《回到大明当才子》 第一章 杯具穿越 第一章 杯具穿越() 自古有云,冬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春三月。古人诚不欺我,这话一点都错不了,太阳都已经照到屁股了,大明山东省东昌府临清城一座豪华土气得厉害的大宅院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还趴在**呼呼大睡,嘴里除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鼾声外,还不时的说几句梦话,念念几个临清城里鸳鸯楼红牌姑娘的名字,睡得十分香甜。而房间外面来往的丫鬟仆人虽多,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发出一点声音,全都是轻手轻脚仿佛做贼,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惊醒了这位享福无比的大少爷,招来少爷或者老爷再或者夫人的一顿训斥,乃至毒打! 没办法,这位姓张名好古的张大少爷实在不好惹,他的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临清城和邻近几个府县的千顷良田,十亩里面有八亩半就是他家的!运河旁的粮行、盐行和船号,二十家里也有十七家是他家开的!他老爸张老财自己就是九代单传,娶了十一房小妾才生出他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你们说说,这样的大少爷,那一个不长眼的丫鬟仆人敢去把他吵醒?他又有什么必要这么早早起床? 水面平静的下面是暗流汹涌,张大少爷看上去是在**睡得贼香贼甜,可谁也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就在张大少爷的睡梦中,一场针对张大少爷身体控制权的争夺,已经在如火如荼的展开…… “张好古,你快给我出去!”我揪着张好古的头发,玩命一样的把张好古往他的身体外面拉,悲愤的叫着说,“阴曹地府的判官老爷子说了,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偿还我的七十年阳寿!” “不,我不出去!”张好古更加玩命的挣扎,说什么也不让我把他的灵魂意识拖出身体,还更加悲愤的大叫大嚷道:“你死得冤枉是你的事,牛头马面拘错了你的魂魄也是你的死,凭什么要把我的身体让给你?” “判官老爷子说了,你立身不正,做恶多端,坏事做绝,阳寿已经尽了!判官老爷子又说你这具身体还不错,就这么断气太浪费了,不如用来赔偿我的阳寿!” “放屁!你说了我就信,你当我张大少爷是傻子啊?地府的判官在那里?牛头马面在那里?把他们叫来我问问。” “牛头马面喝醉了,孟婆婆正在给他们喂醒酒汤,马上就来,孟婆婆怕我误了转世时辰,所以叫我自己先来。不信的话你先把身体让给我,一会你自己去问牛头马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其实我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虽然在野鸡大学里没学到什么东西,但父母托亲戚找关系,到底还是混进了清正廉洁的公务员队伍,被分配到了一个镇政府里任职,加上上面有人,可以说光明的前途已经向我招出了妩媚的小手。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我刚上班三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跟着书记镇长到镇里最豪华的酒楼里检查饮食卫生工作,准备吃饱喝足后再去加班加点——继续到本地洗脚城里去检查特殊行业从业人员的工作质量,不曾想我们七八个人兴致太高,玩扑克才喝了半箱茅台外加五瓶五粮液,我就酒精中毒被送进了医院。 本来年轻人刚参加工作,谈不上‘久经’考验,偶尔出现一两次工作失误是可以原谅又可以理解的——可问题是,我这一抢救竟然没抢救过来,无比倒霉的成为了该镇一年之中第三位因公殉职的优秀工作者——前两位是一位男干部和一位女干部,他们在密闭的轿车里坦诚相待的讨论工作,结果不幸汽车尾气中毒,双双殉职。 别了,我光辉的前途。别了,我亲爱的父母,以后你们可千万别象娇惯我一样娇惯我的弟弟。别了,我还没见过面的将来妻子,还有我没有创造出来的儿女。别了,我心爱的小丽——上次推油欠你的钱,我只好下辈子还了。别了,尊敬的镇长,你千万记住,年轻人的肠胃还没经过你那样的考验,下次别再灌年轻人……咦…和在外国留学的女儿!原来老子是替你而死啊! 就在我长吁短叹的向过去告别时,判官老爷子忽然无比尴尬的告诉我——其实牛头马面去抓的人不是我,而是我那尊敬的镇长!而我呢,居然还有足足七十年的阳寿! 听到这消息,我先是破口大骂牛头马面的渎职失误,然后马上逼着判官老爷子让我还魂,继续去享受我充满光明和鲜花的人生。可是人(鬼)倒起霉来简直喝口凉水都塞牙,把我从医院里抓出来的牛头马面急匆匆把我送回医院时,尊敬的镇长和书记为了不让上面追查我的死因,已经急不可耐的把我完好无损的身体搬进了一辆豪华的公家车里,然后推下悬崖,还在彻底报废的轿车车身上浇满汽油点燃,毁尸灭迹,给我报了一个车祸殉职………… 我继续操你们的老婆和你们在外国留学的女儿! 事情到了这步,进退维谷,左右失据,判官老爷子也没了办法,简直拿我的事情是束手无策。还好,抓错人的牛头马面怕我把这事抖到阎王老爷子那里去,就给判官老爷子出了一个主意,为了不让阎王老爷子查帐时发现帐目不对,就建议判官老爷子把我送到古代去找一个快要嗝屁的年轻人,让我用他的身体还阳,享受完人生剩余的七十年。而判官老爷子也极不讲民主人权,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直接拍板定案!然后随便拿了一份名单给我挑选,并且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同意这个办法,他就让我转入畜生道——反正我上辈子也基本上没干过什么好事。 没办法,强权之下,我只好点头答应。可仔细看了那份名单后,我又拉长了脸,那份名单上提供的人选中,拖着猪尾巴的清朝人就占了大半,想让我把潇洒飘逸的秀发剃掉,简直是让我生不如死!所以我立即就把这部分人全部剔除,把注意力集中到明朝少年公子的身上,可这些人的名字我几乎听都没听过,天知道他们家里是穷是富,老婆是美是丑,所以我又迟迟不敢决定,不敢拿自己的下半辈子去豪赌。 正为难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一个相当熟悉的名字——张好古。 张好古?就是那个家里穷得只剩下钱、运气好得离谱、瞎蒙瞎碰都弄到一个榜眼、最后还连升三级的张好古?原来这家伙不是虚构的人物啊!我如果在他身上借尸还魂,还不得数钱数到手抽筋、泡妞泡到马上风啊?! 激动之下,我也没多想,马上就指着张好古的名字说,就他了,别的人我不要! 判官老爷子是爽快人,见我决心已定也没再说什么,马上就指派牛头马面把我送到三百多年前,让我用张好古的身体借尸还魂——这家伙干了不少坏事,该遭报应,虽然还有几天的时间才意外而死,可早抓一两天是绝对没人说什么的。 由此可见,做人还是要厚道一些好啊。 好事多磨,我的借尸还魂之路又出差错,好酒贪杯的牛头马面来到三百多年前后,遇上了几个老朋友,马上就凑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开了,结果喝得是酩酊大醉,差点误了我借尸还魂的最佳时辰,后来还是孟婆婆心好,给我指点了道路让我先来找张好古的麻烦,她在后面想办法弄醒牛头马面。 “给我出来!” “我不出,这个身体是我的!” 废话说了许多,言归正传,就在我和张好古为了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僵持不下的时候,地下忽然响起了两声怪叫,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牛头马面钻地而出,一根大铁链子一甩,套在张好古张大少爷的脖子上,一下子就把张好古给拖出了身体,而我呢,也迫不及待的钻进张好古的身体里,正式接管这具年轻健康还有些英俊的身体。 哈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张好古张大少爷了! “好了,完事,我们走了。”牛头一边提着大哭大闹的张好古,一边打着酒嗝向我说道:“七十年后,其他弟兄来抓你,你可嘴巴严点,别把这事抖出去。” “没问题,没问题。”我打量着张好古豪华而充满土包子气氛的卧室,笑得嘴都合不拢的答应。可能马面很是满意我的答复,又从张大少爷的头上抓了一把,抓出一个光球塞进我的额头里,摇头晃脑的说道:“给你点照顾,这个张好古原来的记忆,一起给你了,免得你借尸还魂以后被人看出破绽。” “多谢,多谢。”我点头哈腰的答应,目送牛头马面提溜着原来的张好古张大少爷钻入地底。可就是在他们完全消失不见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想起一件大事,赶紧大叫道:“慢着!不对!我想起来一个大问题,我不要这个身体了!” 晚了,不管我怎么大叫大嚷,地面上就是不见任何动静,很明显,牛头马面已经带着原来的张好古张大少爷去交差了…… “完了,我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我——也就是现在的张好古张大少爷猛捶脑袋,懊悔自己的考虑不周。因为张大少爷刚才突然发现,他现在所在这个年代是公元一六二五年,大明天启五年的正月二十二!也就是说,再有两三年时间,高迎祥就会率先发动农民起义,然后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一大帮子牛人也会先后起义造反,专挑张大少爷这样的地主家庭杀人放火吃大户!而张大少爷就算躲过这一劫,最多再有二十来年,满清八旗也会在某位吴姓败类的引领下杀入中原,同样是到处杀人放火吃大户,张大少爷命再好又躲过一劫,最后也得在脑袋背后拖上一根猪尾巴过完下半辈子。 张大少爷头一次开始痛恨自己,怎么就没有好好学习历史呢?以至于张大少爷忍不住仰天长叹,“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偶啊。” 第二章 初来乍到不生疏 第二章 初来乍到不生疏() 我,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以后,名字都叫张好古,又称张大少爷,还有几个小人给我取了一个外号,张狗少。不过我很不喜欢这个外号,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张大少爷,要是谁敢当面叫我张狗少,我能和他急! 我现在住在大明山东省东昌府的临清城,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老爸张老财和十一位娘亲都很疼我,一心只盼着我早些结婚生子,多生儿子,摆脱我家十代单传的不幸命运。但很可惜的是,因为我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的缘故,书香世家和官宦士绅都不怎么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平民百姓泥腿子的女儿,我老爸和我的十一位娘亲又觉得她们配不上我,所以我今年二十一了,还是光棍一条,童男一个。至少在我正式成亲娶妻前,我心灵上还是童男一个。 我的名声为什么差呢?这要从以前那个张大少爷六岁的时候说起,六岁的时候,张老财给张大少爷找了一个私塾老师,准备让张大少爷学点文化,将来考一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光宗耀祖——可私塾老师还没教一天就被张大少爷给气跑了!张大少爷还扬言说,如果张老财再逼他念书,他就离家出走,跳井跳河抹脖子。结果疼儿子的张老财也没了办法,只好说,“行,不念书就不念书吧,反正咱们家里有的是钱,还怕饿着你?”结果好嘛,咱们的张大少爷二十有一,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这挨千刀的张大少爷同时还坑苦了现在的我,害得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本科生也只能也看着这个时代没有标点符号的繁体字书本傻眼,如看天书。 到了后来,张大少爷逐渐长大了,每天里只是吃喝嫖赌,架鸟摇扇的满街溜达,专门坑蒙拐骗欺男霸女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坏事做绝,成了临清城里大部分纨绔公子的头头,也成了临清百姓人憎狗厌、咬牙切齿、恨不得剥皮抽筋的对象——如果不是有张老财罩着,原来那位张大少爷,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给活活打死了!你们说说,这样的一个张大少爷,还有一个书香世家或者官宦士绅敢把女儿嫁给他? “这家伙,很对我的胃口啊。如果他和在同一个时代见面,我们肯定是好朋友。”读完原来那位张大少爷少得可怜的记忆,现在这位张大少爷不免有些唏嘘感慨,很是遗憾没有机会交上原来那位很对胃口的张大少爷做朋友。。不过现在这位张大少爷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因为现在这位张大少爷非常清楚,现在已经是大明熹宗的天启五年,要不了两三年,一场大明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就会席卷中原大地,同时小冰河期带来的灾难也将降临到大明的土地上,天灾**一起爆发,关外还有还猪格格的祖先们饿狼一般盯着中原土地,随时可能冲进中原杀人放火,抢钱抢粮抢土地,到那时候,咱们现在这位张大少爷只怕想保住小命都难。 现任张大少爷正躺在**发呆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两名颇有姿色的丫鬟端着一个装满热水的铜盆和一套崭新的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张大少爷是睁着眼睛躺在**的,两个丫鬟都松了口气,其中一个怯生生的说道:“少爷,快要午时了,老爷被县太爷请去商量事情没在家,十一位夫人和舅夫人正在打麻将,十一夫人交代奴婢,让奴婢们服侍你起床,如果少爷还想睡,可以吃了饭再睡,不要饿坏了胃。至于去给夫人请安,少爷不想去就不必了。” “好吧。”张大少爷点点头,心说尝尝被人服侍起床的滋味也不错,自己上辈子的家里虽然还算有钱,可也没享受过被人、尤其是漂亮女孩服侍起床的幸福。两个丫鬟柔声答应,赶紧打湿绢质汗巾,一个上来为张大少爷擦脸,一个为张大少爷拭身,动作温柔而又有力,熟练无比,柔嫩的小手加上温度恰当的热巾摩擦肌肤,舒服得咱们的张大少爷直哼哼,暗叫歪歪的爽。同时两个丫鬟也暗暗奇怪,心说大少爷今天是吃错药了,以前服侍他起床的时候,他那次没在我们身上揩油? 擦拭完毕,又穿上衣服,两个丫鬟刚开始为张大少爷穿鞋时,门外忽然又冲进来一个二十来岁、仆人打扮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说道:“少爷,你醒了?今天吃完饭以后,少爷准备去那里玩,小的好给你安排?” “张石头?”现任张大少爷认出眼前这个仆人是原来那位张大少爷最亲近的仆人张石头,曾经给原来的张大少爷当过书童,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最是拿手,很是对原来那位张大少爷的胃口。当下张大少爷念头一转,心说既然来到这个时代,让张石头领路先去看看这个时代的风俗民情倒也不错,便点头道:“吃完饭,你陪少爷我到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张石头大喜,赶紧答应。 洗漱完毕,又用过丰盛美味的早饭兼午膳,张大少爷便领着张石头准备出门逛街。临出门的时候,不消张大少爷吩咐,张石头主动就架起了金丝楠木做的鸟笼子,张大少爷则附庸风雅的提溜起了前任张大少爷留给自己的折扇,甩开一看时,张大少爷有些傻眼——竟然是一把春宫画扇!仔细再一看画扇落款,张大少爷又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唐伯虎的春宫画扇!要换成在二十一世纪,光这把扇子就能换一辆宝马! “算了,既然以前那个张大少爷喜欢,我还是把这把扇子带上的好,免得被人看出破绽。”稍一盘算,张大少爷还是无比**的摇晃起春宫画扇,领着张石头大摇大摆出了张家大门——逛街的时候带着一把春宫画扇招摇,其实也是我们现任张大少爷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咱们现任的张大少爷自然不肯放过。 临清城毗邻京杭运河,无论水路陆路都是通往京城的必经咽喉,所以临清城池虽不甚大,市面上却繁华无比,市廛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地摊上摆着宁砚、宋瓷、金箸玉碗、镂金八宝屏和阗碧玉瓶,还有海外舶来品紫檀玻璃水晶灯、铜弥勒佛、鼻烟壶、名人字画……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咱们现任的张大少爷虽然继承了前任的所有记忆,但苦于前任脑袋太空,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几乎没装什么东西,所以咱们现任的张大少爷难免看得是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等等,好象有什么不对。”看着看着,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又想起一件大事——如果《连升三级》相声里说的故事是真的话,那么很可能就会有一个算命先生凑上来,主动说那么一句,“哎呀!这位老兄,你双眉带彩,二目有神呢,可做国家栋梁之材,这要是上京赶考,准能得中。”然后张大少爷再傻乎乎的跑到北京城里去撞魏忠贤魏公公的座马,稀里糊涂的考中一个一甲第二名,再然后官运亨通,最后还入阁拜相! “会不会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去不去京城呢?”张大少爷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心说自己现在是有钱了,可没有权,要是真能在朝廷里混上一官半职,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好事。 “狗……张大少,张大少。”咱们的张大少爷正低头盘算美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喊声。不用回头,张大少爷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临清县县丞的大公子兼前任张大少爷的狐朋狗友马俊,正盘算得入神的张大少爷没好气喝道:“嚎什么嚎?少爷我在想事情,别打扰我。” “张大少,你还想什么事啊?快跟我走,有好事。”长着一张马脸的马俊追上来,一把拉住张大少爷的手就往回走。咱们的张大少爷总算收回心思,回过头懒洋洋的问道:“能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要是敢骗少爷我,小心我叫张石头揍你。” “保证好玩。”马俊凑到张好古耳边,奸笑着低声说道:“码头那边来了一艘民船,船上有一具棺材,还有一个特漂亮的小妞,漂亮得连鸳鸯楼的小翠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弟兄几个听到消息都跑去看小妞了。咱兄弟俩关系最好,有这么好的事,当然得来告诉你一声,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说不定就会抱憾终身噢。” “有这事?要是你敢骗我,上次耍骰子你欠我的赌债,我今天就上你家门去找你爹要!”咱们的张大少爷嘴上威胁着,扇子往衣领背后一插,马上就急不可耐的拉着马俊往码头方向撒腿就跑——张大少爷的身体虽然换了新主人,但这个新主人其实和上一位主人是一路货色。而可怜的是张大少爷家的仆人张石头,手里架着张大少爷的宝贝鸟笼子不敢跑快,只能双手捧着追赶,“大少爷,大少爷,你慢点,小心别摔着。”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运河码头,前任张大少爷的几个狐朋狗友果然都在码头上,有什么城里绸缎庄的吴二少,山西恒通银号分号的王少东家,武夷茶庄的仁少爷,还有卸任知县的小孙子李四少——总之一句话,都是经常跟着咱们前任张大少爷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没一个好东西! 往日里,这些少爷少东家看到咱们的张大少爷,最不济也要过来行礼请安,顺便打听张大少爷晚上去那家院子过夜——自己们也好跟着沾点便宜。但今天情况很例外,这些少爷少东家都好象是着了魔一样,躲在一堆漕运米袋后面,盯着运河码头目不转睛的看,压根没留心到咱们张大少爷的到来。继续了前任记忆的现任张大少爷心中有气,踮步上前冲着吴二少抬腿一脚,“贼厮鸟,在看啥?” “张大少?”几个纨绔子弟都回过神来惊喜欢叫,差点被张大少爷踢个狗吃屎的吴二少也不生气,只是一把将张大少爷按了蹲下,“张大少,来得正好,我还正想让人去找你。找你干什么?当然有好事了,快看,就是那条挂得有白幔的船。看到没有?注意船上,穿着孝服那个小美人,真正的美人啊!” “美人!真的是美人!”咱们的张大少爷惊叫起来。原来绸缎庄的吴二少还真没说慌,运河码头边停泊那艘小船上,果然挂得有代表运送灵柩的白幔,而在白幔之下,则站着一名娇滴滴、俏生生、身穿白色孝服的小美人儿,乌黑长发,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精致秀丽的五官,皮肤又白又嫩,线条该凸的地方绝对凸,该凹的地方诱人的凹——总之一句话,比咱们前后两任张大少爷以前见过的任何美女都漂亮十倍不止。所以咱们的张大少爷惊叫过后也没多想,流着口水就站了起来,想要过去与那位小美人搭讪套近乎。 “张大少,你不要命了?”吴二少和马俊都很够义气,及时把咱们的张大少爷又拉了蹲下。吴二少压低声音说道:“张大少,别冲动,这妞漂亮是漂亮,可也扎手!开始伍家那个小崽子就在她手里吃了大亏,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小崽子哭着喊着去找他大哥去了,他们两兄弟估计马上就来,咱们再看看再说。” 吴二少口中的伍家两兄弟,其实就是临清府伍参将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伍庆,小儿子叫伍志,和咱们的张大少爷一样都喜欢干些踹寡妇门、挖绝户坟之类的缺德事——不过伍家两兄弟在这方面明显要更出色一些,而且还多两个抢乞丐钱和砸要饭碗的良好习惯。 咱们前任的张大少爷和伍家两兄弟的关系并不好,因为这两兄弟仗着身上有些蛮力,又有个在朝中当官的亲戚,平时里没少在青楼妓院里和咱们前任张大少爷争风吃醋抢姑娘,更没少在赌桌和张大少爷好勇斗狠出老千。所以听到吴二少这么说后,现任张大少爷也来了兴趣,一拍手说,“好,看看伍家那两个崽子怎么办。” 一边流着口水欣赏着白衣少女的美色,一边稍做等待,本来张大少爷的耐心是出了名的差,不过这次很幸运,张大少爷的眼睛才刚刚在白衣少女脸上胸前转了两圈,伍庆和伍志两兄弟就领着十几个家丁来了。因为是嚣张惯了的关系,那伍庆很直接就冲到那艘挂着白幔的小船前,冲着那白衣少女咆哮的声音隔着小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臭娘们,吃了豹子胆了,连我兄弟都敢打?滚上来,否则小心本公子我把你的棺材一把火烧了,再把你卖到院子里当窑姐!” “好戏开场。”吴二少几个激动万分的叫嚷,张大少爷更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以免小船看热闹的人遮挡了视线。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让张大少爷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那白衣少女竟然从船上一跃而起,身体还在半空,那双修长秀美的双腿已经往伍庆胸口踢出四脚,矮壮如熊的伍庆猝不及防,竟然被少女踢得凌空飞起,远远摔出一丈多远,惨叫的声音也传出一丈多远,“妈呀。” “厉害!”张大少爷惊得连扇子掉在地上都没注意。不过让咱们张大少更加目瞪口呆还在后面,那刚才看上去娇滴滴一掐仿佛就能出水的白衣少女,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冲进伍家两兄弟带来的家丁当中,拳打脚踢连踹带揍,打得十几个家丁毫无还手之力,才一转眼功夫就躺满一地,个个鼻青脸肿,个个身上带伤,满地打滚的哭喊求饶。 “哼!一帮废物。”母老虎拍拍白玉般的小手,昂着头回到了船上。伍家兄弟也不敢再说,一瘸一拐的领着家丁们抱头鼠窜,跑出老远才敢回头大叫,“臭娘们你等着,这次先饶你一命,下次……娘呀,快跑!” “厉害!”直到母老虎站起来把伍家两兄弟吓得屁滚尿流跑得兔子还快,咱们的张大少才回过神来,称赞道:“厉害,想不到这个小美人这么厉害,看来她肯定会武艺。” “是他娘的太厉害了。”吴二少、马俊和王少东家一帮纨绔子弟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咱们张大少的看法。不过吴二少马上又苦起了脸,惋惜道:“娘的,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妞,还以为今天有得乐子了,想不到漂亮妞这么扎手,看来今天这乐子看得到吃不到了。” “是啊,是啊,咱们也别想其他的了,远远看看饱饱眼福算了。”除了咱们的张大少以外,马俊和王少东家等一帮纨绔子弟深有同感,都是无比惋惜,说什么也不敢象以前那样上去调戏。 “瞧你们那点德性,被区区一个女流之辈就吓成这样。”咱们的张大少有些不满,哼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今天我要是不能一亲她的芳泽,我就不姓张,我跟她姓!” “大少爷,你可千万别惹这只母老虎啊。”张石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声明道:“我可打不过她,帮不了少爷你的忙。” “切!你当你大少爷是伍家俩个小崽子,只会仗着人多欺负人家人少,硬抢人家姑娘?”张大少把脑袋一昂,哼哼道:“看着吧,今天本少爷要让那只母老虎主动投怀送抱,陪我过夜!” “吹牛!”吴二少和马俊等一帮纨绔子弟全部竖起中指,很是不屑咱们张大少的大言不惭。咱们的张大少被彻底激怒,问道:“那你们敢不敢和我打赌?今天我要是不能把她弄到我家里过夜,我就输给你们每个人五十两银子,要是我把她弄到了我家里过夜。” “那我们就每个人输给你五十两银子!”吴二少和马俊等一帮人异口同声答道。咱们的张大少也不客气,伸出手来说道:“就这么说定了,击掌为誓。” 别人不清楚咱们的张大少,马俊和吴二少这些狐朋狗友还能不清楚他?抱着赢定了的态度,一帮纨绔子弟全部和咱们张大少击了掌立下赌约。咱们的张大少也不多废话,击完掌马上就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吩咐道:“你马上去给我办件事,马上过去,悄悄把那艘船的船家叫过来——小心,千万别让那只漂亮的母老虎看到。” “为什么?”张石头莫名其妙的问道:“少爷,你不是想把那只漂亮母老虎弄回家里过夜吗?找她的船家干什么?” “傻儿啊!亏你还念过几天的书!”咱们的张大少爷用四川方言骂了一句,大模大样的教训道:“难道你没在电视……酒楼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过,知什么知什么彼,才能百战什么来个胜?” 第三章知恩图报 上 第三章知恩图报 上() 张石头识字不多却为人精明,办事很是牢靠,咱们的张大少交代下去没过多久,他就把白衣少女座船的船主给带了过来。咱们的张大少先把那船主拉了蹲下,然后问道:“你是那条船的船家?你可知道你船上那个小妞是那里人?叫什么名字?到那里去?和她一起坐船的,还有没有其他人?棺材里装的又是她的什么人?” “这位少爷,你问这些干什么?你是女客官的什么人?”那船主上下打量咱们的张大少——自然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是担心,生怕咱们的张大少爷不安什么好心。咱们的张大少爷也不废话,直接把一两银子砸出来,提着那船主的衣领,恶狠狠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不知道是看在明晃晃的银子份上,还是被咱们张大少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到,总之那船家说了老实话,“这位少爷,小人就是那条运棺木的货船船主,船上那位姑娘是在镇江运河码头上的船,她的芳名是什么小人不知道,也没敢随便问,只知道她姓熊——就是狗熊那个熊。她就带了一个丫鬟,交了二两定银,说是要把棺木运到京城的运河码头,运到地方再给一两,棺木里装的人当然是她的长辈——对了,好象是她的二娘。” “镇江上船?五两银子运到京城运河码头?棺材里装的是小美人的二娘?”咱们张大少爷基本没装什么好东西的脑袋中迅速闪过这几个关键词,串联组合在一起,一个缺德得冒烟的主意便渐渐冒出咱们张大少爷心头。不过咱们张大少爷该冷静的时候很少冲动,又小心的向那船主追问一句,“那你们的船怎么在临清码头停了下来?怎么不直接去京城?” 船主又有些迟疑,不过咱们的张大少爷又砸出一两银子来后,船主就说了老实话,“不敢欺瞒公子,其实是因为我这条船太破旧了,年龄比我那个快找媳妇的儿子还大,船底尽漏水。出发的时候拿塞子销子堵一下还能走,到了这临清码头靠岸时,又不小心在码头上碰了一下,漏水更厉害,再不船底修好就没办法向北走,所以只好停了下来。” “那你的船修好没有?”咱们的张大少爷问了一句废话。那船家苦笑答道:“少爷,如果船修好了,我们还不得马上赶路啊?我儿子去买材料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了,估计要到傍晚才能走。” “啪!”咱们的张大少爷无比**的把折扇一合,拍打一下手心,然后向那船家坏笑问道:“老头,买一条你这样的船要多少银子?我说的是新船价格,不是你这条破船,你尽管开价吧。” “少爷,你问这个干什么?”那船主也是福至心灵,疑惑中仍然下意识的开出一个敲竹杠的价格,“小人这条船如果是新船的话,至少得值二十……九两银子,对,二十九两银子!” “就算黑也不是这么黑吧?就你拿条破船也能值二十九两银子?”张石头一听急了,差点就破口大骂出来。咱们的张大少爷则更加**的一挥手,喝道:“张石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掏三十两银子出来!” “大少爷。”张石头感觉有些委屈,认为张好古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胡花。不过咱们的张大少爷决心一下那是任何人也不能更改的,最后张石头也没了办法,只好抠抠嗦嗦的从为张大少爷保管的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来,银票一共五张,每张的面额都是二十两,碎银子则只有七八两,张石头不由为难道:“少爷,这零钱不够啊?” “罗嗦什么?”张大少爷没好气的抢过两张银票,递给那嘴巴都已经笑得合不拢的船主,大模大样的说道:“本少爷买你的船,不用找了。” “多谢大少爷,多谢大少爷。”再三确认了咱们的张大少爷不是在开玩笑,那欣喜若狂的船主赶紧伸手去接银票。不曾想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又收回银票,向船主坏笑道:“别急,要想本少爷买你的船,就得去给本少爷办一件事。” “少爷要小人做什么事?请尽管吩咐。”那船主盯着银票直咽口水,又满面堆笑补充一句,“只要不是违犯王法和伤天害理的事,小人都愿意去做。” “俗话说得好,刁棍生歹意,富贵长良心——本少爷当然不会叫你做违犯王法和伤天害理事。”张大少爷象是怕别人知道他的锦囊妙计一般,小心凑到船主耳朵边低声嘀咕起来。那船主先是听得眉开眼笑,连拍胸脯说没问题,可是听到后来,船主就皱起眉头了,为难问道:“大少爷,你这是打算干什么?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那你还要不要卖船?”张大少爷把两张银票伸到船家面前摇晃,懒洋洋的问道。船家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伸手接过了银票,又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么事成之后,小人马上就离开临清,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与小人无关。” “那是当然,去准备吧。”张大少爷很有王者风范的一挥手,让那船家离去,又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语吩咐一通,然后才指着码头边的一家茶楼说道:“快去办,我在那家茶楼里等你。” “少爷,这么做好吗?”张石头本有些为难,可架不住咱们张大少爷的再三催促,最终还是乖乖的去执行命令。不远处的马俊和吴二少等一帮纨绔子弟则看得满头雾水,忙过来打听张大少爷究竟打算干嘛,咱们的张大少爷也不急着揭破,只是把扇子甩开,无比**的摇晃着大模大样说道:“急什么?走,去茶楼里喝杯茶等着看好戏吧。实话告诉你们,今天你们的银子,本少爷是赢定了;还有那只漂亮的母老虎,本少爷今天也吃定了。” ………… 因为现在才正月的缘故,茶楼里没有今年新采的雨前茶,这一点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很是不满,还好咱们的张大少爷已经换了一个主人,所以这家茶楼才很幸运的没被咱们的张大少爷砸烂十几个茶杯。边喝茶边等了小半个时辰后,张石头捧着背着两个包裹跑了回来,咱们的张大少爷一看大喜,忙撇下一班狐朋狗友,找了一个空闲的雅间钻了进去。 当咱们的张大少爷和张石头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吴二少、马俊和王少东家等一帮纨绔子弟顿时傻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咱们的张大少爷竟然换了一身雪白的孝衣,脚踏麻鞋,头上还戴着一个高高的孝帽子。张石头则抬着一方祭盘,盘上除了五色祭品和一刀纸钱,还有明晃晃的十锭小银元宝。光从外表来看,这对缺德得冒烟的主仆肯定是要去那个死人的亲戚家祭奠献礼。 “张大少,你家什么亲戚死了?我们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事?”马俊脱口问道。张大少爷用扇柄顺手往他脑袋上一敲,没好气的喝道:“放屁!你家亲戚才蹬腿了!” 说着,咱们的张大少爷从祭盘里拿起一块老姜,顺手扳成两截,然后用**的姜肉往自己的眼睛上檫,才眨眼之间,咱们的张大少爷的双目就又红又肿,还流出了两行滚烫而又饱含感情的热泪。咱们的张大少爷把生姜顺手一扔,顺口说,“想看好戏,就跟在我后面,不过别挨得太近了。” “快跟上。”吴二少等人甚是好奇,赶紧跟在了张大少爷和张石头的屁股后面。出得茶楼时,咱们的张大少爷马上就嚎啕大哭起,“老夫人啊。你慢走啊。”哭着喊着,咱们的张大少领上抬着祭品的张石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往码头方向就直接冲了过去………… 第三章知恩图报 第三章知恩图报() “老夫人,亲娘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中,咱们身着孝服的张大少爷带着满脸的热泪,跌跌撞撞的冲上了漂亮母老虎乘座的小船上,乒乓一声跪倒在灵柩前面,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号哭如丧失至亲,边哭边喊,“老夫人啊,亲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不孝的侄儿张好古,来看你老人家了,老夫人啊,想不到上次京城一别,竟成永恒,你叫侄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你是谁?”船上刚才在伍家兄弟面前杀气腾腾的漂亮母老虎傻了眼睛,连下跪还礼都忘了,说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家在临清城有什么亲戚。正守在灵柩后方的俏丽丫鬟也非常奇怪,赶紧过来拉着母老虎的袖子问道:“小姐,我们家在临清有亲戚吗?我怎么没听你和老爷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啊?这家伙该不会认错人了吧?”漂亮母老虎更加糊涂。这时,张石头也跑上了船,先把祭品和奠仪放在灵柩前,然后对着灵柩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最后才拉着已经哭得天昏地暗的张大少爷,眼睛红通通的哽咽着说道:“少爷,人死不能复生,少爷你还请节哀。否则老夫人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你哭坏了身体,也不会瞑目的啊。” “滚开!我就是要哭!”咱们的张大少爷一把推开好心劝慰的张石头,红着眼睛哭喊道:“当年我在京城做生意蚀了本,如果不是老夫人看我可怜,给我饭吃还给我路费回乡,我早就饿死在京城里了!受人滴水之恩,就涌泉相报,老夫人对我这么大的深恩厚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如果不能报老夫人的再造之恩,还算是人么?”说罢,咱们的张大少爷又膝行几步,爬到灵柩上继续大哭起来——那伤心欲绝的哭声,就连铁石心肠的人听都会软化。 “少爷,你真是知恩图报的好人啊。”张石头很为咱们张大少爷的义薄云天所感动,忍不住也流出了两行被老姜檫出来的眼泪。那边漂亮母老虎和丫鬟这才听出味道来,先是惊讶二夫人何时做了这样善事,然后又担心咱们的张大少爷哭错了人闹笑话,所以一主一仆赶紧跪到灵柩旁磕头还礼,漂亮母老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公子,你确认是小女的二娘在京城救了你吗?小女从未听二娘说过这事,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位小姐,你可是姓熊?老夫人的遗体,可是要运到京城去?”咱们的张大少爷哭着问道。漂亮母老虎点头,老实答道:“公子所言不差,小女子确实姓熊,是湖北江夏(今武汉)人,但二娘是京城人。前日小女家中突逢大变,几位兄长都先去了京城,二娘却气病交加,在江夏一病不起,小女子只好留在江夏老家照顾于她。不曾想二娘最终还是在年前撒手人寰,留下遗言要将她的遗骸葬回京城老家,小女子无奈,只得和丫鬟秀儿扶柩北上,一来满足二娘遗愿,二来顺道去京城与父兄相见。” “这就对了,小生没有认错人。”咱们的张大少爷抹着眼泪说道:“老夫人一生行善积德,在小生穷困潦倒之时,曾经也施以援手,小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报答老夫人的恩德,不曾想老夫人却。”说到这,咱们的张大少爷已经是泣不成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奇怪?”漂亮母老虎对咱们张大少爷的话将信将疑,又问道:“那公子你又是如何得知二娘灵柩停靠在临清码头的呢?小女并未向公子禀报啊?” “熊小姐,这全都因为这块灵牌啊。”咱们的张大少爷指着灵柩前的灵牌,哽咽道:“上面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老夫人的名讳吗?今天小生无意中在码头看到老夫人的灵位,就起了疑心,又怕认错人,就让下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这灵柩里……,装的竟然是我的大恩人啊!”说着,咱们的张大少爷又掩面大哭起来。 “咱们的大少爷吹牛真是越来越不打草稿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居然还有脸说他认识灵牌上的字?”张石头心中嘀咕,脸上却不敢流露半点,只是哽咽着替张大少爷圆谎道:“小姐,是小人冒昧,向船家打听了你们的来历,这才向少爷禀报。如果小姐不信,尽可向船家询问对质。” 漂亮母老虎目光转向蹲在船尾修船的船主,船主点头承认确有此事,漂亮母老虎这才放下心来,开始仔细打量张大少爷。但不得不承认,咱们的张大少爷在容貌上还是不差的,眉清目秀又唇红齿白,身材修长还举止斯文有礼,基本上很能让无知少女产生好感和安全感。同时漂亮母老虎还留意到了祭盘里的奠仪,那可是足足五十两银子,这对家中巨变而导致囊中羞涩的母老虎来说,可以说是一场救命的及时雨。所以漂亮母老虎对咱们的张大少爷立即好感大增,感激万分,对咱们张大少爷的话完全的信之无疑。 “张公子,难得你念及旧情,还来祭奠小女不幸亡故的二娘,小女在此向你拜谢。”完全信任之后,漂亮母老虎难得露出些娇羞的表情,先向咱们的张大少爷深深道了一个万福,然后推托说道:“但这五十两白银的奠仪太重,小女子实在不敢收,还望公子收回。” “小姐,我们连上岸买干粮的钱都没有了。”旁边的丫鬟秀儿急了,赶紧提醒道。漂亮母老虎瞪了丫鬟一眼,俏脸上有些泛红。那边张大少爷察言观色,忙抢着说道:“熊小姐,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小姐一定收下。小生不敢耽误小姐行程,这就告辞了。”说罢,咱们的张大少爷又向灵柩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领着张石头头也不会的下船就走。 “张公子,请慢走。”漂亮母老虎对咱们的张大少爷好感更生——张大少爷送来了一份重重的奠仪,竟然连她的名字都不问一下,其君子风范不免让漂亮母老虎心折,同时还暗暗有些遗憾。那边丫鬟秀儿则迫不及待的捧起元宝,开心的向母老虎说道:“小姐,这回你终于可以不用当首饰换盘缠了,那位张公子,可真是一位知恩图报的大好人啊。” 漂亮母老虎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是一位知书达理的谦谦君子。” 话音未落,漂亮母老虎的脚下忽然一滑,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歪靠在船舱上,同时蹲在船尾修船的船主喊了起来,“不好了,船底破了!”已经走远的张大少爷闻声回头,也是惊叫道:“熊小姐,请快下船!张石头,快叫人把老夫人的灵柩请上岸来,千万不能碰到河水!” 还好,运河码头上一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少船工、搬运工和装卸工,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将一大把铜钱撒出去后,马上冲上来几十名船工装卸工,楞是把船头已经入水的小船给抬了起来,船上的灵柩也被硬生生的抬上了岸,没有随着船只倾斜而落到河中。见此情景,刚才差点吓得昏过去的漂亮母老虎彻底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向咱们张大少爷道谢,马上就冲着那船家吼道:“你这是什么破船?差点把我二娘的灵柩都沉到水里了,你说怎么办?” “对,对,把我们的订银退来,还要陪我们损失。”同样俏丽可人的丫鬟秀儿也大声嚷嚷起来,很有些她家母老虎小姐的威风。这边咱们的张大少爷不乐意了,回过头来喝道:“熊小姐,还有这位姑娘,现在是计较银钱的时候吗?老夫人的灵柩要紧,你们快仔细看看,灵柩有没有损坏或者碰到河水?” 咱们张大少爷的训斥义正言辞,充满凛凛正气,训得漂亮母老虎和漂亮丫鬟都是俏脸一红,赶紧放过那船家过来检查灵柩,还好,灵柩连半颗水珠都没有沾到,更没有破损。这时,那船家也过来哭丧着脸解释道:“公子,小姐,实在对不起,小人这条船年久失修,经常渗水,刚才小人本想钉块木板堵住渗水的地方,没想到锤子敲得太重了一些,一下子就敲了一个大洞。” “算了,算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怪不得你。也幸亏老夫人的灵柩没碰到水,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咱们的张大少爷挥挥手,无比大度的放过了追究那船家的责任。见张大少爷如此说,那漂亮母老虎也不好意思继续追究,便向船家问道:“那你的船还能不能修好?什么时候能修好?如果修不好,我们可要换船了。” “修好,当然能修好。”那船家象是怕被要求退船银,赶紧答道:“小人的儿子已经去买材料了,一会买来了就马上修。不过,今天之内怕是没办法修好了,起码得修到明天早上去。” “明天早上,那我们今晚住那里?二娘的灵柩难道要露天过夜?”漂亮母老虎有些犯愁——虽说她现在已经不缺住店的钱,但一般的客栈也不会让棺材进店啊。丫鬟秀儿插嘴说道:“小姐,我们还是换一条船吧,这条船破成这样,根本不能坐。” “熊小姐,请恕小生插嘴一句,灵柩换船不吉利。”咱们的张大少爷好心提醒道:“为了不惊动老夫人的在天之灵,依小生看来,小姐还是在临清住上一夜,等船修好再走的好。再说了,临时要找运送灵柩的船,怕也没那么容易。” 张大少爷的话还算有点道理,这年头的人一向都迷信无比,拉空棺材都觉得晦气,就更别说装有死人的棺材了——所以漂亮母老虎在镇江花了高价才雇到这么一条老旧得快散架的破船。那漂亮母老虎当然也知道这道理,不由更加犯愁,为难道:“那该怎么办?不知道这里的客栈让不让灵柩进店?” “熊小姐,不必焦急。”咱们的张大少爷等得就是这句话,马上摆出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拍着胸脯说道:“小生在临清城里房舍颇多,小生这就叫人去腾一个空院子出来,让老夫人的灵柩进去过夜,熊小姐和这位姑娘,也可以住到那里去休息一夜。”——咱们的张大少爷说到这,躲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马俊和吴二少等一帮纨绔子弟顿时恍然大悟,个个心中惨叫,“操,今天这五十两银子输定了!进了狗少的家,这漂亮母老虎还想清白着出来么?” “这……不太合适吧?”漂亮母老虎有些动心,红着脸客气推辞。咱们的张大少爷表情异常严肃,朗声说道:“熊小姐,你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老夫人对我张好古恩重如山,莫说她的灵柩在小生的家中过夜,就是葬于张家祖坟之中,又有何妨?更何况小生还想乘着这个机会,顺便请一些和尚道士为老夫人念经超渡,回报老夫人的恩德之万一。” 漂亮母老虎心中暗叫侥幸,自己的家里突遭飞来横祸,亲戚朋友和父亲的故旧同僚害怕惹祸上身,纷纷与自家断绝来往,世态之炎凉,让人灰心。没想到二娘无意之中救下的人,在此一刻却如此热情的伸出援手,出钱出力不怕忌讳的帮助自家——这样知恩图报的好人,天下能有几个?当下漂亮母老虎也不再推辞,只是羞答答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张公子了。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熊瑚没齿难忘。” 第四章 来头不小 第四章 来头不小() “熊瑚?原来这漂亮小妞叫熊瑚。”咱们的张大少爷心中暗喜,忙向张石头吼道:“石头,马上叫他们把老夫人的灵柩抬到咱们家在城南的宅子里,多给赏钱!再叫那里仆人准备三牲祭品和上好酒席,迎接老夫人的灵柩和熊瑚小姐。” “好鳓,少爷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张石头心领神会的答应,同时在心里暗暗琢磨——少爷要小姐,丫鬟总该归我吧?咱们的张大少爷则转向漂亮母老虎熊瑚,彬彬有礼做了一个邀请姿势,“熊小姐,请随小生来,到了街上,小生就叫人给你雇轿。” “多谢张公子,但轿子就不必了。”熊瑚粉脸通红,羞答答跟在了张大少爷的背后。 事情到了这步,咱们的张大少爷基本上可以说是已经稳操胜券了,只要把漂亮母老虎熊瑚骗进家里,然后再喂她吃一些掺有特殊作料的上好饭菜茶水,咱们的张大少爷今天晚上就可以好好的享受一番美人如玉,然后还可以从一帮狐朋狗友手里讨要赌债,财色兼收。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候,一向和咱们张大少爷不对付的伍庆和伍志两兄弟不知从那里钻出来,伍庆指着咱们的张大少爷叫道:“张狗少,你又想把人家小姐骗到家里灌蒙汗药,是不是?” “漂亮小妞,你千万别上当!”鼻青脸肿的伍志也来拆台,大叫道:“这个张好古外号叫狗少,是我们临清城里有名的刁棍无赖,最喜欢诱奸良家少女,你要是进了他家里,绝对要被他给糟蹋了!” “放屁!张石头,给我打!”即将得手却横生枝节,咱们的张大少爷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拣起石头就冲上去准备揍伍家两兄弟。但故意拆台的伍庆和伍志两兄弟嚷完这两句话,马上就钻入人群消失不见。倒是围观的临清百姓大都知道咱们张大少爷的底细,又知道张大少爷是打算干伤天害理的事,纷纷笑而不语。 “站住,杂种,今天我不抽死你们这两个小崽子,我就不姓张!”张大少爷益发暴跳如雷,几乎想把伍家两兄弟给撕了喂狗。可就在这时候,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感到脊背发凉,一股无形的杀气笼罩全身,张大少爷慢慢回过头来时,立即便看到漂亮母老虎熊瑚一张俏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双手还在把指关节捏得噼里啪啦做响………… “熊小姐,你千万不能听那两个小崽子的鬼话。”张大少爷一步步后退,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是好人,我真是想帮你,也没打你的坏主意……妈呀!救命。” “**贼!我杀了你!”几乎气疯的熊瑚大发虎威,一个纵身跳起,连环两脚踹在张大少爷背上,一下子就把可怜的张大少爷给踢了个狗吃屎。不等张大少爷爬起来,熊瑚已经骑到张大少爷背上,粉拳有如雨点一般接连砸下,一拳比一拳狠,一拳比一拳毒,直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打得满头生包,哭爹喊娘,最后咱们的张大少爷抵抗不住,干脆两腿一蹬,口中吐着白泡沫晕了过去…… 恶有恶报,诱奸民女未遂又惨遭毒打张大少爷呻吟着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到家中自己卧室的**,旁边还有张大少爷的十一位娘亲在哭哭啼啼,父亲张老财则愁容满面,不断唉声叹气,大骂咱们张大少爷的不听话和调皮捣蛋。 不过在看到张大少爷醒来,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十一位娘亲要不就是喜极而泣,就不就是喜极而叫,个个大呼小叫,欢喜非常,刚才还在骂骂咧咧要等儿子醒来找儿子算帐的张老财也是笑容满意,赶紧推开十几个老婆,爬到儿子面前激动说道:“小祖宗,你总算是醒了,老子为了你可是差点给急死了,你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 “爹,我疼。”张大少爷从前任的记忆中认出这个大胖子的身份,哼哼唧唧的呻吟答应——张大少爷这可不是撒娇,那只漂亮母老虎熊瑚也不知道练的是什么功夫,揍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到现在还是感觉头疼脑裂,全身上下无处不疼,无处不痛。 “快,来人,快去把郎中叫来。”张老财最小的老婆、同时也是张大少爷的亲娘紧张尖叫,那模样之焦急,就象生怕郎中来晚了缺德儿子就会没命一样。张老财的其他老婆也非常紧张,手忙脚乱的或是叫郎中或是喂水喂药,简直把张大少爷当亲儿子一般看待。而张老财本人虽然恼怒独生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但独生儿子毕竟是十代单传的独苗,张老财还是急得直跺脚,几乎是把去叫郎中的仆人给踢出门去办事。 “爹,那只漂亮母老虎呢?就是那个在码头上打我的母老虎。”喝了两口水回过神来,咱们的张大少爷马上又想起把自己打晕过去的漂亮母老虎。张老财一听就火冒三丈,忍不住骂道:“混帐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女人?她滚了,昨天把你打昏过去就走了!” “爹,你为什么不叫官府抓住她?”张大少爷委屈的大叫起来,“那只母老虎打我的时候下手这么毒,简直就是图财害命,你怎么不把她抓起来让她吃官司?” “啪!”张老财怒不可遏,头一次亲自动手抽了咱们张大少爷一记耳光,打得张大少爷脸颊发肿,连最拿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绝招都忘记得干干净净。张老财的十一老婆也没因此和丈夫哭闹,反而拉着张大少爷的手哭泣道:“我的小祖宗,你就少给你爹惹点事了。那个小贱人来头很大,咱们家惹不起啊。” “娘,那只母老虎到底是什么来历?连咱们张家都惹不起?”张大少爷有些糊涂——张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可有的是金子银子,要想让县太爷俯首听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张大少的亲娘哭骂道:“那个天杀的小贱人是朝廷前任兵部尚书的女儿,虽说她爹现在犯了事下了天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临清的县令根本不敢抓她,你爹也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天杀的狗县尊啊,平时里吃咱们家的拿咱们家的,到了这时候,简直比个娘们胆子还小!” “前任兵部尚书的女儿?”张大少爷摇摇还在晕头转向的脑袋,转向张老财问道:“爹?兵部尚书?那个前任兵部尚书?” “熊廷弼。”张老财咬牙切齿的答道。 “熊廷弼?!”张大少爷腾的一下坐起,目瞪口呆的惊叫道:“她是熊廷弼的女儿?就是那个曾经当过辽东经略使、几次打败过努尔哈赤的熊廷弼的女儿?” “对,就是他。”张老财有些惊讶的点头,心说老子这个傻儿子竟然还能知道辽东经略使这个官名,还能知道熊廷弼和努儿哈赤——难道祖宗显灵,让老子这个傻儿子开点窍了? “熊廷弼?熊廷弼!熊瑚竟然是熊廷弼的女儿?我竟然差点把熊廷弼的女儿骗到手了?”张大少爷懊恼的猛敲自己脑袋——咱们的张大少爷上辈子虽然是毕业于野鸡大学,但熊廷弼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大明朝后期的军事天才啊,以书生身份领兵,打得满清八旗不敢窥视关内一眼,他如果不是被奸臣小人陷害致死,满清鞑子未必能够杀进中原,说不定还会被他消灭在关外!总之一句话,这老东西打仗的本事说不定还在袁崇焕之上!而咱们张大少爷差点就做了他的便宜女婿,这复杂滋味就是笔墨无法描述的了。 “儿啊,你别犯傻打自己,别怕,娘和你爹都会护着你。”见张大少爷懊恼锤打自己的脑袋,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和张老财都误会了张大少爷的意思,十一位娘亲是拉住张大少爷的手,张老财是劝解道:“儿子,你别怕,也别急,老子已经在县令那里打听清楚了,熊廷弼那个老东西已经在京城下了天牢,说不定今年秋决时就会被杀头,等他一死,老子马上花钱就买通官府收拾他家那个小丫头片子,给你报仇雪恨!” “熊廷弼还没死?”张大少爷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爹,你确定熊廷弼那个老东西还没死?” “没死,不过已经判了死刑了。”张老财点头答道。张大少爷闻言大喜过望,一拍大腿笑道:“没死就好,这事还有救!” “没死就好?”张老财和他的十一个老婆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缺德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咱们的张大少爷笑得嘴都合不拢,心里那盘如意算盘的算盘珠子早就拨打得劈里啪啦作响——既然熊廷弼还没死,那也就是说这大明天下还有救,自己如果想个办法救出熊廷弼,让他暂时保住脑袋,那么将来辽东战事紧张的时候,皇帝十有**会重新启用熊廷弼,说不定就能把满清鞑子挡在关外或者灭在关外!这么一来,自己既不用担心满清鞑子入关后被杀头,也不用担心下半辈子拖着一条猪尾巴过日子,说不定熊廷弼还会在感激之下把女儿熊瑚嫁给自己,那自己不仅白捡一个漂亮老婆,还可以把熊瑚娶过来搓圆捏扁,一雪码头之耻! 想着想着,咱们张大少爷傻笑着,口水不知不觉间就流出了嘴角,吓得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的十一位娘亲又是一阵大呼小叫,“郎中!快叫郎中!我儿子的脑袋被打傻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咱们的张大少爷一直趴在**养伤,一边哼哼唧唧的享受漂亮丫鬟的温柔服侍,一边盘算如何将熊廷弼营救出狱。可这不盘算还好,仔细盘算之下,咱们的张大少爷很快就发现自己之前想得实在是太简单太单纯了。想把熊廷弼救出大牢,别的不说,张大少爷就算想用银子行贿,在朝廷上没有门路,放糖衣炮弹也找不动地方开炮——毕竟张大少爷家祖上只是百年前出一个盐法道,从那以后沦落为乡下土财主,和朝廷权贵毫无交情,想要从刑部天牢里捞人无异于难如登天。而且熊廷弼究竟为了什么入狱,陷害他的奸佞小人是谁,如果想要救他应该走谁的路子,这些事情张大少爷全都是两眼一抹黑,想要救熊廷弼更是老虎啃刺猬——无处下嘴。 “唉,如果我家在朝廷里有什么亲戚就好了。”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很是后悔当初没找一个朝廷权贵之子借尸还魂,否则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有钱无权了。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咱们的张大少爷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张好古的故事——被一个贪财的算命先生蛊惑,傻头傻脑的进京赶考,不小心撞了魏忠贤九千岁的马,差点被杀头,结果却因祸得福,被脑袋忽然短路的魏忠贤派人拿名片送进考场,一个字没写就得了一个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后来又平步青云,连连升官,最后竟然还在魏忠贤倒台后连升三级,入阁拜相,当上了大明朝的宰相!要是这个故事是真的话,张大少爷通过魏忠贤那条线去救熊廷弼就容易得多了。 “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明朝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张好古的宰相?”张大少爷仔细翻阅起他脑海中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但翻来翻去,张大少爷还是悲哀而又郁闷的发现,自己的历史知识中,只知道这个年代有一个叫魏忠贤的太监在朝廷上比较牛叉,剩下的就连当朝宰相是谁都不知道了。当然了,要是咱们的张大少爷知道明朝自胡惟庸之后已经不设宰相的话,肯定会更加郁闷… “少爷,少爷。”张石头在窗外小声的叫喊把张大少爷从深思中拉了回来。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嚎什么丧?有话给我滚进来讲!” 偷偷从窗外探头进来,看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张石头这才翻窗子进房,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少爷,真是对不住,这两天老爷还在为码头上的事生小人的气,所以小人不敢当着老爷和其他人的面进来,也没机会来看看少爷。今天听说老爷去城外看佃户们春耕去了,小的才敢过来探望少爷。”说到这,张石头又关切的补充一句,“少爷,你现在怎么样了?听郎中说,那只母老虎打到了你的脑袋,恐怕会影响到脑子。” “没事,少爷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张大少爷大方的一挥手,又问道:“对了,上次少爷我被那只母老虎打昏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详细给我说来听听。” “少爷,当时你可真是险啊。”张石头叹了口气,这才将那天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原来那天张大少爷被漂亮母老虎熊瑚打昏过去后,熊瑚怕闹出人命,主动住手让张大少爷捡了一条小命,后来张老财和临清县令都闻讯赶到了现场,刚开始张老财看到独生子被打成那样,是逼着临清县令拿人报仇,不曾想熊瑚却亮出她自己的身份,搬出她父亲兵部尚书熊廷弼的牌子吓人,吓得临清县令屁滚尿流赶紧放人,也吓得张老财再不敢追究,熊瑚这才另外雇了一条船,拉着她过世二娘的灵柩去了北京。最让咱们张大少爷郁闷的是,熊瑚雇船用的银子,竟然就是他给熊瑚送去的奠仪。 “这可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亏大了。”张大少爷无比的搔搔脑袋,叹气说道:“算了,就当少爷我行善积德吧,反正她老爹也快被砍头了,还得被传首九边,打击小丫头的还在后面,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 “少爷,你可真是一位大好人。”少爷出乎预料的没有大发雷霆,从小和张大少爷一起长大的张石头不免有些惊讶,不过张石头更惊讶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拍马屁后又追问道:“少爷,你怎么说她老爹快被砍头了?还说她父亲要被传首九边?” “历史书。”张大少爷本来想说历史书上写着,话到嘴边才发现不妙,赶紧改口骂道:“笨蛋!那个老东西被杀了头,熊瑚那只漂亮母老虎也就没了靠山,少爷再把她抓住的时候,还不是想把她捏扁就捏扁?想把她搓圆就搓圆?” “哦,原来如此。”张石头恍然大悟,又奸笑着建议道:“少爷,要不咱们象往常一样——去找几个和尚道士做场法事,让她父亲早些被砍头?” “操!”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气歪了,心说老子正在这里头疼怎么救熊廷弼,你还要找和尚道士给他做法事,诅咒他早死?不过张大少爷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心道:“对啊!我既然没办法知道张好古的故事究竟是不是真的,那还不如上街去找算命的算算,如果真的有算命先生说我进京赶考能够高中前三,那不就证明那个故事是真的了?”想到这里,张大少爷从**一跃而起,喝道:“石头,服侍少爷我穿衣服,咱们上街逛去。” “上街?”张石头先是一楞后是一惊,忙劝阻道:“少爷,你的病还没全好,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否则老爷知道了,我的屁股就要被打开花了。” “少废话,你要是不去,少爷我现在就叫人把你屁股打开花!”张大少爷很直接的威胁道。知道张大少爷狗熊脾气的张石头被逼无奈,只好服侍张大少爷换好衣服,张大少爷也怕十一位娘亲知道,带上一些银子和那把前任张大少爷从不离身的春宫画扇,领着张石头翻窗爬墙就溜出了家门。 第五章 第五章() 临清城还是那么的繁华,时近正午,街道上仍然游人如织,人声鼎沸,街道两旁也是摊摆长龙,百商具全,堪堪一副繁华盛世的景象。不过这样的情景看在眼里,对张大少爷来说却又是一番别样滋味,“如果不赶紧想个办法拯救大明,那么要不了几年,满鞑子就要进来,把这里杀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了。本来这些人被杀光杀绝都没什么,如果杀到少爷我的头上,那麻烦可就大了。” “少爷,你一定要出来逛街,那我们到底去那里?”张石头问道。张大少爷把春宫扇一合,用扇柄拍着掌心说道:“找算命的,你给少爷仔细看好了,那个算命摊子上最热闹,咱们就去那里。” “算命?少爷你一向不是不信那些玩意吗?”张石头发现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张大少爷了,不过张石头毕竟是咱们的张大少爷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仆人,虽然还不理解大少爷的用意,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遵从命令,和张大少爷一起转动贼眼,满大街的寻找算命先生。 临清城有运河码头,市面繁华,街上打着活半仙和某铁嘴招牌的算命先生自然不少,生意不错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没过多久,张大少爷就瞄上了一个打着谢半仙幌子的算命先生——主要是这个谢半仙的摊子旁围了一大堆人,和张大少爷记忆中那个断定自己能考中状元的算命先生很象。心里大概有了一点底后,张大少爷推开人群,凑到那谢半仙摊子前,却不主动开口说话,准备等这谢半仙说那句——“哎呀!这位老兄,你双眉带彩,二目有神呢,可做国家栋梁之材,这要是上京赶考,准能得中。” “哎呀!”谢半仙果然惊叫起来。张大少爷先惊后喜,心说难道张好古那个故事是真的?不曾想谢半仙又接着说道:“这不是张少爷吗?少爷今天光临小摊,是想算姻缘?还是想算财运?” “不对呀,不是这句啊?”张大少爷满腔的欢喜顿时飞到了九宵云外,不过张大少爷不肯死心,又冷哼着说道:“都不是,本少爷想算前程,你给少爷我算算,少爷我这次进京赶考,能考中状元不?”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在场的临清百姓就已经忍俊不禁,只是惧怕张大少爷的势力没敢当面笑出来,张石头和谢半仙则张大了嘴巴,半天不敢说一句话。倒是张大少爷早有心理准备,见谢半仙那副模样心里就有底,赶紧给自己开脱道:“别急,少爷我看到前些日子天天有进京赶考的举子路过临清,就开个玩笑——怎么样?最近生意还好吧?” “托少爷的福,生意还算不错。”那谢半仙松了口气,忙赔笑道:“大少爷如果想问婚姻和财运,请尽管说。”张大少爷大失所望,也懒得废话,直接领上张石头掉头就走,没走多远,身后就响起一片巨大的嘲笑声,隐约还听到人一边笑一边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也想考状元?是不是前天在码头被人打昏了头,到现在还没睡醒?”就连张石头都在旁边小声埋怨道:“少爷,你这个玩笑开大了——临清城里谁不知道你从小就没念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拿什么考状元?” “谁说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少爷我会用简体字写张好古这三个字!”张大少爷万分郁闷的嘀咕,把扇子又一甩,不死心的向一旁偷笑的张石头喝道:“石头,走,继续找下一个算命先生。” 在谢半仙面前出了点小丑,张大少爷学精乖了许多,再不直接去问那些算命先生自己能不能考中状元了,而是回忆着张好古连升三级的故事,满大街的找算命摊子碰运气,每遇到一个算命摊子总要转上三圈,等待命中注定那个算命先生出现。但还是那句话,前任张大少爷的名声在临清城里实在太响,差不多是个人都知道张大少爷目不识丁,算命先生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自讨没趣来昧着良心说咱们新任张大少爷这一科肯定能高中状元,所以张大少爷和张石头的四条腿都快跑断了,却楞是没一个算命先生对咱们的张大少爷来上一句,“哎呀!这位老兄,你双眉带彩,二目有神。” 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前后两辈子都是娇生惯养的张大少爷逐渐吃不住劲了,在临清城里一座还没完全修好的桥上寻了桥墩坐下来,一边摇着扇子休息一边心里琢磨,“难道张好古那个故事是虚构的?否则的话,说我会考中状元那个算命先生怎么没出现?或者说是时间还没到,可今天已经是正月二十六了,会试就要开始了,再不出现的话,我可是连赶到京城的时间都没有了?他娘的,难道相声里说的那个张好古的故事全是假的,历史上只是有一个叫做张好古的土财主少爷,根本没有什么连升三级的事?” 张大少爷的心情本来就够不好了,陪着张大少爷逛街的张石头却不识趣,凑上来问道:“少爷,你今天不是说出来找算命先生吗?找了那么多算命先生,你怎么又不问一句,就在他们的摊子旁边转悠?”张大少爷心里正烦,摇着扇子懒得理会张石头,张石头却又更近一步,关心的追问道:“少爷,郎中说你脑子受了伤,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要不,小的再送你去郎中那里看看?” “滚,少烦我。”张大少爷心情极度不好,抬腿一脚踹在张石头身上。虽说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从小一起长大,这一脚用的力气没有多大,但为了让张大少爷消气,张石头还是无比夸张的连退十几步,嘴上大叫大嚷,“哎哟,少爷,你的武艺真是越来越高了,小的快被你。”没等张石头的马屁拍完,张石头忽然感觉自己的屁股象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个杀猪般的惨叫也响了起来,“哎哟!你小子走路不长眼睛吗?” “直娘贼,轻轻撞你一下,嚎什么嚎?想敲竹杠啊?”张石头知道没撞上多大劲,便毫不在乎的乱骂着回头去看情况,但一看之下,张石头不由有些傻眼,原来被他撞到那人生得十分瘦小,身高不满三尺,尖嘴猴腮,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乍一看去,几乎一只猕猴没什么两样——准确来说,长得和山东名人武大郎有得一拼。所以张石头这一撞虽然不重,却把他给撞了个四脚朝天。张石头无奈,只好上去把那尖嘴猴腮给搀起来,客气的道歉道:“这位先生,实在抱歉,我刚才真没看到你,你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那尖嘴猴腮也还算通情理,见张石头态度前倨后恭,也没继续追究,挥了挥手就站了起来。直到此刻,咱们张大少爷和张石头才发现这个尖嘴猴腮手里还拿着一个算命先生用的幌子,上面除了画了个八卦外还写着三个字‘宋铁嘴’——这三个繁体字有两个都和简体字一样,所以张大少爷连猜带蒙也看了个大概明白。 “咦?莫非他才是我命中注定的算命先生?”张大少爷万分失落的小心肝又**起来。可那尖嘴猴腮的宋铁嘴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回过身又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搀上了桥,径直从张大少爷身边走了过去。张大少爷心中有气,暗骂一声正准备回家吃饭,那宋铁嘴和那老头却又在一个木桩子旁边站住,指着那个建桥所用的木桩,在老头耳边神神秘秘的低声嘀咕起来。 “干什么?”张大少爷万分好奇,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偷听,隐约听到那宋铁嘴低声说道:“老人家,你可以去找那些建桥的工匠帮忙,让他们把那张写着你儿子名字的符贴到这根木桩顶上,这样一来,工匠只要往这根木桩上敲一锤,就可以把你那个打老娘的不孝儿子精气带走一点,敲上十天以后,你那个不孝子就会。” “叫魂!”张大少爷醒悟过来。前任张大少爷的记忆里曾经说过,这个时代的江湖术士有一门奇术,通过作法于受害者的姓名、毛发和衣物,便可让受害者得病甚至死亡,并可偷走受害者的灵魂精气,使之为己所用——今天这个宋铁嘴叫老头把儿子的名字符咒帖到桥桩上,摆明了就是叫魂术的一种。想到这里,咱们的张大少爷心中有气,心说好你个江湖骗子,不来给少爷算命说我考中状元,却跑去骗一个穷老头,良心简直比我还黑,等会老子非要让你尝尝厉害! “活神仙,你教我这么做,如果我儿子真的死了怎么办?”白发老头哭哭啼啼的问道。那宋铁嘴笑着答道:“老人家尽管放心,只要你儿子真心改过向善,孝敬你和你的老伴,你就把我给你的另一符烧成灰,放在水里喝下,他就可以痊愈如初了。” “活神仙啊,真是活神仙啊。”那白发老头千恩万谢,再三道谢后才哭哭啼啼的告辞离去。张大少爷先不作声,直到那老人走远,心情极度不爽的张大少爷这才冲上去拦住那宋铁嘴,先用扇柄狠狠敲一下他的脑袋,又一把揪住他的的衣领,狞笑道:“好个妖道,竟然敢在我们临清城里用叫魂妖术,教唆亲爹坑害亲儿子?走,跟少爷我上衙门去!”从小和张大少爷穿一条裤子的张石头心领神会,也是叫道:“如果不想上衙门也行——拿封口费来!” “这位老兄,你都听到了?”宋铁嘴挨打却不慌不忙,仅是操着一口外乡口音反问道。张大少爷奸笑道:“听到了又怎么样?石头,来帮少爷我把这个妖道抓到衙门。” 张石头答应一声,过来就要提那宋铁嘴,不曾想那宋铁嘴又说道:“且慢,这位老兄,请听宋某先把此事原委说完如何?”张大少爷冷哼道:“说什么说?少爷我就不信了,你能说出一朵花来?” “这位老兄,你可知道刚才那位老人为何狠心叫他亲儿子的魂?”宋铁嘴微笑道:“因为他的独生儿子二十几岁了,成天还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那又有什么错?少爷我还不是一样?”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问道。宋铁嘴笑道:“这位老兄,你的家境容许你这样玩啊。别的不说,光凭你手里这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就足可以一两户人家终生吃喝不愁。那位老人家靠务农为生,家里养得起这样的儿子吗?更何况他的儿子还虐待父母,昨天就因为没从亲娘那里要到钱去赌,就提棍子把他亲娘毒打了一顿,这样的事,老兄你做得出来吗?这样的儿子,害他一两次又如何?” 张大少爷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虽然自己前后两辈子都已经算是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了,却从没有干过一件虐待父母的事,那个老头养出这样的儿子,是应该好好教训一下。不过张大少爷并不肯就此罢休,又恶狠狠的向那宋铁嘴问道:“就算是这样,你可以叫老头把他的不肖儿子扭送衙门啊?” “老兄,事情可没简单。”宋铁嘴笑嘻嘻的说道:“如果直接把他儿子扭送衙门,打了几十板子放出来,他儿子还不得更恨父母啊?”说到这,宋铁嘴叹了口气,又苦笑道:“再说了,这位老兄,你真相信世上有叫魂邪术啊?就算真有,我也不会。” 张大少爷楞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是在骗那个老头?” 宋铁嘴摇摇头,微笑着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吓吓那个老头的不孝子,等老头把符咒用了以后,我就去他儿子耳边放风,让他儿子知道这件事。世人多信鬼神,他儿子知道这件事后,没病也得吓出一身病,我再出主意让他儿子回家去孝顺父母,恳求父母原谅,除去他身上邪术,说不定就能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儿子改过向善,从此善待父母,这样才是长远之计啊。” 听到这里,张大少爷不免对这个宋铁嘴产生几个佩服,这个委婉劝善的法子,确实比较有效。弄明白了这点,张大少爷便松开那宋铁嘴的衣领,哼道:“算你还有点小聪明,不过你要是敢骗本少爷,少爷我绝对让你把牢底坐穿!” “老兄放心,宋某干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宋铁嘴笑眯眯的答道。张大少爷又冷哼一声,这才向张石头喝道:“石头,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事情到了这步,本来就应该烟消云散的,可坏就坏在那宋铁嘴也准备离开时间,忽然又摸了摸被张大少爷打出大包的脑袋——宋铁嘴心里马上就来了气,心说你小子下手还真狠,不分善恶好坏青红皂白就乱敲脑袋,差点把宋爷我的脑袋都打破了!不行,得让你吃点苦头!想到这里,宋铁嘴忙向张大少爷招呼道:“这位老兄,请留步,宋某还有一言奉上?” “什么事?”张大少爷回过头来,懒洋洋的问道。宋铁嘴笑眯眯的说道:“这位老兄,我看你双眉带彩,二目有神呢,可做国家栋梁之材,这要是上京赶考,准能得中。” “你说什么?”张大少爷如遭雷击——这一段话关系到张大少爷的前途命运,张大少爷在记忆里复习了不下一百遍,可现在真正一个命中注定的算命先生在张大少爷面前说出这句话,张大少爷还是觉得呼吸停顿,心脏跳得几乎蹦出胸口,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难道那个故事是真的,我真的能混得一个官做?” “姓宋的妖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张石头不乐意了,心说少爷上京赶考?少爷一个字都不认识,拿什么考啊?不过就在张石头准备找这个胡说八道的宋铁嘴算帐的时候,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一把将他推开,激动万分的向宋铁嘴问道:“你说我上京赶考,准能得中吗?” “有戏,坑这傻小子白跑一趟北京城也不错。”开始挨了张大少爷一记耳光的宋铁嘴心中暗乐,便大模大样说道:“只要少爷进京,我保你中前三名,你要得中之后,我喝你的喜酒。” “好,就冲你这句吉言,少爷我这趟京城去定了。”张大少爷潇洒的把扇子一合,扇柄往掌心一拍,喝道:“石头,赏他二两银子。” “少爷。”张石头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心说少爷的脑子肯定是真出毛病了,这个姓宋的算命先生分明是在胡咧咧,少爷竟然还赏他银子?而且还是赏二两银子的天价? “少废话,叫你打赏就打赏!”张大少爷哼道。张石头无奈,只好按吩咐掏出二两银子,塞进那满面笑容的宋铁嘴手中,咬牙切齿的说道:“拿好了,这是我们少爷打赏你的!”说到这,张石头又压低声音,更加咬牙切齿的说道:“少爷不进京的话,这二两银子给你没关系——要是我们少爷听了你的鬼话,真的去了京城,回头我非砸了你的摊子不可!” “那是你家少爷傻,干我屁事?”宋铁嘴心里嘀咕,笑眯眯的接过银子,暗岸打定主意,等把那个老头的不孝儿子给整治了,自己就马上走人,继续云游四方,让张大少爷找人算帐都没地方找去。 “石头,咱们回家。”终于找到了命中注定的算命先生,咱们张大少爷的心情立即变得极好,打算回家仔细琢磨是不是真的跑一趟京城。那边张石头哭丧着脸跟上,待得喜气洋洋的张大少爷走远,张石头又快步跑回来,揪住那宋铁嘴的衣领,恶狠狠的压低声音问道:“姓宋的,你叫什么名字?住在那里?” 宋铁嘴是个云游术士,自然不怕张石头真会找上门,便微笑着如实答道:“我姓宋名献策,住在城里的恒通客栈,这位小哥如果想找我的话,随时可以到客栈来。”但很可惜的是,咱们沉浸在狂喜中的张大少爷已经走远,压根就没听到宋铁嘴的宋献策这个名字。 第六章 第六章() “什么?少爷你要去京城?还要不告诉老爷悄悄去?你去京城干什么?” 回家的路上,张大少爷把自己进京的打算悄悄告诉了忠仆张石头——没办法,咱们张大少爷初到大明人生地不熟,不带上比猴还精的张石头,张大少爷出了临清城,保证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只是没想到张石头听到张大少爷的打算后,先是失声惊叫,然后马上劝阻道:“大少爷,你可别乱来,你长这么大了还没出过远门,一下子就要跑到京城去,老爷肯定不会答应。”说到这,张石头猛然想起刚才的事情,忙补充道:“少爷,你该不会是真的听了那个宋铁嘴的鬼话,打算进京去考状元吧?” “对。”张大少爷点头承认。张石头更是瞠目结舌,半晌才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少爷,你傻了吗?那个宋铁嘴摆明了是说些甜言蜜语骗你银子,你还当真了?说……说句犯上的话,少爷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拿什么考状元?” 张大少爷当然不能把实情告诉张石头,稍微盘算了一下以后,张大少爷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笨蛋,你以为少爷我真是因为宋铁嘴那几句鬼话就去京城啊?你还记得不,那只漂亮母老虎熊瑚是要去那里?京城!”张石头楞了一下,忙点头承认,又问道:“少爷,这么说来你其实是想去找那只母老虎了?” “当然。”张大少爷**笑点头,又奸笑道:“那天在码头上的时候,别以为少爷我没发现你一直在偷看母熊瑚的漂亮丫鬟秀儿,你要是还想和她见面的话,那就回家乖乖的去准备行李,到时候少爷我想个办法,把熊瑚娶回家来做娘子,那个丫鬟秀儿就是你的了。” 有其主必有其仆,咱们张大少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石头的口水就已经流出了嘴角,张大少爷又趁热打铁,鼓动道:“你想想,熊瑚那个丫鬟秀儿长得有多漂亮啊?你如果一辈子窝在这个临清城里,有没有可能讨到这么漂亮的媳妇?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难道你想错过,以后就只抱着一个黄脸婆过下半辈子?” 张大少爷的话句句都打中要害,二十出头还没讨到老婆的张石头难免动心无比,不过仔细考虑了一下后,张石头还是哭丧着脸说道:“少爷,不是小的拦着你,只是这事可不是开玩笑,你从小就没离开过临清城,忽然之间悄悄离开家进京,老爷和十一位夫人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只怕你前脚出了城,老爷后脚就派人把你抓回家了。而且还有一点,那只母老虎熊瑚实在太凶了,我们进了京城就算能找得到她,只怕少爷你也没办法把她娶回家啊?” “怕什么?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咱们只要再见到熊瑚那只母老虎,就肯定有办法把她连人带丫鬟一起弄回临清。”早有打算却不能明言的张大少爷随口瞎扯,又皱眉道:“至于老头子这边,是得防着他派人来抓我们,否则他回来发现少爷我不在家,肯定要到处去找。”琢磨到这里,张大少爷一拍大腿,喜道:“对了,有办法让老头子抓不到咱们了。” “什么办法?”张石头赶紧问道。张大少爷奸笑道:“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罗嗦了,快回家收拾行李,乘着还没天黑赶快动身。” 张石头将信将疑,又实在细胳臂扭不过大腿,只得咬牙决定赌上一把,“好吧,既然少爷你执意要去,小的就陪你走上这一趟。不过将来老爷如果追究起来,少爷你可要给小的说几句好话。”张大少爷咧嘴一笑,安慰道:“放心吧,如果老头子真的把我们抓住了,少爷我全抗下来,不关你事。” ………… 好不容易说服张石头同行,当下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一主一仆两个活宝立即行动起来,先是翻墙回家分头行动,张石头摸到张大少爷房间里收拾衣服行李,张大少爷则通过记忆找出前任张大少爷偷配的银库钥匙摸进张老财的书房,打开张老财用来收藏贵重财物的密库,搜刮出厚厚一大叠银票和满满一大包金叶子金元宝,又装了不少极其贵重的珠宝,这才偷偷摸回自己的房间与张石头会合。 刚进门,张石头就举起一个包裹说岛:“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按你的吩咐,你和我都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点零用的碎银子。”张大少爷点点头,又让张石头拿出房中已经积满灰尘的笔墨纸砚,吩咐道:“石头,快,给我家老头子留一封信,就说少爷我要进京去考状元,叫他不用担心,少爷考上状元就会回家或者接他去京城享福。还有,告诉老头子,少爷我是坐船进京,叫他不要去追。” “考上状元接老爷进京城享福这句就免了吧?”张石头心中嘀咕,按吩咐写下了书信。张大少爷这才又提溜起随时不离身的春宫画扇,让张石头背上两个包裹,再次翻墙离家而去。可是出得家门后,张大少爷却不往码头的方向走,反而领着张石头直奔市场,张石头疑惑问道:“少爷,你不是说坐船吗?怎么不去码头?” “笨!”张大少爷用扇柄敲一下张石头脑袋,没好气的说道:“我已经让你在信上说了要坐船进京,老头子回家来看到书信,还不得派十条八条船到运河上追少爷我啊?去买两匹马走陆路,这样老头子就追不着咱们了。” “哦,原来是这样。”张石头恍然大悟,夸奖一句少爷真聪明,又建议道:“少爷,那我们也不别浪费时间去买马了,直接在家里牵两匹算了。” “蠢货!我家那么多佃户仆人,当年老头子怎么就选了你当我的伴读?这不是丢少爷我的脸么?”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没气歪了,用扇柄猛敲着张石头的脑袋吼道:“老头子回来发现家里少了两匹马,还能猜不到我们是走陆路去京城?” “哎哟,少爷我全明白了,你厉害,厉害。”张石头抱着脑袋惨叫,心中感慨道:“少爷的聪明真是用错了地方,要是用在读书上,这次进京城说不定真能考上一个状元探花什么的。” 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在咱们张大少爷的掌握之中,张大少爷的有钱老爸张老财傍晚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的伤势病情有没有好转,不曾想却看到了张石头留下的那封书信,张老财顿时急得差点没晕过去,赶紧派人到码头雇船,沿着运河北上去追儿子,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派出去的人追到德州吴桥都没看到张大少爷的影子。最后还是到了第三天,有人说在集市上看到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买马,张老财才知道自己上了宝贝儿子的恶当,再派人沿着陆路官道去追时,却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混帐东西,就凭你那点本事就想考状元?等你回来,老子就给你找一个又丑又凶的婆娘,把你管住!”愤怒之下,张老财一句话堵住咱们张大少爷的所有退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的十一位娘亲在家里心急如焚,大骂咱们张大少爷不孝忤逆。单说咱们的张大少爷为了不被抓回家中,一路风餐露宿紧赶慢赶,日夜兼程一直赶到河间府才稍做休息,只是张大少爷两辈子都是从小娇生惯养,初遇旅途颠簸早累得够呛,所以这一休息就直接躺了两天才缓过劲来。期间,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派了出去打听会考时间,准备按着连升三级故事里说的一样,在会考的最后一天晚上再进京城。 不打听还好,张石头将打听到的消息回报到了张大少爷的面前后,张大少爷立即就发现情况不对了——大明朝的会考可不是象相声里说的那样在半夜里考,也不是象清朝那样要考生住在考场里接连考三场,而是分别在二月初九、二月十二和二月十五这三天分别举行,可以提前交卷,到天黑后发三根蜡烛,既用来照明又用来限时,三根蜡烛点完就得交卷出场——这也就是说,张大少爷如果半夜进城的话,就算真的撞了魏忠贤的马被魏忠贤用名片送进考场,考试也已经结束了,考官就算想给张大少爷作弊也来不及了。 “奇怪?难道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是虚构的?可宋铁嘴对我说的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张大少爷被现实和故事里的自相矛盾弄得满头雾水,实在无法猜出其中关窍。思来想去难明究竟,咱们的张大少爷只能把牙一咬,心道:“事情都到了这步了,怎么都得去一趟京城,如果那个故事是假的,真的救不了熊廷弼和大明朝。那我就先回临清去享福,等满清鞑子杀进中原的时候,再跑到海外去当华侨不迟。” 话虽如此,但继续赶路时,张大少爷还是不死心的放慢了速度,一路游山玩水的慢慢赶往京城,准备在天启五年的二月二十五那天半夜再赶到京城,看看能不能跟着给皇家运水的水车队混进京城——这可是张好古考中榜眼的关键之一。还好,临清距离京城并不算太远,一路上都是人烟稠密,世道勉强还算太平,所以咱们身携重金的张大少爷主仆很幸运的没碰到什么拦路抢劫的大盗,并且按预定的在二月十四这天入黑时抵达了北京郊区。 主仆俩到得京城时,天色已然入黑,北京九门早已关闭,本来张石头建议张大少爷在城外驿站借宿一晚,第二天天明后再进城不迟。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一口拒绝,“不用,今天晚上就进城。”张石头一听大愁,苦笑道:“少爷,你再急也没用啊,这北京城的城门都已经关了,咱们想进也进不去啊。” “呵呵,别急。”张大少爷奸笑一声,吩咐道:“快走,咱们去找京城的西直门,从那里进城。” “从西直门进城?”张石头更是糊涂,狐疑问道:“少爷,我们在路上打听京城情况的时候,好象听说西直门是在京城西北啊?我们是从京城的西南方向过来,如果要从西直门进城的话,可就得绕一大段路了。” “没关系,绕就绕吧。”张大少爷咧嘴一笑,说道:“你没听人说吗,大明皇宫喝的玉泉山的泉水,都是半夜里从西直门运进城里,咱们的这会赶过去,说不定就能跟着水车队混进城里。” “半夜进城?用得着这么急吗?”张石头更是糊涂,对张大少爷的话不敢怎么相信。但张石头的细胳膊毕竟扭不过咱们张大少爷的粗大腿,最终还是陪着张大少爷连夜赶路,慢慢的绕向京城西直门。待到抵达西直门时,时间已是接近三更,而西直门的情况和其他城门一样,都是大门紧闭,城头上打着火把巡逻的士兵来往不绝,张大少爷也不紧,下马找了处草皮坐了下来,紧张而又激动等待命中注定那支水车队到来。 “吱嘎,吱嘎,吱嘎。”车轴转动的声音终于远远传来,张大少爷抬头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队打着火把的马队从远处过来,马车上装的全都是水桶——不用说,肯定是历史上那队给皇宫大内送玉泉山泉水的马车队!那一瞬间,张大少爷激动得心脏几乎蹦出胸口,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吩咐道:“石头,快扶我上马,咱们跟着水车队混进城去。” “真能混进去吗?”张石头将信将疑的把张大少爷扶上马,然后自己也骑到了马背上。又过片刻,由五十多辆水车组成的车队便行到面前,张大少爷激动的向张石头使个眼色,不声不响的就跟上了车队尾巴,慢慢行向命中注定的那座城门…… 和连升三级故事中一样,水车队行驶到了西直门城下后,守军立即就打开了城门放车队入城,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则揣揣不安的跟在车队后面,鬼鬼祟祟的摸向城门,可就在张大少爷主仆刚刚走到城门旁边时,城上忽然响起一个炸雷一般的声音,“那两个骑马的小子,想干什么?滚回去,晚上不许进城,要进城明天白天再来!” “被发现了?不可能啊!”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心说连升三级的故事里不是说了吗,张好古跟在水车队后面进城,没被人发现啊? 不容张大少爷多想,城门处已经冲过来十几大明士兵,端枪拦住了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主仆,一起喝道:“回去,晚上不许进城!” 十几柄明晃晃的枪尖指到胸前,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二话不说拉起张大少爷打马就往回跑,咱们的张大少爷则呆若木鸡的任由张石头摆布,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难道刘宝瑞(连升三级作者)那个老骗子坑我?大明朝根本没有什么张好古连升三级的事?先前算命先生的事,只是一个巧合?” 百般不解的在城外客栈呆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二月十五的上午,张大少爷和张石头才慢悠悠的进了城中,京城里的繁华就不用说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简直就是摩肩接踵,看得张石头是目不暇接,不断大呼小叫,土包子气质流露无遗。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仍然是愁眉不展,对什么都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脑海里反复盘算头疼的也只有一个问题,“如果连升三级那个故事是假的,那我考不上功名,和魏忠贤搭不上线,那我拿什么去救熊廷弼?救不了熊廷弼,又拿什么挡住满清鞑子入关?” “闪开,闪开。”东游西逛的也不知道在街上走了多久,张大少爷的前方忽然鸡飞狗跳,人喊马嘶,一队嚣张得异常得厉害的骑士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顶装饰豪华得更加厉害的八抬大轿冲了过来,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街道上顿时乱成了一团。见此情景,张石头赶紧向张大少爷招呼道:“少爷,快闪开,肯定是有大官老爷来了。”张大少爷也不想在这个王爷到处走、高官满地爬的京城里惹事生非,拍马准备闪避。可就在这时候,一只不知道从那里飞来的黄蜂恰恰落到了张大少爷**座马的屁股上,被马尾巴一扫,又狠狠的蛰了一下………… “诙。”张大少爷的座马吃疼惨嘶,发足狂奔,竟然直冲那顶轿子冲了过去,张大少爷拉都不拉不住。而迎面而来的那队骑士一起拔刀惊叫,“保护九千岁!” 第七章 上 第七章 上() “咴。”咱们张大少爷骑的瘟马忽然失控,直愣愣的冲向那顶被大队骑士簇拥着的八抬大轿。这下子那队嚣张跋扈得异常厉害的骑士可炸了锅,“呛啷,呛啷”的拔刀声络绎不绝,或是拍马上前拦住张大少爷道路,或是挺刀横胸护卫到八抬大轿的前后左右,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当然了,几乎有的骑士都吼了起来,“有刺客!保护九千岁!保护九千岁!” “九千岁?不会吧?!”张大少爷长得还算俊俏的小脸变成了死人颜色——张大少爷的历史知识再浅薄也知道这位九千岁是谁啊!紧张之下,张大少爷也不知道从那里爆发出来一股神力,抓紧缰绳猛的一勒马头,那匹该死的瘟马终于站住脚步,而十几柄雪亮钢刀的刀尖,距离咱们张大少爷的鼻尖和胸膛最近者已经不到一厘米! 保护九千岁的骑士大约有两百多人,清一色穿着飞鱼服,腰系鸾带(一种两端有排须的宽腰带),手里拿的刀也是一模一样狭长略弯的绣春刀。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骑士用刀指着张大少爷吼道:“小子,竟然敢撞九千岁的轿子,你想干什么?” “刺客?坏了!”张大少爷紧张得连汗水都忘记流了——开什么玩笑?被当成企图刺杀魏忠贤的刺客,那还有命在吗?情急之中,张大少爷也顾不得多想,张口就大吼道:“我想干什么不用你管,给我闪开,我有急事!” 张大少爷话一出口,包括那些骑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要知道,飞鱼服、鸾带和绣春刀这三种标志,就是大明朝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一二品官员见了也得腿肚子抽筋的活阎王东厂锦衣卫的独家标志!大明一代敢冲着这些东厂锦衣卫活阎王大吼大叫的,除了皇帝和历代厂公、指挥使,张大少爷绝对算得上大明第一人!所以一时之间,就连那些锦衣卫都大脑暂时短路,不知道该拿张大少爷怎么办。 “反正是一个死,赌一把!”张大少爷知道现在求饶也不会有用,索性把赌注全押在张好古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上,摆出一副极其傲慢的架势,又大模大样的重复叫道:“你们快闪开,别耽误少爷我的大事。” 张大少爷这不重复还好,重复之下,用刀指着张大少爷那锦衣卫百户立即回过神来,怒喝道:“大胆狂徒,给我拿下!”其他的锦衣卫齐声答应,一轰而上就要把张大少爷拉下马,可就在这时候,那顶豪华得厉害的八抬大轿中响起一个阴柔的声音,“且慢,把他带过来,咱家有话问他。” 听到这声音,十几个锦衣卫象是被装了遥控器一样停止了动作,开始那锦衣卫百户也楞了一下,这才向张大少爷喝道:“跟我来,九千岁有话问你。”张大少爷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下,却不敢流露出半点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继续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狂傲模样,策马缓行到那顶豪华得相当厉害的轿子前,冲着轿子大声武气的叫道:“你是九千岁?找我有什么事?” “猴崽子,挺横啊,敢这么对咱家的兔崽子说话,京城里你算头一份。”轿子里响起阴柔的笑声,问道:“说吧,你有什么急事?能让你急到来撞咱家的轿子?” “我打山东来,上这儿赶考。”张大少爷努力回忆着张好古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情节,大模大样的说道:“要是时间晚了,考场进不去,这不是把我的前三名给耽误了吗?” “猴崽子是山东人?长得这么俊秀,咱家差点把你当成江南人了。”魏忠贤心情甚好,在轿子里笑着问道:“你就准知道你能中前三名?你就有这个学问?有这个把握?” “那是当然。”张大少爷又把头一昂,得意说道:“我如果没把握,干嘛要几百里路的从临清过来?” 和历史传说中一样,张大少爷大言不惭的话确实唬住了魏忠贤,魏忠贤忍不住笑道:“那你来也晚了,会试三场,今儿个已经是最后一场,还只剩下半天功夫——咱家就不信了,你还能在剩下的半天时间里做完三场考试的试题?再说了,你现在去考场,也进不去了啊?” 还是那句话,明朝的会考不是象相声里说的那样在半夜里考,也不是象清朝那样要考生住在考场里接连考三场,而是分别在二月初九、二月十二和二月十五这三天分别举行,可以提前交卷,到天黑后发三根蜡烛,既用来照明又用来限时,三根蜡烛点完就得交卷出场——今天是二月十五,距离会考结束是还剩半天加三根蜡烛的时间。而咱们张大少爷知道这点却不敢点破,只能大模大样的说道:“没关系,考场不让我进去,我就砸门。” “上考场砸门?”同样是地痞流氓出身的魏忠贤也楞了一下,心说这小子够牛,以前我没当太监的时候,最多只是到赌场和寡妇家砸门,还真没上考场砸过门,有性格! “该拿名片送我去考场了吧?”张大少爷心里哆嗦——按张好古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情节,接下来只要不出意外,魏忠贤就应该拿出名片把张大少爷送进考场的。可不知道是张好古的故事情节出了偏差,还是历史发生了改变,魏忠贤竟然又问道:“猴崽子,你连砸考场门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就真那么想中前三名?你倒给咱家说说,你中了前三名当了官以后想干什么?” “不对啊,应该没这个问题的啊?”张大少爷心头大急,但形势紧急容不得多想,张大少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当了官以后,要做几件事。”说话间,张大少爷在脑海中疯狂翻查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从其中寻找应对之策。 “想做什么事?”魏忠贤根本不给张大少爷思考的时间,很快就追问道。张大少爷无奈,只好大模大样的伸出两个手指头,昂首说道:“两件事,第一件事,我听说朝廷有些宵小之辈对我最尊敬的人肆意污蔑,造谣陷害,我要到朝廷上拨乱反正,为我最尊敬的大人洗刷冤屈。” “哦,那你在朝廷里最尊敬的大人是谁?”魏忠贤好奇问道。张大少爷也不脸红,先向着天空恭敬的一拱手,然后无比严肃的说道:“这位伟人圣人,当然就是大明第一忠臣、第一能臣、第一青天、救万民于水火的本朝司礼监秉笔、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讳名忠贤——魏公公!” 第七章 下 第七章 下()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忠贤先是一楞,然后心中大乐,心说这个猴崽子还真会说话,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是比九千岁强得多。再加上魏忠贤年前刚刚遭到以杨涟为首的东林党人弹劾,险些丢了老命,张大少爷这番话更是打在魏忠贤的心坎上,所以魏忠贤很高兴的问道:“既然你这么尊敬魏公公,那你为什么还要撞咱家的轿子?你知道咱家是谁吗?” “知道。”张大少爷无比老实的答道:“刚才他们已经说了,你老是九千岁。魏公公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你是九千岁,想必你就是魏公公的手下。本来看在魏公公的面子上,我也应该尊敬你的,可实在是急去考状元,所以才撞了你老的轿子,你老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等将来我考中了状元,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面前,我再给你老磕头赔罪。” “哈哈哈哈哈。”魏忠贤被张大少爷的婉转马屁拍得全身舒坦,忍不住大笑道:“猴崽子挺会说话,咱家是没放在心上。不过你刚才说当官后准备做两件事,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洗刷冤屈是第一件,第二件又是什么?” “第二件其实不是我一个人想做的事,而是全天下的人都想做的事。”张大少爷也真拉得下脸,厚颜无耻的说道:“我考中了状元以后,就有了向朝廷上表的资格,到那时候,我就要上表当今万岁,请皇上批准天下人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建造生祠,以敬其功!” “为我建生祠?”魏忠贤心花怒放,心说上天开眼,终于有聪明人想到给我建生祠了,这可是个好玩意,说不定以后我就和如来观音齐名了!哈哈,说不定还能超过他们!——没办法,魏忠贤自己就是个文盲,迷信鬼神,以前没当太监时进赌场都要拜拜关二哥,张大少爷提议把他当神一样供起来,魏忠贤不乐翻了那才叫怪。 “该拍的马屁都拍了,能不能过关,就看魏忠贤的下一句话了。”张大少爷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着实紧张。还好,魏忠贤暗乐了一番后,很快就吩咐道:“来人,拿咱家的名刺(古代名片),把这个考生送进考场。咱家倒要看看,这猴崽子说自己准能中前三名,到底是不是吹牛。” “不管这猴崽子是不是吹牛,拿着咱家的名刺进考场,几个考官肯定不敢不给咱家面子阻拦于他。”魏忠贤心中盘算,“东林党那帮腐儒已经和咱家不共戴天,这猴崽子很会说话也很懂事,如果他真有那么大学问能考中前三名参加殿试,那咱家就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进翰林院,用来牵制对付那帮腐儒和他们的门生弟子。如果他没那么大学问参加不了殿试,咱家也没什么损失。” “多谢九千岁。”张大少爷那知道魏忠贤的如意算盘,还道是刘宝瑞那矮胖子的相声起了作用,暗喜之下忙又连感谢带拍马屁,“等将来我考中了状元,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面前,一定多为九千岁你多说好话,让魏公公重重褒奖于你。” “哈哈哈哈,猴崽子嘴还真甜。”魏忠贤更是欢喜,又在轿子里交代了几句,派了开始那个锦衣卫百户拿上自己的黄金名刺将张大少爷送往考场,这才吩咐继续轿夫赶路。张大少爷则不动声色的让到路旁,直到魏忠贤的轿子走远时,张大少爷才发现自己的仆人张石头面如土色的倚靠在马身上,仿佛已经吓得连站都都站不稳了。看到仆人被吓成那样,身为主人的张大少爷难免得抖抖被冷汗浸透的内衣,不屑骂道:“没出息。” 于是乎,阴错阳差之下,本来已经对考状元彻底绝望的张大少爷命中注定一般的被锦衣卫百户送往了会试考场。途中,颇为精明的张石头害怕露馅,自然不敢随便问张大少爷什么,倒是那个拿着魏忠贤黄金名刺的锦衣卫百户好奇问道:“小子,你叫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是真不知道魏公公就是九千岁?” 那锦衣卫百户本意是想查探咱们张大少爷虚实,弄清楚张大少爷到底是在拍马屁还是为了活命才随口胡扯,不曾想张大少爷却附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这位将军,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在别人面前可别随便乱说——魏公公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你说他就是九千岁,别人会怀疑你想诅咒魏公公短命,让魏公公少活九百九十九岁,如果告到了魏公公那里。”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那锦衣卫百户的脸色已经比张石头还要苍白,赶紧向张大少爷拱手作揖的说道:“多谢公子提醒,以后我是得小心说话。公子放心,以后你在京城里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可以来东厂找我肖传,肖传一定效犬马之劳。” “肖大哥不必客气,我还没多谢你送我去考场呢。”张大少爷很会做人,从张石头的包裹里拿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塞进肖传的手里,笑眯眯的说道:“一点小意思,请肖大哥喝茶。兄弟我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货,将来在京城里是少不得麻烦肖大哥。” “好说,好说,只要兄弟开口,愚兄一定效劳。哇,一百两!顶我半年多的俸禄了!张公子,你这么有钱……咱们俩兄弟一见投缘,干脆找个日子烧黄纸拜兄弟如何?” “干嘛要挑日子?今天就烧黄纸拜兄弟!好大哥,你说怎么样?” “好兄弟,好,好,今天就拜兄弟!” 说话间,咱们的张大少爷终于来到了今科会试考场的门口,张大少爷一个眼色,张石头立即上前,为咱们的张大少爷砸响了命中注定的大门……… 会考重地,考场大门口自然有重兵把守,一般人就算想靠近大门十步之内都不可能办到——当然,有九千岁魏公公的黄金名刺就不同了。所以在张大少爷的新任拜把兄长兼东厂锦衣卫百户肖传亮出魏忠贤的黄金名刺之后,看守考场那些兵丁将官马上就收起了公事公办的嘴脸,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把张大少爷的仆人张石头领到大门前,得到张大少爷指点的张石头也不含糊,抡起拳头,对着考场大门就是乒乒乓乓一通乱砸。 考场大门被砸,门里的门官自然要出来查看究竟,肖传把魏忠贤的黄金名刺一亮,那门官又自然得飞奔进去,才过了短短一小会,听到消息的本科正主考、翰林院编修官兼礼部侍郎张瑞图就满脸笑容的跑到考场大门口,身后还跟着三个副主考,一个个连外面是些什么人都还没看清,就东张西望、迫不及待又大呼小叫的问道:“九千岁送来的考生在那里?在那里?!下官某某某来给大人你请安了。”——还好,本科的十八房考官正在号房里无法脱身,否则这场面就更热闹了。 “不对啊,连升三级的故事里不是说只有两个考官吗?怎么出来了四个?难道就象传说的一样,历史会发生改变?”张大少爷又有些纳闷。那边肖传则直接亮出魏忠贤的黄金名刺,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几位大人,九千岁有令,让卑职肖传将这位张公子送来参加会试,请张主考和三位副主考行一个方便。”说罢,肖传将魏忠贤的黄金名刺向正主考张瑞图递了过去。 “肖将军不必多礼,下官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接九千岁他老人家的名刺啊。”张瑞图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敢去接那面不知用过多少次、已经被摩擦得闪闪发亮的黄金名刺。张瑞图又满脸谄媚的说道:“烦劳肖将军回禀九千岁,他老人家的吩咐,下官等一定照办,一定让他老人家满意。” “那就好,末将一定将主考大人的原话转达。”肖传点点头,又向张大少爷拱手道:“兄弟,大哥还要回去交令,就先告辞了。”说到这,肖传看在张大少爷那一百两银子的份上,又故意补充一句,“等到兄弟金榜题名时,大哥再领兄弟去拜会表姐夫。” “好说,大哥慢走。”虽说张大少爷有些奇怪肖传干嘛提到他的表姐夫,却还是满面笑容的满口答应。那边张瑞图等四个正副主考却都倒吸了凉气,肖传的表姐夫是谁,他们这些当官的可都一清二楚——那可是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张瑞图等四人不由一起心道:“这位张公子可真牛,不仅是九千岁魏忠贤拿名刺送来的人,还和锦衣卫指挥使沾亲带故,咱们可千万不能得罪他!” 肖传离开后,张瑞图和三个副主考不敢怠慢,赶紧恭恭敬敬的把张大少爷请进考场,知道历史发展的张大少爷也不客气,直接就大模大样的进了考场大门,倒是张石头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不该进门,还是张大少爷给了眼色,张石头才小心翼翼的跟了进来。主考张瑞图和三个副主考虽然觉得会试考生带仆人进考场有点不太合规矩,但看在九千岁的面子上,也就没敢说什么。于是乎,咱们的张大少爷不知不觉间创造了一项历史——成为大明朝建国二百五十七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带着仆人进会试考场考试的考生! 第八章 第八章() 把咱们的张大少爷领进了考场后,张瑞图和三个副主考才发现事情的棘手之处,三场考试已经进行了两场半,现在别说是没考卷了,就连空余的考房也没有了,九千岁送来这位考生还怎么考?不过咱们的大主考张瑞图是个聪明人,找三个副主考关系最好的王志坚稍微商量了一下,王志坚马上就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又把咱们的张大少爷请进房去,香茶湿巾的好生侍侯,然后一个主考和三个副主考就聚到了张瑞图的房间里,开始商量怎么处理这件棘手事情。 “三位年兄,这事很不好办,但我们一定得办好。”会试大主考张瑞图压低声音,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是会试的最后一天,九千岁魏公公忽然把一位考生送进咱们考场,证明这位考生肯定是九千岁的亲支近派!所以咱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得让他参加会考,还得让他考中!否则的话,咱们可就得罪魏公公九千岁了。” “张大人所言极是,正是这个道理。”三个副主考一起点头称是,深以为然。其中副主考之一的王志坚又皱眉说道:“张大人,可这事不只一般的麻烦啊,凡是参加这次会考又在国子监登记报名的考生,全都已经在场——也就是说,九千岁送来这位考生事前肯定没在国子监登记报名,这可如何是好?” “哎呀,小事一桩。”张瑞图指着另一名副主考说道:“陈大人,你是国子监司业,这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没问题。”那陈姓副主考一拍胸口,笑道:“我可以马上派人回国子监,把九千岁送来这位考生的登记报名给补上,不过张大人,你得先问问这位考生来自那里?姓甚名谁?是监生出身还是举人出身?这样下官才好去办。” “好说,你们稍等一会,我进去看看。”张瑞图点头,出门又进了咱们张大少爷的考房。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怕乱说话露出马脚,干脆就趴在桌子上装睡觉,呼噜打得山响,弄得张瑞图也不敢过去把他叫醒,只能凑到张大少爷的心腹仆人张石头面前,拱手微笑道:“这位小兄弟,敢问你家公子姓甚名谁?来自何地?是何出身?我给你家公子登记造册时需要用上,还望小兄弟不吝指点。” “大人客气了。”张石头还算懂礼貌,还礼答道:“我家公子姓张名好古,今年二十有一,乃是山东东昌府临清州人氏——是我们家张老爷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 “张老爷的第十一房夫人所生?”张瑞图傻了眼睛,苦笑道:“小兄弟,我不是问你家公子是那位夫人所生,是问他是什么出身?” “是我们家十一夫人出生的啊。”张石头更加糊涂的答道。张瑞图差点没哭出来,只好扯明了说,“小兄弟,我是问你家公子有什么功名?比如象监生?举人?” “哦,原来是问这个啊。”张石头恍然大悟,笑着答道:“大人早说这么明白多好?我们家公子没有功名,既不是监生,也不是举人,就连秀才都不是。” “啊?!”大主考张瑞图差点没叫出声来,心说九千岁啊九千岁,你可真是太难为人了,你送来这位爷连秀才都不是,你叫我怎么让他参加会考?怎么让他得中?——还好,幸亏张石头没说咱们的张大少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否则的话,咱们的大主考吏部侍郎张瑞图就非跳楼不可了。 “大人,你怎么了?”张瑞图失魂落魄的表情让张石头很是纳闷,忍不住问了一句。而张瑞图也迅速反应过来,心说我花了无数力气讨好九千岁才当上这个礼部侍郎,距离入阁拜相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前功尽弃,那可就太不值了——娘的,不管花多少代价,都要想办法把九千岁交代这件事给办好!想到这里,张瑞图一咬牙说道:“多谢小兄弟,我知道怎么办了,稍坐,我去去就来。” 说罢,张瑞图转身又出了房门,房门刚刚关闭,咱们张大少爷的呼噜声就嘎然而止,抬起头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张石头耳边低声吩咐道:“石头,刚才你回答得很好,一会少爷我继续睡觉,如果再有人问你什么,你都可以如实回答,只有问你少爷我和九千岁魏公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千万不能回答,只能笑着装傻,明白没有?” “明白。”张石头点点头,也是压低声音说道:“少爷,你今天在九千岁面前可是吓死我了,也亏得你福大命大,否则搞不好老爷和十一位夫人都得被你给连累了。不过现在我们进了考场,少爷你又不会写字,一会几个考官真拿考卷给你做文章,那可怎么办啊?” “让少爷我做考卷?他们敢吗?”张大少爷不屑的嗤笑道:“考卷根本不成问题,现在最让这几位考官大人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让本少爷获得会考资格。” 还真被张大少爷的乌鸦嘴说中了,张瑞图大主考把张大少爷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事向三个副主考一说后,三个副主考也全部傻了眼睛,一起异口同声的惨叫道:“什么?九千岁送来这位考生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这可怎么考啊?” “嘘,小声点。”张瑞图先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板着脸说道:“不错,这位考生确实没有任何功名,既不是监生也不是举人,按理来说没有参加会考的资格。但是!这位考生乃是九千岁魏公公送来的人,身份非同寻常,所以不管多难多麻烦,我们都得让他参加会考,还得让他高中!否则大家的下场如何,相信不用本官解释了吧?” 三个副主考都打了一个寒战,不约而同的想起东厂大牢的种种酷刑,双腿也情不自禁的开始发软颤抖。王志坚硬着头皮说道:“张大人,我们就算想帮他,硬让他过了会试。那将来还有殿试,肯定还要核对身份,到那时候一旦被揭穿,我们几个的人头可就不保了。”其他两个副主考纷纷附和,也是担心咱们的张大少爷会试好过,殿试难过。 “是啊,会试这关我们可以通融,但殿试那关就难说了。”张瑞图先是赞同三个副主考的意见,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可不管再难,我们都得替他想办法——替这位张好古公子想办法,就是替九千岁想办法!所以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大主考所言极是,下官等一定尽力而为。”三个副主考一起赞同,对张瑞图的话深以为然。王志坚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主考,那我们具体该怎么办?这位公子是山东人,我们就算串联山东学政给他伪造功名,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没关系,伪造功名可以慢慢来,关键是先过现在这关。”张瑞图是当了多年大官的人,对瞒上不瞒下这套玩得简直是滚瓜烂熟,稍一盘算就有了主意。当下张瑞图吩咐道:“这样办,现在只剩下两个时辰和三支蜡烛的时间,会考就要结束了,让张公子做卷子肯定来不及。干脆三位大人辛苦一下,每人做一场的考题,一定得在两个时辰里把三场会考的考题都给做完了。至于考场里的事,就全交给本官来料理好了。但千万记住一点,这事情只能让我们四人知道,就连十八房考官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好,好,辛苦张大人了。”三个副主考一起点头,当下稍作分工就各自行头。张瑞图又叫住王志坚,低声问道:“王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担任杭州知府时,现在的山东学政谢大人好象就在邻近的湖州担任知府,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 “下官和谢大人的关系还算过得去,虽说谈不上过命交情,但至少我们没在地方政务上起过冲突。”王志坚压低声音答道。 张瑞图一听大喜,说道:“这样就再好不过了,礼部这边的功名记录,我一个人就可以办到。至于谢大人那边,麻烦王大人今天晚上就给谢大人去一封书信,把张公子和九千岁的事说一下,请他为张公子补录一份功名,相信谢大人肯定不会故意刁难,帮我们把这件事情给办完美了。事成之后,九千岁一旦论功行赏,你我各半如何?” 王志坚一听也是大喜,赶紧抱拳答道:“好,一切全凭张大人做主。事成之后,在九千岁面前张大人当然应居首功,下官跟着沾点光就足够了。”张瑞图含笑点头,心知这事已经基本没问题了。 于是乎,咱们根本不认识繁体字的张大少爷还在流着口水睡觉打鼾的时候,靠着一正三副四位主考的手眼通天,身份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成了大明辛酉年童子试秀才、山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的举人老爷!确确实实的获得了大明乙丑科会试的参考资格!而且咱们的张瑞图大主考还买一送一,指示三位副主考替张大少爷把会考的试卷都做好了。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咱们正在做梦把母老虎熊瑚先娶后打一雪前耻的张大少爷,距离高中三甲,已经为期不远了………… 第九章 上 第九章 上() 大明朝的会试可不象相声《连升三级》里面说的那样,考生刚做完卷子考官就能决定名次,而是需要把考卷上的考生名字糊住,交由翰林院学士批阅挑选,再决定名次——当然了,有九千岁魏公公罩着,这一个环节也没什么问题。所以咱们张大少爷的考卷虽然有人代答,但到了天黑交卷的时候,张瑞图和王志坚等四个考官还是毕恭毕敬的把张大少爷请出了考场,让张大少爷先去客栈或者山东会馆休息,静侯佳音。张大少爷对其中关节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傻到去问四个考官为什么不让自己答卷,只是大摇大摆的告辞离去。张瑞图和王志坚等一正三副四个考官则满脸堆笑的将张大少爷一直送出大门,点头哈腰的向张大少爷告别,直到张大少爷主仆走远,四个主考才如释重负,一起心道:“谢天谢地,总算把这个瘟神给侍侯好了,接下来,就等着九千岁的夸奖和提拔了。” 离开考场时,天色已是初更,又累又饿的张大少爷主仆当然不会去住穷举子才住的山东会馆,问明京城最豪华的客栈所在立即催马寻去。不一刻,张大少爷主仆便寻到了北京城里最大最豪华的悦来客栈,可没等张大少爷主仆下马,一个店小二已经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赔笑道:“二位爷,是来住店吗?真是不巧,今儿小店已经住满客人了,烦劳二位爷辛苦一下另寻一家,改日再来照顾小店生意。” 张大少爷抬头看了看悦来客栈,发现这家客栈的外表确如传言一样气派豪华,光是一楼摆设的桌椅柜台都讲究非常,价值不菲——换句话说,也就是勉强配得上咱们张大少爷入住。所以张大少爷也不说话,只是向张石头一努嘴,张石头马上心领神会的拿出一把铜钱递给那店小二,微笑问道:“现在还有没有空的上房?” 要是换成在临清城里,张石头的一把铜钱绝对能让十个店小二把点头的脑袋低到裤带上,可京城里不同,那店小二连接都不接,只是赔笑答道:“两位客官,真是抱歉,现在小店里别说是上房,就是中房和下房都没有了。委屈二位爷,还是另外再找一家吧。” 那店小二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按理来说咱们张大少爷也不该继续强求的,可天色实在太晚,加上张大少爷主仆也实在太累太饿,所以张大少爷难免发了些脾气,喝道:“看不上铜钱?少爷我就不信了,今天我就住不进这家悦来客栈?石头,打赏五两银子!”而张石头虽然觉得少爷有些奢侈浪费,但张石头也知道张大少爷的狗熊脾气,乖乖的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店小二,冷哼道:“现在该有上房了吧?” 明代银贵,一石粮食只能折银七八钱,五两银子足可以让一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半年,所以亮晃晃的五两银子递到面前后,那店小二立即目瞪口呆,虽说能住进悦来客栈的客人一般都非富即贵,打赏的小费也从来不少,但一次五两白银的豪客,这个在悦来客栈干了十几年的店小二还是第一次遇见。所以直到张石头把银子塞进他的手中,那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满脸堆笑的把头点到裤带上,“二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问一下掌柜,争取给二位客官腾一间上房出来。” 说罢,那店小二立即飞奔进店,才过片刻就又跑了出来,一边服侍咱们的张大少爷下马,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少爷真是运气,三天前有位客官订了天字二号房一个月时间,但是这三天他一直没来住,房间都空着,今天时间这么晚了,估计他又不会来了。小人斗胆担待,请二位客官暂时住到里面,待到明天腾出其他上房,再请二位客官移驾。” “罗嗦什么?赶快带路。”张大少爷不耐烦的叫道:“还有,先给少爷我准备两碗鱼翅漱口,再把最好的酒菜准备一桌送进房间。” “是,是,小人一定照办。”那店小二满口答应,领路把张大少爷主仆带进了一间上房,又快手快脚的准备好茶水和洗脸热水,这才快步跑出去安排鱼翅来给咱们的张大少爷漱口。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在张石头服侍下洗了把脸,立即就躺到了宽大柔软的**休息,哼哼唧唧的骂道:“贼厮鸟,累死少爷我了,早知道考状元这么累,我就不来了。” “少爷,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要是那时候你听小的一句,何苦用得着受这样的罪?”张石头一边洗脸一边苦笑,又问道:“少爷,今天那几位主考大人是怎么会事?九千岁派人把你送进考场考试,怎么也不叫你答卷,就让你出来了?” “砰砰砰砰!”不等张大少爷回答,客栈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粗暴敲响,张石头还以为是店小二送酒菜进来,便过去顺手打开了房门,不曾想房门刚开,四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就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大汉抽手就赏了张石头一记耳光,骂道:“那里来的杂种小贼,摸进我们陈老爷的房间,想干什么?!” “那个陈老爷的房间?”张石头被打得一楞。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从**一蹦而起,勃然大怒道:“那来的贼厮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少爷我的房间?还敢打本少爷的仆人?” “哟嗬,原来还有一个。”出手就打人那大汉这才发现张大少爷,撸起袖子就又要冲上来揍咱们张大少爷,他身后却又传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住手,这两个小蛮子不大象是小贼,等我先问清楚。” “是。”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大汉忽然变得比绵羊还要温顺,乖乖的退到一边。而房间门外又迈步进来一个青年男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之俊秀不亚于咱们张大少爷,儒衫长袍,气质颇为儒雅。那青年男子文质彬彬的自我介绍道:“这位公子,小生姓陈名文范,江西乐平人。这个房间是小生三天前包下,并且交了一月租金,不知公子为何会出现在这房中?” 咱们的张大少爷有个坏脾气——那就是见不得比他长得更帅气的小白脸,这个陈文范虽然在脸蛋上未必能胜过咱们的张大少爷,可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和翩翩风度却是张大少爷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境界,再加上亲如兄弟的仆人张石头无缘无故挨打,所以张大少爷的火头就上来了,用随时不离身的春宫画扇指着陈文范吼道:“少在你张爷爷面前装文雅,这里是张爷爷订的房间,你们不但擅闯张爷爷的房间,还殴打张爷爷的仆人,这笔帐怎么算?” “南蛮子,你说什么?”陈文范带来的几个随从勃然大怒,冲着张大少爷张牙舞爪就要动手。那陈文范却皱了皱眉头,冷哼道:“都给我住手,不许惹事。”那几个随从无奈,只能站回原地恶狠狠的瞪着张大少爷,陈文范则强忍怒气,微笑道:“这位公子,观你气度穿着,似乎也不象住不起店的人,看来这事全是误会,应该是这个客栈的店家搞的花样,把小生订的房间又租给了公子。没关系,小生这就叫人去找店家过来,一问就清楚原委。” 说到这,陈文范又礼貌一笑,拱手说道:“还有,小生的随从粗鲁无礼,冒犯了尊仆,小生在此向公子道歉。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言罢,陈文范向张大少爷弯腰深深一鞠。 “不要放在心上?说得容易!”张大少爷在临清城里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又对陈文范印象极度不好,所以张大少爷当然不肯罢休,一把将张石头拉到面前,指着张石头被打红肿的脸吼道:“你家养的狗腿子,不分青红皂白把少爷我的家人打成这样,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算了?不行!” 张大少爷一再得寸进尺,那陈文范带来的几个随从个个怒发冲冠就不用说了,就连城府极深的陈文范都不免动了怒气,哼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算你便宜点,赔少爷的家人五十两银子汤药费。”张大少爷狮子大张口,“还有,必须叫你的狗腿子给少爷的家人磕头赔罪。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陈文范铁青着脸打断张大少爷的话——也怪不得陈文范发怒,张大少爷的要求确实有点过份。而嚣张跋扈惯了的张大少爷也不客气,潇洒的把春宫画扇甩开,无比**的摇晃着狞笑道:“那本少爷就让你们吃官司,蹲大牢,把牢底坐穿。” 第九章 下 第九章 下() “爷先让你见阎王!”开始抽张石头耳光那个陈文范随从再也忍不住了,提起醋坛子的拳头就冲了过来。不曾想张大少爷的反应极快,左手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劈头盖脸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那随从的面门,茶汁飞溅让那随从看不清楚周围情况,张石头乘机一把抓进椅子,狠狠砸到那随从后脑勺上,椅子腿断,那五大三粗的随从也后脑开花,一个踉跄就趴到了地上。主仆俩的动作都是兔起鹘落,快得难以想象,配合得娴熟而又默契,简直就是天衣无缝——没办法,这个配合是前任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主仆的杀手锏,从小到大经历了几百上千次的实战,咱们继承了前任张大少爷记忆的现任张大少爷对此也是印象深刻,使出来那还有不娴熟快捷之理? “狗蛮子!”见同伴被阴,陈文范带来的其他随从都是暴跳如雷,一起涌上就要把张大少爷主仆撕成碎片。但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挤了进房来,先大叫住手,又向张大少爷和陈文范拱手作揖的说道:“二位客官,切莫动手,有话好说,小人就是这悦来客栈的店主,二位客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开口。” “你就是这客栈的掌柜?”陈文范冷哼一声,先摆手叫住几个随从,又向那老板喝道:“既然你是掌柜,那本公子问你,这个房间是我三天前派人来租下,又付了一个月店钱,可有此事?” “有这事,有这事。”那老板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小人记得很清楚,当时公子的随从还打了招呼,说是公子要过几天才能抵达京城,房子空着没关系,关键是公子人到京城时有房间住。”说到这,那老板又指着被张大少爷主仆打得满脑袋是血的陈文范随从说道:“对了,就是这位客官来订的房间。” “很好。”陈文范略一点头,又恶狠狠问道:“那现在呢?本公子人已经到了,房间里却住上了其他人,还把本公子的仆人打成重伤,你倒给本公子说说原因?” “公子,误会,这全是误会。”那店老板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麻烦,只好檫着冷汗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张公子今天晚上来投宿,因为没有空房间了,公子你又一直没来小店落脚,店里的伙计估计这么晚了城门已经关闭,公子你今天晚上肯定也不会来了,所以就把这位公子安排到了这间上房。只是天算不如人算,没想到公子忽然来了店里。” “哦,原来是你们店里贪图小利,才把同一间上房租给两拨人。”陈文范大声冷笑,又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本公子可是付了一个月店钱,难道你想让本公子今天晚上在走廊上睡觉吗?” “付一个月店钱就了不起啊?”张大少爷听出陈文范想让店老板把自己赶走的言下之意,马上吼道:“石头,再付三个月店钱,少爷我今天住定这个房间了!” 陈文范虽然也有钱,却懒得和张大少爷这样的土包子比财斗富,只是冷笑着看着那店老板。那店老板无奈,只得点头哈腰的说道:“二位公子,实在抱歉,千错万错都是小店的错。这样吧,小人今天晚上先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请一位公子到小人的房间里暂住一夜,到了明天,小人一定腾出一间上房让他入住,如何?” “可以。”张大少爷和陈文范一起点头,又指着对方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过本公子不会让房间,叫他去你的房间住。”说罢,张大少爷和陈文范又彼此恶狠狠的瞪上一眼,互相牢牢记住了对方的丑恶嘴脸。 “这个。”那店老板没想到张大少爷和陈文范都这么傲气,不由有些傻眼,有心想出血退钱吧,却又见张大少爷和陈文范都不象缺钱的主,暗暗估计这说了也是白说,所以不免产生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只是暗恨那贪财的伙计惹事。这时候,在房间外面看热闹的其他住客开口了,其中一个客人还说了句公道话,“老板,拿扇子那位客人是后来,先来后到,你应该请他让房间才对。”其他客人纷纷附和,都认为后订房间的张大少爷应该让步——不奇怪,满身泼皮气的张大少爷和气质儒雅的陈文范比起来,确实不怎么招人喜欢,而且张大少爷主仆还把陈文范的一个随从给打成了重伤,这更激起其他客人对陈文范的同情。 “放屁!”张大少爷一蹦三尺高,骂道:“是那个狗日的在外面放屁?这个房间是少爷我付了银子的,凭什么叫我让房间?” “张公子,真是对不住。”被其他客人一提醒,再加上不喜欢张大少爷这种张口就骂的泼皮气质,那店老板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你老开始来订房间的时候,店里的伙计也对你说了,这个房间是有人先付了店钱——只是人还没到所以才租给你,现在陈公子人已经来了,先来后到,所以得麻烦你让一让。不过公子请放心,你的店钱和打赏给店小二的赏钱,小的都会如数退还。公子如果愿意住到小人的房间里,小人这就腾房,如果不愿意。” “做梦!少爷我绝对不让!”张大少爷鼻子都气歪了,心说少爷我如果真被赶出了客栈,消息传到临清,吴二少和马俊那帮兔崽子还不得把牙齿笑掉了啊?想到这里,张大少爷索性来个强词夺理,“先来后到?可以!——少爷我人先来,这间上房就应该让我住,姓陈的这个狗日的鸟人后来,他就应该让本少爷!”说罢,张大少爷转身走到床前,和身躺到**,极度无耻的叫嚷道:“少爷我睡定这张床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办?” “无赖,不要脸!”包括店老板在内的在场所有人一起心里嘀咕。那陈文范则眉头一皱,向几个随从使了一个眼色,几个随从会意,一起冲上去就要把张大少爷抬起来扔出去。而张大少爷早有准备,马上把手上的春宫画扇递了出去,指着冲过来的随从吼道:“谁敢动少爷我?” “大爷我敢动你!”陈文范的一个随从大吼一声,顺手就把张大少爷指向自己的扇子抢到手中。不曾想张大少爷等的就是这个动作,马上就跳起来大叫大嚷,“抢劫!抢劫了!有人抢少爷我的扇子!石头,快报官!叫衙役!敲登闻鼓!有强盗抢少爷我的扇子!” “大爷我抢你的扇子又怎么样?”抢扇子那随从冷笑,举着扇子说道:“一把破扇子,能值几个钱?”倒是陈文范看出不对,把扇子要过来仔细一看,只看得一眼,陈文范的脸色就变了,惊叫道:“唐伯虎?!” “不错,唐伯虎的扇子,至少值八百两银子——够你们把牢底坐穿了!”张大少爷露齿一笑,又扯开喉咙大吼大叫道:“抢劫!抢劫啊!有人抢少爷我的唐伯虎扇子!这里所有人的都是证人!报官,快报官,有土匪入室抢劫啊!快报官。” 喊到这里,咱们张大少爷的声音已经几乎是象唱戏一样了,而陈文范拿着张大少爷的春宫画扇呆立当场,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对付张大少爷这个无赖泼皮。倒是其他看热闹的客人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张大少爷道:“你这人昨这么无赖?人家只是把扇子从你手里抢过来,又没说不还你?”“对,这位公子,你让这个无赖叫吧,一会叫来了官府的差役,我们给你做证。”还有人直接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说,“你太不要脸了,我们不会给你证,让你到衙门里去吃上几十扳子!” “很好。”面对众人指责,咱们的张大少爷毫无惧色,反而狞笑道:“既然你们不愿做证,存心帮这些强盗土匪说话,那就别怪少爷我不留情面了。”说到这,张大少爷放声猛吼,“石头,去给少爷我的拜把子大哥——东厂锦衣卫百户肖传送信!就说有土匪抢我价值千金的唐伯虎画扇,还有一帮刁民故意包庇土匪,请他带东厂锦衣卫来给我主持公道!” “东厂?!锦衣卫?!”张大少爷的话音未落,刚才那些气势汹汹指责张大少爷的客人们立即鸦雀无声,还有人偷偷开溜——开玩笑,在大明朝惹上东厂锦衣卫,那不是找死是什么?见此情景,咱们的张大少爷气焰更是嚣张,冲上去一把揪住陈文范的衣领,恶狠狠的叫道:“走,咱们上衙门去!石头,你也把那个敢把我们赶出客栈的老板抓好,上衙门打官司去!衙门要是敢包庇他们,咱们就到东厂!到九千岁面前去打官司!” 叫嚷着,张大少爷拖起陈文范就走,张石头也有样学样的去揪住了那个已经面如土色的店老板。那边陈文范的几个随从大惊失色,赶紧一起伸手去掏暗藏在腰间的武器准备杀人灭口——以陈文范的特殊身份,这事如果真闹到东厂锦衣卫那样的大明特务机关去,那陈文范和这些人绝对没有一个人能逃活命。还好,陈文范及时用眼色制止他们,然后陈文范又果断向张大少爷服软道:“张公子,是小生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这样吧,这间上房我不住了,情愿让给公子。” “海涵?少爷我不海也不寒。”张大少爷叫嚷得更凶,“你把少爷我的仆人打成这样,还指使手下抢少爷我的唐伯虎真迹?就让个房间和一句海涵就算了?” “我赔汤药费。”陈文范当机立断,答道:“我赔尊仆一百两银子的汤药费,再叫随从给张公子和公子尊仆磕头赔罪。” “这还差不多。”张大少爷见恐吓奏效,又不想为了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真闹到东厂去,便松开陈文范哼道:“好吧,叫你的狗腿子给少爷我磕三个响头,再把汤药费赔来,这事就这么算了。否则的话,咱们这就去东厂打官司。”——当然了,事后得知真相和陈文范的真正身份后,张大少爷可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陈文范很有决断,为了不把此事闹大,立即叫人捧出一百两银子,连同张大少爷那把春宫画扇一起双手奉上,又命令那个打张石头的随从下跪磕头。那随从本想喊冤,可是在陈文范阴毒的目光威逼下,那随从还是无可奈何的双膝跪下,咚咚咚,咚咚咚,分别向张大少爷和张石头磕了三个响头,忍气吞声的说道:“张大爷,小人瞎了狗眼,冒犯了尊仆,在这给你老磕头赔罪了。大爷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小人这一次吧。” “知道错就好,再有下次,别想少爷我就这么原谅你。”张大少爷打个呵欠,大模大样的喝道:“好,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多谢大少爷。”陈文范忍气吞声的抱拳答应,又乘着张大少爷不注意,阴毒的瞟上张大少爷一眼,这才领着一帮随从恨恨而去。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发现陈文范一行带来了一口大木箱子放在门外,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只是看到那些五大三粗的随从都抬得十分吃力,似乎重量不轻。 离开了张大少爷的房间,因为天色太晚,陈文范也没离开悦来客栈,而是等那店老板出来重新安排房间。乘着战战兢兢的店老板在房间里给张大少爷磕头赔罪的功夫,几个随从都向陈文范低声建议道:“大人,我们今天半夜就来杀了这个蛮子,给你出气。” “不可。”陈文范摇头,低声说道:“今天我们和这个蛮子起冲突,看到的人太多,如果他半夜忽然被杀,蛮子官府和东厂鹰犬肯定会疑心到我们身上,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四贝勒的大事肯定就被耽搁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暂时忍下这口气,等到我们八旗大军入主中原,再杀这个蛮子的全家九族报仇不迟。” 公元一六二五年,大明天启二月十六日夜,张大少爷与他命中注定的对手首次相遇并首次交锋。这场交锋的结果虽然以张大少爷的小胜而告终,但是后来在得知陈文范的真正身份后,张大少爷却气得猛抽自己耳光,深恨自己没有把事情闹大,错过一个把陈文范抓进东厂的千载难逢机会。同样无比后悔的还有陈文范,以至于在特殊时刻发出这样的呐喊,“我好悔啊!那个时候,如果我杀了张蛮子,我们大清八旗…… 第十章 旧病复发 第十章 旧病复发() 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在与陈文范的上房争夺战中取得了胜利,但这并不代表张大少爷就不记悦来客栈店老板的恨——竟然敢把张大少爷赶出客房,这消息要是传开了,张大少爷可就没脸回临清去见那些狐朋狗友了!所以张大少爷只在悦来客栈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领着张石头搬到同样豪华的连升客栈,临走时还砸了不少茶壶茶杯,悦来客栈的老板理亏又怕惹祸上身,也就装成了没看见。 在连升客栈里安顿下来后,张大少爷立即就开始了他寻找熊瑚的行动,而张石头念着熊瑚的漂亮丫鬟秀儿,自然也是一口赞成,还兴冲冲的建议到京城客栈里去挨家挨户打听,寻找熊瑚和秀儿的下落。不曾想张大少爷马上就一扇子敲在他脑袋上,骂道:“你是猪啊?京城这么多客栈,挨家挨户打听,你打听到猴年马月去?再说了,要是那只母老虎是租房子住怎么办?” “少爷教训得是,小的实在太笨了。”张石头揉着脑袋愁眉苦脸的说道:“那怎么找呢?京城这么大,又没有什么线索,找一两个人还不是大海捞针啊?” “别急,少爷我早就想好了。”张大少爷无比**的摇着扇子,微笑问道:“石头,假如你是母老虎熊瑚——你家老头子进了京城的天牢,你到京城来以后,最经常去的地方应该是那里?还有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去天牢,给老头子送饭。”张石头脱口答道。张大少爷**笑道:“对!所以说,少爷我要找那只母老虎,石头你要找那个漂亮丫鬟,咱们就得去天牢!就算遇不到她,也可以从看天牢的人那里打听到她的消息,明白没有?明白了?明白了还不赶快把咱们装银票包裹背上,这年头没银子谁帮你干事?” 背上了装满银票珠宝的包裹,提溜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张大少爷主仆便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大门,问明天牢所在,张大少爷主仆又雇了一辆马车就赶了过去,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张大少爷主仆便抵达了大明刑部的天牢大门口。和会试考场不同,大明朝的刑部天牢大门看守明显要严密许多,光是在天牢的大门口,就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大明士兵列队正门两旁,大门两旁的围墙处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雄威凛凛,杀气腾腾,吓得从此经过的老百姓都得远远的绕道走,没一个敢直从这大门口经过的,也吓得张石头双腿发软,颤抖着说道:“少爷,这天牢和咱们临清大牢就是不同啊。临清大牢的衙役,看到咱们早就过来行礼请安了;这刑部天牢可好,看到咱们不但不请安,还吹胡子瞪眼睛,尽拿白眼盯着咱们。” “没出息的东西,别人瞪你几眼,你就怕了?准备好银子,跟我来。”张大少爷顺手用扇柄敲一下张石头脑袋,潇洒甩开扇子,大模大样的向刑部天牢大门走了过去。不曾想那些天牢的守卫显然不肯给张大少爷面子,张大少爷还没靠近十丈之内,一个百户打扮的守卫就吼了起来,“干什么的?天牢重地,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那百户的吼声有若雷鸣,中气十足,吓得张石头脑袋一缩,差点撒腿就跑。张大少爷却不在乎,很难得的摆出一个彬彬有礼的造型,向那百户拱手说道:“这位将军,小生是来探望一位犯人,顺便向将军打听一点事情,还望将军准允。” “不行,探望犯人的时间已经过了,明天再来。打听事情也不行,本将军正在值勤,没时间陪你唠叨。”那百户毫不客气的吼道。张大少爷看看天色,发现确实有点晚了,便追问道:“那么再请问将军一句,何时才是允许探望犯人的时候?” “每天的子时到申时。”那百户连一个字的废话都不肯多说,昂头板脸摆出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这样的情况下,要换别人早放弃了,等第二天再来碰运气或者另外去找门路,可咱们的张大少爷却偏不,眼珠子一转后,张大少爷拿出一张五两的银票,走过去向那百户笑道:“这位将军,这张银票是小生在附近拾到的,麻烦你看看,是不是你不小心弄掉的银票?” 那百户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点头笑道:“不错,是本将军不小心弄掉的,多谢公子了。”说着,那百户光明正大的接过银票揣进怀里,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探望犯人的时间确实过了,你明天来,明天也是我值勤,到时候一定让你进去。” “没关系,小生就是想打听点事。”张大少爷微笑答道。看在银票的份上,那百户很爽快的点头道:“问吧,只要我知道的,尽量告诉你。” “多谢将军。”张大少爷拱手,压低声音微笑问道:“敢问这位将军,这天牢之中,可否关着一个前任兵部尚书、名叫熊廷弼的犯人?他的家人是否常来探监送饭。” “嘘。”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那脸色大变的百户就已经把他的嘴捂住,那百户先是紧张兮兮的看看前后左右,然后飞快把银票掏出来塞还张大少爷,颤抖着低声说道:“这位公子,我弄错了,这张银票不是我的,你快拿走,拿走!还有,明天你也别来了,来了也是白来。” “出什么事了?”张大少爷有些纳闷。但不容张大少爷继续追问,那百户已经下令士兵赶人,又是十几支亮晃晃的枪尖指到胸前,张大少爷不得不向后退,张石头生怕少爷出事,赶紧又拉起张大少爷撒腿就跑,一直跑出两三条街才找个僻静处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问道:“少爷,刚才你和那个将军说了什么?他怎么马上就翻脸拿你?你可千万得小心,要是出什么事,小的可就没办法向老爷交代了。” “没问他什么啊?少爷我就问了一下熊廷弼的情况。”张大少爷比张石头更糊涂,不过仔细一琢磨后,张大少爷很快便醒悟过来,“肯定是熊廷弼在天牢出事了,或者是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看天牢的人连和熊廷弼沾边的银子都不敢收,更不会允许我们进去探监。” 张石头的脑袋可没张大少爷这么灵活,对张大少爷的分析是将信将疑,什么话也插不上。张大少爷则越琢磨越是头疼,没办法从天牢守卫那里打听熊廷弼的消息,更没办法和熊廷弼见面,自然就没了办法找到熊瑚,本来这些都是小事,保住熊廷弼抗击满清入侵的大事自然也成了泡影,到时候满鞑子一旦杀进中原,张大少爷这颗小脑袋和一家十几口人的脑袋可就很难保住了。本来张大少爷有些打算去找找拜把子大哥锦衣卫百户肖传,可考虑到肖传的官职也不是特别高,未必知道实情,加上张大少爷和肖传的‘深厚友情’未必比得上那张一百两银票纸厚,肖传就算知道也未必敢告诉自己,所以张大少爷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琢磨来琢磨去,天色渐渐黑了,肚子也越来越饿了,张大少爷还是没琢磨出一个好点的主意,最后咱们的张大少爷来了火气,把扇柄往手心一拍,吼道:“管他熊廷弼是死是活!少爷我有空再慢慢琢磨!石头,走,找地方去晦气去!” 咱们前任张大少爷的习惯很怪,所谓的找地方去晦气,其实就是去青楼找清倌**,用女人一生才有一次的东西驱邪避祸——现任张大少爷继承了前任的记忆后,也非常喜欢这个习惯,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而张石头是张大少爷的心腹,自然明白这个意思,便马上问道:“少爷,那我们去那家院子?京城这地方有什么院子,小的可是两眼一抹黑。” “笨!难道你没听过戏文里唱——苏三,离了洪洞县。”张大少爷扯着脖子唱了一句,又**笑道:“那苏三貌若天仙,接过客还做了巡抚夫人,这么大的名气。咱们难得来一趟京城,肯定得去一趟苏三当年住的苏淮妓院,否则的话,咱们这趟京城还不是白来了?”张石头恍然大悟,暗暗感叹少爷的聪明用错了地方之余,赶紧向路人打听起苏淮妓院的所在来。 曾经拥有玉堂春苏三这样大名鼎鼎坐台小姐的苏淮妓院位于百顺胡同——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八大胡同之一,在京城男人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张大少爷主仆没花多少力气就问明白了路径,又雇了一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杀了过去。到得胡同口时,天色已然全黑,胡同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几乎座座楼前都倚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朝着过路的人挤眉弄眼,招手相邀,女人莺声燕语,男人**声秽语,显得热闹无比,也**无比。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则眉开眼笑,一边感叹着京城的妓院就是比临清和自己前世去的那些发廊洗脚城强,一边毫不客气的就冲了进去。 还是那句话,咱们张大少爷在容貌上还是很对得起祖宗爹娘的,眉清目秀又一表人才,衣着也是穿锦配玉,很有些小白脸加金主的气质。所以张大少爷刚进胡同不久,一群接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就围了上来,娇声嗲气的邀请咱们张大少爷到她们的院子里游玩,只可惜咱们的张大少爷久经嫖场,经验丰富无比,对这些庸脂俗粉自然是看不上眼,差不多是连踢带打的把这些过于热情的姑娘赶开,很快就寻到了百顺胡同最大的苏淮妓院门前。 京城的妓院就是有经济意识,张大少爷在苏淮妓院门前刚刚站定,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子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挨着张大少爷肩上甜腻腻的叫道:“哎哟,公子爷你怎么才来啊?院子里的姑娘们可都想死你了。”没等张大少爷回答,旁边张石头一听乐了,笑道:“这位妈妈,你的眼睛该去看看郎中了,我家少爷昨天才第一次到京城,什么时候来过你这里?” “笨!”张大少爷很恼怒的敲了张石头脑袋,又在那满脸尴尬的老鸨子胸前摸上一把,笑嘻嘻的说道:“家奴无知,妈妈不必在意,少爷我今天是第一次来你这苏淮院,对院子里的姑娘不太熟悉,妈妈可有什么好介绍?” “好说,好说,妈妈一定给少爷介绍一个漂亮的姑娘。”那老鸨子暗赞着张大少爷聪明懂事,笑容满面的将张大少爷领进了妓院,又甜腻腻的叫道:“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来客人了,快出来接客啊。” “来了。”伴随着一阵娇滴滴的答应声,十七、八个娥眉横翠的女孩子站了出来,眨眼间就把咱们张大少爷簇拥到了中间,拉手的拉手,献吻的献吻,热情无比。咱们的张大少爷哈哈大笑之余定睛细看,发现这些女孩子长得确实不错,个个都花容玉貌,娇俏可人,质量比起临清城里的妓女要高上好几个级别,弄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心花怒放,恨不得把这些姑娘全部叫到房中,来一个超级大杂烩。不过张大少爷也没忘记自己来苏淮院的目的,转向那老鸨子笑道:“妈妈,你这儿的姑娘不错,个个都很漂亮,但本少爷今天想梳弄一个清倌,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货?” “少爷想要清倌儿?”那老鸨子打量张大少爷几眼,笑眯眯的说道:“有是恰好有一个,十六岁,长得绝对漂亮,不过这价格。” 张大少爷也不说话,直接向张石头一努嘴,张石头马上拿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张大少爷摇晃着银票笑道:“今儿个少爷高兴,不管是打茶围的、做花头的、还有提大茶壶的,赏钱一律双倍!”簇拥着张大少爷的少女一起惊喜尖叫,那老鸨子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赶紧连叫带喊,很快就让人又领了一名少女出来。 新来这名少女打扮得比较素净,葱绿色的衣裙,长发垂胸,身材婀娜,一张粉嘟嘟的小脸红彤彤的十分害羞,颇为让人动心,也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十分满意。张大少爷先在那害羞少女的脸蛋上摸上一把,又转向老鸨子笑道:“妈妈果然有本事,能弄到这么好的姑娘,少爷我很满意,说吧,替她梳弄**得多少钱?” “好,今天可以宰上一把了。”那老鸨子心中暗喜,笑眯眯的伸出两个春葱般的指头,开价两百两银子。张大少爷虽然觉得价格高了点,但也不怎么在意,正准备点头答应时,妓院大门前却响起两个嚣张跋扈之极的声音,“老鸨子,有没有清倌?傅爷我准备上赌场,要**见红!” “还有魏爷我也要一个,转转运气!” 第十一章 学究天人 第十一章 学究天人() 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咱们的张大少爷为了驱邪避晦,刚刚在玉堂春苏三曾经坐过台的苏淮院挑中一个清倌准备**,两个破锣一般难听的声音就从苏淮院的大门外传来进来。这两个声音难听就不用说了,还带着无尽的嚣张,无比的跋扈,隔着二三十里地就能闻到那股子相同的味道——换句话说,那语气和腔调,简直和咱们张大少爷一模一样,也和张大少爷在临清城里那帮子狐朋狗友的语气腔调一模一样,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倍感亲切,差点就想脱口大骂,“一群贼厮鸟,现在才来?少爷我都梅开三度了!” “哎哟,二位爷,你们怎么……又来了?”和张大少爷的倍感亲切截然相反,听到那两个声音后,刚才还是笑容满面的老鸨子一下子变了脸色,有些发青又有些发白,胆战心惊的回过头,强笑道:“魏爷,傅爷,你们又来小院玩了?”张大少爷也回过头去,却见苏淮院门外已经冲进来了一大群男子,为首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歪戴帽、披散发、擦脂抹粉、油头粉面是又满脸**邪——那二到极点的气质,简直就象是和咱们张大少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鸨子,傅爷的话听到没有?你这里今天有没有漂亮的清倌?”两个纨绔公子中年纪比较小的那个首先冲到老鸨子面前,啪的一声,无比**的甩开扇子摇晃着问道。 “哎哟,好朋友来了。”张大少爷眼毒,一眼便认出那画扇乃是与唐伯虎一起画春宫画出名的仇英仇十州所作——换句话说,也是一面春宫画扇。而两个纨绔公子中的另一个则年龄较大,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岁,但打扮之**却丝毫不在咱们二十一岁的张大少爷之下,手里也提溜着一把祝枝山的春宫画扇,操着一口浓重的直隶口音,故作风雅的说道:“老鸨子,魏爷我这段时间一直没空来你这里,你有没有想魏爷我啊?”说着,那三十多岁的魏公子竟然公然在那风韵犹存的老鸨子胸前捏了一把。 “两个含鸟猢猻!老娘是盼望你们来——不过你们得付钱啊!”老鸨子心中叫苦乱骂,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是强装出一副笑颜娇嗔道:“哎哟,傅爷,魏爷,看你们这话说的,你们这么久没来,不光是妈妈想死你们了,院子里的姑娘谁不是想你们想得都瘦了?” “想我们想瘦了?是吗?那傅爷我得好好检查检查?”那傅公子甚是油嘴滑舌,马上从旁边拉过来一名苏淮院的年青妓女,公然伸进她的衣中摸了几把,大惊小怪的叫道:“好象没瘦啊?算了,隔着衣服看不出来,妈妈你把院子里的姑娘全叫到房间里去,脱光了衣服让傅爷我一个一个的仔细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瘦了?” “哈哈哈哈哈……,傅爷说得真是太好了,太妙了。”话音未落,傅、魏两个纨绔公子带来的大群随从已经成**笑一片,苏淮院的众多妓女和老鸨子则娇嗔埋怨,虚情假意的眉来眼去,勾手搭脚,欢呼,气氛**无比。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忽然朗声说道:“这位傅公子,你如果要把院子里的姑娘叫到房间里检查肥瘦,一定得点上八八六十四根大红蜡烛,再在墙壁四周支上四四一十六面西洋进贡来的琉璃镜子——否则的话,这么晚的天怕是看不清楚。”——不用说,敢在光天化日和众目睽睽之下脸改色心不跳说出这些话的,自然就是咱们的张好古张大少爷了。 “对!好主意啊!”那傅公子眼睛一亮,鼓掌大声叫好,很是欣赏这个点子。不过也是直到此刻,那傅公子和魏公子才发现咱们张大少爷的存在,仔细打量咱们张大少爷一番后,傅魏两个纨绔公子虽然不是很爽咱们张大少爷那张小白脸,却对咱们张大少爷身上那股子轻浮油滑的气质十分欣赏,所以那傅公子很难得的向张大少爷行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礼,笑着问道:“这位公子,看来咱们是同道中人,敢问尊姓大名?那里人氏?” “不敢当,小生张好古,山东临清人。”张大少爷还了一个更加吊儿郎当的礼节,笑道:“小生不才,生平最喜欢结交风月英雄,刚才看到二位公子与诸位姑娘说风弄月,就知道二位公子与在下兴趣相投,所以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在下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如蒙二位兄台不弃,咱们交个朋友如何?以后在这风月场中,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要换成在临清城里,咱们张大少爷如果对那个富户士绅家的公子说这样的话,那不管是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那怕他是县太爷家的衙内!可京城里就不同了,咱们一身土包子气质的张大少爷向那两个纨绔公子提出交朋友,魏傅两个纨绔公子不仅没有半点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一起皱了皱眉头,似乎很是看不起咱们张大少爷的身份。而魏傅两个纨绔公子带来的大帮随从更是哇哇怪叫,指责咱们张大少爷的不知天高地厚,其中一个长得非常猥琐的随从更是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破口大骂,“放屁!你丫的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魏爷、傅爷交朋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 “任三,闭嘴。”那傅公子喝了一句,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公子,我们只是准备上赌场,才来这里找个清倌**攒点运气,平时是很少来的。如果以后有机会在其他地方遇到,咱们再交朋友不迟。” “好狂,看来来头不小。”张大少爷碰了一鼻子灰却不生气,只是对这两个纨绔公子的来历产生了一些兴趣。这时候,那个比较木讷的魏公子已经急不可耐的向老鸨子追问道:“老鸨子,你这里今天到底有没有清倌?越漂亮越好,魏爷我有的是钱!” “贼杀才,你们有钱也不给!”老鸨子心中乱骂,嘴上苦笑答道:“魏爷,真不巧,这几天客人多,今儿个院子里就只有一个清倌了,还已经被这位张公子给订了。”说着,老鸨子往那俏脸已经红到脖子根的清倌少女一指,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和张大少爷一样,那少女羞答答的模样和中等偏上的姿色飞快打动了魏傅两个公子哥,傅公子抢先笑道:“好,就是她,傅爷我要了!”魏公子嘴比较笨,急得大叫道:“表弟,你太不象话了,这个小妞是我先看上的,应该是我的!再说我是你表哥,你应该让给我!” 叫嚷着,魏傅两人一起去拉那名少女,那少女被两人的急色丑态吓得又羞又怕,下意识的往旁边长得比较顺眼的张大少爷身后躲。张大少爷则也来了一点火气,将唐伯虎的春宫画扇潇洒甩开,拦在魏傅面前笑道:“二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位姑娘是在下先订下的,实在不好割爱。” 张大少爷的这句话惹了大祸,没等魏傅二人发话,他们带来的二三十随从已经一涌而上,挽袖子捏拳头,摩拳擦掌的乱骂乱嚷,“那来的腌臜厮鸟,敢和我们魏爷、傅爷抢姑娘?老子揍死你!”“小杂种,聪明的话就快给老子滚,否则叫你吃官司!”那边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见势不妙,赶紧也是张手拦到张大少爷面前,大吼大叫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对我家少爷干什么?” 还好,张大少爷开始给魏傅两人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交换了一个眼色后,那傅公子喝住众随从,大模大样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公子,你是外地人不知者无罪,还有咱们说话还算投机,看在这两条的份上,今天我们表兄弟俩可以不追究这件事。那个小妞让给我们,这事就算完了,否则的话,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担待。” “这位公子,这两个公子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还是算了吧。”老鸨子也好心好意的在张大少爷耳边奉劝,同时老鸨子也不想给魏傅两个瘟神发飙的借口——苏淮院的靠山虽说还算强硬,可是和这两个瘟神背后的靠山比起来,那可就是和豆腐差不多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个家伙的来头肯定不小。”张大少爷何等精明,立时就猜出魏傅二人身份不俗,是绝对不能随便招惹的人物——也就是说,张大少爷现在已经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拿鸡蛋去碰石头和魏傅二人死抗到底,要么就是主动退让,丢掉面子保全性命。不过张大少爷就是张大少爷,眼珠子才那么转了一转,第三条光明大道就琢磨了出来。 “二位兄台,切莫动怒,先听小生一言。”张大少爷把身后那名少女拉了出来,用扇子指着她微笑道:“有句古话说得好,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可再换,手足断了如何续?区区一个清倌人,二位兄台如果喜欢,小生让给你们就是了。” “算你聪明,你可以走了。”魏公子大模大样的冷哼。傅公子也点了点头,笑道:“张公子果然识时务,这事就这么定了。” “二位兄台莫急,先请听小生把话说完。”张大少爷嘻嘻一笑,合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用扇柄指着那脸蛋已经红到脖子根的少女笑道:“二位兄台请看,这位姑娘不仅正当妙龄,生得如花似玉,还身材婀娜,苗条动人,算得上一名倾城倾国的尤物,不知二位兄台可也是如此认为?” 魏傅二人又仔细看了看那少女,发现张大少爷对她的评价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算太过,便一起点头道:“不错,这个小妞的容貌身材都还算过得去。” “很好。”张大少爷心中暗喜,将春宫画扇**一甩,摇晃着大模大样的说出一句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的话,“这样的尤物,交给二位不谙风情的兄台梳弄**,岂不是太暴敛天物和太浪费了?所以小生认为,这个小妞还是交给小生我**梳弄几下,教她几手**功夫,让她知道如何才能更好的服侍男人,然后再让她服侍二位兄台不迟!要不然的话,光凭这个院子的粗浅功夫,玩起来还不是和玩木偶死人一样?” “放屁!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魏爷傅爷捡你的破鞋穿?”张大少爷这段话算是彻底点燃了火药桶,魏傅二人带来的几十个随从暴跳如雷的破口大骂自不用说,就连苏淮院众女都是大哗鄙夷,那苏淮院的老鸨更是在心中冷哼,“黄口小儿,还没老娘的儿子大,也敢在老娘面前吹嘘**功夫?老娘名震花街的时候,你丫的还没生出来!”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魏傅二人哈哈大笑,对张大少爷的狂妄之语是既对胃口也大为不屑。年纪比较大的魏公子笑道:“小子,你别吹,魏爷我的儿子都快有你大了,玩过的女人也比你看过的都多,什么样的**功夫没见过?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回去找你家的小丫鬟练习去吧。” “魏兄,你可听说过一句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张大少爷**的摇晃着扇子,大咧咧的说道:“你的年龄虽大,可是说到这**,你一定比不过小弟。”那边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也是极有信心,笑嘻嘻的说道:“魏爷,这点我可以做证,我家少爷十三岁就逛窑子,现在已经是身经百战——临清城院子里的姑娘,没有一个不对我们少爷又爱又怕!” “真的?傅爷我不信!”傅公子也来了兴趣,摇晃着仇十州的春宫画扇笑道:“张公子,竟然你如此有信心,那你可敢和我们表兄弟赌上一赌?” “怎么赌?”张大少爷胸有成竹的问道。傅公子笑道:“这里有的是姑娘,也有的是房间和牙床,咱们这就叫上几个姑娘现场演示,由你指点她们**功夫,如果你指点她们的手段是我们兄弟俩没见过没试过、把我们兄弟俩服侍得心满意足,那这个清倌小妞就是你的,而且你在这里过夜的银子,也由我们俩兄弟请客。”说到这,傅公子三角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阴笑道:“可如果你**出来的姑娘,不能让我们俩兄弟满意,或者你教的手段是我们见过试过,那你不但得掏银子请我们兄弟俩过夜,还得请我们兄弟俩的所有随从过夜!” “还有。”魏公子杀气腾腾的补充道:“如果你输了,我们还会把你暴打一顿,扒光衣服扔到外面胡同里喂狗!” 魏傅二人的条件如此苛刻,咱们的张大少爷虽然胸有成竹,也不禁楞了一楞,盘算是否接下这个赌约。旁边张石头却叫嚷起来,“不公平!我们少爷教的手段,你们就算没见过,你们如果耍赖说见过或者耍赖说不满意,我们少爷还不是得输?” “滚一边去。”傅公子一脚把张石头踢开,冷笑道:“傅爷我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耍过赖?”旁边的魏公子则在心中替表弟补充,“你小子是没耍过赖,只是赌输了钱从来不付帐。” “怎么样?刚才口气那么大,现在还敢不敢赌?”傅公子追问,他带来的三十几个随从也是大声起哄,上蹿下跳的或是激将或是辱骂,仿佛群魔乱舞。而咱们的张大少爷怒气勃发,一咬牙吼道:“好,少爷我赌就赌!” “很好。”傅公子先是将扇子往手心一拍,又和表哥魏公子得意的交换一个眼色,这才喝道:“老鸨子,准备房间,再挑几个漂亮的姑娘侯着。”老鸨子知道这两个瘟神不好惹,无奈下只得点头答应,赶紧吩咐龟奴下去安排。那边张石头则急得直跳脚,不断叫道:“少爷,这太不公平了,你怎么答应这么不公平的打赌?” “怕什么?”张大少爷瞪了张石头一眼,哼道:“亏你还跟着少爷逛那么多次院子,难道没见识过少爷我的手段?少爷我把沾、守。” “沾、守、交、躬、抽、引、吸、吞、兜、摩、摔、拧——道家御女术十字心诀对不对?”没等张大少爷吹嘘完,魏公子忽然打断张大少爷的话,奸笑道:“这十字心诀虽然号称是牛鼻子的不传之秘,但魏爷我十年前就玩得滚瓜烂熟了,你如果拿这十字心诀来糊弄傅爷,傅爷可不吃这套。” “你也知道?”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这**十字心诀是前任张大少爷花了大价钱从炼丹士那里买来的,在临清城里是战无不胜,只是没想到这看似粗鲁莽撞的魏公子也知道。 “这十字心诀算什么?雕虫小技!”那傅公子也奸笑起来,“傅爷我们不但知道这十字心诀,而且还精通御女十八式、黄帝御女术和彭祖御女术,更熟读《医心方》、《玉房秘决》、《玉房指要》、《洞玄子》和《抱朴子》,就连大内皇宫的不传之密,我们兄弟俩也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怎么样,知道厉害了不?” “娘的,遇到高手了!”张大少爷脸色大变,心知这次搞不好就得阴沟里翻船。那边魏傅二人带来的三十几个随从则纷纷捧腹大笑,“小子,知道厉害了吧?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魏爷的叔父和傅爷的舅父是谁,你那点手段,只要我们魏爷傅爷想学,有的是人送上门来教!” “少爷,快认输吧。”张石头看出不妙,赶紧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现在认输,最多破点财请他们嫖一夜,否则的话,他们如果真的向你动手,小的可打不过这么多人。”张大少爷低头不语,紧张盘算对策,那边傅公子也笑道:“小子,怎么样?现在想认输的话,傅爷我还可以手下留情,免你一顿毒打。” “谁说少爷我要认输了?”张大少爷来了火气,大声说道:“看来这次少爷我不出压箱底的绝招不行了,老鸨子,叫人给少爷我准备三盆热水、三盆冰水和三盏蜂蜜!” “三盆热水?三盆冰水和三盏蜂蜜?干什么?”魏傅二人和苏淮院的几十个妓女老鸨都是面面相窥,这些人或是身经百战经久耐磨,或是**学贯古今连皇宫大内的不传之密都了然于胸,却还没有听说过**时要用到冷热水和蜂蜜的。 “干什么?当然是传授你们一项绝技了!”咱们的张大少爷把扇子**的一甩,露齿笑道:“老鸨子,算你运气,你的姑娘要是学会了少爷我独创的绝技,保管你从今往后客似云来,财源广进!” “张公子,那你的绝技可有名称?”老鸨将信将疑的问道。咱们张大少爷清清嗓子,得意笑道:“当然有名称——冰火九重天是也!” 第十二章 臭味相投 第十二章 臭味相投() 魏傅二人对视一眼,有心想耍赖却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才刚刚在张大少爷**出来的少女溃不成军,鬼哭狼嚎,这会又说不满意,确实有点太过了。这时,一直全程观摩学习的苏淮院老鸨子开口了,娇笑说道:“哎哟,张公子你还问什么,魏爷傅爷都叫成这样了,还能不满意?魏爷,傅爷,你们也别急,今天晚上不会让你们掏银子,只要张公子保证不把这一招传授给京城其他院子的姑娘,今天晚上的银子,妈妈为你们请客了。” “好,好,既如此就让妈妈破费了。”魏傅二人一听不用自己掏银子,马上眉开眼笑的点头答应。傅公子又向张大少爷笑道:“张公子,你这一手冰火九重天确实妙绝,简直算得上举世无双——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傅应星以前玩的女人,还真是白玩了。”那比较木讷的魏公子也笑道:“从今以后,我要让我家里那些丫鬟侍女全部学会这个冰火九重天,每天晚上都要这么服侍我。” “傅应星?这名字好象在那里听过?”张大少爷听到那傅公子自报家门,不由楞了一下。稍一盘算后,张大少爷笑道:“傅兄,魏兄,实不相瞒,其实这冰火九重天对小弟来说,并不算得了什么——小弟还知道一些更加妙绝的招数,比如象什么推油漫游毒龙钻、盐浴奶浴泰国浴,一剑穿心、沙漠风暴、蚂蚁上树、水晶之恋连体婴、洗脸骑马百家乐、果盘溜鸟神仙水…………二位兄台如果喜欢,改日寻个好时辰,由小弟做东,包上一家院子,请二位兄台好好乐上一乐,不知二位兄台意下如何?” 张大少爷这番话说得魏傅二人和老鸨子都是心花怒放,苏淮院的老鸨子就不用说了,马上表态说如果张大少爷在苏淮院请客,她可以给张大少爷打六折。而魏傅二人更是喜笑颜开,异口同声叫道:“好,这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张公子,你如果有空的话,尽管来找我们,你的那些什么推油毒龙泰国浴的招数,我们都要一样一样的试试。” “好说,好说,没问题。”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转向那老鸨子吩咐道:“妈妈,你去安排一下,魏兄和傅兄今天晚上带来的仆人,每人给他们安排一个漂亮姑娘过夜,再给魏兄和傅兄安排一桌最上好的酒席,所有的费用,全部算在我的帐上。” “好,多谢张公子惠顾。”老鸨子赶紧答应,开心笑得眼睛都成了一对月牙——魏傅二人在她这里白吃白玩是绝对不会付帐的,张大少爷既然主动表态请客,那老鸨子今天晚上也就用不着大出血了。在房外偷听偷看的傅魏二人随从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欢呼雀跃,对张大少爷的慷慨大方赞不绝口,全然忘记了自己们刚才还想把张大少爷剥皮抽筋。但这么一来,魏傅二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魏公子假惺惺的说道:“张兄弟,这怎么好意思?明明是我们俩兄弟赌输了,应该是我们请客,怎么还能让你破费?” “是啊,怎么好意思让张兄弟你付帐?”傅公子也更加虚情假意的干笑道:“张兄弟就别客气了,今天还是我们请吧。” “哈哈,二位兄长千万不要客气。”张大少爷大度一笑,拱手说道:“小弟昨日才到的京城,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曾想与二位兄长一见投缘,就如骨肉兄弟一般,小弟年幼,侍奉二位兄长乃是理所当然。二位兄长若是推辞,那就是和小弟见外了。” 魏傅二人是什么人?鹭鸶腿上剔肉、蚊子肚里刮油、连嫖资赌债都想赖帐的货色!所谓的请客也不过是嘴上客气,真要他们掏银子,这两个家伙非和咱们张大少爷翻脸不可!——可是没办法,咱们的张大少爷好歹是出自二十一世纪清正廉洁的公务员队伍,对魏傅二人的那点小心思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根本就不让魏傅二人有丝毫发作的机会。所以张大少爷这些话说出来后,魏傅二人立即笑得嘴都不合不拢,假惺惺的又推辞了两句,很快就‘勉强’接受了张大少爷的好意,还假惺惺的邀请张大少爷共喝花酒,张大少爷欣然从命。 不一刻,龟奴将酒菜送至房间,魏傅二人着好衣服,与张大少爷各搂两名娇俏少女入席落座。席间,张大少爷与魏傅二人交杯换盏,不论诗文只叙风月,言谈倒也颇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时至三更,三人方才各搂中意女人回房安歇。在分手时,那傅公子忽然叫住张大少爷,微笑问道:“张兄弟,你我三人交谈许久,兄弟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兄弟俩的名字?也不问问我们兄弟俩的来历?” “这家伙倒也不是笨蛋,竟然看出我故意没问他们的姓名来历。”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嘴上却笑道:“傅兄,圣人云,交人交心——小弟能与二位兄长结识,同坐一席,同嫖一女,这就是缘分使然,何必再问二位兄长的来历家世?说句不中听的话,二位兄长就算真是出身低微,难道小弟就不会承认二位兄长么?” 傅公子仔细回忆和张大少爷见面后的言谈话语,发现张大少爷确实没有刻意的对自己俩兄弟溜须拍马,也不象提前认识自己俩兄弟的模样,那傅公子便点点头,微笑道:“很好,张兄弟你记好了,如果你在京城里遇到什么麻烦,就报我们两兄弟的名号,我叫傅应星,我表哥叫魏良卿。” “好的。”张大少爷一口答应,笑道:“兄弟我最爱惹事,以后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请出二位兄长的名号,一定会把那些对头吓得屁滚尿流。”魏傅二人被张大少爷这个隐晦的马屁拍得全身舒坦,大笑一阵,这才与张大少爷拱手告辞。 ………… 搂着陪同过夜的少女出得门来,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已经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张大少爷就叫苦连天,抱怨张大少爷将他忘在房外。张大少爷哈哈一笑,顺手将怀中的两名少女其中之一推给张石头,笑道:“辛苦你小子了,带着这个姑娘找个房间去睡觉吧。”张石头大喜接过,先在那少女身上乱亲**一阵,这才向张大少爷低声说道:“少爷,你预订那个清倌,小的已经让老鸨子把她安排在房间里等了,小的这就带你过去。” “不去了。”张大少爷摇摇头,向魏傅二人的房间一努嘴,低声说道:“没看到那俩个家伙也想要那个清倌吗?我今天晚上如果去她的房间,不是打那两个家伙的脸?先放一晚上,等明天晚上再去她的房间,那两个家伙的面子上就过得去了。” 张石头联想起魏傅二人开始那副嚣张模样,便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又小声问道:“少爷,那你知道他们是谁不?”张大少爷摇摇头——这可不是张大少爷在骗人,而是张大少爷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中实在没有傅应星和魏良卿的位置。张石头有些惊讶,又追问道:“那少爷你为什么又是请他们喝酒又是请他们**过夜?三十几个人啊,京城里姑娘又贵,这一夜怕是没有二百两银子出不了门。” “笨蛋。”张大少爷骂了一句,低声解释道:“你也不动脑筋想想,京城是什么地方?王爷到处走,侯爷满地爬,这苏淮院早在武宗朝时就已经名扬天下,没有硬一点的后台能开到今天?这苏淮院都把那两个家伙怕成那样,那两个家伙的来头还能小了?” “有道理。”张石头恍然大悟,又好奇问道:“少爷,那你怎么不详细打听一下他们的来历和身份?说不定对我们张家有用啊。” “别急,以后会有机会的。”张大少爷冷笑——溜须拍马拉关系这一套,张大少爷上辈子混公务员的时候就已经玩得滚瓜烂熟,象魏良卿和傅应星这种权贵之家出来的纨绔子弟,身边有的是趋炎附势的谄媚小人,刻意去和他们拉关系拍马屁,他们只会更不把你当一回事。可你如果把自己和他们摆在同等位置,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他们反倒会把你记住,等到以后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的时候,再拉关系和套近乎就容易得多了。 第十三章 一团乱麻 第十三章 一团乱麻() 魏傅二人还算客气,没有逮着张大少爷这个冤大头就狠宰,享受了一夜的冰火九重天后,第二天上午就领着随从离开了苏淮院,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却如鱼得水一般在苏淮院里狂嫖纵欲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正午,筋疲力尽的张大少爷主仆才雇了一辆马车返回连升客栈。没办法,咱们得原谅着些张大少爷主仆,毕竟他们是来自乡下小地方的土财主少爷和土财主庄园的家丁,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难得来一次号称大明天上人间、历史名人苏三娘子玉堂春坐过台的苏淮院,怎么也得放纵放纵自己对不对? 放纵声色总是要拿身体付出代价的,到得连升客栈门口下车的时候,先下马车的张石头双腿发软,一个趔趄就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惹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道:“张石头,看你那副熊样,丢少爷我的脸,三天才睡了七八个女人就尿(音:sui)成这样?要是让你象我家老头子那样娶十一房妻妾,三天时间还不把你累死啊?”骂着,咱们的张大少爷手扶车厢下车,不曾想脚刚沾地,两条腿却象灌了铅一样又沉又酸,也是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正爬到半截的张石头身上。 “哎哟!”“哎呀!”活宝主仆一起惨叫,张大少爷本想挣扎着站起,却发现自己的体力实在透支过度,无奈下只得冲着客栈里喊,“小二,小二,快来扶少爷我起来。” “张兄弟,你总算回来了,为兄可是在这里等你许久了。”客栈里没有小二出来,反倒响起了一个似乎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穿着便衣的中年男子就笑容满面的走出客栈大门。张大少爷定睛一看,却见此人竟然是自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拜把子大哥、东厂锦衣卫百户肖传!张大少爷不由楞了一下,忙强撑着站起问道:“肖大哥,你怎么来了?” “哈哈,张兄弟,大哥可是来给你道喜了。”肖传爽朗一笑,又凑到张大少爷的耳边低声说道:“为兄收到消息,翰林院的几位阅卷官员对兄弟你的卷子都十分满意,已经把兄弟你定为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所以大哥赶紧过来给你道喜,要是来晚了,兄弟你可就要责怪大哥我不懂礼节了。” “一甲第三名探花?怎么不是一甲第二名榜眼?”张大少爷有些糊涂,心说这事情的发展怎么和连升三级的故事越差越远了?历史上那个张好古明明考中的是榜眼啊? “兄弟你看不上探花?想当榜眼?”肖传误会了张大少爷的意思,忙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你别急,还有几天才放榜,事情还有转机,只要兄弟想中榜眼,为兄可以找人替兄弟你活动活动关节,一定把兄弟你的名次提上一名。” “不,不用了。”张大少爷这才回过神来,心说探花就探花吧,先不说活动关节得掏大把银子,就是探花这个称呼也比榜眼好听得多,说不定几百年后最出名的探花就是我小张探花,让李寻欢一边站去。当下张大少爷赶紧向肖传行礼道谢,“多谢大哥关怀,一直惦记着小弟的事,多谢多谢,大哥今天千万别急着先走,一定得喝了一杯兄弟的喜酒……等等。”说到这,张大少爷才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大哥,你怎么知道兄弟我住在这连升客栈中?” “呵呵。”肖传奸笑一声,反问道:“难道兄弟你忘记为兄是干什么的了?东厂锦衣卫!这京城里的事情,能瞒过我们东厂的可不多。为兄不但知道兄弟你住在这连升客栈,还知道兄弟你先是住在悦来客栈,因为和店里的其他客人起冲突才搬到这里。” 张大少爷咂咂嘴唇,心说难怪人人都说东厂耳目遍天下,鼻子确实是比狗还灵。想到这里,张大少爷忽然灵机一动,心说对啊,既然东厂锦衣卫的消息这么灵通,那肯定知道熊廷弼一案的来龙去脉,也肯定知道天牢为什么不让探视熊廷弼和熊瑚那个小美人的下落。盘算到这,张大少爷赶紧拉住肖传的手,笑道:“想不到肖大哥对小弟如此关心,小弟感激不尽。别的不说了,走,京城最好的东升楼,小弟做东。”肖传本来就是抱着捞油水的心思来给张大少爷送信的,自然一口答应,当下张大少爷主仆连客栈都没进,直接就和肖传上了开始雇来的马车,直奔京城最豪华也最讹人的东兴酒楼。 到得酒楼后,张大少爷先是点了一桌最昂贵的酒菜,又拿出两百两银子的银票当喜钱送给肖传,肖传先是佯做生气的再三推辞,最后才在张大少爷的再四坚持下‘不情不愿’的收下银票。末了,乐得嘴都合不拢的肖传又拍着胸膛说道:“张兄弟,我都听说了,悦来客栈天字二号房的那个客人敢和你抢房间,还敢打你的随从,简直吃了豹子胆了!兄弟你放心,大哥我下午就带人去收拾他们,让他们知道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 “肖大哥,算了,小事一桩,反正那家伙磕头赔了罪,又赔了银子。”张大少爷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到是有两件小事,小弟想向大哥打听一下,还望大哥千万不吝赐教。” “张兄弟有话尽管问,大哥知无不言。”肖传一口答应——咱们的张大少爷不仅出手大方,而且还是内定的今科探花,将来指不定什么发展,肖传自然是想多和咱们的张大少爷多打好点关系了。张大少爷点点头,先使个眼色让张石头守到门口,这才压低声音向肖传问道:“肖大哥,那我问了——前任兵部尚书熊廷弼熊大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下了天牢?而且他下了天牢以后,为什么连我去探监都不允许?” “张兄弟,你问这个干什么?”刚才还笑眯眯的肖传脸‘唰’一下白了,颤抖着反问道:“你和熊廷弼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张大少爷摇头否认。肖传抿抿嘴唇,颤声说道:“兄弟,你可别乱开玩笑,既然你和熊廷弼既然没关系,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情?还去天牢探望他?”张大少爷无奈,只得实话实说道:“肖大哥,兄弟真没骗你,我和熊廷弼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我认识他的女儿熊瑚,想把他女儿娶回家里做娘子,所以才向你打听。” “哦,原来是这样。”肖传先松了口气,这才低声说道:“兄弟,不是大哥说你,大丈夫何患无妻——以你的人才家境,想找一个漂亮媳妇还不容易?何必要去看上熊廷弼的女儿,惹火上身?” “惹火上身?”张大少爷更是纳闷,追问道:“那熊廷弼究竟犯了什么事,谁想要他的命?连娶他的女儿都会惹上麻烦?”肖传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张大少爷,张大少爷看出他的心思,咬牙从包裹里拿出一颗鸽蛋大的珍珠,又塞进肖传手里,低声说道:“大哥,请务必帮小弟这个忙,大哥放心,小弟不是那种喜欢乱嚼舌根的人。” 看在银子和珍珠的份上,肖传终于下定决心,附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张兄弟,这些事也就是你了,别的人就算向我打听,我也肯定说什么都不知道——实话告诉你吧,熊廷弼这次可是闯大祸了,在朝廷上要杀他的人,不仅有东林党,还有魏公公一党,都是要把他斩首示众。你说说,这样的人,你还敢和他结亲家吗?” “东林党和魏公公都要杀他?”张大少爷大吃一惊——张大少爷的历史知识再浅薄也听说过东林党和魏忠贤不对付啊,内定的未来老丈人竟然能惹得东林党和阉党联手喊打喊杀,这本事确实是不只一般的大——当然是得罪人的本事。肖传点点头,叹气道:“不错,这事说来话长,首先第一点,熊廷弼他不属于魏公公一党,也不属于东林党,而是已经垮台的楚党。” 经过肖传的详细解释,咱们的张大少爷总算弄明白一点熊廷弼案的来龙去脉。原来,自东林党和阉党基本控制大明朝廷之后,属于楚党的熊廷弼在朝廷里就基本没有了立足之地,担任辽东经略使的时候,不仅被身为东林党人的广宁巡抚王化贞架空,就连兵权也差不多被剥夺得一干二净。结果到了天启二年,建奴努儿哈赤率军攻打广宁,王化贞全军覆没又丢了广宁城,狼狈逃到熊廷弼处求救,可熊廷弼手里仅有区区五千兵马,不得已,熊廷弼只能把最后的军队交给王化贞断后,自己则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辽东全境落入建奴之手。 山海关以北的土地全丢了,这事情肯定得有人站出来负责,刚开始时,明熹宗还算公正,下诏逮捕了罪魁祸首王化贞,熊廷弼则被罢免,魏忠贤也没在这事上表态。可这么一来,东林党不干了,王化贞是什么人?东林党一百零八星中天魁星大学士叶向高的得意门生!身为东林党人的王化贞获罪,不是打东林党的脸么?于是乎,东林党的一部分人就对熊廷弼群起而攻之了,天伤星左都御史邹元标、天慧星刑部尚书王纪、地贼星内阁中书汪文言和大理寺卿周应秋等东林党人都对熊廷弼痛下黑手,楞是让熊廷弼和王化贞平担罪名,所以熊廷弼就糊里糊涂的下了大牢,和王化贞一起并论死罪。 肖传讲到这的时候,张大少爷插话问道:“肖大哥,既然熊廷弼是被东林党的人陷害入狱的,那魏公公怎么也会恨上熊廷弼呢?按道理来说,魏公公既然视东林党为眼中钉肉中刺,就不应该恨上被东林党陷害的熊廷弼啊?” “没办法,熊廷弼没有王化贞聪明啊。”肖传苦笑道:“王化贞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又知道东林党的一部分也想杀他,就主动投向了魏公公,揭露了一些东林党人贪污辽东军饷的事情,让魏公公有了借口向东林党下手,所以魏公公当然得保他了。还有一点,魏公公最恨的东林党人杨涟和左光斗都站出来给熊廷弼说公道话,虽然这些人是良心发现,知道熊廷弼可能是蒙冤,可这么一来,魏公公恨屋及乌,当然想杀熊廷弼了。”说到这,肖传又神秘兮兮的补充一句,“还有,听说熊廷弼下了大牢后,又干了一件非常得罪魏公公的事,所以魏公公已经扬言,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熊廷弼又干了什么?这东西都快被杀头了,还敢继续得罪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张大少爷惊讶问道。肖传苦笑着一耸肩膀,答道:“这个我是听我姐夫锦衣卫指挥使田大人说的,他没说详细,我也没敢多问。上面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脑袋长得越牢。” 张大少爷沉默不语,半晌才喃喃道:“复杂,真他娘的复杂!东林党有人想杀熊廷弼,又有人想救熊廷弼,魏公公本来不恨熊廷弼,后来又恨熊廷弼恨到想杀他,这其中的恩怨关系,怕是比一团乱麻还要复杂一些。” “张兄弟说得对,上面那些复杂关系,我们这些小人物还是别参合的好。”肖传附和道。张大少爷沉默片刻,又问道:“肖大哥,那天牢不许探望熊廷弼,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倒不复杂。”肖传解释道:“熊廷弼下狱后,他的两个儿子来了京城想办法救他,又买通了一个叫蒋应旸的天牢狱卒,经常下到天牢去探望熊廷弼,商量如何逃脱牢狱。后来事情败露,蒋应旸被抓了,魏公公也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探望熊廷弼,免得他和外面串供。” “哦,这个倒好办。”张大少爷点头,又追问道:“那么肖大哥,你知道熊廷弼的儿子女儿现在住在那里不?我想去和他们见见面。” “这个我真不知道。”肖传摇头,又说道:“不过我们东厂的其他人肯定有知道的,我帮你打听一下,应该没问题。”说到这,肖传又好心提醒道:“兄弟,不是大哥唠叨,熊廷弼的事,你最好别掺和进去。否则一旦出事,轻则误了你的前程,重的话——就得大哥想办法去天牢探望你了。” 张大少爷打了寒战,心说这个银子买来的锦衣卫大哥说的倒是实话,老子别熊廷弼没救出来,自己也陷了进去,熊瑚虽然漂亮,但怎么也没自己的脑袋漂亮,熊廷弼的事,老子最好还是别掺和了。 第十四章 路见不平少爷铲 第十四章 路见不平少爷铲() 肖传说话还算有信用,到了当天晚上,肖传就让人给张大少爷送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不用说,这当然是熊瑚兄妹在京城的住所了。可是已经大概了解了熊廷弼案来龙去脉的张大少爷却半点乐不起来,犹豫再三都拿不准是否去见上熊瑚兄妹一面,倒是张石头不知死活的大叫,“太好了,总算找到那只母老虎的下落了,少爷,我们明天就去找她们吧。” “去找个屁!”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上次在临清码头上的事,咱们可干得不地道,就这么去见她,还不是送上门去给她揍啊?” “可少爷你来的时候不是说过吗?只要功夫深,棒棒磨成针,一定会有办法把姓熊那个小妞带回临清。”张石头不乐意了,质问道:“如果我们不去找姓熊那只母老虎和她那个温柔漂亮的丫鬟秀儿,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了?” “谁说白跑一趟?”张大少爷转移话题道:“今天白天肖传不是已经来送信了,本少爷已经被内定为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 “真的吗?”张石头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将信将疑,狐疑说道:“那天进考场的时候,少爷你一个字都没写,怎么可能会中探花?依小的看来,那个肖传十有**是来骗少爷你的喜钱,所以才胡说八道捏造了这个名次哄少爷你开心。” “去你的,你小子乍这么多疑?你当人人都象少爷我和你啊?”张大少爷用扇柄敲了一下张石头脑袋,哼道:“你要是不信的话,明天你就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发榜,在什么地方发榜,到时候咱们去一看就知道。”说罢,张大少爷和身躺到**,躲进被窝里继续盘算到底去不去见熊瑚兄妹了。张石头无奈,只好嘀咕着躺到另一张**,“好吧,明天我去打听打听——肯定是骗人的,如果一个字不写都能中探花——那我也可以去混一个进士了。” 张大少爷营救熊廷弼的决心之所以动摇,确实是被肖传的一番话给吓的,但这也不能怪咱们的张大少爷胆小如鼠,毕竟咱们的张大少爷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少爷,小有钱财却毫无权势,搅和进熊廷弼这样的滔天大案里,陷害熊廷弼的阉党和东林党两派,不管谁站出来,用一个小手指头都能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捏成齑粉,张大少爷冒冒失失的掺和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所以咱们一贯自私自利的张大少爷胆怯之下,难免生出这样的想法——要不熊廷弼就别救了,等以后混上个一官半职,再想办法去救袁崇焕,还不是照样可以挡住满清鞑子入关?盘算着,在苏淮院连续奋战三天三夜疲劳过度的张大少爷逐渐进入了梦乡…… 打定了主意不去淌熊廷弼案这道浑水,接下来的两天里,咱们的张大少爷就彻底清闲了下来,每天只是领着张石头在京城里到处游玩,欣赏京城风光,等待考场发榜。虽说期间张石头不断催促张大少爷去探望熊瑚兄妹,早些想办法熊瑚主仆弄回家中为妻,但咱们的张大少爷根本置之不理,每天只是吃饱了玩,玩累了睡,东游西逛的吃喝玩乐,倒也找回不少前世担任公务员时的感觉。 这一日正午过后,张大少爷主仆来到北京什刹海,准备欣赏燕京八景之一的银锭观山风光,谁曾想这对活宝主仆刚刚上到银锭桥,还没来得及欣赏湖光山色,桥的另一边就是一阵喧哗**,大堆游人飞快象蚂蚁一样聚了过去,张大少爷心知定是有事,便也领着张石头凑了上去。 挤进人群一看,却见一帮子家仆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儒衫长袍的中年书生乱打,口里还乱骂不止,“小杂毛,吃了豹子胆了,敢拿假画到当铺骗钱?爷我揍死你!”那二十多岁的书生则死死抱着一个卷轴,一边躲闪着毒打一边委屈的大喊,“这副王摩诘的《雪溪图》是我的家传之宝,不是假的,是你们不识货!” “原来是拿假画去骗钱被发现了。”张大少爷看出名堂,可目光一转间,张大少爷却又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打那青年书生的人全是家丁打扮,并不象是当铺伙计。不过虽然看出了这点不对,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一向懒得管闲事,只是躲在人群中看热闹,谁曾想该来的麻烦始终都逃不过,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书生不堪毒打,竟然强忍着疼向张大少爷这边冲了过来,那十几个家丁也是嚎叫着追了过来,人群纷纷避让间,那中年书生走投无路,居然又将身藏到张大少爷身后,嘴里还叫道:“请兄台救我。” “你又不是我大舅子,我干嘛要救你?”张大少爷心中有气,正想把那书生推开,那十几个家丁已经将张大少爷主仆和那书生包围。其中一个为首的家丁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骂道:“小杂种,不想死就给老子滚开,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揍!” “你骂谁?”无缘无故挨骂,张大少爷脾气再好也按捺不住了,将手中春宫画扇一合,往手心一拍,指着那家丁的鼻子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不仅行凶伤人,还口出恶言,辱骂无辜路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大路不平旁人铲,少爷我今天管定这个闲事了!” “好!”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没办法,既然是游玩,当然是能看的热闹越多越好。那中年书生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向张大少爷哽咽道:“多谢兄台,多谢兄台为小生做主伸冤。”那帮家丁则勃然大怒,纷纷叫嚷道:“他娘的,小杂种吃了豹子胆了,敢管老子们的闲事?一起打!” 叫嚷着,那帮家丁撸起袖子就又冲了上来,可就在这时候,一队顺天府的衙役恰好闻讯赶到,及时把那伙家丁给拦住。为首的衙役班头威风凛凛的喝道:“干什么?干什么?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你们当街斗殴,想造反?”那伙家丁并不害怕,开始那个为首的家丁还兴高采烈的叫道:“差役大哥,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抓到一个卖假画的骗子。” “卖假画的骗子?”那班头狐疑的上下打量张大少爷——很明显,咱们张大少爷身上那股子独特的**荡气质已经在一瞬间就成功的抓住了那班头的眼球,背上了兜售假货的骗子嫌疑。还好,为首那家丁很快指着那书生叫道:“就是这个家伙,拿着王摩诘的假画到万源当铺骗钱,被我们发现要抓他见官,他就逃到了这里。” “冤枉啊。”那书生带着哭腔喊了起来,“差役大哥,我这副画是真的,是我的家传之宝,只是我们兄妹在京城没了房钱和饭钱,所以才拿出来当了换钱,将来我还要想办法赎回去。” “是不是冤枉,到了公堂上再说。”那班头冷哼一声,挥手下令拿人。那伙子家丁马上欢呼雀跃,个个都是一副奸计得逞的奸笑模样。事情到了这步,本来咱们张大少爷懒得管这样的闲事的,可那伙家丁竟然又不知死活的指着咱们张大少爷主仆叫了起来,“差役大哥,卖假画的还有两个同伙,也应该抓起来。”那衙役班头早就觉得咱们的张大少爷不象是好人,马上便点头道:“好,一起拿下。” “他娘的,看来今天不给这帮家伙一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张大少爷终于动了怒气,冲着那衙役班头喝道:“很好,既然你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抓人,那我就让你抓,不过我可先警告你,只怕抓我容易放我难!”说罢,张大少爷转向张石头,傲然喝道:“石头,马上去镇抚司衙门,给我那个当锦衣卫的大哥送信,请他到顺天府衙门来给我做证。”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衙役和家丁就已经全部傻了眼睛,下令拿人那个衙役班头更是面如土色,额头上汗珠滚滚,赶紧叫住手下衙役,冲到张大少爷面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子还和锦衣卫大人沾亲,多有得罪,得罪。敢问这位公子,你那位当锦衣卫的大哥姓甚名谁,官居何职?”张大少爷懒得说话,向张石头一努嘴,张石头心领神会的附到那班头耳边说了肖传的官职和名字,那衙役班头更是大吃一惊,脱口叫道:“锦衣卫十三太保的老十?!” “咦?看不出肖传那小子还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张大少爷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也有些惊讶,暗骂肖传那小子嘴严,对拜把子兄弟都不讲实话。而那班头惊讶过后,马上杀猪一样的叫道:“小的真的瞎了眼了,竟然冒犯了公子,得罪了,得罪了。” “不知者不为罪。”张大少爷无比大度的一挥手,又指着那伙家丁说道:“不过我有件事很奇怪,这些人既然一口咬定这位书生卖的是假画,那当铺的掌柜和伙计怎么不报官?他们又为什么这么热心?还红口白牙的随意污蔑于我?” “对呀。”那班头这才回过神来,将疑惑的目光转向那伙家丁。那伙家丁也知道踢上了铁板,胆怯下忽发一声,然后一起撒腿就跑,那班头勃然大怒,当即带着衙役追了上去,倒把张大少爷主仆和那书生给扔在了现场。见此情景,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向张大少爷行礼道谢,“多谢公子相救,如果不是公子仗义施援,小生不但要被那伙泼皮无赖毒打,还得吃上官司,祖上留下来的这副绝世名画,只怕也难保。公子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甭客气,路见不平旁人铲,那伙家奴仗势欺人,本少爷品德高古,当然得管管。”张大少爷大模大样的一挥手——就好象忘了刚才根本不想管这闲事的心思一样。张大少爷又好奇问道:“对了,你卖的到底是不是假画?如果不是,那帮家丁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 “公子,这副画乃是小生的祖传之物,怎么可能有假?”那书生仿佛受了很大污辱,将怀中卷轴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激动说道:“公子如果不信,尽可以亲自验看,如果名画有假,小生就跳进这什刹海湖中,以死赎罪。” “不用了,我相信你。”张大少爷摆手,心说是真是假我看得出来就好了,那我早就去倒腾古玩去了。那书生又解释道:“至于那帮家丁,他们是故意和小生做对的。本来万源当铺已经答应用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这副画,可正巧被那伙人看见了,他们就跳出来说是假画,闹得万源当铺不敢买我的画,他们又要抢我的画,还要抓我去见官,小生无奈,只好往这边人多的地方跑,这才遇到了公子相救。” “那些家丁和你认识?还有仇?”张大少爷追问道。那书生点点头,答道:“他们的主人和家父一同入狱,他们的主人买通朝中权贵,不仅把罪责全部推到家父身上,还指使亲属家人在京中迫害我们兄妹,想把我们兄妹迫离北京,无人为父喊冤。”说到这,那书生又补充一句,“听说我们兄妹租住的房东也被他们买通了,逼着我们在三天之内交齐一年租金,否则就把我们赶走,让我们在京城无处容身。” “可怜,大明版上访难民啊。”张大少爷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张大少爷又觉得自己竟然难得做一次好人,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得了,多积点阴德,说不定下辈子又可以投胎去做二十一世纪的公务员继续享福。盘算到这,张大少爷便拿出两张二十两银票,递给那书生道:“既然那副画是你的祖传之物,那你就别拿去当了,这点银子你先拿着,过了这个难关再说吧。” 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那书生并没有感激涕零或客套推辞,也没有象一些穷酸腐儒那样一蹦三尺高,大叫大嚷自己受到了侮辱,而是表情很平静的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多谢公子好意,但小生与公子素昧平生,蒙公子仗义相救,小生已经是感激不尽,这些银子,小生就不能再收了。” “怎么?嫌少?”张大少爷大咧咧的又去摸荷包,那书生赶紧摆手道:“公子误会了,不是小生嫌少,而是小生不能收。圣人云,无功不受禄,又云,知足常乐,公子与小生素不相识,收了公子的银子便是无功受禄;公子仗义施援,小生又收公子的银子,那就是得陇望蜀,有违圣人之道。” “那好,那随便你。”张大少爷最怕和这种念书念傻了的书呆子打交道,收起银票转身就走。那书生忙又问道:“这位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和身份呢。” “本科考生,张好古。”张大少爷头也不回的答道。那书生又冲着张大少爷的背影叫道:“张公子,小生住在距离德胜门不远的安康胡同,公子若是有空,请到鄙宅一游,小生一定倒履相迎。” “德胜门旁边的安康胡同?这名字好象在那里听过?”张大少爷有些狐疑,转向张石头问道:“石头,你还记得肖传给我们送来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地址不?那张纸条你有没有带在身边?” “不记得了。”张石头摇头,又补充道:“少爷你说暂时不想去找熊瑚,所以小的也没把那张纸条带在身上。” “那算了,等晚上回客栈再说吧。”张大少爷一摆手,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曾想张石头眨巴眨巴贼亮的三角眼,又说道:“少爷,刚才打那个书生的那帮家丁没被抓住,那个书生回家的路上,说不定又会被那伙家丁撞上——反正我们难得做一件好事,索性好事做到底,悄悄跟着他,暗中保护他回家如何?” “操,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有同情心了?”张大少爷笑骂问道。张石头有些脸红,搔着脑袋说道:“小的和少爷一样大,都已经二十一了还没娶上媳妇,想来应该是小的平时做的缺德事太多,遭了报应。所以小的偶尔也想做一个好人,给自己积一点阴德,将来也好早点讨一个漂亮媳妇。” “太阳!如果真有报应的话,就你小子平时干的缺德事,积一百个阴德也讨不了一个黄脸婆。”张大少爷对张石头的迷信嗤之以鼻。张石头无奈,只得施出杀手锏,道:“少爷,其实小的想跟着去还有一个目的——听说那一带是京城的人牙子市场,小的想让少爷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闺女,如果有,买一两个回来给少爷洗衣烧水、铺床叠被什么的,怎么也比小的一个大老爷们去干强,还有小的也可以偷点懒。” “哦,那你早说啊。走,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咱们跟着去吧——要是那个卖画的书生在路上又遇到仇人纠缠,咱们主仆俩就出手救他一次。” 第十五章 又见伊人 第十五章 又见伊人() 被张石头有意无意的一怂恿,咱们的张大少爷马上就来了兴趣——没办法,张石头虽然忠心,把张大少爷照顾得也算体贴入微,可他毕竟是一个大老爷们,铺床暖被之类的事,最好还是买一两个漂亮丫鬟回来干的好。于是乎,咱们张大少爷主仆便良心发现一般悄悄跟到那已经走远的书生背后,暗中护送他返回位于德胜门附近的安康胡同。 还好,开始找书生麻烦的那伙家丁大概被衙役追远了,那书生返回德胜门的途中没有遇到任何麻烦,而张石头的话倒也没有完全撒谎,德胜门外确实有不少头上插着草标的少男少女等待出售。咱们的张大少爷本来想就跟到这里就算了,停下来仔细看看有没有中意的闺女出售,不曾想张石头天良未泯,坚持要好事做到底,好说歹说又把张大少爷拉上了路,一路把那书生悄悄护送进了位于德胜门西北面的安康胡同。 这个时代的安康胡同还是属于贫民的住处,来来往往的也全都是满身酸臭汗味的苦力小贩,还有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光着屁股到处乱跑的小孩,空气中充满了腥臊味道,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垃圾和人体排泄物,几乎无处下脚——当然了,这只是针对穿着二两银子一双的千层底棉鞋的张大少爷主仆而言。见此情景,咱们的张大少爷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气呼呼的叫道:“不跟了,少爷我说什么也不跟了,这种鬼地方,少爷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少爷,再跟进去看看吧,说不定还会有惊喜等着我们。”张石头又好心好意的劝道。张大少爷冷哼一声压根不理,转头就走,可就在这时候,胡同里忽然传来一阵叫骂声,“滚!没有钱就给老子滚出去!老子是靠房租吃饭的,不是开养济院(明代福利机构)的!”“什么?还想再拖两天?放屁,老子已经让你们拖了半个月了,今天要是再不交房租,老子就把你们的破烂家私全扔出去……喂,你想干什么?” “少爷,有热闹看了。”张石头赶紧又蛊惑道。张大少爷这才来了点兴趣,停步点头道:“好吧,过去看看也好。” 小心翼翼的穿过满地垃圾,循声寻到发出争吵的一座破败简陋的宅院前,往门里一看,张大少爷主仆第一眼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领着几个小孩在院中哭,开始那名抱着画轴书生正拉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书生,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则是一大群歪戴帽、披衫袒怀的青壮男子,为首一人指着那高大书生骂道:“你这个狗杂种不但不交房租还想打人?好,你来打啊,今天你要是不敢打,你就是我大舅子!来,来啊!” “老子打的就是你!”那高大书生的脾气显然非常暴躁,被那人一激就暴跳如雷,挣扎着要去和那伙人打斗。还好那卖画书生死死抱住他,哭泣道:“兄长,你冷静,冷静,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要和人争斗。” “这大个子还真够笨的,就你一个人,能打得过十几个拿着家伙的地痞?”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已然看出那伙地痞流氓是在故意激将那高大书生动手。这时候,那伙地痞中有人发现张大少爷主仆在门外偷看,便叫道:“看什么看?给老子滚,否则老子连你们也揍。”而那卖画的书生被提醒后也是扭头一看,立即惊叫道:“张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太阳!这回看来不出手不行了。”被卖画书生发现,本来想置身事外的张大少爷也不好意思继续隔岸观火,只好背着手走进院子,向那卖画书生笑道:“这位兄弟,开始我担心那伙家丁在我走后又找你麻烦,就偷偷跟了过来保护于你,没想到遇上这事。失礼之处,还望兄弟见谅。” “少爷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如果不是我死拖着你来,你会管这些闲事?”张石头一边心中不屑,一边一双贼眼满院子乱转,象是在找什么东西。那卖画书生则信以为真,顿时感激得声泪具下,“多谢张公子关怀,公子扶危济困,真侠义中人也。”那高大书生则被弄得满头雾水,忙向那卖画书生问道:“二弟,这是怎么回事?” “兄长,事情是这样。”那卖画书生哽咽着把咱们张大少爷‘锄强扶弱’的‘侠义之举’说了一遍。不曾想话音刚落,那高大书生不仅没有立即向咱们张大少爷道谢,反而一巴掌抽在那卖画书生脸上,怒吼道:“兆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我们的家传之宝拿去典当?你对父亲和熊家先祖吗?” “熊家?熊兆琏?”张大少爷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马上把杀气腾腾的目光转向张石头,吓得张石头直缩脖子,心知张大少爷已经猜到了事实真相。那卖画书生熊兆琏则落泪道:“兄长,小弟也真的没了办法,如果再不想办法换点银子,我们兄弟在京城无家可归也没什么,可嫂嫂、小妹和几位侄子都是柔弱之躯,能跟着我们在京城里颠沛流离吗?” “那你也不能卖家传之宝!”那高大书生怒吼,举起手来又要抽熊兆琏,还好那中年妇人和几个小孩都及时上来拉住他,一家人哭成了一团。看到这,咱们的张大少爷脸上挂不住了,转向那伙地痞问道:“这家人,欠你们多少房租?” “一两五钱银子,再加上预付一年的房租,总共是五两银子。”那伙地痞大叫起来。张大少爷一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马上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砸过去,“拿好了,给少爷我滚,再敢来这里闹事,少爷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五两银子砸到面前,那伙青皮无赖面面相窥,显然被张大少爷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打乱了阵脚。张大少爷看出他们的心思,便冷笑道:“怎么着?怕没办法向你们的后台老板交差?没关系,回去告诉告诉你们的后台,如果他想知道少爷我是谁的话,尽管去找魏良卿魏爷或者傅应星傅爷打听。” “你是魏爷和傅爷的什么人?”那伙泼皮中有人惊叫问道。张大少爷潇洒甩开春宫画扇,无比**的摇晃着露齿笑道:“你们还不配知道。”那伙地痞无赖更是慌张,交头接耳的商议片刻,其中一人抱拳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魏爷和傅爷的朋友,得罪了,告辞。”说罢,那伙地痞拾起银子,一窝蜂的就逃出了小院。 那伙地痞无赖走后,那卖画书生熊兆琏忽然向张大少爷双膝跪倒,流泪道:“张公子,你两次相救,熊兆琏无以为报,请公子受熊兆琏三叩。”说着,熊兆琏竟然真的向张大少爷磕了三个头,那妇人也领着几个小孩子向张大少爷下跪道谢,只有那高大书生狐疑打量张大少爷,问道:“张公子,我们熊家与你素不相识,公子为何两次出手相救?张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唉,这位兄台,难道素昧平生,就不能路见不平、仗义出手了?”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向那高大书生拱手道:“既然兄台怀疑小生心怀不轨,那小生就告辞了。” 说罢,张大少爷转身就走——没办法不走啊,再不赶快走容易惹祸上身不说,要是着撞见某人,咱们的张大少爷少不得又得挨一顿拳脚了。但这么一来,熊兆琏和那中年妇人都不乐意了,都向那高大书生埋怨,“兄长(相公),张公子是好心帮助我们,你怎么能这么说他?”那高大书生也有些后悔,忙追上来拉住张大少爷,向张大少爷拱手鞠躬道:“张公子,熊兆珪家中巨变,屡遭陷害,所以多疑了些,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公子请房中用茶,熊兆珪再向公子道谢。” “熊兄不必客气,小生并没有生气,只是确实有急事在身,所以才马上要走。”张大少爷那里敢留,只是不断挥手告辞。不曾想那熊兆珪性格直爽,拉着张大少爷就不放手,说什么都要咱们张大少爷喝一杯茶。正拉扯间,院子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娘呀,好事果然做不得啊,今天死定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咱们的张大少爷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第十六章 熊家兄妹 第十六章 熊家兄妹() “大哥,二哥,我回来了。”伴随着一个清脆的悦耳声音,许久不见的熊瑚提着一个菜篮,和丫鬟秀儿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跑进了院门。刚进院没看清情况,熊瑚还又问道:“大哥,二哥,今天房东又来催租没有?我……啊!” “砰!”说到这里时,熊瑚手中的菜篮砰然落地,菜蓝中装的焉黄菜叶和萝卜洒满一地。跟着后面的秀儿也是如此,不仅把装满野菜的菜篮摔在地上,还缩到熊瑚身后尖叫,“小姐,他们……他们怎么来了?”——不用说,这当然是熊瑚主仆再会张大少爷主仆见面后的正常反应了。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则各自退后一步,摆出随时开溜的架势——当然了,码头事件的帮凶张石头心理压力小一点,还抽空又看了几眼躲着熊瑚背后的秀儿。 “小妹,你怎么了?”高大书生熊兆珪向熊瑚惊讶问道。熊瑚先是捏紧了粉拳又迅速放开,涨红着脸指着张大少爷问道:“哥,这个人怎么在我们家?” “怎么?小妹你认识张公子?”熊兆珪惊讶问道。熊兆琏也楞了一下,转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公子,你认识我家小妹?” “不认识!”张大少爷和熊瑚异口同声的答道:“我不认识他(她),从没见过!” “咦,这鬼丫头怎么说不认识我?”熊瑚回答让张大少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楞立当场——以熊瑚的火暴脾气,是应该冲上来把张大少爷暴揍一顿再鞭尸三百才对,可熊瑚却矢口否认见过咱们张大少爷,这点确实让张大少爷废解。抱着同样心思的还有同是知情人的张石头和秀儿,张石头还好点,秀儿就忍不住了,从熊瑚身后探出头来要说话时,却被熊瑚用凶狠眼神制止。 两对主仆的反应如此奇特,熊兆珪兄弟两人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情况不对了,熊兆珪怒道:“小妹,你撒谎都不会吗?你如果不认识张公子,那你看到他为什么会惊叫?” 熊瑚的粉脸更红,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到熊瑚这个模样,张大少爷猛然醒悟过来,这只母老虎肯定没把临清码头上发生的事告诉家里人!不过这也不奇怪,不管那一个黄花闺女差点被人诱奸,都会不好意思把这事情说出去的——更何况熊瑚事后还把张大少爷送的五十两纹银的奠仪给带走了,这事要是让脾气暴躁的熊兆珪知道,熊瑚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哈哈,原来这只母老虎怕羞没把事情说出去,今天可以报仇了。”张大少爷心中奸笑几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兼吸引熊兆珪兄弟注意力,然后咱们的张大少爷才摆出一副无比严肃的模样,向熊瑚拱手说道:“这位小姐,请恕小生无礼多言,圣人有云,女子有四德,第二德便是端庄稳重持礼,切忌轻浮随便。小生虽然生得貌比潘安,颜赛宋玉,风流倜傥,与小姐你却是初次相识,小姐你如此惊叫失仪,岂非太过?” “你。”熊瑚差点没气晕过去,压根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张大少爷这么不要脸的人。而因为咱们张大少爷的小脸蛋还算过得去的缘故,熊兆珪兄弟却信以为真,当下兄弟俩一起拉长了脸,熊兆珪是冲着熊瑚怒吼:“不象话,快收拾好东西,和你嫂嫂到厨房里做饭去!”熊兆琏是长喝,“还有,做完饭后回房去把《列女传》和《女儿经》背三遍!” “是。”熊瑚无奈,只得低声答应,蹲下身去检拾菜蔬,也是直到此刻,咱们的张大少爷才敢放下心来偷看欣赏熊瑚的美色。一别多日,熊瑚似乎清瘦了一些,身材也更显婀娜,脱下孝服换了一身青色粗布衣裙,又衬托得她的肌肤胜雪,在阳光下几如透明,动人无比,看得咱们张大少爷直咽口水,垂涎三尺。不曾想熊瑚恰好也偷眼来看张大少爷,四目相交,熊瑚脸上先是一红,又双目充满杀气,咱们张大少爷则无所畏惧,仍然是一副欠揍的奸笑。 捡起了洒满一地的蔬菜,熊瑚低着头就跟着熊兆珪的妻子下厨房做饭去了,熊兆珪兄弟则热情的邀请张大少爷留下用饭,而咱们的张大少爷明白了熊瑚不敢当着她的两个哥哥找他算帐后,早把不想掺和进熊廷弼案的打算抛在了九宵云外,很高兴的就接受了熊兆珪兄弟的邀请,随着两兄弟进厅落座,聊天等待开饭。期间,熊兆珪兄弟少不得打听张大少爷的身份来历,张大少爷也不客气,毫不客气的在两个内定大舅子面前胡乱吹嘘起来,先是大吹特吹自己出身书香门第,祖上十八代都是当世大儒,家有良田万倾,平时里修桥铺路、扶弱济困,行善积德,自己饱受这样的家庭熏陶,所以才会在京城里两次出手救援熊兆琏。而熊兆珪和熊兆琏兄弟压根不知道咱们张大少爷的底细,只是真正得到了张大少爷的两次帮助,倒也信之无疑。只有张石头心中嘀咕,“大少爷肯定是在说别人吧?你在临清城里,那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 “原来张公子乃是临清名士,怪不得如此文采风流,愚兄佩服,佩服。”被张大少爷的吹嘘弄得一楞一楞的熊兆琏感慨万千,熊兆珪则问道:“那公子这次远离家乡父母,来到京城,又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来参加会试。”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答道。熊兆琏点头,笑道:“以公子的人品相识,相信今科一定榜上有名,进士及第。” “我呸!就他也考得中进士,那太阳得从西边出来!”偏门里传来熊瑚气鼓鼓的声音,侧门推开,熊瑚和秀儿一起板着脸,端着碗筷饭菜走进了房间。熊兆珪和熊兆琏兄弟一起大怒,异口同声喝道:“小妹,你今天吃了火药了?怎么能对张公子如此无礼?” “兆珪兄,兆琏兄,不必动怒。”张大少爷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依小生看来,熊小姐所言不差,小生虽然不才,这进士及第,小生并不放在眼里。这一次会试,小生的目标只在三甲!倘若排在三甲之外,小生就宁可不要这个功名!” “只取三甲?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这回就连熊兆珪兄弟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熊瑚则冷笑连连,继续板着脸把饭菜摔在张大少爷面前,转过身就冲回了厨房,弄得她的两个哥哥又是尴尬又是疑惑,只能装成没看见,举筷邀请张大少爷共同用饭,“张公子,粗茶淡饭,请千万不要嫌弃。” 熊家兄弟说的倒是实话,熊瑚一家已经落魄到连房租都交不起了,饭菜自然好不到那里去,饭是掺有米糠的糙米饭,菜则是一个萝卜汤和一盘炒白菜和一盘炒豆腐——就这,张大少爷还恶意的怀疑炒白菜用的材料是菜市上捡来的菜叶。不过还好,熊瑚的手艺还算不错,加上张大少爷天天大鱼大肉的早吃腻了,偶尔换换这些清淡口味倒也喜欢,吃得也还算开心,三两下就把一碗糙米饭扒拉下肚。见此情景,被张大少爷救了两次的熊兆琏非常欢喜,忙叫道:“小妹,快给张公子盛饭。” “来了。”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熊瑚这次没有再板脸,而是轻快的答应,端着一碗米饭巧笑嫣然的进到前厅,将张大少爷手中的空碗换走,柔声笑道:“张公子,请慢用。” “好,好。”难得看到一次熊瑚温柔的笑脸,咱们的张大少爷难免有些脑袋发晕。可是刚把饭碗举到嘴边时,张大少爷却心里一动,“不对呀,这只母老虎凭什么会对我这么温柔?”想到这里,张大少爷放下碗筷,将熊瑚端来那碗糙米饭递到按规矩站在旁边服侍的张石头面前,笑道:“石头,今天累了一天,你也饿了吧?坐下来一起用饭,这碗饭你先吃。” “多谢少爷。”折腾了许久,张石头早饿得前心贴着后脊背,也没多想接过饭就坐到了张大少爷旁边。张大少爷则向熊家兄弟解释道:“二位兄台勿怪,这个仆人是小弟从小到大的玩伴,小弟一直是把他兄弟看待,所以吃饭也是在一张桌上。” “没关系,没关系。”熊兆珪兄弟点头微笑,很是欣赏咱们张大少爷的宽待下人。可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刚扒拉了一口饭的张石头就已经放下碗捂着嘴冲了出去,嘴里还含含糊糊的叫道:“妈呀,这是什么饭?怎么这么涩?” “怎么了?”熊家兄弟大吃一惊。熊瑚又惊叫起来,“糟了,难道刚才墙上掉石灰,不小心掉进碗里了?” 熊家兄弟一听大怒,一起喝道:“那你还不快给张公子的仆人换一碗。” “没关系。”张大少爷摆手,微笑道:“颗颗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点点石灰不算什么,不用换了,等张石头回来,我叫他把这碗饭全吃掉。” 第十七章 危险时刻 第十七章 危险时刻() 在熊家兄妹租住的宅院里用完晚饭,天色已然微黑,因为连升客栈距离此地极远,张大少爷当即提出告辞,熊家兄弟挽留不住,只得一起将张大少爷主仆送出家门。临走时,财大气粗的张大少爷少不得又掏出五十两银子交给熊家兄弟,帮他们度过难关,熊家兄弟开始还坚决推辞拒绝,可架不住张大少爷的热情,加上手里实在紧张——家里差不多连隔夜之米都没有了,最终还是千恩万谢的接过了张大少爷留下的银子,缓解了燃眉之急。 “哎哟,少爷你太坏了。”返回客栈的路上,张石头基本上是每看到一口水井都要冲上去漱一次口,不断抱怨道:“你明知道熊瑚那只母老虎不怀好意,还硬逼着我把那碗饭吃下去,你可坑苦我了……呕。” “活该,谁叫你小子连少爷都敢坑?”张大少爷奸笑,“你以为少爷我不知道,今天你是故意把我骗去熊瑚那只母老虎家的?你以为少爷我真的记不得那张纸条上的地址了?”张石头楞了一下,连漱口水都来不及吐出来,直接咽下肚子里就问道:“那少爷你为什么还被小的骗到安康巷?” “两个原因,第一,少爷我确实很想去看看熊瑚那个漂亮小妞。”张大少爷附在张石头耳边解释道:“至于第二个原因嘛,今天我们第一次救下熊兆琏的时候,难道你没注意到有两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少爷如果不故意上你的当,直接就傻乎乎的跑去找熊瑚,那还不让人怀疑少爷我和正在蹲大牢的熊廷弼有什么关系啊?” 张石头仔细一回忆,发现今天救下熊廷弼次子后,确实是有两个人好象是在盯着自己们,差不多一直跟到德胜门才消失,只是路上人来人往,自己才没把他们当成扒手小偷留心。想到这,张石头打了一个寒战,忙压低声音问道:“少爷,那你知道跟踪我们的人是谁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东厂的人。”张大少爷沉吟分析道:“京城这么大,肖传能够在几个时辰里拿到熊瑚一家的住所地址,这证明东厂锦衣卫很可能在暗中监视熊廷弼几个儿女的动静,今天熊兆琏出来卖画,东厂的人不可能不跟踪监视,我们救下了他,他们自然得注意我们。所以我才故意装成被你骗了,还说得那么大声,就是要让东厂的人和肖传知道我们救熊兆琏的事只是巧合,而不是熊廷弼家有什么关系,省得他们以后象阴魂不散一样跟着我们。” 众所周知,大明朝的情报工作一向是搞得非常好的,相传海瑞上书骂嘉靖的时候,海瑞还没把奏章递到嘉靖面前,东厂就已经知道了奏章内容,还好那时候的掌管东厂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人还不错,如实禀报了海瑞冒死进谏的决心,海瑞这才没被廷杖打死,这个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张石头当然也听过。但正是因为听说过这个故事,张石头才更加心惊肉跳,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话都带上了颤音,“救……救个人都被东厂盯上,这……这会不会出事?” “没用的东西,我们和熊廷弼又没有关系,怕什么?”张大少爷倒是很看得开,哼道:“锦衣卫的人也不是完全不讲理,和熊廷弼的几个儿女有点接触就要抓,那安康胡同的人早就抓光了。再说了,本少爷现在已经是内定的今科探花,东厂就算想动我们,也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那就好,那就好。”张石头拍着胸膛直叫庆幸,又好奇问道:“少爷,有一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你了,那只母老虎熊瑚今天看到你,怎么没有冲上来把你撕成碎片?砍上十七八刀?” “太阳!给你点颜色你就太染坊!”张大少爷勃然大怒,正要教训越来越放肆的张石头时,路边的小巷中忽然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那是因为我哥哥嫂子都在旁边,我怕他们拉着我,把你们给放跑了。” “熊瑚?!”张大少爷主仆脸色大变,同时惊叫起来。 “不错,是我。”冷哼声中,俏脸阴沉的熊瑚手里提着一把柴刀,杀气腾腾的从小巷中走了出来。张大少爷象受惊的兔子一样尖叫一声,转身要跑,熊瑚却抢先叫道:“站住!要是你敢跑,我今天就把砍死在大路上!”张大少爷打个寒战,下意识的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熊瑚说到做到那种火暴性格,张大少爷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很好,算你聪明。”熊瑚冷哼一声,向刚才藏身的小巷一努嘴,喝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过来,我有话问你。”张大少爷有些犹豫,熊瑚又哼道:“怎么?怕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敢做不敢当?当初你在临清码头上骗我的时候,怎么又不怕?” “死就死了!如果这个臭丫头真来砍我——我就推张石头去挡刀子!”张大少爷一咬牙,把手里的扇子一合,抬步就走向熊瑚,喝道:“石头,走,少爷我倒要看看,我三番两次的帮助他们熊家,她敢把少爷我怎样?” “少爷,你和熊小姐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小的就不打扰你们单独谈话了。”张石头非常忠心的说道:“少爷你进去吧,小的在巷子口给你把风。” “你这混蛋!”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但不等张大少爷多讲,熊瑚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象老鹰提小鸡一样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拖进了空无一人的偏僻小巷,忠仆张石头则非常忠诚的守在小巷路口——顺便摆出随时开溜的架势。 “哎哟,熊小姐,你揪轻点,我的耳朵快被你揪掉了。”张大少爷杀猪一样惨叫哀求。而熊瑚也不理会,只是一直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揪进巷子深处,这才终于放开咱们的张大少爷,然后飞快把柴刀架到张大少爷脖子上,吓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双腿发软,连声哀求道:“熊小姐,有话好说,那天在临清码头是我不对,可我绝对不是真的想欺负你,只是我和朋友打了赌,想让你到我家休息一夜,第二天才能赢他们的钱。天地良心,我真没骗你啊!” “闭嘴!”熊瑚粉脸涨得通红,喝道:“码头上的事,我暂时不和你计较,我问你,你跟着我来京城干什么?又故意接近我的两个哥哥,又是为了什么?今天我二哥出去卖画,找他麻烦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天地良心,我张好古有那么坏吗?”张大少爷哭丧起了脸,捶胸顿足的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今天找你二哥麻烦的人绝对不是我安排的,我真是好心才救他的!不信你去问你二哥,我为了救他,差点也被顺天府的衙役抓了。我如果好心救他,会暗中保护他回家,又在你家替你们交了房租?” “真的?”熊瑚将信将疑的问道。张大少爷哭丧着脸答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要是我早知道他是你的二哥,我还敢暗中送他回家?我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熊小姐,你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行不行?” “你会安好心?那太阳就从南边出来了!”熊瑚冷哼,又问道:“那你来京城干什么?是不是我上次在临清码头打了你,你想来京城找我报仇?” “当然不是。”张大少爷摇头,如实答道:“我来京城,真是为了来参加会试。” “参加会试?就你?”熊瑚不屑冷笑,“撒谎也不会找一个好借口,那天在临清码头上的时候,我可听人说了,你可是临清城里鼎鼎大名的名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张狗少!” “冤枉啊。”张大少爷委屈的叫道:“谁说我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眼见为实,我这就写过你看!”说着,张大少爷从旁边的墙上扣下一块白灰,还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熊瑚的名字——这五个字里只有‘张’字是繁体字,还非常简单,所以咱们的张大少爷还真能写出来。 “咦?你还真会写自己的名字?还能写我的名字?”熊瑚有些吃惊,“那临清城里的人怎么说你一个字不认识呢?” “那是他们妒忌我,我家是临清首富——富贵长良心,贫贱生歹意,所以那些人就造谣污蔑于我。”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答道。熊瑚被张大少爷的话逗得破颜一笑,然后马上又板起脸,哼道:“会写几个字又有什么?还不是无赖流氓一个。” “我这不是改好了吗?”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说道:“你父亲蒙冤入狱,我不但不避嫌疑的三番两次帮助你们熊家,还在想方设法的营救你父亲出狱,象我这么对你好的人,大明朝你还能找得出来第二个人不?” “你说什么?”熊瑚娇躯一震,柴刀一抖贴到张大少爷咽喉上,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蒙冤入狱的?” “当然是打听到的。”张大少爷苦笑答道:“熊廷弼公如此大名鼎鼎,我想打听他的事情还不容易?我就是因为知道熊公蒙冤,所以才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营救于他。” 熊瑚被张大少爷的这个马屁拍得十分舒坦,不由放松了一些柴刀,哼道:“我父亲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想办法救他?” “当然是为了你。”张大少爷以前在发廊里是和坐台小姐油嘴滑舌习惯了的,差不多是张口就来,还一把抓住熊瑚温软柔润的小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从上次在临清码头和你见面以后,对你就是一见钟情了,一心只想上门求亲把你回家里。为了让未来老丈人答应这门亲事,我当然得首先想办法把他救出大牢。” 第十八章 金榜题名 第十八章 金榜题名 “为了让未来老丈人答应这门亲事,我当然得首先想办法把他救出大牢。”咱们的张大少爷不愧是清正廉洁的公务员队伍里混过的,大段大段的谎话说起来就象上辈子给书记起草演讲稿说房价太低一样的毫不脸红,而且咱们张大少爷还把以前在酒吧ktv里面泡妞的本事也拿了出来,握着熊瑚滑嫩的小手温柔而又诚恳的补充道:“相信我,我的心肝小宝贝。” “啪!”咱们张大少爷演得太入戏,压根就忘了大明朝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结果自然而然的挨了熊瑚一记响亮耳光。不过打完张大少爷后,熊瑚的小脸又红到了脖子根,退后两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就凭你,也想到姑奶奶家里登门求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错,熊小姐你确实是天鹅。”张大少爷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可少爷我却不是癞蛤蟆?” “那你是什么?”熊瑚红着脸问道。张大少爷笑道:“我是猎人——专门抓你这只天鹅的猎人!我知道你不会随便答应,可是没关系,我早就想好了,我这次来京城,怎么都得想办法把你父亲捞出来,然后再向他老人家提婚求亲,到时候我相信不光你父亲不会拒绝,你本人更不会反对。” “呸,越说越不要脸了。”熊瑚又唾了一口,粉脸更红,骂道:“真不知道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一句,姑奶奶现在就砍死你!”说着,熊瑚又举起柴刀,继续摆出杀气腾腾的模样。 张大少爷并不害怕,凝视着熊瑚的美目缓缓说道:“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胡说八道,说的绝对全是心里话。”熊瑚被张大少爷极富侵略性的目光和语气搅得一阵心慌,下意识的把脸扭开,放缓口气说道:“说得倒好听,那你怎么救我爹爹?他的案子可通着天,就凭你一个土财主少爷,无权无势,拿什么把我爹爹从天牢里救出来?” “你说得不错,我现在是无权无势。”张大少爷一摊手,微笑道:“不过没关系,再过几天就放榜了,到时候我金榜题名,高中三甲,不就能在朝廷里说上话了?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怎么都能把你父亲从天牢里救出来。” 熊瑚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红着脸低头盘算良久后,熊瑚才哼道:“吹牛,就凭你也能金榜题名?等你考上了再说。”说罢,熊瑚扭头就走,张大少爷冲着她的背影叫道:“熊小姐,如果我真的考中了,又把你父亲从天牢里救了出来,那我再上门求亲,那你会不会答应?”听到张大少爷的话,熊瑚顿了一顿,但很快又抬腿就走,连头都懒得回一下,就更别说回答张大少爷的问题了。 “你好歹给句准话啊?”张大少爷小声嘀咕,“你家老爷子的案子那么复杂,你不给准话,那我不是白冒险了?”嘀咕完,张大少爷又提高声音叫道:“熊小姐,我住在北城的连升客栈,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尽管到那里找我。”而熊瑚还是头都不回,径直出巷离去。 “少爷,你真笨。”这时候,张石头不声不响的从后面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说道:“熊姑娘恨你恨成这样,既然没有直接反对,那就是心里同意了,小的这给少爷道喜了。” “道喜?好小子,刚才少爷我遇到危险,你竟然敢躲着一边看热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爷,冤枉啊。小的知道熊姑娘对你没有恶意,所以才故意让你有机会和她单独相处,少爷你可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混帐东西,那只母老虎刚才摆明就是来砍少爷我,你还敢说她对少爷我没有恶意?” “哎哟!少爷,别敲了,小的脑袋快被你敲破了。” 因为和熊瑚兄妹有过了接触,为了不让遍布京师的东厂密探怀疑惹来麻烦,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张大少爷主仆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客栈里休息,等待今科放榜。好不容易到了三月初一放榜这天,张石头早早就起来到东市买了一包信香和一团鞭炮,又请了一张孔夫子神像,回来将神像挂上,又点燃信香,然后就去叫张大少爷起床了,“少爷,少爷,醒醒,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小的给你请了一张孔圣人神像,你快起来给孔圣人磕几个头,请他保佑你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给孔圣人磕头?孔圣人是谁?”睡得正香的张大少爷迷迷糊糊的反问道。张石头又好气又好笑,解释道:“孔圣人当然就是孔子了,读书人的老祖宗,读书人都得给他磕头。刚才我买香请神回来的时候,住在这个客栈里的举子考生都已经在磕头了,你也快给孔圣人磕头吧。” “牛鬼蛇神,少爷我才不信,不磕,我再睡会。”张大少爷嘟哝一声,又翻过身去呼呼大笑。张石头无奈,只好自己跪在孔圣人的神像面前,拈香祷告,口中念念有辞,“孔圣人在上,我家少爷今天不舒服,小的代他来给你磕头,你老大人大量,就请别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再请你老保佑我家少爷本科金榜题名,高中三甲——虽然我家少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进考场以后也没写一个字,但是有个当官的说我家少爷已经被内定为一甲第三名,请你老好生保佑保佑,千万别出岔子误了我家少爷的功名,也保佑那个当官说的千万是真话,别骗我们少爷。” 念念有词的祷告了半天,张石头终于说到正词,“还有一点请孔圣人你老人家千万记住,你一定得保佑我们少爷娶到熊瑚——顺便保佑少爷能把那个丫鬟秀儿赏给我。到时候小的肯定给你供奉三牲祭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说罢,张石头这才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顺便把信香插进了香炉。 可能是孔圣人他老人家真的听到咱们张大少爷忠仆张石头的祷告了吧,信香刚刚插好,客栈外面的街道上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铜锣声音,听到这声音,住在连升客栈里的举子考生顿时叫嚷成了一片,“我们客栈里有人中榜了!是不是我?孔圣人保佑啊,但愿是来给我报喜的啊!”张石头也有些激动紧张,三步做两步就冲出了房间,随着一大群激动万分的举子考生冲向前厅。 “那一位是张好古张老爷?恭喜高中了!”张石头的前脚刚跨进大厅,客栈外面就冲进来几个在街上帮闲的混混,手里拿着大红喜帖大叫大嚷,“张老爷,山东东昌府临清城的张老爷,恭喜你老高中!小的这给你道喜了,赏几个喜钱吧。” “山东东昌府临清城的张好古?这名字怎么没听过?”大厅里的考生举子一片大哗,都对张大少爷的这个名字非常陌生——没办法,咱们张大少爷从不参加什么文会诗会,也从不去举子聚居的会馆露面,所以这京城里的考生举子虽多,还真没有一个认识咱们张大少爷的。而咱们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则脑袋一晕,一屁股坐在地上,激动的大叫道:“中了?真的中了?!” “原来这位就是张老爷!”报喜的街混混一哄而上,围着张石头就伸手要喜钱,客栈外面也进来三个礼部官差,举着报帖冲着张石头异口同声的叫道:“恭喜山东东昌府张好古张老爷——探花及第!请张老爷出店升轿,到国子监报到喽。” “恭喜,恭喜。”天下永远不缺的就是阿谀奉承拍马屁的人,刹那间,街上的街混混、店里的店小二、周围的店伙计和附近的百姓一哄而上,几十号人或是伸手讨喜钱,或是七手八脚的把张石头抬起就往走,二话不说把张石头抬出客栈戴上大红花就往轿子里塞,也是直到此刻,一直怀疑自己身在梦里的张石头才醒悟过来,赶紧挣扎着大喊大叫,“错了,错了,我不是张好古,张好古是我家少爷。” “你们抬错人了,张好古是我家少爷。”张石头使劲的挣扎叫喊,只可惜周围的鞭炮乱响,人声鼎沸,张石头那点个人声音很快就埋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滔滔洪流之中,本人也被硬塞进了官轿,抬着就往国子监走…… 第十九章 子房先生的后代 第十九章 子房先生的后代 还好,官轿抬出大半条街后,张石头终于逮到机会说明自己的身份,大明朝也才终于没在闹出文盲探花丑闻后又闹出假探花丑闻,不过礼部派来的官员急匆匆把张石头送回连升客栈时,仍然光着屁股躺在**睡觉的张大少爷闻讯勃然大怒,提起扇子就往张石头头上乱敲,“好小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少爷我的处女官轿,你也敢占先?” “少爷,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是那些人认错了,硬把我抬上轿子的啊。”张石头一边捂着脑袋被张大少爷打得上蹿下跳,一边大声喊冤。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打够了消气了,张石头这才向张大少爷赔笑道:“小的向少爷道喜了,恭喜少爷心想事成,终究还是金榜题名了。要是老爷和十一位夫人知道这事,一定会笑得嘴都合不拢,少爷这次背着老爷偷偷溜到京城的事,老爷肯定提也不会再提了。” “哼,这是少爷我命中注定的功名,想跑也跑不掉。”张大少爷嘴上冷哼,内心却也激动非凡,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赶快服侍少爷更衣,再准备好赏钱出去洒,少爷要让这条街上的人也陪着乐一乐。” “是,小的这服侍少爷……不,服侍老爷更衣。”张石头点头哈腰的赔笑答应,又手忙脚乱的服侍张大少爷穿上早就买好却从没穿过的玉色圆领大袖衫,戴上四方巾——还别说,咱们勉强还算生得帅气的张大少爷换上这套衣冠后,还真有几分儒生才子的风范——当然了,如果咱们张大少爷手里别老是提溜着那把唐伯虎的春宫画扇,那就肯定更象了。 换好衣衫后,张大少爷正式步出客栈升轿,而客栈门口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看热闹说吉利话的店中客人和附近百姓,还有大把大把的本科落榜的举子考生,一个个瞪着张大少爷瞪得两只眼睛都在喷火,简直就象想用目光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撕成碎片,满脸七个不服八个不满的神色。而张大少爷也不在意,潇洒的将扇子一挥,指着大说吉利话的人群喝道:“石头,打赏!” “小的遵命。”张石头也难得买弄些风雅的答应,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满满一大包铜钱,一把一把的掏出来往人群里抛,这下子连升客栈门前彻底开了锅了,成百上千的人你争我斗,拼命哄抢张石头洒出来的铜钱,乱得完全不成样子,抢到的欢天喜地,没抢到的则又跑到张大少爷面前作揖鞠躬的继续说过年话,捧得咱们张大少爷骨头发轻,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又挥手命令道:“石头,把这包铜钱全洒。” 张大少爷的话叫到半截就猛然打住,因为张大少爷的眼角忽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仔细一看时,张大少爷的小心肝就开始乒乒乓乓的乱跳了。人群外,一身青色粗布衣裙的熊瑚提着一个菜篮,正在远处静静的注视着被众人簇拥的张大少爷,当发现张大少爷看向自己时,熊瑚的粉脸不由自主的一红,掉过头就快步跑开,心脏跳得比张大少爷还快。张大少爷本想去追,无奈包围张大少爷的贺喜群众太多,张大少爷连挤都不挤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熊瑚跑远,最终消失在街角。 “哈哈,想不到张石头这小子愚者千虑,还真偶有一得。”虽说没能逮到机会在熊瑚面前吹嘘自己说到做到,但张大少爷心里还是暗暗欢喜,“从安康胡同到这里得穿过小半个京城,母老虎就算买菜也不可能跑这么远,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她肯定是来看我是不是真的考中前三名了。哈哈,看来这事有戏了。”回忆起熊瑚那娇媚的脸蛋和婀娜的身段,咱们张大少爷竟然在人群中当众产生了冲动………… 偷乐归偷乐,正事还是得办的,好不容易撒完喜钱,张大少爷留下张石头在客栈里等候,自己则上了官轿,被礼部派来的轿夫抬着就直奔国子监。到得位于安定门内的国子监衙门时,大门前更是人山人海,官员唱名,张大少爷的轿子刚刚落地,成百上千的学子士林就包围了上门,一个个口里都是大叫,“恭喜张探花,贺喜张探花。”挤得咱们的张大少爷都下不了轿子。见此情景,张大少爷倒有些心虚,心说今天看来有得辛苦了,光是虚伪客套,怕也得说干口水。 果不其然,张大少爷步入国子监登完记报完到才刚刚站定,光是跑到张大少爷面前自我介绍套近乎的监生和官员都多达百人,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应接不暇,头晕脑胀。不过这还算是好的,真正麻烦的还是那些张大少的同科进士,在张大少爷面前不仅自我介绍姓名字号,还动不动就搬出籍贯家世炫耀——其实主要就是炫耀自己的家族祖上出了多少官吏名士,弄得咱们乡下土财主出身的张大少爷既是惭愧又是尴尬,甚至开始后悔跑来考这个功名。 “张年兄,久仰年兄大名。在下倪元璐,字玉汝,号鸿宝,祖上乃是。”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同年上来炫耀攀谈时,咱们的张大少爷终于按捺不住火气了,大声说道:“倪年兄,小弟也是久仰你的大名,小弟张好古,字中正,号中山,大汉开国三杰之一的张良张子房,是我的五十三代先祖!” “子房先生是张年兄的先祖?”本打算在张大少爷面前炫耀一番的倪元璐目瞪口呆——他祖上再是什么风流名士,也比不上张良一根小脚指头啊。而周围打算和张大少爷攀谈的进士同年也个个脸上变色,只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咱们的张大少爷,不断惊叹道:“今科探花公是子房先生的第五十三世孙?名门之后!名门之后啊!”而本科一甲第一名的会元刘若宰和第二名的余煌虽然排名在张大少爷之前,此刻也不敢怠慢,赶紧上来给张大少爷行礼,拜见大汉张子房的第五十三世孙。只是张大少爷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个随口拉来张良后裔身份,竟然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让咱们的张大少爷声名鹊起,远远盖过了第一名刘若宰和第二名余煌。 “张探花是子房先生后裔?”当然了,也有表示质疑的,正当咱们张大少爷洋洋得意时,正在给中榜进士登记的一个国子监官员就站了起来,阴沉着脸,用极不友善的口气向张大少爷问道:“张探花,据本官所知,子房先生的后裔一直是默默无闻,从未见过典籍,张探花自称子房先生之后,不知可有证据?” “咦,这家伙是谁?我好象没得罪过他啊?”张大少爷有些糊涂,心说这家伙是吃了炮药了,干嘛要当众我的脸?而周围的进士监生谁都不敢随便得罪,纷纷闭嘴观望,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那国子监官员则又追问道:“张探花,你自称子房先生之后,那为何我们从没有听说给你呢?” “这家伙到底是谁?”张大少爷越听越是糊涂。这时候,一个国子监的监生忽然凑到张大少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张年兄,此人是国子监司业(副校长)林荘,与东林贼党来往密切,这次听说张年兄的考卷在审阅时得过九千岁的人关照,就对年兄你怀恨在心,年兄可得小心。” “哦,原来是魏忠贤的死对头,怪不得这么针对我。”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又瞟了一眼那个中年监生,低声问道:“这位年兄,那你又是谁?”那监生低声答道:“小生陆万龄,对九千岁和张年兄都十分景仰。”(注) “陆万龄,你和张探花嘀嘀咕咕说什么?”林荘又厉声喝问道。陆万龄似乎甚怕林荘,被吓得胆怯了退后了几步,张大少爷则不慌不忙的抱拳说道:“林大人勿怪,小生与陆年兄乃是故交,今日在国子监久别重逢,所以互相问候了几句,而且这国子监也没有任何规定禁止故友交谈,林大人你心胸开阔,想必不会为难陆年兄吧?” 张大少爷话里藏针,暗讽林荘心胸狭窄,林荘当然听得出来,所以林荘难免老脸一红,转移话题道:“张探花,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子房先生后裔从未见于典籍,你自称子房先生之后,可有证据?” “当然有证据,小生的家谱就是证明。”张大少爷随口胡吹,“如果林大人不信,改日小生命人从临清取来家谱,再请林大人鉴别真假如何?”——关于这点张大少爷可是胸有成竹,只要张大少爷砸出一百两银子出去,别说一本家谱,就是十本家谱都能变出来。而林荘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便追问道:“那子房先生后裔从未见于典籍,这点张探花又做何解释?” “很简单。”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摊手说道:“大汉开国之时,高祖大杀开国功臣臣,先祖身为开国三杰,树大招风,先祖为了让子孙避祸,遗命子孙不得入仕为官,之后小生的历代祖先牢记祖训,代代都是耕田读书,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愿藏贤于市野,所以各朝各代典籍都没有子房先生后裔的记载。张氏一门遵从祖训,孝道为先,这难道有错吗?” 张大少爷强词夺理的本事着实了得,饶是林荘学富无车,此刻也被张大少爷顶得是哑口无言,而那个监生陆万龄干脆就鼓起掌来,大声叫道:“好,张探花一门尽忠尽孝,堪比古之圣贤,真乃我等学子之榜样!诸位年兄,你们说是不是?”只可惜国子监里敢象陆万龄一样当众得罪司业的监生和进士不多,大部分都是微微点头赞成,不敢直接流露出来。 事情到了这步,本来林荘对张大少爷再不满也该闭嘴,可陆万龄好心做了坏事,无意之中提醒了林荘一件事,林荘眼珠子一转,忙又向张大少爷追问道:“张探花,既然你的先祖子房先生遗命,不许张氏后人出仕为官,那张探花你却又参加会试,谋求功名,这又做何解释?” 注:陆万龄与林荘具为史实人物,天启六年,陆万龄为谄媚魏忠贤,上书在国子监为魏忠贤建立生祠,林荘辞官以抗议。 第二十章 张大少爷的赞歌 第二十章 张大少爷的赞歌 “张探花,既然你的先祖子房先生遗命,不许张氏后人出仕为官,那张探花你却又参加会试,谋求功名,这又做何解释?” 林荘的这个问题问得异常刁毒,几乎堵死了张大少爷的所有退路,张大少爷无论如何回答,一个违背祖训的不肖罪名就怎么都跑不了——甚至连不做回答都躲不开这个罪名。所以林荘这个问题问出来以后,不光是倾向于张大少爷的陆万龄皱紧了眉头,就连周围看热闹的进士监生也替张大少爷捏了把汗,暗暗奇怪林荘为什么如此针对今科探花。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不慌不忙,一边三角眼乱转着盘算对策,一边笑嘻嘻的问道:“林大人,你真想知道小生违背祖训的原因?” “本官好奇,请张探花赐教。”林荘阴阴的答道。张大少爷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林大人诚心诚意的不耻下问,那小生就毕恭毕敬的如实回答——林大人,你请听好了。” “本官洗耳恭听。”林荘笑得更冷。同时在场官员中又站出几个官员,纷纷说道:“本官右都御史曹于汴,佥都御史王洽、李若星、周起元,都愿意聆听张探花高见。” “咦,少爷我的人缘有这么差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来和我做对?”还没想出对策的张大少爷吓了一跳。那边陆万龄更是慌张,赶紧又在张大少爷耳边嘀咕道:“探花公,小心了,这几个御史都是东林贼党的人,你今天要是稍微露出点破绽,他们明天就敢把弹劾你的奏章送到万岁面前!” “太阳!少爷我以前还念着你们东林党有几个好人,不想和你们为敌,既然你们送上门来,那少爷我今天非好好治治你们不可!”张大少爷勃然大怒,心说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少爷我和魏忠贤才刚沾上点关系,你们东林党就这么打压我,找我麻烦,要是以后少爷我和魏忠贤再见上几面,你们还不把我象熊廷弼一样弄进天牢里去啊?但怒归怒,林荘的刁毒问题,张大少爷一时半会还真难找到答案。 “张探花,怎么不说话啊?”官职比林荘还高的右都御史曹于汴冷笑,“圣人云,忠孝仁义。张探花既然自称是子房先生后裔,又说子房先生临终时留有遗训,不许子孙后代入仕为官,张探花却又来参加会试,谋求功名官职,这难道不是违背祖训的不忠不孝之举吗?” “忠孝节义?有了!”张大少爷灵机一动,忙又大笑两声,昂首挺胸的正色说道:“诸位大人,不错,小生张好古参加会试谋求官职,确实是违背祖训的不孝之举!” “很好。”几个御史一起点头,心说是很好,明天的奏章有内容了。不曾想张大少爷又飞快说道:“但是。正如曹大人刚才所说的一样,圣人云:忠孝仁义!眼下大明内有奸臣做乱,外有建奴犯边,内忧外患,朝廷不堪其扰。张某空有满腹经纶,却限于祖训不能入仕报国,但忠在孝先,为了大明江山和黎民百姓着想,张某不得不下定决心违背祖训入仕为官,上报国家、皇上和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下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说到这,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又补充道:“这恰恰印证了一句古训,忠孝难两全,小生虽有罪于祖先,却无愧于朝廷啊!” “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是怎么长的?”林荘和几个东林党御史张口结舌,心说这家伙的脸皮简直是非同一般的厚,明明是自己想当官发财,竟然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和几个东林党御史截然不同的是,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马屁精监生陆万龄却大声鼓起掌来,大声叫好道:“好!张探花说得太好了,不愧为我大明官员之楷模!我辈学子,在忠孝难以两全时,是应该以效忠于大明江山、大明万岁和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先!” “说得好,说得好,张探花说得太好了。我辈学子,是应该以忠字为先!”虽说不愿象陆万龄那样刻意去拍魏公公的马屁,可张大少爷搬出了忠君爱国这顶大帽子压人,在场的数百进士监生还是乖乖的鼓起了手掌——没办法,谁敢不鼓掌就得当众背上不忠君不爱国的黑锅,误了美好前程自不用说,说不定连小脑袋都难以保住。所以就连针对张大少爷的国子监司业林荘和几个东林党御史都不敢怠慢,乖乖的鼓掌叫好。 一时间,国子监内掌声如雷,叫好声如潮,目标则全是冲着咱们的张大少爷,几乎把张大少爷捧上天去,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则洋洋得意,四方拱手,尾巴也几乎翘上了天。看到张大少爷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林荘和几个东林党御史心中更是有气,互相交换眼色,全都是在琢磨如何继续刁难张大少爷。果不其然,好不容易等到掌声平息后,林荘果然又站了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张探花在忠孝难以两全之际,毅然舍孝取忠,这点确实值得敬佩,也无可指责。可张探花却在忠于朝廷和皇上同时,又忠于什么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这又做何解释?”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忠君爱民,德配天地,仁比圣贤,乃我大明之擎天巨栋,小生在效忠于皇上和朝廷的同时效忠于他,有何不可?”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反问道。林荘勃然大怒,脱口叫道:“无耻小人!魏忠贤不过与阉宦,谈何圣贤?” 林荘话音未落,刚才已经有些活跃的气氛顿时又降到了冰点,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左顾右盼的偷看,生怕东厂密探忽然从那个犄角旮旯窜出来。曹于汴等几个东林党御史也吓了一跳,赶紧去拉林荘衣角,低声说道:“林兄,失言了,请小心。”而林荘本人也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林荘索性横下一条心,继续大声喝问道:“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的宦官误国害民屡见不鲜,有什么可值得尊敬?张探花你刚入国子监就对阉宦阿谀奉承,岂非太过无耻?” 林荘把话说到了这步,暗藏在人群中的东厂密探自然是摩拳擦掌的准备拿人,在场反对阉党的监生、举人和官员则是微微点头,心中赞成却不敢附和,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例外。稍一盘算后,张大少爷把畏畏缩缩的陆万龄拉到面前,微笑着向陆万龄大声问道:“陆年兄,林大人说历朝历代的宦官都是误国害民之人,这个观点你可同意?” 陆万龄不敢答话,脸上赔笑,心中只是破口大骂张大少爷把自己拉出来当出头鸟,回答这个要不得罪太监要不得罪天下士林的问题。还好,张大少爷没让陆万龄太过为难,张大少爷马上又摇头,大声说道:“这个观点,我不同意——在我看来,自古内臣才多英豪!” “呼。”张大少爷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上千进士监生就是一片**低呼,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肚子里骂咱们的张大少爷厚颜无耻,公然拍阉宦马屁。而咱们的张大少爷毫不脸红,又向陆万龄大声问道:“陆年兄,我再问你几个问题,还望赐教——华夏数千年,芸芸众生,是谁造出了纸张,传承了我华夏文明?” “蔡……蔡伦。”陆万龄颤抖着答道。张大少爷嘻嘻一笑,追问道:“那蔡伦是什么人?” “公公。”陆万龄回答得有些大声了。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着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是谁写下了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太史公,司马迁!”陆万龄总算明白张大少爷的用意,赶紧大声答道。 “很好很好,第三个问题——是谁七十挂帅,伏边定远,以二万大唐子弟大破四十万蛮兵,为大唐平定西南蛮夷?” “杨思勖,杨公公!” “是谁拓边西北,经略幽燕?” “童贯,童公公!” “回答得很好,陆年兄果然是学富五车。”张大少爷哈哈大笑,转向围观的数百进士监生大声问道:“各位年兄年弟,张某不才,也来考考你们本朝的事——我朝之中,是谁张帆远航,扬我大明国威于万里之外?” “郑和,郑公公!”陆万龄第一个大叫。其他的监生进士也纷纷点头,参差答道:“郑和,郑公公。” 张大少爷举起拳头一挥,大声问道:“那么我朝之中,又是谁平定安化叛乱、擒杀刘瑾、瞬杀宁王?救心学大师王阳明公于牢狱?” 陆万龄有样学样,也是振臂高呼,大声叫道:“张永,张公公!”而义宦张永的名声确实不错,所以在场的所有出自阳明心学的门生弟子情绪激动,全都挥舞起了拳头,大声叫道:“张永,张公公!张义宦!” “那么我朝之中。”张大少爷继续挥舞拳头,几乎是吼一样的问道:“是谁舍生忘死、为保卫皇子而牺牲自我,延续了我大明皇族之血脉?” “张敏,张公公!”这会挥舞拳头大吼回答的监生和进士就更多了,差不多每一个人都举起了手臂——没办法,谁要是不捧从万贵妃魔掌救出幼年明孝宗的张敏张公公,那不光是魏忠贤不会答应,就是现在的皇帝明熹宗都得提起菜刀和他拼命——毕竟张敏张公公救的人是明熹宗朱由校的祖先! “那么我朝之中。”张大少爷嗓子吼得是声嘶力竭,手臂挥舞得是几乎脱离肩关节,“又是谁拨乱反正,只手擎天,救万民于水火,压制祸国殃民的东林奸党?” “魏忠贤,魏公公!”不少人喊出来才发现上当,再想改口却已经来不及了。同时人群中的魏忠贤党徒和东厂密探则是热血沸腾,不约而同的有节奏大吼,“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如雷呐喊声中,也不知多少被感染,情不自禁的跟着大喊起来,“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 “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排山倒海一般的呐喊声中,林荘和几个东林党御史脸色渐渐发白,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最后一起铁青着脸拂袖离去——没办法,他们那套站在道德至高点攻讦排斥的手段对付别人象是利刀割肉,对付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张大少爷,那就只是挠痒痒了。留下张大少爷在国子监中当着万千进士学子放声高吟,大唱后世好事者所著之阉党赞歌: “大内诸公好古风,行止无愧褒贬空。 立马横戈胡虏溃,摐金伐鼓狄夷崩。 尽忠为国万民饱,拨乱反正天下同。 清谈高论俱竖儒,负剑挟弓有厂公。” 经此舌战,从此之后,张大少爷的名字不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还传进了皇宫大内,感动得大明皇宫里的无数公公太监痛哭流涕,声泪俱下。也是从此之后,大明皇宫里再没有一个太监会说一句咱们张大少爷的坏话,每当提起张大少爷的名字时,几乎每一个太监都会眼泪汪汪的感叹,“知咱家者,张探花也。” 第二十一章 春风得意 第二十一章 春风得意 在国子监和东林党大战一场后,咱们的张大少爷当之无愧的就成为今科考生中的魏党领衔之物兼无冕之王,陆万龄之流的监生进士对张大少爷百般阿谀奉承自不用说,就连国子监的什么祭酒﹑监丞﹑典簿和叫不出名字的礼部官员也跑到张大少爷面前点头哈腰的拍马屁,言语之肉麻,表情之谄媚,简直让咱们的张大少爷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得不赶紧提出告辞,免得鸡皮疙瘩掉满一地。但饶是如此,成百上千的监生进士和大小官员还是众星捧月一般把张大少爷送出国子监,送上国子监祭酒亲自安排的官轿,与张大少爷洒泪而别。 “糟了,我们好象忘记了一件事。”张大少爷的轿子转过街角的时候,国子监祭酒叶廷秀忽然惊叫起来,向其他国子监官员问道:“你们有没有通知张探花,让他复习功课,准备参加三月十五的殿试?” 国子监众官员一起摇头,都说自己没和张大少爷说这件事。国子监祭酒大急,正要亲自骑马去追时,国子监的监丞发话了,“祭酒大人不必焦急,会试之后还要参加殿试才排定名次,这点天下皆知,张探花又怎么不可能知道?再说今天负责安排考生报到的人是何司业,他肯定在登记时就已经通知了张探花。”叶廷秀这才放心下来,又因为今日到国子监报到的进士贡生太多,忙活起来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彻底忘却到了脑后………… 坐着轿子回到连升客栈,张大少爷忠心耿耿的仆人张石头早在客栈门口转来转去的等得不耐烦了,刚一见张大少爷下轿就冲上前去,单膝跪下请安,笑嘻嘻的说道:“小的恭迎老爷回店,张老爷,今天去国子监报到还顺利吧?”张大少爷点点头,又顺手敲一下张石头的脑袋,喝道:“以后别老爷老爷的叫,少爷我还没娶媳妇,别把我叫老了,还是象以前一样叫我少爷,明白没?” “明白,少爷。”张石头笑嘻嘻的答应,又凑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少爷,快回房间去吧,有人在房间里等你很久了。” “谁?肖传吗?他又想来打秋风了?”在京城没什么朋友的张大少爷随口问道。张石头**笑摇头,道:“不是他,至于是什么人,少爷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还和老子玩神秘?”张大少爷又踢了张石头一脚,喝道:“那好吧,带路。” “小的遵命。”张石头的一张小脸马上笑成了一朵花,赶紧上前引路,点头哈腰的把张大少爷领进店里。快到房间的时候,张石头忽然又神秘兮兮的示意张大少爷放慢脚步,不要发出声音,张大少爷隐约猜到一二,便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房间门前,从门缝里往房间里偷看,一看之下果不出所料——穿着一身粗布衣裙的熊瑚领着漂亮丫鬟秀儿,正坐在张大少爷的房间里轻声说着什么!张大少爷心中狂喜,可再仔细一看时,张大少爷就有些目瞪口呆了——熊瑚和秀儿竟然正在红着脸欣赏张大少爷留在房间里的春宫画扇!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这把扇子他随身不离,远来上面画的全是这些。”熊瑚羞涩小声骂道。秀儿点头附和,也红着脸小声骂道:“还有他的那个仆人,更不是什么好货,刚才一直盯着小姐你偷看,脑袋里也不知道装些什么。” “好小子,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张大少爷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去揍张石头。还好,熊瑚及时替张石头洗刷了冤屈,“秀儿,你想说那个张石头一直在偷看你就明说,用不着把我推出来顶缸。”听到这话,秀儿马上娇嗔起来,张大少爷则收住了已经敲到张石头脑袋上的拳头,哼道:“算你小子聪明,要是你敢骚扰你未来的少奶奶,少爷我饶不了你!” “谁?什么人?”张大少爷的声音大了一些,吓得正在房间里偷看春宫画的熊瑚和秀儿花容失色,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张大少爷的春宫画扇放回原处。张大少爷奸笑,敲敲门,咳嗽一声说道:“熊小姐莫慌,是小生张好古。” “原……原来是张公子,公子请进,不必客气。”说熊瑚不慌那是假话,情急之中熊瑚干脆连这个房间是张大少爷的都给忘了,用出了女主人的语气。还好,咱们的张大少爷一向都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又礼貌的答应道:“多谢小姐,那小生冒犯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正正衣冠,这才推门进房,张石头也厚着脸皮跟了进来,一双贼眼盯上了丫鬟秀儿身上就不再放开,羞得秀儿赶紧把脸扭开,不敢出一口大气。最后还是张大少爷看不下去了,哼道:“石头,你陪这位秀儿姑娘用茶,我有话要与熊小姐单独商谈。” “遵命。”张石头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冲到秀儿面前做个邀请姿势,“秀儿姑娘,请吧。”秀儿红着脸不敢答应,偷眼去看熊瑚,熊瑚的脸比她更红,但思来想去,熊瑚还是点了点头同意,秀儿这才羞答答的跟着手舞足蹈的张石头离开房间,留下可怜的美羊羊熊瑚和灰太狼张大少爷在房间中单独相处。(张大少爷:好象说反了吧?) 赶走了碍事的秀儿后,熊瑚很快就后悔得肠子都差点青了——因为没有了旁人以后,张大少爷那双贼眼就更加放肆在她身上脸上打转,脸上的笑容也更**更贱,直把熊瑚看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最后熊瑚也忍无可忍,勉强板起脸哼道:“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没看够?” “当然没看够,就算看一辈子也看不够。”张大少爷**笑答道。熊瑚羞涩难当,想把张大少爷按住痛打一顿却又不好意思,只能把脸扭开,哼道:“恭喜你了,也不知道本科的考官是瞎了眼睛还是收了你的银子,竟然真让你蒙到了一个探花。” “天地良心,我张好古对天发誓,如果我向考官送过一两银子!”张大少爷一听急了,赌咒发誓的说道:“那就叫我乱箭穿心而死,也叫我一辈子娶不到你,打一辈子光棍。” “呸,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来。”熊瑚红着脸问道:“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如果你不打算嫁给我,那你来这客栈干什么?”张大少爷**笑追问道:“难道说,熊小姐到小生的房间来,就是为了鉴赏唐伯虎的名画?”话音未落,熊瑚的粉脸顿时变成了一块红布,站起来就往外走,嗔道:“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走。” “别。”张大少爷赶紧拦住熊瑚,嬉皮笑脸的说道:“熊小姐千万别生气,小生不过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熊瑚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低声说道:“这是开玩笑?如果换成以前,谁敢在我面前说一句这样的轻薄话,我能把他牙齿打掉!”知道熊瑚说到做到的张大少爷打个寒战,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那夸张的反应逗得熊瑚忍俊不禁,忍不住微笑道:“放心,现在我的脾气改了许多了,只要你别油嘴滑舌,也别……动手动脚,我就不会和你计较。” “那你如果对我动手动脚呢?这又怎么说?”张大少爷追问道。熊瑚气得差点赏给张大少爷一记耳光,握紧拳头板起脸怒道:“你再说一句轻薄话,我真的就走了。”张大少爷怕真的把熊瑚气走,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不开玩笑了,熊小姐,你今天来客栈找我,除了向我道谢之外,另外还有其他事吧?” “如果不是有事,我能来给你这个流氓无赖贺喜?”熊瑚心中嘀咕,点头说道:“不错,小女今天来此求见公子,确实是有事相求。” “熊小姐有事请讲。”张大少爷笑吟吟的答应——当然了,熊瑚如果提出要张大少爷救熊廷弼,咱们的张大少爷自然是马上提出交换条件,否则张大少爷还真不想去冒那个险。可是很出乎张大少爷预料的是,熊瑚忽然从怀中一道文书,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低着头哽咽说道:“张公子,既然你已经高中探花,那不久的将来,你就有机会窥见天颜,小妹想请你在那个时候,把这张状纸呈献给当今圣上。” “把这张状纸呈献给圣上?”张大少爷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马上又明白过来——肯定是给熊廷弼喊冤的状纸。 想到这里,张大少爷马上面露奸笑,低头凑到熊瑚面前打算问用什么条件交换。不曾想就在这时候,窗户外面忽然有人叫道:“张兄弟,千万别接,那只会误了你的前程。”说话声中,窗户被人打开,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的肖传跳了进来,一把拉住张大少爷说道:“张兄弟,大哥是为你好,你不能接这状纸。” 第二十二章 莫得罪小人 第二十二章 莫得罪小人 肖传忽然从窗户外面跳进张大少爷和熊瑚密谈的房间,这下子可把熊瑚和张大少爷吓得不轻,熊瑚是跳开一步,失声惊叫,“你是谁?”张大少爷则也好不到那里,同样失声惊叫道:“肖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走门走窗户?可吓死我们了。” “吓着兄弟了?那大哥先向你抱歉。”肖传向张大少爷一拱手,又解释道:“我来了有一会了,在客栈门口看到兄弟你的仆人和熊小姐的丫鬟正在前厅喝茶,猜到兄弟你正和熊小姐在一起,就绕到窗户外面来偷听。失礼之处,兄弟海涵。”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熊瑚握紧拳头,警惕的盯着肖传问道。张大少爷苦笑说道:“熊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肖传肖大哥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也是东厂的锦衣卫百户——所以这京城里的事情,他不知道的还真不多。” “锦衣卫百户?”熊瑚美目一亮,显然打起了把肖传也拖下水的心思。只可惜肖传根本不给熊瑚机会,马上就向熊瑚下逐客令道:“熊小姐,请你先出房间去一下,我有要紧的话要对张兄弟说。”熊瑚有些不满,但这里毕竟不是熊瑚的地方,熊瑚再不满也只能板着俏脸出房。 “张兄弟,今天你在国子监闹的事可不小啊——当着那么多人,居然把东林党和国子监司业骂得狗血淋头。”熊瑚前脚刚出房,肖传就开门见山的向张大少爷笑道。张大少爷尴尬一笑,答道:“大哥果然消息,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大哥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呵呵,这事岂止我知道,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了。”肖传笑道:“知道大哥为什么来找你吗?你在国子监闹完事才一个时辰来的,司礼监掌印王体乾王公公就到了东厂,点着兄弟你的名字向九千岁要人,说是一定要见见你这位知音,弄得九千岁都是莫名其妙,最后派大哥我详查,这才知道兄弟你在国子监做的好事。” “司礼监掌印王体乾王公公?”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这个王体乾不仅是魏忠贤的死党,在太监中的职位还在魏忠贤之上,名誉上的首席内相,被这样的人点名接见,这可不是时常能够碰到的事。惊讶之下,张大少爷忙问道:“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和王公公后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肖传笑嘻嘻的说道:“本来九千岁和王公公都想立即接见你,可九千岁又考虑到兄弟你才刚参加完会试,还没册封官职,现在就接见你,怕是对你将来的殿试不利,所以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老哥可以向你保证,就凭九千岁和王公公对你的这份欣赏,将来你就必得重用。” “太阳?两个老太监欣赏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后的历史书上,恐怕我张好古这个魏忠贤爪牙的骂名就背定了。”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嘴上却笑道:“多谢大哥,肖大哥把九千岁和王公公的原话都告诉兄弟了,这得担多大的风险啊。” “兄弟别担心,大哥来见你,其实是九千岁的意思。”肖传也不居功,解释道:“我们东厂的人,不管什么事都不敢欺瞒九千岁,大哥我和你结拜兄弟的事,其实大哥早就向九千岁如实禀报了。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九千岁才叫大哥来给兄弟你带几句话。” “哦,原来如此。”张大少爷也不脸红,正正衣冠向肖传双膝跪下,伏地说道:“今科考生张好古,跪接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金训。” 肖传点点头,很是满意张大少爷的态度,学着魏忠贤口气说道:“魏公公金训——猴崽子,你在国子监做的好事,咱家已经知道了,咱家就给你三个字,好,好,好。这几日里,你别到处乱跑,也别惹事,别让东林党那帮乱臣贼子抓到了你的把柄,在朝上参你一本,那咱家在皇上面前也不好抬举你这个猴崽子,听到没有?” “学生明白,学生叩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圣恩。”张大少爷朗声答应,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爬起来后,张大少爷习惯性的又去摸荷包打算掏银子,肖传却拦住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兄弟,大哥今天是来办公式,不是为这个来的。还有,刚才你可真够糊涂,熊廷弼的女儿就这么一求你,你就打算为了她给皇上递状子?幸亏大哥我及时阻止了你,否则你要是一接了那张状纸,你的前程也就算交代了。” “不至于吧?接份状纸就能耽误了前程?”张大少爷满不在乎的反问道。肖传气得直跺脚,怒道:“你今天在国子监里得罪的是什么人?东林党的御史言官!他们被你骂成那样,还能不对你怀恨在心,挖空心思的抓你把柄?你掺和进了熊廷弼的案子,不是自己把刀子递给他们是什么?我敢和你打赌,你现在肯定也被东林党的人盯上了,你今天接了给熊廷弼喊冤的状子,明天他们就敢在朝廷上弹劾你勾结三堂会审定案的死囚,图谋不轨!到时候,就连九千岁都保不了你,也不会保你!” 肖传的话象是一盆冰水,一下子就把张大少爷给浇醒了过来。仔细一回忆刚才的情景,张大少爷又出了一身冷汗,刚才张大少爷自己是打算去接熊瑚的状子的,这状子接是好接,可那帮子最擅长捕风捉影打小报告的东林党也就抓到张大少爷的痛脚了,到时候东林党的弹劾奏章潮水般涌上朝廷,张大少爷就算不死也得脱成皮!而且这事就算暂时能瞒过东林党眼线,不做好准备工作、打点好关节就冒冒然的御状递到明熹宗面前,东林党照样得把张大少爷攻击得体无完肤——东林党那帮子人诋毁诽谤和写大字报炮打司令部的本领,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胆怯之下,张大少爷本就不怎么坚定的挽救熊廷弼决心彻底动摇,问道:“熊廷弼的女儿就在房间外面等着,我该怎么办?” “马上把她赶走!以后也别和她往来!”肖传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刻都别耽搁,东林党的耳目随时也可能盯上这个客栈,要是让他们发现熊廷弼的女儿在你居住的客栈出现,无风都能给他们搅起三尺浪!” “赶她走?”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虽说咱们的张大少爷前后两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好事,可是把女人从自己房间里赶走的事还真做过。肖传则果断点头道:“对,马上赶走,越快越好。” “这。”张大少爷犹豫万分。这时候,张大少爷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张大少爷打开房门,却见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本应该和熊瑚丫鬟秀儿在一起**的张石头,不等张大少爷开口,张石头先满脸疑惑的问道:“少爷,出什么事了?怎么熊小姐眼睛红通通的冲出了客栈,还带走了秀儿?”张石头没有把话说完,又在心里补充一句,“少爷你该不会是想对熊瑚霸王硬上弓,结果把她气走了吧?” “糟糕,她肯定偷听到我和肖大哥的谈话了。”张大少爷连珠叫苦,不顾肖传的劝阻赶紧追了出去。可是一口气跑到客栈门口左右一看,熊瑚主仆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张大少爷更是焦急,赶紧又想追往安康巷的方向,不曾想前脚刚跨出客栈大门,跟在旁边的肖传忽然出手,一把将张大少爷拉回客栈里,拖到门背后压低声音骂道:“你小子疯了,你现在追过去,不是找死是什么?”说罢,肖传又把张大少爷推到门缝旁,低声说道:“你自己往街上看看,这个客栈对面的那个茶馆门口,都坐着些什么人?” 张大少爷从门缝里仔细一看,连升客栈对面的茶馆中靠大门处,果然坐着几个喝茶的客人,正在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张望。张大少爷一惊,忙低声问道:“肖大哥,这些是你们东厂的人吗?”肖传摇头,答道:“不是,至少九千岁没在我面前下过叫人注意你的命令。再说你现在已经公开站到了九千岁一边,又很得九千岁赏识,我们东厂的人就更不会监视你了。” “那么他们会是谁?”张大少爷打了个寒战。肖传翻翻白眼,哼道:“东林党要报今天的一箭之仇,又不想让你入仕做官为九千岁效命,自然得首先抓住你的把柄,不安排人盯着你,怎么抓把柄?” “太阳!”张大少爷忍无可忍,大骂道:“真是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今天在国子监,明明是那些伪君子先发难,老子才被迫反击!老子还没计较,他们倒先派人来找麻烦了。” “兄弟你别着急,这事情大哥自然会向九千岁如实禀报,只要九千岁点头,大哥一只手就能拿掉他们。”肖传拉住张大少爷,劝道:“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房去休息,暂时别乱跑也别惹事,更别想着去找那个女人,等大哥给你带消息来再说。总之一句话,你别忘了九千岁也不许你在这几天到处乱跑,你要是不听的话,九千岁第一个就不高兴。”事情到了这步,张大少爷也无可奈何,又骂了几句,最终还是悻悻回房。 第二十三章 借刀杀人 第二十三章 借刀杀人 “少爷,客栈的前门和后门,今天还是有人盯着。”张石头跑进房间,凑到正躺在**生闷气的张大少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小的还故意在街上逛了一圈,结果那些人就分出了几个跟着小的,从出门一直盯到回客栈,盯得很紧。” “肖传呢?他还没来?”张大少爷闷哼着问道。张石头苦笑答道:“少爷,实在抱歉,肖大人还是没来。” “老子受不了了!”张大少爷狂吼一声,光着屁股从**跳起来,揪起被子往**猛砸,一边砸一边吼,“老子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把老子关在客栈里三四天不让出门?该死的肖传,你小子拿老子的银子还少吗?为什么还不来把这些杂种打发了?老子要去喝酒,要去打炮!老子要去找熊瑚!这个功名,老子不要了!” “少爷,你小声点。”张石头大急,赶紧去捂张大少爷的嘴,提醒道:“肖大人临走时交代过,客栈里人多嘴杂,你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会惹大麻烦。”但很可惜的是,正处于发飙边缘的张大少爷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脚把张石头踢开,继续揪着被子乱摔乱砸,好好的一床蚕丝绵被,几乎被张大少爷给撕成碎片。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咱们张大少爷有的是钱。 “咚咚,咚咚咚。”正当张石头拿张大少爷束手无策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礼貌敲响,张石头还以为是隔壁房间的客人过来抗议,便没好气的叫道:“敲什么敲?我们少爷心情不爽,有什么事呆会再说。” “张探花,是我啊。”房间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下气的说道:“我是你的主考官张瑞图,还有其他三个副主考,都来拜见你了。” “张瑞图?三个副主考?”张大少爷闻言一楞,心说糟糕,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想到这,张大少爷赶紧让张石头收拾好床铺,自己也赶紧穿上一套象样的衣服,这才上去开门迎客。打开房门一看果然不假——本科大主考张瑞图、副主考王志坚、陈右中和李标四人,一个手里提着一包礼品,正在门外点头哈腰的向着张大少爷赔笑见礼。张大少爷暗叫惭愧,赶紧作揖鞠躬到地,恭敬说道:“学生不知四位恩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四位恩师恕罪。” “他娘的,算你小子还懂事,要是我们来拜你你还摆架子,那我们在考场的辛苦就太不值得了。”张瑞图等四人心里异口同声的嘀咕。书中说明,这四位考官为什么来这里呢?因为科举时代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应试的举子考中之后,到了第三天头上,应该带着礼物去主考家中递门帖求见,送上礼物感谢主考,从此之后这个得中的考生也就成了主考官的门生。而我们的张大少爷虽然还算懂礼数也不缺钱,却因为种种原因忘记了这件事情,让张瑞图等四个主考官昨天在家里白等了一天。 本来白等一天也没有什么,反正有的是门生进士过府拜师,倒也不算浪费时间,可咱们张大少爷是怎么考中探花的啊?所以张瑞图四人心中难免有气了,心说你张大探花也太不够意思了,你什么功名都没有,我们出那么大的力给你伪造功名;你在考场里一个字没写,我们四个替你答卷,还想方设法把你的身份暗中知会给阅卷官,把你捧到一甲第三名,结果你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我们——就算你是魏公公九千岁的亲支近派也不该这么傲慢啊? 气归气,可到了今天早朝的时候,明熹宗朱由校无意中问了一句本科会考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得用的人才,结果没等张瑞图这个正主考回答,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先跳了出来,说是他听说本科一甲第三名探花张好古不错,才堪大用。明熹宗再问司礼监秉笔魏忠贤意见时,魏忠贤也恭敬回奏说张好古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是个难得的国之栋梁——听说还是开汉三杰张良的后代。明熹宗便点头说很好,等到了殿试的时候,朕要好好看看那个张好古,如果真象卿家说的一样,那这个张好古朕就要大用!听到明熹宗和魏忠贤的这些话,张瑞图和王志坚几个正副主考也不生气了,下了朝打听到张大少爷的住处,买上礼物就直奔连升客栈了——你张大探花不是不肯拜我们这四个老师吗?那我们四个老师就反过来拜你,说什么也不能把这层师生关系丢了! “四位恩师,快请房中上坐。”虽说张大少爷不可能知道今天早朝发生的事,但也隐约猜到是自己误了拜师时间,结果四个老师不得不反过来拜自己,所以张大少爷难免有些内疚,对四个正副主考也格外尊敬亲热,又是亲自搬椅又是逐人奉茶,努力弥补过失。这么一来,张瑞图和三个副主考的气又消了一大半,心说这个张大探花还是很懂礼节的嘛,可他怎么没上门拜谢主考呢?是他不知道,还是不懂? “四位恩师,学生还有一事要向四位恩师请罪。”将四个正副主考挨个安顿好后,张大少爷跪地拱手的说道:“本来按规矩,是应该让学生去四位恩师的府上拜访,行拜师礼。但四位恩师想必也听说了,前日在国子监中,东林党御史对学生群起发难,学生不得以而反击,得罪了他们,这几天他们一直派人盯着学生,想抓学生的把柄,学生这几天一直闭门不出,就是防着他们对学生攻讦污蔑——更怕连累了四位恩师,所以才误了学生向四位恩师行拜师礼。失礼之处,还望四位恩师降罪。” “哦,原来是这样。”张瑞图等四个正副主考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这个学生不来拜师,原来他是怕连累我们——不错,招惹上东林党那帮疯狗是够呛,辽东经略使熊廷弼被东林党弄得罢官下死牢,九千岁魏公公去年也差点被杨涟参倒,他们二人尚且如此,就更别说一个小小探花了。想到这里,张瑞图等人不仅怨气全消,还对张大少爷生出了几分感激,一起搀扶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不必介意,你也是为了我等着想,我们这些做座师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于你?” “多谢四位恩师。”张大少爷察言观色,乘机下烂药道:“四位恩师,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到这家客栈的前门后门看看,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在盯着?学生一在门前露面,他们就会象苍蝇见到血一样跟上来,不想方设法的抓到学生的把柄誓不罢休。” “真有此事?”张瑞图等四人打个寒战,心说东林党那帮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盯上我们?到时候顺藤摸瓜,我们在科场舞弊的事情还不被抖出来啊?张大少爷气呼呼的说道:“学生那敢欺瞒恩师?四位恩师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亲自去看上一看。” “也好,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屁股本来就不干净的张瑞图等人越想越是心虚,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一起离座出房查看。张大少爷则留在房间里面偷笑,心说你们去看看最好,你们让我这么一个白丁考中探花,东林党一旦查出这件事,你们个个都得人头落地!要想活命,就得站在少爷我这边,替我少爷打发走这群苍蝇。 果不出张大少爷所料,片刻后,张瑞图等四位正副主考就铁青着脸回到房间了,刚进房间,张瑞图就咆哮道:“太不象话了,张探花不过是在国子监说了几句忠君爱国的话,他们就如此对待探花郎,监视盯梢,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要参他们!参他们!”其他三个副主考一起附和,王志坚还补充道:“守在正门外的有一个人我认识,他是御史王洽家里的仆人,看来这次来盯梢探花郎的幕后主使,肯定就是那天在国子监与探花郎为难的几个东林御史。”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张瑞图拍着桌子说道:“我们今天晚上回去以后就各写一份奏章,明天早朝时向皇上参奏这几个乱臣贼子!” “张大人言之有理。”王志坚等三个副主考一起吹胡子瞪眼睛的点头——没办法,不赶快收拾了这几个御史,改天被东林党抓住把柄,人头落地的可就是他们了。咱们的张大少爷则阴森森的说道:“四位恩师,这俗话说得好,抓贼抓脏,捉奸捉双,四位恩师如果拿不到东林乱党的违法乱纪证据,怕是难以把他们一参就倒吧?” 张瑞图等四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心说不错,如果光凭几份奏章就能一下子板倒几个朝廷官员,那这大明朝的官员只怕一天得换一大半。张大少爷偷看他们神情,便又阴阴的说道:“王恩师,你不是认识御史王洽的一个仆人吗?现在就把他拿下,抓到衙门里拷问到口供,不就有了证据了?” “可他又没有犯事,我们怎么能让官差拿人?”王志坚战战兢兢的问道。张大少爷露齿一笑,道:“这个太简单了,四位恩师来客栈的时候,应该带得有轿夫或者随从吧?随便叫几个随从过去和他起几句口角,再打上一架,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叫官差拿人了?到时候押进了衙门以后,再想逼问他的口供还不容易?” ………… 不得不承认,咱们张大少爷的主意确实有够阴损,在张瑞图的亲自指派下,他带来的几个轿夫还真跑去找东林党眼线的麻烦,寻衅滋事,然后三言两语不和就动手打人,再然后顺天府的差役就理所当然的过来拿人,接着张瑞图府的管家出面,建议将打架的双方都抓进衙门审问——当然了,顺便再把一封信交给和张瑞图同年的顺天府尹。结果等到王洽收到消息匆匆赶到顺天府时,顺天府尹已经拿着东林党人王洽指派仆人监视本科探花的口供欢天喜地去向东厂表功了。再然后的结果就不用说了,连升客栈外盯了张大少爷三四天的那些东林党眼线,眨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的主子则迫不及待的在家里烧毁书信,非常讲义气的迅速撇清与王洽的一切关系。而张瑞图和王志坚等四个正副主考呢,自然是喜滋滋的在张大少爷的房间奋笔疾书,书写弹劾王洽的奏章了。 “张恩师,你的字写得真好。”张瑞图奋笔疾书的同时,张大少爷注意到这个今科大主考的毛笔字确实写得相当不错,龙飞凤舞,潇洒倜傥,直如行云流水,点画随心——换句话说,咱们张大少爷这辈子休想达到这样的书法境界。 “探花郎,这就是你见识浅薄了。”旁边的王志坚插嘴笑道:“你这位张长公座师,可是与邢侗、米万钟、董其昌并称的当世书法四大家之一,一笔金刚杵,天下闻名。” “哎哟,那学生对恩师可是太失敬了。”张大少爷夸张的惊叫起来,脸上那股子敬仰之色,更是有如滔滔黄河,连绵不绝——没办法,张大少爷上辈子当公务员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镇委书记就喜欢没事卖弄几笔书法,张大少爷要是连这点表情也流露不出来,上辈子的公务员就算白混了。 “弱生(王志坚字)兄谬赞了。”张瑞图满脸得色,谦虚的微笑道:“弱生兄的行草,那才是冠绝天下。” “不敢,不敢,长公书法,听说连倭人都赞为气脉一贯,独自风格。”王志坚赶紧谦虚。咱们的张大少爷则灵机一动,忽然打断张瑞图和王志坚的互相吹捧,“四位恩师,既然你们的书法造诣如此之高,那学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四位恩师准允。” “探花郎有事请说。”张瑞图大度挥手,心里却嘀咕,“你小子可别得寸进尺,我们老师拜学生就够丢脸了,可别又要我们做什么为难的事。” 嘀咕归嘀咕,可咱们的张大少爷把他的请求说出来后,张瑞图、王志坚陈右中和李标四个正副主考却立即笑歪了嘴巴… 第二十四章 拜见九千岁 第二十四章 拜见九千岁 北京西城南面的宣武门附近的魏染胡同中,坐落着一栋高房大屋的豪华宅院,宅院中楼亭林立,彩梁斗拱的房舍成排,有四时不谢之花,终年常青之树。黑漆大门门上有金漆兽面锡环,两旁则是威风凛凛的白玉石狮子和成队成队的全副武装的东厂番子,或大或小的眼珠子凶狠的瞪着从此经过的路人,仿佛饿虎扑羊一般,随时也可能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不用说,如此嚣张跋扈的住宅,自然是咱们大成至圣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忠贤魏公公在京城的府邸了。而同样就是这座府邸,还实际控制着大明江山的政务和军务,决定着大明朝廷的生死存亡………… 和往常一样,到了酉时正,魏忠贤的轿子准时离开皇宫返回家中,而号称魏党五虎的魏忠贤五个智囊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和倪文焕,还有实际掌笔的魏忠贤女婿杨六奇,早已在魏府后厅跪侯。魏忠贤进了后厅后,也不叫五个心腹和女婿起身,直接就坐到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四个漂亮丫鬟立即一声不吭的从两侧走到椅旁,一个揉肩,两个锤腿,另一个用热巾为魏忠贤擦拭脸庞,细心而又温柔的服侍。 好不容易等丫鬟服侍舒服了,魏忠贤这才摆了摆手,四个丫鬟躬身碎步退下,魏忠贤又阴沉着脸哼道:“起来吧,拿进来。”早就跪得膝盖发麻的崔呈秀和杨六奇等人如蒙大赦,先齐声高唱,“谢九千岁。”然后才从地上爬起,战战兢兢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厅外则又进来六个小太监,将厚厚的六叠奏章公文分别放在崔呈秀等六人面前,又躬身退出厅外。 “开始吧,咱家今儿个心情不大好,小事别烦咱家。”魏忠贤又哼了一句。崔呈秀和杨六奇等人抱拳答应,这才打开魏忠贤从皇宫带来的奏章公文,或是摇头晃脑的低声阅读,或是交头接耳的商议,或是奋笔疾书,然后将奏章捧到杨六奇面前,由杨六奇代替魏忠贤用印批准,各司其职,效率倒也颇高。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那个商家帐房在核对帐目,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明白,其实这一笔一画之间,正决定着万千大明子民的生死祸福。 “九千岁,有一件事得请示你一下。”崔呈秀小心翼翼的说道:“陕西巡抚胡廷宴在奏章里说,今年陕西全省大旱,至少有十五个县的土地颗粒无收,胡廷宴希望九千岁能减免这十五个县的赋税钱粮,九千岁准是不准?” “不准。”魏忠贤哼道。崔呈秀没有立即答应,又补充一句,“九千岁,陕西一带连续几年都是大旱,这次要是再不减免,只怕陕西的百姓。” “准了又有什么用?”魏忠贤冷哼道:“你难道不清楚地方上那些官吏的德行?咱家就算准了减免赋税钱粮,命令也发不到地方上,地方上那些官吏更要拼命去收赋税钱粮,因为收上来的钱他们可以全部装荷包,挨骂的还是朝廷和咱家。可咱家要是不免,钱粮赋税不管收多少都是朝廷的,那些人反倒不会拼着命去逼去催,老百姓过得反倒要舒坦些。所以咱家不上这个当,能收一点是一点,实在收不上来的,明年再给百姓免欠帐,就是不给这帮贪官污吏独吞的机会。” “九千岁圣明,下官遵命。”崔呈秀恭敬答应。那边田吉又了站起来,向魏忠贤拱手说道:“九千岁,东林奸党的杨涟被抓到我们东厂大狱后,虽被严刑拷打,却始终不肯交代他接受熊廷弼贿赂的罪行,也不肯交代同伙。负责拷问的许显纯束手无策,请九千岁示下。” “束手无策?什么意思?”魏忠贤瞪起了眼睛。田吉这才想起咱们的九千岁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对他说话只能用白话,忙改口道:“九千岁恕罪,许显纯的意思是他拿杨涟没有办法,撬不开他的嘴。” “废物!”魏忠贤大怒,喝道:“去给许显纯带句话,他要是再撬不开杨涟的嘴,咱家就换一个人去撬。不过,他许显纯得进去给杨涟做伴!” “下官谨慎千岁金命。”田吉面如土色的答应,赶紧坐下。其他几人见魏忠贤确实心情不太好,也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有杨六奇为了讨老丈人欢心,凑到魏忠贤面前低声说道:“老泰山,今天有人送来了五千两银子,还有江南十三户织坊联名送来了两万六千两银子,两家的银子小婿都已经收下了。” “哦,那他们打算求咱家做什么呢?”魏忠贤总算露出些笑容。杨六奇笑道:“送五千两那个,想当四川盐法道;江南十三户织坊,是希望老泰山你废除商税,撤回江南税监。”说到这,杨六奇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江南十三纺织坊还说了,只要老泰山你答应这件事,那么从今以后,每年再送两次,都是这个数目。” “做梦!”魏忠贤冷哼,“四川盐法道那个,答应他。江南十三纺织行的那个,银子留下,人撵走!哼!废除了商税,咱家拿什么给辽东军队发军饷?” “是,是。”杨六奇点头哈腰的答应。那边崔呈秀却又拿着一份公文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九千岁,这辽东军饷的事真是说到就到,辽东经略使孙承宗来公文催要军饷,要九千岁你把今年上半年的军饷在三月底以前就拨给发完,还有下半年的军饷,希望九千岁你在六月底以前送到辽东。” “太不象话了,现在才三月初五,他孙承宗就想把上半年的军饷发完啊?”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和倪文焕几人纷纷叫骂起来,“还有下半年的军饷,那有在六月底以前就发放的?他就算想喝兵血,也用不着这么明显吧?”“九千岁,这事得查,孙承宗催军饷催得这么急,这中间肯定有猫腻!”“查什么查?依我看啊,直接把他抓起来算了。” “都给咱家闭嘴!”魏忠贤忽然大喝一声,先镇住心腹走狗的群魔乱舞,这才闷哼道:“给他。” “给他?”崔呈秀等人面面相窥,崔呈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九千岁,你确定要按孙承宗的要求拨给军饷?” “不给他又能怎么办?”魏忠贤缓缓说道:“辽东战事,关系到我大明江山的生死存亡和京城安全,不能出半点岔子。他孙承宗不就是和东林奸党走得近点吗,没关系,他不是想要在六月底以前发完一年的军饷吗,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剿灭建奴就行。” 后厅中鸦雀无声,半晌,崔呈秀才小声说道:“九千岁,国库没这么多银子了。” “从内库出银子,咱家去和皇上说。”魏忠贤淡淡说道:“再给江南各地的税监捎一句话,今年江南的商税、茶税和关税谁敢少一个子,咱家剥了他的皮!” “遵命。”崔呈秀和杨六奇等六人一起答应。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忽然快步跑进后厅,先将一份礼单呈双手捧过头顶,又扯着公鸭嗓子说道:“启禀老祖宗,今科会试探花张好古求见,这是他呈献的礼单,请老祖宗过目。” “张好古?他怎么来了?咱家不是叫人带话,让他殿试以前不要和咱家见面吗?”魏忠贤皱了皱眉头,向女婿一努嘴,杨六奇会意,上前接过礼单念道:“晚眷生张好古进呈,黄金百两,珍珠十颗,翡翠、玉壁各两对,恭请大成至圣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赏收。”念罢,杨六奇又补充一句,“嘿,这小子脸皮还真厚,咱们家和他什么亲戚关系?竟然敢自称晚眷生?”——其实这点杨六奇倒冤枉咱们张大少爷了,因为咱们的张大少爷根本不知道晚眷生这个称呼是不能随便乱用的。 “猴崽子,出手还挺大方。”魏忠贤懒得计较张大少爷强拉关系的无耻行为,转向六个心腹问道:“你们说说,咱家现在见不见这个张好古?” “张好古?”崔呈秀和杨六奇等六人心中一起嘀咕,“这小子刚来京城就闹出这么多风波,年纪轻轻就名扬朝野,倒也是个角色,早些见见他的面、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也好。” 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其实早就带着礼物到了魏府大门口的,只是在向门房递门刺的时候,看门那个东厂番子有眼不识泰山,故意刁难说是九千岁魏公公正在和诸位大人商量国家大事,不仅不替张大少爷递礼单和名刺,还不许张大少爷在门房里坐等。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也知道官场上的规矩,很懂事的拿出十两纹银的门敬塞进那番子手里,笑道:“一点小意思,请官差喝茶。” 明代银贵,十两纹银足以让一户中等人家衣食无忧的时候一年,魏忠贤府的门子收门敬也很少有一次收到这个数目的,按理来说那番子理应不该刁难的,可那番子收下银子后又瞟见张大少爷服饰华贵,似乎很象肥羊——其实事实也是如此。那番子便又哼道:“说了九千岁正在忙,没时间见你,罗嗦什么?快走,再罗嗦一句,乱棍把你打走。” “太阳!这年头的一个门卫简直比镇书记还不要脸,收了钱还不办事?”张大少爷火气上涌,正要发作时,声后忽然响起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哎哟,这不是张好古张探花吗?今儿有空,来这里拜见老祖宗了?”张大少爷惊讶回头,却见发话者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监,身后还跟着六个小太监。那胖太监笑眯眯的说道:“探花公,还记得咱家不?那一天在国子监里,咱家还和你说过话。” “太阳!那天和老子说话的人那么多,老子会记得你才怪。”张大少爷心中嘀咕。那个胖太监却不等张大少爷说话,马上又转向六个小太监,拈着兰花指指着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们,看到没有?这一位就是本科探花公,在国子监里替我们太监正名那位张探花!快给张探花行礼,我们内臣被那些读书人污蔑中伤了几千年,也就这位张探花知道我们的好,知道我们内臣才是真豪杰,替我们说了公道话。唉,那天咱家可是感动得哭了,你们要是在啊,也得哭。” “见过探花公。”六个小太监一起上前,恭敬行礼。开始那个魏府门房的番子则吓了一跳,赶紧也是单膝跪在张大少爷面前,恭敬说道:“探花公,小人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请探花公恕罪。” “怎么了?刚才出什么事了?”那胖太监好奇问道。那番子那里敢说,只是吞吞吐吐,直到那胖太监变了脸色,那番子才老实交代了刚才发生的事,结果话还没完全说完,那胖太监的大耳掴子已经铺天盖地的落到他的脸上,边打边骂,“瞎了你的狗眼了!张探花是九千岁和王体乾老祖宗都看好的人,他来求见九千岁,你不但不传报,还敢收他的门敬?你作死啊你?把银子还给张探花,马上进去通报!” “是,是,小的遵命。”那番子被打得满地乱滚,赶紧掏出银子还给张大少爷。还好,张大少爷是个大方人,一挥手就说算了,硬逼着那番子收下,又给那个胖太监塞了五十两银子的银票,六个小太监也是每人五两,弄得太监番子一起眉开眼笑,直夸咱们张大少爷才高八斗,当世孟尝。 在门房等了一刻多钟,魏忠贤放出话来——接见!张大少爷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交割了礼物,又捧着一口楠木匣子跟引见的小太监进府,魏忠贤这个府邸叫大啊,张大少爷穿堂越廊的足足走了一柱香时间,这才被小太监领进了一个极为庞大的客厅之中。客厅的正中坐有一个穿着朱红官袍的老人,另外又有六个穿着不同朝服的官员肃立两旁,张大少爷不敢怠慢,捧着木匣子正步上前,向那老人双膝跪下,恭敬磕头叫道:“晚生张好古,磕见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魏公公!魏公公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第二十五章 被迫认父 第二十五章 被迫认父 “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虽说魏忠贤斗大的字不认识一担,可长期呆在明熹宗朱由校身边听惯了恭维话,所以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张大少爷这句话的意思。当下魏忠贤笑道:“猴崽子,你这张嘴啊,还真能讨咱家喜欢。起来吧,来人啊,给本科探花设座。” “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赐座,皇上万岁万寿无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永远健康。”张大少爷也不脸红,张口闭口都是马屁熏天,又磕头说道:“不过晚生还有一件事,得请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原谅恕罪,晚生才敢起来。” “猴崽子,还和咱家矫情?说吧,什么事?”魏忠贤笑道。张大少爷重重磕了一个头,很惭愧的说道:“二月十五那天,晚生急着参加会考,不仅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轿子,还把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和九千岁当成了两个人,在公公面前口出大言,张狂无忌,望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从重治罪。不过晚生要声明一下,在晚生的家乡,我们都是尊称公公你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所以晚生才把公公你和九千岁当成了两个人,绝对不是对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故意不敬。” “免了吧。”魏忠贤笑道:“猴崽子,真会使便宜话——咱家真要是想治你的罪,那天就可以把你杀了!不过你在咱家面前说你能中前三名,也办到了,算你猴崽子有本事,起来吧,那事就算了。” “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宽宏大量,皇上万寿无疆,魏公公永远健康。”张大少爷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不过却仍然不敢坐,而是向站在两旁的崔呈秀和杨六奇等六人拱手行礼,谦虚道:“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这么多大人在这里都没有座位,晚生那里敢坐?晚生只求能站在诸位大人末位,也就心满意足了。” “猴崽子,还挺心细。”魏忠贤又笑了笑,挥手道:“都坐,都坐下吧。” “谢九千岁。”崔呈秀等人一起答应,分别入座,咱们的张大少爷则等他们六人全部坐好,这才坐到他们的最下座,此举虽然是刻意谄媚,但也让崔呈秀和田吉等魏忠贤死党心里舒坦。也是直到此刻,咱们的张大少爷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魏忠贤,得以亲眼目睹这个威震天下、遗‘芳’万年的千古名宦真面目——和满遗电影电视里的魏忠贤模样截然不同,真正的魏忠贤容貌还是满端正的,容貌清癯,满脸皱纹,笑起来时还很有几分慈眉善目的老农味道。张大少爷不由暗暗点头,心说这才对嘛,如果魏忠贤真的长得和电视里那样满脸奸相邪气,皇帝会信任他才叫怪了。 “张探花,咱家好象派人对你说过,叫你在殿试前不要来和咱家见面,怎么你给忘了?”魏忠贤开口说道:“咱家不是不想见你,只是殿试在即,皇上还要亲自考验你的学问,在这之前你就拜到了咱家的门下,咱家在皇上面前就得避嫌,不好再抬举你了。如果叫东林党那帮乱臣贼子抓到了你的把柄,那可就更麻烦了。” “殿试?什么是殿试?”张大少爷楞了一下,可又不敢开口询问,只得把这事暂时放到一边,拱手答道:“回禀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并非晚生不听你的金训,更不是晚生不想要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抬举,而是晚生实在有一件事要想征求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意见,所以才冒失登门拜访,失礼之处,还望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恕罪。” “哦,那是什么事呢?”魏忠贤好奇问道。张大少爷离座下拜,恭敬问道:“不知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还记得否?那一天晚生曾经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岁面前说过,晚生一旦高中三甲,第一件事就是奏请万岁,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建立生祠,表彰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你的不世功业。” “记得。”魏忠贤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张大少爷笑得更开心,将怀中木匣高举过头,解释道:“不瞒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晚生对这件事其实一直念念不忘,没有一刻敢于忘怀。巧了,今天晚生四位考官座师到晚生的住处小坐,分别都写了一篇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晚生见他们文辞华美,笔力苍劲,就斗胆请张瑞图、王志坚、陈右中和李标四位恩师动笔,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分别写了一篇生祠碑文。” “张瑞图?王志坚?”魏忠贤有些惊讶,问道:“他们怎么跑到你那里去写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明鉴,事情是这样的。”张大少爷总算逮到机会恕苦,将东林党御史派人监视自己、肖传的警告、张瑞图等人拜访时拿到证人证据等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末了说道:“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依晚生看来,四位恩师为你写的生祠碑文都很不错,难分高下。所以晚生就斗胆登门拜访,想请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看看这四篇生祠碑文,那一篇更得用?” “哦,原来是这样。”魏忠贤恍然大悟,又是发怒又是高兴,道:“猴崽子,难得你事事处处都想着忠于咱家,也不怪东林奸党那帮乱臣贼子恨你入骨了。你也别怪肖传,那个猴崽子那天从你那里回来后,就马上被派了出去公干,到现在还没回京,所以没来得及向咱家禀报。不过没关系,既然张瑞图他们拿到了真凭实据,那咱家就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一定让王洽那帮贼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们从此以后,再不敢秘密监视于你。” “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大恩。”张大少爷又磕了一个头。魏忠贤又笑道:“小猴崽子,既然你的四个座师都给咱家写好了生祠碑文,那就呈上来给咱家看看吧。猴崽子,真不知道你急什么?你今天到了咱家的家里拜访,咱家在皇上面前,至少得把你的官降两级,否则的话,咱家可就要背上任人唯亲的罪名了。” “晚生只求能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效犬马之劳,莫说官职大小,即便粉身碎骨,晚生也在所不惜。”张大少爷这句倒有一点点真心在里面——刚入仕途就被魏忠贤抬得太高,不仅会招来东林党言官御史的炮火,更会招来魏忠贤一党的党羽嫉恨,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偿失。 虽说张瑞图四人写的生祠碑文魏忠贤几乎一个字都看不懂,但是看到那四大篇龙飞凤舞的好字,魏忠贤还是乐得连嘴都合不拢。心情极好下,魏忠贤甚至还难得开口说道:“很好,都不错,放下让咱家仔细看看,等以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张探花,既然你来都来了,也别急着回去,留下来陪咱家一起用饭吧。”说罢,魏忠贤也不等张大少爷推辞谢恩,直接就命令道:“来人,摆酒席,咱家要好生款待张探花。” 片刻后,酒席摆好,魏忠贤自然是坐了首席,咱们的张大少爷则主动抢到末席的位置前,恭请魏党五虎和魏忠贤女婿杨六奇上座,崔呈秀等魏党五虎嘴上客气,心里却冷哼,“算你小子有眼色,要是你小子敢在我们面前飞扬跋扈,九千岁就算再宠你,我们也不会落座。”而咱们的张大少爷直到魏党五虎和杨六奇全部坐下后,这才必恭必敬的坐下。又主动抢过酒壶,依次为魏忠贤等人斟酒。 陪魏忠贤吃饭绝对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既得小心翼翼的不时为魏忠贤和魏党五虎等人斟酒夹菜,又得不断回答魏忠贤等人千奇百怪的问题,顺便还得把人人马屁拍到,面面俱到,不敢冷落怠慢一个——如果不是咱们张大少爷上辈子当公务员时经常服侍书记镇长吃饭,恐怕还真的应付不过来。不过还是那句话,咱们的张大少爷虽然不学无术,但好歹比魏忠贤等人多三百多年的见识,又在二十一世纪的官场历练过一段时间,所以在席间的表现还算潇洒自如,很是给魏忠贤和魏党首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张大少爷的俏皮话正把魏忠贤等人逗得哈哈大笑的时候,大厅外面忽然响起了两个熟悉的叫嚷声,“爹(舅舅),我们回来了。怎么,今天家里有客人?”听到这声音,张大少爷惊讶回头一看,却见傅应星和魏良卿两兄弟勾肩搭背,大叫大嚷着进了客厅。张大少爷大吃一惊,叫道:“魏兄,傅兄,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咦,张兄弟?”魏良卿和傅应星也认出了张大少爷。魏良卿也是惊叫道:“张兄弟,你怎么还问我?你怎么会在我家?” “这里是你家?”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这时,魏忠贤也非常奇怪的开口了,“张探花,怎么你认识咱家的儿子和外甥?” “魏兄和傅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子侄?”张大少爷擦了一把冷汗。魏忠贤点点头,又转向魏良卿和傅应星喝道:“两个小猴崽子,你们既然认识张探花,那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张探花?” “九千九百九十九岁,请千万不要责怪两位公子。”张大少爷忙解释道:“是晚生故意没问魏兄和傅兄的身份,因为在晚生看来,交人交心,晚生当时与魏兄傅兄一见投缘,不管魏兄和傅兄是什么身份,晚生都交定了他们这两位朋友。” “哦,是不错,贫贱之交最可贵。”魏忠贤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难免感叹道:“想当年啊,咱家可是穷得连买一条裤子的钱都没有了,所以才进了宫……发达以后啊,咱家别的不念,就念着穷时候的朋友和亲戚,所以才把过世兄长的儿子过继过来,当了咱家自己的儿子,咱家姐姐家的儿子,咱家也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你猴崽子这一点很象咱家,咱家很喜欢。” “多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夸奖。”张大少爷难得的有点脸红。魏忠贤大笑,又好奇问道:“对了,你们三个猴崽子,是怎么认识的?在那里认识的?” 魏忠贤的这个问题让张大少爷、魏良卿和傅应星三个人都傻了眼睛——他们如果坦白说是在妓院玩冰火九重天认识的,那还不刺激到魏忠贤某根**的神经啊?所以一时之间,就连咱们舌灿莲花的张大少爷都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更别说魏良卿和傅应星了。还好,魏忠贤看出侄子和外甥的为难,便笑道:“三个猴崽子,肯定不是干好事的时候认识的!算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干过荒唐事?你们不愿说,那就别说了。” “多谢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张大少爷擦了把冷汗。那边魏良卿和傅应星也是如此,都出言谢了。不过这么一来,本来就非常欣赏张大少爷‘才学’的魏忠贤对咱们的张大少爷更是亲近,忍不住开口说道:“猴崽子,既然你和咱家的儿子外甥兄弟相称,那你以后也别叫咱家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了,拗口,直接叫咱家干爹吧。” “叫魏忠贤干爹?”张大少爷脑袋一晕,心说不至于吧?我要是叫魏忠贤做干爹,那以后电视剧历史书上,还不把我给骂得狗血淋头啊?那边魏忠贤还道是咱们张大少爷欢喜得晕了,便自顾自的说道:“算你猴崽子运气,咱家除了魏良卿这个儿子以后,还有不少干儿子,个个非富即贵,其中官最大的就是现在的内阁首辅大臣顾秉谦。你现在认了咱家做干爹,马上就有一个朝廷首辅干哥哥了,哈哈,哈哈哈。” “恭喜张探花,恭喜张探花。”崔呈秀等人纷纷给张大少爷道喜,肚子里却是又妒又嫉,无不在心里破口大骂咱们张大少爷的运气——真他娘的贼好!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哭笑不得又骑虎难下,只好无可奈何的跪在魏忠贤面前,磕头说道:“孩儿张好古,给干爹请安!愿皇上万寿无疆,干爹永远健康。”又向魏良卿和傅应星磕头道:“兄长表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平心而论,大明朝里对明熹宗朱由校最忠心的人绝对是魏忠贤,所以张大少爷口口声声都把明熹宗放在魏忠贤之前,魏忠贤反倒更加欢喜,笑道:“猴崽子,起来吧,你今天认了咱家做干爹,干爹赏你一点好呢?”那边魏良卿和傅应星也非常欢喜的招呼张大少爷起来——这俩个家伙确实欢喜,有了张大少爷这么一个有钱又大方的兄弟,就再也不用为嫖资犯愁了。 “干爹,孩儿是想向干爹求一样东西。”张大少爷总算逮到一个机会,赶紧布下一个陷阱。魏忠贤笑道:“说吧,什么事?” “熊廷弼。”张大少爷小心翼翼的说道。话音未落,魏忠贤的几个死党已经变了脸色,魏忠贤本人更是勃然大怒,冷哼道:“你提熊廷弼干什么?难道你想替熊廷弼求情?” “干爹误会了。”张大少爷看出魏忠贤的愤怒,赶紧抛出早已准备好的退路,磕头说道:“孩儿不是想替熊廷弼求情,只是想向熊廷弼学习用兵之法。眼下建奴犯边,辽东危如累卵,孩儿不才,想向本朝名将学习一些用兵打仗的本领,将来也好为干爹剿灭建奴,杀敌立功。” “哦,原来是这样。”魏忠贤将信将疑,又问道:“那本朝名将不计其数,你为什么偏偏要挑正关在死囚牢里的熊廷弼呢?” “因为孩儿听人说过。”张大少爷解释道:“我大明自与建奴开战以来,就数熊廷弼打的胜仗最多,孩儿认为这个熊廷弼对付建奴肯定很有一手,所以才想到了向他学习兵法谋略。” 魏忠贤沉吟,良久后才摇头说道:“熊廷弼是死囚,你向他学习兵法韬略,不太合适。你如果真想学的话,等你殿试以后,咱家把你放到孙承宗的身边去,让你去向他学。”张大少爷无奈,只得欢欢喜喜的磕头道谢,同时张大少爷心里嘀咕,这熊廷弼究竟是那里得罪了魏忠贤,魏忠贤干嘛对他敌视成这样?还有这个殿试,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六章 晴天霹雳 第二十六章 晴天霹雳 张大少爷在魏公公府上吃饱喝足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将近二更,天色不早,张大少爷当即提出告辞,魏忠贤也没挽留,只是亲自领着女婿、侄子、外甥和心腹走狗把张大少爷送出家门,一来是因为魏忠贤收了张大少爷做干儿子,二来则是魏忠贤还是比较欣赏张大少爷的,存心想将张大少爷收为党羽,所以也就给足了张大少爷面子。可这么一来,满京城自然又是一番活动,文武百官惊讶于魏忠贤对张大少爷的重视之余,又听到风声说是魏忠贤已经收了张大少爷做干儿子,自然是争先恐后的上表保奏张大少爷,大拍马屁,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干爹,你老保重,孩儿这告辞了。”上了马后,张大少爷又毕恭毕敬的向魏忠贤行礼告别,直到魏忠贤含笑点头后,张大少爷又向魏党五虎和魏忠贤侄子女婿等人抱了个罗圈揖,这才领着张石头策马离开。看着张大少爷离去的背影,魏忠贤若有所思,久久不肯回房,旁边的狗头军师崔呈秀凑上来问道:“九千岁,你怎么看你新收这个干儿子?” “你怎么看?”魏忠贤反问道。崔呈秀斟酌一下用词,小心翼翼的答道:“依臣下看来,这张好古既然在国子监公然与东林贼党为敌,那么对九千岁的忠心应该毋庸质疑,而且为人机敏,口才也非常了得,应该可以值得一用。但此人过于油滑,工于阿谀,不知道能不能干实事和大事。” 魏忠贤点点头,沉吟道:“咱家对他印象也差不多是这样,就是担心他言过其实,只会嘴皮功夫做不了实事。不过没关系,等他考完殿试得了实职,咱家再给他委派几件事务,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能干实事的人了。”说到这,魏忠贤拉长了一点脸,哼道:“最让咱家担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他在咱家面前提起熊廷弼的事,他如果想耍花样给熊廷弼翻案,那咱家也容不得他!哼,熊廷弼老贼,连咱家都敢骗,咱家饶不了他!” “阿嚏!阿嚏!”夜风中,骑术不精的张大少爷在马上连打两个大喷嚏,差点摔下马来。吓得旁边的张石头赶紧扶住,关心的问道:“少爷,是不是被夜风吹着凉了?要不你委屈点,让小的把外衣脱下来给你披上?” “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张大少爷揉着鼻子答道。张石头又好奇问道:“对了,少爷,刚才你怎么和九千岁魏公公父子相称?你拜他做干爹了?”张石头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张大少爷就满肚子火气,看看左右无人,张大少爷便压低声音骂道:“放屁!谁会认一个太监做干爹?是那个死不要脸的老太监硬要收我做干儿子,我没办法,只好答应。” “少爷,你也别生气,其实这事你不吃亏。”张石头安慰道:“我听人家说,当朝首辅顾秉谦顾阁老,明明比九千岁大着十七八岁,还死皮赖脸的认了九千岁做干爹。少爷你的年纪比九千岁小得多,认九千岁做干爹也没乱辈分,而且以后你想升官发财就容易得多了。” “唉,莫看现在跳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啊。”张大少爷愁眉苦脸的哀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魏忠贤倒台以后魏党被崇祯清算的惨剧,又猛然联想起一事,赶紧向张石头吩咐道:“石头,明天早上起来以后,你就出去打听一下什么叫殿试。今天魏老头子提到几次殿试,说是我还要通过什么殿试才能安排官职,你仔细打听一下,看看究竟什么东西叫殿试!” “殿试?那是什么玩意?”同样是土包子半文盲出身的张石头也是满头雾水,只能点头答道:“少爷放心,小的明天一定替你打听清楚。” “越快越好。”张大少爷脸色严肃,担心的说道:“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个殿试,好象要坏我的事。” 张大少爷的乌鸦嘴不幸言中,到了第二天清早,张大少爷还光着屁股躺在**打着呼噜流着口水的时候,出去打听消息的张石头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房间,人还没进房就大叫大嚷道:“少爷,快起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张大少爷睁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道。张石头惨叫道:“当然是殿试的事了!小的打听清楚了,少爷你上次参加的考试叫会试,不管是中了状元还是探花,都还得参加三月十五的殿试,由皇上亲自出题考你们这些中了进士的人,考得好可以重新排名次,考得不好的还有可能落榜。”说到这,张石头压低了声音,附在张大少爷耳边颤抖着说道:“要是在殿试的时候被查出作弊,那就得人头落地了。” “什么?你确定没搞错?”张大少爷如遭雷击,又一次光着屁股从**跳起来惊叫。张石头赶紧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哭丧着脸说道:“少爷,这可关系你的脑袋问题,小的敢搞错吗?” “完了!我这次真是被刘宝瑞那个老头子给坑惨了!”张大少爷放声哀嚎。其实张大少爷早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的,因为张大少爷以前看辫子戏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考生在金銮殿上考试的情节,只是教科书上那个连升三级的故事里压根没提到殿试,所以张大少爷才以为考生得在金銮殿上考试是清朝的事,明朝不需要这么考——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咱们的张大少爷历史知识浅薄,关键是二十一世纪的电视上是满遗一统天下,压根没有汉人历史剧的地盘,所以张大少爷才不知道明代也有殿试………… 由此可见,脑残满遗剧的洗脑危害不只一般的大啊。 “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张大少爷抱着脑袋,把头埋进被窝里无声的惨叫,“这次惨了!我连简体字的作文都写不好,拿什么去写繁体字的八股文?而且还得是拿毛笔写,我只会用钢笔和圆珠笔啊!这可怎么办啊?!” “少爷,你别急,今天是三月初六,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张石头虽然也是心乱如麻,但还是忠心耿耿的找来衣服给张大少爷披上,又压低声音说道:“少爷,要不这样,反正你已经拜了九千岁做干爹,干脆你就去向九千岁说明真相,请九千岁出面替你说情。” “你想害我啊?”张大少爷没好气的答道:“魏老太监为什么要收我做干儿子?因为他觉得我有很大学问,想让我给他当狗咬人,现在我跑去告诉他说一个字都不认识,探花的功名是蒙来的,他第一个就得杀了我!” “是……是这个道理。”张石头打个寒战,赶紧改口道:“那这么办行不?反正我们手里的还有点银子,去想个办法买到考题,事先做好了带进考场去,到时候把考卷调换了就行了。” 张石头的这个办法有点靠谱,所以张大少爷不免有些心动,但仔细一想,张大少爷还是摇头说道:“不行,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我们上那里买考题去?再说既然是考试,就肯定要搜身,还有几百个文武官员在旁边盯着,要是被发现了,我这颗小脑袋还保得住不?”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在肚子里补充一句,“你以为是我上辈子参加的公务员考试啊?笔试考过了还有面试,考得再好面试不过关也是白搭,考得再烂面试过关就成。”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两个主意都被否决,张石头也没了主意,无奈之下,张石头只好建议道:“少爷,既然没有其他法子,那我们干脆跑吧!乘着还有九天时间,我们先跑回临清和老爷商量再说。” “跑?”张大少爷眼睛一亮,心说对啊,我既然没办法考过殿试,我还可以跑啊?先跑回临清躲几天,如果魏老太监派人来抓我,我就化装改名躲到其他的地方去,中国这么大,我就不信魏老太监的手所有地方都能伸得到?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没办法在中国呆下去,我还可以逃到海外去啊!反正这个时代出国不需要护照,我逃到现在的美国和加拿大去,将来子孙后代再回国的时候,就是归国华侨了啊!哈哈,就这么办!盘算到这里,张大少爷又一次跳了起来,喝道:“石头,收拾东西,现在就回临清!” “是。”张石头这次没有反对,赶紧收拾行李准备开溜。张大少爷又命令道:“衣服不能带,店钱也别去退,把钱带上就行了。要让别人以为我们还是住在这里,只是出去玩了几天。”张石头手忙脚乱的收拾着答应,又问道:“少爷,那我们这次走什么路?” “走水路!”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先去运河码头上雇一条船,就说是游览运河风光。等出了京城,我们再拿银子砸晕船家,让他把我们送回临清去。” 欲知张大少爷能否逃出生天,请看下章。 第二十七章 节外生枝 第二十七章 节外生枝 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张大少爷总算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了,也开始后悔自己在京城里名声太响,风头太盛。原因无他,张大少爷主仆借口出门游玩,背着银票珠宝刚溜出客栈,还没出门,迎面就被十几个分属于不同人家的家丁拦住,一个个手里全都拿着拜帖和大红请柬,争先恐后的说道:“小的给探花公请安,敝家主人给事中杨所修杨大人,想请探花公移驾敝宅用饭,请探花公务必赏光。” “探花公,我家老爷礼部尚书周如磐在家中摆下宴席,请探花公赴宴。” “探花公,小的是侍郎黄立极黄大人的家仆,我家老爷想请探花公赏光赴宴。” “探花公,兵部侍郎高第高大人想请你。” “多谢,多谢诸位大人的好意。”溜须拍马之徒的宴请铺天盖地而来,张大少爷慌了手脚,只好连连拱手推辞,借口道:“实在对不住各位大人,今天我已经约好了和人见面,实在抽不出时间去赴宴,请你们回禀各位大人,我张好古改天一定登门谢罪。” 张大少爷一口咬定说自己今天已经约好了人,那些送请柬的家丁仆人也敢强迫张大少爷收下,只是点头哈腰的赔笑着请张大少爷把自家主人的拜帖收下,让张大少爷知道他们老爷的对张大探花敬意,张大少爷头疼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让张石头一一收下,客套感谢。可就在这时候,连升客栈门前忽然又来一行人,抬着两顶轿子,在连升客栈门前停下,其中一顶轿子的轿帘掀开,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推开人群走到张大少爷面前,二话不说就双膝跪下,毕恭毕敬的磕头说道:“侄儿顾天心,拜见世交张叔父,祝叔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你是谁?”张大少爷有些傻眼,心说我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侄儿子——看他的年纪,好象比我现在的老爸年纪还大几岁啊? “张叔父,我是你的侄子顾天心啊。”那个年龄足以做张大少爷夫妻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满面笑容的说道:“家父内阁首辅顾秉谦顾公,是九千岁他老人家的义子,张叔父你也是九千岁的义子——按辈分计算,小侄顾天心正应该叫你叔父。” “哦,原来是这么一个侄子。”张大少爷恍然大悟。旁边那些各级官员派来的仆人家丁则发出一阵夸张的惊叹,纷纷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得尽快把这事向自家老爷禀报,让自家老爷把张大探花的马屁拍得更重些。而这边张大少爷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人老是跪在自己面前,赶紧双手把顾天心搀起,客气道:“贤侄快请起来,我与你父亲虽然已经是兄弟,但还没有叙兄弟之礼,贤侄万万不可如此多礼。” “叔父所言极是,家父和小侄也是这么想的。”顾天心打蛇随棍上,恭恭敬敬的说道:“所以家父已经在家中摆下酒宴,又派小侄前来迎接叔父,一来想请叔父到陋宅赴宴,二来家父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叔父共叙同宗亲情,行兄弟之礼,望叔父切莫推辞。”说着,顾天心往自己带来的轿子一指,恭敬说道:“叔父请看,家父为了表示对叔父的敬意,又怕触犯朝廷律条,不方便派官轿迎接叔父,就特地叫小侄把平时坐的四抬私轿带来,迎接叔父过府。” 要换成前几天,东阁大学士、少傅、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兼当朝内阁首辅顾秉谦派人来迎接张大少爷赴宴,又想和张大少爷称兄道弟,张大少爷铁定马上答应——毕竟和顾秉谦这样的达官显贵拉上关系,对张大少爷的前途可是大大有利。可今天不同了,已经打算开溜的张大少爷现在是无比希望自己的知名度越小越好,又怎么还敢去和顾秉谦结拜兄弟,让更多的人盯上自己?所以张大少爷不免偷偷擦了一把冷汗,赶紧推辞道:“贤侄,实在抱歉,我今天已经约了。” “叔父。”顾天心根本不给张大少爷找借口的机会,握着张大少爷的手,无比诚恳的说道:“侄儿刚才也听说了,叔父今天已经有人有约,但没关系,左右现在时间还早,叔父请先随小侄到家中小坐,与家父共叙了兄弟之情,然后再去赴约如何?” “可我和他约的时间就是现在。”张大少爷还想推脱。顾天心却又问道:“那侄儿斗胆询问一句,不知叔父与何人有约?小侄可以派人去向他解释,如果叔父的朋友方便的话,小侄也可以把他接进家中与叔父见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张大少爷有些傻眼,但是看顾天心的架势不善,今天象是不把张大少爷接到家里吃饭就誓不罢休,张大少爷也没了主意,又怕和顾天心继续纠缠下去被人看出破绽,只得咬牙说道:“好吧,那我就先随贤侄到顾阁老家中去一趟,然后再去赴约。”说罢,张大少爷回头向张石头使个眼色,吩咐道:“石头,你先去我的朋友那里等着,说清楚我迟到的原因,我去去就来。” 张石头心领神会,知道张大少爷这是要自己先去准备好逃跑的船只,同时又有借口尽快从顾秉谦那里脱身,便点头答道:“是,少爷放心。”当下主仆俩分头行事,张大少爷上了顾秉谦的轿子赶往顾府,张石头则先行赶到运河码头雇船,等张大少爷从顾家出来就马上开溜。 ………… 顾秉谦的宅院坐落在北京西城的李阁老胡同,距离张大少爷居住的连升客栈不算太远,可是对现在的张大少爷来说,这一段路却又显得无比的漫长——简直就象永远都走不完一样。这其中又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张大少爷现在是心急如焚,第二个原因则是出在张大少爷坐的轿子问题上,张大少爷坐的这顶轿子不仅是四抬大轿,轿前轿后还有众多顾府家丁前呼后拥,所以走在街上,自然是引来满街注目,指指点点,吓得张大少爷没走多久就赶紧把轿子的窗户帘放下,免得被更多的人认识自己,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冤枉啊!”张大少爷今天肯定是出门没看好皇历,本来就已经是心急如焚心乱如麻了,眼看就要顾府的大门口了,新的意外又出现了。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冤,一名少女挤出人群,冲到张大少爷轿前双膝跪下,双手高举血状,惨声大叫道:“冤枉!民女有冤,请首辅顾阁老为民女伸冤!” “咦?声音好熟悉?”张大少爷疑惑的从轿帘缝里往外一看,但只看得一眼,张大少爷就又傻了眼睛——轿子外面跪着喊冤的人,赫然就是前些日子不辞而别的熊瑚!这时候,顾天心又从后面的轿子里探出肥脑袋,怒骂道:“大胆刁妇,竟然敢拦轿取闹?来人啊,把这个刁妇拖走!” “得令!”顾府家人兴奋答应,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拉扯熊瑚,乘机动手动脚,熊瑚不敢反抗,只是拼命挣扎着哭喊,“顾阁老,民女有冤!民女有冤情,请阁老为民女伸冤啊!” “都给老子住手!”从轿帘里看到顾府家丁竟然敢直接去拉熊瑚的小手,张大少爷顿时无名火起,忍不住在轿子里吼道:“住手,放开她!” 听到张大少爷的声音,都知道张大少爷是顾秉谦贵客的顾府家丁不由都是一楞,下意识的停止拉扯熊瑚,熊瑚则也是一楞,心说这声音昨这么熟悉?还好,这时候后面轿子里的顾天心也从轿子里钻出来,凑到张大少爷轿窗旁边点头哈腰的说道:“叔父,真是抱歉,不小心让这个刁妇打扰了你,让叔父大人见笑了,侄子这就叫人把着个刁妇赶走。” “原来是顾秉谦的兄弟,那么肯定不是他。”熊瑚松了口气,又是庆幸又是担心,“糟了,看来我拦错了轿子喊冤,拦成了顾秉谦兄弟的轿子,这可怎么办啊?”张大少爷则又在轿子里低声命令道:“贤侄,把这个女人带到你家的门房里,我一会有话要单独问她。” “叔父要单独问她的话?”顾天心有些惊讶,又回眼瞟见熊瑚容貌,顾天心顿时恍然大悟,心说干爷爷的干儿子果然都是一路货色——不是贪财就是好色。弄明白了这点后,顾天心忙在张大少爷轿子旁边小声笑道:“叔父,这个小妞虽然长得漂亮,但也不算什么极品货色,叔父如果喜欢,侄子回去就给你安排几个。” “少废话。”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如果你不答应,我这就下轿带着她走。” “是,是。”顾天心无奈,只好肚子里暗骂着回头吩咐道:“放开这个女人,把她带回府里去。”熊瑚闻言大喜,心说能有机会和顾秉谦顾阁老见面就行,我就有希望把状子递到皇上面前了。 当下,张大少爷一行重新上路,两顶轿子后面跟着一个熊瑚,很快就到了顾秉谦府的大门前。而年过七旬的顾秉谦早已领着大群儿孙守在门前,张大少爷才刚刚掀起轿帘,大串大串的鞭炮就劈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顾秉谦的十几个儿子孙子也呼啦啦跪满一地,堵得张大少爷根本没办法下轿,异口同声的叫道:“侄儿(孙儿)给叔父(叔祖父)请安,祝叔父(叔祖父)万事如意,前程似锦。” “糟了,忘记向张石头要些金叶子发喜钱了。”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儿孙,张大少爷难免有些手足无措。还好,满头银发的顾秉谦显然没计较这些小事,只是爽朗大笑着迎到轿子面前,亲自来搀张大少爷下轿,笑道:“老兄弟,快下来,老哥哥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酒宴,就等老兄弟你开席了。” “多谢兄长,兄长如此厚爱,小弟可真是承受不起了。”叫七十多岁的顾秉谦做老哥哥,咱们的张大少爷都难免有些脸红,赶紧下轿给顾秉谦行跪拜礼。可曾经拉着儿子去拜魏忠贤做爷爷的顾秉谦却是练出来了的,只是大笑着搀起张大少爷,无比亲热的说道:“咱们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兄弟你要是客气,那就是不给老哥哥面子了。快快快,里面说话。” “啊。”顾秉谦的话还没说完,队伍后面的熊瑚就已经惊叫起来,指着刚下轿子的张大少爷失魂落魄的叫道:“是你?!你就是当朝首辅顾阁老的兄弟?” “是,是我。”张大少爷扭脸去看熊瑚,无比尴尬的答道。熊瑚粉脸先是一红,然后扭头就走,张大少爷大急,赶紧推开顾秉谦,三步做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熊瑚的小手,解释道:“瑚儿,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还解释什么?你走吧!别让我误了你的辉煌前程!”熊瑚也是气急了,哭骂着回手就是狠狠一耳光张大少爷脸上抽去,只可惜张大少爷对熊瑚的火暴脾气早有准备,及时一把抓住熊瑚小手,这才避免了一出探花郎当街被花刺的丑闻。 有刁妇试图殴打今科探花,顾秉谦府门口自然是一片大乱,张大少爷见旁边的人太多不方便说话,便拉紧熊瑚的手就往顾府大门里走,熊瑚挣扎道:“干什么?放开我?” “少罗嗦!再罗嗦一句,我抽你!”张大少爷眼睛一翻,难得流露出凶狠模样——还别说,张大少爷情急之中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威严,一时间到把熊瑚震住,不由自主的被张大少爷拉走。张大少爷又转向顾秉谦叫道:“老哥哥,兄弟借你的门房一用,有几句话要单独对这个丫头说。” “这个小娘们是谁?”顾秉谦心中嘀咕,但出于讨好张大少爷的考虑,顾秉谦还是含笑点头道:“兄弟尽管用,用多久都行。” 第二十八章 熊廷弼家的上古孤本 第二十八章 熊廷弼家的上古孤本 硬是把熊瑚拖进了顾秉谦府的门房里,张大少爷先是把熊瑚推进房间正中,然后关上房门,背靠房门,一边留心是否有人偷听,一边压低声音,向熊瑚恶狠狠的喝道:“臭丫头,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那天在连升客栈里,我有说过我不管你爹的事吗?你干嘛要悄悄跑了?” 熊瑚扭转脸不说话,似乎看都懒得看一眼张大少爷,直到张大少爷再一次追问,熊瑚才回过头来,板着脸说道:“行了,张大探花,你考中一个探花不容易,别为了我家的事耽误了你的光辉前程了!你这么得司礼监王公公和九千岁赏识,升官发财易如反掌,要是牵扯进我家的事误了你的前程,那就太不值得了!” “我有说过我怕你耽误我的前程吗?”张大少爷没好气的追问道。熊瑚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时,熊瑚虽然还是板着俏脸,口气却已有些松动,低声问道:“那……那么说肖传叫你把我赶走,你没听他的?” “我岂止没有答应?”张大少爷气呼呼的说道:“后来我听张石头说你哭着走了,我就知道你是误会了,赶紧又跑出去追你,只是其中又出了一些问题,才没追上你,也一直没机会去安康胡同找你解释。”说着,张大少爷将那天自己被东林党盯上的事,还有自己被魏忠贤约束不许出门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张大少爷又说道:“东林党那帮言官御史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就是被他们给弄进天牢里去的,我要是再被他们阴了,还拿什么想办法救你爹?” “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熊瑚脸上发烧,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张大少爷没好气的答道:“当然是误会了!真没想到你的心眼会小到这地步,话没听完全就冲着走,末了还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小心眼,我就。” “你就什么?”熊瑚又板起了脸。张大少爷胆怯的瞟一眼熊瑚握紧的粉拳,小声说道:“我就不从临清追你追到京城来了。” “哼,我本来心眼就小,你现在该知道了?”熊瑚极不高兴的哼哼起来。张大少爷干笑两声,不敢答话,熊瑚也没再说话,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良久后,熊瑚才又背转身体,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轻轻说道:“依你这么说?你还是愿意为了我去救我爹了?我那张给我爹喊冤的血状,你能不能在殿试的时候呈献给皇上?” “殿试?”熊瑚不提殿试的事还好,一提这件事,张大少爷就象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马上就清醒过来——自己都是准备开溜逃跑的人了,怎么又搀和进熊廷弼这件事来了?那边熊瑚见张大少爷久不回答,还以为是张大少爷不见兔子不撒鹰,便又害羞的轻声说道:“如果你真的能把我爹从天牢救出来,那你就是我们熊家的大恩人,我爹他老人家肯定会感激你……,你去求他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熊瑚都把话说到了这一步,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可张大少爷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敢随便答应?所以反复盘算片刻后,张大少爷才吞吞吐吐的说道:“熊姑娘,不是我不同情熊伯父所受的冤屈,也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摆脱困境,只是我已经试探过九千岁魏公公的口风,他……他下定了决心要杀你爹,我实在……实在没办法了。”说罢,张大少爷又赶紧补充一句,“这次我可没骗你,我真的在九千岁面前提出要见你爹,可九千岁马上就拒绝了,还怀疑我和你爹有什么关系。” 出乎张大少爷的意料,他这段话说完后,熊瑚并不没有象想象中一样大发雌威或者拂袖离去,只是背对着张大少爷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张大少爷的话一样。可这么一来,张大少爷却更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内疚的说道:“熊姑娘,实在抱歉,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你今天拦顾秉谦的轿子喊冤,其实也是白白浪费力气,顾秉谦和我一样拜了九千岁做干爹,九千岁不点头,借他一百个胆子也敢给你爹翻案。” 熊瑚终于有了一点动静,瘦削的双肩微微颤动,张大少爷心中有愧也不敢说话,直到又过了良久,熊瑚才慢慢回过来,瓜子脸上珠泪滚滚,已经是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熊瑚哽咽说道:“我就知道,我是在骗我自己。上次在安康胡同的时候,你说你为了我,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把我爹救出天牢。我虽然不信,但还是骗自己说,也许你能行,也许你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真英雄,真豪杰,也许你真能帮爹爹洗刷冤情,对你还有一点点期望。” 张大少爷惭愧的低下头,熊瑚却越哭越是伤心,哽咽得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现在看来,我是在自欺欺人,我还真是傻,居然相信你这么一个无赖,相信你这么一个骗子,我……我。”说到这里时,熊瑚已然是泣不成声,晶莹的泪水完全打湿了胸前的粗布衣衫,更有几点几滴掉落地面,发出噼噼啪啪的清脆声响。而张大少爷也咬紧了牙关,胸中气息翻滚,呼吸益发粗重。 又过了许久,熊瑚终于止住哭泣,抹着通红的杏眼哽咽说道:“算了,我不怪你,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什么资格怪你。从今以后,我会把你忘掉,你也可以把我忘掉,你去做你的高官显贵,我继续去为我的父亲喊冤,你不用管,也不要你管。” 说罢,熊瑚又抹去眼角的渗出泪水,低着头走到张大少爷面前,想推开张大少爷出门离去。而张大少爷嗅到她身上的幽香,本来就纷乱如麻的脑子忽然一晕,热血上涌,突然张臂抱住熊瑚,吓得熊瑚又怕又羞,赶紧挣扎道:“放开我,你干什么?放开我!” “熊瑚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张大少爷紧紧抱住熊瑚,凝视着熊瑚红肿的美目,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前的我,确实不是什么东西,可以说从没干过一件好事。但这一次,我下定决心了,不管多难多危险,我都要把你爹从天牢救出来,也要把你娶回家里做媳妇!你逃不掉,你爹也死不了!” 说罢,张大少爷也不等熊瑚回答,直接就强吻到熊瑚的樱唇上。熊瑚大羞,拼命挣扎反抗,无奈张大少爷这次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双手臂就象铁铸的一样紧紧抱住熊瑚,熊瑚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他的怀抱,最后熊瑚无奈,又见张大少爷只是亲吻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也只好随张大少爷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张大少爷憋不住气放开,熊瑚的樱唇已经被张大少爷吮吸得有些红肿,熊瑚更羞,赶紧从张大少爷怀抱里挣扎出来,擦着嘴唇嗔道:“又来骗我,你说的话,什么时候有过实话?” “这一次千真万确是实话。”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我马上就可以证明,你现在马上去运河码头找我的仆人张石头,叫他回客栈等我,就说我不回临清了。” “回临清?你刚才打算回临清?为什么?你不参加殿试了?”熊瑚楞了一下。张大少爷先从门缝里看看门外,又回头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详细情况你去问张石头,现在就走,注意别让东厂的密探盯上你。” 熊瑚也是凝视张大少爷良久,见张大少爷这一次脸上的坚定表情不再象是作假,这才红着脸将信将疑的说道:“好吧,我最后相信你一次,我现在就去码头给你给你带信。”说罢,熊瑚推门就往外走,不过在小手碰到门的时候,熊瑚又顿了一顿,羞涩的低声说道:“不过,你这一次如果又骗我,那么我就要和你新帐老帐一起算——把你那张欺负我的臭嘴割了!” 熊瑚走后没有多久,张大少爷那个七老八十的当朝首辅干哥哥顾秉谦就背着手慢慢的踮了进来,虽说在外面等了许久,可顾秉谦脸上却看不到半点不悦之色,只是既慈祥又和蔼的向张大少爷招呼道:“老兄弟,正事办完了就快请客厅里做吧,老哥哥招待你的酒菜,都快要放凉了。” “多谢兄长,让兄长在门外久等,小弟失礼,还望兄长恕罪。”张大少爷也是官场上练出来的人,明知道顾秉谦那张和蔼的笑脸背后肯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可还是彬彬有礼的行礼道谢,随着顾秉谦步入正厅赴宴。期间,张大少爷自然少不得大夸特夸顾秉谦的府邸如何如何豪华,如何如何风雅,顾秉谦的儿子孙子如何如何孝顺乖巧,酒宴如何如何丰盛美味,满嘴尽是虚情假意之语,文中不说也罢。 酒过三巡后,话入正题,顾秉谦举起一只酒杯,看似无心的向张大少爷问道:“贤弟,如果愚兄刚才没看错的话,先前与兄弟在门房里说话那位小姐,好象就是犯官熊廷弼的女儿吧?” “兄长慧眼无差,她正是熊廷弼之女。”张大少爷倒也痛快,直接就点头承认。顾秉谦先是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张大少爷居然没有狡辩否认,然后才放下酒杯,捻着没有一根杂色的纯白胡须微笑说道:“贤弟,既然如此,愚兄就要劝你几句了——那熊廷弼乃是丢失辽东的重犯,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三堂会审议定的钦犯,我们的义父九千岁魏公公也点头判死的死囚!贤弟你和这种人的女儿来往密议,误了自己的前程,要是义父知道了,只怕他人家也不会高兴。” “娘的,这会魏老太监肯定已经知道了——说不定还是你这个老不羞通的风报的信。”张大少爷心中不屑嘀咕,嘴上却微笑道:“兄长放心,兄弟与那熊廷弼之女密议来往,其实是有特殊原因,义父他老人家如果知道其中关节,肯定不但不生气,反而会非常高兴。” “哦,那愚兄倒是要请贤弟指点指点了。”顾秉谦好奇问道:“贤弟与那熊廷弼之女来往,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张大少爷不答,只是看看左右,顾秉谦会意,忙屏退陪席的儿孙和服侍在旁的丫鬟仆人,只留下二儿子顾天心,这才笑道:“贤弟,现在没其他外人了,请说吧。” “兄长,你可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张大少爷招手叫顾秉谦父子把耳朵凑在自己面前,神秘兮兮的说道:“那熊廷弼初入仕途时,只是一个进士出身的六品小吏,在朝廷里又没有什么靠山,为什么能在短短二十来年里就爬到辽东经略使、兵部尚书这样的显赫位置?在官场上几起几落都没被人彻底打倒?我大明自与建奴开战以来,大小名将屡战屡败,为什么只有熊廷弼屡战屡胜?——兄长你不要说天启二年那次的广宁惨败,那次惨败的责任在谁,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 张大少爷的话不偏不倚,全部都打在为了升官发财可以不择手段的顾秉谦的心坎上,所以顾秉谦也顾不是和张大少爷争辩广宁惨败熊廷弼和王化贞谁的责任更大,只是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为什么?贤弟千万不吝赐教?”旁边还是一个翰林学士的顾天心更是激动,赶紧给张大少爷倒酒,谄媚道:“叔父,请再饮一杯。” “不敢欺瞒兄长贤侄。”张大少爷更加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弟刚开始和熊廷弼之女熊瑚接触的时候,除了有些贪图熊瑚的美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怀疑熊廷弼著有什么兵书韬略,想从那个小丫头手里骗过来学习一二,将来也好为义父陷阵立功——这件事义父也知道,因为小弟曾经在义父面前提起过想向熊廷弼学习用兵之法——可是到了今天,小弟才借着兄长你的门房,从熊瑚那个小丫头嘴巴里掏出实情来!” “什么实情?”顾秉谦父子一起屏住了呼吸。张大少爷又看看左右,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熊瑚那个小丫头告诉我,熊廷弼之所以在官场上和战场上都那么厉害——是因为熊廷弼手里有一本绝世奇书的孤本!而且熊廷弼只不过学到了那本奇书的皮毛!” “熊廷弼手里有一本绝世奇书的孤本?还只学到了皮毛?”顾秉谦父子将信将疑,一起心道:这可能吗?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那是说四书五经,什么书还能比这些书更厉害? “老实说,兄弟开始我也根本不信。”张大少爷看出顾秉谦父子的疑惑,便又说道:“可是熊瑚那个小丫头为了证明,就背了那本书的一段给兄弟验证,兄弟一听,觉得果然是至理名言,字字珠玑,这才相信真有此事。如果兄长也有兴趣,兄弟可以把这一段也背给你听。” “请兄弟赐教。”顾秉谦脱口答道。张大少爷一笑,缓缓背道:“古之为英雄豪杰者,不过面厚心黑,不薄之谓厚,不白之谓黑。天命之谓厚黑,率厚黑之谓道,修厚黑之谓教;厚黑也者,不得须臾离也,可离非厚黑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厚,恐惧乎其所不黑,莫险乎薄,莫危乎白,是以君子必厚黑也。喜怒哀乐皆不发谓之厚,发而无顾忌,谓之黑。厚也者,天下之大本也;黑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厚黑,天地畏焉,鬼神惧焉。” 张大少爷背诵这段文字甚是深奥,饶是顾秉谦父子学富五车,也是花了不少力气才领会到这段文字的微妙精义之一二,只觉得越是研究越是觉得深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段话深不可测,回味无穷,以前自己做的一些事——比如拉着儿子去拜魏忠贤做爷爷之类的事,和这段文字联系起来,竟然有不少暗合之处,但远不如其博大精深,简直就是至理名言,颠扑不破,圣经传贤!当下父子俩一起大叫一声,异口同声的向张大少爷问道:“贤弟(叔父),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张大少爷抿口酒,慢条斯理的答道:“此书名曰:《厚黑学》。”——张大少爷上辈子混公务员的时候,可是在短短一个月里就把这本公务员宝典给背得滚瓜烂熟了。 “唉,真是可惜,义父他老人家十分厌恶熊廷弼,小弟也不敢和熊廷弼的女儿经常来往,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从那个小丫头手里把这本书的全本给骗出来了。” “贤弟,你别担心,这事情交给愚兄。愚兄这就去向义父解释,保管说服义父不再反对贤弟和熊廷弼女儿来往!——心儿,快取纸笔来,把你叔父刚才那段话全部记下,一个字都不许漏!” 顾秉谦跑到魏忠贤面前解释了张大少爷和熊瑚密谈的原因、顺便又把那段话背给魏忠贤的几个心腹后,魏忠贤的几个心腹智囊马上个个双眼放光,争先恐后的向魏忠贤鼓吹张大少爷向熊廷弼学习的兵法韬略的好处,建议魏忠贤顺水推舟,默许张大少爷和熊家兄妹来往。而文盲睁眼瞎魏忠贤虽然一个字不懂,可是看到一帮心腹走狗都如此急切热情,还是点头道:“好吧,反正熊家那几个小崽子也闹不起风浪,那个猴崽子和熊廷弼的儿女往来,以前咱家没理会过,以后咱家也不管了。” 第二十九章 刀山火海我往矣 第二十九章 刀山火海我往矣 虽说暂时稳住了顾秉谦不去魏忠贤面前打小报告下烂药,可张大少爷的心情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张大少爷在熊瑚面前扔下了大话说的一定要救熊廷弼出狱,可究竟该怎么救,张大少爷到现在还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第二个原因则更是迫在眉睫,那就是殿试的问题——这个问题如果处理不好,那么张大少爷可爱的小脑袋能不能保住,都将是一个大问题! 心事重重的回到客栈,张石头早已经被熊瑚叫了回来,两人都在房间里望穿秋水一般等着张大少爷,见张大少爷进房,张石头马上迎上来问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熊小姐去码头叫我回来等你——还说如果我不回来,她就要把我扔进运河里,这是真的吗?” “我是让她叫你回来,可我没叫她把你扔进运河里啊?”张大少爷有些糊涂,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坐在桌子旁边的熊瑚。熊瑚粉脸一红,转开脸哼道:“谁叫他不相信我的话?我如果不这么威胁他,能把他逼回来不?” “果然还是一点没变。”张大少爷小声嘀咕一句,又拍拍张石头的脑袋,苦笑道:“石头,算了,你家少奶奶的脾气不好,你让着她点。”熊瑚一听马上跳起来,揪起枕头就往张大少爷脸上砸,红着脸吼道:“谁是你家的少奶奶?你再胡说一句,姑奶奶马上宰了你!” “好,好,不胡说。”张大少爷脸上赔笑,又把枕头扔回**去,顺便又贪婪的在熊瑚的脸上胸前扫了几转,羞得熊瑚又是一阵咬牙切齿。这边张石头可没张大少爷的好心情,愁眉苦脸的问道:“少爷,这么说真是你让熊小姐叫我回来的了?那我们还回不回临清了?” “对了,那个……张狗少。”熊瑚红着脸插话问道:“你叫仆人去码头雇船回临清干什么?三月十五就要殿试了,你不参加?” “就是因为怕这个殿试,我才打算回临清啊。”张大少爷也苦笑起来。熊瑚楞了一下,非常奇怪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怕殿试?一般来说,只要参加了殿试就不会落榜,最起码也能混一个进士,放到地方上去做县令。而且会试的时候你考中的是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基本上不可能变动名次,更不可能落榜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怕殿试?” “唉,这个问题,就说来话长了。”张大少爷继续苦笑,先是看看门外和窗外,预防被人偷听,然后才把熊瑚叫到面前,在熊瑚耳边低声将自己考中探花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了,张大少爷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被刘宝瑞给骗来京城的,而美其名曰为自己为了追求熊瑚而远赴京城,结果不小心撞了魏忠贤的轿子,为了保命才装成进京赶考的举子,又被魏忠贤派人送进了考场,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说完,熊瑚的小嘴已经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跌坐在板凳上,半晌才失魂落魄的问道:“这么说,你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勉强能认识和能写几个吧。”张大少爷苦笑着答道:“但是要我写八股文,那是杀了我也办不到。”旁边张石头也补充道:“是啊,所以今天我和少爷才打算逃回京城,否则殿试的时候被皇上万岁知道真相,我家少爷的脑袋就难保了。” 熊瑚的脸上表情异常古怪,既象是在偷笑,又象是在失望,还有一种深深的失落。良久后,熊瑚才跳起来说道:“那你还楞着干什么?快带着张石头跑吧,回临清去带上你的家人,隐姓埋名到其他地方去生活,否则皇上一旦追查起这件事情,你的家人也要被你牵连。” “对,对,少爷,我们快走。”张石头胆怯,又想拉着张大少爷逃跑。张大少爷却一把甩开张石头,凝视着熊瑚平静的说道:“我跑了,你爹怎么办?谁去救他?” “我自己会想办法。”熊瑚急得差点想揍张大少爷,头一次主动去拉张大少爷的胳膊,连声催促道:“你别罗嗦了,赶快带着张石头,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着什么救我爹?快走,别因为我的事害了你的性命。” “瑚儿。”张大少爷心下感动,忽然又张臂抱住熊瑚,吓得张石头赶紧扭过头去,连声声明,“少爷,我什么都没看到。熊小姐,我什么也没听到。”熊瑚更是又羞又气,挣扎着又拍又打,嗔道:“你又想干什么?快放开我,有人在旁边看着。” “当我不存在,或者我出去也行。”张石头甚是麻利,一推门就窜了出去,留出空间让张大少爷和熊瑚单独相处。可越是这样,熊瑚就越是害羞,反抗得也越厉害,“放开,你这个臭无赖,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就要打你了。” “瑚儿,你听我说。”张大少爷努力按住熊瑚,凝视着熊瑚的美目,轻声说道:“我很感激你,你为了救你的父亲,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可是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还是我的安全,宁可放弃救你父亲的机会都要劝我逃走——我没看错,你嘴上是凶点,拳头是狠点,可心还是很软很好的。” “尽是废话。”熊瑚心里甜滋滋的,羞涩的低下了头,嘴上却仍然强硬无比,“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我只是觉得你既然是个假探花,也就没办法救我爹,所以才劝你赶快跑——免得你留在京城丢了脑袋,到时候变成了厉鬼找我麻烦。” “呵,小丫头,真是鸭子死了嘴不烂。”张大少爷用一只手抬起熊瑚尖尖的下巴,凝视着熊瑚通红的俏丽脸庞,微笑道:“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绝不逃走!也一定要把你爹从天牢里救出来!”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在熊瑚的樱唇上深情一吻,在熊瑚耳边低声补充道:“而且我还更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又一次被张大少爷强吻,又被张大少爷的灼人目光深情注视,熊瑚羞得已经连怎么揍人都给忘记了,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大少爷的话。过了良久后,熊瑚才低下头,轻轻说道:“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又有什么用?别的不说,光是殿试这一关,你就没办法过。” “没关系,我可以想办法。”张大少爷又抬起熊瑚的俏脸,微笑说道:“难道你忘了,连魏忠贤和顾秉谦这样的老狐狸都被我耍得团团转,还会过不了殿试这一关?” “真的?”熊瑚将信将疑。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当然是真的。”话犹未了,张大少爷又原形毕露的**笑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今天晚上留在这里陪我,到了明天早上,我一定能想出。” “臭流氓,放开我!”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熊瑚就已经暴跳如雷,差不多是连踢带打的挣脱张大少爷的怀抱,一边整理着衣服和狠力擦着嘴唇,一边涨红着脸说道:“你这个臭流氓,三句话不占我便宜你就不舒服,我警告你,下次再在我面前说那些下流话,我就打掉你的牙齿。我走了,懒得听你的下流话。”说罢,熊瑚拉开房门就往外走,脚踏出门时,熊瑚顿了一顿,低声说了一句,“我明天再来找你,看你有没有办法过关。” 熊瑚前脚出了门,张石头后脚就象做贼一样蹿了进来,一进门就向张大少爷拱手作揖的奸笑道:“少爷,厉害噢,又抱又亲的,那只母老虎竟然没当场杀了你,厉害厉害。”张大少爷又好气又好笑,提起扇子就往张石头头上狠敲两吓,骂道:“好小子,居然敢偷看少爷和少奶奶亲热,找打!好了,别废话了,既然你已经听到少爷的话,那就赶快帮少爷我想办法,怎么都得让少爷我先过了殿试这一关再说。” 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和张石头这对活宝主仆在搞坑蒙拐骗的本事上,确实是旗杆上挂剪刀——高裁(才)!本来任何人都无计可施的事情,这对活宝主仆不眠不休的琢磨了一夜,却楞是给琢磨出了一个主意,而且还绝对的无懈可击,让任何人都无可指责!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早上,熊瑚领着秀儿来打听风声的时候都不免目瞪口呆………… “什么?装病?!”熊瑚极力压低声音,惊叫问道:“怎么装病?装什么病?” “傻丫头,当然是装卧床不起的重病了。”因为张石头和秀儿都已经被打发出去看门,张大少爷也没了顾忌,直接抓着熊瑚的小手揉捏着奸笑道:“你想想,如果我在参加殿试前的头一天忽然病倒,昏迷不醒或者卧床不起,皇上和九千岁还能逼我去参加殿试吗?” “不会,进士在殿试前忽然病倒无法参加殿试,本朝是有个一次先例,结果那个考生虽然被剥夺了进士头衔,但本人一点事都没有。”熊瑚傻眼点头,万分佩服张大少爷能琢磨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不过熊瑚还是飞快挣脱了张大少爷动手动脚的魔掌。咱们的张大少爷则继续奸笑道:“这就对了,我装病不去参加殿试,虽然当不了进士也当不了探花,可我还是九千岁魏公公的干儿子啊,想要捞一个官还不容易?而且我还可以继续利用我和九千岁的这个关系在京城为你爹活动,想办法你爹从天牢救出来,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熊瑚呆坐,半天才蹦出一句,“难怪在临清码头我会上你的当!”张大少爷得意大笑,又伸手想要去拉熊瑚,**笑问道:“瑚儿,怎么样?知道你未来相公的厉害了吧?” “滚!你是谁的未来相公?”熊瑚一巴掌把张大少爷的脏手打开,红着脸问道:“那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到时候你可得想办法装得象一点,小心你的干爹魏公公叫太医给你治病,到时候太医要是发现你是装病,那你就死定了!” “放心,本少爷做事向来就是滴水不漏。”张大少爷也不怕熊瑚讥笑自己大言不惭,笑嘻嘻的说道:“我也担心九千岁干爹会派太医来检查,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到时候我就真病。” “真病?怎么病?”熊瑚更是糊涂,心说这得病是说病就能病得吗?张大少爷本来还想卖几个关子,可是被熊瑚的杏眼一瞪,张大少爷还是乖乖的老实交代道:“其实这个办法,我是从一个建奴鞑子那里学来的,殿试不是三月十五么?到了三月十四那天,我就领着张石头出去东游西逛,故意累出一身的汗,到了晚上回到客栈,我就叫张石头准备好一大桶凉水,跳进凉水里去洗澡——热身子碰着冰井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不发高烧打摆子那就叫怪了。到那时候,别说宫里的太医了,就是华佗扁鹊来了,也查不出我是假病啊!” 熊瑚再度张大了小嘴,钦佩的盯着张大少爷半晌,熊瑚才幽幽了说了一句,“可这么一来,你少不得要受一场罪了。” “为了你,那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何况区区一场小病?”张大少爷抓住机会,赶紧又想去拉熊瑚的手,不曾想这一拉又拉一个空。熊瑚及时从座位上跳起来躲开,妩媚娇笑道:“又想动手动脚?姑奶奶吃你的亏可不少,还会给你机会占便宜?” 第三十章 法网难逃 第三十章 法网难逃 琢磨好了对付殿试这一关的主意,张大少爷彻底便轻松了下来,每天里只是四处赴宴,应付那些溜须拍马的文武官员,期间又抽空去请魏良卿和傅应星兄弟玩了一次冰火毒龙钻,联络感情,小日子倒也过得悠哉游哉,清闲而又自在。可这么一来,有一些人就有些不自在了…… 天启五年三月十二,距离殿试已经只剩下三天时间,早朝散去以后,一大群子御史言官、清流名士便齐聚到了东林党在京城的老巢都察院!这群人中,为首的几个老大里,除了刑部尚书王纪、左都御史邹元标和大理寺卿周应秋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曾经在国子监被张大少爷顶得灰头土脸的右都御史——曹于汴!而这些人聚在一块的目的,除了躲在背后大骂九千岁魏公公的祖宗十八代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讨论三天后的本科殿试问题。 “各位同僚,这一次进士会考,我东林书院的人,可以说是几乎全军覆没!”众官坐定后,站出来给东林党官员做本科得失总结的人是左都御史邹元标,这位曾经因为反对张居正一条鞭法被廷杖打断过腿、亲手把熊廷弼送进天牢的左都御史虽然已经是年过七旬,声音却异常的高亢,脸色也非常的阴郁,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的说道:“本科取进士二百九十七人,东林书院出身的举子,十成之中所占竟然不到两成!而且一甲前三名,竟然没有一个东林书院是出身!这是我等东林学子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邹大人所言极是,这一次会考,确实是我东林学子的奇耻大辱。”一帮子东林党人纷纷附和点头,赞同邹元标的观点。更有几个人仗着是在自己的地盘,公然叫道:“这都是张瑞图和王志坚几个奸佞小人搞的鬼,他们为了阿谀魏阉而排除异己,故意打压我东林学子!本科会试之污浊,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也有个别人说了公道话,东林地满星吏部员外郎周顺昌就说道:“张瑞图恐怕也不是故意打压我等,本科榜眼余煌就是江左会稽人氏,也可算我东林一脉。” “顺昌兄,你太想当然了。”曹于汴冷笑起来,解释道:“我已经仔细打听过了,那余煌确实是会稽人氏不假,可此人并非求学于东林书院,而是学自阳明心学,与朝中阉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的人,如何能算我东林一脉?” “哦,还有此事?”周顺昌也皱起了眉头,哼道:“这么说来,这一甲之中,我东林学子确实是全军覆没了,状元刘若宰是山东人,探花张好古也是山东人。哼,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朝廷里就要出现一股鲁党和我们分庭抗礼了。” 周顺昌不提张大少爷的名字还好,一提起张大少爷大名,曹于汴第一个就变了脸色,就连年纪最大的邹元标都哼道:“张好古?阿谀奉承的宵小之辈,提他作甚?莫要污了我们的口舌。”曾经在国子监和张大少爷交过手的李若星更是怒发冲冠,骂道:“别人也还罢了,这本科进士之中,就数这张好古最为寡廉鲜耻,下流下作!一想到今后要和此人同朝为官,我简直连辞官归隐的心都有!” “对对对,与此等人物同朝为官,真乃我等圣人门生之耻。”一大帮子东林党官员掉转枪口,一起对张大少爷开起炮来,有说张大少爷拜太监为父羞辱祖宗的,也有说张大少爷举止轻浮有失体统的,还有说张大少爷**宿柳行为不端的,更有人一口咬定张大少爷违反祖训参加会考不忠不孝的,总之一句话,如果让张大少爷这样的人入朝为官,肯定会败坏大明朝廷的风气,腐蚀大明官员的行为,动摇大明江山的根基——当然了,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话确实不假。 骂着骂着,有人忽然冒出了一句,“如果能想个办法,让这个张好古在殿试的时候落榜就好了。”这句话让曹于汴的眼睛一亮,马上点头说道:“对,如果能让张好古那个奸佞小人殿试落榜,那我等御史言官不仅在朝中可少一大敌,魏阉在朝中也会少一个臂助,于国于民,都将大有好处啊。” “话虽如此,可殿试之时,不仅皇上亲自在场,朝廷的文武百官也在一旁看着,又如何能让那张好古落榜?”大理寺卿周应秋疑惑问道。曹于汴先是一楞,然后才尴尬答道:“我也就是说说,具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我到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让此人落榜。”东林党中公认最阴、曾经因监守自盗而获罪的东林党地贼星鼓上蚤内阁中书汪文言忽然开口,阴阴的说道:“虽然不是有十足把握,但至少可以让他无法考好。” 汪文言曾经用计离间过齐、楚、浙三党,号称东林党首席智囊,他说有办法收拾张大少爷,自然不会是无的放失,所以汪文言此语一出后,曹于汴和李若星等人立即欣喜若狂,赶紧一起问道:“守泰兄,计将安出?”但不等汪文言回答,东林党中最有正气的官员之一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却抢先说道:“万万不可,那张好古虽然人品低劣,行为不端,但我等若是用计使之落榜,岂非沦落为与他一样的宵小之辈?君子坦荡荡,我等若要为国除奸,就得依理依法而行,万不可用卑劣伎俩,落下千古骂名。” 汪文言、曹于汴和李若星三人被左光斗驳斥得满面通红,心中虽然不屑于左光斗的迂腐,嘴上却不得不答道:“共之教训得极是,我等受教了。”左光斗满意的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好了,张好古的事暂时放在一边,我们来议议江南茶税的事吧,我听江南来的人说,江南税监总管李实已经放出话了,今年的江南茶税盐税谁要是敢少收一个子,他就抽了谁的筋。从此可见,阉党今年是铁了心又想在江南横征暴敛。” 好不容易议完了公务,东林党众官陆续散去,知道肯定有人要找自己密谈的汪文言故意走得很慢,果不其然。汪文言还没走出都察院大门,曹于汴和李若星就追了出来,一起叫道:“守泰兄,且请留步,今儿个无事,我等想请守泰兄到东兴楼共饮一杯,不知守泰兄意下如何?” “二位大人相邀,下官又怎敢拒绝?”汪文言回头,向曹于汴和李若星会心一笑…… 时间过得飞快,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已经到了三月十四,殿试的头一天。为了执行预定计划,中午刚吃过午饭,张大少爷就换了一身轻便衣服,领着张石头出门,打马直奔那时候人烟还比较稀少的什刹海,沿着什刹海湖堤就跑起步来。 咱们以前说过,咱们的张大少爷前后两辈子都是娇生惯养的主,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天上尽管天色阴沉,气温不是很高,可咱们的张大少爷才跑了不到半个时辰,也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又强撑了片刻实在撑不下去,张大少爷正打算停下来休息,提着菜篮的熊瑚就领着丫鬟秀儿却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被熊瑚的如星美目一瞟,天籁之音一鼓动,张大少爷又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一股力气,马上又撒开脚丫子飞奔,即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脚步不歇。 快跑了一个多时辰,喝了几口水,张大少爷在熊瑚的亲自指点下练起了八段锦,顺便再练练蛙跳和负重行走什么的。还别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心上人熊瑚在一旁监督,这些平时杀了张大少爷都做不到的事,今天好象变得简单起来,从午时过后一直锻炼到天色入黑,张大少爷虽然累得汗水顺着下巴淌,身上衣服也象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却楞是没有躺倒,也没有叫过一声苦。以至于连熊瑚都忍不住赞道:“不错,看不出你的耐力还不错嘛,一天之内练这么多跑这么远,就是军队里的精锐士兵都很难受得了。” “多谢熊小姐夸奖,其实我还有一个方面耐力更好。”张大少爷色眯眯的盯一眼熊瑚挺拔的胸脯,**笑答道。熊瑚被张大少爷看得脸一红,嗔道:“少贫嘴。天色不早,依我看你练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快叫张石头回客栈去先准备冰水,然后你骑马回客栈,就可以直接洗冷水澡了。记住,动作越快越好,要是身体恢复过来,再洗冷水也没用了。” “干脆你去帮我洗如何……?”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熊瑚就已经通红着脸把手里的菜篮子砸了过来,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躲开,又吩咐张石头骑马先回客栈准备冰水,自己则快跑返回客栈。临分别时,熊瑚又叫住张大少爷,犹豫了一下才红着脸轻声说道:“你保重,明天中午我去客栈照顾你。”说罢,熊瑚飞快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张大少爷说下流话的机会。 “哈哈,看来这小丫头开始被我的真心打动了。”张大少爷心中奸笑。不过眼下还有正事,张大少爷也没敢耽搁,只是抓紧时间上马,一路打马,快马加鞭的返回客栈。 不得不承认,为了通过殿试这关保住脑袋,咱们的张大少爷确实是拿出十二分的力气锻炼,累得几乎是接近虚脱,快马加鞭返回客栈的速度也非常之快。可天不遂人愿,咱们的张大少爷距离客栈已经只剩下不到两条街的时候,他的马头忽然被一队衣甲鲜明的锦衣卫骑士拦住,为首的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肖传。肖传勒住张大少爷的马缰,哈哈大笑道:“张兄弟,跑这么快干什么?难道怕大哥叫你请客喝酒?” “肖大哥?”张大少爷有些傻眼。不等张大少爷说话,肖传又抢着说道:“张兄弟,真是抱歉,那天从你的客栈出来,我就被九千岁派了跑了一趟山海关,没机会替你打发那些东林贼党派来的尾巴。怎么样?那些尾巴现在还盯着你不?” “大哥,我有急事,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好不好?”张大少爷哭丧着脸哀求道。肖传打量一下张大少爷,惊讶问道:“兄弟,你有什么急事?怎么累得满身大汗,连衣服都湿透?小心别着了凉,明天你可还要参加殿试啊。” “大哥,我真有急事啊。”张大少爷差点没哭出来。肖传见张大少爷的神情焦急,本想放开马缰,却又好心问道:“兄弟,你到底有什么急事?要不要大哥帮忙?要搭手就别客气,大哥正好带着一队弟兄,如果是去和人打架,大哥就去把他骨头拆了。” “多谢大哥,但不必了。”张大少爷真的快哭出来了,只好胡扯道:“不瞒大哥说,兄弟把今天的日子记成了三月十三,以为后天才是殿试,就出城去玩了一天,刚才听人说起今天是三月十四,这才知道搞错了日子。所以兄弟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就是为了回去复习功课,准备明天的殿试。” “啊!兄弟,你可太糊涂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搞错了日子?”肖传一听大急,赶紧向随行的锦衣卫吩咐道:“弟兄们,给我兄弟开路,别误了我兄弟的探花功名!”众锦衣卫齐声答应,立即冲到前面为张大少爷驱赶路人,打开道路。 好不容易摆平了好心办坏事的肖传,张大少爷总算是松了口气,可这一松懈下来可就糟了,开始没有察觉的倦意立即袭上身来,张大少爷只觉得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无处不酸,无处不疼,不要说拍马快跑了,就连举手抬脚都酸涨难当,难以办到。还好,肖传及时发现张大少爷的惨状,赶紧给张大少爷牵马同行,又关心的问道:“兄弟,你今天是去干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回去一定得洗一个热水澡,否则明天你有得罪受。记住,千万不能用冷水,否则你非大病一场不可。” “多谢大哥。”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答应,心中却在破口大骂肖传多事。肖传不知张大少爷心思,又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水袋拔开塞子,递给张大少爷道:“兄弟,快喝两口。”张大少爷正是累得接近脱水、嗓子冒烟的时候,自然不会推辞,接过来就往嘴里猛灌,可是接连几大口后,张大少爷才发现事情不对,赶紧放下水袋惊叫道:“这怎么是酒?还有药味?” “当然是酒了,这时候敢给你喝冰水?”肖传理直气壮的反问,又笑道:“放心,这是我们东厂秘制的药酒,专门用来在战场上补充体力和舒筋活血的,最适合你这种疲倦过度、体力透支的情况。快多喝几口,保管最多一柱香时间,你就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看着肖传那张亲切的笑脸,张大少爷打心眼里想把酒袋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张大少爷先向肖传及众锦衣卫道谢,又约好了改天请客喝酒,赶紧就直冲自己的房间。到得自己的房间一看,张石头也不知道去了那里,不过装满水的浴桶和汗巾倒是准备好了,张大少爷不敢继续耽搁,关上房门,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一个精光,又把汗巾塞进自己嘴里紧紧咬住——防止热身体碰到冰水时惨叫出来,然后就站上板凳,双手扶到浴桶边缘,闭着眼睛咬紧汗巾,学着唐国强的模样往浴桶里狠狠一跳………… “啊。”水花四溅中,虽然嘴里咬有一块汗巾,可张大少爷还是忍不住疯狂的喊了出来,“张石头。” “少爷,你回来了啊?”房门推开,张石头一边系着裤带一边跑了进来,进门就解释道:“少爷,不好意思,我刚才肚子太疼,去茅厕了。” “我管你去不去茅厕!”张大少爷疯狂怒吼道:“我问你,这水怎么是温的?还温度恰好合适?!” “咦?不可能啊?我明明打来的是热水啊?”张石头大吃一惊,赶紧去摸浴桶的水,一摸之下果然,满满一浴桶里的水果然是温度恰好的热水——如果非要说精确的话,那就是标标准准的摄氏四十五度! “客官,出什么事了?”这时候,连升客栈的店小二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笑眯眯的向张大探花问道:“探花公,怎么样?这洗澡水冷热还合适吧?” “是你往这桶里加的热水?”张大少爷和张石头异口同声问道。那经常得张大少爷打赏的店小二点头,笑眯眯的说道:“刚才探花公你的尊仆叫我准备浴桶,我猜到探花公你是要洗澡准备明天的殿试,就去厨房打了两桶热水送来,可是到房间一看你的尊仆不在,只有大半桶冰凉的井水,小的就主动替探花公你加上了热水。” 说着,那店小二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邀功一般向张口结舌的张大少爷问道:“探花公,怎么样?这洗澡水的冷热合适不?” “合适,简直太合适了。”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主仆咬牙切齿的点头,又一起怒吼道:“滚!给我滚!” 赶走了莫名其妙的店小二,张大少爷也顾不得咒骂张石头耽误自己的大事,只是赶紧从浴桶里爬起来,让张石头倒去热水重新换上冰凉井水,但那个时代可没有二十一世纪的先进排水设施,张石头得用水桶把一人高的浴桶里的热水一捅捅打走,再去水井里一桶桶的打来倒进浴桶里。好不容易等到张石头重新换满冰水的时候,咱们辛苦了一天的张大少爷已经趴在**睡得象一头死猪一样,不管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第三十一章 殿试开始 第三十一章 殿试开始 “少爷,少爷,少爷,醒醒,快醒醒。”象死猪一样睡了许久,最后张大少爷是被张石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醒的。睁开发肿的眼睛一看,窗外还黑糊糊的一片,仍然是疲惫不堪的张大少爷便含糊说道:“别吵我,天还早着呢,让我再睡一会。” “少爷,你还睡什么睡?”张石头带着哭腔拼命摇晃张大少爷,“今天是三月十五,你殿试的日子到了!”张石头话还没说完,张大少爷就已经睡意全无的坐起来,惊叫道:“糟糕,我累得把这事给全忘了!石头,快摸摸我的额头,看看我发高烧没有?” “没有,少爷,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你没发高烧。”张石头哭丧着脸答道。张大少爷如遭雷击,赶紧又不死心的去摸自己额头,一摸之下发现自己的额头冰冰凉的,确实不象正在发烧的样子,而且身上除了运动过度导致的肌肉酸痛外,并没有任何的不适感觉——不过这也一点都不奇怪,张大少爷本来就年轻体壮,昨天折腾了一个白天后先是喝了东厂密制的药酒,又泡了一个热水澡,再想忽然病倒确实很难。但这么一来,咱们的张大少爷可就傻眼惨叫了,“天哪,这可怎么办啊——?” “少爷,你别急。”张石头安慰道:“我已经打听好了,殿试的考生必须在卯时前赶到承天门外报到,现在是寅时初刻,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你快做个决定,我们现在是逃跑还是继续装病?” “是逃跑还是继续装病?”生死攸关的当口,饶是张大少爷平时里足智多谋,此刻也不免额头上渗出冷汗,难以决断。这时候,张大少爷房间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有人在门外说道:“探花公,你今天要殿试,我们客栈的老板吩咐小的,说你的房间灯一亮就把早饭送来,让你吃完了好去参加殿试,请问你现在用饭还是不用?” “送进来吧。”张大少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就没吃过一口饭,又做了那么大的活动量,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房门推开,一个连升客栈的店小儿抬着一个木盘进来,木盘上有四盘菜肴、两碗米粥和四个精白面的大馒头,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显然是刚刚从厨房里端出来的。张大少爷正饿得厉害,店小二刚退出去就冲上去抓起馒头大啃,又向张石头招呼道:“石头,你也快吃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再商量。” “多谢少爷,小的昨天晚上吃过夜宵,现在还不饿,也吃不下去。”张石头愁眉苦脸的摇头。张大少爷又端起一碗米粥灌上几口,含含糊糊的说道:“吃不下去也得吃,一会我们如果决定跑路,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走人。” “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张石头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上前正要拿起一个馒头。房间门外却又有人敲了敲门,接着房门直接被人推开,那一日在魏忠贤府门前给张大少爷解围的白胖中年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进来,进门就向张大少爷笑道:“探花郎,在用早点了?快吃,九千岁派咱家带人来接你了。” “干爹派你来接我?”张大少爷有些傻眼。那胖太监含笑点头答道:“是呀,九千岁可疼你了,怕你年轻贪睡误了时辰,就派咱家带几个人过来接你,免得耽搁了你的殿试。” “干爹,对我可真是太好了!”张大少爷几乎是带着哭腔的答道;那胖太监还以为咱们的张大少爷是感动得快哭了,便感叹道:“是啊,九千岁老祖宗他有好几个干儿子,但说到最疼的人,就非探花郎你莫属了。好了,闲话一会再说,探花郎你快吃吧,今天这场殿试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不吃饱了没力气做卷子。不过别喝太多水,否则到时候内急就麻烦了。” “多谢宋公公指点。”张大少爷记得这个胖太监好象是叫什么宋金,苦笑着邀请道:“宋公公,你也来用点?”那胖太监摇头,答道:“多谢探花郎,但咱家已经吃过了,探花郎你还是自己快吃吧,时间可不早了。” 事情到了这步,魏忠贤派来的人在一旁监视着,咱们的张大少爷无论是想跑路走人还是想继续装病,都已经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所以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好一边机械的嚼着食物一边在脑海中迅速盘算对策,但时间不等人,没等张大少爷盘算出主意,那边宋公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按住张大少爷去拿第三个馒头的手,扯着公鸭嗓子说道:“探花郎,不能再吃了,吃得太饱同样会内急,快换上衣服走吧。”说罢,那宋公公又向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几个猴崽子,别楞着了,快服侍探花郎更衣。” “宋公公,我。”张大少爷本来还想拖延一下时间,但宋公公带来的四个小太监却迅速捧起张大少爷放在床头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就替张大少爷换好衣服鞋袜——没办法,他们干的就是服侍人的活。那宋公公则急不可耐的拉起张大少爷就走,“探花郎,快走吧,轿子在外面都等急了。” “我……我。”箭在弦上,张大少爷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能向房间里的张石头吩咐道:“石头,你好生看家,如果晚上我没回来,你就自己安排……自己安排晚饭。”同样束手无策的张石头呆立点头,眼睁睁的看着张大少爷被那宋公公拉走,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办?怎么办?少爷被拉去了殿试,我该怎么办?” “完了,这回我真的没办法向老爷交代了。”想到张大少爷被揭穿身份后的后果,张石头就想哭,简直不敢想象带着少爷人头回去后如何向张老财和给张老财当管家的父亲交代。彷徨无计间,门外忽然又进来一个穿着锦衣卫服色的中年男子,却是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东厂百户肖传,见张石头呆呆的站在房间里,肖传不由惊讶问道:“张石头,你怎么了?你家少爷呢?” “肖大人?你怎么来了?”张石头回过神来,忙解释道:“我家少爷被九千岁派来的人接走了,才刚刚走。” “哦,早知道九千岁派人来接他,我就不来了。”肖传松了口气,笑道:“本来我还怕张兄弟贪睡误了时辰,还专门过来接他去承天门报到,想不到九千岁的人先来一步,让我白跑一趟,害得我连早饭都还没吃。” “哦,肖大人你还没吃饭?”张石头深受张大少爷慷慨待人的影响,主动招呼道:“那好办,肖大人你先坐一会,我这就去叫店小二给你准备早饭。” “不用了,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我就将就这些东西吃了。”肖传指着桌子上张大少爷吃剩的饭菜笑道。不等张石头说话,门外忽然又窜出一人,却是刚才送饭来的客店小二,那店小二点头哈腰的向肖传说道:“这位官爷,这些饭菜都是探花公吃剩下的,又有点凉的,还是让小的给你重新给你一些来吧。” “也好。”肖传也不想吃人剩下的东西,便随意点了点头。那店小二大喜过望,赶紧又捧着木盘过来撤菜,可就在这时候,出身于东厂的肖传却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下意识的一把按住那店小二的手腕,吓得那店小二惨声惊叫,“官爷,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刚才好象是故意守在门外等着撤菜吧?”肖传冷笑一声,伸手抬起张大少爷喝剩的粥碗,放到鼻下嗅闻,又用银针插进去搅了几搅,最后才用手指头蘸了一点残粥放到口中品尝。旁边的张石头看得满头雾水,纳闷问道:“肖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啪!”肖传没有回答张石头的问题,而是直接一耳光抽在那个已经面如土色的店小二脸上,把他的牙齿都打飞了两颗,然后又一脚把那店小二踹得人仰马翻………… 先不说肖传在客栈里仗势欺人毒打无辜店员,单说咱们的张大少爷被宋公公硬塞进轿子后,一路便直接抬往承天门,路上,咱们的张大少爷本来还想乘机琢磨对策,可是张大少爷大概是昨天白天太累休息又不够的缘故,刚坐上轿子不久,就倚着轿子轿帷呼呼睡去,不仅没有机会琢磨对策,就连抵达目的地后,还得靠宋公公叫喊才睡眼惺忪的醒来。而看到张大少爷这副模样,宋公公不由捏了一把汗,提醒道:“探花郎,你可得赶快打起精神来,要是到了金銮殿上你还是这样,耽误了你答卷不说,只怕皇上万岁也会不高兴。” “多谢宋公公指点。”张大少爷拼命摇晃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可脑袋却象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又昏又沉。张大少爷不由有些纳闷,心说我这是怎么了?上次在苏淮院我连续几晚上都没睡好,每天的活动量也不比昨天白天少多少,怎么就没累成这样? 又吹了一会清凉的晨风,张大少爷总算感觉有点清醒,再仔细打量四周情况时,发现天色虽然还是黑咕隆咚的,灯火通明的承天门外却早已经站满了不少身着朝服的大小官员,还有许多身穿便衣、戴着四方巾的儒生,想来便是与自己一同参加殿试的三榜进士,只是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满身露水,就象早就在这里等了许久一样。这时候,宋公公已经派人替张大少爷登记验了印章,过来向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咱家能帮你做的事都做了,该进宫去向老祖宗交令了,你自己多保重。” “多谢宋公公。”张大少爷拱手道谢,又打了一个呵欠,又才说道:“宋公公,今天不太方便,小生改天再请你喝酒。”那宋公公开心大笑,连声答应,“好,好,咱家等着探花郎你金榜题名的喜酒。”张大少爷苦笑,心说喜酒就免了,你不到刑场去喝我的砍头酒就阿弥陀佛了。 宋公公领着小太监走了,看着他扭扭捏捏的离去背影,张大少爷忽然灵机一动,心说我咋这么傻?这时候没人盯着我,我怎么还不开溜,还留在这里等死?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装出随意散步的模样,悄悄的往承天门的相反方向溜了过去,不曾想还没走出十步,迎面就有两人拦住,一起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道:“中正兄,别来无恙?” “太阳,怎么又来捣乱的?”张大少爷心中叫苦,再仔细看时,发现这两人竟然是本科一甲第一名的刘若宰和一甲第二名的余煌,张大少爷无奈,只得拱手还礼道:“胤平(刘若宰)兄,武贞(余煌)兄,拖二位仁兄之福,小弟这几天还算过得去。” “那就好,那就好。”余煌笑着点头,又不无羡慕的问道:“中正兄,听说你已经拜魏公公九千岁为父,可有此事?”张大少爷苦笑点头,余煌更是羡慕,叹道:“那就更要恭喜中正兄了,中正兄本人才高八斗,又有九千岁魏公公在朝中维护,前途想不远大也不行啊。” “如果你们再缠着我,我的前途今天就完结了。”张大少爷心中嘀咕,肚子里盘算,只想尽快摆脱这两个麻烦的家伙,抓紧时间开溜。那边刘若宰则非常严肃的说道:“中正兄,我有一言甚是逆耳,但希望中正兄能够采纳。中正兄认什么人为父,这无关紧要,但科举取士乃是国之大事,中正兄最好还是不要心存侥幸,借势上位,做好圣贤文章,才是我等殿试考生之正道。” “你的意思是?怕我借着魏忠贤的势力把你的状元头衔给抢了?”张大少爷一听不乐意了,正要打着呵欠质问刘若宰这话什么意思时,那边顾秉谦却又领着一帮子内阁大臣过来,远远就向张大少爷等人叫道:“本科殿试考生,列队了,列队点卯了。”余煌和刘若宰不敢怠慢,赶紧站到众考生之前,众考生也纷纷在国子监官员的指引列队站好。张大少爷心中叫苦,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向顾秉谦低声说道:“老哥哥,我内急,想先去方便一下再来列队。” 顾秉谦有些为难,先看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快去快回。”张大少爷大喜,正要开溜,顾秉谦却又指着一个官员吩咐道:“杨大人,探花郎不熟悉这一带的情况,劳烦你领着他去一趟茅厕再把他带回来,快去快回,千万别误了点卯。”张大少爷一听差点没哭出来,只好说道:“不用了,我又不急了。” 于是乎,在完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张大少爷赶鸭子上架,硬是被国子监官员给赶到了考生队伍中,站到了会元刘若宰背后接受点卯。又过片刻,卯时正到,承天门内钟鼓齐鸣,文武百官和殿试考生列队入宫,队伍整齐而又有序,场面宏大壮观——换句话说,其实咱们的张大少爷就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如果硬要逃出队伍,只怕列队两侧的锦衣卫立即能把张大少爷当作妄图行刺圣驾的刺客乱党当场格杀………… “太阳!拼了!”形势逼人,张大少爷只得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打定主意,“一会殿试的时候,我就一个字不写,学我的前辈张铁生交白卷!皇帝和魏老太监如果问起原因,我再想办法搪塞过去,总之只要多拍马屁,说不定还可以保住脑袋。” 第三十二章 金銮殿上 第三十二章 金銮殿上 准备亲自主持的殿试时候,明熹宗朱由校的心情其实是非常不错的,一是因为他头一天晚上正好完成了一件木器杰作,二是因为今天他就可以传说中的今科探花张好古张大少爷见面,能够亲眼看看这个张好古究竟长什么模样,有多大学问,是不是象宫里太监众口一词称赞的一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没办法,张大少爷在太监中的名声实在太好了,又是太监老大魏忠贤的干儿子,而成天服侍在朱由校身边的也就是一群太监,张大少爷的名字想不提早传到朱由校的耳朵里也难啊。 “忠贤,今儿个那个张好古来了没有?可别象上一科那样,有一个考生就是因为迟到被取消了资格。”魏忠贤和客氏亲自服侍明熹宗更衣的时候,他还不忘问道。魏忠贤含笑答道:“皇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奴婢已经派了宋金去客栈接他,绝对误不了事。” “那就好。”明熹宗点点头,又向魏忠贤和客氏叹道:“朕身边缺人啊,除了正在辽东的孙老师,朕就只剩下忠贤你和奶妈了。如果那个张好古真象你们说的那么好,朕一定得好好用用他。” 魏忠贤和客氏一起赔笑,答道:“万岁,你太夸奖了,这些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客氏又补充一句,道:“说起那个张好古,奴婢从没见过他,还真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魏忠贤抢着答道:“那个张好古啊,说起来还真的挺俊,人也懂事,又还年轻,以后一定能效忠皇上一辈子。不过啊,那小子又是一个猴崽子,屁股坐在板凳上就象长了刺,一刻都坐不稳,没一个坐像。说起话来也没一个正经,三两句话就能把人逗笑。唉,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不得不承认,魏忠贤确实很照顾咱们的张大少爷,知道张大少爷油滑的性子,也知道明熹宗很可能在殿试的笔试结束后亲自口试张大少爷,怕张大少爷口花花的一个不小心违反朝堂礼仪,惹得明熹宗生气和群臣弹劾,所以提前给明熹宗打一针预防针,顺便兼逗笑。而明熹宗和客氏确实也被魏忠贤逗得开心一笑,明熹宗笑着说道:“年轻人嘛,都是这样的,朕除了做木匠活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坐不住?朕今天到要看看,这个张好古能跳到那里去?” 说话间,上朝时间已到,当下君臣兼主仆分头行动,魏忠贤先去皇极殿站班,明熹宗则步出乾清宫,领着大队侍卫、宫女和太监,前簇后拥的乘轿赶往皇极殿主持殿试。到得皇极殿时,大明王朝的文武百官和本科殿试考生已经肃立满堂,明熹宗刚坐上龙椅,皇极殿中立即响起山崩地裂一般的声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数百名文武官员和殿试考生也一起跪倒,三跪九叩,场面甚是壮观。 “免礼,诸位爱卿和诸位考生平身。”明熹宗点点头说道,皇极殿内立即又响起整齐声音,“谢万岁。”明熹宗再一挥手,站立于他右手首列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立即会意,出列唱道:“大明天启五年乙丑科殿试考生就位。” “谢万岁。”二百九十七名考生又一起磕头称谢,然后才站起来,坐进早已安排好的考生座位。王体乾又唱道:“请万岁命题。” 明熹宗也不客气,立即吟诵道:“问:朕本自诸生,弱龄有志。闭户自精,开卷独得。九流、《七略》,颇尝观览;六艺、百家,庶非墙面。虽一日万机,早朝晏罢,听览之暇,三馀靡失。上之化下,草偃风从。惟此虚寡,弗能动俗。”——这道考题是略通文字的王体乾帮明熹宗从书本里翻出来的,否则的话,同样是大文盲睁眼瞎的明熹宗恐怕就只能问造一栋宫殿得需要多少木料了。 王体乾又将考题复述一遍后,这才唱道:“殿试开始,诸考生答题。”近三百名考生齐声唱诺,各自埋头奋笔疾书,而司礼监首领太监王体乾和内阁首辅顾秉谦则分别领着司礼监众太监和内阁大臣各自入座,观摩殿试,只可怜了那些低品级的文武官员,只能呆痴痴的站在皇极殿两侧一动不动,名为观摩实为罚站。 好不容易弄完了这些虚礼,如释重负的明熹宗开始在考生中寻找那位传说中的大明头号才子张大少爷,可在场几近三百,从没见过张大少爷的明熹宗又如何能寻到?无奈之下,明熹宗只能向坐在右手次席的魏忠贤招招手,把他叫到面前低声问道:“忠贤,那一个是张好古?” “回禀万岁,张好古坐在第一排左数第三个座位。”魏忠贤低声答道。明熹宗点点头,赶紧按着魏忠贤的指点转目去看那位被众太监交口称赞的当朝才子,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明熹宗鼻子差点没气歪了——那位传说中的当朝才子、国之栋梁、本科内定探花张好古张大少爷竟然正爬在考案上呼呼大睡!不仅一个字没写,鼾声还打得雷响! “咦,这小猴崽子怎么睡了?”魏忠贤也发现情况不对了,赶紧向明熹宗告一个罪,走上前去亲自摇晃张大少爷,低声骂道:“小猴崽子,醒醒,快醒醒。” 废了许多力气,魏忠贤总算是把张大少爷给摇醒了,可睡眼惺忪的张大少爷醒过来后看见魏忠贤,第一句话竟然是,“干爹,天还没亮吧?让我再睡会。”说罢,张大少爷脑袋一歪,竟然又靠在了考案上打起鼾来。这么一来,正在一旁观摩的文武官员和周围考生忍不住一阵偷笑,汪文言、曹于汴和李若星三人则得意暗笑,魏忠贤和明熹宗两人则异常尴尬,魏忠贤气得猛扯一下张大少爷耳朵,喝道:“小猴崽子,这里是金銮殿,不是你家的书房,给咱家起来答题。” “是,是。”耳朵都差点被魏忠贤给扯掉的张大少爷总算是打起点精神,勉强坐直了身体。魏忠贤松了口气,又恶狠狠的瞪了张大少爷一眼,这才退回座位。而张大少爷则坐在原位上摇头晃脑的迷糊,仿佛随时有可能歪倒睡去,至于面前的考卷和毛笔,张大少爷可是连碰都还没碰一下。见此情景,刚才还对张大少爷抱有极大期望的明熹宗万分失望,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过如此。” 随着张大少爷身体摇晃的频率和动作越来越大,文武百官的偷笑声音也越来越大,而这些偷笑的声音传进魏忠贤的耳里,却又变成了尖刻无比的讽刺和讥讽——没办法,魏忠贤这段时间已经在早朝上吹嘘过好几次张大少爷才堪大用,又收了张大少爷做干儿子,现在张大少爷出了这么大的丑,不是当众打魏忠贤的脸是什么?恼羞成怒之下,魏忠贤简直连砍了张大少爷的心都有了!可现在的情况又不容许魏忠贤这么做,无奈之下,魏忠贤只好再次丢出老脸,向明熹宗求来一杯热茶,亲自捧到张大少爷面前,悄悄提了张大少爷一脚,低声喝道:“小猴崽子,快把这杯茶喝下去提提精神,然后马上给咱家好生答题!” “谢谢干爹。”张大少爷含糊答应,双手接过茶杯,可茶杯还没捧定,张大少爷的双手却忽然一松,茶杯砰的一声摔落桌上,滚烫的茶水四处飞溅,打湿了考卷考桌不说,还把魏忠贤的朱红官服都打湿了一大片,吓得张大少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见此情景,满朝文武再也无法忍耐,一起捧腹大笑起来,魏忠贤则气得抡起大耳刮子就抽张大少爷,可巴掌即将碰到张大少爷脸颊的时候,魏忠贤却又想起这是在殿试现场,又强自忍住,收回了巴掌。 “晚生失礼,请魏公公恕罪。”张大少爷也被茶水烫了一下,脑袋勉强有些清醒,赶紧给魏忠贤磕头赔罪,说话也有规矩了许多。而魏忠贤此刻虽然在心里恨不得把张大少爷碎尸万段,却又不敢当众发作,只能哼道:“算了,好生给咱家答题吧。”说罢,魏忠贤回头就走,羞得连看都不看明熹宗和百官同僚一眼。明熹宗则在龙椅上直翻白眼,看都懒得再看张大少爷一眼。 “万岁,微臣有本启奏。”这时候,张大少爷死对头之一的右都御史曹于汴站出来了,向明熹宗双膝跪倒,磕头奏道:“启禀万岁,殿试乃国家人才大典,攸关国运,而考生张好古却当场出丑卖乖,抱头鼾睡,大失礼议,视国家人才大典为儿戏,其情其态孰不可忍。微臣奏请万岁,取消张好古殿试资格,将张好古即刻逐出皇宫,永不叙用,以正国法。” “万岁,微臣认为仅仅将张好古逐出皇宫还远远不够。”李若星也跳出来落井下石,朗声说道:“张好古故意怠慢殿试,污糟试卷,理应即刻捉拿,下狱问罪!” 注1:明熹宗为朱由校的死后谥号,为阅读方便,本书称其为明熹宗或天启帝。 注2:明代金銮殿即现在的故宫太和殿,在明代先后被称为奉天殿、皇极殿。 第三十三章 生死关头 第三十三章 生死关头 “万岁,张好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刑部员外郎陈新甲更狠,一上来就给张大少爷定了个死罪,大声叫嚷道:“殿试考卷用纸,乃是安慰泾县进贡的皇家御用之物,张好古却故意损毁,这分明是大不敬的不赦之罪!微臣奏请万岁,即可将张好古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太阳!这个王八蛋是谁?我好象没得罪过他吧?”脑袋仍然是迷迷糊糊的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说什么也没想到一个素不相识的陈新甲会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毒手——当然了,如果张大少爷知道陈新甲其实就是已经被张大少爷扳倒的东林党御史王洽妻舅,张大少爷就不会感到奇怪了。而早就看张大少爷不顺眼的东林党官员也毫不客气,大部分人都纷纷出列弹劾,众口一词要求将张大少爷明正典刑,斩首示众,弄得金銮殿上群情激愤,矛头全都指向跪在考桌旁边的张大少爷。 “张好古。”明熹宗终于开口,冷哼着向张大少爷问道:“朕的文武百官众口一词,都是弹劾你故意污糟考卷大不敬的,你做何解释?” “万岁,草民不敢故意污糟考卷。”张大少爷哭丧着脸答道:“事情是这样的,刚才魏公公递茶碗给草民的时候,草民看到茶碗上的五爪金龙,只觉得一道金光射入双目,直冲百会天灵,不觉一惊,手上一滑就把茶碗给弄掉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草民福薄难消,当不得真龙天子的御用之物,请皇上恕罪。”说着,张大少爷还捧起那个掉在考桌上侥幸没有摔碎的茶碗,只着上面印的五爪金龙说道:“诸位公公,诸位大人,你们若是不信,都可以亲眼看看,这茶碗上是不是印有真龙天子才能使用的五爪金龙?是不是带有皇上万岁的天子龙气?如果有一位公公或者大人认为没有,那草民甘愿领受凌迟之刑!” 东林党众官哑口无言,全都傻了眼睛——开玩笑,谁敢说金銮殿上的御用之物没有带有天子龙气,魏忠贤那帮阉党马上就敢弹劾谁大不敬,抓进东厂大牢严刑拷打!而魏忠贤一党全都长舒了一口气,无不佩服张大少爷的狡辩天才。明熹宗也被张大少爷的话逗得一笑,点头笑道:“好吧,竟然是朕的天子龙气惊到了你,那朕这一次就赦你无罪。来人啊,给张好古换一套笔墨纸砚,再给他一杯热茶——记住,不许用朕的龙碗了,要是再把他惊着,朕就又要给他换一套笔墨纸砚了。” “皇上说得极是。”司礼监的几个老太监一起哄笑答应,东林党众官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灰溜溜的退回班列。张大少爷则向明熹宗磕头谢了恩,又坐回考桌前继续摇头晃脑的似睡非睡,看到张大少爷这付模样,明熹宗忍不住又问道:“张好古,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是殿试,你一个字不写,坐在那里打什么瞌睡?” “回禀皇上,草民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张大少爷难得说了一句实话,坦白答道:“从进殿以来,草民这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全身上下也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草民斗胆猜测,草民今天可能是病了。” “大胆!”陈新甲又跳了出来,向张大少爷喝道:“殿试乃国家人才大典,你居然说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你这是欺君,是大不敬!皇上,微臣认为,应该将这个张好古立即逐出皇宫,以作惩戒。” “陈大人,张好古在参加殿试的时候瞌睡打盹,是不应该。”魏忠贤看不下去了,站出阴森森的说道:“可那一条法典规定了,不许考生在殿试之时稍作休息?你如此急于将考生逐出考场,是不是害怕皇上选中了青年才俊,把朝廷里的酒囊饭袋都给比下去了?” “微臣岂敢?”陈新甲正想反击,那边明熹宗却打断道:“好了,都别争了,都给朕退下,现在是殿试,不是你们平时吵架的早朝。”陈新甲和魏忠贤一起答应,各自恨恨归位。明熹宗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朕不管你今天是不是病了,但现在是殿试,你既然参加了就得给朕答题,做文章,你要是做不出来,朕照样让你落榜。” “谢皇上。”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心说落榜就落榜吧,总比落脑袋强一千倍一万倍。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又瞟见魏忠贤那阴毒的目光,不由又打了一个寒战,心里也明白了过来,“不行,今天我如果交白卷,皇帝是有可能饶过我,可魏忠贤这个老东西饶不了我!说不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我蒙得一个一甲第三名的事情也顺藤摸瓜的查了出来,到时候魏老太监再不杀我,就真没天理了。”——张大少爷真的一点都没猜错,魏忠贤其实早已经下定决心,被他在明熹宗面前屡屡褒奖的张大少爷如果胆敢让他丢尽颜面,他下了朝可就就要大义灭亲了…… 想明白了这点,张大少爷赶紧强打起精神提起毛笔,打算随便写几段话蒙混过去,可张大少爷的脑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就连考题都没听清楚,又能拿什么写文章回答策问?而且说得难听点,张大少爷恐怕还写不了二十个繁体字,更不知道八股文的承题起讲,又怎么能写出满篇繁体字的八股文章?所以张大少爷虽然提起了毛笔,却仍然重如泰山,说什么也落不下去。 经过开始的事情一闹,张大少爷早就是满殿瞩目的焦点,提笔久久不落,自然不只被一个人看在眼里。看到这样的情况,张瑞图和王志坚等会试主考官自然是汗流浃背,生怕张大少爷又把事情闹大扯出会试作弊一事;魏忠贤、王体乾和顾秉谦等魏党人物面面相窥,实在想不通张大少爷为什么是这个模样——因为按理来说,殿试一般就是一个过场,明熹宗是文盲不识字,根本看不出张大少爷的试卷好坏,同时殿试判卷的人的是顾秉谦控制的内阁,有魏忠贤和顾秉谦罩着,张大少爷那怕写得狗屁不通也能轻松过关,可张大少爷却怎么就偏偏一个字都不写呢?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心中暗乐,心知自己们的妙计已经得手。 “张好古,你怎么不答卷?”出于为自己的面子着想,魏忠贤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张大少爷哭丧着脸正要找借口回答,左手第一位的刘若宰却忽然站了起来,手捧试卷走到前方双膝跪下,朗声说道:“启禀皇上,草民已经做完了。” “这么快?”满场响起一片惊呼,正感觉无聊的明熹宗也来了精神,点点头装模作样的说道:“很好,把他试卷拿上来给朕看看。”司礼监掌印王体乾不敢怠慢,赶紧走到刘若宰面前接过试卷,小心翼翼的捧到明熹宗龙案上放下。这时,坐在张大少爷左手第二位的余煌也站了起来,走过去跪在刘若宰旁边,双手捧起试卷高声说道:“启禀皇上,草民也做完了。” “咦,这个也不差啊。”满殿又是一片惊呼,还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一甲第一名和第二名都这么快做完了,名副其实,现在就看第三名的了。”明熹宗则更是欢喜,又叫王体乾也把余煌的卷子呈献到自己面前,拿起来装模作样的欣赏辨别,比较好坏。 假模假样的把两份考卷看完,明熹宗放下卷子,向刘若宰和余煌笑道:“你们答得都很不错,都很满意,听说你们俩分别是一甲第一名和第二名,看来本科的状元和榜眼,就非你们二人莫属了。”刘若宰和余煌一起磕头,答道:“多谢皇上褒奖,草民惶恐之至。” 本来按规矩,刘若宰和余煌已经交了试卷,就可以出殿回家等待放榜了,可是不能去做木匠活的明熹宗实在枯坐无聊,便又问了一句,“二位考生,你们祖籍是那里啊?” “回禀皇上,草民祖籍浙江会稽。”余煌回答得很快。刘若宰却楞了一下,有些犹豫——书中说明,这刘若宰犹豫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的祖籍乃是山东梁山,大名鼎鼎的起义造反军老窝!天启二年的壬戌科会试,刘若宰就是因为祖籍出身不好,被当时的主考官从进士名单中划去,这才导致名落孙山,现在明熹宗又亲自问出这个问题,刘若宰就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了。 “胤平兄,说你是后来才迁居到梁山的。”跪在一旁的余煌知道刘若宰的出身情况,便压低声音好心建议道。可刘若宰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咬牙答道:“回禀皇上,草民的祖籍是山东水泊梁山。” “山东水泊梁山?就是那个宋江造反的水泊梁山?”明熹宗果然拉下了脸,哼道:“那你是后来迁居过去的?还是祖辈上就住在那里?” “回禀皇上,草民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山东梁山人。”刘若宰回答得非常干脆。这么一来,明熹宗脸色更难看就不用说了,担心朝廷里出现一股鲁党势力的东林党众官则是眉开眼笑,东林党天巧星浪子左春坊左谕德——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钱谦益乘机出列,奏道:“启禀万岁,自天启元年以来,彗星屡屡白昼犯日,各地灾荒不乱,反贼群起,建奴犯边,在这个时候钦点一个出身于梁山水泊的学子为状元,微臣认为十分不妥,望皇上三思。” 明熹宗面无表情,心中却已决定采纳钱谦益的意见,把这个倒霉的刘若宰从得中名单中剔出去。而魏忠贤一党的人虽然很反感东林党的拉帮结派和排除异己,可是看明熹宗神色不善,还是乖乖的闭嘴,不去触明熹宗的这个霉头。只有刘若宰本人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肯定要倒霉了,表情却非常坦然,只是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圣人云:诚者,信也!唉,我若欺君,或可保住状元头衔,却失信于天下。现在我虽然很可能落榜,却可无愧于天下了。” “皇上,草民有话要说。”正当明熹宗因为刘若宰的出身问题心情极为不爽时,咱们的张大少爷忽然开口了,离席下拜,指着正在暗中偷乐的钱谦益朗声说道:“皇上,草民认为这位大人所言大误,不仅欺君,而且误国误民,请皇上治其妖言惑众之罪!”说罢,张大少爷又指着刘若宰说道:“至于这位考生,草民认为状元非他莫属。”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金銮殿就已经是一片喧哗,魏忠贤一党是惊讶于张大少爷到现在一个字没写自身难保,怎么还跳出来帮一个毫无关系的刘若宰说话?刘若宰本人则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出来冒犯天颜,替自己说公道话。而东林党官员却是个个怒形于色,无不心说这股新兴鲁党来势不小,一个个还没有功名官职就敢拉帮结派和东林党对抗。至于被张大少爷指责的钱谦益本人更是暴跳如雷,喝道:“张好古,你一个殿试考生,上得殿来不做文章、不写一字、只顾贪睡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指责本官的忠贞之言是误国误民?你倒给我说来听听,我的话里到底有什么误国误民的地方?” “张好古!”明熹宗也极不高兴的哼道:“钱爱卿的话有什么误国误民的地方?” “太阳他娘!赌一把了!”张大少爷心中咬牙,心道:“反正交白卷上去,魏老太监肯定不会放过老子!老子不如赌上一把,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第三十四章 鬼门关上 第三十四章 鬼门关上 “回禀皇上,草民认为这位钱大人的话不仅欺君,而且误国!”生死关头下定决心后,张大少爷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忽然变得清醒了许多,指着钱谦益向明熹宗朗声说道:“皇上若是想知道原因,请准许草民站起来向这位钱大人问几句话。” “准。”明熹宗冷哼道:“不过,你要是说不出一个刀锯斧凿、丹青揉漆,朕就不仅要治你的污蔑大臣之罪,还要治你的御前失仪罪和怠慢殿试罪!” “谢皇上。”张大少爷纳首答应,站起来缓缓走到钱谦益面前,凝视着钱谦益象是在琢磨用词。而钱谦益也对张大少爷巧舌如簧的狡辩功夫早有耳闻,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不免也暗自提高了警惕,二人对视片刻,竟然谁也没有吭一句声。又过了半晌,张大少爷才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彬彬有礼的微笑问道:“这位钱大人,敢问一句,你刚才是怎么说的?晚生记得不太清楚了,能否再向晚生复述一二?” “不过如此嘛。”钱谦益松了口气,大模大样的说道:“既然张公子刚才睡着了没听清楚,那老夫就再复述一遍——自天启元年以来,彗星屡屡白昼犯日,各地灾荒不乱,反贼群起,建奴犯边,我大明正值多灾多难之际,在这个时候钦点一个出身于梁山水泊的学子为状元,本官认为不妥,也不吉!——张公子,你现在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多谢钱大人指点。”张大少爷点点头,忽然提高声音问道:“那么晚生请问钱大人,你说我大明各地灾患不断,反贼群起,建奴犯边,正值多灾多难之际,那么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古人云,人不修德,舟中尽成敌国;君不修德,则国内必乱!你把我大明说得如此不堪,难道是想影射指责当今皇上万岁不修仁德么?” “本官没有!”随口几句话被张大少爷生拉硬扯到影射皇帝身上,钱谦益身上的汗水都吓出来了。张大少爷则根本不给钱谦益任何的反驳机会,抢着说道:“圣人云:多难兴邦!我大明虽然有残暴建奴作乱,也有个别奸臣当道,天灾不断,但你不要忘了——我大明江山还有圣明睿智的天启皇帝和公忠体国的魏公公主持!只要有他们在,这建州女真奴部不过小丑跳梁,指日可灭!只要有他们在,这天灾**微不足道,反而会激励我大明君臣百姓同舟共济,奋发图强,使我大明更为强大兴盛!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句话难道你没有听过?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你也不明白?” “我……我。”钱谦益被张大少爷的一通胡搅蛮缠弄得头晕脑胀,简直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而张大少爷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转向顾秉谦一伙阉党官员问道:“诸位大人,晚生也请问你们一句,我大明眼下的些许困境,只要有德配三皇的皇上万岁在、有鞠躬尽瘁的魏公公在、有诸位勤勉为国的朝廷大臣在,能不能轻易度过?能不能化灾难为机遇,再度中兴我大明江山?” “能,能,当然能。”顾秉谦和黄立极等一帮子阉党官员连连点头答应,肚子里却暗骂咱们的张大少爷厚颜无耻,能把钱谦益的话扭曲成这样。而张瑞图和王志坚等几个张大少爷的座师则如释重负,赶紧附和道:“张好古张公子这话说得太对了,我大明当今天子德比尧舜,魏公公又有房杜之才,一定能化灾难为机遇,中兴我大明江山!”“只要有当今万岁和魏公公在,明君忠臣,我大明江山肯定能稳固万年!” “还有这几位大人,你们怎么说话?难道你们认为晚生的话说得不对么?”张大少爷又转向默不作声的东林党众官员,笑吟吟的问道。而东林党众官虽然已经在肚子里把张大少爷骂得是狗血淋头,可还是没有几个人有胆量学海瑞敢当面骂明熹宗和魏忠贤是昏君奸臣,只能纷纷勉强点头,哭丧着脸答道:“是,张公子说得极是。” “钱大人,你认为晚生说得对不对?”张大少爷又奸笑着回头去问钱谦益。钱谦益当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选择了沉默不答,心中只是琢磨张大少爷是怎么把话题转到明熹宗是否圣明这个问题上的?张大少爷再偷眼去看明熹宗和魏忠贤,发现俩人都是笑容满面,显然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话,张大少爷便不再迟疑,立即向明熹宗双膝跪倒,抱拳叫道:“启禀皇上,草民现在还要告这位钱大人一条——告他卖国求荣!自绝于天地,自绝于列祖列宗!” “我什么时候卖国求荣了?”钱谦益杀猪一样惊叫起来。正听到兴头上的明熹宗和魏忠贤也楞了一下,分别问道:“张好古,钱谦益什么时候卖国求荣了?”“小猴崽子,这钱谦益卖国求荣你可有证据?如果有,咱家第一个饶不了他!” “回禀皇上,回禀魏公公。”张大少爷也不客气,指着钱谦益就飞快说道:“这位钱大人刚才说了一句,建奴犯边!辽东自古就是我华夏土地,我大明开朝以来,也在辽东各地安设官府驿站,将辽东划入我大明疆图,那建奴酋长努儿哈赤原来还是我大明官员的家中奴隶,他啸聚亡命,只能称为聚众作乱,剽掠辽东——可这位钱谦益钱大人却一口咬定是建奴犯边,难道他想把宁远以北的辽东土地都割让给建州奴部吗?这不是卖国求荣,自绝于大明列祖列宗,又是什么?” “皇上,冤枉啊!”钱谦益差点没吓晕过去,赶紧跪下磕头叫道:“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微臣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张大少爷打起落水狗来一向都是毫不留情的,指着钱谦益的鼻子问道:“你说建奴犯边?犯的是什么边?山海关还是宁远城?我大明版图的边境在什么地方?建奴努儿哈赤是我大明奴隶,还是外国敌酋?被建奴劫掠而去的辽东军民,你想把他们视为敌国臣民吗?我大明万历皇帝抗倭援朝,难道是从建奴土地借道而行吗?我大明。” 张大少爷问钱谦益一句,明熹宗的脸色就难看一分,钱谦益的脸色也铁青一分,最后钱谦益实在无法抵抗张大少爷咄咄逼人的逼问,只能是拼命的以头抢地,磕头求饶,痛哭流啼道:“皇上,微臣失言,微臣用词不当,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你岂止是用词不当?我看你是居心险恶!”张大少爷落井下石,又指着跪在另一边的刘若宰,大声说道:“这位刘若宰刘会元,他不过是因为出生于山东水泊梁山,你就肆意攻讦,说点他为状元不吉不妥,故意破坏国家人才大典!我问你,几百年前在水泊梁山造反的宋江吴加亮一帮人,最后是怎么死的?被朝廷招安后征讨方腊而为国捐躯!宋徽宗那样的昏君庸主尚且知道以德服人,不计出身而重用宋江!我大明当今万岁何等圣明,难道就容不下一个祖籍水泊梁山的本科状元?你竟然还敢劝当今万岁因为一个小小出身问题弃用贤良,难道你想让当今万岁做出比那宋徽宗还要昏庸的事?对了,说到这件事,我又想起你一个罪名……咳咳。” 说到这里,说话太急的张大少爷咳嗽连连,明熹宗也不迟疑,马上一挥手下旨道:“赐张好古一杯茶,让他接着说。”魏忠贤眉开眼笑,赶紧亲自给张大少爷端来一杯茶,夸奖道:“小猴崽子,说得好,快喝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 “谢魏公公。”张大少爷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又指着面如土色的钱谦益口沫横飞的说道:“这位钱大人,我刚才又想起来了,那宋徽宗最后是被谁给抓到了辽东去?建奴努儿哈赤的祖宗!你劝皇上做出比宋徽宗还要昏庸的弃贤之事,难道你想让我大明尽快亡国?让我大明皇帝象宋徽宗一样,被建奴努儿哈赤抓去为奴为仆么?” “嘭”一声巨响,暴跳如雷的明熹宗跳起来一把掀翻面前龙案,吓得满朝文武和殿试考生一起跪下,张大少爷也吓了一跳,赶紧假惺惺的磕头请罪道:“万岁息怒,草民出言无状,冒犯天颜,死罪,死罪!” “不关你事!”明熹宗大吼一声,指着钱谦益吼道:“来人,把这个卖国求荣的奸臣逆贼拖下去,廷杖打死!” “猴崽子,干得不错。”又干掉一个东林党官员,跪在张大少爷旁边的魏忠贤难免眉花眼笑,忍不住低声称赞了张大少爷一句。而东林党众官一起跪下,战战兢兢的叫道:“皇上开恩,钱谦益虽然出言不当,但实属无心,请皇上法外开恩。”颇得明熹宗信任的左光斗也大声说道:“皇上,钱谦益确实出言不当,但‘建奴犯边’一词,辽东诸将禀报军情之时多有用到,皇上如果因为这一句话就杖死官员,只怕辽东人人自危,动摇军心。请皇上饶过钱谦益这一次,并下诏辽东,让辽东诸将今后用词谨慎,勿忘辽东乃我大明土地,建奴努儿哈赤是辽东叛逆,这才是稳定人心的上策。” 明熹宗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发现这个词确实已经有不少人用过,因为这点打死钱谦益确实怕是会让辽东人人自危,便点头道:“也好,朕就宽恕钱谦益的这一句话,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钱谦益阻拦才路,破坏国家人才大典,拖下去廷杖四十,即刻执行!朕也重申一句,辽东乃我大明土地,一尺一寸都不可让与他人,这点绝不动摇!至于建州奴部,朕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彻底剿灭,光复我大明辽东全境!”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朝官员考生一起磕头,只剩下被锦衣卫拖出金銮殿的钱谦益大声喊冤,可明熹宗根本就不理他,只是指着刘若宰说道:“刘若宰,如果不是你的同年张好古深明大义,替你辩解,朕险些错过了你这样的人才,朕决定了,你就是本科状元。” “草民谢皇上隆恩。”刘若宰感激涕零,先向明熹宗磕头,又回头看了张大少爷一眼,虽不说话,但感激感动之情,却已在无言中。那边明熹宗又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你很好,能在朕被奸佞蒙蔽的及时提醒,也能为素不相关的人仗义执言,是个正人君子。朕决定了,你是。” “皇上,微臣有本要奏。”张大少爷的死对头曹于汴又跳了出来,行礼说道:“启禀万岁,张好古虽然为人仗义执言,但是否其中有私,尚无结论。况且张好古上得殿来,至今一字未写,一笔未动,倘若皇上就此让他得中,岂不留下千古笑谈?依微臣看来,还是先让张好古做好文章,皇上再决定他的名次不迟。” “是啊。”李若星也阴阴的说道:“张好古既然能在会试中考中一甲第三名,想来学识文笔具都非凡,皇上让他做好考卷再决定名次,一来不破坏大明法典,二来又可让臣等瞻仰张好古的生花妙笔,岂不妙哉。” “也好。”明熹宗被曹于汴和李若星说动,便点头道:“就让张好古先做好考题,朕看了他的文章再决定他的名次。”那边魏忠贤一党的人都知道明熹宗根本不识字就是装装场面,张大少爷无论怎么写都肯定没问题,所以也就没有反对。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继续傻眼,心说,“糟了!我刚才应该故意输一点给钱谦益,让皇帝把我乱棍打出去,现在可怎么办?” “张好古,你怎么还不回座答题?”见张大少爷久不动弹,明熹宗忍不住问道:“怎么?你觉得题目太难吗?”魏忠贤也非常奇怪,正要问张大少爷话时,金銮殿外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刚进殿就气喘吁吁的叫道:“启禀皇上,有人……有人……有人。” “有人怎么了?”魏忠贤不耐烦的问道。那小太监磕了一个头,喘息片刻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有人敲响了登闻鼓喊冤!” 第三十五章 登闻鼓响 第三十五章 登闻鼓响 “有人敲登闻鼓?告御状喊冤?他疯了?!敲了登闻鼓告御状,他就算是告赢了也得发配口外充军!”魏忠贤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肯定跑来告自己,否则谁会冤屈到拼着被流放到内蒙古充军、也要来敲登闻鼓告御状的地步?所以魏忠贤马上就吼道:“混帐东西,怎么办事的?皇上万岁现在正在主持殿试,有人敲一个登闻鼓,犯得着进宫来禀报皇上吗?去给看守登闻鼓楼的官员传话,叫他把敲鼓之人暂且收监,改天再问他为什么告状。” 说罢,魏忠贤转向明熹宗,赔笑哈腰问道:“皇上,你认为奴婢这么安排,还合适吧?”明熹宗这会正奇怪张大少爷为什么不写试卷,也没心情去理会告御状的人,直接便点头同意。魏忠贤大喜,正要赶走那个来报信的太监,文武官员人群中却忽然走出向明熹宗行礼,用非常平静的口气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此举不妥,皇上应该立即接见敲鼓喊冤之人,或者最少应该先了解事情紧急与否,再决定是否改日处理。” 羊群忽然跳出一只兔子来,魏忠贤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可仔细一看这只胆大妄为的兔子,魏忠贤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只兔子可不好惹啊,他的先祖张玉是靖难第一功臣就不说了,另一个先祖张辅曾经平定过安南叛乱,为国捐躯于土木堡;还有一个先祖张軏是夺门之变中拥立明英宗朱祁镇复位的功臣,世代忠良,德高望重,大明最高世袭公爵,大名鼎鼎的第七代英国公张惟贤是也!这样的人不要说魏忠贤了,就是明熹宗都不敢不给他几分面子。 “皇上,我大明早在太祖洪武元年就已经设立了登闻鼓,太祖皇帝曾经有言,无论士农工商,贫富贵贱,凡有大冤及机密重情者均可击鼓鸣冤,朝中官员但凡有阻碍刁难,皆重罪之。”年过五旬的英国公张惟贤说话铿锵有力,语调却平静自若,缓缓道来,简直让人无可婉拒。张惟贤又水稻:“后至景泰年间,朝廷又设一例,凡敲登闻鼓者,无论所告是否属实,皆流放口外充军,以防止刁民故意滋事,无理取闹。自此以后,我大明之登闻鼓鲜有敲击,但鼓声一响,不是有军国大事,就是有千古奇冤。所以微臣认为,现在既然有人敲响了登闻鼓,于情于法,皇上都应该先了解了情况再做处置,而不是直接搁置。” 张惟贤不仅身份尊贵,同时在朝廷里和民间的口碑也都极好,极得清流言官拥戴,所以张惟贤的这番话说完后,东林党官员及朝中中立派官员大都出列,异口同声道:“英国公所言极是,臣等附议。”只有魏忠贤一党的官员心中叫苦,生怕来告御状的人矛头对准的是自己——因为可能性实在太大了。而魏忠贤则心中暗恨,“他娘的,英国公这个老东西肯定是看到咱家今天又弄倒一个东林奸党,心中不满,所以跳出来和咱家为难。不好,这个告御状的人是不是东林奸党安排的?” 还是那句话,张惟贤祖先的功劳和自己的声望放在那里,明熹宗无论如何都不得驳他的面子,所以明熹宗不得不收回命令,向那个来报信的小太监问道:“说吧,敲鼓之人是什么人?为了什么敲登闻鼓喊冤?” “回禀万岁。”那个小太监磕了个头,结结巴巴的答道:“敲鼓的人是一个年青男子,他自称是本科殿试考生张好古的家仆,因为发现有人在他家少爷张好古的早饭里下了蒙汗药曼佗罗花,故意让他家的少爷张好古没办法在殿试上考好,所以就带着人证和物证到紫禁城来喊冤了。后来看守紫禁城的锦衣卫不让他进宫,他情急之下就敲了登闻鼓,直接向皇上你告御状。” “曼佗罗花?!”那个小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金銮殿上就已经是惊呼一片。当事人张大少爷更是失声惊叫,“我今天早上吃的东西里有蒙汗药?难怪我一直想睡觉,搞了半天我是中了毒啊。”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赶紧补充一句,“怪不得我今天连一个字都写不了,原来我是被人害了啊!” “糟了!我还以为来告御状的人是告魏忠贤,这回恐怕要害死不少人了!”英国公张惟贤也是脸色一变,心中大叫糟之糕也!魏忠贤一党的人则是个个双目放光,心知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东林党的影子,如果操作得好,弄倒十七八个东林奸党绝对不成问题。笑得脸上皱纹都皱成一朵花的魏忠贤更是向明熹宗扑通跪倒,大声叫道:“皇上,有人竟然在殿试考生饮食之中下毒暗害,这可是上千年来旷古未闻的大案啊。奴婢奏请皇上严查此事,严惩幕后主使!” “怪不得张好古今天做不了考卷,原来是这样。”明熹宗恍然大悟,又怒吼道:“快,马上把张好古仆人,连同人证物证,一起带上殿来,朕要亲自审问这个案子!” “奴婢遵旨。”魏忠贤欢天喜地的答应,亲自跑去安排明熹宗的圣旨执行——魏忠贤不是笨蛋,知道张大少爷来京城后得罪的人只有东林党,也知道张大少爷如果在殿试中落榜得益人还是东林党,所以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东林党人牵涉进去,这么绝好的把柄送到手里,魏忠贤再不好好把握机会狠狠收拾政敌,那魏忠贤可就真是笨蛋了。狂喜之下,魏忠贤又忍不住夸了张大少爷一句,“小猴崽子,还真是一员大大的福将。” ………… 片刻后,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被锦衣卫押上金銮殿,一同被押上来的还有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肖传,和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角渗血的店小二。看到肖传也在其中,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吓了一跳,站出来问道:“肖传,你怎么也来了?敲登闻鼓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田爱卿,这个锦衣卫百户是你的部下?他怎么也牵扯进这件事了?”明熹宗惊讶问道。田尔耕哭丧着脸答道:“回禀皇上,他不是微臣的部下,他是隶属于东厂的锦衣卫——不过,他是微臣的小舅子。” “好,还有希望。”张惟贤和大部分东林党官员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东厂的人也牵扯进案子里,那魏忠贤也就找不到太好的借口大开杀戒。话虽如此,可肖传的回答却让这些人彻底大失所望,肖传答道:“姐夫,敲登闻鼓的人不是我,是张好古的这个仆人张石头,本来我劝他等一会,我想办法给你带信请你禀报皇上,可他急着救他家的少爷,就拼着流放口外充军去敲登闻鼓了。至于我,我是人证,是我发现有人在张好古的饮食里下毒的。” “哦,那就好。”田尔耕松了口气——如果小舅子牵扯进案子里,他就得避嫌不能参与调查,不能参与调查这个案子,他也就少了一个为魏忠贤立功的机会了。而张大少爷则回头看了一眼张石头,感激的骂道:“石头,你疯了?敲了登闻鼓,你就得流放口外去吃风喝沙,你就不会等一等?” “少爷,我怕你出事啊。”看到张大少爷平安无事,张石头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流着眼泪哽咽说道:“只要能救少爷,别说流放口外吃风喝沙了,就是一命换一命我也愿意。少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否则的话,小的可真没办法向老爷交差了。” 说到这,张石头忍不住当场嚎啕大哭起来,惹得张大少爷也是泪如泉涌,主仆俩对视大哭。看到这样的情景,明熹宗的鼻子不由有些发酸,叹道:“难得的忠仆啊,为了救主人于危难,不惜以身代罪,难得,难得。”那边魏忠贤乘机抹抹眼角,拍马屁道:“皇上,如果你有什么危难,奴婢也愿意象这个忠仆一样,以身相代。” “忠贤,朕相信你会。”明熹宗赞赏的向魏忠贤点点头,又转向张大少爷主仆喝道:“都别哭了,张好古的仆人,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向朕道来,朕一定替你做主。” 说实话,张大少爷这个案子其实非常简单,有人用五十两银子买通了连升客栈的店小二,唆使他在三月十五这天清晨在张大少爷的饭菜里下了曼陀铃花,想让张大少爷在金銮殿上失仪昏睡,从而使张大少爷无法正常完成殿试,事成后再给店小二一百两银子——只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人运气不好,即将大功告成时被一个无意中杀出的东厂密探肖传给看出了破绽,不仅当场拿到了人证,甚至还拿到下毒的粥碗物证。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人亲眼得见,比如象魏忠贤派去的胖太监宋金和四个小太监都亲眼看到了张大少爷喝下毒粥,明熹宗自己也亲眼看到张大少爷中毒后在金銮殿上昏昏欲睡的模样,还有那个店小二也承认了自己受人唆使的下毒事实,所以这个案子可以说是铁证如山,无论谁都翻不过来了。再所以明熹宗朱由校听完这些事,立即就是指着那个店小二暴跳如雷,“大胆贼徒,竟然敢在考生碗中下毒,破坏国家人才大典,朕一定要你碎尸万段!” “皇上饶命啊,草民愿意将功折罪。”给张大少爷下毒的店小二也很聪明,主动交代道:“草民知道买通草民下毒的人是谁,草民可以把他找出来。” “你怎么找?”明熹宗厉喝问道。那店小二磕头答道:“买通草民那个人,是草民在赌场里认识的,他是那个赌场的熟客,里面有很多人都认识他,皇上只要派人到城西槐树胡同的吉祥赌场一查,就可以找到唆使草民给张客官下毒的人了。” “很好。”明熹宗转怒为喜,马上指着田尔耕喝道:“田爱卿,朕命你亲自去查,一定要找到收买客栈伙计的人和他的幕后主使!” “微臣遵旨。”田尔耕欢天喜地的答应。可不等田尔耕有所行动,内阁中书汪文言就已经步出班列,向明熹宗双膝跪下,平静说道:“启禀皇上,不用查了,这事情是微臣做的,买凶下毒的人,也是微臣的家仆,微臣认罪。” “什么?”汪文言话音未落,满殿的人都是脱口惊叫。早就看汪文言不顺眼的魏忠贤又惊又喜,赶紧指着汪文言喝道:“原来是你这个奸贼做的,自己承认就好!说,你还有什么同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任何同伙。”汪文言果断摇头,不动声色的说道:“至于我为什么向张好古下手?是因为我看他不顺眼,不想让他入朝为官,这点就足够了。” “原来汪文言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就出来一个人抗下所有罪名,保全其他东林党官员。”张惟贤和魏忠贤一起猜到汪文言的用意,也一起转目去看东林党众官员,只见东林党众官员大部分都是故做镇定的面无表情,只有以左光斗为首的少部分人是满脸惊骇,却没有一个人流露同情和愤慨。看到这点,魏忠贤心中得意冷笑,张惟贤则心中长叹,“这些东林士子啊,平时里满嘴仁义道德,事到临头还不如一个仆人有担当。就你们这点德性魄力,还拿什么和魏忠贤斗?” 这时候,脸色铁青的明熹宗开口了,喝道:“来人,将汪文言拿下,交三法司严加审问!从重定罪!”魏忠贤赶紧奏道:“皇上,奴婢认为汪文言最好还是先交给东厂审问,查出他有没有其他同伙,再交给三法司定罪不迟。” “准奏。”明熹宗冷哼答道。魏忠贤大喜过望,赶紧命令锦衣卫将汪文言剥去官服,押往东厂关押侯审。而自知必死的汪文言则毫无惧色,被锦衣卫押着仍然是昂首挺胸而行,只是在经过张大少爷身边时,汪文言才向张大少爷面前吐了一口浓痰,骂道:“阉奴走狗!”张大少爷也知道汪文言这次进东厂肯定是有进无出,仅是将脸扭开,并不理会汪文言的挑衅。 “咦?”因为角度的不同,张大少爷转脸的时候,张惟贤正好看到张大少爷脸上闪过那点稍纵即逝的痛苦神色,张惟贤不由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个张好古天良未泯,并不是完全不可挽救的魏阉死党?” 第三十六章 终于过关 第三十六章 终于过关 被魏忠贤恨到骨子里的东林党智囊汪文言被押往东厂关押后,向张大少爷投毒的店小二也被押进了天牢,笑得脸都皱成一朵花的魏忠贤当即向明熹宗跪禀道:“启禀皇上,鉴于考生张好古被奸佞暗害,已然无法答卷完成殿试,奴婢奏请皇上甘霖普降,免去张好古的殿试一节,直接赐其功名,以彰其忠义之心。”魏忠贤此言一出,因王体乾为首的司礼监宦官全部出言赞成,以顾秉谦、崔呈秀为首的阉党官员也随声附和,都请求明熹宗免去张大少爷的殿试程序,直接录取。 “皇上,张好古无法答卷虽然事出有因,但大明律法重如山,微臣认为不可违背。”员外郎陈新甲又跳了出来,阴阴的说道:“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为防止主考官员徇私舞弊,历代君王都坚持亲自主持殿试,每一员考生进士也都必须通过殿试,方能被朝廷录取而入仕为官。张好古殿试交了白卷,就是没有通过殿试,皇上倘若随意开恩破例,只怕今后的考生心存侥幸,不能安心读书,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啊。” “陈新甲,你是故意捣乱么?”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大怒,怒喝问道:“张好古被奸臣陷害,中了曼佗罗花之毒,如何能继续殿试?” “王公公,下官只是就事论事,维护纲常法纪。”陈新甲笑眯眯的答道:“张好古是中了毒不假,可皇上如果破了这次例,那么下一科的进士考生如果也说自己中了毒怎么办?再一科再有人说自己被人陷害,那怎么办?也是让他们不参加殿试就考中功名吗?” “你。”王体乾被陈新甲气得混身发抖,一时之间却找不出好的理由反驳。那边曹于汴等东林党官员乘机纷纷附和,赞同陈新甲的意见,只有一向正直的左光斗说了句公道话,“皇上,张好古被奸徒暗害是真,但他无法通过殿试也是真。既然皇上取舍为难,那微臣建议,让张好古下科再考,重新参加会试和殿试。” “皇上,草民不要功名。”就在东林党和魏党为了张大少爷的殿试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当事人张大少爷忽然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张大少爷大声说道:“皇上,草民情愿不要功名,只求皇上答应草民一件事。” “什么事?”正在为难的明熹宗看着张大少爷问道。张大少爷指着张石头大声说道:“皇上,草民情愿不要功名官爵,只求皇上赦免他的流放口外之刑,不再追究他敲登闻鼓告御状的责任。” “少爷,你犯不着为了我丢掉功名。”张石头一听急了,大叫道:“少爷你傻了?你考一个功名回家去,老爷该多高兴啊?我只是流放又不是杀头,你犯不着为了我这样。” “少罗嗦,你想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张大少爷没好气向张石头吼上一句,又转向明熹宗说道:“皇上,张好古情愿布衣而终,只求皇上赦免了我这个仆人。” 听到张大少爷主仆这番对话,魏忠贤一党是心中嘀咕,“这小子傻啊?只要当了官有了银子,多少仆人买不到?”明熹宗则是大为赞许,正要说话时,陈新甲却又站出来阴阴的说了一句,“皇上,敲登闻鼓者流放口外,这是我朝代宗皇帝定下来的规矩,皇上若是破例,那就是违反祖宗之法了。” “是啊,祖宗之法不可变。”东林党众官在朝堂上配合惯了的,又暗恨张石头敲登闻鼓导致同党汪文言入狱,所以不由分说一哄而上,一口咬定祖宗之法不可变,敲击登闻鼓之罪不可赦,坚决反对明熹宗赦免张石头,甚至还有人拿出东林党的绝技——扬言说如果明熹宗违背祖宗之法,他们就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尸谏!而明熹宗虽说内心里倾向于张大少爷这边,但苦于不敢承担杀言官的骂名,也只能在东林党清流言官的口水海洋中头晕脑胀,束手无策——光于口才雄辩而论,这些东林党言官虽然未必敌得过张大少爷,可对付一个木匠皇帝明熹宗,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此情景,魏忠贤看不下去了,向魏党诸走狗使一个眼色,以顾秉谦和崔呈秀为首的阉党文臣立即一哄而上,与东林党官员针锋相对的展开辩论,你要重处张大少爷主仆,我就力保他们;你要流放张大少爷的忠仆,我就提出褒奖张石头;再加上以往结下的粱子,争论期间两边少不得互相诋毁攻讦,诽谤漫骂,只差当场动起手来。直看得参加殿试的进士考生目瞪口呆,头一次知道原来大明朝的高官显贵都是这些德行——其实天启朝还算好的了,起码还有一个掌管东厂的魏忠贤能勉强镇住场面,换成在前几朝,不仅有海瑞大骂嘉靖昏聩多疑、刚愎残暴的,还有李三才指着万历的鼻子骂万历好色、贪婪、懒惰、残暴、昏庸、无能和五毒俱全的,甚至还有一言不和把同僚活活打死在金銮殿上的,那样的场面,才叫做真正的精彩。 “唉,朕就知道会这样。”看到朝中大员又开始了习以为常的互相攻讦,明熹宗长叹一声,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无奈之下,明熹宗只好踮回龙座,打算先睡上一觉等这些大臣嗓子吵哑再说。可是在经过状元刘若宰身边的时候,刘若宰忽然磕了一个头,大声说道:“启禀皇上,草民也愿舍弃功名,只求皇上赦免张好古的忠仆。” “你也想用功名换一个仆人的无罪?”明熹宗斜着眼睛向刘若宰问道。刘若宰磕头答道:“不错,张年兄主仆俩人忠义无双,堪称君子,草民虽然不才,但也愿意效仿他们二人,用状元功名换取张年兄的忠仆无罪。” “皇上,草民也愿意放弃功名,只求皇上开恩,赦免张年兄的忠仆。”跪在刘若宰旁边的榜眼余煌热血沸腾,也是大声叫道:“张年兄主仆义薄云天,一个为了主人甘受流放口外之刑,一个为了忠仆可以放弃功名,草民感动之至,也愿放弃本科功名,只求皇上成全张年兄之请。” “皇上,刘若宰和余煌妄图结党,请皇上重处。”刘若宰和余煌的话就象捅了马蜂窝一样,历史上给崇祯和顺治都当过御史的房可壮第一个冲上来,义正言辞的谏道:“皇上,刘若宰和余煌二人尚未正式受封官爵,就与张好古勾结,妄图为囚犯脱罪,还把动辄舍弃功名,视朝廷人才大典为游戏,臣请皇上即刻降罪,严惩二人!” “对对对,房大人说得对了。”“对,应该严惩二人,不惩不足以平民愤。”“削去他们的学籍,下狱治罪!”其他东林党官员纷纷附和,大嚷大叫。那边魏党见魏忠贤脸色不善,马上心领神会的大叫大嚷,“皇上,刘若宰和余煌二人为友取义,不惜放弃功名,此乃效仿上古圣贤之举!微臣认为应该重奖!”“对,刘若宰、余煌和张好古,今科一甲前三都值得重用!”争吵间,两党官员再度开始交锋,狗咬狗一般互相攻讦,漫骂指责,人参公鸡…… “都别吵了!都给朕闭嘴!”忍无可忍的明熹宗终于爆发出来,吓得满朝文武一起跪下,轰然叫道:“万岁!” “既然你们叫朕万岁,那你们就让朕说话!”明熹宗放声怒吼。看到明熹宗真的动了怒气,大部分官员都是赶紧把脑袋一缩,生怕明熹宗在暴怒中把矛头指向自己。只有少部分中立派别的官员神色如常,坦然相对——其中就有在朝廷和民间都名声极好的英国公张惟贤,不过在明熹宗环视众臣的时候,张惟贤却又露出一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熹宗也注意到张惟贤的神色,便问道:“英国公,你是三朝老臣,又是我大明功臣之后,你说说,这事情朕应该怎么办?” 明熹宗主动开口询问张惟贤意见,知道张惟贤比较倾向于东林党的魏党诸人不由暗暗叫苦,东林党人则个个眉飞色舞,心中都道张好古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这次要倒大霉了。谁知张惟贤只稍微迟疑了一下,马上就拱手答道:“回禀皇上,我朝官员之中,如果象张好古、刘若宰和余煌这样的忠义之士再多一些,何愁建奴不灭?国运不兴?” “啊!”向来和魏党不对付的英国公张惟贤竟然帮魏忠贤的干儿子说话,这下可大大出乎东林、魏阉两党官员的预料,以至于有不少人都惊叫出了声音。而明熹宗则大喜过望,鼓掌叫道:“英国公所言极是,朕决定了,刘若宰、余煌和张好古三人名次不变,同时通过殿试!” “皇上,还有张好古那个仆人的问题。”张惟贤缓缓说道:“敲登闻鼓者,无论所告是否属实,都得流放口外充军,这一法令是我大明代宗年间制订不假——可是我大明太祖皇帝也曾规定,告御状者只要属实,无罪有功。” “英国公说得太对了。”明熹宗更是欢喜,指着那些一口咬定要把张石头充军的东林党官员喝道:“听到没有?告御状者有功无罪,这是太祖皇帝制订的法令!朕现在就赦免张好古的仆人,你们谁敢再说朕违背祖训,朕就罚他到南京太祖陵前磕头谢罪!” “臣等谨遵圣旨。”连遭惨败的东林党众官终于死心,只得磕头答应。刘若宰、余煌和张大少爷主仆也一起欢天喜地的磕头谢恩,互相挤眉弄眼的庆祝胜利,魏党众人更是喜笑颜开,心中大呼痛快,魏忠贤则悄悄的凑到张惟贤面前,低声笑道:“英国公,你现在看清了吧?咱家和东林那帮奸党,到底谁是正人君子,谁是无耻小人?” 张惟贤一笑,答非所问的低声说道:“恭喜魏公公,又收到了三个难得的人才。” 经过这么多的折腾,天启五年乙丑科的殿试也逐渐接近了尾声,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大明朝的这些读书人,今天的金銮殿上简直比闹市还要热闹,可这些参加殿试的进士还是没有太过分心,大部分提前完成了考卷,少部分分心的学子也奋起直追,终于在太阳西下前做完文章,全部通过殿试——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魏忠贤这半年多来已经弄倒了不少东林党官员,腾出了不少位置,不管是明熹宗和魏忠贤都急于补充人才和地方官员替代,所以这一科取士虽多,却无一人落榜。 最后一个考生交卷后,已经一天没有做木匠活的明熹宗当即宣布退朝,让文武百官和殿试考生都回家休息。出宫的路上,当朝国丈、太康伯张国纪快步追上张惟贤,在张惟贤耳边低语问道:“英国公,今天你是怎么了?魏阉的势力本来就够大了,你怎么还帮他的干儿子张好古说话?而且这么一来,今科状元和榜眼也很可能倒向魏忠贤了。” “国丈莫急。”张惟贤看看左右,用很低的声音答道:“国丈,你认为象刘若宰、余煌和张好古这样的忠义君子,会死心塌地的为魏阉卖命吗?” 张国纪先是一楞,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欢喜问道:“国公的意思是,先让他们进魏党,然后再。” “魏阉势大,在朝中党羽众多,光靠我们几个,是没办法扳倒他的。”张惟贤缓缓答道:“只有从内部下手,内外配合,一点一点的割掉他的根子,才有希望成功。” “国公高明,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张国纪心领神会的追问道。张惟贤一笑,答道:“国丈可以让皇后在皇上那里吹点枕边风,先把这三个年轻人重用起来再说。”张国纪会意点头,与张惟贤对视微笑。 说话间,张国纪和张惟贤两人已经并肩走出了承天门,说来也巧,张石头背着呼呼大睡的张大少爷正好也走出了承天门,看到张惟贤向自己微笑,知恩图报的张石头赶紧把张大少爷放在金水桥旁,过来向张惟贤磕头,感谢张惟贤的脱罪之恩。张惟贤挥手笑道:“举手之劳,免了。怎么,你家少爷又睡着了?” “是啊,肖大人说了,要让少爷好好睡上一觉,不能现在就把他叫醒。”张石头哭丧着脸答道。可就在这时候,被张石头放在金水桥边的张大少爷忽然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哎哟!那个不长眼的踩你少爷,眼睛瞎了?” “你的眼睛才瞎了!”更加嚣张的清脆声音传来,“什么地方不好睡?跑到承天门大门口睡觉?你咯着本小……少爷的脚了!” 听到这声音,张惟贤脸色立即就是一变,苦笑道:“坏了,我家那位那小祖宗怎么来了?” 第三十七章 连锁反应 第三十七章 连锁反应 张大少爷睡得正香正甜的时候,大腿肉厚的地方忽然人狠狠的踩了一下,疼得几乎深入骨髓,也一下子把张大少爷给疼醒了过来。本来脾气就不怎么好的张大少爷立即杀猪一样惨叫大骂起来,“哎哟!那个不长眼的踩你少爷,眼睛瞎了?” “你眼睛才瞎了!”回骂的声音不但比张大少爷更加理直气壮,还更加无理搅三分,“什么地方不好睡?跑到承天门大门口睡觉?你咯着本小少爷的脚了!” “太阳!还有比少爷我更不讲理的?”张大少爷一听大怒,跳起来挥掌就往那人脸上抡。不曾想巴掌才刚挥到一半,张大少爷就被人一把拉住,同时张惟贤那和蔼的笑声也传进耳中,“探花郎,手下留情,他是老夫的不肖儿子张清,冒犯之处,老夫代犬子向探花郎道歉。” “原来是英国公的小公子,晚生失礼。”张大少爷有些泄气,先不说张大少爷惹不起张惟贤一家,就是光凭今天张惟贤在金銮殿上帮了张大少爷的大忙,张大少爷也不好意思和张惟贤的儿子一般见识。可张惟贤的小儿子张清却不依不饶,又嚷嚷道:“你是探花就了不起啊?你咯着我的脚,还想打我,这笔帐怎么算?” 张惟贤及时阻止,喝道:“清儿,不要胡闹,明明是你不小心踩了张探花,还敢胡搅蛮缠?快向张探花赔礼道歉。”张清把脸一下,冷哼着装没听见,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算大致看清张清的模样,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子不高,穿着一身圆领直裰的绸缎长袍,头上戴着四方巾,五官很是精致,眉清目秀和张大少爷有得一比,肤色却比张大少爷还要白皮嫩肉一些。看到这里张大少爷不免心中冷哼,“太阳!如果你不是英国公的儿子,就凭你这张小白脸,少爷我也要揍你一顿!” “探花郎见谅,老夫这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养出了一身的坏脾气,探花郎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张惟贤歉意的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张大少爷赶紧还礼,答道:“国公千万不要客气,其实晚生从小也被父母娇生惯养出了一身的坏脾气,所以刚才出言不慎,失礼之处,请国公见谅才是真的。” “那里,那里。”张惟贤还想客气,那边张清却受不了这些虚假客套了,直接拉住张惟贤的胳膊撒娇道:“爹,和这样没礼貌的人还说什么?咱们快回家了,娘和几个哥哥还在家里等你吃饭呢。”说着,张清拉起张惟贤就往外走,张惟贤无奈,只得向张大少爷笑道:“探花郎,天快黑了,改天请探花郎到家中用饭,还望探花郎一定赏光。” “国公见召,敢不赴命。”张大少爷嘴上客气,心里却压根没当一回事。可张大少爷刚直起身来时,魏忠贤的死党兵部侍郎崔呈秀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向着张大少爷点头微笑,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忙低声解释道:“崔大人勿怪,晚生实在不知这英国公和干爹的关系如何,他如果真的叫晚生到他家中赴宴,晚生一定先禀报干爹,然后再决定是否赴约。” “没事,英国公是个精细小心的人,不会让你为难的。”崔呈秀微微一笑,又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再说了,依大明律,同姓通婚者,杖六十,判离异,九千岁就更不会担心你了。” “崔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张大少爷听得满头的雾水。崔呈秀呵呵一笑,答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告辞,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崔呈秀转身就走,留下张大少爷在原地搔着脑袋不明所以。 崔呈秀走了以后,终于再没有人过来张大少爷的麻烦,脑袋仍然是昏昏沉沉的张大少爷赶紧叫张石头雇来轿子,上轿返回连升客栈。可到得连升客栈门口时,张大少爷主仆才知道客栈已经被顺天府给查封了,客栈里的老板伙计也全部被抓进了大牢审问口供,还好顺天府尹也知道张大少爷不好惹,特别交代了张大少爷那个房间里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许动,张大少爷从临清带来的那一大包银票珠宝才侥幸没有落入顺天府衙役腰包,但连升客栈却再也没法入住了。 “小题大做,下毒的人只有一个,犯得着把老板和其他伙计也抓进去吗?”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却无可奈何,只得一边走一边向张石头命令道:“石头,另外找一家客栈先住一晚上,明天去买一处大点的宅院,再多买几个漂亮又温柔的丫鬟,你当管家,以后我们肯定要长期在京城住下来了。” “好。”张石头欢天喜地的答应,又更加欢天喜地的笑道:“本来我爹还担心我不讨老爷喜欢,以后当不了少爷的管家,这次少爷你提前让我当了管家,我爹肯定笑得嘴都合不拢。哈哈,以后少爷成了亲娶了少奶奶,我管的漂亮丫鬟肯定更多了。” “少奶奶?”被张石头这么一提醒,张大少爷才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今天你看到熊瑚没有?我今天出了这么大事,她肯定担心死了。” “不要脸,谁会为你担心?”不等张石头回答,熊瑚的声音抢先从路边飘了过来。张大少爷扭头一看,却见熊瑚领着丫鬟秀儿正板着脸站在路旁的一个僻静处,两个女孩的眼睛都红通通的有些发肿,显然今天已经大哭过一场。张大少爷和张石头大喜,赶紧一起冲上去,点头哈腰的笑道:“熊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秀儿姑娘,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刚来不久,就在你说准备多买几个温柔漂亮丫鬟的时候。”熊瑚板着脸答道。秀儿向张石头说话的声音也很冰冷,“我也是在你说准备多管几个漂亮丫鬟的时候来的。” “开玩笑,我们是在开玩笑。”张大少爷主仆一起心中叫苦,赶紧向熊瑚主仆赔笑解释,张大少爷又谄媚的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买一处大宅院,好把熊姑娘你们和你的两位兄长接到里面去住,你们住的那个地方实在太不象样了。至于买丫鬟嘛,当然是买来服侍你的。” “呸,谁要去和你住?”熊瑚红着脸唾了一口,又板着脸说道:“本来我是来看看你生病没有,既然你没事,还真的当上了探花,那我就放心了,告辞。”说罢,熊瑚拉着秀儿转身就走,张大少爷急了,忙拦住熊瑚,低声说道:“熊姑娘,你别急着走,先陪我找一家客栈住下来再说,一来知道地方,有事可以直接找到我,二来我们今天晚上商量一下怎么救你爹。” 板着脸犹豫半天,熊瑚终于羞涩的点头同意张大少爷的安排,当下两对主仆沿街步行,寻找客栈投宿,不过熊瑚胆子再大也不敢和张大少爷并肩而行,只是领着秀儿跟在张大少爷主仆后面,生怕让人误解,弄得张大少爷主仆只能不断回头说话,还好天色已是微黑,路上行人不多,注意到这两对奇怪主仆的人不多,熊瑚才没过于难堪。 随便寻到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入住,开了两个房间,熊瑚才发现自己又上了张大少爷的恶当——张大少爷刚进房间就爬在**睡得象一头死猪,压根就没机会和熊瑚商量如何营救熊廷弼。倒是张石头象苍蝇见着血一样的围着秀儿转,不断的嘘寒问暖,又是泡茶又是叫菜,羞得秀儿直往熊瑚背后躲。最后熊瑚也不好意思在张大少爷房间里呆了,只好领着秀儿躲进了张大少爷给她准备的房间里去,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夜。但熊瑚和张大少爷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同住在一家客栈里过夜的事,其实早已经被不少的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而其中的一人,就是曾经因为争房间与张大少爷结下梁子的陈文范…… 差不多同一时间的悦来客栈、张大少爷曾经住过一个晚上的那间房间里,陈文范先后收到了两条情报,第一条情报是汪文言因为陷害本科探花一事败露而下狱,还有张大少爷大闹金銮殿考中探花的详细经过;第二条情报则是熊廷弼的女儿和本科探花张好古住进了同一间客栈,关系似乎非同一般。听完这些消息,陈文范气得当场就摔了一个茶杯,咆哮道:“张好古!又在这个张好古!难道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爷,让奴才们去杀了那个狗蛮子吧。”曾经被逼向张大少爷磕头认罪的陈文范随从建议道:“反正今天张好古在金銮殿得罪了不少东林党的人,奴才去杀了他,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肯定以为是东林党的人干的,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杀了他?”陈文范有些动心,可仔细一想,陈文范还是摇了摇头,否决道:“不行,你们不要太小看东厂那帮番子厂卫了,你们一旦露出破绽,东厂顺藤摸瓜,说不定就会查出我们的身份来意。” “可如果不杀他,爷你能消心头之恨?”那随从质疑道:“本来汪文言收了我们托人送去的银子,已经答应在近期内组织东林党官员帮我们搞倒孙承宗蛮子,换成其他蛮子去守辽东,可现在张好古这么一搅,汪文言下了东厂大牢,东林党那边就没有了人组织,光靠我们在朝廷里那几个人,怎么可能把孙承宗蛮子参倒?” “没关系,我们手里的银子还很充足,又有杨渊和姚宗文帮忙,再收买几个东林党蛮子不成问题。”陈文范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熊廷弼那个老蛮子,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到现在还没砍他的头,魏老太监面前的大红人、本科探花张好古又和他女儿关系非同一般,如果熊廷弼通过张好古和魏忠贤取得联系,汪文言和王化贞陷害熊廷弼的釜底抽薪之计也就不攻自破了。到那时候,发现上当的魏老太监肯定会杀王化贞而放熊廷弼,我们就算搞倒了孙承宗,熊廷弼也很有可能重返辽东主持防御,我后金再想入主中原,就千难万难了。” “张好古杀又杀不得,留着又是个大祸害,那我们该怎么办?”那随从又问道。陈文范沉吟盘算,良久后,陈文范才咬牙说道:“让王化贞的人去和张好古联系,试探张好古对孙承宗和熊廷弼是什么态度,如果张好古肯帮我们除掉孙承宗和熊廷弼两个老蛮子,不管他要银子还是要美女,都可以满足他。如果他铁了心要和我们做对,那我们那怕冒一次险,也得把他除掉!” 第三十八章 母老虎是怎么征服的 第三十八章 母老虎是怎么征服的 扎扎实实睡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张大少爷就被熊瑚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还好,张大少爷这次是穿着衣服睡觉的,总算没把熊瑚给吓出去。熊瑚红着脸,冲睡眼惺忪的张大少爷大发雌威道:“都是你,昨天晚上把我骗来这里,说要商量怎么救我爹,可你倒好,一进来就睡得象头死猪,害我白等一夜!这次我惨了,一会回家去,我大哥二哥肯定要罚我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一天!” “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太困了,我真不是故意害你白等一夜的。”张大少爷连声道歉,挣扎着从**爬了起来。熊瑚红着脸说道:“算了,我听张石头说你是中了曼佗罗花的毒,看在你是身不由己的份上,我暂时饶你一命。快起来洗漱,商量好了怎么救我爹,我就要回去了。” 张大少爷连声答应,赶紧用刷牙子和沉香牙膏(注)漱口,匆匆擦了一把脸,又让张石头叫来早饭,与熊瑚坐在一起边吃边谈。张大少爷问道:“熊姑娘,你给我介绍一下,你的父亲熊廷弼熊公,在朝廷还有那些靠得住的朋友?我已经打算好了,先去和他们联络一下,壮大我们的实力,救你父亲也更方便一些。” “我父亲在朝廷里的朋友?”熊瑚有些脸红的答道:“我父亲的脾气很暴躁,和我大哥一样,都是动不动就骂人,在朝廷里几乎没什么朋友……你说什么?有其女必有其父?你想讨打是不是?”小声嘀咕被熊瑚听到的张大少爷赶紧赔礼道歉,熊瑚这才继续说道:“而且就那么几个朋友,大部分都已经倒台失势了,所以我们兄妹在京城里才这么处境艰难。” “一个都没有了?”张大少爷皱眉问道。熊瑚想了想,答道:“有还是有一个,他是工部的屯田主事,叫徐尔一,人很正直也很清廉,但官职不大,在朝廷里几乎说不上话。对了,还有一个韩爌,他是前任朝廷首辅,可惜在我父亲犯事以前,他因为门生触犯国法被牵连,已经引咎辞职了,现在还回了乡了。” “咚!”张大少爷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苦笑道:“你这不是等于白说?一个下了台的前任朝廷首辅,一个管屯田的工部主事,能帮上我们什么忙?” “这能怪我吗?”熊瑚羞红着脸反驳道:“如果我爹象你那么又奸又滑,在朝廷里还会没有朋友党羽?还会被叶向高、王化贞陷害入狱?我们兄妹几个在京城,还会连告状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算了,有一个在职的总比没有强,起码到时候他能帮忙上几道奏章。”张大少爷懒得和熊瑚争辩,又用筷子搅着米粥盘算道:“这么说来,救你爹的事我已经靠不住别人了,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只是,该用什么办法呢?” “少爷,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我们干脆送银子吧。”张石头提议道:“我们多送一点银子给九千岁,他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把熊老爷给放出来了。”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张大少爷摇头道:“上次去九千岁家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试探过他的口风,他对熊大人好象是恨之入骨,非要杀熊大人不可。这样的情况,光是送银子,恐怕不行。” “魏公公恨我爹入骨?”熊瑚惊讶问道:“不对啊,我爹和魏公公从来没有过节啊?而且我爹在朝廷里是属于楚党,和魏公公一样,都和东林党是死对头,我爹上一次入狱就是被东林党的御史给参倒的,魏公公凭什么要恨我爹?” 熊瑚的这个问题,其实张大少爷也曾向肖传问过,肖传则给出了三个答案,一是王化贞背叛东林党投靠了魏忠贤,二是前期力保熊廷弼的杨涟是魏忠贤的眼中钉肉中刺,导致魏忠贤对熊廷弼恨屋及乌,第三个原因则是熊廷弼在下狱后,又干了一件让魏忠贤十分震怒的事,魏忠贤这才下定了杀熊廷弼的决心。不过张大少爷向熊瑚解释了这几个原因后,熊瑚又愤怒的叫嚷道:“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我爹从天启二年就一直关在天牢里,就算想得罪魏公公也没机会,怎么可能还去招惹魏公公?而且我大哥好几次去天牢探望我爹,我爹还交代我大哥说,让我们想办法和魏公公的人拉好关系,请魏公公出面替他伸冤。” “你爹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张大少爷大吃一惊。熊瑚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低头红着脸说道:“如果我爹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又不是魏公公的干儿子,我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你临清码头的事?别的不说,就凭你想对我欲行不轨,我就想砍了你!”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和我在一起?”张大少爷有些委屈的问道。熊瑚粉脸更红,本想嘴硬承认,可瞟见张大少爷神情失落,心头不由一软,说了一句实话,“也不全是,主要是你来京城以后老实了许多,又帮了我家不少大忙,所以我才原谅你的。” “那就好,起码你对我的印象有点好转了。”张大少爷自嘲的苦笑,熊瑚把头低得更低,只是后悔刚才说了实话。还好,张大少爷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失落了片刻,张大少爷又开始琢磨起来,喃喃说道:“既然你爹还想求九千岁救他,那就证明你爹自己也不知道已经把九千岁彻底得罪了,可是这九千岁到底是最恨你爹那一点呢?如果能搞清楚这个原因,说不定就能化解九千岁和你爹的仇恨,让九千岁收回杀你爹的决心……。” 听张大少爷嘀咕到这里,熊瑚眼睛一亮,赶紧抬起头来,催促道:“对,你快去问一下九千岁魏公公,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恨我爹。”张大少爷果断摇头,答道:“不行,问了也没用,九千岁未必会告诉我真相。” “那怎么办?”熊瑚焦急问道。张大少爷三角眼一翻,冷笑说道:“没关系,有人可以帮我们搞清楚九千岁的心中所想。” “谁?”熊瑚惊喜问道。张大少爷笑得更加**荡,答道:“魏良卿,还有傅应星。——石头,一会你去给他们两个送两张请贴,就说我为了庆祝殿试得中,请他们今天晚上去苏淮院玩一晚上。” “好。”张石头一口答应。熊瑚却涨红着脸捏起了指关节,冷哼道:“苏淮院?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没办法,我是为了救你爹才去的,平时我从来不去那些地方……饶命啊!我发誓我真没去过,今天晚上也绝对不会去碰其她女人!” ……………… 决定了从魏良卿和傅应星嘴里掏出消息,张大少爷主仆立即行动起来,先是去魏府给魏良卿和傅应星送了两张请贴,然后又去看房子买宅院,忙活到了傍晚才又赶往苏淮院准备招待魏傅二人。可到得苏淮院一看,魏良卿和傅应星两人早就在妓院里搂着女人喝花酒了,一见张大少爷,魏良卿立即嚷嚷道:“张兄弟,你可不够意思,你说好了请客,怎么比我们这些客人来得还晚?”傅应星也叫嚷道:“对对,罚酒三杯,一杯都不能少!” “二位兄长教训得极是,小弟是该罚。”张大少爷满脸歉意,赶紧斟满三杯酒,潇洒的一饮而尽。魏良卿和傅应星一起拍掌叫好,魏良卿招呼道:“张兄弟,快坐,本来今天早上我们俩兄弟还商量着打算请你喝花酒,庆祝你高中探花的,没想到你倒先递了请贴,可真是巧了。哈哈,兄弟你今天晚上可得再教哥哥们玩一个好花样,上次你教的冰火九重天好是好玩,就是有点玩腻了。” 傅应星也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张兄弟,舅舅今天散朝回家的时候和崔呈秀他们商量,打算保荐兄弟你出任翰林院编撰,这可是考中了状元才能当的官。好家伙,一上来就是从六品,要不了几年,恐怕就要入阁拜相了。” “多谢干爹栽培,也多谢二位兄长眷顾。”尽管张大少爷并不在乎官职大小,可还是满脸堆笑的感谢,又主动拿出二百两的银票,双手捧到魏良卿和傅应星面前,笑道:“二位兄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二位兄长笑纳。” “哎哟,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简直太客气了,又请我们喝花酒又送东西,这叫哥哥们怎么好意思?”魏良卿和傅应星嘴上客气,双手则迫不及待的接过银票,笑得几乎连嘴都合不拢,又迫不及待要求张大少爷举杯痛饮,张大少爷本就想把他们灌得晕晕乎乎好套话,自然是一口答应,又不断劝酒,插科打诨,直把魏良卿和傅应星哄得笑声不断,真个把张大少爷当成了亲兄弟看待。 喝了小半个时辰,魏良卿和傅应星也有六七分酒意,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张大少爷见时机已到,便乘机说道:“二位兄长,小弟今天请你们来这里,除了庆祝殿试得中外,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二位兄长,还望二位兄长千万赐教。”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魏良卿打着酒嗝摆摆手,傅应星也摇头晃脑的说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只要哥哥知道的,就一定告诉你。” “魏大哥,傅大哥,我想打听一下,熊廷弼究竟因为什么得罪了干爹?”张大少爷沉声问道:“干爹为了什么一定要杀熊廷弼?” “你问这个干什么?”魏良卿楞了一下。傅应星却绿豆眼一转,马上**笑道:“我知道了,张兄弟肯定是看上熊廷弼的女儿了,所以为了她来打听消息吧?我早就听杨六哥说了,兄弟你和熊廷弼的小女儿有些勾搭,怎么样?弄上chuang没有?” “傅大哥果然英明,一语中的。”张大少爷倒也爽快,坦然答道:“不错,兄弟我是为了把那个小美人弄到手,所以才帮她一点忙的。两位兄长,你们不会不成全兄弟的这件好事吧?” “成全,成全,一定成全。”魏良卿、傅应星两人和熊廷弼无冤无仇,又拿张大少爷的手软,自然是毫不忌讳。当下魏良卿答道:“熊廷弼那个老东西得罪我爹的事,我是有听说过,但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兄弟你别急,大哥我虽然不知道,但我姐夫杨六奇肯定知道所有细节,改天我帮你问问他,再回来告诉你。” “杨六奇?魏忠贤的女婿?”张大少爷眼珠子一转,赶紧提议道:“魏大哥,傅大哥,那我们干脆现在就把杨六哥请过来吧,让兄弟自己问他如何?” “现在?”魏良卿又是一楞,再看看窗外的天色,魏良卿便笑道:“不行,现在绝对叫不出来,我那个可怜的姐夫,估计现在正在我姐姐的房间里罚跪吧!”傅应星也奸笑点头道:“对,可怜的表姐夫啊,这些天表姐对他本来就不满,要是知道他敢来这种地方,怕是要罚他跪上三天三夜了!” “嘿,怎么又是一只母老虎?不过也不怪,娶着魏忠贤的女儿,想不当气管炎也不成。”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嘴上则失望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这事就暂时算了,宁拆十座塔,不破一门亲,咱们不能让杨六哥夫妻不和。” “对,对,是这个道理。”魏良卿和傅应星一起点头,魏良卿又笑道:“兄弟放心,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如果你想从我姐夫嘴巴里掏话,改天多买一些鹿鞭虎鞭什么的给他送过去,保管他高高兴兴的全告诉你。哈哈,我姐姐肯定也会感谢你。” “鹿鞭虎鞭?”张大少爷眼睛一亮,忙问道:“魏大哥,傅大哥,这么说来,杨六哥夫妻不和,是因为那方面的事了?” “除了那事,还能有什么事?”魏良卿耸耸肩膀,笑道:“其实我姐夫和我姐姐以前的夫妻关系很好的,对我们两兄弟也还不错,只是这几年姐夫因为帮父亲掌笔批阅公文,太忙太累,所以那方面表现得差了一些,和我姐姐的关系当然就越来越差了。” “嗨,魏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我有办法啊!”张大少爷一拍桌子,叫道:“魏大哥,傅大哥,别楞着了,快去把杨六哥请来这里,我教他一手推油,包管他们夫妻和好如初!也包管杨六哥从此不再受半点的气!” 第三十九章 一团迷雾 第三十九章 一团迷雾 魏良卿和傅应星把从人派回家后,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才把杨六奇请到苏淮院,而且进来的时候,杨六奇脸上还带着两道明显是被指甲抓出来的血痕,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杨六奇看到魏良卿、傅应星和张大少爷三个流氓正在房间里搂着女人喝花酒,马上就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张大少爷等人吼了起来,“良卿,应星,张好古,你们三个家伙是吃错药了?快三更了急匆匆的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你们想害死我啊?让你们的姐姐知道我来这个地方,我还有命不?” “姐夫,别生气,别生气。”已经喝得说话都大舌头的魏良卿嘻笑,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别怪我们,是张好古这小子一定要我们把你请到这里,你要是不爽想找人算帐,只管冲他去。” “张好古?”魏良卿楞了一下,想发作却又碍于面子和干亲关系不好乱骂,只能气呼呼的说道:“张好古,恭喜你高中探花了,你找我有是事?” “杨六哥,请坐,请坐下先喝一杯酒再说。”张大少爷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招呼杨六奇坐下。杨六奇却不耐烦的答道:“多谢了,我从天戒,不饮酒。有话请快说,你干姐姐脾气暴,要是知道我在这个地方逗留,家里就要闹翻天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张大少爷干笑着还没有说完,杨六奇就已经瞪着眼睛吼了起来,“没什么事你叫我来干什么?你当我和你一样闲?老泰山的公文全是我掌笔,你知道我一天要批阅多少公文奏章?要写多少字?我一天才能睡几个时辰?” “杨六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张大少爷也没想到杨六奇的脾气会急噪到这地步,开始准备好的婉转说辞也没机会说出口,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事情是这样,小弟听魏大哥和傅大哥说,杨六哥你为了公务操劳,累坏了身体,小弟实在心疼,就把杨六哥请到这里,想向杨六哥进献一门修真密术,帮助杨六哥外炼肉身,内炼精气神,固本培元,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哦,那是什么修真密术?管用不?”杨六奇的口气终于有些放缓。不曾想魏良卿和傅应星却笑得差点打起滚来,一起指着张大少爷嚷嚷道:“好你个张好古,还真能吹,一门讨好女人的**,你敢吹是固本培元、强身健体,还内炼什么外炼什么……哈哈哈哈。” “讨好女人的**?”魏良卿和傅应星的话正好戳到杨六奇心头上那块最疼的伤疤,导致杨六奇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后黑着脸拂袖离去,丝毫不理会张大少爷的挽留解释,三下两下就冲出了苏淮院。张大少爷无奈,只得回到房间向傅应星和魏良卿埋怨道:“魏大哥,傅大哥,有你们这么说话的吗?讨好女人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这下好了,杨六哥肯定恨上我了。” “不好意思,实在是你说得太搞笑了。”傅应星捂着肚子笑着答应。那边魏良卿也笑得肚子都疼了,安慰道:“没事,他就那脾气,改天我帮你向他解释一下,保证他不会给你小鞋穿。” “唉,我倒不是怕他给我小鞋穿,主要是我急着想他打听事情。”张大少爷唉声叹气的说道。可张大少爷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六奇就又脸色苍白的冲回了房间,刚进门就又惨叫道:“你们三个混球!我被你们害惨了!” “怎么了?”张大少爷和魏良卿、傅应星一起纳闷问道。杨六奇杀猪一样惨叫道:“你们的姐姐派了她的丫鬟跟踪我,刚才我出门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刚好上轿走了,肯定是回去给你们的姐姐报信了!天哪,这可怎么办啊?” 魏良卿和傅应星也是脸色大变,一起惊叫道:“真的?姐姐不会告诉父亲或者亲自杀到这里来吧?”张大少爷则眼睛一亮,赶紧一拉杨六奇的袖子,凑到杨六奇耳边低声说道:“杨六哥,你别怕,这会干爹肯定已经睡了,姐姐一时半会还告不了状。你快把我的法子学几招回去,只要把姐姐侍侯好了,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事情到了这步,杨六奇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好咬着牙点头说道:“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了,你快教我。”张大少爷也不迟疑,赶紧把自己从日本爱qing动作片上学来的男式推油手段在杨六奇耳边低声说了几手,杨六奇用心记住,赶紧撒腿就跑,回家去向老婆赔礼解释。那边魏良卿和傅应星生怕张大少爷的招数失效,惹来魏忠贤的女儿找上门算帐,不敢留在苏淮院里,和张大少爷另约了时间一起打炮也是赶紧开溜;而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怕熊瑚学杨六奇的老婆在暗中监视,结了帐就领着张石头匆匆赶回客栈休息,一夜无话。 ………… “张兄弟,张兄弟,醒醒,快醒醒。”第二天上午,折腾了半夜的张大少爷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被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叫醒。张大少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却愕然发现叫醒自己的人竟然是魏忠贤的女婿杨六奇!而杨六奇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和昨天晚上不同,满脸的春风笑容,说起话来也非常的和蔼有礼貌,“哈哈,张兄弟,六哥来向你道谢了,昨天晚上你教我的几手还真管用。” “杨六哥,兄弟没骗你吧?”张大少爷恍然大悟,爬起来笑眯眯的问道。杨六奇笑得更是开心,点头象鸡啄米,“管用,管用,你姐姐都三年没给我做过早饭了,今天早上一起来就主动下了厨房,亲自给我熬了一锅雪鸡西米粥。哈哈,你姐姐还叫我感谢你,让你多教我几手修真密术。” “好说,好说,杨六哥的吩咐,小弟那敢不听。”张大少爷连声答应,很爽快的把自己记得的几手全教给了杨六奇,杨六奇怕自己忘记,还专门叫张石头拿来纸笔记下。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说完,杨六奇先将修真秘籍小心翼翼的吹干收好,这才向张大少爷微笑道:“张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乘着现在老泰山去上朝了,我有点时间,说吧,想求六哥替你干什么?或者想要个什么官职,六哥一定尽力替你安排。” “六哥如果是爽快人。”张大少爷嘻嘻一笑,向张石头使一个颜色,张石头会意,立即捧出早就准备好的两百两银票放在杨六奇面前,躬身退出房外。杨六奇佯做惊讶道:“张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你帮六哥夫妻和好,六哥就已经感恩不尽了,还怎么好意思收你银子?收回去,收回去。” “六哥,千万不要客气,其实兄弟我也不求你什么,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张大少爷压低声音,缓缓问道:“兄弟我只想知道,干爹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想杀熊廷弼?这事情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你问这个干什么?”杨六奇先是一楞,又随即明白过来,低声问道:“难道你真的看上熊廷弼的女儿了?想要救熊廷弼讨好她?”张大少爷倒也爽快,直接点头承认,“杨六哥圣明,正是如此,所以小弟才挖空心思的想请六哥帮忙,请六哥务必成全。” “唉,你这小子啊,真是不知死活了。”杨六奇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反正让你知道一些内情还更好些,起码让你死了这条心——告诉你吧,你想救熊廷弼,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为什么?”张大少爷追问道。杨六奇看看左右,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老泰山想杀熊廷弼,其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老泰山想借熊廷弼的案子,把东林奸党的一些人拖下水,主要是想让熊廷弼承认自己贿赂杨涟和左光斗这些东林奸党,把这些东林党给收拾了,事成之后,老泰山就要杀熊廷弼灭口。第二个原因是熊廷弼上次涮了老泰山,熊廷弼让汪文言对老泰山说,准备用四万两银子买命,可老泰山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说了好话以后,熊廷弼却又一两银子都没拿出来,老泰山大怒之下,当然要杀熊廷弼出气了。”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干爹这么恨熊廷弼,原来是熊廷弼答应送银子又没送啊。”张大少爷恍然大悟。杨六奇点头,苦笑答道:“也不知道这个熊廷弼是疯了还是傻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敢拿老泰山开涮,简直就是叫花子端碗进茅厕——找死!” “不对啊?熊廷弼真有这么傻吗?”被杨六奇无意一提醒,张大少爷忽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熊廷弼都下了天牢判了死刑了,怎么还可能拿魏忠贤开涮?而且熊瑚也曾经说过,熊廷弼本人向儿子交代说,要想救他就得走魏忠贤的门路,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张兄弟,其实想杀熊廷弼的人绝对不只是老泰山,在朝廷里和民间也有人巴不得他早点死。”看在张大少爷帮了自己大忙的情况下,杨六奇索性买一送一,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出来,“知道王化贞不?其实丢失辽东的罪魁祸首是他,这点我们知道,老泰山知道,东林党的人也知道——可他王化贞是前任首辅叶向高的门生,当辽东巡抚也是东林党的人全力举荐的,叶向高本人又是东林党元老党魁,东林奸党为了叶向高的面子和不受牵连,当然得力保王化贞了,所以当时掌管三法司的东林奸党刑部尚书王纪、左都御史邹元标和大理寺卿周应秋,一口咬定熊廷弼的罪责比王化贞大,硬是把熊廷弼给拉进了这个案子。” “王纪,邹元标,周应秋。”张大少爷咬牙切齿的记住了这三个名字。那边杨六奇又低声说道:“而且我还听到一些消息,民间有一些人正在为王化贞上下活动,想保住王化贞杀掉熊廷弼,又出钱又出力,十分的热心,朝廷里已经有不少中立的言官御史收了他们的银子,所以在朝廷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帮熊廷弼说话了。” “嘿,我这个未来老泰山仇人还真不少,就连民间都有人出钱出力想搞死他。”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又问道:“杨六哥,那你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没查过。”杨六奇一耸肩膀答道:“这些人想杀熊廷弼,老泰山也想杀熊廷弼,所以我们的人就没去仔细调查,我只知道他们是通过杨渊、姚宗文的路子和朝廷里的官员取得的联系,出面办事的人是王化贞的亲戚家人。” “杨渊?姚宗文?”张大少爷又暗暗记住了这两个名字。那边杨六奇站了起来,拍拍张大少爷的肩膀说道:“张兄弟,六哥得走了——你记住一点,如果你铁了心想为熊廷弼活动,就千万别直接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老泰山最恨的就是这点!要想救熊廷弼,你首先得说服老泰山回心转意。至于六哥这边你放心,能瞒的我尽力替你瞒着点,也会尽力帮你说点好话。” “多谢六哥,六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张大少爷连声道谢,心里却异常的糊涂,“这事情不对啊,熊廷弼为什么要耍魏忠贤?没道理啊?而且他如果真的想向魏忠贤行贿买命,为什么不让儿子出面?偏偏要让一个东林党的汪文言去办?难道这个汪文言……?” 第四十章 幕后真凶 第四十章 幕后真凶 “什么?我爹说要送给九千岁四万两银子买命?”熊瑚跳了起来,涨红着脸叫道:“胡说八道!这根本不可能!先不说我爹从来没向我哥哥提起过这件事,就算我爹有这个心打算这么做,我家就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上那里去找四万两银子送给九千岁?” “你肯定?”张大少爷语气难得的严肃,向熊瑚问道:“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大哥究竟有没有说过这件事?这可是营救你爹的关键,你千万不能搞错了。” “绝对没有!”熊瑚斩钉截铁的摇头,又嘟哝道:“四万两银子,听着就让人害怕。我爹除非把我卖了,否则上那里弄这么多银子?” “把你卖了?”张大少爷上下打量一通身材婀娜的熊瑚,奸笑道:“市面上生猪才二十多文钱一斤,你恐怕还没有一百斤吧?得,吃点亏就算你有一百斤,一百斤两千多文,官价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铜钱……。” “我宰了你!”张大少爷的帐还没算完,粉脸红到脖子根的熊瑚就已经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掐住张大少爷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问道:“怎么,你打算把我当生猪卖?还是打算把我当生猪买?”只可惜熊瑚暴怒之中掐得太紧,张大少爷才没把打算当生猪买心里话说出来。还好,就在张大少爷即将被熊瑚掐断脖子的时候,被张大少爷派出去办事的张石头回来了,推开门一看熊瑚正大半个身体压在张大少爷身上,吓得张石头又赶紧大叫,“少爷,熊小姐,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好了,别闹了,张石头来了。”张大少爷努力挣扎,总算是把脸红耳赤的熊瑚从身边赶开,又向张石头问道:“石头,怎么样?事情办成没有?” “办成了。”张石头从怀里掏出两张纸,解释道:“肖大人带着我花了七十两银子,五十两给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许大人,二十两给掌管文书的书办,总算是把汪文言的详细履历和家里的情况给拿到手了。本来我还想送给肖大人五十两,可他没要,还说叫你下次请他喝酒就行了。” “肖传,够意思。”张大少爷打个清脆的响指,很是满意。熊瑚却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你花钱买汪文言的履历干什么?钱多得没地方放了?”张大少爷不答,只是向张石头命令道:“石头,念来给我听听。” “是。”张石头答应一声,展开文书念道:“汪文言,又名汪守泰,神宗万历二年生于,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今安徽歙县),布衣无功名。初为歙县狱吏,因急侠好义,绰号小宋江,后因胁迫女囚为妓事发,逃入京城投奔刑部郎中于玉立,又经于玉立推荐,投入时任太子伴读的宦官王安门下,获王安赏识,与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东林党人过从甚密,又捐银三百两买到监生身份,步入仕途。万历四十三年,汪文言得内阁首辅叶向高赏识,举荐为内阁中书舍人……。” “慢着。”张大少爷打断张石头的话,又问道:“叶向高?是不是王化贞的那个座师叶向高?” “是。”张石头如实答道。张大少爷面露奸笑,点头道:“这就对了,石头你再看看,叶向高为什么会赏识汪文言?” 张石头又翻了翻誊抄来的东厂情报记录,答道:“因为汪文言用计离间了和东林党抗衡的朝廷齐党、浙党、楚党,让他们内讧分裂,使得东林党在朝廷一家独大,为东林党立下了汗马功劳,叶向高是东林党元老,所以才赏识举荐他。不过汪文言用的是什么计策,东厂也没记录。” “熊瑚,我没记错的话,你爹好象是楚党吧?”张大少爷向熊瑚问道。熊瑚点头,答道:“我家的祖籍是在湖北江夏,所以我爹在朝廷里是楚党。”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又向张石头做个手势,让他继续念下去。 “泰敞、天启年间,汪文言在外廷倚仗刘一燝,在内宫靠王安撑腰,涉入红丸案。”张石头继续念道:“天启元年九月,王安死,又遭浙党官员顺天府丞邵辅忠、齐党官员梁梦环先后弹劾,汪文言削职下狱,后经叶向高营救,无罪释放并官复原职,邵辅忠与梁梦欢惧怕报复,遂投入九千岁门下自保。天启四年,韩敬造东林点将录,将汪文言列为东林地贼星。” “慢着。”张大少爷又打断了张石头,问道:“天启元年到天启四年这几年时间里,汪文言的记录怎么是空白?有没有他牵涉进熊廷弼案的记录?” “没有,镇抚司和东厂都没有这方面的记录。”张石头翻着文书答道。张大少爷冷笑道:“撇得还真干净,但很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我张大少爷。算了,不用念了,放那里我自己看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熊瑚越听越是糊涂,疑惑问道:“你干嘛要去调查这个汪文言?他和我爹的案子到底有什么牵连?我记得我家和他无冤无仇啊?” “刚才我没有告诉你,你可知道对九千岁说你爹准备送给九千岁四万两银子的人是谁?就是这个汪文言!”张大少爷冷笑连连,“还有,汪文言是和你们熊家无冤无仇,可叶向高却对他有知遇之恩和营救之恩!这个叶向高又是谁——陷害你爹的王化贞的座师!当初王化贞为什么能当上辽东巡抚,就是因为叶向高和东林党力保!你把这些串在一起想一想,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调查汪文言了吧?” 熊瑚按张大少爷的思路分析,盘算了片刻后,熊瑚张大了小嘴,结结巴巴的说道:“难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是这……这个汪文言在陷害我爹?” “不是他还有谁?”张大少爷一摊手,冷笑道:“这件事最大的疑点就是那四万两银子!先不说你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算拿得出来,你爹为为什么不直接叫你的两个哥哥直接去给九千岁送银子?偏偏要叫一个东林党的人在中间穿针引线?而且汪文言把话带到九千岁面前后,你爹又反了悔没给银子,惹得九千岁勃然大怒——你爹脑袋傻了,想自己找死?” “所以我可以断定,这是汪文言的釜底抽薪之计!”张大少爷一拍桌子,斩钉截铁的说道:“根据我的推测,真相应该是这样——汪文言为了报答叶向高,就出手暗中营救王化贞,但汪文言也知道王化贞的罪责难逃,要救他就必须让你爹替王化贞顶罪!所以汪文言就跑到九千岁的面前说你爹准备用四万两银子保命,因为你爹根本是被冤枉的,九千岁认为这件事很容易就一口答应下来,等到九千岁在皇上面前替你爹说了话以后,汪文言就又跑在九千岁面前说你爹反悔了,九千岁一怒之下,当然就想杀你爹了!毒啊,这么毒的计策,可还真不多见!” “少爷,那汪文言就不怕熊老爷和九千岁见面,戳穿他的毒计?”张石头小心翼翼的插话问道。张大少爷冷哼,答道:“汪文言才不怕被戳穿,熊廷弼熊公即便在九千岁面前说没有这回事,九千岁也会认为熊廷弼是在继续撒谎赖帐,只会更恨熊廷弼熊公——这也是汪文言这条釜底抽薪计最高明的地方!” “汪——文——言!老娘和你拼了!”熊瑚终于爆发出来,怒吼着往门外就冲。张大少爷赶紧拉住这只脾气和她爹一样暴躁的母老虎,问道:“你去那里?因为陷害我的事,汪文言已经进了东厂大牢了,你想去东厂大牢和他拼命,你也要进得去啊?” “我……。”熊瑚楞了一下,马上又怒气冲冲的叫道:“那我去告官,让朝廷知道是汪文言这个狗贼陷害的我爹!” “你有证据吗?我刚才说的话,只是我的推理,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如果汪文言矢口否认,你又能拿他怎么办?不要忘了,行贿这种事,就算是九千岁本人也不会承认的。”张大少爷一席话把熊瑚说得哑口无言。呆立半晌,熊瑚才害羞的说道:“是我不好,脾气又冲动了,那你说怎么办?” “先坐下来,让我想一想。”张大少爷算是怕了熊瑚的火暴脾气,硬把她拉回座位上坐好。可熊瑚却又迫不及待的说道:“你不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吗?你去九千岁面前解释啊,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九千岁肯定会相信的。” “没那么容易。”张大少爷没敢把魏忠贤打算利用熊廷弼案狠整东林党的事说出来,只能含糊的说道:“九千岁也是讲证据的人,我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全靠推测,九千岁怎么可能会听我的一面之词?而且我还打听到,说现在的朝廷内外都有人想杀你爹,光靠九千岁,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就把你爹救出来。” “那?那怎么办?”熊瑚又哭丧起了小脸。张大少爷安慰道:“别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是谁陷害你爹了,让我再想一想,总会有办法的。这样吧,让张石头去给我们叫一桌酒菜来,我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不了,我得赶快回去了。”熊瑚羞答答的说道:“你殿试那天晚上我没回家,结果第二天回去,大哥二哥罚我在祖宗牌位前面跪了一天,跪得我腿都青了,还是嫂嫂求情才饶了我。” “你腿都跪青了?”张大少爷眼睛一亮,习惯性的去挽熊瑚的裤脚,嘴上仿佛很心疼的说道:“那快让我看看,要不要我给你涂点药酒……哎哟,你刚才还说自己脾气坏,现在怎么又来……啊!” 张大少爷正被熊瑚狠揍的时候,客栈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张石头过去打开房门一看,却见来人是一个家仆打扮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一份大红请帖和一个木匣,向张石头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小哥,请问今科探花张好古张老爷可是住在这里?”张石头点头答道:“是,你找我们少爷有什么事?” “小人是吏部侍郎姚宗文姚大人的管家,奉老爷之命,前来请探花公赴宴。”那中年人双手捧起请贴和木匣递给张石头,微笑道:“还有我家老爷孝敬探花公的一点薄礼,请探花公务必笑纳。” “哎哟,终于有人给我家少爷送东西了。”张石头一听乐了,赶紧接过木匣打开——木匣里满当当的全是银元宝,少说也有二百两。可就在这时候,刚放开张大少爷的熊瑚忽然铁青着脸吼道:“张石头,把人给我赶走!东西也砸了还他!” “为什么?”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一起惊讶问道。熊瑚铁青着脸哼道:“如果你们不把姚宗文的走狗赶走,那我走!” “别,可你起码给我一个理由嘛。”张大少爷苦笑着答道。熊瑚板着脸说道:“天启元年,就是姚宗文这个老东西勾结御史杨渊、冯三元和大学士顾慥,造谣污蔑说我爹在辽东假名增税,勒索百姓,害得我爹下了天牢!后来查无实据,我爹才没被杀头。我们熊家和姚宗文有不共戴天之仇!” “啊!原来害得我老泰山第一次进天牢的就是这个老东西!”张大少爷一听大怒,马上跳起来向张石头喝道:“石头,听你少奶奶的话,把这个姚宗文的狗腿子给我打出去,他送的银子也给我砸到街上去!他娘的,连我的老泰山都敢污蔑陷害,找死!” “探花公,误会,这是误会。”姚宗文派来的管家急了,赶紧解释,可张石头急于讨未来少奶奶的欢心,二话不说抡拳就打,张大少爷也冲了上来,连踢带打的把姚宗文的管家给打出了客栈,他送来的二百两银子也被砸到大街上,散落得满地都是。张大少爷还乘机当着满大街的人叫道:“回去告诉你家的老爷,我张好古虽然还没有官职,可我也不会收一文脏钱黑钱!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 “太阳,我差点忘了这时代中国绝大部分地方还没红薯。”张大少爷及时改口,大叫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萝卜!我张好古来当这个官,不是来图钱的!滚!再敢拿银子来贿赂你张大少爷,我就皇上面前参你!” “好,好。”张大少爷的精彩表演搏得满街喝彩,无数不明真相的群众为张大少爷鼓掌欢呼,同时张大少爷清廉自律的大名也再度轰传京城,搏得满城百姓、满朝官员和满皇宫大内的公公们交口称赞,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只倒霉了那个姚宗文的管家,挨了张大少爷主仆的拳脚毒打不说,还被满街百姓指指点点的嘲笑,后来他实在不好意思呆下去了,只得灰溜溜的跑回家中带信,甚至连张大少爷砸在街上的银子都没去拣,白白便宜了那条街上的大明百姓。 ………… 姚宗文的管家灰头土脸的跑回家中的时候,曾经参倒过熊廷弼的吏部主事姚宗文已经在家里摆好了酒席等候——陪同在旁的另一位客人则是曾经和张大少爷起过冲突的陈文范陈老爷,见管家鼻青脸肿的回来,姚宗文和陈文范不由都是一惊,待管家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经过说完后,姚宗文和陈文范不由又是一惊,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 “张好古是熊廷弼的女婿?你确定没搞错?”陈文范向姚宗文的管家厉声喝问道。那管家抹着鼻血和眼泪,哭着答道:“陈老爷,绝对没错,张好古自己亲口承认了。而且我进去的时候,亲眼看到张好古和熊廷弼的女儿还正搂搂抱抱的坐在一起,他们如果不是夫妻,会有这么亲热不?” 姚宗文和陈文范对视一眼,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挥手让管家下去后,姚宗文跌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说道:“完了,想不到熊廷弼那个老东西会有张好古这么一个女婿——他可是九千岁面前的大红人!司礼监的其他公公也全部是把张好古当亲人一样看,熊廷弼这个案子,说不定就会被他给翻过来了。” “不能让他翻过来!”陈文范铁青着脸说道:“你得立即动手,联络所有能联络的朝廷官员,一起上表,请你们皇帝赶快把熊廷弼给杀了!否则的话,等到张好古入朝为官,在朝廷里影响更大,说不定这个案子真会给他翻过来!” “现在杀熊廷弼?现在离秋决还有半年啊?”姚宗文哭丧着脸说道。陈文范冷哼道:“这我不管,但你自己可以想象一下——熊廷弼的案子如果被张好古翻过来,官复原职,那么张好古内有以魏忠贤为首的司礼监众太监扶持宠爱,外有熊廷弼手握兵权支援呼应,再想收拾你这个仇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姚宗文打了一个寒战,战战兢兢的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去和其他官员联络,约他们明天早朝一起上表,请皇上尽快处死熊廷弼。”说到这,姚宗文又看了陈文范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这一活动,就需要……。” “放心,你不管用了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报帐。”陈文范淡淡的说道:“四贝勒早就交代过了,只要你们能弄死熊廷弼,扳倒孙承宗,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第四十一章 指点迷津 第四十一章 指点迷津 找出了真正将熊廷弼逼上死路的罪魁祸首,张大少爷营救熊廷弼的行动前景忽然变得光明起来——虽说张大少爷只是推测还没有拿到真凭据,可是以咱们张大少爷的手段,把自己的推测移植到九千岁魏忠贤的脑袋里,还是大有希望的。可是张大少爷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才那么一天的功夫下来,熊廷弼案却又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波折…… 那是在天启五年三月十八的下午,张大少爷主仆花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在北京东城教忠坊的文丞相胡同买了一套极大的宅院,又把原主人留下的几个年轻仆人也买了下来,刚开始指挥着他们在宅院里打扫,熊瑚主仆就风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见到熊瑚,张大少爷不由一楞,惊讶道:“嘿,我的小瑚瑚消息简直比东厂还灵通,我买下这套宅院还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找得到这里?” “少爷,是我早上在菜场上告诉秀儿的,说我们要来这里看房子。”张石头颇有些害羞的答道。张大少爷顺手抄起扇柄就往张石头脑袋上来一下,骂道:“有奸情无友情,连少爷的事都敢出卖?”骂完了胆大妄为的张石头,张大少爷这才笑嘻嘻的迎上去,向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熊瑚说道:“瑚瑚,你来得正好,快看看我们的这套新宅子怎么样?三进院,后面还有花园和池塘,可漂亮了,就是现在还在打扫,有点灰,家具也还没买……” “别……别说房子的事了。”熊瑚摆手阻止住张大少爷的吹嘘,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熊瑚就抓住张大少爷的袖子,哭丧着脸说道:“张大哥,大事不好了!今天中午,徐尔一徐叔父去了我家,告诉我们兄妹说,今天早朝上有一些官员御史象是发了疯一样攻讦我爹,逼着皇上把我爹即刻问斩,明正典刑!我没办法,只好找到这里来和你商量了。” “即刻问斩?”张大少爷也吓了一大跳,脱口问道:“为什么?现在离秋决还有半年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原因?”熊瑚哭丧着脸说道:“听徐叔父说,那些人一口咬定说我爹擅自撤退,丢失了辽东,非逼着皇上将我爹立即问斩!徐叔父和他们争论,但他们人太多,徐叔父双拳不敌四手。”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答应了没有?”张大少爷紧张问道。熊瑚摇摇头,答道:“皇上今天还没表态,可徐叔父发现皇上态度有些松动,担心再这么下去情况不妙,就赶紧到我家给我们送信,叫我们兄妹做好心理准备。” “只要皇上没立即答应就好。”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又安慰道:“别急,先坐下来喝点水喘口气,再详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到底都是那些官员抽风急着杀你爹。” “好。”熊瑚感激的点头,坐在张大少爷亲自搬来的椅子上喝了两杯水,这才将徐尔一告诉熊家兄妹的情况一一道来。原来,今天清晨的早朝上,以杨渊、冯三元、杨道寅、苏琰和徐景濂五人为首的官员御史忽然向熊廷弼开炮,领着一帮拥护者历数熊廷弼的所谓辽东之罪,要求明熹宗立即将熊廷弼明正典刑,以警效尤,徐尔一虽秉公直言,无奈势单力薄,压根不是杨渊等人的对手。还好,杨渊、冯三元等人事先显然没有向东林党、魏党打过招呼,所以势力最强大的东林党和魏党都没有立即附和,而是选择了中立观望,等待老大发话再决定站位,明熹宗才没有立即同意——但态度已经有些松动。徐尔一知道事态严重,所以下朝后连家都没回,立即就赶到熊家兄妹租住的宅院报信,让熊家兄弟做好准备——其实就是做好心理准备。 “瑚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你好象说过,杨渊和冯三元、还有姚宗文,都是你爹当年的死对头吧?”张大少爷捏着光滑的下巴,沉吟着问道。熊瑚点头,又猛然明白过来,惊叫道:“对了,难道是姚宗文搞的鬼?昨天我叫你打了他的管家,他怀恨在心,所以就联络起我爹的其他仇人,想把我爹立即处死?”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在背后搞起的风波。”张大少爷也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摇晃着叹道:“所以说啊,冲动就是魔鬼,昨天你如果别那么沉不住气,何至于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啊。” “他是我家的仇人,我看到他能不火大?”熊瑚有些不服气的嘟嘟小嘴,又抿着嘴问道:“事情也出了,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准备出血呗,现在还算好的了,起码送银子也有地方可以送了。”张大少爷打个呵欠,向正在威风凛凛指挥仆人打扫的张石头叫道:“石头,带上一千……,不,带上两千两银子的银票,陪少爷我去九千岁家里走一趟。宅子这边,就交给你的少奶奶和你未来的管家夫人打理吧。”张石头连声答应,赶紧把指挥权移交给面赤耳红的熊瑚主仆,陪着张大少爷出门而去。 ………… 领着张石头一路打马赶到魏府门前,魏忠贤却还在皇宫里侍侯明熹宗没有回家,还好张大少爷这次也不是来找魏忠贤——想用区区两千两银子就打发了魏忠贤,那也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张大少爷这次的目标是杨六奇,可是门子通报得准后进府一看,杨六奇却正与魏忠贤的头号智囊崔呈秀在魏忠贤书房里署理公文奏章,忙得简直不可开交。张大少爷暗叫侥幸,幸亏自己多带了银子,赶紧上去行礼,“晚生拜见崔大人,拜见杨六哥。” “探花郎,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啊?”崔呈秀还礼,开玩笑的问道:“是不是急着想当官了,所以来求九千岁尽快把你的实职给安排了?”杨六奇也笑道:“张兄弟,你可真能闹腾啊,昨天在大街上当众打姚宗文的脸,把他送你的银子都砸到大街上,在京城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啊。昨天晚上,老泰山可还为了这件事夸了你几句。” “杨六哥取笑了,兄弟我家中薄有资产,不缺那几个银子,当然不肯为了那点银子折了义父的名头,更不会为了那点银子丢了杨六哥你的脸是不是?”张大少爷笑着答道:“还有崔大人,我如果想当官还用得着求干爹吗?只要求崔大人你帮个忙,朝廷六部还不是随我挑。”崔呈秀和杨六奇一起大笑,很是满意张大少爷的奉承讨好。 虚伪客套了几句,丫鬟奉上茶张大少爷入座,政务正忙的杨六奇再不客气,直接问道:“张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崔大人很忙,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张大少爷看看左右,杨六奇会意挥手,服侍在房间里的丫鬟和仆人立即退出房间,留下张大少爷、崔呈秀和杨六奇三人在房中独处。张大少爷这才从怀中掏出厚厚的银票,分成两份放在杨六奇和崔呈秀面前,微笑道:“杨六哥,崔大人,一点小意思,不呈敬意。” 杨六奇和崔呈秀各自瞟瞟银票,见数额不菲,便一起微笑道:“张兄弟,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做,简直太见外了——说吧,想找我们办什么事?”张大少爷微笑答道:“杨六哥,崔大人,其实也没其他事,就是今天有人在早朝上建议将熊廷弼尽快砍头那件事。” “区区两千两银子就想买回熊廷弼的命?你小子算盘打得可真好。”崔呈秀和杨六奇一起心中冷哼。不曾想张大少爷又说道:“杨六哥,崔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知道想救熊廷弼出天牢没那么容易,所以小弟只想求你们帮个忙,别让那些人得逞,把熊廷弼的斩首之刑拖到秋决再执行就行。” “哦,原来是这样。”杨六奇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好吧,看在张兄弟你的面子上,今天晚上老泰山如果问我们熊廷弼的事,我就尽力把你拖到秋决去,只是成与不成,六哥可不敢给你打保票。” “六哥,这事兄弟可得求你一求。”张大少爷急了,“熊廷弼如果现在就死了,兄弟我可就没办法再让他活过来了,只要你帮忙让他再拖上几个月,兄弟我就有希望了。” “为了熊廷弼的那个女儿?”杨六奇含笑问道。张大少爷坦率点头,又笑道:“准确来说,是为了六哥你的兄弟媳妇。”杨六奇大笑,点头道:“好吧,看在张兄弟和兄弟媳妇的份上,这个忙我尽全力帮,但我真的把握不大。” “六哥……。”杨六奇不给准话,张大少爷不免有些着急。这时,崔呈秀阴阴的插话说道:“张兄弟,你不要逼你六哥了,他说他没把握,是他没把你当外人看,所以才说实话——熊廷弼究竟什么时候问斩,光靠我们两个还真没办法帮你把这事一锤定音。因为这不仅牵扯到朝廷党争,而且还牵扯到了大明律的职权范围。” “请崔大人指点。”张大少爷虚心求教道。崔呈秀缓缓答道:“依大明律:凡遇有重大、疑难案件,均由三法司长官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都御史共同审理,三堂会审拟定罪名刑罚,最后由皇上亲自裁决——熊廷弼案子就是这样。而这些环节中,九千岁执掌的司礼监并未牵涉,我们没有办法直接插手。”说罢,崔呈秀又苦笑着补充一句,“本来呢,如果九千岁本人肯帮忙,直接在皇上面前帮熊廷弼说话,那不管多少御史言官上本上奏,只要皇上不点头,那谁也不敢立即杀熊廷弼。可九千岁对熊廷弼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说你了,就是我们也没办法说服九千岁帮这个忙啊。” “那就真的无计可施了?”张大少爷有些着急——现在张大少爷还没拿到汪文言用计离间魏忠贤和熊廷弼的证据,确实没办法一下子就说服魏忠贤收回杀熊廷弼的决心。 杨六奇耸耸肩膀,表示爱莫能足。崔呈秀则阴笑道:“张兄弟,看在自家兄弟份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如果你真想让熊廷弼的死刑延后执行,那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张大少爷迫不及待的问道。不料崔呈秀却卖起了关子,摇头笑道:“算了,还是不让你去浪费力气——那个老家伙油盐不进,光凭你,绝对没可能说服他。” “崔大人——。”张大少爷气得简直想把崔呈秀掐死,但又实在没那个胆子,只得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恳求,再三保证事后一定重谢崔呈秀,后来杨六奇也帮张大少爷说了好话,崔呈秀这才笑道:“好吧,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左都御史——邹元标!” “邹元标?!”张大少爷和杨六奇一起惊叫起来。杨六奇又惊讶道:“崔大人,你开什么玩笑,邹元标可是东林奸党的天伤星武行者,你叫张兄弟去走他的门路,自取其辱不说,老泰山也不会高兴啊。” “大错特错!九千岁其实并不恨邹元标!”崔呈秀斩钉截铁的摇头,又奸笑道:“杨兄弟,你仔细回忆一下,这邹元标当了左都御史之后,九千岁的人有没有一个倒在他的手里?”杨六奇仔细想了一想,便摇头说道:“没有,确实一个都没有。” “这就是这个老东西的滑头之处,他知道九千岁不好惹,可又不好意思公开投靠九千岁,所以才耍了这么一个花招。而且九千岁掌权之后,邹元标其实还在暗中帮过九千岁一个大忙。”崔呈秀奸笑着解释道:“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你们应该听说过万历朝首辅张居正吧?张居正死后为什么会被抄家夺谥?就是因为他的一条鞭法征收商税,惹恼了以东林党为首的江南士绅商人,所以他才在死后被反攻清算!后来的泰昌元年,东林党执政,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商税矿税,再后来到了天启年九千岁执掌朝廷的时候,辽东军情紧急,国用不足,九千岁被逼无奈,只好又捡起张居正留下的税法,重新向东林党的后台江南士绅商人伸手征税!” “难怪东林党会把干爹恨成这样,原来根子在这里啊。”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崔呈秀点头,笑道:“对,就是在那个时候,东林奸党的人就把九千岁的税法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百般诋毁攻讦,想方设法要逼着九千岁重新废除商税矿税,几乎把九千岁弄得是焦头烂额——也就是这个时候,曾经被张居正打断了腿的邹元标站了出来,向皇上万岁上了一道奏疏,请求皇上恢复张居正的名誉,重新追封赐爵!” “高啊!”张大少爷醒悟过来,一拍大腿叫道:“恢复了张居正的名誉赐爵,等于就是承认张居正的功绩,同时也是间接承认九千岁征收商税矿税合法合理,东林奸党再想攻击九千岁的税法,也就没了借口了。” “这小子悟性很高啊。”崔呈秀瞟了张大少爷一眼,微笑答道:“说得不错,皇上为张居正平反昭雪以后,东林党那帮腐儒也就没了攻击九千岁的借口,九千岁的税法也才得已顺利推广。虽然不知道邹元标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协助九千岁施政,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九千岁就没向邹元标下过手,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和邹元标接触,九千岁不会生气。” “多谢崔大人指点迷津,多谢多谢。”张大少爷乐得直搓手,又担心的问道:“可是崔大人,只找邹元标一个人行吗?光靠他一个人,能压制住那些叫嚷要立即杀熊廷弼的官员不?” “放心,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崔呈秀淡淡的答道:“老东西在万历五年就步入仕途,是朝廷资格最老的官员,期间又讲学三十年,在士林和东林党中都威望极高,名声极响,只要他反对现在就杀熊廷弼,朝廷里立即有一大帮子人拥护附和,根本不用你去浪费力气。而且这个老东西就是三堂会审熊廷弼的主审官,刑部尚书王纪和大理寺卿周应秋都惟他马首是瞻,是否立即处死熊廷弼,也要由他递交廷议。” “多谢崔大人,多谢崔大人。”张大少爷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赶紧告辞道:“崔大人,杨六哥,多谢了,改天张好古一定重谢,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说罢,张大少爷也不等崔呈秀和杨六奇答话,立即撒腿就往外跑。崔呈秀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提醒道:“张兄弟,我可警告你,千万别想着给邹元标送银子……。”只可惜张大少爷跑得太快太急,崔呈秀又不好叫得太过大声,所以张大少爷楞是没听到这句话。 ………… 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张大少爷没听完崔呈秀的话就跑出了魏忠贤府,结果就很不幸的再一次验证了这句至理名言。好了,咱们看惯了张大少爷在京城如何如何的风光,现在就让咱们看看张大少爷来到京城后的首次吃鳖吧………… 那是一个阴风惨惨的傍晚,咱们的张大少爷带着张石头和新仆人小铺子,又带着大包小包的重礼,一路打听着寻到了朝廷元老、左都御史邹元标邹府所在的羊皮胡同。可是到得邹府大门仔细一看,张大少爷主仆三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叫什么府邸啊?歪三倒四的几间木房又破又烂,夯土的矮院墙,墙上到处是杂草和耗子洞,风一吹就摇摇晃晃,随时有可能倒下,甚至就连院门上的两个铁门环都不见了去向,露出两个拳头大的破洞。弄得咱们的张大少爷简直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心说大明朝最高检察院院长就住这里?——以前我当公务员的时候,一个小派出所的队长的房子都比他强一千倍! 张石头敲着新宅仆人小铺子脑袋问道:“小铺子,你不是吹牛说全京城的大街小巷你闭着眼睛都能闯吗?这怎么可能会是左都御史的家?简直比我家在临清乡下的房子还破!” “石头哥,绝对错不了,这绝对就是邹大人的家。”小铺子抱着脑袋惨叫答道。还好,邹元标家的院子里正好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脚踩草鞋的中年男子出来,上下打量一通拿着大包小包的张大少爷主仆,开口问道:“这位相公,请问你们找谁?” “敢问这位兄长,这里可是左都御史邹元标邹大人的府邸?”张大少爷拱手,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中年男子点头,答道:“对,我是邹大人的长子,叫邹德淇,你是谁?找我父亲有什么事?” “原来是邹公子,失敬失敬。”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心说我该不会那么倒霉,碰上了海瑞那样的变态了吧?如果是的话,那这件事就有得麻烦了。当下张大少爷也不敢再油腔滑调,难得正经的向邹德淇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礼节,双手奉上名刺,正声说道:“烦劳公子通禀邹大人一声,晚生张好古叩见。” “张好古?”邹德淇一楞,惊讶问道:“难道你就是今科探花张好古?” “贱名有辱尊听,晚生正是今科探花张好古。”张大少爷微笑答道。可张大少爷话音未落,邹德淇就怒发冲冠的向院子里大叫起来,“父亲,张好古来了!那个害得王洽大人和汪文言汪大人下狱的张好古来了!他还带了礼物!” “不好。”张大少爷心叫不妙。果不其然,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须发皆白的邹元标就一瘸一拐的冲出了院门——手里还拿着一根手腕粗的竹杖,身后又跟着五六个穿着开裆裤的半大小孩,一个个手里也拿着细竹竿子。张大少爷心中叫苦,可还是向邹元标行礼道:“晚生张好古,见过邹大人。” “张好古!你还有脸来见老夫?!”邹元标须发怒张,挥杖就往张大少爷脑袋上招呼,打得张大少爷眼冒金星,头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疼得张大少爷杀猪一样惨叫,“邹大人,你听我解释啊!” “老夫斗嘴是斗不赢你,可老夫打得赢你!”邹元标也知道张大少爷狡辩功夫了得,所以干脆就丝毫不给张大少爷机会解释,挥杖只是往张大少爷身上脸上招呼。邹元标又怒吼道:“你这个无耻小人,害得我大明正臣蒙冤下狱不算,还敢拿礼物来败坏老夫的一世清名,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今天和你拼了!” “邹大人,冤枉啊!王大人下狱根本和我无关。”张大少爷被打得鸡飞狗跳,惨叫连连,“至于汪文言,他更是罪有应得!邹大人,你听我解释——!” “老夫不听!老夫只知道你是个不忠不孝的无耻小人,你给老夫滚!滚!”邹元标一边打一边骂,还向几个半大小孩叫道:“孙子们,给爷爷打这个无耻小人,叫他给我滚!给我滚!” “打呀!”五六个半大小孩欢叫着冲了上来,挥起细竹竿往张大少爷身上乱抽乱打,甚至连张石头和小铺子都没幸免,打得咱们的张大少爷主仆三人上蹿下跳,鬼哭狼嚎,最后不得不夹着尾巴抱头鼠窜,狼狈逃出邹元标家所在的羊皮胡同…… 第四十二章 以毒攻毒 第四十二章 以毒攻毒 “哎哟哦厄,疼死我了,死老头,下手还真狠……熊瑚,你轻点!娘啊!疼死了!啊——!” 因为新房子还需要重新粉刷和购买家具的缘故,所以张大少爷主仆还是寄住在原先那家客栈里,也正因为如此,张大少爷在邹元标家大门口挨打回到客栈后,这间客栈的老板、店伙计、其他客人和附近的百姓可全都遭了殃——张大少爷那杀猪般的掺叫声极具穿透力,不仅吵得客栈里里外外不得安宁,就连街道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这间客栈的其他客人听说过张大少爷的大名,肯定得有人冲过来对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饱以拳脚了。 “你叫什么叫,吵得人耳朵都快聋了。不就是上点药吗?真有那么疼?”正在给张大少爷脑袋上涂药的熊瑚没好气问道。张大少爷惨叫道:“那我这么打你一顿试试?你自己看,我脑袋上被那个死老头打出了三个大包,都肿了,哎哟,疼死我了。” “活该。”熊瑚心中嘀咕却不敢直接说出来——毕竟张大少爷是为了她才挨的打。所以熊瑚只能埋怨道:“你可别怪我没良心,今天你去给邹大人送礼物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邹元标邹大人是我大明朝野皆知的大清官,著名的直臣,你给他送礼,不是找打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是真的清官啊?”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反驳道:“从古至今的司法官员排成一排,逐个砍头可能有冤枉的,隔一个砍一个,绝对有漏网的!我怎么知道我就这么倒霉,偏偏就遇上了这种冤枉的极品?现在好了,我白挨了一顿打不说,恐怕东林党那帮言官御史还得拿这个借口参我。” “那我爹这件事怎么办?你还是打算去找邹大人帮忙吗?”熊瑚担心的问道。想到又去拜见邹元标的后果,张大少爷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可眼下的情形又容不得张大少爷做其他选择,张大少爷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去找他找谁?只有他能阻止朝廷立即杀你爹,给我们争取时间,另外想办法救你爹。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何况区区一顿毒打。” 熊瑚幽幽的看张大少爷一眼,俏脸有些泛红,含羞说道:“那你这次千万别带礼物了,邹大人真的是清官,也出了名的正直,民间都有这么一句话形容他——割不尽的韭菜地,打不死的邹元标。你原来那套对付其他官员是战无不胜,可是到了邹大人这里,不会管用,邹大人一世清名,怎么可能为了你的银子丢失晚节?” “慢着。”张大少爷心中一动,打断问道:“瑚瑚,你把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 “最后一句话?”熊瑚莫名其妙,复述道:“是不是这句——邹大人一世清名,怎么可能为了你的银子丢失晚节?” 张大少爷不答,而是把熊瑚推开,抱着脑袋闭目思索。良久后,张大少爷终于睁开眼睛,长得还算清秀的脸上也露出得意神情,奸笑道:“你说得对,名利名利,名在利先——对一些人来说,名气确实比银子更重要。呵呵,有办法了,邹元标,这次我看你逃得出我张大少爷的手掌心不!” “什么办法?”熊瑚惊喜问道。张大少爷奸笑着摆摆手,神秘兮兮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说罢,张大少爷又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命令道:“石头,你现在辛苦一趟,马上去国子监找陆万龄,请他帮我…………然后你去书印局,不管花多少钱……,再然后到了明天下午,你就去找刘若宰和余煌……。” “少爷,你真打算这么做?”张石头吃惊问道。张大少爷一摊手,耸肩答道:“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邹元标那个老顽固水火不侵、油盐不进,不用这一招,怎么可能收拾他?” “可你用什么借口去缠住邹元标呢?”张石头又好奇问道。张大少爷连眼睛都不眨,打了一个呵欠就淡淡说道:“我爷爷逝世也有十来年了,他的墓志铭是前任临清县令写的,才区区七品,根本不配合我们老张家的身份地位,是时候请一位大人物给他老人家重新写一篇墓志铭了。” ………… 时间过得飞快,才那么的一转眼,就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年已七十有四的邹元标穿着家中唯一的半旧官服,曳着青竹拐杖、一瘸一拐的准时于卯时正步行至承天门,准备参加早朝。邹元标人刚在承天门前站定,一大群文武官员就簇拥了上来,行礼的行礼,问安的问安,更多的人则是向邹元标表达敬意,“南皋公,我们都听说了,昨天张好古跑去你家送礼,被你用拐杖打出了家门,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南皋公,你打得太好了,我听人说,张好古那个奸贼的脑袋都被你打破了。”“南皋公,你可真是我大明清官直臣之楷模啊。” “诸位大人,你们都搞错了。”邹元标手扶竹杖,骄傲的说道:“张好古那个小子,根本就没能踏进我邹家一步,在大门口就被老夫我给打走了。” “好!南皋公做得好,张好古那个奸贼,确实不配踏入南皋公府邸一步!”无数文武官员轰然叫好,这其中有东林党官员,也有邹元标的门生弟子,还有姚宗文和杨渊等中立派墙头草,魏忠贤一党的官员则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心中只是奇怪,“张好古吃错药了?干嘛要去招惹邹元标这个老顽固,他就不怕九千岁不高兴?”这时候,东林党众官忽然有人叫道:“诸位同僚,张好古试图向南皋公行贿,被南皋公杖打驱逐,证据确凿,路人皆知,我们应该参他,参他!” “对,对,参他!我们都参他!”无数东林党官员咬牙切齿的大吼起来,“削去他的探花功名,把他逐出京城!” 东林党的算盘打得挺好,打算利用张大少爷试图向邹元标行贿一事把张大少爷扳倒,可到了早朝上,他们才发现自己们的算盘彻底打错了——张大少爷确实是带着礼物去邹元标家不假,可张大少爷根本就没说过那些礼物是要送给邹元标的,更没说过想求邹元标办什么事——这点连邹元标自己都不否认。所以东林党众官在早朝上向张大少爷开炮后,魏党官员立即利用这点坚决反驳,再度与东林党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明熹宗也发了话,“张好古既然没说过送礼,也没说过去找邹爱卿是什么目的,那他算什么行贿?简直胡闹!你们要参张好古行贿枉法,先拿到证据再说。散朝。” “可惜,邹大人如果等张好古说完目的再打人就好了。”东林党官员心中大叫惋惜,心疼白白丢失这个机会。而明熹宗也在背后莫名其妙的向魏忠贤问道:“忠贤,张好古好象是你的人吧?怎么又跑去找邹元标了,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回禀皇上,张好古那个猴崽子一向胡闹,他去找邹元标干什么,奴婢现在也不知道。”魏忠贤同样莫名其妙的答道:“不过皇上放心,奴婢这就派人去问张好古,知道了原因,奴婢就立即禀报皇上。”明熹宗满意点头,转身又去干木匠活了。 东林党官员集体向张大少爷开炮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姚宗文和杨渊一伙的人没了说话的机会,催促明熹宗立即斩杀熊廷弼的条陈也只能等第二天再说,无意中给张大少爷争取了一天的准备时间。邹元标散朝后也没直接回家,而是直接与东林党众官去了都察院衙门署理公务,不曾想邹元标到得都察院后,屁股还没坐热,他的大儿子邹德淇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远远大叫道:“父亲,不好了,张好古又去我们家了!” “无耻狗贼!他又去我们家干什么?”邹元标大怒喝问道。东林党众官则纷纷竖起了耳朵,随时准备抓张大少爷的把柄以便开炮。不曾想邹德淇气喘吁吁的答道:“他去求你给他过世的祖父写一张墓志铭!他还说,昨天他带着礼物来求你写墓志铭,是因为他不清楚父亲你的为人,居然想用钱财换取,无意中玷污了父亲的一世清名,所以他今天只带了一张空白宣纸,既向你请罪,又求你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张好古是求南皋公为他过世的祖父写墓志铭?”东林党众官一起傻了眼睛,心说这还怎么参?参到皇上那里,不是给张好古的孝心扬名么? “张好古求我为他的祖父写一张墓志铭?”邹元标也是一楞,既而心中万分得意,冷哼道:“做梦!老夫的文字虽然算不什么墨宝,可也不屑于赐与小人!德淇我儿,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张好古,叫他滚!想要老夫为他的祖父写墓志铭,等他下辈子再说!” “父亲,孩儿也差不多是这么说的,说你老绝对不会赐给他墨宝。”邹德淇哭丧着脸说道:“可张好古说什么都不肯走,还说你老如果不肯开恩赐予墨宝,他就要跪死在我们家大门前。现在,他已经跪在我们家正门前了,不管是打是骂,都撵不走。” 第四十三章 孝义动天地 第四十三章 孝义动天地 “喂,赵兄,你听说没有?今科探花又闹出大动静了。” “今科探花?难道又是那个张好古?钱兄你快说说,他又闹出什么大动静了?” “他今天跑到左都御史邹元标邹大人的家里去,给他过世的祖父求一张墓志铭。” “他傻了?邹大人是东林党的人,他前几些天才把两个东林党的官员弄下大牢,邹大人还怎么可能给他的祖父写墓志铭?”第三个人插话进来惊叫道。 “孙兄说得对,当时邹大人没在家,邹大人的家人确实一口回绝了张好古的要求,可你们猜怎么着?张好古竟然跪在了邹大人家的大门前,放话说如果邹大人不成全他的一片孝心,他就跪死在邹大人家的门前!” “还有这种事?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去邹大人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哥几个正好闲着,去看看热闹也不错。” “好好,哥几个一起去,快走。想不到邹大人的名声会有这么大,竟然能让本科探花这样去求他写一篇文章。” 邹元标回家的路上,类似的议论不绝于耳,听到这些议论,邹元标的心里既是激动又是犹豫,还有那么的一点点担心。激动的是自己的好名声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上不上,居然能让一个新科探花到大门口跪求墨宝,光这一点,就足以传为千古佳话!犹豫和担心的则是到底该不该赐给张好古墨宝?因为这个张好古可是东林党新近冒出来的对头,邹元标要是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张好古的恳求,那东林党的同僚还不得把邹元标给吃了?——要知道,东林党内讧的程度之激烈之残酷,可丝毫不亚于东林党和魏党、齐党、浙党和楚党之间的争斗! “南皋公,张好古为人卑鄙,又是我东林死敌,你可千万赐给他墨宝,玷污了你老的一生清白。”陪同邹元标回家查看情况的东林党官员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一路上都在劝邹元标千万别上张大少爷的当,千万不能把宝贵的墨宝赐给人品低劣的张大少爷,白白的折了自己的名头。当然了,这些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着实妒忌——要是有一个新科状元探花什么的跑到自己家跪求墨宝,那自己的面子可就长大了。 说话间,邹元标一行终于赶到了羊皮胡同,而道路还算宽敞的羊皮胡同中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甚至还爬到房顶树顶看热闹,见邹元标扶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回来,本来就人声鼎沸的胡同中立即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欢呼声,“邹大人回来了,邹大人回来了!”见此情景,邹元标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向邹德淇问道:“德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孩儿也不知道啊。”邹德淇也有些傻眼,喃喃道:“刚才孩儿去给父亲你报信的时候,这胡同里最多才有几十号人看热闹啊。天啊,现在怕是有上千人了吧?简直比庙会还热闹了!” “胡闹,简直胡闹!这年头的百姓,一个个都闲得无聊了。”邹元标又是得意又是生气,又瘸着腿走向家门,围观的百姓也不敢挡正主的道,纷纷如潮水般散开,让出道路。好不容易穿过这人山人海,到得自家大门一看,儒杉方巾的张大少爷果然正双手扶地的跪在邹元标家的大门口,恭恭敬敬的一动不动,邹元标的几个小孙子则在旁边指指点点的嘲笑,十分无礼。邹元标不敢怠慢,赶紧上去挥杖打开几个孙子,骂道:“小兔崽子,怎么能这样对新科探花无礼?滚回家去好生呆着!” “回去,快回去。”邹德淇又出来驱逐儿子侄子,免得让邹家背上子侄无礼的骂名。将几个孙子赶回家中,邹元标这才在张大少爷面前站定,和蔼的问道:“张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么自降身份,在老夫门前长跪不起?” “晚生张好古,叩见南皋先生!”张大少爷先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叩首礼,然后才恭恭敬敬的大声说道:“南皋先生,晚生昨日无礼,竟然携带孔方之物冒昧登门,无意中亵du了南皋先生的一世清名,罪该万死!事后张好古才知道南皋先生乃是我大明第一清官、第一直臣,晚生顿时羞惭得无地自容,所以晚生今日特地登门谢罪,请南皋先生重重责罚晚生!张好古虽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说得好!别的不说,就冲邹大人住的房子,这样的清官,大明朝能有几个?”“邹大人是我大明第一青天!”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的叫好声。而邹元标本人内心虽然激动得意之至,但多年的官场磨练却早已让他达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只是淡淡的答道:“算了,昨天老夫已经亲自教训过你,你的罪过,老夫原谅了。起来吧,你可以走了。” “不,晚生不起来!”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拒绝,又激动的向邹元标说道:“南皋先生,晚生还有一事相求,如果南皋先生答应,那晚生就立刻起来。” “什么事?说。”邹元标仿佛不知道张大少爷来意一般随口问道。张大少爷又叩个头,满怀崇敬的说道:“南皋先生,晚生的祖父张公已经过世一十三年,可是他老人家的墓志铭却十分粗浅简陋,晚生和家父都常引以为憾,常盼能有一位名士大儒为祖父重写墓志,重立碑文,以表孝道,可当世之人,多浮夸浅薄之辈,名士大儒如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至今未能如愿。所以这次晚生入京赴考,临行时,家父就曾再三叮嘱,吩咐晚生在京城之中寻找真正的博学鸿儒,为祖父求一篇墓志铭,以全我父子孝心。”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打算求老夫为你祖父做一篇墓志铭了?”邹元标微笑着问道。张大少爷大力点头,朗声说道:“正是如此,晚生在京城中四处打听,无人不说南皋先生你才是当世第一鸿儒,当世第一名士,刚直不阿又学贯古今,才学冠绝天下,正是晚生父子梦寐以求的真名士!真鸿儒!所以晚生才两次冒昧登门,只求南皋先生恩赐墨宝,成全张好古的父子孝心啊!”说罢,张大少爷一头叩下,额头直接就帖到了地面上。 “你做梦!”没等邹元标说话,好几个东林党官员已经连蹦带跳的大吼大叫起来,“南皋先生是何等人物?岂能为你这样的卑劣小人先祖做铭,污了无价墨宝?”骂归骂,这些言官清流肚子里却妒忌邹元标妒忌得几乎发狂,这么长面子长名声的大好事,怎么就没掉在自己头上?——平心而论,大明朝的一些御史言官,确实不贪财不好利,可越是这样的人越爱名啊,为了在史书上留下千古美名,他们甚至敢学海瑞去骂皇帝,图的就是挨一顿廷杖降职罚俸,然后流芳千古,扬名流传。现在张大少爷把一顶前所未有的高帽子砸在邹元标头上,这些做梦都想自己大名被朝野传授的御史言官那还有不嫉妒得掉口水的份? “呜——!”公道自在人心,张大少爷如此‘孝举’竟然被人责骂刁难,围观的京城百姓中自然响起一片的嘘声,嘘得几个指责张大少爷的东林党官员脸色铁青,暗叫糟糕,人家正主都很没发话,自己一个外人干嘛要去做恶人?看来这次不仅捞不到好名声,还要背上阻人尽孝的骂名了。 “张公子,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盘算了良久,邹元标终于开口,婉转说道:“你的一片孝心,老夫也十分之感动。可你有一点说错了,我大明朝廷之中,有的是远超老夫的才学冠绝之辈,老夫实在不敢当名士鸿儒之称,你还是另外找一位名士,为你的祖父题写碑文吧。” “不!”张大少爷倔强的摇头,大声说道:“南皋先生,如果你还当不得名士大儒,那我大明还谁能当得?早在万历五年,你老的三道江陵夺情疏(注),就已经被天下传颂;到了万历十一年,你老又多次上疏改革吏治,医治民瘼,虽遭罢官免职仍矢志不渝,居家讲学三十年,桃李满天下,门生遍朝野;天启元年,你老复出,第一道上疏便是提出和衷,调和党争,使我大明朝廷迅速稳定,重现生机!而最让晚生敬佩的是,你老的腿上残疾,乃是江陵公(张居正)廷杖所为,可你老仍然不计前嫌,首议为居正公恢复名誉,平反昭雪!这样的胸怀,这样的德行,我大明还有第二人乎?!”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南皋先生,晚生再此恳求,请你老恩赐墨宝,以全好古孝心。” “好,好,好,探花郎说得太好了!”张大少爷每说一句,围观的百姓就响起一阵叫好,待到张大少爷说完,人群中已经是欢声震天,掌声如雷,无数人向邹元标和张大少爷鼓掌叫好,称赞邹元标清正廉直,堪比圣贤,称赞张大少爷至诚至孝,气死孟母,羞死二十四孝。就连邹元标的大儿子邹德淇都忍不住说道:“父亲,张探花至诚至孝,感天动地,你就成全他的一片孝心吧。”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邹元标先瞪了儿子一眼,这才向张大少爷摇头说道:“张公子,你的要求,老夫还是不能答应。老夫这一生之中,从未替人书写碑文,现在不想破例,此生也不想破例,你还是回去吧。”——邹元标这么说也确实是没有办法,旁边一大堆东林党的言官御史正在盯着,他如果轻易就答应了张大少爷的要求,有损颜面不说,背后也少不得被同僚嘀咕。 “南皋先生——!”张大少爷的眼窝极浅,哀号一声眼泪说来就来,嚎啕大哭道:“南皋先生,晚生再次恳求你恩赐墨宝,如果你不答应,那晚生就永远跪在这里,绝不起身!” “那你就跪吧。”邹元标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又向邹德淇命令道:“德淇,回家吃饭,关上大门,随便他跪去。”邹德淇有些犹豫,可是被邹元标眼睛一瞪,还是乖乖的扶着老爷子进了家门,然后又把院门关上闩好,留下张大少爷跪在原地,还有满街的百姓官员围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渐渐的从东面爬到当空正中,又渐渐向西偏移,围观的京城官民虽然忍受不了饥饿换了一波一波,数目却越来越多,羊皮胡同的人群也已经不能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拥挤得简直针插不进,水泼不泄,每一个人都想看看新科探花的孝心究竟能不能感动邹元标,每一个人也都想看看传说中的新科探花究竟能不能和邹元标死耗到底,把邹元标给逼出家门。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跪在原地,虽然不敢说纹丝不动,却又几乎是一动不动。 可能是活该张大少爷倒霉吧,也可能是老太爷实在看张大少爷这样的坏蛋不顺眼,阴沉了多日的天空偏偏在今天突然放晴,烈日当空,火辣的阳光毫不吝啬的喷射在张大少爷身上,照得娇生惯养的张大少爷脸上身上汗水泉涌,一点一滴的落下,打湿儒衫,也在张大少爷后背上汇成一条小溪。见此情景,围观的京城百姓赞声不绝,还有不少人向在邹元标的院子大嚷大叫,恳求邹元标恩赐墨宝,成全张大少爷的孝心。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邹元标还是没有出门,眼见张大少爷在烈日炎炎下逐渐委顿,身形开始摇晃,从一开始就化装隐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心中不忍,打算上前去扶起张大少爷,劝张大少爷另打主意,还好张大少爷的新仆人小铺子及时拉住熊瑚,压低声音说道:“少奶奶,少爷再三交代过了,让你不能劝他,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可他撑得下去吗?”熊瑚担心的问道。小铺子压低声音,答道:“少爷的原话:他为了少奶奶可以上刀山下火海,这点小苦难,算不了什么。” “笨蛋,尽用笨法子。”熊瑚低声骂了一句,眼角却已经有泪花闪动,头一次相信了张大少爷对她的痴心真情…… 不被女争是丑男,就在熊瑚刚开始被张大少爷感动的时候,一件让熊瑚几乎气疯的事发生了——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葱绿衣裙的娇小少女,脸上戴着面纱,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走到张大少爷身边将纸伞撑开,用油纸伞替张大少爷遮住了如火骄阳。见此情景,围观的京城百姓自然是精神抖擞,疯狂叫好,熊瑚则心中怒吼,“这女的是谁?” “你是谁?”快要撑不下去的张大少爷也低声问道。那少女在面纱下柔声答道:“我是英国公的女儿,张探花,你辛苦了。” “英国公的女儿?那张清是你的弟弟还是哥哥?”张大少爷又好奇的低声问道。那少女先楞了一下,然后才微笑着答道:“他是我弟弟。” 张大少爷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又挺直身板,又跪直了身体。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又先后挤进来两名青年书生,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就跪在了张大少爷身边——不用说,这两个青年书生自然就是与张大少爷颇为意气相投的新科状元刘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了。 “刘兄,余兄,你们怎么也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张大少爷很惊讶的问道。刘若宰向张大少爷一笑,说道:“张年兄,我可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为了邹大人的一篇墓志铭,可以做出如此孝举。什么也别说了,今天我陪定你了。” 余煌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你的那个忠仆张石头,看到他在抹眼泪,就问他原因,他告诉了我们你在这里的事,我和刘年兄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我和刘兄商量过了,我们今科前三一起向邹大人跪求,不信他不被你的孝心感动。” “刘年兄,余年兄,你们叫我如何敢当?”张大少爷感动得放声大哭,刘若宰和余煌则微微一笑,跪直在张大少爷身边异口同声叫道:“晚生刘若宰,晚生余煌,跪求南皋先生恩赐墨宝,成全张好古年兄一片孝心!” “新科状元来了,新科榜眼也来了!”刘若宰和余煌在京城里也算是名人,所以他们自报身份后,马上就有识货的人失声叫,虽说这些声音都不怎么大,但一传十十传百的口头相传之下,人群中还是又响起一阵接一阵的惊呼惊叫声。就连人群中的东林党官员都忍不住失声惊呼,惊讶于邹元标和张大少爷的面子之大——同时又眼红得眼珠子差点都紫了,无不心说如果新科三鼎甲是来求我赐给他们墨宝多好啊?这大明史书上,还不得浓墨重彩的给我留下一笔?可惜啊,可惜! ………… 和院外的人声鼎沸截然不同,邹元标家的院子里却安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声音,直到趴在门缝里往外偷看的邹德淇跑回房中,邹元标家里才响起一点轻微的低语声,“父亲,新科状元刘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也来了,都是帮着张好古向你跪求墨宝。依孩儿看,父亲你还是给他吧,否则的话,咱们家今天谁也别想出门了,肯定还会有人指责父亲你刻薄寡恩,于父亲你的声名不利。” “急什么?九千岁来了没有?” “九千岁?父亲,你开玩笑了,张好古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请到九千岁也来向你跪求墨宝吧?” “无知小儿,你懂什么?九千岁肯定会来,还有一个人也会来,出去给我盯着,没有我发话,谁叫都不许开门。” 老天爷可能是真的看张大少爷不顺眼吧,刚才还骄阳似火万里无云,一阵微风吹来,天际现出了一线黑色,随着风越来越大,那线黑色越来越粗,也越来越近,待到狂风吹沙走石之时,张大少爷头顶的天空已经是乌云密布。吓得围观的不明真相百姓纷纷大叫奔走,“要下暴雨了,邹大人,你开开恩吧!邹大人,你行行好吧,张探花这样的孝子,天下可不好找啊!” “轰隆——!”终于,第一声闷雷炸响,蚕豆大的雨点应声而落,噼里啪啦的砸到刘若宰和余煌头上身上,至于咱们的张大少爷——别为他过多担心,不是有一位无名少女给他打着伞么? 第四十四章 皆大欢喜 第四十四章 皆大欢喜 “轰隆!轰隆!轰隆隆!”天上的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大雨瓢泼,狂风卷着蚕豆大的雨点倾泄,雨点横着、竖着、斜着狂乱落下,打在身上砸得人肌肤生疼,才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地面上来不及流走的积水就已经漫过了脚背。在这样的*之下,那无名少女的油纸伞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暴雨倾盆,淋得张大少爷、刘若宰、余煌与那无名少女都是全身精湿,衣衫湿漉漉的贴到身上。还好,奔走避雨的人群中及时走出几个家丁打扮的仆人,将四件蓑衣披到那无名少女和张大少爷三人身上。 “张小姐,多谢你了,雨太大,你还是去避避雨吧。”张大少爷向那无名少女说道。那少女身体娇弱,在风雨中确实有些支撑不下去,便点头答道:“多谢张公子,公子保重,小女暂且避雨,一会再来为公子掌伞。”说吧,那少女害羞的又偷看了张大少爷一眼,转身离去。 “这女人是谁?张狗少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他们是什么关系?”躲在路旁屋檐下避雨的熊瑚看到张大少爷与那无名少女态度暧mei,心中难免有些泛酸狐疑。可是再看到张大少爷在暴风雨中被浇得瑟瑟发抖的凄惨模样,熊瑚心中的一点怒气很快又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是对张大少爷无限的感激和感动,心中自我安慰道:“没事,他为了我可以受这么大的苦难,又怎么可能心存二意?那个女人肯定只是被他感动,所以才给他打伞,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雨越来越大,张大少爷看到刘若宰和余煌同样被暴雨浇得象是两片风雨中的树叶,所剩不多的良心居然开始有些发疼,忍不住说道:“刘年兄,余年兄,想不到会下这么大的雨,都是张好古不好,连累你们了,你们快去避一避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刘若宰和余煌一动不动,刘若宰答道:“圣人云,行百里者半九十。我若此刻离去,南皋先生定然认为我等无有诚意,致使张年兄前功尽弃,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而余煌在此一刻虽然被浇得全身发抖,却居然还笑得出来,笑着说道:“张年兄,你就别劝了,兄弟我舍命陪君子,今天你就是把天说破,南皋先生不赐给你墨宝,我就绝不起来。” “刘兄,余兄。”张大少爷心下感动——其实张大少爷并没有给过刘若宰和余煌任何好处,余煌就不说了,就是刘若宰,张大少爷那天在殿试上之所以跳出来替刘若宰说话,其实只是为了自保才琢磨出来的脱身计,并非出于真心。可是到了张大少爷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二话不说就舍命陪君子,和张大少爷同甘共苦,这样的真君子真汉子,天下能有几个?感动之下,张大少爷忽然心生一念,向刘若宰和余煌大声说道:“刘兄,余兄,兄弟我别的也不说了,既然我们三人如此意气相投,何不结义金兰、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好啊,能和张年兄结为兄弟,余煌求之不得。”余煌抢着答应。刘若宰也欣然答道:“甚好,刘若宰也愿效仿先贤,与张年兄结为异姓兄弟。”当下三人互叙年龄,巧了,状元刘若宰年龄正好最大,被推为大哥,余煌比刘若宰小四岁,大张大少爷五岁,被张大少爷尊为二哥,张大少爷则居占末席。 排好了兄弟次序,刘若宰、余煌和张大少爷三人当即在风雨中互拜叩首,向天明誓,异口同声念道:“刘若宰,余煌,张好古,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念罢,张大少爷和刘若宰、余煌三人再度互拜,互称兄弟。而旁边围观的京城军民百姓则掌声如雷,赞声如潮,无比钦佩这三个义气相投的异姓兄弟。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了近一个时辰,到了申时末的时候,风雨便逐渐收住,太阳也悄悄从西边的云缝里贼头贼脑的探出脑袋,把带着雨水的树叶照成一片金绿,东边的天上也挂起一条娇美的彩虹,晶莹无比,也璀璨无比。可是直到此刻,邹元标家的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不见动静,丝毫不见邹元标有出来的迹象。看到这里,重新又渐渐围上的京城军民百姓难免有些不满了,开始对邹元标横加指责,指责邹元标的假清高,指责邹元标的刻薄寡恩。甚至就连那些从头到尾观察形势的东林党官员都有些嘀咕,私下指责邹元标太摆架子,恐怕会连累东林党丢失民心,于东林全党的声名不利。 “皇上驾到——!”就在指责邹元标的声音逐渐达到顶点的时候,羊皮胡同的胡同口处,忽然响起了大内太监标志性的公鸭嗓子长喝声,“皇上驾到,军民跪迎——!” “皇上万岁也来了!”羊皮胡同的惊呼声终于达到顶点,看热闹的京城军民百姓赶紧跪伏道路两旁,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接着,一队衣甲鲜明的锦衣卫快步入巷,将无关人等到胡同另一侧,再然后身着龙袍的明熹宗便笑吟吟的步入了羊皮胡同,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以魏忠贤为首的司礼监众太监和内阁官员之外,竟然还有凤冠霞帔的皇后张嫣和英国公张惟贤。张大少爷、刘若宰和余煌不敢怠慢,赶紧一起上前磕头,“微臣叩见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好古,你小子还真能闹腾,为了给你祖父求一张墓志铭,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把朕和皇后都惊动了,你知罪吗?”明熹宗笑吟吟的向张大少爷消兴师问罪道。张大少爷战战兢兢的磕头行礼,答道:“微臣不知此事惊动了圣驾,罪该万死!” “算了,念你是一片孝心,朕宽恕你了,起来吧。”明熹宗大度的一摆手,又微笑道:“朕已经都知道了,你为了给过世祖父求一张墓志铭,跑到这里跪求,邹爱卿不肯给,你就赖着不走,新科状元刘若宰和新科榜眼余煌也跑来陪你,结果都被暴雨给淋成了这样。朕认为你们做得很好,我朝以孝治天下,你们三人此举不仅弘扬了孝义,也为我大明官员做出了榜样,勘称我大明臣子之楷模。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朕和皇后今天亲自来给你们求情,朕就不信了,邹爱卿连朕的面子都不给?” “微臣叩谢皇上,皇上天恩,微臣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张大少爷事前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把皇帝也给弄来,回答的时候居然难得带上了几分真心。这时候,邹元标家的破烂院门终于打开,邹元标在长子邹德淇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领着全家人从家中出来,向明熹宗磕头,更加战战兢兢的说道:“老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治罪。” “免了,邹爱卿,你的腿脚不好,快起来吧。”明熹宗笑道:“邹爱卿啊,朕今天可是来给张好古求情了,你可愿意给朕一个面子?赐一篇墓志铭给他?” “这……。”虽说这会再没一个东林党官员有借口指责了,可邹元标还是有些拿捏。这时,皇后张嫣开口了,柔声说道:“邹大人,文人虽然不能无节,可张好古一片至诚孝心,你若不允,只恐有违天和,阻人孝道。本宫今天也为张好古求一个情,请邹大人恩赐墨宝,成全他的孝道。” “是啊,邹大人,张好古为了求你一篇墨宝,可是在这跪了一天了,至诚之心天地可鉴。你要是再不答应,虽不失节,却已失义了。”英国公张惟贤也开口劝道。那边魏忠贤也跳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邹大人,你可墨宝是珍贵,可皇上和皇后的面子难道就不珍贵了?皇上和皇后一起向你求情,难道你真连他们的面子都不给?”——魏忠贤的高兴是有原因了,张大少爷是他干儿子的事情早就是朝野皆知,张大少爷干出这么‘风光’的事情,魏忠贤自然也得沾点‘教子有方’的光,这对名声极臭的魏忠贤说,倒也是一个极其难得的好事。 “既然皇上、皇后有命,那老臣岂敢不从?”有了这么的台阶,捞足了面子的邹元标自然是一口答应,“皇上放心,一会老臣就为张好古挥笔立文。” “张好古,听到没有?还不快叩谢邹爱卿?”明熹宗笑吟吟的提醒道。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向邹元标下拜跪谢——这件事张大少爷虽然受了不少罪,便宜了邹元标捞足名声,可是对张大少爷本人来说,同样是一件大涨声望的大好事,绝对算得上是皆大欢喜。而邹元标也心知肚明,淡淡还礼,让儿子把张大少爷扶了起来。 “邹爱卿,你这个府邸……。”直到此刻,明熹宗才注意到邹元标家的破烂宅院,惊讶于邹元标的清廉之余,明熹宗不由叹道:“难怪张好古为了求你一副墨宝,可以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难得。”叹罢,明熹宗又指着邹元标家的院子和家人说道:“不过邹爱卿啊,你对自己也未免太刻薄了吧?堂堂朝廷二品大员,竟然住这样的房子,让家人穿这样的衣服?” “皇上,老臣除了俸禄之外不取分文,家里人又多……。”邹元标红着脸解释道。明熹宗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既然朕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这样吧,朕赐你纹银千两,帮你改善一下生活。还有,你的儿子好象还没有官职吧?让他到户部去当一个员外郎,甭推辞,这是朕的旨意,推辞朕也不许。” “微臣代犬子叩谢天恩!”邹元标扑通跪倒,又鼻子一酸,忍不住老泪纵横,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罪,吃了这么苦,今天终于让皇帝亲眼看到,以前吃的苦受的罪,也全都值得了。想到这里,邹元标心中不免有些苦笑,“说起来,得感谢张好古啊。” 天色不早,明熹宗一行很快就走了,邹元标跪在地上,一直到明熹宗的背影完全消失,邹元标才挣扎着站起来,向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张好古,你进来吧。”说罢,邹元标在儿子搀扶下首先走进家门。而张大少爷的心腹张石头和知己国子监监生陆万龄则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将双脚完全跪麻的张大少爷给搀了起来,张石头还顺便把一个油纸包塞进了张大少爷怀里…… 第四十五章 四两拨千斤 第四十五章 四两拨千斤 “临清张氏墓志铭,君讳宝,字得之,山东临清人,大汉张子房五十一世嫡孙,书香门第。君在日,常引以为憾者,家产万贯,无奈祖训约束,未有功名,竟至怏怏而终。男,崂材(老财),出于至孝,捐千金,建临清书院,但求君闻达于乡梓,流芳于后世。孙,好古,亦至孝,为完君之夙愿,背训赴考,高中探花,夙君之遗愿余感之,遂命笔。铭曰:君有憾乎?君无憾矣。” 不得不承认,邹元标虽然有一些文人好名的通病,但文章确实很好,简直算得上是妙笔生花,张老财不过是捐了一百两银子修了个破书院,到了他笔下,竟然就成了为尽孝道,秉承张大少爷的爷爷遗愿而修,为了张大少爷这辈子的爷爷闻达于乡里,造福于后世——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张大少爷自己给祖上化装打扮,要是张大少爷敢告诉邹元标自己这辈子的老爸之所以修书院,是因为前任张大少爷打架砸烂了书院大门,那邹元标恐怕宁可违抗圣旨杀头抄家,也绝对不会污辱自己的毛笔和墨汁!但不管怎么说,一篇给张大少爷祖上歌功颂德的墓志铭写下来,张大少爷和邹元标都是皆大欢喜,邹元标捞足了名气声望,张大少爷则成功的拉近了与邹元标之间的关系,消除了隔阂,为完成最终目的打下了坚实基础。 “南皋先生……。”捧着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墓志铭,张大少爷激动得泪如雨下,又向邹元标行礼道:“南皋先生,请再受晚生一拜。” “免了。”邹元标一挥手,和颜悦色的吩咐道:“德淇,给探花郎看座。”邹德淇答应,正要去搬椅子,张大少爷却阻止道:“邹兄,晚生还有一事。” “何事?”邹元标问道。张大少爷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一边解释道:“南皋先生,你恩赐墨宝,让晚生父子二人宿愿得偿,晚生无以为报,这是晚生的一点心意,望南皋先生千万不……。” “张好古,你又想干什么?”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邹元标银白的胡须就已经翘了起来,怒喝道:“难道你还想让老夫把你打出去。” “南皋先生,别误会。”张大少爷赶紧打开油纸包,拿出其中之物,解释道:“小生准备进献南皋先生的,绝对不是污浊不堪的孔方之物,而是,一本书。” 如果说,假如张大少爷拿出的是一叠银票,那么不用说,邹元标铁定提起拐杖就把张大少爷打出去;或者说,张大少爷拿出的是什么宋版朱子或者唐版孟子之类的绝世稀品,那么邹元标虽然不至于把张大少爷打出家门,但也绝对不会给张大少爷一点点好脸色和好声气。可是张大少爷拿出那本还在散发着墨汁芳香的线装书册后,邹元标却情不自禁的手扶竹杖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盯着那本崭新书册,颤抖着嘴唇,喃喃念道:“邹南皋诗集?这是老夫的诗集?” “不错,这正是南皋先生的诗集。”张大少爷点头,手捧诗集无比恭敬的答道:“不瞒南皋先生,这本诗集中收录的南皋先生诗词,是晚生和一位国子监的朋友费尽心血编撰而成,晚生又聘请了高手匠人连夜雕刻木版,连夜印制了准备进献给南皋先生,以便南皋先生传世之用。这是样本,请南皋先生过目,检查疏漏,如果南皋先生满意,晚生立即就让工匠大量印制,广传天下。” 说罢,张大少爷将那本《邹南皋诗集》双手高举过头,捧到邹元标面前。而邹元标手中的竹杖砰然倒地,花了很大力气才抬起双手,颤抖着从张大少爷手中接过那本厚厚的诗集,细细翻看,看着看着,邹元标浑浊的老眼中不知不觉已经流出了两行泪水,哽咽着喃喃说道:“这是老夫的诗集,这是老夫的诗集,想不到老夫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自己的诗集问世……。” “父亲,请小心。”邹德淇见邹元标身体摇摇晃晃,生怕老父亲过于激动,摔倒受伤,赶紧上去搀住邹元标。不曾想邹元标却一把推开邹德淇,扑通一声向张大少爷双膝跪倒,吓得本已经站起的张大少爷赶紧又跪下,惊叫道:“南皋先生,你这是干什么?你想折死晚生么?” “探花郎,老夫得感谢你啊。”邹元标放声大哭起来,老泪纵横的说道:“不瞒探花郎说,老夫今年已经七十有五了,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在临死之前,老夫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平生所做诗词文章编撰成册,印成书籍留于子孙后代,可老夫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拿什么去刻木版?去印书籍?老夫一直以为,这一辈子怕永远看不到自己的诗集了,只能让后世子孙去代老夫完成心愿,没想到探花郎……探花郎你……。”说到这里,邹元标已经是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的向张大少爷磕头。 “探花公,多谢你为家父完成夙愿,请受邹德淇一拜。”邹德淇也是泪流满面的双膝跪倒,向张大少爷磕头致谢。吓得张大少爷赶紧还礼,连道:“南皋先生请起,德淇兄请起,这是晚生应该做的,这是晚生应该做的。” 好说歹说,张大少爷总算是把邹元标父子给劝了起来,因为天色已晚,激动万分的邹元标又提出留张大少爷用饭,心怀叵测的张大少爷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当下邹德淇下厨吩咐妻子做饭,又亲手捧来茶杯,为张大少爷献茶,邹元标则一边陪着张大少爷闲聊,一边爱不释手的翻看自己的诗集,不时还低吟几句,抹抹眼角。又过了许久后,邹元标这才无意中发现张大少爷刚才放在桌上的油纸包里还有一本书册,便顺手拿起来一看,却见此书名为——《辽东传》! “张探花,这本书是?”邹元标举书问道。张大少爷等的就是这句,赶紧答道:“回禀南皋先生,这本书是晚生在书印局时随便买的,眼下辽东战事紧急,晚生想通过这本书多了解一些辽东情况,他日若是圣上有差,晚生也不至于毫无答对,束手无策。” “哦,原来如此,探花郎的报国之心,果然不差。”邹元标点头,赞许的说道:“大明官员之中,人人畏辽东如虎,举凡出任辽东官职,无不视之为刀山火海,胆战心惊,更有甚者,宁愿辞官不做也敢去辽东上任。唉,也只有张探花你,还一直把辽东的战事挂在嘴边。” “邹大人所言极是,自万历三十六年以来,历任辽东经抚,确实没有一个能够善终。”张大少爷叹气道:“就好象那个熊廷弼熊大人吧,两次出任辽东经略使,却两次被打入死牢,有了这样的榜样,大明官员怎么还不能视辽东如虎?”说到这,张大少爷仿佛很无心的随口问道:“对了,邹大人,晚生听说在这几天,朝廷里正好有几个官员叫嚷着要将熊廷弼即刻抄家处斩,不知可有此事?” “有这事,主要是杨渊和冯三元他们几个。”邹元标点头承认。张大少爷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邹大人,你是三堂会审熊廷弼的主审官,对此又是什么意见呢?” “还没决定,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邹元标随口答道。张大少爷则非常愤怒的说道:“邹大人,我认为你老不应该在这个案子上保持沉默,而是应该站出来拨乱反正、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坚决反对将熊廷弼立即处斩!” “为什么?”邹元标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更加愤怒的说道:“邹大人,你想想,熊廷弼一案,当年是你老亲自审理,亲自定罪——现在杨渊和冯三元却横插一手,这算什么意思?熊廷弼是邹大人你定的秋决之刑,杨渊和冯三元却要求将熊廷弼即刻处斩,难道他们认为你老当年审判不公,定的罪太轻了?所以想把这个案子翻过来,改正你老当年的失误?” 邹元标面无表情,半晌才哼道:“老夫所断之案,上对得起天地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他们想重新翻案,先过了老夫这关再说!” “谢天谢地,这关总算过了。”张大少爷松了口气,但张大少爷也丝毫不敢松懈——邹元标吃的盐比张大少爷吃的米还多,张大少爷这手激将计是否已经被邹元标看破,张大少爷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张大少爷眼珠一转,马上又说道:“在晚生看来,熊廷弼确实该死——当年的广宁之战,王化贞虽然丢了广宁,也丢了辽东的十四万大明精锐,可熊廷弼手里还有五千大明士兵啊,如果组织得好,说不定还能重新夺回广宁,大破建奴的三万大军……。” “五万,当时建奴的军队有五万。”邹元标纠正道。张大少爷赶紧改口,“多谢南皋先生指点,晚生说错了,是五万建奴——建奴那五万大军,虽然刚刚拿下了广宁城,又歼灭了王化贞的十四万精锐,士气正盛,可熊廷弼如果把他手里五千军队派出去,未必就没有可能以弱胜强,以寡敌众!可熊廷弼呢,却偏偏把五千军队交给王化贞殿后,自己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错过了这个反败为胜的良机,致使辽东全境沦入建奴之手——南皋先生把他和王化贞定为死罪,一点都没冤枉他!” 邹元标默然无语,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丢失辽东,王化贞罪责更大,但熊廷弼也难辞其咎,当年老夫定罪之时,也是把王化贞列在熊廷弼之前。”张大少爷马上接口说道:“是啊,所以杨渊和冯三元这些人才用心险恶,故意设计,想先杀罪责稍轻的熊廷弼,却不杀王化贞——到那时候,熊廷弼案是南皋先生你老定的,史书上记得明明白白,可罪责稍轻的熊廷弼却先被抄家问斩,这一点记到了史书上,后人又会怎么评价你南皋先生?” 邹元标枯瘦的脸上肌肉抽搐几下,很快就咬牙切齿的说道:“探花郎所言极是,这件事情,老夫是不能坐视不管!嗬,想让老夫背上千古骂名,他们做梦!” 在邹元标吃完了粗茶淡饭,张大少爷捧着邹南皋老人的墨宝,溜达溜达就出了羊皮胡同,到了胡同口找到仆人张石头和小铺子一问,这才知道刘若宰和余煌已经回到会馆更衣休息去了,张大少爷感慨万分,道:“难得的兄弟啊,石头,小铺子,以后你们得把他们当我一样尊敬,不得有误!对了,熊瑚和陆万龄到那去了?” “熊小姐带着秀儿找地方给你熬姜糖水去了。”张石头答道:“至于陆公子,他说京城的冷雨太毒,你被淋了那么久,肯定会着凉,光靠姜糖水恐怕不够,所以他去了生药铺,准备给少爷你抓一些驱除寒湿的药材,晚上熬成药汤给你洗脚,再亲自用他家祖传的独门手法给你按摩脚底。” “切!他又不是美女,脚底按摩最好还是让熊瑚来。”张大少爷不屑的哼了一句,又大模大样的说道:“再说了,少爷我的身体这么壮实,淋一场雨算得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张大少爷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也软绵绵的歪了下去。 “少爷,你怎么了?”张石头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张大少爷,再去摸张大少爷的额头检查,额头滚烫如火。 ………… 前面说过,咱们的张大少爷两辈子都是娇生惯养,身体比较娇弱,前几天殿试前的故意折腾虽然阴错阳差的没有病倒,却也落下了病根,这一次又被太阳暴晒冷雨暴浇,张大少爷终于抗不住躺了下来,而且一躺就是一天一夜,发着高烧尽说胡话,一直昏迷不醒。但张大少爷这一场病也不是白病,至少姚宗文一伙人和他们幕后主使的计划就被张大少爷给彻底破坏了…… 一锤定音的画面就出现在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大明天启五年三月十九的早朝上,当时早朝开始后,姚宗文、杨渊和冯三元等一帮子官员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借口辽东军情紧急,建奴蠢蠢欲动,必须立即拿熊廷弼开刀问斩,以敬效尤,同时鼓舞辽东军民士气。而明熹宗自然少不得咨询其他朝臣的意见,可大大出乎意料的事,一直叫嚷着要杀魏忠贤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回禀道:“皇上,熊廷弼虽罪不容赦,但三堂会审定的是秋决之刑,倘若加刑,有违法典,也有伤天和,所以奴婢认为,还是等到秋决再说吧。” “哦,忠贤你也认为熊廷弼不宜即刻问斩啊。”明熹宗点点头,又转问三法司的意见。魏忠贤则在肚子里嘀咕道:“崔呈秀和杨六奇说得对,现在就杀了熊廷弼,也就没了借口继续拉其他东林奸党下水,最好还是拖到秋决,说不定又可以借着熊廷弼的案子把几个东林奸党弄下大牢去。” 魏忠贤的话本来已经够让人出乎预料,可是接下来东林党元老邹元标的话却让所有人更加傻眼——邹元标大声说道:“回禀皇上,如果要即刻处斩熊廷弼,那老臣请皇上先剐王化贞!辽东之罪,王化贞大于熊廷弼,这点早已是朝廷公论,从古至今,那有先杀从犯后斩主犯的道理?现在熊廷弼已定秋决之刑,倘若额外加刑,那王化贞势必也得加刑,所以老臣认为,要么就维持原判,待到秋决再处斩熊廷弼!要么就同时处决熊廷弼与王化贞,而且王化贞至少得加到腰斩一刑!否则的话,朝廷纲纪何在?大明法典的颜面何存?” 阉党老大魏忠贤和东林党元老邹元标都异口同声的反对立即处斩熊廷弼,金銮殿上的魏党官员和东林党官员自然是纷纷附和,赞成自己老大或者老师的意见,而那些被姚宗文一伙收买了的官员见势不妙,赶紧也是临阵倒戈,或是站到魏党一边,或是跳出来引经据典的拥护邹元标。只剩下姚宗文、杨渊和冯三元几个杀熊核心大眼瞪小眼,战战兢兢又无可奈何。见此情景,本来就没什么主见的明熹宗自然是出来一锤定音了,“好吧,既然诸位爱卿都反对现在就把熊廷弼问斩,那就等到了秋决再说吧。散朝”说罢,明熹宗又在肚子里补充一句,“朕还得去木匠活呢。” 本来已经倾向于立刻处死熊廷弼的大明朝廷议论忽然转向,差不多是异口同声的反对即刻处死熊廷弼,面对这样的结果,最郁闷的不是熊廷弼的老仇人姚宗文、杨渊和冯三元一伙人——而是站在他们背后遥控指挥的陈文范!花了许多银子却连一个水花都没砸起来,暴跳如雷的陈文范立即联想起张大少爷和邹元标的故事来,狡诈丝毫不在张大少爷之下的陈文范第一直觉就是——这肯定是张好古搞的鬼,蛮子朝廷里,能够同时拉到阉党和东林党元老邹元标帮忙的人,除了蛮子皇帝恐怕就只有这个张好古了! “传令下去,即刻调查张好古的落脚处。”陈文范咬牙切齿的命令道:“找到了他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杀——无赦!” 第四十六章 客栈遇刺 第四十六章 客栈遇刺 “我不要留猪尾巴!不要——!”伴随着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嘶喊,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张大少爷腾的一下从**起来,张牙舞爪的挥舞摆手大叫大喊,“我不要当奴才,我不要留辫子,我不要给满鞑子当狗……!” “少爷,你终于醒了,小的都快急死了。”张石头和小铺子头两个冲到床前,扶住险些摔下床的张大少爷。后面熊瑚主仆和陆万龄也跟了过来,关心的分别问道:“狗少,你怎么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探花郎,你那里不舒服?小生略通医术,请让小生为你把脉。” “石头?瑚瑚?陆年兄?”张大少爷迷迷糊糊的认出眼前数人,这长舒了一口气,颓丧道:“吓死我了,原来刚才是做了恶梦了。” “少爷,你胆子历来就大,做了什么恶梦会吓成这样?”张石头惊讶问道。张大少爷摇摇头,答道:“我梦到建奴的军队杀进了山海关,把我们全部给抓住了,建奴多尔衮拿着一把剃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剃头发留尾巴,给他当狗,否则的话就要先杀你们,后杀我……。”说到这里,张大少爷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熊大人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熊瑚含泪答道:“陆公子去打听了,今天的廷议已经出来了,九千岁魏公公和邹元标邹大人都反对把我爹立即处斩,朝廷里的绝大部分官员也附议,皇上就颁布了圣旨,我爹的事等到了秋决再说……。”说到这里,熊瑚轻轻的看了张大少爷一眼,红着脸把剩下话咽回肚里。 “那就好,那就好。”张大少爷又松了一口气,无力躺回**,喃喃道:“还有希望,只要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就一定能想办法把熊廷弼给救出来,满鞑子想入关,做梦!” “少爷,别管那些闲事了,你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张石头又把张大少爷给扶了起来,又伸手去端药。那边熊瑚赶紧抢过药碗坐在床沿,又拿来调羹,一勺一勺喂到张大少爷嘴边,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的张大少爷贪婪缀吸,差点被呛到,熊瑚忙阻止道:“喝慢点,没人和你抢,喝完了药,我再给你喂米粥。” 喝下了一碗汤药和一碗米粥,张大少爷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高烧也完全的退了,能够斜坐在床头喘气休息,已经在张大少爷身边守侯了一天一夜的张石头和熊瑚等人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当下熊瑚吩咐道:“张石头,陆公子,你们都累了,去隔壁房间休息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行了。”张石头和陆万龄等人当然不会打扰熊瑚和张大少爷单独相处,全都答应一声离去,留下张大少爷和熊瑚在房间里单独相处。 熊瑚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熊瑚反倒找不到任何话和张大少爷说,只能红着脸坐在张大少爷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看到熊瑚这个模样,往日里油腔滑调的张大少爷居然也有些感觉不好意思,琢磨了半天都找一个话头和熊瑚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异常,连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许久,张大少爷咬咬牙,伸手张臂去揽熊瑚,手掌碰到熊瑚那纤细柔软的腰肢时,熊瑚的娇躯就象是触电一样抖动了几下,但最后熊瑚还是顺从的依偎进了张大少爷怀里,闭着眼将滚烫的脸颊贴到张大少爷胸膛上,倾听着张大少爷那急促的心跳。 “瑚瑚,我昏睡了多久?”张大少爷温柔的问道。熊瑚低声答道:“已经一天一夜了。” “这么久?那你一直守在我身边了?” “嗯。” “你一天一夜不回家,就不怕你的两个哥哥又罚你跪?” “不怕,你为了我,可以做那么多,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你做一点事?” “傻丫头,你现在该知道我对你的心了吧?” “嗯,知道了。” “那你现在愿意嫁给我了吧?” “……” 张大少爷问一句,熊瑚的俏脸就红一分,问到最关键的这句时,熊瑚就干脆脸红到了脖子根,闭着杏眼一言不发,整张脸也几乎完全埋进张大少爷怀里。张大少爷有些着急,又问道:“瑚瑚,你怎么不说话?”熊瑚脸更红,只是在心中暗骂张大少爷平时比猴还精,这种事上却比猪还笨。过了许久,熊瑚才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哼道:“如果我不愿意,光凭你对我动手动脚这一点,我就能把你砍了。” “这么说,你愿意了?”张大少爷扶直熊瑚,盯着她的俏脸,惊喜问道。熊瑚的粉脸红成了一块猪肝,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不管你最终能不能救出我爹,我都愿意。”张大少爷大喜过望,一把又把熊瑚抱进怀里,低头就要去吻熊瑚樱唇,熊瑚羞涩难当,却不拒绝,只是红着脸闭紧眼睛,慢慢将红唇嘟起,主动献吻,四唇相对,逐渐接近………… “好恩爱啊。”眼看张大少爷即将夙愿得偿时,窗户外面忽然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冷笑声,一下子打断了这对苦命鸳鸯的亲热。吓得熊瑚一下子从张大少爷怀里跳了起来,红着脸惊叫道:“什么人?” “你曹爷!”冷哼声中,四个蒙面黑衣人手提刀剑,接二连三的从窗外跳了进来。为首那蒙面人举起雪亮钢刀,操着一口标准的京城口音大叫道:“张好古狗贼,你做恶多端,报应到了!我是被你陷害入狱的王洽王大人的朋友,今天来给王大人报仇!” “王洽派来的?”张大少爷一惊,心说王洽是因为我被张瑞图参倒不错,可他的罪名不大啊,最多也就是罢官免职,至于派人来杀我吗?为首那蒙面人则丝毫不给张大少爷机会多想,把钢刀一挥就冲了上来,吼道:“兄弟们,砍死这两个狗男女,给王大人报仇!” “杀!”其他三个蒙面人一起怪叫,各举刀剑就冲了过来,想要把张大少爷乱刀砍死在病**。但还可惜的是,老天爷不开眼,此刻恶贯满盈的张大少爷身边偏偏有一个熊瑚,面对四个手提刀剑的刺客,赤手空拳的熊瑚仍然毫无惧色,顺手抄起张大少爷身上被子一抖,向四个刺客甩了出去,一下子就挡住了四个刺客的视线。乘在这个机会,熊瑚又把张大少爷一把抓起,摔在床下,喝道:“躲到床底下。”张大少爷会意,身体一滚就躲进了床底,既让四个刺客无法迅速得手,也让熊瑚腾出手专心对敌。 “臭娘们,挺有一手!”好不容易出手一次却踢到铁板,几个蒙面人气得哇哇乱叫,三两下打落被子,提刀就往熊瑚头上乱砍。熊瑚冷哼一声,修长美腿一踢旁边木椅,木椅腾空跳起,熊瑚抄手抓住椅背顺势挥出,一下子就打开四把刀剑,又双手抓住椅背,劈里咣当就和四个刺客战在一起。那四个刺客虽然是以四敌一,无奈熊瑚身负家传武艺,身手极好,短时间却丝毫奈何熊瑚不得。这时候,张石头、小铺子和陆万龄等人也听到动静过来,进门一看情况不对,忠心耿耿的张石头当然是也抓起一把椅子冲了过来帮忙,陆万龄和小铺子却是把头一扭,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杀人了!快来人啊!杀人了!” “弟兄们,抓紧时间,蛮子官府的人来了就麻烦了!”为首的刺客失声惊叫。听到这声音,正躲在床底下发抖的张大少爷一楞,心道:“这声音,怎么不是京城口音了?好象还在那里听过?” “出什么事了?让开!让开!”也是张大少爷的运气,这间客栈的大门口,正好有一队镇抚司的锦衣卫巡逻经过,听到陆万龄等人大喊报警,很快就冲了进来查看情况,看到那四个蒙面黑衣人提着刀正在砍杀一名美貌少女,这帮锦衣卫就是脚指头思考也知道究竟该帮谁啊。所以这些锦衣卫二话不说拔出绣春刀就加入了战团,摆起架势向那几个刺客猛砍猛刺,瞬间就扭转了强弱形势。为首那刺客看情况不对,赶紧叫道:“弟兄们,鹰犬来了,快撤!” “张好古,今天先饶你一命!”临跳窗逃跑的时候,为首那个蒙面人仍然不忘操着京城口音大叫,“为了给王大人报仇,你就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要取你的狗命!” “不是王洽,我和王洽没那么大仇恨,东林党也不会傻到把这么大的把柄送给魏忠贤。”张大少爷头脑非常冷静,心道:“既然不是东林党的人,那么会是谁?那个声音,我是在那里听过?对了,他刚才叫了一句‘蛮子官府’,难道是……” 第四十七章 监听陈文范 第四十七章 监听陈文范 新科探花在客栈里养病时遇刺,这样的消息要是宣扬出去,少不得又将是一次满城轰动,而且鉴于这个新科探花的特殊身份,说不定又会惹出一场政坛地震,不知多少官员将为之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但还奇怪的是,当事人张大少爷却矢口否认自己遭到刺杀,只是对外宣称为自己遇到歹徒打劫,那几个蒙面人也只是想图财抢劫,而不是冤家寻仇,仇家索命,甚至当着闻讯赶来调查现场的顺天府尹刘泽深,张大少爷都是这么一口咬定的。 “探花郎,你确认那些人只是想入室抢劫、图财害命?”看看左右无人,顺天府尹刘泽深便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问道:“可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和锦衣卫都亲耳听到了,那些刺客亲口承认,他们是来给一个姓王的官员报仇的,这又如何解释?” “刘大人,打个比方,如果是你派人来刺杀我,你会不会让你的刺客当众喊出你的姓名?”张大少爷低声反问道。刘泽深打了一个寒战,赶紧点头道:“探花郎说得对,这件事太过蹊跷,不排除是那几个歹人故意嫁祸。” “对啊,朝廷里姓王的官员有多少?我们又没抓到刺客,问出幕后主使。”张大少爷语带威胁的说道:“如果晚生就这么说自己是被一个王姓官员派来的刺客刺杀,刘大人你也报上去,那么这件事将在朝廷里掀起多大的风波?多少官员得丢官,多少官员得掉脑袋?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莫说晚生无法承担,就是刘大人你,恐怕也难以抗起来啊。” 刘泽深仔细一想,发现张大少爷说得确实很有道理,现在朝廷里的党争正斗得如火如荼,这件事如果抖到朝廷上去,只怕立时就要掀起一场*,最后不管那一边吃亏,也必然将迁怒于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之一,接下来再会有什么后果报复,刘泽深已经不敢去想象了。想到这里,刘泽深赶紧向张大少爷道谢道:“多谢探花郎指点,世人常道探花郎忠义无双,果然不假,这件事下官就按入室抢劫定案,至于镇抚司那几位锦衣卫大人,探花郎也请放心,下官会想办法劝说他们不要张扬。告辞。” 打发走了刘泽深,一直被张大少爷眼色压制的熊瑚开始发飙了,冲张大少爷问道:“你疯了?那几个分明就是刺客,还砍伤了张石头,你怎么偏偏说他们是入室抢劫?” “没办法,我不得不这么说。”张大少爷一耸肩膀,把熊瑚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解释道:“我来到京城后,已经得罪了相当不少的朝廷官员,树敌本来就不少,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陷害王洽,我如果报上去,九千岁少不得借此大做文章,大杀无辜东林党人——本来那些人死多少我都不会心疼,但剩下的东林党官员只会各更恨我,更要想方设法破坏我做的每一件事,我再想救你爹只会难上加难。所以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牵连那些无辜了,就当给我未来的老泰山积一些功德,这样救他还更容易一些。” “呸,谁是你的未来老泰山?不要脸,什么时候都不忘占我便宜。”熊瑚脸一红,又低声问道:“可是那些刺客怎么办?那四个刺客已经全跑了,如果他们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不要忘了,你不可能每次都这么运气好,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你。” “那你就每天晚上陪着我啊。”知道熊瑚脾气的张大少爷生生把这句话咽回去,又微笑道:“放心,我已经大概猜到那些人是谁了,只是还没确定,如果让我查清楚这件事真是他们干的,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是谁?”熊瑚追问道。张大少爷本不想说,可又招架不住熊瑚的软磨硬泡和温言软语的恳求,最终还是把当初在悦来客栈里发生的事告诉了熊瑚,并且告诉了熊瑚自己发现刺客口音是乔装出来并不慎露馅的经过。谁知道张大少爷说完后,熊瑚竟然伸手来摸张大少爷额头,没好气的说道:“你发高烧还没退吧?为了争一个客栈房间的鸡毛蒜皮小事,那个叫什么陈文范的,至于派刺客来杀你么?如果这都算理由,那么你还如怀疑王洽是故布疑阵,故意让刺客叫出他的名字。”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认为我自己多疑了。”张大少爷沉吟着答道:“可我听得真真的,那个故意用京城口音喊话的刺客无意中说漏嘴那句,千真万确就是那个陈文范的随从声音——也就是那个打了张石头一耳光、又被我逼着磕头赔罪的陈文范随从,绝对错不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有些犹豫的说道:“而且还有一点,当时在悦来客栈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那个陈文范的眼神和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气质,很象一个人。” “象什么人?”熊瑚追问道。张大少爷也不脸红,用食指一指自己鼻子,理直气壮的说道:“象我!我担心那个陈文范和我一样的奸诈狡猾,一样的睚眦必报,做事不择手段。还有,他当时向我屈服得太快太干脆,所以我才越来越怀疑他。” “呸,说自己奸诈狡猾,还这么理直气壮,天下恐怕也就你一个这样的厚脸皮了。”熊瑚又呸了一口,轻声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怀疑那个陈文范,那明天白天我陪你去一趟悦来客栈,如果真是那个陈文范派人干的,我也绝饶不了他!” ………… 因为天色太晚,张大少爷主仆也不方便换客栈,只好将就着换了几个房间继续住下去,还好其后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到了第二天清晨,已经两天三夜没回国子监的陆万龄怕被上司收拾,早早就告辞回了国子监报到,同样两天两夜没回家的熊瑚怕哥哥嫂嫂着急,便领着秀儿先回去露过脸再回来,张大少爷则把新仆人小铺子派了出去,让他到悦来客栈去订一个房间——并且再三交代得订天字一号房或者天字三号房,顺便再买两套普通百姓夫妻穿的衣服,准备和熊瑚化装成夫妻到悦来客栈刺探消息。客栈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张大少爷和张石头这对活宝主仆。 “少爷,现在没其他人了,有一件事小的得让你知道。”头天晚上被刺客砍伤了胳膊的张石头表情苦涩,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们进京以后,一直是用银子开路,又买了一套大宅院,从临清带来的银子可不多了,少爷你要是再这么花下去的话,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小的提醒少爷一下,以后还是节约一点的好。” “还剩多少?”张大少爷顺口问道。张石头垂头丧气的答道:“银票和现银加在一起,只剩两千一百多两,金叶子只剩五十多两了,还有一些珠宝,最多也就值两千多两。” “只剩这么点了?我记得我们带了起码价值三万两白银的金银珠宝啊!”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张石头哭丧起脸,答道:“是带了这么多,可少爷你也太能花了,别的不说,去拜见九千岁的时候,你光是黄金就送了一百两——那可是价值八千两白银啊!” “糟糕,我怎么把这条给忘了。”张大少爷也叫苦起来,本来剩下的银子还足够张大少爷在京城里逍遥自在的生活几年,可要想救熊廷弼,这点银子可又是杯水车薪了,没了银子打点,别说张大少爷只是魏忠贤的干儿子了,就是魏忠贤的干爹,朝廷里的官员也不会买帐啊。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张大少爷再是聪明再是奸诈,也不可能凭空的就变出银子来,所以盘算来盘去,张大少爷也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扔到一边,叹气道:“唉,暂时别理银子的事了,等先把刺客的事情搞清楚再说吧。还好还有点时间,实在不行的话,拼着挨一顿臭骂,我们回一趟临清,再从老爷子那里弄几万两银子过来。” 出去办事的小铺子很快就回来了,用假姓名给张大少爷在悦来客栈订到了天字三号房——也就是当初导致张大少爷和陈文范起冲突的那个房间的隔壁,顺便还买来了张大少爷要的衣服和假胡子。可熊瑚主仆却一直到午时过后才重新露面,而且还只是熊瑚一个人露面。这下子张石头不乐意了,赶紧问道:“熊小姐,秀儿姑娘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我可都受伤了,她怎么也不来照顾一下我?” “别提秀儿了,我能跑出来就算不错的了。”熊瑚大口大口喘着气说道:“我和秀儿两天两夜没回家,刚一回去,我的两个哥哥就提大棍子抽我,还要罚我跪满一天一夜,我怎么解释都没用,把我给骂惨了。后来我没办法,只好乘哥哥们不注意,翻墙跑了出来,秀儿本来也想翻墙出来,可手脚太慢被我哥哥嫂嫂抓住了。” “那糟了,秀儿肯定要挨打了。”张石头一拍脑袋惊叫起来。张大少爷极没良心的翻翻白眼,哼道:“如果你真心疼的话,那你去熊家替你的秀儿解释吧,反正你也知道地方。小铺子,你留在这里照顾你石头哥。瑚瑚,你去隔壁房间换衣服和化装,弄好我们就去悦来客栈。” 匆匆换上小铺子买来的衣服,张大少爷用油彩遮住小白脸,贴上假胡子,很快就变成了中年男子,再配合得天独厚的土包子少爷气质,活脱脱就象一个从乡里来的乡下土财主了。熊瑚自然化装成了一个乡下来的地主婆,和张大少爷倒也算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互相取笑了一通对方化装的滑稽像后,两人携手出门,匆匆赶往悦来客栈打听消息。但张大少爷大病初愈,身体很是虚弱,走不多久便是气喘吁吁,无奈之下雇车前往。 到得悦来客栈时,时间已是申时过后,天色傍晚,客栈里人来人往还是热闹,张大少爷暗叫一声侥幸,赶紧让熊瑚出面和店小二交涉,出示订房凭据并宣称是来京城寻医治病,顺利入住了天字三号房。进得房后,张大少爷又要店小二准备一桌饭菜和两壶烧酒,便要求无事不得干扰,店小二照办。待这一切都安排好后,张大少爷又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两个竹筒,递了一个给熊瑚,熊瑚拿着竹筒疑惑问道:“这是干什么的?” “这么用。”张大少爷招手把熊瑚叫到天字二号房的墙壁旁边,将竹筒的一端贴到墙上,耳朵则贴到竹筒的另一端做倾听状。熊瑚依法而行,发现隔壁房间的声音经过竹筒收集放大后,果然听能得清清楚楚,熊瑚不由噗嗤一笑,赏给张大少爷一个媚眼,娇嗔道:“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天底下还真没人能超过你。” “如果说有谁全心全意对你好的话,那么天底下也没人能超过我。”张大少爷乘机表功。熊瑚粉面一红,又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便要去搬椅子过来坐下慢慢探听,张大少爷赶紧阻止,低声道:“别急,陈文范的房间隔壁住了旁人,他只怕会先派人过来探听消息,我们先吃饭。” 张大少爷果然料事如神,才过了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张大少爷房间的窗户外果然就有人影闪动,张大少爷忙向熊瑚使个眼色,故意说些京城那个郎中最好的闲话,熊瑚会意,则瞎扯些那个郎中诊金最便宜的话题。直到窗户外面闪动的人影消失,张大少爷和熊瑚才飞快跑到墙壁旁边,用土制听诊器偷听隔壁房间的动静。很快的,隔壁房间就传来细微但又清晰的声音,“主子,奴才打听清楚了,隔壁房间住下的那对夫妻,是从通州乡下来京城看病的,奴才听了一会他们的话,应该没错,都是在聊些找郎中看病的事。而且那个男的脚步虚浮,确实是有病在身。” “那就好。”陈文范那浑厚中带着奸诈的声音响起,“坐下吧,继续听我安排。昨天晚上曹振彦他们刺杀张好古失手,本来我安排他们栽赃到王洽头上,一是想扰乱东厂鹰犬的视线,二是借着这个机会挑拨蛮子东林党和阉党继续内讧,有利于我大金吞并中原。没想到张好古那个蛮子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对外宣称是入室抢劫,蛮子顺天府的府尹也帮他把事情压了下来,这可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了……。” “居然真的是这个陈文范!”听到这里时,熊瑚已经是目瞪口呆。那边张大少爷则握紧了拳头,心道:“他娘的,原来这个陈文范不仅是行刺我的幕后主使,还是满鞑子派来的细作!好,一会老子就去给东厂送信,把你们一网打尽,再让你们尝尝东厂九九八十一种酷刑的滋味!” “主子,在你看来,那个张好古蛮子为什么不肯承认他是被奴才刺杀?”曾经打过张石头一耳光的曹振彦在隔壁问道。过了许久,陈文范才答道:“张好古蛮子行事一向出人预料,让人无法琢磨,我现在还猜不到他的真正用意。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张好古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在暗中调查行刺他的人究竟是谁——说不定他说自己遭遇抢劫,就是想放烟雾弹让我们掉以轻心,露出破绽。所以你们这些天得小心行事,千万不能露出半点马脚,免得招来东厂的番子和镇抚司的鹰犬。” “谨遵主子号令。”好几个人同时低声答道。刺杀张大少爷的曹振彦又低声说道:“主子,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和张好古蛮子只见过一次面,虽然还起了一点小冲突,但张好古那蛮子就算再奸诈再狡猾,恐怕也绝对想不到是我们去刺杀的他。” “理是这个理,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陈文范阴阴的说道:“不要忘了,我们身上都肩负着天大的责任!我们共同的主子四贝勒(注)亲口说过,我大金要想入主中原,熊廷弼和孙承宗这两个蛮子就非除掉不可!现在孙承宗还守着山海关,没有被内讧板倒,熊廷弼虽然下了大牢,却也还没被蛮子皇帝杀头,随时有可能被翻案,得到重新启用,我们一刻都不能放松!” “杨六奇说有民间力量在推动熊廷弼案,出钱出力的想杀掉熊廷弼,原来那股民间力量就在这里!”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心说今天这一趟来得太对了,不仅发现了满鞑子的奸细,还找到了推动熊廷弼案的幕后真凶!想到这里,张大少爷又转眼去看熊瑚,却见熊瑚紧握粉拳,俏脸上已是杀气腾腾,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将熊瑚揽入怀中,在她嫩滑的脸颊上深情一吻,柔声说道:“瑚瑚,为了我,暂时忍耐。” 被张大少爷提醒,熊瑚这才想到张大少爷大病初愈,自己如果暴起动手,那么双拳不敌四手,张大少爷肯定在劫难逃,只得又把杀气强咽下去,低声问道:“那怎么办?”张大少爷低声说道:“别急,再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一会我们去东厂和镇抚司报信,带着东厂和镇抚司的高手来把他们一锅端了。” 熊瑚点点头,又凑到竹管上和张大少爷一起细听,可这么一耽搁,陈文范的话已经漏听了不少,只隐约听到陈文范说道:“在这几天里,你们要多出去打听张好古的下落和情况,一有机会就把他除掉。但有一点,我这个房间里,每时每刻都不能少于两人,守好这里的东西。还有,我的这个落脚点,绝对不能姚宗文那些人知道,要防着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蛮子见财起意,生出异心……。” “守好这里的东西?见财起意?”张大少爷贼眼睛一亮,贼耳朵一立,脑海里立即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和陈文范发生冲突的那个晚上,陈文范那些五大三粗的随从吃力的抬着一口大木箱子。 很快的,一丝阴险的笑容就爬上了张大少爷嘴角,喃喃道:“不急,不急着给东厂和镇抚司报信了。” 注:有读者朋友说建奴四贝勒是建奴努儿哈赤第四子汤古代,其实不然。这里说明一下,公元1616年,建奴努儿哈赤在在赫图阿喇登基为汗时,就设了四个贝勒,即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被合称为四大贝勒,又被称为四大和硕贝勒。在四人中,皇太极排在最后,这并不表示他的地位低。天命六年(1621)二月,努尔哈赤“命四大贝勒按月分直,国中一切机务,俱令直月贝勒掌理”。这说明他们的地位和权力是同等的。而汤古代仅被封为固山额真,即一旗长官。 第四十八章 麻烦的大舅子 第四十八章 麻烦的大舅子 “什么?你又不想去东厂和镇抚司报信了?”结束了对陈文范一行人的监听,熊瑚当即提出立即去东厂或者镇抚司衙门报信,调集锦衣卫高手把这伙建奴细作一网打尽,可开始出这个主意的张大少爷却又提出反对,说是要缓一段时间再说。这么一来,熊瑚就不理解了,非常愤怒的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些人不仅是建奴细作,还是刺杀你的凶手,更是陷害我爹的幕后真凶,难道你想把他们放跑?” “小声些,小心别让隔壁听到。”张大少爷先指指隔壁房间,又低声说道:“你也别急,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是隔壁的建奴细作,那你会用什么手段让朝廷的官员参倒孙承宗孙大人?又会用什么手段让朝廷官员建议皇上杀你父亲?” “还用说,当然是你的拿手好戏——用银子收买朝廷里的贪官污吏了。”熊瑚白了张大少爷一眼,很是不满张大少爷的这个弱智问题。张大少爷点点头,又奸笑问道:“那么他们如果要做到这两点,又得要花出多少银子呢?”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反正肯定不少。”熊瑚又白了张大少爷一眼,没好气的答道。张大少爷笑得更贼,“好,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建奴细作,那你会把准备用来贪官污吏的银子放在什么地方?” “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就算放在钱庄银号里也不安全,会惹人怀疑,所以只会放在自己身边。”熊瑚沉吟着答道。说到这里,熊瑚总算醒悟过来,赶紧指着隔壁,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建奴用来陷害我爹和孙督帅的银子,就放在这隔壁?” “对,我还亲眼看到过,就装在一口大木箱子里。”张大少爷回忆着说道:“那箱子是一口崭新的黑漆箱子,上面有两个铜扣,市面上很常见,很不引人注目。但我当时留心到,陈文范的四个随从抬都十分吃力,由此可见,里面的好东西绝对不少。”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奸笑着补充道:“你说说,如果我们把这口箱子弄到手,该有多好啊?如果我们现在就去镇抚司和东厂报信,隔壁的建奴细作倒是能一网打尽了,可箱子里的东西,也就只好白白便宜了东厂和镇抚司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贪财?连建奴细作的银子都想贪?”熊瑚打量着张大少爷问道。张大少爷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低声嘶吼道:“嘿,我说你这小丫头怎么不识好歹?我是那么贪财的人吗?你知道我为了你爹的事,已经花了多少银子了?一万多两!现在我手里也就剩下**千两银子了,要是再不想点办法把建奴细作的银子弄过来,以后我还拿什么打通关节救你爹?” 熊瑚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被张大少爷这么一训,很快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捏着道歉道:“对不起,是我又误会你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先不去给东厂和镇抚司报信了。”说到这,熊瑚偏头想想,又问道:“可你怎么能把建奴细作的银子拿过来呢?他们人多势众,又个个都有武艺在身,光靠我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啊。” “别急,让我想一想,肯定会有办法的。”张大少爷单拳托着下巴,表情之严肃,倒和罗丹那座著名的雕像有得一拼。但很快的,张大少爷就原形毕露,指指这个房间唯一那张床,笑嘻嘻的说道“瑚瑚,天色不早了,这里就一张床,我们将就着点挤一夜,一边休息一边商量如何?”不过张大少爷的污言秽语还没说完,熊瑚就已经红着脸举起了拳头,摆出打人架势,吓得张大少爷脑袋一缩,赶紧改口道:“既然你不愿挤就算了,那我象张石头一样睡着地上,你睡**。” “你身上的病才刚好,你睡床,我坐着休息,顺便听听建奴细作又在说些什么。”熊瑚粉脸更红,又恶狠狠的瞪张大少爷一眼,威胁道:“晚上你给我老实在**睡觉,要是你敢起来乱来,我打断你的骨头!”张大少爷做了一个夸张的害怕表情,连说绝对不敢。熊瑚这才哼着把脸扭开,忽然间,熊瑚想起一事,忙向张大少爷问道:“狗少,你说这个陈文范是在干什么?他带着那么多银子,怎么不租宅子,偏偏跑到这客栈来住?而且他还是一个人住上房,随从都睡通铺,这又是为了什么?” “不奇怪,这恰恰证明了陈文范的老奸巨滑。”张大少爷解释道:“京城是大明国都,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同时也是东厂和锦衣卫盯得最紧的地方,陈文范他们如果在京城租房居住,肯定会被东厂和锦衣卫盘查身份来历,调查他们来到京城的目的,说不定就会露出破绽,所以反倒不如客来客往的客栈安全。至于陈文范住上房和随从睡通铺更简单,你见过什么客人住店的时候,还给自己的随从租上房的?陈文范如果不怎么做,不要说东厂缇骑和锦衣卫密探,就是客栈老板伙计就会先怀疑了。” “哦,原来是这个道理。”熊瑚恍然大悟,又低声笑道:“不过也好,方便我们偷听。” 听到熊瑚这句话,张大少爷心念一动,喃喃反复念道:“不过也好,方便我们偷听?不过也好,方便我们……。”念着念着,张大少爷嘴角不由又露出得意的贼笑,一挥手道:“那好,你就慢慢听吧,我先睡了。”说罢,张大少爷和衣钻进被窝蒙头就睡,留下熊瑚倚在椅子上继续偷听隔壁动静,一夜无话。 ………… 有相当大一部分比例的人都无法坐着睡觉,熊瑚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张大少爷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嗅到一股甜香扑鼻,再睁开眼睛时,张大少爷立即就惊喜的发现,熊瑚不知何时已然睡到了他的旁边,一张粉脸虽被油彩涂成蜡黄,却仍是海棠春睡,动人无比。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张大少爷那还会放过,马上半撑起身体,俯身就往熊瑚樱唇上轻轻吻去,四唇相交,张大少爷只觉得熊瑚小口如兰似麝,香甜无比,不觉含唇吮吸,但这么一来,熊瑚也立即睁开了眼睛。 “**贼,臭狗少。”熊瑚一把推开张大少爷,红着脸跳下床来,张大少爷还以为要挨打了,赶紧缩脖抱头。不曾想熊瑚只是快步冲到了房门前,背对张大少爷低头不动,娇躯颤抖得厉害。又过了许久,熊瑚才哼道:“还不起床?太阳都快出来了。”张大少爷如释重负,这才手忙脚乱的从**爬起来。 “在我们……那个前。”熊瑚回过身子,低着头羞答答的说道:“你如果再敢这样轻薄我,我绝对饶不了你。”张大少爷大喜过望,上前握住熊瑚的小手问道:“瑚瑚,你说的那个,是不是拜堂成亲?”熊瑚害羞不答,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张大少爷更是狂喜,张臂又要去抱熊瑚,熊瑚赶紧推开,嗔道:“刚刚才警告了你,你又来动手动脚,真是讨打。”张大少爷尴尬一笑,知道自己是欢喜得糊涂了。 欢喜归欢喜,但正事张大少爷还是记得的,离开客栈的时候,张大少爷又要熊瑚去交了两天的店钱,继续占着陈文范隔壁房间,这才与熊瑚离开悦来客栈。返回原来客栈的路上,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又去拉熊瑚的小手,熊瑚虽然害羞却没有拒绝,只是任凭张大少爷牵着手,并肩而行。走了有一段路,熊瑚想起昨晚的事,便问道:“对了,昨天你说想办法把建奴奸细的银子弄过来,现在办法想出来没有?” “办法我倒是想出来,可现在最麻烦的是,我手里人手不够。”张大少爷非常苦恼,解释道:“昨天我对你说过,陈文范那口箱子得四个人抬才能抬动。也就是说,我最少得要四个可靠的健壮男子帮忙,可我现在手里靠得住能用的,就只是一个张石头,最多再加上一个小铺子,还缺两个。本来我买的新宅子里还有一些仆人,可那些仆人接触还不多,不一定靠得住,所以我头疼啊。” “笨,你不会早对我说?”熊瑚习惯性的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低声说道:“你忘了我的两个哥哥了?我二哥熊兆琏虽然是个书生,可力气也不算太小,还有我大哥熊兆珪,力气比我爹还大,武艺也比我好,能双手开弓,有他们帮忙,搬那口箱子轻而易举。” “主意是不错,可这种事他们会帮忙吗?”张大少爷问道。熊瑚扭开脸,羞答答的说道:“我会想办法劝他们,再说了,我被你害得接连三个晚上没回家,我们的事,要是再不让他们知道和同意,他们就不只是骂我或者罚我跪那么简单了。” “啊!”张大少爷夸张的惊叫了一声,又低声说道:“是我不好,我是应该买上东西去拜见两位舅子哥了,有失礼议,该打,该打。” 熊瑚更是害羞,嗔道:“你要再是油嘴滑舌,我就真的打你了。你说吧,我们是先回客栈,还是直接去我家?”张大少爷想都不想,马上就答道:“还回什么客栈?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洗去脸上化装,买上东西就直接去你家吧。再说了,去晚了秀儿被你两个哥哥打惨了,张石头那小子就又有得心疼了。”熊瑚点头,毫无异议。 计议一定,张大少爷和熊瑚立即找了一个僻静的水井,洗去脸上化装,重新梳了头发,身上衣服虽然没地方换,却也无关大碍,又买了不少贵重礼品,雇了辆车就直奔熊瑚居住的安康胡同。到了胡同口下车,张大少爷刚拉起熊瑚的小手要往胡同里走,一个躺在胡同口旁边树下的乞丐却爬了起来,托在一个破碗拦住张大少爷,粗声粗气的说道:“这位公子,给几个钱吧。” “诺,拿去。”张大少爷心情正好,顺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块二三两重的银子就丢进了那乞丐的碗里。张大少爷出手如此大方,那乞丐不仅没有欣喜若狂,居然又说道:“公子,你这么大方,能不能多给我一点?” “嗨,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叫花子?”张大少爷笑了起来,再定睛细看那乞丐,发现他年龄不大,才有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火工道人衣衫,身材却异常魁梧高大,足足比张大少爷高出一个头。这时候,熊瑚也不乐意了,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贪心不足?我们已经给你二三两银子了,你这辈子遇到过我们这么大方的人不?怎么还想要?简直就是不要脸,厚颜无耻!” “这位姑娘,如果你不想给,那你就明说,用不着恶言伤人。”那乞丐甚有骨气,将破碗里的银子递还张大少爷,怒气冲冲的说道:“公子,这银子我不要了,还你。” “有性格,我喜欢。”张大少爷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性格的人,不由也耍起了脾气,笑着又掏出十两银子放进那乞丐手里,笑道:“就冲你这傲气,我就得再给你十两,我这个娘子是妇道人家,你别和她一般见识行不行?” “行。”那高大乞丐爽朗答应,接过银子就又躺回了树下继续睡觉。张大少爷一笑,拉起满面怒容的熊瑚就钻进了胡同,熊瑚则非常不高兴的埋怨道:“你昨天才说自己的钱快花光了,今天给一个叫花子一出手十几两银子,你钱多得没地方放了?” 说话间,张大少爷和熊瑚已经到了熊家租住的小院门口。张大少爷赶紧整理头巾衣服,准备给两个舅子哥留下一个好印象,熊瑚也是紧张万分,小心翼翼的推开院门,往院子里张望。可谁曾想院门刚被推开,院中前房里就响起了熊兆珪那炸雷一般的声音,“熊瑚,你这个死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给我滚进来跪好,老实交代,你和张好古究竟是什么关系?” “咦,我哥怎么会知道我和狗少的关系?”熊瑚楞了一下。张大少爷同样惊讶万分,赶紧叫道:“熊大哥,你别误会,我和你妹妹现在还只是朋友关系。” “少爷,你怎么来了?你快跑!”房间里忽然响起了张石头的声音。张大少爷这下子彻底傻了眼睛,心说张石头那小子该不会真这么傻,真的跑到这里来给秀儿说情了吧? 不容张大少爷多想,狗熊般的踏地声中,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熊兆珪手提棍棒,铁青着快步冲出了房门,吼声如雷道:“张好古,你这个狗贼!居然敢玷污我妹妹的清白,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还没有!”张大少爷一听脑袋就大了,赶紧解释。可熊兆珪根本就不给张大少爷解释的机会,一把将上来阻拦的熊瑚甩出两丈多远,胳膊粗的大木棍子往张大少爷迎头便砸,吓得张大少爷杀猪惨叫,扔下礼品扭头就往胡同口跑。熊兆珪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吼,“狗贼,给我站住!上次你来我家,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原来你是冲着我妹妹来的,今天我要教训你这个狗**贼!” “冤枉啊!”张大少爷没命的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解释,“熊大哥,我对你妹妹是真心的,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解释我和你妹妹的关系!” “少罗嗦!你把我妹妹骗得几天不回家,也有脸说是真心?你把我们熊家当什么人家了?”脾气本来就暴躁的熊兆珪此刻气得是七窍生烟,追得也格外的快,吓得张大少爷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甩在了胡同口。熊兆珪大喜,冲上去单手挥棒就往张大少爷的小白脸上招呼,木棍带风,压得张大少爷无法呼吸,也吓得随后追来的熊瑚闭上眼睛,失声惨叫道:“哥!不——!” “嘭”的一声闷响,张大少爷的小白脸出乎意料的没被木棍打成肉酱,熊兆珪那根胳膊粗的木棍反而定在了半空。死里逃生的张大少爷抬头一看,却见开始那名高大乞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旁,左手单手握住了熊兆珪的大木棍子。熊兆珪也大吃一惊,惊喝道:“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要紧。”那高大乞丐微笑答道:“这位兄台,我刚才亲眼看到了,你的妹妹和这位公子分明是情投意合,你何必横加阻拦?” “要你管?这个狗东西真喜欢我妹妹,就应该先遣媒提亲,经过我这个做大哥的答应了才行。”熊兆珪怒吼道:“他却把我妹妹骗出去,先斩后奏,玷污我熊家的声名,我今天一定得打死他!”吼着,熊兆珪双手握紧木棒,奋力一夺,“你给我滚!” “要我滚,没那么容易。”那高大乞丐虽然只是一只手握住木棍头,表情也非常的轻描淡写。可熊兆珪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那根木棍却象是在高大乞丐手里生了根一样,半天都拔不动分毫。最后那高大乞丐有些不耐烦了,随手就那么一抖,胳膊粗的木棍应声而断,熊兆珪本人也被甩了一个四脚朝天。熊兆珪忍不住再次惊叫道:“你究竟是谁?报上名来!” “我都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脸报出名字,污辱祖上?”那乞丐年龄不大,却象饱经风霜一样叹了口气,答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叫我的外号吴钩吧。” 第四十九章 大力将军 第四十九章 大力将军 “吴钩?没听说过。”熊兆珪是越挫越勇的脾气,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摆出架势喝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来来来,既然你铁了心要给这个张好古出头,那我们就来打一场。” “你不是我的对手,别浪费力气了。”那高大乞丐吴钩摇头,不屑与熊兆珪做无谓之争。熊兆珪勃然大怒,吼道:“狂妄小子,我熊兆珪今天非和你打不可,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才不是对手。” 吴钩叹了口气,答道:“好吧,既然你一定要打,那我奉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说到这,吴钩指指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张大少爷,平静说道:“如果三招之内,我不能将你打倒,那你就不得干涉阻拦这位张公子和令妹之间的事,怎么样?” “三招之内打倒我?”熊兆珪气得全身的颤抖起来,压根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狂妄骄傲的人。那吴钩却又进一步挑衅道:“怎么?不敢?好吧,三招太多,一招!一招之内我如果不能把你打倒,那我由你处置,如果你连我的一招都接不了,那你就别阻拦张公子和你妹妹的事,怎么样?” “这家伙疯了,我哥哥的武艺比我高得多,难道连他一招都接不了?”这下连熊瑚都有些嘀咕了,觉得这个吴钩太过狂妄。熊兆珪更是暴跳如雷,吼道:“好,赌就赌!我倒要看看,你一招之内怎么打败我?” 吼叫间,熊兆珪快步上前,右脚撑地左脚踏出,双手先抱回腰际,借冲势双撑掌直推而出,一个太祖长拳中的冲步双掌打出,威势无双。那吴钩则不躲不闪,直接蹲了一个马步,屈臂双拳回收,大吼一声右手单拳击出。只听得嘭嘭两声闷响,熊兆珪的双拳拍在吴钩胸上,吴钩的单拳也准确无误的击中熊兆珪正胸,然后两人就稳定不动,仿佛雕像。 “一招了。”熊兆珪狞笑说道。那吴钩缓缓收拳站直身体,拍拍手,淡淡问道:“怎么样?认输了吧?”话音刚落,熊兆珪口角已有一线鲜血缓缓流出,人也象一滩软泥一般缓缓瘫倒,摔倒在地上。 “哥!”“相公!”熊瑚和匆匆赶来的熊兆琏、熊兆珪之妻一起惊叫,赶紧扑上来检查熊兆珪伤势。那吴钩则淡淡说道:“放心,我没出全力,连他的骨头都没打断,给他内服外敷一些跌打伤药,休息几天就行了。”说着,吴钩脚尖一挑,挑起地上一块常人拳头的石头,蒲扇大手抄手抓住,奋力一捏,石头竟然在他掌中化为石粉,簇簇而落。直看得熊兆琏和熊瑚兄妹目瞪口呆,这才相信吴钩刚才真没出全力。 “啊!我想起你是谁来了!”直到此刻,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大少爷才回过神来,指着那吴钩大叫大嚷道:“你是吴六奇,大名鼎鼎的大力将军吴六奇!” “大力将军吴六奇?!”熊兆琏兄妹一起惊叫,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吴六奇也非常惊讶,打量着张大少爷问道:“张公子,我是吴六奇不错,可我没有大力将军这个绰号啊?对了,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是一个叫蒲松龄的人告诉我的,你的大力将军称号,也是他写的。”张大少爷激动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哈哈,想不到吴六奇已经出现了,我还以为他没……该死的金老爷子,差点被你坑了!” “蒲松龄是谁?金老爷子又是谁?我认识吗?”吴六奇更是奇怪。这时候,熊瑚站出来说道:“张大哥,吴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到我家去坐下来慢慢谈怎么样?” “好,好。”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赶紧握住吴六奇的大手,诚恳的说道:“吴大侠,我对你可是景仰已久了,想不到今天在这里有缘得见,简直荣幸之至。今天我一定得敬你三杯好酒,你千万得给我这个面子。” 吴六奇素来好酒,一听有好酒可喝,又见张大少爷言语客气,态度亲热,自然是一口答应。当下熊瑚和熊兆琏搀起熊兆珪领路,带着张大少爷和吴六奇回家叙话,只是熊兆珪身材太过高大,体重至少在两百以上,熊瑚和熊兆琏搀扶艰难,后来吴六奇看不下去了,上去一把揪起熊兆珪的胳膊单手一甩,熊兆珪两百多斤的身体就象一个草袋一样飞上他的肩头,抗起来快步流星走进胡同,直看得熊瑚兄妹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天生神力之人。 进了熊瑚家的破烂小院,张石头和秀儿还捆着跪在熊家祖先牌位灵前,倒霉的小铺子也畏畏缩缩的躲在墙角,还好罪魁祸首熊兆珪这会算是被吴六奇打服了,张大少爷叫小铺子给张石头和秀儿松绑,倒也无人阻止。张大少爷又取出银两,让熊兆琏和熊兆珪之妻去买菜买酒,顺便给熊兆珪买跌打伤药,熊兆珪则被吴六奇放到了**休息,由熊瑚暂时照顾。乘着这个空隙,张大少爷又问了问张石头的情况,这才知道张石头还真是因为担心秀儿挨打,所以今天早上带着小铺子跑来熊家给秀儿求情,不曾想熊兆珪脾气暴躁,恼怒家中丫鬟背着他这个一家之主与外人私通,把张石头臭揍一顿,罚他和秀儿一起下跪,还从张石头和秀儿口中逼问出了张大少爷和熊瑚的奸情,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不一刻,熊兆琏和他嫂嫂带着菜蔬伤药和两坛好酒回来,熊兆珪之妻和秀儿下厨做饭,熊兆琏去给熊兆珪上药,张大少爷则打开一坛好酒,亲自倒满两杯,举杯相敬,吴六奇也不客气,将酒一饮而尽,张大少爷又给他重新斟满,吴六奇酒到杯干,连饮三杯,却不说一个谢字。张大少爷见他饮得爽快,便又喝道:“石头,给吴大侠换大碗来。”张石头应声取碗,吴六奇这才点头笑道:“张公子,果然够爽快。” “吴大侠,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好象南方人吧,怎么会来这北京城呢?”张大少爷好奇问道。吴六奇点点头,答道:“我是潮州府人,小的时候家中破败,为了活命,到了潮州府凤凰山的一座寺庙里打杂,当了火工道人。我们方丈精通武艺,经常教弟子练习棍法,我在旁边偷看,学会了一些,有一天我和方丈的大弟子比试武艺,失手打死了他,还好方丈没有计较,只是说我天赋极高,又亲自教我武艺。到了后来又有一天,我下山砍柴,先后遇到两只老虎,两棍打死了挑上山交给方丈,方丈他老人家非常惊讶,就说把我留在寺庙里打杂太屈才了,让我下山求取功名。只是我下山后一直没有机缘施展拳脚,就暂时在浙江一带乞讨求生,后来我听说辽东战情紧急,寻思着乱世出英雄,我应该有机会一展所长,就一路乞讨来到京城,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公子。” “哦,原来如此。”张大少爷激动得一拍大腿,大叫道:“吴大侠,那可太巧了,你想到辽东建功立业,那你知道你刚才打伤的那位熊公子,是什么人不?” “不知道。”吴六奇茫然摇头。张大少爷哈哈一笑,又问道:“那你可听说过威震辽东的熊廷弼熊公?” “听说过。”吴六奇点点头,又惊讶问道:“难道说,我刚才打伤那位熊公子,就是熊廷弼熊公的公子?” “除了熊廷弼熊公的大公子,还会有谁有这么大的脾气?”张大少爷大笑着答道。吴六奇楞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可真是得罪了,早知道他是熊大官的公子,我就应该下手轻一点的。对了,我在浙江听说熊大官下了天牢,这又是怎么回事?” “唉,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张大少爷叹了口气,把熊廷弼蒙冤下狱的经过说了一遍,又告诉吴六奇自己是因为仰慕熊廷弼的为人,所以才进京奔走营救——期间张大少爷自然少不得吹嘘自己的高风亮节,仗义疏财,学富五车高中探花,至于熊瑚的事情,张大少爷则吹成是在营救熊廷弼时和熊瑚相见相时相知,一见钟情——关键是吹成熊瑚倒贴过来。末了,张大少爷又把熊廷弼案的疑点和探察到建奴细作在背后推动此案的事全都说了一遍。好不容易等到张大少爷说完,吴六奇已经是怒容面子,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碟乱跳,喝道:“大胆建奴,竟然敢在陷害熊大官?探花公你快告诉我,那伙建奴细作住在那里,都是些什么人,让我去把他们全部打死!” “吴大侠,你先不要着急。”张大少爷摇摇头,说道:“吴大侠,不是我说你,你的武艺虽高,可办事有欠考虑,你想想,你就算去把那些建奴细作全部打死,又能有什么用?熊廷弼熊公还不是关在天牢里出不来,仍然无法率领辽东军民抵抗残暴不仁的建奴大军?” “那依探花公之意,又该如何?”吴六奇问道。张大少爷不急着回答,只是凝视着吴六奇问道:“吴大侠,你是真心想帮我救出熊公吗?我可以相信你么?” 吴六奇一听大怒,跳起身来指天发誓,大声吼道:“皇天在上,我吴六奇决意帮助探花公救熊大官于牢狱,皇天后土,实鉴我心,倘若吴六奇有违此誓,天谴之,地诛之!” “从表面上看倒是和传说中一样,这个吴六奇果然是个脾气暴躁的直肠子,但究竟靠不靠得住,还得长期观察。”张大少爷心中盘算,又暗暗咬牙道:“算了,时间不等人,就赌一把吴六奇的为人和传说一样,最多考虑计划仔细一些,多留几手后手预防万一。” 想到这里,张大少爷离席向吴六奇弯腰下拜,拱手道:“吴大侠,你不用发此毒誓,我张好古相信你的为人。只是我这个计划太过凶险隐秘,我和吴大侠又是素昧平生,不能刚一认识就让你身处刀山火海,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你参加冒险,还是让我另想办法吧。” “哎呀,探花公,你要急死我吴六奇是不是?”张大少爷越是推辞,吴六奇就越是焦急愤怒,最后吴六奇急得从破烂衣服抽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刀,指着自己的心窝,大声吼道:“探花公,你如果再不让我吴六奇帮忙救熊大官,那我就一刀挖出自己的心,让你看看我吴六奇这颗心是红是黑,是真是假!” 第五十章 哑巴吃黄连 第五十章 哑巴吃黄连 大明天启五年三月二十二,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悦来客栈所在的廊房四条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热闹,南来的,北往的,买卖的侃价的,招呼客人的叫卖的,各种声音搅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曲欢快的太平欢歌。可这条的街上的路人也好,商人也好,他们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头上、路旁悦来客栈二楼的一道窗户后面,一双仇恨的目光正在阴毒的盯着他们,那眼神,就象一只来自九幽地狱的厉鬼一样,既妒忌着人世间的温暖,又害怕着那正义的阳光。 “总有那么一天,我们大金的铁骑要踏平这座蛮子京城!夺取这座蛮子朝廷的都城!”陈文范指着窗下热闹的景象,向曹振彦等随从阴阴的说道:“到那时候,这座城的蛮子百姓,叫他们当牛做马,那是便宜他们!要让他们给我们当狗,当奴才,叫他们给我们舔鞋子!要让他们生生世世,世世代代,永远做我大金天朝的奴隶!” “主子说得对,蛮子的花花江山,总有一天是我们的!”曹振彦和其他几个随从虽然早就听惯了这个论调,可还是异口同声的答应。陈文范又仇恨和贪婪的看了几眼窗下大明京城的繁华景象,这才坐回房间正中的桌子旁,向刚从外面回来的曹振彦问道:“怎么样?今天蛮子朝廷的早朝上说了些什么?姚宗文他们开始弹劾孙承宗蛮子没有?” “回主子爷,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曹振彦恭恭敬敬的答道:“蛮子朝廷的今天早朝和昨天一样,主要都是讨论这一科三榜进士的安置问题,魏老太监主张把这一科的大部分进士直接放出去担任地方官职,可因为东林书院出身的进士太少,所以蛮子东林党坚决反对,要按惯例让新科进士先进翰林院任职,然后再依次替补官职。两边争得非常厉害,根本就没谈到辽东的事。” “还在扯这件事?还没扯完?”陈文范皱着眉头的问道。曹振彦恭敬问道:“奴才已经问过姚宗文和杨渊他们原因了,他们告诉奴才,说是蛮子朝廷的前三科会试都是东林党的人主持,选上来的进士自然大部分都是东林书院出身,而且大部分都还没有担任过实职,所以东林党的人希望按惯例依次替补官职,让他们的人先掌握地方政务。而这一科会试的进士以张好古、刘若宰和余煌为首,大部分都倾向于魏老太监,魏老太监当然希望先放这些人担任实职,由他的人控制地方政务。所以这么一来,阉党和东林党就都没有心情去理会辽东的事了。” “他们没心情理会辽东的事当然最好,可他们起码先把孙承宗弄倒啊!”陈文范一拍桌子冷哼,又恨恨说道:“张好古!又是这个张好古!怎么爷我只要碰到和张好古有关的事,就那么不顺?从三月初一他大闹国子监以来,蛮子朝廷上主要谈的就是这一科会试的事了,害得爷我到现在还没机会下手收拾孙承宗!再这么耽搁下去,说不定东厂那帮鹰犬就要盯上我了!” “主子爷,你也别急,最多还有两三天,蛮子朝廷上关于这一科进士的安置问题就可以解决了,我们到时候再动手操纵蛮子官员弹劾孙承宗,也不会继续耽搁下去。”曹振彦恭敬的说道。陈文范抿抿嘴,正要说话,门外的走廊上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陈文范使个眼色,曹振彦立即冲到房门前,从门缝里向外偷看,却见前天晚上住在隔壁的乡下地主婆,领着一个丫鬟和几个男仆人又回来了,那几个仆人还抬着一口贴有封条的大木箱子——和陈文范房间里的箱子一模一样,随着那地主婆进了隔壁的天字三号房。 “主子,没事,是前天晚上住在隔壁的婆子回来了,带了几个仆人抬了一口箱子,进了天字三号房。”曹振彦向陈文范禀报道。陈文范狐疑的转转眼睛,问道:“隔壁房间还是她住着?那她昨天晚上怎么没回来?还带来一口大箱子干什么?你去打听打听情况,不得有误。” 曹振彦应声出门,过了大约两三柱香的时间,曹振彦又回到房间,向陈文范禀报道:“主子放心,奴才全打听清楚了,那个婆子的男人病得很重,要长期在京城里住下治病,住客栈不划算,所以那个婆子昨天回了通州乡下,带了几个丫鬟仆人和一些被褥衣服什么的回来,打算在京城里租房子住一段时间。现在那个婆子已经带着几个仆人出去看房子了,隔壁就留下两个男仆人看着从乡下带来的东西。奴才还仔细问了店小二,那个婆子给她的仆人在客栈里订了几个通铺,应该错不了。” “那就好。”陈文范疑心顿消,继续去盘算怎么率领大金铁骑入主中原,一统天下,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午饭时分,陈文范刚叫来饭菜准备和曹振彦等人用饭,当值守在客栈门外的随从李金良忽然从冲进了房间,在陈文范耳边低声说道:“主子,大事不好了,张好古那个仆人和熊廷弼的女儿忽然往这边来了,还进了我们住这家悦来客栈。” “急什么,是冲着我们来的吗?”陈文范随口问道。李金良紧张兮兮的答道:“有可能,奴才亲耳听到,张好古那个仆人向店小二打听主子爷你的化名,问主子爷还住这里没有,还问了主子你带来了多少人,后来店小二说你住在这里,他就和熊廷弼的女儿又一起走了。” “打听我住在这里没有?”陈文范做贼心虚难免大吃一惊,赶紧下令道:“快,客栈前门后门都给我盯紧了,一有动静就马上报我。剩下的人,全部集中到我这个房间来。”李金良和曹振彦等人依令而行,又过片刻,陈文范带到京城里的十个随从中了前后门各派一人外,剩下的八人就全部集中到了这个房间里。但集合刚毕,李金良就又跑了进来,慌张慌张的低声禀报道:“主子,不好了!熊廷弼那个会武艺的女儿和张好古的仆人进了这间客栈对门的茶馆,坐在靠门的位置,盯着这间客栈的大门不放。” “继续去盯着!”陈文范厉声喝令道。李金良领命而去,陈文范又指着曹振彦命令道:“曹振彦,你带一个人出去,到街道两头的街口盯着,发现蛮子的军队调动,马上过来报我。” “扎。”曹振彦打千答应,领着一个随从就出了房间。陈文范则紧张盘算起来,“张好古怎么会派人来监视我?难道我派人刺杀他的事,已经被他发现了,如果真是这样就糟了?可我在那个地方露出了破绽呢?应该没有啊?” 紧张盘算了半晌,陈文范始终没有想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但形势逼人,容不得陈文范多想,陈文范只能选择当机立断,咬牙命令道:“快,马上收拾行李分两路走!马化宁,你带三个人抬着箱子走前门,其他人随我走后门离开这里,晚上在城北的永宁客栈会合。如果我没到,就去姚宗文家里找我。” “扎!”几个随从一起答应,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但就在这时候,曹振彦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压低声音惨叫道:“主子爷,糟了!张好古那个狗蛮子亲自领着一百个锦衣卫,往这边来了!” “这么快?!”陈文范寒毛卓竖,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少爷会领着锦衣卫来得这么快!冲到窗户口往外一看,果然看到张大少爷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领着一百名衣甲鲜明的锦衣卫骑兵横冲而来,而张大少爷那个宝贝仆人则和一名美貌少女已经站在悦来客栈正门前,向着张大少爷不断招手。 “他娘的,张好古这个小蛮子是想把我一网打尽啊!”陈文范差点吓瘫过去,心中断定张好古一定是发现了自己的破绽,带着锦衣卫过来抓自己——虽说张好古未必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可是以张好古和魏忠贤的关系,自己被抓进了镇抚司大牢,还能有全尸出来? 陈文范才这么稍微一耽搁,那边张大少爷已经领着锦衣卫骑兵冲到了距离悦来客栈不足两里的地方。陈文范当机立断,赶紧命令道:“东西全放下,所有人,立即从后门撤退!”那边曹振彦惊叫道:“那箱子里的东西呢?那可是价值二十多万两银子的东西啊!” “命都快没了,还顾什么银子?”陈文范气得差点一脚把曹振彦踹死,低声嘶吼道:“把箱子塞到床底下,马上走!” “扎!”曹振彦等人不敢违抗,赶紧把刚从床底下搬出来的箱子塞回去,簇拥着陈文范匆匆下楼,从后门离开。可陈文范一行人并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前脚才刚下楼,隔壁天字三号房的两个仆人就鬼鬼祟祟的抬着一口大箱子出来,飞快钻进陈文范的房间。其中一个比较文弱的仆人跑到了楼梯口望风,另一个高大仆人则把陈文范的箱子拖了出来,又把自己带来的箱子塞进了床底,然后独自一人抬起那口需要四个壮汉才能搬动的箱子,抬回天字三号房,又掏出两张封条帖上,封条上赫赫然写有五个大字——临清张崂材!还盖有张大少爷便宜老爸的私章! 做完这一切后,那高大仆人又到窗户旁边挥挥手,片刻后,张石头就也钻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大木箱子上,翘起二郎腿摇晃着等待。 ………… 不说陈文范一行仓仓皇如惊弓之鸟一般从悦来客栈后门逃走,单说张大少爷领着一百名锦衣卫来到悦来客栈门口后,指着客栈二楼向锦衣卫带队的肖传说道:“肖大哥,你看,我父亲从临清给我送来的东西,就放在这间客栈的二楼天字三号房里。张石头带着人,正守着那些东西。” “知道。”肖传点点头,又笑道:“张兄弟你也太小心了,张叔父从临清送来什么东西?犯得着请我领一百名锦衣卫过来帮忙押运?” “唉,没办法,不得不小心啊。”张大少爷苦笑着答道:“肖大哥你应该也听说了,前几天晚上就有人找我借银子,这次老爷子从临清送东西来,偏偏又赶上我换了客栈找不到我,只好把东西暂时放在了这家客栈里,后来张石头碰巧在街上撞见家里来的人,我才知道这件事,差点就没吓晕了。” “什么东西能让张兄弟你这么着急?肯定价值不菲吧?”肖传斜瞟着张大少爷,奸笑问道。张大少爷会意一笑,答道:“肖大哥放心,你这次带来的弟兄,每个人十两银子辛苦费,至于肖大哥你,肯定另有一份人心。” “嘿,张兄弟够意思。”肖传开心一笑,挥手吼道:“都楞着干什么?上二楼,天字三号房,把张兄弟的东西搬出来。” 众锦衣卫轰身答应,当即翻身下马,跟着张大少爷进店直上二楼,大摇大摆的把张大少爷父亲送来的箱子搬下二楼,装上马车运走。同时因为没有客人出来抗议的缘故,悦来客栈的老板和伙计压根就没敢阻拦,甚至连问都不敢问一句。最可气的还是张大少爷的活宝仆人张石头,竟然还指着箱子向客栈老板叫道:“掌柜的,你可看好了,这是我们自己的箱子,搬走了。”悦来客栈的老板看到张石头还站着刚才抬箱子进来的吴六奇没说话,自然是点头如鸡啄米,只说客官慢走,多一句话都不敢讲。 张大少爷一行走了许久,通过眼线察觉不妙的陈文范才匆匆赶回自己的房间,拉出藏在床底下的箱子一看,箱子才刚刚打开,陈文范就口吐白沫,瘫在了地上,裤裆上也瞬间精湿——本应该是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里,竟然变成了满满一箱破布乱草!而在箱子的箱盖内侧,不知还有谁用白灰歪歪扭扭的一行字——狗汉奸,这次拿你银子,下次取你脑袋。 “主子,我们上当了,快让我们去追吧!”曹振彦血红着眼睛,低声嘶吼道:“那可是四贝勒花了好大力气,才从辽东各地抢来的,我们要是就这么丢了,四贝勒肯定会剥了我们的皮!” “啪!”陈文范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一股力气,跳起来就赏给曹振彦一记耳光,铁青着脸低声吼道:“追什么追?追上去了,你拿什么证明箱子里的东西是我们的?要是蛮子的鹰犬盘问起箱子里东西来历,你怎么回答?” “那……那就这么白白便宜张好古了?”曹振彦捂着脸,委屈的问道。陈文范好歹也算是杀伐果断,很快就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命令道:“别楞着了,马上撤退,张好古那个狗蛮子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随时有可能重新找上门来!马上走,全部住到姚宗文家里去!还有,这口箱子也要抬走!” “扎。”曹振彦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这口破箱子还带上干什么?看着伤心啊。” “啪!”陈文范又是狠狠一句耳光抽在曹振彦脸上,心里流着血的惨叫道:“猪啊!你真是猪啊!我们不带走这口箱子,客栈里的蛮子会不怀疑我们,要是箱子里面写的字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扎!”曹振彦垂头丧气的答应,指挥人抬走箱子。陈文范则在心里疯狂叫道:“张好古,你敢让我吃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我范文程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当天傍晚,张大少爷坐落在文丞相胡同的新宅子密室里,响起一个夜枭般的疯狂大笑声,还有一个仿佛从阴曹地府传来的嚎叫声,“哈哈哈哈……,赚大了!赚大了!熊廷弼啊熊廷弼,老丈人啊老丈人,这一次,我就算是用银子堆,也可以把你从天牢里堆出来了!……阿嚏!太阳他娘,谁着背后诅咒你人品高尚的张大少爷?阿嚏!阿嚏!” 第五十一章 走马上任翰林院 第五十一章 走马上任翰林院 经过连续多日的争权夺利和明争暗斗,三月二十三日的早晨,天启五年乙丑科新科进士的安置问题终于获得解决,结果是正处于颠峰期的魏忠贤党大获全胜,非东林书院出生的新科进士几乎全部获得实职,要么是知县要么就是同知,或者就是府推官和给事中,最差的都是掌管刑名的州判——别看这些官职品级都不高,可手里的实权却相当不小。而东林书院出身的进士,则清一色被流放到翰林院和都察院这样的清水衙门吃糠喝稀。 新科进士的官职委任这个问题上,其实最让人跌破眼睛的是一甲前三名的官职安排,在明知道刘若宰、余煌和张好古这三个家伙不会和东林党的合作的情况下,出了名迂腐守旧的东林党官员却出乎预料的打破常规,众口一词要给本科一甲前三破格安排实职,给刘若宰安排了去贵阳府做知府去啃竹子,给余煌安排了琼州知州去吃荔枝,名声最响的张大少爷则被公推为锦州知府,理由是张大少爷忠义无双,才智过人又学富五车——这样的人才不推到辽东战场的最前线去挨建奴叛军的刀子,那就上对不起天地、中对不起朝廷皇上、下对不起黎民百姓了。 东林党又玩明升暗调的老把戏,他们死对头魏忠贤当然心知肚明,知道东林党是在削弱自己在青年官员中的后备力量,所以魏忠贤针锋相对的推荐性格严肃的刘若宰担任鸿胪寺丞,让刘若宰去掌管朝廷礼仪;给比较圆滑精明的余煌安排了大理寺寺副,让他去东林党势力最大的三法司掺沙子——这也算是魏忠贤知人善任。至于名声最响、风头最劲的张大少爷,魏忠贤则煞费苦心的安排了通常只有状元才能直封的翰林院修撰,借以抬高张大少爷的声望,便于将来进一步提拔——当然了,因为这个官职,张大少爷可没少在肚子歌颂魏忠贤的祖先十八代——张大少爷在这个时代明明就是个半文盲,魏忠贤还要死不死的偏偏张大少爷去修书,这不是坑人是什么? 还是那句话,现在魏忠贤的势力正是如日中天,加上朝中威望最高的英国公张惟贤和另一个能直接影响到明熹宗的皇后张嫣也态度暧mei,有些偏向于魏忠贤的安排,所以明熹宗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按魏忠贤的意见给一甲前三名安排了官职,也让东林党调走魏忠贤死党的计划落空。圣旨颁下,朝野照例的一片欢腾,纷纷上表庆贺,乙丑科的新科进士奔走相告,庆幸自己的运气大好,刚一入仕就获得实职。只有那些还在熬资格、等机会的前科进士翰林破口大骂,懊悔自己跟错了老大,错过了大好机会。 风光的背后是隐藏的危机,得意的背后是嫉妒的暗箭,在有心人的挑拨下,那些在翰林院分别等了三、六年、最长等了九年都没有获得实职的前科进士翰林心怀不满的同时,逐渐怨恨上了咱们的张大少爷,认为如果不是张大少爷闹出这么多事,朝廷和皇上不可能对乙丑科这么重视,也不可能放着苦熬资格的丙辰、己未和壬戌三科进士不用,偏偏把刚登龙门的乙丑科进士放了实职。——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怪明熹宗和魏忠贤,科举考试三年一届,每科都要取上一两百名进士,又那里能找出那么多实权官职给这些进士替补,所以也只好暂时委屈他们在清水衙门翰林院蹲着了。只是这么一来,那些心怀不满的前科进士难免自发的组织起来,准备在张大少爷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联合发难,给张大少爷一点颜色看看………… 三月十四日,张大少爷进宫谢恩,又到吏部领了官印,顺利无话。三月二十五清晨,张大少爷第一次赴翰林院上任,已经升任管家的张石头早早就起来,服侍张大少爷穿上前后佩有鹭鸶补子的从六品文官燕服,为张大少爷穿上官鞋,又亲手给张大少爷戴上乌纱包裱的忠静冠,等到张大少爷站起来察看官服是否合体时,张石头已经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哽咽说道:“恭喜少爷,一百多年了,我们张家终于又出了一个当大官了。要是老爷和十一位夫人能看到,那该多好啊?呜呜呜呜……。” “哭什么哭什么?才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值得让你高兴得哭出来不?”张大少爷拍拍张石头的脑袋,笑道:“留着眼泪等你少爷入阁拜相的时候再哭吧,到那时候,少爷肯定也会给你一个官当当。” “是,是,小的不哭。”张石头点头答应,可眼泪还是忍不住劈劈啪啪往下掉。这时候,熊瑚和秀儿主仆提着菜篮子跑了进来,人还没进门,熊瑚就笑嘻嘻的叫道:“狗少,官服穿好没有?快让我看看,你穿上官服是什么模样德性?咦?还不错嘛,看上去还人模官样的,算是过得去了。” 熊瑚的话算不上夸张,前面说过,咱们的张大少爷托爹妈的福,长得还算俊俏秀气,走在大街上勉强算是一个很能吸引大姑娘小媳妇眼球的小白脸,现在穿上了崭新合体的玄色官服,更是把咱们的张大少爷衬托得是面如冠玉,神采飞扬,这模样提溜到了青楼花船之类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姑娘妓女倒贴免费。所以咱们的张大少爷也非常自信的问道:“瑚瑚,怎么样?我穿上官服很帅吧?你还不想办法赶紧嫁过来,要是晚了的话,说不定那个王公大臣的千金小姐就要看上我、硬缠着要嫁给我了。” “我呸!也不脸红?那个官家的小姐要是看上你,那她肯定是瞎了眼!”熊瑚红着脸唾了一口,心里却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天在邹元标家门前为张大少爷打伞的神秘少女。张大少爷也不生气,只是问道:“瑚瑚,我叫你劝你哥哥嫂嫂,把全家搬到这里来住,省得你天天从什刹海往这里来回跑,怎么样了?你哥你嫂答应没有?” “嫂嫂倒是有点动心,可大哥和二哥却怕人家说我……说闲话,所以还有些犹豫。”熊瑚有些害羞的答道。张大少爷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改天我抽过时间去一趟你家里,亲自去请他们搬过来,住在一起一是热闹,二是救你爹的事也好商量。” “对了,吴六奇呢?”熊瑚忽然发现宅子里少了一个人。张大少爷一耸肩膀,答道:“走了,上次在你家里我答应过他,只要帮我们办完那件事,我就给他一封举荐信,举荐他到孙承宗孙阁老麾下效力。昨天我领到官印就给他写了举荐信,结果昨天傍晚他就走了,说是要尽早赶到山海关大展拳脚。” “走了?那样的高手,你就舍得放走?”熊瑚瞪大了眼睛。张大少爷苦笑答道:“没办法,本来我也想把他留在身边的,可我这里池子还太小,养不了他那样的大鱼,所以他坚持要我履行诺言,举荐他去孙阁老麾下。”张大少爷没把话说完,张大少爷把吴六奇举荐给孙承宗,除了现在确实无法挽留吴六奇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借着举荐吴六奇,间接向孙承宗表明自己的心迹——孙承宗虽然是东林党成员,可为人却并不迂腐顽固,对党争也不热心,他一旦从吴六奇口中得知张大少爷在熊廷弼案中的所作所为,必然明白张大少爷的一片苦心,以免这位大明朝的擎天巨柱对张大少爷产生敌意。 说了一会闲话,时间已然不早,张大少爷出门上马,独自一人打马前往位于承天门附近的翰林院走马上任,顺利到得翰林院门前,张大少爷亮出官印,守门的差役立即半跪行礼,又接过张大少爷的马缰,张大少爷自己则大步入门,大摇大摆的走进翰林院待诏厅。进得厅内,现任翰林院主官翰林学士兼詹事府少詹事杨景辰早已领着一帮子同僚迎侯在厅,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向张大少爷行礼致敬,介绍同僚官职姓名,亲热无比又恭敬无比,弄得张大少爷都有些不好意思。 “杨大人,千万不要多礼,下官是你的下属,本应该是下官向你恭敬才对,你怎能如此本末倒置?”张大少爷客客气气的说道。杨景辰苦涩一笑,答道:“探花郎尚未列班之时,忠孝节义之名就已经是名动京城,杨某虽窃居高位,但是对探花郎却已是敬仰之至,今日相见,怎能不一表敬意?探花郎当得,当得。” 说着,杨景辰又向张大少爷恭恭敬敬的鞠了两个躬,张大少爷也知道杨景辰是在害怕自己背后的魏大娘爷,便苦笑道:“那随便杨大人喜欢吧,对了,杨大人,我的官桌是在什么地方?还有,我这个翰林院编撰,主要是干些什么啊?” “探花郎,请随我来。”杨景辰上前领路,把张大少爷领进了翰林院的编检厅,指着居中偏右的一张官桌说,“探花郎,这就是你的桌子,探花郎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单独给你安排一个官房。”说罢,杨景辰又指着大厅里坐着的其他五、六十名翰林院官员说道:“还有这些大人,都是探花郎你的下属,他们的名字,探花郎你可以慢慢熟悉。至于探花郎你的主要公务嘛,那当然是九千岁他老人家点名修著的《三朝要典》了。这部书共二十四卷,已经已经编撰到了第七卷,主撰官是顾秉谦顾阁老,副撰官是黄立极黄大人和冯铨冯大人,下官负责校对,探花郎你……。” 张大少爷那懂什么编书,杨景辰说一句,他就只能傻傻的点一下头,好不容易等到杨景辰说完,张大少爷已是满头大汗,实在不知道今后自己该怎么编这部书。杨景辰则又向堂中官员大声说道:“诸位同僚,请暂且搁笔,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好古张大人,新任翰林院编撰,从今往后,就是由他带领你们整理文稿,修撰书籍,请大家鼓掌欢迎。” 说罢,杨景辰率先鼓起掌来,可大大出乎杨景辰意料的是,在场五十八名翰林却个个象是没听到他的话和掌声一样,呆呆坐着看着房粱,动都不肯一动。见此情景,杨景辰自然是满头大汗,尴尬无比,张大少爷却有些奇怪,心说自己头一次来翰林院,怎么这些人会有这样的反应?难道又是东林党搞的鬼? “诸位同僚,这位张好古张大人,是新任翰林院修撰,请大家欢迎。”杨景辰满头大汗的又叫一遍,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希望这些官员给自己一个面子,那怕向张大少爷拱拱手意思意思也行。可堂中官员还是鼻观天、眼观粱,装成没听到由于。看到这里,张大少爷也知道今天的日子不好过了,便微笑道:“诸位同僚,多谢你们啊,俗话说得好,沉默是金,你们一人拿一大块金子欢迎我张好古,谢谢你们了。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表示欢迎了,那我们开始编书,各位照往天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慢慢熟悉了再参与进来。” “对,对,探花郎说得对。”杨景辰擦了一把汗水,大声叫道:“诸位同僚,都别楞着了,开始编书吧。” “杨大人,下官腹中疼痛难忍,请病假告退。”终于有一名官员开口,可他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请假告退,然后根本不给杨景辰回答的机会,背着手昂首就走。其他的官员有样学样,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站起来,或是叫嚷自己头疼腰疼肚子疼,或者说自己头晕眼花视物不清,全部都是请假告退,才片刻之间,编检厅里的官员就走得干干净净,清洁溜溜,留下张大少爷和杨景辰两个光杆司令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却又无可奈何。 “麻烦了,我第一天上任,总不能把手下的翰林庶吉士全部罢免了吧?”张大少爷有些头疼,心说这下糟了,我如果不能想办法摆平这个问题,只怕连魏大娘爷也会看不起我,认为我只会耍嘴皮子,办不了实事。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张大少爷上任第一天就遇到翰林院官员集体罢写的消息传开后,不知多少人乐得一蹦三尺高,准备看张大少爷的笑话,也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忧心忡忡,担心张大少爷摆不平这件事情,影响将来的前程。而消息传到魏忠贤面前后,魏忠贤不仅没有发怒,反而有些欢喜,笑道:“好,借这个机会,咱家要看看这个小猴崽子究竟能不能办事,有没有手腕,究竟值不值得咱家重用。传令下去,没有咱家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暗中帮助那个小猴崽子。” “张好古,本官也想看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样棘手的问题?”和魏忠贤抱着同样心思的,还有英国公张惟贤。 第五十二章 萝卜加大棒 第五十二章 萝卜加大棒 “探花公,实在抱歉,都是我平时管教无方,惯坏了手下这些官员。”九千岁的大红人张大少爷第一天上任就遇到下属罢写,身为翰林院主官的杨景辰自然难辞其咎,所以从回过神来开始,杨景辰就接连不断的向张大少爷道歉,生怕张大少爷一个刁状告到魏忠贤那里,给自己招来滔天大祸。所以杨景辰也没了办法,只能大汗淋漓的向张大少爷保证道:“探花公放心,下官掌管这翰林院也有三年了,多少都有些威信,到了明天,下官一定保证他们不会请病假了,否则的话,下官一定罚他们的俸禄。” “杨大人,你别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张大少爷上辈子当公务员的时候,没少和不明真相的群众打交道,对付**也算是经验丰富,知道这样的事肯定是有人组织和带头,否则绝对不会走得这么整齐。所以张大少爷也没慌,更没急,只是向杨景辰问道:“杨大人,下官只想知道的是,这些同僚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什么原因?杨大人,不瞒你说,我张好古进京之后是得罪了不少人,但绝对没得罪过翰林院的同僚,所以下官很奇怪这点。” “这个……。”杨景辰有些犹豫,更有些胆怯。张大少爷察言观色,给杨景辰搬来椅子,扶着杨景辰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杨景辰的对面,微笑道:“杨大人,有什么话直言无妨。你放心,我张好古虽然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却不是东厂的人,有些话出你口,进我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被张大少爷反复宽慰后,杨景辰终于吐露实情,吞吞吐吐的说道:“探花公,其实这件事我昨天就有一点耳闻了,也不知道是谁在翰林院里放风,说是因为探花公你的缘故,皇上和九千岁决定让这一科的新科进士优先替补官员实缺,不用进翰林院就直接安排到地方上去担任官职,完全忘了还在翰林院候补的穷京官,所以万历四十四年、万历四十七年和天启二年的进士翰林就不乐意了,一个个叫嚷着……叫嚷着……。” “叫嚷着要给我一点颜色看看?是不是?”张大少爷微笑问道。杨景辰点点头,哭丧着脸说道:“是啊,这些官员都说,他们苦巴巴的等了三年六年,最长的等了九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偏偏挑那些乳臭未干的新科进士放实缺,忘了他们这些朝廷老人?后来有人说是因为你,你从考上探花以后就抢尽了风头,让皇上和九千岁觉得新这一科的进士比往年的好,所以就先放新进士,忘了他们这些老人。所以这些人就商量着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知道姜才是老的辣。”说到这, “嘿,果然是枪打出头鸟啊。”张大少爷一笑,又问道:“那带头的人是谁?”杨景辰脸色一变,心说九千岁这个干儿子不会是想把带头的翰林院官员抓进东厂大牢吧?张大少爷看出他的担心,忙解释道:“杨大人,你放一百个心,我如果想下手整人的话,就凭今天他们擅离职守这项罪名,就足够参他们一本的。我只是想知道都是那些人带头,方便和他们交涉,消除矛盾,否则的话,我总不能一个一个和他们谈心吧?” “哦,探花公果然仁慈。”见张大少爷话里带着怀柔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的杨景辰这才说道:“带头的主要是丙辰科的几个老进士,有何玉成、李应升、门洞开(真名)和张养,他们在翰林院候补九年了,怨气最大,威望也最高,所以一呼百应。” “等了九年都没捞到一个实缺,还得在薪桂米珠的京城里熬资格,是够凄惨的,难怪怨气这么大。”张大少爷苦笑道。杨景辰点头,笑得也更加苦涩,低声说道:“探花公所言极是,这几个人一个月的俸禄才四两八钱银子,靠这点银子养活一大家子,日子是过得非常艰难,更可气的是,地方上的冰敬炭敬不仅没有他们的份,户部还经常拿胡椒棉花充抵他们的俸禄,他们的日子就过得更苦了。所以他们才这么急着想被放出去当官,俸禄虽然还是不高,但起码还有火耗银子可以收点啊。” “没办法,他们的日子如果实在过不下去的话,我倒可以帮补他们一点,可是这俸禄是朝廷所定,我也没办法更改。”张大少爷摊摊手,一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黑心表情。杨景辰瞟了张大少爷一眼,胆怯的说道:“探花公,其实下官倒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探花公化解这场燃眉之急。” “请杨大人指点。”张大少爷又摆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杨景辰小心翼翼的说道:“探花公,我知道你是九千岁的义子,你何不请九千岁赏给何玉成和李应升他们几个实缺,这么一来,其他人觉得跟着探花公你有奔头,所以就会全心全意的……。” “不行,这个办法绝对不行!”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摇头,“先别说我不会去走这个后门,就算我去走了后门,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办?我上那里去弄这么多实缺给他们安排?” “那探花公打算怎么办?”杨景辰哭丧着脸问道:“《三朝要典》可是九千岁点名修的,如果耽搁了进度,九千岁怪罪下来,你我可都吃罪不起啊。” “别急,让我想想办法。”张大少爷转着眼珠,沉吟着说道:“杨大人,我想请你帮三个忙,第一个忙,请你帮我把最早在翰林院散布谣言的人找出来。第个二忙,明天早上,五十八个翰林必须全部到翰林院报到,一个都不能少!第三个忙,把几个带头官员的地址给我。” “第二个忙和第三个忙都好办,我掌管翰林院三年了,和同僚一直处得很好,这点面子他们不会不给。”杨景辰一口答应,又为难的说道:“至于找出第一个散播谣言的人,这个有点困难。” “没关系,尽量就行了。”张大少爷一挥手,补充道:“即便找不出第一个散播谣言的人也没关系,只要是最早散播谣言的其中之一就行。” 拿着杨景辰提供的名单出了翰林院大门,张石头和小铺子两人已经守在了大门口,一见张大少爷的面,张石头就紧张兮兮的问道:“少爷,听说你第一天当官就遇上了麻烦,手下的官员全都不服你,真是这样吗?”张大少爷楞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岂止我知道的?满大街的人都传遍了,小铺子在街上听到消息回家告诉我,我才跑来这里的。”张石头哭丧着脸答道。张大少爷又是一楞,然后很快醒悟过来,狞笑道:“好,看来是有人充心要看少爷我的笑话啊!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说罢,张大少爷把名单塞给张石头和小铺子,吩咐道:“小铺子,你是京城的地头蛇,马上和你石头哥去办事,按着这上面的官员名单和地址,把他们的情况调查清楚,整理出来交给我。”张石头和小铺子领命而去,张大少爷则骑上高头大马,大摇大摆的回家吃饭。 ………… 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张大少爷早早就起床来到了翰林院,往编检厅自己的位置一坐,抿着差役送上来的香茶,官威十足的等待属下前来报到。又过了片刻,翰林院的官员陆续进厅报到,但都是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谁也不肯上来和张大少爷打一个招呼,快到辰时正的时候,张大少爷麾下的五十八个穷京官终于到齐,翰林院主官杨景辰最后一个进来,先一张纸条放在张大少爷桌上,然后就坐到了张大少爷的上首,等待张大少爷发话。 “各位大人。”张大少爷终于放下茶杯,开口说了一句。可是那五十八个官员却象没听到一样,全都是昂着头看着房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张大少爷也不生气,只是官威十足的打着官腔说道:“昨天啊,各位大人告病,罢写,没什么,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各位只是碰巧一起病了而已,这完全可以理解嘛,我张好古不会怪罪。” “哼,不过如此嘛。”五十八个翰林院官员一起心中冷笑,料定张大少爷不敢把他们所有人都收拾了。谁知张大少爷又拖长声音说道:“我这个当上官的没有怪罪,可不知道是那个多嘴的,居然把这件事捅到了九千岁面前!” “呼。”编检厅里终于出现一点**,不少翰林院官员都是脸上变色。张大少爷则大模大样的说道:“你们也知道,现在编的这部《三朝要典》,是九千岁他老人家亲自点名编撰的,对这本书非常之关心。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九千岁他老人家就把我给叫到家里,当面问我情况——他老人家还说了,如果查出来是谁带头罢写,他老人家就要罢谁的官,削谁的士籍!罪行严重的,还要交给镇抚司审讯拷问,去和杨涟作伴,去和汪文言作伴!” “呼——!”这一次**更大,几乎每一个翰林院官员都是脸上变色,甚至还包括公认的老好人翰林院主官杨景辰——他也以为张大少爷说的是真话,至于带头那几个丙辰科的老进士,更是面如死灰。而张大少爷很是满意看了一眼这些人的反应,又抿上一口茶,这才淡淡的说道:“你们猜,我是怎么回答九千岁的?” 五十八个翰林院官员还是没说话,但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张大少爷则往杨景辰送来的纸条上瞟上一眼,淡淡念道:“龙文光。” “我没有!”壬戌科进士龙文光跳了起来,脸色苍白的大叫道:“我没有带头!带头的是何玉成和门洞开他们几个丙辰科的老翰林!”何玉成和门洞开等人一起脸上变色,对龙文光怒目而视,龙文光则大声叫道:“张大人,你明鉴啊,我真没有带头的,带头的是何玉成、李应升、门洞开和张养他们四个,这一点在场所有同僚都可以给我做证!” “坐下,坐下,你急什么?我只是随便念念你的名字,又没说是你带头。”张大少爷微笑着摆摆手,又慢悠悠的说道:“不瞒诸位大人,昨天九千岁问我是谁带头罢写的时候,我壮着胆子撒了一个谎,说没有罢写,更没有谁带头,请九千岁不用担心,《三朝要典》的编撰进度,不会耽搁。” “多谢张大人,多谢张大人。”五十八个翰林院官员、除了龙文光之外,全都松了口气,一起向张大少爷拱起了手表示感谢。张大少爷得意的拱手还礼,又说道:“后来,九千岁又问了我一下翰林院现在的情况,我=告诉九千岁说,你们辛苦啊,累啊,希望九千岁能把你们的实情向皇上禀报,请皇上多给你们一点眷顾和恩赐。” “真是这样吗?”五十八个翰林院官员一起心中嘀咕,对张大少爷的话将信将疑。张大少爷则又说道:“我这么向九千岁禀报以后,九千岁不太相信,就叫我说你们究竟多苦多累,我就随便找了几个例子向九千岁禀报。我向九千岁说,丙辰科的老翰林何玉成何大人,在京城里候补九年,今年已经五十三了,一家十六口,全靠一个月四两八钱银子的俸禄养活,家里人穿得和街上的叫花子没什么区别,足足两年没见过一次肉腥——这一点何大人的邻居都可以做证。” “多谢张大人,实情正是如此。”何玉成抹着眼泪答道。张大少爷又说道:“还有门洞开门大人,家里人口虽然少些,可他的夫人长年卧病在床,一个月的俸禄还不够药钱,至今还欠着生药铺子六两五钱银子的药钱。” “多谢张大人理解,下官的老妻,已经躺在**五年了。”门洞开哽咽着答道。张大少爷点点头,叹气道:“我举了这两个例子以后,九千岁这才相信我的话,叫我带上两百两银子,赏给何大人和门大人,帮助你们度过难关。”说着,张大少爷从怀里两张银票,离座分别交给何玉成和门洞开,柔声说道:“这是九千岁的一点心意,别谢我,要谢就谢九千岁。” “多谢九千岁。”何玉成和门洞开一起离座,向着皇宫的方向磕头流泪。张大少爷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大声说道:“到了后来,我又对九千岁说,翰林院是清水衙门,里面除了何大人和门大人以外,还有很多官员家里都很困难,有一些甚至都已经揭不开锅了。九千岁就骂我说‘小猴崽子你怎么不早点向咱家禀报’,又拿了一千两银子给我,让我赏给你们,帮你们改善一下生活。九千岁还说了,等修完了《三朝要典》,要我把有功之臣报过他,他酌情封赏。” 说着,张大少爷顺手把银票放到了旁边一个翰林院官员的手里,微笑说道:“这位大人,你看着分一下吧,都不用谢我,谢九千岁。”那官员点头如鸡啄米,五十几个官员一起向皇宫行礼,痛哭流啼的歌颂九千岁的功德,对张大少爷的那点不满,也早飞到了九宵云外,剩下的心思也只剩下了如何讨好张大少爷,如何让张大少爷把自己当成有功之臣报到九千岁面前。 “对了,诸位大人,我还有事向你们打听一下。”张大少爷仿佛忽然想起来一样,笑眯眯的问道:“我听说啊,有人在翰林院里散播,说是因为我的关系,害得你们候补多年都没有被赏封实缺——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张好古是吏部尚书,还是内阁首辅?有什么资格和权利决定你们的前途?所以我就好奇了,是谁散播的这个谣言?诸位大人,你们能告诉我是谁吗?” “张大人,是龙文光!”五十七个官员一起指着面如土色的龙文光大叫。 第五十三章 再起波澜 第五十三章 再起波澜 “嘿,这小猴崽子,手段还挺高明的啊。”魏忠贤捏着和张大少爷同样光滑的下巴,笑道:“居然打着咱家的名号去吓唬那些穷京官,又打着咱家的名号给那些穷京官打赏,恩威并用还带着分化离间,以后那些穷京官想不听他的也不成啊。哈哈,不错,就凭这一手,朝廷里的官员还真没几个能琢磨出来。” “泰山大人,更难得的是,张好古这小子不居功,连赏银子都是打着老泰山的名号,还特别交代那些穷京官感谢老泰山你。”杨六奇恭恭敬敬的说道:“这样有本事有手腕的官员,能做到不贪功不好利,实在难得。” “混帐小子,少在老子面前说这些鬼话!”魏忠贤笑骂道:“老实交代,张好古那小子最近又给了你多少好处,能让你这么帮他说话?” “老泰山,冤枉啊,小婿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他见面了。”杨六奇喊起冤来,解释道:“是小婿的夫人、也就是老泰山你的女儿这么交代的,说是如果有机会,叫小婿在你面前替张好古说几句好话。老泰山如果不信,可以直接去问你的女儿。” “还有这事?张好古那猴崽子,什么时候把咱家的独生女儿也给讨好了?”魏忠贤有些惊讶。杨六奇则笑而不答,那敢说是张大少爷教他的男式推油把魏忠贤的女儿给服侍舒服了——那不是戳魏忠贤的心窝子么?还好,魏忠贤很快就把这事放在了脑后,又问道:“那么后来那个散播谣言的龙文光呢?张好古是怎么处置他的?打扳子还是送进了大牢?” “回老泰山,张好古既没打龙文光的扳子,也没把他送进大牢。”杨六奇恭敬答道:“关于龙文光的事,张好古根本问就没问,还和龙文光谈笑如常,就象那件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不过,事后龙文光倒是乖巧了许多,其他翰林今天一天干了两天的活,他竟然干了足足有三天的活!” 魏忠贤眉头一皱,沉吟道:“张好古这猴崽子心昨这么软,这可不象干大事的人!……不对,猴崽子来这么一手,龙文光倒是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听猴崽子的话,祈求猴崽子的原谅,二是和猴崽子死杠到底,用前途脑袋和猴崽子继续做对——不过他在翰林院已经是众矢之的,估计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这猴崽子的手腕,还真是非同一般的高啊。”盘算到这里,魏忠贤不觉点了点头,心说这猴崽子还不错,最起码是个吏部主事的料。 随着天启五年乙丑科会试事件的余波逐渐消散,张大少爷还在忙着熟悉职务环境和布置营救熊廷弼计划的时候,阉党和东林党的殊死争斗又逐渐的浮出水面,先是身为东林党人的左佥都御史左光斗上本,弹劾魏忠贤的死党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对东林党人杨涟严刑逼供,滥用酷刑将杨涟折磨得遍体鳞伤,妄图让杨涟供认接受杨镐和熊廷弼两个前任辽东经略使贿赂,背上受贿罪名。所以左光斗强烈要求明熹宗严查此事,重新审理杨涟一案,并要求严办许显纯及其幕后主使。 奏章递上,杨涟案的幕后主使魏忠贤勃然大怒,当即采纳走狗黄立极之计,借口左光斗也接受了杨镐和熊廷弼贿赂,把左光斗也关进了镇抚司大牢,一同被下令逮捕的,还有已经罢官闲居的东林党核心人物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顾大章四人, 罪名全都是接受杨镐和熊廷弼贿赂。与此同时,**星、李若星、毛士龙、缪昌期、邹维琏、夏之令、王之寀、李三才和惠世扬等许多东林党官员也受到牵连,罢官的罢官,下狱的下狱,东林党几乎为之一蹶不振。消息传开后,朝野震动,再无一人敢于出面为东林党人说话,魏党势力如日中天,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叫苦不迭,赶紧带上厚礼,连夜又去求见魏忠贤。 很不巧的是,张大少爷赶到魏忠贤家的时候,魏忠贤正好不在家中——明熹宗朱由校病了,魏忠贤和客氏商量好了通宵侍侯在他旁边,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还好,魏忠贤的两个心腹崔呈秀和杨六奇正好府里署理公文,还有建议魏忠贤利用熊廷弼收拾东林党人的礼部侍郎黄立极也正好魏忠贤家里,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提出求见,杨六奇和崔呈秀等人允之。 “中正兄啊,今天九千岁下令捉拿左光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们。”见面行礼时,魏忠贤手下的头号智囊崔呈秀便阴笑着向张大少爷打招呼道:“六奇兄还不相信,和我赌了五十两银子,托你的福,今天我可小赚了一笔了。” “噢,是吗?”张大少爷脸上陪笑问道。杨六奇把手一挥,佯装生气的说道:“没错,我是和崔大人打赌了!都怪你,害我这个当六哥的输了五十两纹银,这笔钱得你出。” “好说,好说,六哥输钱小弟是买单的。”张大少爷笑着一口答应,又把随身带来的礼盒打开,露出满满一箱的金叶子,一边数着一边念道:“一两黄金抵八十两纹银,一片金叶子重二钱,价值十六两,四片金叶子值六十四两。崔大人,请拿好,这是我替六哥付给你的,不用找了。” “探花郎,钱不少嘛。”崔呈秀、杨六奇和黄立极三人眼睛放光,盯着那口八寸见方的礼盒几乎流出口水。张大少爷苦笑,解释道:“没办法,要给未来老泰山活动关节,只好求家里老爷子又送了一些银子过来,临清张家的大半个家底,都快被我这个败家子给败光了。” “探花郎定亲了?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姑娘?”黄立极惊讶问道。没等张大少爷说话,崔呈秀和杨六奇已经异口同声的答道:“你认识,就是今天你说向左光斗行贿的两位辽东经略使之一。” “杨镐?还是熊廷弼?”黄立极大吃一惊,立即也就明白了张大少爷今天晚上拜访魏忠贤的原因。张大少爷苦笑说道:“黄大人明鉴,下官的未来老泰山,正是熊廷弼熊公。” 张大少爷竟然公开自己和熊廷弼的关系,黄立极难免又是一惊,可是黄立极又看到崔呈秀和杨六奇都是面带笑容,还以为魏忠贤也知道这件事,赶紧解释道:“探花郎,我事前确实不知道你和熊廷弼的关系,更不知道你已经和熊廷弼的女儿定了亲事。不过熊廷弼一案,罪证确凿,他向杨涟和左光斗这些东林奸党行贿,也是九千岁他老人家点头认定了的罪行,绝不是我故意栽赃。” “黄大人误会了,下官今天来求见干爹,也绝对不是来为熊廷弼喊冤翻案。”张大少爷摇摇头,又把装满黄金的箱子往崔呈秀、杨六奇和黄立极面前一推,微笑说道:“兄弟我不给熊廷弼伸冤,更不给他翻案,只求六哥和黄大人、崔大人帮个小忙,免了熊廷弼的死罪,只要保住了他的脑袋,下官定然还有一份重谢。” 张大少爷这次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了,箱子里两百两黄金,折合成纹银就是一万六千两,这个数目即便是放在魏忠贤面前,魏忠贤不可能不为之动心,更何况家产钱财远不如魏忠贤的崔呈秀、杨六奇和黄立极?所以三个人盯着箱子,各自都恶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心中迅速开始盘算,良久后,崔呈秀才咳嗽一声说道:“张兄弟,不是我们不帮你,只是熊廷弼一案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熊廷弼不死不行了。” “为什么?请两位大人和六哥指点。”张大少爷追问道。崔呈秀、杨六奇和黄立极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着有些不敢回答。张大少爷察言观色,便一咬牙竖起一根食指,沉声说道:“两位大人,杨六哥,只要保住了熊廷弼的脑袋,事后小弟再孝敬你们每人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崔呈秀三人都先是一惊,继而心中暗喜,又彼此交换一个眼色,最后才由杨六奇说道:“张兄弟,既然你铁了心要保住熊廷弼的脑袋,那我拼着挨老泰山一顿骂,就告诉你实话吧。老泰山这次让黄大人弹劾左光斗一伙东林奸党,用的就是杨镐和熊廷弼向他们行贿的罪名,熊廷弼如果不死,又拒不承认自己向杨涟、左光斗行贿,老泰山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原来魏大娘爷用熊廷弼栽赃杨涟左光斗,又怕熊廷弼公开真相,所以急着杀人灭口。”张大少爷总算明白了其中蹊跷,又生出了一个念头,“那我能不能说服熊廷弼投靠魏忠贤?帮魏忠贤坑死杨涟和左光斗一伙人?太阳,肯定不行,从熊兆珪和熊瑚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熊廷弼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这种遗臭万年的事。而且将来魏忠贤一旦倒台,熊廷弼就更要倒霉了。”盘算了许久,张大少爷忽然心中一动,忙问道:“六哥,那么让杨镐独抗贿赂罪名如何?你们帮忙在干爹面前说一说,让杨镐一个人抗起向杨涟、左光斗行贿的罪名,不要再把熊廷弼牵扯进来了。” “让杨镐给熊廷弼当替死鬼?”杨六奇沉吟道:“这倒算是一个办法,可光靠杨镐一个人就拖杨涟和左光斗一大帮东林奸党官员下水,分量恐怕不足……。” “还有王化贞和汪文言啊。”张大少爷又给熊廷弼拉来两个替死鬼当挡箭牌,“让他们两个也背上贿赂杨涟、左光斗一伙东林奸党的罪名,分量不就足够了?” “王化贞?”被张大少爷一提醒,杨六奇才猛然想起一事——因为就在前不久,王化贞曾经亲口许诺,孝敬自己的岳父魏忠贤三万两银子,只求岳父免他一死,让熊廷弼给他当替死鬼,期限就在这个月内,可现在三月份已经只剩下三天时间了,王化贞的家人还没有把银子送来,如果超过这个期限银子还是没有送到,老岳父必然大怒,说不定还真会同意用王化贞给熊廷弼当替死鬼的主意。想到这里,杨六奇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尽量试一试,三天后,你过来听准信。” “三天?为什么要等三天?”张大少爷惊讶问道。不知真相的崔呈秀和黄立极也非常奇怪,都是转头去看杨六奇,杨六奇却摇头说道:“不要问原因,总之三天以后,说不定你的老岳父就会有一线生机了。”话虽如此,唯一明白内幕的杨六奇并不知道的是,王化贞家里,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这笔银子了——因为那笔银子其中的一部分,还有熊廷弼死对头杨渊准备用来救侄子杨镐和坑熊廷弼的银子的一部分,现在其实就放在杨六奇和张大少爷面前的木盒子里,只是张大少爷和杨六奇都不知道这点而已…… 第五十四章 初现曙光 第五十四章 初现曙光 绝对的权力导致,一党独大的结果就是权力失去制约。以前东林党和阉党抗衡的时候,张大少爷牵涉其中,被东林党视为仇敌故意刁难打压,那时候张大少爷可是厌恶透了东林党官员虚伪无能和假道学,可是到了魏忠贤下毒手把东林党打趴下的时候,张大少爷才忽然发现,原来东林党的存在,对大明朝廷来说,也未必全都是坏事。 让张大少爷发出感慨的起因是在国子监,因为在这个时代属于半文盲又偏偏派去编撰《三朝要典》的关系,张大少爷对于手下官员交上来的书籍如看天书,只能一个劲的说好,至于上面写些什么,张大少爷却全然不知,所以张大少爷就想到自己在国子监的朋友陆万龄,想把他带到翰林院里帮自己审评一下书籍。谁曾想到得国子监找到陆万龄一看,陆万龄却正在向一批衣着华贵的同僚监生收保护费——而且还是打着张大少爷的名号收保护费! “你们几个,孝敬探花郎的银子,该拿出了吧?昨天我已经再三向你们提醒了,可别告诉我,你们给忘了!”因为没看到张大少爷悄悄从侧面走来,陆万龄脸上的表情便异常的嚣张跋扈,狞笑着向面前十几个监生说道:“探花郎他老人家说了,下个月初三他做大寿,你们聪明的话,每个人一百两银子孝敬上去,他保管你们平安无事!否则的话,他就要我这个好朋友,查查你们和东林奸党有没有牵连了。”十几个监生欲哭无泪,只能乖乖掏出银票,双手捧到陆万龄面前,点头哈腰的请陆万龄笑纳。 “陆年兄,你在干什么?”张大少爷叫了一声。听到这声音,陆万龄脸上的狰狞表情马上变成了满脸堆笑,忙不迭的转过身来向张大少爷点头哈腰,“张年兄,你怎么有空来这里?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小弟也好带着国子监的所有监生列队迎接啊。”而十几个监生则个个面如土色,又是作俑又是鞠躬的向张大少爷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各位年兄,你们如果有事就先走吧,我有点事要和陆年兄单独谈谈。”张大少爷装成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一样,向那十几个监生挥了挥手,那十几个监生如蒙大赦,赶紧道谢告辞。陆万龄则凑上来谄媚的说道:“张年兄,这些人难得有福和你见上一面,你怎么不向他们要点见面礼?这几个傻蛋都是花银子买来的监生,家里有的是钱,孝敬年兄你也是应该的。” “免了,我对银子不感兴趣。”张大少爷摇摇头,把自己的来意对陆万龄说了一下,陆万龄则是欣喜若狂,惊喜叫道:“张年兄,你不是开玩笑吧?你想把我从国子监借调到翰林院,参加编撰《三朝要典》?张年兄,你可真是我陆万龄的再生父母啊,你的提携之恩,我陆万龄一定没齿难忘。” 张大少爷没好气的瞪一眼陆万龄,哼道:“别说得那么夸张,修书可是一件苦差事,我也是因为忙不过来才想到借调你,就是不知道叶廷秀叶大人答不答应。对了,叶大人现在在那里,我这就去和他商量一下借调你的事情。” 事实上,国子监祭酒叶廷秀没有不答应,也不敢不答应——魏忠贤的干儿子张大少爷别说是来借一个监生,就是借他的国子监摆花酒,他也不敢不答应啊!所以张大少爷很顺利的就把陆万龄领回了翰林院,让他充当自己的助手,帮忙审批书籍,不过张大少爷也害怕陆万龄又在翰林院收保护费,敲诈自己手下这些穷得快要当裤子的穷京官,特别警告陆万龄说,“你听好了,《三朝要典》是九千岁点名编撰的书籍,绝对不许耽误进度,我手下那些翰林整理出来的书籍,只要没有纰漏、错误和犯禁文字,你就绝对不许故意刁难。事成之后,我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还有,我手下的都是穷官,你更不能打着我的名号向他们收银子!” “原来刚才张年兄看到了啊。”陆万龄有些尴尬,又拍着胸口保证绝对不会在翰林院来这一套。就在这时候,翰林院主官杨景辰忽然走了进来,哭丧着脸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刚才九千岁的人来传话,命令我们翰林院的所有官员,每人写一篇弹劾东林奸党罪行的奏章递交朝廷,弹劾得越重越好,但一个人都不能少。编检厅有五十八名官员,加上你五十九人,五十九份奏章,烦劳你操心布置一下。” “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张大少爷迅速明白过来——魏忠贤这是在打算制造把东林党连根铲除的舆论啊。而陆万龄则欣喜若狂,赶紧向杨景辰问道:“杨大人,那我也写一篇行不行?我现在是翰林院借用监生,应该也有资格写一篇吧?” “你是张大人借来的,这要看张大人的意思。”杨景辰把皮球踢了出去。张大少爷则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你想写,你也写好了,顺便把我那份也写了。”陆万龄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扑到自己的桌子面前,提起毛笔挖苦心思的构思起如何恶毒攻击东林党人来。杨景辰发现张大少爷脸色不对,便壮着胆子小声问道:“张大人,怎么了?你好象不太满意九千岁的这个安排啊。” 张大少爷瞟了杨景辰一眼,又看看周围无人注意,便低声答道:“杨大人,你也知道,东林奸党里有一部分人确实可恶,也该杀,可也有一部分人名声极好,在民间威望极高,九千岁勒令百官弹劾东林奸党,我担心会以点带面,反倒起了反效果,让民间舆论更加同情东林奸党。”杨景辰默然无语,心中颇是同意张大少爷的看法。 张大少爷的话不幸言中,魏忠贤勒令百官弹劾东林党官员的命令传达至朝廷六部后,果然掀起了轩然大波——竟然有四十三名官员当场拒绝,还有一些官员当场辞官,借以抗议魏忠贤的暴行;更有一部分人明面上不拒绝,暗底里却借故报假,躲开魏忠贤的命令;再剩下的官员虽然委曲求全,但交上去的弹劾奏章也大都敷衍了事,草草行笔,毫无文采,更有个别不怕死的还在奏章里直接为左光斗等人喊冤叫屈,矛头直指左光斗案的幕后主使魏忠贤。至于魏党势力薄弱的民间舆论,更是在暗地里将杨琏、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顾大章六人称为六君子,称赞他们不畏强暴的高风亮节,东厂和镇抚司虽缇骑四出,残酷镇压,却始终无法塞悠悠众人之口,暗地里还有人不断为六君子喊冤。 也活该张大少爷挨骂,就在朝廷六部和各司各署都不断涌现出反抗魏忠贤的义士同时,他掌管的翰林院编检厅却表现得异常突出,五十八名刚刚受了魏忠贤‘大恩’的编检厅翰林个个妙笔生花,引经据典的把东林党骂得是狗血淋头,文字花团似锦,华美异常;尤其是陆万龄代替张大少爷所做那道奏章,那更是龙飞凤舞、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简直算得上是气吞山河、排山倒海,直把东林党种种罪行描绘得有声有色,入木三分——没办法,陆万龄的人品虽然有点抱歉,可他的监生是货真价实考来的,肚子里的墨水确实不错。结果翰林院编检厅把奏章递上去后,朝廷里的大部分文武官员表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后却把张大少爷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正感觉有些骑虎难下的魏忠贤则欣喜若狂,不仅奏请明熹宗重奖编检厅众官,还把张大少爷的奏章当成范文当众宣读,又在三月二十九这天晚上主动把张大少爷叫到家里,当着许多心腹走狗夸奖了张大少爷一番。 “小猴崽子,不枉咱家疼你一场,这次组织翰林院官员弹劾东林奸党,干得不错。给朝廷百官做了典范,也给咱家争了面子。”魏忠贤夸奖道:“好好干,在翰林院干几个月,等到上面有位置空出来,咱家就保举你接任。” “孩儿多谢义父栽培。”张大少爷磕头致谢,心里却情绪不高。旁边杨六奇见魏忠贤心情高兴,便乘机说道:“老泰山,张好古治下有方,文采风流,为朝廷官员做了那么大的表率,岳父大人是不是应该赏给他一点什么?” “不错,咱家是该赏这个猴崽子一点什么。”魏忠贤果然心情甚好,笑着问道:“小猴崽子,咱家知道你不缺银子,就不赏你银子了,说吧,你喜欢其他的什么,咱家赏给你。” “张好古,还不快跪谢你的义父?想要什么,快向你的义父开口吧。”杨六奇向张大少爷使个眼色,心说你不是想救熊廷弼吗?乘现在可以开口了,王化贞那老小子的家里人到现在还没把银子送来,老泰山快要发飙了,现在可是好机会。谁知张大少爷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象是没听到他和魏忠贤的话一样——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张大少爷现在正发愁自己在阉党越陷越深,心道:“太阳他娘,千秋万代的骂名老子不怕,可要不了几年崇祯继位,老子这个魏忠贤铁杆粉丝还不得人头落地啊?不行,老子得想个办法甩掉这个骂名。” “小猴崽子,在想什么呢?咱家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魏忠贤不高兴的喝道。张大少爷打了机灵,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磕头说道:“回禀干爹,孩儿去想了一件大事,所以没有留心干爹的话,孩儿罪该万死!” “你在想什么大事?”魏忠贤更不高兴的问道。张大少爷答道:“孩儿在想,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干爹你剿灭东林乱党,乃是出自为国为民的一片赤诚?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干爹逮捕的那些东林乱党,背上千秋万代的骂名,让他们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哦,原来你想的是这些事啊。”魏忠贤转怒为喜,笑道:“不过你还用得想吗?你写的那篇奏章,还有你手下那些翰林官员写的那些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不就是让东林奸党背上千秋万世的骂名吗?” “干爹,孩儿认为不够,而且是远远不够。”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干爹,请恕孩儿说一句肺腑之言——你手里有刀,东林奸党手里则有笔!干爹你能用刀天下的文人士林每人写一篇揭露东林奸党的文章,却无法让他们在背后用笔为东林奸党说好话!昨天挂官归隐的四十三名官员,就是明证!干爹,你请不要忘了,东林奸党出自东林书院,他们的门生学子遍天下,江南士林,十之**出自他们门下,我们可以把他们的书院烧掉,把他们的**焚毁,却不可能把他们每一个人提笔的手都砍断,也不可能把他们每一个人说话的嘴堵上!” 张大少爷的这番话,确确实实打到了魏忠贤的心坎上,也确确实实打到了所有在场魏忠贤心腹最狗的心坎上——自古阉党难善终!这个道理,即便是文盲的魏忠贤,也心知肚明。 沉默许久后,魏忠贤点了点头,颇有些感伤的说道:“猴崽子,你说得对,咱家是能堵住他们的嘴一时,却不可能堵住他们的嘴一世。咱家的年纪也不小了,又那么操劳国事,指不定那天就会追随先帝而去,到那时候,咱家的后人再想堵住他们的嘴,封住他们的笔,就没那么容易了。” “干爹,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张大少爷厚颜无耻的说道。魏忠贤一挥手,笑骂道:“小猴崽子,又来这一套,你干爹心里清楚,人那有能活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九千岁都难!”说罢,魏忠贤又沉声问道:“小猴崽子,那你说说,咱家要怎么做,才能让天下的读书人永远闭嘴?” “干爹,这个孩儿还没有想出办法。”张大少爷摇头,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干爹放心,孩儿正在想,一定会有一个主意让干爹满意。” “那好,你想出了主意,随时可以来见咱家。”魏忠贤摆手,叹气道:“下去吧,今天江南织造太监李实遣使来报,江南又有两个县发生了刁民驱逐矿监税使的暴乱,咱家今天晚上,又没办法睡觉了。”说罢,魏忠贤神色颓唐,头一次在张大少爷面前流露出了疲倦神情,也让张大少爷头一次对魏忠贤生出一点怜悯,心道:“这个魏大爷娘,虽然心肠狠毒了一些,可现在皇帝根本不管事,他一个不识字的老太监,能把一个危机四伏的国家朝廷维持住,没有让国家崩溃,也确实够累的。” “干爹,你保重,那孩儿告退了。”张大少爷又磕了一个头,起身告退。临出门的时候,魏忠贤忽然叫住张大少爷,“猴崽子,你这几天也小心一些,你新宅子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康小三的佣人?最好把他给撵出去,那小子最近和姚宗文家里的管家来往密切,小心点没大错。”张大少爷心中一凛,赶紧又向魏忠贤道谢,这才躬身告退。 张大少爷说想办法帮魏忠贤在六君子案上摆脱骂名,这话倒真不是搪塞——毕竟张大少爷在六君子案上和魏忠贤是一根稻草上的蚂蚱,还得利用六君子案救熊廷弼的命,所以张大少爷无论是于情于理,都得绞尽脑汁的帮魏忠贤想这个办法。而张大少爷也真不愧是张大少爷,面对如此复杂棘手的形势,张大少爷从不能入手处入手,反复琢磨了两天一夜后,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便逐渐张大少爷在脑海中形成,这个计划不仅能帮张大少爷和魏忠贤在六君子案上摆脱骂名,还能帮助熊廷弼逃脱牢狱,更能对得起张大少爷那点所已经剩不多的良心,甚至还对得起即将被张大少爷陷害的东林党六君子…… “哈哈,老子还真是天才,这样的主意想得出来!”四月初一的早上,已经一夜没有合眼的张大少爷光着屁股从**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叫,庆祝自己琢磨出了一箭三雕、甚至一箭四雕的完美妙计。就在这时候,张石头也从门外钻了进来,看着张大少爷在房间里光着屁股跳芭蕾,张石头先是一楞,然后才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少爷,你想打五禽戏的话,最好穿上衣服再打,小心别着了凉。还有,杨六奇杨大官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你的。” “杨六奇给我写信?什么意思?”张大少爷也是一楞,赶紧从张石头手里抢过书信打开一看,却见信上只有五个字——可以动手了。 第五十五章 套供 第五十五章 套供 正当张大少爷为了营救熊廷弼出狱而绞尽脑汁和苦心布置的同时,六君子案忽然又发生了一个巨大的波折,一个几乎激起河北民变的巨大波折。事件的起因是直隶保定府容城县一个叫孙奇逢的地方名士,他与六君子案中第二个入狱的左光斗的知己好友,同时也和孙承宗麾下的首席参赞鹿善继是知己好友,左光斗遭阉党污蔑受贿两万两白银、被捕下狱时,孙奇逢正好在京城,为了营救左光斗出狱,孙奇逢连夜返回保定,孙奇逢便联络鹿善继的父亲鹿正,还有一个新城人张果中,发起募捐,为左光斗缴纳所谓‘赃款’。 左光斗曾经当过巡城御史,捕治吏部鱼肉乡民的不法书吏,破获过一桩伪造假印案,被捕的假官有一百余人之多,同时又曾有效地改善畿辅水利,第一次让河北人知道如何种稻子,在河北一带名声极好,老百姓对左光斗也有极深的感情,所以这三个历史上被称为‘范阳三烈士’的名士登高一呼,地方乡绅士子纷纷慷慨解囊,才一天时间就募集了数千两银子,并且数目还在迅速增加中。(注) 消息传到京城,魏忠贤顿时大感为难,有心想出手收拾这个三不知死活的顽固家伙,可又惧怕他们背后的靠山孙承宗——那可是一个连魏忠贤都惹不起的牛人!置之不理吧,万一这个三个名士真的凑足了两万两银子,那么依大明律,魏忠贤就必须得开牢放人,这放人倒没什么,可左光斗被关进镇抚司大牢才三四天时间,魏忠贤手下的第一刽子手许显纯许大人,就已经把镇抚司十八种大刑轮流往左光斗身上招呼了几遍,现在的左光斗已经是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人不象人鬼不象鬼,把这样的左光斗放出去让河北老百姓看到,那不激起民变才叫怪了!到时候一旦激怒孙承宗带兵入京清君侧,魏忠贤这颗脑袋如果还能保住,那可真是上天无眼了。 骑虎难下的情况下,魏忠贤情不自禁的想起三月二十九那天晚上张大少爷说的话,喃喃道:“小猴崽子,你说得对,咱家手里有刀,文人手里有笔,咱家的刀能砍断他们的脑袋,但没办法能砍断他们写字的笔。”想到这里,魏忠贤情不自禁的又想起去年逮捕杨涟时的情景,那时候,数万百姓士绅夹道哭送,所过村市,百姓士绅皆焚香建醮,祈祐杨涟生还,有好几次都差点酿成民变——愤怒的百姓围攻押送杨涟的锦衣卫缇骑,妄图杀死锦衣卫而劫走杨涟,最后还是杨涟开口阻止,百姓才流泪散去。对于杨涟这样的威望,魏忠贤真是又妒忌又羡慕,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次逮捕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顾大章四个东林奸党,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同样的事。”魏忠贤忧心忡忡,生怕又闹出什么民变,让自己挨骂又树敌。这时候,魏忠贤手下的太监小头目宋金来报,“老祖宗,张好古求见。” “小猴崽子来了?难道他想出办法帮咱家摆脱骂名了?”魏忠贤心中一喜,赶紧吩咐道:“快,让他进来,咱家就在这里接见他。”宋金领命而去,不一刻,张大少爷就被领进了魏忠贤议事专用、通常只有一二品大员才有资格进来的后厅,张大少爷手里捧着一个卷轴,见面后刚要下跪,魏忠贤抢先挥手道:“免了,小猴崽子,你今天来找咱家,是有什么事啊?” “干爹,孩儿是有一样东西想要献给干爹。”张大少爷捧起手里的卷轴。魏忠贤好奇的一努嘴,宋金立即上前接过卷轴,双手捧到魏忠贤面前,魏忠贤接过展开一看,却见卷轴上面画的乃是一副非常奇特的木器草图,木器象是一辆两轮车子,有把手有蹬板还有座位,两个轮子却一前一后,根本无法行驶。魏忠贤不由惊讶问道:“小猴崽子,这是什么东西?” “回禀干爹,这叫自行车。”张大少爷求得恩典,上前指着草图为魏忠贤讲解自行车的操纵原理,“干爹,如果做出了这样的木车,人就可以骑在车,用脚踩动车轮向前行进,又稳又快,比走路坐轿都要快上几倍。” “猴崽子,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不直接献给皇上?”魏忠贤欢喜问道:“皇上喜欢木活,这点天下是人都知道,你要是献给了皇上,皇上一高兴,肯定升你的官啊。” “干爹,皇上高兴了,你就高兴了,只要你高兴了,孩儿也就心满意足了。”张大少爷厚颜无耻的说道。魏忠贤心领神会,心知张大少爷是担心把木器图直接献给皇帝,抢了自己的风头惹自己生气,所以才先把草图献给自己,让自己去献给皇帝领功劳。明白了这点,魏忠贤更是欢喜,拍着张大少爷的肩膀笑道:“猴崽子,果然有孝心,皇上这几天老是无精打采的,咱家正为他的龙体担心,要是把这东西献上去,保管皇上变得龙精虎猛。说吧,想要咱家赏你一点什么。” “干爹,孩儿还真有一件事求你,只要你不生气,那孩儿就说了。”张大少爷谄媚的说道。魏忠贤点点头,微笑道:“说吧说把,想要什么?” “干爹,孩儿想借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张大少爷忽然变得无比严肃,沉声说道:“在这个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孩儿想请干爹去一个地方,看看那里发生的事。”魏忠贤心知有异,花白的眉毛一扬,两道冷电般的目光立即盯住了张大少爷的双眼,张大少爷毫无畏惧,坦然以对………… ………… “少来这套!”虽然一身的囚衣已经是血迹斑斑,可遍体鳞伤的汪文言还是傲气十足,戴有手枷的双手指着面前铁锅中翻滚的开水,冲着威胁要把自己煮死的镇抚司大牢狱卒吼道:“去告诉许显纯和张好古,如果他们真敢用铁锅煮死我,那就拿真的开水来,少拿这种放了生石灰的假滚水吓唬老子!老子看大牢、玩花样审问犯人的时候,你们几个狗杂种还没生出来!” “操你娘的!老子叫你嘴硬!”花样被戳穿的几个镇抚司狱卒恼羞成怒,提起皮鞭对着汪文言就是一通乱抽,直抽得汪文言满地打滚,全身上下血肉飞溅,脸上涕泪横流。可汪文言还是一边惨叫着一边大骂,“啊——!许显纯,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啊!你种就杀了老子!要老子拖其他人下水,你做梦!啊!啊!啊——!张好古,我操你娘……啊————!” 京城的风水邪,汪文言正提着张大少爷和许显纯名字破口大骂的时候,刑房铁门忽然被人推开,害得汪文言入狱受刑的张大少爷和指使狱卒严刑拷打的锦衣卫佥事许显纯手拉着手,笑嘻嘻的一起门外进来,几个镇抚司狱卒不敢怠慢,赶紧扔下鞭子过来给顶头上司许显纯行礼,“小的见过许大人,许大人万福金安。” “免了。”许显纯一挥手,又指着张大少爷介绍道:“兔崽子们,看好了,这位就是名动京城的新科探花、翰林院编撰张好古张大人,还不快给张大人磕头?” “小的给张大人磕头。”几个镇抚司狱卒不敢怠慢,赶紧双膝跪下磕头。张大少爷笑着挥挥手,又掏出二十两的银票递给几个镇抚司狱卒,笑道:“免了,我可不敢当你们的大礼,初次见面,拿去喝茶吧。”众狱卒大喜,赶紧道谢,许显纯又问道:“怎么样?汪文言招认陷害探花公的同伙没有?” “回禀许大人探花公,这个小子嘴巴太硬,我们用尽了各种法子,都没撬开他的嘴。”一个牢头哭丧着脸答道。许显纯一听大怒,喝道:“一群废物!给他上刷洗,看他招不招!” “得令!”几个镇抚司狱卒兴高采烈的答应,架起瘫软在地上呻吟大骂的汪文言,扒住衣服就按在一张铁**,再用手腕粗的麻绳结结实实捆住四肢。许显纯则笑嘻嘻的向张大少爷解释道:“探花公,马上就有难得一见的好戏看了——这刷洗可是我们镇抚司的看家绝招之一,先用滚烫的开水浇遍他的全身,然后再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乘热去刷,可以把白骨头都刷出来,但人却不会死。” 听着许显纯描述着如此残忍的酷刑,再看着许显纯那眉飞色舞的开心表情,张大少爷打了一个寒战,赶紧放弃了先折磨汪文言一通出气报仇的打算,开口说道:“许大人,先别急着动刑,我想先问汪文言几句话,可以不?”许显纯二话不说,马上命令道:“住手,等张大人先问他的话。” 几个镇抚司狱卒依令住手,张大少爷又犹豫了一下,当着汪文言的面掏出一张银票塞进许显纯手里,微笑说道:“许大人,我想单独问汪文言一些话,许大人能不能带着几个弟兄……?”许显纯看看银票,打着官腔说道:“探花公,本来镇抚司大牢有规定,任何官员审问犯人口供,身边都必须有两人以上陪同做证——可谁叫咱们是好兄弟呢?半个时辰够了吧?” “够了,够了。”张大少爷连连点头。许显纯这才接过银票一挥手,领着几个狱卒离开刑房,留下张大少爷和汪文言两人在昏暗腥臭的刑房中单独密谈。 “好浓的血腥味,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张大少爷极不习惯的捂捂鼻子,背着手走到被捆在铁**的汪文言身边,微笑着打招呼道:“汪大人,别来无恙啊?” “张好古,小阉狗,我操你祖宗!”汪文言怒视着张大少爷,声音嘶哑的破口大骂。张大少爷耸耸肩膀,微笑道:“汪大人,你这可就不对了,我好心好意的来看你,还帮你说情免了刷洗,你怎么还恶言上人呢?”说着,张大少爷找来狱卒喝的茶水,倒了一碗喂汪文言喝下,让他恢复点精神好和自己说话,汪文言则性子十分刚烈,每喝一口都要骂上一句,“小阉狗!” 好不容易等汪文言喝完,张大少爷这才微笑着问道:“汪大人,茶水的味道,比平时喝不?你想不想换一个地方、比如在你的家里,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喝上几口香茶?那个滋味,我保证比你躺在这张尽是臭味的铁**舒服。” “小阉狗,你少来这套!”恢复了不少精神的汪文言吼得更加大声,“要杀就杀,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大爷我如果皱一下眉头,就不配姓汪!” “说句良心话,你虽然买通店小二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可我真的没恨过你,更没想杀你。”张大少爷难得说了一句实话,“而且我还被皇上和九千岁破格提拔,当上了翰林院编撰,说起来,这全都是托你的福啊。所以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想办法把你大牢里救出去。” “你有那么好心?小阉狗!”汪文言大声冷笑,对张大少爷的话嗤之以鼻。张大少爷嘻嘻一笑,答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你放心,我不会白白救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帮我把一个人的脑袋弄下来,我就保证救你出去!” “呸!”汪文言挣扎着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想要利用我陷害东林党同僚,做梦!” “谁说我要利用东林党同僚了?”张大少爷一摊手,笑嘻嘻的说道:“我想利用你去陷害那个人,叫熊廷弼。” 第五十六章 一箭四雕 第五十六章 一箭四雕 “熊廷弼?!”汪文言大吃一惊,脱口叫道:“熊廷弼和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陷害他?” “我和他有什么仇你别管,总之我只想要他的脑袋。”张大少爷满脸的狰狞,阴笑着说道:“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除掉熊廷弼?如果你肯帮我这个忙,那我就可以想办法请许大人他们不再对你用刑,然后再想办法帮你摆脱牢狱之灾。如果你不答应,那你就留在这里继续享受镇抚司的十八般大刑,而我呢,还可以去找别人帮忙。” “你去找别人吧,我汪文言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良心二字还是知道怎么写的。”汪文言眼珠乱转,偷看着张大少爷的脸色大声说道:“熊廷弼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帮你去陷害他?如果我答应了,那我即便得逃牢狱,也会终生良心不安。” “得了吧,汪文言,你在我面装什么装?你这些话,拿去骗别人去。”张大少爷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汪文言是什么人?你原本是一个小县城的牢头,因为胁迫无辜女囚卖娼事发,知县大人要拿你问罪,你就逃到了京城,结果你在京城时来运转,先是抱上了王安王公公的粗大腿,不仅摆脱了罪名,还买得了一个监生的功名。后来王安作奸犯科,被九千岁执行国法处死,你就又抱上了叶向高叶阁老的粗大腿,寻思着等待机会向九千岁报仇。再到后来,叶向高也不知道是看上你那一点,又让你当上了内阁中书,你就彻底的飞黄腾达了——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的这么多事?”汪文言有些吃惊,情急之中连张大少爷话里夹带的私货都没有发现。张大少爷耸耸肩膀,答道:“你也别管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的,总之我还知道,你这个人很讲义气,喜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叶向高对你有知遇之恩,难道你就不想报这个大恩?我准备收拾那个熊廷弼,是王化贞的死对头,王化贞又是叶向高最得意的门生,难道你就不想报叶向高的恩,把王化贞从大牢里救出来?让熊廷弼去给王化贞当替死鬼?” 汪文言眼珠子转得更快,过了许久,汪文言才试探着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叫我怎么帮你收拾熊廷弼?” “聪明,果然识时务。”张大少爷微笑着说道:“其实也和简单,你只要这么招供就行,你告诉镇抚司的审问官员——就说熊廷弼通过你的手,向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和顾大章六个东林党罪员贿赂了许多银子,请他们在朝廷上给熊廷弼脱罪。这么一来,熊廷弼不就必死无疑了?” “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汪文言已经仰天大笑起来,疯狂大笑道:“张好古啊张好古,你这个小阉狗,终于还是露出狗尾巴了?!你这是想要熊廷弼的脑袋?还是想要杨涟和左光斗他们的脑袋?”狂笑着,汪文言吼出了他那句被后世文人争相传颂的千古名言,“世上岂有贪赃之杨大洪(杨涟)哉?!” “杨涟有没有贪赃,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张大少爷摇头,微笑道:“但我的干爹九千岁要他们死,他们就必须得死。你愿意帮我栽赃他们也罢,不愿意帮我栽赃他们也罢,他们既然得罪了我的干爹,那他们进了这镇抚司大牢,也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汪文言傲然长喝,“不错,我汪文言进了这镇抚司大牢,就再没打算活着出去,我相信杨大洪和左光斗左公他们进了这镇抚司大牢,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不过这没什么,我们纵然一死,却可流芳于千古,扬名于万世,死何足惜哉。” “啪,啪,啪。”张大少爷拍了几下巴掌,微笑说道:“汪文言,你这番话说得很对,九千岁手里有杀人的刀,你们东林党手里却有毁名的笔,九千岁他老人家能杀掉你们几个的脑袋,却无法砍断你们名垂青史的笔!——可是,你偏偏算少了一个人。” “我算少那一个人?”汪文言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指指自己的鼻子,微笑说道:“在下,鄙人,我!我不但有办法除掉你们,更有办法让你们遗臭万年,让普天之下的士林学子,都对你们恨之入骨,都把你们骂得狗血淋头,认为九千岁杀你们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呱呱叫!同时也让普天之下的读书人群起上书,诛杀你们七个国贼!”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汪文言讥笑道:“你好象忘了,江南士林成千上万,十之七八出自东林书院,也个个恨魏阉老狗入骨,你倒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这么做?” “太简单了,一道临终谢恩疏即可。”张大少爷从袖子抽出一道奏章,奸笑着说道:“知道这是谁的认罪谢恩疏不?你最尊敬也最崇拜那位杨涟杨大洪——当然了,是我找人模仿杨涟的笔迹和口气写的。” “无耻小人,竟然伪造奏章!你在上面写了什么?”汪文言怒吼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着答道:“其实内容也很简单,除了认罪谢恩之类的废话以外,最关键的就是一条,奏请当今万岁推行一条有利于国计民生的新政,借以赎罪。” “什么新政?”汪文言紧张问道。张大少爷淡淡一笑,答道:“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什么摊丁入亩?”汪文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张大少爷笑着解释道:“很简单,我让杨涟告诉朝廷,就说现在大明朝土地兼并情况严重,官员士绅家里有良田万亩,却不向国家交一文钱的税赋,平民百姓无田少田,却要交纳沉重无比的丁税,经常因为交不起丁税被逼得家破人亡。长此以往,国家能收上来的税银越来越少,官员士绅家手里的土地却越来越多。所以杨涟建议大明朝廷推行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按手里的田亩数量交税!这样一来,老百姓的负担就轻了,国家能收上去的税银却多了,只是这么一来,你们东林党背后的读书人和士绅名流可就倒大霉了……。” “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时,张大少爷忍不住得意的悟住肚子的大笑起来。而汪文言则听张大少爷说一句,脸色难看一分,到了最后,汪文言干脆眼睛都直了,挣扎着只想把张大少爷活活掐死,疯狂怒吼道:“你无耻!无耻!卑鄙!不会相信,天下的读书人不会相信杨大人会上这样的奏章!一定会认为是你们这些阉狗伪造的!” “天下的读书人为什么不会相信?”张大少爷大笑着说道:“你刚才也说了,杨涟为官清廉,家里肯定没有很多土地或者根本就没有土地,所以他上这样的奏章完全合情合理。而我们九千岁一党的人,那一个家里不是良田千倾,会傻到伪造这样的奏章,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说说,我如果把这道奏章用杨涟的名誉往朝廷上一递,再把你和左光斗、魏大中他们的名字也签上去,就说是你们上奏的,到那时候,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士绅还不想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 “无耻——!无耻!”汪文言血红着眼睛疯狂怒吼,吼得几乎把自己的嗓子都撕哑了。而在刑房之外,也响起了轻微的得意奸笑,还好汪文言这会情绪激动,没有留心到。张大少爷见事不宜迟,赶紧喝道:“汪文言,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帮不帮我?如果你帮我除掉熊廷弼,那么这道谢恩疏,我马上就可以当着你的面烧掉,让你的几个知己好友即便掉了脑袋,也可以留下一个好名声!如果你还在冥顽不灵,那么你们就算死了,也只会遗臭万年!到那时候,你们的家人朋友,就算九千岁不亲自动手,恐怕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士绅也要抽他们的筋,喝他们的血!” “无耻!无耻!无耻!”汪文言脑海里仿佛已经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只是不断大骂张大少爷。张大少爷佯做发怒,喝道:“好,既然你不肯帮我的忙,那你也别怪我不讲客气了,我现在就把这道谢恩疏献给九千岁去。对付东林党这些人,本少爷有的是办法,一个摊丁入亩如果不够,本少爷还有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和火耗归公侍侯着!”说罢,张大少爷转身就走。 “慢着!”汪文言总算回过神来,嘶哑着嗓子问道:“如果我帮你除掉熊廷弼,你真能把这道谢恩疏烧了?” “那是当然,本少爷一向说话算话。”张大少爷傲然答道。汪文言犹豫良久,终于咬牙说道:“那你现在就可以把这道谢恩疏烧了,你不用动手,熊廷弼已经死定了!” “熊廷弼已经死定了?为什么?”张大少爷满脸惊讶的问道。汪文言狞笑着答道:“很简单,因为魏忠贤老狗已经中了我的釜底抽薪之计!邹元标、王纪和周应秋三堂会审王化贞和熊廷弼的时候,他们都被判了死罪。我为了报答叶阁老的知遇之恩,就给王化贞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主动假装投靠魏老阉狗,先保住性命,等机会东山再起;然后我又跑到魏忠贤老狗的面前,说是熊廷弼准备送给魏老阉狗的四万两银子,只求魏老阉狗饶他一命。后来魏老阉狗果然上当,在皇上面前替熊廷弼说了好话,所以熊廷弼和王化贞当年都没有执行秋决。可是直到现在,一直蒙在鼓里的熊廷弼还没有把银子送去给魏老阉狗!你说,魏老阉狗还能不杀熊廷弼?” “张好古,我的话你听到没有?”汪文言激动的叫道:“你根本不用出手对付熊廷弼了,熊廷弼已经必死无疑!现在,你可以把那道谢恩疏烧了吧?” “果然是你。”从进京以后,张大少爷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微笑说道:“一切都和我推测的一样,我的老岳父,果然是被你害的。” “你的老岳父?”汪文言也终于发现不妙,惊叫着问道:“谁是你的老岳父?” “让咱家来告诉你吧!张好古的岳父,就是熊廷弼!”刑房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穿着朱红官袍的魏忠贤铁青着脸怒吼着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魏忠贤的十大心腹五虎五彪和女婿杨六奇,个个都是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瞪着汪文言就象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而汪文言则是呆若木鸡,半晌才从张大少爷吼道:“小阉狗,原来你在阴我!” “好,好,汪文言,原来咱家一直被你当猴一样耍。”魏忠贤满脸的狰狞,盯着汪文言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咱家的干儿子从你嘴里套出了这一段话,咱家只怕要被你瞒一辈子了!” 听到魏忠贤这番杀气腾腾的话,四肢被捆在铁**的汪文言象是如遭电击,全身肌肉抽搐了一阵,继而无力的瘫软在血迹斑斑的铁**,一动不动。张大少爷则向魏忠贤双膝跪下,哽咽着说道:“干爹,孩儿有罪,孩儿与熊廷弼之女情投意合,为了救她父亲,不得已才将干爹请到此地,让干爹听听这个大奸巨恶的阴谋诡计。孩儿不孝,请干爹治罪。” “你没错,如果不是你套出这番话,咱家可真要上东林奸党的大当了。”魏忠贤把手一挥,又从张大少爷手里接过那道伪造的临终谢恩疏,狞笑道:“最让咱家高兴的是,你竟然能琢磨出摊丁入亩这样的妙计,这回咱家倒要看看,天下的读书人还有谁,反对咱家处死这几个东林奸党?!你们几个,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就得把这道临终谢恩疏里的内容散布出去,咱家不光要这些东林奸党的命,还要他们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张好古,小阉狗!我就是变成鬼,也饶不了你!”汪文言忽然又怒吼一声,抬头张嘴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脑袋猛然敲,口中鲜血狂喷。经验丰富的许显纯赶紧大叫道:“不好,这个狗贼咬舌头自尽了!” “不用管,拖出去剁碎了喂狗!”魏忠贤没好气的吼道。而张大少爷心中不忍,扭过头,在心里轻声说道:“汪文言,你安心去吧,你是罪有应得,杨涟他们虽然是被冤枉,可过了几百年,他们却会名垂青史。唉,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 张大少爷的复杂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至少到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张大少爷就已经是笑容满面。而熊兆珪、熊兆琏和熊瑚三兄妹早已经在张大少爷新宅子里等候良久,见张大少爷回来,熊瑚兄妹立即迎上前来,由熊瑚问道:“狗少,你说我爹的事今天就有消息,现在怎么样了?” “成了。”张大少爷一挥手,笑嘻嘻的说道:“本少爷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张石头带着人把四万两银子送进了魏府,九千岁就答应把你爹的案子发回重审了。你们兄妹明天有一个人得辛苦一趟,随便找一个内阁官员的轿子拦住喊冤,把状子一递,然后九千岁就保奏一位品德高尚、清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爷,重新审理你爹的案子。” “真的?”熊瑚兄妹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耳朵。张大少爷微笑点头,熊瑚又激动问道:“那九千岁准备保奏那一位青天大老爷重审我爹的案子?” “九千岁准备保奏那位青天老爷,他可是一位大大的好人,绝对算得上大明朝的道德楷模,清流领袖。他就是——。”张大少爷故技重施,又指指自己的鼻子,微笑着轻松说道:“在下,鄙人,不才,你未来的相公——偶。” 后世史载,公元一二六五年,大明天启五年四月初三清晨,前任辽东经略使熊廷弼长子熊兆珪,手捧血状跪拦内阁首辅顾秉谦官轿,为父喊冤。顾秉谦观状,觉其中果有冤情,遂于当日早朝将血状递交御前,奏请熹宗重审熊廷弼案,内阁诸官与司礼监众宦官皆言此案有疑,帝遂决议重审。司礼监秉笔忠贤奏曰:“新科探花张好古才堪大用,品德高古,可付重托,宜掌重审。”内阁与司礼监众官皆附议,帝曰:“善。” 同一天发生的还有一件轰动大事——那就是魏忠贤把东林党六君子其中之二的杨涟和左光斗联名的认罪谢恩疏公诸于众,并且抄成邸报发往全国,要求全国各地的官员都上表阐述意见,看看杨涟在认罪谢恩疏提出的摊丁入亩一策是否可行。结果好嘛,这道谢恩疏发出去才短短半天,京城官员弹劾东林奸党的奏章就雪片一般飞进内阁,众口一词要求朝廷立即把东林六奸贼明正典刑,凌迟处死!至于地方上的乡绅名士更是暴跳如雷,上书要求重办东林六奸贼的上书,送万民伞给九千岁的送万民伞,民间的舆论也瞬间转向,全都变成了拥戴九千岁逮捕东林六奸贼!而最搞笑的还是正在保定府给东林六奸贼募捐筹款的范阳三烈士,这三位拥戴东林的烈士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变成了倒东林三烈士,不仅当着自发前来捐献百姓的面大骂东林奸党祸国殃民,揭露东林贼党的累累罪行,而且还当众宣布,要把募捐所得的银子换成黄金,请高手工匠把黄金打造成黄金万民伞,献给只手擎天、大成至圣的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小猴崽子,真不知道他那个小脑袋怎么长的,竟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看着堆积如山的弹劾东林党奏章,魏忠贤哈哈大笑,同时一个念头也渐渐在魏忠贤脑海中形成,“其实猴崽子琢磨出来的这个摊丁入亩也挺不错的,要是推行下去,起码赋税可以多收上来一些。要不,咱家打着东林奸党的名誉,在这几年旱灾最严重的陕西找几个县试一下?反正那边现在根本收不上丁税,失败了也无关疼痒,挨骂的还是东林奸党;要是成了,陕西那边的麻烦可就少得多了。对,等魏大中那几个东林奸党抓上来,咱家就用他们的名誉上奏,在陕西试行!” “啪!”张大少爷最不抱期望的第四只雕应声落地——是人都知道,咱们九千岁的铁血手腕,可丝毫不亚于建奴爱新觉罗.胤禛;咱们九千岁麾下那帮东厂缇骑,和建奴的粘杆处血滴子比起来,也绝对差不到那里去啊。 第五十七章 大明青天张少爷 第五十七章 大明青天张少爷 “冤枉啊——!”张石头放声惨叫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张大少爷桌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惨叫道:“大人,小的王化贞冤枉啊,丢失广宁的责任不在我,在熊廷弼!是他丢的广宁,和我根本无关啊!青天大老爷你给草民做主啊——!” “我呸!”张大少爷一口唾沫飞过去,提起鸡翅红木做的惊堂木,猛的一拍桌子,咆哮道:“张石头你演得象点好不好?王化贞是前任辽东巡抚,应该自称犯官、罪臣或者罪官,你自称小的就算了,还跑出一个草民来,不伦不类!还有,你这个废物,喊冤都不会喊不?广宁是在王化贞手里丢的,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做证,他栽赃给熊廷弼,不是自讨苦吃?你给我仔细想想,如果你是王化贞,想活命又想栽赃,会在什么地方喊冤狡辩最有效果?” “这个……少爷,我没当过官,实在想不出来。”张石头跪在张大少爷面前直搔脑袋,绞尽脑汁也无法回答张大少爷的问题。无奈之下,张石头只好指着站在张大少爷身后扮演师爷的陆万龄说道:“陆公子,要不你来吧?你是贡生,算半个官了,肯定比我演得象。” “石头兄弟,你别开玩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陆万龄赶紧连连摆手,生怕装扮一个将死之人过堂问案沾上晦气,将来把自己给带霉气了。张大少爷则有点动心,命令道:“陆年兄,要不就由你来演王化贞吧,一是你演得象点,二是你熟悉官场上的事,思路上容易和王化贞接近,知道怎么狡辩最有用——而且你和他的人品也差不多。哎呀,别推辞了,石头,快把陆年兄扶了跪下。”被逼无奈,陆万龄只好跪到张大少爷面前,学着官员的模样磕头,抱拳说道:“犯官王化贞,见过主审大人,见过国公大人,见过尚书大人、总宪(左都御史)大人,寺卿(大理寺卿)大人” “对,这才演得象嘛。——陆年兄,你以前该不会也被抓进衙门过过堂吧?”张大少爷夸奖一句,又提起惊堂木猛的一拍,吼道:“大胆王化贞,广宁一战,你丧师辱国,致使我大明十四万将士全军覆没,广宁要塞和辽东全境也沦入建奴叛军之手,你该当何罪。” “罪臣罪该万死,但辽东全境失陷,罪臣并非首恶,罪魁祸首另有他人。”陆万龄确实学得有模有样,就连王化贞抵赖推诿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张大少爷又一拍惊堂木,吼道:“罪在何人?” “辽东经略使——熊廷弼!”陆万龄理直气壮的答道。惊堂木再响,张大少爷愤怒的喝道:“大胆王化贞,广宁失守之前,城防在你手中,辽东十四万主力将士也在你手里,而熊廷弼的五千军队却屯扎在距离广宁四十里的右屯,你先丢广宁后丢主力,只身逃往右屯向熊廷弼求救,熊廷弼不计前嫌接纳于你,你反倒诬赖于他?广宁之失,辽东之失,与熊廷弼有何相干?” “探花公,下面我想不起该怎么回答了,让我看看上次上堂会审熊廷弼的案卷行不行?”陆万龄哭丧着脸问道。张大少爷扮张青天正扮得起劲,极为扫兴的把所有案卷全扔到陆万龄面前,催促道:“快看,快想想王化贞该怎么回答和狡辩?他怎么狡辩抵赖,我们最难对付?” 陆万龄连声答应,赶紧爬到案卷堆里翻看,以己度人分析王化贞可能采取的狡辩手段。这时候,熊瑚主仆从门外溜了进来,看到张大少爷提溜着惊堂木当中高坐,陆万龄则跪趴在案卷堆里翻看,还有张石头提溜着一根木棍子站在笔直不动,熊瑚不由乐了,笑道:“狗少,陆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唱戏啊?” “不是不是,我们是在搞公堂演习。”张大少爷赶紧解释道:“皇上已经颁布旨意了,让我以钦命主审的身份,会同三法司主官还有包括英国公张惟贤在内四名官员,五堂会审你爹的案子。我怕到时候闹笑话,就先让陆万龄陆年兄扮演成王化贞,演习一遍如何过堂,如何审问。”说到这,张大少爷又难得严肃的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还得防着王化贞耍花招,把罪责都推到你爹的头上,所以让陆年兄和张石头都帮着我琢磨研究,分析王化贞可能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狡辩推诿,还有他的同伙家人准备耍什么花招,事先准备好对策,免得到时候被他弄得措手不及。” “哦,真是让你费心了。”熊瑚恍然大悟,同时也很理解张大少爷的苦心——王化贞如果是那么好对付的话,熊廷弼也不会被他坑得差点掉脑袋了。偷看了一眼张大少爷难得流露出认真表情时的俊朗容貌,熊瑚没来由有的粉脸一红,低头看着脚尖小声说道:“还有,多亏你出钱出力的上下奔走活动,我爹的案子才被发回重审,你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要报答?那太容易了!”张大少爷难得认真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涎着脸刚要说几句下流话,知道张大少爷‘正直’性格的熊瑚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爹的案子重审过堂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都听说了,九千岁现在在朝廷里一手遮天,说一不二,既然他点头同意免我爹的死罪,那肯定谁也不敢反对,估计重审也就是走走过场,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大错特错,这事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张大少爷果然放弃了下流打算,又表情严肃的摇头说道:“九千岁已经给我打了招呼,说我放你爹可以,但必须依理依法,拿出真凭实据放人,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放人杀人,落人口实,影响九千岁好不容易在东林六奸贼案中建立起来的形象。而且这一次还有德高望重的英国公张惟贤陪同监审,他在朝廷民间都威望极高,我如果不明不白的就把你爹放了,他随便一本奏章参到朝廷上,对我和对你爹都没有好处。” “原来还这么麻烦?我还以为你主审我爹的案子,我爹就肯定没事了。”熊瑚哭丧起了小脸。张大少爷苦笑答道:“还不止这么麻烦,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当年你爹那个案子的主审官左都御史邹元标病倒了,卧床不起,这也就是说,接替他参加重审的都察院主官,肯定就变成了邹元标当年的副手杨渊——也就是你爹的那个死对头杨渊!这么一来,五堂会审中,只有属于九千岁党的大理寺卿周应秋肯定站在我这一边,杨渊是肯定和我做对,而现任刑部尚书李养正和英国公张惟贤属于中立派,我如果不拿出正当理由给你爹脱罪,他们未必买帐。” “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担心另一件事。”张大少爷接着说道:“王化贞是前任内阁首辅叶向高的门生,同时也是叶向高力荐出任辽东巡抚的,和叶向高关系非同一般。王化贞和你爹是天启二年接受的审判,叶向高又是天启四年才告老还乡,此前他一直控制着朝廷的大小事务和公文来往。在这两年时间里,王化贞有足够的时间销毁不利于他的证据和证人,也有足够的时间伪造不利于你爹的证据,如果过堂的时候他拿出这些证据,狡辩抵赖,我又怎么能去辨别真伪?” “啊?怎么越弄越糊涂了?”熊瑚显然不适应这种复杂的权利斗争,被张大少爷的一席话说得忽喜忽忧,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始终就放不下来。就在这时候,一直爬在案卷堆里翻找思索的陆万龄忽然欢呼起来,“张年兄,我找到这个案子的漏洞了,知道王化贞会怎么狡辩抵赖了!如果我是王化贞,我肯定会在这个地方把熊大人拖下水,而且还可以熊大人找不到任何凭据反驳!” …………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熊廷弼案重审的日子还没有确定前,张大少爷早早就上奏朝廷,请求把关在天牢里的熊廷弼和王化贞转移到东厂牢房关押,预防有人利用天牢看守相对宽松的机会,和王化贞取得联络串供——看过《明朝那些事儿》的张大少爷对镇抚司大牢住着那位神秘莫测的燕大侠印象深刻,所以即便对镇抚司大牢都不是那么放心,也只有把王化贞关进魏忠贤直接掌管的东厂大牢,请拜把子大哥肖传亲自盯着,张大少爷才能稍微安心。可张大少爷实在太低估了站在王化贞背后那一伙人暗底下的实力,他的报告打上去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麻烦,在朝廷各大衙门里转来转去,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得到批准实行,在此之间,王化贞究竟和外界取得了多少联系,掌握了多少信息和串联了多少供词,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为此,张大少爷虽然没少大发脾气,可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古以来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还是位卑职微的张大少爷没有足够实力能一手遮天。 重审前的交锋不只一次,依张大少爷的意思,为了预防夜长梦多,建议把重审的日期定在四月十五,这样王化贞即便想耍新花招,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可熊廷弼的老对头、兼三朝老臣左副都御史杨渊却坚决反对,理由是熊廷弼案事关重大,不能草率行事,应该把重审时期订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而且杨渊还提出,要把已经告老还乡的叶向高从老家传来,作为证人参与庭审,并以此和张大少爷据理力争,互不相让。 对于杨渊的险恶用心,张大少爷心知肚明——叶向高是什么地方的人?福建福州!等老得快要走不动路的叶向高从福州赶到京城,估计秋决大典都要开始了,而且叶向高还当过八年的独相和十二年的首辅,门生弟子遍天下,真的让他来到京城,他以前那些门生弟子群龙有首,还不一窝蜂的向张大少爷开炮啊?所以张大少爷当机立断,立即放弃了牵连叶向高的打算,借口叶向高并未实际涉入辽东战事,坚决反对叶向高出堂做证。并且宣称熊廷弼蒙冤一事已是证据确凿,无需另传其他证人,只需王化贞和熊廷弼当堂对质即可。 张大少爷和杨渊都各有道理,自然是争得不可开交,最后脾气火暴的张大少爷差点和杨渊当场打起来。最后是外号油泥鳅的刑部尚书李养正站出来和稀泥,劝双方各退一步,劝说杨渊放弃让叶向高出堂做证的打算,劝说张大少爷宽限重审时间,最后建议把重审时间定在四月二十五,让熊廷弼和王化贞在刑部大堂当面对质,如果不能定案,再商议另传证人一事。面对这个建议,杨渊低头盘算了许久,终于点头同意,而张大少爷同样也眼珠乱转的盘算许久,终于也是点头同意——不过议定之后张大少爷离开刑部大堂时,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去了东厂找到肖传,又通过肖传找到东厂的几个掌班和领班,一千两银子砸出去,很快就拿到了东厂密探监视杨渊的所有记录备份………… ……………… 紧张的暗中布置和安排进行中,十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五重审的日子。清晨天还亮,张大少爷就领着仆人张石头、小铺子和临时师爷陆万龄来到了刑部大堂,着手准备重审事宜,可到得刑部大堂外一看,张大少爷才发现情况不妙——大堂外面竟然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拥挤得差不多是水泄不通。张大少爷不由冷笑,“不错嘛,看不出杨渊那个老东西还挺有头脑的嘛,知道内阁司礼监已经倒向我这一边,居然就想到了利用民间舆论来牵制我,让我不敢放手直接为熊廷弼脱罪。” “张年兄,你是主审官,可以命令关门密审,不让百姓围观审问。”临时狗头军师陆万龄建议道。张大少爷有些心动,可稍一转念,张大少爷又冷笑说道:“不用,君子袒蛋蛋,小人常兮兮,我如果下令关门密审,他们肯定会散播谣言,说我故意包庇熊廷弼,所以才做贼心虚,倒不如这么光明正大的开门公审。”话虽如此,外表忠厚内心奸诈的张大少爷还是把小铺子叫到了面前,在他耳朵边吩咐道:“小铺子,你马上回家去,把咱们家里的男仆人和你在街面上的朋友叫来一同观审,到时候如此如此……,等事情成了,我有重赏!” 派出了小铺子,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留在刑部大堂门外,这才和陆万龄绕到后门,从刑部的后门进到了刑部后堂。到得后堂一看,英国公张惟贤、大理寺卿周应秋和地头蛇刑部尚书李养正都已经在场,还有东厂派来监审的太监也来了——大概是魏忠贤故意照顾,派来的这个太监正好是和张大少爷关系不错的宋金,只有这场重审案中最大的危险因素杨渊还没有到场。张大少爷无奈,只好一边和几个陪审官虚伪客套,一边等待杨渊到来。 左等右等,眼看辰时正的开堂时间就要到了,可杨渊还是不见踪影。最后宋金沉不住气了,发话道:“诸位大人,杨大人怠到现在还没来,我们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依咱家看,我们现在就升堂吧,杨大人怠慢公务的事,咱家会如实向皇上和九千岁禀报的。”李养正和周应秋一起点头称是,张惟贤也没有意见,只有张大少爷心知必然有异,却毫不畏惧,只是点头笑道:“宋公公所言极是,我们升堂吧。” “威武——!”伴随着刑部大堂衙役的长喝与刑杖顿地声,张大少爷身着六品官袍,手捧尚方宝剑,大模大样的坐到了‘明镜高悬’的横匾之下,儒生打扮的陆万龄站在张大少爷的背后,张惟贤、李养正和周应秋分座两侧,东厂监审太监宋金则笑嘻嘻的坐到了大堂右面。各自坐定,张大少爷提起檀木惊堂木猛的一拍,喝道:“将犯官王化贞、熊廷弼押上堂来!” “慢着!”不等在场的刑部主事答应,大堂外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了杨渊的声音。人群涌动,又干又瘦的杨渊从人群中挤进堂来,向张大少爷和宋金等人拱手笑道:“张大人,张国公,周大人李大人,还有宋公公,实在抱歉,下官来晚了。” “杨大人,这可是皇上钦点、九千岁关心的泼天大案,你怎么现在才来?”宋金冷冷的说道:“你最好给咱家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否则的话,咱家现在就可以免了你的审判官差事。” “宋公公,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是有差事耽搁了。”杨渊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解释道:“事情是这样,今天本来下官早就来了,可轿子到了半道上,忽然被人拦住,那个百姓手捧状子跪在下官的轿前,要告一名朝廷官员——而且还是告今天在场的一名官员,所告内容也和今天的案子有关!下官觉得事关重大,所以就耽搁了。” “拦轿告状?还是告在场的一名官员?告谁啊?”宋金不动声色的问道。杨渊笑笑,直起身体往张大少爷一指,大声说道:“就是告张大人,告我们这位主审的张大人!” “呼——!”大堂外的百姓一阵**,个个惊讶不已——主审官在开堂第一天就被人告了,这在大明朝可绝对算得上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咱们的张大少爷则面色平静,微笑着问道:“哦,原来是告我啊?那么杨大人,那个告状的人是什么人?又告我什么呢?” “告状的人,自称是被你驱逐出府的仆人,姓康名良。”杨渊朗声叫道:“他告你和今天过堂的犯官熊廷弼有亲眷关系,却隐瞒不报!怀疑你在堂审之时将徇私舞弊,执法不公!” “我和熊廷弼有亲眷关系?”张大少爷仿佛很惊讶的问道:“我和熊廷弼有什么亲眷关系?” 杨渊大声答道:“根据那个告状人的口供,你是熊廷弼的女婿!” 第五十八章 棋高一着 第五十八章 棋高一着 “根据那个告状人的口供,你就是熊廷弼的女婿!”大声叫喊这话时,杨渊的声音里带着阴险,也带着无尽的得意,那狞笑的表情更象是在说,“小样的,现在知道杨大爷我的厉害了吧?杨大爷我故意迟到,就是要当着所有京城百姓的面,戳穿张好古你的真面目!” “哇——!啊——!”果然不出杨渊所料,他的话喊出去后,在场的人包括英国公张惟贤几个审判官员在内的人都是脸上变色,失声惊叫,至于大堂外面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更是惊叫大喊成了一片,还有人大声叫嚷,“太不要脸了,世上那有女婿审老丈人的道理?公公,公公,罢了张好古的官,罢了他!”此言一出,全场响应,倒张声音山崩海啸,矛头全都指向咱们做贼心虚的张大少爷。听到这些声音,易装隐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小脸煞白,又羞又怕,实在没想到杨渊一伙人**险到这地步。 “张大人,有人告你是熊廷弼的女婿,可有此事啊?”东厂监审太监宋金终于开口,笑嘻嘻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如果这事情是真的,那咱家可就行使监审职权,停止审问案犯,还得下令把你绑了,送到镇抚司接受审问了。” “宋公公,别人不知道我,你老还能清楚我是什么人?”张大少爷面色如常,微笑着答道:“下官至今未婚,也从没定过什么亲事,这一点,我的家中仆人和周围邻居都可以做证,那会有什么老丈人?也真不知道杨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给我安排了一位泰山大人?——当然了,杨大人如果打主意把他家里那位十六岁的小千金许配给我,我倒可以考虑一下,叫他一声岳父泰山。” “张好古,公堂之上,不得戏言。”张惟贤神情严肃的呵斥。但这些呵斥明显还是晚了,大堂上的衙役军士和外面的百姓都已经笑成了一片,隐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则是又羞又恨,暗骂张大少爷天生无耻,走到那里都喜欢占别的女人便宜。这时候,熊瑚忽然听到旁边有人低声骂道:“不要脸!杨渊那个女儿又黑又丑,你有本事你就娶去!”听到语气古怪的骂声,熊瑚不免好奇偷眼一看,却见骂人的是一名学子打扮的少年,生得甚是眉清目秀,熊瑚顿时心中生疑,“这小子,好象在那里见过吧?” 画面转回刑部大堂,听完张大少爷的回答后,宋金点了点头,又笑嘻嘻的向杨渊问道:“杨大人,张探花矢口否认此事,还说想当你的女婿,这可怎么办?”杨渊怨毒的瞟一眼张大少爷,哼道:“张大人,那个告状人我已经带到了堂外,你可敢与告状人对质么?” “本来呢,对于这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小人,本官是不屑一顾的。”张大少爷打着官腔说道:“但为了证明本官的清白,也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本官的清正廉明,本官愿意与告状人对质。” “说得好,探花郎果然是正人君子,身正不怕影子邪。”宋金鼓掌,起身走到张惟贤面前,向张惟贤行着礼笑道:“张国公,现在主审官要与告状人对质,辛苦你一下,先审理此案如何?” 在场诸人之中数张惟贤的爵位最高,张惟贤自然是义不容辞,立即点头说道:“也好,老夫可以先审此案。但老夫有言在先,如果告状人所言不实,张大人确系无辜,那么我们就接着审王化贞和熊廷弼案子。如果告状人所言属实,张大人和熊廷弼确实有亲戚关系,那么熊廷弼案立即停审,张大人也得移交镇抚司衙门,追究他的隐瞒之罪。” 大堂上宋金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张国公所言极是。”人群中熊瑚身边那位小爷也小声嘀咕了一句,“如果是真的,最好把他剐了,叫他敢骗我!”一直留心注意他的熊瑚娇躯一震,情不自禁的又回眼去看那位小爷,那人恰好也注意到熊瑚,四目相交,两人心里同时升起一个一模一样的念头,“这家伙,怎么看着就不舒服?” 闲话不叙,几个主审官都同意先审张大少爷一案后,张大少爷先是摘掉头上的官帽,和尚方宝剑一起放在公案上,然后下堂跪倒,杨渊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张惟贤则坐到了张大少爷的位置上,一拍惊堂木,喝道:“带原告。”长喝声中,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青年男子被衙役押进公堂,按倒跪在张大少爷左侧,张惟贤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原告,报上姓名身份。” “回大人,草民姓康名良,小名康小三。”那个曾经被张石头和小铺子乱棍打出家门的张大少爷旧仆人康小三磕头,大声答道:“草民原先是张好古张大人的家仆,前几天刚被张大人的管家张石头给撵出了家门,现在无业,现在在街上靠帮闲为生。” “被赶出家门的仆人?莫非你是想挟仇报复?”张惟贤喝问道:“那你告张好古何罪?” 那一瞬间,不知多少人屏住了呼吸,堂外的熊兆琏和熊瑚兄妹甚至紧张得心跳都停顿了——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康小三竟然一咧嘴,惊叫道:“大人,草民没告张大人啊?草民什么时候告张大人了?草民虽然被张大人的管家赶出了家门,那也是因为小人酷爱赌博,赌输了偷了家里的东西去抵债被张管家发现,本来张管家还要把草民送到官府法办,还是大慈大悲的张大人饶了草民一命,草民感激张大人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来诬陷张大人?” “你说什么?你不是告张好古?”张惟贤目瞪口呆。杨渊则猛的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康小三气急败坏的咆哮道:“大胆草民,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草民胆子很小,所以不敢诬陷张大人。”康小三笑眯眯的答道。此言一出,满堂大哗,堂外的围观百姓更是惊叫声如雷,逼得张惟贤不得不连敲十几下惊堂木,这才勉强压制住喧哗。张惟贤向康小三喝道:“康良,本官问你,既然你不是告张好古,那你为什么要拦轿告状?”张惟贤又举起杨渊开始呈递上来的状子,问道:“还有,这份状子是怎么回事?” “大人,冤枉啊,草民根本就不识字,那份状子不是我写的!”康小三再度矢口否认。张惟贤再度目瞪口呆,他从生下来就当官,到现在马上就满五十年了,可这样的事,绝对还是第一次碰到。而杨渊更是觉得天旋地转,情知中计,却又不知道那里出了毛病。这时候,监审太监宋金开口了,尖声尖气的问道:“大胆刁民,咱家问你,既然你不是来告张好古,这状子也不是你本人写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给咱家如实招来!” “这位公公,草民不敢说,怕有人害我。”康小三磕头答道。宋金把眼睛一瞪,尖声叫道:“好啊,原来诬陷张好古一事,果然有幕后黑手!康良,你给咱家如实招来,咱家派锦衣卫和东厂番役保护你和你家里人的安全。”——张大少爷听得直翻白眼,心说宋太监你别浪费口水了好不好?他在乡下的父母兄弟,现在不正被你们东厂的人看管着吗? “多谢公公,那小的说了。”康小三磕了一个头,大声说道:“公公,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时间,草民被一个赌友带进了吏部主事姚宗文姚大人的府里,姚大人的管家给我二百两银子和一张状子,让我今天来这里拦住一个大人的轿子喊冤,诬告我原来的主人张好古张大人。草民不敢答应,姚大人的管家就威胁我说,如果不答应,他就要杀我全家,草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今天早上,姚大人的管家早早就带着人把草民抓到刑部大堂外面等候,草民还想反悔,可姚大人的管家又拿刀架在草民的脖子上,把草民逼到了杨大人的轿子面前告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草民如果有半句虚言,情愿被凌迟处死。” “扑通。”杨渊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张惟贤同情的看他一眼,又喝道:“康良,那你上得堂来,为什么又反悔翻供呢?” “因为张大人对我们下人太好了。”康小三抹着眼角说道:“以前我给其他人当下人的时候,一个月才拿两钱银子,吃得象猪食一样,还经常挨打挨骂。可张大人当了我的主人以后,不仅从不打骂我们,我一个月就还可以拿一两银子,天天都是大鱼大肉,只是草民管不住自己的手,这才自作自受被赶出了家门。所以草民根本不想诬告张大人,只是当时有人想要草民的命,草民才被迫答应,上了这个大堂,草民看到有这么多大人和东厂的公公主持公道,可以保护草民和草民家人的安全,草民就大胆说了良心话,还草民的旧主人清白。” “康良,你很不错,很讲良心。”宋金尖声笑道:“你放心,咱家这就派人保护你,再派人去保护你的家人——如果让你被奸人害了,从今往后我们东厂和镇抚司的脸还往那里搁?”宋金的话,立即博得满堂喝彩和热烈掌声,毕竟东厂和镇抚司也不完全是坏名声,偶尔也会干几件查处贪官和保护穷苦百姓的好事。 “得,肯定是张好古和东厂事前察觉,提前做了手脚,姚宗文,你这次算是自作自受了。”张惟贤心中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又喝问道:“康良,你本官问你,张好古究竟是不是熊廷弼的女婿?” “不是,不是。”康小三双手连摆否认,答道:“张大人从未娶妻,也从没听说过他和谁定了亲事,这点不仅草民可以做证,张大人府里的下人和周围的邻居都可以做证。”说到这里,康小三又偷瞟到张大少爷的眼色,忙大叫道:“对了,大人,姚宗文姚大人的管家就藏在大堂外面的人群里,你可以把他抓进来对质,草民如果有半句假话,愿被天打五雷劈!” “呼。”康小三的话音未落,大堂外面的人群中又是一阵巨大**,每一个看热闹的百姓都是东张西望,寻找姚宗文管家的下落。这时候,人群外围忽然发生打斗,还有象是张石头的声音大叫,“姚宗文的管家这里,他要跑了,快抓住他!”张惟贤当机立断,又派衙役出堂,很快就把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姚宗文管家给抓进堂来。当然了,那个倒霉的管家所经之处,石头口水自然是雨点般的飞向他的头上脸上。 事情到了这步,已经挨过张石头两顿打的姚宗文管家也知道大势已去,除了极为忠心的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其他的再也不说什么。张惟贤也不和纠缠,只是一拍惊堂木,喝道:“康良,本官最后问你一句,你被人胁迫诬陷张好古,胁迫你的人中,可有今天接你状子的杨渊杨大人?杨大人事前可知情?” 康小三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张大少爷眼色,张惟贤却又抢先一拍惊堂木,喝道:“休得东张西望,面向本官,如实招来!”康小三不敢不从,只得实话实说道:“杨大人事前知不知情,草民不清楚,草民只是被姚大人的管家逼着去向杨大人拦轿告状的。” 听到这话,已经冷汗湿透衣衫的杨渊如释重负,庆幸自己聪明,事前没在这个康小三这个二五崽面前露过面。张大少爷则大失所望,暗骂道:“蠢货,你随便扯几句谎,把杨渊也牵扯进去,老子就把答应给你的五百两银子加一倍!笨成这样,老子不加了!” 和宋金、周应秋还有李养正等人交换了几句意见后,张惟贤判案道:“康良,你诬告朝廷官员,理当重责,但念你天良未泯,当堂道出实情,本官就暂不罚你,此事另案处理。来人啊,将康良与姚宗文管家押入天牢,暂且关押侯审。”说罢,张惟贤又在堂外如雷的掌声中站起,向从头至尾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张大少爷拱手道:“张大人,请上座吧,你的清白已经证明了,现在你可以接着审熊廷弼的案子了。” 更加热烈的掌声中,张大少爷大摇大摆的重新坐上正位,得意洋洋的重新戴上官帽。见此情景,堂外的熊瑚自然是激动得粉脸晕红,这才明白是张大少爷料敌机先,料定敌人会利用自己和张大少爷的关系大做文章,事先做好了防备,这才将计就计反戈一击,一举除掉一个幕后黑手。钦佩张大少爷的机警狡诈之余,熊瑚情不自禁的又去偷看那奇异少年,却见他满脸通红,似乎比自己还要激动许多,也是直到此刻,熊瑚才发现情况不妙,“不对啊?他一个男人,怎么耳朵上有戴耳环的耳眼?难道……?” “娘的,上当了!这小子实在太阴了!”也是直到此刻,垂头丧气的杨渊才明白张大少爷的全部用意,“这小子从开始就猜到我们会用他和熊廷弼女儿的关系做文章,所以借助东厂的力量秘密监视我们,发现我们收买他的旧仆人告状后,他故意不声张,除了将计就计反击我们以外,更大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让我们以为已经十拿九稳,所以就没去做其他准备对付他!阴,这小子实在太阴了!” 第五十九章 张青天断案(上) 第五十九章 张青天断案(上) “威武——!”长喝声中,百八十名刑部差役一起敲动杀威棒,用乒乒乓乓的巨大声响宣告张大少爷的重新升堂问案。待棍声稍歇,张大少爷威风八面的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将犯官熊廷弼、王化贞押上堂来!” “遵命。”轮值的刑部主事恭敬答应,向后堂挥了挥手,又过片刻,穿着崭新白色囚衣的王化贞和熊廷弼就被刑部的兵丁给押上了公堂——准确来说,这也是张大少爷和内定老丈人的首次见面。和熊瑚描述的一样,熊廷弼身材异常高大魁梧,满脸虬髯,体壮如熊,一看就让人觉得他不象是好脾气的人物,给人的印象更象是一个武夫,说什么都不象是进士出身的文人。而精通医术的王化贞则和熊廷弼生得截然相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材适中,相貌清秀和张大少爷有得一拼,即便穿着一身囚衣,儒雅的气质也显露无遗。张大少爷不由点了点头,心道:“难怪王化贞在朝廷上比我老丈人吃得开,我这个老丈人这副模样,是不会讨朝廷的达官贵人喜欢。” “犯官王化贞,叩见主审大人,叩见诸位大人,叩见公公。”和陆万龄当初演练的一样,王化贞果然十分精乖的双膝跪下,向张大少爷和张惟贤等人依次磕头,声音不卑不亢,甚是悦耳。熊廷弼则显然不太会做人,只是按规矩双膝跪下,板着脸一言不发,拽得象是二五八万一样。还好,今天的主审官是咱们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犯官,报上姓名及入狱时官职。” “回禀主审大人,犯官王化贞,入狱时窃居辽东巡抚一职。”王化贞恭敬答道。那边熊廷弼则板着脸吼——其实也不是吼,只是他的嗓门实在太大,“熊廷弼,辽东经略使。”这么一来,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不满意了,嘘声四起,还有人大叫,“大狗熊,还摆什么架子?如果不是你,我们大明的辽东会丢了?” “谁在乱放屁?”熊廷弼握着拳头跳了起来,吓得两旁差役赶紧挺棍拦截,生怕他冲出堂外逃走。张大少爷皱皱眉头,喝道:“将观审百姓赶出大门十步之外,严禁喧哗。”守门士兵依令而行,舀水泼退百姓。熊廷弼这才恨恨跪下,又抬头看了张大少爷一眼,似乎在怀疑嘴上没毛的张大少爷办事能否牢靠公允——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张大少爷可没敢告诉脾气暴躁的熊廷弼自己和他女儿的关系,只是让东厂的人通知熊廷弼,自己一定会为熊廷弼洗刷冤屈,还他清白,让他吃好喝好睡好安心等待受审,所以熊廷弼才会对张大少爷这么一个陌生的少年新进疑心重重,不敢完全放心。 泼退百姓,先由陆万龄念读了一遍广宁之战的前后经过——主要就是王化贞全军覆没的经过,还有熊廷弼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的经过。念罢,张大少爷首先向熊廷弼开炮问道:“犯官熊廷弼,本官问你,你身为辽东经略使,广宁一战,我大明十三万将士葬身沙场,致使大凌河以北的州县城池尽数沦入建奴叛军之手,你该当何罪?” 不等熊廷弼回答,杨渊抢先插话道:“张大人,你好象说错了吧?广宁一战,应该是山海关以北的州府郡县尽数沦入建奴之手吧?” “那现在从山海关到大凌河锦州城之间的土地归于谁手?”张大少爷白了杨渊一眼,阴阳怪气的冷笑道:“难道杨大人想说,从山海关到大凌河之间的土地,是杨镐杨将军(杨渊侄子)夺回来的?” “那!”杨渊听出张大少爷话里带刺,不由勃然大怒。张惟贤皱着眉头抢先喝道:“张好古,公堂之上,休得胡言乱语!山海关到大凌河之间的土地没有沦陷,是因为建奴努儿哈赤只追到了宁远,就主动退却回了义州,我大明才顺利收复失土的。”说罢,张惟贤又表情严肃的说道:“还有,我们之所以重审此案,是因为皇上和朝廷都认为熊廷弼有冤,罪不当死,所以皇上才特命我们重审。既然重审,那我们就秉公而断,不可断文取义,更不可在审问时故意为犯人掩过饰非!” “英国公所言极是,下官记住了。”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答应——刚才那句问话,其实是张大少爷精心为熊廷弼布置的脱罪台阶,因为广宁之战时,熊廷弼正驻扎在大凌河边的右屯,如果大明朝廷认为只是大凌河以北的辽东土地沦陷,那就广宁之败根本不关熊廷弼屁事了。只是张大少爷的这个小花招太过明显,不仅杨渊看得出来,张惟贤也看不下去而制止。这么一来,本来对张惟贤印象不错的张大少爷难免心中嘀咕,“英国公,你可真不够意思,平时我可没得罪你啊。”而外粗里细的熊廷弼很快也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大定,暗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挺有心机的嘛,听说他是新科探花,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还有,我的案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机?” “犯官熊廷弼,本官问你,你身为辽东经略使,广宁一战,我大明十三万将士葬身沙场,致使山海关以北的大明土地尽数沦入建奴叛军之手,你该当何罪?”无可奈何下,张大少爷只得停止耍花招,重复问了一遍。熊廷弼早得东厂太监指点,大声答道:“回主审大人,熊廷弼无罪!丢失广宁、西平堡的是王化贞,统军无方三战三败、致使我大明十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的也是王化贞,丢失辽东全境的还是王化贞,熊廷弼并无半点罪过!” “胡说八道!”王化贞同样知道今天如果死咬住熊廷弼,自己的脑袋就掉定了。所以王化贞马上跳起来吼道:“熊飞百,你说话先摸摸良心!我误中建奴诡计兵败不假,可我从广宁撤回右屯向你求援,你却一兵一卒不给,反而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致使辽东全境沦入建奴之手,你才是丢失辽东的罪魁祸首!” “住口!”张大少爷一拍惊堂木,喝道:“王化贞,本官问你话了吗?公堂之上,犯官大声喧哗,咆哮公堂,罪当重责!来人啊,将王化贞重责二十大板!” “张大人,王化贞和熊廷弼是对质。”杨渊大声喊冤道。张大少爷把眼睛一翻,哼道:“杨大人,现在是问案,对质好象还没开始吧?还有,不要对我说什么刑不上大夫,王化贞已经被定了死罪,罢官夺籍,算不上士大夫了——打!” 刑部的衙役的二话不说,冲上去把王化贞拖起就走,拖到堂外劈里啪啦就打了起来,直打得王化贞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张大少爷乘机问道:“犯官熊廷弼,本官问你,广宁大战中,王化贞逃入右屯向你求援,你为何一兵一卒不发,反而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关内?” “王化贞的十三万精锐都丢了,我手里只有五千军队,拿什么救?”熊廷弼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咬牙切齿的说道:“当时,王化贞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右屯,大凌河一带军民皆知,军队士气低落,百姓惶恐不安,军无战心,民无斗志,其势已不可战。而且我手里只有五千军队,建奴却有五万大军,我如果冒险一搏反攻广宁,一旦再遭失败,辽东数十万百姓必然惨遭建奴屠戮,囤积在大凌河附近城池的军需粮草也将落入建奴之手,成为建奴攻打山海关急需的军粮。不得已,我只好采取坚壁清野的稳妥战术,烧毁粮草军需,把五千军队交给王化贞断后,自己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让建奴追无可追,也无法就地抢掠军粮,继续南下攻打山海关。” “那你为什么不组织百姓加入军队?这样不就有充足的兵力反攻广宁了?”杨渊阴阴的问道。熊廷弼一听大怒,吼道:“你懂不懂用兵?知不知道怎么组建军队?辽东武库在广宁,已经被王化贞丢了,我上那里去找那么多刀箭武器装备给百姓?而且临时征召从未经过训练的百姓上战场,不是送去给建奴屠杀么?” “那王化贞建议你守卫宁远、前屯,保护山海关门户,你为什么不采纳?难道你是在畏敌避战?”杨渊又大声追问道。熊廷弼大声怒吼,声若雷鸣,“还不是因为王化贞那头蠢猪?他如果不把十三万主力精锐丢光了,我犯得着弃守右屯广宁?你以为那时候的宁远是现在孙督帅新修的宁远?那时候的宁远还是一个残破小城,城墙年久失修,守城器械无一不缺,我手里的兵力不足,拿什么守?而且我还带着几十万百姓,我如果把军队留在了宁远前屯,拿什么保护百姓撤回山海关?建奴铁骑一旦绕过宁远前屯追杀百姓,五十三万辽东百姓有几个能活着回到中原?” “熊大人说得对,大明军队,本来就是保护我们大明百姓的。熊大人爱民如子,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官!”大堂外面响起了张大少爷家中仆人的叫喊声,带动了不少百姓也跟着大喊。听到这些声音,杨渊心中大怒,喝道:“关上大门,把百姓赶走!” “住手!大门不许关!”张大少爷断然阻止,喝道:“我们是受皇上之命,九千岁之托,重审此案,光明正大,怎么能禁止百姓观看?如果关门密审,不管判决是否公允,肯定都有人说我们徇私舞弊,指责皇上和九千岁用人不明!为了皇上和九千岁的声名不受玷污,这场审判,必须开门公审!”说罢,张大少爷又向张惟贤和宋金等人微笑问道:“张国公,宋公公,周大人李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正是这个道理。”张惟贤、周应秋和李养正三人一起点头,宋金也笑着补充道:“探花郎说得太对了,皇上和九千岁的名声,除了英国公以为,是比我们几个人的脑袋加起来都重要。”那边杨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哼道:“那么张大人,你最起码应该制止堂外百姓喧哗吧?” “好说,好说。”张大少爷满口答应,又下令泼水,很快就把堂外的喧哗制止。张大少爷又向熊廷弼问道:“犯官熊廷弼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得据实回奏!本官问你,放弃救援广宁,率领辽东军民撤回辽东,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你和辽东巡抚王化贞商量后做出的决定?” “是我和王化贞商量后的决定。”熊廷弼坦白答道:“开始王化贞是提议反攻,可叛徒孙得功已经发起兵变,打开城门迎接建奴入城,我的兵力根本不足,所以这一条不可能办到。然后王化贞又提议退守宁前,我考虑再三,认为那时候的宁远和前屯根本无法坚守,尤其是宁远,那时候旁边的觉华岛上也没有驻军可以掩护,所以这一个建议我也放弃了。最后我提出坚壁清野这条,烧毁撤回山海关,一是可以让建奴无法就粮,不战自退,二是可以保全百姓和残余军队,保留力量卷土重来。后来王化贞同意了我的办法,他带着最后的五千军队断后,我率领百姓撤回山海关。” “犯官熊廷弼,你确定撤回山海关是你和王化贞商量后的结果?”张大少爷追问道。熊廷弼大力点头,答道:“犯官可以用人头担保!” 张大少爷稍微回头,和站在侧后的陆万龄对视一眼,然后张大少爷才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在上一次三堂会审中,你没有向前任主审官交代此事?” “我说了啊?”熊廷弼有些糊涂,指着大理寺卿周应秋说道:“当时周大人也在场,上次主审的王大人和邹大人都问了这个问题,犯官都是这么交代的。怎么?上一次的案卷中没有记录?” “笨!王纪和邹元标都是东林党的人,他们当然不会把这条可以帮你减轻罪名的口供记录——如果记录了,王化贞就得和你共同承担擅自撤回山海关的罪名了。”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又转向周应秋问道:“周大人,这事你有印象吗?” “有。”正有希望升任尚书的周应秋果断点头,答道:“有这事,下官记得清清楚楚,邹元标邹大人和王纪王大人都问过这个问题,熊廷弼也是这么回答的——可王化贞却矢口否认,说是熊廷弼命令他撤退,他是奉命而行!” “那为什么没有记录在案呢?”杨渊抢着问道。张大少爷何等狡诈,马上猜出杨渊是想把这个疑点搅大,最终把当时的首辅叶向高和左都御史邹元标、刑部尚书王纪都拖下水,把这个案子继续搅大,牵连进越来越多的人,让这汪水彻底搅浑,那这个案子的结案日期就遥遥无期了。所以张大少爷当机立断,马上抢着说道:“周大人,是不是当时的书办漏记了?” 说着,张大少爷向周应秋使了个眼色,周应秋会意,马上答道:“哦,我想起来了,当时记录的书办正好内急不在堂上,所以漏记了这点。”杨渊大失所望,只能恨恨坐下,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书办,真该杀!” “是人都会犯错嘛,杨大人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周应秋笑了笑,顺便向张大少爷表露心迹,笑道:“就象当初的邹元标邹大人和王纪王大人一样,本来我反对把熊廷弼和王化贞并论死罪,可他们坚持要定熊廷弼的死罪,二比一,我没办法只好同意。”——周应秋这话倒不是假话,当时他确实不同意把身为楚党的熊廷弼和身为东林党的王化贞并论死罪,可那时候的东林党势力实在太大,他又还没有加入魏党,不敢得罪东林党更不敢得罪王化贞背后的首辅叶向高,被迫同意了王纪和邹元标的定罪,所以九千岁面前的大红人张大少爷这次给熊廷弼翻案,当时的主审官周应秋现在既不敢反对翻案,也勉强算是弥补当年的过错。 “上次刑部书办漏记这点,就请李大人查一查责任人是谁,酌情处理。”张大少爷迅速了解此事,又向众人微笑问道:“张国公,宋公公,周大人,李大人,对了,还有杨大人,差点把你忘了。我觉得案情非常清楚了,熊廷弼承认他没有救援广宁,也没有组织军队死守宁前,而是选择了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他对战情的判断是对是错辜且不论,关键是这一点——如果熊廷弼确实是在和王化贞商量、并且取得王化贞同意的情况下才放弃救援广宁和坚守宁前,选择撤回山海关!那么广宁大败罪不在熊廷弼,放弃辽东擅自放弃撤回山海关,罪责就应该由熊廷弼和王化贞共同分担。这么一来,熊廷弼的死罪是否就判得太重了一些?” “对,如果熊廷弼和王化贞是意见才撤回山海关,那么咱家也认为熊廷弼罪不当死。”监审太监宋金第一个附和。那边香油泥鳅李养正和周应秋不敢随便得罪张大少爷背后的魏忠贤,也是一起点头附和,杨渊虽然想反对,可一时之间却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而英国公张惟贤则盘算了良久,终于还是点头说道:“本官也同意张大人的意见,如果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这一点,是熊廷弼和王化贞共同商量的结果——那么判熊廷弼的死罪,就过重了。” “很好,既然诸位大人和宋公公都没有意见,那还楞着干什么?”张大少爷故意不去看杨渊气急败坏的模样,微笑说道:“把犯官王化贞带上来吧,让他和熊廷弼对质。” 第六十章 张青天断案(下) 第六十章 张青天断案(下) 王化贞再被抬上堂来的时候,脸上的眼泪鼻涕已经连成了一片,涂满了下苍白色的半截脸庞,屁股上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暗红的鲜血浸透雪白的崭新囚衣,看上去格外醒目,也格外的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其实王化贞也算是运气好的了,执刑的人是刑部的差役,虽然没有手下留情但也没有下死手,要换成宋金宋公公手下的厂卫执刑——不用二十板,一板下去就可以把他的坐臀骨打得粉碎,外皮上还看不到半点伤! “犯官王化贞,刚才熊廷弼的话,你可都听到了?”张大少爷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道:“天启二年正月二十三日,你逃往大凌河右屯与熊廷弼见面之时,熊廷弼是否与你协商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你是否同意此事?” 趴在大堂上的王化贞艰难抬起头,先怨毒的看一眼张大少爷,又扭头看看跪在一旁的老同僚兼老冤家熊廷弼,然后才大声叫道:“没这回事!熊廷弼提出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我从头到尾都坚决反对,只是坚持反攻广宁,或者坚守宁前,是熊廷弼一口咬定这条命令,逼着我撤退的!他是辽东经略使,节制三方,官职比我高,我不得不撤退!” “放屁!”熊廷弼勃然大怒,吼道:“王化贞,你说我是节制三方的辽东经略使,那你在辽东的时候,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命令?我命令你坚守广宁,集结精锐牵制建奴主力,你偏偏要主动进攻,还把辽东一带四十多座城池的兵力抽调一空,执行你的狗屁三个月荡平建奴计划,结果把我们大明的辽东精锐丢得一干二净,害得我连继续再战的兵力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你听我节制?!” “你才放屁!我提出主动进攻,三个月荡平建奴,是得到朝廷批准、叶阁龙点头的,你如果不满,可以去问朝廷,去问叶阁老!”王化贞大耍无赖,挣扎着大声叫道:“至于我误中建奴奸计,把辽东精锐丢光,我认罪!朝廷剐了我,我都认!可是你提出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我没有同意,是你命令我撤退,我才执行的!” “放屁!”熊廷弼气得满脸的虬髯胡子都直了起来,咆哮吼道:“王化贞,你到底要不要脸?你是提出反攻广宁和坚守宁前不假,可我分析这两条行动的利弊得失以后,你就同意了撤回山海关。” “那我签字用印的公文在那里?”王化贞继续耍赖,大声叫道:“如果你拿出有我签字用印的公文,那我就认罪,否则的话,我王化贞宁死不背这条消极抗战、擅自撤退的罪名!熊廷弼,大家同僚一场,要死一起死,我王化贞没你那样的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婿帮你摆脱罪名,可是你的女婿要往我头上栽赃,也没那么容易!” “那时候形势那么紧急,建奴大军距离右屯已经只有四十里,我和你那来的时间草拟公文签字用印?”熊廷弼气得混身发抖,又吼道:“还有,我熊廷弼虽然有一个女儿,可至今仍然待字闺中,上那里冒出来一个女婿帮我脱罪?给你栽赃?” “哈哈,老熊,你装糊涂了不是?”王化贞哈哈一笑,正要把话题扯远。那边张大少爷见自己内定岳父诡辩实在不是王化贞对手,赶紧向堂上的铁杆盟友宋金和周应秋各使一个眼色,两人会意,宋金站起来尖声叫道:“住嘴,王化贞,别以为你有人帮你诬告就可以得逞,姚宗文的管家已经被抓了,去抓姚宗文到镇抚司接受审问的锦衣卫,也已经上路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咱家亲自掌你的嘴!” “姚宗文已经倒了?”王化贞脸色一变,心知情况不妙,赶紧住口。那边周应秋也喝道:“王化贞,你休得耍赖,上一次三堂会审,你亲口承认你是和熊廷弼协商之后率领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的,本官也亲耳听到的,本官可以为熊廷弼做证。” “周大人,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说过这样的话?”王化贞有恃无恐,大声叫道:“空口无凭,既然你说我承认过这事,那请你拿出我签字画押的供状和案卷来,那我就立即认罪!如果拿不出来,那么对不起,我王化贞就是受遍镇抚司十八般大刑,也绝不被人诬陷栽赃!” 周应秋哑口无言,杨渊则笑嘻嘻的说道:“所以我说嘛,当时记录的书办该杀,还有得请邹元标邹大人和王纪王大人出堂做证,如果他们两位还不够,就请福建的叶阁老也辛苦一趟,来京城做证,他是当时的首辅,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案子的细节。”说到这,杨渊又向张惟贤问道:“张国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如果熊廷弼无法拿出确凿证据证明王化贞当时同意了撤回山海关,那么是得辛苦王大人和邹大人出堂做证。”张惟贤点头——同时张惟贤心里也非常明白,张大少爷这会就算把邹元标和王纪传来做证也没用,那两个都是东林党死党,和叶向高、王化贞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情于理都不会替熊廷弼脱罪,说一句时间太长记不清楚了,那就已经算是非常够意思了。 审问进行到这里,案情已经彻底陷入僵局,王化贞矢口否认自己是和熊廷弼协商后才选择撤回山海关,熊廷弼却因为种种原因,拿不出任何凭据证明此事,诡辩狡辩更不是王化贞的对手,而上一次三堂会审的原始证据却被人有意无意的毁灭,把这个案子彻底拖入了泥潭。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换成一般人也许早就束手无策了,可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什么人?张大少爷稍微回头,向和王化贞同一类型的狗头军师陆万龄使个眼色,陆万龄立即会意退入后堂,咱们的张大少爷则又转过头来,向刑部尚书李养正笑道:“李大人,好象我们都忘记了一个重要证人,就是当时负责那个刑部书办,我们把他叫来一问,不就知道王化贞有没有说过那话了?” “下官立即去查,看看那个书办姓甚名谁,把他传上堂来做证。”李养正起身答应。那边宋金则慢悠悠的说道:“李大人,不用查了,那个书办已经做不了证了。上次三堂会审结束后才过了两个月,那个书办就在一个晚上喝醉了,掉进自家井里淹死了。” “肯定是有人杀人灭口!”公堂外有人带头大喊,立时引起大片响应,无数京城百姓随声附和,对王化贞恶感倍增。王化贞则把头一昂,大声说道:“原来那个书办已经死了,犯官当时身在天牢,不知道,不清楚。” “那么熊廷弼,当时你和王化贞商量的时候,都有那些人在场?”张大少爷并不死心,又向熊廷弼问道。熊廷弼仔细回忆,答道:“当时我是在城楼上和王化贞商量,我身边有六个亲兵,王化贞也带来了两个亲兵——因为那两个亲兵得把他搀着上城楼。对了,还有右屯千户王辉也在场。” “很好,那你可记得六个亲兵的姓名?”张大少爷很激动的问道。不等熊廷弼回答,宋金又懒洋洋的插嘴道:“也不用查了,咱家早就派人查了,也都死光了。” “九个人都死光了?”满场大哗,一起惊叫问道。宋金点点头,尖声细气的答道:“千户王辉死在天启二年,死因是自缢。熊廷弼的六个亲兵后来被编成了斥候,派去侦查建奴军队的动向,有一次出去就没回来,等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尸体的时候,六个人连同他们的四个同伴,都被射成蜂窝,躺在小凌河旁边的树林里。至于王化贞的两个亲兵,一个叫安文远,一叫叫刘凤鸣,都是王化贞的同乡,王化贞下狱后他们都回了老家山东诸城,没到一年,先后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呜——!”公堂内外响起山崩地裂一般的惊呼声,几乎所有人心中都闪过同样的念头——杀人灭口!而杨渊和王化贞也暗暗心惊,惊讶于东厂和镇抚司的消息之灵通。张大少爷则颓然坐回椅上,喃喃说道:“证人都死光了,这还怎么对质?” “张大人,别急啊。”杨渊带着难以遮掩的得意,微笑说道:“还有邹元标邹大人和王纪王大人啊,你还可以传他们来做证啊。” “狗杂种,你急着把案子搅大的目的,你以为少爷我不知道?”张大少爷瞟了杨渊一眼,心知杨渊此举也是一箭三雕,保王化贞的同时害熊廷弼,又挑起东林党和魏党更大的决战,把大明党争推向极致,让一些人可以从中渔利。低头盘算许久后,张大少爷抬起头来,向其他几个主审官问道:“张国公,周大人李大人,案情现在陷入僵局,光靠目前掌握的证据,我们无法判断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到底是熊廷弼一人独断,还是他和王化贞商量后的结果,所以没办法继续审下去。要不,今天就先审到这里?把王化贞和熊廷弼暂且收监,我们再商量传唤那些证人出堂做证?” “张大人说得对,下官赞成。”杨渊第一个开口,意见也今天第一次和张大少爷相同。那边张惟贤、周应秋和李养正也觉得案情棘手,无法再审,也都点头同意。只有宋金微笑不语,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好,既然诸位大人和宋公公都没意见,那下官就宣布退堂了。”张大少爷提起惊堂木一拍,大声说道:“犯官王化贞、熊廷弼听宣,你二人口供截然相反,熊廷弼你说是与王化贞协商后做出的撤退决定,王化贞你却说是熊廷弼一人决定,由熊廷弼率领五千军队断后,你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是真是假,一时难以……。” “张大人,你说错了,是犯官王化贞率领最后的五千军队断后,熊廷弼率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王化贞生怕张大少爷给熊廷弼玩什么断后之力战建奴不屈之类的虚报军功花招,赶紧出言纠正。张大少爷楞了一下,拿过案卷翻看着,随口问道:“你率领五千军队断后,怎么可能?熊廷弼身为辽东经略使,身边能离开军队保护,你们当时是怎么决定的?” “张大人,绝对错不了。”王化贞嘲笑道:“犯官当时和熊廷弼商量,辽东已经只剩下最后五千军队,如果再分兵,只会继续削弱力量,所以我们决定临时组织民兵保护百姓撤退,最后的五千军队则集中在一起断后。” “犯官熊廷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张大少爷飞快埋怨道:“你身为辽东经略使,理应最后一个撤回山海关,怎么能让副手断后?” “当时熊大人是提出由他自己断后的。”王化贞得意洋洋的说道:“可我对熊大人说,我是辽东巡抚,辽东军队是我的直系部下,我指挥起来更容易一些,所以熊大人把断后的任务让给了我……。” “王化贞!”满头大汗的杨渊急得放声大吼。被杨渊这么一提醒,王化贞这才发现上了张大少爷的当,顿时面如土色,想收回话却已经来不及了。张大少爷则微笑问道:“王化贞,现在你还不承认,你是和熊廷弼商量后才决定撤回山海关的?” “哈哈,这个小张大人,你还真有一手!”熊廷弼这才明白张大少爷念错案情的用意,乐得哈哈大笑,这才终于相信张大少爷确实是为了救他而来。而王化贞马上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我没有承认,我只是和熊廷弼商量如何撤退,没商量该不该撤退!是熊廷弼下令撤退,我才和谁……和他商量怎么……怎么的。”话虽如此,可大堂外面还是嘘声四起,王化贞本人更是面如土色,满身大汗,都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王化贞——!”东厂监审太监宋金忽然站起来,尖声怒喝道:“咱家再也看不下去了!王化贞,本来咱家还心存慈悲,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逃脱凌迟处死的惨刑,可你还在继续狡辩,那你休怪咱家出手无情了!王化贞,你以为那九个人,真的全部被你的同党给灭口了吗?” “难道没有?”正在头晕脑胀的王化贞大惊失色,脱口答道。宋金狰狞笑道:“你的那个同乡安文远命大,被人刺杀的时候,杀成了和他容貌十分相近的同胞弟弟安文近,他又看到刘凤鸣也死了,知道你是在杀人灭口。所以他为了活命,也为了找你报仇,就用滚油烫坏了自己的容貌,又吞了火炭,改变了自己的声音,逃过你的同党的继续追杀!这一次张大人重审此案,他就主动到了东厂投案自首,出堂指证你来了!” “啊——!”王化贞彻底瘫软在了地上,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边宋金则一挥手,喝道:“把王化贞的亲兵安文远带上来!” 如雷的欢呼声中,一个脸上涂满药膏的便装男子被带上刑部大堂,跪到张大少爷面前,用手一指王化贞,沙哑着嗓子说道:“大人,小人可以做证,王化贞当时是和熊廷弼熊大人商量了撤回山海关,王化贞他同意了,熊大人才下的命令。小人是他的亲兵,亲眼也亲耳听到,小人可以做证。” “砰!”张大少爷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王化贞,死到如今,你认不认罪?” “我……认罪。”被灭口的人忽然活过来,并且出堂指证自己,王化贞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瘫在地上嚎啕大哭道:“我认罪,我认罪,我是同意了撤回辽东,可我也有功劳啊,我独自率领五千军队断后,保护了辽东百姓撤回山海关,我有功劳啊。” “认罪了就好。”张大少爷微微一笑,先让轮值书办过去,让王化贞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然后才微笑着说道:“陆年兄,辛苦你了,可以起来了。” “多谢张大人。”那个所谓的安文远嘻嘻一笑,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黄绿药膏,露出自己的真正容貌——赫赫然是张大少爷的狗头军师陆万龄。看到陆万龄那尽是谄媚的阿谀笑容,张惟贤、李养正、周应秋和熊廷弼等人都是目瞪口呆,本已经瘫在椅子上的杨渊和瘫在地上的王化贞则如遭雷击,一起跳起来疯狂怒吼,“张好古,你好无耻!” “这不叫无耻,这叫妙计。”张大少爷放声大笑,“王化贞,其实你在大堂上会狡辩耍赖,我和陆年兄在家里已经分析演练过上百次了,陆年兄的护膝都跪破了一对,你今天在大堂上的一言一行,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所以本官才委屈陆年兄装扮成你的旧亲兵安文远,终于从你这条老狐狸嘴里掏出了真正的口供!” “张好古!张好古!张好古——!”王化贞气得眼睛都红了,疯狂大叫道:“我王化贞就是做了鬼,也放不过你——!” “王化贞——!”张大少爷咆哮得更加大声,大吼道:“你以为我今天戳穿你的真面目,真的只是为了替熊廷弼一个人讨还清白吗?不!我是在为广宁十三万冤魂讨还公道!十三万大明精锐啊,手拉手可以绕北京城一圈,他们个个都是爹妈生父母养,大部分还有妻子儿女!就因为你的愚蠢,你的无能,他们才葬身沙场,他们的妻儿老小才望门而泣,无依无靠,孤老一生,你就是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赎你的罪过!今天,本官如果不替他们讨还这个公道,本官有何面目去见所有大明将士的父母亲人?!有何面目去见所有为国捐躯的大明将士英灵?!” “王化贞,你死有余辜——!”张大少爷义正言辞的怒吼绕粱三匝,回音不绝。而王化贞如遭重击,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缓缓低下头去。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啪啪啪啪啪!”隔了半晌,雷鸣一般掌声才在刑部大堂内外同时响起,包括英国公张惟贤在内,都是饱含热泪,大声鼓掌,拍得手都疼了,却毫无察觉。 第六十一章 暂时的离别 第六十一章 暂时的离别 熊廷弼冤案迅速审结,张大少爷虽然用了不少相当不光彩的手段,可因为张大少爷最后那一段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还是赢得朝野上下和街头巷尾的一片赞誉声音,不明真相的群众和官员纷纷称赞张大少爷为有勇有谋,才智过人,从不能入手处入手,成功揪出广宁之败和辽东丧失的真正元凶,同时也为牺牲的大明将士讨回了公道正义,不愧为大明张青天。也正因为如此,魏忠贤向明熹宗报告审理情况时,说话声也能大声一些。 “这么快就审结了?张好古这小子挺行啊。”明熹宗一边亲自研磨着自行车车轮最为关键的轴承,一边随口问道:“不过审得这么快,朝廷官员和民间百姓有没有怨言,认为张好古草率办案的?” “皇上,这一点奴婢可以用脑袋担保,不管是朝廷上还百姓中间,都没有半句怨言。”魏忠贤笑嘻嘻的答道:“张好古那小子之所以把案子审得这么快,是因为他前期查案仔细,准备充足,在公堂上又巧设妙计,诱使王化贞说出了实情,所以民间和朝廷不仅没有怨言,而且还夸奖张好古办案公正,机智过人,是我们大明朝难得的青天老爷。甚至就连英国公张惟贤张大人,都对张好古的办案手段佩服得不得了。” “哦,原来张好古比朕想象的更能干啊。”明熹宗头也不抬的说道:“那这事你看着办吧,不用再问朕了,还有张好古的封赏,也由你安排了。” 有了明熹宗的这句话,魏忠贤真的就开始放手干了——王化贞丧师辱国,丢失广宁两条大罪外加擅自撤退半条大罪,秋决,遇赦不赦!熊廷弼不救广宁罪当斩,但事出有因,罪减一等;擅自撤退,但这是熊廷弼与辽东巡抚王化贞共同商议的结果,同样罪减一等,革职罢官,逐回原籍永不叙用!姚宗元指使家仆收买证人,破坏五堂重审并诬陷无辜,革职下狱,交三法司从重论罪!杨渊举止失堂,办事糊涂,革职永不叙用!至于五堂会审主审官张好古,虽审案有功,但年纪太轻,办事有欠老练,记大功一次,不予升赏,仍任翰林院修撰一职。倒是监审太监宋金,因为协助审理有功,重赏纹银千两,又被升为司礼监掌司,让宋金很是欣喜若狂了一把。 “老泰山,王化贞罪恶滔天,张好古给他定了一个斩立决,你怎么改成了秋决?”直到拟完魏忠贤口述的公文,杨六奇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而且王化贞欺骗老泰山,为东林党充当内应,岳父大人你怎么不但不给王化贞加罪?反而给他罪减一等?” “黄毛小子,你懂什么?”魏忠贤瞪一眼女婿,冷笑道:“咱家现在如果就杀了王化贞,还拿什么给东林奸贼加罪?王化贞是该死,可现在还不能死,现在离秋决还有三个多月,咱家还要在三个多月里,利用王化贞行贿一案,彻底除掉东林六奸贼!” “原来老泰山还考虑到了这么一点,现在就杀了王化贞,我们是没理由再处决东林六奸贼了。”杨六奇恍然大悟,对魏忠贤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那边魏忠贤面前新红人之一的冯铨则落井下石道:“九千岁,其实这都怪那个张好古,他明知道王化贞案另有疑点——叶向高、邹元标和王纪几个东林党贼头很可能牵涉到了杀人灭口案,他却不闻不问,故意放走了这三个贼头。他如果揪住这一点不放,说不定可以把东林奸党的所有人都牵连进去。” “冯铨啊,咱家知道你急着给咱家建功立业,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东林奸党连根拔除。”魏忠贤摇摇头,缓缓说道:“可你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大局眼光,咱家是想把东林奸党连根拔除,可不能一下子就把东林奸党拔除!为什么呢?东林奸党把持朝政数十年,学子门人遍布天下,在朝廷和民间都是树大根深,咱家如果急于求成,动辄牵连成百上千,势必引起国家动荡,不利于朝局稳定,也不利于大明江山社稷的稳定。对付他们,要一步一步的来,先把他们分化,然后再分批、逐次的收拾他们,这样才能不仅更有效,也可以把拔除东林奸党带来的损失和对朝廷的影响减少到最小。所以咱家认为张好古就处理得很好,故意不去追究东林党党魁叶向高的责任,以免事情闹大,把所有东林党奸贼都逼到咱家的对立面,让咱家可以腾出手来专心收拾东林六奸贼。” “张好古会有这么忠心和聪明?恐怕他只不过是急着想把老丈人救出大牢,所以才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牵连进太多人,免得他老丈人在天牢里住一辈子。”冯铨心中嘀咕,悄悄把目光扭开,偷眼去看魏忠贤帐下的头号智囊崔呈秀,恰好崔呈秀也在看他,四目相交,立即撞出一连串看不到的火星,两人心中也同时骂道:“他娘的,迟早有一天干掉你!” “岳父,小婿愚钝,还有一事不明,请老泰山指点。”杨六奇又必恭必敬的说道。得到魏忠贤点头批准后,杨六奇这才问道:“岳父,张好古为人干练,精明过人,是一个很难得的人才,岳父大人你也多次说过要提拔他,这一次他为朝廷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为什么不乘机把他官职升上几级?还有,张好古的岳父熊廷弼,虽然脾气暴躁,但素知兵事,也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次全亏了岳父大人你点头,他才能捡回一条命,岳父大人为什么还不乘机笼络他一下,让他为你所用?反而将他革职回籍,永不叙用?” “这你就更不懂了。”魏忠贤阴笑,淡淡说道:“咱家正是想用熊廷弼,所以才给他加上一条永不叙用。咱家也正是想要张好古的绝对忠心,所以才不急着升他的官。” “想用熊廷弼,所以才判他永不叙用?想要张好古的忠心,所以才不升他的官?”杨六奇越听越是糊涂。只有旁边的崔呈秀和冯铨两人心知肚明,一起心道:“九千岁,果然厉害。” ………… 魏忠贤正式在释放熊廷弼的公文上批了红后,被关押了整整三年的熊廷弼才算是得以释放,出狱那天,熊兆珪、熊兆琏和熊瑚三兄妹早早就守在了东厂大牢门口,当熊廷弼在肖传的亲自护送下走出世人闻名色变的东厂大门时,熊瑚三兄妹立即冲上前去,抱着熊廷弼嚎啕大哭,与父亲互叙别来之情,哭得性格刚强的熊廷弼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和三个儿女抱头痛哭,庆幸这次的劫外余生。而肖传等了许久,直到熊廷弼一家哭得差不多了,肖传才笑道:“熊大人……哦,不,现在应该叫熊伯父了,快回家去吧,有人在你家里肯定等得不耐烦了。再说这里是东厂,呆久了别人也会说闲话。” “多谢肖大人。”熊廷弼抹去老泪,指着肖传向儿女们说道:“孩子们,这位是肖传肖大人,为父在东厂大牢里,多亏了他的悉心照顾,才没吃到苦头,你们快替为父感谢他……怎么?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父亲,肖大人是得感谢,不过你更得感谢另一个人。还有,你得多谢小妹。”熊兆琏笑着答道。听到二哥这么说,熊瑚的粉脸立即红到了脖子根。肖传也笑道:“熊伯父,千万别谢我,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再说就算要谢,也有人已经重重谢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熊廷弼越听越是糊涂。这时,肖传又催促道:“熊伯父,你们快回去吧,你们回家的马车,我也给你们雇好了。”说着,肖传硬是把熊廷弼推上了自己早就备好的马车。那边熊瑚兄妹也先后上车,一边和熊廷弼说着家里话,一边快马加鞭的赶回安康胡同。 到安康胡同的自家门口,熊兆珪的妻子和几个孩子也早守在门前,祖孙见面,少不得又是一阵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抱着小孙子哭了许久后,熊廷弼这才想起开始的问题,忙问道:“兆珪,兆琏,瑚儿,你们不是说有人在这里等着我吗?怎么不见人?”熊瑚脸又是一红,低头不敢答话,熊兆琏则笑道:“父亲,他现在还不方面在我们家门前露面,你进去就知道了。” “到底是谁?怎么都神神秘秘的?”熊廷弼满头的雾水,大步跨进自家房门时,却猛然看到数日前的主审官张好古张大少爷轻装微服,毕恭毕敬的站在大堂之中迎接自己归来,身后还站着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人。熊廷弼不由大吃一惊,“张大人,你这是干什么?还有,你怎么会在我的家里?” “小侄张好古,见过熊伯父。”张大少爷不敢怠慢,领着张石头双膝跪下就要磕头。惊得熊廷弼赶紧拦住他,说道:“张大人,你可千万不能行此大礼,你是我熊廷弼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还能受你这样的大礼?” “爹,你就让他磕头吧,他应该磕的。”熊瑚红着脸小声说道。看看女儿这副娇羞模样,又联想起公堂上王化贞那些话,熊廷弼顿时明白过来,指指熊瑚,又指指张大少爷,结结巴巴的问道:“难……难道说,王化贞说……说的我那个女婿,就是他?” “爹——。”熊瑚的脸彻底红到脖子根,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张大少爷则毫不脸红,飞快磕头说道:“熊伯父,小侄与令千金虽然情投意合,但目前还是朋友关系/如果伯父开恩,能将令千金许配与小侄,那小侄一定不忘泰山大人的大恩大德,也一定会让令千金终身幸福。” 熊廷弼目瞪口呆,半晌才苦笑着说道:“想不到生一个漂亮女儿,还有这样的好处?最起码坐天牢的时,还有女婿出来救命。” 各自落坐后,熊瑚也还算老实,主动把自己和张大少爷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没敢说张大少爷打算把她**,只是说自己在临清码头盘缠用尽,遇上张大少爷仗义疏财,帮自己度过了难关。然后熊瑚又告诉熊廷弼说,张大少爷为了追求自己而立誓营救熊廷弼,又考中探花并获得魏忠贤信任和宠爱,这才开始了艰苦非常的营救熊廷弼行动,从金銮殿上险些被暗算,到为了拖延时间而跪求邹元标墨宝,还有大撒银子打通上下关节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揭穿汪文言的诡计,熊瑚也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待到熊瑚好不容易说完,熊廷弼已然叹了无数口气,说了无数句,“多亏了张公子,多亏了他啊。如果不是他,我这颗脑袋,肯定就保不住了。” “父亲,张公子对我们熊家真的没得说。”熊兆珪终于替张大少爷说了句公道话,“而且他对小妹也是真心的,反正小妹还没有许给人家,父亲你干脆就成全他们俩的好事吧。” 听到熊兆珪这么说,张大少爷自然是心花怒放,张石头也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熊瑚嫁给张大少爷,熊瑚的陪嫁丫鬟自然就归他了。只有熊瑚又羞又喜,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而熊廷弼却出乎预料的保持沉默,久久不语,弄得张大少爷和熊瑚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生怕熊廷弼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张公子,按理来说呢,你对我熊家有大恩,又和瑚儿情投意合,我本不应该阻止。”过了良久,熊廷弼才缓缓说道:“可是你考虑好没有,你真愿意娶我的女儿?” “当然愿意。”张大少爷激动的点头答道。熊廷弼凝视着张大少爷,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考虑过娶我女儿的后果没有?我现在是罢官免职的罪人,永不叙用的乡野村夫,你如果娶我的女儿,势必会受到我们熊家的牵连,对你的前途十分不利。说不定,还会害得你现在的官职都得丢了。” “爹,你说的是真的吗?”大惊失色的熊瑚脱口问道。熊廷弼点头,严肃说道:“张公子如果娶了你,就变成了犯官亲眷,朝廷上那帮言官御史不会放过他。而且他才刚刚审理了我的案子,回过头来就马上娶了我的女儿,虽至公,也变成了不公,虽无私,也会变成有私,到时候清流言官一起弹劾,加上杨渊之流的官员推波助澜,张公子乌纱落地是肯定,说不定还会身陷囹圄,背上罪责。” “啊!”熊瑚惊叫一声,刚才还通红的粉脸已经是毫无人色。张大少爷则激动大叫起来,“不!我可以不当这官,也不要这个功名,我只要娶熊瑚!我当官就是为了熊瑚,为了她不要这个官,也是理所当然。” “你考虑好了?”熊廷弼斜眼盯着张大少爷,沉声问道:“你真的考虑好了?你是新科探花,九千岁面前的大红人,皇上对你也是青眼有加,自己本身又是才智出众,将来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你真的舍得为了我的女儿,放弃这一切?” “舍得。”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点头。熊廷弼一笑,缓缓说道:“好,我同意这门亲事,叫你的父母请媒人来提亲吧。” “多谢岳父大人!”张大少爷欢呼一声,当着熊廷弼的面一把抱住熊瑚,激动叫道:“瑚瑚,你听到没有?你爹同意了!同意我们成亲了!”熊瑚勉强一笑,眼中却尽是犹豫与失落………… ………… 有了熊廷弼的亲口许诺,张大少爷立即行动起来,又派人送信回临清,请父母赶快来京城给自己张罗亲事——正式中了探花的时候,张大少爷早就派人去临清送信报喜的,张老财也回信夸奖了儿子一通,承诺尽快带着十一个老婆来京城看儿子,可直到现在还没来。可信刚刚送出去没过几天,熊瑚忽然主动来找张大少爷。 见面的时候,张大少爷正在自己的书房里专心致致的算着日子,计算父母什么时候能够抵达京城,什么时候能够和熊瑚举行婚礼,以至于熊瑚走到旁边都没有留意到。最后还是熊瑚在张大少爷耳边大叫了一声,张大少爷才猛的惊醒,“瑚瑚,你今天怎么舍得来我这里了?前几天我去看你,你连面都不见我。” “你去我家,我当然不能见你。”熊瑚嫣然一笑,答道:“我爹和我两个哥哥都在家里,我怎么好意思和你见面?” 熊瑚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后过来的,本来就漂亮的脸蛋也格外的诱人,玉靥娇嫩如花,白里透红,小小的樱口一点,娇艳欲滴,又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衣裙,更是把她苗条的身材衬托得婀娜多姿,诱人异常。看得咱们的张大少爷是直咽口水,心痒难熬,忍不住色眯眯的说道:“瑚瑚,你今天真漂亮。” “那我平时呢?就不漂亮了?”熊瑚歪着头,调皮的问道。张大少爷点头如捣蒜,傻呵呵的答道:“都漂亮,都漂亮,我的瑚瑚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漂亮的。” “油嘴滑舌。”熊瑚红着脸,在张大少爷肩上轻轻掐了一把。张大少爷乘机一把握住她的小手,顺势一拉把熊瑚拉进自己怀里,而熊瑚今天也格外的听话乖巧,不仅没有反抗,还红着脸主动坐到张大少爷腿上,将脸埋在张大少爷怀里。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抱紧熊瑚,大力嗅闻着熊瑚的发香体香,夸奖道:“瑚瑚,你要是天天这么乖就好了。” 熊瑚红着脸不说话,只是把涨得通红的粉脸完全埋进张大少爷怀里。张大少爷又惊又喜,看看左右无人,房门也是被熊瑚闩上的,便大着胆子伸出一只手,慢慢探进熊瑚的外衣中,隔着内衣轻轻抚摸,天气已热,熊瑚穿得甚是单薄,隔着薄薄内衣,张大少爷轻易都能感觉到熊瑚的肌肤如丝似绸,嫩滑无比。熊瑚则不仅没有拒绝,反而主动抬起滚烫的俏脸,闭上杏眼,嘟起红彤彤的小嘴献吻,张大少爷当然不会客气,低头就狠狠吻下,大力吮吸熊瑚主动吐来的丁香小舌。 狂吻着,张大少爷的双手开始肆无忌惮的活动,先是探起内衣中,握住熊瑚的鸡头小乳温柔搓弄,揉得熊瑚气喘吁吁,娇喘连连,又腾出手去解熊瑚的衣带。熊瑚则闭目不语,只是象一滩软泥依偎在张大少爷怀里轻轻呻吟,半推半就的任由张大少爷施为,胸前的那对娇小草莓也不受控制的渐渐涨起,最终落入张大少爷的狼吻。 衣裙散落,鲜红的肚兜被扔到了桌上,熊瑚玉雕粉琢一般的娇躯也完全展露在了张大少爷面前,又玉体横陈到张大少爷的**。然后张大少爷迅速脱光碍事的衣服,**笑着就扑了上去,“娘子,我来了。” “轻一些,我第一次。……呜,坏狗少……。”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心满意足的躺到了**,又把香汗淋漓的熊瑚抱到怀中,一双大手在她凝脂般幼嫩的肌肤上肆意游走抚摸。熊瑚则把粉脸倚到张大少爷**的胸前,一边享受着张大少爷的温柔爱抚,一边轻声问道:“相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张大少爷笑道:“怎么可能忘了?那一天,我可差点被你给活活打死了。” “不许记我的仇!也不许记我对你不好的地方!”熊瑚板着脸说了一句,又轻声问道:“相公,那天如果我真被你骗到了家里,你是不是也会象今天这样欺负我?” “肯定会。”张大少爷说了实话,啃咬着熊瑚胸前柔软的红草莓,笑道:“那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惊若天人,对你一见钟情,发誓一定要把你娶到手,那天如果你真中了我计,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不过你放心,那天我真要是得手了,我也会负责到底的。” “我相信你。”熊瑚按紧张大少爷的脑袋,闭着眼睛喃喃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是天下最好的相公,也是天下最负责任的男人,你即便得到了我,也不会忘记我,抛弃我。” “瑚瑚,你今天怎么了?”张大少爷终于发现有些不对,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 “没什么。”熊瑚展颜一笑,温柔说道:“就快要嫁给你了,有点紧张,怕你在娶了我以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我没以前那么好了。” “怎么会?”张大少爷又抱紧熊瑚,深情说道:“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对你一样好。” 熊瑚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相信你。”说罢,熊瑚又凑到了张大少爷耳边,轻轻的说道:“其实,那天在临清码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挺喜欢你的,如果我真被你给欺负了,我也只好嫁给你了。” “现在嫁还来得及嘛。”张大少爷**笑一声,又翻身把熊瑚压到了身下,熊瑚张臂以待,主动抱紧了张大少爷,眼中却已有泪花闪动………… ………… 临近傍晚的时候,熊瑚才从张大少爷的怀里挣扎着起来,穿上衣服又梳理好被弄乱的头发,一拐一扭的走出房间。张大少爷本来还想送熊瑚回去,脸上还带着红晕的熊瑚却推开张大少爷,低着头说道:“不用了,我这模样和你走在一起,被我家里的人看到,不羞死人才怪。” 张大少爷一想也对——毕竟熊廷弼鼎鼎大名的火暴脾气放在那里,这个时代也绝对不会有谁鼓励婚前性行为,张大少爷便改口说道:“那好,你雇一顶轿子回去吧,过几天我父亲来了京城,我马上去你家提亲。”熊瑚点点头,又深情的看了张大少爷一眼,然后才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房间。见此情景,张大少爷不由心中有些纳闷,“这鬼丫头,今天怎么和平时完全不一样?难道是传说中的婚前恐惧症?” 当天夜里,张大少爷其实还有机会琢磨熊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古怪表现的,可很不幸的是,已经和冯铨开始明争暗斗的崔呈秀为了巩固自己阉党首席智囊的地位,派人来把同是阉党新锐的张大少爷请到家里赴宴,还叫出了名妓出身的爱妾萧灵犀做陪,拉近和张大少爷的关系,以便建立联盟对付近来咄咄逼人的冯铨,结果心情极好的张大少爷喝得酩酊大醉,被轿子抬回家里就倒在**呼呼大睡,错过了最后一个挽留熊瑚的机会…… 就在熊廷弼一家连夜离开京城返回江夏老家的同时,张大少爷的死对头范文程也带着十个随从灰溜溜的离开了北京城,和熊瑚一样,范文程走出城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北京城,喃喃说道:“张好古,我范文程记住你了,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第六十二章 自告奋勇 第六十二章 自告奋勇 为了不让自己的罪员亲眷身份影响张大少爷的前途,熊瑚悄悄的与家人不辞而别,彻彻底底伤透了张大少爷那颗纯真而又纯洁的心灵,当时气急败坏中,年少气盛的张大少爷头脑一冲动,毅然向内阁递交了辞呈,准备辞官去追熊瑚,向熊瑚表明自己的心迹。只可惜张大少爷的辞呈递上去还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升任司礼监掌司的宋金就带着张大少爷的辞呈来了,不仅当着张大少爷的面把辞呈撕得粉碎,而且还带来了魏忠贤的原话。 “小猴崽子,想给咱家撂挑子,没那么容易。咱家很看好你,你如果辜负咱家的期望坚持要走,那就把乌纱帽和脑袋一起留下再走。”宋金学着魏忠贤的口气——其实学不学都差不多,尖声细气的说道:“小猴崽子,咱家知道你为什么要辞官,你也别急,熊廷弼虽然被判了永不叙用,但如果你想让朝廷重新启用他,还不是咱家一句话的事?不过你能不能请到咱家说这句话,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孩儿谨遵干爹钧旨。”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磕头答应,心中却破口大骂,“挨千刀的魏老太监,简直比狐狸还滑,怕熊廷弼出狱后,我就只听熊廷弼的不听他的,就故意把熊廷弼判一个永不叙用,先把熊廷弼晾着,既可以让我为了让熊廷弼复出,给他魏家当牛做马,又可以在熊廷弼复出时卖一个大人情,让熊廷弼也忠心于他!一个不识字的老太监能把权术玩到这地步,也算你牛了。” 骂归骂,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张大少爷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收回了辞呈,老老实实的每天带着陆万龄在翰林院修书,等待机会让熊廷弼复出,同时张大少爷也安慰自己道:“等一等吧,反正最多再有两年时间,高迎祥和李自成那帮牛人也该起来闹事了,到时候光靠孙承宗一个人绝对忙不过来,魏老太监肯定得重新启用熊廷弼。再说熊瑚也是我的人了,也不用担心她嫁给别人,就当暂时放在老丈人家里再养两年一样。” 闷闷不乐的又过了几天,张老财派人从临清送信过来,说是在五月底以前一定赶到京城,而且是带着全家搬到京城暂住,叫张大少爷先准备好房子,免得到时候住不下。看完便宜老爸的家信,张大少爷不由大为奇怪,向老家来人问道:“父亲上次不是说四月间就来吗?怎么又改成五月底了?还全家都来京城暂住,临清的田地不管了?” “少爷,你有所不知啊。”老家仆人苦笑着答道:“山东已经连续两年欠收,又从去年八月到现在都没下过一滴雨,今年田地里已经铁定是颗粒无收了,老爷担心闹起饥荒那些刁民乘机抢大户,所以这段时间就急着把我们家里的大部分存粮和商号里的全部货物出手,换成现银,带到京城来暂时躲灾,结果老爷来京城的时间就一拖再拖了。”(注) “山东大旱?”张大少爷心里一沉,暗道:“糟了,看来小冰河期就要开始了,朝廷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北方的农民起义只怕就难以避免了。”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让这段时间同样垂头丧气的张石头安置好老家来人,自己则跑到魏忠贤家里,提醒魏忠贤未雨绸缪做好准备,以应对接踵而来的山东饥荒——咱们的张大少爷虽然很恼恨魏忠贤玩弄权谋,生生拆散了自己和熊瑚的美满姻缘,但是在事关国计民生的大是大非上,张大少爷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很幸运,大忙人魏忠贤正好在家,张大少爷的求见也迅速得到了批准。不过在张大少爷把山东旱情和自己的建议向魏忠贤禀报后,魏忠贤却皱着眉头久久没有说话,弄得张大少爷心里是七上八下,心道:“难道魏忠贤真象传说那样,是个不管百姓只顾自己捞钱的老蠢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些话只怕就是白说了。” “小猴崽子,你能这么关心国事,主动出谋献策,咱家很欣慰。”过了许久后,魏忠贤终于开口,淡淡说道:“你的主意也不错,提前在山东各地囤积救灾粮食,饥荒一旦出现,立即开设粥厂赈济灾民,一来可以救民于水火,二来也可以让灾民不至于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造反作乱——可是,咱家不能答应。” “果然如此。”张大少爷心一沉,脸上却不敢动色。魏忠贤仿佛看出了张大少爷的心思,又补充道:“小猴崽子,不是咱家不想成全你的慈悲心肠,也不是咱家不知道百姓的疾苦——咱家也当过三十多年的穷老百姓,灾荒年间百姓过得有多苦,不要说东林奸党那帮伪君子假道学,就是小猴崽子你也未必比咱家清楚。” “干爹,那你为什么还不同意赈灾呢?”张大少爷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魏忠贤长叹一声,苦笑着说道:“小猴崽子,你干爹这个家不好当啊,国库里既没银子也没粮食,咱家拿什么赈灾?” “国库这么窘迫?”张大少爷有些怀疑。魏忠贤摇头,答道:“咱家没必要骗你,国库真没钱了,上个月给辽东军队发半年的军饷,还是咱家从皇上的内库拿出的银子。京城粮仓里还有一点粮食,可还是留着给辽东军队用的,咱家一颗一粒都不敢动,真的拿不出银子钱粮去赈灾了。” “干爹,孩儿无知,斗胆再问一句。”张大少爷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大明朝幅员这么辽阔,物产又这么丰富,税收应该不少,国库怎么会窘迫到连赈灾的粮食银子都拿不出来?” “猴崽子,你没在户部呆过,不知道国库这些年的情况,咱家不怪你无知,让咱家来告诉你原因吧。”魏忠贤又摇摇头,叹气说道:“从万历朝开始,辽东的建奴和贵州的苗乱就一直没有消停过,就象两个无底洞一样,把朝廷收上的税赋吞得是干干净净。本来呢,神宗皇帝给先皇留下八百万两银子,如果能用得好了,还能多维持几年,可泰昌元年偏偏赶上东林奸党把持朝政,废除了工税商税,只向拿不出银子的穷老百姓征收田税丁税,结果银子有出无进,不到一年就把神宗皇帝留下的积蓄给糟蹋光了。” 魏忠贤闭眼回忆着,缓缓的说道:“到了天启初年,咱家从王安手里接过司礼监,国库里只有不到三十万两银子,朝廷要开支,官员要领俸禄,辽东和贵州的军队也在伸着手要钱要粮,那点银子又怎么够?没法子,咱家只好顶着骂名,学着张居正的法子向工户商户伸手要钱,向工户商户最多的东林奸党老窝江南征税,虽然勉强支撑住了大明江山,也没让前线的大明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可咱家也和东林奸党结下不共戴天的梁子。” 说到这,魏忠贤又发自肺腑的补充了一句,“小猴崽子,你干爹没向他们多收一钱银子啊,都是太祖皇帝留下来的规矩,五十税一,可就这五十税一,东林那帮奸党都不想给!还在想方设法的抗税逃税,想要把咱家打倒,彻底废除工税和商税啊!” “干爹,你真难。”张大少爷半是阿谀,半是由衷的拍了一句马屁。魏忠贤苦涩一笑,拍拍张大少爷的脑袋以示嘉奖,又说道:“咱家执政这四年多来,咱家顶住了骂,又顶住了东林奸党的明枪暗箭,没有让前线的将士饿过一天的肚子,也没从穷老百姓头上加收一文钱的赋税,还让国库内库渐渐的重新充盈起来,天启三年的浙江洪灾,河南大旱,这两年的陕西大旱,咱家都有底气给老百姓发放赈济、免税免钱粮了。咱家再怎么辛苦,都算是值得了。” 好不容易结束自吹自擂的长篇大论,魏忠贤又叹了一口气,说道:“猴崽子,其实山东这次旱灾,咱家早就有所耳闻,但咱家这次是真的拿不出钱来赈灾了。你知道不,建奴努儿哈赤最近一段时间又在大小凌河一带蠢蠢欲动,孙承宗为了预防万一,要求咱家在六月底以前把下半年的军饷粮草送到辽东备用,这点咱家已经先答应了他,三月刚给辽东发了半年的军饷,四月又给贵州的平叛军队发了半年的军饷,国库现在完全是空的,还倒欠着内库一百多万两银子,内库剩下的银子是大明朝廷的救命钱,咱家也不敢动。所以山东的这次旱灾,咱家最多只能免税免钱粮,至于赈灾救灾,咱家是有心无力了。” “干爹,孩儿让你为难了。”见魏忠贤说得情真意切,声音哽咽,张大少爷也叹了一口气,彻底的死了帮助家乡父老度过这个难关的念头。不过张大少爷转念一想,一个主意很快就冒了出来,忙又问道:“干爹,那你看能不能这样?派一名钦差大臣到江南去筹款赈灾,号召江南的富户商户乐输捐献,筹到的银子就地购买粮食,然后通过运河送到山东赈灾?如果能筹得多的话,还可以再把粮食送到陕西,缓解一下那边的灾情。” “荒唐。”刚才一直在埋头装成审阅公文的魏党新秀冯铨抬起头来,嘲笑道:“探花郎,你还真能出馊主意,江南是什么地方?东林奸党的老窝巢穴!那里的富户商户本来就对九千岁向他们征税的事十分不满,你又让九千岁派人去敲骨吸髓,搞什么所谓的筹款赈灾,他们还会掏出银子?别款没筹到,那些人先闹出了民变,影响到了朝廷今年的江南赋税,坏了九千岁的大事!” “冯大人所言不确。”崔呈秀针锋相对道:“江南一带,繁华富足,百姓丰衣足食,富户商户多如牛毛,扬州盐商更是富可敌国,向他们筹款赈灾也是理所当然,怎么能说是敲骨吸髓?而且张探花提出的是让富户商户乐输捐献,又不是强迫征收,他们有什么理由闹民变?” “崔大人说得是有点道理,可是派谁去当这个钦差大臣呢?”冯铨阴阴的说道:“难道崔大人想自告奋勇,去办一趟这个筹款赈灾的差事?”崔呈秀哑口无言,先不说这个钦差大臣不好当,当上也不可能弄到大笔银子赈济灾民,就算真的弄到银子,还不得得罪一大帮子人啊? “猴崽子,你这个主意不错,可不现实。”魏忠贤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向张大少爷苦笑说道:“江南那帮富户商户有是有钱,可一个比一个抠门吝啬,你叫他们乐输捐献,不是要他们的命么?再说了,咱家手下也没有谁敢去接这个差事。” “干爹,孩儿愿接这个差事。”张大少爷热血上涌,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孩儿愿意担任这个钦差大臣,去江南设法筹款赈灾,帮助家乡父老度过难关,为干爹排忧解难。” “你?”魏忠贤先是一楞,惊讶问道:“小猴崽子,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什么肥差,是天下一等一的脏活累活,你真愿意去?” “只要能为干爹分忧,再脏再累,孩儿都义无反顾!”张大少爷咬牙答道。魏忠贤非常感动,正要搀起张大少爷仔细商量时,那边冯铨却又阴阴的说道:“探花郎,如果你真愿意去的话,那你打算去筹多少银子呢?别只去筹十两八两的银子回来,那还不如不去。” “冯铨,给咱家闭上你的臭嘴,干你的活去!”魏忠贤不满的呵斥冯铨一句,又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那你有把握能筹到多少赈灾银子?” “三十……,不!五十万两银子!”张大少爷估摸着答道。话音未落,崔呈秀已经好心的抢着说道:“探花郎,五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大明户部一年的丁税田税收入加起来,也不过四百来万两(注),你真有把握筹到这么多银子?”魏忠贤也没急着答应,只是笑道:“猴崽子,考虑好了,咱家如果把这数字报上去,就没办法改口了。” “户部的收入居然这么低?看来老子又被清鞑子的电视剧给骗了。”张大少爷心中一惊,但张大少爷思虑再三,最后多少有了点底就硬着头皮说道:“干爹,如果你答应孩儿一件事,那孩儿保证可以筹款五十万两。” “什么事?说。”魏忠贤果断一挥手问道。张大少爷磕头答道:“干爹,孩儿去到江南筹款赈灾,需要当地官员的全力配合,也许还会用一些非同寻常的手段,如果犯下什么过错,还请干爹饶恕和在朝廷为孩儿周旋——不过也请干爹放心,孩儿决不会强取毫夺,敲诈勒索,破坏干爹的名声。” “行,咱家答应!”魏忠贤斩钉截铁的答道:“只要你不是去从百姓敲诈勒索,强取豪夺,不管你犯下多大的过错,咱家都在朝廷上保你!至于江南的地方官员,咱家也会命令他们全力配合于你,咱家还可以请皇上赐你尚方宝剑,行先斩后奏之权!” “那好,孩儿保证完成五十万两银子的筹款差事!少一两,请干爹将孩儿削职为民,永不叙用!”张大少爷先把自己的脑袋保住,又厚着脸皮自吹自擂了一句,微笑道:“而且还有一点,孩儿对经济方面小有研究,这次去江南一定会小心留意,说不定可以给干爹和朝廷开辟一条新的财源,给干爹带来意外惊喜。” “哈哈哈哈。”魏忠贤开心大笑,说道:“好,猴崽子,咱家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看看你能给咱家多大的意外惊喜。你回去准备吧,咱家去给你向皇上请旨,大概过上三五天,任命你为钦差大臣的旨意就可以下来了。”说到这,魏忠贤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咱家差点还忘了,你这次打算带那些人去?光靠你一个人,只怕太辛苦,你点几个人,咱家给你安排。” “魏老太监打算派人监视我。”张大少爷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只是笑着答道:“干爹这么照顾孩儿,那孩儿就不客气了。司礼监的宋金宋公公和孩儿关系最好,孩儿想请他也辛苦一趟;还有东厂的肖传肖大人,他的武艺高强,如果能带上一些东厂好手一起去,可以防止路上出现意外。除了他们两位,孩儿就只带国子监的陆万龄陆年兄和管家张石头了。” “可以,咱家给你安排。”魏忠贤甚是满意,一口答应。但话音未落,房间外面忽然冲进来两个人,却是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和外甥傅应星,一起叫道:“张兄弟,去江南这样的好事,你怎么能把我们兄弟俩忘了?太不够意思了!父亲(舅舅),我们也想和张兄弟去一趟江南,办这个筹款赈灾的差事。” “嘿,你们两个小猴崽子,什么时候钻出来的?”魏忠贤笑骂道。张大少爷也苦笑答道:“魏大哥,傅二哥,我这次可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得罪人抢银子,你们和我一起去,只怕会跟着挨骂,不是什么好事。” “哎,张兄弟你说什么话,咱们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去干苦差事,我们如果不跟着去,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了?”傅应星埋怨着答道。魏良卿也大力点头,满脸愤怒之色,仿佛很恼怒张大少爷不把他们当同甘共苦的兄弟看。那边魏忠贤则看出侄子外甥的心思,哼道:“两个小猴崽子,别在咱家面前玩这些花花肠子,你们还太嫩了!——你们想去扬州买瘦马,对不对?” 魏良卿和傅应星的心思被魏忠贤看穿,心虚傻笑着不敢回答。还好,魏忠贤也没过于计较,只是向张大少爷说道:“小猴崽子,要不然你就把你的两个干哥哥带去吧,一来让他们长长见识,二来有他们两个猴崽子在,江南的地方官员就更不敢不听话了。”张大少爷苦笑,只得答应——也不敢不答应。 于是乎,任命张大少爷为钦差大臣赴江南筹款赈灾的事基本上就确定了下来,剩下的也就是朝议通过、熹宗批准和任命领印之类的过场。乘着这段时间,张大少爷也开始准备行李包袱,到翰林院交割差事,安排仆人看家,给老爹老娘报信通知行程,忙得不可开交。可就在这时候,英国公张惟贤的请贴送来了…… “英国公五十大寿,请我赴宴?”拿着请贴,张大少爷为难得直搔脑袋,虽说赴宴的时间就在明天还来得及参加,可张大少爷却非常清楚魏忠贤的猜忌个性,自己如果随随便便就和张惟贤这样的大明最高公爵来往,指不定魏忠贤心里就会产生警觉,怀疑张大少爷打算另投门第。所以张大少爷思虑再三,还是先到魏忠贤家打了个招呼,借口不清楚出发时间,问魏忠贤自己是不是明天出发,自己还能不能赶得及参加张惟贤的寿宴? “猴崽子,你还有三天才出发。”魏忠贤也明白张大少爷的用意,很是满意张大少爷事事处处的小心谨慎,吩咐道:“你去吧,英国公大寿,不仅请了你,还请了咱家。不过咱家明天有事要留在宫里,是叫崔呈秀和冯铨代替咱家赴宴。” 注:史载,一六二五年山东大旱,七月又起蝗灾,山东饥荒,灾情最严重的济南一带易子相食。 第六十三章 阉党内乱起 第六十三章 阉党内乱起 大明朝里爵位最高的英国公张惟贤做五十大寿,大摆酒席宴请百官,收到请贴的张大少爷当然不能空着手去,加上以前在邹元标家门口,张惟贤的女儿仗义为张大少爷打伞,一直念着这份人情的张大少爷不免在礼物上下了一番心思。直接送九千岁喜欢的金银珠宝肯定不行,以张惟贤的名声,不会俗到九千岁那个份上;送文人墨客喜欢的古玩字画,张大少爷又觉得有点寒酸和附庸风雅。琢磨来琢磨去,张大少爷盯上里自己刚刚从葡萄牙商人那里买来的几把短柄火绳枪,从中间挑出一对,找高手匠人给木柄镶上黄金花纹,装进熏香檀木的礼盒里就成了送给张惟贤的寿礼。——当然了,为了张惟贤女儿的一伞之恩,张大少爷也没忘记给她买上一个漂亮的西洋马车模型。 第二天傍晚,张大少爷准时赶赴英国公府赴宴,到得门前,魏忠贤两个心腹崔呈秀和冯铨都已经先行抵达,和张大少爷关系不错的崔呈秀还守在门前等候,见张大少爷下马,崔呈秀便迎上前去与张大少爷亲热客套,一边说着些无关疼痒的客套话,一边低声向张大少爷提醒道:“小心点,冯铨那个狗杂种最喜欢背后告黑状,别和英国公走得太近。” “多谢崔大人,下官明白。”张大少爷点头——冯铨这个家伙确实又心黑又讨厌,魏忠贤下死手猛整东林六君子,其实就是他的主意,得到魏忠贤信任宠爱后,冯铨又削尖了脑袋想往内阁挤,一心想挤掉现任内阁首辅顾秉谦取而代之,也想挤掉崔呈秀当上魏忠贤的头号心腹,和顾秉谦、崔呈秀等人的关系都非常不好,魏忠贤对此洞若观火,却故意佯装不知。而张大少爷因为在阉党内部和崔呈秀、顾秉谦走得太近,自然也被冯铨视为自己上爬路上一颗不大不小的钉子,平时明里暗里没少在魏忠贤面前下张大少爷的烂药。 和崔呈秀手拉着手进到张惟贤寿宴大厅,大厅里已经坐上了不少朝廷官员,彼此之间不断的虚伪客套,热闹非凡,看上去和一般的喜庆酒宴没什么两样,但张大少爷很快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坐在这个大厅里的人,除了张惟贤的亲戚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上了东林点将录的东林党官员,大部分都是在朝廷里属于中立派别的官员,剩下的全是魏党官员,而且客人总数也不甚多,仅仅才摆了十桌酒席,这和张惟贤的身份相比,显然十分的不相衬托。张大少爷不由有些纳闷:随口说道:“咦?张国公五十大寿,怎么这么草率?才请了这么点人?” “张探花所言极是,这场寿宴确实是临时决定。”身后传来张惟贤和蔼的笑声。张大少爷和崔呈秀回头一看,却见穿着绣满寿字喜袍的张惟贤满面笑容、不知何时已经在走到了身后,身旁还站着当朝国丈、太康伯张国纪和崔呈秀的死对头冯铨。张惟贤拱手微笑说道:“崔大人,探花郎,勿怪,其实老夫喜爱清净,原想着就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顿饭拜个寿就算了,可儿女们都不同意,非要逼着老夫做寿,老夫拗不过儿女的一片孝心,这才临时决定办十桌,请一些朝廷里的亲朋好友赴宴。因为准备得仓促,有不少人大人都是昨天才收到请柬,失礼之处,还望两位大人恕罪。” “不敢,不敢,张大人太客气了。”崔呈秀和张大少爷赶紧还礼。崔呈秀又在心里嘀咕,“他娘的,冯铨这个杂种怎么和张惟贤走在一起?这事我得向九千岁禀报!”同时张大少爷也在肚子里嘀咕,“张惟贤这话明显是借口啊,难道他也是一根墙头草,看到魏忠贤势大,就想方设法的和魏忠贤拉关系套近乎,顺带着撇清他和东林党之间的关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魏忠贤在朝廷里才真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制约威慑了。” “探花郎,手里拿的是什么礼物啊?”冯铨注意到张大少爷手里的两个礼盒,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咦,怎么是两个礼盒?难道探花郎打算给张国公进献两份寿礼?” “张国公,下官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区区薄礼,不呈敬意。”张大少爷懒得去理冯铨,直接把稍大那个礼盒捧到了张惟贤面前。张惟贤似乎也很在意张大少爷送些什么,接过礼盒就直接打开,露出那两把黄金镶柄的火枪,冯铨马上大惊小怪的惊叫道:“探花郎,张国公大喜之日,你怎么送这样的不吉之物,太大煞风景了吧?” “冯大人,大煞风景的人是你吧?”崔呈秀针锋相对,冷笑道:“张国公出自名门世家,祖上名将辈出,探花郎献上火铳,不仅可以用于防身,又可用于战场杀敌,这难道不是出自对历代英国公的尊敬吗?” “崔大人所言极是,探花郎的礼物,老夫是很喜欢。”张惟贤并没有因为冯铨和自己站得近就站在冯铨一边,只是和蔼的谢过张大少爷的礼物。张大少爷则又举起那个稍小的木盒,向张惟贤赔笑道:“张国公,至于这里面的东西,则是下官送给令千金的东西。” “送给我女儿?我有三个女儿,你说那一个?”张惟贤惊讶问道。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赶紧解释道:“就是上次在邹元标邹大人门前,为下官打伞遮阳那位小姐,她戴着面纱,自称是张国公你的千金,难道不是?” “在邹大人门前为你打伞遮阳?”张惟贤又是一楞,然后才醒悟过来,笑道:“知道了,肯定是清韵那小丫头,成天往外跑,那里热闹往那里去,没一点大家闺秀的作风,真是拿她没办法。” “原来那个小妹妹叫张清韵,名字不错,就是不知道相貌怎么样。”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又把礼盒一举,笑道:“那么应该就是这位张清韵张小娘子了,那天先是太阳后是暴雨,如果不是张小娘子和雨伞和蓑衣,下官肯定跪不了那么久,也完成不了父亲的心愿。一点小小心意,请张国公转呈令千金,聊表下官谢意。” “既然探花郎这么说,那张惟贤就不客气了,在此代小女先谢过探花郎。”张惟贤也不推辞,径直接过了张大少爷的礼物,吩咐仆人立即送去交给女儿,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指着宴会大厅说道:“几位大人,时间不早,就要开席了,请都入席吧。”张大少爷等人谢过,这才与崔呈秀和冯铨等人入席。 张大少爷在京城名声虽响,官却不大,所以张大少爷很识趣也很谨慎的选择了第六席,和几个四五品的阉党官员坐在一起,既不惹人注目,又不容易招来闲话。那边被魏忠贤派来代表自己出席寿宴的崔呈秀和冯铨却起了冲突——两人都不想被对方压倒,自然都想坐头桌首席,手上都是各自按住头桌首席的椅子不放,嘴上却分别谦虚,“崔大人,你请坐。”“不不,冯大人,还是你请坐。” “多谢崔大人承认,那下官就不客气了。”冯铨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原本给魏忠贤安排的头桌首席位置上,俨然就成了魏忠贤的全权代表。崔呈秀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恨恨的坐到次席。看到这个画面,张大少爷心中一凛,暗道:“崔呈秀和冯铨斗成这样,阉党内部,只怕迟早要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而张惟贤则与张国纪暗中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悦神情。 又过片刻,酒席摆上,参加寿宴的各级官员开始向张惟贤敬酒,又开始向同僚互相敬酒,张大少爷当然也不能免俗,端着一个酒杯在人群中不断穿梭,向张惟贤和熟悉的官员陆续敬酒——不过张大少爷出于对崔呈秀在熊廷弼案中提供帮助的感谢,故意领着一帮低品级的魏党官员先敬崔呈秀,后敬冯铨,崔呈秀对此自然是喜笑颜开,暗道张大少爷果然懂事,帮自己找回了面子。心胸狭窄的冯铨却气得脸青嘴白,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将张大少爷敬来的酒恨恨喝下。 热闹而又无聊——这是张大少爷对张惟贤寿宴的准确评价,眼看这个无聊宴会还要持续不少时间,张大少爷就借口尿遁逃出大厅,到院子里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出得厅来,月明星稀,在繁花似锦的花园里大口呼吸几下,已经喝得有些天旋地转的张大少爷顿时觉得眼前目明,舒坦无比,但就这时候,张大少爷的背后又传来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探花郎,别来无恙啊。” “谁?”张大少爷赶紧回头,却见月光朦胧下,一名身材曼妙的美貌少女彩衣飘飘,俏生生的站在正值怒放花丛中,隐隐然有超凡脱俗之姿,看得咱们的张大少爷呆了一呆,差点以为是仙女下凡。那少女又展颜一笑,当真是倾城倾国,身旁怒放的牡丹海棠也瞬时间失去颜色,也顿时让张大少爷又呆了一呆,怀疑自己是身在梦里,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娘子,你是人还是仙?” “探花郎,小女张清韵。”那少女轻咬着嘴唇,温柔的答道。张大少爷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拱手行礼,说道:“原来是张国公的千金张小娘子,小生失敬失敬。” “探花郎不必多礼,清韵还要多谢你送的精致礼物,我很喜欢。”张清韵轻轻一福,向张大少爷还了个礼。张大少爷赶紧又拱手,“张小姐,你才不必客气,那一天在邹大人门前,如果不是你帮忙,小生就有得苦头吃了。” 张清韵的俏丽脸蛋似乎红了一下,只是皎洁明月恰好被一片浮云半掩,张大少爷难以看清她的真实容貌,只是觉得一阵陶醉眩晕,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平时里的油嘴滑舌全然忘记,找不出半个话头和张清韵交谈。最后还是张清韵主动开口说道:“对了,张公子,还有一件事清韵要向你道歉,那一天在承天门外的金水桥旁,你被……。” “算了,用不着道歉。”张大少爷大度的一挥手,抢着说道:“是你弟弟踩着我,又不是你。不过你那个宝贝弟弟张清,倒是得好好管教一下——明明是他把我踩得跳起来,还反咬一口说是我硌着他的脚。他这种脾气如果不好好改正,将来肯定会给张国公惹祸。” 张清韵也呆了一呆,半晌才语气古怪的问道:“探花郎,你对我弟弟的印象就真那么不好?”已经喝得有些天旋地转的张大少爷顺口答道:“谈不上不好,只是有点不喜欢他的脾气,可能是张国公和你们几个做哥哥姐姐的对他太娇惯了,所以把他养成了那样的脾气。父母疼爱孩子当然应该,可孝经上面也说过——慈母多败儿,你们要是再这么把他娇惯下去,只怕对他的将来不利。” 张清韵抿了抿粉红的薄唇,过了片刻才又说道:“探花郎,听说你就要奉旨南下江南了,有这事吗?”张大少爷点头答道:“对,我要去江南筹款赈灾,不过张小娘子,你怎么知道的?” “张探花名动京城,一举一动世人无不注目,去干这么大的差事,清韵当然有所耳闻。”张清韵俏皮一笑,又柔声说道:“探花郎,既然你要去江南,那你把我弟弟带上如何?我那个弟弟是从小娇生惯养,你带着他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说不定就可以把他的脾气改过来。” “这个……”张大少爷没想到张清韵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想要直接拒绝却又不好意思,只能婉转说道:“我当然是没问题,不过就怕张公子不愿去,张国公和张老夫人也不答应。” “只要探花郎同意就行,剩下的我去安排。”张清韵飞快回答一句,又柔声恳求道:“探花郎,这是小女对你一点点请求,请你务必答应。” “那……好吧。”张大少爷欠着张清韵人情,只得认命的点头答道:“我三天后出发,走运河南下,如果张小娘子你能说服张国公和老夫人,就把你弟弟带到码头上交给我吧。”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说服我弟弟去。”张清韵娇声一笑,向张大少爷摆摆手,转身就消失在花海之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大少爷搔搔脑袋,嘀咕道:“老天保佑,张国公可千万别答应,带上魏良卿和傅应星就够麻烦了,再把张清那个小鬼带上,我就更头疼了。到时候,说不定我连去找陈圆圆和秦淮八艳的时间都没有。” 被张清韵的事这么一耽搁,张大少爷再回到大厅时,参加寿宴的客人已经有人开始告辞,代表魏忠贤出席的冯铨和崔呈秀因为公务缠身,也同时向张惟贤提出了告辞。张惟贤也没挽留,只是拿捧出一个礼盒,笑道:“冯大人,崔大人,这里面装的是当年成祖皇帝赐给我们张家的一个玉枕,张惟贤打算做为回礼送给九千岁,不知你们那一位大人能辛苦一下,替张惟贤把礼物送到九千岁府上?” “成祖皇帝赐给英国公的玉枕?张惟贤也开始投靠九千岁了!”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心里一凛,知道这很可能是朝廷上中立派领袖彻底倒向魏忠贤的信号。而崔呈秀和冯铨同样也明白这个道理,双双伸手去接,异口同声说道:“张国公,下官愿意效劳。” 把英国公张惟贤试图投靠魏党的消息报告给魏忠贤,这对崔呈秀和冯铨两人来说,自然是一件极大的功劳,也绝对不愿意与对方分享,所以两人你争我夺,说什么都不肯谦让,局面一时陷入僵持。见此情景,张大少爷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二桃杀三士!这位英国公,可真不简单!” 第六十四章 出师不利 第六十四章 出师不利 “谢天谢地,张清那个小混蛋总算没来,”临近登船出发的时候,前来送行的魏忠贤、崔呈秀和顾秉谦等人都已经走了,同样来送信的张大少爷两个拜把子大哥刘若宰和余煌也走了,和张大少爷同赴江南的宋金、魏良卿、傅应星和肖传等人也在陆陆续续的登船,可张清韵恳求张大少爷带到江南见世面长见识的张清还是没来,对张清印象极为不好的张大少爷难免有些心花怒放,“看来老天保佑,张清韵没有说服英国公。哈哈,张国公,你可真是太圣明了。” 张大少爷这一次出使江南筹款赈灾,目的是在江南繁华之地筹集五十万两白银,换购粮食运往山东灾区,应对接踵而来的山东饥荒。对于这点,深知江南士绅富商德行的魏忠贤虽然不抱太大指望,却还是给予了张大少爷极大支持,挖空心思的在张大少爷筹款钦差的头衔上又加上一个顺带监察吏治头衔,赐尚方宝剑,有名誉上的先斩后奏之权——其目的非常明显,恐吓江南百官,尽可能减少来自官场的阻力。而司礼监太监宋金则挂了一个东厂督办特使头衔,意思是协助张大少爷监督江南官员执行公务,同时也起到监视张大少爷的效果,是事实上的副钦差。不过还好,张大少爷和宋金的关系一直不错,倒也不用怎么担心来自内部的威胁。 这次出使,张大少爷就只带了陆万龄一个书办和张石头一个仆人;刚当上司礼监司业、还在盘算着往上爬的宋金为了不让魏忠贤觉得自己得志就猖狂,也只带了四个小太监随身服侍;张大少爷的两个好兄弟魏良卿和傅应星却带二十个漂亮丫鬟和二十个仆人随身服侍,再加上牌桌赌具马桶鸟笼之类的东西,两个人就占了两条官船;而被张大少爷点名的侍卫长肖传,则极为夸张的从东厂番子和镇抚司锦衣卫中精挑细选出了一百名好手,除此之外又把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中的老幺陈剑煌也带了出来,共同保护张大少爷一行,一百来号人也占了两条官船;再加上张大少爷和宋金乘座的主船,一共五条大船,声势倒也还算浩大。只是这么一来,张大少爷的压力难免又要增加几分——带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南下江南,如果真的空手而归,就算魏忠贤不计较,朝廷里那帮御史言官和冯铨一伙人也不会放过张大少爷。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张大少爷叹了口气,正要登上首船下令,码头的人群中却又钻出几个人,背着包裹不声不响就上了张大少爷的座船,守在船边的肖传和陈剑煌赶紧拦住,喝道:“站住,这是官船,坐民船到潞河驿码头去,滚!” “敢叫我滚?你们吃豹子胆了?张好古,你敢不敢叫我滚?”颇为熟悉的尖锐声音传来,“张好古,你在我姐姐面前怎么说的?现在你的人敢叫我滚,你信不信我去告我姐?” “肖大哥,陈大人,让他上船吧。”张大少爷连头都懒得回,直接就吩咐道:“他是英国公的小公子张清,我答应了带他去江南长见识开眼界。张公子,我给你准备了两个房间在后舱,你自己去住吧。”肖传和陈剑煌吓了一跳,赶紧让开道路,放张清一行五人上船。而张大少爷直到偷眼瞟见张清的身影钻进了后舱,这才垂头丧气的上了座船,心中嘀咕,“太阳!还以为他不来了,烦人!” “开船。”张大少爷一声令下,五条打着钦差旗牌的官船同时扬浆收锚,缓缓驶离宫廷专用的石坝码头,借着玉河的水流推动,在初升的朝阳中浩浩荡荡向南驶去。 按照张大少爷的计划,这次南下江南是去办得罪人的差事,路上就尽量不要靠岸停歇了,也尽量不要打扰沿途州府,免得让人抓住把柄,有了弹劾攻讦的口实。可张大少爷不曾想的是,他这个计划,才刚刚离开京城不到四十里,刚刚抵达通州河段就差点被人打乱…… 出事的地点是在通州皇木厂码头,当时张大少爷的座船刚刚驶经这个码头东侧,码头上就有一条装满木材的货船横冲过来,飞快摇着浆,船头笔直撞向张大少爷的座船腰部,虽说张大少爷的船轻,及时转舵避让,但那条货船的船头还是在张大少爷的船尾挂了一下,碰得张大少爷的船身剧烈摇晃,船上的人几乎摔倒,个个吓出一身冷汗。而船身稍微稳定下来后,肖传和陈剑煌立即冲到船尾对着那条货船破口大骂,“瞎你娘的狗眼了?连钦差大人的船都敢撞?是不是想造反啊?” “两位大人,实在对不起,船舵坏了,风又太大,控制不住。”货船上站出一个船头模样的男子,嬉皮笑脸的向肖传和陈剑煌解释道。肖传抬头看看旗帜,见旗角动都不动,顿时勃然大怒,拔出绣春刀吼道:“放屁!现在那来的风?你小子故意找死是不是?” “这位军爷,你这话就不对了。”货船的船舱里又走出一个马脸男子,向肖传微笑说道:“这位军爷,刚才确实起了大风,我的船舵又坏了,所以才被风刮了冲向这边,不小心碰到钦差大人的座船——这一点码头上的所有货船和商船都可以做证。所以草民的船虽有过错,却实属无意,还请军爷原谅。”说罢,那马脸男子向肖传拱拱手,态度甚是轻慢。 “他娘的,你小子真的是想找死?”肖传气得全身发抖,心说这个世道真是反了,老子堂堂东厂百户、镇抚司指挥使的小舅子,才离开京城三四十里,马上就有人不买老子的帐了!今天我不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以后我在京城里还抬得起头来做人不?盘算到这里,肖传吼道:“弟兄们,上,把这个冲撞钦差大人座船的反贼拿下!” “得令!”十几个同样暴跳如雷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同时答应,拔刀跳上对方货船,打算把那个马脸男子拿下先臭揍一顿再说。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已然看出不对,赶紧喝道:“住手!暂且退下!”跳上货船的众厂卫楞了一下,但还是乖乖站住。张大少爷又向那马脸男子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冲撞本官的货船?” “不才李家国,通州商会会长。”那马脸男子随意象征性的一拱手,又傲然答道:“钦差大人,草民再声明一次,刚才草民的船是被狂风吹动,所以才不小心撞上了大人的座船——大人若是不信,附近经过的货船与商船,都可以为草民做证。” “是啊,我们可以做证,李会长的船是被风吹的。”不知何时,张大少爷的座船周围已经聚满了各色各类的商船货船,船上的商人操着各种各样的口音大叫道:“钦差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李会长,李会长是好人啊。”“钦差大人,李会长真是无意的,我们都可以做证。”“钦差大人,如果你想冤枉李会长,那我们就罢市!通州的木市、粮市、盐市、还有船市,通通罢市!请皇上和九千岁给我们主持公道!” “陷阱!这是陷阱!”见此情景,张大少爷还能猜不到对方是有备而来?挖好了陷阱给自己跳,如果自己跳下去,那么京杭大运河北端最大的通州码头就会全部罢市,到那时候,京城粮米油盐就会出现短缺,朝廷里的弹劾奏章铺天盖地自不用说,明熹宗和魏忠贤也非拿张大少爷治罪不可了。不过张大少爷还有一点非常奇怪,“这个李家国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探花公,这个人不好惹,你千万不要冲动。”这时候,张大少爷的狗头军师陆万龄凑了过来,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小弟听说过他的身份,他是已故三朝老臣、前任户部尚书李三才李大人的大公子,富可敌国,在运河沿岸的商户中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他如果发一句话,通州码头各行各业肯定罢市抗议,到时候,我们就不好收拾了。” “李三才的儿子?他为什么要这么整我?”张大少爷更是奇怪。陆万龄答道:“这事情应该要从李三才身上说起,李三才是东林奸党的党魁,曾经上过一百多道奏疏,谴责万历先皇征收工税、矿税和商税,在朝廷里和民间商户里都是一呼百应,他活着的时候,就连万历先皇和九千岁都不敢随便动他,有一次九千岁罢了他的官,可挂靠在李三才商会里的大小商户群起抗议(注),在大江南北闹出了两百多次罢市,在民间引起极大动荡,逼着九千岁又复了他的官,直到前年李三才死了,去年九千岁才敢削他的籍,夺他的谥号。探花公你是九千岁的人,李三才的儿子还能不恨你?” 说到这里,陆万龄又小声补充道:“探花公,依我看,你就先忍下这口气吧,这个李家国不好惹,他家的士籍虽然被削了,可他手里还有的是钱,黄河以北的商户还是听他的!还有他的弟弟李家斌,是江南南京商会的会长,我们这次去江南筹款赈灾,还得从他弟弟手里要钱,如果惹到了他,我们在江南差事就更难办了。” “他娘的,简直就是工商行的九千岁!”张大少爷心中嘀咕。而对面的李家国又嚣张跋扈的大叫道:“钦差大人,这事怎么说?如果你要抓我去见官,那我们现在就走。不过李家国相信,这世上还是正人君子多卑鄙小人少,清官多贪官少,官司就是打到金銮殿上,也会有人为我做主。” “肖传。”沉吟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一咬牙,命令道:“把你的人叫回来,开船,走人。”那边肖传虽然气不过李家国故意找茬,可张大少爷都已经忍气吞声了,肖传还是乖乖叫回跳到货船上的锦衣卫,领着剩下的四条船,在李家国的得意大笑和周围商船货船的哄笑声中,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继续向南离去。 “没用的东西,别人撞了你堂堂钦差大臣的船,连个屁都不敢放,算不算男人?”船舱里传来张清刺耳的讽刺声。张大少爷懒得理他,只是指着远处仍然在狂笑大笑的李家国一伙人,向气得脸色铁青的肖传和陈剑煌一伙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肖大哥,陈十三哥,还有各位兄弟,你们都别急,总有那么一天,我张好古要领着你们去抄他李家国的家,抢光他的银子女人!”说到这,张大少爷拔出腰上佩剑,猛的砍在船舷上,吼道:“如果我张好古做不到这点,誓不为人!” ………… “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赌咒发誓要报仇的同时,李家国仍然在拉满皇家木材的自家货船上哈哈大笑,而货舱中又不声不响的走出一人,却是被张大少爷害得丢官罢职还挨扳子的当世大儒钱谦益钱大人。钱谦益向李家国拱手,微笑道:“李兄果然妙计,让张好古这个所谓的钦差大人颜面扫地,大长我东林志气,可敬,可佩。” “人人都说张好古厉害,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李家国得意狂笑道:“我故意撞他的船怎么了,他敢说什么?还不是乖乖的夹着尾巴跑路?本来我故意让这条船拉满大内皇宫用的木材,他如果敢打官司,我就让皇宫连宫殿都修不成,让皇帝老子去找他算帐,可惜他却胆小跑了,我的第二条妙计也没用上。唉,见面不如闻名,见面不如闻名啊。” “李大哥,你也别太大意了,张好古这小子素来奸诈阴险,心狠手辣,我无数东林党人就是栽在他的手里,小心他找你秋后算帐。”钱谦益好心提醒一句,又说道:“所以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在筹到五十万两银子,要让他先丢官罢职,这样我们才可以放心的为无数冤死的东林党人报仇雪恨。”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家国斜着眼向钱谦益问道。钱谦益答道:“我已经给高攀龙高大人他们去了一封信,让他们咬死了不给张好古捐一分一文。还有我本人,也打算亲自去一趟江南,到无锡东林书院组织东林学子对抗张好古,不让普通商户和江南百姓给张好古捐钱。” “好,我和你一起去。”李家国一挥手,大模大样的说道:“我们李家在江南也有的是势力,我去和我的弟弟李家斌联手压着那些盐商、茶商和纺织行,不让他们给张好古捐一两银子。” “如此最好。”钱谦益十分欢喜,又阴阴说道:“如果李兄一家能够象万历朝一样,再搞几次罢市和驱逐税监,那张好古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注:明代万历大规模征税以前,官僚商人实际上处于什么税都不用交的情况,别的商人如果花钱挂靠在大官僚开的商号下,也能获得此种一切免税的利益。所以身为通州商人总头目的李三才自然对向工商行业征税的张居正、万历和魏忠贤恨之入骨,万历年间担任漕运总督和淮扬巡抚时,李三才曾经多次煽动百姓驱逐税监,抗交工商税赋。但实际上,他的家产比明朝国库一年的收入都多。 第六十五章 江南头号大太监 第六十五章 江南头号大太监 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直到下午了才知道在通州码头发生的事——这两位大明朝当今最大的衙内爷平时里都是睡到太阳偏西才起床,今天早早就被魏忠贤叫到石坝码头上船,上了船倒头就睡,不仅对通州码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甚至就连张惟贤的小公子张清上船的事都不知道。不过在听肖传和陈剑煌等人说完通州码头河面发生的事后,这两位爷马上一蹦三尺高的叫嚷起来,“好大的胆子,连爷们和朝廷钦差的船都敢撞,吃豹子胆了?!”“掉头掉头,所有船全部掉头,回通州找那个姓李的兔崽子算帐去!” “魏大哥,傅二哥,算了。”已经冷静下来的张大少爷劝道:“我们是出来办差,不是出来打架,要离开北京还没一天就和别人打上架,九千岁面子上也不好看。想报仇的话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到这,张大少爷又阴阴的补充了一句,“听说那个李家国一家富可敌国,如果能拿来充当军饷,倒是可以给大明国库减轻不少压力。” 看到张大少爷那副阴狠歹毒的模样,魏良卿和傅应星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战,心道:“这家伙,怎么这么象叔叔(舅舅)?” 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一条东厂的快船追了上来,同时带来了魏忠贤的口信,魏忠贤在口信中告诉张大少爷,说是他对通州码头的事已经知道了,夸奖张大少爷顾全大局忍辱负重的决定做得对,又安慰张大少爷,说是这个场子东厂迟早要找回来。同时魏忠贤警告张大少爷,说是东厂收到密报,李家国也已经南下,很可能是冲着阻拦张大少爷筹款赈灾去的,所以魏忠贤建议张大少爷不要在李家兄弟的老巢扬州停泊筹款,而是应该先去南京,找到江南织造太监兼江南总税监李实,向他了解了江南的实际情况,再动手筹款不迟。交代完这些,东厂番役又连夜赶回了京城。 有了魏忠贤的这番吩咐,张大少爷一行在路上更加谨慎了许多,船队能不靠岸就尽量不靠岸,吃饭睡觉都是在船上,甚至到了临清码头,张大少爷都没下船回家去看一眼——其实张大少爷是怕宋金和肖传等人在临清听到前任张大少爷那些臭名声,所以推说公务要紧,自己要学习古之圣贤过家门而不入,只是命令继续赶路,倒也让宋金和肖传等人钦佩了一把。同时让张大少爷感到十分奇怪的人就是张清,这小子从上船就带着四个仆人成天躲在船舱里,白天根本不露面,只是晚上才出来和张大少爷说几句话,有一次魏良卿和傅应星请张大少爷去他们船上玩冰火毒龙钻,张大少爷好心邀请张清同去,结果在船舱门口说了一遍什么是冰火什么是毒龙后,船舱里马上飞出几个茶杯,差点就砸断了张大少爷俊俏的鼻梁,气得张大少爷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主动找张清说过一句话。 日夜兼程的好处就是速度快,五月十二从北京出发,才用了十几天时间,五月二十九那天傍晚,张大少爷的船队就顺利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南京!五条官船刚刚停靠在官府专用码头,江南织造太监李实、应天巡抚毛一鹭和巡按御史徐吉就领着一大帮子南直隶官员迎了上来,魏忠贤在江南最大的心腹李实还好些,其他官员则远远就探花郎长、探花公短和钦差大人的叫开了,浙江巡抚潘汝祯更是卖劲,隔着十七八丈就大叫道:“微臣浙江巡抚潘汝祯,叩迎钦差大人驾临南京!” “浙江巡抚?他不在杭州衙门办公,跑到应天府来干什么?”张大少爷楞了一楞,下意识的念叨了一句。旁边的李实慢条斯理的回答道:“钦差大人勿怪,潘大人是一个极热心的人,他听说钦差大人你是九千岁亲自保奏出巡的人,急着和钦差大人见面,就直接来应天府来给钦差大人请安了。不过钦差大人请放心,应天府距离杭州,也就两天的路程,潘大人误不了公事。” “又是个陆万龄。”张大少爷在心中嘀咕一句,又转眼去看李实,想看看这个被东林党人骂为魏忠贤头号走狗兼江南头号大太监李实究竟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模样,可仔细一看之下,张大少爷不由有些发楞。如果说咱们的张大少爷是翩翩美少年的话,那么李实绝对算得上一个魅力出众的中年美男子,眉清目秀又气质优雅,神态不卑不亢,语调平和慢条斯理,举手投足间,仿佛天生就具有那种贵族风度显露无遗——张大少爷心中甚至产生一个这样的念头,“幸亏这家伙是个太监,否则和他走在一起,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怕是只偷看他不看我。” 这时候,魏良卿和傅应星等人也先后下船,以潘汝祯、毛一鹭和徐吉为首的江南官员马上扔开张大少爷,象苍蝇见着血一样的扑了上去,问安的问安,磕头的磕头,彻彻底底暴露了打着所谓迎接钦差大臣旗号实际是迎接魏忠贤子侄的丑陋嘴脸。只有李实纹丝不动,只是向张大少爷浅浅一躬身,平静说道:“下官江南织造李实,恭迎钦差张大人驾临应天。” “李公公千万不要客气。”张大少爷还礼,努力装出一副文雅的模样,微笑说道:“下官这次出使江南筹款赈灾,还需要李公公的大力协助,从今往后,还请李公公多多关照。” “钦差大人不必客气,这是咱家应该做的。”李实不卑不亢的答应一句,又向刚刚下船的宋金招呼道:“宋公公,多年不见,你又发福了,真是可喜可贺。”宋金大笑说那里那里,手拉手和李实站到一旁互叙别来之情,倒把咱们的钦差正使张大少爷孤零零的扔到了一边。这时,戴着一顶方冠小帽的张清领着四个仆人也下了官船,偏着头向张大少爷讥笑道:“恭喜钦差大人,到应天了,可这里的人,好象都不怎么理你啊?” “你以为我喜欢那些客套?既然你喜欢,那我就让你尝尝被人包围的滋味。”张大少爷冷哼一声,指着张清大声说道:“诸位大人,请这边看,这边看,这位张清张公子,乃是大明英国公张大人的小公子,这次他随本钦差同赴江南,还请各位大人对他多多关照。” “英国公的小公子?”江南众官先是一起目瞪口呆,然后突发一声喊,一大帮人又象苍蝇见着血一样的冲向张清,霎时间又把张清包围得严严实实,张大少爷则乘机领着陆万龄和张石头开溜。气得张清在人群里大叫,“张好古,你连我也敢耍,你给我记住,我饶不了你!” 好不容易客套完,应天巡抚毛一鹭当即邀请张大少爷一行到他的巡抚衙门用饭,并且希望张大少爷一行能在他的巡抚衙门入住,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当下众人各自乘车上马,一起赶往巡抚衙门。到得目的地时,毛一鹭早已在巡抚衙门里丰盛酒宴款待,接下来自然又是一场虚伪亲热而又无聊的客套 ,就此略过。也是直到酒席宴罢,张大少爷才逮着机会与李实说话,希望能与李实单独密谈片刻,李实轻轻点头答应,留下毛一鹭在大厅里招待客人,领着张大少爷来到后堂的一间客房。 两人坐定,侍女奉上香茶便即退下,喝了不少酒的张大少爷正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就要大灌。那边李实却叫道:“探花郎,且慢。”说着,李实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精致异常的银针,在张大少爷的茶杯中搅了几搅,观察银针并无变色,李实又试了自己的茶杯无毒,这才脸色平静的把银针放回袖中,端起茶杯淡淡说道:“探花郎,请用吧。” “李公公,你也太小心了吧。”张大少爷也端起茶杯,笑道:“这里是巡抚衙门,还会有人在我们的茶里下毒?” “咱家天启元年赴应天上任,近五年的时间里,咱家遭遇了九十三次刺杀,平均一个月遇刺一次半还多。”李实淡淡说道:“其中有一次,刺客就是买通了咱家的厨子,在咱家的饭菜里下了毒,天幸那一天咱家胃口不好,把饭菜赏给了贴身太监小鱼子,结果小鱼子死了,咱家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即便在宴席上,咱家也从不吃没有人动过的酒菜。” “这么危险?幕后主使是谁?查出来没有?”张大少爷真真正正大吃了一惊。李实平静的说道:“咱家在江南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江南的巨商矿主和手里田多的人,都是咱家的仇人,也都是刺杀咱家的幕后主使,想查也没法查。”说到这,李实看一眼张大少爷,微笑着补充道:“探花郎,咱家劝你一句,以后最好也学学咱家的这个习惯。” 同样仇人不少的张大少爷打个寒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苦笑着说道:“李公公,辛苦你了。”李实摇头,缓缓说道:“咱家不苦,咱家是皇上、是九千岁派到江南来的一条狗,咱家得看住这个家。江南的人,谁要是想偷逃朝廷的一分一文的赋税,都得先过了咱家这一关。” “难怪宫里那么多太监想抢江南税监这个天下第一肥差都抢不走,光凭他甘愿给朝廷当狗的这份忠心,如果我是皇帝或者魏忠贤,也舍不得换他。”张大少爷对李实忽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如果换成叫张大少爷当着其他的人面说自己是魏忠贤的一条狗,张大少爷铁定做不到;而李实能够说得这么平静,这么自然,张大少爷就更做不到了。 盘算了片刻,张大少爷向李实问道:“李公公,下官来江南筹款赈灾,九千岁交代我说,要我先向你请教了解江南的实际情况,然后再着手开展筹款。现在乘着这个机会,下官想请李公公指点一下,我这次江南之行,究竟该如何开始筹款?” “探花郎,请恕咱家直言,你这趟差事,难办。”李实倒也坦白,直接说道:“不瞒探花郎,早到咱家收到消息说你要来江南筹款赈灾的时候,咱家就认为你是年轻气盛,只顾抢功而不知世道艰难,注定不可能成功。为此,咱家还专门给九千岁去了一封信,劝九千岁说人才难得,还是让你留在京城直接为朝廷效力更好,不要让你来江南无功而返,挫了你的锐气又伤了九千岁的面子。可九千岁回信告诉咱家说,你不是一个只会吹牛皮的年轻人,也许真能把这件不可能的差事办好,要咱家全力配合于你。” “多谢九千岁夸奖,也多谢李公公的好意。”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张好古决心已下,为了九千岁,为了朝廷,也为了家乡受灾的父老乡亲,这个差事不管再难,再得罪人,张好古都要坚持办到,也办好!” 李实凝视张大少爷,发现张大少爷眼中尽是坚定,不动不摇,确实是决心已下的模样。李实这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咱家也只能尽力了。探花郎,你不是想知道江南的实际情况吗?那咱家可以告诉你,江南是有钱,上百万身家的商户矿户都为数不少,即便是普通百姓,生活也比其他省份要强上许多,即便是无田无地的赤贫百姓,只要有手有脚,也可以很轻松的在矿山、茶山、各种各样的作坊和商会里找到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活干——按理来说,五十万两白银分摊江南上千万百姓头上,其实很轻很轻!可问题是,你用什么法子让百姓们人人捐钱?” “探花郎,你不要忘了,咱家为什么在江南象过街老鼠一样处处挨骂,个个喊打?就因为咱家向他们收税,向他们收钱!”李实优雅的抿了一口茶,继续缓缓说道:“天下熙熙,皆名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不管是官员士绅也好,商人坊主也好,普通百姓也好,钱进了他们的口袋,谁还舍得平白无故的往外掏?咱家在江南为朝廷收税,他们尚且想方设法的偷逃跑漏,三天两头的煽动矿工百姓闹事抗税,罢市抗议,现在你又来号召募捐赈灾,他们又凭了什么要白白给你钱?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说到这里,李实又叹了一口气,平静说道:“咱家实在想不出来,你能用什么办法让江南的士绅百姓主动捐钱?而且还要捐足五十万两银子?咱家现在担心的是,探花郎你号召百姓士绅捐款赈灾的告示刚贴出去,马上就有人造谣说,你筹集到的银子,五成进了你自己的口袋,四成归了各级经手的官员,大半成了归了官员手下的差役,最后的小半成才会被送到灾区——咱家在江南收税,百姓们也是这么说咱家的。好了,大概的情况咱家已经说了,具体的地方探花郎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随时问我。” “多谢李公公指点,下官感激不尽。”张大少爷先谢过李实,又严肃说道:“不瞒李公公说,你说的情况,下官在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不错,下官号召百姓士绅捐款赈灾,是平白无故的从他们手拿银子,是人都有私心,都会舍不得;再加上江南一带是东林奸党的老巢,他们一旦煽动百姓制造舆论,造谣生非,说下官号召募捐是为了中饱私囊,那下官的这个差事只会更难办——别说五十万两银子了,只怕五千两银子都难以筹集。” “那你还这么有信心?你打算怎么办?”李实平静的问道。张大少爷忽然露齿奸笑一声,凑到李实耳边轻声嘀咕起来,“李公公,下官仔细考虑过,灾情如火,虽说皇上和九千岁都没给下官规定时限,可下官如果满江南的筹款化缘的话,等银子凑齐,灾区那边早就是饿殍遍野了。所以下官只打算在南京、松江(上海)、扬州、苏州和杭州这五座天下最富裕的府城里募捐,用这个法子募捐…………。” 好不容易等张大少爷把话说完,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实已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叫道:“绝!简直太绝了!难怪九千岁这么看好探花郎你!探花郎,你可真是让咱家服了你了,竟然能想出这么绝妙的主意!这五十万两,说不定还真能被你给筹齐了!” “李公公过奖了。”张大少爷谦虚一句,又严肃说道:“其实张好古认为,如果这个办法能操作的好,说不定会成为朝廷的一个固定财源,不管是赈灾救灾还是辽饷苗饷,都可以用这个法子筹集。” “也许吧,得先试了一次才知道。”李实不置可否,又问道:“可你这么做,东林那帮奸党弹劾你是绝对少不掉的,虽说有九千岁护着你不用怕。可如果他们继续在这五座府城里造谣生事,捣乱破坏,你的五十万两还是很难筹集,你又打算怎么应付?” “李公公放心,这一点也早在下官的预料之中。”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所以下官准备一明一暗同时进行,杀东林奸党一个措手不及!在明里,下官用老法子,四处张贴告示号召士绅百姓主动捐献,让东林奸党把矛头对准下官明这一招,让下官去当这个挡箭牌,让他们没有精力顾及其他。至于暗里嘛,就要辛苦李公公和江南的诸位大人了,到时候我们忽然使出这招,东林奸党就算想破坏也来不及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当然了,事成之后,首功是李公公你的。” 李实不动声色,盘算许久后才缓缓说道:“首功是九千岁的,看在你赈济灾民的这份决心上,咱家全力帮你把这出戏唱圆满。” 第六十六章 深入虎穴 第六十六章 深入虎穴 “众志成城,抗旱救灾!古人云:人为阳善,正人报之;人为阴善,鬼神报之。人为阳恶,正人治之;人为阴恶,鬼神治之。故天不欺人依以影,地不欺人依以响。今山东旱魃作祟,连年干旱无雨,灾情已现,当今圣上仁德,觉未雨绸缪胜似临渴而掘井,特命本钦差代天巡狩,赴江南筹款募捐,就地购置粮秣运往灾区,赈济灾民,救苍生于水火,脱百姓于苦海。望江南百姓官员士绅广种福田,踊跃捐资,慷慨解囊,全皇上之德,造因于今世,积果于后世。钦命巡狩江南大臣,张。” 东林书院所在的常州府无锡县县衙门前,高攀龙,黄尊素、缪昌期和钱谦益等一班东林大儒,领着数以百计的东林学子,低声念读无锡县衙张贴出来的告示——这也是江南各府各县衙门同时张贴的告示。而在县衙大门的另一侧,无锡县令刘五纬领着一帮衙役抱着募捐箱子,向乞丐一样向过往路人乞讨呐喊,“乡亲们,乡亲们,山东遭灾了,久旱无雨,田地颗粒无收,饥荒就在近前,我们无锡百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帮山东百姓一把!积善德,得善果,乡亲们,给山东的老百姓一点帮助吧。” 时值五月,骄阳似火,身上有病的刘五纬一边喊着,一边剧烈咳嗽着,显得十分的吃力辛苦。可饶是如此,近在咫尺的东林书生却大都视若无睹,也只有一些过往的穷苦百姓渔民主动上去,掏出可怜巴巴的几个铜板,放进刘五纬亲自捧着的募捐箱子里,个别百姓还说,“刘老爷,太阳太大,你身子不好,别在太阳下面站太久了。”刘五纬感激涕零的点头,连说,“多谢老乡,多谢老乡。” 看到这样的情景,刚刚从通州赶回无锡的东林大儒钱谦益乐了,笑道:“刘五纬这个老赃官,居然还没被撤职罢官?还这么得愚夫蠢妇的爱戴?可真是奇哉怪也。” 钱谦益笑得甚是大声,不远处的刘五纬听得清清楚楚,却半点不敢声张——如果说天下谁受夹板气最厉害,也就非这位无锡县令莫数了。大名鼎鼎的东林书院就设在他的县内,东林党人遍布朝野,势力盘根错节,位卑职微的刘五纬当然惹不起。同时也正因为东林书院设在无锡境内,恨屋及乌,阉党官员自然又视无锡县令为出气筒,三天两头挨骂挨整,上司刁难同僚责骂,那更是家常便饭。所以身为中立派的刘五纬也只好装聋作哑,埋头去干他的实事了,继续喊道:“乡亲们啊,天下一家,山东的百姓,是我们无锡百姓的手足兄弟,他们遭灾,我们无锡的老百姓不能坐视不理……。” 刘五纬装聋作哑,钱谦益却不肯放过他,不依不饶的又故意大声说道:“还真卖命,是不是修什么芙蓉圩贪污库银,怕被什么钦差大人查出来啊?”言罢,钱氏一门的东林子弟哈哈大笑,阴阳怪气的刘五纬冷嘲热讽。而正在留职听参接受朝廷调查的刘五纬身体一震,想要说话,却又含泪扭过头去,继续为赈灾募捐呐喊乞讨。这时候,在场东林弟子中有一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声说道:“钱大人,刘县令是否贪墨,尚无公论,可他力排众议修芙蓉圩,却是一片为国为民的爱民之心,我们东林学子即便不赞成,也不能在此时刻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吧?” “史可法!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钱谦益勃然大怒,冲着提出反对意见的史可法喝道:“黄口小儿,你懂什么?刘五纬为了区区数十亩田地,劳民伤财开凿九河,名为水利,实为利己!光时亨光大人弹劾他的奏章早就递上去了,你还打算学阉狗张好古,给他也翻翻案么?你今天搞这个所谓的赈灾募捐,骗到的钱,最终是便宜谁?便宜陷害你老师左光斗入狱的阉狗张好古!” 史可法哑口无言,而那边的刘五纬忍无可忍,放下钱箱正要过来和钱谦益理论,却看到前任左都御史高攀龙、前任翰林院检讨缪昌期和前任都御史黄尊素都面无表情,钱谦益身边还有两百多名士绅人家出身的东林学子,刘五纬还是恨恨的放弃这个打算,重新拿起钱箱继续向围观的百姓叫喊。这时候,无锡渔行的几个商人走了进来,各自掏出几锭大银准备捐献,钱谦益赶紧向自己的门人周镳一努嘴,周镳会意,上前拦住那几个渔行商人,笑道:“几位官人,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给灾民捐款。”一个商人答道。周镳笑道:“几位官人,你们扶贫济困的菩萨心肠,实在值得让人敬佩,可你们如果捐款给朝廷派来的这位钦差张大人,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你们可知道,朝廷新派这位钦差张大人什么人?” “什么人?”几个商人疑惑问道。周镳微笑答道:“外号张扒皮,又叫张白地,人如其名,做官怎么样可想而知,几位大官人挣点银子不容易,何必拿这点去喂那样的白眼狼?几位捐进去的银子,只怕五成要落入那个张好古的腰包,四成进了其他贪官污吏之手,剩下大半成归了张好古的差役仆人,再剩下小半成能不能换成粮食送到灾区,都还是两说。” “他娘的,原来那个张好古也是这个德行,老子们不捐了。”几个商人本来就是看在刘五纬的面子上才来捐款,心本就不诚,被周镳这么一说,自是收回银子,骂骂咧咧的扭头而去,后面刘五纬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惧怕东林党人势力,不敢多说什么——还好,张大少爷并没有把捐款强行摊派到各府各县,刘五纬倒也不用担心完不成摊派。 “周镳,回来。”李三才和叶向高之后的继任东林党魁、兼东林书院掌院高攀龙终于开口,叫回奸笑不已的周镳,向众东林学子吩咐道:“都回去念书吧,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东林学子大会了,全江南的东林学子和无数江南士子都要来到无锡聚集,你们要向前辈先学们好生学习,也要让他们看看你们学业的情况。” “谨遵院长学令。”东林众学子齐声答应,随着高攀龙和钱谦益等人扬长而去。直到他们走远,围观的穷苦百姓才纷纷上前,将一枚枚沾满汗水的铜钱放进刘五纬捧着的捐款箱中,并纷纷劝道:“刘大人,你辛苦了,快休息吧,别顶着太阳站了。”“刘大人,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你要是倒下了,还有谁带着我们修芙蓉圩?”“刘大人,芙蓉圩修成了,我们老百姓就好过了。我们支持你,如果上面敢来撤你的职,我们无锡的老百姓就为你喊冤,进京给你告御状!” “多谢,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刘五纬感动得泪流满面,抹着眼角说道:“各位乡亲,请你们放心,我刘五纬现在虽然被留职听参,可我相信,这一次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臣,一定能为我刘五纬洗刷冤屈,还我清白。” “对,对,这一次的钦差大人一定是好人。”无锡百姓纷纷附和,又有人叫道:“乡亲们,我们当捐一点给山东的难民吧,我听说了,这次朝廷派下来的钦差除了监察吏治,还有就是筹款赈灾,我们无锡的百姓捐得多,钦差大人一高兴,就一定会重查刘大人的案子,还刘大人清白。” 一呼百应,穷得衣服补丁摞补丁的农民和渔民纷纷伸手入怀,掏出仍然带着体温的铜钱,争先恐后的放进刘五纬面前的捐款箱中,弄得刘五纬还要反过来劝百姓,“老乡们,你们也不宽裕,还要过日子,少捐点,千万别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 人群逐渐散去的时候,时间已是下午,因为前几日连降暴雨,身上有病的刘五纬不顾疲倦,又领着几个衙役打马赶往无锡县城西北的芙蓉圩堤坝,查看圩中洪水有无泛滥。到得工地一看,刘五纬松了口气——芙蓉圩中水位虽高,他率领无锡百姓修筑的五十里塘岸却完好无损,自发组织起来巡堤的无锡百姓也在堤坝上来往不断,补堤所用的大石土袋也在堤旁堆积如山,随时可以投入抢险救灾。见此情景,刘五纬擦擦头上的汗水,欣慰说道:“值得了,再怎么挨骂,我都值得了。” “刘大人,刘大人来了。”巡堤的百姓也看到刘五纬,纷纷涌上前来给刘五纬行礼。还有百姓激动的大叫道:“刘大人,谢谢你啊,有了你修这条堤,我们以后就可以安心过日子了,再也不怕干旱雨涝了!你真是我们无锡的水神啊!” “不对,不对,这条堤是无锡百姓修的,刘五纬只是带了一个头,真正修堤的人,还是你们无锡百姓啊。”刘五纬谦虚的答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刘五纬话音未落,穷老百姓都叫了起来,“刘大人,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可就要惭愧死了。谁不知道,刘大人你为了修这条堤,把自家的土地房屋都变卖了,把钱都捐给我们无锡人修堤?” “刘大人既然这么好,把自己的家产都拿出来给老百姓修水利。”人群中响起一个不和谐音,操着北方口音大声问道:“为什么还有人在朝廷参他劳民伤财?还参他挪用库银?”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刘五纬也寻声看去,却见说话人是人群外围的一名手拿折扇的青年书生,容貌甚是俊美,身后还站着四个青年仆人。那轻摇折扇的俊美书生见众当百姓都眼含怒火的看着自己,便笑道:“各位老乡,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说刘大人坏话。我是外地来的,不清楚这里的情况,所以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刘大人这样的好官,还会有人在朝廷里说他坏话?” “还不是因为这条堤坝。”一个百姓大声叫道:“刘大人没有重修芙蓉圩堤坝以前,这一带不是旱灾就是水灾,几万多亩良田白白荒废,根本收不上什么庄稼,刘大人上任以后,带着我们重新修好芙蓉圩堤坝,又开凿了一条圩河直通运河,雨大的时候可以把水送进运河,干旱的时候可以把运河水引过来浇灌庄稼,几万亩荒地又变成了良田,还有渔民,也多了一个地方可以打渔,不用冒着风浪进太湖。无锡的大财主眼红了,就又给刘大人送银子,想让刘大人逼着我们把原来的荒地、现在的良田卖给他们,又想让刘大人禁止老百姓在芙蓉湖里打渔,只让他们渔行打渔。刘大人不答应,他们仗着有亲戚在朝廷里当官,就到朝廷上诬告刘大人,想把刘大人逼走,他们好抢我们的土地。” “哦,原来是这样。”那俊美青年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们怎么不为刘大人喊冤呢?我听说大名鼎鼎的东林书院就在无锡县城里,在里面讲学的夫子,个个都是朝廷里隐退回来的大官,在朝廷上极有势力;还有里面的学子,也个个家里都非富即贵,有的是官宦子弟。你们到东林书院去喊冤,肯定有的是人给你们做主啊。” “哈哈哈哈哈哈……。”那俊美青年的话也不知道是那里说错了,在场的穷苦百姓纷纷大笑起来,好几个百姓都同时嚷道:“这位公子,你真是外地来的人啊,我们的无锡大财主,那个不是把自己的儿子送进东林书院念书,那个不是年年给东林书院送钱捐银子?我们去东林书院告状,他们会理么?”还有一个百姓大叫道:“听说在朝廷里告刘大人黑状的人,就是东林书院出去的官!” 那俊美青年楞了一下,半晌才苦笑道:“想当年,我年纪还小的时候,我爹还打算把我送到江南东林书院念书,现在看来,我当年死活不来,还真是做对了。”俊美青年这句话总算是对了无锡老百姓的胃口,无数百姓都点头赞成,说道:“对,对,从那个书院里面出去的,没一个好人,全都是些赃官。” “刘大人,我看你面有病色,千万要保重身体。”那俊美青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你是个难得的好官,也有好人,我相信这个世上有报应,你一定会有好报,朝廷也一定会还你清白,让你做更大的官,为更多的百姓造福。” 注:刘五纬,史实人物,四川万县人,天启年间无锡县令,他上任之初,无锡西北各乡每年庄稼歉收,不是旱荒,定是水灾,农民缺粮严重,他实地勘察发现这一带地方所有河流大多淤塞,干旱时无水灌溉,黄梅时节又是一片汪洋,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于是主持兴修水利,清理淤塞,开凿圩河,干旱可引运河之水灌溉农田,水大则开闸放水入运河,同时河面阔了,也能兴起渔业水产之利。因为工程浩大,资金不足,刘五纬散尽家资方才成功,并因此积累成疾。但大功告成之时,当地士绅官宦见有利可图,纷纷妄图霸占水利所得良田,刘五纬又为民主持公道,力扼土地兼并,遂遭诬告调任(一说为病情过重,殁于任上)。后,当地农民与渔民集资为刘五纬建庙,初称水仙庙,又称刘侯庙,现今仍存。旧时每逢农历六月十一日刘五纬诞辰,便会有庙会演戏,热闹非常。 清顺治年间,满鞑子为收买人心,追封刘五纬为水仙。 第六十七章 东林大会序曲(上) 第六十七章 东林大会序曲(上)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下还真有这么傻的官,火耗收到一钱二分就算了,连自家的房子和田地都搭进去,白送给老百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杀了我也不信!”私下从无锡百姓口中仔细打听了刘五纬的官声和真正情况后,张大少爷的首席幕僚兼狗头军师陆万龄就骂开了,“无锡的太阳不会是从西边出来的吧?大明朝的官要都得象他这样,那我宁可回家守着家里的几亩薄田,打死我也不去当这个官了!” “对,对,我们也不当东厂的官了——反正那时候我们也没用了。”同样扮做张大少爷随从的肖传和陈剑煌一起点头,和陆万龄深有同感。而张大少爷则很有清官模样的冷冷哼着补充一句,“如果天下的官都象刘五纬这样,那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建奴也别想再猖狂了。” 陆万龄、肖传和陈剑煌三人哑口无言,张大少爷却又仰天长叹,“我做梦也没想到,东林党那帮伪君子天天喊着爱国爱民,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却丝毫不知。呵呵,这个刘五纬难怪这么默默无名,他的存在,对东林党来说,就是再大不过的讽刺啊!”叹罢,张大少爷又摇摇头,心中苦笑道:“也难怪刘五纬在后世史书上也默默无名,有他这样的官员存在,不是给东林党脸上抹黑么?” 等张大少爷叹罢,张大少爷四个随从中唯一货真价实仆人的张石头上前,向张大少爷躬身问道:“少爷,天色不早,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客栈用饭了?英国公的小公子可还在客栈里等着我们回去。”张大少爷稍一沉吟,笑道:“不用,张清那小子反正不合群,等就让他等吧。后天就是东林书院的大会了,全江南的文人士子大部分都会来到无锡,我们再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杰出的人物,然后去无锡城里最好的醉仙楼,尝尝无锡肉骨头是什么滋味。”陆万龄、张石头、肖传和陈剑煌一听叫好,满口答应——当然了,还在客栈里等着张大少爷回去吃饭的张清就不是这么高兴了。 张大少爷所说的东林大会,其实是东林书院一年一度的例会,东林书院的学会颇多,每月一小会,除正月、六月、七月、十二月祁寒盛暑不举外,二月、八月,以仲丁之日为始,会各三日。愿赴者至,不必遍启。每会推一人为主,说“四书”一章;最重要的则是每年一度的大会,每当举行之时,必然提前半月遣帖启知,邀请江南东林学子及部分非东林出身的清流名士参加学会,同时一些仰慕东林的社会名流和英雄豪杰也会不请自来,与东林学子一起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指陈时弊。所以这一年一度的东林学会,绝对算得上江南文人的第一盛会,也是议论国事的主要舆论中心——更绝对是魏阉一党的头号眼中钉,肉中刺!而且东林书院的大会通常是在春天或者秋天举行,这次应钱谦益强烈要求、破例在夏天举行,其醉翁之意,自然也勿须多言。 来了这么多人,东林书院的学舍当然不可能全部住下,住不下的人也只好在无锡县城的客栈投宿,这么一来,无锡城中自然是变得非常的热闹,街上路上随处可见直裰软巾的文人士子,提刀佩剑的江湖人士也不少见,河道上来往的则全是歌船花船,船上文人吟诗弄月,饮酒品宴,歌姬弹琴唱曲,击鼓传花,真可谓:堆金积玉地,温柔富贵乡。直看得咱们土包子出身的张大少爷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暗叹不虚此行。 东游西逛了许久,天色渐黑,肚子开始抗议的张大少爷本想领着陆万龄等人去品尝相传为济公所创的无锡肉骨头,路边一名青年书生手里摆弄的东西却吸引了张大少爷的目光——单筒望远镜!众所周知,望远镜是十七世纪初在荷兰发明,距今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年,在此期间虽然有少量传入中国,但数量极其稀少,就连皇宫大内也不多见,更没有应用于战场,而这个衣着平平的书生手里却拿有一柄望远镜,自然不会是凡人。张大少爷心中好奇,上前行礼道:“这位兄台,小生姓古,山东人氏,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古兄,小生姓薄名珏,长洲(吴县)人氏。”那书生很是奇怪张大少爷为什么主动向自己打招呼,出于礼貌,谨慎抱拳还礼。张大少爷笑道:“原来是薄兄,小弟刚才注意到薄兄手中的望远镜,觉得十分珍稀,所以想向薄兄借来一观,不知薄兄可否答应?” “望远镜?”薄珏楞了一下,举起手里的望远镜问道:“古兄,你是说这个么?这是千里镜,不是什么望远镜啊?” “惨,忘了望远镜是后世才出现的名词。”张大少爷暗骂自己蠢笨,嘴上却笑道:“对,就是这个千里镜,这个东西在西洋又被叫做望远镜,用西洋话念的话是:telescope,在我们大明才被翻译成了千里镜。” “古兄真高人也,小弟佩服,难道古兄年纪轻轻,也曾去过西洋?”薄珏被张大少爷随口瞎掰的一句英语惊得目瞪口呆,赶紧双手把望远镜捧到张大少爷面前,恭敬说道:“古兄,你请你仔细看看,我自己做的这架望远镜,与西洋人的望远镜相比,究竟如何?” “你自己做的?”张大少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薄珏点头答道:“古兄明鉴,小弟自幼喜欢摆弄机械,年前在杭州见到佛朗机商人使用此物,也是十分好奇,借来一观记下形状之后,小弟就自己仿造了几个。”(注) “你只看了一次,就自己会做望远镜?”张大少爷这一惊非同小可,再细看薄珏送来的望远镜时,发现筒身是用两截青竹制成,可以前后拉动,确实很象是中国人自制,赶紧又用望远镜观察远处景象时,张大少爷初步估计这个单筒望远镜拥有八倍变焦,视物相当清晰,绝对可以用于战场侦察和海上航行所用。而陆万龄和肖传等人都从没见过望远镜,在张大少爷指点下将望远镜试过一试时,几个人都惊叫起来,“天哪,我竟然可以看这么远?这是妖术么?” “什么妖术不妖术的?这叫科学。”张大少爷训斥几个土包子几句,又瞟一眼紧张万分的薄珏,微笑道:“薄兄,小弟对你可真是佩服五体投地了,依小弟之见,你亲手自制这个望远镜,绝对可以和西洋原品可以媲美。” “真的?!”薄珏惊喜追问。张大少爷点头,心中却在盘算怎么把这个薄珏给拐到北京去,让他给辽东军队造上千八百架望远镜去打建奴。不曾想薄珏又问道:“古兄,那么你可知道西洋人有没有把这个望远镜安在火炮上,用于瞄准?” “把望远镜安在火炮上?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那一瞬间,张大少爷几乎怀疑薄珏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人士!而薄珏则笑着答道:“不瞒古兄,小弟其实已经造过火炮模型,所以小弟有这么一个设想,如果能把望远镜安在火炮上,那么火炮不就可以指那里打那里了?” 张大少爷瞠目结舌,回过神来后,张大少爷又眼珠乱转片刻,这才从张石头手里要回望远镜,指着那柄单筒望远镜说道:“薄兄,你的望远镜确实神妙,可仅是单筒,视物不便,如果能将两柄单筒望远镜并在一起,中间相连让其可以活动,那么双目同时观察,不仅方便,视野可以宽阔许多。” “古兄,我们真是一见投缘啊。”薄珏激动得一把抓住张大少爷的手,指着路边的小酒馆说道:“古兄如不嫌弃,由小弟做东喝上几杯,一边吃饭一边细谈如何?” “好是好,不过这种小馆子不好。”张大少爷哈哈大笑,拉起薄珏就走,笑道:“走,醉仙楼,小弟做东。” 一路交谈着来城里最好也最坑人的醉仙楼,酒楼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来自江南各地的士子墨客,张大少爷一行等了许久,终于在二楼找到一张桌子,叫上酒菜边吃边聊起来。席间,张大少爷不断追问薄珏究竟还能做些什么机械,原意是来观摩东林大会的薄珏倒也坦白,告诉张大少爷说,他目前已经做过水车、火铳、地雷、水雷和地弩等武器模型,目前还打算重制浑天仪,只是一直得不到家人理解和资金支持,所以很多东西都只停留在书本和草图上。而张大少爷虽然欣喜若狂,却不敢表露出来吓跑薄珏,只是婉转的试探薄珏有没有兴趣为朝廷效力,到工部去给大明军队制造火器。 “砰!”忽然传来的巨大拍桌声音打断了张大少爷和薄珏的亲切交谈,张大少爷惊讶回头看去,却见拍桌子的人是一名年龄比自己大了多少的青年壮汉,那壮汉站起身来,怒目圆睁的向同桌的一个掌柜打扮的人吼道:“张好古那个狗杂种,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坏?” “小的那敢欺瞒一官兄?”那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苦笑道:“我们家的钱谦益钱老爷,就是被张好古那个狗官陷害,以致于被罢仕夺籍,因为钱老爷亲眼看到张好古那条狗官给魏忠贤魏老阉狗出馊主意,要给我们海上的商人加税,钱老爷当场反对,结果张好古就和魏老阉狗勾结,把我家老爷给罢官免职了。而且我家老爷还听到风声,说是张好古那个狗官这次打着筹款赈灾的招牌来江南,其实是查看江南那里还能加税加赋,怎么才能从我们海上商人和江南百姓头上搜刮更多的金银珠宝。” “他娘的,狗杂种!”那壮汉脾气十分不好,又猛拍一下桌子,骂道:“张好古那个狗官,最好不要让我郑一官碰到!要是让我碰到了,我郑一官一定捅他三个透明窟窿!” 听到那个壮汉郑一官大骂魏忠贤和张大少爷,东厂出身的陈剑煌和肖传自然是脸上变色,想要站起来动手,张大少爷赶紧使个眼色制止,心说让骂就让他们骂去,这个姓郑被钱谦益的人鼓动一下就激动成这样,这样的蠢货能干成什么大事?——不过张大少爷很快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论断,因为那个看似粗鲁的郑一官坐下去后,又压低声音向那掌柜模样的人问道:“陈掌柜的,你们钱老爷说,如果我郑一官除掉张好古,就给我一条大海船——这个刺杀钦差大臣可不是小罪,一条大船是不是太少了?”声音甚低,如果不是张大少爷恰好就坐在郑一官旁边,酒楼嘈杂,只怕未必能够听清。 “两条,最多也就两条了。”那陈掌柜低声答应。那郑一官不动声色,与同桌的同伴又低声交谈起来。又过片刻,那郑一官这才对那陈掌柜说道:“两条就两条,不过我还有两个条,第一,从今往后,钱家商号给我的货,价格必须比其他人低半成。第二,请钱大人给我从江南铸造局弄四门红夷大炮出来。” “这个……,我得先请示老爷。”那陈掌柜犹豫着低声答道。张大少爷则心中一惊,心说,“海船?货物?大炮?难道这个郑一官是海盗?呀!我怎么忘了,这个郑一官,不就是郑成功的老爸郑芝龙么?郑芝龙居然还这么年轻?那郑成功生出来没有?” 注:薄珏,明末机械制造家。字子珏,长洲(今吴县)人。幼家贫,好钻研,因屡试不第,又目睹官场**,决心改学天文、数学和机械制造等。注重实践,自设实验室,配置各种工具设备,反复研制。崇祯中,巡抚张国维令他造铜炮。经过多次试验,所制铜炮精密度高,构造先进,炮上装有千里镜,提高了命中率。又制造水车、火铳、地雷、地弩等器。其高超的机械制造技术,对后世苏淞一带制造业的发展影响较大。 第六十八章 东林大会序曲(下) 第六十八章 东林大会序曲(下) 虽说张大少爷极不喜欢绝大部分的东林党人,可张大少爷也不得不承认,东林党和东林书院在江南一带的影响确实十分巨大,振臂高呼一声,江南士林学子和江南的三教九流都闻风而动,齐聚无锡,甚至就连薄珏这样的天才科学家和刚出道的未来大海盗郑芝龙都闻风而至,其他更加出名和更加牛叉的人物就更知有多少。也正是因为如此,张大少爷才越来越钦佩自己深入贼穴、亲赴无锡参加东林大会的英明决定——如果放任钱谦益一伙人在东林大会肆意污蔑攻讦张大少爷,那么张大少爷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名声自然更臭不说,以后魏忠贤一旦倒台,张大少爷这颗脑袋无论如何也别想保住了。 和薄珏用完饭后,时间已然是将近二更,和张大少爷聊得十分投机的薄珏本来还想邀请张大少爷到他入住的客栈中,与他柢足夜谈,张大少爷却笑着拒绝,只是问清楚了薄珏的客栈所在,便即与薄珏拱手告辞,领着陆万龄和肖传等人赶回自己入住的关宁客栈。路上,张大少爷又把陈剑煌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你去联系东厂在无锡的番子,让他们盯住刚才郑一官那伙海盗,别惊动他们,只要查到他们的落脚点和行踪就行了。” “遵命。”陈剑煌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匆匆离去。陈剑煌走后没过多久,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没带雨具的张大少爷一行不敢怠慢,赶紧快步跑回客栈,可跑到客栈时,张大少爷几人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般,匆匆回房更衣时,张大少爷发现住自己隔壁的张清房间灯还是亮着,便在门外顺便说了一声,“张公子,我回来了,你早点睡吧。” “站住!”房间里传出张清愤怒的声音,张清尖叫道:“你给我站住,你把我扔在客栈不管,现在才回来,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嫌我烦你?你等着,等我换好衣服你再进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阿嚏!”张大少爷打个喷嚏,揉着鼻子说道:“张公子,那你换吧,我也去换衣服,一会过来找你。”说罢,张大少爷根本不理会张清愤怒的叫喊,径直回房更衣去了。又过片刻,张大少爷换好衣服重新出房,却见同样换了衣服的张清已经杀气腾腾的守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他的仆人,也全部象是刚刚换了衣服一样。张大少爷不由笑道:“张公子,你还好意思说我把你扔在客栈里,你还不是出去玩了?看,个个都挨淋了不是?” “是因为等你等不回来,我们肚子饿了,才出去吃饭。”张清红着脸辩解一句,又低声吼道:“你少给我废话,进我房间来,我有话问你!” “好。”看在张惟贤和张清韵的面子上,张大少爷懒得和张清计较,只是笑着答应一声,大步进了张清的房间。可前脚刚进房间,张大少爷就发现一股复杂而又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中间还混杂着一种颇为熟悉的香味,张大少爷不由随口问道:“你熏香了?怎么这么香?大男人的住个客栈还熏什么香,象个婆娘一样。” “要你管。”张清怒气冲冲的顶了一句。而张大少爷却很快找到熟悉香味的来源——张清房间的桌子上,赫然放着几个烤得香喷喷、还在冒着热气的红薯!张大少爷如遭雷击,扑上去一把抓起红薯,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向张清问道:“这东西,你什么地方得来的?” “街上买的。”张清随口回答一句,又得意洋洋的说道:“知道这是什么不?这叫番薯,是福建人陈振龙在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从吕宋国带回大明的好东西,听说吕宋那边的红毛鬼子不许商人把番薯运出国,陈振龙是把这个番薯的种子藏在绳子里,才带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张大少爷激动问道。张清本来想吹吹牛,可是看到张大少爷那副急切的模样,便如实说道:“是卖番薯的人告诉我的,他从福建运了一些番薯过来,想在这次东林大会上推广,让江南的人也种这种番薯。可江南的人谁也没见过这些东西,谁都不敢种,他一气之下就当街烤番薯叫卖,让江南的人先尝后种。我闻着香,就买了一些,味道还不错,差不多和蜜糖一样甜,所以我就多买了一些回来当夜宵。”说罢,张清又极为小气的补充一句,“不过,你可别想吃,要吃你自己去买。” “哈哈,我才懒得和你抢。”张大少爷把烤红薯塞还张清,笑道:“不过我可警告你,这东西吃多了爱放屁,你喜欢吃就多吃一些吧。”张清脸又是一红,简直想把那块烤红薯砸到张大少爷脸上!张大少爷却又握住张清的手说道:“张公子,有件事拜托你,明天早上,你一定得带我去见那个卖烤红薯的人。” “放开我,我带你去就是了。”张清红着脸挣开张大少爷的手,又气呼呼的指着桌子旁边的椅子说道:“你给我坐下,我有话问你。”张大少爷笑嘻嘻的答应,大模大样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张清则隔着蜡烛坐到了张大少爷对面。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算真正看清张清的容貌,非常清秀的一张脸,眼大嘴小,简直就象是一个女孩子一般,只是烛火太暗,无法更进一步看清,张大少爷不由脱口问道:“张公子,你和你姐姐张清韵长得很象吧?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什么可惜的?”张清楞了一下。张大少爷奸笑道:“如果你和你姐姐长得很象,那么不用说,你姐姐绝对是一位大美女。虽然我到现在还没娶妻,可惜我姓张,你姐姐也姓张,所以我注定没有什么希望……。”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张清手边的烤红薯已经迎面砸了过来,还好张大少爷早有准备,及时闪过,笑道:“别生气,开个玩笑,大家都姓张,一家人嘛。” “去死,敢打我姐姐的主意?等我回到京城,我一定找我姐和我爹告状!”张清红着脸哼道。张大少爷笑道:“说了开玩笑,何必这么认真?再说了,其实我也有心上人了,你姐姐就算不姓张,我也不会去追求她的。” “心上人?”张清又是一楞,低下头低声问道:“熊廷弼的女儿,熊瑚吗?” “你怎么知道她?”张大少爷也是一楞。张清扭转脸,哼道:“你为了她,想方设法的把熊廷弼从死牢里救出来,这点谁不知道?”张大少爷更是奇怪,心说我和熊瑚的关系,在京城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啊?张大少爷正要再问时,张清却迅速转移话题,问道:“说正事,我问你,你奉旨到江南筹款赈灾,到了江南,怎么贴几个告示让地方官去募捐就不管了?象你这样的筹款,等五十万两银子筹齐了,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你到底有没有把心思放到公事上去?” “谁说我没把心思放在公事上了?”张大少爷也怕张清是张惟贤派来监视自己的,便解释道:“我来到无锡参加东林大会,就是为了更好的筹款赈灾。” “参加东林大会是为了筹款赈灾?是来游山玩水或者找死才对吧?”张清怒道:“你到街上去打听打听,现在街上那些东林学子把你骂成了什么样?贪财、好色、无耻、卑鄙、下流、猥琐、阴险、残忍,歹毒——简直就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天下第一脏官!如果你到街上去大喊一声自己是张好古,十个人里起码有九个想跳出来把你碎尸万段!你还敢去参加东林大会,只怕人还没走进东林书院,江南那些读书人的口水和唾沫就已经把你给淹死了!” “天下第一脏官?我有这么优秀吗?”张大少爷又笑了起来。可是看到张清那副怒目圆睁的模样,张大少爷还是解释道:“张公子,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过你别担心,东林学子对我这样的评价,其实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我在京城得罪了相当不少的东林党人,甚至还害得他们不少人下了大牢,他们如果还不恨我,还不造谣生非攻击我——那他们就不是东林党了。” “那你还来无锡干什么?讨骂还是找打?”张清剜了张大少爷一眼。张大少爷难得摆出严肃面孔,沉声说道:“错,正是因为东林学子,我才不得不来!东林书院是天下第一书院,在江南文人士绅中影响巨大,这个书院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可以左右江南舆论走向!我如果不亲自来一趟,那么东林大会上就不会有一个人替我说话,钱谦益那一帮人也肆无忌惮的对我造谣攻讦,污蔑我筹款赈灾的动机。到那时候,我不要说在江南筹款赈灾了,就是走在街上,也会象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所以,我这次不仅要参加东林大会,而且还要用钦差大臣的名誉在东林大会上发言,为我自己辩护,不让钱谦益那帮人轻易得逞。” “你还要在东林大会上说话?”张清仿佛女孩一般清秀的脸上有些发白,低声说道:“你就不怕东林书院那帮人杀了你?还有,你为自己辩护,他们会听你的吗?” “放心,东林书院的人绝大部分都是有身家的人,不会胆大妄为到公然在东林书院里对我动手!”张大少爷胸有成竹,又严肃说道:“还有一点,你也不要以点带面,认为东林书院里的人全都是象钱谦益和光时亨那样的伪君子,真小人!他们中间,也有不少真正爱国爱民的大英雄大豪杰,我如果说得在理,他们还是能听进去的。所以我也不求能让东林大会上的学子士绅人人服我,只要有一部分认为我说得在理,支持我的筹款赈灾,同时也和污蔑辱骂我的东林小人做斗争,那我的差事就好干得多了。” 说到这,张大少爷情不自禁的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笑嘻嘻的说道:“再说了,我这张嘴你还不知道?死人都能让我说活,树上的鸟都能让我哄下来,到了东林大会上,东林党那帮士子文人如果和我斗嘴,那他们就是自讨苦吃了。” “油嘴滑舌,还好意思自吹?”张清又把脸扭开,哼道:“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那就随你的便了。还有……。” “还有什么?”张大少爷问道。张清犹豫了一下,有些脸红的答道:“还有,你平时少摆出那嬉皮笑脸的模样,你表情严肃的时候,比嬉皮笑脸的模样好看多了。” “表情严肃的时候好看?”张大少爷有些纳闷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成天板着个脸?你又不美女,为了讨你喜欢,我得天天板着脸装门神?难道说,你喜欢断袖分桃?” “呼!”又是一个烤红薯飞过来,张清红着脸嗔道:“滚回你的房间去!我可没有龙阳之好,我要睡觉了,快滚!” “我也没有龙阳之好。”张大少爷笑着答应,又建议道:“张兄弟,今天晚上我们干脆就同榻而眠吧?出门在外,睡在一个房间可以互相照……好,好,我回自己房间休息,你别拿剑好不好?不过你要记住,明天你要带我去见那个卖番薯的人。” 连滚带爬的从张清房间里逃出来,后面的房门砰的一声立即关上,张大少爷笑笑,满身雨水的陈剑煌却不知从那里钻出来,向张大少爷抱拳行礼,低声说道:“大人,郑一官一伙人的落脚点,小的已经查到了,也派人盯住了他们的一举一动。” “很好,不愧是锦衣卫十三太保。”张大少爷点点头,低声命令道:“弄明白了钱谦益给郑一官开出的价钱后,马上报我,然后给我安排一个机会,和郑一官见面密谈。好了,你也快回去换衣服休息吧,记得叫店小二给你熬一碗姜汤,别着了凉。” ………… 第二天清晨,张大少爷早早就起床来寻张清,让他给自己带路去寻找那个卖红薯的商人,而张清足足磨蹭了小半个时辰就从房间里出来,板着脸上前领路,根本不愿和张大少爷并肩同行。到得无锡最繁华的城隍庙一看,还真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街边,守着满满几大筐的红薯叫卖,“番薯,番薯,好吃又好种的番薯!番薯,番薯,陈振龙从吕宋国带回来的大番薯!好吃又好种,旱地山地都能种,不买你后悔啊。” 很可惜,那中年男子叫卖虽然卖力,但出了名保守的小农经济社会却对外来新事物接受极慢,几乎没有一个过往的百姓看他一眼。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却如获至宝,一个箭步冲上去,向那中年男子问道:“红薯多少钱一斤?有没有玉米、土豆、南瓜、西红柿和花生?” “老兄,这是番薯,不是什么红薯。”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开张的中年男子懒洋洋的抬起头,有气无力的答道:“至于玉米,土豆什么的,那又是什么东西……?”说到这里,那中年男子猛然瞪大眼睛,想要惊叫却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努力平静下来才低声向张大少爷问道:“张探花,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来这无锡了?” “你认识我?”张大少爷同样大吃一惊。那中年男子把张大少爷拉到番薯筐后面坐下,抱拳低声答道:“探花公,我是你的同科啊,今年二月份会试的时候,我和你同科应考,你考中了探花,我落榜了。不过在国子监到你住的连升客栈报喜的时候,我看到过你的容貌,所以记得你。不过探花公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现在无锡城里到处是骂你的声音,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来了无锡,说不定就会出什么意外啊?” “啊,原来是这样。没事,不用担心,这里好象也只有年兄你一个人认识我。”张大少爷笑了,说道:“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和年兄再度见面,年兄你也是来参加东林大会的吗?” “探花公误会了,我不是来参加东林大会的——那帮死读圣贤书的书呆子,知其味而不知其源,我也没兴趣和他们探讨什么之乎者也。”那中年男子断然摇头,又解释道:“是这样的,乙丑科开考前,我一直都在四处游学,有一次到了福建看到当地人栽种番薯,产量高又抗旱,还非常容易种植,就带了一些种子回我的江西老家栽种,发现番薯在江西同样的能够栽培种植,就起了心想把这种好东西向大明全国推广。后来乙丑科我第三次参加会试,又落了榜,我就让弟弟回家侍侯老母,自己到了福建贩运番薯,想把这种东西带到江南,让江南老百姓先种了试一试,只要他们尝到甜头,就可以慢慢向全国推广了。” “又一个被埋没的人才啊。”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么年兄,你故意把这些番薯先运到无锡,是不是想让东林书院那些大财主大地主先看看番薯,让他们试种?” “探花公果然明鉴,东林书院的学子,个个家里都是非富即贵,他们如果能带头种植番薯,那我在江南推广就容易得多了。”那中年男子点头,又叹气道:“可惜,那帮人不光是知其味而不知其源,而且还是迂腐不化。我带着这些番薯去东林书院,人还没进去,就已经被看院的院丁给打了出来,还骂我是土包子泥腿子。我一怒之下就到了这里摆摊,想让无锡的百姓先看看番薯是什么滋味,只要有一个人动心种植,我就不枉此行了。” “年兄,你没有白辛苦,已经有人动心了。”张大少爷拍拍那中年男子的肩膀,笑道:“你有多少番薯?我全买了!我家在山东临清有上万亩地,你不管有多少番薯,我都在山东临清种定了。我家带了头,还怕山东的百姓不跟着种?” “真的?探花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中年男子激动的问道。张大少爷露齿一笑,答道:“当然不是开玩笑。别烤红薯了,跟我走吧,你现在多烤一个红薯,我家可就要少种半分土地了。” “好嘞!”那中年男子非常爽快,跳起来一脚踢翻烤红薯的炭盆,站起来说道:“探花公,我这次运了满满一船的番薯来,船就停在运河码头上。请这边走,我带你去看。” “好的,辛苦年兄了。”张大少爷满口答应,又问道:“对了,还忘记请教年兄的高姓大名?”张大少爷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那中年男子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后,张大少爷手里的唐伯虎春宫画扇立即砰然落地,失声叫道:“什么?你是……?!” 欲知贩薯之人是谁?请看下章《东林大会》。当然了,聪明的朋友肯定已经猜到了——提示:被建奴恨之入骨的人,他的书也被建奴在中国烧绝的人。 第六十九章 东林大会 第六十九章 东林大会 明天启五年六月初五,一年一度的江南文人盛会东林大会,再一次在大明南直隶常州府无锡县决内的东林书院中召开,清晨卯时未到,书院前庭中就已经是人山人海,数以千计的士子文人摩肩擦踵,拥挤得水泄不通。因为来人太多,书院的前庭和大厅都不可能完全容纳,不得已,现任东林书院掌院高攀龙只得临时将会场位置改变,该设到位于东林精舍右侧的空地上,右依弓河,后靠石牌坊,居中正心亭,院中绿柳成阴,风景幽雅,又地势开阔,足以容纳四五千名学子听课讲学。 命令颁布,已经挤得汗流浃背的东林学子和文人墨客如蒙大赦,欢呼着纷纷涌进东林精舍右侧的庭院,人群如潮,顿时又把道路走廊挤得水泄不通。见此情景,陪伴在高攀龙旁边的前任左春坊谕德钱谦益钱大人自然是欢喜不禁,向高攀龙恭维道:“景逸公果然德高望重,振臂一呼,江南士子文人莫敢不从。今天来参加东林大会的江南士子,少说四五千人,五百年来,东林书院怕是从来没有如此鼎盛过,这全都是景逸公的威望所至啊。哈,哈哈哈哈!” “虞山先生过奖了,高攀龙还没有这么大的威望。”高攀龙不动声色,摇头说道:“在这次东林大会上面子比高攀龙的人,大有人在。” “还有什么人能比景逸公面子更大?”钱谦益惊讶问道。高攀龙笑而不答,直到东林书院大门外又走进来一群人,高攀龙才一努嘴,笑道:“虞山先生请看,那位大人来了。” “在那里?”钱谦益赶紧扭头,却赫赫然看到——担任过八年独相的前任朝廷首辅叶向高!满面笑容,领着一大群门生弟子缓缓走近院来。钱谦益马上象疯了一样的冲上去,冲到叶向高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大声叫道:“晚生钱谦益,见过叶阁老,叶老前辈!” “钱大人快快请起。”年过六旬的叶向高挥挥手,微笑说道:“别阁老阁老的叫了,老夫已经告老还乡多年,现在是闲云野鹤,不问政事,当不得阁老二字了。” “不,叶阁老!”钱谦益恭敬磕头,大声说道:“在晚生心目中,大明朝廷只有一位大人能够称得上阁老,那就是你叶向高叶老前辈,叶阁老!”嘴上欢喜叫着,钱谦益心里却比嘴上更要欢喜,心说张好古啊张好古,得意门生王化贞被你坑死的首辅叶向高也来了,他独掌朝政十二年,门人弟子比魏老阉狗的走狗还多,你这次,有得乐子了。 “叶阁老来了!叶阁老也来了!”正如钱谦益所料,当前任朝廷首辅兼前任东林党魁叶向高抵达东林书院的消息传开后,前来参加东林大会的四万千江南学子彻底疯狂了,简直就象发疯一样冲进前院,冲到叶向高面前拼命磕头,问好的问好,请安的请安,自报家门的自报家门,人声鼎沸,彻底乱成一团。而易装隐藏在人群中的张清和宋应星等人不由都为张大少爷捏了一把冷汗,心说德高望重、又和张好古有仇的朝廷旧辅叶向高也来参加东林大会,他如果在张好古露面时发一句话,在场的几千名东林学子只怕会立即把张好古给撕成碎片!担心之下,张清甚至还打算劝张大少爷放弃计划,可惜他是和张大少爷分头行动,张大少爷现在人在那里,就连他都不知道。 被狂热的东林士子包围了许久,叶向高总算是被高攀龙和缪昌期等人给‘救’了出来,高攀龙大声说道:“各位学子,还有各位圣人门生,都请到正心亭去,叶阁老和我们,都会在正心亭上为大家讲学,请各位都那里去。” 众士子纷纷叫好,又争先恐后的涌向弓河岸旁,努力争取一个最靠近正心亭的上好位置。高攀龙等人则搀着叶向高从东林精舍穿过,抄小路登上正心亭,在早已摆好桌椅香茶的正心亭中面南而坐,叶向高当然是坐首席,高攀龙和缪昌期等人各依官位大小依次而座,最后两位则是常州知府士弘和无锡县令刘五纬这一对难兄难弟,坐在最后愁眉对苦眼,既不敢不来参加东林大会,又害怕魏忠贤一党秋后算账,拿他们这对难兄难弟出气。而在亭外草坪上,数以千计的文人学子早已就地而座,在亭上放眼看去,前后左右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而且人群面积还在迅速扩大中,同时弓河之上也密密麻麻的停满了大舟小船,声势着实浩大。看到这样的景象,钱谦益自然是喜上眉梢,心知这次东林大会结束之时,也必然是张好古筹款赈灾行动彻底流产之时。 卯时二刻,东林大会正式开始,首先由大会主持人高攀龙说话,照例说了一通忠君爱民、求学上进之类的废话,高攀龙便向众人依次介绍准备讲学的大儒,首先介绍叶向高,自然满场掌声欢呼如雷,然后依次介绍缪昌期、黄尊素、刘宗周和钱谦益等当世大家,每介绍一人,场中总要响起一片如雷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轮到介绍常州知府士弘时,场中的掌声却陡然稀落,偶尔还响起几声嘘声,弄得士弘满脸尴尬,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甚至连发作做脸的心思都不敢有。不过士弘很快就感到满足的是——当高攀龙最后介绍刘五纬时,场中顿时嘘声四起,无锡本地那些东林士子更是破口大骂,“滚!狗官!滚出东林书院,不要弄脏了东林书院的地面!” 看到刘五纬那无地自容的模样,叶向高很是奇怪,向高攀龙问道:“景逸贤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无锡县令刘五纬官声很差吗?”高攀龙点头,答道:“官声是不太好,民间对他颇有非议,本地学子都认为他修筑什么芙蓉圩是在劳民伤财,乘机从中中饱私囊,光时亨光大人弹劾于他,目前他已经被留任听参,晚生也是看在他是无锡父母官的份上,给他下了一张请贴。阁老,如果你也觉得在东林书院听讲不好,那晚生这就请他出去。” “算了,既然给他下了请贴,再把他请出去就显得太无礼了。”叶向高摇摇头,又回头向常州知府士弘说道:“士大人,这个无锡县令是你的下属,他犯了错,你应该及时纠正,该参就参,该罢就罢,不要姑息养奸,更不能包庇纵容,知道不?”士弘赔笑点头,又同情的偷看刘五纬一眼,却见刘五纬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士弘心生怜悯,悄悄踢了刘五纬一脚,压低声音说道:“别怕,忍一忍就过去了。”刘五纬轻声答应一声,低下头去,消瘦的脸庞上已是泪珠滚滚,打湿胸前补子,虽气苦之至,却无以辩驳。 好不容易等高攀龙说完漫长的开场白废话,接着又是叶向高更加漫长的废话——讲解他自己新著的《苍霞草》一书,这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听得混在人群中的张清昏昏欲睡,却要强精神佯装听学,心中暗暗后悔坚持要来东林书院听学。而数千东林学子和文人墨客则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掌声不绝。当然了,其中也有相当不少的人和张清一样——表情是装出来的。如坐针毡的又等了许久,高攀龙终于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各位学子,叶阁老今天暂时就讲到这里,接下来按往常的规矩,请大家自由讨论。” 雷鸣般的掌声中,叶向高满面笑容的坐回原位,细品着香茗欣赏众人恭维的目光。钱谦益乘机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叶阁老,两个月前,新科探花张好古在北京重审熊廷弼案,免了熊廷弼的死罪,又把阁老的得意门生王化贞王大人由死缓改为秋决,遇赦不赦,阁老对这件事怎么看?认为那个张好古判得公还是不公?” 叶向高是当过十二年大明总理大臣的老狐狸,钱谦益这点挑拨离间的小伎俩,又怎么能瞒过叶向高的眼睛?叶向高仅是瞟了钱谦益一眼,便淡淡说道:“王化贞投奔魏阉,已经被老夫逐出师门,早就不是老夫的门生了。至于他的案子重审是否公道,自有朝廷决断、日后也有青史为证,勿须老夫表态。” “老滑头,太极拳打得可真好。”钱谦益心中暗骂,脸上却笑道:“那张好古呢?不知叶阁老对那个张好古怎么看?” “张好古?”叶向高捻着胡须沉吟,半晌才说道:“老夫身在福建之时,也曾听说过他的大名,听说这个新科探花很能阿谀奉承,很能讨魏忠贤的喜欢,现在是魏忠贤面前的大红人。” “张好古岂止是魏忠贤面前的大红人?”钱谦益总算逮到话头,故意大声说道:“他现在简直就是魏忠贤的得力走狗,这次打着筹款赈灾的招牌到江南搜刮民脂民膏,不知又将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无家可归!” “有这样的事?”叶向高狐疑问道。钱谦益笑道:“阁老刚到无锡,不知道江南新近发生的事,阁老可以问问士大人,看看张好古是怎么用钦差名义给他下令的?”叶向高回身去看士弘,士弘不敢不答,硬着头皮说道:“五月三十日,钦差张大人确实下了一道公文,让江南各地州府张贴告示,号召江南百姓和士绅富商踊跃捐资,筹集五十万两纹银援助山东灾区。” “五十万两纹银?他好大的口气!”叶向高笑道:“大明国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四百多万两,他张好古一开口就要五十万两,胃口还真大得没边了。那么士大人,张好古要你常州出银多少啊?” “叶阁老,张大人没有给我们规定募捐数目,只说能筹多少筹多少,不可借募捐为名乘机对百姓横征暴敛。”士弘给张大少爷说了一句公道话。叶向高真正的楞了一下,笑道:“那他怎么筹?江南百姓的银子铜钱都一滴血一滴汗换来了,会平白无故的白白给他五十万两白银?” “阁老,你可千万不要被张好古的花言巧语骗了。”钱谦益猛下烂药,大笑着说道:“他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不许地方官员横征暴敛?阁老你等着瞧吧,要不了几天,他肯定就会原形毕露,把五十万两银子强行摊派到各州各府头上,逼着地方官强行勒索百姓,凑齐他要的五十万两银子。到那时候,五十万两银子至少得有五成落入他的腰包,四成被他用来收买各级官员,剩下大半成又会落入为他办事的差役之手,再剩下的小半成,才会用在灾民头上!” “钱大人说得太对了,张好古确实不是个好东西,这次来江南,就是为了捞钱来的!”钱谦益的话博得了不少人的响应——虽然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钱谦益的同族门生,但是在他们的蛊惑煽动之下,东林学子和江南士绅中还是群起响应,对张大少爷展开声讨。而叶向高则沉默不语,半晌才油滑的说道:“如果张好古真是那样的官,你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商量着联合起来向朝廷上表,弹劾于他。” “各位学子,各位圣贤门生,你们都听到了吗?”钱谦益打蛇随棍上,大声叫道:“叶阁老也说了,如果张好古敢在江南横征暴敛,搜刮民财,那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要联合起来向朝廷上表,弹劾张好古在江南的累累暴行!” “叶阁老说得太对了,我们是应该团结一致,不让张好古的搜刮得逞!”钱谦益的门人亲族继续带头鼓动,再次赢得相当不少的响应。叶向高则暗恨钱谦益扯虎皮做大旗,转向高攀龙问道:“景逸贤弟,张好古在江南筹款赈灾,江南士绅富商又是什么反应?有没有踊跃支持的?” “大部分都持观望态度,对张好古是否真心拯救难民将信将疑。”高攀龙如实回答,“但也有一些特别踊跃支持的,听说万历朝在抗倭大战中给朝廷捐献二十二万两军饷的湖州吴家,就打算全族集资三万两,捐给张好古赈济灾民。” “湖州吴家?父子四进士的湖州吴家?”身家早过百万的叶向高冷哼,“他们吴家还真够有钱啊,看来以前跟着张居正搞一条鞭法的时候,是没少捞啊。对了,他们吴家这次有没有人来参加东林大会啊?” “自甘堕落,一个都没来。”高攀龙冷笑一声,又低声问道:“阁老,那我们是不是给江南的士绅富户放点话,让他们继续观望,别急着捐献?” 叶向高抿口香茶,淡淡的说道:“你们看着办吧,张好古那样的小人,就算建立了功勋,登上了高位,老百姓也只有更加受苦受难。”有了叶向高这句话,钱谦益如得圣旨,赶紧向正心亭外的门生亲族连打手势,吩咐他们动手。钱谦益的门人亲眷会意,迅速钻入人群聚集处,开始散播事先准备好的言论。又过了片刻,正在自由交谈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绅中就响起了这样的言论——不能给张好古捐银子,不能白白便宜天下第一大赃官张好古,要让张好古在江南一文钱都筹不到,让朝廷追究他的责任,砍掉张好古这个天下第一赃官的狗头! “对,对,我们一文钱都不捐!”无数人喊了起来,“不能便宜张好古那个狗官,让朝廷知道他办事不力,免他的职,罢他的官!” “不捐!坚决不捐给张好古那个狗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大声喊话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干脆就是众口一词。见此情景,混杂在人群中的张清和宋应星等人自然是心急如焚,钱谦益则笑得嘴都合不拢——简直就象刚捡到了几个大元宝、又娶了江南名妓为妾。而叶向高和高攀龙等人不动声色,仅是细品香茗,观察东林士子的模样神情。但就在这时候,弓河河面的一条小船上,忽然响起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是谁在骂我是狗官啊?” “谁?”钱谦益听出声音有点熟悉,赶紧扭头去看,却见小船越众靠岸,船舱中昂首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书生,面如冠玉,眉目清秀,身材修长。看到那青年书生清秀的俊脸,钱谦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跳起来大吼大叫道:“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这东林书院?!” “张好古?”无锡县令刘五纬也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惊叫道:“你是钦差大人张好古?!” “刘大人,久违了。”张大少爷背手立在船头,先向刘五纬打了一个招呼,大声说道:“刘大人,你请放心,为你洗刷冤屈和保举你为工部司水主事的奏章,我已经派人快马送往北京了。” 刘五纬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回过神来,向张大少爷磕头说道:“下官刘五纬,叩谢钦差大人大恩。”张大少爷大笑,挥手道:“刘大人,象你这样的好官,我可受不得你的礼——刚才你没听到吗?我可是被他们称为天下第一大赃官,天下第一个狗官,又怎么敢当你这个天下第一好父母官的大礼?” 刘五纬苦笑,不敢答话。那边钱谦益则又跳了起来,铁青着脸吼道:“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踏足这东林书院圣地?快滚!不要玷污了东林圣地!” “钱谦益,你先别嚣张!一会,我就请在场的东林学子帮忙,让你尝尝这弓河河水冷不冷。”张大少爷先放出一句狂言,大步踏上船家放下的跳板,稳稳登岸,后面狗头军师陆万龄和怀抱尚方宝剑的张石头紧随不舍,也是弃船登岸,陪同张大少爷登上东林书院的土地。 看看面前数千表情各异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张大少爷展颜一笑,大声说道:“各位东林学子,江南的各位年兄,大家好,我就是你们刚才骂的天下第一大赃官——钦差大臣张好古。” 第七十章 舌战东林(上) 第七十章 舌战东林(上) “他就是张好古?是不是真的?好年轻,起码比我小十岁!” “张好古?小狗官胆子还真大,敢来我们东林书院放肆?” “真是张好古?不可能吧?他疯了,东林书院的人个个恨不得食他的肉寝他的皮,他还敢来这里?” “张好古?哼,油头粉面,一看就是常常夜宿花街柳巷的奸邪之辈!” 正在被江南士子歌颂为天下第一大赃官兼天下第一大狗官的张大少爷忽然出现在东林书院,还威胁要让东林学子把钱谦益扔进弓河水中,在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顿时炸开了锅,惊叫、质疑和辱骂什么的什么都有,但也有不少人暗暗佩服张大少爷的胆气——敢在这种时候踏足东林书院的阉党官员,数量可不多。而张大少爷的新任死对头钱谦益更是暴跳如雷,从正心亭里冲出来,指着张大少爷气急败坏的大叫大嚷道:“东林的学子们,江南的圣人门徒们,狗官张好古胆敢玷污东林圣地!大家一起上,把他撵出东林书院去!撵!撵!撵!打,打,打死他!” “打死狗官张好古!”不少的钱谦益同族子弟和门生学子大声鼓噪,煽动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上前动手。那边钱谦益又向隐藏在人群中的海盗郑一官和施大瑄(施锒父)等人连使眼色,打扮成儒生学子的郑一官和施大瑄等人会意,大叫着张牙舞爪的就往张大少爷冲了过去,“打死狗官,打死狗官!”被钱谦益的人一煽动,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果然有了动作,抱着法不责众的态度扑向张大少爷——不要以为江南文人真就那么文弱,历史上魏忠贤逮捕东林党人周顺昌的时候,前去执行命令的应天巡抚毛一鹭和东厂缇骑就差点在苏州被江南文人活活打死,被困在苏州城中一天一夜才得逃脱,从那以后,东厂缇骑甚至不敢再下江南。 “大胆!”面对数千张牙舞爪扑来的江南文人,张大少爷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喝道:“陆万龄,张石头,请尚方剑!” “是。”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陆万龄和张石头手忙脚乱解开黄绫,露出明熹宗赐给张大少爷的尚方宝剑,张大少爷一把抽出尚方宝剑高举,大声喝道:“尚方宝剑在此!谁敢放肆?” “尚方宝剑?!”冲在最前面的郑一官和施大瑄等人惊叫停步,张开双臂拦住了后面冲动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也是被他们这么一拦,那些刚刚被冲昏了头脑的江南文人也顿时冷静下来,胆怯中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毕竟这些东林学子都是家财万贯的主,还有很光辉很舒适的前途在等着他们,犯不着去自毁前程。而钱谦益则气得双目喷火,心中破口大骂郑一官一伙,心说你们这群臭海贼平时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看到一把尚方宝剑就这么怕了?你们把张好古打死,往海上一逃,谁还能抓住你们? “看清楚了,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张大少爷举剑高喊,让众人看清楚尚方宝剑上铭刻的刻着腾飞蛟龙和展翅凤凰,还有纹饰的北斗七星,厉声喝道:“见尚方宝剑,如见当今万岁,尔等还不下跪行礼,想造反吗?” “草民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郑一官和施大瑄一伙子海上大盗象是忽然变成了遵纪守法的大明好公民,毕恭毕敬的双膝跪下,向张大少爷磕头行礼。后面的几千名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也不敢怠慢,纷纷双膝跪下,磕头高喊,“草民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正心亭里的常州知府士弘和无锡县令刘五纬也是如此,飞奔出亭下拜,只有钱谦益、叶向高和高攀龙等人纹丝不动,但也表情犹豫,不知是否应该磕头行礼。 “叶向高叶阁老,你致仕还乡才一年时间,难道就忘了朝廷的礼仪了?”张大少爷阴阴的喝道:“圣人云:君为臣纲。你虽然是致仕阁老,前任首辅,德高望重,可本官怎么不记得,当今万岁有赐你君前免跪的特权?” 叶向高枯瘦的脸上肌肉抽搐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的离坐出亭,领着高攀龙、缪昌期和钱谦益一伙子东林大佬走到张大少爷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行礼。而张大少爷也不叫起,只是手持尚方宝剑大步走入正心亭,居中而座,这才大声说道:“诸位请平身。”叶向高一伙人迅速站起,重新转过头去,怒视正心亭中居中而座的张大少爷。 面对在场数千道愤怒的目光,张大少爷毫无惧色,仅是大声说道:“本官此次奉旨出使江南筹款赈灾,救山东百姓于水火,顺道监察江南官员吏治。今日本官到此,本是为了在无锡筹款集资,购粮赈灾,顺道调查无锡县令刘五纬遭受弹劾一事的真相——可本官没有想到的是,汝等东林学子,圣人门徒,竟然在东林学会之时无端攻讦,污蔑本官为天下第一贪官,天下第一狗官!而且还悖逆狂言,鼓动江南士绅对抗朝廷,为一己之私拒绝捐款赈灾,全然忘记了圣人教诲,天地之德,见百姓身处水深火热而不救!视君父雨露天恩为儿戏!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今天要问上你们一问,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本官?为什么要反对赈济灾民?” 全场鸦雀无声,在场的东林大佬、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纵然有一百条理由反对捐款赈灾,却没有一条能够当众吐露,更不敢暴露自己吝啬贪婪的真正面目。而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又大声说道:“没话说了吧?既然你们不愿意回答,那本官就来替你们回答——你们是不是这么认为?你们的银子铜钱,是你们一分一文从佃户手里收上来的,从商行里投机倒把赚来的,从矿山作坊挖来的挣来的,为什么要捐给朝廷?为什么捐给与你们素不相识的山东灾民?所以你们才自私吝啬,舍不得把自己的银子铜钱捐给朝廷,捐给灾民!而且你们为了掩饰自己悭吝虚伪的真面目,就挖空心思的造谣传谣,无事生非,污蔑本官,说是本官筹款募捐并非了灾民,而是为了肥己,堂而皇之的拒绝捐款,拒绝行善——本官说得对与不对?!” 还是鸦雀无声,被张大少爷说中心中所想的东林党人和江南士绅虽然心中承认,脸上却红都不红一下,心说老子就是不捐,你能把老子的肉咬了?张大少爷也不着急,只是继续大声说道:“我刚才说的,只是你们一大部分人的心思,还有少部分还有一个心思——本官张好古,是九千岁的党羽,是你们东林党人,所以不管我张好古筹款赈灾是不是为了灾民,都不能让我做成这件善事,赢得朝廷赞赏,百姓拥戴!再所以,你们中间的一小撮狼心狗肺之徒、虚伪奸险之辈,人格卑贱之流,就故意的造谣传谣,信口雌黄,妄图以污蔑中伤的卑鄙手段阻止他人行善,阻止本官筹款,让本官空手而回,看本官的笑话,甚至让朝廷认为本官办事不力,撤本官的职,杀本官的头!”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大喝一声,“钱谦益,你说是不是?!” “是……。”钱谦益下意识的想要答应,还好他早就领教过张大少爷那张嘴的厉害,及时把话咽回肚子里,继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这时候,人群中终于有人问道:“钦差大人,你说别人对你污蔑中伤,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贪官?你筹款所得的银子,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又是用来赈济灾民?” “问得好,问得太对了!”张大少爷鼓掌,大声说道:“是那一位年兄年弟问的,请站出来,我张好古当面回答你。不用怕,这是我们同年之间的切磋,不是什么诽谤朝廷官员,更何况大明朝讲究言论自由,只要你说得对,我张好古向你磕头致谢。”那名东林学子倒也还算胆大,虽然有些脸红,但也装着胆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敢问这位年兄,高姓大名?”张大少爷发现那东林学子年纪也很轻,年龄和自己大致相当,相貌也还算堂堂。那东林学子拱手答道:“学生姓张名采,江左太仓人。” “原来是张年兄。”张大少爷坐着拱手还礼,大声说道:“张年兄,你问得对啊,也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里话——我张好古筹款赈灾,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清官,又有证据证明自己会把筹款所得的银两用在灾民头上?可我也有一个问题问张年兄,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张好古是赃官?又有证据证明我张好古会把筹款所得的银子装进自己腰包?” “学生没有。”张采老实摇头答道。张大少爷点头,笑道:“张年兄,你说得对,你当然没有,天下也没有一个人能证明我张好古是贪官脏官!为什么呢?因为在我当这个钦差大臣之前,只当过一个翰林院的编撰,清水衙门,手下全都是些穷得快当裤子的京官翰林,就算想贪也没地方贪,又怎么可能有贪赃受贿的记录呢?” “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话逗得在场学子士林一阵偷笑。张大少爷也笑,又说道:“所以我张好古就奇怪了,既然我张好古没有贪赃受贿的罪行记录,也没在什么肥缺肥差上当过职,怎么会有人说我是天下第一脏官呢?他是未卜先知,料定了我张好古为官必贪?还是他良心黑了,造谣污蔑,为他的虚伪吝啬掩饰开脱?” 张大少爷的话打到不少人的心坎上,不少正直君子都暗暗点头,赞同张大少爷的观点。而张采也是个直人,又说道:“钦差大人,你说得对,你现在是没有贪赃受贿的记录,可你又有证据证明你将来不贪,以后不贪?” “张年兄,我为什么要贪?有什么理由要贪?”张大少爷针锋相对,大声说道:“我张好古,山东临清人,出身于士绅之家,家有千倾良田,万贯家财——虽然比不上钱大人和叶阁老那样的百万家资,但也还算富裕宽裕。我有这样的家庭做靠山,为什么还要冒着杀头丢官的危险去贪污纳贿?而且我今年才二十一岁就已经高中探花,出任钦差,前途已经不可限量,我为什么还要一点孔方铜臭去冒险贪污?我不要自己的前途和脑袋了?”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往叶向高一指,大声说道:“张年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当面问问和我出身相仿的叶阁老,身有百万家资的叶阁老独相八年,执政十二年,需不需要在朝廷里贪污一两银子?纳贿一文铜钱?” 被张大少爷这么一指,在场几千道目光自然转移到叶向高身上,而叶向高心中破口大骂,脸上却不敢流露声色,只能苦笑着说道:“张探花说老夫身家百万虽然有些夸张,但也所说在理,老夫相信张探花会以老夫为榜样,身处高位而不贪一两,不纳一文——老夫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钦差大人,你说得对,张采相信你不会冒着自毁前程的危险贪污纳贿。”张采倒也爽快,从怀中掏出两锭大银,放在张大少爷的面前,拱手说道:“这是五十两银子,请钦差大人拿去赈济山东灾民,聊表学生寸心。” “多谢,本官替山东受灾的父老乡亲,多谢张年兄的大恩大德。”张大少爷站起身来,表情严肃的拱手道谢。张大少爷又严肃说道:“张年兄,本官还有一事相求,万望你务必答应。” “钦差大人请说,只要小生能够做到,就一定尽力。”张采抱拳说道。张大少爷平静说道:“本官想请张年兄,还有在场的一些年兄年弟担当起监督之责,从头至尾监督本官筹款赈灾,看看本官是否将募捐所得的银两,一文不少用到山东灾民头上?当然了,你们的差旅费用,全部由本官私人承担。” “学生愿意效劳!”张采激动拱手答应,又大声说道:“张大人,学生如果亲眼所见你将筹款所得银两,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灾民头上。那么从今往后,再有一人污蔑大人清名,我太仓张家就与他势不两立!” “多谢,多谢。”张大少爷拱手称谢,又大声说道:“还有那些年兄名士愿意担当监督的?可以自愿报名,人数限定十二人,因为山东有六个州府,本官想让每个州府都有两位年兄名士监督,同时也互相监督,看看本官究竟有没有把是善款用到百姓头上!” 第七十一章 舌战东林(中) 第七十一章 舌战东林(中) “各位,还有那些愿意报名参与监督本官赈济灾民的?一共十二位,欢迎加入啊。”张大少爷大声叫道:“欢迎各位江南士子加入,也欢迎东林学子加入,不用担心,本官此举确实是怀有私心——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我张好古与东林党人不和,有你们监督本官放赈救灾,天下人都不会担心我张好古买通你们营私舞弊了。否则的话,有人肯定又要发牢骚,造谣中伤,说我张好古请的监督,全都是被我张好古买通的了。” “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的俏皮话逗得不少文人士子哈哈大笑,对张大少爷的敌意也为之大减,心说张好古既然敢邀请我们监督赈灾发放,那么就应该是真心想为灾民做点好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是应该帮他一把。想到这里,不少家境富裕的江南文人纷纷伸手入怀,准备掏出银两当场捐献。 “我愿意去监督。”不少好事者更是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的站出来叫嚷答应,“我愿去,我愿意去监督赈灾粮款发放!”“我也愿意去监督,刚才我骂给你钦差大人是天下第一赃官,如果你不赃,真是把赈灾粮款一文不少的发放给灾民,那我当着灾民的面给你磕头赔罪!”其中还有一位出了名喜欢东游西逛的大人物叫道:“张好古张大人,我徐宏祖虽然不是东林书院的人,但是江南文坛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声望,如果你真是将赈灾粮款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灾民头上,那我给你著书正名!” “徐宏祖,这名字好象在那里听过?”张大少爷心中纳闷。这时候,正心亭外的叶向高、高攀龙和钱谦益等人已经发现情况不妙,心说不好,再这么下去,我们这个东林大会只怕要被张小阉狗搞成筹款募捐大会了!焦急之下,钱谦益忽然瞟见不久前刚被阉党抓捕入狱的左光斗门生史可法,发现史可法双目喷火,正在死死盯着魏忠贤面前的大红人张大少爷,钱谦益心中暗喜,赶紧过去低声说道:“宪之,陷害你恩师遗直公下狱的仇人张好古就在面前,难道你还想让他跑了吗?” “张好古——!”史可法的火暴固执脾气在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被钱谦益这么一挑拨,史可法立即怒发冲冠,通红着双眼冲上去,指着张大少爷鼻子怒喝道:“你这个阉奴走狗,勾结魏忠贤卑鄙陷害我的恩师,还敢来东林书院放肆?我史可法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史可法跳出来这么一吼,刚刚被张大少爷煽动起来的热情场面顿时又安静下去。而张大少爷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向仅比自己大三岁的史可法拱手行礼,发自内心的说道:“原来是阁下就是史可法史年兄,张好古久仰年兄大名,如雷贯耳,失敬,失敬。”说罢,张大少爷又满头雾水的问道:“不知史年兄的恩师是谁?张好古为人谦和,在朝堂之上仅是与王化贞、钱谦益二贼不睦,难道史年兄的恩师是王化贞或者钱谦益?如果是这样,那么真是虎徒犬师了。” “张好古,我……。”被张大少爷当众骂成野狗,钱谦益气得差点也破口大骂出来,只是考虑到自己斗嘴绝对斗不过张大少爷,钱谦益最终还是把骂到嘴边的话强行咽回肚里。而史可法压根就没去考虑张大少爷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尊敬,只是通红着眼睛吼道:“少假惺惺的装蒜,我的恩师,就是被你陷害入狱的左光斗左大人!” “哦,原来史年兄的恩师是左大人。”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嘀咕说如果钱谦益能够教出史可法这样的学生来,那可真是奇哉怪也了。嘀咕完,张大少爷又向史可法问道:“史年兄,你这话可就说得奇怪了,你的恩师被捕下狱的时候,张好古还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翰林院修撰,别说参与早朝直接与皇上对话了,就是给皇上上奏本,也得先经过内阁审批,方才有可能呈献到皇上面前,拿什么陷害左光斗?再说了,弹劾史年兄恩师的人是黄立极黄大人,又和我有什么相干?” 被张大少爷这么一说,史可法被热血冲得发热的脑袋顿时冷静了许多,心说我也真是气糊涂了,陷害恩师的人不是张好古,这点天下人都知道,我怎么能用这点指责张好古呢?当下史可法改变口风,愤怒说道:“黄立极那个狗官,还不是和你一样,都是魏忠贤的走狗?我的恩师被魏忠贤陷害入狱,你们这些走狗有谁少得了?” “史年兄,你的恩师被捕下狱,是否冤枉自有朝廷公论,我从未经手那个案子,没有发言权,所以我也不和你争论。”张大少爷摇摇头,又大声说道:“但你说我参与陷害你的恩师左光斗下狱,这点你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我认为,令师确实有罪!” “你说什么?”史可法彻底发狂了,不计后果的冲进正心亭,一把揪住张大少爷的衣领,赤红着眼睛,语带哽咽的吼道:“张好古,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张大少爷先挥手阻止过来帮忙的张石头,凝视着史可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史年兄,我对你十分尊敬,可你不管问我多少遍,我都要回答你说——左光斗有罪!” “放屁!”史可法怒吼一声,举起拳头对准张大少爷的鼻子,吼道:“我的恩师左光斗为官清廉,施政有方,百姓军民无不交口称赞,有什么罪?你要是说不出来,我今天就和你同归于尽!” “他有罪!”张大少爷毫无惧色,比史可法更加大声的说道:“他的罪,就在于他的见事不明,人云亦云上表请免商税,带头对抗税监,抗拒朝廷正常征收赋税!虽有小功于百姓,却有大罪于朝廷!有大罪于国家!” “呼——!”张大少爷这句话终于说到了点子,在场的东林士子和江南文人那个不是对税监恨之入骨的主,见张大少爷说左光斗抗税有罪,自然是格外关注,大为不解。而史可法也是楞了一楞,然后才吼道:“我的恩师请撤矿税商税,是为了天下百姓造福,什么地方有罪于朝廷?有罪于国家?” “税乃国家之本!”张大少爷吼声更大,“朝廷不向百姓征税,拿什么建设地方?拿什么治理国家?拿什么兴修水利?拿什么供养军队?难道你的恩师左光斗反对朝廷征收赋税,要大明朝廷一分一文赋税不征,让天下盗贼横行,让黄河泛滥,让灾区难民无粮可赈活活饿死,让贵州苗乱蔓延,让建奴杀入中原,屠杀我华夏同胞,就是正确吗!?” 史可法无言可对,张大少爷又吼道:“不错,你的恩师左光斗在奏章里说税监税使在地方上横征暴敛,欺压百姓,是有一些道理——但朝廷那一年没在杀贪官?那一年没在杀污吏?难道因为个别败类蛀虫败坏了税监税使的名声,就要朝廷和国家放弃征税?那么天下人谁也别吃饭了,因为吃饭有可能噎死,还不如活活饿死!史可法,你也不要忘了,你今天能站在东林书院里谈经论道,议论朝政,也是因为有朝廷的官员差役在治理地方,不让地方恶徒威胁于你!也因为有朝廷的大军在保护你的安全,不让异族蛮夷侵犯中原,屠杀凌虐包括你在内的大明百姓!而国家又拿什么养地方官员和军队,还不是拿收上去的赋税!” “我老师只是反对收商税和矿税,从来没反对收田税和丁税。”史可法终于憋出了一句应对张大少爷的咄咄逼人,口气却软弱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丢脸。张大少爷放声大笑,忽然一把推开史可法,走到正气亭牌匾下方,向着在场数千名东林学子拱手,大声说道:“诸位东林学子,还有诸位江南的圣人门徒,史可法这个问题问得好,朝廷既然已经向百姓征收了田税和丁税,为什么还要向你们收商税和矿税?这没道理嘛,你们都是地方士绅,圣人门生,按例已经免了田税和丁税的,凭什么还要向朝廷交商税矿税呢?为什么朝廷不把你们的矿税和商税也一起免了?” 全场再度鸦雀无声,过了半晌才有人躲在人群里叫道:“对,朝廷为什么不采纳左大人的建议,免了矿税和商税?” “问得好。”张大少爷鼓掌,大声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既不想回答,也不想和你们辩驳,我只想向你们说一个故事,你们听完了这个故事,就知道朝廷为什么要向你们征矿税商税了。不过呢,就是不知道诸位愿不愿听?” “钦差大人请讲,我们愿意听。”在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纷纷点头答应。只有领教过张大少爷厉害的钱谦益暗暗叫苦,心知张大少爷那条三寸不烂之舌胜似十万雄兵,今天这情况恐怕有些危险了。而张大少爷先拱手答谢,又清清嗓子,大声说道:“那么大家请听好了,从前呢,有一户人家有三个儿子去考举子,到了发榜那天,婆婆就领着三个儿媳妇在厨房里包饺子,准备等儿子们中举以后犒劳庆祝。偏巧那天天热,厨房里更热,婆婆和三个儿媳妇都是累得汗流浃背,但为了家里人能吃饱,都咬着牙在厨房里忍着。” “这个时候,厨房外面忽然响起了鞭炮声。”张大少爷的语调一变,很入戏的说道:“原来报喜的人来了,说是婆婆的大儿子中了举人,婆婆马上对大儿媳妇说,‘你不用包饺子了,可以出去凉快了。’然后大儿媳妇就走了,留下婆婆和两个小儿媳妇继续包饺子。忽然间,报喜的人又来了,原来老婆婆的二儿子也中了举人,老婆婆又对二儿媳妇说,‘你也可以出去凉快了。’然后二儿媳妇也走了,留下老婆婆和小儿媳妇在厨房里,两个人包一家人的饺子。再忽然间,报喜的人第三次来了,原来老婆婆的小儿子也中了举人,这次没等老婆婆说话,小儿媳妇把手一拍,站起来就冲出了厨房,嘴里还喊,‘我也可以凉快喽。’” “哈哈哈哈。”不少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都笑了起来,不少人已经明白了张大少爷故事里的寓意。张大少爷也是笑笑,又说道:“各位年兄年弟,故事里的那个家庭,其实就是我们的国家,那位老婆婆,就是交纳田税丁税的老百姓,而三个儿媳妇呢,就是那些交纳矿税、商税和工税的矿主、商户和作坊主。光靠年老体衰的老婆婆一个人,包的饺子能让一大家子人吃饱吗?光靠穷苦百姓交纳的丁税田税,又能维持大明朝廷的正常运转吗?大家可以想想,仔细想一想。” 场面还是十分安静,但不少的人已经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开始思考自己们这些年强烈反对矿税、商税是对还是错。张大少爷旁边的史可法也低下了头,头一次对左光斗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而张大少爷则端起茶杯,先喝上几口,观察观察正心亭外若有所思的江南文人,又大声说道:“诸位年兄年弟,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是士林儒生,都是朝廷未来的擎天栋梁。难道你们这些擎天栋梁都忘记了,都忘记了儒生士林应该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什么?”史可法瓮声瓮气的问道。张大少爷大声答道:“你们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着中华优秀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着华夏同胞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史可法和所有在场的文人士子个个面面相窥,被张大少爷嘴里冒出来的一连串新名词惊得目瞪口呆。张大少爷则又大声说道:“头两点,你们做得很好,你们研究学问著书立传,将我中华之文明传播于后世,就是指明了中华优秀文化的前进方向!你们的家里种桑养蚕,采茶烧陶,改良农具,同样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可是最后一点,你们就做得远远不足,因为你们完全忘记了华夏同胞中最广大人民是谁,是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你们为极少部分的矿主、商户和作坊主说话,要求为他们免税,要把最沉重的负担强加到全天下的普通百姓身上,这是代表着华夏同胞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吗?” 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提高声音,吼道:“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过了许久,人群里才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张大人,你说得很对,我以后再也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听到这声音,以钱谦益为首的大财主自然是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把那个意志不坚定的东林学子给生吃了。可绝大部分中下层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都连连点头,纷纷出言附和,“对,我也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以后不管有谁煽动,我都不听了。”“张大人,我家就是茶商,请你告诉朝廷,我家以后一定按时交税,再也不抗税了。”“张大人,我回去就劝我爹交税,挨骂挨打我也劝。”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本官在这里替朝廷、替九千岁和江南税监李公公多谢你们。”张大少爷连连拱手,又转向史可法说道:“史年兄,你知道吗?你的老师就很后悔他当年的错误,所以他才和杨涟杨大人联名上书,希望改革税法,推行摊丁入亩,弥补他当年的过错——只是九千岁担心推行摊丁入亩会影响到全天下的读书人,才暂时没有接受。我别的什么都不说,只希望你能为你的恩师弥补过错,不要再反对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了。” “对对对,我们支持朝廷征收矿税商税,但绝对不支持摊丁入亩!”附近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连连点头——他们家里不象钱谦益和李三才那样开得有大商号和大矿窑,征收矿税商税对他们来说只算抽血,影响还不算太大;可是摊丁入亩向他们的土地要税,那可就是割他们的肉剔他们的骨了。而史可法的脸皮发红,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我家也有商号,我家交税。”说罢,史可法扭头就走,走出正心亭才大声说道:“还有,我家捐一千两银子给山东灾民,我现在没有,过几天我直接送到南京去交给你。” “多谢史年兄!”张大少爷一拱手,大声说道:“史年兄,我再送你八个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切不可被个人恩怨冲昏了头脑,而将国家大事忘之于脑后!还有江南的年兄年弟和圣人门生们,我这八个字也同样送给你们,想想吧,好好想想吧,为国家为朝廷和为天下百姓,你们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几乎每一个江南文人都在复述张大少爷的这八个字,彻底被张大少爷的话所打动。而其中又跑出一个十二三岁的东林学童,冲到正心亭前,将几锭大银捧到张大少爷的面前,小脸涨得通红的说道:“张大人,这是我爷爷和我母亲给我的零用钱,我全捐给山东的灾民,请你一定要收下。你教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实在太好了,我会记住一辈子,当我一辈子的座右铭!” “多谢,多谢。”张大少爷摸摸那小学童的头,微笑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顾绛。”小学童朗声答道。张大少爷笑笑,又摸摸他的头,笑道:“顾绛?好名字,希望以后你能象顾炎武一样,做一个有气节的中华男儿!” “顾炎武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他的名字?”顾绛偏头想想,又笑道:“一定是一位大英雄,真丈夫,我一定向他学习。对了,张大人,你能不能再交我一点东西?你说的学问,比东林书院的所有老夫子教的都好。” “好啊。”张大少爷也不脸红,大声说道:“我再教你一个八耻八荣——以危害朝廷为耻,以热爱朝廷为荣;以背离百姓为耻,以爱惜百姓为荣;以愚昧无知为耻,以钻研学问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以辛勤劳动为荣;以损人利己为耻,以团结互助为荣;以见利忘义为耻,以诚实守信为荣;以违法乱纪为耻,以遵纪守法为荣!以骄奢**逸为耻,以艰苦奋斗为荣!” “多谢张大人,我这就去用笔记下,从此每天念诵,永世不忘你的教诲!”顾绛跪下来磕了个头,又飞奔回东林精舍,寻找笔墨纸砚记录张大少爷的金玉良言。而在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也是纷纷赞叹,“说得太好了,简直就是金科玉律啊。”“我决定了,这就是我的一辈子座右铭!”“不愧是新科探花,真是太有学问了,就凭这八耻八荣,就足以羞煞历朝历代的所有探花。”“奇怪?以他的学问当个状元都绰绰有余,怎么才是个探花呢?难道是本科主考官有眼无珠?”“张大人,你说出了我的心中所想了,这才是我们东林学子毕生追求的目标啊!” “这算什么?如果不服的话,我还有一大堆的马列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荣辱观等着你们。”张大少爷心中不屑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不断的向自发上前捐款赈灾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拱手道谢,得意不可一世。而叶向高和钱谦益等人眼看着张大少爷面前的银山越来越高,脸色也越来越青,心中恨不得把张大少爷碎尸万段,却又实在没有那个胆量。到了最后,恨张大少爷恨得蛋疼的钱谦益再也无法忍耐,跳出来冲上前去,大声吼道:“张好古,我钱谦益有话问你!” “终于还是来了。”张大少爷心中冷笑,暗道:“今天我如果不让东林学子把你给扔进河里,我今天这趟东林书院就算白来!” 第七十二章 舌战东林(下) 第七十二章 舌战东林(下) “钱大人……哦,忘了你已经被削去士籍——现在应该叫钱老爷了,有何指教?”面对气势汹汹杀来的钱谦益,张大少爷不慌更不忙,只是文质彬彬的抱拳答应,同时在心里恶狠狠的嘀咕,“狗汉奸,今天我如果不让东林学子把你给扔进河里,我今天这趟东林书院就算白来!” “张好古,你……。”看到张大少爷那张令人恶心的俊脸上露出的自信微笑,钱谦益才下意识的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妙,可惜他刚才那一声喊,已经把全场学子士林的目光吸引过来,几千道目光盯在身上,钱谦益就算想把话收回口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骂道:“张好古,你这个无耻小人,卑鄙之徒,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东林书院不欢迎你,滚出去!” “哈!钱谦益钱大人,你终于还是站出来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张大少爷大笑一声,从袖子里抽出唐伯虎的春宫画扇,无比**的摇晃着,大模大样坐回东林圣地正心亭正中的椅子上,轻蔑的微笑说道:“可是钱大人啊,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上次在金銮殿上,你无端陷害状元刘若宰被本官揭穿,又被本官反参一本,结果丢官罢职还被廷杖削籍。回乡之后,你居然还不汲取教训,还要来污蔑中伤本官,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噢——!”人群中响起无数嘘声,大部分的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都对钱谦益投去白眼。而钱谦益被张大少爷说中生平第一丑事,顿时老脸为之一红,赶紧吼道:“无耻鼠辈,少在这里花言巧语的骗人,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钱谦益!” “哎呀,钱大人啊,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好吧,看在你这么执着的份上,本官就大发慈悲再给你一个机会和你辩论。”张大少爷十分轻蔑的打一个呵欠,敲起二郎腿,懒洋洋的说道:“说吧,你骂本官是无耻鼠辈,卑鄙小人,本官卑鄙在那里?无耻在那里?还有,你说本官是花言巧语骗人,本官又有那一句话是花言巧语了?” “你……你!”钱谦益被张大少爷的惫懒模样气得三尸神暴跳,张口又想乱骂,还好,叶向高在后面及时叫道:“钱大人,东林圣地,不可恶言伤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张大人,你虽然是朝廷钦差,但东林书院是文人讲学之地,不是你的钦差衙门,也请你放庄重点。”被叶向高这么婉转一提醒,钱谦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知自己差点又中了张大少爷的挑拨之计。而张大少爷明知叶向高是在暗助钱谦益,却也不得不坐直身体,同时心中警觉,心知这最后舌战的对手绝对不会只是钱谦益一人。 “张好古,你这个无耻下流的卑鄙小人。”钱谦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斟酌着用词指责道:“你为了升官发财,竟然拜大内阉奴魏忠贤为干爹,对他百般奉承,万般阿谀,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象你这样的无耻小人,如果让你登上了高位,天下的百姓还会有好日子过?” “呜——。”江南士子和东林学子又是一片嘘声,都对钱谦益毫无文采的强词夺理谴责嗤之以鼻,而钱谦益的门人亲族都是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平时文采风流的钱谦益怎么变得这么没用。只有钱谦益是有苦说不出,因为钱谦益非常清楚的知道,他所拿手的八股诗词文字歧意太多,稍在不留心就有可能被张大少爷抓住空子,反倒不如白话文安全——比如他上次的一句建奴犯边,就愣是被张大少爷给解释成卖国求荣、诅咒明熹宗要被努儿哈赤抓去做奴隶,所以钱谦益这次是说什么也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呵,钱大人,看来你不光是人品越来越差了,这说话的水平也是越来越差了。”张大少爷也是嘲笑一声,大声说道:“九千岁今年的高寿多少?五十有七!本官家严今年五十有二,比九千岁还要小上五岁,所以九千岁也算本官伯父一辈,本官认他为父,有何不可?有何不对?还有,你说本官对九千岁的百般奉承,万般阿谀,本官怎么对九千岁奉承了?怎么阿谀了?倒是你钱谦益钱大人,老在东林书院露面,隔着十七、八里路就冲上去磕头,这又算不算奉承阿谀?” “哈哈哈哈……。”不少人都在今天清晨亲眼看到过钱谦益在叶向高面前的精彩表演,被张大少爷这么夸张的一描述,自然是忍俊不禁的偷笑出来。而钱谦益老脸一红,赶紧说道:“我那是表示对叶阁老的敬重。”张大少爷马上说道:“那我也只是对九千岁尽孝道!天地君亲师,亲在师先,钱大人敬师我敬亲,我好象比你还是要强点。” “哈哈哈哈哈……。”江南士子的笑声更大。钱谦益则老脸通红,叶向高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暗骂钱谦益无能。这时候,东林书院的现任掌院高攀龙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张大人,你认九千岁为父,这是你的私事,我等确实无权过问。但老朽有一事不明,请张大人指点。” “高大人有话请讲,晚生洗耳恭听。”张大少爷嘴上轻描淡写,心中却暗生警惕——因为张大少爷那双贼眼刚才清楚的看到,高攀龙是先和叶向高交换了一个眼色以后才开的口。高攀龙平静说道:“张大人可还记得,今年四月二十五日那天,你奉旨重审熊廷弼案,将熊廷弼免死削籍,又将前任辽东巡抚王化贞定为斩决之刑。对此判决,京城人人拍手叫好——可据老朽所知,张大人你与熊廷弼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民间还有传言,说是张大人其实就是熊廷弼的女婿,不知可有此事?” “呜——。”江南士子中终于出现不利于张大少爷的嘘声,所有人都在心里嘀咕,如果这事是真的,张好古女婿审岳父为岳父脱罪,那就太不象话也太过份了。而张大少爷也十分爽快,大声答道:“不错,高大人你说得很对,熊廷弼熊大人的爱女熊瑚,确实是本官没有过门的正房妻子!” “呜——!”人群又是一阵不安**,易装混在人群里的张清则气得脸都青了,瞪着张大少爷那副表情,简直就象想把张大少爷给撕成碎片。高攀龙等人则是又惊又喜,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少爷会承认得这么爽快,以至于他们花费无数心血金钱才弄到的证据都失去了作用,钱谦益更是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大声叫道:“好,你承认就好!依大明律,主审官亲眷犯罪,主审官应该主动退出审判,以免有包庇之举,你身为熊廷弼女婿,却故意隐瞒不报,并且为熊廷弼脱罪免死!我要参你,我要联合全江南的士林参你!” “钱大人,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张大少爷笑了起来,大声说道:“我承认自己是熊廷弼的女婿不假,可熊廷弼根本就不承认我这个女婿,他的女儿熊瑚也从来没有和我订立亲事,甚至还把我孤零零一个人扔在京城,跟着她的父亲回了江夏老家,我和熊廷弼又算那门子的亲戚?” “张大人,那你怎么又说自己是熊大人的女婿呢?”一个年轻的东林学子好奇问道。张大少爷苦笑,答道:“没办法,一见钟情,迷上了。熊大人的千金虽然无情的抛弃了我,可我已经立誓,今生今世非她不娶,所以熊廷弼熊大人可以不承认我这个女婿,我却承认他这个老丈人。” “哈哈哈哈……。”年轻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都笑了起来,还有人叫道:“张大人,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情种啊。以你的人品家世,不管看上那家姑娘,还怕姑娘家的父母不同意?” “那可不一定。”张大少爷笑道:“熊大人不就嫌弃我这个女婿了吗?还有象钱谦益钱大人,假如他有一位正当妙龄的美貌女儿,我象他女儿求亲的话,估计他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张大少爷这些话已经近乎无赖,在场的老夫子自然是个个听得直皱眉头,年轻一辈的却个个哄堂大笑,对张大少爷益发亲近。 “张好古!老夫也有一事问你!”前任首辅叶向高忍无可忍,扶着拐杖站出来,大声问道:“你既然承认自己对熊廷弼之女一见钟情,立誓非她不娶,那你在审理熊廷弼案时,可曾想过为了讨好熊廷弼之女,故意为熊廷弼开罪?” “叶阁老,晚生也有一事问你!”张大少爷的声音比叶向高更大,“熊廷弼案初审之时,你身为朝廷首辅,王化贞是你门生,你可曾想过保护门生也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故意为王化贞脱罪?并且重判熊廷弼?” 闹腾了许久的会场再度安静下来,几乎是鸦雀无声。而老于世故的叶向高不动声色,仅是淡淡答道:“王化贞是老夫的门生不假,可熊廷弼案初审之时,老夫为了避嫌,从未参与审判,就连三法司递上来的定罪奏章,都是呈交给次辅韩爌韩阁老——可不象你,直接就是熊廷弼案重审的主审官。” “韩爌还不是你们东林党人?”张大少爷心中冷笑,嘴上则笑得更加大声,“不错,不错,叶阁老你是避嫌了,确实是避嫌了,可你也未免避得太好了!可叶阁老你也别忘了,我张好古的干爹九千岁掌管着东厂——东厂是什么地方,专门为皇上监察百官的衙门!叶阁老,你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应该很清楚这个分量吧?” 叶向高不动声色,额头上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张大少爷则面带微笑,一双贼眼就象两道冷电,死死盯住叶向高的双眼,盯得叶向高心慌意乱,心中惊叫,“这小子究竟知道老夫的多少隐秘?不对啊,当年的事,就只有韩爌比较清楚,邹元标和王纪他们也只是接到老夫的暗示,并没有落于笔墨啊?难道是韩爌出卖了老夫?不可能啊,韩爌是老夫多年的同僚好友,他就不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或者说,韩爌为了复出,也投靠了魏忠贤?不可能,不可能!张好古这小子肯定是在吓唬老夫,他就算有魏忠贤的东厂做靠山,也不可能抓到老夫的任何把柄!对,肯定是他在吓唬老夫!” 话虽如此,可叶向高话到嘴边却又强行咽回肚里——毕竟叶向高已经是六十有七,家财万贯又儿孙满堂,实在不敢为了一个罪有应得的门生,去拿满门富贵和自己的晚节赌博,否则的话,张大少爷如果真的当众抖出什么证据,那叶向高立即身败名裂不说,儿女子孙也必然受到牵连。同时叶向高也在心中分析,“张好古这小子既然敢这么说,那他就一定有他的把握,而且这小子在重审熊廷弼案时办事滴水不漏,不留半点破绽,他今天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是拿到什么真凭实据。再说了,当年的当事人韩爌、邹元标和王纪都仍然在世,甚至王化贞那小子都还活着关在天牢里,他们不管有谁泄露一句,那老夫可就真的完了。” 反复权衡盘算了许久,家大业大的叶向高最终还是在心理战上败下阵来,放弃了为门生王化贞讨回公道的打算。最后叶向高一咬牙,勉强微笑着说道:“张大人,你误会了,老朽并没有指责你包庇熊廷弼的意思。其实老朽还很感谢你,不瞒大家说,熊廷弼案初审之时,老夫就觉得熊廷弼判决太重而王化贞判决太轻,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发表意见,多亏了张探花你重审此案,还了熊廷弼熊大人的清白,也重处了丧师辱国的不肖门生王化贞,老朽感激不尽。老朽还听说了,张探花在重审熊廷弼案前,从未与熊廷弼和王化贞见过一面,公平之至,公平之至啊。” “呵呵。”张大少爷也开心笑道:“叶大人不必客气,其实东厂也通过侦察发现,叶大人你也在熊廷弼案初审之时主动避嫌,从未以首辅身份干涉案件审判,朝廷内外都对叶阁老你的大义灭亲赞不绝口,晚生也对叶阁老你敬佩之至啊。”说罢,张大少爷又在肚子里补充一句,“我这次说的可是真话,要是我有你干预熊廷弼案的证据,早就抖出来给老丈人报仇出气了——可惜你自己做贼心虚,这可怪不得我。” “探花郎过奖了,这都是老朽应该做的,老朽教出叶向高这样的门生。”叶向高苦笑一声,心灰意冷的准备退出舌战。张大少爷却抢着说道:“叶阁老,晚生还有一事不明,还请阁老指点。熊廷弼案重审是在四月二十五,距今仅有一个多月,你身在福建,怎么能如此之快的得知?难道说,是有人给阁老报信?如果真是这样,那阁老可得重重惩处这个报信之人?” “探花郎此言何解?”叶向高楞了一下。张大少爷笑道:“阁老,你可是大明三朝的老臣了,此人包藏的祸心,难道你看不出来?你本来就和王化贞案毫无牵连,此人却故意风急火燎的将消息送给阁老,难道他想诱使阁老出手干预,陷阁老于不义之地?叶阁老啊,你老德高望重,晚节比什么都重要,你如果上当出手,那么瓜田李下,虽至公也不公,虽无私也有私,那么一旦有御史参上一本……,呵呵。” “多谢探花郎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叶向高老奸巨滑,张大少爷这点挑拨离间的雕虫小技,又怎么可能把他坑到?而钱谦益却远没有叶向高这样的修行,心虚之下同样是心慌意乱,生怕叶向高因此恨上自己。张大少爷察言观色,大声喝道:“钱谦益钱大人,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叶阁老磕头赔罪?” “是……。”钱谦益下意识的想要给叶向高下跪,却发现自己差点又上了张大少爷的恶当,赶紧吼道:“张好古,你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给叶阁老通风报信了?” “呵呵,不上当?多少还是长进了一点嘛。”张大少爷笑笑,把春宫画扇一合,打出暗号。那边郑一官和施大瑄一伙人立即冲了出来,指着钱谦益的鼻子大吼道:“钱谦益,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还在装什么装?叶阁老这么德高望重,你还黑得下心去陷害他?我们实在看不下了,你收买我们刺杀钦差大人的事,我们也不干了!” “你……你们?”重金收买的海盗杀手忽然反水,钱谦益顿时天旋地转,不知该如何是好。而郑一官和施大瑄一伙人转向正心亭,向张大少爷磕头叫道:“张大人,我们老实交代,钱谦益商号的掌柜用两条大海船和两千两银子收买我们,要我们刺杀你,我们一时糊涂,又听钱谦益手下的掌柜说你是天下第一贪官,天下第一脏官,就答应了他,还收了他两千两银子的订金!可我们今天亲眼看到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好官,所以我们不干了,我们要改邪归正,指控钱谦益买凶杀人!” “钱谦益,你这个无耻小人!”数千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炸开了锅,群情激奋,潮水一般的涌向钱谦益。钱谦益则面如土色,赶紧分辨道:“冤枉啊,冤枉啊,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商号的掌柜,是我家商号的掌柜干的,不关我事啊!” “把他扔进河里!”也不知道是那个化装隐藏在学子中的东厂番子喊了一声,义愤填膺的东林学子和江南士子立即群起响应,七手八脚的把钱谦益举起,抬到弓河岸边,狠狠扔进弓河水中。看到钱谦益在弓河水中翻滚呼救的狼狈模样,张大少爷心中冷笑,“狗汉奸,弓河之水,比西湖之水冷乎?” 第七十三章 雌兔眼迷离 第七十三章 雌兔眼迷离 无锡一行,张大少爷可以说是满载而归,既成功的阻止了东林党元老企图利用东林大会破坏自己筹款赈灾的计划,又成功的与一批充满朝气的东林党后起之秀取得共鸣,争取到他们至少在表面上的理解和支持,分化和瓦解了筹款行动中最大的敌人队伍。除此之外,张大少爷还借着东林大会的春风,在大会上猛捞一把,筹集了数字相当不菲的巨额捐款——大会上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当场捐献的银两数目统计下来,就连家财万贯的张大少爷都吓了一大跳,足足九万五千一百九十二两!就这,都还没算史可法等人承诺事后捐款的数字!弄得张大少爷都感慨无比,“不愧是东林党啊,是有钱啊,难怪建奴打到江南以后要屠城取财,换我也眼红啊!” 劝赈募捐到的银子喜人,其他方面的成果更是喜人,借着东林大会的号召力,仅仅是在无锡县城里,张大少爷就发现了薄珏和宋应星两大科学天才,刘五纬这样既可以装典门面又可以治理水利的清廉实干官员,还有郑一官和施大瑄这样的天才海盗和天才海上大将,另外还发现了一些张大少爷听着耳熟,却又想不起身份来历的杰出文人,不知不觉间奠定了张大少爷将来的人才班底。除此之外,张大少爷还故技重施用反收买的手段,加价收买郑一官除掉了钱谦益——不过说实话,象钱谦益这样的跳梁小丑,还真不配做张大少爷的对手,所以张大少爷也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一脚踢给刘五纬抓进衙门审问了事。 钱谦益做人确实有些失败,他恨张大少爷入骨、视张大少爷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也就罢了,张大少爷却根本没把他当过一回事,花在他身上的心思甚至还没有花在薄珏身上的心思多——为了让无意仕途的机械疯子薄珏为己所用,张大少爷费尽心思熬夜画了一幅膛线枪草图和一幅珍妮纺纱机的草图,标上注解,然后在临走前的头一个晚上找到薄珏住的客栈,把两幅草图扔到薄珏面前,说:“这些东西我有的是,还想要的话,跟我去当官,我给你争取资金研究制造,想通了,明天正午前去客栈找我。”然后张大少爷转身就走,结果张大少爷前脚刚走出客栈,薄珏后脚就背着简单的行李追出来了,扯着喉咙大声叫,“钦差大人,我跟你走,跟你去那里都行。” “好,但我还有一个条件。”张大少爷吩咐道:“这几天时间里,你先把那个纺纱机搞出来,我有急用。”——忘了交代一句,张大少爷上辈子当公务员的时候,他供职那个镇就是以纺织业为主要经济行业,张大少爷对这个玩意自然是印象深刻。 大明天启五年六月初七,张大少爷一行结束无锡之行,先派遣官差缇骑将募捐所得银款装箱贴封运往南京,又通知志愿担任赈灾监督的十二名江南士子文人,让他们在指定时间到南京集合,然后张大少爷一行沿运河北上,直接赶往江南之行的第三站——扬州!而张大少爷的两个好兄弟魏良卿和傅应星早就直接去了扬州,来信说就住在两淮盐法道龙遇奇的家里,扬州知府刘铎也是个豪爽大方的人,所以要张大少爷赶快把无锡的事情干完,尽快赶到扬州去和他们研究瘦马怎么驾御和**。 张大少爷来到江南后的第三战之所以选择扬州,其司马昭之心自然意在富甲天下的扬州盐商,提起这些扬州盐商,张大少爷简直恨得牙根子痒,明朝盐价奇贵,官卖价都达到每斤四十文钱,可这些盐商每斤盐巴才向朝廷交税两文!其中的差价除去少量成本、运费和官员抽丰,绝大部分都落入这些盐商口袋,可这些盐商除了会拿着银子造豪宅、玩女人、金石、古玩和字画之外,就一点没想过回报社会和国家,还在想方设法偷税逃税,收买东林党人充当保护伞,对付为国家征税的朝廷官员——魏忠贤面前的头号智囊、前任淮扬巡抚崔呈秀就是被他们斗倒,如果不是崔呈秀见机得快及时投靠魏忠贤,他那颗脑袋就已经被东林党大佬高攀龙给拿下来了。所以这次张大少爷出使江南临行前,崔呈秀就私下告诉张大少爷说,“兄弟,给哥哥报仇,想办法狠狠敲那些盐耗子一笔!出了事,哥哥在九千岁面前替你担着!” “说得好听,盐税占大明国库收入的一半,真要出了事,别说你崔呈秀担不起,就是魏老太监也担不起!”赶赴扬州的路上,坐在船头观赏沿途风景的张大少爷百般无聊时回忆起崔呈秀的嘱咐,顿时嗤之以鼻,又自言自语着喃喃说道:“不过你也说得对,我如果不狠狠敲这些盐耗子一笔,确实是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百姓,中也对不起我自己的钱包。问题是,我该用什么办法让他们乖乖掏钱?” “哇——!”耳边忽然响起张清的大声尖叫,吓得正盘算得入神的张大少爷一个机灵,捂着耳朵惨叫道:“张公子,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我的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活该,谁叫你老是不理我?”张清坐到张大少爷的旁边,很不满的问道:“你自己说,我陪你下江南以后,你和我一共说过几句话?我姐姐把我拖付给你,你就是这么带着我长见识见世面的?” “忙啊,你没看到我天天晚上都得熬到三更才睡?”张大少爷随口答道:“再说了,你这个人也不合群,我好心叫你去玩女人,你居然还拿茶杯砸我,世上有你这么不识好人心的人么?” “我呸,我才懒得学你那些吃喝嫖赌,别把我带坏了!”张清红着脸唾了一口,又怕张大少爷又把话头扯到什么冰火毒龙钻上去,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还忘记恭喜你了,东林大会上,你一口气就筹集到了九万多两银子,还是把那些东林学子和江南文人说得心服口服自愿捐献。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消息要是传到北京,皇上和魏忠贤肯定要升你的官了。” “这算什么?东林大会上有五千多人,平均每个人捐款还不到二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张大少爷嘴上这么说,表情却十分的得意,又指着北方说道:“看到没有,我们要去的扬州,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销金窝,我要是在那里从富可敌国的盐商口袋里捞出银子来,那才叫做真正的功劳。” “从扬州盐商口袋里掏银子,那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张清笑道:“我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我爹就说过,扬州盐商是天下最有钱的人,也是天下最吝啬最难缠的人,你这次到江南筹款赈灾,如果过不了扬州盐商这一关,这趟差事恐怕就很难办了。” “张国公说得对,扬州盐商这一关,我是非过不可。”张大少爷郑重点头,又好奇问道:“对了,有一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姐当初是怎么说服张国公让你来江南的?象你这样的公候之后,不坐在京城享福,跑到外面来餐风露宿,你爹你娘就不担心?”说到这,张大少爷又神秘兮兮的补充道:“或者说,张国公是派你来监视我?” “我呸!不许说我爹坏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少爷我来监视?”张清不满的踢了张大少爷一脚,但张清也心中怀疑,父亲居然会不顾母亲坚决反对,同意自己和张好古同来江南筹款赈灾,说不定真是让自己来盯住张好古?想到这里,张清赶紧摇摇头,把这个想法驱出脑外,仅是向张大少爷威胁道:“我警告你,我父亲是正人君子,你不许把他想得那么坏!我只是想问你,你打算怎么从扬州盐商口袋里掏钱?” “目前还没想出太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张大少爷摊手说了一句实话。张清眨眨大眼睛,坏笑道:“我倒有两个办法,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哦,那可太好了,请张小公子务必赐教。”张大少爷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表情。张清笑得更坏,笑嘻嘻的说道:“那你可听好了,这可是本公子费尽心血想出来的锦囊妙计——第一个法子,你换一身叫花子的衣服,端着一个破碗,到扬州盐商家的大门口去一站,嘴里喊,老爷夫人行行好,赏我几个钱吧。第二个法子,你从东厂带上一队番子,再带上几千军队,挨家挨户去募捐筹款,扬州盐商要是不给,你就动手抢,运气好的话只要抢上三四家,就可以凑足五十万两银子了。” “这就是你的锦囊妙计?”张大少爷气得直翻白眼,哼道:“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要是真敢去抢扬州盐商就好了,别说抢三四家,只要抢扬州第一盐商汪福光一家,就可以赈济山东十次大灾都有余了。” “除了这两个法子,你还能有什么法子?”张清也是把手一摊,笑道:“你可别忘了,扬州盐商和李三才的李家商号关系密切,李三才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坐镇在扬州等着对付你,有他们两兄弟捣乱,扬州盐商一两银子都不捐给你都有可能!”说到这,张清又顺口补充一句,“除非你又耍贱,离间扬州盐商和李家商号的关系,让他们两边势不两立,那扬州盐商为了讨好你这个钦差大人,说不定会捐一点点银子给你。” “离间扬州盐商和李家商号的关系?”张大少爷眼睛一亮,心说这倒是一个有希望的法子。但张大少爷仔细一盘算,还是摇了摇头,心说别异想天开,李三才商号已经有上百年历史,树大根深,和扬州盐商关系密切,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怎么可能说离间就离间?再说了,我这样的芝麻绿豆官,又有什么资格值得扬州盐商讨好? “如果还不行的话,我还有一个法子。”张清似乎捉弄张大少爷上了瘾,又喋喋不休的说道:“你还可以带着军队去封锁盐场,端掉扬州盐商的钱袋子,逼着他们捐款——当然了,你如果这么做,最好还是买好一条可以逃往海外的海船,要是朝廷下旨把你锁拿上京,你就赶快上船……。” “越说越离谱了,我要是有权利封锁江南盐场,那可就太好了。”张大少爷没好气的想把张清赶走,可话到嘴边,张大少爷却猛然想起一事,脱口问道:“清韵,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掉扬州盐商的钱袋子?” “你叫我姐姐的名字干什么?我叫张清!”张清有些慌张,赶紧反问道:“我是说,端掉扬州盐商的钱袋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张大少爷不答,仅是习惯的抱紧了自己的脑袋,低头盘算。张清则心跳加速,也是盯着张大少爷紧张盘算,分析张大少爷是否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而张大少爷忽然一拍大腿,张臂一把抱住张清,大笑道:“哈哈哈哈,张兄弟,我可真得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就彻底把林则徐那招给忘了!谢谢,谢谢,这回终于有办法收拾那些扬州盐商了!” “放开,放开我!”张清被张大少爷抱得又羞又怕,拼命挣扎才逃脱出来,又红着脸吼道:“你好不要脸,你我都是男人,抱我这么紧干什么?” “哈哈,正因为张兄弟你是男人,我才敢抱啊,你要是女的,我可是连你的手都不敢拉了。”张大少爷开心大笑,又坏笑着上下打量张清,**笑说道:“不过说真的,我越看你张兄弟,越觉得你漂亮,简直比我的大老婆熊瑚还要漂亮——如果你是女人,又不和我一样姓张,我一定娶你做二老婆!” “滚!死龙阳!”张清涨红着脸一脚踢开张大少爷,扭转身子就冲回自己的船舱。而张大少爷发足急追,张清还以为张大少爷是追上来向自己道歉,便板着脸站住脚步,准备好好教训张大少爷一通。不曾想张大少爷从她身边越过,边跑边喊,“陆万龄,陆年兄,快给我滚出来,我有事要交代给你!上次我请你写那道摊丁入亩的奏章,笔迹你还记得不?” “混蛋,敢不理我?”看着张大少爷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张清气得牙齿痒痒,暗暗发誓,“姓张的,迟早有那么一天,我要你好看!” 第七十四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 第七十四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 张大少爷还在赶往扬州途中的一个晚上,扬州著名的瘦西湖二十四桥湖面旁,江火明沙岸,云帆碍浦桥,花船密集如云,五彩灯光直将湖面映得通明,到处都是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而在就在花船丛中,最大的一条花船上,二十余名扬州最有声望的盐商,正在扬州最大的两个盐商汪福光和乔承望的率领下,一边在船上饮酒听曲,一边等待着北方最大商会李三才商会现任当家人李家国和李家斌到来。但每一个盐商的脸上都是写着重重心事,即便面对美酒美人,也愁眉苦脸的丝毫提不起兴趣。 “蹬蹬蹬蹬。”又过了许久,花船的楼梯上,终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和李家兄弟的叫喊,“汪大官人,乔大官人,人到齐没有?”“汪大官人,人要是没到整齐的话,马上派人去把他们叫来,刚收到消息,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后天就能到扬州了,再不做好准备就来不及了!” “两位李公子放心,我们全到整齐了。”汪福光迎上去,指着在场的二十几个盐商说道:“扬州城里,手里握有三万窝子(又称窝本,即盐引)以上的盐商,我都请来了,一个没少。”旁边乔承望也焦急问道:“家国兄,家斌兄,怎么样?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给我们扬州盐商限定了多少银子的捐款?打听出来没有?” “别急,等我们喘口气再说。”李家兄弟坐到汪福光给他们准备的椅子上,先各自搂过两个年轻妓女,在她们脸上啃上几口,又灌了两杯茶。曾经在通州码头故意撞张大少爷船的李家国才喘着气说道:“你们放心,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假仁假义,没给扬州强行规定捐款数目,不光扬州没有强行规定,江南其他行业的商户也没有规定捐款数目。”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以汪福光和乔承望为首的二十几个盐商眉开眼笑,刚才的愁眉苦脸也一扫而空。乔承望还向北方拱手,喜笑颜开的说道:“皇上圣明,派了张好古这样的好官来筹款赈灾,本来我们还担心,魏老阉狗派来的人,至少要把五十万两银子的赈灾款分一半放到我们头上,逼着我们出钱!看来传言有误,这个张好古还算是个好官,知道体谅我们盐商的难处。” “是啊,这样的好官,这年头可不多了。”其他盐商纷纷附和,“要是这个张好古也象李实和崔呈秀那么心黑,那我们这生意简直就没办法做了。”“对对对,陈掌柜说得太对了!老天爷也真是不开眼,怎么不降个雷把李实那个狗太监劈死?让张好古来做江南织造太监?”“最好是把龙遇奇和刘铎那两个狗官也给劈了,这两个狗官也不是好东西!”“对对,本来我打算只捐三百两的,看在张好古是个体恤我们盐商的好官面子上,我这次捐三百二十两算了。” “诸位掌柜的,如果你们以为张好古是一个好官,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李三才次子李家斌一声厉喝,彻底打破二十几个扬州大盐商的美梦。李家斌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们,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的心肠不仅仅是比李实和崔呈秀黑,甚至比魏老阉狗的心肠还黑!你们可知道,光是在无锡的东林大会上,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就刮到了多少银子?” “多少?”二十几个盐商又把心提到嗓子眼。李家斌狞笑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超过十万两!你们可以想想,他在无锡那种小县城就能刮走十万两,到了扬州,还不得刮你们三层皮?还有,钱家商会的会长钱谦益钱大人,因为反对小阉狗搜刮民财,也被张好古那条小阉狗诡计陷害,现在已经下了无锡大牢了!” “十万两?无锡那种小地方他都敢刮十万两?”二十几个扬州盐商再次面无人色,他们是有钱,可是没权,以前靠山东林党现在又被阉党揍得快要断气了,阉党大红人张大少爷如果向他们伸手强行要钱,他们还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给了。当下乔承望一把拉住李家国的手,恳求道:“李大公子,你给我们想点办法啊,否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就真要扒我们几层皮了!我们愿意多出点血,请朝廷里的达官显贵帮我们说话,只要别让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把我们刮得倾家荡产就行。” “乔大官人,你就行了吧。”李家国阴笑道:“淮盐十纲,每纲二十万引,每引三百斤盐,你手里窝子是六万多窝,就算六万窝也是一千八百万斤盐,你一年卖一千八百万斤盐要赚少?——就这,都还没算你走私的私盐!张好古准备筹的五十万两,你一个人全包,恐怕也不会倾家荡产吧?” 乔承望的装可怜被李家国戳破,只能干笑两声掩饰,又说道:“李大公子说笑了,我乔承望的家产怎么敢和你李大公子、李二公子的家产比?而且我们的银子也是流血流汗挣来的,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动动嘴皮子就想刮走,也实在太让人想不通和让人窝火了。”其他盐商纷纷附和,说道:“对对,我们的银子也不是捡来的,凭什么要送几十万两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几十万两银子啊,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白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想把银子扔进水里,那我给你们出一个主意。”李三才次子李家斌阴阴的说道:“只要你们照着我的主意去办,保管你们躲过这一劫,让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空手而回。” “请二公子指点。”二十几个盐商一起竖起了耳朵。李家斌奸笑道:“很简单,我们俩兄弟已经帮你们打听好了,张好古大概后天到扬州,你们后天晚上就打着迎接钦差大人去的旗号,派你们子侄一辈的人去迎接小阉狗,顺便给小阉狗捐款——每个人捐上一两百两银子,应付场面了事!反正小阉狗也没给你们规定捐款数目,每个人都捐了一次,他还好意思向你们伸手要第二次吗?” “可是只捐一两百两行吗?我们扬州盐商树大招风,只捐这么点,怕是说不过去啊?”汪福光担心的问道。李家斌把手一摊,阴笑道:“怕什么?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只是让你们捐款,又没有让你们一定要捐多少,你们每个人捐一万两银子也是捐,捐一两银子还不是捐?” “话倒是这个理,可我们捐得太少,张好古又逼着我们多捐怎么办?”汪福光还是有点担心。李家国插嘴笑道:“汪大官人,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怕什么?张好古那个小狗只是一个筹款赈灾的钦差大臣,又不是朝廷派下来的两淮盐法使监察御史,你们就是一两银子都不捐,他又能把你们怎么样?再说了,龙遇奇和刘铎那两个狗官,还不是早被你们给喂得饱饱的了?只要他们不出面逼你们,你们还用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什么面子?” “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是九千岁面前的大红人,要是他向九千岁告刁状怎么办?”一个扬州盐商担心的问道。李家斌大笑,答道:“这就更容易了,我们都打听清楚了,小阉狗张好古这次来江南办差,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和外甥傅应星也跟着来了,现在就住在两淮盐法道龙遇奇的家里,你们抢先给魏忠贤的侄子外甥送了银子,让他们帮你们说话,张好古那条小阉狗还敢去魏忠贤面前告刁状不?” “好主意啊,就这么办!”众盐商纷纷鼓掌,笑道:“对!宁可把银子送给九千岁的侄子外甥,也绝对不便宜张好古那条小阉狗,便宜那些臭泥腿子!最起码,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上九千岁的子侄的时候。”“对,就这么办,明天就让龙遇奇把九千岁的侄子外甥请出来,先把他们喂饱,让他们去收拾张好古那条小阉狗!” 看到二十几个扬州盐商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李家国和李家斌兄弟也是对视一笑,李家斌又低声说道:“各位掌柜的,不过你们也别太小看了张好古那条诡计多端的小阉狗,他要是琢磨出什么诡计绕开魏良卿和傅应星,说不定就又从你们刮走银子。但你们也不用太怕,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对张好古不理不问不见面,他就拿你们毫无办法!他如果主动上门去找你们,或者让龙遇奇和刘铎出面召见你们,你们就这么办……。” “哈哈哈哈哈,李二公子果然妙计,小阉狗张好古这次肯定得空着手离开扬州了。”好不容易等到李家斌说完,扬州盐商已经笑成了一团。见计议已定,扬州头号大盐枭汪福光这才说道:“好,既然大家已经商量好对付张好古那条小阉狗,那我们也别楞着了,都坐下喝酒吧。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秦淮名妓杨宛杨姑娘也到了扬州,我足足用千两纹银,才把她请到了这条花船上,为我们谈唱她的新曲!” “杨宛?就是那位草书冠绝江南杨宛叔杨姑娘?我可是在通州都听说过她的芳名!”李家国惊叫问道。汪福光点头,笑道:“不错,正是杨宛杨宛叔。杨姑娘她可是现在的秦淮第一名妓,艳名之盛,直追当年的秦淮首艳马湘兰马姑娘,卖艺不卖身,能诗词、娴南曲,又善书画,才貌双全,寻常人就是想要见她的芳容一面,也是难如登天啊!” “那你汪老官板还等什么?还不快把杨姑娘请出来一见?”李家国拍着桌子大叫道。其他盐商和李家斌也是大叫,“对,对,快把杨姑娘请出来一见,我们都等不及了。” “诸位,小女早就已经来了。”屏风背后传出一个清脆悦耳,但不等任何感情的冰冷声音。李家国兄弟一伙人屏息静气中,仕女屏风背后人影一闪,一名怀抱琵琶的青春少女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十五六岁的年龄,淡红色衣裙,秀丽长发随意披散,婀娜迷人的身段,虽然还没到成熟的年纪,但清淡的朱唇和润红的脸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却好象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妩媚而又动人。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那张俏丽的脸蛋上表情太过冰冷,仿佛冰山一样让人无法触摸,也让在场的李家兄弟和扬州盐商情不自禁的生出一个念头,“这个小美人,如果笑上一笑,那就更好看了。” “杨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李三才李大人的大小公子。这位是乔承望乔老爷,先朝监生出身。这位是陈地桥陈老爷,扬州城里著名的大盐商……。”汪福光迎上前去,依次为杨宛介绍在场诸人。杨宛则是一一点头行礼,轻声问好,好不容易等到汪福光依次介绍完毕,杨宛这才轻轻的说道:“两位李公子,诸位老爷,万福金安,小女新作一曲,名曰《醉落魄》,请两位公子和诸位老爷指点。” “好。”李家兄弟和众盐商一边贪婪的盯着杨宛的身段脸蛋,一边大声叫好。而杨宛也不多言,径直坐到了花船台上,抱直琵琶,美目冷然注视前方,冰凉而雪白的手指一抚,弦索一动,宛如玉响珠跃、鹂啭燕语,宛如天籁的歌声也随之响起: “春闺 春来几许?花明柳暗平分取。空中香乱群蜂舞。翠幄张天,人在深深处。 声声又听催花雨,燕莺空惹闲愁绪。衔花早过东墙去。新水芳泥,莫使春风误。” 歌声清雅,每一句都配了琵琶的韵节,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玎玎,最后“莫使春风误”那一句,琵琶声若有若无,缓缓流动,在场众人无不听得心旷神怡,有的凝神闭目,有的摇头晃脑。琵琶声一歇,李家兄弟和扬州众盐商喝采。李家国还摇头晃脑的说道:“词妙,曲妙,歌喉更妙!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杨姑娘,你简直当得上‘歌神’二字!” “对对对,杨姑娘的歌喉,确实当得上‘歌神‘二字。”二十几个扬州盐商点头如鸡啄米,大声附和李家国的刻意讨好,心中却在琢磨怎么才能把这个卖艺不卖身的小美人儿弄上床去,狠狠**一把。而杨宛不动声色,仅是轻声谦虚说道:“李大公子,过奖了。” “不过奖,不过奖。”李家国连连摇头,又满脸堆笑的问道:“杨姑娘,早就听说你是卖艺不卖身,不知道杨姑娘到底心归何属?小生能否有福分,一亲姑娘芳泽?” 杨宛不答,仅是将冷漠的目光移向窗外,注视着窗外被花船灯光映得五光十色的月下湖面,心中轻轻说道:“是呀,我的心上人,什么时候能够出现呢?” “阿嚏!阿嚏!”与此同时的运河河面上,正在月下赏月的张大少爷连打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嘀咕说道:“一骂二想三感冒,看来一定是大老婆熊瑚又在想我了……张公子,你去那里?你把我叫出来赏月,怎么刚出来就又回去了?你又砸茶杯干什么?这条船是官船,上面的东西都是国家出钱买的,你砸了我可得赔钱……别别别,别砸了,我这个月的俸禄要没了!” 第七十五章 扬州煮鹤 第七十五章 扬州煮鹤 天启五年六月初十夜,张大少爷一行经过三天三夜的昼夜兼程,终于抵达江南之行的第三个目的地——扬州!船到码头,跳板刚刚放下,张大少爷的两个好兄弟魏良卿和傅应星就领着驻扎扬州的总漕尚书郭尚友、淮扬巡抚许其孝、两淮盐法道龙遇奇和扬州知府刘铎以及一大群地方官员士绅迎上前来。正装官袍的张大少爷走下跳板,地方官员当然是施礼请安,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却没那么虚伪,一个抓住张大少爷的左手,一个抓住张大少爷的右手,异口同声的说道:“张兄弟,你怎么才来?不过来了就好了,快给哥哥出个主意,搞定一个小妞!” “帮你们搞定一个小妞?魏兄,傅兄,以你们两的人才家世,还能有什么小妞搞不定的?”张大少爷听得满头雾水,顺口说道:“如果真喜欢,那就遣媒下聘,把她娶过来做小妾呗。” “娶她?不行,不行。”魏良卿和傅应星又一起摆手,异口同声的说道:“那个小妞是个青楼女子,我要敢把她娶回去做妾,败坏魏家门风,父亲(舅舅)非打死我不可。”魏良卿和傅应星这话确实不假,他们在外面**宿娼,只要不闹得太过份是没什么,可如果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那麻烦可就大了——毕竟咱们的魏忠贤魏公公身体构造特殊,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难怪是好朋友,还真是臭味相投。”张清冷哼着从张大少爷身旁飘过,顺便恶狠狠赏给张大少爷几个卫生眼球。张大少爷装没听到,只是向魏良卿和傅应星笑道:“青楼女子,那不是更容易?多扔点银子,把她砸躺下,再花点银子,把她砸得爱你们,玩玩不就成了?” “不行啊!要是就这么简单,我们还要你教?”魏良卿和傅应星又一起哭丧着脸说道:“那个小婊子是秦淮名妓,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砸再多银子她也只是唱唱小娶。如果想把她弄上床,得办到三个条件。” “那三个条件?”张大少爷也好奇起来。魏良卿抢着说道:“第一,要给老鸨子一大笔钱——这个当然不难,难就难在后面两个条件。第二个条件,得找一大堆有文才的风流雅士做陪,和她吟诗唱曲,把她哄高兴。第三个条件,必须要她本人看上眼,经她点头才行。” “这么麻烦?天下还有这样的妓女?”张大少爷更是好奇。这回轮到傅应星抢着答道:“就是因为天下有这样的婊子,还这么麻烦,所以我们哥俩才急着请你帮忙啊。张兄弟你是新科探花,天下人都说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也长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肯定能帮我们搞定那个装清高的小娘们。” “老子也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天下就没有文盲了!”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嘴上却笑道:“好说,只要兄弟能帮忙的,就一定尽力。这里不是地方,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再说吧。”旁边的两淮盐法道龙遇奇也凑上来,赔笑着说道:“钦差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已经在陋宅备下酒宴,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请钦差大人务必赏光。” “龙大人相邀,下官那敢不从?”肚子正饿得咕咕叫的张大少爷一口答应。龙遇奇大喜,赶紧招呼其他官员同僚领路,那边魏良卿又拉着龙遇奇的袖子说道:“龙大人,反正是请客,干脆象昨天晚上一样,你再派人去把杨宛杨姑娘也请过来唱上几首小曲如何?让我这个当钦差的张兄弟也见见杨姑娘的芳容?” “这个……。”龙遇奇有些为难,尴尬的说道:“魏公子见谅,杨宛姑娘心高气傲,王孙贵胄想要见她一面都难,昨天晚上还是汪福光汪掌柜的面子大,这才把她请来做陪,下官直接派人去请,只怕她未必肯来。这样吧,下官派人去试一试,如果不成,魏公子请千万不要责怪下官。” “汪福光?”张大少爷心生警觉,忙问道:“魏兄傅兄,昨天晚上扬州头号大盐商汪福光请你们赴宴,还有没有其他盐商参加宴席?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有,扬州三万引以上的盐商都参加了。”魏良卿倒也还算老实,又凑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张兄弟,汪福光那些人给我和傅应星送了一万两银子,请我们在你面前说,这次筹款赈灾,少从他们身上捞点,哥哥答应了。兄弟你看在哥哥我的面子上,能给他们免的,就免了吧。” 张大少爷点头微笑,不置可否,心中却在冷哼,“他娘的,想在少爷我面前玩釜底抽薪,你们还嫩点!而且你们也低估了魏大娘爷,他贪是贪毒是毒,大事上可不糊涂,别以为搞定了他的草包侄子和草包外甥就可以搞定他!对了,那个姓杨的妓女,该不会也是盐商买通了来用美人计的吧,看来我对她也得小心点。” 说话间,张大少爷一行上了龙遇奇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龙遇奇那座奢华而又不失雅致的府邸,到得龙府门前,张大少爷刚刚下马,龙府大门旁就迎过来一群人,在张大少爷面前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齐声叫道:“草民叩见钦差大人。”张大少爷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发现那伙人服色各异,不象是龙府下人,便疑惑问道:“你们是谁?找本官有什么事?” “回钦差大人,小的是扬州盐商汪福光汪老爷家里的下人。”一个中年男子磕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信封,双手捧过头顶,必恭必敬的说道:“我家老爷听说钦差大人驾临扬州筹款赈济灾民,十分欢喜,本打算亲自前来跪迎钦差大人,可不曾想到今日盐场过水,灶户损失惨重,不得已,我家老爷只好与扬州其他盐商赶赴盐场查看灾情,无法前来迎接钦差大人。所以我家老爷就派小人先来向钦差大人告罪,同时送上我家老爷的赈灾捐款,请钦差大人笑纳。还有扬州其他不能来的盐商,他们也都派了下人前来告罪,认识奉上捐款。” 说着,那中年男子又把那个写着汪福光面子的大红信封往上一捧,张大少爷心知不妙,忙向陆万龄使个眼色,陆万龄会意,上前接过信封打开,拿出其中银票清点。但只看得一眼,陆万龄便失声惊叫起来,“一百五十两!扬州第一大盐商汪福光居然才捐一百五十两?!”那中年男子低着头,不敢答话。张大少爷则不动声色,先挥手让陆万龄把银票收好,又向那中年男子笑道:“很好,回去告诉你们的汪福光汪老爷,他急灾民之所急主动捐款,本官十分感激,叫他安心先处理好盐场上的事,等他忙问了,本官再请他喝酒答谢。” “是,草民一定把钦差大人的话带到。”那中年男子松了口气,赶紧磕头答应。其他盐商派来的下人也纷纷上前,将自己主人的赈灾捐款交给陆万龄,但其中除了乔承望捐了一百五十两以外,其他盐商清一色的全都是捐一百两银子,相对起他们的百万身家,其数量确实少得可怜。见此情景,在场的扬州官员大部分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汪福光和乔承望这些人是吃错药了,居然敢这么公开的打钦差大人的脸?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不动声色,只是微笑着一一致谢,末了,张大少爷大声说道:“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告诉你们的老爷,说本官多谢他们的主动捐款,等过上几天,本官再请他们喝酒,当面向他们道谢。” “草民等一定将钦差大人的话带到,请钦差大人放心。”二十几个盐商派来的下人一起磕头,爬起来就飞快溜走。而张大少爷的心腹仆人张石头则急了,凑上来低声说道:“少爷,这些盐耗子都是扬州城里最大富户,他们都只捐一两百两银子,扬州城里的其他人还怎么捐?” “没办法,我又不能强行规定他们的捐款数目。”张大少爷摇头,又低声说道:“别急,本少爷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今天晚上先吃饱睡好,明天再说。”说罢,张大少爷又不忘补充一句,“对了,记得把这些盐商的名字和捐款数目写在告示上,贴满扬州城的各道城门,让全扬州的百姓都看看这些铁公鸡是什么德行。”张石头咬牙切齿答应,这才随着张大少爷大摇大摆的进了龙府。 ………… 不说张大少爷一行在两淮盐法道龙遇奇的家里大吃二喝,单说龙遇奇派出的下人快马赶到瘦西湖,寻到杨宛所在花船,把龙遇奇邀请过府唱曲告知杨宛,杨宛本想拒绝,可是又听说龙遇奇招待的钦差大人是新科探花,文采风流天下知名,杨宛不由动了一些好奇,点头说道:“好吧,我去,我倒要看看,这位闻名遐迩的新科探花到底有多大才情?”龙遇奇的下人大喜过望,赶紧给杨宛备车,将杨宛迎往龙府。 杨宛抱着一把琵琶进到龙府大厅时,龙府酒宴早已过了三巡,参加宴会的官员士绅正在猜拳行令,击鼓传花,折腾闹腾得不可开交。见身着淡绿衣裙的杨宛抱着琵琶进来,满场顿时一阵轰动,差不多每一个人都是满面笑容的迎上来问好搭讪,那场面,简直就象现代社会的偶像明星被一大群追星族包围一样。而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的杨宛不动声色,仅是平静的问道:“那一位是新科张探花?小女新做了一首词牌,想请探花郎指点。” “张兄弟,杨姑娘点名要见你,你在那?”魏良卿激动大叫。也是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钦差张大少没在迎接杨宛的人群之中,再仔细搜寻时,却看到张大少爷正和薄珏、张清二人坐在一张桌旁,正在对着一张草图争论着什么,只听得张大少爷冲着薄珏吼道:“你这家伙昨这么顽固?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你得在枪管里面刻上膛线,你怎么还给我设计成不刻膛线的滑膛枪?” “张大人,草民这点就不懂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刻什么膛线?”薄珏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先不说没办法在枪管里面刻膛线,就算刻上了又有什么用?铁弹从火枪管里面射出去的时候,和枪管摩擦,不就缩小射程了吗?”张清也帮腔道:“对对,张好古你不懂火枪就别乱说,我也见过火枪,枪管里面都是光滑的,你坚持要刻什么膛线有什么用?” “你们懂什么?”张大少爷吼道:“谁说我要用铁弹了?你先想办法,给我把刻膛线的火枪造出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滑膛枪和膛线枪谁更厉害了!” “他就是张好古?好年轻,长得也还算不错。”杨宛偷偷打量张大少爷,对张大少爷那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第一印象相当不错。而魏良卿也急了,又大声叫道:“张兄弟,你还楞着什么?今天我在码头对你说的那位杨宛杨姑娘也来了,她要请你鉴赏她新作的词曲。” “杨姑娘你好,你的新词请别人鉴赏吧,我没时间,更没兴趣。”张大少爷看都没看杨宛一眼,只是随意的一挥手,头也不会的继续和薄珏争论火枪滑膛好还是膛线好。张清则瞟了杨宛一眼,有意无意的站到了张大少爷和杨宛之间,用身体拦住了张大少爷的视线。见此情景,又听到张大少爷那些毫不客气的话,饶是杨宛冷面冷心,此刻也被气得粉脸发白,手指发抖,几乎想摔门离去。还好,漕运尚书郭尚友和淮扬巡抚许其孝都是三榜进士出身,有文才也会说话,自告奋勇为杨宛鉴赏新曲,这才替杨宛掩饰了被张大少爷羞辱的尴尬。 “好吧,既然你傲气,那我就先用曲子教训你的傲气。”杨宛也是气急,下定决心要用美妙歌喉征服张大少爷,让张大少爷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下杨宛振作精神,坐上自己的位置,细调弦索,丁丁冬冬的弹了几下,难得用比较高的音量说道:“诸位大人,小女此次准备弹奏的曲子,名叫《鹧鸪天》,是小女新近之作,自认还算不俗,还请各位大人指点。” “好!”几乎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只有张大少爷和机械疯子薄珏仍然在远处争论不休,看都没看这边一眼,张清则继续拦住张大少爷的视线,压根不让张大少爷有看到杨宛的机会。杨宛心中更怒,玉指轻拢慢捻,柔媚宛转的琵琶声荡漾而起,犹似微风起处,荷塘水波轻响,杨宛展喉唱道: “七夕后一日咏织女。 迢递佳期又早休。鹊桥无计为迟留。临风吹散鸳鸯侣,对月空思鸾凤俦。 从别后,两悠悠。封题锦字倩谁投。金梭慵整添愁绪,泪逐银河不断流。” 歌声清雅,每一句都配了琵琶的韵节,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玎玎,直听得在场众人心旷神怡,如浴春风,就连杨宛自己都认为这算得上自己的颠峰之作,可咱们的张大少爷和机械疯子薄珏却仍然埋头于火枪草图之中,在为火枪枪管的长短粗细而争论不休,对杨宛的天籁之音充耳不闻——其实咱们的张大少爷也根本听不懂杨宛的歌词,更听不懂琵琶曲的优劣柔美。所以张大少爷不仅没有注意到杨宛难得主动抛出的妩媚眼神,甚至就连看都没看杨宛一眼。 见此情景,杨宛自然是怒不可遏,索性离席而起,款款走到张大少爷身旁,柔声问道:“探花郎,刚才小女唱的词曲,可还动听否?” “什么?你已经唱完了?”张大少爷楞了一下,抬头脱口说道:“难怪耳根得清净了。” “耳根得清净了?”杨宛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琵琶和歌喉,在江南一带久负盛名,不但善于唱诗,而且自己也会做诗做曲,名动公卿,江南的富商巨贾等闲要见她一面也不可得,可钦差大臣,新科探花、名动天下、被无数文人墨客达官显贵交口称赞为当世第一风流才子的张大少爷竟然送给她一句‘耳根不得清净’的评语,这打击对杨宛来说,已经不只是区区‘羞辱’二字可以形容了。 “好漂亮!比我大老婆熊瑚都漂亮!”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算是真正看清了杨宛的花容月貌。可不等张大少爷再有其他反应,杨宛已经把琵琶一摔,捂着脸痛哭离去。见此情景,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扬州众官则是尴尬无比,只有机械疯子薄珏还在莫名其妙,问道:“张大人,你刚才做什么了?怎么那位姑娘哭着跑了?” “我好象没做什么啊?”张大少爷一摊手,非常冤枉的答道。张清则笑道:“不错,看不出你张好古平时里油嘴滑舌,没半点正形,到了美人垂青的时候,竟然还把持得住——就凭这一点,我就请我父亲举荐你升官。” 第七十六章 重逢故人 第七十六章 重逢故人 “二十五个大盐商,每个手里的窝本都在三万以上,居然总共才捐两千六百两银子,真把本少爷当叫花子打发啊?”在两淮盐法道龙遇奇家里住下来后,腾出手来的张大少爷开始收拾扬州的铁公鸡盐商了。张大少爷先让人把龙遇奇和扬州知府刘铎叫到面前,吩咐道:“龙大人,刘大人,烦劳你们二位安排一下,本官要尽快和扬州三万窝以上的盐商见面,越快越好,一个也不能少。” “钦差大人放心,下官们这就去安排。”龙遇奇和刘铎嘴上答应得非常漂亮,还立即叫来书办和差役,让书办当着张大少爷的面书写请柬,又当着张大少爷的面把差役派出去送请贴,确确实实的配合了咱们张大少爷的工作。可是到了下午的时候,龙遇奇和刘铎就哭丧着脸来报告了,“钦差大人,实在对不住,前天晚上海上起风暴,沿海的上万亩晒盐滩都过了水,盐堤损毁无数,损失惨重,扬州的盐商都去了自己的盐场,没有三五天时间怕是回不来了。” “你们确认盐商都去了?”张大少爷有些怀疑的追问道。龙遇奇哭丧着脸答道:“不敢欺瞒钦差大人,扬州盐商确实都去了盐场了,钦差大人你也知道,盐场就是扬州盐商的**,要是盐收不上来,他们不光赚不了银子,还得耽误北方的老百姓和前线的军队吃盐。所以没办法,他们只好都去了盐场组织灶户修提,一时半会回不了扬州。” “那前天晚上海上真的起了风暴?怎么这么巧,本官刚要到扬州,海上就起了风暴?”张大少爷更加怀疑的问道。这回换扬州知府刘铎回答了,刘铎捧起一叠文书,哭丧着脸说道:“启禀钦差大人,前天晚上海上确实起了风暴,这是扬州府临海的几个县报上来的风灾损失,请钦差大人过目。” 张大少爷是个外粗里细的人,毫不客气的接过公文翻看检查,但一看之下,张大少爷不免失望万分,扬州府沿海的海门、如皋、大丰和盐城几个县确实送来了灾情报告,都是报告六月初九夜里海上风暴袭击海岸,盐场和百姓损失惨重。翻看了片刻,张大少爷失望的把公文递还刘铎,苦笑说道:“看来是本官的运气不好啊,好吧,既然海上真的起了风暴,那本官就等上几天,等扬州的盐商回来。好了,你们都去干自己的事吧。” “是,下官告退。”龙遇奇和刘铎悄悄交换一个得意的眼色,愁眉苦脸的告退离去。可他们前脚刚出门,张大少爷后脚就把肖传和陈剑煌叫到面前,低声吩咐道:“肖大哥,陈二哥,你们马上去和东厂在扬州的坐探联系,从他们那里打听前天晚上海上到底有没有发生风暴?” “张兄弟,你不是看了沿海各县的公文报告了吗?怎么还要去打听?难道你认为龙大人和刘大人在撒谎?”肖传莫名其妙的问道。张大少爷阴阴一笑,答道:“公文是人写的,想怎么样写都行。龙遇奇和刘铎要是靠得住的话,大明朝的私盐就不会这么泛滥了,朝廷的盐税也不会每年只能收上去两成了。”肖传和陈剑煌恍然大悟,这才依令而行。 肖传和陈剑煌出去办差了,魏良卿和傅应星俩兄弟却又钻进了张大少爷的房间,傅应星一进门就嚷嚷道:“张兄弟,昨天晚上你可不给面子,怎么能说杨宛姑娘的嗓子是让人耳根不得清净呢?这也太打击人了!”魏良卿又嚷嚷道:“对对,杨姑娘都被你气得哭着跑了,还把她的琵琶也砸了,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你怎么舍得这么欺负她?”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没留心她唱的曲子。”已经明白事情原委的张大少爷苦笑着解释道。魏良卿嚷嚷道:“不行,就算你真不是故意的,你也得去给杨姑娘赔礼道歉,否则的话,我们哥两个拔她头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对,反正你今天也没其他事了,现在就和我们去花船找杨宛姑娘,当面向她道歉。”傅应星也上来扯着张大少爷的袖子嚷嚷说道。傅应星的话音未落,隔壁房间就传来张清的尖叫道:“不许去!张好古,你是来扬州筹款赈灾,不是来逛青楼花船,你要是敢去宿妓嫖娼,我就马上给我爹写信,让他在朝廷里参你!” “哎呀,张清兄弟,你何必这么古板?”傅应星知道张清的老爸张惟贤不好惹,也没敢发作,只能劝说道:“扬州花船名扬天下,难得来一趟,不去看看不就是入宝山空手而回了?反正张兄弟已经把劝赈募捐的告示贴出去了,向百姓募捐有衙门的公差去办,腾出来的时间去逛逛花船又有什么了不起?对了,要不你也和我们去逛逛?你小兄弟自从和我们下江南以来,还从来没和我们一起玩过女人,今天顺便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手段如何?” “不去!我才不去那种肮脏地方!”张清大发雷霆,叫嚷道:“张好古,你要是敢去,我就马上写信告你的状!” “是,是,我不去,那我去花船上劝赈募捐总可以吧?”张大少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不会放过鉴赏扬州瘦马的大好机会,振振有词的说道:“花船是扬州有钱人最多的地方,我到那里去宣传赈灾募捐,也是办理公事,可不是去什么寻花问柳。好了,既然你不去,那我和魏兄傅兄一起去。” “你敢!”张清从隔壁房间冲了过来,死拉硬拽着不让张大少爷去学坏,爱岗敬业的张大少爷则坚持要不辞劳苦到花船宣传赈灾,劝说妓女嫖客也加入献爱心行动,最后张清也没了办法,只能吼道:“好吧,你去!不过我也要去,我要亲眼看看,你是怎么在花船上办差募捐的!”张大少爷本想拒绝,可架不住张清的凶悍威胁,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让步,答应带着张清同去花船。 计议一定,张大少爷和张清各自回房更衣,张大少爷换了一身文士长袍,头发随意扎束,又提溜上许久不用的唐伯虎春宫画扇,活脱脱就成了一个不务正业的膏粱子弟;张清则穿上了一身宽大的道服,又戴上一顶颇大的软帽,将清秀的脸庞遮去许多,手里也象模象样的提了一把描金折扇。张大少爷又叫上张石头和陆万龄,和魏家兄弟径直出门,赶往名扬天下的扬州瘦西湖。 到得瘦西湖时,天色尚早,花船上的妓女大都还在休息养神,张大少爷和张清本来还想欣赏一下瘦西湖二十四桥的景色,奈何魏良卿兄弟浑身上下没有半根雅骨,大叫大嚷着只是要立即见杨宛,张大少爷无奈,只得陪着魏家兄弟一路打听杨宛花船所在,逐渐寻了过去。可是到得现场一看,张大少爷一行才发现有人先行一步,已经守到了杨宛的花船跳板旁边,只是花船的老鸨不许那人上船,所以两边正在争辩吵闹。 “凭什么不许我上船?大爷我出不起银子吗?”那个想上花船的男子是个身高不满三尺的侏儒,尖嘴猴腮,容貌十分丑陋,在老鸨面前又蹦又跳活象一个大猿猴,挥舞着一个钱袋大声嚷嚷道:“宋大爷我走南闯北十几年,还从没见过给银子也不接客的花船,你这是什么道理?快让开,我要上船,我要见杨姑娘!” “去去去,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别把我家女儿吓着。”风韵犹存的老鸨一只手握着香帕捂着鼻子,一只手去推那侏儒,骂道:“快滚,象你这样的三寸丁谷树皮,有银子也不接待。” “咦?这个三寸丁谷树皮好象在那里见过?”张大少爷忽然发觉那个侏儒似乎有些眼熟。这时候,张石头突然叫了起来,“少爷,快看,那个家伙不是在临清给你算命的宋铁嘴吗?他怎么也到扬州来了?”被张石头这么一提醒,张大少爷猛然想起,眼前这个形容丑陋的矮小侏儒,赫赫然就是当初给自己算命的宋铁嘴!身在异乡重逢故人,张大少爷也是十分欢喜,上去用扇子一拍宋铁嘴的脑袋,笑道:“宋半仙,还记得我不?” “你是……?”宋铁嘴回头,上下打量张大少爷片刻,忽然欢喜叫道:“想起来了,你是山东临清的张好古,张狗少!” “滚你的蛋,那个外号早就没人叫了!”张大少爷有些脸红,赶紧去捂宋铁嘴的臭嘴。那边张清和魏家兄弟却笑得前仰后合,张清笑道:“张好古,原来你以前的外号叫张狗少啊,好,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狗少,张狗少。” “都是你这个家伙,以后我惨了。”张大少爷恨恨的又用扇柄敲了一下宋铁嘴的脑袋。宋铁嘴也知道自己失言,傻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张公子,我听说你考中探花了,还当上了出使江南筹款赈灾的钦差大臣,怎么样,我的卦算得准吧?” “准,准。”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回答两声。宋铁嘴打蛇随棍上,一把揪住张大少爷的袖子,指着杨宛的花船笑道:“准就好,记得当时你说过,你要是考中了前三名就请我喝酒,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在这条上请我喝酒听曲如何?” “凭什么要请你?”正被张清一口一个狗少叫得窝火的张大少爷刚想拒绝。那边张石头却凑上来,拉开宋铁嘴喝道:“宋献策,你小子别得寸进尺,我家少爷考上探花是靠自己的本事,和你的什么卦无关……。” “等一会!”张大少爷忽然叫住张石头,直着宋铁嘴颤抖着问道:“什么,你的名字叫宋献策?” “我是叫宋献策,怎么了?”宋献策疑惑反问道。张大少爷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行,我可以请你喝酒,也可以请你唱曲,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宋献策问道。张大少爷奸笑道:“我的幕府缺人,以后你给我当师爷如何?当然了,每年我给你一百两银子的幕酬。” “一百两太少,三百两!”宋献策眼珠一转,树起三个手指头,“不是我宋献策自吹,我自幼饱读诗书,学识渊博又精通术数,三百两银子一年的幕酬,算是便宜你了!” “放屁!”张大少爷的现任幕僚陆万龄急了,骂道:“你以为我们没请过师爷?通常请一个师爷,一年也就七、八十两银子的幕酬,你张口就要三百两,你以为你自己是金子打的啊?” “陆年兄,不必焦急,我自有主张。”张大少爷挥手制止陆万龄,又向宋献策伸手说道:“三百两就三百两,不过我不开口你就不能撂挑子,击掌为誓如何?”本来就是狮子大张口的宋献策一听大喜,也是伸出手来,笑道:“好,只要你每年给我三百两幕酬,我就给你当一辈子的师爷。” “成交!”张大少爷和宋献策猛的一拍手,敲定了一辈子的雇佣合同,同时两人又异口同声的在肚子里大笑一句,“哈哈,这个傻鸟!宰到了!” 第七十七章 花船再焚琴 第七十七章 花船再焚琴 “杨姑娘,杨宛姑娘,我们又来看你了!”刚上花船,魏家两兄弟就急不可耐的大声叫唤开了,而张大少爷新雇佣的师爷宋献策也好不到那里,刚一上花船就到处乱窜,又叫又喊,“杨姑娘,杨宛姑娘,你在那里?小生宋献策,求见姑娘芳容。”只有咱们的张大少爷沉得住气,只是轻摇折扇礼貌微笑,活脱脱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模样——当然了,这主要还是因为张清还在旁边虎视耽耽,张大少爷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是不是? “女儿啊,九千岁的公子和外甥来看你了,还有新科探花张大人也来了,你快梳洗打扮出来接客啊。”老鸨也战战兢兢的叫喊催促——这个老鸨开始是不想让张大少爷一行白天就上船的,可魏良卿和傅应星两位爷又是什么脾气,把自己的身份一报以后,老鸨差点当场就吓瘫了,自然更不敢阻拦张大少爷一行与杨宛见面。 “我不见,我今天谁也不见!”一个房间里响起杨宛略带沙哑的哽咽声音,“妈妈,你让他们都走,我今天谁也不见。” “杨姑娘,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伤心?”比较能说会道的傅应星推开老鸨,凑到门前笑道:“别哭了,我们知道杨姑娘你是在恨张兄弟欺负你,所以今天我们哥俩个把张兄弟给抓来了,让他当面向你赔礼道歉,你快出来吧。”魏良卿也叫道:“对对,张兄弟是我们的干兄弟,我们说的话,他不敢不听,杨姑娘你快出来吧,我们让他给你赔罪!” “是啊,是啊。”张清又上去凑热闹,笑嘻嘻的说道:“杨姑娘,只要你出来,我们就逼着张好古给你磕头赔罪。你别看张好古他是钦差大臣,可我说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张大少爷一听撇嘴,心说你这个鬼丫头也太阴了吧?想让我给杨宛磕头赔罪,那以后我也没脸再见杨宛了是不是? 房间里的哭泣声终于消失,又过了片刻,房门忽然打开,头发蓬松、一双美目几乎哭成桃子的杨宛从房间里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张大少爷,紧咬着银牙,哽咽着说道:“我不要他磕头赔罪,我只要问他一句,昨天晚上我的曲子有那里弹得不好?有那里唱得不好?又有那里让人耳根不得清净了?如果他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我给他磕头赔罪!” “对呀,张兄弟,昨天晚上你说杨姑娘的曲子让人耳根不得清净,那里不好了?我们怎么觉得很好?”魏良卿和傅应星异口同声的附和问道。那边宋献策也是一蹦三尺高,指着张大少爷大叫大嚷道:“什么?你说杨姑娘的曲子让人耳根不得清净?你到底懂不懂音律啊?你可知道,杨宛的词曲之妙,冠绝江南,绝对算得上天下第一的女才子,普通人就算想要听她唱上一曲,都是天大的福分,你怎么能说让人耳根不得清净?我怎么会找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好歹轻重的东家?” “说得对,张狗少你说杨姑娘的曲子让人耳根不得清净,到底那里不好?”张清巴不得张大少爷和杨宛的关系进一步恶化,煽风点火的说道:“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我们不但要把你扔进瘦西湖里,你以后也别想再见杨姑娘一面!” “好,我说,我坦白。”面对同伴的群起发难和杨宛那可以噬人的凶狠眼神,张大少爷只得举手投降,苦笑着解释道:“老实说吧,昨天晚上我专心和薄珏讨论膛线枪的设计问题,杨姑娘到底唱了些什么,弹了些什么,我根本就没听进去。所以杨姑娘问的时候,我就顺口说了那么一句。” “什么?你根本就没听到?”杨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张大少爷的红肿眼睛里散发的已经不是杀气,而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冥光。杨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敬你是新科探花,特意唱了新编的诗词,弹的也是从来没在客人面前弹过的新曲,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是我辛辛苦苦、费尽心血自创出来的,就是因为你是名闻遐迩的大才子,我才特意请你鉴赏,你竟然说你根本就没听进去?你到底算那门子的才子啊?” “才子也分很多种,精通琴棋诗画算才子,我精通火器机械和经济管理难道就不算才子了?”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再说了,你虽然精通音律,可唱歌也未必比得上我。”张大少爷这话倒没有吹牛,他在大学的时候,每天晚上不是混网吧就是泡ktv,很是练就了一副公鸭嗓子——最起码唱起来不会跑调! “好!既然你说你唱得比我好,那你就唱一首来给我听听。”杨宛也是气急了眼,脱口说道:“如果你唱得确实比我好,那我就给你为奴为婢,侍侯你一辈子!” “好!”魏家两兄弟一听乐了,一起鼓掌叫道:“张兄弟,看你的了,你要是真能胜过张姑娘,那我们就可以跟着你沾光了。”宋献策也盘算着如果自己的东家能把杨宛搞定,那么自己以后也可以跟着免费听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也大声鼓舞叫好,怂恿张大少爷和杨宛开赌。只有张清脸上变色,板着脸不说话,心中担忧不已。 “现在就唱?”张大少爷有些傻眼——张大少爷是能唱几首现代歌曲,唱得也不算难听,可是又怎么能和名动江南的女才子杨宛相比?而且张大少爷既不会弹琴也不懂乐谱,没有伴奏,效果难免更打折扣,还拿什么和杨宛比? “唱啊?你要什么乐器伴奏,我这里全有。”杨宛不依不饶,一定要逼着张大少爷出丑。而张清察言观色,看到张大少爷面露怯意,立即猜到张大少爷不行,便也笑道:“对啊,你要是不敢露丑,那你现在就向杨姑娘道歉,发誓以后再也不见杨姑娘就行了。” “张大人,张大人。”还好,被张大少爷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肖传和陈剑煌及时赶来救驾,陈剑煌率先冲上花船,说道:“张大人,我们听说你来这里了,所以就追来这里,你叫我们打听的事,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 “怎么样?”正愁没办法回应杨宛的张大少爷如蒙大赦,赶紧问道:“打听清楚了?前天晚上,扬州附近的盐场到底有没有遭遇风暴?” “没有!”肖传怒气冲冲的说道:“张兄弟你说得对,我们果然被龙遇奇和刘铎那两个狗杂种给耍了,前天晚上扬州附近的海面上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什么风暴,扬州附近的盐场更没什么损失!” “好啊,果然是官商勾结!”张大少爷咬牙冷笑,把扇子一合,喝道:“石头,陆万龄,我们走,回去找龙遇奇和刘铎算帐去!”肖传和陈剑煌点头,陪着张大少爷就要下船,杨宛却冲上来一把抓住张大少爷的袖子,板着脸说道:“不许走,你还没有唱曲,唱完了再走。” “少罗嗦!”正在火头上的张大少爷气不打一处来,一把甩开杨宛,铁青着脸怒吼道:“是给你唱歌重要?还是筹款赈灾重要?山东的灾民就要饿死了,我还有心情陪你去玩那些琴棋书画?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 “好,我宋献策到底没跟错东家,就凭你心存百姓这点,我就心甘情愿当你的幕僚!”宋献策大声鼓掌叫好,冲了上来跟在了张大少爷的后面。那边张清也是眉开眼笑,称赞着张大少爷追了过来,要陪张大少爷同去找人算帐。只有杨宛被张大少爷训得眼圈发红,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而张大少爷压根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就冲出了花船,不曾向张大少爷还没走上跳板,杨宛又追了上来抓住张大少爷的袖子,张大少爷勃然大怒,喝道:“你又想干什么?” “你不能去找龙遇奇和刘铎。”杨宛板着脸说道:“如果你去找了他们算帐,他们就马上和你翻脸不认帐,然后扬州的二十五大盐商就会连夜捣毁盐场的盐提,乘机联手组织罢市,煽动煮盐灶户和运盐挑夫到城里闹事,他们的盐船也会堵塞运河,污蔑你在扬州横征暴敛,强迫受灾盐场捐款,让朝廷追究你的罪责。” “你怎么知道?”张大少爷大吃一惊。杨宛继续板着俏脸,冷冷说道:“扬州盐商商量怎么对付你的那个晚上,我被他们请去唱曲,正好在场听到的。” “好险!”张大少爷出了一身冷汗,心说这是一个大陷阱啊,现在是小冰河期各地灾荒不断,两淮盐税已经占到国库收入的一半还多,我如果踩进这个陷阱,让那些盐耗子抓住借口闹事罢市,就连魏老太监也不好保我了。紧张之下,张大少爷赶紧问道:“带头的人是谁?是谁想出这个主意的?” “前任两淮巡抚李三才的两个儿子。”杨宛面无表情的答道。张大少爷又擦了一把冷汗,忙又说道:“多谢杨姑娘,本官差点就上当了。不过,他们那天晚上还商量了一些花招,还请杨姑娘也指点一下。” 杨宛这回不说话了,直到张大少爷再三催问,杨宛才冷冷的说道:“做我们这一行,客人无论说了什么,我们都不能泄露一字片语,我刚才告诉你那么多,已经是违反了青楼这一行的规矩,得到英烈夫人庙(梁红玉庙)烧香谢罪,还得辟谷(绝食)三天,剩下的,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了。”说到这里,杨宛又扭转脸去,冷哼着说道:“除非,你唱一曲给我听,让我满意了再说。” “杨姑娘啊,你怎么一定要强人所难?”张大少爷叫起苦来。杨宛的声音更是冰冷,板着俏脸说道:“我从小就喜欢音律,昨天被你说那一句,我哭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哭哑了,你如果不唱上一曲让我满意,证明你有资格那么说我,我就绝对不会再向你泄露一字半句!” 张大少爷哭丧着脸盘算半天,终于还是点头说道:“好吧,那我就唱一曲,不过我有言在先,我这首曲子是听到一个故事后随便写的歌词,还没来得及写谱,所以我只能直接唱,没法伴奏。” “好,我就听你直接唱。”杨宛宛如冰山一般的俏丽脸庞上终于露出灿烂笑容,当真是嫣然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饶是张大少爷见过不少世面,也不禁心中一荡,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旁边的张清则直撇小嘴,暗骂一声,“狐狸精!” 重新回到船舱,张大少爷居中一站,先蕴量片刻的感情,清清嗓子,然后张大少爷才缓缓说道:“杨姑娘,在唱这首曲子,我要有感而发创作这首歌曲的那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爱上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于是,她就向佛像祈祷,希望能够再见那个男子一面。终于有一天,她的诚心感动了佛,佛问她说,如果她要再见那个男子一面,她就要放下的眼前一切,还得修炼一千年,问女孩后不后悔。女孩很坚定的回答佛,我不后悔。” 说到这,张大少爷扯开公鸭嗓子,缓缓唱起那剽窃后世的《求佛》,“当月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想我就快变了摸样,有一种叫做撕心裂肺的汤,喝了它有神奇的力量……。”勉强没有跑调、又饱含的唱完歌曲,张大少爷又缓缓说道:“一千年后,女孩终于在路旁又见到她的爱人一面,佛又对女孩说,‘如果你想嫁给他,你就再得修炼一千年。’女孩很平静的回答说,‘不用了,我已经很满足了,爱他,不一定要和他白头偕老。’佛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了一句话,那个女孩就呆住了,眼泪也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你们猜猜,佛说的是那一句话?” “猜不到。”正听得十分投入的杨宛摇头,同样听得十分投入的张清则催促道:“臭狗少,佛最后那句话是什么?” 张大少爷又清清嗓子,缓缓说道:“佛最后说——很好,有一个男孩可以少等一千年了,他为了看你一眼,已经修炼了,两千年。” 花船中一片寂静,包括魏忠贤的两个草包子侄魏良卿和傅应星都被这句话所打动,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感情丰富的杨宛和张清更是眼中泪水打转,心中起伏万千,不知该用什么话去表达心中的感受。过了许久,杨宛才悠悠的说道:“如果这首歌能配上曲,那就更完美了。” “杨姑娘,你如果喜欢,那你尽管去谱曲,这首歌曲我送你了。”张大少爷原形毕露,焦急的问道:“现在,你可以把扬州盐商的计划告诉我了吧?” “我已经告诉你了啊,如果你去逼那扬州盐商捐款,他们就乘机罢市堵河,让朝廷收拾你。”杨宛清丽的脸庞上露出调皮笑容,坏笑说道:“所以他们就找借口躲着不见你,让你没办法从他们手里讨银子,让你等不下去自己走人。你如果用武力强迫,他们就乘机翻脸罢市——就这些,没别的了。” “啊!”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想要发作却又不好意思,只能一甩袖子喝道:“浪费时间,都给我走,回去商量怎么对付这些盐耗子去。” “张公子。”杨宛又叫住张大少爷,微笑说道:“等你的公事办完了,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再来一趟,我想给你吹一次箫。” “吹箫?”张大少爷眼睛一亮,下意识的盯到杨宛那张红润晶莹的樱桃小嘴上,脱口说道:“光是吹箫太单调,干脆直接来一个冰火九重天,发票上写办公用品。” 第七十八章 张大少爷的回马枪 第七十八章 张大少爷的回马枪 “宋献策,既然你已经是本少爷的师爷了,那就马上给本少爷想个办法!”手下终于有了宋献策这样的智囊,张大少爷顿时变得懒惰了许多,一脚把难题踢到宋献策脑袋上,喝道:“让扬州那些盐耗子从耗子窝里钻出来,让他们主动来和少爷我见面,但不能用武力强迫,也不能和他们翻脸,让他们有借口罢市闹事,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主动出来!快想,快想!” “东家,你这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啊。”宋献策苦笑着说道:“扬州的这些盐耗子一个比一个精,知道和你见面就肯定得放血捐款,怎么还可能心甘情愿的主动出来?何况他们已经约定好了一起躲你,就更不会冒着得罪全扬州同行的危险出来和你见面了。” “这我不管。”张大少爷横蛮的摇头,武断的说道:“总之一句话,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如果想不出来,你就别叫宋献策了,改名叫宋无策算了。” “那让我想想。”宋献策也不想让自己当上师爷后的第一个差事就办砸,坐到一旁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起来。那边张大少爷的老幕僚陆万龄却有些不服气宋献策这个神棍骗子,抢着站出来说道:“张年兄,依小弟看来此事不难,龙遇奇和刘铎那两个狗官虽然被扬州盐商买通,但他们始终还是朝廷的官员,张年兄你如果掌出尚方剑,勒令他们召集扬州盐商会面,相信他们也不敢不听。” “这招我早就想过了,但是没用。”张大少爷摇头,分析说道:“我如果用尚方宝剑威逼龙遇奇和刘铎,那他们在我面前肯定答应得非常好听,可他们的命令发出去后,扬州那些盐耗子还是会用尽各种借口推辞,死活不来和本官见面。不要忘了,他们是商户,从大明法典上来讲,奉旨筹款赈灾兼监察江南官员吏治的我有权调动地方官员,却无权直接调动他们的,要想让他们干什么去那里,必须通过地方官员转达,才能得到执行——扬州盐耗子就是钻这个空子,收买地方官员架空我,让我的命令无法得到强制执行。” “可惜,如果九千岁赐给张年兄节制江南官员军民大小人等的权利就好了。”陆万龄遗憾的说道。张大少爷眼睛一翻,哼道:“那我不成江南王了?九千岁再宠我,也不可能给我这么大的特权吧?” “少爷,那我们直接去登门拜访怎么样?”张大少爷的缺德管家张石头也出来献计,建议道:“既然扬州盐商不肯主动来见我们,那我们可以主动去找他们?二十几个大盐商挨家挨户的去找,要不了几天也能全部见面。” “没用,他们找借口躲着不见,只让亲戚儿子接见我们,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张大少爷继续摇头。而另一边听得不耐烦的张清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干脆直接去找淮扬巡抚许其孝,让他借你一队兵丁,直接去把那些盐耗子抓来见你!再或者,你干脆找个借口先斩后奏,直接杀了龙遇奇和刘铎两个狗官的头,换上其他听你命令的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敢这么做!”张大少爷眼中闪过凶光,但又摇头说道:“可扬州不行,两淮盐税,占国库收入的一半还多,绝对不能出现半点意外,事情一旦闹大,不但后果我承担不起,就是九千岁和皇上也承担不起。”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不能只拿着扬州盐商捐的两千六百两银子就走吧?”张清没好气的说道。张大少爷一耸肩膀,说道:“当然不可能,如果扬州这帮盐耗子只用两千六百两银子就把我给打发走了,那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啊?难得来一次扬州,我如果不把他们的皮剥掉几层,又怎么对得起大明朝那些天天吃高价盐的老百姓?” “有办法了。”这时候,一直在低头盘算的宋献策忽然抬起丑脸,两只绿豆眼放着光芒叫道:“我有办法了,不过我只能把那些盐耗子给引出来,怎么让他们放血捐款,我暂时还没想出好主意。” “没关系,怎么让扬州盐耗子放血,我早就想好了,现在只要把他们引出来就行。”张大少爷惊喜问道:“快说,什么好办法?” “东家,其实也很简单……。”宋献策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嘀咕起来。而张大少爷一边听一边三角眼乱转,好不容易等到宋献策说完,张大少爷的嘴巴笑得合都合不拢,一拍巴掌说道:“好,果然妙,就这么定了。” “什么办法?”张清好奇问道。不等张大少爷回答,守在门外防止旁人偷听密谈的肖传忽然喝道:“什么人?再不出来放箭了!”然后两淮盐法道龙遇奇的声音传来,“不要放箭!肖大人,千万不要放箭啊,下官龙遇奇,求见钦差张大人。” “肖大哥,让他进来。”张大少爷命令道。肖传依令而行,先让保护张大少爷的二十名东厂好手放下弓箭,又打开房门,放龙遇奇进到张大少爷的房间。进门之后,龙遇奇先是按规矩给张大少爷行了礼,然后赔笑着说道:“钦差大人,这么晚了还没睡啊?下官看到你的房间灯还亮着,所以就过来给钦差大人请安了。对了,下官还听说张大人今天去了瘦西湖,怎么没在那里玩一晚上呢?” “没办法啊,应天府那边出事了,所以不得不急着赶回来商量。”张大少爷叹气答道。龙遇奇一楞,忙问道:“应天府那边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下官这里怎么没收到消息?” “与你无关,所以李公公没通知你。”张大少爷摇头,解释道:“事情是这样,本官不是在无锡东林大会上募捐到了将近十万两银子吗?当时本官将募集到的现银装箱造册,贴上封条送往应天府府库暂时存放,不曾想银子送到应天府后,打开银箱一清点数目,却发现银帐不符,有一大笔银子不翼而飞!坐镇应天的李公公和东厂督赈太监宋金宋公公觉得事关重大,就立即派人通知本官,本官才匆匆从瘦西湖赶回这里商量对策。” “哦,原来是这样。”龙遇奇恍然大悟,又十分担心的说道:“钦差大人,这赈灾善款不翼而飞,可不是一件小事,十有**是有人监守自盗,贪污善款,钦差大人打算怎么办呢?” “没办法,先回一趟应天府吧。”张大少爷一摊手,叹气说道:“贪污赈灾银两,这可是株连满门的不赦大罪,本官得亲自去一趟应天府查明原委。扬州这边组织百姓商人赈灾募捐的事,就要辛苦龙大人和刘大人了。” “钦差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尽力而为。”龙遇奇嘴上叹着气回答,心里却无比欢喜,又问道:“那么钦差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事关重大,明天天一亮就得走。”张大少爷面色凝重,又指着张清说道:“对了,龙大人,刚才我们商量了,因为时间紧迫,英国公张惟贤张大人的这位小公子、还有九千岁的两位公子暂时就不去应天府了,暂时都留在扬州等待消息,顺便监督赈灾募捐,本官去应天府的这段时间,他们就托付给龙大人你了,还请龙大人对他们多多照顾。” “钦差大人,下官一定照顾好张公子和九千岁的两位公子。”能够同时拍魏忠贤和张惟贤的马屁,龙遇奇自然是欢天喜地的答应,又拍着胸口保证道:“钦差大人你看好吧,如果三位公子在扬州少一根毫毛,请钦差大人摘下官的脑袋。” “很好,那本官就替张国公和九千岁先感谢龙大人你了。”张大少爷点头,那边张清则瞪起了眼睛,只是张清也还算聪明,没有当着龙遇奇的面发作。直到龙遇奇欢天喜地的告辞之后,张清才冲上来揪住张大少爷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张狗少,你什么意思?应天府什么时候出事了,你回应天府干什么?还要把我这么一个娇弱无助的小公子孤零零一个人放在扬州?你乘机去秦淮河风流快活是不是?” “你别急啊,你想想,我如果不离开扬州,那些盐耗子会出窝吗?”张大少爷嘻嘻一笑,在张清耳边低声说道:“再说了,我不把你留在扬州,谁又来帮我把那些盐耗子叫在一起呢?你记好了,我离开扬州以后,你就……。” “呸,难怪你一定要让宋献策当你的师爷,果然和你是一丘之貉,尽搞歪门邪道!”张清唾了一口,又红着脸向张大少爷问道:“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事成之后,你怎么报答我啊?” “送你一个清倌,请你**。”张大少爷竖起一个食指。张清大怒,张爪就往张大少爷的俊脸乱抓,张大少爷大笑躲闪,又叫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女人?那我送你几个娈童怎么样?啊!张公子你别开玩笑,尚方宝剑是福建龙泉县进贡的龙泉剑,削铁如泥,割在我身上就麻烦了,你快放下!” “少罗嗦!今天本公子要替天行道,斩杀你这个**贼!别跑,看剑!” ………… 天启五年六月十二日清晨,张大少爷匆匆结束了他短暂的扬州之行,领着陆万龄、宋献策、张石头和一群东厂缇骑离开扬州,南下赶往应天府。消息传开,躲在家里几天没出门的扬州大盐商欢呼雀跃,纷纷派人到两淮盐道龙遇奇和扬州刘铎处打听消息,一直躲在扬州怡情院里观望风色的李家兄弟也从妓院里乌龟出头,亲自跑到刘铎的扬州知府衙门打探详细消息。 李家兄弟到得扬州知府衙门时,龙遇奇和刘铎正好都在衙门里,刚一见面,李家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老龙,老刘,听说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滚蛋了,是不是真的?”刘铎笑眯眯的答道:“当然是千真万确,否则下官也不敢派人去给两位李公子送信了——今天早上卯时正,我和龙大人亲自把张好古送上的码头,看着他上船走的。” “好。”李家斌鼓掌叫好,又问道:“不过张好古那条小阉狗为什么要急着走?应天府出什么事了?” “李二公子说得一点不差,正是应天府出事了。”龙遇奇笑嘻嘻的解释道:“也是活该那条小阉狗倒霉,他从无锡募捐到的十万两银子送到应天府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少了一大截,李实和宋金那两条老阉狗给张好古送信,张好古就急了,天一亮就去了应天府清点数目,查探原因,所以才走得这么急。” “好,好,好好,真是老天开眼啊。”李家兄弟一听大喜,一起衷心祝愿道:“愿老天保佑,最好让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查不出来是谁搞的鬼,那么小阉狗贪污赈灾款项的罪名就背定了,让朝廷去找他算帐。” “是啊,只要他查不出来,那他的乐子可就大了。”龙遇奇和刘铎一起点头偷笑,得意非凡。李家国又笑道:“老龙,老刘,都别楞着了,走吧,去把怡情院包下来,今天晚上好好喝一杯。” “大公子且慢,还有一件事得对你们说说。”龙遇奇说道:“今天早张好古那条小阉狗走了以后,英国公张惟贤的小公子张清把我叫到面前,向我抱怨说扬州的盐商太不懂事,有银子只知道孝敬九千岁的侄子和外甥,他堂堂英国公之子竟然就只能光看着,就好象他的父亲英国公的官职没有九千岁大一样——听他的意思,他好象也打算宰扬州盐商一把。” “英国公张惟贤的小公子?”李家国有些迟疑,沉吟着说道:“英国公的爵位在大明朝是最高的,官职是不比魏忠贤小,可他手里没什么实权,我们犯不着去讨好他的儿子吧?”不过李家国转念一想,又说道:“不过也没关系,给魏老太监的侄子外甥是总共一万两,我们只要给英国公的儿子五千两估计也差不多了,五千两银子平坦到扬州二十五个大盐商,每个人也才两百两,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犯不着替那些盐耗子心疼。” “对,英国公手里虽然没什么实权,可是在朝廷内外的名声都极好,威望也极高,给他卖一个人情,以后我们做生意说不定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李家斌也赞成大哥的意见,又对龙遇奇说道:“老龙,那就这样吧,今天晚上你把英国公的公子也请到怡情院去,我们把扬州的二十五个大盐商也叫去,叫他们每个人出两百两银子,凑成五千两打发姓张的那个小子。”龙遇奇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拍张惟贤的马屁,自然是一口答应。 于是乎,就在张大少爷离开扬州的当天晚上,本应该去了沿海盐场抗风救灾的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忽然露面,齐聚扬州名院怡情院后花厅,庆祝抗赈抗捐取得阶段性胜利。而虎父犬子主动开口索贿的张清张公子,也被两淮盐法道龙遇奇毕恭毕敬的请到怡情院中,与李家兄弟和扬州二十五大盐商会面。为了助兴,龙遇奇再一次把杨宛请到怡情院中,杨宛也欣然从命——至于魏良卿和傅应星那两位爷,他们领着一大群侍卫去了瘦西湖花船就再没有下来,估计还在研究扬州瘦马的高矮大小,肥瘦美丑。 入席时,张清故作惊讶的指着在场的二十几个盐商问道:“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请我喝花酒吗?怎么把这么多人请来陪酒?他们是谁啊?” 龙遇奇笑着解释道:“张公子勿怪,其实他们都是扬州的大盐商,听说张公子你是英国公张惟贤的小公子,都要急着来给小公子你请安,所以下官就自做主张,把他们都请来陪酒了。” “扬州的大盐商?”张清更加糊涂的问道:“不是说海上起了风暴,他们都去沿海盐场指挥灶户抢修盐堤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张公子,事情是这样。”盐商中间站起一个大胖子,捧着一个木盒笑眯眯的说道:“我们确实都是去了盐场,只是听说大明英国公的小公子驾临扬州,所以今天又一起从盐场赶了回来,就是想向张公子略表敬意,尽尽地主之谊。”说着,那大胖子把木盒捧到张清面前,笑道:“张公子,这是我们扬州二十五个大盐商孝敬你的一点心意,还望张公子千万不要嫌弃。” “哦,是吗?”张清不动声色的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发现其中全都是两百两一张的银票,数目应该正好是五千两。张清展颜一笑,向那大胖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汪福光。”大胖子躬身答道。张清笑道:“汪福光?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钦差张好古在扬州的时候,经常念起你的名字,说你是扬州头号大盐商,手里握有的盐引多达六万窝,运盐船有上千条,是扬州首富。” “承蒙钦差大人挂齿,不过钦差大人也太夸张了,汪福光虽然薄有家资,扬州首富却远远不敢当。”汪福光笑眯眯的答应,又叹气说道:“但很可惜,张大人在扬州的时候,草民和其他盐商恰好去了盐场,草民回来的时候,钦差大人却又先走一步,始终无缘得见钦差尊容。造化如此弄人,真是可惜。” “一点都不可惜!”后花厅的门口处忽然响起一声大喝,身着儒衫长袍的张大少爷手摇折扇,笑容满面的走进后花厅,微笑说道:“汪掌柜的,你不是想见本钦差吗?真是太巧了,我今天离开扬州走到半路,宋金宋公公又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无锡的募捐款银帐已经对上——原来是一个书办不小心记错了数字,核对无误。所以,本官又回来了。” “各位扬州大盐号的老板,你们好啊。”看着目瞪口呆的扬州盐商,张大少爷露齿一笑,阴森森的说道:“本官总算是见到你们了。” 第七十九章 血书(上) 第七十九章 血书(上) “各位扬州大盐号的老板,你们好啊,本官总算是见到你们了。”张大少爷的声音里带着得意,带着奸恶,带着凶残,也无尽的弦外之音——“总算是逮到你们了,这次看你们还怎么跑?” “钦……钦差大人。”看着张大少爷那得意的狞笑,以汪福光为首的二十五个扬州盐商双腿发抖,脸色发白,说话都带着颤声,花了许多力气挣扎着站起来,向张大少爷行礼,“草……草民等见过钦差大人,钦差大人万福金安。”只有李三才的两个儿子李家国和李家斌没有站起来,仅是目露凶光的瞪着张大少爷,但内心着实也慌乱无比,被张大少爷的这个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 “各位大掌柜,不必多礼,都坐,都坐。”张大少爷假惺惺的一挥扇子,带头坐到张清旁边,向同样面如土色的龙遇奇微笑说道:“龙大人,请客不如撞客,既然你请张公子喝花酒被本官撞到了,那顺便请本官也喝一点如何?”龙遇奇那敢不从,哭丧着脸只是点头,说钦差大人请便,张大少爷也不客气,直接摇着折扇笑道:“多谢。”说这话时,张大少爷又看了看张清,和他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却全然没有留心到花台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正在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张大少爷和龙遇奇说话的时候,以汪福光和乔承望为首的二十五个大盐商也已经坐回自己的座位,二十五双战战兢兢的求救目光,全都是集中到李三才两个儿子李家国和李家斌身上,而李家兄弟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分别向邻近的扬州盐商低声说道:“别怕,反正你们已经捐过银子了,他如果要求你们再捐,你们就叫苦说生意不好税又高,没有银子。他如果用武力逼迫你们捐款,你们就按照原计划行事,罢市,堵河。”邻近的扬州盐商恍然大悟,纷纷交头接耳的低语,很快把李家兄弟的原话传遍众人。 “各位大掌柜。”张大少爷先是不动声色,直到二十几个扬州盐商结束交头换耳,张大少爷才微笑着朗声说道:“今天托龙大人和张公子的福,本官总算是见着你们了,借着这个机会,本官要当面向你们道谢啊。多谢你们啊,急灾民之所急,忧朝廷之所忧,每个人都主动捐了银子!”说着,张大少爷站起身来,合扇贡生,向在场的扬州盐商抱了个四方礼,大声说道:“本官代表朝廷,代表山东的灾民,多谢你们了,谢谢啊!” 因为张大少爷已经把捐款数目公布的缘故,二十几个已经在民间被骂成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扬州盐商表情尴尬,勉强赔笑着起身抱拳还礼,扬州头号大盐商汪福光还厚着脸皮说道:“钦差大人不必客气,这些都是草民们应该做的。草民们主动捐款,不仅是为了效忠朝廷和怜惜灾民,也是为了给钦差大人效力,还望钦差大人对草民们多多关照。” “没问题,没问题,关照嘛,好说。”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叹了口气,大声说道:“不过呢,你们虽然主动捐了款,但本官是既高兴又犯愁啊。高兴的是,总算是有人主动捐款了,犯愁的是,你们捐的两千六百两银子,不要说给山东几百万灾民每个人施一碗粥都不够了,就是在请江南名妓杨宛杨姑娘唱上一支曲子,也远远不够啊!” 张大少爷的话确实有点夸张,龙遇奇今天把杨宛请到怡情院里唱曲,所付纹银也不过八百两,可花厅里还是鸦雀无声,二十几个扬州盐商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反驳,只是神情更加尴尬。直到又过了许久,汪福光才又站起来,哭丧着脸说道:“张大人,草民们捐的银子是少了一点,不过我们也实在是没有法子。张大人你有所不知,现在生意难做啊,盐的利润本来就低,地方上的刁民贩卖私盐的情况又严重,拉低了全国的盐价,我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实在赚不了几个银子啊。” “是啊,是啊,生意太难做了。”有了汪福光带头,二十几个盐商纷纷叫起苦起来,乔承望第二个说道:“钦差大人,我们这些正规商人,不比那些贩卖私盐的盐枭,他们不用向朝廷交一文钱的税,利润到手到是净拿,我们却要一文不少的交纳盐税,要养大帮子的伙计船工,有时候还得公私应酬,答谢地方上的大小官员,一年到头实在挣不了几个银子——草民捐献的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的啊。” “对对,汪掌柜和乔掌柜都说得太对了,我们确实已经尽力了。”其他盐商纷纷附和,向张大少爷大吐苦水,大说生意怎么怎么难做,私盐怎么怎么泛滥,朝廷的赋税又如何如何的高,盐号里的开销又如何如何大——总之一句话,其实做盐商比做店小二和种田的老百姓还要辛苦,收入还要低,做盐商的每人捐献一百两银子,已经是竭尽全力和倾家荡产了。而张大少爷则摇扇微笑,不置可否,仅是一双贼眼不断注视在场盐商,直看得在场盐商心惊肉跳,说话都不敢答声。 好不容易等到二十几个扬州盐商诉完苦,张大少爷这才微笑说道:“说得好,说得对,各位大掌柜的贩盐利润确实太低了!朝廷每年发两百万张盐引,每张盐引三百斤交税六两六钱四分,一两银子换钱一千二百文,平均每斤盐交税二十六文半,而每斤盐的官卖价格是四十文,也就是说,你们每斤盐的利润才一十三文半,这利润确实低得可怜——各位大掌柜的,你们说本官算得对不对啊?” “对对对,钦差大人算得太对了。”二十几个扬州盐商喜笑颜开的连连点头,心说你这么算当然最好不过,看来你也是一个知道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草包,竟然和我们这么算盐价和盐税。只有李家兄弟知道张大少爷的厉害,心生警惕,知道张大少爷竟然敢这么算,就一定留有后招。 果不其然,张大少爷果然继续说道:“很好,既然各位大掌柜都认为本官算得对,那本官就继续算下去了,汪福光汪大掌柜,乔承望乔大掌柜,你们两位手里的盐引都是六万多窝,本官只算六万窝,六万窝是一千八百万斤,每斤盐利润十三文半,一千八百万斤的利润就是两万四千三百万文,折合纹银二十万零两千五百两纹银!也就是说,汪掌柜和乔掌柜每年的净利润都在二十万两纹银以上!而在场的其他二十二位掌柜,手里的窝本都在三万窝以上,也就是说,你们每人每年的利润也都在十万两以上!” 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收声,摇着折扇欣赏一圈面如土色的扬州众盐商,微笑着问道:“各位掌柜的,本官算得对不对?” 花厅中再次鸦雀无声,又过了片刻,乔承望才勉强的说道:“张大人,你算得很对,可是做生意不能这么算就行了,你还少算了晒盐的成本,贩盐的运费,还有店铺的租金和伙计的人工,把这些成本杂费除去,我们能赚到手里的,实在不多。” “成本杂费?”张大少爷放下扇子,手肘扶桌其他前倾,三角眼放光,死死盯着乔承望,狞笑说道:“乔掌柜的,既然你要和我算运费成本,那我也要算算你们售盐的加价了,官盐的售价是四十文不假,可你们在扬州把盐销给外地客商,售价都是五十文一斤,你们自己运到外地的价格更高,在山东河南是六十文,在直隶是七十五文,其他地方更高,至少都在每斤八十文以上,上百文也不罕见,个别地方甚至达到三百六十文,对不对?这些加价,够不够抵偿你们的成本运费?” “钦差大人,你不懂怎么做生意就不要胡说。”李家国阴阳怪气的说道:“盐商把盐运到外地,当然得加收关卡运费,可加收的费用一般都不高,保本而已。地方上的盐价奇高不假,可那些差价,都是被地方上的商人赚去了,汪掌柜他们可没赚到手里。” “被地方上的商人赚去了?”张大少爷反问道:“那么李公子你是北直隶的商会总会长,扬州的盐运到北方都要经你的手才销往地方,你又加了多少价格?又从中赚了多少?” “那是我应该赚的。”李家国毫不脸红的答道。张大少爷点头,不想和李家国在这方面纠缠,迅速转移话题说道:“不错,商人赚钱是天职,你们赚多赚少本官不管,也无权插嘴。本官现在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依法、足额的交税?” “当然有,当然有。”扬州众盐商连连点头,轻松下来的汪福光含笑说道:“关于这点,请张大人放心,我们也知道盐税是大明国之根本,重如泰山,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偷逃一分一文的赋税,都是按律足额交税,大人如果不信,大可以问问在场的龙大人和刘大人,我们的盐税,可都是交给他们的。” “对,对,在场的各位盐商掌柜,他们都是交足了税的。”刘铎和龙遇奇硬着头皮点头,为盐商开脱。张大少爷一笑,又说道:“既然各位掌柜都是按章纳税,那本官就有一点搞不懂了,朝廷每年发出的盐引是两百万引,每引征税是六两六钱四分,理应征税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白银!可实际上呢,大明自开朝以来,盐税收入最高的一年,是崔呈秀崔大人担任淮扬巡抚时的天启元年,盐税收入是二百五十万两,到了李三才李大人当淮扬巡抚的时候,朝廷的盐税收入又暴跌到了一百八十万两,现在好点,一年恢复到了二百二十万两——可就算如此,每年还是有一千多万两税银不翼而飞,这些盐税,又到那里去了呢?” “张好古,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家兄弟勃然大怒,一起跳起来,气势汹汹的指着张大少爷鼻子问道:“你想污蔑我们的父亲贪脏纳贿?!” “不是污蔑,是弹劾!”张大少爷毫无惧色,大声说道:“本官弹劾前任淮扬巡抚李三才执政无方、致使盐税大量流失、奏其皇上将其抄家戮尸的奏本,现在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 “抄家戮尸?”李家兄弟倒吸一口凉气,一起红着眼睛扑过来,吼道:“张好古,我和你拼了!” “要看你们有没有和我拼的本事?”张大少爷冷哼的声音话音未落,守在花厅门口的肖传和陈剑煌已经双双冲到,各自出刀护住张大少爷,肖传冷冷的喝道:“李家国,李家斌,如果你们想背上行刺钦差大臣、谋反作乱、诛灭九族的罪名,那你们就动一下钦差大人试试。” 李家兄弟铁青着脸停住脚步,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李家兄弟回身,转向扬州众盐商大声吼道:“各位盐号的掌柜,钦差张好古污蔑你们偷逃盐税,想要往你们头上栽赃陷害,你们难道就这么看着,任由他诬陷诬蔑?汪大官人,乔大官人,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号召全扬州的盐商罢市,堵河,请朝廷另派钦差,为你们讨还公道!” 汪福光和乔承望一伙人有些犹豫,他们之所以被李家兄弟煽动和张大少爷做对,主要原因是害怕张大少爷从他们身上割肉放血,可现在张大少爷没有说一句话要他们放血,只是问问他们税银为什么会流失,并没有他们把逼上绝路,他们还犯不着冒那么大的危险去激怒朝廷——更何况,罢市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朝廷受损失不假,他们自己的损失也不会少。而张大少爷也飞快的说道:“各位掌柜的,你们可听好了,本官只是想问问你们,朝廷的盐税为什么会流失得这么严重,可没说你们偷逃税银啊。” 注:天启元年的盐税征收之所以创明朝最高记录,主要功臣还是当时的两淮盐法道、天才理财专家袁世振,他创立的纲盐法有效遏制了盐税流失,当然,这也和时任淮扬巡抚的崔呈秀大力支持有关——阉党官员普遍都贪,却大都能干点实事。可是袁世振和崔呈秀双双倒台后,东林党大佬李三才接任淮扬巡抚,袁世振的努力很快又化为乌有。 第八十章 血书(下) 第八十章 血书(下) “各位掌柜的,你们可听好了,本官只是想问问你们,朝廷的盐税为什么会流失得这么严重,可没说你们偷逃税银啊。”张大少爷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可又不敢暴露自己害怕盐商罢市闹事的心思,只是慢慢摇晃着折扇,不慌不忙的说道:“还有,两位李公子,你们二位这么急着鼓动各位盐号的掌柜罢市堵河,是不是已经听到风声了,准备在不久的将来大捞一笔。利用这个机会大发一笔横财??” “风声?什么风声?”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一下子全部竖起耳朵,个别性急的直接就向李家两兄弟说道:“李大公子,李二公子,这你们就不够意思了,在朝廷上听到什么风声,应该给我们一个消息才对,怎么能闷着声音自己发大财?” “你们别听这只小阉狗胡说八道!他那张嘴上出了名的能胡说,他这是在挑拨离间!”李家国没好气的吼道。李家斌也赶紧辩解道:“各位掌柜的,你们仔细想想,以我们的关系,听说有发财的机会,我们能不告诉你们?” 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将信将疑——他们和李家兄弟的关系是不错,可是那所谓的朋友关系也就是建立在生意利益基础上,为了利益可以走在一起,但为了利益同样也可以翻脸决裂,在场的扬州盐商能走到今天,那个不是在生意场上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尔虞我诈和放过挨过无数背后冷箭,对这个道理还能不明白?当下扬州众盐商互相交换一个眼色,由汪福光出面拱手问道:“敢问钦差大人,你所说的朝廷风声,到底是什么风声?钦差大人能否告知一二?” “可以告诉你们。”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摇着折扇微笑说道:“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请诸位掌柜的告诉本官——朝廷每年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银子的盐税,为什么只能收上去不到两成?这其中有什么关节和蹊跷?” “奇怪,这小子竟然把盐税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肯定应该知道我们是怎么偷逃盐税的啊?怎么还逼着我们说呢?”汪福光心下纳闷。盘算片刻后,汪福光还是咬牙说道:“钦差大人,这朝廷盐税之所以流失严重,原因有很多也很复杂,主要来说有三个原因,第一,私盐;第二,旧盐引;第三,盐耗。” “还算你聪明,没说第四个原因是盐道官吏盘剥。”张大少爷心中冷笑,又说道:“请汪掌柜把这三条原因详细解释一下。” 汪福光又有些犹豫,和乔承望等人低声交换一下意见后,汪福光这才又说道:“回禀钦差大人,这三个原因中,私盐是指无良刁民私下贩盐获利,他们走私贩卖的私盐不向朝廷申报,朝廷就收不到一分一文的盐税,所以仅此一条,朝廷的盐税就要流失将近一半。第二个原因是旧盐引,在纲盐法推行之前,各地商人手中囤积有大量未及领盐的盐引,纲盐法推行之后,十纲之中要有一纲二十万引盐用来支付这些旧引,而这些旧引或是已经纳税,或是朝廷恩赐给大小官员的赏赐,都不需要纳税,所以朝廷的盐税又不见了一成。第三个原因盐耗,因为运盐途中都有蚀耗,所以凭引领盐之时,都会多领一些加耗加斤……。” “明白了。”张大少爷打断汪福光的话,笑道:“加耗加斤多少,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多放出去的斤两也不需要纳税,所以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比如象一个窝子只能领三百斤盐,也只需要交三百斤盐的税——可实际上你一个窝子领到三千斤盐,其中有两千七百斤的加耗,这两千七百斤盐的盐税,也就不翼而飞了。各位掌柜,本官说得对不对啊?” “钦差大人说得对,就是这个道理。”汪福光哭丧着脸说道:“不过钦差大人请明查,我们在场的二十五个盐商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每个窝子最多也就多领十斤盐的加耗,还不够路上损耗的,绝对没干过一个窝子多领几千斤加耗盐的缺德事——那也太夸张了。” “是啊,是啊,我们一个窝子最多只领十斤盐的加耗,绝对没钦差大人形容的那么夸张。”“草民的盐号,一个窝子最多才领八斤盐耗。”众盐商纷纷附和。乔承望也说了一句公道话,“钦差大人,盐耗和旧盐引的门道虽然多,可还只是小头——盐税流失最重要的关键还是私盐,我们虽然不贩卖私盐,可其他人就贩得厉害了。钦差大人如果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派人到盐场去查,今天一个晚上要是查不到几千斤刁民贩运的私盐,大人你砍了草民的脑袋!” “是啊,是啊。”张大少爷也大点其头,忧心忡忡的说道:“各位掌柜说得对啊,地方上的那些刁民走私私盐确实厉害,他们每个人虽然每次只背百八十斤盐贩卖,可是这蚂蚁多了咬死象——架不住他们人多啊,他们每一个人每天背一百斤私盐,十万个刁民一天就得背走一千万斤私盐,这积少成多,一年下来背走的私盐得有多少?朝廷的盐税,大部分就是被这些刁民给偷去了啊。” “十万个人背私盐?”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清听不下去了,嘟着小嘴向张大少爷问道:“一个晚上十万个刁民背私盐?他们去打仗啊?”而扬州众盐商眉开眼笑,纷纷说道:“张公子,你有所不知,地方上那些刁民一个比一个刁滑,虽然没有钦差说的那么多,可数量也相当的不得了,朝廷的盐税,都是被这些刁民给偷去的。” “本官也认为是这样。”张大少爷大点其头,非常认真的说道:“各位掌柜的,本官来扬州也有几天时间了,扬州的情况也大概了解了一下,知道你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善商人,从来没有偷逃朝廷一分一文的盐税,更没有走私过一斤一两的私盐。贩卖私盐的,都是那些没有盐引窝本的刁民,偷逃朝廷盐税的,也全是那些贩卖私盐的刁民草民,而你们其实还是刁民贩卖私盐的受害者啊!——你们说对不对?” “太对了!”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一起大叫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钦差大人,你真不愧是我们大明的第一清官啊,说得简直太对了!太有道理了!” “多谢各位掌柜的夸奖。”张大少爷向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拱手,义正言辞的说道:“各位掌柜的请放心,本官回京之后,一定会把这些情况向皇上、向九千岁如实禀奏,请皇上和九千岁狠狠打击那些背盐挑盐的私盐贩子,抓到一个杀一个,减少朝廷盐税的流失,同时也保护你们这些大盐商的利益!” “钦差大人,如果你真这么做,那你就是我们扬州盐商的救命菩萨!”汪福光激动叫道:“草民愿意再给山东灾民捐三百、不,再捐五百两!”其他二十四个大盐商也是纷纷鼓噪,“对,只要张大人能把扬州的情况如实禀报,我们一定再捐银子,每个人再捐五百两!” “浪费这么多时间和口水,一个人才多捐五百两。”张清不满的低声嘀咕,又在桌子底下踢张大少爷一脚,抗议张大少爷的劳而无功。而张大少爷却不知不觉,只是向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拱手,严肃说道:“各位掌柜请放心,本官一定会如实禀报,这也是本官应该做。本官相信,本官如果把现在的情况向朝廷如实禀报以后——朝廷一定会推行杨涟杨大人提出的新盐法,从根子上保护你们的利益,同时也最大限度的遏制私盐走私!” “杨涟杨大人提出的新盐法?”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一起脸色大变——杨涟提出的摊丁入亩新法内容早就轰动天下,让无数田多地多的读书人和官员士绅恨之入骨,他提出的新盐法,还会有什么好的?当下汪福光赶紧问道:“敢问钦差大人,杨大人又提出了什么新盐法,什么内容?” “你们不知道?”张大少爷古作惊讶,指着李家两兄弟说道:“难道李大公子和李二公子没告诉你们?那他们怎么一个劲的鼓动你们罢市堵河,促使朝廷推行新法?” “你胡说,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新盐法!”李家兄弟喊起冤来。可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做贼心虚,不约而同的想到,“老子们该不会上了李家两兄弟的大当了吧?他们的老子除了给朝廷收税手软,给自己捞银子的手段,可是比崔呈秀那个王八蛋还狠!”紧张之下,汪福光和乔承望异口同声的说道:“钦差大人,我们真不知道什么是新盐法,还请钦差大人指点。” “其实也很简单,也就是改引为票。”张大少爷用扇柄搔搔脑袋,回忆着说道:“主要内容好象是——废除你们手里可以世代相传的盐引窝本,改为凭盐票贩盐,户部成立一个由朝廷直管的盐票督销司,不管任何人都可以到督销司里交税买票,然后凭票领盐,领到盐可以运到任何地方行销。这么一来,那些没有盐引的刁民和其他商户也可以交税贩盐了,那些刁民可以合法贩盐了,也犯不着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贩卖私盐,同时朝廷的盐税也可以直收上起来,盐税流失的口子也堵上了。”(注) “那我们的身家也完了!”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同时在心底怒吼——‘杨涟’提出的这个新盐法一旦推行,不管什么人都可以贩盐卖盐,对朝廷来说确实可以起到减少私盐和堵截盐税流失的作用,可是对他们来说,却是剥夺了他们垄断贩盐的特权!没有了垄断,他们还拿什么牟取暴利?! 惊怒之下,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不约而同的把仇恨的目光瞪向李家兄弟,一起心说,“难怪你们这两个王八羔子鼓动我们罢市堵河,原来你们是想逼着朝廷推行这个什么狗屁票盐法,让你们自己也可以在扬州盐运上大捞一把!王八羔子,差点上你们大当了!”而李家兄弟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点——商人的天职就是牟利,饶是李家兄弟对张大少爷恨之入骨,此刻也不禁为扬州盐业的巨大利润而动心,李家国脱口问道:“杨涟杨大人真正的提出了这样的新法,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杨大人为了立功赎罪,当然是绞尽脑汁的给朝廷提出利国利民的新法了。”张大少爷一摊手,又从怀里拿出一本奏章,说道:“对了,差点忘了这件正事,这就是杨涟亲笔向朝廷提出票盐新法的奏章,九千岁让我带到江南来了,就是想让你们这些扬州盐商也看看,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推行?”说着,张大少爷把‘杨涟’的奏章往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一递。而汪福光脸色苍白,颤抖着从张大少爷手里接过奏章,打开只看得一眼,汪福光就惊叫道:“血书?!” “对,血书。”张大少爷点头,认真的说道:“杨大人为了让朝廷、让皇上、让九千岁知道他在这个票盐新法上付出的心血,特意用自己的鲜血写成了这本奏章,就是为了让朝廷重视、让皇上重视、让九千岁重视,不使他的心血付诸于东流。你们仔细看看吧,觉得怎么样?” 脸色苍白的看完陆万龄用鸡血写成的‘杨涟’奏章,汪福光差点没瘫在地上,心中只是大操杨涟的祖宗十八代——居然想得出这么缺德的新盐法?乔承望等其他二十四个大盐商也是个个面如死灰,彻底陷入绝望,心说完了,完了,我的锦衣玉食,我的娇妻美妾,我的豪宅园林,都完了!都全完了!只有李家兄弟激动万分,心说,好!魏老太监如果真的推行这个新盐法,别的不说,光凭我们李家的五千条商船,就能把这些扬州盐耗子的身家吃掉大半!而龙遇奇和刘铎也是双眼放光,不约而同的开始盘算如何才能从新法推行更多更快的捞银子,发自内心的拥戴新法。 “各位掌柜的,你们觉得这个新盐法怎么样?”张大少爷摇着折扇,非常认真的说道:“不瞒各位掌柜说,关于这个新盐法,在朝廷上的拥护声音还是挺多的——比如东林党的官员,就出人意料的热烈拥护。可九千岁出身民间,知道民间疾苦,知道民间有不少秀才士绅都是靠可以世代相传的窝本吃饭,贸然取消,只怕会把这些人逼入绝境,所以九千岁才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推行这个新盐法,才派本官带着这本奏章来和你们商量,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才做决定。” “九千岁圣明啊!”几乎绝望的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同时来了精神,一起扑到张大少爷的周围,异口同声的说道:“钦差大人,九千岁说得太对了,窝本在我大明已经推行两百多年,不少秀才士绅都是靠出租这个窝本养家糊口,贸然取消,肯定会把他们逼入绝境!不能推行,千万不能推行啊!” 张大少爷不说话,只是摇扇子,汪福光和乔承望等人激动过后也迅速冷静下来,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片刻后,汪福光又凑到张大少爷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烦劳钦差大人回禀九千岁,从今年开始,我们每年孝敬九千岁十万两银子。钦差大人这次南下扬州,我们多有得罪,也愿意孝敬钦差大人两万两银子。至于朝廷的盐税方面,我们保证每年都交足两成!” “那赈灾银呢?”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问道:汪福光咬咬牙,竖起一个食指,忍着心疼说道:“十万两!扬州盐商愿意捐款十万两!” “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放声大笑,汪福光和其他扬州盐商也笑,还以为这事已经定了。不曾想张大少爷指着李家兄弟问道:“李大公子,李二公子,如果九千岁推行票盐法,你们李家商号愿意捐多少银子给灾民?” 李家兄弟当然不敢说话,心中却叫我们愿意捐二十万!张大少爷也没追问,先吩咐肖传和陈剑煌把李家兄弟赶出花厅,然后又转向汪福光慢条斯理的说道:“汪掌柜的,你可考虑清楚了,九千岁之所以没有推行摊丁入亩,是因为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在反对。可九千岁如果推行票盐法,江南士绅和东林官员该有多少人拥护?而且这票盐法一旦推行,朝廷一年要多收多少盐税?朝廷还用得着向你们伸手募捐不?别说区区一个山东旱灾了,就是山东山西全都在闹旱灾,朝廷也拿得出赈灾银子吧?” 摊丁入亩是损害全天下的读书人利益,肥的是朝廷和国家,推行下去自然反对声巨大;可票盐法损害的只是处于垄断地位的大盐商利益,得益的不光是朝廷和国家,全天下的商人士绅也可以跟着占便宜,本身就是江南商户代言人的东林党官员更会全力拥戴,阻力自然极小——这些道理,二十五个扬州大盐商心里自然非常清楚。但就是因为清楚这点,这些扬州盐商心里才更加惊恐,又聚在一起商量了许久后,汪福光才把张大少爷拉到角落里,凑到张大少爷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钦差大人,烦劳你禀报九千岁一声,朝廷的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盐税银,我们盐商商会保证每年都交足三成!” “三成?”张大少爷皱皱眉头。汪福光哭丧着脸说道:“钦差大人,我们知道你是行家,想必你也清楚我们得给各级官员孝敬多少,三成真的已经是倾尽全力了。” 张大少爷叹了口气,知道汪福光总算是说了一句天大的老实话——如果不是各级官员收贿贪赃,两淮的盐税也不会流失得这么严重了。张大少爷摇摇扇子,哼道:“好吧,这话我替你们带给九千岁了,也努力劝九千岁接受你们的条件。不过呢,你们的赈灾捐款怎么办?” “钦差大人放心,你来江南准备筹集的五十万两银子,我们扬州盐商全包了!”汪福光难得大方的说了一句。可惜咱们的张大少爷却是一个心肠比煤炭还黑的主,又哼道:“五十万两够干什么?现在可不光是山东闹旱灾,陕西那边都旱了几年了。” “钦差大人啊。”汪福光差点没哭出来,这才算是相信李家兄弟的话——张大少爷的心肠确实比魏老太监还黑!又和乔承望等盐商商量了许久后,汪福光领着二十四个扬州盐商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异口同声的说道:“钦差大人,草民等愿集资一百万两,捐给北方受灾百姓!请钦差大人手下留情啊!” “一百万两?这还差不多。”张大少爷俊美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些开心笑容,微笑说道:“好吧,十天之内把一百万两银子送到应天府,本官保证劝说九千岁五年之内不推行票盐法。” 注:票盐法是林则徐在道光年间推行,废除了扬州盐商垄断盐运的垄断特权,也彻底导致了扬州盐商集团的消失。因为这个新法符合绝大部分人的利益,损害的只是相对弱势的扬州盐商极少部分人利益,所以推行得异常顺利,遭遇的阻力也极小,绝对算得上变法改革的异类。 第八十一章 转战苏州 第八十一章 转战苏州 “你一直看我干嘛?”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扬州的时候,张大少爷发现张清一直在偷看自己,便笑着问道:“怎么着?是不是发现本公子越来越帅气了?可惜咱俩同姓,否则的话,你干脆把你姐姐张清韵介绍给我算了,反正我到现在还没娶……你别又去拿尚方宝剑好不好?上次我的衣服都被你割破了,这次是不是打算割我裤带?好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快放下,这玩意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臭**贼,下次再敢乱占我姐姐的便宜,我割了你的舌头!”张清红着脸把尚方宝剑扔回原地,又哼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琢磨出来的,扬州这帮盐耗子都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以前朝廷找他们收个税,他们都千方百计的偷税逃税,你一来,盐耗子不但乖乖的捐出一百万两银子,还对你千恩万谢,把你当成救命恩人一样吹捧感谢。哼,这回可真是便宜你了,将来回到京城,皇上和九千岁不知道要怎么升你的官了。” “升官?我兴趣不大。”张大少爷摇摇头,又吹嘘道:“至于扬州盐商为什么会被我摆平,归根结底就四个字——无欲则刚。别的官员来到扬州,心里想的是怎么从扬州盐商手里给自己捞银子,在扬州盐商面前自然抬不起头来,话还没说出口,气势先矮了三分。可我一心只想着为朝廷收税,为灾民募捐,从没考虑过自己的个人得失,理直气壮,在扬州盐商面前说话自然大声,没开口就先占了三分气势,再加上本少爷学究天人,才高八斗,知道扬州盐商最怕什么,也知道他们的弱点是什么,收拾起他们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我呸!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张清红着脸呸了一口,又哼道:“无欲则刚,亏你有脸说得出口?你要是真的无欲无求,那么昨天扬州盐商送来的两万两银子,你别要啊。” “放心,那两万两银子我虽然收了,可我又连夜派人送到京城上交国库了。”张大少爷得意一笑,说道:“本少爷这次来江南募捐赈灾,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怎么还可能留把柄给别人抓?所以那两万两银子我毫不客气的收下,又悄悄送到京城上交了国库——这么一来,谁要是敢上本弹劾本少爷贪赃收贿,那他一个居心叵测、污蔑同僚的罪名也就坐实了。” “无耻,又在挖陷阱坑人!”张清没好气的瞪一眼张大少爷,又哼道:“你别得意太早,要是九千岁坚持要推行杨涟提出那个票盐法,断了扬州盐商的财路,我看你怎么向扬州盐商交代?到那时候,小心扬州盐商恼羞成怒,买通刺客把你宰了。” “这点你就太小看九千岁了,九千岁对朝局政务的把握,比你我预料的都好。”张大少爷摇头,解释道:“票盐法确实可以起到减少盐税流失和遏制私盐的部分作用,但其中的弊病同样不少,九千岁不可能看不到这点,想都不想后果就立即推行。而且现在辽东战事开销巨大,贵州苗乱也到了能否彻底平定的关键时刻,正是到处都在用银子的时候,九千岁不会冒这个险去动盐税,肯定是先稳住盐商,等全国局势稍微安定下来,再腾出手来改革盐税不迟。”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嘻嘻一笑,补充道:“再说了,扬州这帮盐耗子个个都是身家百万,现在就推行票盐法虽然可以断他们财路,却没办法掏出他们已经装进口袋的银子,九千岁又不是傻子,不拿着这个新盐法吓唬、把他们的银子弄一大半出来,又怎么对得起吃了两百多年高价盐的大明百姓?” “我呸!”张清再也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尖叫道:“别说了,别说了,越听越恶心,我知道你厉害了行不行?别再对我说你们这些肮脏的尔虞我诈和钩心斗角了行不行?” “好,好,不说,不过还不是你先问我,我才说的。”张大少爷笑着答应,又说道:“快回你的房间收拾行李去吧,吃了午饭我们就走。” “早就准备好了。”张清没好气的说道:“倒是你的两个干哥哥魏良卿和傅应星,他们昨天晚上去了瘦西湖,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还不派人去催催?” “张兄弟,我们回来了。”扬州的地面邪,张清刚提到魏良卿和傅应星,院子里面就响起他们哥俩的叫嚷声,魏良卿还没进门就大叫问道:“张兄弟,我们来扬州才几天,你怎么就叫我们走了?什么事这么急?”傅应星也叫嚷道:“是啊,舅舅让你筹款五十万,现在你已经弄到一百多万了,回应天府买粮食的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吧,我们就留在扬州继续玩瘦马算了。” “我们不是回应天,是去苏州。”张大少爷笑着说道:“浙江巡抚潘汝祯潘大人已经派了几次的信使过来,一定要请我们到苏州去走一趟,一来在苏州筹款赈灾,二来让他略尽地主之谊,我看潘大人这么热情,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了。再说了,现在国用艰难,我们在江南多筹一两银子,干爹在京城就少一点压力,我们这些子侄的,也要多尽点孝心是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苏州比扬州好玩不?”土包子出身的魏良卿疑惑问道。张大少爷一笑,说道:“魏大哥,想必你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吧?上也天堂,下有苏杭——苏就是指苏州,那里的景色可比扬州好太多了。还有,南苏州,北大同,这两处可都是全天下最出名盛产美女的好地方,你们喜欢那位杨宛杨姑娘,其实就是苏州出来的妹子……。”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的四只眼睛就已经在往外面放着绿光,异口同声的叫道:“好,我们去苏州!”说罢,两兄弟扭头就往自己的房间跑,边跑边叫仆人赶快收拾行李,要陪着张大少爷南下苏州筹款赈灾。而张清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一把揪住张大少爷的衣领,愤怒喝道:“好啊,搞了半天你去苏州筹款赈灾是为了这个啊?” “别误会,我不这么说,魏良卿和傅应星会乖乖离开扬州吗?”张大少爷摆手解释,张清那里肯信,又一把揪住张大少爷的耳朵,恶狠狠喝道:“哄鬼去,你是什么德行我不清楚?那天在瘦西湖,你就一直和那姓杨的狐狸精眉来眼去,**。到了美女如云的苏州,你还不成天出去鬼混啊?” “好,好,我不去苏州鬼混!”张大少爷也来了火气,吼道:“那我留在扬州鬼混,反正杨宛还在扬州,我天天去找她总行了吧?我就搞不懂了,你一个大男人的,干嘛要象我老婆一样管着我?难道你真的喜欢龙阳断袖?”张清被张大少爷吼得又羞又怒,一把把张大少爷推开就冲出了房间,气冲冲的叫道:“好,我不管你,你爱去那就去那,我不管了。” “死丫头,穿女装时那么温柔,穿男装时怎么这么野蛮,难道有双重性格?”看着张清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张大少爷心中嘀咕。不过一想到能去苏州,**荡的贱笑很快又爬满张大少爷的脸庞,张大少爷喃喃自语道:“哈哈,终于能去苏州了,杨宛算什么,连秦淮八艳都没排进去,陈圆圆是秦淮八艳之首又是苏州人,虽说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大了,但要是能逮到她,这趟江南就不算白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于是乎,在张大少爷的偷笑一声,张大少爷一行数十人登上官船,于六月十六日正午离开扬州,南下苏州继续筹款赈灾。临行前,张大少爷送去书信,委托江南织造太监李实和东厂监赈太监宋金即刻开始采办粮食,准备在自己从苏州回到应天时就将第一批赈灾粮送往灾区。同时张大少爷又给京城送去奏本,奏报自己筹款工作的首期成果,并报告说江南筹款潜力仍然极大,远超过自己自告奋勇时的估计,所以希望自己能继续留在江南筹款,尽最大限度为朝廷减轻负担——当然,这也是走走过场而已,张大少爷既然留在江南能为朝廷弄到更多的银子,不要说老奸巨滑的魏忠贤了,就是木匠皇帝明熹宗也舍不得这个时候就把张大少爷叫回京城。 和来的时候一样,在扬州刮银子刮得地矮三尺的张大少爷离开扬州时,成群结队的扬州官员全都到码头送行——但和来的时候不同,这次扬州的二十五个大盐商也全都到码头来送行了,这些被张大少爷宰得哭爹喊娘的扬州盐商个个心里滴血,点头哈腰的向张大少爷鞠躬作揖,汪福光眼泪汪汪的拉着张大少爷的手,亲切的说:“张大人,你可一定要再来扬州啊,我们扬州的盐商,可都盼望着你的大驾啊。” “汪掌柜的请放心,要不了几天,本官很可能又要来一趟扬州继续筹款。”张大少爷笑眯眯的答应。话音刚落,汪福光和其他二十四个扬州盐商已经面如土色,还好,张大少爷又笑着补充道:“汪掌柜和各位掌柜请放心,本官下次来扬州,是找扬州其他行业的人捐款,你们这次已经捐了一百万两银子,我怎么好意思又向你们伸手?” “原来如此,多谢钦差大人体谅。”二十几个盐商脸上总算是恢复些人色,不过汪福光也不敢说什么请张大少爷再度驾临扬州的话了,只是拱手作揖的把张大少爷送上官船,与张大少爷洒泪而别。可就在张大少爷的船队驶离码头不久后,一条张灯结彩的的大红花船忽然从上游驶来,顺着水势与张大少爷的官船并列而行,身着浅绿衣裙的杨宛怀抱玉箫,迎风立在船头,向目瞪口呆的张大少爷娇俏一笑,柔声问道:“张大人,真巧啊,莫非你今天也要离开扬州?” “是。”张大少爷点头,又惊讶问道:“怎么,杨姑娘你也要离开扬州?” “还不是因为你,我才不得不走的。”杨宛白了张大少爷一眼,抿嘴轻笑。张大少爷又是一楞,正要说话,张清却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咬牙切齿的看看杨宛,又瞪瞪张大少爷,酸溜溜的说道:“探花郎,风流啊,人家杨姑娘为了你,可是走到那跟到那了。” “张公子误会了。”杨宛嫣然一笑,妩媚说道:“我说的因为张大人而离开扬州,可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张大人在扬州搞筹款募捐,已经把我的大主顾腰包都掏空了,生意做不下去,所以我和妈妈商量,准备到苏州去做几天生意。” “苏州?”张清的脸色有些发青,又恶狠狠的盯向张大少爷。张大少爷也心中纳闷,接着猛然醒悟过来,赶紧问道:“杨姑娘,是不是魏大哥和傅二哥告诉你,我要去苏州的?” “探花郎果然聪明,一猜就中。”杨宛捂嘴偷笑,又坏坏的笑道:“正是因为魏公子和傅公子告诉了我,说探花郎你准备去苏州筹款,我才赶紧先去苏州,否则要是去晚了的话,苏州大纺织商的腰包又被你给掏空了,我可就要饿肚子了。” “有那么夸张吗?杨姑娘你还会饿肚子?说不定你就象杜十娘一样,其实比我还有钱。”张大少爷苦笑说道。杨宛又是坏坏一笑,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微笑说道:“张大人,你是钦差,奴家的花船不宜与你同行,先走一步。张大人你和魏公子、傅公子如果想听曲子,随时可以乘小船追上来,奴家随时侯命。”说罢,杨宛向船工下令加快摇桨,很快就冲到了张大少爷船队的前方。 “唉,这丫头看来是缠定我了,看来本少爷的魅力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大啊。”张大少爷有些沾沾自喜,也有些担忧,“麻烦了,要是杨宛和陈圆圆同时倒贴上来,我又只能选择一个,那该选择谁更好一点呢?” “张狗少,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可是堂堂钦差大臣。”看到张大少爷那满脸的贱笑,张清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阴阴的向张大少爷警告道:“你要是敢不顾自己身份和朝廷颜面,悄悄去找那个姓杨的乐户,我可要写信告诉我爹,请我爹收拾你。” “不会,不会,这点你放心,公事和私事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张大少爷满口答应,又向肖传吩咐道:“肖大哥,你派两个信使乘快船先去苏州,告诉浙江巡抚潘汝祯,就说我到了苏州之后,要见到全苏杭的大织坊坊主,请他给我安排一下。还有,我还一定要见到一个人,也请潘大人务必安排。” “什么人?”肖传问道。张大少爷抿抿嘴,沉声说道:“徐光启。” 第八十二章 狗少纱机 第八十二章 狗少纱机 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谦谦君子,答应张清说不去花船上找杨宛,结果路上还真没往杨宛的花船上去一趟,虽说张大少爷的两个同伴魏良卿和傅应星两兄弟差不多就是住在杨宛的花船上,可咱们的张大少爷楞是没上杨宛花船一步,倒也保住了朝廷颜面、同时也留下了钦差大臣坐怀不乱的美名——当然了,这也和住在张大少爷隔壁船舱的张清盯得太紧有关。所以张大少爷一行南下苏州的路上一路无话,并于六月二十那天顺利抵达目的地。 船到地头,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马屁精浙江巡抚潘汝祯早就领着浙江大小官员士绅守在码头迎侯。顺便说一句,潘汝祯潘大人的巡抚衙门其实是在杭州,苏州府在大明朝也是属于南直隶直辖,潘汝祯本来应该在杭州张大少爷一行的,可张大少爷出于某些目的坚持要来苏州见面,潘巡抚也只好主随客便,领着一大群浙江官员和杭州大织坊坊主跑到来,在苏州设下主场迎接张大少爷一行——还好,苏州知府胡瓒宗和潘汝祯关系极好,加上是钦差大人张大少爷主动要求在苏州会见潘汝祯和浙江大织商,所以潘巡抚可以借口执行钦差命令,倒也不用担心东林党的御史找他麻烦。不过也正是如此,潘巡抚才一见到张大少爷就亲热的埋怨…… “哎哟,我的钦差大人,你可真是看不起我们浙江官员啊。”潘巡抚拉着张大少爷的手,半真半假的埋怨道:“本来下官一心是想把你请到杭州,欣赏西湖风光,你就是不给面子,非要来苏州看园林,害得我们浙江几百号官员士绅只能远远的跑来苏州陪你,今天晚上,下官要是不罚你三杯酒,那就太对不起浙江的父老乡亲了。” “巡抚大人勿怪,时间真是太紧了。”张大少爷也知道自己让堂堂一省之尊出省迎侯是有点过份,恭敬还礼,耐心解释道:“前段时间收到邸报,五月初九千岁下令开仓赈济灾民以后,山东六府已经有八个县的库粮告罄,其他州府的库粮也在告急,济南一带蝗虫又起来了,下官如果再不抓紧时间筹款购粮,只怕就来不及了。所以下官就没敢去路途比较遥远的杭州,直接来了邻近杭州和松江府的苏州,想先在苏州筹集一些赈灾粮款,先给山东灾区送去,以解那里燃眉之急。冒犯之处,还请巡抚大人多多包涵。” “钦差大人不必在意,下官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潘汝祯大度一挥手,又指着身后的两百多号浙江官员士绅和纺织坊主笑道:“下官也知道钦差大人忧心国事,急着筹款赈灾,所以下官把浙江的纺织大户都给带来了,钦差大人想要银子,直接向他们伸手吧。” 潘汝祯话音刚落,浙江官绅队伍中就站出一个商人打扮的大胖子,捧着一个大礼盒,磕头说道:“草民杭州如意织坊坊主赵如意,叩见钦差大人,浙江大小织行一百二十六户,共计捐银六万七千五百两,请钦差大人笑纳。”说着,那织坊坊主赵如意将木盒捧过头顶。另一边浙江布政使也代表浙江一百九十七名八品以上在职官员献上捐款,全都是捐了一年俸禄——虽说银子其实并不多,可名誉上却非常好听。 “潘汝祯这家伙不错嘛,我都没去浙江,他都能从织坊坊主手里敲出将近七万两,看来这老小子对地方的控制还挺得力。”张大少爷有些惊讶的看一眼满面谄笑的潘汝祯,对这个历史上的著名马屁精有点刮目相看。不过张大少爷却没有去接赵如意奉上的浙江织行捐款,而是扶起赵如意,诚恳的说道:“赵大掌柜,你们浙江织行主动捐款,还捐了这么多,本官代朝廷、也代北方受灾受难的百姓感谢你们。不过,你这个银子我暂时不收。” “钦差大人,你嫌少?”赵如意的胖脸有点发白,颤抖说道:“钦差大人,浙江东部两年前刚遇过洪水,不少地方还没缓过气来,不比扬州盐商,实在……。算了,钦差大人你请指点吧,还想要浙江织行再捐多少?” “赵大掌柜,你误会了,本官不是想逼着你们浙江织行多捐。”张大少爷知道赵如意是在怕自己狮子大张嘴,便笑着解释道:“本官不收你们的捐款,是因为本官想先让你们看一个东西,然后再让你们自愿捐献。”早就听说张大少爷快刀恶名的赵如意长舒了一口气,忙赔笑问道:“你们钦差大人,你想让草民们看什么东西?” 张大少爷笑而不答,只是向自己的官船上拍了拍手,机械疯子薄珏立即领着两个东厂番子抬下一架机器——张大少爷抄袭来的八锭珍妮纺纱机。张大少爷又向苏州知府胡瓒宗领来的苏州纺织坊主招手,笑道:“苏州纺织行的掌柜们,都别客气,都过来一起看,本官保管你们不会后悔。” 就在苏州码头上,当着苏杭两州的数百名纺织坊主,张大少爷和薄珏一起动手,将事先准备好的棉花放入八锭纺纱机,以手摇动转轮,八根棉纱便源源不绝的纺出,直看得在场的几百个织坊掌柜目瞪口呆又双眼发光,惊呼不绝。张大少爷又拿起几根纺好的棉纱,用手扯动显示其坚韧性,大声解释道:“各位掌柜的,这种纺纱机不仅可以纺织棉纱,还可以纺织麻纱和毛纱,纺出来纱线还远远比手工纺织出来的纱线更加结实——你们可以想想,如果你们的织坊里全都用上了这样的机器,一年该多挣多少银子?看看,都上来看看吧,想亲手操作也可以,自己也好好想想吧。” “多谢钦差大人。”数百名苏杭织坊老板欢声雷动,一起涌向张大少爷山寨来的珍妮纺纱机,或是争先恐后的亲手操作,或是亲手试验纱线质量,或是象摸宝贝一样的摸着木铁结构的纺纱机,脑海里盘算想象的全是自己的织坊使用这种纺纱机后的美好前途。而且浙江最大的纺织坊主赵如意好不容易从狂喜冷静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张大少爷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钦差大人,敢问你这种新式纺纱机是那里买到的?一台多少钱?能不能帮草民也买上两百台?草民愿意多捐银子给北方灾民。” “是啊,是啊。”其他的纺织坊主也醒悟过来,争先恐后的冲到张大少爷面前跪下,大声叫道:“钦差大人,小人也多愿意多捐银子,只求钦差大人替小人购买几台这样的机器。”“钦差大人,就算买不到机器,帮我们买几张图纸也行啊。”“钦差大人,你说过价吧,这机器多少银子一台,我们有多少要多少?”“钦差大人,草民求你了——!” “各位掌柜的,你们不要急,听本官慢慢说。”张大少爷摆手,先让纺织坊主们安静下来,然后才毫不脸红的大声说道:“各位掌柜的,这台机器,其实是本官自己发明出来的,这次带到苏州,就是想送全苏州、松江和杭州的纺织作坊,让你们多挣银子,也为朝廷多纳赋税,不需要你们花一文钱买!本官没时间造机器卖给你们,但是这个机器的草图,要多少有多少,本官可以无偿的送给你们!” “钦差大人,你是我大明第一好官啊!”赵如意激动得疯狂大叫,向张大少爷拼命磕头。其他的几百名纺织坊主也是如此,争先恐后的向张大少爷拼命磕头,嘴里不断的大叫,“钦差大人,你真是天下第一好人,天下第一好官,我们苏州杭州的纺织行,以后一定天天给你上香,保佑你长命百岁。” “各位掌柜的,先别急着感谢。”张大少爷笑道:“这种纺纱机的草图,本官是可以无偿送给你们,但本官有一个条件,想要这种纺纱机的苏杭织坊,每一户必须至少捐给北方的灾民一千两银子!——当然,多捐点的话,本官就更感谢了。” “钦差大人,草民愿意捐三千……不,四千两,草民愿意捐四千两!”赵如意第一个大吼。而在场的纺织坊主虽然比不上扬州盐商那么富可敌国,但也个个身家不菲,全都争先恐后的大叫愿意捐款,而且出于面子和激动,全都是捐一千两以上,少则一千一二百两,多则两、三千两,只有少部分铁公鸡混在人群里不说话,心里盘算的则是等其他人先拿到草图了,自己再去偷或者用低价去买。——当然了,比狐狸还滑的张大少爷早就料到了这点………… “多谢,多谢各位掌柜,本官替北方受苦受难的灾民多谢你们。”张大少爷连连抱拳致谢,又大声说道:“不过本官还想各位本官订一个约定,凡是捐款拿图的掌柜,都可以在苏州和杭州的官府衙门登个记,留个名,以后你们不管造多少用多少这种新纺纱机,本官都不管。可谁要是敢不捐银子没登记,就偷偷的仿造使用本官发明的纺纱机,本官不仅要请地方官员上门没收,还要把他的名字公诸于众,请各位捐了银子的纺织坊主断绝和他的一切生意来往。” “是,是这个道理。”赵如意又是第一个答应,向浙江的纺织坊主叫道:“各位掌柜的,你们都听到了,以后要是发现说没有捐银子就偷钦差大人的纺纱机,我们浙江的纺织行就断绝和他的生意来往,怎么样?” “好,就这么定了。”浙江的一百多个纺织坊主整齐答应。那边苏州和松江织坊会长也带头发誓,约定齐心协力收拾盗版张大少爷纺纱机的无良商人,同时也彻底消灭了少部分铁公鸡的侥幸心理。旁边的浙江官员和苏州官员则看得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能琢磨出这样替朝廷聚敛钱财的法子?但也有部分正直官员暗暗佩服,对张大少爷生出崇高敬意,一起心道:“人人都说张好古只会拍九千岁马屁,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一个为民造福、为国尽忠的好官。” 这时候,一个纺织坊主忽然怯生生的问道:“钦差大人,这种新纺纱机有没有名字?” “纺纱机有没有名字?”张大少爷楞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盗版别人,还没有给这个提前一百四十年出现的珍妮机取个中国名字。可又在这时候,张清的声音忽然传来,“张大人的小名叫狗少,这种机器可以叫狗少纱机。”话还没说完,张清已经笑得坐在了行李上。 “呼……。”在场的几百官员士绅差点没笑出声来,憋得个个难受。而张大少爷老脸一红,先愤怒的瞪了笑得前仰后合的张清一眼,又大声说道:“依本官看,这个纺纱机干脆就叫九千岁纱机吧,就算是本官献给九千岁的礼物。” “好,九千岁纱机!名字再妙不过了!”历史第一个给九千岁修生祠的潘汝祯第一个大喊,并且热烈鼓掌。有了他带头,浙江和苏州的官员士绅自然是纷纷附和,一致同意将新式纺纱机定名九千岁纱机。——当然了,这个名字在江南没叫了几年,就被其他的名字取代,而新名字正是——狗少纱机!这是后话,此刻暂且不提。 新式纺纱机带来的轰动逐渐平息后,张大少爷一行开始赶往苏州知府胡瓒宗给自己们和潘汝祯一行安排的行在苏州拙政园,途中,张大少爷低声向潘汝祯问道:“巡抚大人,我请你把告老还乡的徐光启徐大人请来苏州,不知巡抚大人请到没有?” “钦差大人见谅,下官没有把徐大人请到。”潘汝祯哭丧着脸答道。张大少爷一楞,低声问道:“为什么?知道原因不?” 潘汝祯先看看左右,然后才附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钦差大人,这话我也就敢在你面前说说,徐大人和九千岁关系极为恶劣,当年九千岁为了笼络闲居天津的徐大人,曾经举荐徐大人出任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事,可徐大人拒绝了,九千岁一怒之下让人弹劾徐大人,徐大人就回了松江(上海)老家——钦差大人你是九千岁的人,这点天下是人都知道,你请他来苏州,他当然不肯了。所以他推说现在有四川的贵客正在松江拜访于他,他脱不开身,一口拒绝了。” “麻烦。”张大少爷皱了皱眉头,心说麻烦,薄珏那个机械疯子太年轻,经验不足,本来还想请经验老道的徐光启帮忙,尽快把膛线枪和米尼弹造出来对付建奴,否则光靠薄珏一个人,这个膛线枪和米尼弹得弄到什么时候去?稍微盘算后,张大少爷咬牙说道:“没关系,既然徐大人不肯来苏州见我,反正苏州离松江不远,我抽个空就去松江拜访他。” 第八十三章 找到了马湘兰? 第八十三章 找到了马湘兰? 靠着狗少纱机对纺织坊的吸引力,也靠着苏州知府胡瓒宗和浙江巡抚潘汝祯这两个马屁精的全力协助,张大少爷在苏州的筹款赈灾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才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张大少爷就从苏杭士绅官员手中筹集到了十五万两的现银,另外还有苏杭织坊登记承诺捐献的三十二万多两——面对这个数字,包括张大少爷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心说这江南也太富得过份了吧?国库一年的收入也才四百多万两银子,怎么我到江南没转多少地方,就弄到了将近两百万两了? “嘿嘿,钦差大人你是清官,收到的银子全部上交朝廷,数目看上去当然惊人。”最后还是浙江巡抚潘汝祯私下里在张大少爷面前一语道破天机,潘汝祯笑嘻嘻的说道:“其他的地方官员为朝廷征税,总共的数量其实也不少,但官员自己可以吃火耗,可衙门还需要开销是不是?衙役、师爷和官员家眷都要花钱是不是?逢年过节还要给京城的穷京官送点冰敬炭敬是不是?所以上交到国库的银子,数量当然就少了。” 面对这样的解释,张大少爷惟有苦笑,无可奈何——毕竟,张大少爷不是包青天,也不是杀官如麻的朱重八,而是一个逛洗脚城都要开发票的二十一世纪小贪官。 六月二十三清晨,张大少爷再一次收到东厂监赈太监宋金快马送来的急报,急报中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扬州盐商捐献的一百万两白银已经到帐,张大少爷的筹款差事事实上已经完成;坏消息则是因为官府大量收购赈灾粮食,应天府的粮商乘机坐地起价,米价已经由六钱多银子一石,涨到了八钱银子一石,并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所以宋金询问张大少爷,是否继续收购?而张大少爷给出的答复是:继续收购,扩大收购范围,将采购地扩大到苏州、杭州、扬州、松江和应天府五个州府,并且将自愿担任监督的江南文人也派到这五个城市,让他们全程监督赈灾粮采购的情况。 命令是用公文发布,有一些话却只能让送信的人口头传达,张大少爷赏给送信的东厂番子五两银子,吩咐道:“回去禀报宋公公,粮商坐地起价是正常现象,只要不是涨得太离谱,我们就照收无误,关键是要杜绝粮食收购过程中的官吏贪污,凡是被抓到的,抓一个杀一个,要让监督放赈的江南文人无话可说。还有,请宋公公放心,我们这一趟江南也不会白来,好戏还在后面,就算不在赈灾银子上做手脚,本官也保管不会让宋公公空手而归——还有你们这些东厂的弟兄,本官也不会让你们白辛苦,明白吗?” “遵命。”送信的东厂番子抱拳答应,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去。而张大少爷又谢绝了潘汝祯邀请自己同游狮子林的好意,悄悄叫来几个亲信,吩咐道:“肖大哥,薄珏,你们两人换上便衣,准备六匹快马,和我去松江府拜访徐光启徐大人,今天去明天就回来。张石头,宋献策,陈剑煌,还有陆万龄,你们几个留在钦差行辕里,如果有人拜访,就说我偶然风寒,需要卧床休息,明天晚上才能见客,明白没有?” 张大少爷的几个亲信一起点头称是,张石头却急了,赶紧问道:“少爷,你怎么不把我也带去?那在松江府谁服侍你?”张大少爷一笑,答道:“没事,我们快马加鞭,今天下午就能到松江府,在松江府住一个晚上,明天就从松江府回来,这么点时间不需要照顾。再说了,人去得太多,反倒太麻烦。” 张石头本来还想争取同去,可张大少爷决心已下,张石头也只好点头答应。当下张大少爷和肖传、薄珏三人换上便衣,牵上六匹轮换骑乘的快马,从后门就悄悄出了钦差行辕,不曾想,张大少爷几人刚刚出得后门,抬眼就看到同样身着便衣的张清牵着两匹快马,似笑非笑的守在门口。张大少爷一楞,赶紧问道:“张公子,你这是干嘛?” “干嘛,当然是盯着你。”张清笑着说道:“刚才看到你又换衣服又牵马,就知道你不会去干好事,所以我也学你签了两匹马在这里守着,准备跟着去看看你到底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别吹胡子,你还没胡子,也别想赶我走,你赶也赶不走。” “好吧,我算怕你了,让你去。”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举手投降,又问道:“不过,你会骑马么?”张清一笑,手按马背一跳,轻盈上了马背骑好,看那架势,骑术似乎比张大少爷还要熟练几分。张大少爷又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又上骑上马背,领着张清、肖传和薄珏三人快马加鞭赶往松江。 托江南经济发达的福,苏州到松江之间的官道建设得十分平坦宽阔,马跑起来是又快又稳,所以张大少爷一路加鞭,很顺利的就抵达了松江府城,可饶是如此,张大少爷一行抵达目的地时,太阳还是已经落到了西山之巅,天色将黑。时间紧急,张大少爷一行也顾不得欣赏松江风光,直接就拍马进城,可到得城门口正要交税之时,一支庞大的运粮车队却从城中出来,立时就把张大少爷几人的进城道路给堵了一个严严实实,不便暴露身份的张大少爷一行无奈,只得让到路边,先让这队粮车出城。 “麻烦,这支粮车队得走多少时间?”左等右等都不见粮车走完,脾气焦躁的张清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嘀咕道:“这是谁家的粮队,怎么一次运这么多粮食?” “大概是应天府的粮食涨价,松江商人见有利可图,就从松江运粮食到应天府去贩卖吧。”张大少爷想起早上宋金送来的消息,又瞟见那些粮车上都打着‘范’记商号的旗帜,便随口向面前运粮经过的车夫问道:“这位小哥,你们的大掌柜,肯定是松江府最大的粮商吧?现在松江府的粮食,一石能卖上多少钱了?” “公子,你说错了。”那车夫随口答道:“我们大掌柜的姓钱不姓范,是一位姓范的山西大老爷在松江收购粮食,要我们送到吴淞口码头装船的。范老爷有钱啊,把我们松江的粮食都收贵了,现在松江的米都卖到七钱五一石了。” “这么贵?”张大少爷心中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有奸商恶意囤积粮食,把江南一带的粮价故意炒高,准备狠狠宰自己一把。恼怒之下,张大少爷把肖传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肖大哥,你到前面去,顺便找几辆粮车,在一些粮袋上面做几个记号,等抓到了谁在恶意哄抬粮价,咱们再好好的收拾他。”肖传点头,领命策马而去。 好不容易等到粮车走完,肖传也从前面回来了,向张大少爷低声禀报道:“张兄弟,我刚才装成押粮的混进队伍,乘他们不注意,在几个粮袋上用手指头蘸着朱砂写了几个‘古’字,到时候你就看好吧。”张大少爷点头,一挥手说道:“好,进城。” ………… 张大少爷一行到是顺利进城了,可张大少爷几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他们等待入城的时候,他们头顶的城墙之上,几双眼睛正在阴阴的盯着他们。其中一个操着山西口音、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沉声问道:“他就是张好古?没有搞错?他不是筹款赈灾的钦差大臣么,怎么到松江府来了?” “绝对错不了。”另一个本地口音的商人低声答道:“我在无锡见过他,我们家大老爷就是被他害得丢官罢职又下狱,他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只是他为什么会来松江府,我就不知道了。” 那山西口音的中年男子点头,不再说话,心里却在琢磨,“四贝勒和范先生都说过,谁要是拿到张好古的脑袋献给他们,他们可以赏纹银三万两!现在三万两银子就放在面前,值不值得我冒这个险呢?” ………… 即便是这个时代,徐光启在松江府也是家喻户晓的大名人,所以张大少爷一行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他的住址,可仔细一问清楚,张大少爷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原来徐光启没有住在松江城里,而是住在松江城东北方十里外的徐家庄。懊恼自己没在城门处就打听徐光启住宅之余,张大少爷一行赶紧又从北门出城,马不停蹄赶往徐家庄。当然了,也因为这个意外失误,张大少爷没少挨张清的数落,“真是废物,来也不先打听一下徐大人住在什么地方?白花了四文钱的入城税,真是钱多得没地方放了,我要是笨成你这样啊,干脆四文钱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行了,你又不是我媳妇,干嘛要管我花了多少钱?”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反驳,结果话还没说完,张清就已经涨红着脸冲上来抓张大少爷的俊脸。 打打闹闹间,张大少爷一行终于在阳光即将从地平线上消失的那一刻赶到徐家庄,这是一座十分典型的江南乡村,小桥流水,垂柳成荫,幽静典雅,景色十分秀丽,已经跑得满头满脸尘土的张大少爷甚是欢喜,又想在徐光启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便吩咐道:“乘着天还没全黑,我们找个地方洗把脸,然后再去拜见徐大人。”同样跑得满头满脸汗水灰尘的张清和薄珏齐声叫好,肖传则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峰叫道:“张兄弟,那边有小溪,去那里洗脸怎么样?” “好,看谁先到,最后到的人今天晚上负责打洗脚水!”张大少爷大叫一声,率先拍马冲了过去。张清大怒,骂着张大少爷狡猾,赶紧追了过去,肖传和薄珏紧紧跟上,可没跑得多远,肖传忽然发现事情不妙,赶紧叫道:“张公子,薄兄弟,不对,快停住。” “怎么了?”张清惊讶回头问道。肖传笑而不答,只是指了指矮山旁边的小树林,张清和薄珏定睛细看,却见树林中挂有红白色的衣衫,似乎有人正在那里洗澡——看衣服的颜色,似乎还是女人。明白了这点,张清和薄珏也不叫破,只是和肖传一起坏笑,看着前面的张大少爷冲进雷区。果不其然,当张大少爷冲到树林旁时,树林里立即有一名女子冲了出来,大声喊道:“湘妹,快躲好,有男人过来了!骑马的,快回去,我妹妹在这里洗澡。” “啊——!”张大少爷和另一名少女的惊叫声同时响起。紧接着,张大少爷狼狈不堪的掉转马头,连滚带爬的冲了回来。而这边张清、肖传和薄珏已经笑得快马背上跌下去,一起问道:“张兄弟(大人、狗少),看到没有,长得漂不漂亮?” 张大少爷也知道上当,满脸通红的大声吼道:“看到了,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怎么样?”张清、薄珏和肖传等人再度大笑,不曾想那边岸上的女子也听到了张大少爷的话,大怒叫道:“缃妹,那个登徒子已经看到你了,快上来穿衣服,找他算帐!”听到这话,张大少爷自然是抱头鼠窜,张清等人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紧跟着张大少爷冲向徐家庄。 另外找地方匆匆洗了脸,重新整理好衣冠,张大少爷一行步行进入了徐家庄,借着天黑前的最后一点余光,顺利的找到了外表普通平常的徐光启宅院门前。张大少爷亲自敲响院门时,院子里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粗布长衣,满脸的焦黑,似乎刚从厨房生火出来的一样,那老者打量着张大少爷问道:“这位公子,你找谁?” “敢问老伯,这里可是前任河南道御史徐光启徐大人的府邸?”张大少爷彬彬有礼的抱拳问道。那老者点头称是,张大少爷大喜,又行礼说道:“那烦劳老伯通禀一声,就说晚生山东临清张好古求见徐前辈,请徐前辈务必赐见。” “山东临清?张好古?莫非你就是新科探花、奉旨出使江南筹款赈灾的钦差张好古?”那老者十分惊讶的问道。张大少爷一楞,正要问这老者为什么知道自己时,旁边却响起一个尖锐的惊叫声,“湘妹,就是他!就是那个穿青袍戴方巾的**贼偷看你洗澡!” “不会吧?”张大少爷叫苦不迭,扭头看去时,却见两名英资飒爽的女子各拿着一柄仿佛巨大镰刀的白杆长钩,正在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其中一名年龄稍稚的红衣少女身材修长,个头比中等身材的张大少爷还要高出不少,两条美腿又细又长,十分诱人,颇是秀丽的粉脸却涨得通红,冲张大少爷挺起白杆长钩,愤怒的向另一名女子问道:“嫂嫂,你看清楚了,就是这个**贼偷看我?” “不错,就是他!”另一名女子点头。那红衣少女顿时怒吼一声,白杆长钩迎头砸向张大少爷的脑袋,“**贼,受死!” 老天爷也真是不长眼,恶贯满盈的张大少爷来到这时代后就遇到两次危险,上一次是有熊瑚在旁边,结果救了张大少爷一条小命,这次再遇危险,结果又有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的肖传守在旁边,所以那红衣少女的白杆长钩还没钩到张大少爷脑袋,肖传的绣春刀已经架住了她的长杆钩,刀钩相交,肖传的绣春钢刀竟然没有削断的红衣少女的白木长杆。那红衣少女毫不迟疑,长钩就势一拖,铁质长钩复又去削肖传手腕,速度快得几乎不敢想象,肖传也不犹豫,一个就地打滚躲开铁钩,绣春刀复又去斩的那红衣少女的细长美腿。不曾想那红衣少女的手中白杆长钩忽然钩头后仰,杆尾迎面砸向肖传面门,也是直到此刻,肖传才发现那支白杆长钩的杆尾竟然还装有一个铁环,铁环带风,如果砸在脸上至少就是颊骨粉碎。措手不及之下,肖传飞快收刀去戳铁环,刀尖侥幸插入环中发出巨响,十分幸运的把这致命一击挡住。 肖传和那红衣少女都是以快打快,快得让人无法呼吸,直看得张大少爷几人眼花缭乱,想要叫喊阻止都来不及,那粗布长衫的老者也是直到此刻才叫出声来,“马姑娘,不要误会,有话慢慢说。” “马姑娘?名字里带湘字?难道是马湘兰?”张大少爷贼眼一亮,下意识的把眼前的红衣美少女和秦淮八艳联系在一起。而肖传也跳起身来,横刀护胸叫道:“姓马?白杆枪?石柱土司马千乘马将军、土司夫人秦良玉秦将军,是你什么人?” “你认识我父亲母亲?”那红衣少女也是一楞。肖传大笑,收刀拱手说道:“原来是秦将军的千金,怪不得这么厉害,卑职佩服。卑职肖传,现任东厂贴刑百户,此前是在镇抚司衙门供职,天启元年浑河血战前,卑职曾经在山海关与马姑娘的舅父秦邦屏秦将军有过数面之缘,对秦将军敬佩之至。秦将军为国捐躯之后,卑职还曾大哭过几次。” “原来你是我舅舅的朋友。”那红衣少女对肖传敌意大减,终于收回白杆枪。肖传又指着另一名美貌女郎问道:“马姑娘,刚才你叫这位夫人为嫂嫂,莫非她就是小马超马祥麟马将军的夫人、我大明仅有的两位女将军之一的张凤仪张将军?” “我就是张凤仪,将军之称可不敢当。”张凤仪板着脸没给肖传一个好声气,又指着正处于瞠目结舌中的张大少爷喝道:“这个**贼是谁?为什么偷看我夫君的妹妹马湘菱沐浴?还在大路上大叫大喊,败坏我妹妹的名声?” 众目睽睽中,张大少爷委屈大叫起来,口不择言的叫嚷道:“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啊!我一点都没有看到!如果真看到了,象马姑娘这么美的姑娘,我怎么舍得马上就跑回来?” 第八十四章 徐光启 第八十四章 徐光启 “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啊!我一点都没有看到!如果真看到了,象马姑娘这么美的姑娘,我怎么舍得马上就跑回来?”慌乱之中,一向口若悬河的张大少爷难得有些口不择言。结果话一出口,标准模特身材、个头比张大少爷还高的马湘菱一张俏脸立即又涨得通红,下意识的握紧了白杆枪,就躲在张大少爷后面的张清更是狠狠一爪,直接就掐到张大少爷的脊背上。还好,那位粗布衣衫的老者及时笑道:“马侄女,请冷静,这位张公子,其实就是现在名满天下的新科探花、钦差大臣张好古张大人,你们有什么误会,可以坐下来慢慢的谈。” “徐伯父,他就是新科探花、钦差大臣张好古?”张凤仪和马湘菱同时指着张大少爷惊叫问道。那老者微笑点头,张大少爷则整整衣巾,咳嗽一声摆出彬彬有礼的架势,文质彬彬的拱手道:“张将军,马姑娘,不错,小生正是张好古。”可不曾想张大少爷这些媚眼显然是做给了瞎子看,张凤仪和马湘菱竟然同时柳眉倒竖,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无耻阉狗!滚远一些!” “哎……?马姑娘张夫人,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难道你们的父母也是东林党官员?”历史知识无比浅薄的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还以为自己又招惹上了东林党官员的子女——所以张凤仪和马湘菱才会用东林党专用的词语辱骂自己。 “探花郎误会了,张侄女的父亲张铨张大人,马姑娘的父亲马千乘将军和母亲秦良玉将军,都不是东林党人。”那粗布长衫的老者背手微笑,向张大少爷解释说道:“不过张侄女的岳父、马姑娘的父亲马千乘马将军,是被内监邱乘云陷害致死,虽说邱乘云已遭天谴,但张侄女和马姑娘仍然对内监恨入骨髓——探花郎你是魏公公的人,这点天下皆知,张侄女和马姑娘自然对你有点反感了。” “哦,原来如此。”张大少爷暗叫倒霉,自己怎么走到那里都能碰到魏老太监的仇人?同时张大少爷也迅速醒悟过来,忙向那粗布长衫的老者拱手鞠躬,毕恭毕敬的问道:“这位老伯,你称张夫人为侄女,莫非你就是……。” “不错,老朽正是徐光启。”那粗布长衫的老者一笑,拱手还礼,微笑着解释道:“张侄女的父亲张铨张大人,和老朽一样都是万历三十二年甲辰科的进士,同榜同年,情同手足。前日探花郎遣人见召,恰好张侄女刚从四川远道而来,正在老朽家中拜访,所以老朽未能应命,失礼之处,还望探花郎赎罪。” “哦,原来徐大人真有四川来的贵客。”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心说我还以为是徐光启摆架子不肯见我,原来真是有客人在家里脱不开身,看来我还真是错怪他了。这时候,徐光启招呼道:“探花郎,肖大人,还有张侄女马姑娘,你们都别站着了,老朽家中请吧,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误会,坐下来慢慢说吧。”又饿又累的张大少爷一行当然同意,张凤仪和马湘菱妯娌虽然极其厌恶张大少爷这个阉奴走狗,可看在徐光启的面子上,还是恨恨进到了徐光启的宅院。 进得房来,各按主次坐好,徐光启一边吩咐家人做饭上茶,一边向张大少爷解释了张凤仪和马湘菱的来意。原来,天启元年贵州土司奢祟明、安邦彦反叛作乱,贵阳城被围十一个月,大半个贵州和四川部分地区战火四起,重庆也一度告急,秦良玉的白杆军奉调入黔作乱,虽然在贵州明军的有力配合下屡战屡捷,连续重创叛军,彻底平定叛乱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但云贵高原崇山峻岭的独特地形和叛军的坚固山寨却给白杆军和明军制造了巨大麻烦,在攻坚攻险的战斗中伤亡惨重,而明军所使用的红衣大炮重达万斤,搬运困难,无法有效配合明军进行山地作战。为了减少军队的损失和加快平定叛军,徐光启的老上司、前任兵部尚书、现任贵州总督张鹤鸣、还有在辽东血战中见识过火炮威力的秦良玉,不约而同的就想起了大明火器第一人徐光启,所以才派出与徐光启关系密切的秦良玉儿媳张凤仪远赴松江,向徐光启请教对策,看看能不能造出一些便于山地作战的轻炮,协助白杆军和贵州明军平定叛军。当然了,马湘菱和嫂嫂张凤仪同来松江,只是为了路上做伴和互相有个照应——可不是因为被张大少爷的王八之气吸引过来的。 解释完了张凤仪和马湘菱的来意,张大少爷也解释了自己和马湘菱的误会,并赌咒发誓自己没有看到沐浴中的马湘菱一眼,张凤仪和马湘菱妯娌虽不甚信,却也不好意思过于张扬,只得悻悻作罢。这时,徐光启的家人已经把饭菜送上,一天没吃东西的张大少爷几人马上象饿虎扑羊一般的扑上去,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而徐光启也不在意,只是亲自给张大少爷重新续上茶免得张大少爷噎着,又微笑问道:“探花郎,你先是派人相召,又是亲临陋宅,到底是什么事,一定要找老夫?” “晚生拜访徐大人,原因很多,但关键就一条,请徐大人你重新出山,在朝廷中担任官职,晚生愿意为大人举荐。”张大少爷一边扒拉着糙米饭一边答道。话音未落,张凤仪和马湘菱已经一起哼了起来,“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来,想要徐伯父给魏忠贤效力,做梦!” “不是给九千岁效力,是给朝廷效力,为天下百姓效力。”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解释道。但徐光启还是摇头说道:“探花郎的美意,老朽心领了,但老朽年事已高,已经无意功名了。探花郎这一次松江,怕是要白跑了。” “徐大人,你先别急着拒绝。”张大少爷一笑,指着薄珏说道:“徐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是薄珏薄年兄,上一科江南乡试的举人,他的性格爱好,可是和你差不多。”薄珏也向徐光启磕头说道:“晚生薄珏,久仰徐大人之名,对徐大人敬仰之至,请徐大人受晚生一拜。” “薄公子快快请起。”徐光启的态度甚是和蔼,还亲自去搀薄珏。薄珏谢过站起,又从怀里面掏出一份图纸,恭敬的双手捧到徐光启面前,沉声说道:“徐大人,晚生嘴笨,不会说什么,这份图纸请徐大人过目,徐大人一看就明白晚生和张大人的来意了。” “什么图纸?”徐光启好奇的接过图纸,打开只看得一眼,徐光启就惊叫道:“火枪的构造图纸?这是什么火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再仔细看时,徐光启不由一下子就沉迷了进去,进入忘我状态,又过了许久,徐光启才问道:“枪管里为什么要刻螺纹?这火枪没有引火孔,怎么点火?” “徐大人,你先请看一样东西。”张大少爷推开面前碗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陀螺,比画着说道:“徐大人请看,这陀螺就好象是火枪的弹丸,直接放是放不稳的,可它如果旋转起来,那么不仅可以站稳,还可以保持一定时间的稳定。同样的道理,在枪管里刻上螺纹,那么弹丸紧贴着枪管发射,就可以旋转着射出,这么一来,弹丸不仅可以射得更准,而且射程也可以加大一倍!” 说罢,张大少爷又补充道:“徐大人,你是我大明的火器第一人,想必很清楚我大明军队的火枪为什么在战场上胜不过建奴的弓箭,除了因为大明军队装备的火枪使用不便和缺乏训练的各种原因之外,另外两个重大原因,就是火枪的射程不如弓箭,还有就是射出去的弹丸准确度太差,能不能射中敌人只能靠运气——而这种膛线火枪,却可以完全弥补这些缺点。” “真能弥补这两个缺点吗?这还有待实践证明。”徐光启捻着胡须,沉吟着问道:“那点火呢?这种火枪没有引火孔,怎么点火?” “不需要火绳点火,用火石点火。”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说道:“晚生知道有一种机械点火,就是扣动扳机带动弹簧,打火点燃引线,但这种点火机械的构造如何,晚生并不知道,所以晚生才来请徐大人出山,帮助朝廷解决这个难题。”那边薄珏也拱手说道:“徐大人,还有膛线问题,晚生可以造得出枪身枪管,却无法在枪管之中铭刻膛线,晚生和张大人都认为徐大人你或许有办法,所以张大人才在筹款赈灾的百忙之中,领着晚生前来松江拜访大人。” “膛线的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还记得鲁班先师发明的钻头不?那东西也许能帮我们解决膛线问题。”徐光启沉吟着说道。薄珏眼睛一亮,欢喜叫道:“对啊,我这么把这个忘了?鲁班先师的钻头!只要钻头的钢铁够硬够韧,在枪管里钻刻膛线,也不是没有希望!”张大少爷则傻了眼睛,“钻头?鲁班那时代就有钻头了?我还以为是后来才……。” “张大人,这副火枪草图你们是那里来的?”徐光启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张大少爷也不脸红,拱手答道:“晚生惭愧,这是晚生在钻研火枪机械之时,无意之中想出来的。” “什么?你?”徐光启先是一惊,又笑道:“人言张探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老朽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老朽还真是低估了探花郎了。”张大少爷异常得意,又假惺惺的出言谦虚,那边张清也难得夸奖了张大少爷一句,“徐大人,你别看张狗少成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其实他还真有几分才学,还会说一些西夷蛮语,还教过我两句英吉利语——达令,爱拉坶油。” “惨,徐光启懂外语,不会也懂英语吧?”张大少爷有些心虚。还好,徐光启懂的也就是葡萄牙语,只是笑道:“探花郎,你可真是越来越让老朽刮目相看了,不知探花郎还懂些什么学问,能否赐教一二啊?” “徐大人过奖,晚生愧不敢当。”张大少爷难得有些脸红,得意的吹嘘说道:“学生曾经自学过西洋的物理、化学、数学、历史和地理,略通皮毛,还有徐大人你亲笔译著的《几何原本》,晚生也曾拜读一二,对晚生启发很大。” 徐光启上下打量张大少爷,心说这个仿佛花花公子一般的钦差大人,出了名的阉奴走狗,竟然是满腹的经纶才学,看来老夫还真是对他看走眼了。而张大少爷察言观色,知道徐光启对自己的印象已经改观,赶紧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徐大人,晚生一心想为百姓造福,为朝廷建功,但苦于才学疏浅,力量微薄,至今尚未如愿。所以晚生再度恳请徐大人重新出山,协助晚生制造火器,荡平东北建奴,为大明开疆拓土,为百姓保家卫国,一尝学生生平所愿。” “徐叔父,你答应过帮我们制造轻便火炮。”张凤仪见势不妙,赶紧阻止。马湘菱也愤怒叫道:“张好古,徐伯父已经先答应了我们,你这条小阉狗滚一边去!” 张大少爷也不生气,只是转向张凤仪和马湘菱笑道:“张夫人,马姑娘,请放心,你们的事耽搁不了。下官请徐大人出山,不是只为下官一人,而是为全天下的大明百姓和大明军队,你需要的轻便火炮,徐大人重新出仕之后,同样可以为你们铸造新式轻炮。再说了,徐大人重新出山之后,有了朝廷的人力财力支持,造起你们的轻便火炮来岂不是更加容易?”说罢,张大少爷又向徐光启恭敬磕头,泪流满面的说道:“徐大人,为了朝廷,为了大明百姓,晚生求你了,重新出山吧。” 徐光启低头不语,良久后,徐光启才缓缓说道:“探花郎,你劝老朽重新出山,老朽需要考虑一夜,你先在陋宅将就一夜,老朽明天再给你答复如何?” 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向徐光启磕头致谢,又在徐光启家人的引领下,到徐光启家的客房安歇,只是徐光启家的空房仅有三间,马湘菱和张凤仪占去一间,肖传和薄珏又占去一间,剩下的一间就只能委屈张大少爷和张清挤在一起了。面对这样的局面,张大少爷自然是心中偷乐,张清则是满面通红又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和张大少爷挤进了一个房间。可进得房间一看,张清顿时傻了眼睛——房间里,居然只有一张床。 “狗少,你睡地下,我睡床!”张清红着脸安排道。张大少爷看看地面,笑道:“张兄弟,这地下又硬又凉,又没有被子床单,你想让我着凉啊?反正咱们都是男人,睡一张床又有什么?” “呸!你身上臭烘烘的,我才不和你睡一张床。”张清红着脸推开张大少爷,率先和衣跳上床去,睡在床侧喝道:“你要是敢上来,我今天就和你拼了!”张大少爷笑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桌边,吹熄油灯趴在桌上倒头就睡。见此情景,张清既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再恶狠狠的张大少爷背影后,骑了一天快马的张清也抵抗不住疲倦,很快就朦胧睡去。可张清刚刚睡沉,一直打着鼾的张大少爷就鬼鬼祟祟的爬了起来,悄悄的摸到了张清的床边。 “死丫头,虽说咱们俩同姓娶不了你,我也不敢打你的主意,可你成天把我狗少狗少的叫,我要是不占你一点便宜,我这一辈子良心都过意不去。”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勉强看准方向,悄悄把魔爪伸向张清的胸前。可就在张大少爷的魔爪即将得逞之时,房外却忽然一声巨响,“轰隆!” 巨响身中,张大少爷头顶上的破瓦碎片乱掉,砸满张大少爷一头一身,张大少爷本人也被地面上传来的巨大震动震得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晕头转向中,张大少爷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吧?难道老天爷看到我非礼同姓美女不顺眼,降个天雷来劈我?” 第八十五章 二度遇刺 第八十五章 二度遇刺 “怎么了?”已经睡熟的张清也被房外传来的巨响震醒,醒过来时,一大片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灰尘正好掉在张清脸上,吓得张清放声大叫,“怎么了?怎么了?狗少,张狗少,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象是那里在打炮?”已经被巨响震得耳朵鸣叫、头晕眼花的张大少爷爬在地上,随口答道。可张清马上又惊叫起来,“狗少,你快看窗户外面,起火了!”张大少爷大惊回头,果然看到窗户外面火焰翻腾,已经将窗户纸映得通红,还能听到隔壁的肖传和薄珏等人也在大叫救火。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跳起来叫道:“张兄弟,快,下床往外跑!” “好。”张清嘴上答应,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缺少应变经验的张清已经被剧变吓得手软脚软,张大少爷大急,过去一把抱起张清,转身就往门跑。可人还没跑出三步,窗户外面就嗖嗖嗖的飞进来几支火箭,两支落到**,一支险些射中张大少爷怀里的张清。同时隔壁的肖传也怒吼起来,“有刺客!清韵,这是有人故意放火,你躲到窗户下面蹲着,千万别站起来!我出去杀敌!” “有人故意放火?!”张大少爷的脸都白了,但不容张大少爷多想,窗户外面的火箭已经接二连三飞来,辛得张大少爷手脚还算伶俐,抱着张清就地一滚,滚到窗户下方的火箭射入死角。而十几支火箭嗖嗖射入房中,引燃了不少房间里的桌椅板凳和床单被子,狭小的房间里顿时火光熊熊,浓烟四起,熏得张大少爷怀里的张清咳嗽连连,眼泪直流。还好,张大少爷还算记得以前接受过的求生培训,及时把张清的脑袋按低,吩咐道:“头尽量贴在地上,不要抬头,吸进毒烟就麻烦了。” “乒乒乓乓!”这时候,房门外面已经传来了刀剑碰撞的打斗声,隐约还能听到张凤仪、马湘菱的娇叱声和肖传的吼叫声音,显然肖传和张凤仪等人已经在外面和刺客交上了手,但窗户外面还是不时有几支火箭飞进房中,很明显,这次刺客的人数绝对不在少数,肖传和张凤仪等人一时半会还杀不退敌人。 “咳咳,咳!”随着房间里的火势越来越大,烟雾越来越浓,张大少爷学到那点逃生知识也逐渐失去作用。咳嗽得难以呼吸的张大少爷知道再这么窝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便又拉起张清,咳嗽着说道:“清韵,我们冲出去,记住,千万不能放开我的手!”张清答应,下意识的握紧了张大少爷的手,张大少爷先是站起来抽开门闩,猛的一开房门,却不立即冲出房间。果不其然,门外果然齐唰唰的飞进来两支火箭,准确到房门出入的位置。 “他娘的,果然是冲着老子来的!”张大少爷暗骂一声,又忍烫抓起一个半燃的板凳扔出房门,先吸引门外狙击手的注意,然后才拉着张清冲出房门。说时迟,那时快,张大少爷拉着张清几乎是前脚刚冲出房门,后脚就有一支军队水战用的火龙出水大型火箭飞进张大少爷房中炸开,立时将张大少爷的房间炸成一片火海。张大少爷汗流浃背之余,拉着张清赶紧冲离火海,期间一支接一支的火箭几乎是象尾巴一样追着张大少爷,有好几次都险些把张大少爷盯个正着——老天无眼啊! “张大人,张大人。”这时候,薄珏、徐光启和徐光启的家人也已经从房间里逃了出来,远远的向张大少爷大叫招呼。徐光启又叫道:“张大人,千万不要去后院,我在后院的火器库被刺客点燃了,那里火药很多,火大有危险!” “不能去后园,那能去那里?”张大少爷百忙之中观察形势,发现徐光启的院中同样是一片火海,就连夯土的院墙都因为被人故意泼过火油,所以也在熊熊燃烧,照得院子里一片通明,根本找不到半点藏身处。而刺客的弓箭手藏在附近的树冠上,正在不断的冲着自己连放冷箭,几次都险些射中自己和张清,但是很幸运的是,刺客并没有冲着徐光启和薄珏等人放箭。张大少爷急中生智,奔跑中把张清往薄珏那边一推,喝道:“清韵,刺客的目标,离我远点安全。” 喝罢,张大少爷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边跑边喊,“我是张好古!我是张好古!”而树上的刺客果然放过张清,只是对着张大少爷放箭,但好在烟雾弥漫影响了视线,准头远不如平时,张大少爷又学着反恐精英标准动作左躲右闪呈之字形逃窜,所以刺客的羽箭虽猛,也几次划伤了张大少爷,却楞是没一箭射中张大少爷——老天爷还是没开眼啊。 “好。”眼看就要逃到一片院墙没有着火的弓箭死角,张大少爷正窃喜间,后面张清却追了上来,“狗少,张狗少!等等我!”张大少爷又惊又怒,回头吼道:“死丫头,你怎么跟来了?刺客的目标是我,离我远点就没事了!” “我不管,我要和你在一起!”张清嘟着嘴叫道。话音未落,张大少爷已经一个饿虎扑羊压了上来,一把将张清压在了地上,两支羽箭也擦着张大少爷的脊背划过,深深陷入旁边的泥地。这会张大少爷也顾不得去埋怨张清和检查自己的伤势了,抱着张清就地滚动,连滚带爬的冲向羽箭死角。滚动闪避间,张大少爷忽然觉得后背象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璇即剧疼入髓。张大少爷正暗暗叫苦时,着地的左肘处却忽然一轻一凉,整个人抱着张清摔进了一片颇深的水里,原来张大少爷忙乱之中,竟然误打误撞的摔进了徐光启庭院的池塘里——太监老祖宗赵高开眼保佑张大少爷啊! “谢天谢地。”虽说自己和张清都被摔得全身精湿,但张大少爷还是暗叫一声侥幸,赶紧泅水拉着张清躲向死角,头上的羽箭虽然还在不断落下,但是被清水阻滞,即便射到身上也不怕了,只有不会水的张清惊慌失措,紧紧抱着张大少爷不放。泅到安全死角,张大少爷一把将张清举过水面,让她换气,又骂道:“死丫头,我差点被你害死,你如果不跟过来,我早就跳进水里逃命了。” “咳!咳!”呛了不少水的张清一边咳嗽,一边答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想,要死也死在一起。……还有,我是男的。” “还装什么装?你自己看看自己模样?”张大少爷指指张清的胸口。张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衣衣衫着水后已经紧帖在身上,束胸又被自己在睡时偷偷解开,玲珑美妙的曲线早就暴露无遗,羞得张清大叫一声赶紧缩身,只留出脑袋在外面。张大少爷则色眯眯的说道:“不错嘛,看不出小丫头你年纪不大,胸围尺寸却不小。” “**贼!”张清愤怒的掐了一把张大少爷,又红着脸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的?” “你的化装太差劲,在京城上船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张大少爷一耸肩膀,笑着说道:“所以那时候我就悄悄派人去了英国公府,打听你的情况,这才知道英国公根本没有一个叫张清的公子,只有一位叫张清韵的千金。还有宋公公、肖大哥,魏大哥和傅二哥他们也早知道了,只是怕你害羞和怕伤了张国公的面子,所以都商量了装成不知道。” “啊——!”张清韵害羞的大叫一声,又瞪着张大少爷问道:“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那你怎么还在我面前说那些下流话?” “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下流话了?我一向都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啊?”张大少爷满脸的纯洁,一双魔爪却在水下活动,悄悄摸到张清胸前的突出部位,轻轻一握,暗赞,“果然够大。” “啊!”张清韵突然受袭又是一声惊叫,羞得劈手就要赏给张大少爷一记耳光。可就在这时候,池塘的院墙忽然噔噔跳下两个黑衣蒙面人,二话不说提着倭刀就冲了过来,张大少爷大惊,赶紧拉着张清韵,双脚猛蹬池塘边缘,后退避开。那两个蒙面人毫不迟疑,挥舞着倭刀双双跳进水中追了过来,眼看张大少爷难逃此劫,池塘旁边忽然又探过来两柄白杆长钩,一下子就分别钩住了两个蒙面人,生生把他们拖到岸边,同时一柄鲜血淋漓的绣春刀接连挥动,立时将两个蒙面人的握刀手腕砍断。张大少爷大喜过望,忙向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肖传叫道:“肖大哥,留活口!” “知道!”肖传大声答应,开始协助张凤仪和马湘菱把两个蒙面人拖上岸边。可是那两个蒙面人十分硬气,见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脱,竟然一起用没有被斩断的左手抽出短刀,双双插入自己小腹。肖传赶紧阻止却为时已晚,只能恨恨的抽出一个蒙面人插进小腹的短刀,看了一眼后叫道:“张兄弟,这是小太刀,是倭寇!” ………… 钦差大臣在松江府致仕大员徐光启的家中遭遇倭寇行刺,受伤险些丧命,徐光启的住宅被焚,家中童仆被烧死一人,被杀三人,亲眷大都受伤。这个消息宣扬开后,松江一带人人震动,官声还算不错的松江知府张宗衡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晕厥过去——没办法,张宗衡本就是东林党人,钦差大臣在他的治下遇刺,魏忠贤一党如果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他就不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被从人抢醒之后,张宗衡二话不说,赶紧带着衙役、郎中和松江士绅赶往徐家庄,向钦差大人请罪。 张宗衡一行到得徐家庄时,徐家庄的里里外外早已经被张大少爷以钦差身份调来的大明军队包围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得无比森严,见此情景,张宗衡更是害怕,赶紧递上名刺求见,还好,张大少爷没摆什么架子,直接爬在**就接见了张宗衡。两人见面,看到张大少爷背上的带血绷带,张宗衡吓得差点又晕过去,跪在地上只是磕头,“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该死!请钦差大人饶命,饶命!” “张大人请起,刺客又不是你派的,本官来松江也没叫你派人保护,本官遇刺与你无关,本官不会追究的。”张大少爷还算讲道理,不仅没有追究张宗衡的责任,反而还安慰了张宗衡一通。张宗衡擦了把冷汗,爬起来问道:“钦差大人,你伤得怎么样?下官已经把松江府最好的郎中给带来了,要不要把他们叫进来给你诊治?” “没事,军医已经看过了,箭头没喂毒,又被肋骨挡了一下,没伤到内脏,上了药过几天就没事了。”张大少爷摇摇头,又问道:“张大人,我想请教一下,这松江府一带,倭寇是不是很猖獗?” “没有啊,松江府已经几十年没闹过倭寇了。”张宗衡哭丧着脸答道。张大少爷追问道:“那为什么昨天晚上被杀死的七个刺客,全都是倭寇打扮?武器和头发也是倭寇的式样?”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张宗衡差点没哭出来,解释道:“张大人,松江三面临海,倒是有经常有扶桑商船停靠码头,可是松江府真的已经二十七年没有闹过倭寇了。” “这家伙应该没撒谎,再说倭寇现在和我还是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刺杀我。”张大少爷的三角眼乱转,暗暗盘算道:“这么看来,这些倭寇就算是真鬼子,背后也肯定有本大少爷的仇人指使,那么幕后主使又是谁呢?东林党?应该可能不大,东林党人一向自视清高,就算收买刺客也只会选择象郑一官一类的汉人,不会和外寇勾结。如果不是东林党人,那么又会是谁呢?” 张大少爷盘算许久,先后分析了自己的几大仇人东林党、扬州盐商、王化贞余党和杨渊、姚宗文一伙人,都觉得他们雇佣倭寇刺杀的可能性极小——王化贞余党虽然最有可能,但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财力,所以分析来分析去,张大少爷始终想不通是谁和自己有这么大仇恨、还有这么大能量雇佣倭寇刺杀自己。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向张宗衡吩咐道:“张大人,麻烦你多派人手,到松江的大小海运码头调查这几天的扶桑船只,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具体的情况特征,你可以向肖大人打听。” “是是,下官这就去安排。”张宗衡满口答应。那边肖传也说道:“这伙倭寇人数不少,大约在十八人到二十二人之间,除了被我们当场格杀的七人之外,还有一人被我砍断了手,另外还有六七个带伤的,你的人只要留心这些受伤的倭寇,应该会有发现。”张宗衡用心记住,赶紧告辞下去安排。 “碰运气吧,这些倭寇既然准备得这么充足,撤退的道路肯定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能不能抓住舌头只能靠运气了。”张大少爷嘀咕着叹了口气,又向后堂吼道:“张清韵,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不来给我喂汤喂药,不要忘了,我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我的伤口现在疼了!” “滚!”后堂传来张清韵杀气腾腾的怒喝声音,“你这个臭骗子臭**贼,疼死活该!”张大少爷一笑,正要哄哄这些天来被自己耍得够呛的张清韵,外面却又进来一名松江明军百户,向张大少爷拱手禀报道:“启禀钦差大人,松江知府带来的松江士绅求见,说是要当面进献赈灾银款。” “娘的,竟然这么乖,是怕老子在松江遇刺的事牵扯到他们吧?”张大少爷冷哼一声。可别人主动上门捐钱,张大少爷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同意接见,又过片刻,二十余名在松江府有头有脸的士绅便进到了张大少爷借用的民房,向张大少爷献上三万余两的赈灾捐款,张大少爷自然少不得夸奖他们几句爱国爱民,急朝廷之所急,想灾民之所想,主动募捐救万民于水火。末了,张大少爷正要借口自己受伤不便把这些人赶走,松江士绅的队伍最末却又站出一个中年商人,单独捧着一个礼盒,操着北方口音,毕恭毕敬的说道:“草民范永斗,愿捐纹银两千五百两,以助钦差大人赈灾之用,请钦差大人笑纳。” “你怎么不和别人一起捐啊?”张大少爷随口问道。那范永斗赔笑答道:“回禀钦差大人,草民本不是松江商人,而是来自北方的直隶商人。近日恰巧正在松江贩运货物,只因钦佩钦差大人为国为民的一片赤诚,所以草民自愿捐献。” “哦,北方商人自愿捐献赈灾粮款,好事啊。”张大少爷暗暗点头,心说这个范永斗还不错,起码比同是北方商人的李三才儿子要强上百倍。好感之下,张大少爷细细打量范永斗,发现他长着一张团团的圆胖脸,八字小胡,笑眯眯的十分慈祥。而那范永斗也在打量张大少爷,发现张大少爷脸色并没有露出过于失血后的苍白,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只是赔笑说道:“钦差大人,草民是张家口商人,经常为辽东的大明军队贩运粮草军需,大人他日若是高升,掌管辽东军务,还要请大人对草民多多关照。” “呵,范掌柜的算盘打得很精啊,冷灶都烧到这个份上,想不发财也难啊。”张大少爷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好吧,将来本官如果参与辽东军事,一定对你多多照顾。好了,本官受伤说话不便,你们都下去吧,等到以后有机会,本官再设宴感谢你们。” “钦差大人保重贵体,草民告退。”二十几个松江士绅齐声答应,一起拱手告退。看着范永斗离去背影,张大少爷若有所思,忽然又叫道:“范大掌柜,请留步。” 范永斗心头一震,缓缓背过身来,满脸堆笑的问道:“钦差大人,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范大掌柜的,本官听说辽东一带走私严重,多有暗中向建奴贩卖军需粮草的汉奸商人。”张大少爷沉声说道:“你如果想要从本官手里赚钱,就要多多替本官盯着这些汉奸走狗,只要干得好,本官绝不会亏待你。同时本官也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敢向建奴走私一颗粮食一匹布帛,本官会让你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第八十六章 亏本买卖 第八十六章 亏本买卖 张大少爷遇刺一案,随着一具断手倭寇切腹自杀的尸体被发现,而彻底陷入了僵局,没有了这个最明显的特征,想要在海岸线漫长的松江府抓到那几个蒙面倭寇,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所以松江知府张宗衡和松江总兵杨翼城尽管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始终是一无所获,甚至就连倭寇刺杀张大少爷使用的明军水战纵火武器火龙出水来自那支军队、什么时候从水军中流失出去,张宗衡和杨翼城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所已。无奈之下,时间又紧急,张大少爷也只好死了追查幕后真凶的心,在六月二十六这天返回苏州。 让张大少爷欣慰的是,这趟松江府他也不算白来,临行时,反复考虑好几天的徐光启终于答应出山,重新担任官职领导火器研究,但徐光启提出的条件是研究火器的资金和人力物力必须充足,绝对不能断档——徐光启天启元年愤然辞官,就是因为当时被东林党人控制的朝廷不肯为他提供充足的研究资金,而天启三年魏忠贤重新启用徐光启遭到拒绝,也是因为魏忠贤用人不当举荐徐光启去当礼部侍郎,没有把徐光启安排到掌管火器开发的工部当职,所以徐光启才没有动心。 面对徐光启的这个要求,张大少爷赶紧拍着胸口保证,“徐大人请放心,只要你老肯重新出山,下官一定举荐你一个可以全心全意研究火器的美差,保证没有一个人敢克扣你一分一文的研究经费,徐大人要多少有多少。”而徐光启摇头苦笑,说道:“张大人,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朝廷上那些事,老朽只求经费不受克扣,已经是难为大人,大人还想让老朽的经费要多少有多少,那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徐大人,你是担心那些光会嚼舌不干实事的言官御史吧?你放心,对付这些人,正是晚生的拿手好戏。”张大少爷大笑,满脸的自信。徐光启疑惑的看一眼张大少爷,笑道:“好吧,那老朽就拭目以待,看看张大人又会干出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大事。”张大少爷得意大笑,这才与徐光启拱手告辞,同时又偷看一眼远处的张凤仪和马湘菱妯娌,见她们妯娌两人面无表情,对自己视若无睹,半点上来客套告辞的意思都没有,张大少爷不由又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嘀咕道:“可惜,好标准的模特身材啊。” 张大少爷背上的伤口还在收口,不敢骑快马,所以这次回程足足走了两个白天才回到苏州,到得苏州城内时,浙江巡抚潘汝祯和苏州知府胡瓒宗少不得又领着一大群官员士绅过来请安问好,虚伪客套,足足又折腾一个晚上。而到了第二天清晨、同时也就是六月二十九的清晨,江南织造太监李实派人快马送来消息,说是张大少爷委托他指挥江南印书局印刷的东西,已经基本准备完毕,同时东厂监赈太监宋金也报告说首批购置的二十万石粮食已经开始装船,一两天内就可以出发,询问张大少爷何时返回应天府开始行事,还有运粮船队何时出发? “回去告诉李公公,就说我明天就回应天府。”张大少爷向信使交代道:“还有通知宋金宋公公,粮食装船之后立即出发,首先送往灾情最严重和灾民最集中的济南府,一定要安排两名江南文人随船监督。”信使应诺而去,张大少爷又吩咐道:“来人啊,去把潘汝祯潘大人和胡瓒宗胡大人都请到这里来,本官有话要对他们说。” 又过片刻,两个还算配合张大少爷工作的地方大员就被请到了拙政园,见面之后,张大少爷也不客气,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潘大人,胡大人,下官明天就要回应天府了,多谢你们这些天来对下官筹款赈灾的全力支持,下官不胜感激。两位大人不用挽留,下官是要去办一件大事,同时下官也希望你们能派几个亲信陪下官同去应天,观摩和学习下官的筹款手段,说不定可以为朝廷和你们江南地方官府开辟一条新的财源。” “为朝廷和江南地方官府开辟一条新的财源?”潘汝祯和胡瓒宗面面相窥又有些提心吊胆,胡瓒宗好心提醒道:“钦差大人,请恕下官直言,这江南一带虽然富甲天下,民间相对富足,可我朝太祖亲定税法,田地三十税一,商贸五十税一,并下旨永不加征,历代先皇也没有谁敢越雷池一步。钦差大人倘若加赋加税,只怕江南军民不服,皇上和九千岁也不肯答应。” “是啊,钦差大人你要慎重行事啊。”潘汝祯也好心提醒道:“大人你在江南筹集到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虽然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也救了北方的万千灾民,可朝廷给你的嘉奖还没颁布下来,民间污蔑你的流言和官员弹劾你的奏章就已经满天飞了,不光是东林奸党的言官御史弹劾你在江南横征暴敛,勒索小民,就连并非东林奸党的官员也有不少眼红钦差大人你的功绩,群起上书,对大人你污蔑攻讦,说是风闻大人你在筹款过程中贪污纳贿,中饱私囊,要求朝廷严格核查你的赈灾帐目——据下官所知,南北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的道御史,已经有超过一半的人上表弹劾大人你了。大人你如果在这个时候加赋加税,只怕会被那些人抓到把柄。” “两位大人,多谢你们的好意,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怕他们弹劾。”张大少爷含笑答应,又摇头说道:“还有你们放心,下官不会向百姓士绅加征一分一文的赋税,而是要让百姓士绅心甘情愿的掏银子送给朝廷。” 如果换成别人说这样的话,在江南当了多年地方官的潘汝祯和胡瓒宗能往他脸上吐一口浓痰——让江南百姓士绅心甘情愿的掏银子白送给朝廷,真有这么容易,那老子们也不会因为向他们收税被骂得狗血淋头了!可这话从张大少爷嘴里说出来,潘汝祯和胡瓒宗却又抱有三分希望——毕竟,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苏杭织商抢着给张大少爷送银子的景象的。好奇之下,潘汝祯和胡瓒宗一起问道:“钦差大人,那你打算怎么办?” “短期内,发行即开赈灾彩票。”张大少爷奸笑着说道:“长期嘛,定期发行**彩,百姓士绅就会乖乖掏钱了。” “即开赈灾彩票?**彩?”潘汝祯和胡瓒宗再度面面相窥,对张大少爷嘴里冒出来的这两个新名词弄得满头雾水。直到张大少爷花费了相当不少的口舌把这两个名词解释清楚后,潘汝祯才眼睛放光的惊叫道:“钦差大人,下官对你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样的东西,下官怎么就想不出来?”胡瓒宗则担忧的问道:“钦差大人,你这不是变相的赌博吗?朝廷上会答应你这么做吗?” “胡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发行彩票,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让百姓士绅爱心金钱双丰收。”张大少爷摇头,微笑说道:“至于朝廷方面——大明律里,有那一条是禁止地方官府发行彩票筹款赈灾的?再说了,就算这是赌博吧,与其让民间的赌场去赚赌徒的银子,不如让朝廷和地方官府自己赚?最起码,朝廷和官府把银子收到手里,除了自己吃点用点,还能用来造福百姓对不对?” “话是这个道理……。”胡瓒宗还想反对,潘汝祯则撞了他一肘,又使个眼色,满面堆笑的说道:“钦差大人说得对,江南发行赈灾彩票和**彩,实质是为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想必朝廷也会全力支持。再说了,自古至今,历朝历代的法典之上,有那一条禁止官府发行彩票筹款赈灾的?我们先辅助钦差大人把这个赈灾彩票搞起来,如果确实有效果,我们继续发扬推广,奏请朝廷立法管理,如果没有效果,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哦,对对。”胡瓒宗也醒悟过来,心说对啊,钦差张好古要搞这个赈灾彩票和**彩就让他搞去,搞成了,我们跟着沾光不说,以后还能多一条发财的门路,就算搞砸了,我们又有什么损失?朝廷就算要追究罪责,还不是他张好古一个人扛?盘算到这里,胡瓒宗赶紧高举双手拥护,“钦差大人,下官觉得你说得很对,赈灾彩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可以鼓励百姓行善募捐,又可以为朝廷增加收入,下官坚决支持。” “很好,本官的意思是,先在应天府发行一期即开赈灾彩票,如果效果好的话,再在苏州、杭州、松江和扬州这几个富裕州府发行,最后再向全江南推广。”张大少爷奸笑说道:“不过在这之前,还望两位大人密切配合,在这几天狠狠打击苏州和杭州的大小赌场。——不瞒二位大人说,应天巡抚毛一鹭毛大人那里已经动手了,在这几天里,已经借反赌为名,查封了一百多家赌场。” “钦差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安排。”潘汝祯和胡瓒宗心领神会,异口同声的说道:“杭州(苏州)赌场猖獗,违法乱纪,祸害百姓,扰乱治安,是该好好打击一下了。”说罢,张大少爷和潘汝祯、胡瓒宗三人对视大笑,又各自心里嘀咕,张大少爷心里嘀咕的是,“他娘的,你们想让本少爷当挡箭牌探风色,本少爷能不知道?只是本少爷如果不搞这个即开彩票,这趟来江南就真正白辛苦了。” 计议一定,胡瓒宗和潘汝祯当场表示要亲自陪张大少爷去应天府,观摩学习彩票发行,对彩票发行信心十足的张大少爷一口答应。潘汝祯和胡瓒宗大喜告辞,张大少爷却又想起一事,忙叫住苏州知府胡瓒宗,厚着脸皮向他问道:“胡大人,下官有一件私事问你,请问这苏州城中,可有一位叫陈圆圆的苏州名妓?” “陈圆圆?没听说过啊?”胡瓒宗茫然摇头。张大少爷大失所望,又不死心的追问道:“那有没有几个叫柳如是、李香君、顾横波和董小宛的名妓?” “下官愚钝,这些名妓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胡瓒宗还是摇头,又说道:“现在苏州城里,最红的名妓当数杨宛杨姑娘,她自从来到苏州之后,苏州的寻芳客就几乎把她花船停靠的吴县古码头给踏平了,人气之盛,苏州城里没有一家院子和花船能比得过。” “哦,那算了。”张大少爷大失所望,心说看来我是来得太早了,陈圆圆和顾横波她们现在应该还小,还不出名,不过关系不大,本少爷还年轻,还可以等她们长大。那边潘汝祯和胡瓒宗见张大少爷再没有其他话,也就拱手告辞,可他们前脚刚走,仍然穿着一身男装的张清韵就从后堂里踮了出来,板着脸向张大少爷哼道:“怪不得吵着喊着要来苏州,果然是别有所图,陈圆圆,顾横波,柳如是,还有什么李香君,相好还真多啊。” “怎么?吃醋了?”张大少爷笑着说道:“可你别忘了,咱们都姓张,我这辈子都注定被你管不到个人私事。” “就算我不姓张,也懒得管你这个**贼!”想起那天晚上张大少爷的水底偷袭,张清韵就粉面通红,怒气冲冲的冲张大少爷吼道:“你有本事就去找啊?刚才苏州知府胡瓒宗不是说了,杨宛的花船就停在吴县古码头,去找她的文人墨客差点把码头给踩塌了,你也去啊?!” “算了,免得你吃醋,我还是不去了。”张大少爷笑着摇头,张清韵更是大怒,正要冲上来和张大少爷计较话里的弦外之音,张大少爷却猛的一拍大腿,叫道:“对啊,杨宛在江南的名气这么大,我如果把她请到赈灾彩票的发行现场,唱上一首《爱的奉献》宣传造势,还不怕那些有钱人把赈灾彩票的发行现场给挤满了?对,我得马上去找一趟杨宛。” “还真去啊?”张清韵有些傻眼,正要发怒时,张大少爷已经主动举手投降,“清韵妹子你放心,我是为了筹款赈灾的公务,所以才去请杨姑娘到应天府唱曲,不是去拈花惹草。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去监视我。” “呸!谁愿意去监视你?”张清韵板起脸呸了一口,又红着脸说道:“不过离开京城时,父亲曾经交代要我监视你,免得你做出什么有损朝廷颜面的事,所以我还是得去。” 乘着天色还早,估计杨宛的客人还不会太多,汲取了教训的张大少爷匆匆带上一队东厂番子赶往吴县古码头,对张大少爷一点都不放心的张清韵虽然同去监视,却死活不肯与张大少爷同乘一辆马车——主要是张清韵也怕了张大少爷的咸猪手。以前被张大少爷搂搂抱抱的时候,张清韵就连腰肢小腹都被张大少爷摸了不少次,那时候张清韵还以为是张大少爷不知自己的女儿身才敢这么放肆,所以尽管害羞却不敢拒绝,后来身份揭破时,张清韵才算明白张大少爷是故意所为,不知不觉间不知已经被张大少爷占去许多便宜,羞恼之下,张清韵自然是再也不给张大少爷半点机会了。 原想着现在还是正午,估计杨宛的客人还不会太多,可是到得杨宛花船停靠的码头仔细一看,张大少爷不由傻了眼睛,码头边,花船如织,彩旗如海,码头上,游客如云,摊贩如鳞,几乎把诺大的一个民用码头挤得是水泄不通。惊讶于杨宛的号召力巨大之余,张大少爷赶紧下车,领着侍卫挤进人群,开始搜索起杨宛的花船所在来,张清韵则板着脸跟在张大少爷背后,一言不发。 “挤死我了,想不到这个时代的江南人会有这样的市场经济头脑。”烈日当空,被庞大人流挤得寸步难行的张大少爷挥汗如雨,忍不住开始抱怨江南太过繁华,可刚挤到码头旁边,还没来得及寻找杨宛的花船所在,一条苏州本地花船跳板旁发生的事却吸引了张大少爷一行的目光。一个大概才五六岁的小女孩子被一个衣杉褴褛的中年男子拉着,在那里又哭又闹,不断的哀求说道:“姨父,不要卖我,不要卖我上花船。我什么都能做,刻画,剪纸,我什么都做,你不要卖我啊。”声音稚嫩,甚是凄怜。 “张狗少,这是怎么了?”张清韵出身富贵,不太懂这方面的事,只是觉得那小女孩哭得十分可怜,忍不住便板着脸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少爷一耸肩膀,答道:“可能是那个穷人家养不起女儿,所以把孩子卖给花船或者青楼从小**,等长大了给花船青楼赚钱。别管,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 “没人性,那小女孩多可怜啊。”张清韵白了张大少爷一眼,再去看那边情景时,却见那中年男子已经向小女孩骂道:“死丫头,给老子闭嘴,你爹你妈早就死了,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容易不?现在老子孩子多养不起你了,不把你卖掉怎么办?”说着,那中年男子又转向旁边的花船老鸨说道:“妈妈,你别看我这个侄女年纪小,可什么都能做了,端茶倒水洗衣服,服侍姑娘们绝对没问题。” “太小了。”那老鸨子摇着头,端起小女孩的下巴细细打量,发现这小女孩子年龄虽稚,五官却生得颇为精致,皮肤也甚是白皙,乌黑的头发也不象一般的穷苦人家女儿那样枯黄,假以时日容貌怕是不差,便勉强说道:“好吧,给你二两银子,卖不卖?” “二两银子?太少了吧?五两怎么样?”那中年男子讨价还价道。老鸨摇头,哼道:“这么小,把她养到能干活的年龄得用多少银子?最多二两五钱,多一分都别处卖去。” “妈妈,你再加点吧,三两八钱?”中年男子继续还价。旁边小女孩知道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火坑,忍不住哭得更是伤心,那中年男子被她心烦,一记耳光抽上去,打得小女孩脸上红肿,“闭嘴,再哭一句,老子把你扔进河里!”骂着,那中年男子挥手又打。 “住手!”张清韵再也看不去了,大喝一声阻止。旁边张大少爷唉声叹气的说道:“清韵,何必呢?这天下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我们救不了那么多。” “救得一个是一个。”张清韵瞪了张大少爷一眼,冲上去拦住那中年男子,从他手里把小女孩抢了过来,大声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买卖人口,还逼良为娼,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王法能不能当饭吃?”那中年男子针锋相对,冲张清韵说道:“你要是看她可怜,那你五两银子把她买了去养,让她干什么都行,反正我现在是养不起了。” “买就买,我买去当丫鬟,也比让她进火坑强。”张清韵哼了一声,扭头冲张大少爷吼道:“张狗少,过来给钱!” “凭什么你买丫鬟我掏钱?”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可还是乖乖的过来交出五两银子,替张清韵把那个可怜女孩买了下来。那中年男子接过钱后也不道谢,只是向小女孩子笑道:“乖侄女,你跟着好人家去享福了,姨父先走了。以后你如果发达了,记得来桃花坞找你姨父姨妈。” “滚你娘的!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男人!亲侄女都舍得推进火坑!”张大少爷也来了火气,一脚把那中年男子踹了个狗吃屎。那中年男子怒气冲冲的爬起来,本要和张大少爷动手,可看到张大少爷背后还站着一队提刀荷剑的壮汉,还是乖乖的抱头鼠窜而去。那边张清韵则难得的用赞赏眼神看一眼张大少爷,又蹲下身去,先用手帕替那小女孩子擦去眼泪,柔声说道:“小妹妹,你别怕,以后你就跟着我了,我不会打你让你挨饿,你愿不愿意?” 那小女孩甚是聪明,知道自己遇到了好人,便哽咽着点了点头。张清韵开心一笑,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哽咽着答道:“我叫邢沅。” “邢沅?”张大少爷苦笑着一撇嘴,嘀咕道:“还以为能撞大运,买到一个幼年的秦淮八艳,唉,五两银子算是扔水里了,亏就一个字啊。” 第八十七章 赈灾彩票 第八十七章 赈灾彩票 张大少爷在江南的一举一动,其实不光光是魏忠贤和张惟贤的眼线盯着,江南的大小官员和东林党人同样在明里暗里盯着,而张大少爷筹款赈灾的工作第一阶段完成后,统计出来的结果让所有人都眼镜跌碎——短短一个月时间里,张大少爷接连转战南京、无锡、扬州、苏州和松江五个城市,共计筹集的款项,折合纹银一百六十五万八千六百一十二两四钱六分!而这个数字,是张大少爷直接以告示和邸报公布,掺不得半点水分和容不得有半点夸张。面对这个结果,全江南的官员和东林党人都沸腾和疯狂了! “张好古他还是不是人,一个月就弄到这么多银子,还叫我们以后的征税的差事怎么办?” “是啊,是啊,他这个臭小子把我们比下去就算了,一个人就弄到国库一年收入的将近一半,不是把我们比成酒囊饭袋是什么?” “小阉狗,竟然把筹集到的赈灾款如数公布,还找来江南文人全程监督放赈,这叫我们怎么从中间捞油水啊?这条小阉狗,太不会做人了!只顾自己立功,根本不管我们这些替他跑腿的江南地方官员!” “横征暴敛!勒索!这是**裸的横征暴敛!参他!参他!我们一起联名参他!” “对,这是前所未有的横征暴敛!听说那条小阉狗在扬州为了敲诈盐商,硬是污蔑扬州的盐商谋反,要诛扬州盐商的九族,逼着扬州盐商捐出了一百万两银子!” “真有这事?这小子简直比李实那条老阉狗还狠,我们不能坐视不理,联名参他!” “他娘的,这小子现在才几岁啊,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皇上和九千岁得给他封多大的官啊?不行,不能让这小子骑到我们头上,参!参他横征暴敛,搜刮民财,敲诈勒索!参他贪污赈灾银款,中饱私囊!” “对对对,一下子弄到将近两百万两银子,这小子肯定捞得不少,采购、运输、发放和斤两肯定都有猫腻,我们参他贪污赈灾银款,绝对错不了!” ——这些话半点都不夸张,张大少爷的内定老丈人熊廷弼在辽东的时候,大明朝的东林党言官和非东林党御史就是这么收拾熊廷弼的,仗着言官可以风闻言事的特权,诋毁漫骂,诽谤造谣,楞是把熊廷弼给骂成了昏庸无能、贪污军饷、勒索百姓、假名增税、误国欺君、劳民伤财的贪官污吏,活生生把熊廷弼给骂进了天牢!当然了,东林言官御史们这一绝招对付脾气暴躁如熊廷弼之流的同僚官员,那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用来对付廉耻比宣纸还薄、脸皮比长城拐角还厚、心理素质比城管还强的张大少爷,那效果就有点……。 “随他们骂去,只要皇上和九千岁不骂我,那就万事大吉了。”这就是张大少爷面对潮水般涌向自己的谣言攻讦的唯一答复。但不管怎么说,那些眼红、妒忌、仇视、敌视、怀疑张大少爷的官员士绅,不约而同的抱定了主意,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张大少爷立功或者让张大少爷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银子了,换句话说,也就是说什么都不能让张大少爷在江南为灾民大把大把的刮银子了! “抗旱救灾,奉献爱心!”“赈灾彩票,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播种爱心的种子,收获幸福的希望!”“赈灾彩票爱心献 灾民难民尽欢颜!”“献爱心中大奖 还是赈灾彩票好!”“买彩票,献爱心,中大奖!”“赈灾彩票,赈济救民!”几乎是一夜之间,南京应天城内的街头巷尾就贴满了类似的标语,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清一色的红底白字,十分醒目,泛滥堪比后世的牛皮癣小广告,引得路人百姓纷纷注目,议论纷纷,全都对这些标语中提到的新名词‘赈灾彩票’不明所以,充满好奇。 南京市民百姓的好奇很快得到解答,就在同一天的上午,十支宣传队同时上到大街,各自簇拥着一辆披红挂花的彩车沿街游行,一边敲锣打鼓的吸引路人注意,一边向路人百姓散发传单,大声吆喝,“赈灾彩票,利国利己!纹银万两,唾手可得!捐款十文,回报千万!十文希望,一夜暴富!”而在彩车之上,红底白字的清清楚楚写着:本期赈灾彩票设一等奖两名,奖金纹银五千两!二等奖五名,各奖纹银三千两!三等奖三十名,各奖纹银五百两!四等奖百名,各奖纹银百两!剩下的还有五到八等奖,分别奖励纹银五两到铜钱十文不等,奖金数量虽然不大,中奖人数却非常之多。这其中那‘一等奖纹银五千两’八个大字最是硕大,既十分醒目,又万分诱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纹银五千两怎么拿?”重金在前,不知多少百姓市民为之心动,再细看官府宣传队发放的传单时,南京的善良百姓和良善市民这才知道,原来钦命出使江南的钦差大臣张好古张大人为了筹款赈灾,救山东灾民于水火,脱北方难民于苦海,特联合江南织造局和应天知府衙门发行大明首期即开型赈灾彩票,江南百姓,无论外乡本地、官民士绅,三教九流,贫富贵贱,只需在彩票发行现场掏出十文铜钱购买一张彩票,就有机会获得五千两纹银的巨额奖金,一夜暴富!与此同时,七月初五赈灾彩票发行的第一天,江南名妓杨宛杨姑娘,还要在彩票发行现场当众献唱,答谢踊跃捐款赈灾的金陵军民百姓,士绅官员。 “杨宛姑娘要当众献唱?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去!”南京城里的文人墨客和风流才子都如是说。 “十文钱可以中五千两?他娘的,耍牌九押宝也赢不了这么多吧?老子怎么也得去赌一把,看看有没有这个运气!”因为应天府最近加强反赌而无处发泄的赌徒都如是说。 “十文钱中五千两纹银?要是中了,我这一辈子吃喝就不用愁了,到时候去试一试吧,反正十文钱也不多,就算中不了,也没什么。”绝大部分的南京城普通百姓都是这么琢磨——江南民间富足,赋税又低,十文钱放在其他地方可以吃上一顿没有肉腥的素饭,可是在南京城里,连买一壶最普通的黄酒都休想买到,绝大部分人都拿得出来,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七夕后一日咏织女。”喧闹的锣鼓声嘎然而止,婉转动听的歌声又随之传来,每一辆宣传花车之上,都站出了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楼歌姬,怀抱乐器,或弹或奏,展喉高唱杨宛新曲,顿时又吸引了无数眼球,惹得无数路人尾随围观,簇拥花车的官府差役乘机散发传单,宣传赈灾彩票如何利国利民,如何给穷人带来希望,如何给富人带来财富。轰动之下,口耳相传,南京城中近百万百姓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了两天后的七月初五这天,秦淮河畔将有一场盛事,还有无数发财中奖的机会!也几乎每一个人都动了好奇,准备届时赶赴现场,亲眼目睹这场盛会——顺便赌赌自己的运气。 如此大吹大擂的足足宣传了三天,吊足了金陵百姓士绅的胃口,到了九月初五这一天,大明建国两百余年来首届赈灾彩票发行正式启动。而在辰时二刻正式发行之前,金陵城中已经是万人空巷,彩票发行现场所在的秦淮河畔则是人山人海,数以十万计的金陵百姓将彩票发行现场包围得水泄不通,更有甚者是听到风声,专程从外县而来一睹盛景,更是加大了人流的庞大。其间呼儿唤母,人喊童哭,喧闹无比,又引来无数不法之徒浑水摸鱼,扒窃行盗,只可惜应天巡抚毛一鹭、江南织造太监李实和钦差大臣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早早就安排了上万军队配合应天衙役维持次序,发现捣乱之徒立即逮捕,当场饱与拳脚赏与刀柄枪杆,打入大牢严加定罪,杀鸡而儆猴,所以围观百姓虽多,却始终没有发生大的骚乱,勉强还算井然有序——老天爷无眼啊,要是张大少爷的那个仇家雇佣亡命之徒,在人群中点燃身上炸药,那张大少爷头上的乌纱帽也就非落地不可了。 辰时二刻正,怀抱尚方宝剑的张大少爷领着上百江南官员登上发行现场正中临时搭建的高台,先将尚方宝剑与筹款赈灾的圣旨供于香案之上,又率领百官叩首,以示此次发行赈灾彩票乃是奉旨而为。其后,张大少爷又当众喊话,宣扬购买赈灾彩票的种种好处,只可惜现场太过嘈杂,张大少爷的肺活量也没有达到张翼德喝退百万大军的地步,所以张大少爷的种种溢美之词如簧之舌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听清,媚眼算是做给了瞎子观看。不过还好,当张大少爷结束讲话时,高台上江南官员带头鼓掌,台下围观百姓也是有样学样鼓掌叫好,掌声还算热烈,倒也没让张大少爷太过丢脸。 张大少爷讲完话,江南织造大太监李实接着对着空气讲话,再一阵虚伪的如雷掌声过后。首场重头戏开始,在无数人的疯狂呐喊声中,现任江南第一名妓、第一花魁杨宛身着白色纱衣,打扮得花枝招展,怀抱琵琶款款登上舞台,秋水般的双眸一扫现场,嘈杂无比的场面奇迹般的安静下去,无数人都是屏息顿气,紧张得连呼吸都彻底忘记。偶有几个刁徒鼓噪,呐喊捣乱,也迅速被周围的金陵百姓打得鼻青脸肿,继而被军队士兵提溜出场,赏赐拳脚又押进大牢严刑拷打。 “各位金陵的父老乡亲,多谢钦差大人给小女这个机会,在此当众献唱。”杨宛的开场白非常直白,美目流盼,脆声说道:“钦差张大人这次主持发行赈灾彩票,为朝廷解忧,为灾民解难,希望各位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全力,小女不才,愿将新作献与诸位,请金陵城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赏听。”说罢,杨宛又瞟了一眼旁边的张大少爷,宛如羊脂美玉一般的小手这才弹动琴弦,轻启朱唇,展喉唱道: “海棠尽日若含愁。别样娇羞。晚凉香散上帘钩。带露摘来斜插鬓,一段风流。 蛩语玉阶幽。又是深秋。相携闲对小妆楼。不解断肠伊似我,我似伊否。” 一曲唱罢,全场已是鸦雀无声,陡听角落里一人高声叫“好!”这一声打破沉寂,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中十数万人掌声雷动,多少人恨不得将手掌都拍破,叫好喝彩声响成一片,直冲云霄。而杨宛又与张大少爷对视一眼,各自拿起一盒彩票,当众撕去封条,放入盘中,又双双碰起木盘走下高台,并肩走到圈旁,向波浪般涌动的金陵百姓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为了北方受苦受难的灾民,请买一张彩票吧。十文一张,一个希望。” “我买,我买,杨姑娘,我买!”“钦差大人,我买你的!”无数只捧着银子铜钱的手伸了过来,在张大少爷和杨宛面前晃动,迫不及待的想要购买。而江南织造太监李实也在高台上猛击铜锣,高声叫道:“大明首期赈灾彩票,正式发售!” “发售!”呈圆形排列、环绕高台的四百个彩票发售桌,同时掀起桌上红布,露出一盒又一盒堆成小山一般的赈灾彩票。只在刹那间,无数只捧着银子铜钱的大手小手就伸到了面前,争先恐后的购买一张一张三寸长、两寸宽的小小彩票,而张大少爷和杨宛手里各自捧着的三百张彩票,更是在眨眼之间就卖得精光。更有甚者,按一两银子兑换一千二百文铜钱的价格,直接成盒成盒的购买彩票,抱到旁边邀朋唤友的一起撕奖,场面壮观无比。 张大少爷剽窃后世创造的赈灾彩票规则和后世的规则相比虽稍有变化,基本却一般无二,也早被应天官府的差役公人拿着样品在街头巷尾演示过无数遍——花十文钱买一张印有防伪花纹的对折彩票,撕开三边封口展开,露出其中的十二生肖图案,如果图案为虎,那就是五等奖,奖励纹银五两;如果图案为马,那就是六等奖,奖励纹银一两;图案为牛七等奖,奖励铜钱百文,图案为猴中末等奖,兑换铜钱十文——其实就是让你用票换票,继续购买。剩下的八个生肖中,除了龙票概不中奖,可如果买到龙票,就可以上到高台进行二次抽奖,重新抽取一到四等奖,也就是说,只要买到龙票,距离五千两纹银的巨奖就已经只剩下一步之遥,那怕运气再烂,至少也能中个四等奖拿到纹银百两,绝对不会落空。所以一时之间,彩票发行现场不约而同的出现这么一句口号,“要发财,买龙票!” “龙票!龙票!我买到龙票了!”熙熙攘攘涌动的人头中,一个年轻秀才举着手中彩票又跳又喊,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而亲自掌管维持现场次序的应天巡抚毛一鹭把手一挥,一队士兵立即冲上,保护着那名欣喜若狂的青年秀才和他的妻子走进圈来,同时高台下鞭炮齐鸣,庆祝首位大奖得主诞生。张大少爷亲自迎上前去,将那青年秀才和他的妻子请上高台,当众抽取大奖。在这一刻,什么谣言暗箭都不管用了,有的只是拼命向前,博取那百万分之一的中奖希望,不少原先还抱有怀疑心理的南京百姓也是心潮澎湃,忍不住也拿出沾满自己血汗的铜钱银子,挤上前去购买彩票,希望自己能成为第二个幸运儿。 众目睽睽中,张大少爷拿出一扎信封,请杨宛将信封依次插入缝满口袋的红布,方便那青年秀才抽取,信封很多,杨宛又插得比较慢。那青年秀才和他的妻子心急如焚,双双向张大少爷恳求道:“钦差大臣,让我们就这么抽行不行?”张大少爷摇头,笑道:“这位秀才公,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你自己的运气,我们一定得按规矩行事,稍等,稍等。”那青年秀才夫妻无奈,只能双双闭目合掌祈祷,希望自己一会能一举中的,一下子就抽五千两纹银的巨奖! 好不容易等到杨宛把一百多个信封依次插好,台上的秀才夫妻和台下的金陵百姓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无数人平心静气的注视中,张大少爷向那对秀才夫妻做了一个邀请手势,道:“秀才公,请抽奖吧。”那秀才夫妻又激动的商量片刻,最终由秀才的妻子上前,左挑右选,终于在一百多个信封中抽出了一个,双手颤抖着拆开信封,打开只看得一眼,那秀才妻子就失望的说道:“三等奖。” “铛!”一声锣响,张大少爷大声叫道:“大明南直隶应天府上元县秀才高庄高秀才,喜中本期赈灾彩票三等奖,纹银五百两!” “三等奖!”无数人大叫起来,声音里带着些许失望,也带着无尽的窃喜——好,一等奖和二等奖没被抽走!而那对秀才夫妻则笑得嘴都合不拢接过张大少爷亲自捧来的五百两纹银,在再度响起的鞭炮声中互相埋怨着走下台去,“都怪你这个臭婆娘,手气这么差,早知道就我抽了,起码也能抽个二等奖吧。”“臭汉子,你知足吧,老娘好歹能抽个三等奖,就你那臭手一抽,肯定是四等奖,又要少拿四百两。” 争着骂着,那对夫妻忽然又不约而同的捧着银子冲到彩票销售桌旁边,一口气买了六百张彩票,抱着新彩票重新撕起来。见此情景,本来就心中大动的应天百姓更是眼红,购买彩票更是踊跃,人群中不断响起惋惜声叹气声,还有中了五等奖六等奖的欢呼声,兑奖点排满等待兑换奖金的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是笑容满面,甚至还有几个乞丐也在中奖之列,拿着彩票破碗又唱又跳,兴奋无比,又勾引得无数捏着钱捏出汗水的南京百姓松手,心甘情愿的把银子铜钱交给官府。而张大少爷则当众把插在红布袋上的信封一一收回,放入木箱抖乱次序再重新整理,以示公正。 “干嘛要这么麻烦?就留在布袋里又有什么,反正是封好的,别人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杨宛好奇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答道:“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让大家都有机会中奖,所以宁可麻烦些,每次抽奖之后都要这么做。” 杨宛偏头想想,实在想不通这么做和不这么做有什么区别,但这只是一件小事,杨宛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向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探花郎,我可真是太佩服你了,这样的招数都想得出来,既让百姓们捐款赈灾又让他们心甘情愿,从古至今,你绝对还是天下第一人。” “这算什么?本官的绝妙招数还多着呢。”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大吹大擂道。杨宛幽幽的说道:“只可惜,探花郎你办完筹款赈灾的差事以后,就要回京城了,探花郎再精妙的招数手段,奴家都看不到了。” “杨姑娘如果想看,可以和我一起去京城啊。”张大少爷随口说道。杨宛眼睛一亮,颇有弦外之音的惋惜说道:“只可惜没有人能为奴家赎身,否则的话,奴家还真想和探花郎同去京城。” “很可惜,张大人身负皇命,出外办差,不敢有违朝廷礼法。”仍然身着男装的张清韵不知从那里钻出来,酸溜溜的说道:“否则的话,探花郎倒是可以为杨姑娘赎身,把姑娘带到京城。现在这种情况,杨姑娘应该不会让张大人为难吧?” 杨宛不语,再看向张清韵时,两女四目相交,立时碰出一连串看不见的火花,弥漫的杀气连旁边的张大少爷都能感觉。还好,这时候东厂监赈太监宋金走了过来,把正处于漩涡中心的张大少爷叫到一边,指着高台下踊跃如潮的南京彩民,扯着公鸭嗓子低声说道:“探花郎,咱家可得提醒你一句,你搞这个赈灾彩票,虽然敛财效果非凡,百姓也踊跃支持,可这全靠了李公公和咱家在应天府替你忙前忙后,组织人手印刷彩票,出人出力的发行销售——咱家和你是你兄弟没什么,可你这一次如果不孝敬李公公一点好处,那就太对不起人了。” “宋公公请放心,孝敬李公公和你那一份,下官早就准备好了。”张大少爷把手一摊,露出两张参与二次抽奖的龙票,微笑着说道:“宋公公,这两张龙票,一张是孝敬你的,一张是孝敬李公公的,你们去找两个可靠的应天府外县百姓上台抽奖,看准了信封的上角有一个小黑点的抽,保管两个一等大奖,就是你们两位的。不过别在一天抽完,今天和后天各抽一个。” 宋金的胖脸上目瞪口呆,半晌才轻笑道:“探花郎,咱家真是服了你了,怪不得你要搞这个二次抽奖,高,实在是高!”喜笑颜开的接过那两张总共价值万两的龙票,宋金又担心的问道:“探花郎,虽说你做了手脚,可要是其他买到龙票的百姓上台抽奖,不小心抽中了信封上有小黑点的怎么办?” “宋公公请放心。”张大少爷奸笑答道:“下官早就准备好了多余的四等奖信封,不是我们的人上台抽奖的时候,那些做了记号的一二等奖信封,就不会拿出来给百姓抽——这么一来,公公你认为百姓们能抽中大奖吗?” 宋金会心奸笑,张大少爷也是奸笑,那笑容,就一个字可以形容——贱!而这个时候,鞭炮又响,又一个买中龙票的应天百姓被领进场中,看着几十万被巨奖刺激得双眼通红的南京百姓疯狂抢购彩票的壮观场面,张大少爷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老子不会象宝马彩票案的杨永明那么倒霉,也碰上一个刘亮吧?那个臭小子,可是害得我们清正廉明的公务员,断了一大条财路啊。” 想到这里,颇具经济头脑的张大少爷忽然心生一计,忙向宋金吩咐道:“宋公公,快安排人手,把百姓购买彩票的铜钱收集起来,拿到旁边兑换纹银,一来让百姓们有零钱购买彩票,二来赈灾款是按纹银上交国库,钱贵银贱,一两银子兑换铜钱官价是一千二百文,我们按一千文兑换一两银子的市价兑换,既可以大捞一笔,又可以让人无话可说!” 第八十八章 六合彩 第八十八章 **彩 “我中了!龙票!我中龙票了!”又一个幸运儿从人海中跳了出来,手里高举着龙票连蹦带跳,迎接他的,则是数以十万计的羡慕目光。同时又有一队明军士兵过来,簇拥着把他送进赈灾彩票发售现场的内圈,鞭炮齐鸣,万众瞩目,羡慕之声四起。而在二次抽奖的高台之上,东厂监赈太监宋金向张大少爷使个眼色,低声说道:“探花郎,自己人,让他中一等奖。” “一等奖?”张大少爷楞了一下,忙低声问道:“宋公公,不行啊,彩票要卖三天,现在才第二天,两个一等奖都出了,明天还怎么卖啊?” “用不着等明天了。”宋金压低声音说道:“照目前这个势头,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彩票就要全部卖光了,再不动手让李公公的人中奖,就来不及了。” “就要全部卖光了?”张大少爷目瞪口呆——应天府这次发行的彩票共计是一千八百万张,筹款十五万两,计划是发售三天,不管有没有卖完都收工停售,可现在才第二天的中午,才了一天半时间,这一千八百万张彩票竟然就要销售一空,这对张大少爷的震惊也未免太大了——要知道,张大少爷原本是认为卖完百分之八十就阿弥陀佛啊。 “是啊,咱家和李公公事先也没想到会这么好卖。”宋金擦着胖脸上的汗水,哭丧着脸说道:“早知道应天府的百姓对彩票这么热情,我们应该提高彩票售价,还有增加发行量的,失策,真是失策,白白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别罗嗦了,你快让咱们还没中奖的人都中了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十团鞭炮齐响,宣布大明首期赈灾彩票的第二位一等奖得主诞生,山崩地裂一般的羡慕声和惊叫声中,江南织造太监李实远房亲戚兼一等奖得主被披上红花,搀上彩车,怀里抱满明晃晃的银子,开始在明军士兵的保护下游街庆祝。而在场的金陵彩民或是灰心丧气,哀叹自己与五千两纹银的巨款失之交臂,或是捧着银子铜钱冲向彩票销售处,力争最后的两个二等大奖和所剩不多的三等大奖四等大奖揽入怀中。 无数彩民齐心协力之下,大奖开始呈现井喷趋势,贺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一个接一个的幸运儿陆续登台,先后抱走最后的两个二等奖——其实领奖的人都是应天巡抚毛一鹭的人,真正得主是毛一鹭本人和东厂帖刑百户肖传。剩下的四等奖也陆续被人抱走,当剩下最后一个四等奖时,所有的彩票销售桌却几乎同时停止销售——道理很简单,一千八百万张彩票,全卖完了。 “卖完了?还有一个四等奖,怎么就卖完了?”无数金陵彩民怒吼起来,更有人急不可耐的大叫作假,指责官府公开出千作弊,张大少爷和李实、毛一鹭等人也是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还好,应天府里一个很有名的酒楼厨子及时跳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张龙票和一把还没有来得及撕开封口的彩票,连蹦带跳的大喊大叫,“我中了,我中了,一个月的俸禄全买了彩票,我终于中龙票了!哈哈哈哈,这会再也不用给别人当厨子了,可以自己开馆子了!” “呼——!”张大少爷和李实等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为了取信于民,张大少爷和李实这次在中奖名额的设置上倒没有搞鬼,要是真的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张龙票,那张大少爷和李实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而明白事情原委的金陵彩民一边羡慕的看着那个厨子领走最后一个四等大奖,一边不约而同的大叫起来,“我们还要买彩票!我们还要买彩票!卖,卖!大人请再卖彩票!”还有人干脆冲到高台下面,冲着张大少爷大叫,“钦差大人,我们还要给灾民捐款,你再卖一些彩票吧!” “钦差大人,李公公,干脆把其他州府的彩票拿出来吧,再卖十万两银子?”应天府本地的官员异口同声向张大少爷和李实恳求——没办法,张大少爷和李实规定,十五万两银子中要有近万两截留本地官府,用做运营成本,本地官员有油水可捞,自然是希望在本地卖得越多越好了。面对应天本地官员和百姓的热情而又强烈的要求,张大少爷和李实都有些犹豫,李实为难说道:“可印刷好的彩票,已经装船运往苏州、扬州、松江和杭州了。现在再印,就算雕版和纸张都是现成的,也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没关系,可以把其他州府的彩票截留下来,在应天府发售啊。”一个应天府官员建议道。话音未落,亲自前来应天府彩票发行现场观摩学习的浙江巡抚潘汝祯、苏州知府胡瓒宗、江知府张宗衡和扬州知府刘铎三个当事人同时跳出来,异口同声的叫道:“不行!苏州、扬州、松江和杭州的百姓士绅急灾民之所急,想朝廷之所想,都在翘首以待等着捐款赈灾,我们怎么能寒了这四个州府的百姓士绅之心?”——这四个人虽然都不知道张大少爷在二次抽奖中搞的猫腻,但也非常清楚这是一个难得的发财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李公公,下官认为不应该竭泽而渔,应该吊一吊金陵百姓的胃口,有利于我们的**彩发售——那才是长期固定的财源。”张大少爷终于开口,否决了在应天府继续发售即开彩票的建议。李实也知道以应天百姓现在的热情,接着推出**彩必然大受欢迎,财源广进,也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毛大人,带着应天官员下去安抚百姓吧,就说现在彩票都卖光了,过几天我们再搞奖励更大的赈灾彩票,让应天百姓稍安勿躁。” “还有。”张大少爷补充说道:“召集应天府的大商户,本官明天要见他们,和他们商量如何发售**彩票。” 公元一六二五年,大明天启五年七月初六,大明开朝以来首次推出的赈灾彩票在应天府销售一空,共计筹款纹银十五万两,除去返还百姓的七万五千两奖金,再除去彩票成本、宣传费用和地方截留共计一万二千两,实际筹款六万三千两——这个数字,张大少爷第二天早上就直以布告公诸于众,接受公众监督。而此事过后,江南各地州府要求发行彩票的公文雪片般飞来,全都希望钦差大臣张大少爷能够到他们的州府发行赈灾彩票,让自己治下的江南百姓为北方灾民献上一份爱心——顺便让张大少爷吃肉,自己喝口汤。与此同时,妒火中烧的东林党言官御史也在摩拳擦掌,随便准备着上表上奏,弹劾张大少爷巧立名目搜刮民财,公然鼓励百姓参与赌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貌似清廉的张大少爷可谓是财源广进,不管是朝廷的荷包还是张大少爷的荷包都塞得满满当——张大少爷率领江南地方官员,先后苏州、扬州、松江和杭州四个天下最富裕的州府举办赈灾彩票发行,全都是盛况空前,火暴异常,不光把四个州府本地百姓的血汗钱坑到不少,就连不少外乡人都听到风声,专程从外地跑到这几个州府购买彩票,参与赌博,甚至还有不少赌红了眼的彩民跟着张大少爷不放,张大少爷在那里发行彩票,他们就跟到那里买彩票,其中还真有不少赚的,结果无意中又成了张大少爷的活广告,勾引得无数抱着一夜暴富梦想的江南百姓纷纷解囊,争先恐后的把沾着血汗的铜钱银子往张大少爷的狼嘴里扔。这么一来,张大少爷通过抄袭后世的二次抽奖大搞花样,自然是捞得脑满肠肥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张大少爷的随从亲信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或多或少都捞到不少银子,同时地方官府也从中营利截留,弄到一大笔银子,自天启元年以来一直因为同时应付贵州苗乱和辽东战事的大明国库,也极为难得的开始缩小赤字,可谓皆大欢喜。 红眼病到处都有,张大少爷用赈灾彩票这一招大捞特捞,无数官员为之眼红嘀咕自不用说,南直隶没有发行赈灾彩票的其他州府更是垂涎三尺,纷纷上书写信,请求张大少爷到他们的治地府城发行彩票,以便让他们治下的子民也为北方灾民献上一份爱心。面对这样的要求,张大少爷自然是顺水推舟,提出他蕴酿已久的**彩方案,上表朝廷,请求在南直隶部分州府和杭州试行。 张大少爷提出的**彩方案与后世大同小异,为三十六选六,奖金上限为一万两,在职官员与其直系亲眷不得参与,具体推行方法为江南织造处直管,委托各地商家销售,每七天开一次奖,兑奖时间为一月,限制于交通条件和通讯条件,所以各个州府分开发行,分别摇奖。江南织造局对彩票的控制手段为彩票纸张,每一张带有防伪花纹的彩票只允许使用官府发放的专用印章印制一注号码,以便统计销售数量,每销售一张彩票,都要在官府发放的号本上盖印备份两份,以便中奖之时核对真伪,彩票销售时间为每期六天,第七天开奖前号本上缴封存,一份地方官府留存,一份送往江南织造处保存,中奖百两以上者必须到江南织造处兑换,每隔一段时间,江南织造局都要派人核对号本记录,以防地方官员做伪。同时张大少爷为了遏制造假,减少了小奖数量,除了最基本的十文小奖之外,仅设百文奖和纹银一两奖,增加造假成本和减少造假得利,从根子上遏制地方官员勾结彩票销售商造假。当然了,张大少爷少不得又提出重惩造假方案,伪造彩票者牟利者,官员一律革职抄家,百姓和彩票销售商则是没收全部家产,流放口外充军。 张大少爷这个颇为完美的**彩发行方案公布后,整个江南的官场和商界都为之震动,地方官府盯上了张大少爷提出的百分之五地方截留,商人则盯上了张大少爷提出的百分之六销售提成——赈灾彩票的火爆程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谁都知道**彩一旦发行,无异于就是为自己们开辟了一条长期而稳定财源,所以不光是江南官员群起拥戴,支持**彩发行推广,商人们更是未雨绸缪,早早就给地方官员送礼行贿,力争拿到本地的彩票独家发售权利。甚至就连张大少爷的死对头东林党官员也一反常态,放下隔阂上表朝廷,支持张大少爷推行**彩票——没办法,东林党官员背后就是江南工商,他们也不敢断背后老板的财路。这么一来,外廉内赃的张大少爷少不得被江南官绅商人推崇为天下第一清官,天下第一能吏,大明朝难得的栋梁之材,光万民伞就给张大少爷送了十好几把。 靠着**彩为江南官商描绘的美好前景,张大少爷正处处春风得意时,七月二十六这天,魏忠贤的公文终于送到,在公文中,魏忠贤先是狠狠的夸奖了张大少爷一通,然后告诉张大少爷,不能再刮了,马上就到秋收征粮的日子,再刮下去只怕会影响到前线的军粮供应,所以魏忠贤在公文中命令张大少爷即刻押解赈灾银款与收购到的粮食返回京城,顺道在山东监督赈粮发放,打击一下赈灾过程中已经出现的贪墨苗头。至于张大少爷提出的**彩方案,魏忠贤给出的答复则是让李实在应天府先行试行,观察效果,其他的等张大少爷回京之后再做商量。 “回京城,江南我还没玩够,陈圆圆、董小宛和柳如是她们也还没找到,现在回去真是可惜。”看完魏忠贤的公文和书信,张大少爷搔搔脑袋十分惋惜,不过转念一想,张大少爷还是叹气说道:“没办法,家乡的父老乡亲还在等着我的粮食救命,回去就回去吧。也不知道马俊和吴二少那帮兔崽子们饿死没有,说起来还真有点怪想他们的。” 公元一六二五年七月二十九,奉命出使江南筹款赈灾的张好古张大少爷带着在江南搜刮到的大批人才,又带着三十万石第二批购置的赈灾米粮,一路乘船浩浩荡荡的返回京城。临行时,江南头号大太监李实亲率江南文武百官至码头送行,当着众多官员的面,李实向张大少爷深深一拜,三鞠到底,非常诚恳的说了一句,“谢谢。”吓得张大少爷赶紧还礼,客气道:“李公公,你千万不要这样,下官这次赴江南筹款赈灾,多亏了你和各位大人的全力协助,应该感谢的人是下官,怎么是你?” “探花郎,你不必谦虚。”李实平静说道:“你在江南一举一动,咱家都心知肚明,你为了给朝廷征收税赋,也为了给咱家减轻压力,付出了巨大心血,咱家也比谁都明白。咱家多的话不说,探花郎以后有什么需要到咱家的地方,尽管可以向咱家开口,咱家尽力而为。” “李公公不必客气,那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张大少爷向李实拱手,也是非常诚恳的说道:“李公公,你多保重,朝廷现在同时要面对贵州苗乱和辽东战事,离不开江南税赋,也离不开你啊。”说着,张大少爷和李实主动互相伸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大生知己之感。张大少爷甚至还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魏老太监倒台了或者蹬腿了,李实接替魏老太监的位置,那我和他之间,会不会象张居正和冯保一样配合得亲密无间?重新振兴这个国家?” 第八十九章 返回山东 第八十九章 返回山东 有道是:腰缠十万贯,骑鹤别扬州。又有道是:两袖金风存正气,五湖皓月照黑心。——这两句话,用来形容咱们张大少爷现在的状况,那就是再恰当不过了。朝廷让张大少爷筹款五十万两赈济山东灾民,任何人都不太看好张大少爷的这趟得罪人的差事,可咱们的张大少爷不仅出人意料的弄到二百一十多万两银子,还给自己和随从都捞足了好处;末了江南官民百姓不仅没有抱怨张大少爷横征暴敛,勒索敲诈,反而对张大少爷是交口称赞,称赞张大少爷学冠古今,称赞张大少爷的才智过人,称赞张大少爷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更称赞张大少爷生财有道的创收手段,给江南官府开辟了一条新的财源,也给江南百姓带去了生产科技,更离谱的是歌颂张大少爷的为官廉洁,两袖清风!可谓是名利双收,两不耽误。甚至就连张大少爷返回京城经过扬州时,那些被张大少爷敲得哭爹喊娘的扬州盐商,还乖乖的自发组织起来迎到码头,恭请张大少爷留鞋纪念…… “请钦差大人留鞋!”数十名扬州盐商磕头跪请声中,鞭炮齐鸣,汪福光和乔承望两个最大的盐商跪下,亲手为张大少爷脱去鞋子,高高举过头顶,留为去思,以纪念张大少爷‘爱护’扬州盐商的‘功德’。而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丝毫不以获此殊荣而悦,反而在肚子里破口大骂,“太阳他娘!是那个王八蛋发明的这个脱鞋礼?这不是逼着本少爷重新买一双新鞋么?” “劈劈啪啪”鞭炮又响,扬州盐商和扬州地方官员的歌功颂德声中,张大少爷的官船驶离码头,缓缓驶向北方。看着码头渐远,提心吊胆了许久的张清韵终于也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坐回椅上,被张清韵牵在手里的小邢沅好奇问道:”张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担心一个人,幸亏她没来。“张清韵摇摇头,顺口回答——不用说,张清韵担心的人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江南第一才女杨宛了,赈灾彩票发行的最后一站正是扬州,杨宛登台献唱聚集人气就没有离开,此刻正在扬州,张清韵当然担心她突然出现,勾引张大少爷为她赎身,把她带到京城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丝悠扬的箫声远远传来,张清韵循声看去,却见一条小船缓缓划来,一身浅红纱衣的杨宛手捧玉箫,立在船头迎风吹奏。 纱衣飞舞,未束长发迎风飘荡,飘飘然宛如仙女下凡。箫声清雅,夹着冰泉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一阵旋风,急剧而上,忽如深夜银河静静流淌,仿佛多情少女立在月下,思念情郎,几乎令人沉醉。听到这箫声,又看到俏生生的动人模样,本来就千般不情愿、万般舍不得离开江南的魏家兄弟一起奔到船尾,冲着杨宛大喊,“杨姑娘,你来给我们兄弟俩送行了?谢谢,谢谢你啊!”“杨姑娘,跟我们回京城吧,我们给你赎身,在京城买栋宅子给你住!”而杨宛仿若不觉,只是闭目品箫,继续吹奏。 “风流探花郎,怎么还不去?”张清韵瞟一眼背手闭目站在旁边的张大少爷,酸不挤挤的哼道:“相好的来给你送行了,你怎么还不去与她道别?再或者,你干脆把她带回京城吧,反正你在文丞相胡同那里的宅子那么大,住下她还不是轻而易举?” “清韵,这点你就大错特错了。”张大少爷摇头,闭着眼睛倾听着箫声,微笑说道:“我和杨宛姑娘之间,其实并没有半点男女私情,杨宛姑娘来给我送行,一是因为仰慕我的才学,二是实现她为我吹奏一曲洞箫的承诺,别无他意。至于我嘛,和她接触不多,对她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可更多的是对她身世处境的同情,还有对她才华的欣赏,谈不上什么男女感情。毕竟,一见钟情的例子,在这世界上太少太少了。” “真的?”张清韵斜着眼,十分欣赏张大少爷脸上难得的严肃表情。谁知张大少爷的严肃表情眨眼即逝,立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笑嘻嘻的说道:“当然是真的——我身边有一位你这样的大美女,怎么还舍得扔下你不管?去和其他女人勾勾搭搭?” “呸!就你?下辈子吧!”张清韵红着脸呸了一口,拉起小邢沅起身就走,表面上怒气冲冲,心中却着实又羞又喜。而张大少爷背手肃立原地,直到一曲终了,张大少爷才大步走到船尾,向小船上的杨宛微笑说道:“杨姑娘,多谢你的洞箫相送,小生惭愧,至到今天才完完全全的用心听完姑娘一曲,姑娘在音律上的造诣天分,确实是天下无双,小生佩服之至。”说罢,张大少爷向杨宛拱手行礼。 “多谢探花郎夸奖。”杨宛盈盈一福,还礼道:“探花郎,路途遥远,奴家只能送到这里,探花郎今后还请多多保重。” “姑娘也请保重,今后如果有缘相见,小生一定再向姑娘请教音律。”张大少爷又拱了拱手。杨宛嫣然一笑,从怀中掏出物,扬手抛给张大少爷,然后吩咐船家掉头,轻舟顺流而回。张大少爷探手接过杨宛抛来的物件,入手绵软,再摊开手时,一个五色丝线绣成的香囊跃然于目,而在香囊之中,还有一缕青丝。张大少爷不由叹气道:“唉,青丝,情丝?真是没想到啊,本少爷的魅力会有如此之大?多好的一个姑娘,说不定就被我这下给毁了,造孽,我造孽啊!” ………… 灾情如火,庞大的运粮队在途中不敢有半点耽搁,一直是日夜不停的赶路北行,经过十几天的日夜兼程,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船队终于在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进入了山东境内,而此刻的山东大地,完全已经是一片赤地。烈日当空,从船队了望台上向远处看去,运河两岸已经看不到一点绿色,更别说能看到一点人烟,到处都是亮晃晃的一片赤色,晃得人眼晕,仿佛整个大地都在燃烧一般。不管田地还是山丘都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偶尔能看到一两棵枯死的树木,树干上却没有半片树叶,甚至就连树皮都是不翼而飞,**的树干耸立在龟裂的大地之上,显得之凄凉。 “怎么旱成了这样?怎么旱成了这样?”不太了解气象常识的张大少爷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说道:“下江南的时候经过这里,灾情没这么严重啊?邸报上面还说,六月初的时候山东境内还下了一场大雨,应该缓解了部分灾情,怎么看上去灾情比我们来的时候还要严重了?” “坏就坏在那场大雨啊。”张大少爷重金礼聘来的师爷宋献策长叹一声,解释说道:“北方的气候就是这样,久旱之后忽来一场大雨,虽然能够缓解部分灾情,可是蝗灾必然接踵而来,东家你可以仔细看,那些枯死的树,其实树叶和树皮都是被蝗虫给啃光的,田地里雨水滋润出来的一点绿色,也被蝗虫给吃得一干二净了。” 被宋献策这么一提醒,张大少爷立即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看科学节目时,好象是说过大旱降雨过后会有蝗虫泛滥,具体因为什么科学原因,张大少爷却一点都记不得了。又叹了一口气后,张大少爷问道:“那么水利呢?山东境内也有不少的大河流,为什么水利就不起一点作用?我记得黄河旧道大清河就是从济南旁边经过,怎么那里的灾情反而最严重?” “张大人,自万历三十三年李化龙李大人、曹时聘曹大人治理黄河以来,朝廷已经几十年没有拨过一两银子治理黄河了。”张大少爷麾下最懂水利的前任无锡县令刘五纬站出来,拱手解释道:“黄河水利年久失修,自然无法引水灌溉农田,而且朝廷为了保证漕运畅通,干旱季节运河之水许进而不出,洪涝雨季保漕而不保河,宁可让黄河决口泛滥,也决不容许泥沙淤塞运河。所以运河流经山东一带,虽然给山东带来了漕运之利,却使百姓洪涝时无河泄洪,干旱时无水灌溉,所以才灾荒不断。” 张大少爷抿嘴不语,运河事关大明南北交通,张大少爷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做放运河水灌溉灾区农田的事。沉吟许久后,张大少爷向刘五纬问道:“刘大人,这次你随本官进京述职,如果本官举荐你为河道总督,治理黄河水利,你可敢接任?” 刘五纬拱手答道:“多谢大人,朝廷倘若真的任命下官治理黄河,只要能为百姓造福,刘五纬自然义不容辞。只是治河一职,投入大而见效,朝廷不拨给银子,下官同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大少爷又不说话了,脑海里却下意识的想起自己船队里运载的一百多万两募捐赈银——山东这边的灾情,张大少爷满打满算只使用了五十万两购粮运输,赈济灾区,剩下的银子张大少爷都是原封不动的送往北京,准备上交国库用做辽东军饷之用,还有就是准备赈济陕西、河南这些同样受小冰河期严重影响的灾区,如果能从中提取一部分治理黄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可问题是,正在同时应对贵州苗乱和辽东战火的朝廷会不会答应? 因为灾害最为严重的济南府不通运河,张大少爷率领河道军队押运的粮草必须先运到陆路距离济南最近的家乡东昌府,在那里卸船装车,再走陆路运往济南发放,在此之前,张大少爷运粮船队还得经过同样受灾的山东兖洲府,在那里就近发放一批赈灾粮食。不过在距离兖洲府济宁码头还只剩下一天路程的时候,张大少爷忽发奇想,叫来幕僚部下还有志愿监督赈粮发放的江南文人商议,“各位,明天我们就到济宁县码头了,在此之前,本官已经委托河道总督郭尚友郭大人派遣军队,先行押解了二十万石粮食送往灾区救急。这二十万石粮食,本官虽然已经拿到了山东巡抚赵彦赵大人的回单,可具体的发放情况如何,粮食究竟有没有送到灾民手里,本官心里实在没底,所以本官想提前微服登岸,骑快马赶到船队抵达济宁之前,先到地方上去看看赈灾粮食的发放情况,不知道各位的意下如何?” “妙!钦差大人微服私访,这样最能了解真实情况。”志愿前来监督赈粮发放的徐宏祖第一个鼓掌,赞同道:“草民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地方官吏巧立名目克扣赈灾粮款,中饱私囊,还有如何欺上瞒下,蒙蔽朝廷耳目。钦差大人如果想了解赈灾粮款的究竟有没有发放到灾民手里,也只有微服私访、深入灾民中间这一条道可走。” “对,钦差大人,我们支持你,愿意随你同去私访。”剩下十一个志愿监督赈灾发放的江南文人都是好事之徒,自然都是鼓掌赞成。张大少爷的心腹仆人张石头却坚决反对,大叫道:“少爷,你又要去微服私访了,难道你忘了在松江府遇刺的教训了?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再说了,你走了粮船怎么办?” “没关系,船队可以暂时拜托给宋公公和肖大哥。”张大少爷向宋金和肖传笑道:“宋公公,肖大哥,辛苦一天如何?” “探花郎放心去,船队有河道衙门的三千军队守卫,咱家替你看着,出不了乱子。”宋金含笑答应。肖传也点头答应,又说道:“张兄弟,你去微服私访可以,不过得带足了人手保护你的安全。” “多谢肖大哥关心,那就麻烦陈剑煌陈二哥带上二十名东厂好手,扮着客商与我同去吧。”张大少爷点头,又说道:“徐宏祖徐先生,张采张年兄,你们二位也和我同去一趟如何?还有宋献策,张石头,你们两个也陪我一起去,剩下的人,全部留在船上,注意保密,押粮的是河道的兵,河道衙门就设在济宁,要防止他们提前走露消息。” “那我呢?”身着男装的张清韵阴阴问道。张大少爷苦笑答道:“张公子你想去,那当然没问题,这样吧,你给我捧尚方宝剑——这次要是遇上贪官污吏,贪墨我辛辛苦苦筹款买来的粮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还差不多。”张清韵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不再理会张大少爷。那边宋金却又问道:“探花郎,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微服私访?我们在什么地方会合?” 张大少爷看着地图盘稍做盘算,说道:“济宁是漕运衙门和兖州知府衙门所在,那里只怕早就做好了表面工作,我就算去微服私访,也查不出什么——去滋阳县!那里不通运河,距离济宁大约有三十多里,兖州知府孙朝肃就算想做表面工作也做不到那里,我去那里微服私访,你们抵达济宁以后,带着兖州知府孙朝肃一起到滋阳县和我会合。” 第九十章 张大少爷的微服私访 第九十章 张大少爷的微服私访 巳时九点还没到,太阳就已经爬到了东面的半空,火辣辣的亮晃晃的,晒得让人难受,也晃得人眼疼,道路两旁看不到一点绿色,褐黄色的土地一片赤红,马蹄随便踩上起,都能带起一片尘烟。骑着快马走在这样的土地上,连陈剑煌这样的武夫和宋献策、徐宏祖这样经常东游西逛的老顽童都有些受不了,就更别说从小娇生惯养的张大少爷、张采和张清韵这三位张家三兄妹了,特别是张清韵,一边不停的擦汗,一边不断的埋怨,“臭狗少,都是你害的,要死不死偏偏想出微服私访的馊主意!哎哟,热死我了!” 同样汗如雨下,张大少爷装听不见,张大少爷对张清韵的双重性格是太了解了,穿女装时温柔贤淑,斯文有礼,穿男装时刁钻蛮横,无理也要搅上三分,所以张大少爷绝对不会去和男装时的张清韵纠缠,那是自找麻烦。这时候,在前面开路的一名东厂番役冲了回来,向张大少爷叫道:“大人,前面有一个废弃的村庄,尸臭味很浓,请做好准备。” 张大少爷点点头,先吩咐队伍停下准备,从怀里掏出两块棉布,又从腰上解下一个装满米醋的葫芦,倒醋浸透棉布,递一块给张清韵。没什么野外经验的张清韵惊讶问道:“干什么?”张大少爷解释道:“用这个包着口鼻,可以防臭,也可以防瘟。别小看了那个尸臭,比茅坑的味道还要恐怖。” 女孩子没有不爱干净清洁的,听张大少爷这么一说,张清韵赶紧接过棉布,学着张大少爷的模样包住口鼻,待所有人都准备好后,二十余人的队伍这才继续前进。又走了三四里路,一个废弃的村庄果然出现在眼前,东倒西歪的房屋,干枯见底小河,到处充满了绝望的气氛,而在空气之中,则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尸臭味道,张大少爷一行虽然已经用蘸醋的棉布包住了口鼻,可还是觉得难以忍受,有些想要呕吐的感觉。 “狗少,前面太臭了,我们绕过去好不好?”难以忍受的张清韵恳求道。张大少爷摇摇头,“不,我要亲眼看看村子的情况。”说罢,张大少爷快马加鞭,第一个冲进了已是一片残垣断壁的村庄,张清韵虽然暗骂张大少爷不懂体贴自己,可也还是忍不住好奇的跟了进去。 进得村庄,尸臭味更加浓烈,几乎是中人欲呕,张大少爷强忍恶心,寻到一间尸臭味道最为强烈的破烂房屋面前,下马踹开破门,进门直看得一眼,张大少爷就差点吐了出来,就差点没当场吐出来——房屋的地板上,两具已经分不出男女老少的腐烂尸体交叉横卧,无数白花花的尸蛆在尸体上爬来爬去,不断蠕动,把其中一具尸体的肚皮都给拱破,青黄色的肠子内脏混合着不知名的**流满一地,恶臭异常,上面同样爬满了白花花的尸蛆,还有无数的大绿苍蝇受惊飞起,密密麻麻在房间中舞动乱窜,看得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跟在张大少爷背后的张清韵只看得一眼,马上就冲出房间大吐特吐起来。 “统计一下,这个村子有多少尸体。”张大少爷走出门外命令道。陈剑煌等东厂番役依令而行,片刻后,陈剑煌过来报告道:“张大人,发现的尸体一共三十七具,还有一些尸体可能在此之前已经被埋了,具体死了多少人无法统计。” “一个村子就死了这么多?”张大少爷心中道:“五月初我刚离开京城的时候,九千岁就已经下令山东灾区所有的州县开仓放赈,怎么还会饿死这么多人?”没有人能回答张大少爷的问题,但包括张大少爷本人在内,每一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样的情况,只怕绝对和地方官员的吏治脱不开关系。张大少爷也没纠缠,咬咬牙吩咐道:“上路,去滋阳城看看,咱们的滋阳县令杨炳御张老太爷,到底是怎么放赈灾救灾的!” 把已经吐出黄疸的张清韵扶上马,张大少爷一行匆匆离开了这个坟墓一般的村庄,快马加鞭赶往滋阳县城,一路上,饿死的灾民尸体逐渐多了起来,一具具尸体全都是皮包骨头,被野兽啃咬得七零八碎,惨不忍睹,沿途又经过的两个村庄,也和第一个村庄一样,尸骸遍地,毫无人烟。而张大少爷胸中的怒火也越来越大,终于怒吼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朝廷开仓放赈的粮食那里去了?我从江南送来的首批二十万石粮食,到底那里去了?” “滋阳县肯定有问题!”宋献策斩钉截铁的说道:“滋阳县令杨炳御,曾经在天启二年的闻香教(白莲教支派)作乱时守住了滋阳县城,保护了世封兖州的鲁王朱寿镛产业,深得鲁王宠爱,所以民间传闻,连山东按察副使黃袞都不敢动他!有了这层保护伞,杨炳御只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山东按察副使不敢动他?那按察使呢?”张大少爷大怒问道。宋献策苦笑,答道:“东家,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山东按察正使袁崇焕袁大人,现在正在辽东当山海关兵备副使,那有时间来管山东的事?所以山东按察的实权,其实在按察副使黃袞手里。” “山东按察使是袁崇焕?”张大少爷有些傻眼——如果说大明朝有谁是张大少爷最不愿打交道的人,那么他不是魏忠贤也不是东林党的人,而是这个争议不断的未来辽东督师,这个能力高低、人品好坏至今没有定论的袁承志老爸!宋献策没有注意到张大少爷的犹豫神色,只是点头解释道:“不错,虽说山东按察使只是朝廷封给袁崇焕的虚衔,没有履行过一天的职务,但他确实是山东按察正使。” 张大少爷搔搔脑袋,偷看一眼正在观察自己表情的徐宏祖和张采,苦笑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先去滋阳县看看,如果真是滋阳县令杨炳御搞鬼,那么该怎么就怎么办——就算是袁崇焕,本官也是该参就参,决不姑息。”而宋献策和张石头等人听出张大少爷话里的弦外之音,不免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没打过交道的袁崇焕这么顾忌? 说话的同时,张大少爷一行马不停蹄,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到了滋阳县城外,远远看去,曾经的兖州府治府、第七代鲁王朱寿镛王府所在的滋阳城十分雄伟,远超一般的县城。可是在重兵镇守的城门之外,却聚满了密密麻麻的山东灾民,一个个全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或坐或躺,在毒辣辣的太阳下面暴晒,哭声呻吟声不绝,而在城门旁边,还搭有一个大草棚子,棚子下面冒着烟,似乎正有人在那里生火。张大少爷一行也不急着进城,一起下马,把马匹集中在一起交给两个东厂番役看守,剩下的人则全部随着张大少爷步行走近城门,到灾民中间查探实情。 步行片刻,张大少爷一行逐渐走进灾民人群,相互散开在近距离观察情况,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张大少爷所剩不多的良心难免有些发疼,这些灾民几乎每一个人都是瘦得皮包骨头,饿得奄奄一息,在烈日的暴晒下萎靡呻吟,不时还能看到失去亲人的灾民趴在尸体上号啕大哭,凄凉场面让人不忍卒睹。张大少爷心下益发不忍,看准一个坐在地上呻吟的老人,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操着货真价实的山东口音问道:“老人家,太阳这么大,你们怎么不进城去,找个阴凉的地方避避太阳?” “小伙子,你是外乡来的吧?听口音,好象是东昌的?”那老人抬头看了商人打扮的张大少爷一眼,有气无力的反问道。张大少爷点头,答道:“俺是东昌府临清人,今天刚到滋阳。” “东昌临清人?小伙子,你有福啊。”那老人叹了口气,艰难的说道:“听说你们那里出了一个姓张的大官,山东的大官都要拍他马屁,都跑到东昌府去接他了,那里受灾的百姓也跟着沾光。俺们滋阳人就惨了,鲁王爷嫌俺们进城太多,到处要饭,弄脏了街道,就让县太爷和军爷把俺们都赶出来了,本来俺们在城墙脚下盖了一些草棚子,可以躲躲太阳,县太爷又嫌俺们弄乱了县容,又把俺们的草棚子都给拆了。” “清理县容?你们以为你们是大明城管啊?除了公务员的房子不敢拆,烈士陵园也敢拆?”张大少爷心中更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又指着那个正在冒烟的草棚子问道:“老人家,那么那个大草棚子怎么没拆呢?” “那是放赈施粥的粥棚,所以没拆。”老人答道。张大少爷点头,又问道:“那他们一天施几次粥?两次?三次?粥稠不稠?象这样的防赈粥棚,滋阳县有几个?” 古代生产力不高,再清廉的官员和地方官府放赈,每天也最多只是早晚两碗米粥,现在是正午,滋阳县的粥棚就在生火冒烟,这点相当不符合常理,所以张大少爷才有此问。不等那老人,旁边一个青年灾民已经骂了起来,“一天施粥两三次?狗屁!滋阳县就这么一个粥棚,一天就中午这一顿麸子水,喝下去一泡尿就没了!” “麸子水?”张大少爷和跟在左右的张清韵、陈剑煌交换一个眼色,又试探着向那青年灾民问道:“小哥,听说朝廷不是下令让灾区州县开仓放粮了吗?怎么你们还在喝麸子水?还有,我听说有一个钦差大人已经从江南送了二十万石粮食到山东灾区,赈济灾民,怎么,还没给滋阳送来么?” “放屁的赈!赈屁的灾!”那青年灾民怒气冲冲的说道:“五月初,俺们听说朝廷下旨放赈,都跑到了滋阳县等着放赈,可县太爷根本就不放粮,每天只给俺们喝一碗麸子水,饿死无数的人!上个月,济宁那边倒是送来一些粮食,听说是江南运来的赈灾粮食,俺们还以为可以吃顿饱饭了,可不曾想,粮食运进了城就不见了,粥棚里煮的还是麸子水!本来俺们听说济宁那边施的是稀粥,吃了勉强饿不死,就都想到济宁去吃赈粮,可是往西走出还没十里,狗县令就派军队把俺们赶回来了,说是济宁邻近运河,不能让运河上来往的官船看到俺们,丢了滋阳县和兖州府的脸!” “唉,这就是命啊。”开始那位老人哭了起来,流着浑浊的眼泪说道:“老天爷不开眼,把俺们生在了滋阳,摊上现在这个县太爷。俺家隔壁的小三子饿得活不下,拿独儿子和别人换了儿子煮了吃,小三子倒是吃饱了,他媳妇儿却上了吊,命,命啊。”哀叹着,那老人把脸埋在膝盖上,难以遏制的大哭起来。 张大少爷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冲走,免得自己的眼泪当众流出,张清韵和陈剑煌从后面追上来,张清韵咬牙切齿的说道:“狗少,进城,找狗县令算帐!我支持你,出了事我和你一起抗!”张大少爷努力忍住眼泪,摇头说道:“先别急,再看看,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带着张清韵和陈剑煌又转了一圈,打听到的情况大同小异,魏忠贤命令灾区开仓放粮的公文确实送到了滋阳,不少滋阳难民也听说过风声。同时张大少爷先期送来的赈灾粮食,兖州知府孙朝肃也确实分拨了一批给滋阳县,可不管是滋阳县原先的存粮,还是张大少爷送来的赈灾粮食,滋阳难民都没见到一颗一粒,每天吃的都是清得和水差不多的米糠麸皮粥,至于粮食究竟去了那里,那恐怕就只有滋阳县令杨炳御自己说得清楚了。而怒容满面的徐宏祖、张采与张大少爷会合后,又给张大少爷带来了杨炳御其他劣迹——乘着山东大旱的机会,滋阳城里的不少士绅都乘机以二、三十斤粮食一亩田地的价格大肆兼并土地,到灾民中间低价购买年轻女子**乐,而杨炳御不仅不制止打击,反而经常派人到一息尚存的乡村催租催税,闹出不少人命。 “九千岁没给山东免税,这点我倒知道。”张大少爷沉吟着说道:“如果免税的话,你们信不信,滋阳县衙肯定逼税逼得更厉害。因为他们现在收的税需要上交朝廷,他们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不怎么上心——可如果免税的话,收的钱就是他们自己的,他们只会逼得更厉害。九千岁出身贫寒,可是太清楚下面的这些道道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狞笑道:“不过没关系,光是贪墨赈粮这条,就足够杨炳御受的了!” “大人,杨炳御是鲁王爷面前的红人,请谨慎行事。”陈剑煌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张大少爷狰狞一笑,哼道:“鲁王?大明宗王根本无权干涉政务,我怕他做鸟!走,到粥棚看看去,先把杨炳御弄出来再说!” 第九十一章 钦差大人到 第九十一章 钦差大人到 “铛铛铛铛铛铛!”张大少爷走向粥棚的时候,粥棚里正好响起了施粥的铜锣声音。听到这声音,数以万计的垂死灾民纷纷挣扎着站起,拖着破烂的陶碗步履蹒跚的走向粥棚,走得慢的,就象是一具具的行尸走肉,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倒,走得快的,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一步三趔趄,渐渐汇成十条长队,排列向散发着古怪酸味的粥棚。张大少爷使个眼色让众人散开,单独领着张清韵和陈剑煌率先走了过去。 粥棚很大,几十口的大铁锅在草棚里依次排开,可同时发放赈粮的仅有十个灶台,而在粥棚之外,有两百多名荷刀持枪的滋阳本地守军士兵维持次序,但动作神态懒散,一看就不象是长期经过训练的模样。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张大少爷把张清韵和陈剑煌留在二十步外,自己背着手单独溜达过去,悄悄探视施粥情况——和灾民们说的一样,几十口大铁锅子里煮的全是灰黄色的麦壳碎屑(麸子)和灰白色的米糠,闻上去又酸又贵,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牲口棚里淘换出来的——就这,米糠麸皮粥都还是又清又稀,可以照见人的衣冠。 张大少爷强忍怒火,又去看观察伙夫发放赈粮的情况,却见那些肥头大耳的伙夫手里拿的全是带有缺口的木勺,每个灾民一勺所谓的粥,还不够装满一个破碗。就这,那些伙夫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贼厮鸟,嚎什么嚎?养了你们两个多月了,居然还厚着脸皮不走,养你们一辈子啊?”“狗娘养的,嫌少别吃,饿死你全家!”“臭老太婆,滚远点,只有一勺,多了没有!”还有一个最胖也最矮的伙夫伸手去摸上来领粥的青年女子,**笑说道:“长得不错嘛,配刀爷睡一个晚上,保管你今天晚上吃饱!”说着,那胖子竟然还公然在那青年女子胸口捏了几把。 “哈哈哈哈……!”几十个伙夫一起**笑起来,“刀头,你那个活儿那么短,玩也是白玩,还是给我们兄弟玩吧。”那瘦得可怜的青年女子满脸通红,几乎是逃一般跑开,走得急了又脚步不稳,一下子就摔在地上,把手里的破碗摔得粉碎,那刀头疯狂**笑,大声叫道:“别怕,摔了不要紧,多配刀爷一个晚上,刀爷赏你一个破碗。” 看到这里,张大少爷怒火中烧,正要上去掀翻铁锅,城门口却响起了声音,“五王子到,太爷到。”张大少爷扭头一看,却见城门中一群衙役簇拥着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打头两人一个身穿胸前缀有鸂鶒补子的七品官服,想来就是滋阳县令杨炳御,另一个青年男子年龄和张大少爷相当,满脸的酒色之气,穿的却是亲王或者王子才能穿的朱红长泡。张大少爷心中好奇,又暂时忍耐退到一边,观察杨炳御与那青年男子下一步的动作。 看到杨炳御到来,几十个伙夫一起扔下木勺,冲到杨炳御与那青年男子面前客体,杂七杂八的叫道:“见过太尊,见过五王子。”杨炳御挥手让那些伙夫起来,先问了一下施粥情况,又向那被称为五王子的青年男子做了一个尊敬的手势,大模大样的说道:“你们听好了,五王子身边缺人,打算从这些灾民里挑十个闺女进王府侍侯,你们去把灾民队伍里的黄花闺女都叫出来,请五王子亲自挑选。” “遵命。”几十个伙夫欣喜若狂,一起冲到灾民队伍旁边大叫,“你们都听好了,鲁王府要在你们中间挑十个丫鬟,你们中间没有出嫁的黄花闺女,都站出来!”那个胖子刀头叫得最为大声,“姑娘们,你们发达的机会来了,快站出来,要是被五王子看中了,你们一家都可以吃香喝辣的了。”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大喊,死气沉沉的灾民队伍里还是无人动弹,几乎每一个女子都低下头,似乎都很害怕一般。见此情景,那五王子不免大为扫兴,喝道:“继续施粥,本王子自己挑选。”说着,那五王子领着几个随从走到灾民队伍旁边,逐个逐个的亲自挑选起来。看到这里,张大少爷心生一计,赶紧溜达回张清韵和陈剑煌身边,在满面怒容的张清韵耳边轻声嘀咕起来…… “做梦,我不去!”张清韵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一口拒绝了张大少爷的要求。张大少爷嘻嘻一笑,又在张清韵圆润的耳边轻声说道:“清韵妹子,做哥哥的求你了,你要是不帮我拿到把柄,我就算弄掉了杨炳御,换了其他的官来,这里的灾民也未必有好日子过。”张清韵红着脸踌躇半天,最终还是把布包着的尚方宝剑塞给张大少爷,又擦去脸上的灰尘,解开藏在软帽里的发簪,这才大步冲向粥棚锅台。 “站住,干什么的?”守卫粥棚的士兵拦住张清韵,张清韵理都不理他,直接冲到灶台旁边,抓锅沿奋力一掀,大铁锅里剩下的小半锅麸皮立即洒得到处都是,烫得锅台背后的伙夫哇哇大叫。这么一来,粥棚旁边的两百多个士兵起冲上,纷纷举起刀枪包围张清韵,那边滋阳县令杨炳御和那五王子也冲了过来,杨炳御大怒喝道:“大胆刁民,竟然敢在粥棚捣乱?来人啊,给我拿下!” “住手!”张清韵先是尖声大叫一声,喝住周围士兵,又指着铁锅脆声大叫道:“粥?这是粥吗?猪食也比这个强!你这个狗官,朝廷让你开仓放粮,又从江南给你调来粮食放赈,你却拿这些猪都不吃的东西给灾民吃,官仓里的粮食那里去了?江南送来的粮食那里去了?” “反了!反了!”杨炳御当众被人戳疼伤疤,顿时暴跳如雷,又蹦又跳的大叫道:“拿下!拿下!给本官拿下!抓到衙门里,本官要亲自审问这个妖言惑众的刁民!” “慢着!”正如张大少爷所料,那满脸酒色之气的五王子果然站了出来,先是喝住滋阳县的衙役士兵,又上下打量张清韵一通,忽然喝道:“挑去他的帽子!” “啊!”尖叫声中,张清韵头上的软帽被枪尖一挑,应声而落,满头的青丝也飘然洒落,配合上张清韵那张清秀得让人心动的俏丽脸庞,那怕是瞎子都能认出她是女儿身了。看到这里,满场又是一阵轰动,不少人脱口叫道:“真漂亮!”那五王子则哈哈大笑,“果然是个娘们,长得还真不赖!” “你……你想干什么?”张清韵双手护胸,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向那五王子问道。那五王子**邪一笑,说道:“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了!来人啊,把这个捣乱放赈的娘们给我抓进城里去,本小王子要和杨大人一起审问她!” “你敢!你知道我爹是谁不?”张清韵尖声大叫。那五王子则迫不及待的冲上去抓住张清韵的袖子,**笑道:“我管你爹是谁,把我服侍得好了,我说不定还叫他一声岳父。”谁着,那五王子拉着张清韵的袖子就要把她拖走,张清韵乘机大叫道:“非礼了!钦差大人,有人非礼我啊!钦差大人,救命啊!” “钦差大人?那个钦差大人?”那五王子和杨炳御都是一楞。就在此时,陈剑煌率领二十来个东厂番役一起大吼,“钦差大人到——!” 长喝声中,张大少爷抖开布包,露出明黄剑穗的尚方宝剑捧在怀中,手捧钦差大印的张石头和宋献策护卫左右,在陈剑煌等东厂番役的簇拥中大步走向粥棚。而张清韵也乘着那五王子发愣的机会,挣脱他的魔爪冲向张大少爷,藏到张大少爷背后尖声叫道:“张大哥,有**贼非礼我!抓他,快抓他!” “大胆杨炳御,见到本钦差,为何不跪?”张大少爷板着脸向杨炳御喝道。杨炳御这才如初梦醒,赶紧率领在场衙役士兵双膝跪下,向张大少爷磕头行礼,自报官职名号,旁边的灾民也是呼啦啦跪下一大片。那五王子则呆立原地,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大少爷也不客气,直接向他喝道:“你是何人?见到尚方宝剑,为何不跪?” “微臣世封兖州鲁肃王朱寿镛第五子朱以海,叩见钦差大人。”那五王子勉强跪下,声音却甚是傲慢。张大少爷大怒喝道:“朱以海,杨炳御,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身为王侯之子,却公然强抢民女;一个助纣为虐,却克扣贪墨赈灾粮食,致使灾民饿死无数!你们知罪吗?” “胡说八道,我抢什么民女了?再说了,你是个什么钦差,叫什么名字?”朱以海傲慢的反问道。张大少爷更加傲慢的答道:“本官乃是奉旨出使江南筹款赈灾并监督赈粮发放的钦差大臣,姓张名好古,皇上圣旨,山东大小官员一应听命!来人啊,把这个调戏强抢民女的不法皇亲拿下!” “谁敢?你们知道我是谁?敢拿我!”朱以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大吼大叫。只可惜张大少爷早就对东厂番役打个招呼,说是出什么事自己一力承担,所以陈剑煌毫不迟疑的一挥手,四个东厂番役立即一起拥上,三下两下就把朱以海制服,拖到一边按了跪下。朱以海更是大怒,冲着自己的随从大叫道:“你们这些贼厮鸟,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我父王送信,请他来收拾这个张好古!” 朱以海的随从应声而去,有恃无恐的张大少爷却毫不理会,只是呛啷一声拔出尚方宝剑,用雪亮的剑尖挑起滋阳县令杨炳御的下巴,厉声喝道:“杨炳御,本官问你,朝廷命令你开仓放粮,为什么灾民从头至尾没有见到一颗粮食,吃的都是米糠麸皮?还有,本官从江南给滋阳送来的赈灾粮食,到那里去了?” 杨炳御全身颤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张大少爷大怒,又喝道:“说,赈灾的粮食那里去了?”杨炳御还是不说话,只是盼着救星鲁王朱寿镛赶快过来解围。张大少爷怒极反笑,狞笑说道:“好,不说是吧?没关系,本官这次带来的侍卫全是东厂的刑讯好手,不怕你不开口!来人啊,给我摘去滋阳县令杨炳御的乌纱帽,剥去官服!” “我是朝廷命官,你无权处置我!”杨炳御终于大叫起来。张大少爷狞笑说道:“不好意思,你虽然是朝廷命官、七品县令——可九千岁奏请、皇上恩赐,山东官员三品以下者——对了,还包括三品,本官都有先斩后奏之权!动手!” “得令!”四个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役一起冲上,眨眼之间就把杨炳御的官帽和官服扒掉,重新按到张大少爷面前跪下。而张大少爷收起尚方宝剑,上前一步一把揪起杨炳御的头发,盯着他的瘦脸狞笑说道:“本钦差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现在交代的话,免受皮肉之苦,否则的话,本官就不客气了。” 杨炳御还是不说话,眼神中除了恐惧之外,还保持着一点希望——希望鲁王朱寿镛能够尽快赶来。张大少爷一笑,转向陈剑煌说道:“陈二哥,我常听锦衣卫的弟兄说,你不仅是锦衣卫十三太保的老幺,还有一个绝技是让死人开口说蛮语,今天可要见识一下你的手段了。” 陈剑煌活动手指关节,狞笑答道:“钦差大人放心,三柱香时间内,我保管让他把小老婆穿什么肚兜都招出来!”而杨炳御差点没吓出尿来,大吼大叫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对我用刑!不能对我用刑!” “你这个朝廷命官的乌纱帽,早就被本官给摘了,现在不是了。至于能不能对你用刑,这可不由你说了算。”张大少爷狞笑两句,又转向跪在旁边的滋阳灾民,大声叫道:“山东的父老乡亲们,俺张好古身为你们的同乡,今天来这里为你们主持公道,审问这个贪墨了你们救命口粮的赃官——你们说,俺该不该对他用刑?” “该——!”无数灾民愤怒的大吼起来。张好古点头,向陈剑煌一挥手,陈剑煌立即狞笑着把手一摊,袖子里立即飞出三根尖锐钢针,陈剑煌合拳夹住,狞笑着一步步走向杨炳御,口中念念有词,“刺那几个穴道呢?大椎、陶道、风池,好象不够爽?头维、下关、颊车,疼是够疼,可口水淌得太多……。”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就在这时候,远处的官道上忽然冲烟滚滚,一大队骑兵横冲过来,为首几人看到张大少爷怀里捧的尚方宝剑,赶紧连滚带爬的下马,冲到张大少爷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下官山东布政使熊文灿、按察副使黃袞、兖州知府孙朝肃、兖州千总王伯敬,叩见钦差大人。” “诸位大人请起,运粮船队到济宁了?”张大少爷斜着眼问道。熊文灿抱拳答道:“回钦差大人,运粮船队两个多时辰前到的济宁,下官等听闻钦差大人先到了滋阳查访赈粮发放情况,担心钦差大人安全,所以急忙赶来滋阳与钦差大人见面。” “有劳诸位了。”张大少爷点头,又喝问道:“兖州知府孙朝肃是谁?”身材清瘦的孙朝肃站了出来,抱拳答应。张大少爷哼道:“孙大人,你做得好知府啊,滋阳距离你的知府衙门不到四十里,可滋阳县令杨炳御在这里贪墨赈粮,你却不加阻止纠正,你到底是装做没看到?还是收了杨炳御的好处,和他共同贪墨?” 孙朝肃擦把冷汗,红着脸答道:“回禀钦差大人,下官不敢贪墨,山东巡抚命令下官调拨二千石粮食赈济滋阳,下官没敢克扣一斤一两,全数运到了滋阳。下官还带来了滋阳县的回单,请钦差大人过目。”说着,孙朝肃从怀中掏出公文,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 孙朝肃自己的官声不错,可是他实在不敢得罪有鲁王撑腰的杨炳御,所以对杨炳御所作所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敢克扣发放给滋阳杨炳御的赈灾粮食——也侥幸因为如此,在得知张大少爷到了滋阳微服私访之后,孙朝肃虽然天旋地转心知不妙,却也不用担心人头落地——当然了,张大少爷如果去了兖州的其他县城微服私访,调查他有没有克扣赈粮,他恐怕当场就得跳运河自杀了。而张大少爷查看回单无误后,果然哼道:“算你聪明,不过你御下不严,治地内出了这么大的贪墨案件,你却毫无知觉,也不上奏朝廷,回去等着听参吧!” “多谢钦差大人。”孙朝肃又檫了一把冷汗,庆幸这次侥幸保住了脑袋。但又在这个时候,滋阳县城里忽然又冲出一支马队,为首一人大声怒吼,“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从六品的芝麻绿豆官,竟然敢抓孤的儿子!你今天不给孤一个交代,孤就要你好看!” 听到这声音,被东厂番役按了跪着的朱兴海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挣扎着大吼大叫起来,“父王,父王,快来救我啊!”滋阳县令杨炳御也是激动万分,扯着嗓子大喊道:“王爷,救命啊!张好古,他要对下官用刑啊!” 第九十二章 太祖圣训 第九十二章 太祖圣训 “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一个从六品的芝麻绿豆官,竟然敢抓孤的儿子!你今天不给孤一个交代,孤就要你好看!”咆哮声中,大明第七代鲁王朱寿镛快马加鞭,领着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王府侍卫,杀气腾腾的从滋阳县城里冲了出来。被东厂番役按跪在地上的滋阳县令杨炳御和朱以海则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挣扎着大叫大嚷起来,“爹,救我!”“王爷,救命啊!张好古,他要对下官用刑啊!” “那个是张好古?”关心则乱,历史上以擅画花鸟兰石的朱寿镛此刻全无平时的温文尔雅模样——虽然那只是装出来的,而是双目赤红的策马奔到张大少爷一行面前,跳下马气势汹汹的喝问道:“谁是张好古?站出来,孤今天倒要看看,你能把孤的儿子怎么样?能把杨炳御怎么样?” “下官张好古,拜见鲁王爷。”张大少爷有意无意的把尚方宝剑的举高几分,向朱寿镛拱手行礼。而在场的山东布政使熊文灿、按察副使黃袞、兖州知府孙朝肃、兖州千总王伯敬则心中暗暗叫苦,虽说鲁王朱寿镛这一支皇室支脉与皇室的血缘已经很远,可朱寿镛的王位还是货真价实的世袭罔替,同时论辈分,朱寿镛还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叔辈,照样还是他们惹不起也得罪不起的皇亲国戚,而张大少爷的背后却有权势熏天的魏忠贤撑腰——神仙打架,他们当然不敢随便掺和,只能乖乖的上前行礼,又乖乖的站到一边,默不作声的观望形势,随时准备在那一方占优势时锦上添花。 “你就是张好古,见到本王,为何不跪?”朱寿镛口气异常嚣张,打算先在气势上压倒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将尚方宝剑一亮,微笑答道:“王爷见谅,下官现在手中拿着尚方宝剑,不敢有违礼数,欠王爷的礼,等下次再向王爷磕头请罪。” 朱寿镛一楞,一时无话可说,倒是朱寿镛带来的人全部跪倒,其中一个容貌与朱以海颇为相似的青年男子磕头,恭敬说道:“微臣世封兖州鲁肃王朱寿镛世子朱以派,叩见钦差大人。”张大少爷留心看了一眼这个朱寿镛的长子,发现他的气质颇为和蔼,似乎和他的弟弟是两路人。这时候,朱寿镛已经找好了话头,向张大少爷咆哮问道:“张好古,孤的儿子犯了什么罪,你凭什么抓他?你今天要是不给孤说出一个子丑寅卯,就算你是钦差大臣,孤也绝不与你罢休!” “王爷,你的小王子当众调戏民女,还试图强抢回府,下官身为钦差,不得不将小王子捉拿归案。”张大少爷鞠躬,彬彬有礼的答道。那边朱以海叫嚷起来,“父王,你别听他的,我只是抓着那个小娘们的袖子,没调戏什么民女!” 知子莫若父,小儿子是什么德行,朱寿镛当然心知肚明,但朱寿镛却毫不示弱,仍然气势汹汹的叫嚷道:“孤的儿子调戏强抢什么民女了?胡说八道!谁看到了,被他调戏的民女在那里,把她叫出来对质!”张大少爷心中暗乐,回过头去向张清韵使个眼色,故意说道:“这位姑娘,鲁王爷的公子是怎么调戏于你的,都有什么人看到,你都可以告诉王爷,不用怕,本官身为钦差,一定为你伸冤作主。” “他叫人用枪挑掉我的帽子,又拉着我的手,说是要把我抓进城里,还要我服侍他。”张清韵满脸的惊恐模样,可怜兮兮的指着朱以海指证,又指指在场的灾民,怯生生的说道:“这里的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都可以给我做证。钦差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张大少爷一笑,先赏给张清韵一个赞赏的眼色,又回过头来向脸色铁青的朱寿镛说道:“王爷,你都听到了吧?下官也亲眼看到了令公子调戏强抢这位姑娘,也可以做证,还有在场的数万灾民,也都是亲眼目睹了令公子的恶行,王爷如果还是不信,可以一一向他们询问对质。” 朱寿镛脸色更是难看,本来对他来说,儿子强抢奸污几个民女,根本不算什么,他甚至连训斥儿子一句都懒得开口,可现在偏偏赶上朝廷钦差撞见这件事情,朱寿镛不免感觉有些棘手了。旁边的朱以派则比较厚道,拉拉朱寿镛的袖子,低声说道:“父王,五弟触犯国法,罪有应得,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赶快叫五弟认罪伏法,还好罪行不大,最多罚点俸禄挨一顿扳子。否则事情一旦闹大,于父王的声名不利。” 如果说朱寿镛肯听大儿子的逆耳忠言,那么事情也许就这么了解,可问题是,朱寿镛实在看张大少爷的嚣张表情不爽,不肯忍下这口气——这也是朱寿镛倒霉催的了。稍微盘算后,朱寿镛忽然指着张清韵说道:“张好古,你给孤看清楚了,这个小娘们,是孤第五子朱以海的侍妾!前些日子,她私自逃出王府,不知所踪,今日我儿撞到,当然要把她抓回家里,以家法问罪!所谓的调戏民女,不过是这个娘们谎言狡辩,妄图逃脱王府家法!” 朱寿镛此言一出,满场大哗,张清韵更是涨红了脸,跳起来就要发作。还好,张大少爷及时回过头来,先以眼色制止住张清韵,又大声问道:“这位姑娘,刚才你说你叫张清韵是吧?鲁王爷说你是他儿子的逃妾,可有此事?”张清韵勃然大怒,红着脸跺着脚咆哮,“他放……放屁!本姑娘什么时候是他儿子侍妾了?” “你就是!熊大人,孙大人,黄大人,你们都看清楚了,这个娘们是我的小妾张清韵!”朱以海心中暗乐,大喊大叫道:“我纳她为妾的时候,滋阳县令杨大人亲眼目睹,可以给我做证。”杨炳御也嚷嚷道:“对,对,我可以做证,五王子去年就娶了这个张清韵做小妾!” “你放屁!”张清韵一蹦三尺高,脸红得简直象一块猪肝,心中只是痛恨张大少爷把自己推出来丢脸。张大少爷则满脸的为难模样,大声说道:“这可就让下官为难了,王爷你说这位张姑娘是你的儿媳,张姑娘你又矢口否认,一时之间,让下官如何决断?要不这样吧,孙朝肃孙大人,你是兖州知府,下官把这个案子录成口供移交给你,由你审理这个逃妾案,下官专心审理滋阳县令杨炳御贪墨赈粮一案,孙大人你觉得如何?还有鲁王爷,你觉得如何?” “好,各审各的案子,这个案子应该移交给兖州府审理。”朱寿镛一口答应——朱寿镛掂量着自己未必能在朝廷上压过张大少爷背后的魏忠贤,可是压过一个毫无背景的兖州知府,那是绰绰有余了。而孙朝肃也不敢拒绝,只是恭敬答应,“王爷和钦差大人有令,下官那敢不从。” “很好。”张大少爷点点头,转向狗头军师宋献策吩咐道:“宋师爷,鲁王爷、五王子和这位张清韵姑娘的口供,你记录下来没有?记录下来就拿给他们画押,当场把这个案子移交了。” “记录下来了。”宋献策早知张大少爷打的什么算盘,举起自己刚才用随身笔墨记录的口供,笑眯眯的答道。张大少爷又点点头,吩咐宋献策那口供拿给朱寿镛签字画押,朱寿镛精通文墨,先是仔细看了一遍笔录,见口供确实无误,这才签上自己的名字,宋献策又把口供拿给朱以海和杨炳御签了字画了押,这才也交回张大少爷手里。旁边的张清韵则气得鼻子差点没歪了,手上小动作不断,只是狠掐张大少爷的背上软肉,张大少爷用眼色恳求了她半天,她才在那份口供上签了字。 “好了,钦差大人,现在你可以把这个案子移交给兖州府了吧?”朱寿镛不耐烦的问道。张大少爷笑笑,忽然板起脸大声喝道:“东厂众番役听令,给本官将妄图谋反作乱的反王朱寿镛,拿下!打入囚车,押赴京城问罪!” “呼——!”满场又是一阵大哗,朱寿镛则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疯狂咆哮道:“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污蔑本王谋反?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这份口供!”张大少爷把朱寿镛签字画押的口供一举,厉声喝道:“大明太祖圣谕:为防外戚专权及藩王勾结朝中亲贵作乱,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平民良家女为之,不得娶纳公侯之女,藩王有违此令者,以谋反罪论处!而朱寿镛你身为藩王,世封兖州,却让儿子娶大明世封英国公张惟贤之女为妾,不是娶纳公侯之女是什么?不是谋反作乱是什么?” “孤的儿子什么时候娶英国公张惟贤的女儿了?”朱寿镛气急败坏的叫道。这会张清韵总算有了机会说话,站出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是本朝英国公张惟贤的女儿,朱寿镛,你的儿子不但调戏我,你还一口咬定我是你的儿媳妇,败坏本姑娘的名声!朱寿镛,英国公府和你没完!” “上当了!”朱寿镛一阵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边熊文灿和孙朝肃等人则面面相窥,心中异口同声说道:“鲁王爷这次惨了,竟然敢同时得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和功勋卓著的英国公张惟贤,他这个王位,只怕是坐不稳了!” “都楞着干什么?”张大少爷大喝一声,“还不快把反王朱寿镛拿下,打入囚车押赴京城?” “钦差大人,手下留情啊!”朱寿镛的长子朱以派大叫一声,冲到张大少爷面前双膝跪下,磕头恳求道:“钦差大人,是我的弟弟不好,我们不该纵容他违反国法,调戏强抢民女,他罪有应得,钦差大人你怎么处置他都没关系。可是我的父王实在是冤枉啊,他只是爱子心切,为了给我弟弟脱罪才说的谎话,请钦差大人手下留情啊!” “世子请起,有话好说。”张大少爷对朱以派的印象还算不错,把他搀起来,大声严肃问道:“世子,下官问你,杨炳御贪墨赈灾粮食,你们究竟知道多少?鲁王府又究竟牵扯进去多少?希望你对下官说实话。” 朱以派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大声答道:“钦差大人,朝廷下令开仓放粮后,滋阳县原先的存粮,都被杨炳御卖给了城里的粮商牟利。后来兖州知府孙大人给滋阳县送来的两千石粮食,滋阳县令杨炳御送了一半给鲁王府,剩下的一半,现在还在滋阳县仓库里,杨炳御打算等粮价再往上涨一些,再倒卖出去牟取暴利!” 说罢,朱以派又是双膝跪下,磕头说道:“钦差大人,鲁王府贪图暴利,参与了杨炳御贪墨赈粮案,罪在不赦,微臣愿意代父领罪,归还杨炳御送给鲁王府的一千石粮食,并捐出两千……不,三千石粮食,发放给灾民,以赎罪过!只求钦差大人手下留情,不要为难父王了!” “鲁王爷,听到没有?”张大少爷阴森森的说道:“你如果不把你小儿子纵容成这样,而是把他教导成你的世子一样,你何苦会有今天?”朱寿镛满面羞惭,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张大少爷又把那张可以置朱寿镛于死命的口供递还朱以派,微笑说道:“世子,念在你协助本官查明滋阳赈粮贪墨案和你的一片孝心份上,这东西,还你了。不过本官有言在先,你弟弟当众调戏民女,依大明律杖责三十是免不了的,还有你答应的三千石粮食,下官也希望你遵守承诺!” “多谢钦差大人,微臣这就去安排,马上就把粮食交给官府。”朱以派眼中含泪,连连向张大少爷拱手道谢,又赶紧吩咐王府随从回去搬运粮食。张大少爷则又转向朱寿镛,淡淡的说道:“鲁王爷,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下官这就要对你的小儿子要刑了,你如果不忍心看下去,就先让人把你送回王府,等着朝廷给你降罪吧。”说罢,张大少爷大声喝道:“来人啊,将调戏民女的朱以海按倒,当众杖责三十,以正国法!” “父王,救命啊,父王!”朱以海杀猪一样号哭起来,挣扎着只是不断的求饶求救。朱寿镛则面色惨白,连看都不看张大少爷和小儿子一眼,被人搀着跌跌撞撞的径直回城。他前脚刚进城,以陈剑煌为首的东厂番役立即把朱以海扒去裤子,按在地上当众行刑——东厂的行刑手段那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每一杖打下去,朱以海白嫩的屁股上总要溅起一片血花,朱以海惨叫一声,围观的滋阳难民则是欢呼一声,再一杖下去,又是一片血花、一声杀猪惨叫和一片欢呼,还没打得五杖,眼泪鼻涕一起狂奔的朱以海就活活疼晕过去,可马上又被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役用冷水泼醒,让他清醒着继续受刑…… 好不容易等到三十杖打完,朱以海的屁股上和大腿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人也疼得死去活来,晕死数次,但东厂的番役毫不留情,又抓住他的四肢猛然向天上抛去,重重摔落地面,又把晕死过去的朱以海给生生摔醒过来,爬在那里哭爹叫娘的惨叫。陈剑煌这才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启禀钦差大人,行刑完毕,请钦差大人验刑。” “很好,让他的家人把他领走吧。”张大少爷略一点头,又抱着尚方宝剑走到滋阳县令杨炳御面前,用剑鞘挑起杨炳御的下巴,向已经面如土色的杨炳御问道:“杨大人,现在灾粮的去向,鲁王世子已经向本官交代了,需不需要再给你用点东厂秘传的刑法,你才肯认罪啊?” “下官认罪!”看到张大少爷连鲁王都敢整,彻底绝望的杨炳御惨叫起来,“下官认罪,下官愿交出脏款,请钦差大人饶命啊。” “认罪就好。”张大少爷冷哼一声,向兖州知府孙朝肃说道:“孙大人,你在滋阳算半个地头蛇,剩下的该怎么办,不用本官教你了吧?” 确实不用张大少爷教了,兖州千总王伯敬这次带来了三百骑兵,加上接管的滋阳本地军队,全部在孙朝肃的指挥下行动起来,先是查封了杨炳御的家和滋阳县帐本,然后又打开县库,清点核对孙朝肃留在库房中囤积居奇的粮食,并且接收鲁王府归还和捐纳的粮食共计四千石,重新制订赈灾方案,同时参与杨炳御贪墨案的滋阳县丞、师爷和衙役班头断刀也被押到赈灾现场,和杨炳御绑在一起等待判决。到了傍晚的时候,又新搭了两个施粥棚子,三百多锅香喷喷的浓稠白米粥也在三个粥棚里熬了出来。 “铛铛铛铛铛!”施粥的锣声再度敲响,兴高采烈的灾民再度排列成行,依次领取两个多月来的第一次真正口粮。当着滋阳灾民的面,张大少爷先是当众宣布了杨炳御一伙人的罪状,将杨炳御、滋阳县丞、师爷和班头段刀(也就是那个当众调戏民女的伙夫刀头)捆至灾民面前,不顾杨炳御一伙的大声喊冤和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请天子剑先斩后奏,将四人当众问斩。四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之时,数万灾民齐呼万岁,欢声如雷,争先恐后的向张大少爷磕头致谢。 “诸位乡亲们,俺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本官有罪啊!”张大少爷又拿起一把折扇,当众将扇柄插入浓稠的米粥之中,折扇直立不倒,张大少爷又大声叫道:“从今天开始,俺以监赈钦差的身份宣布一条命令——山东放赈,各府各县施的粥,必须插扇子不倒!扇倒,人头掉!” 张大少爷在滋阳县的所作所为,几乎是一阵风一般迅速传遍山东大地,听到这些消息后,灾民难民欢呼雀跃,大赞大明第一张青天,而大部分的官吏则暗骂张大少爷为年少气盛愣头青,不知死活,竟然连皇亲国戚都敢不给面子,将来有得好日子过——但无论如何,这些官吏说什么也不敢在张大少爷势头正盛的时候触霉头自找不痛快了,宁可少贪一点,也不敢触犯张大少爷扇倒人头掉的禁令。只有少部分的正直官员大为震惊,开始重新审视张大少爷这位朝野知名的马屁精小阉狗,逐渐有意无意的向张大少爷靠拢。 第九十三章 衣锦还乡 第九十三章 衣锦还乡 张大少爷在滋阳县打了鲁王王子三十大板,又砍下四颗血淋淋的脑袋,目的当然是为了杀鸡给猴看,结果收到的效果也不能说没有,首先是山东的另外两个藩王德王和衡王就严格约束了自己的子弟,不让他们去赈灾放粮的事情上搀和,免得招上张大少爷这个浑身是刺的愣头青,被弄得象鲁王朱寿镛一样颜面扫地。而不少贪墨赈粮的官员也悄悄松手,不敢再象前段时间那么肆无忌惮的克扣贪污,至少张大少爷的扇倒人头落禁令,就没有一个官员胆敢公开违抗。毕竟,锐气正盛的张大少爷背后有九千岁魏忠贤撑腰,连皇亲国戚都敢不给面子,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可不想拿自己的脑袋去给张大少爷当垫脚石往上爬。 公生明,廉生威,也正因为张大少爷这手六亲不忍和铁血手腕,山东放赈过程中的贪墨情况大为好转,往常放赈,赈灾粮款最多只能有一两成放到灾民手里,可张大少爷亲手主持这次山东放赈,大约能有五成粮食能够实实在在发在灾民手里——别指望百分之百发放到灾民,在中国从古至今就没有这样逆天的好事。同时身为二十一世纪清廉公务员的张大少爷也非常清楚这点,所以张大少爷在与山东巡抚赵彦和山东布政使熊文灿接触谈话中,就有意无意的暗示——捞好处捞油水可以,但别过线,至少得有一半粮食给老子发到灾民手了!还有得把面子功夫给老子做好,别象杨炳御那么心黑拿麸子米糠糊弄百姓!只要别触犯这两条,老子就可以装看不见了。 从古至今的官员装点形象工程的功夫总是一流的,至少以徐宏祖和张采为首的十二个江南文人就丝毫没有看出破绽,监督赈灾粮食发放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们看到的只是面黄肌瘦的灾民喜笑颜开的从施粥棚中领到滚烫浓稠的米粥,看到只是奄奄一息灾民领到没有掺半点糠皮的白面馒头,并因此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却丝毫没有看到米面兑换的差价、也没有看到地方官员的帐目造假、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和种种千奇百怪的贪墨手段。再加上张大少爷本人确实没从父老乡亲嘴里捞走一丝一毫,所以这十二名志愿监督赈灾的江南文人一致认为,张大少爷确实是一个大明有史以来难得的清官能吏,是值得歌颂褒扬的对象,争先恐后的写文赋诗,褒奖张大少爷的不世功业,徐宏祖还在他著作的《徐霞客游记》山东卷中,极为难得的提到了山东东昌府临清州有一位张大少爷,忠君爱民又清廉自律,实为万世之楷模,千古之榜样…… 船队到了东昌,张大少爷先是陪着山东巡抚赵彦到灾情最严重的济南府走了一趟,亲自监督了济南府的赈粮发放情况,又用尚方宝剑砍下了越线作案的邹平县令和新城县令脑袋后,灾情最严重的济南府境内的赈粮发放情况也开始好转,总算没有出现历史上就连济南城里都易子相食的惨景。末了,张大少爷又把宋应星从福州带来的抗旱农作物红薯推荐给了山东巡抚赵彦,建议赵彦在山东境内鼓励红薯种植,增加粮食产量,争取历年来灾害不断的山东粮食能够自给。而治境平乱颇有政绩的赵彦虽然对此将信将疑,却也招架不住张大少爷的热情,答应先在济南府试种一批红薯,如果收成果然象张大少爷吹嘘的那么高产,那么第二年一定在山东全境推广。 基本办完了这些事,假公济私的张大少爷开始盘算借监赈为名返回临清衣锦还乡了——其实张大少爷的家乡东昌府绝对是山东境内情况最好的了,第一是背靠运河,粮食采购方便,第二则是因为东昌知府华敦复是颇为有名的大清官,上一任担任严州知府期间,政治清明又刑律宽松,曾经被严州百姓赞为‘知府仅饮严滩一杯水’,所以自从朝廷下令开仓放赈之后,东昌百姓并没有饿死一人,赈粮发放的比例也远比山东其他州府为高。不过咱们的张大少爷脸皮奇厚,明知道东昌府情况最好,却还是厚着脸皮借口监赈,把东厂监赈太监宋金扔在济南充门面,自己则领着一群心腹跑回了东昌,准备到往日的狐朋狗友面前风光一番。 作秀和济南灾民一起过了中秋节,八月十九,张大少爷一行抵达东昌府知府衙门所在的聊城,知府华敦复、东昌推官解学龙和聊城知县杨澜不敢怠慢,赶紧领着大小官员在知府衙门设宴款待,为张大少爷这位东昌府走出去的新科探花兼钦差大人接风洗尘。因为距离不远,临清知县陈显际也闻讯赶来,一同参加为张大少爷接风的宴会,张大少爷欣然赴约。 华敦复是有名的清官,现在又是困难时期,所以酒席自然非常简陋,只有四菜一汤,酒水也是很平常的乡村薄酿,不过张大少爷当然不会计较,只是与华敦复、陈显际等人谈笑风声,话语甚是投机。聊到动情处,张大少爷还举起酒杯向陈显际敬酒,颇为诚恳的说道:“陈大人,半年前,多亏你在码头上放走了熊廷弼熊大人的女儿啊,如果不是被她那番羞辱又想找回面子,我又怎么会奋发图强入京赴考,得中探花又担任钦差,有资格和东昌府的各位父母官坐在一起喝酒?来,干了这杯,算是晚生多谢你的无意成就之恩。” 听到张大少爷的这些话,华敦复和解学龙等人自然是哄堂大笑,陈显际却十分尴尬,直到张大少爷再三诚恳邀请,陈显际才算相信张大少爷没有其他意思,与张大少爷干了一杯,旁边男装出席的张清韵则板起了俏脸,十分痛恨的张大少爷三句话不离熊瑚。但放下酒杯后,陈显际却心里嘀咕,“你这只小狗少,真不知道你的功名是怎么买来的,记得你好象一个字都不认识啊?”张大少爷则大笑说道:“陈大人,说起来,晚生以前真是荒唐,成天和一帮酒肉朋友混在一起,从来没参加过什么文会,弄得临清都有传言说我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现在想起来,真是十分惭愧。” “张大人,你在家乡还有这样的传言?”知府华敦复惊讶的问道。张大少爷大笑着一指陈显际,笑道:“华大人如果不信,尽可以问陈大人,陈大人在临清当了两年县令,对我的家底可是一清二楚。” “不错,是有这样的传言。”陈显际点头承认。张大少爷则笑着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两句诗‘荣归故里还乡情,衣锦还乡报母恩’,末了,张大少爷又十分感慨的叹道:“在临清,人人都道我张好古不学无术,荒唐纨绔。可又有谁知道,家父限于祖训,不许我博取功名,可家母为了让我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每每陪我悬梁刺股,囊萤映雪,苦读诗书,偷偷送我参加乡试。记得十一岁冬天的时候,有一个晚上的三更,我熬不住寒冷偷偷回房睡了,结果被母亲痛打一顿,身上至今留有伤疤……。” 说到这,张大少爷掀起衣服,露出后背上的一道旧疤痕——前任张大少爷十三、四岁时逛窑子时和人打架留下的,又叹息道:“那时候,我可真的是恨了母亲,可现在我才知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果没有母亲那时候的谆谆教导,又怎么会有我的今天?” “哦,怪不得临清会有那样的传言。”陈显际恍然大悟,惊讶说道:“原来那时候的张大人,已经是满腹的经纶才学,只是限于先祖子房先生遗训,所以不敢当众显露,只是混迹于市井之间,遵循圣人大隐之道。” “少爷吹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十一夫人什么时候舍得打过你?”站在张大少爷背后的张石头心中嘀咕。那边华敦复和解学龙等东昌官员却深信不疑,心说真是大隐隐于市,怪不得这个张好古从籍籍无名一下子变成新科探花,原来他的父母一个不许他出仕为官,一个为了儿子前途着想,在暗地里偷偷教导儿子,所以才能一鸣惊人!而张大少爷则偷偷松了口气,心知自己在临清的臭名声应该能一举洗刷了,有这几个东昌官员帮忙宣传,自己最大的把柄弱点也许就再没人能抓得住了。 酒席宴罢,众官员各自告辞散去,临清县令陈显际告辞的时候,偷偷向张大少爷低声说道:“探花郎,你在临清的那些好朋友也来聊城了,只是知府设宴款待,他们不敢来参加。吴公子和马公子让下官转告探花郎,探花郎宴罢如果有空,可以去老地方找他们叙旧——至于老地方在那里,他们说探花郎自然知道。” “吴二少和马俊他们也来了?”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向聊城县令杨澜问道:“杨大人,聊城最大的青楼在那里?我有几个家乡的朋友还在那里等着我!” “最大的青楼?”一直在旁边板着脸张清韵忍无可忍,尖声大叫问道:“张狗少,你以前在临清城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你那些老朋友一说老地方,你怎么就问聊城最大的青楼在那里?!” ……………… 好不容易甩开了张清韵这块粘人的牛皮糖,张大少爷领着张石头和一群侍卫匆匆赶往聊城最大的青楼翠屏楼,到得目的地,张大少爷二话不说直奔后花厅,进到了后花厅一看,前任张大少爷的几个狐朋狗友果然都在后花厅里搂着女人喝酒赌钱,什么临清县丞的公子马俊,绸缎庄的吴二少,山西恒通银号分号的王少东家,武夷茶庄的仁少爷,还有卸任知县的小孙子李四少——总之一个不少,全都是经常跟着咱们前任张大少爷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没一个好东西! “一帮贼厮鸟,少爷我押天门,三百两!”张大少爷兴奋大吼一声,震得后花厅嗡嗡作响。听到这声音,吴二少一帮人全都跳起来,异口同声的大叫道:“张狗少,你怎么才来?兄弟我都快输得当裤子了!江湖救急,先拿二百两来赞助!”吼罢,几个公子哥一起冲了上来,争先恐后的抱着张大少爷哈哈大笑,而继续了前任记忆的张大少爷也是哈哈大笑,抱着这帮公子哥扭打摔交,亲切异常。 在地上滚了十几圈,临清城的这帮公子哥总算是站了起来,勾肩搭背的坐到酒桌旁,张大少爷也不客气,首先把在场最漂亮的姑娘抱到怀里,在她脸猛啃几口,贼手顺势钻进衣中抚摸。那边吴二少和马俊等人一边笑骂张大少爷还是象以前那样不要脸,一边又争先恐后的问道:“狗少,听说你考中探花了,还当上了钦差大臣,真有这事?” “那是当然!石头,给他们看少爷我的官印!”张大少爷也不脸红,毫不犹豫的当上了大明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在青楼里展露官印的钦差大人。吴二少和马俊等人你抢我夺的传看、大呼小叫一番,吴二少又好奇问道:“狗少,你老实交代,你是出了名的斗大字不认识一担,究竟是怎么考上这个探花的?给主考官塞了多少银子?” “滚,老子不那么装,早被老头子打死了!”张大少爷先大骂一句,又毫无廉耻的把自己编造的履历重新吹嘘一番——什么自己祖上是张良张子房、为了给子孙免灾、遗命不许后人入仕为官、父亲遵从祖训不许自己读书、母亲为了自己的前途,逼着自己偷偷读书,唬得吴二少和马俊等人一楞一楞,完全信以为真。末了,张大少爷又向吴二少等人训斥道:“你们几个贼厮鸟,要象老子多学学,不要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好生多读些书,也去博一个功名,有老子在朝廷上给你们罩着,还怕不给你们弄个一个官半职当当?” “是,是,我们以后一定去买一个举人当当。”吴二少和马俊等人一起点头,对张大少爷的话深以为然。然后马俊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张大少,兄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你可一定得答应。” “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兄弟一定答应。”张大少爷豪爽的一挥手。马俊点头,又笑嘻嘻的说道:“张大少,你还记得我的妹子马春花不?虽然有点胖,可长得还不错,今年十六岁又门当户对,所以我爹让我聊城给你带话,让你去我家提亲,咱们两兄弟就可以亲上加亲了。” “滚!”张大少爷大吼——马俊的妹妹马春花确实只有一点胖,才两百多斤。但不等张大少爷继续拒绝,吴二少又跳了起来,吼道:“马俊你这个贼厮鸟,难怪你死皮赖脸的跟着来聊城,原来你的是这个主意?!狗少,你别听他的,你还记得我的表妹不?去年你家老头子去她家给你提亲,我姨父没答应,可我姨父现在想通了,叫你再去提亲,她家可是书香门第,配你绝对合适!” “狗少,狗少。”王少东家和李四少几个也冲上来,拉着张大少爷的袖子分别嚷嚷道:“还记得我姐不,她为你犯相思病了,我这次来聊城,我娘千叮嘱万嘱咐,就是要你赶快去我家提亲!咱哥俩关系这么好,你总不能看着我姐为你憔悴而死吧?”“狗少,我大伯家的那个小荷,你觉得怎么样?我大伯发话了,他的女儿只许给你这样的……。”“狗少!上次你在街上调戏我族妹小莲,摸了她的手,害得她到现在还没嫁出去,你要负责!” “太阳!”张大少爷叫苦不迭,差点没被几个狐朋狗友把衣服给撕了,同时也死了回乡探亲的心——现在在聊城都这样,要是回到了临清,七大姑八大姨的媒人一起扑上来,还不把张大少爷本人给撕了啊?更何况,张大少爷以前在临清调戏的未婚少女可相当不少,要是她们都要张大少爷负责,那张大少爷纵然有万贯家财,恐怕也养不起这么多。 还好,这时候,东厂的陈剑煌匆匆从门外进来,把一份朝廷邸报递给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张大人,刚收到的邸报,北边出大事了,华大人请你也看一看。” “北方出什么大事了?”张大少爷甩开死拉着自己袖子的马俊,接过邸报只看得两眼,张大少爷的俊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两脚踹开纠缠不休的狐朋狗友,跳起来喝道:“石头,马上回行辕,陈二哥,你准备六百里加急马,我要给九千岁上书!——不,快马太慢,准备信鸽,我要向朝廷请旨回京!” 北方出了什么大事?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提示:一六二五年八月。 第九十四章 自投罗网 第九十四章 自投罗网 在聊城心急如焚的等了九天,到了第九天傍晚,京城里终于用六百里加急快马送来明熹宗的旨意——同意张大少爷把余下的赈灾工作移交给东厂监赈太监宋金和山东巡抚赵彦,允许张大少爷即刻回京复命。大骂大明朝廷工作效率缓慢之余,早已做好了一切出发准备的张大少爷赶紧交移工作,领着几个重要心腹先行上路,连夜返回京城,匆忙之中,张大少爷甚至都没时间去收山东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给他送的四十多把万民伞,也没时间带上骑不了快马的张清韵,埋下了日后被张清韵教训收拾的祸根。 一路马不停蹄的紧赶慢赶,四天多时间后,也就是九月初三的下午,风尘仆仆的张大少爷一行终于回到了阔别数月之久的北京城。检查路引公文进到城里后,虽然明知道半年没见的父母就在文丞相胡同的新宅子里等候自己归来,可张大少爷还是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让张石头领着与宋献策、陆万龄和薄珏等人先回家报信,自己则领着肖传一伙东厂番役直扑宣武门附近的魏染胡同,直接到魏忠贤家中求见。 非常幸运,大忙人魏忠贤正好在家,而且也飞快同意了张大少爷的求见,被小太监领进魏府议事后厅,张大少爷一眼就看到身着朱红官服的魏忠贤面色阴沉的高坐正中,两旁魏忠贤十二大亲信五虎、五彪、杨六奇和冯铨全部在场,魏忠贤面前还跪着一个依稀面熟的中年男子,书生打扮没穿官服,看不出职衔,脸上还挂着明显的眼泪鼻涕,象是倒了什么霉刚在魏忠贤面前痛哭流啼的求饶还没结果。张大少爷也不迟疑,冲上去双膝跪倒磕头,眼泪说来就来,哽咽着说道:“干爹,孩儿终于有见到你了,孩儿张好古,叩见干爹,干爹万福金安。” “猴崽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张大少爷出现,魏忠贤阴郁的干瘦老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打量着张大少爷开心的说道:“猴崽子瘦了些,看你这身尘土,还没回家洗换吧?” “多谢干爹关心。”张大少爷磕了一个头,抹着眼泪恭敬答道:“孩儿刚到京,没回家就直接到这里给干爹请安,所以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失仪之处,请干爹恕罪。” 张大少爷回京连爹妈都没去看,就直接跑来给魏忠贤请安,光凭这份忠心,魏忠贤又怎么可能责怪张大少爷?所以魏忠贤很开心的笑道:“恕什么罪?你有什么罪?这次江南的筹款赈灾差事,你干得很漂亮,成绩大大出乎咱家的意料,也大大的给咱家长了脸,江南官员、山东百姓和李实他们没有不夸你的,也算不枉咱家疼你一场。起来吧,去给你六哥和其他大人见礼吧。” “多谢干爹夸奖,孩儿粉身碎骨,也难报干爹恩德之万一。”张大少爷又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爬起来向魏忠贤的一帮心腹行礼问候,其中又以崔呈秀、杨六奇与张大少爷关系最好,互相见礼时少不得和张大少爷客套几句,问候离别之后的情况,其他人的也大部分如此,只有和张大少爷关系最恶劣的冯铨只是抱拳哼了一声,一脸阴阳怪气的欠揍表情。轮到最后那个跪在魏忠贤面前的倒霉蛋时,魏忠贤却抢着哼道:“别管他,让他跪死在这里。”张大少爷无奈,只得向那倒霉蛋略一点头,算是行礼。 “张兄弟,你在山东放赈,听说连老家临清都没去看一趟,怎么就急匆匆的用信鸽请旨回京?难道放赈期间出什么事了?”崔呈秀开口问道。张大少爷拱手答道:“多谢崔大哥关心,放赈没出什么事,就是我听说辽东那边打了败仗,孙承宗孙督师上表请辞,担心辽东战事事关国运,随意换帅只怕于军心不利,会引起朝野震动。所以我才急急忙忙的请旨回京,就是想回来在这件事给干爹分忧,请干爹谨慎行事。” “猴崽子,算你有点良心,遇到大事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咱家分忧——那象这个废物。”哼到这里,魏忠贤一脚踹在跪在面前的倒霉蛋胸口上,把那个身体单薄的倒霉蛋喘了一个四脚朝天,可那倒霉蛋连呻吟都不敢,马上又爬起来重新跪倒在魏忠贤面前。魏忠贤又哼道:“不过你来晚了一天,就在昨天,皇上已经批准了孙承宗的请辞,诏书也已经发出去了。” “已经批准了?诏书也颁布了?”张大少爷脑袋一晕,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咱们张大少爷的历史知识虽然浅薄,可好歹也知道孙承宗辞职获准后,明熹宗和魏老太监又派了一个叫高第的废物去守辽东,结果这个贪生怕死的废物点心上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前线屯粮全部烧毁,军队全部调回山海关,不仅丢掉了孙承宗好不容易修筑的锦州、右屯、大凌河三座新城和大量军需粮草,还成全了袁崇焕的宁远威名,导致日后朝廷耗尽国力去修那条从来没起过作用的宁锦防线,为明朝覆亡埋了种子!所以张大少爷才急急忙忙的从山东赶回京城,为的就是力劝魏忠贤保住孙承宗,以免重蹈历史覆辙——但很可惜,张大少爷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虽说孙承宗和咱家的关系不怎么样,可咱家也不想让他辞官,可是他一手提拔的辽东总兵马世龙在柳河打了败仗,折损上千军队,前锋营副总兵鲁之甲和参将李承先双双殉职。”提到孙承宗和辽东,魏忠贤脸色迅速又阴沉下来,恨恨说道:“结果朝中言官御史纷纷上表弹劾孙承宗用人不当,轻敌冒进,孙老头一怒之下就递交了辞呈,态度还非常坚决,皇上和咱家怎么劝都没用,皇上和咱家都没办法,只好准许了他辞官归隐。” “孙承宗坚决辞职,恐怕不只是柳河之败这么简单——他是东林党,现在朝廷里的东林党都快被你魏老太监杀光赶绝了,孙老头朝中无人孤掌难鸣,为了求个善终,恐怕也只有辞职一条路可走了。”张大少爷心下分析,却不敢当面说出来。稍一迟疑后,早就做好了预防万一准备的张大少爷又双膝跪下,向魏忠贤磕头说道:“干爹,既然孙大人辞官一事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不管是谁去接替孙大人经略辽东,孩儿都想向干爹献一条辽东战略,请干爹务必指导新任辽东经略使推行。” “哦,想不到我儿不仅精通诗书,还懂得军事,什么辽东战略,快快说来。”魏忠贤大喜问道。张大少爷从怀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辽东地图,指着旁边的书桌说道:“干爹,你请移驾,让孩儿在地图上向你说明。”魏忠贤点头,站起来又踹了那个倒霉蛋一脚,喝道:“废物,你也给咱家过来看。” 张大少爷把辽东地图摊开,先指明了京城、山海关、宁远、锦州和沈阳几个重要所在,然后才指着山海关说道:“干爹请看,这里就是山海关,山海关不仅是京畿门户,同时也是辽东经略府所在,防卫最是安全,兵力也最是充足——同时也是孩儿认为我大明军队与建奴鞑子决战的最理想场所!为什么呢?山海关距离建奴老巢沈阳足足有千里之遥,中间又有可以通行船只的大、小凌河和三岔海,建奴主力如果在山海关下与我大明军队决战,那么我大明军队不需野战,只需坚守消耗,待到天津和蓬莱的大明水师从海路北上,切断建奴粮道归路,关门打狗,不出数月,就可以把建奴主力彻底歼灭!与此同时,我大明东镇(皮岛)军、朝鲜军和水军也可以乘势偷袭建奴兵力空虚的老巢,令其首尾不能相顾,不战自乱。” 魏忠贤不懂军事,但张大少爷说得非常浅显,魏忠贤还是能勉强听得懂的。琢磨片刻后,魏忠贤沉吟着问道:“猴崽子,你说的这招可能会管用,可是大明军队和建奴主力在山海关决战,山海关以北的城池和百姓怎么办?总不能全部放弃吧?” “不,绝不能放弃!”张大少爷果断摇头,又解释道:“干爹,孩儿之所以向你解释这个战略,是因为前两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和孙承宗都是围绕着这个关门打狗方略布置,只是他们为了不使建奴警觉,有了提防,所以才没有公布。但孩儿可以肯定,这个关门打狗的方略即便布置成功,建奴的主力也绝对不会来跳这个陷阱!为什么呢?建奴贼酋不是傻子,怎么会不考虑到在山海关下决战的危险性?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来山海关,而是从蒙古借道,偷袭我大明长城防线的其他的关口,从其他地方侵入中原。” “而且还有很重要一点,干爹你请千万小心。”张大少爷补充道:“孙大人负气辞官,建奴闻知,肯定会乘着我大明辽东军队临阵换帅的混乱机会,浑水摸鱼侵犯大明,新任辽东经略如果刚刚上任就放弃山海关以北的土地,辽东军民必然士气大泄,人心惶惶,于战不利。所以孩儿认为,新任辽东经略上任之后,不但不能放弃山海关以北的土地,更应该加强宁锦防御,稳定辽东军民人心,先利用大明军队擅长的防御战打一次胜仗,建立威信,然后再整兵备战,重图剿灭建奴之策。” “探花郎,你说加强宁锦防御,那里守得住吗?”被魏忠贤踹了几脚的那个倒霉蛋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大少爷虽然很奇怪他的身份,可还是指着地图解释道:“不敢说有完全把握,但是也有希望。这位大人请看,孙承宗孙大人今年在锦州一带修复了锦州、右屯和大凌河这三座城池——据我这几天的了解,马世龙这次为了攻打耀州的战事,粮草军需都囤积在这三个城池里,前线军队败退下来后,也是驻扎在这三座城里,兵力和粮草军需都相当充足。新任辽东督师到任后如果下令放弃这三座城池,那么军队根本来不及带回粮草军需,只能焚毁,岂不可惜?所以我认为,新任辽东督师到任后,应该把这三座城池的军民粮草集中在一座城中,放弃其他二城,集中力量守住一城!建奴军队即便攻打,大明军队也有充裕力量防御守城!” “锦州、右屯和大凌河三城放弃二城,集中力量固守三者之一?”那倒霉蛋喃喃自语,又问道:“探花郎,那你认为应该守那一座城?” “锦州!”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解释道:“锦州位于大凌河和小凌河之间,寒冬之际,建奴的军队固然可以踏冰过河,攻打锦州,可是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建奴为防粮道被我水师切断,只有迅速撤军一路可走——也就是说,新任辽东督师上任之后,只要集中精兵强将守住粮草充足的锦州一个冬天,到了春天,辽东危机就可以化解,同时新任辽东督师也可以因为守城胜利坐稳位置,稳定军心民心!往更长远了说,锦州一战建奴吃亏,建奴为了报仇,下一战首要目标必然是锦州,有利于我重新整军备战的锦州军队且战且退,诱敌深入,将建奴主力诱到山海关下,真正实现熊廷弼和孙承宗关门打狗的方略。” 好不容易结束自己的长篇大论,张大少爷又补充道:“当然了,军国大事并非儿戏,我在这里纸上谈兵说得容易,可真正要守住锦州一个冬天,需要一员有勇有谋又忠心耿耿的智将勇将镇守锦州,这样才有成功的希望。绝不能用和马化龙那样有勇无谋的莽夫,更不能用袁应泰和王化贞那样的酒囊饭袋,那样只会坏了国家大事。” 沉吟许久后,魏忠贤终于开口,冲着那个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倒霉蛋喝道:“听到没有?到了辽东以后,就给咱家照着这么办,先在锦州城下打一个胜仗,稳定辽东军心民心,也不枉咱家在皇上面前举荐你出任辽东经略一场。” “这倒霉蛋就是新任辽东经略使?”张大少爷有些吃惊,忙向旁边的崔呈秀询问此人来历。崔呈秀压低声音苦笑答道:“不错,他就是前任兵部侍郎、新任辽东经略使高第高大人,九千岁让他去辽东,他说什么也不敢去,你进来的时候,他正抱着九千岁的腿哭——说是前几任辽东经略使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不想象杨镐和王化贞那样下狱问斩,求九千岁换一个人去。” “糟了?魏老太监怎么还是选了这个废物?”张大少爷心中叫苦。可那边高第忽然向魏忠贤双膝跪下,磕头说道:“九千岁,如果你一定要下官出任辽东,那下官不敢不从,可下官希望九千岁给下官派一员副手,替下官坐镇锦州,万望九千岁恩准。” “好,只要你愿意去辽东就行。”这几天为了辽东经略使人选已经焦头烂额的魏忠贤大喜,问道:“你说,要咱家给你派那一员副手?” “他!”高第往张大少爷这边一指,张大少爷还以为高第是挑中了自己背后的什么倒霉蛋,幸灾乐祸的回头一看,却见自己背后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第九十五章 连升三级 第九十五章 连升三级 “他!”新任兵部尚书兼辽东经略使再兼辽东督师高第高大人这会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坚定不移的指着咱们的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说道:“九千岁,只要你派探花郎去给下官当副手,下官就一定到辽东赴任!” “我……我?”再三确认了高第指着的倒霉蛋不上别人,张大少爷马上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高大人,你开什么玩笑?我去辽东给你当副手?我刚刚才从江南筹款赈灾回来,到现在还没回家去看看半年没见的父母,你怎么忍心又把我带到天寒地冻的辽东?再说了,我从没上过战场,怎么敢和你去辽东指挥那么多的军队?” “探花郎,你放心,高某还有几天才去辽东上任,你有的是时间与家人团聚和休息。”高第好不容易抓住了张大少爷这个替死鬼,又怎么舍得放跑?所以高第很认真的说道:“至于是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也不要紧,高某还不是从来没上过一次战场?再说了,刚才探花郎你介绍那些辽东战情头头是道,很多东西高某还没你精通,相信到了战场上,你也一定会用兵如神,帮助高某我率领大明军队剿灭建奴!” “高大人,你太客气了,下官那有那个本事?”张大少爷连摆手,坚定拒绝——开玩笑,在后方动动嘴皮子容易,到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和建奴明干,那可不是小命无比金贵的张大少爷擅长的活。而阉党之中唯一和张大少爷过不去的礼部右侍郎冯铨冯大人开口落井下石了,笑嘻嘻的给高第帮腔道:“探花郎,你就千万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对九千岁忠心耿耿?九千岁这些天为了辽东的事吃不香睡不着,人都瘦了一圈,你身为九千岁最宠爱的义子,肯定很想为九千岁分忧、却又害怕别人说九千岁任人唯亲是不是?探花郎,你甭担心,九千岁不方便举荐你去辽东,我们可以联合起来上表,请皇上让你到辽东上任!” “冯铨,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张大少爷急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冯铨大怒,正要反骂,魏忠贤却喝道:“都给咱家闭嘴!猴崽子,冯铨怎么说也比你年纪大点,不许对他无礼。”剑拔弩张的张大少爷和冯铨恨恨散开,旁边的崔呈秀则心中暗乐,心知张大少爷这个倒冯铨盟友算是铁杆了,赶紧站出来给张大少爷做人情,拱手说道:“九千岁,军情大事不能儿戏,张好古是文官,干文职也非常出色,微臣认为,不宜让他舍长取短。” “咱家知道,这事让咱家考虑考虑。”魏忠贤不置可否,又向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你先回家去吧,半年多没见父母一面,也怪可怜的。你的封赏,明天在朝上咱家会代你向皇上启奏。” “多谢干爹。”张大少爷拱手道谢,又阴狠瞪了冯铨一眼,正要告辞,魏忠贤却又说道:“对了,猴崽子你明天也来参加早朝。你这次出使江南立了大功,可是参你的人也相当不少,那些小角色可以不用理他们,但鲁王朱寿镛也上表参了你一本,他是皇上的叔辈,皇上不能不给他一个面子,要在金銮殿上让你解释这件事,你做好准备。不过也不用怕,咱家知道理在你这边,会替你说话,皇上圣明烛照,肯定不会追究于你。” “孩儿再谢干爹。”张大少爷对朱寿镛弹劾自己早有准备,倒也不怎么怕,道谢之后便告辞离去。但张大少爷前脚刚走,吃定了张大少爷的高第后脚就又向魏忠贤跪下,磕着头痛哭流涕的说道:“九千岁,下官知道张探花是你的爱子,可他也是一员难得的文武双全的能员干吏啊,只有让他随下官同赴辽东,旷日持久的辽东战事才有转机啊……!” ………… 因为担心魏忠贤把自己派去辽东,张大少爷回家路上都是一直闷闷不乐,可是刚到了文丞相胡同的胡同口,迎面就冲来一大群男男女女,二话不说抱着张大少爷就又哭又喊,“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啊,娘想死你了!”“兔崽子,回京城也不先回家,还跑去办什么公务?”“狗儿,快来让九娘看看,胖了还是瘦了?”“小狗儿,过来给大娘抱抱,好象又长高了。”“少爷,我家那个兔崽子张石头说你在京城吃了不少苦……。” “爹!娘!大娘二娘三娘四娘……八娘九娘十娘!管家!”张大少爷回过神来,又认出了眼前的这群人正是自己的父母、老爸的另外十个老婆和给父亲当管家的张石头父亲,惊喜之下,张大少爷赶紧挣扎着要给父母跪下,张老财却一把抱住得意儿子,大笑说道:“兔崽子,知道你变得懂礼貌了,不用磕头了,快和爹回家吃饭,让你爹和你娘好好看你。”说罢,张老财大笑着拉起儿子就走,他的十一个老婆则哭哭啼啼的拉着张大少爷的另一只手嘘寒问暖,那场面,倒还真有几分感人。 回到家中,当初偷偷离家出走的张大少爷少不得被父亲和十一位娘亲轮流教训,又被轮流的询问分别后的情况,唠叨得张大少爷是头晕脑胀,前言不搭后语,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还好,张老财和他的老婆们也知道张大少爷路途辛苦,强忍住心中的千言万语吩咐开饭,又让新买的丫鬟服侍张大少爷更衣。等做完这些后,张老财把儿子叫到面前,很严肃的说道:“儿子,你现在当官了,当爹的很高兴,可是有一件事,你却让爹很不高兴。” “孩儿有错。”张大少爷乖乖跪下,老实说道:“孩儿不该私改家谱,也不该背着父母私自到京城参加会试,更不该没和父亲商量就为过世的祖父另求墓志铭,请父亲教训。” “去你的,你改家谱,改就改吧,张石头已经告诉老子原因了,反正张子房的名声也不差,勉强够做老子们张家的祖宗。”有其子必有其父,张老财也是满嘴的脏话,骂道:“至于其他的事,只要对你当官有利,你想怎么做都行,老子不管!老子不高兴的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给老子娶一个儿媳妇?我们张家十代单传,老子娶了十一房妻妾才生下你这一根独苗,你到现在还不成亲,想让老子到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关键是没合适的。”张大少爷搔着头推脱说道。不曾想话音未落,张大少爷的亲娘就拿出厚厚一叠名册来,笑眯眯的说道:“狗儿,没合适的别怕,这些上面都是想把女儿嫁给你的,你快挑一个中意的,今年爹娘就把你的婚事办了!” “怎么有这么多?都是那里人?”张大少爷彻底傻了眼睛,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急着把女儿嫁给自己。张母笑道:“傻狗儿,你现在当探花当大官了,又长得这么俊,那家的姑娘不想嫁给你啊?这些名单里的人,不光有我们山东名门望族的姑娘,还有一半是京城的官眷千金,你爹和你娘从搬到京城的第一天开始,上门提亲的人就一直没断过,一天最多的时候有十几拨,两个月下来,当然就有这么多了。爹娘也不知道你喜欢谁,所以都没答应也都没拒绝,把名单留下给你自己挑。” “爹,娘,你们急……。”张大少爷本来想说急什么急,可是看到父母飞快拉长的脸,张大少爷还是乖乖改口,“急得好,孩儿也想找个人成亲了。这样吧,这些名单先留着我慢慢看,我明天卯时要参加早朝,寅时就得起床,实在太累了。” “我儿子都能参加早朝了,好好好好,时间不早,你又这么累,快去睡吧。”听说儿子有资格参加早朝,张老财夫妻十几人笑得嘴都合不拢,只是把那厚厚的一叠名单塞给张大少爷,又把张大少爷送进了卧房。当天夜里,张大少爷先是把住在自己家里的宋献策、陆万龄和薄珏等人叫来商量了一通,然后才上床休息,快要睡着的时候,张大少爷忽然生出一个无比邪恶的念头,“如果我和那沓名单上所有姑娘都定了亲,魏老太监又把我又把派去了辽东守锦州,不知道会有几个等我回来?又有几个会急匆匆的上门退婚?” 酣睡一夜,寅时刚到,张大少爷就被父亲母亲一共十二人从被窝里提溜出来,七手八脚的给张大少爷套上朝服,热泪盈眶的欣赏许久,不断念叨张家终于又出了一个当大官的人才,感叹万分,而张大少爷被过于热情的父母弄得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们摆布。好不容易等到父母欣赏够了,张大少爷这才在父母们的簇拥下出门上马,领着张石头直奔承天门而去。只可惜刚到了承天门下门,张大少爷马上又被以顾秉谦为首的大群官员更加热情的包围,问安叙旧讨好阿谀客套庆贺的什么都有,直把张大少爷纠缠得差点当场晕厥过去。苦苦熬到上朝的钟声敲响,张大少爷总算是清净,怀抱准备上缴的尚方宝剑和钦差官印站到早朝官员队伍的后排,跟着他们亦步亦趋的步入宫门,缓缓走向久违了的金銮宝殿。 今天不是大朝,上朝的人除了司礼监群监之外,官员只有三个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侍郎,还有及十三省的部分布政使和监察使,再加上有事上奏的六部给事中和都察院御史,总共也就四五十人,所以很快就得以在金銮殿中两旁站定。又过片刻后,司礼监首领太监王体乾率先唱道:“皇上驾到——!”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与其他官员一起跪倒,磕头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要换平时,金銮殿正中回答的肯定是明熹宗懒洋洋有气无力的声音“爱卿平身”,可今天例外,明熹宗不仅没有让众人平身,反而怒气冲冲的喝道:“张好古,张好古来了没有?给朕滚出来!”话音未落,满朝文武官员都已经是脸上变色,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恼怒张大少爷。跪在王体乾背后的魏忠贤也是一楞,心说昨天晚上皇上还在夸张好古能干啊?怎么到了今天,就又变卦了?难道说,猴崽子得罪的鲁王朱寿镛通过关系把谗言送到皇上耳朵里了?这怎么可能,宫里的事什么能瞒得过我那个相好客奶妈? “微臣张好古,叩见万岁。”同样莫名其妙的张大少爷站出班列,又重新跪下。明熹宗二话不说,马上把厚厚一堆的奏章扔到张大少爷面前,咆哮道:“张好古,你给朕看看这都是什么?都是弹劾你的奏章!七十三名官员弹劾你在江南筹款之时,敲诈官绅,勒索百姓,贪赃纳贿,发行彩票纵容百姓赌博,这你怎么交代?” “皇上,冤枉啊!”张大少爷也急了,赶紧声辨道:“微臣在江南的时候,从没干过什么敲诈勒索的事啊,请皇上明查。至于发行彩票,那只是鼓励百姓互助互立,同时为朝廷开辟财源,不是什么纵容赌博啊。” “休得狡辩!难道你想说这七十三名官员,都是栽赃陷害于你?”明熹宗咆哮得更加大声,“这还只是你的第一桩罪,第二大罪,鲁王朱寿镛是朕的叔辈,他的儿子就是朕的堂兄弟,你竟然敢设计陷害,当众杖责皇亲国戚!又在山东滥杀无辜,未经请旨就将六名朝廷命官当众处斩!你该当何罪?” “没……没啊。”张大少爷彻底慌了。那边魏忠贤又赶紧跪出来,磕头说道:“皇上,奴婢掌管东厂,侦缉天下官员,奴婢可以为张好古做证,他处斩的六名官员都是罪有应得,罪证确凿,杀之有功**。至于鲁王的第五子朱以海,他当着滋阳数万灾民的面调戏强抢民女,也是有目共睹,张好古不畏权贵,将他正以国法,也是有功**啊。” “忠贤,你别说话,你说的这些,朕都很清楚。”明熹宗气呼呼的制止魏忠贤,又更加愤怒的说道:“张好古的前两桩罪过,就算查明属实,朕都可以看着他的功劳份上饶恕,允许他戴罪立功——可是他的第三桩罪过,朕就绝对无法饶恕了!” “这猴崽子又干什么了?”魏忠贤吓了一跳。张大少爷则目瞪口呆,心说不会把,难道我在聊城和吴二少他们宿妓嫖娼和微服私访时调戏民女的事,也被皇帝知道了?而明熹宗根本就不解释张大少爷的第三罪到底是什么,只是愤怒咆哮道:“来人啊,把张好古拖小去,廷杖四十……不!廷杖八十!” “皇上,请息龙颜之怒,张好古到底又犯了什么罪过?”魏忠贤赶紧出来制止——虽说掌管廷杖的番役都是魏忠贤的人,八十廷杖打下去绝对要不了张大少爷的小命,可是到底是谁阴了张大少爷怎么阴的,魏忠贤怎么都得查清楚不是。而其他的朝廷官员也是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究竟干了什么,把皇帝惹得发火成这样——当然了,也有不少人心中窃喜,暗暗做好了随时给张大少爷落井下石的准备。 “他做了什么?”明熹宗站了起来,胸口不断起伏,捶胸顿足而又痛心疾首的说道:“忠贤,你还记得张好古让你献给朕的那副自行车草图不?朕当时就交代了,让张好古一有这样的好东西,就马上送进宫来献给朕,那怕是深更半夜,朕也准他立即见驾!可朕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个张好古,竟然辜负了朕对他的期望——把新式纺纱机的草图交给了别人,让别人先给做出来了!这样的欺君大罪,朕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蓬!”金銮殿中响起无数额头和地板亲密接触的声音——这倒不是文武百官因为害怕波及自己而磕头求饶,而是不少朝廷官员承受不住打击而摔倒下去。 “妈呀,吓死我了。”张大少爷也差点虚脱过去,释重负的长舒了口气,赶紧叫道:“皇上,冤枉啊!微臣把那种新式纺纱机的草图交给别人,是有原因的……皇上问什么原因?因为那种新式纺纱机太简单了,一次只能同时纺织八根纱线,一般的工匠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出来,微臣又怎么能把那样粗浅的东西献给皇上?微臣还有一种可以同时纺织八十根纱线的新式纺纱机草图,微臣掂量着,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皇上万岁才能造出来,所以微臣就把只能纺织八根纱线的新式纺纱机草图给了苏杭织商,那副能同时纺织八十根纱线的新式纺纱机草图……。” “在那里?”明熹宗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大少爷苦笑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珍妮纺纱机最终版草图,没等张大少爷说话,明熹宗已经急匆匆冲了过来,一把将草图给抢了过去,张大少爷乘机说道:“皇上,那七十三名言官御史参劾微臣的事……。” “参什么参?张爱卿你这次为朝廷和百姓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那些人竟然还在背后造谣中伤于你,朕绝饶不了他们!忠贤,即刻拟旨,这次弹劾张爱卿的七十三名官员,一律官降两级,罚俸一年!” “皇上,那鲁王爷弹劾微臣的事呢?” “朕那个叔父,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纵容儿子调戏强抢民女在先,诬告钦差于后,即刻拟旨,鲁王朱寿镛罚俸三年,以示惩戒!他那个儿子朱以海从宗谱除名,贬为庶民!至于张好古的封赏,官升三级,具体什么职位忠贤你看着办吧。” “微臣谢……。” “谢什么谢,别罗嗦了——你这副草图果然复杂,朕很多地方都看不懂,还要向你请教。散朝,张好古,忠贤,你们别走,随朕回宫。” 第九十六章 干娘和皇家科学院 第九十六章 干娘和皇家科学院 前后两辈子,张大少爷都还是第一次来到紫禁城的后宫——上辈子玩故宫的时候虽然是老爸的单位公款报销,可张大少爷上辈子的父亲官职也没大到可以带着老婆孩子到故宫最深处随意游览的地步,所以进到了紫禁城内部以后,土包子张大少爷少不得大惊小怪一番,看着那里都觉得新鲜,看到那里都觉得希奇,好几次都忍不住低声惊叫。听得走在张大少爷旁边的魏忠贤又好气又好笑,也忍不住低声说道:“猴崽子,别这么丢脸,皇宫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和其他的宫殿差不多?” “这我当然知道,我只不给引你开口说话。”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嘴上却低声说道:“干爹勿怪,孩子那比得上你的见识?对了,干爹,今天那张草图的事,孩儿真是抱歉,本来想请你进献给皇上的,可刚才形势危急,孩儿只好僭越,请干爹恕罪。” 老实说,张大少爷跳过魏忠贤直接向明熹宗进献木工草图,生性多疑好妒的魏忠贤和其他当权者一样,心里确实有一点不舒服,但张大少爷很快就主动请罪又事出有因,魏忠贤心里那点疙瘩自然也就烟消云散。看看被王体乾服侍着兴冲冲走在前面的明熹宗,魏忠贤低声笑道:“猴崽子,你献就献吧,干爹还怕你进司礼监,抢了干爹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下次注意着点就行了,有这样的好东西,一定要献给皇上,别又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太阳你,老子宁死不进司礼监!”张大少爷心中暗骂一句,乘机开展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看看左右无人后,张大少爷压低声音向魏忠贤说道:“干爹,既然皇上这么喜欢木器和机械,那你为什么不奏请皇上成立一座大明皇家科学院,召集天下的能工巧匠,专门研究制造新式木器、机械和火器?这么一来,既讨了皇上高兴,说不定还能再造出一些象是红衣大炮、佛朗机火枪和神火飞鸦那样的武器,用到战场上去杀建奴。” “专门给皇上搞木器的皇家科学院?”魏忠贤眼睛一亮,心说这倒是个好主意,皇上铁定喜欢。不过魏忠贤又有些为难,低声说道:“主意是不错,可是皇上做木器只喜欢做新鲜的东西,一般能工巧匠做的那些东西,皇上只怕看不上眼。” “干爹请放心,孩儿早就想好了。”张大少爷低声说道:“干爹还记得徐光启不?上次在松江,孩儿说服他重新出山后,蒙干爹恩准,他已经在赴京听用的路上,他可是这方面的大行家,干爹何不让他担任皇家科学院院长,由皇上直接监督指导,专门为大明制造新式机械?而且孩儿手下还有一个叫薄珏的能工巧匠,非常擅长制造西洋的木工器械,也可以把他召进皇家科学院任职,有他和徐光启在,保管皇上这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魏忠贤没有亲生儿子,进宫当太监后,明熹宗朱由校是他一手带大的,日久生情,内心里早就把明熹宗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朱由校不贪酒不好色最喜欢的是什么,魏忠贤当然比谁都清楚,所以张大少爷提出这个建议后,魏忠贤难免大为心动,开始盘算此事的可行性。说话间,张大少爷和魏忠贤一行人已经到了专门给明熹宗做木工用的景仁宫,明熹宗二话不说,马上吩咐侍侯木工的小太监准备材料工具,自己则脱掉龙袍内衣,仅穿着一条底裤,光着大半个身体一头扎到木材堆里鼓捣起木工活来。直看得张大少爷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问道:“干爹,皇上怎么这样?他不怕着凉么?” “嘘,小声点,这是皇上的习惯。”魏忠贤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时,那边明熹宗忽然抬起头来,向张大少爷招手说道:“张爱卿,你过来,草图上有几个地方不太清楚,你给朕说明一下。” 张大少爷十分谨慎,先偷看魏忠贤的脸色,直到魏忠贤向自己点头,张大少爷这才恭恭敬敬的走到明熹宗旁边,向明熹宗讲解新式纺纱机草图上的疑点,明熹宗则听得津津有味,不断的向张大少爷问东问西,十分投入。见此情景,魏忠贤不由又暗暗点了点头,心道:“小猴崽子,不错,有本事也不居功,还事事处处都知道考虑咱家的感受,是比其他人靠得住一些。” 张大少爷讲解了许久,直到把其中的关键部位都弄清楚后,明熹宗才埋头专心工作起来。魏忠贤乘机上前奏道:“皇上,奴婢举荐高第出任辽东经略使的事,不知你意下如何?”明熹宗头也不抬的反问道:“高第靠得住不?辽东战事事关京城安全,可容不得有半点意外。” “皇上请放心,高第担任兵部侍郎多年,熟知兵事,一定能为皇上把辽东守卫得固若金汤,确保京师稳如泰山。”魏忠贤恭敬的说道:“再说了,朝中大臣之中,除了高第以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有资格有能力担任辽东经略了。” 魏忠贤这话倒是实话,万历给朱由校留下的大明名将老的老死的死,除了一个刚刚辞官的孙承宗和一个刚被宣布永不叙用的熊廷弼,确实没有几个能够拿得出手的帅才了。所以明熹宗只稍微考虑了一下,马上就点头说道:“好吧,赐高第尚方宝剑和蟒袍玉带,让他领兵部尚书衔督师辽东。顺便告诉他,让他在辽东好好的干,要是出了乱子,让他提头来见朕。” 为了辽东经略人选问题头疼了许久的魏忠贤松口气,赶紧恭敬答应,旁边的张大少爷则提心吊胆,生怕魏忠贤马上又提出让自己给高第担任副手,要是明熹宗也是顺口答应,张大少爷就非跳井不可了。不曾想,魏忠贤提出的下一个条陈却让张大少爷喜出望外,魏忠贤启奏道:“皇上,张好古这次在江南筹款筹到了两百多万两银子,其中五十万两已经用于购买粮食运输放赈,剩下的一百六十多万两银子,正在运往京城的途中。奴婢寻思,那笔银子中,是不是抽出三十万两用来治理黄河?自古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提前做好准备,明年就算来洪水也不用怕了。”(注) “治理黄河?魏老太监今天吃错药了,竟然主动提出给老百姓做好事?”张大少爷有些吃惊。明熹宗也难得吃惊的停下木工,抬头向魏忠贤说道:“忠贤,从朕的爷爷开始到现在,黄河几十年没治理,就是因为兵事不断,国库拿不出钱来治理。现在辽东和贵州都还在打着仗,你忽然拿出银子来治理黄河,国库吃得消不?” “皇上请放心,老奴早就安排好了。”魏忠贤胸有成竹的说道:“今年的辽东军饷和军饷,老奴早在六月底以前就已经给他们调拨了过去,国库下半年的压力已经大为减轻,只要不出意外,维持朝廷的日用开销不成问题,还能给一些地方的受灾百姓减免积欠。张好古弄到的一百多万两银子,对国库来说是意外收入,除了可以再赈济一下连年灾荒的河南和陕西,完全还可以抽出三十万两治理黄河,为来年做好准备。而且仰仗皇上洪福,贵州的苗乱也平定得差不多了,到了明年,国库的压力只会更进一步减轻,又可以腾出钱粮继续治理黄河,长此以往,一定能解决长年困扰大明的黄河问题。” “既然国库拿得出银子,那你就去办吧。”明熹宗终于点头——他的兴趣是木匠,不是修建圆明园和承德避暑山庄那样的宫殿,银子对他来说兴趣实在不答。魏忠贤又进一步说道:“皇上,张好古在江南的时候,发现一个叫刘五纬的官员擅长水利,为官也非常清廉,就向朝廷举荐了这个人,奴婢觉得他可胜任此职,所以奴婢斗胆建议将刘五纬越级提拔,任命他为黄河河道总督,专职管理此事,请皇上恩准。” “成,既然是张爱卿看好的人,那就肯定错不了。”明熹宗一口答应。张大少爷赶紧跪下谢恩,又向魏忠贤谢恩——如果说以前张大少爷磕头只是应付差事或者拍马屁的话,那这次张大少爷倒是有几分是发自内心。同时张大少爷的心里也有些迷茫,“历史书上把崇祯捧上了天,把崇祯的哥哥朱由校和魏忠贤踩下了地,可照我看,如果让朱由校和魏忠贤继续搞下去,东林党人代表的士绅阶级可能会倒些霉,可老百姓的日子,只怕倒比崇祯当政的时候还要好过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大少爷总算是明白了大明朝廷的早朝为什么总是草草了事了——乘着朱由校忙于木工的时候,魏忠贤不断的拿出各种朝政大事向朱由校请示,而朱由校则是极不耐烦的只顾点头答应,魏忠贤说什么他同意什么,完全是被魏忠贤牵着鼻子走,最后朱由校实在不耐烦了,直接就说道:“忠贤,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就行了,用不着向朕请示了,别耽误朕做木活。”看到这里,张大少爷不由更加坚定了决心——在朱由校挂掉之前,一定得抱紧魏忠贤的大腿,也绝对不能和魏忠贤翻脸,否则的话,那就是自取灭亡。 有了明熹宗的这句话,魏忠贤当然是马上闭嘴,再也不说一句与政事有关的话,旁边张大少爷见魏忠贤没有提出设立皇家科学院的问题,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可又不敢主动开口招来魏忠贤妒恨。恰在此时,远出忽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哎哟,皇上,你怎么又把衣服脱了,着凉了可怎么办啊?” “有美女?”听到这娇媚得让人心痒痒的声音,张大少爷第一反应就是迅速扭头。可出现在张大少爷面前的,却是一名体态丰腴的美艳少妇,容貌虽然不差,可年纪显然已经不小,只能算是风韵犹存,领着一大群宫女款款走到朱由校面前,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衣服就要给朱由校披上。朱由校笑道:“奶妈,没事,朕干着活不冷。”那少妇则不依不饶,撒着娇的硬是朱由校披上了衣服,朱由校也没有强行反对。 “难道是客奶妈!对,肯定是传说中和皇帝、魏忠贤都有一腿的客奶妈!”张大少爷醒悟过来。那边客奶妈也发现了张大少爷,打量张大少爷两眼,娇笑道:“哎哟,忠贤,从那里领来一个俊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 “客姆,他叫张好古。”魏忠贤先给客奶妈介绍了张大少爷,又向张大少爷喝道:“猴崽子,还不快给奉圣夫人请安?” 张大少爷张着嘴一动不动,看着客奶妈仿佛入定了一般,那客奶妈被张大少爷看得有些害羞,微红着脸娇嗔道:“你就是京城里鼎鼎大名的新科探花张好古啊?怎么着,奴家受不得你的礼吗?”旁边的魏忠贤也非常奇怪,喝道:“猴崽子,干什么,为什么还不给奉圣夫人请安?” “干爹,她……她是奉圣夫人?”张大少爷如初梦醒,指着客奶妈结结巴巴的问道。魏忠贤疑惑点头,张大少爷马上惊叫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奉圣夫人?她明明是天上的西王母娘娘!” “天上的西王母娘娘?”朱由校、魏忠贤和客奶妈三人都是一楞,然后一起醒悟过来大笑,客奶妈笑骂道:“猴崽子,嘴还真甜,难怪忠贤这么喜欢你,你说奴家是天上的西王母娘娘,你见过啊?” “见过,见过,我在梦里见过。”张大少爷连连点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认真说道:“那天晚上,我梦见西王母娘娘,她就和奉圣娘娘你长得一模一样,后来我给西王母娘娘磕头,她还收了我做干儿子,让我叫她做干娘。” “哈哈哈哈哈……!”朱由校、魏忠贤和客奶妈三人又被张大少爷的话逗得开心大笑。朱由校还笑道:“张好古,既然你拜了西王母娘娘做干娘,西王母娘娘又和奶妈长得一模一样,那你干脆也拜奶妈做干娘吧?奶妈,你意下如何?” “好,好,就看探花郎愿不愿意拜我做干娘了。”客奶妈眉开眼笑,很是满意自己能收张大少爷这么一个俊俏的干儿子。张大少爷更不脸红,直接就向客奶妈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干娘在上,请受孩儿三拜!”说着,张大少爷还真的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客奶妈妩媚娇笑答应,还顺手从头上取下一支翡翠凤钗,赏给张大少爷做见面礼。张大少爷大声感谢着接过,心里嘀咕道:“太阳,反正认魏忠贤做干爹也是认,认客奶妈做干娘也是认,多拉几个有权有势的亲戚,短时间内吃不了亏。对了,这么一来,皇帝也应该算我的奶兄弟了。” “张好古,既然你认了奶妈做干娘,那你就是朕的奶兄弟了。”果不其然,对亲戚极好的朱由校果然主动开口认亲,笑道:“你比朕大一岁,以后没其他人在的时候,朕就叫你奶哥哥了。”张大少爷自然连说不敢,那边魏忠贤则和客奶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凑在一起低声嘀咕起来。 “皇上,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啊?”和魏忠贤嘀咕完后,客奶妈凑到张大少爷送给朱由校那张草图旁边,故作惊讶的说道:“这是什么啊?奴家怎么从来没见过?”朱由校笑着把草图来历和上面画的是什么东西说了一遍,客奶妈又惊讶的说道:“想不到奴家新收这个干儿子,还有这个本事?张好古,你这个小猴崽子,你给干娘说实话,这些东西你是从那里来的?” “回禀干娘,是孩儿自己琢磨出来的。”张大少爷老实答道。客奶妈不信,哼道:“猴崽子,你一个人就能琢磨出这样的好东西,你骗别人去!说,还有谁帮你琢磨了?”说着,客奶妈竟然向张大少爷使了一个眼色,张大少爷有些纳闷,旁边的魏忠贤却抢着喝道:“小猴崽子,你还想骗你干娘么?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画这副草图的时候,得到了致仕官员徐光启徐大人和一个叫薄珏的人帮助,对不对?” “对,对。”张大少爷总算是醒悟过来,赶紧说道:“干娘,孩儿画这些东西的时候,确实是向徐光启徐大人讨教了,还有孩儿的朋友薄珏,也帮了不少的忙。徐大人和薄珏都是机械木工方面的大行家,最擅长制造这些巧夺天工的东西。” “咦,还有这样的人?张好古,那你有空得把他们领来给朕见见。”朱由校果然来了兴趣,主动提出要见徐光启和薄珏。客奶妈乘机说道:“皇上,既然你喜欢这些东西,那你干脆就设立一个皇家科学院吧,让徐光启担任院长,再把薄珏那样的能工巧匠多召一些进皇家科学院,专门研究机械木工。这么一来,皇上不就有做不完的新鲜木器了?也再也用不着为没有新奇图纸而烦恼了?” “好主意啊!”朱由校眼睛一亮,马上向魏忠贤吩咐道:“忠贤,你马上按奶妈的主意去安排,成立一个皇家科学院,让徐光启挂一个工部侍郎衔,管理这个皇家科学院。至于这个新衙门的开支嘛,全部由朕的内库支付!” “搞了半天,原来魏老太监是要把这个功劳让给他的老相好啊。”张大少爷哭笑不得,心道:“大明第一座皇家科学院,竟然是传说中和皇帝不清不白的客奶妈首议创立?!这事要是让后世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第九十七章 命中注定去辽东(上) 第九十七章 命中注定去辽东(上) 张大少爷期以重望的大明皇家科学院。靠着干爹魏忠贤和干娘客奶妈的帮忙,终于是如愿以偿的得以敲定了,可是辽东战事的情况,却让张大少爷始终的愁眉不展。根据最新的军情报告,张大少爷这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这只大飞蛾对辽东的军情影响似乎远比想象中为小,除了孙承宗辞官的日子稍微提前了一些之外,其他的基本一般无二——孙承宗辞职态度坚定异常,祖大寿的家族军逃回了觉华岛,力量比较单薄的毛文龙继续在皮岛按兵不动,马世龙败军重新在锦州一线站住跟脚,大量的军需粮草也是囤积在那一线,这也就是说,高第上任之后如果和历史上一样匆匆撤回锦州驻军,丧城弃粮丢民心,那么天启朝数年来花费在辽东的巨额就要打了水漂,孙承宗光经验辽东时付出的巨大心血也将付诸东流。 “要不要再去给高第提个醒?让他千万别犯历史上的错误?”张大少爷搔着头发盘算,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在没有造出米尼弹和膛线枪之前,张大少爷可不想拿着现在的原始火器去和建奴硬拼,毕竟,十代单传的张大少爷小命可是非常金贵的。可张大少爷并不知道的是,一只只有形无形的黑手或者命运之手,都在有意无意的在把他往辽东方向推拉,而其中一只早已伸出的黑手,其实已经悄悄的笼罩到张大少爷可怜的小脑袋上,只是张大少爷目前还不知道而已………… ………… 时间前移,地点改变,时间回到八月下旬孙承宗辞官消息刚刚传遍辽东之时,地点来到辽东沈阳城的努儿哈赤第八子、建奴四大贝勒之一的爱新觉罗.皇太极府中,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正搂着十二岁小老婆大玉儿饮酒赏舞的皇太极又惊又喜,还一度怀疑这消息的真伪,冲着兴冲冲赶来报信的几个心腹范文程、宁完我和鲍承先喝道:“查探清楚没有?孙承宗蛮子真的辞官了?孙蛮子是蛮子皇帝的老师,连魏忠贤那个蛮子太监都不敢动他,他怎么就这么乖乖的主动辞官?” “主子请放心,奴才已经派人反复查探清楚,孙蛮子千真万确是辞官了。”范文程谄媚的说道:“奴才还查到,孙承宗蛮子之所以上表请辞,是因为他一手提拔的马世龙在柳河打的那场败仗,蛮子朝廷上的那些所谓清流御史纷纷指责他用人不当,轻敌冒进,还有人怀疑孙蛮子在辽东贪污军饷,勒索百姓,加上孙蛮子和魏老太监一向不和,早就想辞官归隐,所以孙蛮子一怒之下就递交了辞呈,态度非常的坚决,看来这次他是滚定了。” “孙蛮子用人不当?勒索百姓?”皇太极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孙蛮子如果用人不当和在辽东不得人心的话,我们大金军队就不会三年不敢越柳河一步了!蛮子朝廷上那帮酸儒言官,可真是帮了我们大金大忙了!天助大金,天助我大金啊!” “此乃天助大金,大汗、贝勒洪福齐天所致,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和硕贝勒千岁千岁千千岁!”范文程、宁完我和鲍承先三奴一起跪下,异口同声的唱词进贺。末了,范文程又急不可耐的说道:“主子,孙蛮子辞官,蛮子皇帝必然换帅,乘着蛮子军队临阵换帅的混乱之机,我大金应该立即提兵西进,攻克宁锦,打破山海关,直捣蛮子京师,中原一战可定矣!” “范先生,你又犯老毛病了,虽然你主子我比你更急着入主中原,可是饭要一口口吃,仗要一场场打,那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皇太极冷静摇头,沉吟道:“孙蛮子虽然已经辞官,可他在辽东还有十万大军,又有皮岛毛文龙和朝鲜牵制我大金后方,接任他的蛮子新帅如果打理得当,我们大金军队想要攻破山海关,也不是那么容易。——关键是,蛮子朝廷会换谁来担任新的主帅?如果是换一个象孙承宗那么善守、熊廷弼那么善战的新主帅来,我们大金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主子请放心,蛮子朝廷**、官员无能,象熊廷弼和孙承宗那样的能人,蛮子朝廷中已经找不出第三个来了。”鲍承先自信满满的说道:“即便有那样的人,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也不会用,那些嫉贤妒能的阉党官员和迂腐无能的东林党人也不会放过他们,只会拼命的排挤攻讦,不会让他有出头的机会。” “贝勒爷,妾身认为鲍先生说得很对。”皇太极年仅十二岁的侧福晋大玉儿娇滴滴的说道:“妾身还在科尔沁蒙古草原的时候,就常听人说,蛮子的文官武将要想升官,就得向上级溜须拍马,行贿送礼,否则的话,不要说升官了,就是能不能保住官位,都是一个大问题。贝勒爷你想想,这样靠拍马屁和送银子升上来的蛮子官员将领,能是我们八旗铁骑的对手吗?” “对对对,侧福晋说得太对了!下官对此深有同感!”范文程连连点头附和大玉儿,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比如那个蛮子张好古,半点本事没有,就只会行贿送礼拍马屁,拜太监做干爹,结果还做了蛮子朝廷的钦差大臣!主子你想想,蛮子的朝廷连张好古这样的无耻小人都能重用,还能拿出什么象样的辽东督帅来?” “呵呵呵呵……。”皇太极、大玉儿、鲍承先和宁完我四人一起笑了起来,大玉儿娇笑道:“范先生,看来你对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不只一般的恨啊,差不多天天都能听到你提起这个小蛮子的名字——每一次提到,都差不多快把牙齿给咬碎了!”大玉儿的话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范文程则老脸通红,心中对张大少爷的痛恨难免又加深了几分。 “范先生,你别急,等我们大金入主中原抓到张好古,我一定为你报仇!顺便也为本贝勒的银子报仇!”笑过之后,皇太极开始安慰范文程了。范文程先是感谢,又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惜张好古那条小蛮狗没来辽东任职,否则的话,在战场上把他碎尸万段,那就更妙了!” “范大人放心,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宁完我也站出来安慰范文程,说道:“范大人不要忘了蛮子袁崇焕,他到辽东任职前,不过是一个七品县令,只因蛮子御史侯恂的一纸荐书,就成了山海监军任职辽东。张好古和袁崇焕一样同是科举出身,又极得魏忠贤重用,这次辽东换帅,魏忠贤说不定就把他这个亲信心腹也派到辽东监督军队了。” “愿老天保佑他来!”范文程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末了,范文程忽然灵机一动,一拍大腿说道:“对啊!主子,我们可以那张好古那条小蛮狗弄到辽东来啊!只要他来了,我们不仅可以把他陵迟处死,还可以拉上一大支蛮子军队给他陪葬!” “范先生,说详细点。”皇太极随口答道。范文程眉飞色舞的说道:“主子,你还记得赵括纸上谈兵的故事不?秦军和赵军在长平对峙,秦军倾尽全力,也不能打败老成持重的廉颇,秦昭王为了取胜,就派人到赵国都城邯郸散播谣言,说是廉颇无能,只有赵括能够打败秦军,赵孝成王果然中计,用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换掉廉颇,结果一下子丢掉了赵国的四十万大军!主子你想想,我们如果也到北京城里散播这样的谣言,说是我们大金军队只怕张好古一人,蛮子皇帝和魏忠贤一旦中计,就一定会把那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张好古小蛮狗派到辽东,并且对他委以重任!到那时候,张好古那条小蛮狗统领的军队和控制的城池,还不是我们大金军队的口中餐、囊中物?” “这倒是一条一举两得的妙计,可张好古从未上过战场,我们又怎么能让蛮子皇帝和魏忠贤相信他可以托付重任呢?”皇太极沉吟着问道。范文程狰狞一笑,答道:“主子,这个太简单了,主子可以让我们在蛮子京城的细作散播谣言,就说大汗今年在沈阳祭天的头一个晚上,梦见一个叫张好古的蛮子放火烧了我们皇宫的大政殿,所以大汗下旨,今后凡是抓到名叫张好古的汉人蛮子,就立即处死!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迷信鬼神,肯定就会把张好古那条小蛮狗派来辽东,委派重任!而我们大金军队,也就可以乘机下手了!” 皇太极算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建奴,被范文程说得动心,只稍一迟疑,马上就命令道:“好,这事就交给范先生你去办,让张好古那条从来没上过的小蛮狗先长些面子,让他在辽东带的蛮子军队越多越好!” “扎!”范文程欢天喜地的答应。当然了,后来皇太极和范文程都为他们的这个决定而悔绿了尿包,努儿哈赤也是气得差点把范文程给碎尸万段,多铎更是气得提前抢走范文程的漂亮小老婆兰晶灵,按在**狠狠给范文程戴上了一顶大绿帽子——因为范文程用计招来的这位张好古张大少爷,不仅不是他所期望的赵括马谡之流,而是一个长着张仪舌头、毒蛇牙齿、狐狸头脑、城管脸皮、豺狼心肠、丧尸双爪、还有着比黄大仙更邪门运气的超级怪胎…… ………… 时间回到张大少爷回京的第三天,地点也回到大明京城北京。当天上午,张大少爷再次参与早朝,接受江南之行的立功封赏,结果魏忠贤经过反复考虑后,给张大少爷封了一个正五品的兵部郎中另挂骁骑尉衔,因为兵部并未出缺,所以张大少爷仍然兼任翰林院编撰,司职编撰《三朝法典》,赏银五百两,直隶良田三百亩,赐金珠一对,玉带一条。面对这样的封赏,朝廷官员自然是议论纷纷,很是奇怪魏忠贤为什么不乘机给张大少爷封赏实职,而张大少爷本人则暗叫不妙——骁骑尉是五品武官勋位就不用说了,兵部郎中更是兵部侍郎的替补,这也就是说,魏忠贤已经动了把张大少爷转向武职的心思了。 “微臣叩谢皇上天恩,但微臣实在愧领此职。”猜到了魏忠贤的心思,张大少爷赶紧谦虚请辞,磕头说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微臣这一次出使江南,其实并无功劳,真正出力的人,乃是与微臣同去的东厂监赈宋金宋公公,还有魏良卿、傅应星、肖传和陈剑煌等一干人,微臣只是一个跟班跑腿,并未立功。微臣不敢无功受赏,请皇上还是将功劳分赏给宋公公和魏大人他们,以示赏罚分明。” “张好古,你就不用谦虚了。”魏忠贤一眼看出张大少爷的险恶用心,笑着说道:“宋金他们监赈有功,朝廷当然会有赏赐,但你的功劳,朝廷也不能抹杀。升你三级是皇上的圣旨,难道你想抗旨吗?”明熹宗也笑着说张大少爷不用谦虚,赏罚已定,不得推辞。张大少爷无奈,只好又叩头谢恩,闷闷不乐的接受同僚的祝贺。 又议定了几件国事,急着回去做新式纺纱机的明熹宗正要宣布散朝,都察院副都御史杨所修忽然出列,拱手说道:“启禀皇上,微臣前日在市井之中,偶然听到一条关于辽东传闻,十分新奇,又与我朝政事暗合,故谨奏陛下,请陛下参详。” “关于辽东的传闻?说来听听。”朱由校有些好奇。杨所修恭敬答道:“传闻中说,建奴贼酋努儿哈赤定伪都于沈阳之后,举行祭天大典,而在祭天的头一个晚上,努儿哈赤忽然梦到一名大明官员率军杀入伪都沈阳,火烧建奴皇宫大政殿。所以在醒来之后,努儿哈赤立即下令,凡是抓到与这名官员同名同姓的汉人,立即处死,抄灭满门!以至于辽东一带,与这位大明官员同名同姓之人,无不惨遭屠戮!” “建奴努儿哈赤梦见我大明一名官员攻破伪都沈阳,火烧建奴皇宫——这可是大吉之梦啊!”朱由校失声惊叫道。极为迷信鬼神的魏忠贤也是眼睛一亮,赶紧问道:“杨大人,努儿哈赤梦里那位大明官员,姓甚名谁?” “努儿哈赤做这样的梦?真的假的?”张大少爷心中也有些纳闷,可杨所修接下来的话,却让张大少爷差点一屁股坐在金銮殿上——杨所修一字一句的说道:“建奴贼酋努儿哈赤梦中之人,正是我朝新科探花,张——好——古!” “张好古?”朱由校、魏忠贤和这些天来一直愁眉苦脸的新任辽东经略高第高大人都是眼睛一亮。而张大少爷马上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我?陈大人,我们弟兄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怎么能说是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怎么可能率领军队杀入沈阳?火烧大政殿?你开什么玩笑啊?” “探花郎,下官绝对不是开玩笑。”确实和张大少爷无冤无仇的杨所修摇头,严肃答道:“前日下官听到这条传言之时,确实也曾怀疑是游戏之语,所以没有立即上奏,过后也很快忘于脑后。可不曾想今日朝廷封赠探花郎为骁骑尉武职,下官才猛然想起之事,觉得其中必有天意,所以下官这才上达天听。” “莫非真是天意?”明熹宗、魏忠贤和高第等人都是眼睛放光,死盯着张大少爷直盯得张大少爷心头发毛。胆战心惊之下,张大少爷赶紧大叫道:“杨大人,且慢,你说的这条传言,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魏公公只管的东厂和田大人掌管的镇抚司,怎么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传言?” 第九十八章 命中注定去辽东(下) 第九十八章 命中注定去辽东(下) “杨大人,且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距离任职辽东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素来贪生怕死的张大少爷顿时慌了手脚,赶紧强词狡辩道:“你说的这条传言,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魏公公只管的东厂和田大人掌管的镇抚司,怎么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传言?” 杨所修无言可对,朱由校则转向魏忠贤和田尔耕问道:“忠贤,田爱卿,这条传言,你们东厂和镇抚司有没有风闻?”魏忠贤出列答道:“皇上,奴婢掌管的东厂主要职责是监督百官和镇抚司,对于民间传言,虽然有所搜集却并不十分重视,除非是影响巨大,一般不会向奴婢禀报,所以奴婢至今没有听闻。不过,如果这条传言真有在民间流传,那奴婢掌管的东厂肯定有记录。”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的回答和魏忠贤差不多,对于小范围的传言,他的镇抚司最多只有记录在案,除非是影响大了才向他禀报——如果每条关于官员的传言谣言都要向他们禀报,田尔耕和魏忠贤非得活活累死不可。朱由校闻言也没责怪,只是命令道:“那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查查东厂和镇抚司的记录,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条传言,朕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回音。”魏忠贤和田尔耕一起答应,分别下去安排布置。 镇抚司和东厂的办事效率一向都是大明朝效率最高的两大衙门,这次也不例外,还没到半个时辰,两个衙门的记录就送到了金銮殿上,结果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张大少爷差点没哭出来——张大少爷是前天回的京城,可东厂五天前就已经把这条民间传言记录在案,镇抚司也是四天前就已经这条传言的记录,这也就是说,张大少爷还在返回京城路上的时候,这条传言就已经在京城出现了。这么一来,不仅明熹宗和魏忠贤惊喜交加,就连张大少爷自己都有些糊涂,“这条传言,难道真不是我的政敌故意散播的?难道建奴酋长努儿哈赤真的真做过这个梦?” “皇上,这是天意啊!”如果说听到这条传言后谁最高兴的话,那么这个人自然就非新任辽东经略使高第高大人莫属了,高大人欢天喜地的冲出班列,在明熹宗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皇上,张好古张大人自入仕以来,屡立功勋,才能卓著,有目共睹!建奴酋长努儿哈赤梦见张大人攻破沈阳,火烧伪宫,这恰恰证明了张好古张大人乃是上天赐给吾皇万岁的栋梁之材!也是命中注定平定辽东建奴的我朝名将啊!微臣无能,愿意退位让贤,保荐张好古张大人接任辽东经略及兵部尚书,节制三方,平定建奴!” 魏忠贤一眼看出走狗的心思,哼道:“张好古昨天还是从六品官员,蒙圣上恩典升为五品,已经是连升三级的破格提拔,怎么能一下子就担任兵部尚书这样的正二品大员?” “忠贤说得对,高爱卿你的举荐太荒唐了,张爱卿虽然才能卓著,办差也很可靠,可他还是太年轻了,想要入阁封疆,还得磨练几年!”旁边明熹宗朱由校虽然不喜欢料理政务,可也知道一下子就把张大少爷提升到正二品太过荒唐,便也是开口呵斥,彻底断了高第的这个念头。而高第也不死心,又磕头说道:“皇上,既然张大人还不能担当经略大任,那微臣就举荐张大人为辽东监军佥事兼锦州兵备佥事,协助微臣镇守辽东。” 监军有职权无品级,兵备佥事是正四品,刚刚为朝廷立下大功又赴前线任职的张大少爷加封这些职位未可厚非——其实这也是高第苦心为张大少爷安排的职位,尤其挂一个锦州兵备佥事,高第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锦州防区交给张大少爷打理了。也正因为如此,已经被传言打动的明熹宗和魏忠贤难免更是心动,有些想要答应高第的请求,还好,难得在大朝以外上一次朝的英国公张惟贤站出来,厉声说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张好古绝不能在辽东托以大任!” “对对,英国公说得对,微臣也认为自己的能力远远不足!”张大少爷感激得差点没哭出声来——此刻如果张惟贤真的打算把女儿嫁给张大少爷,虽然张清韵的脾气凶点暴点,可张大少爷也肯定会二话不说立即答应以感谢张惟贤的援救之恩了。那边明熹宗则问道:“张国公,你有什么高见?” “皇上,张好古是文官,从未上过战场,怎么能一下子就托以锦州兵备佥事的重任?”张惟贤有些愤怒的说道:“锦州兵备佥事,乃是掌管锦州一带兵马钱粮刑名的第一要职,同时也是指挥锦州军队抵御建奴的最高将领!此位置至关重要,怎么能让张好古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接触过兵事的文官担任?若有差池,山海关与宁前岂不危矣?高第身为辽东经略,却因为几条民间传言就对一名文职官员委以军务重任,简直就是荒唐之至!” “张国公,下官虽然荒唐,可也不是没有原因。”高第壮着胆子反驳道:“张国公,你怎么不知道张探花不懂军务?那一日在魏公公府中,张探花就眼下的辽东战事做出一番分析,观点独到,入木三分,纵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军务也未必能比得上他,令下官茅塞顿开,也正是因为如此,下官才敢举荐于他。如果换了别人,下官又怎么敢视国家大事为儿戏,随意举荐要职?” “张好古对辽东战场也有研究?”张惟贤楞了一下——孙承宗和袁崇焕都是因为对辽东战场了解独到,所以才由文转武任职辽东,张大少爷如果对辽东战场的分析切合实际,那也未必不能担任武职。加上又想起张大少爷和熊廷弼的关系,所以张惟贤赶紧问道:“那么高大人,张好古又是用什么样的辽东战情分析折服你的?”龙座上的朱由校也大感兴趣,命令高第将张大少爷的观点当众说出。 “皇上,张国公,张探花认为,我大明辽东军队临阵换帅,建奴军队必然乘乱偷袭!”为了拉张大少爷去给自己当盾牌和替死鬼,高第可以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先是绘声绘色的把张大少爷那天对辽东战事的分析说了一遍,又补充道:“下官认为张探花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锦州不可久守,但不能不守!因为卑职刚刚上任辽东,贸然撤离锦右军民,必然会使辽东军民士气沮丧,丧失人心,所以锦州非守不可!而且只要守过了今年的冬天,待到春暖花开,大小凌河河面解冻,建奴军队必然撤去,届时人心稳定,我大明军队再做重新布置不迟。” 不得不承认,咱们的张大少爷虽然不学无术,可是在军务方面确实有一定天赋,高第重复他的观点下来,就连世代将门的张惟贤都大为吃惊,开始对张大少爷刮目相看,不懂军事的朱由校则迫不及待的问道:“国公,张爱卿的这个辽东方略如何?到底是不懂装懂的胡说八道,还是有点道理?” “皇上,张探花的分析确实切中要害!”张惟贤老实答道:“微臣也认为,新任辽东经略上任之后,为了稳定军心民心,确实需要坚守建奴南下的咽喉锦州!而张探花不仅认为应该坚守锦州,还考虑到了锦州的具体实力究竟能不能守,需要守多久——老实说,微臣也没有张探花分析得这么仔细,这么结合实际。” “好,想不到张爱卿不仅能文,还能武!那还楞着干什么?忠贤,朕看就……!”明熹宗大喜鼓掌,正要下旨同意高第的举荐。发现情况不妙的张大少爷赶紧出班双膝跪下,磕头叫道:“皇上,微臣只是纸上谈兵啊!微臣只是大概了解了辽东军情,又读了几本兵法,所以才胡说八道了几句,至于有没有蒙对连微臣自己都不知道!微臣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象微臣这样的人,最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指手画脚,真要微臣去带兵打仗,那只会耽误了国家大事啊!” 说罢,张大少爷连连磕头,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模样。旁边的冯铨则迫不及待站出来,笑道:“探花郎,你怎么还是这么谦虚?你对辽东战事的见解独到,连世代名将的张惟贤张国公都赞叹不已,还怕带不好军队?再说了,谁是生下来就会打仗的?孙膑、吴起、诸葛亮、陈庆之、张巡和我朝的王阳明、戚继光,这些千古名将那一个不是由文转武,还取得了赫赫战功?说不定,探花郎你就是我朝第二个戚继光戚大将军了,呵,呵呵。” “冯大人言之有理,臣等附议。”朝中残存的东林党人也跳出来落井下石,异口同声的举荐张大少爷前去辽东挨建奴的刀子。张大少爷又气又怕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只是连连磕头,愁眉苦脸的说道:“皇上,微臣真的不懂兵事啊,真的不懂,也不敢去辽东上任啊。”——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个很务实的人,没有把握的事绝不去干,从不好大喜功,能不能守住锦州一个冬天张大少爷确实没把握,所以张大少爷当然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去冒险了。 一边是众多官员众口一词的举荐张大少爷去前线送死,一边是张大少爷哭哭啼啼的不敢去辽东上任,朱由校和魏忠贤不由都陷入两难。而老谋深算的张惟贤则心存怀疑,盘算片刻后,张惟贤走到张大少爷旁边,柔声说道:“张探花,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不够能力资格去辽东上任,坚决力辞,那皇上和魏公公肯定也不会勉强你。这样吧,你对辽东军情的见解很有见地,你再给高大人多提几个镇守辽东的好主意、多给他参谋参谋就行了。” “多谢张国公,这个绝对没问题。”张大少爷破涕为笑,赶紧从袖子里抽出一份书柬来,笑着说道:“不瞒张国公,其实我就把如何守锦州的具体策略都写好了,准备等高大人上任出发的时候再送给他……。”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猛然醒悟过来,赶紧又想把书柬塞回袖子里的时候,张惟贤却一把抢了过去,冷笑道:“张大人,为什么要等高大人出发的时候才送给他,是不是怕高大人看到你的守城策略写得太好,硬拉着你去辽东上任吧?” “不,不是那个意思。”张大少爷心虚的分辨,又赶紧说道:“其实这份守城策略,是下官的一个书办宋献策写的,高大人如果觉得喜欢,下官可以把这个师爷送给高大人。不贵,一年才三百两银子的俸禄。” 张惟贤懒得理会张大少爷的狡辩,而是仔细看起那份张大少爷口述、宋献策参谋并润色的锦州守城方略来——其实张大少爷真是打算等高第出发时再送给他的,目的是尽力帮助高第守住锦州,只是刚才太过慌乱才提前拿了出来。而张惟贤每看一页,脸上的脸色就要惊讶一分,最后干脆就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那边大文盲明熹宗和魏忠贤则是心急如焚,都是迫不及待的向张惟贤问道:“张国公,张探花写得如何?” 张惟贤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许久,张惟贤才缓缓说道:“皇上,魏公公,老臣收回刚才的话,高大人举荐张好古出任锦州兵备佥事,确实是用人得当,慧眼识珠!” “真的?”朱由校和魏忠贤惊喜问道。张惟贤沉声答道:“张探花在这份条陈上,写下了守锦八策,每一策都切中要害,正是守城关键,请让微臣为你们一一念来。”说罢,张惟贤又举起张大少爷的兵备佥事,一一念道: “一,正军纪!我大明新逢柳河兵败,败军军纪必然散漫,需以铁腕治之,善言慰之,方能如臂驱指,领军抗敌。 二,抚民心!锦右百姓,多受建奴荼毒,闻建奴兵至必然民心浮动,需以安抚,切不可纵容士兵侵犯百姓,随意杀害,民心归向,方能久守锦州。 三,善屯粮!锦州若要久守,城中粮草不可疏忽对待,需以重兵守之,每日清点,计算存粮多寡,以此分配军粮。切不可无谓消耗,致使粮尽城亡。 四,固城防!我大明士兵悍勇不及建奴,近战不利,锦州守将自上任始应全力修补城墙,减少近战。城中除刀枪火炮火铳等常用武器之外,需多屯防止近战的弓箭、火药、火油于地窖,以供守城远战之用。城中多挖水井,多储水源,多备水龙于街道,以防建奴火攻焚城。 五,除内奸!建奴善用内间,需加严查,以防建奴细作里应外合或泄露城中机密。建奴合围锦州之后,可用砖石封死城门,既可防止建奴由城门突破,又可防止建奴细作偷开城门。我军之中若有意志动摇者,切不可放纵纵容,更不可托以要害,需以铁腕除之。 六,敌间勿听!建奴擅长以谣言蛊惑军心,切不可听信建奴谣言离间,只需牢记不降不出,死守城墙,必获全胜。 七,敌走勿追!建奴若久攻不下,定然假意退军,诱我出城野战,切不可贪功追击,守住锦州便是胜利。 八,身先士卒!为将者,切不可贪生怕死,懒惰好闲,每逢战事,主将需得身先士卒,亲临指挥,每日巡城不断,抚慰军民,方能鼓舞士气,团结抗敌。需知兵书有云:爱兵如子,兵可为将死!” 好不容易等到张惟贤念完,满朝已是惊呼一片,魏忠贤则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连连夸奖张大少爷能文能武,不枉自己疼他一场。张大少爷则是满头大汗,连连解释这是自己从兵书抄下来的,说得容易但绝对做不到。但明熹宗朱由校可不管张大少爷是不是抄来的,和魏忠贤、张惟贤稍作商量后,朱由校立即拍板定案道:“传旨,张好古再升两级,封辽东监军佥事兼锦州兵备佥事,协助高第出任辽东,替朕抵御建奴!” “微臣谢主隆恩!”事情到了这步,张大少爷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好胆战心惊的磕头谢恩。满朝文武官员的祝贺声中,高第笑嘻嘻的过来拉着张大少爷的手,兴奋的说道:“探花郎,你请放心,到了前线,我一定采纳你的死守锦州方略!你需要什么军需物资,只管开口,我绝对一点不少的拨给你!” 看着高第那张开心的笑脸,张大少爷真想一拳揍到他的鼻子上。 第九十九章 哭哭啼啼去辽东 第九十九章 哭哭啼啼去辽东 张大少爷张探花即将赴辽东上任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小半个北京城,也传到了辽东乃至更远的地方,与之同样流传的,当然还有那条建奴酋长努儿哈赤梦到张大少爷攻进沈阳城的传言,并且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大部分不明真相的群众都是满怀信心,认为建奴酋长的噩梦对汉人来说是一个大大的吉兆,张大少爷此去辽东,说不定就能一举扭转辽东战场屡战屡败的局面;但也有不少的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张大少爷怎么惨死在辽东战场;当然了,张大少爷的仇人虽然不少,可朋友也挺多,至少张大少爷在翰林院编检厅的下属、拜把子兄弟刘若宰、余煌和部分山东籍官员都为张大少爷的安全担心不已,没少跑到张大少爷面前嘱咐,要求张大少爷在辽东多多保重自己的安全。 和外界的沸沸扬扬截然相反的是,张大少爷在文丞相胡同的宅院里,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消息——这当然是因为张大少爷勒令对父母封锁消息的缘故,要是让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知道这事,指不定要哭昏过去多少。但饶是如此,张大少爷悄悄向几个心腹说出自己将去辽东上任后,张大少爷的几个走狗还是表情各异的惊叫起来,而第一个脸色苍白惨叫的,当然就是比张大少爷更加贪生怕死的陆万龄陆年兄了…… “什么?张年兄你要去辽东上任?还是在锦州上任?”陆万龄惨叫一声,马上又大叫道:“我不去!我坚决不去!我宁可回国子监当监生,也绝对不去辽东!” “少废话,你不想去也不行了。”张大少爷冷冷的说道:“我保举你做了正九品的锦州知事,随我去辽东上任,吏部已经批准并且登记造册了,你要是不去辽东,就等着直接进大牢吧。”话音未落,陆万龄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张大少爷面前,抱着张大少爷的大腿嚎啕大哭,“张年兄啊,你放过我吧!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怎么能这么害我?我上有八十老娘,下有三岁小儿,你就饶了我吧!我不想去辽东,也不能去辽东啊……!” “滚一边去。”张大少爷毫不犹豫的一脚把陆万龄踢开,又冲着同样脸色苍白张石头、薄珏和宋献策问道:“你们怎么说?张石头,宋献策,你们俩愿不愿意随我去辽东?” “你是我的东家,你去那我还是得跟着?”宋献策叹口气,自我解嘲的说道:“还好,我只是你的师爷,要是真被建奴抓到了,估计也不会杀我。” “少爷去那,我当然就去那。”张石头也硬着头皮充了一次好汉,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少爷,老爷和夫人们知道了怎么办?你这可是上前线,夫人们要是知道,指不定会哭成什么样。” “不能让他们知道,瞒得了多久就瞒多久。”张大少爷脸色阴沉,低声说道:“我已经盘算好了,尽量先瞒着他们,等到出发的时候再告诉他们,就说去不了多久就回来。你们也把这些话记好,免得到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 宋献策和张石头一起点头答应,薄珏则也站了出来,咬牙说道:“张大人,我也去,我去锦州帮你造火器,打建奴!”张大少爷这次摇头了,说道:“不,薄兄你不能去,你留在京城去皇家科学院上任,和徐大人联手尽快把膛线枪和米尼弹给我造出来,那才是我们大明战胜建奴的关键。同时你还要和宋应星保持联系,让他尽快在临清把红薯给我种出来,向全北方推广。” 薄珏低头不语,良久才说道:“那我这几天抓紧时间,多给你造一些望远镜,让你带到锦州去。”张大少爷终于露出些开心的神色,点头笑道:“这样最好,那就多多有劳薄年兄了。”可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张老财气呼呼的声音,“好古,好古,你这个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不好,难道是老爸听到风声了?”张大少爷脸色一变,赶紧推门出去。却见张老财拿着一叠名单冲了过来,摔在张大少爷脸上,怒气冲冲的吼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说,你又在外面干什么缺德事了?怎么户部和吏部的几位大人都派人来打招呼,说是他们的女儿配不上你,以后不用再提亲事了?” “太阳,吓死我了。”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勉强笑道:“父亲,这很正常,他们的女儿可能是看上其他人了,所以就不想嫁给我了。” “混帐东西!小兔崽子,你还想骗你老爹?”张老财抬腿给张大少爷一脚,挽着袖子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德行?那些上门退亲的人,拿着生辰八字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简直就象以前在临清那些大户人家上门退亲一样,你要是没在外面干什么缺德事,他们会这样?老子都五十二了,想孙子都快想疯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老子生孙子?” 眼看又要被家法侍侯,张大少爷也没了办法,只好随口胡扯道:“老爸,你别急,他们退亲是有原因,因为朝廷爵位最高的英国公张惟贤张大人,打算把他的一个亲戚侄女许给我,那些人得罪不起张国公,当然急着上门退亲了。老爸你想想,连九千岁都得罪不起张国公,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又怎么敢在张国公的太岁头上动土?” “真的?张国公真打算把他的亲戚许给你?”张老财转怒为喜。张大少爷苦笑着点头,答道:“那个姑娘叫清韵,姓什么还不知道,我已经见过了,模样长得挺俊,绝对比退亲那些姑娘强上百倍。” “好,好,我儿子就是好,连张国公都想和我们结亲家。怪不得他们要退亲,退就退吧。”张老财信以为真,大笑着又冲回去给老婆们报喜去了。看着父亲欢天喜地离去的模样,张大少爷摇头苦笑,心说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反正最多再有三五天,我也就要出发去辽东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大少爷先是交割了在翰林院的差使,又到兵部上任领了印,然后就开始全力做起出发准备来。除了抽空去找到余煌和刘若宰,把父母家人托付给他们照顾之外,剩下的时间张大少爷拉着高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王恭厂火药库、工部军器局、宝源局、内府和兵仗局之间打转,拼命的索要这些衙门制造的火药和火器,什么一窝蜂、三眼铳、神火飞鸦、万人敌,鸟枪火炮佛郎机,张大少爷和高第都是鬼子进村一般,见到什么要什么,见到什么抢什么,甚至就连水战用的火龙出水,鉴于它的超远射程比较实用,张大少爷也是厚着脸皮讨要了不少,通通准备运到辽东以供战事之用。 还好,张大少爷和高第都是魏忠贤的心腹死党,有魏忠贤在背后撑腰,他们要什么东西,连司礼监直管的内府都不敢不给,就更别说其他衙门了,结果王恭厂火药库楞是被张大少爷和高第给搬走了一小半,其他衙门也是损失惨重。这还不算,在火器试验中,张大少爷发现军器局制造的火器万人敌点燃后,扔下城墙可以自动旋转喷射火焰杀敌,是难得的守城利器,同时也构造简单,方便临时赶制,张大少爷便又厚着脸皮硬在军器局索要了两个擅长制造万人敌的工匠,准备把他们带到锦州去听用。 捞足了本钱,天启五年九月十二,张大少爷和高第正式从京城出发,赶往辽东上任。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的父母才知道张大少爷是要去辽东上任,吓得张大少爷的亲娘当场哭晕过去,张老财也是险些当场晕厥,回过神来后,张老财马上逼着儿子辞官,宁可不当这个官也不能去辽东送死。张大少爷无奈,只得指着前来监督的东厂番役说道:“爹,你看到没有?这是九千岁派来的东厂差役,我如果敢辞官逃跑,他们马上就要把我们一家抓进东厂大牢问罪,你说我能辞官吗?” “坐牢就坐牢,坐牢也比去送死强!”张老财一蹦三尺高,冲上去拉着前来送行的东厂番役领班,跪在地上哭着嚎着哀求,“官爷,你行行好,告诉九千岁一声,我儿子这官不当了,我家十代单传,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千万不能去战场上送死啊!只要九千岁饶我儿子这一命,我可以把我一半的家产,孝敬给九千岁!” “官爷,求求你了!”张老财痛哭流涕,跪在东厂番役领班面前磕头磕得额头几乎出血,张大少爷的其她十个老娘也是如此,跪在地上东厂番役领班的裤子又哭又嚎。那东厂番役领班十分为难,扭头去看张大少爷时,张大少爷把牙一咬,低声说道:“让人拉住他们。”那东厂番役领班这才挥手,二十几个东厂番役一轰而上,两人一个死死拉住张大少爷的爹娘十几人。 看到东厂番役拉住了父母,张大少爷这才大声说道:“爹,大娘二娘三娘……九娘十娘,你们就放心吧,你们的儿子福大命大,死不了!再说我也去不了多少时间就回来,你们就放心吧。”说罢,张大少爷双膝跪下,向父母们磕了三个头,起身领着张石头、宋献策和陆万龄出门上马,头也不回的打马直奔正阳门。但快马刚刚冲出胡同口,张大少爷眼中的泪水已经不争气的夺眶涌出………… 张大少爷几人走后,又过一个多时辰,估计着张大少爷和高第一行人已经出发了,那东厂番役领班才下令放开已经哭得昏死数次的张老财夫妻,领着东厂番役告辞离去。而他们前脚刚走不久,已经恢复女装的张清韵就哭哭啼啼的冲进了张大少爷家的院子,刚进门就哭嚷着叫道:“狗少!张狗少!你这个死没良心的给我滚出来!听说你要去辽东,我不准你去,不准你去!” “姑娘,你是谁?”张老财抹着泪眼向张清韵问道。张清韵模糊着打量张老财,张老财明白过来,忙自我介绍道:“姑娘,我是张好古的父亲,你找我儿子干什么,你和他什么关系?” “原来是伯父,我……我叫清韵,是张探花的朋友。”张清韵红着脸回答,又焦急问道:“伯父,张好古呢?我爹刚才回到家里,告诉我张好古要去辽东上任,他什么时候走?你千万不能让他去,去辽东可是要和建奴真刀真枪的打仗!” “他……已经走了。”张老财忍不住又大哭起来。张清韵如遭雷击,脸色一白,摇摇晃晃的就摔在地上晕了过去,张老财又不好扶她,只能冲哭得死去活来的老婆们吼道:“臭婆娘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扶起来,她是我们的儿媳妇清韵姑娘!” 张老财的十一个老婆七手八脚把张清韵救醒后,张清韵马上又放声大哭,边哭边骂,“张狗少,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扔下我就走了,还是去辽东和建奴打仗,你要是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啊?狗东西,你这个狗东西!” 张清韵不哭还好,一哭之下,张大少爷的十一位娘亲马上又跟着大哭起来,张老财也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清韵姑娘,你和我家狗儿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是个好姑娘,乘着你们还没正式定亲,你还是另外找一户更好的人家吧,别等那个不孝的狗东西了。那个混帐东西,他纯粹是想让我们张家断后啊!” “不,我就是要等他回来!”张清韵犯了牛脾气,挣扎着跪下,流着眼泪磕头说道:“公公,婆婆,请受儿媳一拜!”张大少爷的十一位母亲大为感动,争先恐后的把张清韵抱在怀里,一家人又哭成了一团…… ………… 时间稍微前移,回到张大少爷和高第一行出发时的正阳门外,与前来送行的魏忠贤和同僚告别后,张大少爷最后走到前来送行的刘若宰、余煌和薄珏面前,依次握了握他们的手,沉声说道:“三位兄长,我走了以后,我家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三位照顾了。”说到这,张大少爷顿了一顿,又补充一句,“如果我再也不回不来的话,更要麻烦你们三位……,给我的父母养老送终!” “三弟,你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吉人自有天相,你此去辽东虽然艰险,但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平安归来。”余煌摇头,又握着张大少爷的手严肃说道:“三弟你也请放心,从现在开始,你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你去前方杀建奴,我们在后方把他们当亲生父母一样孝敬,一定让你后顾无忧。”旁边的刘若宰和薄珏抹着眼泪只是点头,哽咽着说一定把张大少爷的父母当成亲生父母一样孝敬。 “既如此,那就多谢三位兄长了。”张大少爷抹去眼角的泪水,翻身上马,一边挥着手和余煌等人告别,一边随着高第的队伍缓缓而行。但没走得多远,张大少爷猛然想起一事,赶紧拍马跑回魏忠贤面前,向魏忠贤拱手说道:“干爹,孩儿差点忘了一件大事,请干爹务必记住。” “什么事?”魏忠贤问道。张大少爷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的书信,双手捧到魏忠贤面前,沉声说道:“干爹,这封信是孩儿写给你的,但现在不要打开,等孩儿到了辽东上任以后,前方如果传来不利于孩儿的消息,干爹你气得想杀孩儿的时候,再请干爹打开这封书信。” “猴崽子,只要你在辽东好好干,咱家怎么会舍得杀你?”魏忠贤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书信笑道:“好吧,咱家就先把这封信留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咱家再打开看你猴崽子写了些什么。”说罢,魏忠贤又向旁边的五虎五彪命令道:“你们几个也记好了,如果将来咱家气得想杀这猴崽子的时候,记得提醒咱家打开这封书信。” “多谢干爹!”张大少爷拱手道谢,这才又掉转马头,重新向着北方出发。而晴朗了许久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又过片刻,稀稀洒洒的雨点便从天而降,风雨交加中,隐约还能听到从无尽的幽冥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声音,“我完颜阿骨打的子孙是倒了什么霉,怎么招来这么一个极品……” 第一百章 初到辽东 第一百章 初到辽东 山海关,明长城的东端起点,它北倚燕山,南连渤海,紧扼辽东进入中原的咽喉,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站在这雄伟的关城之下,张大少爷忽然有一种恍惚心怯的感觉,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喃喃念叨,“山海关,这就是山海关了!进了这座关门,我就能见到无数个历史上的名人了,孙承宗,孙元化,袁崇焕,祖大寿兄弟,曹文诏兄弟,满桂,赵率教、毛文龙,黑云龙,何可纲、茅元仪,对了,还有吴襄和吴三桂那对极品父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可这些人,又有几个会与我这个阉党走狗推心置腹?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 “呜——!”迎接主帅的号角声打断了张大少爷的思绪,鼓乐声中,山海关南门的吊桥缓缓放下,关门大开,一大群品级各异的文武官员簇拥着一名清癯老者,不紧不慢的走出关来,那老者身着便装,气质儒雅,想来就是已经辞官为民的孙承宗了。与此同时,两队大明士兵左右快步冲出,领头者一直跑到距离关门五百步外方才站定,又喊了两声口号,两队士兵一齐站定,一起左右转身笔直立正,每步一人,共计千名士兵的队伍竟然丝毫没有参差,纹丝不动,与中原地区散漫惯了的明军士兵作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恭迎高督师!”为首的一名千户率领先呐喊,话音刚落,千名明军士兵整齐呐喊道:“恭迎高督师!” 千人同时呐喊之声何等雄壮,直震得群山回响,道路两旁的树木枯叶簇簇而落,南来这边走在最前面的张大少爷和高第也耳膜嗡响,文人出身的高第也脸色发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好,张大少爷在二十一世纪的电视上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不动声色的一把搀住高第,低声说道:“高大人,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千万不能示弱,否则的话,我们俩可要被辽东将领看贬了。” “是,是。”高第满头大汗的低声答应。张大少爷则不动声色的走到那名领队的千户面前,用拇指擦去那千户胸前叶甲上的一个小泥斑,微笑道:“这位将军,这么不小心?看来你回去该打亲兵的屁股了。”那千户脸一红,马上大声答道:“是,末将回营之后,一定把今天擦拭铠甲的亲兵抽上十鞭!” 张大少爷点头微笑,这才又向孙承宗一行人正步走去。见此情景,高第自然是心中大定,庆幸自己总算没有白白死皮赖脸一场,拉到张大少爷这么一个好助手。对面的孙承宗则暗暗点头,心说这个张好古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有点胆量,脓包高第能有这样的助手,也算是他的福气。而辽东众将则面无表情,仅是在印象中剔除了张大少爷是个脓包的形象。 “高大人,孙某在这里等了两个月,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隔着十几步远,孙承宗就微笑着向高第拱起了手,态度非常的和蔼亲切。高第不敢怠慢,赶紧还礼说道:“孙阁老勿怪,下官这次带来的军需辎重极多,所以走得慢了一些,还望阁老恕罪。” 孙承宗抬眼看去,发现高第这次带来的辎重车队确实不少,便笑道:“那就难怪了,对了,高大人,这位少年俊杰,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新科探花张好古张大人?”说这话时,孙承宗指着的人当然是张大少爷。没等高第回答,张大少爷赶紧拱手鞠躬,恭敬说道:“下官张好古,拜见孙阁老,久仰阁老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下官今生无憾矣。” “张大人过奖了。”孙承宗仔细打量张大少爷,发现咱们的张大少爷相貌确实不俗,虽然身材修长、眉清目秀长得非常象一个小白脸,但一脸的正气,腰杆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勉强算得上一个当领导的材料——当然了,孙承宗如果看到张大少爷嬉皮笑脸、油嘴滑舌调戏无知少女时的模样,也就肯定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了。又暗暗点头后,孙承宗试探着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这次你随高大人赴辽东上任,打算采用什么辽东方略啊?攻?还是守?” 孙承宗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老问题了,不管是那一名官员赴辽东上任,总会有同僚、上司、前任或者皇帝问他这个问题——比如袁崇焕就被熊廷弼这么问过,而答案也五花八门,各种各样。而张大少爷对此当然是早有心理准备,马上抱拳答道:“回孙阁老,下官打算建议高大人采取以守为攻的策略。” “以守为攻?怎么个以守为攻?”孙承宗眉毛一扬,追问道。张大少爷抱拳答道:“回孙阁老,下官在赴辽东上任之前,已经仔细查阅过辽东各方面的情报记录,发现自天启年以来,建奴盘踞的辽东州府旱情不断,气候寒冷异常,粮食根本无法自给。所以下官认为,我们大明军队只需要严密封锁边境,切断建奴粮食来源,再辅以坚城清野战术,不使建奴有掠夺之机,不出数月,建奴境内必然出现粮荒,粮荒则乱,乱则有机,我大明军队不管是重兵讨伐,还是继续封锁分化敌军,都有极大机会取胜。” 在场人员众多,张大少爷当然不敢随便把自己的所有手段都当众说出来,只能用自己老丈人熊廷弼的老腔调,而实际上也是执行熊廷弼方略的孙承宗虽然没有太过惊喜,但也没有大失所望,只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孙承宗又向张大少爷和高第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微笑道:“高大人,张大人,老朽在山海关中为你们准备了接风的酒宴,顺便向你们介绍辽东将领。至于交接印信一事,老朽打算放在明天,不知高大人意下如何?” “没问题,再晚点也没关系。”高第满口答应,心说你最好永远别交割印信,收回辞官奏请更好。孙承宗一笑,说了一个请,与高第手拉着手并肩入关。落在后面的张大少爷则不断打量辽东诸将,想在中间找出谁是袁崇焕,谁是满桂,还有谁是传说中的吴三桂,辽东将领则也闷不作声的打量张大少爷,不少人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似乎很瞧不起张大少爷这样的小白脸,奶油小生。这时候,一名百户级别的高大明军将领忽然快步走到张大少爷面前,一拍张大少爷的肩膀,笑道:“张大人,好久不见了。” “吴六奇!”张大少爷惊喜大叫,原来面前出现之人,正是被张大少爷用书信保荐到孙承宗麾下效力的大力将军吴六奇,身上还穿着明军百户的铠甲。互相拍打着对方肩膀亲热一番后,张大少爷压低声音问道:“吴兄弟,怎么样?在辽东干得还不错吧?有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被张大少爷戳到心头伤疤,吴六奇叹了口气,低声答道:“兄弟惭愧,虽说孙督师看在大人的面子上,给我赏了一个百户,可几个月下来没打一仗,根本没机会立功。这次柳河大战,恰好又没调到我的军队,所以到现在还是一个百户,在军队里混吃混喝等死。这次还是孙大人听说张大人你要来山海关,才派人叫我也来迎接你,要不然的话,只怕我现在还在军队里带着一百多个兵训练跑步。” “没关系,是金子就会发光。”张大少爷也知道辽东军队水深,象吴六奇这样的外地人又没有靠山,是很难有机会发挥才能,便拍着吴六奇的肩膀说道:“别担心,等高大人和孙大人交割了印信,我就把你调过来,在我的麾下效力,到时候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 吴六奇大喜过望,赶紧连声道谢,又低声说道:“那张大人你可记好了,我是在杨麒杨将军的麾下。”张大少爷点头,又赶紧问道:“对了,吴兄弟,这里谁是袁崇焕啊?”没等吴六奇回答,走在张大少爷另一侧的一名官员忽然插口说道:“下官就是袁崇焕,张大人找下官有什么事?” “娘啊,袁崇焕就在我旁边?”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去打量袁崇焕时,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凡,双目有神,表情生硬,一看就象是一个极为倔强和爱钻牛角尖的性格。袁崇焕也打量了一番张大少爷,极为不喜欢张大少爷身上一不注意就散发出来的轻浮油滑气质,又冷冷问道:“张大人,你找下官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张大少爷赶紧摆手,笑嘻嘻的说道:“其实是这样,我在和前任辽东经略使熊廷弼议论辽东战事的时候,熊廷弼熊大人夸奖说,辽东诸人之中,除了孙承宗孙阁老,就只有袁崇焕袁大人你他最看得起,说你绝对算得上辽东第二人,辽东战场的擎天巨柱!熊大人的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到了山海关后,我当然想看看袁大人你是什么模样了。” 要换了别人,张大少爷这一通马屁拍上去,不说得什么好处至少也能落个笑脸。可袁崇焕不同,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熊大人过奖了。”说罢,袁崇焕加快脚步,扬长而去。吴六奇则有些奇怪,低声问道:“张兄弟,你怎么得罪他了?看他的模样,好象不是很喜欢你啊?”张大少爷苦笑摇头,也不太明白袁崇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当然了,以张大少爷的悟性,当然也曾想到自己是高第从京城带来的助手亲信,袁崇焕则是孙承宗的得力助手,所以袁崇焕也许是在担心自己抢他的班夺他的权,不过张大少爷很快把这念头从自己脑海中抹去,实在不想把袁崇焕往这方面去想………… 进得山海关后,张大少爷一行带来的军需辎重自然有军队指挥搬运,张大少爷和高第两人则被孙承宗领进了他早已酒宴的督师府,在落座时,张大少爷才算是领教了辽东将领的排斥力有多大——除了一个越级参加宴会的吴六奇之外,竟然没有一名将领官员愿意过来和张大少爷同席,全都是各按自己的小团体落座,宁可拥挤也不愿和张大少爷同桌。这么一来,就连孙承宗也看不下去了,向众将呵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不和张大人坐在一桌?” “孙督师,不是我们不想和张大人坐在一起。”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将军笑着说道:“只是我们都是粗人,喝酒都是用碗,辽东的酒又烈,怕文官出身的张大人不习惯,所以不好意思和他坐一桌。” “哈哈哈哈……!”不少辽东将领都笑了起来,语气充满了张大少爷这个小白脸的不屑。吴六奇大怒,正要站起来,张大少爷却不动声色的按住他,又闻闻酒坛,发现坛中米酒只是比较原始的发酵酒,度数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度,张大少爷这才笑道:“这位将军,张某虽是文人,但酒量其实也不弱,一碗一晚的干,喝个三五碗也绝对不成问题。那几位将军过来,我们先碰上一碗?” “好是好,不过一碗不过瘾,起码三碗!”那大胡子将军说道。张大少爷微笑点头,那大胡子这才得意奸笑,顺手提起一个酒坛向周围的人一努嘴,五六个武将立即站起,笑嘻嘻的陪他过来坐到了张大少爷的桌旁,又拍开酒坛倒满了七八碗酒。张大少爷也不客气,抬起一碗酒说道:“诸位将军,请了。”吴六奇也气呼呼的端起一碗酒,和张大少爷还有其他武将一碰,昂首痛灌下去。 酒一入口,张大少爷就发现那大胡子是在耍阴,自己这桌的是低度发酵酒,他提来那一坛酒则是元代以后才发明的蒸馏酒,度数大约在四十度左右——不过对咱们喝惯了茅台五粮液的张大少爷来说,这又实在不算什么。所以张大少爷毫不迟疑,咕咚咕咚就把那一碗酒灌进肚里,放下酒碗笑道:“好酒啊!” “咦?”见张大少爷面不改色的喝下六七两(十六两古秤)只有东北人才敢喝的烈酒,同桌的几个武将都大为吃惊,对张大少爷有些刮目相看。那大胡子武将则不服气的又给张大少爷倒满,大声说道:“探花郎果然够爽快,咱们再来!” “干!”张大少爷笑着答应,将酒碗一碰,又是一饮而尽,如此连干三碗,张大少爷的小白脸上楞是没露出一点红色,说话也非常清晰。这么一来,就连大胡子武将都有些震惊了——要知道,和他同来的几个将领里面,都有两个没喝完三碗啊,吃惊之下,那大胡子武将难得收起轻蔑语气,向张大少爷竖起一个大拇指,钦佩的说道:“探花郎,好酒量,我祖大乐佩服!” “祖大乐?祖大寿的兄弟?”张大少爷暗暗点头,又笑道:“祖将军,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只是高大人来的时候下过命令,为了防止贻误军情,军中饮酒不许过三碗,否则的话,我或许还能再喝两碗。不过没关系,等我们打退了建奴,庆功的时候,我一定陪祖将军喝个痛快。” “对,为了军情大事,军中饮酒是不能过三碗!”高第连连点头,又说道:“今天情况特殊,张探花可以陪祖将军他们多饮几杯,但不许用碗了。” “多谢高大人。”张大少爷含笑答应,这才让人把酒碗换成酒杯,又和祖大乐及同桌众将碰了几杯。同桌辽东诸将见张大少爷饮酒豪爽至此,当然也明白张大少爷不是想象中的那种酸儒书生,对张大少爷的态度顿时亲密了几分,和张大少爷交杯换盏间说话也不在故意挖苦,而咱们的张大少爷那张嘴也不是盖的,没聊得几句就和同桌的几员将领称兄道弟起来,言语看似随意却暗含吹捧,直把同桌几个粗豪武将捧得哈哈大笑,和张大少爷亲切倍生。但这么一来,有个别人就不高兴了…… “探花郎,小生敬你一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过来敬酒,张大少爷和他碰了,那文士又笑道:“小生久闻探花郎文武双全,今日幸会,不知道探花郎能否展露几手,让大家开开眼界?诸位将军,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在场好几个文官都鼓起掌来。孙承宗则皱着眉头喝道:“鹿善继,张探花是文人,那会什么武艺?你给老夫退下!” “鹿善继?东林党同情者,魏忠贤的对头?”张大少爷想起左光斗的故事,脸上不动声色,嘴上却笑道:“鹿先生夸奖了,张好古文人出身,那算得上什么文武双全?”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拍拍旁边吴六奇的肩膀,向鹿善继笑道:“倒是我这个好兄弟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鹿先生如果能指点他几下的话,张好古肯定不胜感激。” 吴六奇拿着张大少爷的推荐信来见孙承宗的时候,鹿善继恰好在宁远没见到吴六奇的面,后来吴六奇去当了百户一直没机会出头,所以鹿善继更没有见过,现在张大少爷忽然把吴六奇推出练武,鹿善继当然有些迟疑,不太明白吴六奇的底细。而吴六奇不动声色的站起来,顺手一抓桌角,桦树木做的桌角立即被他生生扳下一块,再用手一捏,木屑立即从指缝间簇簇而落。吴六奇又微笑问道:“鹿先生,怎么样?能不能指点小将几手?” 说着,吴六奇把蒲扇大的手摊开,露出一堆粉碎的木屑,顿时招来满场惊呼。鹿善继则脸色苍白,赶紧说道:“探花郎说笑了,鹿善继和你一样都是文人,怎么有资格指点你这位兄弟的武艺?”说罢,鹿善继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开,手忙脚乱间左脚绊右脚,当场摔了一交,惹来满场轰笑和孙承宗的鄙夷白眼。不少武将都纷纷心想,“这个家伙是谁,力气怎么这么大?既然张好古和他称兄道弟,关系肯定不错,看来这个张好古不会象其他酸臭文官一样看不起我们武将,喝酒又这么豪爽,应该和我们武人交得了朋友。” 第一百零一章 经略辽东 第一百零一章 经略辽东 向高第交割了印信之后,孙承宗骑着一头小毛驴,领着两个书童就回保定老家去了,人品还算没有坏到极点的张大少爷和高第都心中不忍,都提出派兵保护孙承宗返乡,孙承宗却笑着拒绝,并说道:“二位大人不必为老朽的安全担心,只要你们守好辽东,防住建奴,关内就是太平盛世,老朽的安全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张大少爷和高第无奈,也只好尊重孙承宗的选择,可是等前来送行的高第回关后,孙承宗忽然掉转驴头,跑回留在原地的张大少爷面前,严肃说道:“探花郎,辽东战场,老朽就拜托你了。” “孙阁老,这话你好象找错人了,下官小小一个锦州兵备佥事,有什么资格值得你托付辽东的?”张大少爷苦笑着反问道。孙承宗淡淡一笑,答道:“探花郎,你以为老朽真的已经是老眼昏花了,没有看出你是在刻意收敛自己的锋芒吗?象高第那样的人,值得老朽托付辽东吗?不过他这个人也不算太坏,最起码,他对你言听计从,也不会在背后扯你的后腿——这样的上司,对你这样胸怀大志的能臣来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张大少爷沉默不语,半晌才微笑着说道:“阁老谬赞了,晚生素来是遇事得过且过,那谈得上什么胸怀大志?不过阁老也说得很对,如果高第没有这些优点,下官也不会和他同来辽东——最起码,下官如果真是铁了心不想来辽东,凭下官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办法让皇上和九千岁收回成命。” 孙承宗大笑,又向张大少爷一拱手,大笑着掉转毛驴,向着通往西南的官道缓缓行去。看着他清癯的背影,张大少爷忽然又叫道:“孙阁老,如果有一天,晚生又请你重新出山,你能答应么?”孙承宗脚步不停,又走出许远,孙承宗才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探花郎,等你有资格举荐老夫重新出山的时候,再说吧。” 一代名臣孙承宗就这么走了,他的首席幕僚鹿善继也带着老婆孩子悄悄的走了,临走时连招呼都没打,他们留给张大少爷和高第的,是一个危机四伏的辽东战场,还有一大堆桀骜不驯的辽东悍将。面对这样的局面,如果换成其他人担任辽东经略使或者高第单独赴任,辽东的全方面调整似乎都实在不行——最起码,得先把忠于自己的听话将领提拔上来,把那些持才傲物、不听调遣的将官打压下去,杀鸡而儆猴。可高第把自己的计划拿出来和张大少爷商量时,张大少爷却一口否决。 “不行,绝对不能做大规模的人员调整!”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否决,又说出自己的理由,“高大人你可以回忆一下,自孙承宗孙阁老接任辽东经略一职以来,建奴努儿哈赤是不是从来没有发起过主动进攻?而孙阁老输的几个小败仗,都是进攻战,对不对?这足以证明孙阁老原有的布置在防御方面非常成功,就连建奴努儿哈赤也不敢轻易进犯,我们再做调整岂不是画蛇添足?何况眼下辽东军队临阵换帅,老将新帅互相缺乏了解,正是人心浮动容易出现混乱的时候,我们在这个时候大规模调整人事,岂不是乱上加乱?” “探花郎言之有理。”高第点头,他虽说不懂军事,可是出于对张大少爷能力的信任,所以他还是立即采纳了张大少爷的建议。高第又问道:“那依探花郎之见,我们第一步应该怎么办?” “关于这点,下官已经已经盘算许久了。”张大少爷答道:“我们做的第一步应该是稳定人心,对于孙阁老留下的文武官员,除了导致柳河兵败的山海关总兵马世龙之外,全部都不追究责任,全部保留远职,同时大人你可以当众宣布自己将上表朝廷,请求加发一月军饷,作为犒劳军队之用。” “妙,这么一来,就有利于我们争取军心了。”高第鼓掌叫好,又问道:“探花郎,那马世龙怎么办?现在满朝的言官御史都在弹劾他,我们是不是把他拉出来给朝廷出气,让他滚蛋或者去天牢住几天?” 张大少爷稍做盘算,立即摇头说道:“下官认为不可,原因有二,一是马世龙现在正带着一万多军队驻扎在锦州一线,处罚过重,只怕他生出异心;二是马世龙原是辽东总兵,能够替孙承宗统御辽东这么多的骄兵悍将,足以证明他也有一定的能力,这样的人才浪费太过可惜。所以下官认为降两级罚俸半年足以,让他担任锦州参将,继续统领锦州一线的军队,下官去锦州上任的时候,也好从他手里接管军队。至于朝廷方面,那些言官御史表面上是针对马世龙,可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孙阁老,现在孙阁老已经引咎辞官,他们也不会继续追究下去了。” “还有一点,把马世龙降到锦州参将之后,至关重要的山海关总兵一职也就腾出来了。”张大少爷补充道:“对于这个位置,高大人你一定得找一个听你话的将领担当——没有太大的能力不要紧,只要听话就行。因为我们现在首先要稳住辽东局势,有一个听话的总兵总管军队,总比一个有能力但不听话的总兵管理军队强。” “好,就这么办。”高第大喜鼓掌,并感叹的赞扬道:“听探花郎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上天以探花郎赐我,真是我高第最大的福分啊。”面对高第的由衷夸赞,张大少爷却直撇嘴角,心说你这个废物还有脸说这样的话,如果不是担心你这个废物镇不住辽东给建奴机会,老子才懒得和你来这个地方呢。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高第按着张大少爷的主意宣布辽东众将官除马世龙以外一律保留原职后,辽东众将不用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导致自己被抹下去,军心果然得到了极大稳定。而高第又宣布加发一月军饷犒劳三军后,基层将领和普通士兵也是欢呼雀跃,开始对高第这位传说中的窝囊废产生亲切,柳河兵败后极度沮丧的士气也开始回升。只有对前任辽东总兵马世龙的处理出了一点问题,知道自己连累了孙承宗的马世龙托病请辞,请求高第免去他的一切职务,削为庶民,而张大少爷又建议高第坚决拒绝这个请求,要求马世龙仍然统领锦州军队,等张大少爷赴锦州时再做商量。 暂时稳定住了辽东军心,至关重要的山海关总兵人选的问题迅速又摆上了桌面,目前辽东有资历资格接任这个位置的人就三个,分别是山海关副总兵杨麒、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和东镇总兵毛文龙,另外还有一个孙承宗副手孙元化则已经调任登莱巡抚,被排除在人选之外。而这三人里面,坚持在敌后抗战的毛文龙是无论如何不能调动的,剩下的也就只下了杨麒和袁崇焕两人,所以高第又找到张大少爷商量道:“探花郎,孙阁老临走的时候,曾经向我推荐过袁崇焕,说他人才难得,值得重用,要不让他当山海关总兵怎么样?” “袁崇焕?”张大少爷再一次不屑撇嘴,心说就你高第这副脓包象,能管得住袁崇焕这样的牛人,除非太阳从南边出来!所以张大少爷很直接的说道:“袁崇焕绝对不行,他的性格太倔强也太暴躁,辽东本地的将领象祖大寿这些人也是他一手提拔的,让他当总兵只会把你架空。所以只能让杨麒当总兵,他虽然脓包一些,可是他会听你的话。” 张大少爷给出了这样的结论,高第自然是言听计从,可是张大少爷没有想到的是,在召集辽东众将任命杨麒为山海关总兵时,高第竟然当众说出是自己采纳张大少爷举荐杨麒的决定,还要杨麒当面向张大少爷致谢。虽说高第此举是出自好心,让欢天喜地的杨麒知道是张大少爷做的好事,也让辽东众将明白自己对张大少爷的倚重,树立张大少爷在辽东军队中的威信——但这么一来,本来就极不喜欢张大少爷的袁崇焕难免有些脸色难看了,从此之后对张大少爷的态度也益发冷淡。 协助高第稳定大局的同时,张大少爷也开始着手准备自己赴锦州上任的事宜,经过调查,张大少爷发现明军收复锦右之后,负责修缮锦州城墙的人是孙承宗的重要参谋茅元仪,当即找来茅元仪向他咨询锦州城防的修缮情况。因为孙承宗去职而心灰意冷的茅元仪则冷冷的告诉张大少爷,“张大人,自天启二年二月锦州城被熊廷弼和王化贞放弃后,建奴虽然没有彻底摧毁城墙,但两年多时间的风风雨雨下来,锦州城墙已经是破损不堪。下官修缮了半年,只是补上了大小缺口,还没来得及加固加高,护城河也没来得及重新疏通,城里的大部分房舍也大都被战火摧毁,只修补了小半部分,情况就这些。” “情况这么糟糕?”张大少爷压根没在意茅元仪对自己的冷淡,只是被锦州的实际情况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赶紧问道:“那么请问茅大人,现在的锦州城防和宁远比起来,如何?” “锦州城防能和宁远相比?”茅元仪哑然失笑,嘲讽的答道:“张大人你可真会开玩笑,宁远城是孙阁老和袁大人全力修建,城墙坚固,各种工事无一或缺,绝对算得上辽东第一城。而锦州城除了西南面背靠小凌河之外,三面皆是陆地,城墙年久失修,城防工事几乎是一片空白,拿什么和宁远比?” 张大少爷不说话,沉默良久后,张大少爷才向茅元仪说道:“茅大人,我想你也非常清楚,孙阁老辞官还乡,辽东临阵换帅,以建奴努儿哈赤的性格,肯定会趁火打劫攻打我军,而他的第一个目标,正是辽东走廊的入口——锦州!我就要去锦州上任了,目标是守住锦州,不让建奴荼毒我大明百姓,为了完成这目标,我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就连殉国后赡养父母的后事都已经托付给了朋友。但是在去之前,我希望熟悉锦州城防情况又擅长筑城的你,能陪我同去锦州上任——当然了,如果你不想去白白送死,我也绝对不勉强,也不会把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对外泄露一字一句。” 茅元仪惊讶抬头,开始重新打量自己印象中的小白脸无能之辈张大少爷,而张大少爷又摆出自己勾引无知少女的严肃表情,双目凝视着茅元仪的双眼,眼神之中尽是镇定与坚毅。而茅元仪也被张大少爷的王霸之气打动,放缓口气说道:“张大人,锦州城防虽然破损不堪,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挽救,只是我需要人手和时间,只要你给我足够的人手和两个月时间,我保证锦州城能够涣然一新,具备长期坚守的能力。” “如果我给你两个月时间和足够的人手,你敢和我去锦州不?”张大少爷一字一句的问道。茅元仪把牙一咬,大声说道:“我有什么不敢?我茅元仪投笔从戎,就是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准备!你张大人这么年轻都能为了国家百姓而牺牲,我茅元仪三十一岁了,为什么不敢?” “好。”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说道:“那茅大人你回去做好准备吧,我们过几天就出发,人手在锦州城里有的是,至于时间,我会想办法争取,让建奴放缓两个月再进攻锦州。” “想办法?”茅元仪有些怀疑,又说道:“张大人,这可不是开玩笑,建奴狡诈无匹,怎么会给我们充足的时间做好城防准备?” “别急。”来到辽东后,张大少爷第一次露出轻松笑容,恬不知耻的说道:“建奴虽然擅长用计,可他们那点小花招,在我面前不过是鲁班门前耍大斧,孔夫子庙前卖文章!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一定有办法让建奴不会急着进攻锦州。” 茅元仪将信将疑的告辞离去,张大少爷则手托下巴琢磨起如何让努儿哈赤放缓进攻时间,盘算了许久,张大少爷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奸笑,喃喃道:“通古斯野猪皮,这次看你还上不上当。”又把计划仔细盘算几遍后,张大少爷匆匆起身去找高第,准备安排假象迷惑建奴,顺便向高第索要坚守锦州必须的一样东西和一个人——东西当然是红衣大炮,这玩意山海关和宁远城都有;人则叫满桂,只有袁崇焕的宁远才有。 第一百零二章 养羊 第一百零二章 养羊 公元一六二年,大明天启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张大少爷一行抵达山海关的第七天,用安抚手段迅速稳定军心后,新任辽东经略使高第召开会议,与山海关和宁远驻军主要文武官员讨论辽东下一步的军事方略。会议是由近年来最窝囊的辽东巡抚喻安性主持,先说了一番忠君爱民同舟共济群策群力誓灭建奴光复辽东之类的套话,喻安性连自己的意见都不敢发表,乖乖就坐到角落里看别人表演——身为巡抚的喻安性也是倒霉,先是碰上皇帝最信任的老师孙承宗搭档,然后又碰到皇帝更信任的魏忠贤走狗高第,根本不敢象王化贞一样和搭档辽东经略对着干,加上柳河之败又有不少言官御史在朝廷上叫嚷要让他也承担责任,位置已经摇摇欲坠的喻安性自然更不敢和高第做对了,只是默默的值好自己的岗位、甚至是默默的值好自己的最后一次岗位。 和历史上一样,辽东明军的内部总是分歧重重,意见不一,见新任辽东督师高大人如此不耻下问,辽东明军的文武官员为了表现自己的谋略,自然是争先恐后的提出自己的建议,有的主战,建议让马世龙戴罪立功,重新发起一次进攻战,夺取胜利挽回颓势;有的主张消极防守——也就是高第历史上采取的手段,撤回锦州一线的辽东军民,全力死守山海关;而以袁崇焕为首的部分悍将则坚决反对这个保守方略,要求死守宁锦防线,不让孙承宗光复的土地失去一尺一寸。结果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几个不同意见的代表者又吵开了。 “都别吵了!”高大人难得拿出官威,一拍桌子制止明军文武官员的口水战,又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你是辽东监军佥事,也是本督师的得力助手,你说辽东战局应该什么方略,是主动进取?还是退回山海关坚守?或者死守宁锦,寸步不让?” “回督师大人,下官认为应该主动进取。”张大少爷拱手沉声答道。话音刚落,主攻派的文官武将立即嘴上笑开了花,对张大少爷大生知己之感——可张大少爷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连同其他两派的文武官员差点没晕过去。张大少爷大声说道:“不过下官认为,仅是让马世龙将军发动小规模进攻远远不够,而是应该集中六到八万兵力,直接向建奴的伪都沈阳发动进攻!与建奴主力展开决战,一战而定辽东!” “一战定辽东?”包括喻安性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睛,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提出和建奴主力决战也就算了,竟然还提出一战定辽东!——要知道,就是当年的王化贞,也没有喊出这么狂妄的口号啊。而高第高大人则非常惊奇,非常认真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一战定辽东?有这个可能吗?” “怎么没可能?”张大少爷煞有其事的说道:“自我大明太祖以来,我大明军队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北逐蒙元,南平安南,东灭倭寇,建奴区区小丑,何足道哉?高大人,如果你给下官八万军队,下官定然一举攻克沈阳,火烧大政殿,生擒努儿哈赤,一战而平建奴!” “张好古,掉哪妈!你这个天字头号蠢货!”袁崇焕气得破口大骂,站起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骂道:“掉哪妈!你这是疯子还是蠢货?八万大军一战定辽东,这样的蠢话也亏你说得出口!要是建奴真这么容易对付,萨尔浒之战和广宁之战我们会输得这么惨?!” “对,袁大人说得对,这个计划太疯狂了。”其他文武官员纷纷附和,众口一词指责张大少爷的胡言乱语。高第则把脸一沉,喝道:“袁崇焕,这里是经略府,不是你的宁远城,给本官把嘴放干净些。张好古,所有人都反对你的计划,你怎么解释?” “高大人,萨尔浒之战,是杨镐那个蠢货无能,广宁之战,也是因为王化贞蠢笨无能。”张大少爷毫无惧色,大声说道:“可下官不同,下官自幼饱读兵书,熟悉兵事,如果让下官去指挥萨尔浒和广宁的战斗,就绝对不会输!” “哈哈哈哈……!!”几乎所有辽东文武官员都嘲讽的大笑起来。高大人则低头沉思,盘算许久后,高大人忽然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本官不要你攻克沈阳,本官借你五万军队,你给本官先拿下海州,切断建奴的南北联系,你可办得到?” “怎么办不到?”辽东众将目瞪口呆中,张大少爷狂傲的说道:“高大人,只要你借我五万军队,再给我提供充足的粮草辎重,明年立春以前,下官一定拿下海州!” “好!”高第高大人一拍桌子,喝道:“那你明天就给我去锦州上任,先把那里的一万多军队集结起来,准备进攻海州!三个月内,本官一定把十万石粮食送到锦州,供你进攻海州之用!” “高大人,你怎么连这种狂徒的傻话都信?”袁崇焕气得全身发抖,又忍不住跳起来大吼。辽东巡抚喻安性也小心翼翼的建议道:“高大人,这事可不是开玩笑,自从万历年起,我军对建奴向来都是胜少负多,五万大军攻克海州,难度是不是太大了?” “喻大人,本官可不是开玩笑,而是有据可依。”高第摇头,解释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京城近来流传一个消息,说是建奴贼酋努儿哈赤定伪都于沈阳之后,举行祭天大典,而在祭天的头一个晚上,努儿哈赤忽然梦到一名大明官员率军杀入伪都沈阳,火烧建奴皇宫大政殿——而这个攻克沈阳的大明官员,正是张好古张探花。” “有这样的传言?我们怎么没听说过?”辽东众将面面相窥。袁崇焕则疯狂大笑,“高大人啊,你可真是太大方了,准备把锦州囤积的十几万石粮食送给建奴不算,还给建奴又送去十万石粮食和无数辎重,还有我大明的五万大军,大方,真是大方!” “袁崇焕,你自己无能,就不要拉别人的后腿。”高第沉着脸说道:“如果你觉得张好古不行,那你和张好古调换职位,你去锦州张好古回宁远,本官照样给你五万大军和十万石粮食,你能不能在立春前拿下海州?” “下官没这个本事,没这个本事。”袁崇焕嘲讽大笑,又说道:“下官还是老实守好宁远,准备接收前方‘转移’回来的锦州军民。” “好吧,既然你也没意见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高第又一拍桌子,指着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那你明天就出发去锦州,全力做好攻打海州的准备,你需要什么东西,现在说吧。” “下官想把大人从京城带来的军需辎重带到锦州去。”张大少爷提条件道。高第大手一挥,喝道:“你全部带去!”辽东众将面露不满,心说真是亲娘的孩子有人疼,怎么没人对我们这么大方?——当然了,如果辽东众将知道张大少爷和高第从京城带来的军需辎重都是些什么,恐怕眼珠子都得嫉妒得滚出来。 “还有,下官想要二十门红夷大炮。”张大少爷也不脸红,狮子大开口的说道:“另外为了护卫军需辎重和红夷大炮的安全,下官希望高大人让宁远副总兵满桂满大人率军一万,护送军需辎重和红夷大炮运到锦州,满桂将军的军队到了锦州后,也留在锦州城中听用……。” “做梦!”袁崇焕勃然大怒,站起吼道:“好大的口气,我宁远总共就两万兵力,你一下子就要拿走一半,建奴一旦来犯,宁远城还怎么守?而且满桂还是本官的得力助手,凭什么要调到锦州给你听用?” “袁崇焕,满桂将军是你的助手不假,可他很是朝廷命官!”高第打起了官腔,板着脸说道:“本官奉旨督师辽东,蒙圣上恩赐尚方宝剑,节制三方,本官命令满桂护送辎重和红夷大炮到锦州听用,谁要是胆敢违抗,休怪本官军法无情!”说着,高第捧起了供在面前的尚方宝剑,一脸铁面无私高青天的凶狠模样。 看着高第的凶狠模样和张大少爷得意洋洋的表情,袁崇焕气得当场想辞官抗议,可仔细一想后,袁崇焕还是咬牙说道:“满桂可以调到锦州,可士兵一个都不能调,否则的话,高大人你另外找人镇守宁远吧,下官实在是没法守了。” “只调满桂将军一人,将不知兵,兵不识将,同样无用。”张大少爷讨价还价的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听说满桂将军麾下有一支为数四千余人的骑兵,让满桂将军把这四千骑兵带到锦州,高大人你另外给宁远城补充八千军队,二换一,这总可以了吧?”高第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又向袁崇焕咨询道:“袁大人,你不是担心宁远守军兵力不足吗?本官调走你四千人,补充给你八千人,这总没意见了把?” “掉哪妈!小阉狗,果然是盯上了老子手里最精锐的关宁铁骑!”袁崇焕咬牙切齿,但袁崇焕转念一想,又琢磨道:“掉哪妈!满桂和他嫡系调给小阉狗又有什么?以满桂的性格,小阉狗能指挥得动他吗?而且满桂那个蒙古鞑子这段时间也老是和老子顶撞,让他去小阉狗手下吃吃苦头也不错,到时候小阉狗兵败身死,满桂逃回宁远,老子看他还敢顶撞我不?”盘算到这里,袁崇焕终于点头,哼道:“好吧,让满桂带着他的四千异族军队去锦州。” 过了满桂这一关,红夷大炮的事就好说得多了,虽说袁崇焕只愿意支援锦州五门红夷大炮,可高大人大笔一挥,山海关关墙上的十五门红夷大炮就成了张大少爷的囊中物,张大少爷带着满桂嫡系、二十门红夷大炮和京城运来的所有粮草军需赴锦州上任的事,也这么敲定了下来。除此之外,厚颜无耻的张大少爷少不得又把茅元仪和吴六奇要到手里,一起带到锦州上任,死皮赖脸把张大少爷拉到辽东上任的高第高大人理亏,自然也是一口答应。 先不说张大少爷全力准备赴锦州上任的事宜,单说辽东方略会议散去之后,也不知怎么搞的,会议的内容竟然悄悄的在山海关的民间传开了,同时消息越传越远,没用几天就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渠道,传到了建奴大本营沈阳城里,也迅速传到了努儿哈赤的大政殿上。听到这个消息,建奴酋长努儿哈赤、建奴四大贝勒和建奴文武官员先是感觉不可思议,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是疯狂的大笑,那笑声之激烈,几乎把大政殿的一半给震塌了! “哈哈哈哈……!”年过六旬的努儿哈赤笑得差点从宝座上摔下来,拍打着黄金扶手大笑道:“一战定辽东?立春前拿下海州?那个叫张什么的小蛮子,还真是比王化贞蛮子更会吹牛啊!我倒真想看看这个小蛮子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小时候脑门被夹过?” “大汗,张好古那个小蛮子长得奇丑如猪,贼眉鼠眼,没什么好看的。”范文程站出来,磕头说道:“大汗,这可是上天赐给我们大金的最好礼物啊,辽东连年灾荒,存粮已经接近告罄,而孙承宗蛮子为了攻打耀州,在锦州一带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军需——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放在嘴前,大汗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大汗,奴才也认为应该攻打锦州,取粮渡荒。”鲍承先也跪出来磕头,说道:“蛮子军队临阵换帅,正是人心浮动之时,张好古蛮子又志大才疏,狂妄无知,且与宁远驻军守将袁蛮子关系恶劣,恶战之时袁崇焕必不增援于他,所以奴才认为大汗应该立即派军攻打锦州,定然一战而胜!” “阿玛,儿臣愿领兵攻打锦州!”努儿哈赤的第五个儿子莽古尔泰性情最是急噪,第一个跳出来请战。接着代善、多铎、阿敏、汤古代、阿济格和多尔衮等建奴名将也争先恐后的站出来请战,都是要求带兵去打锦州,把狂妄无知的小蛮子张大少爷抓回来凌迟处死。只有工于心计的皇太极微笑不语,直到努儿哈赤主动开口为他原因,皇太极才笑着说道:“阿玛,一只小羊能有多少羊肉?等小羊长成了大羊,再去抓来宰割,不是更好吗?”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你最明白阿玛的心事啊!”努儿哈赤大笑,又奸诈的眨眨眼睛,向几个主动求战的儿子说道:“你们没听到吗,高第蛮子打算在三个月内给锦州再送去十万石粮食,还有五万蛮子军队和无数军需辎重?你们说说,这些东西落到了那个叫张什么的蛮子手里,还不是等于落到我们的手里?” “阿玛英明,我们怎么没想到?”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一起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笑道:“对,先让小蛮子猖狂一段时间,等到他的粮食和军队都送到了,羊养肥了,我们再去宰!” “不错,先让那个叫张什么的小蛮子得意三个月!”努儿哈赤一拍龙椅扶手,猖狂的叫道:“三个月后,我亲自带着你们去宰羊,先吃掉锦州这头肥羊,然后再顺势南下,拿下蛮子兵力空虚的宁远和山海关!” “阿玛(大汗)英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满殿建奴文武官员一起跪下,磕头大叫。努儿哈赤先是一阵得意狂笑,又奸诈的微笑问道:“对了,张什么的那个小蛮子攻破沈阳城的谣言,是你们中间的一个奴才想出来的吧?是谁?我要重重的奖赏他!” 第一百零三章 激将 第一百零三章 激将 离开山海关的时候,张大少爷给高第留下了两个主意,一个是针对蒙古林丹汗的,这段时间比较倾向大明的林丹汗如果想在高第手里捞到什么好处,都可以答应,但必须干掉大玉儿的娘家蒙古科尔沁部,或者拿头上蓄着猪尾巴建奴人头来换粮食,不管老少青壮都可以,至于几个建奴人头换一石粮食高第自己看着办。另一个主意则是针对皮岛毛文龙的,毛文龙的军饷照发,赏赐照给,平时不给命令,唯一的命令是建奴主力远离老巢后,毛文龙的军队相机偷袭建奴腹地——至于什么时候出手,张大少爷也没让高第给毛文龙规定,因为张大少爷知道毛文龙是个聪明人,绝对明白什么时候出手才是最佳时机,不会坐视建奴攻破锦州后有余力回防巢穴。 毛文龙是聪明人,张大少爷也是个聪明人,也非常清楚象自己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兼臭名昭著的阉党走狗,想要让满桂和满桂麾下两员同样勇猛的大将黑云龙和麻登云对自己心悦诚服,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在宁远城下用八千精兵换出满桂的四千铁骑后,虽然满桂从来没给过张大少爷一个好脸色,但张大少爷还是乐呵呵的迎上去又是作揖又是拱手,笑嘻嘻的说道:“满桂将军,久仰大名了,本官张好古,锦州兵备佥事,从今以后我们将并肩作战,保家卫国。满将军如果不嫌弃,可以叫我张兄弟,或者直接叫我名字也行,我也叫满将军做满大哥,可以不?” 蒙古族名将满桂的身材颇为高大魁梧,差不多比身材修长的张大少爷高出半个头,黑脸髯须,胳膊大概能比张大少爷的大腿还粗,看上去似乎象一个很豪爽的标准蒙古汉子,可是对张大少爷说话的口气却非常冷淡,“兵备大人不必客气,我们还是以官讳相称吧。”说罢,满桂领着黑云龙和麻登云径直从张大少爷旁边走开,指挥自己亲手组建的关宁铁骑部队护卫张大少爷带来的辎重车队,继续北行赶往锦州。 性格直爽的满桂对待张大少爷这么冷淡当然是有原因的,主要原因就是张大少爷提出的那个立春前攻下的海州辽东方略,天启二年被孙承宗从喜峰口带到的满桂虽然和建奴军队交手次数不是很多,但也非常清楚建奴八旗的战斗力有多强大,更清楚张大少爷的那个所谓方略完全是放屁瞎吹,所以满桂难免对不懂装懂瞎指挥的张大少爷心生厌恶,极为鄙视。而袁崇焕从山海关回到宁远后,袁崇焕的随从也没少在满桂等将面前描述张大少爷是如何如何的愚蠢无知,如何如何的傲慢无能,跟着张大少爷打仗,会如何如何的前途无亮,这么一来,连同嫡系一同被强调到张大少爷麾下效命的满桂自然窝火万分,担心自己耗费无数心血亲手组建训练的嫡系军队被张大少爷这头蠢猪给白白糟蹋了。 满桂毕竟是张大少爷的手下,再不喜欢张大少爷也得和张大少爷打交道,到了天黑的时候,辎重队伍停下扎营休息,满桂得去张大少爷面前请示哨探布置,出于对张大少爷的鄙夷,满桂故意含糊问道:“敢问兵备大人,今夜哨探如何布置?哨探距离多远?人数多少?大队如何休息?” “目前还没收到建奴出兵的消息,就按平时的哨探距离方圆十里布置吧。”张大少爷也知道满桂是在考自己,当既答道:“四个方向各派四队,每队一个十人小旗,以三明一暗布置。另外再安排四百士兵分为两组,按小旗分队,站哨流动哨各半,上下半夜轮流巡逻,一有军情,立即鸣金报警,车队聚成一团,民夫和军队环车休息,士兵衣不解甲,枕戈而眠——满大哥,你看我这么布置合适不?”满桂有些惊奇,可是看到张大少爷旁边还站在孙承宗得力助手之一的茅元仪,满桂立即下意识的把功劳安排在茅元仪身上,抱拳答应后,立即下去安排。 哨马派出去后,天也完全的黑了,聚成一团的车队周围也生起了点点篝火,民夫和士兵拿出随军携带的粮食,开始烹调食物,夜晚的空气中很快就充满了饭菜的香味。亲自领着黑云龙和麻登云巡逻的满桂故意到张大少爷的帐篷旁边转了转,却惊讶的发现张大少爷领着茅元仪一伙人正在吃着与普通士兵完全一样的粗糙伙食,张大少爷还向满桂招呼道:“满大哥,过来一起吃吧,人多了吃饭香。”满桂摇头,借口自己亲兵已经准备好了,迅速领着黑、麻二人走开。 “咦,看不出来那个小阉狗还能和我们同甘共苦。”黑云龙嘀咕着说道:“听袁大人说,那个小阉狗好象是山东富户出身,竟然能吃得下我们当兵人才吃的高粱饭和咸菜团子。” “可能是他吃习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些高粱咸菜换换口味,洗洗油肠子。”麻登云不屑的说道:“就象袁大人一样,刚开始和我们吃一样的高粱米装装样子,过不了几天就受不了,躲着去吃白米饭和东坡肉。” “如果他真能和袁大人一样,我倒可以松口气啊。”满桂长叹一声,环视一眼营地上的嫡系军队,忧心忡忡,脑海里想象的,全都是愚昧无能的张大少爷怎么把自己同生共死的弟兄赔光赔绝。 让满桂等人大吃一惊还在后面,当天夜里,张大少爷竟然亲自领着吴六奇和一队亲兵巡了两次夜,检查岗哨巡逻是否到位,有没有巡夜士卒偷懒打盹,并且当场抽了一个打盹睡觉的哨兵二十鞭子,而且在发现几个士兵因为帐篷不足而露宿后,张大少爷当即让人取来自己的帐篷让给士兵,自己则和仆人幕僚挤到了一个帐篷里。这么一来,满桂虽然还是不愿和张大少爷主动亲近,但也对张大少爷的印象大为改观,知道张大少爷或许具有一员名将的天赋——当然了,一想到张大少爷的那个愚蠢方略,满桂还是很快把‘未来名将’这个头衔从张大少爷身上搬走。 就这么又走了几天,一路无话,十月初九,顺利渡过了小凌河后,张大少爷和满桂一行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锦州!而让张大少爷惊喜万分的是,现在锦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更好一些,虽说城楼和长满杂草的城墙还是破烂不堪,可是茅元仪没有来得及疏浚的护城河已经被马世龙疏通,并且引小凌河水灌满,城中的房舍也被修复了相当不少,有利于城中军民坚守度冬。张大少爷不由兴奋赞道:“孙阁老没用错人,这个马世龙虽然在柳河打了一个小败仗,可本事和责任心还是有的,要是他在锦州什么事都不做,混吃混喝等死,那我可就麻烦了。” 号角吹响,一支军队出来列队迎接,和山海关那支差点把高第吓得坐在地上的军队截然相反,锦州城里出来这支军队士气明显要低落,一个个衣甲不整,愁眉苦脸,跑动间有气无力,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沮丧。而原任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和太监监军纪用出城后,刚见到张大少爷自报了身份姓名后,马世龙马上又问道:“张大人,末将请辞的公文,高督师批准了没有?” 张大少爷细细打量马世龙,发现这个矮壮敦实的中年汉子面色阴郁,眼中布满血丝,才三十来岁的年龄,头发就已经有些花白,可见这些天来他承受的压力和精神打击有多么巨大,内心又有多么的彷徨无助。同情的叹了一口气后,张大少爷说道:“马将军,你别急,什么事进城后再说,可以不?”马世龙点头,这才给张大少爷领路进城。而张大少爷和太监的关系一向都是天生投缘,才第一次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张大少爷马上就和监军太监纪用打得火热,称兄道弟差点磕头拜把子,同时也把沉闷的气氛搞活跃了几分。 进得锦州城,张大少爷一行直接住进了城正中的原锦州知府衙门,在公堂上刚刚坐定,马世龙就迫不及待的提出移交城防和军队了。马世龙捧着公文帐目闷声闷气的说道:“启禀兵备张大人,锦州、右屯和小凌河三城一带,共有军队一万七千八百五十三人,粮一十二万四千余石,百姓五万七千余人,这是户籍名册、军队花名册和库存清单,请张大人过目核对。” “马将军,别急嘛。”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我才刚到锦州,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各级将领也全都没见过,怎么能一下子就接管城防和军队?还是请马将军多辛苦几天,带着我熟悉了锦州的各种情况,再移交也不迟啊。” “末将冒昧,又粗心了。”马世龙也没强求,只是低声下气的问道:“那请兵备大人指点,末将需要再过多少日子,才能向张大人移交城防和辞官还乡?” “马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大少爷忽然提高了声音,收起微笑板着脸厉声问道:“本官奉旨掌管锦州兵备,才刚到锦州,对锦州的具体情况和人员组成都是两员一抹黑,你身为朝廷命官,前任锦州守将,不但不积极配合我了解情况,融入角色,反而再三催促交接防务,动辄以辞官相威胁,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说,你看不起我吗?” 张大少爷忽然发怒,大厅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马世龙则默然无语,半晌才低声说道:“张大人误会了,末将并非藐视大人,只是末将身患重病,想要早些辞官回乡养病。” “如果我不让你走呢?”张大少爷恶狠狠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朝廷上是有人打算让你下台滚蛋,可辽东经略使高大人已经采纳了我的建议,顶住朝廷压力拒绝了你的辞官请求!给你的处分也下来了,官降两级罚俸半年,改任锦州参将!” 张大少爷真的也是没办法了,满桂和黑云龙等人不服张大少爷暂时没什么,他们是战斗主力,张大少爷还有两个多月时间从容收买人心,使之为己卖命。可马世龙和锦州军民就不同了,他们是建设主力,张大少爷要想整固城防、积极备战,就非要尽快获得锦州军民人心不可——而争取长期驻守在锦州的原辽东总兵马世龙,无疑就是最快捷径。 张大少爷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但马世龙显然已经被自己的心理压力击垮,张大少爷软语安慰也好,发怒变脸也好,马世龙都是那副无精打采的垂头丧气模样,有气无力的答道:“多谢兵备大人的援救之恩,但末将去意已决,只能辜负兵备大人的一番美意了。还是请兵备大人再上一个条陈,罢了末将的一切官职吧。” “马将军,你别这么说,张大人也是一番好意。”虽说不喜欢张大少爷的为人,可满桂还是非常欣赏张大少爷在高第面前力保马世龙这点,忍不住开口帮张大少爷说话。可马世龙还是摇头,低声说道:“满将军,你也不用说了,这次柳河兵败,朝廷把我下狱问罪,我心里可能反倒好受一些。可现在……,唉。” “马世龙!你以为我是为了要救你,才在高第高大人面前保你么?”张大少爷大吼一声,站起来一把打飞马世龙手里的公文帐册,指着马世龙的鼻子吼道:“你姓马的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张好古顶着朝廷压力和顶言官御史的攻讦保你?我实话告诉你,我救的人不是你,是孙承宗孙阁老!如果不是因为孙阁老,别说朝廷把你下狱问罪,就是把你拖到菜市口和王化贞一起砍头活剐,张好古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大少爷如此不讲规矩的乱骂,马世龙自然是被惊得一呆,满桂和黑云龙等武将也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有监军太监纪用头脑比较灵活也见过大场面,忙站起劝解道:“张大人,有话好说,值不得为此动怒。” 张大少爷恨恨答道:“纪公公,你错了,姓马的这个窝囊废,还不值得我为他动怒——我怒的是孙阁老!阁老他老人家一世清名,竟然亲手提拔了马世龙这样的一个废物,在柳河打败仗连累他丢官罢职也就算了,我废了那么多心血,花了那么多心思,力保住了这个他亲手提拔的大将,原想着给这个废物机会戴罪立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为他老人家板回面子,向天下人证明他老人家没看错人,为他老人家重新出山打好基础!可谁也不曾想到,他老人家一手提拔的大将,竟然是这么一个没担当、没胆量、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窝囊废!现在看来,孙阁老他老人家真是老眼昏花,看错人了!” 张大少爷的话字字句句,无不打在马世龙的心坎上,马世龙脸上的颓丧表情也逐渐消失,渐渐的由灰转白,又由白转红。张大少爷察言观色,故意一挥袖子,背着手转过身去,冷冷说道:“马世龙,你滚吧!我接受你的辞职请求了,军队和城防你也用不着移交了,锦州的情况自然有监军纪公公带着我熟悉——最起码,纪公公虽然是一位内宦,但也比你有种百倍!马上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被张大少爷骂得连太监都不如,马世龙往日里的暴躁脾气忽然又回到了身上,把牙齿一咬,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涨红着脸抱拳说道:“兵备大人,你骂得对,末将知错了!末将愿意收回辞官奏请,辅助你镇守锦州,抵御建奴,在战场上用血赎罪,为恩师孙阁老争回这个面子!” 张大少爷嘴角浮现笑意,语气却依然冰冷,转过身来冷冷说道:“少说这些面子话,就你这模样还想杀建奴?我又怎么能相信,到了战场你不会旧病复犯?” “末将愿意以血证明!”马世龙铁青着脸大吼一声,呛啷抽出腰刀,伸出左手食指,挥刀就要切指明志!张大少爷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微笑说道:“好吧,马将军,我相信你,切指头就不必了,还是留着力气和手指在战场上去切建奴的头吧。而且从现在开始,兄弟我拜托你的事多了,又怎么舍得让你未战先伤?” 第一百零四章 使者陆万龄 第一百零四章 使者陆万龄 摆平了马世龙,张大少爷融入锦州兵备角色的速度无形中就快了许多,命令茅元仪和宋献策等人考察地形和制订城防修建计划的同时,张大少爷则迅速接见了锦州驻军所有千户级别的将领,与他们奠定战友关系,让张大少爷喜出望外的时,历史上颇有威名的辽东大将赵率教竟然也在锦州军中——天启二年熊廷弼和王化贞退回山海关后,因为临阵脱逃而获罪的赵率教也不知道是不是变了一个人,竟然带着三十八个家奴收复了前屯,重新拉起了一支五六千人的队伍,松河之战时被马世龙带到了锦州,结果就稀里糊涂的落到了咱们张大少爷的手里。同时让张大少爷哭笑不得的是,同样大名鼎鼎的‘大明名将’中后所千户吴襄竟然也在锦州军中,和赵率教都是马世龙带到锦州的助手。 “各位将军,那些空话套话我张好古就不说了,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句话。”张大少爷也不客套,会议刚开场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张好古这次来锦州,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和你们同生共死的!从今儿个开始,我们就是一个战场上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是英勇杀敌,立下战功,我张好古绝对不会少他半分赏赐!但谁要是敢贪生怕死,临阵逃脱,休怪我张好古军法无情!” 说罢,张大少爷把手一挥,一群亲兵立即抬着四大木箱子上来,当众打开,露出满满四大箱白银,张大少爷指着银子说道:“各位将军请看,这是高大人奏请朝廷为辽东将士加发的一月军饷,共计两万一千五百两,一文不少全在这里,请各位将军清点数字,看看有没有缺少。” 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这两板斧确实砍得漂亮,让心存疑虑的锦州众将大吃一惊——文官出身的张大少爷上来就是一副丘八口吻,不说那些忠君爱民同舟共济群策群力誓灭建奴光复辽东的官话套话就算了,关键是那年头主帅克扣军饷的事情几乎是惯例,尤其是带兵的文官,贪污起军饷来更是比武将都狠,同时因为官俸过低又要养妻子儿女和幕僚师爷,所以即便是孙承宗和熊廷弼也少不得克扣一点军饷养家糊口,而张大少爷竟然按着规定数额一分一文不少的发给军队,这在辽东军队的历史上,绝对还是空前绝后的第一人!——当然了,和武将们的震惊喜悦不同,本来同样有资格克扣军饷的监军太监纪用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不过在会后,张大少爷又悄悄自己掏钱塞给纪用五百两银子后,纪公公马上又成了咱们张大少爷最好的朋友兼盟友。 喜悦过后,包括满桂和黑云龙等将在内,都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愿为兵备大人效力。”张大少爷一挥手,纠正道:“错!是为朝廷效力,为辽东的百姓效力!本官现在宣布上任后的第一条命令,从现在开始,军令重如泰山,令出必行,行之必速——谁要是胆敢怠慢违令,本官定惩不饶!你们下去以后,也得把军队的纪律给我抓起来,我随时会到你们的营地检查,要是士兵违反军法,你们也得受牵连!” “谨遵大人号令!”锦州众将又是抱拳齐声答应。张大少爷点头,又说道:“现在本官宣布第二道命令,从今日起,右屯和小凌河二城的军民百姓,全部撤回锦州驻扎,还有这两座城囤积的粮草军需,也全部运回锦州储存!第三道命令,从即日起,锦州驻军全力抢修城中房屋街道,以供城外撤回的军民百姓居住。” 张大少爷的后两道命令让锦州诸将有些惊讶,面面相窥后,吴襄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兵备大人,为什么要把右屯和小凌河的军民百姓全部撤到锦州?要是都撤了,那右屯和小凌河两座城堡怎么办?” “全部放弃!”张大少爷大手一挥,哼道:“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足,锦州、右屯和小凌河三城加起来才一万七千军队,要是分兵同守三城,不是给建奴各个击破的机会吗?只有把力量集中在一起,才有希望抵挡建奴随时可能到来的进攻。” 老实说,张大少爷刚上任就下来放弃两个城池,要换那些不懂军事的言官御史,光口水都能把张大少爷淹死,而这些久经沙场的武将却知道这个策略的正确性,所以包括右屯守将赵率教和小凌河守将吴襄在内,都是欢天喜地的答应——毕竟他们也不想孤军被建奴包围在右屯或者小凌河。不过这么一来,老于军事的马世龙和满桂就听出不对味了,一起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末将听说你在山海关的时候,可是保证要在立春前攻下海州啊?怎么你到了锦州后,反而采取了守势?” “糟,差点说漏嘴了。”张大少爷尴尬的揉揉鼻子,又对在场的众将不是完全放心,不敢泄露机密,只能灵机一动说道:“这不是守势,是保卫粮仓,锦州一带本来就囤积有十几万石粮食,过不久山海关又要送十万石粮食来,我们要是不把锦州这座粮仓保护好建设好,又怎么发动将来的战事?” “哦,原来如此。”急着立功赎罪的马世龙信以为真,当即答应。满桂则大失所望,心说看来蠢货始终还是蠢货,这个笨蛋还是不明白现在应该坚守,而不是进攻。那边张大少爷吼道:“都还楞着干什么?执行军令!本官今天没给你们准备酒宴款待,要想和我一起喝酒,等把右屯和小凌河的大明军民百姓都撤回来再说!” 靠着马世龙的全力协助,刚上任的张大少爷发布的军令很快得到了较好执行,距离锦州最近的小凌河城首先开始布置撤退,把囤积在小凌河城里的粮草军需运回锦州,存放进锦州驻军抢修出来的房舍里,还有锦州驻军乘着天暖抢挖出来的地窖里,同时小凌河城城里城外的辽东百姓也开始向锦州撤退,靠着军队的帮助和保护,撤退时还算有条不紊,总算没有出现历史上高第下令撤退时百姓尸体载道的惨景。孤悬在锦州西北的右屯因为民少粮寡,撤退更是容易,赵率教的军队才一个来回,就把右屯的百姓粮草全部迁移回了锦州。但这么一来,废弃数年的锦州城中难免人满为患,同时建奴无孔不入的探马细作也迅速察觉到张大少爷的异动,并将消息迅速送回沈阳城中。 人满为患好解决,砸银子买通了太监监军的张大少爷根本无法无天,拿出军粮为报酬,雇佣百姓出城砍伐木材,搬运石头,赶造守城器械、抢修城墙和城中房舍,很快就把五万多百姓的空闲人力吞噬得一干二净,军队百姓皆大欢喜,无不是争分夺秒的抢修城墙,建设工事。而建奴细作却不好对付,在发现杜家堡以东的建奴斥候数量陡然增多后,张大少爷立即明白——建奴努儿哈赤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真正用意了。为了争取备战修城的时间,咱们一向喜欢兵不厌诈的张大少爷很快又琢磨出一个缺德主意,并且把自己从京城拉来的陆万龄叫到面前…… …………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沈阳城里的努儿哈赤确实起了疑心,十月中旬的一个早朝上,再一次确认了张大少爷在疯狂抢修锦州城防的消息后,努儿哈赤揪着花白的大胡子开始自言自语了,“张什么的那个小蛮子,竟然把右屯和小凌河的蛮子军民和粮草军需都撤进了锦州?还在拼命的抢修锦州城防?他到底想干什么?” “阿玛,儿臣从细作那里了解了一下。”同样产生怀疑的皇太极说道:“根据细作的回报,锦州的民间传言倒是张好古蛮子在修粮仓,准备把锦州当成攻打海州的粮仓使用。可儿臣总觉得有点奇怪,修一座粮仓,至于需要这么多百姓军民吗?或者说,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根本就不是想来打海州,而是想守锦州?” “贝勒爷放心,奴才以为就凭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还没这样的计谋头脑。”范文程先自信满满的猛贬张大少爷一句,又说道:“不过如果让他修好了锦州城墙,我们大金再想攻破锦州,势必要困难一些,所以奴才认为大金应该立即组织军队,以最小代价攻下锦州,活捉张好古小蛮子,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现在就攻打锦州,对建奴军队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容易不过的事,但是对努儿哈赤来说,却要考虑多方面的问题,第一是现在是十月,游牧民族出身的建奴军队需要囤积过冬草料;二是出征的军队需要准备粮草牛羊,这需要一点时间;第三现在气候还没有寒冷到冻结河面海面的地步,而沈阳如果要出兵锦州,必须要渡过三岔河和大凌河这两条大河,这对缺少船只水师的建奴军队来说是十分不方便的;第四则是考虑到一旦攻破锦州,高第给张什么的小蛮子送的十万石粮食也就化成了泡影,所以就连一向刚毅果断的努儿哈赤难免都有些迟疑,拿不准何时动兵攻打锦州。 “报!”就在努儿哈赤难得犹豫的时候,一个正黄旗的甲喇额真匆匆跑上大政殿,向努儿哈赤下跪说道:“启禀大汗,我军在三岔河的斥候抓到三个锦州出来的蛮子,其中一个蛮子自称叫陆万龄,是锦州蛮子兵备张好古的信使,有一封信要送给大汗。奴才们已经把那几个蛮子押到了沈阳,请问大汗,见与不见?” “那个叫张什么的小蛮子,竟然还有胆子给我送信?”努儿哈赤有些诧异,笑道:“好把,看在他的胆量份上,我就破例见见他的信使,把送信的蛮子带上来。” 甲喇额真应声而去,又过片刻,满身满脸尘土的陆万龄就被五花大绑的押上了大政殿。陆万龄是什么人想必大家都清楚,所以在看到身材魁梧的努儿哈赤高座龙椅,两旁站立的数十名建奴文武杀气腾腾,陆万龄二话不说,马上挣扎着双膝跪倒,额头贴在水磨青砖的地面上,带着哭腔大喊道:“小生……哦,奴才陆万龄,叩见大成至圣、寿与天齐大金大汗,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奴……奴才给大汗磕头了!” 说着,陆万龄又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结果用力太大震伤了额头,疼得惨叫出来,而大政殿上的建奴文武官员和努儿哈赤都是哄堂大笑,同时见奴知主,对张大少爷难免更为轻蔑。精通汉语的努儿哈赤大笑问道:“陆蛮子,你还很有胆量嘛?竟然敢来沈阳见我?你们蛮子的官员百姓,不是听着我的名字就尿裤子吗?” “回……回大汗,奴才其实胆子最小,根本不敢来的。”陆万龄哭丧着脸答道:“只是奴才的上司张好古把刀架在奴才的脖子上,说是奴才如果不来,他就要把我按违抗军令罪处死,奴才没办法,只好来了。张好古还怕奴才半路逃跑,又派了两个人监视着奴才来沈阳。”说着,陆万龄干脆害怕得嚎啕大哭起来,又是磕头又是号哭的说道:“大汗,你千万别杀我啊,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你千万不要杀我啊!杀了我,只会脏了你的刀啊!” “好,好,别哭了,我还懒得杀你。”努儿哈赤被陆万龄的狼狈脓包像抖得哈哈大笑,又问道:“听说那个叫张什么的小蛮子,叫你给我送来一封信,信在那里?” “在我身上。”陆万龄哽咽着答道。努儿哈赤一挥手下来松绑,侍卫割开陆万龄身上的绳索,陆万龄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战战兢兢的高举过头。侍卫又把信捧到努儿哈赤面前,努儿哈赤接过却不急着打开,只是向陆万龄问道:“陆蛮子,你是张什么蛮子的什么人?他对你怎么样?现在你在蛮子朝廷里,当一个什么样的官?” “回大汗,奴才原先是张好古的文友,后来他升官发财了,就把奴才叫到他的幕府里当了一个书办,现在保举奴才做了正九品的锦州知事。”陆万龄不敢说一句假话,老老实实的答道:“刚开始的时候,张好古对奴才是不错,可后来他三百两银子一年又雇佣来一个叫宋献策的师爷,对奴才就不那么好了,现在他和宋献策商量什么军情大事,都不让奴才参加讨论。” “狗蛮子,别一口一个奴才的,你还不配当我们大金的奴才,自称狗蛮子。”范文程不耐烦的插话喝道。陆万龄连声答应,磕头说道:“是,是,奴……哦不,狗蛮子我再不敢自称奴才了。” “没关系。”努儿哈赤很是大度的一挥手,又向陆万龄微笑问道:“陆蛮子,你想不想向这里的蛮子汉人一样,给我当奴才?要知道,他们这些奴才在我这里,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金子银子美女要什么有什么,有几个奴才,还娶了我的女儿。” “想啊,狗蛮子我太想了!”路上就已经打好投降主意的陆万龄喜出望外,赶紧答道:“大汗,我真的太想给你当奴才了,简直做梦都在想!奴才是生辰八字是庚子年子月子日子时出生,算命先生都说奴才的八字好,大汗你的女儿如果有八字和奴才的生辰八字相合的……。” “别急,想娶我的女儿,先得给我立下大功。”努儿哈赤狡诈的眨眨眼睛,奸笑说道:“比方说,在我攻打锦州的时候,给我打开锦州城门。还有,把锦州的情况和那个张什么蛮子的打算,老老实实的禀报给我。” “大汗,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万龄激动的答道。努儿哈赤笑着问道:“好,我问你,那个叫张什么的蛮子,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到底会不会带兵打仗?他到锦州率领军队以后,到底是想干什么?” “大汗你放心,张好古比奴才还要胆小百倍,他在被皇帝和九千岁逼着来辽东的时候,还吓得哭了,还尿了裤子。”陆万龄夸张了一句,又如实答道:“到了辽东以后,辽东经略高第倒是非常信任张好古,张好古说什么他听什么,可辽东的将军都不服气,都不怎么喜欢张好古,有一个叫袁崇焕的还经常和张好古吵架。不过张好古又好象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又变得猖狂无比,成天叫嚷着要打进沈阳,火烧大政殿,结果连高第都不敢相信他,只让他在立春以前打下海州。对了,张好古还说,他要活捉大汗你老人家,还有把一位什么贝勒……皇太极!对,就是皇太极贝勒!” “他要把我怎么样?”皇太极冷笑着问道。陆万龄磕头答道:“贝勒爷,张好古蛮子没说把你怎么样,只是说要把你的一位叫大玉儿的妻子抢走,去给他做女奴!他还说那个大玉儿今年才十二岁太小,先**几年再糟蹋,给你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第一百零五章 间谍战 第一百零五章 间谍战 如果陆万龄只说大玉儿这个名字,皇太极肯定想破头也想不动张大少爷是在打他那个老婆的主意,但陆万龄又说了一句他那个老婆只有十二岁,皇太极马上就醒悟了过来,笑道:“原来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看上了布木布泰(孝庄皇后名)啊,他如果有本事,就尽管从我怀里把布木布泰抢走吧。没关系,反正他就算把布木布泰抢走了,我怕他也招架不起。” “狗蛮子,我要活剥了你的狗皮!”皇太极城府极深沉得住气,他少年老成的十三岁弟弟多尔衮可就忍不住怒骂出来了。——多尔衮愤怒的原因张大少爷当然知道,可陆万龄却不知道,所以被吓得赶紧又额头贴地,惨叫道:“大汗饶命,贝勒爷饶命,这话不是奴才说的,是张好古那个狗蛮子说的!” “别怕,多尔衮不是说你。”努儿哈赤也不在乎张大少爷背后在嘴巴上占点便宜,只是向陆万龄笑着问道:“狗奴才,听你的说法,张什么的那个小蛮子根本就什么都不行喽?既没胆量,又不会打仗,只会吹牛还非常好色,是不是这样?那他还贪不贪财?” “大汗,你真是太英明了!”陆万龄夸张的大叫道:“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确实既没胆量,又不会打仗,只会吹牛拍马屁,好色如命,贪婪成性,根本就一无是处!” 努儿哈赤大笑,仿佛很是满意陆万龄的回答,也是直到此刻,努儿哈赤才慢条斯理的打开陆万龄带来的张大少爷书信,交给最忠诚的奴才范文程翻译念诵——而张大少爷在这封信上也一改自己简洁明快的作风,文风语气文绉绉的象极了一个念书念傻了的书呆子,开头就是一段圣人云、孔子曰之类的套话说辞,听得文化水平比张大少爷还低的建奴将领直打呵欠,努儿哈赤也没好气的喝道:“念重点,张什么的小蛮子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 “扎。”范文程恭敬答应,挑出那些堆砌词藻的文字,开始拣重点念起来——其实重点内容也很简单,张大少爷告诉努儿哈赤说,他奉命担任锦州兵备,目的就是为了消灭建奴和攻破沈阳,但很不幸的是,张大少爷现在的兵马粮草还没齐备,高第也没同意他攻打沈阳,只许他攻打海州。所以张大少爷给努儿哈赤三个选择,一是乖乖撤走海州驻军,献出海州;二是让努儿哈赤亲率建奴主力到海州城下决战,张大少爷要让努儿哈赤尝尝自己的厉害。至于第三个选择嘛,菩萨心肠的张大少爷大慈大悲的告诉努儿哈赤,如果努儿哈赤贪生怕死不想被自己生擒后凌迟处死,就赶紧率领全家老小和建奴军队缴械投降,否则张大少爷的天兵一到,建奴大军尽成齑粉! 范文程还没把张大少爷的信念完,建奴众将就已经笑翻了一片——这样的信,杨镐、袁应泰和王化贞都给努儿哈赤写过,语气都还没张大少爷这么傻。努儿哈赤也是笑得直抹眼泪,“哈哈哈哈,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还真会说笑话,看来我把他抓住以后,还真不能立即杀他,得留着他多逗我开心笑一笑。”笑罢,努儿哈赤指着陆万龄喝道:“狗奴才,回去告诉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想要海州可以,提兵来见,老子随时奉陪!” “是,是,奴才一定把大汗的原话带到。”听出努儿哈赤的口气不打算杀信使,陆万龄自然是赶紧欢天喜地的磕头答应。那边皇太极则阴阴的问道:“陆万龄蛮子,我问你,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既然打算进攻海州,那他还在拼命的抢修锦州城防干什么?” “回贝勒爷,张好古小蛮子修锦州是为了他自己。”陆万龄解释道:“张好古小蛮子想攻打海州,可他自己又贪生怕死,不敢亲自带兵上战场,只是打算让孙承宗的助手马世龙和满桂带兵进攻,他自己留守后方,他又怕军队派出去后,大金的军队乘虚攻打锦州,所以他就借口修粮仓,拼命的修锦州城墙,免得到时候连坚守待援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皇太极追问道。陆万龄磕头答道:“回贝勒爷,奴才是张好古小蛮子从京城带到锦州的人,算是他的心腹,不用上战场,我们商量怎么攻打海州的时候,张好古小蛮子当着奴才的面说的。” 皇太极点头,又问道:“那么张好古小蛮子打算什么时候进攻海州?”陆万龄老实答道:“回贝勒爷,张好古小蛮子还在等粮草和援军,粮草和援军到了就进攻。不过张好古小蛮子到锦州上任后,发现锦右的屯粮数目与帐目不和,正在和锦右粮屯通判金启倧打口水官司,弹劾金启倧贪墨军粮,金启倧是宁前兵备袁崇焕的亲信,袁崇焕力保金启倧拒绝出兵增援锦州,援军一时无法抵达锦州,所以一时半会还出不了兵。” “那高第拨给张好古的十万石军粮什么时候能到锦州?”皇太极问出所有建奴最关心的问题。陆万龄恭敬答道:“回贝勒爷,那批粮草年底之前运到锦州,但是因为锦右屯粮与帐目不符,不够进攻海州的军队使用,所以高第答应给锦州的军粮数量已经不是十万石,而是十五万石,还有十门从佛郎机人那里买来的攻城利器红夷大炮和大量的火药炮弹。” “十五万石粮食!红夷大炮!”所有的建奴都是眼露贪光,差点流出口水。而努儿哈赤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后,与皇太极交换一个眼色,忽然大声吼道:“大胆狗蛮子,竟然敢谎言欺我?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是什么人,要多少粮草高第就给多少啊?来人啊,把这个狗蛮子拿下,推出殿外斩首示众!” “扎!”殿中侍卫齐声答应,一起涌上,轻而易举就把陆万龄按住地上,拖着就往外走。陆万龄则是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被建奴侍卫拖动间,水磨青砖的地面上竟然留下了长长的一大条水渍——裤裆里流出来的,哭喊道:“大汗,冤枉啊!冤枉啊!奴才说的全是实话啊!奴才是锦州知事,掌管粮秣,张好古蛮子的粮草调动,都要奴才经手帐目,高第确实要给张好古送来十五万石粮食啊!张好古他是九千岁魏忠贤的干儿子,九千岁在朝廷里说一不二,他要什么东西要多少粮草,高第都不敢不给啊!冤枉,冤枉啊——!” “看来假不了了。”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彼此点了点头,心知象陆万龄这样的脓包,此刻说出来的肯定不会是假话。当下努儿哈赤一挥手,喝道:“放开他吧。”建奴侍卫依令住手,陆万龄死里逃生,自然是吓得痛哭流涕,磕头不止,嚎啕大哭说道:“多谢大汗不杀之恩,多谢大汗不杀之恩……。” “陆万龄,刚才你说自己想给我当奴才,是不是真的?”努儿哈赤换了一副笑脸,微笑着说道:“如果你想给我当奴才,想要金子银子和美女,很容易,回到锦州以后,一旦知道高第送给锦州的粮草军需什么时候抵达,马上禀报于我,明白没有?还有,等我的大军抵达锦州城下的时候,你如果再给我打开锦州城门,那你就算想娶我的女儿,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 陆万龄带着大把金银珠宝欢天喜地回到锦州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天启五年的十一月初六,而锦州城的城墙修复工作也已经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因为时间紧迫缺乏上好石料,锦州军民只能以夯土和旧砖修筑城墙,进展虽然较快,但指挥工程的茅元仪却忧心忡忡,向前来巡视工程进度的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没有足够的石料,这城墙恐怕坚固不到那里去,建奴攻城的时候,没有红夷大炮还好,如果有红夷大炮,这城墙怕是捱不了几炮。” “没关系,这点我早就考虑过了。”张大少爷摇摇头,指着城中的一处工地说道:“看到没有,那个工地正在赶制八百架救火喷水用的水龙,到了天冷结冰的时候,我就让士兵喷水在城墙上,把城墙彻底冻住,这样的冰石城墙,比那些青石做成的城墙还要坚固数倍。建奴就算有红夷大炮,也伤不到城墙分毫。” “冰城墙?”茅元仪眼睛一亮,对张大少爷的精细计算佩服万分。不过茅元仪也还有一些担心,又问道:“张大人,可是今年的气候会有那么冷吗?你看都十一月了,这锦州还没下第一场雪,怕就怕今年的气候没那么冷啊。” 张大少爷当然不敢说自己在历史书上看到今年气候会特别寒冷,冷得以至于连海面都被冻住,导致了觉华岛守军全军覆没,只是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微笑说道:“没事,我懂得一些天文地理,夜观天象,料定了今年的冬天必然会寒冷无比,滴水成冰,估计要不了几天,锦州就要下雪了。” “张大人还能夜观天文?”茅元仪将信将疑,又担心的问道:“张大人,就算今年冬天气候寒冷无比,可建奴如果不在最冷的时候过来攻城,而是等到冰融雪消再来攻打锦州,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没事,没事。”张大少爷笑得更加开心,拍拍刚回来复命的陆万龄肩膀,笑道:“有陆年兄帮忙,建奴什么时候来攻打锦州,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陆年兄,你说是不是?” “张……张年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陆万龄惨白着脸,战战兢兢的反问道。张大少爷露齿一笑,向陆万龄说道:“陆年兄,你还装什么装?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在沈阳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在努儿哈赤面前自称奴才,收了努儿哈赤的好处又答应做内应,把锦州城里的一举一动禀报给建奴努儿哈赤?” 说到这,张大少爷又看看已经双腿打颤的陆万龄,笑道:“陆年兄,你别怕,到时候我会向朝廷禀报,你是按我的命令给建奴做内应,把建奴引入陷阱,有功无罪。不过锦州城里和你联系的建奴细作是谁,你得赶快招供出来,我好安排人暗中监视他们,到时候也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否则的话,我特意从京城带来的东厂刑讯好手,可就要派上用场了。” “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陆万龄面色惨白,非常识时务的举手投降。跟在张大少爷身后的马世龙和满桂则目瞪口呆,看着张大少爷的眼神,简直就象是看外星人一样………… ………… 有了陆万龄这个‘建奴内应’配合,张大少爷对建奴军队的间接控制难免更为得心应手,隔三差五的给建奴送去几条假情报,比如向后方粮草的筹备进度,援军的征**况,援军将领的姓氏名谁,楞是把努儿哈赤和皇太极这两条老狐狸都忽悠得一楞一楞的,按捺着心痒等待张大少爷的后续粮草运到锦州,等羊养肥再去动刀子开宰。不过也有意外,至少张大少爷的死对头范文程就有些怀疑,建议用建奴军队拿手的反间计试探陆万龄的情报真假,同样多疑的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当即采纳。 范文程的计策非常阴毒,指使一名心甘情愿给建奴当奴才的海州汉人士绅派人到锦州与张大少爷联系,说是自己不愿意受建奴荼毒,愿意在张大少爷攻打海州时充当内应,打开城门迎接张大少爷的军队入城,一箭双雕既试探陆万龄的情报真假,又可以起到将来把明军诱进建奴伏击圈的作用。但很可惜,范文程这些招数对付崇祯和袁崇焕之流倒是有效,可是对于张大少爷来说,却又是真真正正的班门弄斧了。 “那个自愿投诚的海州士绅叫什么名字?在建奴那边担任什么官职没有?”张大少爷狡诈的转动着三角眼,沉吟着问道。马世龙恭敬答道:“回张大人,那个自原投诚的海州士绅叫虞玄,是我朝秀才,辽东沦陷后饱受建奴荼毒,又听说我们准备光复海州,所以自愿担任内应,没有在建奴那边担任官职。” “虞玄?”张大少爷确实没听说过历史上还有这么一个汉奸,但盘算良久后,张大少爷还是咬牙命令道:“答应他,赏给他的信使五十两银子,让信使回报虞玄,就说我们的军队正月下旬攻打海州,叫他做好接应准备。” “张大人,我们是不是小心点?末将可是你的前车之鉴。”曾经中过汉奸诈降计的马世龙小心翼翼说道。张大少爷摇头,坚定说道:“答应他,我自有主张!”说罢,张大少爷又拍拍旁边的宋献策肩膀,严肃命令道:“宋师爷,马上让陆万龄把这个消息给建奴那边送过去,一定要快,否则陆万龄就有可能要招怀疑了。” “东家,你确定这个虞玄是诈降吗?”宋献策谨慎问道。张大少爷继续摇头,沉声答道:“情报不足,我分辨不出来他是真投降还是假内应——但我知道什么叫做死间!不牺牲这枚不知真假的棋子,我们就没办法争取备战时间!”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陆万龄把虞玄‘投诚’的消息泄露给建奴后,努儿哈赤和皇太极果然再没有半点疑心,还远比张大少爷慷慨的特地赏给陆万龄两百两银子做为奖励,让陆万龄继续汇报锦州军队动向,安心等待小羊长肥。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后,本来锦州战役已经铁定将在明军占尽先机的情况下展开,只等张大少爷从容修好城防工事,用行动征服满桂嫡系这支做战主力,就可以把建奴牵到锦州城下,迎头痛击!可谁也没有想到,张大少爷的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为高第小小的一个疏忽,差点就导致了张大少爷的前功尽弃…… 第一百零六章 提前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提前来了 “哈哈哈哈……!探花郎啊探花郎,你真没让我失望啊!当初多亏了你从山东匆匆赶回京城,否则要我一个人来辽东上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出现纰漏的那天是在天启五年喝腊八粥的日子,当时张大少爷刚刚把一封关于锦州城防布置情况和自己用计促使建奴放缓进攻的书信送到山海关,看到锦州城防修补顺利,又明白建奴大军已经掉进了自己和张大少爷联手布置的陷阱,曾经哭着喊着不敢来辽东上任的辽东督师高第高大人难免兴奋万分,知道自己很可能有希望成为第一个在辽东经略使这个不吉位置上全身而退的朝廷官员了。可就在这时候,亲兵来报,“启禀督师大人,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袁大人与锦右粮屯通判金启倧金大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 “让他们进来。”心情极好的高大人一口答应。亲兵领命而去,又过片刻后,袁崇焕和金启倧就怒气冲冲的被领进来了,刚一见面,袁崇焕也不行礼,直接就怒声问道:“高督师,听说张好古那小子上表弹劾粮屯金大人,说锦州、右屯的屯粮数量与帐目不符,要朝廷追究金大人的责任?可有这事?!” “有这事。”高第点头承认,笑着解释道:“金启倧上报给朝廷的锦右屯粮是二十万石,可张好古到那里一看,发现只有十二万四千多石,足足不见了将近四成,所以张好古当然得上表弹劾了。” “高督师,冤枉啊!”金启倧冲到高第面前双膝跪倒,磕着头哭喊道:“锦右的屯粮,千真万确是二十万石啊!中间除了被马世龙带去柳河丢了七八千石,应该还剩十九万石左右啊!卑职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贪墨锦右军队的一颗军粮啊!高督师,你要替卑职做主啊!” “高督师,卑职也请你不要听信一面之辞!”袁崇焕也愤怒吼道:“几万石军粮不是小数,到底是谁在中间搞鬼,请你仔细详查!锦右的屯粮先后有金启倧、马世龙、赵率教和张好古经手,谁都有贪墨嫌疑,怎么能一口咬定是金启倧金大人贪墨?卑职希望你仔细调查,不要只听张好古一个人的话!” “放心,本官绝对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就冤枉金大人的。”高第笑眯眯的安慰道:“张好古那小子办事精细,发现锦右军粮不翼而飞,马上就封存了锦右粮仓的一切进出记录,金大人手下原来那些粮官张好古下令拘押,听说有几个打算逃跑,结果被马世龙亲自带人抓住了,现在就关在锦州大牢里,请监军纪公公派东厂的人专门看守。到时候朝廷派人下来一查,谁是谁非,肯定真相大白。” 袁崇焕和金启倧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彼此交换一个眼色时,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恰在此时,又有一名亲兵进来禀报,“督师大人,朝廷派来传旨的公公到了,说是关于辽东巡抚喻大人的事。”高第知道肯定是罢免喻安性的旨意到了,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说道:“快,随我去迎接钦差,再派人去给喻大人送信,请他也去迎接。”说着,高第又向袁崇焕和金启倧问道:“袁大人,金大人,你们去不去?” “卑职们是宁前官员,就不去了。”袁崇焕那还有心情去拍传旨太监的马屁,只是一口拒绝。高第性格软弱随和,也不计较,只是点头道:“好吧,那你们在这里坐着稍等一会,本官去去就来,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高第领着亲兵出去了,金启倧的脸色则更难看了,胆战心惊的向袁崇焕说道:“大人,想不到张好古那小子那么狠,竟然又是封帐又是抓人,要是朝廷核查帐目的官员到了锦州,那……。”袁崇焕板着脸不说话,沉默半晌后,袁崇焕忽然瞟见了高第书案上那封张大少爷刚刚送来的书信,看看左右无人,袁崇焕便壮着胆子过去拿起张大少爷的书信,打开与金启倧共同观看。 张大少爷在给高第的信里当然不会有什么隐瞒,所以只看得几眼,金启倧就立即醒悟过来,低声惊叫道:“用反间计争取修缮锦州城防的时间?张好古那条小阉狗不是叫嚷要攻打海州吗?怎么反而全力加固城墙?还让高第光喊运粮口号不动弹?他到底是想攻城还是想守城?” “我们可能都被张好古和高第耍了!”袁崇焕是何许人,怎么可能蠢到金启倧的地步?所以只匆匆看得一遍,袁崇焕的黑脸就气成了白青,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条小阉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攻,只是想守住锦州,可是锦州城墙破旧,需要时间修缮加固,所以他就和高第故意演了一出戏,既骗了我们,更骗了沈阳的建奴,让建奴贪图高第给他送去的军需粮草,所以按兵不动给他腾出了修城时间!掉哪妈!这小阉狗不仅比老子想象的恨,也比老子想象的阴啊!” “袁大人,那怎么办?要是那条小阉狗在锦州打了胜仗挡住了建奴,那锦右屯粮的事,不是更危险了?”金启倧一阵天旋地转,脸色苍白着问道。袁崇焕铁青着脸不说话,脑海里却在紧张盘算,而金启倧也是狗急跳墙,灵机一动说道:“袁大人,要不我们这样,干脆把张好古的打算偷偷泄露给建奴,建奴一旦知道这件事,肯定会立即攻打锦州,锦州城只要一被建奴攻破,锦右屯粮的事,朝廷也就永远别想知道了!” 袁崇焕一言不发,仅是慢条斯理的把张大少爷的书信放回原处,金启倧则心领神会,得意奸笑起来………… ………… “操你娘的!”努儿哈赤跳起来一脚踢翻着面前的龙案,冲着跪在大政正中的皇太极吼道:“你确定这消息是真的?张什么的那个小蛮子,真的只是打算守锦州,所以才和高第演戏,骗我们不立即去攻打锦州?” “阿玛,这个消息是一个蛮子商人送来的。”皇太极脸色阴沉,跪趴在努儿哈赤面前缓缓说道:“为了尽快把这个消息从送到盛京,那个蛮子商人的信使跑死了两匹快马,消息的来源他虽然没说,但儿臣可以用性命担保,这个消息绝对的可靠!我们确实上当了,不仅贻误了攻打锦州和夺取锦右屯粮的最佳时机,而且张好古蛮子上次派来的信使,其实也是一个反间,他用一连串的假情报误导了我们,致使我们宝贵的时间白白浪费了不少。”(注) “今天是什么日子?”努儿哈赤铁青着脸问道。皇太极答道:“回阿玛,今天是腊月十四。” “那还楞着干什么?”努儿哈赤放声怒吼道:“马上传旨,三天内,集结所有八旗军队,十天内,八旗军队要兵临锦州城下!我要把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生擒活捉,用大铁锅把他活活煮死!” 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代,无论各方面来说,建奴八旗确实是世界上最强悍的军队——没有之一,才短短三天时间,超过十三万的建奴八旗大军就已经集结完毕(注),各种攻城所需的攻城武器也已经准备充足。努儿哈赤留第三子爱新觉罗.阿拜携塔拜、巴布泰守盛京,次子代善守定辽右卫防止毛文龙和朝鲜趁火打劫,其他的建奴亲贵大臣倾巢出动,在努儿哈赤的亲自率领下,取道海州渡三岔河,直扑锦州!誓师大会上,努儿哈赤公然叫嚣,发誓要踏平锦州和宁远,攻下山海关,将中原汉人全数虏为奴隶!而准备出征的建奴军队和送行的建奴老弱妇女则欢呼雀跃,仿佛此行不是前去征战,而是狩猎,喜悦之情,发自内心,仿若群魔乱舞! 受限于斥候的能力和缺乏细作情报支持,直到腊月二十二,努儿哈赤第五子莽古尔泰率领的建奴大军先锋大队出现在三岔河对岸,张大少爷才从锦州斥候口中得知建奴大军已经袭来消息。当那名满身雪泥的斥候跌跌撞撞冲上城墙禀报时,正在陪着张大少爷检查炮台建筑情况的锦州诸将,包括久经沙场的马世龙和满桂在内都是脸上变色,茅元仪更是把城防草图都吓得掉在地上,惨叫道:“四个炮台才修好了两个,另外两个才修了一半,建奴怎么就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建奴来得这么快?”张大少爷也有些惊讶,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张大少爷却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勇气和镇定,微笑着向那斥候问道:“来了多少建奴,探察清楚没有?什么时候到的三岔河?三岔河河面冻上没有?” “小人被建奴的斥候发现,急着回来报信,所以没来得及仔细探查,路上还跑死了一匹战马。”那斥候喘着粗气答道:“不过小人清楚的看到,建奴的主将大旗是建奴正蓝旗,另外还有一个蒙古牛录旗!还有,小人是前天夜里在三岔河发现建奴大军的,河面已经完全冻上了,人走马踏都没问题。” “辛苦了,你至少给锦州争取了一天的时间,回去告诉你的上官,奖你纹银三十两。”张大少爷不慌不忙的又夸奖斥候一句,又计算敌人兵力道:“建奴正黄旗,旗主莽古尔泰,统领的二十一牛录,每个牛录三百建奴,加上军官将领共计六千五百人左右。现在建奴军中仅有两面牛录旗,每旗大约八千人,也就是说,建奴这支军队的数量大约在一万四千五百人左右。如果这只是建奴的先锋军队的话,看来建奴这次来的军队至少在十万以上,努儿哈赤老奴是倾巢出动了啊。” “应该是这样吧,兵备大人对建奴的编制记得很清楚啊。”马世龙擦着冷汗附和——尽管天上已经飘起了鸭毛大的雪花,但马世龙还是额头冷汗淋漓,其他的将领也比他好不到那里。 “知己知彼,这才能百战百胜嘛。”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吹嘘一句,然后又大声命令道:“吴襄听令,本官命你自即刻起掌管斥候调派,密切监视建奴军队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立即报我!赵率教听令,我命你立即调派军队,组织城外伐木运石的百姓回城躲避战火!吴六奇听令,我命你立即亲自率领五百士兵,将已经发现的城中建奴细作即刻捉拿,交给本官带来的东厂番役,拷问同伙,务必将城中建奴细作内应一网打尽!马世龙听令,你立即调派军队,驻守城中街道及粮仓武库,严防城中动乱!同时将军队派上城墙,时刻备战,严密掌管城门!” “末将遵命!”吴襄、赵率教、吴六奇和马世龙四将一起抱拳答应。马世龙又问道:“张大人,城外百姓混杂,新来锦州的建奴暗探细作有可能乘机混入城中,是不是将百姓筛选入城?” “没时间来,不能为了几个建奴暗探误了城外百姓性命,全部放进城。”张大少爷沉声答道。马世龙恭敬答应,张大少爷又转向茅元仪命令道:“茅大人,建奴的先锋前天夜里已到三岔河,以他们以往的行军速度,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日落前就有可能抵达锦州城下,我命令你在这点时间里,务必指挥民夫将剩下的两座炮台完工!修得粗糙点没关系,一边修一边浇水凝固,也勉强能用了。你可以告诉民夫,这四座炮台是锦州城能不能守住的关键,他们要想活命,就得给我玩命的干活!” “下官尽力。”茅元仪也知道时间无多,勉强答应。张大少爷则又转向一直没有接到命令的战斗主力满桂,无比严肃的说道:“满将军,你带上黑云龙和麻登云,和我进城楼来一趟,有一些事情和有一些话,现在是告诉你们的时候了。” 注:在第一百零四章中,纯洁狼误将努儿哈赤口中的盛京写成了沈阳,原因是纯洁狼偷懒问了百度大娘,发现盛京一词中有‘1634年清太宗皇太极改称沈阳为盛京’这句,所以就犯了错误。经书友指出后,纯洁狼又查阅了吉林文史出版社的《清朝全史》一书,发现沈阳确实是在1625年被建奴努儿哈赤改名为盛京,特此纠正并道歉,以后一定注意。 注:1625年建奴军队编制仅有满八旗和两个蒙古牛录,为建奴努儿哈赤创建。蒙古八旗始于1629年,建奴天聪三年,汉八旗始于1642年,建奴崇德七年,皆为建奴皇太极创建。 第一百零七章 初战 第一百零七章 初战 锦州的东门城楼里没有生火,差不多和房间外面一样的冷,冷得硬是跟着进来凑热闹的纪用直跺脚搓手,不断抱怨士兵偷懒,也不在这里生上一盆炭火,冻得自己都快僵硬了。真正被张大少爷叫进来的正主满桂、黑云龙和麻登云三将则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成品字形站在房间中,等待张大少爷的准备告诉他们的一些事和一些话。 “满将军,黑将军,麻将军,还有纪公公,有一些事情,本来我是打算再过几天在告诉那么,可现在形势紧急,我不提前说也不行了。”张大少爷表情异常严肃,向满桂沉声问道:“满将军,你是老军务了,我在山海关叫嚷攻打海州,到了锦州后却拼命加强城防,你一定很奇怪吧?实话告诉你吧,我来锦州其实就是为了守城而来,所谓的进攻海州,不过是我和高大人联手放的烟雾!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在这宝贵的两个月时间里,城墙残破的锦州变成了一座要塞,一座在建奴铁骑面前能够长期固守的堡垒!你们可以想一想,要是我和高大人不放这些烟雾,垂涎锦右屯粮的建奴大军,会给我们时间修缮城墙吗?” 事情到了这步,其实就算张大少爷不解释,满桂和黑云龙等将也已经把张大少爷的意图猜得了**不离十,所以现在张大少爷公开说明后,满桂等将只是默默点头,却不流露出过多惊讶,只有监军太监纪用鼓掌笑道:“探花郎果然高明,这下子可把建奴给耍惨了,其实探花郎没到锦州之前,咱家就料定了探花郎不是来打什么狗屁海州的,九千岁也不会收这么傻的干儿子。” “多谢纪公公夸奖。”张大少爷谦虚的一拱手,又向满桂等人严肃说道:“三位将军,你们被调到锦州听用之后,一直对我爱理不理,表面应承,内心鄙夷,这点我很清楚——毕竟,你们三位的官职都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死人堆里掏出来的,靠真本事挣来的,又怎么可能看得起我这个靠一篇八股文换得高官厚禄的文弱书生?一个靠溜须拍马骑到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马屁精?” “张大人误会了,其实我们还是很钦佩你的。”满桂满脸尴尬的说道。黑云龙也点头说道:“是啊,开始我们是不服气你,可后来我们也亲眼看到了,张大人你从不克扣军饷,也不瞎指挥,执行军令更是严格,吃饭睡觉都和普通士卒一模一样,为了修城墙,你还亲自带着亲兵到工地夯土,我们渐渐也佩服你了,象你这样的文官,我黑云龙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麻登云不说话,只是大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意见与黑云龙一样。 “三位将军,你们不用解释,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从来没怪过那么。”张大少爷摆手,严肃说道:“现在我只想问你们三位一句,你们可愿与我同守锦州,和锦州城共存亡?” “愿为大人效力。”满桂等将一起抱拳答应,心中却颇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象张大少爷这样叫嚷与城池共存亡的文官他们也见过不少,真正付诸行动的却一个没有。张大少爷察言观色,知道满桂等人的士气斗志还是没有上来,但建奴大军来得实在太快太急,仓促间张大少爷也没想到太好的鼓舞士气法子,只能匆匆结束谈话,吩咐道:“那好,从现在开始,我要求你们三位将军严格整束本部军队,随时做好作战准备。你们的军队是战斗主力,马世龙手下的军队大都是新兵,还刚经历了柳河战败,在战斗中只能起到辅助作用,锦州城能不能守住,关键就要你们的了。” “谨遵大人号令。”满桂三将又是一起抱拳答应。张大少爷点点头,这才挥手让满桂等将下去组织军队,满桂等人匆匆离去后,一直在搓着手喊冷的纪用说话了,“探花郎,你还没来辽东的时候,咱家就听说你口才了得,简直能把死人说成活人,活人说得跳河。可今天你和满桂将军他们说的话,怎么咱家都觉得没什么劲,鼓舞不起他们的士气啊?” “纪公公所言极是。”张大少爷点头承认,又苦笑说道:“不瞒纪公公说,其实我早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词,准备用言语鼓舞满桂他们,可是刚才和他们说了几句,我忽然发现我那套只能用来对付血气方刚的书生,用来对付满桂和黑云龙这样的老兵油子,说了也是白说,所以我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用点其他的法子对付他们,把他们的士气和斗志鼓舞起来。” “依咱家看来,探花郎如果有办法鼓舞士气,最好把锦州城里的百姓和其他军队的士气也鼓舞一下。”纪用踮到城楼面向城内的窗口旁,招手向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可以过来看一看,城里现在可是快要乱套了。” 张大少爷依言走到窗边,往窗外一看果然,锦州城里果然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模样,街道上到处可见惊慌失措的百姓奔走乱窜,推着小车背着包裹涌向城门,呼儿唤女的声音此起彼伏,马世龙虽然依令派出了军队维持治安,勉强压制不使动乱扩大,但军队的士兵也是一片慌乱模样,徒劳的挥舞刀枪大吼大叫,压根无法维持往日的平静场面,很显然,建奴大军压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民间。张大少爷果断回头,向城楼外的亲兵喝道:“去给马世龙传令,让他封锁城门,锦州百姓许进不许出!再让军队在民间宣传,就说建奴已经颁布了屠杀令,大明百姓见一个杀一个,只有留在城里才有机会保命。” “得令!”亲兵领命而去。命令得到执行后,城楼下准备逃命的百姓很快被堵在城门内,再加上张大少爷的谎言吓唬,大部分的锦州百姓胆战心惊下信以为真,果然开始陆续的折头回家,心惊胆战的在家里等待末日来临,但也有少数的百姓坚持要出城避难,与城门守军争吵打斗,哭声一片。见此情景,张大少爷不得不又下令逮捕闹事百姓,同时张大少爷心里也很明白,自萨尔浒之战以后,明军除了在自己老丈人熊廷弼的率领下打过几个胜仗,其他的战役几乎全是完败,而每一次失败之后,当地的汉人百姓不是被掳为奴隶,就是被建奴屠杀,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在前,锦州百姓的人心惶惶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张大少爷现在脑海里盘算的,就只有一个问题,“该怎么把军队和百姓的士气鼓舞起来,建立他们与城共存亡的信心?” ………… 腊月二十二的夜晚,在锦州军民人心惶惶的情况下艰难度过,到了第二天天明的时候,建奴的前锋部队已经抵达了距离锦州仅有半天路程的杜家堡一带,可锦州的四个炮台中,西面和南面的炮台仍然没有完工,仍然是锦州城防的最大弱点。而张大少爷赶制的救火水龙在这一刻也发挥了重大作用,经过一夜的喷水浇淋城墙,夯土砖石堆砌的锦州城墙已经被冰块完完全全的冻成了一块,比之青石城墙还要坚固数分,在偶尔钻出云层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巍为壮观,或多或少的稳定了一些军心民心。 大敌当前,战事迫在眉睫,在这种情况下,主帅的一举一动无疑都将影响到军队士气和百姓民心,而身为全权掌管锦州兵马钱粮刑名的锦州兵备佥事张大少爷却不慌不忙,仅是挑三拣四的穿上一件酱青色长袍,外罩黑色棉袄,又戴上一条白狐皮的围巾,打扮得花枝招展,领着一大群锦州文武官员上到锦州城墙东门,一边巡查防务,一边讨论敌情。但说来也怪,看到张大少爷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锦州军民人心反而稳定都想,几乎人人都这么想——他娘的,你当锦州主帅的都不怕,我们还怕个屁?反正建奴就算攻破锦州,第一个要杀的人也肯定是你。 “吴将军,建奴前锋的行军速度如何?”张大少爷抽空向负责哨探的吴襄问道。吴襄飞快答道:“根据斥候回报,建奴前锋一直都是急行军,大约一天走一百二十里,估计傍晚之前就能抵达锦州。” 张大少爷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举起望远镜举起望远镜眺望建奴大军来袭的东北方向,忽然间,张大少爷发现锦州东面稍微偏北的七八里外,有一座光秃秃的土质矮山,山势平坦,有利于战马上下,山上的树木也早被锦州军民砍伐一空,运回城中供过冬取暖之用,正是天然的攻城指挥台。为了谨慎起见,张大少爷又向满桂和马世龙问道:“马将军,满将军,你们看那座矮山,如果是你们来打锦州,会不会把指挥台布置在那个位置?” 举起张大少爷赠送的薄珏牌望远镜观察片刻,满桂和马世龙都一起点头,都说如果自己攻城,十有**会把指挥台布置在那个位置。和张大少爷差不多是一丘之貉的师爷宋献策首先醒悟过来,忙问道:“东家,你是不是想在那个位置埋地雷?等建奴的将领上了那座土山,点火把他们全部炸死?” “胡说八道!这么冷的天,地面都冻硬了,你去给我挖几百个埋地雷坑,再给我挖一条七八里长的埋导火线长坑?”张大少爷没好气白了宋献策一眼,又哼道:“再说了,你的东家我一向光明正大,为人正直,又怎么可能埋地雷去阴别人?”说罢,张大少爷又招手把吴襄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下令道:“吴将军,你马上准备三十石战马草料,再准备一百斤巴豆和一百斤砒霜掺在草料里面,然后……。” 西南角和东南角两座炮台仍然在紧张施工中,位于锦州东北角和西北角的十门红夷大炮却已经开始装填火药炮弹,又用草席掩盖伪装,同时大量的守城利器万人敌也被搬上了锦州东城墙,预备出击的军队也布置到了锦州东门。看到张大少爷把防御重点放在东面,几乎所有辽东将领都捏了一把汗,劝告说建奴狡诈无比,如果绕道从其他城门主攻就麻烦了。张大少爷则自信满满的说道:“放心,建奴是走官道来锦州,官道直通锦州东门,建奴莽古尔泰的脾气我也了解,急噪好胜,以他的性格,抵达锦州后肯定会立即攻打锦州东门!”锦州诸将无奈,也只好嘀咕着暂且相信张大少爷的判断。 乘着众将忙于布置的时候,锦州诸将唯一和张大少爷走得比较近的马世龙凑上来,低声问道:“张大人,你不是说过要死守锦州吗?怎么又布置了一个出击阵形?”张大少爷平静答道:“我朝名臣王阳明公曾经有过一句名言——此心不动,随机而行!我是打算坚守锦州不假,可我也不会放过利用敌人轻敌疲惫的机会适当反击,更何况以现在的锦州军民士气,也需要一场小胜来鼓舞。” ………… 寒风呼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揣揣不安的等待中,东北方向的斥候几乎是络绎不绝的奔回城中,报告的建奴前锋大军位置也越来越近,终于,闷雷般的马蹄声隐隐传来,东面的官道雪尘翻滚,建奴前锋席卷而来。而张大少爷喝令挥动豹旗,临时驻扎在土山上的三百名吴襄军骑兵立即掉转马头,撒腿奔回城中,后方的建奴骑兵也迅速发现了这点,两支牛录队立即追袭而来,只可惜吴襄的骑兵提早发力,等建奴骑兵追到距离城门三四里远的地方时,三百名明军骑兵已经尽数入城,同时吊桥也被绞了起来,只有明军骑兵携带的草料留在那座土山上,撒得到处都是。 “这就是建奴骑兵,比我想象的寒碜嘛。”张大少爷大声说了一句,以示自己对敌人的轻蔑。不过张大少爷这话倒也不算全是假话,至少真正的建奴骑兵服装比电视上寒碜多了,除了表示统属编制的服装颜色全是深蓝色外,军衣甲胄却新旧不一,压根没有电视上吹嘘的那么英明神武,倒是他们身上那些仿佛马褂的棉甲让张大少爷有些担心,这种用棉花制成的盔甲既能保暖又能护身,箭镞和鸟枪子弹都很难打穿。 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建奴前锋的主力军队越奔越近,终于,那面画着张牙舞爪伪龙的蓝色建奴帅旗出现在了锦州军民的视野之中,也如愿以偿的奔上了张大少爷预计的那座天然指挥台土山,随着帅旗一切冲上土山的,还有众多的各级建奴将旗。见此情景,张大少爷终于忍不住的得意锤了一下挂满冰凌的城跺,心知自己的第一步已经成功。而锦州诸将先是松了口气,又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等待建奴大军下一步的布置。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脾气暴躁的莽古尔泰果然懒得绕路,直接就在土山上调兵遣将指挥攻打锦州东门,稍微休息便勒令蒙奸军队下马,推动随军带来的楯车和凿城专用的裹铁车,抗着钩梯集结列队,十个牛录的建奴精骑则位于其后,准备在后方弓箭掩护。号角吹响声中,八千余名蒙奸军队怪叫着冲锋而上,后面建奴骑兵张弓搭箭,小跑跟上。而张大少爷则勒令手弓箭火枪的明军士兵不得轻举妄动,没有命令绝不容许攻击,任由建奴攻城部队逼近城墙。看到建奴成群结队冲锋的情景,吃够了败仗的锦州守军胆战心惊,不少人都在不断颤抖,初次上战场的张大少爷则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一群又一群的羔羊涌向狼窝,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撕得粉碎——后来的事实证明,张大少爷确实是一条为了战场而生的凶悍恶狼! 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耐心等待中,建奴的军队已经难听怪叫着逼近了锦州护城河,这护城河在夏天时可以起到建奴攻城车逼近的作用,可现在是滴水成冰的冬天,河面早已经被冻成镜子一般的光滑,又落满了雪花,所以建奴攻城军队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还大叫着欢呼庆幸自军的进展顺利,可就在这时候,几乎每一个冲到冰面上的建奴士兵都觉得脚下一轻,冰层脆响,连人带车摔下冰面,跌得半死不活,恶心的惨叫声惊叫声也直穿云霄。 有人要问了,竟然滴水成冰,连三岔河那样的活水都被冻得可以通行人马,怎么锦州的护城河却一踩就碎呢?其实道理很简单,这是咱们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搞的陷阱,早在入冬之前,张大少爷就派人挖了一条锦州护城河直通小凌河的引水沟,待到天气寒冷河面结起薄冰时,张大少爷就马上让人挖开土坝放水,将冰面下的河水放掉,结果护城河就只有表面有一层薄冰冰盖,下面则完全是空的,只是被雪花掩盖看不到厚薄,建奴军队不知就里,刚上冲上护城河河面踏破冰面,蒙奸士兵摔得七荤八素,对城墙威胁最大的凿城裹铁车也几乎全部摔进河中。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就在建奴因为冰面忽然破裂而陷入暂时混乱时,张大少爷乘机跳起来大吼道:“开火!”朱红令旗一挥,锦州东城城墙上象是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无数支羽箭抛射而下,无数支原始火枪也探出城垛,对着城墙乒乒乓乓的开枪,爆豆一般的枪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一个个木框装载的泥制万人敌也被点燃抛入敌群,框中装栽的圆形万人敌喷火旋转,顿时烧死烧伤无数建奴士兵。与此同时,东城墙角的十门红夷大炮也同时点火,交叉炮击,薄铁所制的原始开花弹伴随着巨响火焰喷射而出,落地自炸,薄铁开花弹中装塞的铁片毒砂四散,落点附近的建奴步骑兵也惨叫着纷纷摔倒,非死即伤。 刚才还平静得象是空城的城墙突然一起开火,轻易推进到射程之内的建奴军队自然是措手不及,乱上加乱,下意识的掉头逃跑,准备逃出射程重新组织队伍攻城。张大少爷见机不可失,立即又挥动令旗,城门洞开,吊桥也轰然落地,集结在东门内的满桂军四千铁骑扬蹄冲出,呐喊着冲击被张大少爷立体攻击打乱的建奴军队。而土山上的建奴贝勒莽古尔泰做梦也没想到明军胆敢主动出击,狂喜之下赶紧命令前军退守诱敌,自己则举刀吼道:“大金将士们,杀啊!” “杀啊!”莽古尔泰身边的建奴将领一起狂叫,各回原队拍马冲锋,可包括莽古尔泰在内,还没站出三十步,这些建奴将领的战马就惨嘶着摔倒,加速最快莽古尔泰更是被惯性抛离马鞍,摔得头晕脑胀满身雪泥不说,嘴唇更是着地嗑落两颗门牙,顿时脏血流满一嘴。莫名其妙的莽古尔泰挣扎着回头查看时,却见铁杆蒙奸科尔沁部落赠送给自己的爱马倒在地上抽搐,马嘴之中直吐白沫,已然永远无法战立起来。而曾经呆在那座土山上的建奴各级将领战马也大都如此,还有不少战马肛门中直喷稀粪。见此情景,公然的建奴大老粗莽古尔泰压根没留意到土山已经快被战马吃光的散落草料,只是失声惨叫,“闹鬼了!怎么我们的战马都病了?!” 其实莽古尔泰摔掉几颗牙齿不咬紧,关键是给他抗旗的亲兵战马也摔在地上,他的正蓝大旗也自然而然的掉在地上,还正好被一堆稀马粪喷在旗帜上面,再也没脸高举过顶。这么一来,已经在调头诱敌追击的建奴骑兵看到自军帅旗连同主帅一起跌倒,不明所以下自然是无比恐慌,逃得更快,又没有收到命令终于散开,给后队留出冲锋空间。而正在准备冲锋的建奴骑兵也因为自队将领纷纷落马而傻眼惊叫,士气大泄不说,冲锋的势头也彻底缓了下来。满桂率领的明军铁骑乘势追杀,驱赶退却的建奴骑兵冲乱自家队伍,等到莽古尔泰好不容易爬起来重新上马的时候,建奴铁骑的后退队伍和冲锋队伍已经搅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发挥建奴骑兵最擅长的集团冲锋战术,倒是满桂的队形保持完整,以整击乱占据上风。 “他娘的,闹鬼了!这仗没法打,先撤退再说。”莽古尔泰也不笨,知道现在这情况和满桂的骑兵硬拼只会吃亏,果断下令撤退,准备重新组织队伍再来应战。命令一下,精锐无比的建奴铁骑一起掉转马头,向来路且战且退,满桂的骑兵则紧追不舍,不给建奴骑兵重新整军组织的机会。与此同时,赵率教和吴襄两名明军将领也各率一千军队出城,疯狂砍杀没来及上马逃走的建奴蒙奸士兵,斩获颇多。 仗打到这步,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张大少爷的开场三板斧已经收到奇效,收获一个小胜绝对不成问题,锦州城上难免欢声震天,军民百姓拥抱跳跃,对张大少爷这个小白脸主帅信心大增。前不久因为柳河之败差点彻底丧失斗志的锦州参将马世龙更是激动得一把抱住张大少爷,把张大少爷举起来大吼大叫,“张大人,张兄弟,我真服了你了!建奴的一举一动,一切都要在你的预料之中!你真是我们大明的诸葛亮,当世的王阳明啊!” “马大哥,你太夸奖了,我怎么敢和他们两位比?”张大少爷假惺惺的谦虚,心中却又激动万分,知道自己这一场虽然只是战场小胜,但是在心理战上,却将是一场空前的大胜,为将来的血战恶战打下坚实基础。但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城下明军吴襄部队的中有一名身材矮小的明军士兵异常勇猛,始终冲在吴襄军队的最前沿,砍瓜切菜一般疯狂砍杀从护城河下爬上来的蒙奸士兵,每砍下一颗蒙奸头颅,总是要大吼一声,“杀——!”声若雷鸣,而蒙奸士兵看到他提着血淋淋人头疯狂呐喊的模样,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抱着脑袋只顾逃命,压根不敢接战。见此情景,张大少爷不由好奇问道:“马大哥,那小子是谁?看模样年纪不大,不过挺能干的嘛。” “吴襄将军的长子,吴三桂。”马世龙的回答让张大少爷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城墙。 第一百零八章 招降 第一百零八章 招降 初战小胜,确实小得可怜,在锦州城下砍下的首级仅有三百一十六颗,其中只有十九颗是头上梳着猪尾巴的正宗建奴,抓获俘虏二十一人,扎着猪尾巴的正宗建奴也只有十个,还是被红夷大炮炸伤无法骑马逃跑的伤残建奴,所以张大少爷十分不满意,认为自己花费那么多心血设计的陷阱才杀这么点建奴,简直就是大计小用!——当然了,这只是张大少爷自己的认定,已经习惯了吃败仗的辽东明军将士可不这么想………… “张兄弟——!”收兵回来刚进城门又刚下马,满桂就带着满身的风雪和鲜血冲到张大少爷面前,一把将张大少爷抱起,象马世龙一样把张大少爷举过头顶,大喊大叫道:“张兄弟,我服了你了!真的服了你了!自泰昌元年沈阳大战以来,我们大明军队还是第一次打这么大的胜仗啊!” “张大人!”往日里对张大少爷说话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黑云龙和麻登云也冲上来,向张大少爷一起单膝跪下,拱手大声说道:“大人,末将等前日有眼无珠,不识大人大才,冒犯大人,请大人恕罪!” “二位将军,快快请起,你们都是性情中人,我怎么能责怪你们?”张大少爷从满桂手里挣扎出来,一一搀起黑云龙和麻登云,诚恳安慰,又转向满桂问道:“对了,满大哥,你们在追击战中损失多少?斩获多少?快快报来。” 满桂还道张大少爷是关心战果,赶紧立正大声答道:“回兵备大人,末将追击建奴骑兵,斩首七十三具,其中女真建奴二十五,蒙奸走狗四十八,缴获战马百余匹,伤敌无数,兵器旗帜无数。至于我军的损失,牺牲四十一人,伤五十余人。” “很好。”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心里却着实有些失望,在完全占据所有先机的顺风战中,自军骑兵和建奴骑兵的伤亡比还达到一比一,建奴骑兵的强大和明军骑兵的脆弱,都超过了自己的估计。不过张大少爷也没把自己的失望说出来,仅是转向旁边的师爷宋献策问道:“宋师爷,快把满将军和诸位将军的战果写成奏折,乘着建奴还没有合围锦州,立即用六百里加急把诸位将军的捷报送往山海关,请高督师转呈朝廷!” 宋献策飞快写好奏折,交给张大少爷验明无误后,张大少爷又迅速签字用印,吹干墨迹交给满桂、马世龙、吴襄和赵率教等将传看,并说道:“诸位将军,你们请看看斩获是否相符?”满桂和马世龙等人传看张大少爷的战报,却惊讶的发现张大少爷把所有战果和功劳都如实分到他们头上,又提到监军太监纪用的运筹有功,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功劳,马世龙和满桂等将不服了,赶紧说道:“张大人,你怎么没写自己的功劳?没有你的妙计指挥,我们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胜利?” “我有什么功劳?我是拉弓放箭了还是上阵杀敌了?就是动动嘴皮子,又能有什么战功?”张大少爷一笑,说道:“都别说了,来人,马上安排快马,连夜把这份战报送去山海关!”说着,张大少爷当众安排信使,将这份公平得不能再公平的战报连夜送往山海关。而满桂和马世龙等人心下感动,一起向张大少爷单膝下跪,异口同声说道:“兵备大人赏罚分明,末将等心服口服!” “诸位将军,都起来吧。”张大少爷又去搀扶,并笑道:“你们也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在朝廷上有干爹九千岁撑腰所以才有恃无恐,你们上阵杀敌夺得战功,朝廷论功行赏,我跟着你们占便宜,也绝对少不了我这一份——否则的话,保荐我来锦州的干爹九千岁和高督师的面子往那里搁?” “哈哈哈哈。”锦州众将一起大笑,心中则兴奋莫名,认为跟着张大少爷这样靠山强硬又不抢功的上司打仗,确实要比给以前那些见了功劳拼命抢、有了过错拼命推的上司卖命,要强上百倍!又谦虚感谢了几句后,满桂又问道:“张兄弟,建奴今天虽然被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远远没有伤到他们的元气,估计要不了多久,建奴的大军就要重新杀到锦州城下,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大战略当然是坚守城池,以城池为依托大量歼敌。”张大少爷严肃回答一句,又微笑说道:“不过呢,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以建奴努儿哈赤的性格和用兵特点,在建奴大军合围锦州之后,他不会立即攻城,而是先派使者进城招降!” ………… 初战小捷,对于士气沮丧到极点的锦州军民百姓来说,无疑是一阵大剂量的强心计,既鼓舞了士气,又坚定了守城信心,更建立了张大少爷的用兵威信和打破了建奴不可战胜的神话,其政治意义远大于实际战果。可是对于刚刚度过三岔河的建奴大军主力来说,无异于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以至于努儿哈赤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的反复追问道:“莽古尔泰打输了?真的打输了?还被蛮子骑兵出城追杀了二十多里?你这个狗奴才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回大汗,奴才不敢说错。”莽古尔泰派来的信使哭丧着脸答道:“奴才的旗主莽古尔泰主子确实是输了,损失了好几百人和几百匹战马,还把攻城用的楯车和凿城专用的裹铁车也全丢了,所以主子派奴才来向大汗请罪,顺便请主子尽快赶到锦州,帮主子找锦州的蛮子报仇!” “狗奴才,没用的东西!”努儿哈赤气得放声大吼,一马鞭把莽古尔泰派来的信使抽得满脸开花,马鞭不停,对着他没头没脸的乱抽,边抽边骂,“混帐东西,输给一个蛮子读书人就算了,还是被他野战打败,亏你们还有脸来向我求援?”那莽古尔泰的信使十分硬气,尽管被满头满脸是血,仍然磕头不止,嘴里不停答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大汗降罪,请大汗降罪。” “阿玛,请息怒。”最得宠爱的皇太极过来拉住努儿哈赤的胳膊,说道:“阿玛,五弟莽古尔泰一向勇猛善战,这次虽然打了败仗,可其中一定有原因,还是让这个奴才把战斗的经过详细禀报了再说吧。” 努儿哈赤一想也有道理,这才恨恨住手,向那莽古尔泰的信使喝问经过,那信使擦着脸上的血,详细先是说了一遍锦州战斗的详细经过,又补充道:“蛮子骑兵收兵回城后,莽古尔泰主子觉得我军将领的战马忽然死亡非常可疑,就派人到将领曾经集中过的土山上调查,发现那座土山上有一些蛮子骑兵散落的战马草料……。”皇太极心头一震,赶紧插话问道:“草料里是不是被下了毒?” “贝勒爷圣明,草料里确实被下了巴豆和砒霜,所以我们正蓝旗的主子爷们准备冲锋的时候,战马都突然死了。”莽古尔泰的信使哭丧着脸答道。而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儿哈赤也难得收起轻敌心思,向皇太极问道:“我儿,那个张什么的蛮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阿玛,他叫张好古,听说他今年才二十一岁。”皇太极沉声答道。努儿哈赤脸色凝重,一字一句的咬牙说道:“张——好——古!我记住你了!”努儿哈赤确实记住这个名字了,因为这个名字不仅将让他剩余的人生不得安宁,也让他至死也对这个名字充满仇恨,却又拿这个名字的主人无可奈何………… “阿玛,看来我们之前都严重低估了这个张好古。”皇太极严肃说道:“从莽古尔泰和他的交手过程来看,这个张好古绝对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而是极其擅长捕捉战机和布置陷阱,先是利用护城河陷阱导致我军步兵混乱,又忽然一起开火把我军的混乱扩大,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迅速投入反击,这样的战场嗅觉,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未必能有。而且从他下毒陷阱来看,莽古尔泰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由此可见,这个小蛮子绝对是一个值得我们重视的对手。” “一个嘴上没毛的黄毛小子,侥幸打个小胜仗,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努儿哈赤心中颇为赞同,嘴上却不肯认输,只是喝令道:“传令全军,加快进军,后天清晨之前,一定要赶到锦州城下!” “扎!”传令兵打千答应,上马奔走传令,本来就行军迅速的建奴大军奔走更是迅捷,继续杀气腾腾的扑向锦州。皇太极则拍马跟在努儿哈赤的马旁,又说道:“阿玛,依儿臣看来,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虽然可恶,但他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们如果能够招降于他,不仅可以轻松拿下锦州屯粮,减少军队的攻城损失,还可以多一个得用的奴才,阿玛是不是考虑一下?” “招降张好古蛮子?有这个可能吗?”努儿哈赤沉吟着问道。皇太极微笑答道:“阿玛放心,范文程那个奴才恨张好古入骨,仔细调查过张好古蛮子的性格爱好,发现这个张好古蛮子不仅贪财好色,而且胆小怕死,这样的人,最容易被我们拉拢了。” “那好吧,你安排人去试一试。”努儿哈赤拿出当年收买李永芳玩死王化贞的老花招,吩咐道:“给张好古小蛮子送去一些金银珠宝,告诉他,只要他肯开城投降,锦州城里的一半财物就是他的,另外再把我的小女儿聪古伦嫁给他,招他做女婿。”比较欣赏张大少爷的皇太极大喜过望,赶紧答应。 ………… 第二天夜里,也就是天启五年腊月二十四的夜里,努儿哈赤的主力大军还在匆匆赶往锦州城的途中时,皇太极派出的使者就已经带着招降书信和金银珠宝,打着白旗来到了锦州城下。建奴使者说明来意后,传令兵飞报至正在与众将商议军情的张大少爷面前,没等张大少爷说话,马世龙和满桂等将已经喝道:“把他赶走,狗建奴,把张大人当成什么人了?投降?做他娘的青天白日梦去!” “慢着。”正在为匆忙应战准备不足犯愁的张大少爷眼睛一亮,赶紧叫住传令兵,向他命令道:“用吊篮把建奴的使者绞上城来,带来见我。”传令兵领命而去,满桂和马世龙等将惊讶问道:“张兄弟,你见建奴的使者干什么?建奴的使者能说出什么好话?” “别急,我自有主张。”张大少爷摇头,却不说明自己的用意。又过片刻后,建奴派来的使者被领到张大少爷面前,那建奴使者事前得过皇太极的叮嘱,态度倒也还算和蔼,按着大明风俗行了汉礼,又双手呈上皇太极的书信和满满一箱金银珠宝,向张大少爷恭敬说道:“张好古大人,昨天你在锦州城下打败了我们大金大汗的第五个儿子,我们大汗虽然很生气你的愚昧顽抗,但也很是欣赏你的本领,所以我们大汗说了,如果你愿意开城投降,那么我们大金军队就绝不伤害锦州城里的任何一人,还把锦州城里一半的财物赏赐给你。另外我们大汗听说你还没有成亲,所以还想把最小的女儿聪古伦嫁给你,招你做女婿。” “你们大汗挺大方的嘛,不光拿我们锦州的东西赏给我,还打算把最小的女儿嫁给我——让我养他女儿一辈子?”张大少爷嘲讽的笑着,先看看那封充满威胁利诱的招降信,又看看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微笑问道:“那你们大汗的小女儿聪古伦今年有多大了?漂不漂亮?” “回张大人,我们大汗的小女儿聪古伦格格今年十三岁,就象草原上的鲜花一样美丽。”建奴使者毫不脸红的吹嘘道。张大少爷眼珠乱转,半晌才问道:“那你们大汗说话算不算话?如果我投降过去,他言而无信,不仅不把女儿嫁给我,还杀我的头给他儿子报仇,那我怎么办?” “张大人——!”马世龙和满桂等将一起跳了起来怒吼。张大少爷摆手,用眼色制止住他们,示意有话一会再说。那建奴使者则喜出望外,赶紧答道:“张大人请放心,我们大汗是天下最遵守承诺的人,就好象你们汉人李永芳一样,我们大汗就把孙女嫁给了他。” 张大少爷的三角眼转得更加厉害,盘算半晌后,张大少爷才抓起一把建奴使者送来的金银珠宝,故作贪婪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大汗,要我投降,可以商量。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请大汗再赏我几箱这样的珠宝,第二,请你们大汗派一个够分量的使者进锦州城招降,证明你们大汗招降我的诚意——当然了,如果大汗能把他的一个儿子派进城来谈判,那我就更相信了。” 第一百零九章 再战 第一百零九章 再战 大明天启五年腊月二十六清晨,建奴大军主力骑兵率先渡过大凌河,在锦州东面的原小凌河驿站处与前锋莽古尔泰军会师,并就地扎下大营,下午申时过后,运输辎重攻城武器的步兵队伍也抵达小凌河驿,三路人马共计十三万大军会师,铺天盖地,八色旗帜几乎将小凌河驿方圆十里的冰天雪地完全掩盖,以小凌河驿为中心的牛皮帐篷象坟包一样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到得夜里,那浩瀚无边的营火几如海洋,即便隔着十几里地站在锦州城墙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翻腾的火光,将东面的夜空被映得一片通红。同时一想到那浩瀚无边火光的就是敌人,锦州军民无不心惊胆战,张大少爷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军民士气,也再一次沉沦了下去。 经过连续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赶工,锦州最后的两座夯土炮台终于建成,又匆匆浇上清水,借助冬天的严寒将炮台加固,填补上了锦州城防的最后一个漏洞——当然了,临时赶工的炮台,质量当然没有前两个那么坚固,茅元仪甚至担心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就算建奴不来破坏,光红夷大炮的后坐力,就能把这两座豆腐渣炮台摧毁。而张大少爷却毫不担心,自信满满的告诉茅元仪说,“放心,春暖冰融之前,建奴必定退兵!”茅元仪虽然不知道张大少爷的信心是从那里来的,但也只好姑且相信。 建奴大军主力抵达的当天夜里,上一次招降那名建奴使者又来了,除了又给张大少爷带来了一箱金银珠宝之外,还带来一面努儿哈赤颁赐的免死铁牌,并告诉张大少爷说,只要张大少爷开城投降,张大少爷就可以凭这面免死牌在建奴军中三次免死,这个殊荣,汉人中目前也只有李永芳一人获得。而张大少爷非常客气的接见了建奴使者,摆下盛宴款待,并且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努儿哈赤孝敬的金银珠宝,末了,张大少爷又对那名已为成功的建奴使者说道:“烦劳贵使回去禀报大汗,我已经基本相信大汗招降的诚意,无奈我的将领之中,手上沾有大金子民鲜血的人不在少数,他们都很担心投降过去后遭到报复,所以还是请大汗派一名足够分量的贝勒王子进城宣旨,赦免了他们的罪过,我才能说服他们开城献降。” “张大人,你怎么一定要坚持大汗的儿子进城谈判?难道我不行吗?”那建奴使者有些着急,说道:“我佟养性虽然祖上是汉人,但现在也已经入了女真籍,又是辽东八大姓之首,最早跟着大汗打天下的从龙第一家,在大金也算是身份尊贵,我辛苦一趟再去向大汗讨要一张赦免旨意,再进城来宣旨赦免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大汗的儿子进城谈判?” “佟大人,你误会了。”张大少爷摇头,微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坚持要让大汗的王子进锦州谈判,而是想请大汗的王子进锦州城宣旨,否则的话,我真的没办法说服手下这些将领。”说着,张大少爷往旁边的马世龙一指,微笑说道:“佟大人如果不信,现在可以问问马将军。” “张大人说得对。”虽然不明白张大少爷为什么坚持要让努儿哈赤派儿子当使者,但出于对张大少爷的信任,马世龙还是瓮声瓮气的帮腔道:“我们这些做将领的不象张大人一样是文官,手上都沾有大金子民的鲜血,如果就这么投降,就算大汗不追究我们的责任,被我们杀害那些大金将士的父母亲人呢?要是找我们报仇怎么办?” “马将军,这点你放心,我们大金子民是全天下最仁慈的人民,只要你们归降大汗,我们就是一家人,还怎么会计较那些过去的仇恨?”佟养性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试图让张大少爷和马世龙等人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再说了,张大人和马将军你们也可以想一想,从古至今,又有什么主帅或者主帅的儿子深入敌营的劝降的?就算我佟养性相信你们,大汗他也不得不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全啊。” “谁说没有?”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说道:“当年唐朝的时候,大唐名将郭子仪郭老令公,就孤身深入回纥大营劝降,回纥大军被郭老令公的勇气感动,最终还不是投降了?努儿哈赤大汗英明神武,远超唐宗宋祖,难道就不能学习郭子仪郭老令公,派一名王子进城招降?” 论强词狡辩,一百个佟养性都不是张大少爷的对手,被张大少爷引经据典驳斥得无话可说。咬牙盘算良久后,佟养性干脆用出了武力威胁的无赖招数,威胁道:“张大人,你的要求根本不符合实际,决计不可能办到。但我佟养性也提醒你一句,大汗的二十万军就在城外,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大汗放弃招降,到那时候,锦州城被大金天兵踏成齑粉不说,张大人你的前途,可也大大不妙!” “无所谓,要打就来吧。”耍无赖张大少爷更不怕佟养性,一耸肩膀说道:“其实我也希望大汗先来攻城试试,让大汗亲眼看看我究竟值不值得他花大价钱招揽。” 话说到这步,佟养性也知道已经无法让张大少爷回心转意,无奈之下,佟养性也只好愤然告辞,临别的时候,张大少爷又拿出一对镶金烟枪和一大盒黑色药膏交给佟养性,微笑着说道:“佟大人,这东西叫芙蓉膏,有强身健体、舒筋活血、提神醒脑和消肿止痛的奇效,对治疗战场旧伤引起的疼痛痈疽也有神效,贵比黄金,烦劳佟大人转呈给努儿哈赤大汗,算是下官送给大汗的回礼。” 说着,心地无比善良的张大少爷还专门教给了佟养性这种灵丹妙药的吸食方法,免得努儿哈赤大汗拿着这玩意也不会吸食。佟养性也知道芙蓉膏是罕见的珍贵药材,没做多想便谢了接过,答应一定呈交给努儿哈赤。张大少爷亲自把佟养性送上城墙,指挥亲兵用吊蓝把佟养性放下城墙,与佟养性亲热的挥手告辞。而佟养性前脚刚走,张大少爷后脚就喝道:“来人啊,组织人手连夜在城墙浇水,结冰加固,建奴明天很可能会来攻城!” 佟养性带着张大少爷的珍贵药物回到建奴大营的时候,时间已是三更过后,但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等一帮建奴首领仍然未睡,并立即召见了佟养性询问招降经过。听佟养性说完详细经过后,努儿哈赤的眉头不由皱成了一个川字,犹豫到底应不应该派一个儿子进城招降。而颇得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信任的范文程则大叫道:“大汗,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肯定不怀好意,千万别上他的当。依奴才看来,我们还是直接攻城吧,打下锦州,把那个挑三拣四的小蛮子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准备招张大少爷做女婿,热脸却贴在了冷屁股上,努儿哈赤本来就有些恼怒,再被范文程这么一鼓动,努儿哈赤难免动心,稍一沉吟就说道:“好吧,我明天亲自去锦州城防的情况,如果锦州城不用花很大代价就能攻下,那就直接攻城!”范文程欢天喜地的答应,又毛遂自荐陪努儿哈赤巡视锦州城防,为大金军队攻打锦州出谋划策,努儿哈赤顺口答应,又瞟到了佟养性带来的礼物,便打着呵欠顺口问是何物。 “大汗,这是西洋来的芙蓉膏,是一种很珍贵的药物。”佟养性还算老实,不仅没有贪污张大少爷的回礼,还如实把芙蓉膏和吸食办法说了一遍。努儿哈赤一听来了兴趣,招手说道:“呈上来让我试试,我这几天身上的旧伤正疼得厉害,正好用得着。” “大汗,请小心啊,万一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在芙蓉膏里下毒怎么办?”范文程大声惊叫道。努儿哈赤则笑骂道:“狗奴才,你当张好古和你一样傻,认为我不让人试毒,就直接用他的药?”说罢,努儿哈赤还真先让侍卫试了毒,这才开始吸食灵药,刚开始抽了两口觉得没什么希奇,努儿哈赤正准备放弃,可抽了第三口后,努儿哈赤却发现这种令人陶醉香浓烟雾确实有止疼提神的作用,便又猛吸几口,笑道:“不错,身上的旧伤还真不怎么疼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应该是真心送药,看来招降他还是有希望。” ………… 腊月二十七清晨,大雪纷飞,精神矍铄的努儿哈赤亲领大军向锦州进发,在锦州东门外的五里处摆下阵形,努儿哈赤又亲自登上前日莽古尔泰吃瘪的天然指挥台,向着锦州城墙张望。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努儿哈赤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雪花飞舞中,锦州城的东南西北四道城墙已经被积冰冻成一块,远远看上去简直就象是一座巨大冰城,城墙积冰厚达尺余,滑不留手,猿猴难攀,而在城墙之上,两万余名明军士兵已经是严阵以待,枪口炮口一起对准自家大军,显然准备充足。陪伴在努儿哈赤旁边的范文程则不断鼓噪道:“大汗,不用犹豫了,蛮子军队的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看上去威风八面,实际上比豆腐还软,我们的大军只需要冲上去几轮弓箭,就能把城上的蛮子兵射得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闭嘴!”努儿哈赤喝住范文程的聒噪,又转向佟养性喝道:“你再去一趟城下,给张好古最后一个机会开城投降,他要是仍然拒绝,我们就立即攻城!” “扎。”佟养性答应,拍马赶往锦州城下喊话。过不多久,佟养性又顶着风雪跑回努儿哈赤面前,哭丧着脸说道:“大汗,张好古还是拒绝,他说我们没诚意,不谈了,要打就打到底!” “狗蛮子,就凭你也配和我说打到底?”努儿哈赤冷哼一声,怒喝命令道:“莽古尔泰,你率本部骑兵为先锋,冲至锦州东门城下以弓箭压制城上蛮子守军!费杨武(努儿哈赤侄),你率五千步兵抗沙包尾随莽古尔泰,填平护城河!汤古代,你率一万步兵,备足攻城武器列于阵前,等候命令!皇太极、阿济格、达尔察(努儿哈赤侄),你们各率五千骑兵,袭扰锦州其他三门,牵制蛮子兵力。” “扎!”建奴诸将一起拱手答应。旁边的范文程则不乐意了,试探着说道:“大汗,奴才认为应该四面同时进攻,让张好古小蛮子顾此失彼。” 话音未落,努儿哈赤已经一记大耳光抽在他脸上,骂道:“老子用兵还用你交?锦州的四面都有护城河,你去给我找这么多步兵填河啊?”范文程唯唯称诺,心中却暗恨张大少爷,“狗蛮子,你闲着没事把护城河的水放干做什么?象宁远城的护城河不放水多好,结成冰我们的攻城车就可以直接冲过去了。” 调兵遣将完毕,军队迅速集结出城,先是莽古尔泰的上万精骑冲锋上前,拉弓搭箭对着城墙发射,妄图以弓箭压制城上守军,只可惜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莽古尔泰刚冲出不到半里,东门两侧的红夷大炮就率先发威,隆隆巨响声中,开花炮弹呼啸而来,杂乱无章的落入建奴骑兵队中,轰得建奴骑兵血肉横飞,但莽古尔泰深知火炮发射缓慢的弱点,呐喊着只是冲锋不止,拼命靠近锦州城墙。但他们再往前冲时,锦州东门城墙上的射程较近的二十余门佛朗机炮又开始发威,开花炮弹落处,被直接轰中的建奴骑兵筋断骨折,炮弹即便落地,也会因为巨大冲击力而自动炸开,激射的弹片毒砂再度击中建奴骑兵,炸得建奴哭爹喊娘。而佛朗机炮最大的优点就是分为子铳和母铳,多个子铳装弹而母铳装药,发射速度远高于红夷大炮,所以莽古尔泰军好不容易冲到锦州城下时,他的上万军队已经被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轰死一百余人,伤者无数——更可气的是,到现在还没机会反击一刀一箭。 “开火!”没等莽古尔泰的军队放箭,城墙上已经传来张大少爷声嘶力竭的鬼哭狼嚎声音。伴随着朱红令旗挥舞,锦州城墙上再一次向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无数支抬枪鸟铳三眼铳轮流开火,铺天盖地的羽箭也铺天盖地落下,虽说这些武器很难击穿建奴身上的棉甲,却又压得建奴骑兵根本不敢抬头——没办法,城上火力太密,一抬头就有可能被打中没有甲胄保护的面门,那可比打中其他地方更危险。更让莽古尔泰感到郁闷的是,张大少爷竟然把本来应该埋在地下的地雷也拿了出来,点燃后用简易抛石机抛到护城河对面,重约三斤的地雷落地炸开,又炸得建奴骑兵鸡飞狗跳,更有几枚地雷凌空炸开,乱飞的铸铁弹片又让周围的建奴骑兵满脸开花,惨叫着摔落战马。也炸得莽古尔泰简直想放声大吼,“张好古小蛮子你要不要脸?地雷应该埋在地下,被冰雪冻得土地僵硬炸不出来——你怎么拿出来往别人头上扔?”(注) 尽管城墙上火力凶猛,但精锐无比的建奴铁骑还是抽空向城墙上方放箭,多少压制住了一些明军火力,明军士兵也开始陆续的中箭倒下,而张大少爷身为文官,却仗剑守在城头亲自指挥战斗,不顾羽箭从耳边嗖嗖飞过,泰然自若,吓得已经升任张大少爷亲兵队长的张石头举着盾牌,战战兢兢的守在旁边上遮下挡,生怕忽然一支流矢飞来,断了张家十代单传的根。而锦州守军士兵看到张大少爷如此模样,自然是信心大增,士气鼓舞,不顾危险拼命放箭开枪,与建奴骑兵隔河对射,弄得马世龙安排的督战队都没怎么起到作用。而在锦州其他三门,吴襄、赵率教和满桂率领的三门守兵也和建奴牵制部队展开交火,战斗同样激烈。历史上名声颇为不错的监军太监纪用和茅元仪等人则在城中指挥民夫搬运守城武器,有条不紊,极大的支援了城墙战斗,只有率领的预备队吴六奇急不可耐,只盼早些能够大展身手。 面对着锦州守军的猛烈炮火,主战场上的莽古尔泰军有些吃不住劲了,损失极为重大,努儿哈赤在指挥台上见势不妙,赶紧命令第二波攻城军队费杨武队出击,抗着沙包冲向锦州,妄图迅速填平护城河。而张大少爷则冷眼已待,直到费杨武的步兵队冲到护城河仅有二三十步,张大少爷才冷冷向后一挥手,只在眨眼之间,锦州城墙就飞起数十条水柱,劈头盖脸的落到费杨武军步兵头上——张大少爷加班加点造出来的几百架水龙,可不光光只是为了喷水救火之用。而冲在最前面的费杨武正好被一条水柱喷中面门全身,感觉却不象普通冰水那么寒冷,费杨武郁闷的用手一摸,立即惊讶叫道:“火油?!” “放火箭!”城上又传来张大少爷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建奴步兵的惨叫声中,百余枝火箭迎面射来——前面说过,建奴的棉甲是用棉花板压而成,防身保暖,明军的弓箭和火枪都很难射穿。可问题是,这种棉甲先被火油一浇,又被火箭射中引燃,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只在片刻间,无数建奴步兵身上就燃起了冲天大火,惨叫着满地滚爬,到处乱窜,后面的建奴步兵见势不妙,赶紧扔下沙包就跑,空气迅速充满了野猪肉被烧焦的香味和臭味。不过最惨的还是努儿哈赤的侄子费杨武,他不仅正好被一道火油喷中全身,还恰好被一支火箭射中,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火人,眉毛胡子一起着火,哭爹喊娘的在地上翻滚想要灭火,却怎么滚也滚不熄,最后好不容易想起应该脱去棉甲时,费杨武却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注:明代地雷现在已经有实物出土,证明确实存在,出土的地雷为铸铁圆形,连壳带药重约1.7千克,为引发雷,明代每斤约等于590克。 第一百一十章 边打边谈 第一百一十章 边打边谈 “是那个王八羔子说,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来辽东,是来给我们大金送大礼的?”疼爱的侄子费杨武死讯传来,为了赶时间急行军打乱锦州城防部署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的努儿哈赤伤痛之下脑袋一晕,险些摔下战马,被建奴侍卫扶住以后,努儿哈赤猛喘几口粗气,再一次咆哮问道:“是谁去蛮子京城造的谣,把张好古这个小蛮子弄到了锦州?害死了我的亲侄子?” 土山上鸦雀无声,不过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明白无误的盯着范文程,那意思仿佛都在说——就是这个王八羔子把张好古那个小瘟神招来的。而范文程本人这会也不叫嚷了,缩着脑袋微微发抖,生怕努儿哈赤一怒之下先把他给千刀万剐了。还好,莽古尔泰的传令兵及时赶到,救了范文程的一条小命,传令兵向努儿哈赤禀报道:“启禀大汗,城上蛮子火器与弓箭太猛,我军伤亡惨重,莽古尔泰主子请示大汗,是否继续攻城?” “攻?怎么不攻?!”努儿哈赤放声怒吼,又指着外孙苏克萨哈吼道:“苏克萨哈,你再带五千步兵上去,把费杨武的军队也接管过来,不惜一切代价继续填河,退后一步者,斩!今天我一定攻破这锦州城,为我的侄子报仇雪恨!” “扎!”苏克萨哈拱手答应,一拍马冲进大军战阵组织队伍。片刻之后,又有五千步兵奔出本阵,抗着沙包大石快步冲向锦州东门。而张大少爷通过望远镜观察到敌军动作后,忙喝道:“鞑子又来填河了,火铳弓箭继续压制建奴弓箭兵,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集中炮火,瞄准鞑子步兵,给我狠狠的轰!这条护城河,我要建奴拿两千条人命来填!” “轰隆!轰隆!轰隆!”张大少爷的命令传达下去后,明军的炮火迅速改变了目标,开始专门针对建奴步兵倾泄轰击,同时地雷和万人敌等守城武器也专门盯上了抗着沙包快跑逼近的建奴步兵。这么一来,抗着重物奔跑不便的建奴步兵可倒了大霉,头上大小炮弹乱飞,打在身上就是筋断骨折,落地又是一堆弹片乱飞激射,运气好的身上挂彩,运气衰的射中要害,不是当场嗝屁就是捂着眼睛满地打滚惨叫。地上则是冒着青烟的地雷和喷着火焰的万人敌旋转喷射,被地雷炸到的,腿脚分家,被万人敌烧到的,衣裤起火,皮焦肉烂。不时还有一两股掺杂有细微的谷壳火油伴随着火箭喷下,烧车火人一样的建奴步兵哭爹喊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护城河边建奴士兵尸骸累累,焦臭冲天,填河进度却进展缓慢。 鏖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下午,靠着城墙和护城河的保护,锦州守军这边虽然伤亡明显较少,但物资的消耗却是相当惊人,尤其是焚烧建奴士兵所用的火油,更是用一桶少一桶,根本无法补充,当用去锦州库存火油的十分之一后,张大少爷不得下令停止喷油,以免将来的守城战中无法焚烧建奴的其他攻城武器——张大少爷的目标是守住锦州一个冬天,现在战斗才刚刚开始。可是少了这个杀敌利器后,压力大减的建奴步兵冲锋速度难免更快,将一个又一个的沙包大石抛入护城河沟,甚至把同伴的尸体也扔进河中,导致河沟迅速变浅,逐渐填平。见此情景,张大少爷自然是心急如焚,而远方的努儿哈赤则欣喜若狂,亲临阵前鼓舞士气,准备发动第三波、同时也是对城墙破坏最大的裹铁车进攻。 “快,准备二十支火龙出水!”张大少爷敏锐的发现努儿哈赤帅旗向前方移动,赶紧喝令士兵准备水战时才用的火龙出水,“瞄准建奴酋长的正黄旗,听到命令,一起点火!” 手忙脚乱抬来发射木架,瞄准努儿哈赤大旗所在装好的火龙出水,张大少爷一声令下,二十支火龙出水一起点火,喷射声中,二十支火龙出水先后射出,飞出二三里后,火龙出水内隐藏的引线燃完,又引燃藏在龙嘴中的四支火箭,火箭呼啸喷出龙嘴,继续射向努儿哈赤帅旗所在的方向。努儿哈赤身旁的建奴将领侍卫发现危险,赶紧一起拥上以身为盾替努儿哈赤挡住火箭,呼啸声中,两个建奴牛录面门和胸口分别中箭,惨叫着摔下战马,一死一伤,另外的几十支火箭因为准头太差,不是划过努儿哈赤头顶落到后方,就是偏出一两里远,射中其他无关疼痒的建奴士兵,只有一支火箭射穿建奴的正黄龙旗,将努儿哈赤的帅旗引燃,变成一面火旗。面对这样的结果,虽说多少打击了建奴军队的士气,但张大少爷还是大叫可惜,大骂这个时代的二级火箭威力太小太原始;努儿哈赤则面露惊讶,没想到张大少爷在这种时候还能冷静施展擒贼先擒王的反败为胜策略。 “噢呜——!”这时候,锦州城下忽然响起了建奴士兵令人恶心的欢呼声,也代表着锦州城下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一大截。努儿哈赤闻讯大喜,当即喝令第三拨进攻开始,呐喊声中,努儿哈赤第四子汤古代亲自率军冲锋,率领上万建奴步兵抗着带钩云梯,推着楯车和藏有凿城士兵的裹铁车冲向锦州城墙,莽古尔泰率领的骑兵则从前方退下,给攻城武器腾出进攻空间,苏克萨哈率领的步兵则继续填河不止,力争扩大进攻空间。张大少爷也迅速调整部署,喝令道:“红夷大炮,佛朗机炮,瞄准建奴的攻城武器,给我打!弓箭火铳,压制建奴填河士兵!吴六奇,你的巨木队和飞石队做好准备!” 呐喊厮杀声中,第一架建奴裹铁车冲到城下,坚硬铁角疯狂撞击锦州城墙,妄图将锦州城墙生生凿塌,同时一架又一架的云梯也搭上了锦州城墙,挥舞马刀的建奴怪叫着向上攀爬,张大少爷一挥手,早等得不耐烦的吴六奇狂吼一声,率领预备队冲上,抬起巨木撞击云梯,云梯应声翻倒,上面的建奴士兵惨叫着摔落雪地;又有六名一组的力士抬起穿有铁链的巨石抛下城墙,三百余斤重的巨石落下之势何等威猛,只一下去,建奴的裹铁车就被砸得粉碎,躲在裹铁车下凿城的建奴士兵也被砸成肉酱,连哼都没来得及,明军士兵又手拉铁链拽起巨石,重新掷下砸敌,如此循环不休,砸得建奴裹铁凿车根本无法靠近。而在另外一边,手提双斧的吴六奇则精赤上身,率领一队精锐明军在城头奔走补救,偶然有几个漏网之鱼的建奴士兵爬上城墙,也迅速被吴六奇力可开山的纯铁巨斧劈得脑浆崩裂,尸骨不全,连人带尸被踹下城墙,砸在自家士兵头上。建奴攻得虽猛,却丝毫没有机会在锦州城墙之上立足。 “扔万人敌!”眼见城下建奴士兵越来越多,张大少爷又施展出他的无耻手段,一个接一个的万人敌有序扔下,片刻间就在锦州东门城下形成一片喷焰火海,拥挤在城下的建奴步兵避无可避,被伤得鬼哭狼嚎,纷纷跳河逃生,更有甚者干脆扔下武器掉头就跑,结果又惨死在自家督战士兵的雪亮钢刀之下。见此情景,努儿哈赤不由气得七窍生烟,大吼大叫退后一步者立斩。但不管怎么说,准备充分又物资充足的锦州守军在张大少爷的灵活指挥下,仍然不给建奴军队丝毫的可乘之机。最后张大少爷也发了狠,下令又喷出十桶火油,再以火箭引燃,烧得建奴士兵皮焦肉绽,再加上其他武器也一起发威,生生打退了建奴的这一波进攻,逼得汤古代和苏克萨哈军都不得不退后躲避锋芒。 连续几波进攻都被打退,伤亡惨重却连东门的护城河都没有完全填平,面对这样的战果,努儿哈赤自然是气得差点吐出血来,亲自冲上前去挥鞭抽打擅自退却汤古代和苏克萨哈,勒令他们继续攻城,汤古代则哭丧着答道:“阿玛,儿臣不得不退啊,四十架裹铁车,现在被蛮子砸得只剩下不到十架了,攻城武器不足,还拿什么攻城?” 努儿哈赤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场老麻雀了,被儿子这么一提醒,又看到锦州城墙下那些被砸得七零八碎的攻城铁车和锦州城上不时落下的开花炮弹,努儿哈赤还是强咬牙齿命令道:“鸣金收兵,回去赶制攻城武器,明天再来攻城!” “铛铛铛铛!”建奴军中终于响起了鸣金收兵的铜锣,被城墙炮火枪弹压得不敢抬头的建奴士兵如蒙大赦,赶紧抱着脑袋扭头就跑。看到建奴大军潮水般退去的狼狈景象,锦州城上自然是再一次欢声如雷,欢呼叫骂所声声传十里。只有被兴奋人群包围的张大少爷十分冷静,清楚今天自己胜得非常侥幸,主要是靠充足的守城物资杀退敌人,同时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就是努儿哈赤过于轻敌,指挥并不完美,锦州城真正的考验和血战还在后面。如果再不想办法激起锦州军民的血性和斗志,火油火药这样的守城物资一旦用尽,锦州城也就没有明天了。 “张石头,去把陆万龄叫来。”张大少爷吩咐道:“那小子肯定正躲在床底下尿裤子,去告诉他建奴已经退兵了,叫他马上来见我。” ………… 铁青着脸回到大营,努儿哈赤第一件事就是喝令马上赶造一百辆攻城裹铁车,明天天明之前务必完工,否则所有汉人工匠全部斩首,然后努儿哈赤一屁股坐到熊皮躺椅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皇太极走上去,柔声安慰道:“阿玛不必气恼,今天我们虽然打了一个小败仗,但也是因为我们过于轻敌才导致的失败,下一次攻城,我们只要准备充分,耐心点稳扎稳打,攻下锦州不是难事。” “真的只是因为轻敌吗?”努儿哈赤闭着眼睛冷哼,“难道你没有留心到,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指挥非常的有条理,从头至尾就没有给我们任何的机会?” “确实。”皇太极点头承认,“那个小蛮子的指挥有条不紊,主次分明,对远近火器的配合运用也几乎是无懈可击——现在看来,儿臣当初用计把他逼到辽东,招来的不是一只肥羊,而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后悔的叹了一口气后,皇太极又说道:“不过阿玛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张好古小蛮子今天能够杀退我们,靠的就是火药武器和火油,只要我们切断他的后援,不让他获得补给,只等这些东西用完,他也就无计可施了。” “那我们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把他的守城武器耗完?”努儿哈赤睁开眼睛,杀气腾腾的问道:“光是在今天,我们阵亡的将士就已经超过两千人,再这么打下去,我们还得牺牲多少将士才能拿下锦州?” 皇太极默然无语——建奴军队最大的弱点就是人口基础单薄,如果继续和张大少爷这么耗下去,就算能拿下锦州,建奴军队最终也只会是元气大伤,失去继续南下攻打宁远和山海关的力量。沉默许久后,皇太极又小心翼翼的说道:“阿玛,那我们再试试继续招降张好古小蛮子怎么样?从佟养性前几次进城招降来看,张好古小蛮子顽抗到底的决心也不是很大,还有锦州城里的蛮子军队士兵,从今天来看他们也不是士气很高,如果没有城墙和火器的优势,我们在野战中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彻底打跨。所以儿臣认为,招降锦州还是很有希望的。” “继续招降?”努儿哈赤有些动心——招降如果能够成功,不仅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锦州,还可以获得张大少爷这么一个难得的人才,对擅长利用汉奸的努儿哈赤父子来说,倒不失为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不过努儿哈赤也有些犹豫,迟疑问道:“招降好是好,不过我们今天白天才和张好古小蛮子打了一场仗,还打输了,再派人去招降,丢面子不说,张好古小蛮子只怕也不会答应了。” “阿玛请放心,阿玛还记得张好古小蛮子对佟养性说的郭子仪典故吗?”皇太极微笑说道:“当年铁勒人联合固怀恩联合吐蕃、回纥、党项三十万大军,把郭子仪的一万多军队重重包围,郭子仪白天刚和回纥军队打了仗,晚上就亲自进回纥军营劝降,结果还不是成功了?张好古也曾对佟养性说过,他不怕和我们打仗,因为可以证明他值不值得我们花大价钱招降,现在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一个有用之才,值得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笼络,我们再去招降于他,还不是顺理成章?” 努儿哈赤眼珠子乱转,有些动心却又觉得丢面子,可就在这时候,帐外亲兵忽然飞奔进帐,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大汗,锦州蛮子军队派来了一名使者,自称叫陆万龄,手打白旗求见大汗,说是有张好古蛮子的书信呈献给大汗。” “陆万龄?狗蛮子,他还有脸来见我?!”努儿哈赤怒吼咆哮。 “陆万龄?好!张好古小蛮子不绝使者来往,招降他更有希望了!”皇太极欢喜大叫。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城亡我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城亡我亡 再一次被张大少爷用刀逼着出使建奴大营的可怜虫陆万龄,被建奴侍卫的钢刀押着,战战兢兢走进努儿哈赤的中军大营时,第一眼就看到建奴酋长努儿哈赤高坐正中,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而在努儿哈赤座位两侧,建奴文武官员列队侍立,正杀气腾腾的瞪着自己,个别头上裹着渗血纱布的建奴将领,眼神干脆就能吃人!只有皇太极的脸色稍微好看些,但也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陆万龄,你这个狗蛮子胆子不小啊。”努儿哈赤狞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上次骗了我不说,这次还敢来见我,够胆量,确实很够胆量,就连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了。” 听到这些话,又看到努儿哈赤丑陋黑脸上的狰狞笑容,陆万龄陆监生简直就象耗子见到猫一样,第一反应是扔下随身带来的礼物掉头就跑,可是建奴中军大营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几乎是瞬间拦住陆监生去路,还拔出钢刀恐吓。陆监生见无法逃脱也不迟疑,马上又掉转头,冲到努儿哈赤面前双膝跪下,眼泪说来就来,嚎啕大哭的说道:“大汗,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辜负了你的期望,奴才无能,上次回到锦州城里就被张好古蛮子看出了破绽,张好古蛮子派东厂番役用三十六种酷刑折磨奴才,逼着奴才用假情报欺骗大汗,还逼着奴才招出了大汗在锦州城里的内应,害得大汗在锦州城里的内应被蛮子军队一网打尽!奴才没用,奴才该死,求大汗饶命啊——!” 努儿哈赤还没问呢,陆监生就先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竹筒倒豆子一般招得一干二净,这么一来,饶是努儿哈赤杀气正盛,也不禁逗得笑出声来,问道:“陆万龄,张好古小蛮子真的用三十六种酷刑折磨你了?那我看你怎么和上次一模一样,身上好象没什么用刑后留下的伤口啊?”陆万龄哭丧着脸,哽咽着答道:“大汗圣明,张好古蛮子确实没对奴才用刑,不过他威胁我说,如果奴才不说实话,他就要让我把东厂的三十六种酷刑轮流尝上一遍,奴才害怕,所以就……。” “呵呵呵呵……。”满帐建奴将领都忍俊不禁,全都笑出声来。努儿哈赤笑道:“搞了半天,原来是被张好古蛮子一吓唬,你这个狗奴才就全招了,这世上脓包胆小到你这地步的,可真不多。” “是是是,奴才天生胆子就小,不过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心狠手辣,说得到做得到,奴才前几天还亲眼看到他指挥东厂番役给……人上刷洗,血肉模糊,白骨头都刷出来了。”陆万龄没敢说被东厂番役上刷洗酷刑的人其实就是努儿哈赤的细作,免得刺激到建奴那根**的神经。而努儿哈赤也懒得和陆万龄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笑道:“好吧,狗奴才,看在你不是故意背叛我的份上,这次先饶你一命。我问你,张好古蛮子这次派你来,又打算干什么?” “奴才还……还是来送信。”陆万龄伸手入怀,颤抖着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捧过头顶。努儿哈赤向皇太极使个眼色,皇太极会意,上前接过书信打开,可是只看得一眼,皇太极就楞住了。努儿哈赤疑惑问道:“八阿哥,怎么了?张好古小蛮子,在信上写了什么?” “回阿玛,张好古的信上就写了两个字、一个人的名字——黄忠。”皇太极举信答道。而建奴努儿哈赤的父子祖孙无不是《三国演义》一书的忠实崇拜者,听到这个名字,立即就联想起黄忠在《三国演义》一书上的形象和事迹,黄忠先事刘表,后事韩玄,在与刘备二弟关羽大战中证明了自己的武勇和价值,韩玄败亡后,黄忠誓死不降刘备,最后还是求贤若渴的刘备和诸葛亮亲自登门拜访,最后黄忠才投降了刘备——这段情节,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十岁时就能倒背如流。 “张好古小蛮子自比黄忠,是在暗示我继续派人招降于他?”努儿哈赤心中盘算,越想越觉得象是这个意思。皇太极也沉声说道:“阿玛,张好古蛮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把自己比做黄忠,就是想要我们拿出诚意去招降他。依儿臣看,张好古这个小蛮子文武双全,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确实值得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招降过来。” “贝勒爷,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就会耍点阴谋诡计,算什么文武双全?”范文程不服气的插话道。皇太极瞟了范文程一眼,淡淡说道:“范先生,你的学问虽然不错,可是在蛮子朝廷那边,不过是一个小小秀才,张好古却是新科探花!范先生你的祖上是范仲淹范学士,张好古的祖上却是开汉三杰之一的张良张子房!——我说话难听些,你拿什么和张好古比?” 范文程满脸通红——他祖先的名声是不小,可是张大少爷的祖先名声比起来,却又差着十万八千里,所以范文程也只好灰溜溜的退回原位。旁边的陆万龄也磕头说道:“大汗,贝勒爷,奴才斗胆说一句,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确实打算投降。今天奴才来的时候,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就曾对奴才说过,说是今天锦州虽然打了胜仗,可全是靠着火器和火油的功劳,火器和火油一旦用完,锦州也就完了,所以他让奴才告诉大汗,大汗如果真有刘备那样的胸襟,就大可以再派使者进城谈判。” 不用吓唬,光看陆万龄那副脓包像,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就知道他绝对不敢说谎,说的肯定是张大少爷的原话,所以努儿哈赤和皇太极难免更加心动——只是努儿哈赤父子彻底忘记了一点,既然是张大少爷的原话,那可信度就肯定得大打折扣。盘算了许久后,努儿哈赤站了起来,笑道:“好吧,既然张好古自比黄忠,那我做一次刘备又有何妨?我的阿哥们,张好古这个小蛮子坚持要让你们其中一个进城招降,他才敢相信我的诚意,你们有谁敢去锦州一趟啊?” “儿臣愿去。”建奴中公认胸襟最为宽广的皇太极本想自告奋勇,衣角却被人悄悄抓住,皇太极回头一看,却见抓住自己衣角的人竟然是刚才还被自己讽刺过的范文程,而范文程满脸恳求之色,那眼神,简直就象一只要把落水主人拖上岸的忠狗。皇太极这么一楞的时候,努儿哈赤的第十个儿子爱新觉罗.德格类已经站了出来,向努儿哈赤拱手说道:“阿玛,儿臣愿去。” “德格类,你不怕张好古小蛮子耍诈,骗你进城扣留于你?”努儿哈赤微笑着向德格类问道。德格类昂首答道:“回阿玛,有阿玛的十三万大军驻扎在锦州城外,给儿臣撑腰,儿臣有什么可怕的?” “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努儿哈赤鼓掌,又狰狞说道:“进城以后,张好古小蛮子如果有什么不轨企图,你可以告诉张好古小蛮子,他如果敢伤到你的一根毫毛,那我就要把锦州蛮子杀得鸡犬不留,一个都不放过!” “儿臣多谢阿玛!”德格类恭敬答应。佟养性也安慰说道:“大汗请放心,奴才两次进锦州城和张好古蛮子谈判,他都是以礼相待,十分礼貌。依奴才看来,十阿哥进城以后,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于是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心胸宽广不亚于《三国演义》里面的第一仁君刘备刘皇叔,也为了兵不血刃拿下锦州,努儿哈赤狠下心决定让儿子德格类跟着陆万龄进锦州招降了。临别的时候,陆万龄又拿出两支镶金烟枪和一包芙蓉膏献给皇太极,并说道:“八贝勒,张好古说了,大汗的诸位王子之中,应该数你的心胸最为宽广,第一个同意赐给锦州军民一条活路,所以张好古让我把这点礼物送给你,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张好古挺了解我的嘛。”皇太极被张大少爷的马屁拍得全身舒坦,笑着接过礼物,又说道:“回去告诉张好古,就说我多谢他的礼物,让他早些弃暗投明,过来和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 陆万龄和德格类带着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走了,努儿哈赤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皇太极虽然很相信十弟一定能马到成功,但也有些提心吊胆,紧张之下,父子两人彻夜未眠,为了打发时间和平静焦躁心情,父子两人自然而然的吸上了芙蓉膏。可是烟泡抽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不见德格类或者他的信使回来,急得努儿哈赤都埋怨上了儿子,“这个德格类,成功了的话,怎么也不派人回来报一个信?难道说,他不知道阿玛正在为他的安全担心吗?”皇太极沉默不语,只是继续抽烟。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消息,到了天色朦胧将亮的时候,一个满身雪花的斥候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努儿哈赤和皇太极面前,嚎啕大哭道:“大汗,大事不好了,十阿哥他……,他……。”努儿哈赤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血红着双眼大吼道:“十阿哥他怎么了?” “蛮子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抓到了十阿哥。”那斥候哭喊道:“现在蛮子把十阿哥扒光了衣服,捆在锦州城墙的一个木架上!” “张好古,狗蛮子——!”努儿哈赤差点晕厥过去,皇太极把他搀扶住后,努儿哈赤先是狠狠一记耳光抽在皇太极脸上,然后冲出大帐,跳上战马就冲向锦州,后面的皇太极不敢怠慢,赶紧下令全军出动,跟着努儿哈赤追去………… ………… 与此同时的锦州城墙上,雪花纷飞,张大少爷已经召集了锦州全城百姓和所有将领齐聚锦州东门城下,张大少爷自己则身着四品官服,手执一把牛耳尖刀,威风凛凛的站在被扒光衣服绑在十字架上的德格类身旁。众人到齐之后,面对着万千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张大少爷先是命令亲兵抬出一口黑漆棺材,放在城头,又指着棺材大叫道:“锦州的父老乡亲们,大明的将士们,你们一定很奇怪吧,我张好古为什么叫人抬出一口棺材?这口棺材又是谁的?” 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提高音量,用几乎撕破喉咙的声音吼道:“实话告诉你们,这口棺材,是我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我张好古,祖籍山东临清,十代单传,家里就我一根独苗!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更没有儿子,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准备棺材呢?因为我是朝廷命官,是朝廷派来保护你们家园的锦州兵备!所以我在来锦州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与锦州城共存亡的准备!如果我在战场上不幸捐躯,麻烦你们把我的尸体装进棺材里,运回山东老家掩埋!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已经得过张大少爷指点的张石头一伙亲兵一起振臂高喊,接着马世龙、满桂、黑云龙、麻登云、赵率教、吴襄和吴六奇几名将领也跟着高喊起来。受他们感染,无数的大明将士也是振臂高呼,“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最后几乎整个锦州城中都响起了愤怒的呐喊声,“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喊了许久,张大少爷才双手举起向下挥动,示意众人安静,待到喊声停歇,张大少爷这才又让亲兵搬出建奴送来的所有珠宝,当众打开,再用牛角尖刀指着嘴被堵住的德格类叫道:“大明将士们,锦州的父老乡亲们,你们一定还奇怪,这个建奴是谁?我告诉你们,这个建奴叫**新觉罗.德格类,是建奴酋长努儿哈赤的第十个儿子,努儿哈赤派他带着这些金银珠宝进到锦州,想让我打开城门投降,把我们锦州的大明百姓,变成他们建奴的奴隶!想让建奴的铁骑进城,抢掠你们的粮食财物,杀害你们的父母家人,凌辱你们的妻子女儿,把你们抓去当牛做马,让他们随意鞭打杀害你们!你们说,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这回没有人带头,几乎所有听到张大少爷声音的大明将士和锦州百姓都怒吼起来。张大少爷大声吼道:“对,不答应,我不答应,你们也不答应!那你们说,对于这个建奴,你们说怎么办?” “杀——!”所有人都愤怒的挥舞起了手臂。张大少爷大声咆哮,“对,杀——!把这个建奴凌迟处死,让城外的建奴大军知道,知道我们大明将士誓死保护锦州百姓的决心!也让建奴的大军知道,知道我们锦州百姓誓死保卫家园的决心!也让建奴的大军知道,知道我们锦州军民百姓上下一心,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城在我在,城亡我亡——!”整齐的呐喊声中,张大少爷挥舞牛角尖刀,从德格类大腿割下一片肉,塞进自己口中,嚼碎咽下,满嘴建奴人血的大吼道:“吃建奴肉!喝建奴血!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吼叫着,张大少爷顺手又割下德格类的一块人肉,抛给站在旁边的锦州参将马世龙,马世龙接过,先是大吼一句,“吃建奴肉!喝建奴血!城在人在!城亡我亡!”然后将建奴人肉塞进口中,生吞下去。张大少爷如法炮制,又割下几块德格类的建奴人肉,抛给满桂、黑云龙、吴襄和赵率教等将,热血沸腾的明军众将接过人肉,都是毫不迟疑的大吼一声,将建奴人肉塞进口中,“吃建奴肉!喝建奴血!城在人在!城亡我亡!”甚至连吴襄年仅十四岁的大儿子吴三桂也争着抢了一片建奴人肉吃下,用还显稚嫩的嗓子吼道:“吃建奴肉!喝建奴血!城在人在!城亡我亡——!” “吃建奴肉!喝建奴血!城在人在!城亡我亡!”随着张大少爷的陆续割下建奴人肉抛下城墙,双眼血红的锦州百姓军民也开始争抢建奴人肉生吃,每吃一口,总有无数军民百姓放声怒吼,“吃建奴肉!喝建奴血!城在人在!城亡我亡!”而伴随着怒吼的,还有口中麻布被扯出的建奴德格类的惨叫怒骂,又有城外建奴爱新觉罗家族的疯狂号哭,更有努儿哈赤的疯狂哭喊咆哮,“攻破锦州,鸡犬不留!张好古,我发誓,我一定要杀你!一定要杀你——!” 随着德格类身上的肌肉一块块被张大少爷生剐干净,德格类的惨叫怒骂声也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德格类身上已经实在割不下人肉,而建奴的攻城大军已经在铺天盖地向着锦州涌来,已经被建奴鲜血染成血人的张大少爷这才把牛耳尖刀捅进德格类的心脏,结束他罪恶的生命,又指着努儿哈赤先后几次送来的金银珠宝怒吼道:“我张好古,现在以锦州兵备的身份宣布,从今往后,谁杀一个建奴,都可以从到里面取银五两!城在人在,城亡我亡——!” “城在我在,城亡我亡——!”锦州城内疯狂而又整齐的呐喊声直穿天际,震得风云变色,群山雪团簇落,也震得城外紧张布置列队的建奴士兵耳膜嗡响,脸上变色,每一个建奴都在心里颤抖,“这样疯狂的主帅?这样疯狂的城池?我们还能打下来吗?” “努儿哈赤,来吧。”张大少爷轻轻闭上双眼,心中喃喃说道:“这一次,我要让你亲眼看看,我们汉人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将会爆发出多大的战斗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弥补漏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弥补漏洞 不需要督战队,也没按惯例安排督战队,但张大少爷的指挥仍然是如臂使指,不管是点到那一支军队、不管是让这支军队进攻还是后撤,命令都执行得异常坚决,接到命令进攻的,那怕前方的建奴已经用云梯爬上了城墙,正在城墙垛口挥舞着马刀怪叫呐喊,这支军队也会高喊着“城亡我亡”的口号,用枪戳,用刀砍,生生把建奴打下城墙;收到命令后撤的,那怕面前正趟着一群双手双脚都被砍断的建奴,只等割下首级记功,这支部队也会果断放弃唾手可得的战功果断后撤,为后续部队腾出作战空间,更好更有效的痛击建奴,死死压住建奴攻城的势头。 不需要强迫,锦州守军的文武官员和普通士卒也没有去强迫百姓助战,但锦州城里的百姓仍然自发的组织起来,妇女老弱接受纪用和茅元仪等文职官员指挥,搬运守城物资,为前线的军队运送弹药武器,烧水送饭;青壮男子则主动上到城墙,接过军队分发的武器,高喊着“城亡我亡”的口号与军队一起浴血奋战,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不受残暴建奴荼毒。火药打完了,操起三眼铁铳猛砸建奴头颅,扔下鸟铳拣起刀枪,用刀砍,用枪戳,不让建奴踏上城墙一步!刀砍折了,枪戳断了,扔下刀枪,用石头砸,用拳头打,用指头挖眼睛,用牙齿咬咽喉,抱着建奴在城墙上翻滚撕打,那怕滚下城墙与建奴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张大少爷把努儿哈赤儿子凌迟处死的手段虽然卑鄙,无耻的把所以锦州百姓彻底捆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但也激发了大明军民百姓数百年前把元军异族驱逐出中原大地的血性,在这样的军队和这样的百姓面前,建奴军队虽然悍勇冠绝当世,却也被逼得节节败退,伤亡惨重仍然寸步难行。 城墙上的血战进入白热化,城墙下方的战斗之激烈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汲取了昨天攻城失败的教训,这一次攻城,努儿哈赤即便刚刚亲眼看到儿子被张大少爷凌迟处死,也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挥军队层层推进,稳扎稳打,先是用蒙有生牛皮防箭防弹的木质楯车推进至护城河边,弓箭手躲在楯车背后向着城墙放箭,压制守军弓手枪手,步兵乘机抗着沙包大石填河;同时还有大队的步兵推着裹铁车从已经填平河段冲到锦州城下,用裹铁车铁角撞墙,再以厚木板搭在车上防箭防弹,建奴士兵则躲在厚木板下疯狂凿城,妄图将锦州城墙生生挖塌。另外建奴的攻城云梯也接连不断的搭上城墙,一个接一个的建奴象蚂蚁一样不断向上攀爬,既争取直接破城,又减轻城下裹铁车队承受的压力。 面对着建奴高中低三路的立体攻城战术,身为总指挥官的张大少爷始终站在第一线指挥守城,灵活机动的破解建奴的种种战术,建奴用云梯攻城,张大少爷就指挥士兵用巨木冲撞云梯,再安排游击队伍救火补漏;建奴用楯车保护弓箭手压制守军,张大少爷就集中炮火优先对付楯车,不管是红夷大炮还是佛朗机炮,只要有一颗炮弹打准了,一颗炮弹就能报废建奴的一辆楯车和车后的几个弓箭手,躲在火炮死角处的楯车先不理他,等他的队形密集弓手集中了,张大少爷再用水龙喷油,放火焚烧,既集中销毁建奴楯车,又大量烧死烧伤建奴弓手;建奴用裹铁车凿墙,张大少爷除了用铁链穿眼巨石锤砸之外,又集中抛掷地雷和用万人敌招呼,要是还不行就用火油淋泼焚烧,基本上,建奴的一辆裹铁车还来不及在锦州城墙上凿出一尺深的浅坑,就已经被锦州守军千奇百怪的手段摧毁,彻底报废,继而被战火引燃,反倒成为阻拦建奴攻城的障碍。 往日里纵横辽东无敌手的攻城战术全被化解,伤亡惨重仍然进展缓慢,建奴酋长努儿哈赤自然是气得七窍生烟,可他的攻城武器来来去去也就这几手,往日里对付其他腐化堕落的明军守兵自然是战无不胜,可是用来对付花样比自己还多的张大少爷和万众一心的锦州军民,努儿哈赤自然是感觉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正恼怒间,一直躲在后方观察战况的范文程凑上来了,在努儿哈赤耳边低声说道:“大汗,奴才发现了一个情况,蛮子守军为了守城方便,很多火药武器都是直接堆放在城墙上,尤其是锦州的四座炮台,堆放的火药更多。大汗何不集中弓手,用火箭密集覆盖蛮子炮台,只要有一支火箭射中火药,那蛮子的炮台也就报废了。” “好主意,你怎么不早说?”正为红夷大炮威力巨大而头疼的努儿哈赤大喜过望,先是埋怨范文程一句,又赶紧安排指挥。片刻后,大量的火油木桶就被搬运到了阵前,四千余名建奴骑兵用棉花包住箭头,蘸上火油又备好火种,只等努儿哈赤一声令下,就可以列队冲上,用火箭密集覆盖锦州炮台。——但很可惜,手里拿着望远镜的张大少爷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建奴的安排?所以建奴在肉眼可视范围外轮流浸泡火箭时,张大少爷就已经看破建奴的意图,立即命令道:“传令四门和四炮台,所有火药立即盖好火浣布(石棉布),切不可露天存放,建奴要用火攻了!四个炮台都布置喷油火龙准备,建奴骑兵一点火箭,立即向他们喷油!” “冲啊!”随着努儿哈赤亲自挥动令旗,努儿哈赤之孙、镶白旗旗主杜度大吼一声,亲自率领着四千骑兵冲向锦州东北角的炮台,奔跑途中迅速点燃火箭,瞄准锦州炮台拉弓搭箭,只等冲近射程就放放出火箭,密集覆盖锦州炮台。可他们刚刚冲进射程之内,套着板指的大拇指还没来得及送开,炮台之上已经抢先喷下四股火油,劈头盖脸的淋到他们头上身上——张大少爷的心肠那个叫毒啊,用石油提炼而成的火油本来就是遇火即燃了,张大少爷还在里面掺上同样易燃又价格比较低廉的桐油增加分量,又生怕烧得不够猛烈,又羼上少许磨细的硫磺和谷壳助燃,这种混合火油迎头淋到手里拿着火箭的建奴镶白旗骑兵身上,那效果简直就帅呆了。 “啊!火油——!”伴随着绝望的鬼哭狼嚎声音,无数的建奴骑兵身上马上燃起大火,身上着火的建奴骑兵惨叫着摔下战马,马身着火的战马则惨嘶着失去控制,到处乱跑,顿时冲乱了自家的队伍。而建奴镶白旗旗主杜度虽然上臂大腿也燃起了火焰,可还是咬牙忍疼把火箭对着炮台射出,大吼道:“放箭!就算死,也得给我把火箭射出去!” “嗖嗖嗖嗾……!”靠着建奴骑兵良好的素质和严格的纪律,数以千计的火箭倒是放出去了,可是让所有建奴骑兵都大失所望的是,他们的火箭虽然有数百支准确飞上炮台,但想象中的火药激烈爆炸却没有发生,躲在炮台防箭墙死角下的明军炮手也大部分安然无恙,就连锦州守军的重要杀手锏喷火水龙,也因为储油箱身是被厚木板密封,即便被火箭射中也安然无恙,只需要迅速拔去火箭即可。反倒是杜度的镶白旗建奴骑兵被烧死烧伤不少,又被红夷大炮和明军火枪居高临下轰死不少,就连旗主杜度也被严重烧伤,不得不饮恨退出战斗。 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妙招被张大少爷轻易破解,还赔进去不少精锐骑兵,努儿哈赤和范文程主奴自然是气得暴跳如雷,同时也非常纳闷张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在这么断的时间做好防范,并且加以反击?也是直到此刻,范文程才开始后悔当初自己不应该把张大少爷这个瘟神招来,不但自己对张大少爷的不共戴天之仇报不了,反倒还害了无数的建奴主子,一想到这点,范文程做狗的忠心难免受到痛苦煎熬。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努儿哈赤也实在想不出轻松破城的妙招了,只能靠着最原始的云梯攻城战术与锦州守军死耗,妄图制造锦州守军的巨大伤亡导致士气崩溃,正面攻破城池。但努儿哈赤再一次低估了锦州军民的抵抗决心和张大少爷对军民士气的鼓舞能力,从清晨辰时战斗开始,一直血战到下午申时过后,穿着大明官服的张大少爷不畏箭石交加,始终仗剑屹立在战场最前沿,期间除了喝了几口水以外,连饭都没来得及去吃上一口,让见惯了文官贪财武将怕死的锦州军民大为感动,从头至尾没有出现一个逃兵,更没有一个人屈膝投降。建奴军队发现这一点后,也曾集中弓箭想要射死这个祸害了无数建奴将士的小瘟神小灾星,可张大少爷的忠仆张石头却领着一队亲兵死死守在张大少爷身边,用盾牌和身体替张大少爷拦住了所有飞来的羽箭,结果张大少爷楞是连一根头发都没被建奴伤到,只有张石头先后三次被流矢射伤——老天爷不长眼啊。 对耗到了夜色降临,人口基础单薄的建奴军队终于吃不住劲了,先是各旗军队陆续出现成群结队的逃兵,然后各级将领也先后跑到努儿哈赤面前流泪恳求,“大汗,不能打了,我们的伤亡太大了,再这么硬耗下去,我们军队就要元气大伤了。”“大汗,蛮子的守军太顽强了,再这么打下去,我们大金的军队伤亡就太惨重了。”“大汗,求求你了,另外想办法攻城吧,奴才的旗里,已经有两个牛录被蛮子成建制杀害了,求求你了,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废物,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刚开始时,努儿哈赤还喝令斩杀逃兵,亲自鞭打请求停战的建奴将领,可是随着前方被抬下来的死尸和伤兵将领越来越多,没有被锦州守军摧毁的武器越来越少,努儿哈赤最终还是无力的放下鞭子,长叹一声说道:“退兵吧,回营。” “万岁——!张大人,我们又赢了!又赢了!”眼看着建奴大军潮水一般退去,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锦州将士纷纷涌到张大少爷面前,把已经全身僵硬的张大少爷抬起,反复抛上天空,更多的明军士兵和锦州百姓则互相拥抱着,流着眼泪欢呼雀跃,发泄心中的喜悦,庆祝这来自不易的守城胜利。神经绷紧了一整天的张大少爷则也长舒了一口气,享受着这艰难胜利的喜悦,还有锦州军民对自己的爱戴与信任。 “好了,大家都回去吃饭休息吧。”好不容易等到众将平静下来,张大少爷开始安排晚上的值班工作,命令马世龙的胞弟马世杰率军巡守四门,城墙上每隔十步生一篝火,即保暖又照明,防止建奴乘夜偷城。同时组织没有参战体力充沛的百姓担水浇城,利用天冷结冰来修补受损城墙。至于打扫战场的工作,张大少爷则仍然交给了今天分守四城的马世龙、满桂、吴襄和赵率教四军,让血战出力最大的他们捞点油水补偿他们的损失,而没有象其他官员一样把肥差交给自己的亲信或者亲兵,至于统计战果和伤亡,鉴于大部分明军将士都已经疲惫不堪,张大少爷就决定留在第二天再说。面对张大少爷这个公平而又谨慎的安排,锦州众将无不心服口服。 ………… 草草吃过粗糙的晚饭,筋疲力尽的张大少爷回房倒头就睡,可仅睡了两个时辰,到了子时的时候,张大少爷又习惯性的醒来,咬着牙齿强迫自己离开温暖的被窝,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领着宋献策和一帮亲兵亲自上城巡城。今夜风雪极大,呵气成冰,宋献策和陆万龄等人都劝张大少爷好生休息,不要再去巡城,张大少爷却摇头说道:“当初我在金銮殿上,曾经说过为将者切不可贪生怕死,懒惰好闲,每逢战事,主将需得身先士卒,亲临指挥,每日巡城不断,抚慰军民,方能鼓舞士气,团结抗敌。——如果连我自己都做不到这点,那还怎么约束别人?” 说罢,张大少爷仅是命令受伤的张石头回房休息,自己则坚持领着亲兵上城,开始逐岗逐哨的检查岗哨,抚慰士兵。而轮流值勤的明军士兵和挑水浇城的锦州百姓见到张大少爷如此勤勉,无不感动万分,庆幸苍天有眼,给自己们派来这样的主帅,这样的城守兵备。那些得到张大少爷亲**问的哨兵更是感激涕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坚守岗位,不放过城下的任何蛛丝马迹。 顺时针绕着锦州城墙转了大半圈,走到锦州北门的时候,张大少爷一眼就看带满桂领着黑云龙和麻登云,打着火把也在巡夜。张大少爷忙迎上去笑道:“三位将军,天这么冷,你们白天才打了一天仗,怎么还起来巡夜?不好好休息一晚上?” “张兄弟你一个文弱书生都坚持巡夜不断,我们这些武夫还有什么脸偷懒?”满桂笑着答应,又把张大少爷拉到篝火堆旁边,说道:“天太冷,张兄弟过来烤烤火。”张大少爷笑着答应,又把黑云龙和麻登云也拉到了火堆旁边,围着篝火一边取暖一边闲聊。 “张兄弟,我麻登云真是服了你了,而且是服得五体投地。”麻登云钦佩的说道:“老建奴努儿哈赤纵横沙场几十年,几乎没打过什么败仗,可是这几天来,你已经连续打败他三次,还把他的儿子和侄子都干掉了两个,这样的大胜,从萨尔浒之战以来,绝对还是我们大明军队的第一次。” “麻大哥过奖了,这都是大明将士和锦州百姓团结一心取得的功劳,怎么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张大少爷谦虚的答道。黑云龙则笑道:“张兄弟,你还谦虚什么?如果不是你用兵如神,事事处处料敌机先,我们这么只会厮杀的笨人能立下什么功劳?努儿哈赤老建奴遇上你这样的对手,是他倒霉!我们这些厮杀汉遇上你这样的主帅,是我们的福气!”张大少爷心中得意,嘴上却更是谦虚,旁边的满桂也夸了张大少爷几句,又问道:“张兄弟,依你看来,老建奴努儿哈赤下一步会怎么办?” “努儿哈赤老建奴的下一步,我认为他有三步棋可走。”张大少爷沉吟着分析道:“第一,撤兵回沈阳休养生息,开发出新式攻城武器或者等到春天雪消兵融再来攻打锦州——这是最稳妥的一步棋,也是老建奴最不会走的一步棋,毕竟他这次损失太大又一无所获,撤兵回去他面子往那里搁?第二,继续攻打锦州,顺便等待围城打援的机会——这步棋对我们最有利!因为辽东连年灾荒,存粮已经不敷使用,后方又有皮岛的毛文龙总兵威胁他的腹地,还有蒙古的林丹汗威胁着他的侧翼,我们在锦州多拖住老建奴一天,老建奴的总体战局就多一分危险!第三,老建奴分出一部分军队监视锦州,主力则继续南下攻打宁远,夺取宁远和觉华岛的存粮军需,化解他的后方危机。” 说到这,张大少爷舔舔干裂的嘴唇,严肃说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步棋,你们都是宁远城出来的军队,比我更清楚宁远驻军的情况,宁远城坚固高大,不用担心建奴威胁,可是宁远的屯粮地觉华岛就不同了,那里一旦被建奴努儿哈赤夺取,我们几个在锦州那怕打得再漂亮,获得觉华岛存粮解决了他们的后方粮荒,拖跨建奴主力的战略目标也就无发完成了。” “觉华岛四面环海,老建奴他打得上去不?”黑云龙不屑的说道。张大少爷摇头,沉声说道:“你没有把气候考虑进去,今年的气候这么冷,觉华岛四周的海面肯定结了厚冰,建奴的铁骑已经可以直接冲上觉华岛。”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又闷闷不乐的说道:“本来在锦州开战之前,我已经建议高督师颁布军令,把觉华岛的屯粮转移到山海关或者宁远城,可是你们原来那位上司硬顶着不肯服从,说什么宁远城小,放不下那么多粮食……。唉,这么大的漏洞一旦被建奴抓到,后果不堪设想啊。” 满桂等将默然无语,他们可是比张大少爷更了解前任上司的倔傲脾气,所以也是无可奈何。沉默了许久后,满桂又试探着问道:“张兄弟,既然你认为觉华岛是个大漏洞,那你有没有办法弥补这个漏洞?比如,想办法把老建奴努儿哈赤激怒,把他死死拖在这里?” “办法我早就在想了。”张大少爷苦笑着答道:“我打算从明天开始,每天都当着老建奴的面,在城墙凌迟处死一个建奴战俘,不断激怒老建奴,让他抽不出身去攻打觉华岛。可这条计策,对付老糊涂了的老建奴努儿哈赤也许有用,但是对老建奴第八个儿子黄太鸡来说,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那只黄焖鸡比老建奴努儿哈赤难对付一百倍!” “老建奴的儿子黄焖鸡有怎么厉害?”黑云龙不服气的说道:“这几天攻打北门的建奴就是黄焖鸡,还不是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根本上不了城墙?” “黄焖鸡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他的武勇,是他的头脑,他的诡计之多,不在我之下。”张大少爷面色凝重的答道。跟在张大少爷屁股后面烤火的陆万龄也插话道:“张年兄说得对,我和黄焖鸡见过两次面,也觉得这个建奴诡计多端,不好对付。比如象这次张年兄用计诈老建奴的儿子进城送死,老建奴的其他几个儿子都自告奋勇,只有黄焖鸡躲在一边不说话,只是不断煽动他的兄弟进城,谈判成了他有功劳,不成的话他也不会有危险。” 说到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陆万龄又补充一句,“说不定啊,那只黄焖鸡看着他的建奴老爸努儿哈赤快蹬腿了,想要继承老建奴的位置,所以故意让兄弟进城送死,多死一个兄弟,就少一个人和他抢位置。”满桂和黑云龙等人都是直爽汉子,被陆万龄这么一说,也都对皇太极产生厌恶,附和着骂了起来。只有张大少爷心中一动,先是挥手制止众人说话,凝视着翻腾的篝火盘算半晌后,张大少爷又说道:“陆年兄,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是。”陆万龄也知道张大少爷有容易被别人无心之语启发的坏习惯,赶紧复述道:“我说那只黄焖鸡可能是觉得建奴努儿哈赤老得快瞪腿了,想要继位,所以故意让他的兄弟进城送死,多死一个兄弟,就少一个人和他抢老建奴的位置。” “多死一个兄弟,就少一个人和他夺嫡。”张大少爷喃喃复述,又凝视着火苗盘算许久,张大少爷忽然一拍大腿,欢喜说道:“有了,这次说不定可以让老建奴去不了觉华岛!陆万龄,你去我的房间,把我的官印和印泥拿来。宋师爷,你马上准备纸笔,我口述,你替我写一封书信。” “官印?书信?”陆监生的小脸蛋开始发白,颤抖着问道:“张年兄,你该不会是又想给老建奴写信,又想让我去给老建奴送信吧?” “不。”张大少爷摇头,微笑答道:“我这次不给老建奴写信了,我这次是给黄焖鸡写信!” “那还不是一样?”陆万龄惨叫起来,“给黄焖鸡送信,我照样得进建奴军营,这次再进去,我就肯定出不来了!” “放心,放心。”张大少爷拍着陆万龄的肩膀笑道:“这次我不让你去送信了,我另外找人送。”话音未落,张大少爷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满桂和黑云龙等猛将在内,都是齐刷刷的退后三步,胆战心惊的看着张大少爷,个个脸色苍白,生怕张大少爷挑中的倒霉蛋就是自己……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疏不间亲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疏不间亲 四更刚到,朔风更紧,天上的雪花已经不是缓缓飘落,而是成团成球的在寒风中飞舞,张眼眺望,天地间一片朦胧浑噩,就连那锦州城墙上的灯光火把,在风雪中也变得隐隐约约,呵气如雾,滴水成冰。不管天气再怎么恶劣,一队可怜的建奴斥候仍然潜伏在锦州的北门之外,密切监视着锦州守军的一举一动,生怕锦州明军在那个张什么的狡猾蛮子指挥下悄悄摸出城门,悄悄偷袭建奴大营或者悄悄撤往南方。所以一时之间,那个张什么的小蛮子不仅是建奴爱新觉罗家族最痛恨的对象,也成了普通建奴斥候无比痛恨的对象。 “操他娘的,这鬼天气,简直比建州还冷。”建奴斥候小队的伙勇(副队长)一边搓着手,一边大声的骂着,“都怪那个该死的张什么蛮子,活剐了大汗的十阿哥,大汗不想让他逃跑才派我们连夜监视他。否则的话,那个张什么的狗蛮子跑了更好,我们直接杀进城去,搂着蛮子女人睡在被窝里多舒服?” 缩在一起互相靠体温取暖的同队建奴斥候纷纷附和,都对张什么那个小蛮子恨之入骨,只有斥候队的什长低声怒骂代:“闭嘴,你们这些阿其那(猪),想把城上蛮子的大队招下来么?”伙勇不服气的反驳道:“怕什么,蛮子军队也就是只敢躲在乌龟壳里打打枪放放箭,出城野战,他们敢么?” “阿其那!”建奴斥候什长刚要破口大骂,眼角却忽然发现锦州城上忽然有几点红色光芒闪烁,在桔黄色的篝火和火把光芒中十分醒目。那建奴什长赶紧招呼众人定睛细看,却见锦州北门的城墙上升起三盏红色灯笼,升到城墙顶部又迅速放下到城墙中段,如此循环三次,象是在发什么信号。那建奴什长不由一惊,低声说道:“蛮子在干什么?好象在给城外发什么信号?” “应该是发信号。”同队的建奴斥候一起点头,那建奴什长稍一沉吟,马上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盯着,我过去看看。”说罢,建奴什长拉过一面白色毛毡包住自己,弯着腰小跑摸向发出信号的城墙下方,藏在雪地中用毛毡遮住自己,观察城墙上方和周围的动静。但等了许久,周围还是静悄悄的,不见有什么人过来和城上守军联系,倒是城上守军等得不耐烦,又放下三盏红灯,重发了一次信号。周围还是没动静,似乎来和锦州守军联系的人还没赶到,这建奴什长仗着自己能说几句汉语,把心一横,咬牙站了起来,向着城上低声叫道:“我来了。” “你怎么才来?”城上的守军低声埋怨,又扔下一物,低声叫道:“快拿好,这是张大人给你家主子的信,替我们张大人多谢你家主子。你有没有带信来,要不要我放下吊篮?” “没,没有。”这那建奴什长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迅速捡起城上扔下来的东西时,立即欣喜若狂的发现这是一个装着书信的竹筒。这建奴什长不敢怠慢,赶紧低声叫道:“我家主子今天没让我带信,改天再来和你们联系。”城上守军答应,这建奴什长又匆匆跑回自己小队的潜伏处,来不及向同队斥候解释,跳上马快马加鞭的直奔建奴大营而去。 …………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老建奴努儿哈赤收兵回营后,立即就召集了建奴诸将商议军情,在会议上,老奸巨滑的皇太极果然向努儿哈赤提出了张大少爷预料中的三个选择——撤军,继续攻城,分兵监视锦州主力南下攻打宁远。而努儿哈赤也毫不犹豫的否决了第一个选择,但是在继续攻城、还是绕过锦州攻打宁远的选择上,建奴诸将却又起了极大的分歧,以莽古尔泰和杜度为首的战场猛将不甘失败,坚持要打下全力打下锦州屠城报复,为阵亡的建奴将士和德格类、费杨武报仇雪恨!以皇太极和范文程为首的部分文武官员则坚持认为建奴大军军粮不多,不能久战,最好是绕过锦州南下,攻打宁远和觉华岛夺取那里的存粮,等拿到那里的存粮解决了军粮不足的困扰,再折回头来收拾锦州不迟。 麾下众将意见截然相反,努儿哈赤不由也陷入了犹豫之中,本来战场老麻雀努儿哈赤也知道皇太极的建议最稳妥,自己短缺的军粮也不足以支持大军久战,可努儿哈赤更担心一点,向皇太极问道:“八阿哥,你说南下攻打宁远和觉华岛夺粮,主意是不错,可是宁远城池比锦州更为坚固,屯粮也是放在四面环海的觉华岛上,我们又没有船只,如果在那里也打成僵局,又怎么办?” “阿玛放心,儿臣已经通过内线掌握了宁远和觉华岛的详细情况。”皇太极沉声答道:“根据儿臣的内线报告,今年气候严寒,觉华岛周围的海面已经开始结冰,估计不出数日,我军的铁骑就可以直接杀上觉华岛。就算海面的冰层不足以支持我军步行通过,儿臣的内线也会给我们提供足够的船只,让我们可以打下觉华岛。而且儿臣的内线还秘密禀报,说是觉华岛的守将金冠病重将死,正是我军攻岛夺粮的大好机会。” “消息可靠吗?你在蛮子中的内线究竟是谁?”努儿哈赤疑惑问道。皇太极单膝跪下,拱手说道:“阿玛请放心,儿臣用人头担保,消息绝对可靠。但儿臣的内线是谁,请恕儿臣不能说。” “对阿玛也要保密?”努儿哈赤一笑,盘算许久后,努儿哈赤一咬牙,拍板说道:“好,莽古尔泰,杜度,你们二人领兵两万,留在这里监视锦州蛮子军队,不攻城只野战,不给张好古蛮子逃跑的机会。其他的军队明天随我南下攻打宁远和觉华岛!等拿到了那里的存粮,再折回头来攻打锦州不迟。”莽古尔泰和杜度等将闷闷不乐的答应,以皇太极和范文程为首的南下派则欢天喜地,一起大赞努儿哈赤英明睿断,神武无敌。 做出了这个正确决定后,努儿哈赤遣散众将,抽了几口芙蓉膏就闷闷不乐的上床睡了,可是睡到天色将亮的时候,侍卫却匆匆将努儿哈赤叫醒,把建奴斥候什长在锦州城下拾到的书信捧到努儿哈赤面前。略通汉文的努儿哈赤懒洋洋的接过竹筒,抽出书信只看到收信人的名字,努儿哈赤就猛的一下从**坐起,喝道:“马上传令升帐,把那些懂蛮子文字的蛮子文官也叫来参加。”侍卫匆匆而去,努儿哈赤则迅速拆开书信观看,但书信太长,文字太多,认识不了多少汉字的努儿哈赤根本不可能看懂。但努儿哈赤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封末尾盖有蛮子官印的书信,千真万确是张好古蛮子写给自己第八个儿子皇太极的书信………… 号角吹响,睡得正香的建奴文武官员不敢怠慢,赶紧穿衣着甲冲向中军大帐,平时里没有资格参加中军大帐军议的宁完我和鲍承先也被努儿哈赤的侍卫专门叫了进帐,一同参加会议,弄得两个很少得努儿哈赤信任的铁杆汉奸都是又惊又喜,更莫名其妙。而已经在盘算如何夺取觉华岛的皇太极更是莫名其妙,领着铁杆死党范文程冲进中军大帐后,第一句话就是向努儿哈赤问道:“阿玛,出什么事了?有什么急军情?” “没有紧急军情。”努儿哈赤摇头,又凝视着皇太极问道:“老八,我问你,你和张好古小蛮子,在私下里有没有什么联系?” “儿臣和张好古小蛮子?儿臣和他素不相识,能有什么联系?”皇太极莫名其妙的答道。努儿哈赤冷笑,忽然拿出张大少爷写给皇太极的书信一亮,提高声音喝道:“既然你和张好古小蛮子没有联系,那他为什么给你写信?还鬼鬼祟祟的通过信号联系,背着所有人和他暗中书信往来?” “啊——!”几乎所有的建奴文武官员都惊叫起来。皇太极则是吓得面无人色,赶紧扑通一声双膝跪倒,磕头叫道:“阿玛,冤枉啊,儿臣从来没和张好古蛮子有过什么书信往来,请阿玛明查!”范文程也扑通跪倒,磕头叫道:“大汗,奴才愿意以满门身家性命担保,八贝勒从来没有和张好古蛮子又过什么书信往来,请大汗明查!” “我是得明查。”努儿哈赤冷笑一声,大喝道:“来人,把那个冒充信使收到书信的什长带进来,让他收到书信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一遍!” “扎!”大帐侍卫打千答应,迅速把那个拾到书信的建奴斥候什长领进中军大帐。那建奴什长为了立功也不含糊,仔仔细细的把自己发现锦州城上信号、冒充信使骗到书信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而皇太极越听脸色越是苍白,赶紧连连磕头说道:“阿玛,儿臣冤枉啊,儿臣冤枉,儿臣对阿玛一向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和张好古蛮子书信联系?”范文程也连磕头说道:“大汗明鉴,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素来奸诈,这肯定是他的离间诡计,请大汗明查。” “大汗,这肯定是张好古蛮子的离间计。”努儿哈赤之侄、镶蓝旗旗主阿敏也站了出来,向努儿哈赤拱手说道:“大汗,奴才平日里素来与八贝勒不和,这点想必大汗你也知道——但是说八贝勒背叛大汗,奴才第一个不相信!” “是啊,大汗,八贝勒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背叛你?这肯定张好古小蛮子的离间计!”建奴的其他文武官员也纷纷站了出来,坚定认为皇太极不可能背叛努儿哈赤。而努儿哈赤也非常清楚这点,放缓脸色笑道:“老八,你用不着害怕,阿玛知道你的忠心,没有怀疑你背叛阿玛,你起来吧。不过阿玛也知道你私下里和一些蛮子官员有点联系,经常能从他们那里为阿玛弄到重要军情,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和张好古小蛮子也有联系?” “多谢阿玛,但儿臣真的没有和张好古蛮子有联系。”皇太极松了口气,又赶紧辩白。阿敏又问道:“敢问大汗,张好古蛮子在这封信里说了什么?” “信太长,我大部分都看不懂。”努儿哈赤摇头,又把书信递给鲍承先和宁完我,吩咐道:“你们两个狗奴才,给我把这封信当众念出来。”努儿哈赤这个动作虽然看似无心,精明细致的皇太极和范文程却都是脸色一变,心知努儿哈赤还是动了疑心!要知道,平时里给努儿哈赤念诵汉文的人就是皇太极的亲信范文程一个,现在努儿哈赤故意把没有资格参加军议的汉人奴才鲍承先和宁完我叫进大帐,让他们念诵张大少爷的书信,这不是怀疑皇太极是什么? “扎。”和脸色大变的皇太极、范文程相反,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表现的鲍承先和宁完我则是欢天喜地,一起打开书信,清清嗓子,异口同声的念道:“大金王子爱新觉罗.皇太极贝勒,上次你在信里面说的事情,你的好兄弟张好古我已经知道了,多谢你帮忙,我在锦州才能继续坚守下去。贝勒你放心,兄弟我是个讲义气的人,有恩必报,只要你杀掉了你的父亲努儿哈赤和你那几个不听话的兄弟,我就是拼出这条性命,也要把你推上金国大汗的汗位,让你继承你父亲的位置。” “呵呵。”努儿哈赤带头笑了出来,嘲讽说道:“八阿哥想杀掉我和我的其他儿子继位?张好古这个小蛮子也真是蠢得可以,这么粗浅的离间计,也想让我们上当?” 努儿哈赤的其他几个儿子和建奴文武官员也是哈哈大笑,对张大少爷粗浅计谋万分鄙夷——比起《三国演义》上面的离间计反间计简直差远了。皇太极则长舒了一口气,庆幸张大少爷的这条诡计果然粗浅简陋得可以,否则的话,只怕真会给自己制造不少麻烦。范文程更是夸张的哈哈大笑说道:“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常言道疏不间亲,他想离间大汗和贝勒爷的父子关系就算了,竟然还想污蔑贝勒爷打算弑父杀兄,他难道不知道,我们贝勒爷是天底下第一至诚至孝的阿哥?” “接着念。”努儿哈赤躺回座椅,冷笑着轻蔑的一挥手。鲍承先和宁完我一起答应,又异口同声的念道:“至于大明朝廷这边,八贝勒你也请放心,兄弟我早就把你的事秘密奏报给大明皇帝和九千岁了,他们虽然没有立即答应,但都有些动心,所以兄弟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当上了大金大汗,我就一定能说服皇上、九千岁同意和你停战,并且赐给你金国大汗的封号,还有什么开边市开马市之类要求,更是小菜一碟,兄弟我都可以给你拍胸口保证能行……。” “越说越夸张。”努儿哈赤大声冷笑,心里却着实有些妒忌——蛮子朝廷怎么不给我开边市赐封号?要是开了边市,我还用得着冒险攻打锦州宁远抢粮食?又哼了一声,努儿哈赤才喝道:“接着念。” “兄弟我都可以给你拍胸口保证能行。”鲍承先和宁完我有些心虚,先重复念了上一句,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一起念道:“不管怎么说,八贝勒你帮我把德格类骗进城来给我杀,虽然是借我的刀除掉有可能和你争位的德格类,但是对兄弟我来说,也是一个大功劳,兄弟我升官发财,又怎么能忘记你的好处?对了,下次攻城的时候,你得攻得猛一点,千万别象前几次那样装得太假,我也会故意让你的军队冲上几次城墙,免得你爹看出破绽。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吧?” “嗯——!”努儿哈赤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其他的建奴将领也是脸上变色,一起开始回忆皇太极在张大少爷用计诱使德格类入城受戮和建奴大军前几次攻城时的种种表现。皇太极则是如遭雷击,赶紧又双膝跪下,磕头叫道:“阿玛,冤枉啊!儿臣前几次攻城,绝对没有故意佯攻啊!儿臣更不敢勾结张好古蛮子把十弟骗进锦州城送死啊!” 努儿哈赤没有理会皇太极,仔细回忆许久,努儿哈赤才冷冷的喝道:“接着念。” 第一百一十四章 疏能间亲 第一百一十四章 疏能间亲 “扎。”鲍承先和宁完我战战兢兢的答应,又偷看了一眼跪趴在努儿哈赤面前的皇太极,期望皇太极能给个暗示,老奸巨滑的努儿哈赤却喝道:“楞着干什么?给我老实念,敢少一个字错一个字,我宰了你们全家!” “扎。”鲍承先和宁完我无奈,只得如实念道:“四贝勒,上一次范文程范先生向我谈道,说是你打算使用武力发动政变,杀死你的父亲夺取汗位。我当即提出反对,并且答应替你想办法除掉努儿哈赤,现在办法我已经替你想出来了,还记得我送给努儿哈赤和你的芙蓉膏吗?芙蓉膏是治伤止疼的第一圣药,努儿哈赤一旦用过,以后必然不可或缺,你可以借口自己身上没伤不需要芙蓉膏,然后就把我送你的芙蓉膏献给你爹,至于芙蓉膏里加什么药你知道,这里就不说了。如果你急着动手,也可以把芙蓉膏掉包,也可以把砒霜之类的药物涂在你爹的烟嘴上。这么一来,你爹就算突然中毒丧命,其他的人肯定只会怀疑是我下的毒,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兄弟我为你可真是两肋插刀了。” 念到这里,鲍承先和宁完我说什么都不敢往下念了,努儿哈赤满是刀疤的丑陋老脸上则如罩寒冰,目光锐利不减当年的双眼死死盯在皇太极脸上,盯得皇太极全身发抖,嘴里喃喃念道:“张好古,小蛮子,你狠,你确实狠!阿玛,儿臣冤枉,儿臣真的是被冤枉的啊!”范文程也是脸色苍白,惨声叫道:“大汗,天大的冤枉啊,奴才从来没和张好古小蛮子聊过什么天啊!奴才上次和张好古小蛮子在蛮子京城见面,没说得两句话,就差点打起来了啊!”建奴诸将则全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敢乱说一句话。 “接着念。”努儿哈赤几乎是从鼻子哼出这句话。鲍宁二汉奸不敢不从,只是继续念道:“至于动手的时间,兄弟我认为最好是在你们分兵南下攻打宁远的时候,你可以告诉你爹,就说宁远的屯粮地觉华岛守兵单薄,海面又结冰步行可以通过,建议你爹让你的一两个兄弟分兵牵制锦州,你和你爹率领主力南下攻打宁远和觉华岛。这么一来,你给我提供军情,我在锦州这边除掉你的其他兄弟,你在宁远城下对你爹下手……。” “在宁远对阿玛下手?”皇太极差点没晕过去,杀猪一样的哭喊道:“阿玛,冤枉啊!儿臣,儿臣对你忠心耿耿!从来没想过什么弑父自立的事啊!” “你对我忠心耿耿?那你为什么建议我分兵南下?去攻打什么觉华岛?事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努儿哈赤狞笑问道。皇太极瞠目结舌,半晌才醒悟过来大叫道:“阿玛,儿臣知道原因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实在太奸诈了,他见我们久攻锦州不下,猜到我们肯定会分兵南下去打宁远,所以他故意写在信上,就是想往儿臣身上栽赃嫁祸!想让阿玛你被他的诡计欺骗啊!” “哦,是吗?”努儿哈赤笑容更加狰狞,慢腾腾的问道:“那张好古小蛮子为什么不栽赃给莽古尔泰?不陷害汤古代?还有,蛮子朝廷本来是不想让张好古小蛮子来辽东的,你和范文程蛮子为什么千方百计的把他从蛮子京城弄来?还编出了什么我梦到张好古小蛮子火烧大政殿的谎言,这难道不是你的心中最大的愿望?” 皇太极无言可对,心里却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不该把张大少爷这个小瘟神弄到辽东——这个小瘟神简直比熊廷弼和孙承宗加在一起还要难对付一百倍!自己把他招来,已经不是什么自讨苦吃可以形容了,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而在场的建奴将领则干脆已经在心里做好了给皇太极送葬的心里准备——虽说皇太极是努儿哈赤的第八个儿子,但努儿哈赤的长子爱新觉罗.褚英,还有努儿哈赤的同母兄弟爱新觉罗.舒尔哈齐,可都是被努儿哈赤亲手给宰了的! “大汗,信的后面还有一些,要不要继续念了?”宁完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努儿哈赤又盯了儿子一眼,狞笑说道:“念,怎么不念?让我好好听一听,我这个儿子把我杀了以后,打算怎么对付他的兄弟,怎么继承我的位置?” 还真被努儿哈赤的乌鸦嘴给说中了,接下来的信上,张大少爷还真以皇太极贝勒好朋友的身份,给皇太极的谋朝篡位行动出了不少好主意——张大少爷郑重建议,皇太极在干掉努儿哈赤之后,不能立即发丧公布努儿哈赤的死讯,要利用这个大好机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先接管努儿哈赤直接控制的正黄旗和镶黄旗,抓住优势兵权,然后伪造一份努儿哈赤的传位遗诏公布天下,抢占大义再行继位,继位后要立即当众发誓继位后不夺各旗牛录,不削他们的兵权并大肆封赏,暂时稳住他们!同时利用安葬努儿哈赤的机会,强迫努儿哈赤其他儿子的母亲殉葬,减少自己的阻碍,等到局面稍微安定,张大少爷又建议皇太极组建蒙古八旗和汉八旗,任用自己的亲信掌管新旗,增加自己的可靠力量,并削弱竞争对手的力量,然后再腾出手来收拾其他兄弟,加强中央集权。 给铁哥们皇太极提出了这些好建议后,张大少爷又给皇太极出主意怎么对付他的兄弟了,而张大少爷的种种狠毒手段匪夷所思,着实让建奴中军大营里的通古斯大小野猪皮大开眼界,从下毒、刺杀到借刀杀人,从金钱、美色收买到分化离间,无所不用其极,每一招都是歹毒无比,阴险之至——简直就是一本行刺谋杀、排除异己的标准教科书!在信的最后,张大少爷甚至还给皇太极列出了先后收拾的黑名单,第一是努儿哈赤的侄子阿敏,因为阿敏的兄弟和父亲是死在努儿哈赤手里,努儿哈赤死后难保他不生出异心,所以首先得除掉他预防万一,手段可以用栽赃陷害,污蔑阿敏造反谋上,直接把他关进大牢;第二则是莽古尔泰,莽古尔泰是个莽汉头脑不灵活,可以收买他的侍卫暗中下手,制造他死于战场的假象;第三则是努儿哈赤儿子中年龄最大的代善,代善性格懦弱,能收买尽量收买,不能收买就赐给一杯鸩酒………… 好不容易等到鲍承先和宁完我把张大少爷的书信念完,天色已是大明,而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个个听得汗流浃背,面如土色,看着皇太极的眼色都变了,并且在心底里发誓这辈子都得防着这个兄弟!努儿哈赤则是狞笑不断,不停点头,似乎非常欣赏皇太极将来收拾自己其他儿子的手段;建奴的其他文武官员则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说什么也不敢搀和进爱新觉罗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利。只有皇太极几乎昏厥过去,跪趴在努儿哈赤的面前痛哭流啼,口中喃喃,尽是喊冤。 鸦雀无声了许久,怒不可遏的努儿哈赤才狞笑问道:“老八,看不出来张好古小蛮子和你关系不错嘛,给你出的主意个个都不错,你打算什么时候用他的办法对付我和你的兄弟啊?” “阿玛,儿臣不敢……。”皇太极嚎啕大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努儿哈赤则笑着问道:“不敢?如果不是这封信恰好被其他忠心耿耿的士兵拿到,我不是就被你给骗到宁远去了?到了宁远,我还想活着回来么?” “儿臣冤枉啊!冤枉啊!”皇太极也知道如果再不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肯定就得去给被父亲亲手所杀的大哥褚英做伴了,所以皇太极也顾不得痛哭哀求了,只是拼命的磕头,大声说道:“阿玛,把张好古蛮子逼到辽东,确实是儿臣的失策,儿臣事前也没想到张好古小蛮子会有这么厉害,不仅擅长用兵,而且还工于心计,竟然能使出这么狠毒卑鄙的离间毒计!儿臣实在无话可说,也无可辩白,儿臣只求阿玛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率领正白旗军队攻打锦州,证明儿臣的清白!” 努儿哈赤仔细盘算,又过了许久,努儿哈赤才勉强点头说道:“好吧,我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二十五个正白旗攻打锦州,我带着其他军队给你掠阵,如果在天黑前你能打下锦州,我就相信你是无辜。如果你打不下来,哼,那就不要怪阿玛对你不客气了。” “天黑前打下锦州?”皇太极脑袋一晕,但为了不去给大哥做伴,皇太极也只能咬牙答道:“儿臣遵命!”努儿哈赤点头,又安排了十个心腹侍卫保护并监视皇太极,这才下令全军出动,集结军队第四次杀气腾腾的扑向锦州。 皇太极召集正白旗人马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甲胄的范文程寻到皇太极面前,磕着头流着眼泪说道:“主子,奴才无能,为了给自己报仇出气,鼓动主子把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给逼到了辽东,间接害了主子,奴才罪该万死!请主子给奴才一个机会赎罪,让奴才陪主子上阵杀敌,攻破锦州,还主子清白。” 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罪魁祸首范文程,皇太极简直想一脚把他踹死,但思来想去,皇太极最终还是强压住了自己怒气,沉声说道:“起来吧,你说,我们怎么才能在天黑之前攻破锦州?”范文程流着眼泪答道:“主子,奴才已经仔细想过了,锦州城城防坚固,张好古小蛮子花样繁多,光靠以往的攻城战术,天黑前只怕无论如何也攻不破锦州。所以奴才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死士攻城,奴才愿意率领五百精锐士卒赤膊上阵,敢死冲锋,为主子打开进城道路!” “敢死冲锋?”皇太极也知道现在的唯一办法就是拼死一博了,立即点头同意,又说道:“好吧,我挑选五百名最精锐的士兵给你,再把他们的后事也全部安排好,让你带着他们敢死冲锋!” ………… 建奴大军再度来犯,自然有人飞报正在锦州城里安抚百姓的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又领着锦州众将和亲兵队伍匆匆赶上城墙,着手安排布置防御,可是等到建奴大军赶到锦州东面正门外摆好阵形时,张大少爷却乐了——建奴八旗军队中,只有皇太极的正白旗摆出了攻城架势,其他七旗则对皇太极的正白旗形成半圆形的合围阵势,很明显,努儿哈赤是在防着皇太极临阵倒戈。见此情景,比泥鳅还滑的张大少爷自然是乐得手舞足蹈,知道自己的诡计已经得逞,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而皇太极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只有和锦州军队拼死决战一条路可走了。 举起薄珏牌山寨望远镜仔细观察敌情,张大少爷又很快发现一个不寻常之处——五百个建奴士兵列队阵前,手里拿的清一色都是利于近战的雪亮马刀,攻城武器也只有云梯一种,而在这五百人阵前,正放着满满五大箱明晃晃的金子银子和大量的酒坛,另外还有两名建奴将领正在训话。看到这里,张大少爷薄唇嘴角露出奸笑,喃喃说道:“好啊,想用敢死队攻城?呵呵,这次我让你们想死也死不 成!”放下武器,张大少爷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吩咐道:“石头,你马上去给我传令,把…………。” ………… “大金的将士们,正白旗的勇士们,我们的主子能不能洗刷的冤屈,就看我们的表现了。”冰程摔碎刚刚满饮的酒碗,三下做两下脱去上身盔甲,精赤着上半身举刀吼道:“都跟着我上,阵亡的,抚恤家属纹银一百两!活着回来的,每人两百两!大金必胜!蛮子必灭!” “大金必胜!蛮子必灭!”五百个被皇太极用银子喂饱的建奴士兵整齐大吼,一起脱去身上铠甲,精赤着上半身立刀护胸,摆出义无返顾的死战架势。范文程点点头,也是立刀护胸转身面向东门,吼道:“大金必胜!蛮子必灭!上!” “大金必胜!蛮子必灭!”整齐口号声中,五百个建奴敢死队士兵步伐坚定一致,一步步走向风雪笼罩中的锦州东门,皇太极亲率正白旗全军尾随其后,只等这支敢死队冲上城墙,正白旗全军就立即跟上,一鼓作气拿下这座祸害了无数建奴将士的锦州城池,再把那个奸诈无匹的张好古小蛮子千刀万剐,以证清白。而往日里戒备森严火力猛烈的锦州城上却一反常态的安静无比,甚至就连红夷大炮都安静下来,没有对着正白旗的密集队伍开炮轰击。 “大金必胜!冲啊!”刚刚走进锦州城墙弓箭火枪射程之内,打头的范文程突发一声喊,第一个赤膊冲向锦州城墙。可是不等五百个敢死队建奴士兵呐喊冲锋,锦州城墙上忽然一声锣响,数百道水柱飞上半空,沿着抛物线准确无误的落到敢死队士兵身上,刚开始时,包括皇太极和范文程都以为张大少爷又是在玩喷火油烧人的老把戏,可是那些**淋到建奴士兵**的身上时,几百个建奴士兵却不约而同的颤抖起来,不少士兵甚至还当场惨叫起来,“水!是热水!” “水?”范文程和皇太极等人目瞪口呆,再看那些敢死队员上身时,却见他们身上的**果然迅速结冰,片刻之间就满身雪白,挂满冰屑——要知道,热水结冰的速度其实比冷水更快啊,而且冷却过程中带走的热量更多,眨眼之间就能把建奴敢死队士兵靠喝酒升起来的体温给完全带走。而锦州城上射水不绝,片刻间就把五百个建奴敢死队士兵全部淋成了落汤鸡,又迅速变成一个个满身雪白冰渣的冰人,个别体质比较差,甚至当场被冻僵过去,刚才还整齐无比的队伍也为之大乱——至于皇太极用银子买出来的高昂士气,也早被这鬼天气给冻到爪哇国去了。 “正白旗的弟兄,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皇太极贝勒!”城墙上传来张大少爷亲兵队整齐的叫嚷声,“叫他快按计行事,高督师已经把红夷大炮送上觉华岛了,快让努儿哈赤老建奴去打觉华岛,但皇太极贝勒千万别去攻岛!” 几十个亲兵整齐喊话的声音虽大,却不可能传到五里外的努儿哈赤耳中,不过努儿哈赤派到皇太极队伍中的十个建奴侍卫,倒是个个听得清清楚楚…… “皇太极好兄弟,对不起了。”张大少爷阴险的英俊面孔从箭垛缝隙中露出了出来,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对着皇太极喊道:“正白旗的弟兄们,你们快跑,我要开炮了!”说罢,张大少爷把手一挥,锦州城上的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一起开炮,无数的火铳枪口也出现在锦州城墙上端,对着皇太极的队伍乒乒乓乓开起火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除夕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除夕夜 战斗力相等的情况下,通常攻城方兵力至少要在守城方一倍以上,才有希望攻破城池。当然了,这只是按照常理推断,建立在双方军队士气相等和指挥官都不犯错误的情况下,攻方士气高昂、指挥出色、敌人的指挥官又出现重大失误,以弱胜强,以少破多的战例也不鲜见,变数极多——不过皇太极就没这个以弱胜强的机会了,他的正白旗二十五个牛录,总兵力大约八千人,面对的不仅是两万多士气高昂的锦州守军和五万多同仇敌忾的锦州百姓,还有一个比狐狸更奸滑、比豺狼更狠毒的锦州主帅张大少爷,所以皇太极虽然破釜沉舟又不惜血本不顾伤亡,却始终拿这座锦州城毫无办法,反倒把手里本来就不多的军事力量给赔得不轻。 “一,二,三——呢!”五六名明军力士喊着口号,奋力抬起三百多斤重穿链巨石,向着城墙下方的裹铁凿城车抛了下去,巨石呼啸带风落下,吓得裹铁车周围的建奴士兵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左右散开,轰的一声巨响,巨石砸到裹铁车尾部,把裹铁车砸得凌空飞起,翻滚着又砸到后方建奴士兵头上,藏在裹铁车下疯狂凿城的两个建奴士兵也迅速被城上抛下的条石砸得筋断骨折,死得凄惨异常。而随着这最后一辆裹铁车被明军砸毁,建奴正白旗的攻城武器也只剩下了云梯一样,但是已经没有了退路的皇太极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拼死一搏,举刀狂吼催促军队继续进攻,“杀!杀!蛮子必灭,大金必胜!” “杀——!”已经满身是伤的范文程也是血红着眼睛狂吼,又率领着一支云梯队冲向锦州城墙。但很可惜的是,伤亡近半的建奴正白旗军队已经根本不可能对锦州城墙形成什么威胁,稳操胜券的张大少爷也可以从容试验自己的新式武器了,旗号打出后,锦州东门的左右两个红夷大炮炮台开始调换炮弹,停止使用原始的无火药开花弹,换成了用麻绳把数十枚小型铁弹捆成圆柱状的葡萄弹,先装火药后塞葡萄弹,装线点火,轰隆一声巨响,葡萄弹应声轰出,麻绳在强大的冲击力面前自然断开,数十枚铁弹化为一片弹雨,呼啸着落到建奴士兵队伍头上,只听得惨叫连声和一阵密集骨骼断裂声音,落弹点方圆十余丈内便躺满了全身血染的建奴士兵,一个个非死即残,受伤的士兵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中翻滚惨叫,场面惨不忍睹。 红夷大炮的炮弹威力忽然提高数十倍,建奴军队上下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心肠比煤炭还黑的张大少爷却十分不满——葡萄弹的威力是比实心炮弹和原始无火药开花炮弹大得多,可是射程却短了三分之二以上,左右两个炮台交叉射击,最近的两个落弹点之间,竟然存在着将近里许的死角,葡萄弹根本无法覆盖这个区域。所以张大少爷很快又下令道:“打旗号,停用铁球葡萄弹,换石球葡萄弹!” “轰隆!轰隆!”新的炮击开始,五六枚石质葡萄弹交叉轰来,被麻绳捆在一起的小型石弹在空中自然散开,化为一片又一片的石弹弹雨,再度笼罩到建奴士兵队伍头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片又一片的建奴士兵再度倒在血泊中翻滚哀号,而里许宽的炮击死角也被重量较轻的石质葡萄弹弥补,左右炮弹落下,勉强能够出现覆盖攻击的效果——造成的后果是一支建奴牛录队在片刻间先后被两片弹雨覆盖,侥幸躲过第一片弹雾的建奴士兵又被第二片弹雨覆盖,死伤加倍。 “唉,威力还是不如铁弹,不过也凑合着用吧。”心肠比煤炭还黑的张大少爷叹口气,又吼道:“传令下去,继续发射石质葡萄弹!” “轰隆!轰隆!轰隆!”一枚接一枚的石质葡萄弹在黑心指挥官张大少爷的命令下被射出炮膛,一片又一片的弹雨也驾临到了建奴士兵头上,在这种对单兵杀伤力超过实心炮弹几十倍的葡萄弹面前,正白旗建奴军队的士气彻底崩溃,不管皇太极亲自率领的督战队如何砍杀阻拦,正白旗的建奴士兵还是潮水一般向后退去,到了最后,甚至连督战队的建奴士兵也忍受不了葡萄弹带来的死亡恐惧,扔下武器掉头就跑,皇太极狗急跳墙的拼死赌博,也以彻底失败告终。 “完了,彻底完了,悔不该当初啊!”自知无法幸免的皇太极长叹一声,横刀颈前准备自刎,一了百了省得回去受辱。可就在这时候,被明军火枪铁砂铅弹打得满身是伤的范文程扑上来,死死抱住皇太极的胳膊,嚎啕大哭说道:“主子,你不能啊!不能啊!我们还有希望,还有希望啊!” “还有什么希望?天黑前攻不下锦州,阿玛就要杀我。”皇太极惨然答道:“现在才是下午,我的镶白旗就已经被蛮子彻底击溃,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阿玛?还有什么办法洗刷身上的不白之冤?” “主子,我们虽然败了,可我们是倾尽全力攻城后才败的,大汗也是亲眼看到的。”范文程哭喊着说道:“我们现在回去,大汗也不一定会杀我们!主子,奴才们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只要留着这条性命忍辱偷生,就一定有办法东山再起,找张好古小蛮子算帐!主子,难道你想让张好古蛮子踩着你的身体往上怕,做更大的蛮子官员来祸害我们大金将士?主子,难道你希望你心爱的布木布泰主子年纪轻轻就守寡,被其他人随意凌辱?” 被范文程的劝告打动,皇太极缓缓放下马刀,沉声说道:“好奴才,你说得对,我那怕是忍辱偷生,也还有机会找张好古小蛮子报仇,我如果死了,那才是真的完了。”范文程含泪点头,哽咽说道:“主子,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尽力了,挺起胸膛回去吧,大汗如果要杀人,奴才甘愿代替主子而死!” “好奴才!”皇太极心下感动,张臂抱住范文程嚎啕大哭,范文程也是眼泪滚滚,大哭说道:“主子,奴才不好,是奴才做了错事,把张好古这个小蛮子招来,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发誓,总有一天,奴才要亲手砍下张好古蛮子的脑袋,向主子谢罪!”主奴俩抱头痛哭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哭够了,皇太极和范文程又饱含阴毒的看一眼让他们受尽耻辱的锦州城墙,看一眼城头上仗剑而立的张好古蛮子,这才重新上马,缓缓跑向努儿哈赤的帅旗所在。 小跑到努儿哈赤帅旗附近,隔着上百步,皇太极就翻身下马,脱去头盔,连同武器一起扔开,一步步走到面沉如水的努儿哈赤面前,双膝跪下磕头,流着眼泪说道:“阿玛,儿臣无能,锦州城,儿臣实在攻不下来。”努儿哈赤表情冷漠,过了许久后,努儿哈赤才冷冷问道:“老八,当初你攻城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阿玛说,如果儿臣不能在天黑前攻不下锦州,就要治儿臣的罪。”皇太极老实答道。努儿哈赤点头,哼道:“很好,算你记性还好。”说罢,努儿哈赤猛然声音,喝道:“来人,把皇太极推到阵前,斩首示众!” “大汗!刀下留人啊!”范文程冲上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膝行到努儿哈赤马前,大哭着说道:“大汗,贝勒爷虽然没有打下锦州,但大汗你也亲眼看到了,贝勒爷为了攻下锦州已经是倾尽全力,伤亡过半才被蛮子的新式火器击退,这足以贝勒爷的清白了啊!大汗,难道你真因为张好古蛮子一封胡说八道的假信,就真要冤杀你的亲儿子吗?大汗,将来真相大白,你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狗奴才,我做事还用你教?”努儿哈赤勃然大怒,挥起马鞭就猛抽范文程,范文程昂起头咬牙受鞭,即便被抽得皮开肉绽也不躲不闪,只是号哭说道:“大汗,奴才求求你了,再给贝勒爷一个机会吧!你要是想杀,就杀奴才吧,奴才是四贝勒的狗,愿意为四贝勒而死!大汗,求求你了!” 范文程的忠心表演终于取得收获,莽古尔泰和汤古代几个努儿哈赤的儿子也过来求情,汤古代磕头说道:“阿玛,十弟虽然没能攻下锦州,但他确实已经尽力了,军队伤亡又这么大,这足以证明他的清白,请阿玛饶十弟一命吧。”其他的建奴将领和文武官员也纷纷下马,涌到努儿哈赤面前下跪求情,请求努儿哈赤法外开恩,饶皇太极一命。而努儿哈赤虽然对皇太极仍然是疑心重重,但刚才又亲眼看到皇太极确实不惜代价的全力攻打锦州城,所以思来想去,努儿哈赤终于还是喝道:“好吧,看在大家的面子上,饶皇太极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他的正白旗旗主和贝勒头衔,贬为镶白旗甲喇额真(参领),正白旗旗主的位置由汤古代接管。” “儿臣多谢阿玛不杀之恩。”皇太极重重磕头,额头紧贴着地面流泪谢恩,心里却在疯狂惨叫大骂,“正白旗!我的正白旗军队啊!就这么没了啊,白白便宜了汤古代那个草包!张好古,小蛮子,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 随着皇太极的倒台,皇太极提出的分兵南下攻打觉华岛的计划也宣告流产,匆匆与众旗主重新商量军情后,努儿哈赤毅然决定务必要攻破这座让建奴八旗吃尽苦头、受尽耻辱的锦州城池,屠城夺粮后再考虑是否继续南下。为了办到这点,努儿哈赤先是命令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和岳托的镶黄旗大军迁移到小凌河以南的笊篱山扎营,阻拦明军增援锦州并防止锦州守军突围;又命令阿敏的镶蓝旗驻扎到锦州北门外五里,杜度领着镶白旗和一个蒙古牛录驻扎到锦州西门,对锦州采取合围之势。同时各军都日夜赶造攻城武器,治疗伤兵积蓄力量准备攻城。连续血战了四天的锦州城,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两天后的腊月三十是天启五年的最后一天,同时也是汉人百姓一年中最重要的除夕佳节,虽说锦州城现在已经被建奴大军重重包围,但为了稳定人心和鼓舞锦州军民士气,到了腊月三十的早上,照例在城墙上凌迟处死一个建奴战俘继续激怒努儿哈赤后,张大少爷还是下令杀猪宰羊,准备在晚上犒劳军队和奖励主动参战的锦州百姓。命令颁布,锦州明军士兵自然是欢声雷动,锦州百姓也个个欢喜不胜,城里的一些富户也表示愿意捐出猪羊三牲,资助张大少爷犒赏三军,张大少爷来者不拒,一一谢过。 汉人有除夕夜,还没有被汉化的建奴蛮夷可没有这个节日,为了防止建奴乘着过节偷袭锦州,张大少爷又调兵遣将加派了双倍岗哨,并下令将士饮酒不得过三杯,刀枪不离身随时备战,就连明军将领的除夕宴会,张大少爷也专门搬到了锦州正门的东门城楼上,与明军众将一边欢度除夕一边严密监视敌情,不给建奴任何可乘之机。而士气高昂的明军将士在自觉性上也着实让张大少爷惊喜了一把,到了夜里,所有的明军将士都上到了锦州城墙,与值勤站岗的同伴共同欢度除夕,一边吃着滚烫的火锅一边防着建奴偷袭,两不耽误,城墙上一片通明,酒肉飘香,人声鼎沸,既让那些埋伏在冰天雪地里准备偷袭的建奴士兵无计可施,又馋得直流口水。 “该死的狗蛮子,真是太奸猾了!”收到斥候报告的锦州城上情况后,原本打算乘着过节连夜偷袭的努儿哈赤气得一脚踹翻面前炭盆,拿这个既奸猾又谨慎的张大少爷毫无办法。这时候,侍卫忽然进帐来报,说是已经被贬为普通士兵的范文程求见,心情正不爽的努儿哈赤一口拒绝,要侍卫把范文程赶走。但侍卫出帐后没过许久,又回来向努儿哈赤禀报道:“大汗,范文程蛮子不肯走,他说他想出了攻破锦州的法子,请大汗务必见他一见。” “攻破锦州的法子?那让他进来吧。”努儿哈赤冷哼说道。侍卫领命而去,又过片刻,穿着普通士兵甲衣、眉毛胡子都挂满冰屑的范文程就被领进了大帐,范文程也不迟疑,刚进帐就跪趴在地上,磕头说道:“奴才范文程,叩见大汗,大汗万福金安,一统华夏。” “你说你想出了攻城的法子,什么法子?”努儿哈赤直接问道。范文程从怀里掏出一副草图,双手捧过头顶,恭敬说道:“大汗,这是奴才苦心琢磨出来的攻城坡车,大汗只需下令军队赶造数辆,攻破锦州,易如反掌。” 努儿哈赤起身走到范文程面前,接过草图打开一看,却见范文程画的这种攻城坡车十分巨大,光是四丈的高度就和锦州城墙完全一致,宽三丈,长十丈,车底多轮便于推动,一头高一头低呈坡状下滑,有些象一个可以推动的巨大山坡。范文程又斗胆自己站起来,解释道:“大汗,这种攻城坡车造出来以后,直需要推到锦州城墙边上,我们的士兵和战马就可以踩着攻城坡车的坡面,直接杀上锦州城墙,让锦州蛮子守无可守。” “可是这个攻城梯车这么大,上那里去找这么多合适的材料?”努儿哈赤沉吟答道。范文程微笑答道:“大汗放心,这种攻城梯车不需要多少材料,只要几根和锦州城墙一样高的木材,然后用短一些的木材逐步下降搭成框架,在框架的上端绑上草绳连接,草绳上再铺上马草,等到马草上面落满雪花,我们再往雪上浇水,水和雪混合在一起结成冰坡,人和马踩上去都不不会破——道理和张好古小蛮子浇水加固城墙一样。这么一来,我们大金将士不光可以踩着冰坡直接攻上城墙,而且车的重量也非常之轻,推动起来比推动全木坡车还要快上不少。” “妙!”努儿哈赤大喜过望,正要下令建造时,努儿哈赤却猛然想起一事,劈手把草图砸在范文程脸上,骂道:“狗奴才,蠢货!你忘了锦州蛮子有红夷大炮?锦州蛮子的大炮只要打中这种坡车一炮,这种坡车上面的冰面还不得粉碎?” 第一百一十六章 蛛丝马迹 第一百一十六章 蛛丝马迹 “狗奴才,蠢货!你忘了锦州蛮子有红夷大炮?锦州蛮子的大炮只要打中这种坡车一炮,这种坡车上面的冰面还不得粉碎?”努儿哈赤烦躁的把攻城坡车砸在范文程脸上,好不容易燃烧起来的一点热情也化为了乌有。范文程却不慌不忙,低声奸笑道:“大汗,奴才当然有考虑过蛮子红夷大炮的威胁,不过大汗可曾知道,蛮子的红夷大炮其实有一个严重的弱点!” “什么弱点?”努儿哈赤又来了一点兴趣。范文程狞笑答道:“炮台!红夷大炮威力巨大不假,可它的反震力也大,所以要想使用红夷大炮,必须要把它放在坚硬的地面上或者石头炮台上,否则象一般的夯土城墙,红夷大炮开不了几炮就能自己把城墙震塌了!奴才已经从斥候那里了解过了,锦州城东北角和东南角都是石质炮台,坚固无比,所以我们每次攻打东门,都得吃红夷大炮的亏;但因为我们大金的军队来得太快,张好古小蛮子措手不及没时间把炮台修完,所以锦州的西南角和西北角两座炮台,只有中下半截是石头建成——而上半截,却是夯土赶造而成!大汗你可以想想,如果我们先摧毁了那两座豆腐渣炮台,再用攻城坡车攻打被这两座炮台保护的锦州西门,锦州城还不是唾手可得?” “真的?”努儿哈赤先是又惊又喜,然后又猛的一拍大腿,懊悔叫道:“哎呀!我这么忘了?这事情斥候也向我禀报过,我只是看到张好古用泼水结冰的法子把炮台给加固了,和石头炮台差不多硬,所以就没想到从那里下手!如果真要破冰墙,也不是没有办法啊!”欢喜了片刻,努儿哈赤又担心的问道:“如果张好古小蛮子发现我们对炮台下手,提前把红夷大炮搬出炮台,运到锦州西门城墙正面继续开炮,那可怎么办?” “大汗请放心,红夷大炮无比笨重,搬运不便,张好古就算把红夷大炮搬到城墙上正面开炮,也不可能象在炮台上一样灵活转动,可以任意炮击每一个位置,更不可能迅速摧毁我们的每一辆攻城坡车。况且交战之时城墙上守军密布,红夷大炮搬运更是困难,而且没有了炮台保护炮手,我们的弓箭也有希望压制他们的炮手开炮了。”范文程先是详细了解释红夷大炮失去炮台保护后的种种弱点,又狰狞笑道:“还有更关键的一点,大汗你以为张好古手里的红夷大炮,真的是真正的红夷大炮吗?” “什么意思?”努儿哈赤眼中露出喜色。范文程阴阴答道:“大汗你有所不知,蛮子的全**队之中,其实只有三十一门从海里打捞上来的真正红夷大炮,这三十一门红夷大炮中,有一门意外炸膛被毁,剩下的有二十门是放在蛮子京城里,另外十门在宁远城——张好古手里的二十门红夷大炮,其实都是蛮子工匠仿造的假货!不仅威力远没有真正的红夷大炮大,射程更没有真正的红夷大炮远!只是张好古小蛮子和高第蛮子都不知道这点,所以才被蛮子军队的知情人上下联手欺蒙,把仿造货当成了真货带到了锦州!否则的话,我们根本就不敢锦州十里之内扎营!” “谢天谢地,还好张好古蛮子没拿到真货,否则我们大金军队可真的惨了。”努儿哈赤听得冷汗淋漓,大叫庆幸。范文程则又狞笑着说道:“大汗,奴才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蛮子工匠首批仿造红夷大炮时,因为工艺不熟练,这一批红夷大炮极其容易炸膛,所以这批红夷大炮大部分已经被回炉重炼,只有少许几门流落到了辽东,没有被运回蛮子京城重新锻造——这批容易炸膛的红夷大炮中,有五门被张好古蛮子带到了锦州城!而从这些日子攻城战来看,锦州城开炮最多的东北角和东南角两座炮台都没有出现炸膛,所以奴才敢肯定,那五门有问题的红夷大炮,就在锦州城的西南角和西北角两座炮台上!大汗你再想想,张好古就算在炮台被摧毁之前,把红夷大炮搬到了守军密集的锦州城墙上,我军攻城时问题红夷大炮忽然炸膛,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狗奴才,你怎么知道的?”努儿哈赤惊喜问道。范文程恭敬答道:“是八阿哥告诉奴才的,八阿哥昨天收到了他在蛮子军队里的内线急报,才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八阿哥今天两次求见大汗,都被大汗拒绝,所以奴才才抢了八阿哥的功劳。” “八阿哥?”努儿哈赤有些后悔白天两次拒绝皇太极的求见了,可努儿哈赤又拉下脸承认错误,只是哼道:“他就是不吸取教训,喜欢和蛮子往来!你回去和他理订好一个详细的攻城计划,然后带着他来见我吧。” ………… 除夕夜平安度过,预料中的偷袭并没有到来,弄得张大少爷都有些惊奇,连夸努儿哈赤长进了,知道懂进退能取舍了。不过让张大少爷惊奇的还在后面,自从腊月二十八皇太极最后一次攻城后,二十九、除夕和天启二年的正月初一,连续三天,建奴军队都没有来攻城,就好象建奴军队也忽然进化了学会汉人过春节一样——要知道,以建奴军队的人力物力,三天时间足够制造三四百辆对锦州城墙威胁最大的裹铁凿城车了啊。这么一来,生性多疑的张大少爷难免心中揣揣了………… “张兄弟,建奴肯定是被你打怕了,所以不敢来攻城。”张大少爷向明军众将咨询意见时,黑云龙等一干猛将都认为建奴是被张大少爷打怕,所以不敢再来攻城。茅元仪、赵率教和吴襄等将比较精细,当然不会相信这世上能有什么敌人能让南征北战无敌手的老建奴努儿哈赤也感到害怕,但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有马世龙提出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建奴发现宁远增援锦州,准备围城打援?” “没有援军,我也没打算要援军。”张大少爷断然摇头,沉声说道:“各位将军,我再重复一遍,你们不要指望能有援军帮助我们,现在我们大明军队的野战不如建奴,援军来了也进不了城,只会让他们白白送死,所以我从头到尾就没有向山海关和宁远城请求过一次援军。能不能守住锦州,耗到建奴主动撤退,只能靠我们自己。”锦州众将一起点头,都表示自己清楚这一点。马世龙则不服气的问道:“张兄弟,就算我们没有求过援,宁远驻军发现我们被建奴包围,难道就不会主动救援吗?” 张大少爷哑然失笑,这才算是明白马世龙当初为什么会被一个诈降汉奸耍得那么惨——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天真的人?不过张大少爷也不想公开自己和宁远驻军的矛盾,只是淡淡说道:“不会有援军,就算有,也不会从南面来,我们还是指望西面的蒙古林丹汗和东面的皮岛毛大帅比较靠谱些。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建奴下一步会怎么办吧,我可以肯定,军粮短缺的建奴连续三天不来攻城,肯定是做什么重大的布置,准备把锦州一战拿下!” 张大少爷的乌鸦嘴一向比较灵验,正月初二正午,连续下了几天大雪的天空放晴,视线不再被风雪阻碍,经过仔细观察和靠着望远镜的帮助,锦州明军终于发现了建奴军队的一点异动——大量的建奴士兵正在附近的山上砍伐木材,并且绝大部分都运送到了锦州城西面的建奴军营中囤积。收到这个消息后,张大少爷赶紧领着锦州诸将赶到西门城楼,举起望远镜观察敌情,但薄珏牌望远镜的观察距离明显比不上后世的哈勃牌望远镜,张大少爷在城楼上用望远镜张望许久,除了看到建奴军队正在往镶白旗军营大量运送木材外,剩下的就只发现一些工匠正在赶造车轮和一些木架,还有许多士兵正在劈柴,附近的柴禾几乎堆成了小山。 “建奴在干什么?劈这么多柴?给士兵取暖,用不了这么多吧?”张大少爷看得满头雾水。倒是张大少爷的狗头师爷宋献策眼尖,叫道:“东家,你注意到没有?建奴士兵劈柴的树木,好象全部是松树!” “松树?!”张大少爷心中一凛,赶紧又举起望远镜细看,一看之下果然,建奴劈柴用的木材原料,果然全是没有树叶的松树!旁边的陆万龄是写八股文的高手,对树木分类不是很了解,所以狐疑问道:“张年兄,松树有什么希奇的?什么树不是树?” “蠢货!”张大少爷骂了一句,冷冷说道:“松树的树干上一般都有松脂和毛松香,烧起火来,远比其他的树木更易燃也更猛烈,那一大堆松树木材全部燃烧起来,锦州城里所有的救火水龙集中在一起,也浇不灭!” “建奴要用火攻?!”被张大少爷这么一提醒,几乎所有的锦州将领都惊叫起来。张大少爷郑重点头,沉声说道:“看来,今后锦州的主战场要转移到西门了。”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又狐疑的说道:“不对啊,锦州地形是东面和北面地势开阔,有利于大军展开,西面山岭最多,最不利于建奴的主力军队展开阵形——老建奴努儿哈赤也是战场老泥鳅了,怎么会选择在这里主攻?” “末将也觉得很奇怪。”马世龙搔着脑袋说道:“前几天建奴一直主攻东门,东门的护城河都完全填平了,西门这边的护城河大部分都是完好无损,还能起到作用,建奴怎么会舍易取难,把主战场转移到西门来?” “舍易取难?”张大少爷的脑袋确实不是盖的,被马世龙这四个字无意中一提醒,张大少爷马上想到一个重大问题,赶紧扭头去看锦州西门两侧的红夷大炮炮台——前面说过,那两座炮台都是措手不及下临时赶工出来的豆腐渣工程,如果不是严寒把夯土冻死,只怕开不上几炮,红夷大炮的巨大后座力就能把那两座炮台给震塌!想明白了这点,建奴专门积蓄松树柴禾和建奴主力选择锦州西门为主战场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舍易取难?错了,建奴是在舍难取易!”张大少爷狞笑一声,吩咐道:“马大哥,你去安排人手,把集中在东门城墙上的佛朗机小炮调到西门城墙上来,多准备佛朗机小炮使用的葡萄弹,建奴士兵一旦开始填河,马上就用葡萄弹收拾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迅速把西门的护城河填平,给我们争取应对时间。” “得令。”马世龙拱手答应,正要去安排时,张大少爷又补充道:“等等,建奴为了减少士兵伤亡,填河工作十有**会选择在夜里进行,马大哥你还得叫人多准备火把、灯笼和火油,准备晚上照明用,从今天晚上开始,锦州西门这边的夜晚值勤军队加三倍!” “张兄弟放心,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几个轮流驻守西门。”马世龙和赵率教等将拍着胸口保证。张大少爷点点头,拱手表示感谢,又转向监军太监纪用和孙承宗留给自己的茅元仪吩咐道:“纪公公,茅大人,你们二位更得辛苦,麻烦你们到城里组织百姓民夫,在…………,记住,墙与墙之间,一定得放上…………。” ……………… 夜黑好杀人,风高好放火,到了傍晚的时候,好不容易放晴了两个时辰的天空又是阴云密布,朔风扑面如割,天色全黑时,天空中又下起了大雪。面对这样的鬼天气,露天站岗放哨的双方士兵自然都是破口大骂,埋怨老天爷不让自己有一点好日子过,可是提心吊胆了一个下午的皇太极和范文程主仆却是欢呼雀跃,庆幸老天终于又在晚上下起了大雪,有效阻碍了锦州守军的视线。 “快,抓紧时间填河。”庆幸过后,好不容易重新得到努儿哈赤一点信任的皇太极当即下令动手,亲自率领着六千余名建奴步兵,抗着沙包大石,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到锦州西门城下的护城河边,把沙包和大石扔进干枯的护城河底,为下一步的攻城行动铺平道路。可是刚扔得几个沙包,刚才还是寂静无声、灯火稀疏的锦州西门城墙上忽然一声锣响,无数火把出现在城墙之上,无数灯笼放到城墙中段,借着寒冰反光,将锦州城下照得一面通明。马世龙站到城头,大笑说道:“狗建奴,你们的行动,又被我们锦州兵备张大人料中了。开炮!” “轰隆!轰隆!轰隆!”白天才调到锦州西门的四十余门佛朗机小炮一起点火开炮,将一枚枚匆匆赶制的葡萄弹射出,由数十枚鸡蛋大小石球捆扎而成的葡萄弹在空中自然散开,化为一片又一片的弹雨,铺天盖地落到惊慌失措的建奴步兵头上,绝望的惨叫声和鬼哭狼嚎声,也迅速充斥了夜空。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火枪鸟铳也出现在锦州城墙墙头,冲着护城河对面的建奴士兵乒乒乓乓的开起火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危在旦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危在旦夕 原本计划用一个晚上填平锦州西门的护城河,可因为张大少爷瞎猫碰死耗一样学着福尔摩斯同学推理,料定了人口基数不足的建奴军队为了减少士卒伤亡,会选择在夜里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偷偷填河——结果就坑苦了提出这个计划的皇太极和范文程。一个晚上下来,建奴士兵被打死三百余人,受伤士兵不计其数,可锦州西门的护城河却只填平了一小半,偷鸡不着蚀把米。暴怒之下,努儿哈赤把军队里的汉奸士兵集中起来,命令他们直接在白天填河,不惜一切代价,把锦州这条阻碍建奴大军的该死护城河彻底填平! 既然是汉奸,那么骨头一般都不怎么硬,叫他们打点顺风仗欺负原先那些**无能的明军将士,倒是能起点作用,可是叫他们打硬仗用命去拼,那难度就有点高了——大部分的汉奸建奴兵如果不是贪生怕死,又怎么会象范文程之流的铁杆汉奸一样心甘情愿的给建奴当狗?所以即便有建奴的骑射手弓箭掩护,但锦州城墙上火枪一响,绝大部分的汉奸建奴兵还是扔下沙包石头掉头就跑,然后又被建奴的督战队用刀子和皮鞭赶回来,拣起沙包和石头重新进攻,然后锦州城上火炮又响,葡萄弹铺天盖地落下,汉奸建奴兵又惨叫着扔下沙包石头掉头就跑,然后又被建奴督战队的刀子砍回来,抗起沙包重新冲锋。如此循环不休,进度自然快不到那里,最后还是另一个铁杆汉奸鲍承先建议建奴军队采用松散阵形,让每个士兵和队友之间保持一定距离推进,减少被明军火炮大量杀伤的可能,填河工作的进度才逐渐提升起来——关键是锦州城里的葡萄弹只能靠临时赶制,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产量也不太高,所以张大少爷也舍不得拿出来浪费在这些战斗力不怎么强的汉奸建奴兵头上,只是命令改为火枪、鸟铳和弓箭射击,尽量阻拦建奴军队的填河进度和削弱敌人。 就这么零零碎碎的又打了两个白天,到了天启二年正月初四的下午,原本被部分明军官员视为鸡肋的锦州护城河终于被建奴在付出惨重伤亡后完全填平,使得锦州城仅剩下了城墙这条最后防线,同时建奴主力的大部分军队也开始向锦州西门迂回行进,战场嗅觉灵敏的张大少爷立即断定——建奴要开始总攻了,主战场就是锦州西门,时间则很可能就在今夜!明白了这点,张大少爷也开始调兵遣将,组织军队百姓做好夜战准备,提前安排将领值守四门,预防建奴黑夜中四门齐攻,不给建奴留下任何机会,张大少爷自己也把总指挥台搬到了锦州西门的城楼上,准备亲自指挥主战场大战。 冬天昼断,申时刚过,天色就迅速暗了下来,从天空鸟俯下去,锦州城里城外都是一片火光通明,人头涌动,但声音却并不喧嚣,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烈肉香饭香,很明显,锦州守军士兵和建奴士兵都在时间吃饭用餐,准备接下来的苦战,战场陷入大战前的短暂寂静。初更的锣声敲响时,建奴大军首先动了起来,成群结队的建奴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打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默不作声的从四面八方涌向锦州四门,就象无边无际的火把海洋,把锦州这叶孤舟彻底包围一般。锦州城上的明军士兵也是默不作声的走上各自岗位,整理武器盔甲,装填弹药,静静的等待着建奴来袭,张大少爷更是领着西门守将吴襄和吴六奇亲临第一线,检查明军士兵的备战工作,并鼓舞士气。 “咻——!咻——!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首先发动攻击的一方,竟然是处于守势的锦州守军——张大少爷用望远镜观察到努儿哈赤的帅旗亲临前线,立即命令明军士兵抢先出手,用射程最远的火龙出水抢先射击建奴帅旗旗下的骑士。三十支火龙出水飞出城墙,又从龙嘴中飞出一百二十支火箭,呼啸着飞向正在亲自巡阅军队的努儿哈赤一行人,吓得努儿哈赤身边的建奴将领和侍卫一片大乱,争先恐后的冲到努儿哈赤的身前,用身体挡住火箭,结果一百多支火箭虽然没一支伤到努儿哈赤,却射死了一个建奴牛录额和两个建奴侍卫,又射伤了十几个建奴士兵,小挫建奴锐气。 “狗蛮子!”努儿哈赤恨恨的骂了一句,知道张大少爷这是在打击自军士气。不过努儿哈赤也不着急,继续巡阅完剩下的军队,这才登上生着六大盆熊熊炭火的土木指挥台,喝道:“擂鼓,攻城!” “咚,咚,咚咚咚咚……!”八十面牛皮大鼓有节奏的敲响起来,听到这山崩地裂一般的鼓声,成千上万的建奴步兵推着楯车和裹铁车,抬着攻城云梯,从四面八方涌向锦州四门,步伐缓慢,却异常有力。随着战鼓声越来越快,建奴军队的推进速度也越来越快,从步行到小跑,再从小跑到奔跑,最后演变成为呐喊着全力冲刺,仿佛象海水涨潮,疯狂的奔腾着扑向锦州这座位于海洋中心的孤岛。 “开炮!”张大少爷一声怒吼,西门城楼火把打出旗号,锦州四座炮台的二十门红夷大炮先后发出愤怒咆哮,将一枚枚铁质葡萄弹喷向夜空,又化为片片弹雨,倾泻到疯狂涌来的建奴士兵头上,拳头大的铁球雨呼啸着落下,血花飞溅,金铁碰撞声、骨骼断裂声和建奴士兵的惨叫声却传上半空。但建奴队伍的冲锋丝毫不歇,速度反而更快——建奴也学乖了,知道红夷大炮发射炮弹的速度较慢。也是就在此刻,锦州城墙上的佛朗机小炮、鸟铳、弓箭和火枪一起开火,数以万计的火舌在夜晚的城墙上同时绽放,场景壮观无比,建奴大军则是前仆后继,前面的士兵中箭中弹倒下,后面的士兵立即补上,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义无返顾。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建奴攻城手段似乎还是老一套,蒙着生牛皮的防弹楯车三四辆为一组,在护城河边组成一座座临时的防弹工事,建奴弓箭手躲着楯车背后抛射羽箭,压制城上守军;裹铁车冲到城下撞城,建奴士兵躲在车下凿城;同时还有无数的云梯搭上锦州城墙,嘴里咬着马刀的建奴士兵疯狂向上攀爬。而锦州守军也早习惯了建奴的这几手,穿链大石砸裹铁车,巨木撞击云梯配合精锐军队补漏,同时抛掷地雷万人敌对城下建奴连炸带烧,至于楯车真正威胁不大,只有在楯车附近的建奴士兵密集了,锦州守军才用火油喷射,火箭覆盖,连人带车一起干掉。城墙上下杀声震天,炮声枪声不绝,建奴攻得虽猛,锦州守军却守得滴水不漏,丝毫不现败像,但只有张大少爷等少数明军将领心里才明白,建奴的这些攻城只是佯攻,目的是牵制锦州守军兵力,真正的杀着,还在后面! “东家,快看左前方,那是什么?”终于,城楼上的宋献策第一个发现建奴异动,立即向张大少爷发出警告。张大少爷赶紧退后几步躲到亲兵盾牌背后,举起望远镜观察时,却见建奴没有投入军队的锦州西南角处,似乎有一些什么东西借着风雪和黑夜掩护,正悄悄的在向锦州西南角的炮台靠近;又迅速转向锦州西北角观察时,发现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建奴故意没在那个位置投入军队,腾出空间借着雪夜掩护,也象是有什么东西在向锦州西北角的炮台逼近。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喝道:“打旗号,西门左右炮台,向正前方放烟花!” “咻——!咻——!”两枚被张大少爷用着照明弹的普通烟花从西北、西南两座炮台升起,飞向正前方,借着烟花炸开带来的光线,张大少爷立即清楚的看到,大量的建奴士兵推着两人多高的柴车,正在向锦州最脆弱的西北、西南两座红夷大炮炮台逼近!张大少爷狞笑一声,心说终于来了,用柴禾车烧烧炮台,计谋水平比我想象的低嘛。但狞笑归狞笑,素来阴险狠毒的张大少爷还是飞快下令道:“左右炮台附近的城墙,火箭齐放,先把建奴的柴禾车给我点着!” “放火箭!放火箭!放火箭!”明军将领迅速将张大少爷的命令转达,密集的火箭也从炮台附近的城墙升起,杂乱无章的落向漆黑的旷野中,也不知道是那几个弓箭手立下功劳,总之至少七八辆的建奴柴禾车被火箭射中,淋满火油硫磺又盖有茅草的柴禾车立即熊熊燃烧起来,将建奴刻意留出来的空旷雪地照得一片通明,隐藏在风雪黑夜中的其他建奴纵火车也暴露无遗。这回不需要张大少爷下令了,明军的弓箭手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拉弓搭箭瞄准其他没有着火的柴禾车,将一支支带着火焰的火箭射出,片刻之间,数十辆建奴纵火车便变成了数十支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将锦州西门的左右两侧映得如同白昼。 偷偷摸摸的打算烧毁锦州炮台,不曾想又被张大少爷提前识破,努儿哈赤父子自然是气得暴跳如雷,努儿哈赤咆哮吼道:“传令纵火队,不许停,就算被烧死,也得给我把柴禾车推到蛮子炮台下面!”建奴传令兵飞骑传令,那些惊慌失措的建奴士兵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推着熊熊燃烧的巨大火车,继续冲向锦州炮台。但锦州守军也迅速做出了调整,几门保护炮台的佛朗机小炮重新换上实心炮弹,瞄准那些巨大火炬开起炮来,运气很好,左右各有两辆建奴柴禾车被实心炮弹打中,以一根圆木为中心被捆成塔状的柴禾堆应声而散,撒落得到处都是,不少燃烧着的柴禾落到推车的建奴士兵头上,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也响了起来。明军炮兵继续开炮,很快又把七八辆建奴柴禾车击毁,燃烧着的柴禾散落一地,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火海,数十名身上着火的建奴士兵在火海中翻滚惨叫,场面十分壮观。 不得不承认,建奴士兵的勇气和素质确实不错,尽管推着的塔状火车随时可能被明军炮弹摧毁,倒下来把自己活活烧死,尽管地面上已是一片火海,建奴士兵还是拼着命的推着柴禾车向明军炮台冲锋。只可惜已经被张大少爷带坏的锦州守军攻击手段丰富多端,远近有序,他们刚冲进距离炮台百步之内时,明军的喷油火龙又开始发威,十几道火油从天而降,既加大了火势,又浇在了推车士兵的头上身上,加上到处是火,只在眨眼之间,无数的建奴士兵就变成了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人,惨叫着满地打滚,塔壮火车再度停止前进。 “弟兄们,跟我上!”危急时刻,范文程领着一队建奴步兵冲进火海,不顾浓烟滚滚,不顾烈火如炙,咬着牙推着已经在冒火苗的车把,疯狂冲向明军炮台,明军虽然拼命开枪放炮阻止,但建奴士兵即便中枪中箭、头发眉毛一起着火,也咬着牙推车疯狂冲锋,终于,第一辆和第二辆塔状柴禾车搭上了锦州西北角的炮台,烈火熊熊,开始熔化锦州西北炮台上端的寒冰,建奴士兵的难听欢呼声也响彻了云霄。紧接着,无数的建奴士兵又背着柴禾茅草冲来,把柴禾茅草扔到火堆上加大火势。亲手把一辆柴禾车推进火堆的范文程则在火海中又蹦又跳,又哭又喊,“主子,奴才成功了!奴才终于成功了……!” 锦州西北角的豆腐渣炮台首先被烈火包围,危在旦夕,张大少爷却不慌忙,仅是命令士兵转移西北炮台的火药,又命令那里的红夷大炮继续开炮,实在撑不下去再转移大炮。至于西南角,张大少爷则下了一个死命令,那怕是建奴的柴禾车已经把炮台包围,也要开炮不止,尽最大力量杀伤建奴。可就在这时候,西南角的炮台上忽然火光乍现,传来一声巨响,震得附近的明军士兵纷纷惨叫,“炸膛了!红夷大炮炸膛了!” “糟糕,怎么在这个时候炸膛?”张大少爷心中叫苦,脸上却不动声色,喝道:“不用惊慌,继续开炮,抢救受伤炮手!” 话虽如此,威力最大的红夷大炮忽然炸膛,明军将士和锦州百姓的士气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建奴军队则士气大振,裹铁车队凿城更快更猛,攻城云梯队则好几次冲上城墙,差点抢占形成墙头阵地。危急时刻,张大少爷再度冲到第一线,呐喊鼓舞士气,命令大量抛掷万人敌,压制建奴攻势,并且不惜血本的淋泼火油火药,焚烧对城墙威胁最大的裹铁车。吴六奇和吴三桂率领的应急预备队也四处游走,奋力拼杀补漏,把冲上城墙的建奴士兵重新杀下城去。可就在即将重新稳定战线的时候,锦州西北角的炮台上也传来一声巨响,又一门红夷大炮承受不住高密度的发射频率,在炮台上炸膛自毁,还震死了一名明军炮手。 “今天撞鬼了!红夷大炮怎么会连续炸膛?”张大少爷心中有些着慌,脸上却不敢流露惊恐,只是拔剑大吼,“弟兄们,不要慌,继续杀敌!城在人在,城亡我亡!”周围的明军士兵跟着大喊口号,互相鼓舞士气,但是西门两侧的明军炮手害怕继续炸膛,装填弹药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没有了重火力压制,士气高涨的建奴军队冲得更猛,西南角炮台也迅速被建奴柴禾车包围,掩护西门的两座炮台同时告急,主战场锦州西门也出现了重大危机。还好,锦州百姓也知道城墙一破,城中所有汉人肯定无一幸免,所以城里的青壮男丁大部分涌上西门城墙,与军队并肩杀敌,咬牙稳定城墙防线。 “没办法,用那一招吧。”看到潮水般的建奴大军源源不绝涌向西门,无可奈何下,张大少爷只得使出早已备好、却从没舍得使用的燃烧弹,命令士兵把一个个内藏火药硫磺的棉花草包点燃,扔下城墙,草包散开就是一片火海,烧得城下密集如潮的建奴士兵鬼哭狼嚎,满身起火,同时火油也开始毫不吝啬的喷射,纵火烧毁城下的建奴楯车,勉强打退了建奴军队的这一波进攻。 乘着火海阻拦建奴军队的机会,张大少爷抓紧时间重新布置防线,并下令转移已经不敢开炮的红夷大炮,任由建奴的大火融化炮台上的坚冰——只要不在那里开炮,建奴无论怎么烧,都不可能把土石炮台烧毁,将来重新泼水结冰,照样可以使用。这时候,茅元仪匆匆从左面跑来,气喘吁吁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大事不好,我刚才去西南炮台检查了炸膛的红夷大炮,发现那门红夷大炮是天启元年铸造的第一批红夷大炮!” “天启元年造的红夷大炮?什么意思?”天启五年才穿越过来的张大少爷莫名其妙问道。茅元仪捶胸顿足的答道:“那一批红夷大炮根本不行啊,十门出来十门炸,本来兵部已经把那些有问题的大炮回收,责令工部回炉重铸!可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些炮又出现在了我们手里,只是有人故意把原先铭刻的铸造年份用胶泥给封了,还刷上漆掩盖,另外刻了天启三年的铸造年份蒙我们!如果不是炸膛的时候,正好把几个字的胶泥给震掉了,我也看不出来!” “是那里搞的鬼?山海关?还是宁远?”张大少爷差点没气疯过去——自己在锦州赌上脑袋拖住建奴主力,保护山海关和宁远城,竟然还有人在背后捅这么狠的刀子?但眼下显然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张大少爷只能大叫问道:“西南炮台有多少问题炮?查出来没有?” “除了已经炸膛的一门,还有一门。”茅元仪擦着汗水答道。张大少爷马上吼道:“马上把没问题的三门炮转移到城墙内侧的新炮台上,继续开炮!有问题那门,放在一边,等以后老子找他们算帐!茅大人,你马上再去西北炮台检查,把有问题的红夷大炮都找出来,剩下的也转移到城里新建的炮台上,让炮手安心开炮!”茅元仪应声而去,张大少爷又抓过两个亲兵,冲他们吼道:“你们马上去东南、东北炮台,让他们各腾出两门炮来支援西北、西南炮台,西门是主战场,绝对不能少了火力压制!” “得令!”两名亲兵也是领命而去,差点气疯过去的张大少爷从张石头手里抢过水袋,往嘴里猛灌几口,所谓平静一下心情,这才又回头去观察战场。——让张大少爷目瞪口呆的是,城下火海已经快要熄灭了,可建奴军队不仅没有乘机进攻,反而后退集结,排列成了一支支密集的纵队,每支纵队之间距离十分之大,似乎在给后续部队让路。张大少爷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下了额头,心里大叫,“有诡计!肯定有诡计!建奴不惜代价的破坏西门两座炮台,又后退重新集结,肯定有诡计!” “东家,你快上来!”这时候,一直在城楼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的狗头师爷宋献策凄厉惨叫起来,“你快上来看,建奴又推来一些古怪的东西!” ………… 时间稍微前移,回到明军红夷大炮发生第二次炸膛后的那一刻,看到锦州炮台上的冲天火光,又听到那闷雷一般的炸膛巨响,从锦州攻防战开战以来就一直没有开心笑过的努儿哈赤放声大笑,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语说道:“张好古小蛮子,现在知道被人暗算的滋味了?老实说,我还真有点替你感到惋惜,如果你手里的红夷大炮没有问题,又是真货,我还真没把握打下你把守的城池。不过很不幸,你注定要死在你们蛮子自己人手里!” “大汗,我们得手了!”头上猪尾巴已经被火烧光的范文程也跌跌撞撞的冲了回来,大笑着说道:“奴才恭喜大汗,贺喜大汗,我们的火攻已经开始烧化蛮子炮台上的冰块了,蛮子的红夷大炮也开始炸膛了,大汗你听,蛮子保护西门的红夷大炮已经不敢开炮了,我们赢定了!赢定了!” “很好,很好,狗奴才,这次攻破锦州,你是第一功!”努儿哈赤大笑着夸奖范文程几句,又命令道:“传令前军,停止攻城,后撤集结,给攻城坡车腾出位置,让我们的攻城坡车上,把蛮子的胆子吓破!” “大汗,奴才斗胆要一个赏赐。”范文程双膝跪下,向努儿哈赤磕头恳求说道:“攻城坡车搭上锦州城墙后,请大汗恩准八阿哥皇太极和奴才首先领军冲锋,杀上锦州城墙,活捉张好古蛮子,交给大汗凌迟处死,为十阿哥和牺牲的大金将士报仇雪恨!” “狗奴才,对你的正宫主子还挺忠心的嘛,有什么好彩头都想到他。”心情极好的努儿哈赤哈哈大笑,先是抽了范文程一马鞭,又喝道:“好,我答应你,去和八阿哥准备吧。” “奴才多谢大汗!”范文程重重磕一个头,跳起来狂笑着去寻找皇太极了。又过片刻,十五辆庞大的攻城坡车便被推出阵来,在无数建奴步兵的簇拥下,带着隆隆的巨响,并排驶向已经失去重炮掩护的锦州西门城墙。皇太极和范文程则率领正白旗骑兵尾随其后,只等这些能够承手人马踩踏的攻城坡车搭上锦州城墙,皇太极和范文程就要领着骑兵冲上城去,为他们失策招来张大少爷这么一个变态小瘟神赎罪……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亡羊补牢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亡羊补牢 “那……,那是什么东西?”饶是张大少爷见多识广,此刻也被望远镜中出现的物体惊得目瞪口呆——那是一种类似于活动楼梯的车辆,前端与锦州城墙持平,呈坡状下滑,长度至少有十丈,宽度也有三丈,底部还有十二个车轮,所以看似笨重无比,其实可以推动。被这种印象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攻城武器惊得瞠目结舌许久,张大少爷才放下望远镜失魂落魄的说道:“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攻城武器?建奴是怎么从沈阳带来的?临时赶造,他们又是从那里去找这么多的材料?” “东家,不对,你仔细看,那种车大部分是冰造出来的。”一直没有放下望远镜的宋献策出言纠正。张大少爷赶紧又举起望远镜,这才发现刚才因为距离太远和光线太暗,自己并没有完全观察清楚那种新式攻城武器,此刻正好有两辆那种攻城坡车从努儿哈赤的指挥台两侧经过,借着建奴指挥台上密集的灯火,张大少爷这才清楚的看到,那些攻城坡车的坡面,全都是晶莹透彻的白色寒冰,冰块里还夹杂着一些其他东西,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估计也是一些绳子纤维之类的连接物。 明白了这点,差点绝望的张大少爷脸上总算是恢复一点人色,跳起来大吼大叫道:“传令左右炮台,红夷大炮换实心炮弹准备,还有佛朗机炮,也给我换成实心炮弹准备!还有,东南、东北两座炮台增援西门的四门红夷大炮,尽快给我搬过来!”发布完这些命令,张大少爷又飞快冲下城楼,找来西门守将吴襄和吴六奇,命令他们组织精锐士兵单独编队,做好肉搏准备,同时大量准备滚石落木,准备用来砸顺着坡车上城的建奴士兵。 “建奴的攻城坡车有十五架,我这些准备够不够?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张大少爷脑海中紧张盘算,思量更多的应对之策,几乎是凭着第六感下令,让民夫壮丁把撞击云梯用的巨木集中在一起,准备用巨木顶住建奴攻城坡车,不让坡车靠上城墙,又疯狂搬运地雷、万人敌和燃烧弹到前线备用。还好,建奴的攻城坡车移动缓慢,锦州军民还有一点准备时间。这时候,茅元仪也从西北炮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向张大少爷禀报道:“张大人,西北炮台有三门红夷大炮有问题,我已经让炮手停用了,其他的两门,我已经让他们搬到了城墙赶造的新炮台上备用!” “三门?这么说,西北炮台只有两门红夷大炮可用了!”张大少爷额头上又流下冷汗,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张大少爷只能指着茅元仪叫道:“茅大人,你回西北炮台去,亲自指挥剩下的两门红夷大炮发射,一会建奴的新式攻城武器就要来了,一进射程,就给我用实心炮弹狠狠的打!大炮数量不足,我要你拿准确度给我弥补!” “下官尽力。”张大少爷麾下唯一一个懂火炮的茅元仪咬牙答应,又冲回了西北炮台。张大少爷喘几口气,又回过头来时,建奴的攻城坡车已经出现在了锦州西门守军的肉眼可视距离内,看到这种从未出现过的攻城武器,锦州军民也是一阵慌乱,纷纷惊叫大喊,“天啊!那是什么东西?”“怪物!好大的怪物!”“那是干什么的?建奴到底打算干什么?”个别胆小的,甚至已经开始退缩。 “都别慌!”张大少爷拔出宝剑,厉声喝道:“都不要慌!那是建奴的攻城车,我早就准备好办法对付了,你们只要按命令行事,我们就一定能轻松打败建奴!”不得不承认,连日来的守城胜利后,张大少爷在锦州军民中确实已经建立了崇高的威信和用兵如神的形象,让锦州军民对他充满信心,现在张大少爷又随口瞎吹建奴攻城坡车也早在自己预料中,信以为真的锦州军民自然是信心大增,慌乱势头得到遏制。 “轰隆!轰隆!轰隆!”建奴攻城车推进红夷大炮射程之内的时候,已经转移到内侧炮台的五门红夷大炮先后开火,将五枚标准十八磅重的实心炮弹轰向建奴攻城坡车。也许是紧张时的超常发挥吧,平时里开炮轰击目标一向靠蒙的明军炮手发挥出色,五枚炮弹有三枚击中目标,其中两枚同时轰在同一辆建奴攻城坡车上,将那那辆建奴攻城坡车的冰面轰得粉碎,被迫退出战场。这么一来,锦州军民和张大少爷自然是欢声雷动,尾随在攻城坡车背后的皇太极和范文程则都是大吃一惊。 “范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蛮子的炮台不是已经停止开炮了吗?怎么又开起炮来了?”皇太极惊叫问道。范文程也是莫名其妙,稍一盘算后,范文程答道:“主子,奴才认为张好古小蛮子很可能是在狗急跳墙,把红夷大炮搬到了城墙上开炮!主子请放心,红夷大炮没有炮台保护,在城墙上转移不便,只能打一个很小的范围,不可能威胁到我们所有的攻城坡车。而且张好古小蛮子手里还有三门问题红夷大炮,一旦在蛮子守军密集的城墙上炸膛,咱们就有好戏看了。” 范文程的算盘打得确实不错,没有专用的炮台让红夷大炮自由调整射角,在城墙开炮的红夷大炮轰击目标确实只能限制在一个很小的夹角内,可问题是,贪生怕死的张大少爷为了利用红夷大炮保命,在发现建奴企图摧毁锦州西北、西南两个炮台时,张大少爷又命令监军太监纪用和茅元仪组织百姓,日夜不休的加班加点,又在锦州西北、西南的墙角内侧赶造了两个新的炮台!而且为了防火隔热,张大少爷还特别命令在炮台和城墙的连接出装上厚木板,所以建奴的火攻虽然破坏了城墙外侧的两座炮台,明军却迅速把红夷大炮转移到了内侧的两座新炮台上,继续灵活的迅速开炮!这么一来,范文程的如意算盘也就破产了一半了。 “轰!轰!轰!”新的一轮炮击先后袭来,再度重创两辆建奴攻城坡车,发现情况不妙的范文程也顾不得吹嘘自己的计策神妙了,只是不断催促步兵推动攻城坡车,抓紧时间逼近城墙。不过建奴攻城坡车最大的弱点就是过于沉重,移动速度缓慢,加上道路条件也不是很好,所以建奴士兵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车,但锦州城上的红夷大炮还是抓紧时间连续开炮,一口气接连摧毁了四架建奴攻城坡车。后面的努儿哈赤也发现情况不对,赶紧下令前方的军队撤回一部分帮助推车,差不多是一百人推动一辆攻城坡车,加速前进。 攻城坡车冲到距离锦州城墙两里内时,明军的佛朗机小炮也开始发威,佛朗机炮的特点是射速快准头强,还有转移灵活,威力虽然远没有红夷大炮那么大,但张大少爷却非常聪明的命令每十门佛朗机炮集中对付一辆攻城坡车,几轮轰击下来,照样有两辆攻城坡车被佛朗机炮摧毁,再加上红夷大炮又摧毁了两辆,建奴的十五辆攻城坡车转眼就只剩下了七辆。不过建奴的攻城坡车,距离锦州城墙也只剩下不到一里的距离。 “总攻!”努儿哈赤再度发出总攻命令,山崩地裂的战鼓声中,重新集结组织的建奴士兵疯狂怪叫着,抗着云梯和推着剩下的裹铁车再次冲向城墙。仗打到这个地步,张大少爷也丝毫不敢吝啬守城物资和有什么保留了,地雷、万人敌和燃烧弹都是不要钱一样拼命往下砸,还有弓箭——张大少爷早就准备好的涂药毒箭也拿了出来,对着建奴士兵狠射。火焰翻腾和箭雨倾泻中,建奴士兵惨嚎着一个接一个倒下,但建奴的攻城坡车距离城墙也越来越近。 “轰!轰!”锦州西门的北段城墙处忽然传来两声巨响,原来茅元仪见建奴攻城坡车冲得太快,西北角仅有的两门红夷大炮根本无法压制,便冒险使用两门有问题的红夷大炮,调好射角,赶开旁边的明军士兵,亲自点火开炮。很幸运,两门质量低劣山寨红夷大炮这次人品大爆发,两枚实心炮弹轰出去后不仅没有炸膛,还同时击中同一辆建奴攻城坡车,从侧面将这辆攻城坡车冰盖轰得粉碎,加上佛朗机小炮又从正面击毁一辆攻城坡车,建奴的攻城坡车便只剩下了五辆可用。但是因为距离太近,缺乏准头的明军红夷大炮已经无论如何不敢再开炮了——否则要是一炮轰中锦州城墙,那城墙上密集的明军守军才叫比窦娥还冤! “还有五辆!”张大少爷恨恨的念了一句,又吼道:“传令炮台,红夷大炮换葡萄弹轰建奴!吴襄、吴六奇、吴三桂,接下来的肉搏,就看你们的了!” 近身肉搏战确实无法避免了,明军士兵抗着巨木猛顶猛撞,仍然无法阻止建奴的攻城坡车靠近,地雷扔到攻城坡车下,即便能炸死炸伤一两个建奴士兵,也无法同时炸死一百多个建奴士兵。关键时刻,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吴襄和吴三桂父子没有选择逃避,而是一起手提双刀,带着精锐士卒守在城头,随时准备投入血战;力大无穷的吴六奇也是剥去身上盔甲,手提双斧,圆睁双目,咬牙怒视着缓缓逼近的攻城坡车;本质上无比贪生怕死的张大少爷也鼓起勇气,抢过一把利于近战的钢刀,领着亲兵队准备投入血战。 “城在人在,城亡我亡!”第一辆建奴的攻城坡车碰上锦州城墙那一刻,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无数的明军士兵和锦州百姓跟着呐喊起来,吴六奇更是咆哮着跳上城墙箭跺,冲着欢呼冲锋的建奴士兵怒吼,“狗建奴,来吧!杀——!”吼叫间,吴六奇大斧力劈,鲜血飞溅间,第一个冲上城墙的建奴骑兵战马马头破裂,连人带马摔下滑坡。 “杀——!”无数的明军士兵怒吼起来,抬着大石檑木狠狠抛上建奴的攻城坡车,石头檑木顺着冰面滑坡滚落,砸得冲锋而上的建奴骑兵人仰马翻,鬼哭狼嚎着滚下坡车。年仅十四的吴三桂也跳上一辆坡车齐平的箭垛,双刀疯狂挥舞,将两个并骑冲上的建奴骑兵生生砍了下去,吴襄的家族子弟也是各挺刀枪,对着蜂拥而上的建奴骑兵又砍又戳,生生用身体把建奴骑兵拦在车上,不让他们踏足城墙一步。把守另一辆攻城坡车的吴襄虽然刚冲上去就被一支流矢射中面颊,但他还是一把拔出羽箭,吐出被射落的两颗带血牙齿,怒吼着挥刀猛砍建奴骑兵。 湿滑的冰面抵消了建奴骑兵的冲锋力,也给明军步兵和建奴骑兵提供了公平肉搏的机会,在城破人亡的威胁面前,一向以贪生怕死的明军士兵仿佛脱胎换骨,吼叫着拼命放射弓箭,拼命抛掷地雷,钢刀疯狂劈砍,长枪猛戳猛扎,抱着敌人嘶咬打滚,抬起大木挥砸抡转。锦州百姓也纷纷涌上城墙,用石头,用木棍,用锄头,和建奴士兵拼死血战。天空中羽箭弹石来往如蝗,城墙上血肉飞溅,地面上烈火熊熊,敌我双方每时每刻都有战士倒下,伤亡同样惨重。 肉搏战的残忍代价是双方都承受不起的,从建奴利用攻城坡车直接向城墙发起冲锋的那一刻起,短短半个时辰多点的时间,明军士兵的伤亡就已经突破八百余人,吴六奇和吴襄父子也是先后受伤,但三将都是死战不退,领着军队死死拦住了建奴骑兵的上城道路,剩下的两架攻城坡因为缺乏猛将坐镇,锦州军民完全是在用人命在填漏洞,用血肉之躯在抵挡建奴的骏马弯刀。其他三门的战况虽然还不清楚,但是从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来看,建奴也没放过从其他三门攻破锦州的打算,战斗同样激烈残酷。 “火油!火油没有了!”最为宝贵的火油首先告罄,指望火攻烧毁建奴坡车的张大少爷急得破口大骂,提起钢刀也要亲自冲锋,但是被几名亲兵死死拉住,张石头则闷不作声的领着剩下的亲兵冲向建奴,与蜂拥而上的建奴士兵疯狂砍杀在一起。危急时刻,监军太监纪用也顶着箭雨率领一队百姓冲上城墙,给张大少爷带来大量的棉被和十几桶火药,准备在城头上临时赶制燃烧弹杀敌。看到那十几桶五十斤装的火药,张大少爷灵机一动,吼道:“纪公公,别打开火药桶,在桶顶钻眼,插几根长引线进去!” “好。”纪用答应,慌忙按张大少爷的指点而行,片刻后,十几个火药桶都临时被赶制成了大型炸弹,张大少爷又命令四个士兵抬起一个火药桶,亲自点燃引线吼道:“往建奴的攻城车上扔!炸死他娘的狗建奴!炸!” “炸!”四个士兵同时怒吼,奔跑几步,一起使力将火药桶抛向建奴的攻城坡车,火药桶砸到建奴坡车上炸开,轰隆一声巨响,建奴士兵血肉飞溅,早已经被踩踏得吱吱作响的攻城坡车冰面也应声而裂,建奴士兵掺叫摔落地面,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明军将士则欢声如雷。 “好,终于破了!”终于想出办法破解建奴攻城坡车的张大少爷激动万分,又哭又喊的疯狂吼叫道:“快,用火药桶,把建奴的攻城全给老子炸掉!炸死狗建奴他娘————!”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明枪暗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明枪暗箭 建奴的第五辆攻城坡车被明军火药桶炸毁的时候,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曙白,没有了这种这种对锦州守军威胁最大的攻城武器,建奴军队的士气也为之大挫,加上明军已经从东南、东北两座炮台搬来四门红夷大炮助战,实在承受不起葡萄弹带来巨大伤亡的努儿哈赤不得不下令鸣金收兵,锦州开战以来,建奴军队发起的最大规模进攻也彻底宣布失败。但是在建奴军队灰溜溜撤走的时候,锦州军民将士已经连欢呼庆祝的力气都没有了,绝大部分明军将士都是扔下武器,无力的一屁股坐在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城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休息。张大少爷也是如此,不过在跌坐在城楼台阶上的时候,张大少爷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内衣里面已经结满了薄冰,冰从何来?张大少爷找了半天才发现原因,原来是张大少爷自己的汗水把内衣浸透后,汗水结冰而成,明白了这点,张大少爷不苦笑一声,长叹道:“惨胜啊,险啊。” 确实是一场惨胜,一夜时间里,锦州将士牺牲四千人以上,光是在西门阵亡的将士就超过了两千五百多人,伤者不计其数,吴襄的大儿子吴三桂鼻梁被建奴马刀砍断,血流满面,带着重伤一直坚持到战斗结束,建奴刚刚撤走就直接晕了过去,吴六奇和吴襄身上的大伤小伤也不计其数,张大少爷也被流矢射中两次,幸亏伤口都不太深。不过损失最大的还是守城物资,万人敌和火油都只剩下不到两成,地雷彻底全部用光,储备最充足的火药也只剩下一半多点,以至于掌管火器储存的纪用向张大少爷报告物资库存时忧心忡忡的说道:“张大人,昨天晚上倒是勉强顶住了,可建奴要是又发动一次昨晚那样规模的攻城,咱家担心军队就算还撑得住,守城物资没办法撑到战斗结束了。” “没事。”张大少爷无力的摆摆手,又指指城外堆积如山的建奴士兵尸体,有气无力的笑着说道:“纪公公你看,建奴的伤亡比我们大得多,建奴的总人口也就二、三十万,你就是借努儿哈赤老建奴一百个胆子,也敢再发动那么大规模的进攻了。再说了,昨天晚上我们损失惨重,主要是被建奴的新式攻城车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只好拿士兵的生命和守城物资去拼耗,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建奴的这个杀手锏,又有充足时间准备,我至少能想出好几种法子破建奴的这种新式攻城车。” “张大人分析得透彻,有道理。”纪用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张大人,你认为努儿哈赤老建奴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张大少爷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仰躺在城楼台阶上,看着天上缓缓飘落的雪花,喃喃说道:“是啊,努儿哈赤老建奴下一步会怎么办?如果我是老建奴,会用什么法子攻破锦州?” …………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建奴军队的伤亡数字统计出来后,努儿哈赤一下子就瘫在了椅子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昨天晚上的血战中,建奴士兵阵亡将近八千,伤者过万,其中又有三四千是重伤,彻底丧失战斗力,加上前期的几场大战伤亡,努儿哈赤的十三万大军连伤带残,已经有两成军队永远消失,这样的损失对于人口单薄的建奴女真来说,实在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数字。所以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后,努儿哈赤的第一句话就是,“张好古蛮子,我不把你凌迟处死!挫骨扬灰!我誓不为人!” 骂归骂,发自内心的痛恨归痛恨,但努儿哈赤却是说什么都不敢拿军队去和张大少爷那个变态小瘟神对耗了,到时候就算耗赢了,建奴军队也得元气大伤,所以不光是杀人如麻的努儿哈赤都不敢继续强攻,建奴的其他旗主也是个个胆战心惊,提到张大少爷的名字就心头发颤,争先恐后的请求努儿哈赤不要再打锦州了,不要再拿建奴将士宝贵的生命去锦州那条变态的防线上消耗了。努儿哈赤则咬牙切齿的问道:“不再打锦州?那我们一万多名将士的鲜血不就白流了?德格类和费杨武不就白死了?不攻破锦州屠城报仇,我大金八旗颜面何存?不攻破锦州拿到屯粮,我们大金的粮荒如何度过?” “阿玛,如果要攻破锦州,也不是只有强攻一个法子。”努儿哈赤诸子中比较有头脑的汤古代小心翼翼说道:“比如象以前攻打沈阳和广宁一样,招降蒙古人和蛮子做内应,从内部打开城门。” “你以为我没想过?”努儿哈赤没好气的喝道:“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比泥鳅还滑,从锦州开战起就直接封死了城门,还把我们事前布置的内应给一网打尽,我们拿什么内应从内部打开城门?” “阿玛,张好古小蛮子是封死了锦州四门,可是他难道就永远不打开吗?”汤古代阴阴的说道:“阿玛可还记得《三国演义》那本书里,马超是什么打破潼关的吗?假装撤兵,等潼关的曹操守军出关砍柴汲水,马超乘机让内应化装成普通百姓混进潼关,然后马超的军队又掉头杀回,内应打开关门,马超乘机拿下了潼关。” “用马超的这个法子?能行吗?”努儿哈赤眼睛一亮。不等汤古代说话,重新得到信任进帐议事的范文程抢着说道:“大汗,奴才认为此计切不可行,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实在太奸猾了,我们就算撤军,张好古小蛮子也肯定不会立即出城,只会先派斥候反复侦察,直到我们的大军真正撤走,他才会从乌龟壳里爬出来。再说了,张好古小蛮子非常清楚辽东粮荒的情况,我们没抢到粮食就直接撤军,张好古小蛮子怎么能不怀疑其中有诈?” “阿玛,我们是没有撤军的理由,但我们可以编一个啊。”汤古代不服气的说道:“比如象阿玛还可以再学周瑜,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张好古蛮子的红夷大炮打到了谁他也不知道,我们派几个可靠的蛮子去锦州诈降,就说阿玛昨天晚上被蛮子的红夷大炮打伤,所以才撤兵,撤兵的时候我们要杀那几个作战不力的蛮子出气,他们才跑去锦州投降。张好古蛮子听到他们的话,又看到我们真的撤兵,还会不上当从乌龟壳里钻出来?” “四阿哥,你实在太小看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了。”范文程现在也学乖了,说什么都不敢对张大少爷产生半点轻敌之心了,更不敢相信汤古代那些粗浅计策能够让张大少爷上当。范文程又说道:“大汗,依奴才看来,我们还是分兵南下去打觉华岛更好一些,觉华岛现在已经失去了海水保护,守军又只有七千来人,可以轻松拿下,那里的屯粮,足够我们大金度过来年的粮荒了。” “攻打觉华岛?”努儿哈赤又拉下了脸,下意识的想起了监视皇太极的侍卫报上来的话。范文程察言观色,赶紧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大汗,难道还在相信张好古蛮子那些鬼话?奴才愿意用满门老小的性命担保,觉华岛上绝对没有一门红夷大炮,八阿哥也绝对没有和张好古蛮子有什么勾结!大汗分兵南下,如果不能轻松拿下觉华岛的存粮,那请大汗把奴才和奴才的全家凌迟处死!”说罢,范文程连磕头,以至额头出血,显得万分真诚。 汤古代是努儿哈赤的第四个儿子,努儿哈赤分封八旗旗主的时候,却跳过他封了第五子莽古尔泰和第八子皇太极,汤古代对此自然是暗怀不满,现在好不容易等到皇太极倒台接管了正白旗,汤古代又怎么会给皇太极咸鱼翻身的机会?所以汤古代马上又说道:“阿玛,儿臣认为切不可冒险南下,先不说觉华岛能不能轻松拿下,就算真能拿下,我军也会陷入锦州、宁远和山海关蛮子军队的三面包围,于战不利,请阿玛三思。” “三面包围?”范文程停止磕头,嗤笑道:“四阿哥太小心的了吧?别说山海关的高第和宁远城的袁崇焕,就是锦州城里的张好古蛮子,他们可有一个敢出城与大金军队野战?” “都别吵了。”努儿哈赤喝住汤古代和范文程的争执,不耐烦的挥手说道:“昨天晚上血战一夜,军队已经很疲劳了,不管是南下攻打觉华岛,还是佯装撤退引诱张好古小蛮子出城,军队都需要时间休息才能行动。你们先下去吧,让我先再想一想。” 汤古代和范文程等人无奈,只得磕头告退。中军大帐中除了侍卫再无旁人后,努儿哈赤习惯性的拿起烟枪,先闷闷不乐的抽了几口大烟泡,然后才招手把一个侍卫叫到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德楞泰,我要你暗中派人去觉华岛侦察那里的情况,有消息没有?”那侍卫低声答道:“回主子,奴才派出去暗探,大概今天晚上就能回来,请主子安心再等一天。”努儿哈赤点头,这才在侍卫的搀扶下回帐休息。 同样疲惫不堪的双方将士都在休息的时候,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夜里,努儿哈赤从收到张大少爷假信那天就派出去的暗探也终于回到了大营。结果建奴暗探带来的消息几乎令努儿哈赤气昏过去——觉华岛附近的海面确实已经结上了厚冰,不管步行还是骑马都可以直接上岛!而且建奴的暗探还打听到一个准确消息,辽东经略使高第确实下令将觉华岛屯粮转移进宁远城里,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宁远守军一直没有执行这个命令,所以截止正月初二清晨建奴暗探离开宁远时,宁远的屯粮仍然还在觉华岛上,同时努儿哈赤侍卫直属的暗探,也没有听到任何觉华岛上布置有红夷大炮的风声。 “他娘的,又上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的当了!”明白了这点,气急败坏的努儿哈赤赶紧下令召集众将,商议分兵南下攻打觉华岛的行动。为了抚慰无辜蒙冤的八阿哥皇太极,努儿哈赤还专门把他也叫进中军大帐,准备恢复他的爵位,给予赏赐奖励。不曾想众将到齐后,努儿哈赤才刚刚说出自己的决定,站在末尾的皇太极就站了出来,脸色阴沉的说道:“阿玛,不用去觉华岛了,已经晚了。” “已经晚了?什么意思?”努儿哈赤大吃一惊,疑惑说道:“我派去的人已经打听得非常清楚,宁远城的屯粮还在觉华岛上,你怎么说已经晚了?” “敢问阿玛,你的细作送来的觉华岛情况,是那一天的消息?”皇太极苦笑着问道。努儿哈赤一楞,答道:“正月初二的早上。” “这就对了。”皇太极点头,哭丧着脸答道:“儿臣收到宁远的内线消息,就在正月初二的下午,蛮子辽东经略使高第派出的军队抵达了觉华岛,强行搬走了那里的所有存粮,并且把那里的百姓商人迁移一空,只给宁远城送去两万石的过冬粮食,蛮子袁崇焕虽然反对这么做,但是高第派去觉华岛的山海关总兵杨麒拿出了蛮子朝廷的圣旨,逼着袁崇焕蛮子接受这个安排。原来张好古在锦州开战前就已经料到觉华岛屯粮十分危险,所以他早早就向蛮子朝廷请旨,要求蛮子朝廷直接下旨干涉此事,把觉华岛的粮食和军民强行搬走。”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努儿哈赤气急败坏的问道。皇太极垂头丧气的答道:“阿玛,你的暗探得躲过蛮子斥候的封锁截击,所以走得慢,但儿臣的内线是直接用蛮子斥候把消息送过来,所以速度要快得多。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觉华岛上的存粮也和帐目不符,直接和儿臣联系的那个内线害怕东窗事发,已经计划从蛮子军队中逃走,投奔到我们这边来,以后再想直接获得蛮子内部的消息,已经很难了。” “张好古,又是你这个狗蛮子!”努儿哈赤一拳锤在桌子上,锤得桌面都裂成几块。皇太极忙安慰道:“阿玛,你先不要生气,儿臣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儿臣那个内线也对张好古蛮子恨之入骨,他之所以没有立即逃跑,就是打算在投奔过来之前,先送给我们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努儿哈赤铁青着脸问道。皇太极阴阴的答道:“张好古蛮子满门九族的狗命!他已经派人到蛮子京城造谣,说张好古蛮子献出了锦州投降了我们,我们只需要稍微配合他演一出戏,让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信以为真,那么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肯定会把张好古蛮子在京城的家人满门抄斩!凌迟处死!到那时候,说不定连陪着张好古守城的其他蛮子将领家人也跑不掉,我们再把消息一散布,张好古蛮子就算拼死想守,只怕也没人愿意给他卖命了!” “只要演一出戏就可以杀张好古蛮子满门?”努儿哈赤终于露出些喜色,赶紧向皇太极询问自军需要演什么戏,皇太极详细回答后,努儿哈赤当即鼓掌叫好,表情无比狰狞的说道:“好!时间不等人,保险点,你的这个反间计和汤古代的诈退计一起用,明枪暗箭一起上,我看他张好古蛮子怎么招架?!” 第一百二十章 生性多疑 第一百二十章 生性多疑 初五夜里,风雪交加,休息了一个白天又饱餐了一顿烙饼肉汤后,守卫锦州的明军将士逐渐恢复了体力,仔细观察建奴大军没有异动,锦州四门城墙上都陆续用绳子吊篮放下士兵,打扫城墙下邻近的战场,收集可以回收利用的武器和尸体上的少许财物,顺便收割建奴士兵的人头,以便用生石灰腌制后送到山海关请功,还有一些士兵专门修补城墙,将就地面上的乱石塞进被建奴凿出墙坑,缝隙塞以灰泥草草修补,忙得不可开交。偶尔还能听到基层将领的大声喝骂,“别他娘的乱割脑袋浪费时间,建奴蒙古兵和汉兵的脑袋不算战功,知道不?” “没事,割吧。”城墙上传来黑云龙的声音,笑道:“你以为咱们是东镇兵,倒霉到拿到建奴女人老人的脑袋都不算功劳?你也不想想咱们的兵备张大人是什么人,当朝九千岁的干儿子!那些收人头的芝麻绿豆官敢刁难咱们,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满大哥,东镇兵拿到建奴女人老人的脑袋不算功劳?什么意思?”黑云龙身后忽然传来张大少爷的声音。黑云龙赶紧回头一看,却见张大少爷不知何时已经领着亲兵巡城来到了自己身后,大概是听到黑云龙的话觉得奇怪,所以张大少爷才向陪伴在一旁的满桂询问原因。 满桂苦笑答道:“张兄弟,事情是这样的,以前东镇毛大帅经常偷袭建奴敌后,斩杀建奴守兵和建奴百姓,把他们的人头送到山海关记录功劳,换取军饷粮草,那时候不管是建奴士兵,还是建奴普通百姓,就是头上剃了小辫的汉奸和蒙奸人头都算功劳,所以毛大帅每次都可以满载而归。可是到了天启三年以后,统计东镇战功的地方换成了宁前道,清点人头的官员十分苛刻,建奴小孩子的人头不算战功,建奴女人的人头不算战功,辫子花白的老建奴也不算战功,就更别说汉奸和蒙奸的人头了。” “就算是货真价实的建奴士兵人头。”黑云龙怒气冲冲的补充道:“那位兵备大人也要用手去摸头皮,仔细检查人头的头发是不是新剃的,气得毛大帅现在都懒得去砍建奴的老人小孩了。” “还有我们蒙古人。”满桂也闷闷不乐的说道:“以前蒙古部落的战士,每砍下一个建奴士兵的脑袋,都可以送到我们军队交换二十斤生铁或者一些盐巴茶叶,所以蒙古战士都很喜欢组织起来偷袭建奴,从侧面减轻我们的压力。但是战功统计权移交给宁前后,多少建奴人头都换不了东西了,蒙古部落的勇士当然也就没劲了。” “岂有此理!”张大少爷大怒说道:“建奴老头小孩的人头不算功劳,难道要等建奴小孩长成大建奴,多杀几百个大明百姓,他的人头才算战功?建奴女人的脑袋不算战功,难道建奴女人生出十个八个建奴祸害大明百姓,才算战功?那些老建奴更是双手沾满大明百姓鲜血,不杀他们报仇雪恨,还要让他们善终不成?不行,这件事我一定得管,等和高大人恢复联系,我马上请高大人把东镇的战功统计权收回山海关!还有建奴人头的收购,也一定要重新展开,而且还得加价!他娘的,蒙古部落每杀一个建奴,我们在战场上就少一个敌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果然还是张兄弟了解我们这些当兵的,我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杀建奴,不是图立功挣点银子养家糊口,还图什么?要是让毛大帅听到张兄弟的话,一定会感动得掉眼泪。”黑云龙嘿嘿笑了几声,又冲着城下喊道:“弟兄们,听到没有?给我使劲割人头啊,都可以换战功!” “黑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张大少爷赶紧制止,摇头说道:“我不是鼓励你们使劲割建奴军队里的汉奸和蒙奸人头,建奴军队里汉人和蒙古人,除了少部分,大部分还是被建奴军队逼着来当炮灰的无辜者,你也看到了,建奴每次冲锋,被督战队赶在最前面的,基本都是汉人和蒙古人,他们的战斗力很差,很少有真正拿命和我们拼的。这样吧,反正尸首这么多,汉奸和蒙奸人头就割到这里,剩下的专捡建奴人头割。剩下的汉奸和蒙奸,就给他们留一个全尸吧。” “只割建奴人头?那太少了吧,十个里面恐怕最多只有一两个。”黑云龙哭丧着脸说道。张大少爷答道:“那就把那些梳着小辫子的汉奸和蒙奸人头也割下来,这些狗汉奸和狗蒙奸为了讨好主子,主动剃发蓄辫,不给他们留全尸也是应该的。把我的命令传达四门,让打扫四门战场的弟兄都这么干。” “是。”空欢喜一场的黑云龙有气无力的答应,又把张大少爷命令传达下去。张大少爷看出黑云龙的心思,叹了口气,说道:“黑大哥,不是我逼着你放弃功劳,我是汉人,满将军是蒙古人,马世龙将军是回族人,你好象是汉蒙混血,我们和这些战死的汉奸蒙奸一样,都流着华夏子孙的血,都是因为建奴残暴荼毒,才被逼得自相残杀,在战场上我们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可是在战场外,还是能给他们一点仁慈,就尽量给一点吧。我这也不是胡乱施恩,我让你们只割建奴人头和头上蓄有小辫的汉奸蒙奸,给其他的汉奸蒙奸留一具全尸,也是想告诉建奴军队里那些汉奸和蒙奸,血浓于水,只要他们愿意悬崖勒马,弃暗投明,我们还是会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张大少爷的这番话情真意切,发自肺腑,特别是那句血浓于水,感动得以蒙古人为主体的满桂嫡系将士泪眼朦胧,因为蒙古血统身份没少受白眼的满桂更是感动万分,语带哽咽的拱手说道:“张兄弟,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以前高大人把我调到你麾下听命,我听别人的挑拨离间,还觉得不痛快没给你好脸色,现在看来,高大人其实是在疼爱我们,才把我们调到你的麾下啊……。”说到这里,满桂已是眼泪滚滚,显然是想起了以前遭受的排挤刁难,又对比现在,这才如此动情。 “满大哥,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张大少爷也知道满桂在宁前军中遭受的排挤,叹口气,拍着满桂的肩膀说道:“大哥放心,只要我还在辽东一天,就绝对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也不让你的弟兄受半点委屈。我在朝廷里的靠山你也知道的,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给你一点气受!”满桂含泪点头,周围的不少蒙古籍明军士兵也是直接哭出声来,对张大少爷更感亲切。 “有敌情!”一声惊叫打断了满桂军的感怀,不等张大少爷下令,锦州北门上的明军满桂部所有士兵已经冲到城边拉弓搭箭准备杀敌,满桂也是迅速把张大少爷拉到自己背后,免得建奴暗箭偷袭。还好,远方出现的黑影没有几个,还有人用汉语叫道:“锦州的弟兄们,不要放箭,我们是辽东汉人,我们是过来投降的。” “放下武器,举着手一个个走过来。”满桂大喝命令道。那几个黑影依令而行,扔下武器高举双手,一个个依次走到城下,借着火把光芒仔细一看,还真是五个服装与建奴八旗不同的建奴汉兵。满桂仔细观察再没有建奴军队跟来,这才下令把这几个建奴汉兵捆好,用绳子吊上城墙,又押到张大少爷面前。为首那个建奴汉兵则左顾右盼,不断问道:“锦州张好古张大人在那里?我有机密军情禀报给他。” “我就是张好古,你有什么机密军情,说吧。”张大少爷观察着这几个建奴汉兵士兵神色,平静答道。那几个建奴汉兵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小白脸就是传说中杀建奴如麻的张大少爷,吓得赶紧一起跪下,为首那个建奴汉兵磕头说道:“小人龙老四,原来是辽东虎皮驿驿卒,叩见锦州兵备张大人,小人狗眼不识泰山,没想到张大人你这么年轻,小人罪该万死,请张大人恕罪。” “辽东虎皮驿驿卒?那个驿站好象是在沈阳以北吧,难道你是在袁应泰当辽东巡抚的时候投降建奴的?”张大少爷狐疑问道。那龙老四磕头答道:“张大人圣明,小人确实是在天启元年建奴攻打沈阳时,被建奴抓去当兵的。不过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小人这五年来绝对没伤过一个大明士兵,是被建奴逼着来打锦州的。” “被建奴逼着来打锦州?那么建奴让汉兵在前面冲锋的时候,我怎么没见过你?”张大少爷使个眼色,让亲兵摘掉那龙老四头上的头盔,露出了一根细细的猪尾巴辫子。那龙老四也不知道张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磕头答道:“回张大人,小人也被建奴逼着冲锋的,只是奴才运气好,没被大明军队的弓箭火枪伤到,可能是当时人太多,张大人你才没看到小人。” “哦,那你说有机密军情禀报给我,什么机密军情?”张大少爷不置可否的问道。龙老四重重磕头,面带喜色的说道:“小人恭喜张大人,贺喜张大人,张大人你可知道,昨天晚上你的红夷大炮把建奴的那一个人给打成重伤了?” “不会是努儿哈赤老建奴吧?”张大少爷随口问道。龙老四先是一楞,又惊喜叫道:“张大人,你知道这事了?昨天晚上,正是努儿哈赤老建奴被你的红夷大炮给打伤了啊!” “努儿哈赤老建奴被我们的红夷大炮打伤了?”几乎所有的在场明军将士都沸腾了,张大少爷也有些傻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和袁崇焕一样好。不过张大少爷很快又冷静下来,赶紧问道:“龙老四,你说努儿哈赤老建奴被我的红夷大炮打伤,那他怎么直到天明撤军?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什么证据?” “奴才们几个敢用脑袋担保,努儿哈赤老建奴真的被张大人你给打成重伤了。”龙老四满脸谄媚的说道:“其实小人也是今天白天才知道这件事的,昨天晚上努儿哈赤被你打伤以后,害怕影响军心,所以一直没敢说话,硬撑到建奴的军队被张大人你打退。可是回到小凌河军营以后,努儿哈赤的伤就瞒不足了,后来建奴的将领为了给老建奴出气,打算杀一些作战不力的汉人士兵,小人们害怕被杀,所以就偷偷跑过来向锦州投降了。而且小人还听到一个建奴的重大军情,因为努儿哈赤老建奴伤得太重,建奴大军明天白天就要撤军回沈阳,免得老建奴死在锦州战场上。” “张兄弟,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老建奴被我们打成重伤,建奴的大军明天就要撤军?”满桂惊喜的抓住张大少爷胳膊问道。张大少爷不动声色,脑海里紧张盘算,又试探着向那个龙老四问道:“龙老四,既然你是一个普通的建奴汉兵,那么建奴将领准备杀你们这些做战不力的汉兵和建奴大军准备撤军,这样的军情大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娘的,这个狗蛮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狡猾,还好范先生早就考虑到了。”龙老四在心里嘀咕一声,又谄媚答道:“回禀张大人,小人有一个堂哥,是范文程范大人的亲兵,他跟着范大人到建奴皇太极的营帐议事,听到皇太极和范文程说的。我那个堂哥知道我在战场上向来跑得最快,知道我肯定在劫难逃,就偷偷给我露了口风让我快跑,小人这才领着几个平时关系好的汉人兄弟跑出来,向张大人你投降。” “张兄弟,这事情说不定是真的。”满桂惊喜的说道:“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老建奴亲自上阵指挥攻城,我们又开了那么多炮,说不定就蒙中了一炮。明天建奴大军如果真的撤回沈阳,那证明你可能真的立下盖世奇功了!” “真是这样吗?难道说老建奴命中注定要被红夷大炮打死?”张大少爷将信将疑,又吩咐道:“把这几个降兵押下去,暂时关起来,先赏给他们酒和肉,如果建奴大军明天真的撤军,我再亲自奖赏他们。” “得令!”明军士兵欢天喜地答应,把那几个建奴降兵押进城中关押。努儿哈赤有可能被红夷大炮的消息,也以风一般的速度在锦州城墙上迅速传开,片刻间,锦州四门欢声雷动,都道这次立下了盖世奇功。张大少爷却强自按捺心中激动,找来宋献策询问昨天晚上的战况,而昨天晚上负责侦察敌情的宋献策也老实答道:“没错,昨天晚上建奴攻城车冲上城墙以后,我是发现老建奴的帅旗几次出现在前线指挥攻城,但有没有被我们的红夷大炮打到,天太黑又太远,我没有看到。” “难道是真的?努儿哈赤老建奴真的要死在今年?死在红夷大炮的炮弹下面?”张大少爷将信将疑,但苦于情报不足,张大少爷也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传令加强防御切不可掉以轻心,等待天明再看建奴大军的情况………… ………… 一夜的时间飞快过去,天明的时候,老建奴努儿哈赤有可能被红夷大炮重伤的消息也传遍了锦州全城,惊喜之下,锦州军民自然是欢声雷动,都说这次终于为辽东被无辜屠杀的汉人百姓报了大仇,锦州城也可以高枕无忧。监军太监纪用和茅元仪、陆万龄等文职官员也是又惊又喜,纷纷涌到张大少爷面前求证消息真假。而纪用等人在锦州东门城楼里找到张大少爷的时候,张大少爷却正在城楼里一边烤火,一边翻着《三国演义》苦苦思索。纪用二话不说,扑上去拉着张大少爷的袖子就叫道:“探花郎,听说我们的红夷大炮打伤了努儿哈赤老建奴,是不是真的?” “有这个消息,但真假还不确定。”张大少爷微笑回答,又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和建奴降兵的话说了一遍,纪用等人一听大喜,纷纷叫道:“张年兄,那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去监视建奴大军的动静?只要建奴军队真的撤军,那就证明我们真的重伤了努儿哈赤老建奴!”“天哪!这是多大的功劳啊!探花郎,咱家这次可是跟着你沾大光了,说不定咱家托你的福,还能进一次司礼监!” “急什么?斥候我早派出去了,如果建奴真的要撤军,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了。”张大少爷微笑答道。话音未落,南门守将赵率教就已经冲进了城楼,惊喜万分的向张大少爷叫道:“张兄弟,天大的好消息!我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建奴驻扎在小凌河南面笊篱山的建奴军队,已经拔营起身向东面撤退!还有北门外和西门外的建奴大军,也在收拾营寨准备撤退了!” “啊——!建奴撤了!建奴真的撤了!”纪用和陆万龄等人欢呼雀跃,紧紧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庆幸自己们终于顶住建奴狂攻守住了锦州,还立下了前所未有的大功。而在城楼外面的锦州城墙上,锦州军民欢呼庆祝声音已经声传十里,拥抱在一起大叫大嚷的人更多。张大少爷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不动声色的说道:“赵将军,快回西门去继续坚守,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告诉将士们,一会我还要去巡城,如果发现有人懈怠偷懒,小心我军法无情。还有,继续监视建奴大军的动静,一有异常,马上报我。” 说罢,生性多疑的张大少爷又把《三国演义》翻开,一边继续研究一边在心里琢磨道:“如果我是努儿哈赤老建奴,用诈降计骗得锦州守军放松戒备,那我接下来会用什么法子攻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胆小如鼠 第一百二十一章 胆小如鼠 天启六年正月初六傍晚,建奴主力全军拔营撤退,匆匆结束了对锦州十余日的围攻,掉头向东,向着来路撤退而去。反复确认了这个消息准确无误后,锦州城里彻底沸腾了,大街小巷里火把通明,到处都挤满了欢呼庆祝的军民百姓,挥舞着火把又叫又跳,大笑痛哭,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如果不是张大少爷早就把城里的鞭炮烟花搜刮一空去做了火药武器,锦州城今夜只怕铁定要鞭炮响彻一夜,但饶是如此,锦州四门的城墙上,还是有无数的明军士兵对天鸣枪,乒乒乓乓乒乒乓乓,给欢庆胜利增添了许多气氛。 “恭喜张大人,贺喜张大人。”欢庆人群的中心当然是锦州兵备张好古张大少爷,张大少爷这几个月在锦州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锦州军民将士对张大少爷的印象也从最初的蔑视变成了现在的由衷钦佩,钦佩张大少爷与普通士兵的同甘共苦和清正廉洁,钦佩张大少爷的指挥若定,钦佩张大少爷的勇气智慧,更钦佩张大少爷与锦州城共存亡的舍生取义决心。所以在这个胜利的时刻,不管是明军将领还是普通士兵和锦州百姓,都纷纷自发的涌上张大少爷所在的锦州东门城楼,向张大少爷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热烈的祝贺。 “张兄弟,你这次真的立下盖世奇功了!”原任山海关总兵马世龙一把抱住张大少爷,含着眼泪叫道:“你不光带着我们顶住了建奴进攻,守住了锦州城,还把努儿哈赤老建奴也打成了重伤,你救了我们锦州军队,也救了我们锦州所有百姓啊!”其他的明军将领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张兄弟的这个功劳真是大的没边了。”“把努儿哈赤老建奴打成重伤,奏报送到京城,不知道皇上和九千岁要乐成什么样子。”“张兄弟,你才是当世第一名将!”“探花郎,咱家这次可跟着你沾大光了。” “各位将士,锦州的父老乡亲们,请冷静,请冷静。”与欣喜若狂的锦州军民百姓截然相反,张大少爷的表情一直非常冷静,在城楼上挥手让众人冷静,好不容易把喧嚣平定下去,张大少爷这才大声说道:“各位大明军队的弟兄们,锦州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建奴撤兵了,锦州守住了,是值得庆祝,也值得高兴,可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啊!建奴的军队还没有走远,我们如果就此松懈怠慢,建奴的骑兵只要几个时辰,就可以重新杀到锦州城下,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张兄弟,我们明白。”马世龙收起脸上的笑容,立正向张大少爷行拱手礼,大声说道:“请张大人放心,建奴大军走远之前,我们锦州军队的将领士兵一定会象前几天一样小心戒备,轮流值勤,日夜巡城不断,绝对不给建奴军队半点可乘之机!” 满桂、赵率教和吴襄等将也是如此,都保证绝不会因为建奴撤兵而放松军纪,怠慢军情。张大少爷这才点头,又吩咐道:“那好,先让城墙上的无关人等回城庆祝,值勤军队重回岗位,随时备战。今天的晚饭可以给弟兄们加餐,但不许喝酒,更不准打开城门。”说到这,张大少爷板起脸,提高声音,厉声喝道:“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擅自打开城门者,不管是谁,一律处斩!” “谨遵兵备大人号令!”锦州众将打起精神答应——张大少爷给他们的印象除了不克扣兵饷和与士卒同甘共苦外,还有一条就是军法无情,凡是触犯军法被张大少爷抓到的,还没有一个能逃脱处罚。张大少爷又点点头,这才领着监军太监纪用和茅元仪、宋献策等人回城楼继续商议军情,明军诸将则迅速指挥军队驱逐妨碍值勤的锦州百姓回城,重新布置城防。 进得城楼,宋献策马上向张大少爷问道:“东家,看你的样子,好象还不太相信建奴大军真的撤兵吧?难道东家你看出什么蹊跷破绽了?”张大少爷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和蹊跷,但是我总觉得建奴退兵太快也太容易了。建奴这次南征,目的是抢夺粮食度过粮荒,结果不但没有抢到一颗一粒的粮食,反而在锦州城下损兵折将,就这么撤兵走了,也太不符合建奴贪婪残暴的性格了。” “探花郎多心了。”纪用笑嘻嘻的说道:“建奴的军队是没捞到什么好处还蚀了兵马,可是老建奴努儿哈赤被你用红夷大炮打成重伤,他不撤兵行吗?要是他在锦州战场上死了,军心还不得大乱啊?到那时候,别说继续攻城抢粮食了,不被你抓住机会反击就算好的了。更何况他到现在还没确立继位人,他要是不赶着回去交接位置,他的几个建奴儿子一旦内讧打起来,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也要灰飞烟灭了。” “东家,我也认为努儿哈赤如果真的受了重伤,那么建奴大军就非撤兵不可。”宋献策也赞同纪用的部分看法,却不敢肯定努儿哈赤是否真的已经受伤。张大少爷阴沉着脸盘算许久,吩咐道:“纪公公,我明天给那几个建奴降兵一点奖励,把他们补充到马世龙将军的军队里继续当兵,你安排你掌管的东厂密探暗中看好他们,一有异动,马上报我。” 纪用是监军太监,手里有明暗两套人马,专司监视明军将领和军中将士,暗中监视降兵自然是拿手好戏,所以一口答应。张大少爷又在心底喃喃说道:“努儿哈赤老建奴,我宁可不要这个盖世奇功,也不想让你死啊,要是你真的不小心被红夷大炮给轰死了,你的儿子黄焖鸡,可比你难对付得太多了……。” ……………… 初七的早晨,以龙老四为首的五个建奴降兵被放出来了,张大少爷态度亲切的亲自接见后又赏给他们每人三十两银子,几个建奴降兵都是感激不尽,还非常高兴的接受了张大少爷把他们编入马世龙军队的安排。但出乎张大少爷预料的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这几个建奴降兵并没有和任何可疑人物联系,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和言语,倒是建奴的军队越走越远,到了正月初十,建奴大军便已经撤过了杜家屯,同时明军搜遍了锦州附近的山谷树林,也没有发现建奴军队埋伏。这么一来,锦州城里除了张大少爷本人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建奴大军真的已经退兵,百姓代表也纷纷涌到张大少爷面前,请求张大少爷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城重建家园,以便开春耕作。 “少爷,外面又来一群右屯的百姓,请你打开城门,让他们回右屯整修房屋。”张石头愁眉苦脸的向张大少爷禀报道:“小的已经向他们解释得嗓子都冒烟了,说建奴还没走远,还没确定建奴的军队是不是真的退兵,让他们安心在锦州城里再等一段时间,可他们就是不听,还说不抓紧时间赶紧回去修好房子,等到开春,他们又要修房子又要耕作种田,就无论如何忙不过来了。” “叫他们再等几天,等建奴的军队撤过了三岔河再说。”正在翻看《三国演义》的张大少爷头也不抬的回答,又补充说道:“顺便去给纪公公、陆万龄、茅元仪和其他文职官员捎一句话,让他们别闲着,多到百姓中间宣传安抚,让百姓安心多等一段时间。” “好,我再去解释试试。”自认倒霉的张石头愁眉苦脸出去了。又过片刻,马世龙和满桂二将却又钻进了张大少爷的房间,一起向张大少爷叫嚷道:“张兄弟,建奴都已经走了四天了,我们可以打开城门出去了吧?弟兄们都在城里闷坏了,都想到城外去转一转,活动一下筋骨,顺便打点猎物改善伙食。”满桂又特别强调道:“张兄弟,还有我们的战马,再不出去溜溜,好马可就要被养坏了。” “再等几天,等建奴的主力全部过了三岔河再说。”张大少爷还是那句话。马世龙和满桂交换一个眼色,最后由满桂吞吞吐吐的说道:“张兄弟,我们你是行事谨慎,不拿士兵和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才不开门。可是大部分的弟兄都不理解这点,都埋怨你不近人情,建奴撤走了四天了,还要让他们打仗的时候一样日夜轮勤,不让他们休息休息,还死活不开城门,还……还有人……。” “还有人说我胆小如鼠,只会象乌龟一样躲在城里,是不是?”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反问道。满桂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又补充道:“不过张兄弟你放心,说这些话那几个士兵,都被我和马大哥下令抽了鞭子,让他们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不是什么胆小如鼠。” “多谢两位大哥,军队麻烦你们多操点心,千万不能让他们懈怠轻敌,放松警惕。”张大少爷点头感谢,又问道:“马大哥,我们派去和宁远联系的信使,有没有消息送回来?还有宁远的斥候,有没有和我们恢复联系?” “都没有。”马世龙摇头答道:“我们的信使是正月初七去的宁远,按路程计算,路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昨天晚上他才到宁远,要等回音,还得有两三天的时间。” “就算信使往返需要时间,可宁远的斥候怎么还没和我们联系呢?”张大少爷放下书,捏着光滑的下巴沉吟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宁远的斥候巡哨地点,应该包括锦州和右屯在内,建奴已经解除锦州包围四天了,怎么宁远的斥候还没出现?” “我也很奇怪这件事,我们向南去的斥候,也没有撞见过宁远的斥候。”马世龙同样对这个问题大惑不解。张大少爷稍微盘算片刻,又命令道:“这样吧,让向南方去的斥候把巡哨距离加大一倍,数量也加一倍,一定要恢复和宁前、山海关的联系。” “好,我一会就去安排。”马世龙答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张兄弟,还有一件事我得说一下,锦州开战以前,我们虽然囤积了足够的木材过冬取暖和守城用,可是今年的气候实在太冷,锦州城里的军队和百姓烧火取暖,用的木材远比往年多,守城战的时候用来砸建奴,还有修补城墙房屋,也用了相当不少。现在城里剩下的木材已经不是很多了,我们是不是派一些军队出去,再砍一些木材运回城里使用?” “对,对,还有战马,一定得溜一溜了。”爱马如命的满桂也附和道。张大少爷无奈,又盘算片刻后,张大少爷只得苦笑说道:“那好,这样吧,今天拆开封堵西门的冰墙,从明天开始,每天派一千军队出城砍伐树木,满大哥你带骑兵出城溜马,顺便帮助运输木材和保护伐木士兵。不过还得记住两点,第一,军队出城,酉时前一定得回城,回城的时候还得给我仔细清点好人数。第二,没有我的命令,其他三门的封门冰墙不准动!”马世龙和满桂大喜过望,赶紧答应出去安排了。张大少爷则忧心忡忡,深知城门打开之时,很可能就是建奴大军掉头杀回之日。 ………… 正月十一的清晨,锦州西门率先打开,满桂率领的一千骑兵带上马群,保护着一千步兵出城,开始活动战马和采伐木材,在狭小的城池里被憋了许久的士兵战马出得城后,自然少不得狂奔乱跑活动筋骨,呼吸冰原清新纯净的空气。而锦州城里的百姓不明就里,纷纷涌到城门面前要求出城,张大少爷赶紧下令军队阻拦,费了很多口舌才把百姓劝回城里。不过一天时间下来,几千士兵砍伐的木材并不很多,锦州众将又到张大少爷面前提出要求,希望能扩大出城军队规模,一次性将木材采伐足够,张大少爷则严词拒绝,不肯冒一点风险。 张大少爷的担心也是有原因的,正月十一和正月十二连续两天的时间里,锦州守军始终没有和宁前恢复联系,派出去的信使和斥候也是一去不回,没有一点消息带回锦州城中,而侦察建奴大军动静的斥候虽然还有消息回报,说是建奴大军还在撤退,但是除去他们在路途上耽搁的时间,张大少爷对建奴大军的动向掌握,始终要比实际情况晚上一天以上。面对这么复杂晦暗的局面,胆小如鼠的张大少爷行事自然是更加谨慎,生怕出一点意外,但张大少爷并不知道的是,对他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少爷,少爷,不好了!”正月十三清晨,为了分析复杂战局而彻夜未眠的张大少爷刚刚睡着,张石头就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房间,向张大少爷叫道:“少爷,快去东门,东门出大事了,打算回右屯的右屯百姓,正在拆封堵东门的冰墙!” “什么?”张大少爷猛的睁开眼睛,从炕上跳起来胡乱穿好衣服,领上亲兵就直冲锦州东门。到得现场一看,果然有大量的百姓推着小车背着包裹拥挤在锦州东门旁,还有一些百姓和士兵正在用铁钎凿挖堵城门的冰墙,张大少爷勃然大怒,挤上去吼道:“住手!是谁让你们拆墙的?” “张大人来了,张大人来了。”靠着前些天建立起来的威信,正在凿墙的百姓士兵立即住手,还主动迎上来打招呼。张大少爷则气得脸色铁青,把其中的东门城门官揪出来,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吼道:“混帐东西,是谁让你拆墙的?建奴的大军要是突然掉头杀来怎么办?” “大人,建奴军队都已经退兵了,怎么还会回来?”那城门官捂着被张大少爷打肿的脸,委屈的说道:“右屯和小凌河的百姓房屋都被烧了,现在建奴退兵了,那里的百姓要回去修房子准备春耕,我要是不打开城门让他们出去,耽搁了他们的春耕,到了今年秋天他们吃什么?” “这么说来,同意百姓凿开护门城墙的人是你了?”张大少爷阴沉着脸问道。那城门官委屈答道:“大人,我是为百姓好……。” “我不管你是不是为了百姓,我是问,是不是你同意打开东门城墙?”张大少爷提高声音吼道。那城门官点头,承认是自己擅自做主。张大少爷狰狞一笑,又向闻讯赶来的锦州参将马世龙问道:“马将军,关于城门的问题,当初本官是怎么下令的?” “回张大人,当时大人说过,没有你的直接命令,擅自打开城门者,一律斩首。”马世龙立正回答。马世龙又想再说些什么时,张大少爷却挥手制止,喝道:“记得这条命令就好,来人,把这个城门官推下去,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啊?!”张大少爷话音未落,那城门官已经傻眼惊叫起来,周围的明军士兵和锦州百姓也是一片大哗。马世龙赶紧说道:““张兄弟,他是有错,可他也有功劳,这次建奴攻打锦州,他一个人就斩首三具,请你看在他的功劳份上,饶他一命吧。” “不行,军令如山,他身为门官带头违反军令,不能饶。”张大少爷铁青着脸喝道:“还楞着干什么?把他推上城头斩首,以儆效尤!” “张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城门官这才作慌,赶紧跪下磕头求饶,周围的百姓也跪倒了一大片,纷纷为那城门官求情,都说那城门官是为了自己们着想才违反军令,请张大少爷网开一面,饶那门官一命,闻讯赶来的锦州诸将同样如此,都是下跪求情,希望张大少爷能饶过那名城门官。面对一片求饶声音,张大少爷放缓口气,向那城门官说道:“好吧,看在你是好心为了百姓着想的份上,本官可以饶恕你的一部分罪过。” “多谢张大人,多谢张大人。”那城门官还以为自己已经死里逃生,赶紧磕头感谢。不曾想张大少爷又阴阴说道:“先别谢我,我饶恕你一部分罪过,是在你被斩首后按阵亡论,如数发给你的家人抚恤,让你安心上路。你的斩首之罪,本官可没有饶。” “张大人——!”周围又响起一片哀怨求饶声音。张大少爷则理都不理,只是向亲兵喝道:“把他推上城头,斩首示众!”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倒霉城门官的哭喊伸冤声中,张大少爷的亲兵一轰而上,把他捆上城墙,当众砍下首级警示明军将士。血淋淋的人头落地时,明军将士**的心情冷却下去,锦州百姓对张大少爷的骂声却升了上来,绝大部分的百姓都认为张大少爷是胆小如鼠,被建奴的军队吓破了胆子,所以建奴大军都撤了几千里地了,张大少爷这个胆小鬼还不敢打开城门。但脸皮奇厚的张大少爷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些骂声,只是命令马世龙另外安排人手修补已经被凿破的护门城墙,又领着亲兵队伍继续巡城,检查守军将士有无懈怠偷懒,一旦发现,立即惩处,硬是把锦州守军已经松懈的纪律给逼得重新严格起来。 百姓们暗底下沸腾的埋怨辱骂声中,又是一个白天迅速过去,可是锦州派去和宁远联系的斥候使者还是没有回音送来,张大少爷的心情难免更加焦急,坐立不安之下,张大少爷按习惯又领着亲兵队上到西门城楼,与那里的守将吴襄共同监督伐木士兵回城。张大少爷一行上得西门城楼时,伐木士兵正好在麻登云骑兵的保护下运木回城,城门口马嘶人叫,车队如龙,拥挤无比,张大少爷赶紧让吴襄派军队接应,并且命令道:“一定得清点好人数,千万不要让建奴混进城来。” 吴襄答应,命令军队接应组织,将运木车辆一一送进城中,并仔细清点人头数目。眼看走在前面的运木车队就要全部入城时,旁边吴襄的大儿子吴三桂忽然吼了起来,“父亲,张大人,情况不对,我们出去砍伐木材的步兵是一千人,回来多了六十人!” “什么?”张大少爷和吴襄一起脸上变色,吴襄惊叫道:“三桂,你数清楚没有?有没有数错?” “绝对没数错。”吴三桂用手一指身前箭垛上的用匕首尖刻出来的符号,大声说道:“父亲请看,孩儿每数一百人就刻一个横条,数了十个一百人,还多出六十人。” “会不会是麻登云的骑兵下马帮忙?”吴襄还在考虑这个可能,张大少爷却已经铁青着脸喝道:“先别管那么多了,先把伐木回来的步兵集合在一起,再让麻登云加速进城,清点他的骑兵人数。还有,骑兵一进了城,马上关闭城门!再给我去向马世龙传令,让他调遣三千军队过来,帮助维持次序。” 命令一一传达,出城伐木的步兵迅速被集合在一起,麻登云的一千骑兵和马队也迅速进到了城中,也是集合在一起清点人头,结果一点之下,麻登云的骑兵一个不少。这么一来,张大少爷再也不敢迟疑了,赶紧下令军队包围那一千多名伐木士兵,要求他们一一报出队伍番号和所属将领,由将领确认后归队。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他的命令向伐木士兵宣布后,士兵队伍中马上就有人大叫,“弟兄们,被发现了,快!杀向城门!” “杀——!”六十来个改扮成明军士兵的建奴士兵拔出腰刀,挥刀砍杀着周围的明军士兵,冲向城门。张大少爷则冷静指挥道:“让我们的自己人扔下武器往左右散开,让建奴兵冲往城门。不扔武器的,一律斩首!” “大明的弟兄们,快丢下武器左右散开!”包围伐木队伍的明军士兵大声叫喊,乱成一团的明军伐木士兵如初梦醒,赶紧纷纷扔下武器,高举着手跑回自己队伍,片刻之间,混进城里的五六十个建奴士兵就暴露无遗——当然,也有聪明的建奴士兵扔下武器,再次混进明军士兵队伍。不过张大少爷比他们更奸,扔下武器的伐木士兵就算逃出战圈,也得集合在一起重新筛选。而那伙建奴士兵也甚是悍勇,以寡敌众仍然向城门发动冲锋,妄图打开城门迎接建奴大军入城,只可惜准备充分的明军士兵根本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火枪鸟铳轮流射击,五十多个建奴士兵迅速被打成了蜂窝,带着满身的鲜血到阴曹地府去向他们的建奴主子邀功请赏去了。 “报——!”几乎是在最后一个建奴兵倒下的同时,一个接一个的传令兵冲到张大少爷面前,轮流向张大少爷禀报道:“启禀兵备大人,南门发现数量不明的建奴骑兵逼近!”“启禀大人,北门发现建奴骑兵!”“启禀大人,东门发现大队建奴骑兵!”“大人,建奴骑兵向我们西门冲来了!” “都楞着干什么?”无数道钦佩的目光注视中,张大少爷微微一笑,大声说道:“留一千人继续筛选内奸,剩下的全都给老子上城墙去,建奴想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得用火枪火炮给他们一个惊喜!还有,那天晚上来诈降的几个汉奸,也给老子马上抓起来,凌迟处死!” “谨遵兵备大人号令!”锦州城里,再度响起锦州军民将士恭敬而又整齐的回答声音。 “轰!轰!轰!乒乒乓乓!乒乒乓乓!”密集的枪炮声中,原以为可以直接杀进锦州城里的建奴骑兵被葡萄弹和火枪子弹轰得血肉横飞,打得晕头转向,这些或是在风雪交加的深山老林里埋伏了许久、或是日夜兼程掉头杀回的建奴骑兵怎么也没想到,锦州城在解围数日之后,准备怎么还这么充分?防卫还这么严密?还有那些已经混进城里的敢死勇士,怎么还没打开城门迎接自己们入城? “这些都是老子用挨骂换回来的。”张大少爷如是回答。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四条路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四条路 布置了许久,耗费了无数的时间和心血精心布置,甚至不惜自坏名声装伤佯退,原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失去警觉的锦州城,可是到了最后一步的临门一脚,努儿哈赤父子才惊讶的发现,原来那个瘟神一般的张好古小蛮子根本从头到尾就没上过当,更没有一时一刻失去过警惕,结果建奴主力里里外外先后赔进去几百名最精锐士兵不说,还白白浪费了六七天时间。赔了时间又折兵,努儿哈赤胸中的怒火猛烈程度可想而知,恼怒之下,努儿哈赤再次下令合围锦州城,日夜赶造攻城武器,准备继续强攻锦州城。 正月十四下午,建奴主力再次合围锦州城后,努儿哈赤刚下完命令赶造各种攻城武器,重新得到努儿哈赤部分信任的皇太极便领着范文程进到了中军大帐,刚一进帐,满面春风的皇太极和范文程就一起向努儿哈赤跪下,磕头说道:“恭喜阿玛(大汗),贺喜阿玛(大汗)。”正在气头上的努儿哈赤一楞,吼道:“有什么可值得恭喜贺喜的?” “阿玛,儿臣奉命南下佯攻宁远,一切顺利,宁远城里已经相信张好古献出锦州投降大金了。”皇太极笑嘻嘻的说道:“正月初六那天,阿玛你率领大军徉退,儿臣奉命率领轻骑南下佯攻宁远,一路顺利无比,斩杀了多名妄图侦察锦州情况的蛮子斥候,也截杀了张好古蛮子派往锦州联系的信使和斥候,切断了锦州和宁远的一切联系。正月初九那天深夜,儿臣兵临宁远城下,命人装扮成张好古蛮子的模样,在宁远城下叫城,说是他已经把锦州城献给了大金,又被阿玛你招为女婿,锦州城里的所有蛮子将士也都成了我们的奴才,要守卫宁远城的袁崇焕也向他学习,早些打开宁远城门开城投降。结果袁崇焕蛮子信以为真,下令开炮放箭射杀张好古蛮子,儿臣又佯攻片刻这才撤兵。到了第二天,儿臣在宁远城里的内线向我报告,说是袁崇焕蛮子已经写好了奏报张好古蛮子投降叛国的奏章,用六百里加急送往蛮子京城了。” “大汗,如果袁崇焕蛮子的信使在路上不出意外的话,酸路程,就在这三五天之内。”范文程也笑嘻嘻的说道:“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就要下令,把张好古小蛮子的全家问斩,还有锦州城里的蛮子将领的父母家人,恐怕也逃脱不了蛮子朝廷的屠刀了!” “真的?这消息确定不?”努儿哈赤惊喜万分的问道。皇太极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奏章,双手捧过头顶,微笑说道:“阿玛,消息千真万确,我那个内线极得袁崇焕蛮子的信任,暗中把袁崇焕奏报张好古蛮子叛国的奏章誊抄了一份交给儿臣,请阿玛给目。” 努儿哈赤认识的汉字不多,袁崇焕弹劾张大少爷那份奏章只能让其他汉奸文人诵读,结果汉奸文人一念之下,努儿哈赤立即笑得前仰后合,锤着桌子大笑道:“张好古小蛮子,这次我看你还能怎么办?你冥顽不灵给蛮子朝廷守锦州,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还杀了你全家,我还真想看看你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一个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好不容易笑够了,努儿哈赤又不无遗憾的说道:“可惜这里离蛮子京城太远,就算是日夜不停的快马加鞭,打个来回也要十几天时间,否则的话,要是这消息立即传到锦州城里,锦州城里的蛮子军队非得大乱不可,我们再想拿下锦州,也就容易多了。” “阿玛,这正是儿臣要内线把袁崇焕蛮子奏章誊抄过来的原因。”皇太极阴阴的说道:“儿臣敢请阿玛恩准,允许儿臣打着白旗到锦州城下,与张好古蛮子面对面谈判,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动摇锦州蛮子守军的军心。这么一来,张好古蛮子除了开城投降之外,就只有赶紧突围向南一条路可走,否则的话,他的父母家人肯定就人头不保。就算他继续冥顽不灵拼死坚守锦州,他手下的将领担心妻儿老小安全,也不会陪着他一起送死了。” “你亲自去和张好古蛮子谈判?”努儿哈赤眨动起奸诈的小眼睛,狐疑的盯着皇太极问道:“老八,你亲自去和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谈判,你就不怕那个奸猾无比的小蛮子乘机伤害你?” “儿臣不怕。”皇太极也知道努儿哈赤还是在怀疑自己和张好古蛮子有勾结,便主动说道:“阿玛,张好古蛮子不敢出城,即便要伤害儿臣也只会用火枪弓箭之类的武器,阿玛你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身手敏捷,阿玛如果能派一些侍卫陪伴儿臣前去谈判,就足够保护儿臣的安全了。” “好,我派二十个身手最好的侍卫陪同你去。”努儿哈赤满意点头。范文程又磕头说道:“大汗,奴才建议大汗再派几个神箭手同去,如果在谈判时有机会的话,大汗的神箭手一箭射死张好古蛮子,锦州城群蛮无首,我军再想拿下锦州,也就轻而易举了。”努儿哈赤一听大喜,当即答应再派四个神箭手同去,暗藏强弓找机会一箭射死张大少爷那个小瘟神。 谈判队准备出发的时候,乘着众人准备战马武器的时候,范文程凑到皇太极旁边,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奴才今天听宁完我念诵袁崇焕蛮子奏章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天晚上我们在宁远城下使诈的时候,那个假张好古蛮子说话用的是蛮子京城口音,可是袁崇焕蛮子在奏章上又提到了张好古蛮子说的是家乡山东口音,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问,也不要问。”皇太极面无表情,低声答道:“总之你这个狗奴才如果还想要脑袋的话,这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再去打听原因,明白没有?”范文程心中一凛,赶紧恭敬答应,也从心底打消了继续探察下去的念头。 片刻后,皇太极一行全部准备完毕,乘着天色尚早,皇太极一行二十余人策马打着白旗直奔锦州东门。到得城下,皇太极等人远远就一起用汉语大叫道:“不要放箭,不要开炮,我们是来谈判的,请张好古张大人出来说话。”锦州东门守军飞报张大少爷,张大少爷也非常惊讶建奴竟然还有胆子和自己这个大忽悠谈判,好奇之下点头同意,领着一队亲兵和锦州众将上到城墙,在亲兵盾牌保护下与皇太极展开谈判。 “我就是张好古,你是什么人?”张大少爷用望远镜仔细打量着来人,大声喝问道。皇太极也在建奴侍卫的盾牌保护下大声答道:“张大人,久仰你的大名了,我就是差点被你坑得死无葬身之地的努儿哈赤大汗第八子——爱新觉罗.皇太极!” 张大少爷和皇太极这对活冤家都是第一次在较近距离里接触,也是头一次能仔细看清对方的容貌,与后世满遗刻意美化的肖像不同,皇太极的容貌颇为丑陋,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颇给人一种粗豪直爽的印象——当然了,张大少爷可绝对不会上这个当。而张大少爷的小白脸奶油小生模样也让皇太极非常意外,皇太极怎么都想不通,在这张柔弱象是一个姣好少女的面孔背后,怎么会有那么一颗阴险狠毒又狡诈顽固的肮脏心灵?所以张大少爷和皇太极不约而同的送给了对方一个评语——人不可貌相,以貌取人,只会把自己给坑死! “皇太极兄弟,你怎么亲自来了?”差不多是皇太极的话音刚落,张大少爷马上就满脸惊讶的紧张大叫起来,“你爹努儿哈赤死了没有?咱们俩以前不是说好了吗,你爹死了以前,咱们俩绝对不公开见面!你怎么现在就跑来了,你不怕你爹怀疑?”说着,张大少爷还悄悄的连打手势,吩咐锦州城墙上的弓箭手火枪手做好准备,找机会干掉皇太极。 “咦?”张大少爷的话未落,保护皇太极的二十个建奴侍卫都露出惊讶表情,下意识的斜眼去看皇太极。范文程则勃然大怒,从盾牌背后探出脑袋,指着张大少爷大骂道:“张好古,你这个狗蛮子,少玩那些挑拨离间的无耻诡计!我告诉你,你那套早就已经被英明睿智的大金大汗识破了,已经没用了!” “陈文范?他怎么和皇太极在一起?”张大少爷终于认出城下的范文程,同时张大少爷脑海中灵光一闪,差点没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光——陈文范的名字倒过来念,不是范文程是什么?一想到自己错过了把当世第一大汉奸范文程千刀万剐的机会,张大少爷就恨不得买块豆腐一脑袋撞死!后悔之下,张大少爷马上又开始忽悠大叫道:“范文程先生,别来无恙否?上次你派曹振彦和我联系,我托曹振彦送了你两百两黄金,不知道他有没有转交给你?” “范文程?曹振彦?两百两黄金?”努儿哈赤派来监视谈判的二十个建奴侍卫又竖起了耳朵,暗暗把这些话记在心里。那边范文程则脸色发白,赶紧大叫道:“张好古,你这个狗蛮子少来这套,我什么时候派曹振彦和你联系了?我对努儿哈赤大汗和四贝勒都是忠心耿耿,忠贞天地可鉴,你这套对我也没作用。” “张好古蛮子怎么会知道曹振彦那个狗奴才?”皇太极也有些疑惑,不过皇太极也很清楚张大少爷的厉害,先是挥手让范文程闭嘴,又向张大少爷拱手大笑说道:“张好古兄弟,我皇太极可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短短片刻之间,你就给我和范先生接连下了两个套,让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过没关系,咱们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你用计离间陷害,想要阿玛砍我的人头,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们蛮子皇帝杀你全家的头,也算是扯平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大少爷的声音终于变得严肃起来。皇太极大笑,从怀里掏出那份誊抄来的袁崇焕奏章举起,笑道:“张好古兄弟,你看完这道你们蛮子官员的奏章,你就明白了。” 张大少爷不动声色,先是命人放下一个小吊篮,让建奴侍卫把奏章放在篮子里吊上城墙。可是拿到奏章后,张大少爷却不急着打开观看,也是举着那道奏章说道:“皇太极兄弟,我先不看你这东西,让我来猜猜里面的内容。以皇太极兄弟你的性格,锦州城几次强攻不下,你又舍不得拿建奴女真的精锐来消耗,为了拿下锦州,你肯定会打主意玩一些阴招,让锦州城不攻自破——而这份奏章,就是你计策的一部分!我说得对不对?” “张兄弟果然厉害,一猜就中,就是不知道张兄弟能不能再往细里猜?”皇太极大笑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既然皇太极兄弟你刚才说,你想让我们大明皇帝杀我张好古全家的头,那么这份奏章的内容——肯定是奏报我已经率领锦州军民向你们献城投降,对不对?” “什么?”旁边的马世龙和满桂等明军将领个个惊叫起来。皇太极也是脸色一变,紧紧身上的披风,沉声说道:“张兄弟,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精明百倍!不错,这份奏章的大概内容确实被你猜中了。不过,就是不知道张兄弟你能不能猜到我是怎么让你们蛮子官员上当受骗的。” “让我试一试。”张大少爷稍微整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锦州城自从你们包围以后,就和后方的宁前、山海关断绝了联系,以你们建奴骑兵能力,截杀试图探听锦州军情的大明军队斥候,应该是轻而易举,你就抓住了这个消息不通的漏洞大做文章,对不对?正月初六,你们建奴的军队佯装撤退,除了把军队埋伏在深山老林里,肯定还有一支军队南下宁远,继续截断锦州和宁远的联系,导致我始终无法与后方恢复联系,对不对?既然你们有军队南下,那你们要散播我已经率领锦州军民开城投降的谣言,那肯定是轻而易举,对不对?” 张大少爷每问一句,皇太极和范文程两人的脸色就变一分,瞪着张大少爷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料事如神的人。张大少爷则又继续说道:“当然了,光靠谣言传言,想让我们大明的官员将士也没那么容易,所以你们很可能演了一出戏——派人装扮成我的模样,到宁远或者山海关……不,山海关的高督师对我太熟悉,你们的冒牌货骗不了他,你们肯定是在宁远城下演戏,对不对?你们派冒牌货到宁远城下,让假扮我的人亲口对宁远城上的人说我已经率领锦州军民开城投降,然后劝宁远也向我学习,也是打开城门投降,遭到拒绝后,你们又佯攻了一会的宁远就退兵,扬言等到主力赶到,再重新攻打宁远,然后宁远的官员军民就信以为真。上了这道奏疏,向大明朝廷奏报我张好古投降卖国!借着朝廷的手,杀掉我张好古全家,给你们建奴军队报仇雪恨!皇太极兄弟,我猜得对不对?” 好不容易等到张大少爷说完,皇太极和范文程已经是面无人色,彼此交换一个眼色时,主奴俩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对张大少爷这个恐怖敌人的恐惧。稍微平静了一下心情后,皇太极向张大少爷拱手,表情严肃的说道:“张兄弟,我皇太极这一辈子只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我的阿玛努儿哈赤大汗,另一个就是你。不错,一切细节都被你猜中了,我就是用这条计策陷害你的,你真是精明得可怕,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我简直不敢相信天下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彼此,彼此,皇太极兄弟你这招也够厉害的——如果用来对付其他人,其他人可就惨了。”张大少爷微笑着谦虚回答。旁边的马世龙和满桂等将则面如土色,纷纷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吗?奏章里真是这样的内容?这奏章是不是建奴伪造的?” “应该是真货,建奴如果拿假货是骗不了我的,皇太极肯定很明白这点。”张大少爷顺手把那道从头至尾没看过一字的奏章抛给马世龙等人,表情平静得象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一样。马世龙和满桂等人赶紧把奏章打开,仔细看完后,满桂马上吼了起来,“袁崇焕,你这个蠢货!我满桂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张兄弟如果开城投降,我会答应?”马世龙也是愤怒大叫道:“张兄弟,袁崇焕这是在陷害我们所有人啊!他说你带着我们锦州将士开城投降,朝廷追究起来,我们留在后方的妻儿老小就惨了!” “张兄弟,怎么样?哥哥我向你学这手还不错吧?”听到城墙上明军众将的咆哮怒吼,皇太极又开始得意起来,仰头大笑问道:“张兄弟,你确实是料事如神,可是你肯定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我倒很好奇,你接下来会怎么办?” “我接下来怎么办?”张大少爷还是不动声色,又微笑说道:“我接下来怎么办,皇太极兄弟难道你没给兄弟我安排好?而且你还非常好心的给我安排了三条路,第一,我不顾家人安危,把赌注押在朝廷不会相信一面之词上,继续坚守锦州,但是军心动摇,我手下的将领都担心妻儿老小的安危,肯定士气大挫,守住锦州只是痴人说梦;第二,我真的开城投降,争取你们的原谅保住性命,苟活于世;第三,不惜一切代价突围,放弃锦州杀回山海关,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你们就可以野战中追杀我的军队,同时也可以拿到锦州城里的存粮。对不对?” “高!”皇太极无比钦佩的竖起一个大拇指,微笑问道:“张兄弟,又被你全说中了。不过我现在很好奇,这三条路里,你会选择那一条?” “我选择那一条?”张大少爷笑着回头去看锦州诸将,只见在场的锦州文武官员个个表情各异,或是脸色苍白,或是战战兢兢,或是咬牙切齿,却没有一个人能象张大少爷这么笑得出来的。满桂还跺脚说道:“张兄弟,你怎么现在还笑得出来?快准备突围吧,我们再不杀回去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的父母亲人可就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终于忍不住爆笑出来,锤打着城墙箭垛上的积雪,向城下的皇太极大笑说道:“皇太极兄弟,多谢你啊,如果不是你帮这个大忙,给我提前安排好了第四条出路,替我解决了后顾之忧——换成别人用这样的诡计,那我可就真的惨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早有准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早有准备 “皇太极兄弟,多谢你啊,如果不是你帮这个大忙,给我提前安排好了第四条出路,替我解决了后顾之忧——换成别人用这样的诡计,那我可就真的惨了!”张大少爷一边锤打着城墙箭跺上的积雪,一边前仰后合的疯狂大笑,动作如此之激烈,以至于张石头得赶紧搀住张大少爷,免得张大少爷不小心摔出盾牌和箭垛的保护,被建奴一箭结束小命。可张大少爷还是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笑得城上明军众将面面相窥,更笑得城下的皇太极心底发毛,不知道张大少爷是不是又在搞什么鬼。 “张兄弟,我给你安排什么第四条路了?又给你解除了什么后顾之忧?”皇太极小心提防着问道。张大少爷这才停住笑声,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表情神秘的说道:“皇太极兄弟,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实话实说吧,你看到锦州被你爹四面包围,消息断绝,知道有人肯定会用反间计陷害我,所以你就故意在你爹面前抢先献计,一箭双雕既取得了你爹的信任,又把这个行动的指挥权抢到手里——表面上陷害我,实际上你悄悄给九千岁通风报信,让九千岁知道真相,保护我的家人,还有保护锦州将士的妻儿老小安全,对不对?” 皇太极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少爷在父母家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心思用反间计倒打一耙,继续挑拨离间自己和努儿哈赤的父子关系?而范文程也急了,赶紧又从盾牌背后探出脑袋来大叫道:“张好古,你这个狗蛮子,死到临头了还敢污蔑我家主子,你聪明的话就赶快开城投降,我家主子慈悲为怀,说不定还可以饶你一条狗命!否则的话,锦州城池一破,我要把你……。” “闭嘴!”张大少爷打断范文程的叫嚣,冷笑说道:“范文程,我和你的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条当狗的奴才插嘴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换了一副亲切笑容,向皇太极又是拱手作揖,大声说道:“皇太极兄弟,多谢你帮我解决这个隐患了,你的书信一送到九千岁手里,我的家人、还有锦州将士的父母妻儿,都可以在后方高枕无忧了。” “张好古!”饶是皇太极的涵养再好,这会也忍受不了张大少爷喋喋不休的污蔑陷害了,怒喝道:“张好古,我今天之所以来和你谈判,告诉你关于你父母家人有危险的事,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就这么死在战场上或者死在蛮子朝廷的手里,未免太可惜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冤杀了你的父母家人,为了他们的面子,会不会给你平反?你就算守住了锦州回到了蛮子京城,他们又会不会考虑杀了你灭口?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马上开城投降,虽然你杀了我的十弟,但我也会在阿玛那里尽力挽救你的性命,只要你还活着,以你的才能学识,想要荣华富贵还不是举手之劳?” “皇太极兄弟,多谢你的好意了。”张大少爷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样,并笑着说道:“我知道兄弟你的意思,也知道兄弟你是想把拉过去,联手除掉你爹,帮你继位,然后我们一起共享荣华富贵。不过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象以前一样,一名一暗的联手除掉你爹,还有你的十几个兄弟,等你继承的汗位,兄弟我还不是照样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嗾嗾嗾!”大概是努儿哈赤派来的神箭手也听不下去张大少爷的胡说八道了,乘着张大少爷说话时不小心把脸露在盾牌缝隙处的机会,三箭齐发,直奔张大少爷面门,张大少爷迅速躲闪仅躲开一箭,另外两箭则擦着张大少爷的耳朵和太阳穴飞过,在张大少爷侧脸上划出两道血口,又射伤了后面的一名明军千户。 “嗾嗾嗾嗾嗾嗾!砰砰砰砰砰砰!”几乎是在同时,张大少爷埋伏的弓箭手和火枪手也收到命令一起开火,羽箭和火枪子弹雨点般射向皇太极一行人,范文程二话不说,马上用身体挡在皇太极面前,吼道:“主子快走!”其他的建奴侍卫也是挥舞盾牌上下护卫,簇拥着皇太极掉头就跑,结果两个建奴侍卫丧生在明军守兵枪下,剩下的则大多受伤。张大少爷又捂着伤口叫道:“皇太极好兄弟,多谢你给我的暗示,否则我就要被冷箭射死了!你的救命之恩,我永世不忘!” “张好古,你这个狗蛮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又被张大少爷狠摆一道,皇太极气得浑身发抖,头也不会大声吼道:“张好古,既然你自己堵死了自己的最后一条生路,那你就等死吧!还有你的父母妻儿,你也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我连老婆都没有,那来的妻儿?”张大少爷不屑嘀咕。旁边的满桂和马世龙等将却不敢有半点放松,赶紧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兄弟,你刚才说的话,到底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皇太极建奴真的会给九千岁通风报信吗?我们在后方的父母妻儿,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 “皇太极给九千岁通风报信?他恨不得把我满门九族都灭了,还会给九千岁送消息?”张大少爷冷笑一声,又安慰众将说道:“各位将军,你们放心,我张好古敢拿人头担保,你们的父母妻儿不会有半点危险。至于原因嘛,刚才人太多,我又想让努儿哈赤再白等几天,多浪费一些时间,让我们的将士少牺牲一些,所以我才没有把真相说出来。”说着,张大少爷向众将招手道:“这样吧,你们都进城楼来,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 ………… 一口气跑回努儿哈赤的中军大营里,皇太极才发现自己的头盔已经被火枪打出了几个小陷坑,还有范文程的肩膀上也中了一箭,伤口流出的鲜血呈现黑色,显然箭上喂有毒药,皇太极不敢怠慢,赶紧亲自把这条最忠心的走狗送去给军医治疗,还好女真人惯用毒箭,对解毒之道也非常拿手,所以军医担保范文程不会有性命危险,皇太极这才长松了口气,但也感动得范文程眼泪汪汪,赌咒发誓这辈子一定给皇太极当好走狗,把屡屡陷害皇太极的张大少爷乱刀分尸,剁碎喂狗。 被范文程的伤一耽搁,皇太极再进到努儿哈赤所在的中军大帐时,监视他的侍卫已经把刚才城下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努儿哈赤禀报。见皇太极进来,努儿哈赤便淡淡说道:“老八,刚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张好古那点粗浅离间计还骗不了我,你就放心给我好好打仗吧。”皇太极也不知道老爸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能磕头答道:“多谢阿玛体查儿臣忠心,儿臣粉身碎骨,也难保阿玛恩德之万一。” “知道就好,起来吧。”努儿哈赤面无表情把皇太极叫起,又问道:“老八,锦州这场大战,已经打了半个多月了,我们的大军从出发到现在也快有一个月了,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抢到一颗粮食,没有攻陷蛮子的一座城池,劳师无功,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东边的毛文龙和西边的林丹也要沉不住气趁火打劫了。你给我说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是放弃锦州去打蛮子的其他城池夺粮?还是争取时间强攻锦州?再或者是再等一等,等到蛮子朝廷杀掉锦州蛮子将领的父母家人,锦州大乱,我们再动手攻城?” “儿臣认为应该再耐心等一等。”皇太极恭敬答道:“目前辽西诸城之中,除了山海关以外,就只有锦州屯粮最多,我们去攻打其他城池,抢不到足够的粮食度过饥荒不说,同样还得继续耽搁时间。至于现在强攻锦州,阿玛你也看到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虽然人品卑劣,奸诈无耻,但是领军守城确实是一把好手,我们发动强攻,士卒伤亡损失必然巨大,而且我们的汉人和蒙古人这些阿哈(奴隶)也在前几次战斗中损失得相当惨重,现在再攻城,就只能用我们女真人的军队去消耗了。所以儿臣认为应该再等一等,等到锦州的蛮子守军发生内乱支撑不下去,我们再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锦州城!” “那到底得等多久呢?”努儿哈赤脸色阴沉的说道:“就在你去锦州城下的时候,老二代善派人送来书信,说是皮岛的毛文龙蛮子为了牵制我军,率领大约军队走海路绕开驻守定辽右卫的代善军队,在金州旅顺口登陆,正在往我们的后方盖州和海州杀来,我们要是再耽搁下去,后方只怕就危险了。还有我们的蒙古盟友科尔沁奥巴也多次来信,说是林丹汗和蛮子辽东督师高第来往频繁,高第开出三万石粮食和两万斤生铁的高价,要林丹汗歼灭我们的盟友科尔沁部落,林丹汗非常心动,只是在和高第讨价还价想多捞些好处,两天前奥巴的信使带来消息,林丹可能已经和高第谈好价钱,已经在准备出兵了。如果林丹真的出兵,我们也非得出兵去救科尔沁奥巴不可。” “该死的林丹鞑子和毛文龙蛮子!”皇太极诅咒一句,又咬牙说道:“阿玛,请再等二十天!毛文龙蛮子的军队虽然能打野战,可是代善挡住他二十天肯定不成问题,还有科尔沁草原那边,他们有格勒珠尔根城可守,坚持二十天又绝对没问题。儿臣相信二十天内,我们一定能攻破锦州!” “二十天?二十天内一定能攻破锦州吗?”努儿哈赤皱着眉头问道。皇太极斩钉截铁的答道:“阿玛放心,算时间和路程,袁崇焕蛮子的奏章最迟三天内就可以送到蛮子京城,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看到奏章后,肯定会马上逮捕张好古蛮子的家人下狱问斩,然后又逮捕锦州其他蛮子将领的家人,剩下的时间,足够我们的信使把消息和蛮子朝廷诏书带到锦州了!而且儿臣认为也许还用不了等那么久,张好古蛮子和其他蛮子将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十有**会突围向南,返回山海关营救他们的妻儿老小。” 努儿哈赤沉着脸仔细盘算,许久后,努儿哈赤才勉强点头说道:“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再等二十天。还有,让莽古尔泰撤除锦州南门的包围,给锦州蛮子让出突围道路。”皇太极心领神会的答应——让出突围道路,并不代表张好古蛮子突围后,自己们的铁骑不追杀报仇…………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一起默默祈祷起来,“蛮子皇帝,魏老太监,你们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 魏忠贤没让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失望,而且皇太极连袁崇焕奏报送到京城的时间也算得极准,两天后、也就是天启六年正月十七的正午,袁崇焕奏报送到了大明北京城的兵部衙门,现任兵部尚书王永光览报大惊,赶紧下令封锁消息,自己则带着奏报赶往皇宫面圣。可是到了皇宫门口,王永光又改变了主意——张大少爷是魏忠贤死党,又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自己把这个奏报直接交给皇帝,不是打魏忠贤的脸是什么?想到这里,王永光赶紧又掉转马头,快马加鞭赶到位于魏染胡同的魏忠贤府,打算直接把这份奏报交给魏忠贤。 很不巧,魏忠贤正好不在家,要换平时,王永光肯定不敢说什么只会选择改日拜访,可是今天情况特殊,王永光也只好壮起胆子向接待自己的冯铨催促,要冯铨无论如何马上得去把魏忠贤请回来。冯铨问起原因,王永光也没敢说实话,只是含含糊糊的说张大少爷在前线出了些事,事情可能对魏忠贤不利,所以必须马上奏报给魏忠贤,谁知冯铨一听大喜,赶紧派人进宫去请魏忠贤,还特别把消息给魏忠贤的五虎五彪都送了过去,准备让魏忠贤当众出丑,迁怒于张大少爷在魏党中的盟友崔呈秀,借这件事收拾自己的死对头。 一个多时辰后,五虎五彪先后赶到魏府,魏忠贤最后回来,刚一进门,魏忠贤就满脸紧张的向王永光问道:“王堂官,听说张好古那个猴崽子在前线出事了,那个猴崽子可是咱家最疼的干儿子,要不要紧?你怎么不把军情奏报送到宫里?” “九千岁,下官怎么敢把这个奏报送到宫里?”王永光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哭丧着脸说道:“九千岁,张好古他没有出什么事,不过他投降了,他带着锦州的军队向建奴投降了。” “什么?!”包括魏忠贤在内,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叫起来。魏忠贤更是气得满脸铁青,怒吼咆哮道:“消息确实么?咱家待他张好古那么好,保举他升官,收他做干儿子,容认他在背后搞小动作救熊廷弼,他竟然还敢背叛咱家?向建奴投降?” “下官不敢撒谎,这是宁前兵备袁崇焕的奏报,请九千岁过目!”王永光哭丧着脸从袖子里抽出奏报,没等举过头顶,魏忠贤已经抢了过去,交给张大少爷在魏党中唯一的对头冯铨诵读。冯铨赶紧打起精神,清清嗓子,把袁崇焕那份奏报念得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而魏忠贤越听越是愤怒,越听脸色越是铁青,到了最后,魏忠贤一把将袁崇焕的奏报抢了过来,狠狠扔在地上,咆哮怒吼道:“张好古,狗杂种!咱家要把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九千岁,张好古的父母家人就在京城里。”冯铨阴阴的提醒道。魏忠贤马上吼道:“冯铨,你去传令,马上让东厂番役去把张好古的父母家人全部捉拿,关进东厂大牢,让他们把东厂三十六种大刑尝遍!等到咱家奏报了皇上,再把他们全部砍头!” “下官遵命。”冯铨欢天喜地的答应。这时候,冯铨的死对头崔呈秀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且慢!九千岁,你可记得张好古在临行之前——曾经交给九千岁你一封信,说是在九千岁你想杀他的时候再打开,九千岁你还专门交代过我们,让我们在这种时候你看信。” “张好古那种叛国汉奸还能有什么好信?怕不是辱骂九千岁的吧?”冯铨继续落井下石。而魏忠贤此刻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吩咐杨六奇找来张大少爷留下那封书信,先检查了书信的火漆无误,这才拆开交给崔呈秀,让崔呈秀念读,冯铨则赶紧凑上去,生怕崔呈秀在念信时搞鬼,避重就轻给张大少爷脱罪。 “干爹,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也是前线传来孩儿叛变投敌消息的时候了。”崔呈秀大声念道:“孩儿之所以写这封信,是因为锦州孤悬在宁远之北两百里处,与后方联络困难,建奴大军一旦合围锦州,要想封锁锦州的消息十分容易。而建奴素来又狡诈无匹,他们包围锦州之后,一旦久攻不克,必然用计污蔑孩儿,陷孩儿于不义,借干爹之手杀害孩儿父母家人,动摇前方军心。孩儿斗胆猜测建奴计策,第一是利用抓获的我军将领造谣中伤,污蔑孩儿;第二是派人假扮成孩儿的模样,在深夜之中佯攻锦州后方城池,借后方守将之手陷害孩儿。除此之外,建奴也许还有其他法子造谣中伤,离间干爹和孩儿的父子关系,孩儿也不可能一一猜中——但孩儿请干爹冷静怒火,仔细分析,孩儿如果投敌,那孩儿在后方父母家人怎么办?孩儿是那种置父母家人性命于不顾的无耻之徒吗?是那种不顾干爹保举提携之恩的忘恩负义之徒吗?所以孩儿请干爹多多冷静,多派得力人手复查孩儿是否真的投敌,切不可因为关心国事而误听一面之辞,误中了建奴奸计!孩儿张好古叩上。大明天启五年九月十一,深夜。” “猴崽子,你还真是神仙啊。”魏忠贤转怒为喜,又拿起袁崇焕的那份奏章递给冯铨,命令道:“冯铨,你给咱家再念一遍,念袁崇焕是怎么发现张好古叛变投敌的。” “遵命。”冯铨垂头丧气的答应,又把奏报的重点重新念了一遍,尤其是宁远、锦州二城断绝消息来往和张大少爷是在深夜出现在宁远城下这两个重点,魏忠贤更是叫冯铨反复念了几遍。再对比张大少爷的书信,魏忠贤不由乐得直搓手,连连笑道:“猴崽子,聪明,聪明,建奴用什么法子陷害你,都被你在出发以前就料中了,不枉咱家疼你一场,不枉咱家疼你一场啊。” “九千岁,张好古通篇只是奏报,具体他有没有投敌,还没有证据,卑职建议九千岁派人到辽东核查。”冯铨不死心的建议道。魏忠贤也不是傻瓜,瞪了冯铨一眼,喝道:“还用你说?咱家当然会派人去辽东核查,不过咱家不会派你!别以为咱家不知道,你一直妒忌张好古的功劳。” “卑职不敢。”冯铨畏畏缩缩的答应。那边崔呈秀冷笑着瞪一眼死对头,又说道:“九千岁,张好古在信的最后还有一条附言,要不要也念给你听?” “念。”魏忠贤一挥手。崔呈秀又念道:“另及:干爹,努儿哈赤老建奴年老将死,十几个儿子为了争夺他的伪汗之位,已经开始在暗中角力,所以孩儿建议干爹将计就计——故意散播消息,就说努儿哈赤老建奴有一个儿子为了争取大明朝廷封贡互市,暗中把努儿哈赤老建奴陷害孩儿的消息送给了干爹你老人家,建奴在京城的细作一旦得知此事,将消息回报到老建奴努儿哈赤面前之后,努儿哈赤诸子必然互相攻讦,反目成仇,手足相残,有利于将来我大明光复辽东大业。孩儿张好古再拜。” “好一个将计就计!猴崽子,你可真够绝的!”魏忠贤猛的一拍大腿,然后指着五虎五彪喝道:“你们几个,今天就给咱家把谣言散播出去,就是努儿哈赤老建奴有一个儿子给咱家送了信,揭穿了努儿哈赤老建奴陷害张好古猴崽子的诡计,让努儿哈赤老建奴的几个儿子打得头破血流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还没结束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还没结束 左等右等,上等下等,日等夜等,时等刻等,十来天的时间在痛苦的等待煎熬中过去,努儿哈赤父子却楞是没等到锦州守军突围撤退。要知道,为了早点让张大少爷这个小瘟神从锦州滚蛋,努儿哈赤父子可是撤除了锦州南门的包围啊,而且考虑到张大少爷那个小瘟神实在太狡诈,所以努儿哈赤干脆连伏兵都没安排,就只差直接派使者到锦州城下说,“张好古,我们建奴真的惹不起你这个小瘟神了,你快滚蛋吧,回山海关去救你的父母家人吧,你爱带多少军队突围带多少,我们只追击不伏击,你的逃命希望很大,你把锦州城给我们留下来就行了。”可惜努儿哈赤父子的媚眼显然是做给瞎子看了,从正月十五元宵节撤除南面包围一直到正月二十八,十几天时间过去,张大少爷楞是连斥候都没往外面派一个。 正月二十八这天深夜,亲自巡城一圈还是不见锦州守军有突围迹象后,努儿哈赤难免更加沉不住气了,召集众将重新讨论强攻拿下锦州的可能。不曾想努儿哈赤的话刚出口,除了由他直接控制的正黄旗、镶黄旗和远在定辽的正红旗代善,其他的五旗旗主都一直反对强攻,理由也很充分,攻城用的炮灰仆从军队在先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剩下的全是运输粮草辎重的民夫老弱,派上去也是白给;再想强攻,就只能动用建奴的老本八旗军队,到时候就算能拿下锦州,建奴的八旗主力也势必要遭到重创,这对四面环敌的建奴来说,无异于就是灭顶之灾。 这些道理努儿哈赤当然明白,可也正因为这样,努儿哈赤胸中的怒火才益发猛烈,指着众将喝道:“你们这些废物,平时里个个把自己吹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说什么蛮子军队不堪一击,你们个个可以以一当百,现在张好古小蛮子就领着一万多两万七拼八凑出来的蛮子军队守在锦州城里,你们有十几万大军,怎么又不敢去攻城了?谁能给我攻破锦州城,我赏他五个正黄旗的牛录!” 建奴众旗主默不作声,五个正黄旗牛录是很诱人,可是张好古那个瘟神简直就是水火不浸油盐不进,想从他手里强攻下锦州,损失的军队恐怕绝对不下十个牛录,得不偿失的傻事谁会去干?努儿哈赤见状更是大怒,吼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现在毛文龙蛮子都已经打到盖州城下了,林丹鞑子也向科尔沁草原动手了,你们竟然还打不下小小一个锦州城?打不下锦州,拿不到城里的存粮,我们拿什么度过粮荒,拿什么去救科尔沁和打毛文龙?” 建奴众将还是不说话,过了许久后,素来以勇猛著称的努儿哈赤第五子莽古尔泰才闷声闷气的说道:“阿玛,如果守城不是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儿臣光靠正蓝旗的力量就能拿下锦州城!可是张好古蛮子守城,儿臣实在没把握,不是儿臣怕死,只是我们满人的人口和丁壮本来就少,就算能强攻拿下锦州,损失太大,我们又上那里补充兵力去?” 莽古尔泰打开了这个话头,其他的四旗旗主也是个个开腔,都说如果换成别人守锦州,自己们都有十成把握拿下锦州,可是现在那个狡猾无耻的张好古小蛮子正在锦州城里,又把锦州全城军民的性命绑架到了守城战车上,自己们发动强攻,势必会遭到锦州全城军民的百姓拼死抵抗,损失肯定无比巨大,就算能拿下锦州也得不偿失,不利于大金军队的长远将来。又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五旗旗主都把矛头间接指向了皇太极,都说如果不是皇太极脑袋充血,硬是把张好古这个小瘟神招来辽东,大金军队这次倾国南征抢粮度荒,绝对不会打得这么窝囊,损兵折将还捞不到半颗粮食!努儿哈赤诸子中关系和皇太极最差的莽古尔泰甚至直接说道:“阿玛,儿臣觉得应该详查八弟那个包衣奴才范文程蛮子和张好古蛮子的关系,先前是范文程拼命说张好古蛮子如何如何的无能无用,想方设法的把他给弄到辽东,让张好古蛮子来守锦州,结果阿玛你也看到了,这个张好古蛮子不仅比我们先前遇到的任何一个蛮子将领都难对付,还对我们军队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这实在太可疑了。” 范文程是皇太极的头号心腹,莽古尔泰表面上向范文程开炮,矛头真正对准的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好不容易从皇太极手里抢到正白旗的汤古代也马上站出来落井下石,“阿玛,儿臣认为五弟说得有道理,张好古蛮子被困在锦州城里,连斥候都派不出城,可我们的任何计划他都好象事先知晓一样,就连我们苦心布置的诈退计策都被他识破,所以儿臣认为,我们中间肯定有内奸!”剩下的三个旗主杜度、阿敏和岳托既害怕努儿哈赤拿自己的旗去当炮灰,又对皇太极多多少少有些不满和怀疑,所以也是纷纷痛打落水狗,都把责任推到那个子虚乌有的内奸头上,认为正是因为这个内奸搞鬼,八旗大军这次南征,才会打得这么灰头土脸。 “老八,莽古尔泰他们的话,你都听到没有?”努儿哈赤斜眼盯着脸色铁青的皇太极问道。皇太极非常干脆的出列磕头,大声说道:“阿玛,儿臣都听到了,张好古蛮子被逼到辽东,是儿臣和范文程的判断失误。但儿臣敢用脑袋担保,范文程对阿玛和大金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干出背叛阿玛和背叛大金的事!” “好吧,范文程的事我暂且相信你,可以慢慢查。”努儿哈赤不耐烦的一挥手,又喝道:“可是锦州!锦州!你先前说过,张好古蛮子会放弃锦州突围,现在已经是第十三天了,张好古蛮子怎么还没突围?难道你真要我拿八旗军队去锦州城墙下面血拼,牺牲几千八旗勇士才能拿下那座城池么?” “回阿玛,儿臣……,儿臣也不知道张好古蛮子又在搞什么鬼。”皇太极非常郁闷的答道:“按理来说,张好古已经知道了我们用的反间计,应该设法突围或者向宁远派出信使联络才对,可是这个小蛮子偏偏反其道而行,儿臣真的不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说到这,皇太极又闷闷不乐的补充道:“或许那个小蛮子是想学古代的蛮子张巡死守睢阳城,明知道突围有希望活命,可是为了拖住我军,打破我军夺粮度荒的战役目的,拼着父母妻儿的性命不要,也要拼死守住锦州城。” “狗蛮子!给你机会突围,你也不跑!”努儿哈赤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恼怒说道:“你要真把我惹急了,我亲自率领正黄旗和镶黄旗攻城,那怕死上五六千八旗勇士,我也要把你生擒活捉,挫骨扬灰!” “阿玛,请再等几天吧。”皇太极劝道:“最多再有四五天时间,蛮子京城那边应该就有消息传来了,只要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杀了锦州蛮子将领的父母妻子,锦州城里必然大乱,我们再攻城就容易得多了。” “再等几天。”努儿哈赤脸色益发阴沉,半晌才哼道:“就怕盖州那里撑不了那么久,毛文龙那个狗蛮子,推进得实在太快了。” “咚咚咚咚咚!”努儿哈赤的话音未落,帐外锦州城的方向忽然传来了闷雷一般的战鼓声音,隐隐还有士兵的喊杀声音,努儿哈赤和建奴诸将也一下子全蹦起来,一起惊叫道:“有敌情!”旁边的皇太极则惊喜叫道:“阿玛,也许是张好古小蛮子沉不住气突围了!不对啊,他现在突围,还来得及吗?” “管他是不是突围,只要张好古小蛮子终于肯从乌龟壳里钻出来就好!”努儿哈赤猛拍一下大腿,大笑喝道:“还楞着干什么?马上各回本营点兵,全军出动,追杀张好古小蛮子,抢占锦州城!” “扎!”建奴众将还道这场噩梦般的锦州大战终于可以结束了,都是欢天喜地的答应,兴高采烈的回营去组织军队出动,睡得真香的建奴大军也赶紧从**爬起来,穿好盔甲拿起武器骑上战马,可是大军才刚刚出营,锦州城上的战鼓声音又戛然而止,平静得象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努儿哈赤先是目瞪口呆,又不死心的去传斥候到面前通报情况,斥候老实答道:“回禀大汗,锦州城上刚才是有蛮子敲鼓,还有许多蛮子在城上喊杀,可是城门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过,更没有一个蛮子士兵出城。” “操他娘的,又被张好古狗蛮子耍了。”努儿哈赤大骂一句,喝道:“所有将领,各回营寨坚守岗位,全军衣不解甲,刀不离手,随时准备出营作战!” “扎。”空欢喜一场的建奴众将闷闷不乐答应,组织兵马各回营寨休息,努儿哈赤也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寝帐,烧起几个大烟泡,引食现在已经无法离开的芙蓉膏。但是几个大烟泡抽完,努儿哈赤刚刚迷迷糊糊入睡的时候,锦州城方向忽然又是杀声四起,鼓号齐鸣!努儿哈赤不敢怠慢,只好又匆匆起**马,再次领军出击,结果建奴大军刚刚冲出营寨不到三里,锦州城上的战鼓声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一来,不用皇太极提醒,努儿哈赤自己也明白过来了,“狗蛮子!原来你也看《三国演义》啊!想用诸葛亮收拾曹操那招来对付我们,老子不上当!” ……………… 与此同时的锦州城上,张大少爷满脸的奸笑,正在用望远镜欣赏着建奴军队从营寨里钻出来又钻进去的狼狈模样,旁边的马世龙和满桂等将则担心的说道:“张兄弟,你这么搞虽然可以耍一下建奴,可要是真把建奴惹急了,建奴真来攻城怎么办?或者建奴如果学你这样的来耍我们,我们不就惨了?” “放心,四五天之内,建奴绝对不会来攻城!”张大少爷自信满满的说道:“建奴的所谓十三大军,运输粮草辎重的民夫百姓要占一半,蒙奸和汉奸组成的仆从军队又要占去两万多,真正的建奴八旗主力顶天也就四万多,现在建奴的仆从军队被咱们干得差不多了,民夫又不管用,剩下的建奴八旗主力,努儿哈赤老建奴是绝对舍不得拿来攻坚消耗的!现在努儿哈赤又寄希望于反间计生效,所以在我们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之前,就更不会拿精锐来冒险了。——我们不乘着这个机会好好耍耍老建奴,更待何时?” “希望如此吧。”马世龙和满桂等人将信将疑——虽说张大少爷从开战以来都是料事必中,可是看到张大少爷那张嘴上没毛的小白脸,马世龙和满桂等人还是有点怀疑。而当夜的情况完全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锦州城先后四次击鼓鼓噪,示警于敌,建奴大军每次都乖乖的从营寨里钻出来,又乖乖的钻回营寨,反复被折腾,却一次都没有发动攻城。期间努儿哈赤也玩了两次这样的花招,可张大少爷早有命令,城头不点火炮不用起身,锦州军民照样呼呼大睡,几乎没受到任何打扰。 大概是被张大少爷折腾怕了吧,到了第二天清晨,又有一支建奴军队移居小凌河以南的笊篱山,重新堵住了锦州军队突围向南的道路。张大少爷丝毫不惧,仗着年轻有精力身体吃得消,白天抽空睡了两三个时辰,到了晚上,张大少爷又龙精虎猛的上到城墙,继续开始折腾起建奴大军来。而努儿哈赤今天晚上也学乖了,安排了大量斥候监视锦州城动静,又命令军队不用理会张大少爷的虚张声势,除非收到斥候的烟花信号,否则照常蒙头大睡。可是努儿哈赤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到了三更过后,建奴全军睡得正香的时候,锦州城唯一被凿开护门城墙的西门悄悄打开,五百名蒙古铁骑在黑云龙的率领下摸出城门,人含枚马戴套,借着夜色掩护突然杀进锦州西门外的建奴军营,见人就杀,见帐篷就点,好不容易等到建奴军队做出反应时,黑云龙的五百精锐骑兵已经逃回了锦州城,留下上百具建奴士兵尸体和一片火海的建奴营地。 大军重重包围锦州,结果还被张大少爷抓了一个空子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努儿哈赤的愤怒简直已经无法用笔墨形容了。暴怒之下,努儿哈赤不顾后果下令八旗精锐强攻锦州,结果被以皇太极为首的建奴众将死死拉住,都说胜败是兵家常事,不能因为小小挫折而中了张好古蛮子的诡计,把八旗精锐白白浪费在锦州城那道变态城墙下面,只要忍气吞声再等两天,等到蛮子京城传来消息,锦州战场说不定就会出现逆转,好不容易才把努儿哈赤劝住。而张大少爷得了便宜又卖乖,每天清晨照例在锦州城墙上凌迟出死一个建奴俘虏不说,还组织会说满语的士兵到城墙上大骂,从努儿哈赤的祖宗一直骂到皇太极的小老婆,扬言说努儿哈赤如果不敢上来攻城,那么老建奴就是母猪和野猪通奸生的!建奴士兵虽然在城下对骂,只可惜努儿哈赤的脸皮厚度和张大少爷的脸皮厚度比起来差距甚远,所以张大少爷一边能听着辱骂一边拿慢悠悠的用雪化水烹茶,努儿哈赤则气得几次都想冲上城墙来和张大少爷单挑。到了夜里,张大少爷或者是让骑兵出城,或是让士兵把草人放下城墙,引诱建奴斥候发出警报,照样把建奴大军折腾得死去活来。 日夜不得安生的又被张大少爷折腾了两天,到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上午,建奴军队的暗探细作终于把大明京城的消息送到了锦州城下,已经连续多日没有睡好的努儿哈赤欣喜若狂,不顾疲惫召集众将,准备一起聆听喜讯后立即商量如何借此机会攻城。不一刻,建奴众将齐聚中军大帐,努儿哈赤这才把满身风雪的信使叫进大帐,笑眯眯的向信使问道:“怎么样?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把张好古蛮子的全家杀光没有?蛮子朝廷下令逮捕锦州蛮子将领父母亲人的诏书,有没有拿到抄件?” “大汗,我们的计策,被魏老太监识破了。”建奴细作扑通一声跪在努儿哈赤面前,哭丧着脸说道:“结果蛮子朝廷和魏老太监不仅没有杀张好古蛮子的头,还颁布诏书嘉奖锦州蛮子的将士,特别是张好古小蛮子的亲生母亲,还被蛮子皇帝封了诰命夫人!” “什么?!”努儿哈赤和建奴诸将如遭雷击,张口结舌半天,皇太极跳起来吼道:“这怎么可能?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比猪还蠢,是怎么识破我们的计策的?还有蛮子朝廷上的那些东林党人,他们个个和张好古蛮子不共戴天,怎么没抓住这个机会对张好古蛮子落井下石?” “蛮子京城里有传言说,是……,是……。”建奴细作偷看着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不敢直接把原因说出来。努儿哈赤看出不对,赶紧喝道:“是因为什么?说!” “回大汗,和我们有联系的蛮子官员都这么说。”那建奴细作胆战心惊的答道:“他们听到风声,说是大汗你有一位阿哥暗中给魏忠贤送了信,把锦州的真正情况报告给了魏忠贤老太监,魏老太监还向蛮子皇帝请了旨,准备在大汗你驾崩之后,册封那个阿哥,允许他在继位进贡互市。” “大汗的阿哥?”所有建奴将领一起脸上变色。努儿哈赤则铁青着脸,用可以杀人的目光一一扫视在场的几个儿子,凡是被努儿哈赤看到的,没有一个不是面如土色,皇太极则赶紧追问道:“这消息可靠吗?有没有说是那个阿哥?” “绝对可靠。”那建奴细作小心翼翼答道:“这个消息,是我们买通的蛮子官员在魏老太监的头号心腹崔呈秀那里确认了的,崔呈秀是张好古蛮子的好友,还扬言这次要给辩事不明的袁崇焕蛮子一点颜色看看,让袁崇焕蛮子知道魏忠贤一党的厉害。至于是那一位阿哥通报的消息,崔呈秀不肯说。” “老八!”脾气最为暴躁的莽古尔泰忍无可忍,第一个跳出来,指着皇太极的鼻子吼道:“现在你还怎么说?给我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和张好古蛮子、魏忠贤老太监勾结联络的?你今天要是再不给我说一个清楚,我这个做五哥了,就要大义灭亲了!” “五哥,你误会了!不是我啊!”皇太极满头大汗的大叫道:“我怎么可能会给魏老太监通风报信?这件事也许是我们其他兄弟干的,他们害怕我的计策立下大功,所以给魏老太监通风报信搞破坏!或者是我们中间的内奸干的,给魏老太监通风报信,又挑拨我们兄弟手足相残!”皇太极现在能做出的推断也就这两个了,因为他绞光脑汁也想不到,张大少爷会在出发到辽东以前就料定会有这么一天,还提前布置了反击计划——在这里给张大少爷喊一下冤,张大少爷其实并没有从一开始就存心陷害皇太极,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互相猜疑,生出隔阂,只是阴错阳差之下皇太极才成了这么一个最大的嫌疑犯。 “阿玛,老八说是我们兄弟中间的一个给魏老太监通风报信,那么肯定是说儿臣我了。”汤古代率先向努儿哈赤双膝跪下,愤怒叫道:“儿臣奉命接管正白旗,抢了八弟的兵权,最不想让八弟立功肯定是我——不过阿玛你也非常清楚,儿臣连汉话都不会说,从来不和蛮子打交道,是不是儿臣给魏老太监通风报信,请阿玛查个清楚!如果真是儿臣干的,那就请众兄弟把儿臣乱刀砍死!” “阿玛,不是我,不是我啊!”努儿哈赤第十一子巴布海和第十二子阿济格也是一起跪下,磕头喊冤,“阿玛,儿臣们年纪还小,不敢窥视汗位,更不敢冒犯众位哥哥,请阿玛明查,请阿玛明查啊!”和皇太极关系恶劣的阿济格还指着皇太极叫道:“阿玛,儿臣认为八哥最有嫌疑,这次南征还没开始,他就想方设法的把张好古蛮子弄到了锦州守城,他的嫌疑最大!” “十二弟,你八哥是这样的人么?”皇太极怒吼。好几个努儿哈赤的儿子都吼了起来,“老八,你就是这样的人!” “放屁!” “你才放屁!就是因为你和蛮子勾结,我们才会被张好古小蛮子耍得头晕脑转!” “老八,别以为我是贪图你的正白旗,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现在就可以把正白旗还你!” “老八,我莽古尔泰曾经还认为你不是这样的人,现在我相信了,你为了继续阿玛的位置,简直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八哥,你赶快老实交代了吧,你现在交代还得及,我拼着脑袋也要保你不死!” “胡说!我冤枉啊——!” 多亏了努儿哈赤没把十六个儿子全部带到锦州,否则努儿哈赤中军大帐,也肯定不够十六个儿子折腾的,但饶是如此,在场的五个儿子还是吵得天翻地覆,拳来脚往,差点就拔出刀来性命相搏。而努儿哈赤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来越青,继而由青转黑,由黑转白,最后努儿哈赤挥手打算制止几个儿子当众斗殴时,刚一张嘴,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直接气昏了过去。这下子建奴中军大营难免更热闹了,所有的建奴将领和努儿哈赤儿子都连哭带喊的扑上去,揉胸口的揉胸口,掐人中的掐人中,叫郎中的叫郎中,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百倍。 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把努儿哈赤救醒过来的时候,努儿哈赤第一句话就是,“传令全军,即刻攻打锦州城,无论花多大代价,都得给我把锦州打下来!我……我,我要生擒张好古蛮子,亲自拷问他,到底是那个畜生背叛我这个阿玛——!”吼叫声中,努儿哈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度晕了过去………… ……………… 建奴诸将和郎中好不容易把努儿哈赤重新救醒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接近傍晚,经过了这番折腾,年近七旬的努儿哈赤已然是奄奄一息,但人也清醒了许多,呻吟着问道:“怎么样?锦州打下没有?”在场年龄最大的镶蓝旗旗主阿敏含泪答道:“伯父,我们担心你的病情,所以都没去攻城,都一直守在你的身边。还有就在今天,代善送来书信,说是他救援盖州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毛文龙蛮子抢先攻下了盖州城,代善兵力不足又吃了一个小败仗,向我们求援。还有科尔沁草原的奥巴部落也送来求援信,林丹那个狗鞑子贪图蛮子的粮食生铁,已经打到科尔沁草原上了,奥巴抵敌不住,要我们速派援军。” “你们做得对,锦州守得太严密,是不应该把八旗精锐拿去消耗。”努儿哈赤气息奄奄的点点头,又吩咐道:“莽古尔泰,汤古代,你们带正蓝旗和正白旗去救援科尔沁。皇太极不能去,先关起来押往沈阳,还有那个范文程蛮子,也抓起来。其他的军队,随我去增援代善。”说到这里,努儿哈赤又激动得满脸血红,咳嗽着说道:“我攻……攻不下张好古蛮子的城池,难道我还收拾不了毛文龙蛮子?!这一次,我一定要把毛文龙蛮子这个隐患除掉,腾出手来,专心找他张好古小蛮子报仇——!”吼到这里,努儿哈赤再一次晕了过去。 公元一六二六年,大明天启六年二月初三,鉴于后方和盟友形势危急,一代枭雄努儿哈赤不得不恨恨撤军,回师分兵去救正红旗和科尔沁草原,草草结束了锦州战事。在这一次锦州攻防战中,努儿哈赤以倾国之兵围攻锦州一月有余,损兵折将却一无所获,抢夺粮草度过灾荒的计划也化为了泡影,等待建奴军民百姓的,将是来自饥饿的威胁。同时这一场锦州攻防战,也成就了张大少爷文武双全的赫赫威名,为张大少爷的升官发财铺平了道路。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贪婪成性的张大少爷在此一刻并没有满足,而是在酝酿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 ………… 建奴大军解除锦州包围的第三天,二月初五正午,马世龙和满桂等锦州将领欢天喜地的寻到正在监刑的张大少爷,向张大少爷禀报道:“张兄弟,我们的斥候反复确认过了,建奴这次撤兵非常迅速,昨天就过了杜家屯,看来建奴这一次是真的撤兵了。” 张大少爷点点头,不置可否,又转过头来,继续观赏纪用领着东厂番役给抓获的建奴斥候用刑,只见两个东厂番役一人提滚水,一人拿铁钉刷,先将抓获的建奴斥候衣服剥光四肢捆在桌上,全身浇满开水,烫得那建奴斥候惨声大叫,全身皮肤发白,然后用铁钉刷子在那建奴斥候的大腿上来回刷洗。刷得那建奴斥候大腿血肉横飞,惨叫不绝,可是两个东厂番役却笑嘻嘻的说道:“狗建奴,算你运气好了,今天可以躺一下木床,要是以前,我们给犯人睡的可都是烧红的钉板!” “啊——!啊——!啊————!”惨叫声中,那建奴斥候的大腿处被生生刷出了白骨头,张大少爷逼问的军情,也终于从那个开始还叫嚷宁死不屈的建奴斥候掏了出来,“我们的军队,有两个旗去了科尔沁草原,剩下的去救盖州,毛文龙打到那里了。” “和我预料的一样,建奴主力果然是去打林丹和毛文龙了。”张大少爷先点点头,又把满桂拉到一边,微笑着问道:“满大哥,有没有兴趣带着你的铁骑,和我去打一趟猎?” “打猎?好啊,去那里打猎?”满桂笑着问道。张大少爷微微一笑,说出了一个把蒙古勇士满桂当场吓晕的地点,“沈阳城。建奴的主力没回沈阳,我打算走努儿哈赤老建奴当年偷袭广宁的熊山旧道,穿过辽河,轻骑偷袭建奴兵力空虚的沈阳城——走过这条路的汉人向导,我也在锦州城里找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胆大包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胆大包天 “沈阳?!偷袭沈阳?!!张兄弟,你确认你没说错地名?确认自己没有发烧说胡话?!!!” 建奴大军撤走的第四天,明军文武官员总结锦州攻防战得失的会议上,张大少爷抛出自己的酝酿已久的反击计划后,除了事先已经被张大少爷吓晕一次的满桂以外,包括见多识广的监军太监纪用和历史上以造反谋逆出名的宋献策在内,所有人都被张大少爷这个胆大包天的疯狂计划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宋献策第一个跳起来吼道:“东家,你疯了?偷袭沈阳,你不要命了?” “是呀,探花郎,你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纪用也揉着被吓得蓬蓬跳的胸口,尖声细气的说道:“自打天启元年沈阳失守以来,历任辽东经抚没有一个不想要光复沈阳的盖世奇功,可是除了一个王化贞敢喊出这个口号以外,其他人包括熊廷弼和孙阁老都不敢喊这样的口号,结果王化贞的口号喊是喊了,十几万大军和广宁城却又被他丢了。现在锦州城里剩下的军队也就一万四、五千人,其中还有不少伤员,你带着这么点兵力去打沈阳,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纪公公,你错了。”张大少爷摇头,更加疯狂的说道:“我没打算把锦州城里所有的军队都带去,我只打算带上满桂将军的蒙古骑兵,不带辎重只带干粮,轻骑偷袭沈阳!” “只带满将军的四千骑兵?”锦州众文武官员又是一阵脑海空白,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疯狂的人。张大少爷则纠正道:“不是四千骑兵,是三千六百一十八名骑兵!在锦州城攻防战中,我一直没让满桂将军的骑兵上主战场消耗,所以满桂将军的嫡系骑兵连受伤带阵亡,损失没有超过四百人,为的就是给满大哥的骑兵保留实力,伺机发起反击!” 在场的明军诸将面面相窥,锦州攻防战中,满桂负责的锦州北门确实一直没有打过硬仗,士卒伤亡损失远比不上锦州东门的马世龙部和西门的吴襄部,锦州众将先前还只是羡慕满桂的运气好,可是直到现在,锦州众将才算明白,原来张大少爷这个坏已经不是憋了一天两天了,锦州大战从一开始,张大少爷就憋好缺德主意准备反扑建奴了。而当事人满桂则苦笑问道:“诸位将军,你们现在该明白张兄弟先前为什么那么照顾我了吧?” “探花郎,你可真是越说越荒唐了!”纪用站了起来,尖着公鸭嗓子大叫道:“带着三千六百多骑兵偷袭沈阳,先不说你路上会不会被建奴发现,退一步说就算你没有被建奴发现,成功突袭到沈阳城下,没有攻城武器,你怎么攻城?再退一步说你就算攻下了沈阳城。建奴大军反扑回来,你那点兵力怎么守沈阳?朝廷又怎么给你增援粮草辎重?怎么把援军给你派过去?” “建奴不会发现,而且就算他们发现,也想回援沈阳城也来不及了。”张大少爷摊开地图,指着自己计划的行军路线,自信满满的说道:“纪公公你请看,我没打算走建奴监视严密的三岔河和海州这条路,而是打算从锦州北上,从广宁卫的镇远堡大黑山进蒙古草原,经熊山渡过辽河,直接出现在沈阳西北面的长山堡,然后直扑沈阳!这条路除了比较偏僻难行之外,但是根本没有建奴驻军阻拦,就算我们的行踪被建奴百姓或者建奴斥候发现,远在盖州的建奴主力想要回援沈阳,也绝对来不及了!” “如果换成是平时,这条行军路线是肯定行不通的,我也绝对不敢走。”张大少爷详细解释道:“第一是这条行军路线必须穿过建奴铁杆盟友科尔沁部落控制的蒙古草原,第二沈阳是建奴的大本营,驻扎有重兵保护,第三是这条路在蒙古草原这一段缺乏水源补充,不利于大军行军。平时里我们的军队如果想走这条路偷袭沈阳,只怕刚踏进科尔沁草原,科尔沁部落的蒙奸就已经把消息通报给建奴大军,到时候前有建奴大军严镇以待,后有科尔沁的蒙奸军队骚扰堵截,我们想不全军覆没都难。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第一科尔沁的蒙奸已经被林丹汗打到了老巢格勒珠尔根城城下,军队都退回去守城了,我们不用担心被科尔沁蒙奸骚扰堵截;第二建奴的大军兵分两路去了格勒珠尔根城和盖州救援,沈阳守军兵力空虚,给我们轻骑偷袭提供了机会。第三嘛,蒙古草原上现在积雪尺余,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补充水源,有利于我们长途轻骑奔袭沈阳。纪公公,诸位将军,你们想想,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我们不抓住岂不是太可惜了?” 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确实是一条为了战场而生的恶狼,捕捉战机的灵敏嗅觉几乎无人能敌,听完张大少爷的解释后,就连满桂、马世龙和赵率教这样的老军务都不得不点头,承认这个机会可行。只有纪用坚决反对,“不行,探花郎,咱家还是那句话,你就算到了沈阳城下,没有辎重随行,又怎么能攻下沈阳城?而且就算攻下了,也没有办法守住。” “没有攻城武器武力攻取,我们可以巧取。满桂将军的骑兵队伍中蒙古人很多,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大做文章,攻下沈阳城!”张大少爷狞笑说道:“至于攻下沈阳城后怎么守城?——我为什么要守?我攻沈阳城的目的,是打击建奴军队的士气,摧毁他们的战斗意志,只要在城里烧杀抢掠和多宰几个建奴家眷就可以原路撤退了,为什么要去守那座孤悬敌后的城池?这个计划只要成功,我们不仅可以打击建奴多年来积累的嚣张气焰,鼓舞大明将士军民士气,让建奴主力在辽东土地上疲于奔命,还可以反过来救援围魏救赵的增援我们的蒙古林丹汗和东镇毛文龙,一举多得,岂不妙哉?” “如果打下沈阳城只是为了杀建奴家眷,不守城立即撤退,倒是可行。”马世龙第一个点头附和,吴襄和赵率教也觉得此举可行性甚高,出言附和,但都不敢开口同意这个计划。只有纪用涨红着脸叫道:“不行,咱家不同意!探花郎,咱家知道你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江山才打算这么去做,可是这个行动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探花郎你出了什么事,咱家怎么向九千岁交代?怎么向朝廷交代?你已经在锦州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为什么还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你可知道,如果你轻骑偷袭失败,损失惨重,就算活着回来,一个丧师辱国的罪名也跑不掉?” “纪公公,打仗本来就是冒险,不冒险那来的大胜?”张大少爷还想劝说。纪用则连连挥手摇头,愤怒的说道:“探花郎,那怕你恨咱家也好,咱家就是不同意!咱家是锦州监军,依律掌管火器武库,你如果坚持要一意孤行,那咱家就不发给你武器,让你没发出兵!你可以把这事禀报给九千岁,但咱家相信,九千岁也不会同意你去冒这么大的危险!” 张大少爷苦笑,知道纪用是在为了自己好,也是在害怕自己出事后魏忠贤拿纪用出气,不过张大少爷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书信,双手捧道纪用的面前,表情严肃的说道:“纪公公,你的好意,张好古心领了。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张好古实在舍不得放弃。这样吧,这是一封我亲笔手书的书信,是给九千岁的,纪公公你请看看内容。” 纪用疑惑的接过书信打开,却见张大少爷在给魏忠贤书信上郑重声明,率领轻骑出塞、绕路偷袭沈阳,是由张大少爷一人决定,无论是否失败,都与他人无关,请魏忠贤不要因此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所有的罪责都在自己一人身上。看完这封书信后,纪用又摇头说道:“探花郎,你误会咱家的意思了,咱家不是害怕担当责任,咱家真的是为了你着想,探花郎你不要忘了,你家可是十代单传,到你这还是一根独苗……。” “纪公公,你也误会我的意思了。”张大少爷打断纪用的话,严肃说道:“纪公公,我把这封遗书交给你们,是我担心自己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干爹九千岁会找你们算帐,所以先把遗书准备好,为你们开脱责任。这封信,纪公公你可以不用急着交给九千岁,如果我成功了,纪公公你就把这封信烧掉,偷袭建奴老巢成功的功劳,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份!如果我失败身死,纪公公你把这封信交给九千岁,在座的各位就不用担心九千岁找你们算帐了!” “张兄弟,你这叫我们怎么好意思?”张大少爷为自己们考虑得如此周到,在场的马世龙和吴襄等将不免都为之感动。而纪用楞立半晌,最后才把张大少爷那封书信拿起来,顺手扔进了旁边烧得正旺的炭火中,张大少爷没想到自己给纪用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还遭到反对,不由也有些愤怒,问道:“纪公公,你什么意思?” “探花郎,你是个爷们!”纪用先向张大少爷竖起一个大拇指,又缓缓说道:“我纪用虽然是个没卵蛋的男人,但也愿意做一些有卵蛋的事!你去吧,出了事,咱家和你平分罪过,成功了,功劳全是你的!锦州后方的事,你就交给咱家和马将军他们,绝对不扯你的后腿!” “纪公公……。”张大少爷也开始对面前的这个老太监产生一点钦佩,拱手说道:“纪公……不,纪大官!纪大官,你也是个真爷们!比东林党那帮废物,强上一百倍!” “啪!啪!啪!啪!”满桂带头鼓掌,大声说道:“好!既然张兄弟你一个文官都不怕死,纪大官你一位公公也不怕担责任,那我满桂如果还说不去,还有脸当什么武将?张兄弟,这趟沈阳,我陪你去定了!”同来参加会议的黑云龙和麻登云也大力鼓掌,挥臂喝道:“张兄弟,我们也陪你去定沈阳了,到建奴老巢去闹他个天翻地覆,让他们知道我们大明爷们的厉害!” “还有我,张大人,我是你推荐到辽东的,你不带我一起去,就太不够意思了。”吴六奇也鼓掌叫道。那边吴三桂也从吴襄背后钻出来,叫道:“张大人,你又把我带去吧,我现在虽然是还是小孩,可是建奴肯定不会留心我,你智取沈阳的时候,说不定用得着我。” “好啊,吴三吴六吴家两兄弟,都和我们一起去。”张大少爷本来就打算把身手极好的吴六奇和吴三桂带上,自然是一口答应。那边马世龙、赵率教和吴襄等将本来也打算同去,可张大少爷却一口拒绝——张大少爷已经给朝廷送去奏章,借口锦州城池在战斗中破损严重,失去坚守价值,奏请将锦州军民百姓尽移关内,只要朝廷一批准,锦州这边还需要有人带着军队保护百姓和粮草撤退。 说服了众将同意自己的疯狂计划,张大少爷开始布置起出兵计划来,除去调兵遣将,准备干粮、咸肉、战马、草料和武器等军需之物,还有议定出兵期这些必须的准备工作,张大少爷又特别交代道:“纪公公,各位将军,有一件事你们千万要记住,我轻骑偷袭沈阳的计划和路线,你们千万要注意保密!我离开锦州以后,你们对外要宣称我是在战斗中受伤,需要时间休息治疗,所以不见任何人!”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又表情严肃的说道:“尤其是宁远方面派来的使者官员,如果想要打听我的消息,你们更不能泄露我轻骑偷袭沈阳的计划一字半句!” “探花郎,你担心宁远那边……。”纪用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脸色阴沉的说道:“纪公公,你还记得我们那五门有问题的红夷大炮不?虽然现在已经无法调查那五门红夷大炮是不是从宁远城出来的了,但是有问题的红夷大炮数量不多不少恰好是五门,这也太巧了,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一些。” “张兄弟放心,我们会小心保密。”马世龙也早在怀疑这点,当即点头同意。那边纪用也是点头同意,补充道:“探花郎你放心去吧,宁远那边来人来使,由咱家和马将军亲自接待,他们在锦州城里,咱家也会安排人盯好他们的。” “多谢纪公公,多谢马大哥。”张大少爷拱手道谢,转着奸诈的三角眼盘算片刻,张大少爷又说道:“各位将军,纪公公,如果宁远那边派来的使者执意要和我见面,我借口受伤不见他们,他们又看不到原属于宁远驻军的满桂将军骑兵队伍,只怕会让他们更加怀疑,暗中打探我和满桂将军的下落,干脆我们这样…………。” ………………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张大少爷的轻骑离开锦州后的第二天,宁远城的使者就来到了锦州城里,指名道姓要见张大少爷,说是要当面恭祝张大少爷的锦州大捷,被马世龙和纪用以张大少爷受伤需要休息为由拒绝后,宁远使者果然在暗中打听起张大少爷和满桂骑兵的下落。而关系与宁远驻军比较亲密的赵率教和吴襄则在暗中向宁远使者透露,说是张大少爷悄悄带着满桂的骑兵去追击努儿哈赤的主力去了,因为张大少爷料定努儿哈赤为了全速救援盖州,骑兵和步兵很有可能分别行军,队伍出现脱节,有利于满桂骑兵偷袭建奴运输辎重的步兵队伍。宁远使者恍然大悟,这才信以为真。 也许是巧合吧,宁远使者离开锦州没有多久,努儿哈赤就料到了张大少爷可能会出动骑兵追杀他的辎重队伍,专门放慢了行军速度,以行动缓慢的辎重粮队为诱饵,精心布置了一个陷阱等待锦州追兵上钩,可是努儿哈赤的伏兵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追兵半个影子,白白浪费了五六天的行军时间,又不得不日夜兼程赶往盖州援救正红旗。于是乎,经过一连串的消息传递,宁远使者就又来到锦州城里了,重新开始打听起张大少爷轻骑追袭努儿哈赤大军的战果。 “嗨,别提这事了,一提起来咱们锦州城的人就要笑破肚子。”纪用叹口气,扯着公鸭嗓子向宁远信使说道:“探花郎这次亲自带着骑兵去追杀建奴军队,道路上又是冰又是雪的,结果在付家台那一带摔下马,摔断了腿。没办法,军队只好回西平堡驻扎,一边监视建奴军队会不会又掉头杀回来,一边给探花郎养伤,追杀努儿哈赤老建奴的事,也只好耽搁下来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宁远使者当然不敢全部相信纪用的话,又向吴襄和赵率教打听,长子吴三桂和兄弟赵率伦都陪着张大少爷出征的吴襄和赵率教则证实了这个消息不假,满桂和张大少爷现在都驻扎在西平堡,宁远使者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没过多久,这个消息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努儿哈赤的面前,努儿哈赤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开始全力追杀已经闻讯放弃盖州退往旅顺口的毛文龙军。 不得不承认,建奴八旗在打野战方面确实很有一手,毛文龙军在大明军队中已经算是能打硬仗的了,可是和建奴八旗骑兵打了两次野战,全都以失败告终,损失不轻。这么一来,毛文龙军只能是狼狈不堪的抱头鼠窜,在锦州城下受够了窝囊气的努儿哈赤则亲自率军紧追不舍,说什么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干掉毛文龙这个后方隐患。可是就在努儿哈赤追杀到金州境内,眼看就要追上毛文龙主力的时候,一艘海船则停靠到了临近的复州湾港口,这条隶属于张家口范永斗商会的海船刚一靠岸,船上的信使就疯了一样的快马加鞭追上建奴大军,把一个噩耗带到努儿哈赤面前………… “大汗,快!快回沈阳!”范记商号的信使疯狂大叫道:“我们东家在宁远城收到准确消息,大汗你的军队撤除锦州包围后,锦州兵备张好古根本没有追击你们,更没有什么摔下战马受伤!而是带着一队轻骑,走大小黑山出科尔沁蒙古草原,绕道长山渡辽河,直接偷袭你们大金的国都盛京城去了!” “什么?”努儿哈赤脑袋一晕,差点从战马上摔下来——盛京城里现在的情况,努儿哈赤可是比谁都清楚,他还在围攻锦州的时候,为了争取时间,他又让阿拜和塔拜率领盛京城里的一部分守军增援代善,现在盛京城里的驻军也就巴布泰的两千来人,后来撤兵时调回盛京的军队全是伤兵,根本没多少战斗力,张好古那个小瘟神一旦偷袭攻破了盛京,那后果会怎么样,努儿哈赤已经不敢想象了!惊怒交加之下,努儿哈赤跳下战马一把掐住那个信使的脖子,吼道:“这个消息,你们为什么不早点送来?!皇太极每年给你们那么多好处,你就这么报答他?” “大……大汗饶命。”范记商号的信使艰难答道:“给我们提供消息的那个宁远官员,因为屯粮帐目有问题,前些天已经畏罪自杀了,所以我们很难搞到宁远驻军内部的消息了。这个消息,还是我们东家在和另一个宁远官员喝酒聊天的时候,那个宁远官员无意中说出来的。对……,对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偷袭盛京得手后,还要走原路退回锦州,请……请大汗早……早做准……备……。” 说到这里,那信使已经被努儿哈赤生生掐晕了过去,彻底气疯了的努儿哈赤挥手把他扔开,吼道:“马上传令,全军回师盛京,去把张好古小蛮子给我千刀万剐!狗蛮子,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蛮子,小疯子!竟……竟然敢偷袭我的盛京城,我这次抓到你,要你一口一口的活活咬死——!” “阿玛,我们就要追上毛文龙蛮子了。”代善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话音未落,努儿哈赤已经重重一记耳光抽了上去,吼道:“蠢货!是毛文龙蛮子要紧,还是盛京城要紧?旅顺口有一座城池,毛文龙要是又退进城池坚守?我们又要打到什么时候?退兵,退兵,回师去救盛京!” “扎!”代善无奈,只得去下令退兵掉头。努儿哈赤又疯狂吼道:“再派人去科尔沁草原,不管跑死多少好马,都得抢在张好古狗蛮子撤退之前,把命令送到莽古尔泰和汤古代手里,叫他们别管科尔沁草原的鞑子了,马上掉头回师,堵死张好古小蛮子的退路!要是让张好古小蛮子的军队跑掉一人一骑,叫他们提头来见我!” 眼看就要追上毛文龙主力的时候,建奴大军忽然掉头向北,走投无路、已经准备打一场恶战付出重大牺牲的毛文龙自然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反复侦察确认建奴不是佯退后,毛文龙又派出精锐骑兵去抓舌头,拷问建奴大军忽然退兵的原因。而毛文龙手下的能人确实不少,耿仲明和耿继茂父子联手,才一天时间就抓到了几个建奴斥候,严刑拷打之下,毛文龙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建奴放弃追杀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张大少爷出兵偷袭了盛京。 “嘿,张好古这个小家伙,还真有点意思。”毛文龙笑着向众将说道:“我不惜代价的攻打盖州,围魏救赵间接支援锦州战场,是因为张好古那个小家伙是九千岁的干儿子,我们的军饷粮食都要九千岁点头才能送到皮岛,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刚顶住了老建奴一个多月的狂攻,马上又轻骑偷袭盛京,反过来又间接支援我们。有意思,这个小家伙真的有意思。” “干爹,儿子认为张好古那个小家伙太顾前不顾后了。”毛文龙义子之一的孔有德说道:“他乘着沈阳空虚的机会轻骑偷袭,想法是好,可是他没有考虑过他偷袭得手后怎么退兵,建奴的正蓝旗和正白旗去救援科尔沁蒙古草原,如果收到沈阳被偷袭的消息,肯定马上回兵堵截他的退路,建奴主力又回师沈阳,他还怎么退回锦州?只怕他偷袭得手容易,片甲单骑会锦州难。” “笨儿子!”毛文龙骂了一句,微笑说道:“张好古小家伙既然能想出偷袭沈阳的主意,就肯定不会笨到从原路回师去给建奴包饺子,究竟是往那里退兵,他心里肯定早有主意了。” “那他会往那里退兵?”孔有德好奇问道。毛文龙一笑,答道:“我想我大概猜到了,走,到那个地方去接应张好古那个小家伙去,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狗少进盛京(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狗少进盛京(上) 穿过了白雪皑皑的黑山和大虎山之间的天然走廊,一望无际的科尔沁大草原便出现在了张大少爷的轻骑部队面前,银白色的草原上,朔风裹卷着雪花雪尘呼呼地吹来,顷刻间,一条条银龙腾空而起,在草原上翻转游荡!好似那娇龙闹海般的壮观,使人豪气冲天!见此景观,自愿陪伴张大少爷出征的宋献策难免叼上几句诗词,“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草原雪景,果然壮观啊!” “雪拥蓝关马不前,我只盼望早归闲。——张年兄,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家啊?”被张大少爷硬抓来的陆万龄愁眉苦脸的应了一句。张大少爷哈哈一笑,拔出腰上佩剑,指着沈阳所在的东北方向,大声念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沈沈雁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欲将建奴诛杀尽,先破盛京血满城!——陆年兄,你还是老老实实陪我去沈阳走一趟吧!” “好,好一句欲将建奴诛杀尽,先破盛京血满城!张大人果然不愧是新科探花,果然好文才!还豪气万丈!”满桂、黑云龙、吴六奇和吴三桂等一帮武将纷纷大拍马屁。陆万龄则愁眉苦脸的说道:“张年兄,我是一个文人,文人哎!你干嘛一定要我陪你去偷袭沈阳,我能有什么用?总不成,你又想打主意让我进沈阳城送信吧?” “这次应该不让你送信了,只是我们攻进沈阳城后,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你去办。”张大少爷摇头,不肯细说自己一定要把陆万龄带到沈阳的原因。这时候,满桂的三千六百多名骑兵已经尽数走出了黑山和大虎山之间的峡谷,满桂请示下一步行动,张大少爷先找来汉人向导辩明方向和道路,一挥手喝道:“都别楞着了,马上向着沈阳全速前进!行动越快越好,路上遇到的科尔沁部落牧民,一律格杀勿论!” 吆喝声中,总数大约三千八百人的明军骑兵快马加鞭,高举朱红军旗,跟着张大少爷向着沈阳西北的长山、巨流河方向,策马狂奔起来。一路上,草原上的积雪最厚的地方,足足有两尺多深,刮风下雪的时候,即便用厚毛毡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风雪带来的寒冷还能钻到人的骨髓里,撒泡尿下去,尿水不及钻入雪窝就能结成雪冰,环境之恶劣,行军之艰难,完全无法用笔墨所能形容,就算全是骑兵,一天行军还是不到三十里。但尽管如此,在张大少爷的鼓舞煽动下,明军将士却始终保持着高昂的士气,高唱着张大少爷教授的《精忠报国》战歌,顶着狂风暴雪艰难跋涉,饿了,吃几口随身带来的干粮咸肉充饥,渴了,抓一把雪花塞进嘴里解渴,手捧香油炒熟的大豆喂马,睡在马肚子下面取暖过夜。从大黑山到长山一百六十里道路,明军将士足足走了六天六夜,除了被生生冻死的九十多位战士之外,却奇迹般的没有一名骑兵掉队,不过上到张大少爷,下到普通士兵,都不同程度的被严寒冻伤,还好满桂的骑兵部队以蒙古人为主,防冻治冻经验丰富,随身又带足了治疗冻伤的药物,总算没有出现冻伤过重而大规模非战斗减员的不利局面。 远胜往年的严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连日不断的风雪掩护了明军骑兵的行踪痕迹,不管是建奴斥候,还是科尔沁部落的蒙奸斥候,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支胆大包天的明军骑兵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片建奴大军和科尔沁蒙奸联手控制的草原上,所以明军骑兵除了在熊山站遇到几十名在那里过冬的科尔沁牧民外,并没有被敌人的斥候发现一丝一毫行迹——至于那几十个科尔沁牧民,因为在他们的帐篷中发现了几名从建奴军队中买来的辽东汉人女奴,又看到那几名汉人女奴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暴跳如雷的张大少爷当即下令把那些科尔沁牧民全部砍断双手双脚,扔到冰天雪地中活活冻死,几名汉人女子则随着严重冻伤失去战斗力的几名明军骑兵原路返回锦州。与此同时,严寒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把流量颇大的辽河河面冻成了钢板一样硬,让没有渡船的明军骑兵轻易渡过了这条天然屏障。 刚穿过辽河,明军队伍就踏入了大兴安岭山脉,考虑到蒙古草原进入松辽平原的必经之路长山镇是建奴与蒙古部落交易的重要马市,镇中肯定有建奴驻兵,所以尽管天色尚早,张大少爷还是下令全军隐蔽休息,等到夜间再偷袭长山镇,同时派出几名蒙古籍士兵打扮成蒙古牧民,进到长山镇打探情况。天色将黑的时候,蒙古籍士兵把消息带回明军宿营地,而长山镇中的情况让张大少爷喜出望外,因为冬季马市关闭和建奴主力出征抽调兵力的缘故,现在的长山镇里仅有两百来名建奴驻军,还全是由老弱病残组成的建奴二线军队,另外还有两三千名各族杂居的居民百姓,除此之外,长山镇甚至象样点的城墙都没有,只有一条低矮残破不堪的土墙,土墙还有多处倒塌,不用云梯,空手就能爬进镇中。 偷袭行动的第一个对手如此羸弱,张大少爷自然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当即调兵遣将,让黑云龙率五百骑兵绕过长山镇,堵住镇中建奴逃往沈阳的道路,又让吴六奇和吴三桂吴家两兄弟各率一百骑兵下马步行,爬入镇中打开镇门,张大少爷则和满桂率领主力埋伏在镇外,只等镇门一开,就立即杀进镇中,屠镇灭奴。 布置完毕之后,当夜二更,同时也是天启六年二月十六的深夜二更,明军打响偷袭沈阳行动的第一枪,首先是吴六奇和吴三桂两个步战好手率军爬入镇中——因为天气严寒和深处后方的缘故,建奴守军干脆连看守城墙的岗哨都没有,所以吴家两兄弟的潜入行动异常顺利,两百人全部顺利入城,又悄悄摸到城门口,轻松干掉正在门房里呼呼大睡的建奴看门老兵,这才打开城门迎接张大少爷的主力入城。而张大少爷入城后也没急着动手,先是让军队控制城中几大要害,这才一鼓作气杀进建奴驻军营地,把那个还在搂着女人睡觉的建奴牛录额乱刀砍死在炕上,其他的明军士兵也冲进其他的房间,把那些睡在火炕上的建奴士兵砍得身首分家。 “杀啊!”呐喊声中,无数兴高采烈的明军士兵打着火把,看中那户倒霉蛋就一脚踹开房门,三五成群冲进房间,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男人的惨叫声和女人的尖叫声,还有陶瓷瓦罐的破碎声、翻箱倒柜的木材破裂声和明军士兵的**笑声。在出兵之前,张大少爷就已经向跟随自己出征的明军将士说过,偷袭沈阳抢到了的金银财物三成上交,七成归士兵自己所有,至于士兵**建奴妇女——张大少爷忘记了明令禁止,所以明军士兵也就没有谁会去遵守了。刻意放纵之下,明军士兵自然是象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挨家挨户的抢劫财物,屠杀建奴百姓,抢夺建奴女人,明军士兵的狂笑声和建奴百姓的惨叫声混为一体,响彻夜空。 马市关闭后的长山镇实在太小了,居民百姓和驻军加在一起都还没有明军士兵的数量多,所以明军士兵才用一个多时辰就完全结束了战斗,镇中建奴百姓男子全部被杀,偶有几个漏网之鱼也被埋伏在长山镇东南侧的黑云龙军截杀,几百个建奴女人被明军将士享受够以后,也全部被乱刀砍死,到得天明时分,整个长山镇中除了明军将士之外,就已经再没有一个活人。对了,还有六十多名建奴抓来准备贩卖给蒙奸部落为奴的汉人女子也得以幸免,留在镇里给明军士兵烧水做饭。除此之外,明军将士或多或少的都在镇里抢到了一些金银财物,又缴获不少马匹牛羊,皆大欢喜。 拿下了长山镇,明军骑兵通往沈阳的道路已经是一马平川,但是七十多里的路程上全是平原,没有任何隐蔽之处,三千多名明军士兵就这么赶往沈阳城,路上肯定会引起建奴斥候和百姓警觉,沈阳城里究竟有多少驻军,明军士兵都一无所知。所以明军将领都认为先派探马入城,打听清楚沈阳城里的情况再决定如何动手,顺便让疲惫不堪的明军将士休息两天。张大少爷则坚定否决这一点,“不行,兵贵神速,现在我们已经深入了建奴后方,四面环敌,稍有迟疑就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军队休息一个白天,傍晚就出发去沈阳,明天傍晚沈阳关闭城门之前,一定要赶到沈阳城下。” “可是我们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沈阳,建奴要是发现,把城门一关,我们可怎么攻城啊?”满桂担心的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满大哥,你忘了建奴的铁杆盟友科尔沁奥巴了?在出发的时候,我特意叫你们带上蒙古衣服,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我们全部换上蒙古男子的衣服和建奴士兵的衣服,装成被蒙古林丹汗打败的军队撤回沈阳,建奴百姓和斥候就算发现,也不会太过提防了。” “那好吧,也只能这么赌一赌了。”满桂搔着脑袋答应。张大少爷又叫来吴六奇和吴三桂,让他们挑选身手精良的五十名蒙古勇士,改扮成蒙古牧人,驱赶着长山镇缴获的牛羊马匹,装扮成贩卖牛羊马匹的蒙古牧人先行出发,充当先锋开路探哨,必要时也能混进沈阳城中,在城里打开城门。同时张大少爷又下令把长山镇里解救的几十名汉人女子也带上,混杂在主力队伍中让建奴百姓掉以轻心。 计议一定,又抓紧时间让士兵和战马休息了一个白天,傍晚时分,张大少爷一行放弃长山镇,连夜出发赶往沈阳。而松辽平原上现在的情况却让明军将士大吃一惊,二十几里路走下来,道路两旁完全没有一点人烟,经过的几个村庄也全都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残垣断壁,看不到半个人影,给张大少爷们充当向导的那几个辽东汉人都是从这个平原上逃到辽西的,告诉张大少爷等人原因说道:“就在去年,努儿哈赤老建奴为了度过粮荒,下令建奴军队收缴汉人百姓存粮,凡是拿不出五斗粮食的汉人百姓,男人一律屠杀,女人全部抓去卖给蒙古部落换取牛羊,就算拿得出五斗粮食的汉人,也一律抓去给建奴士兵当奴隶,这些废弃的村庄,应该就是建奴屠杀汉人以后留下来的。” 听完汉人向导介绍的情况,张大少爷久久不语,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娘的,等老子打进了沈阳城,老子就要让城里的建奴知道,汉人的复仇有多么可怕!” 有大兴安岭山脉阻隔来自北方的寒风,松辽平原上的风雪明显要比草原上小上许多,被冻得坚硬如铁的地面也极有利于骑兵行军,一晚上的急行军后,到了第二天天色将明的时候,张大少爷率领的主力就在蒲河河畔追上了吴六奇和吴三桂的队伍。见面之后,张大少爷询问哨探情况,吴六奇则笑眯眯的答道:“张大人放心,建奴可能是兵力不足,哨探沈阳周边情况的建奴斥候很少,我们走了一天一夜,只遇到两个哨队的建奴斥候,还都被我们用下了毒的牛羊肉干和弓箭给干掉了,一个都没跑掉。” “很好。”张大少爷点头,又说道:“六奇兄弟,蒲河距离沈阳城已经只有不到三十里路了,偷袭沈阳能不能得手,也就看这三十来里路了。我知道你们这支队伍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可是你们赶着牛羊走得慢,所以还得辛苦你们马上动身,继续走在前面开路,我们的主力在这里就地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再按正常行军速度去追你们。” “没关系,张大哥你放心吧。”比张大少爷还小三岁的吴六奇一口答应,又问道:“张大哥,那我们在路上等不等你?” “不要等我们。”张大少爷摇头,又吩咐道:“你们按正常的速度前进,我们能追上你们就追,追不上的话,你们就先进沈阳城。必要的时候,你们还可以在城里接应我们。”说罢,张大少爷又把吴三桂叫到面前,把一个钱袋递给他,笑着说道:“三桂兄弟,你人机灵又不容易被建奴注意,这袋钱你拿着,进城的时候说不定用得上。”人小鬼大的吴三桂心领神会,接过钱袋说了一句张大哥放心,这才与吴六奇领着改扮成牧人的士兵先行,张大少爷则下令主力队伍就地休息,生火做饭,养足体力准备给沈阳城里的建奴军民一个大大的惊喜。 ………… 计划休息两个时辰,可是才过了半个多时辰,一队建奴斥候就先来找麻烦了,为首的建奴什长大概是看到张大少爷队伍打得有科尔沁蒙古旗,就神气活现的冲过来咆哮问道:“你们科尔沁的军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领队的将领是谁,叫他出来答话!” “赵二哥,出去把他揪下马,抽他两耳光,然后再和他说话。”张大少爷向旁边的赵率教之弟赵率伦低声吩咐道。装扮成建奴牛录额的赵率伦低声答应,站起来越众而出,走到那建奴什长马前,一把把他揪下战马,啪啪先赏给他两耳光,然后才操着女真语骂道:“瞎了你娘的狗眼!老子是正蓝旗的牛录额,你小小一个什长,也敢叫老子出来答话?” “奴才不知将军驾到,奴才瞎了狗眼。”建奴军队等级区别异常严格,看到赵率伦身上穿的牛录额将军服,那建奴什长马上慌了神,赶紧叫部下全部下马行礼,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你们正蓝旗不是去打锦州蛮子了吗?怎么从长山这个方向来了?” “沈阳城里的建奴竟然还不知道努儿哈赤老建奴分兵撤军的消息?好!”赵率伦心中暗喜,先亮亮身上伪装受伤的带血布条,然后大模大样的说道:“林丹鞑子攻打我们的盟友科尔沁部落,大汗命令我们正蓝旗和正白旗救援格勒珠尔根城,在路上和林丹鞑子赶了一仗,我受了伤,莽古尔泰贝勒让我带着伤兵和这些蒙古人先回沈阳。我们的蒙古牛录在锦州大战中损失惨重,需要补充兵员,明白不?” “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回禀巴布泰九阿哥。”那建奴什长点头哈腰的答应。赵率伦楞了一下,忙问道:“回禀巴布泰九阿哥?三阿哥阿拜和六阿哥塔拜呢?盛京城里不是三阿哥管事吗?” “毛文龙蛮子偷袭了我们的盖州,三阿哥和六阿哥带兵去增援了,现在盛京城里是九阿哥掌管防务。”那建奴什长垂头丧气的答道。赵率伦心中更是欢喜,又命令道:“那你去给九阿哥回禀,请九阿哥准备好营地,让这些蒙古士兵驻扎,我这次带来了五百多个伤兵和三千来个蒙古兵。” “扎!”那建奴什长打千答应,匆匆上马离去。赵率伦把情况回报给张大少爷后,张大少爷稍一盘算,咬牙说道:“按原订计划休息满两个时辰再动身,沈阳现在兵力空虚,巴布泰肯定很希望兵员得到补充,应该不会对我们过于提防。” 提心吊胆的又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巳时过后,张大少爷这才下令全军踏冰渡河,以正常行军的速度赶往沈阳城,一路上,来往的和道路两旁的辽东百姓开始多了起来,也让明军将士欣赏到了建奴统治下的等级分明,正宗的建奴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活现的走在中间,周围则是头上束着小辫子的汉奸蒙奸,不时挥舞着皮鞭抽打衣衫褴褛的汉人奴隶,逼着汉人奴隶搬运木材石头,稍有迟缓就有可能被汉奸蒙奸抽打得头破血流。张大少爷让蒙古兵细一打听这才知道原因,原来努儿哈赤天启五年迁都沈阳后,修建大量的宫殿园林——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沈阳故宫,至今为止仅有小部分完工,努儿哈赤这次出征离开沈阳后,沈阳宫殿的工作也没有停止,至今没有被封贝勒旗主的巴布泰大概是为了讨好努儿哈赤,不顾沈阳兵力单薄,仍然在每日驱赶汉人奴隶修建宫殿不止。弄明白了这些情况后,张大少爷既是下定决心杀光城里有辫子的建奴、汉奸和蒙奸,又暗暗欢喜,知道巴布泰为了抢修宫殿,肯定需要大量的人手和军队。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到了下午申时过后,沈阳城已经遥遥在望时,张大少爷用望远镜看到前面的沈阳西门果然没有关闭,很明显,驻守沈阳的巴布泰并没有怀疑自己军队的真假。再仔细观察城门情况,张大少爷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吴六奇和吴三桂率领的先锋正好在进沈阳城,从望远镜里看去,个头还比较瘦小的吴三桂骑在一匹马上,还正在和守门的建奴士兵说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往城门官手里塞银子。张大少爷心中更是欢喜,忙把赵率伦叫到面前,低声吩咐道:“赵二哥,你带着打扮成建奴兵的弟兄走在最前面,建奴的将领如果过来叫你解除我们的武装,你就马上宰了他,然后抢占城门。你动手,就是我们进攻的信号。记住,一定要控制城门!” “明白。”赵率伦答应,忙领着装扮成建奴兵的几百名明军士兵上前。果不其然,距离城门仅有不到三里的时候,城里果然奔出一支建奴牛录队,为首的牛录额冲赵率伦叫道:“正蓝旗的兄弟,叫你带来的蒙古兵全部解下武器,交给我们,然后再进城。” “那我们正蓝旗和正白旗的伤兵呢?要不要也交出武器?”赵率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解腰上马刀。那牛录额笑着说道:“那当然交出武器最好了,反正进了城暂时也不用着武器了。” “好。”赵率伦点头,忽然拔刀出鞘,猛的一刀劈在那建奴牛录额脸上,血花飞溅中,那牛录额惊叫着摔下战马,至死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死在什么人手里。赵率伦把血刀一举,吼道:“弟兄们,杀啊!杀建奴啊!” “杀建奴!”赵率伦身边的五百多名士兵整齐怒吼,纷纷抽刀冲向沈阳西门。后面的张大少爷主力队伍吼叫更为猛烈,也是纷纷亮出武器,夹马挥缰冲向沈阳西门,“杀建奴——!” “出什么事了?那来的敌人?”正在西门城楼上喝酒的巴布泰先是楞了片刻,然后才跳起来吼道:“关城门!快关城门!” “杀建奴!”与此同时的沈阳西门城门处,已经下马的吴三桂和吴六奇一起抽出暗藏在马鞍下面的短剑,怒吼着扑向城门旁边的守门建奴兵,年仅十四的吴三桂身材虽然还比较矮小,可是胜在灵活,冲上去没等建奴士兵抽出腰刀,抢先一剑先插在那建奴兵的肚子里,劈手又抢过腰刀,对着其他惊呆了的建奴兵猛砍起来。另一边的吴六奇动作虽慢,却又有天生神力,避开建奴兵劈来的腰刀,蒲扇大手一把抓住建奴兵的胳膊,提起他的身体当成武器乱抡乱砸,建奴士兵根本无法靠近他一丈之内。其他的明军士兵也是或用短剑,或夺刀枪,和冲上来妄图关闭城门的建奴士兵生死相搏。乘着这么一耽搁,全速冲锋的赵率伦军已经冲进了城门,两军合力一起,迅速杀散了城门周围的建奴士兵,为主力军队打开了进城道路。 “杀建奴——!大明——!”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大少爷也象模象样的抽出宝剑,吼叫着随着明军骑兵冲进了沈阳城门,马蹄踏上沈阳街道的那一刻,张大少爷仰天狂吼道:“欲将建奴诛杀尽,先破盛京血满城!弟兄们,给我杀!头顶上有猪尾巴的建奴汉奸蒙奸,都给我狠狠的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狗少进盛京(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狗少进盛京(下) “杀!杀!杀!杀建奴!”风雪交加的夜空下,火光照耀的沈阳西门城门楼上,平时里装成一副文质彬彬谦谦君子模样的张大少爷撕去假面具,彻底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左手提着两颗血淋淋的建奴人头,右手举起滴着建奴人血的宝剑,溅满鲜血的英俊面孔肌肉扭曲得异常狰狞,那表情,简直比九幽地府来的修罗厉鬼还要恐怖百倍,声嘶力竭的疯狂呐喊,“杀——!杀建奴!给老子狠狠的杀!给辽东的汉人报仇!给东北的百姓报仇!给全天下的华夏子孙!杀光狗建奴——!” “杀!杀!杀——!”明军将士的疯狂也丝毫不在张大少爷之下,在城墙上,在盛京的大街小巷里,一队又一队全身溅满鲜血的明军骑兵怒吼着,咆哮着,疯狂挥舞着马刀斩杀建奴士兵百姓,凡是头上有猪尾巴的男子,只要被明军士兵看到,管他年纪大小胡须花白还是穿着开裆裤,二话不说就是一刀上去,砍得血肉飞溅,还要用长枪刺戳,惟恐建奴死得不够断气,街道上建奴军民百姓尸积如山,血流飘杵,建奴百姓哭声震天。一支接一支火把扔进民宅房屋,浓烟滚滚,火头四起,在夜风中蔓延扩大,形成一片又一片的熊熊火海,无数建奴军民百姓在火海哭喊奔跑,自相践踏,烧死踩死无数。 “大明三十万大军进城,想活命的放下武器投降!” “努儿哈赤老建奴已经被我们杀了,想活命的跪下投降!” “辽东汉人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拿起武器,杀建奴!” “狗建奴,跪下投降,我们三十万大军进城,不投降的一律格杀勿论!” 疯狂之中的张大少爷仍然不乏冷静和奸诈,明明只有三千多大明军队杀进盛京城,张大少爷却让明军士兵无耻鼓吹有三十万之巨,还厚着脸皮吹嘘说努儿哈赤老建奴也被自己给灭了,结果被偷袭的惊慌失措中,建奴军队百姓都不辩真假,奔走逃命间口头相传又加码加价,结果大部分建奴士兵百姓都是信以为真,在灭亡的威胁面前人心崩溃,几乎形不成什么有效的抵抗,被明军骑兵象赶鸭子一样驱赶着屠杀。被建奴汉奸蒙奸欺凌虐待够惨的汉人百姓则集体爆发,或是捡起战死士兵留下的武器,或是拿起木棍农具,或是点燃火把,也加入了追杀建奴汉奸蒙奸和四处纵火的队伍;还有每个城市都从不缺少的流氓无赖地痞青皮古惑仔,也是兴高采烈的加入了趁火打劫的队伍,抢劫杀人放火**,干得比明军士兵还要出色,更加扩大了盛京城中的动乱和恐慌。 浓烟滚滚,半个城市火光熊熊,这次烧的是建奴屠夫的伪都,烧的是建奴屠夫军民百姓的房屋街道。哭声震天,街道上血流成河,这次哭的是建奴屠夫的妻儿老小,流的是建奴屠夫百姓士兵的肮脏鲜血。无数的大明将士和饱受凌辱的汉人在鲜血火海中疯狂大笑,无数的建奴军民百姓和助纣为虐的蒙奸汉奸在尸山烈火中号哭惨叫。 屠杀还在继续,建奴守军的抵抗也在继续,早在明军杀进盛京城的那一刻,手里兵力不足的努儿哈赤第九子巴布泰就逃下了城墙,妄图逃回盛京皇宫的内城组织军队顽抗反击,只可惜张大少爷从一开始就防着建奴凭借内城负隅顽抗,军队刚一进城,张大少爷就派出赵率伦和麻登云二将率军一千直奔盛京皇宫,抢先控制了尚未完工的皇宫内城城门——更妙的是,努儿哈赤在修宫殿时也不知道是那根神经没搭对线,保护着大政殿和十王亭的内城城墙竟然只有一个城门(见沈阳故宫平面图),明军抢先控制这座城门后,大政殿和十王亭里的建奴亲贵官员也就成了瓮中之鳖。 凭借内城顽抗的希望落空,巴布泰见势不妙,赶紧又带着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三四百名建奴士兵逃往盛京城北的罕王宫,妄图带着住在罕王宫的努儿哈赤皇后、嫔妃、女儿和孙女、还有努儿哈赤最小的三个儿子多尔衮、多铎和费扬果,撤往抚顺逃命,只可惜做梦都想把努儿哈赤家族杀光宰绝的张大少爷早有准备,早就派出黑云龙率军一千去夺罕王宫,两军在罕王宫门口碰面,立即乒乒乓乓的打在一起。巴布泰兵少又军心慌乱,很快被黑云龙军杀散。黑云龙军又杀进仅有两个大院的罕王宫,把努儿哈赤在世的十个老婆一网打尽,又抓到了差点嫁给张大少爷做老婆的努儿哈赤第八女聪古伦,还有努儿哈赤的孙女肫哲,但努儿哈赤的三个小儿子多尔衮、多铎和费扬果却不知去向。黑云龙派军搜查庭院时,忽然发现三个人影翻墙逃命,明军士兵乱箭齐发,三个黑影中两人中箭摔回院中,另一人却跳下院墙逃命。 抓住那两个中箭受伤的半大小孩,叫城中汉人辨认,黑云龙这才惊喜万分的知道,原来这两个被羽箭射得半死的小建奴就是多尔衮和费扬果,另一个跑掉的则是多铎。黑云龙狂喜之下赶紧又分兵看守俘虏,亲自去追杀多铎,不曾想刚从罕王宫后门冲出,黑云龙军迎面就又撞见了巴布泰的残军,一番厮杀下来,巴布泰军被赶到了盛京北门,凭借城楼负隅顽抗,黑云龙兵少,攻了几次都没攻下城楼。这时候,已经控制了皇宫的麻登云率军五百增援黑云龙,两军合力夹击,又用民间抢来的菜油制成火箭,一通乱箭射进城楼,将城楼引燃,躲在城楼里顽抗的巴布泰和多铎兄弟被逼无奈,只得率领残兵败将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从盛京北门逃往抚顺而去。至此,盛京城中已经没有了成建制顽抗的建奴军队,把守其他城门的建奴士兵纷纷逃出城外,留下满城建奴百姓给建奴将领的家眷父母供明军屠杀报复。张大少爷闻讯大喜,当即命令军队组织汉人奴隶接管城门,彻底堵死了建奴大军妻儿老小逃命的道路,然后才腾出手来专心施展报复手段。 那一天晚上,盛京城里到底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就连明军将士和张大少爷自己事后都记得不太清楚,每一个人都只记得自己拼命的杀人,挨家挨户的闯进房中,看到穿着建奴军服的人就杀,看到头上蓄着猪尾小辫的百姓就杀,看到衣着光鲜的汉奸蒙奸鄂伦春奸就杀,他们的儿子父母也难逃一刀结果,他们的妻子女儿则被剥光衣服,用绳子捆在一起,象牵牲口一样的牵出房间,押到盛京西门城下集中看守备用。砸门声,刀砍鞭打声和建奴百姓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响彻全城,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人体器官,鲜血融化了冰雪,血水从沟渠漫出,走在大街上随便一脚下去,混合着内脏血肉残块的血水都能淹没脚面。 到了后来,明军士兵也杀累了,开始把一个接一个的建奴百姓赶进独立的房舍,让志愿为明军士兵效力的汉人百姓收集柴禾火油,点燃后扔进院子,把房间里的建奴老弱妇孺活活烧死,但凡有敢从院门里逃出来的,无一例外都是一刀砍死。也有明军队伍轮流休息,让汉人百姓逐门逐户去抓建奴百姓和为建奴助纣为虐的汉奸,押到大街上一个一个的砍头,人头则被集中到一起,堆成一座又一座的人头小山——全是留着猪尾小辫的人头小山,后来不少明军士兵的刀都砍卷了,又让汉人百姓找来铡马草的铡刀,把抓到的建奴挨个挨个的铡去头颅。当然了,也有不少辽东本地出生的明军士兵为了给父老乡亲报仇,手段也更加的残酷残忍,或是把一个个的半大建奴双手双脚砍断,或是把老年建奴的肚子割破,狂笑着看着老建奴手忙脚乱把他们的肠子内脏塞回腹腔的血腥模样。有一个全村四十三人惨死于辽东大屠杀的明军士兵更是出格,先是亲手砍下了四十三个建奴的脑袋,又把他们的脑袋整齐摆放成排,插上四十三支火把,向着家乡的方向双膝跪下磕头,仰天大喊道:“爹!娘!二妹,小妹!徐二屯子的乡亲们,我给你们报仇了——!报仇了————!”吼声如泣,震得粉红色的雪花簇簇而落………… 后世史载,公元一六二六年,大明天启六年二月二十八,大明锦州兵备佥事张好古率军攻破建奴伪都盛京,是夜,盛京三万余名建奴八旗兵士的妻儿老小被戮,城中血流漂杵。但是对于这场被正史称为盛京屠城、又被野史称为狗少第一屠的报复性屠杀来说,才仅仅是开始………… ………… 轮流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到了二月二十九正午,城里的屠杀抢掠还在继续,明军主要将领则在盛京皇宫内城的城楼上聚齐,开始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在会议开始前,张大少爷首先向满桂问道:“满大哥,我叫你安排人手保护皇太极的府邸,情况怎么样?” “张兄弟放心,我安排了一百名士兵守住了他的府邸前后门,没让一个人进去祸害他们。”满桂点头回答,又满头雾水的问道:“张兄弟,昨天晚上太乱没来得及问你,你不是常说皇太极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吗?怎么反倒叫我们保护他的家眷?” “正是因为他是最危险的敌人,所以我才专门让你保护他的家眷。”张大少爷露齿一笑,又把躲在一边数银子的陆万龄叫到面前,向他吩咐道:“陆年兄,你马上带上通译和二十个士兵去皇太极家,问问他们家里缺不缺什么,如果是缺粮食衣物之类的东西,你安排最好的东西给他们送去。顺便再问问皇太极的几个儿子情况如何,叫他们千万不能出门,否则很可能被我们的士兵给宰了。” “张年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叫我们给建奴送吃的穿的,叫他们饿死冻死不是更好?”陆万龄满头雾水的问道。张大少爷对陆万龄可不会客气,怒吼道:“蠢货!动动你的猪脑袋想一想,我们把努儿哈赤其他儿子的家眷都宰了,却没有宰皇太极的家眷,还给他们送吃的穿的,努儿哈赤老建奴和他的其他儿子回到沈阳,会怎么看皇太极?” “张年兄,你可真是太狠了!”陆万龄恍然大悟,由衷的夸奖了张大少爷一句。张大少爷又喝道:“明白了就快去,还有,如果皇太极的那个十二岁的小老婆布木布泰要见我,就把她一个人带来!”陆万龄又暗赞了一句张大少爷口味真够特别,这才匆匆领命而去。 会议正式开始后,满桂和黑云龙等将都向张大少爷叫苦,都说兵力太少,城里的建奴又太多,既得腾出兵力把守城门城墙和城中各处要害,又得需要大量兵力维持城中治安,镇压建奴将士家眷亲人可能发动的反击,简直是忙得手忙脚乱——连纵兵抢劫和享受建奴女人的时间都没有。张大少爷一笑,指着旁边的宋献策说道:“没兵力的事太好办了,让宋师爷去帮你们组织城里汉人奴隶编制成军,给你们补充兵员,你们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笑嘻嘻的向宋献策问道:“宋师爷,这可是你最拿手的事了,对不对?” “东家,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你怎么说我最拿手?”目前还没跟着李自成干那份很有前途的造反工作的宋献策莫名其妙反问道。张大少爷又是神秘一笑,也不解释,只是挥手说道:“黑云龙大哥,你带五百人和宋师爷去组织汉人吧,武器从盛京城里的武库拿,至于军装和旗帜什么的,让宋师爷给你想办法。弄好以后,马上开始逮捕城里给建奴当过官员和士兵的汉奸蒙奸,还有逮捕建奴将领士兵留在城里的家眷父母,凡有抵抗,一律格杀勿论!” “遵命。”黑云龙抱拳答应,这才与宋献策下楼离去。张大少爷又看看建奴皇宫内部的情况,发现吴六奇和吴三桂率领的八百名士兵已经控制了建奴的十王亭,被困在内城的建奴亲贵大臣死伤无数,残余的也全部退进了大政殿负隅顽抗,但也只是苟延残喘,已经被吴六奇和吴三桂的军队团团包围。张大少爷来了兴趣,让麻登云先去盛京城墙上严密控制城门,又领着满桂和张石头等亲兵下到内城,亲自到大政殿去监督作战。 “呜啊!呜啊!”刚刚上到大政殿的台阶,张大少爷就听到大政殿门口传来野兽般的号叫声,还有劈劈嘭嘭的拳脚和**接触声,再往上走时,张大少爷立即看到吴六奇正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建奴少年正在一对一赤手搏斗,两旁的明军士兵虽多,却没有一个上前相助,就连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吴三桂都执刀站在一边,没有上去给同宗亲戚帮忙。张大少爷好奇问起原因时,明军士兵答道:“回张大人,这个小建奴刚才独自一人守在门口,接连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我们劝他放下武器投降,他就说我们谁要是能在拳脚上一对一胜过他,他就放下武器投降,而且任由我们处置。如果我们一对一谁都赢不了他,我们就得放他和大政殿里的建奴官员离开盛京城。” “呵,这么说来,吴六奇兄弟好胜,就答应了?”张大少爷一笑,立即猜出后来发生的事。再细看那小建奴和吴六奇空手搏斗,却见那小建奴年龄虽小,力气却半点不小,看身手又象非常精通布库,纵然是空手也和吴六奇打得平分秋色,拳来脚往间,偶尔几下打在门槛上或者木门上,都是震得木屑横飞,木板破裂,声势十分吓人。张大少爷不由猛的想起一人,脱口叫道:“鳌拜!” “谁叫我?”那建奴少年没想到明军队伍中也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张大少爷叫得一楞。高手过招,鳌拜这一楞马上就给了吴六奇机会,纵身跳起一个凌空飞踢,正中鳌拜的左侧太阳穴,现在的鳌拜年龄还小,又被困在大政殿中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被这一脚踢中,立即闷哼一声横飞摔出,脑袋向前滑行,重重撞在大政殿外的石栏杆上,顿时晕了过去。但吴六奇取胜却并不怎么欢喜,反而狐疑问道:“张大人,你刚才叫什么?这个小建奴怎么会走神?以他的身手,应该还可以和我打二三十回合啊。”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破坏你们公平决斗的。”张大少爷先害羞的道歉,又说道:“六奇兄弟,你也累得够呛了,这里的事早点结束休息吧。三桂,你带人冲进去,把里面的建奴官员全宰了。大政殿里的黄金珠宝什么的,全归你们,算是奖励你们这几天的辛苦。” “末将遵命!”吴三桂欢天喜地的答应,手一挥,领着两百多名已经杀得血染的明军士兵冲进了大政殿,眨眼之间,建奴官员难听的惨叫声音就在大政殿里接连不断的响起。吴六奇则又指着晕过去的鳌拜说道:“张大人,这个小建奴很有义气,为了救他们建奴的人,被我们射中六箭都没有投降,还和我打了这么久,身手了得,我想给他求个情……。” “不行!别的事可以考虑,但这件事绝对不行!”张大少爷一口拒绝,严肃说道:“六奇兄弟,这个小建奴是非常厉害,可是越是厉害的建奴,就越祸害我们大明的百姓,你现在放放虎归山,将来只会后悔莫及。”喝退了不辨大是大非的吴六奇,张大少爷又向张石头一挥手,喝道:“石头,看在六奇兄弟给他求情的份上,饶这个小鳌拜一命——去把他的双手砍断,以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福分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玉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玉儿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张大少爷曾经跟着父母来过沈阳故宫旅游——当然是公费旅游,也曾到过大政殿的内部参观,只是那时候年纪尚小的张大少爷上去打算摸摸龙椅是不是真黄金,还准备敲几快下来,带回家去做个纪念,结果被管理人员骂了下来,还挨了父亲一顿臭骂——也是从那时候,张大少爷对这座宫殿就充满了仇恨!此刻,人品实在不怎么样的张大少爷难得故地重游,那还有不借机报复的道理? “让开,先别碰那张椅子!”张大少爷一眼认出那张让自己挨了两顿臭骂的黄金龙椅,马上果断喝住上去砸黄金的明军士兵。明军士兵开始还以为张大少爷是在贪图黄金,出于对张大少爷的爱戴,纷纷说道:“张大人,上面的黄金怕是有几百斤,你爱拿多少拿少,剩下的我们弟兄们再分。”——可是让明军将士目瞪口呆的是,平时文绉绉仿佛象个谦谦君子的张大少爷竟然当众解开裤子,掏出那活儿,对着建奴皇椅尽情喷洒起来………… “老子叫你们牛!叫你们牛!”张大少爷一边尽情喷洒着,一边骂着,只差没当众大上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张大少爷发泄够了,张大少爷这才吼道:“这座宫殿里的东西,你们爱搬多少搬多少!搬完了,给老子把柴草火油准备好,老子要亲手烧了他们的铁饭碗!谁敢抢在老子前面,老子军法从事!” 一贯‘爱兵如子’又赏罚严明的锦州兵备张大少爷忽然发这么大脾气,在场的明军将士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一起拱手答道:“谨遵兵备大人之令!”张大少爷又哼哼几声,这才喝道:“还有建奴修完没修完的宫殿,也给老子把柴禾准备好!到时候老子点火烧不起来,小心脑袋!”明军将士又是战战兢兢的答应,张大少爷这才怒气冲冲的出去,明军将士则纷纷传说道:“兵备张好古大人真是爱国啊,凡是建奴的东西,他都要亲手摧毁!这样的爱国情操,普天之下能有几个?”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不说张大少爷在盛京城里如何如何的作威作福,咱们先说说被张大少爷下令保护的皇太极府邸里的情况。时间倒转,回到大明军队基本控制盛京城的那一刻。和其他贝勒府的情况一样,皇太极的四贝勒府里也是乱成一片,人人都说是大明军队杀进盛京,肯定要找他们这样的努儿哈赤子女亲眷下手,再不跑就没命了。所以就连皇太极的大小福晋哲哲和大玉儿布木布泰都惊慌不已,皇太极唯一的儿子豪格又随着主力出征去了,无奈之下,哲哲和大玉儿只得带上十几个可靠的家丁,匆匆逃出皇太极府,准备逃往抚顺暂避战火。不曾想,哲哲和大玉儿姑侄刚刚跑出大门,迎面就被一伙手提木棍刀枪的流氓地痞拦住…… “建奴女人!弟兄们,上啊!”为首的一个泼皮大喊一声,**笑着带头扑了上来,保护哲哲和大玉儿的家丁赶紧上前阻拦。那伙泼皮无赖则一哄而上,挥舞棍棒刀枪乱打乱砸,还有人大叫,“大明军爷,大明军爷,这里有建奴反抗!还有建奴女人!你们快来啊!”结果喊声没有招来明军士兵,而是招来了更多的盛京汉人,这些被建奴虐待凌辱得够惨的辽东汉人二话不说,马上就提着木棍菜刀加入战团,以众凌寡把皇太极府的家丁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的逃回家里,哲哲和大玉儿自然而然的也落到那伙流氓地痞的手里。 “建奴婊子,来吧,给爷们爽一爽!”几个流氓**笑着,直接把哲哲按在大街上就撕衣服,哲哲又哭又喊拼命挣扎,但衣服还是被一件接一件的撕成碎片,又被几个流氓按住手脚,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旁边的大玉儿也好不到那里,被七八个泼皮包围,左冲右突就是跑不出去,身上的衣服反而被撕得七零八碎,几个泼皮也不急着动手,只是围着大玉儿不断**笑,“小美人儿,长得不赖嘛,嫁人没有?快自己把衣服脱了,让爷们给你尝尝男人的滋味。” 大玉儿甚是精明,知道自己一旦报出身份就肯定只会被凌辱得更惨,所以大玉儿索性也不跑了,装出一副可怜相,用生硬的汉语哭泣着说道:“各位叔叔伯伯,我还小,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是贝勒府的一个丫鬟,你们饶了我,我可以服侍你们中间的一个,服侍一辈子。”那伙泼皮大喜过望,一起伸手来拉大玉儿,大玉儿不躲不闪,看准了一个身体最为强壮的男子,就势钻进了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哀求说道:“叔叔,你救救我,我服侍你一辈子,不要让这么多人欺负我,我受不了。” 一个衣衫不整的娇媚少女主动投怀送抱,还愿意侍侯自己一辈子,被大玉儿选中那个泼皮自然是大喜过望的答应,旁边的几个泼皮则万分妒忌,又一起伸手来抢,被大玉儿选中那个泼皮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当然不肯让出美人,三言两语不对,几个泼皮马上拳来脚往的打了起来。大玉儿则乘着他们内讧的机会,悄悄松开那个泼皮,矮身钻出人群撒脚就跑回了皇太极府里,从里面关上了大门。那伙泼皮这才知道上当,暴跳如雷之下,那伙泼皮又上前撞门砸门,大玉儿则在门里指挥家丁死死顶住大门,不曾想那伙泼皮也十分狡猾,撞不开门就立即翻墙,跳进院子里又和皇太极府的家丁打在一起。 “住手!滚!都滚出去!”危急时刻,一支明军骑兵百人队冲了进来,挥刀驱赶闯进皇太极府的流氓地痞,那伙泼皮不服气的叫道:“大明军爷,我们是汉人,是帮你们杀建奴的,建奴贝勒府里面的东西和女人,你们吃肉,我们喝口汤都不行?” “少罗嗦!”为首的明军百户一马鞭抽上去,没好气的喝道:“这是我们张兵备的命令,要抢东西抢女人,别的地方去,就是建奴皇太极家里不行!快滚,否则格杀勿论!”那伙泼皮莫名其妙,可是又看到明军骑兵沾满鲜血的钢刀,最终还是骂骂咧咧的到别处去抢钱抢女人了。那明军百户则向大玉儿等人问道:“皇太极贝勒的侧福晋布木布泰,还有大福晋哲哲在那里?把她们叫出来,我有话要对她们说。” “我就是布木布泰。”还没满十三实岁的大玉儿挺身而出。那明军百户显然没想到皇太极的小老婆会有这么小,吃惊之下忙说道:“你就是四贝勒的侧福晋?那么大福晋在那里?” “我姑姑在那里。”大玉儿指着门外被众多泼皮包围**的哲哲说道。那明军百户苦笑一声说自己还是来晚了,忙指挥军队上前,连抽带打赶开泼皮,把已经被咬捏得满身淤青牙痕又哭得死去活来的的哲哲救了出来,又抱回皇太极府交给大玉儿,然后才向大玉儿说道:“布木布泰福晋,你们放心,我们兵备张大人和你们的丈夫皇太极是好朋友,这次我们能打进盛京,也是多亏了你们的丈夫帮忙。所以张大人派我们来保护你们,你们只要别出这道大门,就不会出事,你们放心回去睡觉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兵备张大人?那一位兵备张大人?”大玉儿眼中闪过不符合年龄的精明光芒,沉声向那明军百户问道。那明军百户得意答道:“当然是我们大明朝的新科探花,张好古张大人!” “张好古?我们贝勒爷和他不认识啊?”大玉儿一楞问道。那明军百户搔搔头,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张大人让我们来保护你们的,你们回去安心睡觉吧,我们征用你们的门房和大厅休息,但不会你们的后房。”大玉儿也不再问什么,只是搀着全身**的亲姑姑哲哲回房,一路柔声安慰。 漫长而充满血腥的一夜终于过去,到得天色微明的时候,先后被三个泼皮凌辱的哲哲也终于停止了痛哭,开始冷静下来和侄女大玉儿商量对策。哲哲首先问道:“布木布泰,你知道贝勒和张好古是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蛮子的军队进城,不但不来欺负我们,反而还把我们救出来?难道贝勒爷真的和那个张好古蛮子在暗底下有什么联系?关系还不错?” “姑姑,和贝勒爷有联系的蛮子,我们都知道,但绝对没有这个张好古蛮子。”大玉儿摇头,又沉吟着说道:“而且我怀疑,张好古这么做其实没安什么好心——蛮子的军队杀进了盛京城里,到处杀人放火,却偏偏放过了我们,还专门派人保护我们的府邸。等到大汗重新杀回盛京,还不得怀疑贝勒爷和张好古蛮子暗中勾结啊?到那时候,贝勒爷不仅再没有希望继承汗位,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对,有道理。”哲哲又醒悟过来,脱口说道:“如果张好古蛮子真是为了保护我们,就应该在暗中保护,悄悄把我们送出盛京城,现在他派一队军队大张旗鼓的保护我们,盛京城里的人肯定个个都怀疑贝勒爷和蛮子军队的关系,说不定还会怀疑是贝勒爷把张好古的蛮子军队领来的。” “应该是这样。”大玉儿点头,又咬牙说道:“姑姑,我们不能让蛮子的奸计得逞,我们那怕拼着性命不要,也得当着全盛京人的面,戳穿张好古蛮子的这个诡计,让盛京人知道贝勒爷的清白。否则的话,贝勒爷肯定要被大汗冤杀!” “好是好,可是我们被困在这里,又怎么能当着全盛京的人戳穿蛮子的诡计呢?”哲哲为难的问道。大玉儿盘算许久,咬牙说道:“我有办法,虽然有些对不起贝勒爷,但是为了贝勒爷的清白,也只有这样了……。” 中午的时候,大玉儿先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到大厅里找到张大少爷派来保护自己一家的明军百户,向他提出希望能与张大少爷见面,当面感谢张大少爷的援救之恩。没等那明军百户答应,张大少爷派来的陆万龄却先来了,陆万龄说出来意后,大玉儿先是谢过了张大少爷的好意,又说皇太极府粮食菜蔬储备充足,不缺什么,只是希望能与张大少爷见上一面,当面致谢。而陆万龄上下打量大玉儿一通后,当即答应。 被陆万龄领着赶往盛京皇宫的途中,大玉儿总算是见识到了明军士兵和辽东汉人百姓对建奴的复仇有多么残酷可怕,一路上,到处都是被砍得支离破碎的建奴军民尸体,到处都可以看到汉人军民屠杀建奴军民的场面,或是把建奴捆起来活活烧死,或是把建奴装进麻袋活埋,吊起来绞死,用铡刀一截一截的铡死,还有把建奴捆住手脚,脑袋埋起雪堆,浇水踩实冰雪,把建奴活活闷死,还随处可以看到建奴女人被剥光衣服,按在路边凌辱糟蹋,建奴家眷的惨叫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场面惨不忍睹。结果就连陆万龄都有些看不下去,在看到一个建奴老人被铡破脑袋时脑浆飞溅的场面干脆直接吐了出来,只有大玉儿对此则视若无睹——实际上,建奴屠杀辽东汉人时的场面比这还要残酷,更加惨不忍睹,所以大玉儿早就看习惯了。 真正让大玉儿震惊的还在后面,她和陆万龄抵达内城的时候,正好有一群衣服华贵的汉奸男女被押到了内城城楼下面,领队的明军百户冲着城楼兴高采烈的叫道:“张大人,张大人,末将奉你的命令,把狗汉奸范文程全家给抓来了。”话音刚落,城楼里就响起了一个欢喜的声音,“全抓到了?有没有漏网的?”明军百户恭敬答道:“跑了两个,狗汉奸范文程的老婆陈氏和一个姓兰的小妾跑掉了,听说昨天晚上就跑了。” “可惜,真是可惜。”惋惜声中,一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提着一把斧子,笑嘻嘻的领着几名明军官员出来。陆万龄忙向大玉儿介绍道:“侧福晋,这位就是我们兵备张好古张大人了。” “他就是张好古?好年轻,好俊俏。”大玉儿大吃一惊,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容貌俊美得象是一名皎好少女的年轻男子,竟然就是攻破盛京,又纵兵屠杀建奴居民的魔头张好古。而张大少爷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大玉儿明白了什么才叫人不可貌相——张大少爷笑嘻嘻的吩咐道:“把范文程的老爸范楠和大哥范文采给我留下,其他的,全部放风筝。” “放风筝?放什么风筝?”带队的明军百户纳闷问道。张大少爷骂道:“笨蛋!放风筝就是把他们的肚子割破,把肠子拉出来,拴在箭垛上,然后把人扔下城墙,肠子就会把他们的黑心烂肺全部拉出来,人一时半会死不掉,这就叫放风筝!明白没有?” “明白!”那明军百户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拱手答应。范文程的家眷亲戚则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尿了裤裆,拼命的磕头求饶,被拖出人群的范文程父兄范楠和范文采则大喊大叫道:“张好古!你这个狗蛮子!有种就冲爷们来,爷们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杀女人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砰!砰!”张大少爷倒转斧背,狠狠砸到范楠和范文采的嘴上,砸得他们牙齿和鲜血横飞,张大少爷这才又微笑说道:“杀女人孩子就不算英雄好汉?那么你们范家给建奴当狗,领着建奴屠杀汉人的老弱妇孺,就算得上英雄好汉了?别急,少爷我给你们准备了一种西洋玩意,叫做木桩刑,一定会让你们两爷崽爽到极点!也让全辽东的汉人亲眼看看,死心塌地给建奴当狗的汉奸,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来人啊,他们的手按在城墙上,我要亲自把他们的手指头先一个一个的剁掉,再给他们上刑!” 第一百二十九章 狗少在盛京的日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狗少在盛京的日子 “你就是布木布泰?”张大少爷开始仔细打量面前这位未来的孝庄太后,十二、三岁的年纪,可能是因为出身于富贵人家从小营养跟得上的缘故,身材能够比得上十五、六岁的汉人少女,皮肤也还算白嫩,至于女人至关重要的容貌嘛,张大少爷就有点大失望了——最多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在皮肤粗糙又人高马大的建奴女人中肯定算是美女,可是和张大少爷的大小老婆熊瑚、张清韵比起来,却又差着距离不小的一截,就更别说姿色容貌还在熊瑚和张清韵之上的杨宛了。 “张大人,我就是布木布泰。”大玉儿满脸都是惊恐,目光就象受伤的小鹿一样充满胆怯与哀伤,可怜巴巴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听是你和我家贝勒爷是好朋友,看在贝勒爷的面子上,请你不要为难我们和贝勒爷的家人。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说着,大玉儿又向张大少爷深深一福,却不立即站起,故意等张大少爷来搀自己。 如果换成了别人,大玉儿的扮可怜和刻意勾引也许会奏效,可是对张大少爷来说,这招就只会适得其反了——张大少爷的历史知识再怎么浅薄,也不可能没听说过孝庄太皇太后工于心计的鼎鼎大名啊。所以真正目的只是想看看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大玉儿到底长什么模样的张大少爷不动声色,假惺惺的搀起大玉儿,笑着说道:“小嫂子不必多礼,我和四贝勒情同手足,又怎么会伤害你们这些四贝勒的家人?难道小嫂子没看到,昨天我的军队刚一进城,我马上就派人去保护你们了?” “多谢张大人。”大玉儿娇滴滴的感谢一声,又试探着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你说你和我家贝勒是情同手足的好友,可是我嫁到盛京也有一年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贝勒爷说过?奴家斗胆请问张大人,你和贝勒爷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关于这个,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张大少爷打个哈哈,又亲切的说道:“这样吧,等四贝勒回到盛京,小嫂子你还是当面问他吧,或者让四贝勒在热乎乎的炕上告诉小嫂子,那样不是更好?总之一句话,我这次能打进盛京,还得多些四贝勒的帮忙,所以小嫂子只管安心的在家里休养,等四贝勒回到盛京,缺什么只管向守门的军士开口,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张大人,难道你不想在热乎乎的炕上直接告诉布木布泰吗?”大玉儿大胆挑逗道:“在我们蒙古,招待最好的朋友过夜,可都是让妻子去陪寝的。” “呵呵,小嫂子可真够直爽的。”张大少爷继续打着哈哈,三角眼乱转着盘算——老实说,处女情节极深的张大少爷对于已经嫁给了皇太极的大玉儿性趣实在不大,加上一想到大玉儿今年才十二岁多点,张大少爷就更倒胃口,之所以在百忙中接见大玉儿,除了好奇年轻时的孝庄到底长什么模样这个目的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皇太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长一百张嘴也说清楚自己身上的嫌疑,至于和大玉儿上床,已经累得两眼布满血丝的张大少爷宁可让张石头去干。所以张大少爷很快就笑着说道:“小嫂子,我是很尊重你们的风俗,但我们汉人也有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欺,所以这事还是算了吧。” “张大人,你可真够狠心的。”明挑暗逗都没奏效,大玉儿索性直接白了张大少爷一眼,满脸幽怨的问道:“张大人,难道你真心看着我这么一个娇弱女子被你害死?你和女真人有仇,可我是蒙古人,和你无冤无仇,你真忍心把我也推进火坑?” “小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大少爷明知故问道。大玉儿又幽幽的白了张大少爷一眼,低声说道:“张大人,你就别骗奴家了,你派人保护奴家和贝勒爷的家眷,真正目的是让大汗怀疑贝勒爷,借大汗的手杀掉贝勒爷,对不对?不过张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贝勒爷一死,奴家和奴家的姑姑会有什么下场?被连带处死还算幸运的,最惨的是,奴家和姑姑被贬为阿哈,沦为奴隶,被那些最下贱的女真男人肆意凌辱,生不如死。” “小嫂子,你这话就多心了,我张好古向来就是才德出众,乐善好施,扶贫济困,雪中送炭,救人于危难,又怎么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反问道。大玉儿气急反笑,妩媚笑道:“张大人,我现在总算明白大明将领虽多,为什么偏偏就是你能攻破盛京城了——你那张脸皮,女真人的刀枪还真没办法戳透,伤不了你,就只有被你打败的命了。”张大少爷还是打哈哈装糊涂,大玉儿也不和张大少爷废话,直接说道:“张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做一笔你我都有利的交易如何?” “不知小嫂子打算和我做什么你我有利的交易?”张大少爷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眨动着奸诈的小眼问道。大玉儿平静答道:“我帮你污蔑皇太极造反篡位,帮你挑拨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内讧。你离开盛京的时候,带着我和我姑姑一起离开这里,如何?” 张大少爷的三角眼一亮,开始有些动心——利用大玉儿污蔑陷害皇太极,效果是比自己动手要强上百倍,不仅能把皇太极打得永世不能翻身,说不定还能挑起努儿哈赤的其他儿子内讧窝里斗,有利于自己把建奴彻底消灭的终极目标。而且把大玉儿姑侄带回大明,又可以在自己的功劳薄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一举多得,倒不失为好事一件。大玉儿察言观色,知道张大少爷心动,便又媚笑说道:“张大人,其实我的价值还止如此,我的父亲是科尔沁部落的王爷,我姑姑又是他的亲妹妹,你把我们俘虏到了大明,大明朝廷就有了两个制衡科尔沁草原的筹码,破坏科尔沁部落和女真联盟也有了机会——张大人,这么划算的买卖,难道你不心动?” “更何况……。”说到这里,大玉儿又重新使出媚功,颇具规模的胸脯完全贴到了张大少爷身上,勾住张大少爷的脖子,柔声说道:“更何况我虽然嫁给皇太极已经有一年了,可因为我年纪太小,皇太极至今没有真正碰过我,准备等我满了十三岁再和我行夫妻之实——张大人,你们汉人都喜欢黄花闺女,难道你就不想给皇太极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真的?”张大少爷终于彻底动心。大玉儿嫣然一笑,探手去解张大少爷的衣服,娇媚答道:“是不是真的,张大人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凭良心说,我也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皇太极那种又老又丑、年龄足可以当我父亲的老男人,可你不是,你年轻,又这么俊俏,还这么聪明……。” “太阳他娘,就算上当受骗也值了,上一次孝庄,也不算白回古代一次。”骨子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张大少爷终于经受不住挑逗,一把将大玉儿横抱在怀里,大步走到床边,把大玉儿扔到铺着厚厚熊皮鹿皮的**,三两下脱光自己的衣服,纵身一跳,直接压到大玉儿身上………… ……………… 结果很是出乎张大少爷的意料,皇太极似乎还真没真正碰过大玉儿,不过疑心颇重的张大少爷又仔细检查大玉儿的一双白玉小手,结果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带针戒指和胭脂之类的作弊工具。张大少爷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把大玉儿压在身下,**笑着问道:“小美人儿,打算怎么帮我陷害皇太极啊?” 大玉儿一边用脸蛋摩擦着张大少爷光滑的胸膛,一边轻轻的说道:“听你派去的陆万龄说,你把努儿哈赤的几个福晋都抓到了,儿子也抓到了两个,过几天你把她们带来我的面前,我当面劝她们投降,逼着她们写信到抚顺劝降,劝抚顺那边也打开城门向你们投降,还说投降后不杀她们,会把她们留给新的大汗皇太极,最后你故意放跑几个。这么一来,她们肯定知道我已经投降了你们,再加上你一进城就派人保护皇太极的贝勒府,皇太极回到盛京,就是长一百张嘴就说不清楚了。当然了,如果你能把抓到的其他女真权贵家眷也带到现场,让他们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劝降的过程,那效果就更好了。” “小美人儿,你可真够狠的。”张大少爷在大玉儿不亚于熊瑚的双峰上捏了一把,**笑说道:“你最好再加上一句,说是我偷袭盛京城得手,是因为皇太极给我通风报信,又派人给我带的路,那效果就更好了。” “你更狠!”大玉儿在张大少爷肩头咬了一口,又吃吃笑道:“不过这么一来,我在盛京城里可就呆不下去了,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你可要负责噢。” “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张大少爷**笑着大玉儿脸上啃了几口,腰部一挺,又狠狠的钻了进去,继续恶狠狠的**起来,大玉儿柔声娇吟,两人眼中都同时闪过了一丝得意的奸诈光芒………… ……………… 不得不承认,宋献策确实是一个天生组织百姓搞造反的好手,才一个下午时间,九千余名自愿加入明军的盛京汉人奴隶就被他组织了起来,除了军衣盔甲的问题无法解决之外,但武器和明军旗帜都迅速发放到了新编制的军队之中,还从汉人奴隶中挑选出了一些曾经当过明军士兵的老兵,任命他们为新军军官,并且让他们当众斩杀建奴纳上投名状,增强他们的忠诚度。这么一来,张大少爷兵力不足的困扰也随之烟消云散,各支新编军队虽然还上不了战场,可是维持街道治安、守卫城墙、抓捕建奴权贵、镇压建奴百姓反抗这些工作,他们还是能胜任的,筋疲力尽的满桂骑兵也得以机会喘息,更有效的投入集团掠夺工作中,同时养足体力,准备迎接建奴可能随之而来的反扑。 建奴军队的反扑来得很快,第二天正午、也就是天启六年三月初一的正午,丢失了盛京城的巴布泰迅速重新组织了残兵败将后,又联合千余名抚顺驻军和匆匆组织了三四千名抚顺的建奴百姓,又掉头杀回盛京城下,妄图夺回这座城池赎罪。只可惜张大少爷和满桂都没把这些由老弱士兵组成的建奴二线军队和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先是紧闭城门,让巴布泰的军队攻到城下,又用石头弓箭和火油狠狠教训了巴布泰一通,杀得巴布泰的乌合之众士气大泄之后,黑云龙又领着千余名蒙古铁骑出城冲杀,没花多大力气就把这群乌合之众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一直把巴布泰重新赶回抚顺城里,还顺势佯攻了一次抚顺城。 被明军最精锐部队之一的满桂骑兵来了这么一下,巴布泰也死了夺回盛京的心了,一边死守着抚顺,免得张大少爷又把抚顺的建奴也给灭了,一边派出无数信使,向盛京周边的城池驻军和努儿哈赤的主力军队求援,只可惜努儿哈赤这次攻打锦州已经是倾巢出动,剩下的军队也在前期被毛文龙的围魏救赵给引走了,其他城池的驻军自保都有点危险,又怎么敢顾头不顾尾的去攻打盛京?而努儿哈赤的主力现在还在追杀毛文龙的途中,没有十天半个月,休想回师杀到盛京城下。这么一来,短时间内,辽东无老虎,张大少爷就在盛京城里称起了大王,而努儿哈赤几十年东讨西伐、南征北战四处打劫搜刮来的金银财宝和各种军需物资也就便宜了张大少爷了。 张大少爷冒险偷袭盛京得手的回报有多大,搜刮抢掠到了多少金银物资,具体数字张大少爷至死都没有吐露一字半句,但张大少爷曾经向陪着自己杀进盛京的明军士兵发布的一道命令,让人多少可以猜到其中一二。张大少爷是这么命令的,“每个骑兵,至少得给我准备四匹战马,两匹战马换着给人骑,两匹换着驮和人一样重的黄金珠宝——别他娘的傻乎乎的去驮银子,那玩意能有黄金和有珠宝值钱?至于剩下的金子银子也别浪费,全部装进车里,撤退的路上让步兵押运,能带走多少算多少。” “那我们什么时候撤退?”满桂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少爷稍微沉吟了一会,答道:“两天内先把城里的建奴都宰了,再让士兵和战马休息两天,三月初五撤退。” “还是走来路撤退?”满桂追问道。张大少爷摇头,笑道:“当然不是,现在走来路撤退,我们肯定得被建奴的正蓝旗和正白旗阻截追杀,我们沿着定辽官道去朝鲜,再从朝鲜乘船回大明。” “朝鲜?!”满桂瞪大了眼睛,吃惊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兄弟,可是出发的时候,你明明告诉了纪公公和马世龙将军,说我们走原路撤退,还叫他们做好准备迎接我们,怎么现在又去朝鲜了?” “满大哥,这事你得原谅我。”张大少爷微笑着说道:“我当着你们的面,是对纪公公和马大哥说我们走原路撤退,还叫他们做好准备迎接我们。可是在暗地里,我又告诉了纪公公和马大哥实话,说我走朝鲜撤退,还要他们在这一两天以内,把我们偷袭盛京和原路撤退的计划泄露给宁远城。” “为什么?”满桂追问道。张大少爷背着手答道:“因为我怀疑宁远有内奸和建奴勾结,所以故意让内奸把这个消息泄露给老建奴努儿哈赤,目的有三个,一是拖延时间,让努儿哈赤老建奴的军队疲于奔命,即便轻骑部队追上我们也累得失去一半的战斗力;二是扰乱努儿哈赤老建奴的视线,让他一个劲的只是杀回沈阳,不会直接派出军队去定辽官道上阻截,有利于我们撤往朝鲜。第三嘛,当然是解除林丹汗那边的压力,诱使建奴的正蓝旗和正白旗回师熊山阻截我们,让林丹汗可以专心攻打科尔沁,除掉老建奴在蒙古草原上的铁杆盟友。” “张兄弟,老建奴遇上你这样的敌人,真是他倒了八辈子的邪霉!”满桂半天才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大实话。 第一百三十章 天生一对 第一百三十章 天生一对 为了满足征战所需,努儿哈赤对建奴兵役人口执行的是三丁抽一的征兵政策,建奴八旗共有两百一十个牛录的常备兵力,士兵和将领加在一起大约有六万五千人左右,也就是说,建奴的青壮人口大约在十八、九万左右。在这个时代,盛京城还只是一个中等城市,城中居民人口加在一起也就二十来万,其中正宗的建奴人口最多只占到一半,其中的兵役人口青壮年先是被努儿哈赤三丁抽一带走了一部分,其后毛文龙猛攻辽东,阿拜和塔拜被逼执行二丁抽一的紧急动员令,又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六万多建奴老弱妇孺可就倒足了大霉,光是在二月二十八那天晚上,就被明军士兵和汉人奴隶联手宰了一半。 后来的几天时间里,盛京城里的报复性屠杀,在规模上虽然已经比不上二月二十八那个晚上,但胜在络绎不绝和花样百出,各种各样的屠杀手段已经非笔墨所能描述的残酷,躲在地窖里或者僻静处的建奴也一个接一个的被揪了出来,押到大街上用更加残酷毒辣的手段处死屠杀,城中哀号遍地,哭声震天,几如人间地狱。到了三月初二这天傍晚,干脆就连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张大少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专门下了一条比较人道的命令——抓到建奴不要再用其他虐杀手段了,不管男女老少,全部砍去十指和敲碎膝关节,钉在城墙上的十字架上,让他们自生自灭。命令得到忠实执行后,密密麻麻的十字架在盛京城墙上树起,号哭惨叫的声音转移到了盛京的城墙上,大模大样住进了努儿哈赤罕王宫的张大少爷耳根也清净了许多,晚上搂着大玉儿睡觉的时候也睡得安稳踏实了不少。 别看张大少爷在盛京城里称王称霸风光无限,其实张大少爷还有一个极大的隐忧,那就是盛京南面一百四十里处的辽东第一大城辽阳城,虽然无法知道那里的建奴驻军详情,可是既然是辽东第一大城,那么辽阳城里的建奴驻军就绝对不会比盛京和抚顺的驻军少,那座城里的建奴驻军一旦反扑过来,虽不至于能攻破盛京,却肯定会破坏张大少爷的撤往朝鲜的计划。所以张大少爷从控制盛京城开始,就一直严密注视着辽阳城的一举一动,但结果却很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包括抚顺的建奴驻军都反击了一次,辽东第一大城辽阳城的城门却一直紧闭,连鬼影子都没出来一个,最后城里干脆升起了不少火头,隐隐还能听到喊杀声音,似乎辽阳城里也起了内乱。 莫名其妙之下,张大少爷找来辽东汉人了解辽阳情况,这才得知辽阳城中汉人人口众多,与建奴矛盾激烈,不时发动起义暴乱,威胁建奴安全,以至于曾经把国都定在辽阳四年的老建奴努儿哈赤都不得不迁都盛京,以免建奴主力出征时,辽阳汉人暴乱屠戮他的家眷老小——现在辽阳城里升起火头,又传出喊杀声,显然是明军攻破盛京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辽阳城里,辽阳的汉人百姓乘机起事,替张大少爷牵制住了辽阳建奴驻军。听到这消息,张大少爷自然是磕头作揖的拜谢天地,庆幸自己的人品爆发,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己。可这么一来,张大少爷的那个后脑勺上长着反骨的师爷宋献策就有不满意了………… 三月初三的清晨,宋献策逮着单独和张大少爷在一起的机会,忽然向张大少爷问道:“东家,现在辽东的情况对你这么有利,你有没有想过乘机行王霸之事?”张大少爷打个寒战,压低声音向宋献策反问道:“宋师爷,你说的王霸之事,到底是什么?” “东家,你就别装糊涂了,以你的精明,难道就看不出眼下的局面?”宋献策也不隐晦,直接说道:“眼下盛京城已在你手,辽阳城又起内乱,东家你如果放弃撤退,挥师向南攻打辽阳,辽阳城中的汉人与你里应外合,辽阳城唾手可得。届时东家你手握两城军民钱粮,建奴在辽东汉人中又是民心尽失,你再振臂一呼,何愁辽东汉人不是一呼百应?有此大军为后盾,东家你再招兵买马,屯草积粮,壮大力量,何愁建奴不灭,辽东不尽入你手?” “宋师爷,你想得太容易了,盛京辽阳孤悬辽东后方不通海路,四面环敌,无援无助,建奴主力一旦反击,我们又如何能守住?”张大少爷可不象李自成那样的赌徒,绝不干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所以张大少爷一口拒绝。宋献策则进一步鼓动道:“东家,盛京和辽阳孤悬后方无援无助不假,可是建奴主力征战数月,粮草估计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就算反扑回来也只是强弩之末,我们守住这两座城池希望极大。只要守住这两座城池,逼得建奴粮尽自退,到了春暖花开之时,我们再屯粮种田,学毛文龙向朝廷索粮索饷,不出一年,我们的力量必然超过建奴,再逐步鲸吞蚕食土地,以东家的计谋手段,控制辽东全境,易如反掌。” “退一万步说。”宋献策又补充道:“建奴主力反扑回来时,就算我们守不住辽阳和盛京,有满桂骑兵保护东家你撤退突围,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认为,东家大可以博上一搏。” 张大少爷目视远方天际,久久不语,对宋献策的话不置可否,又过了许久,宋献策才听到张大少爷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小冰河期已经开始了,辽东不是好后方。”宋献策一楞,忙问道:“东家,你说什么?什么是小冰河期?” 张大少爷也不解释,只是摇头说道:“宋师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思来想去,觉得这场赌博,最好还是别下注的好。”说罢,张大少爷转身就走,又扔下了一句话,“宋师爷,你的心思和抱负我明白,不过这里确实不是你实现梦想的好地方,你只要继续忠心耿耿的跟着我,迟早有那么一天,我会给你实现生平抱负的机会。” “东家,你真明白我的心思和抱负吗?”看着张大少爷匆匆离去的背影,宋献策有些将信将疑,可宋献策并不知道的事,这个世上,到目前为止,唯一能明白宋献策抱负理想的人,恐怕也只有张大少爷这一个怪胎了………… ……………… 三月初四这天,盛京城里除了被明军俘虏的建奴高级权贵家眷和少部分年轻漂亮的建奴营妓之外,已经很难找出一个身上零件完整无缺又还在喘气的建奴了,助纣为虐的汉奸蒙奸也被杀得一干二净,明军将士抓紧时间休息之余,也开始了撤离盛京的布置准备——盛京城里能破坏的东西尽量破坏,房屋烧毁,水井填塞下毒,城楼、宫殿和粮仓也堆满了泼有火油木材干草,随时可以点火焚毁,还有盛京武库里的各种武器,除了武装军队之外,剩下的也全部发给汉人百姓自卫之用。关键还有建奴的人头,被张大少爷下令集中起来,在建奴的大政殿起,堆起了一座高达数丈的人头山,张大少爷又极其慷慨捐出自己的随身佩剑,插在人头山的顶部,做为墓碑送给建奴死者,而在佩剑之下,还有一个油纸密封的木匣,匣中则是张大少爷准备送给努儿哈赤的厚礼。 做完了这一切,张大少爷开始进行他偷袭盛京得手后必须得做的两件事,一是决定带走那些爱新觉罗家族的建奴俘虏,二则是继续给皇太极栽赃,把皇太极打得一万年都抬不起头来。于是乎,三月初四傍晚天色将暗的时候,张大少爷下令把两百多名爱新觉罗家族的建奴俘虏带上盛京内城的城墙,又亲自带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玉儿登上城墙,搂着大玉儿微笑坐下,迎接和享受建奴第一家族的仇恨与怨毒的目光。而两百多个爱新觉罗家族的建奴俘虏看到大玉儿大大方方坐到张大少爷怀里时,震天的漫骂声和喧哗声也旋风一般从建奴俘虏中响起。 “不许喧哗,谁再喧哗就得挨鞭子。”不懂建奴语和蒙古语的张大少爷向通译打个手势,几个汉人通译把张大少爷的话翻译过去。可建奴家族却喧哗得更加厉害,纷纷指责大玉儿的不守妇道,投身于敌,比大玉儿大一岁、又身带重伤的多尔衮更是双目喷火,瞪着大玉儿这个自己仰慕已久的小嫂子和情敌张大少爷,简直恨不得把这对奸夫**妇生吞活剥,拆骨抽筋!张大少爷也不客气,又打了一个手势,几十名明军士兵立即提着鞭子冲上去,挥鞭乱抽,抽得努儿哈赤的老婆孩子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侄子侄媳什么的惨叫怒吼,皮开肉绽,最后才安静下来。 “对了,好象努儿哈赤老建奴有一个最宠爱的老婆,叫阿什么的,把她带出来,让我看看长得到底怎么样?”张大少爷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张石头问了汉人通译,很快就亲自把一个衣着华贵的艳妇拖了出来,架到张大少爷面前,笑道:“少爷,这个建奴女人就是老建奴最宠爱的妃子,叫阿巴亥,听说已经被老建奴封为大妃了。” 平心而论,也难怪努儿哈赤最宠爱这个妃子,阿巴亥长得确实不错,皮肤白嫩不亚于大玉儿,体态丰腴却又不失婀娜,容貌端正而又秀丽,三十七岁的人了,看上去最多只有三十岁——但很可惜,张大少爷并没有恋母情节,想到她的年龄就没有半点胃口。所以张大少爷叹了口气,说道:“长得不赖,可惜年纪太大了,石头你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今天晚上让她陪你?”张石头可不象张大少爷这么刁嘴,傻笑着不说话,算是同意。阿巴亥则表情倔强,喷火美目只是怒视着张大少爷和大玉儿这对不知廉耻的奸夫**妇狗男女! “小美人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张大少爷**笑着拍拍大玉儿的嫩脸,又指着阿巴亥说道:“先把你这个婆婆摆平,剩下的就不用怎么花力气了,早些完事,咱们回去再大战三百回合。” “知道,你放心吧。”大玉儿先娇滴滴的答应一声,又在张大少爷的脸上吻了一下,这才从张大少爷腿上站起,盈盈走到阿巴亥面前。没等大玉儿开口,早就气得柳眉倒竖的阿巴亥抢先骂道:“贱人!亏你还有脸来见我?” “大妃,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听我先把话说完?”大玉儿笑着问道。阿巴亥怒道:“你还能有什么说的?你这个贱人下贱,主动向蛮子投怀送抱,你的丈夫皇太极比你更下贱,为了继承大汗的汗位,竟然把蛮子军队的领进了盛京,杀害了我们无数的大金子民!上天如果开眼,真应该降下一个天雷,把你这个贱人和皇太极那个叛徒孽种劈死!” “大妃,你误会了。”大玉儿忽然摇了摇头,又提高声音,向其他被俘的高级建奴俘虏大声说道:“爱新觉罗家族的男人女人,你们都误会我布木布泰和皇太极贝勒了,皇太极贝勒爷他并没有勾结蛮子,也没有把蛮子军队领进盛京城,那是蛮子军队的污蔑陷害!蛮子军队进城以后,故意派兵保护皇太极贝勒的府邸,为的是想让大汗误会皇太极贝勒,借大汗的手除掉皇太极贝勒!” “张大人,这个建奴女人是在骗你!”张大少爷身边的几个通译都吼了起来,飞快把大玉儿用女真话喊出的话翻译给张大少爷。大玉儿又恨恨看了张大少爷一眼,指着张大少爷尖声大叫道:“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们,你们看清楚了,这个张好古蛮子,就是攻破盛京、屠杀大金子民和陷害皇太极贝勒的真凶!我布木布泰为了向你们说这些话,为了给贝勒爷洗刷冤屈,所以忍辱偷生,委身于他,就是想找这个机会,把真相告诉你们……!” “贱人,敢骗老子!”大玉儿的话还没叫完,咱们的张大少爷已经气急败坏的冲上来,抬手就是狠狠一记耳光抽在大玉儿脸上,力量之大,把大玉儿抽得嘴角渗血,直接摔在城墙上。大玉儿则不屈不挠,继续尖声大叫道:“爱新觉罗的子孙们,城下的大金子民们,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请你们把我布木布泰做的事、说的话,转告给大汗,我布木布泰做了鬼,也感谢你们……!” “臭婊子!”大概是来辽东以后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愚弄过,张大少爷暴怒之下几乎气疯过去,一把揪住布木布泰的头发,把她拖着就走。阿巴亥和爱新觉罗家族的战俘则个个恍然大悟,挣扎着要过去救大玉儿,阿巴亥哭喊道:“布木布泰,母后误会你了,冤枉你了,你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好媳妇啊!”多尔衮也拼命挣扎着吼道:“嫂嫂!嫂嫂!狗蛮子,放开我嫂嫂!”只可惜明军士兵一个按一个,把阿巴亥和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全部死死按住,让他们动弹不得分毫。 “臭婊子,你给我去死!”张大少爷把大玉儿拖到城墙边上,怒吼一声把大玉儿举起,奋力摔下内城城墙,刹那间,大玉儿、阿巴亥和爱新觉罗家的人全都惨叫起来。咱们的张大少爷则怒吼道:“来人啊,下去看看那个臭婊子死了没有,要是没有断气,给我把她乱刀砍死!” “布木布泰——!”阿巴亥含泪惨叫一声,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力气,猛的一下挣脱张石头的魔爪,冲到城墙旁边查看大玉儿的情况。可是一看之下,阿巴亥则傻了眼睛——城墙下,不知何时已经铺满了厚厚的棉被,大玉儿摔在棉被上,自然是安然无恙,正在慢慢的爬起来。不等阿巴亥惊叫出声,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主仆已经双双扑上按住,一个捂住嘴不让阿巴亥说话,一个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巾,塞进阿巴亥的小嘴里,不让阿巴亥说出城墙下面发生的事。张大少爷又恼怒叫道:“石头,把这个建奴婊子拖到城楼里,玩够了先割掉她的舌头,再把她宰掉!” “是。”差点泄露天机的张石头也是气得暴跳如雷,拖着阿巴亥就往城楼里走。在场的建奴权贵家眷中也有听得汉话的,听到张大少爷的话,又看到张大少爷的表情和反应,心中不免起疑——阿巴亥大妃到底在城墙边上看到了什么? 被大玉儿这么一闹,张大少爷也没了心情再去污蔑皇太极,只是指着建奴俘虏叫道:“你们这些努儿哈赤老建奴的家眷,只有一个建奴贝勒的家眷可以留在盛京,其他的,我要全部带到大明去接受审判定罪,不管是那个建奴贝勒的家眷可以留在盛京,都给我张好古向努儿哈赤老建奴带句口信,叫他聪明的话,就赶快率领建奴军民百姓向大明投降,退出辽东!否则的话,我下次再带兵打到辽东,所有建奴,不管男女老幼,贫富贵贱,我都要杀得鸡犬不留!听到没有?” ……………… 又用抽签的方式决定释放莽古尔泰的妻子儿女后,张大少爷又下令把剩下的建奴全部打入囚车,这才领着一队亲兵离开城墙,气呼呼的返回自己入住罕王宫。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张大少爷又换了一副得意的奸笑,轻轻推开门向里张望,却见大玉儿表情木然的坐在床边,脸上五指印鲜艳依旧,却看不到半点泪水。张大少爷奸笑一声,抬步进房,走到大玉儿面前,轻轻抚摩着被打肿的大玉儿嫩脸,微笑问道:“小美人儿,还疼吗?” 大玉儿恼怒的打开张大少爷魔爪,板着脸继续生闷气,张大少爷也不生气,坐到大玉儿旁边,伸手又去揽大玉儿的细腰,大玉儿这次不再抗拒,就势躺进张大少爷的怀里,闷闷不乐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我的破绽的?还将计就计布置下了这么阴险的毒计,这次皇太极可真是必死无疑了。” “太简单了。”张大少爷笑着解释道:“那天你提出要当众陷害皇太极的时候,我就料定了你是想骗我,想找机会当众揭破我的计划,给皇太极洗刷清白。至于道理很简单,以你的聪明,如果真打算用反间计帮我陷害皇太极,只要让几个重要的俘虏听到你和我的亲密谈话就行了,那会笨到当众污蔑皇太极的地步?别人就算不怀疑你已经倒向了我,起码也会怀疑你是被我威胁才说那些话。所以我又想,如果我是你,在和那些俘虏见面的时候,会用什么办法替皇太极喊冤,揭破我的计策?猜得**不离十的时候,我就着手安排这个计划,借你这个狡猾小美人的手,把皇太极打得万劫不得翻身!” “接下来,你又故意割掉阿巴亥的舌头,又故意让她逃命,让她去用笔告诉努儿哈赤她看到的事,对不对?”大玉儿怒气冲冲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因为你很清楚,努儿哈赤一旦看到阿巴亥被割舌的惨相,肯定就会气得吐血!又看到阿巴亥用笔写下那些话,就肯定会立即相信!也肯定会马上杀掉皇太极!对不对?!” “小美人儿,你真是太聪明了,全被你猜中了。”张大少爷**笑着把手探进大玉儿的衣服里,在大玉儿那对已经不亚于熊瑚的鸽乳上爱抚揉捏。大玉儿也不反抗,仅仅是白了张大少爷一眼,哼道:“再聪明,能有你狡诈?我这次可真是被你给害成寡妇了,你得负责!” “负责就负责,反正九千岁就是我干爹,等到了京城,我求干爹把你赏给我做小妾,他肯定答应。”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手足相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手足相残 “皇太极狗建奴,范文程狗汉奸,你们两个不是派人去北京造谣吗?”张大少爷一边最后一次欣赏外表形似蒙古包的大政殿宫殿,一边举着火把摇头晃脑的念叨着,“说什么努儿哈赤老建奴梦到我打进盛京城,又梦到我火烧大政殿,今天我就遂了你们的心愿,也砸了后世那帮王八蛋的铁饭碗,看他们以后还拿什么牛?还拿什么搞旅游景区敲诈老百姓的血汗钱?” “永别了,建奴故宫——!”得意叫嚷着,张大少爷随手将火把扔入淋满火油的柴草堆,柴草起火冒烟,随风蔓延,片刻之后,熊熊烈火就包围了建奴大政殿,张大少爷又依次亲手点燃大政殿前方的十王亭,建奴花费了无数心血金钱才修筑而成的皇宫内城,也就笼罩到了一片浓烟火海之中。烈焰翻腾,十几座宫殿在烈火中噼啪作响,仿佛是在控诉张大少爷毁坏文物的残忍暴行,又仿佛是在哭诉定都刚满一年的建奴伪京的覆灭,哭诉建奴建奴十二帝的终结——没办法,建奴第一帝福临的生母大玉儿都被张大少爷给挖走了啊。 亲手点燃了终结建奴皇宫的大火,破坏文物破坏成瘾的张大少爷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罕王宫,把努儿哈赤夫妻的住所也付之一炬,还有盛京诸门的城楼和盛京大街小巷的房屋住宅也没能幸免,也被明军士兵陆续点燃,盛京城彻底到了一片火海之中,相信要不了半天功夫,盛京这座城池,相当一段时间内,就要在所有的地图上抹去,没有几十年的时间,绝对不可能恢复元气。大概是看到张大少爷放火放上了瘾吧,满桂又向张大少爷建议道:“张兄弟,除了我们带走路上用的粮食,还有给百姓每人发了五十斤粮食,建奴的盛京粮仓里面还剩一些粮食,要不你再去把那些剩下的粮食也烧了?” “好啊,一颗粮食都别给建奴留下!”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领着满桂等将赶往盛京粮仓。到得粮仓门口,给汉人百姓发放粮食的工作已经结束,准备带走的粮食也已经全部装车,明军士兵正把剩下的粮袋集中搬运到柴草堆上,便于烧毁,因为撤退的时间所剩无多,张大少爷难免催促了几句,“快点,都快点,未时就要出城,耽搁晚了,咱们在盛京城里放的火,可就要我们自己受了。等等,你给我站住!” 叫到这里的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冲到一个正抗着粮袋的明军士兵面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吓得那明军士兵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的说道:“张大人,小的那里做错了?小的没……没卡油啊。”张大少爷没有理他,而是把粮袋摔在地上,蹲在粮袋面前仔细研究。旁边的满桂等将不明所以,忙都凑过来同看,却见张大少爷手中那个麻袋的角落上,不知是谁用朱砂写了一个‘古’字。 “张兄弟,这个古字是什么意思?”满桂疑惑问道。张大少爷还是不说话,仅是拔出满桂的腰刀,把这个粮袋割了一个口子,露出袋中装的白米,张大少爷又抓起一把白米嗅闻细看,半晌才向满桂问道:“满大哥,你看得出这种米是北方米还是江南米不?”满桂是蒙古人,那能分辨什么北方米江南米,只能茫然摇头。倒是赵率伦一直跟在赵率教在辽东搞屯田,懂一些辨别粮米的知识,抓起一把白米嗅闻观察片刻,便很坚定的告诉张大少爷,“张兄弟,这是江南米。” “江南米?赵二哥你确定吗?”张大少爷追问道。赵率伦点头,解释道:“绝对是江南米,辽东这些年干旱厉害,种出来的白米颗粒都比较小,但是米粒很结实。这种米颗粒明显要大一些,米粒上面还有一些新米干燥后留下的细微裂痕,只有在多雨的江南才能种出这种水分大的米。而且从香味辨认,也应该是江南那边出产的白米,山海关、宁远和锦州吃的米大部分都是这种米,只有我们前屯自给自足,吃的全是辽东米,口感容易分辨,所以我分辨得出来。”说到这里,赵率伦猛的打了一个寒战,惊讶问道:“对了,建奴的盛京粮仓怎么会有江南米?” “是啊,松江府的粮食,怎么会跑到盛京来了?”张大少爷眉头扭成了一个结,但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事时候,张大少爷指着那个粮袋命令道:“张石头,把这个粮袋带上,里面的米留下一些,我要把它带回京城去有用。”张石头答应,把那个粮袋的白米抖去大半,剩下的连着粮袋一起拿走,捆到自己的战马背上。 公元一六二六年,大明天启六年三月初五未时,饱餐了一顿牛羊肉汤和白米饭后,明军点燃盛京东门附近的最后几条街道,结束了在盛京城中长达六天的烧杀抢掠,带着两百多名建奴高级俘虏和建奴国库的所有金银珠宝,又带着近万名在盛京城中临时招募的军队,在张大少爷的率领下撤离了这座彻底笼罩在一片火海中的建奴伪都,取道白塔铺和奉集堡,沿着定辽官道日夜兼程撤往朝鲜。盛京的汉人百姓或是跟着明军撤往朝鲜,或是带着明军发放的粮食消失在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中,化整为零,辗转逃往辽西定居。而邻近城市的建奴驻军兵力不足,不敢追赶阻击,只是一边派出军队赶往盛京,妄图从火海中抢救一点东西出来,一边派出快马难下,日夜兼程去给努儿哈赤的主力送信,报告张大少爷军队的动向………… ……………… 先不说害怕努儿哈赤会来清算的张大少爷杀人放火抢劫**拐走别人小老婆后撒腿跑路,单说张大少爷带着军队离开盛京后,当天傍晚,两支建奴军队几乎是同时赶到火焰翻腾的盛京城下,第一支当然是距离盛京最近的抚顺巴布泰军,另一支军队的主帅则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然是已经被努儿哈赤下令打入囚车送往盛京侯审的皇太极——而皇太极所率领的军队,则干脆就是押送皇太极和范文程来盛京的建奴军队,还有一部分在锦州大战中重伤退出战场的伤残士兵。 说起来,皇太极和范文程的运气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好,他们如果早一天抵达盛京,那么他们肯定也逃不过被张大少爷俘虏凌迟的悲惨命运——也正是因为晚到了一天,发现盛京城已经被张大少爷偷袭得手,皇太极才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对皇太极率领的这支建奴军队来说,当时的形势简直就是千钧一发,北面的盛京城已经被张大少爷控制,如果继续北上反扑或者绕过盛京赶往抚顺,一旦被明军斥候发现,仅有两百可战之兵的皇太极队伍还不够张大少爷塞牙缝的,随行的七八百名失去战斗力的伤兵也会成为明军士兵的刀下冤魂,原路退回一百多里外的辽阳城也肯定来不及了,以张大少爷的奸诈,不可能不派出大量斥候监视这座辽东最大的城池动静。 前进后退都是死,危急时刻,仍然被关在囚车里的皇太极果断站了出来,下令军队撤进大兴安岭,借着森林掩护躲开刀锋——事实证明,皇太极的这个决定英明无比,不仅避免了被明军斥候发现,又躲开了辽阳城中的汉人暴动。而押送皇太极的镶蓝旗牛录额本来就是被皇太极先前买通的内线,用来监视阿敏的眼线,经过这番折腾,那个牛录额也就顺理成章的把皇太极和范文程从囚车里放了出来,让颇得军心的皇太极担任这支军队的新统帅。此后的几天,兵微将寡的皇太极不敢反攻盛京,也不敢撤回其他城池,只是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等待机会,暗中监视盛京动静——但这么一来,盛京城到底是被那一员明军将领攻破的,皇太极和范文程也就一无所知了。现在张大少爷的军队刚一撤退,皇太极也就从森林里钻了出来,又和巴布泰的军队在盛京城下碰了面。 路近的皇太极比巴布泰早到片刻,还没来得及欣赏盛京城里的人间地狱,光是看到城中的熊熊火海和城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十字架,还有十字架钉满那些已经断气和快要断气的建奴百姓,皇太极身边的建奴士兵就已经哭成了一片,头一次感受到了以前那些被他们屠杀的汉人家眷的伤心欲绝感觉,而皇太极和范文程虽然没有流泪,但也是咬牙咬得牙龈出血。这时候,巴布泰的军队也出现到了皇太极军队的视野中,皇太极和范文程强忍下冲进城里查看亲人情况的冲动,拍马加鞭冲到巴布泰面前,吼道:“九弟,蛮子军队步骑混杂,还带着大量辎重,我们合兵一处,追上去给盛京城里的女真人报仇!” “皇太极——!”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中,努儿哈赤第十五子、年仅十二岁的多铎拍马冲出巴布泰队伍,血红着双眼冲向皇太极,挥刀就砍。身手不弱的皇太极举刀架住,惊叫道:“十五弟,你疯了?我是你的八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没有你这个八哥,你这个狗叛徒!”多铎怒吼着挥刀又砍,皇太极被逼无奈,只得又是举刀招架,又叫道:“十五弟,有什么话好好说!如果真是八哥错了,八哥向你磕头赔罪!”不料多铎根本不加理会,怒吼着连连挥动马刀,只是往皇太极脸上头上招呼,把不敢还手的皇太极逼得手忙脚乱。这时候,巴布泰也冲了过来,挺刀也是往皇太极脑袋上猛劈,“狗叛贼!受死!” “九阿哥,冷静啊!”范文程不敢怠慢,也是冲了上来举刀架住巴布泰,大吼道:“九阿哥,十五阿哥,有话好说,千万不要手足相残,让蛮子看了笑话!” “狗蛮子!老子也要宰了你!”巴布泰现在是看着汉人就来气,双手握刀,咆哮着只是往范文程头上乱劈,范文程当然不敢去反咬自己的主人,只是与皇太极一边招架一边退后,不断吼叫问道:“九阿哥,十五阿哥,八阿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杀他?”皇太极也向多铎吼道:“十五弟,八哥我刚刚从锦州回来,盛京到底是被那一支蛮子军队打破的?母后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的家眷们情况怎么样?请你告诉我!” “盛京是被那支蛮子军队偷袭攻破的?”多铎气极反笑,怒吼道:“就是被你那个蛮子好兄弟张好古攻破的,他进了盛京城,第一件事就是派军队保护你的家眷,你的家眷情况很好!可我的母后,还有阿玛的其她妃子,现在都生死不明!” “张好古——?!”皇太极和范文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惊叫起来,然后主奴两人又一起醒悟过来,异口同声惊叫道:“科尔沁蒙古草原!张好古蛮子乘着我们主力分兵去打林丹鞑子和毛文龙蛮子的机会,从锦州北上绕道科尔沁蒙古草原,偷袭了我们的盛京!” 话音未落,乘着皇太极和范文程分神的时候,巴布泰和多铎已经乘机各自一刀劈在皇太极左肩上和范文程的左手上,掺叫声中,皇太极的左肩盔甲破裂,鲜血泉涌,范文程的左手则是被力大无穷的巴布泰齐腕剁掉,双双摔落战马。多铎和巴布泰大喜,拍马上去正要结果这对主奴的姓名,皇太极的军队则一哄而上,举盾架住巴布泰和多铎,又迅速把皇太极和范文程拖进人群,严密保护起来。巴布泰勃然大怒,回头向自己的军队吼道:“都给老子上,把这些叛徒都宰掉!” “杀啊——!”抚顺来的建奴军队呐喊着冲上。可是眼看建奴军队就要在盛京城下火并之时,一队冒火进城查看情况的建奴军队却从城门中冲了出来,还带出来十几个建奴女人小孩,为首的牛录欢喜大叫道:“九阿哥,好消息,莽古尔泰贝勒的家眷找到了,都活着!”多铎和巴布泰闻讯大喜,赶紧撇下已经被包围的皇太极军,冲上去查看情况。重伤的皇太极和范文程则脸都白了,暗骂张大少爷奸诈无耻,明知道皇太极和莽古尔泰关系不睦,却偏偏留下他的家眷,这不是摆明了利用莽古尔泰家眷挑拨离间是什么? 结果很是让皇太极和范文程跌破眼镜,与莽古尔泰的三妻一妾还有七个儿子交谈许久后,巴布泰先是回来下令军队解除对皇太极军的包围,又站到阵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八哥,九弟我误会你了,你伤得要不要紧?你的大福晋哲哲也被救出来了,你快过去和她见面吧。”(皇太极第二任大福晋乌拉那拉氏已于1624年被努儿哈赤所废。) “哲哲还活着?”皇太极大喜过望,还以为张大少爷良心发现,这次终于没再对自己搞什么离间诡计,赶紧冲到城门旁边,在熊熊火光中与哲哲相拥大哭。匆匆包扎了断腕的范文程也冲了过来,跪在哲哲面前嚎啕大哭,“大福晋,奴才该死,奴才无能,让大福晋受苦了。奴才敢问大福晋,奴才的父亲、兄长和家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范先生,你可要坚强一些。”哲哲哭着说道:“你的父亲和兄长被张好古蛮子亲自砍断十指,又用尖木桩插进他们的肛道,一直从嘴里插出来,让他们惨叫一天一夜才断气!还有你的家人,除了你的妻子和小妾兰晶灵跑掉以外,也全部被张好古蛮子割破了肚皮,拉出内脏而死,个个都死得凄惨无比。” “父亲!兄长!张好古蛮子——!”范文程惨叫三声,连伤带气,终于晕了过去。那边皇太极又问道:“哲哲,你的侄女布木布泰呢?她现在在那里?” “布木布泰为了揭破张好古蛮子诬陷你的奸计,被张好古蛮子摔下皇城城墙,活活摔死了。”哲哲抹着眼泪,复述了莽古尔泰家眷告诉自己的情况。皇太极心如刀绞,却强咬着牙没有哭出声来,也没有继续追问哲哲盛京城里的其他情况,而是转向巴布泰和多铎说道:“九弟,十五弟,不能让张好古蛮子就这么跑了,我们马上合兵一处,联手去追杀张好古蛮子!为盛京城里的大金子民报仇雪恨!” “八哥,你的主意不错,可我手里全部骑兵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千五百人啊。”巴布泰垂头丧气的答道。皇太极咬着牙齿说道:“没关系,我们只要咬住张好古蛮子的尾巴就行了,他走我追,他打我跑,死死咬住他的尾巴,让他没有办法迅速逃跑!只要拖到阿玛的主力回师,我们就可以把张好古蛮子的军队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皇太极的主意确实不错,他把仅剩的骑兵集中起来去咬张大少爷尾巴,确实可以起到拖延张大少爷作案后开溜逃跑步伐的作用。但很可惜,老天爷实在太不长眼,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布置下的另一个阴招发挥了作用——皇太极第二任大老婆乌拉那拉氏的侄女、同时也是皇太极后妈、又兼皇太极第十五弟多铎生母、再兼努儿哈赤最宠爱的爱妃阿巴亥全身**的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又被建奴士兵带到了皇太极、巴布泰和多铎面前。 看到生母仍然活着,多铎自然是又叫又跳,抱住母亲嚎啕大哭,不断追问亲生兄弟多尔衮的去向,身上仅裹着一件军衣的阿巴亥则一言不发,推开多铎艰难走到皇太极面前,抬手赏给皇太极一记耳光,只是阿巴亥昨夜被明军士兵轮番**得筋疲力尽,身体虚弱力气极小,这一巴掌只是把皇太极打得一楞。多铎也惊叫问道:“额娘,你为什么要打八哥?”阿巴亥还是不答,只是张开小嘴,让多铎等人观看自己被张石头割断的舌头,不等多铎惊叫出来,阿巴亥又抢过多铎手里的马刀,奋力去砍皇太极和哲哲。 “额娘,你这是干什么?”皇太极轻松阿巴亥的马刀,惊叫问道。而巴布泰和多铎看到阿巴亥愤怒如此,立即又生出怀疑,巴布泰一挥手,建奴士兵又向皇太极围了过来,皇太极极为奸诈,见势不妙那还能不明白危在旦夕,赶紧拉着哲哲向后退开,大叫道:“额娘,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我?你嘴不能说话,可以写字啊,我知道你会写蒙古文,你写了告诉我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极的话提醒了阿巴亥,阿巴亥立即脱下多铎身上的白披风,用手指蘸着昏倒在一旁的范文程断腕鲜血,在白披风上面写了起来,只可惜努儿哈赤诸子之中只有皇太极识字,多铎和巴布泰都是看得大眼瞪小眼,只能赶紧去叫能看懂蒙古文的士兵将领过来翻译。而皇太极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脸色苍白,最后当阿巴亥写到她自己亲眼看到大玉儿是假死的时候,皇太极脑袋轰的一下就炸了,下意识的抱着哲哲冲到自己的队伍中,把莫名其妙的哲哲按上一匹战马,自己也骑上一匹战马,然后拍马就跑! 皇太极很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在张大少爷这么阴毒卑鄙的离间计面前,努儿哈赤和自己的兄弟肯定要把自己千刀万剐,自己就是把嗓子说破,努儿哈赤和自己的兄弟也不会听进一字半句去,现在的皇太极也只剩下了逃跑一个选择,让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许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否则的话,自己肯定就只有被亲兄弟乱刀分尸的命了。而巴布泰和多铎虽然看不懂阿巴亥到底写了什么,可是看到皇太极拍马逃跑,那还有大追特追的道理? “追!抓住皇太极!杀了他!砍了他!”成百上千的建奴骑兵也不去追张大少爷了,而是在巴布泰和多铎的亲自率领下,向着皇太极逃跑的西北方向追了过去………… ……………… 靠着黑夜风雪的掩护和见机得早,皇太极和哲哲夫妻两人终于摆脱了巴布泰和多铎的追杀,逃进了大兴安岭密林的一座小木屋中暂避——这座小木屋是皇太极带着妻子亲兵打猎时修建了过夜用的,知道的人极少,现在却成了皇太极夫妻临时的藏身之所。还好,木屋中柴禾盆锅齐备,皇太极很快就生起了一堆柴火,让自己和哲哲烘烤被雪花打湿的衣服,期间皇太极一言不发,不管哲哲如何开口询问,皇太极就是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痛苦煎熬中苦苦思索了一夜,天色微明的时候,皇太极忽然想起《三国演义》里的一句话,忍不住喃喃的说道:“既生瑜,何生亮?老天爷既然在建州生出我皇太极,为什么又在中原生出张好古蛮子?”说罢,皇太极抽出马刀,凝视着带血马刀良久,缓缓将马刀放到颈旁………… “贝勒爷,你不能啊!”同样一夜没睡的哲哲扑上来,按住了皇太极的胳膊,嚎啕大哭说道:“贝勒爷,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想到死?你要死了,叫我一个女人可怎么办啊?” “不死又能怎么着?”皇太极惨笑答道:“我被张好古蛮子坑了,结结实实的被他坑了,天下虽大,我却已经被他坑得无处容身了。与其让阿玛和其他兄弟冤杀我,还不如让我自行了断,还免得被阿玛抓到后蒙受耻辱。” “贝勒爷,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说天下虽大,已经没有了你的容身之地?”哲哲大哭问道。皇太极惨然一笑,正打算把张大少爷阴险毒辣到了极点的诡计告诉哲哲,小木屋外却忽然响起了范文程的哭喊声音,“主子,主子,你在这里吗?奴才知道你很可能来了这里,你如果在的话,就请你回答奴才一句。” “我在。”皇太极也懒得去查看范文程有没有带着追兵来了,只是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话音刚落,小木屋外就响起了范文程惊喜的大叫声,紧接着小木屋的房门被人撞开,断了手腕的范文程带着满身的雪花和鲜血冲了进来,扑到皇太极面前双膝跪下,匍匐着号啕大哭,“主子,你可担心死奴才了,奴才还担心你接受不了打击,自行……。奴才,奴才担心死了。” “狗奴才,巴布泰和多铎没杀你?”皇太极惨然问道。范文程大哭答道:“奴才的全家都是被张好古亲手所杀,他们没有怀疑奴才也和张好古蛮子勾结,所以没杀奴才。奴才醒来以后听说主子逃跑了,知道主子很可能会来这个隐秘的地方,所以奴才抢了一匹马,找到这里来了。主子,你可真是让奴才担心死了!” “狗奴才,你很忠心。”皇太极拍拍范文程的脑袋,又惨笑着说道:“可就是因为你太忠心了,想让我们大金多从蛮子那里抢到一些东西,结果把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给招来了,你可真是自作自受啊,我也是自作自受啊。如果那一次我没听你的,坚持用计把张好古那个蛮子小瘟神招来辽东,我们又怎么会落到今天无地容身的下场?” “主子,是奴才不好,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做梦也没想到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会奸诈狠毒到这地步,结果害了主子!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啊!”范文程拼命磕头,哭得死去活来,又哽咽着说道:“主子,你也别太伤心了,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我们还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皇太极无助的问道。范文程一指哲哲,咬牙切齿的说道:“主子,你忘了大福晋的兄长科尔沁奥巴了?我们可以隐姓埋名去投靠奥巴王爷,借他的军队东山再起!我们现在暂时还斗不过张好古蛮子,可是在蒙古草原上,又有那个部落首领是我们主奴的对手?只要我们积攒够了力量,再找张好古蛮子报仇雪恨,也为时不晚啊!” 皇太极许久不语,又过了许久,皇太极再站起身来时,先前脸上颓废已经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是坚毅和百折不挠,缓缓说道:“狗奴才,你说得对,玩阴谋诡计,我们主奴不是张好古蛮子的对手,可是在大草原上,又有谁是我们的对手?走,去投靠科尔沁草原,积攒够了力量,再回来找张好古蛮子算帐!”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建奴回盛京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建奴回盛京 其实骑兵对道路条件的要求远比步兵为高,所以努儿哈赤霸占辽东这几年时间里,为了让他的建奴八旗骑兵快速机动,别的好事没干,就是对辽东的道路保养工作搞得不错,尤其是对辽东的各条主要官道,更是进行了加宽加固和平整,这么一来,野战无敌的建奴骑兵固然可以在辽东境内任意驰骋纵横,可也便宜了张大少爷这个杀人放火又抢劫的大暴徒快速开溜。三月初五中午未时撤离盛京,傍晚还没到就过了白塔铺,但张大少爷并没有满足,要求军队继续赶路,到了奉集堡再做饭休息。 一路紧赶慢赶,三更将到的时候,明军终于抵达了已经被废弃的奉集堡遗址,停下队伍生火做饭,准备休息到天明再继续上路,而张大少爷先是观察了一会的气候温度,下令军队今夜多备干粮,明天必须行军七十里,渡过太子河再作休息,以免气候回暖导致军队无法过河,那可就大事去矣,然后张大少爷又领上亲兵队伍,按习惯巡视军队。 这次撤退,张大少爷和满桂亲自率领主力骑兵押着重要俘虏,充当前队开路,黑云龙率领一千骑兵殿后为后队,自愿跟随明军撤往朝鲜的辽东汉人百姓大约有三万余人,张大少爷把他们和将近九千的新军编为中队,押运粮车和盛京城里的抢来的银车,队伍最为庞大,人员构成也最为复杂。所以张大少爷在中队的巡阅上也最花时间,既得抚慰百姓又得检查粮车银车,还得给新军训话,鼓舞士气,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折腾完的时候,张大少爷刚想去后队巡阅黑云龙的队伍,一个穿着破旧皮袄的汉人独臂中年男子却走了过来,看样子想和张大少爷说话,却被张大少爷的亲兵拦住。 “让他过来。”张大少爷下令亲兵退下,主动走到那独臂男子面前,微笑着问道:“这位老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那四十多岁的独臂男子立正,向张大少爷行了一个军礼,操着依稀可辨的浙江口音,大声说出一句让张大少爷目瞪口呆的话,“卑职戚家军百夫长张大炮,见过锦州兵备张大人。” “戚家军的百夫长?你是戚家军的将领?”张大少爷大声惊叫——张大少爷的历史知识再浅薄,戚家军的鼎鼎大名也怎么都听说过啊。那独臂男子张大炮恭敬答道:“回禀张大人,卑职的腰牌和军服虽然都已经丢失了,但卑职确实是戚家军的百夫长。卑职的父亲曾经跟着吴惟忠将军参加过抗倭援朝之战,牺牲在平壤,后来卑职继承父亲遗志,又加入了戚家军,积功升至炮营百夫长,天启元年,卑职在戚金将军的率领下参加了浑河血战。”说到这里,张大炮的情绪有些低落,低声说道:“在那场战斗中,戚家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弹,包括戚继光大帅的侄子戚金将军都葬身沙场,全军覆没。卑职唯一的弟弟也战死了,我自己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右臂,从此流落在辽东靠行乞为生,直到张大人你打进盛京。” “哎呀呀,张将军,你可是老功臣了,你怎么今天才来见我?”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把张大炮拉到火堆旁并肩坐下,详细问起张大炮的其他情况。经过张大炮详细,张大少爷这才知道,原来这张大炮是货真价实的戚家军发源地浙江义乌人,浑河血战中,戚家军和秦邦屏的白杆兵为了救援沈阳,以万余军队主动向八旗主力发动进攻,杀敌两万余人,但因寡不敌众而被迫撤退,其后戚家军为了掩护友军撤退而断后,以三千军队力敌建奴两黄两白四旗之众,杀敌数倍,期间大汉奸李永芳以重金雇佣汉奸炮手,炮击戚家军阵地,戚家军仍然坚守数日,最终以弹尽粮绝而全军覆没,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一条胳膊的张大炮也因此而流落辽东。这次张大少爷攻破盛京之后,张大炮也曾主动参加明军,却因为断臂残疾而遭到拒绝,但张大炮并没有死心,又随着明军撤往朝鲜,这才逮着机会和张大少爷说话,介绍自己的身份。 “张大人,末将今天来见你,并不是想求你给我什么照顾,而是想给你提一个建议。”介绍完自己的情况后,张大炮又严肃说道:“张大人你这次撤往朝鲜,建奴必然追击,你手里的兵力不多,新军又不堪大用,建奴骑兵一旦追上我军,新军和百姓必然伤亡惨重。所以末将建议,张大人你可以效仿戚家军的车阵之法,或许可以让新军也在战斗中发挥作用。” “戚家军的车阵?张将军,请你细细说来。”张大少爷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大炮答道:“张大人,我注意到你这次从盛京带出来的大车极多,末将建议你把其中的一部分拿出来改造,改马车为推车,车头加装尖刺,交战之时就可以把带刺大车联成一线,推在阵前阻拦建奴骑兵冲锋,新军躲在车后开枪放箭。这么一来,就算是新军,也可以在战场上发挥一些作用了。” “妙啊,现在就去办。”张大少爷一听大喜,拉起张大炮就走,路上又说道:“张将军,还有一件事你一定得帮我,我早就听说过戚家军训练有方,纪律严格,你既然是最正宗的戚家军将士,那么肯定知道究竟该怎么训练了……。” 有了张大炮这颗戚家军老种子的帮助,两百来辆载货大车很快就被改装成可以上阵的战车,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张大少爷又加以改进,把盛京城中搜刮来的火药装进了六十多辆战车中,装上引线和铁片,必要时可以用战马拖入敌阵引爆。到了天明的时候,明军队伍又上路东进,马不停蹄赶往太子河渡河,很幸运的是,因为今年的气候异常寒冷,虽然时间已进三月,但太子河的冰面仍然可以通行车骑,花了一夜功夫,明军队伍终于渡过了这条东撤路上唯一的大河,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厄运,继续向着朝鲜挺进。但也差不多是在同时,巴布泰派出的信使在跑死了两匹好马以后,把张大少爷撤退方向的情报,送到努儿哈赤的主力队伍中………… ……………… “他娘的,又上张好古这个狗蛮子的大当了!”听完巴布泰信使的汇报,为了赶路杀回盛京已经两天三夜没有合眼的努儿哈赤暴跳如雷,气得一脚把那个无辜信使踢翻——努儿哈赤是真的气坏了,他如果不是被宁远送来那个假情报愚弄,以为张大少爷要从原路撤退,那么他只要分出两到三旗的兵力,直接从金州杀往定辽,在定辽布置防线以逸待劳,杀明军一个伤亡惨重绝对不成问题。可是因为那个皇太极贡献给努儿哈赤的明军内奸提供的假情报,努儿哈赤压根就没分兵,直接把所有主力都带往了盛京追杀。现在好嘛,建奴八旗军队为了赶时间跑得筋疲力尽累死无数战马不说,救援科尔沁蒙古草原的计划被打乱也不说,想要截杀张大少爷,建奴的八旗军队还得横穿松辽平原东部的丘陵地带,而且还根本没有道路条件良好的官道可走。 “现在我们在什么位置?”努儿哈赤抢过地图,摊在路上的青石上,咆哮着问道。代善恭敬答道:“阿玛,我们再往北面走十里,就是耀州驿了。”努儿哈赤铁青着脸迅速分析张大少爷的位置,立即估计出张大少爷的军队应该走到了太子河一带,可是再一看自己的位置,努儿哈赤马上又拉长了脸,向代善问道:“代善,我们现在改道向东,还有希望在定辽拦住蛮子军队吗?” “阿玛,恐怕是轻骑部队也办不到了。”代善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现在改道向东,必须穿过千山山脉、唐望山山脉和帽檐山山脉,还得渡过海城河和钓子河,现在大雪封山,就算是轻骑军队,至少也得走十天之上,才能抵达定辽。” “张好古,狗蛮子——!”努儿哈赤狂吼一声,拔出刀来一刀砍在地图上,马刀斩破羊皮地图砍在青石上,震得火星飞溅,努儿哈赤的马刀断成了两截,吓得旁边的建奴也全部跪下,战战兢兢不敢说一句话。努儿哈赤又吼道:“传令全军,继续北上,到辽阳后改道向东,沿着太子河杀上定辽官道,无论如何都得追上张好古蛮子!” 建奴将领面面相窥,谁都不敢答应,从辽阳改道沿着太子河东进,道路是要好走一些,可还是困难重重,又得绕上两百多里道路,这条路走下来,建奴大军非战斗减员得有多少,在场的建奴将领已经不敢去想象了。代善壮着胆子说道:“阿玛,我们的粮草已经快用光了,大军全指着在辽阳城里补给,军队连日赶路又疲倦不堪,如果按你的行军路线走,我们就算追上了张好古蛮子,士兵和战马的体力十成里面也得去七八成,还拿什么和张好古蛮子打?依儿臣看,还是放弃追击张好古蛮子算了,保存力量,以期再战……。” “啪!”代善的话还没说完,努儿哈赤的大耳掴子已经抽到他的脸上,努儿哈赤咆哮道:“算了?张好古蛮子在盛京城里,把我们大金将士的家眷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凌辱了你们的妻子女儿,抢光了我们的国库,难道这一切都算了?你们这些废物不敢去,老子去!把所有的粮草集中起来,交给正黄旗和镶黄旗,老子亲自率领这两只旗去追杀张好古蛮子,给盛京城里的大金将士家眷报仇!” “正黄旗镶黄旗听令,马上准备……。”吼叫到这里,努儿哈赤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一张口,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一歪,人也再一次被张大少爷生生气晕过去。吓得在场的努儿哈赤七八个儿子鬼哭狼嚎,赶紧又冲上去把努儿哈赤扶住,“阿玛!阿玛!”“来人啊,快叫郎中,快叫郎中!”“阿玛,你可千万要撑住啊——!” 还好,努儿哈赤这次没晕多久就醒了过来,不过也已经是气息奄奄,站都站不起来,就更别说去追杀张大少爷了。不过这么一来,努儿哈赤倒是冷静不少,指着哭成泪人一般的代善和阿济格说道:“老二,老十二,你们两个带正红旗和镶黄旗旗去追张好古蛮子,谁能拿到张好古蛮子的人头,为盛京的大金子民报仇。我就立谁为嫡,让他继承我的汗位。” “扎!”努儿哈赤第十二子阿济格欣喜若狂的答应。代善则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答道:“儿臣尽力。” 努儿哈赤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建奴大军当即分兵,代善和阿济格带着正红旗和镶黄旗,再带着剩下的所有粮草先行北上,按努儿哈赤指定的路线去追杀张大少爷。努儿哈赤则率领主力后行,忍饥挨饿赶往海州搜寻补给,填补肚子。可是病恹恹的努儿哈赤并不知道的是,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后,先行抵达辽阳的阿济格倒是按命令,领着镶黄旗沿着太子河东进定辽官道了;可是代善的正红旗抵达辽阳城后,代善却借口辽阳汉人暴乱,下令军队进驻辽阳城,镇压暴乱。副将不解,向代善问道:“大贝勒,你怎么不去追张好古蛮子?大汗可是说过,你和十二阿哥谁能拿到张好古蛮子的人头,他就传位给谁,难道大贝勒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笨蛋,那是阿玛扔出来的一块骨头,上面有没有肉只有天知道。”代善冷笑着说道:“不过那块骨头上有刺倒是肯定的,稍微不慎就有可能把嘴扎破!你也不想想,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有多奸诈,他既然敢偷袭盛京,就肯定已经考虑好了怎么撤退,撤退的路上,都不知道布置了多少陷阱!你看着吧,阿济格贪图继位带着镶黄旗旗追上去,运气好点伤亡惨重,运气要是烂点,说不定就会被张好古蛮子坑得全军覆没!” “贝勒爷说得有道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从到辽东以来,每一次行事都是出人意料,同时也是滴水不漏,十二阿哥去追杀他,十有**凶多吉少。”副将点头同意代善的看法,又担心的问道:“可是大汗那边怎么办?大汗让贝勒爷你去追杀张好古蛮子,你却进驻了辽阳城,大汗要是知道了这事,追究你违反军令的责任怎么办?” “没事,这点我早就考虑好了。”代善笑道:“大汗如果问我为什么违反军令,我就说辽阳城里蛮子百姓暴乱,威胁辽阳城池和屯粮安全,现在盛京城肯定已经被张好古蛮子毁了,辽阳城要是再丢了,我们的大军在辽东可是连一处落脚地和粮草补给点都没有了——光靠海州小城那点粮食,能够支撑八旗大军使用几天?” 代善没有把心里话说完——其实代善早就看出来了,年近七旬的努儿哈赤近年来身体越来越差,这次又被张大少爷气得连续吐了几次血,等努儿哈赤到了盛京,再看到盛京城被张大少爷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景象,指不定一口气过不去就蹬腿挂。到那时候,代善手握元气未伤的正红旗,再加上亲儿子岳托掌握的镶红旗,两旗兵马在手,努儿哈赤诸子之中,又有谁能是代善的对手? ……………… 代善的如意算盘打对了三分之二,病入膏肓的努儿哈赤被人抬着赶到辽阳城的时候,看到代善没有去追张大少爷,努儿哈赤确实气得打算找代善算帐。可是代善却振振有辞的告诉努儿哈赤,说是大金国都盛京已毁,旧都东京(辽阳城)的蛮子百姓又发生暴乱,自己如果不果断进城镇压,八旗大军回师之后,就连一个落脚之处都没有了。努儿哈赤明知次子是在狡辩,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八旗军队确实是在辽阳城里才吃上了一顿饱饭,睡上了一夜有热炕暖被窝的安稳觉,再加上努儿哈赤也知道自己病得太重,只怕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努儿哈赤也只好把追究代善的念头压下去,仅是臭骂一顿了事。 在辽阳城里休息了两天,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后,努儿哈赤留下大军驻扎辽阳,又领着代善和剩下的儿子孙子赶往盛京,想亲眼看看那个可恨张好古蛮子到底在盛京城里做了一些什么。尽管努儿哈赤对盛京的情况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到得盛京城下,曾经亲手宰掉长子和兄弟的努儿哈赤都忍不住泪如雨下——盛京城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惨了! 在盛京城外,几千名被张大少爷砸碎膝关节、斩去十指和砍去手脚的未死建奴七歪八倒,在冰天雪地中挣扎爬行,哭声震天。而在盛京城下,建奴军士家眷的尸体堆积如山,而且大部分都残缺不全,血腥味弥漫四野,数日不散,无数的建奴女人尸体都是一丝不挂,**的身上尽是凌辱痕迹,但几乎每一个建奴尸体的人头都不知去向。努儿哈赤抹着眼泪问起原因时,这才得知建奴的人头都已经被明军和汉人割去,努儿哈赤修建的皇宫之中堆起了京观。 “进城,去看看城里的情况。”努儿哈赤沙哑着嗓子下令道。努儿哈赤诸子怕老建奴承受不了打击,都劝努儿哈赤不要进城,努儿哈赤则听也不听,拍马冲向城门,可是刚刚到得城门门口,盛京城里刺鼻的尸体烧焦味道就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再抬眼看去,目光所到之处,盛京城里已经没有了一间完好的房屋,到处都是一片被烈火焚烧后留下的焦黑,不少地方还在冒着淡淡的黑烟,火头未熄;而在街道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建奴无头尸体,血水混合着烧化的人油淹没街道,飘起了断肢破旗。看到这一切,努儿哈赤老建奴反而不再哭泣了,咬着牙含着泪,打马直奔自己的皇宫。 内城的情况之凄惨,比之外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城墙箭垛上到处挂满了建奴权贵将领家眷的尸体——而且全是用人肠子挂的,努儿哈赤来建奴花费了无数心血金钱修建的大政殿和十王亭也被烧成了十一座巨大的废墟,而在大政殿正门前的广场上,一座高达五丈有余的人头山赫然在目。一颗颗年龄大小不一的建奴人头脸上,都写满了临死时的恐惧,仿佛都在控诉着张大少爷在盛京城中的累累暴行,又好象努儿哈赤老建奴在辽东辽西的暴行重演。 建奴队伍鸦雀无声,只有风声呼啸,既象是建奴家眷垂死的哀号,又好象辽东汉人百姓大仇得报的欢笑。 “阿玛,这是张好古蛮子留下的。”闻讯赶来的多铎小心翼翼捧起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和一个贴有封条的木盒。多铎解释道:“张好古蛮子把宝剑插在人头上顶部,下面放有这个盒子,因为上面写得有阿玛你亲收,所以儿臣们没敢打开。” “巴布泰呢?”努儿哈赤沙哑着嗓子问道。多铎垂头答道:“九哥刚才听说阿玛你回到盛京,就马上服毒自尽了,九哥临死的时候让儿臣转告给阿玛你一句话,说他对不起你。” “他的尸体在那里?给我剁碎了喂狗!”努儿哈赤不耐烦的大喝一句,又拿起张大少爷留下的木盒,撕开封条打开,见木盒中放有一包芙蓉膏和一封信,便把信扔给随行而来的宁完我,喝道:“念!” “扎。”家属同样被张大少爷残酷处死的宁完我抹去眼泪,拆开书信念道:“大明锦州兵备佥事张好古致努儿哈赤老建奴阁下,锦州一别,阁下之音容笑貌,小可仍然记忆犹新,阁下远离盛京之时,小可冒昧,偷袭阁下伪都,冒犯之处,还望阁下恕罪,又以京观一座及芙蓉膏一包相报,希望阁下满意。阁下纵横沙场数十年,所向披靡,小可仰慕之至,锦州盛京偶获小胜,实属侥幸,还望阁下切不可因小败而一蹶不振,保重身体,期待来日再战,小可下次再赴辽东,必然兵锋深入建州,饮马苏子河,掘阁下祖茔,灭阁下九族,阁下若是早逝,不能亲眼目睹如此盛景,小可必然遗憾之至。利剑一把,赠与阁下,望阁下珍惜保管,下次再战,不是阁下持此剑斩小可之头,便是小可以此剑斩杀阁下。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大明天启六年三月初五,晨。” “张好古蛮子,你说得对,我是得保重身体,期待着与你的再次决战。”努儿哈赤神色冷峻,一字一句的说道:“下一次决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汗,张好古蛮子还有一条另及。”宁完我抹着眼泪念道:“另及:小可冒昧提醒阁下,阁下若是屠戮辽东汉人泄愤,那么小可必然以东厂三**刑、七十二小刑加以阁下妻儿之身,使其后悔生于世间,望阁下三思,张好古拜谢。” “张——好——古!”努儿哈赤再一次一字一句念出了这个建奴噩梦般的名字,伸手拿起张大少爷留下的佩剑,死死攥住剑柄。良久后,努儿哈赤忽然疯了一样的仰天大吼,“张好古蛮子!我操你十八代祖宗——!”话音未落,努儿哈赤已然从战马鞍上摔下,口中喷着鲜血,摔倒了这片被他荼毒多年的黑土地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会师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会师 代善的乌鸦嘴和张大少爷有的一拼,他预言阿济格追杀张大少爷的路上必然充满陷阱,结果阿济格还没转上定辽官道就倒了大霉——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鬼在太子河的冰面上放置了火药,炸开了冰面,偏偏那段河面的两侧都是峭壁,从岸上无法通过,然后被炸开的河面上结起了一层薄冰,不明就里的阿济格镶黄旗骑兵踩上去,眨眼之间就被冰凉刺骨的河水连人带马吞噬了十几个骑兵。着急拿到张大少爷脑袋继承汗位的阿济格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老老实实的率领军队绕路,又多花了大半个白天时间,这才转上了定辽官道。 好不容易踏上道路条件良好的定辽官道时,时间已经是三月初十的傍晚,算路程,步骑混杂的明军队伍至少已经赶到了定辽城下,除非定辽城的建奴驻军拼死阻击,否则的话,阿济格队伍在鸭绿江以西追上明军队伍的希望已经极其渺茫,再加上镶黄旗的近六千骑兵连日在冰天雪地中急行军,士兵和战马都已经是疲惫不堪,非战斗减员情况严重。要换成了别的主帅,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就选择放弃追击了,可是已经被继承汗位冲昏了头脑的阿济格却偏不。 “镶白旗的勇士们,蛮子军队在盛京里杀人放火,屠戮你们的父母兄弟,**你们的妻子女儿,难道你们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跑吗?”为了鼓舞士气,阿济格还对着军队发表起了演讲,指着道路的东面大声叫道:“拿起你们的刀枪,振作起你们的精神,跟着我去追杀蛮子!为你们的父母妻儿报仇!杀一个蛮子士兵,奖励白银五两!抢到的财宝,也全部归你们所有!” “十二阿哥,蛮子军队里能有多少金银财宝啊?”镶黄旗右梅勒额真(副都统)费英东故意问道。阿济格大声叫道:“蛮子军队里的金银财宝那可多了,你们想想,蛮子军队偷袭我们的盛京得手,盛京城里的大金国库还不被蛮子军队搬空了啊?不过你们放心,你们抢回来的东西,只要上交一半就行了,剩下的全归你们所有!” “弟兄们,听到没有?”费英东大声叫道:“追杀蛮子军队,抢到的金银财宝一半归你们,想要发财的,都跟着十二阿哥杀啊!” “杀啊——!”被金银财宝冲红了双眼的建奴骑兵呐喊怪叫,士气果然大为提升,跟在阿济格的镶黄旗旗帜下,不顾疲劳又向着东南奔驰起来。但是很可惜的是,接下来的道路上,在锦州城下吃够了张大少爷苦头的镶黄旗建奴,难免再一次领教了张大少爷的无耻卑鄙——沿途路边的水井,全被张大少爷率领的明军士兵下了剧毒,毒得几十个建奴七窍流血,口吐白沫,逼得建奴军队只能化雪解渴饮马;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难以下毒的溪流,溪流岸边的草丛中又不知道被那些缺德鬼撒了大把大把的巴豆,又让几十匹战马拉稀腹泻,被迫退出行军;经过的桥梁,全部破坏,道路狭窄处还被巨石乱木堵塞,斜坡上泼水结冰,滑如涂油,步骑难行,个别地方的土地没有被冻僵硬,张狗少又让军队百姓挖掘了密密麻麻的陷阱,陷阱里插上尖锐木桩,结果又祸害了不少建奴骑兵战马,让建奴军苦不堪言。 最离谱的还是在连山关到镇远堡之间这段人烟稀少、树木丛杂的道路上,张大少爷也不知道从那里抓来一些建奴百姓,砍头后把尸体放在篝火上烤熟,散发的人肉香味,招来无数刚刚冬眠醒来、饥肠辘辘的黑瞎子,还有成群结队的野狼野狗,结果走在前面的张大少爷队伍没事,后面赶来的阿济格军队可就倒了大霉,骑兵战马只要稍微落单,一转眼就有可能钻进野兽的肚子里去。这一路走来,本来就疲惫不堪的建奴军队难免更加疲惫,同时对张大少爷的愤恨和咒骂也达到了顶点——其实阿济格还真得感谢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如果不是天气太冷蛇类还在冬眠,张大少爷铁定会让人抓来大把大把的毒蛇无毒蛇,放在建奴军队最有可能宿营过夜的地方上,那建奴军队的乐子可就更大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阿济格军队在遍布陷阱的道路上艰难行军追击,单说张大少爷率领明军撤退,其实张大少爷的撤退速度远比阿济格想象的为慢,阿济格军队转上定辽官道的时候,张大少爷的军队甚至还没到定辽门户斜烈站,距离定辽城还有一段距离,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因为贪婪成性的张大少爷舍不得丢弃盛京城里抢来的大量银车,还有舍不得放弃自愿跟随明军撤往朝鲜的辽东汉人百姓,还腾出战马车辆供汉人老弱百姓乘座,每日行军不到四十里,晚上还得休息过夜。 面对张大少爷的迂腐不化,宋献策和陆万龄等人都是忧心忡忡,都建议张大少爷放弃百姓,只带军队撤退,这么一来,那怕新征军队都是步兵,明军队伍也可以在三天之内撤到鸭绿江。可张狗少却一口拒绝,“不行,三万多百姓扔到这冰天雪地里,无饮五食还前后是敌,叫他们怎么办?冻死饿死还是被建奴杀死?” “东家,我知道你说得对。”宋献策也是急了,不顾身前身后都是跟随明军撤退的汉人百姓,向张大少爷大吼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建奴的军队追上来怎么办?你在盛京城里杀了那么多建奴,这些百姓被建奴抓到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你呢?你怎么办?建奴会把你剥皮抽筋,凌迟万段!” “我杀建奴,是替天行道!”张狗少大义凛然的答道:“上天如果注定要我张好古死在建奴手里,那我绝无怨言!可我张好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放弃任何一名汉人百姓!建奴军队如果追来,我就率军死战,掩护汉人百姓撤退,那怕战至一兵一卒,也绝对不让建奴在我面前,伤害到任何一名汉人百姓!” “张大人,张大人,我们的张青天啊——!”听到张大少爷这些大义凛然的话,随行的辽东汉人百姓自然是感动痛哭流啼,对张大少爷爱戴至极,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爱民如子张大人的累赘而拼命赶路。可是汉人百姓都没想到的是,在他们面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张大少爷和宋献策主幕,才一转眼就又变得亲如手足,还互相询问对方自己的戏演得象不象,有没有把百姓感动到在建奴追到时会和建奴死战的地步?总之那么一句话嘛,这些辽东的汉人百姓只要能活着脱离虎口的,无不变成张大少爷的宣传机器,走到那里都宣传大明朝廷出了一位好官大青天,那就是咱们的张狗少、张大少爷! 过了斜烈站,张大少爷撤军途中最大的障碍定辽城便出现在了面前,张大少爷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疯狂到去攻打定辽城扫平障碍,只能理智的选择绕城而过,可是定辽城里的建奴驻军也绝对不是吃素的,他们如果从城里出来冲一下子,满桂的骑兵未必有事,可是汉人百姓就糟之糕也,更为麻烦的是,张大少爷连定辽城里究竟多少建奴驻军都不知道。不过这一切也难不倒诡计多端的张大少爷,先是让百姓也打起火把和明军旗帜,又选择夜间绕过定辽城,让城中驻军摸不清楚明军的虚实多寡,不敢随便出城阻击。 当然了,光是让百姓打起火把和军旗还远远不够,为了迷惑敌人,张大少爷又抄袭了一遍南宋名将孟珙大破蒙古二十四寨的战术,让三千多步骑士兵打着旗帜先行,从定辽城下经过,兜一个圈子又绕回来,变换旗帜又从定辽城下经过,在傍晚前如此循环三次,给定辽城建奴造成明军光是前队就有上万人的印象,又埋伏精骑于定辽城门外,准备随时偷袭出城阻击的定辽军队。而定辽守将硕托果然中计,下令城中的三千守军死守城池,决不可开城出战,眼睁睁的看着张大少爷队伍大摇大摆的绕城而过,直到明军队伍走远时,硕托才派出八百骑兵出城,准备监视明军后队。不曾想他的军队刚刚出城,麻登云的伏兵就从埋伏处杀了出来,黑夜中硕托不知伏兵多少,只得赶紧下令退回城中,麻登云的骑兵这才从容退却,又与主力汇成一股。 过了定辽这道难关,明军队伍的前方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一路只是轻车快行,张大少爷的前队也放心大胆的撤为后队,让百姓打头挺进鸭绿江。可不曾想到的是,第二天夜里,同时也是大明天启二年三月十二的夜里,明军队伍刚刚通过已经被废弃的汤站堡,刚准备就地休息的时候,侦察后方动静的斥候忽然快马追了上来,远远就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张大人,建奴军队追来了!全是骑兵!是建奴的主力!” “急什么?慌什么?建奴主力不来追,那才叫危险呢!”张大少爷大声呵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随之落地——如果换成张大少爷追击,绝对不会从后面追杀,而是派出小股部队牵制,拖慢敌人撤退步伐,主力则迂回敌人前方正面阻击,建奴没选择这个战术追杀,张大少爷自然是暗叫侥幸。张大少爷又喝问道:“建奴来了多少兵力?目前距离我们有多远?” “镶黄旗,建奴来的是镶黄旗,兵力有多少,天太黑没看清楚。”明军斥候擦着汗水答道:“我们发现建奴主力的时候,建奴镶黄旗已经过了定辽城,算路程,距离我们已经不到二十里了。” “很好,传令下去,把建奴主力追到的消息告诉百姓,让百姓全速前进,所有军队,留下阻击。”张大少爷大声下令,又向面如土色的明军众将笑道:“没什么,建奴镶黄旗只有二十个牛录,兵力大概在五六千人,我们手里的兵力还比他们多。” “张兄弟,打仗可不是简单的比较兵力多少。”赵率伦战战兢兢的说道:“建奴的野战无敌,在我印象中,老建奴直接控制的镶黄旗在野战中就没有输过,战斗力非同小可。而我们的精锐骑兵只有三千多人,剩下的九千多步兵全是新军,从来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在野战中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啊。” “狗屁的野战无敌,今天我就要打破建奴的这个神话!我就不信了,建奴军队日夜兼程的跑了这么多天,到现在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张大少爷狂傲的大吼一声,又命令道:“满桂听令,我命令你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埋伏与道路两旁,建奴主力追到,不许接战,放他过去,听到爆炸声音,你再从埋伏出杀出来,攻打建奴后队。麻登云、黑云龙听令,你们各率一千骑兵,埋伏于道路两侧,也是听到爆炸声音,左右杀出,一起攻击建奴左右侧翼!” 张大少爷还是第一次指挥军队打野战,满桂、黑云龙和麻登云等将虽然觉得张大少爷指挥得象模象样,可心里实在没底,只是勉强答应,各自领军而去。张大少爷又转向赵率伦、吴六奇和吴三桂等将,向他们下令道:“赵二哥,六奇兄弟,三桂兄弟,你们三个和我率领步兵殿后撤退,建奴骑兵追到,你们就……。” ……………… “蛮子就在前面,弟兄们,杀啊——!”阿济格刀指前方,意气风发的大叫道:“蛮子军队距离我们已经不到十里了,想要升官发财,就给我冲啊!谁能抓到张好古蛮子,赏白银万两!黄金千两!美女十名!封梅勒额真!” “杀啊——!”升官发财美女金银的**下,本已经是疲惫不堪的建奴士兵精神大振,呐喊着催动战马,怪叫着扑向东南方向。又冲出三四里路,明军队伍密密麻麻的火把光亮就出现在了建奴大军的视野之中,虽说从火把数量判断,明军兵力肯定在己方之上,可是对于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建奴镶黄旗来说,却又丝毫不放在眼里。阿济格还大吼道:“弟兄们,杀啊!让蛮子军队看看,我们八旗铁骑到底有多厉害!” “杀啊!”建奴怪叫更甚,冲锋更猛。而追到距离明军后队仅有一里的位置时,推着大车前进的明军队伍也一轰而散,扔下几十辆大车撒腿就跑,那模样,和以往建奴铁骑撞见的明军士兵简直一般无二。见此情景,阿济格更是哈哈大笑,拍马屁只是急追,经过那些被明军士兵遗弃的大车时,阿济格又抽空看了一眼车上情况,见麻布覆盖的大车有几辆车的麻布已经明军士兵扯落,露出亮晃晃的银锭,阿济格更是放心,吼道:“谁也不许拿银子,杀蛮子要紧,杀光了蛮子,金子银子随你们拿!” 阿济格大叫着冲过车队了,可是不少建奴士兵却心痒难熬,假装冲锋呐喊着靠近银车,伸手去偷银锭。可就这在这个时候,其中一辆银车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火光乍现,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周围的建奴骑兵,无数银锭和铁角也四处飞射,射死射伤无数建奴骑兵。不等建奴骑兵回过神来,其他的二三十辆银车也先后炸开,闷雷般的爆炸声中,火光与鲜血一起飞溅,无数建奴士兵掺叫着飞上半空,无数的战马惨嘶着倒下,建奴铁骑最为拿手的集团冲锋队伍也为之大乱。 “中埋伏了?”阿济格心中一惊。这时候,前方的明军队伍中忽然鞭炮齐鸣,三十匹马尾上拴着点燃鞭炮的战马受惊惨嘶,拉着三十辆大车冲向建奴骑兵队伍——至于车上装的是什么?相信不用解释了吧?不等阿济格做出反应,那三十辆马车已经冲进了建奴队伍,又是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建奴前队士兵再一次纷纷惨叫着飞上半空,阿济格的得力助手兼鳌拜的叔父费英东首当其冲,恰好一辆马车在他身边炸开,明军战马粉身碎骨自不用说,费英东的脑袋和四肢也分了家,连张大少爷的毫毛都没摸着就上了西天。 “真的中埋伏了!”侥幸没被炸死的阿济格心中一沉,刚想重新组织队伍,建奴军队的前后左右都是杀声大作,正前方,两百来辆前端装有尖刺的大车整齐推进,压缩向建奴前队,弓箭手和火枪手躲在大车后面开枪放箭,后方和左右则是明军骑兵杀出,先是弓箭齐发,然后拔出马刀连劈带砍,顿时把混乱中的建奴骑兵杀得晕头转向。黑暗之中,建奴将领士兵又不知道明军伏兵究竟有多少,只是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慌乱中纷纷大叫,“埋伏!我们中蛮子的埋伏了!快突围,突围!” “东镇毛大帅十一万大军在此,建奴投降不杀!投降不杀!”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再一次施展他的牛皮神功,指使久在辽东会说女真话的新军士兵整齐大喊,宣传张大少爷治下根本不存在的民族政策,一下子把自己的兵力扩大了将近十倍!而建奴骑兵也知道毛文龙的军队难缠程度远胜普通明军十倍,又听说皮岛十几万大军全部杀到,慌乱之中不辩真假,还真有不少被炸伤的士兵高举双手大喊投降——大军阀毛文龙在这方面比张大少爷还要仁慈,只要肯投降归降的,就连女真人都收,结果却又便宜了张大少爷。见此情景,建奴军队自然是更加慌乱,满桂、黑云龙和麻登云则是兴高采烈,高喊着张大少爷用兵如神,率领骑兵冲进建奴队伍连劈带砍,杀得建奴鬼哭狼嚎,如入无人之境。 “全军,向南突围!”阿济格也还算冷静,发现南面的黑云龙队伍兵力似乎不多——其实真的不多,所以赶紧下令全军向南突围。黑云龙军虽然极力阻杀,无奈建奴骑兵的战斗力在这个时代确实甲于天下,阿济格身先士卒一番冲杀下来,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逃往丹东方向,妄图重整队伍后正面阻击需要渡过鸭绿江的张大少爷队伍。而张大少爷也很明白,一旦让建奴骑兵有了喘息之机,重整旗鼓又来厮杀,自己好不容易带到这里的汉人百姓必然伤亡惨重,所以张大少爷当即率领吴六奇、吴三桂和亲兵队伍冲出车阵,疯狂咆哮道:“赵二哥,步兵交给你,去保护百姓!所有骑兵,追杀建奴!不能让建奴有机会喘气!” “杀啊!”明军骑兵看到文官主帅亲自领兵追击,士气为之大振,纷纷怒吼着追杀向建奴骑兵。而前方的阿济格也不慌乱,吼道:“蛮子骑兵没多少,边跑边集中队伍,等蛮子的步骑脱节,掉过头去干掉他们!” “杀啊——!”喊杀追击声中,眼看建奴骑兵渐渐重新聚拢、张大少爷暗暗心惊、阿济格暗暗欢喜的时候,一件让张大少爷和阿济格都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阿济格军突围的正前方,黑黢黢的原野中,忽然升起无数火把,一支庞大的军队迎面杀来,和明军骑兵前后包夹住了阿济格军,张大少爷和阿济格异口同声惊叫道:“那来的军队?友军?还是敌人?” “皮岛毛文龙在此,狗建奴,受死!”新来军队为首大将的怒喝,击碎了建奴军队的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火把照耀中,迎风飘扬的‘毛’字帅旗,也让拿着望远镜紧张观望的张大少爷欣喜若狂,挥舞着宝剑疯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毛文龙!是毛文龙的东镇军队,弟兄们,杀啊,全歼建奴镶黄旗!杀——啊——!” “杀啊——!”忽获强援,士气爆棚的明军骑兵冲杀更猛。筋疲力尽的建奴镶黄旗士气彻底崩溃,阿济格带头逃窜,余者纷纷四散而逃,明军骑兵则与东镇军队合兵一处,分别追杀溃散的建奴骑兵。只有张大少爷领着亲兵冲进东镇军阵中,见人就问,“毛大帅在那里?毛大帅在那里?” “我就是毛文龙,请问你是……?”迎面过来一骑,马上那名魁梧身材国字脸的骑士表情严肃,上下打量张大少爷一番,发现张大少爷那张和美女有得一拼的小白脸实在不象传说中吃人肉喝人血的杀建奴魔王张好古,毛文龙便神情威武的问道:“你应该是锦州兵备张好古张大人——的幕僚吧?张大人在那里,我要见他。——什么?你就是张好古张大人?开玩笑,张大人何等威名,怎么能长成你这个模样?” 公元一六二六年,大明天启六年三月十二夜,辽东汤站堡东南二十处,偷袭盛京得手的明军张好古军与明军东镇毛文龙军会师,是夜,张好古军与毛文龙军联手大败建奴镶黄旗,斩建奴镶黄旗右梅勒额真费英东首级,打破建奴野战不可战胜神话。至此,张好古张狗少之名,在辽东已有止建奴小儿夜啼之效。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更汉奸 第一百三十四章 更汉奸 汤站堡一战,张大少爷巧用火药车战术,与毛文龙联手大败努儿哈赤直接控制的镶黄旗建奴近卫军,斩首一千五百余具,临时被委任为镶黄旗旗主的建奴阿济格受伤逃走,打破了建奴骑兵在野战中不可战胜的鬼话,此役也被称为汤站大捷。不过让这场战斗的主要指挥官张大少爷非常郁闷的是,在与毛文龙军会师后,张大少爷费尽了口舌,直到战斗结束,躲在步兵队伍里的陆万龄拿来印信,毛文龙才算相信眼前这个小白脸张大少爷,就是那个传说中杀得建奴哭爹喊娘做噩梦的张大魔王…… “张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毛文龙满脸的尴尬,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末将真是没有想到,张大人你竟然这么年轻,还长得象个女……生得这么俊俏儒雅,所以误会大人你——还把你当成招摇撞骗的骗子下令亲兵捕拿,冒犯之处,还望张大人多多海涵。” “没事,没事,其实也都怪我的父母,没事干嘛把我生成这副文弱模样。”张大少爷苦笑着说道:“如果我能长得象毛大帅这么威严有气势,毛大帅肯定不会认错人不说,下官在军旅之中统兵打仗,也不会那么吃力了。” “张大人说笑了。”毛文龙笑着说道:“ 其实毛文龙更羡慕张大人啊,要是毛文龙能长得象张大人你这么一表人才,又精通琴棋书画,逛青楼的时候肯定大受漂亮姑娘欢迎,再也用不着花钱去窑子里找那些二三流的货色泄火了。” “毛大帅也喜欢这些道道?有机会,咱们切磋一下招数如何?兄弟我在这方面可是小有名声的。”张大少爷眼睛一亮,习惯性的脱口说道。而毛文龙也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张大少爷在骨子里和自己一般无二,也是脱口说道:“好啊,等过了鸭绿江,咱们两兄弟就到义州的院子里好好乐和乐和。”说罢,毛文龙与张大少爷对视大笑,都对对方大生亲切之感。 “报!张大人,吴三桂将军和毛大帅的将领打起来了。”张大少爷和毛文龙在这边拉近了关系,那边的锦州将领和东镇将领却闹出了矛盾。听到亲兵的报告,都不愿看到明军内部相残的张大少爷和毛文龙不敢怠慢,都是快马冲到事发地点,到得现场一看,被火药车炸得一片狼藉的定辽官道上围着一大圈人,年仅十四的吴三桂光着膀子,提着一把钢刀正在追砍一个提着人头的东镇将领,那东镇将领虽然少说也有二十来岁,人也生得身高马大,可是交起手来明显不是吴三桂的对手,被吴三桂砍得上蹿下跳,有好几次都差点没被砍扎实了。和吴三桂关系不错的吴六奇则领着一帮锦州明军拦住一帮东镇兵,双方都是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住手!”张大少爷和毛文龙都是大声怒吼,挥舞马鞭抽出通道,冲到吴三桂和那东镇将领面前一起下马。因为看到吴三桂已经把那个东镇将领砍出了几道伤口,怒不可遏的张大少爷冲上去一把揪住吴三桂,二话不说先赏给他两记耳光,喝道:“混帐东西,跪下!” “张大人,我……。”吴三桂还想辩驳,张大少爷却又是两记耳光抽上去,对张大少爷颇为敬佩的吴三桂无奈,只得乖乖双膝跪下。那东镇将领则冲到毛文龙面前大叫,“干爹,你给孩儿做主啊,我们从金州千里迢迢赶来定辽救援锦州军,他们还拿刀砍我,差点把我的手都砍断了!”说着,那东镇将领见右手一亮,露出被钢刀砍得已经见骨右手手臂。毛文龙有些为难的偷看一眼张大少爷,向那东镇将领问道:“他为什么砍你?” “他抢我的人头!这可是建奴梅勒额真的人头啊!”那东镇将领理直气壮的答道。张大少爷一听更是大怒,向吴三桂喝问道:“吴三桂,你小子简直越来越不象话了,你在盛京杀的建奴还少了?立下的功劳升你做副将都够,干嘛还要抢东镇将领的功劳?快给我向毛大帅磕头赔罪!” “张大人,不是我抢他的功劳,是他抢我的!”吴三桂杀猪一般大叫起来。那边吴六奇也冲了过来,做证说道:“张大人,我可以给三桂兄弟做证,确实是那个东镇的将领抢三桂兄弟的功劳,我们打扫战场的时候,三挂兄弟第一个发现这个建奴将领的人头,马上砍了下来拿给我们看,那个东镇将领就冲上来抢了建奴人头,还踹了三桂兄弟一脚。三桂兄弟开始还比较冷静,只是向那个东镇将领讨还人头,谁知道那个东镇将领不但不给,还骂三桂兄弟没有他的球大,也敢和他抢功劳,叫三桂兄弟快滚,否则就要把三桂兄弟也给宰了,三桂兄弟气不过,这才和他打起来。” “糟了,这回冤枉未来的大汉奸了。”张大少爷表情有些尴尬。那边毛文龙则勃然大怒,一拳把那个东镇将领打得口喷鲜血,跳上去猛踹猛踢,“狗日的东西,抢一个半大孩子的功劳就算了,还敢恶人先告状,丢老子脸?老子打不死你!”说着,毛文龙又提起马鞭乱抽,抽得那东镇将领皮开肉绽,满地打滚,哀号求饶,张大少爷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去拉住毛文龙劝道:“毛大哥,算了,战场上抢人头是常有的事,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动这么大的肝火。” 好说歹说,毛文龙总算停住抽打,颇有不些意思的向张大少爷道歉,“张兄弟,让你见笑了,老哥真是过意不去。”说罢,毛文龙又转向那个东镇将领吼道:“狗日的东西,把人头还给那个小兄弟,给他磕头赔罪,再回去领四十鞭子!”那东镇将领慢慢的爬起来,不说话,直到暴跳如雷的毛文龙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他才忍着疼走到吴三桂面前,先是把费英东的人头双手捧还给吴三桂,又跪下磕头,恶狠狠的说道:“小兄弟,尚可喜向你赔罪了。” “尚可喜?!”张大少爷的贼眼差点没瞪出眼窝,心说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吴三桂和尚可喜两大汉奸了争一个建奴人头竟然拔刀相向,这话传出去谁信?可是被建遗电视剧洗脑的张大少爷并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吴三桂和尚可喜两人其实关系极为恶劣,吴三桂起兵反清的时候,更铁杆的汉奸尚可喜甚至还出兵打过吴三桂,结果被吴三桂揍得哭爹喊娘都准备**而死不说,还导致尚可喜被自己儿子软禁,郁郁而终,最后又被建奴皇帝康熙赐谥为敬。真正和吴三桂起兵反清的,其实是尚可喜还没出生的儿子尚之信………… 毛文龙治军确实非常严格,尚可喜都已经向吴三桂磕头赔罪了,他还是勒令士兵抽了尚可喜四十皮鞭,以正军法。但这么一来,锦州军和东镇军或多或少的还是生出一些隔阂,张大少爷见势不妙,赶紧抛出自己早就准备送给毛文龙的两份大礼,第一份大礼是盛京城里抢来的五万两白银,送给毛文龙做军饷,第二份大礼则是当众宣布自己将上表朝廷,奏请朝廷将东镇战功统计权收归山海关,由山海关直接统计东镇军收割的建奴人头。被宁前道腾得够呛的东镇将士欢声雷动,这才彻底冲淡了锦州军和东镇军之间的矛盾与隔阂,毛文龙也是大喜过望,忙向张大少爷拱手道谢,与张大少爷的关系又拉近了一步。 打扫完了战场,锦州军和东镇军各自集结队伍,重新开始向鸭绿江出发。路上有空的时候,张大少爷专门把吴三桂找来,当面向他赔罪,就自己误会吴三桂一事向他道歉,还好,吴三桂也没记那几巴掌的恨,只是向张大少爷忿忿不平的说道:“张大人,难怪宁前道常说东镇兵是土匪兵,要换成其他军队的将领敢抢友军战功,还企图杀害友军将领,早就被砍头示众了,毛文龙只抽那个尚可喜一顿鞭子,这分明是包庇纵容。张大人,你信不信,如果我们的主帅是你,毛文龙只怕连一顿鞭子都舍不得抽。” “三桂兄弟,我知道你气不过,可你也得为毛大帅想一想,他也难啊。”张大少爷叹口气,用马鞭指着主动为自军殿后的毛文龙军说道:“三桂兄弟,你看到没有?毛大帅的军队连服装、武器和旗帜都不统一,吃的军粮也是杂七杂八粗糙异常,可见他在敌后抗战有多艰苦,毛大帅恩威兼施如果对下面再不好一点,还拿什么统御军队?如果东镇军也象关宁军的军纪那么严格,只怕用不了半年,东镇军就得人心崩离,一大半都跑到建奴那边去投降,毛大帅为了军队的凝聚力搞一些小动作,我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吴三桂和东镇军并肩作战的时候,也早就看到东镇军队条件极为艰苦,不少士兵身上都穿着普通平民的破烂棉袄,手里拿的也是自己打造的粗糙武器,不少人甚至连一个头盔都没有,和旗甲鲜明的锦州军队比起来,破破烂烂得简直象一群叫花子。再被张大少爷这么一说,吴三桂也低下了头,答道:“好吧,我听张大哥的,以后那边如果再惹我,我就尽力忍让算了。” “好兄弟,内圣外王,这才是我们华夏男儿的风范。”张大少爷赞许的拍拍吴三桂肩膀,又凝视毛文龙的军队良久,发现毛文龙军的装备虽然低劣粗糙,军容却十分严整,行军之时队列仍然整整齐齐,尤其是毛文龙身边的近卫军队,队伍整齐自不用说,隐隐还有一股杀气冲天而起,张大少爷不由喃喃说道:“好一支虎狼之师,总有那么一天,我要亲手训练出一支比这强上百倍的军队,一支只听我一个人命令的绝对嫡系军队!” ……………… 张大少爷和吴三桂顾全大局,放下隔阂尽力拉近锦州军和东镇军之间的关系,可是被毛文龙抽得遍体鳞伤的尚可喜可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辛辛苦苦从金州跑来定辽救援锦州军,吃点占点锦州军的便宜也是应该的,结果毛头小子吴三桂不但不让自己占便宜,还害得自己被干爹毛文龙亲自抽打,当众出丑,这口气简直无法咽下去!所以被执行军法抽了四十鞭子后,尚可喜对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吴三桂难免更加恨得入骨,而就在尚可喜爬在马车上呻吟着骂骂咧咧的咒骂时,另一个看着吴三桂就不顺眼的大名人孔有德又来了。 “可喜兄弟,有个坏消息告诉你,你听了可别生气。”孔有德低声向尚可喜说道:“张好古蛮子送给东镇五万两银子军饷,干爹刚才下令犒赏三军,又特意交代不许给你计赏,拿你来杀鸡儆猴,不准我们和锦州兵发生冲突。” “他娘的,老子希奇他们的臭钱!”尚可喜呻吟着大骂一句,心中却益发的愤怒。孔有德乘机又说道:“可喜兄弟,老哥可真为你不值,那个叫吴三桂小崽子当众砍伤你,又害得你被干爹当众鞭打,咱们要是不找回这个公道,咱们辽东三矿徒的面子还往那里搁?” “那又能怎么办?”尚可喜闷声闷气的答道:“吴三桂那个小崽子有张好古罩着,张好古又有九千岁撑腰,别说咱们了,就是干爹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直的不能来,咱们可以来弯的啊。”孔有德神秘兮兮的说道:“吴三桂那个小崽子的父亲吴襄是宁远副将,只是临时被抽调到锦州参战而已,迟早要回宁远任职,到时候张好古没办法继续护着他,只要宁远那边肯替我们出气,想要吴三桂小崽子的命,还不是手到擒来?” “宁远那边,会帮我们这个忙吗?”尚可喜有些心动。孔有德神秘一笑,低声说道:“可喜兄弟,难道你忘了以前宁远那边的人给我们的暗示了吗?只要我们背着干爹用海船帮他们运粮,保管我们官升三级,送去的脑袋也不再受挑剔,可喜兄弟你是广鹿岛副将,广鹿岛的海船都归你调遣,办成宁远要求的事轻而易举——我们大可以把吴三桂的脑袋这个条件也加上去,不就出了这口恶气了?” “用广鹿岛给宁远那边运粮?”尚可喜面如土色,吃惊问道:“孔大哥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宁远那边运粮是卖给谁?我们平时拿了好处,偶尔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直接拿广鹿岛的海船帮他们运粮,要是让干爹知道了,还不得剥了我们的皮?” “可喜兄弟,你怕什么?”孔有德耐心劝道:“广鹿岛四面环海,干爹一年到头难得去几次,掌管海上巡逻的人又是我和(耿)仲明兄弟,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仲明兄弟不说,辽东三矿徒都不说,干爹又怎么可能知道?而且张好古这次破坏了建奴南下夺粮的计划,又偷袭盛京得手烧了建奴不多的存粮,辽东的粮价肯定飞涨数十倍,咱们抓住机会,不仅可以报仇出气,还可以大捞一笔,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孔有德这些话如果是对别人说,那怕是对李自成打破北京之前的吴三桂说,肯定都是自寻死路,可是尚可喜是谁?——大名鼎鼎的建奴平南王,三藩之乱时被吴三桂军包围广州仍然誓死为建奴效命的超级汉奸,听到孔四贞之父孔有德这番话,那还有不心中大动之理?所以尚可喜只呻吟着盘算了片刻,很快就咬牙答道:“好吧,麻烦孔大哥去把仲明兄弟找来,我们三兄弟好好商量一下,看看究竟该怎么办,怎么派人去和宁远那边联系!” ……………… “张兄弟,前面就是鸭绿江了。”江水碧绿的鸭绿江出现在望远镜中时,毛文龙放下张大少爷赠送的望远镜,兴奋的向张大少爷介绍说道:“沿官道过了鸭绿江向北十里,就是朝鲜的义州城,我们的军队可以在那里驻扎休息,等到了义州,老哥我一定请你好好乐和乐和,让你尝尝朝鲜女人的滋味。” “好啊,多谢毛大哥了。”张大少爷举起望远镜欣赏鸭绿江景色,又惊讶问道:“毛大哥,好象没听到你派人安排渡河船只啊,怎么鸭绿江有那么多渡船等着我们?” “我是派人去准备船只,不过我从金州赶往定辽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给朝鲜国王李倧送了信,叫他安排好了船只迎接于你。”毛文龙笑着解释原因,说到这里,毛文龙猛然想起一事,忙向张大少爷说道:“对了,张兄弟,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我们大明派得两个太监在朝鲜监国,他们两个可不好惹,你千万得小心他们。” “怎么?王敏政王公公和胡良辅胡公公在朝鲜的名声不太好?”张大少爷疑惑问道。毛文龙苦笑答道:“岂止是名声不好?简直就是臭名昭著!去年他们来朝鲜的时候,朝鲜人听说他们是花了大价钱买到这个美差,准备在朝鲜连本带利捞回来,吓得朝鲜市场上的人参皮毛价格一下子涨了三倍,朝鲜国王更是命令朝鲜诸道每四结上纳一匹绢布,又以人参和粮食做抵押,把我刚拿到手的军饷都借去了,就是准备孝敬这两位公公。结果这两位公公的胃口大得简直无法想象,吃了这些东西和几千斤人参还不满足,又挖空心思的想方设法的从朝鲜人手里捞银子,动不动对朝鲜国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连过河没有桥都要收无桥费,彻底把朝鲜给折腾惨了。” “那他们对毛大哥你的态度如何?”张大少爷好奇问道。毛文龙叹了一口气,答道:“他们连朝鲜国王都敢折腾成那样,我小小一个东镇总兵,他们对我的态度又能好到那里去?这不,胡良辅公公上次已经发话了,要我在皮岛上给九千岁立一座雕像和一座生祠,到时候他要上皮岛检查——检查什么?检查我的银子!张兄弟你这次打破盛京,捞到了一些银子,他们肯定也惦记上了,老哥估计你这次恐怕要大出血了。” “呵呵,毛大哥放心,我不怕。”张大少爷微笑,不肯解释原因。毛文龙对张大少爷确实不错,又好心提醒道:“张兄弟,论打架咱们是不怕那两个太监,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毛文龙脸色就已经大变——因为毛文龙忽然看到,让朝鲜全国上下闻名色变的王敏政和胡良辅两位公公身着红袍,已经满面笑容骑马冲了过来。毛文龙下意识的赶紧去摸荷包,准备掏银子打发去这两位雁过拔毛的爷。可是让毛文龙目瞪口呆的是,王敏政和胡良辅两位公公冲到自己面前十丈处就已经下马,满面笑容的过来,一起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磕头,异口同声的说道:“干侄子王敏政、胡良辅,见过干叔叔。” “王公公,胡公公,快快请起。”张大少爷看了一眼毛文龙,笑着说道:“两位公公可千万不要这么叫,论年龄,你们可都比我大着二三十岁。” “干叔叔,你可千万不能折杀我们。”王敏政和胡良辅两位公公一起捧起两个木盒,笑嘻嘻的说道:“干叔叔你和我们的干爹宋金宋公公亲如手足,我们不叫你干叔叔叫什么?——再说了,上次司礼监挑选出使朝鲜的太监,十三监的太监没有一个不想当这个差的,还是干叔叔你和干爹在老祖宗九千岁面前替我们说了好话,我们才捞到了这个美差。侄子们无以为敬,一点小意思,还请干叔叔不要嫌……毛大帅,你怎么了?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新洗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新洗牌 张大少爷在朝鲜的日子过得悠闲而又自在,每天里除了吃泡菜五花肉喝人参酒,剩下的时间就是研究朝鲜女人的人体构造与中土少女的身体结构相比,到底有什么不同——要知道,这对热爱人体生理科学的张大少爷来说,可是一件非常勤学上进的事。倒是张大少爷那个不安分的师爷宋献策有些沉不住气,不断在张大少爷耳边鼓动——随便找个借口干掉毛文龙,自领皮岛,以之为基地图谋朝鲜辽东,行王霸之事。可不求上进的张大少爷却一口拒绝,“不行,我傻啊?皮岛才多大点地方?粮草军饷都要靠别人供给,我在这里搞基地,能有多大发展?” 无所事事的混了几天,三月二十一那天,大明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宣张大少爷率领偷袭盛京得手的荣誉之师锦州军取海道回京,接受朝廷封赏——当然了,颁布这道旨意的天启帝和魏忠贤都是建立在张大少爷没有挂在盛京的基础上,如果宣旨使者到了朝鲜没看到张大少爷活着抵达朝鲜,那这道诏书也就着废,就当没存在过这世上。收到这道圣旨,差不多已经把泡菜吃腻的张大少爷这才告别朝鲜国王李倧和毛文龙,乘着朝鲜国提供的海船,从平壤出发一路向南,返回天津塘沽口。 张大少爷的船队还没进渤海,之前派出的信使就已经先现抵达了京城,把张大少爷的报捷奏章送进了紫禁城,说来也巧,自天启元年以来就困扰大明朝廷的贵州安奢之乱平定的消息,也恰好在这一天送进了紫禁城。双喜临门,自然而然的,紫禁城就响起了久违的鞭炮声,过冬时乘雪橇不小心落水而落下病根的明熹宗朱由校,也挣扎着从病**爬起来,亲自率领司礼监群监和朝廷文武百官,步行到太庙祭祀祖先,向列祖列宗禀报这个喜讯。跪在朱元璋的灵牌前,朱由校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说道:“太祖爷,历代的先皇们啊,儿皇侥幸,贵州的安奢之乱,平定了!祸害辽东数十年、屠杀上百万大明百姓的建奴,也被重创了!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了!列祖列宗们啊,我已经可以挺起胸膛去见你们了——!” 说罢,朱由校跪在灵牌前重重磕头,激动得再一次放声大哭,而跪在朱由校背后的司礼监群监和朝廷文武百官也是如此,激动得纷纷落泪,嚎啕大哭。但激动归激动,不管是魏忠贤、张惟贤还是已经奄奄一息的东林党官员心里都非常明白,有了这两次大捷,朝廷里和地方上的各支势力的重新洗牌发牌,已经迫在眉睫——辽东这边的大捷,主要功臣高第和张好古都是铁杆阉党;平定安奢之乱的主要功臣,五省总督张鹤鸣是东林党,丈夫死在太监手里的石柱总兵秦良玉无比仇恨阉党,四川巡抚朱燮元和四川总兵杜文焕是中立派。不管是阉党、中立派还是东林党,谁能抓住这两次大捷后论功行赏的机会扩大势力,谁就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党争中把敌人彻底打跨,或者反败为胜。 “传旨,宣辽东大捷和西南大捷的功臣进京,朕要重重封赏他们!”和百官预料的一样,结束了祭祖大典后,朱由校抹着眼泪站起来,马上就下旨说道:“忠贤,你带着司礼监会同朝廷百官商量一下,把这两次大捷的功臣分出先后来,朕要重重封赏,奖励他们!” “奴婢遵旨。”魏忠贤恭恭敬敬的答应,心里也笑开了花——明熹宗让他主持商议论功行赏,这不是给魏忠贤提拔私人打击异己的机会么?再说了,魏忠贤这次就算想提拔自己人也理直气壮了,他一手提拔的张大少爷在辽东给他争了这么大的面子,东林党政敌就算想挑毛病也找不出理由来,所以魏忠贤想都没怎么多想,下意识的就把张大少爷定为了两次大捷的第一功臣,甚至都在考虑到底给张大少爷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官职,才能最大限度的压榨张大少爷的剩余价值。 和欢天喜地的大部分魏党官员截然相反,早就领教过魏忠贤弄权手段的东林党官员和部分反魏官员表面上不动声色,肚子里却早就骂上了娘——让魏忠贤主持论功行赏,有功的东林党官员,魏忠贤能把他们从有功变成有罪!而其中最为忧心忡忡的还是对老朱家忠心耿耿的英国公张惟贤和成国公朱纯臣等人,这两个靖难功臣之后心里都非常清楚,以前的魏忠贤虽然权倾朝野,但是在军队中一直伸不进手,兵部的几个魏党官员如高第之流也全是酒囊饭袋,不足为虑,所以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都不用担心魏忠贤真的谋朝篡位。可是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忽然冒出来的阉党新星张大少爷不仅能文,领兵打仗也这么厉害,要是魏忠贤乘机让张好古渗入军队,甚至直接总督京师三大营,那么魏忠贤一旦发难,那么京城之中,还有谁能够制止魏忠贤的篡逆之举? 忧心忡忡的步出太庙后,乘着出宫的机会,平时里在京城中绝不公开来往的张惟贤和朱纯臣有意无意的走在一起,朱纯臣担心的低声说道:“张国公,这事有些危险啊,自从皇上病重以来,魏阉已经两次巡视京师三大营——以张好古攻破建奴伪都的功劳,魏阉就是把他提拔为尚书或者都御史都可以说是理直气壮,要是魏阉乘机让能打仗也会打仗的张好古兼任京营提督,那我们可就大事去矣。” “成国公所言极是。”张惟贤低声答道:“圣上与魏阉感情深厚,圣上在时,魏阉未必会有异心,可是圣上现在龙体有恙,又没有子嗣继位,要是忽然有一天圣上龙驭归天,魏阉又生出异心,那么京营在谁之手,也就攸关国运了。”心事重重的说到这里,张惟贤咬了咬牙,又低声说道:“虽然张好古还有挽救的希望,可是为了大明江山,我们这一次只能对不起他了——如果魏阉真打算让他总督京营,我们说什么都得把他的风头打下来,不能让京师三大营落到他的手里。” “张国公可有办法?”朱纯臣低声追问道。张惟贤一笑,低声答道:“放心,为了预防万一,我就准备好了对付张好古的法子了。” ……………… 张惟贤和朱纯臣确实比较了解魏忠贤这位爷,回到家里反复考虑后,魏忠贤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起了让张大少爷出任京营提督。对于这个基本上是由勋贵之后垄断的至关重要位置,魏忠贤可以说是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和合适的借口安插自己人——毕竟,上一个打破勋贵子弟垄断出任此职的只有于谦一人,而于谦的功劳又摆在那里,魏忠贤不管安插什么人上去,都必然会遭来朝野蜚议,甚至招来明熹宗的怀疑。但现在就不同了,张大少爷攻破建奴伪都的功劳绝不亚于于谦保卫北京,这个官职自从朱纯臣的老爸朱应槐挂了以后又一直空缺,而京师三大营军队缺乏训练、纪律散漫的毛病也早是尽人皆知,让张大少爷去整编京师三大营绝对合情合理,任何人都无可指责,也绝对的合情合理。 动了这个心思,魏忠贤难免要把自己的念头拿出来和心腹商量,而魏忠贤的五虎五彪一听全部叫好,都认为魏忠贤的这个安排简直太恰当不过,让张大少爷控制了京师三大营,那么京城的里里外外,魏党官员都可以横着走竖着爬了。尤其是张大少爷在阉党内部的铁杆盟友崔呈秀更是满口叫好,“妙!九千岁的这个安排简直太妙不过了,让对九千岁忠心耿耿的张好古控制了京师三大营,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九千岁和我们都可以稳如泰山了。” “是吗?”魏忠贤也很得意自己的这个安排,笑道:“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你们从明天起就各自上表,保奏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出任京营提督,先把舆论造出去,然后咱家再看看给那个小猴崽子安排佥都御史还是兼任六部尚书。” “九千岁,请稍等。”这时候,张大少爷在阉党内部唯一的敌人、刚刚排挤走顾秉谦、新任户部尚书冯铨理所当然的跳了出来,阴阴的向魏忠贤说道:“九千岁,崔大人刚才说张好古对你忠心耿耿,依卑职看来,只怕未必,让张好古出任京营提督一事,还请九千岁三思。” “冯铨!”魏忠贤不高兴的喝道:“咱家知道你和张好古不对付,可是你说张好古对咱家不是忠心耿耿,无凭无据随口诬陷,是不是太过了?” “九千岁,卑职绝对不敢随意诬陷。”冯铨也不害怕,语气更为阴森的说道:“卑职也是最近才知道,英国公张惟贤有意把他的幼女张清韵许配给张好古,张清韵也当众扬言,非张好古不嫁——就凭这一点,卑职就得请九千岁小心。” “张惟贤打算把女儿许给张好古?”魏忠贤楞了一下,又大笑说道:“冯铨,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大明律同姓不得通婚,官员有违此律者,一律革职判离——除非张惟贤不想要他祖宗留下来的禄位了,否则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用美人计来对付咱家的这个姓张的干儿子啊。” “九千岁,你有所不知……。”冯铨附到魏忠贤耳边,低声说了一通其中的原因。魏忠贤则是脸色大变,脱口问道:“真的?为什么连咱家的东厂都不知道这事?” “九千岁,这件事在当年实在太小了,小到连东厂都没有记载此事,加上年代久远,所以九千岁才不知道这件事。”冯铨阴笑着说道:“卑职奉九千岁之命刻意拉拢于张惟贤的关系,刺探他的动静,这才无意中在张惟贤家人口中得知此事。” “张惟贤,咱家差点上你的大当了。”魏忠贤脸色铁青,哼道:“难怪你会让女儿随着张好古南下江南,咱家还以为你是娇惯女儿,原来你是存着心把咱家亲手栽培的张好古一把拉过去——咱家种树你乘凉,想得倒美!” “九千岁,张好古并不知道此事原委,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崔呈秀极讲义气的站了出来,向魏忠贤拱手说道:“九千岁,人才难得,张好古对你一向都是忠心不二,张惟贤女儿的事,卑职可以用人头担保,张好古事前并不知道冯大人说的那些事。依卑职愚见,九千岁因为张好古的偶然失误而弃用贤能,实在有些浪费。”说到这,崔呈秀又补充一句,“况且九千岁你也知道,张好古最想娶的人是熊廷弼的女儿熊瑚,九千岁只要控制了熊廷弼父女,张惟贤纵然用美人计,也未必能动摇张好古对九千岁你的忠心。” “崔大人,你这些话就有些想当然了,男人嘛,那一个不是对美女见一个爱一个?张好古有了熊廷弼的女儿,难道不想再要张惟贤的女儿?”冯铨继续落井下石。这次换崔呈秀阴笑了,“冯大人,说你笨嘛你还不承认,难道你就不知道,张好古是他家里十代单传的独苗,现在的熊廷弼女儿对张好古来说,可是比张惟贤的女儿重要百倍了。” “什么意思?”魏忠贤有些惊讶的问道。崔呈秀一笑,也是附到了魏忠贤的耳边,低声说道:“九千岁,这是昨天才送来的消息,熊廷弼的女儿……。” “还有这事啊,看来咱家倒不用担心张好古的忠心了。”魏忠贤面露微笑,一指崔呈秀说道:“你是张好古的好友,这两件事就让你去办,一是拟一道公文,随便找一个借口,把熊廷弼一家都叫到京城来侯用。二是张好古的船到天津的时候,你亲自去迎接他,让他…………。” 冯铨还真不愧是魏忠贤派到张惟贤家中的内应,魏忠贤和崔呈秀等人在家里讨论张大少爷的官职安排,结果内容当天晚上就送到了张惟贤面前。知道了魏忠贤的安排和幕后的情况,脾气甚好的张惟贤郁闷得当场摔了一个茶杯,暗骂冯铨蠢货,没和自己商量就提前打出王牌,白白浪费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妙计;更骂张大少爷厚颜无耻,早早就和熊廷弼的女儿勾搭成奸,使得自己利用女儿控制他的计划落空,又白白浪费了自己以前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 “没办法了,难道真的没办法阻止京师三大营落到魏阉手里?”飞快冷静下来后,张惟贤又开始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思来想去,张惟贤忽然动了一个念头,“既然阻止不了京师三大营落到魏阉一党手里,那我为什么要去白费力气阻止?魏阉是打算把京师三大营交给张好古,从种种迹象来看,张好古那小子也并非完全不可挽救,我为什么不设法笼络那个小子?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魏忠贤举荐他为京营总督,可就真是自掘坟墓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魏忠贤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六章 魏忠贤的心思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 乘船回国的途中,成天研究大玉儿的身体构造与朝鲜女人有什么区别之余,张大少爷也曾抽出时间,与陪同自己回国的满桂、吴六奇和宋献策等人总结锦州攻防战和盛京偷袭战的得失,总结了半天,张大少爷十分泄气的发现,满桂的嫡系军队在大明朝怎么也算是顶尖的军队,可还是远远达不到风、林、火、山这个境界。别的不说,锦州第一战和定辽的最后一战,满桂骑兵打得都是顺风战,可是伤亡比还是非常之高,第一战是接近一比一,定辽战稍微好点,达到一比四高些,可那还是建立在有毛文龙友军协助作战的基础上,和大明第一军戚家军近乎变态的平均一比五十的伤亡比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不过让张大少爷非常得意的是,决定于主帅指挥谋略的难知如阴和动如雷震这两条,自己的表现可是非常完美,把握战机的能力简直就是天生具来,就连满桂和赵率伦这些老丘八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大明的军队,为什么就不如建奴军队呢?”暗乐之后,张大少爷又开始研究起明军士兵的战斗力为什么这么底下,张大少爷非常郁闷的向众将问道:“论装备,我们的武器不仅比建奴精良,而且种类也远比建奴多,远战有弓箭和三眼铳,近战有福建龙泉县打造的上好马刀,盔甲更不用说了,建奴主力军队的盔甲还是抢我们的。论待遇,我们大明军队吃空额扣兵饷虽然是常事,可是你满桂没这么干啊,每个士兵每年十五两银子都是实打实给了的啊。还有战马、士兵伙食、队伍训练这些,我们大明军队有那点比建奴军队差?可为什么,我们大明的军队在战场上就打不过建奴呢?” 面对张大少爷的这个问题,满桂和赵率伦等将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原因,还是知道原因不敢说,都是低着头不说话,倒是张大少爷那个脑袋后面生有反骨的师爷宋献策说得透彻,“东家,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咱们大明军队是穿鞋的,建奴军队是光脚的!自古以来,光脚的打架从来就不怕穿鞋的,建奴要靠打仗才能吃饭,要靠杀人才能活命,在战场上当然勇猛无敌,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如果不打仗不杀人就没法活。可我们大明军队的士兵呢,就算不打仗,照样有其他办法养家糊口,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其他办法过日子,上了战场,当然也就不会拼命了。” “真是这样吗?”张大少爷转向满桂和赵率伦等将问道。满桂性格耿直,当然不好意思把这么丢脸的话说出口,黑脸都涨成了红脸,赵率伦脸皮厚些,老实点头答道:“张兄弟,宋师爷说得对,就是这个道理。上一次在锦州,我们守城的仗能打得那么好,除了张兄弟你用兵如神外,关键还是张兄弟你在城墙上凌迟处死了老建奴的亲儿子,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全锦州的人都知道城墙一破,全锦州的男女老少都得没命,大家都把命拿出来和建奴拼,所以老建奴几次赌了老本的血拼,都被我们给打退了。”说到这,赵率伦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如果没有那一出,锦州能不能……,唉。”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张大少爷点头,又沉吟着问道:“既然大家都知道问题所在,那你们说说,我们该用什么办法彻底扭转这个局面?如果建奴的军队是虎狼,我们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我们的军队变得更凶更猛?” “废话,如果我们知道,就早去做了。”满桂和赵率伦等将心中嘀咕,嘴上不吭声。这时候,已经被张大少爷留在身边的老兵张大炮站了出来,向张大少爷鞠躬说道:“张大人,末将当年在加入戚家军的时候,戚金将军曾经对我们说过戚家军的组建历史。那时候,戚继光大帅也面临你这样的问题,士兵缺乏血性,而主要对手倭寇和建奴一样,都是靠抢劫杀人为生,打起仗来非常玩命,戚家军不管怎么练,都缺少那种拼死的勇气,戚大帅为此也吃了不少败仗。后来戚大帅到了末将的家乡浙江义乌后,发现我们义乌人打起架来,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拿命去拼,父亲死了儿子上,哥哥死了兄弟上,丈夫死了妻子上,戚大帅非常高兴,特别向朝廷请旨在义乌招募了四千多军队,这才练就了天下无敌的戚家军。” “你们义乌人,为什么那么不怕死?”张大少爷好奇问道。张大炮尴尬笑道:“没办法,我们义乌太穷了,浙江在大明虽然算比较富裕的,可是我们义乌却穷得过份,为了有一口饭吃,可以把命拿出去拼。而且我们义乌人性子都比较直,不喜欢偷奸耍滑,到了动手的时候,就只知道把敌人打趴下,很少想到撒腿开溜——听说戚大帅就是看中我们义乌这个优点,所以才在义乌招的兵。” 听完张大炮的话,张大少爷久久不语,又过许久,张大少爷才站起来,凝视着波涛万丈的大海,缓缓说道:“决定了,回京之后,我要立即向朝廷请旨,亲自训练一支战无不胜的新军,数量不要很多,三四千足矣!”旁边的张大炮赶紧说道:“张大人,那你也去我们义乌招募新兵如何?” “以现在朝廷里的局面,九千岁不会让我去南方的,我这次回去肯定得被留在北方任职。”张大少爷一笑摇头,又沉吟着喃喃自语说道:“至于在那里招募和训练新兵,我得仔细考虑考虑,到底那个位置能让我没有掣肘的训练新军呢?” ……………… 经过十多天的海上颠簸,四月初五这天,张大少爷的船队终于顺利抵达了天津的塘沽口码头,船刚靠岸,张大少爷就看到码头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其中似乎还有不少的熟人,远远就能听到老熟人才会用的称呼叫喊,“探花郎,探花郎来了!”而到了船到码头,张大少爷微笑着走下跳板的时候,一大群文武官员呼啦啦一下子就冲了上来,还没等张大少爷开口说些感谢迎接之类的套话,庞大的人潮就已经汹涌而至,“探花郎,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张大人,末将天津卫副总兵,给你……。” “救命啊——!”铺天盖地的客套声和马屁声中,忽然响起一个极其不河蟹的声音——张大少爷的小身板抵挡不住人潮汹涌的威力,竟然被生生挤下了码头,杀猪般惨叫着摔进大海,在又咸又腥的海水中挣扎哀号,“救命啊!我不会水!快救救我!” 还好,前途一片光明的张大少爷身边永远不缺阿谀奉承的小人,张大少爷这么一落水,不管是会水不会水的文武官员,马上就乒乒乓乓跳了二三十人下海,七手八脚的把已经灌了不少海水的张大少爷给捞了出来,总算没有让在建奴伪都的盛京之战中连毛都没掉一根的张大少爷挂在天津,否则那才叫比窦娥还冤。但这么一来,刚刚还庆幸自己不用再在海上颠簸的张大少爷不得不回船更衣,无数打算把张大少爷请到自己家中赴宴的天津官员愿望也落了空,只有专程从京城赶来迎接的崔呈秀一人得以上船。 “阿嚏,阿嚏!”张大少爷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向笑得前仰后合的张石头吩咐道:“石头,你马上领着所有亲兵下去,把码头上的官员全部赶上岸去,我可不想再被他们挤得再掉进海里一次。”张石头一边揉着肚子大笑着答应,那边崔呈秀等人则是笑得直拍桌子,幸灾乐祸之至。好不容易笑够了,崔呈秀又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兄弟,你的立功人员列好没有?拿来给哥哥帮你参考参考。” 崔呈秀刚见面就催着要看张大少爷列出的立功名单,其中固然有想从中分一杯羹的打算,但更多的则是好心——要是张大少爷傻乎乎的拿出一份只有前线将士的立功名单,那这份名单递上去,魏忠贤非和张大少爷翻脸不可。而混迹两个时代官场的张大少爷也很明白这点,忙从陆万龄那里要来早就准备好的名单,捧到崔呈秀面前,“崔大哥,你帮我参参考,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没有?” 崔呈秀也不客气,接过名单就直接翻看起来,结果让崔呈秀十分满意。张大少爷确实非常懂事,这份长长的名单中,辽东大捷的首功当然是皇帝的,次功是魏忠贤的,然后是在后方运筹谋划的魏党官员和魏忠贤子侄,还有司礼监的各位公公以及监军太监,崔呈秀也捞到了相当不少的功劳,冯铨一系的阉党官员则完全在这份名单上消失——至于东林党官员,张大少爷根本就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崔呈秀又从陆万龄那里要来一支毛笔,涂掉几个名字和加上几个名字,笑道:“王维周这几个王八蛋已经倒向冯铨了,张兄弟你也用不着再照顾他们了。曹履吉他们几个虽然是冯铨的党羽,但是最近和我走得比较近,给他们一点好处,也让冯铨对他们起疑,把他们逼过来。” “明白。”张大少爷邪邪一笑,又吩咐陆万龄按照崔呈秀的名单重新草拟奏章,也是直到此刻,崔呈秀才猛的想起一事,忙问道:“张兄弟,这份名单上怎么没有你的名字?你忘记自己了?” “崔大人此言差矣。”张大少爷摇头,无比奸诈的笑道:“兄弟我这次的辽东大捷,靠的全是干爹九千岁的英明指挥,圣明决断,我只是一个按照九千岁命令行事的跑腿,何功之有?”崔呈秀会意大笑,向张大少爷竖起一个大拇指,奸笑道:“张兄弟,高明,看来这次只要你愿意——朝廷六部尚书,兄弟你可以自己随便选了。” “不,我不想当六部尚书。”张大少爷非常坦白,直接说道:“我还想继续领兵治军,只要手里有兵权,那怕当个知府都行,到时候,还劳烦崔大哥你在九千岁面前帮忙美言几句。” “张兄弟,这次我们想到一起了。”崔呈秀一拍大腿,笑道:“不瞒兄弟你说,九千岁也觉得让你又去担任文职太浪费人才了,也想让你继续统兵——京师三大营总督,这个位置你满意不?” “京营提督?”张大少爷做梦也没想到魏忠贤会这么大方,竟然准备把大明天下最重要的三支军队交给自己!但张大少爷转念一想,立即出了一身冷汗,脱口问道:“皇上最近龙体有恙?” 崔呈秀瞪大了眼睛,明熹宗在北海乘雪橇时落水患病,因为太过丢人,所以消息没有用邸报明发天下,就连近在咫尺的京城里知道的人都不多,而张大少爷当时还被建奴包围在锦州,就更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可张大少爷竟然从魏忠贤打算让自己掌管京师三大营这点,分析出皇帝的身体有危险,光凭这奸诈程度,普天之下能有几人能够达到?震惊过后,崔呈秀点头答道:“不错,张兄弟你猜得很对,今年的正月初五,皇上带着九千岁和奉圣夫人到北海乘雪橇游玩,不曾想冰层破裂,皇上掉进了水里,虽然被立即救了上来,但是连惊带冻的,皇上就落下了病根,几个月来龙体一直不怎么安好。” “明熹宗现在就掉水里去了?”张大少爷有些傻眼——在张大少爷的记忆中,明熹宗好象掉进水里没过多久就挂了,现在明熹宗提前掉进水里,难道代表着他就要挂了?然后阉党也快跨台了?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问道:“那皇上病得重不重?有没有危险?” “还好,不算很重,最起码早朝没怎么耽搁。”崔呈秀的回答让张大少爷长舒了一口气,崔呈秀又说道:“但是为了预防万一,所以九千岁打算如你掌管京营,这次九千岁派愚兄来天津接你,就是让愚兄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魏老太监想让我掌管京师大营,又先问我的意见,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大少爷眼珠乱转的心里盘算,“难道真象野史上上的那样,魏忠贤真打算谋朝篡位?所以让我掌管京师防御,必要时可以把北京城里的王爷大臣一锅端了?他为什么又要先问我的意见?考验我对权力的贪婪程度?可我现在才二十二岁,魏老太监一下子就想把我提拔成有资格掌管京营的尚书或者都御史这样的二品大员,得承受多少的朝野舆论压力?他除非脑袋发昏了,否则那会拿这么大的事来考验我?等等,莫非……?”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向崔呈秀问道:“崔大哥,九千岁既然想提拔我为京营提督,那他为什么又要问我的意见?难道九千岁怕我不想带兵?” “这件事我也很纳闷。”对这个问题同样百思不得其解的崔呈秀答道:“本来九千岁想让你担任这个职位,直接说服皇上下旨委任就是了,可是九千岁却派我先问你的意思,好象如果你不答应,这事就可以算了一样,我也搞不懂九千岁到底是什么心思了。”说到这,崔呈秀一耸肩膀说道:“或者就象张兄弟你说的一样,九千岁疼你,担心你不喜欢继续带兵,想回京城继续担任文职,所以才派我先问问你。” “崔大哥,那你认为我应不应该接这个差事呢?”张大少爷试探着向魏忠贤的头号心腹崔呈秀问道。崔呈秀想都没想,直接就答道:“当然是接啊,为什么不接?你接了这个差事,咱们哥俩个联手对付冯铨更容易不说,真正到了皇上撑不下去的时候,不管那个新君继位,只要京师兵权在兄弟你的手里,我们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明白了,原来魏老人妖是这个心思。”张大少爷心里恍然大悟,已经把魏忠贤的真正用意猜得**不离十,嘴上却笑道:“崔大哥,我刚从辽东回来,对京城里的情况不太熟悉,这件事,还是等我和干爹见面的时候再说吧。对了,我偷袭盛京得手,在老建奴的宝库里找到了一些好东西,乘着还没有上交国库,崔大哥去看看有没有嫂子喜欢的,就算小弟孝敬几位嫂子,如何?”崔呈秀一听大喜,马上把探问张大少爷口风的问题抛在脑后,欢天喜地的陪着张大少爷去欣赏战利品去了。 “魏老人妖也在犹豫!”崔呈秀还饿狗一样爬在张大少爷抢来的金银珠宝中挑来选去的时候,张大少爷已经在盘算下一步的行动了,“他肯定已经有了一些在明熹宗死后谋朝篡位的心思了,可是又怕众人不服,更怕他的走狗和他不是一条心,所以抛出让我担任京营提督这个问题来试探走狗口风,想看看有没有走狗建议他乘机动手。可是崔呈秀这些走狗给出的答复,肯定让魏老人妖大失所望,一个个只是认为我掌管京师三大营后可以让阉党大捞好处,又可以防着新皇帝对阉党下手,继续象操纵明熹宗一样操纵新皇帝,却没有一个建议魏老人妖乘机谋朝篡位,魏老人妖失望之下,对于让我掌管京师三大营的事也不那么热心了,所以才让崔呈秀来探我的口风,一是给我点照顾,看我想不想继续带兵,二就是试探我对他谋朝篡位是否支持了。” “魏老人妖的心思差不多就这点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张大少爷心里盘算,“是坚决支持魏老人妖的心中所想,继续讨他的欢心?还是装糊涂,让魏老人妖失望之下放弃这个念头?还有张惟贤那些铁杆保皇党又会有什么反应和打算?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利用这件事捞到最多的好处,才能维持现在的局面,逃脱将来阉党倒台的砍头一刀?” 和张大少爷猜测的差不多,与此同时的北京皇宫中,正侍侯在明熹宗病床前的魏忠贤心中也在揣揣不安,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会不会明白咱家的心思?如果他明白了,他是会支持咱家,还是会反对?再或者,如果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也不明白咱家的心思,咱家是不是应该再试探试探他的口风?从目前来看,皇上驾崩以后,能够带着军队辅佐咱家坐南面北的人,也就他一个最可靠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乐极生悲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乐极生悲 四月初六,张大少爷的队伍抵达京城,先是将军队安置在城外校场驻扎,然后押着两百多名建奴高级战俘入城,取御道直奔紫禁城的正门承天门,进承天门到午门献俘。一路上,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列队道路两旁,维持次序,数以万计的京城百姓则在士兵背后敲锣打鼓,又唱又跳,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大捷。没办法,自萨尔浒之战以来,大明军队和建奴军队交手,也就是在张大少爷的内定老丈人熊廷弼率领下打过几个小胜仗,剩下的除了败仗还是败仗,不是全军覆没就是丧土辱国,大明文武百官和军民百姓谈建奴色变,闻辽东胆寒。而现在张大少爷接过老丈人的班,先是以孤城力抗建奴倾巢之兵,以少胜多还干掉了努儿哈赤的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子,建奴损兵折将不能逾城半步,然后张大少爷又以三千骑兵横扫辽东,攻破建奴伪都,杀敌数万,还把老建奴的老婆孩子都抓了一大堆,一举打破建奴军队不可战胜的鬼话,在这么大的胜利面前,京城百姓官那还有不欢呼雀跃之理? “张探花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辽东大捷的头号功臣张大少爷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满面春风的出现在翘首以待的京城官民百姓面前——还别说,穿着一身崭新官服的张大少爷,在这一刻看上去还真有些人模狗样,丰神俊朗又五官俊秀,再加上大明战神的荣誉光环,勾引一两名被假象蒙骗的无知丑女绝对不成问题。所以几乎是在瞬间,山崩海啸一般的百姓军民欢呼声和少女尖叫声就响彻全城,巨大的声浪,差点又把张大少爷从战马上给掀下去。——同时铺天盖地袭来的还有臭鸡蛋烂白菜,雨点般的落到建奴战俘身上头上。 “石头,好机会。”看到无数纯情无知的大姑娘小媳妇为自己尖叫,张大少爷也不客气,马上向给自己牵马的张石头喝道:“快看仔细了,有那些长得顺眼的,然后把她们的姓名地址要过来,少爷我这次回来,也该抓紧时间给爹妈造几个孙子了。”张石头点头答应,又是赶紧扭头去看路旁——带着漂亮丫鬟的漂亮姑娘,凡是有看得过眼的,张石头就会派亲兵上去打听详细情况,十分之忠心耿耿。 “狗儿,狗儿!石头,石头!看这边!”这时候,一群熟悉的叫喊声音传来,张大少爷和张石头惊喜寻声看去,果然看到张大少爷的父亲张老财、张石头的父亲老管家张福和张大少爷的十一位娘亲,站在路边,正在抹着眼泪向自己们叫喊。张大少爷又惊又喜,大声叫道:“爹,娘,大娘二娘三娘……**十娘,孩儿要先去午门献俘,等从皇宫出来了,孩儿马上回家去给你们磕头。”那边张石头和张福也打了招呼。 “好,你放心去吧。”张老财抹着眼泪,满面笑容的答应。可这么一来,满大街的人也都知道张老财就是张大少爷的父亲了,只是在刹那间,成百上千在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士绅富商就围了过去,争先恐后的向张老财鞠躬行礼,客套搭讪,顺便推销自己的宝贝女儿——开玩笑,张大少爷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正四品了,又刚刚立下盖世奇功马上又能爬上几级,如果能抓着这个机会把女儿许配给还没有成亲的张大少爷,那以后能跟着占多少便宜啊?只可惜去年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张老财也算看透这些人的真面目了,得意笑着只是拒绝,说是自己的儿子已经定亲,有了原配夫人——当然就是明知道张大少爷去锦州十有**回不来,却坚持要嫁给张大少爷的张清韵了。不过那些士绅富商并不死心,口风一转,又开始打听张大少爷有没有兴趣纳妾娶偏房了。 “对了,我好象忘了一个人?石头,你看到张清韵那个小丫头没有?”走着走着,张大少爷忽然想起一事——张清韵那个小丫头怎么没出现?以她的脾气,知道自己凯旋回京,不可能不来迎接和偷看自己的凯旋英姿啊?牵着马的张石头也才想起这事,赶紧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寻找张清韵的靓丽倩影,还有张清韵身边那几个长得还算不错的丫鬟。功夫不负有心人,快到承天门的时候,张大少爷终于看到张清韵脸罩面纱,手里牵着小邢沅,正在人群的背后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清韵。”张大少爷大喜过望,拍马向那边走了几步,正要和张清韵打招呼,那边张清韵扭头就走,抛给张大少爷一个害羞的背影。张大少爷又有些失望,刚打算放弃时,面前的人群前端却传来一个依稀熟悉的少女声音,“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在辽东打了一点小胜仗,本姑娘就会怕你!” “咦?”张大少爷惊讶的低头一看,却见身材高挑的马湘菱穿着一身四川少数民族服装,手扶腰刀板着俏脸,正在对着自己怒目而视,旁边还有她的嫂子,大明仅有的两个女将军之一的张凤仪。张大少爷暗叫自己和马湘菱还真是八字不合,苦笑着说道:“马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而已。对了,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 “安奢之乱平定了,安邦彦和奢崇明两个贼酋都已经被我们川黔军队斩首。”张凤仪这次对张大少爷的态度明显要好上许多,笑着解释道:“婆婆派我们进京报捷和献上首级,皇上下旨,要招婆婆她们进京接受封赏,我们就留了下来。”说到这,张凤仪又补充道:“对了,我的相公马祥麟将军也进京了,现在正在紫禁城里,张大人你到午门献俘时,就可以见到他了。” “皇上召秦总兵进京?那白杆兵来不来京城?”张大少爷下意识的追问道。张凤仪茫然摇头,奇怪的答道:“外军不许进京城,这点张大人你不知道吗?皇上只是宣我们白杆兵的主要将领进京,没有宣召军队进京啊?” “哦,那就好。”张大少爷长舒一口气,暗骂自己的恶劣性格真是越来越多疑了,怎么会下意识的联想到明熹宗以封赏为进口召白杆兵进京对付阉党?以朱由校对魏忠贤的感情,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张大少爷又赶紧找借口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我还想瞻仰一下大明第一军白杆兵的雄姿,看来只能等以后了。” “是吗?张大人你如果想欣赏白杆兵的军威,那有的是机会啊。”张凤仪神秘的抿嘴偷笑,又笑道:“张大人,你还是快进承天门吧,千万别耽搁了午门献俘的时辰。” “多谢张将军提醒,改天一定登门拜访。”张大少爷答应,这才又拍马追上队伍,临走的时候,张大少爷又回头偷看了一眼马湘菱,发现她穿着相对紧身的少数民族衣服后,前凸后翘的标准模特身材更是显露无遗,两条修长**更是诱人,张大少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心说上次如果真的看到她美人出浴的模样,那可就太好了。而马湘菱也是偷看了一眼张大少爷,四目相撞,马湘菱赶紧又移开目光,一张俏脸早已经涨得通红。张大少爷嘿嘿偷笑,心道:“凶娘们,害羞起来的时候,还真有些漂亮。” 午时正,张大少爷的队伍准时踏入承天门,往午门的方向一看,一千五百锦衣卫已经列队午门两侧,腰挎绣春刀,手执鹰嘴戈,肃然长立,旁边则是朝服羽冠的文武百官,也是抱圭肃立,龙袍金冠的明熹宗则高坐在城楼之上,王体乾与魏忠贤侍立两旁。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张大少爷也难得收起嬉皮笑脸,将队伍领到金水桥旁,让两百多辆建奴囚车一字排开,再步行过桥,在城楼前双膝跪倒,大声奏道:“臣张好古,奉旨镇守锦州,征讨反逆建奴,赖皇上洪福,得军中死力,幸不辱使命。锦州一役,杀敌两万余,沈阳之战,斩建奴六万余,获首级四千五百,擒贼酋贼将家小两百余人,现献于午门,请皇上发落!” “传旨,将努儿哈赤第十五子多尔衮、第十六子费扬果,凌迟处死!”明熹宗平时里看上去比较软弱,真正动起手来却也算得上心狠手辣,直接就下旨把努儿哈赤的两个儿子凌迟处死,断了部分官员妄图利用努儿哈赤儿子议和的心思,明熹宗又喝道:“努儿哈赤妻妾九人,尽皆腰斩!其余建奴家小,交三法司议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大少爷带头,文武百官一起跪地唱颂。呼喊声中,田尔耕大手一挥,数十名锦衣卫出列,将努儿哈赤的九个妻妾和两个儿子押下囚车,拖上午门前的刑台,早已侯命在场的刑部刽子手立即动手,先是把多尔衮和费扬果剥去囚衣,捆上刑架,又将努儿哈赤的九个老婆推上铡刀,依次腰斩,然后才抽出牛耳尖刀,开始一点一点的切割多尔衮和费扬果**出来的肌肉。期间,血肉飞溅,肠肾同流,被齐腰铡成两截的努儿哈赤老婆惨叫不绝,再混杂着多尔衮和费扬果的怒骂惨叫,场面惨不忍睹,看得在场的明熹宗、魏忠贤和文武百官等人心惊肉跳,不少人干脆闭上眼睛,只有张大少爷仿若不觉,对此视若无睹,也让那些怀疑张大少爷杀敌数目真假的御史言官心中发颤,心说不愧是在建奴伪都搞过屠城的魔头,就凭他这份镇定,看来他报上来的杀敌数目绝对不假。 努儿哈赤的九个老婆先后都被砍了,剩下的多尔衮和费扬果要割三天才让他们死,明熹宗也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走到城楼边上,王体乾赶紧跟上来,展开黄封圣旨念道:“大明天威浩荡,建奴小丑,跳梁作乱,自取诛戮!”张大少爷和在场的文武百官异口同声复述,又高声唱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把多尔衮和费扬果割了三百刀后,两个半大建奴被暂且收监,献俘仪式正式结束。明熹宗又下令乾清宫摆宴,犒赏三军,照例又是三呼万岁后,张大少爷就在一大群官员的簇拥下赶往乾清宫**了,期间文武百官纷纷逢迎阿谀自不用说,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兄弟刘若宰和余煌也迎上来,和张大少爷拥抱流泪,庆祝兄弟久别重逢。张大少爷瞟见刘若宰和余煌都换上了五品官服,当然少不得恭喜两位兄长高升,余煌则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都是全托三弟的福啊,三弟你的锦州大捷战报送到京城,皇上和九千岁一高兴,就给我们都升了官,说我们照顾你的家眷有功,其实这那算什么功劳啊?” “二哥,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照顾兄弟我的父母,难道不是功劳吗?”张大少爷笑着纠正道。余煌和刘若宰也笑,正要再和张大少爷说些什么,旁边的徐光启和薄珏却冲了上来,一起拉着张大少爷的手大叫道:“张大人,你这次凯旋而归,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庆祝,就送你一个好消息吧。” “什么好消息?莫非是膛线枪造出来了?”张大少爷眨动奸诈三角眼问道。徐光启苦笑点头,答道:“张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不过我们只是造出了膛线枪管和米尼弹,你说的火石燧发部分,我们还没造出来。”薄珏则欢喜叫道:“张大人,膛线枪管和米尼弹造出来以后,我们先造了几支火绳膛线枪试验,结果一试之下,膛线枪的射程果然远了好几倍,这到底是什么道理?张大人,你可千万要告诉我们。” “等改天吧,改天我去欣赏你们的火绳膛线枪的时候,再给你们详细解释。”张大少爷笑着答应。徐光启和薄珏欢喜点头,本来还打算和张大少爷说些什么,可是在场的文武官员实在太多了,其中张大少爷的熟人也不少,才眨个眼功夫,大红人张大少爷就被张瑞图一伙人拉了过去,等到和张瑞图这些会试坐师说完后,队伍已经走进了乾清宫大殿。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明熹宗又下旨让众臣尽情吃喝庆祝,张大少爷马上又成了众人敬酒的焦点,几十杯酒灌下来,酒量颇宏的张大少爷也开始晕头转向了,自然也再没心思去考虑什么国事家事天下事,扯开肚皮就两个字,吃,喝。 欢声笑语中,喝得晕晕乎乎的张大少爷忽然被人拉了几下,张大少爷回头细看时,却见是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崔呈秀,崔呈秀向旁边努努嘴,奸笑道:“张兄弟,快看冯铨那边。”张大少爷晕晕乎乎的扭头一看,发现冯铨领着一伙户部官员单独坐在一个角落,正在闷闷不乐的喝着闷酒,与周围的热闹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张大少爷也是奸笑问道:“怎么?冯铨知道我递上去的名单了?” “当然知道了,否则冯老狗会这样?”同样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崔呈秀奸笑说道:“张兄弟,咱们俩过去给冯铨敬酒如何?” “好主意,走。”张大少爷已经听说过冯铨建议魏忠贤宰掉自己全家,有了机会让冯铨难受,又怎么会放弃?当下张大少爷和崔呈秀这对狼狈为奸的阉党走狗联手,一个拿杯一个提壶,摇摇晃晃的向另一个阉党走狗冯铨走了过去,那边正无比郁闷的冯铨偷眼看到张大少爷和崔呈秀过来,知道这两个王八羔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赶紧借口尿遁开溜,留下一大帮子的户部官员招呼张大少爷和崔呈秀。张大少爷也是存心想气冯铨,追上去大声叫道:“冯大人,别走啊,下官这次凯旋归来,和那么多人都喝了庆功酒,就是还没机会和你一起喝。怎么着?我们大明军队打建奴打了大胜仗,难道冯大人你不高兴?” “张大人说笑了,辽东大捷,下官那敢不高兴?只是一直没机会和张大人喝一杯。”冯铨不得不哭丧着脸停下脚步,肚子里则大操张大少爷的祖宗十八代。可是就在张大少爷即将走到冯铨面前时,头晕脑胀的张大少爷脚底一滑,整个人摔到旁边一个户部官员背上,手里满满的一壶酒也洒到那个官员的乌纱帽上,那户部官员勃然大怒,吸气脊背一拱,张大少爷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撞到,退后两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哎哟妈呀!” “大胆!”崔呈秀也是大怒,一边去扶张大少爷,一边冲那户部官员吼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故意把张大人撞倒,你活腻味了?” “崔大人勿怪,是张大人自己站不稳摔倒的。”那看似文弱的户部官员站起来,指着自己被酒淋得湿漉漉的官帽,恼怒的说道:“张大人还把下官的帽子也给淋湿了,这可是朝廷赐的乌纱帽。” 这时候,发现这边情况不对的明熹宗和魏忠贤等人也走了过来,看到刚刚为朝廷立下盖世奇功的张大少爷竟然一个小小的户部六品官撞倒,明熹宗不由气得七窍生烟,怒喝道:“张爱卿是朕的功臣,朕还没来得及封赏他,你就敢羞辱于他?来人,把这个户部主事的帽子摘了,官服扒了,推出午门廷杖二十,革职为民,永不录用。” “皇上,冤枉啊。”那户部官员大声喊冤,“是张大人先撞的微臣,然后又摔倒的,微臣并没有羞辱于他啊。” “少罗嗦,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想耍赖?”同样愤怒的还有张大少爷的干爹魏忠贤,大喝着命令锦衣卫把那户部官员拖出去廷杖,而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和张大少爷的关系同样不错,一挥手,两个锦衣卫就冲了上来,把那户部官员的乌纱帽扯去,拖去就走。也是直到此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张大少爷才向崔呈秀问道:“崔大哥,这家伙是冯铨的人。” “不是。”崔呈秀摇头,低声答道:“他叫……,虽然是户部主事,但冯铨刚当上户部尚书没几天,还没把他拉……。” “皇上,魏公公,请息怒。”崔呈秀的话还没说完,张大少爷就已经大叫大嚷着冲了过去,一把拉住那个户部官员,回头向明熹宗和魏忠贤跪下,磕头说道:“皇上,九千岁,刚才确实是微臣无关,与这位……大人无关,微臣还不小心弄湿了他的官帽,应该是微臣向他赔罪才对。” “咦?”明熹宗、魏忠贤和在场的官员个个都是一楞,心说张好古是吃错药了,一个小小的户部六品主事,冤枉就冤枉吧,犯得着弄这么大动静为他求情么?那户部官员更是纳闷,低头去看张大少爷时,却见张大少爷正好回过头,满脸谄媚的向自己谀笑道:“……大人,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任下当差?如果有兴趣的话,我老师张瑞图大人现在已经是吏部尚书了,我去求他把你调过来……。” 这个户部主事是谁?张大少爷为什么这样对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 轿中密谈 第一百三十八章 轿中密谈 “行吧,看在张爱卿求情的份上,那就饶了卢象升吧。”明熹宗朱由校和魏忠贤本来对张大少爷就不错,现在张大少爷又刚刚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所以尽管已经颁布将卢象升永不录用的旨意,但明熹宗还是收回了旨意,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那边魏忠贤也向卢象升喝道:“卢象升,还不快点拜谢张大人?如果不是他替你说好话,你这辈子别想再入仕了。” 卢象升有些犹豫,他刚才是搞了小动作教训张大少爷,可那是张大少爷无礼在先,现在反倒要他向张大少爷道谢,卢象升的面子上当然有些过不去。还好,张大少爷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抢着说道:“魏公公,卢大人,不用了,是我不小心弄湿卢大人的官帽在先,向皇上和魏公公说明实情,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怎么还能让卢大人向我拜谢?” “呵,那顺便你。”魏忠贤向干儿子慈爱的一挥手,转身要回明熹宗身边。张大少爷赶紧又在魏忠贤耳边低声说道:“干爹,孩儿认为这个卢象升是个人才,想把他带到麾下,和他一起为干爹效力,请干爹恩准。” “成,等你的新职位定下来,你就去和张瑞图打招呼吧。”魏忠贤随口答应,“冯铨那边如果敢阻拦,你就对他说是咱家的意思。”说罢,魏忠贤又低声说道:“猴崽子,一会宴会散了,你直接去咱家的府里等着,咱家有一些事要和你商量。”张大少爷心领神会,赶紧答应,魏忠贤这才走开。 其后的宴会上,张大少爷二话不说就把卢象升拉到自己那一桌,给卢象升介绍自己的几个心腹吴六奇、吴三桂、满桂、薄珏和余煌等人,又把卢象升引见给张瑞图、田尔耕、黄立极、崔呈秀、宋金和徐光启等要好同僚,这些人随便一个的官职都比卢象升高出不少,要换平时就算在衙门里碰面恐怕都懒得向卢象升点一下头,但是看在张大少爷对卢象升的重视份上,崔呈秀等人还是放下架子,和卢象升碰杯敬酒,还主动询问卢象升的各种情况,说是卢象升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尽管向他们开口。而卢象升本人虽然搞不清楚张大少爷为什么对自己好,但也感激万分,悄悄向张大少爷道了谢,又约好今后多多见面,彼此拉进关系。只有卢象升的顶头上司冯铨暗恨张大少爷公开挖墙角,却也无可奈何。 时近傍晚,明熹宗的赐宴终于结束,张大少爷随着文武官员陆续散去,文武百官出了宫就可以直接回家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天生命苦的张大少爷却还要先去魏忠贤的家里议事。无可奈何的让张石头先回家报信后,张大少爷领了几个亲兵上马,正要赶往魏染胡同时,一个刚从皇宫里出来的武将却拦住了张大少爷的去路。那武将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容貌颇为英俊,左目上却有一道伤疤,眼球浑白,显然已经失明,仅剩的一只独眼则上下仔细打量张大少爷——那眼神,简直就象是老丈人挑女婿一般。 “这位将军,你有什么事吗?”张大少爷莫名其妙的问道。那独眼龙将军怪笑一声,用手一指自己的独眼,操着一口四川方言反问道:“张大人,看到我这只独眼,你还不认识我?” “实在抱歉,不认识。”张大少爷茫然摇头。那独眼龙也不生气,笑着说道:“不怪,我上次来京城的时候是泰昌元年,那时候张大人你还在临清读书,应该也不认识,而且我在辽东的战绩和张大人比起来,也是天上和地下,张大人肯定就更不会记得我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得问问张大人你——我妹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你妹妹是谁?”张大少爷满头的雾水,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在那里招惹过这个独眼龙的妹妹,吃完抹嘴还不认帐。那独眼龙开始生起气来,怒气冲冲的喝道:“张好古,你小子少给我装蒜,上次在松江府,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你心里明白!你要是敢不负责,那怕你是朝廷的大功臣,我独眼马也要把你砍成十七八截!” “松江府?独眼马?”张大少爷打了一个机灵,总算是醒悟过来,赶紧下马行礼,苦笑着说道:“原来阁下就是马祥麟马将军,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马将军赎罪。” “算了,我长期呆在四川,你不认识我,我不怪。”马祥麟大度的一挥手,又问道:“不过我妹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她今年已经十七了,年纪也不小了,上次的事,本来我和母亲大人都打算找你算帐,可是看在你龟儿子还算有点打仗的本事,勉强配得上我妹妹的份上,赶快准备好迎娶我妹妹过门吧,等过些天母亲大人一到京城,你就上门求亲!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妹妹嫁过去,必须得做正房,你也不准纳妾娶偏房,明白不?否则我这个大舅哥,绝对饶不了你!” “啊?”张大少爷傻了眼睛,赶紧摆手声明道:“马将军,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令妹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上次的事全是误会,其实我根本没看到令妹的……。” “龟儿子,想耍赖?有种再说一遍!”马祥麟再度翻脸,呛啷一声拔出腰刀。吓得张大少爷的几个亲兵赶紧也是拔刀,冲上去护在张大少爷面前,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就有可能动手。见此情景,张大少爷不由急得满头大汗——张大少爷可不想在皇宫门口和秦良玉的儿子动手,还好张大少爷从来不缺的就是机灵,灵机一动说道:“马将军,有话好说,不要急着动手,有事可以慢慢商量。这样吧,我正好要去我干爹家,马将军你和我同去,当着我干爹的面商量如何?” “这还差不多。”马祥麟转怒为喜,收刀笑道:“算你小子聪明,这事情是得先找长辈商量,对了,你小子的干爹是谁?” “九千岁,魏公公。”张大少爷笑嘻嘻的答道。话音未落,老爸马千乘死在太监阉党手里的马祥麟已经变了脸色,铁青着脸说道:“什么?你是狗太监的干儿子?你怎么不早说?他娘的,老子的妹妹就算嫁不出去,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狗太监的儿子!”说罢,马祥麟跳上战马,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去。 “谢天谢地,总算是把他气走了。”张大少爷松了口气,拍着胸膛直叫侥幸——虽说马湘菱长得不赖身材又极佳,娶回来做老婆也没什么,可是马祥麟老早就声明不许张大少爷纳妾找小老婆,这对立志要娶到所有秦淮八艳的张大少爷来说,简直就是被杀头还难受的事。可就在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魏忠贤的公鸭声音,“猴崽子,害死马千乘的太监是邱乘云,以前咱家落魄的时候,也差点死在邱乘云手里,后来咱家替自己也替马千乘报了仇——如果你猴崽子真喜欢马千乘的女儿,可以把这些事告诉秦良玉和马祥麟一家。” “干爹?”张大少爷惊讶回头,却见魏忠贤穿着一身红色官袍,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背后。魏忠贤笑着说道:“本来以为要让你这个猴崽子在家里等几个时辰,巧了,皇上今儿喝多了一些,已经睡下了,现在由王体乾侍侯着,咱家也就先出来了。走吧,上咱家的轿子,咱们爷俩一边走一边聊。”张大少爷当然谦虚的说自己不敢,魏忠贤却不加理会,直接就把张大少爷拉上了自己那顶豪华嚣张得厉害的轿子,吩咐轿子回府。 大明朝最嚣张的官轿属于张居正,三十二人抬超级豪华大轿,有客厅有卧室还有卫生间和观景走廊——魏忠贤虽然还没有嚣张到张居正那地步,可也差不到那里去,最起码轿子里有一个挂有烛灯的会客厅,魏忠贤当然是高坐正中,张大少爷则坐到了旁边的侧座上。看到张大少爷欣赏轿内装饰的土包子好奇模样,魏忠贤笑道:“猴崽子,这顶轿子的客座是用猞猁皮铺的,除了司礼监的几个公公以外,就连你的几个干哥哥都没福分做过。” “孩儿冒昧,多谢干爹抬爱。”张大少爷嘴上恭敬感谢,肚子里却大骂魏老人妖缺德,要死不死把自己拉上这么一顶不吉利的太监轿子。魏忠贤笑着摆摆手,又慈祥的问道:“猴崽子,上次咱家派崔呈秀去见你,问你有没有兴趣出任京营提督,你说要考虑一下,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个……。”张大少爷刚想回答。魏忠贤却挥手制止,又向窗外一努嘴,问道:“猴崽子,看到那顶平黄色的轿子没有?知道那轿子坐的是谁不?” 张大少爷向轿外看去,发现魏忠贤说的是一顶八抬大轿,轿子上还有王爷的标志,便答道:“回干爹,那是信王朱由检的轿子。”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想起今天自己也在皇宫里见到了未来的崇祯朱由检,只是朱由检实在太低调,和朱由校坐在一起就一直没站起来过,所以张大少爷才没有留心到他。 “不错,就是信王。”魏忠贤点头,又淡淡的说道:“皇上今年游北海的时候,不小心落了水,被救上来以后,皇上发了一天多的高烧,差点就撑不住了,那时候皇上病得那么重,还专门召见了信王——猴崽子,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召见信王吗?” 张大少爷噤若寒蝉,虽然马上猜出原因却不敢说话——这种涉及到皇权传递的问题,最好还是装糊涂一些好。只可惜魏忠贤也是权谋漩涡里的老麻雀了,立即看出张大少爷的心思,微笑说道:“放心说吧,这顶轿子就干爹和你俩个人,你说的话,还怕干爹泄露出去?” “是。”张大少爷恭敬答应,又偷看着魏忠贤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孩儿没有猜错的话,皇上当时召见信王,是在预备后事了,打算把……位置,留给弟弟。” “不错,皇上虽然没有说出这样的话,但心里肯定是这个心思。”魏忠贤微微点头,阴阴说道:“当时皇上把信王召进宫后,就让皇后带着他侍侯在病床旁边,一直到皇上退烧,缓过了那口气,皇上才让信王出宫——猴崽子,如果皇上那时候没挺过去,临终前把皇位传给了信王,现在京城里会是一个什么景象?” 张大少爷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到鬼门关前打了一转——张大少爷自己的官职不高,名声却大,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如果那时候明熹宗一伸腿挂了,传位给崇祯,历史走上了阉党倒台的原有轨迹,那么张大少爷这个铁杆阉党兼魏忠贤干儿子也就必死无疑了。暗暗庆幸过后,张大少爷小心翼翼的向魏忠贤试探道:“干爹是不是多虑了?你在朝廷里德高望重,又对皇上忠心耿耿,信王就算真的坐上那个位置,肯定也不会把干爹怎么样的。” “啪!”魏忠贤忽然给了张大少爷一记耳光,力量不大,却吓得张大少爷扑通跪倒。魏忠贤阴阴说道:“小猴崽子,在干爹面前还装,下次装象的时候,记得先把额头上的汗水擦掉!不过咱家也没看错你,咱家用这些话试探崔呈秀和冯铨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脸色白了一白,然后就用你这些套话来哄咱家——他们的心思咱家明白,咱家倒了,他们还指望着去抱别人的粗大腿,所以他们不怎么担心。也就你这个小猴崽子出了汗水,这个办法装,所以咱家知道,你和咱家是一个心思,也是一条心。” “娘的,这个老人妖还真不简单,心思慎密,不输给我。”张大少爷面如土色的磕头,对魏忠贤益发刮目相看。魏忠贤又挥挥手,示意张大少爷坐回原处,然后才低声说道:“小猴崽子,你知道咱家为什么和你一样害怕吗?你还年轻,没见过皇宫里的那些事,咱家可是亲眼见过,泰昌朝里无比风光的司礼秉笔太监王安王公公,到了天启朝时是怎么死的!而且咱家还知道,我们大明的新皇继位后,重用的太监,都是从小陪着他们长大的大伴(太监男保姆)!咱家是皇上的大伴,你知道信王的大伴是谁吗?” “不知道。”不学无术的张大少爷茫然摇头。魏忠贤阴森森的说道:“是曹化淳!那个狗奴才是王安的心腹,又和东林党的奸臣来往密切,结果被咱家发往了南京,信王如果继位又重用了他,咱家的下场,只怕比王安还惨!”(王安死于魏忠贤之手) “咦?魏老人妖比我想象的明白嘛,既然他知道这些,那他在历史上为什么还让崇祯顺利继位呢?”张大少爷惊讶万分,对魏忠贤的心思又有些捉摸不透。魏忠贤则自言自语的说道:“当时皇上病重的时候,咱家的心思全在皇上的龙体身上,压根就没想到这些问题,包括皇上召见信王,咱家都没心思去理会。直到了皇上挺过了那段时间,龙体稍微安康的时候,咱家才开始静下心来盘算这些事情,结果咱家和你一样,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知道自己从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差点一脚就踏进去了……。” “原来是这样,历史上的魏老太监只怕也是当局者迷,所以才犯了致命错误。现在置身事外的想,也就旁观者清了。”张大少爷又出了一身冷汗,隐约猜到魏忠贤心思转变的原因。而魏忠贤自言自语一番后,又低声向张大少爷严肃说道:“小猴崽子,现在知道咱家为什么要让你掌管京师三大营了吧?只有你牢牢拿住了京营的兵权,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你才能救咱家的命,也能救你自己的命!明白不?” “干爹,皇上的病情真那么严重?”张大少爷战战兢兢问道。魏忠贤叹了一口气,答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做些木活,或者到你提议的皇家科学院转转。坏的时候,卧床不起,打摆子,咱家为了这,也不知道白了多少头发了。” “那干爹没给皇上请名医诊治?”张大少爷试探着问道。魏忠贤又叹了一口气,答道:“怎么没请,可是那些御医都是废物,说什么也没办法让皇上尽快好起来。倒是霍维华前天进了一个仙方灵露饮的方子,皇上用了两次,觉得不错。” “仙方灵露饮?”张大少爷脸都白了,赶紧又跪下说道:“干爹,不行,千万不能让皇上用那个什么仙方灵露饮了!” “为什么?”魏忠贤一楞问道。和霍维华面子上还过得去的张大少爷也顾不得什么了,索性吓唬魏忠贤说道:“干爹,不瞒你说,孩儿的亲戚里也有用过这种仙方灵露饮的,结果刚喝下去觉得效果好,可是连喝了几天后,人就直接去了。后来打听才知道,这种仙方灵露饮根本就是假货,吃下去只会让人病情加重!孩儿敢拿脑袋担保,如果再让皇上继续服这种药,皇上的病只会越来越重!” “真的?”魏忠贤果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张大少爷哭丧着脸说道:“干爹,孩儿与你父子连心,生死与共,难道孩儿敢拿干爹和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吗?依孩儿看,还是让御医继续给皇上治病吧,慢点就慢点,但病去如抽丝,总有希望完全治好!” “来人!”魏忠贤也不迟疑,马上叫来两个太监,向他们吩咐道:“你们俩马上进宫,去给奉圣娘娘和王体乾给句话,就说叫他们马上停止给皇上服用仙方灵露饮,让太医继续给皇上诊病。还有,让锦衣卫和东厂番役继续在民间探访名医,为皇上治病!” “干爹,孩儿应该也请几位西洋郎中为皇上治病。”张大少爷插话说道:“西洋人虽然长得都是红眉毛绿眼睛,但他们的国家能够繁衍到现代,如果郎中没两把刷子也早死绝了,何不让京城里西洋郎中也试试?”还好,明朝的风气远比满清开放,比较能接受新鲜事物,魏忠贤当即点头说道:“好,再给田尔耕去一道命令,让他把京城里的西洋郎中全找来,等咱家和司礼监商量一下,带他们进宫给皇上治病。” 两个太监领命而去,魏忠贤这才把张大少爷搀起来,把张大少爷按在座位上,凝视着张大少爷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小猴崽子,你刚才的话说得很对,咱家和你父子同心,生死与共,咱家如果倒了,你也跑不掉!——就凭你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咱家就知道你比崔呈秀和冯铨那些王八蛋忠心,也比他们可靠!干爹现在问你,你给干爹说良心话,如果皇上的病好不了,真到了那一天,你说干爹应该怎么办?你又会怎么办?” 魏忠贤的这个问题,张大少爷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张大少爷目光坚定的答道:“干爹,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孩儿认为你有下上两策可走!但是有一点,绝对不能让信王继位!否则的话,干爹,你和孩儿都死定了!” “不能让信王继位,这点咱家明白。”已经从鬼门关上打个转的魏忠贤点头,赞同张大少爷的观点。魏忠贤又问道:“那么,你的下上两策又是什么?” “干爹你登大位,孩儿领兵保你——但这是下策!”张大少爷缓缓说出魏忠贤的心思,“干爹你也应该明白,孩儿就算掌管了京师三大营,手里也不过几万军队,地方藩王和边境军队起兵勤王,孩儿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打败!这个计划一旦失败,干爹和孩儿都是灭门九族的大罪!而且干爹你对皇上忠心耿耿,肯定也不肯干出这样的悖逆之事。所以孩儿认为,干爹最好还是选择万无一失的上策!” “万无一失的上策是什么?”魏忠贤急切问道。张大少爷阴阴说道:“干爹效仿周公,扶幼主继位,既可自保,又可留下千古芳名!” “扶幼主继位,可皇上没有皇子啊?”魏忠贤疑惑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答道:“干爹放心,皇上年纪还轻,还有可以生孩子,乘着皇上现在身体还可以,干爹大可以多送一些美女给皇上,广播龙种,总会生出一两个皇子来吧?” “这一点不可能。”魏忠贤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至于原因你不要问,干爹是为你好。” “难道和野史上说的一样,客老妖婆真的和皇帝有一腿,嫉妒所有和皇上有一腿的女人?”张大少爷心下纳闷却不敢说出口。当下张大少爷改口说道:“那也没关系,干爹你还记得嘉靖帝吗?他也是从地方藩王的王子中选出来的,真正到了那一天,干爹你大可以从藩王中选一个年纪小王子的出来继位,由你一手抚养长大,这么一来,干爹你既可以继续掌管大权,又不用担心新皇帝的贴身太监夺了你的位置。” “有皇上的兄弟信王在,文武百官不会同意从旁系挑选皇位继承人的。”魏忠贤摇头。张大少爷阴笑着说道:“干爹,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信王不在呢?” “信王不在?”魏忠贤眼睛一亮,又迟疑着说道:“可是皇上对信王很好,不可能打发他出去就藩。信王又一向深居简出,咱家的人想动手也没机会,如果暴露,那皇上也不会放过咱家。” “干爹放心,孩儿早就想好了,干爹可以先让人到……。”张大少爷附到魏忠贤耳边,低声嘀咕起来。待到张大少爷嘀咕完后,魏忠贤的老脸已经笑成了一朵**,拍着张大少爷的肩膀说道:“猴崽子,咱家到底没有白疼你一场,就这么办!让你掌管京师三大营的事,反对的人有些多,都说你年纪太轻,一下子把你提拔到二品太快了,不过没关系,干爹会尽力替你想办法。” “干爹,孩儿也认为自己升得太快了。”张大少爷语出惊人,平静说道:“孩儿今年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是正四品,干爹如果再次越级提拔孩儿,只怕于干爹的声名有损,不利于干爹将来的大计。” 魏忠贤呆了一呆,他的干儿子和干孙子数量惊人,可是那一个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才认他做干爹干爷爷?可张大少爷现在却主动提出自己的官职太高,为了魏忠贤的名声,希望放缓升官速度,这份忠心和孝心,就连铁石心肠的魏忠贤都为之而感动。感动之下,魏忠贤又拍拍张大少爷的肩膀,难得发自内心的说道:“猴崽子,干爹没白收你这个干儿子!不过为了干爹的大事,干爹还是要升你做京营总督。” “干爹,京城附近不只是有京师三大营的军队。”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蓟门巡抚一职,好象已经空缺了很久了,干爹如果想要调用那里的军队,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抵达京城城下!这个位置不仅隐蔽,不容易招人非议,而且孩儿只需要再升一级,基本上就可以兼任巡抚了。” “猴崽子!”魏忠贤笑着抽了张大少爷一下,低声说道:“好吧,你就是蓟门巡抚了。” 很快的,京城里就流传起了这么一条谣言,张大少爷在攻破盛京后,老建奴努儿哈赤又做了一个预知梦,梦到明熹宗的弟弟朱由检…… 第一百三十九章 父子齐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父子齐心 “哎,老哥,听说新鲜事了么?努儿哈赤那个老建奴上次梦见咱们大明朝的新科探花郎张好古带兵攻破沈阳,火烧大政殿,全应验了!” “切!老弟你是乡下来的?这算啥新鲜事?去年就全京城传遍了,那时候老辈人都说这是好兆头,老建奴努儿哈赤蹦达不了几天了,辽东就要太平了。结果不错,张探花真的打进了沈阳烧了建奴皇宫,辽东是快太平了吧。” “老哥,你听我说完嘛,你知道不?上次那个梦灵验了以后,努儿哈赤老建奴又做了一个和我们大明有关的梦。” “还有这事?老弟,快坐下来喝杯茶,说来给哥哥我听听。” “老哥,这话我也就对你说说,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你把耳朵凑过来——努儿哈赤老建奴,梦见我们大明的信王爷杀了我们的皇上,登上了皇位,最后反贼的军队攻破了京城,信王又吊死在了煤山上。” “还有这事?老弟,这话可开不得玩笑!” “嘘——!小声点!哥哥哎,兄弟我长几个脑袋敢拿这事开玩笑?实话告诉你吧,这事情,这些天京城背底下都已经传遍了,还有人说老建奴在梦里看到,信王用钉子去扎一个写有皇上生辰八字的小木人,小木人上还贴有符咒!” “真的?信王疯了?当今皇上可是他的亲哥哥,他竟然还厌胜他的亲哥哥?” “拿下!”大概是说话声音大了一些被旁人听到吧,旁边忽然冲过来一队如狼似虎的壮汉,大吼着就把这对正在交头接耳的难兄难弟给按在茶馆的桌子上,二话不说饱以拳脚,打得那对难兄难弟鬼哭狼嚎,拼命挣扎大叫,“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打我们抓我们?” “凭什么?就凭这个!”领头的壮汉亮出一面东厂番役档头的腰牌,当着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无数京城百姓,狞笑着冲那对难兄难弟说道:“好小子,竟然敢在背后散播信王爷弑兄篡位的谣言,吃豹子胆了?给我狠狠的打!” “得令!”其他的东厂暗探齐声答应,马上又冲着那对难兄难弟拳打脚踢起来,直打得那对难兄难弟头破血流,哭天嚎地,“差爷,我们不敢了,你饶了我们吧,我朱文浩再也不敢乱嚼舌头了!”“差爷,我也不敢了,我罗青木以后也不敢再乱听这些谣言了!差爷,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少废话,全部抓到东厂去,拷问他们的幕后指使人是谁!”那东厂档头又是一挥手,十几个东厂番役架起那对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难兄难弟,先给他们戴上手铐脚镣,然后拖起就走。那东厂档头又转向围观百姓大声说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街面上传说老建奴努儿哈赤梦见信王爷杀害当今圣上,还用邪术厌胜皇上,篡位谋逆——那是胡说八道的放屁!九千岁已经向皇上请旨了,一定要查出散播这条谣言的罪魁祸首!你们中间要是有谁再敢传播这条谣言,这两个王八羔子就是你们的下场!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在场的围观百姓胆怯答应,不管是先前听说过这条传言还是刚刚听的百姓都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在什么茶馆酒楼这些人多耳杂的地方嘀咕这件事了——就算忍不住要说,也要在没有旁人的安静地方,对自己最亲密的人说这件事!与此同时,同样的场景,京城里的不少地方都在陆续发生,原本是在私底下悄悄流传的谣言,也迅速的变得尽人皆知起来………… ………… “皇兄!皇嫂!”还是与此同时的皇宫中,未来的崇祯朱由检跪在明熹宗和皇后张嫣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死去活来,磕着头哽咽说道:“皇兄明鉴,臣弟就是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那些自绝于大明列祖列宗的事,更不敢用什么邪术厌胜皇兄你啊,皇兄——!” “皇上,奴婢愿意为信王爷担保,信王爷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侍侯在一旁的魏忠贤也是双膝跪下,磕头说道:“皇上,这肯定是一些心怀叵测的奸人故意挑拨皇上和信王的兄弟关系,请皇上千万不要因此责怪信王,奴婢也请皇上放心,奴婢已经把东厂的番役都派出去了,一定会抓出那些散播谣言的奸佞!” “奴婢也愿担保,奴婢也愿担保。”魏忠贤的两个死党王体乾和李永贞也跪出来主持公道,一口咬定那些传言全是假的,全是居心叵测的奸人为了挑拨明熹宗和朱由检的兄弟关系才故意散播的。几大人妖都这么讲义气站出来给朱由检担保了,在场的铁杆保皇党张惟贤、朱纯臣和张国纪等人自然也不敢怠慢,都是用身家性命担保朱由检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这件事的背后肯定另有阴谋。气得有些犯病的明熹宗摆摆手,虚弱的说道:“你们都起来吧,皇弟,你也起来,朕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忠贤,你发现民间流传这样的谣言就立即向朕禀报,做得很好,你给朕去查,查出来是谁造的谣,给朕严办!” “奴婢谨遵圣旨。”魏忠贤恭恭敬敬的答应。这时候,搀扶着明熹宗站在旁边的皇后张嫣开口了,“魏忠贤,你的干儿子张好古呢?上一次关于建奴的谣言和他有关,这一次他怎么不出来说说话?” “臭婊子,怎么忽然想起问小猴崽子的情况了?”魏忠贤心中一凛,忙向死对头张嫣磕头答道:“回皇后,张好古那个猴崽子刚回京城才三天时间,怕是还没有听说这样的传言。”张嫣美目流盼,微笑不语。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向明熹宗磕头说道:“奴婢启禀皇上,锦州兵备张好古求见,说是有关于信王的事进奏给皇上。” “果然来了。”张嫣心中冷笑。明熹宗则大喜说道:“快宣张爱卿入宫。”太监领命而去,又过了一会,儒衫方巾又满头大汗的张大少爷就被领进了乾清宫,没等张大少爷行礼,魏忠贤便假惺惺的训斥道:“张好古,你怎么没穿朝服就进宫来求见了?成何体统?” “皇上恕罪,事关重大,微臣没有来得及回家更衣,就直接到了承天门求见,请皇上恕罪,也请魏公公和皇后娘娘见谅。”张大少爷擦着汗水磕头说道。明熹宗当然不会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先是让张大少爷平身,又让人送来热巾给张大少爷擦汗,然后才问道:“张爱卿,你这么急匆匆的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回禀皇上,微臣今日出门游玩,在街上听到一条传言。”张大少爷表情激动的说道:“说是努儿哈赤老建奴又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信王爷妄图篡位谋逆,还厌胜皇上——这完全就是奸佞小人的无耻诡计!目的是挑拨皇上和信王的手足之情,请皇上千万不能相信!” “张爱卿,你也这么认为?朕也不相信,朕绝不相信皇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明熹宗高兴的说道。张嫣则不动声色,向张大少爷追问道:“张好古,你是怎么知道这是无耻小人的卑鄙诡计?你有什么凭证?”魏忠贤也帮腔喝道:“对呀,张好古,你有凭据吗?” “咦?不对啊?”嗅觉比狗还灵的张大少爷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历史上五大美女皇后之一的天启皇后张嫣是崇祯的死党,也是魏忠贤的死对头,干嘛要主动问自己有什么凭证?她就不怕我拿出的凭证反倒把崇祯给证死了?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打起精神,偷看着张嫣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微臣回禀皇后,上次京城传言的老建奴努儿哈赤梦见微臣攻破沈阳火烧大政殿,其实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传言是努儿哈赤老建奴第八子皇太极和汉奸范文程指使的建奴细作散播,目的是想让微臣中计,自告奋勇前往辽东送死,顺便搭上大明的辽东军队,而努儿哈赤老建奴根本没做过这个什么梦。微臣托皇上皇后洪福,虽然中计却侥幸打了胜仗,让建奴的诡计落空。事后微臣偷袭沈阳得手时,抓获了汉奸范文程的家眷,以酷刑处死,范文程之兄范文采为求速死——向微臣吐露了这个机密,陪同微臣攻破沈阳的大明将士,都可以给微臣做证。” 说到这,张大少爷重重磕头,慷慨激昂的说道:“所以微臣认为,此事定然是有奸佞小人效仿建奴,散播恶毒谣言挑拨离间,妄图离间皇上和信王之间的手足亲情,使皇上与信王手足相残,同室操戈,请皇上千万不要……。” “慢着。”张嫣忽然打断张大少爷的话,冷笑道:“张好古,你说皇上和信王手足相残,同室操戈,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皇上,信王可能对皇上动手吗?” “微臣不敢!”张大少爷的恶毒心思被张嫣看破,小脸顿时吓成一片死灰,赶紧磕头叫道:“请皇上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微臣失言,微臣罪该万死!” “皇上,张好古也是好心,急着为信王辩白冤屈,所以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请皇上饶恕这个猴崽子吧。”还好魏忠贤就在旁边,赶紧向明熹宗求情。而明熹宗心软耳根子也软,再加上张大少爷确实是在为明熹宗唯一的弟弟说好话,所以明熹宗很快就点头说道:“张爱卿,你起来吧,你是为了朕的兄弟才说错话,朕不怪你。忠贤,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尽快查出造谣中伤信王的罪魁祸首,朕要重重的处治他!” “奴婢遵旨。”魏忠贤又恭敬答应了一次。那边张嫣则向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张好古,本宫刚才训斥了你,是你不小心说错了话,不过你替信王申冤的事,本宫也得替信王感谢你,以后你可要好自为之,明白吗?”张大少爷汗流浃背,赶紧磕头答应,然后才与魏忠贤借口追查谣言元凶,一起离开了乾清宫,留下朱由校和张嫣夫妻领着一大帮铁杆保皇党安慰哭得死去活来的朱由检。 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父子两人心事重重的离开了皇宫后,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抓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魏忠贤和张大少爷总不能叫东厂番役或者锦衣卫把自己给关进天牢吧?直接回了魏染胡同,进到魏忠贤家中密室,当密室中只剩下父子两人时,魏忠贤和张大少爷就开始讨论起今天这件事的种种不寻常迹象了。 这件事有两个重大疑点,一是张嫣似乎早就知道张大少爷将要入宫,二是张嫣刻意挑张大少爷话里的毛病,似乎早就在防着张大少爷给崇祯下套,矛头直指张大少爷和张大少爷背后的魏忠贤。但张大少爷和魏忠贤打破脑袋都不明白,从来不单独离开皇宫一步、身边又遍布客氏眼线的张嫣,凭什么能料到这些事?还有张大少爷精心布置的这个天衣无缝的恶毒诡计,到底是那个地方露出了破绽? “干爹,你派去散播谣言那些人,可靠吗?会不会是他们那里出了问题?”张大少爷眨巴着奸诈的小眼睛问道。魏忠贤同样眨巴着奸诈绿豆眼答道:“绝对可靠,那些人都是咱家和你干娘从乡下带来的,大部分都沾着亲带着故,离了咱家和你干娘,他们连狗屁都不是,不会背叛我们。” “那干爹有没有把我们的计划泄露给其他人?”张大少爷又追问道。魏忠贤瞪了张大少爷一眼,没好气的喝道:“猴崽子,你干爹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这种灭门九族的事,敢向别人泄露吗?就连你干娘,咱家也没敢让她知道。” “也对,如果有人告密,皇后拿到了真凭实据,早就拿出来置我们于死地了。”张大少爷点头,又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那到底是那里出了毛病呢?这事情可不能随便开玩笑,稍有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得翻身了……。” 狼狈为奸的父子俩大眼对小眼,谁也想不通这件事到底是那里出了纰漏,愁眉苦脸又胆战心惊的对视半天,张大少爷忽然猛的抽一下自己的耳光,跳起来低声吼道:“干爹,我明白原因了,这件事情,我们从一开始就少算了最重要的一点!”魏忠贤先是一楞,然后赶紧问道:“猴崽子,我们少算了最重要的那一点!” “我们少算的是——干爹你那些亲信的心思!”张大少爷铁青着脸说道:“干爹,你还记得不,你说皇上病重的时候,把信王叫到了身边守侯,当时你关心皇上的龙体,没有考虑太多,事后才想到皇上是准备传位给信王。可干爹你想不过没有,当时你当局者迷,没考虑到皇上的用意,其他人呢?他们旁观者清,难道就看不出皇上是准备传位给信王?这些人为了自保,也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难道就没想过背着你投靠信王?投靠马上就要成为太后的皇后?!” 魏忠贤目瞪口呆,身上却已经是遍布冷汗。张大少爷则铁青着脸继续说道:“这些人也许不是故意想害干爹你老人家,可是他们为了讨好信王和皇后,只怕没少写什么效忠书自荐信之类的落于文字,被信王和皇后拿到把柄,成为他们的走狗!这一次的事,幸亏我们保密工作做得好,没让他们拿到证据把柄,这才没出事情——但是那天晚上我们坐同一顶轿子回府,第二天京城里就出现了对信王不利的谣言,只要是聪明一点的人,就不难联想到这事情是我们在背后搞鬼!” 魏忠贤继续目瞪口呆,又过了许久,魏忠贤的苍白脸色才变成铁青,又变成漆黑,最后魏忠贤猛的跳起来,一脚踹翻旁边的茶几,表情狰狞的咆哮道:“果然!果然!怪不得咱家试探他们,他们都不应声,给咱家装糊涂,原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退路!他娘的,如果不是咱家运气好,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干儿子,咱家将来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好儿子!”咆哮过后,魏忠贤猛的按住张大少爷的双肩,沉声说道:“咱家今天终于知道了,是谁对咱家最忠心,猴崽子,你给咱家放心,只要咱家能过了这一关,继续手握大权,咱家就绝对亏待不了你!你说的话,就是咱家的话!告诉咱家,都有那些人可能背叛咱家?” “干爹,太多了,多得孩儿也分析不出来那些人可能背叛你。”张大少爷痛苦摇头,无力的说道:“文武官员就不用说了,他们为了自己的位置和荣华富贵,都有可能倒向信王;司礼监的公公们,他们为了不受你牵连,也有可能倒向信王。甚至就连皇宫里的宫女和太监杂役,她们也有可能倒向皇后,反过来成为皇后监视你和干娘的眼线,在利益面前,能够象孩儿这么不动心不改变立场的人,实在不多。” 魏忠贤除了对历史的了解和见识之外,在权谋场上的奸猾程度,其实丝毫不亚于张大少爷,冷静一想之后,魏忠贤点了点头,咬牙说道:“猴崽子,你说得对,除了你以外,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咱家,咱家想揪出内奸,没那么容易!你年轻,脑子好使,你告诉咱家,咱家下一步该怎么办?” “干爹,你放心,他们还不是我们的对手。”同样冷静下来的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干爹你想一想,如果他们的城府再深一点,暂时沉住气,等到我们开始下一步,拿到真凭实据,马上就能把我们置于死地!可惜皇后嫩了一些,沉不住气打草惊蛇,让我们知道了我们的内部有内奸——就凭这一点,皇后她们就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你说得对,那个臭婊子是太嫩了,不是我们的对手!”魏忠贤点头,多少找回了一些自信,枯瘦老手又紧握着张大少爷的手问道:“猴崽子,快告诉咱家,我们下一步改怎么办?” “干爹,孩儿认为下一步我们应该分别行动。”张大少爷沉吟着说道:“干爹你辛苦一点,这段时间多陪在皇上身边,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向皇上进谗中伤,只要皇上不点头,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至于信王这边,交给孩儿我去对付,背叛我们的人,指望的就是信王继位后飞黄腾达——只要我们除掉了信王,断了他们的念想,他们就想不乖乖爬回来给你舔脚都不行!” “好,就这么办!”魏忠贤点头,又狞笑道:“如果让咱家揪出了内奸,他们就算想爬回来给咱家舔脚,也都是痴心妄想!” “还有一些事。”张大少爷也不客气,乘机说道:“孩儿要对付信王,在京城里的力量不足,孩儿斗胆请干爹把宋金公公提拔为东厂副提督,把肖传提拔为东厂掌刑千户,这两个人和孩儿的关系最好,孩儿也最信得过他们,有了他们帮忙,孩儿就可以动用东厂的力量对付信王了。” “行,一会咱家就去下令,把这两人提上来,让他们当你的副手!”魏忠贤当即点头。张大少爷又说道:“干爹你这边,你要马上把侍侯在皇上身边的内奸揪出来,断了敌人利用皇上对付我们的道路!至于怎么揪内奸,孩儿已经想出了一个主意……” 有了张大少爷的锦囊妙计,魏忠贤欢天喜地的出去安排了,临走的时候,魏忠贤又拍了拍张大少爷的肩膀,抿着干瘪老嘴,半天才哽咽着说了一句,“父子齐心,其利断金,以后你别叫咱家干爹了,叫亲爹!”张大少爷赶紧磕头,甜甜的叫道:“亲爹。” “亲儿子。”魏忠贤老泪纵横,扶起张大少爷,点了点头,这才离开密室。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苍老背影,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在心底叹道:“唉,我陷得太深了,不得不这么做啊。还有崇祯啊崇祯啊,我和你本来是无冤无仇,可是我总觉得你治国理政还不如魏老太监,两害取其轻,为了汉人江山,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也为了我自己,只能委屈你了!呵呵,还好,我还有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大杀器——大杀器一使出来,就连你那个漂亮嫂嫂都会支持我杀你!” 第一百四十章 双簧 第一百四十章 双簧 辽东大捷和西南大捷的主要功臣还没有齐聚京城,朝廷封赏还得做等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张大少爷除了抽空去和宋金、肖传喝了一次酒,接受他们对自己提携之恩的感激,剩下的时间里,张大少爷基本上就是夹着前后尾巴做人,窝在家里简直就象是大姑娘躲绣楼。不过新任东缉事厂副厂公宋金宋公公和新任东缉事厂掌刑千户肖传倒是乐坏了,也激动坏了,同时也是感激得差点没给张大少爷磕头,恨不得把心窝子挖出来孝敬给张大少爷。 道理很简单,在认识张大少爷之前,宋金不过是印绶监的一个中等头目,这辈子能不能进最重要的司礼监,一半得靠努力一半得靠拍马屁,还不知得要花多少银子;肖传是世袭的锦衣卫,运气好有个好姐夫,候补了七年,在东厂理刑百户出缺时侥幸补上空缺,可也算是到了头,想当上东厂除太监外职权最大的掌刑千户,基本上得靠做梦——就算是肖传的姐夫田尔耕也没办法把小舅子弄这个职位上去。可是认识了张大少爷以后,宋金升官又发财,轻而易举的进了司礼监不说,现在还当上在东厂仅次于魏忠贤的副厂公;肖传也是发财又升官,不知不觉就爬上了东厂属官老大的位置!而且魏忠贤则宣布他们的官职升迁时,还特别告诉他们说是因为张大少爷的举荐,魏忠贤才破格提拔宋金和肖传,这两位还能不感谢张大少爷? “对!张兄弟你说得对,我们三个以后要想有更大的发展,就得团结在一起,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和张大少爷喝了几壶酒后,在张大少爷的暗示下,酒意有些上扬的肖传主动说道:“宋公公,我和张兄弟已经烧了一次黄纸拜了兄弟,干脆我们今天再烧一次黄纸,效仿刘关张桃园结义,结拜成三兄弟如何?” “好啊,咱家正有此意。”宋金笑眯眯的一口答应。当下宋金、肖传和张大少爷三人摆上香案祭品,三个狼狈为奸的奸佞之徒各按年龄大小,学着忠臣孝子刘关张跪下,嘴里口口声声说的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肚子里盘算的则不是怎么溜须拍马继续升官发财,就是怎么逐步蚕食亲爹的势力为己所用,以便于将来去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伤天害理之事——总之一句话,如果刘关张三兄弟在天有灵,知道这三个家伙的龌龊心思,铁定会各出一脚,把这三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踹死! 宋金和肖传也不是笨蛋,魏忠贤无缘无故的破格提拔重用他们,又特别交代他们两人要听张大少爷的安排,宋金和肖传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也知道魏忠贤和张大少爷肯定是有大事要让他们办。所以拜完把子各自落座后,三兄弟中的老大宋金就压低声音向张大少爷说道:“三弟,今后大家是亲兄弟了,有什么话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三弟你说吧,你和九千岁打算让我们干什么?” “暂时不用你们干什么。”张大少爷摇头,平静的说道:“在这几天时间里,你们抓紧时间熟悉新职位,把底下那些不服气你们、反对你们的新部下给收拾了,先把职位稳定下了。还有,从东厂番役中挑选二十个好手暗中保护我,听我调遣。” “成。”宋金和肖传一口答应,肖传还说打算让陈剑煌接替自己的理刑百户一职,让陈剑煌带着人保护张大少爷,听张大少爷调遣,张大少爷甚是满意,当即点头同意。末了,肖传和宋金又问张大少爷还有什么安排——比如象是去监视什么人或者让他永远从这世上消失,张大少爷笑着答道:“暂时没了,先安心等几天吧,等过了这几天再说,到时候我再给你们安排差事。”宋金和肖传面面相窥,实在想不通张大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敢多问,只是老实老实的答应,又把张大少爷送回文丞相胡同。 张大少爷猫在文丞相胡同里研究大玉儿身体发育情况的同时,魏忠贤和保皇党之间的第二场交锋也在紧锣密鼓的展开交锋,在张大少爷的指点下,魏忠贤向自己在司礼监的死党王体乾和李永贞分别泄露了一个消息,说是自己准备派一个信王府的内线,在朱由检家里的某个地方藏一些东西——当然了,有资格侍侯在明熹宗身边的王体乾和李永贞知道的行动时间相同,埋物地点和执行人却都不同。结果魏忠贤真的派两个内线在信王府藏东西的时候,其中一个内线落网了,连人带赃被一起擒获,并且被迅速送到宫中,送到明熹宗面前………… 出了这么大的事,气得七窍生烟的明熹宗当然要重处责任人,皇后张嫣当然得说话,司礼监三大太监魏忠贤、王体乾和李永贞当然得到场,张惟贤、朱纯臣和张国纪一帮铁杆保皇党当然更得到场,魏忠贤的铁杆盟友客奶妈当然也要赶来探听情况。不过很让人奇怪的是,皇后张嫣竟然派人去把张大少爷也叫到了宫里,让张大少爷也到场参加审问,明熹宗大概也是听到了什么枕头风,点头同意了张嫣的安排,魏忠贤也没反对。 往朱由检睡的黄杨木枕头里藏一个贴有封口的小布袋的人,是朱由检的一个贴身太监,也是魏忠贤安排在朱由检的人,那个叫做小青子的小太监被押进乾清宫的时候,差点没气疯过去的明熹宗当即向他喝道:“狗奴婢!你说,是谁让你在信王的枕头藏东西的?藏的是什么东西?” “回皇上,是老祖宗魏公公叫奴婢藏的。”那小太监倒也还算爽快,直接就磕头答道:“至于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奴婢不知道。” 话音未落,在场的皇室亲贵已经是一片大哗,大部分都是面带喜色,心说总算逮到魏老太监的把柄了,这次这个老人妖死定了。亲情观念极强的明熹宗则如遭雷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魏忠贤竟然会这么对自己的亲弟弟,张大少爷则暴跳如雷,不顾礼仪冲上去一把揪起那小太监,揪着他的衣领放声大吼,“不可能,我亲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小公公,你说清楚,是那位魏公公派你做的?宫里这么多姓魏的公公,你到底说的是谁?” “张好古,这里是你放肆的地方吗?”张嫣勃然大怒,大声呵斥,心里却笑开了花。那边明熹宗则重新来了精神,赶紧站起来向那小太监问道:“狗奴婢,你说的魏公公,到底是那一个魏公公?” “是魏忠贤公公。”那个小太监手指魏忠贤,果断的揭发出自己的幕后主使。听到这话,明熹宗气得一屁股坐回病**,病恹恹的脸皮也涨成了嫣红色,瞪着低着脑袋的魏忠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张嫣、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则是面露狞笑,只有张大少爷气得上蹿下跳,啪的一声赏给那个小太监一记耳光,咆哮道:“放屁!我亲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诬陷我亲爹的?” “孩子,你不要打小青子了。”魏忠贤终于开口了,先是阻止张大少爷的发飙,又跪到明熹宗面前磕头,沉声说道:“皇上,这事情确实是奴婢做的,是奴婢叫小青子把那个小布袋藏到信王的枕头里的,奴婢没有经过皇上同意就擅自做主,做了这样的事情,请皇上恕罪。” “忠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熹宗气得都流出了眼泪,愤怒的拍打着病床,哽咽着向魏忠贤说道:“以前别人说你要对信王不利,要害信王,朕不信,还骂他们陷害忠良,可你怎么就真的这么做了?信王有什么地方不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信王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可以直接向朕说啊,他是朕的亲弟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皇上,不用说了。”张嫣大声说道:“魏忠贤这个奴婢大奸似忠,陷害信王,排除异己,罪该万死,请皇上治他的罪。”张国纪和朱纯臣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向明熹宗跪下,争先恐后的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所言有理,依臣等看来,此事若不治魏忠贤之罪,朝廷无法向天下交代,皇上你也无法向大明列祖列宗交代。”只有为人低调的张惟贤一声不吭,等待最佳机会给魏忠贤致命一击。 “皇上——!”张大少爷双膝跪下,眼泪说来就来,放声大哭说道:“皇上,亲爹他老人家也是一时糊涂,微臣斗胆请皇上看在亲爹他老人家服侍你多年的份上,还有微臣的些许微功份上,饶了亲爹这一次吧,微臣情愿削职为民,以赎亲爹之罪。” “张好古这小子还挺有孝心的,魏老太监都快完蛋了,他还在死保魏忠贤。”张嫣和张惟贤等人心中冷哼。可就在这时候,一件让张嫣和张惟贤等人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魏忠贤忽然回头,抬手狠狠赏给张大少爷一记耳光,咆哮道:“小猴崽子,你说什么呢?你亲爹什么时候有罪了?你知不知道,你亲爹叫人藏在信王枕头里的小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装的是什么?”张大少爷好奇问道。魏忠贤哼了一声,指着客氏说道:“是你干娘到庆寿寺里上香祈求皇上龙体康健的时候,求回来的吉祥结!你干娘一共求回来四个吉祥结,我把其中的两个藏在了皇上的**,另外两个派人藏到信王的**,祈求佛祖保佑皇上和信王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可不是什么坏东西!” “什么?”明熹宗惊喜的叫起来,张嫣和朱纯臣等人却是如遭雷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张惟贤心中叫糟,心知这次张嫣等人只怕是踩进陷阱里去了。张大少爷则惊叫道:“庆寿寺?莫非是我大明名臣姚广孝曾经出家为僧的庆寿寺?听说那座庆寿寺里的吉物非常灵验,有长命百岁,消病去灾之效,平常人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不错,就是我朝荣国公曾经出家为僧的庆寿寺!”魏忠贤点头,又慷慨激昂的说道:“庆寿寺的吉祥结不仅灵验,你干娘还对着那四个吉祥结念诵了一千遍《金刚经》,祈求佛祖赐福消灾,你干娘把其中的两个吉祥结藏到皇上**后,把剩下的两个送给我了我,要我自己佩戴——可你爹是什么人?这么好的东西,你爹舍得自己佩戴吗?所以你爹我就悄悄派人送进了信王府,悄悄的让人藏在信王**,让佛祖也保佑皇上唯一的弟弟,同时赐福于皇上和信王!” “那亲爹你为什么不直接送给信王呢?”张大少爷满脸的惊讶,又猛的抽自己一耳光,埋怨道:“孩儿还真笨,大明祖宗家法,不许藩王结交大臣,干爹你如果直接把吉祥结送给信王,那可就违反了祖宗家法。再说了,行善为人知不为善,干爹你暗中为信王祈福,这才是真善啊。” 魏忠贤和张大少爷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在这边假惺惺的对答唱双簧,那边明熹宗则已经激动得哭出了眼泪,拿起朱由检交上来的布袋拆开,发现其中果然是一只佛教吉物吉祥物,张嫣不死心的翻看明熹宗的病床,结果还真找出来两只一模一样的吉祥结。这么一来,张嫣一伙人自然是瞠目结舌,脑海里一片天旋地转,明熹宗则哭着站起来,亲自搀起魏忠贤和张大少爷,拉着这对爷崽的手,哭泣说道:“忠贤,朕错怪你了,错怪你了,你不要怪朕。张爱卿,你很好,你的义父被朕冤枉的时候,你挺身而出为他领罪,孝心可嘉,孝心可嘉啊,朕……朕以有你们这样的臣子为荣。” “皇上,魏忠贤说吉祥结有四只,可现在怎么只有三只?”张嫣不死心的追问道。魏忠贤恭敬答道:“回禀皇后娘娘,还有一只,奴婢已经让人藏到了信王的书房中,皇后娘娘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看。” “还看什么?朕还不相信忠贤你?”明熹宗抹着眼泪,把朱由检拉到魏忠贤面前,指着魏忠贤向朱由检说道:“皇弟,你看清楚了,忠贤事事处处都在为我们兄弟考虑,为你祈福消灾,都背着你做,就是怕给你带来麻烦,你还不快谢谢他?” “小王多谢魏公公。”朱由检无可奈何向魏忠贤道谢,心中却郁闷无比,同时偷偷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通风报信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其实朱由检不瞪也没用了,魏忠贤告诉王体乾的是自己把东西藏在朱由检卧室**,告诉李永贞则是藏在书房里,现在卧室出了问题,魏忠贤还能不知道是谁背叛了自己?所以在魏忠贤满面春风的看向王体乾的时候,脸色早已经是一片死灰色的王体乾双腿一软,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痛打落水狗向来是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父子的光荣共同点,把朱由检安慰一通送出皇宫后,魏忠贤立即开炮,弹劾王体乾**罪和二十四小罪——其实同样早就准备好的奏章还有一份是针对司礼监三号太监李永贞的,只是李永贞确实没把魏忠贤卖了,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暗暗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之余,李永贞马上又加入了对王体乾开火的队伍,再加上客氏也来痛打落水狗,煽风点火要求明熹宗重办王体乾,本来就更宠信魏忠贤的明熹宗当即下旨,削去王体乾的一切职务,交东厂问罪,王体乾有名无实的掌印太监职衔也顺利成章由魏忠贤兼任,另外把历史上唯一陪着魏忠贤自杀的大太监李朝钦提拔上来,补充进了司礼监——说句大实话,张大少爷如果肯切掉那根祸害黄花闺女的东西,魏忠贤其实很想让张大少爷进司礼监的。 铲除了明熹宗身边的内奸,已经夹着尾巴好几天的魏忠贤难免再度意气风发起来,亲自把张大少爷送出皇宫的时候,魏忠贤拍着张大少爷的肩膀奸笑道:“乖儿子,你的主意还真够绝的,揪出了内奸不说,还让皇上更相信你亲爹了,这可都你的功劳啊。” “能为亲爹分忧,是孩儿的福分。”张大少爷奸笑着谦虚。魏忠贤满意的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问道:“亲爹我这边已经得手了,你那边什么时候动手?连王体乾都投靠了信王,背底下倒向信王的人有多少,已经不敢想象了,你要是再不把信王除掉,只怕他的危害只会越来越大。” “亲爹请放心,孩儿已经在准备了。”张大少爷低声答道:“过了端午节,孩儿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能让他削籍为民!”魏忠贤掐指一算,发现今天是四月十四,距离端午节也没几天了,便点头说道:“好吧,干爹就看你的好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孩儿得事先禀报亲爹。”张大少爷又说道:“这些天孩儿为了行事,少不得和英国公、成国公他们来往,比如交换消息什么的,请亲爹恕罪。” “猴崽子,放心和他们来往吧,亲爹还能不放心你?”魏忠贤笑着抽了张大少爷,说了一句话,“现在,这天下亲爹最相信的人,也就你和你的干娘了。” ……………… 领着张石头和陈剑煌等人悠哉悠哉的回到文丞相胡同,家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极为孝顺的张大少爷难免得陪老爷子和十一位老娘一起用饭。席间,张老财又向张大少爷唠叨道:“狗儿,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媳妇?你今年可不小了,再不抓紧时间,要是过几天朝廷给你的封赏下来,又把你安排到外地做官,你的婚事可就又得拖了。” “是啊,狗儿,你得赶紧成亲了,你到底要我们什么时候抱孙子?”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也一起唠叨,张大少爷的亲娘更是直接说道:“狗儿,依娘看英国公的那个亲戚清韵姑娘就不错,人长得漂亮和家世好不说,对你还那么痴情,上次你去辽东,别的人家抢着来退亲,就是怕你一去不回让他们的女儿守寡,也就那位清韵姑娘说什么都要嫁给你,还向我们行了儿媳礼,这么好的姑娘,天下能有几个?要不让你爹明天就请人上门提亲?” “别。”张大少爷赶紧摆手,苦笑解释道:“爹,十一位娘,你们千万别急,我这几天和英国公在政务有点意见不同,他正生着我的气,等他的气消了再说。” “你这个猴崽子,英国公就快变成你的长辈了,你怎么还惹他生气?你作死啊?”张大少爷的亲娘埋怨,还拿筷子抽打张大少爷,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的其她母亲也是如此,都按着张大少爷又骂又打,张大少爷有口难言,只好低头忍着。还好,恰好在这时候,张石头的父亲张福从外面进来,说道:“老爷,少爷,英国公家里来人了,说是想请少爷过府用饭,顺便商量一些事情。” “是不是我儿子和他亲戚的亲事?”张老财惊喜问道。张福茫然摇头,说来人没说这事,张大少爷则站了起来,笑道:“果然派人来请我了,爹,我得去一趟,不能陪你们吃饭了。” “去吧。”张老财笑眯眯的说道:“顺便把老子的儿媳妇领回来,老子可是做梦都想抱孙子了。” 注:王体乾背叛魏忠贤一事,虽无直接证据,但是在魏忠贤倒台后,魏党官员太监论罪八等,在阉党中位高权重又罪行累累的王体乾仅排第七等罪,不仅没被杀头,连官职都没被罢免,继续留在崇祯身边当贴身太监,可以间接王体乾不仅背叛了魏忠贤,还很可能是崇祯安排在魏党中的内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摊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摊牌 从努儿哈赤国库里面抢来的东西里随便拿了两样带出门,骑上高头大马,张大少爷悠哉悠哉的就赶往英国公府了,一路上,京城的气氛明显比平时紧张了许多,到处可以看到五城兵马司的差役站岗值勤,在镇抚司锦衣卫的率领下来回巡逻,检查来往行人的身份。张大少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让陈剑煌过去向锦衣卫打听情况。 “回张大人,消息打听了。”陈剑煌向张大少爷报告道:“加强京师巡逻检查,是镇抚司正副指挥使田尔耕大人和崔应元大人的命令,他们听说王体乾公公背叛了九千岁被九千岁发现,担心王体乾的走狗乘机作乱,就派锦衣卫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加强巡逻,抓捕王体乾余党,防止他们在京城中串联发难。” “胡闹,王体乾能有多少走狗,能够发起多少动乱,用得着弄出这么大动静吗?他们这是在往九千岁脸上抹黑!”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气歪了,心知田尔耕和崔应元肯定是在担心魏忠贤怀疑他们,所以搞些大动作证明自己的清白,免得魏忠贤怀疑到他们身上。稍一盘算后,张大少爷命令道:“派两人去见田大人和崔大人,让他们停止巡逻检查,告诉他们,他们的忠心九千岁和我都明白,如果有人敢污蔑他们,我第一个不答应。还有告诉他们,现在是**时刻,如果他们真为了九千岁好,就先把京城的治安搞好,小偷小摸骗子拐子什么的该抓就抓,该判就判,先把人心争取到我们这边。” 已经取得魏忠贤绝对信任的张大少爷现在在阉党内部确实是一言九鼎,陈剑煌的人把口信带到镇抚司衙门后,正在提心吊胆担心魏忠贤怀疑自己的田尔耕和崔应元不敢怠慢,马上下令所有锦衣卫队伍停止检查路人,掉转矛头去对付那些横行街道偷摸拐骗的流氓地痞,见到就抓,抓到就打,打了又关,关了重判,弄得京城大小衙门的牢房人满为患,街道盗贼绝迹,京城治安大为好转,百姓拍手叫好,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同时京城舆论也难得的转变为支持臭名昭著的镇抚司衙门,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顺利抵达英国公府,早已迎侯在正门前的张惟贤大笑着迎上来,亲自接过马缰向张大少爷一鞠到底,吓得张大少爷赶紧跳下马,单膝跪下还礼道:“张国公,你可真是折杀下官了,你是什么人,下官又是什么人,怎么敢领受你这么大的礼?”张惟贤甚是满意张大少爷得志不猖狂的态度,笑道:“探花郎不必客气,你现在可是九千岁面前的第一红人,我们张家要想保住功名爵禄,可还要靠探花郎在九千岁面前替我们多多美言啊。” “少来这套,想试探我的深浅就明说,魏老太监除非是脑袋发昏了真的想当皇帝,否则绝不敢动你们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嘴上却笑道:“张国公此言太过了,初代英国公可是靖难第一功臣,历代英国公忠烈辈出,手里捧的是先皇恩赐的金饭碗,那还用得着我张好古替张国公美言?倒是下官还得请张国公多多提携,那才是真的。” 张大少爷的话里语带双关,素来低调的老狐狸张惟贤当然听得出来,虽然还弄不清楚张大少爷话里包含的意思是真是假,但张惟贤还是颇感欣慰,赶紧把张大少爷请进府门,又笑道:“探花郎,急匆匆把你请来,没做什么好的安排,就是在后院花厅准备了一点粗茶淡饭,准备与探花郎单独对饮几杯,谈些儿女之事。张大人带来的随从,让他们在前厅用饭如何?”张大少爷当然知道张惟贤是打算和自己密谈,一口答应,把张石头和陈剑煌等人留在了前厅用饭,自己则和张惟贤单独进了后厅。 很是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被张惟贤领往后院花厅的路上,张大少爷东张西望,楞是没有发现张清韵的半点影子,倒是张惟贤看出张大少爷的心思,笑道:“探花郎勿怪,有些事老夫不想让女儿知道,所以请探花郎过府用饭的事,没有告诉给清韵知道。”从回京城就没和张清韵好好见上一面的张大少爷大失所望,只能傻笑答应,任由张惟贤把自己领进早已摆好酒宴的后院花厅。 各按主宾坐下,张惟贤赶走丫鬟仆人,正要亲自给张大少爷斟酒,张大少爷却眨巴着奸诈的小眼睛问道:“张国公,不是说我们两人对酌几杯吗?怎么桌上放有三副碗筷,难道张国公还有一位客人?”张惟贤瞟了一眼桌上的碗筷,发现仆人确实准备了三套,暗骂自己粗心准备得早了,又笑道:“探花郎好细的心思,不错,老夫是还有一位客人,至于这位客人是谁——辽东人人都说探花郎你料事如神,算无遗策,老夫斗胆请探花郎猜上一猜,老夫邀请的另一位客人是谁?” “那下官就斗胆猜上一猜了。”张大少爷也不客气,微笑着分析道:“与张国公交好的人中,成国公朱大人袭八代成国公职,领左府团营,手握兵权,不方便和张国公公开来往,所以不可能是他。九千岁的一些心腹更不方便,所以也不会是他们。太康伯张国纪兼着从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同知,手里同样有京营兵权,也不方便。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不便轻离皇宫,所以她也不可能。剩下来的人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说着,张大少爷以指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信’字。 看到张大少爷写出的字,张惟贤不置可否,凝视张大少爷良久不语,半晌才平静问道:“探花郎,那你可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把你请来密谈?”张大少爷飞快答道:“当然是为了今天在皇宫里发生的事了,下官斗胆揣测——今天发生那件事以后,张国公和这位客人都对下官刮目相看,知道要想达到目的,就必须先过下官这一关,所以才改变对下官的态度,也才有了今天的宴请。” 张惟贤再度沉默,良久后,张惟贤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探花郎只有一点猜错了——从一开始,老夫就没轻视过探花郎一分半点,早就想请探花郎过府商谈的。只可惜别人不是这么想,结果就结结实实的栽进了探花郎手里,还赔进去了一个王体乾。探花郎,你和老夫对你的判断一样,果然是深不可测啊。” “张国公过奖了。”张大少爷谦虚一笑,又瞟瞟周围的动静,微笑着问道:“下官也斗胆考上张国公一考,张国公可曾知道,下官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探花郎考得对,老夫也来分析一下探花郎的心思。”张惟贤来了一些精神,微笑着答道:“依老夫看来,探花郎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无他,只有一个——自保!探花郎你入仕仅有一年,虽然屡立大功,连连越级高升,可是在朝中根基尚浅,偏偏又泥足深陷,若不全力死保九千岁,只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探花郎,老夫说得对吗?” 张大少爷同样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向张惟贤问道:“张国公,那么你今天请下官来到这里,是打算把下官拉出泥沼了?” “不错,老夫正是这个意思。”张惟贤直接点头,微笑说道:“探花郎,只要你迷途知返,看清形势及时悬崖勒马,老夫愿拿英国公七世爵位为你做保,保你安然无恙,也保你官职不变,继续飞黄腾达。——再说了,以探花郎的文才武功,就算没有老夫力保,想要飞黄腾达,高官厚禄,也是手到擒来的事,不是么?” “没有其他附加条件了?”张大少爷恬不知耻的追问道:“比如说,张国公你的千金?” “清韵和你同姓,你敢打她的主意?”张惟贤笑着向张大少爷这个无赖反问道。张大少爷笑着答道:“张国公,你说这话就有点不够意思了。我张好古虽然笨,可是不傻——你把清韵安排在我的身边,难道不是一枚策反我的棋子?如果清韵真的姓张,你这枚棋子能有什么用?”说到这,张大少爷难得收起嬉皮笑脸,沉声说道:“所以,我敢断定,清韵绝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不姓张!否则的话,张国公你绝对不会容许清韵陪我下江南,更不会拿英国公府的名誉和爵位开玩笑!” 张惟贤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凝视张大少爷目光许久,张惟贤才摇头说道:“探花郎,现在我承认,我还是太低估你了,看来从一开始,你就算准了我的心思,只是一直装糊涂,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得计。不错,清韵只是我的外甥女,她其实姓梅,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她刚出生不久,她的父母就双双过世,我把她收养在了家里,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抚养。为了不让她伤心,我一直让下人封锁这个消息,所以东厂都以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就连清韵自己,也是在去年过年以后才知道的。” “果然如此。”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张国公,这件事我可要说说你了,不管怎么说,清韵都是你的外甥女,也是你一手抚养长大,情同父女,你用她来施美人计,是不是太过了?如果清韵知道了你的心思,她该会有多么伤心,你知道么?” “我也曾经内疚过,可是清韵对你确实是真心的,想到这里,我也就坦然了。”张惟贤点点头,承认张大少爷指责得对。末了,张惟贤平静说道:“张好古,既然你对这些事都是心知肚明,那我们也不废话了,摊开了说吧。不过你是个聪明人,我要说什么,估计你早已经心知肚明了。” “张国公请说。”张大少爷面无表情,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张惟贤缓缓说道:“今年正月初六那天,皇上因为落水高烧不退,随时都可能驾崩,当时皇上颁下密旨,让我和成国公、太康伯辅佐信王继位——密旨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还不能告诉你,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找机会向你出示那封密旨。” “慢着。”张大少爷打断张惟贤的话,眨巴着奸诈小眼问道:“皇上不会写字,圣旨是谁写的?九千岁在宫里有那么多眼线,为什么不知道有这道密旨?” “密旨是被你搞倒的王体乾写的,用了皇上的小印和司礼监的印,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王体乾倒向了我们。”张惟贤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至于魏忠贤为什么不知道这道密旨,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不要以为皇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象你一样陷得那么深——在皇上即将驾崩、新皇即将继位的情况下,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是不会象你一样死保魏忠贤的。” “也对,象我这么愚忠的人也不多。”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说道:“这道密旨,恐怕张国公你们没少拿给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看吧?那些官员看到了谁是将来的新皇帝以后,当然也就得乖乖的站到了你们一边,成为信王爷的马前卒和擎天护驾之臣!对不对?” “对,能在朝廷上当官的,都不笨!”张惟贤语带双关的点头,又说道:“皇上颁布了那一道密旨后,龙体虽然有些好转,却时好时坏一直没有痊愈,所以皇上也没急着收回这道密旨——其中的意思,以你的聪明,应该不难理解吧?” “明白。”张大少爷坦然点头。张惟贤微笑说道:“明白就好,皇上一旦驾崩,信王就可以凭借这道密旨登基,届时魏忠贤必然失势,你这个魏忠贤的亲儿子也得跟着倒霉,这一点,我想你也非常清楚!所以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如果愿意悬崖勒马,改为支持信王登基继位,那么你不仅可以保住荣华富贵,我还可以把清韵嫁给你,让你们好梦成真。” “支持信王登基继位?”张大少爷趴在桌上,手托下巴故作疑惑的问道:“支持信王登基继位,有张国公你们不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把我拉下水?” “张好古,你就别装傻了。”张惟贤冷笑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什么人最不愿意看到信王登基继位?你的干爹魏忠贤如果不是害怕信王继位后被清算,如果不是害怕他以前做的事遭到报应,会举荐你出任京师三大营总督?张好古,你如果还自认自己是大明的臣子,那你就乖乖的站到我们这边,揭发魏忠贤的罪恶,将功赎罪,用你的才能辅佐信王继位,和我们联手辅佐信王中兴大明。否则的话,信王登基继位之后,你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应该非常清楚。” 这次换张大少爷久久不语了,花厅中鸦雀无声,安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见。过了许久后,张大少爷才开口问道:“张国公,你说完了?”语气平淡,仿佛不带任何感情。嗅觉同样灵敏的张惟贤觉得有些不对,勉强点头答道:“对,我说完了。” “那该我说了。”张大少爷点点头,忽然一把掀翻酒桌,桌子上的茶碗酒壶劈里啪啦,摔得到处都是。张惟贤大怒,正要喝问原因时,张大少爷却先站了起来,指着张惟贤的鼻子怒气冲冲的吼道:“张惟贤,你这个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亏你还有脸说什么自己是大明的臣子!大丈夫生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你英国公一家七代忠烈,为什么就偏偏生出了你这个宵小鼠辈?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大明忠臣,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错了!原来,你是一个只顾自己荣华富贵的奸佞小人!” “我什么时候是奸佞小人了?”张惟贤大怒问道。张大少爷一脚踢飞旁边酒壶,咆哮说道:“你什么是奸佞小人?我问你,现在天启皇上仍然活在世上,还没有驾崩过时,你就急不可耐的倒向信王,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一心想把信王扶上皇位,你不是奸佞小人是什么?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你误会了,我是奉皇上密旨。”张惟贤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滋了出来,被张大少爷说得心中发慌。张大少爷则又咆哮道:“奉皇上密旨?皇上给你们密旨的时候是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当时皇上病重,为了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着想,皇上才留下那道密旨!你们奉旨行事,无可指责!可现在皇上的龙体已经大为康健,你们不但不劝说信王退还密旨,也不寻访名医为皇上治病,反而利用那道密旨网罗结党,意图不轨!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你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你对得起靖难之役中为国捐躯的先祖张玉公吗?你对得起土木堡之变中为国捐躯的先祖张辅公吗?” 张惟贤哑口无言,被张大少爷的话彻底打动。张大少爷则得理不饶人,继续指着张惟贤的鼻子吼道:“张惟贤,我告诉你!我张好古之所以力保九千岁,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缺,更不是为了自己的满门性命着想,而是因为九千岁是当今皇上亲自任命的司礼监秉笔,我效忠于九千岁,就是效忠于当今圣上!莫说皇上现在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就是皇上病入膏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张好古就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力保他的江山不落入旁人之手!将来新皇登基,如果觉得我没有拥立之功,没有在他登基时出力立功,将我罢官免职,杀头问罪,我张好古也问心无愧,甘之如饴!”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着吼道:“我张好古如果真是为了自己,辽东血战,我为什么要去参加?锦州被建奴二十万大军包围数十日,建奴多次招降,甚至许诺把女儿许配于我,我为什么没有投降?就是因为张好古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是挺起胸膛做人的忠臣孝子!皇上是君,我是臣,我做臣子的就应该效忠于他,那怕粉身碎骨,又在所不惜!皇上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你就想让我改换门庭投靠信王,你做梦!告辞!” 说罢,张大少爷大哭着冲出花厅就走,留下张惟贤在原地呆若木鸡,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 张大少爷不顾张府仆人丫鬟惊讶目光,大哭着冲出后院花厅,冲往大门回家的时候,路上忽然被人拦住,张大少爷抬头一看,却是张惟贤的外甥女梅清韵。看到张大少爷泪流满面的模样,恢复女装变得温柔端庄的梅清韵不由大为惊讶,柔声问道:“张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来我家的?怎么哭成这样?” “去问你那个外忠内奸的父亲!”张大少爷疯狂咆哮道:“顺便告诉他,我和你的事,彻底告吹!我就算打一辈子的光棍,也绝对不愿有他这么一门亲戚!” “你说什么?”梅清韵如遭雷击,张大少爷却推开她就走。好半天回过神来后,梅清韵赶紧问明养父张惟贤所在,急匆匆赶到花厅查问原因,梅清韵到得花厅一看,却见张惟贤正在和同样不知何时到了英国公府的信王朱由检低声交谈,梅清韵忙问道:“父亲,你和张好古到底出什么事了?他怎么哭着冲出去?还……还说他宁可打一辈子的光棍,也绝对不愿意有你这么一门亲戚?”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心情极度不好的张惟贤一挥手,又吼道:“不愿有我这么一门亲戚更好,我和你娘还舍不得把你许给他!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以后不许你和他来往了!” 梅清韵再一次如遭雷击,珠泪夺眶而出,正急着和朱由检商量大事的张惟贤却不由分说,楞是叫人把哭成泪人一般的梅清韵给架了出去。可是梅清韵出去没过多久,花厅外面就响起了仆人丫鬟的惊叫声,“不好了,小姐投水自杀了!快来人啊!”听到这声音,张惟贤差点没晕过去,赶紧只好扔下朱由检,冲出去抢救女儿。 还好,梅清韵跳进自家花园池塘的时候,旁边的仆人丫鬟数量不少,很快就把梅清韵给救了上来,但也喝了一肚皮水,人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把人救醒过来时,抱着奄奄一息的梅清韵,张惟贤老泪纵横的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是父亲对不起你!张好古做得对,也说得对,是父亲自己做错了,说错了,他才是对的!那件事情,老夫不管了!” 被张大少爷骂醒,也被女儿的自杀之举惊醒,铁杆保皇派张惟贤毅然决定退出拥护信王朱由检继位的行动。可是让张惟贤一群人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到了第二天上午,张大少爷居然率领刘若宰、余煌、陆万龄和翰林院编检厅所有官员联名上表,弹劾信王朱由检私藏密旨,网罗结党,意图不轨,要求明熹宗重处朱由检。而且张大少爷的理由也非常充分,明熹宗的身体已经大为康复,朱由检不但不主动退还继位密旨,反而利用这道密旨结党营私,是谋反篡逆的不赦之罪,不加惩处,难服天下臣民之心! 朱由检和张嫣一伙人算是被张大少爷这一闷棍给敲晕了,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朱由检到底是不是被冤枉,可是让朱由检和张嫣等人想不到的是,在明知明熹宗顾及亲情舍不得对兄弟下狠手的情况下,张大少爷的这一手还只是第一招,接下来的组合闷棍还在后面,一棍比一棍更狠,一棍比一棍更毒……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死我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死我活 大明朝廷上最不缺的是什么?最不缺的是以骂人为生为乐的御史言官!魏老太监那么权倾朝野,都照样有杨涟之流的御史言官敢和他玩命,张大少爷弹劾朱由检的奏章更象是一颗点燃了火药桶的火星,沉寂了许久的言官御史们一下子就剧烈爆炸开了! 张大少爷早上递交了弹劾奏章,到了中午,跟风弹劾的奏章就铺天盖地的涌向了内阁和司礼监,这些官员中固然有张大少爷授意的阉党走狗,也有不属于任何党派的刺头——比如向来就是认理不认亲的工部两大主事徐尔一和陆澄源,这两位爷都是那种从不拉帮结派的独行侠,水火不侵油盐不进,谁也没办法笼络他们,可是弹劾起人来向来就是玩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奏章里把未来崇祯骂得是狗血淋头,狗屁不如,简直把崇祯骂成是普天之下古往今来第一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卑鄙之徒!甚至还有不少脑袋僵化的东林党官员,也是难得和阉党站在同一阵线,对着未来崇祯开火开骂!——没办法,张大少爷的理由实在太充分了,只要是被忠孝节义和三纲无常洗脑的官员,没有不义愤填膺的! 很有趣的是,弹劾朱由检的朝廷官员中,官职最高的就是张大少爷的正四品,剩下的全是四品以下的五六品官员,一二三品的达官显贵则个个装聋作哑,就象不知道这事一样,就连魏忠贤手下的阉党官员为了表明心迹,准备上表弹劾,也都被魏忠贤严词制止,不许他们搀和进去——至少现在不许他们搀和进去!而且魏忠贤不仅不许自己手下的高品级官员弹劾朱由检,还专门跑到午门门口当众呵斥张大少爷,勒令张大少爷收回奏章,可惜张大少爷就象是忽然被比干海瑞包龙图附体一样,就连魏忠贤的话都不听,说什么都要和崇祯拼命! “啪!”大概也是被张大少爷气急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魏忠贤竟然狠狠赏给张大少爷一记耳光,咆哮道:“猴崽子,咱家要说多少遍你才明白?皇上现在龙体有恙,你就算再有理,也得为皇上的龙体着想,给咱家闭嘴!马上你的奏章收回去,明白没有?” “亲爹,孩儿着是为了向皇上尽忠,才这么做的!”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捂着脸大声叫道:“当初皇上病重的时候,为了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着想,信王预防万一接受了密旨,准备继位,这点无可指责!现在皇上的龙体已经大为康健,信王就应该主动退还密旨,可信王不仅不退还密旨,孩儿反而听说他利用这道密旨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不是谋朝篡位是什么?孩儿身为大明臣子,当然应该挺身而出,揭发信王的罪行!”说到这里,张大少爷转向身后的刘若宰和余煌一伙官员叫道:“各位同僚,你们说我做得对不对?” “太对了——!”一大帮子低品级官员光脚不怕穿鞋,轰然答应。魏忠贤则气得浑身发抖,又是一记耳光抽在张大少爷脸上,吼道:“猴崽子,你给咱家闭嘴!咱家已经说了,皇上的龙体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健,为了他的龙体着想,你就别拿这些事刺激皇上了!你马上把奏章收回去,再把这些人带走,否则的话,咱家可就要家法侍侯了!” “不!”张大少爷一蹦三尺高,大叫大嚷道:“亲爹,就算你用家法治我,为了大明的江山万年,为了大明列祖列宗留下来的家法,我也要弹劾信王!信王有罪!有罪!” “反了你了!”魏忠贤气得一脚把张大少爷踹在地上,吼道:“许显纯,给咱家把这个猴崽子拖出承天门,杖责二十!” “遵命!”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抱拳答应,指挥四名锦衣卫架起张大少爷就走。后面的徐尔一等人不乐意了,跳出来阻止道:“慢着!魏公公,廷杖朝廷命官,需要皇上亲自下旨,你没有资格下令廷杖张好古大人!”陆澄源也叫道:“魏公公,你这是僭越,是越权,我要参你!我要参你!” “张好古是咱家的亲儿子,咱家这是执行家法!”魏忠贤铁青着脸说道:“徐大人你们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自己去问张好古,他如果说一声他不愿领咱家的家法,咱家就叫人别打他!”徐尔一等人扭头去看张大少爷时,张大少爷却把脑袋一昂,大叫道:“为了维持朝廷纲常,君臣大义,我愿意领受家法!徐大人,陆大人,你们就不要阻止了!” 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面,徐尔一和陆澄源等人也不好意思阻止魏忠贤用家法处置张大少爷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大少爷被锦衣卫架出承天门受刑,可是张大少爷没走得几步,忽然又挣脱锦衣卫扭头跑回魏忠贤面前,双膝跪下。魏忠贤喜道:“猴崽子,你想通了?只要你撤回奏章,咱家就不打你。” “不,孩儿宁死不撤奏章!”张大少爷一句话把魏忠贤噎得半死,又从怀里掏出一支工艺精美的雪亮银针,双手捧过头顶,大声说道:“亲爹,这支银针,是江南织造李实李公公送给孩儿验毒用的,在辽东的时候,孩儿就是用这支银针验毒吸毒,防止建奴收买细作暗害孩儿。现在孩儿把这支银针孝敬给干爹,请干爹在服侍皇上饮食起居的时候,仔细检查皇上服用的药物、饭菜和茶水,以免奸人下毒暗害皇上!那孩儿即便被家法打死,在九泉之下,孩儿也可以瞑目了!” “猴崽子,越说越不象话了,什么人会下毒暗害皇上?”魏忠贤怒骂道。张大少爷飞快答道:“亲爹明鉴,那道密旨不仅可以网罗朝中大臣,宫中太监和宫女同样可以收买!孩儿斗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求亲爹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收下孩儿的银针!” 魏忠贤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半晌才一把抢过银针,又一脚把张大少爷踹开,吼道:“拖下去,给咱家狠狠的打!”锦衣卫再度架起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则甩开他们,昂首挺胸大步走向刑场。见此情景,在场的官员无不心中叹服,心说魏忠贤和张好古这对父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父子两个对大明江山和当朝皇上确实都是忠心耿耿,对比起来,私自收藏那道密旨不肯主动上交的信王就太不是东西了也太不地道了。 张大少爷被拖出承天门‘狠狠’的打扳子了,魏忠贤则铁青着脸进到午门,又上到城楼,向正在城楼上偷听城下动静的明熹宗和张嫣一伙人双膝跪下,老泪纵横的磕头说道:“皇上,奴婢无能,实在没法子制住那个不肖子,奴婢奏请皇上,允许奴婢大义灭亲,将张好古那个猴崽子杖死,免得他又来气皇上了。奴婢无能,奴婢无能啊。” 听到魏忠贤父子对答的明熹宗朱由校阴沉着脸不说话,张嫣、朱纯臣、张惟贤和张国纪等人垂头丧气的不敢出声,倒是未来崇祯朱由检坐不住了,跪到魏忠贤旁边,向明熹宗磕头说道:“皇兄,张好古弹劾得对,皇兄的龙体大为康健之后,臣弟没有主动上交传位密诏,确实是臣弟的错。臣弟叩请皇兄收回密诏,以平众臣之怒。” “收回密诏容易,可是治你的罪难。”明熹宗慈爱的看一眼弟弟,叹气说道:“张好古他弹劾你私藏密诏拒绝上交,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朕就算收回了你的密诏,也得治你的罪,否则朝中大臣照样不服。可是治你的罪,你叫朕又怎么忍心?” 未来崇祯哑口无言——上交密诏确实没什么,只要身体极度不好的明熹宗还是没有儿子,到了病重那天,亲情观念极强的明熹宗铁定还得传位给崇祯。可是明熹宗一旦下旨治罪就不同了,罚轻了朝廷大臣照样不服,照样继续弹劾,要是罪名定重了,轻则废除王爵罢为庶人,重就得杀头抄家,到那时候,崇祯要是还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那才叫怪了。而张嫣和张惟贤等一帮铁杆保皇党也明白这个道理,都是大眼瞪小眼的犯愁,后悔不该主动招惹张大少爷这个小瘟神,把密诏的事泄露给他——其实张惟贤就算没泄露这件事也没用了,在宋金和肖传的严刑拷打下,王体乾昨天晚上已经把密诏这件事给抖出来了,就算张惟贤不说,魏忠贤和张大少爷也最多晚几个时辰知道而已。只有表面上垂头丧气的魏忠贤和客氏在心底笑开了花,头一次发现平时那些讨厌的言官御史原来也有用处,垃圾不过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 “忠贤,你再去对张好古说说。”明熹宗咬着牙齿向魏忠贤说道:“你告诉他,朕知道他是为了朕好,也是对朕忠心耿耿,可信王毕竟是朕的亲弟弟,朕下不了手!只要他肯撤回弹劾奏章,不再逼着朕治皇弟的罪,那么朕一定重重奖赏于他,要什么官爵他一句话就行,朕只要他收回奏章,别再为难朕的弟弟了。” “奴婢遵旨。”魏忠贤毕恭毕敬的答应。可就在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嫣惊叫起来,“不好了,皇上你快看,张好古他又进来了!” 朱由校兄弟一起惊讶抬头,却见已经被剥去官衣的张大少爷穿着一身雪白内衣,带着满屁股的血迹重新走进了承天门,正在向这边一瘸一拐的走来,看那架势,张大少爷似乎还要继续跪在午门前等待弹劾崇祯的回音。见此情景,朱由校不由连声叫苦,骂道:“张好古,你这个猴崽子怎么这么倔?你好歹是朕的奶哥哥,难道你真要逼着朕杀了亲弟弟?”朱由检则差点没气晕过去,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登上皇位,我一定要把张好古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有人要问了,张大少爷不是挨了二十廷杖了吗?碗口粗的大棍子打在屁股上,还狠狠打了二十下,张大少爷就算没有断气,屁股起码也得开花吧,怎么还能坚持走动呢?其实道理很简单,执刑人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许大人,这位对九千岁忠心耿耿的许大爷如果想要人的命,一棍子下去就能把人的臀骨给打得粉碎,可他如果不想让受刑人断气遭罪,看似虎虎生风的一棍子打下去,屁股皮开肉绽,血流淹菊,可实际上呢,皮肤下面的肌肉骨骼软组织压根没半点屁事。所以很理所当然的,张大少爷挨了锦衣卫的二十廷杖,看上去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实际上也就一点皮肤外伤,涂一点云南白药也就可以继续上大玉儿了——抱歉,忘记这年代还没有云南白药了。 更可气的还在后面,伪君子张大少爷没被廷杖打死就算了,跪在午门外等待回音的清流官员迎上来安慰的时候,张大少爷还大言不惭的得了便宜卖乖,呲牙咧嘴的笑道:“各位同僚,没什么,廷杖比建奴的刀子轻多了!正月初四那天晚上,建奴的大军攻上锦州城墙,我亲自带着亲兵队去砍建奴,挨了两刀,那刀子可比廷杖疼多了!没什么,我还撑得住,只要我张好古还有一口气在,就坚决和朝中奸佞斗争到底!” “好样的!”在场的言官御史们纷纷鼓起掌来,争先恐后的叫道:“张大人,我们支持你,支持你和乱臣奸佞斗争到底,皇上一天不处置信王,我们就一天不停止上表弹劾!” 就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重振雄风的大明言官御史们意气昂扬的时候,司礼监系笔太监李永贞来了,尖声尖气的叫道:“皇上口喻:信王已经主动退还传位密诏,你们都先回去,给信王的处分,容朕考虑几天,再给你们答复。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大少爷在刘若宰和余煌的搀扶下磕头领旨,又在一大群意气风发的言官御史簇拥下,一瘸一拐的离开皇宫。路上,张大少爷心里开始盘算,“皇帝肯定是在玩缓兵之计,心里还是舍不得处置他的弟弟。崇祯虽然退回了传位密诏,可他手里肯定已经有了相当不小的势力,说不定能够和魏老太监斗得旗鼓相当,我到底是继续把他逼上绝路?还是应该就此罢手,坐山观虎斗让崇祯和魏老太监斗得你死我活,我坐收渔利?不行,以崇祯的小心眼,我这么一闹,他心里肯定已经把我恨到骨髓里了,我和他之间已经是不是我死就是他亡,我要是不用大杀器把他弄死,将来就得我死!一定得斗,先搞死崇祯取得魏老太监信任,等我羽翼丰满了,再亲手除掉魏老太监不迟!”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良儿子缺德爹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良儿子缺德爹 其实大明一朝的官员中,管你是清官脏官还是名臣奸臣,没挨过骂的官员是绝对不存在的——比魏忠贤还能权倾朝野的张居正老兄就不用说了,万历五年他父亲病死的时候,为了丁优的问题,张大相爷就差点被骂死,就连大名鼎鼎的海瑞海青天,也没少被言官弹劾没少被御史骂!至于咱们入仕仅有一年的张大少爷,虽然挨骂的时间不长,可是骂他和弹劾他的奏章——吏部也得专门腾出一个房间存放了。 和官员们相比,象朱由检这样被这么多言官御史弹劾臭骂的皇亲国戚,还真是头一个,就连真的搞造反的朱棣和宁王都比不上——关键是这两位王爷造反前都没在京城,身边敢骂他们的官员不多,不象朱由检这样倒霉,走出门去随便扔一块板砖砸着三个人,其中两个就得是御史言官,另外一个则是御史言官的亲戚。尤其是这次为了骂朱由检,咱们的张大少爷竟然还挨了廷杖,就更是捅了马蜂窝了,不光是翰林院、国子监和都察院的文官骂,就连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石的武官也搀和进来开骂,至少驻扎在京城城外军营的满桂、赵率伦、黑云龙和麻登云一伙粗人就纷纷上表给兵部开骂,大骂未来崇祯包藏祸心,妒贤嫉能又陷害忠臣功臣,居心叵测怕是想为建奴报仇。 铺天盖地骂声中,未来崇祯朱由检真的是晕头转向又手足无措了,崇祯利用传位密诏结党是真,却并没有打算营私,拉帮结派的真正目的是对付肯定会破坏他继位的魏老太监,诛杀这个祸国殃民的死老人妖!可是让朱由检想不到的是,忽然冒出来的张大少爷却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先是干掉他在司礼监的盟友王体乾,又是抓住他没有及时交还密诏这个把柄穷追猛打,把他逼上绝路,逼成众矢之的。暗暗发誓要把张大少爷千刀万剐之余,一向低调的崇祯也只好不再低调了,每天天一亮就赶到宫里,一是接受群臣百官弹劾,二嘛,也就是痛哭流啼的向哥哥嫂嫂求救了。 张大少爷挨打后的第四天,也就是天启六年四月二十的上午,内阁照例又收到一大堆弹劾朱由检的奏章后,发现弹劾自己的官员品级越来越高、甚至还有人开始检举自己私党的朱由检再一次慌了手脚,又一次冲进乾清宫,向正在病榻上接受西洋大夫诊治的哥哥求救。听完朱由检的哭诉,明熹宗为难的一摊手,说道:“皇弟,你叫皇兄怎么办?你虽然退回了密诏,可是按照祖宗家法,朕怎么都得给你一点处罚,否则我也无法向天下臣民交代,现在朕不忍心对你下手,文武百官们当然也就不肯放手了。” “可……可是,照这么下去,何时是个头啊?”未来崇祯毕竟才有十六岁,一想到内阁那里堆积如山弹劾自己的奏章,朱由检就不寒而栗。这时候,领着西洋大夫来给明熹宗治病的魏忠贤开口了,向明熹宗兄弟点头哈腰的说道:“皇上,信王爷,奴婢倒是有一个主意,肯定可以帮助信王度过此关,也可以让百官闭嘴。” “忠贤,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明熹宗高兴的问道。魏忠贤赔笑着答道:“皇上,奴婢的主意其实很简单,但绝对有效。信王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到了就藩的年龄了,皇上你可以下一道圣旨,让信王到一个富庶的地方就藩,然后再请信王说出那些官员在暗底里和他有来往,交部议罪。这么一来,信王既可以洗脱结党嫌疑,又可以远离京城是非之地,还可以让文武百官消气闭嘴,一举多得,岂不妙哉?” “办法是不错,就是朕以后很难再看到皇弟了。”明熹宗有些犹豫,向朱由检问道:“皇弟,你意下如何?” 未来崇祯脸色开始发白,到外地就藩等于是代表着放弃皇位继承权,不仅再没有机会报仇,反过来还要一辈子被张大少爷和魏忠贤骑在头上。这还不算,交出和自己暗中来往的官员名单,等于就是背叛他们,把他们送上绝路,做出了这样的事,今后还想有人投靠自己,无异于就是痴心妄想。恰在此时,崇祯最尊敬的嫂子张嫣声音传来,“皇上,你不要听张好古那帮人的妄加揣测,叔叔没有及时退还密诏是真,可他绝对没有利用密诏结党营私——这一点,奴家相信叔叔。” “朕也相信皇弟不会这么做。”明熹宗点头,对自己的弟弟充满信心。而魏忠贤的险恶用心虽然被张嫣看破,却毫不生气的附和明熹宗的看法,又在心中冷哼道:“臭小子,咱家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不珍惜,那也怪不得咱家了。等着瞧吧,看咱家的亲儿子怎么把你弄死!” “叔叔,西洋郎中还要给皇上诊病,你和我到御花园里走走?”张嫣向崇祯招手说道。崇祯和魏忠贤都知道张嫣肯定是要出主意了,但出于对明熹宗身体的关心和对干儿子张大少爷的信心,魏忠贤甚至懒得派几个人监视偷听,崇祯则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随着张嫣出了乾清宫,一边散着步走向御花园,一边低声交谈商量。 “叔叔,那份名单至关重要,你千万不能交出去!”张嫣低声向崇祯说道:“名单上的官员,个个都手握实权,只要你有名单在手,就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如果你把这份名单交给了皇上,等于就是害了名单上的所有官员,魏忠贤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些背叛他的人的,这么一来,从今往后也再没有人敢给你卖命了。关于这点,你可千万要咬死了,不管谁问你名单的事,你都要矢口否认有这份名单!” “多谢皇嫂指点,臣弟明白。”崇祯点头,又愁眉苦脸的低声说道:“可是官员们还在不停的弹劾臣弟,要是再不想个法子让他们闭嘴,皇兄一旦被逼让我出去就藩,那我就算有名单在手,也没用了——藩王结交大臣,那可更是死罪。” “别急。”张嫣阴阴的说道:“今天早上,我已经和成国公、英国公商量过了,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就是那个张好古,只要他改口替你求情,他手下那帮穷翰林也会跟着闭嘴,还有他的同榜进士也会跟着闭嘴,还会附和他主张,你的事情也就可以过去了。所以我们争取的目标,还是那个张好古。” “张好古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唯老太监马首是瞻,他怎么可能改口替我求情?”崇祯垂头丧气的问道。张嫣微笑道:“叔叔放心,没有把握的事,你皇嫂我也不会去做,我刚抓到张好古的一个极大把柄——他如果不答应,你就叫那些名单上的官员也上表弹劾他,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看谁怕谁?” “什么把柄?”崇祯惊喜问道。张嫣妩媚一笑,答道:“我还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张好古偷袭建奴伪都的时候,抓到了一个漂亮的建奴将领家眷,未经请旨就把她私纳为妾,这可是大罪。” “真的?”崇祯大喜过望,赶紧问道:“皇嫂,那我们派谁去和张好古谈判?逼他让步?” 张嫣低声答道:“我仔细想过了,派谁去都不合适,那小子不会买英国公和成国公的帐,只有我亲自去见他,才有可能说服他,我就不相信了,他连我这个皇后的面子都不买?刚才乘着魏忠贤不在的时候,我借口探望张好古的病情和劝说他回心转意,已经向皇上请旨出宫了。一会西洋郎中给皇上看完病,我就去见那个小子,你在宫里等我的消息。”崇祯大喜,赶紧答应。 ……………… 为了不引人注目让人知道自己去和张大少爷暗底下交易,张嫣出宫的时候特意穿了便装,领上两个宫女,乘了一顶太监抬的青衣小轿就赶往张大少爷府邸所在文丞相胡同。到得张府门口,张嫣向张府管家张福提出要探望张大少爷,张福为难答道:“这位娘子,不是老奴不让你进去,只是我们少爷吩咐过了,为了不让人嚼舌头说我们少爷拉帮结党,这几天谁也不见,就连少爷的拜把兄弟刘若宰刘大人和余煌余大人都挡了驾,其他来探望少爷伤势的朝廷官员更不知道拦了多少,实在对不住了。” “哼,小阉狗还很细心的嘛,怕我们抓住他的把柄反戈一击,干脆连人都不见了。”张嫣心中冷哼,又向张福微笑说道:“老人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是官员家眷,那谈得上和张大人结党结派?烦劳你通禀一声,就说故人张嫣求见,他如果不见,我马上就走。” “这个……。”张福有些为难。还好,这时候张老财恰好从大厅里溜达了出来,向这边叫道:“张福,又怎么了?如果是朝廷官员来看我儿子,告诉他们一律不见,我儿子怕担骂名。” “老爷,这次不是朝廷官员。”张福赶紧解释道:“这是一位小娘子,她非要见少爷不可。” “小娘子?”张老财心中一动,赶紧过来一看,待看清张嫣的容貌模样时,张老财顿时瞠目结舌了——废话,比张大少爷还小一岁的张嫣好歹是和武则天、宣华夫人齐名的五大美女皇后之一,体态丰腴而又生得花容月貌,气质高贵之至,比起张老财在临清乡下见过那些所谓千金小姐,不知要强上几百倍!震惊之下,张老财下意识联想起一个问题——这个小娘子不会是狗儿的相好吧?难怪狗儿说什么都不肯去英国公家中求亲,原来他在背后还有一个比清韵姑娘还要漂亮的女人! “你一定是张伯父吧?”张嫣出身寒门,也没什么架子,微笑着说道:“我和张公子是去年在京城认识的,听说他为了弹劾信王的事受了廷杖,所以特地来看看他。” “原来小娘子是小犬的朋友啊,快请进来,快请进来。”听张嫣这么一说,清楚儿子是什么德行的张老财难免更加相信张嫣是儿子的相好,赶紧让出道路,又亲切的说道:“小娘子,今天天太热,你先请客厅里坐,我去把狗儿从他的房间里叫出来。” “狗儿?”张嫣哑然失笑,又主动说道:“不用了,张公子有伤不方便走动,我还是直接去他的房间见他吧。”张老财一听大喜,赶紧把张嫣领往自己儿子的房间,又叫丫鬟准备冰镇桂花酸梅汤,为张嫣消暑解热之用,张嫣带来的宫女和太监则留在了门房里等候。 一路把张嫣领到儿子的房间门口,推开门一看,伤势已经快要痊愈的张大少爷穿着一身单薄衣衫,正站在桌子旁边和宋献策下着围棋,至于张大少爷的另外两个亲信张石头和陆万龄则不知去向——也该来要出事,张石头和陆万龄也是张家唯一在邹元标府门口见过张嫣的人,宋献策却从没有见过张嫣。看到父亲竟然把皇后领了进来,张大少爷顿时傻了眼睛,差点就要冲上前去下跪,还好张嫣及时打了一个噤声手势,又微笑问道:“张公子,奴家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能,能,当然能。”张大少爷赶紧点头,又搅乱棋盘,向宋献策说道:“师爷,你先出去一会,我和这位娘子有些事要谈。还有老爸你,你也出去。”宋献策也知道张大少爷拈花惹草的无良德行,看到有着沉鱼落雁容貌的张嫣进来,宋献策那还不明白其中蹊跷?所以宋献策赶紧奸笑着答应,收起棋盘陪着同样奸笑不已的张老财出去,留下张大少爷和张嫣单独相处。 “皇后娘娘,你怎么来了?微臣见过皇后娘……。”张大少爷低声惊叫着想要向张嫣行礼。张嫣一笑阻止,微笑着坐到椅子上,掏出香帕擦汗扇风,微笑说道:“你身上有伤,就不必多礼了,怎么样,杖伤好些没有?对了,有没有水,今天太热了,我口渴。” “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微臣年轻血旺,伤已经好了许多了,除了不能久坐,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张大少爷低声答应,又大声叫道:“来人,给……给我的朋友上茶。” “上什么茶?你这个狗儿就不会长点眼色?”张老财在门外叫道:“这么热的天,喝茶能解渴么?我已经叫丫鬟准备冰镇酸梅汤了,一会就来。” “老爸,你给我站远点,别偷听我们谈事情。”张大少爷怒吼道。张老财笑着答应,果然走远了。张大少爷苦笑着解释道:“皇后娘娘勿怪,我父亲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冒犯之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没什么,不知者不为罪嘛。”张嫣笑着挥动香帕,又微笑看似无心的随口问道:“张好古,本宫今天来见你,除了探望你的伤势之外,还有一件事要问问你,听说你在攻破建奴伪都盛京的时候,抓到了一个建奴家眷,还是一个蒙古女人,没有上报朝廷就私自纳为妾室,真有这事吗?” “果然利用大玉儿的事做文章了。”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嘴上却笑道:“皇后娘娘消息真是灵通,不错,是有这么一件事。” 张嫣楞了一下,压根没想到张大少爷会承认得这么爽快,回过神来后,张嫣又向张大少爷妩媚一笑,娇笑问道:“那你怎么不上报朝廷呢?未经许可就私纳罪犯亲眷,这可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罪过噢,传扬出去,怕是对张大人你的名声不利吧?” “他娘的,这个张皇后长得还真不赖。”张大少爷被张嫣的媚眼瞟得心里直痒痒,情不自禁就有些往邪里想。不过这也不怪张大少爷的自制力太差,农历的四月京城已经气温颇高,今天偏偏又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所以较为丰腴的张嫣穿得比较单薄,香汗湿透罗衣紧贴在身上,将她丰满迷人的曲线显露无遗,一张圆润嫣红的脸蛋更是艳若桃李,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张大少爷看在眼里,要是再不心动那才叫怪了。 “怎么了?张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见张大少爷久久不说话,张嫣芳心暗喜,正打算继续敲打报复。房门外却响起敲门声,一个张府丫鬟在门外低声说道:“少爷,冰镇酸梅汤送来了。” “抬进来吧。”张大少爷随口说道。房门推开,丫鬟抬进来两碗冰镇酸梅汤,一碗敬给张嫣,另一碗则递给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又把丫鬟赶出房门,再三叮嘱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才从里面把房门闩上。不曾想那丫鬟离开房门没走多远,张老财就从花丛中窜了出来,迫不及待向那丫鬟低声问道:“怎么样?他们喝了没有?” “奴婢出来的时候,那位娘子已经在喝酸梅汤了,少爷还没喝。”那丫鬟低声答应。张老财大喜过望,赶紧把丫鬟赶走,又藏在花丛树阴下亲自为儿子把风,不让别人打扰儿子的好事,嘴里还念念有词,“狗儿,别怪你爹给你下药,关键是咱们张家十代单传,你这根独苗要是再不抓紧时间给老子生孙子,老子可就等不及了,反正这姑娘不错,也配得上你,你就赶快下手吧。老子在冰镇酸梅汤下的药可是好东西,当初老子给你娶七娘八娘的时候,用的可就是这种药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决战开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决战开始 张家的冰镇酸梅汤里放有糖桂花和高价购来的冰块,闻起来甜香扑鼻,喝起来冰凉可口,张嫣体态丰腴又最是怕热,没花多少时间就把一碗冰镇酸梅汤喝去七八成,放下青花瓷碗笑道:“不错,味道比宫里的强,听说张大人你在军旅里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回到了家里,还是很能享受的嘛。” “多谢皇后娘娘夸奖,不过微臣这几天身上有伤,正在用着药忌酸冷,实在无福享受。”张大少爷随意把自己那碗冰镇酸梅汤捧到张嫣面前,说道:“这一碗微臣一口都还没喝,干净的,皇后娘娘如果不嫌弃,请尽管用。” “不用了。”张嫣笑着推开,又娇滴滴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刚才本宫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攻破建奴伪都是大功一件,可是私纳建奴家眷为妾,却是大罪一桩——关于这一点,张大人你打算怎么办?” “皇后娘娘打算要微臣怎么办?”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反问道。张嫣妩媚一笑,答道:“张大人你这可是在装傻了,以你的聪明,难道还能不知道本宫打算让你怎么办?” “微臣不是装傻,而是微臣知道皇后娘娘你有可能让下官做两件事,至于让下官做那一件,下官就不知道了。”张大少爷眨巴着奸诈小眼,奸笑说道:“皇后娘娘,你请说吧,你是打算让下官拉信王一把,把他摆脱麻烦?还是让下官帮你们除掉九千岁?还有,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帮微臣摆脱蒙古小妾的麻烦?” “除掉魏忠贤?就你?”张嫣冷笑起来,又用香帕扇着风说道:“再说了,你对魏忠贤那么忠心,本宫也不想象张国公一样痴心妄想,想把你拉到我们这边,所以我们还是谈一笔交易吧。本宫知道,这次朝廷百官群起弹劾信王,是你给魏忠贤出的馊主意又亲自开炮,目的是把信王逼出京城就藩,断了皇上传位给他的心思,你们父子也好继续掌控朝政大权。既然这个馊主意是你给魏忠贤出的,那你就一定有办法说服魏忠贤回心转意,本宫也不要你背叛魏忠贤,只要你劝说魏忠贤罢手,让百官别再弹劾信王,别再逼着皇上处置信王,那么本宫就可以在皇上面前替你讨一道恩旨,把那个建奴家眷名正言顺的赐给你做妻妾。将来到了那个时候,本宫也可以救你一命。” 张大少爷先是沉默不语,内心里则大失所望,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张嫣一楞,问道:“你笑什么?本宫的话很可笑吗?” “皇后娘娘的话,是很可笑。”张大少爷毫不客气的点头,苦笑说道:“如果皇后娘娘你是来提出建立……,唉,算了,反正皇后娘娘你瞧不起微臣,认为微臣只是一个当走狗的材料,还够不上分量,所以还是算了吧。”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嫣狐疑问道。张大少爷摇头,拒绝往细里说,只是笑道:“皇后娘娘,关于微臣那个蒙古小妾的事情,就不劳烦娘娘你操心了。”说着,张大少爷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黄布包裹的匣子,吹去布上浮灰,从中取出一道黄绫包裹的圣旨,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请看,早在上个月的三月二十九,皇上就已经下了一道圣旨,恩准微臣把那个建奴家眷纳为妻妾,而且还给布木布泰赐了一个汉人名字叫柯玉儿,微臣纳她为妾,早已经是合法合理的了。” “我这么不知道?”张嫣的俏脸一下子就惊讶得通红,烫得发烧。张大少爷微笑答道:“皇后娘娘勿怪,微臣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特别喜欢把自己想象成自己的对手,挖空心思的想方设法给自己麻烦,寻找自己的把柄弱点——所以发现玉儿的事有可能被人做文章后,微臣就让报捷信使顺便给九千岁送了一封信,恳请九千岁在皇上面前讨了这么一道圣旨,堵住了这个漏洞。而且微臣还有一个更不好的习惯,喜欢给别人下套揪出敌人,所以微臣虽然拿到这道圣旨,却一直没有声张,就是等人来抓微臣的这个把柄,然后再反戈一击。” 张嫣不肯死心,从张大少爷手里抢过圣旨打开细看,可是一看之下,张嫣圆润秀丽的脸蛋难免气得更加嫣红滚烫——那道圣旨确实是明熹宗发出并用印的,虽然只是一道中旨,但是圣旨里面牵涉到的无关军国大事,明熹宗直接下旨也都具备法律效应,任何人都无法在这件事上再做文章。愤怒之下,张嫣把圣旨扔回张大少爷怀里,板着脸问道:“张好古,你是铁了心要和信王做对是不是?你可知道,皇上现在的龙体时好时坏,你就算把信王逼出了京城就藩,只要皇上神志还在清醒,本宫就有办法劝说皇上回心转意,继续把信王立为皇位继承人!到那时候,你明白自己会有什么下场么?” “微臣当然明白。”张大少爷点头,又好奇的问道:“皇后娘娘,有一句话微臣本不该问,可是微臣实在好奇,乘着现在房间里没有旁人,微臣斗胆问一下——皇后娘娘你还年轻,皇上也还年轻,你们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再生一个龙子,让你们的孩子继位?为什么皇后娘娘你不这么做,偏偏要一心想让你的小叔子继位,难道皇后娘娘认为,让小叔子继位,比让你的亲生儿子继位更好?” “张好古,你好大的胆子!”张嫣气得柳眉倒竖,羞得连脖颈处雪白的皮肤都红了。张大少爷则恭敬答道:“皇后娘娘,微臣问这些话是有些大胆,但皇后娘娘你也应该非常清楚,微臣如果不是出于对你和皇上的一片忠心好心,是决计不会问出这样话的。” 要换平时,张大少爷即便是在没人的地方问张嫣这些话,性格庄严的张嫣也铁定一记耳光抽上去,可今天不同,口干舌燥的张嫣只觉得混身发热,神志也有些模糊,抢过桌上张大少爷那碗冰镇酸梅汤喝了几口,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后,张嫣还是忍不住羞答答的说道:“你那个客巴巴老妖婆干娘没告诉你原因?皇上天天晚上和她住在一起,我拿什么生孩子?皇上偶尔到翻一次我的牌子,被你干娘控制的敬事房太监,也会在我的身子里用一种药…………。” “果然是客奶妈搞的鬼。”张大少爷暗暗点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皇后娘娘,如果微臣劝说九千岁,让你和皇上有一位龙子,你可愿意放弃支持信王?经过信王这件事,微臣估计干爹干娘他们也应该……。”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偷看了一眼张嫣脸色,准备观察张嫣的反应情况再说下面的话,可是让张大少爷目瞪口呆的是…………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你……。” ……………… 张大少爷和张嫣还在房间里密谈的时候,被张大少爷派出去办事的张石头就已经回到了家里,进得府中,张石头直接赶往张大少爷的房间汇报工作,不曾想刚到张大少爷所在的东跨院,张老财就从花丛里冲出来,把张石头拉近树荫下的花丛后面,又把张石头按了坐下,弄得张石头是莫名其妙,“老爷,出什么事了?少爷派我去和宋公公、肖大人联系,我要向他禀报回音啊。” “少罗嗦,你给我小声点。”张老财连打手势让张石头小声些,又奸笑道:“你这个小猴崽子给老子老实坐着,你少爷正在做大事,你别进去打扰他,等他出来了,你再进去。”张石头满头的雾水,可又不敢违抗老爷的命令,只好乖乖的陪着张老财藏在花丛后面,低声聊天打发时间。 等啊等,也不知道等了多少时间,张大少爷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推开,张大少爷一瘸一拐的陪着张嫣出来,亲自把张嫣送出了跨院。乘着张大少爷和张嫣走过花丛时,张老财赶紧观察儿子儿媳的衣服神色,发现儿子和内定儿媳都是板着脸毫无表情,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端倪。知子莫若父,张老财也知道儿子擅长演戏,想从他脸上表情看出破绽简直比登天还难,正奇怪儿子和内定儿媳到底有没有成就好事时,张石头却低声惊叫起来,“皇后!皇后娘娘怎么来我们家了?” “皇后?”张老财怀疑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道:“石头,你说谁是皇后娘娘?” “和少爷走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啊。”张石头解释道:“当初少爷跪在邹元标大人家的门口,给老太爷求墓志铭的时候,皇后娘娘曾经为少爷向邹元标大人求情,我那时候躲着旁边见过她,绝对错不了……。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快来人啊!老爷晕过去了!” 张老财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当天傍晚,张老财也顾不得十几个老婆趴在自己身上哭哭啼啼,光着脚跳起来,一把揪起守侯在一边的张大少爷,把张大少爷拖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向张大少爷问道:“狗儿,你和皇后娘娘在房间里,到底做了什么?” “做什么?”张大少爷表情非常的惊讶,说道:“皇后娘娘来探望我的病情,除了顺便商议了一下朝廷大事,还能做什么?对了,爹你怎么知道她是皇后娘娘的?又怎么忽然晕过去了?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我去请太医给你看看?” “你和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张老财不死心的追问道。张大少爷去摸老爸额头,压低声音说道:“老爸,你还在发高烧吗?我和皇后娘娘能做什么?” “真的没有?”张老财观察儿子神色,始终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后,张老财才松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就好,爹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中暑了,你不用担心。”说着,张老财又在心里嘀咕,“难道那些药时间太长失效了?我看看,上次用这种药好象是在狗儿十八岁的时候,新买那个丫鬟不听话我最后用了一次,后来就再没用过,算起来也有三四年了,老天保佑,应该是失效了吧。该死,我怎么把药全用完了,现在想试验药到底有没有失效也不知道了。” ……………… 与此同时的紫禁城中,即将出宫回家的崇祯也寻到了嫂子张嫣面前,向张嫣询问和张大少爷的谈判结果。张嫣非常失望的先把张大少爷早有准备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叹气说道:“叔叔,依本宫看来,这次你是在劫难逃了,也怪我们没有规劝你尽早退还那道传位密诏,让人抓住了把柄,把你逼到这地步。要不这样吧,你就暂时先到外面去就藩,等到风头过了,我再劝皇上把你接回京城,你看怎么样?” “皇嫂,你让臣弟到外面就藩?”崇祯如遭雷击,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最敬爱的嫂嫂之口。张嫣点头,轻轻说道:“你看真定府怎么样?那地方离京城近,我和你皇兄想召见你,也方便一些。还有,你也到大婚的年龄了,过几天嫂子亲自给你挑一个好姑娘成亲,然后你就去就藩吧,你觉得怎么样?至于你手里的那份名单,你交给我,我用这份名单来对付魏忠贤……。” 崇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张嫣,总之离开皇宫回府的路上,朱由检一直处于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朱由检是很尊敬他的兄长和嫂子,也不敢篡天启的帝位,可是这并不代表朱由检不爱权力,尤其是曾经距离皇位只有半步之遥以后,朱由检就已经在心底里把自己当成未来皇帝看待。可现在好了,传位密诏被逼着退回去了,朱由检本人也要被逼着出去就藩了,地方上的藩王是什么地位,朱由检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检才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就藩,永远失去继承皇位的希望。所以思来想去,辗转难眠了一夜以后,朱由检下定了决心,“拼了!和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拼个你死我活!我就不信了,我和你打官司,皇兄还会偏袒你?我输了,还可以去当一个藩王!你输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下定了这个决心后,第二天清晨,借着百官上朝的机会,朱由检秘密接见了多名自己手中名单上的大臣官员,向他们下达命令。把柄被朱由检捏在手里的文武官员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按令行事——上表弹劾张大少爷!至于怎么弹劾,罪名现成多的是,在江南巧掠民财,在山东私杀朝廷命官,在辽东贪污军饷,在盛京滥杀无辜,而最关键的一条就是——大奸极诈,欺世盗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大少爷的这条罪名一点都没错。 前几天还领着无数官员弹劾朱由检的张大少爷忽然被百官弹劾,是个人都知道这是朱由检向张大少爷和张大少爷背后的魏忠贤发起反击的信号,胆战心惊之下,大部分官员都闭上嘴巴,不敢搀和进这场神仙打架,免得惹祸上身。听到这消息后,张嫣自然是连连叫苦,暗恨朱由检太不懂事,自己好不容易让张大少爷同意住手,停止追杀朱由检,朱由检竟然还敢去招惹这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张小瘟神?而张大少爷则是仰天大笑,“崇祯啊崇祯,和我预料的一样,你果然不肯死心啊!不过也好,这次,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打得万劫不能翻身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杀器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杀器 和张大少爷弹劾未来崇祯朱由检的阵容相比,朱由检弹劾张大少爷的阵容无疑要豪华许多,张大少爷阵容中,品级最高的也就张大少爷这个四品,其他的以六品和六品以下的官职许多,其中还有不少从七品和八品芝麻官,基本上可以说是人微言轻,没多少分量;而朱由检的阵容中,他本人是超一品的王爷,急先锋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兼太仆寺卿霍维华霍大人,统兵大将则是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冯铨冯大人,其他的还有一大堆王侯公卿和二三品大员,打手则是他们的门人弟子,官职也比张大少爷的走狗为高。除此之外,朱由检还有一支数量庞大的预备队,那就是大明各地的朱姓藩王,这些藩王也大部分对魏忠贤一党恨得牙直痒痒,如果有必要的话,朱由检打着上阵亲兄弟的招牌求援,估计大部分朱姓藩王还是很乐意助拳的。 如果从对阵阵容来看,那么朱由检的队伍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都远胜过张大少爷的队伍,可是再度鲜明对比的是,张大少爷一党弹劾朱由检是理直气壮,证据确凿又理由充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占据道义至高点。朱由检一党的官员则是一个赛一个的心虚,弹劾张大少爷的罪名一个比一个的软弱无力,除了霍维华弹劾张大少爷在盛京杀良冒功比较够分量外,也就冯铨弹劾张大少爷大奸极诈、欺世盗名这两条比较靠谱,其他的官员好点的翻点旧帐,不讲义气的就基本上是弹劾张大少爷随地吐痰和进宫走路姿势不标准之类的罪名了。更离谱的是,这些人前脚把弹劾奏章送进内阁,后脚就冲到魏忠贤家里表明心迹,说是自己受到某某某某的要挟或者鼓惑、为了探明都有那些败类投靠了信王、自己为了取得信王信任才弹劾的张大少爷,为的是隐姓埋名忍辱负重混入敌营,打听敌人动静,一有机会就立即反正归道,重新回到九千岁温暖而又宽广的怀抱。魏忠贤则笑而不语,只是心中记帐等待将来秋后算账。 张大少爷和朱由检各自领着自己的党羽走狗互相攻讦,大打口水仗,这种情况如果换成在别的皇帝身上,肯定大感头疼,一边是自己唯一的亲兄弟,一边是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股肱之臣,兄弟是骨肉,大臣是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着想,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谁都不好——当然,明熹宗的先祖朱元璋铁定例外,这位爷肯定是先砍兄弟再慢慢玩鸟尽弓藏,一个都不放过。而朱由校看到这种情况后,反而非常的高兴,“好,这回两边都有错了,让他们先吵一吵,朕再来做和事老,让他们两个都安静下去。” 明熹宗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事态的发展却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随着崇祯反击的全面展开,张大少爷本人首先安静下去,不再一天一道奏章的攻讦朱由检利用密诏图谋不轨,借口养伤闷在家里说什么都不肯出门,没有张大少爷领头,大部分的张党官员也逐渐安静下去,到了最后,干脆就只剩下张大少爷的两个把兄弟刘若宰、余煌和徐尔一、陆澄源之流的刺头在那里孤军奋战。而朱由检一党则是越战越勇,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张大少爷辽东大捷杀敌水分,要求由宁前道重新复查张大少爷的锦州大捷过程。见此情景,比较倾向于张大少爷的正直官员纷纷到文丞相胡同登门拜访,打算串联张大少爷,发起反击,只可惜张大少爷一概不见,让这些好心官员全都吃了闭门羹,自己则每天除了领着宋献策和陆万龄在内阁转来的弹劾奏章上书写答辩,为自己喊冤,其他的基本上什么事都不做。 张大少爷如此示弱,算是摸透了张大少爷喜欢一鸣惊人脾气的张惟贤和张嫣等人都知道情况不妙,明白张大少爷刻意退让的背后定然在酝酿着雷霆一击,都劝崇祯就此罢手,赶快想办法扭转和张大少爷之间的关系,争取事情和平解决。只可惜未来崇祯刚愎自用的性格脾气此刻在朱由检身上显露无遗,见张大少爷退让不仅不考虑后果,反而还更进一步要求手中名单上的官员加大弹劾力度,务必要把张大少爷置于死地!但是未来崇祯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张大少爷的反击会来得这么猛烈,还这么狠毒………… 事情发生在大明天启六年的农历四月二十七,当天正午,朱由检喜滋滋的进到紫禁城,把一道鲁王朱寿镛弹劾张大少爷的奏章双手捧到明熹宗面前,高高兴兴的说道:“皇兄,这是我们的叔父鲁王朱寿镛送来的奏章,他弹劾张好古担任钦差出使山东期间,在聊城宿妓嫖娼,损害朝廷颜面,人证物证确凿,请皇兄重处张好古。” 很是出乎朱由检的预料,平时里和蔼的大哥朱由校听到他的话后,不仅没有大发雷霆怒骂张大少爷,反而拉长了脸,喝道:“皇弟,朱寿镛和张好古有什么过节,难道你不知道,他的话值得相信吗?还有,鲁王的弹劾奏章怎么不递进内阁,反而跑进你的手里了?”说到这,明熹宗看看左右,见魏忠贤刚好不在,便压低声音,半是责备半是关心的斥责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和地方藩王书信往来的事让朝廷官员知道了,肯定又会惹起一场风波,到时候叫皇兄怎么保你?” “糟,我怎么把这点给忘了?”朱由检出了些冷汗,暗骂自己得意忘形,拿到张好古的罪证就忘乎所以,全然忘记了自己和地方藩王书信往来会有什么后果。明熹宗则叹了口气,又说道:“皇弟,你和张好古的事,朕看也该了了吧?张好古当初拉着一大帮官员弹劾你,得理不饶人,是他的不对,可是这几天你带着一帮人反过来弹劾他,他除了写答辩证明自己清白,就再没有上一道奏章弹劾你,看来他也知道错了。要不这样,朕今天把他宣进宫来,让他和你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朕和你嫂子做和事老,让你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他不许再揪着你私藏密诏的过错不放,你也不许再拉着人找他的麻烦了!” “也好,反正一时半会也抓不到太好的把柄把那条小阉狗弄死,暂时先稳住了他,以后再找机会除掉他不迟。”朱由检心中盘算,点头说道:“好吧,臣弟全听皇兄安排。” “对嘛,男子汉心胸就要宽广嘛,等这件事了了,朕和你嫂子亲自给你选一个好王妃!”明熹宗大喜,刚想下旨让太监去宣张大少爷进宫,一个小太监却抢先冲进了乾清宫,人还没向明熹宗跪倒就大喊道:“皇上,大事不好了,不好了!张大人,张大人他……。” “狗奴婢,说清楚点,什么事不好了?那个张大人出事了?”明熹宗不耐烦的喝道。那小太监擦去脸上汗水,哭丧着脸答道:“奴婢启禀皇上,张好古大人他拿着弹劾信王的奏章,让人抬着一口棺材,跪到了太庙门口,向大明历代先皇牌位弹劾信王了!” “什么?”经过西医诊治后身体已经好了不少的明熹宗象屁股着火一样跳起来,吼道:“张好古抬着棺材,到太庙向列祖列宗弹劾信王?你有没有报错?忠贤呢,他在那里?去把他叫来,他这个干儿子越来越不象话了,又是死谏又是上太庙,他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完了,小阉狗玩命了!”朱由检脑袋一晕,心知张好古今天是来和自己玩命,抬着棺材到太庙向大明十四先帝弹劾皇亲——这是海瑞杨继盛那样的变态都没做过的事!今天已经不是张好古死就是自己死,绝对没有半点回环婉转的余地!震惊之下,朱由检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恐惧,以张好古做事滴水不漏的性格,今天敢这么做,就一定有他必胜的把握,可自己又有多少把握呢? 魏忠贤其实就在宫里,正在亲自监督着西洋大夫给明熹宗配药,听到小太监送来的消息,魏忠贤和明熹宗兄弟一样也是要疯了,压根不敢相信张大少爷会做出这样的事——事实上,出于一些原因,咱们张大少爷事前也没办法告诉魏忠贤自己的计划。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担心干儿子弄不倒信王反而自己遭殃的魏忠贤先是叫苦不迭,然后又赶紧叫上客氏助拳,陪着明熹宗兄弟赶往太庙查看情况,听到消息同样震惊不已的张嫣也匆匆跑来,和明熹宗等人一起赶往太庙。 到得承天门外右侧的太庙一看,太庙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无数的京城军民百姓和文武官员都赶到现场观看热闹,锦衣卫正副指挥使田尔耕和崔应元则亲自领着上千名锦衣卫维持次序,阻拦官员百姓靠近太庙。而在太庙前门的台阶下面,张大少爷身着四品官袍,手捧奏章,正跪在一口黑漆棺材旁边,向着太庙大殿遥拜——还好,这次没什么官员敢和张大少爷一起玩命了,所以也就张大少爷一个人跪在棺材旁边。见此情景,明熹宗和魏忠贤主仆一个是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则是惊得目瞪口呆,继而感动万分——毕竟,干儿子是为了搞倒自己的棘手烦政敌才这么做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崩海啸的跪呼声中,明熹宗铁青着脸穿过人群,领着魏忠贤一帮人走到张大少爷身边。看到张大少爷毕恭毕敬的跪在棺材旁边,明熹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向张大少爷喝道:“张好古,你又搞什么名堂?抬棺材向先皇死谏,卖直邀忠,难道朕是那种听不进逆耳忠言的无道昏君,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向朕直接进谏?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朕置于何地?你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这个功臣么?” “皇上,你不是昏君!”大明最佳影帝张大少爷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皇上,你是仁君,也是一位被奸臣暂时蒙蔽的明君!微臣今天这么做,就是希望皇上你能醒悟,希望大明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庇护我大明江山万年,诛灭我朝奸佞之臣!” “你说的奸臣是谁?”听到张大少爷隐晦的马屁,明熹宗语气放缓了一些。张大少爷却毫不客气的向未来崇祯一指,大声叫道:“皇上,微臣说的奸臣就是他!” “皇兄,冤枉啊。”朱由检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也是向明熹宗双膝跪倒,大声叫道:“皇兄,张好古他这是无凭无据的污蔑臣弟,请皇兄明鉴啊——!” “微臣是不是冤枉信王,皇上请看这些东厂密探的侦察记录就明白了。”张大少爷从怀里掏出厚厚一份文书,双手捧到明熹宗面前,朗声说道:“皇上,这五日来,信王多次与数名朝廷官员暗中来往,还有与地方藩王书信往来,时间地点和在场人员,全都被东厂密探记录在案,请皇上明查。” “糟了,上当了!这条小阉狗这几天故意示弱,就是为了引我出手,他好抓我把柄。”朱由检脸色大变,心中叫苦。明熹宗则表情犹豫,说什么都不敢去碰那叠记录,只能压低声音说道:“张好古,朕知道信王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也知道他有些地方违犯了祖宗家法,可他始终是朕的亲兄弟,朕实在不忍心惩治他,你看在朕的面子上,放过他好么?你先把这些东西收回去,随朕回宫,有什么事好商量,别这样,对朕和对你都不好。” “皇上,微臣是为了你的江山万年着想。”张大少爷磕头,不肯接受明熹宗的好意。明熹宗也没办法,只好向旁边的魏忠贤使个眼色,示意魏忠贤上来奉劝张大少爷,魏忠贤会意,赶紧上来向张大少爷说道:“乖儿子,你起来吧,咱家知道你是忠孝两全的好孩儿,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皇上和咱家,可你今天做得太过份了,让皇上下不来台了,起来吧,有什么话进宫再说。”说着,魏忠贤向张大少爷连使眼色,示意张大少爷点到为止,别为了搞倒信王把自己也陷进去,到时候魏忠贤也不好保张大少爷。 “亲爹,有一些话,为了皇上的面子,孩儿还不能说,但今天皇上如果不重处信王,孩儿就决不起来。”张大少爷梗着脖子答道。魏忠贤一楞,实在搞不懂得意干儿子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这时候,皇后张嫣也走了上来,阴沉着脸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好古,你不要太过分,信王纵然有不对的地方,可也罪不该死!你真想逼着皇上杀了信王,那么最终死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是啊,张大人,你这么做就太冲动了,叫皇上情何以堪?”闻讯赶来的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也过来规劝,朱纯臣还语带双关的喝道:“张好古,你少在这里卖直取忠,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成国公,你这什么意思?”魏忠贤不乐意了,指着太庙说道:“张好古是我的亲儿子,你的意思是我指使他这么干的了?大明列祖列宗就在这里,如果我指使张好古一字半句,叫我不得好死!” “魏公公,我可没说是你,你干嘛这么急着辩白?”朱纯臣针锋相对。眼看魏忠贤和朱纯臣就要当众开吵时,张大少爷忽然把脑袋一昂,大声说道:“成国公,你说得对,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干的,不过指使我的人不是魏公公,这个人和你的祖先还认识!” “和我的祖先认识?”朱纯臣笑了起来,问道:“张好古,那你说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啊?”正感觉下不来台的明熹宗也喝道:“张好古,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皇上,在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之前,微臣先请皇上答应两件事。”张大少爷缓缓说道:“微臣说出他的名字之后,皇上可以不信,但是请皇上让微臣把话说完。微臣说出他的话之后,皇上也可以不信,但是请皇上验证话语是否属实之后再处置微臣,到时候皇上即便把微臣千刀万剐,微臣也决计不皱一下眉头!” “好,朕答应你。”明熹宗愤怒的一挥手。张大少爷清清嗓子,缓缓说道:“指使微臣的人,乃是大明成祖——永乐大帝!” “什么?”包括魏忠贤和朱由检在内的所有人都傻眼惊叫起来。明熹宗更是气得差点给张大少爷一记耳光,喝道:“张好古,你疯了?成祖先皇已经过世了两百多年,他怎么可能指使你这么做?” “皇上可以不信,但微臣千真万确在梦做与成祖先皇见面。”张大少爷大声说道:“大明成祖在梦中告诉微臣,我大明江山危如累卵,奸佞当道,若不及时剪除妄图谋朝篡位的奸王朱由检,大明江山必然断送。微臣向大明成祖跪奏道,微臣也已经察觉信王妄图篡位,向皇上弹劾信王,但皇上碍于手足亲情,不肯处置信王,实在无可奈何!大明成祖就告诉微臣,他说微臣是天上将星转世,是上天赐给皇上你的擎天保驾之臣,要微臣在此主疑国忧之际挺身而出,抬棺死谏,让皇上猛醒,保佑我大明江山万年!” “啊——!”包括魏忠贤在内,在场所有人都被张大少爷这番忽悠弄得目瞪口呆,不敢断定是真是假。只有朱由检杀猪一样惨叫起来,“皇兄,你千万不要相信张好古的胡说八道啊!大明成祖托梦给他?太祖爷昨天晚上还托梦给臣弟,说张好古才是我大明第一大奸若忠的佞臣啊!” “张好古,你这话有什么证明?”明熹宗也将信将疑的问道:“你说大明成祖托梦给你,那成祖先皇怎么不托梦给朕,更方便直接?” “微臣也这么问大明成祖。”张大少爷沉声答道:“大明成祖说,信王指使党羽霍维华向皇上献了一种仙方灵露饮的邪药,坏了皇上你的一部分先天真气,所以无法进入皇上你的梦境。而满朝百官之中,除了为了皇上你的龙体而连日操劳的魏公公之外,就数微臣对皇上你最为忠心,为了保我大明江山万年可以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所以大明成祖就托梦给了微臣!” “胡说八道!放屁!皇兄,你千万不能听张好古的一面之词啊。”朱由检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张大少爷偷看一眼明熹宗等人脸色,又大声说道:“皇上,大明成祖先皇也知道微臣的话你很难相信,满朝文武也很难相信!所以成祖先皇给了微臣十六字真言,皇上听完,就知道微臣的话字字句句,都无半分虚假!” “奏来。”明熹宗将信将疑的说道。张大少爷大声念道:“大明成祖告诉微臣——奸王不灭,国将大难,十日之内,京师缟素!” “奸王不灭,国将大难,十日之内,京师缟素!”明熹宗等人满面惊讶的复述一遍大明成祖朱永乐的十六字真言,张嫣疑惑的说道:“这话的意思,十天之内,京城会有大的变故?还会死很多人?” “不错。”张大少爷磕头说道:“大明成祖先皇告诉微臣,因为皇上明知信王阴谋篡位,却顾及手足亲情不肯重处,以至将来江山变色,天下血流成河,所以上天震怒,将在十天之内将下灾祸,警示皇上。如果十日之后,京师天降大难,皇上你再不重处信王,那么……。”说到这,张大少爷重重磕头,平静说道:“皇上,微臣的话说完了,请皇上治罪吧。” “十日之内,京师缟素?”明熹宗阴沉着脸盘算,“今天是四月二十七,第十天是五月初六,到时候,真的会有由检招来的灾难降临京师吗?如果是假的倒好办,张好古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就坐实了,可如果是真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执迷不悟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执迷不悟 “探花郎,请这边走。小心些,路有点黑。”许显纯一边点头哈腰的说着,一边恭恭敬敬的把身上挂着铁链脚镣的张大少爷领进了北镇抚司大牢。大牢里污水横流,蚊蝇乱飞,犯人的惨叫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几如人间地狱,臭气熏天,屎尿臊味和尸臭味熏得鼻子比狗还灵的张大少爷直捂鼻子,听到张大少爷手上的铁链子稀里哗啦乱响,许显纯马上醒悟过来,赶紧叫道:“快来人,拿橘子皮来给探花郎戴上!操你娘的,平时叫你们多打扫打扫牢房,就是一个比一个偷懒,限你们三天内给老子打扫干净,谁再敢偷懒,老子给他上刷洗!” “是。是。”连声答应声中,两个狱卒跑了过来,把一块带有细绳的新鲜橘皮系到张大少爷鼻子下面。橘皮清香浓烈,倒也冲散了不少臭味,张大少爷满意一笑,向许显纯说道:“许大哥,多谢了,接下来的几天,还得多多麻烦许大哥啊。” “好说好说,探花郎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随便吧,快里面请,最里面有几个单间,环境稍微好些。”许显纯满脸的堆笑,又亲切的埋怨道:“不过今天探花郎你有点不够意思了,你去太庙弹劾奸王朱由检,怎么不把许老哥也一起叫上?要是许老哥知道这事,那怕豁出这条性命,也要陪探花郎去太庙走一遭——不管怎么说,我的祖父也是万历先皇的姑父,我也算是大明皇室的宗亲,大明皇室出了信王这样的败类,我怎么也得去大义灭亲不是?就算皇上也下旨把我关进镇抚司大牢,我也可以给探花郎你做伴不是?” “得了吧,我要是事先叫你一起去太庙,你小子保管躲得比兔子还快!”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嘴上却和许显纯不断客套,言语虚情假意之至。说话间,许显纯已经把张大少爷领到给阉党自己人单独准备的牢房,两丈见方的单间,有气窗有光线,还有铺着崭新被单的舒适大床和全套的桌椅板凳,另外还有一个放满书籍的书架和笔墨纸砚,在到处充满腥风血雨的的镇抚司大牢中绝对算得上世外桃源,条件颇为不错。许显纯又谄媚的问道:“探花郎,你看怎么样?要是不行,老哥再给你换一间?” “很好,很不错,多谢许大哥了。”张大少爷满意点头。许显纯十分高兴,又专门把几个典狱官叫进来,指着张大少爷向他们凶神恶煞的叫道:“看好了,这位张大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好古张探花,九千岁的亲儿子——我许显纯的好兄弟!他为了维护大明江山正统被奸臣陷害,要暂时住在这里几天,你们都得把他象侍侯我一样侍侯,探花郎要吃什么酒菜,你们就安排什么酒菜,要看什么书,你们就准备什么书,要听那家院子的姑娘唱曲,你们就把那家院子的姑娘叫进来唱曲!要什么准备什么,要是有谁敢让探花郎一时不痛快,老子就让他一世不痛快!明白不?!” “明白!”几个典狱官一起答应,其中一个典狱官还更加谄媚的说道:“探花郎,我管的女囚牢里,正好有几个长得不赖的犯官女眷,要不要把她们叫过来给探花郎你侍侯枕席?” “这个……要看探花郎喜不喜欢了。”许显纯犹豫着回头去看张大少爷脸色。张大少爷则苦笑说道:“这就不必了,我住在这里,来探望我的朝廷官员和亲戚朋友肯定不少,要是他们看到有犯官女眷在这里服侍我,对你们也不好。” “多谢探花郎为我们着想,那探花郎就请先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言语一声就行。”许显纯点头哈腰的答应,又让狱卒给张大少爷开了手铐脚镣,这才领着几个典狱官和狱卒出去。没走多远,张大少爷就听到巴掌声和许显纯的喝骂声隐约传来,“操你娘的!给探花郎安排女人,老子不会安排,用你小子抢功劳?你小子别不是想讨好九千岁的亲儿子,一脚把我从这个位置上踹下去,你好抢我的位置吧?不敢?你已经敢了!老子抽死你……!”张大少爷又是摇头苦笑一番,这才躺到**闭目休息。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来探望张大少爷的人确实不少,一开始自然是哭哭啼啼的张老财一家人,虽说张大少爷的牢房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黑暗血腥,狱卒也非常的和蔼亲切,可是一想到儿子身陷囹圄,张老财夫妻十二人还是哭得死去活来,大骂儿子不肖,背着他们做出这么大的事,还有就是打听要走什么路子花多少钱才能把张大少爷从大牢里捞出去。张大少爷无奈的解释道:“爹,十一位娘亲,你们千万不要担心,我只在这里住十天,十天之后,我可以出去和你们团聚。但是十天之内,你们就是花再多的钱也别想把我捞出去,我可是皇上亲自下旨关押的,谁也没有胆量私自放我出去。” “可是十天之后你出不去呢?那可怎么办?”张大少爷的亲娘哭哭啼啼的说道:“京城里都传遍了,你说皇上的弟弟要造反,还说上天为了警告皇上,京城里十天之内会有大灾降临,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下旨把你关进大牢,十天之内京城里如果真的有大难,就放你出去官复原职,如果京城十天里没有大难,就要杀你的头啊。” “消息传得挺快的嘛,看来肖传和宋金那两个小子没有偷懒,把消息散播出去了。”张大少爷暗暗有些欢喜。张老财却一巴掌打来,哭道:“你这个不肖的东西,亏你还笑得出来,你可是我们张家十代单传的独苗,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们张家不就断根了?梦里的东西,当得真么?你为了一个梦,竟然敢抬着棺材去太庙告皇上的弟弟,你这是想害得我们张家断根啊!” “没事了老爸,你就放心吧,我的梦一向很准,不会出错的。”张大少爷捂着脸安慰,又压低声音说道:“老爸,这些天你看好家里的人,没事别乱出门,尤其不能去京师西南的王恭厂一带,这可关系到我们家人的安全,明白没有?” 张老财将信将疑的点头,虽不全信,但也记到了心里。这时候,走廊深处忽然又传来一个少女悲戚的大哭声音,“狗少!张狗少!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怎么又跑到镇抚司大牢来了?上次你背着我去辽东,还没让我操够心么?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听到这声音,张大少爷和张老财都是一喜,张老财干脆叫道:“婆娘们,我们的儿媳妇来了。” 哭声渐近,哭得梨花带雨的梅清韵果然出现在了张大少爷的牢房门口,一同出现的还有梅清韵的养父张惟贤。看到张大少爷本人,素来矜持的梅清韵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伤悲与激动,当着养父和张大少爷父母的面,直接扑进张大少爷怀里,抱着张大少爷又锤又打又哭,“没良心的,没良心的臭狗少,你到底要我操多少心?”张大少爷苦笑,只能拍着梅清韵的秀发安慰道:“没事,没事了,要不了几天我就能出去。” “过几天就能出去?张好古,你可不能想得太美了!”张惟贤难得用愤怒的口气向张大少爷质问道:“张好古,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为了参倒信王,带着棺材到太庙死谏也就算了,竟然还捏造出什么十日之内、京师缟素的谣言,妖言惑众,诅咒大明江山!你可知道,十天之内,如果你说的灾变没有发生,就是你的干爹魏忠贤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相信大明成祖永乐大帝的话。”张大少爷打着呵欠答道。张惟贤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继续妖言惑众么?看在清韵的份上,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马上写一道奏章向皇上认错,我拼上这张老脸给你说情,再加上你干爹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话,说不定还能保住你的脑袋!否则的话,十天过后,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 “是啊,狗少,你就听我爹的吧,他是为了你好。”梅清韵也向张大少爷哀求道。那边张老财则先是附和劝说儿子,然后猛然醒悟过来,向梅清韵问道:“清韵姑娘,张国公是你父亲?我们两家都姓张,这……。” “清韵是我妹妹的女儿,被我收养后姓了张,现在已经改回原姓了,姓梅。”张惟贤阴沉着脸解释道。张老财一听大喜,忙向张惟贤赔笑说道:“张国公,那你觉得我儿子和你妹妹的千金……。” “可以商量。”张惟贤阴沉着脸点头,又指着张大少爷怒气冲冲的说道:“不过你先得让你这个宝贝儿子上请罪疏,承认他自己是胡说八道向皇上请罪,否则的话,我可不想把女儿嫁过去守寡!” “狗儿,听到没有?”张老财惊喜的向张大少爷叫道:“张国公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了,还帮你在皇上面前说情,你快写谢罪疏……,要不我叫宋师爷或者陆万龄给你写,只要一写了,你就可以活命,还可以娶张国公的女儿,多好的事啊,你还不答应?”梅清韵满脸绯红,悄悄的拉了拉张大少爷袖子,也是在哀求张大少爷答应。至于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就不必说了,全都是哭哭啼啼的逼着张大少爷赶快答应,保住小命又迎娶梅清韵。 “张国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张大少爷平静的说道:“但是很遗憾,我不能接受。”不等张老财夫妻十几人惊叫,张大少爷赶紧挥手制止他们,又向张惟贤严肃说道:“张国公,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朝廷着想,为了京城百姓着想,那你就赶快劝京城的百姓暂时离开京城几天,等到灾害过去再回京城,这么一来,京城里也许会少死一些人。” “张好古,事情到了这步,你还打算执迷不悟吗?”张惟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先别说你那个梦肯定是捏造的,就算是真的,梦境之事,又有谁保证就一定会变成现实?我问你,你到底上不上请罪疏?” “不上。”张大少爷坚定摇头——张大少爷非常清楚,自己这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飞蛾虽然能够影响到历史的走向,可是肯定没办法影响到小冰河期和比小冰河期更加神秘的天启大爆炸,所以张大少爷现在能做的,也就只剩下利用天启大爆炸搞倒危险政敌未来崇祯和尽力挽救普通百姓的生命了。 “清韵,我们走!”张惟贤勃然大怒,一把拉起梅清韵就往外走。梅清韵尖声大叫拒绝,张大少爷却大声说道:“清韵,你放心,再等十天,你爹就会知道到底谁对谁错,这些天你不要出门乱跑,灾难发生的时候,记得要跑到院子里,万一房间垮塌就麻烦了。等我十天,十天之后,我一定去接你!” 梅清韵哭着被张惟贤拉走了,张老财夫妻却发了飙,按着张大少爷又打又骂,都是逼着张大少爷认错,纠缠得张大少爷头晕脑胀。还好,这时候魏忠贤也领着张大少爷的铁哥们魏良卿和傅应星来探监了,这才让张老财夫妻安静下来,不过刚一见面,魏忠贤也是向张大少爷吼道:“猴崽子,你在搞什么鬼?就算你要搞倒信王,也不是这么一个搞法吧?十天后,京师要是没出什么问题,咱家在皇上面前也保不了你!还有,刚才咱家收到消息,你叫肖传和宋金他们派出东厂的番役上街宣传,劝说百姓暂时离开京城避难——这要是出了事还好说,要是不出事,你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亲爹,你相不相信孩儿?”张大少爷严肃的说道:“如果亲爹相信孩儿的话,那就请亲爹抓住这个机会收买人心,扭转锦衣卫和东厂番役在百姓中间的不利形象,尽可能的多挽救一些百姓性命。” “你这话什么意思?”魏忠贤倒吸了一口凉气,吃惊问道:“这么说,难道你真的梦到了大明成祖,成祖先皇真的对你说了那些话?” “孩儿不敢欺瞒亲爹,那些话千真万确是成祖先皇在梦中对孩儿所说。”张大少爷知道大文盲魏忠贤十分迷信,便郑重说道:“成祖皇帝还说过,灾祸发生之时,皇宫之中都难免会有死伤,所以孩儿请亲爹最好是带着皇上,还有家里的亲眷暂时离开京城,避免被灾祸波及。”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还有,亲爹你可以觉得孩儿的话匪夷所思,可是亲爹你请想一想,孩儿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吗?如果没有把握,孩儿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如果出错连亲爹你都没办法救孩儿?” 魏忠贤捏着满是皱纹的无须下巴沉吟,分析张大少爷这话的可信性,那边魏良卿和傅应星却慌了手脚,赶紧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兄弟,这话可开不得玩笑,京师真的会有大变?”张大少爷叹了一口气,答道:“魏大哥,傅二哥,我和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在这么大的事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你们如果还相信我,就赶快带着家人离开京城暂避几天,那怕先到通州都行,等十天之后再回来!” “我们是好兄弟,当然相信你。”魏良卿和傅应星俩表兄弟倒也爽快耿直,对张大少爷的话信之无疑,又一起拉着魏忠贤的袖子说道:“爹(舅舅),张兄弟绝对不会骗我们,你还是听他的吧,京城真的出了事,我们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好吧,咱家就相信你这一次。”文盲也有文盲的好处,最起码比那些明白人更容易相信张大少爷用迷信捏造出来的真话,思来想去,魏忠贤还是咬牙说道:“魏良卿,傅应星,明天你们两个猴崽子带着家眷暂时到通州去住几天,咱家去劝皇上离开京城,如果皇上不走,咱家就日夜守在皇上身边,出了事也好救皇上。” “还有百姓。”张大少爷赶紧提醒道:“为了争取民心,也为了少死一些百姓,请干爹把锦衣卫也动用起来,让他们上街去宣传,组织百姓转移,不相信的随便他们,相信的就让他们到通州、昌平和密云一带暂时避难,等到真的出了事,这些人回到京城,也会对亲爹你感激不尽。还有,装尸体用的麻袋和防治尸毒的生石灰也要多准备,否则的话,大灾之后必有大瘟,瘟疫蔓延起来就更麻烦了。” “别罗嗦了。”魏忠贤果断的一挥手,咬牙说道:“咱家豁出去这张老脸,现在就进宫去给你求情,让你戴着枷锁暂时出狱,指挥锦衣卫和东厂番役组织百姓转移,还有做你应该做的事。不过咱家有言在先,十天之内,如果没有出事的话,就算你是咱家的亲儿子,咱家也要拿你的人头向京城百姓和皇上请罪!” “孩儿多谢干爹成全。”大喜过望的张大少爷跪下磕头。魏忠贤叹了口气,拍拍张大少爷的脑袋说道:“猴崽子,咱家这次可是把自己的威望当赌注,押在你的身上了,你要是赌输了,咱家这张老脸也没地方可以搁了,你可千万不要让咱家失望啊。” 于是乎,在愚昧迷信无比的魏忠贤近乎赌博的支持下,张大少爷戴着枷锁提前走出了镇抚司的大牢,领着臭名昭著的东厂番役和锦衣卫走上京城街头,开始艰难的劝说京城百姓转移行动,同时积极的准备灾难降临后的补救工作。而京城中的绝大部分军民百姓都对张大少爷的话将信将疑,去留两难;大部分的官员们更是对张大少爷的怪力乱神言语嗤之以鼻,不仅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张大少爷的笑话,还群起上书,弹劾张大少爷妖言惑众,动摇京师民心,罪在不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启大爆炸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启大爆炸 “百姓们,北京城里的百姓们,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向你们宣布!五月初六之前,京师将有大难发生,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最好带着你们的父母妻儿暂时离开京城,到了五月初七再回京城!百姓们,北京城里的父老乡亲们……!” 从天启六年四月二十八的早上开始,北京城的主要街道上先后都出现了这么一个相当荒诞的情景,一个戴着木枷穿着囚衣的青年男子,领着成群结队的戴着尖顶木帽的东厂番役和穿着飞鱼服的镇抚司锦衣卫,在大街小巷中大肆宣扬末日来临论,鼓动城中百姓居民暂时离开京城,到外地避难。而这个长得人模狗样的青年男子,不用说就是咱们的张大少爷再兼大明第一影帝张狗少了,同时为了收买人心和建立自己爱民如子的高大形象,咱们的张影帝可谓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站在街上耐心解释宣传,深入民家慰问做秀,劝说百姓撤离,纵然遭到辱骂拒绝和冷嘲热讽也毫无怨言,依然我行我素。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他这番努力收效甚微,只有极少数的官员百姓选择撤离京城,绝大部分的军民百姓都对张大少爷的宣传将信将疑,持怀疑观望态度,这其中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北京城是消费型城市,百姓收入主要来自商业收入和服务收入,商业和服务收入又主要来自每天不断的积累,一旦中断,势必会造成重大损失,眼下端午佳节在即,正是商业和服务业赚取利润的一个小黄金期,又有那些店铺和小商小贩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第二原因则更要命,张大少爷无法告诉别人自己是来自三百多年后,所以知道五月初六京城肯定要发生世界灾难史上三大迷案之一的天启大爆炸,只能用大明成祖托梦给自己的迷信手法宣传,说服力自然又要大打折扣。所以张大少爷的队伍顶着烈日在街道上宣传了一个上午,却只有不到十户普通百姓相信张大少爷的话,准备带着家眷暂时离开京城。 百姓们不相信也就算了,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关键是帮着张大少爷搞宣传的东厂番役和镇抚司锦衣卫也大多不相信,如果不是东厂现在的掌权人宋金、肖传和镇抚司正副指挥使田尔耕和崔应元都是张大少爷的铁杆盟友,这些东厂番役和锦衣卫只怕早就怪话连天又抗议反对了,但饶是如此,这些番役和锦衣卫还是牢骚满腹,有气无力的偷懒耍滑,出工不出力。张大少爷看在眼里,也不追究,只是吩咐道:“大家都累了,都先回家吃饭休息吧,过了午时再来这里集合。” “多谢张大人。”东厂番役和锦衣卫大声欢呼,眨眼间就一哄而散。张大少爷则在押解自己的几个镇抚司狱卒陪同下,上到附近酒楼吃饭,准备也休息一会继续宣传,在酒楼上坐定,叫好酒菜刚刚吃完,一大群张大少爷的熟人就走了进来,一声不吭的坐到张大少爷的对面。张大少爷定睛一看,却见来人竟然是本应该率领军队驻扎在城外校场的满桂、黑云龙和吴六奇等武将,除此之外还有徐光启、薄珏、卢象升、刘若宰和余煌等人,看模样,这伙人应该是约好了来找张大少爷麻烦的。 “张大人,你这是何必呢?”徐光启首先说道:“你饱读经书,难道不知道鬼神之说,虚无飘渺?你为了一个梦,竟然抬着棺材到太庙死谏也就算了,现在还带着东厂和镇抚司的人在街上劝说百姓撤离京城,成为朝野笑柄,你到底还算执迷不悟到什么地步?收手吧,现在收手,有九千岁保着你,我们也全力替你开脱,皇上肯定不会重办你,再这么下去,我们和九千岁也没办法保你了。” “是啊,三弟,收手吧。”刘若宰也劝说道:“就在今天早上,又有三十多名官员上表弹劾你妖言惑众,拨乱民心,要求皇上制止你的宣传,把你重新关押,从重问罪!” “怎么?你们也不相信我?”张大少爷苦笑着问道。徐光启和余煌等人一起点头,都表示自己不会相信这些鬼神之语,满桂和黑云龙等武将则闷声闷气的说道:“张兄弟,你用兵如神,在战场上我们都服你!可是你这次也太神了——十天之内,京师缟素?这样的话说出去谁信?所以我们认为,你最好还是听徐大人的话收手,我们也上表兵部全力保你。” “不信也没办法,我只能用事实让你们相信,我在大事上从不开玩笑。”张大少爷苦笑着摇头,又说道:“满大哥,黑大哥,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可是我希望你们能按着我的话去办,在这几天时间里内,你们的军队不能放纵,要象战时一样随时侯命,灾难一旦发生,我就要向皇上请旨,允许你们的军队入城参与赈灾,抢救受灾百姓,维持京城次序。” “张兄弟,如果京城真有灾难发生,我们肯定会这么做。可是你就凭一个梦,就……。”满桂还想劝说张大少爷收手。可就在这个时候,酒楼外面的街道上忽然响起百姓的惊叫,“天哪!那是什么,你们快看天上!快看天上!” “征兆来了!”张大少爷一跃而起,冲到楼外走廊上查看情况,满桂和徐光启等人也将信将疑的跟着冲了过来,可是一看之下,徐光启等人不由目瞪口呆——刚才还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的天上,不知何时在京城的东北角出现了一条细长的巨大云气,形似旗帜,又似关刀,其色纯白,天上无风,云气却由东北飞快冲向西南,只在片刻之间,天空之中就形成了一条不见头尾的白云巨龙,横跨天际,仿佛将天空斜着劈成了两半! “这到底是不是天启大爆炸的征兆?”张大少爷仔细回忆自己的自然科学知识,但很可惜的事,张大少爷之所以能够记得天启大爆炸的时间,是因为大爆炸发生的时间恰好是天启六年端午节的第二天,印象深刻不会记错,但是天启大爆炸发生前都有那些征兆,张大少爷早就退还给《飞碟探索》和《奥秘》之类的科普杂志编辑了,自然无法断定这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天启大爆炸征兆。倒是满桂和黑云龙一帮子粗人大叫起来,“那是什么怪云彩?太怪了!难道张兄弟说的是真的,京城真的会有大灾难?” “不对,天象变化十分正常,云气变幻更是常见,这只是巧合。”大明最伟大科学家之一的徐光启大声反驳,说什么都不相信这是什么灾变前兆。可就在这时候,天上的云气又有了变化,先是由白色变成红色,又由红色变成了紫色,久久不散。看到这里,就连徐光启都傻了眼睛了,喃喃道:“这是什么怪云气?我活了六十多岁了,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云气?” “难道是地震云?薄珏,你马上去一趟钦天监,看看地动议是不是有反应?京城东北角是不是发生了无法直接察觉的小地动(地震)?”张大少爷来了精神,开始以亲历人的身份钻研天启大爆炸是否有地震有关。薄珏则先是一楞,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反问道:“地动仪?张大人你是说张衡先生发明的地动仪吗?那玩意已经失传一千多年了,钦天监上那来的地动仪?” “该死,可惜。”张大少爷懊恼的一拳砸在酒楼的凭街木栏上,无比遗憾错过直接了解天启大爆炸真相的机会。而街上的人流早已经乱了套,无数百姓大喊,“是真的!张探花说的是真的,京城会有大灾难,快跑啊!”一呼百应,本来就开始慌乱的人群更加混乱,哭声和喊声冲天而起,无数的百姓在街道上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自相践踏。张大少爷见势不妙,赶紧向楼下暗中保护自己的陈剑煌等人叫道:“陈剑煌,把你的人派出去,叫五城兵马司的军队全部上街,维持次序!还有,把东厂番役和锦衣卫都叫回来集中,组织百姓离开京城!” “张兄弟,要不你现在向皇上请旨,让我们的军队也进城帮忙维持次序吧?”满桂问道。张大少爷摇头,飞快道:“现在不行,现在灾祸还没有发生,五城兵马司还镇得住京城的局面,皇上是不会允许你们外军进京城的。你们先回去做好准备,注意自己的安全。还有,卢象升和吴六奇你们两位武林高手,上次我请你们研创刺刀的刀法,得抓紧时间研究出来,等这件事过了,我就得开始着手创建新军了,到时候可别连训练刺刀战术的刀法都没有!徐大人,薄珏,你们要保护好皇家科学院里面的研究器材和新式火枪,千万不能在混乱中遗失,但更得小心你们自己的安全……!” 匆匆向事实上的狗少党成员安排好任务,回去吃饭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役已经陆续的返回原地集中,和上午不同,这一次有异兆为证,东厂番役和锦衣卫对张大少爷的信心明显要充足许多,态度也更加敬畏,在张大少爷的率领下重新开始组织京城百姓撤退。而京城百姓看到天上那道云彩太过怪异——很可能是地震云,又听到锦衣卫和东厂番役的宣传,更是人心惶惶,各条街道都开始出现居民百姓扶老携幼撤离京城的景象,被魏忠贤间接控制的五城兵马司军队也全面发动起来,进驻各条街道维持次序,严防居心不良的人趁火打劫。 四月二十八出现的云气异象,仅仅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便即消失(出自《天变邸抄》记载),对京城百姓的震撼虽大,影响力却还是相当有限,除了极度迷信胆小的百姓主动离开京城避难外,更多的人还是持观望态度,对京师是否将要发生大难仍然是将信将疑。支持朱由检的官员和张大少爷的政敌们更是公然叫嚣,“天道变易不常,岂可拘执?云气偶然变幻,实属常事,岂可因小变而轻废京师?”不仅劝说百姓不要离开京城,还把本已经在魏忠贤劝说下动摇的明熹宗给骂得不敢动弹,没有选择带着皇宫后妃暂时离开京城避难。 有人要说了,既然张大少爷明知道天启大爆炸影响的只是京城西南角的王恭厂一带,那么张大少爷为什么不让军队把王恭厂一带的百姓强行迁移,为什么还要劳师动众的动员京城全城撤离?答案很简单,第一,张大少爷没那么大的权力,也没办法说服朝廷上那帮被八股文洗脑的官员同意。第二,张大少爷要树立自己的形象,所以明知道只要撤走王恭厂一带的百姓就行,张大少爷还是坚持劳民伤财动员全城撤退——不管天启大爆炸的波及有多大,那些避难到城外的百姓回到城里,肯定也只有对张大少爷顶礼膜拜和敬畏感激万分的份。第三嘛,当然是张大少爷不想让人怀疑他早就知道天启大爆炸的前后过程了。 上天很眷顾张大少爷,就在京城官民百姓还在对张大少爷的话将信将疑的时候,异象接二连三袭来。五月初一壬寅日,天色将明未明时,厚载门(今地安门)火神庙有火球滚出,当着无数路人的面腾空飞起,消失在天空之中(出自《明史》记载)。五月初二夜,鬼火见于前门之楼角,青色荧荧如数百萤火,俄而合并,大如车轮。五月初三日,怪异云气又见于东北方,形如绦条,其色红赤。初四日,云气又见,形类如意,其色乌黑(以上出自《天变邸抄》记载)。诸种怪异,屡见不绝,种种奇异云象、火光、萤光和异声,连日不断,京师大恐! 这么多的怪异景象出现,就算是再顽固的人也开始动摇了,京师官民百姓纷纷出逃避难自不用说,就连明熹宗都在五月初四这天下旨除去张大少爷身上木枷,又将张大少爷召进皇宫,当面向张大少爷问道:“张爱卿,朕现在就下旨处罚信王,还来不及不?如果朕现在把信王贬为庶民,发往边关永远圈禁,上天能不能不再降灾祸于京师?”说到这里,明熹宗的口气都已经带上了恳求,“由检他已经跪到太庙向祖宗请罪一天一夜了,他已经知道错了。张爱卿,朕就这么一个弟弟,你总不能让朕杀了他吧?” “皇上,微臣认为已经来不及了。”同样被怪异前兆吓破了胆子的张大少爷痛苦摇头,“上天降灾,非人力所能挽回,逆天行事,只能自取灭亡。微臣认为,现在只有尽可能让京城百姓转移到城外,等到灾难过后再行回城,这样损失也许还能小一些。” “真的不能挽回了?”明熹宗失望问道。张大少爷苦笑说道:“皇上,如果微臣能够挽回,为了京城子民,也为了大明百姓,微臣那怕粉身碎骨也在所在惜,可是微臣能力再大,也没办法阻止这天降大难啊。”说罢,张大少爷又好心建议道:“皇上,微臣认为你最好还是暂时离开京城,等过了五月初六再回京城,以免灾祸波及。还有,请皇上把京师三大营的军队也动员起来,维持次序组织百姓出城,准备抢救受灾百姓,同时做好准备,以免大灾之后刁民乘乱闹事。” 魏忠贤也在旁边帮腔劝说,明熹宗则沉默良久,半晌才站起来说道:“好吧,传旨,朕和皇后嫔妃暂时移居西山,忠贤随驾,田尔耕率领宫中侍卫护驾。京师三大营,由张爱卿你暂时掌管,组织百姓撤离京城。” 明熹宗糊涂了一辈子,这次总算做出了一个正确选择,把京师三大营的军队暂时交给张大少爷后,京城百姓的撤离顿时顺利了许多。天启六年端午节这天,至少八成的京城百姓都在军队的组织下撤出了北京城,一些打算乘乱打劫的流氓地痞也被坚决镇压,人头挂到京师各大城门示众,警示后来者,只有一两成的百姓和迂腐官员坚决不肯相信会有大难降临,留在城中继续生活。对于这些人,张大少爷连理都懒得理会他们,只是指挥军队严密看守大小街道,维持治安和次序,等待爆炸降临。 北京城有史以来最为冷清的端午节在京师百姓提心吊胆中过去,天启大爆炸发生的日子也在张大少爷的紧张等待中来临。 公元一六二六年,大明天启六年五月初六,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巳时正,东北方向传来一声闷雷似的轰响,隆隆的声音渐渐向西南移动。突然一声巨响,王恭厂方圆十几里顿时涌起漫天的灰土,紧接着天色便昏暗下来,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大地猛烈震撼,无数房屋轰然倾倒,许多大树连根拔起。其时天若崩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沉。若乱丝、若五色、若灵芝状的烟气冲天而起,经久方散。东自顺城门大街,北至刑部街,长近四里,周围十三里,上万间房屋化为齑粉。 爆炸声音之大,就连远在西山的明熹宗一行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待他们的惊魂落定,王恭厂又是一声轰鸣,地面突然迸裂,出现两个十几丈深的大坑。只见从坑中升起一股股烟云,飘飘然向东北方向滚滚而去。石驸马大街上有数千斤重的大石狮竟被掷出顺承门外。西安门一带,米粒大小的铁渣在空中飞舞溅落。象来街的皇家象苑,象房全部倾倒,成群大象受惊而出,狂奔四方。长安街和德胜门一带,不时从空中落下人头,有的仅剩眉毛和鼻子。密云境内,居然飞来二十余棵大树,更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死伤的人无论男女老幼,许多人都是赤身**,衣帽鞋袜凌空飞舞,大都飘往数十里外的西山,落到西山昌平州教场,衣服,首饰、银钱、器皿雨点落下,无所不有。 “传旨。”遥望着被灰尘笼罩的京城和近处雨点般落下的诸般杂物,明熹宗颤抖了许久,才从苍白的嘴唇里吐出一句话,“命张好古查抄信王府,信王朱由检贬为庶民,发往甘肃,永远圈禁。”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奸若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奸若忠 直到五月初七正午,反复确认了京师已经安全,明熹宗和魏忠贤一行才重新返回京城,乘着御辇回到京城时,京城的百姓也已经开始陆续返回京城。京城内次序良好,京师三大营的军士和东厂番役、锦衣卫都在各条街道上站岗值勤,指挥回城的百姓人流有序入城,还有就是威慑和捕拿妄图趁火打劫的暴徒;城外则是满桂的军队来回巡逻,整理入城队伍,同时也是捕拿妄图趁乱行劫的盗贼蟊贼——明熹宗一行抵达西直门的时候,满桂的军队就刚好拿住两个抢夺百姓包裹行李的蟊贼,并迅速把他们拖到路旁的高处当众斩首。 “我们就是抢东西,没犯死罪,你们不能杀我们!”看到明军士兵明晃晃的钢刀,两个小蟊贼吓得屁滚尿流的大喊大叫,声明自己们罪不至死。只可惜张大少爷的兵向来就是属河蟹的,大吼一声,“少废话!探花张大人已经向皇上请过旨意,特殊时刻执行特别法令——趁火打劫者,杀无赦!”吼叫着,刀光连闪,两颗人头落地,鲜血也从两个蟊贼的脖腔中喷射出来,道路上密集的百姓叫好声也震天而起。 “杀得好!”魏忠贤也叫了一声好,恨恨说道:“多亏了张好古那个猴崽子心细,提前向皇上请旨执行紧急法令,用铁腕稳定局面,否则的话,京城里现在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魏忠贤这话是故意说给百官听的,免得有人找麻烦弹劾张大少爷杀戮太过,而不少官员一听这主意是经过明熹宗同意的,马上也断了利用这点弹劾张大少爷的心思。明熹宗则默然无语,半晌才低声说道:“这次多亏了张爱卿了,朕……,唉,忠贤,果然还是你们父子对朕最忠心啊。” 从西直门进了京城,回宫的路上,张大少爷闻讯快马赶来迎驾,隔着上百步就跳下战马,冲到明熹宗的龙辇面前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微臣不知皇上龙返京师,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心事重重的明熹宗走下龙辇,亲自搀起张大少爷,强打精神笑道:“张爱卿,快快请起,此次回京,是朕没让人通知你来迎驾的。朕知道,这几天京城的事全押在你一个人肩上,辛苦你了。咦,张爱卿,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多谢皇上关心。”张大少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左臂上的带血纱布,笑道:“灾祸发生后,微臣率领军队进入灾区抢救受伤军民,走到刑部街的时候,有一间半倒不倒的房屋下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微臣就冲进去抢救婴儿,不曾想抱着孩子出来的时候房屋忽然倒了,就砸伤了微臣的手臂。不过很好,孩子没事。”跪在后面的张石头听得直翻白眼,心说少爷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你救孩子是真,可是那间房屋好象没倒塌吧?对了,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你好象没受伤啊? “要不要紧?有没有找郎中看看?”明熹宗关心的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多谢皇上关怀,就是擦破些皮,伤得不重,过几天就可以好了。”明熹宗再细看张大少爷,发现张大少爷的双眼充满血丝,全身上下尽是灰尘土埃,沾满尘土的脸上更是被汗水冲出一道道的沟渠,深知张大少爷这几天必然是辛苦无比,便心疼的说道:“张爱卿,你办差尽心是不错,可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千万别累坏了自己,你可是大明成祖先皇指定给朕的擎天保驾之臣,朕今后还有很多大事需要你去给朕办。” “微臣粉身碎骨,难报皇上大恩。”张大影帝赶紧又磕头作秀,站起来后,张大少爷向明熹宗汇报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经初步统计出了这次大难的损失,京城中房屋倒塌一万三千九百一十二间,王恭厂一带,几乎被夷为平地。”说到这,张大少爷故意补充一句,“幸亏皇上圣明烛照,在此前恩准将王恭厂囤积的火药搬运一空,否则的话,火药一旦爆炸,灾变危害只怕更大。” “百姓伤亡怎么样?”明熹宗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关心百姓的存亡。张大少爷垂头丧气的答道:“回皇上,王恭厂方圆十余里的百姓几乎全部丧命,找到尸体一千六百余具,伤者三千余人,失踪人数暂时无法统计,财产损失更是无法计算,不肯撤离京城的工部尚书董可威董大人也在灾变中重伤,双臂骨折,已经残废,另外还有二十余名不肯撤离京城的官员死伤。最离奇的是,死亡者不管男女老幼,差不多每一具尸体都是赤身露体,衣帽鞋袜不翼而飞。” “死了这么多人?”明熹宗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大少爷点头,心里嘀咕,心说历史上可是死了两万多人,现在才死一千六百多人,算是好得不得了了。这时候,张惟贤站出来给张大少爷说了一句公道话,“皇上,这次多亏了张好古和魏公公力排众议,未雨绸缪住持京城百姓疏散,否则的话,这伤亡数字,只怕还要扩大十倍不止。依微臣看来,张好古这次应记首功。” “操,我这个干老丈人还真够阴的,这时候好不忘给我下套。”张大少爷心中嘀咕,赶紧纠正道:“皇上,微臣是戴罪之人,那能有什么功劳?这次京师大变,百姓死伤之所以如此之少,全仗皇上英明睿智,当机立断下旨让京师百姓撤离,也仰仗魏公公力排众议,支持皇上旨意,这才把京城百姓的损失减少到最小——微臣不过是一个跑腿办事的,那有什么功劳?” “猴崽子,果然八面玲珑。”魏忠贤心中得意,也知道张惟贤开始话没安什么好心。明熹宗则叹了一口气,说道:“张爱卿,你就不用宽慰朕了,这一次京城大变,全是因为朕顾念手足亲情,姑息了信王的悖逆之举……,唉,朕又何尝不知道信王在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呢?总之一句话,这次回宫之后,朕要颁布一道罪己诏,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皇上,这和你无关啊。”张大少爷假惺惺的劝道。明熹宗摇头,流着眼泪摆手说道:“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了。张爱卿,朕现在就下旨,让你官复原职,择日另行封赏。去吧,去办你应该做的事吧,你不用陪朕回宫了。” “微臣遵旨。”张大影帝哽咽答应,垂手站到路边,恭送痛哭流啼的明熹宗一行回宫。皇后张嫣走过面前时,张大少爷偷眼去看张嫣脸色,正巧张嫣也在偷看张大少爷,四目相交,张嫣冷哼一声,面无的表情把目光转开。紧接着,魏忠贤也从张大少爷面前经过,魏忠贤低声向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查抄信王府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回亲爹,孩儿已经逮捕了信王府的所有仆人、丫鬟和太监,还没来得及查抄信王的财产和书信,不过孩儿派可靠的人严密看守起来了。”张大少爷低声答道。魏忠贤满意点头,又叮嘱道:“咱家收到消息,信王手里有一份名单,上面有不少背叛咱家的官员名字,你一定要尽快把那份名单找到,交给咱家。” “干爹放心,孩儿一定找到那份名单。”张大少爷心领神会的点头答应。魏忠贤开心微笑,这才昂首走开。眼看明熹宗的队伍即将从面前走完,张大少爷正打算回军队去继续指挥救灾,一个姿色不错的小宫女忽然向张大少爷这边走了两步,脚一拌摔坐在地上,娇声向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请扶奴家一把。”说着,那小宫女还向张大少爷使了两个眼色。张大少爷心知有异,忙上前一步把那小宫女扶起,小宫女乘机把一个小纸团塞进张大少爷手里,道声谢后又追上了队伍。 不动声色的送走明熹宗的回宫队伍,返回军队的路上,张大少爷寻机打开那个纸团,却见纸条上有一行娟秀小字写道:‘信王家中有一份效忠于他的名单,我要这份名单。嫣。’张大少爷摇头苦笑,向张石头要来火把将纸条烧毁,火苗飘动,照亮了张大少爷嘴角的奸笑,也照亮了张大少爷三角眼中阴冷的目光……………… ……………… 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张大少爷率领的京师三大营队伍才算是把王恭厂一带所有被废墟掩埋的尸体给清理出来,有苦主的交给苦主装棺收敛,没有苦主的用生石灰消毒后集中深埋,彻底堵住了明朝末期京师瘟疫流行的一个重要源头。至于重建王恭厂、安抚百姓和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问题,那就不是张大少爷需要操心和能够解决的事了。不过还好,替弟弟背了黑锅的明熹宗大方的从内库里拿出了一笔银子抚恤死者,帮助灾民重建家园,这才勉强的把受灾百姓安抚了下去,又下了一道罪己诏,向天下人承认是自己顾及手足亲情,姑息了有谋反企图的亲弟弟,这才招来了天降巨灾,向全天下的大明百姓请罪。 巨灾的余波逐渐平静下来后,针对导致灾变的‘罪魁祸首’信王党官员的打击也逐渐展开,除去被贬为庶人永远圈禁的朱由检外,首先倒霉的就是给明熹宗进仙方灵露饮的兵部侍郎霍维华霍大人,虽说霍大人是九千岁魏忠贤的肃宁同乡,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背叛了魏忠贤,他可是他在朱由检针对阉党的反击中充当了马前卒的角色,大肆弹劾阉党代言人张大少爷,等于是实际上的背叛。所以不管霍维华怎么的喊冤叫屈,怎么的磕头求饶,魏忠贤还是借口霍维华进献毒药,谋害皇帝,将霍维华押出午门问斩,比霍维华更早暴露的叛徒王体乾干脆就连审都没审,直接就在东厂大牢里了结,彻底砍掉了朱由检在朝廷中的左膀右臂。 王体乾和霍维华都被处死了,但每一个阉党官员都很明白,这只是魏忠贤清除内部叛徒的开始,接下来将要被杀的人会有多少,就要取决于负责查抄信王府的张大少爷了——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只要张大少爷从信王府里查抄出来的名单上面有名字的,就没有一个能够逃脱魏忠贤的魔爪。恐惧之下,不知多少屁股不干净的阉党官员悄悄拜访张大少爷,送上厚礼请求张大少爷手下留情,张大少爷却一概不收,只是叫送礼官员好自为之,该做什么做什么,弄得这些阉党官员个个战战兢兢,不知张大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阉党官员中,最为心惊胆战的人绝对要数张大少爷的对头冯铨,虽说冯铨早就打着替魏忠贤刺探政敌内部情况的幌子、通过张惟贤和朱由检搭上了线,替朱由检上表弹劾张大少爷也是事前和魏忠贤打了招呼的,所以魏忠贤这次没找他算帐,自保不成问题。——可问题是,张大少爷和冯铨的死对头崔呈秀是阉党内部的铁杆盟友,难保崔呈秀和张大少爷不会借着这个机会打击他的派系,剪除他的党羽。所以思来想起后,冯铨也厚着脸皮带上重礼,悄悄的摸到了张大少爷的府邸求见,但是很可惜,张大少爷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冯铨,直接就让张石头在大门前拦了驾,倒是崔呈秀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冯铨背后,根本不用通报就直接奸笑着进了张府大门,那笑容,足可以让冯铨胆寒。 提心吊胆的等待中,五月十一这天晚上,魏忠贤借口自己的从孙满月,在自己家中召见了所有在京五品以上的阉党官员,以及十二监的首领太监。阉党官员和各大首领太监提心吊胆的带着重礼来到魏府时,魏府中并没有张灯结彩和大摆宴席,迎接他们的则是一大群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役,还有一部分田尔耕亲自率领的锦衣卫。看到这架势,几乎所有心里有鬼的阉党官员都是面如土色,知道今天晚上只怕很难全身全影的走出魏忠贤府了。 果不其然,朱红官袍的魏忠贤领着张大少爷、杨六奇和五虎五彪出现在大厅中时,魏忠贤立即当中一坐,狞笑着说道:“今儿个把你们叫来,是因为咱家的从孙满月,可是京城新逢大变,咱家就不摆什么宴席庆祝了,免得你们中间的一些人,又在你们的新主子面前说咱家坏话,说咱家悖逆忘形,国丧期间仍然聚众玩乐,将来你们的新主子继位的时候,找咱家一并算帐。” “卑职等不干。”几十个阉党骨干官员个个面无人色,纷纷扑通跪倒在魏忠贤面前,颤抖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魏忠贤则狞笑道:“不敢?连咱家的同乡霍维华都敢了,更何况你们?” 几十个阉党官员更是心惊胆战,还是不敢出声,魏忠贤也不勉强,一挥手又说道:“咱家现在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信王拿着密诏去找你们的时候,都有那些人背叛了咱家,做了对不起咱家的事,现在站出来,磕一个头认一个错,咱家还可以从轻发落。否则的话,咱家一旦拿到他的真凭实据,就别怪咱家下手无情了。” 大厅中鸦雀无声,安静得可以清楚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声音,但是却没有一个阉党官员敢站出来承认——是人都知道魏忠贤的狗熊脾气,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认错就不追究,可谁要是犯傻站出来自己承认,那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所以尽管包括五虎五彪在内的不少阉党官员背上冷汗淋漓,却始终没有一个阉党官员敢于吭声。魏忠贤则冷笑着一一打量跪在面前的阉党官员,最后才阴阴的说道:“都不想承认是不是?没关系,还好咱家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亲儿子张好古,他已经从信王卧室的地下挖出了一份名单,还有你们中间一些人和信王来往的书信,你们就算不承认,咱家也可以知道到底都有什么人背叛了咱家了。” “啪,啪,啪。”大厅中响起汗水滴落地面的声音,但还是没有阉党官员敢于站出来承认,只能寄希望魏忠贤是在诈唬自己,名单已经被朱由检焚毁,或者张大少爷其实并没有找到那份名单。魏忠贤也明白走狗们的心思,冷笑道:“以为咱家是在诈你们?好古我儿,把名单拿出来,一个一个的念给他们听。” “扑通。”阉党官员内心绝望的惨叫声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大少爷忽然向魏忠贤双膝跪倒,磕头说道:“亲爹,孩儿不孝,那份名单和相关书信,都已经被孩儿烧了!” “什么?”死里逃生的阉党众官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抬起头来惊喜的看向张大少爷。魏忠贤则先是目瞪口呆,然后猛的跳起来,狠狠的一耳光抽在张大少爷脸上,又一脚把张大少爷踹得人仰马翻,吼道:“猴崽子,你反了?竟然敢把背叛咱家的叛徒名单给烧了?!” “亲爹,孩儿不孝。”张大少爷爬起来重新跪好,连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檫去,就又磕头说道:“但孩儿也是为了亲爹着想、为了朝廷着想,才这么做的啊!” “你包庇了背叛咱家的叛徒,还敢说是为了咱家着想?”魏忠贤差点没有气晕过去,一把揪起张大少爷的衣领,一双浑浊老眼瞪得滚圆,铁青着脸咆哮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要包庇他们?” “亲爹,得饶人处且饶人。”张大影帝的眼泪向来是说来就来,流着眼泪说道:“名单上的人背叛亲爹,确实该死,可是他们也曾经对亲爹你老人家忠心耿耿过啊,看在他们以往的功劳份上,干爹你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况且名单上的人那么多,亲爹你如果把他们都杀了,一时半会,又上那里去找那么多人代替他们,代替他们为干爹你效命,为朝廷效力?所以孩儿就斗胆做主,替亲爹宽恕了他们这一次,把名单和书信都烧了。”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已经是泪流满面,大哭着说道:“亲爹,孩儿知道自己越权做得不对,可是孩儿也知道,亲爹你宽恕了他们这一次,他们就绝不敢背叛亲爹你第二次!更何况,当初亲爹你为了把他们提拔上来,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心思,孩儿不忍心看着亲爹你的心血付诸东流啊!亲爹,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朝廷,你就宽恕他们这一次吧!如果你真的气不过,那你就处罚孩儿吧,孩儿甘愿替这些同僚领罪!” 说着,张大少爷挣扎着双膝跪下,向魏忠贤连连磕头,大哭放声。魏忠贤则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咬牙切齿的呆立了许久,魏忠贤才又是狠狠一脚踹在张大少爷胸上,又把张大少爷踹得四脚朝天,然后一甩袖子,背着手冲回了后堂。张大少爷赶紧爬起来,哭喊着追了上去,“亲爹,孩儿还有一些话要说,孩儿如果没有烧了名单,你新提拔上来的人,能有这些人可靠吗……?” 即将转入后堂的时候,张大少爷斜眼偷偷瞟了一眼跪在大厅中的阉党官员,和张大少爷想象的一样,几乎每一个阉党官员都是满脸的感动,正在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一丝无法察觉的奸笑,也浮现在了张大少爷的嘴角之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帝也有管用时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帝也有管用时 擅自烧毁名单书信笼络人心,确实是一步险棋,可这步险棋却是张大少爷反复揣摩魏忠贤心思脾气后瞧准了才走的。在魏忠贤和皇帝亲弟弟朱由检的决战中,阉党官员人品好点的明哲保身,脑后长有反骨的干脆就倒戈到朱由检那边,可以说是众叛亲离,摇摇欲坠——如果天启在此期间突然挂了,魏忠贤必死无疑!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也就是张大少爷不离不弃的支持魏忠贤,给魏忠贤出谋划策,为魏忠贤板倒朱由检奔走努力,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公然弹劾朱由检——当然了,在阉党陷足太深的张大少爷也不得不这么做。但不管怎么说,在魏忠贤最无助的那个时刻,也就是张大少爷没有舍弃他,以魏忠贤的精明和小农性格,还能不明白是谁对自己最忠心,谁最可靠,又怎么舍得收拾张大少爷? 除了力挺魏忠贤的功劳,张大少爷敢这么做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魏忠贤再坏再狠毒,针对的也是敌人,对自己人却从不下狠手,尤其是不对自己这边有用的人下手,猜忌刻薄的程度也远不如崇祯。所以脾气被张大少爷彻底摸透了的魏忠贤虽然暴跳如雷,可是在张大少爷痛哭流涕的恳求和花言巧语的蛊惑面前,思来想去之后,魏忠贤还是狠狠的赏给了张大少爷一脚,吼道:“猴崽子,咱家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再敢这样,咱家亲自抽死你!滚出去告诉那些混帐东西,咱家这次饶他们一命,再有下次,咱家把他们的皮全剥了!” 魏忠贤这边倒是说服了,阉党官员眼神中的感激也收下了,可是同样窥视着那份名单的张嫣却又上门找麻烦来了。借着张大少爷汇报救灾情况的机会,张嫣借口询问灾民安置和赈灾物资发放把张大少爷叫进坤宁宫,低声向张大少爷喝问道:“名单呢?拿来!”看看左右无人,张大少爷嬉皮笑脸的答道:“皇后娘娘,微臣就不相信没人暗中禀报你,我已经把那些名单和信件都烧了吧?” “少来这套!”张嫣柳眉倒竖,低声怒道:“你这个滑头的脾气本宫还不清楚?捏着那份名单,就等于捏着那份名单上的官员**!你会舍得一把火烧了?你肯定是把名单悄悄留下,上报给魏忠贤,说你把名单烧了,对不对?” “皇后娘娘,我拿到名单时,根本就没看名单上的一个字,马上就付之一炬——这点所有陪同微臣查抄信王府的东厂番役和锦衣卫都可以做证。”张大少爷放缓口气,严肃说道:“东厂番役和锦衣卫都是九千岁的眼线,微臣也不会傻到当着他们的面掉包,名单千真万确是被微臣烧毁了,上面都有那些人的名字,微臣也不知道。” “那你不会带着可靠的人去查抄信王府?——别以为我不知道,借着这次的机会,你已经把你的人安插进了东厂!”张嫣恶狠狠的问道。张大少爷叹拉口气,凝视着张嫣的美目说道:“皇后,如果你真想板倒九千岁,那微臣劝你一句,你玩阴谋诡计的层次还是太低了,你也不适合玩阴谋诡计,只有堂堂正气与宽仁慈和的手段才更适合你。你也不想想,就算你拿到了那份名单,又能有多大用处?你能干预政事?能抛头露面的拉帮结党?” “我不会交给我信得过的人,让他们去替我做那些事?”张嫣板着脸不服气的反问道。张大少爷阴阴一笑,答道:“皇后娘娘,我知道你准备交给什么人,可他们不行,他们不是九千岁的对手!有能力帮你对付九千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张嫣的俏脸板得更冷,半晌才哼着说道:“信王已经被你给板倒了,为了大明江山万年着想,我得赶快给皇上生一位龙子,你尽快想办法说服你那个太监干爹,让客巴巴别再从中破坏了。”张大少爷也知道眼下只有尽快让张嫣生下一个孩子,奠定她在宫里的地位,才能给自己提供最大帮助,所以立即点头答应。末拉,张大少爷又低声说道:“皇后,以后我们再这么见面,只怕别人会产生疑心,最好另外布置一个稳定的联络渠道。” “我已经想好了。”张嫣淡淡的说道:“过了这几天,你就到英国公府求亲,请英国公把女儿许配给你,我们以后通过英国公交通联络。……混帐东西,滚!” 张惟贤确实是一条罕见的老狐狸,象泥鳅一样滑溜得让人抓不住半点把柄,信王朱由检和魏忠贤争权,他明明是站在朱由检一边,却楞是没有让魏忠贤察觉到他和朱由检有半点联系,更没有发现他骨子里针对魏忠贤的敌意——当然,这也和阉党双面间谍冯铨的功劳有关,所以魏忠贤和张惟贤之间的关系大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公开撕破脸皮。不过对张大少爷来说,要想迎娶梅清韵过门,就必须先得取得魏忠贤同意,免得魏忠贤以为自己已经倒向张惟贤,对自己产生怀疑。 为了达成目的,也为了父母不再成天唠叨逼着自己娶老婆,张大少爷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想出了借用魏良卿和傅应星的力量说服魏忠贤的主意,大把银子撒出去后,魏良卿和傅应星极讲义气的站了出来,领着张大少爷到魏忠贤面前拐弯抹角的求情,说什么张大少爷和梅清韵同下江南,感情深厚,拆散他们太不人道之类的话。不曾想魏忠贤却一口答应,又笑呵呵的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你娶个媳妇还用来问咱家?咱家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怎么着,难道是担心张惟贤不肯把外甥女嫁给你,想让咱家出面替你求亲?” “孩儿不敢劳烦亲爹。”张大少爷必恭必敬的说道:“关键是梅清韵姑娘是张国公的养女,孩儿担心张国公的身份……。” “张惟贤想用美人计笼络你的事,你以为咱家真不知道?”魏忠贤眨巴着奸诈的绿豆眼,阴笑说道:“刚开始时,咱家是担心过张惟贤没安什么好心,但经过信王这件事,咱家也算看清楚了,张惟贤对咱家没什么敌意,不象朱纯臣和张国纪那些人,只想着利用信王板倒咱家,他笼络你,不过是想拉近和咱家的关系,所以猴崽子你大可以放心去张惟贤的家里求亲了。” “魏老人妖竟然对张惟贤得出这个判断,看来冯铨应该没少在魏老人妖耳朵旁边吹风。”张大少爷心里嘀咕,嘴上却没口子的感谢。魏忠贤却又漫不经心的说道:“猴崽子,大概还有几天,西南大捷和辽东大捷的主要功臣就要齐聚京城了,等到了那时候,你再去张惟贤家里求亲,听到没有?”张大少爷满头的雾水,实在搞不懂自己的婚事和西南大捷、辽东大捷有什么关系,却又不敢多问,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天启大爆炸的余波渐了,张大少爷也开始腾出手来布置将来的计划。在张大少爷的再三推荐下,徐光启接替在天启大爆炸中被炸成残疾的倒霉蛋董可威,升任工部尚书;满桂则被升任为蓟门总兵,首先带着嫡系军队移防蓟镇,只等张大少爷升任蓟门巡抚再行会合,着手训练新军;紧接着吴六奇和卢象升联合创造出刺刀六式和格斗战术,同时徐光启和薄珏也造出了张大少爷点名制造的膛线枪刺刀——张大少爷那个心肠叫毒啊,跳过直刃刺刀不用,直接叫徐光启和薄珏造出了三棱刺刀,这种三棱刺刀最牛叉的一点就是一旦刺中人体,伤口不加缝合就根本无法自然痊愈,绝对是谋财害命的上佳工具。 刺刀的刀法和战术有了,超越时代的三棱刺刀也有了,膛线枪管和米尼弹都有了,并且都已经投入量产了,可是膛线枪的燧发部分却始终无法解决,膛线枪仍然只能使用火绳点火,极不方便又发射缓慢,就在张大少爷为此头疼不已的时候,明熹宗却给了张大少爷一个大大的惊喜。为了天启大爆炸而懊恼不已的明熹宗到自己一手创立的皇家科学院散心的时候,看到张大少爷和徐光启等人为火枪点火问题而烦劳,便笑道:“不用火绳点火的火枪?这有什么希奇的?朕的宫里就有好几支这样的火枪,朕现在就叫人拿来给你们看看。” “这个时代已经有燧发枪了?”张大少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明熹宗很快就证明了自己的话没有撒谎,他让小太监从自己的收藏库里拿来了四支果真不用点火就可以发射的火枪——不过这不是燧发点火枪,而是德国钟表匠约翰.基弗斯在十六世纪二十年代发明(1515——1517年间发明)的转轮打火手枪,主要原理是利用带锯齿的钢轮旋转,与燧石摩擦产生火花,火花引燃点火药,进而点着发射药。至于这几支转轮打火手枪到底是外藩进贡来的,还是渔民从西洋沉船里打捞上来再进贡给朝廷的,就连明熹宗自己都不清楚了。 终于有了一种不用点火就可以开枪的火枪结构,虽说瞎火率还比较高,但也足够张大少爷兴奋莫名的了,当即要求徐光启和薄珏仿造,争取造出转轮打火的膛线枪。可是明熹宗这位天才的木匠皇帝却对此嗤之以鼻,又说道:“这种点火构造不好,不好用,朕以前无聊的时候,曾经做出过一种更好用的火石火枪。”说着,明熹宗又变戏法一般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火枪,对着无人处扣动扳机,弹簧哒哒的响,枪口处果然接连喷出火星,瞎火率远远低于转轮打火枪。 天才工匠明熹宗自己琢磨改进出来的转轮打火结构,其实已经很接近于燧发手枪的点火结构,他是用一种装有弹簧的击锤,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在传火孔边有一击砧,如果需要射击时,就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点火药(即撞击式燧发机)。而且工艺简单又成本低廉,有利于大量制造。看到这种原始的燧发火枪,张大少爷激动得热泪盈眶,半晌才向明熹宗说了一句发自内心的话,“皇上,光以工器技巧而论,微臣坚信,三皇五帝都比不上你。” “是吗?”明熹宗开心的答道:“朕也这么认为。” 第一百五十章 凶悍岳父狠岳母 第一百五十章 凶悍岳父狠岳母 俗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们的张大少爷就是这么一个非常典型的极品。明明已经有了原始的燧发火枪,还有了远超时代的三棱军刺和膛线枪管,可是张大少爷还不满足,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张大少爷一有时间就扎进皇家科学院,绞尽脑汁的琢磨,妄图利用现有的技术和材料更进一步改造武器,使之能更大限度的提高威力。同时不得不承认,这些事确实很符合咱们心肠比煤炭还黑的张大少爷,琢磨来琢磨去,张大少爷楞是琢磨出了两个缺德得祖坟冒烟的主意。 第一个缺德主意,在锻造三棱刺刀时,往钢水加入少许磨成粉末的红铅,这种产自甘肃和蒙古的红铅实际上就是铬铅矿,这种矿石富含金属铬,铬口服和接触都对人体几乎不产生有害作用,即便大量服入也可以通过正常的人体代谢排出——缺德的是这种金属的离子一旦和伤口接触就麻烦了,它能够有效的防止伤口自然痊愈,导致伤口血流不止,要想医治只有把受伤的那一块彻底挖去,让伤口不剩一点铬离子,伤口才能愈合。张大少爷虽然没办法把铬镀到刺刀上,可是粉末状的铬铅矿加进刀身里,下毒的效果还是有一点的。 第二个缺德主意是针对火枪的发射速度,原始前装火枪最麻烦的一点就是装药,花费时间长还不容易掌握装药量,严重影响开枪速度。张大少爷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天才的主意,把火药压成圆柱状,平时用油纸包紧,使用时撕开油纸,将药柱塞入枪管,再用通条稍微锤实便可使用,这么一来,火药装填速度不仅可以加快许多,装药量也可以控制得非常准确,再有一个好处就是弹药携带运输变得方便了许多。做好了这一切安排,张大少爷笑得干脆连三角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喃喃说道:“狗建奴,等着吧,下次再见面,少爷我就要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五月十九这天下午,设在皇宫神武门外的皇家科学院后花厅里,张大少爷正在和薄珏研究讨论是否能开发带瞄准镜的狙击枪时,花厅外面忽然冲进来三个人,为首那名又胖又黑的中年男子大声叫道:“探花郎,你可太不够意思了,你老哥哥从辽东回来,还指望着你到城门口迎接,结果好嘛,到了城门一看,却不见探花郎你的踪影,这可太让老哥哥伤心了!” “高督师?!”张大少爷惊喜大叫,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有史以来最脓包的辽东经略使高第高督师,另外还有张大少爷的锦州战友马世龙和纪用二人。故友重逢,张大少爷喜不自禁,赶紧冲上前去行礼,并解释道:“高督师,马大哥,纪公公,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几天真是太忙了,都两天两夜没有回家,又没有听说你们回京的准确日期,所以没能去城门迎接,死罪,死罪。” “呵呵,说笑了,其实是我们想给探花郎一个惊喜,所以才故意没先给探花郎你送信的。”高第还是那么老实厚道,很快就承认是自己们的错。张大少爷大笑,先是给高第等人引见了徐光启和薄珏,介绍两边人的身份姓名,然后张大少爷马上吼道:“废话不多说,德兴楼的游龙戏凤和冬瓜盅都不错,我再去把刘若宰、余煌、肖传和宋金他们叫来,今天我们要喝个不醉不归!”高第和马世龙等人轰然叫好,赶紧簇拥着张大少爷赶往附近的德兴楼宴会。 一伙子无良官员冲到德兴楼,先是把二楼包圆,又叫上几桌最好的酒菜,然后就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了,期间刘若宰、余煌和陆万龄等人先后闻讯赶到,场面难免更加热闹。酒到酣处,喝得已有七八分酒意的高第拉着张大少爷的手说道:“探花郎,多亏你啊,真的多亏了你啊,我高第才能成为第一个从辽东经略使位置全身而退的官员,如果没有你,我高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来,咱们兄弟俩再喝一杯,算是老哥哥我感谢你的。” “怎么?高大人你不打算再干辽东督师了?”张大少爷听出不对,赶紧问道。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高第点头,长叹一声,摇晃着酒杯苦笑说道:“见好就收吧,乘着现在沾了张兄弟你的光,赶紧退下来。否则的话,步孙督师后尘还算好的,要是步王化贞和袁应泰的后尘,那可就哭都哭不出来了。不瞒张兄弟你说,老哥我刚刚回京,马上就把称病辞官的奏章递上去了。” “高大人,你不再考虑考虑?”张大少爷试探着问道——高第确实是有软弱窝囊的毛病,可也有擅长采纳属下建议的优点,个性也比稳重,真要让张大少爷选择,张大少爷还是愿意有高第这样的上司。高第断然摇头,惨然一笑说道:“不用考虑了,我有多少本事,自己明白,张兄弟你也明白,所以你也别劝我了。乘着现在辽东被你打成了有利局面,我还是赶紧退下来的好,要是再耽搁一段日子,只怕我想退也没法子退了。” “辽东出什么事了?让高大人你这么灰心丧气?”张大少爷放下酒杯,凝视着高第问道。高第躲开张大少爷目光,没有回答,倒是马世龙在一旁插话道:“张兄弟,你应该知道的,辽东经抚不和是惯例。前任巡抚喻安性倒是被撤职了,可是宁前道却顶了上来,事事处处都和高督师对着干,辽东将门又大都站在宁前道那边,高督师干什么事都被掣肘,命令根本没人听,命令根本出不了山海关。” “又是他?他又干什么了?”张大少爷皱着眉头问道。马世龙一耸肩膀答道:“这次你偷袭盛京得手,一把火烧了建奴在盛京最后的粮仓,辽东建奴已经断粮,高督师决定采取坚壁清野战术,采纳你的建议决定放弃锦州,让建奴无粮可掠,被饥荒消磨元气。可是宁前道坚持不能放弃锦州,说是修建宁锦防线是孙督师留下的辽东策略,放弃锦州就等于前功尽弃,不但抗命不撤,还要求高督师向朝廷请款,重修锦州城池。” “重修锦州城池?国库里的银子还没被他糟蹋够么?”张大少爷冷笑,又向马世龙问道:“马大哥,锦州军队在你手里,高督师下令让你撤退,你率领锦州军民撤回山海关,难道他还敢派兵阻击?” “他是不敢派兵阻击。”马世龙闷闷的答道:“可是他敢鼓动锦州百姓不撤,他手里的军队又全部是辽东本地人,和锦州百姓沟通方便,高大人刚流露出口风说要放弃锦州,他就派人到锦州散播谣言,说什么锦州百姓一旦撤回山海关,就会无粮可吃,无地可种,还说什么高督师一旦撤走锦州军队,他就要率领军队北上,接管锦州,誓死不失一寸国土。结果,唉……!” “结果锦州百姓故土难离,拒绝撤退?高督师你又害怕承担丧土辱国的责任,所以不敢太过坚持?”张大少爷沉声问道。高第郁郁点头,算是承认。张大少爷气得狠狠一拳锤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半天,张大少爷才恨恨说道:“此人不除,辽东永无宁日!” “嘘,小声些。”高第打个手势,看看左右,又压低声音说道:“张兄弟,你可千万别打这样的主意,他的官职虽然不高,可是和辽东军队的主要将领大部分都是他的死党,你如果敢动他,军队就敢哗变,到那时候,就算是张兄弟你,也抗不起那个责任。况且他坚持不肯放弃锦州的策略,在朝廷里也有不少拥护声音,皇上和九千岁又不敢承担丢失国土的骂名,我们的官司就算打到朝廷上,皇上和九千岁也未必敢偏袒我们。” 张大少爷再度沉默不语,良久才又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毒瘤!这小子就是辽东最大的毒瘤!他为了自己的声名和权力,根本就不理会以土地换时间的策略是否正确,看准了朝廷顾惜面子的弱点,就铁下心来和你对着干,到时候不管朝廷采纳那种策略,他都可以捞足保家卫国的好名声!说不定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升官发财,更进一步捞取更大的权力!什么叫大奸似忠?这小子就是真正的大奸似忠!” “老哥也知道他是大奸似忠,可是没办法拆穿他啊。”高第闷闷不乐的说道:“老哥这次回京述职受封,他怕我乘机请得圣旨,已经抢先把反对放弃锦州送进了京城,看着吧,朝廷上又要有一场吵闹了。而且以老哥我为官多年的经验,这次争论十有**又会旷日持久,等到朝廷拿出主意,再撤锦州就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心愿也就得逞了。到时候,建奴一旦进攻锦州,守住了,证明他的策略正确,他有功劳;守不住他更有话说,说是朝廷没有及时采纳他的正确策略,耽误了整修锦州城防的机会,过错全在我身上。”说到这,高第也是拍一下桌子,咬牙说道:“我就是看破了他的险恶用心,所以才坚决辞官,不上他这个当,随便他怎么折腾去!” “他做梦,只有我张好古还有一口气在,他就别想当上辽东王!”张大少爷恨恨说道:“高大人,下官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辞官,下官虽然暂时不想回辽东去,但是新的驻地离山海关肯定很近,我在背后给你出谋划策,帮你整死那个王八蛋!”说罢,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再说了,估计皇上和九千岁也不会同意你辞官的,毕竟你走了以后,就再没人能够替代你了,皇上和九千岁总不会让那小子顶上去吧?” “张兄弟,你还是别劝我了,老哥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性格软弱,镇不住辽东那些丘八,再在辽东督师的职位上呆下去,只怕将来下场比王化贞和袁应泰还惨。”高第坚决摇头,又笑道:“至于皇上和九千岁的态度,你这次可料错了。今天我向九千岁提出辞官后,九千岁不但没有骂我,还说让我等几天再向内阁递交辞呈——估计九千岁是要先准备好我的接任人选,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九千岁同意你辞官了?”素来料事如神的张大少爷大吃一惊,惊讶问道:“让你走了,那谁接任辽东?” “这我怎么知道?”高第一耸肩膀,又瞟着张大少爷笑道:“张兄弟,我怀疑是你噢,你不仅是九千岁的亲儿子,还是辽东大捷的头号功臣,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只有把辽东交给你,九千岁和朝廷才能放心不是?” “我?不可能!”张大少爷断然摇头,看看左右无人偷听,便凑在高第耳边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升官实在太快,再这么跳级升下去,对亲爹的名声也不好。所以我已经和亲爹商量好了,这次我只升一级,任蓟门巡抚,辽东这边的人选,绝对不会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总不会崔呈秀去吧,那小子敢去么?”高第惊讶问道。张大少爷苦笑着同样一耸肩膀,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希望亲爹决定辽东经略使的新人选前和我商量一下,千万别让一个王化贞那样的废物上去。” 这顿酒宴,张大少爷和高第等人一直喝到傍晚方才散去,分手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高第、马世龙和纪用三人非要去拜访张大少爷的父母,说是以自己们和张大少爷的战友交情,不去拜访张大少爷父母高堂太对不起朋友,还说自己都已经把礼物准备好了,张大少爷也甚是高兴,客套几句便即答应。当下张大少爷买单,一伙无良官员太监下了德兴楼,又叫了几辆马车,吆五喝六的杀向文丞相胡同,回家继续闹腾。 马车到了胡同,张大少爷一行下了马车,刚走进胡同时,一队人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拦住去路。为首一名个头高挑的中年美妇行个礼,操着比较生硬的官话向张大少爷问道:“这位小哥,请问一下,前任锦州兵备张好古是住在那里?” “张好古?你找他干嘛?”张大少爷迷着醉眼打量来人,发现这名中年美妇身披暗红披风,腰垮宝剑,威风凛凛,身后的壮年男子也个个荷刀持剑,腰板挺直,一看就是军队里面出来的老丘八。那中年美妇不耐烦的说道:“我找他当然有事,你只要告诉我他家是在那里就行了。” “我就是张好古,敢问这位夫人高姓大名,找我有什么事?”张大少爷打着酒嗝,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话音未落,那中年美妇已经变了脸色,先是上下打量张大少爷一通,然后喝道:“拿下!” “这位夫人,你说什么?”张大少爷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不等张大少爷再有其他反应,那中年美妇带来的士兵已经一涌而上,眨眼之间就把张大少爷按在地上,旁边的高第和纪用大惊叫嚷,马世龙和张石头更是一起扑上去抢张大少爷,只可惜寡不敌众,三下两下就被那中年美妇带来的士兵揍得满地找牙。纪用首先醒过神来,尖声大叫道:“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绑架探花郎?你知道探花郎是什么人么,快放了他,否则咱家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狗太监,滚一边去!”那中年美妇抬起长腿,一脚就把纪用踹了一个四脚朝天。这时候,晚饭后正在胡同里转悠化食的张老财也闻讯赶来,看到独生子被人按在地上,张老财吓得差点没哭出来,赶紧大叫道:“别!别杀我儿子!你们是不是绑票,要多少钱我给,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千万别杀他!” “你是张好古的父亲?”那中年美妇斜着眼向张老财问道。张老财鞠躬作揖的说道:“是,我是张好古的父亲,女好汉,你是不是要钱?一万两银子怎么样?放了我儿子,我这就回家给你们拿钱!” “一万两?你们张家挺有钱的嘛。”那中年美妇总算露出些笑容,下面一句话差点把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父子俩都弄晕过去,“行,以后你儿子向我女儿遣媒下聘的时候,就向你家要一万两银子的彩礼好了。” “什么?”张老财目瞪口呆的惊叫起来。那中年美妇把脸一沉,向张老财问道:“怎么?你儿子没把他欺负我女儿的事告诉你们?我可告诉你,我们马家也不是好惹的,你儿子欺负了我的女儿,别想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了!”张大少爷总算醒悟过来,挣扎着大叫道:“原来你就是秦良玉秦将军,我们大明仅有的两位女将军之一!” “算你有点眼力。”秦良玉冷哼一声,又喝问道:“张好古,我女儿的事,你怎么说?我可是刚到京城就直接来找你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老娘我现在就劈了你!” “秦良玉?石柱秦总兵?!”高第和马世龙等人全傻了眼睛。只有张老财是眼睛一亮,赶紧满脸堆笑的拱手说道:“原来是亲家母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亲家母多多原谅。” “你儿子欺负了我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办?”秦良玉板着脸向张老财问道。张老财一蹦三尺高,喜笑颜开的大叫大嚷道:“负责!当然负责到底!我们张家十代就这么一根独苗,我催着他成亲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就是不听,现在他找老婆,还找这么一个门当户对的老婆,我们张家当然要负责到底了!亲家母,快里面请,快请到家里坐下,我们今天晚上就把狗儿和你家姑娘的亲事给定了,要多少彩礼亲家母只管开口,我们张家虽然不是非常有钱,但一两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爹,我没有,我没欺负她女儿,那是误会!”张大少爷也是大叫大嚷,说什么都不想给自己招来全天下最凶悍的岳母——这句话半点都没有夸张!不等秦良玉发怒,张老财已经一耳光抽在儿子脸上,吼道:“少罗嗦!你也老大不小了,管他是不是误会,你先给老子把儿媳妇娶进来再说!” 说着,张老财又去向秦良玉作揖鞠躬,笑眯眯的说道:“亲家母,你看我家狗儿和你女儿的亲事订在五月二十八怎么样?我每天都看皇历,那可是这两个月最好的日子。对了,明天我就派人去下聘,亲家母你想要民间的媒婆还是朝廷官员作媒,我不太清楚朝廷官员的品级,不知道请顺天府尹做媒,配不配得上我们两家?顺天府的刘大人和我们……。”然后自然的,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也闻讯跑了出来,一听秦良玉是来抓自己儿子娶媳妇的,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马上又乐坏了,象众星捧月一样的把秦良玉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秦良玉赶快把女儿嫁给张大少爷,弄得秦良玉都是满头的大汗。 “张好古在那里?在那里?!”就当张老财夫妻十几人拉着秦良玉的袖子急不可耐的商量儿女亲事的时候,胡同口忽然又传来一个炸雷般的大吼声音,张大少爷扭头去看情况时,却见胡同口又停下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须发花白老者,象一头蛮牛一样撞开看热闹的百姓,挤进胡同一眼看到张大少爷,马上象坦克一样冲过来,两只狗熊一般的手臂左右一分,抓住张大少爷的白杆兵立即腾云驾雾般左右摔开。那老者又一把揪住张大少爷衣领,象老鹰提小鸡一样把张大少爷提起来,吼道:“张好古,小兔崽子,老子总算是抓到你了!” “熊伯父。”张大少爷满头的汗水,哭丧着脸问道:“你回京城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老子回来了!”那老者——自然是熊廷弼,大吼一声,又向张大少爷狞笑问道:“兔崽子,是不是我们熊家不回京城,你就打算把这件事算了,永远不去江夏找我们熊家?找我女儿?” “是她离开我的。”提到熊瑚,张大少爷一阵黯然神伤,扭开脸不看熊廷弼,眼角偷瞟人群之外,盼望着能够再次看到熊瑚的倩影。张大少爷没有失望,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容颜清秀,俏丽动人,不是一年前不辞而别的熊瑚是谁?看到张大少爷被身材高大的熊廷弼提到半空的狼狈像,熊瑚不禁噗嗤一笑,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哥,我回来了。” “你回来干什么?”张大少爷愤怒的叫嚷道:“去年的这个时候,你悄悄的走了,走的时候还骗我,你还有脸来见我?走!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兔崽子,你说什么?”熊廷弼大怒,飞快举起了醋坛子大的拳头。熊瑚赶紧拉住父亲,柔声说道:“父亲,放开他吧,上次是我们不好,欠了他那么多人情,却不告而别,让我单独和他谈谈。” “可……。”熊廷弼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女儿哀求的眼神,又想起张大少爷营救自己时的辛苦奔波,最终还是恨恨的放下拳头和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却嘴硬异常,板着脸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扔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已经忘了你了。还有,我已经快要成亲了,女方的人选还不止一个,没你的位置了!” “真的?”熊瑚也不生气,偏着头向张大少爷嫣然笑道:“我不信,谁会那么不长眼睛,舍得把女儿嫁给你这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纨绔公子?张狗少?” “谁说没有?”张大少爷被熊瑚激得嗷嗷直叫,指着旁边的秦良玉说道:“看到没有?这位就是大明朝仅有的两位女将军之一,四川石柱秦总兵,她今天来这里,就是来和我父母商量我和她女儿马姑娘的亲事的!” “是吗?”熊瑚上下打量一通秦良玉,又看了一眼张大少爷,转身就走。张大少爷终于急了,赶紧去拉住熊瑚问道:“怎么?你又要走?” “你都要成亲了,我还留下干什么?”熊瑚面无表情,向刚刚抱着一个婴儿挤进人群的秀儿说道:“秀儿,把我儿子抱过来给我,我们走,再也不见这个没良心的狗少了。” “儿子?”张大少爷打了一个机灵,放开熊瑚冲到秀儿面前,从秀儿怀里抢过孩子,看着婴儿的小脸惊喜万分的大叫道:“儿子?我的儿子?我有儿子了?!” “不是你的,是我的。”熊瑚过来假意抢夺孩子。张大少爷当然不给,“少来,你一个人生得出来?”说着,张大少爷还把婴儿向父母一举,大叫道:“爹!娘!大娘二娘三娘……**十娘,快来看你们的孙子啊!” “我们的孙子——!” “哎哟!……爹,六娘,你们别踩我的脸,啊!娘,你踩着我肚子了——!哎哟,高大人,我现在总算明白九千岁为什么同意你辞官了,也知道接替你的人是谁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世入世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世入世 熊廷弼在京城的家产早就被他坐牢时折腾光了,这次回到京城,理所当然的全家都住进了张大少爷家里,吃穿用度也毫不客气的让张大少爷这个事实上的女婿掏腰包。不过还好,熊廷弼一家这次回京城,熊瑚别的东西没带来,就给张大少爷带来一个儿子,给做梦都想让儿子娶妻生子的张老财夫妻带来一个孙子,所以别说熊廷弼一家只是暂时在张大少爷家里吃住了,就一辈子住在张老财家里,乐得已经晕头转向的张老财夫妻十几人也绝没半句怨言。 “婆娘们,你们快看,咱们的孙子还这么小,眼睛就会滴溜滴溜的转——向贼似的——多象咱们狗儿小时候的模样啊?”怀里抱着孙子,张老财笑得是嘴都合不拢,大惊小怪的招呼老婆们一起看热闹。而张老财的十一个老婆更是欢喜,七嘴八舌的叫喊声音差点把张大少爷的耳朵都震聋了,“眼睛是象狗儿,鼻子象老爷你。”“嘴巴象十一妹,牙齿……老爷,我们是不是该给孙子准备磨牙棍了?”“是该准备了,老爷,我们叫京城里最好的木匠,用最好的木材,给咱们的孙子做上十根八根磨牙棍准备着吧?”“还有衣服,明天我就亲自去祥云铺,亲自给我的孙子订上十套最好的衣服,鞋子也交给我了。”“老爷,快把孙子给我抱抱,我们的亲孙子哎……。” “老爸,十一位娘亲,你们别把我的儿子惯坏了。”张大少爷听不下去了,上去想把儿子抢回来,结果很自然的,张大少爷马上被十一位老娘连推带搡的赶开,连碰都没能碰到。只有张老财笑眯眯的说道:“狗儿,你大儿子的名字,就交给父亲取了,你别插手。小名就叫小狗儿吧——难听是难听点,阎王看不上眼,就不会把他拉去,以后还肯定和你一样有出息。至于大名,大名……。” “大名还是我取吧,以老爸你的学问,能把我儿子的名字取成张家辉。”张大少爷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老爸能给孙子取出什么好名字。张老财把眼睛一鼓,喝道:“少罗嗦,老子说了你别管你就别管!让老子好好想几天,再找几个算命先生挑一些好字眼,保管给你的儿子我的孙子取一个好名字。” “可……。”张大少爷还想反对。那边已经用完饭的熊廷弼却站了起来,向张大少爷喝道:“兔崽子,别罗嗦了,提上茶壶陪老子到院子里走一走,老子有一些话问你。”张大少爷胆怯的看一六十岁了还是虎背熊腰的老丈人,又看看正在饭桌旁边偷笑的熊瑚,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出去,手里还提着一个滚烫的紫砂茶壶,随时准备着服侍老丈人饭后用茶。 张大少爷家的后花园还算挺大,花草青葱,绿柳成荫,夜间散步心情确实不错。不过熊廷弼和张大少爷翁婿显然都没心情去欣赏那些花花草草,走到了池塘旁边,熊廷弼首先开口问道:“刚才,你和石柱的秦良玉总兵在那边都说了些什么,她怎么刚听完就和你翻了脸,拂袖而去?大明这么多将军里,值得我尊敬的人不多,她就是其中之一,你可千万别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岳父大人,你误会了,其实秦总兵也是误会我了。”张大少爷苦着脸,把自己如何在松江府与马湘菱见面、以及如何发生误会和后来的事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张大少爷又苦笑着说道:“今天秦总兵来这里,本来是想抓我去和她的女儿成亲的,可我和她女儿没有半点感情,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更不想对不起瑚儿,所以我就告诉秦总兵说,九千岁魏公公是我的义父。岳父你也知道的,秦总兵的丈夫马千乘将军就是死在太监手里的,对太监是恨之入骨,所以她当然要拂袖而去了。” “原来是这样,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知道考虑我女儿的感受。”熊廷弼满意点头,又说道:“天启元年沈阳失守的时候,建奴一度攻到山海关下,那时候我和秦总兵临危受命,曾经在山海关并肩作战,算是有点交情。改天我去拜访秦总兵时,把你和她女儿的误会说一说,省得她家里的人老是纠缠着你不放。” “既如此,那就多谢老泰山了。”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道谢——张大少爷有熊廷弼这么一个凶恶的老丈人就够受的了,可不想再招来一个更加凶恶的丈母娘了。熊廷弼则又背着手问道:“那九千岁的事了,你又怎么看?虽说岳父以前的楚党同僚,只要没倒台的,大部分都投靠了九千岁,可是谁也没有你和九千岁走得这么近,关系这么亲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九千岁一朝倒台,或者忽然过世,别人算起老帐,你怎么办?” “这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张大少爷口不对心的答道。熊廷弼对女婿的性格了解不深,还以为张大少爷真是那种得过且过一棵树上吊死的主,便怒道:“愚夫之见!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如果不早些做好打算,将来连累到我的女儿外孙怎么办?” “我这个岳父该不会也是倒魏党吧?想鼓动我和他联手搞翻魏忠贤?”张大少爷心中狐疑,便试探着问道:“小婿愚钝,依岳父之见,小婿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还请岳父指点。” “尽量和魏公公走得远一些,最好是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不要为了讨好他就什么事都去做,尤其不能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熊廷弼搬出自己的经验,又说道:“还有,多建立一些大的功业,你的功劳大了,德高望重了,将来就算出现什么变故,风波也影响不到你的身上,困时独善其身,达时兼善天下,明白不?” “明……白。”张大少爷花了很大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两个字。同时张大少爷心里也很奇怪,自己这个满脑袋出世和独善其身思想的老丈人,当初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和辽东经略使的——难怪他蒙冤入狱的时候,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一个站出来给他喊冤的。这年头,当官的要是不拉帮结派抱大腿,学着熊廷弼这么的独善其身,那他就等着倒霉吧!轻则罢官免职,重则杀头抄家,祸及家人——上辈子全家都是政府官员的张大少爷,可是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这好。”熊廷弼并不知道女婿心里的鄙夷,只是接着问道:“贤婿,你可知道这次岳父起复为官,朝廷给我安排的是什么职位不?” “应该是主事或者侍读之类的官职吧,过渡一下再慢慢提拔。”张大少爷搔着脑袋答道。熊廷弼一笑,说道:“错了,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正四品?”张大少爷嘴上惊叫,心里却是猛然一凛,心说魏老太监经过信王事件的教训,看来是铁了心要培植他在军队里的力量预防万一了——魏老太监应该打的是这个主意,熊廷弼是永不叙用之人,他越级起复,对熊廷弼不仅有官场上非常重要的起复之恩,还可以利用我这个枢纽进一步笼络,同时还把熊廷弼的外孙、我的儿子捏为人质,不怕我们不乖乖跟着他走!假以时日,北方的主力军队就很可能落入他的间接掌控之中——死老太监,算盘打得可真精明! “托你的福啊。”熊廷弼露出些开心笑容,说道:“我已经听说了,你向朝廷报捷的奏章里说——你这次的辽东大捷,实际上就是延续我当年的三边布置方略,坚守耗敌之后再联合三边一起发难,使建奴首尾难顾,你才抓住空当偷袭盛京得手。皇上和魏公公看了奏章以后非常高兴,认为我的三边布置方略始终还是正确的,所以这才将我越级起复。不错,你不愧是我熊廷弼的女婿,没让我失望。” “小婿说的是实话,没有岳父当年与蒙古林丹汗建立的联系,没有岳父当年力挺毛文龙开镇东江,打好基础,他们也不会出兵牵制建奴。”张大少爷恭敬说道:“只可惜去年的冬天实在太冷,海河冰冻,岳父你的第四方布置登莱水师没能发挥作用,否则的话,这一次的辽东大捷还可以更进一步扩大战果。” “没关系,还有机会。”熊廷弼大度的一挥手,笑道:“岳父这一次回京,皇上和魏公公肯定还要召见我,向我咨询三边布置方略的详细情况,只要他们能够理解我的方略,很可能又会把我派到辽东去。到了那时候,你和袁崇焕那小子,都将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们翁婿合力,不信打不垮狗建奴!” “我这个岳父啊,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别人都畏辽东如虎,就只有他在辽东两起两落了,还义无反顾的选择要去辽东——简直就是一个热血老愤青!”张大少爷开始还暗暗摇头叹气,可是听到‘袁崇焕’这三个字时,张大少爷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赶紧问道:“岳父,你怎么看宁前道这个人?” “很有才学的一个年轻人。”熊廷弼顺口答道:“天启二年,我还没进天牢的时候,他去辽东上任,首先拜访了我,向我了解辽东的各种情况,我曾经问过他到辽东上任后打算怎么办,结果他的回答是以我的三边布置方略先守而后攻。对了,他还说过,我的三边布置方略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权力太过分散,辽东经略使名为节制,却无法直接指挥东镇毛文龙和登莱军队,太过不便,所以他说辽东经略使最好是能撤消登莱天津的巡抚之职,甚至连辽东巡抚一职也撤了,再加强对皮岛军队的控制,由辽东经略使直接控制三边军队,令出法随,这样才能更有效的指挥三边军队进剿建奴。” “狐狸果然还是露出来了,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权’字!”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又试探着向熊廷弼问道:“岳父,那你又怎么看他这个建议呢?” “有点天真。”熊廷弼叹气答道:“辽东军队和登莱天津水师,是大明军队的半个家当,只要皇上不犯糊涂,九千岁还没老糊涂,就不会把这么多军队同时交给一个外臣。不过他的想法是好的,一想到王化贞当年对我的掣肘,我就恨不得把辽东巡抚这个职位给撤了。” “还好,我这个岳父还算有点理智,不算无可救药。”张大少爷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盘算了片刻后,张大少爷打着呵欠说道:“岳父,你旅途劳顿,一定很累了,让小婿送你回房休息吧,其他的话改天再说。对了,现任辽东督师高第高大人和小婿交情深厚,明天我把他请到家里来,让岳父你和他单独谈谈,多了解一下辽东现在的情况。” 岁月不饶人,年近六旬的熊廷弼其实感觉有些累了,也就点头同意。当下张大少爷亲自将熊廷弼送回房间,叮嘱丫鬟好生服侍他安歇休息,这才退出房间,心事重重的去找熊瑚叙旧,顺便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得熊瑚房间时,儿子却不在房里,丫鬟秀儿也不在,只有熊瑚独坐在烛光下发呆。张大少爷悄悄走过去,忽然一把抱住熊瑚,想事情想得入神的熊瑚一惊,回头看见是张大少爷,熊瑚的俏脸不禁一下涨得通红,打了一下张大少爷,羞涩说道:“快放开,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儿子都给我生出来了,还有谁会说什么?”张大少爷嬉皮笑脸的抱起熊瑚,自己坐在熊瑚的位置上,又把熊瑚放到自己腿上坐好,笑眯眯的问道:“我们的儿子呢?秀儿那个鬼丫头呢?不会是被张石头那小子叫出去了吧?” “儿子被你父母抱去了,说是今天晚上由他们照顾。”熊瑚低声答道:“至于秀儿,那个鬼丫头从送我回房以后就不见了,十有**是被你那个小跟班张石头给叫出去了。” “也好,我们夫妻俩今天晚上就没人打扰了。”张大少爷嘿嘿**笑,一手解衣一手摸胸,猴急的又想推倒熊瑚。熊瑚羞红着脸极力反抗,“不行,正式拜堂成亲以前,说什么都不让你碰我了。上次我可是被你害惨了,回到老家肚子忽然大起来,害得我和我爹娘在乡亲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呜……,别咬,我还给儿子喂奶……,好,我算怕你了,别在这……。” 直到红烛燃尽,房中一片漆黑,房中的呻吟喘息声方才停歇,张大少爷这才满意的仰面躺倒,把浑身香汗淋淋的熊瑚揽进怀中,温柔抚摸着她身上嫩若凝脂的每一寸肌肤。熊瑚又舒服的呻吟一声,轻声问道:“刚才我爹把你叫出去,你们说了什么?他打你没有?我们在江夏的时候,他老人家可是咬牙切齿的要把你的皮剥了。” “还好,看在我们的儿子他的外孙份上,打得不算太重。”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随口瞎扯,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至于和你父亲的其他谈话,那就比较不投机了,如果不是我会察言观色及时避让,只怕我们今天晚上就能脸红脖子粗的吵起来!”说到这,张大少爷忍不住嘟哝了一句,“那么大年纪了,还尽让我操心。” “你说什么?”熊瑚气得在张大少爷肩上狠咬一口,怒道:“我父亲可是你岳父哎,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敢说他让你操心?我实话告诉你,我父亲也是一直在忍耐你,他早就说过了,他很不喜欢你那种油滑诡诈的个性,爱走歪门邪道,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我是油滑诡诈,也确实是从来不走正道——可是我走歪门邪道,是为了达成光明正大的目的。你父亲是以出世之法在入世,我是以入世之法在出世!”张大少爷毫不示弱的反驳道:“瑚儿,你不信的话咱们打一个赌,如果我不替你父亲操心,不在背后给他解决麻烦,为他出谋划策,那么他一旦第三次出任辽东经略使,不出一年,必然第三次倒下,而且这一次还是要倒在他信任的人手里!” “真的?我父亲真这么危险?”熊瑚对张大少爷的判断力倒是蛮信任的,又知道父亲这次回来,还是冲着辽东战事来的。所以思来想去后,熊瑚还是放缓口气问道:“那你说说,我父亲应该怎么办?你有什么主意?” “以你父亲的顽固,我直接给他出主意,他肯定不听,我只能在背后给他想法子。”张大少爷盘算着说道:“本来我是很不赞成你父亲在这个时候复出辽东的,搞权谋,他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可是高第已经铁了心要辞官了,辽东除了你父亲之外,还真没其他人更靠得住……。没办法,这么办吧,明天你叫你两个哥哥陪我去拜见九千岁,打着你父亲的旗号,给九千岁送三千两银子过去,先给九千岁树立你父亲已经变懂事的形象,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三千两?我家那有那么多钱?” “唉,我知道你家没钱,可是谁叫我是你家的女婿呢?我出吧。” 和熊瑚商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早朝过后,张大少爷便陪着熊廷弼到吏部报到领印,前面说过,吏部尚书已经换成了张大少爷的座师张瑞图张大人,所以报到领印的程序非常顺利,没有一个官员敢于刁难拖延,更没一个人敢敲诈什么润笔费。不过在领到印后,熊廷弼便迫不及待向张瑞图问道:“张堂官,我这次回京,皇上有没有下旨让我即刻进宫面圣?” “没有啊?”张瑞图茫然摇头。熊廷弼一楞,奇道:“皇上让我越级起复,应该让我进京后即刻面圣才对,怎么会没有呢?” “完了,我这位老丈人连究竟是谁急着让他起复都不明白。”张大少爷心中苦笑一声,忙说道:“岳父大人,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皇上今年来一直龙体抱恙,很少接见官员,可能是这个原因,皇上才没有下旨让你进京后立即面圣。” “哦,那就再等一等吧。”熊廷弼万分的失望。那边张瑞图则眼睛一亮,笑道:“探花郎,你叫熊大人岳父,难道熊大人已经把女儿许配给你了?什么时候成亲,记得叫我喝喜酒噢。” “那是当然,别人可以不请,如果连恩师都不请,那我这个门生可就罪该万死了。”张大少爷笑着行礼,又压低声音问道:“恩师,上次学生从朝鲜带来的人参,老夫人用了还合适吧?要不,学生一会再叫佣人送几支过去?” “母亲用了很好,多谢探花郎了,不过再送就不必了。”张瑞图笑着婉拒。张大少爷则把声音一沉,严肃说道:“不行,张大人你是我的座师,你的高堂就是学生的祖母,学生孝敬祖母天经地义,老师你如果拒绝,那就是阻挠学生尽孝道,阻人向善。就这么定了,一会我就让人再送十支过去,这是我孝敬祖母的,老师你不收也得收。” “既如此,那就多谢了。”侍母至孝的张瑞图苦笑着答应,心里自然是非常之高兴,得意总算没白收这个门生——要知道,张大少爷装人参的匣子,上面可都镶着好几两的黄金啊。旁边的熊廷弼则听得鼻子差点没气歪了,瞪了眉开眼笑的张大少爷一眼,暗骂道:“无耻小儿,公然行贿!” “熊大人,探花郎,少陪,我得去办公事了,改天再登门拜访。”张瑞图拱手告别,又苦笑道:“为了这辽东巡抚的人选问题,我最近可都是忙晕了,少陪,少陪。” “辽东巡抚?”张大少爷打了一个机灵,忙拉住张瑞图,压低声音问道:“恩师,辽东巡抚空缺了这么久都没人敢去任职,这次又挑上谁了?我的新官职还没定下来,没去上朝,不太清楚,还望恩师指点。” “不是挑,是举荐。”张瑞图低声答道:“朝廷上有不少官员都举荐宁前道接任辽东巡抚,可是他上次因为误报你投降建奴,九千岁和崔呈秀大人都非常恼怒,坚决反对这个任命。可是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人敢去接任这个差事,所以僵持着决定不下来,让我头疼死了。”说到这,张瑞图看看左右,又低声说道:“不过这事情现在有了一个转机,宁前道昨儿个送来一道奏章,奏请皇上恩准在宁远城里给九千岁修一座生祠,九千岁要是心情高兴了,说不定就同意这个任命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什么叫自作自受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什么叫自作自受 臣宁远兵备佥事袁崇焕谨奏:厂臣魏忠贤功在社稷,海内之共见共闻,业已铭刻金石,无容职赘,至其身任辽事,誓恢复,枭灭逆虏,任用刘应乾、陶文、纪用等,而关内外御敌之伏甲军器马匹悬帘等项,俱以家资置办,日逐解来,又助军需。臣方一意巡缉,严警诸营将吏,不敢贪懦营私,不敢馈遗隐串,改虚为实,化贾为真,易怯为勇,以有今日。浞古内臣谁有出其右者!厂臣心专筹虏,力援危疆,设险设备,屹立金汤,其懋功请立祠于宁远,以昭日月。 有关系有靠山就是方便,没花多大力气,张大少爷就从兵部弄到了宁前道递给兵部的奏疏原文抄件。看完这份一字未改的手抄件,张大少爷直撇嘴,嘟哝道:“没创意,有本事,我在翰林院旁边给九千岁修生祠以前,你抢先在宁远城修啊?拾人牙慧,还以为你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东家,你怎么看这个人和这件事?我觉得这个人非常之危险!”宋献策阴阴的说道:“以前我们在锦州的时候,只要宁远知道我们的军情,建奴就肯定知道,只要我们故意泄露给宁远的情报,建奴总会做出相应的调整,还有那个金启倧忽然自杀,留下遗书抗下了所有贪污粮饷的罪名——如果说这其中没猫腻,鬼都不信!学生甚至怀疑,他就是建奴在大明辽东军队里的内奸!” “内奸倒不至于,至少我相信他不是内奸。”张大少爷顺手把那份手抄件撕得粉碎,交给旁边的张石头拿去烧毁,淡淡说道:“他是天启二年从邵武县令越级提拔为山海关监军的,到辽东才三四年时间,没有和建奴交过手,更没有被俘过,叛变大明给建奴没机会又没动机——不过呢,说他什么清廉如水,我又第一个不相信!宋师爷你大概还不知道,去年到了山海关时,我就已经请肖传动用东厂的力量,秘密调查他广东老家的情况,发现他在入仕之前,家庭非常之贫困,可是现在呢,他弟弟袁崇煜已经是广东第二大盐商了!比我家还有钱!官清如水,狗屁!” “东家你觉得他不是内奸?那么上次你偷袭盛京的时候,为什么要纪公公他们故意把假情报给宁远?这难道东家你对他的试探吗?”宋献策惊讶问道:“况且那个时候,金启倧已经畏罪自杀,建奴却按照我们走科尔沁草原撤退的假情报布置,前堵后追,这难道不是他是建奴内奸的铁证吗?” “有证据一定是他吗?我们是把假情报泄露给宁远,宁远城里那么多人,都有可能把假情报提供建奴,谁能证明他就是内奸?”张大少爷反问道。宋献策一楞,又问道:“东家,你认为把假情报泄露给建奴的内奸不是他?” “虽然我不是很肯定,但我认为泄露假情报的人十有**是他——不过,他仍然不是建奴的内奸!”张大少爷说了一句非常自相矛盾的话。还没跟着李自成造反的宋献策毕竟嫩了些,被张大少爷的话弄得是满头的雾水,搔着头疑惑说道:“泄露假情报的人十有**是他,可他又不是建奴的内奸,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一个权欲熏心、不择手段的人!”张大少爷缓缓说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为了掌握敌人动向和了解敌人情况,辽东将领在暗地里或多或少都和建奴有些联系,毛文龙和建奴有暗中联系,锦州大战时我们和建奴互派使者,也算是和建奴有联系,他肯定也不能免俗,至于联系时怎么向建奴泄露情报、泄露什么情报——这里面的文章就大了。比如象我们吧,给建奴泄露情报是为了争取战场主动;他向建奴泄露情报嘛,本意也不是想卖国求荣,而是为了除掉我!” “除掉你?东家你和他没有利益冲突啊?”宋献策惊讶说道:“虽说为了锦右屯粮帐目不符的事,你参了他的亲信金启倧一本,可是没有牵涉到他啊?况且金启倧已经畏罪自杀,就更不可能牵连到他的身上了,他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的除掉你?” “宋师爷,你不是官场上的人,所以你只看到了表象,没看到了内在。”张大少爷叹了口气,背着手昂首凝视蓝天白云,淡淡的问道:“宋师爷,你仔细回忆一下,我们随着高第到辽东上任以后,那个重要的职位空缺了出来?” “辽东巡抚!”宋献策脱口叫道。张大少爷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不错,当时喻安性虽然还在任上,但他受柳河之败牵连,罢官降职只是迟早的事,如果不从其他地方调动官员接任,在辽东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就是他和孙元化,后来孙元化调任登莱巡抚,他理所当然的把辽东巡抚一职视为了囊中物。可高第把官职和他相等的我带到了辽东,就又给辽东巡抚一职的人选带来了变数,其后的朝廷迟迟没有委派新的辽东巡抚,而我不仅是九千岁的干儿子,高第的左右臂,还在锦州打得有声有色,甚至还偷袭盛京得手,建立不世奇功——基本上只要我愿意,辽东巡抚一职就非我莫属了。师爷,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干掉东家你!”宋献策也不忌讳,理直气壮的就说出心里打算。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对,而且直接把我干掉太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株连满门,所以他才向建奴提供了我故意散播的假消息,借建奴的手把我除掉。”说到这,张大少爷轻轻闭眼,叹气说道:“虽然我不愿把他想得那么坏,可是建奴提前发动攻打锦州战役,还有他中计向朝廷奏报我已经叛变,说不定都是他妄图除掉我的结果啊。” “这么说来,他这次奏请在宁远给九千岁修生祠,很可能是冲着辽东巡抚这个职位来的了。”宋献策捻着老鼠胡须沉吟道:“东家你回到京城一个多月了,新官职始终没有定下来,人也一直没有回辽东,只要是稍微有头脑的人,都应该猜到你是见好就收,不想再回辽东去了。他没了东家你这个最强劲的对手,就开始放心大胆的讨好九千岁,想要谋取辽东巡抚这个职位,因为他知道,只要东家你不想再回辽东,九千岁就只能从其他人选里挑选,把九千岁的马屁拍舒服了,他的胜算也就更大了。” 张大少爷郑重点头,表示自己的看法和宋献策一致。宋献策咬牙切齿一番,正要再说些什么,稍远处张大少爷的书房却被人猛然推开,开始在书房里讨论辽东军情的熊廷弼和高第表情各异的先后出来,熊廷弼是怒气冲冲的直接冲回自己房间所在的跨院,高第则是摇头苦笑,表情失望的走到张大少爷和宋献策面前。张大少爷苦笑问道:“高大人,看模样,你和我岳父好象谈得不怎么样吧?他老人家就是这脾气,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这代岳父向你赔罪了。” “没事了,熊大人的坏脾气,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了。”高第苦笑着挥手,表示自己没有在意。张大少爷又问道:“高大人,你和我岳父到底有那些地方的意见不一致?他怎么气成这样?” “在战略观点上,我和熊大人倒是非常一致的,都认为眼下应该立足于守,以坚壁清野战术消耗建奴元气,伺机光复辽东全境。”高第叹口气,解释道:“后来我又说应该放弃失去坚守价值的锦州右屯,以宁远为缓冲,坚守山海关。熊大人也没反对,只是说他久离辽东,具体应不应该放弃锦州右屯这个缓冲区,必须实地勘察掌握第一手情况后再做决定。” “我老丈人脾气暴躁归暴躁,不过办事一向都是务实不务虚,这是他最大的优点。”张大少爷一笑,又问道:“那你们又是因为什么不欢而散呢?” “还不是因为那位宁前道?”高第苦笑说道:“开始是熊大人说那个宁前道才干出众,建议我重用宁前道,然后我说那个宁前道是个言过其实又贪恋权位的人,不可大用。结果熊大人就和我争了起来,说我有眼无珠,不识良材美玉,我说这个结论不是我一个人得出来的,探花郎你也这么看宁前道,熊大人马上就火了,骂你是黄口小儿,刚愎自用,以为自己偶尔偷袭盛京得手一次,就以为天下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能人!再后来,我们也就不欢而散了。” “骂就骂吧,谁叫我是他的女婿,被他骂是天经地义。”张大少爷苦笑,也不怎么生气。那边宋献策则阴阴的说道:“东家,这事情你可不能掉以轻心,那位宁前道深得你的岳父信任,你的岳父一旦重出辽东,他必获重用!到那时候,我担心你的老泰山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算了,我好人做到底。”高第对张大少爷确实不错,主动提议道:“探花郎,要不这样,乘着我现在这个辽东督师的官职还在,我和你联手上表举荐,先找一个可靠的人顶上辽东巡抚的位置,断了那位宁前道的念想,将来不管是不是熊大人接任辽东,我们都可以给辽东留下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 “没用的,他靠着逢迎溜须和高谈阔论取得孙阁老的信任,几年时间里已经把宁远经营得水泼不进,针也插不进,又和辽东望族祖氏紧密勾结,不管换谁当辽东巡抚,都奈何不了他的宁远军队。”张大少爷摇头,又自信的说道:“除非让我去当辽东巡抚,否则谁也对付不了他,谁也没办法把宁远军队从他手里夺回来。” “探花郎,要不我举荐你出任辽东巡抚?以你的功劳,接任辽东巡抚肯定没有任何问题。”高第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又摇头,答道:“不行,至少现在不行,我需要时间打造一支新军,再说九千岁也不会同意我现在去远离京城的辽东。”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办呢?”高第为难的问道。张大少爷露齿一笑,答道:“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宁前道接任辽东巡抚!” “就让他接任辽东巡抚?”高第和宋献策一起目瞪口呆,高第惊叫道:“探花郎,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主张的是重修锦州城,把锦州修建成宁远那样的坚固堡垒,锦州孤悬山海关外四百里处,修城物资和材料都运输不便,再加上官员将领中饱私囊,这一修建得耗费朝廷多少银子?国库吃得消么?况且锦州远离后方,城池就算修成了,粮草和军需的补给也及其不便,建奴如果采用蒙古人当年屯田围襄阳的战术,长期包围锦州,把锦州的粮草耗尽,锦州再坚固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我更知道,九千岁不是信王,不会糊涂到信王那地步,去相信他大言不惭的夸夸其谈!”张大少爷先说了一句让高第和宋献策摸不着头脑的话,又狞笑道:“这一次,我要让他自己拉出来的屎,砸到他自己的头上!” ……………… 大概是张大少爷打着熊廷弼的招牌送去的银子起了效果,又过了两天,明熹宗和魏忠贤终于召见熊廷弼了,张大少爷也陪同老丈人入宫,在乾清宫中,热血老愤青熊廷弼兴奋莫名,打起十二分精神向明熹宗和魏忠贤解说自己的三方布置平辽方略,并且特别强调自己的三方布置方略实际上已经进化成了四方——增加了蒙古林丹汗。上一次林丹攻打科尔沁草原,差点就要得手,只是建奴及时分兵救援,林丹又胆怯害怕建奴骑兵的战斗力而主动退兵,导致功亏一篑(注),但这也证明了林丹确实是很有诚意与大明合作剿灭建奴的。所以熊廷弼建议适当奖励蒙古以作鼓励,坚定他们的抗奴决心,保持友好联系,再以钱粮为饵,诱使林丹继续出兵袭扰科尔沁,使建奴首尾难顾。而且熊廷弼对毛文龙的态度也十分合理,绝不用强,先用钱粮养着,但是不能让他吃得太饱,要逼着他继续袭扰建奴后方,以人头换钱粮,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毛文龙这支敌后游击队的作用。 “我这个老丈人搞战略确实是没说的,如果执行得力,剿灭建奴肯定不成问题。可惜啊,历史上他没这个机会啊。”张大少爷静静听着,心中暗叹。明熹宗和魏忠贤主奴也是静静听着,直到熊廷弼说完,明熹宗才和魏忠贤交换一个眼色,由明熹宗问道:“熊爱卿,你的方略很好,张爱卿也说过,他这次的辽东大捷,看似因为战术得当才取得的大胜,可实际上却是攀附在你的三方布置方略上——哦,现在已经是四方布置方略了。总之一句话,这次的辽东之战你虽然没有参加,但你仍然有大功,也证明了你的方略十分正确,最为适合辽东战场。” “微臣叩谢皇上厚赞。”熊廷弼激动磕头,又难得替张大少爷说了一句好话,“不过微臣主张的只是坚守,张大人却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加以反击,并取得成功,可见张大人才是真正得兵家诡道之精髓——而微臣只取一个以众凌寡的兵家正道,变通稍有不及。” “张爱卿是将星转世,是上天和先皇赐给朕的擎天护驾之臣,只可惜年纪轻了一些。”明熹宗点头,又问道:“熊爱卿,朕今天最想问的就是,如果辽东战场继续采用你的方略以守待功,消耗建奴实力,那么我们大明军队应该什么时候发动总反击,全面光复辽东?又该采取什么战术反击,才能彻底歼灭建奴?”说到这,明熹宗又往张大少爷一指,说道:“张爱卿,你也说说你的反击方略,朕也要听听你的意见。” “谢皇上。”熊廷弼当仁不让,抢先说道:“微臣认为,目前建奴势大,不可急切求战,而是应该固守城池,精练士卒,屯草聚粮积蓄力量,同时四面袭扰,使建奴主力疲于奔命,日夜不得安宁,迫使建奴分兵四方。待到时机成熟,再四方一起发力,将建奴各旗各个击破,辽东光复,指日可期矣。” “那需要多少时间呢?”明熹宗追问道。听到这话,张大少爷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还好,熊廷弼没有喜欢吹牛的毛病,只是如实答道:“回皇上,具体需要多少时间,老臣也不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能保证辽东的形势会发生什么改变,在什么时候发生改变,但老臣坚信,只要大明朝廷坚持老臣四方布置的方略,平定建奴和光复辽东只是时间问题。” “谢天谢地,如果我丈人喊出五年平辽的口号,我就得考虑和他断绝关系了。”张大少爷松了口气。明熹宗则不置可否,又往张大少爷一指,张大少爷会意,赶紧答道:“回皇上,微臣也认为要想平定建奴,必须先练精兵,萨尔浒、浑河与广宁三场大战,我大明军队精锐尽失,剩下的军队缺乏训练,缺少锐气,上了战场也告无用,微臣在锦州之时,手中兵力名为两万,实际可战之兵,仅有四千,而建奴的主力足有四万有余,是微臣十倍,导致微臣只能据城坚守,乘虚偷袭,无法与建奴正面决战。所以微臣认为熊大人提出的精联士卒积蓄力量一条,十分正确,也切合实际。同时微臣也认为平定建奴和光复辽东不可急切,需要徐徐而图,但只要坚持原则不变,平定辽东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力量积蓄足够之后,我们大明又该如何反击建奴呢?”明熹宗追问道。张大少爷偷看了一眼岳父脸色,硬着头皮答道:“这一点,微臣与熊大人理念稍有不合——辽东偏远,地广林密,建奴又有建州后方为军依托,倘若我大明军队正面推进,建奴又依险而守或者飘忽游击,我大明军队没有三两年的时间休想将建奴彻底歼灭。所以微臣认为,最好的反击手段应该是引蛇出洞,诱使建奴主力倾巢而出,与我大明军队决战,力争一战而定乾坤。” “一战定乾坤?当年王化贞也是这么说的。”熊廷弼毫不客气的向女婿讥讽道。张大少爷也不生气,只是辩解道:“熊大人,王化贞一战定乾坤遭到失败有两大原因,一是军队战力不如建奴,二是战场不利我军发挥。而我提出的一战定乾坤,是建立在军队战力胜过建奴、至少与建奴不相上下的基础上,还有建立在把建奴主力诱到对我军有利的战场上决战。” “那么你认为那一个战场,才最适合大明军队与建奴主力决战?”明熹宗继续追问道。张大少爷清清嗓子,沉声答道:“微臣认为,最有利的战场——就是山海关!如果我大明与建奴在山海关决战,背后有坚固关墙为依托,粮道安全,后方可以源源不绝的把粮草军需送抵前线!同时我军水师和毛文龙部也可以从海面插入小凌河,堵截建奴败军退路,而林丹汗的蒙古军队也可以从黑山道南下,有利于我大明军队全面投入战场,将建奴主力彻底歼灭。” 熊廷弼有些惊讶,瞪了张大少爷一眼才说道:“建奴可没这么傻,按你的心思把主力投入这个死地。”张大少爷一笑,答道:“熊大人放心,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引蛇出洞,是诱敌。既然是诱敌嘛,就一定得用计谋,让建奴自觉不自觉的踏入这个陷阱。” “建奴被你坑得还不够苦,还会继续上你的当?”熊廷弼不服气的喝问道。张大少爷又是一笑,正准备回答,明熹宗却挥手打断这对做人理念严重不合的翁婿争吵,说道:“熊爱卿,张爱卿,你们提出的反击建奴方略都各有各的道理,容朕仔细思量,看看究竟采用你们那一个的反击建奴方略。不过朕手里还有一个反击建奴方略,也是一个辽东官员提出来的,他在奏章里夸口,如果朕采纳他的方略,那么五年之内,全辽可平!你们说说,他提出的这种可能性,存在么?” “五年平辽?他有这么大的把握?”熊廷弼瞪大了眼睛惊讶问道。张大少爷则阴阴一笑,反问道:“皇上,魏公公,微臣斗胆反问一句,你们信么?” “猴崽子,又调皮了?皇上是问你,你怎么反问皇上和咱家?”魏忠贤先慈爱的骂了一句,这才答道:“那个人提出的方略,皇上和咱家都是将信将疑,觉得他有些夸夸其谈,可是我们又想到自万历四十五年以来,朝廷为了平定辽东建奴,已经花费了无数兵马钱粮,辽东战场象一个无底洞一样,把泰山那么高的银子和粮食吞了进去,国库实在受不了了。所以皇上和咱家才想问问你们的意见,看看他提出能不能行得通——如果能行,那大明朝廷勒着裤腰带再忍五年,也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敢问魏公公,他的具体方略是什么?”熊廷弼好奇问道。魏忠贤征得明熹宗同意,将那份用纸贴了名字奏章交给熊廷弼,熊廷弼匆匆看完,马上就大叫起来,“荒唐!荒唐!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世上还有这么荒唐方略?!以山海关为后盾、宁远为中坚、锦州为先锋,其间修筑多个堡台作为联防据点——先不说大明国库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开销,就算是国库能支撑得去,建奴主力一来,驻守各堡的大明军队也只能各自为战,被建奴各个击破!到时候,还不是得收缩兵力坚守要害,放弃其他并不重要的堡垒,修堡垒城池的银子钱粮也都算扔进水里去了!” “可是他还在奏章里说,采纳这个方略之后,可以有效的减少建奴可耕之地,使建奴无粮可用。”明熹宗不死心的说道。熊廷弼大笑一声,答道:“皇上,辽东平原沃土千里,建奴要屯田种地,辽东的土地已经足够了,还用得着跑这么远来宁远与锦州之间耕种?何况建奴就算真来耕种,大明骑兵只需相机适当出击,就可以把建奴耕种的田地摧毁,让建奴的心血花为乌有,建奴有这么傻吗?” “皇上,熊大人说的是,奴婢以前当过农民,知道种地艰难毁苗容易,要想摧毁建奴耕地,容易之至——什么减少建奴可耕之地,简直就是放屁!”魏忠贤站出来给熊廷弼帮腔——大明的财政是由魏忠贤掌管,一想到采纳这个方略需要花费多少银两钱粮,魏忠贤就有一种想要尿裤裆的感觉,自然是由衷的赞成熊廷弼的意见了。明熹宗闻言大失所望,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吗?那就算了吧,虽然朕也觉得他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可要是真能在五年内平定建奴,那可就太好了。” “皇上,魏公公。”埋头看那人奏章方略的张大少爷抬起头来,说出一句让明熹宗、魏忠贤和熊廷弼目瞪口呆的话,“微臣认为可以让他试一试,让提出这个方略的人全权负责修筑关外堡垒。” “试一试?猴崽子,那银子钱粮谁出?”魏忠贤瞪着绿豆眼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魏公公,当初微臣在锦州的时候,也修过城墙和城防工事,那时候微臣向朝廷要过一两银子吗?毛文龙总兵开镇东江之初,又何曾向朝廷要过一两银子和一颗粮食?所以依微臣看来,大可让此人掌管宁远、前屯和锦州的关外之地,甚至封他为辽东巡抚也不无为过,对他委以关外土地军民钱粮的全权,让他组织三地百姓军民就地取材,就地筹银,一边压缩建奴耕种空间,一边修建宁锦防线,抵御建奴进攻。” 注:。1625年十一月,林丹汗亲自率领内喀尔喀部分兵力,前往科尔沁奥巴洪台吉所在地格勒珠尔根城,围城问罪。努尔哈赤命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率领五千精锐骑兵,由农安塔前来援助奥巴,林丹胆怯畏惧,不战而退。 第一百五十三章 职权变迁 第一百五十三章 职权变迁 “在宁远、前屯和锦州就地取材,就地筹集粮款,修建关外诸城?”明熹宗、魏忠贤和熊廷弼三人表情古怪,看着张大少爷就象不认识一样。 张大少爷看出他们的心思,便振振有辞的说道:“皇上,魏公公,熊大人,你们也许认为微臣是在胡说八道,甚至认为我是在痴人说梦!——可你们想过没有,当初我在锦州修城墙修炮台的时候,朝廷拨给过微臣一两银子没有?赵率教带着二十八个家仆开辟前屯的时候,又向朝廷要过一两银子没有?还有毛文龙总兵,他带着两百家仆经营皮岛、开镇东江和建城旅顺口的前期,又向朝廷要过一两银子没有?这位提议修建宁锦防线的大人,既然敢提出五年平辽的方略,皇上和魏公公你们就算不给他一两银子,想必他也是手到擒来吧?微臣认为,他所欠缺的,或许就是一个名分而已!” 明熹宗和魏忠贤主奴面面相窥,熊廷弼是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了片刻,明熹宗才想起反驳道:“张爱卿,你的话虽然有点道理,可是这宁锦防线……。” “皇上,你大概是想说修建宁锦防线的工程浩大,不是修缮锦州和建城旅顺口的工程量可比吧?”张大少爷笑着打断明熹宗的话,更加振振有辞的说道:“皇上,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国库拨出银子修建宁锦防线,这建城材料物资能一时半会运到辽东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材料物资都能一下子送到辽东,辽东的所有军民百姓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那么多人力人手修建这么浩大的工程吗?再退一万步说,就算辽东有这么多人手人力,可士兵要打仗抵御建奴,百姓要耕种田地收获粮食,又怎么可能全部集中在一起去修城池而不搞生产训练?归根到底,还不是一座城一座城的修?一座城一座城的筹集物资材料?所以微臣认为,大可以让这个人尝试着自筹物资钱粮,先修一两座城池,试验效果,如果确实行之有效,再另做商议不迟。” “一座城一座城的修?那先修那一座城呢?”明熹宗有点动心。 张大少爷想都不想,脱口答道:“当然是锦州!微臣在锦州之时,锦州城墙还没有完全竣工,微臣就是靠着那一道还没有竣工的城墙挡住了建奴全军一个多月,后来高督师建议放弃锦州,退守宁前,却遭到了辽东部分官员和朝廷官员的极力反对,皇上你和魏公公也是左右为难。所以微臣认为,大可以让这个提议修建宁锦防线的人先修锦州,一来可以保护不愿离开锦州的辽东百姓,二来工程量小,他的压力不大,三来可以试验宁锦防线是否真的有效,是否真的挡住建奴进攻,四来可以减少国库负担——一举四得,岂不妙哉?” “兔崽子,那个家伙胡说八道,你也跟着胡说八道?”熊廷弼怒道:“那个家伙提议修的宁锦防线,完全是拿辽东军队和百姓脑袋开玩笑!你支持他先修锦州城墙,如果建奴来攻守不住怎么办?” “熊大人,你不要忘了,是他提出这个修建宁锦防线的建议的,既然他敢提出这个建议,那就证明他有把握守住。”张大少爷笑嘻嘻的说道:“反对放弃锦州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敢去守锦州的人,倒不如让这个人去试一试,说不定他干得更好。” “打仗不是儿戏!”熊廷弼吼了起来。张大少爷收起嬉皮笑脸,非常认真的答道:“熊大人,打仗确实不是儿戏,但你应该承认,打仗本来就是一种冒险吧?不冒险那来的胜利?此人既然力主修建宁锦防线,那他对守城战一定很有把握,说不定他就用自己修的城墙挡住了建奴了呢?如果不让他试一试,那宁远前屯山海关也别守了,因为建奴一旦来攻打这些地方都得打仗,仗打输了就得危及这两城一关的百姓性命!让他修建这座锦州城,山海关之北多一个缓冲区,有何不可?” 偷换概念一向是张大少爷的拿手好戏,被张大少爷这么东绕西绕的绕了一通,熊廷弼不禁有些晕头转向了,用指头敲敲发涨太阳穴整理整理头绪,熊廷弼改变口气说道:“不错,如果辽东的情况允许,尝试着在锦州修建一座前沿堡垒也不无商量,可是大量修建城池堡垒,我还是坚决反对。” “所以才让他先修锦州城试试啊。”张大少爷理直气壮的说道:“如果成功了,大明既可以在辽东增加一处前沿阵地,又可以堵住那些没有战略眼光一味只知道叫嚷寸土不让的官员的嘴,还可以保护锦州右屯附近的百姓——再进不定还真可以五年平辽。就算失败了,朝廷又不损失一两一文,何乐而不为?” “猴崽子这话说得对,是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试一试。”魏忠贤终于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关键是不用从魏忠贤手里掏银子。附和了一句后,魏忠贤又疑惑的问道:“对了,猴崽子,刚才你还说了这么一句——让此人掌管宁远、前屯和锦州的关外之地,甚至封他为辽东巡抚也不无为过,对他委以关外土地军民钱粮的全权。这么一来,辽东经略使的位置放到那里去?” “魏公公,微臣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张大少爷也不忌讳,直接说道:“自天启元年以来,辽东经抚不和,几乎就是惯例。熊大人第二次出任辽东经略,差不多被辽东巡抚王化贞架空;孙承宗孙阁老督师辽东,一连换了三个辽东巡抚,都是因为经抚不和所致。高大人接任辽东,辽东巡抚一职虽然虚悬,但宁前道却又顶替了巡抚的位置继续与高督师意见相左,为了觉华岛存粮的事,甚至逼得朝廷下旨才化解分歧!” “不错,辽东经抚每每不和,也经常让朕头疼万分。”明熹宗点头。张大少爷拱手答道:“皇上圣明,实情正是如此。而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全是因为辽东经抚职权重叠,经抚争权所致——所以微臣大胆建议经抚分权而管,让主张防守的高督师直接负责山海关兵马,专心节制三方和联络蒙古封锁建奴,保卫京师东北大门安全,同时训练军队,积蓄力量等待反击。而山海关以北的土地军民,交给辽东巡抚专管,经略使只指挥方向,而不直接控制关外军队。这么一来,就有三个好处,一是彻底消除了经抚不合而导致互相掣肘的局面,二是同时推行微臣与熊大人提出训练新军计划,还有实现这位大人提出的修建宁锦防线计划,两者各有专人负责,毫无冲突。第三嘛,关门关外两重门闩保护,进可光复辽东,退可确保京师安全,皇上和九千岁高枕无忧。” 口沫横飞的说完,张大少爷又向转目盘算的明熹宗等人笑眯眯的问道:“皇上,魏公公,熊大人,你们觉得微臣的提议如何?” “主意不错,确保京师安全的同时攻守兼备,还能堵住那些言官御史的嘴,让那些主张放弃锦州坚守的官员和主张寸土不让的官员都无话可说,也省得老是担心经抚不和影响辽东战事。”明熹宗心中盘算,向魏忠贤问道:“忠贤,你意下如何?” “修建宁锦防线,不用从国库掏一两银子,当然可以试一试。训练新军虽然要花银子,但是西南的叛乱已经平息,这点钱国库还是拿得出来的。再说蓟门和山海关离京城最近,这两个地方的军队也不能安排不可靠的人掣肘。”魏忠贤也是站在自身角度盘算,答道:“回皇上,奴婢觉得可以一试,但奴婢不是很懂军事,这事还得问一问熊大人。” 明熹宗和魏忠贤的目光都转向熊廷弼时,熊廷弼心里算盘也打完了——这一次熊廷弼重被起用,可以说是雄心壮志不减当年,铁了心是冲着辽东经略使这个位置来的。但是经过上次王化贞的教训,熊廷弼也很清楚经抚不和会导致什么后果,还有自己手里没有一支可靠军队会有什么下场,所以熊廷弼也对张大少爷的提议十分动心,心道:“他娘的,分权就分权!至少老子在山海关可以毫无掣肘的训练新军,宁远、前屯和锦州就算打了败仗,也牵连不到我的身上,不用再为不听话的辽东巡抚背黑锅!” “皇上,老臣也认为此举值得一试。”熊廷弼也投了赞成票。张大少爷则赶紧补充一句,“皇上,魏公公,微臣刚才还忘记说了一句,不管是关内还是关外军队,都应该从东厂派遣人手监军,以防不测。而且为了安全起见,监军的公公最好一年一换。” “操,老子刚刚还想夸你机灵,你怎么又给老子弄几个监军去找麻烦?”熊廷弼心中暗骂——当然了,如果熊廷弼知道东厂副提督其实就是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兄弟,也许就不会担心了。明熹宗和魏公公则一起点头,明熹宗笑道:“张爱卿,朕早就听说了,只要是领兵的文官武将,就没有不讨厌监军的,也就是你,主动要求请派监军,这足以证明你的正直无私——人正不怕影子斜嘛。” “皇上,张好古这个猴崽子虽说有些调皮,有时候还非常倔强。”魏忠贤乘机给张大少爷说好话,“可如果说派出去带兵的官员,谁最能让奴婢放心,那就非这个猴崽子莫属了。” “朕也放心,朕可还清楚的记得,张爱卿在被廷杖的时候,可都还记挂着朕的安危。”明熹宗笑着点头,又试探着问道:“张爱卿,你举荐提出修建宁锦防线的官员出任辽东巡抚,难道你就不想出任辽东巡抚?明天就要在乾清宫封赏群臣了,朕可是很想把这个位置安排给你的啊。” “多谢皇上厚爱,但微臣只是建议由提出修建宁锦防线的官员担任辽东巡抚,而非举荐——朝廷是否采纳,皆由皇上圣裁。”张大少爷可没傻到把自己和那位五年平辽的主用绳子绑在一起,赶紧声明一声,又双膝跪下的恭敬说道:“至于辽东巡抚一职,微臣不敢窥视,微臣斗胆,只是希望皇上能让微臣效仿戚继光大帅,全力为皇上打造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虎狼之师,一支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招之即来、来之能用的近卫之师!” “成,忠贤也说过几次了,你一直想亲手训练一支军队,朕今天就遂了你的心愿,给你安排一个心仪的位置。”明熹宗点头,转向魏忠贤问道:“忠贤,你觉得把张爱卿安排在那里更合适?” “皇上,蓟门巡抚已经空缺很久了。”魏忠贤赔笑着答道:“这个地方十分重要,正需要张好古这么一个靠得住的股肱之臣去镇守,而且这个地方距离京城比较近,皇上如果有什么需要张好古的地方,一两天内就能把他征召回来。” “成,那就让他出任蓟门巡抚吧。”明熹宗一口答应。张大少爷大喜叩头谢恩,那边熊廷弼却有些吃味——女婿的官职可是比他还高了。还好,明熹宗并没有忘记熊廷弼,又说道:“忠贤,那熊爱卿又该如何安排呢?象他这样熟悉军事的能臣,留在京城里当一个佥都御史是不是太浪费人材了?要不,让他去担任辽东巡抚怎么样?” “皇上,熊大人担任辽东巡抚,本来适为恰当,可是辽东马上就有一个更重要的职位出缺了,奴婢认为,干脆让熊大人直接顶替这个位置算了。”魏忠贤恭敬答道。明熹宗一楞,问道:“辽东又有什么重要职位要出缺?” “辽东经略使。”魏忠贤平静答道:“现任辽东经略使高第,因为有病在身,已经向内阁递交了称病请辞的奏章,先前没有合适人选替换,所以被奴婢暂时压住了。现在看来,熊廷弼大人应该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选。” “终于来了!”熊廷弼激动得连呼吸都有些停顿——虽说熊廷弼刚越级起复不久就让他第三次担任辽东经略使未免太快,但上一次,熊廷弼可是刚刚从天牢里放出来就直接当上了辽东经略使的,那速度才真正叫快,有了这个先例在前,熊廷弼对自己第三次出任辽东经略使可是充满了信心。张大少爷则是心中冷哼,“死老人妖,果然还是沉不住气,想要培植在军队里的力量了!知道高第窝囊带不了兵,所以才费尽心机的把我这个公认能带兵的老丈人提上来,不过也好,山海关军队控制在老丈人手里,我至少不用担心屁股背后被人捅一刀!” ……………… 一天后,明熹宗在乾清宫正式接见辽东大捷和西南大捷的主要功臣,大加封赏,西南大捷的头号功臣石柱总兵秦良玉晋封都督同知,挂镇南将军印,赐彩帛羊酒;四川巡抚朱燮元和四川总兵杜焕各升四川总督和上护军将军,其他有功将士也各有升赏;五省总督张鹤鸣则因为是东林党人,又被人弹劾他指挥不当,导致前期屡立功勋的贵州巡抚王三善被叛军俘虏,不屈殉国,还有坐视贵阳被围而不救,导致城中易子相食,魏忠贤抓住这个把柄狠狠收拾政敌,逼得张鹤鸣告病请辞,回家养老——但不管怎么说,西南大捷的封赏基本上还是让人服气的。 和西南大捷的基本公平相比,辽东大捷的封赏就有让人看不清楚了,头号功臣张大少爷仅仅官升一级,赏银三十两,结果就连明熹宗都有些看不下去,觉得赏得太少,要魏忠贤带着内阁重新议封,魏忠贤则把脖子一扬,大声说道:“皇上,张好古是奴婢的干儿子,所以他的功劳再大,都得先减七成!”还别说,魏忠贤这句话还真唬住了不少人,以为这个死老人妖改了性子了,不过张大少爷的北直隶都转运使兼蓟门巡抚官职定下来时,文武百官又在肚子里骂上了娘——北直隶都转运使是虚衔不算什么,关键是蓟门巡抚,这可是掌管六个卫所的要职肥缺!光是军费一项,只要吃一半的空额,一年都不知道要弄多少银子! 张大少爷是明抑暗扬,另一个阉党官员高第则是载誉而归,颇有自知之明的高第见好就收,坚决请辞,领了一个太子少保头衔和带着大量赏赐荣归故里,成为第一个从辽东经略使这个不吉位置上全身而退的官员,等到风头过去再想办法复出为官。同时马世龙、满桂、赵率教和吴襄等武将全部荣升总兵,茅元仪升布政司参议,仍回山海关任职;锦州监军太监纪用也升了两级,挂御马监掌印衔,驻山海关监军——张大少爷力求魏忠贤的结果。就连张大少爷的专用外交骗子陆万龄,也跟着沾光升到了从七品的兵部给事中。张石头则因为没有功名,只能走武职升迁,领了一个百总衔,尽管如此,张石头的父亲张福还是向张大少爷磕头感谢了许久。其余文武官员的升迁,还有魏忠贤子侄跟着沾便宜的封赏升迁,过于繁琐,这里就不一一叙述了。 大张旗鼓的封赏终于是结束了,可朝廷大员们的心脏却又提到了嗓子眼——高第辞职,辽东经略使那个不祥位置可就又腾出来了,不管谁去坐高第那个位置,可都不敢保证自己有高第那么好的运气,手下出现一个能用三千兵力攻破盛京的变态瘟神。不过还好,辽东新经略使的人选很快定了下来,在辽东两起两落的熊廷弼第三次挺身而出,志愿接任了这个危险差使。文武百官庆幸之余,又有一件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朝廷采纳张大少爷关于辽东经抚分权的建议,正式下文,让辽东经略使直接控制山海关军队,专职负责推行三方布置剿灭建奴国策,并且负责联络蒙古林丹汗共同剿奴,不得插手关外军队百姓和城池的管理。关外土地、军队和百姓则全权交托给辽东巡抚,设衙宁远,就地自筹粮款修缮锦州城池,而担任辽东巡抚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在辽东大捷‘支援’有功的宁前道………… 辽东巡抚的委任状和经抚分权的圣旨一起送到宁远,对辽东巡抚一职朝思暮想的宁前道先是欣喜若狂,然后是目瞪口呆,“辽东经抚分权?在辽东本地自筹粮款、组织百姓修缮锦州城池?试行宁锦防线?” “是那个王八羔子想出来的缺德主意?”目瞪口呆了许久,宁前道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就大骂开了,“掉哪妈啊!老子提出修筑宁锦防线,不过是想让皇上记得我,在考虑辽东巡抚人选时想到我,现在辽东巡抚倒是当上了,修建宁锦防线的粮款却要我就地自筹?还有那个经抚分权更掉哪妈!以后山海关以北的城池出了事,被建奴攻破,老子还有什么办法把罪名责任推到辽东经略使头上?这回好了,我拉出来的屎,可硬生生的砸到我自己头上了!” 骂归骂,宁前道却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辞官还乡——毕竟,宁锦防线是他提议修的,现在提出辞官,朝廷上那帮闲得发慌的御史言官不参他大言欺君才叫怪,朝廷不把他下狱问罪也更叫怪了!不过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当得知新任辽东经略使竟然是在这个位置上两落三起的熊廷弼时,宁前道又欣喜若狂起来,因为宁前道非常清楚熊廷弼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也知道熊廷弼对自己的印象很好,想要摆平他,甚至想要比摆平那个性格窝囊却只信任张好古小瘟神的高第还要容易。 有了这点底气,宁前道的脑袋也好使了许多,思来想去许久,宁前道向亲兵吩咐道:“明天晚上在家里设宴,邀请宁远官员和士绅商人参加,庆祝本官升迁辽东巡抚。记住,张家口范记商号宁远分号的掌柜苗大嘴,给他送请柬时,一定要叮嘱他千万得来参加。”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招兵地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招兵地点 “探花郎啊,我不去啊,我说什么都不去了啊。”陆万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张大少爷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探花郎,我舍不得离开你啊,你还是带我去蓟门吧,你叫我当牛做马都行,只要你别让我离开你!如果实在不行,你就让我在京城当一个穷京官吧,我宁愿每个月抱着七石粮食的禄米苦巴巴过日子——这辈子也不想再去辽东了啊!” “陆年兄,你听我说完再哭也不迟吧?”张大少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弯下身去想把陆万龄搀起来。可陆万龄拼命挣扎,说什么都不起来,还嚎啕大哭着说道:“探花郎,你如果一定要让我去辽东,我就跪死在你面前,说什么都不起来!我宁愿跪死在你家里,也不肯再去辽东了,建奴如果在战场抓到我,那可怎么办啊——?!” “我就叫你听我说完嘛。”张大少爷无奈,只得拍着陆万龄的头顶说道:“你放心,这次我不是叫你上前线,是打算让你去山海关,辅佐我的岳父熊廷弼熊大人,替他出谋划策,抵挡那些明枪和暗箭,解决他所不能解决的麻烦。只是让你去动脑子,不是让你去拼命,明白不?” “真的?”陆万龄总算止住哭泣。张大少爷点头,笑道:“陆年兄,这你可就不好够意思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怎么还这么不相信我?放心,决不骗你,只要你把我的岳父大人辅佐好,等到我把新军训练完了,重回辽东的时候,就把你要回来。等有机会,我再保举你做兵部武选司的主事,怎么样?” “兵部武选司?是不是那个京官四大肥差之一的兵部武选司?”陆万龄眼睛大亮。张大少爷微笑点头,表示无错,陆万龄这才一跃而起,拱手作揖的说道:“多谢探花郎提拔,多谢探花郎,下官这就回去安排,收拾行李,明天就随着熊大人出发去山海关!” “去吧,把东西收拾好晚上再来找我,我还有一些事要给你交代。”张大少爷笑着挥手驱赶。陆万龄千恩万谢的拜谢而去,旁边头一天已经和张大少爷正式拜堂成亲的熊瑚却嘟起了小嘴,向张大少爷埋怨道:“相公,你可真会异想天开,派这么一个窝囊废去辅佐我父亲,能有什么用?就他这德行,去了还不如不去。” “娘子,这个道理你就不懂了,垃圾其实只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张大少爷搂过爱妻,在她脸是轻轻一吻,微笑着解释道:“不错,陆万龄的人品是烂了点,贪财怕死又喜欢拍马屁,还几乎没什么骨气胆量,别人只要随便一吓,他就能尿裤裆。可他也有拿手的本领,比如象察言观色、溜须拍马、背后捅刀子、给人下绊子——这些都是你父亲我的岳父最欠缺的。我让他去辅佐你的父亲,不仅可以弥补你父亲脾气过于暴躁刚直的缺点,必要时还可以及时把消息送给我,让我亲自为岳父大人解决棘手问题,这个差事,我手下比较可靠的人里面,也就他最适合了。” “既然他胆小又没骨气,那要是他背叛了你和我父亲,怎么办?”熊瑚担心的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放心,这小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升官发财捞银子,这些我都能给他,可你父亲在辽东的敌人却办不到,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哼,难怪你和他一见投缘,果然都是一丘之貉。”熊瑚这才放下心来,娇嗔着打了两下,就势依偎进了张大少爷的怀里,闭着大眼睛任由张大少爷亲吻。过了许久后,熊瑚又柔声问道:“相公,我父亲明天出发去辽东上任,你什么时候出发去上任?” “后天,六月初一。”张大少爷低声答道。熊瑚的娇躯一震,情绪低落的问道:“不能再等几天吗?我们五月二十八才刚成亲,你六月初一就要……。” “娘子,我也舍不得在这时候离开你啊,可时间实在太紧了。”张大少爷歉意的在爱妻红唇轻轻上一吻,低声说道:“我已经向朝廷请旨,先到山东去招募四千新兵再去蓟门上任,必须在六月底以前完成,时间太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还有,山东今年第一批种植的红薯也到了收获季节了,宋应星还在山东等着我去检查红薯收成,如果效果好,我们还得商量怎么在北方扩大和推广种植,还有商量试种玉米和土豆,这些都是事关国运的大事……。” “别说了。”熊瑚用小手捂住张大少爷的嘴,强作笑容道:“我的相公是做大事的真英雄,真豪杰,我这个妻子的,对你最大的支持应该是相夫教子,不是拉你后腿,你去吧,不用担心我。”说到这,熊瑚嫣然一笑,又补充道:“再说了,我现在也该知足了,昨天晚上我们拜堂的时候,我可在红布下面清楚的看见——堂外英国公那位外甥女梅清韵可是当场流出了眼泪,和她比起来,我已经是很幸福了。” 提到对自己痴心一片的梅清韵,张大少爷不由有些黯然,本来张大少爷是不会拒绝同时迎娶熊瑚和梅清韵的,这年头法律也允许三妻四妾,可问题是三妻四妾中只允许有一名正妻,另外两名妻子则是地位稍逊的平妻,以张惟贤的身份地位,当然不会允许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嫡亲外甥女做别人的平妻——就算张惟贤答应,注重颜面英国公府也不会答应。而如果让熊瑚退一步让出正妻位置,不仅熊廷弼一家不会答应,亏欠熊瑚颇多的张大少爷那点所剩不多的良心也不会答应。所以很遗憾的,张大少爷和梅清韵只能是注定的有缘无份,另外还有秦良玉的那位千金,也只好低头退出。 “想她了?想她的话,那就求张国公把她也许给你吧。”见张大少爷久久不语,熊瑚难免有些醋意上涌。张大少爷收回心思,嘿嘿一笑,抱紧妻子说道:“谁说我想她了?我是在想,怎么在这两天时间里,好好补偿我新婚燕尔的娘子,免得她和我离别后,空虚寂寞……。” “讨厌了,大白天的。” ………… 五月三十,张大少爷的岳父熊廷弼先行离开京城,与高第同赴山海关上任并交割印信,陆万龄和纪用等人随行。六月初一,成亲刚刚三天的张大少爷和同样成亲刚满三天的张石头分别告别爱妻父母,又带着宋献策、吴六奇和张大炮等亲信上路,赶往山东招募士兵,筹建新军——山东兵的勇猛可丝毫不在义乌兵之下,自古就是历朝历代的重要兵源供给地。一同随行的,还有刚被张大少爷举荐为营州屯卫镇抚使的卢象升,另外还有赵率伦和吴三桂两人——赵率教和吴襄都不是笨蛋,看出张大少爷前途无量,当然愿意让兄弟和儿子跟在张大少爷身边攀上高枝,以期将来收获丰厚回报。 时间紧急,容不得张大少爷一行游山玩水,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之下,才用了三天多时间,张大少爷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山东临清。前面说过,临清城外和邻近几个府县的千顷良田,十亩田地里面有八亩半就是张大少爷家的,早在去年到辽东上任之前,张大少爷就已经说服父亲拿一半出来,交给宋应星尝试种植春红薯,现在也正是收获的时候,宋应星也正在临清等着张大少爷回来检查成果。而张大少爷一行刚刚踏进临清境内,就看到了道路两旁的田野中,到处都是正在收获红薯的自家佃户。 “大少爷回来了!张老爷家的大少爷回来了!”一个老佃户率先认出了张大少爷,大喊了那么一句。很快的,无数的佃农都放下了手上的锄头,捧着一串串肥硕带叶带茎的红薯冲到路上,亲切的向张大少爷打招呼,还有不少人激动的喊道:“大少爷,我们早就盼着你回来了,这次你可是给我们带来好东西了,今年我们可以不用担心挨饿了!”“还是大少爷好啊,不仅派宋先生来教我们种这种好东西,还免我们今年的田租,我们今年一年到头都可以吃饱饭了。”——中国农民的保守程度有多深是人都知道,为了让佃户接受红薯这种新鲜事物,张大少爷只能宣布凡是种植红薯的佃户免租一年,这才勉强把自家一半的土地全部种上红薯,现就这还有不少佃户十分勉强,不过还好,现在张家的佃户也算是明白张大少爷的苦心和好心了,张大少爷再次回到临清时,自然受到佃户的夹道欢迎了。 面对热情的自家佃户,张大少爷也不说话,跳下战马,从一个佃户手里抢过一串红薯仔细观察,发现红薯根部挂满了上臂粗细的带泥红薯,大的足足有一尺多长,最小的也有拳头那么大,长势十分喜人。张大少爷又扯下一个红薯,拔刀削去外皮,露出白里透红的薯肉,再一口咬下去,清凉甜蜜的感觉立即弥漫整个口腔。张大少爷这才开心一笑,向热情的佃农问道:“老乡们,你们种的这种红薯,一亩地能收多少斤?对了,过冬的麦子收成如何?” “今年还是太旱,过冬的麦子一亩地勉强才收一百来斤,那些种麦子的人都快后悔死了。”一个老佃农笑眯眯的说道:“不过狗薯的收成就太吓人了,一亩里最差的也能收一千八百多斤,最好的能收两千五百多斤啊!一般的地都是两千斤以上啊!大少爷,这都是托你的福啊!” “狗薯?你们怎么把红薯叫狗薯?”张大少爷有些目瞪口呆,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红薯怎么还有这么一个别名?那老佃农顺口答道:“大少爷你的外号不是叫狗少吗?我们为了感谢你,就把这东西叫狗……。”说到这里,那兴奋得有点昏头的老佃农才想起自己失言,赶紧闭嘴,旁边的张家佃农个个想笑不敢笑,个个憋得肚子直疼。张大少爷更是尴尬,苦笑道:“算了,你们喜欢的话,就叫狗薯吧。”于是乎,张大少爷这只大飞蛾又是一翅膀扇下去,中国北方种植的红薯也多了一个大名——狗薯!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既然你们光靠种红薯,今年就能吃饱饭了,那剩下的半年,你们又打算种什么?还有没有兴趣继续种少爷我从西洋带来的东西?”张大少爷又追问道。佃农纷纷答道:“少爷放心,你叫我们种什么,我们就种什么,我们相信少爷不会害我们。”还有人叫道:“少爷派来的宋先生已经说了,下半年他要让我们种花生、洋芋和玉米,我们收红薯的时候,已经在点玉米了。为了教我们种玉米,宋先生还特别从吕宋国请来了两个洋先生,一点一点的教我们。” “宋应星果然是实干家。”张大少爷满意点头,问道:“那宋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知道不?” “宋先生在老赵庄那边。”一个知情的佃农答道:“听说俺们山东的大官都来了,宋先生领着他们去看俺们临清种植的狗薯,想把狗薯带到山东其他的地方种植,听说他们还打算拿一石粮食换一百斤狗薯的种薯,带到山东的其他地方去种。宋先生叫我们别急着换,说是价格还能涨点。” “很好,马上老赵庄,希望登莱巡抚孙元化也来了。”张大少爷点头,先向张石头等人吩咐一句,又转向佃农人群笑道:“老乡们,你们都回去忙活吧,记住,你们的狗薯一定要留足来年的种子,多听宋先生的话,他教你们留种子,你们就怎么留!还有,给我也留几万斤种子,少爷我也拿粮食和你们换——两斤粮食,换你们一斤狗薯种子!”佃农们的欢呼声中,张大少爷一行全部上马,一个抱着一个红薯啃着,快马加鞭的继续赶往老赵庄。 马不停蹄的赶到临清近郊的老赵庄,宋应星和张大少爷两个看家的亲舅舅果然正领着一大群官员在田地里考察佃农收获红薯。张大少爷快马冲到面前,立即认出这些官员中有不少熟人,什么漕运总督郭尚友、山东巡抚赵彦、布政使熊文灿、按察副使黃袞、东昌知府华敦复、兖州知府孙朝肃和东昌推官解学龙……,官员多得名字叫都叫不过来。除此之外,登莱巡抚孙元化又赫然在列——很明显,他这是来解决小冰河期导致军屯粮食减产的问题了。 “探花郎?!”临清知县陈显际第一个发现自己治下跑出去的朝廷大员归来。惊叫声中,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迎了过来,争先恐后的向张大少爷道喜,恭祝张大少爷荣升巡抚,半只脚踏进封疆之列。张大少爷跳下马一一还礼,好不容易客套完了,张大少爷二话不说就一把抓住登莱巡抚孙元化,向孙元化恳求道:“孙巡抚,和你商量一件事情,这次朝廷下旨,让我在山东招募士兵组建新军,我打算到你治下的一个县去招募,希望你能行个方便。” “到下官的治下招募兵员?”孙元化面露难色,答道:“张大人,不是我不好说话,可是我掌管的登莱水师也需要大量兵员和民夫,你如果打算从登州、莱州和威海这些地方招募兵员……,对登莱军队就有点影响了。” “放心,登州、莱州和威海这些地方的士兵,我一个不要!”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孙元化一楞,又问道:“那张大人你打算从登莱的什么地方招募士兵?我的治下,也就这几个州县的人口多一点啊。” “胶州!”张大少爷沉声答道:“这一次征兵,山东其他州府县镇的士兵,我一个不要——全部要胶州兵!” “胶州?”孙元化满头的雾水,心说临清张狗少放着家乡兵不要,干嘛要盯上胶州兵?那地方又穷又偏僻,几百年都没打过仗了,更没有什么在卫所训练过的老兵种子,连上过战场的民夫都没有,招募再多士兵去也是一群新兵蛋子,根本顶不了什么用啊?不过也正是如此,孙元化很快就笑着说道:“如果是胶州的话,那没问题,那地方离登莱太远,就算征调民夫也征不到那里,我叫胶州知州方时化全力协助于你。” “既如此,那就多谢孙大人了。”张大少爷松了口气,赶紧行礼道谢。陪同张大少爷回山东的宋献策则满头雾水,找机会向张大少爷问道:“东家,你放着临清的家乡兵不要,怎么跑去胶州征兵?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你在临清征兵,招募来的兵员肯定大部分是你家的佃农子弟,指挥更方便,用起来也更放心?” “宋师爷,你不懂,但将来你就会明白了。”张大少爷摇头,心说我总不能告诉你?几百年后,有一位前伟后毁的大人物就是用胶东兵横扫东北打赢辽沈战役,还有一支胶州子弟兵先打塔山拼命战,又打抗美援朝战吧?——至于我的家乡兵,当亲兵还差不多。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狗少城管队是怎么炼成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狗少城管队是怎么炼成的 位于胶州湾畔的胶州,下辖即墨、高密二县,在明代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相对比较荒凉贫困的地方,山多风大,百姓主要以耕种和打渔为生,仅有的特产就是胶菜和鱼虾,而且土地贫瘠,粮食生产稀少,在灾荒年景常常无以为继,历史上曾经多次发生过饥荒,甚至还数次发生过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但也正是这恶劣的环境,造就了胶州人坚韧不拔的意志,彪悍勇猛的作风,还有争强好胜的性格,也正是因为这些,胶州才招来了张大少爷闪烁着绿光的贪婪目光………… 六月初十,张大少爷一行风尘仆仆的赶到胶州城,胶州知州方时化早已领着地方官员和乡绅迎侯在城门之外,双方见面,张大少爷连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跳下马就把让张石头和亲兵拿出厚厚一叠告示,向方时化说道:“方大人,时间紧急,闲话一会再说,麻烦你马上让衙役把这些告示贴出去,胶州的各乡各镇都要贴到。另外再请胶州各个地方的地保多多宣传——只要志愿来参加军队的青年壮丁,只要考核合格的士兵,先给五两安家银子,管吃管住管衣服,每日三餐都有油水,每年十二两白银的俸禄加奖励,按月发放!还有,我已经向朝廷请得圣旨,凡是有子弟当兵的农户,一律免税!” “好优厚的条件!”方时化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心说我这里的百姓这下可要疯狂了,不过也好,把那些地痞无赖全带到军队里去,我这里可要安宁许多了。想到这里,方时化忙把告示亲自接过去,又交给衙役班头,吩咐衙役按令行事,这才向张大少爷笑道:“探花郎,我们山东官场都说你是山东走出去的骄傲,办事果然是雷厉风行,这些告示都是路上写好的吧?真会节约时间啊。” “让方大人见笑了,兵部只给我一个月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十天了,所以急了些,还请方大人千万不要介意。”张大少爷尴尬笑着向方时化谢罪。在朝廷里没什么靠山的方时化当然不敢介意,只是亲热的拉着张大少爷,为张大少爷一一介绍在场诸人,介绍完官员,方时化又指着在第一位的中年乡绅说道:“探花郎,这位大人也许你认识,你是山东的骄傲,这位高鸿图高大人则是我们胶州的骄傲。他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担任过陕西巡按和陕西道御史,今年年初才致仕还乡,你们在京城里,也许还见过面。” 高鸿图大约四十多岁,瘦瘦高高,国字脸看似威严,态度却非常亲切,微笑着解释道:“方大人误会了,我去年从陕西回到京城的时候,探花郎已经去了辽东,我致仕还乡的时候,探花郎好象还在建奴的伪都盛京城里大振国威,所以无缘识得探花郎尊容。”张大少爷在京城时曾经听山东籍官员提起过高鸿图,知道他是一个不属于阉党也不属于东林党的中立派——也就是属于那种很容易被张大少爷拉进狗少党的同乡,,所以不敢怠慢,赶紧向以晚辈身份向高鸿图行礼问候,高鸿图还礼,对张大少爷不摆架子的作风甚是欣赏。 “张大人,罪员听说你这次来胶州,是打算招募士兵镇守蓟门,支援辽东,而且点名非胶州兵不要。”高鸿图用了一个罪员的自称,平静说道:“罪员为了支持探花郎的义举,已经发动族中子弟,动员他们主动报名参加军队,为探花郎招募了九百多名家族子弟,全都是十七岁到三十岁的壮丁,听凭探花郎调用。罪员还愿意捐助一批钱粮,以助探花郎军威!” “九百多人?这么多?不可能都姓高吧?”张大少爷大吃一惊,差点以为高鸿图家和自己家一样,佃户多得数都数不清。旁边方时化抢着解释道:“张大人,高大人的家族是胶州第一大族,胶州高姓最全,人口众多,可以这么说吧,只要是高姓的字辈支脉,在胶州都能找到!高大人招募这九百多人,只用了一天时间,如果探花郎愿意,高大人肯定还能再给探花郎招募一批青壮。” “高大人不畏军旅凶险,主动发动亲族参军,还散财助军,忠义热肠,报国之志,感天动地,下官钦佩之至,也感激之至。”张大少爷嘴上的漂亮话说得一句比一句好听,肚子里却非常清楚——高鸿图既然是自称罪员,证明他肯定是犯了什么事被迫致仕还乡,这么主动热情的配合自己的募兵行动,除了爱国热忱之外,只怕还指望着从自己身上找到脱罪复出之门。不过这没关系,张大少爷还是很乐意利用老乡关系,在朝廷上给自己笼络一帮党羽的。 “探花郎不必客气,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高鸿图非常之谦虚,和张大少爷言谈甚欢。旁边方时化则赶紧给张大少爷介绍完剩下的胶州乡绅,又说道:“探花郎,快城里面请,下官在衙门里略备薄酒,粗茶淡饭,请探花郎和探花郎带来的诸位大人务必赏光。” “方大人,酒宴一会再说。”张大少爷再一次拒绝方时化好意,拉着方时化的袖子焦急说道:“方大人,胶州的校场在这么地方?请先领着我去看一看是否合适,我考核筛选新兵,还需要借你的校场一用。” “考核筛选新兵?”胶州官员士绅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年头招募兵员,一般来说只要不瘸不残年龄四十以下十五以上就成,还真没听说过什么需要考核的。但看完张大少爷拿出来的招兵要求后,胶州官员士绅难免更加傻眼——要想给临清张狗少当兵,第一年龄必须在十七周岁到三十五周岁之间,第二身高必须在五尺四寸(营造尺约合172.8厘米)以上,第三就是不能有任何犯罪记录——那怕偷过邻居一只鸡都不行。 “探花郎,你这条件太苛刻了吧?”方时化小心翼翼的说道:“尤其是第三条——我朝名臣曹学佺曾经说过,仗义每从屠狗辈。探花郎你放着民间好勇斗狠的侠义之士不要,却只要一些从没有犯过事的老实乡民,于军威士气,只怕不利。” “这条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戚继光大帅留下来的。”张大少爷把张大炮拉到面前,指着张大炮微笑解释道:“这位老军士,三代都是戚家军的将士,也是老戚家军留下来的唯一种子,他参加戚家军的时候,就亲自经历过这种严格的考核。”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对了,高大人,实在抱歉,你的宗族子弟,也必须经过筛选。” ………… 胶州的地方官员、差役和地保还算配合工作,才那么一两天功夫,张大少爷的募兵告示就贴遍了胶州的各乡各镇,优厚待遇也宣传得非常到位,胶州的各乡各镇一下子轰动了。要知道,明朝北方的一户农民一年要想挣十二两银子,至少得有十五亩土地和两亩菜地,辛苦劳作一年才有这点收入,就这,都还没算上农具耕牛肥料的开支和交纳的税赋,还有现在正处小冰河期,北方灾荒不断,本来就极其贫苦的胶州农民要想一年挣十二两银子更是水中花、镜中月。而张大少爷不仅给每个士兵开出十二两银子的俸禄和五两银子安家费的价钱,还管吃管住管衣服,另外还有免税特权,胶州的农村子弟不把眼睛瞪红那才叫怪了。 接下来很自然的,符合条件的父子兄弟告别千叮万嘱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幼小儿女,辞别眼泪汪汪的白发老母,带上一点少得可怜的干粮,抱着碰碰运气的态度,从四面八方涌向胶州城,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幸运儿中的一员。才四五天时间,就有超过两万的胶州青壮齐聚胶州校场,接受张大少爷的严格挑选。 六月十六,筛选正式开始,第一、二关是检查年龄和身高,小于十七周岁青壮的回家做种子,超过三十五周岁的回家继续种田打渔,身高不合格的也请回去,山东人本来就高大,超过一米七轻而易举——张大少爷可不想要连一米七都不到的残次品。而第三关则是检查地保开出的凭条,发现有小偷小摸、抢劫斗殴等犯罪劣迹的一律淘汰,那怕身上长着武二郎那种肌肉的有案底青壮也毫不客气踢出局——这些人如果立即上战场,肯定会比老实人管用,可是也有兵油子的潜质,打几仗下来基本上就无可救药了。张大少爷宁愿手把手慢慢教老实巴交二楞子,也绝对不要这些聪明滑头的兵油子。 一个上午下来,过半淘汰者羡慕的目光中,超过八千人的胶州青壮成为通过前三关的幸运儿,并且领到初审合格的凭条,可以凭着这些条子到临时搭建的草蓬伙房下换取四个肉夹馍,另外还有香味扑鼻的大米粥随意喝,不限量。拿着那些滴油喷香的肉夹馍,大部分青壮都是迫不及待的甩开腮帮子大嚼,也有一些青壮只喝免费米粥,肉夹馍则藏在怀里,准备带回去孝敬父母或者让妻儿高兴,还有人偷偷塞给被淘汰者人群中的父亲兄弟。但这些人只要被发现,立即就会招来张大少爷亲兵的凶狠皮鞭和喝骂,“吃!给老子自己吃!不吃饱没力气,下午的考核通不过别怪老子!” 到了下午,这些没有吃肉夹馍的青壮才算明白,原来张大少爷的亲兵真是为了他们好——考核第四关,是在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每人带着一口空麻袋,跑到十里外的海滩上,装上八十斤海沙,背着海沙跑回来!头十个跑回来的青壮,还有奖励。而张大少爷刚刚宣布完第四关的考核内容后,青壮中就炸开了锅,好几百人叫嚷道:“背着八十斤海沙跑十里路?还限定时间?这太难为人了!”结果很自然的,凡是叫嚷的青壮,一律被揪出来踢出局,立即淘汰,一下子又剔除了近千人。不过大部分的胶州青状还是老老实实的领取麻袋,站到出发线后准备参加考核。 未时二刻,确定了所有青状都领到一口空麻袋后,张大少爷亲自敲响铜锣,宣布测试开始,七千来名胶州青壮带着麻袋发足狂奔,沿着张大少爷指定的路线冲向海滩。但很快的,不少的胶州地头蛇就发现有张大少爷指定的曲折路线有近路可抄,二话不说就跑进了小路,结果小路刚跑得一半,张大少爷的走狗赵率伦就狞笑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笑嘻嘻的说道:“恭喜你们,你们被淘汰了。” 聪明人有的是,有的青壮发现路边有树林,就悄悄钻进树林藏身,准备装上八十斤泥沙回去交差。不过他们进到树林后才发现,原来张大少爷的随从吴三桂早就领着一队胶州士兵在里面恭侯,吴三桂笑道:“恭喜你们,你们也被淘汰了。” 空手奔向海滩的途中,有不少心细的青壮都发现,道路两旁的草丛中散落得有一些草绳麻绳,甚至还有一些破烂撮箕,这些青壮寻思着张大少爷没规定他们不许用工具帮助,便悄悄的捡起麻绳草绳和撮箕,带往海滩装沙——还好,这次张大少爷那些凶神恶煞的亲兵没有出现,宣布他们被淘汰。经过很自然的,这些工具带到海滩上就发挥了大作用,撮箕往麻袋里装沙速度比手刨快得多,草绳可以扎袋口,麻绳则可以把麻袋捆在身上携带,又可以省不少力气。但这么一来,一些求胜心切又粗心大意的青壮就不乐意了,开始动手抢夺同伴的工具,然后更自然的,吴六奇就领着一队士兵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维持次序,狠揍内讧抢夺同伴工具的青壮,当场踢出筛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大少爷敲着二郎腿品着香茗,一双贼眼欣赏围观百姓中的美女同时,一个接一个的青壮背着抗着沉重沙包,顶着烈日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把沙包交给衙役检查重量,因为海滩上没有大秤无法知道重量,大部分的青壮都是把麻袋塞得满满的抗回来,基本上都超过了八十斤。但也有不少人的重量不足,结果这些人或者是大叫大嚷抗议,宣称自己是没有大秤才没有装足海沙,也有人当场嚎啕大哭,哀求衙役再给他们一个机会,结果这些人又被分开,大叫大嚷抗议和痛哭流啼希望重来一次的分别列队。甚至还有一些人麻袋里装的根本就不是白色海沙,而是褐色泥土,结果这些人又被抽上几鞭子,一脚踢出筛选。 一个时辰过去,跑回来的人还不到一半,张大少爷又让百姓到路上宣传,说是时间已经到了,测试已经结束。听到这些话后,大部分意志不够坚强的青壮都是扔下沙包,或是垂头丧气的主动退出筛选,或是抹着眼泪离开校场;少部分不死心的青壮则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咬着牙齿继续抗着背着沙包冲向校场,不死心的交给衙役检查重量和真假,张大少爷也没阻止,只是让他们单独列队。 “没有了!最后一个,后面没人了。”申时二刻,伴随着监督考核士兵的叫喊声,最后一个刚满十七岁的青壮抗着至少有一百多斤的沉重沙袋,抹着眼泪跑进校场,人刚进校场就摔在地上,哭着喊着问道:“大人,将军,我合格没有?一个时辰时间过了没有?” “你超过的时间最多,足足有半个时辰。”张大少爷亲自离座,走到那最后一个回来的青壮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但是没关系了,你虽然超过了时间,也没有找绳子扎住袋口,傻乎乎的用手攥着袋口跑回来。但是,你通过了坚韧不拔的意志考验!所以,你通过了!” “还有你们!”张大少爷指着那些超时回来的青壮,大声说道:“你们没有相信沿途百姓的话,没有听到我让你们淘汰的话就继续前进,坚持完成考核,你们也通过了意志坚定的考验,全部合格!” “噢!”那些垂头丧气的超时青壮全部欢呼起来。那些被百姓的话动摇的超时淘汰青壮却不服气了,在圈外纷纷叫嚷道:“不公平!不公平!大人你说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回来,我们是知道时间过了才退出的。” “我是说过必须在一个时辰内回来,不错。”张大少爷大笑,反问道:“可我有没有说过,一个时辰内没有回来的,全部淘汰?”超时自愿退出的青壮面面相窥,这才想起张大少爷好象是说过超过时间就淘汰的话。 “还有你们。”张大少爷又站到那些分量稍微不足又没有叫嚷抗议的青壮队伍前,大声说道:“你们带回来的海沙分量是不足,本来应该被淘汰,可是你们没有叫嚷什么没有大秤之类的客观原因,而是希望重来一次,这证明你们的心诚,不是故意犯错,所以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也通过。不过本官有言在先,机会只给你们这一次,下次再犯错,军法无情!”说着,张大少爷又指着那些分量不足还叫喊抗议的青壮,大声说道:“至于你们,不去找自己的原因,只想着推卸责任,所以你们全部淘汰。” 淘汰者垂头丧气的叹气声和通过者手舞足蹈的欢呼声中,宋献策和卢象升等人迅速统计了合格青壮人数,结果令张大少爷喜出望外,一共有四千二百一十九人通过了考验,成为张大少爷的新军一员。大喜之下,张大少爷当即重赏前十名通过者,每人纹银五两,提拔他们为新军旗总,然后又把新军按千人分队,分别交给卢象升、吴六奇、吴三桂和赵率伦四将带队整编,统计性命发给安家银和军衣旗帜,准备带回蓟门严格训练。 “东家,我觉得你这支新军,应该象戚家军一样,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宋献策向张大少爷建议道:“东家你觉得叫张闯军怎么样?闯字代表勇猛,敢于冲锋陷阵。” “不好!另外想一个!”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拒绝,暗暗鄙视宋献策缺乏新意。张石头则建议道:“少爷,干脆就学着戚家军一样,叫张家军吧。” “张大人,叫打虎军怎么样?”曾经打死两只老虎的吴六奇建议道。 “蓟门铁骑!”赵率伦建议。 “旋风狼骑!”吴三桂建议。 “天雄军!”卢象升也建议。 但不管这些名字多么雄壮,张大少爷都是摇头,觉得不妥,最后宋献策又狐疑问道:“东家,这么多好名字你都不要——说句冒犯的话,总不能叫狗少军吧?”正在琢磨给自己军队取一个好名字的张大少爷瞪了宋献策一眼,恼怒道:“那还不如叫城管队!” “什么是城管队?”宋献策等人惊讶问道。张大少爷咧嘴一笑,答道:“城管队,那可是天下第一军!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这么一段话——借我三千城管,复我浩荡中华!剑指天山西、马踏黑海北!贝加尔湖面张弓、库页岛上赏雪!中南半岛访古、盛京废墟祭祖!华夏城管,所向披靡。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如果建奴铁骑是尘埃,城管队就是沙尘暴!” “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如果建奴铁骑是尘埃,城管队就是沙尘暴!”吴六奇和宋献策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说道:“那好,就叫城管队!或者叫城管军!”还有人小声补充了一句,“再或者叫狗少城管队。”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初到蓟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初到蓟门 狗少城管队的军名当然是开玩笑,敌人叫得,自己人则叫不得,几经争论,新军的正式军名终于在张大少爷的坚持下定了下来,名字端的是杀气腾腾——屠奴军!取屠尽建奴之意!朱红旗帜直接书写‘屠奴’二字,为全军总旗。而四支千人队也采纳了四个千总的建议,分别取名为:猎虎队——旗帜上画是两只吊额白睛大老虎,吴六奇掌管;蓟骑队——旗帜为鹰,赵率伦掌管;天雄队——旗帜为熊,卢象升掌管;狼旗队——旗帜为狼,吴三桂掌管!亲兵队就不用说了,当然是张大少爷最信任的张石头掌管。 四个临时千总中,吴六奇已经居功升至副将,赵率伦和卢象升则分别是副总兵和镇抚使,三个人的官职都已经超过千总一大截,但张大少爷让他们三人担任屠奴军临时千总,三人却都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三人都很明白,以张大少爷的背景、靠山和能力,只要紧抱他的粗大腿,那怕当一个亲兵,将来也有的是升官发财的机会,而且张大少爷此举,也是把他们视为心腹,委以嫡系兵权,所以三人自然是不仅没有意见,还感激不尽。唯一麻烦的是吴三桂,狼骑队看到张大少爷把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半大小孩派给他们当首领,自然是大声喧哗抗议,认为张大少爷这是在任人唯亲,张大少爷则奸笑着宣布狼骑队谁能打赢吴三桂谁就能取而代之,结果连续十几个一米**的壮汉被吴三桂揍得满地找牙后,狼骑队还是心悦诚服的接受了这个年轻千总。 六月十九日,风和云丽,换上了兵部很久以前就送到了济南府的崭新军服铠甲,又配发了旗帜武器,四千余名新兵组成的屠奴军上下涣然一新,精神饱满的列队于胶州战场,举行建军颁旗仪式,准备出发开往蓟门。仪式上,张大少爷先供上三牲祭品,率领全军将士祭祀了天地与大明十四帝,又分发了四面军旗,然后张大少爷站上高台,向屠奴军将士发表建军演讲:“弟兄们,大明天启六年六月十九,是我们屠奴军成立的日子!也是东北建奴和西南叛贼丧钟敲响的日子!因为我们的屠奴军,不光杀建奴,保家园,也要把那些危害大明朝廷和祸害大明百姓的叛贼彻底剿灭!” 掌声响起,张大少爷却不领情,挥手制止掌声,大声叫道:“各位,你们不要用掌声来敷衍我,把巴掌拍疼拍肿,我也不会领情!我只要你们记住一件事,你们从当兵之日起,每天不管是训练杀敌,睡觉休息,朝廷每天给你们的三分银子都少不了,给你们的一日三餐更少不了!朝廷的银子和粮食是那里来的,是老百姓辛辛苦苦从土里从刨出来的,一滴汗摔八瓣从田里种出来的,朝廷和百姓凭什么养着你们,就是为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你们的吃皇上的粮,用百姓的银,还不肯杀敌卫国,养你们何用?!” “吃皇上的粮!”嗓门最大的吴六奇带头喊了一声,赵率伦、卢象升、吴三桂和张石头等将异口同声大喊呼应,“用百姓的银!” “保国保家!”吴六奇又是一声大喊,众将又是一起呼应,“杀敌护民!” “吃皇上的粮,用百姓的银!保国保家,杀敌护民!”众将起一大喊,率领屠奴军士兵有节奏高喊,“吃皇上的粮,用百姓的银!保国保家,杀敌护民!吃皇上的粮,用百姓的银!保国保家,杀敌护民!吃皇上的粮,用百姓的银!保国保家,杀敌护民……!” “出发!”张大少爷骑上战马,挥手大喝。战鼓声中,四千余名屠奴军排着整齐的队伍,高喊着保国保家的十八字口号,在胶州父老乡亲的泪水嘱咐中昂首离开家乡,步行至登州上船,取海道至天津登岸。在此期间,不知看到多少屠奴军的父母妻儿站立路旁,与丈夫爱子洒泪而别,送上煮熟的鸡蛋和针脚细密的鞋垫,哭儿唤夫的声音从未停歇,但保家保国的口号也从未停歇,“吃皇上的粮,用百姓的银!保国保家,杀敌护民——!” 张大少爷的胶州征兵计划顺利完成,除了一身力气外别无长物的胶州新兵也满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期望,被张大少爷忽悠着登上了驶往天津的贼船。但每一个胶州新兵都不知道的是,将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堪比地狱的严格训练,还有张大少爷花样百出的反复折腾,更有血与火交相辉映的残酷战场!愿上天保佑这些质朴的胶州农村青年,也保佑他们在塔山阻击战中血战五天六夜不退一步的血性提前爆发,保佑他们在抗美援朝战役中打得十六国联军鬼哭狼嚎的神勇军威提前呈现。 ……………… 六月二十三,屠奴军至登州(蓬莱),当日全部登上海船,驶离码头;六月二十六,船至天津大沽口,屠奴军又马不停蹄的随着张大少爷赶往蓟州(今蓟县)大营;六月三十日,张大少爷的队伍按期抵达蓟州,与早已等候多日的满桂部队会合。身为蓟门巡抚的张大少爷,也第一次进入了这座从今天起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的城市,接受战战兢兢的蓟门大小官员拜见,行上下级礼——没办法不战战兢兢,当年有张居正撑腰的戚继光出任蓟门总兵,凡是不听话的上级和下级全部撤换,赶回家抱孩子,现在有魏忠贤撑腰的张大少爷出任蓟门巡抚,早有历史教训的蓟门文武官员再敢捣蛋那就叫拿鸡蛋砸石头了。 蓟门下辖九卫,大小关口十八个,其中最重要的关口当数古北口和喜峰口两处,每卫士兵五千六百人,总兵力号称五万余人,实际上只有两万来人,而且还有不少都是老弱士兵,军户逃亡和将领吃空额的情况都非常严重。但这些情况都是长年积弊,全国各地到处都是这种情况,所以张大少爷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向九卫指挥使下令道:“你们吃了多少空额,老子不管,老子只要你们军队准确数字,尤其是十五岁以上和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士兵准确数字!老实报上来,什么都好说,也都可以商量。要是谁还敢耍花招,老子也不参你们,直接请你们进东厂大牢受审!如果你们要是觉得老子没这个本事,尽管可以来试一试!” 张大少爷确实没有来过蓟门,但他的大名早已经传遍了蓟门全境的上上下下,面对这位连皇上弟弟都敢整、在盛京杀人数万的活阎王,九个卫所的指挥使都不敢耍花招,都是老老实实交出早已默烂于心的准确兵力。而最终结果也让张大少爷又好气又好笑,九个卫所号称五万四百兵,实际兵员数字仅有两万三千余人,青壮士兵更是只有一万八千八百余人,而且负责防守最重要关口喜峰口的东胜右卫吃的空额也最多,五千六百人的编制,实际上兵力才有一千七百八十八人。张大少爷先是摇头苦笑一番,又大喝一声,“东胜右卫指挥使鱼袂心是谁?站出来!” “末将在。”胆战心惊的答应声中,一个胖得象个肉球的一样卫所指挥使抬着肚子出列——为什么要抬着肚子呢?因为他一旦松手,肚子上的肥肉都能下垂绊住膝盖,把自己绊倒,其痴肥程度直追当年的安禄山,更引人注目的还有他胸口的两坨肥肉,尺寸堪比波霸36d!张大少爷摇头笑笑,问道:“鱼指挥使,你好象还挂着一个总兵衔吧?建奴或者鞑靼如果从你防区的喜峰口进攻,你打算怎么御敌?” “末将率军拼死血战,除非末将倒下,否则建奴和鞑靼休想进关一步!”鱼大指挥使场面话倒是说得漂亮——主要是习惯了。张大少爷一笑,追问道:“你就凭你手里的不到一千八百人的兵力,又能挡住敌人多久?能不能支撑到援军赶到?” “末将想,应该能……。”鱼大指挥使战战兢兢的答应。张大少爷点头,又说道:“那好,就算你能在喜峰口挡住,那么如果敌人分兵,同时进攻你防区的喜峰口、潘家口、龙井关、洪山口、罗文峪、大安口、鲇鱼关和马兰峪八座关口,你又怎么抵挡?分兵抵挡,你的兵力够不够?” “这……。”鱼大指挥使哑口无言。张大少爷则变了脸色,喝道:“滚回遵化以后,给你一个月时间,好生修缮烽火台,严格烽火报警制度,把军队给我扩充到三千六百人!给你发四千六百人军饷,剩下的一千人军饷扣作新军训练之用!一个月后,我去你的防区检查,三千六百兵少一个,我也不请你进东厂,直接行军法,先斩后奏!” “遵命。”鱼大指挥使擦着脸上油汗,战战兢兢的答应。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还有,别指望着我检查时临时找些民夫来充数,我去检查前不会通知你,说不定还会便衣,也说不定会派人暗中盯着你。” 鱼大指挥使哭丧着脸连说不敢,张大少爷又指着其他八卫的指挥使,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也一样,一个月时间内,整修烽火台,严格烽火报警制度,军队全给我扩充到三千六百人,领四千六百人军饷,剩下的全部扣作新军训练之用。老弱士卒,该淘汰的就淘汰,让他们去开垦军屯,种植红薯,薯种我已经叫人从山东运来了,一会你们就领回去,这东西高产,一亩地能收两千多斤粮食,军屯土地种这东西,可以给国库减轻负担,也可以给你们增加收入,明白不?” “末将遵命。”八个屯卫指挥使一起抱拳答应。其中一个指挥使小心翼翼说道:“巡抚大人,不是我们存心想吃这么多空额,只是朝廷经常拖延我们的军饷,最长的时候半年没发过军饷,还经常少给,我们吃一些空额还可以应付一时急需,这扩编下来,我们恐怕就……。” “以前拖欠你们的军饷,我不管。”张大少爷冷冷的说道:“但从现在开始,户部官员再敢少给你们一文铜钱,拖欠一天的军饷,那怕他是户部尚书冯铨,我也敢去砸他家的大门!把他大小老婆的私房钱抢来发给你们!”九个卫指挥使暗暗咋舌,心说到底是九千岁的亲儿子,果然敢牛到这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担心归担心,张大少爷手下的将领很快就发现,张大少爷确实没有吹牛,在魏忠贤的亲自过问下,冯铨确实不敢克扣张大少爷一文钱的军饷,那怕拖着辽东的,也不敢拖延张大少爷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都别楞着了。”张大少爷站起来笑道:“在公堂上,咱们是上下级,等级森严,公堂下,咱们是好兄弟。今天我刚到蓟门,满桂总兵给我准备了接风洗尘的宴席,都去参加吧,好好喝上一杯,联络联络感情——本巡抚敢打赌,你们一定会发现,本巡抚其实和你们有很多共同的喜好。” 七月初一,张大少爷还在熟悉蓟门情况的时候,屠奴军就已经在四个黑心千总的率领下接受严格训练了。在训练之前,除了原来配有的腰刀之外,每个屠奴军士兵都领到一支重量与膛线枪相同的模型枪,还有一把模型三棱军刺,另外还有模拟弹药重量的带兜腰带和一件重达二十斤、装有铅砂的背心,总负重达到六十斤。总训练官张大炮恶狠狠的告诉新兵蛋子,“给老子听好,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早上起来,都得背上这些东西,不到晚上不许脱下来,然后跑步到蓟州北面的井儿峪校场,限时半个时辰!掉队的,超时的,第一次罚二十个俯卧撑,第二次开始就是十鞭子,听明白没有?” “明白!”四千多新兵不知深浅,老实答应,然后就老老实实的喊着口号,跟着四个黑心代理千总和一个更黑心的总训练官跑起步来,旁边还有满桂的骑兵骑着战马监督。等到背着六十斤负担气喘吁吁的跑到井儿峪的时候,黑心的将军只给了新兵们一盏茶的休息时间,然后就开始练习站队列和列队行进了,凡是站错队列或者跑乱队伍的新兵,没关系,四个黑心千总会用鞭子帮他们纠正,几鞭子下来,保管你这辈子都会记得自己的位置。练完了这两项,又开始训练左右转向,还好,张大少爷知道这年头文盲率高,左右难分,所以提前交代用右手筷子左手代替,所以绝大部分新兵都侥幸逃过其他部队新兵必经的大劫,只有极少数的士兵倒了大霉,喊筷子向左转,喊饭碗向右转,被几个黑心将军怎么抽都分不清楚,还是比较心细的卢象升最后才发现原因——原来这些倒霉蛋都是左撇子…… 高强度训练,必须建立在合理的饮食基础上,饮食高蛋白是必须的基础。还好,只要魏忠贤还在台上一天,张大少爷就永远不用为军队伙食费担心,又手握蒙古边市,采购牛羊容易,所以新兵的午饭是鸡蛋汤加四两牛羊肉,粗面馍馍和蔬菜管饱,吃得那些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新兵差点流出眼泪,都说如果不是伙食好,就算被抓住要杀头,老子说什么都要当逃兵了。 吃完午饭,下午是更残酷的刺刀训练,卢象升和吴六奇两大高手联手创造的刺刀六式,简单而又实用,每天只教一式,但每天每一式都得刺空气五百次,动作变形和力量不足的都是鞭子提醒纠正;然后刺草人三百次,要求每一次都得力透草人,不穿过没关系,照样有鞭子提醒。八百次刺击下来,天也快黑了,每一个新兵蛋子都觉得肩膀象是将要脱节,酸痛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但是几个黑心将军却毫不体惜,又复习了一次站队和左右转向,然后才以队伍行进的标准队列回营——照样限时一个时辰,迟到的照样要罚。 让屠奴军新兵蛋子非常感动的是,他们的教官虽然都仿佛象是撒旦和潘多拉通奸生下来的坏种,可他们的主帅张大少爷却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谦谦君子,绝对算得上大明朝廷道德楷模。他们摸着黑回到军营的时候,张大少爷已经给他们准备了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带着军医和伤药守在营里,亲自为那些在训练中受伤的士兵上药,柔声安慰问候,感动得这些新兵蛋子眼泪汪汪,发自内心的爱戴这位俊美不凡的年轻主帅。 新兵蛋子对张大少爷的爱戴,只持续到晚饭结束,结束于张大少爷对几个魔鬼教官说出那段话——和士兵一口锅里吃完饭后,张大少爷是这么说的,“我刚才和宋师爷看了看天象,明天可能会下一场雨,不过还好,治疗伤寒的药物恰好今天从京城送到了蓟州,所以你们明天的训练就不用停了。还有,晚上记得练习一次紧急集合,要从一开始就训练军队的应变能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喜峰口遇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喜峰口遇袭 紧张严格训练屠奴军的同时,张大少爷的一双贼眼从未停歇,盯着辽东的建奴、宁前道、毛文龙和老丈人;盯着北方的三姓家奴蒙古林丹汗、科尔沁奥巴和亲建奴蒙古部落;盯着南面京城的朝廷、皇帝、魏忠贤和反魏势力;也盯着江南的东林党反弹和士绅抗税;另外盯着东南方向那伙侵占台湾岛的红毛鬼子;更盯着北方的高产植物引进,解决现在的燃眉之急;还有盯着那口神秘的麻袋;更盯着西北,那支真正敲响大明丧钟的钟锤。四面八方,千头万绪,借着东厂的力量,张大少爷几乎都心理有数,只是默不作声,权衡利弊。 张家口那条可疑的粮袋,张大少爷已经向当事人肖传亲自求证,证明那条粮袋上写的‘古’字,确实出自肖传亲笔,但张大少爷默不作声;宁前道上报给朝廷和熊廷弼的关外大明百姓人口数目多寡、耗粮数目真假,张大少爷全都成竹在胸,江南织造太监李实送来的粮食走私机密数字,张大少爷也一清二楚,但张大少爷还是默不作声,甚至就连古北口边市每年流失的粮贸关税有多少,张大少爷同样都摸得清清楚楚——不过,张大少爷还是不说话。因为张大少爷非常的清楚,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就不是咬人那么简单了。 “东家,这是陆万龄送来的加紧书信。”宋献策把厚厚的一封书信呈到张大少爷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范家商号宁远分号掌柜苗大嘴的小姨子,和陆万龄定了亲事,陆万龄答应想办法给苗大嘴弄五百斤红薯薯种——为了取得苗大嘴的信任,陆万龄希望东家能够答应。” 张大少爷不置可否,拿起陆万龄送来的书信,先仔细检查火漆封口无误,再检查暗记密码无误,张大少爷才打开火漆,抽出那叠书信与宋献策仔细观看。看完之后,张大少爷闭上眼睛,盘算许久,张大少爷才吩咐道:“宋师爷,回信答应陆万龄,给他五百斤红薯——但是红薯种子,必须先蒸过一遍,另外再找一串同根而生的红薯,混进已经蒸过的薯种,让陆万龄送给范记商号换取信任——记住,每一个没蒸过的红薯,都必须装在不同的口袋里!” 宋献策迟疑了一下,又看一眼张大少爷的脸色,最后还是低声答应去写书信。写好后,宋献策交过张大少爷检查用印,张大少爷盖自己私章的时候,宋献策又犹豫了一下,伸手拦住张大少爷的印章,沉声问道:“东家,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春天还没过,建奴就已经断了粮,辽东一带已经是易子相食,今年建奴的粮食再次歉收,你不抓住这个机会加强封锁,反而养虎遗患,纵容他们……。” “宋师爷,你可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老百姓为什么要造反?”张大少爷摇头,沉声说道:“没有吃的,他们就起来造反,左右是一个死,与其被饿死,还不如造反赌上一赌,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温顺善良的老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残忍暴虐的建奴?真把他们都逼急了,路都堵死了,他们狗急跳墙,辽东马上又将是一场血腥决战。”说到这,张大少爷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还有我的岳父熊大人,都需要时间啊。” “建奴如果狗急跳墙,首先下手的肯定是宁远、锦州,关东家你和熊大人什么事?”宋献策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么一来,还可以借建奴的手戳穿那个宁前道夸夸其谈的无能面目,省得熊大人和朝廷都把他宝贝一样看。” “那锦州的汉人百姓怎么办?前屯的汉人百姓怎么办?”张大少爷背着手,遥望着东北方向的天际,淡淡说道:“宋师爷,你的东家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那种坐视同胞汉人被杀而心安理得的禽兽。我敢和你打一个赌,真把建奴逼急了来攻打辽西诸城掠粮度荒,有人就肯定敢和建奴做交易,把锦州和前屯的粮食百姓送给建奴做为交换礼物,换取建奴不向宁远下手,然后再向朝廷奏报,就说时间仓促,宁锦防线未能建成,导致锦州或者前屯被建奴攻破,他的军队在宁远与建奴兵野战血战,大战三次三捷,小战七十二次,无日不战且克——只因建奴兵以把尸体抢回为荣,所以没有一颗首级的斩获。最后功过相抵,继续逍遥自在的做他的辽西王!” 宋献策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阴险的计策,张大少爷则笑道:“怎么样?被吓呆了吧?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提议经抚分权把锦州交给他吗?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只有把锦州交到他的手里,他为了不受锦州大败的牵连,才会想方设法的阻止建奴狗急跳墙,间接保护曾经与我们并肩做战的锦州军民百姓。同时可以利用他间接安抚建奴,给我这里和山海关训练新军争取时间——可以砍死吃人老虎的钢刀磨锋利之前,主动把老虎逼急了惹翻了,是最愚蠢的行为。” “难怪东家一直在故作不知,原来东家还有这番深谋远虑,宋献策心悦诚服。”宋献策叹着气摇头,不再阻止张大少爷给陆万龄下令。不过在盖完章后,张大少爷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不对,情况有点不对,我好象少算了一点。” “东家少算了那一点?”宋献策紧张问道。张大少爷沉吟片刻,摇头说道:“皇太极已经失踪了,希望努儿哈赤和代善没这么聪明,也希望他没这么狠毒。”说罢,张大少爷向满头雾水的宋献策命令道:“宋师爷,你再替我拟一道奏章给九千岁,请他让皇家科学院把已经制造出来的膛线燧发枪送到锦州来,弹药也多运一些,我要抓紧时间训练一批膛线枪手,以防万一。” ……………… 现在的魏忠贤对张大少爷确实有点好得不象话,张大少爷的上司不听话,换!张大少爷的下属不听话,先抓后换!有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什么给什么,蓟州距离京城快马也只需要一天路程,所以四天后,五百二十支首批造出的膛线燧发枪和配套弹药就送到了蓟州城。同批送来的,还有两支带有瞄准镜的膛线阻击枪,这玩意的重量足足是普通膛线枪的一倍,射程也是普通膛线枪射程的一倍以上!用于瞄准的单筒望远镜,为了保证瞄准精度、还有弹仓部分为了保证大容量装药,另外为了避免炸膛和加强气密性,都是机械天才薄珏用优质钢材亲自手工做出来的,不仅造价是普通膛线枪的五倍以上,铅弹和火药要专门手制,而且根本无法投入量产。还有扳机部分的弹簧也是特别加强,必须用手掌扳动杠杆才能让弹簧复位,确保瞎火率低于五十分之一,代价则是发射缓慢,不过和它的超远射程、高精确度比起来,实在又算不上什么。 五百多支普通膛线燧发枪,张大少爷暂时封存备用,又通知卢象升和吴六奇等人,让他们在训练屠奴军刺刀战术的同时,开始加入火枪训练,首先就是轮射战术,同时屠奴军军训练的刺刀模型也换成了真正的三棱军刺,更进一步加大刺刀练习训练量。两支大杀器狙击枪,鉴于狙击手对天赋要求极高的未来经验,张大少爷采取了蓟门军队射击比赛的方式,挑选出了两个极具射击天赋的老兵,把他们补充进了自己的亲兵队,配以狙击枪由自己亲自指挥。而做好这些安排后,时间已经是天启六年的八月十二。 当天夜里,新军结束残酷训练,列队跑步回营,张大少爷照例迎接新军回营后,向负责训练轮射战术的赵率伦问道:“赵二哥,怎么样?今天轮射战术训练,训练得如何?”赵率伦把嘴一撇,苦笑答道:“甭提了,光是训练他们三段射击的蹲、站、趴位,就花了一天时间,还大部分人的姿势都不标准,明天还得继续训练他们这个。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开始教他们快速装药和填弹。” “慢慢来吧,百战之师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打造的。”张大少爷先是安慰了赵率教一句,又转向众将说道:“对了,明天我打算带着亲兵队出发,到东胜右卫的防区去巡查一遍,在我离开蓟门的这几天里,蓟门军队暂时交给总兵满桂将军掌管,蓟门九卫的军队调动照原计划进行。吴六奇你们也不能放松新兵的训练,不管风霜雨雪,都不能停。” “张兄弟,再有三天就八月十五了,过了中秋节再去吧。”满桂好心劝道。张大少爷摇头,没头没脑的说道:“我就是担心这中秋节啊,我们过中秋吃月饼,没有开化的建奴蛮夷可不吃。” “什么意思?”满桂等将都是一楞。张大少爷也不解释,只是说道:“我只是担心,未必是真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去几天就回来。还有一件事满大哥你千万要记住,不管出现什么意外,驻扎在古北口的黑云龙部队都不能调动,蓟门防区就数古北口和喜峰口两个关口最重要,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 计议一定,第二天清晨,张大少爷早早就带着宋献策和三百亲兵北上宽佃峪,取道长城转向东面,一路检查烽火台布防赶往目的地。八月十四正午,张大少爷一行便抵达了喜峰口关口。闻得张大少爷到来,喜峰口参将周镇不敢怠慢,赶紧率领全军列队迎接,张大少爷细看喜峰口守军军容,发现这支由前任喜峰口参将满桂一手训练出来的守军总体来说还算不错,最起码没有六七十岁头发全白的老头还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滑稽场面,队伍旗帜比较严整,军容颇盛。满意点头后,张大少爷向周镇问道:“喜峰口有多少驻军?说实数。” “一千二百人。”周镇有些脸红的回答——他上报给兵部的士兵数量可是三千人。张大少爷也没计较,只是追问道:“平常都是什么时候开关门和关闭关门?如果关门有事,发出警报,西南面的东胜右卫军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抵达喜峰口增援?” “回巡抚大人,关门开启时间为上午辰正。”周镇恭敬答道:“关门关闭时间为下午酉时正,明天是中秋节,照例延长半个时辰再关闭关门,方便出关的汉人百姓回家过节。如果喜峰口发出警报,遵化的鱼总兵,骑兵最快三个时辰、步兵最快五个时辰就能抵达喜峰口增援。” “骑兵最快三个时辰?步兵最快五个时辰?”张大少爷皱起了眉头,心说以鱼总兵的德行,这时间恐怕得加一倍吧?稍微盘算后,张大少爷命令道:“派快马去给鱼总兵送信,叫他今天集结军队做好准备,明天赶到喜峰口列阵,我要在喜峰口检阅他的军队,和他一起在喜峰口过中秋节。还有,告诉出关百姓,明天下午酉时正关闭关门,取消半个时辰延迟,叫他们也做好准备。” “末将遵命。”周镇抱拳答应,又小心翼翼问道:“巡抚大人,最近有什么异常军情吗?末将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发现敌情啊?还有出入喜峰口的蒙古商人颇多,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鞑靼部落打算进攻喜峰口的消息啊?” “是没有什么异常军情。”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说道:“可是过节的时候,总是最放松的时候,本官借着检阅军队的机会,顺便加强一下防御,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张大少爷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军情,也没有发现建奴借道科尔沁草原偷袭喜峰口的半点蛛丝马迹,但张大少爷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敌人不会给自己顺顺利利训练新军的机会——关键是张大少爷用兵如神的名头早已经是臭名昭著,只要是聪明一点的敌人,就不会让张大少爷这条饿狼再长出翅膀,肯定会选择乘着张大少爷羽翼尚未丰满的机会,提前消除这个威胁。而现在张大少爷掌管蓟门防区才一个多月,防区情况刚开始熟悉,军队也刚开始重新整编加强,正是最脆弱也最危险的时候,张大少爷才不得不慎重行事,那怕背后被人讥笑自己胆小如鼠,也绝不过敌人留出半点空当。 有人可能要问了,既然张大少爷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态度谨慎布防,又知道喜峰口是历史上这段时期最危险的关口,那么张大少爷为什么不把重兵集中到喜峰口防御?反而把主力留在蓟州过中秋节?答案非常可笑——张大少爷兵力不足!手里的可用之兵,甚至连比之锦州时都有不如!张大少爷接手蓟门这个烂摊子的时候,手里能打仗的军队就只有满桂军队,天启二年满桂留在喜峰口的这支军队,还有古北口参将王受的三千多军队有点战斗力——数量还不知道有多少水分,其他的卫所军队数量虽然稍多,战斗力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得已,张大少爷只能把黑云龙的一千骑兵调到古北口,加强这座远比喜峰口重要的关口防御;剩余的满桂军队留在蓟州做机动队,一边以老带新训练屠奴军,一边随时准备增援蓟门防区的十八座关口。本来张大少爷还打算把九个卫的青壮军队调派一批北上,加强长城各道关口的防御,只是时间实在太紧,还没来得及,所以没办法,张大少爷只好亲自带着亲兵队来喜峰口过中秋节了。 喜峰口是依山修筑的关口,有三道城墙构成一个“日”字形的防御体系。外围主城墙高五丈,宽三丈,长一百丈,由青石从里到外整体码堆而成,中心竖有一两丈高城楼,叫望日楼。在主城墙两端,依着山势修建了辅墙,城墙上也各有一楼。矗立在梅山上的叫梅楼,修建在云山上的叫云楼。由两边辅墙开始,向更远的山上延伸。总体来说,这算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关口,不过张大少爷并没有因为地形有利而掉以轻心,仔细检查着城墙和城防工事,了解关口的各种情况,直到天黑,张大少爷一行才驻进军营休息。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亮,张大少爷正在望日楼上欣赏关外日出盛景的时候,那位胖得可以和安禄山媲美的鱼大总兵带着一身的油汗,捧着肥肚子气喘兮兮的跑上望日楼,向张大少爷行礼说道:“卑职东胜右卫指挥使、遵化总兵鱼炔心,拜见巡抚大人。启禀巡抚大人,卑职昨天下午酉时收到命令,赶紧集结了军队,连夜出发赶来喜峰口,军队已经列队于喜峰口外,请巡抚大人检阅!” “本官命令你扩编三千六百人的军队,现在你扩编好没有?”张大少爷问道。鱼大总兵一抖身上肥肉,得意洋洋的答道:“巡抚大人请放心,卑职已经完成了,这次巡抚大人你征召军队检阅,卑职除了留下八百人守卫城池地方,剩下的两千八百人,卑职已经一个不剩的带来了,请巡抚大人检阅检查!” “真的一个不少?”张大少爷狐疑的打量鱼总那身三百多斤重的肥肉,很是怀疑这个月的军饷还是变成了脂肪钻进了鱼大总兵的身体。谁知鱼大总兵马上委屈的大叫起来,“巡抚大人,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人数少不少了?你只要看一眼就明白,如果少一个,巡抚大人你马上砍了我!” 上辈子全家都是公务员的张大少爷当然不会相信大明公务员的话,可是到得喜峰口外鱼大总兵的军队列队地点一看,张大少爷顿时差点没笑出声来,也完全相信了鱼大总兵没有欺骗自己。原来鱼大总兵为了方便张大少爷检查检阅,特别交代军队排成二十八个百人队,每支百人队都举着大牌子,上面用阿拉伯数字从一写到二十八,每支百人队的士兵脸上,也是用白浆写着阿拉伯数字,从一到一百,确确实实是一眼可以看出数量不多不少,恰好两千八百人。张大少爷乐道:“鱼大总兵,看不出你还懂阿拉伯数字啊,在那学的?” “回巡抚大人,卑职是向第六房小妾学的!”鱼大总兵全身肥肉挺得笔直,理直气壮的答道:“卑职的第六房小妾,是卑职在天津卫码头用二十两银子买的色目女奴,她很会算帐,帮卑职掌钱记帐用的就是这种色目数字,因为好记好写,所以卑职学会了!” “不错,不错,本官这次可要对鱼将军刮目相看了。”张大少爷大笑,暗道这个死胖子还真是提醒了我,是应该推广推广好记好写的阿拉伯数字了。张大少爷又指着鱼大总兵带来的军队笑道:“不过你把数字写在士兵脸上,未免太过,是人都有自尊心的,快叫他们都擦了吧,本官相信你了。以后好好干,本官亏待不了你。” “多谢巡抚大人,卑职感激不尽。”鱼大总兵恭敬答应,先是命令士兵擦去脸上的数字,又满面笑容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巡抚大人,卑职已经交代家中厨子,让他们今天晚上在遵化城里准备了一桌上好酒席,请巡抚大人移驾遵化,品酒赏月!” “不了,我就在喜峰口过中秋。”张大少爷摇头,又命令道:“乘着现在还早,你赶快派人回遵化去,把月饼和酒肉都送到喜峰口来发给士兵,让你的军队又在喜峰口过中秋节。还有,传令下去,军中饮酒不得过三杯,违令者,重责二十军棍!”鱼大总兵十分失望的下去安排布置了,张大少爷则叫来喜峰口参将周镇,让他从遵化军队中抽调兵力,加强关墙防御,并且下令拿出军费就地购买牛羊酒肉,犒劳军士。 或许是张大少爷太过多疑了吧,八月十五在喜峰口守了一个白天,遍洒斥候,甚至连亲兵都派了出去哨探,始终都没有敌情,向出入喜峰口贩卖牛马毛皮的蒙古商人打听,也都说这几天没看到什么军队正在向喜峰口逼近。面对这种情况,要换其他人早就放弃疑虑,去和文武官员喝酒赏月庆祝了,可是张大少爷的疑心兵一向都远超众人,除了稍微有点动摇外,张大少爷还是坚持在夜间派出斥候和亲兵出关巡逻,又以汉蒙一家亲同打建奴的借口,下令将在关中过夜的一百多个蒙古商人集中在一起,赏赐月饼酒肉,派遣兵力看守。就算这一夜平安过去,也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张大少爷的疑心谨慎终于收到丰厚回报,夜色降临、明月初升的时候,张大少爷在参将周镇和鱼大总兵的陪同下,刚刚在观日楼上就坐聚餐。一个出关巡哨的张大少爷亲兵就快马冲到关下,气喘吁吁的向着关上大叫,“巡抚大人,敌袭!敌袭!九估岭以北,发现大量骑兵,正在向喜峰口逼近!” “啪啦!”刚才还在肚子里讥笑张大少爷胆小如鼠的鱼大总兵酒杯砰然落地,摔得粉碎。张大少爷则不动声色的向亲兵问道:“建奴来了多少军队?探察清楚没有?” “不是建奴!”亲兵的回答让张大少爷也傻了眼睛,那名张石头从满桂军队里挑选出来的亲兵大声报道:“是科尔沁草原的鞑靼骑兵!小人以前跟着满桂将军的时候,和他们交过手,所以认识他们的旗帜!小人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是鞑靼人科尔沁部落的骑兵!前锋数量大约五千,后续军队大约多少,暂未探明!” “科尔沁奥巴?我这个便宜老丈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知道选择在我最软弱、也最容易掉以轻心的时候偷袭了?”张大少爷万分惊讶,接着心中猛的一动,低声惊叫道:“难道皇太极跑去投靠科尔沁奥巴了?除了这小子,蒙古人和建奴里面,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会有这么锐利的捕捉战机能力,也没有第二个有这么长远的目光。” “点烽火!快点烽火台!报警,求援!”鱼大总兵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张大少爷心头一震回过神来,赶紧一记抽在鱼大总兵的肥脸上,吼道:“不许点烽火!一点烽火,鞑靼兵明白我们发现了他们,就会改偷袭为立即强攻了!” “那?那怎么办?”鱼大总兵捂着肥脸带着哭音问道。张大少爷紧张盘算片刻,先指着关外的亲兵喝道:“你带几个骑兵,去把我们的斥候全叫回来,别让敌人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然后张大少爷又指着张石头命令道:“石头,你派几个亲兵去快马,去西面十五里处的烽火台点火,向蓟门求援。记住,烽火信号只能向西传递,东面的烽火台一律不许点火生烟!要让鞑靼军队认为我们还在庆祝中秋,没有做好防御准备,选择在下半夜偷袭。”张石头答应,匆匆下去安排。 “巡抚大人,那我们怎么办?”周镇紧张问道。张大少爷答道:“周将军你当然是组织军队上关墙防御,不过要少打灯火,别让敌人察觉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鱼总,你也去把你的军队带上关墙来,再亲自带五百人去把那些蒙古商人暂时关起来,告诉他们,等敌人走了就放他们出去,要是有人胆敢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要谈判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要谈判 九估岭位于喜峰口北面稍微偏东的位置,距离喜峰口关口大约三十来里路,毗邻的三卫属夷入贡驿道是蒙古草原通往喜峰口的主要道路之一,山势较为平坦,树木稀少,大军很难藏身,不算上佳的伏击地点,不过天色入黑时科尔沁奥巴的鞑靼军队在抵达九估岭后,还是放心大胆的驻扎在九估岭背后,休息备战。至于原因么,很简单,今天是汉人的八月十五中秋节,明军士兵斥候肯定都还在喜峰口关城里吃月饼赏月,不会有什么斥候探马在这个时候还跑到这里来。 为了保证偷袭的突然性,科尔沁骑兵这次的偷袭行动,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太好,各路兵马化整为零,化装成游牧民便装行进,一直到了打鸡附近的宽河河畔才重新集结,不仅完全瞒过了明军细作的眼睛,也瞒过了来往的蒙古商人眼睛,基本上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现在所欠缺的,已经只剩下让急行军至此的科尔沁骑兵稍作休息,然后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偷袭喜峰口关城了。 说来也巧,科尔沁部落的这支前锋军队的主将不是别人,正是皇太极名誉上的大舅子、张大少爷事实上的大舅子——博尔济吉特.吴克善,而张大少爷这个便宜大舅子吴克善也是一个铁杆的满蒙联盟拥护者,对明军恨之入骨,这次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之所以能够说服科尔沁部落长奥巴同意偷袭喜峰口,除了这对主奴在帮助科尔沁部吞并其他蒙古小部落时立下了汗马功劳,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吴克善也出了大力,力主乘虚偷袭喜峰口抢掠粮草物资,这才促使奥巴同意了这个冒险计划。至于是否可能招来明军报复的问题,根本都不在奥巴和吴克善父子的考虑之列,从博尔济吉特家族和爱新觉罗家族两代联姻开始,科尔沁部落就已经是明军在蒙古草原的头号敌人了。 休息的时候,吴克善叫来皇太极和范文程讨论军情,向皇太极问道:“四贝勒,你派出去的细作有回报没有?蛮子军队有没有察觉我们的军队到来?”皇太极答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蛮子军队应该是还没有发现我们,长城上的烽火台也没有点火报警,关墙上的灯光火把也很少,蛮子军队应该都在关城里庆祝中秋。还有,我们化装成牛羊商人的二十个好手,白天也已经混进关城里了,必要时可以里应外合,帮我们打开关门。” “情况不错嘛,看来这次我们是赢定了。”吴克善开心大笑。范文程则阴森森的说道:“大王子,先别高兴,还有一个异常——傍晚的时候,我们抓到了几个准备回喜峰口的蛮子商人,他们都说喜峰口今天下了一道命令,不按惯例在节日期间延迟半个时辰关闭关门!这足以证明,喜峰口的蛮子守将还是很有警觉性的,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那么喜峰口有多少蛮子守军?”吴克善追问道。范文程飞快答道:“三天前,我的汉人细作混进喜峰口,悄悄清点了蛮子守军人数,数量大约在一千二百人左右。” “一千二百人?”吴克善嗤之以鼻,冷笑道:“我们的军队光是前锋就有五千多骑兵,后面父王亲自率领的大军还有一万五千人,区区一千二百个蛮子,就算再有警觉又能怎么样?我们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淹死!”皇太极和范文程难得的点头由衷赞同——喜峰口几十年没有经历大的战事了,军队早已经蜕化成了二三流军队,战斗力确实比不上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先前见过辽东军队——当然了,这得建立在主将不是张大少爷这个小变态之上。 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战术上却不能不重视敌人,对皇太极等人来说,科尔沁部落要进攻的是一座坚固关城,关城背后还有大量的援军,如果不能迅速拿下这个关口,张大少爷那个小变态要不了多久就会亲自带着军队过来增援,喜峰口之战必然打成消耗战,已经被粮食生铁买通的林丹汗也会乘机去抄科尔沁老窝,所以此战只能速战速决,绝不能拖延。鉴于这些情况,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很快就给吴克善提供了完善的进攻方案——乘着夜色掩护逼近喜峰口,待到三更过后的下半夜,明军守军大都已经入睡的时候,先派几十个好手爬上关墙,从内部打开关门。如果被发现,那就主力正面强攻关门,吸引守军注意,给已经混进关门的细作提供机会,让他们从内部打开关门! 吴克善甚是满意皇太极和范文程的计划,又稍作休息后,初更二刻,吴克善的五千骑兵先给战马戴上嘴笼,马蹄包上麻布,小跑着向喜峰口挺进。其时正逢中秋,明月如皎,照得地面明如白昼,极大的有利于了科尔沁军的行军,到了三更过后,科尔沁骑兵就已经摸到了喜峰口关外四里处,藏身于口山的阴影中整队,恰好一片云彩遮住明月,远处的喜峰口关墙上顿时一片漆黑,只有寥寥可数的少许灯笼火把照明,几乎看不到成队的火把走动,就更别说两旁报警之用的烽火台了,先前派出的探路斥候也回报道:“蛮子没发现我们,就连巡逻队都没怎么走动。” “好!”进展出奇顺畅,吴克善不由大喜过望,赶紧向五十名志愿担任敢死队的鞑靼骑兵一挥手,那伙鞑靼士兵立即越阵而出,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摸向关墙。顺利摸到关墙下,关墙上还是一片漆黑,不见半点动静,五十个鞑靼士兵赶紧下马,拿出顺身携带的带钩麻绳,将铁钩抛上城墙,拽扯结实,一个最为勇猛的鞑靼士兵立即口咬钢刀,手拽麻绳第一个攀爬上去,不曾想刚刚爬到半截,那条比手腕还粗的麻绳忽然断开,那个鞑靼士兵也摔到了地上,吓得其他的鞑靼士兵也赶紧一起爬倒。 过了许久,不见关墙上又有动静,那伙鞑靼士兵才先后站起,捡起刚才忽然断开的麻绳一看,发现断口处纤维参差不齐,不象是被人割断,倒象是被磨断。那伙鞑靼士兵暗叫倒霉,又把一根带钩麻绳抛上关墙,再度拽扯结实,两个鞑靼士兵一上一下重新向上攀爬,不曾想还是爬到半截,勾住关墙的铁钩忽然一滑,被重力拽得飞起,两个鞑靼士兵重新摔了下来——但是,关墙上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这么一来,这伙鞑靼士兵难免有些疑神疑鬼了,以为自己们今天出门没看好黄历,正在犯灾星。稍微商量一下后,这伙鞑靼士兵转移阵地,重新找到一处灯火稀少的关墙,同时把三根带钩麻绳抛上关墙。 “爷就不信你们再断!”第一个摔得半死的鞑靼士兵暗骂一声,又一次首先爬上城墙,其他两根麻绳也有几个鞑靼兵拽着,同时爬上关墙。不过大概是这伙鞑靼兵今天出门真的没看黄历,他们爬上城墙上半截的时候,三根麻绳竟然有两根麻绳同时断开,另外一根则是铁钩滑开,五六个倒霉蛋又咬着牙齿摔下关墙,摔得七荤八素。反复确认了关墙上还是没有异常动静后,那伙鞑靼兵才又胆战心惊的捡起断绳检查,发现断口处还是破破烂烂,不象是被刀割断,倒象是被磨断或者是被锯子锯断。 “闹鬼了?怎么我们的绳子磨断得这么快?”不少文化程度不高的鞑靼兵压低声音惊呼。也有不信鬼神的明白人说,“闹你娘的大头鬼,是不是有人怕我们拿了头功,在我们的绳子上面做了手脚?” ……………… 鞑靼兵疑神疑鬼的同时,漆黑一片的城墙上,一个坏坏的声音低笑着问道:“少爷,鞑靼兵不敢再爬城墙了,要不要干掉他们?”另一个阴森森的奸诈声音答道:“别急,杀这些小兵有屁用?再逗他们玩玩,多拖延一刻钟,满桂的援军就多靠近喜峰口一段路。” ……………… 胆战心惊了许久,那伙鞑靼兵放弃了用绳子爬墙的打算,开始用人梯手段向上攀爬。可是鞑靼兵一个接一个的站在肩膀上的时候,关墙上传来明军士兵含糊的声音,用蒙古话叫嚷道:“让开,老子晚上喝多了些,要放水。” “放水?我也放,比谁射得远。”另一个蒙古籍明军士兵用蒙古话答道。说着,两道温暖又带着咸腥味道的水流从天而降,迎面浇到那伙鞑靼兵头上脸上,还左右摇晃泼洒,那伙鞑靼兵被淋得头脸精湿,却又不敢声张。可两个明军士兵也不知道是那个坏种的手下,洒尿淋人家的脸就算了,其中一个士兵还不小心把放在箭垛上的一块石头碰了下去,正好砸在一个鞑靼兵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却连喊都不敢喊,只是咬牙忍着。 “娘的,你扔石头干什么?下面有鞑靼?”开始那个明军士兵骂道。另一个明军士兵反骂道:“老子扔了又怎么样?老子还要扔,老子高兴!” 骂着,那明军士兵索性把周围几个箭垛上的石头全推了下去,砸得那伙鞑靼士兵遍体鳞伤,却又说什么都不敢惨叫出声。好不容易等那个蒙古籍明军士兵发泄完了,关墙上重归平静,这伙鞑靼兵才慢手慢脚的拆散人梯,躺到地上捂着伤口,压低声音痛苦呻吟。这时候,一个吴克善的亲兵摸了过来,低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还不上城墙去?大王子都发火了!” “闹鬼了,闹鬼了。”几十个鞑靼兵争先恐后,压低声音把自己们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那吴克善亲兵不敢怠慢,赶紧拿上一条断绳回去复命,那伙倒霉的鞑靼兵则继续潜伏在暗处,等待机会和其他命令。 来回这么一折腾,吴克善和皇太极知道摸城失败的前后经过时,时间已经是接近四更。眼看宝贵的时间正在一点一点流失,摸城却阴错阳差的极度不顺,吴克善、皇太极和范文程都沉不住气了,稍微商量一下,吴克善发出命令,五千鞑靼骑兵乘着夜色,开始列队慢慢逼近城墙,只等在弓箭火枪射程之外列队,发动强攻。可就在这时候,皇太极和吴克善等人都是觉得眼前一亮,关墙上无数火把举起,无数灯笼升起,将关墙内外照得一片通明,同时喜峰口左右的烽火台上升烟点火,火光熊熊,将报警信号正式传递了出去。 “被发现了,总攻!”吴克善大吼,正要下令敲响战鼓。旁边一个亲兵却惊叫道:“大王子,快看城楼!”吴克善和皇太极等人惊讶抬头一看,却见喜峰口的照日楼上,不知何时举起了一面巨大的白旗,正在火把照耀中迎风招展——白旗代表什么意思,估计大家都知道吧? “蛮子守军打算投降?还是打算谈判?”吴克善和皇太极等人面面相窥。这时候,一个胖得几乎成球状的明军武将站到了城墙边沿,手里挥舞着一面小白旗,带着哭音叫喊道:“别放箭!别放箭!我是遵化的鱼总兵,我投降,我要和你们谈判!我要和你们谈判!” 第一百五十九章 罪有应得 第一百五十九章 罪有应得 “关下的蒙古大爷们啊,千万别放箭啊!我要谈判,我要谈判啊!”鱼大总兵一只手托着肚上肥肉,一只手拼命挥舞着小白旗,带着哭音拼命的叫喊——没办法不带着哭音,鉴于鱼大总兵的特殊体形有很好的心理麻痹作用,张大少爷点名要鱼大总兵出面谈判,比张大少爷还要更加自己小命的鱼大总兵自然不敢,结果自然而然的,鱼大总兵就被张大少爷的亲兵用刀抵着脊背推了出来,站在城墙上挡枪防箭。 众所周知的,咱们的张大少爷一向都是知人善任,擅长化腐朽为神奇,鱼大总兵三百多斤的剽悍身材托着肚子肥肉往那里一站,就连老奸巨滑如皇太极和范文程之辈都是心中大定,警惕性迅速消失——基本上,能够胖成鱼大总兵这个模样的,在战场上表现的能力肯定都会和他的体重成反比。所以汉奸通译把话翻译过来后,吴克善很快就放弃了立即强攻的打算,改为向皇太极问道:“四贝勒,这是怎么回事?蛮子军队明明已经发现我们了,却不急着点燃烽火台报警,还打出白旗投降,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也不太清楚。”皇太极也是满头的雾水。范文程则观察着喜峰口关墙上动静,阴声说道:“大王子,四贝勒,你们注意到没有,关墙上的蛮子士兵数量并不多,每个士兵手里都拿着两只火把,还有不少火把直接就是插在关墙上的。” “有这事?”吴克善眼睛一亮,赶紧眺望喜峰口关墙动静,果不其然,仔细一看之下,吴克善果然发现关上的守军士兵数量不多,密密麻麻的火把看似吓人,其实大部分火把都是插在关墙箭垛上,每一个士兵都拿有两支、甚至三支火把,很明显就是虚张声势。吴克善不由喜道:“喜峰口上真没有多少蛮子守军,数量好象才六七百人,不过蛮子干嘛要打起这么多火把,想方便我们攻城?” “可能是蛮子想把我们吓走吧,不过那个大胖子叫嚷要谈判,到底是想干什么?”皇太极有些狐疑。吴克善稍微一盘算,说道:“派人过去问问,如果那个大胖子愿意开门投降,倒也可以让我们的蒙古勇士少受一些损失。” “试一试也好,科尔沁的人丁还比较单薄,能减少士兵伤亡最好不过。”皇太极点头同意。没办法,鱼大总兵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象会死守不降的硬骨头,向来喜欢玩阴的皇太极当然尝试一下招降了——当然了,如果皇太极知道张大少爷此刻就在喜峰口关墙上,就说什么都不会派使者谈判了——和张大少爷这样的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打交道,那怕只是最普通的使者交通消息都是极其危险的灾难。 吴克善叫来汉奸通译,吩咐一番后,那汉奸通译当即快马跑到关墙下,冲着肥腿发软的鱼大总兵用汉语叫道:“关墙上的胖蛮子,你听好了!我们蒙古科尔沁王爷的大王子叫我问你,你想怎么谈判?早点打开关门投降,我们大王子就可以饶你不死!否则的话,大王子一声令下,喜峰口关城里面鸡犬不留。” “原来是科尔沁的……。”鱼大总兵先是迟疑了一下,这才大声叫道:“原来是科尔沁的吴克善大王子,烦劳贵使禀报大王子一声,就说我是他亲妹夫蓟门巡抚张好古张大人的部将,东胜右卫指挥使、遵化总兵鱼炔心,请他出来答一下话,我有一些知心的话要告诉他。” “我们大王子听不懂也说不来你们蛮子的蛮语!”那汉奸通译神气活现的叫道:“你有什么话,告诉我,我禀报给大王子!” “巡抚大人,鞑靼王子不肯站出来,怎么办?要不,换你来吧?”鱼大总兵全身肥肉颤抖,压低声音向背靠箭垛坐在自己旁边的张大少爷问道。张大少爷低声骂道:“蠢猪,我要是站出去,鞑靼王子还敢站出来挨枪子才怪——我教你一句,你叫一句,配合着点表情语气。” 于是乎,在咱们张大少爷的指点下,咱们的鱼大总兵又颤抖着肥肉叫嚷开了,“那么烦劳贵使禀报大王子——我其实早就发现大王子的军队逼近了,昨天白天就可以提前点燃烽火求援,就算不求援,我这座喜峰口关城里也有四万大军,完全能够挡住大王子的军队,可我没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你们大王子的亲妹妹布木布泰,现在已经是我们蓟门巡抚张大人的小夫人了,我们蓟门军队和科尔沁部落其实就是一家人,我如果和你们打仗,那就是窝里斗!” “窝里斗没出息。”鱼大总兵继续胆战心惊的大叫道:“所以请你们大王子换一个关口打,只要别打我负责的喜峰口关口,我愿意送给大王子五百两纹银,另外再送五百石粮食。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请贵使回去通译吧。” ……………… 汉奸通译将鱼大总兵的话转到吴克善和皇太极等人面前,吴克善差点没笑出眼泪,拍着大腿说道:“这个胖蛮子还真能吹,昨天白天就发现我们了?关墙里还有四万军队?他真要有四万军队,还用得着求我去打别的关口?”说罢,吴克善一挥手,喝道:“别和那个胖蛮子罗嗦了,直接攻城!” “慢着!”皇太极忽然嗅出了一丝熟悉的阴谋味道,赶紧一把拉住吴克善,疑惑道:“大王子,你发现没有?这个胖蛮子的口气非常古怪?听他的口气,好象是在撺掇我们去打其他关口,实际上却象是引诱我们去打他的关口啊?还有我们的内应,也是到现在还不见动静?难道,这又是张好古小蛮子的诡计?” “引诱我们去打他的关口?”吴克善一楞。皇太极郑重点头,说道:“他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放弃攻城,却又是送银子又是送粮食,想买通我们别打喜峰口——如此示弱,定有诡计!” “那蛮子会有什么诡计?”吴克善追问道。皇太极摇头,答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的喜峰口关城里有埋伏,二是他是在玩空城计,想把我们吓走。依我看来,最好让使者再跑一趟,再探探他们的口风。” ……………… 片刻后,汉奸通译又跑到喜峰口关墙下,向已经被油汗浸湿的鱼大总兵叫道:“胖蛮子,你听好了,我们大王子已经和布木布泰那个叛徒女人断绝了关系,和你不是什么一家人!现在大王子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开城投降,保你们全城蛮子不死!二是我们大王子挥兵攻城,把你们喜峰口的蛮子杀光杀绝!” “别攻城,千万别攻城啊!”鱼大总兵紧张大叫,“请通译再禀报大王子一句,就算我们不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也好商量。这样吧,你们科尔沁的军队攻城,无非就是想抢粮食抢银子,还有抢女人,我可以再加价——只要你们大王子的军队别打喜峰口,我可以给你们三千石粮食,五千两银子,另外再送你们大王子两个美女!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只要你们大王子开口,都可以商量!” 科尔沁军队的汉奸通译这次没有再跑老远回去报信,因为吴克善和皇太极、范文程等将领都已经来到阵前,在距离城墙弓箭射程一倍之外的地方近距离观察——那汉奸通译在他们面前站定,立即也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所在!可惜此刻月亮恰好又被云彩遮住,吴克善等人身边的亲兵又太多,天黑人杂,张大少爷的薄珏牌望远镜又没有哈勃望远镜那样变态的质量,实在无法分辨那一个是敌人主将,只能向旁边待命的两个狙击手命令道:“别急着动手,等我先把鞑靼的主将引出来,再一起开枪,结果他!” 又过片刻,那汉奸通译又跑回来,冲着鱼大总兵吼道:“胖蛮子,我们大王子不想和你谈价钱,只要喜峰口!交出喜峰口,放下武器,我们大王子放你们走人!这是我们大王子给你的最后机会!” “大王子,大王子,你听我说啊。”在张大少爷的指点下,鱼大总兵就象急坏了一样的捧着肥肚子又蹦又跳,冲着吴克善等人所在的方向大叫大嚷,“银子粮食和女人我们都可以商量,可我不能交出喜峰口啊,你也知道,你那个妹夫巡抚大人军法严啊!我要是弃关而逃,我全家的脑袋都没有了!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就给你五千两银子,现在就给啊……!” “少罗嗦了!”听完旁边皇太极的翻译,吴克善沉不住气了,拍马上前两步,冲着前面的通译喝道:“狗奴才,滚回来!全军听令,总……。” 也活该吴克善倒霉,他上前两步暴露目标也就算了,恰好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在此刻钻出云层,更是将他的全身上下照耀得纤露无遗。说时迟,那时快,张大少爷怒吼一声,“打!”两个手心已经浸满汗水的明军狙击手同时扣动扳机,膛线狙击枪上带有火石的撞锤重重落下,溅出火花,引燃火药,两声巨响过后,两颗小指头粗细、一寸三分长的米尼弹受热膨胀,紧贴着枪管,高速旋转着喷出四尺八寸长的枪管,呼啸着射向三百步外的吴克善…… 借着皎洁的月光,在望远镜里,张大少爷清清楚楚的看到,枪声响起之后,几乎是眨眼之间,吴克善的脸上和胸口就同时喷出两股鲜血,鲜血如箭似浪,在月光下画出两道美妙的弧形,格外的美艳眩目。吴克善的身体也是一震,摇摇晃晃的摔下战马,一代铁杆蒙奸,一命呜呼,罪有应得! “打中了!”张大少爷和两个明军狙击手同时疯狂吼叫着跳了起来,振臂高呼。吴克善背后的鞑靼骑兵则是个个目瞪口呆——弓箭的最大射程只有一百五十步,火枪的射程还不如弓箭,隔着三百多步,明军是用什么武器打中吴克善的?震惊过后,皇太极惨叫一声扑了上去,“大王子——!”但是皇太极身体刚动,范文程仅存的右手就一把拉住皇太极,大叫道:“四贝勒,不能冲动!小心蛮子的冷枪!你可是张好古小蛮子的大仇人!” 被范文程这么一提醒,皇太极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退后几步,藏在士兵背后指挥士兵去收吴克善的尸体。也就是在这时候,张大少爷才在望远镜里发现皇太极和范文程的存在,想要命令狙杀却已经说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好放下望远镜站起来,招呼士兵用火把照亮自己,向皇太极大笑道:“四贝勒,锦州一别,别来无恙乎?” “张好古——?!”不用看清楚张大少爷的狰狞脸庞,光是听到张大少爷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皇太极和范文程就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张好古——!你这么个狗蛮子,你怎么会在喜峰口?” “我怎么会在这里?”张大少爷大笑,一边打手势让两个狙击手准备,一边大笑说道:“四贝勒,吴克善已经死了,你还装什么装?不是你送信给我,我会事先准备好埋伏在喜峰口招呼吴克善?别楞着了,快让科尔沁的鞑靼军队放下武器投降吧,我带你去京城,领功受赏!”说着,张大少爷打出手势,张石头挥动旗号,数千名明军无声无息的站了起来,举着弓箭火枪对准了关下的科尔沁军队。 看到明军士兵数量忽然变多数倍,又听到张大少爷的话,几乎每一个能听懂汉话的鞑靼士兵都向皇太极瞪大了眼睛。皇太极则差点没气晕过去,劈动马鞭吼道:“张好古,狗蛮子,你又想……。”话还没叫完,两个明军狙击手已经再度开火,两颗子弹第一颗击中皇太极的肩头,第二颗擦着皇太极的耳朵飞过,击中了皇太极背后的一个鞑靼将领战马马颈,战马惨嘶狂奔,顿时冲乱了鞑靼队伍,鞑靼军前队顿时大乱。 “张好古,狗蛮子,我要杀了你!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咆哮着,皇太极掉转马头,逃入人群。正副主将一死一逃,明军超远距离的火枪又大显神威,鞑靼骑兵彻底大乱,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跑啊——!”只在眨眼之间,数千鞑靼骑兵就争先恐后的夺马狂奔,张大少爷见机不可失,当即命令手下唯一有战斗力的周镇领兵出击,追杀敌人扩大战果。 “可惜,如果我的屠奴军训练成熟,又全部装备上膛线枪在这里,这伙鞑靼跑不掉一个!”送上门来的大肥肉只咬得一小口,张大少爷难免大为惋惜,转念一想,张大少爷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也真是够蠢得可以,科尔沁鞑靼既然敢来偷袭喜峰口,皇太极又怎么可能不随军行动,出谋划策?我应该把他引出来干掉的,现在好了,膛线枪问世,干掉的第一个敌人就是我的亲大舅子!虽说他是罪有应得,但也真够不吉利的。” 第一百六十章 天不助我我自救 第一百六十章 天不助我我自救 靠着膛线狙击枪的大显神威,还有擒贼先擒王的正确战术,科尔沁鞑靼骑兵的第一波偷袭倒是被打退了,周镇出关追击的五百名骑兵还拣了一点小便宜,生擒六人,斩首四十余具,但蓟门长城的危机仍然没有过去。张大少爷是在昨天晚上初更过后点燃的烽火报警,按照军法规定,蓟门九卫的军队应该在一天之内增援蓟门长城十八关,以铁桶阵防御游牧民族入侵——这也就是说,就算蓟门九大卫所那些废物将领和三流军队人品爆发,准时抵达长城增援,至少还在一个白天内,蓟门各个关口的防御还是非常脆弱,能不能挡住科尔沁鞑靼的全力进攻还是很难说的一件事。 六个俘虏抓回来后,靠着亲兵中东厂刑讯好手的帮助,张大少爷很快就拿到了他所急需的情报,而这些情报难免让张大少爷更加愁眉深锁——科尔沁鞑靼这次偷袭喜峰口长城基本上是倾巢出动,总兵力超过两万骑兵,而且算路程,现在科尔沁鞑靼的主力很可能已经与皇太极的败军会师了。有皇太极这条老狐狸的指点,科尔沁鞑靼仍然还有机会反败为胜的机会。 “宋师爷,鞑靼下一个可能进攻的关口,你认为应该是那里?”趴在蓟门防线的地图上,张大少爷紧张要求宋献策提供参考,帮自己分析皇太极可能选择的目标,又补充一句,“把旁边永平府的关口也算上,那段长城虽然是我老丈人负责,可他也需要时间增援调整,要是那边的关口出了问题,鞑靼杀进关来,关内的老百姓照样得遭殃。” “学生认为,以鞑靼骑兵的行军速度,一个白天之内,他们有能力攻打的关口包括这几个。”宋献策紧张计算着路程和距离,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张大少爷仔细一看,发现今天有可能遭到鞑靼骑兵攻击的关口一共七个,永平府三个,分别是青山口、熊窝头和冷口,其中冷口最远,差不多是骑兵一天急行军的极限;蓟门长城关口四个,分别是潘家口、龙井关、洪山口和罗文峪,鲇鱼关和大安口也有可能,但可能性不是很大。 “麻烦,覆盖面太大,我的兵力不足,不可能面面俱到啊?”张大少爷捏起了下巴,盘算片刻后,张大少爷吼道:“周镇将军,你给我多派斥候出去,严密监视鞑靼军队动静,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摸清楚鞑靼军队的动向!张石头,让你的亲兵队也派一些人出去,带上望远镜!” “东家,算路程时间,满桂将军的援军现在应该到大安口了。”宋献策建议道:“要不东家下一道命令,让满桂将军的援军驻扎在罗文峪或者洪山口?这样就可以填补我们蓟门长城的所有漏洞,确保蓟门境内万无一失。” “也只有这样了。”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喝道:“还有,用我的名誉给三屯营的永平巡抚阎鸣泰写一封书信,提醒他务必眷顾到有可能遭到鞑靼袭击的冷口关。还有,如果他的兵力有空余的话,请他派遣两三千人过来增援蓟门,我会不胜感激。”说到这话时,张大少爷语气难免有些郁闷——本来以前的蓟门巡抚是应该兼管控制着永平府长城的,可是老丈人熊廷弼不放心张大少爷,硬是提出要把永平府防区划给山海关兼管,自己保护自己的粮道后路;魏忠贤为了方便随时调动张大少爷的‘心腹’军队,也是同意了这个要求,把张大少爷的驻地改为蓟州,而不是上任蓟门巡抚衙门所在的三屯营,造成张大少爷现在无法直接调动三屯营驻军的局面。 “算了,贪多嚼不烂,我还是专心先把我的屠奴军练好再说吧。”郁闷了片刻,张大少爷自我安慰一番,又努力冷静下来,仔细分析敌人下一步最有可能采取的动作。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惊讶的走出望日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张大少爷不由目瞪口呆,气急败坏的脱口骂道:“太阳你娘!老天爷,你不会是这么玩我吧?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 ………… 时间稍微迁移,回到小半个时辰前,狼狈不堪的逃到九估岭旁边的宽河河畔,皇太极败军迎面撞上科尔沁奥巴亲自率领的鞑靼军主力,两军会师,闻知吴克善战死,奥巴少不得抚尸痛哭一场。肩膀被狙击手打伤的皇太极也是落下了眼泪,向奥巴磕头请罪道:“岳父大人,是我没有尽到保护大王子的责任,也没有料到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竟然就在喜峰口,结果又中了张好古小蛮子的奸计,妄害了大王子的性命,请岳父治罪。” “不怪你,这又有谁能想得到呢,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竟然有能打这么远的火枪?”已经从吴克善亲兵那里了解了事情经过的奥巴抹着眼泪,嘶哑着嗓子吼道:“传令下去,全军向喜峰口进军,就算抢不到蛮子的粮食,我也要打破喜峰口,抓到张好古小蛮子千刀万剐,给我的儿子女儿报仇雪恨!” “岳父,冷静啊。”皇太极一把拉住奥巴,焦急说道:“岳父,你是没见过张好古小蛮子的守城厉害,我们以前在锦州,十三万大军围着锦州打了一个月,都奈何不了他,现在他已经有了准备,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攻破他亲自镇守的喜峰口啊!而且张好古小蛮子已经点燃了烽火台报警,最多一天时间,蓟门境内的蛮子军队就会一起赶到长城增援了!” “我管他厉不厉害?”奥巴甩开皇太极的手,吼道:“我只要给我的儿子、女儿报仇!” “王爷,稍安勿躁,要想攻破蛮子长城,并非只有喜峰口一条路可走。”范文程又跳了出来,谄媚的说道:“根据奴才的了解,张好古小蛮子负责的蓟门长城一共有十八个关口,现在张好古小蛮子把重兵集中到了喜峰口,其他关口兵力空虚,至少在今天白天之内,蛮子援军还无法增援到所有关口——这也就是说,我们就算拿不下喜峰口,也可以掉头去打蓟门长城的其他关口!而不管我们拿下那一座关口,蛮子朝廷也饶不了张好古小蛮子——另据奴才所知,张好古小蛮子年少得志,在蛮子朝廷可是很遭人嫉恨的。” “岳父,我认为范文程这个狗奴才说得很对。”皇太极附和道:“我们是肯定攻不下张好古小蛮子亲自镇守的关城的,但是我们轻松拿下其他还没有得到增援的长城关口,只要拿下一座关城,我们的蒙古铁骑不仅可以纵横中原,继而与大金军队里应外合,夹击山海关,还可以让蛮子朝廷以渎职罪将张好古蛮子下狱问罪!乃至处死!” “我们肯定攻不下张好古小蛮子亲自把守的关城?”奥巴听出弦外之音,怒道:“我看你们是被张好古小蛮子打怕了吧?”皇太极和范文程哑口无言,目前他们是依附在奥巴部落内藏身,可没胆子去顶奥巴的嘴——再说奥巴说的也是实话。奥巴又拔出刀,吼道:“既然你们不敢去,那那么就给我滚,我今天倒要亲眼看看,让你们怕成这样的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有多厉害?” “岳父……。”皇太极本来还想力劝奥巴不可莽撞,免得丢掉了他垂涎已久的科尔沁鞑靼铁骑。可就在这时候,皇太极也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皇太极先是目瞪口呆,然后狂喜大吼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张好古,你这个小蛮子做恶多端,今天遭到报应了!岳父,我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让张大少爷气急败坏、让皇太极欣喜若狂的东西,其实都一样,它的名字叫,沙尘暴。 明成祖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的时候,曾经有两次被朱允文的平叛军队逼入绝境,差点就被朱允文军生擒活捉,可两次都是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天上刮起了沙尘暴风!而且两次的方向都是对朱棣有利,让他的军队顺风进攻,让朱允文的军队逆风作战,不要说张嘴了,就是睁开眼睛都办不到,结果导致朱棣两次绝地反击,反败为胜,沙尘暴也几乎成了朱棣军队的福星。不过这一次忽然刮起的沙尘暴,却把继承了朱棣军队的张大少爷逼到了类似朱允文军的危险境地。还好,这一次的风向比较公平,风是西向东吹,张大少爷还没逼到顶着狂风作战的地步。但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沙暴天气中,张大少爷再想通过斥候侦察鞑靼军队的动向,也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风越来越大,半个多时辰后,灰黄色的沙尘暴全面来临,狂风卷着黄沙,鬼哭神号地吹来,将喜峰口关口彻底笼罩到了一片雾蒙蒙的黄沙中,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蓝天变成黄天,降落着黄沙。地上的泥土草叶盘旋着飞向天空,半空中,黑黄上下,渐渐混合,结成一片深灰的沙雾,遮住阳光。太阳所在的地方,黄中透出红来,象剥去了蛋白的咸蛋黄。在这种环境中,张大少爷就算再能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也没了作用,只能挣扎着冲上关墙,瞪着被风沙吹得红肿流泪的三角眼大吼大叫,“所有士兵上关墙!随时准备作战!”一不小心,一团泥沙飞进张大少爷口中,呛得张大少爷咳嗽半天,赶紧躲到鱼大总兵背后,借着他庞大的体积躲避狂风。 漫天扬沙飞舞,沙石打在人的脸上,杠杠的疼,城楼上的瓦片不断飞起,落到关里关外砸得粉碎,坚守岗位的明军将士,除了个别人以外,没有一个不是被狂风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的,仿佛酒喝多了一样的站立不稳。风力最大的时候,身体单薄如张大少爷和宋献策之类的明军将士,只能用绳子把自己的身体捆在箭垛上,一边紧握刀枪坚守岗位,防备鞑靼军队借着风沙掩护偷袭,一边防止自己被狂风吹下关墙。——也只有咱们的鱼大总兵举重若轻,在狂风暴沙中屹立如山,恨不得高兴大喊一声,“怎么样?现在没人敢笑我胖了吧?知道身上肥肉多的好处了吧?” 沙尘暴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才稍微减弱,视野也变得开拓了许多,很幸运的是,皇太极显然是知道自己攻不下张大少爷把守的城池,并没有乘着这个机会攻打喜峰口,但张大少爷再把斥候撒出去的时候,却说什么也找不到鞑靼骑兵主力的踪影了。么一来,张大少爷的压力顿时加重了百倍——沙尘暴影响了援军增援的长城关口的难度,几乎可以肯定,天黑前援军已经可能抵达各个关口,而鞑靼骑兵又借着沙尘暴掩护转移得无影无踪,不知去了那里,自然也没办法准确判断鞑靼兵下一个进攻方向,这对手里只有一千二百名可战之兵和三百亲兵的张大少爷来说,无疑就是一个艰难考验。 “鞑靼主力到底去了那里?”吹去地图上落满的浮土,张大少爷再一次研究起鞑靼进攻的方向——如果鞑靼顺风而行,借着风势帮助,转移到永平府长城以北,天黑前攻打冷口关甚至河流口,肯定都是轻而易举。而鞑靼军队如果逆风西进,借着风沙掩护,虽说行军速度要受影响,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潘家口、龙井关和洪山口这三座关口附近,发动突袭,轻松拿下这三座守军不足的关口任意一座。 “去给满桂传令的传令兵,肯定也受沙尘暴影响,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把命令送到满桂那里,更不知道满桂的军队现在究竟到了那里。”张大少爷紧张盘算,“这也就是说,旁边的潘家口、龙井关和洪山口三座关口只能靠我的兵力支援,到底是现在就提前分兵,未雨绸缪?还是静观其变,等到发现鞑靼兵再把提兵增援?如果不提前分兵,近处的潘家口和龙井关还好点,也许还赶得及增援,但如果是洪山口就麻烦了,没有三个时辰,根本没办法把军队投递过去啊……。” 风沙虽然小了很多,却还在不断的刮着,视线还是严重受阻,叫来经验丰富老兵一问,说是估计不到夜里不会完全停下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鞑靼主力的动向还是没有查到,一夜没睡的张大少爷神经紧张得已经快要绷断了,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快到酉时的时候,永平巡抚阎鸣泰送来消息,说是他手里的军队正好被抽调了一部分到了开平,给辽东军队押运粮草军饷,兵力也不是很足,不仅没办法给张大少爷派遣援军,相反还向张大少爷恳求,说是他的永平府长城关口遭到袭击,请张大少爷务必伸出援手,出兵增援。 “太阳!老子的兵本来就不足了,你还好意思向老子求援?!”张大少爷三两下把阎鸣泰的书信撕得粉碎,狠狠扔出望日楼。看着纸片在风沙中飞舞,张大少爷甚至又恨上了当年的袁应泰和后来的王化贞,五年前为了让他们打赢辽东战争,大明朝廷可是把全国的精锐都抽调到了辽东战场交给他们赔得精光——而蓟门防线,也是兵力被抽调得最严重的地方,头号精锐戚家军都被调到辽东赔了进去!如果不是这些原因,张大少爷又何必如此的用兵捉襟见肘? 风沙还在有气无力的继续,等到快要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却已经是傍晚了。就在张大少爷还在为是否提前分兵而犹豫的时候,酉时初刻刚过,喜峰口东面的烽火台首先传来狼烟信号——永平府长城关口遇袭,袁应泰向喜峰口求援!看着那漆黑笔直的狼烟,张大少爷几乎要疯过去,既想过去救援,又害怕这是鞑靼的调虎离山计,以小股兵力袭击永平府关口,把自己的军队骗过去,主力则乘机攻打蓟门这边的其他关口! “巡抚大人,快看,西面也有狼烟!喜峰口西面的蓟门关口也发现敌人了!”鱼大总兵第一个指着西面的烽火台惊叫。张大少爷扭头一看,果然看到西边的烽火台也是狼烟滚滚,东西两面同时告急,形势已经刻不容缓,张大少爷把牙齿一咬就吼了起来,“周镇听令,命你带五百喜峰口兵和一千遵化兵,到永平府救援!剩下的喜峰口主力,还有一千遵化兵,随我到西面关口救援!鱼总兵,喜峰口就暂时拜托你了!” “末将遵命!”周镇和鱼大总兵一起抱拳答应,各自下去安排军队出动。鱼大总兵转过身去时,看到鱼大总兵那几乎成球状的肥胖身材,张大少爷心头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吼道:“且慢,都给我回来!” “张大人,怎么了?”周镇和鱼大总兵莫名其妙的问道。张大少爷沾满尘土的俊脸上露齿一笑,笑道:“没什么,刚才看到鱼总兵那有点靠不住的背影,我忽然明白鞑靼军队真正的主攻方向了。” “有点靠不住的背影?我?”鱼大总兵委屈得差点哭出来,纯洁的心灵明显很受伤害。周镇则惊喜问道:“张大人,鞑靼的主攻方向是那里?东面还是西面?” “不是东面,也不是西面。”张大少爷摇头,又用脚尖点点地下,狞笑道:“鞑靼真正的主攻方向——就在这里,还是喜峰口。” “还是喜峰口?”周镇和鱼大总兵目瞪口呆。张大少爷狞笑点头,缓缓说道:“皇太极终于长进了一点,借着沙尘暴掩护,让我以为他的主力已经转移了,先入为主认为他会去偷袭其他关口,又用两路虚兵,让我以为必有一虚一实,诱使我把主力分兵救援,调虎离山。而他的主力,真正的攻打目标,还是喜峰口。——还好,看到鱼大总兵你让人提心吊胆的背影,让我对喜峰口的安全产生担心,这才看破了皇太极的诡计。”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似曾相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似曾相识 咱们的张大少爷外号既然叫张狗少,鼻子自然是和狗差不多一样的灵敏,皇太极计中套计的调虎离山计虽然高明,也险些第一次把张大少爷骗过,可就是因为一个让人不那么心安的背影,张大少爷马上就嗅出了这其中的危险味道!不过真要怪的话,关键还要是怪皇太极太过贪心和小心,为了减少科尔沁鞑靼士兵的伤亡,也为了预防万一,所以连用了两个调虎离山计,让两路虚兵分别攻打洪山口和冷口关,结果就被疑心病比曹阿瞒还重的张大少爷嗅出不对了——皇太极如果只用一路虚兵,张大少爷也许上当可能性还要大点。 确认了敌人主攻的方向,接下来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弓箭火药火枪的多准备一点,擂木大石和砖头火油什么的也多准备一点,照样的少打灯火装成守军很少的模样,诱使敌人上钩。果不其然,到了夜里二更,鞑靼骑兵主力果然再一次派人偷偷摸上门来做客,这一次张大少爷也不再客气,马上就让士兵拿弓箭火枪狠狠招待,还敲锣打鼓点烽火台,迫使鞑靼骑兵发动强攻。再接下来的场面就简单多了,一队接一队的鞑靼骑兵冲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将领被明军狙击手操翻,招待普通鞑靼士兵的则是弓箭火枪和砖头石块。早就把黄金家族攻坚本领丢得差不多的科尔沁鞑靼撞上成名战就是守城战的张大少爷,结果很自然的,科尔沁鞑靼被打得哭爹喊娘,鬼哭狼嚎,不要说打破喜峰口了,就连摸到喜峰口的关墙都难如登天。 天亮的时候,来回乱跑的鞑靼兵也累得差不多够戗了,满桂的铁骑也赶到喜峰口增援了,张大少爷当即打开关门把满桂放出去砍人,满桂骑兵的战斗力也许是比建奴八旗差一点,可是和科尔沁鞑靼的蒙奸骑兵比起来,却又高出一截,一番冲杀下来,在攻城战中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蒙奸军队士气崩溃,足足被满桂追着砍了五十多里才重新站稳阵脚,满桂则带着八百多颗人头回去交差,为张大少爷出任蓟门巡抚的初战首捷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二次攻打喜峰口失败,宣告了皇太极偷袭喜峰口计划彻底流产,蓟门九卫军队的主力已经尽数赶到蓟门十八关增援,守得密不透风,永平府那边熊廷弼和阎鸣泰的军队也已经守死了永平九关,科尔沁鞑靼除了绕到古北口以西,去攻打昌平关口,否则已经捞不到任何便宜——当然了,这还得建立在科尔沁鞑靼军队粮草充足的基础上。无奈之下,奥巴也没什么脸再提给儿子报仇了,领上军队灰溜溜的就跑回了老窝,生怕跑晚了一步,恨科尔沁恨得蛋疼的林丹汗乘机就抄了他的老巢,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偿失。 第一次蓟门保卫战胜利结束,蓟门境内的明军阵亡三百余人,斩首一千二百余,俘虏百余人,缴获战马五百余匹,这样的战绩和张大少爷上一次的辽东大捷比起来,当然是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不过捷报和人头送到京城后,明熹宗和魏忠贤还是非常满意,下令兵部重奖了立功将士,犒赏三军,朝廷里对张大少爷年纪轻轻就出任蓟门巡抚要职的不满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朝廷的颁奖公文送到喜峰口,喜峰口将士欢声雷动,可是让仍然坐镇在喜峰口上的张大少爷摸不着头脑的是,连同颁奖公文一起送来的,竟然还有一道宣召张大少爷回京述职的诏书。 “回京述职?我来蓟门上任才刚满两个月?用得着这么快就回京述职吗?”张大少爷满头的雾水,叫来宣旨的太监询问,魏忠贤派来的宣旨太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的,只说这是皇帝的意思,皇帝打算当面封赏张大少爷。太监的话难免让张大少爷更加摸不着头脑——这么一个小胜仗,连把张大少爷官升一级的功劳都不够,犯得着把张大少爷叫回京城当面封赏吗?不过糊涂归糊涂,皇帝的圣旨,还不是张大少爷现在可以置之不理的,张大少爷只能对迅速蓟门防线做出调整,借着蓟门九卫的军队赴援的机会,抽调各卫留守关卡,重新布置严密防御,又把剩下的事委托给宋献策和满桂等将,然后才骑上快马,带着张石头和十几个亲兵打马回京。 还好,张大少爷的防区基本上就在京城的门槛外面,从喜峰口骑快马走了两天,八月二十八的下午,张大少爷一行就赶到了北京城下。因为太阳已经垂西,估计进城去也见不到皇帝了,朝阳门外的官道上又是人来人往骑马不便,张大少爷索性便下马步行,打算直接回家去给家人一个惊喜。路过朝阳门码头时,码头旁边的一大群人忽然吸引了张大少爷的注意——人群中间树有两支高杆,中间系有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一名身材娇小的红衣少女正在麻绳上表演绳技,在细绳上翻滚跳跃,如履平地,不时激起围观百姓的阵阵叫好掌声,张大少爷不由也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 “少爷,看呆了?”张石头用手在张大少爷眼前摇晃,坏笑道:“那姑娘是长得不错,可两位少奶奶还在家里等你回去,你要是今天敢把她带回家,大少奶奶估计能把你吃了。” “胡说八道!”张大少爷打开张石头的手,怒道:“我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找来一些江湖艺人,帮助屠奴军士兵锻炼身体柔韧性,战场上,身体的柔韧性越好,动作也就更灵活!再胡说八道,回去我就告诉你老婆秀儿——你小子在蓟州偷偷逛窑子!而且还不只去了一次!” “别啊少爷,我就开一个小玩笑,再说那几次还不是你带着我去的?”张石头吓了一跳,赶紧向张大少爷赔罪。张大少爷冷哼一声,挥手说道:“走吧。”说罢,张大少爷抬腿便走,可是张大少爷还没走出三步,目光瞟见那红衣少女已经跳下麻绳,那边的人群中又传出一阵巨大的叫好声,紧接着,一些嚣张跋扈的声音传来,“让开,让开,侯少爷来了!”“滚!别碍着侯少爷办正事!”还有一个声音叫道:“小娘子,你运气来了,我们侯大少爷看上你了!” 张大少爷嘴角露出笑容,心知定是那个朝中权贵之子看上了那卖艺少女,打算把她抢回家去糟蹋。张大少爷又向张石头笑道:“石头,有点耳熟哎,这些话好象以前你也说过吧?”张石头迅速点头,颇为感慨的答道:“是啊,记得少爷你十八岁的时候,我和你就在临清干过这事——为了这,我还被那个卖艺姑娘的父亲痛打了一顿。要不咱们过去瞅瞅,看看京城这帮人有没有咱们当年的水平?” “那当然好。”张大少爷邪笑,领着张石头等人就挤了过去。挤进人群一看,果然有一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公子哥领着一帮人在和艺班的人对峙,那公子哥的年龄和张大少爷相仿,似乎还有些面熟,手里提溜着一把春宫画扇,除了容貌远远不如之外,依稀便是当年临清张狗少。那红衣少女则只有十三、四岁的年龄,容貌出众,身材虽未完全长成,但也是前凸后撅十分诱人,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正在向那姓侯的公子哥怒目而视。 “滚开!别妨碍少爷我办事!”那有些面熟的公子哥十分嚣张,推开面前的卖艺男女,伸手就要去那红衣少女的小手,**笑道:“小娘子,别害羞嘛,少爷我有的是钱,跟着我保管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这么辛苦的卖艺挣钱了。”——旁边张石头低声说道:“少爷,这话你以前也说过,还好几次!” “公子,这位公子,有话好说。”一个中年男子拦到那公子哥面前,拱手作揖的操着山西口音说道:“这位公子,我这个女儿年纪还小,又出身卑微,实在不敢高攀,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吧。” “糟老头子,滚一边去,别妨碍少爷我办事。”那公子哥抬腿一脚踹在那中年男子大腿上,想把他踹开,不曾想这一脚下去,那公子哥却觉得入踢铁板,疼得忍不住抱脚惨叫。那红衣少女冷笑道:“活该,没用的废物!”那公子哥勃然大怒,吼道:“小的们,给少爷我上,揍死这个糟老头子,把小美人儿给我抢回去!”那公子哥带来的七八个恶仆立即怪叫着冲上去,乒乒乓乓的和那些卖艺人打了起来。见此情景,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不由一起心道:“这场面,好象在那里见过?怎么这么熟悉?” 这伙卖艺人显然都有些武艺,尤其是那红衣少女,身手更是出众,没过片刻就把那公子哥带来的恶仆打得满地找牙,遍地打滚。那公子哥正胆怯间,正好有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士兵闻讯赶来,那公子哥顿时大喜,赶紧冲那队士兵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过来,老子是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奉圣夫人的公子,给老子把这伙建奴细作拿下!” “太阳,怪不得这么面熟,原来是老子的干兄弟!”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原来这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张大少爷干娘、熹宗乳母客巴巴唯一的儿子候国兴,他身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封爵,还是沾张大少爷辽东大捷的光封上的,只是张大少爷平时给客巴巴送礼都是请魏忠贤转交,和候国兴只是在喝酒时见过一面,随便客套了一下,所以印象不深。这时候,那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为了拍马屁,已经拔出武器把那伙卖艺人包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伙卖艺人一次牢狱之灾怎么也跑不掉了。 “算了,既然被我碰见,就算给小狗儿积一次阴德吧。”张大少爷暗叹一声,把马缰扔给亲兵,挤进人群喝道:“慢着!”张大少爷这一声吼,自然是招来满场目光,候国兴原本是想下意识喝骂,让张大少爷少管闲事,可是看到张大少爷的模样,觉得面熟的候国兴骂到嘴边的话顿时停住。那红衣少女则是美目一亮,心跳加速,满怀期待的注视张大少爷,盼望着这位气度不凡又俊美儒雅的公子能为自己主持公道,惩治恶少。 “干哥哥,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不?”张大少爷笑着向候国兴打招呼道。候国兴楞了一下,然后猛然醒悟,忙大叫道:“干弟弟,怎么是你?听说你已经当上蓟门巡抚了,怎么又回京城来了?”听到这些对答,那红衣少女先是一楞,然后大为失望,但还是抱有一点期待——希望张大少爷没坏到候国兴的地步。 “皇上下旨,让我回京述职,才刚回来。”张大少爷先回答一句,又笑嘻嘻的向候国兴说道:“干哥,艳福不浅啊,刚才我都看到了,这小妞长得不错,勉强配得上咱们兄弟。” “什么?”那红衣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候国兴则大喜过望,笑道:“还是兄弟你有眼色,这妞是不错,干哥我喜欢。”说着,候国兴又向那伙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吼道:“眼睛都瞎了?认识这位是谁不?张好古张抚台,我的干兄弟,九千岁的亲儿子,还不快给他请安?”张大少爷的鼎鼎大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以不光是那些五城兵马司士兵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行礼请安,那红衣少女也惊叫起来,“什么?你就是杀得建奴血流成河的张好古张大人?!” “不错,是我。”张大少爷嘻嘻一笑,把得意洋洋的候国兴拉到那红衣少女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位姑娘,认识这位公子是谁不?他是我的干哥哥候国兴侯大人,世袭的锦衣卫指挥使,年少有为,英俊风流,我可以保证,你只要从了他,保管你这一辈子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穷了。” “你说什么?”那红衣少女彻底呆住了,做梦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张大少爷竟然是这个德行。候国兴则是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干弟弟你说得对。难怪魏良卿和傅应星那两个猴崽子都说你好话,说你合玩,果然是好兄弟。” “多谢干哥哥夸奖。”张大少爷点头哈腰的一笑,又更加严肃的向那红衣少女说道:“这位姑娘,你放心,我这位干哥哥是一位负责任的人,不会干出什么始乱终弃的事。——这样吧,我好人做到底,只要你现在就答应和我干哥哥成亲,我马上就带着你们去皇宫,请我干娘奉圣夫人和我亲爹九千岁为你们做媒,让我这个干哥哥娶你做正房夫人,今天晚上就把你们的亲事办了。从今以后,你也就是皇亲国戚了。” “什么?”候国兴和那红衣少女一起惊叫起来。候国兴满脸的恐惧,一拉张大少爷说道:“干弟弟,这事可开不得玩笑,我要是娶一个卖艺的做正房夫人,我娘不打断我的腿才怪!别说娶她做正房了,就是纳她为妾都不行。” “你不想娶她做正房夫人?那你想干什么?”张大少爷满头的雾水,疑惑的问道:“难道干哥哥你想玩强抢民女,霸王硬上弓?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干娘和亲爹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败坏他们的名声,那后果……。”说着,张大少爷又认真说道:“干哥哥,为了干娘和亲爹他们老人家的名声着想,依我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干娘和亲爹,请他们给你做主娶妻,如果不行的话,我还可以直接帮你去向皇上求情。” “别,别啊。”候国兴满头大汗,摆手拒绝道:“好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不过这事还是算了,这个小妞我不要了,你喜欢你拿去。我有事先走,改天一起喝酒。”说罢,候国兴挣脱出张大少爷的魔爪,领上恶奴挤出人群,抱着脑袋一溜烟就逃得没了影子,围观的人群中也很快响起了开心的笑声。 张大少爷笑笑,冲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喝道:“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撞见你们干这些事,你们的饭碗就别想要了!”那些助纣为虐的士兵连连答应,赶紧也是收起刀枪抱头鼠窜。张大少爷又是一笑,转向那呈呆痴状的红衣少女随口问道:“姑娘,能请教你的芳名不?” 那红衣少女还是呆呆的没回神来,张大少爷摇摇头,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随手扔给那红衣少女,说道:“我干哥哥妨碍了你们收钱,这点算我代他向你们赔罪的,以后自己小心点。”说罢,张大少爷领上张石头等亲兵就走,走出十几步后,那红衣少女才回过神来,赶紧红着脸冲张大少爷的背影叫道:“张大人,我们乡下人没名字,别人都叫我红娘子。” “砰!”张大少爷象是踩了一块西瓜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领着亲兵匆匆回到家中,见张大少爷忽然从天而降,张老财夫妇十二人和熊瑚、大玉儿等人自然是喜不自禁,张大少爷则是从熊瑚怀里一把抢过自己到现在还没取大名的儿子,抱着笑道:“小狗儿,我的乖儿子,让父亲看看,你现在长胖一点没有?”熊瑚有些吃醋的笑骂道:“怎么刚回来就抱上儿子了?你难道忘了我爹教训你的,君子要抱孙不抱子?” “切,我才没那么迂腐,儿子孙子我对抱。”张大少爷笑着答应。这时候,老管家张福忽然又跑了进来,向张大少爷禀报道:“少爷,张国公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见你。” “张国公?他的消息倒很灵通嘛,我才刚到家他就来了?”张大少爷有些惊讶,可又不敢怠慢,匆匆交还儿子迎出大门,见到张惟贤已经背着手站在了大门前。张大少爷刚要上去行礼,张惟贤却一挥手,低声说道:“别弄这些虚礼了,带我去你的书房,你这次回京城述职,其实是我们的意思,有一件关于皇后娘娘的大事,要你去办。”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面三刀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面三刀 申时三刻,张惟贤随着张大少爷进到张府书房,和其他权贵府邸一样,主人的书房一般都是防卫最为严密的密谈场所,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的书房更是如此。张大少爷和张惟贤还没进门,张石头就领着十几个来自临清的亲兵家仆抢进书房,有条不紊的检查书房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床底、书架、桌下和窗后,就连房粱上都没有放过,两人入房之后,张石头又带着亲兵家仆出门,把守房门窗户,以及附近的树木,不给任何人偷听偷窥的机会。 “难怪皇后娘娘说,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办到。”看到张大少爷亲兵的职业反窃听水准,张惟贤连连点头,感叹道:“也只有探花郎你这样小心谨慎又聪明绝顶的人,才能和魏忠贤打得了交道。” “张国公过奖,晚生不过是想多活几年而已,被形势逼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小心一些。”张大少爷一耸肩膀,邀请张惟贤坐下,试探着问道:“张国公,你说这次皇上召我回京述职,是你们的意思,那你们是直接向皇上请的旨?没有通过内阁和司礼监?九千岁他们知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 “对,事情紧急,我们怕魏阉从中捣乱,所以没通过内阁和司礼监,直接向皇上请的中旨,没有让魏阉一伙人知道。”张惟贤坦率点头回答。张大少爷一听眼睛差点傻了,跳起来吼道:“什么?没通过内阁和司礼监直接请的中旨?这是谁出的主意,他想要我的命?” “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她也知道此举冒险,但事关紧急……。”张惟贤还想解释。张大少爷却一蹦三尺高的怒骂道:“这个蠢婆娘,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上次她在皇上面前把九千岁比做赵高,九千岁就已经忍下一口气了,她还不知道收敛?这一次,她还想把我拉进去,给她陪葬么?” “张好古,你说话客气点!你骂谁是笨婆娘?”张惟贤勃然大怒,脸上变色喝道。张大少爷毫不惧色,顶撞道:“我骂的就是那位皇后!她知不知道,我一旦被她拖下了水,断送的不光是她和我的满门性命,还有整个大明江山!九千岁是什么人,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忽然回京,还是被皇后鼓动皇帝下的中旨宣召回的京,九千岁会怎么想?会怎么看我?你们和我到底有没有合作诚意,到底是想和我联手,还是想要我的命?” 张惟贤默然无语,半晌才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此举是有欠考虑,可是她确实是着急了,又没有其他的渠道与你直接联系,不得不冒险这么做——就连我们,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的,想劝她都已经来不及了。具体怎么向魏阉解释,就要辛苦你想办法了。” “唉,算了,也怪我太大意,没有事先了解实际情况就冒冒失失的回京,下次我也会汲取这个教训。”张大少爷闷闷不乐的一挥手,也是拿那位漂亮美艳、端庄正直却又固执刚硬、缺乏变通的张皇后毫无办法。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估摸时间,张大少爷又问道:“那皇后娘娘急着叫我回来,到底是什么事?你可别告诉我,她又招惹上了九千岁或者奉圣夫人,那两位打算废掉她的皇后位置?” “错了,皇后娘娘的位置不仅没有危险,反而更稳固了。”张惟贤摇头,沉声说道:“皇后娘娘怀上龙子了,她害怕客巴巴和魏阉又要对她的孩子下手,所以急着召你回来,让你想办法保全她腹中的龙子!” “皇后娘娘怀上孩子?”张大少爷大惊失色,脱口问道:“几个月了?” “据太医说,大概有三个多月了。”张惟贤没留心到张大少爷脸上的异常表情,只是认真说道:“天启三年的时候,皇后娘娘曾经怀上过一次龙种,可是客巴巴害怕皇后娘娘生下太子后对她不利,就派人在给皇后娘娘按摩的时候做了手脚,导致皇后流产,这一次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再次怀上龙种,担心客巴巴故技重施,就只好想办法把你叫回京城,希望你能通过你和魏阉、客巴巴的特殊关系,保全皇后娘娘的这个孩子,让他平安诞生……。”说到这,张惟贤奇怪的向张大少爷问道:“探花郎,你怎么了?发什么呆?我的话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张大少爷赶紧收回思绪,强笑说道:“这可是大好事,皇上好象是先后有三位龙子,都不幸夭折了,希望这次皇后能给皇上顺利诞下一位龙子,让‘我’大明江山后继有人。” “如果客巴巴和魏阉继续从中捣乱,这就是不可能的事。”张惟贤摇头,又压低声音说道:“所以皇后娘娘带给你一句原话——如果你还自认自己是大明的臣子,是大明朝廷的忠臣,就得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孩子!普天之下,只有你才能办到,也只有你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冒险去做!” “张嫣这话什么意思?给我戴高帽子,还是给我暗示……?”张大少爷心中狐疑万分,不过眼下时间紧张,容不得张大少爷多想,飞快盘算一番后,张大少爷不客气的命令道:“张国公,时间紧急,九千岁按惯例一般是在戌时出宫回家,我得先把自己的危险解决了再说。我知道你和冯铨联系,你马上去…………。” ……………… 酉时正,张惟贤匆匆离开张府,风急火燎的打轿直奔自己的英国公府。 酉时初刻过后不久,张惟贤回到自己府中,片刻后,一名英国公府家仆就悄悄摸出了家门,打马直奔户部衙门。 酉时三刻将到,户部尚书冯铨喜滋滋的冲出了户部大堂,打轿直奔承天门,到得承天门时,时间距离戌时正已经不到一盏茶时间。 戌时正,魏忠贤按惯例准时离开皇宫,刚到承天门,魏忠贤就看到冯铨正背着手在金水桥上打转,魏忠贤甚是奇怪,向冯铨喝道:“冯振鹭,你怎么在这里?想要进宫,怎么不请旨?”听到魏忠贤的声音,冯铨象是遇到了救星一样,赶紧冲上来给魏忠贤磕头,魏忠贤一挥手,喝道:“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进宫禀报什么事?” “不,卑职不是想进宫禀报皇上,而是有一件机密大事,想要禀报给九千岁你老人家。”冯铨神秘兮兮的答道。魏忠贤楞了一下,问道:“那你怎么不进宫直接禀报,或者去咱家的家里等着?” “九千岁,事关重大,这个人在京城中势力庞大,与崔呈秀等人也是交情非浅,卑职生怕走漏消息,所以只能当面面呈九千岁。”冯铨更加神秘的回答,获得魏忠贤同意后,冯铨先看看左右,然后才附到魏忠贤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九千岁,张好古今天回京了!而且卑职还收到准确消息,张好古刚回到京城,张惟贤就到他的家里,和他见了面!” “什么?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回京了,还立即和张惟贤见了面?”魏忠贤的绿豆眼中闪过凶芒,恶狠狠的向冯铨问道:“是谁让他回京城的?咱家为什么不知道这事?他回了京城,为什么没来向咱家请安?东厂,东厂的人为什么不向咱家报告?” “据卑职所知,这次是皇后劝皇上绕过司礼监和内阁,以回京述职的名誉把他宣召回京的!”早就恨张大少爷恨得蛋疼的冯铨乘机大进谗言,阴森森的说道:“至于张好古回了京城,为什么没来给九千岁你老人家请安,这点卑职就不知道了。还有东厂为什么没向九千岁你老人家报告,这也许和东厂副提督宋金宋公公、还有东厂掌刑千户肖传肖大人有关——九千岁你也知道,他们和张好古的交情都不一般啊。” 魏忠贤的老脸拉得更长,盘算片刻,魏忠贤冲上自己的轿子,铁青着脸向侍侯在轿子旁边的一个太监喝道:“派人去文丞相胡同,把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叫到咱家的府邸,咱家有话问他!”那太监恭敬答应,又向魏忠贤禀报道:“老祖宗,奴婢还有一件事向你禀报,快到酉时二刻的时候,东厂宋金公公派人送来急信,说是发现张好古大人回到了京城,刚到他的家,英国公张惟贤就跟了进去,申时三刻进的张府,酉时正离开。其后,张好古也身着便衣骑了一匹快马单骑出了家门,具体到了那里,目前还没有消息。” “哦。”魏忠贤的难看脸色总算有些放缓,又招手把冯铨叫到面前,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张好古回到京城的?” “回九千岁,酉时三刻快到的时候,卑职就知道这消息了。”冯铨恭敬答道。魏忠贤点头,心说还好,东厂这边始终还是靠得住的,消息也比其他人快得多。想到这里,魏忠贤一挥手,喝道:“走吧,回府。” 魏忠贤乘轿回到魏染胡同自家大门前,时间已是戌时二刻将到,下得轿后,魏忠贤向守门的太监问道:“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来过这里没有?”守门太监恭敬答道:“回老祖宗,探花郎已经来了好大一会了,现在就在家里等着老祖宗回来。听府里的人说,探花郎正在姑爷的院里,和姑爷、小姐说话。” “哦。”魏忠贤松了口气,扭头再看冯铨表情时,发现冯铨已经是面如土色,汗出如浆。发现魏忠贤在看自己,冯铨不死心的赶紧向守门小太监问道:“张好古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那小太监迟疑了一下,直到魏忠贤点头,那小太监才如实禀报道:“大概是酉时初刻到的,只早不晚,当时探花郎是骑着一匹快马冲来的,还满身的汗水,因为奴婢是酉时正换的班,所以印象深刻。” 听到守门小太监如此说,冯铨自然是表情更为沮丧,魏忠贤却拉长了脸喝道:“冯铨,以后你少挑拨咱家和张好古的关系,张好古是咱家的亲儿子,对咱家比你对咱家更忠心!”说罢,魏忠贤一甩袖子昂首进门,冷冷喝道:“该干嘛干嘛去,别进来了,咱家不想看到你又和张好古当面斗嘴!” “怪了?张好古那个小王八羔子难道对魏老太监真这么忠心,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就跑来向魏老太监告密?”冯铨满头的雾水,实在不敢相信那个滑得象是涂油泥鳅一样的张大少爷,竟然会有这么坚定的立场?不过冯铨很快又高兴起来,心中嘀咕,“好吧,既然你小子敢向魏老太监告密,那我就敢把这事泄露给张惟贤,让张惟贤那伙人去找你算帐!” ……………… 被张大少爷先入为主的‘忠心’表现打动,魏忠贤对张大少爷没经他允许就擅自回京一事的怒气也基本烟消云散,不过魏忠贤多少还是有一些疑惑——那就是皇后为什么要绕开自己宣召张大少爷回京了。所以进得府后,魏忠贤直接就走进了女儿女婿居住的东跨院,进院一看,张大少爷果然和女儿女婿坐在葡萄架下聊天,旁边还有魏良卿和傅应星也在场,几人面前的石桌上放有一个小木匣,很明显,张大少爷延续了他从不空手登魏府的良好习惯。 “父亲回来了。”魏忠贤女儿首先发现魏忠贤的到来。张大少爷和杨六奇、魏良卿等人不敢怠慢,赶紧过来磕头请安,魏忠贤挥手笑道:“罢了,都起来吧,张好古,你这个小猴崽子什么时候到得京城啊?怎么事先不给咱家送一个消息?” “啪!”张大少爷打了自己一记耳光,磕头说道:“亲爹,孩儿处事不当,辩事不明,请亲爹治孩儿不肖之罪!” “哦,你有什么罪?”魏忠贤明知故问道。张大少爷抬起脑袋,表情沮丧的答道:“干爹和皇上这次下旨嘉奖喜峰口有功将士,随同兵部公文一起送到的,还有一道宣召孩儿回京述职的圣旨,孩儿不辩真假直接就回了京城。可是到了京城以后,孩儿才知道这道圣旨是绕过亲爹颁布的中旨,并非亲爹宣召孩儿回京,而是皇后劝说皇上宣召的孩儿。孩儿处事糊涂,请亲爹治罪!” 张大少爷承认得这么痛快,魏忠贤对张大少爷忠诚的怀疑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承认自己是被皇后骗回京城,也需要一定的勇气和忠心。那边魏良卿也求情道:“父亲,张兄弟对你真的忠心耿耿,他发现上了当,连老婆孩子都顾不得交代,马上就冲到这里向你禀报,父亲你看在他是无心之失的份上,就饶过张兄弟这一次吧。” “父亲,你饶了弟弟吧,他事前真不知道是皇后把他骗回来的。”魏忠贤唯一的女儿也开口求情——为了买这句话,张大少爷可是牺牲了一套从盛京城里抢来的翡翠首饰。那边拿人手短的杨六奇和傅应星也一起求情,魏忠贤则笑道:“谁说咱家要收拾这个小猴崽子了?前些天中秋节这猴崽子没在京里陪咱家吃月饼,咱家还有些遗憾呢,他难得回来一次,咱家怎么会怪他?好了,你们去准备酒席吧,晚上咱家和你们一起吃饭,给这个猴崽子接风。”说罢,魏忠贤向张大少爷使个眼色,喝道:“猴崽子,随咱家来。” “孩儿遵命。”张大少爷会意,起身随着魏忠贤进了后院。到得后院密室,魏忠贤赶走仆人,喝着茶向恭敬站在面前的张大少爷随口问道:“猴崽子,皇后为什么要绕开咱家把你宣召回京?” “皇后怀上皇上的龙种了,为了保住她的孩子,所以让孩儿向亲爹求情。”张大少爷非常坦白,详细解释道:“今天孩儿刚回到家,张惟贤就忽然到了孩儿的家中拜访,皇后让张惟贤告诉孩儿,只要孩儿能劝说亲爹同意,请亲爹护住她腹中的孩儿,她可以向亲爹做出让步。” “皇后又怀上龙子了?咱家怎么不知道?”魏忠贤绿豆眼闪过精光,不过联想起张嫣上次流产的经过,魏忠贤马上明白了原因——张嫣在争取自己同意保护她的胎儿之前,为了避免客巴巴下毒手,当然得慎之又慎。稍作盘算后,魏忠贤又问道:“那么她怎么会想到你做中间人?她如果要想向咱家做出让步,为什么不亲自向咱家说这些话,或者让张惟贤和咱家联系?偏偏要大费周折,把你骗回京城来做这个中间人?” “她在害怕,怕亲爹你不仅不答应,还把消息泄露给干娘。”张大少爷狞笑答道:“上一次信王密诏的事情,她在中间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当然害怕亲爹你向她下手!这次她想向亲爹你服软,怕亲爹你记仇又怕丢面子,于是就想到了找中间人,不过找一般的中间人、包括张国公在内,在亲爹你面前只怕都说不上话,也劝不动亲爹,所以她挑来选去,就选中了最受亲爹你疼爱的孩儿我。”说罢,张大少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子,双手捧到魏忠贤面前,恭敬说道:“亲爹,这是皇后娘娘送给你的。” 魏忠贤接过木盒打开,拿起盒中存放的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把玩迟疑了许久,魏忠贤才沉吟着说道:“老实说,咱家以前对皇后其实没什么意见的,记得当年皇上挑选皇后的时候,还是咱家把她领进的宫。哼,只是这个小娘皮不识抬举,当了皇后,尾巴就翘到了天上,居然还敢在皇上面前说咱家是赵高转世,是来祸害大明江山的!也是她实在太过份了,上次你干娘对她的孩子下手,咱家才没有阻拦……。” “亲爹,既然这位皇后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干脆如法炮制,把她现在这个孩子也……!”张大少爷阴阴的建议道:“左右皇上现在还年轻,还可以和其他嫔妃再生龙子,亲爹你和干娘还可以扶持其他妃子的孩子继位。” 张大少爷不提客巴巴还好,一提起魏忠贤那个心如蛇蝎的老相好,清楚客巴巴和明熹宗那点事的魏忠贤顿时冷静下来——以客巴巴的性格,其她妃子的想上明熹宗的一次床,可是比登天还难,就算侥幸获得一次宠幸,怀上孩子,客巴巴也会想方设法的阻拦,连母带子一起除掉。所以思来想去后,魏忠贤还是试探着问道:“张惟贤有没有说过,皇后打算向咱家做出那些让步?” “好,魏老人妖开始动心了。”张大少爷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张惟贤说,只要保住皇上和皇后的血脉,条件随亲爹开。孩儿不知道亲爹到底意下如何,所以也没敢和他往深里谈,更没敢什么具体条件,只是推说兹事体大,我需要仔细考虑几天,再给他们答复。——后来张惟贤还答应,只要我帮忙促成这件事,他就把他的外甥女许给孩儿做平妻。” “条件随便咱家开?”魏忠贤更为动心——他可是早就想把魏良卿十三岁的女儿送进皇宫当妃子的了。又眨巴着绿豆眼盘算了片刻,魏忠贤看着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那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认为咱家应不应该和皇后做这笔交易,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孩儿认为,亲爹是否答应,应该看皇后的态度。”张大少爷满脸的阴险,小心翼翼说道:“如果皇后只是想保住她的孩子,从此改邪归正,不再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亲爹的坏话,也不再在暗底里搞小动作,留下她的孩子又有何妨?再说了,她的孩子也是皇上的血脉,亲爹你保住了皇上的血脉,对大明列祖列宗和皇上也有一个交代。” “如果皇后只是暂时妥协,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她又开始调皮捣蛋,那又怎么办?”魏忠贤眨着绿豆眼问道。张大少爷恭敬答道:“亲爹,孩儿听说大明宫廷有一个习惯,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年幼之时一般都得寻找一名乳母协助哺乳,还需要派遣一名大伴随身侍侯。孩儿还听说,皇上已经夭折了三位皇子……。” “猴崽子,到底是你脑子灵活!”魏忠贤大笑,站起身来拍拍张大少爷低下的脑袋,笑道:“先别急着拒绝他们,也别急着答应,这事情你亲爹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你干娘点头,等咱家和你干娘仔细商量了再说,明白不?” “孩儿明白。”张大少爷恭敬答应,肚子里却嘀咕道:“麻烦,看来还得去劝说张嫣那个小丫头给客巴巴一点甜头,暂时做出妥协,也不知道得花多少口舌,才能说服那个犟丫头!不过也好,乘着和她见面的时候,我得把她的口风探出来,那个孩子……。” 注:明熹宗曾经有三子,长子朱慈然,次子朱慈焴和三子朱慈炅,但三子皆是不满一岁夭折,史书普遍推测为魏忠贤或客氏所害,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客氏。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狸猫换太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狸猫换太子 所谓的述职,一般来说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但张大少爷在蓟门干得确实不错,打了个小胜仗捞了个开门红不说,往常最受言官御史指责的兵民关系也有所改善,至少没有闹出什么**民女和官军扮匪行劫之类的特大丑闻,还有整备边防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和人所共知的——废话,突然偷袭的鞑靼大军都被张大少爷打跑了,谁还敢说张大少爷荒废兵备?再加上北京城内土地紧张,大部分朝廷官员的家产宅院都在城外,张大少爷守住喜峰口就是保住了他们的家产,所以不光是明熹宗对张大少爷的工作十分满意,文武百官中也有不小的赞扬声音,最后一番述职下来,张大少爷多了一个右都御史的虚衔,每个月可以多领二十六石禄米的工资。 “没事了?那散朝吧。”宣布了给张大少爷的封赏,又处理了几件政务,近来身体大好的明熹宗就迫不及待的宣布散朝,又指着张大少爷吩咐道:“张爱卿,你和忠贤一起随朕进宫,朕还有一些关于蓟门长城的事问你。嗯,对了,蓟门九卫的兵力配备是否合适,朕也要再听听你的意见。” “咱们的皇上,可真是勤于国事啊。”听到明熹宗的这番话,不少刚进朝廷的年轻官员都十分惊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们的皇帝还这么关心国事军事。不过这些官员并不知道的是,张大少爷恭恭敬敬尾随着明熹宗和魏忠贤的离开金銮殿后,明熹宗马上就急不可耐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张爱卿,你上次献给朕的三轮车图纸,朕已经做出实物了。这几天朕正闲得无聊,你有什么好玩的玩意没有?” “回陛下,臣已将一副水力纺纱机草图交与亲爹魏公公,请亲爹转呈皇上。”张大少爷低声答道。明熹宗大喜过望,再去看魏忠贤时,魏忠贤已经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份图纸,双手捧给明熹宗,解释道:“皇上恕罪,奴婢今天早上来迟了一些,所以早朝前没来得及献给皇上。” “好,果然还是忠贤父子对朕最忠心啊。”明熹宗欣喜若狂,一把从魏忠贤手里抢过图纸,兴冲冲的就带头跑向景仁宫。魏忠贤则满怀慈爱的看一眼兴高采烈的明熹宗,又乘机向张大少爷低声说道:“猴崽子,今天早上,为父和你干娘商量了一下,你干娘虽然没有立即答应,但是已经有些动心了。一会你出宫以后,可以去见见张惟贤,让张惟贤转告给皇后,叫她也在你干娘身上下点功夫,该放血就放点血。还有,咱家有三个条件。” “亲爹请说,孩儿用心记下。”张大少爷低声答道。魏忠贤点点头,低声说道:“第一,她必须得交出管理后宫嫔妃的权利,以后不得干预你干娘处置后宫嫔妃宫人;二,她的孩子生出来以后,如果是男孩,乳母必须由你干娘指定,大伴必须由咱家指定;第三,她得向皇上进谏,让你的侄女、咱家的侄孙女入宫为妃,还得封为贵妃。只要她答应这三个条件,咱家就尽力劝说你的娘,让她把孩子生出来,也保证她的安全。” 张大少爷用心记住,低声答应。到得景仁宫后,明熹宗先是向张大少爷请教了水力纺纱机草图的一些疑难,然后马上就全力以赴的投入伟大的工匠发明工作,魏忠贤乘机提出张大少爷公务繁忙,要求让张大少爷出宫去办理公务,明熹宗没做多想,立即点头答应,至于张大少爷回蓟门上任的时间,明熹宗则连提都没提。 匆匆出了皇宫,张大少爷马上就领着张石头等亲兵赶到英国公府提出求见,谁知被仆人领到英国公府后厅一看,成国公朱纯臣和太康伯张国纪竟然都在,很明显,这些铁杆保皇党八成又是在密谋什么对付魏忠贤的阴谋诡计了。见张大少爷进来,张惟贤立即猜到来意,赶紧起身问道:“怎么样?魏忠贤现在是什么意思?”张大少爷不答,只是东张西望,张惟贤会意,忙又说道:“放心,成国公和太康伯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成国公和太康伯我当然不放心,我担心的人是冯铨。”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张国公,你和冯铨走得这么近,虽然可以从冯铨嘴里掏出一些情报,可是那条白眼狼也不是吃素的,他敢泄露那边的情报给你,当然也敢把你这边的情况泄露给那边。还有,别以为九千岁真不清楚你们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实话告诉你们,光是在上个月,我就清楚你们秘密见面两次的经过,更别说九千岁了!他只是忌惮你们的大明最高世袭公爵的爵位,所以才一直佯作不知。” 虽然不太满意张大少爷说话的口气,可是朱纯臣和张国纪两人还是惊讶的对视一眼,拿不准张大少爷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张惟贤则不动声色的说道:“多谢探花郎指点,以后我们会更加小心的,不过也请探花郎放心,你和我们的谈话,我可以拿英国公府的名誉保证,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一个字流传出去。” “那就好,两位国公,太康伯,我这些话虽然有点狂妄自大,可是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更是为了大明江山好。”张大少爷改变口气,先是自我批评一句,然后又向张惟贤说道:“张国公,昨天事情紧急,我没来得及把我的打算告诉你,既然今天成国公和张国丈都在,那我就顺便把我的全盘打算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按计行事,我担保皇后和她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首先,昨天晚上我自作主张,代表皇后娘娘向九千岁提出了一笔交易……。” 好不容易等到张大少爷把自己的交易和魏忠贤的答复说完,朱纯臣第一个跳了起来,涨红着脸吼道:“做梦!魏阉做梦!这三条,一条都不能答应!先别说后两条是异想天开,就是第一条都不能答应,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祖宗家法掌管后宫,怎么能把管理后宫的权力交给一个乳母?” “成国公,你认为这些年来皇后娘娘的钧旨,能够出得了坤宁宫吗?”张大少爷一句话问得朱纯臣哑口无言,张大少爷平静的说道:“虽然我对宫里的情况了解不是很多,可是我也很清楚,如果皇后娘娘的旨意在后宫能起得了作用,又那轮得到我的干娘在后宫作威作福?如果皇后娘娘真的能控制得了后宫,那她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又会被人做手脚导致流产?九千岁提出这个条件,其实只是希望后宫少一个反对声音,少一个绊脚石,至少不用担心极得皇上信任宠爱的皇后娘娘吹枕边风,为了保住皇上和皇后的血脉,稍作让步,有何不可?” 朱纯臣继续哑口无言,张大少爷则拿出先前一直由张石头随身携带的一个木匣,放在桌上打开,露出满满一匣的珠玉宝石,指着珠宝说道:“我已经替皇后娘娘想好了,为了让我干娘客巴巴做出让步,这些东西,可以让皇后娘娘赏给客巴巴,还有客巴巴身边得力的亲信宫女嬷嬷,收买她们也帮着皇后娘娘说话——至于让不让皇后娘娘委屈求全,你们看着办吧。我已经做到了一个大明臣子力所能及的本份,就算你们不答应,我也问心无愧了。” 为了保住张嫣肚子里的孩子,张大少爷不计个人得失,出钱出力又献计,饶是张惟贤、朱纯臣和张国纪三人对张大少爷满肚子的意见和少许的鄙视,此刻也不免有些感动。张国纪首先说道:“好吧,皇后那边,我这个做父亲的尽力劝她委屈求全,也请她记住探花郎你的这些心意。不过探花郎,老夫最担心的还是魏忠贤那个侄孙女,皇后如果让她进了皇宫当了嫔妃,还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那她会不会威胁到皇后的位置?还有,她如果也给皇上生下龙子,那么魏忠贤必然又会瞄上太子的位置,如果让魏忠贤再次得逞,那我大明江山……。” 张国纪没有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如果让魏忠贤侄孙女也生下儿子,那么张嫣的儿子可就很难再抢到太子的位置了——甚至不排除魏忠贤为了给重孙扫除障碍,食言而肥对张嫣的儿子下手。张大少爷却听得呵呵直笑,向张国纪说道:“张国丈,你认为皇后娘娘的位置,真是九千岁和客巴巴动得了吗?皇上宠爱九千岁是不假,可皇上更宠爱自己的家人,他与皇后娘娘夫唱妇随,感情笃厚,九千岁和客巴巴如果真有把握动得了皇后娘娘的位置,又怎么会和答应皇后娘娘做这笔交易?别的不说,光是信王那件事你们都看出来了吧?如果不是天降奇灾,皇上怎么舍得对信王下手?皇上对自己的异目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相濡以沫多年的结发之妻?” 张大少爷不提朱由检还好,一提起朱由检,朱纯臣和张国纪等人就心中有气,心说如果不是你这条小阉狗胡搞乱搞,魏老太监能把朱由检扳倒吗?只有张惟贤不动声色的说道:“探花郎言之有理,从信王一事可以看出,皇上是很重视亲情,皇后娘娘的位置确实是万无一事。可是探花郎,张国丈最关键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如果魏忠贤的侄孙女也生下皇子,我们又当如何是好?魏忠贤为了让他的曾外孙当上太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张国公,你这个问题,其实应该和另一个问题关联在一起吧?”张大少爷微笑答道:“九千岁提出的第二个条件,皇后娘娘生下的龙子,乳母和大伴都必须由他指定——这其实就是把皇后的儿子当做人质,到了必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除掉皇后的儿子!而这个最有必要的时候,肯定就是在他的侄孙女也生下龙子的时候,对不对?” “不错,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一点。”张惟贤点头,沉声说道:“魏忠贤要求由他指定乳母和大伴,摆明了就是想让他和客巴巴的事情重演。就算他的侄孙女没有给皇上生下龙子,皇后娘娘的儿子顺利当上了太子,可是太子由他的人一手抚养长大,到了最后,我们还是动不了他的一根毫毛。” “对,这是个大问题。”朱纯臣和张国纪一起点头附和,朱纯臣说道:“魏忠贤控制了太子,等于就是让他捏住了人质,进可攻,退可守,我们怎么都拿他毫无办法。” “呵呵。”张大少爷露齿奸笑一声,低声说道:“两位国公,张国丈,你们以为,就凭九千岁那点头脑,能想出这么高明的主意吗?你们可知道,这个主意是谁给九千岁出的?” “是谁?”张惟贤、朱纯臣和张国纪三人异口同声问道。张大少爷阴阴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不才,鄙人,在下,我虽然没有直接给九千岁出这个主意,但其中的各种环节,都是我故意提示给他听的,所以他才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什么?!”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怒目圆睁,差点没冲上来把张大少爷掐死。张大少爷不慌不忙的摆手笑道:“你们别急嘛,先听我把话说完,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九千岁出这么一个主意?”说到这,张大少爷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因为我要保全皇上的龙子,延续大明皇帝的血脉——只有让九千岁看到控制未来太子的好处,他才会竭尽全力的去保护这个太子,不使这个孩子象皇上的前三位皇子一样,不满周岁就不幸夭折!你们可以想一想,我如果不给九千岁出这么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以他和客巴巴的关系,又怎么可能想方设法的去阻止客巴巴谋害皇上的龙子?” 张国纪和朱纯臣等人再次面面相窥,对张大少爷的心机之深沉惊讶得目瞪口呆,过了许久,张国纪才结结巴巴的问道:“探花郎,你这么做,或许真是为了老夫的外孙好,老夫在此先向你谢过。可是你还没有说,如果魏忠贤和客巴巴挟持我的外孙做人质,那又怎么办?” “我既然敢向九千岁献这个主意,当然就已经准备好破解这一招的妙计。”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问道:“张国公,朱国公,张国丈,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典故?狸猫换太子!” “狸猫换太子?!怎么换?!”张惟贤等人又一次瞪圆了眼睛。张大少爷平静说道:“张国丈,皇后娘娘是你的亲生女儿,她如果真的生下龙子,必然要带着孩子到太康伯府探望父母——到那时候怎么办,估计不用我教你们了吧?只要你们在京城保住了真正的太子,我在外面控制好了军队,里应外合,还愁大明江山落入外人之手?” 密室中鸦雀无声,安静得能够轻松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张惟贤才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拱手说道:“多谢探花郎指点,大明皇室血脉若能延续下去,不致落入他人之手,探花郎当居首功!”朱纯臣和张国纪这才醒悟过来,赶紧也是一起向张大少爷跪倒,抱拳异口同声的说道:“探花郎,老朽等直到今天才算明白,你在阉党之中忍辱负重,并非为了自己,而是确确实实为了我大明江山万年着想!往日的得罪之处,还望探花郎恕罪!” “三位大人,快快请起,千万不要折死了晚辈。”张大少爷赶紧去扶张惟贤等人,谦虚说道:“其实这些,都是晚辈应该做的。”说着,张大少爷又在肚子里嘀咕一句,“或许,这真应该是我最应该做的吧。有机会,一定得找张嫣那个丫头好好问一问……。”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狗少也有犯错时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狗少也有犯错时 象买办一样在魏党和保皇党之间来回穿梭了几天,魏忠贤和张嫣的交易终于在张大少爷的撮合下达成——性格刚烈的张嫣打落牙齿和血吞,含着眼泪接受了魏忠贤开出的三个苛刻条件。魏忠贤大喜之余,终于开始想方设法的在客巴巴面前活动,劝说老情人接受,而客巴巴在收了张嫣一对夜明珠与一对昆冈玉(和田玉)玉佩后,终于也是吐出了口风,“小蹄子,生就让她生吧,以后再敢和姑奶奶做对,她就算生出来,姑奶奶也要让她的小崽子塞回她的肚子里!” 答应归答应,客巴巴也不是吃素的,她听从儿子侯国兴的建议,也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把她的一个本家侄女塞进宫里,册封淑妃!张大少爷把这个要求转递给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后,几个铁杆保皇党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不管张大少爷怎么劝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甚至在张大少爷被逼急了扬言撒手不管,担心女儿和外孙安全的张国纪才加入张大少爷阵容,可张惟贤和朱纯臣还是咬着牙齿不肯答应。最后向来喜欢在躲着背后阴人的张大少爷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向张惟贤和朱纯臣说了实话——侯国兴向客巴巴提的提议,其实是张大少爷买通了侯国兴的狐朋狗友,拐弯抹角给客巴巴出的馊主意!至于原因么,张大少爷没说,让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自己去猜。 “你想挑起魏忠贤和客巴巴内讧?”张惟贤眼睛一亮,第一个醒悟过来。张大少爷则把脸一沉,义正言辞的说道:“张国公,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坏呢?九千岁是我亲爹,奉圣夫人是我干娘,我这个做儿子纵然再怎么不孝,也不可能干出挑拨父母不和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吧?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自对亲爹干娘的一片孝心——亲爹的侄孙女进宫当了贵妃,享受荣华富贵,难道亲娘的本家侄女就不能进宫当一个淑妃?也享受享受荣华富贵?张国公你竟然误会我是想挑起亲爹干娘不和,简直太让我伤心了。” “滚你的蛋!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素来儒雅严肃的张惟贤难得开口骂人,脸上却不见怒色,尽是笑容。朱纯臣和张国纪两人也这才醒悟过来,大笑着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探花郎,高!果然是高!估计要不了多久,皇宫里就要有好戏看了!” 很可惜,张大少爷注定是没福气欣赏好戏了,魏忠贤和张惟贤秘密见面,互相口头承诺正式达成交易后,张大少爷就得准备着返回蓟州了。在临走之前,张大少爷原本希望能和张嫣见上一面,亲自向张嫣询问一些机密大事,不曾想通过张国纪把消息带给张嫣后,张嫣却一口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且让张国纪带给张大少爷一句原话——叫张大少爷不要胡思乱想,张大少爷对大明的功劳和忠心,张嫣永远都不会忘记! 面对张嫣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张大少爷简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张大少爷又没胆子闯进坤宁宫去当面质问张嫣,无奈之下,张大少爷退而求其次,向张惟贤提出希望能见梅清韵一面。不曾想梅清韵拒绝得更干脆,直接让张惟贤告诉张大少爷,叫张大少爷把她忘掉,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张大少爷再次傻眼,实在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在那里得罪了梅清韵,但是张大少爷的行程安排得太紧,没时间去和梅清韵过多纠缠,只得打算下次回来再想办法收拾这个炸毛的小丫头。 九月初三上午,张大少爷离开京城返回蓟州,临行前,张大少爷到皇宫向魏忠贤辞行,在承天门前等了个小半个时辰,魏忠贤从宫里出来。父子二人见面,张大少爷磕头行礼,祝愿魏忠贤长命百岁,多福多寿,魏忠贤也嘱咐张大少爷多多保重身体,不要为了公事累坏了身体。互相客套完了,张大少爷刚要告辞,魏忠贤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道:“对了,猴崽子,你来得正好。咱家差点都忘了。今年六月你去胶州征兵,是不是写了一道奏章,为前任陕西道御史高鸿图说情,希望咱家能宽恕高鸿图?” 魏忠贤不提,张大少爷还真的差点忘了这事,如今提起,张大少爷赶紧答道:“回亲爹,是有这事情,高鸿图弹劾陕西延安府税监李郎李公公勾结地方官府,假借开矿之名勒索百姓,敲诈地方富户,结果都察院核查并无此事,亲爹你就罢了他的官职,戴罪还乡待参。后来孩儿到了胶州后,高鸿图为孩儿提供了不少帮助,又捐助了一批粮食银钱助军,孩儿看着这个份上,还有念着一点山东老乡的香火之情,所以就写信请干爹原谅他这一次,给他一个机会重头再来。”说到这,张大少爷偷看一眼魏忠贤脸色,试探着问道:“怎么?亲爹你觉得孩儿这事做错了?” “没有,咱家没怪你。”魏忠贤摇摇头,沉声说道:“昨天晚上陕西巡抚胡廷宴送来急报,被高鸿图弹劾的延安府税监李郎,已经被人杀死了。” “被人杀了?凶手查到是谁没有?有没有捉拿归案?”张大少爷吓了一跳,心说我这个高老乡可真够倒霉的,这回只怕又得背上一个雇凶杀人的嫌疑了。还好,魏忠贤很快就说道:“陕西奏报,凶手是陕西延安府府谷县的一群农民,为首的两个叫王嘉胤和吴延贵,他们带着一群农民造反作乱,攻占了府谷县城,不光是杀害了李郎公公,还杀了府谷县令,陕西巡抚胡廷宴已经出兵三千平叛了。” “陕西农民起义?!”张大少爷打个寒战,马上就联想起高迎祥和李自成等一帮猛人。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赶紧说道:“亲爹,这事情可不能放纵,陕西那边连年大旱,饥民遍地,朝廷又一直拿不出银子钱粮赈济灾民,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酿成大祸!孩儿认为,切不可把平叛希望寄托在胡廷宴一人身上,亲爹应该及时调兵遣将,未雨绸缪,胡廷宴一旦平叛失败,第二波军队就可以立即出发,把饥民暴动扼杀在萌芽中!” “你觉得光凭胡廷宴的力量,平定不了小小一个府谷县暴动?胡廷宴手下的官军,还打不赢一群拿着锄头铁叉的农民?”魏忠贤疑惑的问道。张大少爷郑重答道:“亲爹,孩儿认为胡廷宴不行,他手下的军队多年没有上过战场,武器训练都严重缺乏,军队里吃空额喝兵血的情况也绝对远比蓟门和辽东严重,可以说几乎没什么士气。而府谷县的饥民既然杀官造反,肯定也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和胡廷宴军队血拼。一边是众志成城拼失作战,一边是士气低落的三流军队,孩儿实在不敢看好胡大人就能平定叛乱。” 魏忠贤是无产农民出身,对民间疾苦的具体情况了解还在张大少爷之上,所以很快就认同了张大少爷的看法,点头说道:“好吧,咱家这就让兵部下文,让胡廷宴继续调集军队备战,随时准备赶赴府谷继续平叛!哼,西南的叛乱才刚刚平定,咱家可不想看到西北又变成一个西南!”说到这,魏忠贤又把话题转回高鸿图身上,“猴崽子,既然你为高鸿图说情,那咱家就给你卖个面子,让高鸿图出任延安知府,他不是在民间官声不错嘛,让他去安抚延安府百姓,剿抚并用,避免叛乱扩大。到时候高鸿图进京领职,咱家让他去你那里一趟,让他和你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做,你也做好准备。” “多谢亲爹。”又笼络了一个私党,张大少爷赶紧磕头道谢。魏忠贤则摸着张大少爷的脑袋,慈爱的说道:“猴崽子,到了蓟门好好干,尽管把你的屠奴军给咱家练好。陕西那边你也不用太担心,咱家已经下令胡廷宴,让他今年在陕西西安府试行摊丁入亩,如果确实见了成效,明年就陕西全境推广,到时候老百姓交的税少了,有一口吃的了,老百姓就不会造反了。等朝廷缓过了这口气,钱粮充足起来,咱家就又把你放到辽东去,让你去给咱家平定建奴,建功立业,入阁拜相。” “魏老太监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张大少爷暗暗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凶狠残暴、贪婪歹毒又知道一点民间疾苦的死老人妖………… ……………… 事实不幸被张大少爷言中,九月十三日,胡廷宴的平叛军队抵达府谷县平叛,以王嘉胤和吴延贵为首的农民起义军英勇作战,彻底击溃胡廷宴平叛军队,三千官兵降者大半,加入起义军反过来对付明军,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四面出击,短短十数日之内,邻近的保德州、神木县、苛岚州三座城池先后沦陷,最离谱的是起义军攻打苛岚州时,设于苛岚州的山西镇西卫指挥使曹天龙竟然不战而逃,导致镇西卫官兵全部不战而降,再加上饥民群起响应,起义军规模迅速扩大至一万五千余人。 九月二十五日,张大少爷和魏忠贤未雨绸缪提前准备的第二波平叛军队抵达屈野,与起义军决战,一场血战下来,起义军吴延贵部终于被击溃,放弃神木退回府谷县城坚守,官军数次攻城不下,王嘉胤军又从山西境内迅速回援,粮草不足的平叛明军两面受敌,不得不暂时撤退到榆林卫,起义军重新控制神木。几场大战下来,王嘉胤和吴延贵的起义军虽然被压缩在山西和陕西的交界处,无法闹出更大动静,但官军也始终无法将之全歼,只能与之对峙。这么反复折腾下来,不少脑后生有反骨的陕西百姓难免都会有点想法了,“原来造反抢粮食,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朝廷官兵,也不是那么的管用……。” ……………… 九月二十八日,已经被朝廷起复任命为延安知府的前任陕西道御史高鸿图抵达蓟州,提出拜见张大少爷。刚一见面,高鸿图就哭丧着脸,用带着埋怨的口气嚷嚷道:“探花郎,你可真够意思,帮我洗脱了罪名不说,我帮我升了官——可怎么偏偏就是延安知府?难道探花郎你不知道,那地方正在闹乱贼,贼势还很大?咱们好歹是同乡啊!” “别怪我,也别怪朝廷,要怪就怪高老乡你运气太差。”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一摊手,苦笑着说道:“府谷贼乱,既需要重兵进剿,也需要能臣安抚,防止贼乱扩大。重兵好说,把陕西和山西的军队调几支过去就行了,这能臣就难挑了,既得熟悉地方情况,又得清廉自律,官声良好——而高老乡你刚弹劾过延安税监,到过现场,又从来没有掌管过地方财政,没有贪污嫌疑,官声当然过得去,所以帽子不大小,肥瘦合适,恰好就砸到高老乡你的头上了。” “唉,这么说来,也真是活该我倒霉啊。”高鸿图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摇头苦笑。不过这些话当然是玩笑话,张大少爷顶着压力举荐刚得罪了税监老大魏忠贤的高鸿图起复,这份人情之大,远非寻常的官场举荐可比。何况高鸿图也非常清楚,越是问题大的地方,也最容易捞功劳,府谷贼乱如果能在高鸿图手中平定,又有张大少爷在魏忠贤面前拉上一把,高鸿图的升官速度之快,肯定要远超过那些苦巴巴熬资格的普通官员。所以高鸿图开完玩笑以后,很快就主动把一叠总数三千两白银的银票塞到张大少爷手里。 “高老哥,你还是收回去吧,咱们是老乡,不玩这些。”平时里见钱眼开的张大少爷忽然改了性子,摇着头把银票塞还高鸿图,又说道:“你到了延安上任以后,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这些银子带到陕西去,说不定能解你一次大难。” 见张大少爷执意不收,高鸿图也不好意思坚持,只得讪讪的收回银票,又说道:“探花郎,这次你可千万得帮我的忙,老哥我是御史出身,弹劾参人是拿手好戏,可是这安抚百姓和剿灭乱贼却是从来没干过。魏公公也说了,探花郎您是我大明难得的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叫我去陕西上任前先来蓟州请教平乱之策,还请探花郎千万不吝指点。” “老哥客气,我那算得上什么文武双全?”张大少爷难得说了一句大实话,又严肃说道:“不过如何剿灭府谷贼乱,小弟倒是有八个字送给老哥——首恶必办,赋税莫征。” “首恶必办?赋税莫征?请探花郎详细指点。”高鸿图虚心请教道。张大少爷答道:“首恶必办,意思是府谷贼乱几个带头人,象王嘉胤和吴延贵这些反贼,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下,不管他们是否降伏,都必须处死!千万不能死抱圣贤学说,给他们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杀一儆百,杀鸡儆猴!要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其他的反贼就会生出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心思,抱着侥幸心理再次聚众作乱,导致局势糜烂,不可收拾。所以一句话,带头的必须得杀,最好是用计骗得他们投降,再把首恶活剐!要让心怀叵测的宵小鼠辈心生胆怯,不敢生出二心!” “杀俘?!”高鸿图打了一个寒战,心说怪不得有人在背后把我这个老乡叫做‘小白起’,果然是心狠手辣!张大少爷则接着说道:“第二条赋税莫征,意思是老兄你到了延安之后,千万不能追着百姓征税,你要知道,陕西连年干旱,老百姓都已经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有什么银子钱粮交税交赋?朝廷又一时半会拿不出钱粮赈济,你还逼着百姓交税交粮,不是把百姓逼到反贼那边么?” “不收赋税?”高鸿图目瞪口呆,惊讶问道:“那我怎么向朝廷交代?” “高老兄,你是陕西道御史,在陕西呆了好几年,陕西这些年来有那一次是把赋税钱粮向朝廷交足了?朝廷又下旨责办过那一个交不足银子钱粮的县府官员?”张大少爷微笑着反问道:“你以为朝廷真不知道府谷贼乱的真正起因?连年干旱又从未赈灾,老百姓连饭都没得吃的了,能不造反么?可朝廷又因为平定贵州苗乱和辽东建奴需要大批的钱粮,实在挤不出粮食银子赈济陕西,不得已,九千岁只好对陕西的税赋征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变着法子的减少百姓负担,陕西连旱六年才一直都风平浪静。只是今年旱得实在太厉害,还闹起蝗虫,听说府谷一带连树皮草根都吃完了,贼乱才最终闹了起来。所以你到了延安府以后,只管放心大胆的免税免赋,安抚百姓,朝廷绝对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那我何不如直接向朝廷请旨,请朝廷直接免了延安府今年的赋税,那不是更直接方便?”高鸿图疑惑问道。张大少爷也不客气,直接喝道:“老兄你傻啊?你敢向朝廷请这道旨,九千岁就能把你臭骂一顿,还非得逼着你征收赋税——延安府有贼乱就免税,那不是等于告诉其他州府,只要治地里有贼乱,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向朝廷请求免税了么?你这个道御史还能不明白地方官员那些弯弯绕?到那时候,地方官府有意纵容,贼乱想不扩大都难!只有你自己变着法子免税,九千岁才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你过去!” “多谢探花郎指点,愚兄蠢钝,还真没想到这点。”高鸿图擦了一把汗,心说难怪这个张好古年纪还没我一半,就已经爬到巡抚的位置上,这种揣摩上意的玲珑心思,我这辈子恐怕都学不到。 军情如火,高鸿图不敢久呆,只在蓟州住了一夜,向张大少爷讨教了一下平叛治军的具体细节,还有商量好明年在陕西推广种植狗薯,第二天清晨便告辞出发,重赴陕西上任。临别的时候,迟疑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还是向高鸿图说道:“高大人,这次你赴延安府上任,有一个人,你得注意一下。” “什么人?”高鸿图随口问道。张大少爷答道:“他的名字叫李鸿基,是延安府米脂县驿站的驿卒,你上任之后,应该立即把他抓起来。”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大案吗?”高鸿图莫名其妙的问道。 也是该来有事,张大少爷如果直接说自己看李鸿基不顺眼,想把他砍掉,那么高鸿图为了报答张大少爷的脱罪起复大恩,说不定到了延安府二话不说就真把那叫什么李鸿基的一刀宰了。可是张大少爷考虑到高鸿图是维持法纪的道御史出身,无缘无故的叫他无辜杀人,只怕他难以接受,所以稍作盘算后,张大少爷鬼使神差的说道:“高大人你也知道,我和东厂、镇抚司的关系都不错,我无意中从他们的缇骑口中得知,这个叫李鸿基的驿卒和反贼王嘉胤、吴延贵有一些勾结,有可能和这两个反贼勾通消息,为了安全着想,你上任后最好立即把这个人给收拾了。” “多谢探花郎指点,愚兄明白。”高鸿图一口答应,心里却完全领会错了张大少爷的意思,“这个探花郎老乡对我真的没话说,通过东厂、镇抚司知道李鸿基是反贼王嘉胤、吴延贵的同党,就事前给我提醒。等我上任后,是得立即把这个李鸿基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反贼王嘉胤和吴延贵的动向!”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上门推销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上门推销 高鸿图走了,被各种事情纠缠得脱不开身的张大少爷也回过神来,专心致志的去打造自己的百战之师。很幸运的是,张大少爷这段时间里虽说是东跑西跑很少有几天能呆在蓟州,可架不住张大少爷手下有能人啊,卢象升就不用说了,武艺高人品好,明末名军天雄军的创始人;吴三桂的名声虽然臭点,可是带兵练军也是一把好手,最后的关宁铁骑就是在他手里练成;还有吴六奇和赵率伦也不逊色,一个是南少林高手,一个是跟着哥哥带二十八个家仆打出前屯的主,再加上一个戚家军老兵张大炮,所以屠奴军的训练倒是半点没搁下。三个月时间下来,总训练官张大炮甚至已经敢在张大少爷吹嘘,“如果现在把屠奴军拉出去,正面对抗建奴铁骑也许还差点,可是步战对抗,屠奴军绝对不会输给辽东的一线军队!” 确实,屠奴军的机动训练和刺刀训练确实已经差不多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顶峰,负重六十斤每天行军六七十里绝对没有半点问题,刺刀六式和刺刀配合战术也演练得纯熟无比,无论单兵作战能力和小团体配合作战能力都已经不亚于大明的任何军队。可是这些对张大少爷来说,这些还远远不足,张大少爷不光是要一支能打近身步战的军队,还要一支熟练操作火器的军队,还要一支下马能拼刺刀上马能砍人的全能军队。所以很正常的,在膛线火枪还不能完全装备到每一个士兵的情况下,骑术训练就成了屠奴军下一步的目标和课程。 十月初二,高鸿图走后的第三天,张大少爷向朝廷索要的战马终于送抵京城,结果一清点战马数量,张大少爷不由大发雷霆——屠奴军将士共计四千二百余人,张大少爷向朝廷索要的是上好战马四千五百匹,可是兵部给张大少爷送来的战马质量倒是确确实实的上马,数量却只有区区两千匹!暴跳如雷之下,张大少立即把送马过来的兵部给事中杨梦衮叫来,拍着桌子向他吼道:“说,是谁搞的鬼?是户部尚书冯铨没拨够银子?还是兵部尚书王永光故意刁难?为什么我要的四千五百匹战马,才给我送来两千匹,剩下的两千五百匹战马那里去了?你们想让我的军队骑着猪羊打仗么?” “抚台大人息怒,请息怒。”辛辛苦苦送马过来还被张大少爷拍着桌子咆哮,杨梦衮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不过考虑到张大少爷那强硬得吓人的靠山,杨梦衮还是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悦之色,只是点头哈腰的说道:“抚台大人误会了,购买战马的银子,户部冯堂官是一两不少都拨到兵部的,兵部这边,我们王堂官也是竭尽了全力为蓟门采购和筹集战马。可是时间仓促,实在没办法一下子筹集到这么多战马——实不相瞒,这两千匹战马中,有一半还是辽东巡抚预定了准备配备给宁远军队的,王堂官顶着压力扣了下来,让下官先送到蓟门……。” “太阳!那小子肯定又得在背后提着我的名字大骂了。”张大少爷暗暗嘀咕一声,又疑惑的问道:“杨大人,堂堂大明兵部现在连几千匹战马都拿不出来?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说出去谁信啊?” “抚台大人,兵部现在真的拿不出战马来了。”杨梦衮愁眉苦脸的答道:“自万历四十六年以来,朝廷年年在打仗,年年损失战马,官牧民墓喂养的战马早就不敷使用了,超过一半的战马必须得靠从宣大边市购买。前几年还撑得住,可是自从天启二年蒙古林丹汗和建奴开战以后,蒙古军队也需要大量的战马,马匹价格也年年飞涨,我们兵部就算不惜血本的采买战马,数量也非常有限度,还常常有价无市。现在兵部的战马,大部分集中到了辽东和贵州,剩下的又被调到陕西去了,兵部能够拿得出手的战马,现在也就这点了。”说到这,杨梦衮又哭丧起脸补充一句,“本来京师三大营还有一些战马可以调动,可那些都是中马和下马——下官们就是吃豹子胆,也不敢拿那些劣马来搪塞抚台大人你啊。” 大概是知道张大少爷难缠不好惹,为了证明兵部没敢欺骗张大少爷,杨梦衮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兵部战马调动记录抄本,交给张大少爷查验。张大少爷仔细一看,发现杨梦衮确实没有欺骗自己,京郊牧场的战马,确实都在近期调往了发生贼变的陕西,实在是拿不出上好战马来向张大少爷交差。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张大少爷才没好意思继续发作下去,只能放缓口气向杨梦衮问道:“杨大人,那么兵部拖欠蓟门的两千五百匹战马,什么时候补齐呢?军队的训练可不等人。” “抚台大人,王堂官派下官前来,就是想请示一下抚台大人关于这件事的意思。”杨梦衮拱手答道:“王堂官说了,如果抚台大人有时间等,请再给我们兵部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时间内我们力争把剩下的战马采购完了,给抚台大人送来。如果抚台大人没有时间等的话,我们王堂官可以向朝廷请旨,直接把采购两千匹五百匹上好战马的三万五千两银子拨给蓟门,由抚台大人自行采购。” 王永光这话确实挺有诚意,替朝廷采购马匹,其中的油水有多大可想而知,王永光现在主动提出让出这笔油水,摆明了是得罪不起张大少爷,所以才这么低声下气的让张大少爷自己选择,而上辈子全家都是公务员的张大少爷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向兵部开炮。稍微盘算了一会后,张大少爷只得一摆手说道:“好吧,我不太熟悉马匹采购,还是由你们兵部继续采购吧。不过我只等一个月,这话请杨大人带给王堂官,一个月后,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都要见到剩下的两千五百匹战马!” 发火归发火,兵部的小鬼还是得接待,很会做人的张大少爷叫来蓟门监军付之一,让他接待杨梦衮,交代务必要让杨梦衮满意而归——这位付公公之所以到现在才露面,主要是因为张大少爷给他唯一的弟弟付之笑活动了一个在四川管盐茶交易的小官,所以这位付公公便很乖巧的主动承担起了给张大少爷接待朝廷官员的任务,总是能让各级官员满意而归,平时里向司礼监汇报蓟门军队情况,也要来向才高八斗的张大少爷请教有没有错别字,没有张大少爷同意绝不去军队里碍眼,和张大少爷相处得十分愉快。而张大少爷则找来满桂,从满桂军队里暂时借来两千五百匹战马,交给屠奴军投入训练,等到剩下的战马送到再交还满桂。 就在张大少爷为了战马的事情头疼不已的时候,好事忽然送上门来。十月初八这天,张大少爷正在井儿峪校场监督屠奴军训练的时候,把守峪口的明军百总过来报告,“启禀抚台大人,峪口来了一队商人,为首一人自称张家口王记马行大掌柜王登库,求见抚台大人,说是有一笔马匹生意要和抚台大人商议。” “叫他们去京城找兵部谈,老子懒得插手这些事情。”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百总领命而去,可没过多久,那百户不仅又跑了回来,还带来了十匹高头大马,恭敬的向张大少爷说道:“抚台大人,王掌柜的不肯走,他说他也不想和兵部的人打交道,还献给抚台大人十匹大宛良马,请抚台大人务必见上他们一见,又说保管不会让抚台大人失望。” “好马啊!”爱马如命的满桂第一个叫了起来,快步冲到王登库送给张大少爷的十匹战马前打量,惊喜万分向张大少爷叫道:“张兄弟,开眼吧,真正的纯种大宛马啊!不管是上战场还是当种马都是一顶一的,搁市面上,至少得卖四、五十两银子一匹!要不,我拿我那匹蒙古马和你换一匹?” “满大哥喜欢的话,自己挑两匹吧。不过先得让马郎中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病马混进来。”张大少爷随口答应,同时心里有些疑惑——这个王登库出手这么大方,到底是想干什么?心下存在了这个疑惑,张大少爷也难得改变主意说道:“好吧,看在这家伙挺有诚意的份上,我就见见这个马行老板王登库。” “遵命,末将这就去把他们领进来。”那收了王登库不少好处的百户欢天喜地答应。不曾想张大少爷马上怒喝道:“站住,谁叫你把那些张家口商人领到这里了?井儿峪是本官三令五申的军备禁区,不许任何百姓进入,难道你忘记了?” “末将知罪,请抚台大人宽恕。”那百户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求饶。张大少爷喝道:“念你初犯,自己掌嘴三十次!”说罢,张大少爷领上一队亲兵大步出峪,满桂也欢天喜地的跟了上来,留下那名百户跪在原地自己抽自己耳光。 到得井儿峪山谷南面出口,谷口果然有一队商人打扮的百姓守在那里,看到穿着从三品官服的张大少爷出来,一名五十来岁的干瘦男子赶紧下马过来,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操着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磕头说道:“草民王登库,见过蓟门抚台张大人。” 张大少爷不咸不淡的说道:“原来你就是王大掌柜,王掌柜请起,王掌柜赠送蓟门军队十匹良马助军,本抚台在这里代表蓟门军队上下感谢王掌柜了。” “抚台大人太客气了,草民那敢当抚台大人的谢字?草民虽然常年居住在张家口,却早就听说抚台大人奇袭建奴伪都的大名,只恨无缘得见,常常引以为憾。”王登库笑眯眯的爬起来,嘴上象抹了蜜一样的只说好听的,“今日侥幸得见大人尊容,抚台大人果然是年少有为,文武双全,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草民不虚此行矣。” “王掌柜的客气了。”张大少爷自己就是拍马屁的大行家,当然不会被王登库的山西迷汤灌翻,先制止王登库的马屁,又开门见山的问道:“王掌柜的,你不要见怪,本官公务繁忙,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不必隐晦。如果王掌柜的想要闲聊,那请王掌柜等到本官腾出时间,再单独和王掌柜的把酒言欢。” 按理来说,这个王登库刚一见面的就送给张大少爷十匹大宛良马,本来张大少爷的态度不应该冷淡,可是架不住咱们张大少爷的生性多疑了,又坚信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个硬道理,所以张大少爷难免要对这个王登库疑虑重重,小心提防。而王登库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的说道:“抚台大人果然快人快语,那草民也就直话直说了,冒昧之处,还请抚台大人多多恕罪。” “说吧。”张大少爷点头。王登库清清嗓子,抱拳恭敬说道:“抚台大人,草民听到消息,抚台大人掌管的蓟门军队目前需要一批上好战马,兵部一时之间又没办法提供,打算把购马款项拨给抚台大人,让抚台大人自行采买。而草民不才,在张家口张罗着一个小小的马行,所以草民斗胆前来打听,抚台大人有没有兴趣考虑从草民的马行采买?不是草民自己吹嘘,草民马行出来的战马,匹匹都是好马,向来都是兵部采买战马的首选。” “都是你刚才送给我们的大宛良马么?”满桂好奇问道。王登库苦笑答道:“这位大概是满桂将军吧?满将军开玩笑了,大宛良马至少要卖四十两银子,还有经常有价无市,兵部的采买价格上马才十四两银子,匹匹都是大宛马,草民非赔得当裤子不可。不过草民可以保证,草民卖给抚台大人的战马,每一匹都是最好的蒙古马,价格也绝对最低。” “王掌柜的消息很灵通嘛,兵部无法向蓟门提供足够的战马,这可是朝廷的机密,而且这事发生还没几天,王掌柜的也能知道?”张大少爷眨巴着三角眼,狐疑的打量着王登库问道:“还有,王掌柜的,对本官副手的情况也很了解嘛,刚一见面,就能叫出满桂将军的名字?” “糟,这条小阉狗果然名不虚传,果然精明透顶。”王登库心中叫苦,脸上却不敢流露半点,只是笑嘻嘻的答道:“抚台大人夸奖了,草民们吃的就是这碗生意饭,消息不够灵通,那来的钱赚?这事情其实说来也巧,兵部上个月向草民的马行采买战马的时候,恰好说过是给蓟门采买,后来草民的马行一时之间拿不出那么多战马,草民就把这事记住了心里,多打听了一些蓟门这边的消息。” “这么说来,王掌柜的马行现在有足够的战马了?”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问道:“那王掌柜的为什么不直接和兵部联系,偏偏要直接到蓟门来找本官?” “抚台大人,这其中的原因,你真不知道吗?”王登库对此早有准备,佯装东张西望一番,进前一步压低声音答道:“草民把战马卖给兵部,得过好几道关,每个关口都得塞银子,成本很大。草民想着如果能够跳过这些关口,直接把战马卖给抚台大人,能够多赚几个糊口钱,所以草民就很冒昧的打扰抚台大人了。——当然,抚台大人如果照顾草民生意,草民也绝对不会忘记抚台大人。” 王登库这话确是实情,张大少爷也很清楚公款采购中间那些猫腻,王登库此举确实合乎情理,难免有些动心。稍作盘算后,张大少爷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王掌柜的,张家口范记商号的范永斗范掌柜的,你认识不?关系怎么样?” “小阉狗忽然问范永斗干什么?”王登库心中一惊,赶紧斟酌着答道:“回抚台大人,草民和范掌柜的同在张家口经商,当然认识。只是范掌柜的商号比草民的大得多,辽东、江南都有他分号,又经营着马匹,正所谓同行是冤家,所以平时来往不多,最多只算是见面点头的交情。” “哦,原来是这样。”张大少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说道:“王掌柜的,真是抱歉,本来兵部确实有意让本官自行购买,可是本官公务繁忙,又不熟悉马匹行情,懒得插手这件事,就回绝了这件事,所以没办法,王掌柜的你还是去京城找兵部吧。”说到这,张大少爷向王登库一拱手,“公务在身,本官暂且告辞,以后有机会,本官再登门拜谢王掌柜的赠马之恩。告辞。” 说罢,张大少爷扭头就走,王登库急了,赶紧叫道:“抚台大人,请留步,这事还可以商量吧?以你在朝中的关系,从兵部又把银子要过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抚台大人,草民还从张家口给你带了一点地方土产……。”只可惜张大少爷压根就象没听到一样,一转眼就走进了井儿峪谷口,留下被守军阻拦的王登库在原地大叫大嚷。 转进山谷,满桂马上就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兄弟,这事你可有点扫人家面子,这个王登库好说歹说也送了我们十匹好马,你就这么晾着人家,是不是太对不起人了?” “满大哥说得有道理,可是我现在还不太清楚他的底细,不敢贸然和他深交。”张大少爷摇头答道:“等我先让东厂和镇抚司摸清楚了他的底细,如果他真是只想多赚点银子,这笔买卖也交给他也无妨,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有大用处。可他如果别有所图,那我们可就得小心了——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张家口的山西商人,江南松江府的粮食,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建奴的盛京粮仓么?”说罢,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嘀咕起来,“你马上回去见付公公,让他和东厂密探联系…………。” ……………… 先不说咱们的张大少爷和张石头在井儿峪里咬耳朵,单说张大少爷扔下王登库回谷后,王登库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队伍,领着自己的从人离开这个军事禁区。路上,王登库的小儿子王耀华愤怒的骂道:“他娘的,张好古这个怂娃!老子们送他十匹大宛好马,他居然连一句好话都没有,更别说招待我们一顿饭了,早知道这个怂娃是这种德行,这件事就应该其他七家来做!” “耀华,别急嘛,你以为其他七家真的不想来办这件事?只是他们太张扬了,四贝勒怕他们被张好古小阉狗看出破绽,才把这事交给我们,否则的话,那七家打破头都想来办这个美差。”王登库的侄子王国华冷笑说道:“四贝勒早就说过,张好古这个怂娃奸滑多疑,要想取得他的信任,没那么容易。不过这件事如果办成了,我们两头捞好处,油水可就大了。” “可张好古那个怂娃根本就不给我们机会,我们该怎么才能取得他的信任?”王耀华郁闷的问道。王国华奸笑着答道:“耀华你忘了,四贝勒还说过,张好古那个怂娃除了贪财以外还有一个弱点?” “你的意思是,送几个女人给张好古怂娃?”王登库斜着眼睛向王国华问道。王国华点头,答道:“不错——四贝勒曾经说过,张好古小怂娃出身于富贵人家,如果银子打不动他,就可以给他送女人!不过普通的女人,张好古小怂娃只怕看不上眼,要送就得送一个漂亮的,还得是没开过苞的黄花闺女,张好古小怂娃只要肯收,剩下的事就好办得多了。而且那个女人如果肯给我们提供张好古怂娃的情报,那就更好不过了。” “主意不错,可是一时半会上那里去找这么一个女人?”王登库捻着花白胡须沉吟。王国华一笑,答道:“叔父,难道你忘了我们在京城遇到的那个山西的卖艺班子?玩绳艺那个小姑娘,长得就挺不错的,又和我们是老乡,说起话来方便……。” ps:天启年间的马价无法查到,但《明史》记载,因为蒙古马匹大量涌入中原,万历九年的上马价格是纹银八两;下马是五两,其后考虑到战争带来的马价上扬,纯洁狼由此大概估算,天启年间的上等战马价格可能是在十二两到十五两之间,如有遗误,请朋友们指点。 第一百六十六章 蓟门谍影 第一百六十六章 蓟门谍影 咱们的张大少爷在抄袭方面一向都脸皮极厚,屠奴军士兵把刺刀练得差不多的时候,张大少爷就听取缺德总教官张大炮的意见宣布了一个新规定,将屠奴军士兵分为九级,依次为下中上蓟门卒、下中上地门兵和下中上天门兵——当然,后世通常都叫下中上蓟门城管、下中上地门城管和下中上天门城管。每一个士兵都从最下级的蓟门卒开始做起,定期举行比赛,让士兵一对一比武,赢的人升一级,赏银一钱;输的士兵降一级,另赏军棍五棍,外加伤药一包。总之一句话,你要么在比武场上狠揍同伴,赚点零用钱;要么就被同伴揍,下来再被张大少爷揍。 不得不承认,戚家大帅留下来的这套规矩还真有够缺德,到了比武那天,为了不被揍两顿,也为了挣点银子,屠奴军所有士兵就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单练开了,握着前端裹有石灰包的模型军刺往同伴身上猛扎,用包着棉花的木刀砍,用拳头打,用脚踢,更有甚者连牙齿都用上了,说什么都要把同伴干出擂台,让同伴去挨扳子自己拿银子。井儿峪山谷里吼声骂声和拳脚交加声此起彼伏,不管胜者负者,几乎每一个屠奴军士兵都是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张大少爷则领着一帮黑心教官笑得嘴都合不拢。 比武结束,两千多名屠奴军将士荣升中级蓟门城管,领到赏钱,另外还有两千多倒霉蛋被分批按住打扳子,笑声和惨叫声再度此起彼伏,张大少爷则冲着那些挨打的倒霉蛋大吼大叫,“活该!这就是你们学艺不精的下场!在比武场上输了才是挨扳子,在战场上输了,那就是掉脑袋!要想以后别挨扳子,要想在战场上保住脑袋,留着小命喝酒吃肉睡美女,就给老子玩命的训练!平时多流汗,战场少流血!这句话要说多少遍,你们才能记住?” “记住了。”大部分挨打的屠奴军士兵呻吟着答应,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把这次丢的面子和银子找回来。这时候,张大少爷的一个亲兵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向张大少爷禀报说道:“抚台大人,陆万龄陆大人从山海关来了,还带着他的新婚妻子,说是熊大人派他来和大人交涉,顺便给大人你介绍他的家眷。” “陆万龄,他来蓟门干什么?”张大少爷有些糊涂,心说那个姓王的张家口商人前天才走,今天陆万龄就来,约好了存心不想让我专心练兵是不是?话虽如此,被自己安排在辽东的眼线忽然回来,张大少爷立即明白定是要有大事发生,忙向报信的亲兵吩咐道:“你去给陆万龄带句话,叫他别来井儿峪,就在蓟州等我回去。顺便给付公公带句话,请付公公准备一桌上等酒菜,晚上我回去给陆万龄夫妻接风洗尘。” “遵命。”报信亲兵领命而去。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从我的亲兵里面找几个咱们从临清带来的佃户子弟,一定得是陆万龄没见过的,让他们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暗中盯着陆万龄夫妻和他们随从的一举一动。” “陆万龄也监视?”张石头有些惊讶。张大少爷点点头,哼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陆万龄那小子又贪财又好色又怕死,难保不会卖了咱们。”张石头会意,迅速下去安排。 到了傍晚时分,几乎个个身上带伤的屠奴军士兵列队回营,安顿好了军队,张大少爷这才入城与陆万龄夫妻会面。还别说,张家口范记商号宁远分号掌柜苗大嘴转让给陆万龄做老婆的小姨子李婉婷,长得还真不赖,圆脸蛋粉粉嫩嫩的颇有几分姿色,腰肢也细细软软的颇为诱人——如果换成是张大少爷的小姨子,张大少爷就绝对舍不得让给陆万龄。刚一见面,陆万龄就赶紧给老婆介绍张大少爷,李婉婷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走到张大少爷面前行礼,嗲声嗲气的说道:“奴家李婉婷,见过抚台大人,抚台大人万福金安。” “嫂子快快请起,我和陆年兄亲如兄弟,用不着闹这些虚礼。”张大少爷还礼,笑眯眯的说道:“上个月初八嫂子与陆年兄完婚,小弟我公务在身,没能亲自去宁远给嫂子和陆年兄道喜,只是派了两个亲兵过去送礼。失礼之处,还望嫂子多多恕罪。” “叔叔说那里话?”李婉婷向张大少爷抛个媚眼,娇声说道:“叔叔是做大事的人,公务繁忙,奴家与相公完婚,怎么敢劳动叔叔的大驾?何况叔叔还派人送了重礼,奴家与相公已经很承情了。改日有机会,奴家一定好好‘感谢’叔叔。” “这是**吗?”张大少爷听出李婉婷的弦外之音,下意识的瞟了一眼陆万龄——头上的帽子。当下张大少爷也不再客套,直接把陆万龄夫妻引到早已摆好酒宴的后厅,为陆万龄夫妻接风洗尘,蓟门监军付之一、蓟门总兵满桂和师爷宋献策同席作陪。席间,张大少爷问起陆万龄来意,这才知道陆万龄这次来到蓟门,竟然是张大少爷岳父熊廷弼的派遣,而熊廷弼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喜峰口大战中大显神威的膛线狙击枪! “探花郎,熊督师让下官给你带话。”大概是知道这事情难办,陆万龄首先便说明这是熊廷弼的意思,又哭丧着脸说道:“熊督师说,叫你把那种新式火枪拿一百枝出来,让下官带到山海关去。熊督师还说,你手里的新式火枪如果数量多,就多给他送一些过去,但至少得拿一百支出来!否则的话,他饶不了你这个女婿!”说着,陆万龄从怀中取出熊廷弼的书信,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 “一百支?!”满桂、付之一和宋献策同时目瞪口呆——带望远镜的膛线狙击枪造价昂贵,对钢材和工艺都要求极高,弹仓部分甚至只能由天才科学家薄珏纯手工制造,一个月还做不了两支,根本无法投入量产,整个蓟门军区仅有两支膛线狙击枪,熊廷弼张口就要一百支,这不是要张大少爷的命么?更何况,蓟门军区也不想让自己的杀手锏流落出去——万一被那些废物军队送给了建奴,那后果还敢让人想象? “一百支?小问题!”张大少爷的反应和回答再度让满桂和付之一等人目瞪口呆——张大少爷先扭过头来,向付之一使个眼色,这才笑道:“付公公,你是保管火器火药的监军,你查查咱们蓟门火器库的新式火枪库存,再加上过段时间京城给咱们送来的新式火枪数字,除了给屠奴军每人装备一支新式火枪以外,还能不能给辽东军队挤出一两百支出来?” “咱家……去查查看。”付之一会意,斟酌着用词说道:“就是不知道京城什么时候能把下一批新式火枪送来,还有不知道能送多少来,所以探花郎得等上一段时间,咱家才能给你回报。” 果然不出张大少爷所料,付之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张大少爷的眼角余光就瞟见李婉婷的脸色变了一下,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恐惧。张大少爷暗暗点头,不露痕迹的向陆万龄夫妻笑道:“陆年兄,嫂子,看来你们得等一段时间了,就不是不知道我那位岳父大人急不急着叫你们回去?要不然的话,你们夫妻俩人先回山海关,等过几天下一批新式火枪送到了,我再专门派人给岳父送过去?” “这……。”陆万龄有些想答应——这倒不是因为陆万龄急着想回到山海关去忍受熊廷弼的熊脾气,而是想去宁远捞好处,要知道,在宁远城里,辽东巡抚都三天两头请他吃饭啊。李婉婷则迅速在陆万龄大腿上捏了一把,抢着替他向张大少爷答道:“叔叔不必担心,我们可以等,熊督师那边有茅大人帮着署理公文,我这个相公回去早了也没什么事干。”陆万龄也回过神来,忙向张大少爷笑道:“探花郎勿怪,熊督师不是很待见我,我要是空着手回去,铁定又要挨一顿训,所以我还是等等吧。” “那好,陆年兄和嫂子就在蓟门多住几天吧,我叫石头给你们安排宅子。”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又向付之一笑道:“付公公,我在蓟门的宅子里没有丫鬟,都是些亲兵服侍衣服茶水,付公公那边能不能借两个丫鬟,侍侯我这个嫂子几天?”付之一心领神会,答应之后立即下去安排。那边陆万龄夫妻还道张大少爷真是关心他们,客套几句后也是赶紧谢过。 ……………… 用过晚饭,付之一安排的两个丫鬟也已经到了,丫鬟先侍侯着李婉婷到临时住所去安顿,陆万龄则被张大少爷借口叙旧留了下来。李婉婷走后,满桂和付之一也很懂事的主动离开,张大少爷马上拉长了脸,向陆万龄喝道:“说,向蓟门索要新式火枪,到底是我岳父的主意?还是袁崇焕打着我岳父的旗号,让这个李婉婷带着你来干的?” “确实是熊督师的主意,不过袁崇焕也想从中间分一杯羹。”陆万龄不敢隐瞒,老实答道:“探花郎你在喜峰口打退鞑靼骑兵后,熊督师听说你是擒贼先擒王的战术,用新式火枪打死鞑靼将领,这才打了胜仗。熊督师马上就打主意要从你弄走五十支新式火枪,袁崇焕乘机提出他也要这种新式火枪,他又很得探花郎你的岳父信任喜爱,熊督师就答应了,把新式火枪的数字改为一百支。” “我岳父是怎么知道我用新式火枪打跑鞑靼的?我的报捷奏章和朝廷邸报(古代官方报纸)可都没说这件事?”张大少爷追问道。陆万龄苦笑一声,答道:“探花郎何必明知故问?除了那位辽东巡抚,还能有谁把这件事捅进熊督师耳朵里?——不过他的借口找得很好,满桂将军是他昔日的下属,他说他是从满桂将军那里知道的。” “那么你那个老婆,又是怎么回事?”张大少爷毫不停歇的追问道:“你代表辽东防区与蓟门防区交涉,乃是公务,怎么会把老婆带到蓟门来?是你老婆缠着你,一定要跟着你来的?还是那个辽东巡抚这么安排的?” “是婉婷缠着我要来的,辽东巡抚没给我这么安排。”陆万龄老实答道。张大少爷三角眼乱转,半晌才哼道:“他确实不用这么安排,以他的精明,难道还会猜不到你的老婆肯定会缠着要来蓟门?”盘算到这里,张大少爷又哼了一声,这才又问道:“那么你这个老婆到底是什么目的?是只想弄到新式火枪,还是想刺杀我?” “探花郎,婉婷不是这样的人。”陆万龄急了,赶紧替李婉婷喊冤,解释道:“婉婷和范家商号从无往来,除了和她的姐姐说些话,平时和范记商号的人就从来不说话。我和她也是在宁远的海边认识的,后来我们私订终身以后,我才知道她是宁远范记商号掌柜苗大嘴的小姨子,再后来我上门提亲,苗大嘴乘机提出要五百斤狗薯种子才能答应,婉婷还劝我不要为了她的事情为难,要我带着她私奔。婉婷她对我是真心的啊,和范记商号那些人不同啊。” “笨蛋,这点小伎俩都看不……?”旁边的宋献策本想破口大骂,张大少爷却用眼色制止住宋献策,转向陆万龄微笑道:“这样就好,我是为了你好,怕你被范家那些汉奸拖下水。对了,你和我私下联系的事,你老婆知道不?” “不知道,婉婷知道我是朝廷命官,从来不敢乱翻我的公文和书信。”陆万龄毫不犹豫的答道。张大少爷笑道:“这样最好,以后你自己也小心些,少和范家那些人来往。”说到这,张大少爷打着呵欠说道:“好了,我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过几天新式火枪运到了,我给你一百支带回山海关去,到时候给我把辽东巡抚盯紧了,要是他敢把新式火枪卖一支给建奴,我就要他的命!” “是,是,探花郎早些休息。”陆万龄满口答应,这才由张大少爷的亲兵领着赶往临时住所下榻。陆万龄前脚刚走得没影,宋献策马上就向张大少爷低声说道:“东家,这个陆万龄很可能已经靠不住了,依我看来,最好是把他弄回京城,或者直接除掉,换一个人去帮衬熊督师。否则的话,他如果把熊督师的机密军情泄露给范家,那就危险了。” “急什么?”张大少爷面露笑容,奸笑道:“依我看来,陆万龄短时间内还是可靠的,而且在短时间内,他的利用价值反而更高了。” “东家又想玩反间计?”宋献策眼睛一亮。张大少爷把脸一沉,训斥道:“我说宋师爷,你怎么用个‘又’字?你的东家虽然不是好人,可也一向也是堂堂正正做人,直来直去带兵——从不搞那些歪门邪道的阴谋诡计,你怎么能说我‘又’想玩反间计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是,我的东家是最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也最直来直去的忠厚好人,从不搞阴谋诡计,更不搞歪门邪道——东家,如果老建奴和皇太极听到你这话,恐怕会哭出来吧?”宋献策笑着问道:“不过正人君子的东家,接下来你该怎么办?东家你的岳父可还向你伸手索要新式火枪,你又打算怎么向他交代?” “怎么把陆万龄这颗棋子最大的利用价值压榨出来,得让我仔细想一想。”张大少爷捏着光滑的下巴盘算,又随口说道:“至于我岳父那边,宋师爷你现在就写一封信,把新式火枪无法大量生产的原因告诉我岳父,我那个岳父大人虽然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通情理,向他解释清楚了,他也就罢休了。” “好的,我这就写。”宋献策答应,赶紧拿起纸笔写信,张大少爷则在座位上捏着下巴盘算。可是在宋献策写完后,向张大少爷询问何时把信送出时,张大少爷却答道:“先别急,还是等陆万龄离开的时候,让陆万龄带去山海关吧。我老丈人那里也不是很可靠,这封信如果现在就送过去,只怕会很快落入一些人的眼睛里,到时候这出戏就不好唱了。” “东家的意思是,要让建奴认为我们手里真的有很多新式火枪?”宋献策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摇头,奸笑道:“错了,我是想让范记商号认为我们手里有很多新式火枪。”说罢,张大少爷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吩咐道:“石头,马上去把监军付公公请来,告诉付公公,就说我有一件一起发大财的事情想找他商量。” “东家,高啊!”宋献策恍然大悟,向张大少爷竖起一个大拇指,奸笑道:“范永斗家财万贯,是时候让他放点血,资助我们蓟门军队一笔军费了。” “光是让范永斗放一点血,够吗?”张大少爷继续捏着下巴,自言自语的说道:“而且这么一来,对范永斗来说也是打草惊蛇了,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法子,能让范永斗吃了哑巴亏又不敢声张,还不会认为我已经知道他是和建奴勾结的汉奸?”喃喃着自言自语许久,直到蓟门监军付之一被请到房中,看到付之一身上的太监服色,张大少爷才猛的跳起来,一拍大腿叫道:“有办法了,这次包管范永斗吃亏上当,还不会怀疑是我搞的鬼!” “探花郎,你说什么?你可吓死咱家了!”被吓了一跳的付之一夸张的捂着胸口说道。张大少爷露齿大笑,问道:“付公公,前天我请你派人打听张家口马行掌柜王登库的背景,还有暗中盯着王登库一行,有没有消息了?王登库他现在在那里,离开蓟门没有?”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迷魂阵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阵 王登库并没有离蓟州城,就住在蓟州城里一家很小价格也很便宜的客栈里——既然价格很便宜,那自然就代表这家客栈又小又破走廊漆黑,位于偏僻小巷还遍地鸡屎狗粪,房间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以至于张大少爷领着张石头等人找到客栈的时候,还以为付之一给自己提供情报时把客栈的名字给搞错了,最后还是张石头一语道破天机,“少爷,你忘了王登库是山西人?少爷你还记得当年在临清,经常和我们在一起逛青楼那个恒通银号的少东家不?每次天上下雨,他总要脱了鞋子光着脚走路。” “靠,山西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好人,可怎么就爱出这些极品?”张大少爷捂着鼻子嘀咕一句,同时也打消了登门拜访王登库的打算——张大少爷脚下踩着的可是三两银子一双的常升运,可不想去踩那些五谷轮回之物。做出这个决定,张大少爷马上指着一个亲兵说道:“你,进去找王登库,就说我今天中午午时正,在天福楼请他吃饭,感谢他的赠马之恩,这鬼地方我不进去了。”说完,张大少爷领着张石头等人赶紧扭头就走。 领着张石头等人来到天福楼,距离午时正还有那么一点时间,张大少爷也不着急,上到二楼先要了一个雅间,叫来一壶茶水就慢慢的喝着等了起来。不过张大少爷也真是一个闲不着的命,稍微有点空闲,马上就开动脑筋盘算起各种各样的事情来,而首先被张大少爷想到,当然就是一会怎么和王登库一行打交道,还有就是东厂调查到的王登库背景——王登库那天在井儿峪确实没说假话,他在张家口时和范永斗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去年为了一笔战马生意,两家还起过冲突,最后是财大气粗的范永斗抢走了生意,吃了个哑巴亏的王登库说不恨范永斗那是假话。可是张大少爷也很明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道理,范家和王家为了利益可以反目成仇,为了利益同样也有可能结成盟友!所以张大少爷今天和王登库接触,首先就是要搞清楚王登库到底把范永斗恨到什么地步,到底能不能借着王登库的手狠狠收拾一下范永斗?! “如果王登库有胆子也有诚意和我配合,那当然最好。如果他没这个胆子也靠不住,我亲自动手,又该怎么才能把利益最大化?”张大少爷继续转动三角眼盘算。忽然间,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隔壁的雅间中又传来一阵嘈杂声音,一个山西口音叫嚷道:“伙计,好酒好菜的尽管上,甭替咱王大爷省钱!”还有一个山西口音叫嚷道:“酒要贵州茅台的,快点,爷们吃完了还有事要去办。” “遇上俩败家子了。”张大少爷暗暗冷笑——西南战乱连年,茅台酒早就停止向朝廷进贡了,民间的茅台都是陈酒,价格昂贵无比,平时里就连公认的败家子张大少爷都舍不得喝,隔壁这俩位老西还不是败家子是什么?这时候,一个亲兵走了进来,在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抚台大人,隔壁来的是王登库的小儿子和侄子,还带着一个女人。” “王登库的儿子和侄子?呵呵,可真够巧的,马上有好戏看了。”张大少爷暗乐。果然不出张大少爷所料,又过片刻,正当隔壁雅间开始交杯换盏的吃喝时,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忽然响起,“败家子!你们这两个败家子!从京城回来,不直接回客栈,居然背着老子……背着老子吃这么好的菜,喝这么好的酒!老子……,老子揍死你们!”然后拳脚声和鬼哭狼嚎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叔父,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爹,父亲!你听我解释,听我结实啊!我们不是故意的……哎哟!” 起身出门,走到隔壁的雅间门口一看,几天没见面的王登库果然正在追着两个年青男子暴打,旁边则畏手畏脚站着几个男女,看模样应该是王登库子侄的随从。张大少爷再往细看时,一个俏丽娇小的身影忽然跃入眼中,张大少爷不由脱口叫道:“红娘子!”那边红娘子也发现了张大少爷的存在,忍不住也是惊叫道:“张大人!”话音未落,红娘子已经是红晕满面,飞快低下小巧头颅,用眼角余光偷看张大少爷。 “抚台大人!”王登库也发现了张大少爷的到来,赶紧停止对儿子、侄子的追打。再看到张大少爷和红娘子打招呼,王登库不由一惊,赶紧过来行礼问道:“抚台大人,你认识这个姑娘?” “在京城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张大少爷收回目光,随口回答一句,又好奇问道:“王掌柜的,你的子侄怎么和这位红娘子姑娘在一起?她是你的什么亲戚吗?” “哦……,她,她是草民的远房侄女。”王登库紧张回答道。张大少爷一楞,心说历史上红娘子一直是靠卖艺为生,没什么有钱亲戚啊?那边王登库的儿子王耀华和侄子王国华也回过神来,王国华上前一步拉起红娘子的袖子,把她拉到张大少爷的面前,笑道:“表妹,还不快见过抚台大人?在路上的时候,你可就一直念叨着抚台大人的官讳,急着想要和他见面了。”红娘子红着脸挣脱王国华的拉扯,向张大少爷盈盈一拜,羞涩说道:“奴家见过抚台大人,大人万福金安。上次在京城,抚台大人的相救之恩,奴家末齿难忘。” “举手之劳,小娘子不必客气。”张大少爷随意一挥手,心里则隐隐觉得有点古怪和不对劲,到底那里不对劲,张大少爷又说不出来。那边王登库也是暗暗叫苦,做梦也没想到准备用来施展美人计的红娘子竟然和张大少爷认识,张大少爷还曾经对红娘子有恩,这么一来,王登库的计划也就全盘打乱,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把红娘子送给张大少爷了。紧张之下,王登库灵机一动,忙冲儿子侄子喝道:“两个混帐东西,还不快把你们的表妹带回客栈去?抚台大人找我有大事商量,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在客栈里等我——记住,把这些酒菜打包带走!” “是,是。”王耀华和王国华连声答应,赶紧拉着红娘子出去。红娘子则疑惑的看看王登库父子,又红着脸看看俊美非凡的张大少爷,最后还是跟着不断使着眼色的王耀华和王国华出去,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个酒搂。而张大少爷虽然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可又不方便直接询问,只能任由王登库的儿子侄子把红娘子带走,同时张大少爷也暗生警觉,决定还是再仔细摸清王登库的底细,然后再开展下一步的计划。 王登库的儿子侄子走了,王登库也被领进了张大少爷定下的雅间,店小二送上酒菜后,张大少爷先让亲兵看好左右,防止他人窃听,然后又亲自去给王登库斟酒,吓得王登库赶紧抢过酒壶,赔笑道:“抚台大人,你可千万不要折死草民,草民是何等人,怎敢劳动抚台大人斟酒?草民自己来,草民服侍抚台大人用饭。” “王掌柜的不必客气,本官今日微服出游,不着官衣,大家都以朋友论交吧。”张大少爷嘴上客气着,手上却老实不客气的把酒壶递给王登库,又笑道:“上次王掌柜的送给本官十匹好马,当时本官军务在身,没来得及给王掌柜的置酒道谢,今日本官抽出空来,专门安排了这桌酒席,略表谢意,还望王掌柜的千万不要怪罪前日的怠慢之罪。” “抚台大人说那里话?”王登库嘴上象抹了蜜一样,笑嘻嘻的说道:“谁不知道抚台大人你是九千岁最宠爱的儿子、名动朝野、紫禁城里骑马的贵人?抚台大人你肯开恩收下草民的战马,已经是很给草民面子了,草民感激还来不及,那还敢怪罪?”说到这,王登库偷看一眼张大少爷的脸色,话风一转,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草民斗胆多问一句,草民上次说的那笔战马交易,不知抚台大人能否再做考虑?” “你打算卖给本官多少银子一匹?上马。”张大少爷淡淡的问道。王登库大喜,赶紧答道:“回抚台大人,草民给兵部的明价是上马十四两银子一匹,包草料送到京郊马场。抚台如果想要,草民也按这个价格,包草料把战马送到蓟州。”说到这,王登库看看侍侯在一旁的张石头,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另外草民再孝敬抚台大人纹银三千两,以助抚台大人军用。” “价格嘛,只能算勉强,不过还是有点太高了。”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王掌柜的,你可知道,有人已经向本官开出更低的价格和更高的好处了。” “谁?”王登库一惊,然后王登库猛然想起张大少爷上次提起的人,脸色一变惊叫道:“范永斗?他也盯上这笔买卖了?” 张大少爷不置可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微笑着凝视王登库双眼,观察王登库眼神变化。而王登库的瞳孔先是猛然缩小,继而尽是怒色,暗暗盘算道:“范永斗是干什么?四贝勒不是早就和我们八家约好了吗?这笔买卖让我来做,让我取得张好古小阉狗信任,再开始一下步的行动,怎么范永斗又来横插一脚,抢走我的生意和功劳?不对啊,我这几天在蓟州,没撞见范老西的人啊?”盘算到这里,王登库脸上虽然还是不动声色,瞳孔却已经有些扩大放松。 “王掌柜的,你以为本官在骗你?想压你的价格?”张大少爷发现王登库的狐疑,便笑道:“如果王掌柜的不信,大可以自己去估衣街看看,看看范家商号的人是不是住在那里?” 张大少爷把范家商号的人住的地方都说出来了,王登库那还会不信?同时王登库下意识的断定——范永斗果然派人来抢自己的功劳和买卖了!惊怒交加之下,王登库脱口问道:“抚台大人,范永斗给你多少价格?能不能告诉草民?” 张大少爷一笑,说道:“王掌柜的,两千五百匹战马才多大点生意,犯得着杀价吗?算了,依本官看来,你还是让一步吧,你不是也说过吗,范永斗掌柜的买**你大得多,犯得着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和他结冤结仇么?” 王登库确实存着和范永斗杀价抢生意的心思,可是被张大少爷这么一说,王登库顿时又冷静下来,可越是这样,王登库越觉得自己看不懂张大少爷——张大少爷既然抖出了范永斗也在盯着这笔买卖,目的当然是挑起范永斗和王登库竞相杀价,自己乘机坐收渔利,可现在张大少爷不仅没有乘机煽风点火,反而诚心诚意的劝王登库息事宁人,其用意就让王登库完全看不懂了。稍作盘算后,王登库试探着问道:“抚台大人,这么说来,你是打算把这笔买卖让给范永斗掌柜做了?” “不是我打算想把买卖让给范掌柜的,是这笔买卖太小,我懒得插手。”张大少爷抿了一口酒,笑吟吟的说道:“只要有银子,在边市上还买不到战马?到处都能买得到的货物,利润能高么?两千五百匹战马,顶天赚上四五千两银子,这么一点银子,本官放得在眼里么?” “小阉狗这话什么意思?四五千两银子不放在眼里?范老西到底开出了多少好处?”王登库越听越是糊涂。正要再问时,张大少爷却站了起来,笑道:“王掌柜的,那天本官没骗你,两千五百匹战马的采买权,本官确实交还给兵部了,王掌柜如果只想做这笔‘小’生意,自己去和兵部谈就是了——我估计范掌柜的忙着和别人做大生意,看不上这点小钱,不会和王掌柜的你抢这笔生意的。好了,本官还有公务,先走了,这桌酒菜的银子我已经叫人付了——王掌柜的以后如果有‘大’生意想和本官做,尽管可以来找本官。” 说罢,张大少爷扬长离去,留下王登库在原地琢磨自己话中的暗示。而王登库也是老成精的老泥鳅,很快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张大少爷既然说自己看不起四五千两银子的小钱,又说范永斗也看不上这笔小买卖,无疑就是暗示说,范永斗正打算在蓟州做一笔能赚到大钱的大生意,至于这笔大生意交易的是什么货物,那就很值得玩味了——毕竟,张大少爷还暗示过到处都能买到的东西,是赚不到多少银子的………… “难道说,范永斗手眼通天,直接就能买到四贝勒最想要那些东西?!张好古小阉狗听到风声,也想从中分一杯羹?!”王登库忽然醒悟过来,明白了这点,王登库赶紧把随从叫到面前,在他们耳边低声吩咐道:“马上安排人手,去估衣街给我调查,看看范永斗家这次是派了什么人来?发现他们的踪迹以后,马上想办法收买他的伙计,弄清楚他们这次到底是做什么生意?” 范永斗在酒楼里做着安排,张大少爷离开酒楼后同样也在做着安排,刚一离开酒楼,张大少爷就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吩咐道:“石头,你马上安排人去一趟估衣街,告诉陆万龄夫妻,就说我从付公公那里借到了十支新式火枪,想出城去打猎,问问陆万龄夫妻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色鬼太监 第一百六十八章 色鬼太监 “砰!”张大少爷手中的膛线枪口喷出青烟,六十步外正在地上啄食的野鸡应声倒地,陆万龄夫妻、付之一和宋献策几人也鼓掌叫起好来,“探花郎,好枪法!”“叔叔,神枪啊,这么远一枪就打中了。”张大少爷则是得意洋洋,很是满意自己的枪法如神。 “砰!”又是一声枪响传来,一百多外的天空上,一只大雁应声落地,雁群中的其他大雁惨嘶着展翅飞散。可新的枪声再一次响起,又一只已经飞远了的大雁再次摔下天空。张大少爷的亲兵队里也响起了欢呼声,“老陈哥好神枪,肖二哥更神。”——不用说,扫张大少爷面子这两个亲兵,自然就是在喜峰口两枪干死吴克善的职业狙击手了,这两位今天手里拿的虽然是枪口短又没有狙击镜的普通膛线枪,可枪法还是比张大少爷高明出不只一倍。 “嘿嘿,这两小子真够给面子——看来该让他们参加几次负重行军训练了。”张大少爷干笑着嘀咕一句,迅速重新装上弹药,把膛线枪递给陆万龄夫妻,笑道:“陆年兄,小嫂子,你们也来一枪试试?” “好啊,多谢叔叔了。”早就想亲手摸摸新式火枪的陆万龄夫妻求之不得,李婉婷赶紧过来接住,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的把玩,还想打开弹仓检查这种火枪为什么不需要点火就能开枪,还能打那么远,打那么准。旁边的付之一则扯着公鸭嗓子尖声叫道:“陆夫人,你小心点,别乱动弄坏了,咱家没办法向朝廷交代。这种火枪可贵着呢,有钱都买不到!” “付公公,就看一看,怎么能弄坏了?”李婉婷嘟起小嘴,娇滴滴的向张大少爷抛着媚眼问道:“叔叔,你说是不是?” “小嫂子,你还是小心点。”张大少爷可从来不喝宁远迷汤,郑重解释道:“大明朝廷有明文规定,火器火药必须由监军保管,别的火器也许还好说——但这种造价昂贵的新式火枪,没有付公公的许可,就连我都没办法拿到。所以小嫂子你还是小心一些吧,千万别让付公公难做人。” “哦,原来是这样。”李婉婷一听赶紧把这话记在心里,忙把火枪交给陆万龄,走到付之一面前行礼道歉,“付公公,实在对不起,奴家真不知道,奴家不会乱动了。” “算了,不知者不为罪,陆家小娘子以后注意就行了。”付之一嘴上客气着去搀李婉婷,乘机在她小手上捏了两把,又乘着陆万龄不注意盯了一眼李婉婷高耸的胸脯,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要知道,明代中后期的可是有不少太监公开娶老婆、逛青楼和搞对食的,咱们的付公公更是娶有两房妻妾的啊。而李婉婷则不仅不恼,反而暗暗欢喜着向付之一抛了一个媚眼,娇笑着跑回去看陆万龄打猎。 时已十月,草黄风起,狩猎容易,张大少爷一行虽然才打了一个下午的猎,到了傍晚时却仍然能满载而归。回到蓟州城后,张大少爷当着陆万龄夫妻的面把十支膛线枪交还付之一,又邀请付之一和陆万龄夫妻到自家做客,品尝野味,陆万龄夫妻求之不得,自然是一口答应,付之一也很高兴的接受了邀请,并约定不醉不归。到了夜里,几人又与蓟门诸将齐聚巡抚衙门,与张大少爷猜枚行令,听曲赏舞,开怀畅饮。 好不容易结束宴会,酒量一般的陆万龄已经被张大少爷和宋献策等人轮流灌得不醒人事,连路都走不了,张大少爷只得安排人手,准备亲自护送陆万龄夫妻估衣街休息。这时候,席间没少和李婉婷眉来眼去的付公公主动站了出来,自告奋勇道:“探花郎,你也喝得差不多了,还是让咱家把陆大人和陆夫人送回去吧。再说了,陆大人喝成这样,由咱家送陆夫人回去,别人也没法子说闲话。”张大少爷笑着答应,“好吧,那就辛苦付公公了,我这个做叔叔的,是不好随随便便登嫂子的门。” 于是乎,在蓟门监军付公公的亲自护送下,陆万龄夫妻顺利回到了估衣街的临时住所里。可是到得目的地后,咱们的付公公却又借口自己也喝高了,感觉有些不舒服,说什么都不肯走了,还当着丫鬟的面对李婉婷动手动脚,肆无忌惮的捏臀摸奶,羞得李婉婷东躲西闪,娇声哀求,“公公,别,丫鬟看着呢。”付之一则**笑道:“她们看着又怎么样?难道小娘子忘了,这两个丫鬟还是咱家借给你的,她们难道敢出去胡说八道?再说了,她们俩也没少侍侯咱家。”说着,付之一向两个丫鬟使个眼色,两个丫鬟会意出房,留下色鬼太监和李婉婷独处一室。 “哎呀,想不到你们这些公公,竟然也是这样。”没有了旁人,早有心理准备的李婉婷也没了顾忌,娇嗔两句就半推半就的投入付公公的怀抱,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就没有第三个人能够知道了——真不知道。总之李婉婷的呻吟声,好象比平时还要大一些。 也不过去了多久,满身汗水的一对肉虫才算停了下来,李婉婷依偎在付公公白白胖胖的胸膛上,喘息着娇笑道:“真是开眼了,想不到你们老公公的花样有这么多,奴家都快受不了,明天怕是走路都不方便。付公公,你可得赔偿奴家。” “小荡货,知道咱家的厉害了吧?”付公公抚摸着李婉婷高耸的双峰,**笑道:“赔偿好说,咱家去户部给你活动活动,让你相公官升一级,调到蓟门来当官。到那时候,咱家也可以天天和你这个小荡货……。” 咱们的付公公这话就有点吹牛,他之所以能够当上蓟门监军,完全是因为他和没发迹前的宋金宋公公关系良好,这才被宋金举荐到蓟门监军的,他的弟弟付之笑能够在四川当上管理盐井的官员,也是张大少爷帮他活动的,李婉婷就算相信他的话,他也没办法实现承诺。还好,李婉婷可不是冲着陆万龄的官职来的,而是娇笑着打了付公公一下,嗔道:“臭公公,强占了人家便宜,还口口声声说奴家是什么……不好的女人。奴家除了你这个臭公公以外,也就陆万龄那一个真相公了。” “真的吗?”付公公很怀疑的追问,惹得李婉婷又是一阵娇嗔锤打。好不容易闹腾够了,李婉婷才又重新依偎进付公公的怀里,轻声说道:“公公,把陆万龄调到蓟门来就不必了,奴家的家在辽东,不想来这里吃风喝沙。倒是今天那种新式火枪,公公如果能送给奴家三五支,奴家也就感激不尽了。” “果然来了。”付之一心中冷笑,拍着李婉婷的滑嫩脸蛋**笑道:“小美人儿,你说得倒容易,一支新式火枪,光是造价都是三百多两银子,你张口就要三五支,一千多两银子就这么飞了,你下面是镶宝石的啊?” “三百多两银子一支?这么贵?!”李婉婷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付之一则在李婉婷身上摸捏着笑道:“不这么贵?那为什么辽东军队没有这种火枪,熊廷弼还用得着派你相公来蓟门要?也就是张抚台是九千岁的亲儿子了,所以才敢向朝廷伸手要这种新式火枪,要换成别人,你看看他们能不能从朝廷里要到一支这样的火枪不?” 付之一这句话倒是真的不能真话,袁崇焕和熊廷弼听说张大少爷拥有这种新式火枪后,都曾上表向朝廷直接索要。魏忠贤则毫不客气回文告诉他们,说这种火枪造价昂贵,又是张大少爷参与开发和研制,首先得装备蓟门军队,等到蓟门军队装备够了,造价降下来,再考虑其他军队——毕竟,魏忠贤也希望只有忠于自己的军队能够无敌于天下,当然不会武装那些不可靠的军队。还有,膛线枪的造价真的昂贵得有些离谱,不要说给所有明军军队装备,光是装备给辽东军队,就足以让大明朝的国库和内库一起破产! 这些情况,李婉婷通过特殊的关系,也早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李婉婷只是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又问道:“付公公,既然这种新式火枪这么昂贵,那么光是蓟门军队人手一枪,恐怕也得花一大笔钱吧?一两百万两银子,朝廷拿得出来么?” “蓟门军队人手一支?做梦!”付之一冷笑道:“那是探花郎吹牛皮的,想把风放出去,吓得北边的鞑靼军队不敢来打蓟门!实际上,蓟门军队能装备七八百支,就很了不起了。” “那么抚台大人还一口答应,说是要送一百支山海关?”李婉婷追问道。可惜付之一这次不上当了,浑浊老眼狐疑的瞪着李婉婷问道:“陆家小娘子,你老是问这些干什么?刺探军情?咱家可告诉你,别看咱们有了这份交情,可是你想从咱家嘴巴里掏出军情,那你是白费心机!” “哎呀,付公公,你把奴家当什么人了?”李婉婷娇嗔起来,用胸前的**部位摩擦着付之一的老脸,娇声说道:“付公公你忘了,奴家那个死鬼相公,来蓟门就是为熊督师来向抚台大人要新式火枪的,这事情奴家当然得关心关心。付公公如果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哦,这样啊。”付之一松了口气,闭目享受着李婉婷的温柔服侍,随口说道:“这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探花郎答应你们,不过是随口的敷衍,没有咱家点头,别说一百支新式火枪,就是一支他也拿不走。他这几天在和咱家商量,打算用一千两银子从咱家手里买走十支,带去山海关交给他的老丈人交差。” “那付公公你答应没有?”李婉婷好奇问道。付之一咧开老嘴,呲着黄板牙笑道:“咱家可没那么傻,一千两银子买十支?他做梦!没有五千两银子,他休想拿走!咱家可是花了几千两银子,好不容易买到了这个蓟门监军的位置,还只能当一年,不捞够本,咱家不就赔了?” “可是抚台大人是九千岁的亲儿子,付公公你不怕……?”李婉婷担心的问道。付之一奸笑答道:“他是九千岁的亲儿子不假,可咱家的干爹是李永贞李公公——司礼监二号太监!他如果想用强,咱家也不怕他!退一万步说,他真敢把咱家逼急了,反正蓟门火器库里外全归咱家管,咱家就偷偷把新式火枪卖给别人几百支,再一把火烧了火器库,叫他连根‘毛’都捞不到!到那时候,哼,死无对证,咱家最多背个管库不力的责任,带着银子回老家买几个老婆享福去!” 说到这里,付之一坐直身体,打着呵欠说道:“再说了,他从咱家这里买新式火枪,未必就真是送去山海关,最近张家口有一个叫王登库的马行掌柜,和他就走得挺近乎的。好了,三更了,咱家也该走了。” “王登库?!”李婉婷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忍不住脱口问道:“王老抠也来蓟州了?他可是我姐夫生意场上的对头!” “当然来了,还给张好古送了十匹好马呢,就住在城南黄梨树胡同的鸡毛小店里。”付之一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打着呵欠说道:“小美人,你如果一定想要那种新式火枪,可以商量!看在咱们露水夫妻一场的情份上——五百两银子一把,咱家可以卖给你一些,弹药白送。” “付公公,如果奴家买得多呢?价格能不能少一点?”李婉婷壮着胆子问道。付之一楞了一下,疑惑问道:“买得多?你一个妇道人家,买那么多干什么?” “付公公,你忘了我姐夫是宁远范家商号的掌柜了?”李婉婷抛了一媚眼,光着身子下床,一边温柔服侍付之一穿衣,一边微笑说道:“我姐夫的生意做得可大了,不光是和扶桑、高丽做生意,和西洋人也有生意来往——放心,不会连累付公公你的。” “真的?”付之一面露贪婪,捏着跪在面前替自己穿鞋的李婉婷脸蛋问道:“那你姐夫打算买多少?出得起银子不?咱家可不赊帐,要现银!” “放心,绝对现银。至于买多少,我得先问问姐夫或者我们范家的大掌柜。”李婉婷妩媚一笑,捧起付之一的脚,先用樱桃小嘴将付之一的脚趾逐一吮吸一遍,然后才娇笑问道:“就是这价格太离谱了,不知付公公能给我们让多少?” 第二天清晨,李婉婷带来的随从和王登库带来的随从就一起活动开了,李婉婷的随从跑去黄梨树胡同调查王登库,王登库的随从则跑去估衣街调查李婉婷。结果一查之下,两家都急了眼睛,李婉婷是急不可耐的派出信使,骑快马去张家口和范永斗直接联系;王登库则是破口大骂,“范老西,你狠!苗大嘴的那个骚娘们小姨子亲自出马,这个功劳和以后的买卖你还真想独吞啊?” 暴怒之后,王登库马上把红娘子叫到面前,向红娘子说道:“小娘子,我儿子侄子用五百两银子,从你爹那里把你买过来的时候告诉过你,是打算把你当作礼物送给蓟门巡抚张好古张大人。你只要答应我几件小事,今天晚上我请张大人吃饭,到时候就把你送给他,还再给你爹送去五百两银子,保管你全家这辈子都吃穿不愁!可你如果敢在背后卖了我,你的父母,还有你的两个弟弟……哼!实话告诉你,我可一直派人盯着他们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杀人灭口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杀人灭口 王登库是怎么把红娘子送给张大少爷的,详细过程估计也用不着描述了——无非就是什么官有权,商有钱,商为钱求权,又以钱买权,再以权换钱;然后就是什么草民我看到抚台大人你形单影只,衣服茶水都缺人服侍,我这个表侄女相貌丑陋,手脚粗笨,家里又穷,抚台大人如果不嫌弃的话,尽管带去当丫鬟使唤,不用付薪水,不用给休息时间,吃饭的时候剩一点给她就行,睡觉的时候把床铺让一点给她就行;再然后孤枕难眠许久又清如包拯廉比海瑞的张大少爷就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其中废话连篇,无聊且无趣,在这里就不再浪费时间详细描述了。 把红娘子带回了巡抚衙门以后,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就把她安排在了自己房间的隔壁住下,乘着红娘子安顿少得可怜的行李时,张大少爷还假惺惺的向红娘子说道:“红姑娘,以后你就住这里吧,我房间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我会叫你。这个房间的被褥枕头是全新的,明天我再带你上街买几套衣服和必须的生活用品,每个月再给你二两银子的零用,过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去问你的石头哥。你放心,本官会好好待你的,你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一样随便吧。” 说着,张大少爷自然而然的就握住了红娘子的小手,心里盘算着到底是玩光源氏养成,还是现在就把这个小美人推倒。红娘子则红着脸抽回手,低着头轻声说道:“多谢张大人,大人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奴婢。”张大少爷一听不乐意了,一挥手说道:“别叫大人,生疏,和石头一样,叫我少爷吧。”说着,张大少爷又厚着脸皮去搂红娘子的细腰,很有把红娘子就势按在**的想法。 “是,少爷。”红娘子是练杂技出身,稍一扭动腰肢就逃脱了张大少爷的魔掌,缩到一旁红着脸小声说道:“大……少爷,过……,过几天好吗?我……我。” “成,过几天就过几天吧。”张大少爷也不想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用强——在二十一世纪,这可是重判的罪名。又交代了两句让红娘子好生休息,张大少爷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临出门的时候,张大少爷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回过头来问道:“红姑娘,你表叔把你送给我,那你的父母那边怎么办?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好象你被我那个干哥哥纠缠的时候,你父亲就在场劝阻吧?还有,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 “我……我家里穷。”红娘子先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小声说道:“我爹说,卖艺没什么前途,经常吃不饱饭,这些年北方的年景又不好,再这么下去只怕会饿死,正犯愁的时候,恰好我们遇见了远房表叔。表叔听说了我家的情况,就让我父亲到他的马行里做活,又把我带在身边做丫鬟,再然后就……就把我送给少爷你了。我……我家,除了我和爹以外,就再没其他人了。” “哦,原来是这样。”张大少爷恍然大悟,随口笑道:“好,你休息吧。等你在这里住习惯了,愿意继续住下去了,就对我说一声,我给王掌柜的打声招呼,把你父亲也叫到蓟门来,反正我这里也缺一些干活的人。”红娘子低着头行礼谢过,张大少爷这才出门离去。 把漂亮可爱的‘表侄女’送给了张大少爷,有了这层关系,王登库父子往巡抚衙门跑得就勤了起来,一天到晚不是来看表侄女,就是来请张大少爷喝酒用饭。张大少爷投桃报李,向王登库订购了几百头产奶牛羊,准备挤奶制酪,试制行军干粮,又通过权色交易允许王登库在自己直接控制的古北口边市和喜峰口边市开设分店,承诺今后蓟门需要的战马牛羊优先向王登库商行购买,双方倒也皆大欢喜,关系迅速拉近。 几百头牛羊的生意和两家分店,显然不能满足王登库的胃口,更让王登库感到危险逼近的是,他派去监视李婉婷的人发现——蓟门监军付之一和范家商号的人关系也是越走越近,甚至都领着李婉婷进过一次蓟门火器仓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王登库的危险可想而知。焦急之下,王登库索性放弃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带上一些银票再次上光临巡抚衙门,准备直接试探张大少爷的真正口风。 从偏门进了巡抚衙门,张大少爷却不在衙门里,还好,王登库这些天常来这里,和衙门里的差役都十分熟悉,塞了一点碎银子,王登库便借口看望表侄女,直接进了巡抚衙门的后院,寻到正在房间里做针线活的红娘子,一边向她打听张大少爷最近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边等待张大少爷归来。但很可惜的是,张大少爷平时里公务繁忙,很少呆在后院,所以红娘子知道的事情也少得可怜,还几乎没什么利用价值。 正当王登库等得昏昏欲睡时,隔壁张大少爷的房间中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重重的关门声。王登库精神一振,正要过去向张大少爷请安,付之一那阴阳怪气的公鸭嗓子声音却抢先从隔壁房间中传了过来,“探花郎,你这么急着找咱家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听到这声音,王登库赶紧竖起耳朵,同时打手势让红娘子噤声,侧耳偷听蓟门两大巨头的谈话。 “有什么事?”张大少爷的声音带上了怒气,气冲冲的问道:“付公公,本官听说,你昨天晚上好象带着外人进了蓟门的火器仓库,有这事吗?” “探花郎消息很灵通嘛,不错,咱家是带人进火器库了,那又怎么样?”付之一冷笑着答道。张大少爷猛的一拍桌子,吼道:“又怎么样?火器库乃是蓟州城第一要地,即便本官都不敢随便进出,你竟然带着外人、还是女人进火器库,你好的胆子!” “谁说咱家带外人进火药库了?”付之一理直气壮的反问道:“咱家带进去的人,是陆万龄陆大人和他的夫人,这也能算外人吗?说起关系,好象抚台大人你和陆大人的关系还要更好一些吧?” 张大少爷语塞,半晌才又吼道:“你为什么要带他们进去?你们在火器库房里面对干了些什么?还有,你既然带外人进火器库,为什么不事先向我禀报?” “咱家带陆大人夫妻进火器库,当然是让他们参观蓟门火器库的保管情况了。”付之一显然早有准备,振振有词的说道:“蓟门有火器库,辽东也有火器库,陆大人代表辽东官员向咱家学习如何保管火器,难道有错吗?陆大人还对咱家的火器库赞不绝口呢,说无论防潮防水还是防火,都比山海关和宁远的火器库强!抚台大人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自己去问陆大人!还有,咱家这个蓟门监军,是直接向朝廷和司礼监负责,咱家带什么人进火器库,好象没有那条大明律条规定,咱家需要向抚台大人你请示吧?” 隔壁的房间中鸦雀无声,很明显,张大少爷又被付之一顶得无话可说了。王登库则在红娘子房间中暗暗欢喜,向红娘子低声问道:“红丫头,平时里这个太监和张好古,关系都这么恶劣吗?”红娘子低着头不说话,王登库有些发怒,低声喝道:“小丫头,我问你话呢!别忘了,你的全家都在我手里,要是你再不说话,你的父母和你的两弟弟,就有得苦头吃了!” “他们俩个,平时里关系是不怎么好。”红娘子终于开口,迟疑着低声说道:“我来这里才几天时间,他们俩已经吵过两次架了,第一次是付公公向张大人要一笔银子,张大人不给,说自己没欠付公公的,就吵了起来。第二次,好象是张大人向付公公要什么东西,付公公不给,就又吵了起来。” “要什么东西?”王登库追问道。红娘子摇头,答道:“不知道,他们没说清楚,我也猜不出来。” “笨蛋。”王登库低声骂了一句,正要再问。隔壁房间中张大少爷却又叫嚷开了,“姓付的,别以为你是监军就了不起!也不要以为我真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背后干的那些事!你不要忘了,九千岁是我的亲爹,我只要向他打一声招呼,想把你这个监军的位置抹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好啊,抚台大人尽管可以去告状。”付之一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家也提醒抚台大人一句,咱家是监军,手里可是有东厂密探,抚台大人你打算干些什么,你以为咱家也不知道?咱家奉劝抚台大人一句,有财最好大家一起发,吃独食——吃进去容易,拉不出来就麻烦了!还有,咱家也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抚台大人只要遵守承诺,按先前的规矩你四我六分银子,抚台大人那份,咱家不会少你的。可如果抚台大人想吃独食,或者贪心不足想多拿些……哼!咱家也不是吃素的!” “我吃什么独食了?”张大少爷心虚的问道。付之一冷笑道:“算了吧,抚台大人,你以为咱家真那么傻?不知道你家里那个漂亮丫鬟,是张家口马行掌柜王登库送给你的?这些天你经常悄悄和王登库见面,难道不是想和他谈生意?哼,什么军队实战演练,咱家要是把新式火枪交给抚台大人实战演练,怕是和上次一样,又要有几十支新式火枪在演练中失踪了吧?这一次,恐怕数量只会更多吧?” “放屁!滚,你给我滚!”张大少爷怒不可遏,大声咆哮起来。付之一大声冷笑,“不用抚台大人撵,咱家也得要走了。放心,只要抚台大人别捣乱,你那四成,咱家会一两不少的交给抚台大人的。”说罢,隔壁又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哦,明白了。”王登库恍然大悟,心说难怪四贝勒说张好古这条小阉狗既贪财又好色,原来他早就和蓟门监军勾结在一起倒卖军火赚银子,只是蓟门监军要分得多点,小阉狗分得少一些,所以小阉狗就起了异心,借口军队演练骗出武器,然后报损报失踪,再悄悄把火器卖了吃独食——这种事情在大明军队中简直再常见不过,不光军官偷卖武器火器,士兵也经常这么干,从王登库手里盗卖到北方的武器和火器,至少有八成是这么从军队中流落出来的。而付之一吃了一次大亏后,很快就发现张大少爷在其中搞的猫腻,所以付之一就卡死了火器库,逼着张好古小阉狗按先前六四开的规矩分银子。 “好,看来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想找我做的大生意,很可能就是火器,说不定还包括那些新式火枪!”王登库暗暗欢喜。旁边的红娘子却委屈得快哭出来,她早就仰慕张大少爷的鼎鼎大名,又被张大少爷救过一次,说对张大少爷没有好感那是假话,可是这些天来,红娘子在张大少爷身边看到的和听到的,却让红娘子伤透了心,做梦也没想到心目中的大英雄大才子,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红娘子,红娘子,在不在?过来给我锤腿。”这时候,张大少爷在隔壁叫嚷开了。红娘子抹去眼角渗出的委屈泪水,正要依令过去服侍,王登库却打手势让她留在房间中,自己轻轻推开房门,悄悄摸了过去。 为了方便服侍,红娘子和张大少爷的房间直接有门可通,轻轻推开这道房门,张大少爷正独自一人半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王登库赶紧进房,反手关好房门,轻轻走到张大少爷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说道:“草民王登库,叩见抚台大人。”听到这声音,张大少爷身体猛的一震,跳起来问道:“王掌柜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草民半个时辰以前就已经到了,刚才一直在红娘子房间里等待抚台大人归来。”王登库老实答道。张大少爷又是一惊,忙压低声音问道:“那我刚才和付公公在这里说话,你全听到了?” “草民听到了。”王登库也不忌讳,坦白答道。话音未落,张大少爷的神情已经大变,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眼珠转得飞快,那凶狠歹毒的模样,显然是考虑该不该杀人灭口。王登库察言观色,忙磕头说道:“抚台大人请放心,草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把这些话泄露一字半句出去,若违此誓,叫草民天打五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发誓如果管用的话,那这世上就没几个活人了。”张大少爷阴森森的说了一句,又冲房外吼道:“来人,来人!张石头,你这个王八羔子,快给老子滚进来。” “来了!”答应声中,张石头领着几个亲兵冲了进来。张大少爷指着王登库喝道:“把他嘴堵上,捆了装进麻袋里,带到城外的树林中活埋。” 第一百七十章 黑吃黑 第一百七十章 黑吃黑 “抚台大人,饶命,饶命啊!”张大少爷竟然心狠手辣到不容解释就要把知情人活埋的地步,王登库彻底吓破了胆子,挣扎着不断磕头叫道:“抚台大人,抚台大人,别杀我,别杀我!草民对你还有用啊,还有用啊!你留下草民一条狗命,草民还会派上用场啊!” “王掌柜的,不好意思了。”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怪你自己不谨慎,偷听到了本官的机密,本官为了自己的脑袋和荣华富贵,不得不这么做,到了阎罗王那里,记得别告我的状啊。” “抚台大人,银子,我可以给你银子!”王登库这会又顾不得抠门了,张口就要以银子买命。可张大少爷为了不让自己勾结监军盗卖军火的事走露,也不在乎,只是挥手让张石头等人用布去塞王登库的嘴巴,还好,王登库既然敢过来和张大少爷见面,就有所准备,忙叫道:“范永斗!范永斗!抚台大人,草民可以帮你搞倒范老西!草民有范老西的罪证!” “慢着!”张大少爷终于收回命令,向几个心腹亲兵喝道:“你们都出去,石头你留下。”几个心腹亲兵按令出房,张大少爷则蹲到被张石头按跪在地上的王登库面前,凝视着王登库的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本官要收拾范永斗?” “抚台大人,草民刚才听到的,付公公打算和人交易,你想阻止。草民在暗底下也打听了一下,知道打算和付公公交易的人就是范永斗。”王登库哭丧着脸答道。张大少爷拍拍王登库的干瘦老脸,冷笑道:“挺聪明的嘛,竟然猜得到本官不喜欢范永斗跳过本官直接和付老太监交易,说吧,你打算帮本官收拾范永斗,把这笔买卖搅黄了。” “草民有范永斗偷税、漏税和走私违禁物品的证据。”屁股同样不干净的王登库不敢说范永斗和建奴有联系,只是拣有分量又不至于连累自己的事说,“还有,草民还知道范永斗商号在张家口走那条路走私违禁物品,喜欢在什么时间走私,还有他都买通那些地方官员,草民都知道!抚台大人你只要派兵过去,保管一抓一个准!” “啪!”张大少爷狠狠一记耳光抽在王登库脸上,咆哮道:“蠢货,尽说些没用的废话!张家口属于宣大防区,老子直接派兵过去,就算抓到了范永斗走私,又能捞到多少好处?到时候,老子不光得罪宣大的同僚,去抄范永斗家的也只会是宣大防区的军队,老子捞得了多少?老子吃饱了撑着了,犯得着给别人做嫁衣,出力不讨好?” 张大少爷这段话确实是发自肺腑,他迟迟不肯向范永斗下手,除了不想把建奴逼得狗急跳墙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范永斗富可敌国,张大少爷没当上宣府巡抚或者宣大总督之前,也不想把这个大便宜让给别人——范永斗能够坐大,朝廷里和地方上没有官员参与那是梦话,得罪这么多官员去给别人做嫁衣,张大少爷可不会去干这样的撒欢事。而王登库也迅速回过神来,敢情这位抚台大人除了想收拾范永斗之外,还盯上了范永斗家产——撒尿擤鼻涕,两头不误啊。不过王登库的也早盼望着和张大少爷做一笔大买卖,忙说道:“抚台大人,那这样,你去对付公公说一下,把范永斗的这笔买卖让给草民做,不管范永斗开多少价,草民都加半成,另外再孝敬抚台大人五千两银子,保管不让抚台大人吃亏。” “这家伙来蓟门,果然还是冲着别的东西来的。”张大少爷心中冷笑,嘴上疑惑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官劝付公公把这笔买卖转让给你,你还占便宜了?” “抚台大人,你仔细想一想啊。”王登库哭丧着脸说道:“草民接了这笔买卖,和抚台大人你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还敢把抚台大人你的机密泄露出去吗?还有,草民出的价格高了,付公公和抚台大人分的银子也就多了,抚台大人你高兴,付公公也高兴,以前那些小矛盾,不也就没有了。” “这个……。”张大少爷终于有点动心,迟疑着问道:“你知道付公公和范永斗的这笔交易有多大吗?你敢加半成,你出得起这么多银子么?” “敢问抚台大人,这笔买卖有多大?”王登库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狞笑答道:“两百支新式火枪,五百两一支,一共十万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一支?这么贵?”王登库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万两银子加半成,那就是十万五千两,这可是王登库的大半个身家了。张大少爷冷笑道:“吓着了吧?本官在火器库的眼线可是说了,昨天晚上范永斗的人到火器库看货的时候,可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一口气要了两百支!象你这种小角色,还想和本官做大买卖?” “十万五千两,就十万五千两!”王登库把牙一咬,心说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不了少赚一点,先恶心一把范永斗和保住老命再说!王登库咬着牙齿说道:“抚台大人,烦劳你去对付公公说一句,十万五千两银子,这批货我吃了!草民再另外孝敬抚台大人五千两银子!” 张大少爷没有立即答应,三角眼乱转了许久,张大少爷才站起身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敲起二郎腿摇晃着说道:“王掌柜的,这么说来,你是很有诚意和本官这笔买卖了?”王登库哭丧着脸答道:“抚台大人,草民当然有这个诚意了,这笔买卖草民虽然有些吃亏,可是只要能让抚台大人明白草民的诚意,以后继续照顾草民的生意,草民就知足了。” “那么你和鞑靼的部落,有没有联系?”张大少爷忽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王登库犹豫了一下,答道:“草民做的就是边市生意,和鞑靼部落当然有一些联系,不知抚台大人为什么要这么问?” “很好。”张大少爷点头,又忽然来了一句,“那这样吧,这两百支新式火枪,本官七万两银子卖给你算了——不过,货物你得自己去拿!” “抚台大人,这话什么意思?草民……不懂。”王登库满头的雾水。张大少爷狰狞一笑,答道:“很简单,你给本官七万两银子,再安排好一支鞑靼军队,等到范永斗从付老太监那里把火枪买走,本官就告诉你交易地点和交易时间,到时候怎么办,我想你应该明白了吧?” “黑吃黑?!”王登库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大少爷哼道:“别说得那么难听,这叫一举两得!你联络鞑靼兵吃了这批火枪,少花银子多挣钱,本官也出了这口恶气,让范永斗明白跳过本官直接和付之一做买卖有什么后果,明白不?一句话,这事你干不干?” 别看同是汉奸晋商,为了生意竞争,王登库和范永斗之间的积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张大少爷提出这么一个利己损敌的‘好心’建议,王登库那有不动心之理?迟疑了许久后,王登库试探着问道:“抚台,那这银子能不能少一点?草民雇佣鞑靼骑兵,也是很花钱的。” “两百支火枪,两三架马车就能拉完,用得了多少鞑靼骑兵?”张大少爷冷哼,不耐烦的喝道:“算了,看在你献出表侄女的份上,六万两银子吧,再少一两都不行!” “成。”王登库咬牙答应,又恳求道:“不过草民需要一点时间,毕竟六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需要时间筹集,还需要需要时间联络鞑靼部落。” “本官当然会给你时间,范永斗那边也需要时间筹现银是不是?”张大少爷冷冷的说道:“不过筹银子和联络鞑靼骑兵的事,王掌柜的你可以让你的儿子和侄子去办,王掌柜的你就暂时在蓟州再住几天吧。还有,王掌柜你是不是应该写一封文书,承认你勾结建奴走私违禁物资,暂时放在本官这里?” 被迫写了一封足以让朝廷把王家抄家杀头的书信又按上手印后,王登库终于在张大少爷心腹亲兵的押解下离开了,也是直到此刻,王登库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被张大少爷的杀人灭口吓破胆了。先前王登库之所以在窃听到张大少爷**站出来,原本是以此威胁利诱,让张大少爷把新式火枪卖一些给他,现在目的虽然达成了,可自己抓张大少爷把柄的事,却变成了张大少爷抓住自己的把柄,逼着自己去做黑吃黑这样的险事。王登库不由又有些后悔,“早知道的话,老子别急着露面多好?”——当然了,王登库当然不会知道,他就算藏在红娘子房间里不出来,他照样会被张大少爷或者张石头有意无意发现,揪到张大少爷面前喊打喊杀………… 摆平了王登库,张大少爷不由又想起了王登库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不喜欢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盯梢的张大少爷索性主动走进红娘子房里,走到正坐在床边默默抹眼泪的红娘子笑道:“哭什么?我又没杀你的表叔,你犯得着为他伤心吗?” “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红娘子哽咽着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大英雄,有学问,有武艺,对我们穷老百姓好,建奴听着你的名字就心惊胆战。可我今天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为了银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原来你……你和那些贪官污吏都一样,都是一丘之什么,我算瞎了眼了。”红娘子没敢把话说完,又在心里补充一句,“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王登库买我送给你的时候,我就不应该答应。” “我一直就没认为自己是大英雄,大豪杰,我只想做我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张大少爷随口说着,抬起红娘子尖尖的小下巴,微笑说道:“再说了,你也比我好不到那里去啊?鼎鼎大名的红娘子竟然给一个……商人做眼线,当细作,可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啊。” “你,你知道了?”红娘子毕竟年龄还小,很快就主动承认。张大少爷又捏捏她嫩滑的下巴,微笑说道:“从一开始就知道,王登库如果真是你的表叔,又怎么会不经过你父母同意,就把你送给我当丫鬟?这年头当丫鬟难道很有前途?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肯定是王登库花银子买来准备送给我的,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拉拢他和我之间的关系,二是暗中探听我的情况,对不对?” “既然你知道,那你还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红娘子抬起红肿的泪眼狐疑问道。张大少爷一耸肩膀,答道:“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想和王登库做生意,所以你这个小美人不收白不收,何况我如果不收下你,王登库也不敢扯明了和我做这些生意,所以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红娘子紧张的问道。张大少爷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去找王登库吧,那天我问你父母家人的情况时,你的神色古怪,看来你的父母家人很可能已经被王登库握为人质了,你留在我身边,王登库肯定会逼着你继续做细作,你如果拒绝,你的家人肯定会有危险。只有你回到他的身边,失去利用价值,他才暂时不会为难你的家人。” “你赶我走……?”红娘子的小脸有些发白,颤抖着问道。张大少爷果断点头,答道:“对,赶你走,我不喜欢在自己卧房里说梦话都得小心,所以你必须得走。顺便告诉王登库,美人计玩这一次就够了,再有下次,小心他的脑袋!” 红娘子俏脸更是苍白,过了许久,红娘子才低声说道:“如果你能把我的家人救出来,我会报答你。”张大少爷摇头,答道:“不行,对我来说,王登库还有利用价值,现在我还不想和他翻脸。再说了,你父母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想帮他们也帮不到。” 面对张大少爷如此残酷的回答,红娘子心目中最后那丝希望彻底破灭,绝望之下,性格要强的红娘子也不再哀求,抹去眼泪就收拾少得可怜的一点行李。张大少爷则双臂抱胸,冷眼旁观,直到红娘子背起包裹出门的时候,张大少爷才叫道:“慢着。”红娘子缓缓回头,张大少爷又从怀里掏出一面腰牌,顺手抛给红娘子。红娘子出身贫苦,腰牌上铭文当然不可能认识,只是见那铜质腰牌小巧精美,似乎十分珍贵,红娘子不由惊讶问道:“这是什么?” “东厂的腰牌。”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回到王登库身边后,估计他一时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抓紧时间找到你的父母家人下落,马上就拿着这面腰牌去见地方官府,让他们出兵解救你的父母家人。如果地方官府问你腰牌是从那里来的,你就说是我从东厂副提督宋公公那里给你要来的,谅他们也不敢不听话。当然,如果那地方有矿监税监更好,你拿着这面腰牌去见他们,他们更听话。” 红娘子凝视腰牌良久,又红又薄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背在包裹低头走了。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张大少爷砸砸嘴唇,嘀咕道:“还侠女呢,卖个这么大的人情给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也不知道以后找你探听消息,你会不会老实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招商引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招商引资 张大少爷和付老太监内外勾结,仗着军队和东厂的力量在蓟门一带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敲诈勒索无辜商人,好事不干坏事做绝,还借口招商引资,走私贩卖军火和肆无忌惮的收受钱色贿赂,可谓是一手遮天又无法无天,声势一时无两。但百密一疏,这对狼狈为奸的奸臣奸宦搭档并不知道的是,其实被他们盯上那位遵纪守法的善良商号掌柜范永斗,此刻其实就住在蓟州城里,也在暗中盯着他们…… 既然是商户,办事效率就肯定远比普通衙门为高,王登库被张大少爷的亲兵‘护送’着离开巡抚衙门大概才半个多时辰时间,范永斗的得力助手陈大并就匆匆跑到蓟州城中另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中,向藏身在这里的范永斗禀报道:“大掌柜的,查清楚了,王老抠去见了张好古小阉狗,在他的巡抚衙门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张好古小阉狗还派了亲兵送他回客栈。” “派亲兵送?关系处得不错嘛?”范永斗下意识的联想起自己以前到盛京时,被皇太极派人护送的情景,理所当然的就误会了一把王登库和张大少爷的关系。冷哼一声后,范永斗又问道:“那王老抠和小阉狗在巡抚衙门里谈了什么,打听到没有?” “小的无能,查不出来。”陈大并垂头丧气的答道:“给小阉狗看家的亲兵,全是小阉狗从临清带来的人,个个都对他忠心耿耿,花银子都别想从他们嘴里掏出什么,更别说混进去偷听了。” “大饼,不是我说你。”范永斗慢条斯理的说道:“你那个老相好李婉婷来蓟州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就知道勾搭一个老太监,不在张好古小阉狗身上下点功夫?倒是王老抠,直接就把一个女人塞到小阉狗**,他的消息,还能不比我们灵通?” “小的也责怪过李婉婷。”陈大并委屈的答道:“李婉婷说了,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好象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习惯,李婉婷几次勾引他都没有上钩,所以李婉婷没办法,只好去勾引那个老太监。不过还好,付之一这条老阉狗和张好古小阉狗一直都有点矛盾,又直接掌管蓟门火器库,不耽误我们的事。”——不要怪范永斗的情报网络无能,没查出张大少爷和付之一其实是穿一条裤子,关键是张大少爷和付之一都明白主帅和监军团结得太紧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在公开场合里,两人不仅连话都不多说,还时不时斗上几句嘴,免得一个白花力气辛苦笼络监军,一个丢掉监军肥缺。 “买通了付老太监当然是好事,可是很明显,王老抠也打算从张小阉狗手里弄到一批火枪。”范永斗慢悠悠的说道:“生意这种东西,独门生意总是最赚钱的,要是只有我们有这些火枪,卖多少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可要是王老抠手里也有这种火枪,四贝勒和大金汗不也就多了一个选择是不是?到那时候,我们再想卖高价,不也就没办法开口了是不是?” “大掌柜的意思是,搅黄王老抠的这笔买卖?”陈大并试探着问道:“可是李婉婷已经打听清楚了,没有付老太监阉狗,张好古小阉狗就是一支火枪也拿不到,王老抠光是走小阉狗的门路,恐怕拿不到这批货吧?” “如果王老抠又走通了付老太监的门路呢?或者张好古小阉狗答应给付老太监分成呢?”范永斗不慌不忙的说道:“付老太监既然敢卖两百支火枪给我们,就肯定敢再卖两三百支新式火枪给王老抠。到那时候,付老太监用老金的法子,一把火烧掉火器库,两头捞钱又死无对证,同样拿了好处的张好古小阉狗又敢说什么,还不是尽力帮付老太监遮掩?” “他娘的,这条老阉狗,算盘倒是打得精明!”陈大并骂了一句,同时又恍然大悟,心说难怪大掌柜原先想把这事交给我办,后来听说王老抠也在蓟州露了面,这才改变注意亲自来了蓟门,原来大掌柜是存了心独霸这门生意啊。想到这里,陈大并忙提出两个建议,“大掌柜的,要不这样,事先和付老太监说好,叫他把剩下的新式火枪看好,暂时别急着卖给别人和烧库房,等我们的银子周转过来,再把剩下的新式火枪吃掉。或者小的去和王老抠交涉,让他识趣退让,别再搀和进这桩买卖。” “不能和王老抠交涉,也别让他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这桩买卖。”范永斗摇头,又说道:“付老太监那边,本来倒是可以打一个招呼,可是王老抠如果通过张好古小阉狗直接向付老太监买走,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难保他不会答应了王老抠。” “那该怎么办?”陈大并搔着脑袋问道。范永斗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昨天晚上我化装成你的随从到火器库看货的时候,发现蓟门火器库的新式火枪总共也只有五百多支,你去和付老太监交涉,叫他再给我们七天的筹款时间,二十五万两银子,我全买了。五天后,把货送到长城以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二十五万两银子?全买了?大掌柜的,你确定?”饶是在范永斗身边见多识广,陈大并也被这个数字吓得目瞪口呆。范永斗点头,说道:“不错,全买了!这笔买卖成交后,付老太监只有毁尸灭迹一条路可走,火药库烧了,他的帽子也肯定落地了,不管谁也没办法再买到一支新式火枪了,全天下就我们手里有货,还怕不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火枪这种东西,放在家里不会霉也不会烂,那怕慢慢的卖也没关系。” **oss开了口,陈大并这样的跑腿自然就得活动开了,经过一天多时间的来回交涉,付之一终于吐口,答应以二十五万两白银的价格,把手里的五百四十支新式火枪连同子弹全部卖给范永斗,交易地点也订在蓟州东北方向的马兰峪关口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是这交易时间,付之一不敢给范永斗商会保证。 “付公公,二十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们怎么也得花点时间筹集这批银子是不是?”陈大并误会了付之一的意思,恳求道:“没有七天时间,我们根本筹集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陈掌柜的,你误会了。”付之一阴笑道:“咱家不敢确定时间,是因为咱家也要打通关系,咱家没有兵权,得首先做通了蓟州兵备孙织锦孙大人的工作,让他出人出兵帮咱家运火枪。还有马兰峪守将杨海传那里,咱家也得和他说好是不是?再说了,张抚台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古北口巡视防务了,等到他离开蓟州的时候咱家再动手,不是更安全?” “哦,原来是这样,那草民就等付公公的好消息了。”陈大并大喜过望,赶紧向付之一道谢。付之一则又笑着说道:“陈掌柜的,这打通关节可得要花银子,这批火枪的定金,陈大掌柜的是不是该先拿一些出来?” 范永斗确实远比王登库大方,尤其是在发现王登库一行已经先行离开蓟州后,范永斗立即断定——王登库也是回去筹集资金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范永斗一边派人加快速度筹集资金,一边给付之一送去一万两银子的定金,拿到一张付之一亲笔的欠条,还有就是安排人手到马兰峪关外等待,准备接应这批火枪。而很快的,付之一也给出准信,十月十八,张大少爷将出巡古北口,当夜装货,十九日夜里在马兰峪关下交货! 紧张的等待中,各项准备工作先后到位,十月十八这天也终于到来,一大清早的,范永斗的内线外线都同时收到消息,张大少爷果然带着他的亲兵队到古北口去了——而古北口那边的眼线也传来消息,明军古北口守将王受和黑云龙都已经着手安排迎接张大少爷巡阅的准备。张大少爷走后,蓟州防区的防务暂时移交给了驻扎在城外军营中的满桂,负责蓟州城防的则是蓟州兵备孙织锦。大喜之下,范永斗忙派人去向付之一打听今晚能否交货,付之一则嘲笑道:“不是今天晚上出货,难道等到抚台大人从古北口回来再出货吗?顺便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兵部那边来了公文,新式火枪造价昂贵,工艺负责,下一批新式火枪要拖延时间交货,你们等着发大财吧。” 朝廷一时间无法给蓟门军队继续装备新式火枪,这消息对范永斗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增加一个高价倒卖的筹码,再调查竞争对手王登库的情况时,却发现王登库这些天已经在蓟州城里买下了一个店铺,准备开设一家分号,很明显,已经和张大少爷搭上线的王登库是在打放长线钓大鱼的主意了。暗暗欢喜之下,范永斗向陈大并等助手吩咐道:“今天晚上,我还是装扮成你的助手,和你到火器库监督装车。至于王老抠这边,暂时别理他,等他发现已经买不到新式火枪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打买卖人头的注意了——张好古小阉狗那颗人头,大金汗可是开出了五万两银子的高价的。” 当天夜里,各人按计行事,付之一先是假借宴请陆万龄夫妻之名,用药酒把陆万龄灌得不醒人事,然后就和李婉婷一路动手动脚的赶到火器库,与早已等待在这里的陈大并和范永斗等人回合,蓟州兵备孙织锦也早已安排好了十辆马车和三百士兵,等在火药库外。当着范家商号的人打开火器库,三百士兵一起动手,很快就把五百多支火枪和配套的子弹装上马车,又在装枪装弹的木箱中贴上封条,付公公便亲自押着货物赶往马兰峪关,只等第二天夜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陈大并和范永斗等人也随车而行,留下李婉婷和孙织锦等人在蓟州城里应付满桂和卢象升等张大少爷亲信。 顺利出城连夜赶路,第二天正午,付之一等人的车队顺利抵达马兰峪关关口,已经被付公公买通的马兰峪关守将杨海传早已准备好了临时库房,当着陈大并和范永斗等人将十辆马车推进库房暂时封存,只等夜间交易。此时,觉得不太保险的陈大并向付公公建议道:“付公公,要不这十辆马车就露天存放吧,我们的人和公公你的人一起看守,这样更保险些。” “露天存放?”一身便装的付公公勃然大怒,指指进出关口的百姓商人,喝道:“你不想要脑袋,咱家和杨将军还想要脑袋,要是让这些人看到十大辆马车,传扬出去,我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装在马车里,谁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陈大并小声嘀咕。装扮成随从的范永斗则仔细查看杨海传准备的库房,发现这个库房四面密封,只有一道门板厚实的大门可以出入,确实比较安全。范永斗便低声向陈大并吩咐道:“答应他,不过大门得贴封条,由我们的人和他们的人共同看守。晚上交货的时候,我们再验一次货。” 陈大并依令而行,向付之一提出要由范记商号和明军士兵共同看守,付之一一口答应,将十辆马车推入马兰峪关,将库房大门锁死,贴上封条,由马兰峪关守军和范记商号伙计共同看守,范永斗和陈大并等人才放下心来,接受杨海洋邀请到关中用饭,等待天黑交易。可范永斗等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库房被封死后没过多久,库房中看似坚实的青石地面角落忽然被推起一块地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一队脚底包有棉花的明军士兵悄无声息的钻出洞来,又搬出一口又一口沉甸甸还贴有封条的箱子——接下来发生的事,相信不用多说了吧? ………… 是夜二更,月暗星稀,五百余人二十余辆马车悄悄摸到关外摸到马兰峪关下,打出信号,紧闭的马兰峪关关门也悄悄被人打开,付公公也领着五百名士兵簇拥着十辆马车出得关外。双方见面,交易验货,明军士兵爬上关外来的马车,随便打开几口木箱,晃亮火折子一看,见箱中装的全是明晃刺眼的白银,又一清点马车数目一共是二十四辆,便向付之一禀报道:“付公公,二十四万两,没错。” “付公公,你不点点数目,看看一辆马车是不是一万两?”陈大并假惺惺的问道。付之一笑道:“别那么麻烦了,咱家还能不相信陈掌柜的?陈掌柜,你要不要再验验货?” “那草民冒昧了。”陈大并也不客气,亲自爬上马车,晃亮火折子仔细一看,发现箱子上封条无误,都是昨天晚上贴上去的蓟门监军封条,再随便打开一口木箱,发先箱中确实是油纸包裹的火枪,再撕开油纸,发现防水油纸中包裹的确实是崭新的新式火枪,火枪柄上还有大明兵部的印记。陈大并行事小心,又厚着脸皮爬上其他马车,随便打开了几口木箱,见木箱中装载的确实是新式火枪,陈大并这才跳下马车,向范永斗略一点头。范永斗也放下心来,向陈大并打出交易手势。 “付公公,那我们交货吧。”陈大并建议道。付之一点头同意,当下由双方军队各自退后,由不带武器的马夫牵动马车会面,小心翼翼的交换彼此马车,范记商号的人带着火枪向北,付之一则带着银子回关。分手的时候,双方还更加假惺惺的互相告别,嘱咐对方路上保重,有空多联络。可是付之一回到马兰峪关,马上就勒令关闭关门,严防死守。范永斗则跳出来喝道:“快,马上离开这里,小心他们黑吃黑!” 范永斗行事也算是小心了,生怕马兰峪关的守军杀出来,把新式火枪又抢回去。可范永斗并不知道是,与此同时,马兰峪关邻近的烽火台上,本应该去了古北口巡查的张大少爷却正在和王登库进行着另一笔交易。用望远镜看到付之一和范永斗结束交易,张大少爷便向王登库微笑道:“王掌柜的,看到了吧?范永斗已经带着货走了,你这边也该动手了吧?” “抚台大人放心,草民这边早准备好了。”王登库咬咬牙齿,心说范永斗那条老狐狸既然都交易了,那么货肯定假不了!王登库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烟花,点燃后对准邻近的山头发射。很快的,邻近的山头上也升起三团烟花,而山下的树林中也是走出十辆马车,马车上装载的,可全是亮晃晃的银子!而且鉴于交易数目改变,数量也不是以前说的六万两,而是十万两………… “嗖——!嗖——!嗖——!”三朵明亮的烟花呼啸着飞上半空炸开,隔着十几里地仍然能看得清清楚楚。并没走出多远的范永斗看到烟花炸开,马上吼道:“快走,有人要黑吃黑!” “谁来黑吃黑?”陈大并惊叫问道。范永斗铁青着脸吼道:“还用说,肯定是蛮子军队了,否则谁还会知道我们今天在这里交易?快,快!” “阿拉(蒙古语:杀)!阿拉——!”事态似乎完全出乎范永斗的预料,怪叫声中,上千名衣衫褴褛的鞑靼骑兵从东北方向横冲而来,气势汹汹的杀向范永斗的队伍。听到这喊杀声音,久在漠北经商的范永斗不由完全傻了眼睛,“鞑靼骑兵?听口音,好象还是科尔沁草原上的阿拉善额鲁特部,他们不是蛮子军队的死对头吗?怎么帮起蛮子军队来黑吃黑了?难道说,不是蛮子军队在黑吃黑?” “麻烦。”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张大少爷愁眉苦脸的转向宋献策说道:“宋师爷,看来又得麻烦你给皇家科学院去一道公文了——我们训练用的模型膛线枪,在实战演练中不幸损失了五百多支,请他们火速再送一批过来,千万别耽搁了屠奴军的训练进度。对了,还有普通火枪的铁弹,也记得向兵部要一些——唉,本官为官清廉,没向百姓横征暴敛,自己造铁弹都造不起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深谋远虑 第一百七十二章 深谋远虑 “这……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看着气势汹汹杀来的鞑靼骑兵,范记商号的人算是彻底晕了脑袋。如果这支忽然杀来的鞑靼骑兵来自察哈尔部落,那还有情理可言,毕竟自俺答汗以来,察哈尔部落已经和大明和平互市了五十来年,相处还算愉快,察哈尔部落中甚至还涌现出了诸如满桂之流、对大明忠心耿耿的蒙古战士。可是这支忽然杀来的鞑靼骑兵,却怎么看怎么象是来自大明军队的死对头,科尔沁草原的阿拉善额鲁特部落——如果这一点没有判断错的话,那这件事的情况可就太复杂了。 “阿拉!阿拉!阿拉!”怪叫声中,鞑靼骑兵越冲越近。而范家商号的五百多号人步骑混杂,还带有十辆满载武器的沉重马车,要想要直接逃脱显然已经不可能了。无奈之下,范永斗只能大吼道:“列阵迎敌,打出我们范家的商号旗帜,再打起白旗,没有命令不许放箭,我要和鞑靼的王爷对话。” 还好,范家商号的商队久在关外行走,商队上下多少都有一些迎敌经验,范永斗的命令发出后,五百多个伙计迅速擎出武器,张弓搭箭对准来敌,同时打出范家商号旗帜和白旗,表示要求谈判。很幸运的是,忽然杀来鞑靼骑兵多少还酸讲点道理,冲到面前后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先将范家商队重重包围,然后一名鞑靼将领才站出来,操着生硬的汉语叫道:“留下马车,放你们……走!否则,全部杀!” “是阿拉善额鲁特部落的蒙古勇士吗?”仔细辨认口音,范永斗益发肯定来者就是阿拉善额鲁特部落的鞑靼骑兵——阿拉善额鲁特部的大部落盘踞在宁夏西北,科尔沁这支阿拉善额鲁特部只是一个分裂出来的小部落,人丁单薄,经常被大明军队和林丹军队欺负,和科尔沁奥巴的部落走得比较近——换句话说,和螨清八大蝗商也走得比较近。所以范永斗壮起胆子站出来,操着熟练的蒙古语大叫道:“我们是张家口范家商号的商队,和你们桑巴台吉的关系很好,请桑巴台吉出来答话。” “我们不是阿拉善额鲁特部落。”那鞑靼将领矢口否认,只是又重复一句,“放下武器和马车,放你们走,否则,杀!” “操你娘的,这些狗鞑靼铁了心要抢老子们了。”范永斗心中一沉——既然来敌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也就摆明了是想黑吃黑了。稍一盘算,范永斗瞟见来路并无敌踪,便一咬牙吼道:“杀回马兰峪,向那里的守军求援!” “杀!”范家商队呐喊起来,掉头就往来路冲了回去。那边阿拉善额鲁特部落的鞑靼将领一挥手,鞑靼骑兵羽箭齐发,雨点般落到范家商队头上,惨叫声也立即在大草原上回荡起来。一时间,天空中箭镞你来我往,地面上范家商队拼命突围,鞑靼骑兵奋力阻截,刀光剑影,血肉飞溅,人喊马嘶,热闹无比。而在远处的烽火台上,张大少爷则象狗一样爬在银子堆上,一边数着明晃晃的银子,一边倾听着鞑靼骑兵和范家商队伙计垂死的惨叫声,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范家商队毕竟带着十辆沉重的马车,突围速度缓慢,几次冲锋都没有冲出包围,商队伙计反而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多少有点战场经验的范永斗只能吼道:“丢下马车,轻骑向马兰峪突围!” “大掌柜的,这可是二十五万两银子的货!”旁边的陈大并惊叫起来。范永斗狠狠一记耳光抽在陈大并脸上,吼道:“货丢了还可以抢回来,命丢了就什么都没了。保护我回马兰峪,让付老太监出兵帮我们抢回货!”陈大并恍然大悟,赶紧指挥骑兵保护范永斗,轻骑杀回马兰峪向明军求援。而鞑靼骑兵的目标也只是那十辆马车,并不追杀范家商队,只是抢到了十辆马车掉头就跑。 扔下七八十具尸体,好不容易杀出包围,带着满身血迹冲回马兰峪关口时,马兰峪关上已经是灯火通明,上千名明军士兵严阵以待,谨防鞑靼骑兵乘机攻打关口。范家商队还没靠近关墙之内,关上就有人大喊,“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放箭了!”范永斗赶紧大叫大嚷道:“不要放箭!我们是汉人!我们是张家口的商人!我们被鞑靼骑兵抢了,请蓟门监军付公公出来答话!” “只许一个人过来!”关上的明军将领大叫命令道。范永斗无奈,只好挥手制止伙计,单骑跑到关墙下面,冲着关墙上面大叫道:“付公公,付公公,我要见付公公,我有急事。”还好,关墙上的明军没有刁难范永斗,而是很快答道:“等一会,付公公已经休息了,我们去请他们。不许乱动,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蓟门监军付之一才出现在关墙上,冲着范永斗叫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还满身是血的?” “付公公,我们被鞑靼抢了。”范永斗还算冷静,没有质疑关外那支鞑靼骑兵是否与马兰峪守军勾结,而是大叫恳求道:“请付公公你和杨将军出兵,帮我们把货物抢回来!” “被鞑靼抢了?你们怎么这么倒霉?”付之一夸张的惊叫问道。范永斗急得满头大汗,叫道:“也不知道是那里出了问题,不知怎么搞的,阿拉善额的那伙鞑靼兵知道我们今天交易,事先布置好了埋伏,忽然杀出来就把我们的货抢走了!但他们还没走远,请付公公和杨将军帮个忙,出兵帮我们把货抢回来,我们范家定有重谢!” “出兵帮你们抢回来?这事……,可不好办啊。”付之一语气犹疑。旁边马兰峪守将杨海传站了出来,向范永斗叫道:“这不可能!你给陈掌柜的带句话,你们范家的货如果是在关内被抢,那我们肯定出兵,帮你们夺回货物!可你们的商队被抢,我们就不能出兵了——否则将来监军大人一旦追查起来,我们马兰峪关一个涉嫌走私的嫌疑就绝对少不了!” “杨将军,你们蓟门的监军,不就站在你的旁边吗?”范永斗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杨海传惊讶的看看付之一,又表情尴尬的笑道:“我还真忘了,付公公,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出不出兵?” “这可难办了。”付之一表情为难的说道:“如果是在古北口或者喜峰口还好说,可马兰峪关不是边市,咱家派兵出去帮助商队抢回货物,咱家不也得背上勾结不法商人走私违禁物资的罪名了?再说了,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咱家只是负责把货送到马兰峪关外交易,过后就再不关咱家的事了。要不这样,你把陈大并掌柜叫来,咱家和他当面商量。” “我就是范记商号最大的掌柜,范永斗!”事情到了这步,范永斗也顾不得保密身份了,大吼道:“付公公,你开价吧,要多少银子?你才肯出兵?” “你不是陈掌柜的跟班吗?怎么可能是范永斗范大掌柜?”付之一满脸惊讶的问道。这时候,陈大并也壮着胆子跑了过来,为范永斗做证道:“付公公,他真是我们的范大掌柜!只是前些天他不方便露面,所以才装扮成了我的随从!付公公,你快开价吧,要是鞑靼骑兵跑远了,就再办法追了!” “范大掌柜的,这你可不够意思了。”咱们的付公公发起怒来,喝道:“咱家诚心和你交易,你还藏头露尾的不肯公开身份,你把咱家当什么人了?算了,你的银子,咱家也不要了,你走吧,咱家已经把货交到你的手里,就没必要替你把被抢走的货再抢回来了!” “付公公,付公公,是草民不好,草民不该对你隐瞒身份!”范永斗真是急了,跳下马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哭丧着脸叫道:“这样吧,付公公,草民愿意孝敬公公一万两银子!只请公公原谅,出兵相助!” “一万两?一万两在那里?咱家怎么没看到?”自古太监多贪财,刚才还板着脸要和范家商号割席断交的付公公收起脸色,重新打量着范永斗问道。范永斗擦去一把汗水,叫道:“草民现在没有,等到草民回到张家口,一定一两不少给付公公送来!你放心,草民在张家口和山西说话向来就是一言九鼎,十万八万的银子,一句话就准数,从来没赖过别人的帐!” “可是范大掌柜的,当初你们拿一万两银子的订金给咱家的时候,咱家可是给你们打了收条的。”虽说那张亲笔收条已经在交易时一道交还手中,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经为了那张亲笔收条担心得几个晚上睡不好,付之一还是乘机发作道:“范大掌柜的,这件事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既然你不相信咱家在先,咱家为什么又要相信你的口头承诺?” 范永斗哑口无言,当初他的商会为了怕付之一赖帐,要求付之一写了收条,现在付之一逼着自己写亲笔欠条,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以牙还牙了。稍作盘算后,范永斗咬牙说道:“请付公公放下文房四宝,草民给你写一张借条——草民今天晚上向你借了一万两银子!” “两万两!”付之一慢条斯理的说道:“范掌柜的,咱家也不能让马兰峪关的将士白辛苦不是?” 事情到了这步,范永斗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在亲笔写好的借据上按下指印时,范永斗还是犹豫了,迟疑了许久都没有按下去。付之一正奇怪的时候,背靠箭垛坐在付之一旁边的张大少爷懒洋洋的说道:“付公公,他这是在怀疑,怀疑关外的鞑靼骑兵是我们安排了黑吃黑的,害怕我们吃完上家又吃下家,你直接把这事挑明,告诉他这事算了,为了证明你自己的清白,你就不追这批货了,让他自己派人去调查货物去向。” “探花郎果然高明。”付之一奸笑着答应一声,又假装怒气冲冲的叫道:“范大掌柜的,看来你是在怀疑关外那些鞑靼兵,是咱家安排了吃你的了?既然你这么想,那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你自己派人去查货物的下落吧,咱家也不用担心私自派兵出关的罪名了!告辞!”说吧,付之一扭头就走。 “付公公,等等!”心思被付之一看破,又联想起阿拉善额鲁特部落和明军之间确实有血海深仇,被明军收买的可能性极小,范永斗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按下手印叫住付之一,高举着借据叫道:“付公公,借据草民已经写好了,请你出兵吧。” “出兵一千,小心军队安全。”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货物让鞑靼兵带走,如果能抓到几个活口,就交给范永斗拷问口供。” 有了一千明军士兵的帮助,范家商队马上又掉头杀向了被抢现场,可是阿拉善额鲁特部落的骑兵早已跑得远了,明军又是步骑混杂,机动力远不如鞑靼骑兵,再加上明军士兵得过暗示不用太过卖命,所以明军军队虽然装模作样的追杀出了三十多里,却还是让阿拉善额鲁特部落的军队带着货物溜之大吉。追到分水岭的时候,带队的杨海传也说什么都不肯追了,“收兵,收兵,全军掉头,回马兰峪。” “怎么不追了?”发现队伍停下,范永斗赶紧冲到杨海传面前质问。杨海传指指已经爬过山顶的太阳,苦笑道:“范掌柜的,辰时都已经过了,弟兄们一个晚上水米未进,身上就带了一点干粮,要是再追下去,中了鞑靼骑兵的埋伏,我这一千多号人可就回不去了。” “可我的货怎么办?”范永斗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吼道。杨海传一耸肩膀,答道:“这不能问我,范大掌柜的应该去为付公公,对了,也不能问付公公,范大掌柜的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什么?”范永斗当场就要发作。还好,这时候一队明军骑兵斥候冲了回来,将一个全身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鞑靼骑兵扔到面前,禀报道:“启禀杨将军,我们抓到了一个战马受伤落单的鞑靼兵。” “我们的人伤到没有?”杨海传更关心还是这点。明军斥候答道:“有一个弟兄被他砍了一刀,好在伤得不重,已经包扎了。”杨海传松了口气,这才转向范永斗说道:“范掌柜的,还好,给你抓到了一个活口,货物的去向,还有什么人在幕后主使,你自己去拷问吧。告辞,我们得先走了。” “收兵,收兵,回关!”呐喊声中,千余名明军士兵掉头列队,跟着杨海传的旗帜扬长而去,留下范永斗和几百个范家商号的伙计在原地发呆。满怀怨毒的看看远去的明军队伍,再咬牙切齿的看看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鞑靼骑兵俘虏,范永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上俘虏,回张家口!查出来背后是谁搞的鬼,老子灭他满门!” ………… 先不说张大少爷和付之一等一伙奸商在马兰峪关口里笑得嘴都合不拢的分银子,单说范家商号带着俘虏辗转返回张家口,路上,范永斗便迫不及待的向俘虏拷问口供。还好,那个俘虏挨了十几马鞭后很快就吐露了实话——货物千真万确是阿拉善额鲁特部落的骑兵劫走的,而指使人则是范永斗在生意上的仇敌,王登库的侄子王国华! 再往细问时,范永斗这才知道,原来阿拉善额鲁特部落因为本宗部落远隔千里,时常被大明军队和林丹汗的军队轮流欺负,科尔沁草原上势力最大的奥巴部落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小部落,水草肥美的草原常常被其他蒙古部落抢走,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就算想买些走私物资也没有多的银子和牛羊交换——也只有王登库那种锱铢必较的老抠愿意和阿拉善额部落打交道,那怕一匹马一头牛都可以直接和王家商号交易,所以八大汉奸商号中,反倒只有实力比较弱小的王登库和阿拉善额部落的关系最好。这次王登库的侄子王国华给阿拉善额部落开出了五千两银子和五千石粮食的高价,穷得快当裤子的阿拉善额部落当然乐意效力,所以这才有了夜间劫货的一幕。 “王老抠,你狠!”面对这个口供,范永斗差点没气晕过去,捶胸顿足的咆哮道:“老子花了将近三十万两银子种桃子,你一伸手就把桃子给摘走了!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大掌柜的,报仇吧!”同样气得七窍生烟的陈大并吼道:“回到张家口,马上动员所有人,把王老抠的全家给灭了!” “啪!”范永斗狠狠一记耳光抽在陈大并脸上,铁青着脸吼道:“在张家口报仇?你当宣府的蛮子军队都是摆设?王老抠又搭上了张好古小蛮子这条线,魏老太监张张嘴,刚刚在宣府给魏老太监建了一座生祠的宣府巡抚秦士文马上就能带着蛮子军队把我们给灭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伙计?” “那……,那在关外收拾王老抠。”陈大并捂着红肿的脸说道:“反正王老抠在关外的线,我们都知道,派人把他的商队一个个全给灭了!” 范永斗努力冷静思考,最后还是摇头说道:“不行,这样做太慢了!既然五百多支新式火枪落到了王老抠手里,那么不管是努儿哈赤大汗和代善大贝勒,还是科尔沁的土谢图汗奥巴和四贝勒,都肯定会把他当成座上宾,刻意笼络。等到那时候,王老抠就坐大成了老虎的屁股,我们要是对他的商队下手,王老抠肯定会反过来指使这些人的军队对我们的商队下手!” “那,那怎么办?”陈大并哭丧着脸问道。范永斗稍作盘算,吼道:“马上派人去联络图昧台吉的部落,他的草原离阿拉善额鲁特部落最近,请他出兵帮我们抢回货物,灭掉阿拉善额鲁特部!但千万记住,千万不能让图昧台吉知道我们丢的是什么货物!还有,给我去找江湖上的杀手,花银子杀掉王老抠!”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陈大并赶紧答应。范永斗却又叫道:“慢着,多收买几个杀手,顺便把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的脑袋也给我砍了!他娘的,这次王老抠能够知道我们交易的地点和时间,十有**就是这条小阉狗透的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拉善额部落这次恐怕要倒大霉了。”与此同时的马兰峪关墙上,基本上摸清楚了王登库收买的部落是阿拉善额部落后,张大少爷发出了感慨。稍作盘算后,张大少爷吩咐道:“石头,去找几个蒙古商人,让他们带话给阿拉善额部落的桑巴台吉,告诉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举族归顺我大明军队,我保他们部落族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一个鞑靼小部落,死光死绝就死光死绝吧,东家你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变得这么有善心了?”宋献策撇着嘴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不树立一个投诚榜样,将来我向勾结建奴的蒙奸部落主动进攻时,上那里去找炮灰军队?” 第一百七十三章 疯狂的草原 第一百七十三章 疯狂的草原 好的不灵坏的灵,张大少爷的乌鸦嘴再次不幸言中,十月十九晚上范永斗的商队被阿拉善额部落劫走,到了二十三的下午,科尔沁草原上大部落之一的图昧部落就出动数千骑兵,气势汹汹杀进阿拉善额的部落。而刚刚完成任务带着报酬回到部落的阿拉善额骑兵措手不及,立时就被图昧骑兵杀得溃不成军,一时间,阿拉善额部落内火光熊熊,哭声震天,到处都是图昧骑兵残杀砍杀阿拉善额妇女老幼和抢掠钱财牛羊的画面。阿拉善额部落的台吉桑巴见情况不妙,只得匆匆率领残兵败将保护残余的老弱妇孺逃出草原,亡命天涯,王登库支付的五千两银子和一部分银子的报酬,也大都被图昧部族的骑兵抢走。 既然阿拉善额骑兵都已经把报酬带回来了,十辆马车的货物自然也就代表着已经落到了王老抠商号的手里。不过还好,图昧骑兵也抓了十几个活口,一番酷刑拷问下来,代表范永斗过来和图昧部族联络的陈大并很快就弄明白了货物的去向——早在昨天夜里,阿拉善额骑兵就已经在打鸡(今平泉西南郊)把十辆马车交给了王老抠商会!拷问出了这口供,陈大并马上一蹦三尺高,请求亲自率军前来抄阿拉善额老窝的图昧台吉移师打鸡,夺回这十辆马车。可这一次,图昧不干了。 “陈掌柜的,这我可不能答应。”图昧摇头说道:“打鸡是在喀喇沁草原上,我带着科尔沁的骑兵过去,喀喇沁的台吉们如果认为我是去抢他们的草原,那可就麻烦了。再说了,阿拉商额抢你们的货物,我出兵帮你们抢回来,那谁也没办法说什么,可现在阿拉善额已经把货物卖给了王登库的商队,那就是王登库的东西。我如果再去抢王登库的商队,那我可就是强盗了,到时候土谢图汗(奥巴)或者大金汗追究起来,我也没办法向图昧交代——你也知道,王登库和土谢图汗、大金汗的关系都不错。” “图昧台吉,那些货是被王登库勾结阿拉善额部落抢走的,他们才是强盗,我们夺回来是合法合理的。”陈大并擦着汗水狡辩,又恳求道:“图昧台吉,你能不能和喀喇沁的达来台吉交涉一下,和他说明我们是去追查一批货物,找到以后,我们就马上离开他的草原。” “不行,我和达来台吉没那交情,你最好还是自己直接去找达来台吉。”图昧不肯得罪常年向建奴科尔沁提供紧缺物资的王登库商号,一口拒绝。而图昧的话同时也提醒了陈大并——让图昧的军队到喀喇沁草原去追查失物,肯定得加价钱,反正都是加价,倒不如直接去找同样和范家商号有些交情的喀喇沁达来,他的军队在喀喇沁草原上是地头蛇,办起事也更方便。想到这里,陈大并忙向图昧告辞道:“多谢图昧台吉指点,那我就去找达来台吉试一试,先告辞了。我们东家答应图昧台吉的东西,图昧台吉随时可以派人去张家口拿。” “陈掌柜的慢走。”图昧也不客气,直接就和陈大并拱手告别。不过在陈大并上马的时候,图昧又好奇的问道:“陈大掌柜的,你们被抢走的十辆马车上,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花了这么多力气和钱财都要找回来,里面装的东西一定很珍贵吧?” “没,没什么。”陈大并可不敢说那是前不久在喜峰口打得图昧拜把兄弟奥巴屁滚尿流的新式火枪,只是信口瞎扯道:“不瞒图昧台吉,车上装的其实全是银子,大概有十来万两,所以我们才这么着急。多谢图昧台吉了,告辞。”说罢,陈大并领着随从匆匆而去,生怕在图昧继续追问下露出马脚。 “十万两银子?范蛮子从关内往关外运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图昧心中疑惑,“如果是贩马的话,那可是上万匹战马了,现在林丹和科尔沁、喀喇沁部族冲突得这么厉害,那个部落还敢把这么多战马卖出去?林丹忽然打过来怎么办?”想到这里,图昧招手叫来两个心腹,向他们低声吩咐道:“你们带上几个人,化装成普通商人,跟着范家的蛮子去喀喇沁草原,给我仔细打听打听,范蛮子丢的到底是什么货物。” 有了第一个怀疑的,自然也会有第二个人产生怀疑,陈大并急匆匆赶到喀喇沁草原,找到喀喇沁部落的台吉达来说明来意后,达来马上就质问道:“你们丢的,到底是什么货物?”陈大并当然还是不敢说实话,只说丢的是现银。达来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下后,看在自己部落的粮食、茶砖、食盐、布匹和武器等物资都需要范家商号帮忙提供的份上,达来勉强说道:“那好吧,我可以出兵打鸡,帮你们把这十辆马车找出来。” “多谢台吉。”陈大并大喜过望,赶紧道谢。达来却又一挥手,说道:“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有言在先,我可以帮你们把那十辆马车找出来,可不是帮你们抢回来!最多我再替你们做一个东道,只要你们能够证明那十辆马车是你们的,那估计王家商号的人也会乖乖交还你们,如果证明了马车是你们的,王家的人还想赖帐,我也好有理由动手是不是?” 陈大并紧张盘算——如果请达来做法官断定马车归属,那么马车上拉的货物是什么就铁定暴光不可。可如果就这么逼着达来帮自己把马车抢回来,估计达来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毕竟,王登库的商会在喀喇沁草原上也有关系,范家商号也会在同行中落下仗势欺人的臭名声。想到这里,陈大并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多谢台吉,不过台吉只需要帮我们找到十辆马车的下落就行了。怎么把马车要回来,我们范家自己想办法。” “马车上拉的肯定不是银子!”达来好歹也是建奴册封的喀喇沁台吉,听陈大并这么一说,当然也就醒悟了过来——如果真是银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要报出银两数目和银锭上的戳记,自己一句话就能帮范家把银子讨回来,理亏的王登库也不好说什么。而现在范家连这个东道主都不想让自己做,马车上拉的还是银子那就真有鬼了!想到这里,达来忙不动声色的下令集结队伍,由自己亲自率领军队赶赴打鸡探察究竟。 两天后,达来亲自率领的一千骑兵抵达打鸡小镇,很快就在这个集市小镇的客栈中找到了王登库的小王耀华和侄子王国华,可范家商号那十辆马车,却不见了去向。事情到了这步,陈大并也顾不得什么同行之间的客套和虚伪面具了,仗着达来军队暂时站在自己一边,指着王耀华和王国华就咆哮了起来,“姓王的,你们狠,连黑吃黑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说,我们范家的货那里去?老实交出来,什么话都好说,玩花招,我们范家玩残你们王老抠家!” “姓陈的,你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王耀华毫不客气的反骂道:“你们范帽子家的货被人劫了,关老子们屁事?老子们来打鸡卖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货是你们的?” “对,你们范帽子家有什么证据?莫非又想拿出一个酒坛子来证明?”王国华阴阳怪气的附和。范帽子和酒坛子这两个名词都是范永斗的死穴,范永斗年轻的时候到张家口闯荡,当伙计学习经商,留在山西老家的媳妇耐不住寂寞,给范永斗戴了绿帽子和人勾搭成奸,生下了一个孩子,孩子悄悄掐死埋了,范永斗的寡母为了保留证据,又悄悄把死孩子挖出来泡在酒坛子里,等到范永斗赚到钱回到老家时,范母拿出酒坛子,结果范永斗的原配老婆和奸夫也就不明不白的失踪了。此事当时闹得很大,很是让范永斗丢了不少面子,范帽子和酒坛子也成了范永斗商号的两大忌讳——当然,也成了范永斗的仇人最喜欢提起的两个词。不过不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一般都不会当着范永斗的面提起这两个词。 “王老抠,老子和你拼了!”陈大并果然被激怒,扑上来就和王国华扭打在一起。旁边的达来则好奇的向冷笑着看热闹的王耀华问道:“王少掌柜,你们来打鸡打算卖什么货?怎么没看到你们的货物?” “蓟门蛮子军队的新式火枪,达来台吉有没有兴趣买几支?”王耀华也不忌讳,直接就笑着向达来问道。达来一楞,疑惑问道:“新式火枪?什么新式火……。”说到这里,和科尔沁奥巴是结义安答的达来猛然醒悟过来,惊叫道:“新式火枪!难道就是张好古小蛮子在喜峰口打死吴克善的那种新式火枪?!” 叫这话时,达来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了,他的军队虽然没有参加偷袭喜峰口之战,可是奥巴的军队经过他的草原时,他派出了向导给奥巴的骑兵带路,所以向导也得以亲眼目睹了新式火枪的威力——隔着三百多步远,可以杀人无形,而且还指那打那,弹无虚发!喜峰口之战,明军才用了两支新式火枪,就干掉了将近三十个科尔沁骑兵的高级将领!打得科尔沁军队心惊胆裂,大小将领抱头鼠窜,被迫结束偷袭战斗。这么恐怖的武器,达来的军队如果能拥有几百支,大草原上还能有谁是喀喇沁骑兵的对手?到那时候,奥巴恐怕就要反过来奉达来为兄了! “没错,就是那种新式火枪!”王耀华得意点头。达来跳下战马,一把拉住王耀华的袖子惊喜问道:“你们那里来的新式火枪?有多少?” “当然是从蛮子军队里买出来的。”王耀华得意洋洋的说道:“数量嘛,一共有五百四十支——达来台吉,蛮子军队里总共也只有这五百多支噢,我们可是花了不少本钱和心血,好不容易才倒腾到的。怎么样?达来台吉如果想买的话,我可以算你便宜点,还可以送你一些弹丸!” “我全要!”达来激动的一挥手,吼道:“货在那里?五百四十支我全要!” “达来台吉,那是我们范家的货!”陈大并也急了,甩开王国华爬起来,大吼大叫道:“那五百四十支新式火枪,是我们范家花了几十万两银子才买来的,你要是买,只能向我们范家买!” “陈掌柜的,你不是说,你丢的马车上,拉的全是银子吗?”达来没好气的反问道。陈大并语塞,王国华则也爬起来,冷笑道:“对啊,既然你们丢的马车上拉的全是银子,那我们的新式火枪当然就不会是范帽子的了。达来台吉做证,我们手里是有十辆拉货的马车,可马车上拉的全是新式火枪和弹丸,可不是范帽子的酒坛子和银子。” “对,我可以给你们做证。”达来也不是笨蛋,眼珠子一转说道:“两个王少掌柜的,你们拉火枪的马车在那里?请你们拿出来,我给你们做证,如果这十辆马车上拉的新式火枪,那就证明这十辆马车是你们的;如果十辆装的是银子,那就证明是范家商号的东西——苍狼白鹿做证,我达来一定会秉公而断。” “娘的,拿出来的话,你们这些鞑靼人还不全抢走啊?”王耀华和王国华一起心里冷哼。交换一个眼色后,王耀华笑道:“达来台吉,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这些新式火枪太过重要和昂贵,所以我们把这十辆马车藏在一个只有我们王家商号知道的地方——达来台吉如果想买,买多少支我们就拿多少支出来。” “娘的,这些蛮子果然狡猾。”达来心中暗骂,脸上却换了一副笑容,试探着问道:“王少东家,那你打算卖多少两银子一支?” “两千两银子一支!”王耀华竖起两个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每支新式火枪,送一百颗弹丸!可以付现银,也可以用马匹和牛羊交换。” “这么贵?!一支火枪,抵得上两百多匹战马?”达来倒吸了一口凉气。王耀华笑道:“贵有贵的道理,达来台吉难道不知道,张好古小蛮子在喜峰口,可是两支这种新式火枪就把土谢图汗的几万大军打败了!达来台吉再请想想,如果你手里有几十上百支这样的火枪,大草原上,还能谁是你的对手?还怕捞不回这点本钱?” “是啊。”王国华附和道:“达来台吉你也是运气好赶上了,要是土谢图汗和大金汗知道我们有这些新式火枪,再贵的价格,他们也要全部买走是不是?” “两位王少掌柜,能不能少点?两千两银子一支实在太夸张了。”达来用哀求的口气问道。王耀华一耸肩膀,先看了一眼旁边怒目而视的陈大并,又向达来答道:“达来台吉,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份上,价钱可以商量,不过在这之前,还请达来台吉保护我们的安全,我们再慢慢商量价格。还有,请达来台吉把我们看不顺眼的人从打鸡赶走。” “成,成,两位少掌柜住到我在打鸡镇外的金帐去,保管你们万无一失。”达来一口答应,又指着陈大并吼道:“来人,把这个家伙,还有他的随从,全部从打鸡给我赶走!” 为了称霸草原,也为了不再受了奥巴的窝囊气还得一口一个奥巴安答的亲热叫着,还有为了奥巴的军队踏过自己的草原不再派向导带路,更为了杀进喜峰口横扫顺天府(北京)!达来可以说是什么都豁出去了,连多年的老朋友范永斗都不卖面子了!可是达来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还没和王家商号杀定价格的时候,图昧的骑兵先驻扎到了喀喇沁草原边缘,图昧的使者也满身尘土的冲到了打鸡,向王家商号提出交易要求。接着邻近的土默特部使者、布石图台吉使者和内喀尔喀草原有点势力的部落使者也来了,美其名曰为邀请老朋友王家商号到自己的大帐做客,可实际上想干什么——达来用脚指头思考也猜得出来!至于消息为什么传得这么快,传播范围这么广,达来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了——天地良心,这全是王登库商会自己折腾出来的,张大少爷这次真没在中间搞鬼了! 这么多人盯上王登库商会的火枪,手握香饽饽的王国华和王耀华堂兄弟自然不再轻易松口,咬死了一千六百两银子一支的价格就不再让步!而地头蛇达来台吉在打鸡附近钻山打洞都没找到新式火枪的埋藏地点,又听到消息说是奥巴的使者已经在路上,还有听到有貌似蒙古最牛的林丹汗使者也好象在往这边赶来,达来终于沉不住气摊牌了——自己用八万两银子买五十支,首付三万两,剩下的五万两,希望王家商号能拖欠半年!同样精明过人的王国华兄弟则告诉达来,达来如果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那么自己们可以用三万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达来的军队四十支!条件是喀喇沁的军队必须确保王家兄弟在喀喇沁草原的安全,将来派兵护送王家兄弟回张家口,还有就是允许王家兄弟在喀喇沁草原上与林丹、奥巴和努儿哈赤谈判交易——有能力吃下剩下五百支新式火枪的,也就是这三家了! 出了名的铁公鸡王家商号主动让步,开出如此优惠的条件,达来自然是大喜过望,赶紧拍着胸口答应王家兄弟的所有条件,并且抓紧时间准备招待贵客。可是达来和王家兄弟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奥巴和林丹的使者还没抵达打鸡,一个巨大的噩耗却抢先传来,与范永斗关系最好的建奴军队越过长山镇,踏入科尔沁蒙古草原,由大贝勒代善长子岳托亲自带队,率领镶红旗和镶黄旗主力精锐,气势汹汹的杀向喀喇沁草原而来!打出的出师旗号则是——维护市场公平交易!惩治不法奸商!而听到这个消息后,科尔沁奥巴和蒙古林丹汗也不甘示弱,也是出动精锐军队杀向喀喇沁草原,打出旗号则是——保护商人合法利益,保证商路通顺! “这个草原疯狂了吗?五百多支训练用的模型枪都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是张大少爷对这些情况的评价。同时张大少爷暗暗奇怪,“虽说那些模型枪都是按一比一的比例打造的,为了让士兵熟悉重量,就连枪管都钻了眼,重量误差不超过半两,可是只要开一枪就知道真假啊?难道王登库的儿子侄子拿到模型枪后,时间紧急得连一枪都没试过,就直接藏了起来?” “既然大家都疯狂,那我也疯狂一把,给你们加一把火。你们如果能打起来,蓟门防线的压力倒是能轻上不少。”自言自语了几句,张大少爷叫来张石头,在他耳边吩咐道:“石头,派可靠的人回京城去,给我的拜把大哥刘若宰带个口信,让他出面弹劾蓟门监军付公公监守自盗,暗中将蓟门火器库的新式火枪卖给了鞑靼部落……” “少爷,你疯了?那些火枪可是我们和付公公一起卖的!要是朝廷派人来查出真相怎么办?” “放心去办吧,你少爷我做的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狠摆一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狠摆一道 翰林学士刘若宰弹劾蓟门监军付之一涉嫌盗卖军火的奏章,很快就在京城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京城的文武百官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刘若宰不仅是天启五年乙丑科的状元,还是魏忠贤面前第一大红人兼朝廷第一少壮派张大少爷的知己好友,张大少爷到辽东去杀建奴时都是把父母家人托付给他照顾,张大少爷向皇帝的亲弟弟开炮,他也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支炮架当炮弹!由此可见,他和张大少爷的关系好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已经不是笔墨所能形容!再由此可以推断,他上表弹劾负责监视张大少爷的蓟门监军付之一,弹劾罪名的真假或许还有待考证,但其中,必然有张大少爷的影子! 见微知著,刘若宰在张大少爷指使下弹劾付之一,朝中只要稍微有点权力斗争经验的人,都会明白张大少爷和付之一的关系很可能已经是势同水火,事不关己者当然是选择明哲保身,免得惹祸上身。倾向于张大少爷的朝廷官员却是二话不说,马上上表上奏向付之一开炮,要求司礼监严惩这个太监中的大败类!魏忠贤和东厂副提督宋金等人也慌了手脚,对这事既惊讶又疑惑,一向对脾气固执的刘若宰不怎么感冒的魏忠贤还连夜召见刘若宰,向他当面质问原因,还有拷问事情真假。 “九千岁,这道奏章里的消息,确实是张大人派人给下官送的消息,下官才上表弹劾的付公公。”刘若宰不卑不亢的答道:“至于张大人为什么不自己上表,也没有向九千岁禀奏,下官并不知道原因。下官只知道张大人在十月十八这天离开蓟州到古北口巡阅,当天夜里,付之一公公就偷偷打开了蓟州火器库,运了一些东西出城,张大人回到蓟州后,要求付公公拿出库存帐目和打开火器库对帐,却遭到了付公公的拒绝。” “这些都是张好古派人告诉你的?”魏忠贤追问道。刘若宰点头答道:“回九千岁,确实如此,下官不敢有半点虚言。” 魏忠贤又是一楞,沉吟了许久,魏忠贤才挥手向刘若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咱家考虑考虑,看看派谁去蓟州核查。”刘若宰答应,刚打算离开,又回过头来行礼说道:“九千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官愿去蓟州核查火器库存,为朝廷探察究竟。” “九千岁,下官也愿意去蓟州核查。”旁边的崔呈秀也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说道:“不管蓟州火器库的库存是否与帐面相符,下官都一定秉公而断。”说着,崔呈秀又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冯铨,冯铨注意到崔呈秀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不由冷哼,“看老子干嘛?这事又不是老子搞的鬼,你爱查你去查去,反正付之一不是老子的人。” “也好,那你们……。”魏忠贤本打算让崔呈秀和刘若宰同去蓟门巡查,可话到嘴边,魏忠贤忽然又心里一动,改口说道:“算了,百官都知道你们俩是张好古小猴崽子的好友,你们去查这件事,只怕百官不服,你们就不要去了。”说着,魏忠贤一指冯铨,命令道:“冯铨,你去给咱家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一定要如实回奏。” “我去?”冯铨有些傻眼,心说我和张好古那个小崽子可是有仇哎,我去查蓟门的事情,说闲话和不服气的人还不更多?魏忠贤点头,一挥干瘦老手说道:“对,你去,回家去准备吧,明天就出发去蓟州。”冯铨无奈,只得行礼答应。那边刘若宰和崔呈秀也是面面相窥,搞不懂魏忠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敢再说什么,也只好随魏忠贤安排了。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刘若宰和冯铨等人先行离开了。外人走后,同样疑惑无比的杨六奇忙向魏忠贤问道:“老泰山,这件事怎么能派冯铨去呢?冯铨那家伙和张好古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派他去核查此事,只怕他会包庇付之一,上报对张好古不利的结论。本来张好古吃点小亏,也没什么,可那些新式火枪确实贵得离谱,老泰山你都是咬着牙从皇上的内库里拿出银子来给蓟门军队装备,要是付之一真的把新式火枪偷偷卖了,冯铨又替他把这件事瞒下了,那事情不就越闹越大了?” “如果付之一真的动了新式火枪。”魏忠贤慢条斯理的说道:“以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的脾气,就算付之一不让打开火器库检查,小猴崽子也铁定会砸开火器库强行检查,检查后发现新式火枪真的少了,那个小猴崽子连旨都敢不请,直接就把付之一直接给宰了——有咱家给他撑腰,大明朝里他用得着怕谁?所以咱家敢肯定,蓟门火器库的新式火枪一支都没少!” “那他为什么还放出风来,让他的同年刘若宰弹劾付之一?”杨六奇益发的满头雾水。魏忠贤一笑,答道:“为什么?猴崽子又在阴人了呗!他故意指使刘若宰弹劾付之一,就是想制造蓟门的新式火枪丢的假象,引得一些人上钩上当,他好乘机行事。咱家派冯铨去调查这件事,是因为是人都知道冯铨和小猴崽子的关系恶劣,冯铨即便查出新式火枪没有丢失,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也不会相信,怀疑冯铨是拿了付之一的好处,或者是故意给张好古小猴崽子找麻烦——蓟门新式火枪丢失的事,也会越闹越大,越传越广。” “哦,原来是这样,老泰山果然高明。”杨六奇恍然大悟,又不满的嘀咕一句,“张好古这家伙,既然想请老泰山帮忙放出假风声,派人送一封信来说明多好,干嘛要让老泰山猜这个哑谜?还有他干嘛要放出这个风声,怎么也不把前因后果说一说?” “这你就不懂了。”魏忠贤冷笑一声,慢腾腾的说道:“咱家事事处处都听小猴崽子的安排,那大明朝廷就是他当家了!小猴崽子知道咱家会看破他的用意,也知道咱家对他的宠信,又不想让咱家认为他在指派咱家,所以才没有派人来说明,到了最后,再给咱家一个惊喜。” 魏忠贤能够从一个破产农民混到如今的九千岁,当然不可能光是只靠运气,事态的发展完全被他一点不差的料中,第二天他把冯铨派往蓟州调查新式火枪遗失事件后,朝廷里果然是怨声载道,人人都嘀咕说魏忠贤怠慢军情,明知道新式火枪事关重大,却偏偏派张大少爷的对头冯铨去调查这件事,调查得出的结果,只怕肯定会有猫腻。而冯铨也是倍感压力,主动请旨要求朝廷增派工部主事徐尔一与自己同去蓟门调查,摆明自己的态度——有出了名油盐不进的刺头徐尔一当挡箭牌,舆论对调查结果的质疑声音自然要小上许多。只可惜遭到魏忠贤一口拒绝,没办法,冯铨也只好乖乖上路,硬着头皮到蓟州调查新式火枪失窃案。 两天后,冯铨抵达蓟州,张大少爷却不在蓟州城里——废话,建奴军队和奥巴军队都在向喀喇泌草原逼近,张大少爷当然再赴喜峰口布置防御,防备建奴和奥巴军队突然偷袭了。所以在蓟州城里大张旗鼓迎接冯铨的,当然就是蓟门监军付之一和蓟州兵备孙织锦了。而知道张大少爷不好惹的冯铨更感头疼,只能展开圣旨当众念读,宣布自己此行目的,谁知付之一听到冯铨是来调查自己有没有监守自盗后,马上一蹦三尺高,大吼大叫道:“是谁在污蔑咱家?咱家对皇上、对九千岁忠心耿耿,怎么干出这样的事?咱家要到皇上面前、到九千岁面前和他理论,让他还咱家的清白!” “付公公,你不要急嘛。”摊上这趟倒霉差事的冯铨苦笑,放下圣旨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付公公你只要问心无愧,就不用担心那些卑劣小人的无耻污蔑,本官身为查案钦差,自然也会还你清白。这样吧,付公公你这就带本官去蓟门火器库清点火器数目,再把蓟门火器库的出入帐单拿出来,本官这次带来了四个户部查帐好手,不用一天时间,本官就能查出蓟门火器究竟有没有遗失。” “这……。”付之一面露难色,和孙织锦交换一个眼色后,付之一赔笑着说道:“冯大人,急也不用急这一时吧?天色已晚,冯大人先请到敝宅用饭,等明天再清查库房也不迟。” “天色已晚?”冯铨纳闷的抬头看天,发现太阳都还没升到正中,显然午时都还没到。冯铨顿时明白过来——蓟门火器库里,肯定有问题!而付之一和孙织锦却一起涌上,点头哈腰的邀请冯铨一行到府衙用饭,冯铨也不拒绝,笑着点头答应,那边付之一又派人去请陆万龄夫妻,让他们也一起到自己家里陪席。 生拉硬扯被付之一请到蓟门监军府,陆万龄夫妻已经先行抵达,看到冯铨到来,李婉婷赶紧迎上来又是行礼又是请安,自报身份,弄明白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竟然是范家商号宁远分号掌柜的小姨子,身为户部尚书的冯铨自然又醒悟过来,隐隐猜到了蓟门新式火枪流失后的去向。果不其然,在酒席上,付之一不仅一字不提自己被冤屈污蔑的事,反而捧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笑着向冯铨说道:“冯大人远道而来,咱家也没准备好什么招待,一点点蓟门土产,冯大人带回去尝个新鲜,小小礼物,实在不成敬意。” “这个……。”冯铨万分为难,本来他这次来调查付之一,吃点拿点付之一的是应该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付之一这次犯的事实在太大,中间又牵扯上了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冯铨就算想帮他隐瞒,也得考虑后果不是?所以尽管沉甸甸的包裹捧在了面前,历史上在明清两朝都赫赫有名的大贪官冯铨却说什么都不敢伸手。 “冯大人,付公公一点心意,你就别推辞了吧?”见冯铨不收,李婉婷赶紧出来撒娇卖嗔,鼓动冯铨收下——反正陆万龄又已经被灌醉了。而冯铨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压抑不住贪欲,伸手接过包裹。谁知冯铨单手刚刚提起包裹,却差点被重量坠得包裹落地,很明显,包裹里全是亮晃晃、沉甸甸的白银!冯铨不由苦笑,说道:“付公公,你这份礼实在太重了,可你的事,也太重了。下官实在,实在不好办啊。” “冯大人,你是户部尚书,又是办案钦差,难道这么一点小事,你就不能帮帮小人吗?”付之一改变口气哀求道。冯铨不置可否,只是紧张盘算,那边李婉婷又贴了上来,高耸胸脯摩擦着冯铨的手臂,烂杏眼中水汪汪的尽是妩媚,娇声说道:“冯大人,你大人大量,就帮帮付公公这一次吧,付公公可是一位难得的好人,难道你真忍心见死不救吗?” 冯铨还是不说话,那边付之一向孙织锦使一个眼色,孙织锦会意,起身到后堂又捧来一个包裹,赔笑道:“冯大人,这是下官孝敬你的一点土特产,不值什么钱,请冯大人笑纳。”看着那个同样沉甸甸的包裹,冯铨迟疑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付公公,这蓟门火器库,防火工作还做得好吧?” “好,好。”付之一拍着胸膛说道:“冯大人放心,奴婢负责保管火器,火器库的防火防潮都是奴婢一手安排,包管万无一失。” “这样最好,一定得小心烟火啊,火器库里全是火药,见火就燃,烧起来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冯铨又暗示了付之一一句,这才说道:“这样吧,付公公你明天打开火器库,本官亲自核查无误后就回京复旨,一定还你清白。不过本官走了以后,付公公你可一定得继续‘防火’的工作。” “奴婢明白。”付之一满脸的谄媚,心领神会的说道:“冯大人的指点之恩,奴婢没齿难忘。” “你知道就好。”冯铨冷哼一声,心说老子这次可是为你冒了大险了,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是那么好招惹的吗?嘀咕到这里,冯铨又瞟瞟几乎坐进自己怀里的李婉婷,心说今天晚上和你这个**上床的时候,一定得从你嘴里问出付之一到底卖了多少新式火枪,还有卖了多少银子,要是付之一手里的银子够多,老子肯定得再敲打一点出来! 冯铨只在蓟州呆了两天时间便启程回京,满载而归回到京城后,冯铨向朝廷的奏报是付之一监守自盗一事查无实情,付公公是一个靠得住的监军,是一个对大明朝廷和大明皇帝都忠心耿耿的好太监,刘若宰弹劾他盗卖火器一事,完全是无中生有,造谣生非。不曾想冯铨的奏本递到朝廷上后,满朝文武都是一片大哗,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不信!包括张惟贤都公开指责冯铨,新式火枪遗失一事事关重大,怎么能草草调查就敷衍了事?还有御史言官跳出来上奏,说是自己们听到谣言,蓟门火器库遗失的新式火枪已经流落到关外,现在包括建奴和蒙古林丹都盯上了这批火枪,强烈要求重新派遣官员核查。 “你们想查你们去查吧,只要你们能在蓟门火器库被付之一烧掉之前赶到蓟州,那你们也许还能查出什么。”冯铨心中冷哼,压根就不把这些疯狂叫嚣的御史言官放在眼里。可冯铨做梦又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夜里,冯铨忽然被魏忠贤叫到魏府,魏忠贤直接向冯铨问道:“伯衡,张好古小猴崽子让你给咱家捎来的银子呢,那里去了?” “张好古让卑职给九千岁捎银子?没有啊?卑职这次去蓟州,连张好古的面都没有见到啊?”冯铨目瞪口呆。魏忠贤则直接拿出一封书信,慢条斯理的说道:“谁说没有?咱家刚刚收到小猴崽子的书信,咱家的五十八岁大寿快到了,他委托付之一让你给咱家捎来纹银三万五千两,黄金二百两,做为贺礼——另外还给了你一千两银子的辛苦费,难道付之一没有交给你?” “啊?!”冯铨差点没哭出来,心知这次又被张大少爷狠狠摆了一道!无可奈何之下,冯铨只好赶紧说道:“交给卑职了,交给卑职了,卑职原打算等过几天九千岁的大寿佳期到了,卑职再给九千岁一个惊喜,卑职这就回家去取,安排人给九千岁送来。” “这样就好。”魏忠贤满意的点点头,又向冯铨哼道:“冯铨,不是咱家说你,安排你去办点差事,你就在火器库里打一个转就溜了,还出主意毁尸灭迹,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是不是以前咱家给你安排的差事,你也是这么敷衍咱家啊?” “卑职不敢,卑职知错,卑职知道错了,卑职以后再也不敢了。”冯铨赶紧磕头求饶,又哭丧着脸问道:“九千岁,张大人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卑职这次……,可是被他给耍惨了!” “不给你一点教训,你会象张好古小猴崽子那样对咱家忠心吗?”魏忠贤冷哼道:“小猴崽子可不象你们,平时里马屁拍得响亮,捞好处的时候就把咱家忘在脑袋后面!小猴崽子一边给咱家分忧,一边不耽误国事,有点什么好东西,首先就想着咱家!” “是,是,卑职以后一定多向探花郎学习。”冯铨哭丧着脸答应。魏忠贤又指着冯铨的鼻子说道:“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能说,百官攻讦你包庇付之一,你再委屈都给咱家忍着!要是让咱家听到风声走漏,小心你的脑袋!” 不管怎么说,本来就恨张大少爷就恨得蛋疼的冯铨这次又把张大少爷恨到了骨子里,但蓟州火器库的新式火枪遗失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扬得沸沸扬扬。而消息传到蒙古草原上后,蒙古林丹汗、建奴岳托和科尔沁奥巴都彻底红了眼睛,认定新式火枪都在王登库商会手里,不约而同的都向王登库商会下达最后通牒!要么,把所有的新式火枪全部卖给自己,价钱可以商量!要么,自己们就动手去抢!结果很自然的,三家的军队就在喀喇沁草原上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最后林丹军队不敌科尔沁奥巴和建奴联军,饮恨退出了这场争夺——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建奴和科尔沁军队也死了不少人。 合力打跑了林丹,基本上穿一条裤子的建奴军队和科尔沁奥巴开始坐下来商量怎么分新式火枪了,商量来商量去,实力最强大的建奴军队拿四百支,科尔沁奥巴拿一百支,价格全是一千二百两银子一支——不过都要拖欠一部分,而且皇太极早就通过螨清八大蝗商准备好了工匠,只等拿到实物便加以仿造。剩下的四十支,则留给地头蛇喀喇沁草原的达来台吉。不曾想范永斗又跳了出来强烈抗议,声明那批火枪都是他从蓟门买来,要求建奴军队把火枪抢来归还自己!而王国华和王耀华兄弟却矢口否认,说什么都不肯交还火枪。 又是几天时间的紧张谈判下来,经过科尔沁奥巴的再三斡旋,范家和王家终于达成协议,五百四十支火枪卖出去后,两家各拿一半的银子,让范永斗保本并吃点小亏,让王登库大赚,范永斗虽然心有不甘,但苦于货在王登库手里,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勉强答应了这个条件。而实力比较弱小的王登库在得到建奴和科尔沁的生意和保护承诺后,也心满意足的接受了这个条件——毕竟,王登库商会的把柄被建奴和科尔沁奥巴握得太多,细胳膊也拧不过粗大腿,一笔买卖赚上十几万两银子,也不错了,扬州盐商也没这么赚。 各方面的矛盾都摆平了,接下来自然是取货了,不过王家兄弟带着建奴兵和鞑靼兵把埋在山里的新式火枪挖出来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之复杂,就不是笔墨所能形容了。总之一句话,那天打鸡附近的那座山上,所有树木上堆积的雪花都被对骂声和嘈杂声给震落得精光…… “假的!全是假的!” “货呢?我的货呢?” “王老抠,你这个王八蛋,你拿一半还不满足,还敢拿假枪来骗我们?” “放屁!啊,我明白了!范帽子,你这个狗日的,怪不得你会答应只要一半,原来你在拿到货以后就掉了包!我就说嘛,你泡野种的酒都舍不得倒,留着喝了,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会不会是阿拉善额部落掉了包?他们把货运到打鸡的路上,可一直没有人监视!” “达来台吉,你好象派人在这一带搜查过吧?” “狗蛮子,敢耍我们大金军队?今天不把火枪交出来,老子和你们没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超强版 第一百七十五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超强版 前前后后总共花了近四十万两银子买的火枪,忽然变成了一堆废铁,为了这堆废铁归属权争得头破血流、吵得天昏地暗的几方全都傻了眼睛,弄不明白到底是因为原因。而各方面的老大细细想来,觉得这件事的背后竟然一共有五个嫌疑势力和嫌疑人,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是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以张大少爷的奸滑卑劣,用一批假枪蒙人骗银子不仅在情理之中,而且还很有可能!不过很遗憾的是,付之一用银子收买核查蓟州火器库钦差冯铨的情报及时送来,无形中帮张大少爷洗脱了嫌疑——毕竟,如果真枪还在付之一手里的话,付之一吃错药了才会把几万两银子白送给冯铨,打开火器库让冯铨随便清点清点,几万两银子也就省下来了。 张大少爷这个最大嫌疑人排除,剩下的嫌疑人和嫌疑方就复杂得多了,范永斗商号第一个拿到新式火枪,虽然货在手里的时间不长,但也不排除中途掉包的可能;王登库买通的阿拉善额部落抢到货后,有一天多时间无人监管,也不排除他们掉包的可能;还有把新式火枪埋在山里的王登库商号也有嫌疑,他们如果想掉包,时间更充足,也更方便;最后一个嫌疑方则是地头蛇喀喇沁草原的达来台吉,众所周知,达来为了免费弄到这批火枪,可是出动大量人手搜寻打鸡附近的深山老林的,如果期间达来提前找到了火枪,也有可能掉包,所以也不排除嫌疑。 自己花了银子还变成了嫌疑人,范永斗和王国华兄弟当然不干,都是喊冤叫屈的否认,互相指责对方的嫌疑最大;地头蛇达来更是暴跳如雷,指着苍狼白鹿发誓说自己如果拿了这批火枪,叫自己不得好死,死后被人光着身子全身包裹羊皮,头向下埋进土坑,灵魂永世不得超生!而科尔沁奥巴和岳托都不想太过得罪地头蛇,也不想太过得罪长年默默为自己们提供粮食布、匹和武器的范永斗和王登库,所以都不约而同的把矛头指向可怜虫阿拉善额部落,都决定先把这个部落彻底剿灭,把阿拉善额的台吉桑巴抓起来拷问火枪去向! 草原上最强大的几股势力都把马刀指向阿拉善额部落,已经被图昧抄了老巢的可怜虫阿拉善额部落立即众矢之的,不光建奴军队、科尔沁军队和喀喇泌军队撵着他们的屁股砍杀,其他的中小部落也跑出来落井下石,加入了对阿拉善额部落的追杀——毕竟,威力无穷的新式火枪很可能在阿拉善额部落手里,万一自己们抢在那三条饿狼之前堵住阿拉善额部落,说不定就能拿到那五百多支新式火枪,摇身成为草原一霸。前堵后追之下,阿拉善额部落彻底变成了过街老鼠,稍微大一点的队伍都敢向他们下手,抢他们的女人牛羊,杀他们的孩子战士,五千多人的部落没几天就被折腾光了一半。 很幸运的是,就在阿拉善额部落彻底绝望的时候,他们残余部族恰好遇到了几个从蓟门出来的蒙古商人,给他们带来了张大少爷的善意信号。听说曾经杀得建奴鬼哭狼嚎的张大少爷愿意收留自己们,阿拉善额部落的台吉桑巴也顾不得辨别真假和以往的仇怨了,把牙一咬就带着残余族民向南方进军,终于,又付出了几百名战士的鲜血后,阿拉善额部落的残部终于赶在被建奴军和科尔沁军合围之前杀出重围,辗转逃到了喜峰口关下。而正好在喜峰口上布置的张大少爷很友善的接待了这个已经不到两千人的部落,在遵化附近给阿拉善额部落划出了一块土地安置,并且为他们提供了急需的粮食和药物,帮助他们在关内度过冬天,还有将来重建家园。 “张大人——!”阿拉善额部落的台吉桑巴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可是跪在张大少爷面前道谢的时候,这个头顶已经找不到一根黑发的蒙古老人还是嚎啕大哭出来,抱着张大少爷的脚就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张大人,你是我们阿拉善额部落的恩人,恩人啊!你的宽厚和仁慈,我们阿拉善额部落的所有人永远不会忘记!从今往后,我们阿拉善额部落就是你最忠实的奴仆,你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其他的阿拉善额部落族人也是一起跪下,流着眼泪向张大少爷磕头致谢。 “桑巴台吉快快请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把阿拉善额部落逼到如此处境幕后黑手之一的张大少爷假惺惺搀起桑巴,又向其他的阿拉善额部落族众招手,“你们都起来吧,都起来吧,我们汉人和你们蒙古人都是华夏子孙,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你们放心,以后你们住在这里,可以象住在自己家里一样安全,一样的温暖,都起来吧。”旁边兼职翻译的满桂把张大少爷话翻译过去,阿拉善额部落的族人才陆续站起。 “桑巴台吉,我给你介绍一下。”张大少爷指着满桂说道:“他就是大名鼎鼎满桂满将军,他和你们一样,都是流着苍狼白鹿血脉的蒙古人,在他的麾下,还有无数和你们流着一样鲜血的大明蒙古战士,有一些甚至还有黄金家族的血脉。” “满桂将军。”桑巴也早听说过满桂的大名,赶紧向满桂行蒙古礼节。满桂还礼,又微笑说道:“桑巴台吉请放心,我已经和张大人商量过了,我们会安排一些蒙古族的军官过来帮助你们在关内安顿,帮助你们学习汉语,和本地汉人沟通,减少误会。等过了这个冬天,明年我们会在关外划出一块靠近长城的草原,让你们放牧牛羊,休养生息,再等到我们大明军队的腾出手来,我们还要帮你们夺回失去的草原,让你们回到熟悉的家园去,也让大草原上再没有一个人敢欺负你们。”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桑巴台吉还道满桂是在安慰自己,打死也不肯相信大明军队会为自己们用兵草原,苦笑着答应一句,桑巴又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道:“不过张大人和满将军能够接纳我们阿拉善额部落,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还敢向你们要求什么……?” “看来还是不肯完全相信我们啊。”张大少爷心中微微一笑。正要继续安慰桑巴,那边张石头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向张大少爷连使眼色,张大少爷会意,忙将安抚阿拉善额部落的任务交给满桂,自己则领着张石头走到远处,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刚才宋金公公派人快马送来消息,诛杀陕西米脂县驿卒李鸿基的任务失败。”张石头低声答道。张大少爷脸色一变,大怒问道:“失败了?怎么可能失败?!高鸿图的官军加上东厂的高手,怎么还让他给跑了。” “那小子运气太好了。”张石头哭丧着脸答道:“高大人到延安府后,马上就派人去米脂线驿站抓李鸿基,开始人到是顺利抓到了,可延安府的衙役没有马上杀他,就地把他关进了米脂县大牢,大刑拷问他是怎么和府谷乱贼联络的,都和那些乱贼联络的。不曾想李鸿基在米脂当地的族人很多,他的侄子李过领着一帮人闯进了大牢把人劫走,宋公公从东厂派去杀他的人晚到了一步,赶紧带着延安府的衙役去追,但是没追上,最后打听到消息,那个李鸿基带着侄子和一些亲戚去府谷县投奔乱贼去了。” “太阳了,这叫什么事?”张大少爷哭笑不得,心说好嘛,人没杀掉就算了,还生生把李自成给逼反了,这可真是弄巧成拙了。不过张大少爷稍作盘算,一挥手叹道:“可能是命中注定吧,跑就跑让他吧,我就不信了,高鸿图明年就要在陕西推广种植狗薯了,九千岁也要在陕西全境搞摊丁入亩了,他还能翻起多少风浪?” “就是嘛,小小一个驿卒,值得少爷你操这么多心么?”张石头也大咧咧的安慰张大少爷一句,又看看东厂送来的公文,补充道:“不过东厂的人倒是吓怕了,宋公公得少爷你的嘱托,说是他们杀不掉李鸿基就不要回来!派去陕西那些东厂的人怕宋公公收拾他们,拿延安府衙役出气,结果和一个延安府的衙役打了起来,那个叫张献忠的衙役有点本事,还打伤了两个东厂的人。” “张献忠?!”刚才还在自我安慰的张大少爷三角眼一下子瞪得滚圆,吼道:“张献忠竟然在延安府当衙役?他后来怎么样了?” “跑了呗。”张石头轻松的答道:“小小一个衙役,竟然敢砍伤东厂番役,留下来,东厂的番役还不剥他的皮啊?所以砍伤了两个东厂番役以后,张献忠就跑了……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快来人!少爷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被亲兵救醒后,张大少爷醒来第一句话就是仰天咆哮,“偷鸡不着蚀把米!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啊——!” ……………… 事实证明,陕西贼变的发展情况,完全出乎了张大少爷的预料!短短半个月内,因为军官贪污军饷和克扣士兵口粮,与起义军对峙在榆林卫的明军竟然发生了哗变,大批官兵杀死将领投靠了起义军,导致王嘉胤率领的起义军竟然攻克了重兵驻扎的榆林卫,残余官兵被迫退往鱼河堡。紧接着,延安府西北的安塞县,又有一个叫高迎祥的猛人率众起义,抢掠了高鸿图送往前线的军粮,导致前线断粮,官兵再次崩溃,起义军乘机南下,与高迎祥军会师,仓促高鸿图再有本事也无法组织起大批军队镇压,只能坚守延安等待援军,邻近的安定、保安和青涧等县先后沦陷。 更让张大少爷和魏忠贤等人气得七窍生烟的还在后面,为了解除延安之围,三边总督杨鹤和陕西巡抚胡廷宴组织第三波军队北上平叛,结果竟然一战没打,军队刚走到富县就发生了哗变,主将叶文被乱兵所杀,军队不战自溃。与此同时,陕西西安府白水县的王二(又一个猛人)也高举义旗,劫掠县城率领六千余人北上投奔王嘉胤,起义军的力量更加壮大。另外还有宜川王左挂、洛川张存孟(不沾泥)、延川王和尚和汉南王大梁猛人高举义旗,与张大少爷之流的封建地主阶级展开斗争,至于小规模的起义和贼乱,那更是数不胜数。总之一句话,陕西全境糜烂,官兵只能据守城池,根本无力平叛。而在陕西之外,山西境内也是烽烟不断,不仅有陕西起义军侵犯山西,也有山西农民高举义旗,同样**不堪的山西明军节节败退,照样拿起义军无可奈何。也有东北方向的大同府情况相对好些,一是大同是军事重镇,驻军兵力雄厚,战斗力相对较强,二是大同知府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铁骨头阉党马士英,在他的率领下,大同军队多次打败起义军进犯,确保了大同安全,不过大同军队还要肩负防卫鞑靼入侵的重任,根本无力南下镇压起义,只能坐视战火纷飞,贼变愈演愈烈。 靠着东厂和镇抚司帮忙,多方面收集情报后,张大少爷总结出了陕西贼变提前大规模爆发的三大原因,第一,今年的陕西粮荒比历史上严重,魏忠贤虽然没学崇祯向陕西农民加税,可是也没力量赈灾,陕西百姓没有吃的,起义爆发后自然蔓延扩大得快;第二,流氓无产阶级的劣根性,动乱中让这些最下层中消极的腐化的部分看到有利可图,抱着‘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念头参加起义,再加上张大少爷这只大飞蛾带来的蝴蝶效应,提前给起义军送去了两大造反天才李自成和张献忠,导致起义军实力增强;第三,陕西巡抚胡廷宴比想象中更蠢,带着一些三线军队平叛不力和治下无能也就算了,最能缓和阶级矛盾的摊丁入亩新法更是执行严重不力,对于在西安府试行摊丁入亩阳奉阴违,勾结地方士绅对抗新法,把朝廷向士绅征收的赋税转嫁到佃户头上,加重百姓负担,强行征收,把利民政策搞成害民法规,导致陕西百姓看不到生活希望,起义爆发时毫不犹疑的参与,为起义军提供了生存土壤!——每每想到这点,张大少爷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掴子,懊悔自己没有未雨绸缪,提前搞倒胡廷宴这个历史上最废物的陕西巡抚! 恼怒胡廷宴的不只张大少爷一个,至少魏忠贤就在第三波平叛失败后,立即就向明熹宗请旨将胡廷宴逮捕,交三法司从重问罪!还有三边总督杨鹤也跟着倒霉,被魏忠贤一撸到底,罢官免职回家种狗薯!不过在讨论让谁接任陕西巡抚一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朝廷中不管阉党、东林党还是中立派,竟然都众口一词的推荐张大少爷接任陕西巡抚,让张大少爷去平定陕西贼乱!理由也很简单,张大少爷文武双全,文能安邦,在蓟门火耗收到两分,被当地百姓称为狗少青天,去安抚百姓正为恰当;武能定国,在战场上连建奴八旗都拿张大少爷无可奈何,更何况这区区刁民乱贼?这样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才,他不去平叛挨乱贼的刀子,谁去?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全部出于恶意,为了让张大少爷尽快平定陕西的农民起义,甚至还有不少人建议朝廷破格提拔,让张大少爷把三边总督这个官职也兼起来,以免平叛之时遭人掣肘。 面对文武百官众口一词的呼声,魏忠贤万分为难,魏忠贤也知道干儿子张大少爷是陕西巡抚和三边总督这两个职位的最佳人选,可是张大少爷早早就和魏忠贤打了招呼,他最少需要一年的练兵时间,才能动用屠奴军参加军事行动,出于对张大少爷的信任和宠爱,魏忠贤也一口答应了。可现在屠奴军训练还不到半年不说,连新式火枪都没有完全装备到位,朝廷就要调动张大少爷的位置,魏忠贤对张大少爷食言不说,屠奴军的训练计划也势必被打乱——魏忠贤打造一支只忠于自己的虎狼之师的计划也将落空。犹豫之下,魏忠贤自然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算了,把小猴崽子叫回京城来一趟吧。”军情如火,容不得魏忠贤太过迟疑,考虑一个晚上后,魏忠贤做出决定——把张大少爷叫回京城来当面商议,如果张大少爷愿意去陕西,那魏忠贤也不拦着!如果张大少爷坚持要留在蓟门继续训练屠奴军,那也可以商量,最起码,有一个懂军事的帮自己出谋划策,商议如何平定陕西贼乱。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回京城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再回京城 因张大少爷的消息灵通和性格奸猾卑劣,忽然收到魏忠贤急召自己回京述职的命令,又怎么能猜不到自己这次回京肯定会和陕西农民起义有关?唯一让张大少爷郁闷的是,魏忠贤宣召自己回京的借口,竟然和张嫣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创意——古往今来,海内海外,有一个外放巡抚不到半年时间就回京述职两次的吗?这不知道内幕的人,指不定还以为张大少爷这个抚台当得太离谱办事也太差劲,所以才三天两头被叫回京城挨训,这叫张大少爷的面子往那里搁? 郁闷归郁闷,魏忠贤的命令又不能不听,先粗暴打发走了死皮赖脸留在蓟门的陆万龄夫妻,又匆匆交托了公务军务给付之一、满桂和宋献策等人,第二天清晨张大少爷就领着二十个亲兵离开蓟门,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还好,蓟门距离京城也就是一天的路程,出发的当天傍晚,也就是天启六年的腊月二十三的傍晚,张大少爷一行就回到了城中。进得城来,张大少爷没先回家,仅是派人回家报个信,又领着张石头等人带上送给魏良卿和傅应星等人的礼物,马不停蹄的赶赴魏染胡同拜见魏忠贤——很幸运的是,向来比张大少爷还忙的魏忠贤刚好在家。 张大少爷确实是越来越得魏忠贤重视和信任了,听说张大少爷回来,正在处理崔呈秀和冯铨纷争的魏忠贤竟然扔下这两个阉党巨头,亲自到门前迎接张大少爷。见此情景,刚才还在为了一个吏部主事职位的安插权吵得天翻地覆的崔呈秀和冯铨面面相窥,暗暗庆幸张大少爷是主动要求外放为官,否则张大少爷要是留在京城里任职,阉党中还有他们俩混的份吗?——当然了,如果崔呈秀和冯铨知道魏忠贤之所以同意把张大少爷外放任职,就是为了让张大少爷避开阉党内部的斗争漩涡,从容建立自己的势力,恐怕崔呈秀和冯铨更会妒忌得眼珠都子瞪出来。 “孩儿何德何能,竟敢有劳亲爹亲自出迎?孩儿愧不敢当,死罪,死罪。”张大少爷也没想到魏忠贤回亲自到大门口来迎接自己,吓得赶紧双膝跪下磕头,努力把自己受宠若惊的心情表情出来。魏忠贤则大笑着搀起张大少爷,拍着张大少爷的肩膀慈爱的说道:“猴崽子,你在外面给咱家争气,咱家亲自迎接你一下又有什么打紧?咱家可是听说了,建奴和科尔沁鞑靼的军队勾搭在喀喇泌草原的时候,曾经打过蓟门长城的算盘,可是你的旗号在喜峰口一打,建奴和科尔沁鞑靼就全吓跑了——有你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咱家在朝廷里说话的声音也要大上一些是不是?” “多谢亲爹夸奖,其实这也是亲爹的威名所致,建奴和科尔沁鞑靼听说亲爹考虑往蓟门增兵,这才吓跑的,孩儿不过是跟着沾亲爹的光而已。”张大少爷嘴上象涂了蜜一样的甜,心里却非常清楚,建奴和科尔沁军队会师打鸡,之所以没有向蓟门长城发动进攻,是因为他们准备不足,事先根本就没考虑过攻打蓟门,事后就算临时起意,也没时间去准备粮草军械和攻城武器。直到此时,张大少爷才抽出空向崔呈秀和冯铨打招呼,“崔兄,冯大人,你们也来了?天这么黑了,今天的政务还没办完?” “甭理这两个混帐,为了一个吏部稽勋司主事的人选,已经在咱家吵了半个多时辰了,还没吵完。”魏忠贤怒气冲冲的喝道。崔呈秀和冯铨一起低头表示懊悔,同时崔呈秀向张大少爷连使眼色,示意张大少爷帮自己说话。张大少爷会意,向冯铨问道:“冯大人,你打算举荐什么人接任吏部稽勋司主事啊?要不要下官给你参考参考?” 张大少爷绝对不会帮自己说话,这点冯铨当然明白,所以冯铨迟疑了一下刚要推托,崔呈秀却抢着答道:“冯大人打算举荐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前任彬州知州杨名时杨大人出任。杨名时在任彬州三年,连续三年考核都不合格,所以我觉得不太合适,打算举荐前任安东县令王大年出任,王大人在淮南县令两任,颇有政绩,刑名诉讼也十分公正,每年的吏部考核都是优等不说,离任时,当地百姓还给他送了万民伞。” 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心知冯铨也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举荐的杨名时必然是他的自己人,而崔呈秀担任过淮扬巡抚,安东县令王大年自然也是他的人。稍作盘算后,张大少爷微笑着向魏忠贤说道:“亲爹,孩儿认为,吏部稽勋司主事官职虽小,却是司掌文职官员守制﹑终养﹑办理官员之出继﹑入籍﹑复名复姓诸事,事繁责大,不宜提拔官员担任,最好还是平级调任。” “咦?”冯铨和崔呈秀都瞪大了眼睛,一起以为张大少爷今天是吃错药了——知州和主事都是正六品,县令则是正七品,张大少爷建议平级调任,可就变成支持冯铨了!魏忠贤也是一楞,问道:“猴崽子,你真这么认为吗?” “不错,孩儿是这么认为。”张大少爷郑重点头,又补充道:“不过,既然杨名时杨大人连续三年考核都不合格,那也不合适担任这个位置,干脆让冯大人在吏部那位同乡、吏部考功司主事谢升谢大人调任这个职位,至于谢大人留下的位置,可以让崔大人举荐的王大年王大人接任——吏部考功司掌文职官之处分及议叙,办理京察大计,每年吏部考核都是优等的王大年大人担任此职,正为合适……呵呵。”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冯铨的脸色却涨成了猪肝色,魏忠贤也是大笑,轻轻抽了张大少爷一下,笑骂道:“猴崽子,幸亏你不是吏部尚书,否则下面那些官员非被你玩死不可——吏部稽勋司的职权,能赶得上考功司一半么?你想帮崔呈秀说话,也不是这么帮吧?”崔呈秀则是洋洋得意,赶紧附和道:“九千岁,卑职也觉得探花郎这个举荐适为恰当,九千岁不妨考虑一二。” “行了,你们俩个猴崽子就别一唱一和的欺负冯大人了,咱家真这么安排,他非哭出来不可。”魏忠贤当然不会随便调动职权重要的考功司主事,指着冯铨说道:“伯衡,这事你也别争了,考功司主事不动,稽勋司主事就让王大年担任吧。你那个同年杨名时,等他连续三年考核都是优等再说,听到没有?”冯铨哭丧着脸答应,心里却又把对张大少爷的恨意加重了三分。魏忠贤却又挥手说道:“都别在这站着了,为了这个芝麻绿豆大的主事人选,咱家到现在都还没吃饭,猴崽子你也没吃晚饭吧?到后厅去叫上一桌酒菜,我们父子边吃边谈。” “亲爹到现在还没吃饭?亲爹为国操劳,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亲爹不满意厨子的话,孩儿家里倒是有一个山东厨子手艺不错,想献给亲爹………。” ……………… 可能是想集思广议吧,魏忠贤难得的挽留崔呈秀和冯铨也一起用饭,席间,魏忠贤开门见山的向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这次咱家叫你回京述职,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想必你也猜到了。陕西那边的贼乱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到了甘肃和山西,三边总督杨鹤和陕西巡抚胡廷宴奉旨平叛,却屡战屡败,咱家一怒之下,同时罢免了这两个官员,可是这两个废物罢官免职,寻找接替他们的人选却难——猴崽子,明白咱家的意思吗?” “探花郎,陕西巡抚这个职位,你的呼声很高噢。”这些天来接连吃了张大少爷两个大亏的冯铨满脸奸笑,笑嘻嘻的说道:“就连探花郎你的座师吏部尚书张瑞图张堂官,也上书建议朝廷破格提拔,直接任命探花郎你为三边总督,对探花郎你期望很大。”——冯铨的言下之意,当然是张大少爷你可千万别辜负你座师的期望啊。 “不错,有这事。”崔呈秀难得和冯铨站在同一阵线,附和道:“还有兵部的王堂官,他更是提议让张兄弟你把三边总督和陕西巡抚这两个职位都兼起来,让你不用考虑被人掣肘,专心剿灭陕西境内的乱贼。张兄弟不妨考虑考虑,以你的能力,剿灭一群乱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家伙也开始忌惮我了。”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心中琢磨——自己太得魏忠贤宠信,又功勋卓著文武双全,一旦回京任职,阉党内部崔呈秀和冯铨两大派系的平衡就立即打破,到时候不光冯铨必败,崔呈秀也很可能重蹈冯铨覆辙,被自己弄倒,就算留在蓟门,因为距离太近,自己照样能轻松影响到京城政局,所以崔呈秀才生出把自己打发到陕西的念头。眼珠子稍微一转,张大少爷佯作惊讶的问道:“兼任三边总督和陕西巡抚?三边总督可是要正二品才能出任,大明朝有史以来,有二十二岁的正二品吗?” “是没有。”魏忠贤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王永光在早朝上提出这个建议后,文武百官不仅没有一个人反对,还有很多人赞成附议,其中甚至还包括不少东林书院出身的官员。” “东林党?不会吧?”张大少爷这次才算真正吃惊。魏忠贤点头,淡淡说道:“自天启元年以来,国库一直被辽东奴乱和西南苗乱压得喘不过气来,为了平乱的粮草军饷,咱家一直顶着压力征收商税,去年你重创了建奴,西南苗乱也被平定了,国库的压力刚刚减下来,东林奸党的官员当然开始寻摸着怎么说服咱家减收商税,可是陕西贼乱又起,他们的希望也化为了泡影。这么一来,他们当然希望贼乱尽快平定,减少军饷开支,而最有希望迅速平定贼乱的,除了你还有谁?所以他们才难得的站在咱家这边,力主破格提拔于你。” “是啊,探花郎,多好的机会,干吧!”冯铨假惺惺的鼓动道:“只要你点头,二十二岁的正二品,封疆大员,就是你的了!”那边崔呈秀也极力鼓动,心说只要你肯到陕西去,别说你兼任三边总督和陕西巡抚,就是你把四川总督和山西总督都兼起来也没什么,一个外官,本事再大也威胁不到我的利益,每年的冰敬炭敬也少不了你的。 “亲爹,那你是什么意思?”张大少爷试探着向魏忠贤问道。魏忠贤苦笑一声,答道:“咱家把你叫回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咱家答应过你,给你一年的练兵时间,现在才半年,咱家不想对亲儿子食言。” “还好,魏老太监还没做出决定。”张大少爷松了口气,又暗暗叹息一声,“不过这老……老头,对我真的不错。” 稍作盘算后,张大少爷咬着牙齿说道:“亲爹,孩儿不想去!” “为什么?”魏忠贤花白的眉毛一扬,挥手制止崔呈秀和冯铨的夸张惊叫,平静问道:“说原因,是你没把握?还是想继续练你的兵?” “两者皆有。”张大少爷语出惊人,偷看着魏忠贤的脸色说道:“孩儿确实没把握迅速平定陕西贼乱,也想继续练好屠奴军,所以孩儿不想去陕西。” “你在战场上连建奴都不怕,竟然说没把握迅速平定陕西贼乱?”魏忠贤疑惑问道:“连你都没把握平定陕西贼乱,那谁还有把握平定这场贼乱?” 张大少爷沉默,良久后,张大少爷才缓缓说道:“没有人能迅速平定这次贼乱,也没有人能彻底平息这场贼乱——只有粮食!只有粮食能迅速平定贼乱,也只有粮食才能彻底平息这次贼乱!这次贼乱的根源是饥荒,光靠单纯的武力,是无法平定的。” “探花郎这话太偏颇了吧?”士绅出身的冯铨阴阳怪气的说道:“光靠武力无法平定这场贼乱?把造反作乱的反贼全杀了,不就平定了?” “闭嘴!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农民出身的魏忠贤向呵斥冯铨,又眨巴着绿豆眼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你是想说,这次的陕西贼乱,即便用军队镇压也无济于事?就算把反贼全杀光了,陕西的百姓没有吃的,还是得继续起来造反,重新又变成反贼?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调拨粮食赈济陕西灾民,让陕西的老百姓有一口吃的,才不会跟着反贼走,贼乱才有可能彻底平定?” 张大少爷点头,难得发自内心的说道:“亲爹,满朝百官之中,恐怕也只有你懂这个道理。” “咱家懂这个道理,又有什么屁用?”面对张大少爷的衷心称赞,魏忠贤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表情阴郁的说道:“咱家拿得出那么多银子钱粮抚恤灾民吗?陕西已经连旱了六年了,几百万百姓至少有九成是灾民饥民,赈济他们得要多少石粮食?再加上路途运输耗损,又得加上一倍,咱家就是把国库都掏空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去采卖粮食赈济。就这,咱家都还没有算上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的那部分!” “还有山西和河南,也是旱了不少年份了。”张大少爷阴阴的补充道:“这两个地方的灾民加起来,比陕西的人口只多不少,只安抚陕西饥民,他们能服气吗?” 魏忠贤不再说话,勉强听懂了一些的冯铨则不服气的说道:“依探花郎这么说,这次贼乱就没有办法能平定了?那这陕西的乱贼,到底是剿还是不剿啊?”崔呈秀也问道:“探花郎,这里就你最懂军务,你说说,除了赈济百姓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彻底平定这场贼乱?最起码,先把这次的贼乱蔓延势头打下去。” “办法嘛……。”张大少爷欲言又止,看了看魏忠贤。魏忠贤会意,扔下筷子站起来说道:“好了,今天就先议到这里,咱家累了,你们都先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议。” 魏忠贤发了话,崔呈秀和冯铨不管吃饱没吃饱都不敢不走,和张大少爷一起起身向魏忠贤告别,魏忠贤也没有送。和崔呈秀并肩走出大厅的时候,张大少爷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冯铨,向崔呈秀低声说道:“崔兄,你知道兄弟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是什么?”崔呈秀随口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着低声说道:“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赶快平定辽东建奴,陕西乱贼,还天下以太平,顺便挣一些荣华富贵。将来最大的愿望嘛,就是到人间天堂的江南去享受上几十年,江南的美酒和美女,都是兄弟的最爱,北京这边风沙太大,要兄弟长年久住,实在有些受不了啊。” “真的?张兄弟舍得这富贵繁华的京城?”崔呈秀瞟了张大少爷一眼,对张大少爷话里的暗示将信将疑。张大少爷微笑点头,长叹一口气说道:“到那时候,崔兄位居首辅,兄弟我远在外乡,朝廷里有什么事,还要指望崔兄你眷顾周全啊。”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微笑着说道:“听是崔兄的大公子崔铎已然成年,科途却屡屡不利,崔兄有没有想过让他投笔从戎,到小弟麾下任事?” 崔呈秀沉默良久,直到走到魏府大门门口,崔呈秀才点头微笑说道:“也好,我回去问问犬子的意思,如果他愿意弃文从武,还请兄弟多多眷照。”说到这,崔呈秀向背后一努嘴,微笑道:“张兄弟,送到大门口就行了,九千岁还在等你回话,快回去吧。”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冯铨的轿子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等到崔呈秀轿子经过的时候,冯铨出轿拦住崔呈秀的轿子,凑到轿窗旁边,笑着说道:“崔大人,二更都还没到,回家也睡不着,到兄弟家里小坐片刻,喝上几杯,不知崔兄可否赏脸?” “多谢冯大人,但我已经累了,想早点休息。”崔呈秀摇头拒绝,吩咐道:“起轿,走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奸毒父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奸毒父子 魏忠贤果然在密室里等着张大少爷,见张大少爷被管事太监领进来,魏忠贤马上向张大少爷微笑问道:“怎么着?怕崔呈秀和冯铨联起手来收拾你?”张大少爷苦笑答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亲爹,正是如此,崔大人对孩儿虽然向来都是没说的,可冯铨那小子实在太阴了,孩儿如果不提前和崔大人打好招呼,指不定那天就听信了冯铨的谗言,对孩儿产生隔阂。” “甭理他们,有咱家替你做主,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给你下绊子!”魏忠贤一挥手,冷哼道:“上次信王的事,咱家就算看出来了,崔呈秀说恐怕众人不服,冯铨那小子说探望风声,还自告奋勇去信王党卧底,给咱家刺探消息——他以咱家真不知道,他是借着这个机会和信王联络,给他自己安排退路?就凭这一点,咱家就能看出他们俩和你猴崽子,到底谁对咱家最忠心!” “多谢干爹夸奖,孩儿愧不敢当。”张大少爷满脸的羞涩,内心却着实得意自己在信王事件中的孤注一掷押对了地方,又假惺惺的说道:“其实孩儿也不是怕他们联手,有亲爹护着,他们本领再大也动不了孩儿一根毫毛。主要是孩儿身为亲爹义子,不想带头在亲爹的派系中制造内讧,让亲爹心烦,也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猴崽子懂事,要是崔呈秀和冯铨都明白这个道理,咱家也可以少操一点心了。”魏忠贤欣慰的感叹一句,又叫丫鬟给张大少爷准备了茶水和座位,便把密室中的其他人全部赶出去,最后才问道:“说吧,刚才你为什么不肯当着崔呈秀和冯铨的面,说出你平定陕西乱贼的方略?你的具体方略又是什么?” “孩儿之所以不愿当着崔大人和冯大人的面说出方略,倒不是害怕他们泄密,使乱贼有了准备。”张大少爷老实交代道:“主要是孩儿的方略太过骇人听闻,他们如果传扬出去,对亲爹和对孩儿的名声都不好。” “哦,那你的方略骇人听闻在那里?”魏忠贤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恭敬答道:“孩儿的方略其实也很简单,既然干爹无法拿出银子钱粮赈济陕西的饥民——那干脆就别赈!” “别赈?让陕西的饥民全饿死?”饶是魏忠贤的心黑手毒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了,此刻也被张大少爷的逆天提议惊得目瞪口呆。张大少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很委婉的说道:“亲爹,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鞑靼骑兵用的毒箭?鞑靼骑兵上战场之前,喜欢把弓箭的箭头放在马粪里搅上几搅,让箭头带上毒汁,我们大明的士兵中箭以后,有经验的老兵,看到伤口流脓发黑,就会用刀把那块肉挖掉,露出没有带毒的血肉,再涂上金疮药,这样虽然疼一些,血也流得多一些,可是伤口好得快,以后也不会有后患。可是那些没经验的新兵,怕疼也怕出血,就不敢剜掉坏肉,结果坏肉越来越多,毒性越来越猛,到了最后,连命都得搭在这个原本很小的伤口上。” 张大少爷的暗示虽然隐晦,但老奸巨滑的魏忠贤还是听得懂的,沉吟许久后,魏忠贤一字一句的问道:“这块带毒的坏肉,怎么个剜法?” “围追堵截!不让乱贼四处流窜!”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重兵驻扎山西,沿汾水设防,堵住乱贼东进道路!北面是大同重地,虽然进取不足,但自保有余,所以北面不用太过担心;在南面,调白杆兵进汉中,只要守住了大散关、子午谷和陈仓道这三个隘口,乱贼就休想南进四川一步!另调重兵镇守潼关,乱贼进入河南的道路,也就切断了。” “包围圈这么大?”魏忠贤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问道:“陕西的七府六卫几百个县全当坏肉剜掉,还得再剜掉山西三个府的大半,太多了吧?有这个必要吗?” “是大了一些。”张大少爷慢腾腾的说道:“不过这些地方都是饥荒的重灾区,近千万饥民,朝廷就是倾尽全力,也无法赈济安抚下来,乱贼也只会杀了一批又起来一批——与其被乱贼慢慢耗死,不如壮士断腕,一口气把这块坏肉切下来!堵住乱贼流窜的道路,让乱贼在这块坏肉上尽情捣腾,等他们捣腾内耗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朝廷再去安抚赈济,就容易得多了。” “这倒是个法子,堵住乱贼的流窜道路,让乱贼在陕西境内尽情杀人放火,饥荒加战乱,等到饥民灾民死得差不多的时候,咱家再去安抚赈济,花费的钱粮自然也就少得多了。”魏忠贤暗暗点头,稍作盘算后,魏忠贤又问道:“把这么一大块肉剜掉,那药呢?要用什么药才能治好伤口?” “红薯和时间就是药。”张大少爷偷看着魏忠贤脸色,“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了时间,孩儿就能专心训练好屠奴军,先解决了北面亲建奴鞑靼的麻烦,再从容掉过头去,把乱贼彻底剿灭。有了时间,亲爹你就可以在北方大量推广种植红薯,一亩粮田一年最多只能收三百多斤的麦子,可是一亩旱田,甚至一亩山地,一年收两三千斤红薯都轻轻松松,另外还有土豆玉米这些作物,都是抗旱高产的粮食,一亩地收上千把斤粮食也轻而易举,只要有两三年的时间,亲爹你甚至都不用千里迢迢的从江南运粮到陕西,光靠半个山西和北直隶的粮食,就能轻松安抚陕西剩下的饥民。另外长年久旱的河南山东一带,也可以轻松实现粮食自给,彻底消弭饥民暴乱的隐患。” “真的能行吗?”魏忠贤疑惑的问道:“狗薯在山东临清倒是一亩地能产两千多斤,可是北方的其他布政使司能行吗?还有你说的什么玉米土豆,才刚刚开始在山东试种,你就敢断定亩产千斤?” “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三百多年以后来的吧?”张大少爷有些犯愁,迟疑了一下后,答道:“孩儿不敢肯定,但是这总是一个希望,而且这个法子就算不灵,亲爹你再从南方征调粮食到陕西放粮赈济,压力也能小一些是不是?所以孩儿认为,我们应该赌上这一把!” “你这一注赌得可真不小,那可是几百万条人命!”魏忠贤冷哼。不过魏忠贤本来就是赌徒出身,赌输了钱才被迫赌上了**,进宫当了太监,又在宫里赌上了备受万历冷落的太子长子,这才赢得了滔天富贵,赌徒性格使然,让魏忠贤对张大少爷的惊人提议也不是那么反感。反复盘算了许久,魏忠贤终于咬牙哼道:“好吧,反正咱家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粮食安抚陕西饥民,陕西的贼乱也不可能迅速平定下去,咱家就陪你赌上一把!咱家明天就进宫请旨,明年开春,已经发放到北方各府县的狗薯种子必须强迫种植,谁要是敢不种,咱家就要他的脑袋!” “亲爹,这一把赌赢了,孩儿敢肯定,你的生祠至少得翻三倍!”张大少爷谄媚的说道:“而且每家每户的百姓堂上,也会供上亲爹你的长生牌位。” “可要是赌输了,咱家的声名扫地不说,还得要遗臭万年!”魏忠贤难得冷哼着叼上几句成语。张大少爷尴尬笑笑,又说道:“除了围堵乱贼的流窜道路之外,陕西内部的剿贼行动也得加紧,在没有足够的粮食安抚百姓之前,指望陕西军队剿灭乱贼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也能起到削弱乱贼力量、不使反贼坐大和平息朝野舆论的作用,有利于我们养精蓄锐后一举剿灭陕西乱贼。所以孩儿认为,三边总督和陕西巡抚这两个位置的人选非常重要,挑选条件也非常严格。” “都需要什么条件,说来听听。”魏忠贤问道。张大少爷沉声答道:“第一,他们不是能是亲爹的亲信嫡系,因为他们的平叛剿贼行动注定不能成功,也注定会变成言官御史攻讦指责的靶子,如果他们和亲爹走得太近,很容易惹火上身,所以必须得挑选非嫡系官员——必要时,亲爹还可以把他们推出来当替死鬼,拿他们的脑袋去安抚百官。第二,这两个人能力不能太差,起码要能够打仗,能够组织当地百姓训练新军,剿灭叛贼,所以也可以适当的给他们放一些权,听不听话也不要紧,只要他们去和乱贼消耗,等到他们都耗得差不多的时候,亲爹你就可以去摘桃子了。” “不是咱家的嫡系,又能打仗?”魏忠贤脸上露出微笑,说道:“这样的人,朝廷里倒是有不少,猴崽子你说,咱家应该让谁去当三边总督,让谁去做陕西巡抚?” “三边总督,除了致仕还乡的孙阁老,还能有谁更有资格担任?”张大少爷这个坏也不是憋了一天两天了,早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张大少爷死保熊廷弼,就是憋着主意让熊廷弼和孙承宗一个去守辽东,一个去打李自成,自己躲在后方享清福。现在熊廷弼是老丈人了,张大少爷当然不会让他去无粮无援的陕西穷折腾,至于孙承宗嘛——他又没有漂亮女儿嫁给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就不用去理会孙承宗在陕西难不难了。所以张大少爷很阴险的建议道:“不过孙阁老是当过辽东督师的人,让他去当职权远不如辽东督师的三边总督只怕不太合适,所以孩儿建议,让他担任陕甘总督,职权和辽东督师相当,朝廷里的言官御史想歪嘴也找不到理由。” “成!”魏忠贤狞笑答应,“这个糟老头子,以前当辽东总督的时候,没少给咱家气受和脸色看,现在也该咱家让他吃点苦头了。”说罢,魏忠贤又问道:“陕西巡抚呢?这个位置可也相当重要,朝廷里的人差不多全部都指着你去担任。” “关于陕西巡抚,孩儿倒想请亲爹破格提拔一个人担任,他的名声虽然不响,可是孩儿和他在江南有过接触,知道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正合适去担任这个位置。”张大少爷假惺惺的举荐道。魏忠贤喜道:“什么人?能让你猴崽子开口称赞的人,这世上可不多。” 张大少爷平静答道:“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洪承畴!孩儿认为,陕西巡抚这个人选,非他莫属!” “洪承畴?这名字咱家好象听过?”魏忠贤先是一楞,又狞笑说道:“想起来了,今年浙江巡抚潘汝祯上表,请旨在西湖湖畔为咱家建立生祠,全浙江府级以上的官员都在联名奏章上签了名字——就他没签!咱家到现在还没时间去收拾他,乘着这个机会,让他去陕西吃点苦头也好,成!就他了!” “亲爹高明。”密室中,很快响起了一对狼狈为奸的歹毒父子得意的奸笑声。张大少爷一边奸笑,一边心里暗暗嘀咕,“孙阁老,洪汉奸,不要说我不给你们机会啊,镇压陕西农民起义的难度,已经比历史上小很多了!最起码,你们不用担心那个杀大臣比杀鸡还利索的崇祯扯你们后腿,魏老太监的心肠再黑再毒,但多少知道些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也有办法给前线搞到银子钱粮,你们的军饷粮草多少还是有一点保证的,能不能表现出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明天上朝,你举荐孙阁老担任陕甘总督。”稍微盘算后,魏忠贤吩咐道:“皇上很念旧情,你举荐他的老师孙阁老复出,皇上必然欢喜,这个人情就让你猴崽子做吧。至于洪承畴,由咱家举荐,咱家博一个举贤不避仇的美名。” “孩儿多谢亲爹抬爱,亲爹果然高明。”密室中,再一次响起了一老一少奸毒无比的狞笑声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噩耗传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噩耗传来 张大少爷和魏忠贤的如意算盘打得是呱呱叫了,都知道陕西的农民起义不可能迅速平定,也知道朝廷和国库拿不出这么多钱粮来安抚饥民,索性就放弃赈济,定下以乱制乱的绝户毒计,把农民起义军限制在一个范围内,让他们混战残杀,待到几方都多败具伤后,魏忠贤和张大少爷这对狼狈为奸的豺狼父子再站出来摘桃子、拣便宜,随带着排除异己。但很可惜,张大少爷和魏忠贤这条毒计从一开始,就麻烦不断。 麻烦的当然不可能是孙承宗,身为三朝元老、当朝帝师、前任兵部尚书、辽东经略使再兼辽东督师,张大少爷举荐他复出为官,总督甘陕军政民务,不光是明熹宗没有意见,文武百官没有意见,就连东林党官员也难得的和张大少爷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支持张大少爷的这个举荐——毕竟,孙承宗怎么也算是东林党元老之一,喜欢拉帮结派的东林党人当然希望自己一党在朝廷中和地方上位高权重!所以张大少爷的举荐毫无异议,一致通过! 孙承宗出任陕甘总督的事通过了,魏忠贤举荐洪承畴出任陕西巡抚却遇到了大麻烦,这倒不是文武百官不想卖给魏忠贤面子,关键是洪承畴这个两浙承宣布政左参议才是正五品,连跳四五级出任陕西巡抚,这在大明朝历史上还是很罕见的——也不能说没有,当年张居正就是连升六级进了内阁。更麻烦的是现在陕西巡抚这个位置太过**,是人都知道这一任陕西巡抚不是去陕西收税断官司、而是去剿废平叛的,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有任何军事经验的洪承畴去担任,是人都觉得冒险。 出于对朝廷负责的态度,一向都很听魏忠贤话的吏部尚书张瑞图都站了出来反对,小心翼翼的向明熹宗和魏忠贤说道:“皇上,魏公公,洪承畴这个人微臣也知道,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进士,历任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员外郎、郎中和浙江提学佥事等职,清廉自律,办事颇为干练,官声也算不错。这样的官员,如果在平时破格提拔封疆,也不无商量,可是眼下陕西的形势不同,洪承畴又从来没在兵部任事,更从未上过战场和带过军队,让他出任陕西巡抚,是否太过冒险?” “臣附议,洪承畴或许才堪大用,但不适合现在就用,更不适合现在用在陕西。”不少官员都站出来附议,还有人直接说道:“皇上,微臣愿做担保,举荐蓟门巡抚张好古张大人调任陕西,平定贼乱,张大人文武双全,建奴闻风丧胆,出任陕西巡抚平定贼乱,必然马到成功。” “臣也举荐张好古,臣也愿意做保。”更多的官员站出来,用自己的仕途身家担保张大少爷出任陕西巡抚。站在班列中段的张大少爷则默不作声,心知这些人倒也不全是出于恶意,只是限于见识和历史局限性,看不出陕西贼乱根本无法用武力平定。这时候,明熹宗也开口了,转向魏忠贤问道:“忠贤,这么多人反对洪承畴巡抚陕西,你怎么看?” “皇上,奴婢当年举荐高第和张好古出任辽东督师与锦州兵备时,反对的人不比现在的少。”魏忠贤不慌不忙的说道:“可是从未上过战场的高第和张好古,在辽东打出了什么局面?” “嗯,这倒是,忠贤你看人还是很准的。”明熹宗点点头,又转向张大少爷问道:“张爱卿,你是军务好手,你说说,洪承畴这个人,适不适合出任陕西巡抚,挑起剿贼重担?”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张大少爷没有正面回答,“洪承畴是否有资格巡抚陕西,皆出圣裁。但洪承畴这个人微臣也见过,很有才具的一个人,对兵法兵书也颇有研究——有此人辅助孙阁老剿灭乱贼,倒也不失为一个上佳人选。” “说得对,他这个陕西巡抚主要是辅助孙阁老剿灭乱贼,有孙阁老在,朕还担心什么?”明熹宗被张大少爷提醒,很快就点头说道:“那好吧,此事勿用再议,忠贤你即刻拟旨,让洪承畴担任陕西巡抚,辅助陕甘总督平定陕西贼乱。” “奴婢遵旨。”魏忠贤得意的答应。满朝文武百官则万分郁闷,自己们这么多人反对洪启胤出任陕西巡抚,结果还敌不过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父子轻飘飘的两句话,这对狼狈为奸的豺狼父子联手把持朝政,还真是难以对付。而明熹宗急着回去欣赏张大少爷新献上来的折叠式多用工兵铲草图,打了个呵欠就宣布散朝。 散朝之后,魏忠贤照例跟进后宫,乘着明熹宗忙着做折叠工兵铲的机会请示其他政务,张大少爷则打再呵欠随百官离开金銮殿,出宫回家休息。路上,好几个官员都上来请张大少爷中午到自家赴宴,联络感情,张大少爷则哭丧着脸答道:“各位大人,多谢你们的好意了,我昨天早上从蓟州出发,一路紧赶慢赶到了京城,连家都没回马上又到九千岁家中议事,直到三更过后才得回家,还没休息半个时辰,四更又到承天门来参加早朝,现在我怎么也得回家补一下觉了。” “探花郎辛苦,那我们也不勉强了。”几个邀请张大少爷赴宴的官员一笑,又看到张大少爷脸上的黑眼圈和眼睛里血丝,知道张大少爷不是说谎,便也不再勉强,各自散去。张大少爷如蒙大赦,赶紧跳上战马,领着同样睡眼惺忪的张石头赶回家中休息。但是刚走出两条街,经过一个张大少爷上下朝必经的路口时,路旁一个依稀眼熟的瘦小身影忽然从眼角晃过,急匆匆的跑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张大少爷好奇的往那胡同里一看,却见胡同中停有一顶轿子。 “谁的轿子?”张大少爷嘀咕一声,刚想收回目光,青衫小轿的轿窗帘子却忽然掀开,一张清秀绝伦的俏丽脸庞出现在轿窗之后。只看得一眼,张大少爷那双一点五的贼眼立即瞪得浑圆,脱口叫道:“清韵!”谁曾想梅清韵的俏脸只是在轿窗口晃了一晃,马上就放下了轿窗帘子,然后小轿被人抬起,很快就钻进了胡同深处。 “小丫头,故意在这里等我,看到我又想躲?”张大少爷冷笑一声,赶紧下马步行追了过去。不曾想那顶轿子跑得极快,张大少爷紧追慢赶,连追了两条胡同才把那顶轿子拦住,冲着轿子里笑道:“清韵,别躲了,我知道你想见我,出来吧,乘着现在有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谈谈,否则的话,说不定我明天就又要回蓟州。” 轿子里没有声音,过了许久,小邢沅才从轿子里钻出来,胆怯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我家小娘子说了,她不想见你,请你让开路,放我们走。”多日不见,小邢沅已经长大了不少,益发的肌肤胜雪,粉雕玉琢一般可爱。张大少爷心生怜爱,蹲下去捏捏小邢沅的小脸,笑道:“小丫头,别忘了你是我用五两银子买来的,这么小胳膊肘就往外拐,长大了还得了?快告诉你家小娘子,我有重要的话告诉她,叫她出来见我。” “我……。”小邢沅被张大少爷捏得粉脸涨红,不敢应声。这时候,轿子里终于响起了梅清韵熟悉的声音,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听得到,有什么话你说吧。” “清韵,我……。”饶是张大少爷对梅清韵有千言万语,可当着轿夫、亲兵和过往路人的面,张大少爷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稍微迟疑了一下,张大少爷放软口气说道:“清韵,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在没有外人的地方谈谈,可以吗?” “不用了。”梅清韵语气更为冰冷,在轿子里冷冷的说道:“你是有妇之夫,我是没出阁的黄花闺女,单独相处不方便。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我,我……。”一向巧舌如簧的张大少爷忽然变得笨嘴拙舌,半天才内疚的说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办法,瑚儿对我情深意重,又有了我的孩子,我不得不娶她为正房。而你是张国公的亲外甥女,不管是张国公还是英国公府的其他人,都不会允许你嫁给来做偏房,所以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了。” “说完了?”梅清韵在轿子里问了一句,又淡淡的说道:“你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我的,我和你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早就把你忘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说到最后两句,梅清韵的声音里已经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哽咽,最后梅清韵生怕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赶紧努力平静情绪说道:“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轿夫,起轿。” “别,我还有话要说。”张大少爷赶紧阻拦。不曾想梅清韵又在轿子里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打算休掉熊督师的千金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连我都看不起你了。” “当然不是。”张大少爷赶紧否认,可是想娶梅清韵做偏房的话,却又死活说不出口——明代礼法森严,英国公府也不比普通的大户人家,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和之前的刘谨之流都不敢拿这种人家怎么样,张大少爷想娶梅清韵做偏房,极重颜面身份的英国公府不仅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风波来。一时之间,张大少爷还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挽留梅清韵,梅清韵也没急着催促轿子离开,隔着轿帘与张大少爷沉默对峙。 “张大人,张大人。”一个难听的公鸭声音打破了平静,呼喊声中,一个小太监领着两个锦衣卫快马冲了过来,跑得满头大汗的小太监跳下战马,向张大少爷埋怨道:“张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咱家还以为你回家了,都往你家跑了一个来回了,还是听人说看到你进了这里,这才找到你。” “小公公,有什么急事吗?”张大少爷打量那小太监几眼,发现他好象是魏忠贤身边侍侯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擦着汗水答道:“出大事了,九千岁要你马上进宫,他在司礼监等你。” “什么大事?我刚散朝就叫我回去?”张大少爷疑惑问道。那小太监看看左右,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了一通。待到小太监说完,张大少爷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下子跳了起来,吼道:“石头,牵马过来,我要马上进宫!” “张狗少!”梅清韵忍无可忍,下意识的从轿子里冲了出来,红着眼睛冲着张大少爷的背影吼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没事的时候拦着我要说话,有事的时候马上扔下我就走,你是在逗我玩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以后你再也别来找我!” 梅清韵突然发飙,在场的人个个都吓了一跳,全都闭着嘴不敢说话。张大少爷则背对梅清韵沉默不语,耳根处肌肉**,良久后,张大少爷才努力平静下情绪,回过头来向梅清韵说道:“清韵,对不起,我真有急事,等有空了,我再去你家里找你。” “你有什么急……?”梅清韵还想发飙,可就在这时候,梅清韵忽然发现——张大少爷的嘴唇处,竟然有一道细细的血线流下!梅清韵不由怒气全消,惊讶问道:“你的嘴怎么出血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张大少爷擦去嘴角的血迹,强作笑颜说道:“刚收到辽东急报,建奴镶黄旗和镶红旗从科尔沁草原回师辽东的途中发动偷袭,攻破了右屯和大凌河城,两座城池的粮食被建奴劫掠一空,还有山海关给锦州送粮的辎重队也被建奴伏击,押送的粮草都落入了建奴之手!” “丢了些粮食,值得把自己嘴唇咬破吗?”梅清韵楞了一下,然后梅清韵猛然醒悟过来,忙问道:“人呢?右屯和大凌河的百姓和军队呢?伤亡多少?” “右屯和大凌河两座城池的三万百姓军民,惨遭建奴屠杀,无一幸免。”张大少爷嘴上还在笑着,眼中却已经有泪光闪动,“大部分都是曾经和我在锦州并肩作战的百姓军民,他们落到了建奴手里,建奴当然要拿他们出气报仇。还有从山海关往锦州送粮的马世成将军,他是马世龙将军的堂弟,锦州攻防战的时候,他还用身体给我挡过箭,也不幸战死沙场,押送辎重的队伍全军覆没。”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想起昔日战友的音容笑貌,心中伤痛,已经是泣不成声。看到张大少爷这样,梅清韵再大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哽咽着说道:“那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第一百七十九章 稳定高于一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稳定高于一切 张大少爷红着眼睛急匆匆赶到司礼监衙门,进到堂中一看,本应该在景仁宫做木匠活的明熹宗竟然也在司礼监官署堂中,坐在居中的位置上落泪,口里不断念叨,“朕之子民,朕之子民……。”虽然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演戏,但魏忠贤和李永贞等一帮司礼监太监也是个个垂泪,很明显,已经一年多没有打过败仗的辽东忽然传来的噩耗,再一次震动曾经闻辽色变的明熹宗和司礼监。 “微臣拜见皇上。”张大少爷含着眼泪低声行礼。明熹宗看了一眼张大少爷,并不说话,却又哭出了声来。那边魏忠贤拿起一份军情塘报,亲自送到张大少爷面前,低声说道:“快看看,一会皇上要问你话。”张大少爷低声答应,赶紧接过塘报低头看了起来。 军情塘报是熊廷弼从山海关送来,辽东巡抚袁崇焕向熊廷弼报告,腊月十五夜,从科尔沁回师盛京的建奴岳托率领建奴大军从大尖山一带越过大定堡,忽然出现在锦州西北,锦州守军措手不及,仓促间只能坚守辽东巡抚新修的锦州城池,无法将大凌河与右屯的军民百姓转移到锦州城中,导致建奴铁骑只用了一天时间,便轻松攻破这两座几乎没有修缮城墙的城池,两城军民百姓共计三万余人尽遭建奴屠戮一空,十余万石粮食尽数落入建奴之手。百姓自发修缮的小凌河堡也被建奴烧毁,堡中上千百姓全被烧死!紧接着,建奴探听到马世成军押解粮草北上,包围锦州的同时分兵于杏山设伏,又将马世成军两千五百军队全歼,押送的大量粮草军械及民夫被俘,建奴大军又合兵一处,猛攻锦州。 “所谓的宁锦大捷?”张大少爷下意识的联想起这个争议不断的词语,再翻看熊廷弼的具奏定论时,发现自己的老丈人也对这次的大败充满疑惑——大定堡一带的大兴安岭山脉中确实有路可走,天启二年时蒙古林丹军队也走过这条路,可是这条道路狭窄,不利于大军行军,而且现在是冬季,大雪封山,行军更是艰难,建奴大军从此穿过大兴安岭,锦州的斥候怎么没有发现?还有就是马世成的辎重队,与前线军队保持联络是辎重队行军的常识,而建奴军队用了一天一夜时间才攻破大凌河和右屯,再加上建奴分兵设伏也需要一定时间,为什么在此期间,锦州没有向马世成的辎重队发出警告? 让张大少爷郁闷的是,熊廷弼对辽东巡抚简直比对自己这个女婿还好,还有一些重大疑点熊廷弼没有点出就算了,就这两条,熊廷弼也是语焉不详,没有往重里说,仅是一笔带过——很可能是熊廷弼也不愿去猜忌那位极得他信任的辽东巡抚。另外在奏章的最后,熊廷弼奏报说,辽东巡抚已经派遣祖大寿率军一万北上救援锦州,熊廷弼也已经出兵两万,派马世龙救援锦州,不日将另行奏报。 “建奴大军?建奴到底有多少兵力?”张大少爷仔细回忆,岳托带到喀喇泌草原的镶红旗是二十六个牛录,镶黄旗是二十个牛录,合计四十六个牛录,每个牛录是三百建奴,加上军官大约是一万四千人左右,勉强可以算得上大军——当然,也不排除有科尔沁蒙奸军队参与偷袭。但不管怎么说,光凭这一万四千建奴,野战中对付四五万明军还是不成问题,所以分兵同时监视锦州和伏击马世成辎重队,也还是能够办到的。 “不对!这里有问题!”张大少爷忽然想起一件大事,脸色不由一变,冷汗迅速湿透全身。旁边的魏忠贤别的本事没有,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服侍皇帝的太监嘛,发现张大少爷脸色不对劲,忙问道:“猴崽子,那里出问题了?” “没……,没什么。”张大少爷矢口否认,掩饰道:“孩儿是想起锦州的红夷大炮了,要是那些红夷大炮落到建奴手里,那可就危险了。” “放心,如果锦州再丢了,那他就不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魏忠贤咬牙切齿的答道。那边明熹宗也停止哭泣,抹着眼泪向张大少爷哽咽问道:“张爱卿,辽东的情况你熟悉,你说说,锦州守得住吗?那城里可是有四万多军民百姓,要是再守不住,那可就,那可就……。”说到这,明熹宗又忍不住哭了出来,魏忠贤则向张大少爷连使眼色,示意张大少爷尽量说一些好听的,别再刺激皇帝了。 “皇上,亲爹,你们请放心。”张大少爷迟疑良久,终于昧着良心说道:“微臣敢断言,锦州守得住!”说到这,张大少爷忍不住也补充一句,“说不定还有一场胜利。” “真的?”明熹宗终于停止落泪,激动问道。张大少爷苦笑答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锦州城先是由孙阁老修缮,微臣在锦州时,又修缮了城墙一次,还留下了水龙固城之法,现在正是冬季,这个法子又可以派上用场,再加上辽东巡抚第三次修缮,锦州已经是固若金汤,建奴旬日之内,绝对不可能攻破。如果宁远援军能够及时赶到,内外夹击,说不定还能有一场胜利。” “最好如此,否则的话,朕绝饶不了他!”明熹宗咬牙切齿。魏忠贤有心落井下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毕竟,辽东巡抚承诺的是先修锦州城,魏忠贤也没给他拔一两银子的修城经费,现在丢的是右屯、大凌河城和辎重队,辽东巡抚力主修缮的锦州城池却安然无恙,魏忠贤想收拾他也没有好的借口。那边张大少爷又看看情况,见明熹宗没有继续发问,便说道:“皇上,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微臣请旨明日返回蓟州,组织军队预防万一。” “马上就过年了,你过了年再回去吧,你一年到头难得回家几次,朕准你过了年再走。”明熹宗抹着眼泪说道。张大少爷摇头,答道:“皇上,军情如火,蓟门乃是辽东后盾,为了预防万一,微臣认为最好还是提前做好准备的好。除夕佳节,微臣只有对不起父母家人了。” “好吧。”明熹宗也不勉强,哽咽着说道:“张爱卿,还是你和忠贤让朕最放心啊,想当初,朕要是把你留在辽东……唉,不说了,朕答应过你练兵时间的,你去吧。” “猴崽子,你放心吧,过年的时候,咱家会抽空去看你的父母和干孙子的。”魏忠贤也沉着脸说道:“还有那些新式火枪,开春之前,咱家保证给你全部送到蓟州,你只要给咱家好好练兵就行!等你的兵练好了,咱家再向皇上请旨,调你到辽东去找建奴报仇!”张大少爷沉声谢过,起身离开司礼监。 ……………… 离开司礼监后,心事重重的张大少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到了家里以后,张大少爷也没理会出来迎接的熊瑚和大玉儿,更没心情去抱抱自己的儿子小狗儿,扔下马缰就进到自己的房里,躺在自己的**默默流泪,嘴里喃喃念叨,“怪我,怪我,这么明显的漏洞,我竟然没看出来,没看出来……。” “狗儿怎么了?”看到张大少爷这样,张老财夫妻和熊瑚等张大少爷家人难免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为什么会伤心失落到这个地步,只能向一直跟在张大少爷身边的张石头打听情况。不过张石头知道也不多,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建奴偷袭右屯和大凌河得手的情况说出来,还有就是马世成辎重队全军覆没的情况,又说马世成曾经在锦州为张大少爷挡过箭,救过张大少爷的命,可能张大少爷就是伤心这点。 “狗儿的救命恩人战死了?”张老财非常惊讶,忙吩咐道:“老婆们,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快安排人在院子里搭一个灵堂,给马将军多少些纸钱,还有问问马将军家里还有什么人,我们多拿些银子去感谢他们。马将军是狗儿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让人戳咱们家后脊梁骨。”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也是这个意思,赶紧随着张老财下去安排。那边大玉儿却缠着张石头继续追问细节,当听到偷袭右屯大凌河的建奴军队是岳托军队是,大玉儿也是脸色一变,用蒙古话脱口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相公这样。” “玉儿妹妹,你在说些什么?”听不懂蒙古话的熊瑚好奇问道。大玉儿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张大少爷,摇头说道:“没什么,我说我们家得好好感谢马将军。”说罢,大玉儿又拉着熊瑚赶去大厅,帮着张老财夫妻指挥安搭灵堂,还有就是准备三牲祭品。 把熊瑚骗到院子里后,大玉儿又悄悄摸回张大少爷房里,关上房门坐到张大少爷床边,温柔的用香帕替张大少爷擦去泪痕,柔声说道:“相公,是人都会犯错,你不用太过伤心,当心身子,这次吃了亏,下次再找补回来就行了。再说了,这也是因为建奴不是针对你,所以你才没有及时察觉建奴的诡计,如果建奴针对的人是你,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瞒不过你的眼睛。” “你也看出来了?”张大少爷斜着眼睛看着大玉儿问道。大玉儿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为了区区几百支新式火枪,建奴犯得着出动两旗兵发喀喇泌草原吗?今年中原饥荒,辽东饥荒更是严重,一斗米卖到八两银子——努儿哈赤除非是吃错药了,才会派一万多主力精锐来抢几百支新式火枪!一万多军队从盛京到喀喇泌草原,骑兵人吃马嚼,一个来回得消耗多少粮草军需?” “玉儿,也只有你明白我的心思。”张大少爷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可笑我中计不说,还以为建奴是打算联合科尔沁军队攻打喜峰口,急匆匆的跑去喜峰口布置防御,最后还以为建奴是被我吓跑的,为此沾沾自喜了好几天。现在我才明白,所谓的新式火枪,不过是个幌子,建奴真正的目标,是和喀喇泌草原仅有一道山脉阻隔的锦右屯粮!” “还是那句话。”大玉儿柔声说道:“如果你还是锦州守将,建奴这条计策虽然巧妙隐蔽,但肯定瞒不过你的眼睛,只是你的职责不同,所以才掉以了轻心。”说到这,大玉儿也是面露狐疑,疑惑说道:“不过很奇怪的一点是,象大定堡、大康堡和太平堡这些地方,都有蒙古草原通往辽西的小道,何等紧要?锦州守军的斥候,为什么没有发现建奴来袭呢?按理来说,上万军队走过这些山岭小道,没有一两天的时间办不到啊?难道是锦州的斥候渎职?” “不是斥候渎职,是有意没有在这些地方安排斥候,或者是斥候发现了,却没有声张。”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大玉儿瘦弱的身躯一震,低声惊呼道:“听你这么说,难道又可能是一笔交易?” “怀疑,但没有半点证据。”张大少爷摇头。沉吟了许久后,张大少爷把大玉儿把搂进怀里,在她嫩脸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玉儿,我再问一次,这次你一定要对我说老实话——你在皇太极身边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个人和皇太极暗中联络,通敌卖国?” “没有。”大玉儿摇头,低声说道:“我嫁给皇太极还没一年就被你抢过来了,连真正的夫妻都没做过,他也不是很相信我,很多他的机密,我也不知道。倒是我的姑姑哲哲,还有范文程和宁完我这些人知道一些,可他们都是皇太极的心腹,不会对我说这些事。” “唉,那算了,就这么着吧。”张大少爷也搞不清楚大玉儿到底有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但也懒得继续追问了。大玉儿看出张大少爷的心思,委屈的说道:“相公,我真没骗你,做了你的人以后,我就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诉你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就算你回答说是,这事我也不会追究。”张大少爷摇头。大玉儿楞了一下,问道:“为什么?其实我早想问你了,以你在九千岁面前的地位,想搞倒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为什么您这么怀疑他,却一直不对他下手?” “稳定压倒一切啊,为了稳住形势,也争取时间,我不得不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啊。”张大少爷郁郁不欢的说道:“此人先是靠博取孙阁老信任获得信任,又和辽西将门沆瀣一气,排除异己,基本控制了山海关以北的大明军队!更让我头疼的是,山海关外的军队实际上已经是私人军队,由辽西诸将组建,也由辽西诸将控制,铁板一块,对朝廷的圣旨是听宣不听调,我就是想掺沙子都难!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动他,轻则关外兵变,重则辽东动乱,私军倒戈,建奴即刻兵临山海关下!更何况,现在瑚儿的对他这么信任,我如果动他,瑚儿的爹也不会答应。” 如果张大少爷这话是对别人说,别人不一定理解,可大玉儿却理解,也知道在政治和权谋面前,有时候就是得做出必要的牺牲。犹豫了许久后,大玉儿才问道:“相公,那你什么时候对他下手?再这么下去,只怕这样的事情会愈演愈烈啊。”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张大少爷坐直身体,咬牙说道:“这次牺牲虽然重大,可也为我争取至少半年的时间!半年的时间,也足够我把屠奴军训练娴熟,打造成军,等到那时候,我不仅有了和乱贼、建奴的决战之力,也有了镇压辽西将门反弹的足够力量!积蓄够了这些力量,我倒要看看,还有谁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招?!” “四千屠奴军,就能办到这么多事?”大玉儿好奇的问道。张大少爷摸摸大玉儿的嫩脸,微笑说道:“兵不在多,而在精!更何况,我也没说就拿屠奴军去和这些人消耗,我也可以争取傀儡军队去和敌人消耗嘛。” “那你的第一目标是谁?”大玉儿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又把大玉儿搂着怀里,苦笑着说道:“如果想听实话,那我告诉你——很可能是你的娘家科尔沁军队!皇太极已经投靠了你的父亲,他迟早有一天会拉起一支大军,向我的蓟门长城发动进攻!而且这一天,不会很久。” “相公,你和科尔沁军队开战的时候,带上我好吗?”大玉儿自告奋勇说道:“等你把我父亲和哥哥们打怕了,我就可以派上用场了,我们科尔沁的骑兵虽然比不上建奴骑兵,但也比一般的草原骑兵强,有他们给你先锋,你可以减少很多损失。” “小丫头,还知道胳膊肘往我这边拐?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我杀你哥哥,你躲着哭了好几次。”张大少爷伸手进大玉儿衣中,抚摸着她的嫩滑肌肤笑道。大玉儿扭扭身子,嘀咕道:“亏你还有脸说,吴克善是我大哥,从小就对我很好,你二话不说就把他杀了,我能不伤心吗?”嘀咕到这里,大玉儿也是轻叹一声,轻声说道:“知道你厉害,也知道你心狠手辣,所以我才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我去劝降,科尔沁还能留些种子。我如果不去,科尔沁草原,也就要被你变成一片尸山血海了。” 说到这,大玉儿又向张大少爷抛了一个妩媚的眼神,脸在张大少爷胸膛上娇声说道:“相公,你不觉得,如果我们有了一个孩子,我更容易劝说我的家族向你投降吗?” “好啊,给你一个机会,自己来。”张大少爷大咧咧的往**一躺,任由大玉儿娇笑着扑到自己身上捣腾。回忆着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锦州将士百姓音容笑貌,张大少爷又喃喃的说了一句,“弟兄们,乡亲们,安息吧。你们的牺牲,不会毫无价值。你们的仇,我也会替你们报。” 第一百八十章 疯狂练兵 第一百八十章 疯狂练兵 不知不觉间,风起云涌的天启六年已经过去,华夏大地迎来了历史上曾经彻底改变中华民族命运的天启七年。在历史上的这个年份里,华夏大地发生的一连串大事令人目不暇接,明熹宗天启帝朱由校病故,明思宗崇祯帝朱由检继位,魏忠贤倒台自尽;东林党卷土重来,废除商税断绝大明朝廷财政来源;魏忠贤罢免袁崇焕导致辽东兵变,毫无识人之明的朱由检矫枉过正,重用五年平辽牛皮王袁崇焕,直接导致了大明财政彻底崩溃;崇祯又听信东林官员建议,撤江南税监废苏杭织造,加重税于饥民,引发有明以来最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彻底断送了大明江山的最后一线生机,也彻底断送了中华民族的光辉未来,为日后的建奴入关、螨清主政开历史倒车埋下了最大祸根!——但这一切,还会重演吗? 有我在,不会!——张大少爷如是说。天启七年正月初一的子时钟声敲响时,鞭炮声中,与四千余名屠奴军共渡除夕的张大少爷发表新年演讲,“弟兄们,天启六年过去,天启七年了,就在我们喝酒吃肉欢渡春节的时候,辽东军队的弟兄,还有辽东的汉人百姓,却都还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为什么?因为有建奴在荼毒他们!有建奴在残害他们!有建奴在凌辱他们的妻子女儿,有建奴在残杀他们的父母儿女!但是,他们的牺牲不会白白浪费,他们的鲜血不会白白流淌,为什么?告诉我!” “有我屠奴——!”四千余名屠奴军整齐怒吼,“有我屠奴,剑指赫图拉,马踏建州北!有我屠奴,辽东平原无虏,盛京废墟祭祖!有我屠奴,塞外草原鞑靼伏首,黑龙江畔建奴灭种——!” “如果建奴是尘埃——!”张大少爷拖长声音。四千名训练有素的屠奴军将士整齐嘶吼,“我们就是沙尘暴!有我屠奴,天下无奴!有我屠奴,天下无奴!有我屠奴,天下无奴——!” “有我屠奴,天下无奴——!”听到这整齐而有激昂的口号声,再看到横竖成线站得笔直、纹丝不动的屠奴将士,张大少爷万分满意,心说除了身高差异无法比拟,光是以队形整齐和军队纪律而论,我这军队绝对比得上二十一世纪的阅兵礼仪队了——可惜的是,这支军队还没见过血,这可是一个极大的弱点。不过也不怕,反正我早想好办法训练屠奴军的胆量和杀气了,也是时候让他们见见血了。 除夕夜在鞭炮声中过去,大年初一,屠奴军又毫不歇息的投入了紧张的训练之中,虽然大过年的还要在冰天雪地中严格训练,但屠奴军上下却极少有什么怨言,因为连续多次的士兵分级对战下来,屠奴军将士已经大都明白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道理。更何况以张大少爷为首的蓟门文官武将也以身作则,个个都是背上了重达六十斤的沙袋装备,陪着屠奴军将士顶着寒风大雪奔跑冲刺,进行高强度训练,有了这样的榜样,本身就待遇极为优厚的屠奴军将士还能有多少的怨言? 士兵练习刺刀的时候,同样背着六十斤装备跑了二十里路的张大少爷终于得以安歇下来,开始与宋献策和满桂等人讨论下一步的装备和训练问题。首先是宋献策向张大少爷报告道:“东家,江南织造李公公派人送信过来,说是你订做的防箭蚕丝纱衣已经全部从应天府发出,算路程在正月初十以前的就可以抵达蓟州,以供我军装备。” “质量合格吗?”张大少爷问道。宋献策答道:“李公公的信使说过,保证每一件都绝对合格,蚕纱织得又细又密,还掺得有人头发和细铜丝,穿在身上以后,弓箭十步之内都射不穿。但李公公又交代了,要东家千万保密,这些纱衣他可是亏着本拿给我们的,不算人工,兵部给的银子连成本都不够!要是传扬出去,其他军队也要这种质量的纱衣,就算兵部按三两银子一套的价格如数拨给,他的江南织造局也得砸锅卖铁,当宅子卖地!” “呵呵,又欠李公公一个人情了。”张大少爷满意的笑笑,又向旁边艳羡不已的满桂笑道:“满大哥,甭撇嘴,我也知道你也想要,放心有你的,兵部给我的明数是五千套,其实只是掩人耳目,免得别人说九千岁偏心——九千岁又从内库悄悄给我拨出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向江南加订了五千套,到时候你的军队也保证人手一套。” “真的?多谢九千岁,也多谢张兄弟了。”满桂大喜过望,赶紧道谢——防箭纱衣其实还是成吉思汗发明的,身为蒙古人的满桂早就想给自己的铁骑装备了,只是大明财政实在吃紧,满桂的几任上司都没本事弄到这些东西,也就是靠山强硬到了极点的张大少爷有这个本事,能把皇帝的私房钱都弄来买武器买装备。张大少爷却笑道:“别急着谢我,不是白给你,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给你安排一个差事。” “什么差事,快说。”满桂急不可耐的问道。张大少爷打开蓟门地图,指着地图说道:“满大哥你看,在永平府以北、南平堡以西的蒙古草原上,有一些鞑靼小部落聚居,有不少蒙古商人提供的情报显示,这些小部落利用他们能在宁远南平堡采买粮食的优势,常常向建奴和科尔沁鞑靼倒卖粮食,还有向建奴购买汉人女奴**乐凌辱,可谓是做恶多端,罪该万死。我想让你带着骑兵过去,收拾他们一下子。” “这一带的小部落,以前我在喜峰口当参将的时候,也和他们打过交道,确实可恶。”满桂点头说道:“他们不光暗中向建奴和科尔沁鞑靼出售粮食,还经常打劫汉人商队,那时候我就想收拾他们了,只是孙阁老不许,怕把他们逼到建奴那边去。如果张兄弟你能抗住和朝廷和辽东督师的压力,我当然可以去。” “朝廷的压力?九千岁不说话,谁敢说什么?”张大少爷狂妄的冷哼一声,又说道:“至于我的老丈人辽东督师熊大帅那边,他最多也就是骂我几句,不会真怎么样的,你放心去吧。永平巡抚阎鸣泰这边,我也打好招呼了,你的军队可以自由出入永平府,也可以在永平府获得各种补给,事后我补偿给他们就行了。” “那就没问题了,我亲自带三千骑兵过去,保管教训得他们下辈子都不敢忘记。”满桂自信满满的答应。张大少爷摇头,说道:“错了,我让你去的目的不只是教训他们一下就完了,而是要你去抓俘虏,一定要活的,只要男人不要女人,越多越好!” “抓俘虏干什么?张兄弟你养他们?”满桂惊讶的问道。张大少爷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要用他们来练兵!让屠奴军将士见血!”满桂楞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后,满桂还是咬牙答道:“行,对我来说,这些人都是蒙奸,你怎么对他们,与我无关!” “既如此,就多谢满大哥了。”张大少爷也知道让蒙古人满桂去办这种事有些过份,也颇有些内疚。满桂则大度的一挥手,表示自己理解张大少爷的心情。安排好了满桂的任务,张大少爷又向宋献策吩咐道:“宋师爷,你即刻替我写一封信给九千岁,请他从京城的豹房虎城这些地方,给我送一些狮子、老虎和豹子之类的猛兽过来,我练兵要用。” “用狮子老虎练兵?”宋献策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练兵法。张大少爷则冷笑道:“这算什么?等到天暖花开的时候,我还要弄一些蛇来练兵!连野兽都杀不死,还拿什么去杀比野兽还要残忍残暴百倍的建奴?”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对了,顺便再要些金疮药。” ……………… 张大少爷在蓟州疯狂练兵的同时,陕西贼变也愈演愈烈,陕西七府六卫几乎处处烽烟,县县出贼,各府各卫的明军只能据城坚守,根本无力平贼。还好,明知贼乱难平的孙承宗为了大局着想,咬牙接过帅印,已经义无反顾的赶往陕西上任。不被文武百官看好的洪承畴也出人预料的没有推委,咬着牙齿接过陕西巡抚的职位,从浙江日夜兼程的赶往陕西——据张大少爷推断,以这两位的能力,到了陕西之后,不说彻底平定贼乱,基本稳定局势还是有希望的。同时石柱总兵秦良玉率白杆兵北上汉中,山西巡抚耿如杞和山西总兵张鸿功也奉命死守汾水,还有河南巡抚郭增光重兵驻守潼关,逐渐形成了对陕西农民起义军的包围圈。至于大同知府铁骨头阉党马士英,除了调兵遣将打得起义军不敢踏进大同一步之外,还主动请旨挑起了试行摊丁入亩的重任——此举虽有谄谀之嫌,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被东林党恨之入骨的铁杆阉党马士英还是希望能为百姓做点事的。 与此同时,辽东的大战也逐渐尘埃落定,辽东巡抚向朝廷上《锦州报捷疏》称,自己修整的锦州城四面被围,与建奴大战三次三捷,小战十一次,无战不捷,杀敌甚众——只是因为建奴兵以将尸体抢回为荣,所以没有一颗首级的斩获!其后辽东巡抚派出的祖大寿援军又在松山与建奴野战两场,两战两捷——因为建奴军喜欢把尸体拖回去焚烧,所以还是没有首级斩获!但不管怎么说,几次大战下来,胆战心惊的建奴军队还是被迫撤围,放弃围攻锦州逃往辽东,而辽东督师熊廷弼派出的援军晚到一步,没能赶上与袁崇焕军合力包围建奴并将之歼灭,错失良机!最后熊廷弼派来的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将功补过’,亲率精骑追杀建奴,斩建奴首级一百七十余具,小有功劳。最后,辽东巡抚又无比大度为锦州守将吴襄和援锦有功的祖大寿请功,另外非常谦虚的说自己最多有点运筹帷幄微功,并未上阵杀敌,请朝廷勿需嘉奖。 看完魏忠贤派陈剑煌骑快马送来的辽东巡抚《锦州报捷疏》抄本,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没有气歪了,心说这小子还真来这一套,你真当我老丈人和魏老太监象崇祯一样蠢,会相信你的牛皮?冷笑过后,张大少爷把那道所谓的报捷疏扔给张石头,吼道:“石头,放到茅厕里去,留着我擦屁股用!” “张大人,你也不相信?”送信过来的陈剑煌好奇问道。张大少爷冷笑道:“这种东西,也就是骗骗东林党那群蠢货,想骗九千岁和我,做梦!” “不错,九千岁也不相信。”陈剑煌点头,又说道:“而且朝廷里不少官员也不相信,只是考虑到朝廷的颜面,所以大部分人都不肯说破,打算当成邸报传发全国各地,鼓舞军民士气。” “那小子是把准了朝廷要面子的脉啊。”张大少爷长叹一声,哼道:“现在陕西的贼乱闹得这么厉害,朝廷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民心,彰显天威,那小子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敢晦败为胜,算准了朝廷必须吃这个哑巴亏,替他圆这个谎!”说罢,张大少爷又向陈剑煌问道:“那九千岁是什么意思,有没有打算收拾这小子?” “九千岁的意思是,为了稳定局面和民心,有功的将士得赏,有过的也不能明着追究。”陈剑煌压低声音,低声说道:“九千岁让你上一道奏疏,随便找几个罪名参辽东巡抚一本,九千岁在朝中呼应,顺势就把他给撸了。” “魏老太监吃不准该不该收拾辽东巡抚,又不好意思什么事都向我请教,所以才派陈剑煌来试探我的口风。”张大少爷心中明白——魏忠贤手里有的是溜须拍马的御史言官,真决心动那个辽东巡抚,随便安排几个御史弹劾就行了,那用得着我出手?稍作盘算后,张大少爷拐弯抹角的说道:“陈二哥,烦劳你回禀九千岁,就说我需要一点时间寻找证据——那小子和辽西诸将关系密切,没有真凭实据就上本参劾,只怕众人不福。眼下陕西那边贼乱又闹得这么厉害,如果辽东再出什么乱子,那麻烦可就大了。另外再请九千岁放心,迟早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给九千岁出了这口恶气!” 陈剑煌把张大少爷的话暗暗记在心里,点头答道:“明白,我一定原话带到。”说到这,陈剑煌又笑着补充一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辽东巡抚的《锦州报捷疏》送到朝廷里后,当年保举他的河南道御史侯恂上表称贺,颇有邀功之意,九千岁打算把他调来蓟门做巡按,请张大人‘好生’接待。” “侯朝宗的老爸侯恂?”张大少爷眼睛一亮,马上狞笑道:“那太好了,九千岁果然知我啊,请陈二哥回禀九千岁,我一定会好好的‘招待’的侯大人的。”陈剑煌狞笑答应,住了一夜后便匆匆回去复命。 ………………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听到张大少爷的暗示后,颇有大局感的魏忠贤果然咬牙切齿咽下了这口恶气,为了争取辽东防区的短暂安宁,暂时放弃了收拾袁崇焕的打算。与此同时,在魏忠贤不惜血本的投入下,屠奴军的主战武器膛线枪终于装备到位,蓟门军队中的膛线枪库存数量突破五千,屠奴军人手一枪之余,还能保证一定的磨损替换。而张大少爷索要的豹子、老虎和狮子也被装进了铁笼子里送到了蓟州,以供屠奴军练兵之用——还别说,魏忠贤还真理解张大少爷的心思,屠奴军如果连野兽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资格成为魏忠贤倚仗的虎狼之师? 狮子老虎这些猛兽送来了,远征草原的满桂也送来捷报,十几天的时间里,满桂军抓到了四百多鞑靼壮丁,争取凑足五百俘虏数量后班师回城,张大少爷大为满意,当即召集张大炮、卢象升、赵率伦、吴三桂和吴六奇等屠奴军将领,商议下一步的训练计划。 公元一六二七年,大明天启七年正月二十一,这一天永远被屠奴军将士铭记在了心里,因为就在这一天,本来就被严格训练折磨得感觉身处地狱的屠奴军将士见识到了真正的地狱!事情发生在当天上午,列队负重奔跑到了井儿峪进行常规训练后,本以为要练习火枪射击的屠奴军将士忽然惊恐的发现——五个魔鬼教官竟然叫人推出了十个大铁笼子,每个笼子之中,竟然都有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更让屠奴军将士魂飞魄散的是,这些魔鬼教官竟然还要他们以二十人为一队进入硬木搭建的围墙,手拿刺刀与一只老虎展开肉搏! “杀老虎?!还要拿刺刀杀老虎,这么怎么可能?拿弓箭射还差不多,拿刺刀怎么杀老虎?”无数屠奴军士兵惊叫起来。这时候,吴六奇站出来了,吼道:“怕个球!想当年,老子在福建,一根木棍打死两只老虎,你们三十人有刀有枪,还打不过一只老虎?怕死的,给老子站出来,把去年的领到军饷赏赐十倍赔偿出来,你们就可以滚蛋了!朝廷好酒好肉牛奶鸡蛋的养了你们半年,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和老虎肉搏,赢了的,每人赏银一两!死了的,按战死抚恤!” 重压之下,屠奴军将士勉强接受了这个变态的训练要求,列队接受魔鬼教官挑选出战。吴三桂和赵率伦这帮教官那个叫坏啊,凡是脸上没有恐惧毫无惧色的士兵通通不要,偏偏挑那些尿裤裆又面如土色的屠奴军士兵参加训练,把他们赶进木制围墙,而张大少爷从民间收罗来的军医郎中也带着绷带药物守侯在场,一起被张大少爷带到现场的——还有三十口棺材! 随着已经饿了一天的老虎被放进木制围墙,一场残酷而又血腥的战斗便在围墙中展开,三十个屠奴军士兵先是被老虎追得鸡飞狗跳,随即又被抓咬得遍体鳞伤,直到魔鬼教官大吼大叫指点战术,“三人站位!怕就喊出来,管用!”三十名屠奴军士兵才壮着胆子呈品字形站立,背挨背靠队友掩护自己的侧后翼,疯狂呐喊着挺刀刺杀不断扑上来的老虎,直到老虎筋疲力尽,二十个屠奴军士兵才改为包围阵势,呈圆形包围猛虎,不断缩小包围圈,最后将猛虎扎得满身血眼。 刺刀搏虎,期间的血腥残酷,简直无法用笔墨形容!总之光是列队观训的屠奴军将士,就被吓得当场尿裤裆了不少!但越是这样的士兵,越容易被魔鬼教官盯上,被揪到前列观看,张大少爷甚至还把一个尿裤裆的士兵拉到木墙门前,把他的脸按在围墙的空隙上,吼道:“给老子睁开眼睛看清楚,什么是生死战场?这就是生死战场!连看的勇气都没有,到了战场上,你还怎么杀敌?看清楚了,战场上就是这样,不是敌人流血,就是你流血!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大概是被张大少爷逼急了,刚才还在尿裤裆的那个屠奴军士兵狂吼一声,爬上木栏跳进圈中,挺起刺刀冲向满身是血却虎威尚存的猛虎,亡命的刺杀伤虎,围墙中的屠奴军士兵当然不肯让别人拣便宜,也是一轰而上,乱刀齐下,生生把只老虎刺成了肉酱!张大少爷则高兴的大喊,“这小子行,有胆量,我个人赏他纹银五两!升他一级!——兔崽子,刚夸了你就怂了?哭什么哭,老虎都死了,用牙齿咬老虎,咬一口老虎肉嚼碎了吃下去,我再赏你五两银子!” “多谢张大人赏赐!”那屠奴军士兵一边哭着,一边猛咬虎尸,生生咬下一块老虎肉嚼碎咽下肚中。围墙中的其他屠奴军士兵则纷纷摔坐在地上,不少人都当场哭了出来,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还有痛哭这份职业求生的艰难不易!当然了,张大少爷也知道一味的高压只会导致士兵心理崩溃,当场宣布这三十名伤兵获得休息三天不说,事后又少不得又干一些亲**问、缚伤上药、解衣推食的收买人心勾当,这是后话不提。 抢救了伤兵,打扫了战场,新的三十名屠奴军士兵被赶进围墙,又一只饿虎被放进围墙,新的一轮残酷肉搏展开。但是吸取了上一波训练的经验,第二批三十名屠奴军士兵都学精了,老虎还没放进来就呈品字形站立,互相保护着与猛虎展开搏击——生死战场上学到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遗忘!结果小半个时辰的搏杀下来,这三十名士兵竟然奇迹般的有一半的人没有受伤,就把老虎彻底刺死!——其实也不怪,半年的刺杀训练下来,基本功夫扎实的原因。而列队观训的屠奴军士兵也大胆了不少,尿裤裆的士兵大为减少,甚至还有人嘀咕,“这就是生死战场,不过如此嘛。” “小子们,等着吧,还有更厉害的招呼你们!”张大少爷冷笑一声,心道:“等满桂抓到的鞑靼骑兵送来以后,我要让你们十个人一组,和一个拿着武器的鞑靼骑兵拼杀!” “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内忧外患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内忧外患 “杀——!”狂吼声中,一名屠奴军士兵挺枪架住鞑靼兵劈来的马刀,掩护他两翼的屠奴军士兵乘机同时虎吼,各自上前一步,手中军刺奋力笔直刺出,没有鲜血飞溅,两支一尺八寸长的三棱军刺直接刺穿鞑靼兵身上的铁甲,复又穿透他的胸膛,直至没柄。那鞑靼兵吃疼,狂吼着挥刀又砍妄图与自己右手侧的屠奴军士兵同归于尽,谁知当中架刀那名屠奴军士兵忽然一脚飞起,将那鞑靼兵踹出半丈多远仰面摔倒,被军刺阻拦的鲜血也成箭飞出,三名屠奴军士兵又一涌而上,乱刀将那鞑靼兵生生捅死在地上。 从实战练习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几二十秒时间,三个屠奴军士兵就白刃战干掉一个全副武装的鞑靼士兵,自身却毫无无伤。面对这样的成绩,屠奴军的几个魔鬼教官当然是万分满意,张大少爷也连连点头,感叹半年多来的辛苦努力没有白白付之东流,满桂更是大呼牛叉,决心让自己的骑兵也好好练练这刺刀六式,在战场上多一样保命本事。惟有新任蓟门巡按侯恂侯大人双腿打颤,脸色发白,张大少爷却不肯放过这位举荐了一个大祸害的侯大人,硬是把他拉到尸体旁边,从屠奴军士兵接过一把血淋淋的军刺,热情的向侯恂介绍道:“侯大人请看,这种刺刀乃是下官所创,三棱带槽,易刺易拔,长一尺八寸,重二斤十二两,坚韧耐用,绝对算得上近战上器。” “探花郎果然博学多才……。”侯恂双腿发颤,说什么都不肯看上一眼地上血淋淋的鞑靼兵尸体。张大少爷则又比划着军刺说道:“这种刺刀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它刀身带毒,戳伤人体之后,伤口带毒,无论如何上药包扎,鲜血都会流淌不止,那怕一道很轻微的伤口,都有可能致命。”说着,张大少爷把军刺往侯恂眼前忽然一刺,吓得侯恂一屁股坐在地上,杀猪一样惨叫道:“探花郎,你这是干嘛?” “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侯大人千万不要在意。”张大少爷微微一笑,又招手叫亲兵拿来几个苹果,扶起侯恂抛玩在一个苹果笑道:“侯大人,巡阅了我们屠奴军的刺刀战术,再见识见识我们屠奴军士兵的枪法如何?” “什么枪法?”侯恂满头的雾水。张大少爷顺手把苹果放在侯恂头顶上,笑道:“侯大人,顶好了,千万别动,……好。”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枪响,侯恂头顶上的苹果应声而碎。张大少爷亲兵队的狙击手吹着枪管青烟狞笑,侯恂则裤裆一热,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围观的屠奴军将士则疯狂大笑起来。 “探花郎,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侯恂恼羞成怒的大声吼叫起来。张大少爷笑道:“侯大人,不是说了,请你欣赏我们屠奴军将士的枪法——不提高点难度,又怎么能让侯大人知道我们屠奴军的枪法如神呢?” “那你不会自己顶苹果?”侯恂愤怒咆哮道。话音未落,张大少爷已经把一个苹果放在自己头上,又放了一个在侯恂头上,笑道:“好啊,这次我和侯大人一起来,预备……。” “不,不,不用欣赏了,”侯恂可不想陪张大少爷发疯,赶紧打掉自己脑袋上的苹果,连滚带爬的跑开,头也不回的冲出井儿峪,留下一片嘲讽的大笑。张大少爷则又大叫道:“侯大人,你不是常说你的门生袁崇焕的关宁铁骑天下无敌吗,我还没请你欣赏我们屠奴军将士的骑射,你怎么就走了?”侯恂抱头鼠窜,却是说什么都不敢答应了。 “呸!祸国殃民的蠢货!”张大少爷吐了一口浓痰,又转向吴六奇和卢象升等人吩咐道:“今天刺刀就练到这里吧,从今往后,加强火枪射击练习,不要怕浪费子弹火药,你们帮我节省,我还不会领情。”卢象升等将抱拳答应,赶紧指挥屠奴军列队,重新开始严格的射击训练。张大少爷则领上张石头和宋献策大摇大摆的上到指挥台上,一边监督军队训练,一边署理公文。 “东家,从各地的反应来看,蓟门九卫的军屯红薯长势都很好,估计再有两个多月,红薯就可以收获了。”宋献策拿着一沓整理出来的公文禀报道:“还有,我们的暗探禀报,九个卫所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军户盗卖薯苗和百姓偷挖薯苗的情况,屡禁不止,但各地的指挥使们害怕你追究他们的责任,都隐瞒未报,请东家重视。” “不用管他们。”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盗卖薯苗的事是我在背后推动的,我派东厂密探和镇抚司密探在民间放出风声,说是我就是因为吃红薯长大才考上探花的,吃了红薯还可以长命百岁,来世投一个好人家,煽动各地的百姓和士绅偷盗和购买薯苗种植。这么一来,我们的军屯虽然损失一些,可是却有利于红薯推广种植,也容易让百姓迅速接受这种全新的农作物。” “东家,我算是服了你了。”宋献策苦笑道:“百姓官员提起东厂镇抚司,无不是畏之如虎,也就是你了,能把东厂和镇抚司玩得这么出神入化。” “任何东西都有两面性,关键看你怎么用他们。”张大少爷笑笑,又问道:“京城那边呢,有什么大的动静没有?” “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就是皇后的儿子满月,皇上给他赐名为朱慈熠。”宋献策翻看着公文说道:“另外有消息说,皇上已经决心确立这个儿子为太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举行册封大典了。不过又听说奉圣夫人在极力反对这件事,可能这与她的本家侄女入宫为妃有关,估计她在打算等她的侄女也生下孩子,再鼓动皇上立她侄女的儿子为太子。” “她做梦去吧,九千岁可没这么傻。”张大少爷冷哼,心中却着实挂念张嫣那个儿子,也不知道张惟贤等人的狸猫换太子之计成功没有。那边宋献策又汇报了一通关于陕西农民起义和辽东建奴的情况,末了说道:“东家,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要留心,屠奴军组建至今,已经九个多月过去了,一仗未打却耗费了国库三十多万两的军费,朝廷和地方的文官武将对此都颇有微词,指责屠奴军虚耗国力却寸功未建,再这么下去,只怕国库不堪重负,九千岁也会有些意见。” 张大少爷沉默,屠奴军的军费开支浩大,远超同等数量的寻常军队十倍,士兵的待遇也远高于普通军队,这点确实是事实,但张大少爷就算想节约也无法节约,先不说膛线枪和米尼弹的高昂造价无法降低,就是士兵的伙食开支,张大少爷也不敢有半点克扣——大运动量的严格训练,必须建立在高蛋白的合理饮食基础上,这是现代军队的常识!迟疑了许久后,张大少爷问道:“四月份的军饷和粮草,朝廷拨下来没有?” “还没有。”宋献策一耸肩膀答道。张大少爷咬咬牙,吩咐道:“反正是做恶人,再给兵部去一道公文,让兵部给蓟门防区调拨三个月的粮草军饷,另外再要五万斤火药和十万发子弹,这些东西到手,三个月内就不用看兵部的脸色了。”宋献策无奈,只得依令拟文,待张大少爷签名用印后又派快马送往京城。 一天后,张大少爷催粮催饷的公文送到京城,直接递交到兵部尚书王永光面前。看完公文后,正在为陕西军饷和辽东军饷头疼的王永光差点没哭出来,可又不敢直接打回蓟门否决,无奈之下,王永光只好按老规矩在公文上签名批准,又把公文递到户部尚书冯铨面前,冯铨一看之下也是差点没哭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拿着公文去找魏忠贤,向魏忠贤哭诉道:“九千岁,张好古又派人来催粮催饷了,而且一开口就是要三个月的军饷粮草,卑职这差事,真是没法当了。” “三个月的军饷粮草?不多嘛,你拨给他不就行了?”魏忠贤对张大少爷确实没话说,一开口就同意了张大少爷的请求。冯铨则哭丧着脸答道:“九千岁,不是卑职有意刁难他,只是全国大部分地方的军队都在欠饷,辽东和陕西两个打仗的地方军饷都只能按月发放,张好古却一开口就要三个月的,卑职要是答应了,这叫卑职怎么向其他军队交代?还有这粮草,辽东和陕西这些地方,每个士兵的口粮每天都是两斤粮,张好古的屠奴军却要六斤粮,本来下面就怨气冲天,指责卑职偏心偏袒,卑职再给他提前发放,这就更没办法交代了。” “屠奴军的粮草,要用来交换牛羊鸡蛋,给士兵补充体力,这点咱家早就知道了,也答应了按小猴崽子的要求拨给。”魏忠贤用枯瘦手指敲打着桌子说道:“而且咱家还知道,张好古自上任以后,就没克扣过屠奴军士兵的一两军饷,一斤口粮,这猴崽子给咱家争气,咱家也不能辜负他。给他,甭理别人怎么说。” “卑职遵命。”冯铨哭丧着脸答应,心里却哀叹人和人就是不同,别的军队要粮要饷,魏忠贤还要左算右算,生怕多给了一斤粮食一两军饷,惟独张大少爷要钱要粮,魏忠贤是从不核算,要多少给多少,背地里还经常从内库拿出银子给张大少爷买武器买装备,这份偏心,简直已经偏到东海龙宫去了。犹豫了许久后,冯铨偷看着魏忠贤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九千岁,请恕卑职直言,屠奴军组建至今,耗费的军饷粮草,已经足够组建一支十万大军还绰绰有余——可是九个多月来,屠奴军却一仗未打,寸功未立,一天到晚只知道伸手要钱要粮要武器,再这么下去,卑职挨骂倒是小事,只怕对九千岁你的声名也不利吧。” 魏忠贤也沉默下来,良久后,魏忠贤才强笑道:“这不奇怪嘛,猴崽子本来就在辽东一战成名,到蓟门上任以后,科尔沁鞑靼的两万大军又被他打跑了,其他的鞑靼小部落吃了豹子胆了,还敢来打蓟门长城的主意?没有敌人,你叫猴崽子怎么建功立业?花这些银子粮草买蓟门长城平安,值得!再说了,磨刀不误砍柴工,猴崽子把兵练好了,以后的仗才更好打不是?” “死老太监,你偏心就明说,找这么多借口干什么?”冯铨心中恼怒,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又盘算了片刻后,冯铨向魏忠贤低声说道:“九千岁,卑职倒有一个主意,可以堵住下面的嘴巴。” “什么主意?”魏忠贤不动声色的问道。冯铨低声说道:“既然鞑靼军队不敢来打蓟门长城,那不如把张好古的军队调往陕西,让他去打陕西乱贼!这么一来,既可以协助孙阁老平定陕西贼乱,又可以让张好古的屠奴军建功立业,还可以让天下人都知道九千岁你在屠奴军身上花费的心血不是浪费,岂不是一举三得?” “让猴崽子去打陕西乱贼?”魏忠贤颇为动心,但考虑了一会后,魏忠贤还是摇头说道:“不行,咱家和皇上都答应过小猴崽子,给他一年的练兵时间,现在还不到九个月,咱家不能对亲儿子食言。调动他的军队平乱的事,再过几个月再商量。” “得,你老太监既然这么偏心,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是人都知道你和张好古的关系,挨骂最多的人还是你。”冯铨心中冷哼,嘴上答道:“卑职明白,希望张好古不要辜负九千岁对他的期望。” “不会,咱家信得过猴崽子。”魏忠贤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着实有些心虚,“猴崽子,你可千万别给咱家丢脸啊,要知道,皇上也知道你花钱大手大脚了。” 果不其然,冯铨咬着牙齿把张大少爷要的军饷粮草和武器火药拨往蓟门后,文武百官对张大少爷奢侈浪费的不满顿时达到了顶点,纷纷指责张大少爷空耗国力,劳民伤财又毫无功勋。各地军队更是怨气冲天,“老子们的军饷已经欠了这么久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手!你小子倒好,军饷是我们好几倍不拖不欠足额发放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脸提前讨饷,一要就是三个月的,国库是你小子开的啊?”甚至就连张大少爷的老丈人熊廷弼和陕甘总督孙承宗也是十分不满,恼怒张大少爷不知进退,明知国库同时支撑两个战场已经十分吃力,你躲在后方光练兵不打仗就算了,居然还有脸向朝廷要这么多军饷?不过还好,魏忠贤对此还有一点耐心,替张大少爷抗住了这些压力,张大少爷才没有被立即推到风口浪尖上。 小冰河期带来的影响还在扩大,自从时间进入天启七年后,四个多月时间过去,陕西、河南、山西和甘肃这些饥荒重灾区居然滴雨未下,可怕的饥荒还在迅速扩大加重,灾区难民的起义与叛乱也是此起彼落,野火燎原。陕甘总督孙承宗和陕西巡抚洪承畴虽然极力镇压,却也是顾得上东顾不了西,根本无法对多如牛毛的起义军队伍形成致命一击。而且因为国库拿不出银子和粮草赈济的缘故,即便镇压成功,却也无法安抚当地饥民,官军前脚刚走,饥民后脚又反,陕西明军疲于奔命,却始终无法扭转局面,陕西的情况仍然在急剧恶化,根本看不到半点平息希望。 面对这样的局面,魏忠贤急得是彻夜难眠,无数次都想听取百官意见,调张大少爷入陕平叛,被逼无奈之下,魏忠贤只得打起了各地藩王的主意,向明熹宗请旨,号召皇室藩王捐款捐粮,协助官军平定叛乱。不曾想明熹宗这道旨意刚刚颁布下去,绝大部分的藩王都骂上了娘,都说老子没钱也没粮,要钱要粮没有,要命有一条!更有不少藩王拿张大少爷说事,说张大少爷的军队开支这么大,每个月拿大把大把的银子粮草养着,却到现在一仗没打,一功未立——养条狗也比这管用吧?最后吵来吵去,明熹宗的这道旨意,总共只募集到了五万两白银和两万石粮食,杯水车薪,根本于事无补。 内忧外困的煎熬中,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天启七年六月初,一个好消息也终于传来,魏忠贤听取张大少爷建议强行推广种植的狗薯,在北方干旱的情况下普遍取得丰收,平均每亩地能够达到一千五百斤的收获量,虽然种植量不大,还没办法彻底改变北方粮荒的局面,收获的红薯也要留做种子来年种植,但也让魏忠贤看到了彻底平息陕西贼乱的希望。大喜之下,魏忠贤赶紧用邸报明发各地,号召全国州府县城都推广种植狗薯,扭转饥荒带来的影响。同时喜气洋洋的冲进皇宫,向明熹宗禀报这个喜讯。 “平均一亩地能收一千五百多斤粮食?真的?”听到魏忠贤的报告后,正在做木匠活的明熹宗也是大喜过望,简直都有点不敢相信。魏忠贤则笑眯眯的答道:“皇上,恕奴婢直言——地方上那些官员,什么事都敢撒谎,就是这丰收他们不敢撒谎!皇上不要忘了,他们的粮食如果报了丰收大熟,朝廷也要向他们多征赋税钱粮,他们不会傻到给自己找麻烦的。所以奴婢敢断言,这个数字只会更多,而不会有假。” “那可太好了,忠贤,你这次可又给朕立了一个大功了。”明熹宗大喜说道:“到了明年,你还得让地方官府继续加大种植,有了粮食,我们就不用这么紧巴巴的了。”魏忠贤微笑答应,明熹宗则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忠贤,最近有御史弹劾张好古滥杀鞑靼无辜百姓,有意挑起蓟门战事,你知道详细情况吗?” “奴婢知道。”魏忠贤恭敬答道:“据奴婢所知,张好古杀的不是鞑靼无辜百姓,而是一些罪有应得的鞑靼蛮夷,他们不仅向建奴私贩粮草,还向建奴购买汉人女奴,残暴凌辱,张好古向他们开战,已经解救了数十人。” “那就好。”明熹宗点头,又说道:“不过最好还是让张好古收敛一些,别把事情闹得太大,朝廷现在向陕西乱贼和辽东建奴同时开战,国库已经不堪重负,要是鞑靼也打过来,国库就更吃不消了。不管怎么说,联合蒙古打击建奴,也是天启二年就定下来的国策,别把那些中立的鞑靼逼到建奴那边去。” “奴婢明白,奴婢会教训那个小猴崽子的。”魏忠贤点头答应。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却忽然跑来禀报,说是兵部尚书王永光有紧急军情陈奏,明熹宗不敢怠慢,当即同意接见。不一刻,王永光被领进景仁宫,刚行完礼就满头大汗的说道:“皇上,魏公公,大事不好了,蓟门巡抚张好古六百里加急送来奏报,他在蒙古草原的细作发现,科尔沁土谢图伪汗奥巴联络科尔沁诸部鞑靼,还有联合土默特和布石图汗等内喀尔喀诸部鞑靼,意图发动一次针对蓟门的大规模进攻。另有准确消息,土谢图伪汗奥巴还向建奴派出使者,请求建奴也出兵相助。” “这怎么可能?蒙古林丹和科尔沁鞑靼仇深似海,科尔沁鞑靼怎么敢来打蓟门?”明熹宗和魏忠贤异口同声惊叫道。王永光愁眉苦脸的答道:“刚收到消息,漠北的喀尔喀车臣汗硕垒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挑唆,决心出兵为被林丹夺走草原的鞑靼乌珠穆沁部、苏尼特部素、浩齐特部与阿巴噶等部报仇,已经在克鲁伦河一带与林丹的军队打上了,一时之间根本无力顾及科尔沁鞑靼,所以科尔沁鞑靼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向我大明开战,打出的旗号还是为饱受张好古荼毒的喀喇沁部落报仇!” 第一百八十二章 风声鹤唳 第一百八十二章 风声鹤唳 在有心人的刻意传播下,科尔沁奥巴纠集各部落意图向大明长城发动进攻的消息,很快就在朝廷里传开,虽说这个消息还没得到更进一步证实,但大明朝廷里还是一片哗然——现在大明军队两线作战同时向辽东建奴和陕西乱贼作战,已经够吃力了,再加上鞑靼联军也来凑热闹,这还让不让活了啊?紧接着,张大少爷抓鞑靼兵练兵触怒鞑靼各部落,从而导致鞑靼部落联手进犯大明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当然是冯铨和侯恂之流联手散播的消息。惊恐之下,满朝文武纷纷跑到午门上书上表,要求严惩张大少爷这个罪魁祸首,甚至还有人叫嚷,要拿张大少爷的脑袋去换取和平,安抚被张大少爷激怒的喀喇沁鞑靼部落。 “吵什么吵?”听到消息匆匆赶到午门的魏忠贤眉头紧皱,向文武百官喝道:“鞑靼部落联军进犯蓟门,目前还只是猜测,科尔沁土谢图伪汗奥巴也只是在四处联络,其他的鞑靼部落答没答应还是一回事,想哭鼻子,等鞑靼联军真的打过来再哭吧。都散了,散了,回去等进一步的消息吧。” 魏忠贤在朝廷里多少还有威信,把话说明之后,大部分的官员都是胆战心惊的起来,准备放弃要求严惩张大少爷的打算。但也有个别不长眼的官员,壮着胆子向张大少爷的亲爹魏忠贤叫嚷道:“魏公公,兹事体大,切不可掉以轻心啊。微臣恳请朝廷将滥杀无辜激怒鞑靼的张好古下狱问罪,另派能言善辩之臣出使鞑靼,向鞑靼宣明大义,化解恩怨,以阻大祸!” 魏忠贤眉头皱得更紧,但不等魏忠贤说话,成国公朱纯臣已经站了出来,指着建议逮捕张大少爷的御史陈新甲骂道:“放屁!张好古杀的鞑靼是什么人我知道,都是些和建奴勾搭,残害大明百姓的蒙奸鞑靼,罪该万死,张好古杀之有理!如果张好古杀残暴鞑靼也有罪,那我的先祖朱能公杀的残暴鞑靼更多,是不是也要把我下狱问罪,拿我的脑袋去安抚鞑靼?” “朱国公?!”魏忠贤大为意外,做梦也没想到保皇党首领朱纯臣也会帮自己的干爹说话。朱纯臣则马上解释道:“魏公公,你不要误会,我也是帮理不帮亲,张好古从鞑靼部落解救出来的汉人女奴,都是送到我的京师团营安置,有不少都分发给了团营的单身军户为妻,所以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清楚。” “哦,原来如此。”魏忠贤松了口气,忙向陈新甲等人喝道:“还不滚?张好古杀鞑靼有功无罪,这点连成国公都承认,要是再不服气,咱家和朱国公陪你们一起到皇上面前打官司!”那边陈心甲等人哑口无言,只得灰溜溜的离开午门出宫。向着那伙人吐了一口唾沫,魏忠贤又转向朱纯臣说道:“朱国公,今天可真的多谢你了,张好古小猴崽子是咱家是干儿子,这点尽人皆知,如果不是国公出手,咱家无论怎么解释,只怕这些迂腐酸儒都会指责咱家偏袒小猴崽子。” “魏公公千万不用客气,我也是就事论事。”朱纯臣谦虚一句,又沉声说道:“不过魏公公,眼下的局面,我们还是不要再另开战场的好,魏公公是不是派什么人去一趟蓟门,向张好古求证此事真伪,看看科尔沁鞑靼是否真的会纠集一帮建奴攻打蓟门。如果战祸不可避免,我们也好早做准备不是?”说到这,朱纯臣又自告奋勇道:“魏公公,这些年来,我曾多次巡视蓟门,比较清楚那边的情况,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去一躺蓟门,当面向张好古了解详细情况。” “朱国公愿意不辞劳苦亲往蓟门,咱家当然求之不得,咱家这就进宫向皇上请旨。”魏忠贤大喜答应,眼珠一转又说道:“这样吧,咱家让礼部尚书黄立极与国公同去如何?”朱纯臣当然明白魏忠贤是在派人监视自己,但也一口答应,魏忠贤更是欢喜,当即入宫请旨,让朱纯臣与黄立极同赴蓟门了解详细情况。 ……………… 两天后的六月初九,朱纯臣与黄立极一起抵达蓟州,张大少爷出城迎接,将朱纯臣一行迎进自己的巡抚衙门安顿,酒宴款待。别看朱纯臣在京城里帮张大少爷说好话,在蓟州刚一坐下,朱纯臣却劈头盖脸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好古,你到底搞什么名堂?听说你为了练兵,抓了不少的鞑靼兵进关屠杀,惹恼了鞑靼各部,逼得鞑靼各部打算联手进犯中原——幸亏你抓的那些鞑靼都是罪有应得,否则就算你干爹是魏公公,在朝廷里也保不了你!” “来人,快给朱国公和黄堂官上茶。”张大少爷也不着急,先是叫亲兵上茶,又嬉皮笑脸的向朱纯臣说道:“朱国公,既然你也认为那些鞑靼罪有应得,那么杀多少也无所谓了,我这也是为了汉人百姓出气报仇不是?” 朱纯臣被张大少爷顶得哑口无声,那边黄立极忙咳嗽一声说道:“探花郎,朱国公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眼下的局势危急,最好还是不要另开战场的好。探花郎你也知道,为了同时打两场大战,国库现在已经是空空如也,要是你这边又和鞑靼打起来,九千岁就真不知道再从那里再给你挤出银子来打仗了。所以这次我们来蓟门之前,九千岁就已经交代了,能不打仗就尽量别打,关外的鞑靼该笼络尽量笼络,等我们先收拾了陕西乱贼和辽东建奴,再掉过头来收拾科尔沁和喀喇沁鞑靼不迟。” “黄大人,恕我直言,你把敌人的先后次序完全搞错了。”张大少爷难得露出严肃表情,沉声说道:“在下官看来,蓟门以北的科尔沁鞑靼才是最危险的敌人,他们不仅与建奴互相通婚,还无比仇视大明,又能直接威胁到大明京城,如果不把他们打服了和打怕了,打得他们不敢正眼窥视关内,大明军队根本无法集中精力专心对付陕西乱贼和东北建奴!所以这一场仗一定得打,迟打不如早打,一场仗下来,京城的安全才能得以保证!” 说到这,张大少爷抿口茶,又说道:“再说了,我就算没有收拾喀喇泌草原的鞑靼,野心勃勃的科尔沁土谢图伪汗奥巴也不会放弃攻打蓟门的打算,现在大明军队精锐已经被牵制到了辽东战场和陕西战场,国库入不敷出,正是科尔沁鞑靼进攻蓟门烧杀抢掠的大好机会,土谢图伪汗又怎么舍得放弃?”说罢,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还有一个消息得告诉黄大人和朱国公,我刚刚收到蒙古商人带来的消息,科尔沁的鞑靼军队已经出动了,咯喇泌的鞑靼军队也在集结,目标就是蓟门!” “消息准确吗?来了多少鞑靼兵?”朱纯臣和黄立极一起脸上变色。张大少爷摇头,答道:“是我用喜峰口粮盐准条买来的消息,无法证明真假,但可信度很高。兵力多少,目前还无法知道。另外据我估计,鞑靼骑兵很可能将在七月向蓟门发动进攻——七月粮食已经收割入仓,正是鞑靼抢粮夺粮的最好机会。” “张大人,这事可不是开玩笑。”黄立极颤抖着说道:“以现在的情况,九千岁可是连援军都没办法给你增派——你可别指望京师三大营,京师三大营得拱卫京城安全!” “不需要援军。”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说道:“朝廷里的官员不是常说我的屠奴军军费开支比得上组建十万大军吗?我有十万大军在手,那还需要什么援军?不管鞑靼来多少军队,那怕是来百万鞑靼,光用蓟门的军队,我就能打得他们下辈子都不敢走近蓟门一步!” 朱纯臣和黄立极面面相窥,然后一起起身去摸张大少爷的额头,异口同声说道:“探花郎,你不是发高烧说胡话吧?” “当然不是。”张大少爷也不生气,笑着打开朱纯臣和黄立极的手,笑道:“当年我领三千兵去偷袭建奴伪都盛京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我在发高烧说胡话,结果如何,二位大人应该都非常清楚吧?现在我有四千屠奴军在手,当年偷袭盛京的满桂骑兵也在我的麾下,精兵强将皆在我手,何惧区区鞑靼?” 朱纯臣和黄立极再一次面面相窥,不过联想起往事——当年张大少爷偷袭盛京的消息传到京城后,京城所有人都断言张大少爷有去无回,结果却又让所有人跌破眼镜,朱纯臣和黄立极难免又有些动摇,心说张好古这么有自信,难道他真能办到?那边张大少爷则又说道:“朱国公,黄大人,请你们回禀九千岁,让他放一百个心,蓟门这边,只要再给我送一些火药和膛线枪子弹过来,他完全就可以高枕无忧,只等着听报捷的喜信就是了。好了,宴席已经准备好了,朱国公和黄大人都请入席吧。” 朱纯臣和黄立极在蓟州住了两天,也欣赏到了屠奴军操练的英资,多少建立起了一些信心,可是一想到张大少爷打算以这几千人为主力去抵御几万甚至上十万的鞑靼骑兵入侵,朱纯臣和黄立极还是心头发颤,吃不准张大少爷究竟有没有把握挡住鞑靼。可不管朱纯臣和黄立极怎么说,张大少爷就是一口拒绝与鞑靼通好罢战的好心建议,无奈之下,朱纯臣和黄立极也只好灰溜溜的回京复命。临走的时候,朱纯臣又悄悄告诉张大少爷——狸猫换太子计划已经成功,魏忠贤和客巴巴都没有发现,但是换进宫中抚养的假太子,却是朱纯臣的长房长孙! 很快的,张大少爷决心和打算就被朱纯臣与黄立极二人转达到了明熹宗和魏忠贤面前,听完朱黄二人陈奏,明熹宗和魏忠贤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是对张大少爷的话将信将疑。但事已至此,明熹宗和魏忠贤又舍不得拿张大少爷的脑袋去向鞑靼妥协,也只好暂且相信张大少爷的话,又牙缝里给张大少爷抠出一批弹药粮草和军饷送去,同时传旨永平巡抚阎鸣泰与辽东督师熊廷弼,让他们做好增援张大少爷的准备。 时间一天天过去,科尔沁及咯喇泌鞑靼各部组成联军准备进犯中原的消息也最终得到证实,而各方面传来的情报也让大明朝廷上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次鞑靼联军共由四十三个鞑靼部落组成,总兵力达到了惊人的十二万!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是为了牵制辽东明军,也可能为了收割明军在锦州周围种植的军屯粮食,建奴也出动了四万军队向锦州进发,再加上陕西的贼乱从未停歇,大明军队的北方防线其实已经全面报警!京城一片风声鹤唳,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已经在争先恐后的将财产搬运南迁,人心惶惶,谣言满天。 重压之下,大明朝廷再度陷入恐慌之中,要求重惩张大少爷安抚鞑靼的声音也再度抬头。恰好在这时候,鞑靼联军盟主土谢图伪汗奥巴的使者也抵达了大明京城,带来鞑靼联军的停战条件——献上张好古人头,联军退兵!——至于这一招是谁想出来的,估计大家不用猜了吧? 有了鞑靼联军的这个承诺,已经被赶回京城的前任辽东巡按侯徇带着一帮投降派上窜下跳,坚决要求向鞑靼求和,杀张大少爷以向鞑靼示好。但很可惜的是,这些投降派完全忘记了一件事——华夏有史以来,大明是唯一一个没有向外番低头求和的朝代!不管是木匠皇帝还是骂名留千古的老太监魏忠贤,无论多难多苦,都没有向任何敌人低过头!相反的,鞑靼联军的蛮横要求还彻底激怒了明熹宗和魏忠贤,毅然斩杀敌使不说,还向张大少爷下达了死命令——鞑靼联军越过蓟门长城一步,张大少爷人头落地! “不许越过长城一步?一群乌合之众,也配让我死守长城?”听完司礼监秉笔太监李钦梦亲自赶到蓟州宣读的圣旨,张大少爷撇撇嘴,无比自信的说道:“请李公公回禀皇上和九千岁,鞑靼联军只要摸到蓟门长城一块砖,我提人头谢罪!” “探花郎,这事可不是开玩笑。”李钦梦严肃说道:“不是咱家自夸和摆架子——咱家身为司礼监秉笔,司礼监第三号人物,皇上和九千岁却派咱家来蓟门宣旨,对这件事的重视可见一斑。你快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只要皇上和九千岁能办到的,就尽全力给你送来。” “什么都不要了,所有东西都准备得十分充足了。”张大少爷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有两件事倒是想请皇上和九千岁恩准。第一,请皇上下旨,暂时关闭张家口和古北口的边市!让鞑靼骑兵来得更快些,更多一些!第二,请皇上恩赐我一把尚方宝剑,允许我处置我军俘获的鞑靼各部台吉,生杀予夺,由我代天做主!” 注:公元一六二八年,喀喇沁部封建主达来台吉、土默特和布石图汗等纠集内喀尔喀等部,联军十万,在土默特的召城(也称赵城)消灭了林丹汗四万多人马。这便是著名的朵颜反击战。由此可见,喀喇沁部落兵力还是非常雄厚,再加上科尔沁草原的军队,十二万鞑靼进犯蓟门毫不夸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滦河因谁而红? 第一百八十三章 滦河因谁而红? 正如张大少爷所说,就算没有张大少爷抓捕鞑靼练兵这件事,科尔沁的鞑靼军队也不会放弃攻打蓟门长城的打算,原因也很简单——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就藏身在科尔沁鞑靼军中!这倒不是说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惜一切代价,执意要将张大少爷杀之而后快,而是因为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都非常清楚张大少爷的厉害,也知道张大少爷擅长隐忍,喜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更知道张大少爷这一年窝在蓟门一动不动,不是学乌龟不出头,而是在憋着什么缺德主意,酝酿着惊天动地的一击!如果不尽快把张大少爷的恶毒计划扼杀在萌芽中,后果将要如何,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当然了,战争并非儿戏,大军一动就金山粮海,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能够纠集起十几万大军来蓟门找张大少爷麻烦,原因还是多方面的:第一,靠着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的鼎力支持,科尔沁奥巴一年多来用尽各种手段,在蒙古草原上鲸吞蚕食了不少弱小部落,实力已经大涨,再加上奥巴和张大少爷的仇怨也不小——儿子被杀,女儿被抢,所以皇太极主奴才能说动奥巴出面组织鞑靼联军攻打蓟门,同时打算借机收编其他中小鞑靼部落,进一步扩大势力! 除了科尔沁奥巴这个原因外,第二个原因就是张大少爷确实把蓟门以北的鞑靼部落欺负得太惨了,肆无忌惮的抓捕鞑靼骑兵供屠奴军练兵不说,还搞什么粮盐准贸条,只有亲大明的蒙古商人才能在张大少爷直接控制的边市上贩卖粮食、盐巴和布匹等关外紧缺物资,断了咯喇泌鞑靼部落的一条财路,另外又扶持阿拉善额部落抢占了部分靠近长城的蒙古草原,一再蹬鼻子上脸的欺负咯喇泌鞑靼部落,现在科尔沁奥巴出面组织联军收拾张大少爷,恨张大少爷恨得蛋疼的咯喇泌鞑靼部落自然热情拥护。 第三个原因是灾荒问题,在影响全球的小冰河期面前,长城以南的大明北方诸省尚且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更何况位置更北、气候本来就寒冷的蒙古草原?蒙古草原上粮价飞涨,米麦数两纹银一斗还常常有价无市,饥民遍地,家家户户室如悬罄,无隔夜之粮,又不象历史上那样有一位大方的辽东督师卖给他们粮食帮助他们度过饥荒,顺便让他们有粮倒卖给建奴赚取高额利润,关外鞑靼部落几乎已经是山穷水尽——而现在关内各地农田刚刚收割,粮仓小有存储,又有那个鞑靼部落不想打进关抢钱抢粮的主意?还有第四个原因则是皇太极主奴主动争取的,在他们巧妙挑唆离间下,以前就和林丹有仇的车臣汗硕垒出兵克鲁伦河,和科尔沁鞑靼的死敌林丹汗打得死去活来,替科尔沁牵制住了林丹,替鞑靼联军解决了后顾之忧。种种主观客观的原因和各种有利条件结合在一起,南征蓟门的鞑靼联军也终于成型,吹响了向蓟门进攻的号角! 公元一六二七年,大明天启七年六月二十八日,由四十三个部落组成的十二万鞑靼大军会师于咯喇泌草原可苛河套,连营三十余里,公推科尔沁土谢图汗奥巴为盟主,歃血为誓,誓师伐明!与此同时,奥巴派去辽东与建奴联系的信使也传来好消息,重病缠身的建奴酋长努儿哈赤与摄政大贝勒代善同意了奥巴的联盟请求,决定出兵四万攻打锦州,牵制明军兵力,使明军首尾不能相顾,另派代善第三子萨哈磷率骑兵两千至咯喇泌助战,不日将随后赶来,与鞑靼联军合力攻打蓟门,找张大少爷报仇! “乌拉——!”奥巴将消息当众宣布后,四十三个部落组成的鞑靼联军欢声如雷,震天而起,都道这次联军伐盟,必然旗开得胜。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也是喜上眉梢,他们隐身藏于科尔沁草原的消息,其实上次岳托率军深入蒙古草原时,就已经传到了努儿哈赤耳朵里,而现在努儿哈赤不仅没有逼着科尔沁交人,还一口答应出兵策应,这证明努儿哈赤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冤枉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此次伐明若是得手,皇太极重返辽东之期,必然也将指日可待! “主子,蒙古联军南下攻打蓟门的消息,如果传到了张好古小蛮子的耳朵里,你认为他会怎么反应?”范文程满脸得意的向皇太极问道。皇太极笑笑,答道:“猜不出来,但胆战心惊是肯定的,现在蛮子朝廷被辽东和陕西两个战场弄得焦头烂额,主力军队都被牵制在这两个战场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根本没办法给张好古小蛮子提供增援,张好古小蛮子这次想不哭也难了。” “活该!”范文程冷笑一声,从袖子抽出一把四寸多长的柳叶钢刀,狞笑着说道:“等抓到张好古小蛮子,把他凌迟活剐的时候,请主子务必让奴才动手,亲自操刀活剐这个小蛮子——奴才把刀都准备好了!” “那是当然,我不但要给你争取机会,我也要剐上他几百刀!”皇太极狞笑答应,又收起严肃表情,沉声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轻敌,我军兵力虽众,但人员复杂,战力不一,彼此间不乏有心怀叵测之辈,张好古小蛮子又狡诈无匹,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又被他的离间反间诡计得逞,导致前功尽弃!” “有道理,那个小蛮子如果自称狡诈奸毒天下第二,就没有人敢自称第一!”想起张大少爷以前那些的阴谋诡计,饱受其害的范文程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张大少爷的阴谋诡计已经不叫花样百出了,简直就是千变万化,叫人防不胜防!又舔了舔快刀,范文程咬牙切齿的说道:“主子,奴才认为,这一次攻打蓟门,我们不能再用什么偷袭内应的手段,那些招数对好古小蛮子都不会起作用,应该正面强攻,以堂堂之阵,去破张好古小蛮子的无耻诡计!” “那是当然。”同样被张大少爷的诡计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皇太极当然不会去重蹈覆辙,狞笑着说道:“蓟门长城防线长达千里,关口多达十八座,张好古小蛮子手里的兵力才四万多点,在这么长的防线上顾此失彼,我们只要以正面强攻之法,不愁不能把张好古小蛮子的主力吸引到一处。届时,我们能正面攻破就正面攻破,如果不能,乘着张好古小蛮子的主力被我军主力牵制之时,再分出一两支偏师攻打其他兵力空虚的长城关口,攻破蓟门易如反掌!” “主子所言极是,此举正合大拙胜巧之理,这次蒙古联军南征,必然在主子的英明领导下马到成功,一举攻破蛮子京城,入主中原!”范文程毫不脸红的大拍马屁,也彻底暴露了自己最大的野心——让异族统治并荼毒中华民族。但夸归夸,范文程和皇太极心里都很明白,在狡诈奸毒的张大少爷面前,这一次南征,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范文程和皇太极心里盘算的就是一个念头,“张好古小蛮子,这次又要玩什么诡计?” 六月二十九,鞑靼联军以科尔沁部落台吉图昧率军两万为前锋,自可苛河套出发,沿可苛河及豹河及豹河南下蓟门,刀锋直指喜峰口,科尔沁土谢图汗奥巴亲率主力随后而行——走这条路最大的好处就是水源充足,这对草原行军十分重要,同时喜峰口的地形也有利于大军展开,所以尽管上次在喜峰口吃了大亏,但奥巴和皇太极还是义无返顾的选择了喜峰口为主战场。十二万鞑靼大军铺天盖地南下,连绵二十余里,沿途经过之处,草原为之变色,声势万分浩荡。 七月初四,鞑靼联军抵达青城,渡可苛河继续南下,与此同时,土谢图伪汗奥巴前期派出的使者被明廷斩首的消息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明廷关闭张家口和古北口边市的消息。不杀使者本来就是蒙古军队天条,倔强的大明朝廷杀使宣战不说,还关闭了蒙奸部落最后的粮食来源张家口边市,鞑靼联军无不勃然大怒,不约而同的加快行军脚步,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抵达豹河上游的富峪,距离喜峰口已经只有三百余里………… ……………… 十二万鞑靼联军向喜峰口进发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很快就传遍了蓟门长城以南,也迅速传入京城之中。最后一丝侥幸希望被彻底打破,无数的京城官员富户再不迟疑,争先恐后的将家人和财产转移往南方,并随之形成热潮,甚至还出现官员弃官南逃的极端情况,但是这些现象也表明——绝大部分人都不看好明军能够守住蓟门防线。而明熹宗和魏忠贤嘴上叫得好听,说是君王死社稷,要与京城共存亡,内心里却同样惊恐万分,对能否守住蓟门防线同样持严重怀疑态度。 忐忑之下,明熹宗和魏忠贤甚至还破例听从了侯徇等东林党官员建议,派锦衣卫监视张大少爷在文丞相胡同的宅院,随时准备拿张大少爷全家的脑袋安抚京城百姓军民。这下子张老财一家可算是傻眼了,本来就无比担心十代单传独生子的安危,现在朝廷还把自己全家监视软禁,连第十一代独苗也被当着了人质,稍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吓得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个个嚎啕大哭,天天以泪洗面,张老财自己也是天天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最后气病在床,张大少爷的老娘也病倒了好几人。 还好,锦衣卫老大田尔耕的小舅子肖传和张大少爷是拜把子兄弟,有肖传和宋金等人在背后帮忙,锦衣卫虽然监视张府,却不敢对张大少爷家人有半点怠慢刁难。张大少爷的一妻一妾也都不是普通角色,在如此危急不明的情况下,熊瑚毅然站出来挑起全家重担,一边与监视自家的锦衣卫交涉,请魏忠贤派太医给张大少爷父母治疗并获得魏忠贤同意,一边写信向父亲求援,恳求父亲派出援军,到喜峰口帮上张大少爷一把。大玉儿则衣不解带的服侍在公公婆婆病榻旁边,再三安慰公婆,“公公,婆婆,你们还不了解你们那位儿子?他是属猫的,有九条命,还长着比狐狸更狡猾的脑袋,比豺狼虎豹更锋利的双爪——鞑靼联军和我那个前夫皇太极想要他的命,等下辈子!媳妇敢给你们保证,鞑靼联军这次来蓟门,只会高高兴兴来,哭哭啼啼去!” 先不说张老财全家在京城里担心受怕,单说熊瑚的书信设法交给肖传后,肖传很快就派出快马将书信送到了山海关,交到辽东督师熊廷弼手里。熊廷弼览信大怒,骂道:“兔崽子,叫你不要抓鞑靼练兵你不听,叫你不要兄弟激怒鞑靼,你也不听!现在好了,老子的女儿外孙都被你连累了!以前叫你送老子几百支新式火枪,你舍不得,老子给你派练兵官,你也不要,现在惹出了事,又厚着脸皮找瑚儿向老子求援了?想要老子给你派援军,做梦!建奴又往锦州来了,老子那来的援军给你?” 骂归骂,但不管怎么说,熊廷弼也不忍心看到唯一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再加上山海关监军纪用也在旁边劝说求情,在建奴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熊廷弼还是派出了马世龙率领精骑五千,赶赴喜峰口增援女婿,同时传令永平巡抚阎鸣泰,让阎鸣泰在张大少爷危急的时候,尽量出动军队帮张大少爷一下子。——至于援军赶得及赶不及,张大少爷能不能坚持到援军抵达喜峰口,熊廷弼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世龙的援军从山海关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天启七年的七月初十,一路紧赶慢赶,待赶到永平府境内滦河河畔的迁安城时,时间已经是七月十四下午。也是直到此刻,马世龙与驻扎在此的明军参将胡茂才会合后,这才从胡茂才口中得知——鞑靼联军已经于昨日正午全面抵达了喜峰口,与张大少爷的军队展开交战!至于胜负如何,目前还不知晓,但张大少爷并没有向永平军队请求援军! “已经打上了?来晚了点,希望张兄弟能支持得住!”曾经与张大少爷并肩杀敌并结下深厚友谊的马世龙恨恨说了一句。正要下令骑兵继续向喜峰口进发时,一个迁安当地的明军士兵忽然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远远就大叫道:“胡将军,快到河边去,滦河……滦河,滦河变红了!还有好浓的血腥味道!” “滦河被血染红了?!”在场的明军诸将无不脸上变色——是人都知道,滦河是从喜峰口关下流过,再流入永平境内,既然连滦河的河水都被鲜血染红,那么喜峰口究竟发生了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战?可想而知!但问题是,这滦河之中流淌的鲜血,是谁的血染红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屠奴第一战 第一百八十四章 屠奴第一战 公元一六二七年八月二十三日,大明天启七年农历七月十三,节气处暑,这是一个永远被铭记在大明史册上的日子! 当日的天空是晴天多云,气温适中,上午辰时正,鞑靼联军前锋图昧两万军队首先抵达喜峰口以北的二十里处(今潘家口水库新甸子村附近),靠滦河扎营休整,另派斥候严密监视喜峰口关城动静。只见喜峰口关墙上旗帜密布,明军士兵肃然林立,守城武器排列有序,两旁烽火台浓烟滚滚,关墙内炊烟袅袅,很明显,明军已经做好了守城准备。轻骑开路的图昧军缺乏攻城武器,不敢随意进攻,也是迅速的埋锅造饭,饲马喂料,养足体力等待主力会师,同时抽调军队列阵营前,以防明军忽然出关突袭——没办法,张大少爷的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大名也已经响彻蒙古。但是让图昧军队摸不着头脑的是,喜峰口明军不仅没有乘机出击,反而从关墙中飘荡出阵阵军歌之声,似乎明军守军上下都很放松一般。 出于对张大少爷花样百出诡计的畏惧,为了避免被各个击破的厄运,鞑靼联军的主力与前锋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并不远,仅到了巳时三刻,科尔沁土谢图汗奥巴亲自率领的鞑靼联军主力便已抵达新甸子,与图昧军队会师一处。会师后,鞑靼大军沿河扎营,连绵近二十里,滦河河畔人头似蚁,旗帜如林,人叫马嘶之声,声传十里,声势无比浩大。至此,参战双方军队都已到齐,鞑靼联军兵力,十二万,其中骑兵十万以上!而喜峰口明军这边,张大少爷的屠奴军四千一百,战马充足,可步战,亦可马战,另有满桂骑兵四千,喜峰口守将周镇骑步兵两千,遵化总兵鱼炔心马步兵两千两百,还有阿拉善额蒙古骑兵五百,共计兵力一万二千八百人! 军队刚刚安顿下来,奥巴便急不可耐的召集鞑靼诸台吉,商议攻城之策。会议上,皇太极拿出范家商号精心绘制的喜峰口地形图,慷慨激昂的说道:“土谢图汗,诸位台吉,此图乃是我军细作历时半年,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费尽心血所绘制,蛮子守军的兵力布置、以及各段关墙的互相配合策应,一应再全!有此图在手,以我军兵力,只要我军同心协力,团结一致,攻下喜峰口,易如反掌!” “四贝勒,都知道你足智多谋,不用解释地图的来源了,快说这一仗我们怎么打吧。”科尔沁台吉洪果尔急不可耐的催促道。皇太极一笑,答道:“那好,我说了,土谢图汗与诸位台吉请看,这喜峰口的地形险要,关前道路狭窄,关高墙厚,易守难攻,倘若我军正面强攻,虽然也能正面攻下,恐怕也会伤亡惨重。但土谢图汗与诸位台吉不必担心的是,这喜峰口关城地势虽然险要,但它有一个重大漏洞——那就是喜峰口关墙东北处的至高点,我军只需占据此处要害,弓箭弩箭都可以轻松覆盖喜峰口关墙东段,有利于我军从此处突破(抗日战争喜峰口战役小鬼子战术)。” “你的意思是,我军要先抢占此处要害?”奥巴沉吟问道。皇太极大力点头,答道:“对,我的建议就是,先派三千弓箭手登上此山,大军正面强攻喜峰口关墙,牵制蛮子守军主力,另派一军攻打喜峰口关墙东段,借着弓手掩护,攻上关墙非常容易!只要我军在长城关墙之上站稳脚步,再内外夹击攻打喜峰口关墙,必然马到成功!” “行,就这么办吧。”奥巴点头同意皇太极的攻城计划,再问其他鞑靼台吉意见时,其他鞑靼台吉也都点头同意——没办法,蒙古军队蜕化得太严重了,很多鞑靼部落已经连攻城战怎么打都忘了。这时候,洪果尔忽然又笑着向喀喇泌草原的台吉达来问道:“达来台吉,我们这次可是来帮你们咯喇泌草原找张好古小蛮子报仇,这正面强攻喜峰口关城的光荣使命,交给你如何?当然了,我也会带着弓箭手去抢占东北高地,掩护东段军队攻城的。” “操你娘,你当老子傻?张好古小蛮子擅长守城的名声,难道老子没有听过?”达来心中暗骂,脸上却笑道:“洪果尔台吉谦虚了,谁不知道你的部落骑兵天下无敌,下马近战也是以一当十,正面攻打喜峰口最为合适。我的喀喇泌骑兵只擅长骑射弓箭,不擅长步战,还是让我去弓箭掩护东段军队吧。” 是人都知道正面强攻伤亡最大,达来这么一说,洪果尔自然是怒容满面,眼看就要和达来翻脸。还好,皇太极抢着说道:“两位台吉,你们不必争去正面强攻喜峰口了,我在科尔沁草原这一年多来,招揽了一支七八千名由汉蛮子、朝鲜人和鄂伦春人组成的步兵军队,最为擅长攻坚,正面强攻喜峰口的任务,二位台吉让给我如何。” “好,那就辛苦四贝勒了。”有人自愿站出来当替死鬼,洪果尔和达来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那边皇太极和奥巴交换一个眼色后,奥巴又笑道:“那么达来台吉,你的军队去攻打喜峰口东段关墙如何?洪果尔台吉,你的军队做为东段替补,如果达来台吉久攻不小,再换你上。至于掩护你们的弓箭手,由我的军队出,怎么样?” “这……。”洪果尔和达来一起犹豫,心说奥巴你小子够狠,四十三个部落组成的联军,怎么偏偏就挑我们去强攻?奥巴看出二人的心事,又笑着说道:“二位台吉,还有其他的台吉,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订下一个约定如何?如果那个部落的军队抢先攻破喜峰口,作为奖励,那个部落的军队就独占遵化城的蛮子女人钱粮,你们觉得怎么样?” “对,我赞成,打仗就得死人,没有好处谁肯卖命?”图昧第一个赞同,其他的鞑靼台吉也纷纷拥护这个决定。那边洪果尔和达来对视一眼,也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听土谢图汗的安排。” “很好,那我们吃完午饭就动……。”奥巴的话还没说完。临时搭建的金帐外忽然冲进来一个鞑靼斥候,在奥巴面前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土谢图汗,喜峰口蛮子打开关门,张好古亲自率军出关迎战来了!” “什么?!”包括张大少爷的老朋友皇太极和范文程在内,此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所有的鞑靼台吉都异口同声的惊叫道:“出关迎战?张好古小蛮子放弃天险,主动出关迎战?他疯了,不知道我们有十二万大军吗?”皇太极又惊叫追问一句,“张好古蛮子有多少军队出关?多少骑兵?多少步兵?” “八千五百人左右,其中有步兵四千余人!”鞑靼斥候斩钉截铁的答道。奥巴和鞑靼诸台吉先是面面相窥,然后一起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千多人敢向我们十二万大军主动进攻?张好古小蛮子是昨天晚上做梦没睡醒吧?” “不对,肯定有诡计!”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范文程大吼起来,“张好古小蛮子比狐狸更狡猾,比豺狼更狠毒,主动放弃天险保护向我军进攻,肯定有诡计!土谢图汗,诸位台吉,你们应该往我军的前后左右多撒斥候,侦察有无蛮子伏兵!” “有道理,是应该多派些斥候出去侦察蛮子伏兵。”同样吃过张大少爷大亏的奥巴点头,也觉得这事情太过奇怪——八千军队,竟然敢向十二万大军发动进攻,这话说出去谁信?这时候,那斥候又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土谢图汗,张好古小蛮子这次可能真的是想和我们决战,因为他的军队太怪了。” “军队太怪?奇怪在那里?”被张大少爷诡计坑得家破人亡的皇太极紧张问道。那斥候胆怯的说道:“回四贝勒,张好古蛮子的四千步兵太怪,他们身上没有刀剑,也没有弓箭,每个人都是披着一件白色披风,每个人手里都只有一把火枪!这还不算什么,更奇怪的是,那四千步兵行军的时候——脚步都一模一样,一个人踏出一步,其他四千人也跟着同时踏出一步,时间和距离分毫无差,整齐无比,四千人同时踏步前进,连左右腿都不会错!” “有这事?”皇太极和范文程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张好古小蛮子在蓟门雌伏一年,也许就是为了打造这一支军队!那边奥巴等鞑靼台吉也大为惊奇,稍作思索后,奥巴笑道:“管他张好古蛮子的军队怪不怪,能不能打仗,要打了才知道!各位台吉,都别楞着了,张好古蛮子都打上门来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把军队集结起来去迎接迎接他?在关外歼灭他的主力,我们再打喜峰口,还不容易百倍?” “好主意!”四十三个鞑靼台吉轰然叫好,赶紧下去组织军队,准备与展开明军的决战。那边范文程则悄悄的向皇太极说道:“主子,这事情不对啊,张好古小蛮子何等狡诈?既然他敢出关决战,证明他就有他的把握,今天这场仗,恐怕有得打了。” “别着急,先看看再说。”皇太极脸色阴沉,哼道:“我就不信了,张好古用一年时间打造的四千新军,就能正面打败蒙古的十二万大军?现在的蒙古军队虽然只能二流中等的军队,可张好古的新军从来没上过战场,到了战场上,只怕看着血就得尿裤子!” ………… 小半个时辰后,鞑靼联军集结完毕,由奥巴亲自率领着小跑向南进发,行军不到十里,南面喜峰口的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古怪的沉闷声音,“轰!轰!轰!轰!”象闷雷,象炮声,又象重物击地声,沉闷而又清晰,竟然将鞑靼十二万大军的嘈杂声都压下去不少,饶是皇太极和奥巴等人久经沙场,也是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声音。倒是范文程首先醒悟过来,惊叫道:“脚步声!这是几千人同时踏步的整齐脚步声!” “脚步声?!”奥巴和鞑靼诸台吉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恐慌,听声音辨远近算距离,明军至少已经出关七八里路,七八里路下来,这支军队的步伐竟然还这么整齐无比!由此可见,这是一只纪律何等严格的军队?而沉闷的脚步声也带给了普通鞑靼士兵巨大的压力,无数的鞑靼士兵交头接耳,“这是什么声音?好恐怖,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整齐的脚步声!”惊恐之下,鞑靼联军高昂的士气不由为之一泄。 “轰!轰!轰!轰——!”恐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红底白字的屠奴军大旗首先出现在鞑靼联军视野中,紧接着,一支端着火枪的明军步兵队伍也跃然入目——这也绝对是皇太极和奥巴以及所有鞑靼军队从未见过的军队!四千余名身披白色披风的明军士兵平端着火枪,排着成条成线的整齐队伍,踏着整齐的正步缓缓逼近,抬腿迈步间分毫无差,四千人仿佛一个整体,就象一道铜墙铁壁一般,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缓缓推进!而在这支步兵之后,是二十辆一人多高的木车,车上有斗,斗中有人,每车超载两人,其中一人手里还拿有一支枪管长得离谱的古怪火枪,另有一人手拿一个竹筒,凑在眼睛上四处张望。在车队之后,则是满桂的四千骑兵,队列虽不如步兵整齐,但也是有条有序,慢步跟在步兵之后,不慌而又不忙。 “屠奴?!”皇太极瞟见张大少爷位于正中的帅旗与屠奴军军旗,也看到了屠奴军军旗上的四尺大字,皇太极不由冷哼,“想杀光我们大金将士的意思?就凭你们这几千人?”话虽如此,但皇太极心里还是有一种莫名胆寒,隐隐生出一种预感——这场仗,只怕危险。 “主子,主子。”这时候,范文程已经下了马,悄悄的扯皇太极的裤子,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快下马,张好古小蛮子那些木车有古怪,别忘了吴克善的教训。”皇太极先是一楞,醒悟过来赶紧翻身下马——事实证明,范小强这次又救了皇小强一命。 说话间,鞑靼联军的前部与屠奴军相隔已经不到五百步,走在最前面的吴六奇将手一举,四千屠奴军的整齐脚步声嘎然而止,在一个道路相对狭窄的地方停了下来,左侧滦河,右侧是矮山,两翼相对安全——事实上,张大少爷还是太小心了。这边鞑靼联军也不敢怠慢,赶紧也是下令军队停止前进,排列队伍准备进攻,两军相隔四百五十余步,屠奴军这边鸦雀无声,安静得象是在静室一般,四千屠奴军将士耸立如山,不动不摇,鞑靼联军那边则是人喊马嘶,显得嘈杂无比,队伍纪律高下立现。 见此情景,同样饱读经史的皇太极和范文程脸色又是一变,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支传说中的军队,“陈庆之!白袍军!那支疯子军队可是不管敌人多少,从来都是只攻不守的!” “嗒,嗒,嗒。”轻微的马蹄声中,明军阵中奔出一名红袍中年男子,却是蓟门监军付之一。付之一快马跑到鞑靼联军阵前,在射程之外停下,展开一道黄绸圣旨尖声尖气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鞑靼贼军犯境,钦命蓟门巡抚张好古领本部兵马拒敌,赐尚方宝剑,鞑靼贼军全军上下,诸部台吉,生杀予夺,皆由张好古代天行事!钦此!” 念罢,付之一又尖声尖气的叫道:“各位鞑靼台吉,你们都听到了吧?皇上赐给了张好古张抚台对你们的生杀予夺之权,现在投降,可免尔等不死!顽抗到底者,杀无赦!” “投降?”听完汉奸通译翻译过来的话,以奥巴为首的四十三个鞑靼台吉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心说你张好古蛮子好大的口气,几千人,竟然敢要求我们十二万大军投降?那边图昧更是一箭向付之一射去,咆哮道:“狗蛮子,就你们,也配让大爷我投降?”箭还没有射到,付之一就已经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尖叫道:“弟兄们,鞑靼不肯投降,给我杀啊!” “装弹——!”谈判破裂,吴六奇举起红旗一声虎吼,四千屠奴军将士已经立枪放地,掏出米尼弹与弹药筒装药装弹。对面奥巴也知道一旦让明军装好弹药就有麻烦,忙指着图昧喝道:“图昧兄弟,第一轮冲锋交给你了!砍下张好古蛮子人头,赏一座蛮子城池的女人钱粮!” “弟兄们,跟我冲啊!杀光蛮子!”图昧举刀大吼,图昧部骑兵举起弓箭马刀怪叫,一窝蜂的冲向屠奴军………… “预备——!”吴六奇的红旗再举,一字排开的前三队一千五百名屠奴军分别呈爬、蹲、站三种姿势举枪瞄准………… “阿拉——!”怪叫声中,图昧部八千余名鞑靼骑兵已经冲到了距离屠奴军不到四百步的距离内,无数鞑靼骑兵举起了大名鼎鼎的蒙古圆弓,只等冲到一百五十步内,就可以对天放出箭镞。而在图昧骑兵之后,喀喇泌草原的布石图汗部鞑靼骑兵也已经发动冲锋,只等图昧部冲散屠奴军队列,布石图汗部鞑靼立即就可以跟上扩大战果………… “开火——!”吴六奇手中的红旗第三次举起,狠狠挥下!只在刹那间,一千五百名屠奴军将士同时扣动射程超过四百步的膛线枪扳机!与此同时,屠奴军队伍之后的二十辆木车楼台上,二十名屠奴军狙击手也同时扣动了狙击枪扳机!此起彼伏的枪响声中,一千五百余粒米尼弹受热膨胀,紧贴着膛线呼啸着飞出枪口,密密麻麻的飞向怪叫着冲来的鞑靼骑兵………… “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 第一百八十五章 喜峰口大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喜峰口大捷 “开火!”吴六奇手中的红旗第三次举起,狠狠挥下!只在刹那间,一千五百名屠奴军将士同时扣动射程超过四百步的膛线枪扳机!与此同时,屠奴军队伍之后的二十辆木车楼台上,二十名屠奴军狙击手也同时扣动了狙击枪扳机!此起彼伏的枪响声中,一千五百余粒米尼弹受热膨胀,紧贴着膛线呼啸着飞出枪口,密密麻麻的飞向怪叫着冲来的鞑靼骑兵! “啊——!咴——!”几乎是在同时,冲在最前面的近百名鞑靼骑兵或战马惨叫惨嘶,骑兵惨叫着摔落马下,战马悲鸣着带血倒地,人尸马尸又绊倒后方密集冲锋的同伴战马,密集冲锋的鞑靼骑兵队伍顿时一片大乱。亲自率军冲锋的科尔沁台吉图昧更是连人带马同时被十几颗狙击枪子弹击中,脸上胸口鲜血一起飞溅,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向后飞出,摔出半丈多远,当场毙命——也活该图昧倒霉,带队冲锋的鞑靼将领中,就数他的级别太高,头上还戴着代表身份的镶金头盔,旁边又有举着军旗的旗号,屠奴军的狙击手自然是不约而同的把枪口瞄准了他。 “预备,开火——!”不等鞑靼骑兵从枪击带来的混乱中调整过来,呈蹲姿和站姿射击的屠奴军士兵已经退后装药装弹,后面的一千名屠奴军将士各自上前一步,又呈蹲姿、站姿瞄准开花,趴在地上开火的五百名屠奴军士兵则就地装药填弹,专门挑冲到前面的漏网之鱼开火。第二队屠奴军千人队刚刚射完,第三队又是一起上前开火,连续两轮射击下来,已经冲到三百步内的鞑靼骑兵战马倒下更多,同时木车高台上的明军狙击手也是陆续开火,立时又重点击毙几名鞑靼将领。屠奴军阵地上浓烟滚滚,完全被青黄硝烟笼罩,鞑靼骑兵队伍前则是尸横遍地,无数伤兵伤马在血泊中翻滚挣扎,惨叫惨嘶声响彻云霄。 “预备,开火!”不到十秒时间,重新装填好弹药的第一队一千名屠奴军再度上前,平举火枪整齐开火;另一千名屠奴军将士则各退一步,重新装药填弹,然后再上前开火,三支千人队轮流开火填弹,如此循环不休,始终保持枪弹密度。这么一来,鞑靼骑兵可就倒了大霉了,只要冲进距离屠奴军阵地四百步之内,随时都有可能被明军火枪击中,越往前就越危险,地上堆积的尸体伤兵伤马也更多。几轮射击下来,鞑靼骑兵甚至都没有能冲到距离屠奴军两百步内的机会,就更别说放箭射杀屠奴军士兵,倒是在距离屠奴军阵地两百步到三百步之间的这个范围里,鞑靼骑兵的伤兵伤马和人尸马尸横七竖八,重叠堆积,几如修罗地狱。 也不是没有聪明的鞑靼骑兵队伍打算去冲击屠奴军两翼,可是直到此刻,鞑靼骑兵才惊讶的发现,屠奴军的阵地并非是随意安排,而是经过精心选择——阵地横截面不到两里,左翼是河水无法通行,右翼是树木丛生乱石堆积的山丘,还有五百名单独列队的屠奴军火枪手游走掩护,即便冲到山上也是成为活靶子,后面还有满桂的四千骑兵和阿拉善额的五百骑兵虎视耽耽,随时可能冲上来保护屠奴军侧翼。更麻烦的是,明军的狙击手专挑鞑靼将领下手,那个鞑靼将领敢冒头,马上就有两三颗子弹往他脸上胸口招呼,眨眼之间就能把他打成蜂窝煤。而在后面,密集冲锋的布石图汗部鞑靼骑兵已经堵住了图昧骑兵的撤退道路,失去指挥的图昧骑兵进退不得,只能在阵前乱窜,既扩大了混乱,又减缓了鞑靼骑兵的冲锋速度,在尸横遍地的道路上成为屠奴军练习靶子,成片成排倒下。到了后来,随着布石图汗也被明军狙击手打碎下巴,被迫退出战斗,布石图汗部鞑靼才开始和图昧部鞑靼加入逃命队伍,留下无数尸体伤兵逃出阵地。 “诸位台吉,谁敢第三个冲锋?冲进蛮子阵地,喜峰口关城的东西全归他!”鞑靼联军盟主奥巴大吼。连续两个部落的冲锋失败,这并不代表鞑靼联军就此放弃——长年与明军交战的经验告诉鞑靼众台吉,火枪队远程占优,但只要冲到火枪阵地上,自己们就可以稳操胜券。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喀喇沁朵颜三十六台吉之一的苏布地和科尔沁台吉多尔济又一起大吼,“弟兄们,跟我上,杀一个蛮子,赏牛一头!”“蒙古勇士们,跟我杀啊,杀一个蛮子兵,赏蛮子女人一个!” “阿拉——!”两个鞑靼部落的近万鞑靼骑兵一起怪叫,先后发动冲锋,不知死活的冲向屠奴军阵地。也活该他们倒霉,恰好一阵东南风吹来,笼罩在屠奴军阵地上硝烟向北飘动,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地上的人马尸体也阻拦住了他们冲锋的脚步,屠奴军将士乘机轮流开火,新的弹雨飞来,又是无数鞑靼骑兵惨叫着摔落地面,带队冲锋的几个鞑靼将领也瞬间倒在狙击枪下。看到宝贵的战士战马象割麦子一样倒下,象牛羊一样被屠奴军将士屠杀,苏布地和多尔济几乎气疯过去,挥舞着马刀只是疯狂大吼,“冲!给老子冲!冲上前去放箭!阿拉——!”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不管鞑靼骑兵如何的亡命冲锋,屠奴军阵地就是以不变以万变,轮流装弹开火不断,而造价相当于普通火枪数倍的膛线火枪在这一刻也把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要敢于冲进屠奴军阵地三百步内的鞑靼骑兵,眨眼之间就能击倒一大片,即便有侥幸躲过第一轮弹雾的,冲不了二十步又马上被第二轮、第三轮屠奴军射击击倒,再有买彩票中大奖能够冲进两百步内的,爬在地上那五百名屠奴军士兵也会毫不客气的单独点射,将他们击倒击毙!屠奴军阵地上的枪声密如爆豆,阵地前的鞑靼骑兵如割麦一般摔落倒下,受伤的战马与恐惧的鞑靼兵到处乱窜,自相践踏,死者无数,鲜血随着河岸流淌,将滦河染红好长一段。 “阿拉!阿拉!”又是新的一个鞑靼部落骑兵冲来,接替了又被屠奴军打退的苏布地部和多尔济部鞑靼骑兵冲锋,带队的鞑靼台吉札什疯狂大吼,“冲啊!蛮子的火枪要没有火药了!阿拉!”后面的朵颜台吉色楞也是率领本部骑兵冲锋,准备去捡这个天大的便宜。 “枪声停了?!”大概是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鞑靼骑兵继续被屠奴军用领先这个时代两百多年的膛线火枪屠杀,就在札什部和色楞部鞑靼骑兵鼓起勇气向屠奴军阵地发现冲锋时,刚才还密如爆豆的枪声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前方的鞑靼骑兵还有人喊了起来,“蛮子在撤退,蛮子在撤退!” “蛮子在撤退?”奥巴与在场所有鞑靼台吉都伸长了脖子努力张望,果不其然,艰难透过浓如晨雾的硝烟看到,屠奴军火枪手果然在大步后退。几乎所有的鞑靼台吉都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蛮子的火药和铁弹要用完了!”狂喜之下,没用奥巴下令,几乎所有的鞑靼台吉都吼了起来,“冲锋,杀上去,抢蛮子的火枪!阿拉!” “阿拉!”差不多所有的鞑靼部落骑兵都敲响了冲锋战鼓,害怕军队混乱的奥巴虽然极力阻止,无奈所有的鞑靼台吉都存着这么一个念头,“赶快冲,冲上去抢那种厉害的火枪!去晚了就没有了!”所以都装没听见,只是命令自己的军队冲锋。冲着最前面的札什部落和色楞部落更是高兴,狂吼狂叫的冲在最前面,可是等到这两个部落的鞑靼骑兵好不容易穿过两百来步长、半人多高的尸体堆积区和硝烟区时,却目瞪口呆的看到,大步后撤的屠奴军火枪队已经在硝烟区外重新排列好了队列,而在屠奴军火枪队阵前,还多出了三十门独轮车推动的佛朗机炮! “开炮!”屠奴军总训练官兼炮队指挥官张大炮单臂挥动红旗,三十门佛朗机同时发出怒吼,满满当当的铁弹和石块伴随着火焰硝烟喷出炮口,铺天盖地射向疯狂冲来的鞑靼骑兵头上脸上,人仰马翻的景象也再度在屠奴军阵前出现。声震十里的炮响回音未歇,屠奴军的火枪队也再次开火,密集而又准确的弹雨也再度光临到鞑靼骑兵身上——刚才屠奴军之所以后退,其实是因为张大少爷太过保守,选择的阵地太过狭窄,横截面不到两里,不利于火枪火炮同时发挥威力,张大少爷才乘着鞑靼骑兵前队败退的机会,下令后撤到地形更为宽阔的路段重新列阵,让火炮和火枪能够协同作战。当然了,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此举也有诱敌冲锋的用意,否则再这么打下去,打不了多久鞑靼骑兵就得跑路了——只是这短暂的退却竟然引发了鞑靼骑兵的全线冲锋,也是张大少爷始料未及的。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轰!轰!轰!“不得不承认,有了佛朗机小炮配合后,屠奴军本就强悍无匹的火力立即得以进一步加强,枪炮协力打得轰得鞑靼骑兵哭爹喊娘,人倒马翻,血肉飞溅。而后面的鞑靼各部落骑兵为了抢夺火枪,已经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互相拥挤在一起,前队的鞑靼骑兵就算想逃跑也没地方跑,只能被友军推着向前推进,去迎接屠奴军压倒性的火力弹雨,接着被屠奴军的火枪打死,火炮轰死,绝望的惨叫和重伤的嚎叫在屠奴军阵前回荡不绝,无数士兵战马被同伴挤落滦河,在被鲜血染红的河水中翻滚挣扎,呼喊求叫,哀号的声音即便在喜峰口关墙上都听得清清楚楚。早已经见惯了鲜血的屠奴军将士则表情冷漠的装填弹药,瞄准发射,一边开枪一边缓缓后退,保持与鞑靼骑兵的距离,以强大的火力尽最大限度消灭敌人。 “不能冲,蛮子的火器太厉害了!”终于,第一个鞑靼部落发现情况不对,冲上前去只会和友军纠缠在一起被屠奴军屠杀,下意识的勒住战马,退到后方重新整队,其他的部落纷纷效仿,冲到前面的鞑靼败兵这才得以掉头逃跑,潮水般从屠奴军阵前退却。站在木车高台上的张大少爷见时机已到,果断发布冲锋命令,旗帜挥动,屠奴军火枪队一起停止开火,左右散开让出道路,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满桂乘机举刀高吼,“弟兄们,该我们上了!杀——!” “杀——!阿拉——!”四千满桂骑兵与五百阿拉善额骑兵一起怒吼,举着马刀弓箭冲向狼狈逃窜的鞑靼败兵,虎入羊群一般冲入敌人队伍密集处,挥舞马刀疯狂砍杀。蜕化严重的鞑靼骑兵本来就纪律极差,刚才指挥官又在冲锋中被明军狙击手干得七七八八,现在又被满桂骑兵这么一冲,队伍立时崩溃,无数士兵掉转马头,抱着脑袋拍马就跑,混乱中自相践踏冲撞,死者无数。 战场上最可怕的敌人是什么?是自家军队的败军!潮水一般的自家败军向自己冲来,杀又不能杀,拦也无法拦,再严整的队列也得被败军冲乱,而更可怕的后果还是败军带来的士气崩溃——再勇猛再善战的士兵,那怕胸中正在燃烧着熊熊斗志,听到同伴大喊我们已经输了快逃命吧,又看到同伴丢盔卸甲满身是血向你冲来,哭着喊着的冲你身边冲过,你的士气也得崩溃,熊熊燃烧的斗志也得被冰水浇熄,然后扔下武器,抱着脑袋就往后方逃命! 于是乎,战争史上比较罕见的一幕终于在喜峰口以北发生了,四千多名明军骑兵血红着双眼,挥舞着马刀,撵着数倍于己的鞑靼骑兵象赶鸭子一样屠杀,见人就砍,见敌就杀;而数量远胜明军的鞑靼骑兵则被吓破了胆,毫无斗志,抱着脑袋只是没命的向北逃命,撞翻自己的同伴,冲跨友军的阵地,掀翻友军和自军的帅旗,践踏着自己同伴的身体和尸体哭喊逃窜。实力最强的科尔沁奥巴部军队虽然极力阻拦,可数以万计的友军败军冲来,奥巴军队整齐的队列也迅速冲跨冲散,被迫加入逃命的队伍。 混战中,满桂的骑兵象一把尖刀一样直插鞑靼阵地核心,也就是奥巴的指挥台所在,而免费为明军打头阵的鞑靼败兵也是那里友军那里去——去求援求救,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冲垮了科尔沁奥巴的近卫队,使得满桂骑兵几乎没花多少力气就杀到奥巴面前。奥巴和皇太极等人见势不妙,赶紧也是抛下阵地掉头就跑,满桂骑兵顺势冲上阵地,挥刀砍倒了奥巴的土谢图汗伪龙帅旗。帅旗一倒,素质本来就比较差的鞑靼骑兵更是完全崩溃,包括连屠奴军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的鞑靼联军后队也掉头就跑,满桂骑兵紧追不舍,一边高喊投降不杀,一边疯狂砍杀落后掉单的鞑靼骑兵,进一步扩大战果。 “蛮子来了,快跑啊!”哭喊声中,鞑靼骑兵象没头苍蝇只是沿着滦河向北逃命,很快就冲到了自家大营门前,但后面的满桂骑兵追杀不止,去年被这些部落**得差点断气的阿拉善额骑兵更是双眼赤红,高喊着报仇口号冲得比满桂军还猛,砍得也是比满桂军队还要狠,硬是逼得鞑靼骑兵又冲倒了自军大营,抛下辎重牛羊继续北逃命。混乱中无数鞑靼骑兵被同伴撞倒踩死,被同伴挤落滦河生生淹死,甚至为了争抢道路或者战马而互相拔刀相向,死在同伴手里的鞑靼骑兵,居然比死在满桂骑兵手里的还多出数倍,更有无数的鞑靼骑兵扔下武器跪地投降,哭喊求饶,鞑靼联军带来喜峰口的攻城武器和随军牛羊粮草,也全数落到明军手中。 “杀啊——!”尽管已经注定取得大胜,还夺得了足以让任何明军部队眼红的战利品,但事前已经得过张大少爷嘱咐的满桂骑兵还是紧追不舍,死死撵着鞑靼败军的尾巴砍杀追逐。这下子可苦了鞑靼联军的败军——他们可是连午饭都没吃上一口啊,战马肚子里的草料也早消化得差不多了,满桂骑兵追得这么紧,更是无法重新组织队伍,只能象羊群被狼群追杀一样没命逃窜。哭喊逃命中一个接一个的鞑靼士兵摔下战马,跪在地上投降,偶有几个负隅顽抗者,但不管是投降的,还顽抗的,都迅速被成群结队的满桂骑兵砍成十七八块——满桂的任务是咬住鞑靼败军,收编俘虏是喜峰口参将周镇的任务。 仗打到这个地步,明军的骑兵已经不是在鏖战,而是无情的逐猎,四千五百余名明军骑兵数量虽然不多,却象一条游龙一样在漫山遍野的鞑靼败军中穿插冲杀,时而猛冲直捣,时而分出偏师,迂回包抄,拦截堵杀。鞑靼联军逃命的路上,密密麻麻全是鞑靼士兵和战马的尸体和满身是血的伤兵,还有支离破碎的旗帜和残缺不全的武器。 满桂骑兵的追杀,一直从新甸子追杀到豹河汇入滦河的河口处,直到天色全黑方才停歇。看到满桂骑兵停止追击,惊魂稍定的鞑靼骑兵刚刚滚下战马休息,士兵和战马争先恐后涌到河边饮水,南面的密集马蹄声忽然再度传来,已经杀丢了魂的鞑靼骑兵叫苦不迭,刚刚抬起头,却猛然看到那面红底白字的屠奴军大旗在密如繁星的火把照耀中迎风飘荡,已经换乘了战马的屠奴军将士编为四队,从南面与东面同时杀来,在远处用膛线火枪乒乒乓乓的乱打,走近了就换上马刀,冲进筋疲力尽的鞑靼骑兵大队中乱砍乱杀。跑得最快的吴三桂狼骑队更是迂回到了东面,将鞑靼败军拦腰截断,在敌阵中疯狂纵横砍杀。 到了此一刻,经过严格训练的屠奴军将优势展露无遗,四支骑兵千人队奔跑冲刺中队伍严整无比,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荡鞑靼败军,所到之处,鞑靼败军无不化为齑粉,许多滚下战马喝水的鞑靼骑兵甚至还来不及上马,立即就被屠奴军骑兵踏成肉泥,砍成肉块。即便想到上马作战或逃命的鞑靼骑兵寻找战马时,也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战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很多战马都是一骑便倒——没办法,鞑靼兵战马吃的青草,屠奴军战马吃的则是拌有鸡蛋的上好大豆,战马的体力也远超过鞑靼骑兵一截。没有了战马,鞑靼骑兵的罗圈腿想跑也跑不掉,只能被屠奴军象杀羊宰牛一样尽情屠戮砍杀,继而被屠奴军的战马踏成肉酱。光是豹河河口,就有近万名鞑靼骑兵被屠奴军堵截,大半惨死在屠奴军刀下枪下,剩下的不是投降就是跳进河中逃命,滦河豹河密密麻麻,飘荡的全是鞑靼士兵尸体。 侥幸从豹河河口逃出生天的鞑靼联军并没有就此得以逃生,天色微明的时候,他们刚刚逃到宽河一带,刚下马休息补充体力,已经轮流休息了两个时辰的满桂骑兵又追了上来,数量已经不到四万的鞑靼骑兵连接战的勇气都没有,马上又逃向邻近的宽城小镇,妄图进镇逃命,满桂骑兵则早有预料,也不阻止鞑靼骑兵进镇,只是尽情砍杀战马力尽的鞑靼骑兵,追杀四散落单的敌人,任由鞑靼败军进镇逃生。到得正午时,轮流休息了两个时辰的屠奴军也追到宽城,与满桂军联手包围了这座仅有一道低矮土墙保护的关外小镇,还有近三万心惊胆裂又无粮无援的鞑靼败军。 至此,喜峰口决战第一阶段战斗结束,张大少爷以八千军队大破十二万鞑靼联军,斩鞑靼台吉九名,俘虏六名,另斩鞑靼千夫长以上级别将领七十余人——狙击手就干掉了一半,抓获俘虏万余人,缴获的战马、牛羊和旗帜武器无可计数!至于至关重要的斩首数字,因为一直是沿河作战,很多尸首都掉进了河中,只能靠鱼大总兵的废物点心军队在河上搭建浮桥拦网,拦截捕捞鞑靼士兵尸体统计数字,所以没有三两天时间,休想把真正战果统计出来!而且因为很多鞑靼败兵跑进深山老林逃命的缘故,不时还有被打扫战场的明军士兵抓到的,所以实际斩首数字还在不断的扩大中。 战后,张大少爷也曾分析过自己此战大捷的各种原因,排除了自军武器占优、军队整体素质远超鞑靼、地形有利和鞑靼骑兵战斗力蜕化严重的几大重要因素之外,张大少爷认为还有一个关键原因——那就是在于鞑靼联军自身,奥巴的盟主身份根本就有名无实,基本上指挥不动任何部落,战术也乏善可陈,各大鞑靼台吉彼此间的矛盾和贪婪更是远远超过了张大少爷的想象!才刚看到屠奴军退后觉得有抢夺新式火枪的希望,超过一半的鞑靼台吉竟然都下令冲锋,生怕动手晚了好东西就被友军抢走,结果彻底打乱了鞑靼联军队伍造成彻底混乱不说,明军骑兵发动反冲锋时,这些军队更是第一批逃命逃生,这才造成了鞑靼联军兵败如山倒,连环崩溃直至全线崩溃。——当然了,这样的军队对急需大规模实战经验的屠奴军来说,却是再美妙合适不过的对手,一战下来,信心和经验都全有了。 “满大哥,你的军队伤亡多少?”会师后,张大少爷向满桂问道。满桂立正答道:“我军骑兵阵亡四百一十二人,阿拉善额部阵亡一百九十一人。”说罢,满桂又好奇问道:“张兄弟,你的屠奴军呢?伤亡大不大?” “太大了!”张大少爷哭丧着脸答道:“受伤三百余人,其中有十二个还是因为火枪炸膛受伤,阵亡七十一人——这可是我的心血和精锐啊!” “你得了吧,又想得了便宜又卖乖了?”满桂不屑的哼了一声,又指着远处的宽城小镇问道:“那里的鞑靼怎么半?估计里面至少有三万鞑靼,要是把他们逼急了亡命突围,光靠我们的兵力,恐怕不仅拦不住,还有可能被他们咬上一口。” “简单,派使者进城招降。”张大少爷不慌不忙的说道:“不要忘了,我提前向朝廷要了对鞑靼台吉的生杀予夺处置权,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捷报传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捷报传来 其实早在七月初十这天,确认了鞑靼联军踪迹后,喜峰口就已经点燃了报警的烽火台,蓟门九卫与邻近永平四卫的军队也迅速集结,奔赴长城积极组织防御。不过在看到长城烽火台上那笔直冲天的狼烟时,蓟门境内的百姓和京师百姓也很快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因为早在数日之前,蓟门以南各卫各县都已经有谣言流传,说是鞑靼联军这次来势非同小可,兵力多达三、四十万——没办法,传言就是这样,喜欢加量又不加价。再加上大明建国以来,鞑靼骑兵曾经两次打到北京城下,在京畿一带烧杀抢掠得一塌糊涂,京郊百姓联想起前车之鉴,那还有不心惊胆战之理?惊恐之下,各种各样的谣言自然是漫天飞舞,对捕杀鞑靼骑兵挑起战火的张大少爷也是骂声四起,以侯恂为首的东林党官员提出的杀张大少爷以抚鞑靼的言论,在民间也获得了极大市场。 其实,如果说京畿一带谁对此次鞑靼联军入侵最为担心的话,那么这个人就非魏忠贤莫属!为了让干儿子打造屠奴军,魏忠贤可是顶着了朝廷和地方巨大压力,给张大少爷提供最为强力的支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张大少爷的上司不听话,换!——兵部侍郎兼阉党成员李春烨,因为说了几句张大少爷花钱太多,魏忠贤二话不说就打发他回泰宁老家种狗薯!张大少爷的下属不听话,换!——密云知县胡良臣因为反对张大少爷搞盐粮交易准条制度,抄家问罪!职权与蓟门巡抚职权严重重叠的蓟州兵备孙织锦,更是被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如果不是他有点眼色知道事事处处配合张大少爷,魏忠贤可是连替换他的人选都准备好了! 魏忠贤对张大少爷偏心至此,就连铁杆阉党崔呈秀、冯铨和李永贞都对此颇有怨言,就更别说正在打仗的陕西军队和辽东军队了。可付出了这么多牺牲,给予了这么多支持,换来的却是张大少爷主动挑事,招来十二万鞑靼联军南侵报复,魏忠贤心中的恼怒与担心,可想而知。以至于侯恂提出软禁张大少爷父母,随时准备拿张大少爷全家脑袋安抚被鞑靼联军荼毒的京畿百姓,魏忠贤也一反常态的表示支持,同时在心底下定决心,如果张大少爷这次真的让魏忠贤颜面扫地,那么不管张大少爷以前有多少功劳,对魏忠贤有多忠心,魏忠贤也要拿张大少爷的脑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事实证明,魏忠贤和京畿百姓的担心是无谓的,也是无用的,七月十三傍晚,一个满身沙土的信使冲进京城,带来了鞑靼联军已于当日清晨抵达喜峰口的消息,同时也带来了张大少爷三天前就已经断定鞑靼主攻方向并移师喜峰口的消息。听完兵部尚书王永光转奏上来的汇报,魏忠贤久久不语,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听天由命吧,传令下去,明日起,京师九门戒严,京城三大营、十二团营与五城兵马司做好守城准备!” 痛苦煎熬了一个晚上,九月十四的早朝上,魏忠贤几乎是一言不发,文武百官也是一言不发,倒是木匠皇帝明熹宗难得主动开口,向魏忠贤问道:“忠贤,鞑靼昨日兵犯蓟门,张好古领军迎战,战况如何?可有奏报?”魏忠贤先看了看百官,发现无数官员眼中都隐隐带着嘲讽,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如实答道:“回皇上,目前暂无战况回报,一有消息,奴婢一定立即奏报皇上。” “那就好,十二万鞑靼大军,希望张好古能挡得住吧。”明熹宗叹了口气,也是不抱希望的说道:“忠贤,听说你已经下令京师九门戒严了,你再给朕下一道旨意吧,让京畿一带的百姓士绅在必要时进城避难,千万不要重蹈土木之变和庚戊之变的覆辙了。” 众所周知,土木之变和庚戊之变是大明建国以来的两大国耻,鞑靼军队两次打破长城防线兵犯京师,城高壕深的大明京城虽然安然无恙,京畿一带的州府县城却被鞑靼大军劫掠一空,京畿百姓生命财产损失惨重,明熹宗吸取教训,主动提出号召京畿百姓入城避难,倒也不失为一片爱民仁心——可是这话听在魏忠贤耳里,却又变成了莫大的讽刺。稍作沉吟后,魏忠贤恭敬答道:“皇上,依奴婢看大可不避吧?张好古小猴崽子擅长守城,有天险长城可依,鞑靼贼军兵力虽众,却也未必能突破小猴崽子的防线。” “魏公公此言差矣。”御史侯恂站了出来,阴阴说道:“张好古擅长守城不假,可他上次守的锦州城,四城总长不过于十余里,兵力充足自然易守,而蓟门长城长达千里,鞑靼大军多达十余万,分头出击,张好古守不胜守,防不胜防,又如何能守住长城不失?倒是辽东巡抚的奏章说得好——关外鞑靼,若绝其活命之方,则立毙之也。夷肯坐而待毙乎?即饥之窘之可空其类乎?不可空则不必府怨而驱其与奴合。不如因而树德,存数种于外,他夷入犯,我得藉其藩篱。总能驾驭有法,若能去其暴而柔其心,彼将为我用之,宁有他心?”念完了得意门生的奏章,侯恂又语气更加阴冷的说道:“依微臣看来,既然蓟门长城守不胜守,倒不如以利诱之,以法抚之,复边市而安其酋,则鞑靼自去,蓟门自安,圣上也可高枕无忧矣。” “以利诱之,以法抚之?”魏忠贤冷哼问道:“侯大人,你该不会是想让皇上向鞑靼低头,答应鞑靼提出的条件,交出张好古的脑袋安抚鞑靼吧?” “魏公公此言差矣。”侯恂不慌不忙的说道:“微臣并非想让圣上向鞑靼蛮夷低头,而是为京畿百姓士绅身家性命着想,还有继行三边置防的平辽国策!自我大明与建奴开战以来,蓟门以北的喀喇沁鞑靼就一直处于中立地位,对之只能于笼络,而非于武力,以免其倒向建奴,张好古为练兵既然抓捕无辜鞑靼肆意杀戮,这才导致鞑靼联军进犯蓟门,不杀之如何能息鞑靼之怒?”说到这,侯恂又胆怯的看了一眼,生怕成国公朱纯臣又站出来找自己麻烦——还好,身捐团营总指挥的朱纯臣已经到九城指挥军队准备防御去了,今天没有上朝。 魏忠贤默然无语,明熹宗也不说话,半晌后,明熹宗才说道:“爱卿之意,缓议吧,等到蓟门战事的详细情况奏报送到京城再说。”侯恂大喜过望,深知明熹宗也动了杀机,赶紧向明熹宗谢恩,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户部尚书冯铨,心说冯堂官,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如果张好古小阉狗和鞑靼联军在蓟门僵持不下,你就断他的粮草,让他的军队崩溃,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散了早朝后,无比担心蓟门战事的魏忠贤向兵部尚书王永光交代,只要蓟门战况的奏报送来,无论什么时候和自己在那里,王永光都得第一时间呈报到自己面前。王永光答应,又向家人交代,只要蓟门战况奏报送来,那怕是在三更半夜,也可以直接送到自己的卧房中!谁知魏忠贤和王永光的这些安排竟然全部白白浪费,九月十四一整天时间,蓟门那边的战矿但没有一星半点送来。这么一来,魏忠贤难免更是忧心忡忡,以侯恂为首的东林党官员则是拍掌相庆,都道这次小阉狗张好古在劫难逃,死定了! 九月十五的清晨,早朝开始,百官刚行完大礼,同样对蓟门战况忧心忡忡的明熹宗就主动向魏忠贤问道:“忠贤,两天了,张好古那边还没有战况奏报送来吗?”魏忠贤苦笑答道:“回皇上,还是没有。”这下子明熹宗不乐意了,恼怒道:“这个张好古,到底有没有把军情放在心上?十二万鞑靼进犯,军情何等紧急,他怎么能连续两天都不写一道军情奏报呢?到底是守住了喜峰口,还是没有守住,他都应该向朕奏报一声吧?” “皇上,请恕微臣直言,这次蓟门战事,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侯恂又站出来,肚子里阴笑着说道:“喜峰口距离京师,六百里加急快马不过一个白天时间就能把军情送到京城,可现在两天两夜过去了,张好古却始终没有一道军情奏表送到京师——如果他打了胜仗,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明熹宗和魏忠贤再度默然,心知侯恂言之有理——如果一般的将领打了胜仗,是人都会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京城请赏,也只有大败或者惨败,带兵的将领才会想方设法拖延奏报时间,花钱买通上司帮自己说好话,再把军情战况奏报到京城。这时候,恨张大少爷恨得蛋疼的冯铨见时机已到,马上站出来说道:“皇上,魏公公,侯大人言之有理,依微臣看来,蓟门战情定是已然凶多吉少,皇上和魏公公不如乘这个机会,定张好古一个讳败不报的罪名,派钦差捧尚方剑至蓟门,将其斩首问罪,以抚军心民心!” “皇上,魏公公,微臣愿为钦差!”侯恂迫不及待的叫道。那边陈新甲也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皇上,微臣也愿赶赴蓟门传旨,将张好古斩首问罪!”紧接着,李若星和曹于汴这些张大少爷的老仇人也争先恐后的站出来,主动请旨去砍张大少爷脑袋,其他主动请旨建功的文武官员,也有一二十人之多,张大少爷的做人之失败,可见一斑!——当然了,如果辽东官员也在场,站出来请旨去砍张大少爷脑袋的人,铁定更多! “皇上,魏公公,张好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就在张大少爷的一帮仇人众口一词的时候。金銮殿外,兵部左侍郎袁可立忽然高举着一道奏表,满面通红的跌跌撞撞冲进金銮殿,还没来不及行礼就大吼道:“皇上,魏公公,塘报!喜峰口的塘报送来了!刚到京城!” “怎么样?鞑靼攻破蓟门长城没有?”明熹宗紧张得站起来,和魏忠贤异口同声问道。冯铨和侯恂则是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样?张好古被鞑靼杀了没有?” 满朝文武的众目睽睽中,满脸通红的袁可立先是咳嗽一声,然后双膝跪下,用最大声音激动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魏公公,贺喜魏公公,大捷!喜峰口大捷!张好古以八千军队大破鞑靼十二万大军!杀敌数万!俘敌过万!杀鞑靼王子(台吉)九人,生擒六人!缴获战马牛羊军械武器无数!而我军伤亡,总共不到七百人!” “哇——!”明熹宗和魏忠贤同时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狂吼,“真的假的?八千军队大破鞑靼十二万大军,伤亡不到七百人,这可能吗?!” “对,绝对是伪报!”侯恂也跳了起来,捶胸顿足的叫道:“他张好古是两万军队破五十六万敌军的项羽?还是三千军队破王莽四十二万大军的刘秀?以八千军队大破鞑靼十二万大军?他吹牛也不是这么吹法吧?伪报,这绝对是伪报!就是我那个门生,也不敢写这样的伪……假的!肯定是假的!” “给咱家闭上你的狗嘴!”魏忠贤扯下自己的帽子,劈头盖脸砸到侯恂脸上,冲到袁可立面前,一把揪起袁可立的衣领,激动大叫道:“袁大人,这战报准确吗?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真这么给咱家争气?用八千军队就打败了鞑靼十二万军队?” “九千岁,千真万确!”袁可立口不择言,眼含泪花的大叫道:“张好古杀的鞑靼,尸体多得都把滦河的河面给盖住了,滦河下游,河水被鞑靼士兵的尸体染成一片赤红!这个消息,卑职已经从滦河下游的永平府诸县得到了证实!绝对假不了!” “那他为什么没有立即奏报?”魏忠贤激动得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袁可立更加激动的答道:“张好古带军追杀鞑靼一百多里,把鞑靼联军的残部包围在关外的宽城小镇,根本来不及向朝廷奏捷!这份塘报,还是遵化总兵鱼炔心向朝廷奏报的!鱼总兵还说,张好古已经有过交代,请皇上和九千岁把他的蒙古小妾布木布泰送到喜峰口,说是招降鞑靼残部有用!” “哇哈哈哈哈……!猴崽子,你没给咱家丢脸,没给咱家丢脸!这一次,谁还敢说咱家对你偏心,咱家就让他带八千军队去打十二万鞑靼!”魏忠贤得意忘形,疯狂大笑起来。那边明熹宗则是激动得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拍着龙椅扶手大笑道:“张好古,你果然是将星转世,成祖先皇赐给朕的擎天栋梁啊!” 明熹宗、魏忠贤和大部分文武官员在这边欣喜若狂,冯铨和侯恂一帮人则在那边呆若木鸡,说什么都不肯张大少爷能够疯狂到这地步,以八千军队大破鞑靼十二万大军!这时候,负责京城防御的朱纯臣也从殿外冲进了金銮殿,大吼大叫道:“皇上,九千岁,我听说了,昨天的早朝上,又有人提议要把张好古斩首问罪,用他的脑袋去谄媚鞑靼军队!这人是谁,微臣要和他理论!”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只剩下朱纯臣在那里大吼大叫,“皇上,魏公公,眼下蓟门战事未明,张好古还在以万余军队与鞑靼十二万大军浴血奋战,朝廷里的奸佞竟然还提议杀他媚贼,消息传扬出去,岂不寒了前方将士之心?微臣请旨,将此卖国之贼打入天牢,以安军心,再速速调遣军队,增援蓟门,不使鞑靼越过长城一步,导致京畿百姓遭受战祸之苦!” “不用派援军了。”魏忠贤努力平静语气向朱纯臣说道。朱纯臣一楞,又看看在户部当值的袁可立,心中生出不好预感,惊叫道:“有塘报了?鞑靼已经打破长城了?” “没有。”张大少爷和袁可立一起摇头。朱纯臣又是一楞,疑惑问道:“那么为什么不用派援军?难道……。”说到这里,朱纯臣身体一震,脸上变色问道:“难道张好古战死了?” “也没有。”文武百官一起摇头。朱纯臣更是糊涂,疑惑道:“难道不是蓟门的塘报?那么到底是谁在这里提议拿张好古的脑袋去献给鞑靼?” “侯恂侯大人。”文武百官回答得异常整齐。明熹宗还指着面如死灰的侯恂说道:“朱爱卿,你爱怎么和他理论,就怎么和他理论,想怎么收拾他,就这么收拾他——不管你想对他做什么,朕全准奏。” ………… 喜峰口大捷的消息,迅速被大明朝廷以邸报明发天下,鼓舞士气并证明魏忠贤没有看错人,重金打造的屠奴军物超所值!而这个消息首先就送到了山海关,辽东督师熊廷弼看完邸报后,当场就傻了眼睛,半晌才吼了一句,“兔崽子,不愧是老子的女婿,没给老子丢脸!不过,老子以后的老脸可真没地方放了,八千军队大破十二万鞑靼大军——老子这辈子就注定要被你踩在脚下了!”骂归骂,熊廷弼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怒色,还有无法压抑的得意,同时派出快马传令马世龙,让马世龙务必弄清楚喜峰口大捷的详细经过,以作自军参考。 邸报继续北上,送到了宁远城中的辽东巡抚面前,正在寻思着怎么向朝廷奏报锦州军屯粮草已经被建奴四万军队劫掠一空的辽东巡抚也是呆若木鸡,过了许久才跳起来吼道:“伪报!伪报!我要向朝廷请旨,派可靠官员检查他斩获的每一颗人头,他肯定是学毛文龙杀良冒功!一查人头真假,就能全查出来!八千军队大破十二万鞑靼联军,他以为他是陈庆之啊?!”好不容易停止歇斯底里的咆哮,嘶吼得声音沙哑的辽东巡抚又绝望的瘫坐在椅子上,拿起自己奏报锦州再捷却没有一颗人头斩获的奏章,慢慢撕得粉碎………… 邸报上的消息在宁远城中传开后,消息很快就通过各种明暗渠道传播到了辽东,综合在一起送到努儿哈赤的病榻旁,听完这个消息,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努儿哈赤忽然来了精神,挣扎着站起来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张好古小蛮子,你不愧是我努儿哈赤最大的对手,八千军队能够打败十二万蒙古大军,也只有我努儿哈赤最大的对手,能够打出这样的奇迹!好,好,下一步,你该又来辽东了吧?我等着你,我一定等着你回来——!” 邸报不仅是向北方传递,正在为如何平定陕西贼乱而头疼的陕甘总督孙承宗也收到了一份,难以置信的张口结舌许久后,孙承宗也笑了起来,微笑说道:“张好古,你这个小鬼头,怪不得你不肯立即来陕西,原来你花费一年心血,就是为了亲手打造一支这么强悍的军队啊。不过也好,被你这么一打,鞑靼十年之内应该不该侵犯蓟门了,你腾出手来以后,应该带着你的军队来陕西帮我收拾这里的乱贼吧?为了给你争取时间,我可是这里焦头烂额了许久了。” 既然是明发天下的邸报,自然少不得给差点成为张大少爷丈母娘的石柱总兵秦良玉也发上一份,正驻守汉中防止起义军南下的秦良玉收到邸报,也是瞠目结舌了好半天,然后才不服气的说道:“八千军队破十二万鞑靼,张好古小子的屠奴军能比我的白杆兵更厉害?我不信!” “我也不信。”马祥麟和张凤仪也不相信,都说张大少爷太得魏忠贤宠爱,这份夸张得离谱的邸报只怕问题多多。也只有差点被张大少爷看光光的马湘菱低着头说道:“我觉得假不了,京城离喜峰口这么近,张好古如果想造假,就不怕京城的言官御史到喜峰口查实?” “死丫头,对他还没死心啊?”秦良玉瞪了女儿一眼,哼道:“如果他真有这么英雄了得,你就是嫁过去给他做平妻,我也答应。” 疾风知劲草,张大少爷在喜峰口的这场大捷下来,各方面的反应不一,有的欣喜若狂,有的嘴上不满内心却喜悦万分,也有的表面不置可否内心却产生警惕,还有的破口大骂断定造假。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变态得离谱的大捷,才仅仅是奇迹的开始,真正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奇迹,还在后面等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抢钱抢粮抢草原 第一百八十七章 抢钱抢粮抢草原 七月十四的下午,明军与鞑靼联军众目睽睽的注视中,阿拉善额鲁特部落的台吉桑巴手打白旗,缓缓走到了被明军包围的宽城城下,向惊魂未定的鞑靼联军残部提出谈判要求。本来张大少爷不打算让投靠自己的第一个蒙古台吉来冒这样的危险,打算派一个普通的蒙古使者入城,桑巴的两个儿子也主动提出愿意代父效劳,可桑巴台吉却一口拒绝,又坚持要亲自来与鞑靼联军残部谈判,以报答张大少爷在阿拉善额部落走投无路时的活命大恩。不过说实话,张大少爷那时候如果不伸出一把援手,桑巴这个部落确实就要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了。 很是出人预料,鞑靼联军的所谓盟主科尔沁土谢图汗兼张大少爷的便宜老丈人奥巴竟然不在宽城城中——不过也不奇怪,有皇小强和范小强在旁边出谋划策,奥巴当然不会逃进宽城给张大少爷包围。所以桑巴台吉提出谈判后,宽城城墙上居然站出了六个实力较为强大、自认为有资格在这此刻领导鞑靼联军残部的鞑靼台吉,分别是奥巴的拜把兄弟科尔沁草原上的乌克善、满珠惜礼和郭尔罗,另外还有喀喇沁草原的色楞和布石图,另外还有内喀尔喀草原的台吉衮布。其中实力最强的乌克善鸭子死了嘴不烂,神气活现的冲桑巴台吉叫道:“桑巴,你这个苍狼白鹿子孙中的叛徒,贪生怕死投靠了汉蛮子,居然还有脸来见我们?” “乌克善,你的嘴还是和以前一样臭。”有张大少爷在背后撑腰,以前在台吉会议上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桑巴不再低声下气,直接冲乌克善叫道:“不过吃未熟的肉,有害于肚;说无用的话,有损于自己。现在大明军队已经把你们团团包围,你乌克善如果聪明的话,最好还是把你的臭嘴闭上,听我把话说完,否则的话,大明军队一旦发动攻击,你们会有什么后果,自己可以想象。” “你说什么?”嚣张惯了的乌克善脸上变色。色楞则一把拉住乌克善,冲桑巴叫道:“桑巴台吉,你有什么话说吧,我们听着。” “色楞台吉,我们蒙古有一句谚语——对羔羊是老虎,对老虎是羔羊。”桑巴昂着头平静的说道:“现在你们已经被猛虎一样的大明军队包围,无粮无援,连喝的水都不充足,顽抗是死,逃跑是死,不如早早打开城门,放下武器向大明军队投降。大明皇帝陛下已经把处置你们的权利全权委托给了蓟门巡抚张大人,张大人慈悲为怀,高贵仁慈,你们投降以后,一定会得到他的热情招待,你们的部落子民,也不会因为你们牵连而受到伤害,会象我们阿拉善额部落的子民一样,在强大无比的大明军队保护下,享受幸福而又美满的生活。” “放屁,要我们学你一样向蛮子投降求饶,做梦!”乌克善又叫嚷起来。旁边的五个蒙古台吉则互相交换一个眼色,低声商议几句后,色楞又向桑巴说道:“桑巴台吉,张好古想要我们投降,可以,但我们有几个条件,请你转告给张好古大人。” “请说,我一定会如实转告给张好古大人。”桑巴诚恳的答道。布石图抢着说道:“我们可以投降,但我们不能放下武器,也不单独去见张好古大人,还有,张好古大人必须给我们提供足够的粮草,让我们返回家园!当然了,我们也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侵犯大明长城。” “还有,大明朝廷必须对我们开放边市,允许我们入朝进贡,进贡的队伍人员也由我们自己确定!”衮布也抢着补充——向大明朝廷进贡可是一件占便宜的大好事,随便进贡几匹战马骆驼,大明朝廷就会赏赐数十倍的礼物,使者队伍的每一个人也都能得到单独的赏赐礼物,所以差不多每一个蒙古部落做梦都想得到被大明册封和向大明进贡的资格。当然了,缴纳赋税的大明百姓可不喜欢。 “好吧,我回去问问张好古大人。”桑巴台吉答应,打马回阵去向张大少爷请示。片刻后,桑巴又打着白旗冲回城下,向色楞等人大声叫道:“诸位台吉,你们听好了,张好古大人拒绝你们不放下武器和不单独向张好古大人叩见的条件!你们要想活命,就拿出诚意来,放下武器开城投降,每一个台吉都到张大人面前叩见,你们的军队也将接受大明军队的改编和指挥!至于册封进贡和边市的问题,边市可以开放,但大明朝廷只赐给两个台吉册封入贡的资格,每年允许向大明朝廷进贡两次,每次使队不能超过五十人!” “不让我们保留武器,我们就不投降!”好几个鞑靼台吉都叫嚷起来——开玩笑,张大少爷可是有一个外号可是叫小白起,白起喜欢干什么,这些没什么文化的鞑靼台吉可是都知道的。倒是刚才还又臭又硬的乌克善最先变脸,脸带微笑的向桑巴问道:“桑巴台吉,张大人答应赐给两个台吉册封入贡的资格,是那两个台吉?” “张大人没有指定人选。”桑巴平静的说道:“张大人只是说,准备在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各册封一个台吉,这两个草原上的台吉,谁最支持张好古大人剿灭达来部落和奥巴部落,谁就有资格接受大明朝廷的册封入贡,而且达来部落和奥巴部落的草原,也将赏赐给这两个部落!” “什么?张大人打算剿灭奥巴和达来的部落?”几个蒙古台吉都惊叫起来。桑巴点头答道:“不错,你们向张好古大人投降后,你们的军队就将接受大明军队整编,成为大明朝廷的藩属军队,配合大明军队向北方进攻,讨伐挑起这场战争的奥巴和达来部落!到时候,不光是奥巴和达来的草原将赏赐给支持大明军队的蒙古部落,任何胆于反抗大明军队北伐的蒙古部落,也将遭到大明军队的屠族报复,而他们的草原和女人,也将赏赐给支持大明军队的蒙古部落!” 六个鞑靼台吉不再说话,眼珠只是盘算着张大少爷这话的真假。桑巴又大叫道:“诸位台吉,你们可想好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达来和奥巴占据着蒙古草原上最肥美的草原和河流,拥有最广袤的土地和最美丽的蒙古女人,他们凭什么要拥有这些?难道你们就不想借着大明军队的帮助,从奥巴和达来手里把这些好东西都抢过来?而且你们有了这些好东西以后,还可以和富裕繁华的大明朝廷交易牛马,购买粮食、布匹、茶叶和盐巴,甚至还可以获得大明朝廷的官职册封,向大明朝廷进贡牛羊,获得赏赐,这可是我们蒙古人几百年来做梦都在想的好事啊!这么好的机会你们错过了,别的蒙古台吉可不会错过,到那时候,你们的部落会被屠杀,你们的妻子和女儿会沦落为其他部落的女奴,你们的草原也会被别的台吉夺走,你们愿意这样的傻事吗?” “张大人,他说话算话吗?”乌克善咽着口水问道。桑巴笑着答道:“算不算话,我们阿拉善额部落就是你们的榜样,我们阿拉善额部落以前也经常冒犯大明军队,可是我们向张大人投降后,张大人对我们怎么样,你们都是知道的,也是亲眼看到的!如果不是我们阿拉善额部落太弱小,人口也太少,喀喇沁草原,那还有你们的份?” “可是,张大人的力量,能够剿灭达来台吉和土谢图汗奥巴吗?”色楞将信将疑的问道。桑巴笑道:“色楞台吉,你这话可太傻了,你们的十二万精锐军队来打喜峰口,结果被张好古大人八千军队杀得大败!达来和奥巴再强大,还能再拼凑出十二万大军来吗?再说了,你们的军队也不是闲着的吧?难道你们想看着张大人把奥巴和达来的军队都杀光了,你们再站出来拣便宜?张大人会有这么傻?” “张好古想用我们的军队去打奥巴和达来,他在背后拣便宜,他想得倒美。”衮布冷哼起来。桑巴笑着说道:“衮布台吉,你这话可就太糊涂了,张大人他拣什么便宜?他剿灭了达来和奥巴以后,达来和奥巴部落的草原和女人都是你们的,这两个部落的财富也是你们的,他最多要一点银子奖励军队,要一些牛羊马匹当做军粮,再要这两个部落的人头去领军功,中间占便宜的人是谁?难道你们想不到?再说了,没有张好古大人的军队帮忙,就凭你们这点军队,能够打败奥巴和达来的部落吗?” “还有你们!”桑巴又指着城墙上侧耳倾听的鞑靼士兵叫道:“你们如果向大明军队投降,不仅不用担心再被凶猛如虎的大明军队追杀,还可以有饭吃有衣穿,到时候张好古大人的军队北伐奥巴和达来,你们还可以抢钱抢马抢女人,更可以获得大明军队的军功赏赐,表现出色的,甚至还能被大明军队封为军官——大明军队里有多少蒙古战士,有多少蒙古军官,他们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还别说,在场的鞑靼士兵还真全部听说过大明军队的待遇,更知道以满桂为首的蒙古将士在大明军队中极得重用,银子女人样样不缺,再被桑巴这么一蛊惑,不少鞑靼士兵难免都大为动心,开始盼望自己部落的台吉开城投降。那边色楞和乌克善等台吉也是心中大动,只是害怕张大少爷言而无信,更害怕张大少爷学白起把他们全部给活埋了,所以迟迟不敢答应。那边桑巴则察言观色,又佯装愤怒的说道:“色楞台吉,我嘴都快说干了,你们就听不进一句好话去?好吧,既然你们拒绝投降,那我就回去请张大人立即进攻,到时候你们的战士死光死绝,你们的草原被其他部落抢走,你们的妻子女儿变成其他部落的奴隶,可别怨我!” 说罢,桑巴扭马就走,乌克善赶紧大叫道:“桑巴台吉,请等一等,我投降,我接受张大人的一切条件。”那边色楞等人也暗暗寻思——自己们如果不投降,就会被张好古蛮子的军队打得元气大伤,到时候张好古蛮子就算不动手,其他的部落肯定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向自己们下手,到时候自己们的草原和女人,只怕真的会被抢光!倒不如跟着张好古去打达来和奥巴,先下手为强,抢光他们的女人和草原。想到这里,色楞等几个台吉忙一起叫道:“桑巴台吉,我们投降,我们向张大人投降!” “很好。”桑巴露出笑容,回过来笑道:“各位台吉,恭喜你们做出正确选择——跟着张大人走,抢钱!抢粮!抢草原!” “跟着张抚台走,抢钱!抢粮!抢草原!”这句话,也成为了鞑靼降兵最能鼓舞士气的一句口号。 公元一六二七年,大明天启七年七月十四,在阿拉善额鲁特部落台吉桑巴的极力劝说下,被包围在宽城的鞑靼联军残部两万八千余人放下武器,打开城门向明军投降,一同向大明军队投降的,还有十三个鞑靼大小部落的台吉。友善的接纳了这些穷途末路的鞑靼台吉并扣为人质后,张大少爷下令将鞑靼降兵打散整编,连同先前俘获的万余鞑靼士兵一起重新编制,效仿成吉思汗将之整编为四个万人队,并决定以此为主力,发动一次针对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的报复性讨伐!为了鼓舞降兵士气,张大少爷亲口向鞑靼降兵许诺,在战场上斩首一颗,赏纹银一两!剿灭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的亲建奴部落后,抢到的财物除牛羊马匹之外,所有东西归士兵个人所有!战场表现优异者,可以正式编入大明军队,并且获得官职奖励! 三天后,张大少爷将自己决定发动报复性北伐的奏章送到京城时,还沉浸在大胜喜悦中的大明朝廷文武百官差点吓晕过去,明熹宗和魏忠贤更是赶紧下令,让张大少爷停止这个疯狂举动,还说喜峰口战役打到这里就足够了,取得的战果已经足够丰硕了,犯不着再拿重金打造的屠奴军去冒险了——换句话说就是,人家鞑靼联军来砸你张大少爷的窗玻璃没砸到,揍他们一顿教训教训也就算了,犯不着再冲进人家的家里,把人家的家具房子全砸烂了!可是朝廷派出的兵部侍郎袁可立带着金牌令箭日夜兼程赶到喜峰口时,张大少爷军队已经在头一天,也就是七月十八这天从喜峰口出发,带着四万降兵和大量缴获来的牛羊、粮草和水车,还有八千正规明军和小老婆大玉儿,发起了后世大名鼎鼎的天启北伐——又称狗少北伐! 很快的,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的亲建奴部落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因为他们从各个渠道都听到这么一个令他们心惊胆裂的消息——有一个叫做张狗少的小疯子,带着一支恐怖的军队杀进了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见着和建奴有关系的鞑靼部落就打,听说那个鞑靼部落和建奴有来往就灭族,而且攻不无克,战无不胜!给这个小疯子当前锋的鞑靼骑兵还高喊着这样的口号,“跟着张大人走,抢钱!抢粮!抢草原!”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狗少北伐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狗少北伐 七月二十五日,张大少爷的北伐军抵达打鸡,逃亡至此的科尔沁奥巴与喀喇沁达来仓促组织起一支为数三万左右的鞑靼军队迎战,从辽东赶来参加喜峰口战役的建奴铁骑一千人也在代善第三子萨哈磷率领加入鞑靼联军,在打鸡南郊的草原与张大少爷展开决战。 午时正,决战双方摆好阵势,张大少爷令人取出纹银三万两——范永斗和王登库联手孝敬的,向鞑靼降兵宣布,斩首一具,赏银一两,斩首五具,立即改编为正式明军,当场兑现!又命令卢象升的天雄队和吴三桂的狼骑队出阵,专挑建奴的铁骑下手!紧接着,战鼓擂响,以阿拉善额部落族民担任将领的鞑靼降兵万人队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向前冲锋,目标直取奥巴和达来的中阵!卢象升和吴三桂率领的屠奴军骑兵则一个左勾拳打出,迂回冲向建奴铁骑所在右翼,隔着老远就乒乒乓乓的乱枪射击! 刹那间,草原上战鼓声、火枪声、喊杀声、口号声和马蹄声四起,归降明军的蒙古骑兵高喊着抢钱抢粮抢女人,潮水一般涌向鞑靼联军中阵疯狂砍杀,争先恐后的收割人头——那副凶狠模样,简直与他们在喜峰口时判若两军,而奥巴和达来率领的鞑靼联军早已被喜峰口惨败的消息吓破了胆子,看到昔人同胞通红着眼睛杀来,更是慌了手脚,几乎是一触击溃,眨眼间就被蒙古降兵冲得大乱。那边屠奴军的超远火枪也是射得建奴军队大乱,喜欢集团冲锋的建奴骑兵鼓起勇气,排着整齐队列冲向卢象升和吴三桂军,屠奴军则是在辽阔的大草原上且战且退,一边回头退后拉开与建奴骑兵距离,一边在弓箭射程外开枪射击,以骑射火枪削弱建奴力量,建奴这边则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只能在严格训练的屠奴军火枪射击技术接连中枪,惨叫着摔落战马,继而被自军密集冲锋的战马踏成肉泥。 “有我屠奴!天下无奴!”明军本阵这边,张大少爷亲自敲响战鼓,剩余的屠奴军将士与满桂骑兵高喊口号,一同为前方的将士鼓舞士气。振奋人心的口号声中和战鼓声中,屠奴军的射击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建奴连追都不敢追了,只能掉转马头逃回本阵,屠奴军则又掉过来开枪追杀,战场上硝烟滚滚,一个接一个的建奴骑兵被火枪射中,惨叫着摔下战马,跌得筋断骨折,然后又被冲上的屠奴军士兵纵马踩死,乱刀砍死!——道路狭窄的地步,屠奴军的列队密集射击固然是天下无敌,到了地形开阔的地方,屠奴军脱胎于蒙古铁骑的骑射火枪也绝无匹敌,而且比蒙古的角弓射得更远,打得更准,纪律也更严格,习惯了集团冲锋的建奴在这样的军队面前,也就是活靶子的命运。 两军相逢,勇者胜!本来就士气不高的鞑靼联军看到赖以为援的建奴骑兵被屠奴军打得狼狈不堪,心中难免更为慌乱,而得到重赏许诺的蒙古降兵则士气益发高昂,冲杀也益发勇猛,不到半个时辰的冲杀下来,鞑靼联军兵力最为雄厚的本阵竟然被蒙古降兵生生冲出一个口子,被截为两半!张大少爷见时机已到,当即下令剩下的三个万人队列阵冲锋,更加猛烈的战鼓声中,三个整齐排列的蒙古降兵席卷而上,就象三道洪水一般涌向被切为两截的鞑靼联军,原本就胆战心惊的鞑靼联军二话不说,大叫一声我们输了,然后撒腿就跑,蒙古降兵则象下山猛虎一般紧追不舍,弓箭马刀的一起招呼,争先恐后的斩杀人头。那边已经把建奴射死射伤过半的屠奴军也发动反冲锋,呈左右两翼包抄建奴残军。 “不打了,这仗没法打!”萨哈磷彻底陷入绝望——在张大少爷耗费无数心血组建的屠奴军面前,萨哈磷的军队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着,只能象牛羊一样被屠奴军的超远程火枪射杀枪毙,再打下去,萨哈磷的军队耗都能被屠奴军耗死!无奈之下,萨哈磷也只能下令全军撤退,掉头逃跑,屠奴军则在后面紧追不舍,继续追杀这支在膛线火枪超远射程面前手足无措的建奴军队,爆豆一般的枪声从无停歇,建奴骑兵惨叫落马的声音也从未断绝。 “跟张大人走,抢钱抢粮抢女人!”“有我屠奴!天下无奴!”雄壮的口号声中,仅支撑了一个多时辰的三万鞑靼联军全线崩溃,嚎叫着或是拍马逃命,或是滚下战马跪地投降。明军大举追杀,顺势夺取打鸡小镇和插汉河套,鞑靼联军尸横遍野,仓皇逃命,张大少爷则大吼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给我追,不把鞑靼打怕,打绝望,决不收兵!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无数士兵齐声怒吼,张大少爷留麻登云领兵一千五百收容俘虏打扫战场,亲自率领剩下的军队加入追击队伍!看到张大少爷的帅旗追来,明军全军下士气大振,尤其是蒙古降兵,为了在张大少爷面前表现一把,冲杀更是猛烈,砍杀也益发卖命,常常可以看到跑得快的蒙古降兵冲进敌人密集处,挥刀狂吼着乱砍乱削,鞑靼联军则更是绝望,聪明的扔下武器跪地求饶,顽固的则拼命向北逃窜,妄图摆脱追兵,只可惜张大少爷铁了心要把鞑靼部落打成绝望,占了上风就得理不饶人,咬着鞑靼败军的尾巴就死活不放,见人杀人,见奴屠奴,鞑靼败军从中午逃到天黑,从打鸡逃到富峪,一百多里路下来,却始终无法摆脱明军追杀。 “不打了,我不打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时获得了无数响应,一队接一队的鞑靼联军士兵滚下口吐白沫的战马,扔下武器,满身沙尘的跪在道路两旁哭泣投降。那边奥巴和达来等人虽然极力阻止,甚至挥舞马刀砍杀动摇士兵,可惜筋疲力尽的鞑靼联军士兵已经被杀破了胆子,吓飞了魂魄,宁可撒腿向南去找明军投降,也不愿再跟着奥巴和达来再往北逃了。奥巴和达来急得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那边皇太极忙叫道:“岳父,达来台吉,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快逃吧!再耽搁下去,蛮子的军队就要又追杀上来了!” “逃?往那里逃?这里就是我的草原,我还能往那里逃?”达来忽然来了火气,在马上揪着皇太极的衣领吼道:“都是你这个狗建奴,害得老子的几万大军都丢了,还招来了张好古这条小疯狗!你说,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我们喀喇沁部落?!” “达来台吉,请你冷静。”皇太极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沙土,哭丧着脸说道:“我也没想到,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不光能打防御战,还更能打会战,更没想到才一年时间,他竟然能**出这么一支厉害的军队出来,但我们还有机会!只要逃到土默特(今喀喇沁左旗)去,我们就可以重整旗鼓,那里靠近辽东,我们可以联络辽东大金军队,重新组织大军和张好古小蛮子决战!我父汗恨张好古小蛮子入骨,一定会答应我们的求援要求!” “滚你娘的蛋!”达来气急,揪着皇太极的衣领一把把他摔下战马,血红着眼睛咆哮,“老子不去土默特,老子去堪斯呼(今喀喇沁中旗)!联盟军队去招惹张好古小疯狗是你们科尔沁鞑靼,不是我们喀喇沁蒙古!张好古小疯狗找人算帐,找的是你们!”说罢,达来看也不看奥巴一眼,扭过头去就吼道:“喀喇沁的蒙古勇士,随我去堪斯呼,让蛮子去追科尔沁的鞑靼!” 吼叫着,达来果然率领喀喇沁往堪斯呼所在的西北方向去了。范文程则赶紧下马把皇太极搀起,愤怒道:“主子,别理那个蠢鞑子,让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去找他算帐,我们回科尔沁。”不曾想皇太极竟然嘿嘿笑道:“蠢奴才,你以为你的主子真是想和他联手打张好古小蛮子?张好古小蛮子追得这么紧,我如果不激他回堪斯呼,吸引张好古蛮子的追兵,张好古蛮子追上我们轻而易举!只有他往堪斯呼去了,张好古小蛮子掂量轻重,我们才有机会逃回科尔沁草原!” “主子你是故意的?”范文程大吃一惊。皇太极傲然答道:“那是当然,张好古小蛮子和狐狸一样奸猾,怎么可能会不考虑大金军队兵出黑山截断他后路的危险,一直打到科尔沁草原上去?他要想除掉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路上追上我们,把我们截杀于半路,我现在把达来那个蠢货激回堪斯呼,张好古执意追杀我们就得担心他的粮道和后路,就只会去追喀喇沁达来的军队,不会来追我们科尔沁的军队了。” “有道理,我们快走。”一直没有说话的科尔沁奥巴终于开口,指挥军队说道:“跟我来,回科尔沁草原,让张好古小蛮子追达来那头蠢猪去!”那边建奴军队的残部自不用说,也是毫不犹豫的逃往往东北老家,算是和科尔沁军队同生死,共存亡。 ……………… 皇太极的算盘倒是打得极好,可惜他的对手是比狐狸更滑的张大少爷。在黑夜中发现敌人分兵逃跑后,张大少爷果断命令,“向东北追,往东北逃的,肯定是科尔沁奥巴的军队!不能让科尔沁军队有喘息机会,更不能让他们招来建奴的援军!” “张兄弟,我们的后路和粮道怎么办?”满桂惊讶问道。张大少爷狞笑答道:“我们那有什么粮道?草原上,我们只能以战养战!至于后路,喀喇沁军队就算不来拦截我们,我们回来的时候也要把他灭掉!”满桂呆了一呆,这才吼道:“打起火把,往东北方向追杀!” 张大少爷竟然置粮道和后路于不顾,一意追杀逃往东北的科尔沁军队,这下子弄巧成拙的皇太极和科尔沁军队上下全傻了眼睛,从夜里一直跑到天亮,好不容易逃到可苛河支流的上游,科尔沁军队实在是跑不动了,刚刚下马休息,喝些河水解渴,还没来得及吃些干粮充饥,张大少爷的屠奴军大旗又出现在了科尔沁军队的面前。看到一个个全身沾满沙土简直象沙人一样又精神饱满的屠奴军将士,科尔沁军队和建奴残部彻底绝望了,包括正红旗精锐在内的建奴士兵都嚎啕着跪地求饶,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更差的科尔沁鞑靼士兵更是跪倒无数,匍匐在屠奴军面前大喊投降。混乱中,范文程见势不妙,赶紧拉着皇太极连人带马跳进河中,顺着河水冲杀逃向下游,当时情况太乱,屠奴军和张大少爷都只顾着砍杀反抗者,根本就没来得及注意这两个小强跳河逃命,两个小强这才得以侥幸逃生。 至此,打鸡会战基本结束,张大少爷再度大败鞑靼联军,号称精锐的一千名建奴正红旗铁骑也被屠奴军全歼俘虏,代善第三子萨哈磷惨死于乱军之中,三万鞑靼联军除了达来带走的八百余人外,全军覆没。至此,鞑靼联军已然是烟消云散,大草原上,已经找不出第二个部落能够和张大少爷的军队单独抗衡。不过让张大少爷恼怒万分的是,至关重要的科尔沁土谢图伪汗奥巴竟然在混乱中不知所向,到底是死在了乱军中被踏成肉酱,还是单骑逃命得以成功,就连被俘的奥巴亲兵都说不清楚——没办法,昨天的那场追击战实在是太混乱了。 鉴于追击战时的士兵马匹耐力不同,明军队伍的前后脱节现象也非常严重,张大少爷足足花了一个白天时间,才把军队重新集结起来,被俘的七千余名鞑靼士兵也打散后重新编制,生擒的三百余名建奴骑兵则被张大少爷全部活埋,借以祭奠去年被建奴军岳托部屠杀的右屯和大凌河军民百姓!做完这些事情后,张大少爷又召集满桂、桑巴和宋献策等人,与他们商议下一步的进攻方向。 “东家,我认为我们应该掉头向西,到堪斯呼去剿灭喀喇沁鞑靼的达来部落。”宋献策指着地图说道:“首先剿灭了达来的鞑靼部落后,我们就可以获得大量的牛羊和战马,以供大军粮草之用,同时可以获得大量的兵员,解除后路的麻烦,毫无后顾之忧的去讨伐科尔沁草原。” “张大人,我也认为应该先打堪斯呼。”桑巴小心翼翼的说道:“朵颜三十六卫部落中,有十一个部落的台吉已经向我们投降,到了喀喇沁的草原上,我们可以获得足够的补给,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说到这,桑巴偷看一眼张大少爷的脸色,发现张大少爷面无表情,便又向满桂问道:“满桂将军,你怎么看?” “张兄弟决定吧。”满桂舒展一下筋骨,微笑着说道:“光以战术目标的选择眼光而论,我相信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比得上张兄弟,他说去打那里最合适,我们就去打那里!” “我认为,我们不能向西,而是向北,直取科尔沁草原!”张大少爷表情严肃的说道:“往西去喀喇沁草原,我们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时间耽搁下来,科尔沁草原上的鞑靼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做好备战准备,同时建奴也有充足的时间向科尔沁草原派出援军,在科尔沁草原以逸待劳迎战我们,如果不幸把战事拖到了冬季,那就更麻烦了,冬季大雪覆盖草原,我们的战马上那里去找这么多草料去?尤其最危险的是,我们的火枪队弹药无处补给,如果在喀喇沁草原消耗过多,我们就失去了最有效的制胜武器!”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猛的一拍地图,沉声说道:“所以我们别无选择,兵贵神速,我们必须立即向北方进发,赶在科尔沁鞑靼做好备战准备和建奴军队增援之前,一举攻下格勒珠尔根城,迅速砍掉这个建奴的臂膀!然后再掉过头来,从容收拾喀喇沁草原的达来!” “可是我们如果在科尔沁草原损失过大,或者弹药消耗过多,达来又集结了重兵抵抗,切断我们的后路……?”宋献策迟疑着问道。张大少爷冷笑道:“真打成了那样的局面的话,我们也不用担心后路问题了。不要忘了,我们向东北进发,首先得拿下土默特,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从土默特东面的小路穿过大兴安岭,东进辽西的锦州——他辽东巡抚胆子再大,也不敢派军队阻击我们吧?” “是这个道理,我支持北上,直接攻打科尔沁草原。”满桂投了赞成票。那边宋献策和桑巴出于张大少爷用兵如神的信任,也是点头同意。张大少爷这才站起身来,微笑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那我们就向北方进军吧!传我的命令下去,途中遇到的鞑靼部落,限时一柱香时间,自己杀光部落所有建奴及与建奴通婚所生的子女,献出人头向我军投降,为我军提供士兵、人质和牛羊,支持我军北伐!否则的话,一律灭族!”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所向披靡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所向披靡 “点香。”张大少爷随口吩咐一句,伸个懒腰就舒舒服服的躺坐到了三层虎皮铺垫的椅子上,一边大模大样的摇晃着二郎腿,一边哼着听不清楚歌词的疑似下流小调——那神态那表情,再加上垂手侍立在两旁的小弟蒙古诸台吉,活脱脱一个刚抢到了压寨夫人的山大王! “合围!”与张大少爷的悠闲神态截然相反的是,张大少爷前方不到两里处的喀喇沁草原阿巴噶部落却是一片风声鹤唳和杀气腾腾的景象,忠于大明的阿拉善额台吉大喝一声挥动令旗,数量已经接近五万的蒙古降兵各按队列两翼出击包抄,从四面八方合围了这个总人口刚到两万的喀喇沁鞑靼部落,刀出鞘弓上弦,只等张大少爷一声令下,立时就可以把这个藏有建奴使者、与建奴来往通婚又大肆倒卖汉人女奴的鞑靼部落踏成齑粉。而可怜的阿巴噶部落里,自然是一片人喊马嘶大人叫小孩哭的悲惨景象,拿着残缺武器的鞑靼士兵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寻找战马弓箭准备作战,老人和妇女则拉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躲进帐篷,戴着镶金皮帽的部落贵族则争先恐后的跑进台吉大帐,商量到底是接受张大少爷的苛刻条件,还是拒绝条件顽抗到底,完全一副末日降临的景象。 “驾!驾!驾!”信香快烧完一半的时候,一个穿着缕皮傅金织纹的阿巴噶部落贵族男子快马冲出了部落,冲到明军阵前连滚带爬的滚下战马,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快步走到张大少爷面前三十步处跪下,磕着头战战兢兢的叫道:“英明神武的张好古大人,你最忠诚的朋友和最坚定的支持者哈尔巴拉,来拜见你了,请你大发慈悲,让你最可靠的蒙古友人哈尔巴拉说上几句话。” “张大人,这家伙是阿巴噶的二儿子,娶了建奴贵族阿朱户的女儿,生得有两个儿子。”科尔沁台吉乌克善操着生硬的汉语,向张大少爷低声介绍来人说道:“还有他的父亲阿巴噶,也娶了一个建奴小老婆。”张大少爷懒洋洋点点头,又向那边的喀喇沁台吉色楞一挥手。 色楞会意,先向张大少爷行了一个礼,又站出来冲着哈尔巴拉凶神恶煞的叫道:“羊群里钻进了饿狼,太阳被乌云遮盖!慈悲为怀的张好古大人,为了帮助我们蒙古大草原消灭羊群里的饿狼,为了帮助我们蒙古大草原驱散天空的乌云,带着战无不胜的大明军队来到草原,消灭汉人和蒙古人共同的敌人、宰杀草原上最险毒的豺狼、驱逐天空最漆黑的乌云——建奴!哈尔巴拉,你如果自认为自己还是苍狼白鹿的子孙,黄金家族的后裔,就最好立即遵从张好古大人的命令,杀光你部落里的建奴,还有他们的子女,献出你的军队和牛羊,和张好古大人一起,讨伐草原上最大的叛逆、黄金家族最大的耻辱——科尔沁奥巴!” “尊敬的张好古大人啊,你是多么的仁慈和善良啊,我们阿巴噶部落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仁慈,也一定会遵从你的命令,交出部落里的建奴使者。”哈尔巴拉磕着头,哭丧着脸哀求道:“可是我们的部落里,还有一些已经嫁过来多年的建奴女人,她们已经在我们的部落里生儿育女,成为我们蒙古的女人,她们的儿女也是我们蒙古的后代,希望张好古大人能够大发慈悲,饶过她们和她们儿女的性命。我们阿巴噶部落愿意献给张好古大人一百头牛,五百只羊,还有三十匹骆驼,恳请张好古大人答应。” “一百头牛?五百只羊和三十匹骆驼?你当张魔王是叫花子?”色楞心中嘲笑,脸上却冷冷说道:“牛粪旁边的鲜花也会发臭,坏人身边的好人也会变坏!哈尔巴拉,你听好了,英明神武的张好古大人从来不改变他已经颁布的军令,一柱香时间里,你们必须杀光部落里的所有建奴男女和他们的儿女,献出他们的人头,还有你们部落四成的牛羊和战马骆驼,派遣战士协助张好古大人剿灭科尔沁奥巴部落!否则的话,已经被张好古大人剿灭的昆多仑和多齐部落,就将是你们的榜样!” 说到这里,色楞往张大少爷面前的香炉一指,又冷笑道:“最后提醒你一句,只剩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了。”哈尔巴拉面如土色的看看那柱冒着袅袅青烟的信香,稍作迟疑后,哈尔巴拉连告辞的话都来不及说,爬起来就跳上战马,快马加鞭的冲回部落,去向部落长老禀报张大少爷的回答。那边色楞和布石图则暗暗祈祷,希望阿巴噶部落最好拒绝这个条件,然后阿巴噶部落占据的土尔根河流域的肥美牧场,就很可能归他们所有了。 让色楞和布石图大失所望的是,眼看信香就要燃完的时候,被包围的阿巴噶部落骑兵忽然全部下马,扔下武器跪地投降,同时阿巴噶亲自领着部落贵族,捧着一大堆血淋淋的人头走出了部落跪在道路上投降,同时哈尔巴拉又一次快马冲来,连滚带爬的冲到张大少爷面前跪下,高声喊道:“仁慈的张好古大人啊,我们阿巴噶部落接受你的所有条件,向你投降来了。” “晚了。”张大少爷终于开口,指着已经熄灭的信香淡淡说道:“你开口说出投降两个字之前,信香已经熄灭了。” “已经熄灭了?”哈尔巴拉目瞪口呆,看看似乎还在冒着一点点黑烟的信香残柱,战战兢兢的说道:“张好古大人,才晚了一点点,不打紧吧?” “怎么不打紧?战场上那怕晚眨眼一下的时间,也会送命。”张大少爷面无表情的说道。哈尔巴拉更是胆战心惊,忙问道:“仁慈的张好古大人,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屠族呗。”张大少爷打个呵欠,挥挥手说道:“传令,总攻,屠灭阿巴噶鞑靼部落。色楞台吉,布石图台吉,以后阿巴噶部落的草原就归你们两家平分了,怎么分自己商量,我给你们做裁判。” “多谢张大人赏赐。”色楞和布石图大喜过望,赶紧向张大少爷道谢,又大吼道:“传令,总攻,屠灭阿巴噶部落!”战鼓敲响,五万蓄势待发的蒙古骑兵放声高吼,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呐喊着杀向阿巴噶部落,那边已经跪地投降的阿巴噶部落长老和士兵措手不及,眨眼之间就被碾成粉末,被战马踩得血肉模糊,被马刀砍成十七八块,助狗少为虐的蒙古降兵又轻松推倒保护阿巴噶部落营区的竹制围墙,旋风一般冲杀进去,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抢,惨叫声、刀剑声、女人尖叫声和小孩哭泣声直冲云霄。 “张好古,狗蛮子!”哈尔巴拉彻底气疯了,跳起来张牙舞爪就向张大少爷扑来,红着眼睛叫道:“我连我的两个亲生儿子都杀了,就晚了那么一点点时间,你居然还屠我们的族……!” “砰!砰!”两声枪响,哈尔巴拉胸口冒出两个血洞,人也仰面摔开。中弹之后,哈尔巴拉一时未死,爬起来又要扑向张大少爷,只可惜张大少爷的亲兵早已一轰而上,三棱刺刀此起彼落,乱扎乱捅,呆到亲兵散开之时,哈尔巴拉已经满身血眼的躺在地上死去,只有一双愤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什么都不肯闭上………… “杀得好!”色楞第一个鼓掌,其他的蒙古台吉纷纷附和叫好,争先恐后的骂道:“卑鄙鼠辈,张大人恩准你近身谈话,已经是天大的恩典,竟然还敢刺杀张大人,简直罪该万死!”“张大人,请把这个冒犯你的狗贼交给我,我要把他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张大人,我是你最忠诚的奴仆,阿巴噶的儿子胆敢冒犯于你,请你允许我领军冲锋,把阿巴噶部落杀得鸡犬不留。” 和蒙古台吉们不同,满桂却心下不忍,也敢说张大少爷不喜欢听的话,低声说道:“张兄弟,太残忍了吧?才晚那么一点点,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何必……唉。” “满大哥,不是我天性残忍,是时势使然。”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我们的大军劳师远征,举目皆敌,不以辣手立威,震慑群宵,转眼就是群敌四起的局面!所以我说出来的话,必须一点不差的执行!”说到这,张大少爷也是压低声音,咬牙说道:“再说了,你别看这阿巴噶部落现在装可怜,天启二年建奴在辽西搞大屠杀的时候,辽西的大明百姓穿过大兴安岭逃往蒙古草原,以阿巴噶部落为首的鞑靼部落为了讨好建奴,对我们大明的百姓赶尽杀绝,男人用马拖死,女人抢去百般凌辱,当作女奴随意贩卖——我今天这么做,也是替天行道而已!” 满桂不再说话,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苦笑说道:“建奴和蒙奸遇到你,也算倒了十八辈子的大霉!” 大明天启七年八月初一,张大少爷在土尔根河流域屠灭喀喇沁鞑靼阿巴噶部,这也是张大少爷北上以来,五天内屠灭的第三个鞑靼部落!消息传开,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上的鞑靼部落彻底陷入恐慌与绝望之中,无比痛恨奥巴招来了张大少爷这个瘟神——自己们不过是派兵去帮奥巴砸张大少爷家的玻璃,结果玻璃没砸到被张大少爷打筋断骨折也就算了,怎么张大少爷还这么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杀人放火抄家灭族,自己们招谁惹谁了? 恐慌之下,加上又听说阿巴噶部不过是献上建奴人头晚了几秒钟,结果就被不讲情面的张大少爷屠族灭部,剩下的亲建奴鞑靼部落可就学聪明了,张大少爷的军队还没杀上门来,不少鞑靼部落就已经先下手为强,先把部落里的建奴男女砍了,他们生下来的儿女也给灭了,留着人头只等张大少爷上门,马上就献上人头投降,免得又招来这个小疯子的血腥屠杀。当然也有更聪明的鞑靼部落报着打不起躲得起、打不过躲得过的态度,带着自己的族民拔营而起,远远的躲开张大少爷的行军线路,免得被这个瘟神撞见。 但很可惜的是,想跑的鞑靼部落根本没机会了,十分崇拜奥地利小胡子闪电战战术的张大少爷队伍行进之快,远远超过了任何鞑靼部落的想象,常常是鞑靼部落刚听到张大少爷大军逼近的消息,正准备收拾包裹行李带着妻儿老小逃跑,张大少爷军队就已经杀上门来,先是一个使者打着白旗进营地,宣扬张大少爷悲天悯人的投诚政策,然后点燃一支信香,只等信香烧完就动手杀人!紧接着,大部分的聪明人都选择了开门投降,献上建奴人头和牛羊马匹,把嫡子送往张大少爷军中为质,再派出军队供张大少爷指挥,为张大少爷带路北上,又去欺负下一个可怜的鞑靼部落。偶尔也有几个鞑靼部落不长眼睛,打算突出包围逃命,结果几乎都被张大少爷迅速杀得大败,杀得鸡犬不留,牛羊马匹被抢得精光,草原牧场和妻子女儿一起落入张大少爷手下那帮眼睛中闪烁着绿光的蒙古降兵和蒙古台吉之手;即便有个别部落冲出张大少爷前锋军队的包围,暴跳如雷的张大少爷为了不扫自己颜面,也会派出大军追杀至天涯海角,不杀光这个部落的所有族民誓不罢休! 枪杆子里出政权,连续屠灭七个鞑靼部落之后,恐惧与绝望之下,所有鞑靼部落都死了和张大少爷对抗的心思,主动派出使者到张大少爷军中献上人头降表,提供向导、牛羊、马匹、骆驼、质子和助战军队,帮助张大少爷北上攻打科尔沁草原。而张大少爷也很讲信用,只要是按要求主动投降并且为明军提供帮助的鞑靼部落,或多或少都能在张大少爷那里拿到一点好处,或是邻近被屠灭的鞑靼部落草原,或是俘虏来的鞑靼女奴,再或者就是张大少爷开出大明边市粮盐布匹准条,凭此准条,可以在大明边市上采购到鞑靼部落紧缺的粮草、盐巴和布匹。一边是好处,一边是屠杀,聪明的鞑靼部落当然知道选择那一边了,所以几场战斗下来,张大少爷的兵力不仅没有缺少,反而越来越多,待到杀到科尔沁草原时,张大少爷手中的炮灰军队竟然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七万之众! 七月十八从喜峰口出发,一路杀到科尔沁草原边境的西讷郭特尔,两千多里路程,张大少爷的军队只走了二十七天,速度之快,堪比当年横行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其中的辛苦与疲倦,也非笔墨所能描述。但不管怎么说,真正杀到科尔沁草原的时候,连日来骑在马背上过夜,躲在马肚子过夜的明军将士却又觉得非常值得,在他们的急速推进之下,科尔沁的铁杆盟友建奴努儿哈赤不仅来不及派出援军,就连张大少爷的军队究竟推进到了那里都不知道!科尔沁草原上的军队更是没来得及集结组织,全力迎战神兵天降的大明军队。无可奈何之下,留守科尔沁草原的奥巴之弟布达奇只能一边火速向盟友建奴求援,一边七拼八凑起一支为数四万左右的军队赶往奎苏布拉克,妄图借着张大少爷军队远来疲倦的机会,与张大少爷展开一场会战,挫折张大少爷的锐气。 八月十七,张大少爷的大军兵进奎苏布拉克,布达奇列阵迎战。战斗的号角刚刚吹响,张大少爷就命令两支万人队猛攻科尔沁军队正面,同时两翼出击,各有一支万人队包抄科尔沁军队两翼,从一开始就形成猛攻见面,为保卫家园而战的科尔沁军队拼死抵抗,与张大少爷手下的蒙古降兵杀得难分难解,战斗中早上打到太阳偏西,张大少爷的蒙古降兵损失惨重却始终无法冲散科尔沁军队,但也消耗了科尔沁大军的不少体力。就在布达奇沾沾自喜以为张大少爷也不过如此时,他的军队背后忽然枪炮齐鸣——在蒙古向导的引领下,张大少爷的屠奴军两千人早已迂回到了科尔沁军队背后,待到科尔沁军队露出疲态时,卢象升和吴六奇率领的屠奴军铁骑忽然杀出,从背后猛攻科尔沁军队后队,二十门随军佛朗机小炮和两千支膛线火枪轰击下,科尔沁军后队立时大乱,兵力充足的张大少爷乘机下令正面出击的两万军队撤退,换上生力军猛攻正面,两次冲锋下来,腹背受敌而又筋疲力尽的科尔沁军队彻底崩溃,布达奇被迫率军向北突围。向来喜欢得理不饶人的张大少爷挥师追杀,抱着不捣黄龙誓不休的决心,故技重施采取轮流休息和轮流追击的战术,一路从奎苏布拉克追杀至兴隆店,终于士兵战马都疲惫不堪的科尔沁军队重新包围,又一场血战下来,科尔沁军队残部全军覆没,布达奇带着十几个亲兵乘乱翻过翁兖山脉,侥幸逃出生天,辗转逃回科尔沁军队的老巢——格勒珠尔根城! 狼狈不堪的逃进格勒珠尔根城时,布达奇惊讶的发现大哥奥巴竟然差不多在同时逃进了城中,满身尘土鲜血的兄弟二人见面,互叙别来之情,少不得要抱头痛哭一场。可就在奥巴兄弟哭得死去活来、后悔得肝肠寸断时候,两大小强皇太极和范文程竟然也逃进了格勒珠尔根城中,刚一见面,范文程就迫不及待的向布达奇问道:“二王爷,听说你和张好古小蛮子在奎苏布拉克打了一仗,结果如何,有没有挡住张好古那个小蛮子!” “狗蛮子,我杀了你!”布达奇被戳中伤疤,提起残口卷刃的钢刀就扑了上来,一边追着范文程猛砍,一边含着眼泪大吼,“都是你,都是你,我的四万大军,就十几个逃出来!那都是科尔沁草原的种子,科尔沁草原的根啊!都被你毁了,都被你们毁了——!” “王爷,王爷,你听我说,奴才不是故意的。”范文程差点没哭出来,一边上蹿下跳的躲着刀子,一边带着哭音喊道:“奴才对你们忠心耿耿啊,只是奴才没想到,没想到张好古小蛮子这么疯狂,不管后路,不管粮道,一路从喜峰口打到科尔沁草原来啊。” “二叔——!”皇太极大嚎一声,双膝跪下抱住布达奇的双腿,大哭说道:“二叔,范文程这个奴才真不是故意的啊,谁也没有想到,张好古竟然会来得这么快,攻得这么猛,不到三十天时间就打进了科尔沁草原,这谁也没想到啊!二叔,请你看在这个奴才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吧,我求你了——!”那边闻讯赶来的哲哲也是跪地大哭,恳求布达奇原谅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 “布达奇,不要和这个奴才计较了。”奥巴终于开口,拉住布达奇落泪说道:“张好古小蛮子已经打到了兴隆店,最迟两天时间,就能打到格勒珠尔根城下,我们科尔沁草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指望那些墙头草台吉来救我们是不可能的,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辽东的大金军队了,这两个奴才和大金渊源极深,留着他们,还有大用处。” “对,对,奴才我还有用。”范文程迫不及待的说道:“大王爷,二王爷,奴才愿意去辽东向大金皇帝求援,请他派出大金所有的铁骑增援科尔沁草原,将张好古小蛮子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老子还用你交,求援的信使,老子早就派出去了!”布达奇放声怒吼。那边皇太极则磕头说道:“二叔,范文程这个狗奴才所言极是,你不太了解我那位父汗,还有现在摄政的我那位大哥代善,没有好处的仗,他们是不会卖力气的,只有让这个狗奴才去向他们说明厉害,讲明道理,我的父汗和大哥才有可能倾尽全力来救科尔沁草原。否则的话,他们就算派出了援军,来的可能也只是五六千军队,根本于事无补。” “有道理。”奥巴点头,指着范文程说道:“那好吧,狗奴才,你现在就去辽东,请大金汗务必派出重兵来救科尔沁草原。” “奴才遵命,奴才一定不辜负王爷的期望,请到大金的主力军队来救科尔沁草原。”范文程拼命磕头,又看了一眼奥巴兄弟,担心的问道:“可是大王爷,二王爷,奴才此起辽东,就算快马来回也得十几天时间,格勒珠尔根城,能坚持这么多时间吗?” “放心。”奥巴自信的说道:“我这座格勒珠尔根城绝对是蒙古草原上最坚固的城池,当年林丹包围这座城池一个多月,都没有攻破——张好古小蛮子,难道能比林丹更厉害?” “你放心去吧。”皇太极也说道:“张好古小蛮子打过野战,也打过守城战,可是从来没打过攻坚战,还有他来得这么快,肯定没有带攻城武器和红夷大炮,最多只能赶造一些云梯云台之类的攻城武器。这次在格勒珠尔根城,我要让他尝尝什么是失败的滋味!” 注:格勒珠尔根城究竟在什么地方,纯洁狼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来,但是历史上建奴救援格勒珠尔根城时,走的是镇北堡到农安塔这条路,出现在林丹军队的侧后方,由此可以推算出,格勒珠尔根城很可能是在现在的乌兰浩特到白城之间这个位置。如有贻误,请朋友们不吝赐教。 第一百九十章 姜维献书 第一百九十章 姜维献书 张狗少用兵用计,如天马行空,不可羁勒,无迹可寻,往往出人预料又让人措手不及,难知如阴,动若雷霆,阴谋诡计用得是出神入化,令人防无可防,完全已经达到了神鬼莫测、鬼神难料的地步!任何人在战场上碰到他,都是上辈子罪孽太多遭到的报应!——至少张大少爷的死对头皇太极是这么认为的。 让皇太极发出如此感慨的是张大少爷在奎苏布拉克会战后的诡异举动,这一场会战下来,科尔沁草原上基本已经没有能够和明军抗衡的单独力量,残余的军队和牧民也散落在广袤无边的大草原上,同时明军还面临着粮草短缺和建奴切断后路的两大致命危险!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头脑正常的军队统帅,肯定都会挥师直取科尔沁老巢格勒珠尔根城,迅速包围格勒珠尔根城发动强攻,以免科尔沁军队云集格勒珠尔根城拼死抵抗,明军久攻坚城不下,导致粮草用尽,建奴偷袭后路,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之中。可是让皇太极和奥巴兄弟摸不着头脑的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张大少爷竟然一反常态,大军刚刚北上到了嫩江西岸便按兵不动,坐视奥巴兄弟风急火燎的从科尔沁各地调集军队赶赴格勒珠尔根城增援,不做任何阻拦。 “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是想干什么?”奎苏布拉克会战结束后的第三天,八月二十二,再次确认了张大少爷的军队仍然在嫩江西岸按兵不动后,皇太极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要换别人,皇太极肯定认为对方是胆怯畏战,不敢来攻打格勒珠尔根城,或者是缺乏战术目光,看不到明军眼下的危机——可是张大少爷是不是这样的货色,皇太极可是太清楚了!同时皇太极也怎么想不通张大少爷究竟打算干什么,“张好古小蛮子一路北上,全靠沿途抢掠蒙古部落补充军粮,手里就算有点存粮,也绝对支持不了半个月以上,半个月之内,他如果攻不下格勒珠尔根城,他可是连回蓟门的粮草都没有了!” “二弟,在奎苏布拉克,你到底丢了多少牛羊?”奥巴担心的向布达奇问道:“张好古小蛮子是不是在你手里抢到了大批的牛羊马匹,手里有粮有底气,所以才不急着来攻打格勒珠尔根城?” “没啊,绝对没有。”布达奇大声喊冤,哭丧着脸答道:“当时蛮子军队来得实在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准备太多的粮草,只带了五天的干粮和干肉就到了奎苏布拉克和蛮子军队决战,原本打算先挡住蛮子军队,然后再想办法给前线送粮食牛羊,没想到蛮子攻得太猛,我们的军队一天就撑不住了,后续军队那还敢把粮草牛羊送往前线喂蛮子?” “这就奇怪了,张好古小蛮子粮草明明不足,怎么还按兵不动呢?”奥巴也搔起了脑袋,又疑惑的说道:“难道张好古小蛮子在赶造攻城武器,准备打造一批厉害的攻城武器,再来攻打我们的格勒珠尔根城?” “不可能!”皇太极摇头,咬牙说道:“大草原上缺乏石头和钢铁,张好古小蛮子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赶造出什么新式攻城武器,而且就算他打算造工艺简单的云梯和云台,也可以在包围格勒珠尔根城从容赶造,还可以起到阻止我军入城增援的作用。现在张好古小蛮子没有这么做,说明他很可能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他能有什么阴谋诡计?”布达奇不屑说道:“格勒珠尔根城是大草原上最坚固的城池,只要我们死守城池不出,他能有什么阴谋诡计打进来?” “如果张好古小蛮子的内应混进来呢?”皇太极阴阴的说道:“现在向张好古小蛮子投降的科尔沁蒙古部落,也不算少了,还有许多蒙古部落为了躲避战火,带着部落族民和牛羊马匹到格勒珠尔根城避难,如果张好古小蛮子的细作混进城来,蛮子军队攻城的时候,这些细作内应忽然发难,那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黑还勃烈(皇太极满名)说得对,我们是得小心点。”奥巴打了一个寒战,紧张说道:“我们是得严格盘查进城避难的蒙古部落,千万不能让张好古小蛮子的军队混了进来。” “那干脆不让任何部落进城,那不就安全了?”布达奇建议道。皇太极大惊,忙叫道:“千万不能这么做,张好古的蛮子军队全靠劫掠蒙古部落补充军粮,如果不许任何部落进城,张好古小蛮子就有了抢粮草抢粮食的机会,这些蒙古部落也会倒向蛮子军队那边,宁可麻烦点,盘查仔细点,也不能不让各个蒙古部落进城避难!再说了,我们守城的时候,也需要军队和人手!” “好吧,必须得接纳逃往格勒珠尔根城的蒙古部落,不能让他们倒向蛮子军队那边,这事就交给布达奇你去办。”奥巴点头同意,指着布达奇吩咐道:“还有,城墙该加固就加固,护城河该加深就加深,不要给张好古小蛮子任何的机会。”布达奇大声答应,并依令而行,指挥军队严密盘查进出格勒珠尔根城的鞑靼牧民,同时疯狂加固城防,做好迎战准备。 张大少爷的用意似乎总算被皇太极料中一次,到了当天下午,科尔沁军队的斥候总算发现明军有所动作,不过仍然不是发现明军北上攻打格勒珠尔根城,而是发现明军早就已经分出几支军队四面八方出击,劫掠屠杀科尔沁草原上的各个鞑靼部落,迫使科尔沁草原上的鞑靼部落逃向格勒珠尔根城。这么一来,格勒珠尔根城中固然是兵力越来越多,牧民牛羊也越来越多,可出入格勒珠尔根城的鞑靼部落也越来越多,给科尔沁军队盘查内奸细作带来了极大麻烦,但是被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吓怕了的奥巴兄弟和皇太极却不敢有半点怠慢,都是咬牙命令军队必须严查进城鞑靼牧民,不能让一个张大少爷的细作混进城中,翻山越水逃到格勒珠尔根城的鞑靼部落对此怨声载道,还闹出了好几次小骚乱。 到了第四天头上,已经投降张大少爷的奥巴拜把子兄弟乌克善部落中来了一个使者,带来了张大少爷致奥巴的亲笔书信,城中唯一认识汉字的皇太极打开书信念道:“尊敬的岳父大人,小婿张好古百拜,打鸡一别,岳父大人不知去向,小婿与布木布泰都万分担心,近日闻得岳父大人已经安然返回科尔沁草原,小婿与布木布泰都不胜喜悦,特寄书信一封,以祝岳父大人长命百岁,寿比南山,多福多禄,小婿张好古与布木布泰再拜。” “狗屁,老子可不认你这个女婿。”奥巴悻悻的骂了一句。皇太极则苦笑一声,又继续念道:“小婿张好古诚惶诚恐,再禀岳父大人,小婿此次北上冒犯,有红夷大炮三十余门,佛朗机小炮二百余门,攻破格勒珠尔根城,易如反掌!但小婿与岳父大人毕竟是翁婿之亲,小婿兵犯草原,已属不敬,怎忍心再以重炮轰城,屠戮岳父子民百姓?故小婿修书一封,斗胆恳请岳父大人放下武器,开城投降,随小婿入京朝拜,接受大明册封,岳父与布木布泰父女团聚,小婿与岳父翁婿同臣,共事一君,则天下幸甚,草原辛甚,小婿与岳父全家也幸甚!如若不然,小婿肩负皇命,不敢念及亲情徇私舞弊,只能大义灭亲挥师北上,大军一至,格勒珠尔根城与岳父军民玉石同焚,同室操戈,我所不欲,望岳父大人再三思量,慎重慎重。小婿张好古三拜。”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的红夷大炮是天上掉下来的吗?”奥巴不屑冷哼。皇太极则皱了皱眉头,又说道:“张好古小蛮子最后还有一句——另及:岳父大人必然十分奇怪,红夷大炮重达千斤,小婿远道而来,如何随身携带?然小婿不敢欺瞒岳父,小婿手中之红夷大炮,乃是小婿亲自改进独创之新式大炮,仅重四百余斤,威力却远胜旧炮,岳父大人如若不信,大可遣使小婿军中亲眼目睹,小婿定然厚待使者,以安岳父之心。” “张好古小蛮子手里有新式红夷大炮?这可能吗?”吃够了明军新式火枪苦头的奥巴吓了一跳。皇太极则皱紧了眉头,摇头说道:“小婿也不知道,或许是张好古小蛮子虚言恐吓,也可能,他真的有……。小婿也曾经听范永斗说过,他打听到的消息说,蛮子军队里的新式火枪,就是张好古小蛮子亲自设计的,在火器方面,张好古这个小蛮子确实很有一套。”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完了。”布达奇也是脸上变色,胆战心惊的说道:“去年大金汗出兵攻打锦州的时候,锦州装模作样的打了几炮,我亲眼看到过红夷大炮的威力,确实非常恐怖,我们的城墙,怕是挨不了几炮就有可能被轰塌。” “奥巴王爷,张好古蛮子手里确实有新式红夷大炮,所以他才没有急着攻打格勒珠尔根城。”这时候,乌克善派来的使者忽然开口,小声说道:“不过王爷不用害怕,我们台吉已经有办法收拾张好古小蛮子了,只要王爷按计而行,我们科尔沁军队一定能把张好古小蛮子的军队歼灭。” “什么意思?”奥巴一楞。那使者则从内衣贴肉处拿出一封带着汗酸味道的羊皮书信,双手捧到奥巴面前,压低声音说道:“王爷,你以为我们台吉真的投降了蛮子了?我们台吉是什么人,他当时不过是迫于形势,才假装投降保性命,又取得了张好古小蛮子的信任,故意把张好古小蛮子的军队骗得孤军深入,落入我们科尔沁军队的包围中。现在我们台吉的诱敌计划已经成功,剩下的,就是请奥巴王爷出动大军,和我们台吉的军队里应外合,杀光侵犯我们科尔沁草原的蛮子军队。” “真的?”奥巴兄弟眼睛一起发光,争先恐后的把乌克善的那封书信抢过来观看。一看书信果然,乌克善在信上用蒙古文向奥巴兄弟详细描述了自己诈降诱敌的详细经过,又说明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决心弃暗投明重新回到科尔沁草原温暖的怀抱,还有就是与奥巴兄弟约定里应外合共破明军,建议奥巴兄弟赶快集中军队偷袭明军,乌克善在明军大营里呼应,一战可破明军,生擒张好古,活捉满桂! “好!乌克善不愧是苍狼白鹿的子孙!”看完这封书信,奥巴兄弟同时欢呼起来。皇太极则脸上变色,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念头——姜维献书?!想到这里,皇太极赶紧叫道:“岳父,二叔,你们不要上当,这是张好古小蛮子的诈降诱敌之计!他的目的是把我们的主力骗进包围圈歼灭!” “胡说八道,乌克善是我们苍狼白鹿的子孙,怎么可能帮着蛮子骗我们?”布达奇瞪眼喝道。皇太极阴阴的答道:“二叔,你好象忘了一件事,张好古小蛮子最擅长的就是阴谋诡计!以他的狡诈,乌克善如果假投降,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我们的军队如果没有了城池保护,在野战中怎么可能打得过张好古小蛮子现在的军队?” 没办法,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名头实在是太臭了,饶是奥巴兄弟此刻欣喜若狂,被皇太极这么一提醒,立即就象被冰水兜头一浇似的,发热的头脑迅速冷却下来。仔细思量之下,已经被张大少爷打怕了的奥巴兄弟不由汗流满身——格勒珠尔根城里军队,可以说是科尔沁草原最后的精华和希望,如果又被张大少爷坑害进去,那么科尔沁草原就可以说是万劫不得翻身了。但仔细盘算片刻之后,奥巴又为难的问道:“黑还勃烈,你说得或者有点道理,可如果乌克善这封信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辜负他的一片苦心了?” “要不,我们派一支军队去试探真假如何?”布达奇也小心翼翼的建议道。皇太极断然摇头,斩钉截铁的答道:“绝对不能试探,我敢断定,我们的军队去一支完一支,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实在是太奸猾了!”说到这,皇太极又指着那个乌克善部落的使者问道:“我问你,乌克善在蛮子军队里,有多少兵权,能够调动多少军队?” “我们台吉有上万军队,有一支蒙古万人队归我们台吉直接指挥。”那使者傲然答道。皇太极微微一笑,又问道:“乌克善能直接指挥一只万人队?据我所知,张好古小蛮子手下有一支阿拉善额部的蒙古士兵,张好古小蛮子不把军队交给这些可靠的阿拉善额部民,怎么反倒交给你们台吉指挥?” “这……,因为我们台吉很得张好古小蛮子的信任。”那使者迟疑着答道,心中则暗暗叫苦——出发前,张大少爷忘记了交代他怎么回答这些问题。皇太极则又是一笑,又追问道:“那他是怎么取得张好古小蛮子信任的?向张好古小蛮子投降的台吉这么多,怎么就偏偏你们台吉取得了张好古小蛮子的信任?” “这个……,我不知道。”那使者脑袋不算灵活,实在编造不了好的理由来回答皇太极。皇太极则进一步追问道:“你说张好古小蛮子手里有三十门新式红夷大炮,你见过那些红夷大炮没有?” “见过。”那使者硬着头皮答道。皇太极冷笑,拿来纸笔往那使者面前一摔,又拔刀喝道:“画出来,把张好古小蛮子的新式红夷大炮画给我看看!不过我可警告你,真正的红夷大炮是什么模样,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如果你敢骗我,我这把刀可不会饶了你!” 房间中鸦雀无声,那倒霉的使者开始还能保持镇定,可是在皇太极的再三呼喝面前,那使者的脸色开始变白了,额头上的汗水也开始滚滚而落了。这么一来,就连奥巴兄弟都看出情况不对了,一起喝道:“画!画不出来,我们现在就砍了你!” “王爷,王爷饶命啊。”那使者精神崩溃,砰的一声双膝跪下,磕头哭嚷叫道:“王爷,我说实话,我们台吉确实没有什么兵权,这次我来格勒珠尔根城,也是来骗王爷你的军队出城的。张好古小蛮子派人调查了格勒珠尔根城的情况,觉得不可能打下来,就想出这么一个诡计,想把王爷的军队骗出城去决战,在城外打败了你的军队,他再攻城就容易多了。他还向我们台吉许诺,只要我们台吉的帮他把王爷你的军队骗出城去消灭。他就请蛮子皇帝加封我们台吉为科尔沁草原的王爷,把科尔沁草原封赐我们台吉。”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皇太极惊喜问道。那使者抹着眼泪说道:“我是乌克善台吉的亲兵,张好古蛮子在宴会上和几个台吉商量怎么攻打格勒珠尔根城,商量出了这个办法,我全听到了。后来我们台吉主动站出来,说是愿意为张好古小蛮子效力,我就被派来了。张好古小蛮子还说,这叫什么姜维献书之计。” “果然是姜维献书之计。”皇太极又惊又喜,追问道:“张好古小蛮子还说了一些什么,越细致越好,快快说来,饶你不死。” “张好古小蛮子还说,格勒珠尔根城不好打,他手里没有足够的攻城武器,光用云梯云台恐怕打不下来。”那使者抹着眼泪说道:“所以张好古小蛮子说了,他的军队不能过嫩江,一过嫩江,王爷你们的军队就全部回城了,到时候就更难打。所以他的军队只能驻扎在嫩江以西,让你们疑神疑鬼,他才好用计把你们的军队骗出来,只要你们的军队出了城过了嫩江,他就可以一边布置陷阱包围你们的军队,一边派出军队来偷袭格勒珠尔根城!……对了,张好古小蛮子还说过,如果能把你们的军队吓得弃城逃跑就更好了,他的军队全是骑兵,要想追杀你们十分容易。” “张好古小蛮子,果然奸诈。”皇太极狞笑一声,转向奥巴说道:“岳父,现在张好古小蛮子的目的已经明确了,他迟迟不过嫩江,是怕把我们吓得死守格勒珠尔根城!我们千万不能中计,只能集中兵力死守格勒珠尔根城,等待大金援军!同时我们还要坚壁清野,把附近的所有粮食牛羊都搬进城里,让张好古想劫掠粮食补充也没地方抢去。” “好,就这么办。”奥巴点头,又指着那个倒霉的使者问道:“那这个家伙怎么办?是不是让他带一封假信回去骗张好古蛮子,拖延时间?” “没必要。”皇太极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张好古小蛮子实在太狡猾了,我们的假信未必能骗过他们,说不定还会被他识破。这家伙我们只能暂时关起来,让张好古蛮子认为我们还在考虑中,我们这边加快速度转移粮食牛羊,争取在两三天内,把周围的所有粮食牛羊都转移到城里。” ……………… 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的明军大营之中,张大少爷和宋献策也在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宋献策担心的问道:“东家,你那个姜维献书之计,我觉得有点玄乎啊,皇太极被你玩了这么多次,怎么可能不小心提防你又搞阴谋诡计?万一被他识破,我们可就弄巧成拙了。” “肯定会被他识破!”张大少爷语出惊人,微笑说道:“皇太极吃了我这么多次亏,再不积累点经验,那他就不叫皇太极了。不过很可惜,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他识破!那个使者,也不是我的死间而已。” “为什么?”宋献策大吃一惊。张大少爷微笑答道:“宋师爷你饱读经史,肯定知道我大明成祖皇帝曾经五次北伐鞑靼,不过你可知道我大明成祖北伐鞑靼时最头疼的是什么吗?不是蒙古军队的人多势众和弓马娴熟,而是找不到鞑靼军队的主力!我这些天之所以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按兵不动,也不是畏惧攻不下格勒珠尔根城,而是担心攻下了格勒珠尔根城,也歼灭不了科尔沁鞑靼主力!所以我才派出分兵四面出击,促使鞑靼各个部落逃进格勒珠尔根城避难,同时用一着拙劣的姜维献书让皇太极识破,坚定科尔沁鞑靼的守城决心!否则的话,科尔沁鞑靼如果弃城而逃,带着我们在大草原上躲猫猫,那我们才叫危险啊。” “可是我们本来就没有攻城武器,科尔沁鞑靼主力集结在格勒珠尔根城中,我们岂不是更难破城了?”宋献策担心的问道。张大少爷又是一笑,狂傲的说道:“师爷,你放一百个心吧,怎么攻破格勒珠尔根城,我早已经是胸有成竹了。等到我们向格勒珠尔根城发动进攻时,三天之内,我必破城!”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围猎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围猎 “尊敬的张大人,我们的军队已经在嫩江西岸驻扎七天了。”明军中在科尔沁草原势力最大的台吉乌克善赔笑着,小心翼翼向张大少爷说道:“在这七天时间里,我们受伤的士兵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治疗,疲惫的战马也补充了足够的水草,和士兵一样,都恢复了体力,是不是应该向蒙奸奥巴的格勒珠尔根城发动进攻了?” “别急,再等几天再说。”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答道。乌克善等几个台吉互相对视一眼,由色楞出面更加小心翼翼的说道:“张大人,请容许你忠诚的奴仆色楞大胆问一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到现在还不向格勒珠尔根城发动进攻?我们的军粮最多做能支持七天,而且建奴的军队也很可能正在日夜兼程的向格勒珠尔根城杀来,我们再不抓紧时间攻城,到时候恐怕就太危险了。” “色楞台吉,既然你知道我们的军粮已经只剩下七天。”张大少爷面无表情的反问道:“那我问你,如果我们现在向格勒珠尔根城发动进攻,并且顺利攻下了格勒珠尔根城,夺得的军粮,也能支撑我们的近八万军队支撑几天?” “这个……,我想,支撑一个月到四十天,肯定没问题吧。”色楞估摸着答道。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问道:“很好,就算攻下格勒珠尔根城后,我们抢到的粮食足够我们使用四十天,这点粮草,支撑我的大军返回蓟门长城,也许还勉强够——可是建奴从背后追来怎么办?喀喇沁草原的达来台吉组织军队拦截怎么办?就算达来不敢拦截,我们难道不需要粮草支持军队持续作战,在喀喇沁草原上剿灭达来?难道你还指望能象来的路上一样,靠抢掠沿途蒙古部落补给粮草,你当其他的蒙古部落真那么傻,还傻乎乎的留在原地让我们折回头去抢?”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难得换了一副严肃面孔,沉声说道:“色楞台吉,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向格勒珠尔根城发动进攻,一个很重大的原因就是做事情需要走一步看十步!现在我已经把军队撒出去四处抢掠科尔沁的蒙古部落,这些部落为了逃命,肯定会带着牛羊马匹逃往格勒珠尔根城,难道我们不给这些搬运队一点时间,现在就出兵围城,把他们吓走?”说罢,张大少爷又难得诚恳的补充一句,“色楞台吉,我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获得充足的粮草补给,从容迎战科尔沁的建奴援军。二就是为了你们这些忠于大明的喀喇沁部落着想啊,我回去的路上,如果不替你们解决了喀喇沁草原上势力最为强大的达来,到时候我的军队倒是顺顺利利回到中原享福了,你们这些忠于我的蒙古部落呢?不用害怕达来对你们的报复吗?” “张大人,你果然是我们喀喇沁蒙古部落最好的朋友,最尊贵的客人。”色楞恍然大悟,赶紧领着在场的喀喇沁草原诸台吉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磕头,异口同声的激动说道:“尊贵的张大人啊,你事事处处都在为了我们的利益着想,为了报答你的恩情,到了攻打格勒珠尔根城的时候,请你容许我们亲自率领军队冲锋,为你拿下格勒珠尔根城,报答你比蓝天更广大的恩情,比生我们养我们的大草原更仁厚的善心。” “诸位台吉快快请起,只要你们忠于大明朝廷,你们就是我张好古最好的朋友,你们的利益,也将是我的利益。”张大少爷微笑,一一搀起以色楞为首的喀喇沁蒙古诸台吉,又转向以乌克善为首的科尔沁台吉,向这些表情尴尬的科尔沁台吉笑道:“乌克善台吉,科尔沁草原的众位台吉,你们也不要生气,我这么做,对你们其实也有好处。” “尊贵的张大人,你误会了,乌克善也是你最忠诚的奴仆,怎么敢生你的气?”乌克善口不对心的鞠躬答道。其他的科尔沁台吉也纷纷附和,心里则都苦笑不已。张大少爷笑着说道:“乌克善台吉,科尔沁草原的各位台吉,你们骗不了我——打败奥巴以后,我拿科尔沁草原的牛羊去打达来,你们能分到手的牛羊,自然也就少了,换成我是你们,我也会生气。不过你们请放心,你们也是我的朋友,我从来不让朋友吃亏,等打败了奥巴之后,我会把奥巴投降的军队全部分给你们,抢到了女奴也留给你们,再打败达来之后,从达来部落里抢来的牛羊,我也会允许你们多带母牛和母羊回到科尔沁草原,补偿你们的损失,你们觉得怎么样?”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转向色楞等台吉问道:“喀喇沁的各位台吉,你们觉得我的安排怎么样?” “尊贵的张大人,你就象天平一样公平,我们毫无意见。”色楞第一个答应,其他的喀喇沁台吉也是个个叫好,大慷他人之慨——张大少爷分配的是达来部落的牛羊牲畜,这些喀喇沁台吉自然不会心疼。那边以乌克善为首的诸台吉也是转忧为喜,纷纷跪下说道:“尊贵的张大人,我们听从你的安排和分配,到了攻城的时候,请允许我们也带领军队为你发起冲锋,报答你的恩情。” 老虎还在山对面,张大少爷就已经把它的皮肉骨头虎鞭都分了,虽说此举有些过于无耻,但不管怎么说,投降大明的蒙古各部落台吉的士气确实被张大少爷点燃了。为了鼓舞军队士气,这些投降大明的蒙古台吉不断深入蒙古降兵之中,大肆鼓吹张大少爷的公平公正的民族政策,号召自己部落和其他部落的蒙古降兵为张大少爷奋勇作战,跟着张大少爷走,抢钱抢粮抢草原,倒也鼓舞起了不少蒙古降兵的士气,每天叫嚷的只是踏平格勒珠尔根,歼灭鞑靼叛徒科尔沁奥巴。与此同时,科尔沁草原上的大小部落为了活命,果然是争先恐后的带着牛羊马匹涌往格勒珠尔根城,为张大少爷充当运输粮草辎重的民夫苦力。 终于,到了八月二十九清晨,在嫩江西岸驻扎达十日之久的明军主力终于接到张大少爷的渡河命令,迅速渡过嫩江,气势汹汹杀向格勒珠尔根城。同时张大少爷前期派往各地的军队也收到命令,停止劫掠剩下的鞑靼部落,掉头杀向格勒珠尔根城,呈包围姿势从四面八方涌向格勒珠尔根城。 张大少爷的狗少军终于过河杀来的消息传开,本来就混乱无比的格勒珠尔根城外更是一片鸡飞狗跳,无数的科尔沁牧民赶着牛羊争先恐后的抢着入城逃生,在各道城门入口拥挤得水泄不通,就连护城河的堤坝都被踩踏不少。科尔沁城守军则是为了防止张大少爷细作混进城中,再加上格勒珠尔根城中确实也容纳不下这么多部落,奥巴兄弟只能让军队仔细筛选可靠的部落入城逃难,还有优先转移牛羊马匹入城,与逃难的鞑靼部落冲突不断,八月二十九一个整天,格勒珠尔根城各道城门前哭声喊声和叫骂声不绝于耳。 本来情况就够乱了,可是到了夜里,眼见明军距离格勒珠尔根城越来越近,格勒珠尔根城中人满为患,城外却还有无数科尔沁牧民拥挤入城,奥巴的亲兄弟布达奇竟然琢磨出了一个无比脑残的法子——除了自备武器的战士之外,不再容许普通牧民入城,但是他们携带的粮食和牛羊必须留下!命令一下,格勒珠尔根城外难免更是热闹,来不及入城的鞑靼部落再没有希望进城避难也就算了,他们的牛羊马匹还要被守军抢走,对这些鞑靼部落来说自然是雪上加霜,软弱的赶紧妻儿族民和牛羊马匹逃跑,强硬一点鞑靼部落则奋起反抗,与格勒珠尔根城守军乒乒乓乓打成一团。更有聪明的鞑靼部落干脆掉头西南,去向正在往这边杀来的明军投降,以减少族民和牛羊的损失。待到奥巴和皇太极闻讯赶来阻止这个脑残命令,为时已晚,城外鞑靼部落的人心已经完蛋大吉。 “你疯了?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弟弟?”奥巴一记耳光抽在布达奇脸上,铁青着脸吼道:“你不许剩下的部落入城就算了,怎么还让军队去抢他们的牛羊马匹?你想把他们逼到蛮子军队那边么?” “可是城里还住得下人么?”布达奇捂着脸不服气的顶撞道:“现在格勒珠尔根城里,就连街上都挤满了进城避难的百姓,走路不小心都会踩着睡在街上牧民,我再放人进城,让他们人叠人的睡在街上吗?” “那你可以让去别处避难啊,叫他们去北方或者东方不行吗?为什么要抢他们的牛羊马匹?”奥巴铁青着脸大吼道。布达奇毫无惧色的答道:“叫他们去北方或者东方?大哥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格勒珠尔根城的四面八方都有蛮子军队活动,他们不管走那一条路,都有可能被张好古小蛮子的军队拦截?还有,不让张好古小蛮子抢到牛羊马匹补充粮草,这条命令还是你下的,我不让军队提前把城外的牛羊马匹抢进城来,留在城外给蛮子军队抢吗?” “你……,你想气死我?”奥巴也没想到一向温顺听话的弟弟会这样反抗自己,大怒之下抬手又想教训弟弟。那边皇太极则脸色大变,一把拉住奥巴的手,脸色苍白的惨叫道:“岳父,我明白了,我们又上张好古小蛮子的大当了!” “上什么当?”奥巴惊讶问道。皇太极捶胸顿足的叫道:“岳父,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围猎的吧?先把猎物包围起来,然后再缩小包围拳,以弓箭猎狗猎杀,被包围的猎物没有一个能跑掉——张好古小蛮子就是这个法子,以格勒珠尔根城为猎场,分出军队四面八方包围格勒珠尔根城,逼迫包围圈里的蒙古部落逃往格勒珠尔根城避难,他再缩小包围圈,最后在格勒珠尔根城猎获所有猎物啊!” 皇太极的话还没有叫完,奥巴和布达奇兄弟的脸就已经变得和他一样白,再看看城里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牛羊群,奥巴气得重重一拳砸在箭垛上,破口大骂道:“张好古,狗蛮子,你够阴,连你的老丈人都敢这么耍!” “老丈人?”听到奥巴这话,皇太极心头又是一震,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只是建议道:“岳父,人多势众也未必是累赘,依小婿看来,我们可以派一名将领和一些军队去把这些进不了城的蒙古部落组织起来,驻扎到格勒珠尔根城东面矮山上去,和城中守军互为掎角,让他们在城外和张好古小蛮子决战,就算打不过张好古小蛮子,也可以消耗一些蛮子军队的火药,那东西,张好古小蛮子在草原上可是很难补充!” “也只有这样了。”奥巴无可奈何的答应,又命令布达奇继续担起这个任务时,皇太极却抢着说道:“岳父,二叔先前下令抢夺牛羊,城外的蒙古部落肯定记恨于他,派他去组织蒙古部落只怕不会方便,倒不如入小婿带两千兵出城,组织蒙古部落驻扎东山。”奥巴一听甚是满意,当即答应。 还别说,皇太极在组织军队方面确实很有一手,短短一夜时间下来,城外总数多达六万余人的鞑靼各个部落族民还真被他组织了起来,带着牛羊赶往格勒珠尔根城东北角的土山,在那里扎下营寨,与格勒珠尔根城互成掎角之势。虽说这六万多人只有三成左右是青壮男丁,勉强能够能上到战场,但至少也不是毫无自卫能力游兵散勇了。只是奥巴兄弟都没有发现的是,早在皇太极领军出城的时候,他们的堂妹、皇太极正妻哲哲也悄悄被皇太极带出了城,混在了皇太极的军队之中。 “贝勒爷,你怎么要我陪你出城来这里?”虽说跟着皇太极出城时没有多问什么,可是稍微安定下来后,哲哲还是悄悄向皇太极问道:“我留在城里,不是更安全吗?最起码你不用在战场上分心照顾我啊。” “哲哲,我总有一种预感——这次格勒珠尔根城保卫战,只怕危险。”皇太极沉声答道:“张好古小蛮子采取围猎战术,驱赶科尔沁大小部落集中于格勒珠尔根城围杀,证明他根本不害怕格勒珠尔根城的高墙深壕,更不惧怕格勒珠尔根城兵马粮草充足,有十足把握轻松攻下格勒珠尔根城!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和我留在城里被蛮子军队包围,只怕比在城外更危险!” “张好古小蛮子能够轻松攻下勒珠尔根城?这可能吗?”哲哲疑惑说道:“上次林丹的十万大军包围勒珠尔根城一个多月,都没有撼动勒珠尔根城分毫,张好古小蛮子真这么厉害?” “如果换成别人来攻勒珠尔根城,我肯定也不相信他能轻松拿下这座草原第一城。”皇太极面沉如水,缓缓说道:“但是我的老冤家张好古小蛮子来,我相信。” ……………… 其徐如林,其疾如风!这句话用来形容张大少爷的用兵,简直太适合不过了!在嫩江西岸驻扎十天不见动静,真正到了动手进攻的时候,张大少爷军队的主力近五万人才用了一天多时间就杀到了格勒珠尔根城下,分散于各地的军队也在带着牛羊俘虏快速逼近勒珠尔根城,估计天黑之前就能会师于城下。而明军斥候侦察发现皇太极军驻扎于东山并且向张大少爷禀报后,张大少爷果断下令,“全军东进,先围歼城外之敌,再回师围城!” “东家,这可是掎角之势,小心城中鞑靼突袭我们背后!”宋献策紧张提醒道。张大少爷冷哼道:“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马上出城,屠奴军留下殿后,所有骑兵突袭东山!一群乌合之众,我要在三个时辰内拿下他们!不过传我的命令下去,投降不杀,多抓俘虏,女人归士兵所有,男人和老弱留下,我有大用!” “呜————!”三百多支号角的呜鸣声中,四万蒙古降兵怪叫着迂回包抄,片刻之间就将东山团团包围。一百多面牛皮战鼓疯狂敲响,四万蒙古降兵高喊着口号分批分次席卷而上,从四面八方杀上东山,“阿拉!跟着张大人走,抢钱!抢粮!抢女人!阿拉——!” “疯子!这小子纯粹是疯子!”张大少爷根本不理会格勒珠尔根城守军全力攻打东山,皇太极可彻底傻了眼睛。破口大骂张大少爷疯狂之余,皇太极只能一边拼命指挥军队防御,一边盼望奥巴兄弟尽快挥师出城,与自己前后夹击明军。不到六百米高的土山坡上破下马蹄轰鸣,杀声震天,一面是杀红了眼睛的蒙古降兵拼命向上冲锋,一面是胆战心惊的科尔沁军队拼命抵抗防御,天空中蓝天清风,箭镞来往不绝,地面上数万人舍死忘生的疯狂厮杀,血肉飞溅。 “谁敢出城,从背后冲杀蛮子军队?”看到明军不顾一切的猛攻东山,奥巴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喊大叫着只是催促军队出城迎战。可是不管怎么喊,他身边的将领兄弟都不敢有一个应声,敢站出来主动请缨出城作战,甚至就连奥巴的叔父、哲哲之父莽古思都心惊胆战的说道:“奥巴,你可要小心,你注意到没有?张好古小蛮子那支屠奴军,就在蛮子军队背后守着,勒珠尔根城里的军队出去,可就马上和他们碰上了!” 奥巴当然看到屠奴军了——如果没看到,奥巴早就亲自带着军队冲出去了。可正是看到那支整齐排开的恐怖军队与那面被草原清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红底白字屠奴大旗,明知道眼下是最佳出击时机的奥巴却又胆怯了,只能嘴硬叫道:“屠奴军又怎么了?他们再厉害也才四千人,谁敢出城,我给他两万军队,五打一,我就不信打不过这支军队?” “大哥,上次在喜峰口,你的十二万军队,打赢这支军队没有?”布达奇极不长眼的小声问道。还好,奥巴这次没有恼羞成怒的再赏给弟弟一记耳光,只是硬着头皮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看着皇太极的军队被蛮子歼灭吧?” “要不,再等等?”奥巴的另一个拜把子兄弟满珠习礼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边奥巴的儿子巴达礼济农也附和道:“对,黑还勃烈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蛮子军队攻得虽猛,可他一定能挡得住!要不我们再等等,等到蛮子军队久攻不下,士兵和战马疲倦,我们的军队再出城夹击不迟。” “那好吧,那再等等吧。”奥巴有了台阶,马上点头同意。于是乎,一场战争史上很罕见的场景再度在屠奴军面前展现,拥有三万大军的格勒珠尔根守军按兵不动,并且美其名曰等待战机,坐视张大少爷顾头不顾尾的围攻近在咫尺的皇太极军队,毫无举动。这下子可苦了在东山上血战的皇太极军队了,他的军队兵力和士气都远不如明军,占据的地形也不能算是很好,在四万蒙古降兵的猛攻猛冲面前防线摇摇欲坠,几近崩溃,目视可击的援军却躲在乌龟壳里连头都不敢伸,更别说象战前约定那样,为皇太极提供强力援助了。 “阿拉!阿拉!阿拉——!”眼看蒙古降兵越冲越猛,越冲越近,皇太极军队的士兵益发动摇,不知多少士兵哭喊起来,“援军,援军怎么还不来?”同样披甲上阵的哲哲也紧张的拉着皇太极的袖子,哽咽着问道:“贝勒爷,父亲和土谢图汗为什么还不出兵,我们这里快撑不住了啊?” “他们被张好古小蛮子打怕了啊。”皇太极哀叹着一语中的,下一刻,皇太极又鼓起勇气吼道:“弟兄们,蒙古的勇士们,保卫家园,杀啊!没有人救我们,我们自己救自己!杀——!” 吼叫着,皇太极把哲哲推给亲兵保护,血红着眼睛亲自冲到阵前,率领军队与明军浴血奋战。但不管皇太极个人如何神勇,却始终无法扭转援军见死不救带来的士气崩溃,在打了鸡血一样疯狂的蒙古降兵面前,皇太极的军队节节败退,不到一个时辰就败退到半山腰旁,与大量普通百姓密密麻麻的拥挤在一起,蒙古降兵疯狂放箭,皇太极手中的军民百姓纷纷惨叫着倒下,摔倒在血泊之中,军队百姓都接近崩溃。 “阿拉——!”彻底击垮皇太极军队坚守信心的是打着明军旗帜怪叫杀来的蒙古降兵——第一支被张大少爷派出去围猎的蒙古降兵万人队赶到战场,与张大少爷主力军队会师!这些带着大量俘虏牛羊的蒙古降兵刚刚赶到战场,张大少爷就抽调其中精锐加入东山战场,再次疯狂加强针对皇太极军队的攻势,而东山上的皇太极和格勒珠尔根城里的鞑靼军队同时士气崩溃,城里鞑靼军队包括奥巴在内都绝口不提出城增援,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皇太极则深知大势已去,只能长叹一声,命令道:“放弃百姓,向东面突围!”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彻底崩溃的皇太极军开始突围时,蒙古降兵依令改变口号,高喊着招降口号猛砍猛杀,无数临时改编为军队的鞑靼士兵心理崩溃,纷纷滚下战马跪地投降,全靠皇太极军队保护的鞑靼妇孺老人更是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二话不说就跪爬在地上投降,连人带牲畜都成为明军战利品。而皇太极带着残余的正规军队拼死砍杀,终于杀出血路,带着三百余骑和老哲哲逃往东方,消失在夜幕下的草原深处。 被皇太极抱着杀出重围后,哲哲一直痛哭不已,痛哭父亲兄弟的胆小懦弱,哭泣茫茫草原虽大,却已经没有自己夫妻的立足之地。脸上沾满鲜血的皇太极则始终表情刚毅如铁,过了许久,皇太极才拍着哲哲的小脸说道:“别哭了,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我们就还有希望,有希望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有希望找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报仇。” “可是,我们以后又能去那里?”哲哲抹着眼泪问道。皇太极沉声答道:“回辽东,我的父汗已经知道他误会我了,我们回去不会有事。现在大金国摄政的代善是我大哥,他和我的关系一直不错,只要他肯向以前那样对我,我就尽心尽力的辅佐他,辅佐他攻进中原,杀光所有蛮子,一雪前耻。” 说到这里,皇太极忽然昂起脑袋,对着草原的夜空疯狂咆哮吼叫起来,“张好古小蛮子,我还没死!我还要回来,我还要回来,找你报仇————!”言未毕,泪水已经在缓缓滑落皇太极满是鲜血污迹的双颊…… 第一百九十二章 狗少攻城术 第一百九十二章 狗少攻城术 不管不顾格勒珠尔根城中的奥巴守军,集中优势兵力狂攻与格勒珠尔根城互成掎角的东山皇太极军,此举虽然疯狂而又冒险,近乎赌博,但赌赢之后,得到的却是与危险成正比的巨大收获。短短三个时辰里,明军就拔掉了这颗威胁自军侧翼的钉子,俘虏了超过四万的鞑靼牧民,还有数之不尽的牛羊马匹,极大的缓解了军粮即将告罄的窘况,同时也给格勒珠尔根城守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震撼与压力,几乎是从明军围城那一刻起,包括奥巴兄弟在内的科尔沁将领台吉都死了出战和突围的心思,一个心思只想死守格勒珠尔根城,等待建奴援军救援。 坚守待援,当然要建立在城防坚固的基础上,为了守住这座悠关科尔沁草原兴衰存亡的城池,一向吝啬的奥巴兄弟可以说是拼出了老本,主要只能依靠进口补给的箭支全部从仓库里搬出来,送上城墙,巨木大石之类草原上难以获取的守城物资也在城墙堆积如山,随时可以投入守城之用。更为关键的军队方面,奥巴兄弟除了拥有超过三万的军队之外,另外又把逃进城中避难的科尔沁鞑靼牧民也组织起来,青壮男丁上城助战,老弱妇孺则编制成队,只待战时搬运守城物资。更加难得的是,奥巴兄弟竟然还琢磨出了一条鼓舞人心的计策,派出人手到城中四处宣传,鼓舞斗志与士气。 “苍狼白鹿的子孙们,草原的勇士们,你们听好了!”当着无数鞑靼军民百姓的面,奥巴毫不脸红的大声叫嚷道:“城外的蛮子军队已经说了,只要攻破我们的格勒珠尔根城,就要把城里的苍狼白鹿杀得一干二净,一只猫一只狗都不放过!不过你们也不用怕,增援我们的大金军队已经出发了,最多要不了十天,大金的军队就能打到格勒珠尔根城下,把城外的蛮子军队全部杀光!我们只要守住格勒珠尔根城,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苍狼白鹿会保佑我们,成吉思汗也会保佑我们!” “苍狼白鹿保佑!”无数鞑靼军民怪叫起来,并且按照奥巴的命令,把这条消息尽力宣传出去,坚定军队百姓的守城决心,鼓舞军队士气。可就在这时候,格勒珠尔根城东门报警铜锣大响,无数人大喊,“蛮子军队来了,蛮子军队来了!” “这么快?”奥巴兄弟吓了一跳,心说张好古小蛮子的士兵都是不吃不喝的怪物么,白天才打了一下午的血战,晚上又扎营立寨,现在才二更竟然就立即发动攻城?可是带着军队匆匆跑上东门城楼一看,奥巴兄弟却又傻了眼睛——东门外被火把照得通明的明军阵地上,数以万计的鞑靼百姓被明军挥舞皮鞭驱赶到了皇太极曾经屯兵的东山山下,每一个被俘而来的百姓手里都有一口麻袋或一块大麻布,正在明军的威逼下张袋张布从东山装土,又被驱赶到了一起,乱糟糟向格勒珠尔根城东门前来行来。鞑靼百姓哭声震天,明军和蒙古降兵的喝骂声和皮鞭声也从未停歇。 “百姓攻城战术?”奥巴兄弟和鞑靼军诸将全都傻了眼睛——驱赶敌国百姓为前锋攻城,担土挑石填塞敌人护城河,这还是成吉思汗发明的缺德战术,现在张大少爷以牙还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叫鞑靼诸将诸台吉有些措手不及。紧张之下,布达奇赶紧向奥巴问道:“大哥,这怎么办?如果蛮子赶着百姓来填护城河,我们放不放箭?” “放箭!怎么不放?”奥巴硬着头皮喝道:“我们如果手软不放箭,蛮子军队赶在百姓填平了护城河,肯定还要赶着百姓来攻城,到那时候,一切都完了!” “可是,那都是我们科尔沁的族民啊。”被建奴册封为青卓礼克图的和尔和堆哭丧着脸说道。奥巴吼道:“他们是我们的百姓不错,可是格勒珠尔根城一破,不光是我们和城里的军队百姓都会完蛋!他们也一个都跑不了!张好古小蛮子在盛京是怎么对待大金百姓的,难道你不知道?” 和尔和堆哑口无言,奥巴则大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弓箭准备,百姓一旦冲进一百五十步弓箭射程之内,立即放箭!”科尔沁军众将一起答应,赶紧组织军队准备弓箭,张弓搭箭瞄准被明军驱赶而来的科尔沁百姓。 众目睽睽之中,密如繁星的火把照耀中,数以万计的科尔沁百姓被明军皮鞭刀枪驱赶着,哭哭啼啼的慢慢向格勒珠尔根城走来——这些鞑靼百姓虽然都没什么文化,但是也都听说过他们的祖先是怎么驱赶百姓攻城的啊。恐惧与害怕之下,无数鞑靼百姓都哭喊起来,“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啊,我们都是苍狼和白鹿的子孙啊,不要放箭啊——!” “停下!”就当这些被明军驱赶着的鞑靼百姓即将绝望的时候,第一个鞑靼百姓抗着土袋走到距离格勒珠尔根城两百步的位置,在此等候的明军将领当即阻止他继续前进,指着地面吼道:“把土倒在这里,回去重新装土过来!” “把土倒在这里就行了?”那鞑靼百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不用被赶到前方去挡箭。那明军将领则以为自己的蒙古语不过关,忙叫来一个阿拉善额的将领帮忙翻译,“把你口袋里的泥土倒在这里就行了,带着口袋回到东山重新装土过来,敢耍花招,马上杀了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那鞑靼百姓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把麻袋里泥土倒在脚下,欢天喜地的又跑回去重新装土,其他的鞑靼百姓也是如此,都是把泥土运到距离城墙两百步便即倒出泥土,又掉回头去重新装土搬运,并没有一个百姓被逼着走进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的弓箭射程之内,去被格勒珠尔根城守军射死。见此情景,原以为自己们已经死定了的鞑靼百姓自然是欢声雷动,为了讨好明军而奋力搬运泥土,奥巴兄弟和科尔沁众将则在城墙上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实在闹不清楚张大少爷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与此同时,格勒珠尔根城的其他三门外也行动起来,大量的鞑靼百姓被驱赶着来到距离城墙两百外,沿着城墙延伸挖掘深沟,堆砌土墙——这一招倒是很简单,用防马沟和防马墙阻拦,防止格勒珠尔根城的守军冲锋突围。为了加快工程进度,不少的鞑靼军队也加入了掘壕工作,一条呈月牙形三面包围格勒珠尔根城的防马沟也逐渐成形。而在东门这边,明军搬运物资的马车和独轮车也被送到百姓之中,让百姓更快的搬运泥土到距离东门两百步的地方堆砌土山,格勒珠尔根城四周百姓来往挖掘搬运,俨然成了一个巨大工地。 这么一来,不光格勒珠尔根城守军摸不着头脑,明军队伍中的蒙古诸台吉和明军众将也摸不着头脑了,纷纷涌到张大少爷面前探问究竟。其中吴三桂直接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把泥土运到距离城墙两百外堆砌,到底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目的?”张大少爷的俊脸上露出奸笑,神秘兮兮的说道:“当然是修一道土山围墙了,我要在格勒珠尔根城的东门外,修一条长四里,高五丈的土山围墙。” “修这样的围墙,又有什么用?”吴三桂更是纳闷。张大少爷笑笑不答,查看明军众将脸色时,却见众将大都是满脸疑惑,只有卢象升是若有所思,宋献策是满脸奸笑,张大少爷便笑着问道:“宋师爷,看出我打算怎么办了?” “东家,难怪你说三天内就能攻破格勒珠尔根城,开始我还将信将疑,现在我终于相信了。”宋献策奸笑答道。张大少爷也笑道:“原本我还没估计到能抓到这么多鞑靼百姓充当苦力,现在看来,两天!两天之内,我就能攻破这座城池了。”说罢,张大少爷仰天大笑,得意万分。这时候,卢象升终于醒悟过来,拍着大腿吼道:“明白了!火枪和弓箭!张大人这是利用我们新式火枪和弓箭的射程差距!” “什么意思?”吴三桂等人赶紧扭头问道。卢象升奸笑答道:“各位将军,你们可以仔细想一想,格勒珠尔根城的城墙是四丈高,等到鞑靼百姓在两百外修筑了一条长四里,高五丈的土山围墙后,我们屠奴军的火枪手再登上土山,用射程超过三百步的膛线火枪对着城墙上的鞑靼守军开枪,会有什么好戏可看?“明军众将恍然大悟,终于一起大笑起来。 于是乎,在明军士兵皮鞭和鞑靼百姓的共同努力下,到了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八月三十的上午,一道高达五丈、长达三里的土山围墙便初见雏形,不等土山围墙彻底完工,吴三桂和赵率伦的狼骑队和蓟骑队士兵便迫不及待的登上土山,在土山围墙上一字派开,居高临下瞄准两百步外的格勒珠尔根城东门守军。同时张大炮的三十门佛朗机小炮也搬上了土山围墙,装填炮弹协助轰击守军。与此同时,张大少爷麾下的二十名狙击手也撒了出去,游走四门专挑鞑靼将领下手,削弱守军士气。由阿拉善额部率领的蒙古降兵也列阵四门,谨防守军狗急跳墙,出城冲锋——当然了,张大少爷如果知道城门已经被守军封死,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午时正,一切准备完毕,张大少爷一声令下,东门土山围墙上的屠奴军将士开始整齐射击,乒乒乓乓的爆豆声中,屠奴军膛线火枪齐鸣,无数颗米尼弹呼啸着飞出枪口,射向两百步外城墙上密集的敌群。几乎是瞬间,绝望的惨叫声就在格勒珠尔根城东门城上连续不断的响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鞑靼士兵将领中枪中弹,哀号着摔倒在血泊之中,城上守军大乱;而张大炮指挥的三十门佛朗机小炮也开始发威,将一枚又一枚的开花炮弹倾泄城头,炸得鞑靼守军鸡飞狗跳,鬼哭狼嚎,更进一步增加了东城守军的混乱,鞑靼守军士兵慌不择路,奔跑躲避间拥挤践踏,将不少同伴都挤下了城墙,摔得是筋断骨折,哀嚎震天。 “自由射击!”第一轮整齐射击结束后,屠奴军将士又开始打靶练习一般的自由射击,一个个屠奴军士兵迅速装填弹药,瞄准目标精确点射,差不多两三枪下去,基本上就有一个鞑靼士兵惨叫着摔下城墙,一命呜呼,也差不多是佛朗机一炮下去,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鞑靼士兵就要倒下一片。也有不少鞑靼士兵鼓起勇气放箭还击,可是他们抛射而出的箭镞,基本上只能射到土山前四五十步就力尽落地,而膛线枪从两百步外射来的子弹,仍然能够准确而又轻松击穿他们坚固的皮甲,再钻入他们的身体,结束他们的生命!膛线火枪超过弓箭一倍的射程优势,在此一刻完全展露无遗。明军上下也是欢声如雷,士气暴棚。 “啊——!娘啊——!哎哟——!”与兴高采烈的明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格勒珠尔根城的守军简直就太惨了,尤其是在东门城墙上,不管什么台吉将领、骑兵步兵,只要敢于上前的,差不多是在眨眼之间就能被膛线火枪击倒击毙,稍有不慎就是非死即伤的下场。眼看着同伴的接二连三的中枪倒下,身上喷着鲜血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而自己们放出的弓箭连明军的毛都碰不到,所有的鞑靼士兵将领都绝望了,互相拥挤着争先恐后向后方退守,把同伴推往前方当盾牌挨枪子,你推我搡间,不知多少士兵被挤落城内,也不知有多少士兵为了把同伴推到前方而拔刀相向,内讧内斗。 “举盾牌,快举盾牌!”也有聪明的将领想到了用盾牌防御的法子,只可惜大部分敢于站出来组织的将领都被明军狙击手盯上,继而被一颗子弹结束生命——东南西北四门皆是如此,凡是穿着将军服色的鞑靼将领出现在城头,差不多刚打一个转,就会被明军狙击手一枪了结!到了后来,所有的鞑靼将领干脆连城墙都不敢上,不是趴在城楼里瑟瑟颤抖,就是躲在城墙内部的死角处抱着头任由更高级的将领臭骂,说什么都不敢再上城墙。 “举盾牌,快举盾牌啊。”随着鞑靼将领趴在墙头的哭喊命令,一面又一面的盾牌终于举了起来,但很可惜的是,明军是在五丈高的土山上居高临下射击,鞑靼军队即便有盾牌掩护,也是顾得了头顾不了尾,明军膛线火枪的精确射击仍然在无时无刻的收割着鞑靼士兵的生命,十颗子弹下去,至少有五六颗子弹能够击中击伤鞑靼士兵,绝望的惨叫声仍然在城墙上回响不绝,鞑靼士兵仍然在不断受伤毙命的倒下——没办法,城墙上的鞑靼士兵太密集了。见此情景,爬在城搂里指挥战斗的奥巴忽然生出了一个绝望的念头,“如果蛮子军队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我们还能守住吗?” 打靶练习一般的射击还在继续,担土运石的土山围墙修建工作也还在继续,随着土山围墙不断向两旁延伸,明军的射击面也越来越大,当四里长的土山围墙修成时,格勒珠尔根城东门的城墙上已经没有一处不暴露在屠奴军的枪口之下,彻底已经不存在死角。与此同时,张大少爷做出调整,让卢象升的天雄队和吴六奇的猎虎队上到土山,换下枪管已经通红的吴三桂军和赵率伦军休息,继续以火枪压制鞑靼守军——自打鸡会战结束后,明军就一直以蒙古降兵为炮灰冲锋压制,火药子弹消耗几乎为零,张大少爷还有大把的弹药可以挥霍。另外又命令蒙古降兵驱赶鞑靼百姓继续运输泥土,在明军膛线火枪的掩护下填塞护城河。 “蛮子来填河了,快放箭,放箭!”绝望的惨叫声中,一个个弓箭手被督战队用刀子驱赶着走上墙头,瞄准运土担死的鞑靼百姓放箭射击。但很可惜的是,明军的膛线枪火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在枪林弹雨面前,斗胆出阵的鞑靼弓箭手基本上还没放出两箭,就已经被膛线火枪打得满身是血的惨叫着摔倒在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城墙上,放出的弓箭也软绵绵的毫无力量准头,不要说伤到躲在百姓背后的明军士兵了,就是那些推着挑着泥土的鞑靼百姓,也几乎形不成有力威胁。 “快搬!快搬!填平了护城河,每人赏牛羊肉五斤,胆敢逃跑,杀无赦!”蒙古降兵疯狂的咆哮声和皮鞭声中,鞑靼百姓推着挑着泥土拼命向前,冲到护城河边上,把袋中、包中和车中的泥土倒进河中,又抱着脑袋推着小车逃往后方。——还好,格勒珠尔根城上的鞑靼弓箭手已经被明军火枪手压制得连头都带不起来,阻止填河的弓箭更是稀稀拉拉不成气候,鞑靼百姓的伤亡也小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谓的草原第一城格勒珠尔根城护城河,其实还比不上一个最普通的中型大明城池,四万多鞑靼百姓才一个来回,格勒珠尔根城东门城下的护城河就已经被填成了平地。而此刻天色也已经全黑,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膛线火枪的精确度大打折扣,鉴于这个情况和军队也比较疲倦,张大少爷终于下令停止攻击,让军队和百姓休息一夜明日继续攻城,同时组织军队严密城中动静,严防城中守军乘夜突围。 明军终于收兵了,被压着打了一天的鞑靼守军这才惊魂稍定,开始搬运城上尸体清点伤亡,结果伤亡数字统计出来后,奥巴兄弟的脸就拉得比驴还长了,半个白天的时间下来,鞑靼守军损失百夫长一百零九人,百夫长以上级别将领二十一人,小半个鞑靼军队基层将领消失,士兵伤亡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四千五百人以上!六分之一的守军主力连明军士兵的毛都没摸着,就稀里糊涂的丧命城头,成为屠奴军士兵的枪下游魂。 “不能再这么打了,再这么打下去,三天,最多三天时间,我们的主力军队就要被蛮子杀得一干二净。”科尔沁台吉中资格最老的老萨板着指头算了半天,脸色阴沉的说道:“我们得想个法子破蛮子的火枪阵,否则蛮子根本不用攻城,只要在土山上开枪,三天时间就能把我们的军队杀光。” “那我们怎么破蛮子的火枪阵呢?”莽古思哭丧着脸说道:“我们总不能派骑兵冲出去砍蛮子的火枪队吧?蛮子的火枪听说能打三四百步,我们的弓箭只能射蛮子火枪队还有骑兵保护,就算没有骑兵保护,我们的骑兵还没冲到弓箭射程之内,也都被蛮子的火枪给打散打光了。” “父亲,你看这样行不行?”奥巴之子巴达礼济农建议道:“明天蛮子如果再用火枪打我们,我们的军队就暂时撤下城墙,只留少量军队躲在箭垛后面,监视蛮子军队的动静,如果蛮子军队攻城,我们的士兵再上城墙守城。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减少无谓的士兵伤亡,而且蛮子军队用云梯攻城的时候,他们的火枪为了不误伤友军,肯定也不敢太嚣张,我们军队的伤亡就算大点,也能够挡得住蛮子进攻。” “也只有这么办了。”奥巴点头,咬牙说道:“从明天开始,东门城墙上只留少量军队监视蛮子,其他军队都躲在城里,蛮子发动进攻再上城墙。” 奥巴这帮科尔沁贵族算盘打得虽好,只可惜张大少爷的奸猾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到了第二天清晨,发现东门城上守军已经大为减少之后,张大少爷立即料定了奥巴一伙人的计划,当下张大少爷也迅速调整战术,采用一个最笨也最有效的法子攻城——在城墙下堆土山!命令发出后,可怜的鞑靼百姓又被驱赶出来,挑着推着泥土冲到城下,把泥土倒在城墙下方,修筑一条宽约半里上城土坡;四千屠奴军则悉数上阵,用四千多支膛线火枪压制城上守军,掩护百姓修筑工事。 发现张大少爷的用意和企图,格勒珠尔根城守军诸将差点没吓昏过去——泥土这玩意非常奇怪,你用刀砍用枪刺和用箭射都伤不到它分毫,用火烧也烧不化,可它一旦堆起一条可以直上城墙的土山,张大少爷的军队连骑兵都可以直接冲上城头,对鞑靼守军展开杀戮!恐惧之下,奥巴兄弟等人无奈,只好逼着军队上城,以弓箭压制搬土运石的鞑靼百姓,但是他们的军队上到城墙,无疑就成了屠奴军士兵的活靶子,乱枪乱炮轰击之下,城墙上的鞑靼弓箭手就象割麦子一般不断倒下,伤亡益发惨重。 劈劈啪啪的乱枪声中,格勒珠尔根城上鞑靼士兵惨叫不绝,城下则是无数鞑靼百姓被蒙古降兵驱赶着来回冲锋,把一车车一袋袋泥土倾倒在渐渐升高的土坡上,四丈高格勒珠尔根城城墙也在一点一点削矮。为了压制这些百姓,奥巴兄弟拼命的向城墙上添兵加将,可他们派上去的军队甚至还没来得及拉弓放箭,屠奴军的火枪就已经劈里啪啦的打来,刚刚拉开弓铉的鞑靼弓箭手也惨叫着摔倒在尸体中,伤亡远比百姓为大。到了后来,鞑靼队伍中甚至大量大量的逃兵,无数士兵宁可逃进城中被督战队搜杀,也不愿意上到城墙去当屠奴军的活靶子。而张大少爷又难得做出许诺,让蒙古台吉告诉鞑靼百姓,只要修好了这道上城土坡,所有鞑靼百姓都可以释放回家,为了活命,鞑靼百姓自然是格外卖力,举着土袋保护面孔要害,亡命冲上土坡倾倒泥土,一点点的加高土坡。 终于,到了下午大约申时的时候,一道宽达半里、几乎与城头持平的土坡建成,得到张大少爷同意的鞑靼百姓欢呼着逃命离去,大群大群的蒙古降兵则默不作声的列队两百步外,只等张大少爷一声令下,便可直上城头,抢钱抢粮抢女人。而屠奴军也停止了连续不断的射击,离开土山列队休息,战场上出奇的宁静。 “完了,守不住了。”奥巴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城墙上,绝望得几乎想要自杀。而其他的鞑靼将领也大都如此,都是眼中充满绝望,心知张大少爷一旦下令发起总攻,明军骑兵步兵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上城来,将自己们杀光斩绝。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手里打着白旗的娇小少女忽然出现在明军阵前,缓缓向着直上城墙的土坡走来。 “布木布泰?是布木布泰——!”奥巴第一个认出亲生女儿,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含着眼泪冲下土坡,迎向女儿。大玉儿也扔下白旗,闪烁着泪花冲向父亲,冲到近时,父女两人同时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两行热泪一起流下父女俩人的脸庞…… “父亲,投降吧,你不是我相公的对手,但你是他的岳父,他也需要你从背后牵制建奴,所以你投降以后,他不会杀你,也不会过份的削弱你。”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父亲,投降吧。”大玉儿脸帖在奥巴怀里,哽咽着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他的目的是铲除建奴在蒙古草原的助手,全方面封堵建奴的活动空间,你如果继续顽抗,他肯定会毫不犹疑的下令杀光我们全家,然后把乌克善扶上科尔沁部落族长的位置,让乌克善代替你来领导科尔沁草原封堵建奴!我就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这次我才主动要求跟着他来科尔沁草原,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劝说他对你采取招降策略,也为了劝说你接受他的招降。” “投降?”奥巴苦笑说道:“我们科尔沁草原和大金的关系有多密切,难道你布木布泰不知道?我们就算投降了,张好古能相信我们?蛮子朝廷能相信我们?” “能。”大玉儿收住哽咽,沉声说道:“杀光格勒珠尔根城里的建奴,还有我们博尔济吉特家族与建奴通婚所生的子女,这么一来,我们就和建奴势不两立,张好古和大明朝廷也必然完全相信我们,为我们提供最有力的援助。” “杀光城里的大金男女,还有他们的子女?”奥巴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说道:“可这么一来,我们和大金可就真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了,如果大金军队向我们展开报复,我们还不是得被大金灭族?” “父亲,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大玉儿毫不客气的指责父亲一句,又冷笑说道:“父亲,你认为建奴还能蹦达几天?建奴前些年之所以能够越蹦达越大,是因为他们的运气太好,他们的对手不是王化贞、袁应泰之类废物,就是熊廷弼和孙承宗这些被废物掣肘的能臣,所以他们才能拣到便宜,可是他们遇到了张好古以后,又被张好古折腾成了什么模样?老窝被抄了,我也被张好古抢了!现在张好古新军已经练成,这次北征蒙古,又势如破竹连战连胜,回到大明京城以后,大明朝廷难道还不把他派到辽东对付建奴?到那时候,建奴又会是什么下场?” “会是什么下场?”奥巴有些被女儿忽悠晕了。大玉儿冷冷说道:“父亲你认为呢?张好古能征善战,智谋双全,是能臣中的能臣,背后又有在大明一手遮天的九千岁魏忠贤给他撑腰,谁吃了豹子胆敢去掣他的肘?他到了辽东,建奴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父亲,你到时候再向大明朝廷投降,是不是太晚了?” 奥巴再不说话了,大玉儿则继续缓缓说道:“父亲,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我们博尔济吉特家最后的机会,现在投降,杀光城里的建奴向张好古表达诚意,利用张好古打退建奴随之而来的报复!然后随张好古到京城接受大明朝廷册封,大明朝廷需要你牵制建奴,不仅不会过分的削弱你,相反还会对你开放边市,为你提供急需的粮草、武器、盐巴、茶叶和布匹,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父亲,难道你连这点长远的目光都没有吗?” “别说了。”奥巴挥手打断女儿,咬牙说道:“回去告诉张好古,我投降,让他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会献上格勒珠尔根城里所有建奴的人头,还有他们子女的人头,表示我们博尔济吉特家族投降的诚意!” 半个时辰没到,格勒珠尔根城四门大开,城中守军全军上下不带武器步行出城,跪伏道路两旁向明军投降,奥巴则用白绫自缚双手,率领博尔济吉特家族全体人员步出东门,捧出三百多颗血淋淋的建奴人头,跪在明军阵前,向张大少爷表示投降。张大少爷哈哈大笑,忙领着大玉儿迎上前去,先是捧出尚方宝剑大声说道:“科尔沁奥巴台吉,本官现在以大明蓟门巡抚的身份,接受你的投降,请你放心,你的家眷亲族,在大明军队之中,都会受到严密保护,你的生命与财产安全,也将得到大明军队的保护。” “罪臣叩谢大明天恩。”奥巴恭敬磕头。张大少爷又将尚方宝剑递给张石头,亲手搀起奥巴,向奥巴跪下磕头说道:“小婿张好古,叩见岳父大人,小婿不肖,擅提兵锋冒犯岳父,得罪之处,请岳父大人恕罪。”旁边的人一看乐了,心说好嘛,这对翁婿还真够和睦和谐的,老丈人刚刚跪了女婿,女婿又跪老丈人,倒也算是扯平了。 公元一六二七年十月十日,大明天启七年九月初二,大明蓟门巡抚张好古提兵攻破蒙古名城格勒珠尔根城城,科尔沁土谢图伪汗奥巴率领博尔济吉特家族全体成员、科尔沁台吉一十六人打开城门,自缚受降,至此,辽东建奴在蒙古草原上最大臂助,已经被明军连根铲除。但是让科尔沁草原所以部落忧心忡忡的,则是建奴接踵而来的报复………… “各位台吉请看。”张大少爷亮出自己和宋献策勾画出的科尔沁草原分布图,向面前的科尔沁众台吉沉声说道:“大明皇帝圣明,赐予本官对蒙古草原的生杀予夺之权,本官现在决定,在科尔沁草原册封两名土谢图汗,一为奥巴,一为乌克善,世袭罔替,向大明朝廷年年进贡,岁岁朝拜。另外本官又亲手勾画了这道科尔沁草原疆域划分图,各位台吉必须按照此图安守边境,不得随意侵犯他人疆界,如若不然,以谋反定罪!明白没有?” “臣等叩谢大明天恩。”科尔沁蒙古诸台吉先是磕头谢恩,然后才站起来细看疆域划分图。让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的是,除了科尔沁奥巴之外,张大少爷并没有动任何向大明投诚的蒙古台吉土地,划分的都是已经被明军剿灭的几个科尔沁部落草原,基本上每个人都捞到了一些好处,而奥巴的草原和子民则主要被划分给了最早向大明投降的乌克善部落,使得乌克善和奥巴之间的实力趋于平衡——很明显,张大少爷是在让奥巴和乌克善互相制衡。对此奥巴虽然有所不满,可是考虑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以沉默表示了同意。倒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的乌克善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连连向张大少爷鞠躬作揖的道谢,“多谢钦差张大人,乌克善一定会把嫡子送到大明京城定居,接受大明朝廷教诲,乌克善的家族,也将世代忠诚于大明。” “如此最好。”张大少爷也不给蒙古诸台吉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说道:“各位台吉,现在科尔沁草原已经划分了,你们也可以安排你们的嫡子世子来格勒珠尔根城会合了,等他们到齐以后,我将带着你们和你们的嫡子世子到大明京城朝拜进贡,奏请大明朝廷正式颁布对你们的封赏。” “臣等谨奉钦差大人谕命。”蒙古诸台吉一起鞠躬答应。乌克善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尊敬的张大人,那建奴的军队怎么办?在格勒珠尔根城大战开始之前,奥巴汗已经向建奴派出了使者求援,估计要不了几天,建奴的军队就会踏入科尔沁草原了。” “放心,离开科尔沁草原之前,我会替你们解决建奴的威胁。”张大少爷冷冷说道:“传令下去,明日大军开拔农安塔,迎战建奴!”说罢,张大少爷又转向奥巴说道:“岳父大人,为了让建奴踏入我的包围圈,我需要你的一封亲笔求援信。” ……………… 时间稍微前移,回到八月二十七这天,经过六天六夜的日夜兼程之后,筋疲力尽的范文程终于抵达了建奴大军现在的老巢——建奴旧伪都东京城(辽阳),向慑政贝勒代善呈上奥巴和皇太极联名的求援书信,请求建奴主力尽出,救援科尔沁奥巴部落。代善览信大惊,脱口叫道:“张好古小蛮子八万军队兵犯格勒珠尔根城!他那来的这么多军队?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大贝勒,张好古小蛮子手里真正的蛮子军队,大约才八千人左右。”范文程咬牙切齿的说道:“其他的军队,全都是被张好古小蛮子蛊惑而来的、背叛了大金的蒙奸军队!张好古用兵疯狂,不管粮道,不理后路,一味的轻骑推进,所以才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从喜峰口杀到了格勒珠尔根城下!” “不管粮道?不理后路?”代善目瞪口呆,半晌才骂了一句,“疯子!这个小蛮子纯粹是一个疯子!用八千军队深入草原都算了,居然连粮道和后路都不理会,这么疯狂的战术,就连我们大金军队都不敢用!” “是啊,那个小蛮子纯粹就是一个疯子。”范文程附和一句,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大贝勒,不过这对我们大金国来说,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报仇机会!大贝勒你只要亲提大军北上,与科尔沁军队夹击,定可大破蛮子,将张好古小蛮子生擒活捉,千刀万剐!” 代善眼珠乱转,并不急于回答范文程的请求,半晌后,代善又问道:“张好古小蛮子手里有七万蒙古降兵,那些蒙古降兵不是去打蓟门的吗?怎么又变成了张好古小蛮子的军队,替张好古小蛮子来打科尔沁了?”范文程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张大少爷驾驭手段添油加醋的全说了一遍,末了又蛊惑道:“大贝勒请放心,张好古小蛮子手里那些蒙古降兵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也就能欺负欺负来不及团结起来抗击蛮子的蒙古部落,只要我们大金军队一到,张好古小蛮子手里的蒙古降兵定然会倒戈相向,加入我们大金军队,把张好古小蛮子的蛮子军队踏成齑粉。” “真是这样吗?”代善可不傻,冷笑道:“张好古小蛮子驾驭蒙古降兵的手段是重新划分蒙古草原,那些投降了的蒙古台吉为了保住自己新获得的蒙古草原,能不和张好古小蛮子联合在一起抗击我们大金军队?七万蒙古降兵啊,别说七万个骑射娴熟的蒙古战士了,就是七万头猪,也没容易一下子就消灭吧?”说到这里,代善一挥手,喝道:“这样吧,我履行与科尔沁草原的盟约,出兵三千军队镇北堡,出农古塔救援科尔沁,等到他们把科尔沁草原的确切消息传来,我再决定是否出动大军救援科尔沁。” “三千军队救援科尔沁草原?”范文程差点没哭出来。可就在这时候,后殿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苍老了许多的努儿哈赤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咳嗽着从后殿走了出来,范文程不敢怠慢,赶紧向努儿哈赤双膝跪倒,战战兢兢的叫道:“奴才范文程,叩见大金汗王,汗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还好努儿哈赤并没有追究范文程擅自叛逃科尔沁的罪责,挥了挥手让范文程起来,又步履艰难的坐到正中的位置上,咳嗽着向范文程问道:“狗奴才,你从格勒珠尔根城到辽阳,一共走了几天?” “回主子,奴才走了六天六夜。”范文程恭敬答道。努儿哈赤冷笑一声,说道:“六天六夜就从格勒珠尔根城赶到这里,路上累死了不少好马吧?” “奴才不敢欺瞒主子,奴才在路上确实累死了两匹骏马,奴才的第三匹马,还是从牧民那里抢来的。”范文程磕头答道。努儿哈赤掐着指头算了一会,沉声问道:“格勒珠尔根城,能挡得住张好古小蛮子二十天吗?说实话!” “奴才说实话,奴才认为绝对没问题。”范文程听出努儿哈赤话里的含义,大喜磕头答道:“格勒珠尔根城是草原第一城,城高壕深,还有三丈多宽的护城河,城池坚固无比,粮草和弓箭也十分充足,利于坚守!而且张好古小蛮子一路轻骑奔袭,二十七天走了两千一百里路,不可能带有红夷大炮之类的重型攻城武器,在格勒珠尔根城下只会一筹莫展,所以奴才认为,张好古小蛮子二十天内,绝对不可能攻破格勒珠尔根城!”说到这,范文程又犹疑着补充一句,“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说!”努儿哈赤金鱼眼一鼓,俨然又恢复了不少往日的霸气。范文程硬着头皮答道:“而且四贝勒皇太极也在格勒珠尔根城中,有他为科尔沁奥巴出谋划策,相信一定能识破张好古小蛮子的一切阴谋诡计,确保格勒珠尔根城固若金汤。” “八阿哥?!”努儿哈赤也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有八阿哥给奥巴出谋划策,张好古小蛮子想要攻破格勒珠尔根城,是没那么容易。”冷哼之后,努儿哈赤又淡淡说道:“传旨下去,出兵五万,救援科尔沁草原。” “父汗,请三思啊。”代善大吃一惊,赶紧制止道:“我们大金现在粮荒严重,军队粮草本来就不充足,如果出动五万大军救援科尔沁草原,只怕军粮不济!而且科尔沁草原也不比锦州右屯,科尔沁草原上的粮荒同样情况严重,我们出动这么多军队去救援科尔沁草原,只怕得不偿失啊。” “鼠目寸光!”努儿哈赤难得卖弄一句成语,冷哼道:“张好古小蛮子不惜一切代价的北伐科尔沁草原,是为了削断我们的臂助,从四个方向围堵我们大金军队,我们如果不救科尔沁草原,坐视科尔沁草原臣服蛮子,那就要落入四面环敌的窘境!东面毛文龙,南面熊廷弼,西面林丹,还有北面的科尔沁,都将与我们为敌,我们不要说扩大疆域了,就是想出兵夺粮,也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我们的粮草……。”代善还想劝阻。努儿哈赤却一顿拐杖喝道:“蠢货!粮草问题,张好古小蛮子可以在科尔沁草原就地解决,我们就不能就地解决?而且我们的老对手熊廷弼这次能够第三次复出,全是因为张好古小蛮子从中周旋,张好古小蛮子如果被我们消灭在科尔沁草原,熊廷弼必然第三次倒台,袁崇焕也将借机上位,到那时候,再严重的粮荒不也有办法解决了?这个道理,你难道也不明白?” “大贝勒,请恕奴才也多一句嘴。”范文程也阴阴的说道:“张好古小蛮子如果顺利攻破格勒珠尔根城,班师回朝后,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必然令他再次出征辽东,到那时候,张好古小蛮子兵强马壮,策应周全,我们大金军队岂不又将陷入苦战?” 代善无奈,只得磕头说道:“儿臣谨遵父汗圣旨,出兵五万,救援科尔沁草原。只是这统兵主将一职,不知该派谁去担任?” “除了我,还有谁更有资格率领五万大军去和张好古小蛮子决战?”努儿哈赤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我亲自率军出征,莽古尔泰和岳托为副将!” “父汗——!”代善再次惊叫起来。那边努儿哈赤却一挥手,喝道:“不用罗嗦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身体还撑得住。我现在正式宣布,如果我死在征途之上,由你继承汗位,率领大金继续讨伐蛮子!” 努儿哈赤都把话说到这步了,代善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只能是表面惶恐内心暗喜的答应,又迅速集结军队和准备战马粮草,恭送努儿哈赤亲征科尔沁。而重病缠身的努儿哈赤也回光返照一般奇迹似的恢复了不少健康,在誓师大会上慷慨激昂的宣读了征讨张大少爷的三大恨——第一大恨,盛京屠城之恨!第二大恨,锦州折师之恨!第三大恨,兵犯盟友之恨!念完这三大恨,努儿哈赤当即上马挥师,亲自率领五万建奴最精锐者北上镇北堡,出长城取道四平、农安塔直奔科尔沁草原。 事情发展到这里,本来一切都在张大少爷预料之中——早在格勒珠尔根城战役开始之前,张大少爷就已经断定建奴的主力会北上科尔沁草原增援,所以闪电般结束了格勒珠尔根城战役后,张大少爷又立即挥师西进,抢在建奴大军之前抵达农安塔,利用农安塔三河穿境而过的特殊地形,在松花江畔精心布置了一个伏击圈,只等建奴主力上钩中伏,一举重创建奴主力,然后再从容回师蓟门,先平陕西贼乱再讨辽东,彻底结束大明战乱!为了让努儿哈赤中计遭伏,张大少爷甚至还贡献出了一个事实上的大舅子——让奥巴之子巴达礼济农先行南下送信,告诉努儿哈赤说格勒珠尔根城的战斗仍在继续,张大少爷的主力仍然被牵制在城下,让努儿哈赤放心北上,一头扎进张大少爷的伏击圈。 如果没有那个的意外,大明历史也许真的在这一刻就被张大少爷彻底改写了,当巴达礼济农将奥巴的亲笔书信送到努儿哈赤军中后,努儿哈赤果然信以为真,下令大军全速北上,日夜兼程赶到农安再做休息。可就在建奴的主力抵达大创忽儿河(今招苏台河)的时候,一个代善的信使忽然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将一封代善的告急书信送到了努儿哈赤面前………… “大汗,大贝勒收到准确消息。”满身尘土的使者喘着粗气说道:“蛮子熊廷弼为了策应张好古小蛮子,已经出动了三万大军北上,准备攻打我们的海州。还有皮岛的毛文龙蛮子,也是为了呼应张好古小蛮子,已经亲自率领八千精骑,日夜兼程的杀向赫图阿拉!还有蛮子的登化巡抚孙元化,也出动了大量水军北上,准备袭取我们的金州!另外熊廷弼又下令辽东巡抚出兵大小黑山,准备在那里接应南下的张好古小蛮子!” “消息准确吗?”努儿哈赤的脸沉了下来。那使者点头答道:“绝对准确!这个消息,是辽东巡抚在宴会上,无意中向范永斗商号宁远分号苗大嘴泄露的,辽东巡抚还说,这些安排都是张好古小蛮子在出征前就做好的——张好古小蛮子料定我们的主力会北上科尔沁草原救援,也算准了他的军队杀进科尔沁草原的时间,所以事先给熊廷弼蛮子和毛文龙蛮子都去了书信,要他们在本月初五出动军队,,还有让熊廷弼蛮子命令孙元化蛮子,在十月初一左右出动军队,乘机攻打我们兵力空虚的城池,更进一步削弱我们的力量,还有更进一步压缩我们控制的土地。” “今天是什么日子?”努儿哈赤大惊问道。岳托恭敬答道:“祖父,今天是初八。” “三天。”努儿哈赤脸沉如水,喃喃道:“三天,现在回去肯定还来得及,只是科尔沁草原……。” “大汗,大贝勒希望你立即班师回去。”那使者鞠躬说道:“辽东巡抚亲眼见过张好古小蛮子给熊廷弼蛮子的书信,张好古小蛮子在信上说,他有绝对把握招降科尔沁军队,叫熊廷弼蛮子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只管猛攻扩大战果!熊廷弼蛮子甚是信任张好古小蛮子,所以这一次蛮子进犯海州,绝对不是佯攻,领军的将领是熊廷弼蛮子的头号心腹曹文诏,还有张好古小蛮子的好友蛮子猛将马世龙。毛文龙蛮子那边,张好古小蛮子许诺只要攻下赫图阿拉,张好古小蛮子就保证为毛文龙向魏老太监要到三万五千军队的编制,所以毛文龙这边也不可能是佯攻!” “班师,回辽东!”努儿哈赤终于做出一个正确选择。旁边的莽古尔泰则不福气的说道:“父汗,你就真那么相信辽东巡抚的话?” “我当然不相信他。”努儿哈赤摇头,又缓缓说道:“可我相信张好古小蛮子对熊廷弼蛮子说的话!张好古小蛮子敢拿自己作诱饵,引诱我们的主力北上,给熊廷弼蛮子、孙元化蛮子和毛文龙蛮子争取到偷袭机会,证明他有绝对把握招降科尔沁奥巴!我们如果北上,只会一头扎进张好古小蛮子的伏击圈!” 事实证明,努儿哈赤的这个决定简直英明得不能再英明,也大大的减缓了建奴的败亡时间。努儿哈赤的主力军队掉头回到四平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被明军追杀而被迫辗逃亡至此的皇太极夫妻,证实了科尔沁奥巴已经向张大少爷投降的消息,听到皇太极带来的消息,又发现送信求援的巴达礼济农已经悄悄溜了,努儿哈赤全身上下都吓出了冷汗,失声惨叫道:“好险啊,好险啊!张好古小蛮子,你果然是我最可怕的对手啊——!” “可惜,真他娘的可惜啊!”与此同时的松花江畔,辛辛苦苦跑到这里白等了五六天,眼看到嘴的肥肉却溜走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张大少爷懊恼得把帽子都摔在地上,张牙舞爪的咆哮道:“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五万建奴主力啊,建奴的主力总共才六万多人,我如果在这里干掉他的五万主力,用蒙古降兵一举光复辽东也不是没有希望!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建奴的五万主力眼看就要踏进包围圈,又掉头跑了?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归途 第一百九十四章 归途 九月十二的夜里,当众宣布了第二天离开科尔沁草原返回京城后,喝得醉醺醺的张大少爷哼着无比疑似下流小调的曲子,跌跌撞撞的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去与大玉儿大战三百回合,可是眼看窗户亮着灯火的大玉儿房门就在眼前,旁边却窜出了一个瘦小如猿猴的黑影,迎面拦住了张大少爷。吓得张大少爷的十八摸刚到第十三摸就跑了调,也吓得张石头等一帮亲兵呛啷呛啷出刀!还好,那黑影及时说道:“东家,别怕,是我,你的师爷宋献策。” “宋师爷,你吓死我了!”缩着脖子躲在张石头背后的张大少爷长舒一口气,伸直脖子推开张石头,拍着胸口抱怨道:“宋师爷,刚才和蒙古台吉宴会找你,你不在,现在我酒足饭饱准备睡觉了,你又跑出来吓我,刚才你究竟在那里?” “不好意思,东家刚才你派人来找我,其实我就在房间里。”宋献策也不隐瞒,直接答道:“只是我在考虑一些大事,所以我叫人说我出去游玩了,骗了东家,请东家见谅。”说着,宋献策又来拉张大少爷的袖子,低声说道:“东家,你来我房间一下,我有些大事想和你商量。”张大少爷本想拒绝,但宋献策坚决不让步,最后张大少爷没了办法,也只好任由宋献策摆布去了。 把张大少爷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宋献策又关上大门,先给看上去就喝得差不多的张大少爷倒了一杯浓茶,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东家,今天你当众宣布,明天撤军离开科尔沁草原南下,返回中原,你下定决心了吗?有没有觉得你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宋师爷,你该不会又想劝我在科尔沁称王吧?”听话听音,张大少爷可是太清楚自己这个脑后生有反骨的师爷了。谁曾想宋献策立即摇头,矢口否认道:“没有,东家,你误会了,我没有让你在科尔沁草原上称王——只是希望你在蒙古草原上称王!” “整个蒙古草原的王?”张大少爷吓了一跳,苦笑说道:“宋师爷,你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就我手里这几千军队,粮草弹药都要从中原补给,也想在蒙古草原上造反称王?你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吧?” “东家,我绝对不是开玩笑。”宋献策的一双绿豆眼精亮,异常认真的说道:“东家,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叫你立即造反,只让你做草原事实上的王!东家,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看不出眼下的形势对你有多么有利?现在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部落已经被你打怕了,你又获得了半个喀喇沁草原蒙古部落的支持,回师灭掉剩下半个喀喇沁草原的鞑靼部落,易如反掌!到那时候,东家你借口蒙古草原需要能臣治理,在长城以北打造一片缓冲区,保护京师安全,同时从西面牵制建奴,朝廷必然同意你留守草原,在草原上设立衙门卫所,为你提供军队、武器、弹药和粮草,东家你再招兵买马,屯粮积草,积蓄力量,进可逐鹿天下,退可独霸草原,立于不败之地!” “东家,多好的机会啊,难道你就想这么放弃?”宋献策声音温和,仿佛催眠一样蛊惑道:“眼下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陕西贼乱,福建海盗,辽东建奴,西北林丹,无时不刻不在威胁大明疆土安全,大明朝廷内部也是弊端丛生,豺狼当道,贪官横行,天灾**连绵不绝,已经到了改朝换代的最好时机!东家你只要独霸草原,积蓄力量,待到天下大乱之时,忽然杀入中原,攻占京师,还愁没有开创万世基业,一统华夏的机会?届时,以东家你的文才武功,难道不能开创盛世,成为流芳千古的一代名君?” 张大少爷苦笑,摇头叹气说道:“宋师爷,你太高看我了,什么开创基业一统华夏,成为盛世名君,这些我连想都没想过。当皇帝也太累太辛苦,我这个人也太懒,实在没那个兴趣。所以这些造反称帝的话,你以后还是少对我说一些,我真没有那些野心。” “东家,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宋献策的绿豆眼中闪烁起鬼火一般的光芒,缓缓说道:“东家你不是没有野心,你的野心其实比我还大!只是你的心太软,总想着一将功成万骨枯,担心你如果造反叛逆,将要牵连天下百姓受苦受难,所以你一心只想着维护这座大明江山,不愿去推翻这座江山,自己坐江山——不是你不能,而是你不愿!可是东家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自古以来,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左右百姓都是一个苦字,东家你不如让百姓暂且受苦,再亲手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张大少爷沉默,良久后,张大少爷才站起来,微笑说道:“宋师爷,不用造反称帝,我也能打造一个太平盛世,何必再让百姓去饱受战乱之苦呢?宋师爷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说罢,张大少爷打过呵欠,抬腿就走,“好了,我实在太累了,师爷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回中原去了。” “东家,你再听我说一句。”宋献策又拉住张大少爷,焦急的说道:“东家,你说你能为大明打造一个太平盛世,这我相信,可你这么做,只能是给姓朱的皇帝做嫁衣,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你就算做到张居正的位置,生前无人敢冒犯于你,可你百年之后呢,你的子孙后代还不是得象张居正的子孙一样,因为你受到牵连而饱受磨难?你有没有为你的子孙后代想过?” 张大少爷呆了一呆,半晌才甩开宋献策的手,微笑说道:“子孙自有子孙福,莫为后人做罪人,他们成龙升天,成蛇钻草,我用不着为他们操那么多的心。”说罢,张大少爷径直推门离去,留下宋献策一个人在房间中发呆。 “你真是这样的人吗?我不相信。”看着张大少爷离去的背影,宋献策喃喃的嘀咕道:“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你也不值得我辅佐了。” ……………… 在大玉儿房间里胡天胡地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张大少爷正式率军南下返回中原,随行的除了原先的七万蒙古降兵之外,还有科尔沁草原的一万军队和数以百计的蒙古台吉贵族,以及他们的嫡子人质,另外还有无数牛羊、马匹、骆驼、毛皮和金砂等等等等战利品,更离谱的是,张大少爷的队伍还带了难以计数的装载人头大车,准备把连日来斩获的人头用生石灰腌了装车,带回京城邀功,浩浩荡荡的队伍连绵二十余里,声势一时无双。 回师之时,张大少爷并没有选择土默特这条原路返回,而是走了昭乌达盟这条路,一路扫荡北上时没来得及收拾的亲建奴鞑靼部落,而这条路上大部分的鞑靼部落连逃跑的勇气都不敢有,早早就把部落内的建奴使者和与建奴通婚所生子女斩首,献出人头、降书、牛羊、马匹和骆驼等物,交纳张大少爷的过路钱,各个部落的台吉也乖乖带着嫡子陪同张大少爷南下,到大明京城去献表投降。当然了,也有一些远离大路的鞑靼部落打算逃跑,不想交纳张大少爷的过路钱,结果手下蒙奸眼线极多的张大少爷听到告密,马上派出大军追杀,把这些部落的族民斩尽杀绝,牛羊马匹也全部抢走,做为偷逃过路钱的惩罚。一来二去之下,张大少爷大军所到之处,也就再也没有什么鞑靼部落敢于反抗和逃跑了,只是从此以后,继辽东之后,蒙古草原上也多了一个恐吓小孩夜哭的法子——“你这个死孩子,再哭,再哭张狗少就要来杀你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二十五天后,从容回师的张大少爷大军终于抵达喀喇沁草原,按张大少爷的估计,以喀喇沁草原目前剩下的实力,应该还是能和自己的大军有一战之力的,所以张大少爷早早就派出大量斥候喀喇沁草原动静,判断以达来为首的喀喇沁鞑靼部落是否已经联合起来抵抗自己,或者是否已经搬迁躲避——但不管喀喇沁鞑靼部落是战是逃,为了蓟门长城的安全,张大少爷都决心要把亲附建奴的达来部落连根铲除,再把喀喇沁草原交给投降大明的色楞管理,确保蓟门长城的长治久安。只是大大出乎张大少爷预料的是,达来的部落竟然………… “什么?达来的部落没跑,也没联合喀喇沁各个部落组成联军?”张大少爷异常恼怒的向斥候问道:“查清楚没有?达来到底打算干什么?” “回大人,达来打算投降。”前去侦察的斥候恭敬答道:“我们的人四处打听了,逆贼达来原先是打算联络各个鞑靼部落组成联军,切断我军归路,可是科尔沁鞑靼联军被我们打败并投降的消息传来后,原先约好组成联军的十几个喀喇沁鞑靼台吉都跑了,联军自动解散,达来逆贼也死了和我们对抗的心思,早早就杀光了部落里的建奴,还有和建奴通婚生的子女,只等我们的大军一到,马上就举族投降。我们的弟兄去探察达来逆贼部落的动静,达来部落的牧民不但不阻拦我们,还任由我们出入,说是只要我们一到,马上就全体投降。” “该死,该死,这几天怎么老是事事都不顺心?”张大少爷低声咒骂起来。旁边的亲兵队长张石头听得满头雾水,低声问道:“少爷,你疯了?达来投降,我们就用一兵一卒就可以征服喀喇沁草原,你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 “你懂什么?”张大少爷瞪了张石头一眼,低声解释道:“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不同,科尔沁草原远离长城,实力强大一些无所谓,还可以起到牵制建奴的作用,而喀喇沁草原紧邻长城,是蓟门长城最大的威胁——所以对我们来说,这块草原上的鞑靼部落和人口只能越少越好!否则的话,我们就算用武力威逼他们投降,他们也只会怀恨在心,一有风吹草动就随时可能反叛,继续威胁我们蓟门长城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屠灭喀喇沁草原上实力最强的达来部落,削弱喀喇沁草原的整体力量,我们的蓟门长城才能安如泰山。” “那就别接受达来鞑靼的投降,直接把他的部落灭了!”跟着张大少爷学得心黑了不少的张石头建议道。张大少爷更是恼怒,低声骂道:“蠢货!我手下投降的蒙古台吉有多少,如果达来遵守了我定下的所有规矩投降。我还把他灭掉,别的蒙古台吉会怎么想?” “那,那怎么办?”张石头为难的答道。还好,张大少爷毕竟是张大少爷,眼珠一转就毒计上来,命令道:“马上传令下去,大军停止前进,背靠哈尔济河扎营休息,就说军队和战马都累了,让士兵和战马都休息一夜。还有,把色楞台吉单独叫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在哈尔济河畔扎营休息了一夜后,第二天清晨,大军即将动身的时候,张大少爷忽然下令吹响了升帐号,召集众将入帐议事。明军众将和蒙古诸台吉匆匆赶进帅帐时,却见喀喇沁草原的台吉色楞满脸泪水,正跪趴在满脸怒色的张大少爷面前嚎啕大哭,旁边还有一具穿着使者服饰、血肉模糊的尸体,见众将与蒙古诸台吉进帐,张大少爷马上咆哮大吼道:“反了!反了!达来那个狗逆贼,简直就是反了!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出什么事了?”明军众将和蒙古诸台吉面面相窥。那边色楞则嚎啕大哭着说道:“诸位台吉,你们要为我的族民做主啊,尊贵的张大人昨天让我派出使者到草原叛贼达来的部落招降,可我的使者刚到达来的草原上,马上就被草原叛徒达来的军队杀了!不杀使者,是我们蒙古部落的天条,达来叛贼他不光杀害代表大明军队的使者,还悍然杀害我们草原的子孙,各位台吉,各位将军,尊贵的张大人,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说罢,色楞又是嚎啕大哭,趴在张大少爷面前直哭得是死去活来。这边喀喇沁草原的几个蒙古台吉则全傻了眼睛,纷纷说道:“达来叛贼他疯了?喀喇沁草原上所有的台吉和部落,都已经不支持他和大明军队开战,他怎么还敢杀害大明军队的使者?”“尊贵的张大人,你最忠诚的奴仆班布尔沙认识达来叛贼,请容许班布尔沙去出使达来叛贼,让他交出凶手,率领部族所有牧民百姓向你投降。” “这个……。”张大少爷表情为难,又假惺惺的说道:“那好吧,班布尔沙台吉你就辛苦一趟,为了减少杀戮,也为了少牺牲一些苍狼白鹿的子孙,班布尔沙你如果劝说达来的部落投降,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行!”色楞跳了起来,含着眼泪叫嚷道:“尊敬的张大人,杀害使者是我们蒙古的不赦天条,我的部落子民为了向你效忠,担任最危险的任务去招降达来叛贼,可是却惨遭达来杀害,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苍狼白鹿的子孙,也彻底的背叛了蒙古的草原!尊敬的张大人,我请你立即出动大军,为我们部落的使者报仇!” “这个……?”张大少爷的表情更加为难。那边草原和达来部落草原接壤的布石图则附和说道:“尊贵的张好古大人,我们蒙古军队的传统,使者一旦被敌对部落杀死,就一定要把敌人部落子民彻底杀光,否则的话,敌对的部落军队也会把我们自己的部落子民杀光!这是不死不休的大仇,请尊贵的张好古大人尊重我们的风俗。” “那好吧。”出于对民族风俗的尊重,一向维护民族团结的张大少爷终于点头,命令道:“传我的命令下去,全军开拔,出兵四万先行,由色楞台吉亲自率领,屠灭草原叛徒达来的部落!达来部落的草原,一半划给色楞台吉做为赔偿,剩下的一半,由你们几个已经归顺了我们大明的蒙古部落平分。”喀喇沁众台吉一起道谢,再无一人抱怨张大少爷心狠手辣,连已经投降的蒙古部落都要屠灭。 “阿拉!阿拉——!”张大少爷的命令一下,已经十几天没有打仗抢钱抢粮抢女人的蒙古降兵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起来,怪叫着旋风一般杀向南面的达来部落。那边达来得知明军大军来到,赶紧带着部落中的鞑靼贵族和满门老小出营,手捧建奴人头跪地旁投降,达来部落的士兵也早早就全部放下武器,离开战马跪到道路两旁,向远道而来的大明军队投降——毕竟,有了阿巴噶部落教训在前,也没有那个鞑靼部落敢等张大少爷点燃信香限定时间了。只是达来部落四万多人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那些铺天盖地涌来的蒙古降兵连多余的废话都不说,高喊着阿拉口号冲到他们面前挥刀就杀! “我们投降,张好古大人不杀降的——!”眼看着蒙古降兵杀气腾腾的扑到面前,吓得魂飞魄散的达来连话都没喊完,雪亮的马刀就已经劈到了面前,“我们已经杀光了部落里的建奴,还有杀光了建奴的子女!我们投……,啊——!” “阿拉!”狂吼声中,四万蒙古降兵潮水淹没了跪在最前面的达来部落贵族,继而又淹没了那些措手不及的达来部落鞑靼士兵,铁蹄铮铮,血花飞扬,宣告了张大少爷北伐蒙古的最后一场大战拉开序幕,也宣告着对大明长城威胁最大的亲建奴鞑靼部落被屠灭的序曲吹响。 第二天清晨,张大少爷走进血迹斑斑的达来部落营地,独自走上由万余无头尸体堆砌而成的尸山顶端,面对着近十万由蒙古降兵和大明将士联合组成的大军,也面对着茫茫草原和蓝天白云,还有恭敬侍立在前的蒙古诸台吉,张大少爷拔剑指天,吼出令整个蒙古草原都为之颤抖的声音,“犯我大明天威,天涯海角,我必诛之——!” “犯我大明天威,天涯海角,我必诛之——!”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面子问题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面子问题 “微臣张好古诚惶诚恐,谨奏圣上,微臣仰仗皇上天威,中兴之伟烈,司礼监之庙谟,帷幄之嘉谟,于天启七年七月十八日兵出蓟门而伐鞑靼,率八千之众深入敌境二千余里,转战三月有余,破鞑靼重城格勒珠尔根,大战四场,小战一十九场,无战不克,无战不胜,杀敌四十余万,斩敌首级十一万有余,诛鞑靼王公二十人,俘鞑靼王公三十一人,俘鞑靼土谢图伪汗博尔济吉特.奥巴及其家族老小三百余口,俘鞑靼骑兵八万余人,缴获鞑靼旗帜武器、牛羊战马,无可计数!科尔沁与喀喇沁鞑靼诸部,望风而降,献质子贡礼于军前,鞑靼百部,一役已定矣!” 当兵部尚书王永光亲自慷慨激昂的念完张大少爷的报捷奏疏之后,早朝上的文武百官全都张大了嘴巴,明熹宗和魏忠贤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人久久无语,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疯子!张好古纯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别人斩首杀敌都是百计,也只有这个疯子,是以十万计!”良久后,英国公张惟贤才回过神来第一个跪下,高声叫道:“草原大捷,全赖吾皇之洪福,用人得当,将士用命,奋勇当先!吾皇文治武功,大明中兴有望矣!” “吾皇圣明,大明中兴,指日可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和司礼监众太监也不甘示弱,一起跪下山呼万岁。明熹宗则是激动得手指头都抠进了龙椅扶手的龙嘴里,半晌才努力平静语气说道:“众卿平身,此次大捷,皆赖张好古统兵有方,魏忠贤用人得当,诸位爱卿运筹帷幄,也是朕的洪福所至!有朝一日,朕若见了列祖列宗,对诸位先皇也有所交代了!” “谢万岁!”文武百官磕头谢恩,这才又站起身来,心情复杂的偷看魏忠贤脸色,却见魏忠贤脸上虽然努力装成平静模样,耳根处的肌肉却不断抽搐——很明显,魏忠贤这是在努力咬紧牙关,以免自己忍不住激动和兴奋,当场高声欢呼出来。激动狂喜之下,明熹宗也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张好古以八千孤军,无粮无援,转战草原数千里,连战连捷,歼敌数十万,一举平定上百鞑靼部族,扬我大明国威于塞外!张好古,朕之战神,大明之战神!” “也是咱家的战神!”魏忠贤努力咬紧牙关,在心里狂喜着恶狠狠的吼道:“从今往后,咱家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悖逆咱家的心思,还有谁敢不听咱家的话?!咱家的手里,已经有了一支横行天下无敌手的不败之师,还有一个战无不胜的亲儿子战神——!” “吾皇所言极是,张好古以寡敌众,以弱胜强,转战千里未逢一败,实乃我大明之战神矣!”满朝文武,几乎都齐声附和——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发自内心的附和赞誉,毕竟象张大少爷这么孤军深入敌境,横行千里而未逢一败,这样的战绩,大明有史以来,也就开国那帮变态将领能够相比。而那边魏忠贤终于也忍不住了,嘿嘿一声笑了出来。 “忠贤,你笑什么?”明熹宗注意到魏忠贤的笑容,也笑着问道:“张好古是你的亲儿子,他这么给你争气,你这个当亲爹的,一定很高兴吧?不过说真的,朕倒是很替忠贤你高兴,你们父子二人,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你后继有人,后继有人了。” “奴婢代犬子谢皇上夸奖,这都是奴婢和犬子应该做的。”魏忠贤难得真正谦虚了一句,又忍不住笑道:“还有奴婢在想,等到张好古的报捷奏疏当作邸报明发天下之后,那些成天只会叫嚷着没钱没粮没军饷的统兵将帅,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会有什么反应?当然是……。”明熹宗本想说那些人肯定会羞愧得打算自杀,可是考虑到文武百官在旁,不好说太重的话,也只好迅速收住下面一句,微笑不语。那边的文武百官则个个沉默,全都猜到了明熹宗没说完那半句话。这时候,已经被降了两级的前蓟门按察使侯恂再也按捺不住,站出来质疑道:“皇上,魏公公,微臣认为张好古所奏,或有不实!众所周知,张好古出征之时,手中仅有八千大明军队,却杀敌数十万,斩首十一万有余,这未免太过夸张了吧?不要说四十多万在草原上流窜放牧的鞑靼,就是四十万头猪在草原上乱跑,张好古的八千军队也不可能这么快杀光吧?微臣斗胆奏请皇上派员详查,检查张好古斩获之首级真伪,还有数目多少。” 被侯恂这么一提醒,明熹宗和魏忠贤也有点动摇——张大少爷报上来这份战绩,实在是夸张太过份了,这对习惯了吃败仗的明军来说,确实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战绩。可就在这时候,平时里经常在背后抱怨张大少爷花钱如流水的兵部尚书王永光站了出来,启奏道:“皇上,魏公公,你们请放心,张好古的真实战绩,比奏报上只多不少,战获的首级也全部带回了蓟门长城,光是装首级的马车,就足足有五百多车!微臣敢拿身家性命为张好古担保,他的奏报一字不假!” “这就好,这就好。”明熹宗和魏忠贤一起点头,顿时放下心来。王永光又磕头说道:“还有一事,因为张好古的大军之中蒙古降兵甚多,张好古不敢擅自将他们带进长城,目前大军正驻扎古北口外。张好古奏请皇上恩准,将蒙古降兵中的一部分最精锐者收编为大明正规军队,其余降兵,赐予少许钱粮以作奖励,发还忠于大明之蒙古台吉,壮大其力量,在我大明长城构成缓冲区域,确保大明长城安全。” “张爱卿办事果然谨慎,八万蒙古降兵进入长城,确实不好约束。”明熹宗满意点头,又吩咐道:“忠贤,你带着司礼监和内阁商量一下,给张好古送一批粮草银钱过去,再给张好古传旨,让他安顿好了蒙古降兵之后,速速带着投降大明的蒙古台吉班师回京,朕要亲自到德胜门外迎接他的凯旋之师。” “奴婢谨遵圣旨。”魏忠贤一口答应,又恭敬说道:“皇上,奴婢想亲自到清河店迎接张好古凯旋之师,请主子恩准。”明熹宗大笑,也是一口答应,“也好,忠贤你也该去让京畿百姓看一看,你有一个多么争气的亲儿子了。” 大明天启七年十月二十六日,安顿好随军南下的蒙古降兵后,张大少爷的凯旋之师经古北口穿过长城,正式回到大明顺天府境内,又取昌平路返回京城。一路上,听到消息的京畿百姓夹道迎接,争先恐后亲眼目睹这支传说之师,奇迹之师,当看到旗甲鲜明的屠奴军将士与一眼忘不到头的牛羊马群之后,整个京畿地区为之沸腾,官员军民无不对屠奴军军威军容交口称赞,张大少爷的狗少战神之名,更是随之而轰动京畿。 二十八日,屠奴军渡过沙河,又行十余里,迎面就看到魏忠贤亲自领着一帮小太监迎于清河店,张大少爷不敢怠慢,赶紧喝令队伍停止前进,下马冲到魏忠贤面跪下,哽咽着叫道:“孩儿张好古,叩见亲爹,孩儿此次北征鞑靼,托亲爹洪福,侥幸未辱使命,不曾想竟劳动亲爹出城二十里迎接,孩儿惶恐之至。” “好了,好了,起来吧。”魏忠贤笑着搀起张大少爷,端详张大少爷半天,才又笑道:“猴崽子瘦了些,也晒黑了一点,一定是在这次北征途中给累的吧?不过说实话,你这个小猴崽子带着八千军队就敢打进草原两千多里,可是把咱家给吓了一跳,生怕从今以后,真没机会见到你这个小猴崽子了。” “孩儿劳亲爹费心担忧,孩儿死罪。”张大少爷装出内疚的模样,假惺惺的说道:“当时孩儿刚破鞑靼联军,鞑靼诸台吉互相推委指责,内部不和又人心惶惶,情况对我大明来说极其有利,良机可遇不可求,所以孩儿斗胆,未曾请旨就直接发动北伐,僭越之处,请亲爹恕罪。” “算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嘛。”魏忠贤这会那还会去责怪张大少爷擅自发动北伐,大笑着挥挥手,又说道:“你这个猴崽子,这次可真是让咱家大大的露了一回脸,区区八千军队,就把几十万鞑靼打得哭爹喊娘,争先恐后的向大明投降,咱家倒要看看,从现在开始,还有谁敢对咱家的近卫军说一个不字?” “孩儿多谢亲爹夸奖。”张大少爷满脸赔笑的道谢,肚子里却在盘算,怎么才能从魏忠贤手里多捞一些好处,把自己的嫡系屠奴军再壮大一点。这时候,以奥巴、乌克善和色塄为首的蒙古诸台吉也列队上前,到魏忠贤十步之外一起跪下,异口同声的磕头叫道:“罪臣叩见大明九千岁,九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罪臣等不知死活,冒犯大明疆界,冒犯大明皇帝与九千岁,罪该万死,请九千岁治罪!” 众所周知,魏忠贤最大的爱好就是听话,死要面子爱出风头。现在当着道路两旁数以万计的围观百姓,几十个戴着镶金皮帽的蒙古王爷向魏忠贤行磕头跪拜之行,主动请罪,魏忠贤自然是得意得连骨头都轻了几十斤,昂着脑袋哼道:“都起来吧,你们蒙古台吉,不知死活,竟然敢出兵十二万冒犯大明长城,现在你们都知道了吧,不用咱家出手,就咱家的亲儿子,就能把你们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起来吧,随咱家进京,请皇上万岁处治你们的罪过。” “九千岁,我们已经知道大明军队和你的神威了。”得过张大少爷指点的奥巴战战兢兢求饶道:“到了大明皇帝面前,还请九千岁为我们多多美言,宽恕我们的罪过。”那边的几十个蒙古台吉也是如此,异口同声恳求道:“请九千岁多多美言,宽恕罪臣之过。” “好了,好了,咱家答应你们就是了。”魏忠贤更是得意,脑袋昂得鼻孔差点就对准了天空。张大少爷又向蒙古诸台吉使几个眼色,蒙古诸台吉这才磕头再谢,纷纷起身。色楞还主动谄媚的说道:“九千岁,请让你最忠诚的奴仆色楞,为你牵马坠镫。”那边乌克善也抢着说道:“九千岁,如果你坐车的话,请容许你最忠诚的奴仆乌克善为你驾车。” “让一个蒙古王爷牵马驾车,这主意倒不错。”做梦都想出风头的魏忠贤心中暗喜,正想答应。那边张大少爷却抢着说道:“亲爹,清河店距离京城二十里,骑马坐车都太辛苦,孩儿已经为亲爹准备了轿子,请亲爹乘轿。”说着,张大少爷打了一个呼哨,屠奴军那边立即抬出了一顶三十二人抬的露天大轿,轿身极高,轿底处都几乎于人头齐平,轿台仅设一座,却长宽达到四丈,甚是威严。张大少爷恭敬说道:“亲爹,孩儿冒昧,自掏腰包为你做了一顶大轿,供亲爹巡阅军容专用,请亲爹上轿。” “好,好。”魏忠贤大喜过望,忙在张大少爷搀扶下上到大轿坐好。张大少爷又骑上战马,喝道:“屠奴军,下马步行,正步行军,返回京城。” 命令传开,四千屠奴军全体下马,端枪以作阅兵之式。魏忠贤还正纳闷,觉得步兵没有骑兵风光,不曾想屠奴军将士一步踏出,地面便是一震,差点又把魏忠贤给吓得跳了起来,道路两旁的围观百姓也是个个惊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四千屠奴军便以无比标准的阅兵正步行进,每一步踏出,脚下便响起一声闷雷,地面也是同时一震,四千人步步整齐,恍若一体。魏忠贤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看到路旁百姓张口结舌的惊讶模样,魏忠贤不由更觉风光无比,忍不住大笑说道:“猴崽子,有你的,四千军队,简直比十万大军还要威猛!” 不得不承认,在张大少爷的刻意讨好之下,魏忠贤今天确实是捞足了面子,在他的三十二抬大轿之前,是三名正步行军的屠奴军旗手,一人双手笔直举旗,二人怀抱带有三棱刺刀的膛线火枪,脚步分毫不差;在他的大轿之后,是四千名排着整齐方阵,端枪正步而行,别的不说,光是那笔直得仿佛尺量的队列,还有那整齐得仿佛一体的正步和纹丝不动的笔直身形,就足以让路旁的京畿百姓大开眼界,啧啧称奇,连连惊呼不断。而魏忠贤风光无比的高坐在露顶大轿上,更是左顾右盼,得意张狂不可一世。 “有我屠奴——!”张大少爷一声大喝,四千屠奴军将士整齐高呼,“天下无奴——!” “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 声若雷鸣,直冲云霄,整齐得让路旁百姓目瞪口呆,也让魏忠贤连连点头,忍不住站起来,走到轿台扶手之旁,面对四千整齐行军的屠奴军将士大叫,“儿郎们,你们辛苦了。”不曾想话音未落,四千屠奴军将士已经整齐答道:“九千岁辛苦了——!” “咦,这老太监还无师自通嘛。”张大少爷有些吃惊,暗暗庆幸自己事前排练过类似的回答。魏忠贤则先是一楞,然后大笑说道:“好,好,你们都很给咱家争气,咱家不会亏待你们!” “为九千岁效忠——!”四千屠奴军又是整齐回答。这么一来,魏忠贤顿时笑得老脸都皱成了一朵**,扭过头来只是冲张大少爷叫嚷,“猴崽子,不错,不错,你这支军队,咱家喜欢!咱家决定了,回京就请皇上拨出内孥银十万两,赏给你这支军队!” “谢九千岁赏!”张大少爷带头大喝。训练有素的四千屠奴军将士又是整齐大喝,“谢九千岁赏——!” “好,好。”魏忠贤笑得更是得意,招手把张大少爷叫到面前,咬着牙齿说道:“猴崽子,给咱家扩军,扩军!不光花多少银子,付出多少代价,你都给咱家把军队扩大三倍!有了三支你这样的军队,咱家说的话,在全天下才能真正的一言九鼎!”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少发飙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少发飙 北伐鞑靼一役,张大少爷成功上演一出以蛇吞象的奇迹,在没有粮草供应更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以八千军队驾驭十倍于己的蒙古降兵横扫草原,连战连捷,转战数千里而未逢一败,打得近百个鞑靼部落俯首称臣,一战而定草原,蓟门长城二十年内基本可以高枕无忧。这样的战绩,不管是放在什么朝代,或者不管是放在什么国家,绝对都可以跻身顶级名将之列!而张大少爷凯旋回师之后,不管是直接受益者京畿百姓,还是间接受益的以东林党为首的大部分士林官员,也都心悦诚服的陪同皇帝到德胜门迎接张大少爷凯旋,向张大少爷表示最由衷的谢意,还有敬意。当然了其中也有例外…… 张大少爷凯旋回京的第二天,早朝散后,几个对张大少爷战绩极度怀疑的官员就活动了起来,四处打探张大少爷远征鞑靼的详细过程,还有打听张大少爷的真实战绩。可是到了中午时分,这些官员又齐聚在侯恂府所在的酸枣胡同时,从一开始就看张大少爷不顺眼的曹于汴却垂头丧气的告诉侯恂和陈新甲二人,“查清楚了,张好古那个小阉狗确实带来了十一万多颗鞑靼人头,估计最迟到明后天,小阉狗就要把人头上交兵部,邀功请赏了。” “那人头的真假,查证过没有?”侯恂捻着胡须冷笑道:“我那个得意门生在信中告诉我,一般的杀良冒功手段,都是杀死无辜百姓,拿百姓的人头来向朝廷请功,只要详细检查人头的头发、耳朵和胡须,就可以看出是真是假。象鞑靼士兵,他们都喜欢留着环耳双辫,还有戴着耳环却留着大胡子,所以一定要检查人头上的辫子、耳洞和胡子,就一定戳穿张好古小阉狗杀良冒功的丑恶嘴脸。” “可是我们在兵部没人,怎么仔细检查人头?”曹于汴脸色益发阴沉。那边陈新甲则上下打量侯恂一通,试探着问道:“大真兄,看你如此胸有成竹,莫非已有办法?”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陈御史的眼睛。”侯恂得意一笑,继续捻着胡须冷笑道:“张好古小阉狗回师之时,放着有我大明军队接应的宁锦捷径不走,却偏偏绕道昭乌道盟,从古北口回京,我那个巡抚门生就知道有古怪,怀疑张好古小阉狗是在杀良冒功,担心被我的门生识破,所以我那巡抚门生从宁远派了一个姓左的心腹回来,协助我们调查张好古小阉狗的人头真假。他这个心腹从军多年,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大将之才,有他帮着我们调查,就一定查出张好古小蛮子的人头真假!” “大真兄,你门生那个心腹不可能是兵部官员吧?如果不是,同样没办法仔细调查啊?”曹于汴疑惑的问道。侯恂微笑,摇头说道:“他用不着是兵部官员,他是宁远行伍出身,与张好古小蛮子的得力助手满桂麾下将领士兵十分熟识,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满桂部下口中打探到草原战事的详细经过,还有可以轻松接触运载人头的马车,仔细检查人头真假。” “好啊,那大真兄你还不赶快把他派出去?”曹于汴和陈新甲一起大喜。侯恂则笑着答道:“早就派出去了,今天去上早朝之前,我就已经让他出城到小阉狗的营地去打听情况去了,为了掩护他的身份,我还让小儿朝宗相陪,以免张好古小阉狗的爪牙识破,有所准备。估计最多到下午,就有消息可以回报了。” “好!”曹于汴和陈新甲大喜过望,都说只要拿到张好古小阉狗杀良冒功的证据,自己们那怕拼出性命不要,也要把这个欺世盗名的小阉狗扳倒。可就在这时候,侯恂府前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音,一个家丁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哭丧着脸叫道:“老爷,大事不好了,小少爷被人打了,他带出府去那个仆人还被几个贼杀才用绳子捆着,押到了我们家大门前,就在我们的院子里毒打小少爷,还有毒打小少爷带出去的那个仆人。” “好大的胆子!”侯恂一蹦三尺高,领着陈新甲和曹于汴匆匆赶到前院时。果然看到小儿子侯朝宗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子提溜着站在院中,脸上还有两个鲜红的巴掌印,而侯恂得意门生派来那个左姓心腹、一个红脸汉子,更是被打得遍体鳞伤,捆成粽子一般躺在院子里,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男子则领着五六个男子在对他拳打脚踢,门外还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侯恂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殴打本官的儿子和家仆,还有没有王……?” 叫到这里,侯恂就叫不下去了——因为曾经当过两个月蓟门巡按的侯恂忽然发现,提溜着他儿子毒打那个少年,竟然是张大少爷破格提拔的少年将军吴三桂,而毒打得意门生心腹那个年青人,赫然又是张大少爷的亲信吴六奇。那边吴六奇也发现了侯恂的到来,一脚踩着那红脸汉子脸上,抬起头来冷哼道:“侯大人,久违了,这小子是你的仆人吧?他的胆子不小啊,竟然潜入我们屠奴军营地,刺探我们屠奴军的机密军情,张抚台叫我把这小子带来问问你,这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是,当然不是。”侯恂矢口否认。不曾想吴三桂马上又是一记耳光抽在侯朝宗脸上,揪着侯朝宗提起来,狞笑着说道:“小崽子,你爹不承认,你告诉你爹,刚才你是怎么向我们承认的?” “我……。”侯朝宗哭着眼珠乱转,盘算是否应该说出实情。不曾想吴三桂马上又是狠狠一记耳光抽来,吼道:“说!不说的话,老子劈死你!”侯朝宗双颊涨疼,不得不哭着叫嚷道:“我刚才说,是我爹让我带着仆人去你们营地的,到了那里,我要装出好奇模样东看西看,你们觉得我是小孩子,就不会注意我,我带去的人就可以乘机做事。” “侯大人,听到没有?”吴六奇狞笑说道:“侯大人果然是将门虎子啊,你的小儿子还不到十岁,就学着细作暗探的刺探消息,干脆把他阉掉,送进东厂去当个小太监,说不定以后还能有机会混进司礼监,当上秉笔太监。”说着,吴六奇往那红脸汉子腰眼上又是一脚,那红脸汉子吃疼惨叫,骂道:“姓吴的,你给我记住,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今天的帐,我迟早有一天要找你算回来!” “废物!”侯恂瞪了那红脸汉子一眼,抬头叫嚷道:“好吧,就算朝宗和这个仆人是我派去的,可那有怎么样了?我派他们去见识你们的军威,这又有什么错?倒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的儿子和仆人打成这样,张好古在那里?我要和他理论!我要他给我一个交代!” “侯大人,你这话去骗骗鬼吧!”吴六奇提起那红脸汉子,狞笑说道:“你以为我们张大人真不知道,你是派他去探察我们斩获的人头,看看我们有没有杀良冒功对不对?知道我们为什么明白这点不?这个小崽子,是你门生辽东巡抚亲兵队的人,我也是辽西军队出身,恰好见过他,所以记得他这张红脸!” “那张好古打算怎么办?”侯恂硬着头皮问道。吴六奇笑道:“别急,马上你就知道了——你不是怀疑我们屠奴军杀良冒功吗?我们张大人今天打算让你好好检查检查,安心安心。” “张好古小阉狗到底打算干什么?”侯恂心下揣揣不定。那边曹于汴则低声打气道:“侯大人,不用怕,张好古的军队是外军,没有旨意入城就是造反,他不敢把他的军队带来。”陈新甲也低声说道:“大真兄在这里等一等,我们马上去联络其他大人,请他们上表弹劾张好古纵兵行凶。” “既如此,就有劳二位大人了。”侯恂心乱如麻的点头,却没看出曹于汴和陈新甲是打算乘机开溜。但就在这时候,院外看热闹的百姓人群忽然一阵**,紧接着张大少爷那熟悉的声音也从院外传来,凶神恶煞的吼道:“给我撞,出了事,我担着!” “砰!砰!砰!”沉闷的撞墙声音从侯府院墙处传来,砖墙摇动间,侯府大门的左右院墙同时倒塌,发出两声巨响,尘土飞溅中,张大少爷领着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昂首进院。侯恂差点没气疯过去,咆哮道:“张好古,我招你惹你了?你怎么把我的院墙给砸了?” “侯大人,你是没有招我惹我,不过,你不是打算检查我斩获的鞑靼首级真假吗?”张大少爷冷笑,大力点点头,说道:“好,我让你检查一个够!”说着,张大少爷把手一挥,后面的五城兵马司将领打出旗号,一辆接一辆的两轮车就被推进了侯恂府院中,张大少爷随手扯开一辆两轮板车上覆盖的麻布,顿时露出满满一车藤筐,筐中装得冒尖的全是生石灰腌制过的人头,惹得院外百姓又是一阵惊叫,“人头!全是死人头啊!” 张大少爷又狞笑说道:“侯大人,你不是打算检查人头真假和检查我有没有杀良冒功吗?好,我让你检查个够!”说着,张大少爷又是一挥手,吼道:“把人头全部推进大厅里,倒在大厅里让侯大人慢慢检查!” “不,不用了!”侯恂吓得魂飞魄散——开玩笑,几十上百车人头倒在大厅里,以后这个宅院还有人敢住么?可惜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压根充耳不闻,只是忠实执行张大少爷的命令,把一车又一车的人头推进侯府大厅,倾倒在地,侯恂手忙脚乱的阻拦,却丝毫不见效果,只能看到一颗又一颗被生石灰腌成黑色的人头滚入自家大厅,渐渐堆成小山。很快的,侯府大厅便已经堆满人头,不断滚落到院中,可张大少爷带来的人头车队却连一小半都没有倒完。 “张大人,大厅里装不下了,请大人示下。”带队的五城兵马司千户向张大少爷恭敬问道。那边侯恂差点没哭出来,只差没向张大少爷跪下来求饶,“张大人,行了,行了,老夫相信了,相信了,请你让人把人头带走吧。” “那可不行!”张大少爷冷笑着说道:“侯大人,你那位得意门生辽东巡抚一定教过你怎么识别鞑靼首级真假吧?你不仔细看看,又怎么知道我拿来的人头是真是假呢?你那位门生检查建奴人头的时候,把皮岛毛大帅折腾得是死去活来,今天你不逐个逐个检查人头,把我也折腾得死去活来,又怎么有脸去见你的得意门生呢?” 说着,张大少爷又是一挥手,命令道:“倒在院子里,先倒在后院,后院装不下了再倒在前院,倒完了就出城再去拉,我斩获的十一万颗人头,足够填满这座宅子了!今天我要借侯大人的地方,修一座京观,顺便让侯大人仔细检查我斩获的每一颗人头!等侯大人检验无误,确认我没有杀良冒功了,我再把人头交给兵部请功!” “在我家里修京观?”侯恂差点没晕过去,那边张大少爷借来的五城兵马司士兵却二话不说,推着满载人头的板车就往侯府后院中,很快的,丫鬟和女眷的尖叫声就从侯府后院传了出来,“妈呀!人头!死人头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蝴蝶翅膀 第一百九十七章 蝴蝶翅膀 “弟兄们,加把劲,把事情办完了,指挥使大人赏钱请咱们喝花酒啊!”肆无忌惮的叫喊声中,成群结队的五城兵马司士兵推着一辆又一辆的装满人头的板车,笑嘻嘻的冲进侯恂府大院,把板车上的人头倾倒在地,逐渐在侯恂府后院前院堆起小山,呛人的石灰味道弥漫数条街道,街道上看热闹的京城军民百姓和文武官员也越来越多,人山人海,笑声骂声和惊叫声不绝于耳。 随着人头山越来越高,几乎与侯府大堂的房梁齐平,开始还上蹿下跳阻拦士兵倾倒人头的侯恂也不叫了,也不嚷了,而是张大少爷面前,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全身颤抖着吼道:“张好古,你狠!我记住你了,记住你了,今天的事,我一定要参你!参……。”侯恂的话还没叫完,张大少爷已经狠狠一拳揍在他鼻子上,打得侯恂满脸开花,口鼻出血,张大少爷又是一脚踹在侯恂小腹上,把侯恂踹出半丈多远,一屁股坐在一堆人头上。 “张好古,你敢打我?我是朝廷命官,你竟然敢打我?”侯恂捂着流血的鼻子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张大少爷则冷冷的说道:“你是朝廷命官,我也是朝廷命官,你是文官,我也是文官——大明有史来文官打架的事还少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打你?又触犯了那条王法?”——张大少爷这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不是毫无道理,大明官员在金銮殿上打架,打死人的事情都发生过好几起,倒也不算什么过不去的大罪。 “张大人,请你冷静……。”陈新甲硬着头皮上前,想要劝说张大少爷收手。不曾想张大少爷把三角眼一鼓,喝道:“闭嘴,再罗嗦一句,我连你也打!”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陈新甲全身一颤,赶紧又把脑袋缩回去。那边曹于汴则壮着胆子说道:“张探花,我们也知道侯大人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他是御史,有资格风闻言事,也有资格调查你究竟有没有杀良冒功,你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大?” “我这不是让他查了吗?”张大少爷阴阴的打断曹于汴,又指着那堆成小山一般的人头冷哼道:“为了配合你们御史调查我有没有杀良冒功,我把人头全部送来这里。让侯大人一颗颗一具具的看过清楚,曹大人你如果有兴趣,我也可以请五城兵马司的弟兄把人头送到你的家里,让你一颗颗的检查仔细。没事,我不急着向朝廷请功。” “不,不了。”曹于汴吓了一跳赶紧拒绝,他可不想让张大少爷又把这十几万颗人头堆到他家里去。这时候,曹于汴忽然发现工部主事徐尔一也到了现场,正站在人群里看热闹,陈新甲忙过去挤进人群,向徐尔一鞠躬行礼说道:“徐大人,你和张大人的岳父熊廷弼大人是好友,张抚台肯定买你的面子,请你出面替侯大人求几句情如何?” “别找我。”徐尔一一口拒绝,又愤怒指责道:“看看你们做这些烂事,张好古是那种杀良冒功的人吗?你们能做出这样的事,就不许张好古发发火?我为什么要替你们去擦屁股?” “可,可是。”陈新甲还想恳求。徐尔一则冷冷的说道:“陈大人,我劝你一句,这事你牵涉得不深,该缩头就缩头了,别再伸脸出去给张好古打了!哼,竟然派人混进屠奴军营地刺探军情,张好古没有乘机栽赃你们一个盗窃军机,就已经够忍让了。”陈新甲苦笑,再不敢开口恳求徐尔一,也不敢再走回堆满人头的院子中间。 也不是没有敢出面说情的,至少邹元标之子邹德淇闻讯赶到现场后,仗着已经过世的老爸邹元标给张大少爷祖父写了一张墓志铭的交情,就上前替侯恂求情道:“张抚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侯大人做得不对,你上表参他就是了,我也可以上表替你参他,可是你把这么多人头堆到侯大人家里,这未免太过了。”另外一个匆匆赶到现场的朱纯臣也劝道:“张大人,给侯恂一点教训就是了,上次我参他动摇军心,皇上已经把他降了两级,你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了,算了吧!再这么闹下去,对你也不好。” “朱国公,邹年兄,我算了容易,可我怎么向弟兄们交代?”张大少爷怒气冲冲的说道:“为了征讨科尔沁鞑靼,我的弟兄二十七天杀进草原两千多里,趴在马背上睡觉,躲在马肚子底下过夜,捧着草料喂马,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杀敌!吃的是来不及烹煮的带血牛羊肉,没有一点盐的生煮马肉,喝的是现挤出来的马奶,甚至战马拉出来的马尿,多少弟兄因为饮食太差,患上了鸡盲眼,上吐下泄拉肚子?多少弟兄是带着伤冲进敌营,和鞑靼浴血奋战?可这个姓侯的躲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搂着十二三岁的小婆娘睡嫩的,等仗打完了又跳出来污蔑我的弟兄们杀良冒功,伪报战功!我今天如果不替弟兄们讨回这个公道,替弟兄们讨回一个清白,我怎么对得起那些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又有什么资格命令他们去西讨乱贼,东征建奴?” 朱纯臣和邹德淇一起哑口无言,那边匆匆赶来的刘若宰和余煌则勃然大怒,一起叫嚷道:“张兄弟,你等着,我们马上上奏章弹劾侯恂,替你把这个公道讨回来!也替浴血奋战的屠奴军将士,把这个公道讨回来!皇上和九千岁要是不准,我们就带着大理寺和翰林院的言官御史到午门跪奏,不把侯恂这个奸臣贼子扳倒,誓不罢休!”说着,刘若宰和余煌还真找来笔墨,当场书写弹劾侯恂的奏章。 人头越堆越高,越堆越高,那边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把侯恂府附近的几条街道挤得是水泄不通,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京城百姓都对侯恂破口大骂,谴责侯恂无事生非,横加污蔑保卫了京畿百姓安全的屠奴军将士。京城里大小衙门的主事官员和六部堂官都先后到场,不过包括张大少爷的座师吏部尚书张瑞图和侯恂好友户部尚书冯铨在内,都是沉默不语,不敢出面劝阻张大少爷,只是暗暗派出人手进宫,去向唯一能制住张大少爷的魏忠贤禀报,可是信使派出去了十七八个,魏忠贤却死活不见露面,就象还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终于,当最后一车人头倒进侯府院子里时,侯恂宅院之中也已经堆起一座四丈多高的人头山。张大少爷先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向被仆人搀着的侯恂狞笑道:“侯大人,我们屠奴军斩获的人头全在这里了,你一颗一颗的慢慢检查吧,人头的头发、耳朵和胡子,一定要全部检查到,看看我的弟兄到底有没有杀良冒功。没事,你慢慢查,我不急。” 侯恂喘着粗气,一双金鱼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全身颤抖着象在打摆子一样,侯恂想扑上来和张大少爷拼命,可是肯定打不过,侯恂又想马上上表,弹劾张大少爷一个持功骄狂的罪名,可是侯恂又非常清楚,以张大少爷背后的靠山,自己就是上一百道奏章,也休想伤到张大少爷一根毫毛。忽然间,侯恂又开始恨上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喜峰口大捷自己被官降两级之后,本来自己只要夹着尾巴做人,别再去招惹张大少爷,张大少爷未必会对自己赶尽杀绝,可就是因为听信得意门生的以己度人之见,认为张大少爷的变态战绩是伪报,侯恂才又招惹上了这个瘟神,把自己逼到了如今的尴尬境地。 “小猴崽子,闹腾够了没有?”这时,魏忠贤那熟悉的公鸭嗓子声音终于传来,说话间,魏忠贤领着一队锦衣卫和一个张大少爷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走进了堆满了人头的侯恂府。先看看堆起四丈多高的恐怖人头山,魏忠贤这才向张大少爷笑骂道:“猴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侯大人又怎么招惹到你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亲爹,我……。”张大少爷张嘴就想告状。魏忠贤却挥挥手,示意张大少爷不要说话,又转向侯恂笑眯眯的说道:“侯大人,你也太过份了,咱家这个小猴崽子刚刚出生入死回来,你就在背后给他下绊子,说咱家这个小猴崽子是杀良冒功。皇上的意思,本来是让你亲自到兵部去检查小猴崽子上交的人头,免得其他的将领官员说朝廷一味包庇这个小猴崽子。既然小猴崽子已经把人头都送到你这里来了,那就省事了,你一个一个人头的检查吧,看看咱家这个小猴崽子到底有没有杀良冒功——如果没有的话,侯大人你顺便把这些人头送到兵部去,让兵部给咱家这个小猴崽子统计战功。” “什么?让我把人头送到兵部去?”侯恂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张大少爷把人头送来恶心自己就算了,末了还要自己把人头送到兵部去——欺负人也不是这么一个欺负法吧?魏忠贤笑着点头,答道:“不错,就辛苦侯大人一下了。还有啊,这事从开始到现在,短短两个时辰里,已经有九十多道奏章送进了内阁,弹劾侯大人刺探军机,污蔑为了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屠奴军将士,动摇军心士气,皇上让咱家问问你,你是自己上表请罪请辞呢?还是把你交给三法司治罪?”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在心里明白,皇帝既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其中肯定少不了魏忠贤的挑唆怂恿——本来这件事中,侯恂确实有错,但张大少爷的过错也不小,但魏忠贤只收拾侯恂却包庇张大少爷,倒也把张大少爷偏袒到了十足。那边侯恂则勃然大怒,跳起来叫道:“要我上表请罪请辞?那张好古呢,他把这么多人头堆到我家,砸了我家的院墙还打了我家的人,怎么就不让他请辞请罪?” “给脸不要脸!”魏忠贤狞笑一声,向旁边的那个陌生中年人一努嘴,那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会意,马上捧出一道圣旨喝道:“有圣旨,都察院御史侯恂跪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察院御史侯恂举止荒唐,污蔑大明功臣于先,中伤有功将士于后,且有盗窃军机嫌疑,居心叵测,着即将侯恂全家发配贵州充军,所有家产,一律抄没国库充公,以正国法!钦此!” “全家发配贵州充军,全部家产查没?”魏忠贤下手如此之重,张大少爷也有些吃惊。旁边看热闹的文武百官也都个个脸上变色,看到张大少爷身上目光中也多了不少敬畏。魏忠贤则冷哼一声,向张大少爷招手说道:“小猴崽子,走吧,这里的事交给别人去办,咱家还有事和你商量。”张大少爷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安排了吴六奇和吴三桂等人出城回营,这才跟着魏忠贤和那中年男子走出人群,扬长而去。 很是出乎张大少爷的意料,上轿的时候,魏忠贤不仅把张大少爷叫进了自己的大轿,还把那个张大少爷从未见过的中年人也叫进了大轿,和张大少爷分别坐在魏忠贤两侧。看到张大少爷那惊讶的神色,魏忠贤笑道:“小猴崽子,很奇怪吧,咱家这顶轿子,文武百官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坐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他是谁不?” “孩儿不知道。”张大少爷老实摇头。那相貌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温和一笑,操着一口贵州口音自我介绍道:“张探花,下官马士英,窃居大同知府一职,久仰探花郎大名,只恨无缘得见,今日得见探花郎尊容,果然相貌堂堂,敢做敢当,下官今生无憾矣。” “马士英?你是马士英!”张大少爷吃惊得都在轿子里站了起来。马士英也没想到张大少爷反应这么激烈,忙笑着答道:“不错,下官正是马士英,莫非探花郎也听说过下官的名字?”可是接下来,张大少爷的动作却又让马士英和魏忠贤和大吃一惊——素来以目中无人著称的张大少爷竟然向马士英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吓得马士英也是站了起来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还礼,惊讶说道:“探花郎,你是巡抚,我只是一个知府,尊卑有别,下官怎么敢当你的大礼?” “马大人,我非你之职,而是敬你之德,敬你的骨气。”张大少爷难得说一句真心话。马士英又是一楞,搞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竟然能让阉党头号大红人张大少爷这么尊敬自己。那边魏忠贤却开心大笑,“好,好,开始咱家还担心你们面和心不和,不会齐心协力的给咱家办事,现在看来,咱家是多余操心了。”说着,魏忠贤又往马士英一指,向张大少爷笑道:“猴崽子,知道马大人为什么有资格坐咱家的轿子么?因为他和你一样,都给咱家争气,都把咱家交代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给咱家长了面子。” 经过魏忠贤的仔细解释,张大少爷这才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自去年陕西农民起义爆发以来,陕西周边的州府纷纷告急,被起义军打得躲在城里不敢出来,坐视起义军蔓延扩大,丢土失民,大同巡抚张翼明更是躲进了大同坚城里不肯出来,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马士英亲自领军南下,接连多次打退妄图流窜进大同境内烧杀抢掠的起义军,使起义军不敢迈进大同一步。末了,原本在阉党中极不起眼的马士英又自告奋勇,主动挑起了试行摊丁入亩的重任,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缓和了不少大同境内的阶级矛盾,也有效减少了贫苦农民的负担,所以魏忠贤才格外赏识这个阉党新秀,在马士英主动提出入京述职时一口答应,并且给予了马士英和张大少爷一样的特殊待遇——和魏忠贤坐同一顶轿子。 “马大人果然是我大明罕见的能臣干吏。”听完魏忠贤的介绍,张大少爷先是赞叹一句,又试探着建议道:“亲爹,象马大人这样的能臣,只让他干一个知府,是不是太委屈了?” “是委屈了一些。”魏忠贤点点头,又哼道:“不过马大人那位上司大同巡抚张翼明,倒是让咱家十分失望,乱贼打到大同边境,他竟然敢当乌龟躲进城里,还下令军队不得出城作战,只准死守城池——如果不是瑶草顶着他的命令领军主动出击,大同府能有今天的局面吗?”说罢,魏忠贤又转向马士英说道:“瑶草,好好干,过了这几天,咱家就向皇上请旨,让你和张翼明对调位置。” “卑职叩谢九千岁,九千岁提携之恩,卑职没齿难忘。”马士英不敢怠慢,赶紧离座向魏忠贤磕头致谢——那恭敬模样,比张大少爷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魏忠贤则哈哈大笑,很是得意自己手里一下子涌现出两个青年才俊。 说话间,魏忠贤的大轿已经回到了承天门前,魏忠贤向张大少爷和马士英吩咐道:“猴崽子,你最好还是暂时不要进宫,皇上那边咱家替你担着——哼,敢污蔑咱家的屠奴军杀良冒功,找死!你和瑶草先在这里侯着,咱家进宫交旨,一会咱家带你们回府,给你们接风洗尘,顺便议议摊丁入亩的事。”张大少爷和马士英一起拱手恭敬答应,魏忠贤这才大笑着走进宫门。 魏忠贤进宫之后,张大少爷拉着马士英走到金水桥旁的僻静处,刚想问问马士英推行摊丁入亩的各种情况,马士英却抢先开口问道:“探花郎,你是不是认识一位名叫红娘子的姑娘?还给了她一面东厂的腰牌?”说着,马士英伸手入怀,从贴肉处取出一面东厂腰牌,摊手递到张大少爷面前。 “不错,是我给红娘子那面东厂腰牌。”张大少爷一眼认出那面腰牌,又惊讶问道:“马大人,这面腰牌怎么在你手里?” “红娘子姑娘拿着这面腰牌来找了我,要下官帮忙救出她被恶商威胁的父母家人。”马士英沉声说道:“不敢欺瞒探花郎,下官此次进京述职,表面上是禀报试行摊丁入亩的情况,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张家口那帮商人!而事情的起因,则是因为你交给红娘子姑娘这面腰牌!探花郎,敌人太过强大,我需要你和九千岁的协助,请你务必向下官伸出援手。” 正当张大少爷和马士英在金水桥旁密议的同时,侯恂府这边的事情也进行到了尾声,侯恂全家被锦衣卫按图索骥全部逮捕,打入囚车暂时关进天牢,辽东巡抚派来协助侯恂调查屠奴军战功真假那个心腹也被打入了囚车,同样暂时关进天牢。但他并不是侯恂家人,又有军籍在身,锦衣卫对于如何处置他倒有些为难。到了最后,倒是陈剑煌决定道:“要不这样吧,既然他有军籍,那干脆把他发配到陕西去充军,让陕西那帮乱贼去收拾他。” “好,那我就拟文了。”陈剑煌手下的锦衣卫经历答应,在公文上写道:“兹将人犯一名发配陕西充军,人犯姓名:左良玉……。”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二奸联手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二奸联手 “红娘子姑娘,是在八月十六那天拿着东厂腰牌去大同知府衙门找下官的。”乘着魏忠贤还在宫里复旨,马士英向张大少爷介绍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当时衙役向下官禀报的时候,下官很是奇怪,因为据下官所知,东厂之中似乎并没有女差人,还差点误会红娘子是假冒。还好,红娘子姑娘又说过这面腰牌是探花郎你给她的,下官知道探花郎你素来以清正廉明和大公无私著称,知道其中必有大事,这才放下心来,单独接见了红娘子姑娘。” “这家伙是在骂我?”张大少爷难得有些脸红,心说我也算清正廉明和大公无私,这世上就没有贪官了。那边马士英则继续说道:“见面之后,红娘子姑娘告诉我,说是她的父母亲人,被张家口王记商号以雇工为名,扣押在了王记商号大同分号的一个仓库里,并以此为要挟,逼着红娘子姑娘和王记商号的商队北上草原,说是要把红娘子姑娘送给北方的一个贵人,红娘子姑娘假装答应,但提出一个条件是见父母亲人一面,否则她宁死不从,这才知道了她的亲人下落。到了大同见到父母后,红娘子姑娘又乘机逃出王家监视,拿着探花郎你给的腰牌到我的知府衙门求救。” “你救出她的父母家人没有?”张大少爷担心问道。马士英点点头,答道:“下官听完红娘子姑娘的叙述后,马上派出两百兵丁,以缉私为名让红姑娘带路找到了那个仓库,并且成功解救出了红娘子姑娘的全家——只是让下官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在那个仓库里,下官的士兵竟然发现了两百引没有官府戳记的私盐!还有一万五千斤没有在官府登记备案的茶砖!” 说到这里,马士英压低声音说道:“探花郎,你也知道,边市走私猖獗,下官虽然身为大同知府,理当稽查走私,可也是屡禁不止,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抓大的放小的,但六万斤的私盐和一万五千斤茶砖,绝对已经不是什么小案子了!所以发现这些违禁物资后,下官不敢怠慢,赶紧下令查封王记商号的这个仓库,又让差役捕拿王记商号大同分号的掌柜归案,准备拷问口供,顺藤摸瓜更进一步揪出幕后真凶。可是让下官没有想到的是,下官这边刚封了库房,前脚刚把案犯抓进衙门,后脚……。” “后脚你的顶头上司,大同巡抚张翼明就来说情,让你放王记商号一马,对不对?”张大少爷脸色阴沉,冷哼道:“说不定还跑不掉宣大总督张朴、宣大巡抚张素养和宣府巡抚秦士文,或许山西巡抚耿如杞和宣府总兵杨应瑞,也都来向你说情。” “探花郎你怎么知道的?”马士英大吃一惊,答道:“不错,这些人确实都来找我说情了,有的是写信,有的干脆是亲自来到大同,象宣大总督张朴张大人,他的治府是在阳和(今山西阳高),平时一年难得来几次大同,这次他竟然也亲自来了,说是王记商号沟通关外,是兵部采买战马的重要助手,不能轻动,要我以大局为重,放王记商号一马。我的顶头上司张翼明,还给了我是受人所托送给我的。” “大同总兵渠家祯呢?他有没有找你说情?”张大少爷又问了一句。马士英摇头,低声答道:“渠总兵为人正直,抵挡乱贼侵入大同的战斗中,很多血战都是他亲自打的,和下官关系很好,他没有牵涉进这件事。” 张大少爷点点头,知道马士英没有说谎——通过宋金和肖传动用东厂密探秘密调查张家口八大商号的过程中,张大少爷早就留意到渠家祯没有牵涉进这个案子了。张大少爷又问道:“这么大多人找你说情,你最后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马士英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张朴、张素养和张翼明三位张大人,都是直接管着我的顶头上司,我上奏朝廷的奏本都要从他们手里经过,我还敢说什么?没办法,我只好一边秘密释放了红娘子姑娘全家,一边收了银子,拆了封条,把货物还给王记商号,又当着张翼明的面,销毁了这个案子的所以记录和证据,这才把他们安抚下去。——不过下官不敢欺瞒探花郎,下官也留了一手,把案卷和口供都悄悄誊录了一份,以备日后所需。” “你做得很对。”张大少爷很是欣赏马士英的处事手段,沉声说道:“我倒不是鼓励你包庇走私禁物的恶商,只是你的上司下属都靠不住,强行调查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的性命。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该退让的时候,是得暂时退让一下。” “多谢探花郎理解下官的苦衷。”马士英感激一记,又说道:“不过下官也只是表面上退让,暗地里,下官秘密派心腹赶往王记商号总号所在的张家口,以经商为名暗中调查王记商号的底细,只是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在张家口,暗中向关外各种违禁物资的商号绝非王登库一家,而是有八大家!这些商号以经商为名,不仅肆无忌惮的向关外鞑靼部落走私粮食、茶叶、布匹、盐巴和武器等违禁物资,还大量走私牛羊马匹入关售卖,偷逃赋税,给大明朝廷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赋税损失!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些商号根本不是什么黑夜之中悄悄走私,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公然走私,没有官府戳记的各种违禁物资,可以自由出入张家口的长城关口,不交税,不检查,根本就没人管,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明火执仗!” “更让下官想不到的,还在后面。”马士英脸色益发阴沉,语气凝重的说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下官派去张家口调查的人,在给下官两封书信之后,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底失去了音信。又没过几天,下官忽然又收到了朝廷少傅、都御史崔呈秀大人和户部堂官冯铨冯大人的书信,书信里除了例行的查问公务之外,或多或少的都提到了张家口边市的重要性,暗示下官不要去碰张家口那些商人。除此之外,朝廷六部和司礼监,或是堂官,或是侍郎,或是秉笔,都是忽然和下官有所接触,言语书信之中,也都提到了张家口边市,暗示警告下官——下官这才知道,我这是捅了一个大马蜂窝,惹上大麻烦了,我派去张家口的人,只怕也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马大人,你确实是捅了马蜂窝了。”张大少爷点头,微笑说道:“也亏得马大人你在镇压陕西贼乱一事中表现突出,获得九千岁的赏识和垂青,否则的话,这些人只怕连警告都懒得警告你,直接就把你一撸到底了。” “下官也是这么想。”马士英垂头丧气的答道:“这些人既有九千岁的亲信,也有东林党的官员,还有皇亲国戚,个个位高权重,要捏死下官,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所以下官没办法,只好又一次退让,不敢再派人去追查这件事。” “你真正怕的人,是九千岁吧?”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崔呈秀和冯铨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他们联手向你施压,你能不害怕他们的背后还有九千岁?所以你才请旨进京述职,暗中试探九千岁的口风,如果背后还真的九千岁,你恐怕就不只是不再调查那么简单了吧?” “探花郎果然料事如神,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马士英也不隐晦,直接就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如果这件事后面,真的站着九千岁,那下官这个官也不敢当了,随便找个借口就告病还乡,躲回贵阳老家去暂避风头,免得将来死得不明不白。” “那你为什么又相信我呢?”张大少爷凝视着马士英的双眼,笑着低声问道:“如果我也在背后给张家口那帮商人撑腰,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就不怕我杀你灭口?” “下官相信探花郎。”马士英微笑答道:“因为红娘子姑娘曾经告诉过我,她认识你的前后经过,也提起过王登库曾经打算在你手里买一批新式火枪,加上下官听说过草原上曾经出现过一批假火枪,所以下官敢相信探花郎,知道探花郎绝对不是那种祸国殃民的蠹虫!” 张大少爷缓缓点头,对马士英的最后一点疑心也随之散去。沉默良久后,张大少爷忽然握住了马士英的右手,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瑶草兄,你我联手,除掉这批祸国殃民的奸商巨蠹!”马士英大喜过望,忙也握紧了张大少爷的手,毅然点头,“探花郎,为了大明江山,也为了家国天下,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具体该怎么下手,请探花郎指点。” “首先,我们得搞清楚,九千岁究竟有没有牵涉进这件事里!”张大少爷沉声说道:“说老实话,我也担心九千岁是这帮张家口商人的真正后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难度就太高了。” 张大少爷和马士英在金水桥旁低声商议的时候,魏忠贤已经大摇大摆的从皇宫中出来,看到张大少爷和马士英在这边言谈甚欢,见惯了崔呈秀和冯铨狗咬狗的魏忠贤非常欢喜,笑着问道:“猴崽子,瑶草,在聊些什么呢,说给咱家也听听?” “亲爹,我们在商议给你庆寿的事情。”张大少爷笑着答道:“十一月二十五,是亲爹你的六十整寿,我和瑶草兄商量,该怎么给亲爹你贺寿,祝你亲爹你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那边马士英一边暗暗佩服张大少爷心眼灵活,一边也笑道:“是啊,再有二十几天就是九千岁的大寿,卑职公务繁忙,只怕没机会到九千岁府上叩寿,所以卑职在请探花郎帮忙,为卑职准备一份贺礼,到时候也好聊表孝心。” “好,好。”魏忠贤大为欢喜,大笑说道:“你们这两个猴崽子既给咱家争气,又这么孝顺忠心,咱家很高兴!你们也别送什么贺礼了,多把差事办好,多给咱家争点面子,咱家就已经很满意了。” “亲爹,你老德高望重,海内共仰,六十整寿又怎么能草草了事?”张大少爷连连摇头,又笑着问道:“亲爹,孩儿和瑶草兄商量,到了六十整寿那天,给你置办一席全牛宴如何?” “全牛宴?”魏忠贤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由好奇问道:“什么是全牛宴?” “回亲爹,就是用牛身上的四十六处不同部位,做出四十六道滋味不同的牛肉菜肴。”张大少爷解释道:“这种宴席源自瑶草兄的故乡贵州,一桌全牛宴,要用三四头上好黄牛才能做成,每一道菜都是鲜美无比,名贵大气。孩儿在想,也只有亲爹你这样的身份,才能配得上这么气吞山河的宴席。” “是吗?”魏忠贤有些动心,又为难问道:“可是在京城里,上那里去找会做这种全牛宴的厨子啊?” “亲爹请放心,京城里是没有会做全牛宴的厨子,可是张家口有啊。”张大少爷笑嘻嘻的说道:“孩儿早就听说了,张家口福兴楼里,就有一个云南来的回回厨子会做这种全牛宴,只是价格太过昂贵,所以就算在张家口,也只有八个富可敌国的商号掌柜吃得起。” “哦,原来是这样。”魏忠贤点头,又好奇问道:“猴崽子,你说张家口有八个富可敌国的商号掌柜,是那八个?比我们京城里的大商号掌柜都还有钱吗?” “咦?”张大少爷和马士英同时眼中闪过疑惑神色,悄悄交换一个眼色后,张大少爷又含糊说道:“孩儿也是听说,具体是那八个商号有多少钱,孩儿也不是很清楚,就随便说说。不知亲爹有没有兴趣,如果亲爹有兴趣的话,孩儿这就派人去张家口,把那个回回厨子请来。” “算了,咱家也就随便问问,寿宴的事情,你干娘已经和皇上说好了,到时候派一些御厨去置办。”魏忠贤一挥手,又吩咐道:“上轿吧,到咱家的家里去,咱家亲自给你们两个猴崽子接风洗尘。” 第一百九十九章 投石问路 第一百九十九章 投石问路 推行摊丁入亩的难度,比张大少爷和魏忠贤的想象还要大上不少,大同府下辖四州七县,马士英仅是在蔚州和大同、灵台两个县推行摊丁入亩,就遭到了当地乡绅官员的强烈反对,好几次都闹出民变——也就是当地士绅组织家丁到衙门闹事,拒不交纳赋税,马士英的上司和同僚也大都阳奉阴违,不肯协助马士英镇压这些士绅官宦,多亏马士英得到大同军队支持,派兵抓了两个闹得最厉害的士绅,魏忠贤也在朝廷上顶住百官压力,力保马士英,这才把摊丁入亩的政策执行了下去。而结果也是相当可喜的,一年时间下来,一州两县就比往年多收到了两万多两银子的赋税,同时贫苦百姓的负担也大为减轻,今年从开春以来,那怕是在青黄不接的春荒季节,这一州两县的贫苦百姓都没有出现暴动,彻底掐断了大同发生农民起义的苗头。当然了,代价是吏部多了四十多道弹劾马士英的奏章存档。 “不管有多难,一定要继续推行下去。”听完马士英的汇报,魏忠贤当场拍板说道:“而且还要扩大推行摊丁入亩的范围,明年起,不光大同府的四州七县要推行,邻近的山西和宣府也得推行!还有陕西和甘肃那边,反正税收不上来,倒不如顺势推行摊丁入亩,做一个空头人情给老百姓!” “亲爹,陕西甘肃那边还好说,贼变闹得这么厉害,那里的士绅官宦就算想反对也没这个胆子。”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可是要想在宣府和山西推行摊丁入亩,难度就比较高了,没有一个强力的宣大总督去执行摊丁入亩新政,恐怕新政推行下去也只会变成一纸空文,甚至反过来变成害民新政。以张朴以往的表现,恐怕挑不起这么沉重的担子。” “有道理。”魏忠贤缓缓点头,沉声说道:“宣大总督这个担子,重啊!既得防范乱贼东窜,侵扰京畿地区,又得防住北边的鞑靼部落和蒙古林丹,还得力排众议强制推行摊丁入亩新政,千头万绪,四面环敌,光靠张朴那个废物,肯定是不行的。” 说到这,魏忠贤绿豆眼眼珠乱窜,左右打量在场的张大少爷和马士英,张大少爷则坐直了身体,向魏忠贤发出暗示。不曾想魏忠贤目光定格到了张大少爷身上后,迟疑了一下后,却又把目光移开,含糊说道:“好了,今天就议到这里吧,你们两个猴崽子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改天再议。” “奇怪?宣大总督这个位置,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更有资格去坐?”张大少爷心下纳闷,却碍于马士英在场不好直接询问,只得与马士英起身告辞,留下魏忠贤在后厅中闭目沉思。出门时回头看到魏忠贤那副愁眉深锁的模样,张大少爷甚至还生出了一点担忧,“难道我今天的试探被老太监识破了,死老太监真和那帮汉奸商人有勾结,所以怕我当上了宣大总督后,对张家口那帮汉奸商人下手,断了他的财路,所以不想让我去当宣大总督?” 第二天,十一月初一,明熹宗正式在皇极殿接受张大少爷抓来的蒙古诸台吉朝拜,并且加封奥巴、乌克善和色楞三个台吉为汗,册封汗位,准允纳贡,其他的台吉也获得了大明朝廷的正式封赐,允许三年一次组队进贡——但是在使者数目方面有了明确规定。同时明熹宗和魏忠贤也采纳了张大少爷的建议,将这些台吉的嫡子扣在京城为质,赐府聚居,学习中华文化,等他们的老爸挂掉再回草原继位,借以遥控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的蒙古军队,并将之划归辽东督师管辖。——本来也有几个官员建议少掉几个蒙古台吉立威,还好张大少爷这会已经获得明熹宗和魏忠贤的绝对信任,在张大少爷的坚决反对下,明熹宗和魏忠贤还是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封赏一毕,明熹宗又在乾清宫赐宴,招待张大少爷抓来的这帮蒙古俘虏,席间,色楞向明熹宗毕恭毕敬的磕头说道:“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你最忠实的奴仆色楞有一个冒昧的要求,请皇帝陛下恩准。”得到明熹宗允许后,色楞又磕头说道:“伟大的皇帝陛下,色楞斗胆替全草原的蒙古部落向你恳求,请你允许你在长城边境多开几个边市,扩大边市贸易,让世代忠诚于你的蒙古部落可以从边市上购买急需的粮食、盐巴、布匹、生铁和茶叶,蒙古草原上的所有蒙古部落,也一定不会忘记大明的恩德。” 色楞说出这话后,其他的蒙古台吉也是纷纷跪求,都是希望大明朝廷能够多开边市,扩大贸易规模。通译把话翻译过来,明熹宗不由一楞,问道:“怎么?现在的几个边市,还不够吗?”色楞磕头答道:“大明皇帝陛下,确实不够,我们喀喇沁草原的蒙古部落,只能从高台堡、喜峰口、古北口和张家口四个边市采买粮食,道路遥远,价格也非常之高,无法满足蒙古部落的需要,所以你最忠诚的奴仆才斗胆恳求于你。” “皇上,微臣有一事不明。”在张大少爷的眼色指示下,刘若宰站了出来,拱手问道:“皇上,据微臣所知,张家口边市主要是针对林丹汗开放,喀喇沁草原的蒙古部落为什么放着喜峰口和古北口的边市不去,要舍近求远跑到张家口的边市去采买物资?难道张家口边市的货物价格,要比喜峰口或者古北口的边市便宜得多?” 刘若宰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官员哑然,不少人的脸上都有些变色,那边明熹宗和魏忠贤也是面面相窥,头一次发现这其中似乎大有问题。见此情景,张大少爷忙咳嗽一声,站出来说道:“刘大人,你有所不知,自下官去年到蓟门上任,在古北口和喜峰口边市推行了一种粮盐交易准条制度——相当于出口配额,只有忠于我大明的蒙古部落,才能通过估算他们的人口消耗获得采买准条,从古北口和喜峰口边市采买粮盐茶铁。所以很多在古北口和喜峰口买不到粮食盐茶的蒙古部落,也只好舍近求远了。” “原来如此。”很有炮筒子风范的刘若宰点头,又大声说道:“皇上,魏公公,现在大明北方的粮荒情况也很严重,何不让张家口和高台堡边市也采取张大人首创的粮盐交易准条制度,通过估算蒙古各部落的人口消耗发行准条,由司礼监派专人直接管辖,核查发放。这么一来,既可以保证草原上的蒙古部落日用所需,又可以避免浪费,缓解北方粮荒,岂不是一举两得?” 刘若宰此言一出,不知有多少财路可能被断的官员想要掐死刘若宰——如果管辖高台堡边市那位巡抚在场,肯定也想掐死刘若宰!也不知有多少蒙古台吉想要掐死色楞,暗骂你色塄没事提张家口干什么,这下好了,我们的财路要被你断了!色楞则面无表情,眼角偷看张大少爷——心说咱们可是说好的,我的粮盐交易准条双倍发放!倒是司礼监那帮公公个个双眼发光,头一次发现刘若宰原来这么可爱,恨不得扑上来亲刘若宰一口——由司礼监直辖边市粮盐交易,不是把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送给司礼监是什么?仅有张大少爷不动声色,一双贼眼只是死死盯着魏忠贤,偷看魏忠贤脸上表情的阴晴变化。 书中说明,在张家口搞出口配额,其实只是张大少爷精心布置的一招投石问路,目的是试探魏忠贤对张家口那帮汉奸商人到底是什么态度——如果魏忠贤确实是那帮汉奸商人的总后台,那么肯定会坚决反对这个出口配额制度,免得危及自己的财路。如果颇有大局感的魏忠贤支持这个制度,把肥水引进司礼监的自家田里,那么不用说,咱们清比海瑞廉比包拯的张大少爷就可以放手大干了,下重手狠狠收拾张家口那帮汉奸晋商,既利国家,又肥自己,那才叫真正的一举两得! “忠贤,你怎么看?”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当明熹宗向魏忠贤问起意见后。魏忠贤反复考虑许久后,不置可否的答道:“皇上,奴婢认为张家口边市不同于古北口和喜峰口的边市,因为张家口主要是针对蒙古林丹汗贸易,如果搞这个粮盐准条,只怕牵涉太大,林丹汗那边不好交代。所以奴婢觉得,这事情应该仔细商议后再做决定,还有增开边市一事,也可以一并讨论。” “那好吧。”明熹宗点头,向色楞说道:“色楞汗王,你的请求,朕和大明朝廷会慎重考虑,你回去静侯嘉音就是了。” “色楞谢大明皇帝陛下。”色楞磕头致谢,笑嘻嘻的站起身来——色楞才不管张家口边市搞不搞什么出口配额呢,有张大少爷许诺的双倍粮盐准条,色楞巴还巴不得张家口那边缩小出口和严查走私呢!而张大少爷却万分失望,实在搞不懂魏忠贤到底是考虑全局,还是故意推委,暗中放纵张家口那帮汉奸晋商?再联想到自己恳求宣大总督一职未得,张大少爷难免更加怀疑——难道魏忠贤和那帮汉奸晋商真的有勾结,所以不许自己对他们下手? “去他娘的,再试一次!”思来想去,张大少爷暗暗咬牙,决定再煽风点火一把,再试一次魏忠贤的真实态度——如果证明魏忠贤真的和那帮汉奸晋商有勾结,那么张大少爷也只好暂时退出,等板倒了魏忠贤再向那些汉奸晋商下手了………… ……………… 在不少有心人的刻意散播下,刘若宰在乾清宫建议张家口边市也搞出口配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距离京城不算太远的张家口边市上。听到这消息,历史上为建奴入关立下汗马功劳的螨清八大蝗商破口大骂刘若宰的十八代祖宗之余,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莹、黄云龙和范永斗这八大蝗商也难得聚在一起,开始讨论对策。 “绝对不能让蛮子朝廷在张家口也搞这个粮盐交易准条制度!”主持会议的黄云龙一拍桌子,怒吼道:“真要让蛮子朝廷搞起来了这个制度,我们的生意也就全完了!既限定卖给蒙古草原的粮盐茶叶数量,还得向朝廷交税,我们还挣个屁的银子?” “听说魏忠贤那个老太监反对,怕林丹汗这边不高兴,又领兵来打宣大长城。”田生兰态度比较乐观,笑嘻嘻的说道:“蛮子朝廷里就是魏老太监一手遮天,只要他不点头,谁敢来断我们的财路?” “小心啊。”靳良玉阴阴的说道:“刘若宰那个山东侉子建议让司礼监直接主持粮盐准条制度,这等于是把山那么高的白花花的银子送进了司礼监,司礼监那帮阉狗能不动心?他们又和魏老太监朝夕相处,如果那一天魏老太监被他们说动了,那一切就全玩完了。” 其他的几个蝗商纷纷附和,也都担心司礼监那帮太监被银子迷晕了眼睛,鼓动魏老太监同意了这个缺八辈子大德的出口配额制度。只有范永斗不动声色,直到众人都叫嚷累了,范永斗才慢悠悠的说道:“看来,我们几个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京城了。” “去京城干什么?”靳良玉试探着问道:“范大掌柜的,你想让我们都去探听探听风声?花点银子打发那帮蛮子官员,让他们出面阻止?” “不错,还有司礼监那帮阉狗,也要收买一两个为我们所用,免得魏老太监脑袋发昏,真的同意这个制度。”范永斗点头,又缓缓说道:“还有一件大事,我们也得亲自去办——宣大总督张朴的三年任期就要满了,以他在任上的表现,要想连任恐怕很难,所以我们得弄清楚下一任宣大总督是谁,未雨绸缪先把他拉过来!只要宣大总督为我们所用,魏老太监就算真的同意搞什么粮盐准条制度,我们也不用太过害怕了。” “不错,范大掌柜的果然老谋深算,我赞成。”王大宇头一个附和。其他的蝗商也个个点头同意,田生兰还狂妄的叫道:“我们干脆先用银子把吏部尚书砸过来,让他举荐我们的人出任宣大总督,这样办事更方便!” “田大掌柜的,你用银子把吏部尚书砸晕了都没用。”范永斗冷笑,极是鄙夷田生兰的不学无术,“象宣大总督这样的重要职位,吏部尚书说话和放屁一样没用!能够决定让谁出任宣大总督的,关键还是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所以这一次,我们还是得再去试一试魏老太监那条路子…………。” 注:明朝的宣大总督,全衔为‘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兼理粮饷’,辖宣府、大同、山西三抚三镇,通常由正二品官担任。 第二百章 迷局 第二百章 迷局 张家口距离京城不算太远,集体决定了到京师探听风声和布置下一步计划后,螨清八个蝗商只用了不到三天功夫,就一起抵达京城,为了互相沟通和交换情报方便,八个蝗商又在范永斗的建议下,一起住进了范永斗在京城牛蹄胡同买下的宅院,便于协商对策和保密。 匆匆安顿下来,八大蝗商立即分头行动开了,或是去寻找八大蝗商在京城的分号掌柜,了解京城近来的各种情况;或是去拜访各自熟识的官员,打听朝廷对粮盐交易准条制度的最新态度,财大势雄的范永斗和黄云龙二人则直接来到老相好崔呈秀府前提出拜见,并且在把一套贵重首饰送到崔呈秀爱妾萧灵犀面前后,获得了崔呈秀的接见。但身为阉党头号智囊的崔呈秀极为忙碌,刚一见面就开门见山的对范永斗和黄云龙说道:“我只给你们一盏茶时间,九千岁的六十大寿要到了,我很忙,有什么话直接说。” “多谢崔总宪(都御史)。”范永斗先拱手道谢,然后也不客气,直接就问道:“敢问总宪大人,听说朝廷里有人建议,在大明各个边市都推行粮盐交易准条制度,不知皇上和九千岁的意思如何?还有朝廷里对此的风声如何?” “粮盐交易准条制度?你们的消息还真灵通,五天前刘若宰刚在乾清宫提起,你们马上就知道了?”崔呈秀冷哼一声,答道:“朝廷还没对这事展开讨论,不过司礼监的两位李公公和东厂的宋公公都十分支持,没少在九千岁面前鼓动此事。但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张家口不比喜峰口和古北口,牵涉到了蒙古林丹,九千岁现在还很犹豫,司礼监两位李公公又提出了新的建议,建议九千岁派使者去草原上和林丹联络,讲明其中的关系和利害,征求林丹的意见再做决定,以示大明朝廷对盟友的尊重。” “征求林丹汗的意见再做决定。”黄云龙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这事肯定是搞不成了,林丹汗同样受粮荒困扰,肯定不会同意这个制度的。” “那可不一定,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崔呈秀冷笑起来,哼道:“托你们的福,张家口边市售卖到关外的粮食茶叶和盐巴这些东西,只有一小半卖到了林丹汗手里,如果林丹弄明白了剩下那一大半粮食、生铁和布匹的去向,只怕不仅不会反对粮盐交易准条制度,反过来还要支持和拥护大明朝廷搞这个制度吧?” 被崔呈秀这么一提醒。黄云龙和范永斗脸上的肌肉马上都抽搐了一下——他们可是太清楚林丹和建奴的之间的恶劣关系了,如果有一个借大明朝廷之手削弱建奴的机会,林丹恐怕会举起双手双脚赞成!稍微迟疑了一下,范永斗赶紧又问道:“总宪大人,那么你能不能给帮一个忙,替草民们引见一下,让草民们能够拜见一次九千岁?” 崔呈秀不说话,范永斗会意,赶紧又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放在茶几上轻轻的推到了崔呈秀面前,崔呈秀瞟了一眼那叠银票,这才说道:“好吧,我尽力替你们安排一下,但九千岁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投降大明的蒙古诸王爷也在京里等着安排,还有屠奴军的立功将士也等着接受封赏,各种事情堆积如山,九千岁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我也只是能试一试,办不成可别怨我。” “有总宪大人这句话就行了,这世上,总宪大人你办不到的还真不多。”范永斗满脸堆笑的答应。崔呈秀大模大样的把银票揣进怀里,站起来说道:“好了,我也该去九千岁府里拜见了,把你们住的地方告诉我的管家,回去等消息吧。还有,我再奉送给你们一句警告——最近这段时间给我收敛点,别再明火执仗的把粮食盐巴卖给那些不听话的鞑靼部落,宣大总督就快换人了,小心别让新总督上任的三把火烧到你们头上!” “总宪大人,张宪台确定要调任了?”和张朴勾搭得最紧的黄云龙紧张问道。崔呈秀犹疑了一下,哼道:“不是调任,是降级!哼,乱贼才刚打到天门关下,你们的张宪台居然就敢丢下太原城逃命,如果不是山西总兵张鸿功拼死守住了天门关,太原城也要被乱贼夺走了。九千岁接到告密后大发雷霆,你们的张宪台,这辈子怕是再没有机会当上总督了!” “总宪大人,那接任……。”范永斗本来还想接任张朴的人可能是谁,崔呈秀却已经扬长而去。范永斗和黄云龙无奈,只得将住址留给崔府管家,灰溜溜的离开崔呈秀府。 路上,黄云龙在马车里愁眉苦脸的对范永斗说道:“惨了,刚把张朴那个老东西喂饱,朝廷又要换人了,来京城的路上咱们还商量能保住张朴就保住,现在看崔呈秀的架势,想保是不可能了,这换了新的宣大总督上任,咱们又得花多少银子才能把他喂饱啊?” “如果光是花点银子,那倒好办,怕就怕银子也摆不平这个新任宣大总督啊。”范永斗缓缓说道:“眼下的局面,对我们非常不利!张好古那条小阉狗已经把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的鞑靼部落都打怕了,我们再想通过这块草原把东西卖到大金,很有可能被这些草原的鞑靼阻拦和告密,所以我们又得重新花银子和时间打通草原道路。如果这个新任宣大总督和张好古小阉狗一样仇视大金,严查可能走私到大金的各种违禁物资,那我们的生意才没法做啊。” “严查走私?一个衙门在阳和的宣大总督,也想严查得了张家口?”黄云龙冷哼着提出不同意见。范永斗则冷笑答道:“如果宣大总督搬到了宣府或者大同居住呢?他是宣大总督,山西、大同和宣府三镇,他想住到那里不行?”黄云龙哑口无言,还好,范永斗没有继续讥讽黄云龙,又说道:“还是快回牛蹄胡同吧,看看其他人都打听到了那些消息,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匆匆回到牛蹄胡同,分头办事和打听消息的八大蝗商也陆续回到了牛蹄胡同的范家大院,但带回来的情报却都让范永斗和黄云龙心惊肉跳——根据准确消息,十二监的大小太监都对推行粮盐交易准条的制度十分热心,都盼望着借这个新制度大捞一把,所以几乎是一面倒的支持这个新制度。而天色全黑时,最后从冯铨府回来的靳良玉和田生兰带来的消息更糟,以至于靳良玉刚进房间,就脸色惨白的低声叫道:“大事不好!冯老阉狗露出口风,魏老太监有把宣大总督、宣大巡抚和宣府巡抚一起更换的念头!” “两个巡抚和一个总督全部换人?”其他的几个蝗商一起惊叫。范永斗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低声惊呼道:“怎么可能?别的不说,宣府军队今年正月刚在骆驼山打了胜仗,巡抚秦士文立下大功,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换他?” “我也问了这事,冯老阉狗说,魏老太监认为秦士文年龄太大,七十多岁还在前线,怕是身体吃不住。”靳良玉抹着汗水说道:“所以魏老太监打算把他调回京城来担任兵部侍郎,换一个年轻一点的去镇守宣府。” “那我们送给秦士文两个儿子的银子,不就打水漂了?”翟莹绝望的惨叫起来。本来八大蝗商都看准了秦士文将要连任宣府巡抚,所以都在秦士文的两个儿子身上下了大本钱——其中翟莹花的本钱也最大,现在魏忠贤忽然要更换宣府巡抚的人选,翟莹花的银子确实也算是泡汤了。其他的七个蝗商也是大感肉疼,后悔不已。范永斗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又问答:“靳大掌柜的,那你有没有向冯铨打听可能是谁接任?” “打听了。”靳良玉点头答道:“花了两千两银子,冯铨那条老阉狗才开口告诉我们,他也闹不清楚魏老太监打算换谁接任宣府巡抚,只能等有了准确消息再通知我们。不过冯铨警告我们说,据他猜测,魏老太监很有可能让阉党疯狗张好古接任宣大总督,所以宣府巡抚就算上任,也只会是一个拿不到实权的空架子,一个彻头彻尾的摆设!真正的实权。只会掌握在魏老太监最为宠信的张好古小疯狗手里!” “张好古小疯狗——?!”螨清八大蝗商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的在脑海中背出张大少爷的履历——张好古,绰号张狗少、张魔王、小白起和张小疯狗,魏忠贤最宠爱之义子,万历三十二年生,天启五年乙丑科探花,历任翰林院编撰、江南筹款钦差、山东放赈钦差、锦州兵备佥事、锦州知府、蓟门巡抚、北直隶都转运使和都察院右都御史等职,升官速度仅次于袁崇焕列本朝第二!为人阴险狡诈,卑鄙奸猾,贪财好色,歹毒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极度仇视大金及一切与大金关系密切的势力!对己方危险程度:极度危险! “消息确定吗?魏老太监已经点名让张小疯狗出任宣大总督了?”范永斗站起来,紧张得几乎都忘记了呼吸。还好,靳良玉的回答让八大蝗商都松了一口气,“还没确定,据冯铨所知,魏老太监也没在蛮子皇帝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张小疯狗的新官职也还没有确定。” “吓死我了。”范永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下意识的摸摸内衣,发现身上都已经被吓出了冷汗。其他的螨清蝗商也大都如此,全都庆幸自己死里逃生一次——开玩笑,这些螨清蝗商的后台虽硬,又怎么比张大少爷的后台更硬更牛? 话虽如此,靳良玉却又表情阴沉的打击汉奸同伴道:“各位大掌柜的,我们先别高兴得太早,冯铨那条老阉狗给我们仔细分析了,魏老太监忽然决定将宣大总督、宣大巡抚和宣府巡抚一起更换,这很可能就是给张好古小疯狗铺路!就象当年张居正调戚继光出任蓟门总兵官一样,先把可能不听话和可能掣肘的上司和同僚都给调走,换上听话可靠的人,让戚继光在蓟门放开手脚大干——所以冯铨老阉狗怀疑,魏老太监做出这个决定,很可能就是效仿张居正,给他的干儿子张好古小疯狗扫除障碍,让张好古小疯狗好在宣大放开手脚大干!” 七个蝗商的脸都拉了下来,腿肚子又开始抽搐。靳良玉则接着说道:“而且更关键的一点,宣大总督这个职位,现在最适合的人也是张好古这条小疯狗了!宣大防区不仅要防着北面的鞑靼部落和蒙古林丹汗,还得防着西面的陕西乱贼,拱卫京畿,必要时还得出兵陕西,镇压贼乱!这么一来,刚刚在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把鞑靼联军打得满地找牙的张好古小疯狗,无疑就成了最佳人选!就连冯铨老阉狗自己都承认,如果不考虑他和张好古小疯狗之间的恶劣关系,要让他举荐谁接任宣大总督,他也会举荐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别的不说,就凭张好古小阉狗那面大旗往宣大一插,宣大北面的鞑靼部落就得退避三舍!” 房间里鸦雀无声,过了许久后,范永斗才咬牙说道:“还好,现在事情还没定下来,我们还有机会!而且事情也很明了了,我们如果想要阻止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出任宣大总督,就只能从魏老太监身上下手,我也和崔呈秀说好了,让他替我们引见魏老太监,大家商量吧,准备出多少银子,从魏老太监手里把这个宣大总督的位置买过来!” “什么人?”这时候,房间外面忽然传来范永斗心腹陈大并的厉喝声。八大蝗商一惊,赶紧都涌出门去,却见一个范府仆人手里提着一壶开水,被八大蝗商的亲随包围着怯生生的说道:“各位大掌柜的,我给你们送开水。” “滚,没叫你不许靠近这里。”陈大并恶狠狠的喝道。那范府仆人恭敬答应,提着开水一溜烟的跑出了后院,把开水壶送进了厨房后,那仆人看看左右无人,忽然又向房梁上招招手,一个黑影很快顺着梁柱滑了下来,与那仆人低声嘀咕起来………… ……………… 螨清八大蝗商在那边担心张大少爷将要出任宣大总督,张大少爷却在这边为自己的新职位犯愁,回到京城**天了,张大少爷几次想找魏忠贤商量自己的新职位,魏忠贤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理会张大少爷想当宣大总督的请求,张大少爷又去找铁哥们崔呈秀,让他帮忙在魏忠贤面前煽风点火,不曾想崔呈秀一听张大少爷想当宣大总督,却摇头说道:“张兄弟,不是我不帮你,你今年才多大?还没满二十四岁,就想当正二品的宣大总督,以后你的官还怎么升?” “那崔大哥你帮我在九千岁面前美言几句,平调我去当宣大巡抚怎么样?”张大少爷退而求其次——别人当巡抚都头疼上面有总督掣肘,张大少爷却不怕,天下除了熊廷弼那个总督之外,也没那个总督敢来掣张大少爷的肘。不料崔呈秀却又笑道:“张兄弟,你刚从科尔沁草原回来,人困马乏,多休息几天不成,急着去上任干什么?这样吧,这话我帮你在九千岁面前说,你安心休息一段时间,等过几天我再帮你说。” 话说到这步,再加上马士英说过崔呈秀可能和张家口商人集团也有联系,张大少爷那还能不明白崔呈秀其实很不想让自己去宣大断他的财路?但张大少爷毕竟是张大少爷,崔呈秀的路子走不通,张大少爷一掉头又去找了魏忠贤的亲侄子魏良卿、亲女婿杨六奇和亲外甥傅应星,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后,三个魏忠贤最疼爱的亲戚马上就拍了胸口,保证替张大少爷煽风点火,一定替张大少爷把宣大总督这个位置弄到手!这还不算,为了预防万一,张大少爷又借口孝顺干娘,把金子银子送到了魏忠贤的老相好客巴巴面前,让客巴巴出面吹枕头风,试探魏忠贤的真实态度。 差不多是在螨清八大蝗商密议的同时,张大少爷终于接到消息,客巴巴出宫探亲,并且派人传令,要张大少爷也去客巴巴儿子侯国兴的宅子里拜望干娘。张大少爷情知这是客巴巴要给自己答复,赶紧提着贵重礼物跑到侯府拜见,与客巴巴母子见面之后,客巴巴开门见山的向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我向你亲爹打听了,他是打算把你提拔到总督这个位置上——但不是宣大总督!” “不是宣大总督?”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赶紧问道:“那是什么地方的总督?陕甘?蓟门?让我兼管永平?” “都不是。”客巴巴摇头,微笑着说道:“你亲爹说了,你这个猴崽子去胶州征兵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南义乌和北胶州都是出雄兵的地方,所以把征兵地点选在了胶州。现在福建一带的海盗和土匪都闹得很凶,地方官兵无力镇压,你亲爹正在考虑复设闽浙总督一职,让你一边在义乌征兵扩军,一边在福建剿匪练兵,建功立业,两不耽误。不过这事还没定下来,话你别随便乱传,免得让你亲爹生气。” “闽浙总督?”张大少爷彻底傻了眼睛。客巴巴上下打量张大少爷,笑骂道:“猴崽子,欢喜得昏头了吧?看看你亲爹多疼你,舍不得让你去宣大吃风喝沙,让你到江南去享受美酒美女,啧啧,二十四岁不到就是正二品,将来还不得封侯拜相啊?” “孩儿多谢干娘,多谢亲爹。”张大少爷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向客巴巴磕头致谢,肚子里则琢磨道:“魏老太监宁可让我去当空闲了几十年的闽浙总督,也不肯放我去宣大,看来魏老太监确实是张家口那帮商人的总后台无疑了,我先前的几次试探又让他产生了警觉,怕我去断了他的财路,所以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唉,没办法,只好暂时让那帮狗汉奸先逍遥一阵子吧。” “还有一件事,干娘得告诉你。”客巴巴想了想,又说道:“你让干娘去找你亲爹试探口风,你亲爹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你亲爹让我提醒你,你现在的功劳是很大,但也不能持功骄狂,更不能得意忘形,要小心背后的暗箭。”说到这,客巴巴顿了顿,最后补充一句,“还有,你和大同知府马士英保持现在的关系就行了,别走得太近,对你不好。” 第二百零一章 乱局 第二百零一章 乱局 “这么说来,张家口那帮奸商背后站着的,很可能就是九千岁了?”听完张大少爷的叙述,马士英的脸拉得比姓还长,喃喃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谁要是敢去动张家口那帮奸商,等于就是动自己的脑袋了。” “十有**是这样。”张大少爷郑重点头,严肃说道:“据我分析,我们先前的试探很可能已经引起了九千岁警觉,所以才一口回绝了我想要担任宣大总督或者宣大巡抚的要求!瑶草兄,不是我张好古自夸,宣大这个位置既责任重要又任务艰巨,朝廷中除了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更有资格和能力胜任,以九千岁的识人之明,却偏偏要把我派到福建和浙江去剿匪——这摆明了是向我发出信号,不许我去动那些张家口的奸商!” “我也是这么想的。”马士英苦笑,垂头丧气的说道:“没有了探花郎的支持和协助,看来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打那些张家口商人的主意了,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怎么自保了。” “瑶草兄,你也不用这么灰心丧气,更别害怕到躲回贵州老家去。”张大少爷拍拍马士英的肩膀,叹口气说道:“这样吧,我尽我的力量帮你,我觉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委屈求全,和那帮商人拉好关系,让他们和九千岁都对你失去敌意,先把你应得的大同巡抚职位捞到手再说。二是换一个地方,暂时避开他们,我尽力帮你调动到你想去的地方,暂时避开风头,你选择吧。”——本来张大少爷还想劝马士英到自己的手下做事,可是考虑到魏忠贤警告自己不能和马士英走得太近,张大少爷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马士英没有急着回答,沉吟了许久后,马士英忽然说道:“探花郎,我还是不死心,也不想继续看着那帮汉奸商人继续无法无天,横行霸道,你能不能帮我弄到宣大巡抚的职位?只要我有资格兼管张家口边市,就有希望拿到他们走私违禁物资的真凭实据,拿到了他们的罪证,就又有希望把他们连根铲除!” “宣大巡抚?”张大少爷一楞,疑惑说道:“没听说宣大巡抚也打算换人啊?按惯例,同一地方的总督和巡抚一般都是交替更换,免得一起更换时难以迅速熟悉地方情况,现在宣大总督张朴三年任期已满,连任已经基本上不可能了,朝廷怎么会在这时候连宣大巡抚一起换人?” “探花郎你不知道?”马士英也是一楞。张大少爷茫然摇头,答道:“我是外官,九千岁一般只和我商量地方政务和军务,官员升迁调动,九千岁基本上都是找崔总宪和冯堂官他们商量。” “哦,原来如此。”马士英恍然大悟,忙解释道:“这消息是户部冯堂官悄悄告诉我的,前天晚上,冯堂官在他家里设宴款待下官,话里话外全是鼓动我投靠他那一派的暗示,下官知道冯堂官与崔总宪不和,如果投靠冯堂官就必然得罪崔总宪,所以就没敢答应,只是装糊涂打哈哈,向敷衍过去。” “不错,冯铨做得出这样的事。”张大少爷点头,冷笑道:“瑶草兄你最近极得九千岁赏识,很有希望高升巡抚一职,冯铨觉得你有用处,当然迫不及待的想把你拉到他那一边了。” “下官也这么认为,但冯堂官和崔总宪斗得太厉害,下官一旦上了他的船,就等于是和崔总宪做对,所以下官说什么都不敢答应。”马士英回忆着说道:“下官的敷衍态度被冯堂官察觉后,冯堂官就向下官摊了牌,说下官只要跟着他走,他至少保我一个大同巡抚的官职,还说我如果福分够的话,他说不定还能替我弄到宣大巡抚的职位。当时下官和探花郎你一样吃惊,也是问冯堂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更换宣大巡抚?” “结果冯铨怎么回答?”张大少爷紧张问道。马士英答道:“下官问了这个问题后,冯堂官马上就笑了,说根据他的猜测,不光是宣大总督和宣大巡抚要换人,可能大同巡抚和宣府巡抚也要换人!下官更是吃惊,继续追问的时候,冯堂官终于说了实话——探花郎你回到京城后的第四天,九千岁忽然从内阁抽调了今年以来所有和这四个官员有关的奏章,又从户部调看了这四个官员的履历,带到九千岁府里细看!所以冯堂官怀疑,九千岁这是在给你铺路,打算把宣大防区的重要职位全部换成可靠的人,免得他们在你接任宣大总督掣肘!最后,冯铨就说了,只要我跟他走,他就想办法替我把宣大巡抚这个重要职位弄过来。”说到这,马士英又小声补充一句,“让我替他监视探花郎你。” “奇了怪了?”张大少爷满头的雾水——冯铨想要对张大少爷下手,这点张大少爷用脚指头想就早知道,但魏忠贤的举动就让张大少爷百思不得其解了。疑惑之下,张大少爷掐起指头算了起来,“我回到京城的第四天是十一月初二,是在我两次试探魏老太监对张家口汉奸商人态度的第二天,这也就是说,如果魏老太监真是张家口那帮商人的总后的话,就应该彻底打消了让我出任宣大总督的念头,怎么还抽调宣大地区重要官员的奏章和履历呢?这个举动,很象是给我铺路,让我顺利接任宣大总督啊?怎么魏老太监又忽然改变了主意,打算让我去闽浙当总督呢?难道说,在这期间张家口那帮汉奸商人已经把银子塞够了,让魏老太监改变了主意?可这么一来,魏老太监忽然抽调官员奏章和履历的举动,又没办法解释了啊……?” 饶是张大少爷精明无比,此刻也被其中复杂矛盾搅得头晕脑涨,说什么也猜不透魏忠贤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倒是马士英见张大少爷神情复杂,以为张大少爷为自己的事情为难,便主动说道:“探花郎,宣大巡抚这个职位,我也是随便说说,你如果真的为难,那我也不敢勉强了,听天由命吧。” “瑶草兄,你先别急。”张大少爷摇头,迟疑着说道:“我总觉得,这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你得给我一点时间仔细想想,分析九千岁到底是什么态度。你先回住处去安心休息,冯铨和崔呈秀他们如果又来笼络你,你可以放心去和他们接触,但千万别答应也别直接拒绝,脚踩两只船,只会死得更难看,所以你只能虚与委蛇,暂时敷衍住他们,多从他们口里捞点和这件事有关的情报。” “多谢探花郎指点,那下官就告辞了。”马士英恭敬答应,躬身告退离开张大少爷的书房,留下张大少爷在书房里苦苦思索。而张大少爷索性找来纸笔,在纸上画起这件事的复杂关系图,想借此仔细整理思路,找出头绪。正忙和着的时候,张石头忽然从书房外面进来,向张大少爷禀报道:“少爷,陆万龄忽然从辽东回京城来了,还带着他的老婆,一到京城就立即来我们家来拜访老爷和十一位夫人,还有两位少奶奶,老爷叫你出去迎接客人。” “陆万龄?这小子怎么又来搀和了?”张大少爷眉头皱了一皱,先把那张画有关系图的纸撕得粉碎,交给张石头烧毁,这才快步赶往客厅。到得自家大厅一看,陆万龄和李婉婷夫妻果然在场,正在和张老财夫妻十几人还有熊瑚等人说着闲话,李婉婷还抱着张大少爷的独生子张鸿彦,态度十分之亲热。见张大少爷进来,陆万龄夫妻不敢怠慢,忙过来向张大少爷鞠躬行礼,张大少爷笑着扶住陆万龄,先锤了陆万龄一拳,这才笑着问道:“好小子,又长胖了,看来在辽东的日子过得不错啊。咦,官服也换了,又升官了?” “托张年兄的福,熊督师和袁抚台都看得起下官,所以下官在辽东过得还算不错。这次海州大捷,抚台大人上奏朝廷,为下官升了一级,当上了宁远运判。”陆万龄很是得意,又谄媚的说道:“只可惜下官无福,没能跟着探花郎北征鞑靼,横扫草原,否则的话,下官沾上探花郎的光,肯定就不是只升区区一级了。” 陆万龄说的海州大捷,是张大少爷在从科尔沁回师古北口时发生的事,当时熊廷弼派遣曹文诏和马世龙率军三万攻打海州,不曾想建奴主力及时回师,在岔河一带展开激战,结果这场战斗以平局收场,曹马二将在损失千余军队的同时杀敌六百余人,被迫退回山海关。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建奴主力挥师北上去救被毛文龙偷袭的赫图阿拉时,本已经撤军的宁远军队忽然又掉过头来偷袭海州,一举攻破了三岔河以东的海州,斩首级两百余具,成就了辽东巡抚就任以来的第三次‘大捷’!——对此,张大少爷虽然怀疑又是一笔交易,但苦无证据,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和陆万龄夫妻客套了几句后,张大少爷借口和陆万龄叙旧,让熊瑚和大玉儿缠住李婉婷,单独把陆万龄叫进了自己的书房,劈头盖脸的向陆万龄问道:“给我说老实话,你这次回京城来,都准备做些什么事?还有那个海州大捷,到底是什么情况?” “九千岁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抚台大人叫我回京城来给九千岁进献贺礼,顺便打听朝廷打算给他什么封赏,看看朝廷有没有变动他职位的打算。还有熊督师也让我给探花郎你的夫人带信,报个平安。”陆万龄被张大少爷吃得极死,老实交代道:“至于海州大捷,仗是祖大寿打的,我一直留在宁远城里,没有参与具体战事,所以海州的战况详情,我真不知道。” “那人头呢?你有没有按我的吩咐,仔细检查那些人头的头发是不是新剃的?是不是被砍下脑袋以后才剃的头发?”张大少爷厉声追问道。陆万龄哭丧着脸答道:“检查了,可以肯定不是砍下脑袋以后才剃的头发。不过探花郎,你教我这招检查建奴人头真假的招数,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为什么?”张大少爷一楞。陆万龄苦笑答道:“还不是托探花郎你的福?探花郎你在辽东的时候,曾经定下一个规矩,抓到的建奴俘虏,只要不剃发不留老鼠辫子的俘虏,都可以免死,否则全部处死!现在建奴学精了,为了让汉奸、蒙奸和朝鲜奸的军队为他们效死命,已经下了一道死命令,凡是加入建奴军队的士兵,都必须剃发蓄辫,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操!狗建奴,多少还是学聪明了一点。”张大少爷骂了一句,又沉吟说道:“这么说来,他斩获那些首级,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一个人能够知道真假了?哼,也学聪明了一点嘛!”嘀咕到这里,张大少爷又瞟了陆万龄一眼,随口问道:“袁抚台让你进京替他打听消息,探听朝廷对他的封赏,准备了多少银子让你替他活动新官职啊?” “没有,除了送给九千岁的贺礼之外,一两银子都没有。”陆万龄老实答道。张大少爷嗤笑道:“一两银子都没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清廉了?天启四年,他向孙阁老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银子,到了九千岁这里却一毛不拔,还想要封赏升官?做梦去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抚台大人的。”陆万龄附和道:“抚台大人却笑着说,他为官清廉,家中没有闲钱打通关节,只能用他的战功换取功名了。” “用战功换取功名?”张大少爷刚想捧腹大笑,脑海中却猛的一动,忙问道:“你那位妻子,是她主动提出要和你进京的吧?” “婉婷从来没来过京城,想借着这个机会来京城见识见识,所以就缠着我一起来了。”陆万龄点头,无比老实的回答。张大少爷也是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那好吧,你们夫妻两人在京城里无亲无戚的,京城里柴米都贵,这次才来京城也别去客栈浪费银子了,就住在我家吧。”贫苦人家出身的陆万龄大喜,赶紧向张大少爷道谢。 ………………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当陆万龄告诉李婉婷准备住在张大少爷家里后,李婉婷果然坚决反对,借口不能给张大少爷一家添麻烦,坚持要到京城里租一个小院子暂住,还说自己在京城里也有点亲戚,有一个自己的院子比较方便接待亲戚来往,陆万龄甚是惧内,只得同意李婉婷的意见。张大少爷当然也不勉强,只是叫来张石头,让张石头安排临清佃户子弟出身的亲兵,暗中监视陆万龄夫妻的一举一动,看看陆万龄那个范家商号出身的老婆到底准备干些什么。 “少爷,要不要给宋公公和肖大人送个信,请他们让东厂的人也帮忙盯着陆万龄夫妻?”张石头建议道:“我们的亲兵搞情报和搞监视,肯定不如东厂那些老手,有他们帮忙,我们就能查得更细了。”张大少爷甚是满意,当即点头答应。 大概到了傍晚的时候,张石头忽然冲进了张大少爷的房间,气喘吁吁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少爷,被你料中了,陆万龄那个婆娘安顿下来以后,果然领着陆万龄去了范永斗商号在京城的分号。”张大少爷冷笑,忙问道:“那我们的人混进去没有?有没有查到范记分号和李婉婷有秘密的金银往来?” “他们进的是后院,范家商号看守极严,我们的人混不进去,还差点露出马脚。”张石头无奈的一摊手,又神秘兮兮的说道:“到了后来,我又赶去东厂衙门求援,不曾想我刚向宋公公提出这件事,宋公公马上就告诉我,说是李婉婷很可能是去和范记商号的大掌柜范永斗见面——因为范永斗当时就在范记商号京城分号的后院里!” “范永斗也到京城来了!”张大少爷腾的一声站起来,又疑惑说道:“宋公公马上就告诉你答案,难道他派人盯着范永斗的?谁下的命令,让他动用东厂番役监视范永斗?” “我也这么怀疑,向宋公公问了原因。”张石头一耸肩膀答道:“不过宋公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这件事很大,叫我别多问,免得害他丢了自己的脑袋。最后宋公公又让我告诉你一句,说不光范永斗来了京城,张家口八大商号的八个大掌柜都来了京城,目前全部住在北城的牛蹄胡同里。” “八大汉奸蝗商全来了京城?”张大少爷更是惊讶,但张大少爷很快醒悟过来——肯定是冲着粮盐准条制度来的!自己借刘若宰的手向张家口八个蝗商开炮,还把司礼监也拉进了战场,危及八大蝗商的财路,他们收到消息不来京城活动才怪。想到这里,张大少爷迅速又联想起宣大总督这个位置即将换人的事情,再联想起陆万龄夫妻的来意,不由苦笑道:“糟了!我如果真去当了闽浙总督,只怕那个人就要被八大蝗商用银子扶上宣大总督或者宣大巡抚的位置了。” ……………… 张大少爷自负聪明绝顶,算无遗策,但张大少爷并不知道的是,围绕着宣大总督这个职位和张家口边市的各种问题,其实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至少,直接控制东厂和南北镇抚司的魏忠贤就在同一天收到密报——现任宣大总督张朴的次子张新,也已经在头一天秘密进京,而且还带着数额巨大的金银珠宝。很明显,张朴也已经发现自己即将失权,为了保住权势地位,所以派儿子进京来活动关节,力争保住他的位置。 “想保住位置?做梦!”听完杨六奇的单独汇报,魏忠贤冷哼一声,指着杨六奇命令道:“你,还有良卿和应星,都去和张朴那个儿子接触一下,把他手里的银子弄出来,别便宜了其他人。” “小婿遵命。”杨六奇毕恭毕敬的答应,又乘机试探问道:“泰山大人,既然你不想让张朴继任宣大总督了,那你打算让谁接任呢?小婿认为,张好古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是张好古小猴崽子让你说这话的吧?”魏忠贤冷笑问道。杨六奇不敢隐瞒,老实承认。魏忠贤又问了问日期,发现杨六奇是在张大少爷收到自己警告之前做的工作,满意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不用给他答复,咱家已经让奉圣夫人警告过他,让他别再窥视这个位置了。至于让谁接任宣大,你认为王象乾、阎鸣泰和袁崇焕这几个人怎么样?对了,还有平定安奢之乱出了大力的四川巡抚朱燮元,也可以考虑进去。” “张兄弟,别怪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杨六奇心里暗暗嘀咕,又非常纳闷的寻思,“老泰山这到底是在想干什么?宁可让外人担任至关重要的宣大总督,也不想把忠心耿耿又能征善战的张好古放到急需良将坐镇的宣大去,宣大这边,到底有什么古怪?” 第二百零二章 背后捅刀 第二百零二章 背后捅刀 有了东厂友情提供的情报支持,张大少爷领着一帮穿了便衣,很快就寻到了八大蝗商聚居的牛蹄胡同,但前前后后的一通转悠下来,张大少爷难免有些大失所望——八大蝗商住的那座宅院看守极其严密,想混进去或者偷偷摸进去简直比登天还难。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死了这个念头,叫来几个自家佃户子弟出身的亲兵,向他们吩咐道:“从现在开始,日夜不停的盯着这座宅院,发现有落单的仆人出来,有机会就把他绑来见我,但千万别惊动宅子里的人。” “少爷放心。”几个亲兵低声答应。张大少爷情知八个蝗商一个比一个奸诈,想要抓到有用的舌头恐怕只能靠运气,但逼于无奈只好赌赌运气,又交代了几句小心行事之类的话后,张大少爷便领着张石头等亲兵无精打采的回家了。一路上,张大少爷一直都是愁眉不展,心情也是万分犹疑,实在吃不准该不该豁出去行事,冒着得罪魏忠贤的风险向这八个汉奸蝗商下手——因魏忠贤的狗熊脾气,张大少爷真敢这么做,那么铁定要和张大少爷翻脸不可!毕竟,魏忠贤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贪财太监。 “要不?我去找张惟贤商量商量?”张大少爷忽然想到了朝廷里魏忠贤唯一得买帐的大明最高公爵张惟贤,心里琢磨道:“张惟贤不怕得罪魏老太监,魏老太监也不敢对他下手,我如果能把他拉下水,让他出面收拾那八个汉奸蝗商,魏老太监绝对不敢阻拦!可问题是,张惟贤只是爵位高家世好,手里并没有权力,他动手收拾那八个汉奸蝗商,必须得先说服皇帝同意,就算皇帝同意,下面的官员和魏老太监不肯全力配合他,只怕也是无用。再说了,我手里也没有直接的证据,又拿什么说服老滑头张惟贤?还有让张惟贤说服对魏老太监宠信到了极点的皇帝?” 迟疑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放弃了去找张惟贤的打算,现在京城里形势晦暗不明,张大少爷很是怀疑有心人会盯上自己,指望张惟贤除掉张家口那帮汉奸蝗商的希望又不大,实在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想到这里,张大少爷便下意识的停住了已经快要走到张惟贤府邸所在街道的脚步,掉转马头准备回家,旁边的张石头则疑惑问道:“少爷,马上就要到清韵姑娘的家了,你怎么又不去了?咱们回京城十来天了,你可是到现在还没去探望梅姑娘一次。” 被张石头这么一提醒,张大少爷这才猛的想起那个曾经对自己痴情一片的娇柔少女,忙向张石头问道:“石头,那些东西,你还带在身上么?”张石头拍拍背上的包裹,笑道:“带着呢,除了少爷活动关系用的银票人参什么的,正好还有两套首饰和一包金瓜子,都可以让少爷拿去讨好梅姑娘。”——众所周知,张大少爷既会做官更会做人,亲兵和跟班身上随时都带有讨好同僚的银票和礼物,还有讨好同僚老婆的珠宝首饰,倒也算得上是有备无患。 “很好,走。”张大少爷大喜,忙又领着一帮亲兵杀向英国公府。谁知到得英国公府门口一问,这才知道梅清韵此刻竟然不在府里,而是陪着张惟贤的老婆到了京郊的白云观上香,张大少爷无奈,只好把一套首饰交给张府管家,让他把礼物转交给梅清韵,那管家接过礼物和赏钱后先道了谢,又笑着问道:“张探花,我们公爷已经散朝回来了,你要不要让小的给你通禀一声?” “这个,就不用了。”张大少爷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不见张惟贤。不曾想话音未落,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张惟贤那洪厚的笑声,“哈哈,张大抚台又要升官了,益发的位高权重了,理所当然也就舍不得放下架子见老夫了。”说着,张惟贤已经背着出现在了张大少爷的面前。 “张国公,你可折死卑职了。”张大少爷苦笑着向张惟贤行礼,解释道:“卑职这次来贵府拜访,主要是想要见见国公的千金,没其他公事,所以就不敢打扰国公,请国公千万不要误会。” “没有公事,张探花就不想向老夫请请安吗?不管怎么说,老夫也是差点当上你舅父的人。”张惟贤抚须微笑,向张大少爷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张大少爷无奈,只得随着张惟贤进了大门。 张惟贤一直把张大少爷领进了上次密谈的后花厅,叫仆人给张大少爷上了茶后,张惟贤又赶走房间里的其他人,这才微笑着问道:“探花郎,听说你最近几天老是心事重重的,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让我们号称大明战神的张探花也这么愁眉不展?” “咦?张国公你怎么知道?”张大少爷有些吃惊。张惟贤也不隐晦,微笑答道:“是小女清韵告诉老夫的,探花郎你忙于公事,没时间来探望小女,小女却去探望了你几次,所以就发现了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张大少爷忽然有一种暖意涌上心头,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实在太对不对梅清韵。那边张惟贤看了张大少爷一眼,试探着问道:“探花郎,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烦恼,要不要老夫替你参考参考?” 张大少爷又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说道:“不用了,就是一些家常小事,不敢劳动张国公操心。”张惟贤知道张大少爷说的肯定不是实话,但也不强求,只是微笑着又问道:“探花郎,你从鞑靼草原凯旋回来,也有十来天了吧,新职位定下来没有?朝廷打算给探花郎什么封赏,探花郎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还没呢,还在等消息。”张大少爷继续矢口否认。张惟贤稍一盘算,笑着说道:“九千岁六十大寿将近,想必九千岁是想把探花郎留在京城,待到寿庆之后再给探花郎安排新的职位吧。不过探花郎你放心,据老夫预计,探花郎你这次为朝廷和九千岁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一个总督的位置是跑不掉了,封个伯爵也肯定没问题——唯一让探花郎头疼的,恐怕就是选择什么地方的总督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如果真是让我自己选择,那倒好办了。”张大少爷苦笑着随口嘀咕了一句。不料张惟贤年近六旬却仍然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听到了张大少爷的嘀咕,还有语气中的不满,不由一楞问道:“怎么?探花郎有心议的职位,九千岁却不肯答应?” “没……,没这事。”张大少爷赶紧又否认,强笑说道:“我是说其他事,和我的职位无关,国公千万不要误会。” “到底出什么事了?”张惟贤那里肯信,收起笑容向张大少爷严肃说道:“张大人,你如果真有什么心事,就一定得告诉老夫。不管怎么说,老夫毕竟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在朝廷里说话也还算有几个人听,你真有什么难处,大可以向老夫开口,你是大明朝廷的擎天护驾之臣,老夫不希望看到你出现任何意外。” “张国公,我真没什么事。”张惟贤越是这么说,张大少爷就越不想把自己的事告诉张惟贤——这件事涉及到张大少爷和魏忠贤之间的矛盾,张大少爷也害怕张惟贤这个铁杆保皇党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硬着头皮解释了几句后,张大少爷也不敢久待,赶紧提出告辞,张惟贤也不勉强。只是张大少爷走了以后,张惟贤只是稍作盘算,立即就叫来了几个心腹仆人,让他们出去打听消息,还顺便通知了朱纯臣和张国纪,让他们也活动起来,利用手中的资源和渠道,打听有关张大少爷新职位的消息。 ……………… 保皇党的活动能量也相当不低,到了傍晚的时候,张大少爷图谋宣大总督一职未得的准确消息,就被送到了张惟贤和朱纯臣一帮铁杆皇党面前。弄清楚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张惟贤大为疑惑,向打听到这消息的朱纯臣问道:“这消息准确吗?以魏忠贤对张好古的宠爱,还有张好古功劳,张好古想要什么官职还不是手到擒来,魏忠贤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再说了,宣大总督这个位置需要北挡鞑靼西防乱贼,我也认为张好古出任这个职位最为恰当,魏忠贤也算是会用人,怎么可能看不到这点?” “消息绝对准确。”朱纯臣沉声答道:“这消息是从魏忠贤的亲侄子魏良卿那里传出来的,魏良卿爱吃周应秋家中烹制的猪蹄(明史有载),上次密诏事件中,周应秋又暗中投靠了我们,这次就是周应秋替我们在酒桌上从魏良卿口中掏出来的消息——魏良卿亲口对周应秋说,张好古打算走他的路子弄到宣大总督的职位,但是魏忠贤不答应,还叫魏良卿别管这事,所以消息绝对假不了。” “奇了怪了?”张惟贤越听越是糊涂,疑惑说道:“张好古想要宣大总督的职位,直接向魏忠贤开口就是了,干嘛要走魏忠贤侄子的门路?难道张好古已经向魏忠贤试探过,却遭到了拒绝?” “我也很想不通这点。”朱纯臣同样是满头雾水,纳闷道:“以张好古的威名,他的大旗往宣大一插,宣大长城北面的鞑靼部落就得望风而逃,确保宣大长城安宁又能省下无数军饷,以魏老太监的奸猾,怎么可能看不到这点?”那边张国纪也是直搔头发,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张惟贤脑袋转得极快,稍微考虑一下就沉声说道:“魏老太监为什么不让张好古当宣大总督,这点我们可以慢慢打听。但我觉得,这是一个让张好古和魏老太监彻底决裂的好机会!张好古在暗底下虽然很倾向于我们,但他和魏老太监的关系实在太密切,难保他将来不会彻底倒向魏忠贤,于我们大明江山不利,我们大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魏忠贤和张好古父子决裂,让张好古彻底站到我们这边!” “主意不错,我也一直在担心这点。”朱纯臣点头说道:“魏忠贤待张好古如亲子,张好古事魏忠贤也几如亲父,为了保住魏忠贤,甚至不惜向皇上的亲弟弟下手!不给他们父子之间制造一点麻烦,张好古就不能完全靠得住,我们也得随时防着张好古倒戈一击,出卖我们!” “张国公的意思是,既然张好古想当宣大总督,魏忠贤又不想让张好古出任宣大总督——那我们就力挺张好古出任宣大总督!”张国纪醒悟过来,欢喜的说道:“这么一来,张好古感激我们不说,魏忠贤也会对此产生怀疑,造成他们父子反目。” “不行,这个办法太直接了。”张惟贤摇头,阴阴说道:“第一,我们没办法把张好古扶上宣大总督的位置;第二,张好古也是个人精,我们在朝廷上力挺他接任宣大,只怕会适得其反,让他看出我们的用意,恨上我们。所以我们支持张好古接任宣大,只能在暗底里行动,必须让张好古不知道我们在挺他,又得让魏忠贤知道我们在力挺张好古出任宣大总督,对张好古产生怀疑,产生隔阂。” “那具体怎么办呢?”朱纯臣和张国纪一起问道。张惟贤阴笑一声,缓缓说道:“很简单,我们只要悄悄的告诉冯铨,就说张好古跑到我们这里来,请我们和皇后娘娘帮忙、在朝廷上和后宫里力挺他接任宣大总督一职就行了。冯铨和张好古是死对头,利用这件事肯定会在魏忠贤面前大做文章,挑拨魏忠贤和张好古的父子关系,同时也绝对不会把这个消息泄露给张好古。” 出乎张惟贤预料的是,当他把这把可以刺伤张大少爷的尖刀奉送给冯铨之后,冯铨欣喜若狂之余,并没有立即跑到魏忠贤面前去捅张大少爷的刀子,而是先拿着这把刀子跑去了牛蹄胡同,把张大少爷对宣大总督一职垂涎三尺的消息,首先泄露给了张家口的八大汉奸蝗商。听到这消息,张家口八大蝗商的脸都全吓白了,忙不迭的捧出大把银票向冯铨千恩万谢,顺便再三恳求冯铨,务必要阻止张大少爷这个瘟神到宣大上任,免得断了大家的财路。 “你们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就这么害怕张好古到宣大上任?”一边喜滋滋的数着八大蝗商双手奉上的银票,冯铨还一边阴阳怪气的明知故问,“张好古出任宣大总督,对你们也不是没有好处嘛。最起码,有他在宣大坐镇,关外那些鞑靼骑兵也不敢打你们货物的主意了,不是么?呵呵。” “冯大人啊,你就别开这玩笑了。”王登库哭丧着脸说道:“谁不知道张好古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担任蓟门巡抚一年,古北口和喜峰口边市的商号就被他借口稽查走私查抄了五家,他要是到宣大上任,远比古北口和喜峰口边市热闹的张家口和大同边市,就不知道要有多少商号倒霉了。再说了,粮盐交易准条制度,也是他在蓟门首先搞的,他到了宣大,还不得故技重施啊?” “是啊,是啊。”范永斗难得和王登库站在同一阵线上,苦笑着说道:“本来我们张家口八个商号,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善商人,其实也不害怕张好古稽查什么走私,关键是张好古搞那个粮盐交易准条实在太要命了,真让他在宣大搞起来,我们这些良善商人可是连喝粥的钱都挣不到了。所以请冯大人务必帮这个大忙,不要让张好古得逞。——当然了,事成之后,我们也不会忘记冯大人的大恩大德的。” “那我试试吧。不过张好古很得九千岁宠信,要想帮你们这个忙,怕是没那么容易。”冯铨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嘴上冷哼心里却暗喜——张惟贤这次白送给自己一个张好古小疯狗的把柄不说,话里还有魏忠贤不想让张好古出任宣大总督一职的暗示,自己利用这个消息卖一大把银子,倒也是一笔相当不错的买卖。 “冯大人请留步,小的们还有一个恳求。”范永斗先留住冯铨,和其他七个蝗商低声商议一会后,范永斗又满脸堆笑的把一个礼盒捧到了冯铨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冯大人,听说辽东巡抚在海州那边打了胜仗,也有可能升官了,我们八家在辽东都有分号,知道他是一个清廉勤政又爱民如子的好官,冯大人如果能替他在九千岁面前美言几句,让他调任到宣大出任总督,我们就更加感激不尽了。” “辽东巡抚也想当宣大总督?”冯铨先是一楞,又奸笑道:“宣大总督可是一顶一的肥缺,他想要这个位置,在九千岁那里,没有足够的银子怕是不行吧?” “冯大人,你请放一百个心。”范永斗笑得更奸,“银子,绝对不是问题。” 第二百零三章 四面楚歌 第二百零三章 四面楚歌 冯铨和张家口在牛蹄胡同密议的第二天,马士英却以宴会为名,悄悄的将张大少爷约到了京城一个偏僻的酒楼上密谈。双双坐定后,马士英开门见山的向张大少爷说道:“探花郎,实在抱歉,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下官明天就得回大同去了,京城里剩下的事,就只能全部拜托给你了。” “这么快?”张大少爷疑惑问道:“九千岁的六十大寿没几天就到了,这可是一个讨好九千岁的大好机会,你怎么舍得现在就走?” “是九千岁让下官回去的。”马士英老实答道:“陕甘总督孙阁老送来塘报,他准备向陕西乱贼的老巢府谷县发起一次大的攻势,兵部职方司担心乱贼主力遭到痛击后流窜至山西或者大同,建议下令加强这两个地方的防御,九千岁就让下官赶紧回大同去做好准备,还说六十大寿的事我就不用参与了,拿一份战功给他做贺礼就行了。” “瑶草兄果然和我一样,都是注定要浴血沙场的命。”张大少爷苦笑一声,又安慰道:“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的信号,乱贼有可能流窜到大同,九千岁放着大同巡抚、宣大巡抚和宣大总督你的三个顶头上司不用,点名让你赶回大同组织御敌,这证明你在九千岁心目中的地位已经非常重要。这次宣大巡抚如果真的换人,你的希望肯定很大。” “多谢探花郎吉言,希望能够如此吧。”马士英叹了口气,对此信心并不是很足——宣大的总督和巡抚一起换人,这是建立在张大少爷接任宣大总督一职,魏忠贤故意给张大少爷铺路的基础上。现在张大少爷已经铁定去不了宣大了,没有象张朴一样弃城而逃的张素养会不会被换人,就是两码子事了。 “回到大同后,瑶草兄你要多多保重自己,在战场上要小心乱贼的明枪,在战场下更要小心暗箭。”张大少爷嘱咐道:“尤其是你的亲兵队,他们既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又要照顾你的衣食住行,所以更得千万小心,一定要用最可靠的人——张家口那帮奸商有的是银子,难保他们不会收买你的亲兵下手。”说着,张大少爷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调羹,递到马士英面前,强作微笑说道:“瑶草兄,你我相识一场,也没什么送你的,这把银调羹是我自己用的,现在送你了,你吃饭和喝水时候,记得用这把银调羹试毒。” “多谢探花郎。”马士英颤抖着双手接过银调羹,感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张大少爷又叹了口气,拍拍马士英的肩膀,沉声说道:“瑶草兄,自古邪不压正,张家口那帮汉奸奸商纵然能逍遥一时,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收拾他们,老天爷也会收拾他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住有用之身,才能找那些奸商算帐。” “多谢探……花郎,我会保护自己的。”马士英终于流出了眼泪,抽泣着说道:“探花郎你也要注意背后的暗箭,你是大明战神,在战场上没有人能打败你,可是在官场上,不少奸臣贼子却恨你恨得入骨,朝思暮想的就是怎么扳倒你。就好象冯铨,他一有机会,就会毫不客气的往你背后放冷箭!” “瑶草兄提醒得是,我也不知道我在官场上敌人很多。”张大少爷点头,冷哼道:“至于冯铨,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过,我现在还没向他开战,是因为他如果倒了,我就要变成了崔呈秀的对手了,所以我还得留着他当挡箭牌。”说罢,张大少爷又苦笑着补充一句,“不过还好,九千岁现在还非常信任我,有他护着,一时半会间也没人动得了我。” “也是,九千岁虽然不让探花郎去动那些张家口的奸商,可也给探花郎安排了一个闽镇总督的要职。”马士英抹着眼泪附和,又强作欢颜的说道:“说句良心话,光以油水而论,闽浙总督比宣大总督不知要肥上多少倍,如果让别人挑,一百个人里面至少有九十九个选择去闽浙,也只有探花郎这样真心想要为朝廷、为百姓做点实事的官员,才会舍肥取瘦,一心只想去宣大。九千岁给探花郎安排这么一个肥差,也算是对探花郎的一片好心了。” “可能是这样吧。”张大少爷继续苦笑,抬目眺望窗外的京城风景,闷闷不乐的在心里说道:“魏老太监真是因为军务才急着把马士英赶回大同去吗?马士英走了,我要对付张家口那帮汉奸蝗商,可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了。马士英在大同那边,也将又要是孤军奋战了。” ……………… 张大少爷认为自己还很得魏忠贤信任和宠爱,这个想法似乎有点过于乐观。至少,就在张大少爷和马士英密谈的同时,冯铨就已经来到魏忠贤家中,当着死对头崔呈秀的面,在背后狠狠捅了张大少爷一刀,把张大少爷求保皇党和皇后帮忙、暗中活动宣大总督一职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魏忠贤。而魏忠贤果然是勃然大怒,铁青着脸吼道:“这消息是不是真的?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竟然敢背着咱家去求别人?” “卑职敢拿人头担保,这个消息绝对是千真万确!”冯铨斩钉截铁的答道:“九千岁若是不信,只需要稍微留心皇后娘娘近来的举动,就可以知道真假的。卑职可以肯定,要不了几天,皇后娘娘就要在皇上耳边吹风,鼓动皇上绕开九千岁,直接把张好古放到宣大去当总督了。” “砰!”魏忠贤把一个茶杯摔得粉碎,一时间还真有点相信冯铨的话——张大少爷对宣大总督一职垂涎三尺,魏忠贤可是早就心知肚明了!那边崔呈秀则默不作声,再也不象从前那样跳出来和冯铨做对,替张大少爷分辨做证了——毕竟,张大少爷的强势崛起,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崔呈秀的阉党头号智囊位置,尤其是在信王事件中,张大少爷更是彻底取代了崔呈秀,一手为魏忠贤策划了推翻信王的所有计划,并且借此获得了魏忠贤的绝对信任和最大宠爱,崔呈秀如果说还不妒忌,那他可就真是一个圣人了。而且张大少爷如果去了宣大,崔呈秀的财路也将受到重大威胁了,崔呈秀就更不可能把张大少爷往那个位置上推了。 看到魏忠贤暴怒和崔呈秀沉默,冯铨心中更是暗喜,乘机落井下石说道:“九千岁,其实卑职早就认为张好古不可靠了,早在他下江南的时候,就已经和张惟贤的外甥女眉来眼去,勾搭成奸,流露出想要背叛九千岁的意图。到了后来,九千岁你对他恩宠日重,他却不思回报,反而在外面作威作福,仗着有点微末之功随意欺凌同僚,骄横跋扈,败坏九千岁你的名声,这次他北征鞑靼回来,九千岁你政务繁忙,才晚了他几天的封赏,他就认为九千岁你是在有意晾着他,认为九千岁你是在嫉妒他的北征鞑靼之功,所以故意不给他封赏升官,他就生出了反心,迫不及待的投靠了张惟贤一党……。” “慢着!”魏忠贤忽然打断冯铨的煽风点火,沉声问道:“你说张好古那个小猴崽子,认为咱家是在故意晾着他,妒忌他的战功,所以故意不他封赏升官?” “九千岁,这是明摆着的嘛。”冯铨口沫横飞的说道:“张好古以八千军队大破鞑靼数十万大军,这战绩简直比得上当年凉国公(蓝玉)的捕鱼儿海大捷,张好古据功自傲,盯上总督这样的封疆要职,也是理所当然。而他回京之后,九千岁你却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有给他封赏,更没答应让他出任总督这样人臣之极,当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说到这,冯铨还装模作样的转向崔呈秀问道:“崔总宪,你说是不是?” 崔呈秀先偷看了一眼魏忠贤脸色,发现魏忠贤眼珠乱转,脸上怒色益盛,又暗暗寻思,“张好古那小子是想当宣大总督,这点他亲口对我说过,还要我帮他在九千岁面前说话,这几天九千岁一直没有说过打算给张好古封赏什么官职,这么说来,眼下就只有两种原因了,一是九千岁真的在嫉妒张好古的战功,所以想压一压他的势头;二是张家口那帮人已经通过冯铨把银子送到了九千岁面前,九千岁答应了不派张好古那个小瘟神去祸害张家口。——这两个原因,不管那一个,我现在打压张好古那小子,都是机会!”想到这里,崔呈秀终于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九千岁,如果情况真如冯堂官所说,张好古或许真的有点怨上之意。” 这下子轮到魏忠贤转动绿豆眼盘算了,先看看满脸谄媚的冯铨,又看看不动声色的崔呈秀,魏忠贤忽然一拍桌子,吼道:“你们两个,给咱家听好,以后严密注视张好古小猴崽子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他有异动,马上禀告咱家!听到没有?” “卑职遵命。”冯铨和崔呈秀作揖一起答应。冯铨又内心狂喜着试探道:“九千岁,卑职还有一个想法,不管怎么说,张好古对九千岁来说都还有很大用处,所以卑职建议,九千岁可以给张好古发出一点警告,让他收敛一点。” “怎么警告?”魏忠贤盯着冯铨问道。冯铨阴阴的说道:“回九千岁,大明现有的几个总督之中,就只有宣大总督张朴张大人的任期已满,将要离职轮换,所以张好古盯上了这个位置——卑职认为,不如现在就把宣大总督的人选给定了,让张好古死了这条心!这么一来,就等于是向张好古发出警告,他要是悬崖勒马,那一切都好说,他要是执迷不悟,进一步背叛九千岁,那九千岁也可以……。” “办法不错。”魏忠贤慢慢点头,又指着冯铨和崔呈秀问道:“那你们说,让谁接任宣大总督,最为合适?” “辽东巡抚!”冯铨和崔呈秀异口同声的回答。话音未落,冯铨和崔呈秀又对视一眼,一起心说原来你小子也已经收了他的好处啊?那边魏忠贤则冷哼道:“辽东巡抚?他的宁锦防线还没修成,也想调任升官?” “九千岁,朝廷一两银子的修城款项都没有拨给辽东巡抚,辽东巡抚把锦州城修得能够挡住建奴两次大举进攻,这已经殊为不易了。”崔呈秀硬着头皮说道:“再说他最近在辽东打了一个大胜仗,出奇兵一举攻占了三岔河以东的海州堡,这证明他的军事才能并不在张好古之下,只是没有机会舒展而已。而宣大总督一职,北面要防鞑靼,西面要挡建奴,东面要拱卫京畿,此职位至关重要,也只有文武双全的现任辽东巡抚,能够担任了。” “是啊,当初提议辽东督抚分权,让辽东巡抚专管关外,其实只是张好古保护他岳父熊廷弼的一个……。”冯铨跟着附和。不料魏忠贤忽然打断道:“慢着,你刚才说了什么,督抚分权?” “卑职是说过督抚分权,九千岁有什么疑问吗?”冯铨一楞答道。魏忠贤绿豆眼又迅速转了转,终于露出些笑容,又点头说道:“没什么,咱家只是刚才忽然想起了点事,你接着说。” “卑职认为,所谓的督抚分权,其实只是张好古保全他岳父熊廷弼的一个策略,让辽东巡抚关外战败的所有责任,完全是出于私心。”冯铨偷看着魏忠贤的脸色,斟酌着用词说道:“所以这两年来,直接挡住建奴的辽东巡抚才一直被分权所累,始终得不到一展所长的机会,卑职斗胆建议九千岁,给辽东巡抚一个机会,让他宣大去大展拳脚。”说到这,冯铨又更加小心的说道:“而且辽东巡抚对九千岁你也是忠心不二,在宁远城给九千岁修了生祠不说,这次九千岁六十大寿,辽东巡抚还千里迢迢的从宁远派来使者,向九千岁你进献一份丰厚贺礼。” “丰厚贺礼?有多丰厚?”魏忠贤毫不脸红的问道。冯铨先看看崔呈秀,见崔呈秀不说话,这才附到魏忠贤耳边低声说道:“纹银八万两!” “这么多?”魏忠贤有些惊喜。冯铨谄媚笑着点头,表示千真万确——如果冯铨向八大蝗商开出的价格不是十万两的话,那倒确实是千真万确,丝毫不差。 “那好吧。”魏忠贤终于点头,笑着说道:“等咱家的六十大寿那天,叫他的使者把贺礼送进府来。” 冯铨大喜过望,赶紧一口答应。魏忠贤则又和崔呈秀、冯铨议了一会的事,很快就把两人扔在后堂的大厅里署理公务,转身进了更后面的密室,向侍侯着密室里的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去把东厂的宋金叫来这里,咱家有话要吩咐他。记住,别惊动任何人。”小太监领命而去,魏忠贤则敲起二郎腿坐到了躺椅上,一边叫丫鬟给自己锤腿,一边喃喃念道:“督抚分权,督抚分权……。” ……………… 接下来的几天,在距离魏忠贤六十大寿最后的十几天时间里,围绕着宣大总督职位的争夺漩涡越搅越大,靠着保皇党、阉党老人和张家口八大蝗商的共同努力,原本最被百官看好的张大少爷被挤到了边缘地带,几乎注定要被踢出这场争夺战;现任宣大总督张朴的肥儿子张新在京城里上蹿下跳,四处送礼,银子流水花了出去,却始终收效甚微,同样注定要被踢出战局;还有曾经在魏忠贤考虑之列的王象乾、阎鸣泰和朱燮元,也在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就被淘汰出局;其他窥视这个位置的文武官员看到连张大少爷都被踢出了局,更是彻底死了这个心思。惟有现任辽东巡抚,在魏忠贤的默许和纵容下,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差不多成了!”出去探听消息的黄云龙刚回到牛蹄胡同,马上就手舞足蹈的向除了不在场的范永斗之外的其他六大蝗商报喜道:“光是在今天,就有三十几道保举现任辽东巡抚出任宣大总督的奏章送进了内阁,加上昨天的奏章,都已经有五十个以上的官员举荐他了!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就是,张好古小疯狗今天去拜望魏老太监,竟然破天荒的吃到了闭门羹!冯老阉狗说,这很可能是魏老太监准备向张好古小阉狗动手的信号,要我们趁热打铁再活动一下,多找几个御史弹劾张好古那条小疯狗!” “还有这事?”六大蝗商一起大喜过望,纷纷惊喜叫嚷道:“如果能直接扳倒张好古那条小疯狗,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条小疯狗倒了,看以后还有谁敢和我们为难!” “先别高兴太早,事情还没定下来,而且还有更难的事等着我们。”房间外面传来范永斗阴阳怪气的声音,推门进到房间后,范永斗拿出一个小竹管,严肃说道:“四贝勒给我的京城分号飞鸽传书,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张好古小疯狗的屠奴军也弄到辽东巡抚手里,这样对我们大金才更有利!” 第二百零四章 魏阉大寿(上) 第二百零四章 魏阉大寿(上) 十一月二十五,魏忠贤六十岁寿辰!为了庆祝这个吉日,皇帝朱由校都宣布休朝一日,为文武百官腾出到魏忠贤府邸祝寿的时间,结果是当然的,天还没亮,魏忠贤府邸所在的魏染胡同里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从全国各地和异乡外藩赶来的官员使节挤满了魏染胡同的里里外外,为了保护这些官员和使者的安全,不光是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和南北镇抚司出动了军队,就连朱纯臣也不情不愿的出动了京师三大营的军队,帮助维持治安,方圆十里之内,全部戒严! 魏府外面的街道上停满轿子马车、站满官员随从和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但魏府里面却更加热闹,也无比的奢华。在前院的走廊上,花瓣铺成了地毯,照墙前面的走廊两旁安排有十六个专门记录宾客礼物的书办,只有贺礼价值纹银千两以上的客人,才有资格走进大厅;在东跨院,有着一百零八个得道高僧(自称)在为魏忠贤念经祈福,西跨院则是一百零个道士做祈寿延年**;后花园里,京城里最好的两个戏班子德庆班和祥云社搭台唱戏,唱的还是梨园最忌讳的对台戏,拿自己的招牌来赌博,看谁更能吸引看客;而在大厅上,以顾秉谦和崔呈秀为首的五虎、五彪、十孩儿和四十孙等一帮阉党走狗列队向魏忠贤磕头祝寿,文武官员齐聚一堂,竟比紫禁城的祭天庆典还要热闹几分。 热闹背后是隐隐的对抗,势同水火的崔呈秀和冯铨各领一帮走狗分列两旁,不是怒目而视,绝大部分的中立派官员和少部分阉党官员则骑墙而立,谁也不敢得罪。但这么一来,很多有心人都发现一个重大问题了,现在辰时已过,怎么最有可能树起第三杆大旗、同时也最得魏忠贤宠爱的干儿子、前科探花兼大明战神张好古还没露面?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比五虎、五彪、十孩儿和四十孙这些阉党走狗来得最早啊? 惊讶之下,开始有人向冯铨和崔呈秀打听原因了,崔呈秀的回答还算和蔼,答道:“他被九千岁派去通州了,江南镇守太监李实李公公亲自到京城给九千岁贺寿,运河淤塞耽搁了两天,今天早上才能到通州,李公公是九千岁在江南最信得过的人,为了表示对他的敬重,所以九千岁特地交代让张好古去通州迎接他,估计要到正午才到。”冯铨冯堂官的回答则有些幸灾乐祸,阴笑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失宠了呗。九千岁大寿,不想看到他在面前晃悠,所以顺便找个借口把他打发出去,免得看着他心烦。” 有道是无风不起浪,前段时间张大少爷垂涎宣大总督一职未得的消息,其实早已经在暗底下传开,不少官员也开始怀疑张大少爷是否已经失宠,现在魏忠贤六十大寿,张大少爷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到场,而且还是被魏忠贤故意派了出去,这问题未免就更大了——毕竟,古代的人寿命都不怎么长,魏忠贤有没有下一个七十整寿,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再加上以冯铨为首的不少有心人刻意散播,不少原本已经打算投靠张大少爷的文武官员都改变了主意,觉得自己应该和张大少爷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 “辽东巡抚特使到——。”伴随着门房太监的一声长喝,陆万龄和李婉婷夫妻打头,簇拥着皮肤黝黑、矮小如猴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前院,后面则跟着至今没能见到魏忠贤一面的张家口八大蝗商,还有一大队抬着礼物的壮丁。当他们递上礼单和名刺后,一件让在场朝廷官员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穿着一身绣有九十九个寿字大红吉福、一直坐在大厅接受百官跪叩的魏忠贤竟然走出了大厅,亲自来到大厅门口迎接辽东巡抚特使,阉党的两大巨头崔呈秀和冯铨也一起迎上前,向那矮小男子行礼问安。 “那小子是谁?九千岁竟然亲自来迎接他?”目瞪口呆之余,无数官员开始打听起来那个矮小男子的来历。其中历史上第一个向袁崇焕开炮的河南道御史李应荐冷哼一声,向众人介绍道:“他是辽东巡抚的亲弟弟袁崇煜,广东的大盐商!” “辽东巡抚的亲弟弟?九千岁亲自出厅迎接辽东巡抚的亲弟弟?”无数官员又吓了一跳,然后自然的,无数官员又一起涌向魏忠贤和袁崇煜,一边争先恐后的向魏忠贤讨好,一边偷听魏忠贤和袁崇煜的对答。而魏忠贤对袁崇煜一行的态度着实亲热,笑着说道:“贤侄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咱家可当受不起。” “九千岁才太客气,你老是我大明辅国,功勋卓著,德高望重,海内共仰,区区薄礼,只能聊表我们袁氏一门对九千岁的感激之情,还请九千岁千万不要嫌弃。”袁崇煜的嘴象抹了蜜一样甜,“家兄肩负守土重任,无法脱身,只能让崇煜代为向九千岁贺寿,祝九千岁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 说着,袁崇煜率领陆万龄夫妻与张家口八大蝗商一起跪下,向魏忠贤磕头祝寿。魏忠贤则哈哈大笑,“废心了,废心了,贤侄快快请起,万龄也快快请起。”说到这,魏忠贤疑惑的往跪在后面的张家口八大蝗商一指,问道:“这几个人是谁?看模样,不象是贤侄你的随从吧?” “草民范永斗,叩见九千岁。”范永斗壮着胆子赔笑说道:“草民们几个,都是宣府张家口的大明商人,与辽东袁抚台历来交好,这次九千岁大寿,草民等正好都在京城,偶遇袁大官人,闻知他是代替辽东袁抚台前来京城贺寿,便斗胆陪伴袁大官人同来,以表张家口各大商号对九千岁的敬意和谢意,冒昧之处,还望九千岁恕罪。”说着,范永斗双方捧起礼单,阿谀笑道:“九千岁,这是草民一行的礼单,请九千岁过目。” 魏忠贤使个眼色,杨六奇立即上前接过礼单,看了一眼后,发现礼物价值大约是纹银一万两,便满意的向魏忠贤点点头。魏忠贤会意,这才挥手笑道:“起来吧,来者都是客,一会随便坐。咱家记得,朝廷买马买羊,基本上都是找你们这些张家口商人,你们为大明军队提供战马帐篷(古代军帐主要为牛羊皮所制)支援前线,经商赢利,交纳赋税,也算是劳苦功高了。怎么样,宣大那些官员,对你们还算支持吧?” “多谢九千岁关心,宣大的各级朝廷官员,大部分对草民们还是很好的。”范永斗和王登库等几个蝗商受宠若惊,赶紧向魏忠贤回答。魏忠贤则皱了皱了眉头,微笑说道:“大部分?这么说来,还是小部分官员不肯支持你们这些商人了?不过别怕,你们宣大马上就要换一个新总督了,还是你们的老熟人,肯定会更加的支持你们的。呵呵,呵呵呵呵……。” “老熟人?莫非就是指辽东巡抚?”范永斗等蝗商心中狂喜,刚想再探听点魏忠贤的口风时,那边一个更牛的人出现了——朝廷上仅有的两个不用买魏忠贤帐的英国公张惟贤和成国公朱纯臣、还有太康伯张国纪和张惟贤的养女梅清韵,亲自到了魏府给魏忠贤祝寿。张惟贤和朱纯臣这么给面子,魏忠贤当然不敢怠慢,赶紧亲自迎到大门口,留下冯铨招待袁崇煜和范永斗等人。范永斗赶紧向冯铨低声问道:“冯大人,九千岁说的老熟人,该不会就是辽东巡抚吧?” “除了他,还有谁?难道是张好古?”冯铨得意冷笑。袁崇煜和范永斗等人闻言大喜,不过范永斗的心脏又跳了一下,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好象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和自己还有王登库,也算是老熟人吧?那边被张大少爷坑了一大把银子的王登库却没想这么多,只是低声向冯铨问道:“冯大人,你交代的那副对联,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说着,王登库从怀里掏出一副金漆卷轴的对联,悄悄递给冯铨。 “不错,和张好古准备送的那副对联一模一样。”冯铨看了一眼对联,迅速塞进袖子里………… 这时候,魏忠贤已经亲自把魏忠贤和朱纯臣一行迎进了大厅,看到盛装丽容的梅清韵进了院子就大眼睛乱转,东张西望的乱瞟,魏忠贤竟然难得的开起了玩笑,“清韵侄女,在看谁呢?如果是想看咱家那个亲儿子,那你可就等一会了,咱家那个亲儿子去了通州,得到中午才回来。” “谁看他了?”梅清韵粉脸一红,一拉旁边窃笑的朱纯臣之女朱盛曲,红着脸说道:“曲姐姐,我们去给奉圣夫人请安。” “好,等中午我们来这里。”朱盛曲坏笑答应。梅清韵脸上更红,狠掐了朱盛曲一把,拉上她就走,留下魏忠贤和朱纯臣等人在原地大笑。张惟贤则满脸的尴尬,向魏忠贤苦笑道:“魏公公,小女无礼,魏公公千万不要在意。” “那里,那里,咱家可一直是把她当成儿媳看待的。”魏忠贤语出惊人,低声向张惟贤笑道:“张国公,给个面子,把你这个外甥女许给咱家那个不成器的张好古猴崽子怎么样?” “什么?”张惟贤大吃一惊,心说张好古这些天不是已经在魏忠贤面前失宠了吗?怎么魏老太监又亲自替他求起亲来了?难道说,我的离间计被魏老太监识破了,反倒起了反效果?疑惑之下,张惟贤只得推脱道:“魏公公,事关清韵终身大事,这事我得与贱内商量一下,才能给魏公公答复。”魏忠贤大笑,也不再继续勉强。 魏忠贤重新回到大厅接受百官跪叩祝寿时,冯铨忽然走到了魏忠贤旁边,在魏忠贤耳边低声说道:“九千岁,辽东巡抚送的礼单,卑职已经看过了,价值纹银十五万两!”魏忠贤先是一楞,然后笑得嘴都合不拢,赶紧向冯铨问道:“不是说好八万两吗?怎么变成十五万两了?” “他也很想建立张好古北征鞑靼那样的不世功业。”冯铨低声说道:“所以他想请九千岁开恩,恩准将屠奴军暂时借调到他的麾下一段时间,以老带新,把他的军队练得更好一些,这么一来,他才能更好的给九千岁你尽忠尽孝心啊。” 魏忠贤不动声色,手指头悄悄的抠了一下太师椅的扶手,半刻后才低声说道:“可以商量,今天不是议这事的时候,改天再说。”冯铨察言观色,知道魏忠贤是在推托,但也不怎么着急,只是低声告退,让到了一边。 在梅清韵望穿秋水一般的等待中,午时快到的时候,风尘仆仆的张大少爷和江南头号太监李实终于回到了京城,马不停蹄的又赶到魏染胡同给魏忠贤祝寿。魏忠贤闻讯,再一次离开大厅来到自家府邸的中门前,亲自迎接李实和张大少爷,几人见面,李实抢先双膝跪下,流着眼泪向魏忠贤磕头说道:“孩儿李实,叩见干爹,祝干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干爹,四年多没见,你比原来瘦多了。” “实儿,你也瘦多了。”魏忠贤同样语带哽咽,搀扶起李实,关心的问道:“实儿,听说今年中秋那天,又有人向你行刺,怎么样,伤到你没有?” “谢干爹,那个刺客刚进房间就被拿下了,没伤到孩儿,一点事都没有。”李实老实答道。魏忠贤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时,张大少爷也跪了下来,向魏忠贤磕头说道:“孩儿张好古,叩见亲爹,亲爹六十大寿,孩儿没能随时侍侯膝下,请亲爹恕罪。孩儿祝亲爹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魏忠贤看了张大少爷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密密麻麻的文武百官,没有去搀扶张大少爷,只是淡淡的说道:“起来吧,你也辛苦了,晚上你和良卿、六奇他们一起到后堂给咱家叩寿,就别和其他人挤在一起了。”说罢,魏忠贤竟然拉起李实就走,甩给张大少爷一个冰冷的背影。 “失宠了!这小子肯定是失宠了!”见此情景,旁边的众多官员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暗暗的幸灾乐祸。挤在人群后面的袁崇煜和范永斗等人更是欣喜若狂,狂喜得恨不得冲上来揪着张大少爷的衣领吼叫——“你小子也有今天?!”站在院子里崔呈秀和冯铨则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心知自己们的联手打压终于还是见了成效。 “三弟,三弟,张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眼看张大少爷失宠在即,绝大部分的中立派都避之惟恐不及,争先恐后的站得离张大少爷远一点,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刘若宰、余煌和薄珏三人却不嫌不弃,依然喜笑颜开的向张大少爷迎上来,和张大少爷互相行礼问安。紧接着,东厂的两大巨头宋金和肖传也带着陈剑煌等几个东厂实权人物迎上来,和张大少爷拥抱锤胸,态度异常亲热;还有工部尚书徐光启和翰林院主官杨景辰也领着一大帮子的穷翰林过来,毫不忌讳的和张大少爷互相行礼问安,并且毫不犹豫的跟在张大少爷的屁股后面进了院子;另外还有徐尔一和陆澄源带着几个出了名油盐不进的刺头御史,还有不少张大少爷的同年进士,也当仁不让的加入了张大少爷的队伍。这些人的官职虽然都不怎么高,但胜在人数众多,只在眨眼之间,张大少爷身边尾随的官员数量,竟然一下子超过了冯铨和崔呈秀背后的党羽总和。 看到这里,冯铨、崔呈秀两人一边和张大少爷虚情假意的打着招呼,一边暗暗在心头擦汗,心说幸亏张好古这几天忽然大大失宠,那些墙头草不敢过于巴结他,否则的话,张好古的声势今天就要把我们的声势彻底压下去了!到时候,更多的墙头草也会锦上添花,生生把张好古捧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我手下的人只怕也会生出异心! 冯铨和崔呈秀在这里暗暗心惊张大少爷背后的潜力巨大,张大少爷那边的队伍却越来越长——为了不让大明有史以来最大的科举丑闻暴光,在明知道张大少爷最近情况不妙的情况下,吏部尚书张瑞图还是硬着头皮,带着当年的几个主考官迎上前去,接受张大少爷的学生礼节,并且加入张大少爷的队伍力捧,顿时又带动了不少官员加入队伍。曾经恨张大少爷花钱太猛恨得牙疼的兵部尚书王永光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领着几个兵部侍郎主事什么的,也站到了张大少爷队伍中间——没办法,托张大少爷的福,王永光已经是天启年间最长命的兵部尚书了,再加上张大少爷平时也很会做人,打仗抢得的战利品也总是拿一些给王永光做纪念品,不愿纠缠进冯铨和崔呈秀那些烂事的王永光别无选择,只好借口向同年张瑞图问安,硬着头皮和张大少爷坐到一张桌子上。 徐光启、王永光再加张瑞图,魏忠贤的六十寿宴上,六部尚书中竟然有三个和张大少爷坐到同一张桌子上,剩下的两个墙头草尚书也是骑墙派,风那边大就往那边倒,暗底里斗得你死我活的崔呈秀和冯铨难免都有些心里发虚,和张大少爷关系还过得去的崔呈秀是寻思着怎么进一步加强关系,至少面子上要和张大少爷继续过得去。冯铨则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里的那副对联,又悄悄瞟了瞟那边接收礼物的魏府下人,只等张大少爷的礼物送到,便即下手…… 第二百零五章 魏阉大寿(下) 第二百零五章 魏阉大寿(下) “开席了,请各位大人入座!各位大人,该用午饭了,都请入座吧,马上就开席上菜了。”几十名小太监的吆喝声中,近千名的文武官员和皇亲权贵步入魏府大院,说笑着各自寻找相熟的官员共座。早已和三个尚书坐在一起的张大少爷则很快被很多青年官员、武职官员和外官包围,以张大少爷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子,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张大少爷的圈子里竟然还有为数不少的十二监大小太监,隐隐然已经继承了不少魏忠贤的势力。 “张国公,国丈,我们也坐到那里去。”朱纯臣发现张大少爷对面不远处还有两张空桌子,忙招呼张惟贤,想坐到在场唯一看得比较顺眼的张大少爷对面去。张惟贤却一拉朱纯臣,低声说道:“最好不要,我们得和张好古保持距离,不要让他为难。” “嘿,我还真忘了这点。”被张惟贤提醒,朱纯臣这才想起自己和张大少爷的派系差异,笑了一声便收住了脚步。可就在这时候,冯铨却奸笑着站到朱纯臣开始盯着的位置旁,身后还跟着陆万龄夫妻、袁崇煜和张家口八大蝗商,冯铨点点头,一帮人便毫不客气的坐到了距离张大少爷不到二十步的两张桌子上,紧接着以门克新和曹钦程为首的冯铨党羽也坐到了冯铨周围,和张大少爷派系比邻而座,肆无忌惮的大声谈笑,摆出了一副成心恶心张大少爷的架势。那边崔呈秀见势头不对,赶紧领着自己这个派系躲得远远的,坐在远处看热闹,笑里则巴不得张大少爷和冯铨当场就打起来。 百官基本坐定的时候,魏忠贤满面笑容的和江南镇守太监李实从大厅里出来,先是极为亲热的把张惟贤、朱纯臣和张国纪请到了首席、次席和三席坐定,自己才坐到主席上,李实坐到旁边,魏忠贤又挥手招呼道:“呈秀,还有长公,你们两个也坐过来。”崔呈秀大喜,忙起身过去,这边张瑞图也歉意的看了张大少爷一眼,起身过去与魏忠贤同席。这么一来,魏忠贤的首席上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坐位,不少官员注意到这么一个情况,都是把眼睛斜向冯铨和张大少爷,观察这两个人到底谁最受宠。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魏忠贤看了看张大少爷和冯铨以后,竟然又把目光转向司礼监的李永贞,招手把李永贞叫到了首桌与自己并坐。见此情景,冯铨自然是妒忌得老脸发白,那边张大少爷虽然不在乎什么和魏忠贤同桌的所谓殊荣,但也是暗生警觉,怀疑这是魏忠贤故意放出信号,告诉众人自己在阉党的地位还是比不上崔呈秀和李永贞这两个阉党老人。倒是张家口的几个蝗商为冯铨有些不值,王大宇低声说道:“我们联起手来,十几万两银子送上去,竟然都没给冯阁老你在首桌买到一个位置?” “光有银子有个屁用!崔呈秀和李永贞都是最早跟着九千岁的人,我能和他们比吗?”冯铨恼怒的低喝一句,又幸灾乐祸的往张大少爷那边一努嘴,冷笑说道:“还有人比你们更惨,十几万颗鞑靼人头,还不是照样没买到位置?”几个蝗商偷眼去看张大少爷,发现张大少爷的脸色似乎也有些不痛快,心中不由暗喜,那边袁崇煜眼珠中寒光一闪,提起酒壶酒杯就站了起来。 “探花兄,久仰你的大名了。”袁崇煜走到张大少爷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弟姓袁,名崇煜,辽东袁元素是小弟的兄长,兄长常对小弟言道,辽东历任官员之中,唯一能让他看在眼里的人就是探花兄你,只恨无福共事,小弟也十分仰慕。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小弟敬探花兄一杯,探花郎兄赏光否?”说着,袁崇煜十分傲慢的向张大少爷举起酒杯,态度充满挑衅。 张大少爷按住旁边握着拳头要站起来的满桂,打量着袁崇煜问道:“对不起,你的兄长是谁?叫什么名字来着?实在抱歉,七八品的官员实在太多了,我想不起来了。还有,你的年龄好象比我大,那有年长者称年幼者为兄的?——如果称叔父,倒是还说得过去。” “不错,不错,张兄弟说得对,这世上是没有年纪小的兄长,年纪比较小的叔父,倒是有不少。”和张大少爷同桌的满桂、肖传这些粗人都笑了起来。宋金则阴阳怪气的说道:“辽东袁元素?这名字咱家也没听过,各位大人,还有各位公公,你们听过没有?” “没有——。”张大少爷一党的文武官员和各司太监一起拖长声音,奸笑着阴阳怪气的答应。那边袁崇煜黝黑的脸皮顿时气得发白,继而又有些发青,恶狠狠的瞪了张大少爷一眼,扭头就走,张大少爷则叫道:“慢着,崇煜兄,我常听人说,崇煜兄你理财有道,经商短短数年时间,就从贫寒之家一跃成为广东盐商——不说现银浮财,光是房舍田产,就相当于一个辽东士兵五百多年的收入!崇煜兄到底是如何赚到如此之多的银子,能不能指点一二,让我们这些穷京官也跟着沾点光?” 袁崇煜本来就气得铁青的脸又开始发黑了,背对着张大少爷咬牙切齿良久,一跺脚冲回了冯铨的旁边坐下,留下张大少爷一伙人在原地冷笑连连。冯铨看看袁崇煜,低声说道:“碰钉子了吧?早就对你们说过,张好古就是一条小疯狗,一张嘴就放毒,没事去自取其辱干什么?”说到这,冯铨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低声笑道:“不过也别急,用完了午饭,就该我们看好戏了。” 寿宴的重头戏是晚宴,午宴也就是让众人填填肚子打底,匆匆结束了午宴后,魏忠贤又要坐回大厅去接受众官的叩拜了。这时候,冯铨一个眼色使出去,午饭前就已经收到张大少爷贺礼的魏府下人站了出来,大声唱道:“蓟门巡抚张好古进:羊脂玉白菜一颗,南海珍珠一百零八颗,寿联一副,恭祝九千岁泰山不老年年茂,福海无穷岁岁坚。” “羊脂玉白菜一颗?一百零八颗南海珍珠?张大人出手果然大方!”不少穷京官都惊呼起来,但这些人都知道张大少爷出身于富豪之家,家财万贯,倒也没有质疑张大少爷钱财来路不明的。魏忠贤的老脸上也露出些笑容,向恭敬行礼的张大少爷点点头,以示嘉奖。张大少爷正有些奇怪唱礼官怎么现在才报上礼品,旁边却又响起一个熟悉的冷哼声音,“羊脂玉白菜,南海珍珠,出手果然大方,上次去我家祝寿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吝啬,拿一对火枪就打发了我舅父?” “清韵?”张大少爷心头一热,直起身来扭头看去,梅清韵那淡雅如兰的俏丽身形便出现在了眼前。看到梅清韵那张熟悉的俏脸,又联想到梅清韵对自己的一片痴情,张大少爷心头狂跳,想要向梅清韵打招呼,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紧盯着梅清韵如花笑颜,一动不动。本来就是红着脸主动说话的梅清韵被张大少爷看得更是害羞,扭开涨得通红的脸哼道:“看什么看?以前没看过?” “看是看过,可没看够……。”素来油嘴滑舌的张大少爷本想调笑两句,可是考虑到旁边人实在太多,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笑着问道:“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早就来了,一直在后花园陪奉圣夫人看戏,我现在就是出来随便走走,一会还要回后花园去呢。”梅清韵冷哼,俏脸却不由自主的又红了一下——刚才在后花园里,同样早知道梅清韵和张大少爷关系的魏忠贤老相好客巴巴,也没少拿张大少爷开梅清韵的玩笑。张大少爷嘿嘿干笑一声,说道:“你去吧,一会我也要去给干娘请安。” “我还要再逛逛,怎么?你急着想赶我走?”梅清韵冷哼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张大少爷一惊,刚想解释自己没这个意思,那边却传来魏忠贤心腹太监李钦梦的长喝声音,“九千岁有令,将张好古进献之寿联,悬于大堂,以供宾客观赏——!” “你送的对联?”梅清韵的注意力被转移,好奇问道:“对联上什么词?念来我听听,看看你这个新科探花到底有多少文才。”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张大少爷故意卖关子。梅清韵小嘴一撇,哼道:“自己去看就自己去看,我还可以顺便看看,你的书法有没有长进。”说着,梅清韵扭头就走,张大少爷挥手干开旁边偷笑的余煌、薄珏和满桂一干人,赶紧又跟上了梅清韵。 跟着梅清韵挤进大堂里,两个魏府的仆人已经把对联挂在早已订好的钉子上,缓缓放下金漆卷轴的对联。梅清韵挤在人群里,顺着逐渐展露的对联文字念道:“魏公圣德添千岁,曹武宏福在万年——寿与天齐……。” 低声念到这里,颇有几分文才的梅清韵就念不下去了,一张俏脸变得比纸还白,低声喃喃道:“九千岁加一千岁,那不是……。”旁边的文武官员也个个都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副对联,又更加不可思议的盯着张大少爷,紧张得个个脸青嘴白,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是不是发疯了。张大少爷也是张口结舌,盯着那副对联,心中惊叫道:“不对啊,不对啊!我送给魏老太监的对联,不是这副啊?怎么会变成了这副了?是谁搞的鬼,难道是宋献策,他想逼反我?” 熙熙攘攘的大厅中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连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过了许久,魏忠贤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对联上写了什么?怎么没人念?”——忘了提醒一句,魏忠贤是个目不识丁的大文盲。 还是鸦雀无声,文武百官个个面如土色,不少人干脆连冷汗都流了出来。魏忠贤更是奇怪,指着张大少爷喝道:“猴崽子,你献的对联,念给咱家听听。” “回亲爹,孩儿进的寿联。”张大少爷硬着头皮答道:“上联是:昔日伊尹受辅政;下联是:今朝魏圣佐大明;横批:德比周公——孩儿的意思是,伊尹和周公都是上古贤臣,古往今来,也只有亲爹你能和他们的德行相比。” “不错,有孝心。”魏忠贤鼓掌——他虽然是大文盲,但伊尹和周公两人的故事,他还是听过的。而在场的文武百官看到魏忠贤开心鼓掌,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成语——指鹿为马!九千岁这是在用张好古试探我们,看我们支不支持他,更想看看都有那些人反对他!——否则的话,张好古就算吃错了药发了疯,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九千岁! 想明白了这点,以李贞吉和崔呈秀为首的阉党官员赶紧一起鼓掌,大声叫好,“好,好一个德比周公!”就连魏忠贤的女婿杨六奇也认为这很可能是岳父和张大少爷上演的一出指鹿为马,借以试探百官,所以也赶紧鼓掌加入叫好的队伍。 “好,好词!好书法!”中立派的文武官员也鼓起掌来——他们可不想搅进这件烂事里。 “好!写得好!”以张惟贤和朱纯臣为首的保皇党和东林党官员也一起鼓掌,心里钦佩的加上一句,“好胆量!就凭魏老太监公然接受这副寿联,以后就是他企图谋朝篡逆的罪行铁证!” “不对啊?怎么个个都叫好?”这次换成一手导演整个事件的冯铨傻眼了,始终搞不懂这么多阉党官员和文武百官,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戳穿张大少爷的谎言?!出于对张大少爷的痛恨,冯铨上前一步,刚想念出对联上的真正内容,那边魏忠贤冷电一般的目光已经盯到他脸上,吓得冯铨一个哆嗦,赶紧又缩了回去。心里难免更加疑惑,“奇怪,以魏老太监的奸猾,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么多人都在撒谎啊,为什么就不追究呢?” “老祖宗,大喜,大喜!皇上派人赐福来了!”厅外冲来的小太监叫嚷着打破了大厅里的尴尬场面,魏忠贤大喜,赶紧下令摆设香案,亲自出门接旨受福,在场的文武百官也如蒙大赦,赶紧一轰而散,只在眨眼之间,刚才还拥挤得针插不进的大厅中就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头冷汗的张大少爷和梅清韵在大厅中发呆。 “狗少,你疯了?”没有了旁人,梅清韵赶紧冲到张大少爷面前,拉着张大少爷的手低声惊叫道:“你敢骂九千岁是曹操,想要谋朝篡位?你活腻了,要是让九千岁知道了真正的内容,还不得杀了你?” “不是我,我再傻也不会送这副对联啊!”张大少爷牙齿都在打颤,哭丧着脸说道:“我送的那副寿联,上面真的是德比周公。” “那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梅清韵紧张问道。张大少爷表情更是哭丧,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说到这,张大少爷赶紧冲上去,把那副对联摘下来藏好。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现在你把对联藏起来,还有什么用?”梅清韵气得恨不得抽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则一边手忙脚乱的藏对联,一边哭丧着脸说道:“可我不赶紧藏起来,还有什么办法?如果有一个人把对联的内容告诉亲爹,我可真就死定了!” “那你快跑吧。”梅清韵抓住张大少爷的胳膊,紧张的说道:“乘着现在人多混乱,你赶紧溜回家去,把你的家人带上,跑得越远越好。” “跑是没用的。”不知不觉间,张惟贤已经出现在了张大少爷和梅清韵身后,低声向张大少爷严肃大道:“张好古,老夫今天才真正相信,你果然是一个深明大事大非的大明忠臣!你准备好没有?” “准备什么?”张大少爷紧张得都忘记了思考。张惟贤眉头一皱,低声说道:“当然是你的屠奴军啊,京城九门和京师三大营里掌握在朱国公和张国丈的手里,随时都可以打开城门,放你的军队进城,联手诛杀魏阉!” “搞政变?我可没做好准备!”张大少爷心里惨叫,小脸都吓得白了。张惟贤则接着说道:“为了证明我们的合作诚意,我现在就正式把清韵许给你为妻,从现在开始,我们英国公府和你休戚与共,共同进退!” “舅父——。”梅清韵心花怒放,羞涩的娇嗔一声。那边张大少爷脑海中则紧张盘算,“现在就搞政变?我准备好了没有?我掌握的只是一部分青年官员和中下级官员,我如果现在搞政变,又几个人会跟我走?还有南北镇抚司在田尔耕和崔应元手里,我搞政变,能有几成把握?” “快呀,魏阉马上就要回来了!”张惟贤低声催促,但素来喜欢谋定而后动的张大少爷万分犹疑,实在吃不准该不在这个时候向魏老太监动手。这时候,大厅外面忽然传来魏忠贤的声音,“张国公,猴崽子,你们在聊什么呢?”说话间,魏忠贤已经捧着明熹宗亲赐的福寿二字,领着一大帮阉党官员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聊……聊。”饶是张大少爷平时机敏过人,此刻也有些脑袋转不过弯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亲爹,刚才张国公已经答应了孩儿的求亲,同意把养女梅姑娘许配给孩儿了。” “是吗?”魏忠贤惊喜大叫,忙上来按住张大少爷的脑袋,笑骂道:“猴崽子,难怪刚才你就不正常,原来是憋着这么一个念头,紧张得不得了了?怎么,还不向岳父大人磕头?哈哈哈哈,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咱家六十大寿,亲儿子订亲,双喜临门啊!”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张大少爷硬着头皮向张惟贤跪下。那边张惟贤无奈,也只好扶起张大少爷,“贤婿请起,清韵的父母过世得早,是老夫一手把她抚养长大,待如亲生女儿,以后老夫就把她托付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她。” “对。”魏忠贤大笑着附和,拍着张大少爷的脑袋说道:“张国公,你放心,清韵这小丫头,咱家也很喜欢,以后这猴崽子要是敢对她不好,咱家也饶不了她!” “恭喜九千岁,恭喜探花郎,双福临门,双福临门啊。”无数文武官员的恭贺声中,晕头转向的张大少爷和梅清韵终于成了一对。而魏忠贤也一改这几天来对张大少爷的冷淡态度,特地下令让张大少爷和梅清韵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起接受文武官员络绎不绝的恭喜祝福;那边魏忠贤的老相好客巴巴也闻讯赶来凑趣,当场赏给张大少爷和梅清韵礼物,以作祝贺。这么一来,张大少爷那副寿联忽然消失的事情,自然是再没有一个人提起,同时张大少爷溜出城去准备政变的计划也被彻底打破,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暗暗着急,却始终无可奈何。 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晚上的正宴时,张大少爷终于和娇羞不已的梅清韵一起坐上了首席,而魏忠贤明显的心情极好,在酒桌上不断的与文武百官交杯换盏,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好不容易待到天色全黑,席终人散时,心乱如麻的张大少爷赶紧向魏忠贤提出告辞,说是回去向父母禀报自己的喜讯。不曾想已经喝得舌头都在打转的魏忠贤绿豆眼一鼓,喝道:“急什么?你这个猴崽子忘了,一会你还要到后堂去,和你的姐姐、姐夫,还有良卿和应星,一起向磕头咱家祝寿!” ……………… 无可奈何的又等了许久,魏忠贤终于喝得差不多了,领着张大少爷还有魏良卿和杨六奇等人进到后堂,接受女儿、女婿、侄子、外甥和义子等自家亲人叩寿。到得后堂后,张大少爷勉强定住心神,恭恭敬敬的和杨六奇等人磕了头祝寿,不曾想魏忠贤又兴致勃勃指着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你留下,咱家有话要单独对你说。其他人,都给咱家出去。” 杨六奇夫妻和魏良卿等人领命出去,当房间中只剩下魏忠贤和张大少爷两人时,魏忠贤先叫张大少爷给自己端来一杯茶水,慢慢的喝着浓茶解酒,忽然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今天那副寿联,你藏到那里去了?” 张大少爷的小脸又白了下来,差点想冲上去把魏忠贤掐死,杀人灭口。不料魏忠贤又说道:“不用怕,咱家已经派人查了,是冯铨买通了咱家府里的下人,把你的对联给换了。那个下人,现在也已经被装进麻袋扔到金水河里去了。” “亲爹明鉴。”张大少爷长舒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魏忠贤面前,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副对联,双手捧到魏忠贤面前。魏忠贤接过对联,打开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又说道:“猴崽子,其实咱家多希望,你真的给咱家送这副对联啊!当然了,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送。” “老魏真的有篡逆的心思!”张大少爷心中又是一震。魏忠贤则接着说道:“不过也好,冯铨这副对联,也间接的帮咱家试探了百官的态度——上百个官员看到这么一副对联,都没一个人敢声张,更没一个敢悄悄溜出去向皇上告密!这么看来,他们还是在害怕咱家和你猴崽子父子联手,要他们的命啊。呵呵,现在的皇上是咱家一手抚养长大,他在位时,咱家只要保持现在的地位就行了,他要是不在了,哼哼……。” 张大少爷还是不敢说话,魏忠贤也没问张大少爷的意见,顺手把那副对联卷起收好,又慢条斯理的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你想当宣大总督,这点咱家早就知道,可咱家为什么不让你去当宣大总督,你又知道原因吗?” “孩儿不知道。”张大少爷茫然摇头。魏忠贤招招手,让张大少爷跪到自己膝前,慈爱的抚摸着张大少爷的头发,缓缓说道:“猴崽子,你没对亲爹说实话——你是在怀疑,咱家是张家口那帮汉奸商人的后台,咱家怕你向他们下手,断了咱家的财路,所以才不让你去宣大做总督?对不对?” 张大少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是这个心思。魏忠贤一笑,慈爱的拍拍张大少爷的脑袋,慈祥的笑道:“对,咱家就喜欢你说实话。现在咱家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了,咱家不是他们的后台,他们是给咱家送过银子,可都是通过其他人把银子送到咱家手里——咱家如果早知道他们沟通建奴,把建奴紧缺的粮盐布匹卖到了辽东,咱家早就剥了他们的皮了!” “亲爹,你是最近才知道他们的底细的?”张大少爷狐疑的问道。魏忠贤点头,微笑说道:“对,十月三十那天,你和马士英在金水桥边提到了张家口边市,到了第二天,你又让刘若宰在乾清宫提起张家口边市,当时咱家就明白了,张家口肯定有问题!所以咱家当天就从东厂抽调了精锐好手,连夜赶赴张家口调查情况,结果让咱家十分愤怒,从张家口走私出去的粮食、盐巴、布匹、茶叶和盐巴,竟然有八成流落到了建奴手里,变成建奴攻打咱们大明的物资!” “亲爹,那你为什么不许孩儿去收拾他们呢?”张大少爷惊讶问道。 出乎张大少爷的意料,魏忠贤不仅没有立即回答,白多黑少的绿豆眼里竟然还隐隐有泪花闪动,过了许久后,魏忠贤才哽咽着说道:“因为你是咱家最疼爱的亲儿子啊,也是咱家的希望啊,咱家疼自己的亲儿子,又怎么忍心让你去宣大呢?” 张大少爷越来越是糊涂,魏忠贤则抹去流出眼眶的浑浊老泪,抚摸着张大少爷的脑袋,缓缓说道:“猴崽子,你很聪明,可你还是太嫩了一些。咱家知道,你想去宣大,是因为你想给咱家,给朝廷做点实事——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去宣大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宣大明年就要全面推行摊丁入亩了,这可是得罪全天下读书人的差事,也是招来全天下读书人辱骂的差事,咱家可以让马士英去挨骂,可以让辽东巡抚去挨骂,却不忍心让咱家的亲儿子去挨骂啊!” 张大少爷如遭雷击,魏忠贤则抹了一把眼泪,又哽咽着说道:“猴崽子,这还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你也说过,没有足够的粮食安抚饥民,陕西贼乱没有人能平定得了,现在咱家把你放到宣大去,让你去直接对抗乱贼,可咱家现在却拿不出足够的粮食和银子,让你平定贼乱,让你安抚饥民,你如果踏进了这个泥潭,还怎么保得住你的不败战神威名呢?所以咱家就决定让你先去闽浙,让你扩军练兵,积蓄力量,等到咱家给你积攒够了足够的粮食和银子,再把你调回北方,让你平定贼乱,成就万古不易的威名啊。” “亲爹……。”张大少爷也流出了眼泪。魏忠贤拍拍张大少爷,又哽咽着说道:“第三个原因,你的赫赫功业,已经招来无数人的嫉妒和忌恨,崔呈秀以前和你关系多好,现在都已经和冯铨联手收拾你了,咱家如果再把你放到宣大去,让你去断他们的财路,断上百官员的财路,你还不成为他们的公敌?咱家在世时,还能明里暗里护着你,可咱家今天已经六十了,要是咱家忽然有一天走了,还有谁能护住你?保着你?咱家这些天打压你的势头,就是在替你分担压力啊,还有咱家叫你少和马士英在一起,也是害怕别人认为,你们两个最得咱家宠爱的年青人,已经联在了一起,准备抢老人的位置,咱家才不得不警告你啊。” “亲爹——!”张大少爷一把抱住魏忠贤的双腿,趴到魏忠贤的腿上嚎啕大哭。张大少爷现在是真的感动了,从认识魏忠贤以来,张大少爷就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死人妖,百般讨好奉承也不是为了自身利益,拼出小命去和朱由检玩命,也是因为自己泥足深陷,不得不自保而已,甚至还在背后阴了魏忠贤不知多少次,可张大少爷今天才知道,原来魏忠贤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亲儿子一样的疼爱……… “亲爹,孩儿错了,错了,孩儿不该误会亲爹,孩儿今天才知道,亲爹你是一直在疼着孩儿……。”张大少爷嚎啕大哭,泪水打湿了魏忠贤的大红吉袍。 魏忠贤也是潸然泪下,抚摸着张大少爷的头发,流着眼泪微笑说道:“咱家是个废人,女婿、侄儿和外甥都是酒囊饭袋,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一个争气的亲生儿子,在咱家危难的时候,咱家那么多干儿子里面,只有你挺身而出,抬在棺材去和皇上的亲弟弟拼命!当时咱家嘴上骂你,可心里面却在流泪啊,因为咱家知道,你这个争气的儿子,比亲儿子还要孝顺啊……!咱家也知道,自己百年以后,十几个干儿子里面,也许就只有你会真心实意的给咱家披麻戴孝,为咱家养老送终,照顾咱家那些不成器的女婿子侄……,所以,咱家也得把你当亲儿子看待啊。” 张大少爷更是痛哭,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有些对不起魏忠贤,对不起这个把自己当亲儿子的死老太监。魏忠贤则又拍着张大少爷的脑袋问道:“猴崽子,咱家的话说完了,你选择吧,你是想去闽浙,还是继续想去宣大?” “亲爹,为了你,为了大明江山,也为了天下千千万万大明百姓,孩儿还是要去宣大!”张大少爷哭着嚷道:“孩儿不怕骂,一定要为亲爹去推行摊丁入亩!孩儿也不怕被人嫉恨,一定要去除掉那八个祸害我们大明江山、祸害亲爹的奸商!孩儿更不在乎什么不败虚名,只要有孩儿在宣大一天,乱贼就别想踏进京畿一步!” “咱家就知道,你猴崽子,还是这么倔!”魏忠贤同样感动万分,又拍了拍张大少爷的头皮,慈爱的说道:“你去吧,咱家明天就向皇上举荐你,让你去宣大当总督,把马士英升上来,当宣大巡抚,宣府和大同的巡抚,你爱用谁用谁,只要他们听你的话就行。咱家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宣大督抚分权,你这个总督专心御敌,摊丁入亩的事,全权交给马士英,你在背后支持他就行了。这么一来,马士英就成了你的挡箭牌,必要的时候,咱家可以杀掉马士英,给全天下的读书人和官员士绅出气,而你呢,既不用挨骂,也不用担心以后被算帐了。”说到这,魏忠贤的绿豆眼中闪过寒光,咬牙说道:“至于张家口那帮奸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谁要是敢保他们,咱家就让谁给那伙奸商陪葬!” “父亲——!”张大少爷发自内心的哭喊一声,再一次抱紧了魏忠贤的双腿,号啕大哭。魏忠贤老泪纵横,摸着张大少爷的头发,口中轻轻念叨,“儿子,咱家的亲儿子……。” 第二百零六章 设套 第二百零六章 设套 “唉——,你们这些商人啊,怎么这么罗罗嗦嗦唠唠叨叨的?”魏忠贤的府邸门口,给魏忠贤看门的司礼监小太监,脸色比头一天更难看,对袁崇煜、陆万龄夫妻和张家口八大蝗商说话时的口气也更难听,“要咱家对你们说几遍?老祖宗他政务繁忙,没在家里,叫你们明天再来!听到没有?” “小公公,一点小意思,拿去喝茶。”袁崇煜擦着黑脸上的汗水,把一锭银子塞进那小太监手里,赔笑着说道:“小公公,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去紫禁城、文渊阁(明朝内阁办公处)和司礼监转了一遍,那里的各位公公和大人都说九千岁不在,可能回府里来了,请小公公进去看一看,九千岁是不是已经先回来了?如果九千岁在的话,请小公公通禀一声,小可定有厚报!” “你要咱家说几遍?老祖宗在不在家,咱家还能不知道?”那小太监一边老实不客气的把银子塞进袖子里,一边提高声音板着脸喝道:“九千岁不在紫禁城、文渊阁和司礼监的话,那有可能在东厂和南北镇抚司,再或者在六部衙门、大理寺和鸿胪寺,你们去那里找他,别在这烦我!再罗嗦一句,咱家就叫锦衣卫赶人了!” 花了很多力气,袁崇煜总算压下把面前这个小人妖掐死的冲动,那边范永斗也赶紧上来,赔笑着向那小太监拱手作揖的说道:“小公公,既然九千岁不在家,那我们也不敢继续打扰你老人家,小的只再请问一件事——不知道户部尚书冯大人在不在九千岁府里?小的们也已经到户部衙门、文渊阁和冯大人府上拜访过了,那里的人也都说冯大人不在。” “也不在。”那小太监打个呵欠,无精打采的说道:“也别问咱家冯堂官在那里,咱家不知道,只知道他不在九千岁府里。” 话说到这步,袁崇煜和八大蝗商也都明白面前这个小人妖纯粹是在胡说八道了——因为袁崇煜等人的眼线早已探明,小半个时辰前冯铨就已经进了魏忠贤的府里,从此以后就再没有出来。但是明知道小人妖是在撒谎,袁崇煜和范永斗等人却不敢当面戳穿过,更不敢直接冲进魏忠贤家里去把冯铨抓出来拷问,自己们十几万两银子的巨款砸出去,朝廷和内阁为什么还颁布任命现任辽东巡抚为宣大总督的诏书?是银子没塞到位,还是冯铨和魏老太监光拿银子不办事?无可奈何之下,袁崇煜等人匆匆商量之后,只得在魏府大门对面,寻了一间主要面对到魏府拜访官员的随从轿夫开放的茶馆坐下来,守株待兔等待魏忠贤或者冯铨出来。 还真被袁崇煜和八大蝗商猜中了,这个时候,魏忠贤和冯铨等人还真在魏府里,不过冯铨因为收买魏府下人掉换对联,惹脑了魏忠贤,被魏忠贤随便找了过借口狠狠惩治,今天进门后就被罚跪在后院里面壁思过,不到天色全黑休想有机会站起来,魏忠贤则正在和李实、张大少爷、宋金等人密谈——商量怎么最大限度的收拾正在魏府外面等得望穿秋水的八大蝗商。 张大少爷捧出一叠文书,向魏忠贤禀报道:“父亲,根据孩儿和东厂的秘密调查统计,发现这八个汉奸商人在全国共有八十六处分号,分布于九个布政使司的三十四个州府之中,彼此间联络密切,沟通频繁,我们如果直接在张家口动手,其他的地方分号收到消息,肯定会出现销毁证据和携款潜逃等情况,既不利于我们将八个汉奸商号彻底铲除,也会造成国库收入的损失。所以孩儿认为,现在我们绝对不能打草惊蛇,让八个汉奸商号有了准备,必须先做好一切安排和准备,全国三十四个州府县城同时一起动手,这样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人和银子都跑不掉!” “不错,咱家赞成这么做。”魏忠贤点头,笑道:“东厂私下估算过,这八个汉奸商号的全部资产加在一起,至少价值两百万两银子以上!如果能把八个汉奸商号连人带钱一网打尽,那明年陕西的平乱军饷,咱家也不用犯愁了。” “九千岁,卑职有一点建议。”头一次和魏忠贤密谈议事的东厂锦衣卫贴刑千户肖传非常紧张,没有魏忠贤的允许,甚至都不敢直接说出自己的见解。直到魏忠贤点头同意后,肖传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九千岁,以卑职多年办案的经验看来,象范永斗和田生兰这样的汉奸商号,之所以能够坐大,敢这么猖獗,背后肯定少不了无数朝廷官员和地方官府的纵容和支持,我们同时向三十四个州府的汉奸商号分号动手,如果布置不密,只要有一处出了毛病,走漏了消息,就有可能打草惊蛇,导致前功尽弃。” “肖大人说得对,三十四个州府同时动手,很难做到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只要有一处出了毛病,就很可能导致前功尽弃。”张大少爷点头附和,又说道:“所以孩儿认为,这一次动手,事前绝对不能向地方官府通报,只能依靠东厂和镇抚司这些可靠力量,在动手时临时出示密旨抽调地方军队,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老祖宗,探花郎,我也有一点话要说。”宋金看看镇抚司老大田尔耕和崔应元不在,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依我看来,镇抚司的锦衣卫也不一定靠得住,这次老祖宗让我秘密调查八个汉奸商号,调阅镇抚司关于张家口的侦缉记录时,发现镇抚司对这八个汉奸商号的猖獗倒卖违禁物资一事只字不提——很明显,镇抚司里面也有他们的人。” “光靠东厂的力量,够吗?”魏忠贤若有所思的问道。张大少爷稍作考虑,答道:“回父亲,儿子认为应该够,父亲只要从司礼监和东厂挑选出可靠的公公带队,向他们托付密令,再找其他的借口把他们分别派往这三十四个州府,同时严令这三十四位公公事前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机密,包括不得向保护他们出行的锦衣卫泄露消息,直到动手时才宣读旨意,就可以最大限度减少走漏风声的危险了。同时父亲还可以把这三十四个州府中不可靠的地方将领提前撤换,换上听话的人,这样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那好吧。”魏忠贤同意,又说道:“你们先拟定一个详细的行动计划出来,咱家去向皇上请旨,至于从司礼监和东厂挑人,也得小心谨慎,咱家认为,最好是那些支持在张家口搞粮盐准条制度的人,他们更可靠一些。” “干爹,孩儿认为还可以加上一条。”同样老奸巨滑的江南大太监李实开口了,阴阴的说道:“为了谨慎起见,在托付密旨之时,干爹可以许诺把他们查抄到的金银财物其中一成奖励给他们,这么一来,为了多得奖励,这些人就更可靠也更卖力了。还有,这个案子牵涉到的地方官员肯定为数不少,干爹可以在旨意上加上一句,凡是和这个案子有牵连的官员,只要主动交代退赃,就可以不追究,不降职,这么一来,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来自地方官府的阻力了。” “考虑得很周全。”魏忠贤鼓掌,笑道:“咱家最担心的,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查抄这八个汉奸商号容易,可要是牵连出几百上千个官员,那可就麻烦了,就按实儿说的办,这次只对八个汉奸商号动手,官员中除了宣大那几个主要首恶外,其他的只要主动退赃,一律不必追究。”——魏忠贤做出这个决定也是逼于无奈,他的手下虽然不乏能臣干吏,但包括张大少爷和李实这些人在内,几乎个个屁股上都不干净,真要是连包庇纵容这八个汉奸商号的所有官员都收拾,那魏忠贤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样吧。”魏忠贤安排道:“这个行动,由于咱家亲自担任指挥,以黄河淮河为界,北面交给宋金负责,南面交给实儿负责,彼此间书信联络只能由东厂番役负责传送,绝不能托付给外人。”说到这,魏忠贤又指着张大少爷,慈爱的说道:“猴崽子,你的任务最重,不仅要负责查抄这八家汉奸商号的总号,还要拿到他们走私卖国的真凭实据,咱家才能动手。你也知道,这八个汉奸商号和全国各地的大小商号都有生意往来,咱家如果没有证据就把他们拿下,没办法向承担国库内库六成赋税的天下商人交代啊。” “父亲请放心,儿子保管这八个汉奸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合理合法的把他们抄家问斩!”张大少爷抱拳答道。魏忠贤想了想,又笑道:“你还是小心一些,过不了几天,升任你为新任宣大总督的旨意就要明发天下了,到时候八个汉奸商号有了警觉,做好了准备,你就更难拿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了。” “儿子不敢欺瞒父亲,其实儿子已经在动手收集罪证了。”张大少爷露齿坏笑,奸笑着说道:“而且一会出门以后,孩儿还要去和这八个汉奸商人中的一个接触。”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凑到魏忠贤耳边,低声说道:“对了,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孩儿还有一个发财的法子孝敬给父亲,父亲可以…………。” ……………… 天色全黑的时候,张大少爷和宋金、肖传等人先后离开魏忠贤府,在院子里面壁思过跪了一个下午的户部尚书冯铨也终于得以解放,揉着酸麻的腿被领进了魏忠贤议事的书房。刚一见面,魏忠贤就冷哼道:“知道为什么罚你跪了吗?” “知道。”冯铨垂头丧气的答道:“卑职不该为了果然私怨,故意扣发京官俸禄,导致御史翰林到东华门闹事。”说到这,冯铨又不服气的说道:“九千岁,不过卑职也不过是晚发了两天而已,御史和翰林庶吉士到东华门闹事,分明就是崔呈秀在背后挑唆,想让下官难堪。” “哗!”魏忠贤一杯热茶泼到冯铨脸上,怒骂道:“混帐东西,你故意扣发京官俸禄,倒还有道理了?你当那些穷翰林清御史都和你这个户部尚书一样的富,一辈子不领俸禄也饿不死?!还好张瑞图及时出面把那些京官劝回家去,要是事情再闹大了,朝廷的颜面何存,咱家的颜面何存?我们大明朝廷,天启盛世,难道穷得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起了吗?” “九千岁恕罪,卑职下次再也不敢了。”冯铨无可奈何的跪下,磕着头求饶。还好,事情不大,魏忠贤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又踢了冯铨一脚,喝道:“起来吧,再有下次,咱家罚你在太阳底下跪到断气!” “谢九千岁。”冯铨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艰难的又站起来。魏忠贤则打着呵欠说道:“今天你来这里,是为了宣大总督人选的问题吧?” “九千岁明鉴。”冯铨点头,赔笑着小心翼翼的问道:“九千岁,你老的六十大寿那天,辽东巡抚已经把十五万两银子送到了府上,九千岁你也赏收了。辽东巡抚的人又想打听一下,看看九千岁你老人家什么时候向皇上请旨,辽东巡抚他也好安排职务交割的准备。” “官帽子又不会飞了,急什么?”魏忠贤接过丫鬟新送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冬天已经到了,建奴习惯在冬天向锦州、宁远发动进攻,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让他先守好辽东,等开了春再说吧。” “别啊。”冯铨大急——冯铨非常清楚,张家口八大蝗商之所以这么关心宣大总督的接任人选,除了怕新总督不好打交道外,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八大蝗商以前通过鞑靼部落和建奴交易的那条渠道,已经被张大少爷那个小瘟神给砸成了稀巴烂,急需重建交易渠道,而要办到这点,也只有辽东巡抚接任宣大才能迅速办到,耽搁一天,八大蝗商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子,冯铨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子!焦急之下,冯铨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九千岁,卑职认为此事不可缓办,内阁前段时间收到陕西塘报,陕甘总督孙阁老打算向乱贼老巢发动进攻,陕西乱贼很可能流窜向山西或者大同,宣大这边,急需一个能征善战的主帅坐镇,才能避免贼势蔓延啊。” “可是辽东这边……?”魏忠贤故作犹疑。冯铨见魏忠贤心动,大喜下忙说道:“九千岁请放心,辽东这边有熊督师坐镇,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再说朝廷也只是换将不换兵,新的辽东巡抚上任统领辽东兵,辽东绝对的万无一失。至于辽东巡抚,九千岁你只要把屠奴军划归他的麾下,镇压陕西贼乱和抵御林丹鞑靼都绰绰有余了。” “屠奴军?”魏忠贤花白的眉毛一皱,哼道:“区区十五万两银子,就想把咱家的屠奴军,还有朝廷的宣大总督职位,都买过去?你这个户部尚书,难道不知道咱家在打造屠奴军时花了多少银子?” “十五万两?魏老太监还嫌太少?”听出魏忠贤话中暗示的冯铨吓了一跳,但想到打造屠奴军时不算魏忠贤亲自掌握的内库,光是国库就掏出了三十多万两银子,冯铨却又觉得还是有点道理。想到这里,冯铨忙答道:“九千岁放心,卑职这就回去给他们答复,让他们再放一点血,一定保管九千岁满意。” “去吧,咱家不急。”魏忠贤一挥手,心中冷哼,心说老子是不急,你们在京城里耽搁的时间越长,老子的儿子就越有时间去准备收拾你们。 第二百零七章 卖官鬻爵 第二百零七章 卖官鬻爵 “什么?还要得送银子?!”冯铨刚把魏忠贤的意思说完,外号山西第一抠的王登库老脸就拉成了苦瓜,惨叫着说道:“十五万两银子还不够?九千岁的胃口究竟有多大?我可拿不出银子了,拿不出银子了。” “拿不出银子,那就算了吧。”冯铨慢悠悠的说道:“反正你们想让辽东巡抚升任宣大总督的事,本官已经帮你们办到了,劝说九千岁同意了——至于什么时候让他上任,还有九千岁会不会把屠奴军划归给他统率,就不是本官操心的事了,你们好自为之吧,以后也别着来找本官帮忙了。”说罢,冯铨端起茶杯,喝道:“送客。” “冯大人,别,别啊。”袁崇煜和范永斗等人都急了,一边向王登库连使眼色,一边赶紧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软声恳求道:“冯大人,你千万别和王登库这个老抠一般见识,他向来就是这个有嘴无心的脾气,冒犯之处,请冯大人你多多见谅。银子的事情好说,我们回去商量,一定会给九千岁,还有给冯大人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说歹说,又许诺了一大笔银子感谢,冯铨总算是答应继续帮忙周旋,袁崇煜和范永斗等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告辞一起回到牛蹄胡同,商量准备再送给魏忠贤多少银子。不曾想回到了牛蹄胡同后,山西第一抠王登库又闹了起来,“不出了,老子一两银子都不出了!凭什么要老子出大钱帮别人买官职买军队?这次来京城,老子前前后后两万多两银子已经砸出去了,就在魏老太监家里买到一顿饭,老子凭什么要当这个冤大头?” “王老抠,你就别添乱了。”和王登库关系不错的靳良玉眉头紧皱,没好气的说道:“咱们把辽东巡抚扶上宣大总督的位置,不就是指望他上任后,给我们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吗?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再说了,我们现在退出,先前的银子不就白花了?” “那你们先出!”王登库也是心疼急了,跳起来吼道:“反正他上任以后,我们还得掏银子给他打通关节,联络货物,到时候我多出银子,现在你们几个先出银子把他扶上去!”说罢,王登库拉开房门就要出去,不曾想袁崇煜忽然喝道:“站住!王老抠,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人聪明,知道怎么拣便宜!你现在不出银子,将来我的兄长接任了宣大总督后,你就甭想在宣大做生意,更别想做蒙古草原和大金国的生意!” “对,王老抠,你要是敢退出,以后你也别再想在张家口做生意了。”靳良玉和黄云龙等几个蝗商也是出言威吓,范永斗则阴阴的说道:“王老抠,大家都是上了大金国这条船的人,你要是敢反水,想临阵脱逃,不光我们饶不了你,大金汗和四贝勒也饶不了你!要是四贝勒把你的那些事随便泄露一点,你会有什么下场,难道想象不到?”王登库额头上青筋暴跳,迟疑了许久后,最终还是象泄气的皮球一样坐了下来。 尽管一千个不情愿,一万个不愿意,王登库还是接受了其他七大蝗商和袁崇煜的决定——再凑出五万两银子,去打发魏忠贤那条饿狼!虽说这一次是袁崇煜出一万两,八大蝗商各出五千两,但是对惜财如命的王登库来说,却又是一次挖心剔骨般的疼痛,结果讨论刚结束后,王登库就捂着心口回到了房里,足足痛苦呻吟了一夜的时间,反复念叨的就一句话,“什么时候能赚回来?什么时候能赚回来啊?” 大概是老天爷也觉得让王登库这样的老抠破财太残酷了,到了第二天上午,袁崇煜和范永斗几人一早就去了钱庄调动现银,他们走后没过多久,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忽然来到了范永斗在牛蹄胡同的宅子,直接提出求见王登库。莫名其妙的王登库捂着胸口接见这个仆人时,这个仆人又行礼说道:“王大掌柜的,我们家少爷想请你到云盘楼去用午饭,请王大掌柜切勿推辞。” “你家少爷是谁?”王登库满头的雾水。那仆人恭敬答道:“我家少爷的尊讳,小人不敢提起——但我家少爷说了,他和王大掌柜的也是老朋友了,王大掌柜的只要去见一面,就明白了。我家少爷还说,请王大掌柜的不用担心,他是有一笔赚钱的买卖打算和王大掌柜的做。” “我的老朋友?”王登库越来越是糊涂。但反复考虑之后,王登库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决定去一趟地处闹市的云盘楼看看——云盘楼所在的菜市口,在京城里也是板指头数得着的热闹街道,顺天府衙役和五城兵马司都看得极紧,王登库倒也不用担心什么绑票撕票。只是随着那仆人来到云盘楼,又被领进二楼的一个偏僻雅间后,王登库终于大吃了一惊,原来邀请他到这里赴宴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张家口八大蝗商视为眼中钉、称为小疯狗的张好古张大少爷! “王大掌柜的,许久不见了,最近生意怎么样?”张大少爷态度非常亲热,又是主动打招呼又是行礼,就差放下架子主动向王登库行礼了。王登库则暗暗戒备,强笑着说道:“托张抚台的福,生意还算过得去,三天前在九千岁府上,草民虽然与抚台大人见面,但当时旁人太多,没来得及过去向抚台大人请安,失礼之处,还望抚台大人多多见谅。” “唉,小事一桩,本官胸怀宽大,岂非冯铨之流宵小之辈可比,又怎么会在意这区区小事?”张大少爷又大度的一挥手,又话里有话的笑道:“再说了,小弟身为朝廷命官,也不方便和身为商人的王老哥你公开来往,王老哥你这么做,倒也方便了咱们兄弟俩人今后的生意往来是不是?干脆这样吧,你我兄弟一见投缘,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称,我叫你王老哥,你叫我张老弟,别老是抚台抚台的叫,生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张大少爷越是套交情,王登库就越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说道:“抚台大人,草民不过一个布衣商人,怎么能敢和抚台你大人称兄道弟?” “这有啥希奇的?我是官,脱下官服不就是民了?”张大少爷大模大样的说道:“王老哥你是民,穿上官服不就是官了?对了,兄弟我记得王老哥你有个儿子叫王国华,老哥你如果想让他当官,我可以去和吏部打个招呼,保举他步入仕途——吏部的张堂官是小弟的恩师,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张大少爷又是套近乎又是拉关系,还主动提出提携王登库的子侄,王登库难免更是惊讶和疑惑,更加小心的说道:“多谢抚台大人的好意,但草民的儿子还要继承家业,所以草民暂时还没有让他出仕为官的打算。对了,抚台大人今天召唤草民……。” “叫张老弟,王老哥你要再叫得这么生分,我可就真要生气了。”张大少爷生气的打断道。王登库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改口说道:“张老弟,你今天把老哥叫来这里,是有什么指点吗?” “这才对嘛。”张大少爷转怒为喜,笑嘻嘻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打算去争一争宣大总督那个位置,如果顺利的话,以后我就要到王老哥你在宣大的去上任了。到那时候,兄弟我北挡鞑靼西征乱贼,粮草战马这些的,还指望王老哥你这个地头蛇多多帮忙噢。当然了,兄弟我也绝对不会亏待老哥的,这点也请老哥你放一百个心。” “哦,那好说。”王登库松了口气,拍着胸膛说道:“只要张兄弟你去宣大上任,老哥我一定全力支持,别的不敢说,兄弟你需要的牛羊战马,都可以包在老哥的身上!再说了,兄弟你成了宣大的父母官,老哥我还指望兄弟你多多照顾生意啊。” “没问题,一句话的事,老兄你缺什么关内的货物,只要开口,兄弟我赴汤蹈火,也要给你弄来。”张大少爷的嘴上说得更漂亮,但说到这里时,张大少爷忽然话风一转,拉下脸哼道:“不过王老哥你既然知道,知道我兄弟到宣大上任,对你大有好处——又为什么要横加阻挠,扶持兄弟我的对头接任宣大总督呢?” “张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王登库故作糊涂,心里却敲起了小鼓。张大少爷则冷哼道:“王老哥,咱们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向九千岁孝敬了十五万两银子,给辽东巡抚买宣大总督这个位置,这点兄弟我早就知道了!兄弟我就奇怪了,你们张家口八大商号,别人也就算了,王老哥你和小弟是什么交情,为什么还要和别人联在一起,出钱出力的抢走兄弟我应得的职位?难道说,兄弟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所以老哥你认为,让辽东巡抚接任宣大总督,对老哥你更有利?” “你对不起老子的事太多了!上次在蓟州,老子可是被你骗走了十来万两银子!”王登库心中怒吼,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尴尬的说道:“张兄弟误会了,老哥我区区一个布衣商人,怎么敢搀和到买卖封疆大吏官职的事情中来?那可是灭门九族的大罪,借老哥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吧?” “很好,既然老哥你没搀和进这件事来,那就更好了。”张大少爷点头,狞笑说道:“这么一来,兄弟我也可以放手大干了!从今后起,王老哥你的商队通过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遇到抢匪强盗什么的,兄弟我可不管!——这两块草原的蒙古部落,都已经被兄弟我给打怕了,我说的话,多少还是有点分量吧?” 王登库脸色一变,对张大少爷**裸的威胁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王登库的商队要向和建奴通商,就必须得经过喀喇沁和科尔沁草原,而这两块草原上的蒙古部落,确实已经被张大少爷给咬怕了,张大少爷命令他们向王记商号的商队下手,他们还说不定真会依令下手。张大少爷察言观色,又冷笑说道:“王老哥,兄弟我就搞不懂了,你在宁远城又没有分号,和辽东巡抚也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干嘛要出钱出力的死命挺他?他在朝廷里和九千岁面前说的话,有我的话分量重吗?你们最能卖上价钱的货物,他能替你搞到手吗?” “就好象上次的新式火枪,王老哥你能从辽东巡抚手里弄到一支吗?”张大少爷还举起了例子,冷笑说道:“结果老哥你向兄弟我一开口,我就给你弄到了五百多支,虽然那批货被范永斗掉了包,可是兄弟我如果到宣大上任,老哥你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被范永斗掉了包?”王登库来了精神——那批新式火枪的去向一直是个迷,王登库当然知道自己没有掉包,剩下的三个嫌疑人中,谁都有嫌疑,但谁也拿不出证据证明究竟是谁搞的鬼。 “除了他,还能有谁?”张大少爷冷笑说道:“阿拉善额部落已经投靠了大明,我再三追问过他们的桑巴台吉,那批新式火枪确实没有在他们手里,剩下的除了范永斗搞鬼,还能有谁?”说到这,张大少爷打量打量王登库狐疑的眼神,又笑道:“王老哥,你心里一定在想,既然那批火枪在范永斗手里,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手呢?可王老哥你又有没有想过,范永斗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东边喜欢用火器的倭寇,南边以火器为主要武器的红毛鬼子,和他都有生意往来,他为什么要冒险卖在国内?他就不怕新式火枪流落到建奴手里,用来打我们大明军队,结果招来大明朝廷上天入地的追查新式火枪是从谁手里流落出去的?” “有这个可能!”王登库心中惊叫,“对,把新式火枪卖给大金军队太显眼,有可能招来朝廷挖根刨底的追查——卖给了倭寇或者红毛鬼子,就既不会招来朝廷注意,又可以赚到大把银子了!” 疑邻盗斧,心里存在了这个怀疑,再加上本来就不满范永斗领着其他蝗商逼自己出钱出力给辽东巡抚买官鬻爵,王登库就越寻思越觉得范永斗可疑,那件事中的范永斗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象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坑了自己还让自己给他数钱。寻思来寻思去,王登库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句,“范帽子,你给老子记住!” “哎呀,算了,十来万两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见火候已到,张大少爷又假惺惺的当起了好人,劝说道:“老哥你放心,只要兄弟我当上了宣大总督,一任三年,保管你赚回十几二十个十来万两银子!至于范永斗,只要老哥你开口,咱们兄弟联手,保管让他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 张大少爷的话终于打动了王登库,在八大蝗商中实力较弱的王登库和辽东巡抚本来就没有多好的关系,就算出钱出力真把辽东巡抚扶上宣大总督的位置,最多也只是获得安全保障,真正能从辽东巡抚手里捞到大把好处的,还不是在宁远开有分号的范永斗和黄云龙?可如果把和自己关系良好的张大少爷扶上了宣大总督的位置,那王登库能够捞到最大好处不说,张大少爷一任三年下来,王登库一跃成为八大蝗商之首,也不是没有希望了。——当然了,王登库也就是幻想幻想,真要是让王登库放弃支持辽东巡抚,改为支持出了名吃人不吐骨头的张大少爷,王登库还是不敢去冒这个险的。 “怎么?王老哥你不相信兄弟?”张大少爷看出王登库的担心,便微笑说道:“这么吧,为了表示兄弟我的诚意,兄弟我先送给老哥你一份大礼!今天的早朝上,朝廷决定把宣府巡抚秦士文调回京城当兵部侍郎,不过接任他的人,朝廷还没定下来,这个巡抚直接管着张家口边市,对老哥你的影响一定最大吧?王老哥你觉得谁接任宣府巡抚对你的生意最有好处,兄弟我就力保谁接任宣府巡抚——这次兄弟我先给货,后收钱,怎么样?够意思吧?” “张兄弟,你能够影响朝廷的决定?”王登库惊喜问道。张大少爷冷笑,大模大样的说道:“区区一个边镇巡抚职位,兄弟我说话还是管点用的,王老哥,你说吧,想让谁上?兄弟我明天就领着几十个官员上表保他,再在九千岁面前替他说话,保管老哥你心想事成。” 张大少爷把话说到了这一步,也由不得王登库不会产生希望,只是王登库和其他七个蝗商互相牵制,也不敢擅自做主,直接让张大少爷举荐自己希望的人选出任宣大巡抚——如果张大少爷真的做到了,王登库自己占了先机,却又把其他七家给得罪惨了。心动之下,王登库只能推脱说自己需要仔细考虑,然后再给张大少爷答复,张大少爷也不面前,只是拍着胸口说道:“成,王老哥你就仔细考虑吧,只要你开口,说谁是宣府巡抚,谁就是宣府巡抚!不过要快点,要是朝廷已经颁布了接任宣府巡抚的人选,那就比较麻烦了。” ……………… 匆匆离开了云盘楼,王登库马不停蹄的就冲回了牛蹄胡同,向其他七个蝗商报告喜讯,不曾想王登库刚把张大少爷的话转告给七个蝗商后。范永斗第一个哼了起来,“王大掌柜的,你该不会吃错药了吧?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把他推上宣大总督的位置,不是往我们张家口招瘟神么?千万别上当,张好古小疯狗的话,一句都听不得!” “老范,依我看来,张好古小疯狗这次还是很有诚意的。”考虑到自己的利益,王登库硬着头皮说道:“他已经说了,可以先举荐一个我们喜欢的官员出任宣府巡抚,证明他的诚意。还有,他是魏老阉狗的干儿子,战功显赫又文武双全,我们如果扶他上位,花的银子肯定要少得多。所以依我看来,我们大可以试上一试,先别急着把昨天晚上商量的那五万两银子送出去,先让张好古小疯狗给我们举荐一个听话的宣府巡抚再说。” “晚了,银子刚才已经通过冯铨送出去了,老王你的五千两银子,也已经从我的银号下帐了。”范永斗一句话打碎了王登库的所有梦想。范永斗又哼道:“王大掌柜的,不是我说你,眼下的形势有多危险,难道你看不出来?托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福,向我们大金军队提供粮草武器的古北口、喜峰口和高台堡三座边市,都已经被毁了,现在只剩下张家口边市一处,要承担为我们大金军队提供粮草辎重的重任,你还想把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往宣大引狼入室,你找死也别拉我们陪着!要是四贝勒知道你有这个打算,恐怕剥了你的皮这个心思都有!” 五万两银子又已经砸了出去,没有了退路的其他蝗商虽然同样心动,但也别无选择,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力挺辽东巡抚接任宣大。不过就在八个蝗商各自散去后,其中之一的翟莹忽然又摸到王登库的房间,悄悄的和王登库商量道:“王大掌柜的,我觉得咱们俩个可以试一试张好古这条线,今年年初的骆驼山大战后,咱们都看好秦士文连任宣大巡抚,都在他两个儿子身上下了大本钱,可蛮子朝廷忽然把他调回京城来,咱们下的本钱也就血本无归了。依我看来,咱们可以让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保住秦士文,不让他调任,如果真能办到,既证明了张好古确实有诚意和咱们合作发财,咱们先前的投入,也就不会白白的打水漂了。” “可如果张好古保住了秦士文,范永斗他们又把辽东巡抚扶上了宣大总督的位置,张好古还不得恨死我啊?”王登库恼怒的反问道。翟莹一笑,低声说道:“王大掌柜的,你怕什么?如果真是那样,咱们俩可以告诉张好古,说咱们俩是支持他的,只是范永斗他们六个力挺辽东巡抚,咱们俩个才没有斗过他们,咱们再给张好古塞点银子,张好古肯定就不会再计较了,只会彻底恨上范永斗他们。到那时候,咱们和张好古拉上交情,说不定可以借着机会,独霸他手里的古北口和喜峰口边市!”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试一试。”王登库有些心动,又看了一眼翟莹后,王登库咬牙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咱们俩个一起去和张好古打交道,真出了什么事,咱们俩一起抗。” “没问题。”翟莹一口答应,奸笑道:“其实我也早想认识认识张好古了,象他这么有前途的年轻官员,拉好了关系,以后好处只会大把大把的。” 第二百零八章 移花接木 第二百零八章 移花接木 王登库和翟莹两个蝗商背着同伙秘密拜见张大少爷,提出希望张大少爷保住现任宣府巡抚秦士文,其目的只不是碰碰运气,试试张大少爷的真实态度,同时考虑到八大蝗商绝对不可能放弃辽东巡抚而去支持张大少爷,张大少爷自身也是一条比狐狸还滑的小疯狗,十有**会不见鬼子不挂弦,所以王登库和翟莹对此都没有抱太大希望,与其说是尝试,不如说是对张大少爷伸出橄榄枝做出的敷衍答复,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 让王登库和翟莹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偷偷摸摸的见到张大少爷并拐弯抹角的提出要求后,张大少爷竟然连眉头都没眨一下,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胸口说道:“保住现任宣府巡抚秦士文是吧?没问题,我今天晚上就出去给你们活动,说服朝廷收回成命,让秦士文留下来,你们只管回去等着听好消息就算了。” 张大少爷答应得这么爽快,而且还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这下子倒让王登库和翟莹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考虑到场面话谁都会说,所以王登库和翟莹也没怎么担心张大少爷兑现承诺后,自己们无法向张大少爷交代,只是虚情假意的做出感谢,提心吊胆的回去等待消息。可是让王登库和翟莹跌破眼镜的是,到了第二天正午,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九的正午,张大少爷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秦士文不调任了?确认不调任了?消息到底准不准确?”翟莹目瞪口呆的向带来消息的靳良玉问道。靳良玉点头,欢喜的说道:“绝对准确!今天朝廷的早朝上,吏部尚书张瑞图出示了张好古递交给内阁的奏章,张好古小疯狗认为,秦士文受命于天启五年时宣府的危难之际,上任初始就整合军队,击退鞑靼毛乞炭部进攻,熟悉边事,不易轻动,所以张好古建议朝廷将秦士文的任期延长一任,确保宣府安宁。同时张好古小疯狗的座师张瑞图、同党工部尚书徐光启也赞成这个观点,还有魏老太监也觉得张好古小疯狗说得有道理,结果朝廷就收回了先前的成议,决定秦士文继续留任宣府巡抚。” “好!”除了王登库和翟莹以外,包括范永斗在内的其他五个蝗商都喜笑颜开的鼓起掌来,黄云龙还一边鼓掌一边大笑,“好,想不到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也有做好事的时候,这么一来,我们先前在秦士文身上下的本钱,也用不着打水漂了。”说到这,黄云龙还特意转向翟莹笑道:“翟大掌柜的,这下子你该乐了吧,你送给秦士文儿子那两个小妾,可以发挥大作用了吧?咦,翟大掌柜,王大掌柜,你们怎么了?” 被黄云龙提醒,其他几个蝗商这才发现王登库和翟莹脸色不对,都有些苍白恐惧的模样。见同伙们紧盯自己,王登库硬着头皮说道:“各位大掌柜的,说了你们可别急,其实张好古小疯狗上表保奏秦士文留任,是我们要求的。”说着,王登库把自己们去和张大少爷交涉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各位大掌柜的,你们考虑吧,张好古替我们保住了秦士文,对我们大家都有利——我认为,我们以前是不是对他太担心了?其实张好古小疯狗,也不象我们想象中那么难缠,我们又何必吃错了药一样去和他做对呢?” “是啊,各位大掌柜的,你们可以平心静气的仔细想一想。”翟莹也是硬着头皮附和道:“自从张好古小疯狗入仕以来,其实并没有直接的祸害过我们,相反的,他在蓟门搞粮盐交易准条,倒把古北口和喜峰口的生意让给了我们张家口,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你们可以再仔细回忆一下,提议在张家口搞粮盐交易准条的,也只是刘若宰和司礼监那帮阉狗,张好古小疯狗并没有支持这个新政,这也就是说,他如果到宣大上任,不一定会在我们张家口搞什么粮盐交易准条。” 除了范永斗之外,包括同样在宁远有分号的黄云龙在内的几个蝗商都是面面相窥,觉得王登库和翟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一直到现在为止,张大少爷都没有向张家口八大蝗商流露过任何敌意,张家口八大蝗商为了扶持辽东巡抚去得罪能征善战的张大少爷,不能不说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想到这,靳良玉第一个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有道理,我们无缘无故得罪张好古小疯狗,是有点划不来。而且咱们在蓟门的同行也说过,张好古小疯狗敲竹杠并不狠,就算不交保护费,只要不触犯国法,张好古小疯狗也从来不去鸡蛋里挑骨头。” “真的?张好古小疯狗有这么好心?”田生兰将信将疑问道。旁边的梁嘉宾抢着答道:“不错,我在密云有分号,张好古上任后,我听四贝勒的安排,故意没去给他送见面礼,张好古小疯狗也一直没有故意刁难过我。还有我记得王老抠你在蓟州也有分号吧,你好象也没说过,张好古小疯狗向你收过份子钱。” “不可能吧?我在宁远有分号,每年的份子钱都跑不掉,张好古小疯狗会对放在嘴边的肉视而不见?”黄云龙万分惊讶,说什么都不敢相信大明还有这样的‘清’官。王登库则小声答道:“梁大掌柜说得对,我和张好古打交道,除了刚见面时主动给他送了十匹好马,后来就再没送过什么,张好古也从没主动向我要过银子。” “那你怎么不早说?”黄云龙急了,气急败坏的叫道:“你知道我在宁远的分号,每年要交多少份子钱吗?最少那年都是五千两!早知道张好古没这么贪,我们还出这么多银子把辽东巡抚请去宣大干嘛?银子多得没地方放了?!” “都给我闭嘴!”把张大少爷恨到骨子里的范永斗终于开口,铁青着脸喝道:“张好古随便给你们一点甜头,你们就想改换门庭?把那条出了名吃人不吐骨头的疯狗请回宣大去,我们才叫引狼入室懂不懂?再说了,现在二十万两银子已经砸出去了,你们又想改为支持张好古小疯狗,那二十万两银子不就白扔进水里了?如果你们想改为支持张好古,那你们去,反正我是不出银子了!” “我们可以改口……。”翟莹本来还想说不用再送银子,直接改口说想请张大少爷到宣大当总督。那边的王大宇则打圆场说道:“各位掌柜的,都别争了,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再说张好古是外人,让他到宣大去总是一个隐患,我们还是坚持支持辽东巡抚到宣大当总督吧。不管怎么说,他到了宣大,我们就可以放心做生意了。” “对,也只有这样了。”其他几个蝗商也大都附和。只有王登库傻眼说道:“那我们怎么办?我和翟大掌柜的可是答应了张好古的,他用一个宣府巡抚的职位,换我们对他的支持,我们怎么向张好古交代?” “那是你们答应的,我们可没答应。现在怎么交代,也是你们的事!”范永斗没好气的哼道。其他的几个蝗商也是苦笑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还好,王登库和翟莹这对难兄难弟早料到了这些蝗商同伙不会讲义气,也早做好了用银子安抚张大少爷的准备,所以嘴上抗议了几句便不再坚持——不过这么一来,翟莹、王登库和范永斗等人本来就有的矛盾和裂痕,也不可避免的加深了几分。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王登库、翟莹和其他六个蝗商,还有袁崇煜一伙人,都是在焦虑不安中度过,王登库和翟莹当然是担心张大少爷找自己们算帐,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则是焦虑二十多万两银子已经砸出去了,魏忠贤怎么至今还没有公布下一任宣大总督的人选?难道说,中间的买办冯铨把银子黑了?或者说,魏忠贤还在贪心不足,还在嫌少?焦虑之下,晚上范永斗和袁崇煜难免又去了一趟冯铨的家里探听消息,还好,冯铨这次终于给出准信——魏忠贤放话,让冯铨在第二天、也就是腊月初一这天正午,把张家口八大蝗商和袁崇煜带到魏染胡同拜见。 有了这句准信,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也终于可以睡一个塌实觉了。可是到了第二天八大蝗商和袁崇煜等人准备集体出发去拜见魏忠贤时,张大少爷的亲兵队长张石头却领着一伙亲兵杀气腾腾的来到了牛蹄胡同,一张口就是要见王登库和翟莹。王登库和翟莹硬着头皮出来招待时,张石头一挥手喝道:“两位大掌柜的,我家少爷已经在等着你们了,走吧。” “张兄弟,我们晚上再去拜见抚台大人行吗?”王登库哭丧着脸说道:“麻烦张兄弟回禀抚台大人,现在我们有点事情,到了晚上,我们再到抚台大人府上登门谢罪,请抚台大人千万不要责怪。”说着,王登库还从袖子里掏出银子往张石头手里塞。 “不行。”张石头也不接银子,只是摇头说道:“我家少爷交代了,他找你们有重要事情,不管你们有什么事,现在就得走。”说罢,张石头把手一挥,几个和屠奴军一起经过严格训练的亲兵一轰而上,架起王登库和翟莹就走,硬把他们塞进了自己们的带来马车。王登库和翟莹又是哀求又是挣扎,却始终宣告无用,那边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则是冷笑着袖手旁观,袁崇煜还吐一口唾沫,“卖国贼,活该!” 翟莹和王登库被张大少爷的亲兵强行带走后,幸灾乐祸的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也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一路赶往魏染胡同去和冯铨会合。到了魏染胡同,冯铨的轿子也刚好停在了魏府门口,刚一见面,冯铨马上就说道:“快跟我进去,我已经和九千岁说好了,他今天正午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见面,宣大总督人选的事,也会在今天定下来。” “好。”范永斗和黄云龙等蝗商喜笑颜开,同时暗暗的幸灾乐祸——对王登库和翟莹来说,错过了认识魏忠贤的机会,恐怕后悔得肠子都会青了吧? “冯堂官,那屠奴军呢?”袁崇煜迫不及待的问道。冯铨一耸肩膀答道:“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我早就和九千岁打好招呼的,等辽东巡抚升任了宣大总督,就把屠奴军划给辽东巡抚掌管——九千岁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可是他老人家马上就同意和你们见面,基本上也就是默许了。” “多谢冯堂官,多谢冯堂官。”袁崇煜大喜过望,赶紧向冯铨道谢,又赶紧跟上冯铨,直接进了魏忠贤府的大门。六大蝗商也紧紧跟上,心里盘算的则是怎么和魏忠贤套上交情,争取把六部十二监的生意弄一些过来。 不得不承认,冯铨在魏忠贤府里确实还有地位,领着七八个外人进府,看门的魏府卫士只是随便检查了一下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有没有携带武器,就连身份都没有盘问就挥手放行。但冯铨的胆子再大,地位再高,也不敢把袁崇煜和范永斗等人直接领进魏忠贤议事的后堂,只是把他们领进客厅,另外给魏府的小太监塞银子,请他向魏忠贤禀报——当然了,眼睛长到额头上的魏府下人可是连茶都懒得给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送上一杯。而且那收了冯铨银子的小太监进去通禀之后,出来又说道:“冯堂官,老祖宗说了,叫你们再等一会,他还有些事要办。” “没事,我们等,多谢小公公了。”冯铨赔笑着答应,又转向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傲慢的说道:“九千岁是大忙人,你们再等一等。” “没事,没事,等九千岁忙完。”黄云龙也是赔笑着答应。可就在这时候,大厅外面忽然走进来几人,为首一人大声叫嚷道:“安公公,我父亲在吗?我有事要拜见他。” “张好古?!”听到这令人恶心的熟悉声音,冯铨、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差点都跳起来,再扭头看去时,袁崇煜和范永斗等人不由都呆住了——因为进来的三人中,不仅有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居然还有他们刚才还在幸灾乐祸没有机会认识魏忠贤的王登库和翟莹!而王登库和翟莹两人看到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在场,也是傻了眼睛,一时之间竟然忘了打招呼。 “哎哟,原来是探花郎啊。”开始冯铨都得塞银子才传话的魏府小太监满脸堆笑,笑嘻嘻的说道:“老祖宗正在后堂,探花郎是不是想拜见他老人家?” “对,我要给父亲介绍我的两位朋友,请安公公给我禀报一声。”张大少爷大模大样的向那小太监说道。那小太监又是一笑,直接就让路道:“探花郎就别开玩笑了,你拜见九千岁,还需要奴婢给你通禀?探花郎请吧,奴婢给你领路。”张大少爷也不客气,向王登库和翟莹一挥手,笑道:“王大掌柜,翟大掌柜,走,我给你们引见我的父亲。” 说罢,张大少爷拉起翟莹和王登库就直接进了魏府后堂,那姓安的小太监笑嘻嘻的引路,并不阻拦,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见此情景,冯铨自然是妒忌得双眼喷火,那边范永斗和黄云龙等六个蝗商则是目瞪口呆,半晌后,六个蝗商才一起在心里后悔,“他娘的!早知道张好古小疯狗在魏老太监面前这么吃得开,老子们还白花那么多银子求冯铨这条老阉狗干什么?现在好了,王登库和翟莹两个王八羔子,可是拣大便宜了。” ……………… 先不说六大蝗商在大厅里把肠子悔青,单说张大少爷把王登库和翟莹拉进后堂后,直接就见到了魏忠贤的面。翟莹和王登库战战兢兢的行过礼节后,魏忠贤指着他们两人,微笑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这俩个,好象张家口的两个商号大掌柜吧?咱家六十大寿那天,好象见过他们。” “回父亲,就是他们。”张大少爷笑眯眯的介绍道:“这位掌柜的叫翟莹,这位叫王登库,是孩儿的老朋友了。” “很好。”魏忠贤点头,微笑着招呼道:“两位掌柜的,不必拘礼,随便坐。来人啊,给两位掌柜的上茶。” 两杯热腾腾的君山云雾放到面前,王登库和翟莹忽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眩晕感觉——刚才张大少爷派亲兵把他们强行抓走,他们还以为张大少爷是要找他们算帐了,不曾想他们被提溜到张大少爷面前后,张大少爷不仅只字未提他们言而无信的事情,反而把他们直接领到魏忠贤家里,还抢在范永斗和黄云龙前面见到了魏忠贤,并且获得了魏忠贤的亲切接见,这份荣幸,可是王登库和翟莹做梦都没想到过的好事。当然了,和范永斗等人是一个德行的翟莹和王登库同样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看吧,这就是屁股坐错位置的下场!” “猴崽子,你今天把这两位掌柜的,是有什么事吗?”魏忠贤问起张大少爷的来意。张大少爷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道:“父亲,孩儿从蒙古草原回来也有一个月了,新的职位至今也没有定下来——孩儿最近听说,宣大总督张朴张大人的任期将满,即将轮换,孩儿斗胆恳求父亲给孩儿一个机会,让孩儿去接任这个位置。” “你想当宣大总督?”记忆力出了名好的魏忠贤忽然象是得了失忆症,忘记了自己答应让张大少爷出任宣大总督,非常惊讶的说道:“猴崽子,你可想好了,宣大的北面是鞑靼,西面是乱贼,责任重大而又艰巨,稍有闪失就可能身败名裂,你真想去?”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张大少爷拍着胸口保证,又指着翟莹和王登库说道:“而且孩儿还有翟大掌柜和王大掌柜的支持,他们张家口的八家商号,是宣大的地头蛇,熟悉当地的地理民俗,有他们支持,孩儿上任之后,一定能迅速熟悉情况,为父亲和朝廷北挡鞑靼,西平乱贼。” 说到这,张大少爷还毫不脸红的说道:“而且王大掌柜和翟大掌柜他们,也很希望孩儿我到宣大去上任——为了这个,他们还借着父亲你六十大寿的机会,向父亲表示了一份孝心!就是希望父亲你能答应,放孩儿我到宣大去上任。” “什么?”王登库和翟莹差点没哭出来,心说张好古你这条小疯狗还真会拣便宜,竟然想让魏老太监认为,我们送的二十万两银子,是给你买宣大总督这个职位?那边魏忠贤也是大吃一惊,转向王登库和翟莹问道:“真是这样吗?你们孝敬咱家那些心意,就是为了想让咱家把这个猴崽子放到宣大去当总督?” “我……我……我们。”翟莹和王登库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魏忠贤了,有心想说自己们其实是给辽东巡抚买官,却又当着张大少爷的面,不好直接说出口。 “不好意思承认?没关系。”魏忠贤再一次误会了翟莹和王登库的意思,笑着说道:“好吧,既然你们想让咱家的亲儿子到宣大去当总督,那咱家就答应你们,咱家一会就去向皇上请旨,任命这个猴崽子当宣大总督。” “不————!”王登库和翟莹面如土色的在心底惨叫起来。可魏忠贤根本不理会他们的脸色不对,只是挥手下令,让小太监把冯铨、袁崇煜和范永斗等几个蝗商传来。片刻后,冯铨和范永斗等人来到后堂,刚行完礼,魏忠贤开门见山的就说道:“你们的意思,王登库和翟莹俩位大掌柜的,已经告诉咱家了——看在你们近来孝敬的礼物份上,咱家答应你们的请求。” “翟莹和王登库都说了些什么?”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心里都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魏忠贤则把张大少爷叫到面前,拍着张大少爷的肩膀笑道:“咱家答应你们的请求,让咱家这个亲儿子到宣大去当总督,替你们北挡鞑靼,西剿乱贼,让你们可以放下心来做生意,做大生意。不过咱家可有言在先,这个猴崽子是咱家最疼的亲儿子,他到了宣大以后,你们可得好好的支持他,做好了,咱家有赏,否则的话,咱家可饶不了你们。” “什么?”范永斗和袁崇煜等人差点没晕过去,那边冯铨刚想跳起来叫嚷,却被魏忠贤冷电一般的目光一扫,又吓得乖乖的缩回去,心里只是惨叫,“那里出了问题,那里出了问题?张家口的这些奸商,不是给辽东巡抚买官吗?怎么变成了给张好古这条疯狗买官了?” “父亲,孩儿记得兵部的王堂官昨天说过,兵部打算从民间采购一批粮食运往山西,以备山西军队御敌之用。”大概是为了报答翟莹和王登库的举荐之恩吧,张大少爷主动开口恳求道:“请父亲看在孩儿的面子上,就把这笔生意指定给翟莹和王登库两位掌柜的商号经办吧。” “猴崽子,吃人嘴软了吧?”魏忠贤慈爱的骂了一句,又指着王登库和翟莹说道:“好吧,你们俩一会就可以去兵部,告诉他们,就说咱家答应你们了,把这笔生意让你们做了。” 王登库和翟莹张口结舌,直到张大少爷开口提醒后,两人才战战兢兢的向魏忠贤磕头致谢,“谢九千岁大恩。”再抬起头来时,翟莹和王登库又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跪在后面的范永斗和黄云龙等人——触目所及的,全是可以杀人的凶恶目光!还有袁崇煜那可以吃人的阴毒目光…… 第二百零九章 狗急跳墙 第二百零九章 狗急跳墙 公元一六二八年,大明天启七年腊月初二,悬念已久的新任宣大总督人选之争终于尘埃落定——曾经最被朝廷文武百官看好、然后又最不被朝野内外看好的张好古张大少爷,出乎意料又不出所料的脱颖而出,终于官升一级为正三品,被大明朝廷任命为宣大总督,兼左副都御史再兼太常寺卿和资治少尹,加武清伯,赐蟒袍玉带和尚方宝剑——就这,还是魏忠贤举贤又避亲当众打压的结果,所以张大少爷的官职升迁速度才一压再压!否则以张大少爷的功劳战绩,直接跳到从一品或者正一品,朝廷上也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有怨言! 与此同时接受朝廷封赏的还有张大少爷的主要助手满桂,毫无悬念的被封为上护军大将军、都督同知兼宣大总兵官,子孙荫袭锦衣卫指挥使,继续到宣大防区去给张大少爷助纣为虐;满桂的两个重要帮凶黑云龙和麻登云也分别升任宣府总兵和振武(代州)总兵,封护军将军,子孙荫袭卫指挥佥事三代;另外卢象升、吴六奇、赵率伦和吴三桂四人也各获封赏,继续在张大少爷治下的宣大境内任事。其余的有功将士,也或多或少的获得了一些封赏,张石头捞到了一个武毅将军封号,升任副千户,还有已经断了一条胳膊的张大炮,也因为练兵有功被封为武德将军,加千户头衔,仍留张大少爷麾下任事。 好不容易结束了繁琐的封赐礼仪,张大少爷也正式成为了梦寐以求的宣大总督,只差上任接班了。但是让张大少爷郁闷和朝廷上那些文武百官瞠目结舌的是,任命张大少爷为宣大总督的邸报刚刚明发天下,宣大以北那些原本打算联手来中原借点过年盘缠的鞑靼部落竟然一轰而散,一口气跑出好几百里远,生怕跑完了一步就惹上了张大少爷这个瘟神,又把张大少爷招到蒙古草原上杀人放火——曾经叫嚷得最凶、逼着大明朝廷赏赐钱粮布匹、如果不得逞就要打常胜堡、宁疆堡(今河北赤城县境内)的鞑靼毛乞炭部,更是一口气跑出了八百多里,远远躲进草原深处,同时上表大明朝廷主动请罪,希望大明皇帝不要在意他们以前那些狂悖之言。毛乞炭部主动请罪的奏表送到京城后,满朝官员哗然,都说魏忠贤这次用对了人,张大少爷的疯狗之名,对于喜欢欺软怕硬的鞑靼部落来说,确实很有辟邪效果。惟有张大少爷万分遗憾的哼道:“可惜,开门红没了。” 被吓着的还有陕西的农民起义军,得知张大少爷即将兼管山西后,原本打算全力杀进山西躲避孙承宗追捕的起义军主力马上放弃东进计划,掉头向南去打汉中,宁愿去和秦良玉的白杆兵死拼或者继续陕甘流窜作战,也不愿往东边去招惹杀人不眨眼的张大少爷。塘报送到京城,满朝文武和魏忠贤、明熹宗都是万分高兴,都说明年再也不用为宣大境内的战事和京畿的安全头疼了。可也有不高兴的,至少辽东巡抚听说自己升官无望后,当场就把桌子给掀了,还有户部尚书冯铨因为听说屠奴军打算扩军三倍,当场就吓晕了过去,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喊,“完了!明年的国库完蛋了!”其实冯铨和辽东巡抚的不高兴其实还算是轻的,张家口八大蝗商不仅比他们更不高兴,而且还有一种极其提心吊胆的要命感觉,同时因为王登库和翟莹涉嫌背叛蝗商团体的事情,八个蝗商内部又吵翻了天………… “我说了几遍了?”翟莹发狂一样的拍着桌子吼道:“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是把我们骗到魏老太监家里的,而且又骗魏老太监说,我们送去的二十万两银子是给他买宣大总督的,我们从头到尾就没机会说一句话,更没出卖你们!” “那你们不会当场否认?戳穿张好古小疯狗的诡计?向魏老太监说明,我们是给辽东巡抚买宣大总督这个位置的?”王大宇理直气壮的问道。旁边王登库一听大怒,跳起吼道:“王大宇,你这话说得倒是轻松,当着魏老太监的面,你敢说这样的话?后来你们和魏老太监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不敢当着他的面说,我们花银子是给辽东巡抚买官的?” 王大宇语塞,当时八大蝗商确实有机会向魏忠贤说明真实情况,只是谁也没有这个胆子,所以才白白浪费了这个最后机会。这时,黄云龙不服气的吼了起来,“那张好古小疯狗,为什么要求魏老太监把兵部的粮食买卖让给你们做?你们如果不和张好古小疯狗有勾结,张好古小疯狗会对你们这么好?兵部的粮草买卖一向是通州的漕运商人做霸盘,你们如果没给张好古小疯狗好处,他会冒着得罪通州商人的风险,把买卖让给你们?” “那是张好古小疯狗故意挑拨离间,想让你们误会我和翟大掌柜,转移矛盾!”王登库倒也不笨,一眼看出张大少爷的险恶用心。只可惜其他六个蝗商都已经妒忌得眼睛象狼一样的红了,明知王登库说的十有**是事实,却还是不服气的纷纷叫嚷道:“说得好听,张好古小疯狗想要挑拨离间,那他为什么不求魏老太监把兵部的生意让给我们?”“对,张好古为什么不把兵部的粮食生意交给我们,挑拨我们和你们的关系?”“他娘的,十二万石粮食的生意啊!低价进高价出,大斗进小斗出,你们两个倒是赚翻了!” “都别吵了!”八大蝗商的实际老大范永斗终于开口,铁青着脸喝住几个嫉妒得差不多发狂的蝗商,吼道:“木已成舟,现在你们就算吵翻天,又有什么屁用?依我看来,这事情很可能就是张好古小疯狗的诡计,他知道我们在给辽东巡抚买官,担心争不过辽东巡抚,就故意了布了一个局,移花接木让魏老太监认为我们是给他买官,所以才闹成了今天的局面。” “对,范大掌柜的说得对,我们是被冤枉的。”焦头烂额的王登库和翟莹一起点头。不曾想范永斗又瞪了他们一眼,吼道:“还有脸说你们冤枉?如果不是你们为了不让花在秦士文儿子身上的银子打了水漂,去求张好古小疯狗惹上一身骚,会给张好古小疯狗抓住机会翻盘?” 王登库和翟莹情知范永斗说得有理,所以也没敢反驳,只是脑袋缩了缩,不再说话。还好,范永斗没有继续追究他们的责任,只是铁青着脸说道:“现在的局面,我们除非是收买刺客去除掉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否则已经不可能阻止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跑到宣大咬人了。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首先应该弄清楚的,是张好古小疯狗对张家口、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态度?是想和我们联手发财?还是想敲我们一笔?”说到这,范永斗顿了一顿,阴阴说道:“或者说,他是和大同那个马士英一样,想动我们?” “范大掌柜说得有道理,我们是应该首先摸清楚张好古小疯狗是什么态度?”靳良玉附和,又说道:“我提议,我们几个可以借口恭祝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升任总督,去试探他的态度。” “这招没用。”范永斗摇头,沉声说道:“你们忘了四贝勒是怎么评价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了?比疯狗还疯狂,比狐狸还狡猾,比毒蛇还阴险,和他正面打交道,言语试探,不仅绝对不可能摸清楚他的真实意图,反而会被他的阴谋诡计给陷进去,万劫不得翻身!”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才能摸清楚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真实用意呢?”黄云龙问道。范永斗沉吟着说道:“具体的好办法,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但我们力挺辽东巡抚升任宣大总督,已经是大大的得罪了张好古小疯狗,虽说他现在翻盘成功,可是以他心狠手辣又睚眦必报的德行,十有**会恨上我们,想给我们找麻烦,轻则狠敲我们一笔竹杠,重则栽赃陷害,把我们抄家灭门!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万分小心的行事,所有和大金国的生意往来全部暂停,没有盐引批文的违禁物资,也一律停止买卖,不让张好古小疯狗抓到我们半点把柄,然后再慢慢摸清楚张好古小疯狗的真实态度。” “范大掌柜的,马上就过年了,这些买卖都停了,那我们不亏大了?”田生兰胆怯的问道。范永斗瞪了他一眼,黑下脸皮喝道:“钱要紧还是命要紧?你以为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是张朴,知道我们在走私违禁物资,也不敢向我们下手?张好古小疯狗可是有魏老太监撑腰又有尚方宝剑在手,先斩后奏杀我们几个比捏死几只蚂蚁还容易!见不得光那些生意一定得停,谁要是敢不停,被张好古小疯狗抓到把柄,出了事自己单独抗着!”说着,范永斗又特别交代了一句,“还有,各家的总帐本,一定得看好了,那玩意要是落到了张好古小疯狗手里,可就是杀我们的铁证了!” 尽管一千个不情愿,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了脑袋着想,八个蝗商还是一致通过了范永斗的提议,暂时停止一切违法贸易,什么私盐、粮食、茶叶和布匹武器之类的违禁物资都封存起来,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向口外倒卖,商号里摆放的货物,也是已经上过赋税有正式公文的官盐茶砖。基本上和八大蝗商穿一条裤子的宣府副将孙尚智和张家口参将石天林也一反常态的重视起走私稽查来,派出大量军队严守关门,象模象样的严格盘查一切进出张家口关门的各种货物,很是抓了一些背着四五十斤私盐换救命粮的穷苦百姓,准备作为见面礼物送给张大少爷。但很可惜的是,张大少爷对此早有预料,也准备好了应对的法子………… ……………… 差不多是在八大蝗商做出收敛决定的同时,魏忠贤听取张大少爷的建议,对宁远官场做出了两个重大调整——自辽东巡抚出任宁前道时就在宁远城当监军的太监刘应坤被调回京城任职,接任他的是宋金的干儿子王敏政,同时遭到调任的还有辽东巡抚的重要助手宁前道御史刘昭,接替他的则是历史上第一个向辽东巡抚开炮的河南道御史李应荐。两道调动令一出,宁前震动,范永斗和黄云龙在宁远的分号也只好学上了张家口总号,暂时停止一切见不得光的交易,建奴的两处重要粮草武器来源也随之被切断。 张大少爷手段那个叫狠啊,人家建奴本来就处于粮荒之中,张大少爷幸灾乐祸偷着笑也就算了,居然还一下子切断了人家的两处重要粮食供给渠道,这下子建奴盘踞的辽东州府县城可就太惨了。本来就高得离谱的粮食价格一下子涨得比黄金还贵,还彻底的有价无市,民间只能易子相食,各族百姓逃亡严重;因为张大少爷突袭科尔沁草原导致今年没能去锦州收割粮食的建奴八旗上下也慌了手脚,就连奄奄一息的努儿哈赤也从病**坐起来,和几个儿子还有心腹讨论对策。 “军队的粮草,还能坚持几个月?还有民间的粮食,还有没有希望收集一些上来?”努儿哈赤咳嗽着问道。摄政的大贝勒代善紧皱着眉头答道:“回阿玛,最多只能坚持三四个月了,至于民间的粮食,除了一些我们的包衣阿哈家里还有点存粮,蛮子百姓的家里基本都已经断粮了。” “三四个月?”努儿哈赤枯瘦了许多的老脸一下子拉下来,喃喃说道:“现在是腊月,也就是说,我们的粮食已经撑不到锦州右屯明年的粮食成熟了。” “阿玛,出兵吧,去打锦州和宁远,抢粮渡荒。”莽古尔泰建议道。话音未落,已经重新回到辽东担任官职的皇太极就已经跳了起来,苍白着脸惨叫道:“阿玛,不能杀鸡取卵啊,蛮子朝廷里有不少人都主张放弃锦州,不让我们有粮可取,是辽东巡抚拼着命保下来的,我们如果再在这个时候攻破锦州夺粮,蛮子朝廷十有**就会彻底放弃我们的粮仓锦州了!到那时候,我们每年还能上那去收割粮食?细水长流,这才是长远打算啊。” “老八,你说的道理谁不懂?”莽古尔泰没好气的喝道:“可我们现在的粮食,根本撑不到明年锦州粮食成熟的时候,不去锦州拿粮食,你想让我们八旗军队全部饿死啊?” “不错,我也认为应该进攻锦州。”大贝勒代善说道:“我们可以向去年一样,只抢右屯、大凌河和锦州城外的粮食,这样的话,我们就既可以保住锦州粮仓,又可以解决粮荒了。” “大哥,这招没用了。”皇太极苦笑着说道:“我收到准确情报,自今年入春以来,熊廷弼蛮子就听取了张好古小疯狗的建议,将锦州右屯的军粮由三月一送改为每月一送,而且还派出了蛮子官员仔细清点锦州右屯的人口数目,一颗粮食都不多给。这次熊廷弼蛮子攻打海州无功而返后,供给前线的粮食也没再留在锦州和右屯,全部带回了山海关,所以右屯、大凌河和锦州城外根本就没有多少存粮,我们就算全部抢到手里,肯定也不够军队行军时的消耗。” “张好古?小疯狗?”努儿哈赤喃喃念叨,浑浊的老眼中再度射出精光,坐直身体喃喃说道:“我等着你,在和你决战以前,我不会死,不会死……。”反复念了几句,努儿哈赤转向皇太极,精神十足的问道:“老八,你熟悉蛮子的情况,你说,我们该用什么办法度过这个粮荒?” “三个办法!”皇太极伸出三个手指,阴阴的说道:“第一,命令宁远的范永斗分号和黄云龙商号,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恢复粮食供应,必要时可以动用我们的底牌!第二,派出使者到张家口,对八大商号许以重利,逼着他们重新打通蒙古草原的粮食供应渠道,向我们大金输送粮食武器和盐巴这些东西。” “喀喇沁和科尔沁的蒙古部落都已经被张好古打怕了,重新打通粮食供应渠道,容易吗?”努儿哈赤打断问道。皇太极阴声答道:“阿玛,蒙古部落是被张好古小疯狗打怕了,可他们也被张好古小疯狗抢惨了,牛羊马匹金砂银两,张好古小疯狗在草原上见什么抢什么,各个部落也过得非常艰难,只能靠和蛮子朝廷交易那些上过税的高价粮食维生,普通百姓倒是可以挖野菜喝稀粥勉强活下去,那些部落台吉却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不了这样的苦日子。张家口八大商号如果许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倒卖那些没有上税的低价粮食牟取暴利,他们能不动心?所以儿子认为,只要我们和张家口那些商人拿出足够的好处,重新打通草原粮道,还是很有希望的。” “老八,我们的银子也不多了。”代善提醒道:“天启五年,我们抢遍了辽东蛮子百姓弄来的银子,还有多年来四处征战积攒的金银珠宝,被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偷袭盛京时抢得精光,现在我们剩下的银子,恐怕填不饱那些张家口商人的肚子了。填不饱他们的肚子,我们还拿什么让他们为我们卖命?” “没关系,我们可以先欠着。”皇太极毫不犹豫的说道:“让使者带上张家口八大商号和我们勾结的证据威胁他们,逼着他们给我们欠帐,事后,我们再拿朝鲜的金银珠宝支付欠帐!” “朝鲜的金银珠宝?”努儿哈赤和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都惊呼起来。皇太极点头,沉声说道:“对,这也是我解决粮荒问题的第三个法子!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在蒙古草原上使用的战术提醒了我,他之所以能够一举征服喀喇沁和科尔沁草原,关键还是他动手得太突然,事前谁也没有想到他在打败蒙古联军后,竟然马上发动反击,杀了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还有他的军队推进速度,也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不顾粮道,不理后路,一味只是轻骑突袭,蒙古部落还没有做好防御,我们大金的军队也还没来得及发出援军,张好古小疯狗的军队就已经闪电一般杀进了科尔沁草原,一举剪除了我们的蒙古草原上的左膀右臂科尔沁奥巴。” 说到这,皇太极叹了口气,说道:“不得不承认,张好古这条小疯狗确实是我们前所未见的强大敌人,他的闪电战术也让我们大金引以为傲的八旗铁骑相形见绌——但我们可以学习,用他这一手,去收拾比蒙古军队还要弱小的朝鲜,夺取朝鲜的钱粮物资,解决我们的粮食问题。” “具体怎么做?”努儿哈赤老眼放光。皇太极沉声答道:“首先,我们要学习张好古小疯狗的突然动手,把军队化整为零,悄悄潜伏至定辽集结,不使朝鲜和皮岛毛文龙蛮子察觉,待到我们的军队做好准备后,忽然从定辽城中杀出,不带辎重,只带少量攻城武器,直接发动奇袭!乘着鸭绿江和大同江结冰的机会忽然杀进朝鲜,一路直取王京,一路分兵铁岭,阻击上岸增援的毛文龙蛮子!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抢在蛮子水军增援朝鲜之前拿下平壤和汉城,就可以逼迫朝鲜向我们投降,为我们提供急需的粮草钱粮!” “即便推进顺利,至少需要二十天时间。”努儿哈赤计算后说道:“二十天时间,蛮子的水军从山东出发,已经可以抵达朝鲜了,我们的老对手熊廷弼蛮子会给我们这二十天吗?” “阿玛,我们的运气不错。”皇太极微笑说道:“熊廷弼蛮子没听张好古小疯狗的建议,将节制东镇毛文龙蛮子的权利完全收回山海关,毛文龙蛮子的求援奏章,得先从宁远转一道手。” “呵,我还真把这点忘了。”努儿哈赤拍着脑门一笑,站起来说道:“好吧,就按你说得做,虽然有点冒险,可我们现在的情况危急,不冒这个险也不行了。” 第二百一十章 大明张青天 第二百一十章 大明张青天 腊月初六,张大少爷抽空去了一趟蓟州,到那里和新任蓟门巡抚阎鸣泰交割印信,做为孙承宗和熊廷弼两任辽东督师的重要助手,阎鸣泰与熊廷弼合作相当愉快,也是一个能让张大少爷勉强放心的山海关后盾,在蓟门任职期间与阎鸣泰的永平军队配合也还算默契,所以这次交割印信进行得非常顺利,才用了半天时间就全部移交结束。只是到了最后,张大少爷才给阎鸣泰提了一个醒,“阎抚台,我认为要确保蓟门万无一失,就一定要重视情报工作,尤其要多利用蒙古商人和亲大明的蒙古部落掌握草原动向,越早发现敌情,蓟门就可以越早做好御敌准备,我和熊督师的援军,也可以越早抵达蓟门帮你抵御敌人。” “多谢探花郎提醒,下官一定会按照你的指点去做的。”阎鸣泰向张大少爷抱拳,由衷的说道:“也请探花郎放心,你一手打出的蓟门大好局面,下官绝对不会白白葬送,一定会做好山海关的后盾。”张大少爷满意点头,这才与阎鸣泰和孙织锦等蓟门官员拱手告别,返回京城,只是让张大少爷想不到的是,他刚刚走出蓟门巡抚衙门时,街道上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满了无数的蓟州百姓,雪花飞舞中,为首的两名长者高举着一顶巨大的、写满密密麻麻名字的朱红色大伞,缓缓走到张大少爷面前。 “张青天,托你的福,蓟门的火耗才收到三分,也托你的福,我们蓟门百姓可以不用担心鞑靼来杀人放火了。”年纪最大那名老者哽咽着说道:“我们没什么感谢你的,下雪了,这把伞,张青天带在路上,遮遮雪花吧。” 看着那顶在雪花中轻轻飘动的朱红大伞,还有成千上万在风雪中依依不舍的蓟门百姓,一向认为自己心肠比铁还硬、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官的张大少爷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忍不住泪如雨下…… 交割完了蓟门的职务,张大少爷也该赴宣大接任了,本来张大少爷已经两年没在家里过年,张老财夫妻十几人和熊瑚、大玉儿都很希望张大少爷过完年再到宣大上任,急于将张大少爷捆绑到保皇党战车上的张惟贤也很希望张大少爷和梅清韵完婚后再走,但张大少爷却借口军情紧急和政务繁忙,急着要去宣大接任,准备等在自己安定下来后再和梅清韵完婚。这么一来,张惟贤就有点怀疑张大少爷的用意了,直接问道:“张好古,你到底打不打算娶我的外甥女?如果不的话,你就直接说,别耽误我外甥女的终身,她也不小了。” “张国公,你这话可就过份了。”张大少爷看了一眼在屏风背后偷听的梅清韵,苦笑着说道:“我和清韵情投意合,怎么会不想娶她?象她这么好的姑娘,这世上能有几个?” “那你就不会和清韵完婚后再走?”张惟贤质问道:“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九了,再有二十天就过年,你再急也不至于急这几天吧?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魏忠贤给你许了什么好处,你害怕我的外甥女拖累你,所以你想把这门婚事拖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张国公,你怎么能把我想得这么阴险,拿清韵的终身大事来达成自己的个人目的,我是这样的人吗?”张大少爷更加苦笑。张惟贤则郑重点头,冷哼道:“对,你就是这样的人。” 话说到这步,张大少爷不交点底也不行了,无可奈何之下,张大少爷只得附到张惟贤的耳边,把自己的原因和目的泄露给了张惟贤一部分,最后苦笑说道:“成亲的日子,我父亲已经定好了,天启八年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到时候在阳和(今山西阳高县)完婚——张国公,这下子你该满意了吧?” “还有脸说,你不是打算利用清韵的婚事达成你的目的?”张惟贤不满的哼恒一声,又满意的点头说道:“那好吧,看在你也是为了大明江山的份上,到时候我亲自把清韵送到阳和与你完婚。”张大少爷大喜过望,忙向张惟贤道谢,与此同时,屏风后面也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梅清韵满脸通红的从后门溜走。 于是乎,好不容易说服了张惟贤后,张大少爷又告别了父母和娇妻幼子,还有已经身怀六甲的小妾大玉儿,于天启七年腊月初十这天离开京城,率领满桂、黑云龙、麻登云和吴六奇等屠奴军将士北上出发,取道居庸关赶往宣大上任,接管山西、大同和宣府的政务军务,而卢象升、吴三桂和张大炮等人则率领三百屠奴军将士南下胶州,准备再在胶州招募**千名士兵,扩大屠奴军的规模。与此同时,收到命令的山西巡抚耿如杞也已经将防务暂时移交给山西总兵张鸿功,率领部分山西官员从太原北上,预定于腊月三十这天在阳和与张大少爷会合,与张大少爷正式确定统属关系,接受指挥调遣。 顶风冒雪的一路北行,腊月十二,张大少爷的队伍穿过居庸关,正式踏入宣大境内,也踏入了曾经有无数大明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茫茫草原,还有曾经被鞑靼铁骑视为粮仓钱柜的宣府境内——但很可惜的是,张大少爷喜欢打家劫舍和杀人放火的坏名声简直是顶风还能臭百里,时常在宣府一带活动的鞑靼强盗早已经闻风逃出了几百里,不肯来触张大少爷这个强盗祖宗的霉头,所以在居庸关外,张大少爷看到的除了风雪茫茫的草原之外,也就只剩下了率队前来迎接新任顶头上司的宣府巡抚秦士文、即将卸任的宣府总兵杨应瑞、宣府知府刘永祚,还有位置已经岌岌可危的宣大巡按张素养。 和新任下属见面的过程十分乏味,因为是人都知道张大少爷有喜欢收拾不听话手下的习惯,还有是人也知道魏忠贤有把不听话的张大少爷下属打进天牢的爱好,再加上是人都知道杀不眨眼的张大少爷借口宣大两面受敌,军情紧急又幅员辽阔急需加强指挥,从朝廷里骗到了一把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所以不管是张素养还是秦士文,都对年龄还没有他们小儿子大的张大少爷表示了最足够也最崇高的尊敬——就只差直接对张大少爷说,“张兄弟你就别又换人又抓人那么麻烦了,我们保证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是什么。”至于官职最低名声又最不怎么好的宣府知府刘永祚,干脆就抢着给张大少爷牵马坠蹬,努力在新上司面前树立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形象。 “宣府有多少军队?其中有多少是青壮士兵?军饷拖欠和武器装备情况如何?”和接管蓟门的时候一样,天生就是杀人魔王的张大少爷抽空第一句话就是问自己在宣府有多少帮凶,“不要给我报虚头,报实数。” “回宪台大人,宣府一府二州共计有一所十二卫,下辖二十八堡,兵力编制为十二万六千三百九十五人。”宣府巡抚秦士文态度恭敬,语气中不无得意的答道:“天启五年初下官接任宣府巡抚时,宣府实际兵力只有五万五千余人,青壮战兵不到三万。经过下官三年来的扩军整编,严格训练,现在实际兵力为七万六千余人,其中青壮战兵已经超过了五万。至于武器和军饷……。”说到这,秦士文的语气又沮丧下来,“至少八成的军队都已经欠饷两月以上,武器也不是很充足,大约三成的士兵只能使用木枪御敌。” “吃了四成多的空额,也没钱给士兵装备武器吗?”张大少爷的语气非常冰冷,“两个月内,我要看到宣府士兵都能领到铁制的刀枪,而不是看到他们继续抗着连桐油都没泡过的木枪杀敌,那是在拿士兵的宝贵生命开玩笑!” “卑职遵命。”秦士文打了一个寒战,赶紧答应。张大少爷又吩咐道:“再发一道宪令,让宣府境内的所有卫所指挥使三天内赶到宣镇与本官会合,本官要当面向他们训话,并且给他们介绍新任宣府总兵官黑云龙将军。”虽说张大少爷没有正式接掌总督大印,从理论上来说还没有资格发布宪令,可就算借给秦士文和张素养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跳出来指责张大少爷涉嫌越权颁令,只是必恭必敬的答应,并且派出快马知会各处卫所。 ……………… 现在的宣府与其说是大明皇帝的天下,倒不如说是张家口八大蝗商的天下更恰当一些,张大少爷腊月十二出居庸关,已经回到张家口的八大蝗商腊月十三就收到了消息,一同被官府驿站快马送到八大蝗商面前的,还有张大少爷严令秦士文两个月内将军队装备补齐的消息。事情到了这步,八个蝗商也只好认命,商量着准备到宣府镇去和地方士绅一起迎接张大少爷,双手捧上按规矩必须奉送的见面礼——只是这见面礼应该怎么送,送多少?让张家口八大蝗商犯了难? “要不和以前给张朴的一样,每个人送两千两银子吧。”翟莹建议道:“再给张好古小疯狗许诺,只要他别干涉咱们的生意,再给咱们的生意提供的保护,每年每家再打发他三千两银子喂狗。” “你的脑袋比狗还蠢!”范永斗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张好古小疯狗是什么人,用对付张朴的法子能对付得了他?还要他别干涉咱们的生意,给咱们的生意提供保护,你不如直接告诉张好古小疯狗,我们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范大掌柜的说得对,和张好古小疯狗打交道,我们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黄云龙附和,又说道:“我们几个中间,就数范大掌柜的最为精明仔细,还是请他拿主意的好。” “对,对,我们都听范大掌柜的。”除了翟莹和王登库之外,另外几个蝗商一起点头。范永斗则沉吟着说道:“依我看来,我们八家最好是每家送五百两银子比较好——五百两银子说多不多,张大少爷没法栽赃咱们贿赂上官,说少不少,张好古小疯狗是正三品,每年的俸禄也才三百多两银子,普通的商号和士绅给总督送见面礼,基本上也就这个数目了。” “会不会太少了?”黄云龙又提出疑问了,“我们八家在宣府这么扎眼,送这么点银子,不怕张好古小疯狗发火?” “如果他发怒,那事情倒好办了。”范永斗冷笑说道:“我让大家都送五百两银子,其实是对张好古小疯狗的一个试探,他如果嫌我们送得太少,给我们脸色看,那证明他很可能是冲着银子来的,那我们只要多拿一些银子喂狗,就有希望把他摆平。”说到这,范永斗语气发缓,沉声说道:“如果他不嫌少,笑嘻嘻的收下,对我们的态度还格外亲热,那我们才要仔细小心啊。” “对,范大掌柜的说得对,我们是可以借着这点试探一下张好古小疯狗。”几个蝗商一起赞同,靳良玉还补充一句说道:“为了预防万一,我们每个人除了带五百两的现银送礼以外,最好每个人再揣上两千两银票——如果证明张好古小疯狗是冲着银子来的,我们想打发他也不愁立即拿不出银子了。”此言一出,几个蝗商又是一起叫好,也就是欠着张大少爷人情的王登库和翟莹面带难色,却又不敢提出反对意见,也只好点头同意。 通过了这个试探张大少爷真实态度的法子后,八个蝗商估算着启程南下,赶到宣府镇去迎接张大少爷,不曾想八大蝗商抵达宣府镇时,脚程极快张大少爷的一行已经抢先一步进了城里,直接就住进了宣府巡抚衙门。八大蝗商不敢怠慢,赶紧又跑到巡抚衙门求见,还好,张大少爷的心腹张石头立即态度亲热的接见了他们,并且把他们请进了生着温暖炭火的后堂,笑着向他们说道:“各位大掌柜的,我家少爷知道你们肯定会来,所以叫我在这里给你们准备了位置,一会我家少爷给宣府一所十二卫的指挥使训完了话。就马上来见你们。” “多谢张将军。”几个蝗商感激不尽,围着烧得旺旺的木炭火炉耐心等待起来。还好,张大少爷结束了和在蓟门上任时大同小异的训话,并且亲自监督杨应瑞与黑云龙交接印信后,很快就带着几个亲兵来到了后堂,刚进门就笑道:“各位大掌柜的,久等了,久等了,公务繁忙,没能立即接见几位大掌柜,各位大掌柜的可千万不要在意啊。”说着,张大少爷竟然还主动向八大蝗商抱拳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宪台大人千万不要折杀我们。”几个蝗商慌忙还礼,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只差没给张大少爷跪下。张大少爷则笑嘻嘻叫亲兵搬来椅子,放在火炉旁边,笑着招呼道:“各位大掌柜的,都坐吧,别客气,天太冷,都围着火炉坐下,千万不要客气。范大掌柜的,咱们可是老交情了,认识王登库大掌柜的以前,本官可就先认识你了,来来来,坐本官旁边,坐下来慢慢谈。” 说实话,张家口八个蝗商都是布衣商人,虽然有钱却没有多少社会地位,以前别说是即将卸任的宣大总督张朴了,即便是秦士文和张素养之类的巡抚级别的官员,也不愿意和八大蝗商同席而座,现在张大少爷身为封疆大吏兼武清伯爵,竟然主动邀请八大蝗商并肩而座,这倒让骨子里极为自傲又极为自卑的八大蝗商受宠若惊之至——恍惚回到了在盛京时与皇太极并肩而座的场景。推脱了两句后,几个蝗商赶紧坐下,坐在张大少爷左手边的翟莹还第一个拿出礼单,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恭敬的说道:“宪台大人,草民的一点小意思,恭祝宪台大人荣升总督,恩泽宣大,还望宪台大人千万不要推辞。” “哎呀,翟大掌柜的,你太客气了。”张大少爷嘴上推脱着,手上却迫不及待的接过礼单,只扫得一眼,张大少爷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假惺惺的说道:“翟大掌柜的,礼太重了,你这叫本官如何敢当?”说着,张大少爷还更加假惺惺的把礼单递回翟莹面前,“快请收回去了,太重了,实在太重了。”翟莹当然不肯接,反复的推让了几下,张大少爷也不只好勉为其难的把礼单收下,嘴上还不断的责怪翟莹送礼太多,于自己的名节有亏——当然了,所谓的名节这玩意,张大少爷其实一向都是不怎么在意的。 “五百两银子也叫重?难道这小子真的打算搞花样?”范永斗心里狐疑嘀咕,脸上却赔笑着把自己的礼单递上,请张大少爷务必赏光收下——可是让范永斗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张大少爷才看了一眼他的礼单,马上就拉下了脸,顺手把礼单扔回范永斗怀里,轻蔑的说道:“范大掌柜的,本官素来为官清廉,从不收受军民百姓的一分一文贿赂——这些银子,你还是拿回去打发叫花子吧!” “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刚拿了翟莹的银子,马上又有脸说自己为官清廉了?”几大蝗商面面相窥,目瞪口呆之后,几个蝗商迅速醒悟过来——翟莹送给张好古的见面礼,绝对不是五百两!范永斗则是满脸尴尬,赶紧站起来行礼道歉道:“宪台大人,草民不知你清如水廉如镜,冒昧送礼无意冒犯了宪台大人,请宪台大人多多恕罪。” “秦士文留任和兵部粮草的生意,我欠了张好古人情,礼单上写的是两千两。”翟莹还算讲义气,乘着张大少爷注意力被范永斗分散的机会,赶紧附到旁边的田生兰耳边低声提醒。田生兰醒悟,向同伙使个眼色后站起来,从怀里掏出早已经备好的两千两银票,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赔笑着说道:“宪台大人,这是草民孝敬你的见面礼物,区区纹银两千两,还请宪台大人千万不要嫌弃。” “哎呀,田大掌柜的,你怎么这样?本官刚说了自己清如水廉如镜,你这不是……。”张大少爷嘴上推脱,拉长了许多的俊脸上也终于露出些笑容。看到这副熟悉的官僚笑容,田生兰松了口气,忙笑着说道:“宪台大人,草民可不敢向你行贿,败坏你的一世清名,这只是草民对宪台眷泽宣大百姓的一点点谢意,请宪台大人给草民一点面子。” “哎呀,这可就叫我为难了。”张大少爷满脸的为难。这时候,张石头从后面窜了上来,抢着接过田生兰的银票,又向张大少爷劝道:“少爷,这是田大掌柜的一番好意,你就下不为例,破例给田大掌柜的一点面子吧。” “石头……。”张大少爷本来还想阻止,可是看到张石头已经把银票揣进了怀里,最后还是叹气说道:“那好吧,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噢。” “好,这小子是冲着银子来的,这下子事情就好办了。”其他蝗商一起松了口气,赶紧掏出银票,争先恐后的硬塞进张石头手里。那边范永斗也急忙亡羊补牢,掏出银票硬塞进张石头手里。张大少爷则在一旁唉声叹气,“各位大掌柜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唉,算了吧,本官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以后宣大防区打造兵器用的生铁,还有军队采买军粮马匹,本官会优先考虑你们——但你们不能再送什么礼物了!本官身为清正廉明的朝廷官员,实在不方便也不好意思接受你们的好意……。” 第二百一十一章 巡查张家口 第二百一十一章 巡查张家口 张大少爷竟然比想象中更为贪得无厌,这下子可让八个蝗商中的大部分人喜出望外,认定自己们摆平张大少爷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张家口黑市贸易的重新兴旺发达也不再是梦想,互相商量着就是该用多少银子把张大少爷彻底收买过来,或者就是拉张大少爷入股,直接把张大少爷绑架到自己的走私战车上。——当然了,也有一两个领教过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威名的蝗商仍然还是心存疑虑,害怕这又是张大少爷的诡计阴谋在坑骗无辜蝗商。 心存疑虑的蝗商中当然包括范永斗,和建奴勾搭得最紧也最亲密的范永斗从一开始就对张大少爷抱着极强的戒心,再加上那五百多支不明不白消失的火枪,所以张大少爷不管表现得多么的贪婪贪财,多么的人畜无害,范永斗就是不敢掉以轻心,而另一个被张大少爷极力拉拢、牵涉进了火枪失窃案的王登库,也是如此。也正是因为如此,八大蝗商还是不敢对张大少爷推心置腹,更不敢急于把张大少爷拉上战车,只是小心翼翼的赔着张大少爷沿着官道西进,到京城通往阳和的必经关隘张家口视察,同时商量着怎么更进一步的试探张大少爷。 下面该来介绍一下张家口的情况了,张家口在明朝时期是一座长城关堡,地处宣府镇西北,紧扼宣府通往大同的咽喉,北通蒙古草原,位于高耸入云的东西太平山之间,是一座紧要无比的长城关隘,不过真正让张家口闻名遐迩的,还是张家口那兴盛甲于江淮以北的对外商贸。早在公元一五五一年,大明世宗嘉靖三十年,张家口就开设了大明第一座针对蒙古部落贸易的马市,由官方以布釜之类物资交换蒙古草原盛产的马匹、牛羊和皮毛;到了公元一五七零年,大明穆宗隆庆四年,鞑靼首领俺答臣服受封,张家口被开辟为蒙汉互市之所,允许民间商号直接与蒙古部落交易,一举奠定了张家口兴盛数百年的基础——张家口边市的贸易量之大,甚至在开设后的短短一年时内,将大明全国的战马价格拉低了百分之四十!而到了公元一六一三年,大明神宗万历四十一年,张家口堡北侧又修建了来远堡,借以满足日趋扩大的边市贸易,加上建奴逐渐崛起,辽东边市尽毁,喀喇沁和科尔沁草原的鞑靼部落被迫将贸易口岸改向张家口,张家口的边市贸易更为兴旺发达——史书载称:来远堡外穹庐千帐,摊铺栉比,商贾云集,甲于天下! 很可惜的是,就在全国各地一个接着一个抱着经商致富梦想的商人涌向张家口边市的同时,一条胃口大得堪比无底深洞的饿狼,早就已经盯上了这个兴旺发达了数十年的边市……………… “好地方啊!”胃口大得堪比无底洞的张大少爷站在张家口关墙城楼上,看到风雪交加的关墙外那密密麻麻的蒙古包和牛羊皮帐篷,还有看到那些密如蚂蚁、顶风冒雪叫卖吆喝的汉蒙商人和车队挑夫,张大少爷不由大为感慨,“真是好地方啊,原先本官在蓟门时,就觉得喜峰口和古北口的边市已经够发达兴旺了,今天到了张家口一看,本官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什么叫夜郎自大。” “他娘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来了宣大,以前的张家口要比现在更繁华几倍。”八个蝗商和在场的所有宣府官员一起心里嘀咕。张大少爷则挥手把宣府知府刘永祚叫到面前,指着关下的边市问道:“刘大人,这么多商人,你们是怎么管理的?还有赋税,是如何征收的?” “回宪台大人,张家口边市具体是这么管理的。”刘永祚恭敬的仔细解释道:“张家口的各个汉人商号,藏储货物的仓库都设在张家口堡内,而主要贸易地点是在张家口北面的来远堡,各个汉人商号每从张家口堡仓库往关外运出一批货物到来远堡销售,都要在张家口北门按货物数量交纳赋税;同样的道理,商人从关外采买的马匹牛羊运进张家口堡,也要在关门前按数量交纳赋税,同时接受我们大明的张家口驻军检查。而来远堡除了暂时储藏已经上过税的货物之外交易买卖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驻扎管理保护边市的军队,在必要是关闭堡门,抵御侵犯边市的鞑靼骑兵。这么一来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减少蒙古商人入关,即便来远堡出了问题,也可以确保张家口关口安然无恙。” “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假如一个商号从张家口运了一批货物出关,交纳了赋税,但是在来远堡没有卖掉,又运回张家口储藏,这些货物的赋税又怎么处理?”张大少爷追问道。刘永祚恭敬答道:“回宪台大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没有卖掉的货物运回张家口时,在这批货物交纳赋税的公文官防上会做注明,下次再把这些货物运出关外,就不用再上税了。” “不用再上税了?”张大少爷一笑,心说这么一来,中间的猫腻也就大了,难怪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明白其中有猫腻,但张大少爷并不急于刨根问底,只是转移话题问道:“那么各个汉人商号储藏在张家口关城内的货物,是否定期接受检查?” “回宪台大人,当然要定期检查。”刘永祚满脸堆笑的答道:“为了防止不法商人走私违禁物资,张家口守军除了严格盘查进出关门的各种货物之外,守军将领与地方官员,都会定期不定期的检查张家口关城内储藏的各种货物——还有卑职,也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来张家口边市仔细检查有无走私漏税。”说到这,刘永祚又更加恭敬的问道:“宪台大人,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下官可以陪着你严格检查张家口内各大商号储藏的各种货物。” “算了,不必那么麻烦了,本官相信你们。再说本官还要急着去阳和接任,时间紧急,就不耽搁了。”张大少爷看似大度的一挥手,忽然又指着远处的来远堡说道:“这样吧,本官到来远堡里去随便看看,张家口只是仓库,那里才是市场,本官要亲自到市场上去近距离看看。”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八大蝗商和刘永祚、张家口副将孙尚智等人都是心里一沉,心知仓库里储藏的货物容易造假敷衍,交易市场上才是最容易查出问题的地方——随便查出几百斤没有官府戳记的私盐,就足以让一个商号伤筋动骨!但恶名远扬的张大少爷开了口,张家口的文武官员也不敢推委,只是恭恭敬敬的把张大少爷领下关墙,带路领着张大少爷赶到来远堡视查。 来远堡外都是小商小号的小额贸易,商人众多但交易量其实小得可怜,张大少爷当然不会刻意去浪费时间,领着亲兵队直接就进了来远堡,赶到大商号和大商户所在的商业街上市场检查后。到得现场后,张大少爷跳下战马,领着亲兵队随便就走进一家专门贩卖茶砖的店铺——范永斗的店铺,东张西望的左右打量。正在店铺里购买茶砖的蒙古商人开始还纳闷这个大模大样又长得象个娘们一样俊秀的年青人是谁,但是在听到范永斗介绍,知道眼前这个年青人竟然就是杀得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血流成河的张大魔王时,那蒙古商人吓得茶砖也不敢买了,缩到墙角就要溜走,不曾想张大少爷一下子就盯上了他,招手说道:“这位蒙古兄弟,请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问你。” 那蒙古商人久在汉地通商,听得懂汉语,见张大少爷指到了自己,那蒙古商人也不敢再跑,老老实实的过来行礼鞠躬,操着熟练的汉语说道:“蒙古弘吉剌特部落商人巴本木,见过明国宣大总督张大人。” “汉语说得不错嘛,经常来张家口做生意?”张大少爷笑着问道。那蒙古商人点头承认,张大少爷又态度和蔼的问道:“生意怎么样?张家口这边的货物,对你们来说数量还算充足不?价格合不合适?” “回总督大人,托大明朝廷的福,我的生意还算不错。”见张大少爷没有传说中那么凶神恶煞,那蒙古商人胆子也大了一些,老实答道:“张家口这边的货物十分充足,我们想买什么都买得到,就是货物的价格起伏太大,差不多每次变一个价格。” 听到蒙古商人的这句话,范永斗的脸有些发白了——弘吉剌特部落是林丹的铁杆支持者,和大明朝廷有着联盟关系,有权利从边市购买合法货物,所以根本不用买张家口八大蝗商的帐,敢说实话。而张大少爷果然追问道:“货物的价格变动太大?怎么变动,涨还是跌?” “回总督大人,有时候涨,有时候跌,不过涨的时候更多。”那蒙古商人也知道自己的部落现在和大明朝廷是联盟关系,所以很直接的说道:“就比如这江南茶砖吧,我上一次来,每块茶砖还是六分银子的价格,才隔了三个月,现在就涨到了九分银子一块了。对了,分量还有些减,以前茶砖是一斤一块,现在才十五两一块(古秤一斤十六两)。” “涨得这么厉害?”张大少爷有些惊讶,转向范永斗问道:“范大掌柜的,你的商号茶砖怎么涨得这么厉害?才三个月就涨了一半的价格,分量还减少了?” “还不是你这条小疯狗害的!官茶要上税成本高,定量一斤的茶砖从江南运来,当然得折耗(水分蒸发),私茶不用上税一块茶砖还多装一两,当然价格又低分量又足了!”范永斗心中怒吼,脸上却不敢流露,只是赔笑着答道:“回宪台大人,原因是这样的,茶叶只有春夏才产,三个月前的茶叶价格当然便宜,而且秋冬季节气候干燥,茶叶折耗也就大了,所以到了冬天,茶砖的价格就会上涨,还有分量也会少一些。不过宪台大人和这位蒙古客官请放心,等到了春天和夏天的时候,茶叶的价格就会回落了。” “是这样吗?”张大少爷狐疑的转向其他几个蝗商问道。几个蝗商一起点头,赔笑着答道:“回宪台大人,正是这个道理。”只有那个蒙古商人有点不服气,可是考虑到张家口势力最大的八大蝗商就在面前,还有自己是个蒙古人,张大少爷和八大蝗商都是汉人,最后还是把一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特殊情况,忍耐忍耐就好了。”张大少爷语带双关的拍拍那蒙古商人的肩膀,又转向范永斗笑道:“范大掌柜的,本官既然来了这里,那顺便检查检查你商号里的茶砖官买凭引和纳税凭证,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范永斗一口答应,赶紧让茶庄掌柜拿出凭条和纳税凭证给张大少爷检查。张大少爷两世为官,当然明白在这种场面不可能查出什么真凭实据,只是顺便的翻了翻就塞还给范永斗,非常满意的点头,很是表彰了范永斗的合法纳税行为一通,末了又提出到范永斗的库房去顺便看看,范永斗不敢拒绝,只得又领着张大少爷进到茶庄后面的库房,检查库房里摆放的茶砖。而张大少爷也非常之不客气的摆出一副故意找碴的架势,刚一进库房,就指着看库房的一个伙计小头目吩咐道:“你,带人把堆在外面的货给我搬下来,我要看埋在里面的货。” “你是……。”那个长相平凡的伙计小班头上下打量张大少爷,似乎不太明白眼前这个大官为什么要叫自己搬运货物。范永斗赶紧上前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这是我们宣大新上任的总督大人,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是。”那伙计小班头被吓得全身都颤抖起来了,向张大少爷深深一鞠,赶紧领着其他班头手忙脚乱的搬运茶砖,张大少爷则打开最里面的茶砖货箱,仔细检查茶砖上有没有官府的戳记印号。乘着张大少爷检查的机会,范永斗退后几步,向旁边的黄云龙等蝗商低声说道:“架势不善,好象今天不检查出点问题来,就不肯收手。按原订计划,找一家和我们不对路又有问题的商号给他查出来,看他怎么处理。” “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黄云龙低声答道:“就在你的布庄隔壁,一家去年开的绸缎庄,库房里有一批没有上税的丝绸,一会只要把他领过去就能查出来。” “有什么背景没有?”范永斗又问道。黄云龙答道:“听说在京城有一个当官的亲戚,但从来没露过面,估计也不怎么靠得住。” “那好,就他吧。不过我们别自己领,让刘永祚和孙尚智他们领。”范永斗点头吩咐了一句,便又站回了原处,黄云龙则附到刘永祚等人耳边嘀咕起来。这时候,张大少爷也停止了检查,拍着手笑道:“不错,最里面的茶=砖上都有官府戳记,范大掌柜果然是遵纪守法的大明好商人。”说着,张大少爷又顺手拍拍开始那个伙计小班头,笑道:“辛苦了,好好干,快把茶砖放回原处吧。” 那伙计小班头答应,赶紧又手忙脚乱去搬运货物。张大少爷则招手说道:“各位大人,各位掌柜的,时间不多,我们再出去随便看几家就算了吧。”刘永祚等人赔笑着答应,一边给张大少爷引路,一边问道:“宪台大人,你想再看看什么样的行业?” “当然是粮行、绸缎庄和盐号,这三样最容易出问题。”张大少爷顺口答道。刘永祚和孙尚智等人答应,忙将张大少爷领到街上,一路行到绸缎庄集中的地带,让张大少爷任意检查,刘永祚又故意指着范永斗的绸缎庄说道:“宪台大人,那边有两家绸缎庄比邻,宪台大人想看那一家?” “范记绸缎庄?吴记绸缎庄?”张大少爷看了一眼两家绸缎庄的招牌,笑道:“刚看了范大掌柜的茶号,一点问题没有,现在也别浪费时间了,去姓吴这家绸缎庄看看吧。” “谨遵宪台大人宪令。”原本还打算让范记绸缎庄伙计充当良好市民主动举报偷税漏税行为的刘永祚和孙尚智等人大喜,孙尚智急忙赶开路旁围观的商人百姓,大摇大摆的走进那家胆敢开在范永斗隔壁的吴记绸缎庄,厉声喝道:“掌柜的在那?官府检查帐本税单!” “来了,来了。”伴随着油腔滑调的答应声,两个满身酒气、喝得脸红脖子粗、年龄都与张大少爷相仿的年轻商人跑了出来,其中一个笑嘻嘻的向孙尚智拱手说道:“草民吴二华,见过将军大人。”说着,那年轻商人袖子一晃,还掉出了几张骨头牌九。另一个年轻商人马上一蹦三尺高,掐着吴二华的脖子吼道:“你这个挨千刀砍血脑袋的吴二少,怪不得赢我银子,原来你又出老千!” “放屁,谁出老千了?我是刚才听到将军大人叫我,所以才顺手把刚才那副骨牌放在袖子里!” “放屁!你看你自己的手——你刚才那副牌,还在你手里拿着!”吼叫着,那个义愤填膺的年青商人腰带里忽然也掉出一块骨牌………… “马俊,你这个狗日的贼娃子,搞了半天你也在出千——!”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失败的回马枪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失败的回马枪 好不容易拉开那对互相出千的活宝商人吴二华和马俊,张大少爷总算是进到了那家胆敢开在范永斗绸缎庄隔壁的吴记绸缎庄,和在范永斗茶庄一样,张大少爷先是向绸缎庄里的客人打听了一下绸缎行情,还有价格变化的趋势——只是那位吴二掌柜显然嘴上没什么遮拦,直接就告诉张大少爷说道:“丝绸的价格在涨,因为最近官府查得很严,每匹丝绸都得交足了税才能出关。至于官府最近为什么查得严,是因为听说宣大总督要换人了,新来的宣大总督很厉害,官府怕被他抓到,所以查得就严了。” “因为宣大总督要换人,所以官府就查得严——那也就是说,宣大总督在没换人以前,查得很宽松了?”张大少爷盯着那位吴二掌柜问道。旁边直抹冷汗的孙尚智赶紧叫道:“吴二华,你说话正经点,这位大人就是新上任的宣大总督,张宪台张大人!” 要换别的商人,听说堂堂一位总督大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十个里有十个得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这位吴二掌柜例外,惫懒的上下打量张大少爷一通,嬉皮笑脸的说道:“看不出来,这么年轻的总督大人,还真没见过。” “严肃点,本官问你问题!”张大少爷非常不高兴的拉长了脸。看到张大少爷这样,那位吴二掌柜总算是收起些嬉皮笑脸,不过还是笑嘻嘻的说道:“回宪台大人,你说得对,你要当宣大总督的消息传来以前,货物过张家口的时候是查得很松,所以绸缎便宜,我们赚得也多一点,不过你要当宣大总督的消息传来以后,张家口的盘查一下子就严起来了,不光是绸缎,什么粮食、茶叶、瓷器、铁器、盐巴和布匹全部涨了价,我们也没有以前赚得多了!现在张家口边市里,到处都在骂宪台大人你是灾星,是来祸害我们张家口边市的。” 绸缎庄里鸦雀无声,张素养、秦士文、刘永祚和孙尚智等宣府文武官员个个满头大汗,八个蝗商也是面如土色,个个恨不得把这个吴二掌柜活活掐死!张大少爷则是脸色铁青,半晌才嘶哑着嗓子喝道:“你的税单官防,拿出来,还有库房,本官要查你的货!” “别,别啊,有什么话好说,查库房干什么?”吴二掌柜总算是慌了些手脚。但张大少爷那里肯听,一个眼色使出去,恨不得掐死吴二掌柜的张家口副将孙尚智马上一挥手,一队如狼似虎的张家口士兵立即冲进吴记绸缎庄,不仅逼着二掌柜交出了帐本税单,还砸开了吴记商号的库房,逼着伙计搬出货物让张大少爷检查——更离谱的是,明军士兵竟然还从库房里揪出两个半裸的蒙古女人,两个女人都长得颇有几分姿色,穿着薄若蝉尘的单衣,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张大少爷再问两个蒙古女人的来历和身份时,吴二掌柜十分害羞的答道:“回总督大人,她们是姐妹,是来远堡外面一个蒙古商人的大小老婆。” “操!看不出你小子不仅有姐妹控,还喜欢别人的老婆!”张大少爷骂了一句。那边马俊则笑得捧起了肚子,“哈哈哈哈哈,吴二少,怪不得你不让查库房,搞了半天,你把人家的老婆藏在了仓库里乱搞。好,我一会就去通风报信去,让她们的男人找你算帐。” “这小子是谁?”乘着明军士兵清点货物数目的时候,范永斗朝马俊努嘴,低声向旁边的黄云龙问道。黄云龙低声答道:“马记茶庄的掌柜,店面在王登库和王大宇那条街上,也是天启六年的下半年到张家口开茶庄的,和这家绸缎庄的生意一样,都是不死不活,所以我们一直没把他们挤出去。” “娘的。”范永斗哭笑不得的低声骂了一句,“这年头,就连这样的纨绔子弟也敢来张家口开商号了,撑了一年多居然还没倒闭,还真是奇迹。” 刘永祚亲自领着几个书办辛苦工作下,吴记绸缎庄的货物很快清点完毕,其中翻出了大约价值一千五百两的丝绸,是没有向朝廷交纳赋税的走私货,同时也算是违禁物资——另外还有两个属于别人的老婆。清单呈报到张大少爷面前后,张大少爷勃然大怒,喝道:“来人啊,把这个姓吴的给我拿下,所有货物和店面,一起查封!” “别,别啊。”被明军士兵按着的吴二掌柜终于急了,挣扎着大叫道:“总督大人,我在朝廷里有亲戚,有靠山,你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少废话,本官管你在朝廷里有没有亲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拿下!”张大少爷铁青着脸大喝,倒是很有几分铁面张青天的风范。那边孙尚智更是乐得上蹿下跳,指着吴二掌柜大吼,“把这个偷税纳税的奸商给我拿下,抓到衙门里大刑侍侯。” “总督大人,吴兄弟他在朝廷里真的有亲戚啊。”还好,马俊还算讲义气,冲上来作揖鞠躬的说道:“总督大人,我这个吴兄弟的亲姑父,乃是大明朝廷的吏部尚书张瑞图张大人,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放我这个兄弟一马吧。” “他的姑父是吏部尚书张堂官?”张素养、秦士文和刘永祚三人脱口惊叫,脸一下子就全白了——他们都是文职官员,升迁调动和政绩考核恰好都归张瑞图管。马俊点头,又赔笑着说道:“至于小人,小人的亲娘舅是兵部武选司主事钱元懿钱大人,请大人看在草民们两位长辈的份上,放小人们一马吧。” “什么?钱主事是你的亲娘舅?”这回换到宣府副将孙尚智和张家口参将石天林脸色发白了——别看兵部武选司主事才是个六品官,可是管着全天下武将的升迁调动,手握实权,随便一句话,就能把孙尚智和石天林从张家口这个天下数得着的肥缺上调走,调到陕西去挨乱贼刀子或者调到贵州去啃竹子!那边张家口八大蝗商也是大吃一惊,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纨绔子弟的来头这么大。 “我的座师张堂官,是他的亲姑父?”张大少爷也吃了一惊,指着吴二掌柜惊讶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如果敢骗本官,本官可饶不了你们!” “我有证据。”吴二掌柜这会也醒悟过来,挣脱按住自己的明军士兵,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到张大少爷面前,“总督大人,这块玉佩是皇上赐给我姑父的,我来张家口做生意的时候,姑父又送给了我,说是遇到问题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去找本地官府帮忙!总督大人,你现在该相信我了吧?” “是我老师的东西。”张大少爷点头承认。这么一来,那边张素养、秦士文和刘永祚更是不敢怠慢,连使眼色,把院子里的明军士兵全部赶了出去,张家口八个蝗商本来还想留下探听消息,可是看到张素养和秦士文可以杀人的目光,八个蝗商还是乖乖的退了出去,给张大少爷这帮欺软怕硬的狗官和两个权贵子弟腾出秘密交易的空间。但出得门后,范永斗马上把得力助手陈大并叫来,骂得是狗血淋头——后台这么硬的人物就藏在张家口一年多时间,范永斗的情报网络竟然没有查出来,范永斗简直想把陈大并掐死的心都有了!其他的蝗商则是眼珠乱转,盘算着的就是等这件事了后,怎么把吴二掌柜和马俊拉上自己们的战车,利用他们的关系和保护网,更多更快的赚银子。 过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领着张素养、秦士文和刘永祚等一帮文武官员从吴记绸缎庄里出来,就象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巡查来远堡的其他商号。抓着空子,八大蝗商少不得向张素养等人打听张大少爷是如何处理吴二掌柜走私案的,张素养则低声答道:“姓吴的和姓马的,给宪台大人塞了几张银票,数目多少没看到,但宪台大人就改口说,叫他们把赋税补齐,并且警告他们不许再丢张堂官和钱大人的面子,然后就叫我们放人了。” “好。”几个蝗商都彻底松了口气,心说张好古这条疯狗也不是水火不侵油盐不进,既贪财,又顾忌朝廷里那帮大老——这样的人,只要舍得下本钱,还是有希望拉拢的。范永斗则悄悄的把陈大并叫到面前,低声吩咐道:“马上派人快马去京城,想办法打听张瑞图和钱元懿到底有没有这两个亲戚。还有,安排人手准备酒宴,今天晚上我要请刚才那两个纨绔子弟吃饭——对了,还有女人也准备好两个。” ……………… 在来远堡里走马观花的逛了一圈,用过午饭后,急于到阳和接任的张大少爷带着一帮地方官员和屠奴军走了,新任宣府总兵官黑云龙则留在了宣府镇里,一边熟悉职务人事,一边整顿军纪,上午还高官云集的张家口边堡里也终于冷清下来。匆匆送走了张大少爷这个瘟神后,又观察了一天的形势,到了第二天下午,几个蝗商又一起凑到了范永斗在张家口边城的宅院里,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范大掌柜的,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队伍,已经过了万全左卫了。”几个蝗商刚刚坐顶,翟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我们藏在野外那些货物,也可以运回库房了吧?还有那些没有在官府登记的货物,也可以送到边市卖了吧?” “急什么?张好古小疯狗才走了一天,再耐心观察几天再说。”范永斗摇头。这下子几个蝗商都不乐意了,纷纷说道:“范大掌柜的,不能再拖了,先不说那些茶叶盐巴不能在野外久放,就说这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正是一年之中生意最好做的时候,我们现在再不放货,损失可就太大了。”“对,不能再拖了啊,多拖一天,我们几家加起来就得多损失上万两银子!”“我的二掌柜带话来说,我家藏私盐那座烽火台漏水,再不搬回来就损失大了。” 众口一词要求立即放货,重开买卖,同样贪婪也同样在前段时间的范永斗也有些心动,反复盘算了许久后,范永斗终于点头说道:“那好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把手里的逐渐的放到边市上销售,但数量不能太多,蒙古商人订多少运多少出去,一手交钱一手出货,别急着一下子把货放出去,那样太扎眼了。至于货物,暂时再藏在野外两天,等后天再决定是否把货物全部搬回张家口关城。” “好,听范大掌柜的安排。”几个心急如焚的蝗商轰然答应,赶紧告辞回去安排。范永斗也把陈大并叫到了面前,吩咐道:“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私盐、私茶和粮食这些货物,接受蒙古商人和小商人的订货,头天订货第二天送货,订多少放多少,一点都不能放在我们自己的商号里!” “东家放心,我这就去安排。”陈大并答应,正要出去布置时,房外的院子里却传来一个依稀熟悉的叫嚷声,“你们别拉着我,我要见大掌柜,我要见大掌柜!我有急事要禀报他!急事大事啊!” “谁在外面叫喊?”范永斗满头的雾水,向陈大并使个眼色,陈大并会意,赶紧出去探听消息。片刻后,陈大并领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伙计进来,向范永斗禀报道:“东家,这是昨天张好古去过的咱们那家茶号的伙计,他说有急事要禀报你,咱们的护院不让他进来,他硬闯,就被护院打了。” 范永斗仔细打量那个小伙计,很快就认了出来,这个伙计确实是昨天那家茶号里的伙计小班头,还和张大少爷说过两句话。微微点头后,范永斗又问道:“你急着见我干什么?有什么大事?” “大掌柜的,张好古——!”那伙计小班头抹着鼻血,跪在地上激动的叫道:“我看见宣大的总督张好古了!就在刚才,他穿着便衣,脸上还贴着假胡子!” “什么?!”范永斗和陈大并同时都跳了起来,范永斗冲到那伙计小班头面前,一把揪起他,紧张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到他的?有没有看错人?” “回大掌柜的,就在来远堡里的街道上,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那伙计小班头斩钉截铁的答道:“今天小的有点拉肚子,就请了假到街上抓药,在街上撞见了化装成普通商人的张好古,穿着一身酱红皮袍,带着黑色的皮帽,脸上还贴着假胡子——如果不是小人昨天和他对面说了几句话,根本就认不出来!小的听说过张好古昨天已经走了,今天又看到他忽然出现在来远堡,觉得事关重大,就马上跑来向大掌柜的禀报了。” “你做得很好。”范永斗拍拍那伙计小班头的肩膀,吼道:“大饼,马上派人去通知其他七家,就说张好古悄悄杀了我们一个回马枪,叫他们马上停止订货!还有,你带上这个伙计和一些人到来远堡去,一定要把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落脚点给我找出来!” “得令!”陈大并也知道事情重大,赶紧领着那个伙计小班头下去布置。消息传出去后,吓破了胆子的另外七个蝗商赶紧收回了接受订货的命令,而陈大并带着人靠着那伙计小班头领路,还真在来远堡里找到了化装成普通商人闲逛打听的张大少爷,还有张大少爷的一帮化装成普通伙计的亲兵,和一队化装成蒙古商人的满桂骑兵………… 到了天色全黑时,在来远堡一无所获的张大少爷终于领着亲兵和骑兵悻悻离去,长松了一口气的陈大并也领着那个伙计小班头回到范永斗的家中,向正急得团团转的范永斗禀报这个喜讯。闻知张大少爷在来远堡一无所获后,范永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放回肚子里,把那个伙计小班头叫到面前,高兴的说道:“好小子,有眼力,也有头脑,难得的人才!说,你叫什么名字,那里人?什么时候到我的茶庄当伙计的?认识字不?” “回大掌柜,我叫小铺子。”那伙计小班头磕头答道:“是顺天府昌平州人,家里穷,去年四月的时候到了大掌柜的茶庄当伙计,给大掌柜的干活已经有一年半时间还多了。小人的爹还没死的时候,把小人送进私塾念了几天书,能认得几个字,所以今年年初的时候,茶庄温掌柜的就把小人给提拔成了管库房的小班头。”说到这,小铺子还抬起脸来笑嘻嘻的说道:“温掌柜的还说,等过了年,还要把小人提拔为管卖茶的大班头。” “哈哈哈哈,一个大班头就把你乐成这样?”范永斗开心大笑,一挥手说道:“别去当班头了,你今天立了大功,赏你十两银子,留在我身边当亲随,我身边正缺少认识字又忠心的人。好好干,我亏待不了你。”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宣大总督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宣大总督 夏洛克、葛郎台、阿巴贡和泼留希金,这四位帅哥,是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界公认的世界上四大吝啬鬼!当然了,这只是西方排名,如果要说东方第一吝啬鬼是谁的话,那么就绝对是即将被张大少爷踢下马的现任宣大总督张朴莫属了——至少在张大少爷出示圣旨和吏部批文,要求上一个张宪台交出官防印信时,张朴张大总督的双手就颤抖了,捧着官印象是捧着自己九十九岁才生下的独生儿子,又象是鳏夫老头捧自己的棺材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这家伙把官印交出去以后,会不会当场心脏病发作,倒地而亡? “拿来吧,你呢!”张大少爷迫不及待的一把抄过总督大印,又一把将自己签好名字的接印文书塞进张朴怀里,笑着说道:“恭喜张大人荣归故里,致仕还乡,本官谨代表满朝同僚恭祝张大人老而弥坚,长命百岁。” “谢……谢张大人。”张朴的肥脸上尽是颓丧,忽然又抓住了张大少爷的袖子,带着哭腔哀求道:“张大人,我知道你在九千岁面前能说上话,请你替我在九千岁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下官还年轻,才六十不到,还能为九千岁他老人家效力,也还能为朝廷效力,请九千岁大发慈悲,好好考虑一下什么时候让下官复仕,下官一定会感谢九千岁,也一定会感谢张大人你的。” “好说好说,张大人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九千岁面前的。”张大少爷嘴上说得好听,肚子里却在嘀咕,“魏老太监还是心太软了,看在这头张肥猪不是东林党、又给他修过生祠的份上,竟然赏给他一个致仕还乡的恩典——要换我,就凭这头肥猪丢下太原城独自逃命这条,就要把他的肥脑袋砍下来做夜壶!” 好不容易打发了哭哭啼啼的张朴收拾行李回家种狗薯,张大少爷又站到阳和宣大总督衙门大堂正中的位置上,一拍惊堂木,向肃立两旁的宣府、大同和山西三地文武官员喝道:“各位同僚,现在本督宣布上任后的第一道宪令:山西巡抚耿如杞听令!” “下官在!”上午才刚刚赶到阳后的山西巡抚耿如杞出列,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张大少爷喝道:“令你在三个月内,在宁武所山西镇(今山西宁武县)为本官修建一座宣大总督府,三个月后,宣大总督衙门迁驻至山西镇剿贼最前线,直接指挥宣大军队剿灭陕西乱贼!” 张大少爷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别的督抚都是想躲在后方离前线越远越好,张大少爷却偏偏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就把自己的衙门设到无比危险的最前线,这倒让宣大和山西的官员大开了眼界了一次。不过联想到张大少爷的疯狗之名,宣大和山西的官员很快又释然——习惯成自然了。勉强算是个能员干吏的耿如杞也是先楞了一下,然后欢喜的抱拳答道:“下官谨遵宪台大人宪令!” “本督第二道宪令!”张大少爷口气严肃的喝道:“自即日起,大同文武官员组织军队,以黄河与老牛湾为界,严密设防,完善烽火制度,不许乱贼踏过防线一步!山西文武官员沿汾水河设防,防线北起神池口,南至文水(今太原与汾州之间),防线最多每隔十里修筑一座烽火台,发现敌情,举火为号,互相增援,不使乱贼踏过防线一步!两道防线所经州县,那里出了问题,那里的地方官和地方将领就提头来见!”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恶狠狠的补充道:“顺便提醒你们一句,蒙皇上恩典,九千岁信托,朝廷赐予了本督尚方宝剑,对三品以下文武官员,无须请旨,可先斩后奏!——对了,还包括正三品官员。” “谨遵宪台大人宪令!”宣大文武官员汗毛倒竖,一起拱手答应——张大少爷的杀神恶名在外,这些官员可没有一个人敢怀疑张大少爷的话是在开玩笑。只有耿如杞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宪台大人,这修筑烽火台,工程浩大,非一时一刻所能完工,还有这经费……。” “耿大人,你误会本督的意思了,本督不是叫你修长城那样坚固的烽火台。”张大少爷摇头,露出些笑容解释道:“本督的意思是,山西防线每隔十里修筑一个类似长城烽火台那样的信号点,不管夯土木制石造,只要能点火报警就行,不用承担长城烽火台类的御敌任务。对了,为了预防万一,耿大人你最好在完善一下驿站制度和多准备一些信鸽,这样有利于我们交通消息。” “下官明白了,多谢宪台大人指点。”耿如杞恍然大浯,拱手退下。张大少爷又喝道:“本督第三道宪令:自即日起,宣府、大同和山西三地州府县乡,一律停征人头税,减轻百姓负担,以配合朝廷在宣大境内全面推行摊丁入亩的新政!第四道宪令:宣大总兵官满桂即刻率领本部骑兵移驻太原府,加强山西军队力量!大同总兵渠家祯率军两万移驻老营堡,配合山西官兵封堵乱贼流窜道路!第五道宪令,自即日起,宣大军队全面整编,按士兵战斗力分为甲乙丙三等,重新编制训练,甲兵主战,乙兵主防,丙兵负责后勤辎重!朝廷下拨粮草军饷,按等级高低发放,甲兵优先发放!” “谨遵宪台大人宪令。”连绵不断的答应声中,张大少爷越说越快,“第六道宪令:天启八年开春之后,宣大各地卫所全面种植朝廷下发的红薯土豆等耐旱作物,鼓励百姓跟随种植,力求两年之内实现粮食自给!借故推搪不种耐旱的地方官员与卫所指挥使,一律严惩不贷!第七道宪令:宣大各地全面推行摊丁入亩新政,由宣大巡按张素养专职负责,各地文武官员,全力配合,凡有抵制敷衍者,经张素养大人上报,本督严惩不贷!” 好不容易下完一连七道的宪令,总督大堂中已经是鸦雀无声,上百名官员都是抬着脑袋战战兢兢的看着张大少爷,似乎还在等着张大少爷更加严厉的第八道宪令。表情严肃了许久的张大少爷环视一圈,微笑说道:“本督第八道宪令,今年你们都辛苦了,今天是腊月三十,天启七年的最后一天,都留下来,陪本督一起喝酒,还有放鞭炮——违令者,可以不计较。” “哈哈哈哈哈……。”上百名官员都被张大少爷突然改变的语气逗得大笑,赶紧行礼致谢,“谢宪台大人,恭祝宪台大人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当天夜里,张大少爷算是给累惨了,先是和接受上百名新下属的轮流敬酒,然后和几个重要下属聊天谈心,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联络感情加收买人心,末了还得跑到军营去慰问士兵,给屠奴军、满桂骑兵以及大同军队的士兵演讲新年祝词,犒赏三军,忙得是不可开交,累得是筋疲力尽,以至于再回到总督衙门时,三更的梆子都已经敲响了。 “哎哟,累死我了,早知道当总督这么累,我还不如回临清去当我的少爷,起码不用累成狗一样。”刚一进门,张大少爷就象一条死狗一样趴到了**哀号呻吟。陪着张大少爷累了一天的张石头和宋献策同样是累得筋疲力尽,先是坐到椅子上喘息半晌,张石头才问道:“少爷,还洗脸洗脚吗?” “不洗了,明天再洗,你们也回去睡吧,我要睡了。”张大少爷爬在**哼哼。这时候,宋献策又开口了,“东家,先别慌睡,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不会吧?师爷你又想劝我造反称王?”张大少爷痛苦哀号起来,拿宋献策这个脑后生有反骨的刀笔师爷毫无办法。还好,宋献策及时解释道:“东家误会了,宣大不比蒙古草原,更不比辽东,我怎么会劝你在这个地方做那些事?我只是你一下,你今天宣布的宪令之中,对陕西乱贼的封锁十分严密,可是太轻示了北方的威胁,只怕会给鞑靼军队可乘之机。” “宋师爷,你太多心了吧?”张石头趴在桌子哼哼道:“鞑靼部落早被我们少爷打怕了,我们少爷上任的消息刚传到宣大,宣大北面的鞑靼部落就跑得一干二净,连个照面都不敢打,还有胆子敢来侵犯宣府大同。” “不错,以东家的不败威名,普通的鞑靼部落,是不敢正眼窥视宣府大同。”宋献策点头,又阴阴说道:“可是石头你好象忘了,在我们宣大的北面,还有一个比科尔沁鞑靼联军和喀喇沁鞑靼联军更强大,也更可怕的对手!” “蒙古林丹汗?!”张石头醒过味来,惊讶说道:“不可能吧,林丹汗不是和我们大明结盟共同对付建奴吗?怎么可能再来侵犯我们大明疆土?” “所谓的盟约,不过是一张写了字的宣纸。”张大少爷趴在**哼哼唧唧的说道:“宣纸有很多作用,除了写字、题字和盖章以外,还可以折成一叠垫麻将桌,也可以撕碎了引火,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拿来擦屁股——如果我是建奴皇太极,我想我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挑拨林丹把他和大明之间的盟约拿去擦屁股。” “建奴皇太极挑拨林丹与我大明破盟?”在张大少爷身边多少学了些权谋手段的张石头大吃一惊,坐直身体疑惑说道:“不可能吧?林丹汗和大明的关系不错,和少爷你的岳父熊督师还有些私交,和建奴又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和我们大明翻脸?又怎么可能听信建奴的挑拨离间?” “政治是没有真正的盟友的,有的只是共同的利益,一旦利益到手或者消失,白天还亲热得象亲兄弟的盟友,到了晚上就可以打得象杀父夺妻的仇人一样。”张大少爷翻了个身,躺在**打着呵欠说道:“同样的道理,一旦有了共同的利益,那怕是杀父仇人,也可以团结得象亲兄弟一样——林丹汗之所以和建奴结仇,其根本原因就是建奴西进,控制了科尔沁草原,侵犯了林丹的利益,所以林丹汗就别无选择,只能和大明结盟,共同对付建奴。但现在,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已经被我打怕了,背叛建奴臣服到了大明朝廷的脚下,林丹汗和建奴的矛盾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我们大明为了拱卫京畿安全,就不得不和林丹汗争夺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的控制权,为同盟的破裂埋下了伏笔。” 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打个呵欠,懒洋洋的说道:“只要皇太极足够聪明,就不难看不到这一点,看到了这点,自然就会想方设法的点燃炸毁我们大明和林丹同盟关系的火药桶导火线。所以我们宣大北线的防线不仅不能掉以轻心,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防着林丹在我们背后捅上一刀。” “他娘的,这些异族蛮夷,还真是阴险。”张石头听得是目瞪口呆。宋献策则是一楞,疑惑问道:“东家,既然你早就看到了这一点,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主力南调,还要把你的总督衙门也搬到山西镇去?” “三个原因。”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说道:“第一,我的战神名头和喜欢偷袭别人的名气太大,主力如果集中在大同境内,林丹只要不是太笨,就不会不防着我在他的背后忽然捅上一刀,只会在大青山脉以北加大驻军,防卫我的同时又加大了宣大北线的压力,反过来又逼着我加强北线防御,形成了恶性循环;所以我把主力南调,治府也南移,就是向林丹表示我没有北上的态度,减少林丹对我们的敌意。第二,山西镇的位置更好,向北,三天时间我就可以回援到大同城下,七天时间可以回援到宣府镇城下;向西,两三天时间我就可以兵临府谷城下,直抄叛贼老巢;向南,四到五天时间,我就可以增援太原城,这么好的战略位置,上那里去找?” “至于第三个原因嘛,当然是张家口那八个汉奸商人了。”张大少爷疲惫不堪的俊脸上露出些奸笑,“我的衙门准备搬到远离张家口的山西,那八个汉奸当然也就不会担心我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东家果然是老谋深算,学生自叹不如。”宋献策摇头叹息,益发郁闷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奸猾似鬼的东家,害得自己连一个发挥的机会都没有。稍作盘算后,宋献策又问道:“东家,既然你认为建奴有可能挑拨林丹和我们翻脸,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还能怎么应对?还不是打仗和安抚两手准备?”张大少爷睡眼惺忪的说道:“除了明松暗紧积极准备防御林丹汗军队入侵之外,过几天,我打算派一个使者深入蒙古草原,去和林丹联络感情,安抚安抚他,商量扩大边市贸易,让林丹不用打仗就可以获得他紧缺的各种物资。再以个人名誉送给他几千斤红薯种子和土豆种子,让林丹汗在漠北试种,主动帮助他解决粮荒问题。再以此为契机,进一步改善我们和林丹汗的关系,暂时延缓林丹汗和我们的翻脸时间,给我腾出时间收拾陕西那帮乱贼。” “东家,慢着。”宋献策赶紧打断道:“把红薯和土豆种子送给林丹汗,那不是让他如虎添翼么?如果林丹靠着土豆和红薯摆脱了粮荒困扰,还用害怕我们切断边市供应吗?” “我还巴不得他这样。”张大少爷语出惊人,含糊着说道:“拿起了锄头的游牧民族,也就进化成了农耕民族了,农耕民族的侵略性,也远不如游牧民族——如果林丹汗真能靠着耕种红薯土豆摆脱粮荒困扰,我们大明的长城防线,才能真正的长治久安啊。” “深谋远虑,我不如东家矣。”宋献策又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东家,如果你信得过学生的话,让学生担任你的私人使者,替你去联络蒙古林丹汗如何?” 张大少爷没有说话,宋献策又问了一次后才发现,筋疲力尽的张大少爷已经在**昏昏睡去………… ………………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就在张大少爷昏昏沉沉的在和宋献策交谈的同时,海州东面的哈喇河冰面上,一个满身是血的汉人骑着一匹跑得口吐白沫的战马,跌跌撞撞的冲到哈喇河西岸,战马摔倒,那满身是血的汉人也摔在了地上。痛苦呻吟了片刻,那重伤的汉人又艰难的爬了起来,看看已经被活活累死的战马,那汉人又跌跌撞撞的走向西面,沿着官道走向那座被辽东巡抚光复的海州城………… 被闻声寻来的海州城明军巡逻队拦住后,那汉人无力的摔倒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呻吟着说道:“各位兄弟,我是东镇毛大帅派驻定辽的大明细作,我发现建奴的军队化装成普通百姓,秘密在定辽城中集结,有可能会向朝鲜动手。天太冷,信鸽飞不出去,我们只好冒险出城向毛大帅禀报,结果被建奴军队发现,我的两个亲兄弟都战死了,建奴在定辽东面封锁得太紧,我过不去,只能逃向西面,还算运气好,总算是见到你们了……。” 说着,那汉人将沾满鲜血的蜡丸举起,艰难的说道:“我可能不行了,请……,请你们一定,一定要把这个东西,交给辽东巡抚,或者交给熊督师……。” 说到这里,那背上插有两支箭矢的汉人身体一歪,带着任务完成的喜悦笑容,永远躺倒在这块无数汉人抛头颅、洒热血的黑土地上。但很可惜的是,这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告诉同胞的汉人细作并不知道,他和两个亲兄弟用生命换来的关键情报,却永远不可能送到熊廷弼或者毛文龙手里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张家口新贵 第二百一十四章 张家口新贵 大年初一,恭喜发财,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福旺财旺,万事顺意,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总之一句话,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可就是这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里,以范永斗和黄云龙为首的张家口八大蝗商,走在到处充满喜庆气氛的来远堡市场街上,心情却要比那飞舞着风雪的草原还要冰冷,情绪也比那马里亚纳海沟还要低落,原因无他,在这一个除夕佳节之前的百业兴旺的腊月里,八大蝗商不仅没有象往年一样赚到大钱,还有大把大把的各种货物积压在了仓库里,根本没有什么出手机会。 导致八大蝗商损失惨重的当然是张大少爷那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种,腊月十八,张大少爷离开张家口忽然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到张家口边市上微服私访,虽然运气不好被人识破,没能抓到八大蝗商的把柄,却也把八大蝗商的三魂吓飞了六魄,又耽搁了两天不敢出货,浪费了两天比黄金还要宝贵的时间。到了腊月二十,通过各种渠道确认张大少爷已经进入了大同境内后,战战兢兢的八大蝗商这才下令重新接受订货,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的忠实走狗、新任宣府总兵官黑云龙忽然借口巡视边关来到了张家口,还带来了两千名在明军北伐科尔沁草原中表现突出的蒙古士兵,一起进驻了张家口边堡,协助张家口原守军镇守边关,协助检查进出张家口堡的各种货物,一下子又粉碎了八大蝗商利用腊月最后十天大捞一笔的美梦。 大概是为了向大明朝廷表示忠心吧,这些在北伐科尔沁战役结束后才正式加入明军的蒙古士兵执行起任务来格外卖力,也根本不吃什么贿赂收买,更不理会张家口原守军的笼络拉拢,只听黑云龙一个人的话,对进出张家口堡的各种货物不翻一个底朝天绝不放行!才一天时间,张家口边市商户进出关口的私盐私茶和偷税漏税的各种各样货物就被他们查扣无数,在关门前堆积如山,一个接一个贩卖违禁物资和偷税漏税的商人商户也被提溜进了大牢里,不交罚款补税绝不放人——还好,被抓的都是一些为了发财铤而走险的小商小户,或关或罚,惩治得也不算太重,更没有牵涉到八大蝗商的商号头上。但这么一来,八大蝗商就更不敢走私偷运违禁物资了,他们在张家口树大招风,如果被抓到把柄,指不定就给了张大少爷之流狼心狗肺的脏官暴吏下重手的机会,所以腊月的最后十天里,八大蝗商能是没能做成一桩见不得人的暴利买卖,生意自然也就是一落千丈了。 不知不觉间,八大蝗商已经走到了范永斗绸缎庄所在那条街上,隔着许远,八大蝗商就看到街道上人头涌动,熙熙攘攘,大大小小,各行各业的商人商户都簇拥在范永斗绸缎庄——隔壁的吴记绸缎庄门前,争先恐后的向着吴记绸缎庄的老板吴二掌柜打着招呼,拜年恭贺,送礼拜年的各行商人,甚至都得在大街上排队等候。看到这个场面,几乎每一个蝗商都吐了一口浓痰,“呸!小人得志!”个别蝗商还低声咆哮,“范大掌柜的,你在京城里熟人多,能不能告姓黑那个杂种鞑子一状?凭什么别的商户货物进出张家口关口都要检查,就这个姓吴的和姓马的货物不检查?” “告?说得容易,姓吴的亲姑父是蛮子六部堂官之首,内阁首辅,除了崔呈秀和冯铨那些老阉狗级别的蛮子官员,谁敢去给他找不痛快?”范永斗冷哼,又无比郁闷的说道:“再说了,这两个公子哥来张家口经商也快两年了,我们的事他们多少知道一些,真要把事情闹大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咱们几家照样得受牵连。” 吴二掌柜和马俊被八大蝗商妒忌痛恨是有原因的,黑云龙的嫡系军队进驻张家口边市后,张家口边市的所有商人商号,货物进出关门都得严密盘查,那怕少交一文钱的税也休想过关,也只有这两个赌钱出千的纨绔公子走了大运,被黑云龙高看一眼,只要是打着他们商号旗帜的货物车队进出关卡,不查不问就一律放行——很明显,黑云龙已经和两个活宝联手了。本来黑云龙和谁联手都没关系,可这么一来,在寸光寸金生意最为兴隆的腊月里,其他商户的货物要么得交足赋税才能出关,利润大减,要么就得双手光看着别人赚钱,也只有吴家和马家的货物充足,价格便宜,生意自然是火暴如荼。 时间长了,一些商号也学聪明了,找到吴二掌柜和马俊商量,支付一部分利润,借他们商号的旗帜插在自己的货车上进出关口,结果正如这些聪明商人所料,看到吴家和马家的旗帜后,那些如狼似虎的明军士兵果然不查不问,一律放行,坐视他们夹带各种违禁物资过关。消息传开后,张家口边市上几乎每一个商家都找到了吴二掌柜和马俊,向他们借旗运货,结果也都个个笑歪了嘴巴,只要插上这两个商号的旗帜,那怕是运载没有官府戳记的私盐都没人管,让各个商家都大捞了一笔,吴二掌柜和马俊不花半点力气坐地抽佣,不仅是赚得盆满钵溢,还一跃成为张家口边市的领袖人物,风头直逼树大根深的八大蝗商——这不,刚过年,指望着今年继续借虎皮拉大旗的商人都跑到吴二掌柜这来拍马屁了。 有人要问了,既然那些聪明商人可以向吴二掌柜和马俊借旗运货,倒卖走私违禁物资牟取暴利,为什么更聪明的八个蝗商就不找吴二掌柜和马俊借旗赚钱呢?答案很简单,吴二掌柜和马俊的心肠之黑,并不在新任宣大总督张大少爷之下,所有的商户借旗运货,吴二掌柜和马俊都要抽取货物利润的两成作为佣金——无缘无故被别人拿走两成利润,没有背景靠山的一般小商户为了赚钱,也只能咬牙答应,可是对于这些年在张家口称王称霸的八大蝗商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耻辱——在自己的地盘被外来人收保护费,地头蛇被过江龙给拾掇了,传扬出去还不得让通州那帮漕运商人和扬州那帮盐耗子给笑掉大牙啊? 耻辱归耻辱,面子和自尊心都不能当饭吃,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犹豫了一两天后,田生兰和靳良玉还是厚着脸皮跑去找了吴二掌柜和马俊,请他们帮忙让自己们的一批私盐过关,不曾想吴二掌柜和马俊狮子大张嘴——抽五成利润!这么一来,田生兰和靳良玉一蹦三尺高了,铁青着脸说道:“吴二掌柜,马大掌柜,你们太过份了吧?坐地抽成也就算了,别人抽两成利润也可以算了,怎么我们来求你们,你们要拿走一半?” “田大掌柜的,靳大掌柜的,你们别生气啊。”吴二掌柜笑嘻嘻的说道:“抽两成,那是我们看不起那些小本经营的小商号,所以才抽他们两成的利润,象你们这些大商号,能和他们比?我们俩兄弟敢把两位大掌柜和那些小虾米放在一起么?抽五成,这是我们俩兄弟尊敬你们两位大掌柜啊!” “抽别人两成,是看不起他们?抽我们五成,是因为尊敬我们?这是什么道理?”田生兰和靳良玉听得是满头的雾水。吴二掌柜则振振有辞的说道:“两位大掌柜的,你们仔细想一想,那些小商号能和你们比么?他们运一次盐,最多不过十引二十引,顶天了也不会超过五十引,就算是出了问题,我们承担的风险也小!可你们两位掌柜运的盐呢,只怕随便任何一次运的私盐,都够杀一家人的脑袋吧?要是出了问题,我们还不是承担相应的风险?” “对呀,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对你们两位掌柜抽五成。”马俊也理直气壮的说道:“多大的利润,就有多大的风险,两位大掌柜的经商这么多年,不会这个道理也不懂吧?只要你们让出五成利润,我们俩兄弟保管你们的货物顺利过关,即便出了问题,我们两兄弟也替你们扛着!” 田生兰和靳良玉目瞪口呆,把消息泄露给其他几个蝗商后,其他几个蝗商也是目瞪口呆,却又找不出半句话来反驳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的歪理。稍一迟疑间,商业黄金期就已经飞快从手中溜走,最后到了腊月二十八那天,手中囤积有大量私茶急于脱手的翟莹无可奈何下只好又找到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一番讨价还价下来,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终于大发慈悲的答应只抽四成,并且马大掌柜亲自出面,帮助翟莹的私茶过关,结果翟莹的陈年私茶倒是顺利过关全部出手了,腾出了银子准备来年到江南采购新茶,可白花花的银子却有四成流进了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手里,让山西第二抠翟莹心疼得连年夜饭都吃不下去。其他的几个蝗商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商量借着过年的机会来给两个活宝掌柜的拜年,进一步拉拢关系,看看这两个豺狼心肠的活宝掌柜能不能把抽佣降低一些。 在街上排了许久的队,一直到了下午,八大蝗商总算是进到了吴二掌柜的绸缎庄里,而与吴二掌柜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马大掌柜也在绸缎庄里,到后堂呈上拜年礼物后,范永斗代表八大蝗商向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提出交易条件了,希望这两个活宝能把抽成降到两成,和别人一样,交换条件则是八大蝗商的所有货物都委托这两个活宝商号过关。范永斗还开门见山的说道:“两位掌柜的,你们说的话是有道理,多大的利润,就有多大的风险!可两位大掌柜的有没有想过,我们八家每天进出关口的货物有多大?你们每家都抽两成,每天要赚多少银子?只怕整个张家口所有商号的货物加起来,都没有我们八家的一半多吧?” “范大掌柜的,你说得有道理。”吴二掌柜点头承认,又笑眯眯的说道:“可还是那句话,做你们的买卖实在太危险了!大家都在张家口讨生活,各位大掌柜做的什么买卖,瞒得过朝廷,瞒不过同行,为了预防万一,所以我们这个抽成绝对不能降,如果真出了事,我们俩兄弟也有银子活动是不是?”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马俊也毫不脸红的说道:“这么吧,看在各位大掌柜的面子,和翟大掌柜的那批茶叶一样,四成,各位大掌柜的货物过关,不管什么货物,利润都抽四成!” “三成!”范永斗咬牙开出底价。不料吴二掌柜和马俊一起摇头,斩钉截铁的异口同声说道:“四成!少一点都不行!” 话说到这地步,八大蝗商也彻彻底底的束手无策了,违禁物资的利润是高,可是除去车马运费、人工费用和各种经营成本,再被吴二掌柜和马俊拿走四成,八大蝗商连利润的四成都挣不到了,所以这个抽成比例,也是八大蝗商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恼怒之下,范永斗等八大蝗商一起起身告辞,准备去进行谈判不成的第二计划,也就是再度进京活动,找相好的御史言官收拾了这两个贪心不足的活宝掌柜,先把他们收拾了,再想办法重新打通张家口关卡——毕竟,吴二掌柜和马俊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坐地抽成抽佣,背后肯定少不了朝廷大员的支持,他们拿到手的银子也不会全部揣进自己腰包,他们倒台之后,那些指望张家口发财的文武官员肯定会另外扶持代理商人,到时候八大蝗商也就有了可乘之机。当然,这么做肯定得花时间,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也不希奇。 气冲冲出门的时候,八大蝗商迎面就撞见了没资格去阳和参加会议的三个张家口地头蛇,宣府知府刘永祚、副将孙尚智和参将石天林,手里都提着礼品,看样子是一起来给这两个活宝掌柜拜年的。双方见面,范永斗讥讽的问道:“三位大人,朝廷命官来给两个布衣商人拜年,这还真是少见啊。” “范大掌柜的,你就别笑话我们了。”孙尚智哭丧着脸,低声答道:“我们派人进京打听消息,这两个家伙确实是我们顶头上司的亲戚,还很能说上话,去年在张家口没赚到钱,写信回家告状,结果我们派去打听消息的人在京城还吃了瓜落——兵部的钱主事直接放话,他那个外甥在张家口再赚不到银子,我和老石就得到宁夏去剿灭乱贼了!那地方的风沙比张家口还大,乱贼又闹得那么凶,我和老石可都不想去。” “钱主事直接说了这话?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他的外甥在张家口在生意?”范永斗有些惊讶的问道。孙尚智表情更为哭丧,低声答道:“也该我倒霉,天启六年钱主事的外甥到张家口做生意的时候,钱主事就给我写过一封信,叫我照顾他的外甥,可是不知道那个驿站出了问题,竟然把这封信给弄丢了!害得钱主事以为我收到了信,我又不知道他的外甥来了张家口——他娘的,本来这次宣府总兵换人,我很有希望的,可就因为那封信丢了,就便宜了姓黑那个杂种鞑子!” “信给弄丢了?”范永斗苦笑,心说这个孙蛮子还真够倒霉,驿站丢失公文信件的事是常有,可是偏偏丢掉了这封关系到孙尚智前程命运的书信,也算是倒霉到了极点。那边孙尚智则又偷看一眼正在和王大宇说话的刘永祚,附在范永斗耳边低声说道:“范大掌柜的,姓马的那边,你可别让我为难,那个姓吴的那边,你也得小心——我收到消息,吏部的张堂官给刘永祚的人放话了,照顾好张堂官的侄子,干完这一任,张堂官可以考虑把刘永祚调到扬州去,那地方可比张家口更肥,恐怕刘永祚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会死保这个姓吴的。” “操!这两个怂娃一文一武,倒也把张家口的文武官员都吃死了!”范永斗心中益发郁闷——范永斗也有张家的情报网络,也曾到京城打听过张瑞图和钱元懿的情况,而张瑞图的管家和钱元懿本人也都亲口承认,他们是有这两个亲戚,从小娇生惯养文不成武不就,当不了文官也做不了武将,所以才放到张家口来做生意,发点小财,而且还特别交代范永斗的使者,要范永斗这个张家口头号大掌柜对这两个子侄多多照顾,将来定有重谢。也正因为如此,范永斗才没有象往常那样下黑手收拾这两个活宝掌柜,直接让他们从张家口消失。 “东家,东家。”范永斗等人正心事重重的在来远堡街上闲逛的时候,范永斗的得力助手陈大并忽然快马跑了过来,在范永斗面前跳下战马,附到范永斗耳边低声说道:“东家,快回家去,大金皇帝的使者来了,在咱们家里等着,要立即见你,还有其他七位掌柜!” “大金汗的使者来了?对过暗号凭记没有?”范永斗紧张低声问道。陈大并苦笑答道:“东家,不用对暗号和凭记了,因为这次来的是大人物,小人在盛京见过——宁完我宁先生!” “宁完我?!”范永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大金三大汉臣之一的宁完我亲自出手,看来这一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了!想到这里,范永斗忙向旁边的几个蝗商使个眼色,一起骑上快马,打马赶回位于张家口的自家宅院。 八大蝗商一路匆匆跑到张家口关门前,正好有一队打着吴记绸缎庄的马车出关,虽然马车上装的都是长条木箱,车轮印也非同一般的深,一看装的就不是绸缎,可那些严格盘查其他商队的明军士兵却连理都不理,直接就挥手放行。八大蝗商正羡慕间,其中一辆马车的车轴忽然断裂,马车一偏,木箱摔在地上破裂,一根佛朗机小炮的炮管也滚了出来! “火炮!”不知多少人惊叫起来,那些吴记绸缎庄的伙计也全部呆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们车上竟然是这种杀头的玩意。那边看门的明军士兵也全都楞了一下,迟疑着盘算是不是应该上去把这些胆敢大摇大摆走私军火的商队伙计拿下。这边范永斗和王登库等蝗商也是目瞪口呆,他们以前是走私过军火,可都是些火枪三眼铳之类的小型火器,象佛朗机炮这样的中型武器,他们可是想走私也找不到货源——大明军队有规矩,火炮火枪必须由太监监军掌管,那些监军卖几支火枪倒是有胆子,可是叫他们卖炮,就是杀了他们的头也不敢了。 “什么火炮?这都是木材——只是看上去象是火炮。”一个吴记绸缎庄的班头站了出来,大模大样的喝道:“把木材搬上车,继续走。” “木材,是烧火用的木材,不用管。”那边守关的明军将领也叫了起来,指挥着士兵继续盘查其他商号的车队,压根不去理会那近在咫尺的佛朗机火炮,任由吴记绸缎庄的伙计把佛朗机装上其他马车,大模大样的当众离去。见此情景,八个蝗商难免又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心说,“看来那两个小子的来头,比我们想象的还大,想要把他们从张家口直接赶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范大掌柜,先别急着和那两个小子翻脸吧?”黄云龙也附到范永斗耳边低声说道:“那俩个小子连火炮都弄得到手,拉拢他们对我们也许更有利,再商量一下,不行给他们三成五的抽成——只要他们能帮我们弄到更紧缺的货物,给他们三成五也捞得回来。” “先去见宁大人,这事以后再商量。”范永斗也开始动心,心说如果能把这两个靠山极硬的活宝拉到自己们这边,不仅可以赚到更多钱,对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也不用这么忌讳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百密一疏 第二百一十五章 百密一疏 “不只是我来了,范文程范先生也来了,不过他去了蛮子的宁远城,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到张家口。”当范永斗等蝗商假惺惺的问起什么大事需要劳动宁完我的大驾时,宁完我开门见山又态度傲慢的说道:“因为这一次的事情,攸关我们大金国运,所以大金汗才颁布圣旨,让我带着范文程到蛮子这边和你们联系——别的人,大汗也不放心。” “宁先生,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居然能够请得动大金皇帝最为信任的宁先生你——领着范先生一同出马?”八个蝗商个个脸上变色,满脸的诚惶诚恐,心里却一起嗤笑,“宁老狗你就吹吧,你当我们在辽东没有眼线,不知道你在大金朝廷里到底是什么地位?辽东三狗奴范鲍宁,你排名最后,人家范文程对大金国忠心到三天两头把小老婆送给小王子多铎睡,大金皇帝还会更信任你?” “当然是粮食问题。”宁完我收起傲慢态度,语气严肃的说道:“去年,辽东大旱,粮食产量锐减,秋收后还没入冬,大金八旗军民百姓就已经陷入粮荒之中,而你们身为大金官员,大金汗亲自指定的大金国商,却在这个紧要时刻切断了大金国的粮食供应,还有盐巴、布匹和生铁等紧缺物资的供应,严重威胁到了我们大金国的国家安全,大金汗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宁先生,这可不能怪我们啊,你也要理解我们的难处啊。”范永斗等几个蝗商一起叫起苦来,范永斗哭丧着脸说道:“去年七月,张好古小疯狗忽然偷袭科尔沁草原,逼着科尔沁土谢图汗背叛了大金,又残酷杀害了忠于大金的达来台吉,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一起沦陷,切断了我们和大金的交通线,我们还怎么能把粮食送到辽东去?后来蛮子朝廷又忽然调换了宁远监军和宁前巡按,为了谨慎起见,我们才被迫停止了宁远对大金的粮食供应。我们完全是被迫的啊,不是我们自己愿意的啊。” “是啊。”黄云龙也哭丧着脸说道:“为了重新打通粮道,我们遵照大金国的旨意,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巨款贿赂蛮子朝廷的掌权太监魏忠贤,为辽东巡抚活动宣大总督这个职位,结果又阴错阳差的失败,我们也损失惨重啊。”其他几个蝗商也纷纷叫苦道:“除了贿赂魏忠贤以外,还有为了收买其他蛮子官员为我们说话,我们也下了大本钱啊,可运气不好,能有什么办法?” “不用找原因。”宁完我打断八个蝗商的叫苦,冷冷的说道:“大汗不要原因,只要粮食、武器、生铁、茶砖和布匹,大汗有旨,限你们在天命十三年正月之内,重新打通张家口到辽东的粮道!二月底之前,将至少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斤生铁送到辽东,只能多,不能少!还有盐巴、茶叶和布匹,也是越多越好!” “正月底前打通粮道?二月底之前将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斤生铁送到辽东?”八个蝗商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的惨叫起来,“宁先生,这不可能!现在的宣大不比从前了,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当上了宣大总督,就盯上了张家口边市,张家口边市流落出去这么多粮食和生铁,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如果被他给发现了,那我们可就惨了!” “宁大人,你刚来张家口,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张家口是什么情况,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走狗黑云龙把持了张家口关城防务,严查走私,现在不要说几十万石粮食和生铁了,就是一颗粮食、一斤生铁,也休想运出张家口关门!” “还有粮道的问题,现在喀喇沁和科尔沁的鞑靼部落都已经被张好古小疯狗打怕了,对张好古小疯狗唯命是从,要想重新打通粮道,难度也不是一般的高啊!” “对对对,宁先生,你也要考虑我们这里的情况啊,我们已经在努力了,可两个月内要把这么多粮食货物送到大金,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不管几个蝗商怎么面如土色的叫嚷恳求,宁完我就是微笑不语,只是捧着茶杯慢慢的品茶,好不容易等到八个蝗商心惊胆战的叫完,宁完我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苦叫完了?叫完了让我说几句吧,你们说,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当上宣大总督,你们的货就出不了张家口,可我刚才听你们的仆人聊天,说有一家商号走私的火炮,就掉在了张家口的关卡门前,都没有一个蛮子士兵去管,这也叫稽查得严?而且我还收到消息,张家口小蛮子打算把他的总督衙门搬到更加远离张家口的山西镇去,这也叫盯上了张家口?” “宁大人,那不是我们商号的货啊。”范永斗又叫起苦来,哭丧着脸把张家口近来发生的事,还有张家口那两家忽然崛起的新兴商号的背景现况,对宁完我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宁先生,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比狐狸还滑,比毒蛇还阴,我们实在是不敢冒险啊!宁先生,我们八家商号的身家性命还是小事,可要是误了大金国的大事,我们可就是百死不能赎其罪了。” 宁完我一双浑浊老眼紧盯范永斗的双眼,判断范永斗言语内容的真假,过了许久后,宁完我才哼道:“既然那个姓吴的和姓马的,可以靠着自己的背景靠山崛起,可以收买蛮子黑云龙为他们所用,那你们为什么不能利用你们的背景,把黑云龙蛮子也收买过来?我记得你们在大汗面前夸过海口,蛮子京城一半的官员,都得听你们的摆布,现在就是考验你们有没有欺骗大汗的时候了。” “当然可以。”范永斗点头,又苦笑着说道:“可这也需要时间啊,就好象三年前宣大总督换人,我们花了两个月时间才把张朴彻底收买过来,现在黑云龙蛮子接管张家口边市也才十来天时间,我们无论是直接收买,还是到京城活动,通过他的上司控制他,也需要时间去活动啊。” “那你们抓紧点吧。”宁完我不容置辩的说道:“大汗也考虑到了你们的实际情况,所以给了你们两个月的时间,你们现在可以分头行动,一边去筹集准备粮食和各种货物,先运到张家口囤积,一边去和科尔沁、喀喇沁草原交涉,重新打通那里的粮道,一边去收买和控制黑云龙,等粮食和其他物资运到了张家口了,差不多也可以装车启运了。” 八大蝗商脸带难色,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斤粮食数目虽然巨大,可是对于分号遍天下的八大蝗商来说,却完全不存在问题,先不说八大蝗商手里现在已经积压了大批的粮食生铁,就算没有囤积,一个月时间里从各地分号把这么多粮食生铁调集到张家口也绝对不是问题;还有重新打通粮道,难度其实也不是很大,早在八大蝗商进京为辽东巡抚活动的时候,八大蝗商就已经秘密拜见了一部分被张大少爷提溜到大明京城投降受封的蒙古台吉,和他们订下了交易依旧的秘约,再以银子、粮食和生铁开道,摆平剩下的蒙古台吉也不成问题。而最让八大蝗商忌惮头疼的,也就是那个比泥鳅还滑、比毒蛇还阴险的张大少爷了。 “顺便再告诉你们一句。”察言观色发现八个蝗商还在迟疑,宁完我又阴阴的警告道:“大汗特别交代了,我这次来张家口,两个月内,一定要带着粮食辎重回到辽东!范先生带着一些东西在暗中协助我,我如果出了事,范先生手里那些东西,也会出现在张好古小蛮子的书桌案头——张好古小蛮子是怎么收拾我们大金官员的,你们不会听说过吧?” “狗建奴这次是玩真的了!”天虽然冷,八个蝗商的额头上却一起流出冷汗,心知努儿哈赤这次是真的急了,如果不按他的吩咐把粮食物资送到辽东,他就要放弃自己们这几个棋子了。胆战心惊的咽下一口唾沫,范永斗颤抖着说道:“宁先生请放心,我们尽量想办法,争取让你满意而归。” “这样就好。”宁完我点头,又安慰说道:“那么不要怪大汗,大汗其实是很相信你们的,只是我们大金国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不得不这么做——实话告诉你们吧,大金八旗的粮草,现在已经只够维持到二月底了,急等着你们的粮食去救命,所以大汗不得不这么做啊。当然了,银子是不会少你们一分一毫的,我们大金汗仁慈爱民,是不会干出强夺民财的事的。” “宁先生,那你这次带来了多少订金呢?”王登库试探着问道。宁完我阴阴答道:“道路艰难,时间紧急,所以我一两银子的订金都没带来,不过你们放心,等你们的粮食生铁到了辽东,大汗一两银子也不会少你们的。” “问了白问。”王登库闷闷不乐的闭嘴,心知努儿哈赤这次是狗急跳墙,自己们就算不想赊帐,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 宁完我把话说到了这步,八大蝗商就算想拒绝也没有办法了,无奈之下,八大蝗商只得一边统计自己们手里的存粮存铁,一边下令各地分号火速调粮调铁,筹集努儿哈赤需要的物资,还有一边去草原联络,商量重新打开粮道。同时壮起胆子,打着拜年旗号去给黑云龙送礼,希望黑云龙能够高抬贵手,放自己们的货物过关,不曾想,黑云龙居然和张大少爷一样都是一个笑面虎,重礼照收,关门却照样盘查严格,根本不给八大蝗商半点可乘之机。最后又过了几天八大蝗商求得急了,黑云龙才对单独前来拜访的范永斗摞下这么一句话,“你去求张宪台吧,严格盘查进出张家口的货物,是张宪台的命令,他只要开口,我立马就松盘查,否则的话,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便放你们的货物过关——你们别看张宪台长得文质彬彬,俊秀得象个黄花大闺女,杀起人来可比我这个老丘八还狠!” “我们如果敢去求他,还来求你这个杂种鞑子干什么?”范永斗脸上赔笑,心中咆哮。犹疑了一下后,范永斗试探着问道:“黑军门,这么说来,吴二华吴二掌柜,还有马俊马大掌柜,都是走通了张宪台的路子,请张宪台下令,让你对他们的货网开一面的了?” 黑云龙不答,直到范永斗又把五百两银票塞进了黑云龙手里后,黑云龙才点点头,小声说道:“这话出了门,我可就不认帐,让我对吴家和马家商号网开一面,确实是张宪台亲自下的命令——我怀疑,张宪台可能和他们定下了秘密交易,从他们的商号中抽成。” “这,可能吗?”范永斗将信将疑的问道:“腊月十七那天,张宪台和他们见面时,他们好象不认识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黑云龙摊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范永斗却心头猛的一动,心说不对,和那两个活宝见面的第二天,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又化装回到了张家口,难道说,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回来不是为了微服私访,调查张家口的实际情况,而是为了和那两个活宝达成协议,以扶持他们的商号为条件,从他们的商号秘密抽成?如果真是这样,那张好古小疯狗笼络我们的事,就可以解释了,他笼络我们不成,这才扶持那两个活宝,利用他们大捞银子。 虽然得出了张大少爷很可能是利用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捞银子的结论,可老奸巨滑的范永斗却说什么都不肯放松警惕,去向那两个活宝低头,利用他们的商号把努儿哈赤急需的粮食送出关去,更不敢直接去和张大少爷交涉,以暗股为代价,换取八大蝗商的货物在张家口进出无阻。因为久经风浪的范永斗有一种预感,这件事的背后,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一个张大少爷精心布置的陷阱,在等着自己,还有其他几个所犯罪行足以抄家灭族的蝗商。 明知道很可能是陷阱,可因为形势所迫,范永斗和其他几个蝗商还是得绞尽脑汁的去打通粮道,去想办法尽快把粮食运出关外,送到辽东献给努儿哈赤,让努儿哈赤用这些粮食喂饱建奴八旗的禽兽畜生,更好更快的屠杀残害汉人同胞,然后再赚取建奴从汉人同胞手中劫掠而来的银子。范永斗正束手无策间,一个年轻男子忽然拦住了范永斗的马头,向范永斗恭恭敬敬的作揖鞠躬,操着一口山西口音说道:“范大掌柜的,许久不见,晚辈给你请安了。” “谢了。”范永斗先随口答应一声,再定睛细看来人,发现眼前这家伙大概二十四、五岁,浓眉细眼,相貌平平,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旧皮袄,浆洗得发白的裤子上和狗皮帽子上也全是补丁,看上去简直就象是一个张家口边市上常见的搬运工人。不过范永斗再仔细一回忆时,不由笑道:“王少掌柜,看来你山西第三抠的名字还真不是白叫的,这么冷的天,你还穿这么旧的袍子,就不怕冻病了又得花钱买药?” 范永斗认识站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山西一家中等银号的少掌柜,姓王名秉弘,因为喜欢在下雨时光脚走路,下馆子时只吃开水煮白菜和粗面馒头,还有遇到别人请客吃饭时喜欢先饿上一天,所以来到张家口没多久就落下了山西第三抠的绰号,仅次于八大蝗商中的山西第一抠王登库和山西第二抠翟莹。范永斗对他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小子曾经多次主动登门拜访,希望能够让他家银号的银票能够和范永斗的银号通兑,沾范永斗的光扩大生意,而分号遍及全国的范永斗当然不会让别人拣自己的便宜,让王秉弘利用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金融网络赚钱,每次都是一口拒绝,只是王秉弘脸皮奇厚,说什么都不肯死心。 “范大掌柜的,今年过年还没来得及到你的府上拜年,失礼恕罪。”这不,屡败屡战的王秉弘见面还不到三句话,马上又旧事重提,恳求道:“不知道前面几次晚辈向大掌柜说的事情,范大掌柜的能不能再考虑一下?范记钱庄的银票与晚辈家的银票通兑通换,这对我们两家都是互利互惠的好事。” “多谢了,小号的银票只是为了自家的生意方便,并没有扩大经营的打算,所以王少掌柜还是去找别人商量吧。”范永斗仍然是一口拒绝,拍马就走,根本不给王秉弘纠缠的机会。不曾想王秉弘还是不肯死心,又追上来,赔笑着范永斗说道:“范大掌柜的,你再考虑考虑吧,小号虽然比不上大掌柜你的钱庄,可是在大明各地也有七八家分号,其中一大半分号所在的州府,都是范大掌柜你没有分号的州府,贵号与小号的银票通兑通换,对大掌柜的生意也有好处。” “行了,行了。”正在心烦的范永斗象赶苍蝇一样的挥手,不耐烦的说道:“王少掌柜的,贵号与我的钱庄银票通兑通换的事,请你别再提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王少掌柜的,我们东家还有要事,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范永斗的得力助手陈大并也上来阻拦,扳开王秉弘拉住范永斗马缰的手,毫不客气的推开。可王秉弘还是不肯死心,又冲着范永斗的背影叫道:“范大掌柜的,如果你答应让小号的银票与你的钱庄银票通兑,晚辈可以送你一个消息,一个你肯定感兴趣的消息。” “我们东家什么消息不知道,还会对你的消息感兴趣?”陈大并以为是什么商机消息,冷笑着又把王秉弘推开。王秉弘也来了点怒气,哼道:“那好吧,既然吴记绸缎庄和马记茶号的两位掌柜是在小号开立户头的消息,范大掌柜也不感兴趣,那我也只好算了。”说罢,王秉弘扭头就走。 “等等——!”范永斗忽然醒过味来,赶紧叫住王秉弘——掌握了那两个活宝的资金来去方向,不也就摸清楚了他们是怎么和张好古小疯狗勾结的细节了,知道他们是怎么和张好古小疯狗勾结的细节,再想摸清楚张好古小疯狗的真实意图,不也就容易得多了?想到这里,范永斗赶紧跳下马,追上去拉住王秉弘的手,笑道:“王少掌柜的,别生气,老夫刚才是心情不好,所以话重了一些,少掌柜的千万不要在意。咱们可都是山西老乡,有什么话好商量嘛,呵呵,呵呵呵呵。” “范大掌柜的,如果不是我运气好,那两位掌柜恰好在晚辈的银号开户,恐怕大掌柜也不会这么好商量吧?”王秉弘嘲讽的讥笑一句,又低声说道:“范大掌柜的,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好,咱们是山西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所以晚辈得提醒大掌柜的一句——姓吴的和姓马的两个怂娃,正和人商量着,准备对大掌柜的你动手!” 范永斗先是一楞,然后赶紧说道:“王少掌柜的,这里风太大,请到老夫的家中叙谈。大饼,快派人回家去通知准备酒席,要上最好的菜,最好的酒!” “糟了!”一直陪在范永斗身边的小铺子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惨叫,“糟!少爷在张家口的金银调动,就是通过这家银号调动的,这小子如果把少爷卖了,那可就完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幕后交易 第二百一十六章 幕后交易 小铺子加入范记商号的时间虽长,跟在范永斗身边做亲随的时间却并不长,所以范永斗和王秉弘密谈的时候,小铺子不要说有插口说话的机会,就连站在现场旁听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小铺子再着急也没有用,只能绞尽脑汁的寻思法子,准备把这个消息带出去。而那边范永斗和陈大并则径直把王秉弘领进了后堂酒宴招待,单独密谈。 酒很好,有山西向朝廷进贡的汾酒和四川的泸州老窖,随意选择,菜也很好,除了应有尽有的塞北风味之外,竟然还有江南名菜宋嫂鱼羹和松鼠桂鱼,所用的鳜鱼和鲈桂鱼都是从江南活水运来,小半个时辰前还是欢蹦乱跳的鲜鱼,这样的菜肴,在张家口一菜值千钱也毫不为奇。面对这样的美酒佳肴,过年时饭桌上仅有一些杂鱼干的王秉弘当然得甩开腮帮子大嚼了,那狼吞虎咽和下箸如飞的模样,很让人产生怀疑,王秉弘该不会是打好了主意,吃了这一顿后,明天一整天就不用吃饭了吧?——事实上,王秉弘确实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好不容易等到王秉弘一顿饭吃下四个人才能吃下的分量,打着饱嗝放下筷子,一直微笑耐心等待的范永斗这才笑着问道:“王少掌柜的,老夫家里厨子做的饭菜,还对胃口吧?如果喜欢的话,明天老夫叫厨子再做一桌送到府上去,让王少掌柜的家里人也尝尝。” “多谢范大掌柜,酒菜真的很好——不过我家里人多,能送两桌么?”打着饱嗝的王秉弘一句话差点让范永斗和陈大并的下巴掉在地上。暗骂了一声不愧是山西第三抠后,范永斗这才笑道:“好说,好说,大饼,记住,明天给王少掌柜的送三桌这样的酒菜过去。” “多谢范大掌柜的,这下子晚辈的家人可有口福了。”王秉弘大喜过望,赶紧道谢,又心领神会的说道:“范大掌柜的,吴二华和马俊是前年就在晚辈了的银号里开了户头,以前的银钱流通量并不大,至到前段时间,张家口的守军加强了缉查走私之后,他们在帐面上的银钱流通量才大了起来,而且很大的部分、差不多占到收入五成的银两,都转到了第三个、一个陌生人的户头上。” “这第三个户头的主人是谁?”范永斗赶紧问道。王秉弘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范永斗微笑,范永斗先是一楞,然后才回过神来,微笑说道:“如果贤侄肯把这个帐户的情况,还有贤侄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老夫,老夫在张家口的钱庄总号,明天就和贤侄的银号银票通兑通换。” “范大掌柜的,泄露客官的机密,是我们银号业的大忌。”王秉弘彬彬有礼的说道:“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在小号,现在也酸是最大的两个客官了,小号并不想失去这两个主顾,所以大掌柜在张家口的总号与小号的银票通存通兑,小号暂时不敢指望——范大掌柜的如果能高抬贵手,让小号在江南的银号,与范大掌柜在江南的钱庄银号银票通存通兑,晚辈也就感激不尽了。” 王秉弘确实奸猾,他的银号在张家口与范永斗的钱庄银票通存通兑,看似风光,实际作用却并不大——毕竟,王秉弘的银号和范永斗的钱庄总号都在张家口,存银取银的客人只不过是多了一个选择,并不能给实力较弱的王秉弘带来多大好处,而且王秉弘的银号忽然与范永斗的钱号联营,通存通兑,吴二掌柜和马俊只要不是蠢到了家,就不会不怀疑其中另有蹊跷,出了问题就更会立即牵连到王秉弘头上。而王秉弘的银号与范永斗在江南的钱庄银号通存通兑,捞的好处可就大多了——就好比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地方私人钱庄,开出的支票,能够在江南一带的工商银行所有网点提出现金,对这个地方私人钱庄的生意能有多大帮助?而且江南远在千里之外,吴二掌柜和马俊在张家口这边即便出了问题,也不会怀疑到王秉弘头上。 “操,小狐狸!”范永斗当然明白王秉弘的心思,暗骂了一句后,范永斗又微笑着说道:“贤侄,你的银号与老夫在江南的钱庄银号联营,银票通存通兑,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是老夫想知道,贤侄手里掌握的消息,到底有没有这么大的价值?” “绝对有这么大的价值。”王秉弘郑重点头,微笑说道:“如果范大掌柜的不相信晚辈的话,那晚辈还可以再泄露一句——这第三个人在小号开设户头时,曾经有过交代,这个户头不管收入多少,一半的银子,都要转到第四个户头上!而且晚辈前几天在与吴二掌柜、马大掌柜交往的过程中,他们曾经在酒桌上,无意中说过几句和范大掌柜有关的话。” “还有第四个户头也参与分成?!”范永斗又是一惊,然后眼珠乱转,开始分析王秉弘的话是否造假。王秉弘察言观色,看出范永斗的心意,便又笑着说道:“当然了,空口无凭,范大掌柜的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到小号的帐房,直接查看那四个户头的银钱往来情况——晚辈的运气真的不错,那第四个户头,恰好也是在晚辈的一处分号中开设的。” “王少掌柜果然是痛快人,这次老夫要是再不答应,那就是真的信不过贤侄了。”范永斗终于相信了王秉弘的话,点头说道:“好吧,只要贤侄把知道的情况,还有那第三个和第四个户头的情况,都告诉老夫,老夫在江南的所有银号,就和贤侄在江南的银号联营,所有银票统存通兑!”——范永斗此举也是被逼无奈,明知王秉弘要在其中占到大便宜,但事关重大,范永斗也不得不答应。 “多谢范大掌柜。”王秉弘大喜行礼,然后才坦白说道:“不瞒范大掌柜,这第三个户头,是前几天的腊月十八上午才在小号设立的,开户头的人用的是假名,凭印鉴取银,又过了几天后,马大掌柜和吴二掌柜就开始把他们的银子存到这个户头上了。但说来也怪,这开设第三个户头的人,只是交代了把他户头上收入的银子,转拨一半到第四个户头上,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也没有从小号提走一两银子!” “腊月十八?”范永斗心头一跳,下意识的联想起那天张大少爷在张家口的微服私访,同时心里开始怀疑,难道这第三个户头的主人,就是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稍微迟疑了一下后,范永斗又问道:“那第四个户头呢?户主名字叫什么?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开设的?” “第四个户头开设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是天启元年四月在小号的京城分号开设的。”王秉弘倒背如流,“当时户头上只有十五两银子,其后一年的时间里,先后三次支走了十一两银子,只剩下四两银子,然后就再没有存取过银子,直到前几天第三个户头开始往这个户头上转存银两,这个户头上的银子才多了起来。户头的主人是个女人,名字叫杨李氏,有可能是真名字,也不排除是假名的可能。” “这几天,第四个户头有没有取过银子?”范永斗紧张问道。王秉弘一耸肩膀答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叫杨李氏的女人,是在我的京城分号开设的户头,转到她户头上的银子是送到京城存进她的户头上,估计她也要收到消息后到我的京城分号去确认,或者等第三个户头拿到了小号开出的汇票送给她,她再拿去提取现银。” “很好。”范永斗飞快说道:“贤侄,贵我两号的银号联营之后,能不能让老夫派几个伙计到你的京城分号效力,专门盯住这个户头的所有情况?” “能为范大掌柜效力,是小侄的荣幸。”王秉弘笑着答应。范永斗松了口气,谢了一声后,范永斗又赶紧问道:“贤侄,你还说过,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曾经在酒桌上说过一些和老夫有关的话,到底是什么话,请贤侄不吝赐教,越详细越好。” “这点就要请范大掌柜的原谅了,当时晚辈喝得实在太醉,只是迷迷糊糊听到他们的一些酒话,没全听清楚。”王秉弘苦笑一声,详细说道:“晚辈和他们喝酒那天,是腊月二十一那天晚上,当时他们亲自来交代把银子转到第三个户头上,顺便请晚辈喝酒,晚辈就答应了。结果他们的兴致好象非常好,在福兴楼里喝醉以后,他们就吹起牛来,说是多则三年,少则两载,他们两家就能张家口八大家取而代之,范大掌柜你们八家,要么就得给他们两家打下手,帮他们赚银子,要么就给他们从张家口滚蛋!” “从张家口滚蛋,好大的口气!”范永斗冷哼一声,心里却着实警惕——如果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继续这么不遗余力的支持那两个活宝,三两年后,那两个活宝只要不是真的太笨,在张家口要想取代自己们还是很有希望的。紧张过后,范永斗又问道:“贤侄,那你有没有向他们打听,他们怎么让我们八家给他们打下手?或者怎么把我们从张家口赶走?” “小侄当然问了,不过小侄也问得很策略。”王秉弘也很会拉关系,凑到范永斗耳边低声说道:“小侄对他们说,范叔父你们在八家在张家口树大根深,在朝廷里也有人支持,他们想把你们赶走,只怕是吹牛。结果那个喜欢偷别人老婆的吴二华马上哼了起来,说是他们的后台,比叔父你们的后台要大几百倍!你们如果乖乖听话,让他们从叔父你们八家的生意中抽成,那你们还可以花钱买平安,留在张家口混饭吃!叔父你们如果不听话,不给他们抽成,那叔父你们走一次私货,他们的后台就抓一次私货,就算叔父你们在朝廷里有后台,一时半会杀不了你们的头,但抓到一次就加倍罚一次的银子,要不了三次五次,就让你们倾家荡产!” “张好古小疯狗,你还真够狠的!软刀子杀人,想把我们慢慢割死!”范永斗心中怒骂,又问道:“贤侄,那他们还说什么没有?” “马大掌柜又说了这么一句。”王秉弘低声答道:“他要我盯住你们,说是他们的人已经把你们的私货给拦在了关内,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受不了得铤而走险了,只要我发现你们在什么时候出货,秘密向他们禀报,事成之后,他们就赏我银子!” “这两个活宝,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头脑啊。”范永斗脸色阴沉,心道:“这两个活宝仗着有张好古小疯狗撑腰,铁了心想把我们八家吃下,或者逼着我们给他们打下手,肯定就会盯死我们八家,抓我们的把柄。他们既然让王三抠盯住我们,就很可能让张家口的其他商号也盯死我们,我们八家以前在张家口是一手遮天,可得罪的同行也不少,如果张家口的大部分商号都替他们当眼线,我们再想走私货,难度是高了点。” “贤侄,那你还知道什么不?”范永斗又试探着向王秉弘问道。王秉弘摇头,答道:“小侄知道的,都已经告诉给叔父了,以后小侄如果再收到什么消息,一定立即禀报给叔父。” “很好,那就多谢贤侄了。”范永斗站起身来,微笑说道:“大并,你送贤侄回他的银号去吧,看看那两个户头,顺便再和王贤侄商量一下江南银号的具体细节,商量好了,就给江南那边的银号去信,让他们和贤侄的银号联营,银票通存通兑。” ……………… 范永斗和王秉弘密谈的时间是天启八年正月初八的夜里,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距离朝鲜最近的辽东建奴控制的定辽城中,一支数量惊人的建奴轻骑忽然悄悄出城,在城外集结完毕后,这支为数多达四万余人的建奴轻骑忽然挥师东进,借着夜色掩护,仅带着少量攻城武器,连夜杀向水面已经冻得铁硬的鸭绿江,并于四更时分渡过鸭绿江,忽然出现在毛文龙军控制的义州城下。还沉浸在新年喜悦中的毛文龙军措手不及,被早已埋伏在城中的建奴细作打开城门,建奴大军乘势杀入城中,将无数还穿着内衣的毛文龙军士兵杀死在温暖的火坑上,镇守义州的东镇副总兵陈继盛匆忙中组织起少量军队奋力抵抗,无奈准备不足,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建奴杀散,被迫弃城突围,无数赤手空拳的守军被迫投降,天色全亮之时,建奴便已彻底控制了义州,朝鲜义州郡首李笙死于乱军之中,判官崔鸣亮突围无望后不肯投降,自刎而死。 陈继盛率领少量残兵败将的突围之后,连夜就逃向皮岛登陆的朝鲜的铁山港报信,只是陈继盛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代善和皇太极亲自率领的建奴军队竟然学起了张大少爷的闪电战术,仅留下少量军队留守义州,血洗全城,主力以降兵为先锋,迅速挥师东进,目标直指平壤,猛将莽古尔泰率军一万南下铁山,几乎与陈继盛同时抵达铁山港,镇守铁山港的孔有德兵力不足,不敢坚守,只得放弃港口逃向皮岛,匆忙撤退之中,建奴铁骑冲上结冰海面,肆意屠杀措手不及的明军士兵,孔有德军惨败,好不容易逃到铁山的陈继盛战死,孔有德负伤单船逃走,铁山港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收到孔有德败军禀报后,毛文龙大为震惊,赶紧一边写信向宁远求援,一边集结军队分兵两路,一路反攻铁山港,妄图夺回港口,一路从东沟登陆辽东,打算切断建奴的粮道和后路,围魏救赵逼迫建奴放弃攻打平壤的计划。可是让毛文龙破口大骂的是,建奴不仅把张大少爷的闪电战术学到了手,还把张大少爷不要粮道和后路的疯狂也学了一个十足,毛文龙分兵登陆辽东的围魏救赵计划不仅落空,反而因为分兵导致兵力不足,登陆铁山反扑的战役也受到影响,登陆军队被建奴捍将莽古尔泰杀得大败,说什么也登不上陆地,和朝鲜土地上残余的东江镇军队联成一片。莽古尔泰则一边凭借孔有德来不及带走的铁山存粮坚守,一边分出军队去打盐州和铁山城,就地掠夺朝鲜百姓补充军粮,以战养战坚守铁山,说什么都不让毛文龙的军队登陆——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解决军粮不足的问题,被建奴抓到朝鲜老弱妇孺和不肯投降的朝鲜士兵,全都成了莽古尔泰军队的盘中餐,锅中肉,投降的朝鲜壮丁也被强行剃去头发,束上小辫,成为建奴军队的炮灰——也是向张大少爷学的缺德招数。 毛文龙的主力在这边上不了岸,代善和皇太极的建奴主力则在朝鲜土地上疯狂推进,战斗力底下的朝鲜士兵则象百余年前面对倭寇军队一样望风而逃,根本形不成有力的抵抗,沿途州县恐惧中纷纷投降;毛文龙军驻扎在朝鲜的军队虽然有些战斗力,可是准备严重不足又失去指挥,几次阻击都被建奴轻易击败,朝鲜抵抗最激烈的宣州也被建奴以降兵为前锋猛攻,血战一个白天后,宣州牧使金晋恐惧之下开城投降,副使奇协不肯投降,突围被俘,全家都被建奴活埋。朝鲜的其他州县守将闻讯大恐,不是开城投降就是弃城而逃,导致建奴军队才用了七天时间,就穿过了同样被冻成铁团的大同江,兵临平壤城下。 一边是建奴已经打到了平壤城下,一边是自己的主力上不了岸,无奈之下,毛文龙只得发出第二封十万火急的求援书信,恳求辽东督师熊廷弼和辽东巡抚速速派出援军,一路走陆路攻辽阳,一路走海路增援皮岛和朝鲜。但很可惜的是,毛文龙并不知道的是,他向宁远城发出的第一封求援告急书信,都没有送到熊廷弼面前,而他的第二个信使走海路登陆宁远后,不仅象第一个信使那样连人带信神秘失踪,同时一封海州的告急信也送到了熊廷弼面前——辽东巡抚控制的海州明军发现,建奴的主力正在鞍山一带集结,不排除建奴主力有攻打海州的可能,甚至还有可能绕过海州来攻打锦州,希望熊廷弼速发粮草,以免锦州被围之后,城中守军无粮可用。同时辽东巡抚还建议熊廷弼与喀喇沁蒙古部落联络,共讨建奴………… ……………… 画面又转回张家口,毛文龙向宁远发出第二封求援信的同一天,也就是大明天启八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张家口八大蝗商在范永斗家中摆下宴席,宴请‘位高权重’的建奴重臣宁完我同渡元宵。席间,宁完我少不得问起八大蝗商粮草生铁的筹集情况,范永斗笑着答应道:“宁先生请放心,正月底之前,大金国需要的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斤生铁,保管都准备齐全。” “那蒙古草原呢?那些背叛了大金的蒙古部落,有没有答应让路放行?”宁完我追问道。范永斗点头答道:“喀喇沁色楞这边已经有消息传来了,只要我们维持以往的生意,还有再给他五千两银子,我们的商队通过喀喇沁草原,他绝不阻拦。就是科尔沁那边太远,还没有消息传来。” “很好。”宁完我松了口气,微笑说道:“只要是喀喇沁草原这边没问题,科尔沁那边就不用太担心了,乌克善和奥巴那俩个叛徒乖乖放行还好说,要是他们敢不听话,我们大金的铁骑可是可以随时杀进科尔沁草原。就算科尔沁草原真的过不去,只要过了喀喇沁草原,我们也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第二条路?难道是那里!”范文程一惊,但联想到建奴这次已经是狗急跳墙,动用那张最后底牌,也不是没有可能了。这时候,范永斗的得力助手陈大并忽然从门外进来,向范永斗拱手说道:“大掌柜的,京城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在王秉弘银号京城分号开设第四个户头的主人是谁,我们已经查到了。” “是谁?”范永斗和其他几个知道内情的蝗商都跳起来问道。陈大并神秘兮兮的说道:“东家,各位大掌柜的,你们听了可别吓着——这第四个户头的主人原名叫李如花,嫁给一个姓杨的以后,改名叫了杨李氏,她现在又改了一个姓,叫杨魏氏,又叫魏如花。” “魏如花?这么土的名字,能有什么希奇,能把我们吓着?”范永斗莫名其妙。陈大并笑着答道:“大掌柜的,魏如花的名字是土,也没什么希奇,可她的父亲就大名鼎鼎了,他父亲以前叫李进忠,现在改了一个名字——叫魏忠贤。天启元年她开设户头时,魏忠贤还没有得势,她也还没有改姓,所以才存了十五两银子私房钱,名字也叫杨李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利令智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利令智昏 “第四个户头的主人是魏如花?魏老太监唯一的女儿,张好古小疯狗的干姐姐?!”范永斗和黄云龙几个蝗商一起跳了起来,剩下的王登库、翟莹和宁完我三人却不知道内情,满头雾水的问道:“什么第四个户头?什么魏老太监的独生女儿?” “大饼,这个消息你确认过没有?第四个户头的主人真是魏老太监的独生女儿?”范永斗不理宁完我等人,只是紧张向陈大并问道。陈大并点头,郑重答道:“东家,千真万确!正月十二那天,魏忠贤的女儿亲自到了王秉弘的银号,一是改她户头的名字,二是确认她户头上现在有多少银子,还向王秉弘银号的伙计吩咐,如果有新的银子转到帐上,每超过一万两就到魏忠贤家里向她禀报一次!” “这么说来,第四个户头是魏忠贤的女儿了,第三个户头也就肯定是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了!他们姐弟联起手来,通过暗中操纵吴二华和马俊在张家口牟取暴利!”范永斗又是惊讶,又是担忧紧张,还隐隐有一点欢喜,喃喃说道:“难怪吴二华和马俊这么嚣张,说什么我们要么得给他们打下手,要么就得从张家口滚蛋,原来他们的幕后老板还有魏老太监!有魏老太监给他们大力撑腰,他们要想堵霸不了张家口边市,也难啊。” “范大掌柜,现在该怎么办?”黄云龙紧张问道:“有魏老太监和张好古小疯狗联手给那两个活宝撑腰,光靠我们手里那些蛮子官场上的力量,可是绝对斗不过他们的。” “他娘的,狗日的魏老阉狗!”靳良玉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咆哮道:“老子们送给他二十万两银子,没买到宣大总督的位置,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敢给老子们生意场上的对手撑腰,想把老子们赶出张家口,独霸张家口的生意!老子,老子……,惹急了,老子就再砸几万两银子,买几个刺客把他这条老阉狗给干掉!” “你们倒底在说什么?”宁完我、王登库和翟莹几人越听越是糊涂,忍不住打断范永斗等人的叫嚷。事情到了这步,范永斗就算想继续隐瞒也不行了,只得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说了一遍,谁知道王登库听了以后不但不恼,反而欢喜的叫道:“各位大掌柜的,这可是好机会啊!这么多年了,咱们一直想找魏老太监做咱们的强硬靠山,可一直没能如愿,这次借着那两个活宝帮忙,咱们不就等于是间接拉到了魏老太监做靠山?” “王老抠,你别想得太美了。”田生兰没好气的说道:“那两个活宝要从我们手里拿走四成的利润,我们请他们帮忙,不就是给他们打下手了?” “老田,你的话虽然有道理,可你的目光还是不够长远。”做梦都想做扩大生意规模的翟莹反驳,振振有辞的说道:“给那两个活宝分四成利,表面上看上去我们是吃亏了,可我们打着他们的旗号走私货,等于就是拉到了魏老太监和张好古小疯狗的虎皮做大旗,谁还敢查我们?而且那两个活宝的商号根基还太浅,势力目前还仅限于张家口一带,手里的货也还太单一,所以他们才想出借旗抽成的法子捞银子——要换成咱们八家有权势那么大的靠山,能够垄断张家口的所有私货渠道,别人就算给我们八家五成的利润,咱们会把旗帜借给他们?”说着,翟莹还指着梁嘉宾问道:“梁大掌柜的,如果你垄断了张家口的所有私货出关渠道,别人给你五成的分成,你会不会把渠道借给他?” “当然不会,如果真是那样,没有七成的分成,休想开口!”梁嘉宾点头,附和道:“翟大掌柜的说得有道理,平心而论,那两个活宝的心肠也不算太黑,起码还是打着和我们平分利润的主意。而且他们根基太浅,我们八家的分号遍布大江南北三十四州府,关里关外没有咱们伸不到手的地方,我们如果放下架子再去和他们商量,相信他们还是很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发财的。所以我建议,我们八家可以再去找他们谈谈,让他们抽我们三成五的利润!” “对。”翟莹大力点头,又憧憬着说道:“更妙的是,我们八家还可以利用那两个活宝扩大生意,把手伸到漕运、盐运和海运上去,那些油窟窿都是被通州商人、浙商和闽商垄断,油水比咱们张家口大多了,那两个活宝和他们背后的魏老太监、张好古小疯狗肯定也早就是垂涎三尺了,咱们和他们合作从这些地方捞油水,他们肯定答应,而且还肯定会全力支持我们。到那时候,咱们就算被他们抽走四成,赚到的银子也肯定比以前更多!” “还有军火!”王登库语出惊人,“到现在为止,我们贩卖的武器除了钢刀铁枪,最多就是再做些火枪生意,那两个活宝敢直接贩卖佛朗机火炮,证明他们肯定有这方面的渠道,咱们和他们合作,想弄到利润更大的火炮,还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咱们连红夷大炮都弄得到,那利润不是更高?” “有道理,和那两个活宝合作,虽然损失一些利润,但我们也可以乘机扩大生意,赚到的或许更多。”除了范永斗和黄云龙之外,靳良玉、王大宇和田生兰一起点头,都对此大为心动。就连宁完我都有些惊喜,“什么?你们还能弄到红夷大炮?那快去弄啊,争取给我弄到二三十门,有了这东西,以后我们大金攻城战就轻松多了。” “各位,你们先别高兴太早。”老奸巨滑的黄云龙提醒道:“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咱们不能粗心大意,更不能冒失——据我所知,魏老太监以前一直只盯着江南的贸易,利用他的干儿子李实在江南捞银子,这次忽然又盯上了张家口,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我们给辽东巡抚的事,提醒了魏老太监还可以在张家口发财。”范永斗终于开口,缓缓说道:“你们还记得不,以前我们想通过冯铨和崔呈秀这些阉狗,和魏老阉狗搭上线,他们都是委婉推托,不肯答应,这其中除了他们害怕魏老阉狗知道他们在包庇我们走私货的原因以外,很可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害怕知道魏老太监知道张家口的利润有多大,担心魏老太监跳过他们直接从我们手里收银子,断了他们的财路!而这一次,我们为了给辽东巡抚买宣大总督的位置,终于和魏老太监见了面,搭上了线,张好古小疯狗虽然移花接木利用我们捞到了宣大总督的位置,可也间接让魏老太监加深了对我们的印象,知道了我们张家口的利润有多丰厚,想把手伸进张家口,也就合情合理了。” 说到这里,范永斗又恨恨说道:“这么一来,前段时间一些事情也可以解释了——张好古小疯狗当上宣大总督,一个秘密任务就是为魏老太监在张家口开辟财源,所以他拼命拉拢我们,想让我们给他当捞银子的工具,只是我们害怕他是不怀好意,不敢答应,所以张好古小疯狗才只好选择扶持吴二华和马俊那两个活宝,通过他们在张家口捞银子,也给魏老太监捞银子!否则的话,吴二华和马俊这两个活宝在张家口两年,生意都是不死不活,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强势?张好古小疯狗没有魏老太监默许,又怎么敢堵死张家口所有商号的发财道路,只让那两个活宝发财?” “有道理。”黄云龙也终于点头,沉声说道:“这么说来,张好古小疯狗忽然杀张家口一个回马枪的事情,也可以解释了——他没办法通过我们捞银子,就悄悄回来,和那两个在蛮子朝廷里有一定势力的活宝达成秘密协议,通过他们发财!” “对!就是这个道理!那两个活宝来张家口已经两年了,和张好古小疯狗又是刚刚认识,张好古小疯狗如果想要对付我们,想要查出我们私贩违禁物资给大金的罪行,又怎么敢托付给这两个陌生人?他就不怕这两个活宝卖了他?”靳良玉一拍桌子,斩钉截铁的说道:“除非,张好古小疯狗是两年前就已经处心积虑的想要收拾我们,两年前就把那两个活宝派来张家口卧底!所以现在可以肯定了,张好古小疯狗来宣大,只是为了发财,不是想对付我们!” “没错,张好古小疯狗真想收拾我们,就不会利用这两个活宝下套了,除非就是他两年前就已经打定主意收拾我们。”田生兰附和,又笑道:“但很可惜的是,两年前咱们根本就不认识张好古小疯狗,张好古小疯狗也从来没来过张家口,所以利用那两个活宝给我们下套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惜啊——!”翟莹忽然捶胸顿足的惨叫起来,“如果早知道张好古小疯狗只是为了发财而来,我在京城就应该答应给他暗股啊!那时候,张好古小疯狗还专门问过我几次生意的事,就是暗示想要加暗股,我怎么就没答应,便宜了吴二华和马俊这两个活宝怂娃呢?” “我更可惜!”王登库惨叫得更加大声,“我一年半以前就认识张好古小疯狗了,张好古小疯狗当上宣大总督的任命刚下来,他就找我直接要暗股,我怎么就说本小利薄不给他呢?他娘的,该死的张好古小疯狗,你要是早说魏老太监也参加分成,老子能不答应你?”其他几个蝗商也是纷纷哀叹惋惜,后悔上次在宣府镇见面时,怎么就不让张大少爷加入暗股,白白错过了这个天赐良机呢? “都别叫可惜了!那时候我也没死死拦着你们,说什么都不让你们给张好古小疯狗暗股,是你们自己心虚,不敢答应而已。”范永斗瞪了王登库一眼,心说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既然是冲着银子来的,那么上次新式火枪的事,十有**就是你这个王老抠搞的鬼了,等这件事情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了,大家都别怨天尤人了。真要怪,就怪我们大家胆子都小,都忘了‘胆小的饿死,胆大的撑死’这句千古名言。”范永斗最后总结说道:“今天晚上已经晚了,大家都回去仔细考虑一夜,明天再来这里集合,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明天我们就再去找那两个活宝商量,给他们三成五的抽成,联手一起发财!” “还有我的红夷大炮,千万别忘了。”宁完我赶紧说道:“明天我化装成关外的商人,和你们一起去找那个吴二华和那个马俊,看看他们能不能为我们大金弄到急需的攻城火炮!” ……………… 利令智昏,在摸清楚了吴二掌柜和马俊背后还站着魏忠贤参与分成后,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大蝗商终于放下戒心,一致通过了再去找吴二掌柜和马俊谈判的决定。到了第二天上午,再次确认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对意见后,八大蝗商便又浩浩荡荡的杀向来远堡了,进到门庭若市的吴记绸缎庄,不等八大蝗商开口,吴二掌柜抢先笑道:“八位大掌柜的,上次你们走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们还要回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吴二掌柜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上次的事,老夫惭愧之至,还请吴贤侄千万不要介意。”范永斗尴尬一笑,暗骂吴二华张狂,背后站着魏忠贤就嚣张成这样。吴二掌柜则笑道:“好了,这样吧,我叫人去福兴楼准备一桌酒席,再把马俊那个王八羔子叫来,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和八大蝗商预料的一样,根基极浅的吴二掌柜和马俊确实也很希望和他们合作,饭桌上一番紧张谈判下来,吴二掌柜和马俊终于答应只抽三成七,但要求八大蝗商每一次出货,都必须有他们的伙计在场监视,八大蝗商知道这是吴二掌柜和马俊还在提防着自己们虚报货物数量,偷逃抽成,商量后也都一口答应,表示自己们的诚意。而八个蝗商也提出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他们的货物如果在关内遇到什么麻烦,希望吴二掌柜和马俊能够出手摆平,吴二掌柜则马上拍着胸口答应,“没问题,只要在大明的土地上,各位掌柜的货不管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摆平!哼,不是我们兄弟吹牛——我们的后台,可比各位想象的还要硬得多。” “行了吧,谁不知道你们最大的后台就是魏老太监?”八大蝗商脸上赔笑,心里冷哼。那边宁完我则迫不及待的说道:“两位少掌柜的,那你们能不能搞到火炮呢?我听说,两位少掌柜手里正好有一批火炮,我久在关外行走,知道那东西在蒙古部落里很受欢迎,八位大掌柜也想吃掉这批货。” “火炮啊?已经卖光了。”正在用纯金挖耳勺掏耳朵的马俊哼哼着说道:“如果想要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们去活动,有消息了就通知你们。”说着,马俊吹掉挖耳勺上的污垢,大模大样的说道:“别说佛朗机小炮了,就是红夷大炮,只要你们出得起价钱,我们也弄得到手!” “好吧,那就拜托吴二掌柜和马大掌柜了。”范永斗拱手,又问道:“两位少掌柜,那我们今天开始就出货吧,怎么样?” “先别急。”吴二掌柜和马俊一起摇头,吴二掌柜说道:“我们今天还有事,一会还要到居庸关去一趟,等我们回来再商量怎么出货。” “先到居庸关去一趟?难道去通风报信?”范永斗一惊,但转念一想又哑然失笑——这两个活宝真要去通风报信,派一个伙计去送信就足够了,何必要打草惊蛇亲自去呢?那边被明军严密封锁得急红了眼的几个蝗商则追问吴二掌柜和马俊去宣府镇的目的,但两个活宝却死活不说,只说事情很重要,不能耽搁,具体的出货细节,必须等他们从居庸关回来再说。几个蝗商无奈,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达成了协议之后,吴二掌柜和马俊还真的联袂杀向居庸关,为了预防万一,范永斗等人当然少不得派去暗中盯住了他们,免得他们玩什么花活。只是范永斗和几个蝗商没有想到的是,才到了傍晚,就有人主动把吴二掌柜和马俊去居庸关的目的送上门来——负责监控两个活宝资金流动的王秉弘悄悄摸到范永斗家里,向范永斗禀报道:“范叔父,姓吴的和姓马的,是去居庸关迎接英国公张惟贤,还有张惟贤的长子张之极和张惟贤的外甥女梅清韵。” “英国公张惟贤,他来宣大做什么?”范永斗大为惊讶。王秉弘低声说道:“送他的外甥女梅清韵到阳和,与新任总督张好古完婚!张好古和梅清韵的婚期,是订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张好古忙于政事无法回到京城,所以张惟贤就亲自把外甥女送来了,听说张宪台的父母也来了,带着军队护送张惟贤的锦衣卫头目,还是张宪台在京城的一个心腹,叫什么肖传的,队伍非常庞大。姓吴的和姓马的消息灵通,就从小侄的银号里提了一批银子,又买了一些珠宝,跑去居庸关拍马屁了。” “怪不得那两个活宝这么神秘,这样拍马屁的机会,如果是我也不会泄露的。”范永斗暗暗点头,又心头猛的一动,忙问道:“张宪台准备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拜堂成亲?你肯定?” “范叔父,你问这个干什么?”王秉弘先是一楞,然后又回过神来,笑道:“难道叔父也想去送礼祝贺?没错,就是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小侄和吴二华、马俊关系处得不错,他们建议小侄也去阳和送点礼物拍点马屁,所以小侄知道了日期。不过小侄本小利薄,得慢慢积累,不想去下大本钱讨好张宪台,到时候派人去阳和送点礼物意思意思就算了。” “天赐良机啊!”范永斗激动得呼吸都有些停顿了,心中大叫道:“对,二月二!那天张好古忙着在阳和办婚事,黑云龙这个杂种鞑子和宣府其他的蛮子官员为了讨好张好古小疯狗,肯定也会全部跑到阳和去拍马屁,张家口的关防也会放松下来!我们这几天先别冒险大量出货,先把货物备齐,到了那天再通过两个活宝的商号全部出货,大金国的货二月二从张家口出发,三月初左右应该能抵达辽东!到时候张好古小疯狗就算听到风声,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过来了!” “多谢贤侄提醒了,到时候我也会派人去送礼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范永斗拍着王秉弘的肩膀,微笑着说道:“贤侄放心,只要贤侄继续这么帮助老夫,迟早有一天,老夫在全国的钱庄银票,都可以和贤侄的恒通银号银票通存通兑的。” ……………… 物以类聚,范永斗把张大少爷准备二月初二这天在阳和与梅清韵完婚的消息对几个蝗商宣布后,七个蝗商都马上叫了起来,“张好古小疯狗准备在二月二这天拜堂成亲?那我们别冒险急着大量出货了,等到了二月二这天再一起出货,把大金国的货送出关外,比多么都保险!” “张好古小疯狗在二月二这天拜堂成亲?”宁完我的心思则与几个蝗商不同,心中琢磨道:“到了那时候,张好古的小疯狗家里肯定是人员杂乱,进了洞房后,张好古小疯狗的洞房里就肯定不会有什么亲兵侍卫的在场了,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行刺机会啊!我如果能够把张好古小疯狗的脑袋带回辽阳去,献给大汗做贺礼,那么范文程和鲍承先,还敢和我争大金首席汉臣的位置?”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口粮袋引发的惨案(上)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口粮袋引发的惨案(上) 八大蝗商做生意的组织能力确实不是盖的,才用了二十来天时间,建奴所需的物资中,超过二十万石的粮食和十五万斤生铁就已经通过各种明暗渠道筹集齐备,藏在关内各个或明或暗的仓库中,剩下的粮食和生铁也确定可以在月底之前送到张家口,还有建奴急需的布匹、盐巴、棉花和武器等违禁物资,在八个蝗商的各个仓库中也已经是堆积如山,另外还有押送物资的人手、运载物资的车辆和马匹,也已经在张家口关内关外秘密集结,只等八大蝗商一声令下,最多只要一天时间,就能全部装车出关,送往辽东交给建奴。 万事具备,缺的就是东风了,为了保险起见,八个蝗商并没有急着把私货运出张家口关卡,投放到来远堡市场上,只是少量的试验性出货,满足小客户的需求,并试探张家口守军黑云龙部的反应。而让八大蝗商喜出望外的是,他们的货车打上了吴记绸缎庄和马记茶号的招牌出关时,黑云龙手下那帮如狼似虎的蒙古士兵果然不再搜查有无夹带,更不检查是否上税,更不清点货物数量,一律挥手发行,而且每次都是如此,从无例外。这么一来,八大蝗商自然是心中暗喜,吴二掌柜和马俊这两个活宝却骂上了娘。 “范大掌柜的,你们不是在玩我们兄弟俩个吧?”正月二十五这天晚上,吴二掌柜和马俊联袂上门问罪来了,在范永斗的家里,吴二掌柜直接指着范永斗的鼻子问道:“六天时间,你们八家总共才出了不到两万两银子的货,你们以为我们兄弟真不知道你们的底细?你们八家的生意才这么大点?” “没错!”马俊也恶狠狠的威胁道:“范大掌柜的,咱们兄弟可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敢耍花招,拿点小钱就想把我们打发了,背后还玩阴的,我们兄弟可也不是吃素的!把我惹急了,我回去就找人,明天盘查全张家口的商号仓库!” “娘的!小人得志!”范永斗心中暗骂一句,脸上则赔笑道:“两位少掌柜的误会了,老夫在商场浸**多年,深知信为商之本,怎么敢干出背后耍花招这样食言而肥的事?再说了,我们八家出货的时候,每次都有两位少掌柜的人在场监视,就算想夹带一斤私盐一斤茶叶也办不到啊。确实是前段时间封锁得太严了,货出不了关,客官们都跑到大同边市和古北口边市去进货了,要等他们收到消息,再回到张家口,我们的生意才能重新大起来。” “少来这套!”吴二掌柜一挥手,恶狠狠的问道:“既然你不想耍花招,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个押车点货的伙计小赖送银子?还给他送女人?还好,小赖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老人,要换了靠不住的新伙计,以后你们运十万石粮食,还不得给我只报七千石啊?” “还有我的伙计杨龙,你也说要把他在窑子里相好的那个姐儿,赎出来送给他,对不对?”马俊也对范永斗试图收买自己的伙计十分不满,狞笑着说道:“范大掌柜的,咱们都是场面上的人,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你舍不得让我们兄弟抽那三成七,又不好直接和我们翻脸,就先用点小钱哄着我们,然后再想办法收买我们的伙计掌柜,让他们虚报货物数量,或者让他们提供假消息,你们乘机从其他关口出货!对不对?!” “天地良心啊!”范永斗有些心虚——他和其他几个蝗商打的确实是这个主意,假惺惺的喊冤说道:“两位少掌柜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我们几个给你们的伙计送银子送女人,只是想联络感情,以后合作更愉快一些,可没有收买他们的意思!既然两位少掌柜的不喜欢我们这么做,那我们以后就不这么做了,老夫可以拿人格保证,绝不会这么做了。” “希望你们不要再这么做了。”吴二掌柜和马俊显然也不想和八个蝗商彻底翻脸,冷哼了几句便不再追究此事,但吴二掌柜马上又问道:“那范大掌柜的,你们的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家口被封锁的时间也不短了,关外的商号和部落到处都喊缺货,你们八家开始放货,怎么六天时间才放出一万多两银子的货出去?难道你们的生意连我们的两家都不如?” “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老子大批出货的时候,就怕把你们吓着!”范永斗心里不屑冷笑,嘴上笑道:“两位少掌柜的放心,咱们张家口的货最多也最齐,要不了几天,保证那些商人就回来了,到时候保管两位少掌柜的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赚的银子数得手抽筋!耐心等几天,再耐心等几天。” “希望这样最好。”马俊嚣张的冷哼一声,又说道:“范大掌柜的,今天我们来那这里,还有一件事就是想通知你,二月初二是新任宣大总督张宪台在阳和与英国公外甥女梅姑娘成亲的好日子,我们俩兄弟是张宪台的好兄弟,一定得到现场去祝贺,所以……。” “两位少掌柜的放心去吧。”范永斗抢着说道:“我们张家口八大家,也要去几个当代表,为宪台大人祝贺,到时候我们如果出货,一定会请两位少掌柜的人到场,帮忙过关,顺便清点货物数量。两位少掌柜的放心,到时候不管出多少货,三成七的抽成,一两银子都少不了你们。” 范永斗主动答应得这么爽快,吴二掌柜和马俊反倒起了疑心,到一旁低声商量几句后,马俊又说道:“范大掌柜的,本来我们担心,我们两个离开张家口以后,你们的货出不了关,打算让你们先把货备足。既然范大掌柜的你打算在那几天继续出货的话,那这样吧,我一个人去阳和给张宪台祝贺就行了,吴兄弟他留下来,遇到情况也好替你们出面摆平。” “那就更好了,多谢马少掌柜的安排仔细。”范永斗也知道吴二掌柜和马俊还是在担心自己们耍花招,偷逃抽成,所以赶紧一口答应——说实话,其实范永斗等几个蝗商并没有打算偷逃这两个活宝的抽成,相反的,还希望他们的商号也参与进对建奴的走私买卖中来,到时候两个活宝一起上了这条足以抄家灭门的贼船,耍花招的可能性也就更小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范大掌柜们几个什么时候走?到时候同路怎么样?”马俊点头,又语带威胁的警告道:“对了,顺便告诉范大掌柜的一声,为了不让外地的商人插手咱们张家口的市场,我和吴二掌柜对黑军门打了招呼,从明天开始,黑军门将要暂时关闭邻近的青边口、长峪口和大白阳关口,免得一些不法商人,走这几个关口贩卖私货。” “娘的,这两个家伙还算没笨到家,防着老子们的货走其他关口出关。”范永斗对马俊的暗示警告心知肚明,笑道:“还是两位少掌柜的仔细,这样最好,关闭这三个关口,外地商人就算想染指张家口边市,也没机会了。至于我们的出发时间,还没定下来,这样吧,马少掌柜的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一同上路有伴。” …………………… 虽说吴二掌柜和马俊两个活宝到范永斗家中兴师问罪,还有些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味道,但是对八大蝗商来说,他们对这两个活宝的最后一点戒心也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益发认定这两个活宝只是为了银子,并没有存在其他异心,也更加放心的筹集建奴急需的物资,做好出货准备。到了正月二十八这天,靳良玉、王大宇和王登库三个蝗商也带上八大蝗商的礼物,跟着马俊一起上路赶往阳和,名为祝贺张大少爷的新婚之喜,实为监视张大少爷的举动,留下范永斗和黄云龙等人在张家口出货,彼此间随时保持联系。而马俊等人离开张家口的第二天,宣府总兵黑云龙和宣府巡抚秦士文也离开了张家口,宣府境内也只剩下了知府刘永祚坐镇,还有宣府副将孙尚智和黑云龙的副手程管,对张家口边市的监视力量大为削弱。 先不说范永斗和黄云龙等人在张家口准备出货,单说马俊带着靳良玉等三个蝗商正月二十八清晨从张家口出发,一路快马紧赶慢赶,正月三十这天傍晚就到了阳和。眼看天色已晚,靳良玉和王大宇等几个蝗商本想在客栈投宿下来,用过晚饭就休息,第二天再去拜见张大少爷,不曾想马俊马上嚷嚷道:“在街上吃什么?到总督衙门吃去,张宪台是我的好哥们,我上百里地的跑来喝的他喜酒,还不得去多吃他几顿啊?” “他娘的,你小子认识张好古小疯狗才几天,也敢说是他的好哥们?”王大宇、靳良玉和王登库三个蝗商心中冷哼,却拗不过马俊的坚持,还有想亲眼看看张大少爷现在的情况,便也没有坚持,在客栈订下房间后,就随着马俊连夜赶到总督衙门拜见。 马俊还真没有吹牛,他用黄金打造的名刺递进总督衙门后,没过多少时间,张大少爷还真领着得力助手满桂、马士英、赵率伦和大舅子张之极出来迎接了,亲热的和马俊打了招呼,又把马俊和三个蝗商领进了后堂,摆下酒宴热情招待。其中张大少爷的大舅哥张之极前几天才和马俊在嘉峪关见了面,还收了马俊的孝敬,这会再度见面之后,彼此之间也非常亲热,酒席上干脆就称兄道弟起来。而靳良玉、王大宇和王登库三个蝗商既是懊悔当初没有给张大少爷的暗股,让马俊这个活宝拣了大便宜,又长舒了一口气——满脸春风的张大少爷此刻就坐在阳和的宣大总督衙门里,无论如何是破坏不了八大蝗商后天的出货计划了。 酒席宴罢,张大少爷又热情挽留年龄相近的马俊在总督衙门住下,帮助自己操办婚事,马俊当然不肯错过这个拍马屁的大好机会,一口答应。王大宇和靳良玉等三个蝗商则返回客栈招牌,同时派出快马信使,连夜赶回张家口向范永斗和宁完我等人禀报阳和这边的情况,并且重点说明了自己们已经在阳和与张大少爷见面,叫范永斗等人放心出货,千万不要错过了出货发财的最佳时机——只要过了这一关,八大蝗商就安心等到张大少爷把总督衙门搬到更加遥远的山西镇去,再放手赚钱捞银子了。 第二天上午,同时也就是天启八年二月初一的上午,马俊抽空回了一趟客栈,告诉王大宇和靳良玉三个蝗商,说自己这两天要留在总督衙门里帮忙张罗,叫三个蝗商不用为他担心,安心等到明天傍晚张大少爷和梅清韵拜堂成亲时,再在总督衙门里见面。三个蝗商羡慕之余,也毫不疑心的答应,留在客栈里安心等待,还有就是和相熟的官员来往客套,更进一步拉近关系,只等第二天到总督衙门去喝喜酒。 一天多的时间很快过去,二月初二刚过正午,三个蝗商就一起来到张灯结彩的总督衙门,递上礼品彩金求见。可是被张大少爷的亲兵领进搭台唱戏的总督衙门后花园后,王大宇、靳良玉和王登库却没有看到马俊那个活宝,本应该披红挂彩的张大少爷也不见踪影,四处寻找时,和八个蝗商关系密切的宣大巡按张素养走了过来,打招呼道:“三位大掌柜的,怎么现在才来?咦,范大掌柜和黄大掌柜他们,怎么没来?” “范掌柜和黄掌柜他们有点事,走不开,叫我们来当个代表,不过礼物已经送上了。”王大宇笑答应,又好奇问道:“张大人,怎么没看到张宪台?大喜的日子,他应该在出来迎接客人啊?我们也就算了,张大人你是堂堂的宣大巡按,怎么张宪台也不来迎接你?” 王大宇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张素养脸上的表情就有点阴沉,看看左右无人,低声哼道:“有什么办法?人家架子大呗,九千岁的亲儿子,英国公的外甥女婿,还会把我这区区一个巡按放在眼里?我巳时就已经到了,吃午饭都没看到他,前前后后,就是那个马知府在张罗。” “出什么事了?张宪台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露面?”王大宇和靳良玉等人有点紧张起来。这时候,一个胖胖的老头过来,向张素养打招呼道:“这位大人,莫非就是巡按张大人?张大人从山西镇远道而来,辛苦了,老夫在此向巡按大人致谢。” “你是……?”张素养态度傲慢的打量这个胖老头,发现这老头穿着虽然不错,身上却总有一种土财主的气质。那胖老头哈哈一笑,答道:“张大人,老夫姓张,名崂材,别人都叫我张老财,今天成亲的新郎官,正是小犬。” “原来是张宪台的太尊!”张素养大吃一惊,赶紧向张老财行礼。张老财笑着还礼,又亲热的说道:“张大人,老夫听说,你是今天上午才到的阳和,路上一定很辛苦吧?快请这边坐,看戏听曲,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用人开口。” “多谢张老太尊。”张素养客气的答应,又试探着问道:“老太尊,怎么张大人到现在还没露面?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啊。” “唉,你别提了,提起这事我肚子里火就大。”张老财有些生气的说道:“这个狗儿啊,真是不知轻重,梅姑娘可是大明英国公的外甥女,身份金贵,又长得貌似天仙,我们张家祖坟上冒青烟,让他娶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成亲的日子,他竟然还说什么公务繁忙,急着调兵遣将去打什么乱贼,还把满总兵也带到军营去了,要到拜堂的时候才出来,叫我这个当爹的在这里招呼客人。如果今天不是大喜的日子,老子还真想抽他几耳刮子,让他知道什么事更重要……。” 张老财在这边絮絮叨叨的骂儿子,张素养和靳良玉等人却长舒了一口气,张素养笑道:“老太尊,宪台也是勤于王事,他如果对朝廷的事不这么上心,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宣大总督?二十四岁的总督,咱们大明开朝以来的第一个啊!好了,请老太尊的一点薄面份上,不要再生张宪台的气了。” 张老财无意中消除了几个蝗商的疑心后,几个蝗商也放下心来,和张素养一起坐到戏台前品茶听戏,并没有匆匆出门报警,向张家口发出警告——事实上,已经无论如何来不及了。只是三个蝗商和张素养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等到张大少爷露面,更没有看到马俊那个活宝,里里外外都是张老财和马士英忙和,招待客人,就连张大少爷的几个重要部下和领兵武将都没有露面,几个蝗商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只得耐心等下去………… ……………… 正当三个蝗商在阳和的宣大总督衙门后花园听曲看戏的时候,江南,南直隶应天府的范记钱庄分号中,几个客人忽然出示了大量山西恒通银号开出的银票,要求与恒通银号通存通兑的范记钱庄兑换现银,虽然这四个客人出示的银票数额高达三万余两,但已经收到张家口总号命令的范记钱庄南京分号还是不敢怠慢,验明银票并非伪造后,乖乖如数兑换了这几张绝对货真价实的银票,只等改天到邻近的恒通银号庐州分号兑换回来。 交通限制,范记钱庄南京分号的掌柜和伙计并不知道的是,几乎是在同时,江南范记钱庄的扬州分号、松江分号、杭州分号、苏州分号、徽州分号、湖州分号和刘家港分号中,也出现了一些客人,挥舞着恒通银号开出的银票,要求兑换现银,其每个分号兑换的现银数目虽然不是很大,范记钱庄的几家分号也拿得出现银来,可总数却足以买下恒通银号在全国的所有分号——而且还可以足足买下两次………… ……………… 画面又转回阳和的宣大总督衙门中,北方的二月初天气还比较寒冷,日头也比较短,申时才刚过,天色就已经微黑了,白天的阳光带来的暖意也逐渐消失,坐在后花园里的几个蝗商和其他客人也逐渐感觉到一些寒意。可是让所有人都很奇怪的是,今天的新郎官张大少爷至今还没有露面,已经摆好桌椅的前院和大厅中也没有开席的动向,这么一来,就连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一起跑到今天唯一管事的马士英和张惟贤面前,询问原因。 “马大人,这客人都到齐了,怎么我家那个狗儿还没回来?”张老财抹着汗水说道:“狗儿到底在什么地方?你快派几个人去催一催啊!再晚点,这吉时就误了。” 马士英没有回答张老财的话,而是转向张惟贤问道:“国公,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动手了?”张惟贤点点头,马士英如释重负,赶紧回过头来,向旁边的一个张大少爷亲兵一挥手,那亲兵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筒,对准天空点燃引线,哧的一声轻响,纸筒中喷出一个火点飞上半空炸开,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几乎是在同时,总督衙门的前后偏门处同时涌进无数明军士兵,持刀荷枪包围了在场的所有客人。 “张国公,马大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张老财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张惟贤一耸肩膀,答道:“不要问我,一切都是你那个宝贝儿子做出的安排——那小子拿我亲外甥女的婚事做诱饵抓人,等他回来,你替我、还有替我外甥女,多抽他几个耳刮子,给他点教训!” “大家都别慌!听我说!”马士英站了出来,向在场惊慌失措的众多客人叫道:“各位大人,还有各位大同、阳和的士绅们,你们不要惊慌,这些军队,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与你们无关。还有一件事,经过张宪台和张国公商量,觉得今天的日子不适合拜堂成亲,决定把婚期押后,各位的贺礼已经送了,下次就不用送了。” “婚期押后?”一个阳和本地的士绅惊讶叫道:“都到拜堂成亲的日子了,才决定把婚期押后?我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 “不用听说,今天亲眼看到就行了。”张惟贤站了出来,微笑说道:“各位,不错,老夫是和张宪台商量了决定把婚期推后几天,因为今天的日子不适合拜堂——只适合拿人!来人啊,给老夫拿人!” “得令!”整齐答应声中,一个接一个明军士兵如狼似虎的冲进人群,又一个接一个把早就盯好的目标揪了出来。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张家口三大蝗商靳良玉、王大宇和王登库,接着是宣大巡按张素养,大同巡抚张翼明,宣府巡抚秦士文,还有已经卸任却还没有来得及返回京城的前任宣大总督张朴和前任宣府总兵杨应瑞,另外还有几个宣大的地方官员,一起按跪在张惟贤和马士英面前。 “为什么抓我们?为什么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几个倒霉蛋都惨叫起来,王登库叫得更是大声,“为什么抓我?我是张家口的良善商人,来阳和给张宪台送礼的,为什么要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你们犯了什么罪?”马士英冷哼,忽然大声喝道:“你们几个,有的身为朝廷命官,却收受不法商人贿赂,包庇他们的走私行为,为他们的走私贩私提供掩护,执法枉法,罪当不赦!还有几个,走私贩私,大量贩卖违禁物资和武器火器给鞑靼部落,甚至卖给辽东建奴,向建奴提供大明军情,助纣为虐勾结建奴杀害我大明同胞,罪在不赦,罪该万死!宣大张宪台有令,将你们全部逮捕问罪!” “你有什么证据?”靳良玉挣扎着狂吼道:“你说我们走私贩私,勾结建奴,有什么证据?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你们就是污蔑陷害,大明是**律讲道理的地方,不会容许你们这些暴吏胡作非为的!” “证据?当然有。”马士英微微一笑,“张宪台昨天就已经出发了,亲自去张家口拿你们勾结建奴走私贩私的真凭实据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口粮袋引发的惨案(下)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口粮袋引发的惨案(下) 时间前移,回到二月初一的傍晚,天快要黑的时候,王登库、靳良玉和王大宇三个蝗商从阳和派出的信使,带着满身的风雪冲回了张家口,把三个蝗商已经在阳和与张大少爷会面的消息禀报给范永斗、梁嘉宾、田生兰、翟莹和黄云龙五个蝗商。确认了这个消息无误后,范永斗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向得力助手陈大并吩咐道:“快,去下命令,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马车、马匹、干粮、饮水和草料什么的,都准备充足了。明天天一亮,就开始装车,傍晚前出关!” “得令!”陈大并抱拳答应,匆匆而去。那边黄云龙和梁嘉宾等蝗商也匆匆下达类命令,让副手下去安排。末了,几个蝗商又按事先商量好的计划,一起跑起拜访张家口的三个守将孙尚智、石天林和程管,还有秘密潜伏到张家口堡内,协助八大蝗商出这批重货的宣府知府刘永祚。而刘永祚、孙尚智和石天林三人都一口答应没有问题,孙尚智和石天林两个武将还答应派出军队,护送八个蝗商的军队一程,看在八大蝗商孝敬的银子份上,黑云龙的助手程管也做出表示,“黑军门出发前留下过话,只要是吴家和马家的货,不管多少我都不用检查,也不用阻拦,你们出货的时候,吴二掌柜如果在场,我就绝对不管。——但丑话说在前面,出了张家口关门,我就更不管了。” “多谢程将军通融。”范永斗又舒了一口气,笑道:“程将军放心,到时候吴二掌柜的肯定在场,出了张家口关门,我们几家有自己的护货镖队,寻常的小蟊贼,也不敢找我们的麻烦。” 范永斗说这话可是充满了信心,喀喇沁那边,大大小小的蒙古部落急着摆脱蓟门粮盐交易准条制度的控制,以恢复以往交易为条件,已经答应了对八大蝗商的商队放行;科尔沁草原那边山高皇帝远,被张大少爷抢得濒临破产的奥巴和乌克善看在银子的份上,又不敢继续得罪建奴,也都答应对八大蝗商商队放行;至于察哈尔这边,托张大少爷的疯狗恶名之福,那些手脚不干净的鞑靼部落早已经被吓得跑出了七八百里,又有孙尚智和石天林控制的明军斥候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就更不用担心货物出关后的安全了。范永斗现在唯一头疼的,就是担心草原上会不会刮起了大风沙,耽搁了他的商队行程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八大蝗商在张家口堡内的大大小小的仓库大门一起打开,数以万计的伙计鱼贯而入,把成箱成袋的粮食、私盐、生铁、武器、茶砖、布匹和棉花等违禁物资搬出仓库,肆无忌惮的在光天化日下装上马车,推到空地上排列成行,大大小小的货车马车在空地上密密麻麻,如蚁出巢,盛况几乎回到前几年的张家口鼎盛时期。而闻讯赶来的吴二掌柜也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迫不及待的向范永斗问道:“范大掌柜的,今天终于来大的了?买家是谁,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不?” “吴少掌柜的见谅,实在没办法给你介绍。”范永斗当然不会告诉吴二掌柜这些货的真正买主,微笑着解释道:“因为这些货,都是草原上的那些老主顾订的,人没到场,我们得送货上门,所以还请吴少掌柜的理解。” “真的?范大掌柜的该不会是害怕我挖你的主顾吧?”吴二掌柜当然不信,还有些不高兴。那边宁完我站了出来,向吴二掌柜笑道:“吴少掌柜的,范大掌柜的真没骗你,你如果不信,可以派几个人陪范大掌柜他们的商队到草原上看一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说到这,宁完我还亲热的凑到吴二掌柜耳边嘀咕道:“吴少掌柜的,你如果派人去盯着,还可以顺便给你的军火联系主顾,这是个好机会,千万别错过啊。” “是吗?”吴二掌柜果然动心,稍一盘算就说道:“那好吧,我让我商号的小赖,还有马老鬼的二掌柜杨龙跟着一起去看看,让他们也长长见识,范大掌柜的,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吴少掌柜义薄云天,我还会怕少掌柜挖我们的主顾?”范永斗巴不得把吴二掌柜和马俊绑上自己们的战车,当然一口答应。吴二掌柜大喜,忙问道:“商队的货装的差不多了吧?能不能等一会出关,我叫小赖和杨龙做好准备去。” “早着呢。”范永斗微笑答道:“今天可是大笔出货,光马车就有三万多辆,装货起码得装到傍晚去,吴少掌柜可以叫你的二掌柜慢慢准备,不用着急。” “三万多车的货?你得多少伙计押运啊?”吴二掌柜目瞪口呆,半晌才惊喜的叫道:“这可是大买卖啊!范大掌柜的,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叫小赖他们准备。”说罢,吴二掌柜扭头就跑,那即将大发横财的欢喜模样,显露无遗。不过从来没干过货运这一行的宁完我也被吴二掌柜的话提醒,忙问道:“范大掌柜的,怎么有这么多马车?这人手够不够?路上护卫兵力,足不足?” “宁先生,这可都是你逼的啊。”范永斗苦笑着答道:“以前我们给辽东送货,粮食每次都是三五万石,你这次一开口就要三十万石,不准备这么多马车,装得下这么多粮食和生铁么?至于人手,你放心,我们八家好不容易凑出了上万个伙计和民夫,还有六万多匹马,保管可以把货物送到辽东,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就地雇佣蒙古人当民夫。还有,我们雇佣了两个蒙古部落的骑兵当护卫,只要到了赛汗就能会合,保管你们的货万无一失。”说到这,范永斗又哼道:“宁先生,也亏得你是和我们八家合作了,要换了其他商号,运三十万石粮食到辽东,光人手和畜力就要他们傻眼!” 范永斗这话倒不是吹牛,一次性将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斤生铁从张家口送到辽东,走的还是陆路,不说本钱资本,光运输问题就足够让大明绝大部分的商号傻眼。可范永斗并不知道的是,历史上,他的孙子范毓在这方面可比他更牛百倍——建奴康熙一次性出动三十万军队征讨葛尔丹,后勤粮草全是靠他的孙子范毓给建奴康熙保证,范记商号的商队深入沙漠数千里,竟然保证了建奴康熙的三十万大军军粮从无或缺,前线军粮充盈有余,给康熙建奴节约的军费以千万两计,范记商号的鼎盛兴旺和实力强大,可见一斑。当然了,这也和范永斗打下的坚实基础有关,这是后话不提。 忙碌了一段时间后,八大蝗商的商队也已经越排越长,眼看广场上已经容不下这么多马车,范永斗正打算找吴二掌柜商量,让一批货先出关到来远堡集结。吴二掌柜却领着小赖和杨龙两个心腹伙计跑来,让他们跟着八大蝗商的商队出行,一同赶到现场的,竟然还有恒通银号那个少掌柜王秉弘。吴二掌柜涎着脸说道:“范大掌柜的,你出这么多货,一一清点数目也太麻烦了,干脆这样,兄弟我信得过你,你报多少货就是多少,抽成现在就转到我们在恒通银号的户头上,怎么样?” “急什么?明天再付抽成不也一样?还怕我赖了你们的银子?”范永斗笑着问道。吴二掌柜笑嘻嘻的答道:“我也是为范大掌柜的着想,这么多货出关,难道范大掌柜的就不亲自去押货?早点把抽成付了,范大掌柜的也好放心出关不是?” “我又不随商队出关,是老黄他们押车,少不了你的。不过随你,现在算就现在算吧。”范永斗懒得和吴二掌柜斤斤计较,叫来自己信得过黄云龙,让他把出货数字报给吴二掌柜,按事先约好的比例和市场价格计算抽成数目,并用现银支付。吴二掌柜也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信得过的王秉弘,自己按范永斗的要求,跑到张家口关口坐镇,和程管交涉,指挥黑云龙留下的嫡系军队给八大蝗商的货车放行,让已经装上货物的马车到来远堡边市外集结侯命。还是那句话,吴二掌柜出面,黑云龙的军队就不刁难,不管多少马车出关,黑云龙的军队都坐视不理,至于孙尚智和石天林的军队,也就更不会管了。 天快黑的时候,王秉弘又悄悄摸到张家口关门前,向正在这里笑吟吟看着八大蝗商车队过关的吴二掌柜低声说道:“**二少,办妥了,抽成已经付了现银,货物的清单和数目,也已经弄到手了。”说着,王秉弘从袖子里抽出一叠文书的小半截,吴二掌柜忙低声说道:“贴身藏好,千万别丢了,这可是证据。” “明白。”王秉弘低声答应,又担心的问道:“狗少那边呢?有消息没有?”吴二掌柜不答,仅是露齿一笑,王秉弘顿时明白,也是露齿奸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差不多是在吴二掌柜和王秉弘低声对答的同时,辽西第一重镇山海关的辽东督师衙门中,忽然迎来了一群神秘的客人,当他们提出求见辽东督师熊廷弼时,正在为长时间未收到毛文龙消息而疑惑的熊廷弼没有心情接见他们,打发了山海关监军纪用去和他们接触。不曾想纪用与这些人刚一见面,马上就惊叫道:“王公公,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山海关的?”原来这伙神秘客人的为首者,正是那个把朝鲜全国上下敲竹杠敲得鬼哭狼嚎的两大太监之一、张大少爷的侄子、宋金的干儿子——王敏政! “纪公公,我半个月以前就来了,请跪听密旨!”王敏政也不客气,从袖子里抽出一道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张家口商户范永斗、王大宇沟通建奴,私贩禁品,弃家弃国,罪当不赦!兹令内宫监太监王敏政查抄二贼山海关分号,旨到之日,山海关文武官员,内官税监,见旨一应听调,全力配合王敏政行事,查抄逆号,擒捕奸商,以正国法!倘有推委搪塞或走露风声者,一律严惩不贷!钦此!” “查抄范永斗和王大宇的山海关分号?!”纪用一下就跳了起来,惊叫道:“王公公,这两个商号的分号遍布天下,你忽然查他们的山海关分号,其他地方的分号收到消息,还不跑得一干二净?” “纪公公请放心,一个都跑不掉!”王敏政阴笑着答道:“全国三十四个州府,都在今天一起动手,查抄这些奸商的所有分号!估计这个时候,我的干爹宋宋公公,已经亲自带着东厂番役和锦衣卫包围了这些奸商的所有分号,还有他们在京城的宅院,动手抓人抄家了!” “全国三十四个州府一起动手?”纪用的脸都白了,心说是那个缺德得祖坟冒烟的坏种想出来的馊主意,这还让人活么?紧张之下,纪用赶紧问道:“王公公,有证据么?这些商号可是全国一流的大商号,没有足够的证据,恐怕影响就大了。” “放心。”王敏政斩钉截铁的答应一句,又微笑道:“证据,张探花会替我们准备的,现在我们该做的,就是去抓人抄家发点财了。” “张探花的主意?怪不得这么狠毒!”纪用一拍大腿,又放心大胆的向旁边的亲兵叫道:“快去给马世龙将军传令,让他马上集结两千军队,有发财的大好事等着他!先别告诉他发什么财,等咱家去和熊督师打了招呼,再过去亲自告诉他。” 动若雷电,事情确实如王敏政所说的一样,就在这同一时刻,宋金确实领着数以千计的东厂番役和镇抚司锦衣卫,包围了京城里的八大蝗商分号和宅院产业,宋金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番役和锦衣卫立即冲进这些分号和宅院,见人就抓,见银子就楼,见文书就扣,八大蝗商分号的掌柜伙计猝不及防,几乎在瞬间被抓得干干净净,各种各样的违禁物资和来不及销毁的密帐也落到了东厂和镇抚司手中,成为控告他们的罪证。也有个别漏网之鱼,跑到后台官员处告状求援,只可惜那些官员匆匆跑到现场说情时,却撞见了亲自前来监督查抄的魏忠贤,还有杀气腾腾的京营老大成国公朱纯臣。 “你们的来意,咱家清楚。”魏忠贤也不给这些官员说情的机会,直接指着他们的鼻子说道:“可你们这次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咱家那个亲儿子,已经拿到了八个奸商卖国通敌的铁证!你们聪明的话,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皇上和咱家都可以不计较,也一律不追究!可如果你们还敢耍花招,敢捣乱——咱家的东厂大牢,还有镇抚司诏狱,可都是腾出了房间给你们准备着的!” “魏公公,和他们罗嗦什么?这些人,铁定是收了八个汉奸好处,跑来求情说情的,全抓起严刑拷问,一个都错不了!”朱纯臣愤怒的叫嚷道:“张好古那个小混蛋,明知道这些奸商通敌卖国,竟然没有告诉老夫,要是老夫早点知道,早就扒了这些狗汉奸的皮了!” “成国公,不要生气嘛。”魏忠贤很是欣赏昔日政敌朱纯臣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微笑说道:“猴崽子没有事先告诉你,就是知道你沉不住气,怕你走露了风声。好了,别生气了,上个月,咱家欠了你的京师三大营的饷银,明天就有银子发给你了。” 听到魏忠贤和朱纯臣的这些对答,跑来求情的文武官员个个双腿发软,赶紧争先恐后的向魏忠贤和朱纯臣跪下,战栗得象那寒风中的枯叶。而晚到一步的求情官员听到消息,一个个掉头就跑,或是跑回家去冲进书房,翻出一些书信文书扔进炭盆,或是把藏在自己家中的八大蝗商家眷亲信逮捕,扭送到东厂和镇抚司,表明自己的心迹………… 大江南北,两京十三省的三十四个州府中,都在上演着类似的情景,一个接一个出自东厂和十二监的大牌太监手捧圣旨,忽然闯进当地的官府衙门或者驻军营地中,宣读圣旨和调集军队,组织起一支接一支如狼似虎的豺狼之师,将这些州府中的八大蝗商分号包围,继而凶神恶煞的冲进分号,见人就抓,见银子就搂,见书信帐目就扣,见仓库就封!经办这个差使的文武官员、太监士兵个个眉开眼笑,心知有财可发;八个蝗商各个分号的掌柜伙计则个个措手不及,被神兵天降的明军士兵抓得七七八八,少数漏网之鱼逃到相好的官员处求援,迎接他们的却大部分是冰硬的手铐脚镣,还有少数的闭门羹,“想活命的话,就快跑吧!你们的事,本官是绝对不敢管了!” 也有例外,至少在宁远城中,当司礼监太监曹天龙跑到辽东巡抚衙门宣读圣旨调遣军队时,辽东巡抚就花了近半个时辰才集结好军队,待到军队好不容易准备完毕,开始动手的时候,八大蝗商在宁远城中的四个分号掌柜,还有一些重要的伙计,都已经带着大量金银财物逃出了宁远城,乘船逃往辽东建奴控制的土地上去了。一同逃跑的,还有陆万龄的那个老婆李婉婷——曹天龙是在辽东巡抚衙门的后院中宣读的圣旨,圣旨刚念完,李婉婷就从暗门溜出了巡抚衙门,然后又跟着范记商号宁远分号的掌柜苗大嘴出城,一同坐上了驶向辽东的海船………… ……………… 画面转回张家口,天色全黑的时候,八大蝗商的三万多辆双拉马车满载着违禁物资,已经全部走出了张家口关卡,在来远堡的北侧集结成队,排列成行,占地近百亩,数以万计的民夫伙计和孙尚智、石天林派来的两千明军士兵,打着火把列队两旁,火把密如繁星,将春雪初融的大地照得一片通明。高价雇佣来的三万多马车车夫也已经各自到场,上车侯命,只等八大蝗商一声令下,便可启程出发,人马齐备,场面极其壮观。 确认了所有马车都已经到场后,范永斗、黄云龙、翟莹、梁嘉宾和田生兰五个蝗商又凑在了一起,范永斗向随着车队出行的黄云龙、翟莹和田生兰交代道:“三位大掌柜的,路上千万要小心,要多派可靠的人手探路,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宁可绕路也被冒险。到了科尔沁草原的边境土默特后,更要小心奥巴和乌克善那两个鞑子,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就听宁先生的安排,走另一条路到辽东!” “范大掌柜放心,我们会小心的。”黄云龙抱拳答应,“张家口这边,就请范大掌柜的多操心了,还是那句话,张好古小疯狗的总督衙门没有搬到山西之前,千万不要再这么冒险大批出货了。” “我醒得。”范永斗点头,又转向一旁的宁完我说道:“宁先生,路上请你多费心了,你是大金国的重臣,足智多谋,草原上的蒙古部落不敢不卖你面子,必要时,还要麻烦你出面摆平。” “放心吧,这也是为了我们大金。”宁完我懒洋洋的挥手答应,心里则在祈祷,希望自己派去阳和的杀手能够顺利成功。范永斗又嘱托了一番后,刚要下令出发,远处吴二掌柜和王秉弘却领着一帮伙计气喘吁吁的跑来,吴二掌柜远远就叫道:“各位大掌柜的,先别忙,我还有事。” “还有什么事?”范永斗皱眉问道。吴二掌柜冲到近出,站定了才举起三个烟花,笑道:“各位大掌柜的,为了预祝你们此行马到成功,大发利市,我想给你们放几个焰火,庆祝你们的商队启程。” “多谢少掌柜费心,但不用了。”范永斗笑道:“我们准备了六百六十团鞭炮,取六六大顺之意,一会一起点火放炮,庆祝启程。” “这可不行。”吴二掌柜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般,笑道:“各位大掌柜的,你们不知道,我这个烟花可非同一般的烟花,是我老家一个高手匠人的独门绝活,比一般的烟花漂亮多了,也飞得高多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老家带来。”说着,吴二掌柜把烟花分了两个给自己带来的伙计,每人拿上一个,又向陈大并等蝗商心腹借火把点火,范永斗等蝗商无奈,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咻——!咻——!咻——!”三声轻响,三个亮点从吴二掌柜等人手中飞上半空炸开,绽放出三团巨大的花束,一金一赤一绿,确实十分漂亮,不过却也和普通的烟花焰火无异。范永斗笑笑,随口问道:“吴二掌柜,你从济南带来的烟花,确实不错,多谢你的好意了。传令下去,点鞭……。” “谁说我是济南人了?”吴二掌柜忽然打断了范永斗的话。范永斗一楞,答道:“吴少掌柜,你不是说过,你是济南人吗?你在张家口登记的官防路引上,好象写的也是济南人吧?” “错了,错了。”吴二掌柜摇头,笑道:“我那张官防路引,是我一个叫张狗少的哥们找山东巡抚赵彦帮忙,弄来的假货,我其实是临清人。” “临清?那个临清?”范永斗忽然觉得情况有点不对。不等吴二掌柜回答,站在范永斗背后的小铺子忽然一把勒住范永斗的脖子,抽刀架在范永斗脖子上,微笑说道:“就是我家少爷的老家,山东东昌府临清州!” “小铺子,你疯了?”陈大并惊叫一声,扑上去想要拉开小铺子。不曾想吴二掌柜和王秉弘带来的商号银号伙计忽然一起扑上,抽出短刀连砍带斩,当场就把陈大并砍翻,并顺势将黄云龙和翟莹等四个蝗商拿下,按在地上。那边宁完我大惊,掉头想跑时,吴二掌柜派来的杨龙和小赖子却早已经不声不响的站在他的背后,杨龙一个扫堂腿,宁完我顿时跌了一个狗吃屎,不等宁完我爬起来,小赖子已经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抽出一面腰牌喝道:“狗建奴,东厂番役班头赖皮何在此,你被捕了!” “东厂?!”范永斗恐怖的惨叫起来,“你是东厂的鹰犬?” “我们都是东厂的!”吴二掌柜和王秉弘带来的伙计一起怒吼,“老东西,敢骂我们是东厂鹰犬?找死!弟兄们,给我打!”吼叫着,二十来个东厂暗探一起动手,把几个蝗商和宁完我打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吴二掌柜则大模大样的说道:“天地良心,我可不是东厂的——我这些伙计,都是张狗少那个坏种给我派来的。” “放开我们东家!放开我们东家!”邻近的蝗商商号三四十个伙计围了过来,拔刀要强行救人。不曾想吴二掌柜不仅不怕,还打了个呵欠,笑嘻嘻的说道:“在动手以前,先回头看看你们背后吧。”几十个伙计惊讶回头,才看得一眼,马上就惨叫起来,“妈啊!那来的军队!”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八大蝗商的商队四周,已经点起了无数火把,数以万计的明军骑兵顿着火枪刀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八大蝗商的商队。 “有我屠奴,天下屠奴——!”整齐呐喊声,一面白底红字的大旗忽然树起,大旗下,张大少爷身着蟒袍玉带,手捧尚方宝剑,骑着一匹高头白马,威风凛凛的出现在队伍前方,大喝道:“尔等听好了,本督奉旨勾结建奴的汉奸奸商,尔等民夫、伙计与车夫,投降不杀,凡有反抗逃跑者,一律格杀勿论!”喝罢,张大少爷抽出尚方宝剑一指,喝道:“进攻!” “投降不杀!”火把打出旗号,上万明军骑兵高喊着口号冲向蝗商商队,大部分的民夫、马夫、伙计和围观的百姓心惊胆裂,不敢反抗,争先恐后的跪地受降。偶有几个反抗逃跑者,又迅速被训练有素的满桂骑兵砍翻击倒,割下人头计功。张大少爷则把指挥权移交给满桂,自己率领屠奴军狼骑队直冲蝗商和吴二掌柜等人所在的中心位置。五个蝗商周围的伙计都是蝗商商号的铁杆死党,冲前去迎战阻拦时,狼骑队的膛线火枪却已经抢先开火,乒乒乓乓一口气扫倒一大片。 “反抗者,全部杀了!”张大少爷冷冷的一挥手,狼骑队齐声咆哮,收枪出刀,冲上前去挥刀乱砍,提马乱踏,下手毫不留情,眨眼间就又砍倒了一大片。剩下的蝗商死党魂飞魄散,忽发一声喊四处散去,狼骑兵四散追杀。张大少爷则领着张石头和三百狼骑兵径直冲到范永斗等人面前,也是走得近了,范永斗等蝗商才赫然发现——那个已经在张家口做了两年生意的马俊马大掌柜,竟然也在张大少爷的队伍之中。 “很吃惊吧?”一直没有说话的王秉弘忽然开口,向范永斗等蝗商笑道:“范大掌柜的,你一定很奇怪,我们这些在张家口经商多年的掌柜,为什么会帮着张宪台对付你们?” 范永斗不说话,一双死鱼眼只是死死盯着王秉弘,半晌才吼道:“王秉弘,别人也就算了,你和我们都是山西老乡,为什么还帮着外乡人害我们?” “谁和你们是老乡了?”王秉弘一笑,答道:“我是山西人不错,可我从小在临清长大,算是大半个临清人了。所以,我和你们只能算小半个老乡,和狗少**少他们,才算是真正的老乡。” “狗少,让他们死个明白。”马俊也笑着向张大少爷建议道:“用老招数,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真正身份?” “没问题。”张大少爷童心忽起,点头答应。话音未落,马俊、王秉弘和吴二掌柜三人已经和张大少爷并肩而立,和张大少爷一起迅速腰带,一起扯开外袍,露出内衣内裤把身体一挺,异口同声叫道:“我们就是张狗色马、吴**王贱——临清四大少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酒同喝,有钱同赌,有架同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嫖!”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五大蝗商和宁完我,吴二掌柜——也就是吴二少,又笑嘻嘻的补充一句,“我们临清四大少,出动一个狗少,就已经摆平了鞑靼,狠揍了建奴——现在狗少、马少、**少、贱少一起出马,联手收拾你们张家口八大奸商,你们八个卖国求财的汉奸畜生,还有宁完我你这个狗汉奸老畜生,还不快快跪地求饶?” 注:吴二少、马俊和王秉弘的来历,详情请见本书第二章和第九十三章。 第二百二十章 虚惊一场 第二百二十章 虚惊一场 “我们就是张狗色马、吴**王贱——临清四大少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酒同喝,有钱同赌,有架同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嫖!” 自从张大少爷背叛临清四大恶少偷偷跑到京城参加会试起,时隔数年后,临清四大恶少忽然再次高度亮相,一下子就把范永斗和黄云龙五个蝗商给吓了个目瞪口呆。定下心来分析盘算许久后,范永斗又抬起头来,金鱼眼死死盯着张大少爷,沙哑嗓子问道:“张好古,事到如今,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我只想问你点事,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早在两年之前,就已经让这三个穿开裆裤时的好朋友以经商为名,来到张家口潜伏卧底?”张大少爷习惯性的卖弄起自己的拿手好戏——也就是擅长捕捉别人心思的坏习惯。 范永斗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不错,既然吴二华和马俊这两个活宝,还有王秉弘这个山西商人中的败类叛徒,都是你在临清的狐朋狗友,那他们来张家口经商,用时间换取我们的信任,是不是你的指使?难道你在两年之前,就已经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我们?想要出手收拾我们?” “你猜得很对,他们是两年前就已经肩负着我的秘密命令,以经商为名来到张家口,一边以时间换取你们的信任,一边暗中收集你们八个汉奸勾结建奴和卖国求荣的罪证!”张大少爷非常痛快的点头,又补充道:“岂止是他们?还有正用刀架着你的小铺子,其实也是我在京城的第一个仆人,曾经帮助过我侦破王化贞案,两年前,我为了在你们身边安插眼线,又把他派到了张家口,进了你的茶号,当了一个小伙计。去年的腊月十八,他在张家口发现我化装后微服私访,其实也是我为了让他获得你的信任,刺探更机密的情报,故意和他演的一出戏!” 说到这,张大少爷奸笑一声,招手叫东厂番役把宁完我架到自己这边,一把揪住宁完我的花白胡子猛力一扯,将宁完我的胡子连毛带皮生生撕下一块。宁完我杀猪惨叫,张大少爷则开心笑道:“只是我都没有想到,我和小铺子联手撒出去的这张渔网,竟然网到了这么大的一条鱼——如果不是小铺子靠着发现我微服私访的功劳,进了你在张家口的宅院当了亲随,我又怎么能知道,辽东三大汉奸之一的宁完我老畜生也到了张家口?” “厉害,果然厉害!”范永斗摇头叹气,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夫明白了,老夫什么都明白了,你先是故意扶持马俊和吴二华这两个活宝的商号,逼迫老夫们的商号与他们的商号联手,又故意通过王秉弘这个山西败类,让我们掌握你的资金动向,知道你的背后还站着魏老阉狗……,啊——!” 说到这里,范永斗惨叫了一声,原来那边化装成吴二少商号伙计的东厂番头赖皮何听到范永斗辱骂魏忠贤,恼怒下冲范永斗小腹狠狠踹了两脚。范永斗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也不理会赖皮何的咆哮,只是喘息着继续说道:“你让我们知道你的背后还站着魏老太监,是想让我们认为你是为了给魏老太监敛财,才刻意扶持马俊和吴二华这两个活宝的商号,消除我们的戒心,又诱使我们和这两个活宝的商号联手贩卖违禁货物,使我们八家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你的股掌之中?又用你自己的婚期诱饵,故意让王秉弘泄露你的婚期是在今天,诱使我们在今天大量出货,你忽然带着军队杀出,抓我们一个人赃并获?对不对?” “范大掌柜的,你确实是老奸巨滑,一点就通!”张大少爷连连点头,又微笑道:“但很可惜,已经晚了,现在你准备卖给建奴的三十万石粮食,二十万斤生铁,两千引私盐,两万斤私茶,还有无数的布匹、棉花和武器,都已经被本督人赃并获,你就算猜到了本督计划的前后经过,还有部分细节,都已经晚了。”说到这里,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先不说你们以往和建奴生意往来的帐本,刚才已经被本督的人查扣,就光是今天查扣的赃物和抓获的宁完我,就足以把你们八家诛灭满门!而且还可以把你们八家满门杀上三次,还绰绰有余!” “厉害,难怪四贝勒那么英明睿智的枭雄豪杰,都不止一次的惨败你的手里!你这一连串的连环计,果然是令人眼花缭乱,叫老夫们防不胜防,不知不觉就踏进了你的陷阱,万劫而不复。”范永斗叹气摇头,对张大少爷的阴毒手段既是心惊胆战,又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一次阴毒的看了一眼临清四大恶少后,范永斗喘着粗气说道:“张好古,老夫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两年之前,你就已经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们?早早就把卧底派到了张家口潜伏?” “还有,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范永斗又补充道:“马俊和吴二华这两个活宝,还有王秉弘那个山西商人的败类,是在老夫和王登库到蓟州去私贩新式火枪之前,就已经潜伏到了张家口卧底。在那之前,老夫只是在松江府和你有过一次还算愉快的见面,你也从来没有踏足过张家口,更没有和我们八家商号有过任何接触,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你就准备向老夫们八家动手?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我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领。”张大少爷摇头,微笑说道:“我之所以在那个时候决定对你们动手,派出好兄弟到你们身边卧底,是因为一口麻布粮袋!”说着,张大少爷招招手,明军队伍中的肖传会意,忙捧出那条酿成无数惨剧的麻布粮袋,向范永斗笑着问道:“范大掌柜的,还认识这口粮袋吗?实话告诉你,让张兄弟知道你们勾结建奴、卖国求荣的,就是这口粮袋!” “就是这口粮袋?”范永斗目瞪口呆,惊讶问道:“这口粮袋,到底有什么问题?” “范大掌柜的,还记得我们在松江府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么?”张大少爷接过粮袋,向范永斗出示那口粮袋角落处那个用朱砂写成的小小‘古’字,阴阴说道:“那时候你的商号,正好运着大量的粮食出城,本督当时身为筹款赈灾的钦差大人,误以为你是故意囤积粮食,抬高粮价破坏本督的赈灾行动,就让肖二哥抓住空子,在几口粮袋上做了这个记好。只是本督当时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时隔半年后,本督亲自率军攻破建奴伪都盛京之后,这口做了记号的粮袋,竟然出现在了建奴伪都的粮仓之中,而且还在无意之中被本督看到!” “范永斗,现在你该明白,本督为什么要在两年之前,就决定对你下手了吧?”张大少爷语气阴冷的问道。范永斗先是瞠目结舌,过了许久后,范永斗才张口一口鲜血喷出,哀号道:“天要亡我啊!天要亡我啊——!” “范永斗!”张大少爷忽然提高声音,咆哮道:“不是天要亡你!是辽东数百万被建奴屠杀的汉人冤魂!还有为了保卫辽东而牺牲的大明将士的在天之灵保佑,才让本督看到了这口粮袋!范永斗,你们助纣为虐,卖国求荣,报应到了——!” 范永斗身体一震,象个泄气的皮球一样,无力的瘫坐到了地上,裤裆里大便小便一起不受控制的喷出………… “押下去!”张大少爷厌恶的一挥手,喝道:“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自杀!本督要把他们送到京城去,当着全天下的汉人百姓,把他们凌迟处死,为那些被建奴屠杀荼毒的辽东大明百姓报仇雪恨!也让全天下的人看看,当汉奸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负责协助张大少爷押解人犯回京的东厂锦衣卫老大肖传一拱手,也不说话,直接挥了挥手,二十来个从东厂精挑细选出来的番役立即动手,把五个已经全部尿了裤裆的蝗商提起,戴上重镣塞进早已备好的囚车,顺便还往他们每一个人嘴里塞上一个麻桃,免得他们咬舌头自杀。最后去抓宁完我的时候,这个辽东三大汉奸之一的老东西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张好古,小蛮子,老夫今天,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不过没关系,有人会给我陪葬的,老夫到黄泉路上,不会寂寞的。” “老畜生,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大少爷挥手制止东厂番役去塞宁完我的嘴,毫不客气的问道:“谁在黄泉路上陪你?” “你没过门的妻子,梅清韵!”宁完我笑容更加狰狞,饱含仇怨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不光是我来了你们蛮子明国,范文程那个老东西也来了,你用一个假婚期骗我们上当,既坑了我们,也害了你自己——范文程现在就在阳和,还带着几个大金大汗亲自派来保护我们的好手!本来,我们的目的是刺杀你,顺便干掉你的老婆,现在你跑到张家口来了,你那个没过门的妻子就更没人保护了,范文程的人,也就更有机会宰了你的老婆了!” “清韵——!”亏欠梅清韵的张大少爷惊叫一声,拉过战马就跳上去,想要连夜冲回阳和阻止,可是刚刚抓起马缰的时候,张大少爷却又缓缓放了下去。宁完我看出张大少爷的心思,疯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张好古,小蛮子,小疯狗,来不及了吧?你现在就算是插了翅膀,也来不及回去保护你的老婆了吧?就算你派人骑最好的马回去报信,也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吧?哈哈哈哈,我宁完我能够把你这个小蛮子的老婆拉下黄泉陪葬,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了——!” “给我打!狠狠的打!”张大少爷疯了一样的重新跳下战马,提起马鞭就往宁完我脸上身上疯**打起来。那边肖传和吴二少等人也是个个暴跳如雷,一起冲上前去,对着宁完我拳打脚踢,直把老东西打得鼻青脸肿,遍身骨折,满地打滚,可宁完我却一边大口大口的吐血,一边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大汗,四贝勒,宁完我总算是为你们立下功劳了——!哈哈哈哈哈——!大金万岁,大汗万岁!杀光汉人,杀光蛮子啊——!” 当肖传和吴二少生生把宁完我的双腿腿骨踩断之后,宁完我总算是彻底痛晕了过去,疯狂的大笑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大少爷也逐渐冷静下来,先挥手制止住众人对宁完我的殴打,又喝道:“把这个老东西押下去,找最好的郎中给他治伤,等他痊愈之后,再用东厂的酷刑慢慢收拾他,我要他惨叫七七四十九天再死,少一天都不行!”喝罢,张大少爷一把将张石头拉到面前,铁青着脸吼道:“石头,好兄弟,你骑最好的马,马上回阳和去!不管赶得及赶不及,你都给我回去报信!”张石头不敢迟疑,一拱手就跳上战马,又牵着几匹轮换用的战马,快马加鞭的顶着风雪连夜冲回阳和。 因为宁完我的一席话,把张大少爷将八大蝗商所有商号分号一网打尽的喜悦冲得是干干净净,也把张大少爷的怒火彻底给激怒了起来,当天夜里,宁完我带来张家口的所有随从,除了宁完我之外,都被张大少爷活剥了皮,人皮装上茅草,挂到张家口关墙上警告天下,一同被活剥人皮的,还有八大蝗商的每人一个儿子,而且还是当着范永斗等蝗商的面行刑。看到儿子们的人皮被当场硝制塞进茅草,挂到张家口关墙上示众,全身变成血人的儿子们还在雪地中翻滚哀号,一时半会断不了气,八大蝗商再度大小便同时失禁,哭喊着疯狂骂道:“张好古,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就算我不得好死,我也要拉全天下的建奴和汉奸陪葬!”张大少爷双眼血红,更加疯狂的咆哮道:“如果我的清韵掉了一根毫毛,我也要杀光全天下的建奴,把他们全部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 八大蝗商商号的伙计虽多,真正有战斗力却几乎没有几个,平时里欺负欺负中小商号还马马虎虎,遇到张大少爷手中的大明精锐就抓了瞎,再加上八大蝗商都已经束手就擒,群贼无首,所以一个时辰不到,八大蝗商的死党就被杀得一干二净,剩下的普通民夫和马夫全部跪下投降,只等仔细甄别后再行处置,八大蝗商准备送到了辽东的大批违禁物资,也理所当然的成为张大少爷军队的战利品和军需辎重。可虽然收获丰厚,张大少爷还是愁眉不展,后悔没有在离开阳和时加强对梅清韵的保护,以至于现在只能听天由命,祈祷那些还算称职的亲兵保护梅清韵的周全。 尽管处在极度的担心和焦虑之中,可是到了第二天下午,八大蝗商在张家口的产业初步统计出来后,张大少爷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光是在张家口,八大蝗商的总资产就超过了一百四十万两,相当于大明国库一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而粗略看了一下查抄上来的八大蝗商帐本后,张大少爷的怒火又冲上了天灵——早在万历四十六年建奴努儿哈赤公然反叛大明之前,八大蝗商就已经和建奴来往密切,从武器销售记录来看,八大蝗商不仅暗中支持建奴打赢了萨尔浒之战、沈阳之战和广宁之战,而且还每一次都是在战役开始之前将大量武器送到建奴军中,换句话说,八大蝗商很可能为建奴军队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秘密军情,间接帮助建奴打赢了这几场攸关建奴族运的战役! “狗汉奸,等到了京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骂了一声把帐本狠狠扔回桌子上,心情无比焦闷的张大少爷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转圈,脑海里翻滚闪动的,全是梅清韵以往的音容笑貌,还有自己在出发到张家口前向梅清韵说明原因时,梅清韵那强作笑容鼓励自己的失望神色。想着想着,张大少爷长叹了一口气,手按不多的良心喃喃说道:“清韵,我欠你太多了。现在我对天发誓,这次如果你能够安然无恙,我就再也不娶第四个老婆了。” “少爷,少爷!”就在这时候,张石头那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房外传来,张大少爷一蹦而起,一叫踹开房门冲了出去。果不其然,张石头带着一身的风雪和冰渣,已经回到张大少爷暂住的张家口参将衙门中,看到张大少爷,张石头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少爷,梅姑娘没事,刺客都被我们的人杀了。”话音未落,张石头就已经摔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而他从张家口带出去的战马,也已经在路上累死了一匹。 “苍天保佑啊——!”张大少爷又蹦又跳,“快来人,快把石头抬回房间去,让他好好睡一觉!老天爷,谢谢你,我不娶第四个了,绝对不娶第四个了!” 到了天色全黑的时候,张石头总算是悠悠醒来,张大少爷也这才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昨天夜里三更时分,确实有四个刺客摸进了总督衙门后花园中,而且还寻到了梅清韵的房间门口。可就在四个刺客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顶上忽然又跳下了一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乒乒乓乓和四个刺客打在一起,同时也惊醒了总督衙门中的张大少爷亲兵,上百个亲兵一涌而上,膛线枪和刺刀的一起招呼,没花多少时间就把那四个刺客除掉,只是那黑衣人也受了伤,并且很快就告辞离去。 “那黑衣人是谁?你为什么不把他留下,让我好好感谢他,就把他放走了?”张大少爷激动的问道。张石头苦笑一声答道:“少爷,我到现场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已经走了,拿什么留他?不过张国公向她道谢的时候,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说她这是回报你救出全家亲人的大恩,不用感谢。” “是谁?我还干过这么积阴德的事?”张大少爷万分惊讶的问道。张石头一耸肩膀,答道:“她就是红娘子姑娘。” “红娘子?”张大少爷先是目瞪口呆,许久后,张大少爷又小声嘀咕道:“苍天在上,我可不是好色,更不是言而无信,只是为了报恩——我再娶第四个行不行?” “轰隆隆——!”阴沉了一天的天空中,春雷忽然炸响,这是天启八年开春以来的第一声雷,代表着冬天的过去,春天的到来,也代表着八大蝗商覆灭后,张家口边市景象翻开新的一页,更把张大少爷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苍白的自言自语道:“老天爷,我明天给你多烧点香蜡纸钱,供三牲祭品,我白天发的誓,你就当没听到行不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朝鲜沦陷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朝鲜沦陷 “吴二,马俊,王少,你们三个考虑清楚了。”张大少爷郑重其事的对三个狐朋狗友说道:“我再重复一遍,以你们在张家口潜伏两年立下的功劳,这次只要随我进京,你们三个至少每人能弄一个监生的功名,我再在九千岁面前替你们说几句好话,在吏部打个招呼,给你们几个实缺县令绝对没问题——你们真的还是不愿意随我进京当官?” “狗少,你也别劝了,我们三个都商量过好几次了,觉得我们都不是什么当官的材料,就不去当官丢丑了。”马俊打着呵欠说道:“就好象我吧,小时候进私塾就没一天坐下来好生念书,到现在就连帐本上的字都认不齐全,去当官,不是去出丑么?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张家口做生意吧,起码做生意不用看状纸公文,更不用担心贪得太多被朝廷发现,杀头抄家,挣的银子也不少,一边挣银子一边混吃混喝等死,岂不是比当官操心受累更快活?” “没错,我们如果想要监生的功名,早就自己掏银子捐了。”吴二少也懒洋洋的说道:“可就算当上了官,又有什么好处呢?学刘永祚那样刮地三尺,不是让你狗少为难,逼着你来宰我们么?前几天狗少你派人去抓刘永祚的时候,我们几兄弟可都在场,看到刘永祚全家寻死觅活的模样,咱们哥几个可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唉,想起刘永祚那几个老婆女儿就要发配到边疆去当军妓,咱哥们心头可还在跳。再说朝廷就要搞摊丁入亩了,当上了官,家里的土地照样得交粮纳税,还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就在张家口做点生意,多赚点银子,将来也好多玩点女人,狗少你要是真有心,给我们的生意多一点照顾,也就不枉我们哥们一场了。” “还有我,我从小就更喜欢做生意,这次八个奸商倒了,市场空出来了,又有狗少你的照顾,正是我家银号扩大生意的大好时机,我可不想错过。”王秉弘十分认真的说道:“再说了,我哥王宏钧已经考上了举人,今年又去参加了会试,家里也缺人手打点生意,我就更不能走了。狗少你如果有心,等我哥中了一个进士同进士,你照顾他一个好差使,我们王家也就感恩不尽了。” “那好吧,随你们。”张大少爷知道这几个铁哥们的懒散脾气,也不勉强,只是微笑道:“既然你们无意仕途,我也不勉强,我这个宣大总督怎么都要当三五年的,尽力把你们捧成张家口三大巨商吧。不过兄弟我可丑话说在前面,你们平时里搞点小动作,我可以装作看不见,可你们要是敢学范永斗和黄云龙这些汉奸,勾结建奴卖国求荣,可别怪兄弟我大义灭亲!” “那是当然。”吴二少、马俊和王秉弘一起笑了起来,各自笑嘻嘻的说道:“有狗少你的照顾,我们就算做正规生意,赚的银子就绝对不比别人少,我们吃多了撑了,还去勾结建奴自找麻烦?”“如果老建奴努儿哈赤把他的女儿孙女送几个给哥们,哥们还可以考虑和他做做生意,可惜他的女儿孙女都被狗少你偷袭盛京时抓光玩完了,咱哥们可就不会理会他们了。”“勾结建奴?我疯了?我家专做票号生意,总不能把分号开到沈阳、辽阳去吧?” 末了,三个恶少又一起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异口同声的说道:“倒是你狗少,你小子可要在官场好好的混,你的官越大,我们沾的光也就越大,你要是倒了,咱哥们几个可不会收留你!” “滚你们的蛋!”张大少爷笑骂着把马俊按在地上,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笑道:“老子要是不当官了,第一件事就是来好好吃你们,把我给你们的照顾和好处全部吃回来了。”笑骂着,临清四大恶少又习惯性的扭打在一起,你笑着揪我的头发,我笑着踹你的屁股,不时还来一招猴子偷桃,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临清时的快乐时光。但很可惜的是,四个恶少心里都很清楚,也许这一次,就是他们四个的最后一次肆无忌惮的亲热扭打了,过了今天,四个已经逐渐成长起来的恶少,就要为了各自的目标与理想而分别奋斗了。 二月初十,初步理顺了宣府境内的政务军务和收集足够了八大蝗商的罪证后,张大少爷留下满桂、马士英和耿如杞等文武官员镇守宣大,亲自押着八大蝗商和宁完我等要犯回京受审了——张大少爷本来不想为了这点小事离开宣大,可是收到密报说朝鲜与大明已经失去联系近一个月,张大少爷就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亲自押送犯人返回京城。而张大少爷这一次押送的犯人之多,也一举打破了上一次从盛京回京的记录,光是八大蝗商的直系亲眷及主要心腹,就有近四百号人,另外再加上同案被捕的宣大官员及家眷,犯人的数量一下子就突破了六百人,六百多辆囚车在春雪初融的宣府官道上排成长龙,倒也十分壮观。 张大少爷这一次出手,可以说既狠且重,小半个宣大官场的官员因为牵涉进案,都被张大少爷抓步归案,宣府境内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更是基本一扫而空,上到宣大巡抚和巡按,下到张家口的游击千户,只要牵涉进八大蝗商案子的,就没有一个能够幸免。而带来的后果则是许多职位出现有缺无官的罕见局面,不过还好,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大量军队中的嫡系将领被临时提拔上来,临挂名顶替空缺,剩下的则是利用这个机会,把他们身上署理头衔改为正式头衔,从而全面控制宣大,而同时被张大少爷和魏忠贤看好的马士英,也顺理成章的顶替了张素养留下来的位置,代理上了宣大巡抚的职位,只等朝廷的正式任命下来。不过最让张大少爷头疼的,也就是宣府巡抚和大同巡抚这两个职位的接替人选了。 大概是看出张大少爷对这两个职位的重视,也看出了张大少爷担心下属不得力拖自己的后腿,在临别的时候,已经被张大少爷视为心腹的马士英悄悄建议道:“张大人,如果你信得过下官,下官倒是想为你举荐两个难得的人才,足可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说来听听,那两个?”张大少爷来了兴趣。马士英低声答道:“一人叫阮大铖,是前任太常寺少卿,这个阮大铖虽然曾经是东林党干将,可因为得罪了东林党元老高攀龙,被排挤出朝,现在闲居在家,与下官交厚,下官可以担保,宪台若是重用此人,他必然唯宪台马首是瞻,张宪台叫他向东,他就绝不敢向西,绝对听话。” “你嫌我手下的贪官污吏还不够多?”张大少爷斜了马士英一眼,心中暗暗嘀咕——张大少爷的历史虽差,但阮大铖的鼎鼎臭名,还是听说过不少次的。不过还是那句话,张大少爷不怕手下的官贪污受贿,就怕没能力和不听话,所以张大少爷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动心的。略略颌首后,张大少爷又问道:“那第二个呢?” “另一个人是山西振武卫(今代县)人,曾经当过吏部主事,现在也是闲居在家。”马士英诚恳的说道:“下官抵挡乱贼侵犯大同时,曾经多次得到过他的传授机宜,上次府谷乱贼强攻老牛湾,下官就是听取了他的建议,故意将军队后撤诱使乱贼渡过黄河,半渡而击之,一举取胜。所以下官认为,此人绝对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干员。” “诱敌渡河,半渡而击之?这家伙用兵还算不错,他是谁?”张大少爷惊喜问道。马士英低声答道:“此人姓孙,名传庭,因有耳疾,又被人叫做孙聋子。” “孙传庭就在山西,还是在我的管辖区内?”张大少爷目瞪口呆,半晌才笑道:“好,大同巡抚就是他了!你替孙传庭写一道举荐奏章,我在朝廷上给他活动,争取尽快给他定下来。至于阮大铖,让我考虑考虑,毕竟他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我也不是吏部尚书和当朝阁老,能不能把他推上宣府巡抚的位置,还得由九千岁和朝廷决断。”马士英听出张大少爷有些动心,大喜下忙替好友谢过。 于是乎,商量定后,张大少爷带着马士英的举荐奏章和六百多个囚犯上路了,并于二月十六天顺利抵达京城。进得城中,张大少爷先是交割了犯人,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魏染胡同拜见魏忠贤,巧的是,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大哥东厂副提督宋金也在魏忠贤家中,只是宋金正战战兢兢的站在魏忠贤面前挨训,魏忠贤则正在大发脾气。见张大少爷进来,宋金如见救星,赶紧说道:“张兄弟,你来得正好,快给老哥哥参考参考,朝鲜这边,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朝鲜出了什么事了?”张大少爷心头一沉。那边魏忠贤抢先吼道:“建奴包围了朝鲜的王京汉城,朝鲜国王李倧被迫投降,向我们大明送来了断绝往来的国书!可这些饭桶,竟然事先一无所知!还有辽东的熊廷弼、袁崇焕和毛文龙,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建奴已经打进了朝鲜,至今都没有向朝廷禀报一句关于建奴侵犯朝鲜的事情,还是朝鲜国王把断交国书直接送到了天津卫,咱家这边才知道朝鲜已经向建奴投降了!猴崽子,你熟悉军务,你分析分析,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朝鲜已经向建奴投降了?这怎么可能?”张大少爷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少爷可是太清楚建奴获得朝鲜这个后勤基地的严重后果了。那边宋金则哭丧着脸说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过年的时候,朝鲜还惯例派来了使者到京城进贡,这才几天啊,建奴就莫名其妙的打进了朝鲜,朝鲜也莫名其妙的向建奴投降了。” “毛文龙,他为什么没向朝廷禀报,向山海关求援?”张大少爷一阵天旋地转,限于掌握的情报有限和远隔事发地千里,张大少爷再聪明再诡诈,也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事。那边魏忠贤也怒气冲冲的吼道:“咱家也奇怪这事,毛文龙与朝鲜近在咫尺,还有军队驻扎在朝鲜境内,建奴攻打朝鲜,他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就没向朝廷禀报?也没向熊廷弼求援?或者说,毛文龙向熊廷弼求了援,熊廷弼为什么没有派出援军?” “不可能!”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孩儿敢拿脑袋担保,熊廷弼如果接到毛文龙的求援信,绝对不会派出援军!三方布置的方略,就是熊廷弼提出的,他不可能坐视朝鲜沦陷!” “别罗嗦了!”魏忠贤难得冲张大少爷发一次脾气,将一叠文书摔在张大少爷面前,吼道:“快看看,这些都是东厂和镇抚司收集的朝鲜和辽东情报,还有朝鲜国王的国书,看看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咱家这次,可是在皇上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张大少爷不再说话,赶紧检起公文仔细看起来,首先看的当然是朝鲜国王李倧的国书,但很遗憾的是,李倧这封国书明显是在建奴的屠刀下写出的,上面除了宣布与大明断绝宗属关系之外,就没有一点有用的情报,更没有提到朝鲜的详细战况。再看东厂和镇抚司收集统计的情报时,张大少爷的眉头顿时扭成了一个结——大明朝廷和朝鲜最后一次联系,是天启七年的腊月二十八,当时朝鲜国王李倧派出使者李曙到北京进贡,庆祝新年,李曙又在正月十二离开京城,其后就做再无音信。而从正月初一开始,张大少爷的岳父熊廷弼除了照例上表恭祝新年之外,又上了三道奏表,一道是发现建奴有进犯海州、锦州企图,向朝廷请粮请饷备战;另一道则是熊廷弼打算从喀喇沁草原招募蒙古士兵补充军队,提高辽东军队战斗力,请旨实行;第三道则是熊廷弼向朝廷奏报,建奴的主力在正月二十五这天包围海州,海州守将祖大乐坚守城池,与建奴拉锯作战,因为海州远离山海关,辽东又发生饥荒,熊廷弼下令祖大乐全力死守,借以消耗建奴实力,又令毛文龙攻打定辽,围魏救赵解除海州之围——三道奏章上,熊廷弼都没提到朝鲜一个字。 “建奴主力围攻海州?”张大少爷越看越是糊涂,疑惑说道:“怎么可能?以建奴的兵力,怎么可能支持两面作战?分兵而战,这也不符合建奴一贯的作战风格啊?” “什么意思?”不懂军事的魏忠贤问道。张大少爷答道:“回父亲,建奴的用兵风格特点,孩儿非常清楚,建奴限于人口所限,用兵作战之时,喜欢集中优势兵力专打一点,绝不两线作战,分兵而行。”说到这,张大少爷又皱起眉头补充一句,“还有,建奴最怕消耗战,就算海洲孤悬辽东,建奴内线作战,军粮物资运输方便,但辽东连年饥荒,建奴也不可能在海州长期久战。所以孩儿怀疑,这海州之战,只怕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熊廷弼第三道奏章上的海州之战,很可能是虚报了?”魏忠贤的脸也拉了下来。张大少爷忙替老丈人说话道:“孩儿认为,就算是虚报,熊廷弼也肯定是被假情报欺骗,无意而为,真正知道海州战况实情的,只有直接统属海州守军的辽东巡抚一人。” “张兄弟,这是辽东巡抚的奏章。”宋金迫不及待的把辽东巡抚的奏章整理出来,一起递给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再低头细看时,发现辽东巡抚的奏报也是三道,第一道是在正月十五日,辽东巡抚奏报说他发现建奴军队蠢蠢欲动,有可能进犯海州和锦州;第二道则是在二月初一,奏报建奴大军于正月二十五包围海州,辽东巡抚巡抚亲自领军北上锦州,做好固守锦州和增援海州的准备;第三道则是在三天前送到京城的,辽东巡抚奏报说他与东江镇失去联系,两次派出信使与毛文龙联系,也都渺无音信,准备第三次派出使者与皮岛恢复联系——三道奏章之中,也都没有提到朝鲜,更没提到毛文龙向山海关求援。 “奇怪?”虽然辽东巡抚的奏章语焉不详,但张大少爷还是看出了一点古怪,狐疑说道:“东江镇与辽东失去联系,怎么是辽东巡抚派人去和毛文龙联系,而不是辽东督师直接从山海关派人?” “探花郎,你忘了,这可还是你的主意?”宋金小声提醒道:“当初你提出辽东经抚分权,熊督师坐镇山海关指挥全局,专管山海关防御,辽东巡抚专司关外防御——东江镇位于山海关外,毛文龙和熊督师联系,还有熊督师指挥东江军队转达,都必须通过辽东巡抚转达。” “可我向熊督师建议,让他收回东江镇的指挥权啊!难道他没有听我的建议?”张大少爷大惊失色,失声惨叫道:“坏了,这次毛文龙惨了,他的信使究竟有没有把求援信送到辽东巡抚处,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 情况不幸被张大少爷言中,就在当天夜里,辽东巡抚的告状奏章就送到了京城——辽东巡抚弹劾毛文龙贻误军机,明知建奴大举进攻朝鲜,却故意拖延不报,从建奴大军正月初八夜里突然杀过鸭绿江,一直到二月初四朝鲜国王被迫向建奴投降,再到目前为止,毛文龙都没有向宁远递交过一份军情战报!就连辽东巡抚自己,也是在海州军队击退建奴进犯,从抓到的俘虏口中拷问得知,建奴已经打下了朝鲜!在奏章的最后,辽东巡抚还向历史上一样,弹劾了毛文龙的十二当斩之罪——只是把毛文龙阿附阉党换成了故意匿报朝鲜军情,请求朝廷下旨将毛文龙斩首问罪! 魏忠贤极不情愿的将朝鲜向建奴投降和辽东巡抚的奏章在朝廷上公布于众后,满朝大哗,不少官员先入为主,被辽东巡抚的奏报左右,都要求将毛文龙斩首问罪!张大少爷则义无返顾的站了出来,逐条驳斥辽东巡抚的所谓毛文龙十二大罪——比如毛文龙私开马市罪,张大少爷就说了,毛文龙控制的东江镇根本就不产马,拿什么把战马卖给建奴?就算真有马市,恐怕也是向建奴买马吧?还有辽东巡抚弹劾毛文龙的军饷粮草从不受核,有贪污军饷之嫌,张大少爷又当廷给毛文龙做证,证明自己曾经亲自在皮岛清点过毛文龙的军队数量,远超过朝廷给毛文龙的两万八千编制之数,毛文龙如果还贪污军饷,那军队只怕早就哗变了吧? 虽然张大少爷的舌头是出了名的凶狠,一番驳斥下来,毛文龙的十二条当斩之罪倒是有十一条被推翻,可是贻误朝鲜军机这一条,张大少爷却拿不出半点证据来给毛文龙证明清白,不过还好,明熹宗和魏忠贤对毛文龙都还算有点信任,决定派出钦差到辽东专职调查此事,待事实清楚之后,再作打算。张大少爷本来想自告奋勇亲自去辽东调查此事,无奈宣大重任在身,明熹宗和魏忠贤都不肯答应,张大少爷无奈,也只好举荐铁哥们刘若宰到辽东和皮岛调查了,还好,刘若宰入仕时间虽然不长,正直之名却早已名扬天下,所以明熹宗、魏忠贤和满朝文武都一致同意了张大少爷的举荐。 刘若宰这个钦差还没有出发,张大少爷还在对刘若宰面授机宜,提醒他千万不可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毛文龙的奏章也通过海路送到了京城。在奏章中,脾气暴躁的毛文龙算是红了眼睛了,不仅弹劾辽东巡抚贻误军机,还顺便把张大少爷的老丈人熊廷弼也告了一状,弹劾辽东巡抚和熊廷弼贻误军机,自己先后五次派出求援信使到辽东求援,都是石沉大海,从头到尾没见过一个援军,更没收到半点回音。所以在奏章的最后,毛文龙还赌气提出——如果朝廷不把熊廷弼和辽东巡抚下狱问罪,那他就辞职抗议! “坏了,这个毛文龙,怎么把我老丈人也告了?”守在兵部看完毛文龙的奏章,张大少爷的俊脸不免拉得更长,唉声叹气的说道:“老毛啊,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你一个武职总兵,能够斗过两个进士出身的封疆大吏吗?再说了,我那个老丈人,脾气虽然暴躁点,说话也难听点,可是在这种事情上,他怎么会害你?” “那可不一定。”和张大少爷关系不错的兵部尚书王永光语出惊人。看看四周无人后,王永光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探花郎,这话我也就对你说说——你那位督师老丈人,和毛文龙的关系可不怎么样,说不定还真会干出这样的事。” “不可能!”张大少爷断然摇头,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那个狗熊脾气的老丈人会干出这种事。王永光则又低声说道:“探花郎,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可能不知道,你那位老丈人熊督师与毛文龙之间的关系,可是极其恶劣的!探花郎你还记得王化贞么?熊督师和王化贞的案子,当年就是你审的,可你也许不知道,毛文龙是王化贞带到辽东的亲信,毛文龙能够开镇东江,升任总兵,除了他的镇江之功外,还有就是因为王化贞不余遗力的提拔重用!而你的老丈人熊督师,又和王化贞是不共戴天的对头,所以这次你的老丈人再度出任辽东督师之后,熊督师和毛文龙就互相看不顺眼,说什么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我还听说,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熊督师和毛文龙之间还吵过好几次架!” “怪不得我丈人不肯收回东镇的直接指挥权,毛文龙也不肯直接向山海关求援!”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又惊讶说道:“可王化贞的案子,是我亲自审的,也是我主张杀王化贞的,怎么我在辽东的时候,毛文龙又和我相处得这么愉快呢?” “毛文龙这个人我了解,脾气暴,不好和人相处。”王永光叹气说道:“可他也有个优点,就是服气比他厉害的人,探花郎你在辽东坚守锦州,以孤城抗衡建奴的倾巢之力,又奇袭建奴伪都盛京得手,毛文龙可能就是服气你这点,再加上探花郎你的脾气好,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理解别人的难处,所以毛文龙才和探花郎你相处愉快。但熊督师就不同了,熊督师是什么脾气,探花郎你能不知道?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就象火药碰上了火花,不炸起来才叫怪了。” 说罢,王永光又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探花郎,你信不信?如果刘若宰这次去辽东能够查出真相,那一切也许都好说,可要是查不出真相,铁定会有人拿出当年的旧事算老帐!到时候,熊督师和毛文龙打得头破血流,真正有嫌疑的,反倒置身事外了。” 张大少爷沉吟许久,最终还是苦笑着点了点头,承认王永光说的话有点道理,确实存在这个可能。不过张大少爷也听出了话外之音,好奇的问道:“王堂官,你说真正有嫌疑的,反倒能置身事外——难道你也在怀疑他?” “呵呵。”王永光苦笑一声,叹气说道:“探花郎,论打仗,全大明也许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你,可我好歹也是当了三年多兵部尚书的人,多少也知道军队里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毛文龙说他派出了五次求援信使都渺无音信,如果这五个信使都被人灭了口,尸沉大海,那这个案子可就是个无头冤案了。毕竟东江与宁远大海相隔,毛文龙又不肯与熊督师直接联系,这桩案子,想要查清楚,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是啊,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了。”张大少爷点头,心里却无比后悔自己忽视了熊廷弼和毛文龙之间的私人关系,以至于让人有空子可钻。 “探花郎,你也别急。”王永光安慰道:“熊督师身边有监军,肯定可以证明他确实没有收到毛文龙的求援书信,毛文龙开镇东江,游击敌后,皇上和九千岁也不糊涂,不会随便对他下手。所以只要我们操作得当,借着这个机会除掉那个大明祸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堂官,你也看出那个人的真面目了?”张大少爷郑重问道。王永光点头,低声说道:“本官虽然不算精通兵事,可那个祸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多少还是心里有点数的。以前之所以不对他下手,除了他很能讨好九千岁外,还有就是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敢去辽东,可这一次,他实在玩得太过份了,再不除掉他,只怕辽东永无宁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明毒瘤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明毒瘤 朝鲜沦陷后的局面,似乎正在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调查朝鲜沦陷案的钦差刘若宰离开京城才两天,熊廷弼和辽东巡抚就又上了一道联名弹劾毛文龙的奏章!在这份奏表中,熊廷弼明显表示出了一种冲天的怒气,怒骂毛文龙贻误军机,坐视朝鲜沦陷而不向熊廷弼这个节制三方的辽东督师禀报,导致朝鲜孤立无援,致使被建奴征服,最终还导致熊廷弼两年来苦心经营的三方布置方略流产,经济已经接近崩溃的建奴也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军事封锁与经济封锁一起前功尽弃!同时熊廷弼还厉言弹劾毛文龙不听调遣、多次违反军令和杀良冒功等多项罪名,与辽东巡抚一起,奏请朝廷将毛文龙斩首问罪! 平心而论,除去贻误朝鲜军机这一条,熊廷弼弹劾毛文龙的其他几个罪名其实都是事实——关于这点,包括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兄弟宋金都可以做证,宋金掌握的东厂秘密情报网络早有报告,说自熊廷弼上任后,毛文龙确实多次违反军令,不肯听从熊廷弼的调遣,杀良冒功的事也没少干,可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军队里的常事——当年狗少第一次到辽东的时候,辽东众将又有几个服气张大少爷?包括满桂和马世龙这样的名将在内,开始对张大少爷都是抱着不肯合作的态度,直到张大少爷在锦州展露出自己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本性,还有能与普通士兵同甘共苦的所谓美德,满桂和马世龙等将才开始对张大少爷心悦诚服起来,张大少爷也才能够如臂驭指一般指挥军队。而脾气暴躁的熊廷弼不仅没有张大少爷阴忍的性格与圆滑的手段,更因为王化贞一案,与毛文龙有一些理不清扯不明的恩怨,同样脾气暴躁的毛文龙自然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听从熊廷弼的调遣,两者之间的激烈冲突,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结果。这么一来,自然也给了一些人钻空子的机会。 “肯定又是那小子的在忽悠,在挑拨离间!”看完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的联名奏章,张大少爷气得破口大骂,当着魏忠贤的面都是吼声如雷,“我那个岳父,也是越老越糊涂了,建奴攻打朝鲜这么大的事,毛文龙胆子再大,也不敢故意隐瞒军情吧?听那小子的几句谗言,就把所有责任推到毛文龙头上,这不是想把毛文龙逼反么?” “猴崽子,看来你和咱家一样,都严重忽视了你岳父和毛文龙之间的矛盾了。”大概是习惯了手下之间的狗咬狗,魏忠贤此刻竟然比张大少爷还要冷静,枯瘦的手指敲打着太师椅扶手,缓缓说道:“咱家这两天也仔细考虑一下,觉得刘若宰这次去辽东,十有**是查不出真所有相的。毛文龙自称五次派出信使求援,都渺无音信——如果毛文龙没有说谎的话,那么那五个信使肯定已经被人灭口了!死无对证,刘若宰想查也无处可查,查不出真相,毛文龙就得背上这口黑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唉,如果你的岳父和毛文龙的脾气都不是那么暴躁,都能够冷静下来,这事也不会弄成这样了。” “父亲,孩儿可以拿脑袋担保!”张大少爷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岳父熊廷弼,还有毛文龙,都不会故意贻误军机,坐视朝鲜沦陷!有问题的,肯定是那小子!” “咱家当然相信你的话。”魏忠贤点头,又无奈的摊手说道:“咱家也不相信你那个狗熊脾气的岳父和毛文龙能够干出这样的事,可证据呢?你拿不出证据证明是那小子搞的鬼,咱家又拿什么罪名收拾他?不管怎么说,咱们大明是个讲理的地方,他也是一个三品大员,没有确凿的证据,咱家也没办法把他下狱问罪啊!” 张大少爷哑口无言,没有确凿的证据,张大少爷确实是拿那位辽东巡抚无可奈何——魏忠贤够牛了吧,杀杨涟杀左光斗,也得污蔑他们一个收受王化贞贿赂的罪名,而不敢什么罪名都不给,直接就把他们给宰了。无可奈何之下,张大少爷只得垂头丧气的说道:“希望刘若宰到了皮岛之后,能够找到证人证明毛文龙确实五次派出了信使求援吧。” “刘若宰就算找到了这样的证人,作用也不大,最多只能够证明毛文龙的清白。”魏忠贤慢条斯理的说道:“可那个辽东巡抚如果一口咬定他没有收到求援书信,毛文龙又拿不出证据,证明他的求援信已经送到了辽东巡抚手里,那这个案子还会是一个无头案。辽东巡抚照样可以推说是海上风浪,或者建奴截杀信使,导致信使无法将求援书信送到宁远,从而摆脱责任。——至于想找到证明辽东巡抚已经收到求援信又故意瞒报军情的证人或者证据,那你是想都别想,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杀光所有知情人,更何况那小子?” “父亲所言极是,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也会这么做。”张大少爷摇头晃脑的叹气,承认老谋深算的魏忠贤言之有理。无可奈何之下,张大少爷只得向魏忠贤求援道:“父亲,那依你看来,这事应该如何是好?” “还能有什么办法?糊涂帐就糊涂算呗。”魏忠贤阴阴的说道:“追查此案的钦差已经派出去了,如果能查到真凭实据,当然最好,就算查不到什么真凭实据,刘若宰想给毛文龙证明清白还是很容易的。到那时候,咱家先保住毛文龙这个难得的猛将,再随便找个借口,把那个小子给一撸到底,剥夺他的兵权,贬为平民,慢慢找借口和他算帐,怎么着也得把他千刀万剐,才能消咱家的心头之恨!哼,咱家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不傻!” “父亲英明,在没有办法找到证据的情况下,也只有用这个徐阶杀严世蕃的法子了。”张大少爷大喜,又说道:“不瞒父亲,其实兵部的王堂官,还有工部的徐光启和几个御史,都怀疑是这小子从中捣鬼,朝廷里头脑清醒的也不少,父亲你这么收拾他,他们肯定赞成,还全力配合。” “很好。”魏忠贤点头,又招手叫张大少爷跪到自己面前,抚摸着张大少爷头发慈爱的说道:“不过这事你就别参与了,也别上本参劾他,有咱家替你张罗就足够了。你还年轻,不能在朝廷里过多的得罪人,更不给人留下太坏的印象,还有你那个岳父又很赏识他,你如果直接对他开炮,只怕会闹得翁婿不和。” “父亲——!”素来狼心狗肺的张大少爷再度感动,情不自禁的伏到了魏忠贤膝上。魏忠贤慈祥一笑,又说道:“在宣大好好干,等咱家给你攒够了粮草军饷,让你平定了陕西乱贼,如果辽东还没平定的话,咱家就把你再放到辽东去,再把建奴平定下来,到时候,你这个猴崽子,就是封异姓王都够本钱了。” “父亲……。”张大少爷哽咽起来,心里却在哀叹,“魏老太监,你对我别这么好,行不行?我的良心虽然不多了,可也会疼的。” 二月二十一,亲自监督着刑部刽子手把宁完我活剐了三千六百刀之后,张大少爷启程返回宣大,而魏忠贤也在朝廷上力排众议,按照张大少爷的意见,将孙传庭任命为大同巡抚,卢象升任命为宣府巡抚,马士英升任宣大巡抚,一口气把宣大的几个重要官员全部换成张大少爷指定的人——虽说总督要谁当巡抚就让谁当巡抚,在大明朝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无奈魏忠贤的脸皮之厚不在张大少爷之下,明熹宗也极其信任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父子,所以百官对此虽然非议甚多,却最终还是无法阻止张大少爷大肆任用私人,在宣大一手遮天。至于马士英力荐的阮大铖,因为张大少爷还不太了解他的能力,所以只是给他举荐了一个大同知府的职位,也获得了批准。与此同时,南下征兵的卢象升、吴三桂和张大炮等人也顺利完成了任务,带着新招募的八千屠奴军士兵北上与张大少爷会合,共同返回宣大。 张大少爷倒是滚蛋了,朝鲜的烂事却留了下来让魏忠贤头疼,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同样都是狗熊脾气的熊廷弼和毛文龙差不多是天天送来奏章打嘴仗,不仅彼此指责对方贻误军机,导致朝鲜沦陷,还把以前的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扯了出来,比如毛文龙斩杀被建奴强行剃发的朝鲜百姓,用他们的人头换取战功,导致朝鲜递交国书抗议;还有熊廷弼当年在辽东与王化贞之间的冲突,赌气放弃广宁撤回山海关。语气一个比一个凶狠,骂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很是让人怀疑,这两个家伙下次如果见面的话,会不会当场就挽起袖子打起来?倒是嫌疑最大的辽东巡抚,在成功挑起熊廷弼与毛文龙冲突吸引众人目光之后,又不声不响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外,躲得远远的去看热闹了。 熊廷弼和毛文龙吵成这样,大明朝廷当然不能置之不理,绝大部分的官员都倾向于把熊廷弼和毛文龙暂时分开,以免重蹈熊廷弼和王化贞的广宁覆辙,贻误了军机大事,一部分官员还建议同时处置熊廷弼和毛文龙的失职之罪,让他们一起背起朝鲜沦陷的责任。不过还好,老奸巨滑的魏忠贤更信任张大少爷一些,借口办案钦差已经出发,待到有了结果再做决断,总算是把这股风头给压了下去,又从东厂抽调精锐好手密赴辽东,与刘若宰一明一暗共同调查此案。 为难的不只魏忠贤一个,还有办案钦差刘若宰,更是被熊廷弼和毛文龙同时架到了火炉上烧烤。在山海关,熊廷弼差不多是揪着刘若宰的衣领咆哮,逼着刘若宰一定要查出毛文龙瞒报军情的罪行铁证!在皮岛,毛文龙出示了自己五次派出使者求援的书信底稿和人证后,又掐着刘若宰的脖子威逼,要刘若宰一定要弹劾熊廷弼一个故意贻误军机,坐视朝鲜沦陷的罪名!而刘若宰赶到宁远调查时,坐镇宁远的辽东巡抚却又喊起了撞天屈,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有收到过一次毛文龙的求援信,另外宁远的监军胡良辅和宁前道御史李应荐也无可奈何的做证,证明他们确实没在宁远城中见过毛文龙的使者,更没见过什么求援信——当然了,宁远码头有没有收到求援信,胡良辅和李应荐就不敢保证了。 身为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兄弟之一,刘若宰当然也不是擅与之辈,为了调查事情真相,刘若宰深入军中,逐个盘问前段时间负责海面巡逻的明军士兵,向他们了解宁远究竟有没有收到毛文龙的求援书信,只可惜每一个士兵都赌咒发誓,说自己从没见过毛文龙的半个信使,主要负责海面巡逻和交通消息的辽东巡抚心腹孙仲寿和谢尚政也站出来做证,证明从正月初八朝鲜战事开始,一直到二月初四朝鲜沦陷,宁远都没有收到过一次来自皮岛的消息。历史上帮着辽东巡抚杀毛文龙的谢尚政还证明说,“和皮岛失去联系后,我们两次派出使者到皮岛恢复联系,可是直到现在,两个信使都是生死不知,生不见人,活不见尸!钦差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案子办到这个地步,就算张大少爷来了,只怕也未必查得出真相,更何况圆滑奸诈远在张大少爷之下的刘若宰?眼看限期将近,刘若宰也只能把自己查到的结果上报朝廷,请朝廷做出决断,结果奏章送到朝廷上后,派出东厂密查也一无所获的魏忠贤同样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的糊涂定性——认定为毛文龙确实五次派出了信使求援,并无贻误军机之嫌,只是因为大海风浪变化,或者建奴海面阻截,这才导致了熊廷弼没有收到求援书信,所以熊廷弼也没有贻误军机之罪。处理结果则是毛文龙和熊廷弼以失职论处,双双官降一级,罚俸半年! 熊廷弼和毛文龙丢了朝鲜,定罪却如此之轻,文武百官当然不满,但很幸运的是,朝鲜国王李倧又派密使悄悄送来一封国书,向大明朝廷说明了自己被迫投降的苦衷,也表明了自己身在奴营心在明的心迹,表示只要一有机会,朝鲜就会义无返顾的重新回到大明怀抱。有了这封国书,魏忠贤这才将朝廷舆论勉强压制下去,同时腾出手来,开始整治嫌疑最大的辽东巡抚了。 身为张大少爷的义父,魏忠贤的心狠手辣和手段卑劣可远在张大少爷之上,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魏忠贤借口辽东巡抚半年前的一道奏章上有两个错别字,指示阉党御史出面弹劾辽东巡抚大不敬;同时怒不可遏的兵部尚书王永光也亲自上书,弹劾辽东巡抚涉嫌贪污军饷,吃空额喝兵血;还有张大少爷的另一个铁哥们高第也从家乡送来奏章,弹劾辽东巡抚利用高台堡马市之便,涉嫌资敌。另外还有不少阉党官员也在魏忠贤的授意下,弹劾了辽东巡抚一些不大不小的罪名。魏忠贤乘机发作,建议明熹宗将辽东巡抚夺籍罢官,贬为庶人,同样对辽东巡抚不感冒的明熹宗当朝准奏,并且采纳王永光和张瑞图的举荐,任命和毛文龙关系不错的前任宁远道参议、现任太仆寺少卿毕自肃为辽东巡抚。 不得不承认,魏忠贤这一手确实有够卑鄙,在没有半点实证的情况下,仅凭一些官员的具保就直接罢免一个巡抚,这可是实打实的莫须有整人了,只是魏忠贤现在已经是权势熏天,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满朝文武都没有一个反对。但魏忠贤并没有想到的是,他也太小看了一些辽东巡抚的能量,司礼监派去辽东宣旨的太监还没抵达山海关,辽东巡抚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且在第一时间做好准备,抢先赶到山海关,跪在地上抱着熊廷弼的大腿痛哭流啼。 “恩师啊,朝廷这是在故意整学生啊。”因为在到辽东上任前,辽东巡抚曾经向熊廷弼请教过平辽方略,所以在熊廷弼重回辽东担任督师之后,辽东巡抚也毫不脸红的与熊廷弼师生相称了,“恩师,别人不了解学生,你还能不了解学生?学生是吃过空额,可大明朝那一个带兵的文官武将没吃过?说学生涉嫌资敌,他们有什么证据?学生不小心写了两个错别字,又有什么要紧,辽东这么多官员,又有谁没有写过错别字?九千岁和朝廷却以这些罪名罢免学生,学生不服啊!” “恩师,学生不是一定想当这个官。”辽东巡抚哭得简直是死去活来,抽泣着说道:“只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把学生罢官为民,学生不想背这个不白之冤啊!恩师,你第三次来辽东也快两年了,学生都做了一些什么,难道恩师你没有看到?朝廷不给辽东拔一两银子的军费,学生照样修起了锦州城,不给学生新式火枪,学生照样打下了海州城,光复了几百里的大明江山,就算没有功劳,也有一点苦劳吧?恩师,朝廷这么对学生,你就忍心吗?” 还是那句话,脾气暴躁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吃软不吃硬——而熊廷弼就是那九个的其中之一!看到门生在自己膝下哭得死去活来,又联想到门生与女婿在朝廷获得的截然不同的待遇,熊廷弼心一软,也就应了辽东巡抚的恳求,不仅上书朝廷为辽东巡抚做保,还给张大少爷去了一封家信,威逼张大少爷这个在朝廷里声望如日中天的得意女婿出面,为自己的得意门生做保——结果也是自然的,书信被快马送到宣大后,张大少爷顺手就带进了茅坑使用;具保奏书送到京城后,魏忠贤则是马上扔进了火炉里,并破口大骂道:“熊老糊涂!真是越老越糊涂!如果不是看在咱家亲儿子的面子上,咱家还真想让你第三次从辽东滚蛋!” “熊督师确实是有点老糊涂了。”前来转呈熊廷弼奏章的王永光也附和道:“真不知道熊督师是怎么想的,他第三次出任辽东,两年下来付出无数心血,好不容易把建奴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再坚持半年,光是饥荒就可以把建奴全部饿死!结果却功亏一篑,熊督师竟然还没有看出到底是谁在中间搞鬼,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老东西,他还不是沾了咱家亲儿子的光?!”魏忠贤极为自傲的说道:“建奴控制的土地上,粮食能涨到三十两一斗,关键还是咱家那个亲儿子横扫了科尔沁草原,把上百个鞑靼部落都给打怕了,不敢再卖粮食给建奴,断绝了建奴的粮食来源!否则的话,就凭他上任之后打那几场小仗,能把建奴逼到这地步?” “九千岁,卑职认为,熊督师第三次出任辽东督师后,还是有一些功劳的。”王永光说了一句公道话,“兵家有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熊督师之所以打的都是小仗,是因为建奴知道他能打仗,不肯来碰他的霉头,所以两年下来,熊督师才一直没有大的战绩,但反过来说,熊督师也在无形中为朝廷省下了许多军费,确保了山海关安然无恙。” “那咱家那个亲儿子,战功又怎么这么显赫呢?”魏忠贤不屑的冷哼道。王永光苦笑,答道:“九千岁,一般人谁敢和探花郎比?咱们大明别的将军,都是能不打仗尽量不打仗,不愿拿自己的脑袋去冒险——也就是探花郎了,鞑靼联军刚惹到他,他就马上冲进草原,把无辜不无辜的鞑靼部落打得落花流水,杀得草原血流成河,战功能不显赫么?” “关键还是咱家的亲儿子有本事啊。”魏忠贤沾沾自喜的说道:“要不是陕西那边的贼乱越闹越大,离不开猴崽子镇守,咱家早就把猴崽子派到辽东去收拾建奴了。” 王永光一笑,正要再拍几句马屁哄魏忠贤高兴,门外却奔来一个小太监,向王永光说道:“王堂官,你的副手袁侍郎来了,说是有辽东的军情急报。还说事关重大,请你立即呈现给九千岁老祖宗!” “辽东的军情急报?”魏忠贤和王永光同时跳了起来。魏忠贤吼道:“快,叫袁可立进来,直接向咱家奏报!” 小太监急忙领命而去,片刻后,兵部侍郎袁可立就被领进了魏忠贤的后厅中,刚一进门,袁可立就神色慌张的说道:“九千岁,王堂官,大事不好,宁远军队哗变!新任辽东巡抚毕自肃被乱军绑架,不堪受辱,已经自杀身亡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宁远兵变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宁远兵变 毕自肃确实是非同一般的倒霉,做为一个立场比较中立的非阉党官员,能够鱼跃龙门当上一任巡抚,靠的完全是自己的卓越政绩和公正廉明,还有曾经担任过宁前道参议的经历和宽仁慈厚的性格,所以才被派到辽东来担任巡抚,给熊廷弼和毛文龙这两个狗熊脾气的炮筒子当和事老。只是毕自肃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自己会在上任不到十天情况下,竟然就被兵变逼得自杀身亡。 毕自肃是在三月二十八这天从前任辽东巡抚手里接过这个职位的,卸任后,前任辽东巡抚立即打马连夜去了山海关,到恩师熊廷弼麾下祈求庇护,根本就没象其他官员一样,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给毕自肃介绍同僚,帮助继任者迅速熟悉情况。不过还好,孙承宗担任辽东督师时,毕自肃此前曾经在宁远干过一段时间,对大部分的文武官员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毕自肃也没去指责前任什么,只是老老实实的召开会议,与同僚部下互相熟识,准备迅速融入角色。不曾想四月初一这天召开会议时,宁远诸将刚一到齐,伸手就向毕自肃讨要军饷——四月份的军饷。 “各位将军,军饷当然发。”毕自肃也没推辞刁难,还很诚恳的说道:“只是本官刚刚到任,对军队情况还不了解,士兵的人数也还没有清点过,等本官确认了各支军队的编制,还有清点了士兵的数字,就马上把军饷发给你们。” 毕自肃决定统计了士兵准确数字之后再发军饷,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宁远军队的士兵数量,对大明朝廷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迷,不管是魏忠贤派到这里来搀沙子的宁远监军胡良辅,还是一直看前任辽东巡抚不顺眼的宁前道御史李应荐,都始终没有摸清楚过宁远军营里到底有多少士兵,朝廷给前任辽东巡抚的四万五千编制,到底被吃了多少空额,所以借着这个辽东巡抚换人的机会,不管是魏忠贤还是兵部尚书王永光,都想通过毕自肃摸清楚宁远军队的真实情况。而且毕自肃也不是故意刁难,三月份的军饷已经发了,现在才四月初一,四月份的军饷即便拖到月底发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宁远军队每个月发军饷的时间,也要由毕自肃说了算。 尽管毕自肃已经做好了苦口婆心对宁远众将解释的准备,可毕自肃绝对没想的是,他的话音未落,在场的宁远将领居然二话不说,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绝大部分文职官员也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只剩下毕自肃和宁远监军胡良辅、宁前道御史李应荐三人,在会场里大眼瞪小眼。面对这样的局面,毕自肃当然是怒不可遏又束手无策,无奈之下,毕自肃只得和比较靠得住的胡良辅、李应荐商量,商量怎么对付这些丘八。可是让毕自肃措手不及的是,刚过了午饭时分,宁远城中的军队就发生了哗变!一群接一群如狼似虎的乱兵闯进巡抚衙门,高喊着欠债还钱的口号,在巡抚衙门里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毕自肃也在措手不及下被乱军绑架,捆到了宁远城的城楼上。 毕自肃被五花大绑捆到城楼的柱子上时,宁远城里已经彻底乱了套,成群结队的乱军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高喊着‘毕自肃故意不发军饷,我们不如反了算了’的口号,到处的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毕自肃从京城带来的仆人和亲随首先遭殃,当街被砍成了肉酱,私人财物被抢劫一空;还有宁远的粮仓钱库也被乱军砸开,官仓里储存的粮食和银钱同样被扫荡一空。不过最惨的还是前任辽东巡抚的对头李应荐,他被乱军堵在巡抚衙门的后花园里,当场活活打死,他在宁远的家人也被杀得干干净净,居住的宅院更是被一把火烧得精光,同样和前任辽东巡抚做对的宁远监军胡良辅则在混乱中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与此同时,毕自肃本人也在城楼上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残酷折磨,数以百计的乱军士兵借口他故意克扣军饷,对他不仅是百般侮辱,拳打脚踢,还丧心病狂的把他的耳朵和鼻子割掉,又拎来马桶,将桶中大便小便浇满他的全身,素有清廉直名的毕自肃遭受如此侮辱,自然是羞愤欲死。 四月初三,收到消息的熊廷弼率领大军兵临宁远城下,镇压叛变,只可惜此刻的宁远城早已经落到了叛军手中,熊廷弼若要强攻,势必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且毕自肃也在叛军手里,如果强攻,必然危及毕自肃性命。无可奈何之下,熊廷弼只得派遣使者入城谈判,要求叛军放下武器,开城投降,叛军首领杨正朝和张思顺则向熊廷弼提出了三个投降条件,第一,立即下发军饷;第二,保证不追究叛军所有成员的任何责任;第三,要求熊廷弼上书朝廷,严格惩处克扣军饷导致兵变的毕自肃,请袁巡抚回来,继续当辽东巡抚。而熊廷弼当然只能答应第一个条件,还有保证只处理少量手上沾有命案的叛军士兵,叛军同样不答应,结果谈判破裂,熊廷弼也只能下令攻城。 熊廷弼军动手准备攻城,宁远叛军也毫不犹豫的搬出红夷大炮,瞄准了熊廷弼的军队,眼看大明军队就要自相残杀时,前任辽东巡抚站了出来,请求亲自出城谈判,劝说叛军投降。极不情愿看到明军同室操戈的熊廷弼思量再三,也只好点头同意,而前任辽东巡抚孤身入城许久后,终于带出叛军投降的新条件——要求熊廷弼上书朝廷,赦免叛军所有人的死罪,保证不杀叛军一人,那一切条件都可以商量。否则的话,宁远叛军宁可与熊廷弼拼死一战,也绝不投降。而且辽东巡抚又自告奋勇的提出,以自己为人质,换出被叛军扣押的毕自肃,熊廷弼犹疑再三,迟迟不敢做出决定。 迫使熊廷弼同意叛军条件的是来自建奴的压力,差不多是在同一天,已经从朝鲜回师的建奴主力兵临海州城下,同样归辽东巡抚直属的海州明军士气崩溃,不战而降,建奴一举夺回当年被辽东巡抚借来的海州,又掉转马头西进,兵锋直指锦州城。而同样归辽东巡抚管辖的锦州军队也蠢蠢欲动,派出代表与锦州守将祖大寿和吴襄交涉,要求熊廷弼答应宁远军队提出条件,否则的话,建奴大军兵至锦州城下时——锦州军队将拒绝作战。面对这样内外交困的局面,熊廷弼也没了办法,只得同意叛军条件,向朝廷请旨赦免叛军赦免,辽东巡抚也再度大义凛然的孤身入城,以自己为人质,换回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毕自肃,只是毕自肃遭受如此奇耻大辱,早已心萌死志,刚一得脱自由,就跳下了宁远城墙,自杀谢罪。 消息传到京城,大明京城的百姓官民算是全慌了手脚,人人都害怕叛军与建奴勾结,直接兵临山海关下,到时候,建奴还有了宁远城的红夷大炮解决攻坚难题,熊廷弼还能不能守住山海关,也是一个大问题了。惊恐之下,京城的大户富商纷纷搬运财物南下,准备逃到江南去躲避战火,大部分的文武官员则是一边收拾行李准备跑路,一边疯狂上表上奏,弹劾已经死了的毕自肃治军无能,辜负圣恩,要求将毕自肃戮尸追罪,株连满门,同时再度启用前任辽东巡抚,稳定辽东局面。只有少数主战官员主张武力镇压,让大明战神张好古率军赶赴山海关,御敌镇叛! “皇上,魏公公,不能迟疑了。”主战派的首领朱纯臣直接在金銮殿上大吼道:“马上下旨,让宣大总督张好古率领屠奴军赶赴山海关,协助熊廷弼镇压叛乱,抵御建奴!张好古是我大明的当朝第一名将,他到了山海关,保管建奴不敢南下一步,宁远叛军也不敢再倒行逆施!” “臣附议。”已经升任太常寺少卿的余煌也站了出来,拱手说道:“皇上,魏公公,惟今之计,要使辽东局面不致崩溃,只有将张好古调任辽东,方能外挡建奴,内镇叛乱!” “臣附议!臣附议!臣也附议——!”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在大明朝廷上的战神之名,确实是如日中天,面对这样的局面,不仅与张大少爷交好的官员群起建议将张大少爷调到辽东,就连张大少爷的对头冯铨、还有一直看张大少爷不顺眼的曹于汴和陈新佳等东林党官员,也都认为只有张大少爷能够逆转现在的局面,恳求明熹宗尽快下旨,把张大少爷这条疯狗从宣大拉回来,放到辽东去咬建奴和叛军去。 与官员们号召征调张大少爷回京的狂热情绪截然相反的,以前辽东一有战事就念叨张大少爷怎么不在辽东的明熹宗和魏忠贤却默不作声,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倒是兵部尚书王永光站了出来,语气沉重的说道:“各位大人,你们的提议都很好,将张好古调往辽东,是可以外挡建奴,内镇叛军——可是,张好古现在离不开宣大啊。” “宣大也出事了?”张惟贤察言观色,失声惊叫道。王永光摇头,苦笑着说道:“有张中正坐镇,宣大倒不会那么容易出事——可兵部昨天晚上刚刚收到宣大的告急文书,陕西乱贼高迎祥率贼军十万余自兴县西进,有进犯太原的企图,张好古为了确保汾水防线安全,已经派出了满桂率军南下太原,准备迎击高迎祥乱军!更糟糕的是,除了高迎祥的贼军之外,张好古派到察哈尔草原上的细作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建奴已经派出了使者出使察哈尔草原,面见蒙古汗林丹——张好古怀疑,建奴很可能将要以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为诱饵,诱使蒙古林丹与我大明反目。为了预防万一,张好古一边亲率重兵坐镇宁武,随时准备抵御鞑靼进犯,一边向朝廷请旨,由他派出使者与林丹联系谈判,巩固盟约,以免建奴与林丹达成联盟。” “这么说来,张好古现在是绝对不能离开宣大了!”满朝文武一起脸上变色。魏忠贤点头,阴阴的说道:“咱家那个猴崽子不仅不能离开宣大,现在他也需要时间,他的屠奴军刚刚扩军,起码需要半年时间的严格训练,才有可能和屠奴军一样能打。” “那现在怎么办?”唯一的指望落空,不少官员都象霜打过的茄子一样怏了下来。魏忠贤的神情更是失落,半晌才无精打采向明熹宗拱手说道:“皇上,奴婢认为毕自肃治军无方,贪污军饷,导致宁远兵变,进而导致海州失守,应该将毕自肃抄家问罪,以抚军心。前任辽东巡抚……,官复原职,仍领辽东巡抚,统率关外诸军。” “皇上,魏公公,我弟弟冤啊!”右佥都御史兼天津巡抚、毕自肃的亲哥哥毕自严大喊一声,冲出班列双膝跪下,嘴还没有张开,眼泪就已经滚滚而落,大哭说道:“皇上,我弟弟他冤啊!他上任才三天就发生了兵变,怎么能说是他贪污军饷导致兵变吗?先不说我弟弟家里,穷得连一床没有打过补丁的棉被都没有,就算他想贪,也没时间去贪啊!皇上,魏公公——,你们……,你们要凭良心说话啊!” 说罢,毕自严拼命磕头,痛哭失声,满朝文武,无不落泪。明熹宗也没有追究毕自严话里的怨上之意,呆坐了半天,明熹宗才哽咽着说道:“准奏,忠贤,你去拟旨吧。毕爱卿,你弟弟的妻子儿女,就拜托你了。”话音未落,明熹宗也已经是泪流满面,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离开金銮宝殿,不忍心再去看毕自严伤心欲绝的痛苦神色………… 毕自肃生前就住在京城里,锦衣卫前去抄家也非常方便,可是等到抄家清单整理出来后,去抄家的锦衣卫却个个哭成了泪人——毕自肃的所有家产,包括房东退还的房租和一顶自购的竹制官轿折价在内,总共只有八两六钱四分银子………… ……………… 辽东巡抚官复原职的圣旨送到了辽东后,宁远城中的混乱顿时消失,成千上万得到赦免的宁远士兵高喊着‘吾皇圣明’的口号,重新回到军营,接受辽东巡抚的调遣指挥,辽东巡抚则借口建奴兵围锦州,一边伸手向朝廷要粮要饷,一边亲自率领大军北上,增援锦州。而建奴闻得辽东巡抚复职,也迅速撤去锦州包围,连仗都不敢和辽东巡抚打,迫在眉睫的辽东危机,也随之完全化解。 辽东危机倒是顺利化解了,可是辽东巡抚的报捷奏书送到京城后,魏忠贤却气得差点把那份奏书给撕了——老成精的魏忠贤不是毛头小伙朱由检,可不会上这个当。暴怒之下,魏忠贤吼道:“给熊廷弼去一道公文,叫他尽快回京述职!不管他用什么手段,都得尽管把辽东巡抚手下那些嫡系将领调走,他要是不调走,咱家就把他调走!” 咆哮发泄了一阵子后,魏忠贤只能拿着辽东巡抚的报捷疏进宫报喜,借以安慰这些天来为了辽东危机一直愁眉不展的明熹宗,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魏忠贤正打算上轿回府时,早已在皇宫门口等得心焦的宋金赶紧迎上来,低声说道:“老祖宗,奴婢的干儿子,宁远监军胡良辅,从辽东悄悄的逃命回来了。” “胡良辅回来了?”魏忠贤一惊,忙问道:“他不是死在宁远城里了吗?怎么逃回来的?” “他的运气好。”宋金低声答道:“宁远发生兵变的时候,他正好在辽东巡抚衙门的茅房里,所以乱军没有立即抓到他。后来他发现情况不对,又听到李应荐呼喊示警,就从茅房里翻墙逃了出来,藏进了一个和他相好的暗娼家里,一直躲到宁远兵变被平定,他才化装成乞丐悄悄的逃出宁远城,一路辗转逃回了山海关,找到了张好古的好友马世龙求援。马世龙又悄悄派人,把他送回了京城。” “回来就好,他在那里?”魏忠贤大喜问道:“对了,宁远兵变的内幕,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知道得不多,就连兵变的发起人是谁,他都不知道。”宋金低声答道:“倒是被乱军杀害的李应荐李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乱军向李大人逼问胡良辅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李大人知道肯定逃不出毒手了,就大喊了两个字,又叫胡良辅快跑,一定要把这两个字带回京城来。” “那两个字?”魏忠贤紧张问道。宋金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答道:“山宗!李大人被害的时候,除了报警叫胡良辅快跑以外,至死都在喊这两个字——山宗!”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秘山宗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秘山宗 李应荐临死时喊的那两个字被胡良辅带回京城后,又很快通过东厂的渠道,直接送到了已经把总督衙门搬到宁武的张大少爷面前,张大少爷不敢怠慢,立即把这两个字写在纸上,对着‘山宗’两个字仔细端详起来。 以张大少爷的聪明,当然很快就发现,把山宗两个字上下合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崇字——隐含暗指某个巡抚的名字。但这么一来,就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李应荐是打算揭露此人就是宁远兵变的主谋,那么在生死关头,李应荐为什么不直接叫出这个人的名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又浪费力气和时间,喊出‘山宗’两个字,让胡良辅一定要把这两个字带回京城?以当时的情况,李应荐如果直接喊出某巡抚的名字,那不就立即证明了某巡抚的罪名,为什么还要喊‘山宗’两个字来让朝廷猜谜?李应荐有这个必要么? “莫非和小说里一样,山宗是一个组织或者帮会的名字?”张大少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真的存在山宗这个组织,那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李应荐在宁远城里明查暗访,发现宁远军队中存在山宗这么一个组织,但了解得不深,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在这个组织中间,而宁远兵变的发起人,很可能就是这个山宗组织,所以李应荐在临死时大声叫喊,就是想让朝廷知道这个组织或者帮会的存在。” “十有**是这样。”张大少爷一拍那两个大字,分析道:“说不定杀害李应荐那些乱兵中,就有李应荐知道的山宗成员存在,所以李应荐马上明白,宁远兵变的背后站着山宗这个组织,这才大声叫喊,让有可能逃脱乱军毒手的胡良辅通风报信!”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张大少爷自然要去寻找证据证明,虽然宁远军队已经被某巡抚经营得泼水不漏,针插不进,但很幸运的是,张大少爷的嫡系屠奴军中,就有两个来自辽西将门的赵率伦和吴三桂,另外还有一个曾经在辽东呆过一段时间的吴六奇。不过张大少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想打草惊蛇,而是顺便找了一个借口,先让张石头把在辽西将门中没有过深渊源的吴六奇叫来,单独与吴六奇密谈——当然了,也正因为吴六奇并非出自辽西将门,所以张大少爷也梦想能够一举揪出山宗这个埋藏在大明内部的毒瘤,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也就差不多了。 “山宗?没听说过。”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吴六奇对这个词语果然是满头的雾水,茫然摇头答道:“末将在辽东的时候,辽东军队里拉帮结派的是不少,可都是以带兵将领为首领,各带着一帮人在军队里生活而已,平时里图个打架的时候有帮手,吃饭喝酒时有个朋友,可从来没听说过那些人象江湖门派一样,在军队里搞门派,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山宗。” “那你对宁远军队的了解,又有多少?”张大少爷死心的问道:“我记得你好象是天启五年四月去的辽东吧,在山海关当了半年多的百户,怎么着也得和宁远军队有些接触吧?” “当然有过接触,而且我还去过一次宁远城。”吴六奇点头承认,介绍道:“宁远军队的情况,和其他地方的大明军队情况都差不多,大部分的士兵都是张大哥你说的炮灰部队,干苦役修城墙,种田耕地收粮食,待遇极差,打仗时也就是躲在后面运运粮草,派不上大用场。真正的军队主力,十成里只占一两成,这样军队的待遇和伙食都很好,上好的武器也是优先装备给他们,打仗的时候也就是靠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要是跨了,整只军队也就完了。”说到这里,吴六奇忽然想到一点什么,忙补充道:“对了,宁远军队对主力精锐挑选,和其他军队有一点不同。” “那点不同?”张大少爷来了精神。吴六奇颇有些害羞的答道:“这话说了,张兄弟你可别笑我。当时你举荐我去孙阁老麾下效力的时候,孙阁老把我留在了山海关当百户,打不上仗,一直没有机会升官,我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想要调到立功机会多一些的宁远军队里去。所以那次我随着山海关军队护送粮草辎重运到宁远的时候,我抓着机会,冒昧求见了宁远参将谢尚政谢将军,恳请他把我留在宁远城的精锐军队里效力,为他冲锋陷阵,杀敌立功,为了说服谢将军,我还当着他的面,耍了一趟刀法。” “谢尚政?袁崇焕到辽东上任后举荐的第一个亲信,同时也是袁崇焕的同乡,万历四十六年武举人。”张大少爷心中回忆谢尚政的履历,又问道:“谢尚政是武举人,你是武术高手,你的刀法,一定很受他的赏识吧?” “谢将军确实很赞赏末将的武艺,还说可以考虑我的请求。”吴六奇点头承认,又垂头丧气的说道:“可是到了第二天,谢将军又对我说,我是辽东督师孙阁老亲自任命的百户,算是孙阁老的嫡系,所以他不方便把我留在宁远,我如果一定要留在宁远,让我先征得孙阁老的同意,我没办法,只好谢过了他的好意,随着军队回山海关了。”说到这,吴六奇又回忆着说道:“不过很奇怪的是,我从谢尚政面前告辞的时候,依稀听到谢尚政背后的宁远精锐军队有人嘲笑嘀咕。意思好象是——我一个没有关系的外乡人,也想当辽西家奴?” “张兄弟,你学问大,你说这辽西家奴,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回换吴六奇向张大少爷询问了。张大少爷随口答道:“这个说法起源于万历年间,当时是李成梁李将军坐镇辽东,抵御鞑靼和女真贱奴,李将军用兵如神,功勋卓著,但有个缺点就是喜欢任用私人,麾下将领不是他的儿子就是他侄子,宁可用他府里的奴仆带兵打仗,也不愿意用外来的将领,所以李将军麾下的将领,即便是祖承训这样的总兵,也常常被人称为辽东家奴。我还听人说,他们在李成梁父子面前,自己也是自称为奴。” “等等!”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忽然被自己的话提醒,脱口叫道:“辽西家奴?宁远!宁远的主力军队是辽西家奴,那辽西家奴的主人又是谁?难道就是山宗?!” “张大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吴六奇被张大少爷的一惊一乍弄得更是糊涂。张大少爷挥手制止吴六奇打断自己思路,低头盘算许久后,张大少爷终于露出些微笑,忙吩咐道:“吴兄弟,你可以回去了。但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一个字都别对外吐露,明白不?”见吴六奇点头答应,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对了,你和赵率伦、吴三桂接触的时候,可以找机会向他们打听一下山宗,试探一下他们知不知道这个山宗。但一定要装出是无意中问的,最好是在酒桌上,等他们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你再向他们打听。” “张大哥,你怀疑他们是山宗的人?”吴六奇吓了一跳。张大少爷迟疑了一下,答道:“他们肯定不是,但他们的亲朋好友里面,肯定有山宗的人,我不想打草惊蛇。”吴六奇想起赵率伦的哥哥赵率教,还有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和舅舅祖大寿,心头也是一震,忙也抱拳答应。 吴六奇走了以后,张大少爷又把东厂派来的联络人陈剑煌叫来,向他吩咐道:“陈二哥,你马上回京城去给我办两件事,第一件,给东厂副提督宋金宋公公去一封书信,让他派出东厂的精锐好手到三屯营去,秘密监视现在担任蓟门巡按的前任宁前道御史刘昭,弄清楚他的一举一动。第二件事,让宋公公想个办法,秘密逮捕到前任宁远监军刘应坤,从他嘴里拷问山宗的内情!但逮捕刘应坤只能秘密进行,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最好是弄一个替死鬼,制造刘应坤已死的假象,然后再慢慢的拷问他的口供。” “逮捕刘公公?”陈剑煌大吃一惊,胆战心惊的说道:“张兄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公公在辽东监军有功,现在已经升为都知监的掌印太监了,宋公公胆子再大,也不敢秘密逮捕他吧?” “那我再给九千岁写一封信,让父亲替我头疼这个问题去。”张大少爷猖狂的一挥手,冷哼道:“我就不信了,父亲他会坐视十二监中也出现山宗成员?!” ……………… 魏忠贤的态度被张大少爷料中,当陈剑煌把张大少爷的亲笔书信带回京城后,魏忠贤听杨六奇念完张大少爷在书信中的推论,仅盘算了片刻,便不动声色的吩咐道:“陈剑煌,你去给宋金传令,让他依计行事,秘密逮捕刘应坤,将他关到城外的司马监中秘密审问,一定要从刘应坤嘴里掏出山宗的情况。” 有了魏忠贤的点头,宋金和肖传等人也可以放心的放开手脚去干了,经过一番紧张而又周密的布置之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座落在华裁缝胡同的一个小院子中忽然燃起冲天大火,待到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和顺天府衙役闻讯赶来,好不容易扑灭大火时,却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个小院子的主人,竟然是大内十二监之一的都知监掌印太监刘应坤刘公公!而且因为刘公公昨天恰巧到这里过夜,已经不幸葬生火海,尸体还被烧得乌焦漆黑,不成人形,一同被烧死的,还有两个仆人和一个被刘公公包养的戏子! 十二掌印太监之一的刘公公被烧死在京城的小胡同里,顺天府尹刘泽深可傻了眼睛,不过还好,当刘泽深战战兢兢的到司礼监去向魏忠贤禀报此事时,魏忠贤并没有象刘泽深想象中那么大发雷霆,而是不动声色的仔细追问失火原因,还有追问刘应坤是否真的死于意外。刘泽深赶紧答道:“回九千岁,卑职已经亲自率领仵作仔细查验过了,火是从厨房烧起,可能是刘公公的家人用火疏忽,没有熄灭火源才酿成大祸。还有刘公公的咽喉也已经切开,气管里充满器物燃烧后的黑色灰烬,可以证明刘公公的死因确实是出自意外,而非死于谋杀。” “唉,可怜!”魏忠贤颇为悲天悯人的长叹一声,挥手说道:“算了,天有不测风云,这事也不能怪你,你赶快写一道详细的奏章,咱家替你去呈报给皇上。刘公公的家眷那边,你也亲自去解释一下,多劝劝他们节哀顺变。” “卑职遵命。”刘泽深没想到魏忠贤这么好说话,赶紧拱手答应,欢天喜地的跑去按令而行。只是刘泽深更没想到的是,那位已经被烧死的刘应坤刘公公本人,此刻已经被秘密转移到了城外一处由东厂直接控制的偏僻马房之中,四个从东厂精挑细选出来的刑讯好手,也早已在马房中等候良久,这四个由宋金亲自挑选出来的刑讯好手还有一个共同的喜好——让死人开口说话! “山宗!银牌……,银牌上有这两个字……,拿着这种银牌的,就是山宗……。”第六次昏死之前,刘应坤终于吐露出了第一句有价值的情报。四个东厂的好手则不慌不忙的拎来加冰冷水,兜头浇在刘应坤的头上,又将十根钢针蘸上浓盐水,一一插到刘应坤十指的指甲缝中,其中一个东厂喝道:“说,山宗的领头人是谁?都有那些成员?!” ……………… 尽管张大少爷和魏忠贤行事已经非常小心,为了掩盖秘密逮捕刘应坤的真相,但刘应坤因为火灾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到辽东后,还是引起了一部分辽东将领的警觉,一个接一个的暗探细作也被派到了京城,秘密调查刘应坤的真正死因。在一无所获之后,这些辽东将领又召开绝密会议,开始讨论预防万一的万全之策。 “宁远兵变,虽然成功除掉了毕自肃和李应荐,可也暴露了我们一部分的实力。”一个参加会议的山宗成员语气沉重的说道:“以魏老太监的奸诈,不可能不会玩花招,用尽各种手段把我们调散分开,然后逐个击破。熊廷弼老东西那边,恐怕也对我们是疑心重重,再想玩老花招怕是行不通了。所以没办法,只得对建奴让步了,提前进行备用计划。” “可是建奴已经说过,要想他们配合我们的计划,就得把红夷大炮交出去!”另一个参加会议的山宗成员脸色苍白,胆战心惊的说道:“先不说把红夷大炮给了建奴容易被发现,就算我们利用兵变的机会,借口乱军损毁红夷大炮,让几门红夷大炮从编制中失踪,可建奴有了红夷大炮,我们也没把握守得住锦州和宁远了。” “命都快没了,还来得及管什么宁远和锦州?”开始说话那山宗成员语气凝重,阴阴的说道:“你们以为魏老太监真那么蠢,真认为宁远兵变是毕自肃治军无能导致的?老阉狗比你们任何一个都聪明,他之所以把罪名栽赃到毕自肃头上,是因为他倚仗的干儿子张小阉狗正在好被鞑靼林丹和陕西乱贼牵制着,腾不出手来,还有建奴的大军也在威胁着山海关,为了暂时稳住辽东局面确保京畿,老阉狗才不得不拿毕自肃来当替罪羊,用毕自肃的脑袋来争取时间!等到张小阉狗腾出手来,或者等到他用手段把我们分开,我们个个都得死无葬身之地,你们明不明白?” “没错,我们如果再不动手,争取建奴对我们的支持,等到张好古小疯狗腾出手来,我们又有谁敢去与他正面为敌?”第三个山宗成员语气更加冰冷的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魏老阉狗去抢时间,抢在他动手之前,把建奴的军队请到距离锦州只有九十里处的义州屯田驻扎,让建奴的军队随时随地威胁着锦州和宁远,逼着魏老阉狗不敢动我们。然后我们再借建奴军队的手,除掉熊廷弼那个老糊涂,彻底控制辽东内外,到那时候,只要我们点头,建奴的军队就可以随时杀到北京城下,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也只有这样了。”大部分山宗成员都点头赞成。其中一个还建议道:“要不把狗薯也送一些给建奴吧,建奴有了狗薯,就可以在义州(今义县)长期驻扎,间接保护我们的安全。” “这是一个好主意,建奴有了狗薯,我们也可以少打几个败仗,少受一些压力。”主持会议的山宗头目点头,又阴笑说道:“不过大家也别担心,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努儿哈赤采纳了四贝勒的建议,已经派出使者去向鞑靼林丹汗求和,许以重利鼓动林丹攻打宣大,如果这个计划成功,张好古小疯狗两面作战,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轻则丢官,重则丢命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合纵连横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合纵连横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先不去说魏忠贤与辽东巡抚之间那些蝇营狗苟的奸情,单来说说咱们的张大少爷是怎么被老仇人建奴朝思暮想单相思的。(张大少爷:某狼,咱和你有仇吗?) 时间倒流,回到天启八年的三月初,当张大少爷还在为了熊廷弼和毛文龙之间的冲突而头疼的时候,建奴的主力已经成功完成了闪击朝鲜并迫使朝鲜举国投降的计划,带着难以计数的战利品回到辽阳,暂时缓解了熊廷弼严密封锁导致的粮食危机,也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建奴伪政权,还极大的削弱了毛文龙的东江镇军队力量,迫使朝鲜断绝对毛文龙军队的支持,消除了不少后方隐患,可谓一举两得,战果丰厚。班师归城之日,建奴新伪都东京城中欢声震天,建奴军民百姓个个欣喜若狂,在迎接建奴主力入城的道路两旁欢呼雀跃,几如群魔乱舞,亲手制订并亲手指挥这个闪击计划的皇太极也重新获得努儿哈赤信任,在建奴内部重新获得话语权。 欢喜的同时还有晴天霹雳,几乎是在同时,建奴最好的盟友、最忠诚的伙伴之一的张家口蝗商集团被张大少爷一网打尽,还有宁完我被张大少爷生擒,押送大明京城后又被凌迟三千六百刀处死的消息,也随之送到了辽东。听到这消息,已经完全是靠着复仇意志和芙蓉膏吊命的努儿哈赤,竟然惊得从病**一跃而起,脸色惨白的大叫道:“什么?范永斗他们八个完了?!以后我们的武器辎重和粮草盐茶怎么办?这些蠢货,还有宁完我那个蠢货,怎么就这么不小心,让张好古小蛮子抓住他们?” “阿玛,这点怪不得宁完我,也怪不得范永斗他们八个。”皇太极脸色阴沉的说道:“关键还是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简直太阴险也太疯狂了,竟然利用他的婚事做诱饵,诱使范永斗他们在他拜堂成亲那天出货,这掉进了张好古小疯狗的陷阱!而且儿臣还听说,张好古小蛮子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发现了范永斗他们的破绽,却故意不做声张,他的内线,也在范永斗他们身边潜伏了两年之久才出手发难,配合张好古小疯狗一举除掉范永斗他们八家,还顺手牵羊拿下了宁完我!说来也是运气,范文程那个奴才当时正好不在张家口,否则的话,只怕他也跑不掉!” “张好古小疯狗?”努儿哈赤还是第一次听说张大少爷这个新外号,稍一盘算后,努儿哈赤咬牙切齿的点头说道:“不错,这个小蛮子确实是个疯子,也是一条疯狗——连他自己的拜堂成亲,都能布置陷阱,不是精神不正常,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念到这里,努儿哈赤忽然又大吼一声,“此贼不死!我大金永无宁日——!” “蛮子国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条疯狗呢?”代善也是懊恼得直拍桌子,铁青着脸吼道:“这么一来,我们打下朝鲜,基本上也就是白打了!从朝鲜抢回来的粮食,最多也只能弥补张家口这边的损失,我们还是得受粮荒的困扰!” “从长远来看,没有了张家口,危害更大。”皇太极阴阴的说道:“朝鲜国小民贫,粮食产量不高,朝鲜国王归顺我国也是被迫而行,如果强行向朝鲜勒索大量粮食,只怕会把他们逼回蛮子那边。而且朝鲜那边物产稀缺,工艺低下,根本就没法象张家口一样,为我们提供上好的武器和盔甲,就更别说朝鲜产量更小的棉花、茶叶和布匹这些物资了。所以获得了朝鲜,只是暂时缓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失去了张家口,却是砍断了我们大金战车的一根车轴啊。” 在场的努儿哈赤父子个个沉默,默认皇太极言之有理,半晌后,努儿哈赤才咬牙说道:“老八,范文程那个狗奴才,还在蛮子境内吧?派人去和他联系,让他不管花多少银子,都得在张家口重新联系一些蛮子商人,让他们顶替范永斗这八家,重新恢复对我们大金的辎重供应!张家口的蛮子商人,只要和我们做生意,银子,官职,女人,要什么有什么!” “阿玛,请恕儿臣之言,这一点恐怕一时半会是绝对办不到了。”皇太极一摊手,无可奈何的说道:“张家口边市归蛮子的宣大总督管,现在蛮子的宣大总督又是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有他在宣大坐镇,张家口的蛮子商人还有谁敢和我们做生意?范永斗他们八家虽然还没有定刑,但是向宁完我一样,铁定跑不了一个凌迟处死,有他们的前车之鉴,还有那个张家口的商人敢去摸张好古的疯狗屁股?” “那其他边市呢?”努儿哈赤不死心的问道。皇太极一耸肩膀,答道:“回阿玛,其他边市也别指望了,先不说蛮子朝廷已经加大了对边市走私的打击力度,就算蛮子朝廷管得松点,其他边市的规模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张家口的一半。只有袁崇焕手里的高台堡边市,我们还有一点指望,可高台堡边市距离山海关太近,有熊廷弼老蛮子盯着,袁崇焕也不敢太过放肆。” “张好古,小蛮子,小疯狗!”努儿哈赤无可奈何的咆哮起来,“老夫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奸了你妹妹?你怎么就这么事事处处和我们大金做对呢?在辽东,你毁了我们大金的国都盛京!在蓟门,你灭掉了我们大金的盟友科尔沁!在宣大,你又杀掉了我们大金的忠臣,切断了我们大金的辎重来源!走到那里祸害到那里,你真是我们大金国的瘟神?灾星?!” “阿玛,用反间计除掉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吧。”倍感威胁的正白旗旗主汤古代站出来,谄媚的进谏道:“依儿臣看来,张好古小疯狗虽然祸害了我们大金的张家口边市,但也得罪了无数和张家口边市有关的蛮子官员,乘着这个好机会,我们可以用老办法,派人到蛮子京城去收买蛮子官员,在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的面前说张好古小疯狗的坏话,让他们杀掉张好古小疯狗。” “蠢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努儿哈赤一拍桌子,吼道:“反间计对张好古小蛮子有用的话,上次在辽东的时候,老八的反间计就已经除掉张好古小疯狗了!现在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这么信任张好古小疯狗,我们再用什么反间计,不是白白浪费银子?” 汤古代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的退了回去。这时,皇太极忽然又说道:“阿玛,现在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好机会!我们完全可以借着眼下的有利形势,迅速调整大金国策,进而入主中原,一举吞并蛮子江山。” “你有什么办法?”努儿哈赤深知第八个儿子足智多谋,多少也抱了一点希望。不曾想皇太极语出惊人,“阿玛,我们可以和蒙古林丹汗结盟,借他的手除掉张好古小疯狗,再借他的手消耗蛮子朝廷的实力,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坐收渔利!” “和林丹汗结盟?”在场的努儿哈赤父子个个脸上变色。莽古尔泰更是大吼道:“老八,你疯了?蒙古林丹是我们大金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么可能和我们结盟?” “五哥,你说得很对,林丹确实是我们大金不共戴天的仇人。”皇太极点头,又阴阴的说道:“可那是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的林丹,不仅不是我们的仇人,反倒和蛮子朝廷成了仇人了。” “仔细说来听听。”努儿哈赤躺回睡椅上,一边吸着芙蓉膏,一边向其他几个儿子招呼道:“你们先别说话,等老八把话说完。”代善和汤古代等建奴无奈,只得一起把目光转向皇太极,看看皇太极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阿玛,我们大金之所以与林丹结仇,关键就在于科尔沁草原。”皇太极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阿玛可还记得,我们和林丹第一次起冲突,是在蛮子的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当时阿玛为了征服蒙古叶赫部,派大将布扬古出征,结果叶赫部向林丹求援,林丹派出援军,与叶赫部联手打败了我们的军队,还杀死了布扬古将军。从那开始,我们就和林丹结下仇怨,彼此之间攻伐不断,多次交手,但冲突的原因归根到底就是一点——科尔沁草原!阿玛你为了保护后方,解除后顾之忧,必须得控制科尔沁草原;而林丹为了拱卫他的蒙古大汗位置,完成他复兴大元的梦想,也必须得统一所有蒙古部落,当然不能容许科尔沁草原落到我们的手中,所以林丹就注定成为了我们大金的仇人!可是……。” 说到这里,皇太极故意拖长了声音,微笑着问道:“可是阿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如果向林丹让出了科尔沁草原,林丹还会继续和我们为敌吗?大金、蒙古和蛮明,天下三强之中,就数蛮子明国的土地最大,物产最丰富,人口最多,实力也最强大,我们大金和蒙古加起来都比不上蛮子明国一半,林丹要想一统天下,要想兴复大元,难道就不会考虑和我们大金联盟,一同吞并中原?难道林丹真的傻了,傻到坐视最强大的蛮子明国消灭我们,然后再掉过头去消灭他?张好古小疯狗以八千蛮子军队横扫蒙古草原,所向披靡,难道就没有给他敲醒警钟?” “有道理,两弱联手胜一强,林丹只要不是蠢得太厉害,就会明白这个道理。”努儿哈赤颌首,又为难的说道:“可问题是,科尔沁草原上的那些蒙古部落,都已经归顺了蛮子朝廷了,我们还怎么把科尔沁草原让给林丹鞑子?” “正因为科尔沁草原已经落到了蛮子手里,我们送出去才不心疼。”皇太极阴笑道:“我们的使者大可以对林丹这么说,只要林丹断绝与蛮子的盟约,我们就可以出兵,和他联手攻打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打下来以后,就两块草原就是他的,我们不要一寸土地,然后我们再约他共同出兵,一起攻打蛮子明国,打下中原之后,两国同分天下,他建立他的大元帝国,我们建立我们的大金帝国,他必然动心!只要他动心,我们就有了利用他的机会!” “主意倒是不错,可林丹会上当吗?”努儿哈赤眉头紧皱,紧张思索这一个法子的可行性。皇太极则沉声答道:“阿玛,蛮子朝廷为了拱卫他们的京畿安全,控制了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后,就绝对不会吐出来,林丹拿不到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也必然对蛮子明国心存怨恨,只要他恨上了蛮子明国,我们就有了成功的希望!”说到这,皇太极微微一笑,补充道:“再说了,我们就算失败了,除了损失一点礼物和几个使者之外,还能损失什么?” “这么说来,是可以试一试。”努儿哈赤微微点头,又转向其他儿子问道:“你们说说,老八这个主意怎么样?” “阿玛,儿臣认为八弟的法子,值得一试。”建奴内部确实是非常团结,虽然非常妒忌皇太极的能力和权谋,可摄政的大贝勒代善还是选择了维护建奴的整体利益,附和道:“以我们眼下的情况,是不能继续两面作战了,拉拢林丹,和蒙古结盟,确实是我们目前最好的战略选择。” 摄政的代善都同意了皇太极的战略,努儿哈赤其他只会打仗的建奴也不再说什么,都点头同意去试一试——毕竟,这一招就算失败了,建奴也损失不了什么,如果成功,建奴获得的回报就难以想象的巨大了。 “好吧,就这么定了!”努儿哈赤拍板定案,咬牙说道:“派使者去察汉浩特(注)和林丹联络,化解以前的恩怨,联盟对付蛮子!只要林丹肯答应,咱们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不管是称臣进贡,承认林丹的元国,只要林丹对蛮子宣战,我们都可以答应!哼,林丹对蛮子明国宣战之后,宣大的张好古小蛮子威胁着他的后方腹地,他必然要先除掉张好古小蛮子这个威胁,他们如果打起来,林丹就算杀不了张好古小蛮子,我们也可以借他的手,削弱张好古小疯狗的力量!免得这条小疯狗有事没事都来祸害我们大金!” “那派谁去当使者呢?”代善提出一个新问题,又建议道:“要不让范文程那个奴才去当使者吧,他口才了得,头脑也机灵,是个合适的人选,再说他正在蛮子的宣大境内潜伏,回来的路上顺便去察汉浩特也方便。” “大哥,还是从我们几兄弟中间选一个使者吧,再把鲍承先派去给他当助手,这样也显得我们更重视与林丹的结盟一些。”皇太极摇头,又微笑道:“至于藏身在宣大境内的范文程,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好的作用,可以给我们拉来对付蛮子明国和张好古小疯狗的第二个强大盟友。” “陕西的蛮子乱贼?”努儿哈赤也是大军务了,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太极的用意。皇太极点头,阴阴说道:“阿玛,儿臣建议,任命范文程为我大金的钦差大臣,深入陕西去和那些蛮子乱贼的首领联系,给他们封官许愿,鼓动他们越闹越大,从内部削弱蛮子明国!至不济,也可以让范文程和那些乱贼首领取得联系,为我们将来吞并明国打下基础!” “这是一个好主意!”努儿哈赤再次拍板,狞笑说道:“如果顺利的话,鼓动蛮子乱贼和林丹鞑子前后夹击宣大,张好古小蛮子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顾及周全了!” ……………… 大概是老天爷觉得建奴实在被张大少爷欺负得可怜,建奴调整了联蒙攻明的策略之后,好运气忽然又回到了建奴身上,接二连三的馅饼也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了建奴头上。代表建奴出使蒙古的努儿哈赤第三子阿拜,领着铁杆汉奸鲍承先离开辽阳没有几天,皇太极在宁远的内线就送来喜讯,在辽东巡抚的巧妙挑拨之下,建奴的两个老对头熊廷弼和毛文龙竟然开始了内讧,彼此之间互相指责,都要对方承担朝鲜沦陷的责任。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大喜过望之余,赶紧指示他们在宁远内线,让辽东巡抚更进一步挑拨毛文龙和熊廷弼将帅不和,最好是把熊廷弼这个老成精的战场老滑头赶出辽东,免得建奴军队连南下攻打山海关的机会都没有,必要时,已经暂时缓解了粮食危机的建奴军队随时可以出兵配合。 也有波折,至少大明朝廷撤换辽东巡抚的决定,就把努儿哈赤父子吓出了一身冷汗,为了保住这位建奴头号大恩人辽东巡抚,努儿哈赤父子不惜血本的派出军队配合行事,向大明朝廷施加压力,终于是帮辽东巡抚把官职夺了回来。而就在这时候,皇太极在宁远的内线又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部分宁远文武官员秘密知会努儿哈赤父子,恳求努儿哈赤父子派出军队,驻扎到距离锦州仅有九十里的义州城中,借着努儿哈赤父子近在咫尺的威胁,迫使大明朝廷不敢对宁远驻军下手,间接保护辽西众将的权势地位,还有他们身家性命的安全。 “驻扎到义州去?”尽管天上又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但努儿哈赤却有一些犹疑,为难的向皇太极问道:“老八,你认为应不应该答应?我们的主力军队总共才六万多人,既得防着蛮子的水军和皮岛的毛文龙蛮子反扑,又要防着北面叛变的科尔沁鞑靼军队,兵力本来就捉襟见肘,再派一支军队去义州驻扎,是不是分兵太过了?” “阿玛,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不能错过。”皇太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仔细给努儿哈赤吩咐道:“先不说我们已经获得许诺,只要我们的军队驻扎到义州去,宁远的人送给我们一批粮草和五门红夷大炮,帮助我们解决粮荒问题和攻坚问题。控制了义州后,我们还可以一边利用宁远送给我们的狗薯屯田,解决部分粮食供应问题,一边还可以随时收割锦州蛮子军队的屯田粮食,抓捕锦州的蛮子百姓当包衣阿哈,暗中交易粮草武器也更容易——顺利的话,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利用锦州为诱饵,围点打援,一举除掉熊廷弼那个老蛮子。而且只要保住了辽东巡抚,我们就永远不用担心来自辽西的威胁,可以腾出手来彻底铲除毛文龙蛮子这个心腹大患!” “那兵力呢?”努儿哈赤仍然是忧心忡忡,“要想对蛮子的宁锦防线随时随地形成威胁,没有三万以上的精锐军队,怕是不够。” “阿玛,你真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皇太极笑得更阴,“我们在义州的驻军多少,是由宁远向熊廷弼蛮子和蛮子朝廷汇报,我们就算只驻扎三千辅助军队,宁远也会向蛮子朝廷和熊廷弼老蛮子禀报,我们驻扎了五万主力!而且,熊廷弼老蛮子就算向对我们的义州驻军动手,也会有人第一时间向我们发出警告,让我们做好准备,布置好陷阱招待熊廷弼这个老蛮子的!” “哎,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老八,代善,你们去安排吧,商量着看看,派那些军队去义州驻扎。还有,红夷大炮拿到手后,一定要多仿造几门,为了我们的将来做好准备。” 注:察汉浩特在现在的内蒙古巴林左旗,位于查干木伦河西岸冲积平原上,全称为瓦察尔图察汉浩特,又称白城或插汉城。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甩手掌柜 第二百二十六章 甩手掌柜 老实说,宋献策其实很不满意自己的东家张大少爷的——这倒不是说,张大少爷对宋献策不信任,实际上张大少爷基本上所有的机密奏章都是由宋献策代笔,大事小事也都要先找宋献策,听取了宋献策的意见和建议后,再做出决断,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张大少爷是把宋献策当成了心腹和智囊看待的。但是让宋献策非常不满的一点是,张大少爷又实在是太强势,强势得让宋献策根本半点机会,不管是大事小事和内政军务,还是揣摩上意和临机应变,张大少爷都远远胜过宋献策一筹,至于宋献策比较苦手的战略目光和长远规划,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张大少爷更是把宋献策甩得是无影无踪,宋献策又还有什么机会一展所长呢? 要换了别的刀笔师爷,自己的东家这么能干,还这么信任自己,也许这个师爷还会求之不得,每天只管吃香的喝辣的给张大少爷写写奏章什么的,可是对脑袋后面长着坚硬反骨又胸怀大志的宋献策来说,给张大少爷这样的东家做事,无疑就是一场恶梦,不仅是没有大展拳脚的空间,就连日常事务也得不到半点展露才能的机会。如果不是宋献策看穿了张大少爷那看似温恭谦和的外表背后,还隐藏着一颗不甘寂寞的勃勃野心,宋献策还真想一走了之,另外去寻找一个更有机会发挥才能的空间——比如已经自立为闯王的高迎祥,还有自立为陕王的王嘉胤,都是宋献策比较欣赏的明主。 还好,正当宋献策为了自己的才能得不到展露而烦恼不已的时候,一个机会终于降临,被张大少爷收买的蒙古商人带来消息,建奴果然派出使者联络林丹,虽然蒙古商人不可能为张大少爷打听到建奴使者出使察汉浩特的目的,但是宋献策和张大少爷都双双断定——建奴这是想联蒙攻明了。为了尽量避免两面作战,或者尽量延缓林丹与大明朝廷翻脸的时间,张大少爷当即做出决定向朝廷请旨,同样派出使者赶往察汉浩特与林丹联络,许出更加优惠的条件笼络林丹,至少促使林丹在大明与建奴之间采取中立态度,给大明朝廷和张大少爷整军备战争取时间。而迫不及待想要展露才华的宋献策也立即向张大少爷提出,希望张大少爷能够向朝廷请旨,委任自己为大明国使出使察汉浩特。 “东家,学生虽然只是一介布衣,但我大明以布衣为国使,也不是没有先例。”为了说服张大少爷,宋献策还搬出了本朝先例,振振有辞的说道:“大明万历二十年,倭寇侵略朝鲜,朝鲜向我大明求援,战事危急,我朝又缺乏时间准备,为了延缓倭寇进攻势头和争取时间,我朝名臣石星石大人就举荐了布衣百姓沈惟敬担任国使,出使倭寇军中行缓兵之计,沈惟敬也不辱使命,成功促使倭寇停止进攻三月之久,为我大明争取了至关重要的宝贵时间,也避免了战火烧到我大明境内。学生不才,也愿意效仿沈惟敬前辈,到察汉浩特与蒙古大汗林丹交涉,说服他继续与我大明保持友好关系,断绝蒙古与建奴结盟的苗条。” “宋师爷,沈惟敬是干得不错,可他最后的下场可不怎么妙啊,被李如松砍死在军营里,你就不怕重蹈他的覆辙?”张大少爷苦笑问道。宋献策当即点头,微笑答道:“当然怕——不过,东家你可不是李如松,所以学生不怕。” 张大少爷不再说话,心里紧张盘算——以宋献策的口才与见识,确实是担任这个任务的上佳人选,举荐宋献策担任国使也不成问题,写封信给魏忠贤打个招呼就十拿九稳了。唯一让张大少爷担心的,也就是这次出使蒙古任务的巨大难度了。反复盘算许久后,张大少爷终于又开口问道:“宋师爷,那你出使察汗浩特之后,林丹如果提出要我大明归还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你怎么回答他?” 张大少爷这个问题一针见血,直接就指出了大明朝廷与林丹的矛盾所在,为了拱卫京畿安全,大明朝廷绝对不会把这两块已经吃到嘴里的草原吐出去的,而林丹为了一统蒙古,成为名至实归的蒙古大汗,当然也不会容忍这两块草原被大明朝廷实际控制,更不会容许奥巴、色楞和乌克善等蒙古台吉向大明朝廷进献质子的背叛之举,如果不能化解调和这个矛盾,林丹和大明重开战火,自然也就无可避免。而宋献策的回答,却让张大少爷眼睛一亮,宋献策拱手答道:“东家,如果林丹提出索要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那学生就向他提出——大明朝廷向他租借这两块草原!” “租借?”张大少爷万分惊喜——虽说张大少爷是后世来人,可先前张大少爷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妙招。宋献策则认为张大少爷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东家,学生是这么想的,既然大明朝廷不能失去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这个缓冲区,林丹为了他的面子,也不能放弃这两块草原,那我们大明朝廷就可以出一点银子,把这两块草原从林丹手里租过来,这么一来,大明既可以继续利用这两块草原拱卫京畿,又可以让林丹获得实际好处,有台阶可下,避免大明与蒙古的矛盾激化,最终酿成战火。而且只要租上了十年八年,等东家你荡平了陕西乱贼和辽东建奴,再回师京畿的时候,林丹就算想收回这两块草原,也没有胆子来要了。” “等我荡平了陕西乱贼和辽东建奴,林丹他还敢来要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我不把他的察哈尔草原抢回来,他就偷着乐去吧!”张大少爷狂妄的冷哼一声,又微笑说道:“那好吧,你这一招,想来对林丹应该有点效果,大明朝廷每年也要赐给林丹纹银千两,再多给点银子买个平安,朝廷上也不会太过反对。至于怎么说服林丹接受,还有怎么对付可能开出更好价格的建奴使者,我在这里说了也没用,具体怎么做,就看你随机应变了。” “东家,这么说你答应了?”宋献策惊喜问道。张大少爷点点头,微笑说道:“我只是答应举荐你担任国使,至于皇上和九千岁答不答应,还得由他们自己决定。” 终于同意了举荐宋献策担任国使去独挡一面后,张大少爷又匆匆制订了向林丹租借两块草原的各种细节,连同宣大军情汇报写成书信,交与宋献策带到京城交给魏忠贤,劝说魏忠贤和明熹宗接受这个租界法案。为了说服朝廷里那些顽固酸儒,张大少爷还单独上了一道奏表,给大明朝廷仔细算了一笔经济帐,也就是和林丹开战后需要多少军费,加强蓟门防御又得增加多少预算,而和这些开支相比,向林丹租借两块草原,花费又是多么之少——其实这笔帐主要也是算给魏忠贤听,只要魏忠贤觉得暂时与林丹保持和平比立即与林丹开战省银子,十有**也就会接受张大少爷的建议了。而魏忠贤只要接受了,朝廷里那些脑袋顽固得象花岗石一样的言官御史,就算想反对也没效果了。 张大少爷的脾气是喜欢办事滴水不漏,尽管已经制订了极具成功希望的租借法案,但为了预防万一,在给宋献策送行时,张大少爷又拉着宋献策的手叮嘱道:“宋师爷,你这次出使察汗浩特,能够说服林丹接受我们的租借法案当然最好。如果这个法子不顺利,林丹坚决要用武力收回喀喇沁和科尔沁两块草原,甚至林丹与建奴达成联盟——那你务必要彻底激怒林丹,诱使林丹直接来打我们宣大!” “让林丹直接来打宣大?”宋献策吓了一大跳。张大少爷郑重点头,冷哼说道:“宋师爷,你以为我真是害怕两面作战?我其实是怕林丹和大明翻脸后,不来宣大送死,跑去骚扰蓟门防线,或者直接和建奴联手两面夹击辽东,我在宣大鞭长莫及,收拾不了他!他如果真想翻脸,那你就直接挑唆他来打宣大,我正好拿他来给我的新屠奴军练兵!顺便把他打怕,打服,让他这辈子都不敢打大明的主意!” “东家可真是大能者无畏,别人都是害怕两面作战,也就是东家你了,主动挑唆别人来和你两面开战。”宋献策擦了一把冷汗,再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牛叉的东家?自己走一步看三步,这位东家则是走一步看十步! “小心点。”张大少爷又拍拍宋献策的肩膀,嘱咐道:“虽然不杀使者是蒙古军队的天条,但你也要注意保重自己,千万不要把自己陷进去。你要是出了事,我上那里去找这么好的师爷去?”宋献策不再说话,只是向张大少爷郑重行礼,上马出发。 ……………… 送走了宋献策,张大少爷稍微放下心来,开始掉转目光去注意宣大内部的事,眼下摆在张大少爷面前的两个当务之急,一是阻止陕西农民起义军进犯宣大,二就是全面推行摊丁入亩。摊丁入亩这边还好,有已经升任宣大巡抚的马士英去操心卖力,张大少爷只要替顶住部分来自朝廷上的压力,还有用武力配合他的推行新政就行,同时强行推广耐旱高产作物的任务,马士英也替张大少爷挑了起来,春天时一下子就种植了近十万亩的高产作物,等到了收获的时候,那些对高产作物持观望态度的农民、地主和军户估计会把肠子悔青,明年再推广种植也不会有半点难处了。而最让张大少爷担心的,还是宣大西面陕甘境内那愈演愈烈的贼变。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眼下陕甘境内的情况,那么用‘正在开锅的米粥’这句话来形容就再恰当不过了,不算前年露头的王嘉胤和高迎祥等贼头,也不算被张大少爷无意中逼反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光是在去年,陕甘境内就冒出来了好几十个牛叉的造反头目,什么扫地王、邢红狼、黑煞神、曹操(罗汝才)、乱世王、塌天(刘国能)、满天星、老回回(马守应)、李晋王、党家、破甲锥、八金刚、混天王、蝎子块、点灯子…………(以下省略近百字),各自领着一帮饥民到处杀人放火吃大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陕甘总督孙承宗和陕西巡抚洪承畴率领的官军则是到处救火,疲于奔命,虽说这些贼头的军队战斗力都不怎么高,可架不住人多力量大啊,几十万的起义军在陕甘境内东游西荡,孙洪二人的军队是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镇得住南面又防不住北面,累得筋疲力尽却又始终无法把起义军全部剿灭,而且起义军也越打越精,官军来了一哄而散,官兵走了又聚沙成团,又去扫荡官府刚刚平定下来的地面,弄得孙承宗和洪承畴是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孙承宗和洪承畴也算是战场上的老麻雀了,知道光靠武力没办法镇压这么多叛乱,也曾想过安抚手段,可还是那个问题,朝廷里和陕甘地方上都拿不出钱来!魏忠贤也不可能象疼张大少爷一样,那怕从牙齿缝里往外抠,也要把军费给老政敌孙承宗省出来,让孙承宗去建功立业树立威信,掉过头来又找自己麻烦,所以孙承宗和洪承畴能够从魏忠贤手里的,也就是勉强能够支持前线作战的军饷和粮草,想要多要一些粮食赈济饥民和招抚乱贼,那么对不起,魏忠贤就四个字——就地自筹!而到了张大少爷升任宣大总督的时候,憋了一肚子气的孙承宗和洪承畴总算是找到一个发泄口了,一边拼命的把起义军往宣大境内赶,一边不断写信来文向张大少爷求援——张大少爷从正月初一正式出任宣大总督到现在四个来月,孙承宗和洪承畴送来的求援求粮书信已经超过一百封!这么一来,张大少爷倍感压力不说,就算脸皮厚到极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四月二十五这天,南下增援太原防线的满桂送来第一道战报,他的七千骑兵在黄尖山一带大败高迎祥军,迫使高迎祥逃回兴县,成功排除了起义军威胁太原的危险——杀敌数目就不报了,自己人杀自己人没多少意思。不过让张大少爷哭笑不得的是,高迎祥前脚刚被满桂打跑,神一元、神一魁兄弟和不沾泥这两股规模比较大的起义军,又被洪承畴撵着屁股赶进了山西境内,一个占着临县,一个跑进了磨盘山脉,又对相对比较富裕的太原形成了威胁。而在张大少爷亲自坐镇的山西、大同防线这边,虽说起义军的大小头目都畏惧张大少爷的赫赫凶名,不敢越雷池一步,可孙承宗亲自率领的军队却在拼命的把起义军各部往这边驱赶,逼着起义军来张大少爷的防区讨生活,目前至少二十万的起义军拥挤在岢岚山以西,说不定那天就真有不知死活的起义军队伍过来给张大少爷添麻烦。 “孙阁老,洪承畴,你们也不太厚道了吧?”看完满桂的战报和听完斥候的禀报,张大少爷难免有些郁闷,忍不住当着满堂的文武官员不满嘀咕起来,“不管怎么说,你们的官职还是我在九千岁面前给你们争取的,你们就这么对我?一发现乱贼就从西往东打,摆明了是想把乱贼往我这边赶,给你们减轻压力,把我惹急了,我也出一下兵,把乱贼给你们打回去。” “张宪台,不赶不行了。”山西镇总兵张鸿功可不象张大少爷语气这么的轻松,紧张的说道:“虽然这些乱贼的战斗力都不怎么样,可是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超过二十万的乱贼盘踞在岢岚山西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酿成大祸啊。” “张大人,打吧。”已经升任为振武卫总兵的麻登云也赞成这个意见,并主动请缨道:“不用出动大人的屠奴军,末将率本部三千铁骑为前锋,再请张总兵出兵一万配合,一定能把这二十万乌合之众给打回陕西去。” “杀鸡何必用牛刀?”张鸿功很是想在张大少爷面前表现一把,抢着说道:“张宪台,乱贼军队的战斗力末将清楚,号称二十万,实际上能打仗的也就两三万,而且互不统属,各自为战,不需要出动麻将军的铁骑,末将率领山西军队出战,一个月之内,保管把这些乱贼全部赶跑!” 张大少爷不说话,半晌后,张大少爷才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可惜啊,他们都是汉人,我下不了这样的手。否则的话,哼哼,屠灭这二十万乱贼,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屠灭二十万乱贼?”在场的宣大文官武将个个面面相窥,心说咱们的张宪台可真是越来越会吹牛了,二十万乱贼赶走容易,全部杀光,可能吗? “各位同僚,你们以为本督是在吹牛?”张大少爷看出手下帮凶们的不屑,冷哼道:“本督可以告诉你们办法——本督手里还有一点粮草和军饷,本督如果采取招抚策略,用银子和粮食骗这些乱贼投降,骗得他们放下武器,然后再学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屠杀这二十万乱贼,有没有可能?” “有,有……可能。”在场的宣大文武众官个个张口结舌,心说咱们的张宪台不愧有个外号叫小白起,这么狠的招数都想得出来。那边张大少爷则又长叹一声,“唉,不忍心啊,如果对手是建奴,用这一招我倒不会犹豫,可他们全是汉人,都是被饥荒逼到这个地步的大明百姓,我又怎么忍心用这个招数呢?不管怎么说,本督也是一个天性善良之人啊!” “如果你也叫天性善良,那我们不是个个都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了?”满堂宣大官员个个心里嘀咕,很是鄙视自家上司的当了婊子还自立牌坊。这时候,张大少爷站了起来,拍板道:“老是让乱贼在岢岚山一带盘踞,始终也不是一个办法。大同巡抚孙传庭、山西总兵张鸿功、振武总兵麻登云听令,本督命令你们各率本部人马出击,务必要将岢岚山一带的乱贼赶回陕西!切记,不留俘虏,我们的粮草只是勉强够用,不能带吃饭的嘴回来!” “得令!”三将一起抱拳,郑重答应。张大少爷又单独指着新任大同巡抚孙传庭说道:“孙抚台,你是我在朝廷上力荐、九千岁破格提拔的人,能不能让朝廷上那些认为你不够资格的官员闭嘴,就看你这次的表现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互相拆台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互相拆台 “张狗官的兵又来了——!”伴随着一声失魂落魄的叫喊,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树林里忽然象开了锅的米粥一样,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成千上万横七竖八躺倒在树林中、衣杉褴褛的饥民百姓挣扎着站起,起义军士兵拿起锄头木叉,乱糟糟的聚在一起,涌向宣大官军杀来的方向迎敌;家眷们则背上小得可怜的包裹,扶老携幼,哭着喊着逃向西面,哭声,喊声,喝骂声,惊叫声和远处传来的闷雷般的马蹄混成一团,再一次奏响了这支中等规模起义军逃亡的交响曲。 “杀——!”整齐的咆哮声中,朱红色的大明军旗首先映入这支农民起义军队伍的眼帘,这支起义军的首领白九儿稍微认识几个字,努力分辨了一下明军旗帜上的大字后,带头惨叫起来,“麻!麻登云的铁骑,弟兄们,别送死了,快跑啊!跑——!”叫喊着,白九儿掉转马头,带头就跑,不到三千的起义军主力也不战自溃,掉过头抱着脑袋撒腿就跑,那急切模样,仿佛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一样。 “咻!咻!咻——!”箭镞破空声中,雨点般的箭矢铺天盖地落下,跑得稍慢的起义军士兵也纷纷背心血花飞溅,惨叫着陆续倒地,仅一波箭雨,就有四五十名起义军士兵惨死当场。那边麻登云麾下的铁骑战术袭承蒙古骑兵,最擅长的就是马上骑射,第一波箭雨尚未完全落地,第二波箭雨又已经从队伍中升起,在天空中画出无数道标准的弧形,呼啸着又落到起义军队伍头上,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和临死时的嘶叫声,也再一次在白九儿队伍中响起,如此循环,不到十波箭雨下来,白九儿的队伍便已彻底崩溃。那边麻登云又将令旗一挥,明军骑兵停止放箭,抽刀在手,双腿一夹战马,战马仰天长嘶,发足狂奔,载着明军骑兵如虎入羊群一般冲进白九儿军后队,明军士兵手中的雪亮马刀也疯狂挥舞着乱砍起来。 从岢岚山西侧的五寨堡附近开始追杀,麻登云军一口气把白九儿军追杀出了四十多里,直到把白九儿军捻到朱家川一带方才收兵,期间,虽然有不少的起义军士兵跪地投降,表示自己们愿意弃暗投明加入官军,可是狼心狗肺的张大少爷早已下达了不要俘虏的命令,所以不管起义军士兵是否投降,只要是被明军骑兵追上的,二话不说就是一刀上去,逼着那些已经放下武器的起义军士兵起身就跑,象羊群一样被明军骑兵驱赶追杀,逃亡道路上哭声震天,无数手无寸铁的起义军家眷尸满沟渠,斑斑鲜血染红了黄土高原,也渲染了这场无奈战斗的悲哀曲调——起义军是没有饭吃,才不得不向东袭扰,想要去相对富裕的山西境内讨一口饭吃;张大少爷麾下的明军士兵也不想残害百姓,但是为了保卫更多的汉人百姓安居乐业,才不得不对同胞举起屠刀。这样的战斗,没有人错,也没有人对。 硬逼着白九儿逃过朱家川,麻登云当即下令收兵,让军队集结休息,恢复体力。旁边麻登云副将林虎建议道:“大帅,士兵和战马都还有力气,要不再追一段路吧,多砍些人头,回去也可以让弟兄们多领些赏钱。” 麻登云不置可否,半晌才哼道:“真正造反的乱贼都是青壮,都跑得快,杀一些掉队老人女人,有什么意思?他们是建奴还是鞑靼?你有脸拿老人孩子的人头回去请功么?”林虎默然无语,拱手退下。 起义军白九儿部遇到了曾经割下自己大腿肉做药为父亲治病的麻登云,确实算是运气,可是那些碰上了从老营堡出兵的大同巡抚孙传庭的起义军队伍就倒了大霉了,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当得上大明战神张大少爷的破格举荐,孙传庭下手可比以前给马士英当幕僚时下手更狠,亲自带着大同总兵渠家桢一路穷追猛打,楞是把十几支起义军队伍给打过了黄河,其中实力较强的起义军罗汝才部仗着手里有不少归降义军的明军士兵,战斗力比较强,又联合了同样实力较强的刘国能,纠集了大约**千的精锐军队在偏头关临近的关河背水结阵,妄图与孙传庭军决战。不曾想孙传庭拿出了他自己发明的火车为前锋——也就是一种装有佛朗机小炮的铁甲车,车厢内藏辎重粮草,既可以当战车又可以运输辎重。几百门佛朗机小炮对着罗汝才的军队一通乱轰,炸得罗汝才军鸡飞狗跳,不成队形,渠家桢率领的二流明军乘机发起冲锋,一鼓作气便彻底击溃了罗汝才和刘国能的联军,败退的起义军士兵争先恐后跳进关河逃命,孙传庭军又在岸上箭炮齐发,打死打伤无数起义军士兵,尸体淤积河道,连年干旱少水的关河彻底断流,罗汝才的胞弟罗汝德也惨死于乱军之中。 罗汝才和刘国能这样的猛人都被孙传庭打跑了,剩下的起义军首领也不是傻子,当然不肯再去触孙传庭的霉头,聪明点的掉头西进,重新逃回陕西去和孙承宗、洪承畴躲猫猫,不死心又沿着黄河东岸南下,妄图寻找宣大明军的防线漏洞,到相对富裕的张大少爷地盘上讨生活。但很可惜的是,这些起义军首领显然是忘了张大少爷不搞阴谋不舒服斯基的绰号,孙传庭和麻登云一个从北一个从东猛打,勉强算是良将的山西总兵张鸿功则张开了口袋在南面等着,黑煞神和邢红狼两个贼头的军队刚刚抵达岚旖河,渡河刚渡到一半,张鸿功亲自的军队就从两旁杀出,一口气砍得黑煞神和邢红狼鬼哭狼嚎,扔下几千具尸体逃往北方,不曾想刚逃到三井镇时,来的时候还空无一人的三井镇中忽然又冒出了山西副总兵贺人龙,领着抚标营的三千山西精锐以逸待劳,迎头痛击黑煞神和邢红狼两个倒霉蛋,后面张鸿功也跑来前后夹击,逼着两个倒霉蛋又掉头向西,连滚带爬的逃过黄河,剩下的几支小股起义军也不敢再逗留了,老老实实的全部逃回陕西,宁可去和孙承宗、洪承畴躲猫猫,也绝对不愿再来招惹宣大这帮如狼似虎的张大少爷走狗。 花了小半年时间,好不容易把近半的乱贼军队赶进山西,结果不到二十天又被张大少爷给打了回来,刚松了口气的孙承宗和洪承畴郁闷得简直连骂娘的心思都有,更让孙承宗和洪承畴恼怒的是,因为张大少爷有意无意的把大部分乱贼首领赶到了府谷县境内,起义军中实力最为强大的王嘉胤竟然乘机发起了首次起义军大会,联络起义军诸部齐聚府谷县城,共商应对明军进剿之策——要知道,历史上第一次起义军大会可是在七年后才召开的,只是这次起义军周围的大明猛人实在太多,硬生生的联手把几十个起义军首领打在了一起,也硬生生的把几十个各怀心思的起义军首领打得暂时团结在了一起。 肯定有人要说了,既然大部分的起义军主力都被逼到了府谷境内,那么陕甘军队和宣大军队为什么不联起手来围攻,争取一鼓作气废掉这些起义军主力?实际上呢,孙承宗和洪承畴也派出了快马信使与张大少爷联系,希望联手发动这么一次进攻——但问题是,张大少爷不肯吃这个亏!前面说过,张大少爷为了保护自己的治地宣大不受贼变波及,把主力集中到了汾河防线的最北端,距离府谷极近,只要张大少爷愿意,屠奴军只需要三天时间就抵达府谷城下,而孙承宗和洪承畴的主力还远在西安,没有二十天时间休想赶到府谷参战,而且陕西军队主力北上的途中乱贼猖獗,骚扰不断,究竟需要时间能够赶到预定战场参战,这恐怕连老天爷都说不清楚了。这么一来,张大少爷如果答应了这个作战计划,张大少爷的军队不就成了去和起义军消耗的炮灰了?——给别人做嫁衣娶自己老婆,张大少爷这辈子还没干过这样的傻事! “石头,去把《训诂》那本书给我拿来,我有几个字不会写。”在给孙承宗回信推托的时候,张大少爷才发现了宋献策在自己身边的好处——因为张大少爷从小学的是简体字,很多繁体字都是能看不能写,只能照着书本抄。不过拿到了古代的字典之后,张大少爷还是书写翻抄得十分吃力,忍不住气得把毛笔一扔,恼怒叫道:“不行,得去再找一个师爷,否则的话,一碰到这种寻章摘句、引经据典的书信,我就没法子写了。” “少爷,要不把陆万龄叫回来吧?”同样识字不多的张石头好心建议道:“宋师爷没来以前,这些书案上的事,都是陆万龄给少爷你张罗。现在宋师爷去了蒙古,陆万龄的老婆也跑了,正好可以把他叫回来,继续给少爷写信写奏章。” “不行,那小子已经靠不住了,不能再让他接触我们的机密。”张大少爷断然摇头,又一指张石头,喝道:“马上去衙门里,叫书办出一张告示,替我找两个师爷回来,越快越好。” 张石头无奈,只得匆匆领命而去,可张大少爷并没有想到的是,张石头去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匆匆跑了回来,兴冲冲的向张大少爷叫道:“少爷,你要的师爷找到了,有人毛遂自荐,想当你的师爷。”张大少爷一楞,惊讶问道:“这么快?宣大总督衙门的差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效率了?这么点时间,只怕告示还没贴出去吧?” “告示刚贴到衙门前的告示牌。”张石头点头,笑眯眯的答道:“事情是这样,我去让衙役去贴告示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宣府知府阮大铖阮大人的朋友前来拜访,听说少爷你要找一个师爷署理公文书信,他马上就毛遂自荐,说是不要一两银子的幕酬,也要给少爷你当师爷。” “还有这种好事?”铁公鸡张大少爷眼睛一亮,惊喜问道:“那人有没有才学?真的一两银子都不要?” “真的不要,学生家中小有家产,也不缺这点银子。”房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非常诚恳的说道:“学生只求能为总督大人略效犬马之劳,辅佐总督大人杀贼逐奴,保国安民,生平所愿也足矣。” “咦?这声音,好象有点熟悉?”张大少爷有点疑惑。这时,房外那秀才打扮的男子已经从门外进来,向张大少爷一鞠到地,朗声说道:“总督大人,无锡一别已有三年,总督大人不仅风采依旧,而且已是名动天下,威震寰宇,学生钦佩之至,只求能够留在总督大人幕府,为总督大人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史可法?!”张大少爷一下就跳了起来,原来出现在张大少爷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曾经在东林大会与张大少爷唇枪舌剑又名震后世的史可法史老令公!——当然了,这位史老令公现在才二十七岁。惊喜之下,张大少爷赶紧冲上去搀起史可法,抓着他的手惊讶问道:“史年兄,你不是在江南吗?怎么跑到山西来了?” “回总督大人,学生与阮大铖阮公祖(知府)交厚。”史可法恭敬答道:“这次阮集之出任宣府知府,学生听闻此举出自总督大人举荐,又惭愧当年在东林大会对总督大人的所作所为,还有敬仰总督大人破盛京、驻鞑靼的惊世骇俗之功,便放弃本科江南乡试,陪伴阮集之北上赴任,只求能够与总督大人再次见面,当面向总督大人道歉,以谢前罪。到了宣府后,学生先陪着阮集之安顿下来,理顺了差事,就马上赶到宁武拜访大人,不曾想刚到了衙门门口,就看到大人你的衙役贴出招募告示,学生不自量力,也就生出了想为总督大人效力的心思,还望总督大人恩准。” “太阳,想不到阮大铖那个白脸奸臣还有史可法这样的哥们——简直是给奸臣丢脸嘛。”张大少爷心里嘀咕,脸上则假惺惺的笑道:“史年兄太客气了,东林大会那样的陈年旧事,还提他作甚?倒是史年兄你放弃本科江南乡试,却是有些糊涂,现在国家正在用人之际,年兄你应该奋发图强,科场入仕,报效国家,上安君王下抚百姓,怎么能为了一时意气,放弃乡试而错失良机呢?” “张大人教训得是,但张年兄也曾经说过一句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史可法极为诚恳的说道:“学生虽然只是一介秀才,但总督大人只要愿将学生收容幕府,辅佐总督大人保国安邦,开疆拓土,同样能够为百姓,为国家,为我大明江山贡献一分力量。学生再次恳请,总督大人容许学生入幕为宾!”说着,史可法又向张大少爷深深一拜。 “这个……。”张大少爷有些迟疑,本来以史可法的德行才学,给张大少爷当一个幕僚是绰绰有余,只是张大少爷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自己干的不少事都非常不光彩——比如这次准备拒绝孙承宗的出兵请求,就有些很不地道。把史可法这样的直性子大忠臣留在身边,只怕会毁灭自己在史可法这个民族英雄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但话虽如此,不管张大少爷怎么婉拒推辞,史可法都坚决要给张大少爷当一个小小幕僚,而且还差点给张大少爷跪下恳求,张大少爷无奈,也只好点头同意。史可法大喜,再三拜谢后当即提笔,为张大少爷书写回复孙承宗的书信。 “史年兄,我口述内容,你看着润色吧。”张大少爷假模假样的拿起一本公文,装出自己很忙很累的模样,向史可法吩咐道:“你给我回复孙阁老,告诉他说,本督新到宣大,诸事未顺,兵马粮秣无一不缺,北面又有鞑靼诸部蠢蠢欲动,还有张家口八大奸商的余孽也还没有全部肃清,实在无法立即出兵府谷,与孙阁老合力剿匪,所以孙阁老信中所提之事,恕我不能答应。不过你也请孙阁老放心,只要他的军队向府谷乱贼发起总攻,必要之时,我必然出兵府谷,助他荡清贼匪,平定府谷贼乱。——对了,另外帮我向孙阁老问安,嘱咐他保重身体。”、 张大少爷的借口冠冕堂皇,帮着阮大铖接任宣府知府的史可法也知道新官上任后理顺政务不易,信以为真之下洋洋洒洒替张大少爷著书万言,详细说明了宣大现在面临的困境,理直气壮的拒绝了孙承宗的求援。——不过老奸巨滑的孙承宗可不象史可法这么不会转弯,所以史可法代笔的张大少爷书信送到西安城后,孙承宗气得当场这封万言书给撕得粉碎,骂道:“小滑头!不想消耗你的实力就明说,找这么多借口干什么?兵马粮秣无一不缺,你当老夫是傻子,不知道你每次向朝廷求粮求款,兵部户部都没敢给你少一颗粮食,少一两银子!” “人人都说张好古奸猾,以前下官还不信,但现在下官算是见识了,这家伙确实比泥鳅还滑。”陕西巡抚洪承畴也哀叹道:“他知道陕西贼乱难平,就说什么也不肯踏进这泥坑,宁可把乱贼赶回陕西,也绝不愿出兵剿匪!否则的话,他一不小心就可能坠了他不败战神的威名不说,还会一脚踏进陕西这个陷坑,想收都收不回去。” “阁老,张好古能把流窜进山西的乱贼赶回陕西,那我们可以把乱贼又赶进山西啊。”再次担任孙承宗幕僚的鹿善继早就看张大少爷不顺眼了,乘机阴阴的说道:“只要乱贼的主力进了山西,威胁到张好古的汾河防线,张好古就算想不出兵,也不成了。或者,我们还可以直接和乱贼联系,鼓动他们进宣大就粮!” “胡说八道!”孙承宗知道鹿善继和张大少爷不对眼,恼怒道:“国家大事,岂能因一时意气之争而互相拆台?宣大百姓不是大明百姓,你鼓动乱贼东进,残害的难道不是大明百姓?以后再说出这样的话,老夫决不轻饶!” 鹿善继被孙承宗呵斥得老脸一红,唯唯诺诺的退下。洪承畴则觉得鹿善继的话有些道理,忍不住说道:“阁老,其实鹿先生的法子,抛去后面那句直接与乱贼联系,对我们陕西来说也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我们在贼军之中的细作探报,二十九路乱贼首领齐聚府谷,就是商量推举首领指挥全局,还有贼军下一步的侵犯方向,这些乱贼如果顺利捏成一团,势头就非同小可了。他们如果决定东进宣大,那一切都好说,可如果他们决定南下,袭扰巩昌、汉中和凤翔这些相对平定的陕西州府,那我们的压力可就更大了。” “可问题是,我们手里的力量,不足以将乱贼主力赶进宣大啊。”孙承宗其实也很恼怒张大少爷的见死不救和保存实力,也很想再让这样乱贼到张大少爷的防线上再去吃吃苦头,借张大少爷的手消耗起义军的总体实力。孙承宗皱眉道:“而且乱贼二十九部如果的捏成一团,统一作战,那我们再想把他们赶进宣大,也就更难了。” “阁老,我们赶不走,可以拦啊。”洪承畴阴笑着说道:“如果下官没有料错的话,实力最强的乱贼王嘉胤应该能够顺利当选贼首,这个王嘉胤以前连府谷县城都还没有攻下时,就已经封官拜相,不自量力的设立六部,看来其志不小,他如果成为二十九部乱贼的贼首,必然不会容许分兵而行,导致二十九部失去控制!这么一来,府谷乱贼的主力如果想要南下,必然要经过延安府城,我们如果把重兵集中到延安府城之中,全力堵截乱贼的南下大道,乱贼久攻不克,不也只有东进宣大一条路了?” “这个法子……,值得一试!”孙承宗迟疑了许久,终于点头,又微笑说道:“张好古那个小兔崽子奸猾,咱们被他坑到陕西这个泥潭来,吃了两年的苦,受了两年的罪,也该他给咱们一点报酬了。” 第二十八章 奴影再现 第二十八章 奴影再现 二十九路乱贼在府谷县城里召开大会,商议推举总首领和制订对抗官军的策略,这个情报,已经在陕甘扎根两年的孙承宗和洪承畴,当然能通过亲手布置的内线和情报网络获得消息。而同样重视情报工作又有东厂和镇抚司情报系统撑腰的张大少爷也不甘示弱,起义军决定在五月十六这天召开会议,张大少爷当天晚上就已经收到了密报,但不管怎么说,张大少爷始终都是新来乍到,情报网络还不完善,根本没有机会直接把手伸进起义军内部,掌握第一手消息,所以起义军下一步的举措,张大少爷就只能靠自己拿手推理和超人的历史见识来判断了。 “乱贼推举总首领,谁能当上贼头可以不去管他,对我们宣大来说并不重要。”召集山西镇四品以上文武官员讨论对策时,张大少爷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重要的是,乱贼在推举出新的总头领后,必然要制订下一步的主攻方向,这对我们宣大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乱贼最好来打宣大,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张宪台你大明第一战神的威风!”比较热血的新任宣大总督幕僚史可法抢着大喊,“乱贼送上门来送死,还省得宣大军队长途跋涉,去陕西境内追杀他们!”喊到这里时,史可法忽然发现有些不对了——因为在场的宣大文武官员所有人,正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我……,我说错了什么吗?”史可法实在受不了这么多人注视,声音也小了许多。那边张大少爷咳嗽一声,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向在场下属介绍道:“各位大人,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史可法史宪之,本督新请来的幕僚——他的老师,是前任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左大人。” “哦,怪不得!”在场的文武官员一起恍然大悟,心说难怪,左光斗的学生嘛——迂腐蠢直确实和左光斗有得一拼。经张大少爷同意,山西巡抚耿如杞站出来开导道:“史公子,你可知道,我们宣大的汾河防线有多长?经过几个县境?我们宣大军队在山西境内的机动军队又有多少?” 史可法茫然摇头,耿如杞苦笑一声,介绍道:“汾河防线共长九百四十里,沿途经过七个县境,而我们宣大的军队中,除去镇守地方的军队,能够在山西境内机动作战的军队不到四万人,而且主力骑兵还得随时准备着,北上增援宣府和大同的长城防线。这么一来,乱贼主力如果移师宣大,在汾河防线上游动骚扰,四面出击,那我们的主力军不要说彻底歼灭乱贼了,就是四处救火都得累死!” “史年兄,打仗不是书本上的那么轻松,你没经验,要多看多听。”张大少爷教训得比较委婉。史可法则明白张大少爷让自己少张嘴的言下之意,脸一红躬身退下,老实说道:“学生冒昧了,张宪台请见谅,各位大人也请见谅,各位大人请发表意见,学生虚心学习。” “这家伙还算不错,起码没他老师那么顽固,喜欢不懂装懂。”耿如杞等山西文武官员暗暗点头,对史可法的印象算是有点改观。耿如杞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依下官看来,为了防止乱贼主力西进,荼毒我宣大百姓,我们宣大军队应该做好迎战准备,只要乱贼的主力敢东进一步,我们就坚决还击,务必要把乱贼的主力重新给打回陕西去。” “那陕西的百姓不是更遭殃了?”史可法心中嘀咕。可山西总兵张鸿功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史可法更加大开眼界——张鸿功建议道:“总督大人,为了显示我宣大军威,光是做好准备迎敌怕是不够,依末将看来,我军应该全线西进,把防线推进到黄河沿岸去,借助黄河天险抵御乱贼,既可以让宣大防线固若金汤,又可以收复被乱贼侵占的山西失地,对朝廷也是一个交代。” “我反对。”正好来到山西巡查摊丁入亩新政推行和巡阅高产作物种植情况的宣大巡抚马士英站了起来,朗声说道:“把防线向西推进到黄河沿岸,对我军来说,确实可以让防线更加牢固,但我们现在的财力物力,并不足以支持维持黄河防线的供给。因为把防线推进到黄河之后,我们的辎重运输距离就要拉长四百多里——就这,还是直线距离,以我们手中的人力物力而言,很难保证前线的粮草供应充足。而且防线西进之后,被乱贼破坏的几个州县的难民,也就成了我们宣大的负担,我们不仅无法养活如此之多的难民,这些难民很可能成为我们宣大内部不稳的引子!所以我认为,守好现在的汾河防线,对我们来说才是最佳选择。” “那沦陷区的宣大百姓呢?”史可法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颇有些怒火的问道:“他们怎么办?看着他们被乱贼荼毒,看着他们饿死?” 马士英哑口无言,开始后悔当初举荐好友阮大铖复仕了——阮大铖你从江南来宣大做官,来就来吧,怎么把这个迂腐的家伙带来?这时候,张大少爷开口了,严肃说道:“史年兄,我大明太祖起兵之时,攻占了应天府为基业,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大明太祖都没有向北一步,去解救被蒙元荼毒的北方汉人——为什么?力量不足!我们现在的情况,和大明太祖当时的情况很是相象,想要解救被乱贼荼毒的大明百姓,可是力量不足,有心无力,怎么办?还不是得韬光养晦,养精蓄锐,等积攒够了力量,才能一举拯救被乱贼荼毒的大明百姓于水活啊!” 这次换史可法哑口无言了,半晌才拱手说道:“学生冒昧,请总督大人恕罪。”张大少爷挥挥手,先让史可法退下,又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忽然往岢岚山以西的岢岚州州城一点,沉声说道:“本督认为,要想防范乱贼主力东进宣大,最好的法子就是光复岢岚州城!再以此城为据点,驻扎重兵,为汾河防线提供纵深,逼迫乱贼主力放弃东进计划,逼着他们南下陕西!” “妙!”张鸿功带头鼓掌,叫好道:“夺回了岢岚州,岢岚州、山西镇和老营堡三镇互为掎角,就对乱贼主力形成了三角包围,乱贼的总首领即便想要东进,也会掂量掂量后果,逼着他们南下。” “此策可行。”最为了解宣大财力情况的马士英也点头,赞成道:“光是一个岢岚州的话,我们还是养得活的,而且岢岚州距离山西镇只有一百二十里,粮草补给也比较方便,还可以利用岢岚山的山脉,给汾河防线提供纵深。” “不错,夺回岢岚州,确实是最好的防范乱贼主力东进的法子。”其他的宣大文武官员也很赞同张大少爷的这个三角防御体系,纷纷出言赞同,不少将领还站起来主动请缨去收复岢岚州——控制岢岚州的贼头李晋王手里才有三千多能打的军队,这么简单的难度,宣大众将当然乐于在张大少爷面前表现一把了。 “如果光是岢岚州城里的乱贼李晋王,难度倒是不高。”张大少爷又说道:“唯一的麻烦是,岢岚州距离乱贼老巢府谷太近,如果乱贼主力铁了心想要东进,必然要出兵救援这个东进据点。所以我们这次的军事行动一定得快,要快得让乱贼根本来不及派出援军!”说到这,张大少爷眼中凶光一闪,沉声说道:“这次行动,用本督直辖的屠奴军打前锋!本督要杀鸡儆猴让那些乱贼们看看,与本督的屠奴军为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省得他们的脑袋发昏,跑到宣大来给我添麻烦!” 虽说做出了用屠奴军打前锋的决定,但是对付李晋王手下那些连三流军队都算不上的乱贼,已经扩编至一万二千人的屠奴军全体出动无疑就是杀鸡用宰象刀,所以张大少爷只打算动用屠奴军四队的其中一队,以老带新顺便让新兵见血练胆。而屠奴四队中,除了正在宣府练兵的卢象升天雄队外,剩下的三队为了这个打仗练兵的机会,可就争得不可开交了,吴六奇、吴三桂和赵率伦三将都想拿岢岚州的起义军练兵,让自己们已经扩编到三千人的队伍迅速成型,出征机会又只有一个,这三个将领自然也就争得头破血流了。最后还是通过抽签抓阄,年仅十七岁的吴三桂才幸运的脱颖而出,在赵率伦和吴六奇羡慕的目光中领兵出征。 和在蓟门时一样,屠奴军堪比土财主的上好伙食一直是其他山西军队羡慕的对象,也是众多友军眼红的对象,所以吴三桂率领的狼骑队这次出征,不仅肩负着延袭屠奴军不败威名的重任,还担负着让眼红友军闭嘴的责任。而几乎每一支山西军队都在私下里议论嘀咕,屠奴军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那么能打?到底能不能顺利打下岢岚州,或者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打下岢岚州?一些颇有经济头脑的将领士卒,还利用这个机会大开赌局,赌屠奴军到底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拿下岢岚州。 “下了啊,下了啊。”五月十八,狼骑队出征后的第三天傍晚,山西镇军营中,刚刚结束了一天的紧张训练,一个兵痞就拿出一个帐本,挥舞着向在场的明军士兵吆喝道:“赌屠奴军打不下岢岚州,一赔十!十天内打下岢岚州,一赔五!十五天内打下,一赔三,二十天内打下,一赔二!下注了,下注了,发财的机会到了啊!” “本督下注!”参与赌博的众士卒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本督和你们打赌,屠奴军三天之内,必然拿下岢岚州!” “张宪台!”在场的明军士兵都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向张大少爷行礼。张大少爷笑着挥挥手,领着史可法和一大帮亲兵走到设赌的兵痞面前,向他微笑道:“本督和你打赌,三天之内,吴三桂的狼骑队必然拿下岢岚州,你敢不敢接本督的赌注?” “三天?”那老兵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的问道:“总督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山西镇距离岢岚州可有一百二十里啊,就算是快马,也得走一天才能抵达,只剩下两天的攻城时间,真能攻下吗?岢岚州的城墙,可不是太矮。” “没开玩笑。”张大少爷点头,郑重说道:“本督和你们打赌,三天之内,狼骑队必然攻下岢岚州!如果本督输了,山西镇军队的所有将士,这个月一律发双饷!另外再输五百两银子给你!” “发双饷?另外再输五百两银子给我?”那老兵痞眼睛一亮,赶紧问道:“总督大人,你如果赢了的话呢?” “本督如果赢了,那么在一个月内,军内刑罚一律加一倍。”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比如象站岗值夜时偷懒睡觉,被逮到是打军棍十棍,在这一个月内,被抓到的一律打二十棍!另外你从明天起,每天的训练量加一倍,期限也是一个月,还有你开设赌局赢的银子,也要全部拿出来买酒买肉,请大营里的弟兄们享受。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赌!怎么不赌?!”那老兵痞叫嚷起来,“好,小人就斗胆和总督大人赌一把!如果屠奴军三天内打下了岢岚州,那小人就把赢来的钱全部买酒买肉,请弟兄们吃饭,另外训练量也加一倍!” “很好。”张大少爷点头,又转向其他士兵微笑问道:“那你们赌不赌呢?如果你们赌赢了,这个月一律加双饷,赌输了,军法也就加一倍了。” “赌——!”在场几乎所有的明军士兵都喊了起来。不曾想话音未落,张大少爷身边的史可法已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指着那些士兵笑道:“你们这些笨蛋!上总督大人的当了!你们知不知道,刚刚吴三桂将军已经派人送来了战报,他的狼骑队,在昨天下午就已经打下了岢岚城了!还有乱贼头目李晋王的脑袋,也被信使一起带来了。” “啊——!”在场的明军将士个个目瞪口呆,说什么也想不到屠奴军这么牛叉,前天早晨从山西镇出发,昨天下午就已经拿下了岢岚州城。张大少爷则微笑着拍拍那老兵痞的肩膀,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到本督的总督衙门前看看李晋王的脑袋?” “不……不用了。”那老兵痞当然不会认为张大少爷在撒谎,楞了半天才期盼的说道:“总督大人,小人能和你说话,也是一个福分,你能不能再赐小人一个福分,把小人调到屠奴军队伍里去?” “可以商量,但要看你的表现。”张大少爷大度的一挥手,喝道:“练好本事,等你在战场上砍下十颗敌人的脑袋后,拿着敌人的脑袋来见本督,本督就把你调进屠奴军!”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呢,你是不是该把你收到的银子都拿出来,请这里的弟兄们喝酒吃肉了?” ……………… 张大少爷确实没在吹牛,吴三桂率领狼骑队出征后,果然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杀到岢岚州城下,归属于王嘉胤统辖的岢岚州守军将领李晋王措手不及,只能一边关闭城门死守不出,一边派出快马向盘踞在府谷、保德的王嘉胤军求援。不曾想吴三桂的狼骑队上来以后,二话不说就用狙击手在超远距离外干掉了在城楼上指挥战斗的李晋王,然后膛线火枪又在弓箭射程之外对着城头一阵乱轰,打得守军心惊胆裂,不敢抬头,其后全部身披白袍的狼骑队士兵又下马步战,抗着云梯发动冲锋,吴三桂身先士卒鼓舞士气,仅一个冲锋就杀上城头,岢岚州守军士气彻底崩溃,争先恐后的从其他城门逃命,吴三桂顺势夺下了岢岚州城,还撵着起义军败军屁股追出了三十多里,把败军全部赶回了府谷。整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时辰。 岢岚州败军逃回府谷后,已经被二十九路起义军推举为总首领的王嘉胤闻讯大惊,其他的起义军头领也是个个心惊胆战,都说张大少爷这个点子太过扎手,最好不要东进去招惹这个瘟神,还是南下去和孙承宗、洪承畴躲猫猫比较安全。只有无意中被张大少爷逼反的八大王张献忠比较顽固,大声吼道:“南下干什么?大半个陕西都被我们抢光了,就算南下,能抢到饭吃么?只有向东,去抢有钱的山西,我们才有饭吃!” “八大王,那你去打前锋怎么样?”撞塌天刘国能讥讽道:“只要你的队伍能干掉张狗官的屠奴军,那其他的官兵都交给我们,到时候过了汾水抢到了粮食金银,你拿大头。” “对,只要八大王能够收拾了张狗官的屠奴军,我们就向东进宣大!”其他起义军头领唯恐天下不乱,轰然叫好。张献忠哑口无言,他虽然悍勇无敌,可是想到自己的队伍要去正面对抗几千人就把十几万鞑靼铁骑打得丢盔卸甲的屠奴军,张献忠却又有些小心肝发颤。这时候,外号曹操的罗汝才忽然领着一个青年文士走进了会场——也就是曾经的府谷县衙大堂,罗汝才向高坐正中的王嘉胤行礼道:“陕王,我有一位先生想要引见给你认识,这个人对我们非常重要,可以给我们提供参谋和帮助。” “是他么?”王嘉胤指指站在站着罗汝才背后的青年文士,发现那文士生得甚是儒雅,相貌俊秀,可以说是风度翩翩,只是左手始终藏在袖中,显得有些唐突。那边张献忠发现不对,忙过去一把抓住那文士的左手,喝道:“干什么?想行刺陕王?”话音未落,张献忠却先楞住了,因为那文士的左手被他强行举起之后,竟然露出一截光秃秃的手臂,齐腕以上的手掌,早就不知道被什么人给砍断了。 “这位将军,一定就是八大王张献忠张将军吧?”那文士被人发现断手后也不尴尬,仅是文质彬彬的向张献忠行礼,自我介绍道:“小生陈文范,拜见八大王,王爷万福金安。” “陈文范?你找我们干什么?”张献忠放下陈文范的断手,狐疑打量着陈文范问道:“你这个残废模样,应该不会是来加入我们义军了吧?” “八大王圣明烛照,小生确实不是来投军的。”陈文范温文尔雅的点头一笑,又说道:“小生今天拜见各位王爷,是来送两份大礼的。” “送两份大礼?什么大礼?”在场的贼头都被陈文范勾起了好奇心。陈文范爽朗一笑,答道:“小生的第一份大礼,是辽东大金帝国的正式赐封,第二份大礼,是钱粮无比充足的宣大山西!只要各位大王愿意,宣大和山西唾手可得!”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是不报时未到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是不报时未到 “只要各位大王愿意,按小生的计策行事,那么钱粮丰足又人口众多的宣大不仅唾手可得。”化名成陈文范的范文程不紧不忙,慢悠悠的向着大堂中的二十九路贼头说道:“而且我们辽东大金帝国的大汗,还将赐予各位大王正式的王爵,让各位大王成为名正言顺的王爷。” “辽东?你是建奴?”别看在场的都是没什么文化的草头王,可其中还是有几个比较有见识的,曾经当过边卒的王嘉胤也醒悟了过来,吃惊叫道:“你是建奴?府谷离辽东有十万八千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边张献忠也十分惊讶,冲着把范文程领到现场的罗汝才嚷道:“曹操,你傻了,把一个残废建奴领来做什么?” 罗汝才的曹操外号是陕西贼头送给的他的,原因就是罗汝才为人阴狠毒辣,奸猾狡诈,是公认足智多谋的人物,所以此刻面对张献忠的质问,罗汝才仍然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微笑着说道:“八大王,我把他带来,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我觉得,我们如果真的按照这位陈先生说的一样做,或许真的能拿下钱粮丰足的宣大,远胜过南下回头去抢已经被我们抢过的穷陕西。” “他能给我们出主意,帮我们打下宣大,那倒不错。”张献忠大模大样的说道:“至于接受辽东建奴册封就算了,我们本来就是王爷,用不着建奴册封。” “说得对,我们本来就是王爷,用不着别人封!”其他贼头一起叫好附和,都对范文程主动送来的建奴封爵嗤之以鼻。不曾想范文程忽然哈哈大笑一声,大声说道:“自封的草头王,算得上真正的王爷么?” “狗建奴,你说什么?!”二十几个贼头一起脸上变色,不少脾气冲动的干脆直接拔刀。范文程则毫无惧色,继续大声说道:“各位王爷,如果你们没有听清楚的话,那学生可以再说一遍——各位王爷自封的草头王,算不上真正的王爷!” “他娘的!”人高马大的张献忠暴跳如雷,一把揪住范文程的脖子,把范文程直接提了起来,醋坛子大的拳头一举,吼道:“老子自封为王又怎么了,难道杀不了你?” “八大王自封为王,当然杀得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区区在下。”尽管被张献忠的蒲扇大手掐得脸色发青,可范文程还是非常镇定,不慌不忙的说道:“可八大王自封为王,能够威服天下么?能够让天下人心悦诚服的叫八大王一声王爷么?况且,自古以来,那一个自封为王的草头王成就了大业?真正成就大业的刘邦,是被楚义帝赐封的汉王,还有同样成就帝王大业的朱元璋,是被韩林儿赐封的吴王,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真正王爷,并以王爵为基础,成就了帝王霸业。和他们同一时期的张士诚和陈友谅,还有陈胜和吴广,那一个不是自封的草头王?可他们又有什么下场,八大王你难道不清楚么?” 张献忠哑口无言,倒是罗汝才叫了起来,“八大王,放开陈先生吧,咱们自封的王爷,别人认不认无所谓,关键是咱们自己人认就行,还是先听陈先生把话说完。到时候你如果觉得陈先生说得没有道理,说得不对,想打想杀我绝不阻拦。”张献忠瞪着眼睛喘了半天粗气,终于还是把范文程放了下来,其他的贼头也暂时退下,打算等范文程把话说完。 这时候,大贼头王嘉胤终于开口,瞪着范文程喝道:“陈文范,你在建奴那边,是什么官职?有什么凭证?” “小生在大金官居书房官,为大金第一汉臣,此次出使陕西,又暂代大金国使一职。”范文程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道诏书,高举过头,朗声说道:“此乃大金皇帝亲赐之诏,委任学生为大金国使,请陕王过目。” 范文程拿出的诏书是用满文写成的,而努儿哈赤命令额尔德尼和噶盖二人参照蒙古文字母创制的老满文问世不到三十年,王嘉胤和在场的老贼头当然一个都不认识,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分不出真假。不过王嘉胤好歹还是有一些见识,疑惑问道:“建奴第一汉臣,好象是范文程吧?他的名字我听说过,听说建奴打进沈阳的时候,他单骑仗剑守在沈阳城门前,砍死了不少企图关门的大明官军,所以被老建奴努儿哈赤封为了第一汉臣。” “陕王,你把陈文范先生的名字倒过念,就明白了。”罗汝才阴阴的说道。王嘉胤先是一楞,然后站起来惊叫道:“你就是范文程?!”其他的好几个贼头也惊叫起来,“你就是范文程?听说张狗官正在通缉你,脑袋比我们的脑袋还值钱。” “不错,学生正是范文程。”范文程向王嘉胤打千行礼,彬彬有礼的微笑说道:“陕王和各位王爷勿怪,只因学生乃是蛮明第一要犯,这次潜入宣大之时,不慎暴露了一点行踪,正被张好古小疯狗到处通缉,所以不得以用了化名,请陕王和各位王爷恕罪。” “范文程,你胆子不小啊,你敢在我们面前自报身份,就不怕我们把你抓起来,交给张狗官去换赏金么?”张献忠阴阴的问道。范文程一笑,大声答道:“八大王,学生不怕,因为各位大王眼下的头号敌人,就是张好古小疯狗,我们大金国的头号仇敌,也是张好古小疯狗——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大金既然与各位大王是最好的朋友,学生又怎么会害怕各位义薄云天的大王狠心加害朋友呢?” “谁和你是朋友?老子张献忠杀人放火什么缺德事都干,就是当汉奸不干!”张献忠咆哮。范文程大笑,答道:“八大王,什么是汉奸?汉朝一千多年就已经亡国了,那些亡国未死的汉人才是真正的汉奸!小生舍明投金,顶天算一个明奸,而大王你舍明造反,自立为王,难道不是明奸么?咱们都是一路货色,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他娘的,老子宰了你!”张献忠彻底怒了,扑上来就要把范文程掐死。那边罗汝才赶紧抱住张献忠,连声劝道:“八大王,息怒,息怒,两国交锋还不斩来使,我们又没有和大金开战,杀大金的使者不是让人笑话么?再说范先生这次是来给我们送礼,帮我们拿下宣大,杀了他宣大怎么办?你不是最想东进宣大的么,难道你想错过这个机会?” “老八,你先别说话。”王嘉胤也开口阻止张献忠,又转向范文程问道:“范先生,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把宣大送给我们,怎么送?难道你们建奴的军队插上翅膀飞到宣大来,和我们联手打张狗官?” “王爷,你的话说对了一半。”范文程阴阴的说道:“我们大金的军队,是打算出兵宣大,和你们联手对付张好古小疯狗,可不是插上翅膀飞过来,而是从蒙古借道,直接偷袭张好古小疯狗的背后!” “真的?!”王嘉胤激动得站了起来,其他贼头也是又惊又喜——建奴出兵偷袭张大少爷的背后,不是让自己们去拣便宜么?范文程则郑重点头,大声答道:“学生不敢欺瞒王爷,其实学生此次出使陕西,就是为了与诸位王爷商议,与我大金联手夹击宣大,杀张好古小疯狗一个腹背受敌!事成之后,宣大与山西的土地、子民、粮食和金银财物,我们大金分文不取,全部是各位王爷的,而我们大金所需要的,只是张好古小疯狗的人头,为我大金国都盛京的百姓子民报仇雪恨!” “你们的大金军队什么时候来打宣大?”王嘉胤紧张问道。范文程沉声答道:“多则两月,少则一月,就会有军队攻打宣大长城,抄袭张好古小疯狗腹背!为了表示合作诚意,我们大金不需要各位王爷出兵去和张好古小疯狗硬碰硬,只请各位王爷的军队紧守府谷,对宣大形成威胁,暂时牵制住张好古小疯狗的主力,迫使张好古小疯狗不敢随便抽调主力北上,待到我们的军队出兵宣大之时,张好古小疯狗的主力北上救援宣大长城,也就是各位王爷的军队东进宣大之时了!” “就这么简单?”王嘉胤有些不敢相信建奴会提出这么优惠的条件。范文程郑重答道:“不错,就是这么简单,各位王爷不用冒险,也不用出兵,只需要把主力集中在府谷一带一两个月就行了!”说到这,范文程又微笑着补充道:“各位王爷,陕西穷,宣大富,到了张好古小疯狗的主力被我们大金的军队吸引到北方以后,你们的军队乘机东进,宣大的银子、粮食和美女,可都全部是你们的了。” “陕王,这笔买卖划算,咱们暂时一处都不起,就在这里等一两个月吧!”撞塌天刘国能第一个大叫。其他的贼头也纷纷大叫,“对,就在府谷等一两个月,帮大金的军队暂时牵制住张狗官,等到张狗官的主力跑去宣大长城救火的时候,咱们的军队再乘机杀进宣大,抢钱抢粮抢女人!” “范先生,刚才我就想问你。”奸猾无匹的罗汝才忽然开口,向范文程问道:“你要我们这么做,对你们大金的军队,又有什么好处呢?只需要我们暂时牵制住张狗官,就把宣大送给我们,你们有这么大方?” “罗大王,学生不敢骗你,你们替我们大金暂时牵制住张好古小疯狗,对我们大金来说好处实在是太多了。”范文程奸笑着答道:“张好古小疯狗的成名战就是守锦州,光以守城而论,这世上能胜过他的恐怕不多。这也就是说,各位大王如果不替我们大金暂时牵制住张好古小疯狗的主力,让他从容布置好宣大长城的防御,那我们大金的军队也就很难突破长城防线,而各位大王牵制住张好古小疯狗的主力,我们大金偷袭守备空虚的宣大长城,难度不是低了很多?而且各位大王乘机杀进宣大后,蛮明朝廷的京畿一带和山东也就受到了威胁,蛮明朝廷被迫抽调辽东军队回防,我们大金在辽东的一带承受的压力,不也就小了许多了?” 罗汝才仔细一想,觉得范文程的话不无几分道理,倒也颇有些相信范文程的话了。那边张献忠则冷哼道:“这么说来,你们建奴占的便宜不就大了?我们凭什么出兵出力,让你们拣这个大便宜?你们拿什么报答我们?” “八大王,我们大汗正式册封你们王爵,难道不是报答吗?”范文程微笑着飞快答道:“各位大王当了我们大金的王爷,别的好处没有,一年五千两银子的俸禄和三千石粮食的俸米,还是有的——当然了,这也要我们联手除掉张好古小疯狗之后,否则张好古小疯狗从中作梗,我们大金就是想给各位王爷发俸禄,也没办法送过来啊。呵呵,呵呵呵呵……。” “这么说来,接受大金的册封,倒也算是一笔好买卖!”不少穷怕了的贼头都眼睛发亮,开始垂涎范文程那远在辽东的俸禄赏钱。罗汝才也转向王嘉胤说道:“陕王,依我看来,此计完全可行,反正现在才五月,陕西南边的州府还没收割粮食,咱们现在南下也抢不到什么,倒不如等上一等,等到大金国的军队赶来与我们联手对付张狗官。此计若成,我们东进宣大,若不成,我们南下陕西就粮,也不耽误时间,完全立于不败之地,不用担心损失什么。” “办法倒是不错,可我们的粮草,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吗?”王嘉胤沉吟。不曾想话音未落,在场的贼头都笑了起来,“陕王,你怕什么?粮草吃完了,咱们不是还有两脚羊和想肉吗?” “那就这么定了!在府谷坚守,牵制张狗官的主力两个月时间!”王嘉胤当场拍板,又问道:“那你们说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接受大金国封赐的王爵呢?”话音未落,在场的贼头就炸开了锅,或是叫,“接受,当然接受,白拿银子和禄米的好事啊!”或是叫,“不行,咱们是汉人,和建奴联手可以,但不能给建奴当汉奸!不能接受!” 看着二十几个贼头吵得热火朝天的场面,范文程心里乐开了花,暗暗心道:“张好古,小疯狗,这次我看你怎么办!几十万蛮子乱贼赖在你的家门口不走,背后林丹又忽然杀过来,我看你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同时挡住来自北面和西面的威胁!” ……………… 已经会盟的二十九路乱贼忽然按兵不动,在张大少爷飞夺岢岚州构成坚固无比的三角防御情况下,仍然赖在张大少爷的家门口不走,这下子确实让张大少爷感觉到了一丝威胁——这可是二三十万饿疯了饥民啊,现在他们慑于自己的赫赫威名,不敢随便造次,可这并不代表自己离开山西镇北上之后,这些乱贼不会乘乱打过来流窜进宣大,荼毒即将因为狗薯丰收而民心大定的宣大百姓。而且张大少爷背后还有林丹汗可能而来的威胁,如果林丹的大军忽然南下侵犯蓟门长城,几十万乱贼又乘机杀进宣大四面出击,那张大少爷可真是叫即便有三头六臂也得顾此失彼了。 张大少爷夺下岢岚州,其实目的有两个,一是彰显军威,吓跑盘踞在府谷一带的乱贼;二是预防万一,在乱贼执意东进的情况下,利用三角包围圈迎头痛击乱贼,用武力把他们打跑;可现在彰显军威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府谷的乱贼却选择了按兵不动,不跑又不打,这下子可让张大少爷抓瞎了。疑惑之下,一向足智多谋的张大少爷都抓起了脑袋,“没道理啊,乱贼的主力为什么不动呢?他们明明已经推举了王嘉胤做首领,统一行动统一指挥,王嘉胤为什么不乘着这个势头抓紧时间打几个胜仗,更进一步巩固他的地位?难道说,乱贼也有了一定的情报网络,发现林丹即将大举南下,所以赖在府谷准备拣便宜?乱贼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被东厂收买的细作带来的消息,终于让满腹疑惑的张大少爷恍然大悟——在府谷的一部分乱贼队伍,忽然打出了建奴汉八旗的旗帜,自号为建奴王爷,队伍也以建奴汉军自居。听完细作的汇报,张大少爷立即一拍桌子,吼道:“明白了!建奴和乱贼取得联系了,林丹有可能抄袭我腹背的消息,肯定也传到乱贼的军队里了!” 让张大少爷更加震怒的还在后面,差不多是在同一天,张大少爷又收到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八辈子大德的家伙,给自号陕王的王嘉胤军队提出一个宣传口号:“迎陕王,陕王来了不纳粮!”深知这句口号厉害的张大少爷当机立断,立即推出了一句针锋相对的宣传口号,“杀乱贼,杀完乱贼免丁税!”并下令全军背诵,向已经全面推行摊丁入亩的宣大百姓广为传播,并鼓励军民百姓向陕甘方向传播,借以争取人心。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候,建奴大军驻扎到距离锦州仅有九十里距离的义州城的消息,也已经通过辽东巡抚的奏报传到了京城。限于形势所迫,魏忠贤被迫停止了分化瓦解辽西将门的行动——真把这帮人惹急了,建奴大军可一下子就能推进到山海关了!魏忠贤只能下令熊廷弼与辽东巡抚,务必驱逐驻扎在义州的建奴军队,夺回这座时刻威胁在宁锦防线的城池。同时魏忠贤又秘密通知张大少爷,警告张大少爷务必挡住乱贼东进的道路,以免大明京畿陷入三面受敌的窘境。而本身就被两面夹击的张大少爷更是傻眼,益发不敢对这些已经和建奴配合行动的乱贼主力掉以轻心。 无可奈何之下,一心想要保存实力隔岸观火的张大少爷,在不敢完全指望宋献策能够说服林丹与大明延续盟友关系的情况下,张大少爷不得不痛下决心,准备抢在林丹与大明翻脸之前,先收拾了盘踞在府谷一带的乱贼主力,腾出手来应对来自林丹的威胁!而为了减少士卒伤亡和减少军需消耗,张大少爷少不得又厚着脸皮,送去书信向孙承宗求援,希望孙承宗和洪承畴已经北上到延安的主力能够配合行动,联手痛打盘踞在府谷的乱贼主力。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不到!前段时间孙承宗提出与张大少爷联手剿匪,张大少爷为了保存实力无耻拒绝,感到威胁后又厚颜无耻的主动提出与孙承宗联手,这次就换孙承宗拿捏了。不过咱们的孙阁老是文化人,货真价实的谦谦君子,不会下流到学张大少爷的乱找借口推脱拒绝——所以在给张大少爷的回信上,孙阁老先是详细列出了朝廷拖欠陕甘军队的军饷和粮草帐目,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无力向府谷发动进攻的窘况。末了孙承宗又给张大少爷列出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张大少爷出面,替陕甘军队向朝廷讨要到所有的欠粮欠饷,还有支持这次行动的粮草,那么孙承宗铁定亲自挥师北上,和张大少爷联手剿灭府谷的乱贼主力——当然了,这是张大少爷绝对不敢答应的一条。孙承宗给出的第二个选择则是,张大少爷的宣大军队主攻,陕甘军队策应——换句话说,就是张大少爷的军队去当炮灰,孙承宗的军队在后面拣便宜摘桃子。 “娘希匹!老孙不打我打!”看完孙承宗的回信,自号张中正的张大少爷骂出一句名言,吼道:“既然那些乱贼敢和建奴勾结,还敢打出建奴旗号,那就是卖国求荣当汉奸,老子用些阴招毒招,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第二百三十章 可怕的发飙狗少 上 第二百三十章 可怕的发飙狗少 上 “咦,今天黄河的水,怎么变得这么小了?前几天好象河水没这么小吧?” 天启八年六月初二清晨,府谷县城西侧的黄河河岸上,一群来这里打水饮用的乱军士兵忽然发现,前些天还有一里多宽的黄河河面,不知不觉间已经变窄了四分之一还多,**出了许多积满灰黄河泥的河岸。这些打水的起义军士兵不由大为惊奇,“记得前几天不是这样啊,才几天时间,怎么河水就小了这么多?”“对,我也记得前几天的水没这么小,出什么事了?” “吵什么?吵什么?”这时候,一个负责巡视河岸的起义军将领过来,问明原因后,那起义军将领不耐烦的说道:“河水是从前几天就开始逐渐变小的,这有什么希奇的?旱了这么多年了,别说黄河水变小了,就是断流也不奇怪,朱家川和清水川这些河,不是早就没水了?” “也对,娘的,也不知道陕西还要旱多少年啊。”乱贼军队的伙夫长附和,向打水的士兵招呼道:“别罗嗦了,快打水去做饭吧,又不是打不了水,要是误了开饭,咱们伙头兵又得挨骂了。”众伙头兵纷纷称是,赶紧顶着初升的骄阳,多走几步深入河岸,到河岸深处去打水做饭。 太阳逐渐当空,还没完全到正午时分,日头就已经晒得驻扎在府谷黄河两岸的土地冒出青烟,乱贼士兵个个遍体生津,挥汗如雨,没有事做的乱贼士兵家眷不是钻进树林里躲日头,就是涌到水势平缓的黄河岸边,跳进河中戏水避暑,粗犷的山歌声与下流的黄色小调声响彻河面,同时那些正在站岗值情和辛苦训练的乱贼士兵中,饮水的消耗量也猛然增大起来——废话,顶着毒日头跑步抡刀,不多喝些水想虚脱脱水啊?可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留心到的是,黄河河道中的水流量,正在一点一点的逐渐减少,河水中,还隐隐的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很象是尸体被烈日暴晒变臭后发出的那股子恶臭味道,只是臭味并不明显,所以如果不是专门留心,就很难发现。 第二天清晨,那伙乱贼的伙头兵再次来到黄河河道中打水时,不由个个大吃了一惊——才两天的功夫,黄河的水量居然然变小了将近一半,而且明显的浑浊了许多——要知道,府谷可是位于陕西的最北端,黄河水还没有经过黄土高原的泥沙污染,所以流经府谷的河水一向都是非常清澈的,根本不象黄河中下游那样,河水浑浊得一碗水能有半碗沙。可水质忽然变得这么差,这些地位卑微的伙头兵也不可能去追究什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再多走几步打水,回去做饭服侍自己队伍里拿刀拿枪的大爷。但是到了中午的时候,麻烦事情又来了。 “他娘的,今天早上是吃了什么了?怎么拉成这样?哎哟,肚子又疼了,又得去找地方蹲了。”发出抱怨的乱贼士兵远不止一个,而是成百上千,不少身体比较虚弱的老弱妇孺情况更是严重,干脆就是上吐下泄了,吐,吐得把黄疸苦水都吐了出来,拉,拉出来的干脆就是米泔水一样的白色排泄物。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有随着饮用黄河水的乱贼士兵和家眷越来越多,出现腹泻呕吐现象的病人也越来越多,三十来万的乱贼聚居露宿在府谷黄河的两岸,卫生条件本来就十分恶劣,一下子又出现这么多病人,互相传染之下,疫情一下子就爆发了起来,也终于引起了二十九个大贼头的注意。 因为还要在府谷一带驻扎一个多月的缘故,所以在收到疫情报告后,素来杀人如麻的二十几个贼头也开始难得留心起士兵的身体健康起来,王嘉胤亲自出动,带着二十几个贼头深入军中调查疫情原因,只是这些贼头大都是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的文盲,手里又没有军医和药物储存,对待这些明显是霍乱症状的病人,只能采取古代民间对待麻风病人的土法子,把他们放逐到远处山中自生自灭。这么一来,不少知道被放逐后就等于要被饿死的患病士兵开始慌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争先恐后的躲避军官检查,即便在背后吐出黄疸也不敢声张,再有甚者就干脆到军营深处或者老弱妇孺中间,无形中又扩大了不少传播范围。 到了第三天,持续减少的黄河水流量已经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还弱,这么一来,黄河流量的变化也终于引起了以王嘉胤为首的贼头注意,疑惑之下,王嘉胤少不得联系驻扎在黄河上游河曲城中的罗汝才部,而罗汝才则回报说,他驻扎的河曲境内的黄河河段,流量也大幅减少,为了调查原因,罗汝才已经派出斥候到黄河上游调查,只是更上游的老牛湾处于明军控制中,斥候很难接近,所以得花一些时间。王嘉胤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中国第二大河黄河的水量再怎么大幅减少,也还没有威胁到府谷乱贼的饮水供应,再加上黄河流量减少到平时流量的三分之一后,河水流量便基本维持在了这个程度,没有出现彻底断流的趋势,所以王嘉胤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仅是继续关注军队里已经愈演愈烈的霍乱病情。 也该来罗汝才倒霉,他派出去的斥候虽然已经是千般小心,万般注意,可这些斥候刚刚过了关河汇入黄河的入河口,还是被经验更丰富装备也更完善的明军斥候发现,接下来罗汝才军的斥候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明军斥候刚叫了一声有敌情,数以百计武装到了牙齿的明军骑兵就从四面八方杀了出来,隔着两百来步就乒乒乓乓的乱放火枪,打得罗汝才的斥候队哭爹喊娘,人仰马翻,紧接着,那些全部披着白披风的明军士兵又快马加鞭,仗着马匹神骏轻松追上抱头鼠窜的罗汝才军斥候,带着灰黄的冲烟,虎如羊群一般挥舞马刀乱砍乱削,没用多少时间就把罗汝才军的三十来个斥候全部砍得尸横遍野。而且此战过后,明军斥候的侦察范围陡然增加了将近一倍,投入的兵力也大为加强,基本上只要敢于离开河曲城北上十里的乱贼斥候,几乎毫无例外的遭到这些精锐明军斥候的截杀,不是被火枪打死,就是被马刀砍死,偶有几个漏网之鱼也只能抱着脑袋逃回河曲城,说什么也不敢再北上一步了。 疑惑的等待中,到了六月初七夜里,一个负责侦察山西镇明军动静的乱贼细作,忽然带着满身的风沙尘土冲进了府谷城,嘶哑着嗓子向正在府谷县衙大门中欣赏美女歌舞的二十几个贼头大声叫道:“陕王,各位大王,大事不好了,张狗官出兵了!张狗官亲自率军离开了山西镇,往府谷这边杀过来了!” “张狗官亲自率军出征?”王嘉胤吓得一下子蹦起来,紧张问道:“什么时候出的兵?有多少兵力?” “昨天正午,张狗官亲自率军从山西镇出发。”细作苍白着脸惨叫道:“张狗官亲自率领的兵力不多,才六千人,不过全是张狗官的嫡系屠奴军!象麻登云和张鸿功这样的官军大将,就是给张狗官的军队押送粮草辎重!” “六千屠奴军?!”在场的贼头个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再没学问,可也听说过张大少爷用四千屠奴军和四千骑兵就把几十万鞑靼军队打得鬼哭狼嚎啊。而且象麻登云和张鸿功这样的官兵猛将,竟然只是给屠奴军当辎重队,押送粮草,张大少爷这次来势有多凶狠,已经让这些贼头不敢去想象了。紧张之下,王嘉胤赶紧大声吼道:“范文程呢?那个狗汉奸不是说张狗官的军队不敢西进来打府谷吗?他在那里,快把他叫来!” “陕王,范文程那个狗汉奸,不是和罗汝才在河曲吗?你怎么忘了?”张献忠皱着眉头提醒道。王嘉胤这才醒悟过来,忙又叫道:“那快派人去河曲,把罗汝才和范文程都叫回来,商量怎么对付张狗官的屠奴军。” “得令。”王嘉胤的得力助手小舅子张立位站起来抱拳答应,正要出堂布置。张献忠忽然又叫道:“慢着,先别慌,你们听,好象有什么声音?”众贼头各自一楞,再倾耳细听之时,果然听到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声音,有些象闷雷,又有些象洪水,由北至南传来,而且声音还越来越近。 “河水声!”白九儿第一个醒悟过来,大叫道:“黄河发洪水了!”话音未落,满堂贼头的脸色都已经变成了死灰颜色——府谷一带的地形非常平坦低洼,只有少数地方与黄河齐平或高过黄河,绝大部分的低洼处可是还要矮于黄河水面,黄河忽然涨水,驻扎在城里和高处的乱贼军队还好说,那些驻扎在城外开阔地带的乱贼军队和家眷可就要倒大霉了。 第二百三十章 可怕的发飙狗少 下 第二百三十章 可怕的发飙狗少 下 “洪水!洪水!水啊——!”二十几个贼头匆匆冲上城墙查看时,府谷城外已经是一片泽国,成千上万的乱贼士兵在齐腰深的浑浊河水中翻滚挣扎,战乱失修的黄河河堤多处崩塌,白花花的河水咆哮着汹涌冲出堤坝,打着漩儿扑向措手不及的乱贼营地,那些睡在帐篷里和露宿的乱贼士兵避无可避,立时就被洪水冲得晕头转向,聪明的倒知道跑往高处,不会水或者反应稍微慢点的士兵则在洪水中哭天喊地,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混乱中自相践踏,死者无数。而在更远处的家眷驻扎区域,无数的哭声和喊声连在城楼上都听得清清楚楚——那边驻扎的全是乱贼士兵将领的家眷,老弱妇孺居多,在洪水忽至的情况下,死伤之大,就绝不是城外这些军营里的士兵可比了。 “这,怎么可能?”见此情景,王嘉胤等一帮贼头算是全部傻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纷纷大叫道:“陕西旱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洪水?”“黄河前几天不是还缺水吗?怎么今天会来这么大的水,北方下大雨了?”“完了,我的军营啊!我怎么会把军营扎得离黄河这么近,还是在地势矮的地方,完了——!” “一群蠢货,这肯定是张狗官搞的鬼!”造反天才张献忠忽然大吼一声,咆哮道:“张狗官肯定在上游修了水坝,所以前几天黄河水变小了,今天张狗官又挖开水坝,黄河水当然要变大了!怪不得建奴都说张狗官是全天下最阴险的瘟神,果然厉害,陕西旱了这么多年,他还有办法用水攻!” “难怪曹操的人没办法靠近老牛湾,张狗官的兵肯定是在那里修了水坝!”王嘉胤也醒悟过来,歇斯底里的吼叫原因。但现在醒悟过来,又有什么用呢?驻扎在河曲的乱贼军队,因为地形较高的缘故倒是不受洪水影响,可地势低矮的乱贼大本营府谷县,在洪水面前就毫无抵抗之力了。二十几个贼头空有数十万人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洪水在府谷大地上泛滥冲刷,蔓延吞噬,看着再有一两个月时间就能冲进宣大抢钱抢粮抢女人的乱贼士兵在洪水中挣扎翻滚,哭喊求救,彻彻底底的束手无策。 公元一六二八年,大明天启八年六月初七夜,宣大总督张好古下令掘开老牛湾水坝,被束缚多日的黄河河水汹涌而下,瞬间吞噬了下游地势低洼的府谷县县境,盘踞在此的乱贼主力措手不及,在忽然而至的滔滔洪水面前死伤惨重,士气也为之大挫。是役过后,张好古的小白起之名更为雀起,也成为后世史学家颇为指责一点——对付几十万被饥饿折磨而被迫揭竿而起的饥民,用这样阴狠的手段,下手实在太狠了一些。 六月初八下午,当府谷的乱贼主力还在尚未消退的洪水中苦苦挣扎的时候,张大少爷的六千屠奴军已经兵临府谷上游的河曲城下,因为地形因素侥幸逃过洪水袭击的乱贼罗汝才部不敢出战,紧闭城门坚守待援。不曾想张大少爷让军队稍作休息后,乘着夜间风大的机会,忽然于夜间抢占上风处,搬出随军带来的佛朗机小炮,用火油、牛油、粉碎谷壳、粉碎石蜡和少量黄磷制成的半凝固燃烧弹炮击河曲,引燃城中大火。屠奴军乘机挥师攻城,吴六奇身先士卒率军冲锋,不费吹灰之力便抢占墙头阵地,精锐无比的屠奴军士兵乘机源源而上,轻松拿下乱贼的城墙防线。罗汝才与范文程等人不敢巷战,弃城而逃,屠奴军乘势追杀罗汝才军败兵,以张大少爷反复强调的尾随战术将罗汝才败军驱回与府谷隔河相望的保德城。 用武装到牙齿又精心训练出来的屠奴军打一些组织混乱的乱贼士兵,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即便旗开得胜也没有半点值得夸耀的地方,而且被乱贼军队抛弃在河曲城中的数万饥民家眷,更是让张大少爷伤透了脑筋,有心想要学建奴屠城减口吧,又对汉人狠不下这个心肠;留下吧,同样被旱灾困扰多年的宣大一时半会又养不起这么多百姓。无可奈何之下,张大少爷只得硬起心肠,下令驱逐非河曲籍的饥民百姓,用皮鞭逼着他们渡河回到陕西,让他们到陕西去自生自灭。 张大少爷的命令开始执行后,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屠奴军威逼非河曲籍的百姓渡河返回陕西时,那些期盼着能在宣大有口饭吃的饥民说什么都不肯走,饿得皮包骨头的老人孩子跪在河边嚎啕大哭,妇女则抱着屠奴军士兵的双腿,表示自己们愿意为明军士兵做任何事,只求能够宣大找一口饭吃,临时搭建起来的浮桥旁哭声震天,数万灾民密密麻麻的跪在河岸旁嚎啕大哭,场面催人泪水。但张大少爷确实有心无力,只能硬着心肠下令强行驱逐,一口气砍死了好几百名不肯渡河回陕的灾民,又把河曲籍的百姓组织起来,帮助驱逐饥民过河,走投无路的饥民百姓才陆续陆续的被强行赶过黄河。饶是如此,期间还是有不少饥民过河之后,又跳进黄河游水过来,结果又逼得张大少爷命令开枪射击,这才将混乱的场面镇压下来。 好不容易把非河曲籍的饥民大部分赶过了黄河,大同巡抚孙传庭带着他的铁车队也赶来与张大少爷会师了,一同抵达会师的,还有秘密赶赴老营堡增援水攻行动的屠奴军吴三桂部。看到黄河两岸乌压压的饥民百姓望河痛哭,历史上崇祯朝的最后一个名将孙传庭也是心情沉重,丝毫没有为自己负责的水攻行动成功而感到半点喜悦,而是和张大少爷一样,站在黄河岸边,看着黄河两岸的饥民人群发呆。过了许久后,孙传庭才嘶哑着嗓子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宪台,真的全部赶走吗?我们宣大,就不能接纳一些饥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怕留下三四成也行啊。” 张大少爷不答,半晌才指着邻近的河曲城平静说道:“看到了吗?就在这座城里,还有上万的河曲本地百姓,他们的粮食已经被乱贼抢光了,稍微值点钱的东西,也被抢光了;他们吃饭的粮食,过冬的衣服棉被,还有来年开春的种子和农具,都得我们宣大自己负担!光是养活他们,宣大就已经非常吃力了,再把这些饥民留下,我们还拿什么养活他们?他们还不是得反?还不是得又拿起武器,跟着乱贼造反?到那时候,我们不仅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更多的无辜百姓啊。” “可他们回到陕西后,又能有什么出路呢?”孙传庭的声音越来越低。张大少爷回过身,背手眺望着远处的山西大地,语气沉重的缓缓说道:“那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如果他们能够幸运的坚持上两三年,等到大明的粮食能够养活他们了,能够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安居乐业了,我们再过去拯救他们。到那时候,我可以发誓,绝不抛弃任何一个汉人百姓。” “但现在,我只能委屈他们了。”张大少爷低下头,眼中泪光闪烁。 第二百三十一章 附骨之疽 第二百三十一章 附骨之疽 为了减少和避免无谓的士兵伤亡,在屠奴军追击河曲乱贼罗汝才败军的过程中,张大少爷果断下达了尾随驱逐的命令——也就是追着罗汝才败军队伍的尾巴打,保持一定距离并尽量避免深入敌情作战,不以大量杀敌为目的,只是把敌人赶走,迫使罗汝才败军逃回府谷和保德一带,同时这样的战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如果在遭遇大队敌人援军的时候,可以迅速脱离战场,更进一步避免踏入敌人的陷阱。但这么一来,全部装备了上好战马的屠奴军伤亡倒是有效的降下来了,可目前的宣大第一大通缉犯范文程和乱贼总军师罗汝才,也得以逃脱屠奴军的追击,侥幸逃回了与府谷城隔河相望的保德城中。 “他娘的,总算是逃回来了。”狼狈不堪的逃进保德城时,满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的罗汝才和范文程都长舒了一口气,双双滚落战马,倚着马鞍上气喘吁吁的庆幸这次的死里逃生。罗汝才恨恨说道:“张狗官是吃错什么药了?我们在府谷这一带呆了几个月,一直不见他有半点动静,只要我们不去惹他,他就不来打我们,怎么这几天他会忽然发疯,亲自提起军队来打我们?而且来的还是他的嫡系屠奴军,这条疯狗莫非又开始发疯咬人了?” “张好古小疯狗为人偏执,轻易不会改变他的既变战略。”范文程用一副从小和张大少爷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口气说道:“这次他忽然改变战略,对你们又是洪水淹,又是……。” “曹操,范文程那个狗建奴和你来没有?”忽然传来的叫喊声打断了范文程的自吹自擂。范文程和罗汝才一起扭头一看,却见来人是镇守保德的贼头齐天王,不等罗汝才回答,齐天王已经一眼看到了范文程,大喜叫道:“狗建奴,你果然逃回来了!”说着,齐天王往范文程一指,大吼道:“来人啊,把这个狗建奴给我拿下!” “齐王爷,我做错什么了?”范文程满头雾水的惊叫。那边齐天王的亲兵则二话不说,扑上来就把范文程按倒在地上。罗汝才反应稍慢,这才惊叫道:“老齐,你这是干什么?我记得你好象已经接受了大金帝国的册封,现在已经是大金帝国的王爷了,怎么要拿范先生?” “没办法,这是陕王的命令。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和我一起去见陕王。”齐天王一耸肩膀,又一挥手喝道:“把这个狗建奴捆好,押到府谷城里去献给陕王。”亲兵依令而行,那边罗汝才也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几个心腹将领跟上,渡给黄河一起去见大贼头王嘉胤。 保德境内多山,地势较高,在张大少爷的洪水攻击面前受损不大,所以罗汝才和范文程开始逃进保德城时,还真没有留心到张大少爷水攻给起义军带来的损失,可是踏着临时搭建的浮桥过了黄河来到府谷境内后,范文程和罗汝才才算是真正的大开眼界了。现在的府谷境内,简直只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地势稍微低矮一点的地方,到处都积满了浑浊的污水,水面上还漂着一具具被浸泡得发胀的尸体,没有积水的地面也是泥泞不堪,随便一脚踩下去稀泥都能淹没脚背。而在高一点山丘上,则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躲避洪水的起义军士兵和家眷,哭声与叫喊声响彻四野。见此情景,奸猾无匹的范文程忽然醒悟过来,向说这些蛮子乱贼被张好古小疯狗放水淹了,又不敢去找张好古小疯狗报仇,就该不会是想把这个责任推到我的头上吧? 还真被范文程给料中了,被齐天王押上府谷城楼后,正领着一帮贼头巡视四城损失的王嘉胤果然暴跳如雷,二话不说就指着范文程的鼻子大吼,“狗建奴,你干的好事!说,你是不是张狗官派来的细作,装扮成建奴哄我们上当,让张狗官放水淹我们?” “陕王,不用问了,他肯定是张狗官派来的细作。”贼头蝎子块大叫道:“本来我们二十九路义军会师后,是要南下去打陕西的,就是这个张狗官派来的细作骗我们按兵不动,张狗官乘机在黄河上游修水坝,然后就放水淹我们!” “别罗嗦了,让我直接砍死这个狗细作!”好几个贼头也直接拔出刀来。还好,在场还有一个比较有头脑的罗汝才,赶紧大叫道:“慢着!陕王,范先生绝对不是张狗官派来的细作,这点我敢为他担保!府谷被张狗官水淹,完全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张狗官心会这么狠,竟然想得出水淹七军的狠招,和范先生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啊。” “曹操,你说这个狗建奴不是张狗官派来的细作,你有什么证据?”急着找一个替罪羊平息众怒的王嘉胤怒气冲冲问道。罗汝才大声答道:“当然有证据!昨天晚上张狗官的屠奴军攻破河曲城,我和范先生一起杀出重围逃回保德,如果范先生真是张狗官派来的细作,那他为什么昨天晚上不乘乱逃跑?还要跟着我来府谷送死?就凭这一点,我就敢打包票,这位范先生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大金国首席汉臣范文程范先生,绝对不是假冒!” 王嘉胤和众贼头哑口无言,半晌后,王嘉胤才不服气的哼道:“也许他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跟着你逃回府谷,或者昨天晚上他是没有机会跑,只好跟着你跑回府谷来。” “陕王,不用浪费口水了。”张献忠站了出来——不过一向看范文程不顺眼的张献忠却说了一句公道话,“什么细作不细作的?张狗官真要灭我们,根本就用不着派什么细作玩什么反间计内间计!他的屠奴军只要往府谷城下一站,我们的军队就得吓跑大半!在张好古狗官的眼里,我们根本算不上什么对手,我们也不值得他用什么阴谋诡计!” 张献忠的话虽然难听,却也实实在在的说出了现实情况,可就是因为是实话,一直叫嚣着自己不怕张大少爷的王嘉胤才老脸一红,下意识的去摸刀,想要砍死张献忠这个曾经的部下。不曾想另一个头脑清醒的罗汝才也附和道:“陕王,八大王的话一点没错,张狗官打河曲和打岢岚城的时候,都是直接一个冲锋就杀上了城墙,他对我们还用得着用计?李晋王的军队算能打了吧,和张狗官的屠奴军才一个照面就被全歼了,这难道还不是教训?” “曹操,依你这么说,张狗官的军队岂不是天下无敌?”白九儿不服气的问道。罗汝才冷冷的答道:“如果正面决战的话,张狗官的屠奴军确实是天下无敌!老九你和孙传庭还有麻登云都交过手,他们的军队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可这样的军队到了张狗官手里,也就只配押押粮草,送送辎重,老九你如果想学鞑靼联军,去和张狗官的屠奴军正面决战,那我不反对——但别拉上我!总之一句话,这辈子,我是说什么都不和张狗官正面硬碰硬了。” 白九儿哑然,其他实力更弱的贼头也个个变成了哑巴,内心里其实深惧张大少爷不败威名的王嘉胤表情强硬,口气却不知不觉间软了下来,故作恼怒的喝道:“这么说来,一会张狗官的军队打过来,我们就只有洗干净了脖子等死的命了?” “打不过,跑啊。”罗汝才也不怕别人讥笑,直接就说道:“乘着张狗官现在还没有打到府谷城下,赶紧向南跑——咱们打不过张狗官,难道还会怕陕西的孙承宗老头和洪承畴那个酸秀才?再说了,府谷现在被洪水淹成了这样,咱们也没办法呆了,乘现在往下跑,正好来得及去抢陕西秋收的粮食。” “对,现在也只有往南跑一条路了。”王嘉胤暗暗心动,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台阶下。这时候,还是被齐天王亲兵按着的范文程忽然挣扎起来,大喊大叫道:“陕王,各位王爷,千万不能跑,一跑的话就中张好古小疯狗的计了!只能留在府谷,千万不能南下啊!” “他娘的,你还想让我们再被洪水淹一次?”好几个贼头都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范文程也不计较,只是挣扎着冲罗汝才叫道:“曹王爷,刚才你不是奇怪张好古小疯狗为什么突然亲自出征吗?我告诉你,这是张好古小疯狗急了!因为张好古小疯狗已经发现我们大金的军队在南下,还有他的北面防线力量空虚,所以他才亲自带着军队来打你们,想把你们打跑,腾出手来加强北线的防御!你们如果中了他的计,可就错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了!” “陕王,各位王爷,你们仔细想一想就明白这个道理了!”范文程声嘶力竭的喊道:“张好古小疯狗到宣大上任已经半年了,他的总督衙门搬迁到宁武也有四个多月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为什么一直不向府谷动手?这是因为他不想消耗他的兵力,想让孙承宗蛮子消耗了你们的实力以后再来拣便宜,所以张好古小疯狗说什么都不肯西进,只要你们别威胁着他的宣大,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们一马!但现在张好古小疯狗忽然出兵,又是洪水又是西征,还出动了他最精锐的屠奴军,这恰恰证明他已经感觉到了北线的威胁,急着想要一举结束西线的战事,所以才会倾尽全力啊!你们如果被他吓得往南走了,那可就遂了他的心愿了!” “闭嘴,老子们再也不上你的当了!”在洪水中损失最为惨重的黑煞神一脚踹出,把范文程踹了一个人仰马翻。黑煞神余怒难消,再挥刀去砍范文程时,胳膊却被张献忠一把揪住,黑煞神怒道:“八大王,你不是最恨这个狗建奴吗?怎么今天又来拦着我杀他?” “黑煞神,我是帮理不帮亲。”张献忠一把夺过黑煞神的腰刀,冷冷的说道:“我觉得这个狗建奴的话很有道理,张狗官前几个月一直不搭理我们,这次又忽然急着把我们赶走,这其中肯定有原因!说不定,张狗官是真的急着北上,所以才出兵来打我们。” “八大王,我果然没看错你。”范文程爬起来,抹着嘴角的鲜血激动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张狗官肯定是急了,所以你们只要再坚持一点时间,张狗官的主力就肯定要北上,给你们留出东进宣大的空当!” “陕王,范先生和八大王的话有道理。”二十九路乱贼的总军师罗汝才也醒悟过来,转向王嘉胤说道:“张狗官是出了名的奸猾,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府谷不归他的宣大管,他如果不是害怕我们乘机东进,根本犯不着赔本赚吆喝,越境作战帮孙承宗老头打我们。这次他反其道而行之,恰恰证明他确实是急了,宣大的汾河防线即将出现破绽,他怕我们钻空子,所以才不惜血本的来把我们赶走。” “有点道理。”王嘉胤终于点头,又为难说道:“可张狗官马上就要打过来,我们挡得住吗?再说府谷现在已经被洪水淹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还拿什么坚守?” “陕王,我们可以放弃府谷和保德,暂时撤到神木去!”范文程激动的叫道:“张好古小疯狗要随时回援宣大长城,肯定不敢深入陕西,我们只要撤回神木去,他肯定就得掂量孤军追击的后果!就算他真的追过来,我们还可以撤往榆林和米脂,始终对他的宣大形成威胁,只要在宣大边境坚持一段时间,等我们大金的军队打到宣大长城,他就非得掉头往北不可!到那时候,宣大的美女、粮食、银子和金子可都全部是你们的了!” ……………… 张大少爷的意图总算被范文程猜中一次,张大少爷的军队南下赶到保德城时,当发现起义军已经放弃了空空如也的保德城和府谷城南下后,张大少爷果然停止了追击,只是一边派人焚毁已经残破不堪的府谷城,以免起义军去而复来,一边派出了斥候侦察起义军的动向。而两天后,起义军主力转移至神木驻扎的消息传来后,张大少爷立即明白,自己这次是遇上高手了!——敌人洞悉了自己急于消弭西线威胁的用意,所以死赖在宣大防线上不走,始终对自己的宣大侧翼形成威胁,以期待变。 “他娘的,过河打!”虽说过了黄河就不是自己的管辖区域了,可为了迅速腾出手来,张大少爷还是咬牙发出了渡河追击的命令。命令一下,六月十三这天,宣大军队主力两万余人全线越过黄河,开始向盘踞在神木一带的乱贼主力发起进攻,可是让张大少爷气得差点发疯的是,宣大军队刚刚全线越过黄河,乱贼的主力又迅速放弃神木,根本不给宣大军队决战的机会,直接就掉头向南,一口气逃到距离宣大更远的榆林城中盘踞。而且还派出军队继续南下,加强对更南方的米脂和葭州的控制,摆出随时可能南下和张大少爷躲猫猫的架势。这么一来,张大少爷才是真正的傻了眼睛——就算想追也没办法追了,榆林距离府谷可有两百多里,真要是追过去,宣大北线要是忽然出事,张大少爷可就是想要回援也难了。 这些还不算,还有一件让张大少爷郁闷和恼怒的事就是,主力已经移师到了延安府的陕西军队仍然还在按兵不动,如果孙承宗和洪承畴在这个时候挥师北上,张大少爷也就有机会摆脱这块粘人的牛皮糖了。——当然了,这块对张大少爷来说只是粘人的牛皮糖,对陕西军队来说也许就是一群饿狼,所以孙承宗和洪承畴同样不傻,在张大少爷没有彻底击溃乱贼主力之前,孙承宗和洪承畴绝对没兴趣先拿自己的军队去喂饱饿狼的肚子。 “宪台,分兵吧。”孙传庭看出张大少爷的为难,主动提议道:“让下官率领大同军队追击乱贼主力,宪台你的屠奴军回宁武坐镇,宣大长城即便真的出了问题,屠奴军也能迅速北上,至于西面,请张宪台交给下官。” 张大少爷沉默不语,半晌才嘴唇轻动,说了几句话,但可惜孙传庭的外号就是孙聋子,只能追问道:“张宪台,你刚才说什么?恕下官双耳有疾,未能听到了张宪台的训戒。” “我说我担心,你的兵力不足!”张大少爷提高声音,严肃说道:“汾河防线长达九百四十余里,贼军更有数十万之众,倘若贼军多路出击,以你的兵力,必然无法顾及周全!而且你的军队有一个重大缺陷,那就是兵种构成简单,缺少机动性,你的火车兵攻坚野战都不错,可火车过于沉重,对道路要求也极高,一旦遇到长途奔袭和机动作战,必然破绽百出,应顾不暇!所以现在要我把西线委托你,我暂时还不能放心!” 如果换了别人对孙传庭这么说话,自尊心极强的孙传庭或许很难接受,可是被公认为大明当世第一的张大少爷这么评价自己,孙传庭气馁之余也有些心虚接受。迟疑良久后,孙传庭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张宪台你的屠奴军不能过于深入陕西,也就没办法迅速赶走盘踞在宣大边境的乱贼主力,如果长城防线在这种时候出现问题,我们可就要顾此失彼了。” “不能慌,再等一等。”张大少爷努力使自己在目前的困局保持着清醒,又扳起了手指头算时间,“算路程,宋献策也已经抵达察汉浩特有一段时间了,不管他成功与否,也得过几天才有消息传来。这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看看用什么办法摆脱这些附骨之疽,粘人的牛皮糖。”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外交努力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外交努力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当张大少爷还没有着手布置洪水攻势的时候,被张大少爷举荐为布衣国使的宋献策,就已经顶着茫茫风沙与烈日骄阳,穿过大漠草原,荒山河流,来到了位于查干木伦河冲积平原的察汉浩特城下,向现任蒙古大汗林丹递交了大明国书,提出拜见请求。 说起这位被大明语译为虎墩兔汗的林丹汗,可真得介绍一下他复杂的背景和出身,他的全名叫做察哈尔.林丹巴图尔,汗名为呼图克图汗,十三岁那年就继承了祖父布延薛禅汗的汗位,成为历史上的最后一个蒙古大汗。在他统治的早期,林丹汗为了争取黄教僧侣封建主的支持,就大力宣扬并亲自信奉藏传佛教,后又改奉红教,接受西藏红教的深奥密乘之灌顶,封红教僧侣沙尔巴呼图克图为国师,但这么一来,林丹又无意中触怒了世代信仰黄教的漠北喀尔喀和右翼三万户的各部汗、济农、诺延和台吉,更得罪了在漠北喀尔喀部落势力极强的迈达里诺门汗,与之发生严重分歧,为建奴的西进发展埋下了祸根。但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靠着祖先们留下来的基业,在林丹汗统治草原的早期,蒙古各部基本上仍听从于他的统一号令的。 早在宋献策出使察汉浩特之前,张大少爷就对林丹汗有过自己的独到评价:眼高手低,欺软怕硬又朝令夕改!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值得笼络又不得不防!——而张大少爷的这个评价简直就是一针见血,综观林丹执政至今的二十五年,无论是军事、外交还是内政,基本上都是一塌糊涂!吃错药改变宗教信仰、自挖墙角得罪自己的支持者也就算了,迁都到察汉浩特,更是同时引起了大明和建奴的警觉,逼得大明加强长城防御,又逼得建奴加大向西渗透力度以建立缓冲区域,并直接引发了蒙古和建奴的全面敌对——当然了,这对大明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尔后,林丹汗的外交和内政方针更是昏招连出,一边对内横征暴敛,残酷掠夺,自恃士马强盛,横行漠南,破喀喇沁,灭土默特,逼喀尔喀,袭科尔沁,大肆荼毒名誉上臣服于自己的蒙古部落,甚至还纵容宠臣贵英强占察哈尔部属五路台吉的妻子,迫使该台吉投降建奴,并激起无数蒙古部落的不满,硬生生的自己分化了自己——这样的昏招,可是连崇祯都没用过。又一边对大明若即若离,借口联盟消灭建奴,每年都向大明索要封赏,索要的赏银数目也从最初的四千两变为一万四千两,甚至还一度提出四万两和十四万两的封赏要求,也明里暗里激起了大明朝廷君臣心中的怒气。 本来对大明朝廷来说,别说几万两银子,就算是几十万两银子,只要能买得北部边境平安,同时能让林丹从侧翼牵制住建奴主力,那么不管是明熹宗和魏忠贤,还是文武百官,都很乐意掏这笔银子打赏给林丹汗,安抚这个已经和平相处半个多世纪的盟友。可问题是,咱们这位自以为聪明的林丹汗从一开始,就对与大明的结盟没安过什么好心,之所以答应结盟,也不过是每年多从大明朝廷手里骗点银子,利用大明军队去消耗建奴的实力,真正配合大明进剿建奴的军事行动也不是说没有,可每一次都软弱无力——就好象天启五年那次,张大少爷以锦州一城之力,牵制住了建奴几乎所有的主力,林丹乘机攻打科尔沁草原,可建奴刚刚派出五千骑兵北上,林丹的十几万军队就跑得没了影子,迫使张大少爷不得不在天启七年发起赌博似的北伐,这才算是砍断了建奴在蒙古草原上的左膀右臂。而在其他几次的军事行动中,林丹汗更是把欺软怕硬的方针发挥得淋漓尽致,打蒙古的自己人,林丹汗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可一遇到建奴军队,林丹又马上从下山虎变成了草原羊,稍触即溃是毫无战意,坐视建奴鲸吞蚕食漠南蒙古而又束手无策,即便象札鲁特左翼昂安台吉这样的铁杆支持者求援,林丹都不敢出兵救援,导致昂安台吉族灭身亡,妻子儿女都被建奴虏为奴隶,伤透自己部族民众的心。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看穿了林丹欺软怕硬又首鼠两端的本质,还有算死了林丹的墙头草作风,所以张大少爷和皇太极这两个坏种才同时盯上了这个危险份子,几乎是在同时派出外交使者,力争把这个墙头草拉到自己一边,一个希望暂时稳住这个墙头草,一个是希望把这个墙头草拉到自己一边,一场激烈的外交争夺也顺应而至,即将在察汉浩特城中激烈的展开。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乘着蒙古官员入城禀报的机会,脑袋背后长着粗大反骨的宋献策开始打量起察汉浩特这座蒙古都城的情况来,光以冷兵器战争的角度来看,林丹汗登基后才着手兴修的这座察汉浩特城确实非常雄伟,土石混杂修建的城墙高达四丈,厚丈半有余,引黑河水围城,护城河宽近三丈,具体有多深暂时无法判断,而且地形是南高东河,只有西、北两面可以发动攻城作战,光以坚固程度而论,并不逊色草原第一城格勒珠尔根城多少,算得上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不过这也只是相对于冷兵器战争而言,对于装备已经近代化的屠奴军而论,张大少爷如果想攻这样的城池,随时就可以拿出十几个不重样的法子。 又细细观察了许久察汉浩特守军的装备和纪律等各种情况后,宋献策暗暗点了点头,心道:“东家说得对,光以军队纪律和士气面貌而论,林丹的军队大概能与我们大明的主力军队旗鼓相当。这样的军队如果去骚扰蓟门长城,阎鸣泰防御起来是有点吃力,也就是东家的屠奴军了,能够稳稳的吃住这样的军队。”盘算到这里,宋献策忍不住也哀叹起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碰上了这样的东家?我到了察汉浩特才能肯定这样的结论,东家从来没和林丹的军队打过照面,竟然就能未卜先知,我这辈子还有出头的机会吗?” “呜——!”正当宋献策自怨自艾的时候,察汉浩特城中忽然号角长鸣,一个身着甲胄的中年蒙古将军领着一队旗甲鲜明的骑士,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走出城来。过了护城河后,士兵列队两旁,那中年将军翻身下马,面带微笑的迎了过来,叽里呱啦的对着宋献策说了一大堆蒙古语,旁边大明礼部派来的通译忙翻译道:“宋先生,这位是虎墩兔汗的爱将弘吉剌特.鄂托克齐赛诺延将军,他代表虎墩兔汗向你致与最崇高的敬意,祝福你吉祥如意,福寿绵长,并且欢迎你的到来。” “派一个将军来迎接我这个大明国使?这个林丹是手下没人了,还是想给我一个警告?”宋献策心中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说道:“多谢齐赛诺延将军的欢迎,宋某不胜感激,宋某也祝愿将军武运昌隆,威名日盛。” 通译将宋献策的话翻译成蒙古文,并且自己做主加了许多奉承语言,齐赛诺延听得大喜,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蒙古语,便做出了一个邀请入城的手势。通译又给宋献策翻译道:“宋先生,齐赛诺延将军请你随他入城,还说大汗已经在皇宫里准备好了酒宴,准备亲自招待你。”宋献策点头,又说了几句道谢的客气话,便与齐赛诺延携手并肩入城。 虽然贵为蒙古国都,可察汉浩特城中的街道与房屋却十分粗陋,房舍墙壁大部分都是夯土草顶、连石质房屋都难得看见几栋不说,就连皇宫的豪华精美都比不是一个普通大明富翁的宅院房舍,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面积很大,规模几乎赶得上大明紫禁城的一半,简陋的宫室里驻有大量的骑兵,具有很明显的弓马民族特色。而其中看上去最为高大宏伟的那座万安宫,也就是林丹的议事殿加寝宫了。 一路和齐赛诺延客套着进到万安宫,大殿中早已经席地坐满了为数众多的蒙古贵族和将军,当中而座的是一个看上去足有四十多岁的中年华服汉子,另一个则是戴着罟罟冠的华服贵妇。宋献策按理推断,忙上前鞠躬作揖行礼,恭敬说道:“大明国使宋献策,拜见蒙古虎墩兔汗陛下,拜见蒙古皇后苏泰娘娘,祝大汗与娘娘万福金安,愿大明与蒙古友谊天长地久,源远流长。” 那中年男子端坐不动,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蒙古语后,站在宋献策旁边的大明礼部通译官立即变了脸皮,脸色变为十分尴尬,宋献策看了那通译一眼,不慌不忙的用勉强娴熟的蒙古语答道:“林丹汗陛下,你问小使为何不跪?大汗陛下错矣,宋献策乃是大明国使,上跪天地明皇,下跪双亲学师,而大汗陛下既非大明君主,也不是宋献策的父母双亲和授业恩师,又怎么能向陛下行跪拜之礼?况且大汗陛下乃是我大明朝廷册封之汗,宋献策身为大明国使,代表大明朝廷出使蒙古,若是跪了陛下,岂不是乱了三纲五常,宗主藩属?” “这矮子竟然会说蒙古话!”林丹和齐赛诺延等人大吃一惊,开始对矮小如猴的宋献策刮目相看。宋献策则不动声色的又说道:“大汗有所不知,宋献策则供职大明宣大总督张宪台幕府之前,曾是一名云游方士,还曾经到过漠北游览蒙古风情,所以学得了一点蒙古语言,只是说得不好,所以若有遗漏之处,还望陛下不吝指正。” “宋先生的蒙古话,说得很好。”林丹勉强一笑,招呼道:“来人,给宋先生安排座位。”宋献策谢过,又献上大明朝廷赐给林丹的礼物和递上国书,这才席地坐到林丹右侧的一张锦毯上,通译则站到了宋献策的背后。旁边另有侍女奉上奶茶瓜果,招待得还算周到。 “宋先生,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们明国朝廷。”见宋献策坐定,林丹也不看用汉文和蒙古文双语书写的大明国书,开门见山就向宋献策问道:“去年七月,你们明**队擅自出兵攻打我的喀喇沁和科尔沁草原,杀死杀伤无数我们蒙古的勇士和百姓,最后还逼迫喀喇沁、科尔沁和内喀尔喀的一些蒙古台吉向明国投降,向明国京城派出质子,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册封了一些蒙古台吉——难道你们明国朝廷想要背叛盟约,与我蒙古开战么?” 虽然林丹的话宋献策已经听得**不离十,可为了谨慎起见,只能算勉强能听能说蒙古话的宋献策还是等通译完全翻译过来,这才通过通译回答道:“大汗此言差矣,我们大明军队出兵漠南,并非是背弃盟约,而是为了遵守盟约!大汗可还记得,在我们大明与蒙古结盟的盟约上有这么一条——大明和蒙古,无论那一方遭到建奴侵犯,都有义务出兵援助!而当时大汗你正在与车臣汗交战,无暇南顾,一些背叛了你的蒙古部落又勾结建奴祸害草原,不得已,我们大明的张大人才出兵草原,驱逐建奴,并且替大汗你教训胆敢勾结建奴的蒙古部落,大汗你不但不向我们大明朝廷表达谢意,怎么反倒指责起我们大明朝廷背叛盟约了?难道说,大汗你认为,我们不应该在你后方空虚的时候,出兵保护你的后方,替你驱逐残暴建奴吗?” 林丹语塞,这时候,在场一个二十来岁的蒙古贵族忽然开口说道:“既然你们明国是为了替我们驱逐大金军队,教训背叛我父汗的蒙古叛徒,那你们撤军之后,为什么不把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归还给我父汗,直接就留在了自己的手里?这难道不是抢占我们蒙古的土地吗?” “大金?”宋献策眉头微皱,直接向那年轻的蒙古贵族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何名字,在蒙古官居何职?” “我是呼图克图汗的长子,察哈尔.额哲,现在是蒙古大王子。”那年轻贵族傲慢的答道。宋献策微微点头,拱手答道:“既然是大王子质问,那小使理当回答——只是小使不明白的是,我们大明班师之后,并没有在喀喇沁和科尔沁草原上派驻一兵一卒,怎么能说我们抢占了蒙古的土地和草原呢?”宋献策又在心里补充一句,“关键还是现在力量不足,否则以我那个黑心东家的德行——铁定要驻军在图尔山,直接威胁你们的察汗浩特城了!” 额哲也是一楞,半晌都无言以对,倒是坐在林丹旁边的蒙古皇后苏泰开口问道:“既然宋先生说明国并没有侵占我们蒙古的草原,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给奥巴、乌克善和色楞三个台吉封号?还让他们的儿子到明国京城去做人质?这不是想把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变成你们明国的土地,是什么?” “苏泰娘娘,你这话就更没道理了。”宋献策微笑着答道:“早在五十七年前的隆庆五年,虎墩兔汗的先祖俺答汗就已经接受我们大明册封,被我们大明封为顺义王,俺答汗的兄弟子孙也被封为都督、指挥和千百户等官职。其后,每一任蒙古大汗,都得经过我们大明册封,方能获得入贡大明的资格,其子女亲族,同样获得大明官爵封赐的大有人在。这一次我们大明军队北伐草原,奥巴等蒙古台吉惧于大明天威,主动开城纳降,大明朝廷为奖降者,赐予奥巴等诸台吉官爵封号,有何不可?又有何不对?至于诸台吉将嫡子送到大明京城,乃是为了表达对我中华上国的敬仰之意,学习我中华文化,加强沟通并化解矛盾,怎么能说我们大明是想把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变成自己的土地呢?” 好不容易有机会独当一面的宋献策这次可以说是憋足了劲要表现一把了,一番巧言诡辩下来,顿时把苏泰给顶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也就是在这时候,坐在林丹长子额哲下首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站了起来,颇有些激动的向宋献策说道:“明国的宋先生,我是呼图克图汗的二儿子,叫阿布奈。我请问你一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明国还是承认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是我父汗的土地?并没有把这两块草原收归大明的打算?” “原来是虎墩兔汗的二王子。”宋献策点头,郑重答道:“二王子说得对,我们大明过去承认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是虎墩兔汗的土地,现在也承认这两块草原是虎墩兔汗的土地。”说到这,宋献策又在肚子里补充一句,“将来我就不保证了,我那个黑心东家可一直认为,只要有我们汉人的地方,都应该是我们汉人的土地!等他腾出手来,不要说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了,就是察哈尔草原,他也要收归大明的疆域!” “父汗,我没说错吧?”别看阿布奈才十四、五岁,见识可远在他的大哥额哲之上,马上转向林丹激动叫道:“我就说过,大明朝廷对我们是友善的,大明军队没有在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驻军,就是没有想要侵占这两块草原的打算!父汗,你千万不要听那些狗建奴的谎话,他们是想骗你……。”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额哲大怒,一把将弟弟拉了坐下,又捂住了他的嘴。宋献策则猛然一惊,已经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心道:“不要听狗建奴的谎话?难道建奴的使者已经抢先到了察汉浩特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就是后发制于人了。” “兔崽子,差点坏我大事!”林丹也恶狠狠瞪了一眼二儿子阿布奈,又不动声色的向宋献策问道:“宋先生,依你这么说,既然你们明国承认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是我的土地,那为什么我派遣使者到这两块草原上宣旨传令,这两块草原上的叛徒台吉却不肯听从我的命令呢?” “大汗,恕小使出言不逊——你这话可就太有些自相矛盾了。”宋献策笑嘻嘻的答道:“小使已经强调过,我们大明承认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都是你的土地,这两块草原上的子民,自然也都是你的臣民,你的臣民不听你的命令,怎么能责怪到我们大明朝廷头上?难道说,大汗你希望我们大明朝廷下旨,让这两块草原上的蒙古部落接受你的命令,那这么一来,我们大明朝廷不就是事实上侵占了你的土地了?” “这……。”林丹又是一阵语塞,半晌才阴阴的说道:“那好,既然你们明国承认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是我的土地,那这两块草原上的蒙古部落不肯听我的命令,我打算出兵这两块草原,教训这两块草原上的叛徒部落!到时候,你们明国可不要拉偏架,更不要出兵策应他们噢。” “大汗你对内用兵,我们大明当然无权干涉,更不可能出兵与你敌对。”宋献策先塞给林丹一颗甜枣,又不慌不忙的说道:“不过小使认为,大汗你也许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既可以增加你的国库收入,又可以不用自相残杀,枉送蒙古勇士宝贵的生命,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喀喇沁和科尔沁草原。”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林丹大为惊奇,忙问道:“什么办法?” “租借。”宋献策终于抛出他的天才发明,振振有辞的说道:“大汗,你可以把这两块草原暂时租借给我们大明,允许我们大明朝廷暂时管理这两块草原,由我们大明朝廷每年付给你大笔的租金,借以弥补你的赋税损失。” “租借?你们租这两块草原干什么?”林丹大为惊奇。宋献策微笑答道:“大汗放心,我们大明朝廷租借这两块草原,只是为了拱卫京畿安全,必要时从这两块草原借道,奇袭建奴的背后。而不是为了在这两块草原上驻军,威胁大汗你的腹地,更不会象建奴一样,直接抢走你的草原。而且我们还可以定一个期限,十年八年后,我们大明朝廷就放弃对这两块草原的管理权,将这两块草原原手奉还给大汗你,绝对不会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 “大汗,你可以仔细想一想。”宋献策嘴象抹了蜜一样的甜,耐心的解释道:“只要你答应暂时不对这两块草原用兵,也不在这两块草原上派驻军队,那么我们大明每年都将封给你一万两银子的租金——万两纹银啊,大汗,你就算现在就把这两块土地收归管辖,每年又能征收到这么多赋税吗?而且大汗你想必也很清楚,奥巴和乌克善这些蒙古王爷,与你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如果现在提兵去打他们,他们必然拼死抵抗,又得花费多少军费?战死多少勇士?倒不如暂时放弃这两块草原的管理权,一边收取我们大明朝廷的天价租金,一边用怀柔手段安抚这两块草原上的蒙古王爷,和他们建立友谊,化解矛盾,让他们心悦诚服的接受你的命令,待到我们大明的租期一满,大汗你不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收回这两块草原了?这是多么两全其美的好事?这样的好事,上那里去找去?” 林丹先是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又觉得宋献策的话颇有道理,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不错,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这租金是不是……。” “父汗——!”额哲见势不妙,赶紧高声尖叫,提醒林丹不要被宋献策扔出的蝇头小利打动。坐在林丹左侧首位的一个喇嘛也长声喝道:“大汗,事关重大,请三思而行。”还有苏泰也猛扯一下林丹的袖子,连使眼色,林丹猛然醒悟,赶紧改口道:“这办法是不错,可事情太大,我得和人商量后再说。” “大汗言之有理,兹事体大,是得详加商议。”宋献策嘴上说得漂亮,内心却暗暗警觉,心知自己扔给林丹的不过是蝇头小利,只要林丹目光长远一些,就不难发现自己不过是在用缓兵之计,只是短期内对林丹有利,从长远来看,却是挖下了吞没林丹的陷坑! 注:历史上林丹败亡后,其妻子苏泰与长子额哲皆臣服于建奴,惟有阿布奈一生反清,被建奴康熙囚禁于沈阳,阿布奈的两个儿子布尔尼和罗不藏又继续抗起反清大旗,并于三藩之乱中出兵响应吴三桂,只可惜势单力薄,最终双双被杀,阿布奈也被康熙绞杀。 第二百三十三章 都是小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都是小人 故作亲热的招待了宋献策一顿草原风味的盛宴,又假惺惺的派人把宋献策送往国宾馆歇息,另派专人好生招待和严格保护,做完了这一切,万安宫里也没有其他外人存在后,万安宫的大殿里立即就吵翻了天,一个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蒙古贵族男女为了各自利益,坚持自己的观点而互不相让,吵得是脸红脖子粗,眼瞪头发乱,就只差挽起袖子当场干起来。 争吵的焦点当然是林丹军队在明金战争中的立场,以鄂托克巴克、色本和桑噶尔寨为首的蒙古老派王爷念及多年来与大明和平相处的友谊,率领鸽派蒙古贵族赞成接受宋献策的租借条件,还有驱逐建奴使者鲍承先以表达诚意,借以延续察哈尔与大明已经长达五十七年和平相处,林丹的二儿子阿布奈也是铁杆亲明派,小小年纪便提出了不少少年老成的独到见解,“父汗,千万不能和大明开战!我们蒙古与大明通贡互市五十七年来,大明从未侵犯我蒙古一寸土地,也没有随意杀害我们蒙古一个子民,这足以证明大明是中华上国,仁义之师,与大明结盟,我们可以放心!可建奴呢,完全就是一群喂不饱的豺狼,这些年来,抢走了我们多少的土地,杀害了我们蒙古多少的子民?和他们结盟,不是和一条饿红了眼的豺狼睡在一个帐篷里么?” “二王子说得对,就是这个道理!”齐赛诺延、巴克、色本和桑噶尔等蒙古老贵族鼓掌叫好——这些老贵族和建奴打过不少仗,还曾经当过建奴的俘虏,最后还是他们的部族用一万头牛羊八他们赎了回来,当然知道建奴是什么货色,所以也无比赞成继续联明抗金。白天去迎接宋献策的齐赛诺延还大声叫道:“大汗,二王子年纪虽然小,可话很有道理,大明仁慈,建奴残暴,和建奴结盟,用大明的话来说,就是与虎谋皮!如果和建奴结盟,迟早有一天,我们就要被建奴给害了!” “齐赛诺延台吉,你的话还真可笑,一个半大孩子的幼稚见解,能有什么道理?”亲建奴派的林丹长子额哲大声冷笑起来,“大金使者说的话,才更有道理,明国、蒙古和大金三国鼎立,明国最强,我们蒙古和大金加起来都不如明国的一半强!我父汗当年之所以答应和明国结盟,是因为大金势头太盛,已经威胁到我们蒙古草原,我父亲才借明国的手牵制大金,现在大金已经被明国严重削弱,我们如果不及时调整战略联金抗明,等到大金被明国灭了,下一个被灭的就轮到我们蒙古了!” “大王子说得对!”以多尔济塔、古英塔苏、土巴济农和侯恨巴图鲁为首的大批鹰派蒙古贵族轰然叫好,其中与张家口距离较近的祁他特车尔贝寨桑叫嚷得最为大声,“大金穷,明国富,联合明国消灭大金,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联合大金消灭明国,对我们的好处可就太多了!最起码,我们不用花一两银子,就可以从明国抢到无数的奴隶、粮食、铁器和各种各样我们急需的东西,灭了大金,我们能抢到这些东西吗?” “说得太对了!”好战派的蒙古贵族欢呼附和,林丹的宠臣贵英还叫道:“大汗,千万不能答应明国的要求啊!如果把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租借给明国,那我们就被明国两面包围了,还怎么扩大疆土和打草谷补充军需?南面和东面都被明国控制,我们往西面去抢沙漠上的沙子,还是往北面去抢漠北的冰雪?倒还不如和大金结盟去抢明国,将来和大金平分中原,重现我们大元帝国的风光!” “我也赞成和大金结盟。”蒙古皇后苏泰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阴阴说道:“如果把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租借给了明国,我们蒙古就等于被捆住了手脚,再没有一点活动的空间,倒不如用武力收复这两块草原,打通和大金的联系,到时候我们两边要价,谁给的价格高就帮谁,获得的好处也更多。” “皇后娘娘,你这话,我不赞成。”老王色本站出来,反驳道:“科尔沁、喀喇沁的各个部落台吉和大汗结仇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汗如果强行用武力收回这两块草原,他们肯定拼死反抗,还肯定会向大明求援,到时候大明战神张好古大人从宣大出兵,直接就杀进了我们的腹地,抄袭我们的背后,我们被两面夹击,这仗还怎么打?况且我们蒙古内部四分五裂,很多部落都对大汗的命令听宣不听调,一旦和大明全面开战,这些部落到底会站在那一边,谁能说得清楚?依我看,倒不如把这两块草原借给大明,让大明替我们挡住建奴威胁,大汗乘机整合内部,把所有的蒙古部落重新团结起来,同时化解大汗与这两块草原上的蒙古部落仇怨,等到租期一满,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收复这两块草原了。” “张好古蛮子也算战神?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他!”额哲狂妄叫嚣,“我们蒙古拥有四十万军队,父汗亲率二十万军队去打科尔沁和喀喇沁,我带二十万军队去打宣大,保管用不了一个月,就能把张好古蛮子生擒活捉,顺便把宣大的东西全部抢过来!” “大哥,你比我还小吗?”阿布奈嘲笑道:“张好古大人的战神名头,可不是大明自己人给他封的,是建奴和科尔沁、喀喇沁的蒙古部落都公认的!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老建奴努儿哈赤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他临死之前能够和张好古大人公平的决战一次,就算输了,他也能没有牵挂的去死了,努儿哈赤尚且这么想,更何况你?而且先不说你能不能打赢张好古大人,现在我们蒙古粮荒这么严重,粮食全靠从大明边市采买,张好古大人只要关闭宣大的几座边市,我们军队不出三个月也得全部饿死!” “放屁!小毛孩子,懂什么打仗?” “二王子说得对,我们太依赖大明的边市了,现在绝对不能和大明翻脸,只能和大明继续结盟!” “蠢话!明国真敢关闭边市,我们马上就过去抢,还用不着花银子买,用牛羊战马换!” “奥巴带着十二万大军去打喜峰口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可结果如何?张好古大人才用了八千军队,就一路打进了格勒珠尔根城,还把奥巴全家都抓了,你们真想去招惹张好古大人自己去,我不去!” “奥巴那个蠢货,能够和我们呼图克图汗比么……?” 大殿里吵翻了天,林丹却一言不发,只是咬着指甲紧张盘算,还有林丹最为宠信的国师沙尔巴呼图克图喇嘛也是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仿佛入定,一动不动。好不容易等亲明派和亲奴派吵得嗓子哑了,实在吵不动了,沙尔巴喇嘛才慢慢睁开眼睛,展颜一笑,正犹疑不决的林丹知道他定是有了主意,忙问道:“国师,这事你怎么看?” “大汗,依我看来,不管是联明还是联金,都各有好处,也各有弊端。”沙尔巴喇嘛的语气非常平缓,低沉而又清晰,“若是联明,好处是可以确保蒙古的粮食供应,最大程度减少战事,同时也可以从明国获得金银封赏,有利于我蒙古度过饥荒,弥补国库开支,还可以腾出手来整顿蒙古内部,巩固大汗的地位,稳妥而又安全。坏处则是大汗被明国两面包围,被明国束缚了手脚而无法扩张,如果在此期间,大金被明国所灭,那大汗也将永远失去争霸天下的机会,蒙古的疆域,也将在很长时间维持在现在的状态,很难扩张领土。” “那联金呢?”林丹沉吟着问道。沙尔巴喇嘛沉声答道:“大汗若是联金,好处是可以立即收回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利用与明国的战争获取蒙古紧缺的各种物资,进一步与大金联手灭明,入主中原,与大金平分天下,甚至更进一步消灭大金,一统天下!坏处则是联金抗明一旦失败,我们蒙古必然遭到明国最为残酷的报复,明国全面关闭边市不说,明国中以张好古为首的好战派必然提兵北伐,与我蒙古决一死战,到时候若有差池,我蒙古再被明国驱逐至捕鱼海儿以北,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说,大汗若是联金抗明,就是拿蒙古国运去冒险,去赌博!” 说到这里,沙尔巴喇嘛又补充一句,“而且更关键的一点是,明国与大金已经是不共戴天之死敌,彼此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所以大汗现在只能现在联盟一方,攻打一方,若是大汗心场侥幸,采取中立态度,那么不但不会两边不得罪,反而会两边同时得罪!蒙古也必然立即成为明金死敌,不管是明国还是大金,都必然要将我蒙古除之而后快!” “我采取中立态度,反而会同时得罪两边?”一度打算隔岸观火然后渔翁得利的林丹惊讶问道。沙尔巴喇嘛阴阴答道:“大汗,明国皇帝和大金汗都不是傻子,他们是不会容许他们的战场旁边,埋伏有一支足以左右战场形势的军队的。更何况,这支军队在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还有力量把他们两边一起吃下去。” 林丹脸色凝重,盘算了许久才缓缓点头,表示自己赞成沙尔巴喇嘛的观点,然后林丹又问道:“国师,那依你看来,我应该联金还是联明呢?” 深得林丹宠信的沙尔巴喇嘛不答,而是看了看周围望眼欲穿的两派蒙古贵族——这些蒙古贵族是多么希望沙尔巴喇嘛站在自己们一边啊。林丹会意,站起来说道:“国师,我已经两天没有去金顶白庙上香了,走,你亲自领我去金顶白庙上香。”沙尔巴喇嘛一笑,也站了起来,合掌答道:“大汗礼崇佛法,真乃我佛门之幸,小僧愿为大汗效劳。” ……………… 金顶白庙是林丹在大明万历四十六年专门为沙尔巴喇嘛修建的红教寺庙,沙尔巴喇嘛又利用自己在红教中的影响力,从中原的五台山迎来了当年忽必烈用千斤黄金为八思巴喇嘛(金轮法王原型)铸造的嘛哈噶喇金佛,供奉在金顶白庙中,从此之后,金顶白庙也成为了蒙古第一圣地,同时也成了喇嘛教在蒙古的精神象征。——当然了,崇信喇嘛教的林丹恐怕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不惜自挖墙角得罪蒙古支持者请来的喇嘛教,后来竟然成了造成蒙古人口锐减的罪魁祸首(后来的蒙古家庭只有小儿子能留在家中繁衍人口,其他的儿子全部送去当和尚),也成了建奴控制蒙古的第一利器,引狼入室至此,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话题扯远了,言归正传,沙尔巴喇嘛把林丹领进了金顶白庙后,林丹先是凭退旁人,在供奉金佛的佛堂中上了香,行了跪拜礼,这才与沙尔巴喇嘛面对面席地而坐,然后林丹又问道:“国师,刚才在大殿里,你为什么不肯当着旁人说出你的主张?” “事关机密,若有泄露,只怕反而不妙。”沙尔巴喇嘛不动声色的答道。林丹先是一楞,赶紧问道:“国师,那依你看,我是应该联明灭金呢?还是应该联金灭明?” “联明。”沙尔巴喇嘛缓缓答道:“更联金!” “联明?更联金?这可能吗?”林丹大吃一惊,实在搞不懂沙尔巴喇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然可能,大汗只需表面联明、暗里联金即可。”沙尔巴喇嘛阴阴说道:“前几日,大金使者鲍承先鲍先生在万安宫中有一句话说得好——天下三国,明国最强,金蒙皆弱,唇齿相依,联强灭弱,无异于自取灭亡,明国一旦灭亡大金,我蒙古运气好的话,最多只能够继续延续与明国的友谊,和平相处,但也将永远失去了一统天下的机会!大汗你胸怀大志,一心想要光复大元帝国雄风,错失如此良机,只怕今生今世再难有一遂心愿的机会,所以只有联金灭明,才是大汗你得偿所愿的唯一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联明灭金,得利的只会是明国,我捞不到什么好处。”林丹终于吐露心声,又狐疑问道:“既然国师你赞成联金灭明,那你为什么又要说表面上联明,暗底下联金呢?” “因为,现在还不是和明国翻脸的时候。”沙尔巴喇嘛的声音益发阴冷,“明国太强,我们蒙古正逢饥荒,内部又不稳定,大汗如果现在和明国翻脸,明国必然立即关闭边市,与我蒙古重开战火,届时我们蒙古又无法在一时半会内将明国置于死地,明国又断绝了我们的粮食来源,我们蒙古的内部必然四分五裂,反倒不利。所以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暂时答应明国的租借要求,借助明国的力量,摆脱目前的饥荒。在暗地里,我们则和大金秘密缔结盟约,用明国的粮食武器暗中资助大金,借大金的手消耗明国的力量,两头拿好处,待到时机成熟,大汗你再提兵南下,中原一战可定!” “用大金的手去消耗明国的力量?两头拿好处?”林丹眼露贪婪,赶紧问道:“可金国万一撑不住,在我们做好准备之前就被金国灭了,那我们不是错过机会了?” “大汗,你以为明国现在的情况就很好吗?”沙尔巴喇嘛奸笑说道:“明国陕西贼乱,已经波及到了甘肃与山西二地,明**队四处救火,却因为北方饥荒无粮可赈,始终无法平息贼乱,就连明国的第一大将张好古都拿陕西贼乱的束手无策。大金和乱贼,就好象两只小老虎一样,正在追着明国这只大老虎咬,大老虎一时半会虽然被两只小老虎咬不死,可总要被咬伤,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暗暗的给这两只小老虎喂点鲜肉,让他们有力气咬得更久一些,把大老虎身上的伤口咬得更深一些,等到大老虎的血流得差不多了,两只小老虎也快咬死了,我们再冲出去,往大老虎身上狠狠刺上致命一刀,然后吃掉两只快断气的小老虎,就容易得多了。” “妙!”林丹拍腿叫好,又赶紧问道:“那具体该怎么做呢?请国师指点。” “第一,同时召见明国使者宋献策和大金国使阿拜、鲍承先。”沙尔巴喇嘛不慌不忙的数着手指头说道:“让他们当着大汗的面狗咬狗,争着开价与大汗建立联盟,尽量从明国手里多捞一些好处,然后再答应与明国维持盟约,暂时把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租借给明给。在此期间,大汗你一定不能答应明国提出的粮盐交易准条制度,不能让明国控制卖给我们的粮食供应数量,必须让明国答应由我们决定采买粮盐辎重的数量,这样我们才能有粮食暗中供应给大金,帮助他们和明国对抗,还可以从中赚取巨额差价,充实国库。” “好主意!”林丹鼓掌叫好。沙尔巴喇嘛又扳起第二个指头,阴阴说道:“第二,在公开与明国延续盟约后,大汗你再在暗底里与召见大金使者,向他们言明苦衷,与大金暗中缔结盟约,以供应大金武器和粮食为条件,换取大金停止对车臣部落的支持,将背叛大汗的车臣草原收归版图,打通与大金的联系。至于其他的条件,以大金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大汗你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不敢拒绝。” “第三点最为关键。”沙尔巴喇嘛扳下第三个指头,语气无比阴冷的说道:“明国诸将之中,最为值得我们重视的就是张好古这个小蛮子了,这个小蛮子确实能征善战,三千兵力就敢偷袭盛京,八千军队能横扫科尔沁和喀喇沁两块草原,打得上百个蒙古部落和几十万蒙古联军溃不成军。我们如果对这个小蛮子坐视不理,只怕要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能够歼灭明国的陕西乱贼,消灭一只牵制明国的小老虎,所以我们必须出兵牵制他,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去歼灭陕西乱贼,尽可能帮助明国陕西乱贼闹得更大一些,也闹得更久一些。” “出兵牵制张好古小蛮子?”林丹惊讶问道:“我们和明国缔结有盟约,出兵打他,不是背叛盟约了?” “大汗,牵制张好古小蛮子,并不一定需要战争。”沙尔巴喇嘛起身,从后堂取来一张地图放在林丹面前摊开,指着宣大北部的一个位置说道:“大汗请看,在张家口的正北面,有一个名叫昂裩闹儿(今昂古里泊)的湖泊,这里毗邻张家口的出关要道,水草肥美——大汗你如果借口保护商道,在这个位置驻扎上一支大军,张好古小蛮子能不提心吊胆么?还敢让他主力深入陕西剿灭乱匪么?” 林丹盯着地图盘算半天,终于一拍大腿叫道:“国师高明,这个位置太妙了,这里既是我们蒙古的国土,我们派驻军队,张好古小蛮子和明国朝廷都无话可说,又可以时刻威胁着明国的宣府和京城,逼着张好古小蛮子把军队北调加强防御,削弱他的剿匪力量!而且我们的军队驻扎这里,还可以就近从张家口补充粮草,减少路途上的损耗!” “更关键的一点。”沙尔巴喇嘛阴笑着补充道:“我们这颗钉子钉在这里,张好古小蛮子还不敢来拔——他如果稍有轻举妄动,我们就可以指责他破坏盟约,对明国朝廷施加压力,让明国朝廷去找他算帐!张好古小蛮子再狡猾再诡诈,也只能看着我们钉在昂裩闹儿,被动加强防御,不敢主动出击,赶走我们的军队。” “好!就这么办!”林丹当场拍板,狞笑道:“明国朝廷想要暂时稳住我,避免三线作战,大金想要借我的手消耗明国的力量,坐收渔利,我都不上当!我还要掉过头来,既牵制明国的精锐军队,又让明国去和大金、乱贼死拼,坐山观虎斗!” 第二百三十四章 林丹献礼 第二百三十四章 林丹献礼 林丹和沙尔巴喇嘛算盘打得虽然好,可大明国使宋献策和建奴使者阿拜、鲍承先也不傻,林丹忽然将两边的使者同时召集到万安宫会面,宋献策和鲍承先等人立即就明白,林丹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是打算坐地起价了,让大明和建奴面对面讨价还价,他好乘机坐收渔利,把选择结盟对象的利益最大化——换句话说,就是那边出的价格高,就能买到林丹这个墙头草盟友! 鄙视林丹把国家外交和战略立场当成菜场讨价还价的买卖之余,宋献策又和阿拜、鲍承先互相彼此恶狠狠对瞪几眼,便各自抛出了自己的结盟诱饵。宋献策给出的条件当然是实实在在的,大明将每年给林丹的封赏钱物提高两成,另外以每年一万两纹银的价格,从林丹手中租借喀喇沁和科尔沁草原主权十年,在这十年中,由大明派遣官员管理这两块草原上的各个蒙古部落,有权在这两块草原上驻扎军队,军队与商队也可以无条件在这两块草原上通行,十年期满,林丹有权收回这两块草原或提高租金,具体情况十年后协商解决。另外大明朝廷保证大明边市对蒙古的粮盐物资供应,帮助蒙古度过饥荒,前提条件则是限制交易数量,具体交易数量由双方协商决定。 相对宋献策拿出的实打实的利益,建奴的许诺就要空洞许多了,完全是拿画饼来哄林丹的肚子。鲍承先向林丹表示,只要林丹答应与建奴结盟抗明,那么建奴将与林丹缔结永世互不侵犯的和约,停止一切对蒙古分裂力量的支持,承认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为林丹不可分割的领土,必要时可以出兵帮助林丹武力收回这两块边市。同时建奴将对蒙古全面开放边市,任由林丹在建奴边市上采购任何物资,绝不限量——当然了,建奴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就免谈了。另外建奴还可以和蒙古缔结平分天下的盟约,只要蒙古与建奴联手灭了大明,那么中原土地由蒙古与建奴平分,至于蒙古想要那块膏腴之地,都可以协商! “联手灭明?”宋献策讥讽道:“想要灭亡我们大明,等你们建奴的小崽子晚上哭的时候,听到我东家张大人的名字不会吓得闭嘴的时候,再慢慢做这个梦吧。” “张好古小疯狗算什么东西?”父母妻儿都在盛京被张大少爷放了风筝的鲍承先铁青着脸吼了起来,“上次在辽东,他不过是运气好,有本事他和我们大金的主力正面决战一场试一试?” “可我怎么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机会放在眼前,可惜有一个老野猪皮却没有珍惜——难道鲍汉奸你想说,如果在这个机会再出现老野猪皮面前,老野猪皮会说:我想要?”宋献策尖酸刻薄的讥笑道:“上次在农古塔,是谁听说我家东家已经到了农古塔,马上吓得五万主力掉头就跑的?自古都是望风而逃,也就是这个老野猪皮了,光是听到我家东家的名字,连个照面都不敢打,马上就屁滚尿流的跑了,这望风而逃,也只有改为闻风而逃才更恰当一些了。”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林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大为惊奇向建奴使者询问。那边鲍承先和阿拜不答,只是脸色由青转黑,变相的默认了这场战役的存在。见此情景,林丹和沙尔巴喇嘛不由心下骇然,暗知此事定然不假,对张大少爷难免更加忌惮,“横行天下数十年的老建奴都被张好古小蛮子吓跑了,这个小蛮子到底厉害到了什么地步?” 各自开出了价钱,接下来就是唇枪舌剑的讨价还价了,林丹直接恬不知耻向宋献策的表示,蒙古与大明是源远流长的友邦,自己也很乐意与大明延续已经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友好关系——只是林丹觉得大明给他的每年一万四千两银子的封赐实在太少了一些,还有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每年一万两的租金也太少了一些——如果大明朝廷能把每年的封赏提高到四万两银子,租金也改为三万两,那么林丹倒是很乐意当场与大明宋献策缔结盟约。 每年的封赏加租金七万两银子其实并不多,魏忠贤把持下的大明财政也能够拿得出来,只是宋献策为了表现一把,当然要为了大明朝廷减少损失而努力,给林丹开出了原价加百分之五十的新价码。林丹微笑不答,鲍承先则跳出来加价,承诺只要林丹和建奴结盟,那么建奴就可以考虑承认蒙古为宗主国,岁岁入朝,年年进贡,将来灭亡大明之后,还可以把最富庶的江南划归给蒙古。 “努儿哈赤向我称臣?”林丹面露奸笑,还是不置可否,又把目光转回宋献策,暗示宋献策加价。可惜宋献策根本不上当,直接就站起来说道:“大汗,小使认为,这场谈判根本无法进行下去了,而且大汗你身为一国之君,大明盟国之主,却公然接见我大明敌人使者,与之眉来眼去,蝇营狗苟。小使有权怀疑,大汗你根本无意延续大明与蒙古之盟约,所以小使决定终止谈判,直到大汗将建奴使者驱逐出察汉浩特,小使才能考虑重开谈判。” 说罢,宋献策扭头就走,林丹有些着急,忙向大儿子额哲使个眼色,额哲会意,冷笑着阴阳怪气的说道:“明国的宋先生,你可考虑好了,你如果走出了这座大殿的门口,下次你们的明国使者再想找我父汗谈判,可能就是在蓟门长城的关口上谈判了。” “也许是在察汉浩特城下!”宋献策可不是被吓大的,马上冷哼答道:“宋某的东家举荐宋某出任大明国使之时,曾经告诉过宋某一句话——如果蓟门长城遭遇险情,我的东家很乐意亲率屠奴军和宣大军队北上,到察汉浩特城下游览一番。而且大明北方的饥荒情况也非常之严重,大明朝廷也会考虑将边市上的粮食截流下来,用作赈抚饥民之用。” “大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大金很乐意派出军队,帮助你用武力解决粮荒问题。”鲍承先和阿拜一起欣喜若狂的叫道。额哲则狂妄的叫道:“张好古小蛮子敢来察汉浩特?他可太好了,还省得我们蒙古的四十万大军千里迢迢的去宣大,为那些被张好古蛮子杀害的蒙古子民报仇!” “额哲,你这个蠢货给我闭嘴!”压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大明翻脸的林丹急了,赶紧站起来喝住公开支持联金抗明的大儿子,又亲自追上去拉住宋献策,赔笑道:“宋先生千万不要生气,你误会了,今天我把建奴的使者带到你的面前,当着建奴使者的面和你谈判,其实是想告诉建奴,要我林丹改变立场背弃大明是白日做梦,让他们死掉这条心。宋先生如果觉得他们在这里碍事,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们赶走,以证明我蒙古希望与大明延续盟约的诚意。” 说罢,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林丹马上转向侍卫喝道:“来人啊,把金国使者给我请出万安宫去,今后没有我的宣召,金国使者求见,一律不许入宫。”蒙古侍卫依令而行,立即上前驱赶阿拜与鲍承先出宫。阿拜勃然大怒,正要发作,鲍承先却拉了拉他的袖子,连使眼色,阿拜心知有异,这才恨恨起身,骂了一句狗蛮子,领着鲍承先扬长而去。那边草包额哲也急了,忙大叫道:“父汗,不能这样对待大金国的使者啊。” “闭嘴!来人,把额哲也给我赶出去!”林丹假惺惺的大吼,又把大儿子赶出了万安宫——同样志大才疏的林丹可不是害怕张大少爷的军事恫吓,而是蒙古现在的饥荒确实非常严重,可以说是一天都离不开大明边市,所以林丹才不得不放低态度,改变利用建奴使者为要挟坐地起价的初衷。 赶走了建奴和公然支持与大明开战的额哲,万安宫大殿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同样需要为张大少爷争取时间的宋献策虽然在心里一千个一万个鄙视林丹,可还是面带微笑的坐回原位,重新开始与林丹的结盟谈判。这次没了建奴从中作梗,林丹也口风也放软了许多,就象一个上街买菜的中年大娘一样和宋献策一番讨价还价下来,林丹终于答出了宋献策开出的新条件,大明朝廷每年允许林丹进贡五百匹战马,回报与林丹两万四千两纹银的封赏,另外林丹再以每年一万八千两银子的价格,把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的主权租借给大明朝廷十年,租金逐年支付,林丹允许大明朝廷派遣官员管理这两块草原上的蒙古部落,允许大明军队在这两块草原上驻扎和通行,并保证在租借期内,绝不以武力收回这两块草原。 租金和赏赐都好说,魏忠贤和大明的各级官员少贪一点,就足够填饱鼠目寸光的林丹胃口,明蒙双方真正关心的一点还是大明边市的粮食贸易规模,因为小冰河期而粮食大幅减产的大明当然希望粮食少流失一些,最好是能按蒙古人口真实数字售粮,避免蒙古部落因为饥荒铤而走险,骚扰明蒙边境,同时也不能拿宝贵的粮食把蒙古喂得太饱,更不能让蒙古暗中倒卖粮食牟取暴利——明熹宗和魏忠贤再昏庸,也不会蠢到拿大明百姓的救命粮去给林丹赚大钱的。而林丹出于自身利益着想,不愿在粮食问题上被大明捏住**,同时为了暗中支持建奴消耗大明国力,当然也不会答应大明朝廷提出的粮盐限售条件,这是一个攸关大明与林丹根本利益的问题,所以宋献策和林丹都不可能有半点让步,一边坚持限量出售粮食,一边要求放开限制,任由采购,并且保证供应。 “宋先生,这我就不懂了。”林丹故作疑惑的问道:“你们大明为什么一定要限制粮食交易数量呢?我们蒙古不出钱买,白拿你们的粮食?放着赚钱的机会,你们也不要?” “大汗,你应该也听说过,我们大明的北方也在闹饥荒吧?”宋献策不卑不亢的答道:“因为饥荒,我大明陕西群贼并起,杀人放火侵犯州府,而我们大明为了不让友邦蒙古落入同样的境地,从南方运来的粮食都优先供给边市,让你们购粮渡荒!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大明难道还要继续不限量的供给粮食,让我们大明的百姓全部饿死?况且,我们大明也没说想要蒙古的百姓饿死,而是要统计蒙古百姓的准确数字,按人头售卖粮食,确保蒙古百姓不会因为饥荒而饿死,这么仁至义尽的条件,难道大汗还觉得不够满意?” “宋先生,大明朝廷的仁义我明白,大明朝廷的难处,我也明白。”林丹无耻的说道:“可问题是,我们蒙古土地广大,百姓游牧不定,根本无法统计百姓的准确数字,无法按人头约定粮食采买的数量啊。要不这样吧,大明朝廷先不要限制粮食交易数量,等我仔细统计了蒙古百姓的人口数量,我们再商量粮食交易限制的数量。” “大汗,那么你需要多少时间统计蒙古人口呢?”宋献策微笑着问道。林丹狡黠的答道:“这个无法肯定,我们蒙古人和汉人不同,汉人喜欢定居在一个地方,所以容易清点百姓人口数量,但我们蒙古人喜欢赶着牛羊四处宿营,没有固定的居住地点,所以要想统计人口得花很长时间,也许三年,也许两年,谁也说不准。” 林丹的借口还真有几分歪理,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这点谁都知道,宋献策一时半会也无法反驳,也正是因为如此,宋献策才越不敢答应完全放开粮食交易的规模——张大少爷好不容易才刚刚铲除张家口八大蝗商,宋献策可不想又扶持起墙头草林丹继承八大蝗商的差使和财源。反复盘算良久后,宋献策向林丹说道:“大汗,兹事体大,小使不敢擅自做主,完全放开粮食贸易一事,请容许小使上奏了大明朝廷,才能给你答复。” “好说,宋先生请自便,如果送信需要上好马匹,请尽管开口。”林丹故作慷慨的一口答应——林丹才不急呢,大明朝廷答应给的封赏和租金绝对少不掉,谈判一天不达成,大明朝廷就一天不敢限制边市的粮食交易规模,林丹还可以乘机多卖些粮食储存。 “多谢大汗,那小使告辞回去准备了。”宋献策谢过,领着通译告辞而去。看着宋献策离去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的沙尔巴喇嘛终于开口,阴阴说道:“大汗,可以进行第三步了,派一支军队驻扎到昂裩闹儿去,给明国朝廷施加一点压力。” 林丹点头,又吩咐道:“来人,去把额哲给我叫来。”片刻后,被林丹赶走的额哲又被叫回了万安宫,并且从林丹这里接到了一个让额哲欣喜若狂的任务——领兵五万南下,借口草原盗贼猖獗商道需要保护,驻扎到张家口以北百余里的昂裩闹儿湖畔,对大明边关施加压力!不过林丹也很清楚自己大儿子亲建奴妒大明的德行,特别交代道:“到了昂裩闹儿后,一定要小心行事,明**队如果和你交涉,你就说保护商道需要驻军。如果明**队没有向你发起进攻,没有我的命令,你就绝对不许主动向明**队发起挑衅和进攻!” “明白。”额哲大咧咧的答应,又试探着问道:“父汗,如果蛮子军队主动向我进攻呢?”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林丹狂妄的说道:“你的五万军队,拿下张家口和宣府应该不难吧?” ……………… 一直认为与建奴联手灭明才是蒙古最好选择的额哲接到向大明施压任务,额哲本人倒是志得意满了,领着五万游牧骑兵浩浩荡荡就往张家口杀来,本来就担心两面作战的宣大官员收到被明军收买的蒙古商人线报后,却上上下下都慌了手脚,忙不迭的将消息送到保德,向正在为起义军象附骨之疽一样缠着自己而发愁的张大少爷告急报警。听到这消息,张大少爷的小脸难得被吓得发白了一次,几乎以为宋献策的任务已经失败,林丹已经准备向大明开战。不过还好,就在这时候,宋献策禀报谈判经过的书信,也被快马送到了张大少爷面前。 “明白了!林丹这是在向大明施压!”看完宋献策的书信,张大少爷恍然大悟,立即猜到了林丹的真实意图,“林丹不想在粮食问题上受制于大明,说不定还想利用倒卖粮食大赚一笔,所以才一边和宋献策谈判,一边派出军队向大明边境进发,向大明朝廷施加压力,逼迫大明朝廷放开粮食交易,任由蒙古购买!” “张宪台,那鞑靼会不会乘机进攻张家口呢?”史可法紧张问道。张大少爷稍一沉吟,很快就答道:“至少有八成可能不会,蒙古的粮荒情况比大明还严重,林丹一时半会是不会和大明翻脸的。而且根据林丹以往的用兵习惯,大的战事一般都是他亲自领兵,这次他自是派大儿子带军队过来,证明他只是恫吓大明朝廷,没有全面开战的打算。” “奇怪。”张大少爷麾下的未来名将孙传庭看出有一些不对,疑惑说道:“鞑靼如果是想向朝廷施加压力,逼迫朝廷答应他们放开粮食交易的条件,那他们的军队为什么不直接到更近一些的古北口去,偏偏舍近求远,跑来张家口来?” “这恐怕是林丹的一箭双雕之计。”张大少爷分析道:“对林丹来说,我们大明的贼乱当然是越大越好,而宣大是封锁贼乱扩大的最前线,所以林丹派出军队南下张家口,就起到了两个作用,一是逼迫朝廷答应他的贪婪条件,二是逼迫我的主力北上,加强宣大长城防线的防御,从而起到削弱宣大镇压乱贼力量的作用。”说到这,张大少爷面露狞笑,补充道:“算盘打得精啊,不方便直接对大明开战,就用增加压力的办法来变相牵制我的主力,变着法子支持乱贼闹事!可惜,就额哲这五万骑兵,还不够资格牵制我的主力!” “不错,宣大长城一直是抵御鞑靼侵略的最前线,城堡坚固,守军的战斗力也还不错,额哲的五万骑兵翻不起太大风浪。”孙传庭点头赞成,“而且坐镇宣府的是卢象升大人和黑云龙将军,还有三千屠奴军驻扎,以他们的力量,不管是守关还是野战,都足以抗衡额哲的骑兵,所以我们没有必要抽调主力北上,还是……。” “慢着。”张大少爷忽然打断孙传庭的话,追问道:“孙大人,你刚才说了什么?” “咦,张大人你的耳朵和我一样有毛病?”外号孙聋子的孙传庭一楞,复述道:“我刚才说,以卢象升和黑云龙现有的力量,足以抗衡额哲的军队,我们没有必要抽调主力军队北上增援。” 张大少爷不再说话,闭目盘算良久后,张大少爷忽然睁开眼睛,面露奸笑说道:“看我这糊涂脑袋,林丹这是来给我们送大礼呢,我怎么就没留心到去收这份大礼?” “林丹给我们送礼?送什么礼?”孙传庭和史可法惊讶问道。张大少爷带着招牌奸笑答道:“还能有什么大礼?当然是一直缠着咱们不放的乱贼了,没有林丹帮忙,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收拾这些烦人的乱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史可法和孙传庭继续目瞪口呆,实在想不通张大少爷为什么会乐成这样。张大少爷奸笑够了以后,马上命令道:“史可法,孙传庭,你们现在给我两件事。史可法你替我给宋献策回信,让他尽量拖延谈判时间,在没有收到我的命令之前,不许结束谈判。孙传庭,你去给我传令,所有军队停止对乱贼的追杀,撤过黄河以东,撤军返回山西镇。” “撤军?为什么要撤军?”孙传庭更是糊涂。张大少爷奸笑道:“不要问为什么,记住,撤军的速度要快,越快越好,来不及带走的粮草辎重,全部给我扔到岢岚州城里去。还有,记得把鞑靼军队向张家口进发的消息,给我散播出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坑人是不分敌我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坑人是不分敌我的 昨天还气势汹汹不断追杀起义军的宣大军队,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面撤退,已经被宣大军队逼到准备着放弃神木城的乱贼军各路贼头不由大感惊奇,争先恐后的派出最为精锐也最为精明的斥候,严密监视和仔细侦察宣大军队的一举一动,判断宣大军队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没办法,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鼎鼎大名实在是太臭了,简直就是顶风臭三里,所以不要说张大少爷的老对手范文程不相信宣大军队会这么痛快撤军,就连几乎全是文盲的二十几路贼头也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生怕一脚踏进张大少爷那让人防不胜防的陷阱,万劫不得翻身。 张大少爷这一次布置的陷阱,似乎总算是被范文程给识破了一次,当宣大军队北撤到府谷黄河搭建浮桥、准备渡过黄河的时候,罗汝才和张献忠派出的斥候都不约而同的发现——府谷长城之西的沙河这个位置,忽然发现了宣大军队埋伏的痕迹!听到这消息,已经离开了神木准备监视宣大军队渡河的乱贼军队不敢怠慢,马上一溜烟的跑回了神木城,继续摆出随时准备南下开溜的架势。而那边宣大军队都已经搭好了渡河浮桥,耐心等了两天发现乱贼没有上当追击,果然又掉头南下,重新向神木进发,埋伏在沙河岔的宣大军队也越过长城重新回到陕西境内,与主力会师南下——也是直到此刻,二十九路贼头才心惊胆战的发现,埋伏在长城之外的宣大军队,赫赫然竟然是大明的王牌军队屠奴军! “好歹毒的张狗官,居然把伏兵埋伏在长城外面,我们如果上当,可就惨了。”老窝府谷城被张大少爷一把火烧成灰烬的王嘉胤破口大骂,对意图诱使自己踏入陷阱的张大少爷表示最强烈的愤慨和最剧烈的鄙视。那边的其他贼头也纷纷附和,都说和张狗官这样的坏怂交手,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十三分的小心——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贼头中最为奸诈的罗汝才则提醒道:“陕王,各位王爷,大家小心了,张狗官这次去而复返,要防着他强攻神木城。” “那是当然,只要张狗官的军队敢过永兴堡,我们马上就撤。”王嘉胤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上张大少爷的恶当。神木的地形是西高东低,西方丘陵地带山多林密,是乱贼活动流窜的天堂,东面的地势则比较平缓,又是全部装备有战马的屠奴军逞凶施暴的极乐世界,所以二十九路乱贼的主力主要就集中在神木西侧一带,永兴堡也是乱贼主力直接控制的最北端,这个地方一旦失守,乱贼主力也就只往西南的榆林撤退一个选择了。 “报——!”王嘉胤的话音未落,门外已经响起了传令兵的长喝声,一个满身尘土的传令兵冲进堂来单膝跪下,喘着粗气抱拳说道:“启禀陕王,张狗官的军队已到永兴堡下,正在准备云梯云台等攻城武器,镇守永兴堡的王国忠将军请令,是否放弃永兴向神木撤退?” “张狗官这次来得好快!”王嘉胤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命令道:“叫王国忠给我顶住,至少顶三天才准撤,然后直接撤回榆林!其他人,全部给我动起来,马上撤回榆林!”众贼头轰然答应,赶紧争先恐后的跑回去组织自己的队伍南下——和张大少爷打了大半年的交道下来,这些贼头不仅没有去主动进攻去和张大少爷硬碰硬的念头,就连和张大少爷打个照面的兴趣都彻底没有了。 做为王嘉胤的族弟,王国忠虽然很不愿意担任这个殿后任务,但是收到王嘉胤至少坚守三天的命令后,王国忠还是硬着头皮带着军队和攻堡的宣大军队干了起来——永兴堡是大明长城延绥镇最重要的关隘之一,地势险峻,城堡坚固,王国忠自付守住三天还是有点希望的。只是王国忠没有想到的是,张大少爷亲自指挥的宣大军队根本不象以前那些鞑靼骑兵一样强攻,而是搭建木台部署狙击手,用狙击手打得王国忠军队不敢抬头,然后才派士兵抗着几百支上端绑有蘸油大棉球的竹竿上前,将熊熊燃烧的棉球甩进堡内,又用水龙喷射火油加大火势,才片刻之间,仅能驻扎八百士兵的永兴堡内就已经是一片火海,烧得守军鬼哭狼嚎,上蹿下跳,不等张大少爷指挥云梯队攻堡,头发都着了火的王国忠已经打开堡门,带着残兵败将逃往长城西侧去了。战斗开始到结束仅仅三个时辰,永兴堡也就落入了宣大军队之手。 拔掉了永兴堡这颗钉子,张大少爷也不打扫战场,直接就挥师南下去打神木。王嘉胤等贼头闻讯大惊,赶紧扔下来不及带走的老弱妇孺撒腿就跑,借着神木西面的深山老林迅速脱离战场,也总算是乱贼早有准备,老早就把部分军队和大部分家眷妇孺转移到了榆林和葭州,驻扎在神木的军队都是能打更能跑的主力,所以撤退速度极快,宣大军队刚刚抵达神木城下,乱贼的主力就已经钻进了大柏山。由骑兵和车兵组成的宣大军队主力也不想去翻山越岭,更不想去屠杀那些被乱贼抛弃的老弱妇孺,只是就势夺占了神木城,又在神木城中驻扎了下来。 攻占永兴堡和神木城时,宣大军队大约抓到了三四十名来不及逃走的乱贼主力士兵,张大少爷没有按以往的习惯把他们全部处死,也没有把他们象对待老弱妇孺一样驱逐了事,而是留了下来带到军中,直到宣大军队在神木城中完全安顿下来后,张大少爷才在神木城县衙的大堂里接见了这三十几个倒霉蛋,并且让亲兵给这三十几个倒霉蛋发了三天的干粮和每人一两银子的路费。 “想活命的话,就把本督的话一字不差的清楚,到时候带给你们那些头头。”张大少爷冷冷的向三十几个俘虏说道:“告诉他们,从今天起,神木以北的陕西土地,由宣大军队接管,他们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不要想着跨过这个界线一步,否则的话,来一个本督杀一个,来两个本督杀一双!如果他们更聪明的话,可以带着手下来向本督或者本督的军队投降,本督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一点,可以饶他们一命!——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三十几个倒霉蛋参差不齐又战战兢兢的回答。张大少爷也不罗嗦,直接挥手喝道:“来人,把这些家伙赶出神木南门,敢回头走一步,格杀勿论!还有,随便把本督的命令传下去,从今天开始,全面修缮神木城墙,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宣大军队防范乱贼东进的桥头堡了!” “得令!”以张石头为首的亲兵队答应,张石头亲自带队,把这三十几个倒霉蛋押出了神木县衙。一旁的新任师爷史可法则是看得满头雾水,听得莫名其妙,三十几个俘虏刚刚被押走,史可法马上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宪台,你不是打算让宣大军队全面撤过黄河返回宣大吗?还故意让我们把鞑靼军队即将进犯宣大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怎么你到了黄河又掉头向南,还修缮和加强神木城防,打算把神木修建成我们宣大军队的桥头堡?” “没办法,虚名所累啊,以前的一些事,我确实做得太过了一些。”张大少爷苦笑,颇有些自责的说道:“是人都知道我用兵喜欢出奇,那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前进和后退,都喜欢搞出一大堆假象掩饰真正目的,所以我如果直撤军,陕西这些贼头肯定不敢相信我是真的撤军,甚至不敢相信鞑靼军队真的在向宣大进发。而且在河曲被我们抓到的乱贼俘虏还交代,有一个断了左手的中年文人最近和乱贼智囊罗汝才打得火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家伙很可能就是我的老对手大汉奸范文程,这个狗汉奸非常熟悉我的作战特点和用兵风格,我如果直接撤退,他肯定不会上当。” “所以张宪台你就反其道而行之,用假进攻来掩护假撤退?”心灵纯洁得和玉泉山矿泉水差不多的史可法跟在张大少爷身边两个月,也终于被张大少爷带坏了一些,开始学着用君子之腹来度张大少爷的小人之心了。张大少爷缓缓点头,承认自己的这个打算。那边史可法又好奇问道:“张宪台,那我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让乱贼相信我们是真撤退?” “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是人都不会相信我会轻易暴露真正的战术意图,所以我让乱贼带回去的话,王嘉胤那帮贼头肯定会反着听,反倒不会相信我会真的在神木建立桥头堡,只要他们产生怀疑,我们也就有机可乘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微笑着补充道:“而且我这么做,打算欺骗的也不仅仅是王嘉胤那帮乱贼,还有两个人,也肯定会怀疑我们的真正意图,做出有利于我们的反应。” “谁?”史可法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张大少爷抿了抿嘴,答道:“孙承宗,洪承畴。” ……………… 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名头确实是臭名昭著,几乎赶得上当年同样以临阵不耍诈不舒服的王阳明老流氓,所以那些被宣大军队释放的俘虏把张大少爷原话带到榆林后,以王嘉胤为首的二十九路贼头和张大少爷老对手范文程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信!第二反应则是——绝对是张大少爷在搞阴谋诡计!而且宣大军队要想建立防范乱贼东进的桥头堡,除了要控制神木以外,另外至少还得控制葭州和兴县两个战略要冲,才有希望把宣大军队的汾河防线推进到黄河一带,否则光是控制一个神木绝对不够! “对了,我们在张狗官的军队里,还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一个对王嘉胤比较忠心的俘虏禀报道:“张狗官的军队里都在传说,说是北面有一支鞑靼军队正在向宣府进发,兵力很强大,也不知道光靠张狗官在宣府的军队能不能挡住。” “反间计!绝对是反间计!”范文程大声冷笑,“张好古小疯狗的脾气,我太清楚了,在战场上,他从来就没有一次是老老实实的打仗,只喜欢鬼鬼祟祟的背后阴人,就算是进个兵,他也要搞出几十个花样来骗人,不把人弄得眼花缭乱他就不舒服。而且他在战场上说的话,更是一句不能信,就算听,也得反着听!他又是在神木驻军,又是在军队散播鞑靼进犯宣府的消息,就是想用这两个自相矛盾的情报把我们脑袋搞晕,让我们摸不清楚他的真正意图!” “有道理,我们的军队正面打不过张狗官的军队,就绝不能冒险。”王嘉胤点头赞成,“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在没有确认张狗官的军队真的撤军以前,绝对不冒险出战。” “可张狗官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另一个比较有军事头脑的张献忠提出疑问,“他一边散布鞑靼进犯的消息,一边在神木修城砌墙,驻扎军队,他到底是想进?还是想退?” “这个就暂时没法知道了。”范文程沉吟说道:“现在唯一保险的办法,就是多派斥候,严密监视张好古小疯狗军队的一举一动,等确认了他的真正目的,再做打算。” “会不会是鞑靼军队真的来打宣府了?”罗汝才提出一个新的疑问,“范先生你也说过,只要我们牵制住张狗官一两个月,你们大金的军队和鞑靼军队就能乘机攻打宣大长城,现在我们拖住他也有一个多月了,从背后偷袭张狗官的军队,也该到了吧?” 范文程没有急着回答,盘算许久后,范文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过各位王爷千万别急,我在宣府和大同都布置得有细作,如果宣大长城真的告急,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送来,这些人都是我从辽东带来的大金好手,消息也比谁都可靠。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我的人把消息送过来再说。” ……………… 出于对张大少爷耍诈恶名的忌惮,二十九路贼头是说什么都不敢冒险了,每天只是把斥候广洒出去,严密监视张大少爷军队的一举一动,可惜张大少爷对此早有准备,武装到了牙齿的屠奴军狼骑队、蓟骑队和猎虎队轮流出击,充当斥候与乱贼斥候展开反侦察战,一边阻止乱贼斥候侦察宣大军队真正动向,一边练兵一边欺负人——装备了望远镜和膛线火枪的屠奴军斥候和光靠肉眼侦察的乱贼斥候打,不是欺负人是什么?这么一来,乱贼的斥候伤亡惨重不说,能够搞到手的情报也实在少得可怜,只有少数漏网之鱼乘着夜色摸近神木城,多多少少发现了一点情况,那就是宣大军队在神木东面的黄河上修建了一道浮桥,每天都有宣大军队的辎重队来往于神木和岢岚州之间,运输粮草和辎重。 迫不及待想要摸清楚宣大军队真正目的不只是二十九路乱贼,重兵驻扎在延安府防范乱贼南下的陕甘总督孙承宗和陕西巡抚洪承畴也在其列——他们是多么希望乱贼全部放弃陕西跑到宣大去为祸啊。所以在收到鞑靼进犯宣府和宣大军队在神木建立桥头堡这两个自相矛盾的消息后,孙承宗和洪承畴同样产生了怀疑,生怕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在玩什么祸水西流诡计,把盘踞在陕晋边境的乱贼主力全部赶到了陕西腹地,那孙承宗和洪承畴才是真正的糟之糕也。 担心之下,孙承宗和洪承畴也少不得想要摸清楚张大少爷的真正用意,才好制订祸水东引之计。不过孙承宗和洪承畴想要侦察宣大军队动静就方便多了,一个送信的借口就可以把侦察兵送进张大少爷军队内部,而且为了谨慎起见,孙承宗还派出了自己三大幕僚之一的又老于军事的杜应芳亲自担任信使,书信上借口与宣大军队联合作战,杜应芳暗中探视宣大军队动静,从明里暗里同时侦察宣大军队的真正意图。 六月二十三,被一队精锐骑兵保护着的杜应芳穿过乱贼肆虐的延安府北部,勉强还算顺利的抵达了神木境内,向巡逻明军出示了令牌凭证后,杜应芳很快被领进神木城中,并且立即得到了张大少爷的亲自接见。而张大少爷和杜应芳上次已经在山海关见过一面,这次也算是故人重逢了,彼此说了一通假惺惺的客套话后,杜应芳很快就向张大少爷献上了孙承宗的书信,并热情的说道:“张宪台,你这次出兵陕西,越境剿匪,救陕西百姓于水火,可以说是帮了陕甘军队的大忙,孙阁老和洪抚台都不胜感激。最近我们又听说张宪台你打算驻兵神木,阻止乱贼流窜肆虐,孙阁老和洪抚台更是感激不尽。为了表达谢意,孙阁老特地派小生前来,代他向你当面致谢,并且商量陕甘军队和宣大军队联手剿匪一事,还望张宪台看在昔日友谊与同为朝廷效力的份上,与我们陕甘军队同心协力,共灭乱贼。” “杜先生千万不要客气,都是为了朝廷效力,不必言谢。”张大少爷一边看着孙承宗的书信,一边假惺惺的说道:“至于与陕甘军队联手剿灭乱贼,张好古更是求之不得,只要议定好了出兵方略,张好古一定倾尽全力,以报孙阁老当年的指点之恩。” 孙承宗亲笔的书信内容很简单,也很包藏祸心,除去一大堆华丽辞藻给张大少爷灌陕甘迷汤之外,孙承宗就是希望张大少爷看在朝廷皇帝九千岁的面子上,军队继续南下攻下榆林,同时陕甘军队也北上攻占绥德,把乱贼主力压缩到米脂和葭州一带,然后再合力歼灭——当然了,如果葭州没有紧靠黄河、黄河的对岸也不是张大少爷的宣大地盘,那么张大少爷也许会对这个提议有一些兴趣。 “成,就这么定了!”张大少爷大概是没看出孙承宗和洪承畴的用心,竟然一拍桌子,当场就表示了同意。这么一来,同样对张大少爷的狡诈忌惮万分的杜应芳倒有些目瞪口呆了,迟疑着问道:“张宪台,你就这么答应了?不提什么条件了?” “同样是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本督能有什么条件?”张大少爷的表情比杜应芳更加疑惑,还笑道:“再说了,陕西和甘肃连年干旱,饥民遍野,我总不能象别人那样,向孙阁老索要粮草军饷吧?请杜先生回奏孙阁老,让他老人家放一百个心,这次的联合作战,宣大军队的一应花消,粮草补给,战死士兵抚恤,全部由宣大自己负责,不用陕甘出一两银子,一颗粮食!” “张好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杜应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杜应芳可是清楚记得,今年上半年孙承宗先后两次向张大少爷借粮借兵,张大少爷可都是一毛不拔啊!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又开口说道:“对了,如果要说有什么条件的话,那就是本督希望陕甘军队能够立即北上,抢先攻占绥德,我再出兵攻打榆林——我这可不是想保存实力,杜先生你也知道,我从神木出兵,最多三天就可以抵达榆林,而孙阁老从延安出兵,至少得十天才能抵达绥德。这么一来,我如果出兵早了,乱贼又南下抢先进驻了绥德,我们宣大军队和陕甘军队把乱贼包围在米脂、葭州的计划,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就说嘛,这小滑头没那么大方。”杜应芳心中冷哼,很是鄙视张大少爷的险恶用心——陕甘军队主力如果从延安北上绥德,安定和保安一带可就出现了破绽,宣大军队再一出兵抢占葭州,乱贼的主力就很可能取道安定和保安南下陕西腹地了。不过杜应芳也从没指望过张大少爷会上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当,只是微笑说道:“张宪台所言极是,只是兹事体大,学生还要回报给孙阁老,请阁老亲自定夺。” “没问题,我亲自修书一封,请杜先生带回去呈交给阁老。”张大少爷又是一口答应,又喝道:“来人,准备酒宴,为杜先生接风洗尘。” 在神木县衙吃了一顿饭后,杜应芳便被张大少爷亲兵送进了后堂安歇,只是杜应芳还肩负着侦察宣大军队真实状况的要责,又借口酒后吹风,散步醒酒,领着自己从延安带来的几个随从就出了县衙,在神木城街道上游览起来。但是没走出多远,杜应芳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宣大军队既然打算把神木建设成防范乱贼东进的桥头堡,那神木城中的驻军和民夫应该很多才对,可是神木城里的街道两旁民居却一片漆黑,房屋破破烂烂的空无一人,毫无修缮驻军的痕迹。部分完好无损的房屋里也没有多少驻军,就算有也是马匹居多——这那里象是准备长期坚守的模样,说是随时准备开溜还差不多! “奇怪?张好古到底打算搞什么鬼?”杜应芳正疑惑间,几个从延安保护他来的陕甘骑兵摸了过来,其中一个陕西士兵凑在杜应芳耳边低声说道:“杜先生,情况不对,我们刚才偷偷去看了看神木城的粮库,发现库房里空荡荡的,根本没几个粮食。还有,我们先前埋伏在神木的弟兄发现,这几天从岢岚州过来的宣大辎重队,来的时候车上装的全是石头,回去的时候,车上装的才是货真价实的粮草辎重。” “确定?!”杜应芳紧张问道。那陕西骑兵点头答道:“小的等亲眼所见,绝对不假。” “明白了。”杜应芳恍然大悟,阴笑道:“好你个张好古,减兵添灶计玩得漂亮啊,一边虚张声势吓唬那些乱贼,让他们不敢向北向东进宣大,一边偷偷的撤军撤粮,把主力撤回宣大,留一点轻骑在神木装门面,随时可以开溜!竟然还想将计就计把我们陕西军队骗到绥德,让我们替你吸引住乱贼主力的注意力又露出破绽,诱使乱贼主力南下西进,祸水西引,奸猾到了你这个地步的人,还真不多!”嘀咕到这里,杜应芳赶紧下令道:“都回去,把我们带来的十只信鸽全拿出来,把这个消息送回延安。” “十只信鸽全用?要是被乱贼发现,射下一两只来怎么办?”一个亲随惊讶问道。杜应芳笑笑,答道:“如果真是这样,也许孙阁老和洪抚台暗底里还要更高兴一点。” ……………… 杜应芳运气不怎么样,他放出的十只信鸽全都顺利飞回了延安府,不过这对陕甘军队来说也足够了。弄明白了张大少爷打算从陕甘泥潭里收脚的意图,孙承宗马上站起来喝道:“彦演(洪承畴字),你率五千精兵,取道安定攻白洛城,我率领主力北上绥德,全面封堵乱贼主力南下陕西腹地的道路,等张好古的军队全部撤回山西镇,乱贼主力必然东进宣大!——张好古这个小鬼头,全天下的大明军队就他的军队足粮足饷,还想偷奸耍滑隔岸观火,这次他就算不想不出力剿匪也不行了!” 在延安府按兵不动许久的陕甘军队忽然出兵,而且是兵分两路分取白洛城和绥德,全面堵塞乱贼主力南下的道路。消息开始传到榆林时,二十九路乱贼还真吓了一跳,生怕陕甘军队和宣大军队是准备联合作战,不遗余力的把他们堵死在榆林一带。还好,就在这时候,范文程也终于收到了他布置在宣府的细作急报——鞑靼林丹的军队已经抵达了乌兰和朔,正在向张家口逼近!范文程狂喜过望,欢呼建奴大汗洪福齐天之余,赶紧向二十九路乱贼禀报喜讯,鼓动他们立即东渡黄河,往张大少爷背后捅上一刀! “不可能啊?”期盼已久的喜讯传来,王嘉胤反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了,惊讶叫道:“张狗官有官府的驿站和信鸽传递消息,肯定早就知道宣大长城告急了,那他的主力为什么还一直在神木城一动不动?” “空城计!绝对是空城计!”范文程疯狂呐喊起来,“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这些天来先退后进,还扬言要重兵驻扎神木,又拼命劫杀你们查探神木情况的斥候,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神木的真正情况!目的是吓唬你们,逼你们南下或者西进,他好抽身返回北线战场!” “真的是空城计?会不会又是张狗官在耍诈?”王嘉胤还是有点犹疑。这时候,张献忠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陕王,不能迟疑了,张狗官是不是在玩空城计,我们的军队只要到神木去一趟明白了。如果真是空城计,张狗官的军队肯定要撤过黄河,如果不是,那我们也还有南下的时间,否则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军队一旦控制了绥德和白洛城,我们的军队再想从榆林南下陕西,可是连路都没有了!” “也对,怎么都得赌一把了!”王嘉胤一拍大腿,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开拔,兵发神木城!”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正贼头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正贼头 “杀——!杀——!干掉张狗官——!” 人过一万,那就是无边无岸,当数量超过六万的乱贼主力打着火把,呐喊着袭向神木城的时候,那场景之壮观,就不是笔墨所能形容了。总之站在神木城上往下看去,乱贼袭来的西面和南面密密麻麻全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半边天空映得通红,而在那微红的光芒照耀中,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乱贼士兵将荒原、山丘和道路遮盖得严严实实,排着乱糟糟的队形,呐喊着潮水一般涌向小小的神木城,声如雷震,震耳欲聋,势若奔流,触目晕眩,壮观无比。 “咚咚咚咚咚!”神木城上,从未停歇的守军战鼓声敲得更密更响,仿佛鼓手的心灵也被乱贼的势头所慑,鼓声绵密而又混乱,只有那耸立在城墙箭垛旁的宣大士兵在灯火照耀中屹立不动,显示出了良好的军事素养,也让在远处指挥攻城的二十九路贼头心头发颤——出了名奸猾的张狗官竟没有出城作战,也没有弃城而逃,只是将军队派上城墙迎敌,看来张狗官是铁了心坚守神木城了,接下来,也将要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和血战了。而神木城中到底多少守军,驻扎的是什么军队,城外会有多少援军赶到,二十九路贼头却一无所知,众贼头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尝试着猛攻一下城墙了。 “杀——!杀——!干掉张狗官——!”首先向城墙发起冲锋的是贼头刑红狼和冲天柱的军队——这两个倒霉蛋是抽签抽到了这个担当探路石的任务,刑红狼负责西门,冲天柱负责南门,为了鼓舞士气,这两个倒霉蛋都象自己的军队宣称:神木城里的张狗官军队主力已经撤过了黄河,现在城里就只剩下三五百个老弱官军殿后,城墙和城门都是一触即溃,所以只要一个冲锋,就一定拿下神木城,并且能够首先冲进城里抢钱抢粮抢女人——自己们还是抽签,才抽到这个大拣便宜的差使! “举盾牌!”眼看即将冲到距离城墙三百步之内,带队的乱贼头领不约而同的大喊起来,早就听说张狗官军队火枪能打三百步远的乱贼士兵不敢怠慢,争先恐后的举起了充当盾牌的破铁锅子、厚木砧板、刷有厚厚湿泥的簸箕和撮箕,护住自己的头脸要害,嘴里喊得更大声,脚下冲锋的速度也更快更猛。而神木城上的官兵守军仍然是一动不动,既不开枪打炮,也不拉弓放箭,惟有战鼓声越敲越密,越敲越快。这么一来,不要说只会以众欺寡打打地方守备官兵的二十九路贼头,就连久经沙场的张大少爷老对手范文程可都有点心里发虚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该死的张好古小疯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开枪放箭?难道他在城墙底下布置得有陷阱,故意把乱贼放过去踩陷阱节约火药?” “啊——!”城墙下面确实有陷阱,不过这陷阱是乱贼以前自己挖掘的无水壕沟,好几个过于紧张冲得太猛的乱贼士兵收不住脚,被后面的同伴给挤进了沟里,摔得半死不活,更多的乱贼士兵则将云梯搭到沟上,踩着云梯冲到了城墙下方。可直到这个危急时刻,城墙上的官兵守军还是几乎一动不动,对已经近在咫尺的攻城乱贼熟视无睹,一个个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惟有那从未停歇的战鼓声还在咚咚作响,宣告着宣大军队还在积极备战! “搭云梯!快搭云梯啊——!”都已经冲到城下了,刑红狼和冲天柱的军队就算想收手都不行了,一个个乱贼士兵明知道谁第一个冲上城墙,铁定就是第一个被官兵守军重点问侯的对象,可还是硬着头皮把一架架粗糙赶工制成的云梯搭上城墙,个别特别悍猛的士兵咬着武器,攀着云梯疯狂冲向城墙。终于,第一个乱贼士兵爬到了云梯顶端,双手抓住箭垛,纵身猛的一跳,双脚踏上了神木城墙的顶端………… “太好了!是草人!城墙上全部是草人——!弟兄们,快上来啊!”城墙上响起乱贼士兵欣喜若狂的叫喊声,城墙下的乱贼士兵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耳朵,带着激动而又紧张的心情争先恐后爬上城墙时,放眼看去,城墙箭垛旁边站立的一个个官兵,果然全部是草绳捆在箭垛上的草人,而真正荷刀持枪的官军士兵,却是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看到这一切,几乎每一个乱贼士兵都疯狂欢呼起来,“张狗官跑了,城墙全是草人,全是草人!这是空城!噢——!” “城墙上全是草人?”二十九路贼头有二十七个贼头目瞪口呆——刑红狼和冲天柱当然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王嘉胤先是张口结舌良久,然后疯狂大叫道:“怎么可能?张狗官的军队既然全部跑了,那城里的战鼓声怎么一直不停?你们听,战鼓声到现在还在响!” 神秘的战鼓声原因很快找到——无耻的张大少爷把百来只可爱的老羊羔捆住嘴,拴住双只前蹄挂在战鼓上方,老羊羔受惊,两只自由的后腿少不得对着鼓面乱踩乱踢,战鼓声就算不密不猛也都不行了。弄明白了这点,先前战战兢兢为王嘉胤制订了好几十个应变策略的范文程和罗汝才当然是气得七窍生烟,大部分的贼头也个个唉声叹气,懊悔自己手臭,没能抽到两支率先冲锋的上签,现在好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刑红狼和冲天柱两个幸运儿吃肉,自己们喝汤了。 刑红狼和冲天柱也没能高兴很久,因为他们的军队率先入城后,很快就发现官兵的伙房里竟然还有一些温热的白面馒头,还有好几十锅香喷喷的油汪汪牛羊肉汤,看到这些东西,饥肠辘辘的乱贼士兵当然少不得饿狼一样扑上去,你争我抢的扫荡官兵残余物资,僧多粥少,为了一个馒头或者一碗肉汤而大打出手的乱贼士兵,简直数不胜数。不过抢到食物的乱贼士兵也没高兴多久,他们把白面馒头和牛羊肉汤吃喝下去没过多久,每一个吃到馒头和喝到肉汤的士兵都捂着肚子呻吟起来,疼得是满地打滚,接着脸色发黑,七窍出血,一命呜呼,那情景,简直和不小心吃下砒霜中毒身亡时一模一样。——其实,张大少爷在这些食物下的毒药,就是价廉物美、效果惊人、居家旅行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药,三氧化二砷。 攻城时一个人没死,冲进城里反倒被毒死好几百个精锐士兵,刑红狼和冲天柱难免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异口同声的骂道:“他娘的!到底谁是贼头?我们杀人放火都是用刀子,光明正大,张狗官是往饭菜里下毒,卑鄙无耻,我看他更象贼头一些!” 虽然被张大少爷吓了一次又摆了一道,但不管怎么说,宣大军队不战而逃让乱贼兵不血刃拿下神木,对二十九路乱贼来说始终是一个好消息,另一个好消息是神木守军渡过黄河后,放火烧毁了通往岢岚州的浮桥,又连夜逃向了岢岚城驻守,陕西境内,已经找不到半个宣大官兵的影子了。这两个好消息加在一起,宣大军队转攻为守的战略已经昭然若揭,现在唯一让二十九路贼头担心和头疼的,也就是张大少爷那个诡计多端的小瘟神到底有没有带着屠奴军离开山西,北上到了宣府? 和二十九路乱贼一样兴奋的孙承宗和洪承畴率领的陕甘军队,宣大军队的全面后撤,让焦头烂额了许久的孙承宗和洪承畴终于看到了一丝祸水东引的希望,为了尽快把王嘉胤这帮贼头赶出陕西,孙承宗和洪承畴不约而同的加快了北上速度,同时调整了先前的战略目标,洪承畴的军队一头扎进榆林山区,向逗留在此的乱贼军队、家眷和老弱妇孺发动猛攻,象赶羊群驱逐着陕甘根本无力招抚养活的灾民逃向神木,与乱贼的主战军队会师;孙承宗的主力则直扑米脂,驱赶米脂乱贼向北去榆林或者向东去葭州, 最终目的则是把乱贼主力赶到黄河以东,让他们去宣大为祸,不要再来折腾本来就可怜巴巴的陕西州府了。 陕甘军队忽然发力,乱贼主力也根本没兴趣和陕甘军队决战——从某种程度来说,缺粮少饷的陕甘军队可是比乱贼军队还穷,就算打赢了也捞不到多少好处。再加上府谷城已经被张大少爷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这么一来,摆在乱贼主力面前的,也就只剩下了三个选择,一是北上府谷渡过黄河,直接去抢宣大重地山西镇,再寻机杀入大同和宣府;二是直接从神木黄河渡河,去打岢岚州,然后过汾水去抢宁化和沂州等地;三也是直接在神木渡河,但过河掉头向南,到兴县去和高迎祥、神一魁、不沾泥等乱贼军队会师,再向东去抢太原这条大肥羊。 “绝对不能北上!”经验丰富的范文程摆出乱贼总军师的架子,向二十九路乱贼耳提面命道:“山西镇是张好古小疯狗的总督衙门所在,张好古小疯狗再怎么抽调军队增援宣府,山西镇的守军都绝对不会抽调,你们去打山西镇,只会损失惨重还一无所获!而且山西镇背靠大同,大同的蛮子军队战斗力比你们强得多,山西镇一旦告急,大同军队必然南下增援,到那时候,你们就更不可能拿下山西镇了。” “不错,我也反对北上去打山西镇和大同。”真正的乱贼总军师罗汝才与范文程所见略同,附和道:“以前张狗官还没来宣大的时候,我们的军队就打不过大同军队,现在大同军队经过张狗官的整顿,战斗力肯定更强了,去打山西镇,只会是以卵击石,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北上,只能在神木过黄河。至于过了黄河后怎么走,就得等探察清楚了张狗官在宣大的兵力部署,我们再做决定。” 王嘉胤不说话,稍做考虑后,王嘉胤抬头向其他贼头问道:“你们的意见呢?同不同意在神木过黄河?”二十几个贼头大都和大同军队交过手,知道大同总兵官渠家祯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也都纷纷点头赞成放弃北上,立即东进。见众人都没有意见,王嘉胤拍板道:“那好,立即东进,在黄河修建浮桥过河!” 确定了从神木东渡黄河的方案后,二十九路全都忙和起来,着手准备东进事宜,而浮桥的搭建地点非常好办,宣大军队先前在岚漪河口北面五里搭建浮桥那个河段水流缓慢,是搭建浮桥的不二选择,但这个位置最大的危险就是邻近的岢岚城,如果张大少爷在这座城中布置得有伏兵,待乱贼半渡而击之,那可就糟之糕也。所以范文程给乱贼提出了两个好建议,先派一支精锐军队过河,严密监视岢岚城的一举一动,另一个好建议则是军队先过河,建立滩头阵地再让家眷和老弱妇孺过河。王嘉胤等贼头深知范文程经验丰富,当即采纳。 两天后,四道黄河浮桥搭好,总数目接近三十万的流寇开始陆续渡河,出乎所有乱贼意料的是,在整整五天五夜的渡河时间里,一向喜欢耍诈的张大少爷竟然没有指挥宣大军队乘机偷袭,距离渡口最近的岢岚城宣大守军更是紧闭四门,坐视缺乏组织的乱贼流寇顺利渡过黄河,全面侵入宣大境内。这么一来,二十九路乱贼长舒了一口气之余,又不免更加好奇——张狗官在山西境内的兵力到底是怎么布置的?张狗官到底带了多少军队北上去了宣府增援? 二十多万流寇全面侵入宣大境内,邻近的宣大百姓自然是早就跑得干干净净,乱贼也没办法靠抓捕百姓拷问明军动向,同时邻近的几座宣大城池也都是城门紧闭,严阵以待,乱贼的细作也没有机会混进城中捞取情报。正当王嘉胤等贼头感觉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喜讯传来,盘踞在南面兴县一带的乱贼高迎祥部主动分兵而上,高迎祥亲自率领一支军队来与王嘉胤等贼头会师,并且带来了王嘉胤等贼头急需的山西驻军情报。 高迎祥是最早响应王嘉胤起义的义军头目之一,数年来在陕西境内流动作战间,与二十九路乱贼的头目大都见过面,这次在宣大境内重逢,彼此之间自然格外亲热。不过眼下的情况危急,粮食早已告罄的二十九路乱贼急需掠粮补给,所以互叙了一番别来之情后,王嘉胤迫不及待的就向高迎祥问道:“闯王,这段时间你的军队一直在宣大,官兵在宣大的情况你一定非常清楚,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指点?” “呵,陕王你们一直坚守在宣大边境,我就知道你们是向东进,所以你们需要的东西,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高迎祥笑笑,挥手叫爱将李自成拿来一张地图,摊开放在众贼头面前,解释道:“自从上次我单独攻打太原失败后,,宣大的张狗官一直没有机会来找我麻烦,我也乘机派了一些细作混到宣大的各个城池里,多少摸到了一些宣大官兵的情况,现在也终于有机会可以用上了。” “各位大王请看。”高迎祥指着地图说道:“宣大的官兵主要是延着汾河驻扎,在静乐、楼烦、两岭和太原一带,都驻扎得有重兵设防,尤其是太原,山西巡抚耿如杞和宣大总兵官满桂鞑子都驻扎在这里,所以不管是我的军队,还是神一魁和不沾泥,都不敢往太原走一步。山西北部的情况你们可能也清楚,张狗官的山西主力是驻扎在山西镇,大同主力驻扎在老营堡,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极强,我们绝对不能去招惹。” “岢岚城呢?有多少驻军?”范文程眨巴着三角眼问道:“还有岢岚城背后的宁化,那里可是山西的大城,那里的情况如何?” “你是……?”高迎祥上下打量范文程。旁边的罗汝才怕节外生枝,抢着说道:“闯王,这位先生我一会给你介绍,岢岚城和宁化所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我们的军队可都全饿翻了,急着打一个城池补给粮草。” “岢岚城的官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高迎祥也没再追问范文程身份,继续介绍道:“先前我的斥候混进城里发现,坐镇岢岚城的将军是山西副总兵贺人龙,兵力大概有五千左右,全是山西本地的军队。开始这里的军队一直没有变化,后来张狗官打进宣大又从神木黄河撤回山西的时候,军队过河后就是在岢岚城里集结,前前后后好象撤回来了三万多军队,后来又分批北上去了宣大,但张狗官每一次从岢岚城里撤出军队都是在夜里行军,所以张狗官到底从岢岚城里带走了多少军队,我的斥候和细作都没办法弄清楚。” 说到这,高迎祥拍拍旁边的李自成,微笑说道:“不过我这个闯将分析得比较有道理,他认为岢岚城孤悬在官兵防线之外,官兵向陕西进军的时候,岢岚城倒是可以起到辎重中转的作用,现在张狗官的军队全面退守,岢岚城对张狗官就没有多大意义了,而且岢岚城是张狗官上任后从你们手里抢回来的,城里几乎没有什么百姓,根本不值得坚守,所以他认为岢岚城里的官兵守军很可能没有加强,甚至可能还被张狗官抽调了一部分。” “有道理,我们渡河的时候,岢岚城里的官兵一直按兵不动,这证明城里守兵不足的证据。”罗汝才点头赞成,“否则的话,张狗官是绝对不会让我们顺顺利利过河的,所以岢岚城的官兵守军绝对不会多,可以考虑当做我们东进后的第一个下手对象。”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力量不足的话,我早就向岢岚城下手了。”高迎祥终于暴露他的来意,阴笑说道:“而且打下了岢岚城,对我们来说还有两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众贼头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高迎祥笑得更阴,“刚才你们好象忘了问一件大事,张狗官带到陕西去打你们用的粮草辎重,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狗官急着去救宣府,粮草辎重这些东西肯定来不及全部搬回去,莫非就放在岢岚城?”罗汝才第一个醒过味来。高迎祥狞笑点头,答道:“不错,我的细作和斥候清楚看到,张狗官从陕西撤军的时候,辎重粮草全部运回了岢岚城存放,他的军队北上山西镇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把这些粮草辎重带走!这就是我们打岢岚城的第一个好处!” “那第二个好处呢?”王嘉胤惊喜问道。高迎祥微笑着答道:“第二个好处当然是宁化,先前张狗官仗着宁化有岢岚城和山西镇的缓冲保护,在宁化驻军不多,还不是主力军队,如果一对一的话,光是我的军队就有把握拿下这座城池。宁化周围的几个州府,一直没受战火波及,今年听说那里的什么狗薯又大丰收,一亩地收了一千多斤粮食,正是肥得流油的时候,我们如果拿下岢岚城,不仅有了足够的军粮辎重,还可以从岢岚山脉的南端直扑宁化,杀进这个宣大官兵守备薄弱的地方!” “好,打岢岚城!”众贼头一起欢呼,一致同意继续东进去打岢岚城。那边范文程皱了皱眉头,觉得以张大少爷的奸诈,应该不可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可范文程又考虑到山西土地广袤,宣大军队顾此失彼露出破绽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加上张大少爷已经错过了阻击乱贼侵入山西的最佳时机,还有岢岚州地形开阔,以张大少爷手里那点捉襟见肘的兵力,绝对不可能打包围歼灭战,岢岚城是陷阱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范文程也就没有出言反对,只是定下心来考虑怎么帮这伙乱贼拿下岢岚城,给张大少爷制造更多也更大的麻烦。 ……………… 范文程的所料不差,岢岚城附近的地形对宣大军队而言,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早在前几天乱贼主力陆续过河的时候,就连在军事完全是只通六窍的张大少爷新任师爷史可法在岢岚城附近巡视了一圈后,都紧张兮兮的跑来找张大少爷警告道:“张宪台,请恕愚兄出言无状,愚兄虽然不是很懂兵法,可这次愚兄还是觉得,你把伏击乱贼主力的地点选在岢岚城下,还是太托大了一些,这岢岚城附近好象并不适合埋伏和围歼。依愚兄看来,我们还是采取半渡而击之的法子,更可靠一些。” “为什么?”张大少爷也是存心想帮史可法迅速熟悉军事,故意明知故问道:“宪之兄,你看出那里有问题了?” “岢岚城四面都是平原和矮丘,没有可以藏身的树林,最近的山脉岢岚山脉也太远,而且树木稀少,难以埋伏大批军队。”史可法倾尽所能,为张大少爷分析道:“本来岢岚城南面的有一条岚漪河可以利用,但北方大旱,河水太浅也太窄,根本无法起到阻拦乱贼机动的作用。这么一来,我们没有办法埋伏军队先不说,就算有办法埋伏军队,也没足够的兵力把二十多万乱贼包围歼灭啊!” “不错,宪之兄果然大有长进,都说到了点子上。”张大少爷哈哈大笑,又竖起一个指头,微笑道:“可惜宪之兄你少算一点——二十多万乱贼,并不全是军队,真正能打仗的主力,其实也就两三万人,再加上勉强能上战场的青壮,顶天能凑起六七万,剩下的全是乱贼的家眷和老弱妇孺。这么一来,乱贼进军时,又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宪之兄你可想到?” 和历史上一样,史可法最大的弱点就是忠勇而不知兵,足足考虑了半柱香时间,史可法才猛的醒悟过来,惊叫道:“莫非是速度问题?老弱妇孺走得慢,肯定要落在后面,乱贼的主力身强力壮走得快,从黄河渡口到岢岚城一百多里路走下来,十有**会和后队脱节!” “不错,就是这个机动力不同的问题。”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道:“而且乱贼这一次不是十有**要和后队脱节,而是肯定要和后队脱节!这些天来,我故意放纵高迎祥乱贼的细作侦察我们的部分动静,就是要让高迎祥把岢岚城是我们东进粮仓的消息送给王嘉胤那帮乱贼,那帮乱贼为了缠住我们,已经断粮了许久,这次听说岢岚城里有许多粮食辎重,又害怕我们增援岢岚城加强防御,铁定为扔下家眷和老弱妇孺,全力推进到岢岚城下攻城。所以这一次,我们在岢岚城一带要对付的,只有乱贼的主战军队。” “有道理。”史可法恍然大悟,又狐疑问道:“可我们的伏兵布置问题,还有兵力不足的问题,又怎么解决?尤其是张宪台的屠奴军,要是被乱贼发现了,那帮乱贼也铁定掉头逃命了。” “放心,这些我都准备好了。”张大少爷一挥手,冷笑道:“天下那有那么多容易打伏击战、歼灭战的地形?乱贼的几十个贼头里面,也有不少很有军事头脑,如果想把他们引进峡谷窄道之类的死地,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也只有岢岚城这种四面开阔有利军队机动的地形,才能把这些老泥鳅给骗过来。” “那我就放心了。”史可法松了口气,笑道:“这一次我可要好好看一看,张宪台你怎么巧设妙计,在这种无法埋伏的地方布置伏兵,在这种无法打围歼战的地形上重创乱贼。” “一群乌合之众,打赢了他们,也不会有多少功劳。”张大少爷不屑的冷哼一声,又沉吟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乱贼,是孙阁老和洪承畴率领的陕西军队,他们如果推进缓慢,无法在我发起反击之前抵达神木一带布置防御,那我的计划即便成功,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太小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伏兵地点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伏兵地点 一度把乱贼主力驱逐到榆林山区的宣大军队鉴于两面作战的危险形势——至少二十九路乱贼是这么认为,被迫转攻为守放弃对起义军的追杀,全面东渡黄河返回宣大退守。其实听到这个消息后,最高兴的人不是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二十九路乱贼,也不是做梦都想让张大少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铁杆汉奸范文程,而是陕甘总督孙承宗和陕西巡抚洪承畴!因为孙承宗和洪承畴都非常清楚,二十九路乱贼的主力军队这段时间宁可放弃南下深入陕甘腹地的机会,也要赖在宣大边境不走,摆明了就是盯上了相对富庶又一直没被战火破坏的宣大东部,现在宣大军队的被迫后撤,不仅让乱贼主力看到了心愿得偿的机会,也让孙承宗和洪承畴看到了彻底平息陕西战火的一线希望。 这里声明一下,孙承宗和洪承畴之所以做梦都想把乱贼赶到宣大去,并不是因为他们象辽东巡抚一样恨张大少爷入骨,成心想给张大少爷找麻烦,让张大少爷不能舒服发展或者干脆让张大少爷惨死在铺天盖地的乱贼人海中。相反的,孙承宗很清楚他这个老东林党人能够在阉党权倾朝野的大势中复出,重新获得朝廷起用,完全是张大少爷冒着失宠危险说服魏忠贤的结果;同时洪承畴也很清楚,他能从一个五品的布政司参议一跃成为一省巡抚,也是因为张大少爷力排众议在朝廷上的举荐——可以说张大少爷这就是对洪承畴的知遇之恩。而且孙承宗和洪承畴也极其佩服张大少爷的军政天才,过人胆识,锐利目光和宽宏度量,甚至孙承宗和洪承畴还不只一次在背后叹息,惋惜自己们一直没有机会与张大少爷建立深厚友谊,向张大少爷好好讨教一番。如果硬要说孙承宗和洪承畴对张大少爷有什么不满的话,那么就是不满张大少爷在战略上从来不肯吃亏,对敌人如此,对友军也是如此。 其实孙承宗和洪承畴也明白张大少爷不肯吃亏的原因,和陕甘不同,宣大北线可以说是一地之力抗衡着整个蒙古草原的压力,在没有彻底消弭林丹威胁或者严重削弱林丹之前,张大少爷不肯过多消耗宣大的实力这点也无可指责,孙承宗和洪承畴也能理解。但问题是,孙承宗和洪承畴这边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陕甘连年大旱,饥民遍野,朝廷又一直拿不出钱粮赈济灾民,几十上百股乱贼流寇又在陕甘的腹地里烧杀抢掠,缺粮少饷的陕甘军队士气低落,剿匪平乱有心无力,好不容易把乱贼赶到宣大边境,孙承宗和洪承畴当然不愿意让这些乱贼又掉头杀进陕西腹地,在本已经遍地干柴茅草的陕甘内部又放上一把燎原大火,到那时候,孙承宗和洪承畴无颜面见陕甘父老不说,在朝廷那里也无法交代。所以在看到一线希望把祸水东引之后,饱读圣贤书的孙承宗和洪承畴也顾不得什么知遇之恩和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卯着劲追着乱贼主力的屁股大,不敢指望能把这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生命力比蟑螂还要顽强的乱贼彻底歼灭,只求把他们赶进宣大减轻自身压力,孙承宗和洪承畴才有机会腾出手来,彻底解决陕甘内部的问题啊。 砍瓜切菜一般驱散米脂城内的乱贼后,已经在官军和乱贼之间反复易手多次的米脂县城终于再度回到孙承宗的控制中,穿过破烂凋敝的街道,进到连房顶瓦片都被刮飞了大半的县衙,孙承宗领着一帮陕甘文武官员刚刚坐定,乱贼主力已经开始东渡黄河侵犯宣大的消息也几乎在同时送到孙承宗面前。听到这消息,焦头烂额了许久的陕甘文武官员、包括同样领过张大少爷人情的延安知府高鸿图都是欣喜若狂,笑得连嘴都合不拢,都说这次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好。”已经六十有五的孙承宗也长舒了一口气,捻着已经没有一根杂色的银白胡须苦笑道:“虽然非常对不起宣大的同僚,但不管怎么说,乱贼的主力离开陕西,对我们陕甘军队和陕甘百姓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孙阁老,要不我们主动和宣大联系一下,争取联手把乱贼困死在黄河到汾河之间?”高鸿图还算有点良心,提出建议道:“必要的时候,我们陕甘的军队也可以越境作战,和宣大军队联手歼灭这支乱贼主力。” “高大人,你用不着替张宪台担心。”孙承宗麾下的首席幕僚鹿善继阴笑着说道:“区区二十几万乱贼而已,用兵如神的张宪台只要愿意,剿灭他们易如反掌,那还用得着我们陕西军队出手帮忙?” “鹿先生,张宪台确实是用兵如神,正面作战,我也相信世上没有一支军队能够与他正面抗衡。”高鸿图不服气的反驳道:“可鹿先生也不要忘了,张宪台接手宣大之前,汾水以西的半个山西就已经彻底糜烂,同样是群贼并起的局面,二十多万乱贼如果在这半个山西境内流窜作乱,张宪台同样会象我们一样顾此失彼,防不胜防。” “高大人果然是义薄云天,念念不忘张宪台的举荐复起之恩。”鹿善继尖酸刻薄的笑道:“既然高大人坚持要和宣大军队联手剿匪,没关系,只要高大人能够保证陕甘军队越境作战的钱粮供应不缺,那同是为朝廷效力,我想孙阁老也是很乐意出兵配合宣大军队作战的。”高鸿图哑口无言,陕西这边的军饷粮草如果能够保证足够供应的话,那高鸿图也许上任第一年就把乱贼剿灭在延安府境内了,那还会让张大少爷被迫举荐孙承宗复出,还有保荐朝廷破格提拔洪承畴? “都别争了,与宣大军队联手将乱贼歼灭在山西西部,也不是不能商量,但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孙承宗挥挥手,阻止鹿善继与高鸿图的激烈争论,又说道:“眼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怎么把乱贼主力完全赶出陕西,还得防着他们卷土重来,掉头又杀回我们陕西。” “阁老所言极是。”杜应芳点头附和,“学生前些天北上神木,曾经亲眼见过张宪台的嫡系屠奴军军威,确实是纪律严明,装备精良,个个都能以一当十,战斗力非同寻常。眼下张宪台虽然因为鞑靼犯境而被迫北上增援,但也不排除他留下了部分精锐,遥控指挥军队,把乱贼主力又重新撵回陕西。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做好准备,乱贼主力又被宣大军队打回了陕西,那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孙承宗颌首,疲倦的摆摆手,说道:“大家都议一议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防止乱贼又流窜杀回陕西?” “两个法子。”虽说鹿善继的气量稍微狭窄了那么一点,可身为孙承宗麾下的首席参谋,战术目光还是有一点的,竖起两个手指头说道:“第一个法子,阁老你亲自率军北上攻取葭州,防范乱贼从宣大绕道南下,又杀回我们陕西境内;同时下令洪抚台继续北上,接管被乱贼放弃的神木与府谷,沿黄河设防,防止乱贼被宣大军队迎头痛击后,又从原路杀回陕西。” “办法不错,问题是,洪抚台手里才有五千军队,力量够吗?”杜应芳提出疑问,“而且洪抚台走山路小道北上驱逐乱贼,粮草辎重运输不便,补给困难,现在他随军带去的粮草只怕也差不多了,府谷和神木一带又无粮可就,指望洪抚台无粮无援的孤军,能够挡住潮水一般的乱贼反扑吗?” “杜年兄说得对,光靠洪抚台挡住乱贼反扑,是有点力量不足。”鹿善继坦然承认自己的第一个法子不太靠谱,又微笑道:“所以我很倾向于希望阁老能采取第二个法子,阁老你分出一支军队去攻葭州, 不求歼敌,只需要把盘踞在葭州城里乱贼赶过黄河,就可以保护我们的后路粮道。同时阁老你亲率主力北上,既给洪抚台送去急需的粮草补给,又可以加强神木与府谷的防御,确保此地万无一失。”说到这,鹿善继又阴阴的说道:“而且阁老亲率主力北上后,必要的时候,阁老还可以借口协助宣大军队剿贼平乱,主动出兵宣大……。” 鹿善继的话虽然没有说话,可每一个人都猜到了他没有说完的下半句,主动出兵宣大——把乱贼主力往宣大腹地多撵远一些! “鹿先生,你……。”高鸿图勃然大怒,刚想出言指责鹿善继的无耻做法,却猛然想起一件事——张大少爷出兵陕西越境作战,何尝不是居心险恶,想把乱贼主力赶进陕西腹地?张大少爷做得了初一,凭什么就不能让陕甘军队做十五? “好主意!”除了高鸿图之外,几乎每一个陕甘文武官员都发自内心的支持,支持鹿善继这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法子!那边孙承宗也何尝不暗暗恼恨张大少爷先前的祸水西引毒计,现在鹿善继提出这个以牙还牙的法子,孙承宗只考虑了片刻,马上就点头说道:“就这么办,老夫亲自率领主力北上,接管府谷与神木等地。副将杨春率五千军队去夺葭州,务必要把盘踞在葭州的乱贼赶过黄河。”说到这,孙承宗又看一眼狗少党成员高鸿图,稍一沉吟就吩咐道:“子狱(高鸿图字),你回延安府去,督管前线的粮草供应。” ……………… 陕甘军队还在匆匆赶往府谷一带防范乱贼反扑回陕的时候,岢岚城下的攻防大战已经打响。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饿疯了的乱贼为了不让宣大军队有时间做出反应,调派援军增援岢岚,果然扔下了行军缓慢的家眷和老弱妇孺,集中所有有一战之力的青壮男丁,效仿张大少爷的闪电战术一味快速推进,同时高迎祥也带着李自成和他的精锐军队加入战场,整整三十路乱贼集结了超过七万的兵力,才用了两天多时间就推进到了岢岚城下。岢岚城守将山西副总兵贺人龙兵微将寡,不敢出战,只是紧闭四门严加防备。 虽说强攻岢岚是三十路乱贼的拼死一搏,可是到了岢岚城下后,三十路乱贼还是没有冲动行事,一边背靠岚漪河流扎下营寨,一边遍撒斥候侦察岢岚城周围动静,结果让三十路乱贼欣喜若狂的是,岢岚城方圆数十里内,地势开阔而树木稀少,根本不可能布置伏兵,唯一比较危险的岢岚山脉中,座座山头也是光秃秃的,不见半个伏兵。所以每一个乱贼斥候都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以岢岚城为中心东南西北四十里内,除了孤零零守在城里的山西副总兵贺人龙的军队外,绝对不会有第二支宣大军队! 确认了岢岚城不是张大少爷布置的陷阱,乱贼全军上下士气大振,到了第二天清晨、同时也就是大明天启八年的七月初十清晨,七万乱贼大军便同时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向岢岚城发起了进攻,贺人龙率军死守,与乱贼大军展开激烈交锋。也是直到此刻,三十路乱贼才惊喜万分的发现——贺人龙的军队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为少,很多上到城墙参加守城的士兵连军服和旗帜都没有,似乎都是押送粮草辎重的普通民夫,真正穿着军服的正规军队,数量最多不超过三千!而且这些士兵还都是山西军队里的二流军队,战斗力比乱贼士兵强点也有限。 还别说,在张大少爷麾下只能算二线将领的贺人龙守城还真有两把刷子,大半个白天的攻防血战下来,人多势众的乱贼楞是没能攻破他的城墙防线,乱贼的敢死队几次冲上城墙,都被他亲自指挥的明军敢死队给砍了下来,后来眼睛杀得红了,已经年过五旬的贺人龙干脆脱去盔甲赤膊上阵,亲自冲上第一线与乱贼肉搏厮杀,明军士兵也为之士气大振,呐喊着砍得乱贼士兵节节败退,无法登上城墙一步。乱贼兵力虽众,却苦于攻城武器单一,始终无法攻上城头,损失惨重的王嘉胤只得下令收兵。 “他娘的,贺人龙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怕死了?”王嘉胤破口大骂,“上次老子们打河曲的时候,这个老东西率军救援,没死几个人就带着军队跑了,今天怎么偏偏这么亡命?” “鸽子!大王你们快看,城里飞出鸽子来了!”一个乱贼士兵眼尖,指着天空大叫起来。众贼头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三只雪白的信鸽从城中飞出,展翅飞向北方。范文程忙吼道:“各位大王,快派骑兵追,用弓箭射下来!” 大概是不少年没打守城战了吧,贺人龙连围城战时施放信鸽必须选择在傍晚这一点都忘了,太阳还没落山就放出了信鸽,一下子就被重重包围岢岚城的乱贼士兵发现,几十个弓箭手快马追赶,射出了上百支羽箭后,终于有一箭蒙到了一只信鸽身上,信鸽腿上捆绑的消息信件也落到了乱贼手中,其他两只信鸽则侥幸逃过劫杀,消失在北方的天际。拿到信鸽携带的书信仔细一看,王嘉胤上下不由个个大喜过望——原来在今天的守城战中,也不知道是王嘉胤等贼头运气好还是贺人龙倒霉,今天的战斗中,一支流矢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贺人龙的小腹,伤势颇重,同时守军也在第一天的战斗中损失惨重,贺人龙自知难以继续领兵守城,便打算烧毁城中粮草辎重率军突围,要求留守在山西镇的宣大巡抚马士英出兵接应,以免岢岚城守军被乱贼包围,遭遇全军覆没的厄运。 仔细看完贺人龙亲笔书写的求援书信,三十个贼头乐得吼声如雷,不顾自己的军队在攻城战中同样伤亡惨重,更顾不上什么叫做保存实力,一致要求连夜攻城,乘人病要人命!那边范文程虽然觉得也许还有更好的法子破城,可是考虑到对建奴来说,汉人死得越多越好,所以范文程也懒得吱声,由着这些战术菜鸟的贼头拿人命去填城墙。 不顾疲劳的发起连夜攻城时,乱贼主力本来就大的伤亡数字一下子达到了顶点,一波接一波的乱贼抗着粗糙的云梯和推着粗糙的云梯冲向城墙,又一次接一次的被守军给打了回来,天上弓矢如蝗,射得乱贼士兵鲜血乱飙;大石擂木砸落如雨,砸得乱贼士兵鬼哭狼嚎;地面上火药做的万人敌旋转喷火,烧得密密麻麻的乱贼士兵全身冒火;不时还落下几个点燃了引线的铁制地雷,又炸得乱贼士兵头脸开花;再或者飞下几道混杂有细微谷壳的火油和几支火箭,又把一个接一个乱贼士兵变成熊熊燃烧的火人,号哭惨叫着到处乱跑,满地打滚,直到被活活烧死。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范文程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不愧是张好古小疯狗部下,还真把小疯狗那一套全学去了!” 胜利就在眼前,伤亡再惨重众贼头也顾不得了,连续多次冲锋都被打退后,众贼头算是彻底红了眼睛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贼头都带着敢死队亲自上阵,亲自向岢岚城墙发起冲锋,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造反天才也带着敢死队冲到了最前方,咬着武器爬上云梯,挥舞钢刀砍杀城墙顶端的宣大士兵。可是被张大少爷亲手**过的宣大军队战斗意志之顽强,却又远远超过了三十路贼头的想象,不管是如何不惜代价的猛攻猛打,乱贼都始终没有办法冲上城墙,打破这道该死的城墙防线,相反还赔进去了几个亲自带队冲锋的贼头,曾经把东厂好手都给收拾的张献忠在砍翻了三个宣大士兵后,也被六个宣大士兵配合围攻,身中两刀,被迫带伤跳下城墙逃命。一天一夜的血战下来,乱贼损失的兵力迅速突破五千大关,可岢岚城还是屹立不动,没有一个乱贼士兵能够杀进城中。 “他娘的,这座岢岚城是铁打的?老子们都死了这么多人了?怎么还没攻下来?”天色微明时,看到堆积如山的乱贼精锐士兵尸体和依然屹立不动的岢岚城,王嘉胤算是彻底疯狂了,大吼大叫道:“王国忠,张立位,你们两个给我亲自带队冲锋,一定要把这个岢岚城拿下来!谁第一个冲进岢岚城,赏白银千两!” “不对!”这时候,范文程终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因为天色亮了起来视野开阔以后,范文程忽然发现一个重大问题——城墙上的明军士兵衣服都很干净!要知道,兵力不足的岢岚守军可是血战了一天一夜了,那怕是因为占据地利没有受伤,身上的衣服也绝对会沾上敌人的鲜血,或者蹭上城墙箭垛上沾染的士兵鲜血,再不济也得摸打滚爬中蹭上泥土灰尘,绝对不可能象现在这样干干净净,就象刚换上已经清洗干净的新军服一样。 想到这里,范文程心头猛的一动,还算俊秀的脸蛋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喃喃道:“明白了,果然是陷阱!好可怕的张好古小疯狗,简直就是无中生有!发现岢岚城周围没有可以埋伏军队的地方,竟然就把主力军队埋伏在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正目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正目的 “扔万人敌,全部扔下去!全扔,不用节约了!”伴随着一声虎吼,十几面鲜红色的令旗拼命的摇晃着打出了旗号,紧接着,无数旗甲鲜明的明军士兵从箭跺后方露出身形,将一个接一个装在木框里的万人敌抛下城墙,狠狠抛进密密麻麻的乱贼士兵人群中,只在刹那间,橘红色的火焰就在城墙下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海。 一个个涂满防水又防火黑色沥青的万人敌不停旋转着,带着呜呜的呼啸声,将橘黄色的火焰喷出一丈多远,象陀螺一样把灼热的火焰喷向四面八方,交织喷射的火焰又把城墙下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土地吞噬掩盖,形成一片片火焰与烟雾的海洋,无数的乱贼士兵在海洋中惨叫哭泣,带着满身的火焰在火海中翻滚挣扎,烤肉与毛发烧焦的味道弥漫,中人欲呕。刚才还密密麻麻拥挤在岢岚城下的乱贼士兵也惊叫哭喊着潮水退去,退到火海之外暂避势头,失去了后军增援,一个个象蚂蚁一样攀附在云梯上的乱贼士兵也彻底丧失了进攻勇气,不是被如狼似虎的明军士兵砸落砸翻,就是硬着头皮跳下云梯,顶着撩面如炙的火焰冲出火海,逃到火海之外与同伴会合,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攻城血战也暂时陷入了短暂的平静。 “怎么可能?岢岚城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万人敌?”看到那道完全由万人敌火焰组成、几乎将岢岚城东西北三面包围的熊熊火墙,边兵出身的王嘉胤面如土色,忍不住大声惊叫道:“一个官府控制的长城边堡里,最多只储藏五六十个万人敌,岢岚城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就刚才,起码就扔下来了一千多个!” “这有什么奇怪的?张狗官撤军的时候,粮草辎重都扔在了岢岚城里,城里有多少万人敌也不希奇。”贼头上天猴刘九思自作聪明,大咧咧的答道。不曾想王嘉胤马上吼道:“蠢货,万人敌是守城武器,张狗官进陕西打我们是进攻,带这么多守城武器干什么?” “都别说了,我们走吧。”这时候,范文程终于开口,铁青着脸说道:“各位大王如果信得过范某,那就马上撤军!现在走,也许你们还能留下一点什么。” “为什么?”在场的贼头都惊叫起来。话音未落,岢岚城上忽然号角长鸣,如雷呜鸣声中,两面大旗突然出现在岢岚城头,看到那两面旗帜,已经疲惫不堪的众贼头忽然个个脸色苍白,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那两面旗帜中,其中一面是白底红字的屠奴军总旗,另一面则朱红颜色的大明军旗,旗上有一排白色小字: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兼理粮饷!另有一个白色大字:张!而在两面大旗之下,一个容貌颇为俊美的青年男子身着蟒袍,腰缠玉带,头戴双翅乌纱官帽,手捧尚方宝剑,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城下乱贼听着,大明宣大总督张好古在此,聪明的,快快下马受降,饶尔等不死!” 隔着四五里远,王嘉胤等贼头当然不可能听到张大少爷的狂妄宣言,不过这些贼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张大少爷身上的蟒袍玉带,光是用脚指头思考也能猜到这个青年人就是臭名昭著的瘟神疯狗张大少了。所以几乎是在瞬间,所有的贼头都疯狂的吼了起来,“张狗官!是张狗官!上当了,张狗官就在岢岚城里!” 令旗一挥,乱贼主力不惜血本狂攻了一天一夜都不能撼动分毫的岢岚城四门大开,四员大将各领一支骑兵,精神饱满的杀出城来,西门那员大将喝道:“吴六奇在此,乱贼快快下马受死!”主战场西门出城那将容貌稚嫩,竟然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叫喊声音也颇为尖锐,“吴三桂在此,狗乱贼,受死!”走北门出城的赵率伦却不自报名号,只是把刀一挥,吼道:“蓟骑队,跟老子上!”走南门出城的则是振武总兵麻登云,因为岢岚城南面环河,所以乱贼士兵最少,也正是因为如此,麻登云刚出城就迫不及待吼道:“弟兄们,一个都不放过!给老子杀啊!” “咚咚咚咚咚咚!”两百多面牛皮大鼓疯狂敲响,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四支明军象四条出海蛟龙,又象四条奔腾的钢铁洪流,呐喊着冲向城外密密麻麻的乱贼队伍,眨眼之间,四支铁骑前方的乱贼士兵就被洪流撕成碎片,踏成肉酱!一天一夜攻城战后已经疲惫不堪的乱贼士兵人数虽多,却没有一支成编制的军队敢于上前阻拦,每一个乱贼士兵的第一反应都是扔下云梯云台,抱着脑袋撒腿就跑,慌不择路间,无数乱贼士兵互相冲撞践踏,将无数同伴撞翻在地,继而生生踩死,哭声与绝望的叫喊声,立即就在战场上回荡起来。 “快跑啊,是张狗官,是张狗官的兵!” “张狗官来了!妈呀,救命啊!” “来了来了,张狗官的兵来了!我们完了!快跑啊,谁拉我一把——!” 尽管几乎全是文盲,可光是靠着口头传言,张大少爷杀人无算的鼎鼎凶名,在场的乱贼士兵却没有一个人没有听过,也没有一个不是打心眼里恐惧这个卑鄙的狗官、冷血的杀人狂、屠杀了数以百万计建奴和鞑靼的再世白起!所以在看到潮水般抱头鼠窜下来的自家败军,又听到连自家头目都畏惧无比的张大少爷出现的消息,每一个乱贼士兵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跑得越快越好,离那个传说中生吃人肉生喝人血的张狗官越远越安全,前队冲乱中队,中队来不及败退,后军就已经抢先自行崩溃,没有一支队伍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镇定,也没有一个乱贼士兵敢于梦想去拿下传说价值万金的张狗官人头,每一个乱贼脑海里都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 也不是没有贼头想要挽回局势,至少张献忠和高迎祥就组织起了自己的队伍上前迎战,妄图阻止宣大军队的冲锋,为重整队伍决战赢得时间。可张大少爷的耗敌之计进行得十分成功,乱贼中战斗力相对最强的高迎祥部和张献忠部士兵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士气崩溃,即便冲上前去,也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屠奴军冲散,继而被从中切开。最上等钢铁打造的屠奴军马刀在朝阳下闪闪生辉,此起彼落,带起一片片一股股鲜红的血浪,一个接一个的乱贼士兵也惨叫着割麦子一般倒下;席卷草原十里选一挑选出来的神骏战马,马蹄带铁,每一蹄下去,都能带起一片暗红的血浪,无数乱贼士兵丧生蹄下,被生生踩成肉泥。从出城发起反冲锋不到三柱香时间,七万乱贼大军便已经彻底崩溃。 “杀——!”抽签手气极好的吴三桂冲出西门后,目标就一直指向主战场后方的乱贼主阵地所在,率领三千狼骑象一把出鞘的利器,笔直的冲向王嘉胤等贼头所在的本阵旗门,所到之处,血花飞溅,人仰马翻,密如蚁群的乱贼队伍望风披靡,如波开浪裂一般,被狼骑队生生劈出血路。始终冲在最前面的吴三桂更是吼声如雷,挥刀如狂,“王嘉胤狗贼,受死,受死!”后面的狼骑士兵见主将如此悍猛,更是士气大振,人加鞭马加蹄,冲锋速度之快,立时成为四门之首。 “挡住,给老子挡住!”王嘉胤也算是老军务了,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下令撤退,那军队绝对要被如狼似虎的屠奴军冲得更乱,死的精锐士兵也只会更多。所以王嘉胤从头至尾就是大吼大叫,指挥自家军队上前迎敌,阻拦敌人的冲锋势头,只可惜疲惫不堪的乱贼队早已经被忽然出现的张大少爷吓破了胆子,不仅没有一支队伍能够拖延狼骑队冲锋那怕半柱香时间,反而逃得更快更远,任由狼骑队冲得离乱贼本阵越来越近。 见此情景,习惯了打不了跑的大多数贼头连招呼都懒得打,掉转马头就往西跑,就连出了名悍勇(又出了名能跑)的高迎祥都在其列,带着少量骑兵去与败退的李自成部队会合,然后掉头就往南跑,回自己控制的兴县与其他部下会合。很快的,本阵中就只剩下大贼头王嘉胤一人在咆哮,“扫地王,你的军队没吃饭,张狗官的骑兵距离他们至少还有一百步,他们怎么就跑了?撞天柱,神木城里就你的军队捞得最多(拣宣大军队不要的破烂最多,现在该看你的了!撞天柱!撞天柱……,算了,全军撤退!跑啊!” 大明天启八年七月十一,宣大总督张好古亲率两万大军与七万乱贼决战于岢岚,大破之,斩贼头六人,枪伤总贼头王嘉胤,乱贼全线崩溃,宣大军队乘势掩杀,追杀三十余里,毙敌两万其余,乱贼尸横遍野,血流满渠。 …………………… “马上把命令送出去,让屠奴军回城休息,补充干粮弹药准备再站,让麻登云的骑兵尾监视乱贼动静,他的补给我一会亲自给他送过去。”尽管取得了大胜,但张大少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调整队伍,一边大吼道:“孙传庭的军队到了那里了?有没有赶到预定战场?” “刚收到孙抚台的飞鸽传书,他的从山西镇出动的一万军队,已经在今天清晨赶到了预定战场,已经堵住了乱贼家眷的东进道路,把他们赶回了黄河岸边。”史可法飞快答道。张大少爷稍微放心,又命令道:“再给满桂去一道命令,让他的军队做好准备,乱贼的败兵一旦被我们驱逐到预定地点,马上出兵增援。其他人,准备好粮草辎重,屠奴军回来补充辎重弹药后,马上出发追击。贺人龙,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你了!还有,监视陕甘军队动静的斥候给我派出去,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天色微黑时,补充了辎重弹药的屠奴军稍作休息后,立即在张大少爷的亲自率领下再度出城,追向乱贼主力败退的西面。经过一夜时间的行军,屠奴军在岢岚城西面七十里处追上了乱贼败军,而孙传庭从山西镇南下的军队已经与乱贼败兵交上了手,从北向南把乱贼主力往南面打,麻登云军从西向东进攻,与之配合夹击,乱贼军队垂死挣扎,战斗异常激烈,战局一时胶着不下。张大少爷也没有急着加入战斗,而是先让战马稍作休息,然后又命令吴六奇和赵率伦的军队迂回到北面,与孙传庭联手猛攻乱贼军队北面。几轮火枪下来,乱贼军队再度崩溃,败兵被迫向南转移。张大少爷一边指挥屠奴军从容追击,一边让孙传庭的步兵车兵西进,将逃到黄河岸边的乱贼家眷和老弱妇孺重新赶回陕西境内,免得他们流窜到山西东部肆虐。 张大少爷亲自指挥的追击战非常具有特色,明明全是骑兵占据机动优势,可张大少爷却从不让军队冲进乱贼砍杀,只是派出赵率伦的蓟骑队迂回到乱贼的东面十里处,与乱贼主力并肩南下,张大少爷率领的主力则咬在乱贼主力屁股背后,保持大约十里的距离,一路只是砍杀乱贼落单坠后的士兵,绝不轻进。只有在乱贼主力停止南下,妄图整兵再战时,张大少爷才下令军队总攻,把乱贼刚刚整理好的队伍重新打散,又逼着他们南下逃跑;或者在乱贼妄图掉头向东时,赵率伦的军队才会冲上来阻击,同时张大少爷也挥师猛攻,又把乱贼打得往南逃。——准确来说,屠奴军就象一个押解犯人的官差一样,只要犯人不停下脚步和不往东跑,官差就绝不动手,一旦犯人打算休息或者向东,官差的皮鞭就要落下来了。 “张宪台,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不要说被张大少爷赶着往南跑的贼头了,就是坚决要求随军出征的史可法都被张大少爷的战术弄得是满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张宪台,乱贼根本不是屠奴军的对手,打也打不过我们,跑也跑不过我们,你怎么不让屠奴军追上去直接打呢?依学生看来,我们追上去打一个大胜仗,绝对不成问题啊。” “打大胜仗容易,可我们自己的损失呢?南面已经是一片废墟,荒无人烟,我们的弹药打完了上那里去补充?粮食吃完了上那里去补给?难道你忘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张大少爷表情阴郁,闷闷不乐的解释道:“屠奴军的天雄队在宣府,现在剩下三队,新兵老兵加在一起总共只有九千人,其中三千人还要轮换休息和押送粮草辎重,这也就是说,我真正能够投入战场的军队只有六千。用六千军队去打残余的四万多乱贼,就算能取胜,也不可能全歼,而且我们的士兵伤亡,也必然不小。屠奴军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训练一个合格的士兵得花多少银子和多少心血,根本无法统计,所以就算是拿一个屠奴军士兵去换十个乱贼士兵,我也绝对舍不得。所以没办法,我只好慢慢打,一口口的吃了。” “那你征讨草原的时候,又怎么打得那么猛?”史可法不解问道。张大少爷苦笑一声,答道:“因为那时候,我手里有六七万的鞑靼骑兵当炮灰,他们死多少我都不心疼,现在我们那里还有什么炮灰军队?冲上前去耗一个,屠奴军士兵的生命就少一条啊。要是在这场追击战里面损失过大,我还拿什么去宣府收拾林丹?” 说到这,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打仗看似简单,其实里面的学问比什么都复杂,除去武器装备和士兵训练这两样最基本的基础之外,还有军队士气、士兵斗志、地形、气候、道路、水源、后勤补给、友军配合和敌人意志等等等情况,都可以左右战场的胜败,少考虑一点,都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兵败如山倒。人人都说我是大明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又有谁知道,其实我是越打越小心,越打越心惊于自己以往的战术之不足,胜利之侥幸,经历的战斗越多,也就越不敢粗心大意,因为战争这门学问。是学无止境的啊。” “张宪台指点得极是,学生受教了,学生也是向你学习越多,越发现自己的无知,越知道自己曾经的坐井观天。”史可法被张大少爷忽悠得一楞一楞,忍不住沉声严肃说道:“希望张宪台能让学生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向你多多学习,多多讨教。” 七月十四日,经过三天的追击之后,筋疲力尽的乱贼主力逃到了高迎祥盘踞的山西太原府兴县城下,理所当然的向高迎祥提出入城暂避的要求,但兴县城池太小,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军队,更没有这么多的粮草为王嘉胤部提供补给,高迎祥也是理所当然的拒绝了王嘉胤的请求。屠奴军斥候探察发现乱贼败军未能入城后,张大少爷眼珠一转,果断下令道:“传令全军,就地驻扎休息,腾出时间和空间给高迎祥和王嘉胤狗咬狗去!” “狗咬狗?张宪台你认为乱贼会内讧?”史可法惊讶问道。张大少爷微微一笑,答道:“乱贼的粮草早就断了,老弱妇孺又被我让孙传庭赶回了陕西,想吃人肉都没得吃,高迎祥盘踞在兴县将近,也多多少少屯了一些田,现在秋收刚过,城里多少有一点粮食,王嘉胤那帮快饿死的贼头还会不动心?” 张大少爷的乌鸦嘴向来就是一说就中,快要饿死的王嘉胤等贼头败军遭到高迎祥无情拒绝后,又发现屠奴军停止了追击,饿急之下果然向兴县发动了进攻,高迎祥奋起还击,与乱贼联军在屠奴军虎视耽耽的情况下内讧起来。结果一夜的血战下来,人多势众的乱贼联军终于攻破城门,杀入城中抢劫就粮,高迎祥寡不敌众,被迫带领败军和家眷逃往孟家峪,渡河逃回陕西。但乱贼联军入城之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张大少爷的屠奴军就已经尾随而来,连城都用不着攻,直接就从乱贼破坏的北门中入城杀敌,乱贼联军无奈,只得带着好不容易抢来的粮食弃城而逃,继续被屠奴军逃往南方。 ……………… 先不说张大少爷亲自追杀乱贼联军,单说孙承宗率领的陕甘军队主力日夜兼程的赶往府谷和神木布防,经过六天六夜的强行军,孙承宗的军队终于抵达了神木县境,可是迎接孙承宗的,却是已经断粮两天的洪承畴军队,还有十几万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洪承畴苦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是乱贼裹卷同行的陕西饥民,张好古派孙传庭切断了他们和乱贼主力的联系,又把他们大部分赶过了黄河,只有少部分年轻女人被留在宣大那边——孙传庭说,这些都是陕西的饥民,宣大贫苦养不活他们,只能替我们照顾一小部分,剩下的请我们陕西自己处理。” “那乱贼主力呢?”孙承宗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洪承畴苦笑答道:“往山西的南方跑了,张好古正亲自带着他的屠奴军追杀。” “什么?”孙承宗身体一晃,差点没晕过去,半晌才吼道:“上大当了!张好古那个小滑头,他把战线回撤,骗乱贼渡河歼灭是假,真正目的是骗我们的主力北上布防!” “张好古骗我们?”洪承畴一时没有醒悟过来。孙承宗大吼道:“张好古那个小滑头把乱贼主力往南边赶,满桂又从太原出兵接应,等到了临县一带,两支宣大军队会师,合力一打,乱贼主力要想不被歼灭,就只有西渡黄河返回陕西!我们的主力又被这个小滑头骗到了神木,后方空虚无比,那还有力量阻止乱贼渡河?就算我们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乱贼已经冲进了陕西腹地,我们再想赶回宣大,又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和心血了!” “还有!”孙承宗越说越是愤怒,白胡子几乎都立了起来,“还有盘踞在兴县的乱贼高迎祥,还有盘踞在临县的乱贼神一元兄弟,他们本来都已经准备在山西扎根了,可这次也肯定要被波及到战事之中,十有**,不光是王嘉胤这二十几路贼头要被小滑头撵回陕西,高迎祥和神一元这些乱贼也会跟着跑回陕西了!” 瞠目结舌了许久后,洪承畴才跳起来大吼道:“好你个张好古小滑头,阴完乱贼阴陕甘,搞了半天,你真正的目的还是想把所有乱贼赶回我们陕西啊!” “鹿善继啊,老夫不听你的小人之计,张好古那会有这么容易得逞。”孙承宗现在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顿足叹道:“老夫如果不要听你的蛊惑来偷这只鸡,又怎么会蚀这么大的一把米?!” 第二百三十九章 帐算错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帐算错了 “呜呜——,呜呜——,呜呜——!”进攻的号角声再一次在北方回荡起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乱贼士兵不顾刚停下来休息不到半柱香时间,也不顾破烂头盔里装着的米汤刚冒出热气,疲惫不堪的身体挣扎着站起,一把捧起滚烫的头盔,然后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抓起半生不熟的米粒麦粒塞进嘴里,胡乱咀嚼着咽下肚里。乱贼头目和将领也争先恐后的骑上皮包骨头的战马,同样一边大口大口啃食着半生不熟的米饭,一边没命的向南方逃窜。 “老子要累死了,不跑了!”也有一些疲惫到了极点的乱贼士兵丧失了逃命的兴趣,屁股往地上一坐,任由头领如何鞭打,甚至挥刀砍杀,这些士兵就是不肯再站起来逃命,随处被皮鞭抽得满地打滚仍然不肯站起来的士兵连哭带喊,“跑了七天七夜了,老子的腿要断了,脚上也全是血泡了,老子不跑了,张狗官的兵来了老子就投降,就算张狗官不要俘虏把我砍死,也好过累死!” “一帮蠢货!”也有聪明的乱贼将领嘶喊蛊惑,“前面就是临县,到了临县老子们就可以进城吃饭,搂着婆娘睡觉!不想白跑这么多天的,不想留在这里被张狗官砍死,都给老子起来转移,最多再走一天就到临县了,到了临县就安全了!” 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再加上距离临县确实很近了,所以大多数已经绝望的乱贼士兵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跟着大部队又跑向了南方,只有少部分乱贼士兵或是确实累得几近虚脱,或是身上带伤实在无法再跑,坚持留在了原地听天由命,跪在原地扔开武器,向追杀而来的宣大军队投降。可是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出现在这些乱贼败兵眼前的,却是一队同样满脸疲惫不堪的屠奴骑兵,每一个骑兵身上的白色披风都已经尘土染成了土黄色,**的战马也比先前几天瘦了一圈,很明显,这些天来一直追杀着乱贼不放的屠奴军将士同样不轻松,同样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投降,我们投降!”残余的两三百个乱贼士兵杂乱大喊,“我们都是被乱贼硬拉着造反的,我们不打了,请官爷饶命,请张大人饶命。” “没时间带俘虏,全杀了。”回答败兵的是张大少爷无情命令和果断挥手。三千屠奴骑兵马蹄不歇,旋风一样席卷上前,遮天蔽日的飞扬尘土中,雪亮的刀光此起彼伏,鲜血象浪花般飞溅泼洒,哭喊惨叫声也穿过尘土,在灰黄色的山西大地上回荡起来。待到屠奴骑兵裹卷着尘雾扬长而去,尘埃渐渐落定,地面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随处流淌的鲜血在夕阳下反射出妖艳的红光。 并非张大少爷天性残忍,也不是张大少爷天良丧尽,而是就在不久之前,张大少爷刚刚收到两道急报,第一道急报是林丹的五万骑兵已经驻扎到了昂裩闹儿湖畔——也不知道是出自林丹的授意,还是铁杆亲奴派额哲擅自作主,故意挑拨大明与蒙古的关系,竟然借口自己军粮告罄,强行要向张家口边市赊购一批数目巨大的粮草辎重,并且扬言如果张家口边市不让他赊欠,他就要自己来借!宣府巡抚卢象升和知府阮大铖当然不会答应,目前黑云龙的军队已经入驻了张家口堡,与额哲的军队对峙,战争一触即发。 第二道急报则是来自满桂那边,奉命西进配合屠奴军作战的满桂军队在临县西面的磨盘山一带,出人意料的遭到了乱贼神一元兄弟和不沾泥联军的顽强抵抗,乱贼利用山高林密的有利地形和再三加固的临县城墙,与满桂骑兵周旋抗衡,满桂一时半会拿他们束手无策,这也就是说,乱贼的主力一旦知道这个消息,逃入磨盘山与神一元、不沾泥等乱贼会师,那么张大少爷将乱贼彻底驱逐赶出宣大的计划就很可能落空,同时迅速从宣大战场上抽身的计划也将失败。所以张大少爷才不得不临时调整计划,放弃在临县与满桂骑兵会师的打算,决定利用手中现有的力量,在乱贼主力逃进临县之前,抢先把乱贼败兵赶过黄河。 同时发力的还有一直在左翼防范乱贼东进的赵率伦军队,收到张大少爷的命令后,赵率伦的蓟骑队立即掉头向西,从东向西猛攻乱贼败兵的左翼,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猎虎队追上乱贼主力时,赵率伦那边已经和乱贼交上了手,乱贼主力虽然不敢和赵率伦决战,却还是在拼命南下,距离临县不到五十里。张大少爷稍作盘算后,当即下令道:“命令赵率伦迂回到南面,阻击乱贼南下!吴六奇,我们的猎虎队迂回到赵率伦现在的位置,从东往西打!再给吴三桂去一道命令,让他放弃辎重粮草全力南下,和我们三面合击,务必要在乱贼会师之前,把王嘉胤这帮乱贼赶过黄河!” 小半个时辰后,屠奴军三队完成部署调整,张大少爷当即颁布总攻命令,号角回荡声中,三支屠奴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抄向乱贼主力,这一次张大少爷不再吝啬兵力和物资,战斗刚一开始,屠奴军将士就拿出了压箱绝活膛线枪骑射战术,骑兵来回奔跑着装弹开火,乒乒乓乓的枪声密如爆豆,乱贼士兵将领惨叫割麦子成片成片一般倒下,可是乱贼主力也看出了屠奴军阻止他们与临县乱贼会师的意图,不顾士卒伤亡惨重,一个劲的只是拼命向南冲锋,很快的,负责南线阻击的赵率伦军就失去了射击距离,只能被迫选择与乱贼主力近身肉搏,南线战场也迅速成为了战斗最为残酷血腥的主战场。 “杀——!”拼死突围的乱贼主力冲锋异常猛烈和坚决,衣衫褴褛的乱贼士兵举着残缺不全的钢刀和破破烂烂的木枪,呐喊着潮水一般涌向赵率伦军。担任阻击任务的赵率伦军不能放弃阵地,自然也无法施展拿手的游击骑射战术,只能选择下马步战,在道路前方组成阵势,举着马刀、刺刀与乱贼正面决战。人多势众的乱贼常常是两三个人围攻一个屠奴士兵,训练有素的屠奴士兵则毫无惧色,挥舞马刀左格右挡,不时乘虚还击,血肉狂飙,金铁碰撞声络绎连绵,砍杀的愤怒吼叫与被杀的绝望惨叫汇为一股,在战场上回荡不绝。 在求生**的支撑下,一直在屠奴军面前象小白兔一样胆小的乱贼士兵忽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尽管右翼西面没有一个敌人,尽管屠奴军三队已经成半圆形包围,把乱贼队伍压缩到了方圆不到五里的面积上,可是指望能够逃进临县暂避一时补充粮草的乱贼主力还是不计伤亡的拼命冲锋,前仆后继的冲向屠奴军的拦截阵地,即便是被火枪打中,被马刀砍伤,那怕是爬,也要爬到赵率伦队前,用刀砍,用枪刺,用拳头、石头、牙齿与拦截去路的屠奴军将士生死相搏,没有工事掩护的屠奴军伤亡数字迅速打破了历史记录,并且在不断攀升。 “给赵率伦传令,丢失阵地,提头来见。”张大少爷也是红了眼了,吼叫着喊出屠奴军建军以来的最严格命令,又指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乱贼队伍吼道:“擂鼓,全军冲锋,冲进去把乱贼杀散,逼他们向东逃!” “咚咚咚咚!”牛皮战鼓疯狂敲响,猎虎队与狼骑队都停止了开枪射击,拔刀冲锋,吴六奇和吴三桂两员猛将再一次冲到最前方,屠奴军将士排出两个锋锐阵,就象两把尖刀一样插进了乱贼队伍,把密集的乱贼队伍生生切做几块,更为猛烈的喊杀声也向暴风一样在战场上回荡起来。 迫使张大少爷发出这道注定要扩大屠奴军伤亡命令的是第三道急报——盘踞在临县城中的神一元军发现了王嘉胤军南下的情况,神一元之弟神一魁已经亲自率领一支军队前来接应,最迟两个时辰后就能抵达战场!这也就是说,张大少爷如果不能在两个时辰内击溃王嘉胤军,待到神一魁这支生力军抵达阵地,前后夹击赵率伦队,那么乱贼士气大振,张大少爷将所有乱贼驱逐出晋的计划,也将很可能前功尽弃了。所以张大少爷别无选择,只能不惜代价的立即击溃王嘉胤军,才能腾出手来收拾神一魁援军了——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张大少爷把所有军队都投入了战场,身边已经只剩下一百名亲兵保护。 “王嘉胤死了!”正当张大少爷心急如焚的时候,战场上忽然响起一阵风暴的声音,无数屠奴军士兵齐声欢呼,“王嘉胤死了!大吴将军砍了王嘉胤了!砍了王嘉胤了!” “大吴将军?吴六奇砍了王嘉胤了?”张大少爷猛的一惊,仔细再看时,果不其然,吴六奇右手举刀,左手高举一个人头,正在疯狂的大吼,“王嘉胤狗贼死了!被我砍死了——!”原来刚才在乱军之中,最先冲进乱贼中队的吴六奇迎面正好撞上一副担架,还有无数乱贼簇拥在担架旁边高喊保护陕王,吴六奇拼死砍杀,亡命砍到担架之前时,重伤在身的王嘉胤正好挣扎着滚下担架,吴六奇拍马冲上,一刀下去,终于砍下了为害陕甘、宣大三年之久的乱贼总头目脑袋。 “王嘉胤死了!死了!”“陕王死了,陕王被张狗官杀了!”王嘉胤的死讯,彻底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形势,屠奴军将士士气大振,乱贼士兵则士气崩溃,终于开始向西面溃散,失去了王嘉胤这个精神支柱的其他贼头也绝望的放弃了南下念头,开始率领军队向空旷的西面撤退。张大少爷乘机召回吴六奇队与吴三桂队,指挥着这两支队伍驱逐乱贼向西,逼着他们西渡黄河,伤亡惨重的赵率伦队则原地休整,威慑前来增援的神一魁军。 没有了王嘉胤这个资格最老的贼头统一指挥行动,南下途中一直保持着统一行动的乱贼队伍也变成了一盘散沙,张大少爷几乎没花多少力气,就在天黑前把乱贼赶到黄河岸边,让乱贼和张大少爷都欣喜若狂的是,黄河勊狐寨渡口竟然还在乱贼手里,而且河面上还有一道浮桥——陕西副将杨春把葭州乱贼赶出了城,葭州乱贼在这里搭好浮桥,正准备逃进宣大避难!不过在在碰到跑得最快的乱贼张献忠部、又听说宣大这边的官军竟然是屠奴军后,葭州马上聪明放弃了东进念头,与张献忠部一起逃过黄河,亡命杀入腹地,其他的乱贼头目也纷纷率领败军从浮桥过河,乘着陕甘主力北上的宝贵机会,连夜杀向陕西腹地,张大少爷也顺势停下了追击,任由乱贼渡河逃命。 “报——!”这时候,赵率伦那边也有消息传来,传令兵禀报道:“启禀张宪台,乱贼神一魁部与我军接战后,赵率伦将军以火枪对敌,杀敌约两百余人,神一魁被迫撤军,已经退回临县了。” “狗屁的被迫撤军,是发现王嘉胤已经死了,乱贼主力也被我们杀散了,这才跑了吧?”张大少爷骂了句脏话,跳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道:“猎虎队和狼骑队子弹全部打完,没有可靠后勤和炮灰军队,胜得险啊。不过也好,总算是把这些烦人的乱贼全赶走了,可以腾出手来对付额哲那个狗崽子了。” ……………… 原地驻扎休息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确认了乱贼残部已经全部过河后,张大少爷下令烧毁浮桥,收兵去与赵率伦会合,并且收回抛在后方的粮草辎重。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统计出了屠奴军的伤亡数字——阵亡九百余人,重伤近四百,轻伤过千。虽说伤亡比想象中小一些,可是让张大少爷更头疼的是,十几天来连续恶战的屠奴军已经十分疲劳,急需休息和治疗,再想用这三队北上去增援宣府战场,无疑将是一件十分勉强的事情,而且乱贼神一元兄弟和不沾泥还盘踞在磨盘山和临县城中,还是两个不小的威胁。 七月二十一,张大少爷与满桂在临县城下会师,始终被不沾泥纠缠在磨盘山脉的满桂满面羞愧,主动向张大少爷请罪,检讨自己未能按时杀散不沾泥和神一元两部乱贼,迫使屠奴军单独与乱贼主力决战的过失。张大少爷则安慰道:“满大哥你也别太自责了,你的军队全是骑兵,不适合山岭作战,被不沾泥牵制也不奇怪。更何况事谁先也没想到不沾泥和神一元这两股乱贼会团结得这么紧,互成犄角互相支援,如果你单独只对付一股乱贼的话,他们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这件事也给我敲醒了警钟,以后我不能太过自私自利。”张大少爷也自我检讨道:“我如果不是太过考虑军粮供应和战后编制安抚的问题,能够招降一部分乱贼当前队炮灰的话,也用不着拿屠奴军去打消耗战,还弄得军队兵种单一,兵力捉襟见肘,下一次再和乱贼主力交手,一定得注意这个问题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叹了口气,“唉,这笔帐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算错了,临时招降几千乱贼当炮灰,能吃得了多少粮食?十个乱贼吃的粮食,能比得上训练一个屠奴军士兵耗费的钱粮?再说招降来的乱贼士兵可以用来当敢死队,大部分人其实也吃不了几天的粮食。” “这世上,还有这么算帐的法子?”满桂和史可法面面相窥,益发觉得张大少爷的心狠手黑。陪着张大少爷无比心疼的唉声叹气一番后,史可法又问道:“张宪台,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是按照原计划,把不沾泥和神一元这两股乱贼也赶过黄河?还是暂时不理会他们,先撤军去增援宣府?” “屠奴军已经很疲倦了,不能北上宣府了,必须留出时间让他们休整。”张大少爷摇头,又咬牙说道:“老是让不沾泥和神一元这两股乱贼盘踞在这里,太原府只会永无宁日,也不是一个办法,左右已经算错帐了,干脆将错就错,先集中力量把这两颗钉子拔掉。” “张兄弟,磨盘山山高林密,乱贼又熟悉道路,想要彻底剿灭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满桂警告道。史可法也惊讶问道:“那宣府怎么办?那边可是快要打起来了!” “放心,我都想好了。”张大少爷竖起三个指头,“接下来,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步,集中兵力攻破临县,以围三阙一的战术攻城,不求将乱贼神一元的军队彻底剿灭,只要把城池拿下来就行。第二步,我们一把火烧掉临县城里的所有房屋,还有摧毁城外的所有村落,用焦土战术让乱贼没有地方可以过冬,逼着他们撤回陕西。第三步,满大哥你回太原休整,同时不让失去藏身之所的乱贼有机可乘,屠奴军回山西镇休整,准备迎接和林丹的决战,我单独北上宣府,去收拾额哲那个兔崽子。” “你单独北上宣府收拾额哲?”满桂一惊,忙说道:“让我带着骑兵和你一起去吧,我熟悉蒙古军队的战术习惯,一定能帮上你大忙。” “不用了,宣府有七万军队,还有卢象升的天雄队和黑云龙的六千骑兵,对我来说收拾额哲力量已经足够了。”张大少爷摇头,微笑道:“再说了,蒙古军队目前和我们大明还是名誉上的盟友,就算要打仗也少不得要假惺惺的互派使者联络谈判,坑蒙拐骗,讨价还价,不彻底撕破脸皮轻易不会开战——对付这样的敌人,可是我最拿手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章 北线危机 第二百四十章 北线危机 时间回转,回到额哲率领五万铁骑从察汉浩特出发前的头一天夜里,因为太过清楚长子的亲奴仇明立场,一心想要隔岸观火的林丹怕儿子误事,又悄悄的把额哲召进万安宫交底,告诉额哲自己与沙尔巴喇嘛制订的明和大明、暗联建奴的蒙古国策,嘱咐额哲千万不能将此国策对外泄露,更叮嘱额哲不能因为一时意气与宣大军队发生冲突,导致明蒙战事重开,破坏林丹的坐山观虎斗大计!可林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大儿子不管是对大明的仇视态度、还是对建奴的崇敬态度,都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甚至达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父汗请放心,额哲明白了,额哲一定不会把父汗的国策泄露出去。”额哲在林丹面前说得漂亮,差不多是拍着胸膛保证一定按照林丹的交代行事。可是回到家里之后,额哲却毫不犹疑的把林丹的国策完完全全告诉给前来拜访的建奴使者阿拜与鲍承先,并安慰阿拜和鲍承先等人道:“阿拜贝子,鲍先生,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父汗那一天把你们逐出万安宫,并不是我父汗打算和你们开战,只是因为我们蒙古现在非常依赖明国蛮子的边市,才不得不这么做——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回报大金汗,要不了多少时间,我肯定就能说服父汗和大金公开结盟,联手吞并明国!” “幸亏给这个家伙送了两个美女,否则等林丹和蛮子公开缔结了盟约,那麻烦可就大了。”阿拜和鲍承先暗中松了口气,庆幸林丹有这么一个亲奴仇明的儿子,也庆幸自己们未雨绸缪,早早就用金钱美女巩固了建奴和这个儿子的友谊,否则一旦让林丹的目的得逞,那蒙古说不定还真能隔岸观火,立于不败。稍微盘算了一下后,阿拜和鲍承先互相交换一个眼色,由鲍承先出言惊叫问道:“大王子,这是谁给林丹大汗出的主意?” “应该是沙尔巴喇嘛吧,父汗最信任的人就是他。”额哲头枕在建奴赠送的美女大腿上,懒洋洋的答道:“他在我父汗面前说话,比我和我母亲说话都管用。” “大王子,请恕老夫出言无状,沙尔巴大师这是在误国误民啊!”鲍承先满脸恐惧的惊叫道。额哲一楞,疑惑问道:“沙尔巴喇嘛一向对我父汗忠心耿耿,怎么误国误民了?” “大王子啊,你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鲍承先捶胸顿足的说道:“蛮子明国的土地富饶,钱粮丰足,人口是我们大金的百倍,又是蒙古的十倍,如果是在其他年代,我们大金和蒙古不要说吞并明国了,就是想自保都难!可现在呢,明国为什么低声下气的来向蒙古求和,还主动提出租借已经吃到嘴里的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就是因为明国现在的情况大大不妙,所以明国蛮子才不得不低头啊!沙尔巴大师不仅不抓住这个机会,劝说大汗立即与明国开战,和我们大金结盟共同吞并中原,反而想给明国喘息的机会,这不是误国误民是什么?” “说得太对了,大王子,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你们蒙古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阿拜也是一拍大腿,无比严肃的说道:“大王子,我都不知道沙尔巴大师是怎么想的,难道他没有看到现在的好机会?蛮子明国的陕西正在闹贼乱,已经波及到了甘肃、山西和宁夏,牵制了半个明国蛮子的兵力,我们大金又在辽东牵制了小半个蛮子明国的兵力,中原空虚无比,你们蒙古现在还不立即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沙尔巴大师想要等到蛮子明国平定了蛮子叛乱,抽出了兵力加强长城防御,你们蒙古的军队再去和蛮子硬碰硬么?” “话有点道理,可我父汗也没说过想放弃这个机会啊?”额哲不服气的说道:“我父汗让我出兵驻扎到昂裩闹儿,就是要给蛮子施加压力,逼迫他们抽调军队北上,暗中帮助蛮子乱贼越闹越大。必要的时候,我的军队还可以直接杀进中原,连调兵遣将的时间都省了。” “大王子,你这话也有道理。”鲍承先拿出一副预言家模样,振振有词的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蛮子军队根本不理会你,直接就把军队抽调到了陕西剿灭乱贼呢?万一陕西乱贼不经打,一下子就被蛮子明国剿灭了,军队又北上长城,你们蒙古还有机会杀进长城吞并中原吗?——况且张家口是在宣大,蛮子的宣大总督张好古是一条出了名的疯狗,什么疯狂的事都敢干出来,别说你父汗不许你主动挑衅蛮子明国,就算允许你挑衅明国,张好古小疯狗也可以选择北守西攻,根本不理会你的挑衅,直接出兵剿贼,到时候你们蒙古碍于盟约,不能和蛮子明国全面开战,不就坐视张好古小疯狗达成目的了?” “是啊,如果你们蒙古和蛮子缔结了盟约,大王子你又主动挑起战争,那又会是什么结果?”阿拜危言耸听道:“到那时候,蒙古各个部落的王爷台吉就会指责你背信弃义,偷袭盟友,认为你没有资格继承你父汗的汗位,让你的弟弟阿布奈白拣一个大便宜啊!” 阿拜这句话歪打正着,正好击中额哲的心头要害,额哲坐直身体,仔细盘算后说道:“那么我是不是再去劝劝父汗,劝他立即和你们公开结盟,直接和蛮子明国开战?” “大王子,我认为你不能再去劝大汗了。”鲍承先‘好心好意’的奉劝道:“大王子你也说过,沙尔巴大师是你父汗最信任的人,你们蒙古明和蛮子、暗联大金的国策,也很可能是沙尔巴大师提出的,那你再去反对,就很可能导致沙尔巴大师对你不满,到时候你的父汗选择继位人的时候,沙尔巴大师随便说上几句对你不利的话,那你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额哲脸上变色,林丹为了沙尔巴喇嘛不惜得罪上百个信奉黄教的蒙古部落,对沙尔巴喇嘛的宠信可以说是无人可比,这样的宠臣如果在立嫡之争时仇视那个王子,那个王子可就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鲍承先察言观色,也好心说道:“大王子,为了你能顺利继承汗位,也为了你们的蒙古国运,你大可以也采取明暗两套策略,表面上遵从沙尔巴大师的建议和你父汗的命令,暗底里巧妙挑衅明国蛮子,逼着明国蛮子主动和你开战,到那时候,你父汗就算不想立即和蛮子明国全面开战也不行了,你也可以顺势第一个杀进长城,成为你们蒙古吞并中原的急先锋,建立不世功业,为你继承汗位奠定基础!” “这倒是个好主意,既不违抗父汗的命令,也不得罪沙尔巴大师,还可以抓住机会和你们大金联手吞并中原。”额哲开始动心,又问道:“那我应该怎么才能挑拨蛮子明国主动开战呢?动作要是大了,被我父汗发现我在暗中违抗他的旨意,那可就糟了。” “怎么挑拨蛮子主动和蒙古开战,具体怎么做,我们现在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必须到了现场才能随机应变。”鲍承先沉吟,忽然心里一动,忙问道:“大王子,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大金国的范文程范先生?” “听说过。”额哲点头,答道:“听说范先生号称当世孔明,足智多谋又料事如神,为大金建国辽东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大金国的第一汉臣。” “范先生有一个好朋友,姓马名国柱,现在就在我们使团之中。”鲍承先厚着脸皮吹嘘道:“他的才学机智不在范先生之下,范先生对他的权谋机变也是赞不绝口,正打算向我们大金汗举荐马先生。如果大王子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让马先生担任大王子的幕僚,陪同大王子你南征张家口,为你出谋划策,挑拨明国蛮子,逼迫明国蛮子主动和你们蒙古开战,让你们蒙古大军占据道义高地,也为你们吞并中原创造机会。” “太好了。”额哲大喜,一口答应道:“我从来没去过明国,正发愁不清楚蛮子国家和军队各种情况,有马先生给我当手下出谋划策,正好可以帮我的大忙。”鲍承先和阿拜暗喜,忍不住又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神色……………… ……………… 做为范文程的知交好友和建奴早期的铁杆汉奸之一,马国柱确实是一个蔫坏腹黑的主,只是运气不好,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机会在努儿哈赤面前表现一把,导致马国柱常常叹息自己怀才不遇,懊恼自己没有机会大展拳脚,这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正好砸到马国柱头上,肩负挑拨大明与蒙古全面开战重任的马国柱当然卯足了劲要好好表现一下了。所以陪着额哲的大军驻扎到了昂裩闹儿后,马国柱马上闹腾起来,一边极力讨好额哲取得信任,一边上窜下跳的打探宣府驻军情况,积极为额哲制订挑拨明蒙两军摩擦的计划。 要想让大明军队主动与额哲的军队开战,最有效的法子莫过于彻底激怒宣府的大明驻军,蒙古大军在昂裩闹儿驻扎下来后,马国柱很快就给额哲提出了一个馊主意——借口蒙古军队粮草不足,向宣府军队赊粮!而理由也是相当充分的,额哲的军队南下昂裩闹儿保护明蒙商道,随军携带的粮草不足,当然得向张家口边市购粮补给,只是额哲军中并没有足够的银两购买这么多粮食,所以希望大明军队看在同盟关系的份上,为蒙古军队提供担保,从张家口边市上赊购十万石粮食,提供给额哲的五万大军。否则的话,额哲的军队就要自己到市场上向大明商人去借了。 马国柱的这个馊主意可以说是把宣府明军欺负到家了,昂裩闹儿湖距离张家口边市不到百里,五万蒙古军队驻扎在这个位置,本来就已经吓得宣府军队在长城沿线全面布防了,马国柱竟然还要让宣府明军自己掏腰包,养活这支威胁自己们安全的蒙古军队,对宣府明军的羞辱与欺凌简直是到了极点!所以额哲的使者进了张家口递交书信后,就连修养甚好的新任宣府巡抚卢象升都气得七窍生烟,一边严词拒绝额哲的无理要求,一边让黑云龙的军队入驻张家口堡巩固防御,战争一触即发。 出乎马国柱的预料,就在他极力鼓动额哲率领军队到张家口边市强行借粮时,新任宣府知府阮大铖却自作主张,没有经过卢象升同意就亲自带着重礼来到了昂裩闹儿湖畔劳军,并且向额哲解释说道:“大王子,不是我们的宣府不肯为你提供担保赊购粮食,而是十万石粮食数目太大,我们宣府不敢擅自做主,必须要向宣大总督张宪台请示之后,才能给大王子答复,所以请大王子安心等待几天,等到张宪台的宪令下达,我们才敢为大王子提供这个担保。” 马国柱当然明白阮大铖这是在拖延时间,想用缓兵之计拖到张大少爷亲自率军前来增援,便极力鼓动额哲不要答应阮大铖的请求,乘着宣大军队主力未及北上先把战火挑起来。不曾想额哲在看到阮大铖送来的礼物之后,立即眼睛一亮,下意识的答应了阮大铖的请求——原来咱们的阮知府干起了自己在历史上的老本行,给额哲送来一个**肥臀的金发美女,并且介绍说这是自己花了大价钱,从波斯商人手里买来的西域美女,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保管可以让额哲飘飘然如上九天,享尽人间欢乐。额哲本来就是志大才疏的好色之徒,立即就答应给阮大铖十五天时间,待到宣府请示了张大少爷之后再作答复,马国柱无奈,也只好随他去了。 虽说被著名奸佞阮大铖自作主张用美人计争取到了半个月时间,可马国柱并没有死心,又怂恿额哲公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量制造攻城武器,故意在张家口一带制造恐慌,并且继续激怒驻守在张家口堡与来远堡内的宣府明军。而这一招也确实非常有效,看到蒙古军队公开打造攻城武器,张家口边市上的各族商人都大为恐慌,纷纷关门歇业,带着家产货物逃入关内躲避战火,宣府驻军上下更是怒不可遏,无数将领主动请战,发誓要把这些欺人太甚的鞑靼骑兵歼灭,但卢象升、黑云龙和阮大铖等人都不敢承担主动挑起明蒙战火的责任,只能是极力压抑怒火,出榜安抚百姓,保证一旦战火重开,宣府军队必然全力确保张家口商人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十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八月十二这天,十五天期满,益发骄狂的额哲正要再派使者到张家口与明军交涉,宣府军队的使者却抢先来到了昂裩闹儿湖畔,向额哲提出请见要求。额哲也不客气,直接下令中军升帐,召集众将一起接见明军使者,准备看看张大少爷究竟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答复。 在中军帐里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明军使者一行三人被领到了额哲面前,这一次明军派来的使者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气质儒雅,容貌俊美,颇有些勾引良家妇女的天生本钱,彬彬有礼的向额哲抱拳说道:“大明宣大官员张中正,见过蒙古大王子额哲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为什么不跪?”额哲冷哼问道。张中正微笑答道:“殿下,你是蒙古王子,应该很清楚你们蒙古善待使节的优良美德,强迫使者下跪,是任何一个蒙古贤明大汗都没有做过的不礼貌行为,成吉思汗没有做过,俺答汗也没有做过,你的父亲虎墩兔汗也没有做过——如果大王子认为,我们大明使者对你的尊敬,应该在你的父汗、还有在成吉思汗和俺答汗之上,那小使跪跪王子又有何妨?”说到这,张中正还转向在场的其他蒙古将领微笑问道:“各位蒙古将军,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们大明对你们大王子,应该比对你们的大汗还要尊敬?” 蒙古众将默不作声,心里却颇是鄙视额哲的小人得志行为,那边额哲也不敢公然把自己放在父亲之上,只是冷哼说道:“你还挺清楚我们蒙古的情况嘛?我问你,你们大明的宣大总督张好古,答应给我们蒙古军队赊欠粮食没有?” “答应了。”张中正语出惊人,微笑说道:“我们张宪台说了,大明和蒙古是兄弟之邦,友好关系渊源流长,蒙古军队有难,宣大军队怎么能坐视不理?只是我们张宪台忙于剿灭在山西境内流窜的国内乱贼,无暇抽身北上,所以派人传令宣府,让宣府官府为大王子提供担保,向张家口赊购十万石粮食,以解大王子的燃眉之急。” “什么?张好古答应了?这么爽快?”额哲有些怀疑通译把话给翻译错了。那边马国柱也是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少爷会咽得下这口气,吃惊之下,马国柱不死心的问道:“那你们张宪台什么时候把粮食送过来?” “这位先生是?”张中正早就留心到额哲身边的马国柱,乘机打听起马国柱的身份。马国柱傲然答道:“我乃蒙古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大王子幕僚,马国柱是也。” “马国柱?”张中正不动声色,微笑问道:“听马先生的口音,应该是辽东一带的人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马国柱瞪着眼睛问道。张中正笑道:“马先生不要误会,其实我有几个亲戚就是辽东人,只是战火阻隔,多年未能会面,听到马先生的口音倍感亲切,所以有此一问。”说到这,张中正还补充一句,“说起来,我那几个亲戚在辽东还算有点名气,说不定马先生你还认识。” “哦,你亲戚叫什么名字?”马国柱也来一点兴趣,好奇问道。张中正笑着答道:“我有个远房表兄叫曹锡远,原来在沈阳中卫的军中任事,他的儿子曹振彦算我表侄,随他定居辽东,天启元年沈阳失陷后,我们就断了音信。” “曹振彦是你表侄?”马国柱差点没叫出声来,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后,马国柱故作疑惑的说道:“那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模样不?我好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看看能不能想起来。对了,你年纪轻轻的,表侄能有多大?” “我家原先也是在辽东,我的父亲与曹锡远之父曾经共过事,亲如手足,互通婚姻,彼此之间以兄弟相称,家父年过五旬才生下我,所以我称曹锡远为兄,曹振彦也称我为叔。”张中正努力回忆着说道:“我被父亲带着离开沈阳时,年仅五岁,所以曹锡远兄长什么模样,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倒是我那个表侄曹振彦,几年前我们曾经见过面,记得他个头比我高着两、三寸,长着一双浓眉毛,圆脸大耳,骨骼非常粗大,皮肤有些酱黑……,对了,他还有一颗门牙是断了的,只有半截。” “真是曹振彦!”马国柱和曹振彦都是隶属于建奴正蓝旗的包衣阿哈,彼此之间虽然没什么深交,可见面次数却不少,所以这张中正刚一说出相貌,马国柱就立即断定此人描述的正是铁杆汉奸曹振彦,再加上这年头叔叔比侄儿年纪小上十几、二十岁的大有人在,所以马国柱倒也确信这个张中正就是曹振彦的远房亲戚无疑。盘算到这里,马国柱心里忽然一动,心道:“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否容易收买,如果是的话,说不定让蒙古军队顺利杀入中原,和蛮子全面开战,就可以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明影帝张中正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明影帝张中正 “喂,你们叙旧的话,说完没有?”好不容易听完通译翻译的马国柱和张中正对话,额哲不耐烦的喝道:“说完了的话,该我说两句了吧?”被额哲这么一喝,张中正和马国柱这才发现自己们的对话已经跑了题。赶紧各自道一个歉,退后一步静听额哲发话。 “你刚才说,你们的宣大总督张好古,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额哲指着张中正,无比疑惑的问道:“由你们宣大军队担保,替我们向明国商人赊购十万石粮食,你们明国的宣大总督答应了?” “答应了。”张中正微笑点头,表示通译刚才没有把自己的话给翻译错误。额哲更是吃惊,追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那十万石粮食?是你们自己送来给我,还是我的军队自己去运?分批给还是一次性送来?” “请大王子放一百个心,区区十万石粮食,张家口边市随时都拿得出来,用不着什么分批运送不分批运送的。”张中正笑眯眯的答道:“只要大王子答应我们一个条件,十万石粮食马上就可以送到贵军营地,就连民夫的工钱,都可以由我们宣大官府为蒙古友军垫付。” “什么条件?”额哲疑惑问道。张中正笑容更加亲切,差不多是点头哈腰的说道:“大王子,我们张宪台说了,贵军要赊购粮食绝对没问题,只是要请大王子出示贵国大汗的国书,证明赊购粮食之举,乃是出自贵国大汗授意,那么就算大王子你手里一时不方便,断时间内无力结清欠帐也没关系——我们张宪台可以上奏朝廷,请朝廷在给贵国大汗的封赐赏金中扣除,以补充大明边市商人。” “我父汗的国书?”额哲有些傻眼,刚想找借口推托。那边张中正却抢着微笑着补充道:“大王子,如果你行路仓促,未及携带贵国大汗的国书,这也没有关系——我们大明正好有国使驻扎在察汉浩特城中,使者带有信鸽,可直接与京城或者宣大联系,大王子你只要修书一封去到察汉浩特,让贵国大汗与我大明使者交涉,言明借粮之举乃是大汗所请,那么大明国使放出信鸽与我等联系,我等定然立即将粮食双手送上。” 额哲的脸有些发白了,在他出发之前,林丹千叮嘱万嘱咐,不许他擅自做主挑衅大明军队,要是让林丹知道了他刚到边境就干出可能导致明蒙全面开战的事,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啊?见额哲心虚,马国柱马上又站了出来,阴阴的说道:“张大人,军情如火,如果我们大王子以个人名誉向贵国宣大官府赊借粮草,那你们张宪台借不借呢?” “借,当然借。”张中正又是一口答应,微笑答道:“我们张宪台事先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我们张宪台另有交代,如果大王子以个人名誉向宣大借粮,那看在明蒙两国同盟关系的份上,同样可以答应——只是,大王子以私人名誉借贷的话,就必须拿一些东西抵押。比方说,大王子想借十万石粮食,可以按张家口边市一匹战马交换五石粮食的价格,拿出两万匹战马来充当抵押。”说着,张中正还笑眯眯的补充道:“大王子放心,等到你手头方便赎回战马时,你的战马在宣大饲养期间耗费的马料,我们都按最低价格索取,绝对不会敲诈勒索的。” 马国柱哑口无言,压根不敢去看额哲求助的目光,张中正则笑眯眯的问道:“大王子,我们张宪台的话,我都已经转达完了,请大王子决定吧,到底是请来贵国大汗的国书为凭?还是以你个人名誉和战马抵押借贷?” 额哲也是哑口无言,半晌才铁青着脸嘶吼道:“如果我不拿战马抵押,又派军队到边市去强借十万石粮食呢?” 张中正收起笑容,严肃说道:“大王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宣大军队必然倾尽全力,保护边市安全,以及保护张家口边市上经商交易的大明商人和蒙古各部落商人生命财产安全。同时我们大明朝廷也将把大王子的所作所为明发天下,暂时断绝与各个蒙古部落的边市贸易,再派出使者北上察汉浩特与贵国大汗交涉,请贵国大汗出面干涉此事!” 额哲铁青的脸色有些发黑了,现在的蒙古帝国不过是一个由众多部落组成的松散联盟,彼此间内斗不断,如果因为他导致明蒙边市全面关闭,那几百上千个正处于饥荒中的蒙古一起闹腾起来,就算林丹也抗不起这么的责任——导致明蒙全面开战的黑锅只能由宣大明军来背,额哲可以激怒宣大明军,却不能开第一枪,额哲再蠢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时候,同样无计可施的马国柱又冷哼了起来,“张大人,难怪贵国张宪台派你为使,年纪轻轻就这么能言善道,果然了得,相信张大人在宣大军中,一定也是深得张宪台信任的心腹要员吧?” “这家伙是在试探我的真正身份了?”张中正心中冷笑,嘴上则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身份答道:“马先生过奖了,小生不过是一个举人出身的宣府教授,刚入流的芝麻绿豆官,离张宪台的心腹要员一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这次能够担任使者出使贵军,是因为今年张家口八大商户里通建奴案发,宣府文武官员大都受到牵连,被朝廷下狱问罪,新上任的卢抚台无人可用,这才把我带到军中,暂任署理军中文书的主薄一职,实在是矮子群里选将军,侥幸才能与大王子和马先生相会。” “宣府军队的代理主薄?!”马国柱眼睛一亮,故作惊讶的问道:“举人出身?张大人如此年纪轻轻,既然已经考上了举人,为什么不去参加会考,鱼跃龙门高中进士,将来也好搏一个入阁拜相,怎么放弃远大前程,偏偏跑来宣府当这个从九品的教授?” “没办法,家中贫困,无钱活命,不得已才放弃会试,直接以举人功名入仕。”张中正当然不傻,一眼就看出马国柱是在故意试探自己的情况。果不其然,听到张中正的回答后,马国柱的眼中立即闪过一丝喜色,赶紧附到额哲耳边低声嘀咕起来,额哲连连点头,很快就抬起头来说道:“张中正,你们张宪台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说来也巧,我父汗前几天恰好给我送来一批粮草,所以我暂时也用不着向你们赊购粮食了。这样吧,你远来辛苦,留下来陪我吃一顿饭,然后再回去替我感谢你们张宪台。” “果然是纸老虎,一点担当都没有。也好,老子顺便看看你到底想搞什么鬼。”张中正心中冷哼,嘴上却笑着答道:“多谢大王子,大王子赏赐,小使敢不从命?” 于是乎,想当婊子又怕被立牌坊的额哲放弃了赊粮打算,宣府教授张中正也被留了下来,在蒙古军中陪着额哲和马国柱用饭。宴会上,额哲故意叫来十个蒙古美女表演歌舞,还安排了两个歌女给张中正劝酒,张中正也不客气,一只手搂着一个美女就肆无忌惮的动手动脚起来,又亲又摸,丑态百出,很好的体现出了一个优秀公务员的基本素质,期间额哲和马国柱故意向他打听一些宣府情况,张中正也是毫无防备的有问必答,甚至就连宣府军队在张家口堡和来远堡驻扎的兵力多寡和武器装备这样的机密情况,张中正都是毫无保留的泄露出去,完全一副已经被糖衣炮弹击倒的模样。 “屠奴军天雄队驻扎在张家口堡里?黑总兵的铁骑也驻扎在来远堡?”马国柱故作惊讶的问道:“宣府这么多城池,卢抚台怎么把主力全部驻扎到了张家口?其他城池堡垒要是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没办法,张家口对宣府来说太重要了。”张中正解释道:“宣府的赋税收入,九成以上都是靠张家口边市的贸易收取,所以对卢巡抚来说,宁可丢掉府城宣府镇,都不能丢掉张家口,至于其他地方,就更无所谓了。” “这家伙倒也老实,没说谎话。”马国柱早就派人暗中刺探过宣府驻军的情况,当然知道张中正没有撒谎。暗暗点头过后,马国柱又和额哲交换一个眼色,试探着问道:“张大人,我们蒙古的军队远来贵地,地形不熟,行军巡哨都不太方便——既然张大人暂时替卢抚台署理军中公文,那不知道张大人能不能帮个小忙,替我们弄一张贵国官府绘制的宣府山川地形图,以供我军巡哨之用?” “官府绘制的山川地形图?!”张中正大吃一惊,赶紧推开怀里的美女,语带颤抖的说道:“马先生,大王子,你们可不要开玩笑,那个东西何等重要?那东西虽然现在归我保管,可我要是把那东西弄给你们,又让卢抚台知道了,我还不得掉脑袋啊?” “那你和大金包衣来往?又是不是掉脑袋的死罪呢?”马国柱语出惊人,冷笑说道:“张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金正蓝旗包衣曹振彦,是你的远房亲戚吧?你和他暗中来往,却没有向明国官府报告——要是让卢抚台知道了,你最轻也是一个通敌罪吧?” “你怎么知道曹振彦的真正身份的?”张中正脸上变色,赶紧分辨道:“我最后一次和曹振彦见面,是在泰昌元年,那时候他还没投降大金当包衣,卢抚台就算知道了,也定不了我的罪!” “可我怎么记得,曹振彦兄弟的那颗门牙,是在天启元年的浑河血战中断的?”马国柱狞笑说道:“而且曹振彦兄弟的门牙是怎么断的,我都知道!当时我们大金的军队把最后一支戚家军包围在浑河以北,戚家军火力凶猛,我们大金的军队伤亡惨重都没有把他们歼灭,最后我们大金汗用重金招募明国降兵中会用火炮的汉人炮手,以火炮轰击戚家军占据的浑河高地,这才把这支最强的蛮子军队歼灭!炮战期间,戚家军以火炮还击我们大金的火炮阵地,大金炮手曹振彦兄弟就是那场战斗中,被戚家军的火炮弹片射断了半颗门牙!” “你是大金国的人?!”张中正猛的跳起来,指着马国柱惊叫。马国柱微笑答道:“张大人先不要管是那里的人,我只是非常奇怪,既然张大人你是在泰昌元年和曹振彦兄弟最后一次见面,那你又是怎么看到曹振彦兄弟第二年才断的门牙?难道张大人你能掐会算,未卜先知,头一年就知道了曹振彦兄弟的门牙第二年会断?” 张中正目光呆滞,脸上肌肉僵硬,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不知不觉间已经颓然坐回原位。马国柱则自作聪明的笑道:“让我来猜一猜张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和曹振彦兄弟见面的——今年正月期间,曹振彦兄弟为了执行大汗交代的差使,曾经潜入宣大境内,张大人既然是宣府官员,估计就是在那时候和曹振彦兄弟秘密见面的吧?” “你胡说!你想冤枉我!”张中正矢口否认,又跳起挥舞着手臂,语气激动的分辨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曹振彦,既没见过他的面,也和他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更没收过他的五十两银子,给他开宣府路引……。” “啊!”说到这里,张中正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张中正再这么做已经晚了,就连草包额哲都狞笑起来,“张大人,看不出来你也是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啊?张大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执行蒙古和大明的盟约,把你这个里通大金的明国官员绑起来,送去交给明国宣府的卢大人?” 张中正彻底瘫了,无力的坐回地毡上,全身微微颤抖,目光中全是绝望,过了许久,张中正才颤抖着说道:“大王子,马先生,你们要的宣府山川地形图,我可以想办法抄画一份给你们,今天的事,你们不要对外说,行不行?”说到这,张中正又紧张兮兮的补充道:“曹振彦给我的五十两银子,我一直没舍得花,我也可以送给你们,只求你们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哈哈,天助我也。”马国柱心中狂笑一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好到这个地步,居然有张中正这么一个极具利用价值的明国汉奸自动上门来,实在是巧到家了——其实张中正自己也这么认为。又冷笑了几声后,马国柱放缓脸色,微笑说道:“张大人,你放心,我们是不会把你的事泄露出去一字半句的,我们也不要你的银子——相反的,我们还打算给你银子。” “对,对。”额哲附和道:“只要你乖乖听我们的话,按我们的命令行事,我们就给你很多银子,还可以给你美女,让你快活。” “你们……想让我当内……内奸?”张中正颤抖着问道。马国柱微笑说道:“张大人,难道你没当过内奸吗?曹振彦是保护范文程范大人来宣大公干,期间还曾经指挥过大金杀手刺杀你们宣大的张宪台——你却给曹振彦开出宣府官府的路引,这难道不是内奸行为?” 张中正身体又是一震,半晌才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你们,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教授,因为张家口八家商号案发,宣府的官员被抓走了大半,卢抚台一时半会找不到人用,才让我随军任事,我对你们没什么用处啊。” “张大人,你别急,也别慌,我们不会让你冒险的。”马国柱一脸的猫玩老鼠表情,笑着说道:“在我们吩咐你办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写一封认供书,把你和曹振彦兄弟来往的事全交代出来,签上你的名字,再按上你的指印?” “我不写!”张中正又跳了起来,杀猪一样的吼叫道:“我不写,我要是写了,我这辈子就完了,我的老婆孩子也完了,我不写!”惨叫着,张中正竟然撒腿就跑,只可惜四周全是额哲的亲兵,额哲一个眼色,亲兵一轰而上,立即就把张中正按在了地上。这会张中正不中也不正了,挣扎着哭喊道:“大王子,马先生,你们饶了我吧,我不写!我给你们磕头了,你们要宣府的山川地形图,我给你们弄就是了!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啊!” 嘶喊着,张中正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那边马国柱假意发怒,大叫道:“大王子,既然这个张中正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直接把他扭送去交给明国官府吧!”那边额哲会意,大吼道:“对,把这个狗蛮子捆了,送去交给蛮子官府,让蛮子官府收拾他!” “不——!”张中正绝望惨叫起来,哭喊道:“大王子,马先生,我写,我写就是了,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被强迫着写出了自己和曹振彦的亲戚关系,还有来往细节,签上张中正大名,又盖上张中正随身携带的、小得可怜的九品官印,一道足以抄家灭门的认罪书便已经大功告成。拿着这封认罪书,额哲是笑得嘴对合不拢,马国柱则是强按住心中的激动,拍着张中正的肩膀笑道:“张大人,你放心,我们和你虽然没什么亲戚关系,可我们的出手绝对比你那个表侄子曹振彦更大方。”说着,马国柱让额哲的亲兵抬来两百两银子放在张中正面前,微笑说道:“这两百两银子,算是我们预先奖赏给你的,只要乖乖听话,白花花的银子,少不了你的。” “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张中正抹着眼泪问道。马国柱笑道:“很简单,先把宣府的山川地理图给我们弄来,然后再随时给我们报告宣府的军队调动情况,接下来再要你干什么,我们自然会和你联系。对了,我们该怎么和你秘密联系,还得仔细商量一下。” 看着那堆白花花的银子,张中正的嘴唇颤抖了许久,忽然发自内心的大吼一声,“曹振彦,我干你亲娘!你个王八蛋,害死老子了!” “张大人,你这句话我可不同意了。”马国柱又拍了拍张中正的肩膀,笑道:“也许曹兄弟是帮了你的大忙,给你铺垫了一条前程远大的光明大道,因为你在蛮子明国当不了大官,却可以在蒙古或者我们大金当大官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反客为主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反客为主 借口赊粮激怒宣府明军的计划被张大少爷派个使者就轻易化解,马国柱泄气之余,却也不怎么感觉懊恼——毕竟对建奴来说,大明和蒙古之间谁开第一枪并不重要,只要能让大明和蒙古完全撕破脸皮打起来,马国柱就可以胜利完成任务了。而且在这个计划中,马国柱和额哲还意外收获了张中正这么一个汉奸内线,也算是聊胜于无了。所以打发了张中正回到宣府军中继续潜伏之后,马国柱又很快定下心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挑起明蒙大战。 出乎马国柱意料的是,他这边还没想好新的策略,宣府明军那边却先有了动静,送走张中正的第三天,同时也就是大明天启八年八月十四这天,宣府明军忽然出动五千骑兵,由宣府总兵官黑云龙亲自带队,气势汹汹的杀到昂裩闹儿湖畔,在蒙古军队的大营门前摆下阵势。吓得额哲是又喜又忧,赶紧率军出营,做好迎战准备,不曾想额哲这边的军队刚刚出营,那边黑云龙的使者就已经过来知会蒙古军队,说是宣府骑兵为了打击袭绕明蒙商队的草原盗贼,提高作战能力,准备在昂裩闹儿湖畔搞一个实战演习,所以军事行动都并非针对蒙古友军,所以希望蒙古军队保持冷静和克制,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骑兵实战演练?”额哲大声冷笑,向明军使者问道:“既然你们想在昂裩闹儿湖搞实战演练,那我们也想到来远堡外搞一个实战演练,希望你们明国的军队也保持冷静和克制,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行不行?” “当然可以。”明军使者飞快说道:“当年贵国俺答汗与我大明订立盟约之时,为了通商方便,曾经约定大马群山到长城之间为中立地带,贵我两军将士官员都可以自由进出,大王子的军队只要没有越过长城,没有伤害大明士卒和百姓商人,想在那里训练军队和实战演练,都是你的自由!当然了,我们大明的军队只要没有越过大马群山,也没有伤害到蒙古将士和蒙古百姓商人,在那里搞实战演练,也是我们的自由。” “好,你们搞你们的,我搞我的!”被明军使者将了一军,额哲不由勃然大怒,吼道:“传令下去,出动三万大军,跟着老子到来远堡外面去搞实战演练去!”惟恐天下不乱的马国柱见明军主动挑衅额哲,心中狂喜过望,当然不会出言阻止。当下额哲留下寨桑和古英塔苏镇守大营,监视明军骑兵动静,亲自率领三万大军,也是气势汹汹的杀向来远堡以牙还牙。 蒙古军队的营地距离张家口堡大约有**十里,额哲的军队赶到来远堡外时,天色早已经微微发黑,市场上的大明商人早已收摊回到堡中,来远堡和张家口堡的堡门关门也早早关闭,数以万计的宣府明军严阵以待,枪口炮口一起瞄准蒙古军队,蓄势待发。额哲怒不可遏,亲自带着通译冲到来远堡关门下,冲着关门上大吼道:“关上的明国人听着,我是蒙古大王子额哲,今天我是来这里搞实战演练的,你们聪明的话,最好不要干扰我的军队训练,否则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王子,你放心演练吧,我们决不干涉。”城上的明军将领笑嘻嘻的叫道:“不过看在大明和蒙古是盟国友军的份上,我提醒大王子一下,来远堡外面这个露天市场上的那些草棚、帐篷、摊位和芦棚什么的,都是我们大明商人和你们蒙古商人做生意的地方,请大王子保持冷静,千万不要随便毁坏这些东西,否则的话,我们就没地方和你们做生意了。” “这我可不敢保证,骑兵冲锋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把东西给毁了。”额哲冷笑一声,转头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列方阵,来回冲锋,把这些什么草棚帐篷全给我踩平。” “呜——呜——。”集结的号角吹响,三万蒙古军队排起三个方阵,在额哲的亲自率领下,向着来远堡外的露天市场缓缓冲锋起来,开始是缓慢的移动,一点一点的,渐渐的加速,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形成雪崩之势,将鱼鳞筚立的露天市场踏成碎片。可就在这时候,露天市场中忽然冲出无数的蒙古百姓和商人,打着火把冲到蒙古军队阵前,挥舞着火把疯狂叫喊,“停下!停下!我们都是蒙古人,你们不能毁我们的市场!” 拦到蒙古军队阵前的蒙古商人少说也有三四千人,其中还有相当不少的蒙古富商和中小部落的台吉贵族,额哲虽然狂妄,可也不敢公然纵马踩死这么多蒙古同胞——何况这些商人还是蒙古能否顺利度过粮荒危机的重要一环,额哲就更不敢随便伤害他们了。无可奈何之下,额哲只能下令全军止步,冲到阵前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一个穿着质孙服的蒙古老贵族扶着拐杖站了出来,无比愤怒的向额哲叫道:“我是弘吉刺特部落的别乞(长老)索布德,弘吉刺特台吉兀班是我的亲侄子,我问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弘吉刺特部落的别乞?”额哲出了些冷汗——弘吉刺特部落是支持林丹登上汗位的五大蒙古部落之一,实力强劲又树大根深,是蒙古最古老的部落之一,就连成吉思汗都曾经立下非弘吉刺部落女子不能立为蒙古皇后的遗嘱,额哲得罪了这个部落,林丹就算不想收拾他也没办法向弘吉刺特部落交代了。紧张之下,额哲赶紧跳下战马,向那蒙古老者行礼说道:“索布德别乞,我是察哈尔部落的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林丹大汗的长子……。” “我知道你是蒙古大王子,你的军队驻扎在昂裩闹儿赖着不走,边市上都传遍了。”索布德粗暴的打断额哲的话,倚老卖老的问道:“我问你,是大汗下令和大明开战了吗?为什么我们弘吉刺部没有收到命令?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父汗没有和明国开战。”额哲硬着头皮回答。索布德大怒,又问道:“既然蒙古和大明没有开战,那你来干什么?想挑起蒙古和大明的战争?你如果敢这样做,那么很好,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们弘吉刺部落将不会和你站在一起,还要帮着大明军队收拾你,将来你也别想再继承你父亲的大汗位置!” “老东西!草原上的牛羊肉怎么没把你噎死?”额哲心里暗骂,嘴上则低声下气的说道:“别乞误会了,我没有想过挑起战争,我只是想演练一下骑兵冲锋,来回冲几次就撤兵回营,继续为你们保护商道,不会向来远堡和张家口堡发起进攻的。” “骑兵训练你不会去别处?为什么要在这里?”索布德更是大怒,指着身后的露天市场吼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蒙古一大半的部落,都在这个市场里有生意?你又知不知道,这几年我们蒙古人吃的粮食,十斤粮食里面至少有五斤粮食是在市场上用马匹牛羊交换了,才送到草原上的?你把这个市场踏平,是不是想让我们全蒙古的部落跟着挨饿受冻?滚!马上给我滚!否则我要让你为了今天,后悔一辈子!” “索布德别乞,是明**队先到昂裩闹儿演练骑兵,我才来这里演练的。”额哲委屈的分辨道。不曾想索布德根本不给他分辨的机会,用拐杖锤着地吼道:“胡闹!大明军队不去昂裩闹儿那种没有人烟的草原上训练军队,难道在这里搞训练防碍大家做生意?你到底滚不滚?”吼叫着,索布德抬起头来向蒙古军队阵中张望,很快就用拐杖指着几个蒙古将领吼叫起来,“查干,哈达,格日乐图,还有哈丹达,你们几个弘吉刺部落的,都给我滚过来!” 几个被索布德点到名的弘吉刺特部落出身的将领不敢怠慢,赶紧滚鞍下马,跑过来给索布德行礼。索布德抖着花白的胡须叫嚷道:“你们几个给我听好,如果额哲敢下令捣毁来远堡边市,你们几个就把弘吉刺特部落出身的将军和士兵都拉出来,和额哲对着干,出了事情,我给你们兜着!兀班是我的亲侄子,我就不信他不给我这个面子!” 几个蒙古将领不敢答应,其中一个还悄悄的拉了一下额哲的袖子,低声说道:“大王子,你和别乞的命令,我们都不敢不听,求你了,千万别让我们为难。” 这时候,其他的蒙古商人也纷纷叫唤起来,“巴敦,巴敦将军,我是和你一个部落的哈斯乌拉,我们阿苏特部落的粮食,都是从这个市场上买的,你要是毁了这个市场,我们的父母妻子就要挨饿了。” “乌力罕,我是英汤图部落的商人,乌泰台吉让我带着我们部落的皮毛牛羊来这里换粮食,这个市场要是完了,我们部落就没有过冬的粮食了!” “苏巴海,你要是敢毁了张家口边市,我姐夫囊努克台吉绝对饶不了你!” “叶哈达,你疯了?我们巴林草原上几十个部落都在这里有生意,你把这里打了,巴林草原的蒙古部落怎么办?” “叶鲁贴木儿,你叔叔德格类台吉一年至少要来张家口两三次,你想让你叔叔抽你鞭子?” “大王子,你千万不要这么做,大汗饶不你的。”甚至还有察哈尔部落的商人也叫嚷起来,“大草原上就数我们察哈尔部落的人口最多,你要是捣毁了张家口边市,对我们察哈尔的影响最大,察哈尔的子民也不会再承认你这个王子……!”“对,要是打起仗来,我们察哈尔草原就买不到便宜的粮食了,草原上粮食至少要涨三倍,饿死无数人!”“大王子,你想背叛蒙古和察哈尔祖先,破坏俺答汗以来蒙古和大明的友好关系吗?” 匆匆赶来保卫边市的蒙古商人越来越多,喊声也越来越大,听到这些叫喊,刚才还气势汹汹要把边市踏平的蒙古军队上上下下全怂了下去,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把脑袋缩下去,生怕被自己部落的商人看到,回去找自己部落的台吉长老狠狠告自己一状,那可大事糟矣。一心想要继承汗位的额哲也是面如土色,做梦也没想到大明边市在蒙古草原上的影响有这么大,最后额哲实在是抗不住如此之多的蒙古部落齐声指责,一挥手下令撤退,领着军队灰溜溜的收兵回营。 与此同时的张家口堡关墙上,咱们的张大少爷张好古字中正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场面后,放下望远镜向身边的卢象升等人微笑说道:“在蒙古象额哲这么蠢的家伙始终不多啊,连我也没有想到,这些蒙古商人会比我们还要依赖和重视张家口边市,宁可得罪可能是未来的蒙古大汗,也绝不容许没有张家口边市。亏我还想用市场被毁的借口暂时关闭边市,让蒙古的亲明派和亲奴派对掐,全被他们给破坏了。” “张大人,说句良心话,其实我也不想没有张家口边市。”卢象升苦笑说道:“宣府风大沙大,田地贫瘠,收不了多少田税,一镇两州十二卫二十八堡,八万多军队,全靠这个边市的商税养着,要是张家口边市没了,来年的开支,我这个宣府巡抚真不知道上那里去找了。” “学生也认为不应该和蒙古全面开战。”史可法附和道:“战火一旦轻开,大明和蒙古一起生灵涂炭不说,我们宣大的赋税收入也会遭到重大打击,而且我们大明还得要东西北三面同时开战,对大明朝廷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放心吧,我也没想过让大明和蒙古打一场全面战争——至少在平定乱贼和尽诛建奴之前,我不会和蒙古全面开战。”张大少爷摇头,又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现在只想和蒙古的亲奴派打一场局部战争,打击蒙古草原上逐渐抬头的亲奴势头,让蒙古的亲明派重新控制蒙古草原,最大限度确保我们的北部战线安全,免得我们把大量的军队和军费浪费在这条战线上。” “可问题是,局部战争稍微控制不好的话,马上就会导致全面战争啊。”卢象升忧心忡忡的说道:“而且最麻烦的是,如果林丹的军队不来宣大,跑去攻打蓟门长城,那我们再想控制局面就更难了。” “关于这点,宋献策已经成功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务,巧妙激怒了蒙古的亲奴派,让他们把矛头对准了宣大——额哲这支前锋军队驻扎在昂裩闹儿,其实就是给后续的蒙古大军开路的。”张大少爷双手抱胸,眺望着北方的察汉浩特方向,缓缓说道:“现在我应该做的,就是怎么利用额哲这个亲奴蠢货,把蒙古其他的亲奴蠢货招来,还不能让蒙古的亲明派对我们产生反感,这样才有利于我们下一步的战略。” “关键还是要得让额哲主动挑起战火!”卢象升分析道:“从张家口边市这些蒙古商人身上可以看得出来,很多的蒙古部落还是很乐意和我们大明保持友好关系的,林丹也不是那种有本事能够把蒙古内部整和成铁板一块的不世枭雄,如果额哲又主动挑起大明和蒙古的战火,那么蒙古内部必然分裂,我们即便和蒙古全面开战,压力也可以小上很多。” “开第一枪的绝对是额哲那个草包。”张大少爷微笑说道:“你们以为,我把黑云龙派去昂裩闹儿,真的只是把军队拉练一下?我敢和你们打赌,额哲回到昂裩闹儿营地后,绝对会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把你们这些宣府的狗官碎尸万段!” 张大少爷的乌鸦嘴是出了名的灵验,额哲灰溜溜的领军回到昂裩闹儿湖畔的蒙古军营地后,果然马上气得吼了出来——原来黑云龙的军队实战演练的战术,竟然是大明百年前与蒙古处于敌对状况时的明军火烧草原战术!五千明军骑兵四处游走,在草原上到处放火,现在又是农历八月的深秋季节,草木泛黄枯萎,季风劲吹,明军在这种季节四处放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昂裩闹儿湖附近的草原很快就燃起了冲天大火,烈火蔓延,一夜之间就烧光了以千亩计的关外草原,而且火头不歇,过火面积仍然在不断扩大之中。这么一来,虽说蒙古军营地紧邻湖畔,不受草原火灾威胁——可蒙古骑兵的战马牧草就成大问题了。 狂怒之下,额哲劈头盖脸的赏给留守大营的亲奴派将领寨桑和古英塔苏几个耳光,责问他们为什么不及时阻止明军火烧草原。寨桑和古英塔苏捂着脸委屈的答道:“蛮子军队是在傍晚的时候放的火,我们发现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蛮子黑云龙还说,他们是不小心引起火灾的,向我们道了歉。大王子你又说过,绝对不许主动和蛮子军队开战,黑云龙又没有动手,我们也就没敢主动和他开战。” “他娘的,黑云龙那个狗蛮子现在在那里?老子要剥了他的皮!”额哲疯狂咆哮,“老子要他赔草原,赔老子的草料。” “跑了。”寨桑垂头丧气的答道:“看着火势扩大,黑云龙蛮子就领着军队跑了,听斥候说,他是绕路走青边口回的张家口,所以没和大王子你的军队碰面。” 看着被烧成焦碳一般的草原和远处翻滚的浓烟火头,如果不是考虑到后果严重,额哲还真想带着军队原路返回,去一把火把张家口的边市给烧成灰烬!这时候,居心险恶的马国柱见时机已到,马上凑过来说道:“大王子,其实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战理由,蛮子烧了你的草原,让你的战马没有地方可以找到草料,你完全可以用这个借口,直接和蛮子军队开打。” “打个屁!”额哲怒吼道:“昨天晚上在边市上,你没看到那些蒙古商人是什么态度?我如果去打张家口边市,那些混帐王八蛋绝对要大闹起来,到时候我拿什么向父汗交代?” “大王子,你别急啊。”马国柱阴阴的说道:“不错,张家口边市对蒙古和蛮子明国确实都非常重要,冲这个地方下手,是有可能导致全蒙古的部落对你不满,可你对宣府的其他城池下手呢?那些蒙古部落还会不会这么反对?” “对宣府的其他城池下手?什么意思?”额哲来了些精道:“大王子你忘了?那个归降了我们的蛮子张中正曾经说过,蛮子军队把主力集中到了最重要的张家口和来远堡,这也就是说,蛮子宣府的其他城池都空虚无比,我们如果绕开张家口,从其他地方杀入长城,抢下一个蛮子的城池!到时候蛮子问取这件事,你就可以说我们是不熟悉地形,用了过期的旧地图,误入宣大境内,并且要求蛮子军队赔偿你被火烧的草原损失!” “可这么做,父汗会不会责怪我没有他的命令就挑起战争?”额哲有些担心的问道。马国柱一笑,答道:“大王子,这是一笔糊涂帐,你拿下蛮子的城池不假,可蛮子烧了你饲养战马的草原也不假,大家都有道理。蛮子一旦沉不住气反攻被我们拿下的城池,我们蒙古不就有了足够的向蛮子明国开战的理由了?而且进了长城,中原就是一马平川的地形,大王子你的铁骑想打那里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额哲还在有些犹疑。马国柱沉下脸,严肃说道:“大王子,你要是再这么瞻前顾后的,可就什么晚了!难道大王子你忘了,明国蛮子的使者目前还在察汉浩特和你父汗讨价还价,要是你父汗上了蛮子的当,和蛮子明国达成了盟约,你就错过了这个一统中原的好机会了!蛮子故意烧你的草原恶气,也永远没办法出了!” “他娘的,就这么办!”额哲本来就无比仇视大明,这几天来在明军面前接连吃鳖,又被马国柱这么一激,马上就拍板吼道:“好,先抢下一个蛮子的城池,到时候父汗问起,我就说我的士兵被蛮子烧死了好几百人,我不得不打!” “大王子高明,这么高明栽赃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马国柱嘴上奉承,心中暗笑。不曾想额哲忽然又指着马国柱喝道:“你说,我应该走那条路?去拿那一座蛮子的城池?” “这……。”马国柱一楞,心说你他娘的问我这个干什么?张家口位于阴山余脉之间,地形复杂,老子又不是宣府人,你们的地图又是几百年前元朝地图的,我怎么能知道宣府有那些道路可以偷袭?不过马国柱很快又回过道:“大王子放心,张中正那个蛮子已经答应给我们弄宣府的山川地形图了,我化装成商人亲自去一趟张家口,和那个张中正蛮子联系,把地图带回来,顺便把蛮子在宣府的兵力部署摸清楚。”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似曾相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似曾相识 张家口是大明和蒙古开展贸易的第一边市,为了方便双方商人往来,明蒙商人进出张家口边堡时守军检查并不严格,基本上只要不携带武器,进出关门就没有多大问题,即便现在心怀叵测的蒙古军队正大军压境,手里只要拿着来远堡边市明军官员开出的证明,汉蒙商人照样可以轻松进出张家口堡关口。也正是因为如此,手里拿着张中正开具的路条的马国柱一行五人,没花多少力气就轻轻松松混进了张家口堡,来到与张中正约定的大发客栈中住下,并且在长期包订的二楼房间窗户外挂出布条暗号,命令张中正来此接头。 乘着还有点时间,马国柱借着逛街的机会,又暗暗窥视了一下张家口堡内的明军驻军情况,结果发现和张中正介绍的一样,宣府明军确实是把精锐主力都集中到了张家口这座宣府第一要塞中,以至于关口中原有的军营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军队,官府不得不临时征用了好几条街道的商号库房驻军——其实也就是倒霉的张家口八大蝗商原来的库房。同时张家口关墙上也是军队扎堆,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大大小小的巡逻军队在附近的长城上关墙来往不绝,各种各样的守城武器堆积如山,甚至还放得二十门红夷大炮,守备十分之严密。——马国柱暗暗估计了一下,五万蒙古军队如果正面强攻,只要卢象升没有笨到家的话,蒙古军队正面攻破这座要塞的可能性连三成都没有。这么一来,马国柱难免更加坚定了绕开了张家口偷袭宣府后方的决心。 天快要黑的时候,马国柱一行回到了大发客栈,而张中正也带着一个年轻男子鬼鬼祟祟的摸进了客栈,在马国柱订下的房间里和马国柱见了面。刚一坐定,张中正先是给马国柱介绍了自己的同伴——也就是张中正的族弟张铁锤,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马先生,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敢亲自来张家口和我接头?你不怕被我们的军队发现你的身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马国柱冷笑一声,又斜眼瞟着张铁锤说道:“你的胆子也不小啊,和我接头还敢带外人来?这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他和我是从小穿开裆裤时一起长大的,情同手足,他在军队里的差使也是我帮他弄的。”张中正解释道:“上次我和曹振彦见面的时候,他也在场,所以我们不必瞒他。我今天把他带来,也是想给马先生你们介绍一下,因为我帮卢抚台署理公文,经常脱不开身,必要的时候,我只能派他来和你们联系。” “也对,算你有点头脑,这些细节也考虑到了。”马国柱点点头,又哼道:“这事情有多机密多危险,你比我更清楚,谅你也不敢耍花招。闲话少叙,我要你弄的宣府山川河流地形图,你弄到没有?” “这……这个……。”张中正语气吞吐,眼珠乱转。马国柱察言观色,断然喝道:“少耍花招,你到底弄到没有?你想让我把你写的那个东西,交给你们蛮子官府吗?” “马先生,我上次写的东西,你带来没有?”张中正战战兢兢的问道。马国柱心知有异,故意冷笑答道:“带来了,你想干什么?”说着,马国柱又向随行的四个建奴高手使个眼色,叫他们做好准备。 果不其然,听到马国柱把自己的认罪书带在了身边,张中正马上露出喜色,忽然伸手入怀,猛的掏出一支手铳来指住马国柱的鼻子,喝道:“交出来,否则我就要开枪了!”那边的张铁锤则和身扑上,一把将马国柱按在桌子上,冲着马国柱的四个随从低声喝道:“别乱动,否则我们就开枪打死你们的主子。” 事发突然,马国柱也没想到张中正翻脸会比翻书还快,措手不及下被张铁锤按个正着,可是仔细一看张中正手中的手铳后,马国柱却乐了出来,那边马国柱的四个随从也是笑得前仰后合,弄得张中正是莫名其妙,连声低呼道:“不要笑,严肃点,我这挟持人质呢!我要杀人了,我要开枪了!”这边张铁锤回过神来瞟了张中正一眼,马上也是瞪着眼睛惊呼道:“大哥,你的火枪火绳都没点火,拿什么开枪?” “啊?”张中正有些傻眼,仔细一眼自己手中的火绳手枪,发现引火之用的火绳确实没有点火,就算扣动班机也开不了枪。见此情景,张中正脸色大变,低声惨叫着赶紧去摸火石火棉,“糟了,我忘了点火了,……惨,我火石都没带!铁锤,你带火石没有?” “狗蛮子,拿来吧你。”一个随从上前,一把抢走张中正的火枪,顺便一脚把张中正踹了一个四脚朝天,其他三个随从也一拥而上,三下两下就把张铁锤给按在了地上,饱赏拳脚。马国柱轻轻掸掸身上的灰尘,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走到躺在地上发抖的张中正面前,一脚踹在张中正腿上,狞笑道:“狗蛮子,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想把认罪书抢回去,杀人灭口?”说着,马国柱又是一脚踢在张中正身上,阴笑道:“天底下怎么还有你这样的蠢货?你的认罪书,我怎么可能随身带在身上?我要是在张家口出了事情,当然会有人拿着你的认罪书,把你拉去给我陪葬,懂不懂?” “马先生,饶命啊。”张中正确实是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角色,刚才还气势汹汹用火枪指着马国柱,这会马上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哭起来,蜷缩着墙角苦苦哀求,“马先生,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给你当牛作马,结草衔环,我一定会报答你,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晚了!”马国柱阴笑着打断张中正的哀求,又狠狠踢了张中正,阴阴说道:“你这个狗蛮子竟然敢拿火枪指着我,我已经生气了,我这就下令,让我的人把你的认罪书送到卢象升蛮子面前去——我相信,卢象升一定很乐意揪出他身边的叛国贼的。” “不——!”张中正惨叫一声,坐在地上就抱住了马国柱的腿,哭泣着哀求道:“马先生,我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你绕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你了,你叫我干什么都行,我对你们还有用,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啊,求你了……。”哭着喊着,张中正的鼻涕眼泪都抹满了马国柱的裤子,情正意切之至。 “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马国柱当然不会傻到随便放弃这么一个能够接触明军机密的内线,故做狰狞的笑道:“既然你认为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那我叫你弄的宣府山川地形图,你怎么还没有弄到?” “我弄到了。”张中正见有一线生机,赶紧又伸手入怀,从贴肉处拿出一张巨大的地图,哭泣着解释道:“宣府军队用的地图太大了,我又不敢偷出来,只拿乘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的抄画,所以现在才画得一小半,还没全部画完。” “废物!”马国柱恼怒又踢了张中正一脚,一把抢过地图放在桌上展开一看,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张中正偷画的这部分地图不是别处,正是马国柱目前最需要的张家口长城沿线的宣府西北部地图!图上将阴山余脉的大小道路、河流、山川、树林、城池、堡垒、关口和地形高低都标注得十分清楚,甚至还有宣府军队在各个关口、烽火台和城池的兵力部署,都标注得详详细细,一看就明白绝对是出自军队之手,民间绝对找不到这么机密的地图。而且墨汁甚新,显然是张中正手画誊抄而来。 “马先生,你再给我五天……,不,三天时间。”大概是怕马国柱发怒翻脸,张中正又抹着眼泪哀求道:“只要再给我三天,我就能把剩下的全部画完,还有张家口堡和来远堡的兵力部署,武器装备的详细情况,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少废话,让我仔细看看。”马国柱粗暴的打断张中正的苦苦哀求,让随从拿来一盏油灯,盯着地图仔细琢磨起来。很快的,马国柱忽然眼睛一亮,盯到了张家口西面的万全右卫(今万全县)北部——在这个位置,不仅没有明军的关口,还有一条曲折弯曲的小道,穿过虞台岭和野狐岭之间的山谷,可以从关外直通万全城下!而在这条道路之上,虽然立耸有一座新开口堡,可是地图上却没有标注驻扎有明军守兵!疑惑之下,马国柱挥手让随从放开张中正,又把张中正叫到地图旁,指着新开口堡问道:“这座关堡,怎么没有驻军?是你写漏了?” “回马先生,我没有写漏,新开口堡已经废弃了。”张中正战战兢兢的解释道:“新开口堡本来是防范从这条小路来敌的堡垒,有一些不法商人买通了新开口堡的守将许把总,利用这条小路走私逃税,后来张家口八大商号勾结大金军队走私资敌的案子发了,牵连到了许把总的身上,许把总在招供时供出了这条小路经常走私的情况,还供认新开口堡的士兵每一个人都接受过贿赂。卢抚台一怒之下派人用石头乱木把这小路堵死,彻底废除了这个从建成以后就从来没有用过一次的堡垒,所以这里没有驻军。” “那这条路有没有重新打通的可能?”马国柱惊喜问道。张中正犹疑了一下,低声说道:“马先生,其实这条路已经悄悄的重新打通了,还是我和张铁锤派人打通的。” “为什么?”马国柱更是惊喜万分。张中正扭捏了一会,这才羞红着脸说道:“我给张铁锤在万全城里活动了一个把总的官职,让他利用巡哨的机会,偷偷用这条小路走私盐,赚一点散碎银子。” “这小子是万全城里的把总?”马国柱大喜过望,指着被按在地上的张铁锤问道。不等张中正回答,张铁锤抢着说道:“马先生,我确实是万全城里的把总,我这次是来和大哥商量,是不是扩大一点生意,听说大哥的把柄被你们拿住了,我们就商量着把把柄抢回来,我罪该万死。马先生,你饶了我吧,我愿意孝敬你二十两银子,你们如果要私盐,我也可以帮你们想办法。” “天助我也!”马国柱在心里狂吼一声,又放缓脸色,挥手命令道:“放开他们吧,你们两兄弟,坐到这边来,我有些事和你们商量。”随从依言放开张铁锤,张铁锤谢过,这才小心翼翼的过来和张中正并肩而坐。 “我问你们,万全城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马国柱柔声问道:“现在里面的守将是谁,能不能打仗?军队有多少?百姓和粮草多不多?说老实话,我会有重赏。” “我刚从万全城过来,那里的情况我最清楚。”张铁锤抢着表功道:“万全城里的主力军队都被调到张家口来了,只剩下三千多二线军队,将军是高根那个又贪财又好色的蠢货,打仗不行,刮地皮扣军饷比谁都凶!百姓有两万多人,至于粮草有多少,我不清楚详细数字,但绝对是多得无法再多!” “为什么是多得无法再多?”马国柱疑惑问道。张铁锤答道:“万全右卫的军屯和民田刚刚收完粮食,粮食都堆在城里,还有张家口这边听说要打仗了,好多商人都不敢再把粮食和布匹这些东西往张家口送,运回宣府镇又太远,运费太高,就暂时放在距离张家口最近的万全城里,所以万全城里的粮食已经多得没办法更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马国柱不置可否的点头,心里却乐得差点大喊大叫出来。稍微盘算了一会后,马国柱向随从使个眼色,一个随从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双手捧到马国柱面前,马国柱接过,摇晃着银票微笑道:“张中正,张铁锤,你们两兄弟竟然敢算计我,本来是罪该万死的。可是看着你们办事还算上心,说话也还算老实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这两百两银子的银票,也赏给你们了。” 说着,马国柱把银票往张中正和张铁锤面前一摔,两兄弟同时眼睛一亮,赶紧你争我夺的抢起那叠十两一张的银票,用指头蘸着口水数了起来,反复数了几遍确认数目无误后,两兄弟顿时眉花眼笑起来,张铁锤还向张中正埋怨道:“大哥,你早说马大人这么大方多好?我们苦死苦活贩一引私盐,除去人工马料和孝敬上官,还挣不了五两银子,平分下来一个人才分二两五——那象给马大人办事,一出手就是二百两?” “我也是怕啊,我怕马大人嫌我没把事办完,把我给卖了。”张中正哭丧着脸解释。马国柱冷笑一声,哼道:“蠢货,你这么有用的人,我怎么会舍得把你给卖了?放一百个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还会赏给你更多的银子,将来等我灭了宣府的蛮子军队,还可以把你带到辽东去,让你去和你那个表侄子曹振彦见面,让你们叔侄俩一起给我们大金汗效力。” “是,是,我一定听话。”张中正点头如鸡啄米。张铁锤则迫不及待的问道:“马先生,我听说你们大金国的大汗很大方,对我们这些汉人也很好,还把一个漂亮的孙女嫁给了一个汉人,汉人只要投降大金,就可以当上大官,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马国柱微笑点头。张铁锤狂喜过望,赶紧追问道:“马先生,那你能不能把我也带过去?我这个把总在这边太受气了,稍微是个官,见了面都得给他们行礼磕头,所以我做梦想的就是当大官,让别人给我磕头。”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去给我办一件事。”马国柱慢悠悠的说道:“只要你帮我把这件事办成了,我不但可以把你带到辽东去,请大汗封你一个大大的官,还可以再赏你一千两银子和两个美女!” “真的?我还没娶媳妇啊!”张铁锤惊喜万分,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马国柱面前,谄媚的说道:“马先生,马大人,马恩公,你说吧,你要我干什么都行,上刀山下火海都行,我如果皱一下眉头,就叫我贩私盐的时候被张宪台或者卢抚台亲自抓到,行军法把我活活打死!” “很好。”马国柱面露微笑,拍着张铁锤的脑袋微笑说道:“不用你上刀山,也不要你下火海,只要你在我需要的时候,悄悄给我把万全城门打开就行了。” “打开万全城门?马先生你想干什么?”张铁锤吓了一跳。马国柱微笑点头,语带**的说道:“我要你打开城门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不是还没娶媳妇吗?只要你打开了城门,让我的军队进了城,万全城里那两个小娘子最漂亮,你就可以要那两个小娘子,明白不?” “万全城里那个小娘子最漂亮,我就可以要那两个小娘子?”张铁锤喃喃复述,口水不知不觉间已经流出了嘴角,忽然间,张铁锤又一把拉住马国柱的手,恳求道:“马大人,我要三个美女行不行?我想要高将军新娶那房小妾,还有城北周财主的小女儿和绸缎庄徐家那个小寡妇,我想要她们三个不是一天两天了。” “寡妇?看不出你小子还有这个爱好啊?”张中正惊讶的向张铁锤问道。张铁锤脸一红,羞答答的说道:“她虽然是寡妇,可她嫁过去冲喜那天,她丈夫就死了,现在肯定还是黄花闺女。” “处女寡妇?让给我行不行?”满脸猪哥像的张中正哈喇子也流了出来。那边马国柱则哑然失笑,挥手说道:“好吧,三个美女就三个美女!张中正你也别急,等我们拿下了宣府,你可以在全宣府随便挑美女!” “真的?多谢马大人!”张中正和张铁锤异口同声的道谢,一起向马国柱拱手道谢——那熟练劲,简直就象是经常干这种事一样。张铁锤又抢着问道:“马大人,你说吧,你要我什么时候悄悄打开城门?我好做好准备!你放心,我经常贩私盐出城,几个城门官我都熟,都被我喂饱了。” “别急,让我好好想一想,到时候我会通知你。”马国柱笑得十分开心,“不过我可事先警告你们,你们如果再想象今天这样的耍花招,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马大人,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敢了!”张中正和张铁锤表情极其严肃,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如果再敢耍花招,叫我们现在就掉进黄河淹死,下雨的时候被雷劈死,吃饭的时候被饭噎死,逛窑子的时候得马上风在女人肚皮上脱阳而死!” 第二百四十四章 自投罗网(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自投罗网(上) “大王子,大喜,大喜事啊!”刚一进到镶着搀铜黄金皮的牛皮大帐,马国柱威严了许久时间的脸上就堆满了笑容,紧提肥大裤,低头看二鸟,连滚带爬的冲到正依偎在女人怀里喝酒的额哲面前,无比潇洒的打个千儿,单膝跪下,喜容满面的叫道:“恭喜大王子,贺喜大王子!奴才给大王子,道喜了——!” “喜从何来?”——很可惜,额哲的汉语水平实在是差得离谱,所以没能凑趣的这么问上一句,只能听完通译慢腾腾的翻译,额哲才继续依偎在女人怀里慢腾腾的说道:“给我道什么喜?我有什么喜事?是我兄弟死了还是我爸死了?或者是我父汗快蹬腿了,派人来叫我察汉浩特,让我继承汗位?” “你兄弟死了还是你爹死了?”马国柱有些傻眼,头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儿子。暗暗佩服一番额哲王子的童言无忌后,马国柱又满面堆笑的说道:“大王子,虽然大汗没有派人来通知你回察汉浩特继位,可那一天相信也不会太久了——只要大王子提师拿下宣府,和我们大金联手灭亡明国,在明国的土地上重现大元雄威,蒙古大汗就算不想立你为汗,蒙古的子民们也不会答应了。” “哦,这么说你已经想到办法帮我拿下宣府了?”额哲来了些兴趣,从女人怀里坐直身体问道。马国柱从怀里掏出张中正偷画的地图,双手捧着开心笑道:“大王子,奴才不但替你想到了拿下宣府的法子,还替你想到了以最小代价杀进长城开疆拓土的法子。奴才经过仔细盘问张中正那个内线得知,在昂裩闹儿湖正南方的阴山山脉中,有一条小道可以绕开蛮子军队重兵防守的张家口堡和来远堡,直接杀入宣府腹地,而且还可以直接拿下张家口后方的万全右卫——大王子,这座万全城,可是宣府的一座重要粮仓噢!” “真的?蛮子的粮仓,这可是好东西啊!快拿来我看!”额哲大喜过望,赶紧从马国柱手里抢过地图展开一看,额哲顿时就笑得合不拢了嘴。地图上,蒙古军营地的正南方,果然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开张家口直接进入宣府腹地,而且还巧巧的避开了明军在长城沿线建立的驻军堡垒,从虞台岭和野狐岭之间的峡谷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插宣府腹地,直抵万全城下。但是额哲再仔细一看,顿时泄气骂道:“蠢货,你到底会不会看地图?这条小路穿过阴山山脉的出口处,有一座蛮子的新开口堡,恰好堵死了出山道路,我们有你们容易过得去?” “大王子,你放心,你的洪福齐天,这座新开口堡,已经被蛮子军队废弃了。”马国柱开心大笑,赶紧把自己和张中正接头的前后经过,还有张中正兄弟交代的机密军情,详详细细介绍了一遍。谁曾想马国柱刚刚说完,额哲马上就吼了起来,“来人啊,快,吹升帐号,老子要全军出动了!” “慢着!”马国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赶紧拉住额哲劝道:“大王子,你先别急啊,张中正那个狗蛮子虽说已经投靠了我们,可时间还是太短了,他的话到底可不可靠,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所以我们不能冲动行事,只能从长计议。” “那不是废话?!”额哲忽然发起怒来,吼道:“既然你都不相信张中正那个狗蛮子,那你还去张家口和他接触干什么,还拿这张破地图回来对我说什么喜事?想耍我,让我白高兴一场?” “大王子,你别急,听奴才慢慢给你道来。”马国柱无奈,只得赶紧解释道:“奴才的意思是说,张中正那个狗蛮子刚投靠我们,他提供的情报,我们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所以奴才认为,我们应该先派出少量斥候按着地图所示,前去探路,如果地图无误,新开口堡的蛮子驻军确实也被撤消了,那我们就可以完全相信张中正这个狗蛮子了。如果地图有假,我们也可以另做打算。”说到这,马国柱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一句,“大王子,你也知道,举凡峡谷小道,虽然可以抄近道出奇兵,可也是无比危险的所在,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陷阱,全军覆没,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啊。” “那你还楞着干什么?”额哲鼓着金鱼眼吼道:“还不快派人去探路?看看这条路到底走不走得通,到底有没有埋伏?” “奴才遵命。”马国柱抱拳答应,又不放心的补充一句,“大王子,为了谨慎起见,奴才想亲自前去探路,了解第一手情况,顺便和张中正那个族弟取得联系,让他在我军偷袭万全城时,打开城门迎我军进城。” “那你还不快去?要带多少人去你看着办,全由你安排。”额哲心急如焚的催促道:“快去快回,别耽搁时间,要是我父汗和蛮子达成了协议,那可就来不及了。”马国柱也知道机会难得,拖延晚了只怕节外生枝,赶紧抱拳答应,安排了二十名精干斥候扮做蒙古商人,又带上自己辽东带来的四个随从,按着地图所示,匆匆赶往虞台岭与野狐岭之间的峡谷探路。 ……………… 昂裩闹儿湖距离虞台岭峡谷远比距离张家口为近,马国柱一行马不停蹄,只用了半天时间就顺利抵达峡谷入口。可是到得目的地仔细一看,马国柱自己先吓了一跳——这倒不是张中正提供的地图有假,这里确实驻扎得大明军队重兵,实际情况其实和张中正介绍的一模一样,两旁被峡谷生生截断的宣大长城破旧不堪,连烽火台都已经彻底废弃,蒙古军队出入这里很难被明军发现,真正让马国柱吓了一跳的是峡谷出口的险要地形!在峡谷两旁,虞台岭与野狐岭高耸入云,岭上树木丛生,伏兵容易,同时峡谷最窄处不到半里,两旁的悬崖峭壁笔直如削,只要有三千明军埋伏在此,待蒙古军入谷后堵塞谷口,那么蒙古铁骑即便有十万大军,也休想冲出谷去! “好险要的地形,难怪蛮子不在这里驻军,恐怕就是料定了没有那支敌军敢走这条路吧。”喃喃自语了片刻,马国柱又暗暗盘算,心说反正走这条路的是蒙古军队,又不是我们大金军队来冒险,再进去看看也没什么。想到这里,马国柱又一挥手,喝道:“继续往里面走,留心道路有没有大队人马行走的痕迹,还有注意有没有蛮子军队的埋伏。” 穿过了虞台岭与野狐岭之间的峡谷,地势稍微开阔了一些,部分地方甚至容许大队骑兵集结驻扎,但周围还是群山怀抱,树木密集,易进难出,同时马国柱发现这个地方的水源也明显不足,根本无法长期驻军,很明显,宣府明军就是因为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选择在这个位置建立堡垒,长期固守。与此同时,经验丰富的蒙古斥候和建奴斥候也在草丛中发现了一条小道,道路狭窄而车辙陈旧,还发现了几只民夫穿过的破草鞋,很符合张中正兄弟描述的走私小道特征,而且道路两旁的杂草枯败堆积,荆棘丛生,没有大队人马曾经行走的明显痕迹,这点又让马国柱稍微放下心来——因为这一点可以很明显的证明,除了少量小股的走私队外,即便是明军队伍,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走过这条偏僻的小路了。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在小路上露宿过夜时,马国柱又亲自登上高地观察,发现道路两旁的山上林中并没有露宿的篝火和巡逻的火把光芒,又证明了明军斥候并没有在此道路巡逻监视。到了第二天清晨,马国柱一行继续南行,很快就发现了张中正介绍中的卢象升派军堵塞小道的痕迹,只是堵塞道路的大石杂木已经被人清理出了一条小道,容许车辆通过,这又证明了张中正没有说谎,这里确实是他走私之用。马国柱暗暗欢喜之余,又悄悄估计了一下全面清理道路需要的时间,觉得只要人手足够,最多两个时辰把道路清理完毕绝对不成问题。 过了张中正等走私犯暗中开辟的小道,又顺着不算太窄的道路向南走了近两个时辰,一座被废弃不久的土石堡垒就出现在了马国柱等人的眼前,小心谨慎的马国柱又派出人手到堡中调查,发现堡中确实空无一人,驻军房屋和马房、库房都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破碗烂壶,看不到半个人影。穿过碉堡再往南行不久,本来就不算太窄的道路顿时开阔起来,登上山顶,马国柱等人甚至都可以直接看到万全城中的百姓炊烟,而山下除了大片大片已经收割了的空闲农田之外,也没有明军军队驻扎的影子,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看到一支明军的巡逻队,巡逻队里的士兵也一个个懒洋洋的敷衍了事,没转多久就找了个地方生火做饭,喝酒吃肉,完完全全后方二流军队的士兵作风。 见此情景,走了一天山路的马国柱暗暗欢喜不说,蒙古斥候和建奴随从也个个眉开眼笑,争先恐后的说道:“马大人,走这条路绝对没问题,只要我们抓紧时间,多带火把,最多**个时辰,绝对就可以杀到万全城下。”“就是水源少了一些,不过我们蒙古军队从来不怕水少,只要随身带着水袋,走这条路就不用担心水源问题。”“马大人,张中正那个狗蛮子没撒慌,这条路确实可以让我们奇袭蛮子军队的大后方。” “别急,让我好好想一想。”马国柱努力使自己从狂喜中冷静过来,先是挥手让众斥候闭嘴,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马国柱把地图拿出来,吩咐道:“这样吧,十个蒙古斥候在峡谷里留守监视,另外十个回去报信,请额哲王子率领大军走这条小路奇袭万全城,随便给大王子带路。剩下的几个辽东人,随我去万全城,找张中正那个兄弟张铁锤联系,让他做好开城迎接的准备。” “得令。”众斥候欢天喜地的答应。马国柱又拉着回去报信的蒙古斥候嘱咐道:“记住告诉大王子,兵贵神速,要是让蛮子有了准备就糟了,所以请大王子务必在八月二十的夜里抵达万全城下,我会和张铁锤在城里打开城门,但为了预防万一,还请大王子做好强攻准备,必要时直接攻城。” “明白,小人记住了。”斥候十夫长毕恭毕敬的答应。马国柱又叮嘱道:“还有,大王子出兵的时候,务必要让军队分三路而行,第一路轻骑开路,负责偷袭万全城,第二路中军由大王子亲自率领,赶在蛮子军队做出反应前穿过阴山山脉,直接杀入蛮子腹地。第三路后队殿后,干掉蛮子的斥候眼线,争取让蛮子军队晚一点知道我们走了这一条路偷袭万全城。明白不?” “明白。”蒙古众斥候整齐答应。马国柱又向蒙古斥候交代彼此联络的信号,立即便让他们从原路返回,到昂裩闹儿湖畔去给额哲通风报信,那边马国柱从辽东带来的四个随从则面面相窥,实在想不通马国柱为什么会变得胆子这么大,竟然自告奋勇亲自进万全城充当内应。直到蒙古斥候都走远了,一个随从才小声问道:“马大人,和蛮子叛徒联系,随便派几个人去不就行了,干嘛要你亲自去冒这个险?” “笨!我这么做,才是最稳妥的法子。”马国柱一挥手,阴阴的说道:“虞台岭这条路,确实是可以绕开蛮子主力奇袭蛮子腹地,可是道路太险了,稍有不慎被蛮子发现,就有可能被蛮子给包了饺子!反正额哲那个蠢货已经铁了心要和蛮子开战了,倒不如让他去冒这个险,我们表面上冒险去和蛮子叛徒联系,真正遇到危险就可以随时开溜,反倒安全。否则的话,我们随额哲那个蠢货行军,要是遇到危险,我们就有可能给那个蠢货陪葬了。” “大人高明,是这个道理。”四个建奴侍卫一起欢呼,对马国柱这种危险别人上、退路自己留的无私精神钦佩之至。但也有一个建奴侍卫担心的说道:“大人,奴才担心这么一来,万一额哲那个蠢货真的被蛮子包了饺子,五万鞑子大军被蛮子全歼,我们不就是前功尽弃了?” “谁说我们前功尽弃了?”马国柱表情无比奸诈,奸笑道:“对我们来说,只要能够挑起明国蛮子和蒙古鞑子的全面战争,让蛮子和鞑子翻脸开战,我们就已经为大金国立下了盖世奇功!能够让额哲这个蠢货奇袭万全城得手,当然是锦上添花,功劳更大!可要是额哲那个蠢货被蛮子给宰了,或者他的军队伤亡惨重,林丹那个老蠢货又怎么肯善罢甘休,还不是气势汹汹的来找蛮子算帐?我们还不是照样完成了任务?”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四个建奴侍卫恍然大悟,争先恐后的拍马屁道:“马先生果然神机妙算,算无遗策,这次立功回去后,大汗必然重用先生,到时候还请先生多多眷顾奴才等人。” “好说,好说,如果真能获得大汗恩赏,我肯定不会忘记你们这些有功之臣的。”一想到成功挑起明蒙战事后获得的封赏,马国柱的老脸就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又挥手说道:“都别楞着了,快随我进万全城去和张铁锤那个蛮子叛徒联系。不用担心,我们手里捏着张中正那个狗蛮子的要命把柄,他绝对不敢卖了咱们,咱们进万全城,其实也是万无一失的安全。” ……………… 在与建奴约定的联络点见到马国柱出现,穿着把总军服的张铁锤还真是吓了一大跳,暗暗庆幸上次分手后马上就来万全城办理上任手续,否则说不定就被看出破绽了。紧张之下,张铁锤结结巴巴的问道:“马……马大人,你怎么亲自来了万全城了?你就不怕被揭穿身份?” “怕,我当然怕。”马国柱大模大样的说道:“可是一想到我如果出事,就有人肯定要给我陪葬,所以我就不怕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大哥也再三交代过的,要我一定要听马大人的话,否则他第一个饶不了我。”张铁锤点头哈腰的答应。马国柱则挥手说道:“好了,闲话少叙,我来万全城就是要通知你,让你再好准备,三两天内,就要给我们办你答应过的事了。” “这么快?”张铁锤吓了一跳,紧张问道:“马大人,那具体是在那个晚上呢?小人也好做好准备。” “具体那天动手,到时候自然会通知你,你先做好准备就行了。”马国柱态度傲慢的说道:“总之在这几天里,你每天都来和我联系。还有,这是赏给你的订金。”说着,马国柱又把两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张铁锤,微笑说道:“事成之后,再给你剩下的八百两,万全城里的美女,随便你挑。” 张铁锤一脸欢喜贪婪模样的接过银票,又和马国柱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匆匆出门告辞离去。马国柱素来谨慎,又对一个建奴随从使个眼色,让他跟踪张铁锤,那建奴侍卫领命而去,许久后,那建奴侍卫回来禀报道:“马大人,没问题,那小子是直接回的军队驻地,奴才在外面监视了许久,没见蛮子军营里有什么异动,看样子他应该没卖了咱们。”另外两个在暗处探视客栈外面动静的建奴侍卫也很快回报,说是客栈外面没有任何异常,马国柱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耐心的等待约定的破城时间,并且每天后留守在小道中的蒙古斥候联系,了解具体情况。 还别说,张铁锤还真够听话,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张铁锤每天都按时来到客栈和马国柱联系,听取马国柱的命令,并且报告万全城中的驻军动静。到了第三天,同时也就是八月二十这天正午,张铁锤再一次来到客栈时,马国柱先是仔细打听了万全城里的军队调动情况,发现张铁锤介绍的与自己暗中刺探的情况完全一致,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向张铁锤吩咐道:“做好准备,就在今天晚上,子时过后,你看到北门外升起三盏红灯笼,就马上打开城门,明白不?” “今天晚上?”张铁锤一惊。马国柱点头,微笑说道:“对,今天晚上——我收到消息,蒙古的军队已经出发了,你回去以后只管做好准备,用不着再来联系我了。到了子时过后,你打开城门,然后就可以接收你想要那三个美女了。” “我回去以后只管做好准备,就用不着再来联系马先生你了?”张铁锤复述一遍,又狐疑的打量着马国柱问道:“马大人,这么说来,我离开这个客栈以后,你也要离开这个客栈?甚至离开万全城了?” “这不关你事,聪明的话就别多问。”马国柱不耐烦的回答道。不曾想这几天来一直比三孙子还乖的张铁锤忽然提高了声音,颇有些愤怒的叫道:“这怎么不关我事?你先跑出城了,我留在城里开门,要是出了事情,你倒可以一跑了之,我怎么办?留下来送死?” “小声点,你想找死?”马国柱大怒,刚站起来要恐吓张铁锤。不料隔壁忽然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声音,“找死的人,恐怕是你吧?”话音未落,马国柱的房间两边板壁突然同时破裂,七八个身穿各式便装男子手提钢刀冲了出来,手起刀落,乱刀砍下,马国柱房间里的两个建奴侍卫措手不及,立时就被砍成了满身喷血,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 “中计了!”马国柱也算反应得快,冲到窗户旁边就要往外跳,不曾想张铁锤一把揪住他的裤腰带,一下子就把他揪了回来,摔在地上。马国柱不死心的疯狂惨叫道:“外面的,快跑,是陷阱!” “来不及了。”一个提着刀的店小二一脚踩在马国柱脸上,笑嘻嘻的说道:“老子们化装成店小二,已经在这里监视你三天了,你带来的几个人,都被我们盯紧了。”果不其然,马国柱留在外面放风的两个建奴侍卫很快就被一群青年男子抬了上来,其中一个青年男子向张铁锤笑道:“张兄弟,两个狗建奴想跑,都被我们宰了!他娘的,要是让他们跑了,我们东厂的面子还有地方搁么?” “你们是东厂的鹰犬?”马国柱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冲着张铁锤疯狂咆哮道:“张铁锤,你小子敢向东厂鹰犬告密?你信不信我拉你一起陪葬?”张铁锤笑笑不答,只是一挥手,立即又两个男子上前,一个用破布塞进马国柱嘴里,一个用麻袋套在马国柱头上,又掉转刀柄,往马国柱头上狠狠来了一下,立时就把马国柱砸晕了过去………… …………………… 马国柱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许久,发现已经身处监牢之中,张铁锤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依稀面熟曾经装扮成店小二的东厂番役在旁边一边喝酒,一边看守自己。见此情景,自知在劫难逃的马国柱马上发疯喊起来,“东厂的爷爷,东厂的爷爷们!我自首,我要立功赎罪,我要举报你们中间的一个大叛徒,你们抓到他,就能立大功啊——!” “哦,你打算揭发那一个叛徒?”一个东厂番役来了些兴趣,放下酒杯向马国柱问道。马国柱疯狂叫道:“他的名字叫张中正,是你们卢抚台身边的署理主薄,他和大汉奸曹振彦有亲戚关系,曾经帮建奴办过事,还把宣府军队的部署情况泄露给了蒙古鞑子,我还有他亲手写的认罪书!你们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一定能立大功!” “张中正?卢抚台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吗?”几个东厂番役有点疑惑,他们的班头则把酒杯一下子就砸到马国柱脸上,吼道:“放你娘的屁!狗汉奸,抓张中正,你想害死老子们?” “头,张中正是谁?”几个番役都惊讶问道。那班头吼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大老大九千岁的亲儿子、二老大宋公公和三老大肖大人的拜把兄弟——张好古张宪台!中正是张宪台的字!抓他来严刑拷问,九千岁和宋公公他们不剥你们的皮才怪!” “干你娘!狗汉奸,你想害死老子们?弟兄们,让这个狗汉奸尝尝咱们东厂大刑的滋味!” “什么?张中正就是张好古小疯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骗我!你们绝对是在骗我——!” 第二百四十五章 自投罗网(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自投罗网(下) 老规矩,花开数朵,各表一枝,时间稍微回转,回到蒙古斥候把马国柱探路成功的消息带回蒙古军队大营那一刻,确认了虞台岭小路能够直接杀入宣府腹地,额哲二话不说,马上下令吹号升帐,点将发兵。只可惜蒙古军队蜕化严重,额哲也不是属于那种能够威信服众的主帅,所以十个号手在帐外吹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号角,千夫长以上级别的蒙古将领方才到齐。这还不算,当额哲下令集结全军抄小道偷袭宣府腹地时,众将不仅没有无条件立即答应,小部分非察哈尔族的蒙古将领甚至还提出了反对声音。 “大王子,我们和大明是盟友,你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弘吉刺特部落的几个千夫长仗着自己部落的实力强劲,就直接向额哲提出的质疑,为首的千夫长哈丹达甚至还公开说道:“大王子你擅自出兵偷袭大明腹地,即便得手,大明军队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战火重开,大明与蒙古长达五十七年的友好邦交毁于一旦,我们和大王子可都成了蒙古的民族罪人了!” “不错,一旦和大明开战,大明肯定会关闭边市,我们蒙古部落的饥荒可就要更严重了。”众亲明蒙古将领纷纷附和,还有将领大叫,“大王子,千万不能和大明开战啊,这仗一旦打起来,我们蒙古内部反倒会先分裂啊!”“是啊,大王子,难道你没听说过大明的张好古大人用八千军队,就歼灭了我们蒙古的十二万大军,还横扫了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你打不过张好古大人的。” 军队内部反对与大明开战的声音如此之大,志大才疏的额哲顿时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一时间竟然想不出用什么法子镇压这些声音。还好,蒙古军队内部亲明派颇多,好战派和亲奴派也不少,至少额哲的两个左右手古英塔苏和祁他特车尔贝寨桑就是铁杆鹰派兼铁杆亲奴派,而且实际能力也远超过额哲,面对亲明将领的群起反对,寨桑第一个跳出来吼道:“对给我闭嘴!你们想违抗军令么?大王子是全军之主,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去干什么!否则的话,你们就是抗命不遵,依军法必须处死!” “对!大王子身为全军主帅,那怕是要你们去杀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都得马上去杀!”古英塔苏也诈唬起来,“否则的话,违抗军令,得装进麻袋,用战马活活踩死!大王子就是平时对你们太仁慈了,你们如果还敢得寸进尺,大王子可就要行军法了!” 额哲本人就是铁杆亲奴派,军中的亲明将领自然大都地位不高,被寨桑和古英塔苏拿军法这么一吓唬,大部分的亲明将领也都不敢开口,只有个别靠山比较硬的亲明将领壮着胆子说道:“古英塔苏将军,寨桑将军,我们不是违抗军令,我们是无法理解大王子这道命令——我们和大明是盟友,出兵偷袭他们的腹地,这不是英雄行为。大汗如果追究起来,谁来担这个责任?” “闭嘴!”有寨桑和古英塔苏支持,额哲底气壮了许多,难得拿出很有担待的模样大吼道:“谁再敢反对我的命令,我就要让他尝尝被战马活活踩死的滋味!服从命令上阵杀敌,是你们的事!怎么向我父汗,是我的事!至于怎么和蛮子明国交涉,是谈判还是开战,又是我父汗的事,轮不到你们操心!” “说得好!”古英塔苏带头鼓掌,向众将喝道:“听到没有?你们只要执行大王子的命令就行,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用不着你们操心,那是大王子和我们操心的事!”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确实很有几分道理,所以所有的蒙古将领全都鼓起掌来,不再反对额哲偷袭宣府腹地的命令。——当然了,事后古英塔苏也少不得为了自己的这番话后悔得肠子都绿了,这事后话,按住暂时不提。 敲定了偷袭计划,额哲立即按着马国柱的指点调兵遣将起来,最得额哲信任的古英塔苏率轻骑五千先行出发,多带开路工具,为大军清理道路,以便有利于蒙古全军迅速通过那条相对狭窄的小路,同时肩负在明军叛徒接应下偷袭万全城的任务;额哲亲率主力携带粮草辎重随后而行,必要时可以接手正面强攻万全城;寨桑率领五千精锐骑兵殿后,专职负责驱逐诛杀明军斥候,以免明军主力过早发现蒙古主力的偷袭计划,必要时则担负阻击明军追击的任务。 计议一定,额哲又和众将商量了出兵时间,到了八月十九这天夜里,蒙古大营就热闹了起来,早在傍晚就生火做饭,喂料饲马,到了初更,古英塔苏的先遣队伍和寨桑的殿后队伍同时出发,一路直接南下,在向导的带领下杀向虞台岭小道,一路则转向东南,去清扫那个位置的明军斥候,监视张家口明军动静。到了三更,额哲也亲自带着蒙古军队主力出发,扔下空荡荡的大营杀向虞台岭。 这一次,运气终于站在了蒙古军队这边,额哲大军天明时匆匆赶到虞台岭小路入口前时,监视明军动静的寨桑那边传来消息——张家口的明军驻军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对蒙古军队的偷袭计划一无所知。额哲大喜过望,赶紧下令全军迅速进入虞台岭峡谷,穿过阴山山脉直扑万全。可是这么一来,一些经验丰富的蒙古将领不干了,纷纷涌到额哲面前反对,提出质疑。其中一个老将指着峡谷两边高耸入云的高山说道:“大王子,你看,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我们一旦进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怕什么?蛮子不是说过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额哲难得卖弄起一次成语,大模大样的说道:“你们以为我真那么傻,不派人探路就进这样的险地?放心,我已经派斥候反复仔细打探过了,这里没有蛮子的埋伏,我们只管进去,就可以穿过阴山山脉直插蛮子的腹地了!” “已经派斥候反复查探过了?”几个蒙古老将面面相窥,实在不敢放下心来——象阴山余脉这种山高林密的崇山峻岭,地形复杂无比,不要说几个斥候仔细打探了,就是在这里驻扎上万大军,恐怕也很难顾及周全,完全避免敌人埋伏在内。胆怯之下,一个老将又好心建议道:“大王子,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别进小路,等古英塔苏将军的前锋军队拿下万全城,建立前进据点,我们的军队再穿过山脉,杀进宣府腹地不迟!” “胡说八道!”额哲勃然大怒,喝道:“亏你还白胡子一大把了,竟然想得出这样的昏招?古英塔苏才有五千军队,就算他能顺利拿下万全城,我们的行动也彻底暴露了!到时候古英塔苏派人来传送消息,又需要一段时间,我们穿过阴山山脉,也得需要一段时间——期间蛮子军队万一做出反应,又堵死了这条小路,我们的主力还怎么杀进宣府腹地?到那时候,古英塔苏的五千军队不就成了孤军了?还不得象羔羊一样被人多势众的蛮子军队屠杀?” 还别说,额哲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几个蒙古老将还真想不出办法来反驳。见几个年龄足可以给自己当爷爷的老将被训斥得哑口无言,额哲更是得意,又卖弄起了学问呵斥道:“再说了,打仗本来就是一种冒险,不敢冒险还怎么打仗?不敢冒这个险,还不如回家搂着又老又丑的女人睡觉,在梦里想想蛮子美女流口水算了!难道你们忘了,我们蒙古军队当年西征欧罗巴的时候,也曾经全军翻过天险喀尔巴阡山脉,这才奇袭格兰城得手!白雪皑皑的喀尔巴阡山脉连路都没有,我们蒙古军队都可以过得去,何况这道本来就有道路的小小阴山山脉?” 做梦都想重现大元雄风的额哲搬出当年的蒙古西征事例,几个蒙古老将更是无话可说,只得乖乖的执行额哲的命令,率领全军踏入虞台岭与野狐岭之间的峡谷,心惊胆战的钻入阴山余脉中的崇山峻岭。但几个老将执行命令之后,还众口一词的向额哲提出请求——既然额哲坚持要执行这个冒险计划,那么蒙古军队就一定得抓紧时间迅速穿过山脉,那怕错过偷袭万全城的机会,多死几个人正面攻城,也不能给明军做出反应的机会。 “知道了,你们别罗嗦了。”额哲大模大样的一挥手,张狂笑道:“正面强攻就正面强攻,别说万全城里才有区区三千老弱蛮子,就算那个号称什么蛮子战神的张好古蛮子亲自坐镇在万全城里,我拿下万全城绝对没问题!用蛮子的话来说,叫易如反掌!” 带着杀入宣府腹地抢钱抢粮抢美女的美梦,四万蒙古主力被额哲领进了野狐岭与虞台岭之间的峡谷,沿着走私商人留下的曲折小道,一头扎进了阴山余脉的崇山峻岭中。途中,经验丰富的蒙古老将无不是风急火燎的催促全军加快速度,尽快走完这条到处充满危险气味的山间小道,无奈这样的小道始终不适合大队人马行军,古英塔苏率领的前锋军队虽然已经将道路加宽加固,蒙古大军的行军速度却始终快不起来,最多只能保持在相当于平原正常行军的速度,根本无法达到轻骑奔袭的闪电速度。 行军缓慢本来就够让人焦心了,更令蒙古老将们郁闷的是,他们的主帅蒙古大王子额哲不仅不以此为忧,反而大模大样的教训他们道:“急什么?在山里保持这样的速度,已经算不错了,你们以为这是在平原草原,我们蒙古的铁骑一天一夜可以走三百里?再说咱们走了这么久了,连一个蛮子伏兵的鬼影子都没有,你们到底还有什么怕的?” “大王子,大明军队用不着在半路埋伏!”几个心急如焚的蒙古老将差点没吼出来,“大明军队真要埋伏,只要用很少的军队,堵死这条道路的南北出入口就足够了!大王子你留心到没有,我们这一路走来,两旁不是高山密林就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更麻烦的是,这条路上连大一点的溪流都没有,没有足够的水源,我们如果被困在这里,不要说突围了,就是想坚守待援都办不到!” “这条路这么偏僻,蛮子会想到我们走这条路偷袭他们吗?”额哲自信冷哼。可是看到几个老将须发倒竖的愤怒模样,额哲还是勉强说道:“那好吧,传我的命令下去,全军尽量加快速度,争取在日落前,穿过这条山脉。” 连喝带骂几乎是用皮鞭催促,蒙古军主力的行军速度总算是加快了一些,连续穿过了多个峡谷和相对比较开阔的盆地,到了太阳刚刚钻入地平线大肆凌辱的那一刻,蒙古军主力终于追上了正在开辟道路的古英塔苏前锋军。看到古英塔苏的军队竟然还在搬运堆积在道路上乱石杂木,焦躁不安的蒙古老将们个个都吼了出来,指责古英塔苏开路速度缓慢,古英塔苏则理直气壮的反驳道:“这能怪我么?这条路本来就是被蛮子堵死的,堵路的石头和木头足足堵了三里多长,中间只能过一辆马车,我如果不把这里的石头和树木都清理了,我们的五万大军光是走这三里路,起码都得走一夜!” “那前面情况如何?有没有派人过去查看?”老将脱里思紧张问道。古英塔苏傲慢答道:“那还用说?放心,我的人已经到了被蛮子废弃的新开口堡了,那里还是没有蛮子军队。我们只要过了这条窄路和新开口堡,再往南就是平原了。” “那就好。”几个老将都松了一口气,又争先恐后的叫道:“大王子,快派人帮忙清理道路吧,越快走出这条路越好!” “知道了,罗嗦什么?”已经在考虑到底是正面强攻万全城还是按原计划偷袭的额哲不耐烦的答应,又指着这几个老将命令道:“既然你们这么急,那你们带军队上去帮忙吧。”脱里思等蒙古老将无奈,只得恨恨的亲自上阵,带着本部军队帮忙清理这条小道。 …………………… 与此同时,在距离蒙古大军队伍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咱们的张好古张大少爷舒舒服服的坐在一张铺有锦毯的太师椅上,面前一杯清茶,手中一本线书,正在借着日落后的最后一丝余芒,专心致志的看着书本。倒是站在张大少爷旁边的史可法急得团团转,不时拿起望远镜张望远处,最后实在忍不住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我可算是服了你了,蒙古军队就要走出小路了,你怎么还不下令发起进攻?要是蒙古军队走出这条路,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急什么?天还没全黑呢。”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说道:“军队什么时候遭到偷袭最容易混乱?天色全黑的时候,一旦遭到偷袭,就最容易混乱和士气崩溃!而且让蒙古军队稍微休息一下,对我们来说还有两个好处,第一,黑夜可以帮助我们的军队隐藏实力,让蒙古军队摸不清楚我们的真正实力,摸不清楚我们的情况,也更容易陷入对未知威胁的恐惧。第二,一个正常人类在经过大量消耗体力的活动后,因为肌肉惯性,短时间内还可以保持一部分体力,可一旦稍作休息后,肌肉就会感觉无比酸痛,力量也会大量下降,继而影响到作战能力。所以,稍微让蒙古军队休息一会,对我们更有利!” “话虽然没错,可……。”史可法本来还想反驳,可是忽然瞟到张大少爷手里的书本时,史可法却笑了起来,问道:“张大人今天是转性了?平时里你手里的书不是《金瓶梅》、《肉蒲团》就是《黄帝御女经》,今天怎么想开心了,看上了五台山的佛院游记?难道张大人想虔心向佛?那天底下的建奴可都要念佛感谢了。” “别小看这本五台山游记,对我们宣大军队来说,这本书的效果抵得上一支军队!”张大少爷语出惊人,举起手中书本微笑说道:“林丹那个老东西崇敬红教,在他的察汉浩特城修了一座什么金顶白庙,专门给红教喇嘛居住。这本我朝无名氏所著的五台山游记中,恰好就有关于五台山红教寺院的记载——上面有一行字,将是我下一步计划的关键,在我的计划里抵得上十万大军!” “那一行字能抵得上十万大军?”史可法大吃一惊。张大少爷答道:“我念给你听:‘重六十四斤二两,高一尺二寸。’这句话,对我来说,抵得上十万大军。” “重六十四斤二两,高一尺二寸?这句话抵得上十万大军?什么意思?”史可法彻底傻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张大少爷,实在想不通这句话到底有作用,能够抵得上十万大军? “将来你就明白了,现在先把我们该做的事做完。”张大少爷放下书本站起来,看看已经垂暮的天色,微笑说道:“秋天黑得快,可以动手了。来人,发信号!” …………………… “咻——!咻——!咻——!”三支焰火呼啸着飞上半空炸开,在夜空中绽放出三团巨大的美丽花束。看到这三团花束,还在辛苦搬运堵塞道路的石头乱木的蒙古军上下先是莫名其妙,然后几个首先反应过来的蒙古将领就惨叫了起来,“天哪!这里真的有伏兵!我们上当了!” “快冲出去!”从一开始就担心这是陷阱的蒙古老将脱里思第一个大吼,“快冲!能冲过去多少算多少,抢占道路出口!” “杀啊!”时间已经晚了,几乎是在同时,道路两旁的山顶上忽然杀声如雷,无数头上戴着带叶枝冠的明军士兵冲了出来,将一块块大石一根根树木推下悬崖,砸向妄图冲过窄路的蒙古士兵。而在早已废弃的新开口堡南面,一支明军队伍也呐喊着冲回堡垒,与驻守堡中的少量蒙古士兵展开激战,巷战中,这些明军士兵手里拿着铁管火枪先是乱枪齐发,然后挺枪乱捅,从未见过这种古怪战术的蒙古士兵措手不及,纷纷被枪上三棱刺刀刺中,伤口血流如注,手按布包都无法止血,很快就被明军士兵尽数驱逐出堡,明军乘势抢占尚算完好的堡垒,迅速以早乱石堆塞堡门,并在堡上构建火枪阵地,还更加无耻的架起随军带来的佛朗机小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北面小道。 “杀——!”喊杀声益发猛烈,山顶滚落的石头与树木也越来越多——山顶上埋伏的明军士兵在他们黑心烂肝的总督大人指点下,先用锯子把树木齐根锯去四分之三,远远看去树木青葱,完好无损,可实际上只要轻轻一推就会折断,然后滚下悬崖,劈头盖脸的砸到蒙古士兵头上脸上,砸得蒙古士兵是鬼哭狼嚎,头破血流,并且很快就把山下小路彻底堵死,人马无法通行。同时山上暗藏的佛朗机小炮也开始发威,将铁片铁角尽情倾泄到蒙古军队头上,轰得蒙古骑兵人仰马翻,惨叫不绝。迫不得已之下,蒙古军队只得放弃冲出路口的打算,退出窄路,到开阔处暂避。 “额哲,我简直太佩服你了——!” 蒙古军队停止冲锋,大明军队也停止开炮后,战场稍微安静下来,蒙古众将正簇拥在额哲身边商议对策时,一个奸险的笑声忽然在群山中回荡起来,“我真的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你!我们大明军队就在附近虎视耽耽,你竟然还敢率领全军偷袭我们的腹地,把军队带进了这样的死地?我可没有这样的胆子啊!你是不是《三国演义》看多了,以为书本上的小道奇兵战术,在现实战场上还能管用?” “哈哈哈哈哈……!”奸险声音笑得异常开心,“不过也好,托你这个蠢货的福,连我都没有想到——盘踞在我们家门口的蒙古大军,就这么容易的被你给彻底害死了!这世上蠢到你这个地步的人,实在是不多啊!” “混帐东西,你是谁?”听完通译的翻译,自命不凡的额哲气得疯狂大叫起来。 “我是谁?咱们不是见过面吗?”疯狂奸笑声中,邻近的悬崖顶端站出了一个青年男子,借着那青年男子身边的明军士兵手中火把照耀,额哲顿时认出来人,也顿时惊叫起来,“张中正?你不是蛮子使者张中正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叫到这里,额哲又猛然想起一事,赶紧又叫道:“张中正,你不要忘了,你通敌卖国的把柄还在我手里,快叫你的人让开路,否则我就要把你的罪证,交给你们明国的张好古总督了!” “那拿来吧。”张中正伸出一只手,大笑着说道:“我就是大明宣大总督张好古,你不是有罪证要交给我吗,现在就拿来啊。放心,我一定会秉公而断——如果我真有什么通敌卖国的行为,我肯定会从严惩处我自己的。” “你……你就是张好古?”额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之下,连大喊质问都彻底忘记了。张大少爷却仿佛隔着里许远都听到了额哲的喃喃低语,又大笑说道:“很惊讶吧?那一天我冒充使者亲自去你的军营,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你的虚实,可我也没想到,你和马国柱那个汉奸会蠢到这地步,竟然想要收买我,让我当内奸!这还不算,你们居然还想从虞台岭小路偷袭我的腹地,难道你们真的蠢到相信我会在防线露出这么大的破绽?难道你们连一次都没想过,废弃新开口堡,其实是我早就发现这里太容易打埋伏了,所以上任不久后就故意留下了陷阱,专门用来招待任何试图侵犯宣府的敌人的?否则的话,这么险要的位置,向来出了名谨慎的我,怎么可能会连一支军队都不驻守?” 大笑了许久,张大少爷竖起食指,伸臂往天空一指,旁边的史可法挥动令旗,埋伏在峡谷两旁的明军士兵立即整齐呐喊起来,“大明战神张好古张大人在此,蒙古全军将士,还不快快投降?看在盟国友军份上,可饶尔等不死!”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质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质 发现自己上了狗少的大当,气急败坏的又叫又嚷又沉默又懊恼的过了许久,在脱里思等蒙古老将的提醒下,额哲总算是回过了神来,赶紧指挥着蒙古军后队改前队,掉头向北,往原路杀回。张大少爷也不下山追击,只是指挥军队拼命堵塞道路,严严堵死蒙古军南下的每一寸道路,还极其阴损的调派军队,在小道出口处构建了大量工事,安排将领军队严防死守,摆明了想把五万蒙古大军给全部堵死在阴山余脉的崇山峻岭中。 张大少爷既然这么不慌不忙,自然就代表着张大少爷有绝对让蒙古军队逃不出去。果不其然,蒙古全军上下气喘吁吁的往回派了近两个时辰后,迎面就撞见了殿后的寨桑军队——准确来说,是丢盔卸甲、拖旗拽戈的寨桑败军,而且主将寨桑还不见了踪影。额哲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原来寨桑后队完成了殿后任务后,估摸着时辰也进了虞台岭小道来和主力会合,可寨桑的军队才进到峡谷一半,埋伏在虞台岭和野狐岭上卢象升亲自率领的明军伏兵就发起了攻击,弓弩火枪箭弹齐发,石木火把雨雹落下,片刻之间就堵死了谷口,将寨桑军队生生切成两半。寨桑情知中计,为了抢占路口接应主力,不顾伤亡的向山顶发动冲锋,不料宣府总兵黑云龙又亲率八千铁骑从后杀来,寨桑兵少不敌,被黑云龙军杀散,黑云龙军乘势接管谷口,彻底堵死了蒙古军队的出谷道路,被困谷内的寨桑败兵进退不能,只得南行来与额哲会合。 “张好古,狗蛮子——!”听完寨桑败兵的哭诉,额哲大吼一声,一头栽到马下,生生气晕过去。其他的蒙古将领也是个个面如土色,纷纷心惊胆战的惨叫,“南北出口都被堵死了,这可怎么办啊?明**队用不着动手,光是渴都把我们活活渴死在这里啊!”最为亲奴反明的古英塔苏叫得更是大声和慌张,“完了,完了!张好古那个狗蛮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下子我们全死定了,死定了。” “慌什么?”危急时刻,经验丰富的老将脱里思再度站了出来,大声吼道:“把大王子救醒,让军队原地休息,恢复体力,各级将领重新组织队伍,做好突围准备!明**队刚刚把我们包围,肯定还没来得及修建坚固的工事,我们抓紧时间突围,就还有希望。” “老将军说得是,快,快,大家分头行事。”在这种身处重围又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有经验丰富的老将站出来主持大局,对蒙古军队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就连曾经十分看不起脱里思的额哲副手古英塔苏也象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紧脱里思的指点安排军队休息,准备突围,同时扶起气晕过去额哲,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好不容易才把额哲救醒过来。而额哲醒来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放声大哭,边哭边喊,“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被蛮子包围了,这可怎么办啊?” “大王子,不要慌张,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脱里思等蒙古老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赶紧出言安慰,并且把现在还有突围机会的道理告诉给额哲。等脱里思说完,额哲马上象找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抓住脱里思的手,抽泣说道:“脱老将军,你说得对,我们还有突围机会!老将军你快教我,我们该怎么突围?该往那个方向突围?该怎么打破蛮子的包围?” “大王子休慌,现在先让士兵和战马都恢复体力。”脱里思指点道:“等到天亮了,我们再往北面突围。” “为什么要等天亮再突围?要是蛮子又来援军怎么办?”额哲面如土色的惨叫问道。脱里思安慰道:“大王子,你不用怕,虞台岭小道远离张家口,明**队运输辎重不便,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修好坚固工事,我们还有时间休息。而且我们的士兵和战马都一天多时间都没有休息了,再不休息的话,就算想突围都没有力气了。”六神无主的额哲闻言大喜,赶紧听从脱里思的指点,让军队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天明突围。 蒙古老将们的经验确实是宝贵的,可蒙古老将们又实在太小看了张大少爷的心狠手黑一些,早在黑云龙军抵达虞台岭与寨桑军队开战之前,宣府知府阮大铖就已经在张大少爷命令下出动上万步兵,带着数以千计的马车直扑虞台岭,车上装载的除了粮草武器和辎重之外,另外还有大量切割整齐的条块青石和建筑工具。待到天色微明之时,阮大铖的辎重队抵达虞台岭谷口,上万步兵又迅速变成了建筑工人,将随军带来的青石搬下马车,迅速在虞台岭谷口狭窄处修建石质实心城墙,又在墙前挖掘深壕,拦截蒙古骑兵冲击,同时峡谷两旁山顶上的树木也被尽数砍倒,连干带枝抛入谷中堵塞道路,必要时还可以把这些树木点燃,用火海阻拦蒙古骑兵突围。所以等到蒙古军队重新杀回虞台岭谷口时,从这个位置突围的希望几乎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该死的明国人,动作这么快,真想把我们困死这里?”看到那层层叠叠高达三丈的乱木数墙,蒙古军上下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为了争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蒙古众老将还是向面无人色的额哲大叫道:“大王子,没其他办法了,只能拼了!就算死上一万人才能冲出去,也好过四万多人全部被困死在这个山里!”脱里思还建议道:“大王子,你可以下一道命令,谁第一个冲出谷口,就赏谁一千两银子!” “好,也只能这么办了。”额哲脸色苍白的点头,同意众老将的主张。很快的,第一支蒙古骑兵就挥舞着武器呐喊着冲向虞台岭谷口,谁知明军队伍根本就不给蒙古军队正面交战的机会,直接就扔下无数火把到树木堆上,烈火翻腾,浓烟滚滚,顿时就堵死了蒙古军队的所有冲锋道路,蒙古士兵不堪烈火荼毒,只能纷纷后退;脱里思等老将又亲自带着敢死队上前拍打火堆时,山上又是乱石滚下,砸死砸伤无数蒙古士兵,亲自上阵的老将脱里思更是被一块三十多斤重的石头砸中头顶,脑浆崩裂而死,蒙古军敢死队也很快全军覆没,不是被活活烧死,就是被乱石砸死,烈火熊熊,很快就把半个山谷的树木引燃,火焰高达十丈,蒙古军不要说扑灭大火了,就是想要靠近火海十步之内都无法办到。 “天哪,这可怎么办啊?难道我们真要全部死在这里?”火海阻隔去路,刚找到的主心骨脱里思也战死了,额哲忍不住又号啕大哭起来。那边古英塔苏壮着胆子安慰道:“大王子,你不要急,火虽然大,可总有烧完的时候,你看两边山上的树木也被蛮子砍光了,没办法再用火攻阻拦我们了,等火熄了,我们也就有机会突围了。” “没用了。”另一个蒙古老将脸色阴郁的说道:“这样的大火,至少要烧一天一夜才会熄灭,等一天一夜过去,明国的军队早就修好足够阻拦我们突围的工事了,该增援的援军也全部到位了,我们已经没机会再突围了。”其他老将也是个个表情沮丧,知道这话不假。 “完了,我们死定了,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了。”听老将们这么一说,刚生出一线希望的额哲马上又嚎啕大哭起来。主帅带头大哭,蒙古军队伍中很快也是哭声震天,火海对面的明军士兵则个个开怀大笑,和蒙古军队形成鲜明对比。 “完了,我们完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父汗,父汗,你救救我,救救我啊。”额哲越哭越是伤心,最后干脆摔下战马,抱着脑袋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曾经叫嚣要攻入大明京城的亲奴派古英塔苏也是泪水滚滚,无计可施。那些暗恨额哲无能害死三军的蒙古老将无奈,只得过去七手八脚的搀起额哲,安慰道:“大王子,你不要太伤心了,哭也不是办法,我们虽然被包围了,可军队伤亡不大,还有作战能力,只要军队还在,我们就还有希望。” “还能有什么希望?”额哲嚎啕问道:“南北路口都被蛮子堵死了,根本冲不出去,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王子,我们几个老家伙合计了一下,觉得现在还有两个办法。”老将也里可温说道:“一是坚守待援,寨桑将军带着一些骑兵先跑了,他肯定会把我们被包围的消息送给大汗,大汗知道以后,肯定会想办法救我们,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在这里坚持下来,就一定能等到大汗的救兵。只是这里的水源实在太少,我们要想坚守下去,也不会有那么容易,只怕得做好吃大苦头的准备。” “那第二个办法呢?”额哲抹着眼泪问道。也里可温先看了额哲一眼,又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大王子,我们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吃错了药和大明开战,可大明和我们始终是盟国,我们的第二个法子就是向大明军队低头,派使者去向大明军队投降,以放下武器和撤回察汉浩特为条件,请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保住这里的四万多蒙古勇士生命。” “不能投降,不能投降啊。”古英塔苏杀猪一样叫唤起来——他是蒙古军队里出了名的反明派,以前没少干杀害大明百姓商人的事,甚至还曾经伙随鞑靼毛乞炭部攻打宣府,别人投降也许还有机会活命,他可就要铁定怒火冲天的宣府百姓千刀万剐了。为了说服额哲等人陪自己送死,古英塔苏还拿出张大少爷的光辉业绩恐吓,“大王子,各位老将军,我们向谁投降都行,可绝对不能向张好古蛮子投降啊!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张好古那小蛮子是蛮子的天杀星转世,最喜欢的就是杀人,我们要是投降,肯定会被他全部杀光!” 说着,古英塔苏灵机一动,赶紧又叫道:“对了,我们还有第三个办法,蛮子只是堵住了这条路的前后出口,我们可以翻过这些山岭,从其他地方突围啊。” “蠢货!”也里可温呵斥道:“要想翻过山脉突围,起码得翻过十几座没有道路也没有水源的山头,等我们走出这片山区,人马起码得死上一半,剩下的也得累得只剩半条命,到时候大明军队再一阻击我们,我们才是一个都跑不掉!” 古英塔苏哑口无言,也里可温则又说道:“不过你的话也对,别的大明将领都认为杀俘不吉,很少杀俘虏,只有张好古大人例外,他在盛京杀的建奴俘虏,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我们也得防着他这一招。所以我们的使者去和张好古大人谈判的时候,一定要他保证绝不杀害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放我们离开张家口。” “那……也只好这样了。”虽说向大明军队投降后,继承汗位的希望必然要小上许多,可是迟疑了半天后,额哲心中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念头终于还是占了上风,点头说道:“那好吧,等火灭了,我们就派使者去和张好古大人谈判,只要他答应不杀我们,我们就可以投降。……对了,谁去当这个使者?” “如果大王子信得过我的话,我去当这个使者吧。”也里可温自告奋勇,皱着眉头说道:“我尽量给我们这支军队保住一点东西,张好古大人是出了名的难缠,我们这次只怕要出不少血了。大王子,你决定吧,你准备拿多少战马当买路钱?我们手里能够让张好古大人看得上眼的,也就是骑兵的这些战马了。” ……………… 谷口的大火果然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方才熄灭,有了这段时间,明军在虞台岭谷口的工事也已经基本完成,两条三丈多深的壕沟和一条高达四丈的石质关墙,另外再配合鹿角和栅栏,构成一道蒙古军队无法逾越的人工天堑。看到这一切,蒙古军上下也死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额哲派出也里可温打着白旗,穿过仍然热气逼人的焦炭火场,去与明军谈判求和。 被明军士兵用绳索拉上石墙后,也里可温很快就见到了宣府巡抚卢象升,张大少爷则还在绕路赶回虞台岭谷口的途中。双方见面后,也里可温当即代表额哲向卢象升郑重道歉,解释说蒙古军队使用了过期的旧地图,误入了盟友大明境内,蒙古军队对此万分抱歉,希望大明军队看在盟友份上,让开一条道路,放蒙古军队离开峡谷,蒙古军队保证不再犯类似的错误,并且承诺将离开昂裩闹儿驻地,返回察汉浩特。 “也里可温将军,你说你们是使用了过期的旧地图,所以才误入我们宣大境内。”卢象升冷笑着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派遣细作潜入万全右卫,收买我们大明将士为你们打开城门?这难道不是你们撕毁盟约偷袭我们大明城池的铁证?而且你们被俘的士兵也亲**代,你们的大王子在军中公然宣布,攻破万全城后,将解散军纪三天,任由他们抢掠城中的女子钱帛,这你们又做何解释?” “这个……。”也里可温老脸一红,都找不出话来回答卢象升的质问。卢象升则又说道:“你们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你们的大王子,必须书面承认他背信弃义偷袭我大明城池的罪行,并且由我们押赴大明京城,接受我们大明朝廷的公开审判!另外你们军队中的一部分将领,曾经多次伙同部分鞑靼部落侵犯我们大明的土地,杀害我们大明的百姓和商人,我们要求你们的大王子拿他们的脑袋来表示投降诚意!” “这是那些将领的名单,也里可温将军请收好。”卢象升将一份用汉蒙文字写成的名单递给也里可温,又严肃说道:“除了这两个条件之外,因为你们军队侵犯我大明土地,对我大明朝廷、军队和百姓造成了不可估量的财产损失,所以你们军队中的战马必须全部赔偿给我大明军队,同时你们的士兵也将暂时扣留在我大明境内充当苦役,直到你们的大汗拿出让我们大明朝廷满意的诚意,他们才能够得到释放,返回蒙古草原。” “卢大人,这些条件太苛刻了,我们一条都不能答应。”也里可温的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可以放下武器,另外赔偿大明军队一万匹战马,但大明军队必须无条件让我们离开,这是我们的底限。请卢大人向张好古大人请示,如果他答应,我们就成交,否则的话,我们就算拼死一战,也决不接受你们的苛刻条件!” “也里可温老将军,你认为,以你们现在的情况,还能谈底线二字吗?”卢象升大声冷笑,“一个多月来,你们的军队以保护商道为名,驻扎在昂裩闹儿湖畔,暗中杀害了四十一名大明商人,抢走了他们的随身财物,并且将他们的妻子女儿掳入营地,大肆**辱,最后也把这些无辜女子杀害,杀人灭口!还暗中勾结建奴,贿赂收买我们大明的官员将士,妄图忽然杀进我们大明腹地,抢占我们大明的城池!身为大明盟友,你们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背信弃义的事,现在居然还有脸说底线二字?实话告诉你,我开出的条件,就是我们大明宣大总督张宪台事先交代的条件!你们不答应,那我们就刀枪说话吧!” “卢大人,你可要想好了。”也里可温一咬牙,阴阴的说道:“我们蒙古和你们大明目前还是盟友关系,你如果旨意要用武力说话,那挑起大明和蒙古全面战争的责任,可就要由你来背了。到那时候,只怕你也没办法向你们大明朝廷交代。” “也里可温老将军,你们偷袭万全城,难道不是你们主动挑起战争的信号?我们大明朝廷难道会要我们宣大军队放下武器,任由你们屠杀?”卢象升冷笑说道:“既然你们执意要和大明开战,那我们也奉陪到底!实话告诉你吧,鉴于你们主动开战的事实,我们宣大张总督已经向大明朝廷递交了奏章,请旨发动第二次北伐,亲自率领宣大军队攻打察汉浩特城,征讨你们那个背信弃义的蒙古大汗!” 也里可温无话可说,只得借口回去与额哲商量,告辞返回蒙古军中。也里可温前脚刚走,满身风尘的张大少爷就匆匆赶到了虞台岭谷口,刚和卢象升见面就劈头盖脸问道:“情况怎么样了?蒙古军队有没有派人来谈判?” “来了,刚走。”卢象升往也里可温离去的方向一指,把谈判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担心的问道:“张大人,现在朝廷上要求和蒙古保持友好关系的声音可不小,如果朝廷怕和蒙古开战,下旨要求我们放人,那可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大明的皇上什么毛病都有,就是没有软骨头这个毛病。我们现在抓到了这五万人质,皇上就更不会向蒙古低头了。”张大少爷自信满满的说道:“而且我们抓到了五万人质,林丹就算翻脸开战,也肯定会首先冲着张家口来,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收拾林丹易如反掌。”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三面开战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三面开战 大明盟友蒙古军队忽然翻脸,抄小道偷袭万全城,结果被大明宣大总督张好古包围在阴山山脉之中,进退不得,出入不能,消息传开后,天下震动!而首先被震翻的,就是距离张家口不算太远的大明京城,还有大明朝廷上的那些文武官员,公公皇帝。紧接着,一场如何处置这些蒙古军队和大明是否应该与蒙古全面开战的激烈争论,也在大明朝廷之上如火如荼的展开。 争论的问题很复杂,从大明太祖朱元璋打蒙古人开始到土木堡之变再到庚戌之变,从俺答提着刀子杀到大明京城城下要求嘉靖皇帝收他这个小弟到高拱、张居正这两个老滑头说服嘉靖的儿子收了俺答这个小弟,再从俺答的外孙女兼小老婆三娘子与大明三十年通好到林丹与大明结盟联手收拾建奴,又从建奴屯兵义州威胁辽东到北方大旱再到今年的狗薯解决北方饥荒看到一线曙光,另外还有商税、关税、马税和国库空虚、军费浩大、生灵涂炭等等等等大小问题。但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大明到底应不应该三面开战? “皇上,不能和蒙古开战啊!”以冯铨、黄立极和温体仁为首的一部分文武官员极力反对与蒙古开战,尤其是户部尚书冯铨,那更是急得几乎连眼睛都红了,大声叫嚷道:“皇上,现在朝廷两面作战,东挡建奴西剿乱贼,国库本来就已经很吃不消了,要是再和鞑靼开战,国库不要说维持朝廷的日常开支和正常运转了,就是与鞑靼全面开战的军费都拿不出来啊!微臣认为,乘着鞑靼还没有和大明全面开战,赶紧让张好古先把那些鞑靼军队放了,免得鞑靼以此为借口,与我大明全面开战啊!” “冯大人所言极是,微臣等附议。”户部左右侍郎张晓和李嵩坚决和他们老大站在一起,和张大少爷还是山东同乡的张晓这会也不讲什么老乡情面了,差不多是惨叫着说道:“和鞑靼全面开战,除了战事开支之外,从山海关一直到嘉峪关的长城防线都得加强防备,扩充军备,增加军费预算,仅这一项,就足以让国库收支崩溃!长此以往下去,朝廷还拿什么发放官员薪俸?还拿什么修河赈灾?” “皇上,魏公公,微臣也认为不应该与鞑靼全面开战。”内阁次辅黄立极也出列奏道:“微臣是礼部尚书,替皇上和朝廷管着太常寺,深知鞑靼草原诸部之中,虽然有一些部落仇视我大明,但很多的部落也对我大明相当友善,不愿与我大明重开战火。所以微臣认为,只要释放被我大明包围的鞑靼军队,继续对鞑靼虎墩兔汗(林丹)采取怀柔安抚之策,虎墩兔汗感怀大明恩情,又有境内亲明部落压力,必然与我大明延续盟约,重归于好,我大明也可确保北部边境安宁,大明百姓免遭涂炭啊!” “黄大人言之有理。”礼部侍郎温体仁站出来给上司抬轿子,紧张说道:“皇上,据我大明布衣国使宋献策禀奏,眼下建奴努儿哈赤派出的使者就在察汉浩特,寻求与鞑靼结盟,联手共伐大明,虽然虎墩兔汗将之暂时软禁,但我大明与鞑靼一旦开战,虎墩兔汗必然倒向建奴一边,与建奴缔结盟约,联手侵犯我大明土地啊!” “对,对对,不能开战啊。”相当不少的文武官员都不赞同三面开战——这倒不是说这些人都是软骨头,而是三线开战的局面实在太过恐怖,内患不断的大明朝廷实在承担不起。当然了,也有居心不良的角色,比如御史陈新甲就煽风点火道:“大明与蒙古友好相处了五十七年,朝廷无后顾之忧,戎马无南牧之儆,边氓无杀戮之残,师旅无调遣之劳,怎么忽然之间就战火重开,刀兵相见了?这到底是谁的责任?微臣认为皇上应该下旨彻查一下,必要时,可以惩处一下这个官员。” “胆怯避战者,皆妇人也!”主和派叫嚣得厉害的时候,主战派官员忽然响起一个愤怒声音,“不仅都是妇人,而且还都是一群误国误民之庸臣!还别说鞑靼现在还没把恐吓要挟的使者派过来,等鞑靼的使者来了,你们还不得尿裤裆啊?” 咆哮声中,素来比较圆滑的余煌站了出来,铁青着脸喝道:“鞑靼军队都打到了家门口了,你们这些人竟然还想求和?还在幻想着虎墩兔会和大明延续盟约?难道真要把那些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大明将士手脚都绑起来,让鞑靼军队打到北京城下**掳掠,肆意荼毒我大明百姓,你们的美梦才会醒么?难道你们认为,没有虎墩兔的暗中默许,他的大儿子敢出兵偷袭我大明腹地吗?” “没错,象虎墩兔这样的化外蛮夷,你对他越忍让,他就越得寸进尺!”打虎亲兄弟,张大少爷的另一个拜把兄弟刘若宰也站了出来,向明熹宗拱手大声说道:“皇上,千万不能忍让!虎墩兔先是派遣大军驻扎在我大明边境,威胁我边境安宁,又暗中纵容他的长子挑衅我军,继而出兵犯境,偷袭我大明宣府腹地,这已经是鞑靼首先向我大明开战了!我们如果还是一再忍让,继续求和,那么虎墩兔只会蹲鼻子上脸,认为我大明软弱可欺,反过来更进一步欺凌我大明朝廷,对我大明予取予夺,稍有不满便以开战要挟,那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啊!”话音刚落,主战派文武官员一起叫好,纷纷附和。 “有道理,朕也是这么认为。”平时里很是给人软弱印象的明熹宗这次一反常态,冷哼道:“朕的父皇和祖父都教导过朕,对于化为蛮夷,可抚可讨也可战,就是不能对之屈膝求和!否则的话,这些蛮夷只会得寸进尺,骑到我们大明脖子上作威作福!朕的意思是,派一个使者去察汉浩特面见虎墩兔汗,要求他对额哲偷袭我大明腹地一事做出解释,如果他的解释让朕满意,那继续延续盟约也好,可他如果执意要打,那就打吧!” “吾皇圣明!正是这个道理!”主战派官员齐声欢呼,很是庆幸自己们这个木匠皇帝多少还继承了一些祖上的血性,誓不向外族低头——要是换成了宋徽宗,这些主战派官员可就有得哭了。那边的主和派官员则个个如丧考妣,心知来年的日子恐怕很难过了。这时候,熹宗年间任期最长的兵部尚书王永光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鞑靼蛮夷背信弃义,偷袭我大明边境,确实可恨,不给他们一点教训,确实也难消皇上的心头之恨。只是微臣认为,能不打,最好还是不打的好。” “王爱卿,你是堂堂兵部尚书,难道也想向鞑靼低头么?”明熹宗皱着眉头问道。王永光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皇上误会了,微臣的话还没说完,微臣的意思是能不打的话,最好不要打。因为我大明国内陕西贼乱未平,辽东又有建奴虎视耽耽,倘若又与蒙古开战,那么我大明的战线也将长达万里,大明军队纵然将士用命,舍身为国,也必然是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在调兵遣将方面捉襟见肘,所以微臣认为,皇上在与鞑靼谈判之时,可以稍作忍让,暂时稳住鞑靼诸部,待到平定了陕西贼乱和辽东建奴,再提王师北上,兴兵报仇不迟。” “皇上,老臣也认为可以暂时忍让。”中立派的领头人张惟贤也站出来,拱手说道:“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大丈夫能屈能伸,才能成就大事,勾践若无卧薪尝胆,怎能复国报仇?韩信若无**之辱,又怎能逼得霸王乌江自刎?所以老臣也认为,对鞑靼可以稍作忍让,暂时稳住他们,待到大明军队腾出手来,再找他算帐不迟。”说到这,张惟贤又诚恳的补充一句,“那怕是先腾出一只手来也行,自天启元年以来,先是西南叛乱,后是陕西贼乱,再加上辽东建奴,我大明一直处于两面作战的情况——这也证明我大明朝廷足支撑两个战场的同时作战,所以我们只要先把陕西贼乱和辽东建奴平定一个,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蒙古鞑靼了。” “皇上,微臣也赞同张国公与王大人的看法。”张大少爷的座师吏部尚书张瑞图站出班列,沉声说道:“微臣认为,皇上在与鞑靼虎墩兔汗之时,可以用被张好古包围的五万鞑靼骑兵为人质,逼迫虎墩兔汗延续与我大明之盟约,倘若虎墩兔汗同意继续与大明缔结盟约,承诺绝不侵犯我大明疆界,并且答应租借喀喇沁与科尔沁草原,适当赔偿我大明战争损失,那么我大明就可以释放被张好古围困的五万鞑靼,同时皇上对列祖列宗和天下臣民也有一个交代,没有人会指责皇上你向蛮夷低头,辱我国威。” “这倒是个办法,只要虎墩兔答应与大明延续盟约,倒也可以给朕减轻不少压力。”明熹宗点头,有些心动。王永光察言观色,忙又说道:“皇上圣明,确实是这个道理,鞑靼骑兵勇悍,来去如风,与之开战,战事稍有不利,只怕就……。” “胡说八道!”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忠贤忽然开口,而且语出惊人,大声说道:“鞑靼虎墩兔倘若真有胆子与我大明开战,那我大明必胜,鞑靼必败!” 出了名只会捞钱不懂军事的魏忠贤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然后每一个官员心里都闪过一个名字——张好古!魏忠贤就是仗着有这么一个能打仗的儿子,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王永光看了面无表情的魏忠贤一眼,苦笑着说道:“魏公公,卑职知道,宣大总督张好古张大人确实能打,也从来不怕任何敌人,可是虎墩兔自归化迁都到察汉浩特之后,距离蓟门已经比距离宣大更近,倘若明蒙开战,虎墩兔不去宣大与张大人硬碰硬,直接南下蓟门,骚扰蓟门长城,那张宪台鞭长莫及,又怎么能必胜鞑靼大军呢?” “王大人,如果你是鞑靼虎墩兔,与大明重开战火之后,那你会先打那里?”魏忠贤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说道:“虎墩兔的长子额哲和五万鞑靼大军被张好古困在宣大,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如果你是虎墩兔汗,你会坐视五万大军被张好古歼灭,直接南下蓟门么?” “这个……。”王永光一楞,心说魏忠贤什么时候这么懂军事了,居然连虎墩兔必攻宣大这点都看懂了?迟疑了一下之后,王永光又小心翼翼的说道:“魏公公,那就算虎墩兔会先攻宣大吧,可宣大长城 年久失修,远比不上经过我朝名将戚继光亲手修缮的蓟门长城,张大人没有地利可依,而且张大人还肩负着防范乱贼东进的要任,两面作战,与鞑靼的倾国之兵决战,只怕胜负还在五五之数。”说到这,王永光又在心里补充五五之数还是拍你魏老太监儿子马屁,负多胜少才对。” “呵呵,王大人,亏你还是兵部堂官,连我军必胜这个道理都看不出来么?”魏忠贤难得在军事上讥笑别人一声,又转向明熹宗拱手说道:“皇上,你不必担心,如果我大明与鞑靼开战,那我大明有四必胜,鞑靼有四必败,所以我军必胜,鞑靼必败!” “大明有四必胜?鞑靼有四必败?”明熹宗眼睛一亮,忙问道:“忠贤,你快说说,我们有那四必胜,那四必败?” 魏忠贤略一点头,朗声答道:“回皇上,奴婢认为我大明第一必胜,胜在道义!虎墩兔撕毁盟约,偷袭我大明腹地,失信在先,而我大明对虎墩兔年年赐封,岁岁赏银,即便国内饥荒仍不禁边市,帮助鞑靼度过粮荒,对鞑靼之信义可谓天地可鉴!倘若开战,我大明将士恼恨鞑靼无义,必然奋勇当先,以一当十;而鞑靼士卒失义在先,兵出无名,必然兵无战意,将无战心——所以我大明与鞑靼开战,首先就占了义胜!” “说得好,我们以有道伐无道,确实占了人心上风。”明熹宗大声鼓掌,极其欣赏魏忠贤的这个看法。魏忠贤则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满朝文武,又大声说道:“我大明第二胜,虎墩兔欺软怕硬,志大才疏,反复无常,鞑靼诸部对之多有不满,所以到了战时,虎墩兔必不能如臂使指,调派军队,兵虽多而人心不齐!而我大明皇上唯才是举,用人得当,宣大总督张好古能征善战,用兵如神,大明将士无不心服口服,建奴鞑靼闻其名无不心惊胆战!到了战场之上,张好古率领的宣大军队万众一心,士气高昂,而虎墩兔率领的鞑靼军队瞻前顾后,形同散沙,所以我大明的第二胜就是——武胜!” “我大明第三胜!”魏忠贤越说越是得意,口沫横飞的说道:“张好古将五万鞑靼困于阴山山脉,故意围而不歼,虎墩兔倘若开战,必然千里行军,过沙漠越群岭,救其子与其军,劳师远征,而我大明宣大军队以逸待劳,以盛击疲,以有备击无败,必然一战破敌,马到成功!所以我大明的第三胜就是,谋胜!除此之外,大明第四胜更为关键,虎墩兔自继承汗位以来,对鞑靼诸部横征暴敛,肆意搜刮,鞑靼诸部稍有不满便以兵锋加之,车臣鞑靼诸部与科尔沁、喀喇沁鞑靼无不对之入骨;而我大明对鞑靼诸部恩赏有加,仁至义尽!所以虎墩兔一旦与我大明开战,鞑靼诸部定然四分五裂,纷争四起,皇上再只要一道诏书,臣服我大明的科尔沁、喀喇沁鞑靼诸部必然出兵,乘虎墩兔南下宣大之机,从背后攻打虎墩兔军空虚的后方,令其腹背受敌,首尾难顾!所以我大明对鞑靼的第四胜便是,仁胜!” 说到这,魏忠贤又向明熹宗深深一鞠,微笑说道:“皇上,正因为我大明有此四胜,鞑靼有此四败,所以奴婢认为,只要虎墩兔敢和大明开战,那他此战必败!而且奴婢认为,我大明即便对虎墩兔做出忍让,他也答应了与我大明延续盟约,他控制的鞑靼军队对我大明来说,始终也是一个重大威胁,将来难保他不会对大明又生出异心,所以只有和他打上一仗,把他打怕,把他的威信打光,让他在失败之后无力控制鞑靼诸部,一仗打出北方数十年安宁,我们大明才可以确保北方边境的长治久安啊。” “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明熹宗激动得站起来,大声叫道:“忠贤你说得对,只有一仗打出北方安宁,才能确保北方边境的长治久安!朕决定了,鉴于鞑靼军队偷袭我大明城池,大明直接对鞑靼宣战!”那边满朝文武百官个个张口结舌,半晌才一起跪下,山呼万岁。 “咦?魏老太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军事了?”听得瞠目结舌的朱纯臣小声向张惟贤嘀咕问道。张惟贤冷哼一声,小声答道:“还用说?肯定张好古那小子教他的,让他在朝廷上争这个面子。” 这时,神采飞扬的魏忠贤又拱手说道:“皇上,奴婢认为,即便和鞑靼全面开战,我们也应该先礼后兵,占尽道义上风。奴婢建议皇上还是派一个使者去一趟察汉浩特,质问他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偷袭我大明腹地?同时要求他执行盟约,将察汉浩特城内的建奴使者斩首问罪,拿建奴使者的脑袋来表示悔罪之意,另外再要他把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无偿租借给我们大明二十年,作为战争赔偿,我们才可以坐下来商量释放战俘的事。这么一来,虎墩兔鞑靼即便还想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也只会威信扫地,难以服众,同时彻底杜绝他和建奴缔结同盟的苗头,让他和建奴彻底决裂。” “好,就这么办!”明熹宗当场拍板,又微笑着说道:“对了,忠贤,听说你那个亲儿子张好古在战场上最喜欢耍花招,尤其喜欢离间敌人——朕干脆别等他开口了,直接赐给他对所有鞑靼部落的生杀予夺权力,让他也好随机行事。” “皇上圣明,奴婢那个亲儿子,就是这一点不好。”魏忠贤苦笑答道:“平时里忠君爱民,又孝顺又听话,可到了战场上就变得又奸又滑,不把敌人阴死就不舒坦,真不知道是谁教的——不过奴婢自己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狗少仁心 第二百四十八章 狗少仁心 秋风如刀,吹起了枯萎的草叶,吹落了枯黄的树叶,也吹皱了横七竖八躺倒在山谷中的蒙古士兵皮肤,吹裂了他们因为脱水而起皮的嘴唇。先前入谷时,道路两旁山岭上的阔叶树木,枝头还挂满了鲜艳的红叶,可短短十来天时间下来,所有的树木竟然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原本红如烈火的叶子铺成满地的黄,秋风袭来,枝摇叶动,带起一串动听的音符,群山金黄,碧空如洗,白云如雪,景如画,人在画中,更在地狱中。 “使力,兄弟,使力绞啊。”两个蒙古士兵有气无力的呻吟着,奋力绞动手中束成一团的纱布,纱布中渐渐渗出青黄色的水滴,汇成一股,滴进地上的破烂瓷碗中,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当纱布里包裹着的东西在也榨不出汁水来时,两个蒙古士兵才小心翼翼的捧起破碗,珍而重之的放到嘴边,轮流小口吮吸那充满刺鼻气味的青黄汁水——用马粪榨出来的汁水。可就算如此,就在他们身边,还有几十上百个嘴唇干裂得都流出了鲜血的蒙古士兵羡慕的看着他们,羡慕的看着那个装着小半碗粪水的破碗,仿佛里面装的都是琼浆玉液一般。 断水了,五六天前就已经彻底断水了,在入谷时,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蒙古军队伍并没有携带沉重的水车,只是每个士兵身上挂有一个羊皮水袋,被明军包围后,尽管每一个士兵都在拼命节约饮水,可是仅够正常饮用一天的饮水再怎么节约,最节约的人也不过是撑了七天。绵延五十余里的小道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水源,可是那几条小得可怜的溪流,最多只能维持三四百人的正常饮水,换句话说,基本上只拿维持千夫长以上级别的蒙古将领饮用,普通士兵就只能委屈一下,喝人尿、马尿和马粪里绞出来的汁水了。每一个蒙古士兵都在企盼降雨,可是他们忘了,如果不是北方连年干旱无雨,大明的陕甘境内又怎么会爆发贼乱呢? 粮食不成问题,大不了把战马宰了就完全可以支撑到援军赶到,可是没有足够的饮水,这支四万多人的蒙古军队能不能支撑到援军解围那一天,就没有一个人敢打这个包票了。为了杀出一条生路,以也里可温为首的一部分蒙古老将曾经多次组织敢死队冲锋,但每一次都被占据绝对地利和武器优势的明军士兵打得头破血流,屁滚尿流,损兵折将结果连关墙都摸不到,还弄得明军队伍三天两天要清理关墙前方壕沟里的尸体,腾出空间好继续装蒙古士兵的尸体。 明的不行有暗的,也有蒙古将领想玩玩偷袭摸关,可是他们运气实在太烂,偏偏碰上了出了名喜欢玩阴谋诡计的张大少爷,结果很自然的,偷袭的军队基本上是有去无回,士兵伤亡的比例比白天正面强攻时还要巨大。另外也有蒙古将领自告奋勇前去探路,想找出一条新路突围,可惜歹毒无耻的张大少爷早就通过走私商人摸清楚这一带山区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堑,几条勉强能够步行行走的小路也被挖断的挖断,堵死的堵死,关键位置还驻扎有军队,发现探路的蒙古士兵立即火枪弓箭的招呼,加上这一带的地形时确实是山高路险,所以找了好几天,蒙古军队楞是找不出第二条可以突围的道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要想翻出十几个山头逃出山区,四万多蒙古士兵能够活着出去的恐怕连剩一半都难,而且士兵战马个个累得半死不活的逃出去,即便到了草原上也是给明军士兵屠杀的命。所以蒙古军上上下下都没了办法,只好认命的陪着他们的蠢货王子留在山谷里,忍饥挨饿的等待林丹的救兵解围——准确来说,是等待奇迹出现。 比干渴和饥饿更可怕的是士气的崩溃和人心的分裂,和大明友好通商半个多世纪下来,对大明抱有好感的蒙古将士相当不在少数,额哲背信弃义偷袭大明腹地,本来就已经让许多直爽性子的蒙古将士极为不满,只是迫于军令不得不执行,现在主动挑起战火额哲又把四万多蒙古大军引入绝地,被明军重重包围,蒙古将士的不满自然就达到了顶点,几乎每一个蒙古将士都在背后诅咒额哲,诅咒这个千古罕见的蠢货不得好死,诅咒这个天下第一草包被明军千刀万剐——其实平心而论,额哲的偷袭计划也不算太过糟糕,几乎和张大少爷当年的绕道蒙古草原偷袭盛京有得一比,只是额哲的点子实在太背,偏偏碰上了张大少爷这个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背上这个千古第一蠢货的名头了。 极度不满之下,蒙古军队伍里内讧不断,亲明部落的蒙古将士和仇视大明的鞑靼部落士兵屡生冲突,为了一口饮水和一句口角拔刀相向者不计其数,尤其是林丹直辖的察哈尔部落士兵,更是和比较亲明的奇喇古特(土尔扈特)、土默特等蒙古部落士兵火并连连,一边骂对方是卖国贼,另一边则指责对方是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恩将仇报的无耻鼠辈,因为内讧丧生者不计其数,乘夜潜逃向明军投降者更是不计其数。偏偏全军主帅额哲又是一个无能之辈,自从发现突围无望后,每天都只会以泪洗面,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来救命,拿不出什么办法抚慰军心,团结军队,额哲的心腹亲信古英塔苏也是耍嘴皮子没什么真本事的角色,被包围后干脆每天躲在水源旁边,象乌龟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出头。结果只能苦了也里可温等蒙古老将,每天象消防队一样四处救火,拼命的化解纷争,鼓舞士气,号召军队同舟共济度过难关,但也是顾得了东头顾不了西头,累得象条狗也于事无补。 又在极度干渴的情况下忍耐了一天,眼见军心士气一天天委靡,军队彻底崩溃只在朝夕,也里可温等蒙古老将都坐不住了,稍作商量后一起来到正在水源旁边痛哭流涕的额哲面前,由也里可温向额哲说道:“大王子,再这么下去恐怕不行了,士兵没有水喝,要想坚持到大汗的救兵到来,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了。为了保住这四万多蒙古勇士的生命,也为了他们在草原上的亲人和妻儿老小,我们接受大明军队开出的条件投降吧。” “不行,绝对不能投降!”守在水源旁边的古英塔苏向杀猪一样叫喊起来——明军开出的投降条件里,有一条可是要蒙古军队拿他和一批仇明将领的脑袋去表示投降诚意的。为了不让眼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溜走,古英塔苏象疯了一样的叫嚷道:“不能投降!绝对不能!蛮子要我们所有的战马,还要我们所有的士兵去当苦役,我们大蒙古的勇士去给蛮子当苦役,当奴隶,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人?” “当苦役也比没命强!”也里可温大怒说道:“古英塔苏,我知道你是怕我们拿你的脑袋去向张好古大人表示投降诚意,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再不投降,这四万多蒙古勇士就要被活活饿死在山谷里了!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妻子儿女,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只有投了降,他们才有一线生机,将来大汗和大明重新和好,达成结盟谈判,大明朝廷肯定会把这些士兵释放,让他们回家去和家人团聚!难道你想让几万蒙古将士给你陪葬么?” “如果大汗不和蛮子谈判呢?那蛮子军队还不是要把我们全部屠杀?”古英塔苏血红着眼睛大吼大叫,“如果大汗不管我们的生死,决定和蛮子全面开战,那蛮子还会放过我们这些俘虏?到时候就算蛮子不杀我们,我们也要在蛮子明国当一辈子的奴隶,直到活活累死,你明白么?” “事到如今,怎么都得赌上一赌了!”也里可温怒道:“我们如果投降了,大汗为了把我们赎回去,也许会接受大明的所有条件,那我们还有希望活着。可我们如果坚持不投降,那我们不是活活渴死就是被大明军队消灭,到那时候,大汗就算和大明重新结盟也晚了!” “也里可温,你这个老卖国贼,你向蛮子投降,你……你无耻!老不要脸!”古英塔苏气急败坏,又一把抓住额哲的袖子,跪下来哀求道:“大王子,你千万不能投降啊,也里可温这些老卖国贼投降没什么,他们可以活命,可你就死定了!出兵偷袭蛮子腹地的是你,让五万大军全军覆没的人也是你,你如果投降了,不管是蛮子还是大汗都不会放过你啊!你只有坚持下去,坚持到大汗的救兵来了,和大汗的救兵里应外合消灭蛮子,才能将功赎罪,才能有机会继承大汗的汗位啊!大王子,你最忠诚的奴仆古英塔苏求你了——!” 古英塔苏的话恰好击中了额哲的要害,以额哲的所作所为,向明军投降后,即便明军不杀他,林丹也和大明朝廷达成协议将他赎回蒙古,大明朝廷也绝对会在协议里加上一条,绝对不允许林丹把汗位传给额哲这个有前科的仇明派,而且额哲投降之后,五万蒙古大军事实上全军覆没,额哲回到察汉浩特后也会变成过街老鼠,臭不可闻的茅坑石头,这辈子别想窥视蒙古大汗的位置——额哲虽蠢,但这个道理还是很懂的。所以额哲很快就抹干净眼泪,向也里可温等蒙古老将说道:“各位老将军,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蒙古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勇士,所以我们只能坚持,不能投降。” “大王子——!”也里可温虎吼一声,往远处奄奄一息的士兵人群一指,吼道:“请你好好看看,我们蒙古的勇士,还能坚持下去么?你倒是有水喝,可我们的士兵呢,已经在喝马粪水了!算我求你了,投降吧!如果你怕死,我们几个老东西可以再去和张好古大人谈判,用我们的命换你的命,只求你救救这些可怜的将士!” 额哲不敢扭头,只是硬着头皮喝道:“古英塔苏,从现在开始,军法队交给你指挥,再有说投降两个字的,格杀勿论!” “得令!”古英塔苏欢天喜地的答应。也里可温等老将则大失所望,无奈的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也里可温又叹气道:“那好吧,我们是蒙古将军,听你的命令。不过我们几个老东西还想再求大王子你一件事,以后你和你的亲兵队也节约一下饮水,把水让一些出来,给那些快渴死的士兵,你少喝一口水,也许就能救一个士兵的性命啊。” “这个没问题。”额哲一口答应,拿起自己的水袋说道:“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和我的亲兵,每个人三天才喝一袋水,节约出来的水,全部拿去给士兵,这总行了吧?” “多谢大王子。”也里可温等老将抱拳答应,这才垂头丧气的离开。可也里可温前脚刚走,额哲马上把亲兵队长叫到面前,低声吩咐道:“从今天开始,我的洗脚水要在夜里准备好,还有服侍我那些美人用的水,也在夜里悄悄准备,千万不能让这些老东西看见,明白没有?”亲兵队长会意一笑,低声答应。 和额哲一样,走远之后,也里可温等几个蒙古老将也低声嘀咕起来,“完了,我们这个王子只顾他自己,根本不管士兵的死活,再这么下去,我们可如何是好?”“等大汗的救兵到了,我们的四万多军队能够活下来一半,恐怕也难。”“听说张家口一带至少要到九月底才有可能下雪,苍狼白鹿啊,救救我们的蒙古勇士吧。”还有一个老将附在也里可温耳边低声说道:“也里可温老将军,要不我们发动兵变吧,抓了张好古大人要的人去投降,保住我们的勇士。” “放屁!”也里可温横了那老将一眼,低声骂道:“脱脱木儿,你再敢说一句这样的话,我第一个砍了你!我们都是大汗的将军,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那老将无奈,只得退下。可就在这时候,北方的营地上忽然一阵**,远远看去,许多已经奄奄一息的蒙古士兵都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向北方。也里可温暗叫不妙,忙道:“北面出事了,快都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帮老将赶到现场时,发现蒙古士兵们都是涌向虞台岭谷口的明军关墙所在,再匆匆赶到明军的工事前方时,也里可温等蒙古老将第一眼就看到明军关墙上出现了一个穿着质孙服(蒙古贵族服装)的蒙古老者,手里扶着拐杖,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喊,“弘吉刺特部落的勇士们,弘吉刺特部落的将军们,你们都过来,都过来,我是你们的别乞索布德,我是你们的别乞(长老)啊!” “弘吉刺特部落的勇士们,你们都听好了。”曾经阻止额哲捣毁来远堡市场的蒙古长老索布德大喊,“大明皇帝已经下旨了,让张好古大人自行决定你们的生杀予夺,由张好古大人决定怎么处置你们!张好古大人找到了我,说,我们弘吉刺特部落是对大明友好的部落,很多我们部落的勇士,都在大明军队里当兵,有的还当上了将军,张好古大人又说,他知道我们弘吉刺特部落是被额哲那个混蛋逼着和大明开战的!所以张好古大人又说,他不想杀害弘吉刺特部落的勇士,只要我代表弘吉刺特部落的发誓,决不和大明开战,他就可以接受所有被包围的弘吉刺特勇士投降,也不要你们当苦役,投降了就把你们放了,让你们回家,和你们的家人团聚。” “为了你们的生命,我答应了。”索布德老泪纵横,带着哭腔喊道:“我用苍狼白鹿的名誉向张好古大人发誓,代表弘吉刺特部落和大明单独签定和约,发誓决不和大明军队开战,所以仁慈的张好古大人就让我来到了这里,让我告诉你们,让你们投降。你们快放下武器,过来向大明军队投降吧!张好古大人还说了,如果林丹不接受大明的条件,和大明开战,大明就要关闭所有边市,但是弘吉刺特部落还可以继续和大明做生意,继续从大明买粮食、布匹、盐巴和茶砖。弘吉刺特部落的勇士们,你们不要给额哲陪葬了,快投降吧,我给你们担保,快接受张好古大人的好心吧。” 蒙古长老索布德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听到他声音的蒙古士兵口头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支蒙古军队。紧接着,蒙古军队里就炸开了锅,本来就比较亲明的弘吉刺特部落士兵二话不说,扔下武器就冲往关墙,林丹直属的察哈尔部落军法队则急红了眼,赶紧上去劝阻,“别上当!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别乞肯定是被蛮子军队用武力威胁,逼着他来骗你们投降的,你们如果投降了,就真的死定了!”额哲等战犯更是急得连蹦带跳,大吼大叫,“快!快!把所有弘吉刺特部落的人都抓起来,不许他们投降,不准他们跑!谁要是敢跑,就……就不给他水喝……直接杀掉!” 额哲等人的恐吓与威胁多少起了一些作用,拦在了在后面的弘吉刺特部落士兵,但是拥挤在关墙前的蒙古士兵中也有不少是弘吉刺特部落出身的士兵,听到自己部落的长老做出保证,早就已经扔下武器高举双手冲向了关墙,越过壕沟冲到墙下,顺着明军放下的绳梯爬上关墙,向明军队伍投降,明军士兵也马上给他们拿来馒头和饮水,让他们喝水吃饭。看到这点,还处在观望态度的弘吉刺特部落将士彻底疯狂了,没有被拦截的扔下武器推开同伴高举双手就往北跑,被拦截的弘吉刺特部落士兵干脆拿起武器和拦截自己的军法队火并。一时间,狭窄的山谷中乱成一团,到处都可以看到弘吉刺特部落士兵和军法队交手,一边拼命要拉住给同伴给自己陪葬,一边拼命要冲出拦截,去寻求那一线生机,明军关墙下密如蚁群的全是放下武器投降的弘吉刺特部落士兵,甚至还有其他部落的士兵也混在里面。 见此情景,也里可温这边的几个蒙古老将也是万分焦急,纷纷向威信最高的也里可温问道:“老将军,怎么办?要不,我们也带兵去拦截吧?” “算了,让他们去了。”察哈尔部落出身的也里可温长叹一声,无力的说道:“都是苍狼白鹿的子孙,我们察哈尔部落走错了路,为什么要拉着其他部落的蒙古人陪葬呢?” 混乱很快演变成了决战,为了拉住所有蒙古士兵给自己陪葬,额哲极其无耻的下令让所有自己直属的察哈尔部落士兵加入军法队,让他们去拦截弘吉刺特部落的蒙古士兵投降,甚至还组织军队去追杀已经冲到关墙下方的弘吉刺特部落士兵,而弘吉刺特部落的士兵将领也不甘示弱,也是很快团结在一起,在几名弘吉刺特部落将领的率领下,与察哈尔部落展开决战,打得是热火朝天,杀得是尸横遍野,其他部落的蒙古将士则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混进弘吉刺特部落冒名投降,或是乘乱抢水打闷棍,就连额哲私藏的几个美女也被乱兵拖到树林中那个那个了。总之一句话,明军损失一点点饮水和一点点粮食,就让蒙古军队打翻了天,死够了人。 在明军指挥台上用望远镜看到蒙古军队的混战,史可法对张大少爷的钦佩更是达到了顶点,忍不住向张大少爷作揖鞠躬的说道:“张宪台,我算是服了你了,不费一兵一卒,一个小小的离间计,就让蒙古军队自相残杀起来。周公谨羽扇纶巾,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恐怕也不过如此。” “谁说我这是离间计?”张大少爷语出惊人,表情黯淡的看着峡谷里自相残杀的蒙古军队,平静说道:“你以为我真是为了离间敌人才这么做的吗?错了,我是不忍心看到这么多蒙古士兵给额哲那个蠢货陪葬,这些蒙古士兵和我们一样,都是爹生父母养,他们如果都死在这里,将有多少孤儿寡妇望门而泣,将有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这里,张大少爷抹了抹眼角,微带哽咽的说道:“我就是看到了太多这样的情景,所以才不忍心看到这样更多的人生惨剧啊。我们让一个蒙古士兵生还,世上就少一家孤儿寡母,少一对父母孤老终年,病卧而终啊。” 史可法目瞪口呆,半晌才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张宪台悲天悯人,我不及也。” 谁知话音未落,张大少爷竟然又露出了习惯性的奸笑,“不过如果让这些蒙古兵杀入中原,制造的孤儿寡母和鳏寡老人肯定更多,所以用点计策也没什么了。宪之兄,一会你回一趟张家口,看看那里还有没有象索布德这样的蒙古贵族,只要不是林丹直属的察哈尔部落的贵族,都可以让他们来找我单独签定和约,担保他们部落的蒙古士兵投降,没事,不用怕他们是骗我,也不用怕他们签定的和约无法履行,咱不怕吃点小亏上点小当——我只要他们和林丹直属的察哈尔部落产生隔阂矛盾就行。” 说到这,张大少爷露齿一笑,坏笑说道:“到了我们和林丹决战的时候,我再让你看看真正的离间计,真正的一计散万军!” “啊——!”史可法表情古怪,简直都找不出话来形容张大少爷这个东家了。就在这时候,张石头忽然上来禀报,“少爷,有几个英汤图部落的商人来了,他们想用他们的身家性命做担保,和我们大明单独签定和约,请求我们释放他们部落的蒙古士兵。听说他们中间有一个和英汤图部落的乌泰台吉有点亲戚关系,但资格实在太差了,少爷你如果不见,我这就打发他们走。” “见,怎么不见?”张大少爷一摆手,严肃说道:“石头,这你就没有识人之明了,这些商人既然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担保,证明他们的部落就是真心实意的向着我们大明,所以他们才敢冒这个险。别看他们是商人,其实他们的话,比很多什么所谓的台吉大汗都有信用。”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狗少宣战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狗少宣战 好不容易穿过浑散达克沙漠,又穿过许多名字难读难念又难记的大小河流,被黑云龙军击溃的寨桑败兵终于回到了位于查干木伦河冲积平原上的察汉浩特城中,流着眼泪向林丹禀报了额哲偷袭宣府腹地失败,导致五万大军被张大少爷重重包围在阴山山脉的噩耗。听完这消息,林丹气得当场就把桌子给翻了,疯狂咆哮道:“额哲,你这个大蠢货!出发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现在就和蛮子开战了?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了!” “大汗,大王子也是被蛮子给欺负得太狠了!”寨桑恶人先告状,抢着说道:“大汗,是蛮子先放火烧了昂裩闹儿湖畔的草原,让我们找不到马料过冬,听说还烧死了我们的士兵,大王子没有办法,这才被迫还手的!” “烧死了我们的士兵?”沙尔巴喇嘛忽然睁开眼睛,追问道:“到底有没有烧死我们的士兵?确定没有?怎么烧死的?我们的大营被火烧了没有?” “这个……。”寨桑有些迟疑,本来想随口胡说烧死了多少多少士兵,但考虑到事前没有和额哲等人对好口供,一个不好将来秋后算帐时喜欢推卸责任的林丹父子说不定就让自己背了黑锅,所以寨桑只能含糊答道:“蛮子没敢烧我们的大营,只是在草原上随便放了一些火,后来我是听大王子说,我们有一些巡逻的士兵被蛮子的火烧死了,至于被烧死多少,有没有被烧死,我不清楚。” 沙尔巴喇嘛看了寨桑一眼,不再说话,心里则非常清楚寨桑这是在胡说八道——蒙古军队的斥候全是骑兵,草原起火烧光马料容易,想烧死骑兵那是难上加难。那边林丹也吼道:“混帐东西,明国既然没烧我们大营,只是在草原上放火烧死了我们的士兵,为什么不来向我禀报?我们被烧死的士兵,在谈判桌上就是值大价钱的筹码!为什么要擅自偷袭明国腹地,给明国抓住口实?这不是主动和明国开战是什么?谁给你们的权利和明国全面开战的?” 寨桑语塞,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大汗,你先别生大王子的气了,还是先想想办法救救大王子和我们的五万大军吧,他们被蛮子军队团团包围,很难突围出来,而且那一带的水源很少,你如果再不想办法去救他们,大王子和我们的五万大军可就全完了!” “混帐东西,让他去死好了!”林丹又是一脚飞起,把已经倒地的桌子踢出一丈多远,咆哮道:“坏了我的大事,让他去死,死得越早越好!就算他能活着回来,这辈子也别想继承我的汗位!” 见林丹气成这样,寨桑吓得跪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声张,倒是沙尔巴喇嘛合掌说道:“大汗切莫动怒,眼下还是先想办法把大王子和五万大军救出来要紧,剩下的事可以以后再说。不管怎么样,大王子始终是你的亲儿子,和他在一起的五万大军,也是你的子民和士兵,不救他们,大汗你也没办法向蒙古各部交代。” “我拿什么救?”林丹愤怒的挥挥手,颇有泄气的说道:“我还有什么办法?如果要求明国放人,明国肯定会提出一大堆苛刻条件,我不答应他们就不放人。如果提兵去救,等于就是和明国全面开战,到时候先不说打得赢打不赢,只要明国全面关闭边市,光粮荒就能要了我们的半条命。”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了。”沙尔巴喇嘛飞快说道:“大汗只有先下手为强,立即召见明国国使,向明国提出强烈抗议,抗议他们的军队在草原纵火,烧死许多我们蒙古的将士,要求明国对此做出赔偿,并且无条件释放我们被包围的五万大军!否则的话,我们就要与明国断绝邦交,并且与大金缔结盟约,联手对明国开战!” “可这么一来,明国如果不接受我们的条件,和我们开战又关闭边市怎么办?”林丹担心的问道。沙尔巴喇嘛阴阴的说道:“明国现在最怕的就是三面开战,明国使者也会掂量掂量后果轻重的,最起码要和我们讨价还价一番。只要明国愿意讨价还价,那我们就可以和他们重开谈判,到时候我们抢先提出抗议,占据主动,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把大王子和五万大军救出来了。” “没办法了,也只有这样了。”林丹脸色阴沉,指着寨桑吼道:“听好了,一会明国的使者来了,你就说蛮子在草原上放火,烧死了我们三百多个士兵,先把道理给我抢过来!”寨桑赶紧磕头答应,林丹又大吼道:“来人,给我去把明国的使者叫来。” 蒙古侍卫抱拳答应,匆匆领命而去。片刻后,一直滞留在察汉浩特的宋献策被领进万安宫,还有最近一段时间天天和宋献策泡在一起的林丹次子阿布奈也跟着来到现场,双方刚一见面,不等林丹开口抗议,宋献策竟然抢先说道:“虎墩兔大汗,我现在正式代表大明朝廷,向你提出最强烈的抗议!你们在与大明谈判延续盟约期间,竟然出兵偷袭我们大明的宣府腹地,这是一种单方面撕毁盟约的卑劣行为,我代表大明朝廷要求你对此做出解释,并且赔偿此举对我们大明造成的一切损失!否则的话,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由你们蒙古单方面负责!” “你已经知道了?”林丹眉头一皱,没想到宋献策在察汉浩特城内,居然还有如此灵通的消息。不曾想阿布奈抢着说道:“父汗,我也知道了,刚才寨桑将军的败兵入城的时候,我刚好陪着宋献策先生在城里游览,向寨桑将军的士兵打听到了这件事情的前后经过。大哥太不象话了,竟然背信弃义偷袭大明的万全城,结果被大明的张好古大人包围,把我们的五万大军带入死地,父汗,你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大哥一顿!” “闭嘴!”林丹大怒咆哮,恨不得一脚踹死阿布奈这个亲明儿子,又指着宋献策喝道:“既然你已经听说了,那你知不知道,你们明**队在草原上放火,烧死了我们蒙古的三百多个士兵!这难道不是你们明国的军队抢先挑起战争?这难道不是你们的背信弃义?” “还有这事?”宋献策微微一楞,但转念一想,宋献策顿时明白过来——宣大军队放火也许是真,可真要是烧死了蒙古士兵,林丹肯定早就拿这件事当谈判桌上的筹码逼大明让步了,林丹强调此事,肯定不过是想推卸责任栽赃嫁祸而已。想明白这点,宋献策马上哈哈大笑,笑得是前仰后合,也笑得林丹心里发虚,脸上变色,逼着林丹又忍不住喝道:“你笑什么?你们明国的军队烧死了我们蒙古的士兵,这难道很好笑吗?” “虎墩兔大汗,我笑的是,你这么英明神武的大汗,竟然连这样的蠢话都会相信?”宋献策往外面一指,笑道:“大汗,先不说我们大明军队有没有放火,你现在到草原上去放一把火去,看看能不能烧死三百人?”那边阿布奈也忍不住插嘴说道:“父汗,草原上的火灾烧死我们三百多人,这怎么可能?我们的士兵没有战马?没有腿?看到草原起火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给火烧?大哥肯定是在骗你,想推卸他的罪责。” “阿布奈,你给我闭嘴,滚出去!”林丹老脸一红,赶紧又叫侍卫把阿布奈赶出万安宫。宋献策则又笑道:“大汗,既然你说我们烧死了你们的士兵,那我们放火的士兵,你们抓到没有?还有我们烧死的士兵尸体,又在那里?捉奸要捉双,拿贼要拿双,如果光凭你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们背上杀害蒙古士兵的责任,那我们大明军队也可以谴责——今年大明的河间地动(地震),就是你们蒙古军队在地下摇的!” 林丹哑口无言,那边沙尔巴喇嘛接过话头,轻描淡写的说道:“宋先生,你要的证据,我们都可以给你找出来,但需要时间,眼下也不是谈这件事情的时候,现在我们蒙古的五万大军被你们明**队包围在阴山山脉,期间我们的士兵也被你们杀害无数,关于这点,你打算怎么解释?你们明国的军队又是放火又是杀人,还把我们蒙古的军队包围在无水无粮的死地,这难道是你们明国向我们蒙古宣战的信号?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大汗就只能被迫应战,向你们大明全面宣战了!” “对,对对对。”林丹擦了把冷汗,叫嚷道:“你们明国如果不立即释放我们被包围的军队,赔偿我们的一切损失,那我就能宣布蒙古对你们明国开战!同时我们还要与大金缔结盟约,联手对你们明国开战!” “大汗,沙尔巴大师,你们好象把话说反了吧?”宋献策针锋相对道:“军队率先越过边境的是你们,偷袭万全城的也是你们,战斗中杀害我们大明将士的还是你们!你们竟然还有资格指责,这是我们大明率先挑起了战争?”说到这,宋献策收起冷笑,严肃说道:“虎墩兔大汗,鉴于你的长子额哲率先挑起战争,偷袭我大明城池,我现在正式宣布,暂时结束与你们蒙古的和平谈判,直到你们对此事向大明朝廷做出合理的解释,给出让大明朝廷满意的答复,我才能重新开始和平谈判。” “这么说来,你们明国是想逼着我和大金结盟,联手对你们开战了?”林丹狞笑问道。宋献策不卑不亢的答道:“大明朝廷和我都不希望看到战火重燃,生灵涂炭,但是大明朝廷也从来不害怕战争,更从来不向任何人屈服,土木堡之变皇上被俘时如此,大明京城两度被围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说到这,宋献策瞟了林丹一眼,又故意补充一句,“况且我们大明现在手里还握有五万人质,大汗你如果执意要撕毁盟约背信弃义的话,我相信我们大明的宣大总督张好古大人,是很乐意一次性解决这些俘虏,并且发起他的第二次北伐草原的。” “打就打!”林丹彻底被激怒了,咆哮道:“你们蛮子不就是仗着有一个张好古蛮子能打点仗吗?好,我先去打宣大,先去灭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然后再杀入长城,灭掉你们明国!” “大汗,你还是等先打败了我们张好古总督,再说这样的话吧。”宋献策也知道战火已经无法避免,赶紧接连激怒林丹,免得林丹不去宣大跑去骚扰蓟门。林丹果然更是愤怒,正要再发表一些豪迈宣言,那边沙尔巴喇嘛见宋献策死活不上当松口,便抢着说道:“大汗,你对宋先生说这些话没用,他是谈判租借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的明国国使,宣府的事情是突**况,他没有接到明国朝廷委任之前,是没有资格和你展开关于这件事的谈判的。依我看来,大汗你还是先安排一个地方让宋献策先生住下来,另外再派一个使者到大明京城,直接与大明皇帝谈判。” “那好吧,就依国师安排。”同样是纸老虎的林丹冷哼一声,喝道:“来人啊,把明国使者送馆驿去,好生安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馆驿一步,更不许他和任何人接触。还有,顺便把大金使者放出来,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的时间,可以随时来万安宫求见我。” “哼,果然还是欺软怕硬。”宋献策心中冷笑,由蒙古侍卫押送着,昂首离开万安宫。刚出得大殿,宋献策迎面又碰见林丹的次子阿布奈,听说宋献策要被押去软禁,年龄尚小的阿布奈几乎急出眼泪,赶紧对宋献策说道:“宋先生,你不要怕,我这就去见父汗,求他放了你,还有请他千万不要和大明开战,不能便宜了辽东那些狗建奴!” “二王子,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没用了,你父汗已经注定要和我们大明开战了。”宋献策摇头,又凑到阿布奈耳边,用汉语低声说道:“二王子,你如果真想救我,还有想救你父汗和你们蒙古的子民,那你千万记住两件事!第一,你父汗如果出征去攻打大明,你千万要留在察汉浩特,不能和你父汗在一起。第二,请你务必要把你大哥偷袭大明腹地的真相散播出去,要让你们蒙古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大哥率先挑起了战争。明白不?” “为什么?”这些天跟着宋献策学了不少汉语的阿布奈用汉语低声问道。宋献策低声问道:“先不要问为什么,将来你就知道了,为了大明和蒙古的友好相处,也为了我和二王子你自己,请务必记住这两件事,也一定要办到。否则的话,你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我还有生命危险?”阿布奈吓了一跳。宋献策看看两旁蒙古侍卫,见他们全部表情茫然,知道他们没有听懂,便小声又说了一句,“二王子,你如果不这么做,你哥哥回来以后,肯定要杀了你,你也永远没有机会继承你父汗的汗位。这些事情,也许你现在还不懂,但你将来慢慢就会明白了。记住,你对我们大明亲近这点,我已经如实上报给大明朝廷和张好古大人,他们已经知道你是一个好王子了,将来他们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好吧,我按你说的做。”阿布奈对宋献策极其信任,郑重点头说道:“宋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我哥哥的人胡说八道的,我去找鄂托克巴克和色本老王爷他们商量,他们都喜欢大明和我,不喜欢建奴和我哥哥,一定会帮我把真相告诉全蒙古的人。”宋献策也知道这几个蒙古老王是亲明派,放心点头,这才昂首离去。 ……………… 跟在张大少爷身边多年,宋献策多少也学到了一些张大少爷料敌于机先的本事,果不其然,宋献策被押出万安宫后,沙尔巴喇嘛果然向林丹警告道:“大汗,请立即向全草原的蒙古部落宣布,是明**队先烧死了我们的士兵,额哲大王子才被迫还击的话!否则的话,蒙古各部落一旦知道是你的儿子主动挑起了战争,那我们和明**队还没打起来,内部就得先乱一半!” “这我知道。”林丹没好气的答应——林丹太清楚蒙古各部落对大明边市的依赖程度了,也知道和大明友好相处半个多世纪下来,蒙古内部已经培养出了相当不少的亲明派,如果让这些亲明派知道是额哲那个蠢货率先挑起战争,不等开战,蒙古内部先得四分五裂!盘算了片刻后,林丹又向沙尔巴喇嘛问道:“国师,那你认为我们现在的情况,能够和蛮子全面开战吗?或者,能够和大金联手对明国全面宣战吗?” “能不打,最好不要打!更不能相信大金国的鬼话,他们只是想让我们和明国火并,不会给我们提供那怕一星半点的帮助!”沙尔巴喇嘛斩钉截铁的回答,又分析道:“先不说眼下的蒙古粮荒情况不容许我们和大明全面开战,就算我们没有粮荒困扰,暂时不用害怕明国关闭边市,我们蒙古的实力也无法迅速战胜明国,全面开战只会打成一场巨大的消耗战,让大金国坐收渔利!所以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说,早打不如晚打,等到明国的国力被陕西乱贼和辽东大金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打,对我们才最为有利!” “有道理。”林丹点头,又沉吟道:“可这么一来,我们又拿什么去拯救被包围的五万大军和额哲那个蠢货呢?如果派使者去向明国皇帝低头,答应他提出的苛刻条件,求明国放了我们的五万大军和额哲那个蠢货,那么我不光会被蒙古那些亲明派嘲笑,就是那些亲近大金的部落,也会离我而去啊。” “大汗,其实这事情也不难,只是你把解救五万大军和与明国全面开战这两件事,给混淆在了一起了。”沙尔巴喇嘛阴阴的说道:“大汗,如果你把这两件事分开,既和明国继续谈判结盟,又出兵解救被包围的五万大军和额哲大王子,事情不就好办多了?” “多么意思?”林丹的智商显然还没达到沙尔巴喇嘛这个地步,只能是越听越糊涂,“既出兵解救被包围的军队,又和明国继续谈判结盟,我如果出兵去救额哲那个草包,不就是和蛮子开战了吗?” “很简单,大汗你只要单独对张好古小蛮子宣战就行了。”沙尔巴喇嘛阴笑答道:“在我们蒙古内部,对明国抱有好感的部落是不少,可是痛恨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的部落更多!张好古小蛮子北伐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杀害了我们多少蒙古百姓?屠灭了我们蒙古的多少部族?我们蒙古的部落互相之间喜欢联姻,这些被张好古小蛮子屠灭的部落中,又和多少蒙古部落有亲戚关系?所以大汗你只要打着给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的蒙古部落报仇的旗号,单独对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宣战,那全蒙古的所有部落不仅不会反对,拉你后腿,反而会全力支持你啊。” “单独对张好古小蛮子宣战?”林丹先是目瞪口呆,反复盘算了许久,林丹猛的一拍大腿,欢喜叫道:“单独对张好古小蛮子宣战,那所有的蒙古部落都不会反对,都会支持我,同时我还可以随便救出我的儿子,还有被张好古小蛮子包围的五万大军!”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单独对张好古小蛮子宣战,好处还有许多许多。”沙尔巴喇嘛摆出一副谆谆教导的良师神情,耐心解释道:“大汗你可以派一个使者去明国京城,向明国皇帝声明,我们蒙古无意和大明全面开战,也不向背弃和明国的盟约,只是明国的宣大总督张好古欺人太甚,先是杀害我们数以十万计的蒙古百姓,又在草原放火,烧死了我们蒙古的士兵,我们的军队找他算帐时,他又把我们的军队包围,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蒙古和明国之间盟约。所以大汗你没有办法,只能要求明国朝廷重重处置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否则的话,大汗你只好亲自率领蒙古军队去找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算帐了。” “在最后,大汗你的使者可以郑重声明。”沙尔巴喇嘛继续说道:“大汗你出兵宣大,只是为了解决蒙古和张好古小蛮子的个人恩怨,并非故意挑起战争,更不想和大明全面开战,所以希望明国朝廷理解并保持克制,不要以此为借口关闭边市,对蒙古宣战。否则的话,我们蒙古也将对明国宣战,并且与大金缔结盟约,联手攻打明国!” 说到这,沙尔巴喇嘛面露微笑,“这么一来,明国朝廷担心我们和大金结盟,导致三面开战,内部肯定会发生分歧,一时半会拿不出答复,也不会立即对我们宣战和马上关闭边市;而大汗你乘机打着讨伐张好古小蛮子的旗号团结蒙古的所有部落,迅速挥师南下,攻打宣大解救被困军队,等到明国朝廷做出反应时,你已经救出了我们被包围的军队和大王子,甚至已经把张好古小蛮子彻底打败。到了那时候,明国朝廷也只能顺水推舟,继续维持和我们蒙古的盟约,继续开放边市,帮助我们蒙古度过粮荒,同时大汗你也可以借着为蒙古百姓报仇的机会,更进一步树立你在蒙古草原的威信,彰显你的军威,让明国朝廷和辽东大金更加敬畏你,加倍的来讨好你!” “妙!就这么办!”林丹乐得一拍大腿蹦起来,大笑道:“对,只要单独对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宣战,就可以避免我们内部分裂,又可以避免和明国朝廷的全面开战,还可以增加我的威信,一举多得,实在是太妙了!” “大汗,此计虽妙,但动作一定要快。”沙尔巴喇嘛警告道:“明国历代皇帝从来不向敌人低头,我们的动作要是慢了,明国皇帝说不定就会对我们全面宣战了,到那时候,已经臣服明国又和你有仇的科尔沁、喀喇沁部蒙古落突然在我们背后捅上一刀,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好,我今天就集结军队,三天后出发。”林丹飞快点头,又哼道:“至于科尔沁和喀喇沁那边,我也要安排一支军队监视他们,如果他们敢有异动,我收拾了张好古小蛮子,掉过头来就收拾他!” 于是乎,一个战争史上的奇迹出现了,一个半独立的属国对宗主国的一个官员宣战!而沙尔巴喇嘛这一手也确实够狠,听说林丹不是去和大明开战,只是去找在蒙古草原上杀人如麻的张狗少报仇,蒙古内部的阻力果然小了许多,相当不在少数的亲明部落都心甘情愿的接受林丹的命令,派出军队陪同林丹出征,去宣大找张大少爷算帐,再加上林丹直接控制的察哈尔军队和林丹铁杆支持者在察汉浩特的常驻军队,蒙古军队的数量很快就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而且数量还在迅速增加中!林丹也不浪费时间,随便派出一个使者去大明京城虚与委蛇,一边打着给蒙古无辜死难者报仇的旗号,亲自率军挥师南下,直扑宣大去找张大少爷算帐。 这么一来,却又苦了自告奋勇担任对蒙古宣战的大明国使余煌,带着大明国书好不容易穿过沙漠草原来到察汉浩特扑了个空,只能又顺着林丹军队的尾巴追赶,一路追到宣大以北。可是等到不怎么认识路耽搁了一些时间的余煌好不容易在浑散达克沙漠南部边缘见到林丹,并且向林丹宣读大明国书,要求林丹接受大明朝廷开出的苛刻得简直可以让林丹当裤子的条件才能避免明蒙全面开战时,林丹却扑通一声跪在余煌面前,抱着余煌的腿嚎啕大哭着说道:“接受!大明朝廷开出的所有条件,我都接受!只求你们大明千万不对我们蒙古宣战!还有,你们赶快拉住我后面的张好古大人,他又追上来了——!” “三弟来了?”余煌惊喜抬头,仔细一看,入眼所及的,铺天盖地竟然全是蒙古各个部落的骑兵,个个举着刀子大喊,“活捉林丹!献给张好古大人——!” 第二百五十章 狗少投降? 第二百五十章 狗少投降? 林丹这次出兵宣大,阵容不可谓不强大,智囊兼精神领袖沙尔巴喇嘛随军出征,林丹麾下仅有的两个曾经打败过建奴的大将之一的乌齐叶特鄂托克部落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也随军南下(另一个是狗少岳父奥巴的老爸),是林丹最为倚重的大将之一;林丹麾下的头号宠臣贵英掌管军需后勤,并且直接替林丹掌管亲兵;另外还有齐赛诺延、塔什海、虎鲁克寨桑、巴达西寨桑、古鲁、因特塔布囊、兖楚克、岱青杜棱、囊努克、钟嫩、多尔济塔、土巴济农和侯恨巴图鲁等等等等能征善战的大将猛将,至于随军出征的蒙古各部汗、济农、诺延和台吉,那更是不可计数,数不胜数,可谓是群星荟萃,精英尽出!而当最后一支地方部族军队——也就是刚听说张大少爷当上宣大总督就吓得跑出八百多里的毛乞炭部军队,在库尔察汉泊与林丹的主力会合时,林丹军队的总兵力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五万以上! 二十五万大军行草原上行军,军威何等雄壮!从天空看去,分路行军的蒙古军蓝白军旗仿佛一道又一道蓝色和白色的洪流,缓慢而又不可动摇的在深秋金黄色的草原上流淌;马蹄带起的滚滚尘烟,又象那一条条黄色巨龙,在大草原上翻滚蜿蜒;在巨龙身上,则是蒙古士兵刀剑反光形成的龙鳞,星星点点,密密麻麻。大军所到之处,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兵锋所指之地,草木战栗,天地变色!而被这支雄壮之师、威武之师点名征讨的张大少爷,做人之失败,基本上也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 九月鹰飞,秋天是狩猎的季节,也是最适合蒙古军队作战的季节,天时在林丹这边,地利也在蒙古军队这边!自大明立国以来,宣大就是大明军队和蒙古军队反复拉锯决战的老战场了,几次著名的大战役比如土木堡之战和代州之战,都是这块土地上展开,蒙古军队每次到中原抢钱抢粮,基本上都要和宣大的大明军队打几个照面。所以虽说大明已经与蒙古和平相处了半个多世纪,但蒙古军队对宣大军队的情况还是相当熟悉的,非常清楚宣大的长城并不象戚继光亲手修缮的蓟门长城那么坚固和牢不可破,总的来说基本上是残破陈旧,不堪敷用,再加上长年与宣大军队作战的鞑靼毛乞炭部等部落主动加入蒙古大军南征,又给林丹送来了不少关于宣大各种情况的至关重要的情报,所以在地利方面,蒙古军队并不处于劣势,甚至还因为骑兵众多和地形开阔的缘故,蒙古军队在地利上甚至还稍占上风。 占据了天时和地利,剩下的就是人和了,因为打着找杀人魔王张狗少报仇的旗号,蒙古军队这边基本上算得上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但宣大明军这边也毫不逊色!林丹非常清楚,也早就知道宣大军队在大明军队中算是比较能打的一支军队,现在又有了张大少爷直属的屠奴军和满桂的蒙古雇佣军加入,整体实力又上了一个大台阶,绝对已经是大明最强盛的一个军区——没有之一!同时张大少爷的赫赫不败威名对明军队伍来说,也能起到鼓舞士气的巨大作用,再加上长年协助明军与鞑靼诸部作战的宣大百姓支持,所以在人和方面,明军至少能和蒙古军队打个平手!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对宣大军队有着极其悬殊的军队数量优势,林丹还是不敢对张大少爷掉以半点轻心,为了做到知己知彼,林丹甚至还随军带上了曾经和张大少爷交过手的建奴使者阿拜、鲍承先等人,向他们了解张大少爷的作战习惯,用兵特点,以便制订针对性战术;又找来长年在明蒙边境与宣大军队作战的繇盆儿梁、火落赤骚闹和七庆等台吉,向他们了解宣大明军的详细情况。 “大汗,根据我的了解,蛮子在宣大军队是二十万人。”曾经被张大少爷吓得跑出八百多里的鞑靼毛乞炭部台吉繇盆儿梁口沫横飞,向林丹介绍道:“其中蛮子在宣府的军队大约是八万多人,在大同的军队是六万人,在山西也是六万人。这二十万蛮子军队中,除去屯田种地的老弱军队,再除去镇守地方州府的蛮子军队,张好古小蛮子大约能凑出七八万军队和你决战,不过这中间有多少是蛮子的主力精锐,有多少是辅助作战的二流军队,我就不太清楚了。” “宣大二十万蛮子军队,张好古小蛮子竟然只能动员七八万和我决战?”林丹有些惊奇。旁边瓦刺下刀儿部台吉七庆微笑答道:“大汗有所不知,蛮子的军队动员能力远比不上我们蒙古,军队构成也和我们完全不同,二十万蛮子军队,有一半得是常年抗着锄头种地的老弱军户,即便上了战场也只能运运粮草武器,起不了大作用,只有剩下的一半能上战场作战。而且这一半能上战场的军队里,又有一半要镇守各地州府要塞,所以繇盆儿梁台吉说张好古小蛮子能凑出七八万军队,还算是往高里说的了。” “大汗,我认为两位台吉说得有道理,张好古小蛮子能凑出七八万军队和我们决战,已经算是好的了。”沙尔巴喇嘛不动声色的说道:“大汗不要忘了,张好古小蛮子还肩负着防范陕西乱贼东进的要任,不敢过于抽调大同和山西军队到宣府助战的,所以这个数字,只会少,不会多。” “那张好古小蛮子会不会向明国京城的蛮子军队求援?”林丹担心的问道。沙尔巴喇嘛不太清楚明军情况,不敢回答,倒是旁边的建奴使者鲍承先抢着说道:“大汗,你放一百个心吧,张好古小蛮子性格骄傲,自以为自己能百战百胜,在战场上从来不向任何人求援,他是不会请求援军的。而且按照蛮子军队的习惯,张好古小蛮子就算向蛮子京城求援,蛮子为了京城安全,也是不会个他派出一兵一卒的援军的。” “这么说来,我们不是赢定了?”林丹一听乐了,笑道:“张好古小蛮子顶天能凑出七八万军队,我这里至少有二十五万军队,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可以把他淹死了。” “大汗,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鲍承先警告道:“张好古小蛮子的军队数量虽然远比不上你,可是这次你和他决战,他肯定要用上他的王牌屠奴军和满桂的蒙奸骑兵,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都非同小可,尤其是屠奴军,说他们个个都能以一当十都不为过!而且张好古小蛮子最厉害的还不是他的兵强马壮,而是他的诡计多端,和他打仗,你就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也会随时掉进他的陷阱,万劫不得翻身!”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蛮子,能有这么厉害?”林丹不服气的哼道。鲍承先回忆起以往与张大少爷交手的经过,面带惧色的说道:“大汗,这小蛮子不是有这么厉害,而是比这么更厉害!这个天杀的小蛮子,在战场上从来不堂堂正正的和人交手,每一次交战,不用一大堆花样百出的阴谋诡计把人搞得晕头转向,他就不舒坦!而且他最擅长的就是搞离间计和反间计,我们大金汗和皇太极贝勒是父子之亲,都生生被骗得互相猜疑,手足相残,最后生生逼得皇太极贝勒远走科尔沁草原,气得努儿哈赤大汗当场吐血,至今卧病在床!更可怕的是,这个小蛮子无比擅长偷袭,只要稍微露出半点破绽,就有可能被他抓住,带来灭顶之灾!”说到这,鲍承先叹了口气,发自内心的咒骂道:“我们大金国在战场上遇见这个遭天杀的小蛮子,简直就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 “越说越夸张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小蛮子是不是长着三个脑袋八只脚,真的厉害到了这地步?”林丹大笑,对鲍承先的夸张之词嗤之以鼻。沙尔巴喇嘛则扯了一下林丹的袖子,低声警告道:“大汗,小心为上,我们的军队是由上百个部落的联军组成,各部落的台吉诺延彼此之间互相勾心斗角,一个个心里想的都是保存自己实力让别人送死,很难做到真正的同心协力,同仇敌忾!如果张好古小蛮子真象大金使者说的那样擅长用离间计,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国师提醒得是,我会小心的。”林丹点头,努力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千万别象那位姐弟同推的前辈那样,投鞭断流之后换了一个草木皆兵。沙尔巴喇嘛则又转向鲍承先和阿拜问道:“三贝子,鲍先生,你们与张好古蛮子多次交战,想必已经积累了不少的经验与心得,看在蒙古大金结盟联手共攻明国的份上,不知二位可有指点?” “当然可以。”阿拜沉声答道:“这也是我们大金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和教训——和张好古小蛮子交手,如果他派人过来送信,那么信上的字一个字都不能看,要马上把信烧掉!如果他派使者前来交涉,那么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把他的使者杀掉,使者的话一句都不能听!” “这么夸张?”林丹忍不住又冷笑起来,“可惜我们蒙古不比你们金国,不杀使者是我们蒙古祖先定下来的天条,那怕敌人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敌人派来的使者也不能杀,只能在战场上杀!” “那么大汗就把他的使者立即赶走!”鲍承先脸色阴沉,严肃说道:“大汗,为了我们大金与蒙古齐心协力共灭蛮子,我郑重奉劝一句,张好古小蛮子如果派来使者,绝对不能见的面也不能听他的话,只能把他的使者立即杀掉或者赶走——这是我们大金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痛苦教训!” 见鲍承先说得这么严肃,林丹、沙尔巴喇嘛和在场的蒙古众将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建奴到底是被张大少爷打怕了,还是被张大少爷给骗怕了?或者,两者皆有? ……………… 大明天启八年九月十九,林丹大军顺利穿过浑散达克沙漠,抵达浑散达克沙漠边缘的布尔哈台河,为了给士兵和战马补充饮水,林丹让大军在布尔哈台河下游的内陆小湖湖畔稍作休整,军队刚刚安顿下来,林丹军在乌兰和朔的驻军便有信使赶来,给林丹送来了张家口驻军的最新情况。出乎所有蒙古将领的预料,在蒙古几乎是倾巢来攻的情况下,张大少爷竟然只动员了大约五万的宣大军队在张家口迎敌——当然了,张大少爷再怎么追求少数精锐,屠奴军四队和满桂、麻登云的一万二千铁骑也得调到张家口,另外还有孙传庭新组建的四千火车兵也被调到了张家口,准备迎接与林丹的决战。更加出乎林丹等人预料的是,在蒙古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张大少爷竟然还没有关闭张家口边市和大同边市,允许蒙古各部商人继续在边市经商购粮。 “竟然还没关闭边市?张好古小蛮子是狂妄还是大意,他就不怕我让军队化装成商人,混进他的关卡内部?”林丹满头的雾水,又向正在读信的沙尔巴喇嘛问道:“国师,那我们被包围的军队呢,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额哲那个笨蛋,死了没有?” “我们的斥候和细作发现,我们被包围的军队已经大部分投降了。”沙尔巴喇嘛脸色严肃的答道:“张好古小蛮子确实厉害,他让我们蒙古在张家口边市的商人贵族作保,只要我们的商人或者贵族代表自己的部落和张好古小蛮子签定和约,发誓决不跟着大汗你对大明开战,他就可以接受那个部落的士兵投降,并且保证不会伤害这个部落的所有俘虏,给他们供应足够的口粮和饮水,释放他们回家。这么一来,我们被包围的军队中,除了大汗你直接控制的察哈尔部落军队外,其他部落的军队大部分都投降了。现在只有不到一万的军队,还在额哲大王子的率领下坚持抗敌,等待我们的援军。” “额哲这个草包,总算没有投降把我的脸丢光。”林丹冷哼一声,又讥笑道:“建奴使者个个把张好古小蛮子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独无,我看他也是一个和额哲差不多的草包嘛。几个商人或者别乞作保,说的话能顶数?他竟然就相信了?” “大汗,恕小僧直言,这点你就大错特错了。”沙尔巴喇嘛阴阴说道:“张好古小蛮子此举其实一点都不傻,而且还是一招非常高明的离间计!因为他根本就用不着害怕上当,那些蒙古商和人别乞做出的保证,在平时是肯定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可是到了战事对我们不利的时候,这些商人和别乞所在部落就会争着抢着承认和约有效,抽身离开战场,不费一兵一卒就散去我们的数万大军,甚至十万大军!而且那些向张好古小蛮子投降的蒙古士兵,目前还被张好古小蛮子控制在手里,到了战场上,张好古小蛮子还可以用银子粮食收买他们,让他们掉过头来和我们开战,成为张好古小蛮子的臂助——张好古小蛮子北伐科尔沁草原,用的就是这招!” “有道理,这个小蛮子还真不简单!怪不得他不关闭边市,原来他还想继续收买人心啊!”林丹恍然大悟,又担心的问道:“国师,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张好古小蛮子如果把那些投降的软骨头武装起来,倒是一下子可以增加三四万大军,这些军队到了战场上,至少会给我们制造不小的麻烦,有什么办法让他的奸计无法得逞呢?” “只有一个办法。”沙尔巴喇嘛树起一个指头,平静说道:“请大汗宣布一道诏书,赦免所有向张好古小蛮子投降的蒙古将士,就说他们是迫于形势不得不降,所以你不责怪他们,等到我们的大军灭了张好古小蛮子,他们将和所有坚守不降的蒙古士兵一样,接受你的赏赐,再乘着张好古小蛮子还没有关闭边市,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还有,让所有和张好古小蛮子单独签定了和约的蒙古台吉王爷写信,宣布他们的部落族民和张好古小蛮子签定的和约无效,宣布彼此之间将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战,断了他们和张好古单独缔结和约的念头。” “妙!”林丹又是一拍大腿,喜道:“只要我宣布赦免所有投降的蒙古士兵,他们就不用担心回来以后被我处罚,也就不会给张好古卖命了!就这么办,国师你快给我拟一道诏书吧。”沙尔巴喇嘛答应,赶紧去拿纸笔,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向林丹抱拳说道:“启禀大汗,我军的营地之外,来了一队打着白旗的明国使者,自称是明国宣大总督张好古派来的,带有一包金银珠宝,准备送给大汗,犒劳我们蒙古大军。” “果然来了!竟然还跑这么远来联系,看来张好古小蛮子是铁了心不憋什么好主意啊!”林丹和沙尔巴喇嘛都是心头一震,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林丹喝道:“去告诉明国的使者,叫他们滚蛋!要象和我谈判,除非他们明国皇帝派出的使者拿着张好古小蛮子的脑袋来再说!” 传令兵领命而去,可是片刻之后,那传令兵又跑了进来——腰里还多了一块鼓鼓的硬物,又向林丹禀报道:“大汗,那些明国使者不肯走,其中一个叫阮大铖的,听说还是明国的宣府知府,说是准备送给大汗你一个扶桑美女。”说到这,那收了不少阮大铖好处的传令兵还特意补充一句,“小的见到了阮大铖准备送给大汗的美女,确实很漂亮,察汉浩特城里的美女,没有一个比得上。” “还有这事?”林丹一楞,开始心动了。那边沙尔巴喇嘛沉声说道:“大汗,你难道没有听寨桑禀报,这个叫阮大铖的蛮子,给额哲大王子也送了一个西域美女?” 林丹又是一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喝道:“回去叫他带着美女滚蛋,再不滚,就叫人把他们打走。”那传令兵无奈,只得再次领命而去,谁也不曾想到的是,那传令兵没过多久竟然又跑回来了。这一次不等他开口,林丹先大怒喝道:“到底赶走没有?你别告诉我,那个阮什么的蛮子,又打算送我什么吧?” “不是,他这次没说要送大汗什么。”那传令兵战战兢兢的答道:“他只是说,他是代表明国宣大总督张好古来向大汗你投降的,想要向大汗你递交降书,大汗你如果这次再不见他,他马上就走。” “张好古小蛮子主动投降?”林丹和沙尔巴喇嘛一起目瞪口呆,稍微犹疑了一下后,林丹下意识的说道:“那好吧,把他给我叫进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计中有计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计中有计 林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同意接见张大少爷派来的使者阮大铖,同样无比好奇的沙尔巴喇嘛虽然也想看看张大少爷到底想搞什么鬼,可是为了谨慎起见,沙尔巴喇嘛还是建议林丹把建奴使者阿拜和鲍承先传来,让这些曾经在张大少爷诡计下吃过大亏的建奴汉奸提供参考,以免林丹重蹈覆辙。而正在营中暗暗窃喜庆幸大明和蒙古终于打了起来的阿拜和鲍承先听到这消息,三魂差点吓飞了六魄,赶紧起身撒腿就往林丹的中军大帐跑,人还没进帐,阿拜和鲍承先就迫不及待的大喊道:“大汗,千万别上当!”“大汗,这是张好古小蛮子小疯狗的阴谋诡计,你千万别听!千万不能中他的计!” “你们急什么?蛮子使者还没进来呢。”林丹用嘲讽的冷笑回答建奴使者的惊惶失措。旁边的沙尔巴喇嘛则安慰道:“三贝子,鲍先生,你们不用急,大汗记得你们的忠告,所以大汗虽然决定了接见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但没有急着让他们进帐,等你们来了再让他们进来。好了,你们不是和张好古小蛮子打交道的经验多吗?那你们一会就多给大汗提点宝贵意见做参考吧。” “还没见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那就好。”阿拜和鲍承先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差点就瘫在了地上——没办法,实在太紧张了。这么一来,就连得道高僧沙尔巴喇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三贝子,鲍先生,至于这样吗?大汗不过是见见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你们用得着紧张和害怕这样吗?再说了,难道去传令的人没告诉你们,张好古小蛮子这次派使者来这里,是来向大汗投降的?你们还用得着这么害怕吗?” “沙尔巴大师,你是太不了解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了!”鲍承先擦着冷汗,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小蛮子纯粹就是天下第一大忽悠,能把正的忽悠斜了,能把黑的忽悠白了,能把聪明人忽悠傻了,能把明白人忽悠瞎了!两口子过得挺好,他能给忽悠分别了!今天他来这里投降,能把你们必胜的军队给忽悠得必败了!” “还有这事?那我今天倒要看看,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今天怎么忽悠我?”林丹自信大笑。不等鲍承先和阿拜开口继续警告,大帐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和蔼而又清朗的声音,“谁?是谁在背后说我们张宪台坏话?我们的张宪台为人正直,高风亮节,才高八斗,诚实可信,义薄云天,怎么会做出那些背信弃义、食言而肥、欺诈忽悠和坑蒙拐骗的事情?”说话声中,一个气质儒雅、容貌俊秀的中年儒生款步走入大帐,向林丹抱拳深深一鞠,恭敬说道:“小使大明宣府知府阮大铖,见过蒙古虎墩兔汗,大汗万福金安。” 大概是臭味相投的缘故吧,宣府知府阮大铖的卖相和张大少爷有得一比,颏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举止斯文儒雅,五官俊秀,乍一眼初看上去,很能给人一种亲切温和的好感,算得上一个比较难得的中年美男子——也怎么看怎么不象后世所称颂的小人中的小人,奸佞中的奸佞!所以这么一来,就连林丹都被阮大铖的外表所欺骗,忍不住放缓声音,略带一点笑容说道:“你就是张好古派来的宣府知府?年纪很轻嘛。这么年轻就当上明国的知府,不简单。” “多谢大汗夸奖,下官今年犬齿已是四十有一,已经很不年轻了。”阮大铖微笑答道:“倒是我们的张好古张宪台,二十四岁就当上三品大员,那才是年轻有为——当然了,说到真正的年轻有为,那应该还是尊敬蒙古大汗虎墩兔汗你!大汗你十三岁就继承汗位,继而横行漠南,破喀喇沁,灭土默特,逼喀尔喀,袭科尔沁,建立不世武功!而且大汗你的领地东起辽东,西至洮河,牧地辽阔,部众繁衍,牧畜孳盛,兵强马壮,就连我们大明皇帝都亲口称颂,中原仅一帝,漠北仅一人!这中原仅一帝,是指我们大明皇帝自己,漠北仅一人,就是虎墩兔大汗你了!” “哦,你们明国皇帝这么称赞我?”林丹大喜问道。阮大铖郑重点头,严肃说道:“下官不敢欺瞒大汗,不仅我大明皇帝如此颂扬大汗,就连我们大明的百姓,每一个人提起大汗你尊讳,都要竖起一个大拇指说——蒙古从古至今,只有两位真正的大汗,一位是成吉思汗,另一位就是你虎墩兔汗!” “大汗,你听到没有?”鲍承先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马屁拍得山响,话里没一句实话!你千万别听这个蛮子的奉承话,否则肯定会上他的大当啊!” 正被阮大铖奉承得飘飘欲仙的林丹兜头挨了一盆冰水,忍不住恶狠狠瞪了鲍承先一眼,这才收起心神,向阮大铖挥手说道:“别尽拣好听的说,我不会吃你们这一套。我问你,张好古小蛮子把我的儿子包围在阴山,又杀害我无数的蒙古将士,今天把派来这里,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女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向大汗投降!”阮大铖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宣大总督张宪台收到消息,听说你这次出兵宣大,并非为了与大明盟友开战,而是为了讨伐我们张宪台北伐科尔沁期间对蒙古百姓造成的无心之失,还有要求我们张宪台对大明军队围困贵**队一事做出罪行,为了明蒙两国和平,也为了大明和蒙古的将士避免刀兵相见,更为了大明和蒙古的百姓免遭战火涂炭!我们张宪台毅然决定上表朝廷,请求辞去宣大总督一职,并且请求大明朝廷将他自己交给大汗,任由大汗审判处置!” “还有这好事?”包括鲍承先和阿拜都认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把阮大铖的话给听错了。林丹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你们的张宪台,自愿请求明国朝廷把他交给我?任由我审判处置?” “不错,正是如此。”阮大铖郑重点头,语气更为严肃的说道:“大汗也许觉得很不可思议,也一定很奇怪。我们宣大军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我们的张宪台为什么连一战都不打,就直接把自己交给大汗投降?” “对,你们的张好古大人,为什么这么痛快就向我投降?”林丹点头反问。阮大铖没有急着回答,眼中还渗出几滴泪水,语带哽咽却更加严肃的答道:“因为我们的张宪台不想让自己变成民族罪人,大明的罪人!大明和蒙古是盟友,大明将士百姓和蒙古的将士百姓一样,身子里都流着华夏子孙的血液,不管是大明士兵还是蒙古士兵,都是娘生爹养的人,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张宪台不想看到他们为了自己而生死相搏,舍命厮杀,更不想看到他们暴尸荒野,任豺狼撕咬,任野狗吞食,而他们的亲人在家中望门而泣,孤儿没有父亲抚养,老人没有儿子赡养……。” 说到这里,阮大铖已经是泪流满面,抽泣着向林丹说道:“大汗,我们张宪台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这些,更不想看到大明和蒙古的士兵尸体冷冰冰的躺在战场上,成为异乡冤魂,连一个给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所以大汗,我张宪台求你了,接受他的投降吧!不要打仗了,更不要为了他,让友好相处了近六十年的大明和蒙古成为敌人,让大明和蒙古手足相残,我们张宪台愿意用他的生命舍生取义,换取大明和蒙古盟约的延续,换取大明和蒙古永远的和平相处啊!” 大帐中异常安静,林丹不说话,沙尔巴喇嘛也不说话,就连恨张大少爷恨到了骨子里的建奴使者阿拜和鲍承先也不说话——因为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半晌后,鲍承先才大声冷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舍生取义!既然他张好古蛮子想要舍生取义,用自己的狗命换取明国和蒙古继续结盟,那他在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上,为什么杀蒙古人杀得那么狠?” “那是因为你们建奴。”阮大铖收住泪水,严肃说道:“因为你们建奴勾结蒙奸部落,杀害了无数无辜的大明百姓和蒙古百姓,我们张宪台才不得不痛下杀手,替虎墩兔汗消灭了一部分蒙古叛徒!为了这事,我们张宪台也常常感到内疚,多次拿出自己的俸禄,请红教高僧为那场战役中阵亡的蒙古将士和百姓念经祈福,为他们超度亡魂!但尽管如此,我们张宪台还是觉得自己做得非常不够,所以这次大汗兴兵讨伐,我们的张宪台才毫不犹疑的选择投降,希望能用自己的鲜血,洗刷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向蒙古百姓谢罪,向蒙古谢罪,更向虎墩兔大汗谢罪!”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张宪台有此谢罪之心,足可证明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红教老大沙尔巴喇嘛高唱佛号,对阮大铖和从没见过面的张大少爷好感倍生。那边鲍承先则惊叫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大金国的人?” “很简单。”阮大铖淡淡答道:“五十七年前大明和蒙古签定和约之时,蒙古曾经答应过大明不得任用汉奸,俺答汗还把大汉奸赵全押送大明京城,交给大明朝廷凌迟处死!虎墩兔汗是蒙古最伟大的大汗之一,言而有信,当然不会违背这个承诺,而你身为汉人,却站在虎墩兔大汗的中军大帐之中,你不是投靠建奴的汉奸,还能是什么?”说到这,阮大铖又在心里偷笑着补充一句,“关键是你那个同伙马国柱招了供,把你给卖了。” 阮大铖的话暗带奉承,林丹听得十分舒服,忍不住微笑说道:“阮知府,你说得对,这个汉人是建奴那边的汉奸,一直缠着我,要我和大金结盟。不过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和你们大明的盟约只要还存在一天,就一天不会和大金结盟。” “大汗一诺千金,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阮大铖郑重点头,对林丹大拍马屁。林丹开心一笑,又问道:“既然你们的张好古大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决心要向我们蒙古谢罪,那他为什么还要包围我大儿子额哲的军队,他难道想错上加错?” “大汗,张宪台是宣大总督,保土安民,是他职责所在。”阮大铖回答得非常巧妙,并没有指责额哲背信弃义偷袭万全,而是婉转答道:“张宪台如果不这么做,大明宣府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而且大汗也会背上撕毁盟约的不义之名,为了大明的百姓,也为了大汗的声名,张宪台不得不这么做。但是请大汗放心,只要大汗接受张宪台的投降,张宪台立即撤除包围,并且为大王子的军队提供足够的饮水与粮草,让大王子率军北上,与大汗父子团圆。” 额哲偷袭万全主动挑起战争这点,林丹早就心知肚明,现在张大少爷的使者不仅没有指责额哲的无耻行为,反而顾全林丹的面子巧言掩饰,林丹听在耳里,心里自然是无比受用。稍一沉吟后,林丹也不和沙尔巴喇嘛商量,直接就点头说道:“那好吧,回去告诉张好古大人,就说我接受他的投降了。顺便告诉他,只要他别耍花招,乖乖放了我所有被包围和被俘虏的蒙古将士,自己到我面前来请罪,我就继续和大明结盟,绝不侵犯大明的疆界,还有,我也可以考虑不杀他。” “多谢大汗!”阮大铖大喜过望,赶紧向林丹双膝跪下,磕头说道:“下官代表张宪台,代表宣大百姓,也代表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和蒙古百姓,叩谢大汗天恩!伟大的虎墩兔大汗啊,你的仁慈,足可以和如来佛祖相媲美!你的光辉,就象天上的太阳,永远照耀世间万物!你的恩泽,就象春天的雨露,滋润万物,抚育万生……!” “好了,好了,别说好听的了。”林丹笑得嘴都合不拢,向阮大铖挥手说道:“好了,回去给你们张好古大人送信吧,叫他做好准备,等我的大军一到张家口,他就马上开城投降。放心,我会严格约束军队,不会让军队残害你们明国的百姓的。” “下官遵命。”阮大铖恭敬答应,谄媚的说道:“下官一定会把大汗的恩典如实禀报给张宪台,让他做好准备,等大汗的天军一到,张宪台一定马上开城投降!”林丹点头,见阮大铖还不肯走,半晌之下才醒悟过来,笑道:“瞧我这记性,你几百里地来到这里,我连一杯马奶酒都没请你喝,太不会招待客人了。来人,在大帐里摆设宴席,款待阮大人。” 款待客人当然得有林丹这个主人作陪,林丹坐到了宴席上,不管是出于威严还是出于人情,又都少不得要有一些蒙古的台吉王爷过来作陪。这么一来,张大少爷舍生取义为了大明和蒙古的万世友好,自愿把自己交给蒙古军队处置的消息,也少不得酒席宴会上提起,更少不得在蒙古军队中迅速传开。又是这么一来,蒙古军队高昂的士气难免也一下子泄到了谷底——废话,不用打仗了,谁还愿意整天打起精神,时时刻刻挥舞着刀子,喊着要把张大少爷生擒活捉,千刀万剐? 士气松懈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听说张大少爷决定投降后,被仇恨所掩盖的蒙古军队内部分歧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前面说过,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友好相处下来,蒙古内部已经孕育出了相当不少的亲明派,基本上能和蒙古内部的亲奴派、好战派分庭抗礼,导致林丹攻打宣大都不得不打出找张大少爷报仇的旗号,利用张大少爷屠杀蒙古部落的仇恨鼓舞士气,团结人心,现在张大少爷这个大仇人忽然消失,蒙古内部的亲明派立即就抬头了,争着抢着给林丹出谋划策,建议林丹采取温和策略修复明蒙裂痕,延续与大明之间的友好邦交——甚至还有不少特别亲明的部落台吉建议,不要杀张大少爷这个大明朝廷的少年新锐,罚张大少爷在蒙古将士的灵牌前磕几个头就算了。结果也是自然的,亲奴派和好战派马上暴跳如雷,坚持要把张大少爷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甚至还有不少亲奴派部落台吉郑重建议,利用张大少爷开门投降宣大无主这个大好机会,忽然杀进长城占领宣大,再以宣大为前进基地,与建奴结盟兵临大明京城城下,一举吞并中原。 “都别吵了!”林丹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大吼一声,打断亲明派和亲奴派愈演愈烈的分歧争执,林丹挥手说道:“吵什么吵?张好古还没开城投降,事情还没定下来,你们怎么就争上了?不管你们有什么好主意,都等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开城投降了再说。” 话虽如此,但蒙古内部的分歧裂痕既然已经产生,再想弥补回来也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亲明派和亲奴派将领依然为了如何处置张大少爷争执不休,即便被林丹强行喝止,两边依然是怒目以对,一边暗骂对方是卖国贼,一边则诅咒对方为明狗,林丹和沙尔巴喇嘛好不容易用仇恨把上百个蒙古部落拧在一起的向心力,也瞬间化为了离心力。见此情景,沙尔巴喇嘛不由心生疑惑,悄悄向林丹问道:“大汗,小僧很担心这真的是张好古小蛮子的诡计啊。你看军队现在这情况,万一到了战场上,士兵和将领还能有斗志和战斗力么?” “没事,你看阮大铖来这里的时候,说得多么情真意切,怎么可能有假?”林丹大咧咧的一挥手,又笑道:“其实我还巴不得张好古小蛮子说话不算话,他要是言而无信,我的大军到了张家口,他没有开城投降,那么我们的军队肯定会化分歧为愤怒,瞬间把张家口踏成平地!就连那些成天想着讨好明国的明狗部落,也会和我们完全站在一起。” “真是这样吗?”沙尔巴喇嘛将信将疑,皱眉说道:“希望如此吧,出了名难缠的张好古小蛮子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我总觉得其中不简单,说不定张好古小蛮子还留有什么好手,会更进一步离间和动摇我们的军心。” ……………… 沙尔巴喇嘛一语成谶,两天后,当阮大铖的使者队伍快马加鞭赶回张家口堡时,见到张大少爷的面,阮大铖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大少爷就先笑道:“阮大人,辛苦了,这次你可是给我们宣大立下大功了——林丹虽然还没有完全相信你的话,但也开始动摇,蒙古军队那些亲明派部落,也肯定和亲奴派吵成了一团吧?” “咦?张宪台你怎么知道的?”阮大铖大吃一惊——刚才他为了多拍张大少爷马屁,和张大少爷见面时故意不动声色,可是准备等张大少爷紧张一下再禀报的。张大少爷微笑答道:“很简单的道理,我们的细作探知,林丹先前的行军速度一直是一天九十里,可是你到了蒙古大营的第二天,蒙古军队的行军速度就变成了一天不到七十里——林丹如果没开始动摇,蒙古军队内部如果没发生分歧,林丹有必要减慢行军速度么?” “张宪台高明,下官佩服!”阮大铖恍然大悟,赶紧向张大少爷行礼致敬。旁边阮大铖的好友史可法则问道:“张宪台,你让集之兄去诈降,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如果只是减缓蒙古军队的行军速度,应该没这个必要吧?我们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蒙古军队放缓行军速度,他们的士兵和战马还可以多获得一点休息时间,减弱我们以逸待劳的效果啊。” “林丹的内部不稳,各部落间对大明的态度分歧严重,矛盾重重。”张大少爷微笑说道:“为了化解这些分歧和矛盾,所以林丹不得不打出对我宣战的旗号,想用我在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屠杀鞑靼部落的仇恨来团结队伍,笼络人心,我让集之兄去诈降,其实就是要把蒙古军队内部的矛盾给重新激化。你们可以想一想,我这个蒙古军队的大仇人都不存在了,林丹还拿什么团结队伍?还拿什么来笼络人心?恐怕就连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林丹眼下都十分犹疑,到底是只要我的脑袋,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对大明全面开战?” “在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兵强马壮的敌人,也不是拥有十万铁骑、百万大军的敌人,而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敌人!”张大少爷的笑容越来越是奸诈,“自古以来,军队的士气就是可鼓不可泄,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林丹军队的士气松懈下去,再想重新鼓舞起来,只怕比登天还难了。” 阮大铖和史可法等人面面相窥,半晌后,史可法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宪台,恕学生直言,你这话,怎么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就算你这招让蒙古军队的内部矛盾激化了一些,也让蒙古军队的士气衰减了一些,可是等到蒙古军队兵临城下的时候,你又食言而肥,蒙古军队还不得把你又恨到骨子里?又团结起来和我们拼命?” “太简单了。”张大少爷哈哈一笑,说道:“蒙古军队来了的时候,林丹为了取水方便,也为了解救他那个草包儿子,肯定会驻扎在昂裩闹儿湖畔。到时候集之你再跑一趟,去对林丹说,就说大明朝廷基本上已经同意把我交给他,用来换取大明和蒙古继续结盟了。但是,大明朝廷希望林丹也适当表达一下结盟友好的诚意——也就是把他军队里的建奴使者脑袋、也就是努儿哈赤亲儿子的脑袋送过来!” “妙!”阮大铖和史可法等人一起鼓掌,欢笑说道:“到时候,蒙古那些亲奴派铁定不敢,肯定要和亲明派又吵起来,林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好了!” “哼,林丹那老小子和我斗心计,还太嫩了点!”张大少爷大言不惭的冷笑,“而且这些小花招,还只是为了掩饰我真正的杀着!我只要一使那一招杀着,蒙古军队根本就用不着我们去打,就先得彻底崩溃!” “大人你还有杀着?什么杀着?”史可法等人惊喜问道。张大少爷大笑摇手,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因为这一手,必须得把你们也给骗了,否则林丹和沙尔巴喇嘛那两只老狐狸也不会上当!”说到这,张大少爷情不自禁的奸笑起来,“我还真是佩服我自己,竟然能想出这么阴的招数!呵呵,有时候,我还真有些害怕我自己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离间计的最高境界 第二百五十二章 离间计的最高境界 张大少爷最拿手的事就是分析敌人的心理,也基本上都能料定敌人的所作所为,料敌于机先,所以张大少爷断定说蒙古大军为了水源和解救额哲败军,不会驻扎在张家口以北的正面,只会把大营选择在昂裩闹儿湖畔,结果事实也再一次被张大少爷的乌鸦嘴言中——其实关键还是水源,风大沙大的张家口地区北面,水源最丰富的也是这个位置了。也就是在蒙古大军即将扎营完毕的同时,张大少爷的新任专用外交骗子、号称小人中的小人、奸佞中的奸佞阮大铖阮知府,也打着白旗再一次来到蒙古大军营中。 营盘还没扎好,敌人投降的使者就跑来履行诺言,林丹得报之后当然是喜不自胜,高兴之下林丹赶紧下令升帐,让蒙古众台吉、诺延、济农和各级将领都到中军大帐来,和自己一起迎接喜讯。而阮大铖也没让林丹失望,人才刚刚进帐,还没来得及向林丹行礼,就欢天喜地的大喊道:“下官恭喜大汗,贺喜大汗!我们大明朝廷和大明皇上,已经批准了把我们张宪台递交的奏章,决定用张宪台来换取大明和蒙古之间的和平,结盟抗击建奴!” “真的?”林丹大喜追问。阮大铖笑眯眯的行礼答道:“下官不敢欺瞒大汗,我们大明朝廷千真万确的同意了!我们大明皇上同意了,九千岁同意了,内阁和文武百官也都同意了!而且,我们大明皇上派来接替张宪台担任宣大总督的官员,已经在从京城赶来张家口的路上了!” “恭喜大汗,大汗神威盖世,蛮子望风而降啊!”林丹宠臣欢呼一声,第一个向林丹双膝跪下,磕头道喜。其他的蒙古将领贵族也不甘示弱,争先恐后的向林丹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高喊,“大汗神威盖世,举世无双!”“大汗兵锋所至,蛮子望风披靡!”“大汗神威,明国皇帝圣明,蒙古和大明友好万年——!” “这……这怎么可能?”与欢呼雀跃的蒙古将领贵族截然不同,在场的建奴使者阿拜和鲍承先全都傻了眼睛,做梦也没想到大明朝廷会这么狠,为了避免三面开战,竟然舍得把张大少爷这种文武双全的能臣都交出来——当然了,这种事对建奴来说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宁与外邦,不与家奴嘛。 “哈哈哈哈哈哈……。”面对着部下臣子铺天盖地阿谀谄媚,林丹开怀大笑,连连鼓掌说道:“好,好,好,明国皇帝果然识时务!我决定了,这就再派使者去明国京城,和明国皇帝面对面谈判续盟条件,重新缔结盟约!”说到这,林丹猛然想起一事,忙指着跪在面前满脸谄媚的阮大铖问道:“阮大人,那你们的张好古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开城投降?还有,刚才斥候来报,你们的军队怎么还重兵屯守在虞台岭谷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儿子出来?” “哎呀,我怎么都把这事给忘了?”阮大铖懊恼的轻拍一下自己额头,忙答道:“大汗,下官只顾着向你道喜,忘记了一件小事。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大明东缉事厂的番役,抓到了一个潜入大明境内建奴细作,叫马什么国柱的,东厂的番役们又从他头口中拷问得知,大汗你的帐下,还有几个建奴的细作,一个叫阿拜,一个叫鲍承先,都是建奴的重要人物,所以大明皇帝希望你履行盟约,把这两个建奴和他们所有随从的脑袋,都交给我们大明。” “什么?”林丹惊叫,中军大帐的欢呼大笑声也嘎然而止,阿拜和鲍承先则是脸色大变,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处,又不约而同的一起跳起来,双双大叫道:“大汗,不能啊!蛮子皇帝这是在故意耍你,你就算把我们交给蛮子皇帝,蛮子皇帝肯定也不会把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交给你啊!” 林丹没理会建奴们惊慌失措的杀猪惨叫,皱了皱眉头后,林丹狐疑的向阮大铖问道:“你们明国皇帝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把大金国的使者交给你,你们明国皇帝就不把张好古小蛮子交给我了?” “这是当然。”阮大铖毫不犹疑的点头承认,收起谄媚笑容,严肃说道:“大汗明鉴,我们张宪台不过是在北伐过程中不小心误伤了一些蒙古百姓,为了表示向大汗你的歉意,也为了大明和蒙古的友好邦交,我们张宪台毅然决定舍身谢罪,我们大明皇帝也忍痛割爱,力排众议决定将张宪台交给你处置!而大汗你呢,不仅公然接见建奴请盟的使者,还把他们带到大军之中,兵临我大明疆界,以盟联建奴为威胁,要求我大明交出张宪台,现在我大明皇帝已经答应了,大汗你如果不交出建奴使者的人头,又怎么能证明你是真心诚意的要和我们大明延续盟约?” 阮大铖的话有理有据有节,既过分也不推委,挑不出半点毛病,不过这么一来,林丹本人就哑口无言了,足智多谋的沙尔巴喇嘛也傻了眼睛,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阮大铖的要求。倒是大帐中的亲明派蒙古贵族轰然叫好,“说得对,大明皇帝把张好古大人交给我们,我们也应该把建奴使者的脑袋交给大明皇帝!”“不错,就是这道理,大明皇帝已经拿出诚意了,大汗你也应该拿出诚意!”“大汗,马上砍了这几个狗建奴吧,用他们的脑袋去交换张好古大人!”其中亲明的蒙古大将齐赛诺延喊声更大,“大汗,阮大人说得对,为了表示我们蒙古和大明延续盟约的诚意,是应该效仿俺答大汗,把大明的敌人交给大明!” “大汗,你不要上当啊!”亲奴派的蒙古将领贵族都急了,又蹦又跳的叫道:“大汗,这是蛮子的诡计,你就算把大金使者的脑袋交给蛮子,蛮子皇帝也不会把张好古小蛮子交给你的!”“大汗,不能杀大金的使者啊,如果杀了,我们就没办法和大金结盟讨伐蛮子了!”“大汗,这肯定是张好古小蛮子在耍你,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交出大金使者,就故意说些漂亮话来骗你!我们不能上当,直接提兵去救出大王子,然后杀进张家口,把张好古小蛮子千刀万剐!” “大汗,为了表示我们大明的诚意。”阮大铖心里冷笑着又将了林丹一军,微笑说道:“只要你开口答应我们大明皇帝的交换条件,同意用建奴使者的脑袋交换张宪台,我们大明皇帝就可以先把张宪台送过来,然后再收下建奴使者的脑袋!——我们先交货后收钱,大汗你总该放心了吧?” 林丹继续哑口无言,如果大明索要的建奴使者只是几个普通的建奴官员,那么林丹肯定早就答应了,反正是先收货后交钱,林丹也不怕吃亏上当。——可问题是,建奴这次派来的使者中,偏偏有一个老建奴努儿哈赤的亲儿子,林丹如果真把他砍了,那可就真是和建奴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了!这叫素来喜欢欺软怕硬的林丹如何是好?犹疑之下,林丹甚至都恨上了远在辽阳的老建奴努儿哈赤,这个该死的老野猪皮,派几个普通的官员来当使者多好,怎么偏偏把亲儿子派了过来? 林丹在这边犹疑不决,旁边的蒙古众贵族和众将领则吵翻了天,亲奴派当然是坚决反对交出阿拜等建奴的脑袋,彻底断了蒙古和建奴结盟的希望;亲明派当然是坚决要求交出建奴使者脑袋,延续大明和蒙古的盟约,还有甚者干脆冲上前去殴打阿拜和鲍承先,如果不是沙尔巴喇嘛及时指挥侍卫阻拦,只怕曾经当过建奴俘虏、恨建奴恨得蛋疼的齐赛诺延当场就能把这两个建奴汉奸给砍了。惟有鲍承先和阿拜又是躲避亲明将领拳头,一边哭笑不得的大喊,“大汗,我们以前怎么说的?劝你不要接见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更不能听他的半句话,你怎么就是不听?” “闭嘴!都给我闭嘴!”心烦意乱的林丹大吼,喝住帐中众将的争吵,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沙尔巴喇嘛,征求他的意见。沙尔巴喇嘛会意,站起来向阮大铖说道:“阮大人,你们大明皇帝的要求,我们大汗可以考虑,不过在我们大汗给出答复之前,为了表示你们明国与蒙古和好的诚意,希望你们能够先行撤除虞台岭谷口的驻军,释放我们被包围的军队和被俘的将士。这么一来,我们大汗才能够相信你们大明皇帝确实是真心想要和我们蒙古交换人质,而不是戏耍我国大汗。” 沙尔巴喇嘛的用意很阴险,关键就是试探此举到底是不是张大少爷的诡计,如果阮大铖拒绝,坚决要求林丹先交出建奴使者脑袋再释放俘虏,那么不用说,十有**这事就有古怪!可如果阮大铖答应,那么这事又十有**假不了了,证明大明朝廷确实是想用张大少爷来交换明蒙和约了。而林丹也迅速醒悟过来,忙附和道:“对,这事情我可以郑重考虑,但你们必须先放了我们被俘和被包围的将士,证明你们的诚意!” “没问题。”早就得到张大少爷指点的阮大铖也不犹疑,马上就答道:“不过这事我们张宪台做不了主,大汗和国师恐怕要多等几天,必须要等我们张宪台禀报了大明朝廷,由大明朝廷决断。”说着,阮大铖板起指头算道:“从张家口到大明京城,六百里加急快马,至少得走两天,来回四天,还得让我们大明朝廷商讨一天,所以大汗恐怕得等上五天,不知道大汗可有这个耐心。” “好吧,给你们五天时间。”林丹想都没想,马上就一口答应——林丹的军粮虽然不多,但是多等五天还是没有半点问题的,而且此事结束之后,不管是战是和,林丹都可以用抢劫手段或者贸易手段从张家口边市获得补给,就更不用害怕粮草不足了。阮大铖抱拳答应,这才告辞离去。 阮大铖倒是走了,蒙古大营却又吵翻了天,蒙古军队里的亲明派和亲奴派一个个就象斗红了眼睛的公鸡一样,吵得是天翻地覆,闹得是热火朝天,争来吵去全是为了到底是要交出建奴使者脑袋,还是直接去砍张大少爷的脑袋?口沫横飞,污言秽语,就差直接拔刀单练,用武力来决定蒙古国策,至于蒙古大营的防务——谁还有心情去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之下,甚至还有亲明派部落台吉扬言,“如果大汗你不同意大明的条件,交出建奴使者和大明缔结盟约,那我们马上就带兵走!”同样也有亲奴派台吉叫嚷,“大汗,如果你交出大金使者的脑袋向蛮子求和,那我的军队立即返回蒙古草原!”蒙古各部落对林丹听宣不听调的内部隐患,在这一刻也彻彻底底的暴露无余! 如果林丹真是象铁木真或者忽必烈那样一代雄主,那么借给这些蒙古部落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林丹面前说半个不字!那怕林丹的统率能力能赶上俺答的一半,甚至只要勉强赶上俺答外孙女兼老婆三娘子的一半,蒙古军队的内耗也不会这么剧烈。可问题是,从爷爷手里继承了汗位的林丹在整和内部这方面的能力实在有些欠缺,甚至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吃错药改变信仰得罪大部分支持者也就罢了,平时里又是欺软怕硬,横征暴敛,更是激怒了绝大部分的蒙古部落,现在这些部落又在张大少爷的巧妙挑拨下内讧起来,林丹也就更控制不了场面了。无奈之下,林丹只能向沙尔巴喇嘛使个眼色,一起退到后帐单独密议。 “大汗,我们很可能已经上当了。”到得后帐,不等林丹开口,沙尔巴喇嘛抢先忧心忡忡的说道:“张好古小蛮子吃准了我们内部不稳的弱点,故意以身饲虎,让我们的弱点完全的暴露了出来。这一次,明国皇帝就算是真的想用张好古小蛮子的脑袋换取和约,我们也得立即得罪辽东大金了。” 林丹板着脸不说话,半晌才长叹一声,黯然说道:“国师,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大金使者说得对啊,张好古小蛮子的使者,真的见不得啊!一见就要吃亏,这点大金使者真的没骗我啊。” “最可怕的是,这个小蛮子的离间计根本让人无法察觉,简直就是杀人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沙尔巴喇嘛也是一声长叹,苦笑说道:“小僧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小僧做梦也没想到,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能把离间计玩得这么出神入化,竟然用投降来施展离间计!这个小蛮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国师,你说我下一步该怎么办?”林丹露出头疼的表情,唉声叹气的说道:“我如果不理会张好古小蛮子的诡计,直接出兵攻打张家口,那么等于就是直接对蛮子明国宣战,明国也肯定会全面关闭边市,和我们开战,我们军队里那些亲明派也肯定会全力反对,拖我们的后腿!我如果答应蛮子明国的条件,用大金使者的脑袋去换张好古小蛮子,等于又是和大金宣战,以后也别想再和大金结盟,我们内部那些亲近大金的部落也会闹腾起来,极力反对我这么做。唉,进退两难,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别看沙尔巴喇嘛足智多谋,这会也想不出什么主意来破解张大少爷的缺德诡计了,刹那间,沙尔巴喇嘛脑海里甚至还闪过一个画面——从没见过面的张大少爷在沙尔巴喇嘛脑海中疯狂大笑,“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我这就是离间计怎么了?你知道我的诡计,可你能破解吗?什么叫离间计的最高境界,让你们明知是计,却不得不中计,这就是最高境界!” 迟疑了许久,沙尔巴喇嘛终于苦笑着说道:“大汗,恕小僧无能,小僧真的没办法替你决断了,我们再想隔岸观火,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由你自己决定,到底是对大金开战?还是对蛮子明国开战了?” 林丹抿嘴盘算,许久后,林丹下定决心,对沙尔巴喇嘛命令道:“国师,你替我占卜一卦,看我对那边开战最有把握取胜!由上天替我决定,到底是对明国开战?还是对大金开战?” 战后,林丹这个决定也成了大明和蒙古最大的笑柄——用占卜决定开战对象,这在华夏有史以来,大概也就是夏商周之前的洪荒时代,才有个先例的事情!可当事人林丹自己则无比委屈,“你们笑什么笑?你们换到我那个位置去试试?张好古那个天杀的小蛮子根本就不给我中立的机会,把我逼到必须选择一个对手的风口浪尖,我内部又被他离间分裂得这么严重,我不这么做,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你说,你会选择那一边?” 第二百五十三章 张大骗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张大骗子 大概是上天开眼,给林丹指出了一条明路,沙尔巴喇嘛的占卜结果清清楚楚的显示——林丹应该联合建奴,对大明开战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也能最有希望借此机会,让林丹真真正正的一统蒙古,重现大元雄风。 “大汗,你请决定吧。”沙尔巴喇嘛郑重其事的向香台上的铜镜铜杯行了致谢礼,回身合掌,向林丹严肃说道:“小僧用红教密法圆光术占卜时,清楚的在铜镜中看到,蒙古军队的勇士们和大金的战士们一起,联手杀到了明国京城城下,明国的一个将军还想骗开明国京城的城门,让我们的军队入城。然后小僧又在铜镜上清楚的看到,明国京城的在燃烧,明国的皇帝披着头发,由一个明国老太监陪着,走上了一座矮山,吊死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 “这么说来,明国是必亡了?”林丹对沙尔巴喇嘛的法术绝非一般的信任,惊喜问道:“国师,那你有没有看到是在什么时间?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攻破蛮子京城?” “大汗恕罪,圆光书虽然能看到一些未来的景象,但是无法判断这些景象将要在什么时候发生。”沙尔巴喇嘛摇头,又略带疑惑的说道:“不过有一件事,小僧非常之奇怪,那就是小僧在铜镜中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张好古小蛮子,更没有看到张好古小蛮子最得意的明国屠奴军,按理来说,明国京城被包围,他肯定要在城中守城,或者赶来援救啊?难道说,在我们和大金军队包围蛮子京城之前,张好古小蛮子和他的军队,都已经被我们的军队或者被大金军队给灭了?” “肯定是这样!”林丹一拍大腿,喜叫道:“我们现在对蛮子明国开战,第一个对手就是张好古小蛮子和他的屠奴军,他被我们杀得全军覆没,当然不可能去救他们的京城了!”对自己法术极有信心的沙尔巴喇嘛微微点头,认为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而林丹也不迟疑,欢呼过后马上拍板喝道:“决定了,不管蛮子皇帝用张好古小蛮子交换盟约的事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们都和大金结盟,对蛮子开战!明天我就宣布这个决定,那个部落敢要反对,我就杀掉那个部落的台吉!” “大汗,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仔细商议。”沙尔巴喇嘛警告道:“虽然大汗已经下定决心对明国开战,可是眼下大敌当前,张好古小蛮子的大军正在我们旁边虎视耽耽,大汗兵力虽占优势,可万一大汗的决定引发军中亲明将领不满,导致内乱,那可就给了张好古小蛮子可乘之机了。所以小僧认为,此事应该更策略一些,先不要让众将知道大汗你的打算,先做好一切准备,待动手之时,那些亲明部落就算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哦,那具体该怎么办呢?请国师指点。”林丹虚心求教道。沙尔巴喇嘛闭目盘算良久,这才缓缓说道:“大汗,具体你可以这么做,大汗你可以先把那些亲近大金而仇视明国的部落台吉和军队将领召集起来,暗中告诉他们你决定对明国开战的打算,让他们先不要声张,暗中做好开战准备。然后大汗你再假装准备接受明国皇帝开出的条件,让亲明部落的台吉和将领安心,还可以派几个这样的台吉将领去张家口和张好古小蛮子联系,把你准备答应明国条件的消息带给张好古小蛮子,让张好古小蛮子掉以轻心,对我们放松警惕。” “不错,我是该派几个使者过去了,别老是让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林丹点头,又问道:“接下来呢,又该怎么做?” “接下来,当然就是突然动手了。”沙尔巴喇嘛阴阴的说道:“大汗你答应给蛮子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如果蛮子皇帝答应释放俘虏,那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去张家口,假装去迎接被释放的俘虏,一路去虞台岭谷口,假做迎接被困将士。届时大汗你委任亲明台吉为使者,让他们与蛮子军队交涉客套,把他们的军队留在大营之中,免得他们在阵前捣乱,亲金将领则率领军队前去行事,待到释放俘虏和被困军队之时,蛮子军队定然戒备松懈,至少也会出现些许混乱,到时候大汗你一声令下,两路大军一起动手,杀蛮子一个措手不及,必然一战成功!而成功之后,木已成舟,那些亲明部落就算想反对也没用了,想扯后腿更没机会,只能乖乖的接受大汗你的命令,杀让明国腹地,与明国全面开战。” “好是好,那蛮子皇帝如果不答应先行释放俘虏呢?”林丹疑惑问道。沙尔巴喇嘛一笑,答道:“大汗,到了那时候如果是这样,你不是就有了足够的对明国开战的借口了?还用担心我们内部那些亲明部落反对吗?” “那好,就这么办。”林丹点头,又咬牙说道:“反正我们也需要一点准备时间,和大金使者缔结盟约也需要谈判时间,那就让张好古小蛮子再逍遥五天,五天之后,我一定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用他的脑袋来做酒杯!”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林丹立即按计而行,一边暗中与建奴使者谈判结盟条件,同时暗中召见军队中亲奴反明的各部台吉和各级将领,安排他们做好开战,一边公开召见亲明台吉和将领,向吐露自己与大明延续盟约的决心,暂时安抚他们的反战情绪,并且派出几个铁杆的亲明部落台吉为使,到张家口边市与张大少爷接触,慰问被明军俘虏的蒙古将士——林丹非常这些台吉的脾气,他们见到张大少爷之后,必然会把自己决定与大明延续盟约的消息告诉张大少爷,让宣大明军放松戒备,制造偷袭良机。 沙尔巴喇嘛的手段虽然也算巧妙,可惜张大少爷本人就是阴人的好手,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上当呢?所以在接见了以弘吉刺特部落兀班台吉为首的蒙古众台吉又了解了林丹的意图后,张大少爷立即当着宣大众文武官员的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林丹那个老小子,这次算是彻底被我给绕晕了,也被我给逼急了,准备狗急跳墙和大明开战了。” “探花郎,其实我们也被你给绕晕了。”宣大监军葛九思满脸糊涂,搔着花白的头发说道:“鞑靼虎墩兔提兵来犯,我们宣大军队直接和他打不就成了,你怎么派使者去又是诈降又是谈判?还主动提出要把自己交给鞑靼处置?你到底是想干什么?现在对我们大明友好的蒙古台吉说虎墩兔准备和我们延续盟约,你又怎么说虎墩兔是被你绕晕了?准备狗急跳墙和我们开战了?” “是啊,我也实在搞不懂张兄弟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满桂粗声粗气的说道:“打又不打,战又不战,成天派使者去谈判算什么会事?而且林丹那个老小子也是,几十万大军都驻扎到我们家门口了,怎么也被你传染了瘟疫一样,不打也不战?”其他的宣大文武官员一起点头,都表示自己被这事给彻底的饶晕了。 “这事确实很复杂,你们被饶晕了也不奇怪。”张大少爷毫无羞耻的自吹自擂一句,微笑说道:“其实这事开始很简单的,林丹之所以兵犯宣大,战略目的有两个,第一是解救他的儿子和五万大军,第二是彰显他的武力,对大明朝廷施压,在谈判桌上争取一个有利的位置。而且从一开始,林丹就没想过要和大明全面开战,他也打不起一场全面战争!” “林丹的内部问题很多,威信不足无法服众是一个,粮荒是一个,亲明派和亲奴派分歧严重也是一个。”张大少爷极其卖弄的笑道:“林丹也还算聪明,清楚他这些内部问题,所以他一心想的只是争取时间整和内部,化解内部和加强统治,还有就是利用大明边市度过粮荒,这么一来,他如果和大明开战,亲明派和亲奴派分道扬镳导致蒙古内部四分五裂不说,极其关键的粮荒问题也能要他的老命——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大明只要关闭边市三个月,林丹又无法通过战争掠夺获得补给,那么他的统治地位必然崩溃!也正是因为这些内部情况,林丹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这个时候对大明开战,他真正的如意算盘是隔岸观火,一边争取时间解决内部问题,一边让建奴和陕西乱贼消耗大明国力,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举杀入中原,坐收渔利,光复他那个所谓的大元帝国梦想。” “第一个打乱林丹如意算盘的,是林丹那个草包大儿子额哲。”张大少爷奸笑说道:“额哲偷袭万全,结果被我们包围,成为我们的人质,一下子就把林丹逼到了绝境,也让林丹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向大明低头,接受大明开出的所有苛刻条件,换回他的五万大军和草包儿子;另一个选择就是对大明开战,用武力救回他的儿子和军队。也不得不承认,林丹在这个时候做出了一个极其聪明的第三选择,借口我在蒙古草原上杀人过多,找我报仇,一下子把所有蒙古部落团结在了他的身边,跟着他来宣大向大明施压,逼迫大明答应他的苛刻条件,让他占尽贸易便宜,继续处于隔岸观火的有利位置——但很可惜的是,他这个如意算盘,又被我以诈降计给打乱了。” “我用诈降计的目的,以前对你们说过,这里就不罗嗦了。”张大少爷越说越是得意,几乎是口沫横飞的自吹自擂道:“这么一来,既想当婊子——不愿对大明开战、又想立牌坊——也就是从大明手里捞好处的林丹一下子又处于了一个骑虎难下的位置。接受大明朝廷开出的条件吧,用老建奴努儿哈赤儿子的脑袋换我的脑袋,他部下的亲奴派绝对不会答应。不接受大明的条件吧,他内部的亲明派又绝对不会答应!这么一来,林丹也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老老实实的和大明延续盟约,对建奴开战,二是狗急跳墙,和建奴结盟,对大明开战!” “哦,怪不得虎墩兔这老小子打又不打,和又不和。”大同巡抚孙传庭多少明白了一些张大少爷的意思,又笑道:“搞了半天这老小子是又想卖屁股,又不好意思自己脱裤子,就想方设法的让张宪台你去帮他脱,张宪台你又一只手在他的裤头上晃啊晃的,偏偏不去扯他的裤腰带,可算是把他的屁股给痒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孙传庭的下流话惹得满堂哄笑。监军葛九思大笑之余,又疑惑问道,“探花郎,你说虎墩兔现在有两个选择,那你又怎么断定虎墩兔是狗急跳墙决心对大明开战了呢?” “很简单。”张大少爷微笑答道:“如果我是林丹,决心对建奴开战,延续和大明之间的盟约,那我就肯定不会把使者派过来,只有不派使者过来,才能表示他可谈可打的态度威胁大明朝廷,在下一次谈判时争取更大的好处。可他偏偏把使者派过来,他的使者还向我们表示善意,这就证明林丹已经下定了决心和大明开战,所以才派使者过来安抚我们,让我们放松戒备,他好有机会偷袭突击。” “是这个道理。”满桂一拍大腿,大叫道:“林丹那个老小子如果真要和大明延续盟约,他就应该马上砍下建奴使者的脑袋送过来,证明他的诚意!他现在派使者过来探望什么俘虏,摆明了就是想要让这些使者来骗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 “满大哥长进了不少,也学会分析敌人的心理了。”张大少爷开心一笑,很是得意自己把出名厚道老实的满桂也给带坏了。张大少爷又摇头说道:“可那还是太小看了林丹一些,这些使者没说假话——因为林丹把这些亲近大明的使者也骗了!他需要减弱内部的反对声音,就只能先哄住这些亲明部落,然后用亲奴派为先锋,暗中偷袭我们,只要他这招顺利得手,亲明派想反对也来不及了,而且大明中原的花花江山就在眼前,这些亲明派为了不光让亲奴派捞好处,也只能乖乖的踏上林丹的战车,和林丹一起侵略大明。” “张宪台,既然你认为林丹已经决心和大明开战,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宣府巡抚卢象升提出一个关键问题,“自林丹大军南征以来,你虽然集结了宣大精锐,在张家口和虞台岭谷口摆出了一个犄角阵势,可是你到现在还没决定我们该怎么打?是准备和林丹正面决战,还是用你的老手段,设下陷阱引林丹来钻?” “林丹已经掉进我的陷阱了,而且早就掉进我的陷阱了!”张大少爷语出惊人,又奸笑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只用做一件事,就足以击败林丹大军了,那就是——等!” “等?”卢象升和孙传庭等将一起惊叫。张大少爷点头,笑容益发奸诈,“对,等!而且还要尽量的拖延时间,因为要不了多久,林丹的大军就会不战自溃!到那时候,我们只要直接去抓林丹就行了。” 明军诸将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到底那来的这样的自信?卢象升考虑了片刻,又试探着问道:“这么说来,张宪台你的诈降计,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拖延时间了?或者就是把诈降当成缓兵之计用了?” 张大少爷笑而不答,满脸的神秘表情,可越是这样,宣大军区的文武官员越是相信张大少爷打的就是这个鬼主意,缓兵之计的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鸡鸣狗盗的阴谋!——没办法,张大少爷这些部下,可是太清楚他们总督大人的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德行了! ………… 四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大明天启八年九月二十八这天,距离大明朝廷给林丹做出答复也只剩下了一天的时间,也就是在这一天清晨,张大少爷起床后忽然下了一道惊人的命令,“传令下去,把我们抓到的三万两千俘虏都召集起来,让他们在来远堡市场外列队,再给他们准备干粮、饮水和武器,我对他们训话之后,就把他们放一部分回去。” “少爷,你疯了?”张石头第一个惊叫道:“现在我们就要和林丹决战了,你怎么还把俘虏放回去?万一林丹又让这些俘虏上战场,和我们做战怎么办?”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张大少爷一边洗脸,一边懒洋洋的说道:“亏你小石头还是跟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少废话了,去传令吧,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张石头目瞪口呆半天,直到张大少爷再一次催促命令,张石头才将信将疑的下去传令,而明军众将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全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一个不怀疑张石头是被蒙古军队收买了跑来假传圣旨,直到张大少爷亲自出面证实了这条命令,明军众将才不得不执行命令,把蒙古俘虏全部召集起来,准备放他们返回蒙古。 到了接近正午的时候,三万两千多名向明军投降的蒙古俘虏集结完毕,在来远堡市场北侧排列成队。这时候,一件又让明军众将摸不着头脑的事发生了,一支来自蒙古大营的使者队伍也来到了来远堡边市,蒙古使者队伍中为首的弘吉刺特部落台吉兀班和英汤图部落台吉乌泰看到这个情景,也是吓了一跳,一起冲到张大少爷面前质问道:“张好古大人,你这是想干什么?昨天你请索布德别乞给我们送信。要我们今天再来张家口一次,说是有好事,到底是有什么好事?” “还能有什么好事?”张大少爷微笑着说道:“当然是请你们来张家口,把你们部落的将士都接回家去。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团聚了。” “什么?你现在就放了我们的将士?”乌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着张大少爷的手紧张问道:“张好古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大汗和你们大明还没有正式达成盟约,你竟然就大慈大悲的放我们部落的士兵回家?” “乌泰台吉,你们大汗和大明朝廷不会有盟约了。”张大少爷摇头,严肃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在你们大汗身边埋伏得有眼线,我的眼线向我禀报,你们的大汗已经决定和大明开战,但是怕你们反对,就没有告诉你们,把你们也给欺骗了。实际上,他暗中和那些亲近建奴的蒙古卖国贼定下了计划,准备偷袭我们大明军队!” “什么?”乌泰、兀班和德格类等亲明台吉都惊叫起来。张大少爷郑重点头,更加严肃的说道:“你们都是对大明友好的蒙古台吉,我怎么会欺骗你们?我就是因为收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我才决定提前释放你们部落的将士,否则的话,一旦打起仗来,你们部族的战士们,就很难再有机会回到草原,回到他们的家人身边,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我不忍心看到朋友的子民受到伤害,也不忍心看到他们飘落异乡,永远无法和家人团聚。” “张好古大人……。”众亲明台吉个个语带哽咽,被张大少爷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张大少爷拍拍几个台吉的肩膀,柔声说道:“各位王爷们,不用伤感了,等我打败了林丹,我们照样还是朋友,宣大边市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去吧,把你们部落的战士找出来,带着他们回家吧。” “张好古大人,你放心,我们不会和你打仗的。”乌泰哭出声来,大声叫嚷道:“林丹他是大汗,我们不会打他,可我们也不会听他的命令和你开战,我发誓,我这辈子决不主动和大明军队打仗。”其他几个台吉纷纷附和,都保证自己不回听从林丹的开战命令,与大明军队开战。张大少爷则泪流满面,与在场的五六个蒙古亲明台吉拥抱道别,场景感人之至。 有了这几个蒙古的亲明台吉帮忙,战俘的甄别工作进行得很快,几个亲明台吉一声令下,隶属于他们部族的士兵立即出队,欢天喜地的到他们台吉的面前准备回家,其他部落的俘虏虽然也有想混进队伍脱离苦海的,但也迅速被亲明部落的蒙古士兵给揪了出来,重新赶回俘虏队伍严加看管。很快的,大约八千多名亲明部落的蒙古战俘就甄别了出来,重新排列成队,接受张大少爷的训话。 “各位蒙古的将士们,今天,我让你们的台吉和诺延,来接你们回家了。”为了让自己说话的声音让每一个俘虏都听得到,张大少爷特意安排了一百个蒙古籍士兵给自己翻译,张大少爷每说一句,这一百名蒙古士兵就用蒙古话大声复述一句。张大少爷大声说道:“我为了什么要放你们回家呢?因为,你们的台吉和诺延,和我们大明是朋友,所以你们也是我们大明的朋友!” 不管是真心还是实意,即将获得释放的蒙古军俘虏中,还是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张大少爷又叫道:“我知道,你们不想和大明打仗,你们被额哲带着偷袭我们大明,也是遵从军令,不得不这么做,我不怪你们!”又是一片掌声,张大少爷挥挥手,又叫道:“我今天决定释放你们的时候,有人说了,我把你们放回去,你们又拿起武器来打大明,怎么办?我说了,没关系。因为我相信,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蒙古勇士,大明的好朋友,你们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对不对?” “对——!”蒙古众俘虏齐声答应,张大少爷得意的挥挥手,张口刚要说话,可就在这时候,东北方向忽然传来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用蒙古语大声叫嚷道:“张好古大人!我看到张好古大人了——!” “什么人?”所有人都一起扭头,只见一队衣服头发上全是灰尘泥土的蒙古骑兵骑着快马,欢呼着直冲这边而来。被明军列队拦截后,为首的一个蒙古将领扔下武器,象发疯一样大叫道:“张好古大人,我是彻温带儿,我是喀喇沁草原色楞台吉的弟弟彻温带儿啊!” “色楞的人来了?”张大少爷停止演讲,紧张的叫道:“快,快,快放他们全部过来!” 命令传下,很快的,那队蒙古骑兵就在众目睽睽下冲到张大少爷的演讲台前,一起翻身下马,向张大少爷行单膝跪下,彻温带儿激动的用最大声音叫嚷道:“张好古大人,你最忠诚的朋友和奴仆彻温带儿,给你带好消息来了!我们喀喇沁和科尔沁的联军,按照你的吩咐和指点,埋伏在察哈尔草原边缘,乘着可恶的林丹被你引到宣大来的机会,忽然攻进了察哈尔草原,拿下了察汉浩特城了!” “什么——?!”在场的大明将士和蒙古将士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少爷则是一蹦三尺高,一下子跳下演讲台,揪住彻温带儿衣领把他拉起来,象疯了一样的大叫问道:“你们拿下了察汉浩特了?我的计划,成功了?” “张好古大人,你是战神,你的计划,怎么可能失败呢?”彻温带儿大笑着说道:“我们台吉收到你的命令后,立即按你的吩咐和指点组织了九万联军,埋伏在了大兴安岭山脉中,林丹的军队刚走,我们的大军就乘机杀进了察哈尔草原,闪电一般杀向察汉浩特城,我们扮做牧民的士兵在城里打开了城门,察汉浩特,就被我们拿下了!那个可恶的林丹的家眷,还有他的将领的父母亲人,也都成了我们的俘虏!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全部人头落地!” “成功了!”张大少爷振臂欢呼,跪在地上大声吼叫,“大明万岁!科尔沁草原万岁!喀喇沁草原万岁!” “张宪台,你什么时候布置这支伏兵的?”明军众文武官员无不欣喜若狂,争先恐后的冲到张大少爷面前质问,“你什么时候布置的埋伏?你这招太妙了!太妙了!” “还能有什么时候?”张大少爷大笑说道:“早在你们向我禀报,说林丹的大儿子带着五万大军向张家口杀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林丹肯定要亲自领兵前来,所以秘密命令色楞、奥巴和乌克善这些台吉组成了联军,埋伏在察哈尔草原的边缘,只等林丹的大军一动,他们就立即偷袭察汉浩特,抄林丹的老巢!这些天来,我一直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这个消息啊!哈哈哈哈哈哈——!” 张大少爷如癫似狂的大笑声中,明军文武官员和将领士兵欢声雷动,手舞足蹈,在场的蒙古台吉和将士则表情迥异,有的面带喜色,有的面如土色,还有的干脆想给张大少爷当场跪下,求张大少爷别让那些该死的科尔沁骑兵和喀喇沁骑兵去找他们的家人麻烦。那边彻温带儿又从一匹没有骑兵的战马背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白布包裹,双膝跪到张大少爷面前,双手高举过头,笑着大声说道:“张好古大人,我们部落为了报答你的恩德,我哥哥色楞台吉,还让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小小的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 “什么礼物?”张大少爷好奇的去接那个包裹,却被坠得差点摔了一交,旁边的吴六奇赶紧一只手扶住张大少爷,一只手接住那个包裹,也是惊叫道:“好重,这什么玩意?” “张好古大人,你请打开,就知道了。”彻温带儿笑眯眯的说道。张大少爷心知有异,解开包裹上绳结,扯去白布时,一尊金灿灿、精美绝伦的黄金佛像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等张大少爷追问金佛来历,旁边的乌泰、兀班和德格类等亲明蒙古台吉都已经面如土色的惊叫出声,“嘛哈噶喇金佛!供奉在金顶白庙里的嘛哈噶喇金佛!” “什么是嘛哈噶喇金佛?”张大少爷有些糊涂。跪在张大少爷面前的彻温带儿笑着答道:“张好古大人,嘛哈噶喇金佛,是林丹供奉在察汉浩特城金顶白庙里的佛像,是元朝皇帝忽必烈的国师八思巴亲自设计刻铸的佛家圣佛,重一千两(古秤),高一尺二寸,是元帝国的头号国宝!也是林丹的头号国宝啊!我们部落把这尊金佛进献给你,就是为了报答你让我们成为喀喇沁草原霸主的恩情啊!” 当张大少爷在演讲台上双手高举起嘛哈噶喇金佛时,全场一片沸腾,明军将士和大明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又蹦又跳,高呼大明万岁!蒙古众台吉则个个面如死灰,无不心道:“老窝都被抄了,林丹死定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趁你病要你命 第二百五十四章 趁你病要你命 “奥巴,色楞,乌克善,你们三个苍狼白鹿的不肖子孙,张好古小蛮子的走狗!三个混蛋,我操你们十八代祖宗!”咆哮着,林丹象发了疯一样,抓起面前矮桌上茶杯碗碟乱砸,奶茶水和烤得流油的牛羊肉满天乱飞,蒙古军中军大帐里铺设的白羊毛地毯也在这密集的攻击中彻底报废,接下来也只有沦落为扔进垃圾箱的命运。而林丹还不解气,又跳起来一脚踹飞矮桌,檀木做的矮桌凌空飞出老远,险些砸到林丹宠臣贵英的脸上,林丹又抽出马刀来,挥舞着疯狂咆哮,“张好古小蛮子,小疯狗,我也操你十八代祖宗!我要亲手把你千刀万剐!把你装进麻袋里,用一千匹战马活活踩死——!” “张好古,狗蛮子!狗蛮子!我要砍了你!砍了你——!”和咆哮吼叫得连声音都嘶哑了的林丹截然相反,大帐中的其他蒙古贵族将领全都象是吃了哑药一样,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则一个赛一个的精彩,有的皱眉深思,有的满面惊惶,有的偷偷冷笑,也有的表面不动声色,眼神里却不时有幸灾乐祸的喜色闪过,更多的则是面如死灰,忧郁的眼神,稀嘘的胡喳子,还有微微发抖的身体,无不泄露出他们内心之中真实的想法——那就是绝望,彻彻底底的绝望!甚至就连足智多谋的沙尔巴喇嘛都是如此,手里拿着一串念珠默默转动着,速度时快时慢,力度时重时轻,毫无半点节奏。 好不容易等到叫累了,嗓子也骂哑了,林丹才无力的瘫坐到地毯上,看着面前垂首而立的弘吉刺特部落台吉兀班,嘶哑着嗓子问道:“兀班,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伤害我的家人没有?”兀班摇摇头,低声答道:“据彻温带儿将军说,他们的大军进城后,万安宫侍卫想要保护大汗你的妻子和二王子逃跑,结果被包围后,你的妻子和二王子都很理智的选择了投降,色楞和奥巴他们都给了大汗你的家人足够的礼遇,没有伤害她们。但是,大汗你的侍卫,却几乎全死光了。” “哥哥……。”大帐里的一个林丹侍卫低声叫了一声,当场流下泪来——很明显,他的兄长就是那些战死的侍卫之一。林丹动动嘴皮子本想再问点什么,却又无力的闭上了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其他的蒙古台吉将领则纷纷低声向兀班问道:“兀班台吉,那我们家人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兀班又摇摇头,低声答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彻里带温说,他们攻进察汉浩特城中后,是杀了不少人,但也抓了相当不少的人,你们的家人现在是死是活,现在还不清楚。”蒙古众将默然无语,不再追问,不少人眼中已经闪烁起了泪花。那边沙尔巴喇嘛抬头看向兀班,兀班会意,低声答道:“国师放心,张好古大人说了,嘛哈噶喇金佛,他将进献给大明皇帝,由大明皇帝处置。以大明皇帝宽厚仁慈的性格,这么重要的东西,只要我们和大明谈判成功,还是很有希望要回来的。” 沙尔巴喇嘛长舒了一口气,又默默低下了头,继续去转他的佛珠。这时候,林丹又咬牙切齿的嘶哑着嗓子咒骂起来,“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塞特哩,你们这两个该死的混蛋,我叫你们带着三万军队去监视科尔沁和喀喇沁,你们竟然敢玩忽职守,让这些叛徒打进了察哈尔草原,你罪该万死!粆图(林丹之弟),你也是个混蛋,我把察汉浩特交给你,你竟然让敌人化装成牧民混进城里,你的脑子长到那里去了?难道只你真的只会玩女人么?你对得起我这个哥哥么?” “大汗,出征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巴林部台吉满朱习礼皱眉说道:“粆图台吉贪酒好色,粗暴蛮横,不能托以重任,察汉浩特最好还是请齐赛诺延这样有勇有谋的大将来守,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察汉浩特终于还是出事了。” “闭嘴!你的意思难道是想说,察汉浩特失守是因为我不会用人了?”林丹老脸通红的吼叫起来。满朱习礼的巴林部是林丹最重要的五大顶梁柱部落之首,并不特别害怕得罪林丹,所以满朱习礼也不说话分辨,算是默认这个意思。看到满珠习礼这个表情,林丹更是愤怒,跳起来吼叫道:“那好,就算我不应该用粆图守察汉浩特,那你的弟弟塞特哩呢?我让他和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带兵去监视科尔沁和喀喇沁,他怎么让这些叛徒埋伏在察哈尔草原旁边都没发现?” “大汗,大兴安岭山高林密,地域广袤,别说埋伏九万大军了,就是埋伏百万大军,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发现吧?”满朱习礼毫不示弱的反问道:“再说了,大兴安岭一带的草原,都是弘吉刺特部落的草原,只要追究这件事的过错,恐怕兀班台吉的过错要更大一些吧?” 满朱习礼的话提醒了林丹——弘吉刺特部落是出了名的亲明部落,依附于大明的科尔沁军队能够无声无息的穿过弘吉刺特部落草原,直抵察汉浩特城下,要说弘吉刺特部落的牧民不知道,恐怕连鬼都不信。那边兀班见林丹将怀疑的目光转向自己,马上明白了林丹的意思,也马上满脸涨得通红的叫道:“大汗,我们部落是和大明联系得比较多,我的祖上也有许多人接受过大明朝廷的册封,可我们对你的忠心,苍狼白鹿都可以做证!你如果怀疑我们部落勾结科尔沁草原,故意放他他们的军队穿过草原,那你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那科尔沁叛徒的军队穿过你的草原,骑最快的马也得三四天时间,你的族人怎么就不向察汉浩特报警?”林丹大声质问道。兀班毫无惧色的答道:“那是因为张好古大人用兵如神,张好古大人最擅长偷袭战,当年他偷袭盛京,又有谁能够提前向盛京报警?再说了,我们事前谁能想到,大汗你刚派出额哲大王子带兵驻扎到昂裩闹儿,人还在路上,张好古大人就已经料定你会亲征张家口,早早就布置下了伏兵,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林丹又羞又怒,却又无可奈何——林丹在出征前,是防着大明朝廷命令科尔沁军队和喀喇沁军队偷袭他的腹地,这两块草原上的蒙古部落也个个恨林丹恨得蛋疼,现在又有了大明朝廷撑腰,十有**也会遵从命令出兵作战,只是林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张大少爷早早就布置下了伏兵,他前脚刚走,这支伏兵后脚就抄了自己的老窝,抓了自己的全家当人质。羞怒交加之下,林丹只能大吼道:“这事没完!等我杀回察汉浩特,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失职,是谁和叛徒勾结,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大汗,还是想想眼下怎么办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沙尔巴喇嘛终于开口,沉声说道:“察汉浩特已经失守这个消息一旦传开,我们大军的将士军心必然大乱,到时候不用张好古来打,我们的军队也会自行崩溃。依小僧看来,眼下应该立即封锁消息,绝对不能让这个消息在军中扩散。还有,得立即把建奴派来的使者全部抓起来,做好谈判准备。” “沙尔巴大师,已经来不及了。”掌管侍卫和军法队林丹宠臣贵英哭丧着脸说道:“张好古小蛮子故意放了八千多降兵回来,开始我没做提防,等到我派人阻止的时候,这些笨蛋已经把察汉浩特失守的消息散播出去了。至于大金使者那边,我倒是加了双倍的守卫,他们绝对跑不了。” “蠢货,你是怎么办事的?”林丹大怒喝道:“那些降兵回来,为什么不把他们先隔离开?” “大汗,先前谁知道呢?”贵英愁眉苦脸的说道:“再说了,八千多降兵啊,就算把他们隔离开,也需要大量的军队监视,到时候监视他们的军队士兵,还不是得知道这个消息。” “该死的张好古小蛮子,什么事都被他料先一步!”林丹恼怒的咒骂一句。那边的沙尔巴喇嘛则心中一动,暗道:“这事怎么这么巧?为什么张好古小蛮子刚准备释放一部分降兵,怎么喀喇沁那边就恰好传来消息?恰好让这些降兵看到和听到?这真是巧合吗?” “报——!”就在这时候,营外忽然传来传令兵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一个传令兵冲进帐来,向林丹单膝跪下,抱拳惨叫道:“启禀大汗,我军斥候探查发现,明国宣大总督张好古亲领大军兵出张家口,正向这边杀来,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就能抵达我军营地!” “该死的小蛮子,还真会挑时候!”林丹大骂一声,跳起来吼道:“蛮子有多少兵力?” “两万五到三万之间!”那传令兵战战兢兢的答道:“看明**队的旗号,这次来的是屠奴军,还有满桂的铁骑!另外还有一支很古怪的军队,用战马拉着一些铁皮马车,车上还装得有火炮!” “屠奴军?满桂铁骑?”蒙古众将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张好古蛮子这次精锐尽出,摆明了是来趁火打劫了。惊呼过后,英汤图部台吉乌泰赶紧大叫道:“大汗,现在还来得及,快派使者去和张好古大人交涉,只要他肯停战,我们可以答应他的任何条件!” “对呀,大汗,快派人去谈判吧。”包括亲奴派将领都叫嚷起来,“我们现在绝对打不过张好古大人的军队,这仗不能打,只能谈判!”那边沙尔巴喇嘛也顾不得去考虑那个神秘的巧合了,赶紧也是叫道:“大汗,我军现在士气低落,不能出战,只能赶快派使者谈判!老鹰留出翅膀,才能飞过高山,只有暂时向明国低头,保住军队,才有希望报仇!” “那……那好吧,谁愿意当这个使者?”事到如今,林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只能派出使者去碰碰运气。那边兀班虽然恼恨林丹想让自己的部落背黑锅,可是为了千千万万的蒙古士兵生命着想,兀班还是挺身而出,大声说道:“大汗,我去,我们弘吉刺特部落和大明的关系一直很好,张好古大人怎么都得给我一点面子。” “好,就拜托兀班台吉了。”林丹苍白着脸叫道:“兀班台吉你去对张好古大人说,只要他肯停战,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还有,建奴派来的使者,我也可以一个不少的全部交给他!”兀班抱拳答应,匆匆出帐而去,这边林丹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下令全军出营,做好迎战准备,另外又特别交代把建奴使者全部抓起来,随时准备献给尊敬的蒙古好朋友张好古大人。只是这么一来,军队调动期间,察汉浩特已经被偷袭失守的消息,难免更进一步的传开,蒙古军队的士气也不可避免的更进一步崩溃,不知多少士兵和将领打起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或者干脆直接投降的主意。 …………………… 先不说林丹在那边仓促迎战,单说弘吉刺特部台吉兀班出营之后,打着白旗快马向张家口跑了一个多时辰,果然迎面撞见了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明军大军,而兀班亮出自己的身份后,也立即获得了张大少爷的接见。只是张大少爷没有下令全军止步,所以兀班也只能和张大少爷并骑而行,一边走一边谈判。 “兀班台吉,很高兴再一次见到你。”张大少爷的态度还是那么和蔼,无比亲热的向兀班问道:“怎么样?我说林丹是准备和我们大明开战,把你们这些亲近大明的部落也给骗了,我没撒谎吧?” “没撒谎,当然没撒谎,张好古大人你是我们蒙古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欺骗我们呢?”兀班赶紧回答,“我回到大营向林丹大汗质问时,他虽然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这证明他确实是骗了我们。只是张好古大人啊,我们的大汗已经知道错了,准备和你们大明重开谈判,大明提出的所有条件,我们大汗都可以斟酌着答应。所以希望张好古大人你看在大明和蒙古百年友好的份上,还有看在我们这些朋友的面子上,不要打这场仗了,和我们大汗谈判停战吧。” “想要停战?可以啊。”张大少爷一口答应。兀班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少爷这么好说话,惊喜之下忙问道:“张好古大人,真的?你真的答应停战谈判?” “兀班台吉,你是我们大明的老朋友了,我怎么会骗你呢?”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兀班台吉请回报你们大汗,想要停战,可以,甚至想要我们退出察汉浩特和释放人质,都可以——只是他得答应几个条件。第一,林丹大汗得陪我大明京城走一趟,向我们大明皇帝请罪,当然了,我可以保证不伤害他一根头发,还会给他和他身份相符的待遇。第二,他必须交出所有的建奴使者,以及所有曾经伤害过我们大明将士百姓的蒙古部落台吉和将领,由我们大明朝廷审判定罪!第三,他必须严惩部下贵英,贵英这个混蛋抢了你们一个蒙古部落台吉的妻子,把这个台吉逼到了建奴那边,不要说你们了,就连我都看不下去,所以这事我得管一管。第四,蒙古土默特部是我们大明的老朋友,和我们大明关系一直很好,可是你们的林丹大汗却杀了土默特部的台吉,抢了土默特部的草原,所以他必须得向土默特部谢罪,退还土默特部的草原,还有赔偿土默特部的损失。” 张大少爷说一个条件,兀班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等到张大少爷说完四个条件,兀班的脸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色,苦笑说道:“张好古大人,你这些条件,都太苛刻了,还有没有其他条件了?”张大少爷眼珠一转,忙补充道:“对了,那就再加上一个条件吧,第五,象你们弘吉刺特和英汤图这些部落,都是我们大明的老朋友,林丹背信弃义攻打大明,你们尽力阻止,为了报答你们,林丹必须给你们这些部落每个部落一万两纹银的奖励,另外奖励你们每个部落一块草原,至于奖励你们那块草原,可以坐下来仔细商量。” “多谢张好古大人的好意,你的恩情,我们弘吉刺特部落永世不忘。”兀班苦笑着感谢一句,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张好古大人啊,你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我们大汗绝对不会答应。要不这样吧,请你看在我们这些朋友的面子上,把条件降低一点,别这么苛刻,算我这个朋友求你了。” “兀班台吉,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张大少爷严肃警告道:“你们大汗是什么样的性格,难道你不知道?忘恩负义又欺软怕硬!你们蒙古札鲁特左翼的昂安台吉,是他的铁杆支持者,可是建奴进攻札鲁特草原的时候,昂安台吉向你们大汗求援,他却一兵一卒的援军都不给,导致昂安台吉被建奴杀害,部落被灭族,昂安台吉的妻子和女儿也被建奴抢走,生生被建奴士兵**至死!还有你们弘吉刺特部落出身的齐赛诺延将军,是蒙古仅有的两个打败过建奴的将军之一,可是他被建奴俘虏后,你们的大汗不理不问,让齐赛诺延在辽东受尽屈辱和折磨,最后还是你拿出一万头牛羊,这才把齐赛诺延将军给赎了回来!这一次我如果不把他打怕,不把他打服,让他顺顺利利的带着军队回到察汉浩特,那你们这些亲近大明的部落会有什么下场,你难道没有想过?” 兀班默然无语,内心却对张大少爷的话深以为然。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又说道:“兀班台吉,你回去以后,可以告诉你部族士兵,如果林丹不接受我的条件,军队开战的话,你的部族士兵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大明军队就决不伤害他们,战后也会无条件释放他们,让他们回到草原,和家人团聚。” 兀班抿抿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向张大少爷一拱手,先行告辞离去。张大少爷又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兀班台吉,麻烦你给其他的亲近大明的蒙古台吉也带句话,只要他们让士兵放下武器投降,那我就决不伤害他们,还有他们在后方的家人,也会十分安全。”兀班勒住战马,想要说话,却又强自忍住,最后还是双腿一夹战马,飞驰奔回大营送信。 ……………… 为了保留士兵体力和战马体力,张大少爷的行军不算太快,所以兀班回到蒙古大营时,张大少爷距离这个位置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而兀班把张大少爷开出的五个条件如实禀奏给林丹之后,已经率领全军列好迎战阵型的林丹马上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做梦!我决不答应,我一个条件都不答应!我要和他决战,我要和张好古小蛮子决战,让他看看我们蒙古铁骑的厉害!” “对,大汗,张好古小蛮子根本没有诚意谈判,我们千万不能答应!”被张大少爷点名的林丹宠臣贵英也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张好古小蛮子,我又没有抢你老婆,你竟然敢要大汗严惩我?我……,我和你拼了!”只可惜贵英的人缘实在太差,掌管的军法队也是极其得罪人的角色,所以在场的蒙古众将和各部台吉都懒得理他,没有一个人出声附和,反而在心里幸灾乐祸,巴不得林丹把贵英给砍了,为大家都出一口恶气。 “竟然要我到蛮子京城去请罪,做梦!我宁可战死,也绝不接受这个耻辱!该死的张好古小蛮子,我要和决战,我要和你拼了!”林丹越骂越是大声,嘴上骂着,林丹的眼睛则狐疑的瞟着出了名亲明的兀班、乌泰和德格类等蒙古台吉,心道:“张好古小蛮子为什么那么好心?要我奖励这几个投降卖国的王八蛋,又是奖银子又是给草原,张好古小蛮子到底和这几个王八蛋是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林丹忽然灵机一动,指着兀班等亲明台吉命令道:“你们,做好准备,一会蛮子军队来了以后,你们部落的军队打头阵!我亲自率军押阵!” 听到林丹这个命令,除了兀班以外,几个亲明台吉都是身体一震,刚要出言争辩时,兀班却向他们使个眼色,带头向林丹躬身说道:“大汗放心,我们这就去准备。” 第二百五十五章 欺天骗局 第二百五十五章 欺天骗局 公元一六二八年,大明天启八年九月二十九日下午,大明宣大军队与蒙古军队会战于张家口昂裩闹儿湖畔!双方兵力对比,明军二万七千余人,主帅为大明宣大总督张好古!蒙古军兵力超过二十五万,主帅为蒙古大汗察哈尔.林丹! 光从兵力数量上来看,蒙古军队当然占着绝对的数量优势,但很可惜的是,自古以来,那怕是最蹩脚的军事家都不会认为兵力占优,在战场上就一定会占尽所有优势,也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因为在古今中外浩瀚烟海的战争史上,总是有那么一些变态一剑惊阕,以弱势兵力打败十倍甚至几十上百倍的敌人,创造出以少胜多的战争神话。毫无疑问,张狗少张大少爷就是被他的众多敌人公认的此类变态之一!以至于林丹尽管拥有着十倍于张大少爷的兵力优势,也不敢主动出击,只敢在自己建设有坚固工事的大营门前背营列阵,取守势迎敌。 申时正,双方列阵完毕,张大少爷布置的是明军对付鞑靼骑兵的老阵型,孙传庭的四千火车兵列阵在前,簇拥着八百门车载佛朗机小炮,黑洞洞的炮口全部对准敌人正面;中队为屠奴军蓟骑队与天雄队,共计五千人下马步行,以三段式膛线枪密集射击发挥火力优势,中间潜伏狙击手,由张大少爷亲自指挥;后队则是满桂、麻登云和黑云龙的一万二千铁骑;左右两翼则分别是屠奴军的狼骑队和猎虎队共计六千军队,游走骑射,既可保护自军两翼,又可包抄敌人两翼。蒙古军队这边则是蒙古军队的传统战术,二十五大军排出五个庞大的横队,第一二队正面作战,其他三队伺机而动,包抄敌人两翼或迂回偷袭敌人背后。而蒙古五队之中,林丹以亲明部落军队为第一队,自己亲率察哈尔本部为第二队押阵,监督第一队并指挥全军。 用望远镜观察了蒙古军阵势,张大少爷不由哑然失笑,“难怪林丹一辈子打不赢建奴,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用成吉思汗时代的老战术?他难道还没吃够亏,不知道这套战术已经落后时代几百年了?不要说我们大明的军队已经打败过几百次这样的战术,就连建奴都知道对付这种战术,最有效果的法子就是密集冲锋,正面突破蒙古本阵,失去指挥的蒙古军队都会不战自乱。再说了,这种战术对主帅的统率能力要求极高,他林丹有这个本事能够做到如臂使指的指挥全军吗?” “不错,我也认为这种战术已经太落伍了。”满桂也附和道:“我们蒙古人能在成吉思汗时代用这种战术横行天下,是因为我们弓箭占据优势,正面不用冲锋,光是用弓箭就可以把敌人射乱,逼着敌人冲锋,我们再边射边跑,把敌人带乱。但是自从轻便火炮在战场上出现以后,这套战术就落后了,我们弓箭射程再远,能有火炮的射程远?正面对射,被迫冲锋的只能是蒙古骑兵,冲过来又是吃我们枪子的命,几乎没什么胜算。而且林丹的军队纪律也很烂,根本没办法用好这种对军队纪律要求极高的阵型战术,这次会战,我们取胜的希望很大。” “取胜希望很大?我什么时候打过败仗?”张大少爷狂妄的大叫道:“这场仗,我必胜无疑!”满桂和孙传庭、卢象升等人对视苦笑,都觉得张大少爷实在是太不谦虚了,仗还没开始打呢,就已经准备发表胜利宣言了。惟有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型会战的史可法紧张得手心冒汗,紧盯着敌阵忽然叫道:“张宪台,林丹那边有人打着白旗来了。” “让他过来,看看林丹又想搞什么鬼?”张大少爷冷笑命令。明军倚令让开道路,那蒙古使者也顺利打着白旗来到了张大少爷面前,出乎张大少爷意料的是,林丹这次派来的使者竟然是一个戴着喇嘛帽子的红教老年僧侣,合掌行礼,向张大少爷自我介绍道:“小僧沙尔巴呼图克图,见过明国宣大总督张好古大人,张好古大人吉祥如意,长命百岁。”说到这,沙尔巴喇嘛又由衷的补充一句,“早就听说张好古大人乃是大明的第一少年英雄,只是没想到,张好古大人竟然年轻英俊到了这个地步。” “大师过奖了,原来是大师就是蒙古国师,下官不知国师驾到,有失远迎,请国师恕罪。”张大少爷假惺惺的合掌还礼,又虚伪的亲热说道:“下官久仰国师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下官还听说,国师乃是西藏罗桑班禅的亲传弟子,他日国师见到罗桑四世班禅,还请转达下官对四世班禅的敬意,顺便请国师代下官邀请四世班禅,请他在有空之时,到大明京城来宣扬佛法,我大明君臣上下一定倒履相迎。” “多谢张好古大人的诚挚邀请,只是张好古大人误会了,小僧并不是四世班禅的亲传弟子,但小僧也请张好古大人放心,有朝一日小僧与四世班禅大师见面之时,一定转达张好古大人的问候和邀请。”沙尔巴喇嘛也没心情去嘲笑张大少爷的不学无术,很快就转入正题道:“张好古大人,小僧今天来到这里,与你阵前交谈,是对你提出抗议来了!我们蒙古和大明是盟友之亲,最近一段时间虽然有些误会,但彼此都还没有宣战,大明与蒙古先前缔结的盟约仍然有效,而张好古大人你却以此为借口,悍然派兵偷袭蒙古国都察汉浩特,现在又亲提大兵过来交战,已经严重的违背了明蒙和约!我蒙古大汗仁慈,希望张好古大人你能悬崖勒马,不要做导致大明和蒙古全面开战的罪魁祸首,明蒙两国的共同罪人!有什么误会,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化解矛盾,加深了解,而不是直接就刀兵相见。” 沙尔巴喇嘛恶人先告状,指责张大少爷挑起战争,本来也还有几分歪理,只可惜他的运气不好,偏偏用在了张大少爷身上。所以张大少爷既不拒绝也不辩解,只是微笑着向沙尔巴喇嘛问道:“沙尔巴国师,说完了?如果没说完的话,下官可以继续洗耳恭听。” “操!这小蛮子还真难对付。”沙尔巴喇嘛的用意本来是想勾引张大少爷与自己辩解,然后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特长,设法让张大少爷签订城下之盟,可张大少爷偏偏不上钩,沙尔巴喇嘛也没了办法。无奈之下,沙尔巴喇嘛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当然了,这事情也不能完全责怪张好古大人,我们大汗教子无方,额哲大王子出兵偷袭大明腹地的万全城,也负有主要责任。但是没关系,大汗可以把额哲大王子交给大明朝廷处置,额哲大王子造成的损失,大汗也可以赔偿给大明朝廷,与大明朝廷化干戈为玉帛,重新缔结和约,联手共抗建奴。” 说罢,沙尔巴喇嘛又期盼的看着张大少爷,希望张大少爷能够搭一个腔,开一个口,但张大少爷还是不肯搭腔,仅仅是笑容更加亲切的问道:“沙尔巴国师,你还有什么话没有?如果有的话,请继续说完,下官一定聆听教诲。” “该死的小蛮子,还是不上当。”沙尔巴喇嘛无奈,只得苦笑着报出底价,“张好古大人,先前你通过兀班台吉提出的五个条件,除了第一个条件外,其他四个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这种行了吧?” “很好,烦劳沙尔巴国师回禀林丹大汗。”张大少爷微笑说道:“除了第一个条件外,其他四个条件,我们是可以坐下来商量——但,林丹必须答应第一个条件!那就是大汗必须随我到大明京城请罪,与我大明皇帝当面商量盟约,我大明皇帝赐给了下官对蒙古各部落的生杀予夺大权,下官可以代天行事,担保林丹大汗的人身安全。同时下官还可以代表父亲九千岁魏公公担保,大汗到了京城之后,绝对不会有去无回,待到盟约缔成之后,大汗定然可以返回草原。” “不行,其他四条都可以商量,但第一条我们绝对不能答应。”沙尔巴喇嘛断然拒绝——开玩笑,林丹到大明京城请罪,就算大明朝廷不会提出太过苛刻的条件,也放林丹回家,可是等林丹回到草原,也休想坐稳蒙古的汗位了。 “那就没商量了。”张大少爷一摊手,微笑道:“沙尔巴国师,那你请回禀大汗,咱们动手打吧。” “真的没商量了?”沙尔巴喇嘛不死心的问道。张大少爷断然摇头,斩钉截铁的答道:“真的没商量了!”沙尔巴喇嘛无奈,只得长叹一声,向张大少爷行礼告别。张大少爷礼貌还礼,又下令炮装弹,枪上药,随时准备开战。 先不说张大少爷在这边备战,单说沙尔巴喇嘛回到蒙古军本阵后,人还没下马,林丹就迫不及待问道:“国师,怎么样?谈成没有?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有没有答应暂时停战?”沙尔巴喇嘛苦笑摇头,叹气答道:“那个小蛮子实在不好对付,根本就不给小僧讨价还价的机会,趁火打劫坚持只要大汗你到大明京城请罪,其他条件都可以商量。还用大明皇帝和魏老太监的名誉担保,绝对保证大汗你的安全,谈判达成后也可以释放大汗你返回草原。” “他做梦!打就打,谁怕谁?”林丹咆哮一句,彻底死了用缓兵之计拖延时间的打算。旁边的蒙古众台吉和众将领则暗暗不满,心说人家张好古大人的条件也不算太苛刻,还给我们争取好处,你林丹为了自己的利益,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难道你铁了心要拉我们和我们在察汉浩特的家眷给你陪葬么? “兀班,你们做好准备没有?”愤怒之下,林丹指着兀班和乌泰等亲明台吉喝道:“准备好了,就马上给我进攻,兀班你是第一队的统帅!告诉你们部族的士兵,谁拿下张好古小蛮子的脑袋,赏白银五千两!”兀班等亲明台吉明知林丹是故意让自己们去当炮灰,却不拒绝,只是抱拳答应,迅速返回第一队组织军队备战。那边林丹也怕这些亲明台吉搞鬼,暗中叫来心腹贵英准备督战队,交代只要发现这些亲明台吉作战不力或者阳奉阴违,立即斩首! 片刻后,明蒙双方都已经备战完毕,林丹大手一挥,五百面牛皮战鼓立即一起敲响,向排列阵前的第一队发出进攻信号,林丹又下令挥动令旗,大将齐赛诺延、囊努克和林丹妹夫兖楚克率领的第三、四、五队也开始出动,迂回包抄向明军两翼与后方。而明军这边也不甘示弱,张大少爷的尚方宝剑向天一指,明军阵中的百面战鼓也同时敲响,两万七千明军勇士原地不动,仅是整齐呐喊口号,“明!明!明!明!”而明军先锋大将孙传庭也举起了红色令旗,让他在张大少爷全力支持下的一手创建的原始坦克队做好准备! 说孙传庭创建的火车队是原始坦克队,这点一点都不夸张,每辆铁皮战车都装得有射程两里的佛朗机小炮,车厢中装载弹药辎重,由两匹刺聋了耳朵的战马拖拉,机动力几乎比得上重骑兵,火力则远胜之——孙传庭有绝对信心,只要对面的蒙古骑兵冲进两里之内,自己的八百辆原始坦克就能给予敌人毁灭性打击!而对面的蒙古第一队铁骑则排着密集的横队,兀班等亲明台吉身先士卒,开始小跑着向明军前队发动正面冲锋,逐渐加速………… “压住阵脚!”面对着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袭来的铁骑,孙传庭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掌心已经渗出汗水的右手高高举起红旗,紧盯着对面来敌大吼道:“火把手,准备!”八百火把手一起上前,将熊熊火把送到距离引线仅有半尺的地方………… “轰!轰!轰!”蒙古骑兵沉闷而又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明军第一队的士兵心情也越来越紧张。可就在蒙古军第一队即将冲进两里射程之内时,一件让明蒙两军将领士兵都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冲在最前面的弘吉刺特部台吉兀班忽然把令旗一举,已经逐渐加速到最高速的近四万蒙古骑兵立即勒住战马,刹那间,蒙古军队伍中刀枪碰撞,人喊马嘶,冲锋脚步嘎然而止。见此情景,就连张大少爷都和林丹同时惊叫起来,“搞什么鬼?” 让明蒙两军将士更加惊讶的事还在后面,兀班又是令旗一挥,第一队近四万亲明部落的蒙古骑兵立即掉转马头,将矛头对准了林丹的中军第二队。兀班放声怒吼,“蒙古的勇士们,林丹残暴,欺凌弱小,贪婪无耻,背信弃义!冲啊!活捉林丹,献给张好古大人!献给大明皇帝!阿拉——!”吼叫着,兀班令旗疯狂挥下,打出冲锋旗号。 “阿拉——!”四万蒙古亲明铁骑齐声怒吼,双腿一夹战马,潮水一般冲向林丹本阵,在背后督战的贵英督战队首当其冲,措手不及下立时被洪水淹没,瞬间就化为残肢断臂,从蒙古铁骑带起的滚滚尘烟的喷溅出来。被每一个蒙古将士痛恨的林丹心腹贵英更是在眨眼之间就被砍成十七八截,继而踏成肉酱。看到这样的情景,就连张大少爷都彻底傻了眼睛,喃喃道:“不可能吧,这么容易就倒戈了?” “兀班,乌泰,德格类,我操你们十八代祖宗!”做梦也没想到亲明部落临阵倒戈的林丹目瞪口呆之余,马上象发疯一样吼叫起来,“上!上!给我杀!杀光这些叛徒!阿拉!”以林丹本部察哈尔部落为主体的中军大队立即向前,迎面冲向蒙古亲明铁骑,两军相撞,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也在战场上回荡起来。已经开始迂回包抄的其余三队蒙古军也赶紧掉头,杀回本阵救援,战场顿时大乱。 “我操,我的运气可以去买彩票了!”张大少爷大骂一声,赶紧命令道:“孙传庭队、吴六奇队和吴三桂队出击,拦截敌人救援本阵!满桂大哥,你的骑兵,去援助兀班台吉他们!给我高喊口号,活捉林丹者,赏白银三万两!杀——!” 炮声隆隆,枪声砰砰,孙传庭的坦克队从侧面砍中了蒙古军兖楚克队,八百门佛朗机小炮仅一轮射击,就兖楚克队轰得是人仰马翻,溃不成军;而吴三桂的狼骑队冲向囊努克队后,先是一轮骑射干掉好几百个蒙古骑兵,继而一起出刀,象一把利剑一样插进囊努克队,立时与敌人混战在一起。惟有吴六奇队刚冲到齐赛诺延队近处,还没来得及开枪,蒙古军主将齐赛诺延就已经打出了白旗,派人来向吴六奇大叫道:“大明将军,不要打我们,我们投降,我们队伍里要是有不投降的,我们自己会解决!” “真的?”吴六奇怀疑的问道。那使者大叫答道:“将军放心,我们齐赛诺延将军是弘吉刺特部落出身的将军,我们的台吉投降了大明对林丹开战,林丹是不会放过我们齐赛诺延将军的!而且我们的妻儿老小都不在你们大明手里,我们保证不玩花招!” 齐赛诺延还真没玩花招,让军队停止冲锋后,齐赛诺延冲着军队大叫道:“弟兄们,林丹那个老东西不是人!抢我们的草原,抢我们的妻子,还逼着我们和大明开战,大明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忘恩负义!还有,察汉浩特已经张好古大人用计拿下了,我们的父母亲人都在张好古大人手里,我们不能害了自己的亲哦!愿意和我一起投降大明的,现在就跟我抓林丹,献给张好古大人!不愿意投降大明的,只要别耍花招,现在就可以走!否则,格杀勿论!” 不得不承认,林丹的统治确实非常不得人心,齐赛诺延举旗一呼,超过八成的蒙古士兵立即倒戈,高声呼喊,“抓林丹,献给张好古大人!抓林丹,献给张好古大人!”少部分蒙古士兵不愿把刀口对准自己的大汗,但也理智的选择离去,单骑逃回草原。只有极少部分仇明部落士兵选择了反抗,但也被人多势众的降兵迅速解决,连人带马砍成了十七八截,到阴曹地府去给林丹效忠去了。整肃了军队之后,齐赛诺延又迅速征得明军同意,挥舞着刀子冲向林丹妹夫兖楚克控制的军队,和这支以林丹铁杆支持者为主的蒙古军队混战在一起。 “活捉林丹,赏银三万两!”随着张大少爷的悬赏开出,本来就混乱的战场彻底混乱了,尘烟与硝烟翻滚中,到处都可以穿着同样服色的蒙古士兵捉对厮杀,你砍我的脑袋我捅你的肚子,你揪我的头发我挖你的眼睛,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服装,每个人都拿着同样的武器,喊着同样的语言,结果打了半天才发现对方原来是自己人,敌我难分,友敌难辨,甚至还有人高喊着,“不要打,自己人,那边才是敌人。”然后狠狠一刀砍在被自己喊晕的对手脑袋上。惟有穿着明军服装的满桂铁骑能够辨别敌我,拧成一股,象一把利刃一样直指林丹的九旌大旗所在,砍得林丹的近卫军鬼哭狼嚎,追得林丹抱头鼠窜。 看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景象,张大少爷旁边的史可法乐得是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忽然又一把抓住张大少爷胳膊,激动叫道:“张宪台,多亏你奇袭察汉浩特的妙计啊!如果不是你布置伏兵忽然拿下了察汉浩特,抓到了无数蒙古将领台吉的妻儿老小做人质,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蒙古军队临阵倒戈?掉过头来去打林丹?我们赢定了!赢定了!” “胡说八道,谁说我拿下察汉浩特了?”张大少爷白了史可法一眼。史可法一楞,惊叫道:“什么?你没拿下察汉浩特?那彻温带儿将军怎么向你禀报,说是科尔沁和喀喇沁的联军偷袭察汉浩特得手,抓到了无数人质?” “那当然是演戏了。”张大少爷懒洋洋的说道:“本来我是打算偷袭察汉浩特的,可是考虑到科尔沁和喀喇沁军队那点战斗力,还有他们不会临机应变的榆木脑袋,所以我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让色楞的弟弟彻温带儿来和我演了一场戏,吓唬林丹军队的。否则的话,彻温带儿来报信时怎么会这么巧,恰好当着即将获得释放的蒙古降兵报告这个喜讯?” 史可法目瞪口呆,旁边的赵率伦和卢象升等人也是张口结舌,半晌后,三人才一起惊叫道:“那嘛哈噶喇金佛呢?那是蒙古国宝,喀喇沁军队是怎么拿到手的?” “那是假货。”张大少爷打个呵欠,活动着被战马颠得酸痛的四肢身体,随口说道:“我看书的时候,查到了嘛哈噶喇金佛的资料,重六十四斤二两,高一尺二寸,又派快马到山西五台山的红庙拿到泥胎仿制品,让工匠做了一尊假金佛,用来骗蒙古军队的。否则的话,蒙古军队上下怎么可能相信我真的偷袭察汉浩特得手了?” “咚!咚!咚!”史可法、卢象升和赵率伦三人一头栽下战马,彻底晕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趁火打劫没劫到 第二百五十六章 趁火打劫没劫到 天启八年十月初六,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和往常一样,得西洋医生诊治逃过死亡大劫的明熹宗照常升殿上朝,与百官商议朝廷大事,和往常又不一样的是,那就是辽东督师兼经略使熊廷弼送来了一封战报,引起了明熹宗、魏忠贤和大明文武百官的警觉。明军在辽东的细作探知,九月十三这天,老建奴努儿哈赤在辽阳发出命令,以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为先锋,摄政贝勒代善为全军主帅,率领八万大军向义州出发,声言要拿下锦州、宁远、前屯和山海关,为盛京城中‘无辜’死难的建奴百姓报仇!——从建奴出兵的日期来看,老建奴这次除了例行来锦右收粮之外,还有一个重大可能就是策应蒙古林丹,妄图把大明拉入三面作战的窘境。 “王爱卿,熊廷弼是什么态度?”明熹宗向兵部尚书王永光紧张问道:“是打算出兵救援锦州?还是坚守山海关?” “回皇上,从熊督师的奏章来看,他现在也非常为难。”王永光沉声答道:“辽东的总兵力只有十一万左右,其中山海关五万,宁远四万,锦州两万,熊督师能够直接控制的,只有山海关的五万军队——这也就是说,熊督师一旦全力救援锦州,山海关就基本上等于是无兵可守。而且更让熊督师担心的是,锦州南面的塔山、松山和杏山一带,都是打阻击和打埋伏的上好地形,也是山海关军队救援锦州的必经之路,他的军队救援锦州,行动根本无法做到保密,万一稍有不慎,损兵折将事小,山海关出了问题,那可就事大了。” 明熹宗沉默不语,半晌才转向魏忠贤问道:“忠贤,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张好古第一次到辽东抗击建奴的时候,好象就说过,锦州对我大明军队来说死地,难守难救,最好还是暂时放弃的好,有这话吗?” 魏忠贤垂头丧气的答道:“回皇上,小猴崽子是这么说过,可惜有一部分官员极力反对,所以……。”魏忠贤没敢把话说完,当初张大少爷提出暂时放弃锦州时,遭到一部分迂腐不化的言官御史极力反对,明熹宗和魏忠贤也怕背上不战而弃国土的骂名,没敢全力支持张大少爷的正确主张,这才导致了辽东的被动局面,所以真正追究起来,不管是明熹宗还是魏忠贤,其实都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明熹宗也不算太糊涂,听出魏忠贤的弦外之音,忍不住又是长叹一声,“悔不该当初啊,军事上的事,朕真应该多听听张爱卿的话啊。” “皇上,魏公公,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王永光严肃说道:“微臣认为,为了京畿安全,也为了预防万一,熊督师的军队绝不能动,否则的话,忠于朝廷的熊督师军队一旦出事,山海关必然危急!山海关再出意外,那大明在辽东也将无险可守!” 明熹宗和魏忠贤一起微微点头,赞同王永光的这个主张,其他的文武百官也纷纷附和,同意王永光的这个观点,毕竟,在辽东巡抚和宁前军队已经不可靠的情况下,熊廷弼在山海关的军队已经是大明京城在辽东的最后一道屏障,再傻再迂腐的官员都不会拿这支军队去赌博。末了,明熹宗又咬牙切齿的问道:“那辽东巡抚呢?那个混帐东西,有什么奏报没有?” “回皇上,他还能有什么奏报?”王永光苦笑答道:“除了吹牛皮拍胸脯保证宁锦防线固若金汤之外,还有就是催饷催粮,张口就要一年粮草,说是什么预防锦州被建奴长期围困,确保城中粮草供应没有后顾之忧。” 明熹宗和魏忠贤不再说话,只是脸上怒色益盛,如果说以前明熹宗和魏忠贤对辽东巡抚还有点好感的话,但是到了现在,经过宁远兵变一事,明熹宗和魏忠贤也算是彻底看清了辽东巡抚的真面目,对这个大明毒瘤恨到了骨髓里!而魏忠贤决定用釜底抽薪之计把辽东巡抚的党羽调开时,建奴竟然立即屯兵义州威胁宁锦,此举虽然逼得魏忠贤不得不暂时放弃剪除辽东巡抚羽翼的计划——真要弄出了问题,辽东战场的前线可就要一下子退到山海关了!但这么一来,并不算太笨的魏忠贤也难免开始怀疑建奴和辽东巡抚到底是是关系,先前辽东巡抚的几次大捷,除了虚报战功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猫腻? 这时,王永光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章,皱着眉头说道:“皇上,魏公公,这是辽东巡抚的塘报,他在塘报的最后还说了这么一件事,建奴摄政贝勒代善向锦州守将派出了一个使者,递交了老建奴努儿哈赤的国书,请求大明朝廷赐给老建奴入贡资格,并且册封老建奴辽东王爵,如果大明朝廷答应,那么老建奴的军队就会自动撤军,如果大明朝廷不答应,那么老建奴就要打到大明京城城下,直接来大明京城找皇上你请求入贡册封!” “痴人说梦!”明熹宗冷笑道:“辽东和建州都是大明不可分割的土地,把老建奴册封为辽东王,朕岂不成了丧土辱国的无道昏君了?” “王堂官,建奴那个使者,袁崇焕是怎么处理的?”魏忠贤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王永光答道:“被辽东巡抚关起来了,辽东巡抚在奏章里说,眼下大明虽然因为一些官员对蒙古部族处置不当,肆意屠杀,导致蒙古虎墩兔汗兵犯宣大,使得大明面临三面开战的窘境——但我大明乃是中华天朝,岂能向建奴蛮夷低头?即便与建奴虚与委蛇,以赐封许贡行缓兵之计,暂时消弭辽东压力,也必须由皇上你乾纲独断!所以他不敢做主,只是把建奴的使者扣留关押,上表请陛下圣裁!” “操他娘的!这个混帐东西摆明了是想劝皇上和建奴谈和,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朱纯臣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又向明熹宗抱拳奏道:“皇上,请立即下旨把那个建奴使者押回京城,送到东厂严刑拷问,看看袁崇焕那小子和建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联系!” “朱国公,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你这样做是没用的。”魏忠贤苦笑说道:“既然袁崇焕敢把使者扣起来,就肯定防着朝廷要求把使者押回京城受审,所以这个使者绝对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从他嘴里也绝对掏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使者真的有点用处,朝廷的旨意送到辽东,这个使者也肯定会悬梁被自尽在狱中——这种花活,从古至今都用烂了。” 朱纯臣哑口无言,只得垂头丧气的退回班列。这时,明熹宗又向魏忠贤问道:“忠贤,你那个儿子,现在和蒙古虎墩兔汗的战事打得怎么样了?虎墩兔的军队到了张家口没有?前日的战报说,虎墩兔这次来的军队足足有二十五万,你那个儿子虽然能打,也能让朕放心,可他手里毕竟只有五万军队,寡不敌众,最好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回皇上,虎墩兔的军队是已经到了张家口北面,但奴婢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在等待战机。”魏忠贤表面谦虚,内心却颇为自豪的说道:“猴崽子来信说,他打败林丹并不难,难就难在要一仗打出十年平安这点,因为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做到两件事,一是重创的林丹直接控制的察哈尔部落军队主力,二是进一步巩固大明和蒙古亲明部落的友谊,所以猴崽子还正在紧张布置,巧妙设计,没有足够的把握,他绝不出手!” “哦,那朕就放心了。”明熹宗点头,又感叹道:“有你们忠贤父子在,朕不知道要省多少心,要是没有你们父子一个为朕操劳国事,一个为朕南征北战,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多谢皇上夸奖,这都是奴婢和奴婢的那个猴崽子应该做的。”魏忠贤喜滋滋的谦虚回答。只可惜其他的文武百官都不象明熹宗和魏忠贤这样的对张大少爷充满盲目的信心,就连张大少爷的小老婆的舅舅英国公张惟贤都站出来发出警告,“皇上,魏公公,你们不要太轻敌了,也不要太完全相信张好古的话了。恕老臣说一句倚老卖老的话,以张好古的能征善战,打几个胜仗也许有希望,可是要想一仗打出十年平安,重创虎墩兔汗直接控制的察哈尔军队,那是难上加难,稍有不慎,我大明就很可能陷入三面作战的窘境!” “皇上,魏公公,微臣赞同张国公的看法。”和张大少爷关系不错的王永光也小心翼翼说道:“虎墩兔汗这次亲提二十五万大军来攻宣大,几乎已经是倾尽全国之兵,张大人以宣大之力孤军抗敌,能够挡得住虎墩兔的倾国之兵,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想重创察哈尔主力,一战打出十年平安,那却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 “王堂官,你忘了上次喜峰口大战了吗?”魏忠贤不满的冷哼道:“上次十二万鞑靼联军来攻喜峰口,你们也个个说猴崽子打不赢,结果怎么样?猴崽子以八千兵力就打得十二万鞑靼满地找牙,还一鼓作气拿下了喀喇沁和科尔沁两块草原,鞑靼的台吉和王子都抓了上百个!现在张好古小猴崽子手里有五万大军,鞑靼虎墩兔才二十五万,还能打不赢?” “魏公公,打仗不是这么算人数和兵力对比的。”王永光苦笑答道:“上一次喜峰口大捷,原因也很多,两个关键因素一是我军占了地利,有坚固无比的长城关墙可以依托,二是鞑靼不熟悉张大人的新式火枪威力,被张大人彻底打蒙了,至于后面的北伐草原,张大人的作战主力其实是鞑靼降兵,我们大明军队反倒没出多少力。但现在呢?夯土建造的宣大长城年久失修,远不如青石建造的蓟门长城坚固,张大人的军队没有地利可托;屠奴军的新式火枪威震天下,鞑靼军队必然不敢掉以轻心,也必然会想方设法破解,至少不会象上次那样傻头傻脑的冲上来送死!喜峰口战后,张大人能够驾驭近十万鞑靼降兵为前锋,所向披靡,是因为喀喇沁草原和科尔沁草原的鞑靼部落形同散沙,缺乏向心力,而这一次鞑靼联军却又不同,虎墩兔不仅是他们各个部落公推的蒙古大汗,也是我大明朝廷正式下旨册封和承认的蒙古大汗,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张大人再想象上次那样用降兵横扫草原,已经基本上不可能了。” “这么说来,你认为张好古那个猴崽子必败无疑了?”魏忠贤极其不高兴的问道。王永光打了个激灵,赶紧回答道:“魏公公误会了,下官并非说张大人必败,相反的,张大人用兵如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下官也对张大人捷报频传击退鞑靼充满信心!下官只是担心击退虎墩兔之后,如果张大人未能成功重创虎墩兔主力,那么虎墩兔的鞑靼大军卷土重来,避开张大人的锋芒袭击我大明其他关口,那么魏公公你又上那里去找那么多百战百胜的张大人来抵御强敌?” “这倒是实话,咱家那个猴崽子还要盯着陕西乱贼,确实分身乏术。”魏忠贤微微点头,脸上也露出少许担忧神色。这时候,早就想说话的户部尚书冯铨乘机出列,向明熹宗和魏忠贤拱手说道:“皇上,魏公公,微臣有一计,可以一箭双雕,既可使建奴罢兵,辽西与京畿安然无恙,又可预防万一,避免三面作战,在宣大军队无法重创鞑靼虎墩兔主力之时,可以腾出手来加强长城防御。” “哦,爱卿有何妙计?”明熹宗惊喜问道。不曾想冯铨迟疑了一下,竟然先拱手说道:“皇上,微臣有言在先,微臣献计之后,皇上若是不许,请皇上一定要饶恕微臣的失言之罪。” “说吧,朕赦你无罪。”明熹宗随口答道。那边王永光则瞟了冯铨一眼,试探着问道:“冯阁老(冯铨是内阁次辅),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建议皇上采纳袁崇焕之计,与建奴罢兵谈和吧?” “什么?”明熹宗第一个惊叫起来,然后大部分文武官员也惊呼成了一片——这就是大明皇帝和朝廷的骨气,有修仙玩箩莉的皇帝,有到处泡马子的花花皇帝,也有喜欢做木活和恋母情节的皇帝,甚至还有被敌人俘虏的皇帝,但就是没有软骨头的皇帝!不割地,不赔款,不纳贡,不称臣,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所以冯铨的话还没说出口,满朝就已经是一片愤怒的目光。 “皇上,请冷静。”冯铨硬着头皮说道:“微臣虽然是这个意思,但罢兵谈和并不等于投降,而且暂时的让步,也是为了将来的复仇!就象魏公公说的一样,能征善战的张大人只有一个,能同时抗住陕西乱贼和鞑靼虎墩兔,已经是十分了不起了——微臣说句肺腑之言,微臣和张大人的私交虽然很不怎么样,但张大人在战场上取得的成就与辉煌,微臣还是发自内心的钦佩的。所以微臣建议,皇上可以先派一名使者与建奴联系,暂时与谈和休战稳住他们,待到大明军队腾出手来,再收拾辽东建奴不迟。”说到这,冯铨又哭丧着脸补充一句,“关键是,大明国库实在支撑不起三面开战啊!张大人如果没有象他自己说的那样,一战打出十年平安,招来虎墩兔鞑靼全力报复,大明与鞑靼全面开战,那微臣这个户部尚书,也只有退位让贤了。” 冯铨说这话倒确实是发自内心,并不全是为了自己着想,包括木匠皇帝明熹宗都非常清楚,以大明朝廷目前的财政情况,是绝对无法同时支持三个战场的!而实际上的大明权相魏忠贤也更清楚,大明军队现在能够同时支撑两条战线,已经是自己顶着骂名开海禁收商税增加财政收入的极限,再增加一个战场,就算是魏忠贤也没办法再弄来银子充当军费了。所以素来对外强硬的明熹宗和魏忠贤破天荒的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隐隐有些动摇,开始考虑冯铨献计的可行性。冯铨察言观色,知道明熹宗和魏忠贤已经动心,心中不由赞道:“姓袁那小子说得不错,这时候提出和大金谈和,皇上和魏老太监是不得不考虑。” “不行,绝对不行!”这时,强硬派代表朱纯臣跳了出来,怒吼道:“皇上,绝对不能和建奴谈和,更不能赐给建奴入贡赐封的资格!如果这么做了,等于就是承认辽东土地为建奴所有,这是丧土割地的奇耻大辱,皇上你如果答应了,将来你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大明的列祖列宗?!” “皇上,微臣也认为此举万万不可!”同样强硬的刘若宰也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现在朝鲜已经被建奴攻占,如果现在和建奴谈和停战,那朝鲜怎么办?成为建奴的属国么?” “朱国公,刘大人,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冯铨叹了口气,苦笑说道:“你们知道国库里现在还剩几两银子不?又知道朝廷还欠着陕甘军队多少军饷和粮草不?宣大这边战事如果不利,或者久拖不决,又得增加多少开销?还有辽东这边,建奴大军来攻,山海关以北的军队又不太靠得住,万一在这期间,宁远和锦州忽然出了事情,朝廷还能给辽东派去援军么?” “皇上,魏公公,微臣认为冯堂官此计或许可行。”王永光也小心翼翼的说道:“为了预防万一和谨慎起见,暂时与建奴罢战言和,也不失为避免三线作战的一招妙棋。而且这么一来,与建奴罢战言和之后,还可以阻止建奴与虎墩兔结盟,联手侵扰我大明。” 明熹宗和魏忠贤都板着脸不说话,心里则都在怀疑——那个该死的辽东巡抚,该不会是帮着建奴来趁火打劫吧?赐给建奴入贡册封的资格,等于就是承认建奴独立,而且建奴也肯定要提出开设边市的要求,有了边市,建奴还用担心粮荒问题吗? 站着的和坐着的大佬都不说话,金銮殿上则吵翻了天,主和派与主战派各执一词,各说各有理,吵得是天翻地覆,不可开交,东林党余孽也乘机煽风点火,暗中指责张大少爷挑起明蒙战事,陷朝廷于两难局面。也就在这时候,兵部侍郎袁可立再一次举着一封塘报急匆匆跑进金銮殿,看到袁可立手里的塘报,明熹宗和魏忠贤都是眼睛一亮,异口同声的问道:“袁爱卿(大人),是不是宣大的塘报?张好古打胜仗没有?” “不是,这是山海关的塘报!”袁可立的回答先是让明熹宗和魏忠贤都是大失所望,然后让明熹宗和魏忠贤又一起跳了起来,“辽东督师熊廷弼奏报,建奴大军于九月二十七这天攻破右屯,满城军民,不是被杀就是投降,城中屯粮,尽为建奴所有!建奴又兵分两路,一路包围锦州,一路以降兵南下宁远,宁前告急!山海关告急!建奴还派出使者至山海关联系,要求熊督师上报朝廷,要求大明朝廷赐予建奴入贡互市,如果不然,建奴此次定取山海关!” “这么快?!”满朝文武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袁可立又铁青着脸补充一句,“还有,熊督师命令东镇毛文龙自皮岛出兵,围魏救赵袭击建奴腹地,但朝鲜丢失之后,皮岛驻军屯地尽失,岛上缺兵少粮,毛大帅虽然不惜代价领命出兵,却被屯兵于朝鲜义州的建奴大将阿敏在鸭绿江畔击败,毛大帅少得可怜军粮也被朝奸焚毁,毛大帅被迫撤军,已经无力支援辽西战场了!” “毛将军也吃败仗了?这怎么可能?!”包括魏忠贤都惊叫出来。袁可立郑重点头,沉声答道:“毛大帅尽力了,他没有了朝鲜军屯,岛上饥荒严重,没有粮草,他也没办法坚持下去。”说到这里,袁可立又胆怯的看一眼魏忠贤,小声说道:“皇上,魏公公,熊督师还禀报了一个重大军情,你们听了可千万要挺住!” “还有什么重大军情?”魏忠贤和明熹宗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而袁可立努力咽下一口口水,这才小声说道:“熊督师在辽西军队中布置的细作发现,建奴军队这次随军带来了多门红夷大炮,而且还是射程高达十里的西洋红夷大炮!” “建奴也有了红夷大炮?还是可射十里的西洋红夷大炮?!”魏忠贤第一个咆哮起来,“这怎么可能,建奴那来的这种红夷大炮?”明熹宗和文武百官也个个面如土色——开玩笑,红夷大炮啊,建奴有了这种红夷大炮,辽东明军的坚城重炮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建奴手里的红夷大炮来历,熊督师目前还在调查中。”袁可立垂头丧气的答道:“但是熊督师怀疑,这些红夷大炮,很可能就是宁远兵变中失踪的五门红夷大炮!” “袁崇焕,朕要把你千刀万剐!”素来温和的明熹宗忽然大吼一声,跳起来一脚踹在龙椅上。而且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则个个噤若寒蝉,不少人干脆发起抖来,冯铨更是战战兢兢说道:“皇上,魏公公,建奴有了红夷大炮,山海关就更危险了,你们看,是不是…………。” 冯铨没敢把话说完,可人人都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话,那就是暂时与建奴罢战言和,用土地换时间。而明熹宗咆哮过后也很快冷静下来,咬牙切齿的盘算了许久,明熹宗忽然一指冯铨,问道:“冯铨,你刚才想说什么?说完!” “微臣遵旨。”冯铨胆战心惊的答应,又说道:“微臣是想说……。” “报——!”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忽然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远远就大叫道:“皇上,皇上,老祖宗,宣大……宣大那边……。” “宣大那边怎么了?”明熹宗和魏忠贤等人的心脏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小太监喘息着说道:“宣大总督张大人派信使进京,可是兵部值守的侍郎袁大人却进了宫,张大人的信使没办法,就直接到了承天门求见,说是有重大军情禀报。” “叫他进来吧。”心情极度不好的明熹宗一挥手,喝道:“不管有什么坏事,都一起来吧,朕就不信了,这天还能塌下来?” “奴婢遵旨。”那小太监磕头答应,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老祖宗,宣大信使不是来报忧的啊?张大人把鞑靼的二十五万大军打得全军覆没,鞑靼的大汗也被张大人生擒活捉了,这一次宣大信使吴将军进京是来向皇上请旨,请皇上和老祖宗允许张大人亲自押送鞑靼大汗进京受审,这是喜事啊?” “什么——?”明熹宗和魏忠贤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发疯一样叫道:“鞑靼二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鞑靼大汗都被我们生擒活捉了?这怎么可能?!” “这……,奴婢不知道。”那小太监茫然摇头,又补充道:“对了,宣大的吴三桂小将军还带来了前朝元国皇帝的传国玉玺,说是张大人在战场上缴获的,准备献给皇上和老祖宗。” “哇——!”明熹宗和魏忠贤同时狂喜的惊呼起来。许久后,明熹宗才回过神来,一边让小太监尽快宣吴三桂进宫,一边冲着已经面如土色的冯铨吼道:“冯铨,你的话,不用说了!王永光,你马上给袁崇焕下令,告诉他,这次不给朕拿来三千颗建奴的人头,朕要他好看!随便告诉熊廷弼,叫他给朕守好山海关,朕马上就派他的女婿帮他,狠狠教训那帮狗建奴!”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千金市骨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千金市骨 “皇上有旨,宣大同府游击吴三桂觐见——!”伴随着小太监的依次传喝,一身甲胄的吴三桂穿过外金水桥,正式踏入承天门,又穿过内金水桥和奉天门,踏着汉白玉石铺就的道路,一路直抵皇极殿台阶之下。而初次进宫晋见的吴三桂先是看被皇宫内的景象弄得是眼花缭乱,然后又被眼前惊得是目瞪口呆——本应该高座殿中的明熹宗竟然领着魏忠贤和文武百官走出了金銮殿,亲自到台阶顶端迎接吴三桂的到来! “末将吴三桂,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吴三桂不敢怠慢,赶紧双膝跪下行礼,又从背上解下包裹,放在地上打开,从包裹中取出一方玉玺双手高举过头,激动叫道:“末将奉宣大总督张好古大人之令,进京向吾皇万岁禀报喜讯,张家口之战,赖吾皇洪福,厂臣运筹,将士用命,我大明军队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五万王师大破二十五万鞑靼大军!敌酋虎墩兔全军覆没,单骑逃亡未果,被我大明军队生擒活捉!末将侥幸,在战场之上缴获前朝蒙古传国玉玺,总督张好古大人又令末将入京献宝,恭祝吾皇江山永固,长寿万年!” “奇迹啊——!”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吴三桂手中的蒙古传国玉玺,明熹宗还是激动得大叫起来,“以五万军队大破二十五万鞑靼,朕有忠贤父子,高枕无忧矣!”明熹宗背后的文武百官也个个瞠目结舌,心情激动万分,包括向来和张大少爷不对付的冯铨都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疯狗!难怪建奴、鞑靼和袁崇焕都骂那个小混蛋是小疯狗!以五万军队打得二十五万鞑靼全军覆没,正常人怎么可能办道?算了,在建奴和乱贼没有彻底平定之前,以后还是少招惹这条小疯狗的好,否则的话,皇帝和魏老太监都绝对不会站在老子这边!” “来人,去把玉玺接上来。”魏忠贤本想让小太监去把元朝传国玉玺接上来,不想明熹宗一挥手,喝道:“且慢,前朝传国玉玺,朕当亲自去接!”魏忠贤不敢怠慢,赶紧搀着明熹宗走下台阶,走到吴三桂面前,明熹宗先是整整衣冠,然后才双手接过传国玉玺,高举过头。刹那间,皇极殿前百官侍卫一起跪倒,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这可是天大的吉兆啊!”张大少爷的座师、吏部天官张瑞图激动叫道:“皇上可曾知道,我大明太祖、成祖先后七次北伐蒙古草原,其中一个重要目的是夺取这方前朝传国玉玺,但始终未能如愿,我太祖、成祖都常常引以为憾!而我大明军队今朝夺取这方玉玺献与皇上,一偿百年夙愿,足可证明我吾皇的文治武功,直追我大明太祖、成祖,我大明中兴有望矣!” “真的?这方玉玺的来头这么大?”明熹宗惊喜问道。旁边内阁三辅礼部尚书黄立极抢着答道:“皇上,张堂官所言不差,这方前朝传国玉玺的铭文为回鹘蒙古文,译成汉文的大意为:‘长生天的气力里,大蒙古国大皇帝圣旨所到之处的顺民和异民,必须敬畏之。’北元蛮夷被我我大明太祖逐出中原之后,前元顺帝携带此玺逃往草原,我大明太祖、成祖七次北伐,都曾点名要过此玺,这一点,在我太祖实录与成祖实录之中都有记载!皇上今获此玺,我大明太祖、成祖泉下有知,也可瞑目矣!” “好!好!说得好!”明熹宗激动大叫,喝道:“忠贤,传旨下去,明日朕要亲率在京文武官员赴太庙祭祖,用此玉玺告慰大明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在京城六品以上官员,必须全部参加。”魏忠贤赶紧答应,明熹宗又激动的一把抓住魏忠贤,连声说道:“忠贤,忠贤,你的好儿子,好儿子,没给你丢脸,也没给朕失望啊!” “奴婢代犬子叩谢皇上褒奖,这都是奴婢和犬子应该做的。”魏忠贤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跪下来拼命的给明熹宗磕头。那边吴三桂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表现一把,壮着胆子说道:“皇上,张宪台还想请你恩准由他亲自押送鞑靼虎墩兔汗进京,因为虎墩兔身份特殊,在路上不能出任何意外,所以张宪台不放心别人,准备在歼灭了虎墩兔之子额哲的残余军队之后,亲自将虎墩兔父子押来京城请皇上发落。同时张宪台还担心擒获虎墩兔一事对蒙古草原震动太大,准备进京向皇上请示如何镇抚蒙古诸部,请皇上恩准。” “准,让他来京城吧!”明熹宗一口答应,斩钉截铁的说道:“顺便告诉你们张宪台,他凯旋回京那天,朕当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他和所有立功将士!”吴三桂大喜答应,明熹宗也这才注意到吴三桂的年龄和官职,颇有些惊讶的问道:“吴爱卿,看你模样,今年有十八岁没有?从军几年了?还有,你怎么没有官职品级?” “回皇上,末将今年刚满十六实岁,跟在张宪台身边从军已经有两年了。”吴三桂的刀疤脸一红,老实答道:“因为末将年龄太小,也没有参加过科举和武举,所以张宪台无法给末将封官,只能委任末将为一个没有品衔的游击将军,在屠奴军中担任狼骑队队长之职。” “刚满十六岁?就已经从军两年了?!”不少在场的官员都惊叫起来,也都对张大少爷压迫未成年人的残酷手段惊讶之极。明熹宗也是惊呼一声,“这么说来,你十四岁就从军了?”吴三桂老实点头,明熹宗不可思议的摇摇脑袋,又亲自搀起吴三桂,微笑说道:“和你们张宪台一样,果然是少年英雄!这样吧,你缴获前朝玉玺有功,朕赐你一个正六品的承信校尉,正式步入仕途!”吴三桂大喜,赶紧又磕头谢恩。 “好好干。”明熹宗大笑着拍拍吴三桂的肩膀,欢喜说道:“草原的强敌肃清了,朕很快就要把你们张宪台调到辽东去了,到时候你们荡平了建奴,朕再亲自给你升官封赏!”听到明熹宗这话,吴三桂不仅没有欢喜,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担忧神色——吴三桂年龄虽然还小,见识也还比较少,可也隐约明白,张大少爷重回辽东之日,只怕就是他的父亲舅舅倒霉之时…… 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明熹宗总算是笑眯眯的结束了这个早朝。出宫后,还没在石虎胡同买宅子的吴三桂无家可归,魏忠贤见他是亲儿子心腹,便邀请吴三桂到自己家中居住,吴三桂谢过,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捧给魏忠贤,恭敬说道:“九千岁,这是张宪台给你的书信,末将还要到文丞相胡同去给张宪台的家中报告平安,一会再去九千岁府上,给九千岁磕头请安。”魏忠贤也知道张老财父母肯定很挂念在前线的独生子,当即点头答应,并且交代吴三桂一会一定要去自己家中,自己还要了解张家口大战的详细经过,吴三桂答应,匆匆离去。 上了豪华得近乎的大轿,魏忠贤先是检查了张大少爷的书信火漆无误,又叫了一个认识字的小太监,叫他翻译成白话文念给自己听。那小太监跪在轿中念道:“父亲,孩儿张好古百拜叩上,宣大军情,孩儿已交代送信人吴三桂向父亲详细禀报,父亲若有不解,尽可向吴三桂咨询。孩儿此信献上,是因为孩儿听闻辽东军情紧急,建奴攻袭锦右宁前,孩儿岳父熊廷弼为保山海关安全,定然不敢随意出击,只能坚守山海关拱卫京畿平安;而辽东巡抚此人居心叵测,也定会虚报战功,明守坚城暗中资敌,献野谷与建奴,送屯粮换伪功,甚至借着鞑靼大军压境之机,暗助建奴威逼朝廷与之议和,承认建奴独立,开设边市,资敌卖国,进而割我国土,裂我明疆!” “猴崽子,你果然神机妙算,又被你猜中了。”魏忠贤满意的点点头。那小太监继续念道:“孩儿愚见,认为父亲切不可劝说皇上接受和议,辽东与建奴自古以来便是我大明国土,辽东百姓,也尽是我大明子民,父亲若是同意此议,定成我大明千古罪人,华夏千古罪人!孩儿言语冒昧,请父亲恕罪,但孩儿也知道,父亲虽然出身寒微,在家国天下大事之上却有国士之风,定然不会向建奴低头,孩儿此言纵然无礼,父亲也定然不会责怪孩儿。” “猴崽子,耳提面命了你父亲,又来说便宜话了?”魏忠贤慈爱了骂了一句,又挥手让小太监继续念下去。那小太监恭敬念道:“父亲,建奴与鞑靼联袂侵犯大明,欺的就是我大明军队三面作战,精锐主力一时难以齐聚辽东,再加上辽东军队人心不齐,情况复杂,山海关与宁前互相忌惮,无法齐心抗敌。孩儿虽然已将鞑靼击败,可鞑靼势大,潜力雄厚,孩儿还得防范他们卷土重来,同时孩儿的嫡系军队也十分疲惫,弹药消耗巨大,短时间内无法立即赶赴辽东抵御建奴,为父亲分忧解难。而且孩儿一旦奉调入辽,辽东必然大乱,还望父亲三思,切不可急于求成,将孩儿立即调往辽东,酿成大祸。” “接着念,念仔细了。”魏忠贤也知道儿子诡计多端,是极其难得的军事权谋天才,赶紧打起精神坐直身体,又强调道:“一个字都不能错。” “奴婢明白,老祖宗放心,这些字奴婢全认识。”小太监恭敬答应,清清嗓子念道:“辽西军队,名为大明士卒,实为辽西诸将家奴,只知军令而不知王令,而辽西众将养贼自重,借御敌之名中饱私囊,对朝廷早已是听宣而不听调,对建奴则是暗通款曲,名为剿贼实为资敌,实乃大明第一蠹蛀,第一毒瘤!宁远兵变,山宗之首被迫浮出水面,定然明白建奴兵败之时,便是他被朝廷千刀万剐之时!而此人最忌孩儿,深知孩儿奉调入辽之时,便是朝廷决心全面铲除山宗信号,为求自保,此贼定然公然倒向建奴,狗急跳墙引建奴入关,祸害万民而得自保!所以父亲倘若宣布调遣孩儿入辽,此贼闻讯,定然临阵倒戈,战火也立即烧到山海关下,届时山海关若有差池,我大明京畿也将无险可守,京畿百姓也定遭荼毒,后果不堪设想!” “有道理。”魏忠贤喃喃说道:“如果咱家是辽东巡抚,听说唯一能制住他的猴崽子要带军队到辽东,咱家也肯定会立即叛变,否则的话,咱家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盘算到这里,魏忠贤点了点头,又喃喃自语道:“为了皇上的江山,咱家现在是不能急,铲除辽西那帮叛逆,得和咱家那个懂打仗的亲儿子仔细商量,不能急于求成。”念到这,魏忠贤又一拍轿子,喝道:“掉头,回皇宫去,咱家要去劝皇上收回成命,不能立即把猴崽子调去辽东!” “遵命。”轿外的太监恭敬答应,指挥轿夫掉头回宫。那小太监又小声问道:“老祖宗,探花郎的信还没有念完,是不是接着念。”魏忠贤点头,那小太监又接着念道:“父亲,孩儿此次派小将吴三桂回京报喜,原因有二,一是此将勇武过人,屡建战功却限于年龄功名始终未能步入仕途,所以孩儿故意提拔他一下;二是此将身份特殊,他的父亲吴襄是袁崇焕手下大将,很可能是山宗中人,他的亲娘舅祖大寿三兄弟更是辽东望族,袁崇焕头号心腹亲信,袁崇焕若要叛变大明投靠建奴,定然需要辽东祖氏全力支持,所以孩儿建议父亲重赏此将,未雨绸缪利用此将向辽西将门示好,间离辽西诸将,使之互相猜疑,为我大明铲除山宗毒瘤奠定基础,埋下引线。” “哼,咱家就奇怪了,你这个猴崽子干嘛要派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当信使?搞了半天,你猴崽子没安什么好心啊。”魏忠贤开心大笑,对亲儿子的长远目光大感欣慰。那小太监又问道:“老祖宗,探花郎后面还有一些吉祥话,还要不要念了?” “吉祥话就不用念了。”魏忠贤一挥手,笑道:“反正猴崽子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磕头的时候,再让他当面说吉祥话吧。” ……………… 明熹宗对魏忠贤的绝对信任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尽管已经咬牙切齿发誓要把辽东巡抚千刀万剐,但是魏忠贤的极力劝说下,明熹宗最终还是咬牙接受魏忠贤的建议,准备用张家口大战屠奴军伤亡巨大的借口,收回了调遣张大少爷和屠奴军到辽东抗敌的决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从张家口到京城,即便全部是骑兵也要行军五天以上,再到山海关最少又得十天以上,有这点时间,辽西毒瘤早就叛变投降到建奴那边去了!而且辽西毒瘤在辽东军队里树大根深,党羽遍辽东,山海关里也肯定有他们的内线,真把他们逼急了,毒瘤党羽里通外合,山海关能不能坚持到宣大军队赶到那天都没人敢打保票。更何况宣大军队刚刚经历了张家口大战,军队确实已经极度疲劳,膛线枪特制的弹药也损耗殆尽,短时间也很难再打出同样的奇迹,所以不管是明熹宗还是魏忠贤,都不得不选择暂时的忍气吞声,等精通军事的张大少爷从宣大凯旋回来,再仔细商议如何铲除辽西毒瘤。 “对了,忠贤,这次大战,宣大军队的伤亡情况如何?尤其是屠奴军,那可是朕的镇国之宝,可比伤亡太大了。”直到此刻,明熹宗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赶紧问道:“还有,张好古到底是怎么抓住虎墩兔汗的?朕虽然不懂军事,可也知道鞑靼骑兵来去如风,想要把他们打败容易歼灭难,生擒活捉他们的大汗更是难上加难。” “哎呀,奴婢光顾着高兴,也忘记问这件大事了。”魏忠贤一拍脑袋,忙建议道:“皇上,要不这样吧,奴婢去把猴崽子派来的那个信使吴三桂叫来,详细了解猴崽子是怎么打赢这场仗的。到时候皇上你假装高兴,顺便给吴三桂那小子再升几级,尝试着离间分化辽西那帮叛逆。” “好,忠贤你派人去传旨吧,宣吴三桂入宫晋见。”明熹宗一拍龙案,哼道:“朕这次赏他一个武职的四品指挥佥事,世袭罔替!朕要让辽西那帮叛逆看看,到底是投降卖国好?还是象忠贤你们父子这样,对朕忠心不二好!”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最差女婿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最差女婿 张家口大捷,张大少爷汇报起战果来轻松光鲜,又是全歼敌人又是活捉敌酋,听上去轻而易举,可实际上的战斗过程呢,却远没有那么简单和轻松,损失也不是一般的巨大,那怕是张大少爷巧布骗局,坑得数以万计的亲明蒙古士兵倒戈归明,忽然打乱了林丹的所有阵脚,也打乱了林丹的所有指挥,这场大战仍然是打得艰苦而又艰辛,残酷而又血腥。甚至一直打到最后一刻,张大少爷也没敢奢望能够生擒林丹,都已经做好了穿过沙漠千里追击林丹的艰苦准备,只是幸运女神在最后一刻再一次向张大少爷绽露笑颜,宣大军队才如愿以偿的彻底击溃蒙古军队,将林丹这个危险敌人生擒到手。 具体的战斗过程是这样的,因为对林丹的残暴统治失去信心,再加上受骗上当认为自己的亲人父母已经沦为张大少爷手中的人质,以弘吉刺特和英汤图等亲明部落台吉为首的近四万的蒙古士兵忽然倒戈,直接杀进林丹本阵,但林丹直接控制的察哈尔部落始终是蒙古草原上实力最雄厚的部落,从措手不及的混乱中很快调整过来,逐渐稳住了阵脚,林丹也果断退回大营,借助临时修建的营房工事抵御叛军与明军联手冲击,同时忠于林丹的兖楚克和囊努克也率领军队且战且退,逐渐向林丹中军靠拢,明军和蒙古叛军虽极力阻截,无奈地形太过开阔,兵力也处于弱势,阻击阵线很快被撕出两个口子,兖楚克和囊努克的队伍潮水一般涌进大营,与林丹中军渐渐联成一片。 危急时刻,运气忽然站在了明军一边——也不知道是孙传庭军中的那一辆原始坦克立功,一炮轰出,不偏不倚正好打中林丹的九旌白毛大纛汗旗,汗旗应声而折,张大少爷乘机下令全军用蒙古话高喊林丹已死的口号,派出最后的预备队赵率伦军和卢象升军冲击敌阵。傍晚的乱军中,蒙古军队看不到林丹纛旗,听到大汗已死的消失,又被屠奴军的生力军亡命一冲,士气顿时崩溃,队伍也随之崩溃,士兵或是争先恐后的四散奔逃,或是抛下武器跪地投降,两个亲明部落出身的蒙古将领也在营中火线起义,砸开栅栏迎接明军入营,还在营中四处放火,焚烧营帐粮草,明军和蒙古叛军乘机杀入营中,将眼看就要稳住阵脚的蒙古军队再度杀散。 最后可以据守的营寨被明军攻破,蒙古军大势已去之下,较为亲明和还指望着大明边市渡过饥荒的蒙古部落台吉争先恐后倒戈投降,火线起义把刀口对准林丹直接控制的察哈尔军队,就连林丹的重要支持者巴林台吉满朱习礼都在兀班使者的劝说下选择了弃暗投明,亲自到张大少爷马前投降,指挥巴林部落军队倒戈反击,林丹的妹夫兖楚克干脆被巴林部军队砍死在乱军之中!曾经多次袭扰宣大边境的鞑靼毛乞炭部台吉繇盆儿梁也再一次展露出墙头草本色,派出亲弟弟到张大少爷面前请降,张大少爷答应不再追究毛乞炭部先前的侵明之罪并且答应继续与毛乞炭部通商后,繇盆儿梁马上嚎叫着亲自率领军队杀向察哈尔军——那身先士卒的悍勇模样,很让人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原先那个刚听说张大少爷当上宣大总督就带着妻儿老小跑出八百多里的繇盆儿梁。 一边是士卒将领成队成部的倒戈投降,一边是军队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壮大,此消彼长之下,林丹的兵力优势很快就被消弭于无形,而蒙古叛军为了向张大少爷献媚,打起仗来简直比在林丹麾下还要凶猛亡命百倍,甚至就连出了名软弱的乌齐叶特部士兵都敢和察哈尔士兵正面硬碰。好虎敌不过群狼,血战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抵抗最为坚定的察哈尔军队也开始崩溃了,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成编制的队伍一支接一支被潮水一般的叛军吞噬,无可奈何之下,林丹只得率领察哈尔残军突围,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向乌兰和朔。张大少爷分兵追击,无数蒙古叛军台吉自告奋勇追击,张大少爷当即同意,许下活捉林丹赏银十万两的悬赏,这些叛军台吉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冲锋在前,咬着林丹的尾巴紧追不舍,张大少爷则率领明军留下,解决林丹的残余军队,收容和编制蒙古降兵,顺便抓捕了来不及逃只的沙尔巴喇嘛和建奴使者阿拜、鲍承先等人,由沙尔巴喇嘛保管的林丹玉玺也一起落入张大少爷手中。 张大少爷派刚叛变的蒙古军队追杀林丹,几乎每一个明军将领都对此表示担心,担心这些墙头草又叛变到林丹那边去,张大少爷则大笑道:“傻话!这些蒙古台吉临阵倒戈,坑死了林丹的二十五万大军,再叛变到林丹那边去,他们有几个脑袋给林丹砍?放心吧,为了他们自己,他们追杀林丹绝对比我们还要卖命!还要热情主动!” 事实不幸被张大少爷言中,这些蒙古叛军对追杀老主子的热情确实比明军还要高,尤其是宣大军队的老对手毛乞炭部和下刀儿部,那更是舍死忘生,前仆后继,下刀儿部的台吉七庆甚至还亲自率领本部军队冲到了林丹队伍前面,抢先杀到乌兰和朔城下,堵死了林丹的入城道路,后面的蒙古叛军各部也向打了鸡血一样撵得察哈尔军队鸡飞狗跳,在乌兰和朔郊外把察哈尔军队包围得象铁桶一般,杀得察哈尔军队尸横遍野,血流飘杵。 到了后来,始终无法冲进乌兰和朔的林丹无奈,只得再一次突围,直接逃向浑散达克沙漠,叛军拼死阻击,结果林丹最后能突出包围的军队,竟然已经不到五百人。最后向前面说的一样,彻底绝望的林丹在沙漠边缘撞见了大明国使余煌,哭着喊着抱着余煌的大腿投降,接受余煌代表大明朝廷提出的所有条件,余煌及时阻止第一个追上林丹的毛乞炭部动手抓人杀人,以国使身份担保决不伤害林丹,要求林丹随自己到宣大南狩。一直认为察汉浩特已经被狼心狗肺的张大少爷拿下的林丹别无选择,只得答应余煌开出的条件,乖乖放下武器,跟着余煌到张家口投降。追击林丹的蒙古叛军开始还垂涎张大少爷开出十万巨赏,可是听说余煌是张大少爷拜把安答后,这些蒙古叛军也不敢再耍花招,老老实实的保护余煌和林丹南下,回到张家口向张大少爷请功。 战后统计,明军在这场大战中歼敌八万余人——绝大部分是自相残杀而死,降者超过十二万,其余军队大都奔逃他处,林丹直接控制的五万察哈尔军队全军覆没,幸存者百中无一,基本上打光了林丹精锐,也基本打光了林丹称雄草原的所有本钱。而明军阵亡七千余人,屠奴军阵亡超过两千,弹药几乎全部耗尽,损失同样巨大。但不管怎么说,张大少爷一仗打出十年平安的战略任务也算是超额完成,在林丹主力遭到重创的情况下,蒙古草原再度陷入群雄争霸的局面,而且经此一战,蒙古的亲明部落也没了多余选择,只能选择更进一步加强与大明的关系,一直悬在宣大头顶的北方利剑,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少十年之内,不管是大明朝廷还是张大少爷,也将都暂时不用担心来自北面草原的威胁。 值得一提的是,林丹在与张大少爷见面后,张大少爷确实给予了与林丹身份相符的待遇,按接待蒙古大汗的礼节迎接了林丹的到来,林丹羞愧和感激之余,立即主动提出劝降仍然被张大少爷包围在虞台岭山谷中的额哲军队,同时林丹也战战兢兢的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希望张大少爷能够保障他在察汉浩特城中妻儿老小平安,阻止与察哈尔部有深仇大恨的科尔沁军队和喀喇沁军队残杀他的家眷。结果也是自然的,张大少爷只说了一句话,林丹就马上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被救醒过来后,林丹马上又冲着张大少爷咆哮,“你这个骗子!天下第一大骗子!”——至于张大少爷说的是那句话,大家可以自己去想象了。 林丹再怎么把肠子悔青也没用了,他本人都当了张大少爷的俘虏,也只能乖乖的任由张大少爷摆布了——不过还好,林丹也知道大明朝廷轻易不会要他的老命,还需要他这个大汗和大明签定互不侵犯和约,约束蒙古各部不得骚扰大明长城。所以林丹也很乖巧的来到虞台岭谷口,要求谷中所有蒙古军队放下武器投降,额哲听说老爸因为自己也被张大少爷抓了以后,当场放声大哭,最后还是乖乖放下武器投降,准备跟着老爸一起到大明京城受审。顺便说一句,林丹父子为了摆脱战争罪责,刚一见面就互相约定,把额哲军队偷袭万全挑起明蒙战争的责任推到额哲副手古英塔苏身上,古英塔苏虽然大声喊冤,无奈张大少爷和大明朝廷出于政治需要,也毫不犹疑的接受了林丹父子的无耻声辩,把古英塔苏片了几千刀敷衍天下人了事,这是后话,暂时按住不提。 当张大少爷还在张家口忙碌善后的时候,张家口大捷和林丹被张大少爷生擒的消息就已经被兴高采烈的大明朝廷用邸报明发天下,看到这份邸报,早已经习惯了张大少爷大胜消息的大明各地驻军再一次目瞪口呆,然后孙承宗默默撕毁了弹劾张大少爷故意驱逐乱贼回陕的奏章,亲自带着军队杀向乱贼主力盘踞的州府。驻守在汉中的秦良玉则叫来了儿子马祥麟和儿媳张凤仪,叹气说道:“湘菱也不小了,她的心思你们应该也明白,那小子也绝对配得上她,既然湘菱愿意,不计较身份,那我们也别误了她了,干脆你们去一个人见见那小子,叫他派媒人来吧。” 因为路途关系,张大少爷的正牌老丈人熊廷弼其实比孙承宗和秦良玉更早收到邸报,不过熊廷弼看完邸报后,不仅没有喜形于色,反而一拍桌子,垂头丧气的说道:“看来老子第三次从辽东经略使这个位置上下台的时间快了,要不了多久,朝廷就要下旨让老子滚蛋了!他娘的,这次抢走老子督师位置的,竟然还是老子的女婿,老子这张老脸,真是没地方搁了。” “督师请放心,你还有机会,朝廷没打算立即调探花郎到辽东。”山海关监军纪用安慰道:“信使送邸报来的时候,九千岁顺便叫信使给我带来了一封书信,九千岁在信上说了,这次张家口大战,探花郎虽然大获全胜,但军队伤亡也很大,宣大军队北挡鞑靼西逐乱贼,三个多月打了两场大决战,将士也非常疲倦,还有探花郎也累坏了。所以九千岁叫奴婢告诉你,短时间内,探花郎和屠奴军都不可能来辽东,叫你安心拒敌,一定要守好山海关,拱卫大明京畿的安全。” “真的?”熊廷弼有些惊喜,重新燃起一线希望。纪用从怀里掏出书信,递给熊廷弼,并微笑道:“督师如果不信,可以自己看,没关系的,九千岁在信上交代了可以让你看这封信。”说到这,纪用皱眉说道:“奇怪的是?九千岁还在信上交代,要你一定把探花郎暂时来不了辽东的消息告诉袁崇焕,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事?”熊廷弼也大为惊奇,打开书信一看,见内容果然和纪用所说的一般无二,在信的最后,魏忠贤果然嘱咐自己一定要把这消息泄露给袁崇焕。而熊廷弼先是看得莫名其妙,忽然又一拍桌子,怒喝道:“明白了!这肯定张好古那个兔崽子的馊主意!混帐东西,欺人太甚,竟然把你岳父藐视到了这地步,等到以后见面,老子一定要和算这笔帐!” “探花郎的主意?什么意思?”纪用听得满头雾水。熊廷弼愤怒吼道:“什么主意?看不起老子呗!那个兔崽子怕辽东巡抚知道他就要来辽东了,把宁远和锦州的军队吓得临阵倒戈,投降到建奴那边,建奴立即把战线推进到山海关下!所以这个兔崽子就给九千岁献计,让九千岁命令我故意让辽东巡抚知道兔崽子暂时来不了辽东,免得宁远那帮混帐狗急跳墙,抢在兔崽子跑来收拾他们之前投降建奴,导致局势瞬间糜烂,无法挽回!” “这么说来,探花郎意思是想告诉宁远那帮叛逆,他暂时来不了辽东收拾他们,叫他们先别慌着倒戈了?”纪用多少听出了熊廷弼的意思。熊廷弼大怒道:“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意思?他娘的,这个兔崽子,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说,老子没他能打,也比他蠢,宁远那帮混蛋只会怕他,不会怕我,所以只要我还占着辽东督师这个茅坑不拉屎,就不用担心宁远那帮混蛋狗急跳墙!他娘的,兔崽子,他眼睛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丈人……?” 纪用偷笑,不敢说话,见熊廷弼越骂越是起劲,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熊督师,咱家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可别生气——当初你如果早听探花郎的劝告,不要重用和信任宁远那个逆贼,何苦会落入如今的田地?”纪用这句话正好打中熊廷弼的要害,熊廷弼的骂声嘎然而止,垂头丧气的盘算许久,熊廷弼才第三次恨拍桌子,长叹道:“悔不该当初啊!” “那这封信呢?”纪用试探着举信问道。熊廷弼抿抿嘴,无精打采的说道:“你去安排吧,一定要让宁远那帮混蛋知道,我那个兔崽子女婿暂时来不了辽东,让他们别急着叛变。否则的话,宁远的红夷大炮加上建奴的红夷大炮,老子还真没把握守得住山海关。” “督师放心,咱家这就去安排。”纪用答应,正要起身时,房外忽然进来一个熊廷弼的亲兵,向熊廷弼禀报道:“督师,宣大张总督的信使来了,要立即见你。” “兔崽子又派信使来干什么?”熊廷弼一楞,咬牙喝道:“叫他滚进来!”亲兵领命而去,片刻后,一个满身尘土的青年男子便被领进房中,仔细一看那人容貌,熊廷弼和纪用又是一楞,一起惊叫道:“张石头,怎么是你来了?”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很少离开张大少爷身边的亲兵队长张石头,背上还背得有一个包裹。 “熊老爷,纪公公,好久不见了,小的给你们请安。”张石头和纪用也是熟人,赶紧单膝跪下行礼。熊廷弼满脸怒色的端坐不动,纪用则微微一笑,亲自搀起张石头,拍着张石头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几年不见,越来越雄壮了!不过你怎么这副模样,脸上的灰尘这么厚,还一大股子汗味,几天没洗了?” “七天没洗了。”张石头老实答道:“少爷让我越快赶到山海关越好,所以这一路上我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沿途换马不换人,走了七天才来到山海关,一路上都没时间洗脸洗澡。” “你走这么急干什么?”熊廷弼没好气的喝道:“你该不会是说,我那个兔崽子女婿怕我又不听他的金玉良言,所以派你来监视老子,要我一定要按的计策行事,是不是?” “熊老爷误会了,少爷不是这意思。”张石头也不敢得罪自己老婆的老东家,赶紧声辨道:“相反的,少爷认为你这次你绝对不会再上宁远那帮叛逆的当了!只是我们少爷七天前忽然发现,辽东战场他千算万算,惟独少算了一点,担心出大事,所以才派我赶紧过来,免得给建奴可乘之机。”说到这,张石头又从背上解下包裹,说道:“还有,少爷要我把这个东西借给熊老爷,说是熊老爷到了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派上大用场。” “千算万算,偏偏少算了一点?”熊廷弼越听越是愤怒,吼道:“那个猴崽子真以为他自己是张子房和刘伯温,可以神机妙算,决胜千里?想把他老岳父当棋子一样指挥来指挥去?” “熊督师,你别太生气了,探花郎和张石头也是好心。”纪用笑着安慰熊廷弼一句,又赶紧向张石头问道:“石头,探花郎觉得他自己少算了那一点?还有,你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说着,纪用接过包裹,打开只看得一眼,熊廷弼就又怒吼了起来,锤着桌子咆哮道:“兔崽子,老子怎么会找了你这么一个女婿?你欺负你老丈人,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肮脏交易 第二百五十九章 肮脏交易 “疯狗!纯粹是彻头彻尾的疯狗!蛮子明国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偏偏生出张好古小蛮子这样一条疯狗?走到那里祸害到那里,到底要祸害到什么时候他才舒坦——?!” 如果说谁听到张大少爷抓到林丹又顺便灭了林丹主力的消息最不高兴,那么绝对不是张大少爷在大明朝廷里的政敌,也不是被张大少爷打得鸡飞狗跳的乱贼,更不是嫉妒张大少爷功绩的大明各级文武官员,更不是辽东巡抚,甚至不是林丹本人!而是,老建奴努儿哈赤一家人!尤其是张大少爷的老对手皇太极,那更是一蹦四尺高,捶胸顿足的破口大骂,骂张大少爷变态,骂明熹宗和魏忠贤有眼无珠,骂张大少爷的所有敌人其蠢如猪,骂天下所有汉人运气太好,汉人中怎么偏偏就出现了张大少爷这么一个怪胎?当建奴每一次出现胜利苗头的时候,这个怪胎就跑出来捣乱,把建奴的所有好事都搅得前功尽弃? 皇太极没办法不生气,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老爸努儿哈赤和十几个狼心狗肺的兄弟接受自己的意见,决定与建奴老对手林丹和解,建立联盟共同对付大明,又花了许多力气,费尽千辛万苦才说得林丹动心,牺牲了一个铁杆汉奸,这才把林丹逼到与大明开战的悬崖上,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建奴的头号灾星张大少爷再一次横空杀出,一战歼灭蒙古主力,生擒活捉蒙古老大林丹父子!接下来皇太极还敢梦想蒙古军队能够和建奴继续结盟,为建奴冲锋陷阵牵制大明主力,那可真的是白日做梦了! “这条疯狗,真的无人可挡了?两万多军队歼灭二十五万蒙古大军,这条疯狗到底是不是人?”和皇太极不同,建奴的摄政贝勒代善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用微带颤抖的声音惊叫道:“林丹已经完了,蛮子朝廷如果把这条疯狗和他的疯狗军又调回辽东,我们还拿什么和这条小疯狗打?这条小疯狗以前没有嫡系军队就比鬼都难缠,现在有嫡系疯狗军,我们还有谁有把握战胜他?” 面对代善的疑问,在场的建奴诸将虽然平时里个个自吹能征善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会也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搭腔,仅有皇太极自信的说道:“二哥,你别担心,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虽然厉害,可也不是毫无弱点,只要我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打败他并不困难。再说了,张好古小疯狗刚刚和林丹打完,军队肯定有伤亡,士卒也肯定非常疲劳,我们这次南征,只要速度够快,战事不要迁延日久,和他碰面的可能性并不大。” “最好是这样,宁远和锦州城外的粮草我们已经拿到手了,今年过冬的粮草没问题了,我可不想这时候节外生枝。”代善庆幸的拍拍胸口,又懊恼的说道:“只是这么一来,我们逼蛮子朝廷承认大金独立的目的,也基本上是告吹了。” “这还是小事,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皇太极走到大帐门口,掀起帐帘,凝视着远处耸立在蓝天白云下的宁远城,缓缓说道:“我更担心我们在宁远城里那位老朋友,为了他的辽东巡抚位置,他的部下发动兵变杀了毕自肃,逼着蛮子朝廷让他官复原职。他只要足够聪明,就不会猜不到蛮子皇帝和魏老太监不是不明白宁远兵变的真相,只是迫于形势才向他做出的让步!现在林丹覆灭,蛮子宣大地区的北面威胁已经消除,蛮子朝廷如果决定把张好古小疯狗调到辽东,让熊老蛮子和张好古小疯狗对调职位,那我们的老朋友可就要着急和害怕了。” “他有什么怕的?”代善冷哼道:“张好古小蛮子真把他逼急了,他把蛮子军旗一扯,挂上我们大金龙旗,他自己就能保住小命,我们也能多出几万包衣阿哈,我还巴不得他急呢。” “二哥,说句良心话,虽然我长期以来一直想把他拉到我们大金这边,可我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叛变过来。”皇太极严肃说道:“我们大金和张好古小疯狗迟早有一场赌上国运的决战,我们虽然不会输给那条小疯狗,可我们也没有绝对的取胜把握,所以我希望他能够在那个时候再倒戈投降,在张好古小疯狗的背后狠狠捅上一刀,这样我们才有必胜的把握。”说到这,皇太极微微一笑,补充道:“再说了,他如果现在就叛变过来,我们也就不能每年来宁锦收割粮草和补充辎重了——杀了下蛋的老母鸡,还怎么每天捡鸡蛋吃?” “这倒也是,不过这事还得由他自己作主。”代善悠悠然的说道:“如果这只老母鸡铁了心要来给我我们宰,我们也只有先吃顿鸡肉了,有一顿鸡肉吃,总比鸡飞蛋打好吧?”说罢,代善也是微笑着补充一句,“我敢打赌,现在他们的内部肯定已经吵成了一团,有人提议马上献出宁远,也有人想再观望观望,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肯定是这样。”皇太极点头,又沉吟道:“要不,我们再派一个使者进城,去和他们再接触接触,看看他们是怎么决定的,我们也好做好应对准备。” 事实不幸被建奴言中,宁远城中的山宗会场中,山宗成员确实吵成了一团,被张大少爷的变态战绩吓坏了的山宗成员大部分都要求立即动手,打开城门向城外的建奴大军成员投降,免得等到朝廷把张好古那个小变态调到辽东来,那自己们就算想要弃明投暗只怕也没有机会了;也有的提议再看看形势,不到最后关头最好不要动手,否则留下千古骂名不说,到了建奴那边,建奴会不会兑现先前的承诺也不一定。惟有山宗的头目始终一言不发,始终不肯表态究竟要采取什么对策。 “砰砰,砰砰。”正当会场中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密室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响。山宗头目倾听敲门暗号无误,这才使个眼色,让守在门口的亲兵打开房门,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进房,直接来到山宗头目身边,在他耳边轻声嘀咕起来。听完报告,山宗头目顿时喜形于色,挥手说道:“大家都别吵了,孙仲寿兄弟获得了准确情报,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暂时来不了辽东了,熊老糊涂的督师位置,暂时也动不了。” “真的?”山宗成员一起大哗。山宗头目微笑说道:“当然是真的,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虽然在张家口打了大胜仗,可他的疯狗军伤亡也很大,特制的弹药消耗殆尽,一时半会补充不了,而且他的军队三个多月打了两场大决战,将领和士卒都已经非常疲倦。所以魏老太监给熊老糊涂写了信,叫熊老糊涂安心坚守山海关,还有就是不要指望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会给他增援。” “皇天保佑!”山宗成员一起欢呼,庆幸自己们这次死里逃生,逃过一次大劫。山宗头目则又转向一个山宗成员,微笑道:“两环兄,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大公子吴三桂得张好古小疯狗举荐,圣上恩典,已经特旨加封他为正四品的开州卫指挥佥事,而且还是世袭罔替,可喜可贺啊。” “啊!”吴襄大喜过望,喜道:“我那个儿子才十六岁,就是世袭罔替的正四品指挥佥事了?”可是笑到这里,吴襄猛然发现自己的老大神色不对劲,赶紧改口辩解道:“抚台,这事末将事前真的不知道,可能是三桂这次在张家口立下大功,所以皇上才特旨加恩。末将可以对天发誓,私下里绝对没有和张好古小疯狗有过任何联系,请他照顾末将的儿子。”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你和张好古小疯狗有私下联系?”山宗头目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吴家和祖家,都是我在辽东的左膀右臂,你的大公子得朝廷重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吴襄战战兢兢的答应,不敢再说话。山宗头目又微笑说道:“吴将军,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多和令公子联系联系,他也不小了,该给他定一门亲事了。还有,顺便打听打听,皇上为什么要特旨加封他?” “末将明白。”吴襄心领神会的答道:“末将抓紧时间,看看辽西这边的祖家和何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如果有的话,就赶快把他的亲事给定下来。还有皇上为什么要封赏他的事,末将也一定会弄得清清楚楚。” “很好,那我就先恭喜吴将军了。”山宗头目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既然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暂时来不了辽东,熊老糊涂又用不着忌惮,那我们就没必要去做任何冒险,该干什么干什么,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吧。”山宗众成员一起抱拳答应,山宗头目又转向先前进来的孙仲寿说道:“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四贝勒的使者,让四贝勒也放放心,顺便告诉四贝勒,我们按原先的约定行事,没必要调整。” 孙仲寿领命而去,山宗紧急会议也随即散会,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按原计行事。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孙仲寿却又领着一个男子来到了山宗头目的面前,双方见面,山宗头目大吃一惊,赶紧压低声音问道:“四贝勒,你怎么亲自来了?”原来被孙仲寿领到山宗头目房中的,赫赫然竟然是老建奴努儿哈赤的第八子,爱新觉罗.皇太极! “我怎么亲自来了?”皇太极阴笑说道:“当然是救你来了,可笑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上了张好古小疯狗的大当,竟然都不知道,我今天如果不亲自来见你,以后就绝对没有机会再见到你这位辽东抚台了!” “我上什么当了?”山宗头目一边紧张反问,一边向孙仲寿使眼色,让他到门外盯着,免得无关人等无意中闯了进来。皇太极也不着急,先是大模大样的坐到山宗头目对面,直到孙仲寿出门后把门关上,皇太极才一边品着山宗头目双手献上的岭头单丛香茶,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老实说,开始我也差点上了张好古小疯狗的大当,准备按原计划行事,和你在宁远城下做做样子随便打一仗就走,幸亏你的心腹孙仲寿无意中对我说起,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给吴襄的儿子吴三桂举荐了一个要职,我这才明白过来,张好古小疯狗已经开始动手布置收拾你的陷阱了。” “四贝勒的意思是,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打算分化我的山宗?”山宗头目也不算太笨,立即醒悟过来。皇太极展颜一笑,答道:“聪明!吴三桂才十六岁,又没有功名在身,以你们明国朝廷的规矩,在战场上再立什么大功,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封赏一个正四品指挥佥事,还世袭罔替?你们明国天启皇帝登基八年以来,除了魏老太监的亲戚子侄,封过几个世袭罔替的指挥佥事?” “我听到这消息时,也觉得皇上给吴三桂封赏太重了,只是没有多考虑这其中的蹊跷。”山宗头目沉吟着点头,“经四贝勒这么一分析,看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不过四贝勒你又怎么说这是张好古小疯狗准备对我动手的信号?” “你还不清楚张好古小疯狗的行事手段?”皇太极冷笑道:“这条小疯狗行事从来不冲动,每收拾一个敌人之前,总要先布置好天衣无缝的陷阱,然后等敌人掉以轻心后,再一脚把敌人踹进陷阱,让敌人万劫不得翻身!王化贞,朱由检,林丹,还有张家口八大商号,那一个不是被小疯狗用这个手段给坑死的?就连我们大金的盛京城,事前你我可曾想到,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让毛文龙攻海州,让林丹攻科尔沁,其实都不是为了他的锦州解围,而是引开我们的主力,他好有机会偷袭盛京城?现在这条小疯狗一边放出风声,说他暂时来不了辽东,一边让你们明国皇帝和魏老太监重重封赏你的心腹子侄,这难道不是他准备对你动手的信号?” “明白了!”山宗头目恍然大悟,惊叫道:“好阴险的小疯狗,他放风说他暂时来不了辽东,其实是忌惮正在宁远城下的大金军队,所以放风让我安心,让我别铤而走险!然后等到四贝勒你们撤军,他再开始动手,一边用高官厚禄收买离间我的队伍,一边他的疯狗军忽然杀到宁远城下,置我于死地!”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皇太极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条小疯狗阴着呢,他如果下定决心要你的命,有的是法子,直接用武力杀掉你是一个法子,收买你的亲信宰掉你,也是一个法子,甚至直接派刺客除掉你,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认为小疯狗用这个法子最有可能——他先假装不来辽东,让你掉以轻心,然后他的嫡系军队悄悄潜入辽东,再让朝廷下一道旨意,或是升你的官,或是调你的任,把你骗出宁远城,一刀宰掉,最后他的军队忽然进驻宁远城,威慑你的心腹部属,再慢慢的分化收买你的心腹亲信,把你在辽东的势力连根拔除!这么一来,不管是张好古小疯狗的嫡系军队,还是宁远城中的军队,都可以把伤亡减少到最小!”(张大少爷:太阳他娘,这次终于被皇太极猜中一次了。) “掉哪妈!这条疯狗!果然阴到极点!”山宗头目破口大骂,又赶紧向皇太极问道:“四贝勒,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呢?” “如果那条疯狗铁了心要离间和收买你的队伍,那你想要和他对抗是绝对不可能的。”皇太极斩钉截铁的说道:“你的钱再多,也没有明国朝廷的钱多!你给出的官职再大,也不可能超过明国朝廷给出的官职大!那条小疯狗背后有魏老太监全力支持,他向明国朝廷要什么,从来都不会遭到拒绝,所以你和他比钱比官比收买,是绝对斗不过他的!” “那……那我该怎么办?”山宗头目知道皇太极所言不虚,更知道魏忠贤是完全把张大少爷当亲儿子看待,和张大少爷搞官场权斗,自己下辈子都斗不赢。说到这,山宗头目心头猛的一震,疑惑的看一眼皇太极,心道:“这个狗建奴该不会是来趁火打劫?逼着我带着宁远城向他投降吧?” “你一定怀疑,我是来吓你,打算把你骗得开城投降吧?”皇太极看出山宗头目的心思,阴笑着说道:“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实话对你说吧,我今天来这里,除了提醒你别上张好古小疯狗的当之外,还有就是想来和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山宗头目紧张问道。皇太极不动声色,淡淡答道:“你把山海关给我,我给你明国辽东督师的官职。” “你给我辽东督师的位置?你怎么给?”山宗头目大吃一惊,惊讶问道:“还有,山海关在熊廷弼手里,我怎么给你?” “抚台大人,大家都是聪明人,你就别装糊涂了。”皇太极阴笑说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山海关里有很多预防万一的内应?在必要的时候,你随时可以把山海关献给我们大金,换取你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还有,你做的这些事,如果在山海关里没有足够眼线,又怎么能预防山海关的军队忽然对你动手?——放心,我不会傻到要你的宁远军队去打山海关的,我们大金军队只会自己去拿,而你呢,照样是坚守宁远孤城的辽东巡抚!” 山宗头目不再说话,只是在脑海中紧张盘算。皇太极察言观色,警告道:“抚台大人,我丑话说在前面,现在已经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如果把山海关献给我们大金,那么蛮子京城无险可守,蛮子皇帝再顽固,也只能答应我们大金入贡互市的和约,用承认我们大金独立来换回山海关!而你呢,坚守宁远孤城,杀敌上万——只是我们大金军队喜欢把尸体抢回去烧毁,所以才没有多少首级斩获!到时候我们又把山海关交还给你,蛮子朝廷论功行赏,辽东督师这个位置,除了你还有谁?” “可如果朝廷坚决不答应你们的和议呢?”山宗头目忽然问道。皇太极微笑答道:“那你就成了坚持敌后的毛文龙毛大帅了,蛮子朝廷为了让你牵制我们大金,切断我们大金的粮道,你的军饷粮草、武器辎重,照样会通过海路源源不绝的送到宁远,让你想怎么赚就怎么赚,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就算想不发财都难了!而且那时候辽东就只有你的军队存在,蛮子朝廷还能不封你当辽东督师吗?” “好好想想吧。”皇太极慢悠悠的说道:“山海关如果一直在熊廷弼老糊涂手里,那么你的死对头张好古小疯狗随时都有可能潜入辽东,要你的小命,让你睡觉都不得安生!可山海关如果落到了我们大金手里,那么你进可攻,退可守,就可以立入不败之地了!” 山宗头目额头青筋暴跳,咬牙切齿了许久,山宗头目忽然笑了起来,笑道:“四贝勒,你果然高明,你说我现在献出山海关,是我最后的活命机会——可我现在献出山海关,对你们大金来说,又何尝不是最后机会?” “你说得对,现在对我们大金来说,基本上也是最后机会了。”皇太极坦然承认,“我们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拿下山海关,占据战略主动,那么等到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腾出手来,我们大金军队确实没有把握在战场上正面战胜他,万一不幸失利,那我们大金也将万劫不得翻身了!所以我们只有拿下山海关,让蛮子京城无险可守,我们大金军队才能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不败局面!”说罢,皇太极又向山宗头目露齿一笑,问道:“怎么样?抚台大人,合则两利,分则两败,考虑好没有?” 山宗头目再度沉默,考虑了许久,山宗头目才咬牙说道:“好吧,咱们合作!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面,熊廷弼那个老糊涂现在也不好糊弄了,他现在也在防着我了,你们如果指望我的内应打开山海关城门,把握其实不大。所以你们要做好两手准备,内应打不开城门时,可以用其他法子破城。” “那你有什么办法帮我们拿下山海关?”皇太极试探着问道。山宗头目阴阴一笑,低声说道:“其实这个法子,还是孙承宗那个老糊涂教我的,他以前巡视山海关的时候,发现山海关有一个重大弱点!” “什么弱点?”皇太极紧张追问道。山宗头目阴笑答道:“角山,太平顶!那个至高点距离山海关关城只有六里,射程十里的红夷大炮如果放在那个位置,炮弹可以越过关墙,直接打到山海关关城里的任何位置!孙承宗那个老糊涂就是发现了这个重大危险,所以才不敢只守山海关,让我宁远筑城,给山海关提供缓冲,必要的时候从背后夹击你们。” “我们手里只有你给的五门红夷大炮能打出十里,其他的都只能打三四里。”皇太极不动声色的说道:“抚台大人,好人做到底,帮忙再弄几门过来吧。” 第二百六十章 有其婿必有其岳父 第二百六十章 有其婿必有其岳父 辽东形势,张大少爷一开始担心的只是明熹宗和魏忠为了化解辽东危机,会贤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调到辽东和老丈人对调职位,那这么一来,宁远那帮毒瘤感到威胁,说不定就会提前叛变,导致辽东形势彻底糜烂,建奴的战线一下子就推到了山海关下,所以张大少爷才在书信中提醒魏忠贤,要魏忠贤千万不要犯这个错误。但是书信送走之后,张大少爷才意识到自己少考虑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建奴和宁远毒瘤都有可能铤而走险,抢在自己接手辽东之前拿下山海关,让大明朝廷和汉人百姓失去抵抗异族骑兵的天然屏障,也让建奴完全掌握战略主动权,迫使大明超然屈服,承认建奴独立,从而分裂华夏! 想明白这点,张大少爷赶紧派出绝对心腹张石头日夜兼程赶往山海关给老丈人送信,提醒老丈人做好一切应对准备,同时尽自己的所有能力给老丈人提供帮助,更关键的一点就是,张大少爷让张石头向熊廷弼发出警告,千万要小心山海关的致命弱点,角山太平顶!——孙承宗并不是一个太过自私的人,张大少爷陪着高第到辽东上任时,卸任的孙承宗就向张大少爷和高第发出过警告,警告高第和张大少爷千万不要把所有赌注全部押在山海关,否则的话,建奴一旦发现了太平顶这个弱点,那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只是张大少爷并没有想到的是,一直看张大少爷不顺眼的熊廷弼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又犯上了牛脾气,说什么都不肯听取张大少爷的警告,采取措施杜绝隐患…… “熊老爷,请你再考虑一下!”熊廷弼不肯听从劝告,张石头慌了手脚,赶紧又是行礼又是鞠躬的说道:“熊老爷,我想你也清楚,我家少爷向来料事如神,在战场上从来就没失算过,他说建奴很可能会从一些人口中知道山海关的弱点,就肯定会有一些叛逆卖国求荣!你如果不做好准备,建奴一旦把红夷大炮架在太平顶上,山海关关城的所有房屋和兵营就完全暴露在炮口下了,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闭嘴!”熊廷弼粗暴的打断张石头的劝说,咆哮道:“老子还用那个兔崽子来教老子打仗?老子万历三十六年第一次领兵打仗的时候,那个兔崽子还在穿开裆裤!碰运气打了几场小胜仗,就想骑到老丈人头上拉屎拉尿,他做梦!还有你张石头,别以为你跟在那个兔崽子身边,经历了几个战场,长了一点见识,就敢来老子面前指点江山了!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你的老婆,还是我家原来的丫鬟,是老子看你可怜,才把她许给你的……。” 和张大少爷一样,张石头也一样在熊廷弼面前抬不起头来,被熊廷弼骂得头晕脑胀,却连一句嘴都不敢回。倒是山海关监军纪用人比较好,硬着头皮劝道:“熊督师,张石头和探花郎也是一片好心,你就算觉得他们说得不对,也不用这么发火吧?再说了,咱家觉得探花郎说得满有道理,建奴如果真的把红夷大炮架在太平顶上,山海关的所有目标也都暴露在了建奴炮口之下,到时候光是士气崩溃就让我们吃不消。要不这样吧,督师你派一支军队到太平顶上扎营,修建堡垒工事,预防万一?” “用不着!”熊廷弼一口拒绝,冷笑道:“老子就不信了,兔崽子就真的神机妙算,建奴还真敢孤军冒险,放着锦州和宁远两个重大威胁不管,直接来打老子的山海关?” “熊督师,辽西那帮毒瘤要是真的管用,毕巡抚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了!”纪用沉声警告。熊廷弼却把硕大的脑袋一昂,板着脸说道:“那就让建奴来吧,山海关防线,老子已经打造得固若金汤,狗建奴真要敢来送死,老子奉陪到底!但是老子一手布置的防线,用不着调整!” 熊廷弼的臭脾气早在万历年间就已经是天下闻名,在辽东三起三落,两次蹲天牢差点掉脑袋,很大程度就是拜他的臭脾气所赐,这回第三次重返辽东督师一职,熊廷弼的臭脾气不仅没有半点见好,反而辛姜老而弥辣,越来越盛,就连十二监出身的监军纪用都不敢怎么招惹他。所以见熊廷弼坚持固执己见,纪用也不敢多劝,只能向张石头使个眼色,找个借口和张石头一起出房,在张石头耳边低声说道:“石头,你再辛苦一趟,休息一夜就赶快回去给探花郎报个信,叫他做好准备。咱家在这里多劝劝熊督师,争取让他采纳探花郎的建议,派一支军队到太平顶上驻守,预防万一。” “那好吧,就麻烦纪公公。”已经筋疲力尽的张石头愁眉苦脸答应,又把熊廷弼砸还自己的包裹递给纪用,低声说道:“纪公公,这东西麻烦你收着,关键时刻按计行事,说不定还真能帮上你们的大忙。”纪用可不象熊廷弼那么好面子,又对曾经的战友张大少爷信任无比,当即答应谢过,把张石头带来的包裹藏在自己房中,以备大用。张石头则在山海关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又匆匆赶回宣大去向张大少爷报信。 张石头是在十月十三这天离开的山海关,他走以后,纪用确实也兑现了承诺,多次劝说熊廷弼在太平顶上修建工事和驻扎军队,保护这个山海关至高点,无奈熊廷弼却说什么都不肯听,只是坚持按照自己原先的部署布置防御,还有就是密切监视建奴军队和宁远军队的动静,不肯做出半点调整。最后纪用劝得急了,熊廷弼干脆和他脸红脖子粗的吼起来,大骂纪用不懂军事就不要胡说八道,老实干好自己的政委工作就足够了,用不着干涉军队的临阵指挥!纪用也彻底没了办法,只能祈祷建奴千万不铤而走险或者发现这个弱点,或者张大少爷尽快赶到山海关帮忙。 纪用最担心的事始终还是发生了,十月十八这天,驻守前屯的山海关副总兵官赵率教首先发来警报,发现建奴大军已经放弃了攻打宁远,正在向山海关全速挺进,兵力多达六万!而另有斥候哨探发现,建奴另外的两万军队也放弃了锦州,同样正向南面杀来!听到这消息,山海关中一片风声鹤唳,纪用更是急得直跳脚,惟有熊廷弼不慌不忙,当即下令道:“传令赵率教,让他放弃前屯,退回八里铺营地坚守!前屯所有粮草辎重,能带回来就带,带不回来的全部一把火给我烧了!” “熊督师,前屯驻军近万,城池也还算坚固,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吧?”纪用擦着汗水问道。熊廷弼嘿嘿一笑,答道:“建奴这次是冲着山海关来的,前屯打不打对他们来说无所谓,如果让前屯军队坚守,建奴为了争取时间,肯定绕开前屯直接来打山海关,所以与其让赵率教的上万军队放在前屯浪费,倒不如让他们退回八里铺,给山海关提供一层保护。” “如果建奴绕过前屯南下,我们可以让赵率教率军袭击建奴背后啊?两面夹击,效果不是更好?”纪用满头雾水的问道:“据咱家观察,赵率教和宁远那个叛贼走得不算太近,对督师你的命令还是听的,你让他出兵,他应该不会不听命令吧?” “赵率教是会听我们的,可惜他的手下不会听这个命令。”熊廷弼的老脸上露出和女婿差不多的奸诈笑容,奸笑说道:“前屯那些兵都是老子从山海关淘汰出去的老兵油子,平时里只有领饷银的时候有精神,打仗的时候只有向后方逃命跑得最快,派督战队都不管用!象这些兵油子,你叫他们躲在城里守城或者还有点用处,叫他们夹击建奴的背后,他们能向北逃到赫图阿拉去!” “有道理。”纪用想起这些老兵油子逃命时跑得比战马还快的景象,不由会心一笑。但稍微盘算了一会后,纪用又惊叫起来,“不对!熊督师,你这么做,虽然倒是多里一些守备兵力,可是等到建奴攻打八里铺的时候,这些老兵油子再往南跑,我们布置在山海关北方的地雷和陷马坑,可就让他们享受了!还有,这些败兵冲到山海关门前,我们如果打开关门放他们进来,建奴跟着冲进来这么办?” “放心,我自有道理。”熊廷弼摇头,微笑说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快去准备吧,建奴这次狗急跳墙,我们有得一场大战打了。” 和熊廷弼所说的一样,刚听说建奴大军正在向南杀来,前屯的老兵油子们就打起了撒腿南逃的主意,而熊廷弼放弃前屯的命令传到赵率教军中后,这些老兵油子们马上象打了鸡血一样,手脚无比麻利的收拾好包裹行李,把能带走的粮草辎重全部装车,带不走的则集中在一起,泼上火油,赵率教这才刚点燃大火,这些老兵油子们马上又向南开溜了——那有条不紊的行军队伍,疾若奔马的撤退速度,彻底的展露了一支战场不死鸟队伍的良好精神面貌。赵率教一边则率领他的两千精锐断后,掩护大队向八里铺堡垒撤退,一边心里郁闷,“这是我以前的那支队伍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效率和听话了?” 按前屯老兵油子们的愿望,他们本来是很希望能够直接撤进重兵屯守的山海关关城的,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刚刚跑到八里铺,熊廷弼麾下的大将曹变蛟就领着一支精锐明军堵住他们的去路——曹变蛟的叔叔曹文诏在熊廷弼第一次担任辽东巡抚时,就已经是熊廷弼麾下的心腹大将,这次熊廷弼第三次来到辽东,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自然也就一起成了熊廷弼最信任的心腹将领了。曹变蛟也不客气,用刀指着这些老兵油子,吼道:“进八里铺营地驻守!建奴来的时候,会有援军给你们!实在守不住,你们再撤回山海关!” “有援军就好说。”老兵油子们暗暗欢喜,老老实实的一起进了连城墙都没有的八里铺营地驻扎,同时又打定主意,等建奴大军一来,自己们马上就往南跑,先逃回山海关保命再说——为了逃跑方便,大部分的老兵油子甚至连包裹都懒得解开,直接就放在床边,到时候方便逃命。曹变蛟则一直等到赵率伦的殿后军队也进驻了八里铺,这才把八里铺营地的防御移交给赵率伦等前屯将领,又带着赵率伦一个人回到山海关,当面听取熊廷弼的命令和面授机宜。 建奴大军这次来得很快,十月十五从宁远出发南下,十九这天正午就已经兵临中前所,距离八里铺只有二十里路程,先锋大将莽古尔泰一马当先,亲率一万铁骑开路,最多只要两个时辰就能杀到八里铺营地外。也就在这时候,赵率教召集了全军将士,开起了战前动员会,面对上万老兵油子,赵率教手扶腰刀,恶狠狠的叫道:“弟兄们,建奴的前锋就要来了!熊督师有令,要我们主动迎战,务必杀退建奴的第一波进攻,不许后退一步!违令者,立斩!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在此一役!” “娘的,这话把耳朵都快磨出老茧了。”老兵油子们心里不屑冷笑,嘴上则整齐大叫,“保家卫国,誓灭建奴!保家卫国,誓灭建奴!” “他娘的,你们哄鬼去吧!”赵率教也是心里冷笑,又恶狠狠的大喝道:“现在我宣布,在战场上斩建奴士兵一名,赏银五两!斩建奴将领一名,至少赏银十两!拿下莽古尔泰的人头,赏银五千两!你们无论是战死还是受伤,对有抚恤!督战队由本将军亲自率领,举凡有后退一步者,立斩!” “老子们把你的督战队也冲散!”老兵油子们又是心里冷哼,嘴上则又是整齐高呼,“建功立业,誓灭建奴!建功立业,誓灭建奴!”赵率教也不再罗嗦,当即分配任务,让副将左辅、朱梅率军迎战,自己则率领由精锐士兵组成的督战队守在队伍后方,只等挥刀子杀人! “轰!轰!轰!”建奴大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灰尘滚滚中,连建奴正蓝旗的伪龙旗都已经遥遥在望。也就在这时候,老兵油子队伍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弟兄们,建奴来了!快跑啊!” “跑啊!”话音未落,刚刚还整整齐齐的队伍立时大乱,无数老兵油子掉转身子,提着刀子,背着包裹行李撒腿就跑,潮水一般涌向赵率教的督战队,大有把督战队也冲回山海关的架势。赵率教则不慌不忙,让督战队聚成一团,缓缓后撤。见此情景,正卯足了劲要和建奴大战一场的副将左辅、朱梅大急,也只得率领能打仗的千把人缓缓后撤,朱梅又快马冲到赵率教面前,通红着眼睛叫道:“赵将军,这些老兵油子又来老一套了!怎么办?” “放心,他们跑不了。”赵率教面露坏笑,狞笑说道:“到底是探花郎的岳父,心肠果然一样黑!” “轰隆!轰隆!轰隆!”同样是话音未落,南面忽然几声巨响,接着老兵油子们的惨叫声就传了过来,“地雷!他娘的,回山海关的路上有地雷!别挤我,想死自己去!”还有老兵油子放声哭喊,“山海关的弟兄们,别点火啊,我们是大明士兵,你们不用地雷炸我们啊!”但很可惜的是,埋伏在远处点火的山海关士兵很快回骂过来,“滚你娘的,不打退建奴的这次进攻,你们休想跑!” “上当了!老狗熊是逼我们和建奴决战啊!”既然是老兵油子,脑袋自然不差,不少的老兵油子都醒悟了过来——熊廷弼这是在用破釜沉舟的缺德诡计,逼自己们和建奴拼死一战啊!赵率教也让督战队的士兵大喊,“弟兄们,我们没有退路了,只能死战!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杀啊——!” “杀个逑!老子可不想死!关外的娘们还等着我们去疼爱呢!”不少老兵油子都破口大骂,同时有几个胆大的又向地雷阵发动赌博式的冲锋,但很可惜的是,他们对面的山海关士兵却毫不犹豫的点燃了埋在地下的引线,地雷爆炸,又把好几个打了几十场都没丢命同时也没打过胜仗的老兵油子给炸得支离破碎。而北面的建奴骑兵却越来越近,甚至连莽古尔泰粗豪难听的怪叫声都听得清清楚楚,“杀!杀!杀光所有蛮子!” “弟兄们,再不拼命,就送命吧!”赵率教大吼一声,喝道:“带把的,都给我上啊,和建奴拼了!” 吼叫着,赵率教挥手让两千来名真正能打硬仗的士兵聚成一团,呐喊着冲向建奴大军。那边莽古尔泰也没料到素来胆小如鼠的明军士兵敢反冲锋,赶紧大旗一挥,全军加速,立时和赵率教的两千来人撞在一起,冲天的喊杀声和刀剑碰撞声也立即在八里铺狭窄的战场上回荡起来。同时又有无数的建奴骑兵绕开赵率教的队伍,怪叫着杀向被地雷阵拦截的明军老兵油子。事情到了这步,老兵油子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又不甘心就这么被建奴骑兵屠杀,迫于无奈之下,无数老兵油子都扔下包裹行李举刀吼了起来,血红着眼睛冲向建奴大军,“弟兄们,杀啊!拼一个算一个!” “杀啊!”强烈常人百倍的求生**支撑下,越来越多的老兵油子扔去行李,举起刀子冲向建奴骑兵,和战马上的建奴士兵以命相搏。还别说,这些老兵油子油归油,打起仗来还是很有一点办法的——因为战场经验实在太丰富了,个子高的和马上骑兵拼命对砍,招架对方要命的刀子,个子矮的则专砍马腿,只要砍断一条马腿,马上的建奴骑兵就铁定要掉下来,接着等待着建奴骑兵的,就是三四把要命钢刀拼死砍下,不把他砍成十七八截就绝不罢休!而且这些老兵油子在亡命的时候也极其疯狂,被砍伤捅伤都绝不后退——关键是退路已经被堵死了,那怕拼着自己挨上一刀,也要在敌人身上狠狠还上一刀,身中数刀数箭都死战不退——关键还是没地方退!弄得建奴士兵都莫名其妙,差点以为自己碰上了几年前的戚家军和白杆兵,单兵战斗力最差都能够和一个精锐建奴士兵同归于尽?胆怯之下,建奴士兵的冲锋势头不仅嘎然而止,反而有被老兵油子们打退的迹象。 “闯鬼了!今天蛮子们吃错药了?”最疑惑的人还是建奴先锋莽古尔泰,在莽古尔泰的记忆中,好象就是在浑河血战和锦州大战中碰到过这样的明军队伍,敢打敢冲还敢同归于尽——对人丁单薄的建奴来说,这可是最头疼的敌人了,那怕一个换两个都不值得。胆怯之下,莽古尔泰甚至都有点动摇,是不是该暂时后撤,暂时躲开这帮疯子,等主力到了再和他们决战不迟? “船!蛮子的战船!”促使莽古尔泰做出撤退决定还是熊廷弼布置的伏兵,四艘从秦皇岛码头驶出的西洋炮船早就埋伏在八里铺西面的姜女坟岛礁处,接到熊廷弼的命令后,四艘重金购来的西洋炮船当即杀到建奴队伍侧翼,一字排开,然后点火,开炮!点火,再开炮!开花炮弹雨点般落下,炸得建奴人仰马翻,鬼哭狼嚎,队伍也为之大乱。喜欢痛打落水狗的老兵油子们则个个士气大振,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冲锋不止,砍得建奴士兵抱头鼠窜。莽古尔泰一看事情不妙,抱着打不过还跑不过的态度,忙吼道:“撤!等主力来了再报仇!” “杀啊!”建奴军队被迫撤退,老兵油子们顿时乐了,再次发挥出善跑特长,追着建奴骑兵狠砍,不仅迅速收复了刚丢失的八里铺营地,还死咬着建奴骑兵的尾巴不放,大有不砍下一颗人头换五两银子誓罢休的架势。而山海关监军纪用收到斥候回报后,乐得是又蹦又跳,连声夸赞道:“到底是熊督师,果然是老当益壮,这些老兵油子算是被你给用神了!咱家还是今天才知道,这些老兵油子原来还可以这么用!” “哼,这算什么?”熊廷弼得意冷哼,“后面,还有更多的东西招待狗建奴!”说到这,熊廷弼又好奇的问道:“纪公公,张好古那个小兔崽子在锦州的时候,是怎么收拾这些老兵油子的?” “探花郎啊,他的手段和你差不多。”纪用一边暗骂着翁婿俩都是一丘之貉,一边微笑着答道:“探花郎用计,把老建奴努儿哈赤的亲儿子骗进城里剐了,剐下来的人肉也扔给士兵吃了,逼着老建奴下了屠城令。这么一来,锦州城里的兵油子就算想不卖命都不行了。” “兔崽子,成天就只会玩些阴谋诡计。”熊廷弼不屑嘀咕,声音却没有半点怒气。纪用见熊廷弼心情极好,赶紧又试探着说道:“熊督师,角山太平顶的事,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现在派兵驻守,应该还来得及……。” “不用考虑!”熊廷弼再一次粗暴打断纪用的好心建议,一拍箭垛吼道:“兔崽子想在千里之外指挥我,让我按的计划打,做梦!老子就偏偏不在太平顶驻军,看狗建奴能把我怎么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姜还是老的辣 第二百六十一章 姜还是老的辣 莽古尔泰极度倒霉的再一次旗开得败,一下子给建奴大军敲响了警钟——大明朝当年那只唯一在战场上正面打败过努儿哈赤的老狗熊又回来了!这只老狗熊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对背后暗箭的防御力还是等于零,脾气也还是那么臭,搞党争权斗也还是那么不行,可是他在血肉战场上却还是那么不好对付,还是那么的难缠和棘手!而且这只老狗熊现在又有了内斗外战都内行的难缠女婿支持,替他挡住了背后的暗箭,也就更难对付了! “我们还是太小看那只老狗熊了,这只老狗熊不比他的女婿好对付多少。”代善铁青着脸说道:“兵力基本相等,还拿用步兵在野战中打败我们骑兵,杀了我们八百多骑兵,这头老狗熊果然不简单!” “我们是太轻敌了。”初战告负,士气大挫,皇太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自我检讨道:“熊廷弼这次重返辽东,一直被我们的人牵着鼻子走,根本没有机会发挥他的才能,也让我们忘记了一件大事——父汗以十三副盔甲起兵,一生南征北战,所向无敌,仅是在天命五年输给过熊廷弼一次!现在看来,他能打败父汗绝对不是侥幸,我们这次攻打山海关,也不会象想象中那么容易。” “不管容不容易,这次都得拿下山海关!”代善也很清楚现在时间不等人,果断拍板道:“这次再不把战略主动权抢到手,以后我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务必要在正午之前抵达八里铺,杀散那里的蛮子军队,然后再寻机破敌。” 代善的命令一下,建奴大军立即加快了脚步,人加鞭马加蹄,果然在当天正午、也就是大明天启八年十月二十这天抵达了莽古尔泰吃了败仗的八里铺,而出乎代善和皇太极预料的是,熊廷弼竟然还没有放弃这个连堡墙都没有的山海关北面屏障八里铺大营,赵率教的军队仍然驻扎在大营之中,四艘炮船则完全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埋伏到了那里。还好,代善和皇太极都不是莽古尔泰那样的莽夫,并没有顾头顾尾的发起进攻,而是先把大军阵脚扎定,派出斥候四处侦察敌情和地形,谋定而后动。但是不侦察还好,仔细实地侦察了地形,又对照山宗暗中提供的山海关地图,代善和皇太极的脸就拉得比驴还长了。 让皇太极和代善郁闷的是八里铺的地形和位置,顾名思义,既然是八里铺,那么距离山海关关口也就有八里左右的距离——这也就是说,建奴军队如果不拔掉八里铺这个钉子,也就没办法把攻关法宝红夷大炮架到八里铺后方、距离山海关大约六里的角山太平顶上。而八里铺通往山海关的道路又十分狭窄,最宽处不到四里,又被燕山和渤海左右包夹,在这样的地形上,建奴的骑兵不仅无法展开和发挥迂回包抄的优势,反而还得防着来自海面的威胁。更令皇太极和代善头疼的是,在王在晋、孙承宗、高第和熊廷弼先后四任辽东督师的苦心经营下,八里铺通往山海关的道路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陷马坑和点发地雷,完完全全是一条真正的死亡之路,建奴要想通过这条死亡之路,不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休想办到。 “该死的老狗熊,简直比他女婿还滑!”代善恼怒的一掌拍在地图上,吼道:“他如果不在八里铺驻军,只是闭关死守,我们什么都好办,现在他偏偏在这里驻扎一支军队,等于就是掐住了我们的咽喉,让我们进不得退不得。” “没办法,八里铺这颗钉子一定得拿下,否则我们连山海关的关墙都休想摸到。”皇太极同样拿这颗钉子头疼无比,只能咬牙说道:“只能硬打了,把这支蛮子军队打回山海关!还有,一定得咬死这支蛮子军队的尾巴,最好是冲进去和他们搅在一起,让他们的炮船和地雷无法发挥作用。”代善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同意。 计议一定,摄政贝勒代善当即调兵遣将,挥师攻敌,很快的,建奴军中的战鼓擂响,自告奋勇担任先锋的汤古代亲率五千铁骑发起冲锋,怪叫着杀向南面的赵率教军。而赵率教军则一改昨天拼死作血战的作风,赵率教亲自带头一声喊,七八千明军掉头就跑,根本不给建奴大军近身的机会,汤古代挥师追击,顺利占领已经残破不堪的八里铺营地,又紧咬着赵率教军的尾巴,逐渐拉近距离。可就在这时候,汤古代军脚下的地面忽然雷声和火光四起,一个接一个血肉模糊的建奴骑兵惨叫着被冲击波掀下战马,摔得筋断骨折,七荤八素;其余战马受惊四处奔散,顿时又有不少骑兵连人带马掉进路旁的陷马坑中,绝望嚎叫着被坑中尖桩连人带马刺穿,死得凄惨无比,队伍也为之大乱。 “杀啊!”代善这边的队伍刚刚遭到重创,那边赵率教军马上又掉头杀回,冲进建奴混乱的队伍中乱砍乱捅,用三眼火铳乱轰,一口气给建奴大军制造了上百人的伤亡,代善军队混乱,根本无法抵挡。那边代善见势不妙,赶紧又让额亦都率军增援,不曾想额亦都军刚刚冲到近处,那边赵率教军铜锣一敲,几千擅长逃命的老兵油子马上撒腿又跑,额亦都军越过汤古代军再追,结果还没追出一里地,地面上又是雷声火光四起,看似平整的地面也纷纷塌陷,建奴士兵鬼叫惨叫,不是被炸得鬼哭狼嚎就是被摔得筋断骨折,队伍再次大乱,赵率教军马上又掉过头来,提着刀子冲到近处就砍,同样被地雷炸伤的额亦又吼又叫,努力约束队伍,无奈队伍已经混乱,很多士兵不是撒腿就跑,就是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明军砍倒,额亦都无奈,只得率军后撤,退出战场重整队伍,赵率教军也不追赶,只是留在原地拼命收割建奴伤兵的人头,摆出随时再次开溜的架势。 这么一来,熊廷弼的战术也很明显了,用赵率教军当诱饵,引建奴骑兵来冲,建奴军队如果上当,就必定被赵率教军引入雷区,然后明军再点燃地雷,大量歼敌并炸乱建奴队伍,赵率教军乘机反攻,扩大战果——这招或许不算太高明,可难就难在它无法破解,建奴除非别想连山海关的关墙都摸不到,否则就必然要在这条死亡之路上付出惨重代价不可!所以代善和皇太极虽然破口大骂熊廷弼的无耻战术,却也拿这条该死的鬼路和这个该死的无耻战术毫无办法。 “叫汤古代和额亦都别冲了,咱们的骑兵经不起这么耗!”无可奈何之下,代善只得改变战术,血红着眼睛吼道:“把军队里的蛮子包衣阿哈集中起来,让他们下马步行,一边挖地雷和填陷马坑,一边慢慢向南攻。” 命令一下,数以万计的倒霉蛋汉奸、蒙奸和朝奸士兵就被推上了前线,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南压,抗着刀枪和锄头去人体排雷。可就在这时候,赵率教军竟然也改变了战术,五十门佛朗机小炮被装在板车上推了出来,装弹装药对准建奴步兵猛轰,隆隆炮声之中,石块铁角雨点冰雹般落下,轰得建奴士兵鬼哭狼嚎,鸡飞狗跳又尸横遍野。被逼无奈之下,建奴步兵也只好发动冲锋,想冲到近处用弓箭还击,不料赵率教又极度无耻的后撤军队,一边开炮一边往后撤,又把建奴步兵引进了雷区,然后,轰隆——!再然后,赵率教又是举刀高吼,“弟兄们,杀啊——!” 不得不承认,熊廷弼这个简单战术确实非常管用,虽然不象张大少爷的战术那么花样百出,却胜在直接有效,建奴明知前方的道路充满危险陷阱,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踩这个陷阱,拿宝贵的士兵生命去填这些陷阱。最后被这个战术折磨得发狂的代善也彻底没了办法,只能狂吼下令,“冲!冲!给老子冲!那怕是死上一万人,老子也要杀到山海关下!” 同样直接的法子也同样有效,隆隆爆炸声中,在代善不惜代价的冲锋之下,建奴大军总算是冲到了距离山海关大约三里的位置——为了走完这短短五里路程,建奴可是花了三个多时辰,从太阳当头一直走到日落西山。看着夕阳下遥遥在望的山海关城楼,代善长舒一口气,又不去统计伤亡数字——关键是不敢去统计,走过的五里路上都已经铺满了建奴士兵血肉残骸。代善只是大吼命令,“擂鼓!全军冲锋,一定要在天黑前,冲到山海关城下攻城!”可就在这时候,让代善气得发疯的事发生了,山海关上鼓声雷震,火炮齐发,红夷大炮的炮弹雨点般落到建奴军队头上,同时海面也幽灵一般钻出四条战船,三十二门火炮轮流轰击,从侧面把炮弹倾泄到建奴大军头上,建奴军队猝不及防,再一次被轰得鬼哭狼嚎,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关墙顶上开炮的同时,下方的关门也悄无声息的明军打开,一队接一队的明军骑兵打着火把出门,在山海关下排列成行,摆出冲锋架势,迅速的完成了出击布阵准备,年近六旬的熊廷弼亲披甲胄,手提九环大刀,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曹变蛟与马世龙二将分侍左右。熊廷弼举刀熊吼,“大明儿郎们,建奴已经累了,乱了,建功立业,在此一举!跟我杀啊!”吼罢,熊廷弼双腿一夹战马,率先冲向敌阵。 “大明!”一万五千熊廷弼精心**出来的大明骑兵整齐怒吼,伏鞍跃马,紧随着熊廷弼杀向敌阵,前面的赵率伦军则左右散开,为熊廷弼军腾出冲锋道路。对面的建奴大军也没想到熊廷弼竟然敢亲自率军出击,大吃一惊之下,建奴士兵或是上前迎敌,或是四散逃命,被红夷大炮轰得大乱的队伍更是混乱,文武双解元的熊廷弼则一马当先,第一个冲进敌群,挥舞着重达六十三斤的九环大刀劈砍斩削,建奴士兵但凡敢上前迎敌的,无不被九环大刀砍得尸首分家,四肢不全,后面的明军骑兵则象钢铁洪流一般席卷北上,将惊慌失措的建奴士砍踏成血肉残块,继而踏成肉酱。 “他娘的,果然和他女婿一样,太会抓战机了!”打破头也没想到熊廷弼会主动出击的代善破口大骂,赶紧指挥建奴铁骑上前迎击,骑兵却在狭窄的道路上与自家败军迎面相撞,黑暗中,一边想南下拒敌,一边想北上逃命,互相拥挤,互相践踏,乱成一团,左翼又有明军战船无时无刻不在倾泄开花炮弹,这又给建奴大军增添了无数混乱。皇太极见势不妙,赶紧一拉代善的袖子,吼道:“二哥,路太窄,不能打了,先撤回开阔地带去,反正天也黑了,路上的地雷和陷马坑也没了,明天再攻城也不迟。” “他娘的,这头老狗熊!”代善极其不甘的吐了一口唾沫,吼道:“鸣金收兵,退回八里铺扎营。”收兵的铜锣敲响,早已心惊胆战的建奴大军潮水般后撤,熊廷弼的骑兵则紧追不舍,后面的山海关中,山海关总兵杨麒则又率领一支步兵出营,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北上,接应熊廷弼军队。 因为熊廷弼追得太紧的缘故,代善在八里铺咽喉扎营的计划再度落空,在熊廷弼的猛冲猛打之下,建奴军队被迫放弃刚刚到手的八里铺营地,一直退到距离山海关十五里的地方方才扎住阵脚,熊廷弼也这才收兵回关。可是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皇太极和代善却又目瞪口呆的发现——明将杨麒竟然又在八里铺扎下一座大营,再一次卡死了建奴大军进攻山海关的咽喉!同时建奴斥候发现,明军步兵又在八里铺后方的道路上紧急布雷,清理陷坑!很明显,熊廷弼是铁了心要让这条道路变成了建奴大军的死亡之路了! “他娘的!这只老狗熊,他是铁了心不想让我们摸到山海关城墙了!”面对这个局面,代善急得是团团转,有心想要再度进攻吧,又怕再度跌入熊廷弼的消耗陷阱,现在军队已经非常疲倦,不让军队好好休息休息,战斗力也得不到保证。不进攻吧,不仅没法把红夷大炮架到角山太平顶,就连山海关的城墙都摸不到,还拿什么攻破这个天下第一关?焦急之下,代善急得几乎要把头上的老鼠尾巴揪掉,却又始终无可奈何。 “二哥,你别急,地雷不是那么好埋的,蛮子短时间内,埋不了那么多地雷。”皇太极远比代善冷静,分析道:“我认为关键还是海面那四条战船,如果不是这四条炮船时不时偷袭我们,打乱我们的队伍,正面野战,我们大金骑兵绝对不会输给熊廷弼的蛮子骑兵,攻到山海关下轻而易举——所以我们一定要除掉这四条炮船!否则的话,我们就算拿下八里铺,扎营到山海关下,也会睡觉都不得安生!” “干掉蛮子炮船?”代善没好气的吼道:“说得容易,我们那来的水军和战船?让士兵游水过去打么?” “我们是没有战船,也没有水军。”皇太极阴阴的说道:“可二哥你忘了,有一个地方有啊?” ……………… 和建奴大营里的愁云惨雾不同,此刻的山海关中却是欢声笑语一片,无数的文武官员都涌到熊廷弼面前,争先恐后的向熊廷弼道贺,参赞熊廷弼的用兵如神,歌颂熊廷弼的昨夜大捷。在战斗中受伤吊着左胳膊的熊廷弼则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说道:“狗建奴以为我真的老了,想来偷我的山海关,下辈子再做梦吧!一场大战,斩首过五千,够人丁单薄的狗建奴哭一阵子了。” “关键还是熊督师的妙计。”纪用笑得嘴都合不拢,称赞道:“一边退一边炸,炸乱了就反扑,狗建奴有力使不上,只好乖乖的任由我们打了!熊督师,不愧是大明战神张探花的岳父啊!” “放屁!”熊廷弼也是狗脸,说翻就翻,刚才还笑容满面,现在就马上咆哮道:“什么张探花的岳父?好象我是沾他的光一样!应该说,那个兔崽子不愧是我的女婿!明白不?” “明白,明白,张探花不愧是熊督师的女婿。”纪用苦笑着答应。可就在这时候,几个人影忽然冲进了大厅,大厅门口的熊廷弼亲兵都吓了一跳,吓得赶紧一起拔刀,还好,马世龙及时惊叫起来,“张兄弟,你怎么来了?都放下刀,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好古张探花!”原来忽然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咱们的张好古张大少爷,身后还跟着张石头和小铺子等几个亲兵。 “兔崽子,你怎么来了?”看到女婿出现,熊廷弼先是脸现喜色,然后又马上沉下脸,喝道:“虎墩兔,已经被你押到京城了?” 在熊廷弼面前,张大少爷再声名满天下也不敢摆架子,老老实实的跪下磕头,恭敬答道:“回岳父,小婿刚把虎墩兔父子押到京城,就马上请旨来了这里。” “请旨?”熊廷弼冷笑问道:“你兔崽子该不会是顺便请了一道旨意,让你接替老子的辽东督师职位吧?” “小婿不敢。”张大少爷有些心虚——张大少爷确实没向明熹宗和魏忠贤提出这个要求,可是明熹宗和魏忠贤听说山海关可能出事,吓得赶紧主动给了张大少爷一道圣旨和一把尚方宝剑,让张大少爷在必要时,一脚把熊廷弼踢出山海关,然后让张大少爷接管辽东军队。 “不敢?”熊廷弼丝毫不给女婿面子,指着张石头背上背着的尚方宝剑喝道:“那张石头背着的是什么?用黄绫包着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张大少爷更是心虚,不敢答话。还好,这里也有不少张大少爷的老朋友,纪用、赵率教和马世龙等人都纷纷出来打圆场,劝说熊廷弼不要生气。熊廷弼也不说话,起身走到张大少爷面前,拉张大少爷就走,张大少爷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任由岳父大人把自己拉出大厅,又拉上山海关的北面关墙。 “看到没有?那里就是角山太平顶!”熊廷弼往北面六里外的至高点一指,又一拍张大少爷的脑袋,铁青着脸问道:“你说,老子如果把军队布置在那里,会有什么下场?” 张大少爷眺望山海关要害许久,又拿望远镜看了许久,忽然醒悟过来,惊叫道:“难道山顶上没有水源?” “这么高的山,那来的水源?”熊廷弼冷笑,又哼道:“而且那个山头孤悬在山海关以北,建奴一旦兵临关下,取守势挡住老子的军队,又派重兵攻山,山上的军队不是白白送死?”张大少爷目瞪口呆,又极其难得的有些脸红——张大少爷上次来山海关时间实在太短,根本没时间上山实地考察,结果这次就丢大脸了。 “兔崽子,你以为老夫真的不知道这个弱点?”熊廷弼低声骂道:“实话告诉你,第一个发现这个弱点不是孙承宗孙老头,是老子的老朋友王在晋,所以他才决心在八里铺修筑新城,保护这个要害!只是孙承宗那个老头更得皇上欢喜,挤了王在晋的位置,所以八里铺新城才没修成!还有喜欢修碉堡的孙承宗老头既然发现了这个弱点,为什么不在这座山顶修一座碉堡?还不是因为他也明白这个地方是死地,军队上去不但保护不了山海关,更是让军队让白白送死!可笑你兔崽子被孙老头一咋呼,竟然就吓成这样,真是丢老子的脸!” “可问题是,如果放在这里不管的话?”张大少爷小心翼翼的问道:“建奴如果把红夷大炮架在了山上,岳父你还怎么守山海关?” “谁说老子真的不管了?”熊廷弼微笑反问道:“建奴有很多可以打十里的红夷大炮吗?” “明白了!”张大少爷恍然大悟,赶紧向熊廷弼跪下磕头,恭敬拍马屁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岳父高明,小婿自叹弗如,白操心了!” “哼,明白就好。”熊廷弼毫不脸红的冷哼,“有老子在山海关,山海关万无一失,你就放心的给老子去剿乱贼吧!不过你这次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看老子怎么大破建奴,向老子学着一点!” 第二百六十二章 自寻死路 第二百六十二章 自寻死路 山西剿贼和张家口战林丹两场大战下来,张大少爷的嫡系屠奴军已经极度疲倦,特制的弹药也几乎耗尽,押解林丹父子回京之时,张大少爷只是象征性的带了一千名将士屠奴军回京;而小心谨慎也一向是张大少爷的办事风格,所以这次匆匆赶到山海关增援,张大少爷为了预防万一,还是把这一千名屠奴军将士带到了山海关,但很遗憾的是,这些屠奴军士兵手里的特制子弹已经人均不到三十发,而且士兵和战马大都疲惫不堪,已经很难发挥出正常的战斗力。面对这样的情况,张大少爷也没了办法,只好老实老实的让这支由吴六奇统领的屠奴军驻扎到一片石休整,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派上战场白白牺牲了,不过让张大少爷稍感欣慰的是,由张大少爷本人直辖、由四十名神枪手组成的狙击手队倒是还算正常,弹药也还算充足,随着张大少爷入驻进了山海关,以期在战斗中起到四两拔千斤的作用。 安置好了狙击手,又让工兵加紧时间修建了高于城楼的狙击塔——免得战斗时被其他兵种的士兵干扰,准备完毕后,时间已经是十月二十二的夜里。而出乎张大少爷和熊廷弼预料的是,在二十一和二十二的两天时间里,驻扎在中前所南面的建奴大军竟然始终按兵不动,任由大明军队按埋地雷,清理挖掘陷马坑,始终没有向前迈进一步。这么一来,素来小心的张大少爷难免就要疑神疑鬼了,担心自己的老对手皇太极又在玩什么花招,准备忽然给山海关来一下子,杀自己老丈人一个措手不及。 “奇怪,建奴为什么连续两天按兵不动?他们的粮草很多吗?”张大少爷捏着光滑的下巴琢磨道:“难道建奴就不害怕登莱军队走海路登录,切断他们的后路?建奴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兔崽子,又开始疑神疑鬼了。”尽管是在山海关文武将领云集的军事会议上,熊廷弼说话还是不给张大少爷半点面子,颇有些得意的喝道:“狗建奴敢来么?老子已经在八里铺后方布置了天罗地网,海陆两路重重埋伏,只要他们敢来,老子耗就可以把他们耗死!” “可问题是,建奴竟然知道八里铺后方有天罗地网,很难通过,那他们为什么不撤军?”张大少爷难得露出些低声下气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说道:“建奴军中也有能人,肯定知道在山海关多呆一天,登莱水军离辽东的路程就近一天,他们也得多一分危险,他们还敢如此托大,延误战机?” “或许建奴知道,这个季节的季风对登莱水师不利,赶赴战场的时间要比春夏长得多。”赵率教分析道:“还有,建奴拿到了锦州城外和宁远城外的所有军屯粮食,短时间里还真不用为粮草紧缺担心。” “这或许是一个原因,但我总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如果换成我是建奴,我就绝对不会把军队留在这里冒险,只会想方设法尽快拿下山海关。”张大少爷摇头,又抬头看看老丈人,试探着说道:“岳父,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已经来到山海关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建奴那边肯定也没办法知道——乘着建奴没做防备,我们随便找一个借口,派一个使者过去和建奴交涉,乘机刺探他们的真实意图,我们也好采取对策。” “兔崽子,又来了!”熊廷弼最不喜欢女婿的一点,就是张大少爷一上战场就必定要耍花招,从不堂堂正正的和敌人决战,所以熊廷弼没好气的喝道:“用不着,老子也没你那么下着!一上战场就想着派使者,一派使者就骗人,骗了人就来阴的,你用不烦老子都听烦了。” “呵呵呵呵……。”会场中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个别人还笑道:“熊督师,张探花不对敌人搞阴谋诡计就不舒坦的名声,就连咱们大明皇上都知道了,皇上也支持他这么做,算不上下着吧?”张大少爷则毫不脸红,振振有词的说道:“岳父,这不是下着,战场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派使者刺探敌情,和派斥候侦察敌情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如果说派使者刺探敌情是下作,那么派斥候侦察敌情,又能高尚到那里去?” “歪理!”熊廷弼其实也知道女婿的建议不错,冷哼一声后,熊廷弼找了个台阶沉吟道:“那好吧,老子看在瑚儿的份上,就给你一个面子,派个使者过去试一试,你说吧,我们该用什么借口把使者派过去?” “约建奴决战,既光明正大,又可以试探建奴的目的。”张大少爷想都不想就回答——因为咱们的张大少爷对这套把戏实在是太拿手了。谁知熊廷弼刚要答应,会场外忽然有一个熊廷弼亲兵冲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大叫道:“督师,大事不好了,昨天下半夜,我们驻扎在姜女坟的船队遭到建奴偷袭,全军覆没!参将唐顺将军带伤逃了回来,正在门外求见。” “什么?!”熊廷弼和张大少爷等人一起大吃一惊,纪用更是失声惊叫道:“这怎么可能?姜女坟四面环海,建奴那来的海船水军?” “宁远!”张大少爷第一个反应过来,铁青着脸吼道:“建奴没有海船和水军,可宁远有!难怪狗建奴连续两天都按兵不动,原来他们是回宁远去搬救兵了!” “什么?是宁远的水军干的?”话音未落,满场又是一阵大哗,山海关众将领官员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宁远那帮叛逆毒瘤会疯狂到这地步,帮着建奴干掉山海关的战船。熊廷弼则满面漆黑,喝道:“没有证据,别胡说八道!先去见唐顺将军,问他敌人是谁就知道了。”说罢,熊廷弼第一个冲出会场,张大少爷和其他将领紧紧跟上。 到得督师衙门大堂,张大少爷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参将服色的明军将领浑身血水,领着一群同样满身血水的明军士兵横七竖八的坐倒在大堂中,刚一见面,那名叫唐顺的参将立即挣扎着站起来,冲到熊廷弼面前双膝跪下,抱着熊廷弼的双腿嚎啕大哭,“熊督师,末将对不起你,朝廷重金买来的四条西洋战船,还有船上的火炮,全被末将给丢了,船上的三百多个弟兄,也大都战死了,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回来!熊督师,你杀了我吧,末将该死,抹将该死啊!呜…………。”说罢,唐顺拼命磕头,伤心欲绝之至。 “别哭了,唐将军,快起来,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建奴会有海军可以偷袭你。你先坐下,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会事。”熊廷弼见唐顺全身是伤,肩上伤口更是深可见骨,知道他是经过一场血战才遭到失败,也不忍心责骂于他,只是把他扶起,一边亲自搀着他坐下,一边叫来郎中军医,给这些受伤士兵将领治疗。 郎中给唐顺等将士包扎伤口的时候,唐顺也抽泣着说出了自军遭袭的详细经过。原来在昨天下半夜大约四更的时候,十几条货船忽然逼近了驻扎在姜女坟海域的唐顺船队,而唐顺军将士仗着四面环海,建奴也没有水军船只,就没有留下太多的岗哨,绝大部分将士都还处在梦乡之中,当时海面又黑,待到敌船逼近之时,唐顺军再起身迎战也已经晚了,大约三四百名建奴士兵冲上战船,和明军水兵展开白刃战,明军士兵措手不及,片刻间就被建奴士兵杀死沙伤无数,唐顺虽率军死战,无奈大势已去,又没有援军能够增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明将士一个个倒下,惨死在建奴刀下,身边的士兵也越来越少,最后唐顺被逼无奈,只得下令点燃船上火药,炸毁了战船,领着剩余士兵乘小船和泅水逃命,但最后能够逃回山海关的,包括唐顺本人在内,也只剩下了区区一十六人………… “四条炮船,都炸毁了吗?”熊廷弼担心的追问道。唐顺哭着答道:“都炸了,末将不敢把战船和火炮留给建奴,就让弟兄们都点火炸了,末将的亲弟弟因为去船舱点火,没能逃出来,跟着战船一起殉国了。”说罢,唐顺又放声大哭。那边曹变蛟做证道:“督师,末将询问了巡哨的士卒,今天早上天快要亮的时候,他们是听到海面上传来四声巨响,只是隔得太远,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炸了就好。”熊廷弼长舒一口气——要是四条炮船不幸落入建奴手里,用来打山海关,那熊廷弼可就真要傻眼了。张大少爷也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追问道:“唐顺将军,昨天晚上偷袭你们的敌人,你确认是狗建奴的士兵?这点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弄错。” “是建奴。”唐顺点头,哽咽答道:“船上有一些火把,我看得很清楚,上船的都是头上留着猪尾巴的狗建奴,大部分说的也是建奴话。”其他的幸存士兵也纷纷做证,上船偷袭的敌人都是建奴士兵,其中虽然也有一些汉人,但都是头上留着猪尾巴的汉奸。张大少爷不肯死心,又追问道:“那船呢?还有船上的水手呢?是不是建奴?” “战场太混乱,我们的人又始终没能杀上敌船,所以末将不清楚。”唐顺老实答道。张大少爷大失所望,再去看岳父脸色时,发现熊廷弼也是满面怒色,咬牙切齿说道:“高!用渔船载建奴偷袭船队,战船不露面,水兵也不露面,真是高啊!” “熊督师,你也怀疑是那帮毒瘤搞的鬼?”纪用试探着问道。熊廷弼狞笑答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建奴根本就没有水军,就算能抢到船,也没有能够灵活操纵海船无声无息逼近我们战船的水手!” “对,没有熟练的水手,就算有船也难逼近我们的战船,肯定是有汉奸卖国,给建奴提供了船只和船工。”明军众将纷纷附和,都认为此事绝对是有内鬼卖国,给建奴提供了帮助。张大少爷则冷冷的说道:“就算有内鬼又能怎么办?你们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吗?”明军众将哑口无言,熊廷弼则恶狠狠瞪了女婿一眼,喝道:“兔崽子,你不是和东厂、镇抚司的关系都很好吗?让那些无孔不入的东厂番役和镇抚司锦衣卫查,一定要给老子查出真相。” “查是肯定要查,但肯定没那么容易,自从刘应坤到宁远监军后,宁远早就是东厂和镇抚司的盲点了。”张大少爷摇头,又提醒道:“岳父,这事只能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打退建奴,建奴大军没有了侧翼的威胁,肯定要卷土重开,杨麒将军再想卡住八里铺的咽喉,难了。” 战事不幸被张大少爷言中,没有了侧翼来自海面的威胁,建奴的大军马上象疯狗一样嚎叫着扑向八里铺明军大营,守将杨麒抵挡不住,只得向山海关求援,熊廷弼犹疑再三,考虑到明军野战能力始终不如建奴,不愿拿山海关精锐冒险赌博,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八里铺大营,让杨麒军队撤回山海关,最后靠着这两天紧急埋设的少量原始地雷掩护断后,杨麒的败军终于顺利逃回山海关中。但建奴大军也顺利占据了八里铺咽喉,控制了包括角山太平顶在内的路段。 没有了八里铺大营缓冲保护,山海关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许多,熊廷弼一边调兵遣将准备守城,一边接受张大少爷的建议,将驻扎在一片石休整的一千屠奴军调到山海关,打着山海关守军旗号在南门外驻扎,防范建奴利用汉奸海船走海路夹击山海关。张大少爷也没有闲着,直接把行李被子搬到了山海关城楼之上,日夜巡哨指挥备战,主动替已经受伤的老丈人分担压力。而兴高采烈的建奴大军则一边在八里铺扎下大营,扼制咽喉,一边派出大量人手,将十门可射十里的西洋红夷大炮搬上角山太平顶,居高临下俯视山海关关城。 角山太平顶海拔足有五百一十九米,红夷大炮沉重,建奴大军人手虽多,想要搬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还好,建奴军中的另一个大汉奸高鸿中抢在拿破仑之前发明了大炮翻山法——也就是用稻草和马粪铺垫上山道路,可以节约不少力气和人手就可以把大炮搬上山峰,大大加快了红夷大炮的上山速度。但不管怎么说,没有两三天的时间,建奴的红夷大炮也休想搬上太平顶——倒是搬运容易的火药和炮弹先搬上去了,所以山海关暂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两军隔关对峙,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概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在这短暂的平静时刻,皇太极竟然又玩起了离间计——皇太极通过汉奸细作得知,熊廷弼一直不怎么待见高第留下来的山海关总兵杨麒,只是杨麒是因为得张大少爷举荐才被高第任命为山海关总兵,所以熊廷弼看在女婿和高第的面子上,一直不好意思拿下没犯大错的杨麒,也没能换上自己的心腹曹文诏担任山海关总兵。所以皇太极很聪明的利用山宗在山海关中的内应玩起了反间计,妄图挑起熊廷弼和杨麒的督帅不和,给建奴制造可乘之机,以最小代价拿下山海关——但很可惜的是,咱们的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恰好就在山海关中………… “探花郎,你救救我啊。”杨麒拉住张大少爷的袖子嚎啕大哭,向正在指挥工兵赶制水龙的张大少爷哭诉道:“不知道是那些杀千刀的王八蛋,竟然在关城里散布谣言,说我一直不满你的岳父当督师,你岳父也一直在故意刁难我,所以我打算乘着这个机会忽然打开关门,向建奴投降,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说连我打算派谁偷偷打开关门的敢死队都准备好了。熊督师大发雷霆,已经派人来传我去和他见面了,一会他肯定要逼问我到底有没有这事,我百口难辨,探花郎,卑职是你举荐的,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还有这事?”张大少爷有些惊讶,上下打量杨麒一番后,张大少爷忽然问道:“杨总兵,你想不想升官?” “升官?”杨麒一楞,疑惑答道:“卑职是武职,山海关总兵是武职正二品,基本上已经到顶了,卑职想升也没法升啊?” “哦,那你想不想换一个地方当总兵呢?”张大少爷很真诚的问道:“漕运总兵好象就要换人了,要不我帮你对我父亲九千岁说说,把你调到漕运上去当总兵,怎么样?” “漕运总兵?那可是天下总兵中数一数二的大肥缺啊!”杨麒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惊喜说道:“探花郎,如果你真能帮卑职谋到这个职位,那你就是卑职的再生父母,卑职结草衔环,给你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好说,好说。”张大少爷拉起杨麒就走,一边走一边附到杨麒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如果真想当漕运总兵,那你就先得给我做一件事——呆会见到我岳父后,我先鼓动他打你一顿!而且还要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打,到时候你不管再疼,都得给我忍着,顺便装出很恨我老丈人的模样,过了这一关,漕运总兵基本上就是你的了!你想想,漕运上油水多大啊?漕粮可以吃钱,关卡可以吃钱,盐商那边可以吃钱,军饷你就算一文钱都不给士兵,那些放屁油裤裆的漕运士兵也不会闹,还有,江南那边的美女,可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天罗地网(上)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天罗地网(上) “呜呜……,呜呜……,贝勒爷,我叔父杨军门他冤啊。”杨麒的侄子杨么跪爬在代善和皇太极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自从熊大臭嘴第三次当上辽东经略使开始,就一直寻思着想把我叔父赶出辽东,换上他的心腹曹文诏担任山海关总兵,我叔父怕他无事生非,坏了朝廷大事,一直以来都是忍气吞声,委屈求全,给熊大臭嘴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始终没给他找到毛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谁也没有想到,熊大臭嘴今天忽然把我们杨军门叫去,当众污蔑我们杨军门,硬说我叔父投降卖国,打算把山海关献给大金军队。天地良心啊,两位贝勒爷你们应该最清楚了,我叔父什么时候和你们打过交道 和有过联系了?” “这是当然。”代善微笑,让通译翻译说道:“这点我们都可以做证,你叔父杨军门绝对没有和我们勾结,更重来没和我们有过什么联系。” “是啊,我叔父矢口否认,熊大臭嘴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杨麒侄子杨么继续哭诉道:“可我叔父也没想到,熊大臭嘴是成心要找他麻烦,借口我叔父麾下的一个士兵强暴了从辽西撤回山海关的民女,硬是给我叔父栽赃了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当着全军将士的面,重重打了我叔父三十军棍,把我叔父打得是遍体鳞伤,死去活来,活活疼晕了过去!还当众罢了我叔父的总兵职位,换上他的亲信曹文诏,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那你叔父杨军门到底有没有纵容下属强暴民女呢?”代善通过通译追问道。杨么的哭声嘎然而止,半晌才有些扭捏的答道:“贝勒爷,我不是强暴,是通奸,那个小娘们是自愿和我好的。”代善和皇太极哑然失笑,这才知道始作俑者竟然就是杨麒的亲侄子。杨么又哭诉道:“两位贝勒爷,经过这件事后,我叔父也想通了,既然熊大臭嘴想污蔑他通敌,那他就索性真的把山海关献给你们,只求两位贝勒爷千万要答应,我叔父是真心实意想要归顺你们大金的啊。” 代善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看了看正在翻看杨麒投诚书的皇太极,又挥手让通译停止翻译,这才用杨么听不懂的建奴语向皇太极问道:“老八,怎么样?杨麒蛮子是不是真的投降?这招可是和《三国演义》上的诈降计一模一样,咱们可别被他给耍了。” “诈降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真的投降可能性更大。”皇太极沉吟着用建奴语答道:“熊廷弼老蛮子与杨麒蛮子不和,一直想用曹文诏换掉杨麒,这点是已经确认的,他们联手用计的可能性并大。而且杨麒这个蛮子为人贪财怕死,好色自私,能当上山海关总兵,完全是因为高第蛮子怕自己被架空,不敢任用孙承宗蛮子和袁崇焕蛮子的心腹,矮子群里选将军才把比较听话的他推上去的——象这样的蛮子,就算熊廷弼老蛮子愿意放下成见,和他联手用计,杨麒这个蛮子也未必肯吃这个苦头,所以我认为,诈降可能性并不大。”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相信这个蛮子了?”代善追问道。皇太极微微摇头,答道:“先别慌,让我再试一试。”说罢,皇太极直接用汉语冲杨么喝道:“大胆蛮子,竟然敢用苦肉计来诈降!来人啊,给我把这个蛮子推出去,砍了!” “冤枉啊!”杨么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挣扎着拼命磕头哭喊道:“贝勒爷,冤枉啊!我们真的是来投降啊,没诈降啊,你不要冤枉好人啊,我叔父真的是被熊大臭嘴打了啊,我们真的是来投降啊,准备把山海关献给你啊!” “哭声绝对不是假的,汗水也出来了,不象是装的。”皇太极察言观色,暗暗点头,又挥手喝住如狼似虎扑向杨么的建奴侍卫,故作威严的问道:“杨蛮子,你说你是被冤枉的,那我问你,熊廷弼老蛮子何等奸猾,怎么可能在大战将至的时刻临阵换帅,用曹文诏蛮子换掉你的叔父,他就不怕真的把你叔父逼反了么?熊老蛮子久经沙场,怎么可能犯下这样严重的错误?分明是你叔父和熊廷弼老蛮子串通好了,故意用苦肉计来诈降,难道不是吗?” “贝勒爷,冤枉啊,真的冤枉啊!”杨么委屈得嚎啕大哭,哭泣道:“我叔父说了,就是因为山海关军队里有传言说,说我叔父把山海关献给大金军队,熊大臭嘴担心我叔父临阵倒戈,所以才找了一个借口免了我叔父的总兵官职务。而且熊大臭嘴还借口让我叔父有时间养伤,把我叔父的兵权也给收了,现在我叔父的嫡系军队都已经划给熊大臭嘴的嫡系掌管了,完全是一个光杆副总兵啊。我叔父还怀疑,熊大臭嘴是故意把我叔父打伤的,好让我叔父没办法在这个关键时刻控制军队啊。” “光杆副总兵?”皇太极一楞,心说这就对了,我让人散播谣言离间熊老蛮子和杨蛮子的关系,让熊老蛮子对杨蛮子起疑,熊老蛮子为了稳妥起见,临时剥夺杨蛮子的兵权确实是一着妙棋。想到这里,皇太极也故意冷哼道:“哼,既然你叔父已经是一个光杆副总兵了,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向我们大金投降,对我们大金还能有什么用?” “我叔父手里还有两百亲兵,都是我叔父从甘肃带来的老兵,只听我叔父一个人的指挥。”杨么赶紧声明道:“还有我,我是山海关西门的城门官,手里也有百把个可靠的兄弟,只要贝勒爷你们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在关键时刻打开关门,迎接你们大金的军队入关。” “哦,这么说来,你们叔侄对我们大金说不定还真有点用处。”皇太极语气放缓,心中也暗暗欢喜。那边杨么为了表功,又抢着说道:“贝勒爷,我们对你们有用,绝对有用,我叔父说了,他打开关门迎接你们入关之后,只求你们让他亲手把熊大臭嘴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至于赏赐和官职什么的,贝勒爷你们看着给就行了,我叔父早就听说了,凡是归降了你们大金的汉人将军,基本上都过得不错。” “那是当然,只要归降了我们大金,金子银子和美女,要什么就有什么。”皇太极露出笑容,点头以作鼓励。看到皇太极的笑容,杨么长了一些胆气,忙又补充道:“对了,贝勒爷,我叔父说了,你们要动手就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动手,已经从明天开始,熊大臭嘴就要用砖头和石头堵死山海关的东门了,凭我们的手里的兵力,一旦堵死就没办法打开东门,只能打开西门了。” “今天晚上就动手?”皇太极一楞,忙问道:“现在几更了?” “回贝勒爷,刚敲响了三更的梆子。”帐内侍卫恭敬答道。话音未落,杨么已经惊叫起来,“什么?已经三更了?这还来得及么?糟了,为了躲熊大臭嘴的斥候和巡逻队,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是来不及了,可也不用着急。”皇太极摇头,又转向在一旁聆听的代善,用建奴语说道:“二哥,我有一个想法,用宁远的船载着我们的一支军队,从海路绕过山海关,在山海关后方登陆,然后再让杨麒蛮子打开山海关西门,从西门杀进关去,内外夹击,一举拿下山海关!” “主意是不错。”代善点头,又沉吟道:“可就是太冒险了,一旦出现意外,这支军队可是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我们现在就快把红夷大炮架到太平顶上了,用不着拿一支精锐去冒这么大的险吧?” “冒险是冒险了一点,可是把握更大。”皇太极分析道:“我们只有十门红夷大炮可以打进山海关,根本不可能把蛮子军队全部轰死在山海关里,唯一的效果就是给蛮子军队制造混乱,还有制造心理威慑,动摇他们的军心士气,最后还是要靠士兵攻城,才有可能拿下这座天下第一雄关。这么一来,如果有一支军队从背后发起奇袭,从西门杀进山海关中,那效果就好得多了,不仅可以快速拿下山海关,还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我们军队的损失。” “有道理。”代善缓缓点头,盘算许久后,代善一拍桌子吼道:“打仗本来就是冒险,这个险值得去冒,就这么定了!红夷大炮炮击山海关,给蛮子制造混乱和威慑;主力正面强攻,牵制蛮子主力;偏师奇袭蛮子背后,三面夹击,一定能拿下这座天下第一关!” 计议一定,代善和皇太极立即调整了作战时间,把原定在十月二十六的总攻时间改为二十八——至少为什么要调整作战时间,大家可以自己猜。经过五天时间的紧张准备后,十月二十八这天清晨,天色阴晦,万事齐备,建奴正白旗旗主汤古代为了证明自己比第八个兄弟强,自告奋勇率领三千正白旗绝对精锐舍骑乘舟,登上了皇太极借来的海船,扬帆远航迂回杀向山海关后方。代善和皇太极则亲自率领主力从八里铺出发,杀向山海关东面正门。而建奴炮兵队长曹振彦也早已带着汉奸炮队在太平顶上侯命,十门红夷大炮弹药充足,严阵以待,只等代善一声令下,便可轰击山海关城内! 上午巳时正,建奴大军抵达山海关城外五里处,扎住阵脚,按事前的协商,皇太极领着少量骑兵打着白旗出阵,快马跑到山海关下,冲着城墙弓箭火枪射程之外,用汉语大喊道:“大金贝勒皇太极,请明国辽东经略使熊廷弼督师出来答话。” “建奴小杂种,老子早就在这里了!”关墙上传来一个狗熊般的吼叫声,体壮如熊的熊廷弼站出墙头,冲着皇太极熊吼道:“老子的老相好努儿哈赤老建奴呢?被老子的不孝女婿气死没有?没死的话,叫他滚出来答话,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建奴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熊督师,实在抱歉,我父汗仍然活在人世,只是他龙体欠恙,这次没能来到山海关,与督师重叙旧情。”皇太极也不生气,面带微笑大喊道:“熊督师,你是我们大金的老朋友了,也应该知道我们大金军队要么不动,一动就是震如雷霆,天地变色,这次我们大金军队兵临山海关,兵锋所指,锦右前屯具为齑粉!熊督师你是聪明人,何不早早开关投降,投入我大金军队,开创不世基业,同享荣华富贵?何苦要垂死挣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哈哈哈哈哈哈,建奴小杂种,你好大的口气!”熊廷弼哈哈大笑,轻蔑的用手指向皇太极勾一勾,大笑道:“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直接来打一打这山海关试一试,浪费那点口水干什么?就凭你也想劝老子投降,转世投胎下辈子再做梦吧!” “熊督师,我知道仗着山海关墙高壕深,兵强马壮,不用害怕我们大金的军队强攻。”皇太极大笑道:“但你熊督师又可曾知道,我们大金军队早已掐住了你这山海关的要害,只要我一声令下,山海关的千军万马将尽成炮下冤魂,死得凄惨无比?” “是吗?”熊廷弼大笑说道:“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 “那熊督师你可看好了。”皇太极故意大叫,动摇明军士气,“还有山海关的明国将士们,你们也看好了,顽抗到底,是什么下场?”说着,皇太极从袖中抽出一面小旗,向后方晃了一晃,后方的建奴传令兵依次挥动令旗,片刻之后,山海关北面的角山太平顶上忽然炮声齐发,十颗开花炮弹呼啸着向山海关飞来,其中三枚击中城墙,其余七枚全部击中城内房屋,砸得房舍粉碎,城墙石屑横飞,顿时在城中引发一片惊呼大叫。熊廷弼则不动声色,只是心中暗喜——建奴果然把所有红夷大炮都搬上太平顶了。 “熊督师,明国的将士们,看到没有?”皇太极得意洋洋的叫道:“这还只是警告,如果你们还不开关投降,只要我再挥一挥令旗,那么我们的红夷大炮将无时无刻不轰击山海关,直到把山海关轰成齑粉!” “建奴小杂种,原来你也和老子那个不肖女婿一样,只会玩些下三滥的攻心战术——区区十门红夷大炮,能耐我何?”熊廷弼大声狂笑,“好吧,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姜到底是不是老的辣?儿郎们,给老子点狼烟!” “点狼烟!”呼喊声中,一支又粗又黑的狼烟立即笔直冲向天空。看到这狼烟,皇太极脸色顿时大变,暗叫不妙。果不其然,六里外的角山太平顶上,仅能容纳数百人的山顶平原处忽然爆炸声四起,一个接一个的建奴炮兵被炸上半空,远远抛入山谷之中,同时建奴露天存放在的火药桶也被震裂炸散,桶中火药燃烧,顿时将太平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某个无聊学派创始人的先祖曹振彦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大声惨叫,“上当了,蛮子埋伏在山下树林里点火,这里全部埋满了地雷!全是地雷!快搬,快把火药桶搬走!” “轰隆!”话音未落,又一枚地雷在曹振彦脚下炸响,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曾经为了银子出卖国家、民族和肮脏灵魂,为建奴歼灭戚家军和白杆兵立下汗马功劳,还有曾经在历史上制造过大同大屠杀的铁杆汉奸曹振彦双腿粉碎,上半身象断线风筝一样飞起,远远摔入山谷之中,摔得粉身碎骨,筋骨寸断,绝望的惨叫声也在山谷中久久回荡起来…… “轰隆!轰隆!轰隆!”爆炸声连绵不绝,建奴炮兵也惨叫不绝,熊廷弼那个叫狠啊,为了一举歼灭建奴炮队,在太平顶上足足埋了三层地雷,第一层地雷炸完,第二层地雷炸完,又炸第三层,数以千计的地雷连续爆炸,不要说又轻又小的炮弹和本来就是爆炸物的火药桶了,就连三千多斤重的红夷大炮都承受不了这剧烈的爆炸,被冲击波吹得到处乱滚,大都滚下山谷,剩下的几门滚落山道,又砸死砸伤了好几个建奴士兵。好不容易待到爆炸结束之后,整个太平顶上已经寸草无存,完全笼罩在浓烟火海之中,仿佛修罗炼狱。 “建奴小杂种,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熊廷弼更得得意的狂笑,“你以为,老子真不知道山海关的要害弱点?老子玩火药火炮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老子那个不肖女婿,还在他娘肚子里没出生!老子这些天故意不动声色,就是要等你把火药大炮全部搬上山顶,再慢慢收拾你!怎么样,现在老子看你这个建奴小杂种还能玩什么花样?” “我还是太小看这头老狗熊了。”皇太极脸色阴沉,做梦也没想到熊廷弼会狠毒到这地步,早就在太平顶上埋满地雷等自己的炮队去送死!稍作盘算后,皇太极扭头就走,咬牙命令道:“发信号,让汤古代的军队登陆,从背后奇袭山海关!我们的主力,正面强攻,牵制老狗熊的主力!”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罗地网(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罗地网(下) “杀——!”火炮阵被破,并不代表建奴就此放弃夺取山海关的美梦,皇太极刚快马跑回本阵不久,建奴军中的上百面牛皮大鼓立即敲响,上万由汉奸、蒙奸和朝奸组成的建奴步兵分批分次,排着松散的逼炮队形,抗着云梯,推着攻城云台、楯车和裹铁车,怪叫着冲锋杀向山海关。而在他们背后,另有一支建奴炮兵推着二十门建奴自己仿制的红夷大炮拼死向前,抢占炮位装弹填药,妄图用这种射程只有三四里的仿制火炮压制山海关城上守军火力,为步兵创造攻城机会。 “拿下山海关,解散军纪三天!砍下熊廷弼老蛮子脑袋,赏银五千!第一个杀进山海关,赏银一千,美女十名!”为了鼓舞士气,皇太极让每一个建奴将领都高声呼喊口号,务必要让自己的赏格被每一个建奴士兵知道。结果在建奴各级将领卖命的呼喊之下,被悬赏冲昏了脑袋的建奴步兵一个个双眼通红,象一群群疯狗一样嚎叫不止,脚步不停的冲向山海关关墙。也就在这时候,山海关上忽然响起一阵清脆如爆豆般的枪声,立于城墙背后的木制箭塔上硝烟弥漫,一排铅弹呼啸扑来。 “哈哈,狗蛮子,吓昏了头了,隔着三四百步就开枪,你们的枪是神仙的法宝……。”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建奴牛录见明军胡乱开枪,刚要大笑,却只觉得脸上象是被铁锤敲了一下,眼前一黑,又老又丑的脸上污血喷射,人也仰面朝天的摔下战马。而在他的左右,一个接一个的建奴牛录、甲喇发出哀嚎,或是脸上中枪,或是胸口中弹,不是惨叫着摔下战马,就是捂着伤口惨叫,“闯鬼了!蛮子的火枪怎么可能射这么远?打这么准?” “砰!砰!砰!”新的枪声陆续传来,张大少爷直接控制的狙击手快速装填弹药之后先后开枪,靠着千里镜和膛线的帮助,精确狙杀剩余的建奴将领。在第一轮齐射中侥幸未死的建奴将领这下子可再没刚才那么好的运气了,差不多是最多两枪下去,总有一个建奴将领惨叫着摔下战马,不死也重伤,而且不管建奴将领怎么叫有鬼有黄大仙都没有用,只要是身上穿着将领铠甲的,就一定逃不过张大少爷狙击队的毒手,甲喇级别的幸运儿更是常常被三四名明军狙击手盯上,即便撞大运躲过前几枪,也一定躲不过后面的第三枪和第四枪,阵亡率高达百分之百!这么一来,才那么短短片刻下来,能够好生生骑在马背上的建奴将领都已经成了稀有动物——脸色苍白嘴唇发抖的稀有有害动物。 正所谓四两拨千斤,明军狙击手干掉的敌人虽然不多,总数也不过几十人,但中、下级将领迅速大批量阵亡,对建奴军队带来的士气打击却是难以想象的沉重。没有了将领指挥驱逐,眼中又看到自己队伍的将军莫名其妙惨死,几乎每一个建奴士兵都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气,怪叫声音的小了,冲锋的速度也慢了,个别特别胆小的士兵干脆已经撒腿就跑,不过很好,建奴的督战队一向比较称职,接连砍死了好几个逃兵,这才把冲锋阵形重新稳住。 见此情景,拿着从宁远弄来的望远镜观察战场的代善和皇太极一起脸色大变,异口同声叫道:“张好古小疯狗!”喊罢,代善还脸色苍白的大叫了一句,“难道张好古小疯狗已经到了山海关了?” “不可能。”皇太极果断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张好古小疯狗在山海关里,那我刚才过去和熊老蛮子答话,以张好古小疯狗的无耻性格,铁定已经叫火枪手开枪打死我了!”皇太极这话确实不错,张大少爷刚才如果在山海关东门,那么皇太极敢到山海关城下喊话,绝对已经被三四十个明军狙击手打成蜂窝煤了——只是张大少爷已经被爆脾气的老丈人赶到了西门,认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熊廷弼又没有张大少爷那么下作,喜欢连打着白旗的敌人使者都杀,所以皇太极才侥幸拣回一条小命。当然了,当时如果张大少爷在山海关东门,开枪干死了皇太极,那么汤古代亲自率领的三千建奴精锐也不可能从海面迂回登陆,所以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既然不是张好古小疯狗,那熊老蛮子手里怎么可能会有打这么远和这么准的新式火枪?”代善惊讶问道:“宁远那个人不是说了吗,魏老太监鼓动蛮子皇帝下了一道旨意,蛮子军队中,除了张好古小疯狗的疯狗军,谁也不给装备新式火枪,就连辽东军队都不许装备!” “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张好古小疯狗秘密借给了他的老丈人几十支新式火枪,二是张好古小疯狗给熊老蛮子派遣了一支由神枪手组成的火枪队助战。”皇太极飞快分析,又向前方一努嘴,“二哥你看,关下的战斗已经打响了,张好古小疯狗的疯狗军如果就在这里,我们的军队也别想靠近城墙一步。” 代善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见山海关城下的战斗果然已经打响,自军步兵按照老战术,以楯车和裹铁车掩护弓手,放箭压制城上守军,云梯队则蜂拥过壕,将无数云梯搭上城墙,蚁附登城。明军也是以老战术守城,巨木撞梯,火枪弓箭阻敌,扔滚石檑木灰瓶砸人,战斗异常激烈,但明军队伍之中却并没有出现大量的新式火枪,对自军的火力压制较为微弱。看到这里,代善稍微松了口气,忙吼道:“楞着干什么?快打旗号,用红夷大炮打啊!” “轰隆!轰隆!”旗号打出,建奴的红夷大炮首先开始咆哮,向山海关城头和城中倾泄各种炮弹。但这么一来,建奴的炮兵阵地立即暴露了位置,熊廷弼特意留下来压制建奴炮兵的明军大炮也开始怒吼,集中火力轰击建奴炮队阵地,与建奴大炮展开一场在华夏大地还颇为罕见的火炮对战。只是建奴使用火炮的经验明显不足,大炮排列过于密集,在双方火炮精确度普遍不高的情况下,明军只需要集中火力轰击一个点即可,十炮下去至少能有三四炮蒙到建奴火炮队中,炸死炸伤大量建奴炮兵,甚至还能直接摧毁建奴火炮,建奴的火炮则要轰击松散排列与关墙上的明军大炮,十炮难有一炮打中明军大炮,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待到建奴发现这个问题调整炮队时,时间已经晚了,明军的火炮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火力优势了,建奴宝贵的炮队也已经折损了三成还多。 战况最为激烈的还是山海关城头,尽管将领大批阵亡,但战斗力极其强悍的建奴士兵仍然数次冲上城头,舍死忘生与明军士兵展开肉搏,熊廷弼亲手**出来的山海关明军也不甘示弱,扔下已经来不及装填弹药的火枪,提起刀枪便上前死战,以多打少奋力砍杀敌兵,填补缺口。而曹变蛟和马世龙两员明军猛将各提一把大刀,率领由精锐士卒组成的敢死队四处游走,砍杀补漏,所以建奴攻得虽猛,付出惨重代价却始终无法在墙上站住跟脚。城下的建奴士兵更是被雨点一般的擂木大石砸得鬼哭狼嚎,鸡飞狗跳,壕沟中密密麻麻布满建奴士兵尸体,还有建奴的楯车和裹铁车,本来开始还能发挥一下掩护弓箭手的作用,可是熊廷弼发下面子用上女婿发明的水龙喷油战术后,建奴楯车和裹铁车也很快在明军密集的火箭射击下化为熊熊燃烧的移动火堆,躲在楯车和裹铁车背后的建奴弓箭手也有不少被火油淋到又被火箭射中,变成一个个火人满地打滚,死得凄惨无比。看到这里,代善和皇太极破口大骂张大少爷歹毒发明之余,又只好派出第二轮攻城队伍,加强城墙攻势。 有了前车之鉴,建奴的第二波攻城军队可就第一个波那么雄壮了,尤其是那些建奴将领更是个个缩头缩脑,只敢躲在军队背后呼喊驱逐,威逼部下冲锋攻城,再没有一个将领敢向以前那样,冲到最前面身先士卒,带头攻城——建奴的各级将领虽然勇猛,可也不傻。但这么一来,建奴士兵们自然是上行下效,嘴上喊得凶猛,脚下前进的速度却可以和乌龟王八媲美,五里路跑了小半个时辰还没跑完一半,反倒是前方的攻城军队因为后援不继,被明军杀得节节败退,攻势大减。看到这画面,气得几乎发疯的代善叫来次子硕托,冲着他大吼道:“你带督战队上去,叫所有牛录甲喇给我带头冲!胆小畏战者,包括甲喇在内,不用请令,立斩!” “得令!”硕托大声答应,拍马冲到督战队中,领上百余个督战队士兵上前,追上眼看就要进入明军狙击手射程的建奴第二波攻城队,举刀吼道:“摄政贝勒有令,所有牛录甲喇必须身先士卒,带头攻城,违令者,立斩!” 建奴军规极严,看到督战队雪亮的钢刀,建奴各级将领再害怕明军狙击手也没用了,一个个只能硬着头皮拍马上前,口中大声呼喊,催促军队加快速度冲锋。但硕托并不满足,又拍马追上一个明显在畏手畏脚不敢冲锋的建奴牛录,举刀吼道:“给老子冲,再敢耍花招,老子马上……。”话音未落,山海关城墙后方的狙击塔上枪声齐响,两颗子弹准确击中硕托,其中一颗子弹恰好击中硕托额角,从太阳穴钻入脑中,伤口鲜血和脑浆喷出,硕托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一头栽下战马,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妈呀!快跑啊!”硕托死在面前,那建奴牛录惨叫一声,下意识的掉转马头,夹马就跑。有人带了头,其他侥幸没被干死的建奴将领有样学样,争先恐后的掉转马头逃跑,建奴士兵不知所措,队伍顿时大乱,而腾出手来的明军大炮也抽空往这边轰了几炮,又干死了不少建奴士卒,更是增加了建奴队伍的混乱,无数建奴步兵撒腿就跑,第二波攻城队干脆连山海关城墙都没摸到,就已经彻底溃散。 军队不争气成这模样,儿子也又挂了一个,代善气得几乎快要吐血了,在阵前一口气砍了十几个带头逃命的牛录甲喇,同时为了掩护奇袭队伍,代善又硬着头皮派出第三波攻城队伍,正面牵制山海关主力,顺便看看有没有运气正面攻破山海关——虽然代善自己都不敢寄太多希望,正经科班出身的熊廷弼打硬仗的本领,可是比他那个野路子练出来的不良女婿强太多了。同时代善疯狂大吼,“再派人去给汤古代传令,让他登陆了就马上夹击山海关!拿下了山海关,我在父汗面前给他请功,封他为第五贝勒!” ……………… 其实代善完全可以不用浪费力气去催促汤古代的,一直挂着署理正白旗主头衔的汤古代比他还急着杀进山海关,建立不世功业——没办法,原先的正白旗旗主皇太极不仅回到了辽东,逐渐洗清了被张大少爷无耻栽赃的叛徒内奸嫌疑,而且还凭着自身的出众才智,越来越获得努儿哈赤和代善的重用和信任,做梦都想真正成为正白旗旗主的汤古代不妒忌发狂、紧张得小心肝提到嗓子眼,那就是真的有鬼叫了。所以这次代善决定走海路奇袭山海关西门后,觉得这是天赐良计的汤古代不仅自告奋勇坚决请战,还把整个正白旗的家底都带来了出来,三千最精锐的正白旗舍骑乘舟,悉数上阵,发誓不拿下山海关绝不收兵! 当代善刚发起第二波攻城的时候,汤古代的三千正白旗精锐就已经迂回到了老龙头南面五六里处,派小舟侦察岸上并无敌情,汤古代当即下令船队靠岸,队伍登岸集结,运载建奴军队的神秘船队怕暴露行踪,汤古代的军队刚刚全部登岸,船队连招呼都没打便即迅速扬帆离去。汤古代也不着急,赶紧整顿了军队,宣布了胜利奖赏,立即便带着军队杀往东北方向,扑向山海关西门。 虽说这次乘船奇袭不可能携带太多战马,但五六里的路程对马战步战都神勇无比的建奴精锐来说,实在又算不了什么,才用了半个多时辰,偃旗息鼓的汤古代军便已借着草木掩护,摸到了山海关西门视力能及的边缘,再派出斥候上前侦察时,斥候的回报让汤古代喜出望外——山海关西门外虽然驻扎有千余军队,但是西门的关门完全敞开,根本就没有关闭——这也就是说,就连让内应冒险打开关门的麻烦都不用了。汤古代暗叫一声天助我也,赶紧起身吼道:“弟兄们,跟我冲,杀蛮子一个措手不及!拿下山海关,城里银子女人全是你们的!” “杀——!”有了汤古代的许诺,三千建奴精锐士气大振,迅速整理好队伍,一起大喊一声,举着刀便步行冲向两里外的山海关西门。但出乎汤古代预料的是,关外驻守那支明军就象没看到他们和听到他们的喊杀一样,压根就没有半点突然被袭的惊慌失措模样,只是不慌不忙的整理队伍,慢条斯理的摆阵迎战。汤古代虽然知道肯定有些古怪,但事已至此,汤古代也只能硬着头皮举刀高吼,“弟兄们,冲啊!杀散蛮子,让蛮子军队看看我们大金勇士的厉……。” “主子,快看!”汤古代的副手右梅勒额真图尔格忽然尖叫一声,打断了汤古代的嚎叫。汤古代一楞回头,却见那千余明军士兵忽然全部披上了白袍,整齐擎出一支支顶端带有暗黑三棱尖刀的古怪步枪,同时军中忽然竖起一面白底红字的陈旧大旗。连建奴文都不认识的大文盲汤古代赶紧问道:“旗上是什么字?是那支蛮子的军队?” “屠奴军!”认识几个汉字的图尔格再次尖叫,失魂落魄的惨叫起来,“是屠奴军!是那个卑鄙的魔王,无耻的杀人狂、残害我们大金千千万万将士和百姓的刽子手、我们所有大金国每一个子民共同的死敌——张好古小蛮子的疯狗屠奴军!” “疯狗军?这怎么可能?”汤古代一阵天旋地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好到这地步,偷袭山海关背面竟然撞见了建奴的头号死敌——张大少爷的屠奴军!然后汤古代第一个念头的就是,“早知道我有这运气,应该叫几个蛮子奴才去江南买几注**彩的。” “砰砰砰砰!”图尔格的惨叫当然不可能让所有建奴士兵听到,结果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建奴士兵冲锋不止,迎面就撞见了屠奴军膛线火枪齐发。爆米花般连绵的枪声中,建奴精锐哀嚎着象割麦子一般倒下,飞溅的鲜血,瞬间染红的建奴脚下的土地,后面的建奴精锐难以收住冲锋势头,又被膛线火枪接连击中,绝望的惨叫着成片成排的倒下,在两军堆起一排整齐的尸墙——这些建奴士兵可不是代善用来攻打东门的异族炮灰,而是每一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建州狗奴,每一个都是建奴军队的精华和战斗主力啊。 “天哪,怎么在这里碰上疯狗军?怎么办?怎么办?”看到最精锐的士兵象割麦子一样成排成排倒下,汤古代彻底的绝望和不知所措了,往来路逃吧,运载自己们的海船早已经溜了,再往南又是蓟门军队的天罗地网,自己的军队无粮无援,一头扎进蓟门军队的包围圈,恐怕连一个都逃不出来!拼死往前冲吧,前面的屠奴军士兵火力也密集得象是雨点冰雹,建奴士兵连可以放箭的距离都冲不到,就已经满身血眼的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再怎么亡命冲锋,都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杀啊——!”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候,汤古代军背后忽然又杀声四起,马蹄震天,一队明军骑兵策马冲来,与屠奴军军前后包夹汤古代军——熊廷弼和张大少爷都不傻,山海关这样的大战,当然不可能不动用蓟门巡抚阎鸣泰的军队作为预备队预防万一,只是这么一来,汤古代的三千精锐可是连南逃的机会都没有了。阎鸣泰亲自率领的五千骑兵迂回包抄,呈半圆形扑向建奴,眨眼之间就与屠奴军联成一片,重重包围住了汤古代的残军,后面则还有大批大批的明军步兵随后赶来,不断加深包围圈纵深。 退路已经完全堵死了,前方又冲不过去,无奈之下,汤古代只得下令全军停止冲锋,收缩成团,伺机突围。明军也没有急于收缩包围圈,战场暂时陷入宁静,惟有东北方向的喊杀声依然不绝,白热化的山海关东门攻防战仍在持续。这时,屠奴军奔出一个打着白旗的使者,冲到近前用建奴语叫道:“放下武器投降,饶你们不死!” “放屁!”汤古代的才干虽然远不及皇太极,但建奴的傲气和骨气还是有点的,用大骂回绝了明军的劝降。屠奴军使者也不勉强,马上掉头回阵,而屠奴军背后也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出手推二十门佛朗机小炮,原本就打算学白起杀光降兵的张大少爷在城楼上一声令下,张石头挥动令旗,二十门火炮一起开火,将石头铁角一般轰向建奴军队。隆隆炮声之中,建奴精锐队伍中四处开花,建奴精锐绝望的惨叫声也在山海关西门外的战场上回荡起来。临时抽调到了西门的几个屠奴军狙击手也找到了汤古代的所在,几颗子弹下去,做梦都想当上真正正白旗旗主的汤古代翻身落马,带着未完的夙愿毙命枪下,死不瞑目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反击计划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反击计划 “杀——!杀——!杀——!”山海关东门的激战还在继续,建奴大军也还在一波接一波的向山海关关墙发起冲击,天空上箭矢铅弹来往如蝗,关上关下人来往如蚁,杀声如雷,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白热化的战斗激烈异常。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建奴的冲锋势头虽猛,但限于地形劣势,二十门得罗刹国人帮助仿制的红夷大炮也被明军火炮摧毁大半,严重缺乏有效的攻城手段,接下来除非出现奇迹,或者是横下心用尸体填满壕沟,堆起上城尸山,否则再怎么打,都拿山海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无可奈何了。 建奴从来都不擅长攻坚,这是明军和建奴自己都承认的事实,以往的攻坚大战,建奴除了靠内应打开城门——比如沈阳之战和广宁之战,还有就是寄希望于明军怯战退缩,主动放弃城池——比如广宁之战后熊廷弼主动放弃宁远和锦州等城,可一旦遇到万众一心拼死坚守的明军城池,建奴也就无可奈何了——比如张大少爷指挥的锦州大战。而这次的山海关不仅城池比锦州更坚固,工事更完善,火力也更强大,建奴也就更只能望城兴叹了。 尽管种种客观条件和不利局面放在面前,代善和皇太极还是寄希望于奇迹出现,还是把一支支炮灰一支支精锐派上前线,去和明军死耗,牵制明军的主力,为汤古代的奇袭部队创造机会。这么一来,建奴主力的伤亡也就非同一般的大了,短短三四个时辰下来,建奴在正面战场上损失的兵力已经接近四千,十几支牛录队彻底从编制中消失,轻伤重伤被残疾的士兵更是无可计数,遍身血染的躺在建奴本阵背后哭泣呻吟,惨景令人不忍卒睹。但是让皇太极和代善心急如焚的是,山海关城上的明军将士仍然在有条不紊的浴血奋战,没有半点背后遭袭的混乱苗头,倒是建奴的各级将领不断跑到面前哭诉,“大贝勒,四贝勒,不能打了,不能再这么打了,蛮子的城池太坚固,士兵也太顽强了,做这么打下去,只会让我们的勇士白白送死啊。” “汤古代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还没有动静?”再一次骂前来哭诉的将领,急得团团转的代善伸长脖子张望着根本不可能的山海关后方,抹着汗水吼叫道:“为什么还没动手?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是宁远的海船没把他们送到山海关后方,还是被蛮子军队发现了?或者杨麒那个狗蛮子言而无行,没有打开关门?” 没有人能回答代善的问题,包括皇太极在内的建奴高级将领个个都是愁眉深锁,大眼瞪小眼,揣揣不安而又无可奈何。半晌后,努儿哈赤第七子阿巴泰小心翼翼建议道:“二哥,要不暂时收兵吧,反正山海关从正面肯定打不下来,倒不如让军队退下来稍作休息,减少士卒伤亡,等四哥得手了,我们再攻城也不迟。” 代善有些动心,但又为难说道:“可我们退下来以后,蛮子军队也可以得到休息,分出心来留心西门,万一老四的奇兵被蛮子发现,那老四的三千精锐不就危险了?”说罢,代善又转向皇太极问道:“老八,你觉得老七的主意怎么样?要不要让军队撤回来稍微休息一会?”皇太极同样为难万分,半晌才答道:“二哥看着办吧,小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问了等于白问!”代善吼了一句,又看了看天色,发现阴霾的天空光线越来越暗,时间已然接近傍晚,而且还有变天降雪的迹象,再看看五里外的山海关关墙,见关墙上的战斗依然极其激烈,明军的大小火炮仍然在咆哮不绝,拼命轰击城下自军队伍,各种各样的守城武器也在肆虐发威,疯狂收割着自军士兵的宝贵生命,城下深达一丈的壕沟则几乎被自军士兵的尸体完全填满,被火油烧焦的尸体臭味隔着五六里远飘来,仍然是恶臭无比,中人欲呕,既看不到半点明军内乱的征兆,也看不到半点破城希望。迟疑了许久后,代善终于长叹一声,“别让士兵送死了,鸣金吧,蛮子也很累了,汤古代如果能动手,肯定还有希望。” “铛铛铛铛!”鸣金铜锣敲响,苦战一个白天死活冲不上城墙的建奴士兵如蒙大赦,扔掉无用的云梯,抱着脑袋掉头就跑。关上明军欢声雷动,更加卖力的拼命开炮放箭,尽最大限度消灭敌人,直到建奴败军逃回本阵,逃到明军火炮实在无法企及的射程之外,关上的各种武器才彻底安静下来,惟有明军将士的欢呼声依然持续,震得群山回荡,大海扬波。听到这饱含嘲讽的欢呼声与欢笑声,代善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大骂道:“狗蛮子,让你们先乐一会,天就要黑了,汤古代也可以动手了,到时候有得你们哭了。” “二哥,我认为四哥永远没办法动得了手了。”皇太极脸色苍白的说道:“如果四哥有机会动手,早就动手了,走海路迂回到山海关背后,最多一个时辰就足够了,可现在一个白天都过去了,四哥那边还是渺无音信,这证明四哥那边肯定已经出事了,我现在只是祈祷四哥的损失能小一些,他带去山海关背后的三千军队,可都是正白旗的精华啊。” “不可能吧?蛮子在山海关精锐,都被我们牵制住了,就算老四的奇兵被发现,熊老蛮子又能抽出多少兵力去对付他?”代善抱着一线希望问道。皇太极绝望的答道:“可如果熊老蛮子从一开始就是用诈降计来诱使我们偷袭山海关背后呢?他不会抽调蓟门阎鸣泰蛮子的军队来伏击四哥?”说到这里,皇太极又满腹疑惑的说道:“不过最让我搞不懂的是,杨麒蛮子的人品向来都不怎么样,绝对不会伟大为了蛮子朝廷牺牲自己,和熊老蛮子的关系也极其恶劣,又怎么心甘情愿的给熊老蛮子卖命?用苦肉计来诓我们上当?而且各方面的情报都显示,熊廷弼那个老蛮子一向自命清高,为人傲慢自信,是从来都不喜欢用诈降计之类的下作计策的,怎么这次会用出这么下流的招数?难道……。” 说到这里,皇太极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惨叫道:“难道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就在山海关里?那个小蛮子是条不择手段的疯狗,只要能打击我们,杀害我们的将士,他可是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而且杨麒蛮子是靠他举荐才当上山海关总兵的,他的话,杨麒蛮子绝对不敢不听!” “张好古小疯狗就在山海关里?不可能吧?他一直没露面啊?”代善的脸上也没了血色,仔细一分析,代善也觉得皇太极言之有理,诈降诱敌之类的下作手段——那可是张大少爷的拿手好戏。恰在这时,阿巴泰又叫了起来,“二哥,八弟,快看,山海关城楼上又竖起了一面军旗!”代善和皇太极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果然发现山海关城楼上又竖起了一面军旗,大文盲代善看到这面军旗倒没什么,皇太极却当场瘫坐在地上,惨叫道:“四哥完了!是屠奴军军旗,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果然就在山海关里!” “报——!”这时,又有一个建奴斥候快步冲来,冲到代善和皇太极面前跪倒大哭,“贝勒爷,大事不好了,四主子的人头,不知为什么被蛮子军队挂在了城墙上!还有蛮子大喊,说四主子已经全军覆没了,叫贝勒爷你们赶快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受死!” “收兵,回营。”剧变当前,代善也顾不得去替兄弟和三千精锐伤心了,下意识的吼道:“快收兵,回营坚守,那条小疯狗肯定又要玩花招了,咱们千万不能上当!晚上加三倍……不,加五倍斥候,那个不要脸的小蛮子最喜欢偷袭,要防着他劫营!” “张好古小疯狗回辽东了?”其余的建奴将领也早成了惊弓之鸟,二话不说马上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吼,“快撤!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又来了,都给老子小心,小心!那个狗蛮子又要玩花样了!”而建奴士兵也大部分都吃过张大少爷的苦头,听说张大少爷重回辽东,一个个早已吓得三魂飞了六魄,下意识的撒腿就跑,不少士兵干脆连武器都扔下不要了,抱着脑袋一个比一个跑得更快,惨叫声此起彼伏,“张魔王回来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张魔王又回来了,他又来折磨我们了————!” ……………… 与此同时的山海关城楼上,张大少爷用望远镜看到建奴狼狈逃命的景象,不由大为满意,向监军纪用自吹自擂道:“纪公公,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的军旗只要往山海关城楼上一插,狗建奴就非得逃命不可!”纪用则苦笑答道:“探花郎的威名,确实可以有让建奴闻风而逃的效果,不过探花郎你也要小心——因为熊督师已经站在你背后了。”话音未落,张大少爷已经捂着脑袋惨叫起来。 “混帐,你是宣大总督,山海关是辽东督师治所,谁允许你把军旗插在老子山海关城楼上的?”熊廷弼又是重重一拳砸在张大少爷脑袋上,咆哮道:“把你的军旗扯下来,想挂军旗,回你的张家口和山西镇大同府挂去,别把老子的山海关弄脏了。” “岳父大人,我也是帮你啊。”张大少爷惨叫解释道:“岳父你没听说过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吗?我的军旗忽然一挂,狗建奴以为我又什么计谋,肯定士气大泄,军心动摇,再也不敢用……。”话没说完,熊廷弼又是一脚踹在张大少爷屁股上,咆哮道:“兔崽子,想说老子不如你是不是?老子要靠女婿的军旗吓退建奴,传扬出去,老子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马上去把军旗扯下来,否则老子一脚踹死你!” 争论半天,张大少爷始终还是不敢背上对岳父不孝的骂名,老老实实的亲自摘下军旗,交给吴六奇军队执掌,又乖乖的随着熊廷弼回到辽东督师衙门,与辽东众将庆祝今日大胜,顺便商量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在会议上,张大少爷第一个发言道:“依我之见,建奴此战失利,必然再不会来山海关下白白送死,只会选择班师撤退!而我军大胜之后,士气高昂,海上又有登州巡抚孙元化和天津巡抚毕自严的水军正在日夜兼程的赶来增援,所以我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出兵追击,与水军紧密配合,前堵后追,积极扩大战果,力争歼灭这支建奴主力!” “探花郎所言有理,但是我们追击建奴的困难也太大了,不利条件也很多。”熊廷弼的幕僚茅元仪分析道:“第一,现在已经入冬,海面季风对我们大明北上的水军不利,天津水军和登州水军至今还没有抵达山海关,自然也很难按时抵达预订作战地点,完成阻击任务。第二,宁远军队虽然没有公开叛变,但是自从宁远兵变之后,宁远军队对朝廷和熊督师的命令早已是置若罔闻,听宣不听调,指望他们出兵阻击,配合我们阻击建奴,那是做梦!第三,山海关中能够出动的追击军队,大概也就一万五到两万之间,而建奴六万军至少还有四万五千左右,北面又有两万建奴军队接应,敌众我寡,追击路上全是野战,只怕我们不但吃不掉建奴,反过来还可能遭到重创。” “言之有理。”熊廷弼点头,粗声粗气的说道:“这三条还只是大麻烦,小麻烦更多,你们看外面天上,已经开始飘雪花了,这大雪一旦封山,我们的粮草辎重转运就更困难了,军队行军的速度,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大雪封山,对我们困难,对建奴来说,还不是一样困难?”张大少爷毫不客气的反驳道:“而且在我看来,稍微的三大麻烦,对我们的影响也不大,第一,建奴军队携带有大量从宁远城外劫掠而来的百姓粮食,舍不得丢弃,带着这么多粮食行军,建奴的行军速度肯定也会大受影响,再加上我们的追军牵制,建奴的行军速度只会更慢,登州水师和天津水师完全有可能准时抵达战场。第二,宁远军队虽然不会出兵阻击建奴,可他们也不敢公然出兵帮助建奴,所以这一条麻烦不大。第三,我们的兵力虽然不多,但谁说我们追击就一定要和建奴野战硬拼?建奴掉头打回来,我们不会掉头跑吗?建奴军队敢在路上过多的耽搁时间?对我们来说,我们的军队只要咬住建奴的尾巴就行了,一点点一口口的吃掉建奴,削弱建奴的力量,最后在预定战场上与水师配合,再一口气吃掉这支建奴主力!” 熊廷弼不动声色,闭目盘算许久后,熊廷弼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张大少爷沉声问道:“兔崽子,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把预定战场设在多么地方?” “塔山!”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建奴撤军返回辽东,必经塔山,此地东依渤海,西连白台山,山海连接最窄处,仅有二十余里(十二公里),我们的水师登岸即可投入战场,布置阻击!” “张宪台,为什么不是小凌河?在河上阻击,对我们的水师来说,不是更有利?”张大少爷的幕僚史可法提了一个比较低级的问题。话音未落,山海关众将已是一起大笑,张大少爷也微笑解释道:“宪之兄,你这个建议,如果是在其他季节,倒是相当不错,但山海关这里都已经降雪了,小凌河那边肯定也已经冻上了,我们的水师根本就没办法进入战场。” “学生无知,让诸位将军和大人见笑了。”史可法老脸一红,赶紧道歉。张大少爷则收起笑容,严肃说道:“但宪之兄你提醒了我一件大事,在建奴回师的路上,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重创建奴!” “六州河(今六股河)?!”熊廷弼眼睛一亮,首先反应过来。张大少爷点头答道:“岳父果然高明,六州河距离山海关仅有一百三十里,是不冻河,中下游河宽基本上在一里以上,甚至更宽!建奴渡河只能搭建浮桥,举凡军队渡河之时,向来就是军队最混乱也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这也就是说,等到他们的军队渡过一半,也就是我们动手重创建奴的最好机会了。” “在六州河重创建奴,这点老夫赞成。”熊廷弼点头,又迟疑道:“至于让水师在塔山阻击建奴,这点还得仔细商议,水师的士兵战斗力比较差,毕抚台和孙抚台能不能打阻击战,敢不敢打阻击战,还是一回事。” “谁说我们不能打了?”熊廷弼话音未落,门外已经进来二人,其中一人激动的叫嚷道:“熊督师,你放心,只要你能杀光建奴,还有收拾宁远那帮毒瘤,给我弟弟报仇!我毕自严那怕是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给你挡住建奴!”另一人也大叫道:“熊飞白,你可太不够意思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多年的老同僚了吧?你竟然敢说我不敢打硬仗,你对得起我不?” “景会,初阳,你们终于来了!”熊廷弼大喜过望,从座椅上一跃而起。原来匆匆进厅的不是别人,正是走海路北上增援山海关的天津巡抚毕自严与登莱巡抚孙元化。毕自严一边行礼,一边急匆匆的说道:“熊督师,不要犹豫了,我刚才听说你们准备派我们的水师去打阻击战,没问题!我从天津带来了一万五千军队,初阳兄也从登莱带来了一万三千军队,个个士气高昂,以一当十,你叫我们去那里阻击,我们就去那里阻击,我们那怕是用身子去挡,拿命去拼,也要给你挡住建奴!” “没错,我还带来了三千预备屠奴军,绝对能打。”孙元化一边向熊廷弼保证,一边向吹胡子瞪眼睛的张大少爷笑道:“探花郎,你可不要生气,你把胶州兵练成了屠奴军,我眼红啊,所以就厚着脸皮从你的兵源地招了几千士兵,抢了你的兵源,还请你不要生气,多多原谅。” “原谅你?做梦!”张大少爷故作愤怒的叫嚷,“你知不知道,我这次补充兵员,张大炮都得跑到义乌去征兵了,路上差旅费和伙食费,你给我赔来!赔来!”——结果很自然的,张大少爷叫嚷自然招来熊廷弼的熊掌和怒吼,“兔崽子,胶州本来就是孙巡抚的治地,你在胶州招兵,孙巡抚没怪你挖他的墙角就算了,还好意思要伙食费?” “岳父大人,小婿只是开个玩笑嘛。”张大少爷委屈的捂着头惨叫,又招来在场众文武官员的一阵大笑。笑声过后,蓟门巡抚阎鸣泰也站了出来,向熊廷弼抱拳说道:“熊督师,下官也赞成张探花的阻击计划,熊督师如果觉得兵力不足,也不嫌弃的话,下官愿意率领蓟门的五千骑兵随军听用,为熊督师效力,为朝廷除去建奴大害!” “熊督师,打吧!打吧!”无数明军文武官员都整齐呼喊起来,期盼熊廷弼能够接受张大少爷的计划,挥师前堵后追,除去建奴这个华夏公害!而熊廷弼难得展颜一笑,微笑答道:“我开始担心的只是水师无法抵达战场,现在孙抚台和毕抚台的水师既然已经及时赶到了山海关,又坚决请战,老夫又怎么能畏战不出,辜负了他们的一番报国诚意呢?就这么办,打!在塔山全歼建奴!” “噢——!”明军众将一起欢呼起来。好不容易让老丈人听一次自己建议的张大少爷则仅仅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悦神色,因为张大少爷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机会还有一个重大漏洞,还有一支足以左右战场局势的力量埋伏在战场之侧,计划能不能成功,还是一个极大的未知数。 第二百六十六章 噩梦归途 第二百六十六章 噩梦归途 尽管皇太极已经再三确认,自己肯定是把张大少爷恨到了骨子里!恨到了骨髓里!恨到了五脏六腑和**里!——因为那个该天杀、该雷劈的张大少爷不仅毁掉了皇太极继承建奴汗位的希望,也毁掉了皇太极所拥有的自信、威望、名望、前途、亲情、希望和家庭!但皇太极也是直到今天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对张大少爷的痛恨、鄙夷、仇视和愤恨,原来还远远的不够深,不够重,也不够入骨!那份痛恨程度,用什么不共戴天、切齿痛恨、血海深仇、深雠大恨、枕干之雠、嚼穿龈血之类的成语来形容,都是远远不足,起码要乘上一千倍、一万倍,或许才能表达皇太极对张大少爷的恨意之万一! 皇太极发现这个事实的日子是在山海关大战结束的第二天,同时也就是大明天启八年的十月二十九这天,这天清晨,本来还在为是否继续攻打山海关而犹疑不决的建奴高级将领忽然目瞪口呆的发现,风雪交加中,山海关侧面的渤海海面上,一夜之间忽然出现了两支庞大得极其过份的明军舰队,密密麻麻的停泊在山海关东侧,高耸的桅杆和随风飘荡的火红大明军旗几乎将海面掩盖,船上明军水手和士兵吆喝呼喊之声,隔着十几里地都听得清清楚楚。看到这景象,不管是摄政贝勒代善还是老奸巨滑的皇太极,都立即彻底死了攻取山海关的心思,赶紧下令拔营收兵,撤回辽东大本营。 也就在这时候,令代善和皇太极更加心惊胆战的事情发生了,两支明军舰队竟然没有登岸作战,在山海关只是稍作停留就立即顶风北行,划着船浆顶雪破浪,直接扑向建奴大军退路的方向!至于这两支舰队北上的目的是什么,代善和皇太极用小脑分析都能猜到——抢占有利地形,构建阻击阵地,堵死自己们的退路,把自己们困死在狭窄的辽西走廊某个部位,继而把自己们全部歼灭!发现了明军这个恶毒的战术企图,代善和皇太极更是不敢怠慢,一个劲的只是催促军队加快速度拔营,收拾好行李包裹赶快逃命。 包裹和行李倒是迅速收拾好了,军队也开始往北跑了,可就在这时候,一件令皇太极和代善气爆肚皮的事情发生了,张大少爷亲自领着包括一千屠奴军在内的六千明军骑兵出关,在山海关外摆出了出击阵形,而在张大少爷身后,则是蓟门巡抚阎鸣泰亲自率领的五千骑兵,在阎鸣泰军背后,又是大明辽东督师熊廷弼亲自率领着万余大明步兵骑兵,带着大量的粮草辎重押阵,摆出了一个三段式的追击阵容!很明显,熊廷弼和张大少爷这对狼狈为奸的翁婿搭档摆明了不想让建奴大军安然撤军,准备追上来和水师前后夹击,歼灭这支由大半个建奴家底组成的建奴主力! 有人肯定要问了,既然建奴野战能力明显强过明军,张大少爷的嫡系也只有千余名弹药都已经打光的屠奴军将士在军中助战,建奴军队为什么不掉过头来,集中兵力吃掉张大少爷手里的六千骑兵?答案是,皇太极和代善并不笨,也在路上摆开阵势,准备干掉张大少爷这个公认的建奴祸害,可问题是,张大少爷实在太狡猾了!建奴走张大少爷走,建奴停张大少爷停,建奴如果掉头杀来,张大少爷也极不要脸的掉头就跑,始终和建奴军队保持十里左右的追击距离!就象一块牛皮糖、又象一条癞皮狗,死死咬住建奴大军的尾巴,拖住建奴大军的撤军后腿,让让建奴上上下下从将军到奴隶都夜不能眠!食不知味!就连五谷轮回之时,建奴的士兵、将领、主子、奴才和阿哈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随时准备好提起裤子就跑,免得被那条该天杀的疯狗咬住,一口咬死! “该死的狗蛮子,有本事过来和老子决一死战!”张大少爷一天多时间里第六次逼近建奴十里之内,负责殿后的建奴第三贝勒莽古尔泰刚摆出反击阵容,那边张大少爷又掉头就跑,快要气疯的莽古尔泰也彻底抓狂了,大吼大叫着命令道:“追,给老子追!一定要杀光这帮烦人的狗蛮子!杀——!” “杀——!”吼叫声中,八千建奴铁骑扬蹄狂奔,裹着风雪杀向后方的张大少爷。张大少爷则率军狂奔,拼命南逃,气红了眼的莽古尔泰紧追不舍,一口气追出二十余里。可就在这建奴大军前后脱节的时候,道路两旁忽然杀声四起,地面上无数绊马索跳跃飞舞,头顶上箭石雨点落下,阎鸣泰亲率蓟门骑兵左右杀出,火炮火枪一起招呼,从两翼狠揍莽古尔泰骑兵,前面的张大少爷也掉头杀来,三面包夹莽古尔泰。莽古尔泰三面受敌,拿手的集团冲锋战术无法发挥,只能仗着武勇拼死作战,与明军骑兵杀得难分难解,这时,熊廷弼的后续军队也已经赶来支援,手提九环大刀的熊廷弼一马当先,六十三斤重的大刀挥舞开去,轻而易举就能把带甲建奴连人带甲砍作两截,就连莽古尔泰都不敢当其锋芒,熊廷弼的得力助手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也不客气,两柄钢枪刺挑砸戳,舞得是密如雪花,在万军丛中左冲右突,当者无不披靡。还有张大少爷麾下的吴六奇和马世龙二将也是两号猛人,一个以百斤铁锤,一个雪亮弯刀,在敌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莽古尔泰极其倒霉的同时碰上这么多在全天下都数得上号的明军猛将,自然是被杀得节节败退,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最后还是代善和皇太极发现情况不妙,亲领大军来救,明军军中才铜锣乱响,三支明军一起开溜,眨眼之间就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的建奴士兵战马尸体。 “老五,谁叫你追这么远的?”一统计发现死了七八百个最精锐的正蓝旗骑兵,摄政贝勒代善气得几乎要发疯了,冲着莽古尔泰大吼大叫道:“你难道不知道,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最拿手的就是玩诡计设陷阱?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的损失起码要大一倍,你知不知道?” “那条小疯狗太烦人了,咬在屁股背后就不放,不把他干掉,我们别想顺利撤军。”莽古尔泰头脑公认的比较简单,粗声粗气的答道:“如果我不把他赶走,不理会他,那条疯狗忽然发力,偷袭我的殿后军队怎么办?” “他敢!”代善大吼道:“我们的兵力占优势,只要前后不脱节,那条小疯狗赶来偷袭你的殿后军队,我们前队一掉头,马上就可以把他千刀万剐!” “二哥,五哥的话是对的,不把张好古这条疯狗赶走,我们要吃大亏。”皇太极这次终于和莽古尔泰站在了同一阵线上,用极其愤恨的声音说道:“那条小疯狗把我们咬得这么紧,就是要拖住我们,让我们无法全速撤军,给他的北上船队争取抵达预设战场布置阻击阵地的时间,而且随时找机会慢慢的一点点削弱我们,等到时机成熟,再一鼓作气干掉我们!”说到这,皇太极又指指北方,满脸焦虑的说道:“最让我担心的还是前面的六州河,那条河最狭窄的地方都有一里多宽,我们的军队无法涉水过河,只能搭建浮桥——那条小疯狗也许就是在等那个机会,一口气吃掉我们两三成的军队!” “六州河?”代善仔细一回忆,发现来的路上渡过六州河时,那条河确实无法涉水渡河,只能搭建浮桥穿过河流——对一支急于撤退又有追兵紧随不舍的军队来说,这样的地形无疑就是一个巨大的噩梦,渡河一旦遭袭,前面的军队回不来,后面的军队退不了,想不损失惨重都难!盘算到这里,代善赶紧收住对莽古尔泰的愤怒,转向皇太极问道:“老八,那依你看来,我们该怎么摆脱后面那只疯狗?顺利渡过六州河?” “只要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继续咬住我们的尾巴,我们就别想顺利渡河!”皇太极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句,又叹气的说道:“至于摆脱这条疯狗,目前我还没有想到太好的主意,不过还好,天已经快要黑了,我们至少要在明天傍晚之前才能抵达六州河,我们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准备。” 冬天昼短,天确实快要黑了,尽管归心似箭,但考虑那条无比擅长偷袭奇袭的阴险疯狗还在后面盯着,不管是代善和皇太极都不敢赌上一把,让军队连夜行军,选择了在赵率教军放弃的三山营堡废墟扎营过夜,让军队和战马休息一夜再北上撤退,同时出于对张大少爷低劣人品的鄙夷,代善和皇太极都选择了加派五倍斥候监视明军动静,免得张大少爷这条疯狗乘夜偷袭——以张大少爷的为人,这种事简直太有可能了! 吃过简单的晚饭,临时行营刚刚扎好,疲惫不堪的建奴士兵大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雪地里除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音外,也就只剩下了行营正中的伤兵痛苦呻吟声音,显得非常宁静,也非常之凄凉。在这种环境之中,建奴决策层的代善、皇太极和阿巴泰几兄弟围坐在篝火旁,绞尽脑汁都没有琢磨出摆脱张大少爷这条疯狗的好法子,只能大眼瞪小眼的愁眉不展,倒是莽夫莽古尔泰大叫道:“既然没办法避免偷袭,那干脆明天到了六州河后就别急着渡河,先摆开阵势,杀退跟过来的蛮子军队,我们再渡河不迟!”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上张好古小疯狗的大当了。”皇太极愁眉苦脸的说道:“这条疯狗摸准了我们急于北撤的心思,打的就是牵制我们的主意,我们如果摆开阵势准备迎战,他是绝对不会交战的,只是象饿狼一样守在我们旁边,等我们沉不住气他再动手。而且这么一来,我们的时间多耽搁一天,蛮子的水师就能早一天抵达预设战场,构建好拦截工事阻击我们。” “天这么冷,也不知道六州河会不会结冰?”阿巴泰满怀希望的说道:“如果六州河能冻得象小凌河、三岔河一样瓷实,我们就不用害怕渡河时被偷袭了。” “不可能,六州河是不冻河。”皇太极痛苦的说道:“山宗给我提供的辽西情报显示,六州河水流遄急,即便是在最冷的寒冬腊月都不会冻结,只能用船只或者浮桥渡河。”说到这,皇太极又叹了口气,苦笑说道:“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六州河的河水比较浅,河道也不算太宽,难以行驶海船,否则蛮子的水师杀入六州河拦截,那我们的情况才更不妙。” “也不知道蛮子的水师会在那里阻击。”代善闷闷不乐的叹道:“如果能知道蛮子水师的阻击阵地就好了,正驻扎在宁远城外的岳托两万军队迅速北上,抢占阵地,那我们也就不用担心蛮子军队前后包夹了。” “关于这点,可以让山宗想办法,蛮子的水师必经宁远海域,山宗肯定有办法摸清楚蛮子水师的目的地。”皇太极很有自信的回答。皇太极又正要分析明军最有可能的阻击阵地,南面的黑暗中忽然战鼓雷动,号角长鸣,杀声四起,震得周围树林中枝条上白雪蔟蔟而落,也吓得代善和皇太极一起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吼道:“张好古小疯狗偷袭,快整军迎战!” “快,快起来,都起来,蛮子军队来偷袭了!”建奴将领的奔走呐喊声中,疲惫不堪的建奴士兵或是挣扎着从马肚子下爬起来,或是挣扎着帐篷中冲出来,拿起武器,骑上战马,紧张的摆好阵势迎敌。可就在这时候,南面的号角声和战鼓声又嘎然而止,恢复了先前的雪夜宁静,同时又有几个建奴斥候快马奔来,大叫道:“贝勒爷,是佯攻,蛮子只是来了几百个骑兵,敲敲战鼓和吹吹号角就跑了。” “他娘的,这条疯狗!又来这套!”代善几兄弟破口大骂——上次在锦州,努儿哈赤一家可就被张大少爷这一手耍得够惨了。恼怒之下,皇太极吼道:“二哥,派一支军队去南面来路埋伏,蛮子军队如果又来这套,马上就干掉他们,杀掉一个蛮子算一个!”同样怒不可遏的代善当即答应,白天吃了大亏的莽古尔泰也自告奋勇,率领两千骑兵南下埋伏,准备一口气吃掉张大少爷的佯攻宣传队。 伏兵倒是安排到位了,可是出乎皇太极和代善预料的是,两个时辰过去,张大少爷竟然再也没有安排一支军队过来捣乱,似乎是已经发现了建奴伏兵一样,疲惫不堪的建奴士卒也得以安然步入梦乡,但是已经吃够了张大少爷苦头的努儿哈赤众子却没有一个敢合眼,只是围坐在火堆旁边鸡啄米一般的打盹,说什么都不敢完全睡去,因为他们太清楚张大少爷的恶劣性格了——让建奴大军好好睡上一觉,对张大少爷来说无疑是极其丢脸和极其没礼貌的事情。 “蛮子来了!蛮子来了!”皇太极和代善几兄弟确实没猜错,张大少爷对打扰他人清梦的缺德事是不会死心的,只是大大出乎代善和皇太极预料的是——张大少爷这次发起偷袭的方向竟然是建奴队伍正前方的北面!而更加出乎皇太极和代善预料的是,他们匆匆军队赶到现场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营地的乱军之中根本就没有一个明军,四处杀人放火挥刀砍杀的,全是穿着建奴服装的建奴士兵!很明显,张大少爷这个缺德得祖坟冒黑烟的大坏蛋让奇袭部队全部穿上了建奴士兵的服装………… 明军骑兵是怎么绕到建奴前方发动奇袭的?书中提醒一句,建奴驻扎的营地是明军放弃的前屯三山营堡附近,而这一带的地形,有一个长年驻守在前屯的叫赵率教的汉人坏蛋非常熟悉,那怕不打火把都能象白天一样的轻松行军,迂回包抄。只是这么一来,可算是彻底苦了可怜的建奴士兵了,风雪交加的黑夜之中忽然遇袭,放眼看去,微弱的篝火与火把照耀中,杀人放火的到处都是穿着自军服装的友军士兵,嘴里喊的也是简单建奴语,比如“蛮子来了”、“蛮子在那边”和“杀蛮子”之类的口号,对了,还有一句是“我是自己人”——而且不少人都是一边喊着这句话一边挥刀子乱砍! 紧张、恐惧与混乱之下,无数的建奴士兵都彻底昏了脑袋,为了自保,都选择了拼命挥刀砍杀试图靠近自己的同伴,继而引发同伴的多米诺骨牌反应,为了自保而不得不挥刀抵抗,与友军同伴厮杀成一团,又是这么一来,就连代善和皇太极兄弟都彻底搞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敌人了,雪夜中到处都是自军士兵捉对砍杀,到处都是自军士兵在杀人放火,敌我难辨,也无法辨。饶是代善久经沙场,皇太极老谋深算,此刻也拿这个混乱的局面束手无策,只能拼命大喊,“不要乱!不要乱!扯掉帽子,扯掉头盔,头上没有辫子的,就是蛮子!”只可惜乱阵之中,代善和皇太极就是有帕瓦罗蒂的嗓子也不可能把命令喊到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所以混乱还在持续,乱军还在拼命砍杀,而且还在越来越快的扩大和蔓延。 “杀啊——!”事实证明,咱们的张大少爷确实是极度无耻的趁火打劫高手,发现赵率教偷袭得手,马上就领着六千骑兵杀了过来。不过还好,莽古尔泰的伏兵还在这边等着,发现张大少爷人多势众和自军大乱也不敢夹击或者尾随攻击,只是赶紧跳出来拦截,给自军主力争取重整队伍的时间。可就在莽古尔泰和张大少爷乒乒乓乓打在一起的时候,已经被张大少爷带坏了的阎鸣泰和熊廷弼的骑兵也已经杀到,阎鸣泰的五千骑兵选择立即加入战场,和张大少爷联手猛揍莽古尔泰的两千骑兵,熊廷弼麾下的两员虎将曹文诏叔侄本想绕过战场直扑建奴主力,张大少爷则派人传令道:“不用过去,建奴人多势众,过去只会增加损失,赵率教撤除战场很容易,先集中兵力把建奴伏兵吃掉再说!”曹文诏叔侄甚是崇拜张大少爷的变态战绩,闻言不敢违抗,马上加入战场三军联手围攻莽古尔泰。 刀枪碰撞,杀声如潮,混乱的雪夜中,赵率教的八百轻骑奇迹般的牵制住了整个建奴主力,总兵力是莽古尔泰七倍以上的张大少爷、曹文诏和阎鸣泰三支明军,则极度无耻下流的联手围住了莽古尔泰的两千铁骑,以多欺少揪住莽古尔泰狠打,刀砍矛戳火枪轰,什么招势狠毒就用什么招势,那边代善和皇太极的主力又处于极度的混乱之中,根本无法象白天那样伸出援手,结果莽古尔泰自然也就惨得不能再惨了。被三支明军团团包围,左冲右突死活冲不出去,身边的士兵却越来越少,黑夜中队伍也越来越乱,最后莽古尔泰也没了办法,只能扔下大股军队不管,带着两百多最为精锐的骑兵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回了自军大营,剩下的建奴骑兵则被明军完全包围,彻底歼灭。 一口气吃掉了莽古尔泰的骑兵后,装扮成建奴军队的赵率教军早已乘乱逃出了战场,张大少爷发现建奴主力的混乱已有停止之势,当机立断放弃继续追击扩大战果的计划,率领全军撒腿就跑,结果又把好不容易才整理好军队领军追来的代善和皇太极气得半死。愤怒之下,代善疯狂大吼道:“这条疯狗,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不要脸!和他待在一起,连睡觉都不安生!这仗没法打了!连夜拔营北上,先给我赶到六州河畔再说!” 第二百六十七章 绝望之河 第二百六十七章 绝望之河 六州河,又名蒐集河,汉代称封大水,因汇大宁、建州等六州之水而得名,又因河之上游摩该图河、呼鲁伯楚特河、额里叶河、布勒图河及四道沟河五条支流汇入主流六州河,合而为六,由高台堡入辽西,经蛇山务入海,恰好将辽西走廊拦腰切成两截,中下游河床平均宽度为六百米,是辽西走廊上仅次于大、小凌河的第三大河。而这条在先前的辽东大战中声名不显的普通河流,又迎来它著入史册的一天,急于回师的建奴主力要渡过这条无法步行淌水过河的不冻河,雄心勃勃的明军将士则要坚决利用它的有利地形,在它的身边重创建奴主力,为最终歼灭建奴这条危害华夏多年的阴险毒蛇,奠定坚实基础! 十一初二傍晚,建奴大军率领抵达广宁中后所(今绥中)渡口,三支明军紧随其后,在南面十二里处的沙河驿扎下营寨,紧接着,双方军队立即开始了紧张的备战工作,建奴大军拼命抢搭浮桥,尽可能多的多建桥梁,为军队能最快速度通过六州河做好准备!明军则一边派出无数斥候严密监视建奴动静,一边抢扎无数浮筏,准备抢占上游放出带火浮筏,烧毁建奴浮桥,最大限度减缓建奴的渡河速度!与此同时,交战双方的高级将领也不约而同的召开战前会议,讨论作战计划。 “各位兄弟,各位大金国的将军、贝勒,我们大金军队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首先来介绍建奴这边的作战会议,会议刚一开始,建奴摄政贝勒代善就用极其严肃的口气向在场诸将说道:“在我们的前方,是一条无法涉水渡过的六州河,而在我们身后,是熊廷弼老蛮子和我们大金死敌张好古小蛮子亲自率领的蛮子精锐,时刻准备在我们渡河时发动偷袭!这也就是说,这一仗我们如果打不好,我们的主力军队就要遭到蛮子军队的重创,也将极不利于我们接下来的突围大战!生死成败,已经在此一战!” “大金必胜!南蛮必败!明国必亡!”努儿哈赤诸子与建奴诸将站得笔直,整齐吼道:“大金八旗,一统天下!入主中原!”代善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挥手让众将在帐中盘腿坐下,然后向皇太极命令道:“老八,你给大家介绍一下情况,说详细点。” “遵命。”皇太极恭敬答应,又沉声说道:“各位将军,各位兄弟,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是这样的,我们大金军队目前大约还有四万五千人左右,其中近万人的包衣阿哈专门负责押送粮草辎重,无法投入战场,另外还有七千多名轻重伤员,也无法投入战场作战,所以我们实际上能够投入战场的军队,已经不到两万八千人!但很幸运的是,这两万八千士兵都是我们大金的最精锐者,战斗力绝对能够保证!而我们的对手蛮子军队,兵力大约是在一万九千左右,其中有熊廷弼蛮子的山海关骑兵一万三千,阎鸣泰蛮子的蓟门骑兵五千,张好古小蛮子的疯狗军千余骑兵,骑兵兵力比我们稍微占优。但除此之外,蛮子军队还有负责运输辎重粮草和保护粮草的步兵万余人,民夫近两万人,必要时,蛮子很可能把步兵投入战场,形成对我们的兵力优势,所以这一场仗,我们很难打!” “大家千万不要轻敌,这一次的蛮子军队,绝对不是我们以前碰到的蛮子军队可比。”代善补充道:“先不说我们大金国的死敌张好古小蛮子,在战场上就从来没打过败仗,熊廷弼那个蛮子也不是一个善于之辈,我们大金汗一辈子南征北战,也就在熊廷弼老蛮子和张好古小蛮子面前吃过败仗,和他们的军队交手,我们只能慎之又慎!至于阎鸣泰蛮子,我们虽然和他交手不多,但不管是张好古小蛮子在蓟门还是熊廷弼老蛮子在山海关,都把阎鸣泰蛮子的军队视为第一预备队,由此可见,阎鸣泰这个蛮子也不会很好对付,也将是我们的一个危险敌人。” “明白。”努儿哈赤诸子和建奴众将一起严肃答应,都不敢对这三支明军存在半点轻敌心思。皇太极又说道:“渡河的计划,我和二哥已经拟定好了,准备用一夜时间搭建五道以上的浮桥,力争让全军用四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穿过六州河。但是在此期间,也将是我们军队最危险最脆弱的时刻,渡过河的军队回不来,没过河的军队短时间过不去,蛮子军队只要一攻,我们就肯定会伤亡惨重——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这场渡河战谁殿后,谁就得做好为国捐躯的心理准备!” “二哥,八弟,让我殿后吧。”努儿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站了出来,自告奋勇道:“我领五千军队殿后,那怕打到一兵一卒,也要把蛮子大军拦住,为主力争取渡河时间!” “打硬仗还是我来。”建奴第一猛将莽古尔泰粗声粗气的说道:“老七你太文弱了一点,镇不住那些贪生怕死的逃兵,蛮子军队冲得多了,你的军队就有崩溃的危险,也只有我来带兵殿后,才能挡得住蛮子军队的反复冲击!” “三贝勒,你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去冒这么大的危险?”建奴猛将阿敦也跳了出来,坚决请战道:“请让末将领兵断后,末将虽然无能,却也能身先士卒,奋力杀敌,为大金主力渡河争取时间。”话音刚落,其余的建奴将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跳出来毛遂自荐,请令担任殿后任务。见此情景,代善甚是欢喜,转向皇太极问道:“老八,你说,让谁留下殿后比较好?” “谁殿后并不要紧,我担心的还是士兵的伤亡啊。”皇太极眉头紧皱,咬牙说道:“五千军队殿后,或许能挡住蛮子军队的冲击,但是兵力实在太少了点,等到主力渡过了六州河后,这五千军队或许就一个都回不来了。” “那你想让我们多留点殿后军队,兵力充足,也许能保留一些元气。”代善又问道。皇太极摇头,苦笑说道:“这么一来,我们渡河需要的时间势必更长,也许伤亡的士兵更多。” “殿后军队多也不行,少也不行,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莽古尔泰没好气的质问道。代善也叹气说道:“老八,你也别顾虑得太多了,仗打到这地步,我们想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就顺利渡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也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把最多的大金士兵送过这条六州河,多保留一点元气。能多撤一个士兵算一个吧。”说到这,代善又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等回到了东京(辽阳),我也会向父汗请罪,承担这次惨败的责任。” “二哥,你也别想太多了,仗打到这地步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是你指挥和决策失误,而是我们的敌人实在太狡猾——如果换别人来指挥这场大战,肯定只会输得更惨。”皇太极安慰代善一句,又严肃说道:“二哥,这场渡河战役,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我们的军队注定要付出一定代价,那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让士兵白白送死,我们就算输,也一定得把蛮子军队拉下水,让蛮子军队也付出惨重代价,即便打一个胜仗也是惨胜!” “这句话我赞成!就算输,也不能输得太窝囊了!”代善来了些精神,坐直身体说道:“最好是能和蛮子拼个同归于尽,同样重创蛮子军队的元气,让蛮子军队无法继续追杀我们,这么一来,我们北上到宁远和岳托的两万铁骑会合后,就可以集中力量,单独对付蛮子的拦截水师!否则的话,蛮子军队的主力如果继续追杀,在拦截阵地上和蛮子水师前后夹击我们,我们的情况就更糟糕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有重创了蛮子主力,我们才能避免被两面夹击的危险。”皇太极点头,又说道:“所以我建议,我们的军队渡河时,所有主战精锐都留下来断后,让伤兵和辎重先过河,然后我们的精锐再分批分次的陆续过河。这么一来,我们的军队固然要遭受损失,渡河花费的时间也更长一些,但是蛮子军队也只有和我们的主力正面硬拼,损失不会小到那里。” “好主意,逼着蛮子军队正面硬拼,我们谁胜谁负还不知道。”莽古尔泰第一个赞成。阿巴泰建议道:“主意不错,但我觉得应该事先严明军纪,确定撤退主力军队的先后次序,谁要是敢抢先渡河,那就先砍了谁!” “对,严明军纪和确定撤离顺序十分重要!”皇太极点头附和,又补充道:“我提议,除去伤员和粮草辎重之外,由第一支和蛮子硬拼的主力先撤过六州河,换第二支主力和蛮子硬拼,杀退蛮子的第二波进攻后,再让第二支主力军队过河,换第三支军队去挡蛮子军队的第三波进攻!这么一来,我们的军队就可以一直用生力军作战,始终保持最强战斗力,同时我们的伤兵和疲兵也可以迅速撤到六州河对岸,减少无谓的损失。” “好,就这么办!”代善十分满意,一拍桌子喝道:“现在就开始商量撤退次序,顺便严明军纪,渡河时那支军队敢不按次序渡河,从士兵开始往上杀,那怕是旗主不听指挥带头逃命,也立即斩首!老八,军法队由你掌管,不用怕得罪人,我给你抗着!” …………………… 当建奴的军事会议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明军大营中也同时召开起了战前会议,但是当明军众将齐聚熊廷弼的中军大帐之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平常一碰到军事会议就生龙活虎不献几条诡计不搞几个阴谋就不舒坦的张大少爷竟然没在会场之中!就连熊廷弼都惊讶问道:“张好古那个兔崽子呢?那里去了?本督师升帐,他怎么不来和老子抬扛了?” “奇怪,应该通知到了啊?”幕僚茅元仪也是满头雾水,试探着问道:“熊督师,要不学生再派人去催一催?” “用不着,那个兔崽子来这也是和老子抬扛,非要老子听他的主意,用一些下着的法子打仗!”熊廷弼熊掌一挥,对女婿的临会不到表示最强烈的庆幸——熊廷弼可不想让自己背上阴险老狗熊的骂名。这时候,帐外忽然进来一个熊廷弼的亲兵,将一封信双手呈递到熊廷弼面前,禀报道:“启禀督师,这是宣大张总督要小的交给你的。” “兔崽子人呢?”熊廷弼接过信疑惑问道。那亲兵苦笑答道:“走了,还把一千屠奴军也带走了,听张总督说,九千岁派人给山海关紧急送来了一批特制的弹药,监军纪公公又派专人把弹药送到了前线交给了张总督,张总督收到弹药就走了。张总督又说,叫督师你不用为他担心,战斗打响的时候,他的军队肯定会出现在战场上。” “混帐兔崽子,竟然敢临阵开溜?擅自行动?”熊廷弼大吃一惊,一拍桌子吼道:“他还有没有把老子的军纪放在眼里?”其他的明军将领也是个个目瞪口呆,阎鸣泰则小心翼翼的说道:“督师,好象你和张宪台都是平级,他擅自行动,你也没办法治他的罪啊。” “他是老子的女婿,老子怎么不能治他的罪?”熊廷弼咆哮着三两下撕开张大少爷留下的书信,展开一看,熊廷弼的熊脸顿时气成了紫灰色——信上写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知道你肯定不会听小婿的作战建议,小婿也不想让听得你心烦,所以小婿就带着屠奴军先走了,按自己的作战计划打,岳父大人你不用考虑小婿会破坏你的作战计划——因为小婿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任何一条作战路线上,也不用担心小婿的安全,九千岁给小婿送来一批急需的特制弹药,有枪有弹在手,小婿就是独力抗衡建奴全军也绝对没问题。至于小婿走后留下的先锋空缺,小婿建议由马世龙将军担任。小婿张好古百叩。’ “混帐!兔崽子!不孝的狗东西!”熊廷弼彻底气疯了,三下两下把张大少爷的信撕得粉碎,咆哮道:“滚了更好!你不想按老子的计划打,老子还不想要你这个不肖的东西当部下!没有你的千把军队,老子还能灭不了建奴?”明军众将则面面相窥,一起心道:“糟了,张宪台八成又要搞什么缺德得祖坟冒黑烟的诡计了!” …………………… 张大少爷忽然带着屠奴军开溜了,熊廷弼胸中的怒气也彻底激了起来,迅速制订了一个利用建奴渡河时半渡而击之的强攻计划,让军队抓紧时间休息了一夜后,熊廷弼便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向六州河出发了。而到了六州河河畔后,建奴的五道浮桥也已经搭建完毕,全军围绕着五道浮桥布置了一个半圆形防御圈,辎重与伤兵在内,首先通过浮桥缓缓渡河,主力军队则在外围严阵以待,对明军主力列阵对峙。熊廷弼登上塔车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敌情后,觉得现在就发起突袭为时太早,便命令道:“传令全军,没有命令不得妄动!副将朱梅率一千军队携带竹筏迂回行军,抢占六州河上游,见到信号,立即放火筏烧桥。” 明军各将依令而行,严格约束各自军队不得妄自行动。对面的建奴众将见此情景,一起都松了口气,知道熊廷弼是在等待时机,不会急于发动进攻,皇太极和代善不敢怠慢,只是催促辎重队与伤兵加速过河,先撤到安全地带再说,熊廷弼也不焦急,只是耐心等待战机——建奴主力不可能永远不动,只要建奴主力开始渡河,建奴的阵形也肯定会出现混乱,到了那时,也就是熊廷弼动手突袭的最佳时机了! “奇怪?”通过望远镜仔细搜寻,皇太极忽然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张大少爷的屠奴军竟然没在明军阵中!惊讶之下,皇太极赶紧向众将问道:“手里拿着千里镜的,都给我仔细看看,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疯狗军在什么地方?有没有看到?” “没有,没看到。”手里有望远镜的建奴诸将纷纷回答,都说自己没有看到张大少爷的屠奴军。代善则欢喜说道:“看来那条小疯狗被留在蛮子后队了,没有那条疯狗捣乱,我们渡河可就容易多了。” “错了!那条小疯狗不在才危险!”皇太极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宁愿和那条小疯狗正面对决,用三千军队去换他的一千军队,也不愿意让那条疯狗躲在暗处,忽然冲上来咬我们一口!” “他有机会吗?”代善骄傲的说道:“我们的主力军队已经守死了渡口周围的每一条道路,他还上那里去找偷袭的机会?” “话虽然有理,可那条疯狗实在太阴险了,说不定就会找出我们的薄弱部位,把我们冲得大乱!”皇太极摇头,说到这里,皇太极心中忽然一动,猛的一回头去看六州河对面,却见对岸风雪交加,能见度不到两里,自军的伤兵辎重大部已经过河,正乱哄哄的在六州河对岸重整队伍,为后续军队腾出渡河空间。看到这里,尽管天上还在飞着鹅毛大雪,皇太极额头上的汗水却一下子就流下了脸颊,张口想要说话,但喉头一甜,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人也摔下了战马………… “老八,你怎么了?”代善大吃一惊,亲自跳下战马去搀皇太极。皇太极则一把抓住代善的手,用嘶哑得象受伤野兽一样的声音惨叫道:“二哥,快,快过河!张好古,那条疯狗最擅长分析敌人心理,肯定已经算准了我们会让伤兵和辎重先过河!他的军队,他的疯狗军,已经从其他渡口迂回到我们前方了——!快啊,张好古小蛮子和熊老蛮子不同,这条疯狗,他杀我们的伤兵,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有我屠奴!”就在这时候,六州河对岸的上游风雪中,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又雄壮的怒吼声,“天下无奴!” “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血债血偿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血债血偿 背着沉重的弹药武器,裹着单薄的披风和毛毡,牵着四蹄都裹有防滑麻布的战马,顶着扑面生疼的寒风雪花,千余屠奴军将士在张大少爷的亲自率领下,也在前屯明军老兵的向导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风雪交加的冰天雪地中艰难行军,不惜绕路避开建奴斥候侦察,靠着少得可怜的火把照明,在黑夜中多走了超过二十里,屠奴军终于迂回来到目的地辽西高台堡边市,从高台堡边市渡口的破烂桥梁上穿过六州河,又折头向东,借着风雪黑夜和树林山丘的掩护,沿着六州河河岸悄悄摸向建奴大军的渡口。 雪越来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但武器弹药还是那么沉重,不慎被建奴发现的未知危险也还是那么巨大,疲惫不堪的屠奴军将士兵已经完全是靠着坚强意志在苦苦支撑,靠着低哼屠奴军军歌《精忠报国》互相鼓舞士气,艰难跋涉。在军队穿过高台堡渡口时,张大少爷领着几个前屯老兵悄悄摸进了因为战乱而几近废弃的高台堡边市,从边市带出了一个全身裹在黑布里的神秘女子,让那连路都已经走不了的神秘女子骑上张大少爷的战马,由张大少爷亲自为她牵马前进,每一个屠奴军将士都很好奇那神秘女子的身份,就连坚决随军出征的史可法都不知道那神秘女子的来历,向张大少爷询问时,张大少爷却低声答道:“不要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穿过了渡口,时间已经是半夜的三更过后,张大少爷断定建奴为了避免黑夜遭袭扩大损失,肯定会选择在清晨开始渡河,便毅然拒绝了史可法让军队稍作休息的建议,指挥全军继续东进行军,赶赴预设战场东关驿南侧的六州河河段埋伏。靠着长年累月建立起来的严格纪律,每一个屠奴军将士都坚决执行了张大少爷不通人情的残酷命令,继续低哼着军歌,顶风冒雪艰难行军,但这么一来,严寒难免冻僵了屠奴军将士的身体四肢,过度的体力消耗也让每一个屠奴军将士疲惫不堪,也让吴六奇和史可法充满焦虑——象这样的情况,等赶到了战场,屠奴军还能剩几成战斗力? “砰!”也就在这时候,那全身裹着黑衣的神秘女子忽然从战马上摔下来,张大少爷和张石头赶紧去搀扶时,那神秘女子已经全身都僵硬得象一块冰凉的石头了,在临终前,那神秘女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向张大少爷嘱咐道:“大人……,我……我不行了,能帮上你一把,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死了以后,你可以按你说的做,不用顾惜我……。”说罢,那神秘女子带着幸福的微笑,在张大少爷温暖的怀抱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眼泪,也迅速的渗出了张大少爷的眼角………… 抹去了眼泪,张大少爷在张石头等亲兵的帮助下,默默的将那神秘女子的尸体横放到自己的战马上,也不说话,只是一挥手,示意屠奴军将士继续前进。但张大少爷再度上路之后,眼中的泪水却又忍不住滚滚而落,口中低低的哼起了自编的小调,“姑娘你回家,回家了,外面的伤,家替你包扎;姑娘你回家,回家了,外面的疼,家替你的负担;家里有你的父母,有你的兄弟,有你的姐妹,有温暖的炕床,有温热的饭菜……。” 天色全明时,一千屠奴军将士终于抵达了预定战场,五里外的建奴大军也开始了渡河行动,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模一样,皇太极和代善果然选择了让伤兵和辎重先过六州河,主战精锐则在对岸列阵抗敌,绝佳的战机,也彻底的摆放在了每一个屠奴军将士面前,但又饿又累的屠奴军将士却已经累得战马骑不上去,连马刀和火枪都举不起来,又能发挥多少战斗力呢?也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下令全军列队,让将士们喝口用体温化出来的雪水,吃一口冻得象冰块一样的干粮,一边稍作休息,一边听张大少爷的战前演讲。 “弟兄们,一个晚上,我们走了六十里地,终于迂回到了建奴的侧翼,对建奴形成了致命威胁!”眉毛上都已经结起冰霜的张大少爷声音并不大,但是屠奴军将士挨得极紧,每一个屠奴军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张大少爷激动的说道:“但是呢,残酷的气候已经磨钝了我们的马刀,也耗光了我们的体力,我和你们一样,都累,都饿,都想找一个温暖的火炕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可战机就放在我们面前,我们能退缩吗?” “不能。”已经习惯了回答张大少爷演讲的屠奴军将士整齐回答。张大少爷满意的点点头,招手叫张石头等亲兵把那神秘女子尸体抬上来,扶着她站立在张大少爷身边,张大少爷那神秘女子的尸体沉声说道:“各位兄弟,在上阵杀敌之前,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位姐妹,我们汉人的姐妹!她是辽东汉人,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在天启五年四月的时候,老建奴努儿哈赤让建奴士兵杀害了她的父母,她的丈夫,和她的两个儿子,凌辱了她的身体,又把她剥光了衣服,带到了马市上卖给了蒙古人做奴隶!我派人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陪着我又走了一段雪路,她就断了气,在临终前,她嘱托我,让我给你们看看,看看她的身体,现在已经是一个什么情况!”说到这,张大少爷命令道:“石头,割开她的衣服,让弟兄们都看看。” “啊——!”当张石头艰难割开那无名汉人女子身上的衣服时,展露出她伤痕累累的**时,每一名屠奴军将士都发出了吃惊的叫声——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体了!全身皮肤布满各种各样的伤痕疤痕,有鞭伤,有刀伤,有牙痕,也有烙痕,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四肢枯瘦干硬得就像是冬天的树枝,突出在皮肤表面的一根根肋骨之间凹陷下去的地方差不多可以埋进一个手指,干瘪的ru房上,两颗**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块明显用烧红铁块烙出的黑色伤疤,更为触目惊心的还是她的下身,完全已经是一个漆黑大洞!简直无法让人想象,她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弟兄们,很吃惊吧?你们一定很难想象吧,这几年来,她都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张大少爷严肃说道:“可你们一定想不到的是,她其实只是我们被建奴残酷折磨的汉人姐妹中的一个!在辽东,有几十上百万我们的汉人姐妹,都遭受过和她同样的残酷而又残忍的折磨,其中比她被折磨得更惨的汉人姐妹,还不知道有多少!建奴把我们不肯屈服的汉人姐妹钉在门板上,残酷凌辱至死!把我们汉人的姐妹下阴挖出,用绳子串成一串,抛掷玩耍!把我们的汉人姐妹剥光衣服,用绳子拴着,象牛羊一样牵到市场上去卖,我们的四个汉人姐妹,才能换一匹战马啊!还有我们的汉人兄弟,老人,孩子,建奴一杀就是几万十万的屠杀,即便是活下来的,也只能象牲口一样,被建奴关在猪圈牛圈里,吃的是猪狗食,干的是牛马活啊!” “弟兄们,我求你们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忽然向所有屠奴军将士单膝跪下,流着眼泪哭泣说道:“为了我们被建奴屠杀折磨的汉人同胞,也为了时刻生活在建奴魔影之下的汉人同胞,更为了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子儿女,你们的兄弟姐妹,和我一起,拿起武器,去找建奴报仇!让建奴血债血偿!不要因为我们的对手是建奴伤兵就手下留情,因为他们已经根本不能算作人类!只能算是一群受了伤的畜生!牲口!他们今天受了伤,明天好了伤,就会继续这样的杀害我们的汉人同胞,残害我们的汉人姐妹啊!弟兄们,我求你们了!为我们的汉人同胞报仇吧——!” “愿为大人效力——!”一千屠奴军将士整齐回答,不少人更是嚎啕大哭,什么疲惫、饥饿、寒冷,都已经忘诸脑后,脑海中仅剩下的,也只是两个字——报仇!激愤之下,每一个屠奴军将士都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异口同声说道:“大人,请下命令吧,杀建奴,报血仇!” 张大少爷点点头,先让亲兵草草埋葬了那无名汉人女子的尸身,又领着全军将士向她的坟墓磕头行礼,这才起身上马,屠奴军将士也一起上马,瞬间排好队列。张大少爷抽刀在手,咆哮道:“弟兄们,报仇!前进!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一千屠奴军将士整齐怒吼,跟着张大少爷一拍战马,带着无尽的愤恨,举刀杀向五里外的建奴渡口。风雪漫过,在那埋葬无名汉人女子尸身坟墓前卷起团团雪花,恍惚仿佛就象一张泪颜,又象一张笑脸,目送着一千屠奴健儿的矫健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 “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 当千余屠奴健儿忽然杀出之时,六州河两岸的建奴军队顿时彻底乱了手脚,被运送过河的建奴伤兵挣扎着站起迎敌,建奴主力军队抢占浮桥,迅速过河增援。但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屠奴健儿却根本不给他们半点调整准备的机会,高喊着天下无奴的军队口号,裹着雪花冰粒,血红着眼睛,就象一把尖刀一样直接插进了建奴伤兵队伍之中,刹那间,建奴伤兵的哭喊惨叫声也翻腾了起来,一个个屠奴健儿马刀翻飞,见人就砍,见人就杀,那怕是躺在担架上的建奴重伤员都不放过,二话不说就直接一刀砍去! “报仇——!”一个建奴伤兵刚刚从担架上挣扎站起,一个屠奴健儿的马刀就已经迎面砍来,建奴伤兵连刀都来不起举起,直接就被砍中面门,血花飞溅中,那建奴伤兵惨叫着摔落雪地,肮脏鲜血瞬间染红雪地。 “报仇——!”又一声怒吼传来,一个建奴伤兵连站都没站稳,直接就被齐颈砍成两截,污血喷出脖腔,溅满斩杀它的屠奴健儿白袍,那屠奴健儿则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直接就挥刀冲向下一个建奴伤兵,马刀兜手一戳,直接戳进那建奴伤兵的胸膛,结束他罪恶的生命。其他的屠奴健儿也个个不甘示弱,每高喊一声报仇,就立即一刀全力劈下,结束一个建奴禽兽的罪恶生命,无人能当,也无人能逃,不是战斗,完全是一场屠杀,复仇的屠杀! “报仇!报仇!报仇!”口号声越来越雄壮,冲杀也越来越快速,与之成正比的,则是建奴士兵们的惨叫声越来多,摔倒的尸体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雪地,融化了冰雪,随着地面缓缓流淌,染红了黝黑的土地,也染红了六州河的水面。熊熊烈火,也在建奴宝贵的辎重粮队中翻腾起来,屠奴健儿们就象一尊尊复仇的魔神,带着家国仇恨与满腔热血,在这烈火浓烟中来回冲杀,马蹄刀锋所到之处,建奴士兵就象割麦子一样哀嚎倒下,屠奴健儿的刀砍卷刃了,用刺刀捅,刺刀捅弯了,用枪托砸,用马蹄踩,或是抢过敌人的武器,继续奋勇杀敌,刀砍断一把抢一把,矛折断一枝抢一枝,每一个屠奴健儿都全身上下沾满了鲜血,但每一个屠奴健儿仍然还在奋勇杀敌,为同胞而战,也为亲人而战! 同样杀声震天的还有六州河对面的正面战场,屠奴军的忽然杀出,彻底打乱了建奴的所有布置和所有美梦,代善和皇太极紧急抽调主力军队过河救援时,熊廷弼也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总攻命令!两万明军主力冲锋而上,向建奴主力的正面发起强攻,抢占河流上游的明军朱梅部队也放出数以百计的火筏,堆满柴草又浇满火油硫磺的火筏熊熊燃烧,顺着水流漂浮而下,直接袭向建奴浮桥和浮桥上乱成一团的建奴士兵,三面夹击,建奴前军中军和后军一起大乱。 “杀啊——!杀过桥去!”情急之下,建奴军队干脆连桥上堆积堵塞的粮草辎重都不要了,推下桥去就冲锋过河,救援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的自家伤兵。可是迎接这些建奴士兵的,却是屠奴健儿们的密集枪弹,三百名屠奴健儿在张大少爷亲自率领下,牢牢堵死了建奴军队五道过河浮桥出口,膛线火枪尽情喷射,带着复仇的怒火扫向张牙舞爪扑来的建奴士兵,狭窄的桥面上,建奴士兵根本避无可避,只能惨叫着带着遍身的血眼摔下浮桥,滚落冰冷的六州河中。还有屠奴健儿点燃了随身带来的线发地雷,抛上挤满建奴士兵的浮桥桥面,炸得血肉飞溅,惨叫哀嚎不绝。张大少爷又极其冷静的下令砍断了两道浮桥的吊索,浮桥侧翻沉没,桥上无数建奴士兵纷纷惨叫着滚落河水冻死淹死不说,张大少爷这边承受的压力也大减,三百弹药充足的屠奴健儿镇守三道宽不到一丈的建奴浮桥,光那密集的火力就足以把迎面冲来的建奴士兵打成蜂窝,撕成碎片! 有人要问了,张大少爷竟然砍断了两道浮桥的吊索,那为什么不把剩下的三道浮桥吊索也彻底砍断,腾出手来从容歼灭建奴伤兵和辎重队,难道一向奸猾无匹的张大少爷临阵犯傻了?其实给建奴留下浮桥,也正是张大少爷的阴险之处!因为浮桥全断,建奴没有了退路,也不可能救援到对面的伤兵,自然也会铁下心来和明军主力背水决战,导致熊廷弼率领的明军主力伤亡惨重,但留下三道浮桥之后,就等于给建奴看到了救援和逃命的希望,建奴军队自然也不会放弃对岸的伤兵和逃命希望,更不会产生和明军主力背水决战的念头。而战事也正如张大少爷希望的那样发展,在一线希望尚存的情况下,建奴军队果然源源不绝的向北岸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锋,白白枉死在屠奴健儿们强大的火力之下,同时被明军主力疯狂冲击的建奴士兵也纷纷向河岸退缩,妄图争取一线逃命的希望。 随着明军火筏逐渐的飘到战场,六州河河面上也象着了火一样熊熊燃烧起来,落水的建奴士兵和浮桥上的建奴士兵在烈火浓烟中哭喊不绝,被烧得全身着火,肌肤冒油,熏得眼泪滚滚,咳嗽不绝。张大少爷则在这火海疯狂大笑,让亲兵抓来几个建奴伤兵,一边亲自用刀把建奴伤兵逐个逐个砍断四肢,一边举着血淋淋的建奴士兵手脚疯狂大笑,“皇太极,代善,你们这些狗建奴,不是要杀我吗?不是要把我千刀万剐吗?过来啊!过来啊!张爷爷我在这边等着你们,只要你们敢过来,张爷爷我就请你们吃花生米!” “来啊!”狂笑着,张大少爷一口咬在建奴士兵的残肢上,生生撕下一块肉来,一边大力咀嚼着生下肚,一边满嘴是血的疯狂大吼,“杀!给老子杀!杀光建奴!一个不饶!全杀光!” “大人有令,建奴,一个不饶!”无数屠奴健儿齐声怒吼,冲杀砍杀更为猛烈。张大少爷则满身是血的激动怒吼,“对!一个不饶,杀光他们!就没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和无数的大屠杀了!更不会有鸦片战争和百年国耻了!杀!杀!给老子全部杀光——!” 战后,容貌俊秀有如皎好少女又全身血染的张大少爷立于火海之中,一边生吃着建奴人肉一边疯狂大笑的模样,也成了每一个幸存建奴永远的梦魇,每每在噩梦中梦到这副地狱景象,也每每从噩梦中惨叫着惊醒………… “弟兄们,将士们!大金国的将士们!我对不起你们啊——!”与张大少爷的疯狂大笑截然相反的是,六州河对面的建奴摄政贝勒和皇太极等人则是纷纷爬地大哭,痛哭失声,无数建奴将领都哭喊着诅咒着起来,“张好古,你这条疯狗!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上天啊,救救我们的将士吧!降一个天雷,劈是那条该死的疯狗吧——!” “如果上天因为我杀戮过多,要把我下十八层地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仿佛是听到了建奴将领贵族的哭喊诅咒,张大少爷张开双臂,仰天怒吼起来,“那我也要把所有建奴拖下地狱,让他们陪着我永远不得超生,让我率领着被建奴残害的华夏百姓冤魂,折磨建奴的鬼魂直到永远!直到这个宇宙毁灭!我发誓——!” “轰隆——!”也许是上天都被张大少爷的这个誓言所震惊,雪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收住的天空中一声冬雷忽然炸响,冰凉的细雨夹杂着雪粒倾盆而下,泼洒到已经飘满建奴尸体的六州河中,泼洒到这战火纷飞的血肉战场上,泼洒到这华夏民族对建奴复仇的战场上。满身血染的张大少爷则泰山一般屹立在这雨雪之中,不动不摇,给屠奴健儿带去无尽的激励,也给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建奴屠夫带去无尽的恐惧,无数建奴屠夫都绝望的哭喊起来,“他是魔鬼!是蛮子复仇的魔鬼——!” “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成败关键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成败关键 其实早在张大少爷率领的屠奴军忽然从六州河北岸上游杀出来那一刻,建奴的主力就已经注定了要在这场渡河战役中遭到巨大损失的惨败命运,因为在六州河的北岸,几乎没有一支建奴军队具有能够那怕稍微抵挡狗少突袭的能力,有的只是战斗力几乎等于零、只配给建奴搬运粮草辎重的老弱包衣和普通民夫,还有曾经是建奴主力军队的一员、却在山海关大战中身负重伤的几千建奴精锐士兵,另外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小山那么高、对建奴来说宝贵无比的粮草辎重——面对这样的情况,不要说武装到牙齿的一千屠奴军了,就是把熊廷弼从山海关军队中淘汰出去的老兵油子拉一千个来,都可以轻易举的把建奴在六州河北岸的队伍全歼! 对整支建奴主力来说,伤兵队伍和辎重队遭到偷袭还只是第一个打击,第二个打击则是建奴的渡河战役计划被狗少全盘打乱,为了救援伤兵,不得不临时调整渡河计划,主力军阵也不可避免的出现混乱,而一直在六州河南岸虎视耽耽的明军主力也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战机,从正面发起冲锋,这么一来,建奴军队的状况可就实在太惨了!在正面,有熊廷弼亲自率领的明军主力亡命冲锋挤压,在后面,有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屠奴军大肆屠戮建奴的伤兵,焚烧捣毁建奴的粮草辎重——众所周知,人丁单薄和粮草稀缺一直都是建奴的两大软肋,缺德得祖坟冒黑烟的张大少爷却偏偏往建奴的这两处软肋上猛下刀子,建奴不疼得哭爹喊娘才叫怪了。而且就算是战场的浮桥腰处,也有明军的火筏队和火枪队两面夹击,妄图过河救援的建奴主力同样的损失惨重,也同样的无计可施。 仗打到了这地步,如果建奴能够迅速冷静下来壮士断腕,下定决心放弃北岸的伤兵和辎重,不再理会六州河北岸的狗少屠奴军,主动摧毁浮桥与明军主力背水决战,那么凭借建奴强大的野战能力,正面击退明军主力减少损失,也不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而且只要暂时稳定下来,那么正在宁远城外监视宁远军队的岳托肯定也会率领两万建奴生力军南下增援,轻松击退孤军深入的张大少爷屠奴军,再接应建奴主力过河不迟。可问题是,代善和皇太极等建奴将领还没从混乱中清醒过来采取正确措施,最为擅长分析敌人心理的张大少爷却在战前就已经料到了这点,并且故意指挥屠奴军将士残酷屠杀和折磨建奴伤兵,借以刺激建奴将领,使之无暇去考虑其他的问题,一门心思只想过河解救自军伤兵,自然也就无法做出正确调整了。 “来啊,来啊,狗建奴,老子在这边等着你!”为了激怒建奴将领,张大少爷从一开始就带头疯狂折磨建奴伤兵,让自己的亲兵抓来一个接一个建奴伤兵,亲自提着刀或是把建奴伤兵的手脚一只只砍断,让没有了手脚的建奴伤兵在河岸旁痛哭翻滚,呻吟求救;或是用刀子把建奴伤兵的肚子剖开,拉出还在冒着热气的肠子挥舞挑衅,建奴士兵一时也不得死,只能带着满身的血污在河岸上翻滚哭喊,呼天抢地的求救,“救命!救命!主子,贝勒爷,救救我们啊——!” “主子爷,救命啊——!”更多的哭喊求救声传来,屠奴军士兵故意把多个砍断双腿的建奴伤兵集中在一起,撒上粮食泼上火油点火焚烧,建奴伤兵绝望下哭声震天,挣扎着想要爬出火海,却又被屠奴军将士砍手掌,上半身在火堆外挣扎,下半身在火海中熊熊燃烧,惨叫哀号之声,十里可闻。张大少爷则火堆旁疯狂大笑,“狗建奴!这就是你们的报应!就这么烧死你们,已经是便宜你们了!你们做了鬼,可记得在阎王爷面前说一句公道话,老子是手下留情了!”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看到自家宝贵的兵员被张大少爷如此屠杀折磨,又听到自家伤兵在火海屠刀中惨叫求救的哀号哭泣声音,包括皇太极和代善在内的建奴将领和所有的建奴士兵都彻底疯狂了,不顾屠奴军膛线火枪密集得足以把敌人撕成粉碎的强大火力,一个劲的只是指挥军队过河救援,结果却在狭窄的浮桥上被屠奴军的强大火力象杀猪宰羊的肆意屠杀,浮桥上的尸体足足堆起半丈多厚,河面上的尸体更是漂得密密麻麻,有如过鱼,流出的鲜血将河水染得通红,血液腥臭十里不散。再加上明军主力在南岸疯狂冲锋挤压,士气崩溃的建奴士兵纷纷后撤,拥挤在六州河南岸旁,不时有建奴士兵失足落水,或是被自己同伴挤下河水,在冰冷刺骨的河水翻滚求救,更是为本来就已经飘满建奴士兵的六州河带来了许多凄凉景象。 战后,张大少爷最为惋惜的一件事,就是六州河战役开打时,自己身边只有一千屠奴军将士,所以才给了建奴一线生机,否则的话,如果张大少爷的屠奴军满编满员而又弹药充足的话,那么张大少爷有绝对信心,在六州河一战就歼能灭这支建奴主力!包括代善和皇太极在内的建奴将领,都别想一个能够逃脱张大少爷的魔爪! 残酷的屠杀足足持续了四个多时辰,六州河北岸的六千多建奴伤兵无一得脱,全部惨死在屠奴军刀下,建奴的包衣阿哈也大半被杀,只有小半得以四散逃命,粮草辎重全部付之一炬,而张大少爷的一千屠奴军将士虽然人员损失不大,弹药却几乎打得一干二净——建奴付出的代价则是浮桥附近的河面几乎被尸体塞满,宽达里许的六州河几乎被建奴士兵的尸体堵得断流!张大少爷见时机已到,果断下令集结军队,骑上战马撒腿就跑,往来路撤退——再不跑也不行了,等岳托的两万建奴生力军赶来增援,那么熊廷弼的主力无法过河增援,张大少爷这千把军队也就要被岳托的生力军包饺子了,所以张大少爷很聪明的选择了立即撤退,让老丈人亲自率领明军主力去找建奴的渡河军队麻烦去。 没有了张大少爷的火枪阻击,河流又几乎被自家士兵尸体堵断,密集拥挤在六州河南岸的建奴主力一下子就找到了泄洪口,将领士兵争先恐后的涌过浮桥,或是抢救自家伤兵,或是追击张大少爷的屠奴军,代善和皇太极虽极力约束,无奈人心惶惶,先前定下来的撤退次序早已大乱,每一个建奴士兵都在争着抢着渡河逃命,互相拥挤,自相践踏,后面的明军主力又在血红着眼拼命冲击,直接加速了建奴主力的崩溃速度,最后皇太极和代善也没了办法,只能带着勉强还成编制的军队踩着自军士兵尸体堵河,跑到北岸重整队伍,约束败兵。明军主力则拼命驱逐建奴败兵渡河,砍杀来不及逃命的建奴士兵,六州河两岸建奴士兵的哭喊声和明军主力大胜的欢呼声同样声震群山,直入云霄。 天色全黑时,岳托率领的两万建奴总算赶到了战场增援,稳住了建奴的溃败局面,明军主力也放弃了追击,撤回后方重整队伍,但是六州河一战下来,参战的四万五千建奴军队,能够最终逃出生天的已经不到一半,且粮草辎重全部被焚,北方还有明军水师虎视耽耽,随时可能投入战场阻击,等待建奴的,将是更为艰难的局面。面对这么巨大的损失,建奴摄政贝勒代善伏地大哭之余,大叫一声“张好古,小疯狗!”,口吐鲜血,当场活活气晕了过去,再被建奴众将救醒之后,代善第一句话就是,“张好古,小疯狗!我和你不共戴天!传令下去,全军追杀张好古小蛮子,一定要把他生擒活捉,抓回来让我亲手把他千刀万剐!” “二哥,来不及了。”皇太极大哭着说道:“我已经派军队去追杀张好古小蛮子了,可是那个小蛮子太狡猾了,逃得太快,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疯狗军早已经从高台堡渡口过了六州河,还烧毁了桥梁,让我们再也追不上了!” “啊——!”代善又是惨绝人寰的惨呼,痛哭流涕道:“杀不了那条疯狗,我不收兵,我没办法回去向父汗交代啊!老八,你派人去给熊廷弼老蛮子下战书,我要和他在这里决战,不是张好古小蛮子死,就是我死!我要和他同归于尽——!”哭喊着,代善又跳了起来,决心想要骑上战马去找张大少爷单挑,去和张大少爷决一死战! “二哥,你冷静啊!”皇太极从背后一把抱住代善,大哭着说道:“二哥,我们的粮草已经被张好古小蛮子烧了,岳托的粮草,最多只够我们用十五天,我们已经输定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我们这两万多军队和岳托的两万军队,就再也没办法撤回辽东了——!”说到这里,皇太极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脚一软,抱着代善摔在地上,兄弟俩抱头痛哭,其他的建奴将领也是个个痛哭失声,涕泪交加。 好说歹说,皇太极总算是打消了代善去找张大少爷单挑决战的念头,冷静下来后,代善环视众将,发现又少了一个兄弟,忙问道:“老七呢?阿巴泰怎么没在这里?难道他……?” “七弟为了救援我们的伤兵,亲自带队冲锋,结果被张好古小疯狗的火枪打中……。”莽古尔泰抹着眼泪答道:“掉进了河里,我们连他的遗体都没有抢救回来。”话音未落,代善又是一声惨呼,“七第——!”再度嚎啕大哭起来。皇太极和巴布海等努儿哈赤诸子也是忍不住眼泪滚滚,再一次痛哭失声。至此,老建奴努儿哈赤的十六个儿子中,已经有六个直接死在张大少爷手里,还有一个间接因为张大少爷而自杀………… 好不容易再次把代善的眼泪劝住,皇太极怕代善又想起伤心事痛哭动摇军心,赶紧转移话题道:“二哥,我们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蛮子的水师正在日夜兼程的赶赴战场,准备阻击我们,而我们的八万大军已经只剩下一半,粮草只够支撑半月之用,后面还有蛮子的主力追击,随时可能合围我们,如果这次再让蛮子得逞,我们剩下的四万大军,只怕就更危险了。”说到这,皇太极又心中补充一句,“如果真让蛮子再次得逞,我们这四万军队,能够逃回去四千恐怕都是极其幸运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代善抹着眼泪问道。皇太极咬牙答道:“只有做好两手准备了,一是派快马日夜兼程向父汗求援,请父汗发出最后征召令,征召我们最后的预备队赶来接应我们;二是加快撤军速度,赶在蛮子水师抵达阻击战场之前,先撤回辽东,避免被蛮子合围。” “八叔,我们还来不及吗?”非常尊敬皇太极的代善长子岳托提出疑问道:“向祖父求援,就算我们速度再快,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再加上征召预备军队的时间,祖父的援军至少也要二十五天以上才能抵达锦州,这来得及吗?还有,蛮子的主力军队还在背后咬着我们的尾巴,我们的撤军速度不可能快到那里去,能够赶在走海路的蛮子水师合围之前撤出包围圈吗?” 素来足智多谋的皇太极这次再也无法回答侄子的疑问,咬牙沉吟许久,皇太极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岳托,你说得对,我们的时间是来不及了,但我们还有一个危险,也还有一个机会,还有一支军队足以左右这场战役的成败!他们如果倒向我们,那我们就有希望顺利撤回辽东,保住我们这四万最后的主力!可他们如果倒向蛮子,那我们这最后的四万主力,也将个个死无葬身之地了!” “宁远军队?!”岳托第一个反应过来。代善紧接着醒悟,惊叫道:“对,如果宁远那帮墙头草听从熊廷弼老蛮子的命令,出兵阻击我们,那我们就死定了!” “可他们如果帮我们一把,那我们就不用担心被蛮子合围了。”皇太极阴阴的说道:“我敢拿脑袋打赌,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也肯定很明白这场大战的成败关键,他手里的力量不多,无法压制得宁远军队丝毫不能动弹。所以他肯定也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争取宁远军队为他所用,至少让宁远军队保持中立——因为那怕只要宁远军队保持中立态度,他就可以从容合围和重创我们!” 说到这,皇太极斩钉截铁的总结道:“所以这次我们的突围战和蛮子的合围战,关键都已经是谁能争取到宁远军队支持!宁远军队助蛮子,那我们必然全军覆没!宁远军队帮我们,那蛮子军队就得前功尽弃,再也无法歼灭我们最后的四万主力!” ……………… 明白这个关键并不是皇太极和张大少爷两人,同样久经沙场的熊廷弼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大胜收兵之后,熊廷弼连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立即亲自提笔,以辽东督师的身份给辽东巡抚袁崇焕写下一封书信,要求辽东巡抚袁崇焕看在家国大义的份上,抛弃前嫌,出兵阻击建奴败军,歼灭建奴最后的主力,一战而定乾坤,为全面收复辽东奠定坚实基础!也就在熊廷弼刚刚写完这封信的时候,筋疲力尽的张大少爷带着满身满脸的血迹,满面笑容的冲进了熊廷弼的中军大帐。 “小婿张好古,拜见岳父大人。”张大少爷笑嘻嘻的双膝跪下,磕头行礼道:“小婿恭喜岳父大人,贺喜岳父大人,六州河一战,岳父以少胜多,以寡击众,大破建奴!建奴死伤之多,六州河为之断流,此一战,足以载入千秋史册,岳父大人功业,万古流芳!” 熊廷弼想提刀砍人,可是大战过后,亲自上阵杀敌的熊廷弼已经累得连胳膊都举不起来,熊廷弼又想张口骂娘,可是看到张大少爷那满是血污的脸上的真诚笑容,熊廷弼知道骂也是白骂。咬牙切齿了半天,熊廷弼才叹了口气,难得和颜悦色的对张大少爷说道:“中正啊,不是岳父说你,岳父也知道你是为了大明江山和大明的亿兆百姓好,可你杀戮太过了,实在太过了,你再这么下去,小心将来遭到天谴!武安君白起知道吗?秦赵一战,他坑杀四十万赵卒,也是为了秦国着想,可他最后被迫自杀的时候,还不是喊出此乃天要杀我的忏悔之言?” “武安君杀的是汉人,当然要遭天谴——可小婿不同,小婿杀的是建奴,是畜生!”张大少爷振振有词的说道:“宋朝名将孟珙孟太师,一辈子杀的建奴女真祖先更多,足足有六十多万,他又有遭天谴吗?小婿愿学孟太师,尽诛建奴,为我华夏除一大害!” 熊廷弼哑口无言,半晌才吼道:“混帐兔崽子,老子说不过你,滚起来坐下吧。老子问你,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打?” “岳父大人,你何必明知故问呢?”张大少爷嬉皮笑脸的趴起来,找了一张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懒洋洋的说道:“小婿相信以岳父大人的眼光,不应该看不出来——接下来战斗,能够左右战役成败的关键,已经不是我们,也不是穷途末路的建奴,而是宁远那帮毒瘤!他们如果天良发现,悬崖勒马,站在我们一边,那我们必胜,建奴必灭!可他们如果执迷不悟,继续倒向建奴那边,关键时刻出兵捣乱,那我们这场仗就不用打了,乘着现在收兵,还可以减少士卒的伤亡和损失。” 熊廷弼冷哼一声,知道女婿和自己都看到了问题关键所在,便又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用军队镇压?还是好言相劝,对他们晓以大义,奉劝他们不要一错再错,误了朝廷大事?” “小婿倒是很想用武力镇压,可是我们的力量不足啊。”张大少爷收起嬉皮笑脸,严肃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只是恰好够和水师联手,歼灭建奴最后的主力,抽不出半点的兵力去防范宁远军队的临阵倒戈!而且宁远城高壕深,又有红夷大炮助阵,我们急切之间也不可能拿下宁远,迅速剪除那帮毒瘤!所以我们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用尽一切办法稳住宁远那帮毒瘤,不求他们出兵助战,只要他们保持中立,我们就有八成把握歼灭残余的建奴主力了。” “不愧是老子的女婿,虽然不怎么孝顺,可也说得有点道理。”熊廷弼满意点头,将自己刚刚写好的书信递给张大少爷,吩咐道:“你看看,老子这番说词,能够劝说那帮叛逆迷途知返么?如果不行的话,多给老子提点建议。” “小婿遵命。”张大少爷恭敬答应,可是刚接过书信仔细一看,张大少爷的眼睛就瞪了起来,惨叫道:“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所欲忠者,国与君也?岳父大人,你这些空话套话,估计也就能骗骗我那个愣头青师爷史可法了,想说服袁崇焕和祖大寿那帮自私自利的毒瘤……恕小婿说句犯上的话,你做梦去吧!” “混帐兔崽子,你说什么?”熊廷弼勃然大怒,咆哮道:“袁崇焕好歹也是同进士出身,老子用圣人学说教导他,劝说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怎么就是白日做梦了?” “岳父大人,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大少爷苦笑说道:“袁崇焕勾结建奴,倒卖军粮,贪污军饷,欺上瞒下排除异己,视辽西军队为家奴,视朝廷旨意为无物,暗中导演宁远兵变逼死辽东巡抚毕自肃,那一条不是杀头诛九族的死罪?对他来说,其实他和建奴早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建奴兴,他得利;建奴存,他得活;建奴亡,他就跟着死定了!你用这种空话套话去骗他,你当他三岁小孩子,会傻到帮我们灭了他的保护神辽东建奴,让九千岁和东厂、镇抚司可以毫无忌惮的把他诛灭满门,凌迟处死?” 张大少爷说一句,熊廷弼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了最后,熊廷弼的老脸干脆就变成了铁青色。不过还好,看在女儿和外孙的份上,熊廷弼最后还是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咬牙切齿盘算良久后,熊廷弼这才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劝说宁远军队呢?” “唯一的办法——骗!”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骗得袁崇焕以为朝廷已经原谅了他,就算灭了建奴也不会找他秋后算帐,还有就是骗得袁崇焕以为,灭了建奴之后,他可以继续享用荣华富贵,继续可以升官发财娶小老婆,继续高官厚禄无法无天,这样才有希望说服他,让他在接下来的关键时刻保持中立,为我们歼灭建奴主力制造机会!” “骗?!”熊廷弼额头青筋拜跳,咆哮道:“你这个兔崽子,能不能少玩这些歪门邪道?老子今年都六十了,你能不能给老子争口气,不要让老子死后蒙羞?” “岳父大人,不是小婿想让你晚节不保,而是眼下除了诈骗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消弭宁远这个隐患了。”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岳父你不要忘了,当我们的大军北上追击建奴的时候,宁远忽然出兵阻击我们,你该怎么办?如果宁远军队不在正面阻击,在背后忽然捅我们一刀,切断我们的粮道,那我们不要说歼灭建奴残余主力了,不被建奴反过来歼灭,那我们也该高叫阿弥陀佛了。” 熊廷弼不再说话,脸色阴沉的瞪着张大少爷盘算半天,沉思了许久,熊廷弼终于咬牙说道:“好吧,你说,我们该怎么骗?” 第二百七十章 反复无常 第二百七十章 反复无常 为了自己的个人利益和整个山宗的整体利益,山宗头目和山宗成员不惜出卖祖国和灵魂,不仅为建奴提供了一系列关键情报,还冒险给建奴提供了超远射程的西洋红夷大炮、大量海船和熟练水手,帮助建奴偷袭明军战船得手,也帮助建奴精锐成功实施了偷袭山海关背后的计划。可是让山宗头目和山宗成员做梦都没有料到的是,在他们看来战无不胜的建奴大军,竟然在山海关下连吃败仗,被熊廷弼和张大少爷翁婿折磨得苦不堪言,被揍得是鬼哭狼嚎,头破血流!甚至就连建奴之一的正白旗,也几乎被张大少爷连根拔除,面临番号都可能被取消的危险——正白旗的伪龙旗被明军缴获,按惯例,军旗被敌人缴获的军队,一律都是取消番号的惩罚!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当然了,脸皮厚度堪比珠穆朗玛峰高度的南棒子除外。 更让山宗成员感觉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当建奴被迫撤军之后,熊廷弼和张大少爷这对狼狈为奸的翁婿,竟然胆大包天到敢于率领弱势兵力追击,并且在六州河再度大破建奴,将建奴主力歼灭过半!震惊之余,并不算太笨的山宗头目忽然发现,自己的灭顶之灾和一个天赐良机,竟然同时放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助建奴,则明军必败!自己助明军,则建奴必亡!自己无论选择那一边,对另一边无疑都将是致命的打击,但自己的选择如果稍有不慎,就很可能将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让自己万劫不得翻身!生死兴衰的抉择之间,山宗头目和每一个山宗成员都陷入了两难之中。 犹疑之下,六州河大战的第三天夜里,同时也就是大明天启八年十一月初六的夜里,当建奴的残余主力已经抵达曹庄驿、距离宁远已经不到三十里的时候,山宗头目秘密召集了祖大寿兄弟、谢尚政、孙仲寿和朱安国等绝对心腹,召开山宗成员的核心会议。在会议上,山宗头目首先说道:“弟兄们,大金军队已经撤到曹庄驿了,熊老糊涂和张小疯狗的追兵,也已经追到了沙后所,这也就是说,最迟明天正午,大金军队就要从我们宁远城下通过!你们说说,我们是应该出兵阻击,帮熊老糊涂歼灭大金军队?还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帮大金军队一把?” “抚台,两边出价如何?”孙仲寿迫不及待的说道:“那边出的价高,我们就帮谁。对了,抚台大人,这次大金军队给我们开出了什么价?” “老孙,别想得太美了,这次已经不是两边讨价还价的问题了。”谢尚政阴阴的说道:“我们和大金军队唇亡相依,大金兴,我们兴;大金存,我们存;大金亡,我们也得死无葬身之地!依我看来,我们只能力保大金军队,保住了大金主力,朝廷才不敢随便对我们下手,我们也才有机会活下去。否则的话,以魏老太监和张小疯狗的德行,只要大金一亡,下一步绝对就是卸磨杀驴,找我们算老帐!” “也别那么悲观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祖大寿沉声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我们出手,大金军队就必败无疑,被我们和山海关军队联手全歼!如果我们这么做了,那我们就可以将功补过,成为歼灭建奴和光复辽东的功臣之有,被万众景仰,功载史册,流芳千古!而且我们这么做了,也可以不再担心被朝廷秋后算帐,连睡觉都不敢安心,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甚至升官发财,也大有希望。” “大哥说得对,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祖家老三祖大乐点头,附和大哥的看法。祖家老二祖大弼则担心的说道:“真有那么容易吗?魏老太监可不是一个宽宏大度的人,他现在不敢动我们,是忌惮我们忽然倒向大金,大金如果被熊老糊涂和张好古小疯狗给灭了,那魏老太监也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向我们下手了,说不定到了那时候,魏老太监会直接把疯狗军派到宁远城下,把我们一个个抓去满门抄斩!” “祖二疯子说得有道理,这也正是我的担心之处。”山宗头目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沉声说道:“就在一个时辰前,大金四贝勒皇太极派心腹高鸿中高大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亲笔书信——在信上,四贝勒郑重提醒我不要忘记假途灭虢的教训,不要玩火**,自取灭亡!并且答应我,只要我出兵牵制熊老糊涂的追兵,那么不管在什么时候,大金军队都将是我们山宗的坚强后盾!” “有道理,四贝勒的信用还是不错的。”孙仲寿插了一句嘴,又赶紧问道:“那熊老糊涂呢?他答应了我们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收到熊老糊涂的书信和命令。”山宗头目心情沉重的摇头。在场的山宗成员都是一楞,惊讶说道:“不可能吧?熊老糊涂真的老糊涂了,敢无视我们的存在?”孙仲寿更是一蹦三尺高,骂道:“老不死的老东西,一点好处不给,就想让我们为你卖命?做梦去吧你!” “我也正奇怪这事,按理来说,熊老糊涂久经沙场,不可能忽视我们的存在啊?”山宗头目眉头紧皱说道:“最起码,我还是他名誉上的下属,名誉上要听他的指挥,这么要紧的战事,他怎么可能不派传令兵知会一声,让我坚守宁远或者出兵阻击啊?” “或者熊老糊涂认为,光凭他的军队就可以歼灭大金主力吧。”谢尚政冷笑说道:“再加上熊老糊涂认为我们不敢公开袭击他的军队,所以熊老糊涂干脆就不理会我们,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子也不拦截他的军队。”山宗头目也冷笑起来:斩钉截铁说道:“但他的军队只要过了宁远,就别想有一颗军粮从宁远城下通过,送到前线喂他的山海关军队!” “报——!”就在此时,一个山宗头目的心腹亲兵忽然在门外禀报道:“启禀抚台,城外码头上来了一条海船,船上有人自称是熊督师信使,要求面见抚台大人,请问抚台大人是否接见?” “终于还是来了。”山宗头目冷哼一声,命令道:“把他带进大堂,我在大堂见他,记住,千万只能让他一人进堂。还有,顺便把四贝勒送我那件犀牛皮软甲拿来。”亲兵领命而去,山宗头目又把皇太极送来的犀牛软甲贴身穿上——山宗头目可不笨,如果信使是熊廷弼或者张大少爷派来的死士,忽然出手和他同归于尽,那么山宗群龙无首,宁远军队对明军主力的威胁也就不成威胁了,所以山宗头目也不敢排除这个可能。末了,山宗头目又向几个跃跃欲试的心腹吩咐道:“都和我一起见见熊老糊涂的使者吧,看看老狗熊玩什么花样。” ……………… 袁崇焕领着祖大寿三兄弟和孙仲寿等人来到辽东巡抚大堂时,熊廷弼派来的信使已在堂中等候了片刻,出乎袁崇焕和祖大寿等人预料的是,熊廷弼派来的信使并不是象茅元仪那样精明强干的人精,也不象是张大少爷幕僚宋献策那种一看就是滑头的奸猾老鬼,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书生,目光炯炯有神,皮肤白皙国字脸却线条生硬无比,满脸满身的正气,一看就是那种被忠君爱民、保家卫国无聊邪说洗了脑的迂腐书生。见到身着巡抚官服的袁崇焕进堂,那书生立即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小生史可法,见过辽东袁抚台!” “史可法?”袁崇焕先是一楞,然后大惊问道:“难道你就是东汉溧阳侯史崇第四十九世裔孙、左光斗公的门生,人称东林四大公子之一的史可法史宪之?” “贱名有辱清听,小生正是史可法,左光斗公又正是小生的授业恩师。”史可法的回答不卑不亢,充满正气。袁崇焕松了口气——象史可法这种脑袋顽固象一块石头的榆木脑袋书呆子,是绝对玩不出半点花招的。同时袁崇焕也不敢怠慢,赶紧亲自搀起史可法,向众心腹介绍道:“各位兄弟,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史可法史公子可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出身于世代书香之家,他的祖父史应元公,乃是江南解元!他的启蒙恩师,乃是南米北董的米万种米大家!而他在东林书院的授业恩师,又是我的恩师侯恂大真公的生死之交——左光斗左遗直公!诗文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进,与文震孟、张岱和范景文三位公子并称为江南四大公子,并且名列其首!” 祖大寿等人见袁崇焕如此夸赞史可法,也不敢怠慢,赶紧向史可法行礼致敬。史可法则谦虚还礼道:“抚台过奖了,小生那当得起江南四大公子之首?那只是江南士林谬赞而已。”。 “当得起,当得起。”袁崇焕哈哈大笑,拍着史可法的肩膀笑道:“天启五年,宪之贤弟在东林大会上力斥钦差张好古,将之驳得哑口无言,无地自容,羞惭掩面离去——我的恩师侯恂公每每提起此事,都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夸奖宪之贤弟当世第一少年俊杰,感叹东林后继有人矣!” “我把张宪台驳得哑口无言,掩面离去?”史可法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苦笑答道:“袁抚台,这恐怕是侯恂公误会了,当时在东林大会上,被驳得无地自容的人乃是小生,而且小生被张宪台的凛然正气打动,放弃了江南会试,毛遂自荐到张宪台麾下当了一个小小书办,向张宪台学习经史兵书,用兵之法,受益良多。这次小生出使宁远,也是受张宪台与熊督师之命,前来与袁抚台联系的。” “什么?”袁崇焕有些傻眼,但袁崇焕马上又反应过来——铁定是东林党那帮鸭子死了嘴不烂的书呆子故意捏造,给自己们脸上贴金,结果把自己和侯恂都给哄了。那边祖大寿等袁崇焕心腹则面面相窥,暗暗提起小心提防——既然是张大少爷派出来的使者,那么不管这个使者名声再好都不能相信!袁崇焕咳嗽一声,掩饰住尴尬,又问道:“宪之兄弟,这次熊督师和张宪台派你来这里,是让你来传令,让我出兵阻击建奴吗?” 袁崇焕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熊廷弼直接以辽东督师的身份命令自己出击,那么自己就借口宁远军队在前期的‘战斗’中伤亡惨重,自保都嫌不足,实在无力出动。如果熊廷弼开出什么高官厚禄的条件,那么袁崇焕就要仔细辨别真假,绝对不立即答应,然后与众心腹商议之后再出决定。可是让袁崇焕意外的是,史可法竟然又向他行了一个礼,满面春风的笑道:“小生恭喜袁抚台,贺喜袁抚台。” “喜从何来?”袁崇焕一楞。史可法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小生此次来到宁远,乃是受熊督师所托,来向袁抚台提亲来了。” “提亲?提什么亲?”袁崇焕目瞪口呆。史可法微笑答道:“熊督师听闻袁抚台年初新纳一妾,诞下一子起名文弼,今已满月,而熊督师的长公子熊兆琏近日也新添一女,起名安绿,与抚台的公子年龄相当,相差不过数日,所以熊督师打算将孙女许给抚台公子为妻,两家结连理,休戚与共,还望抚台大人千万答应,成此好事。”说着,史可法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微笑说道:“袁抚台请看,小生已经将熊督师孙女的生辰八字都带来了。” 袁崇焕目瞪口呆,谢尚政等袁崇焕绝对心腹也是目瞪口呆,半晌后,祖大寿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叫道:“熊督师的孙女?那不是张好古的侄女吗?是张好古的侄女,不也就是九千岁的孙女了?”经祖大寿一提醒,在场的袁崇焕等人顿时全部醒悟过来——熊廷弼这是变着法子告诉袁崇焕,不用担心大金灭亡,就算大金亡了,和袁崇焕结成了儿女亲家的熊廷弼家族也必然死保袁崇焕——废话,袁崇焕如果诛灭被九族的话,熊廷弼和张大少爷都跑不掉! “对了,袁抚台,你麾下是不是还有一位叫祖大寿的将军?”史可法又问道。祖大寿忙站出来,拱手答道:“史先生,末将就是祖大寿,先生有何赐教?” “祖将军,事情是这样的。”史可法微笑说道:“熊督师提出让学生做媒,想把孙女许给袁抚台的公子——张宪台也想起他的长子张鸿彦至今尚未定亲,又听说祖将军你有一女与他的大公子年龄相当,便让学生冒昧询问祖将军一声,能否将将军的女儿许给张宪台的大公子为妻?喜上加喜?” “张好古也想和我结成儿女亲家?”祖大寿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喜上眉梢,毕竟张大少爷赫赫威名和光辉前程放在那里,而且张大少爷的靠山魏忠贤也是天下第一硬,祖大寿如果和张大少爷结成了亲家,想不沾大光都难!史可法微笑点头,确认道:“不错,张宪台的大公子今年年方三岁,与祖将军你年仅两岁的千金祖梅小姐正是天生一对,还望祖将军莫要推迟,玉成美事。” 事情到了这步,除了榆木脑袋的史可法之外,袁崇焕和祖大寿等人都已经很清楚熊廷弼和张大少爷用意了——熊廷弼和张大少爷变着法子的告诉辽西将门,只要你们乖乖听话,配合我们干掉建奴的残余主力,你们就绝对不用担心被卸磨杀驴,我们会豁出脑袋保你们!而且灭了建奴之后,你们的荣华富贵和高官厚禄还会大大的有,毕竟咱们都是儿女亲家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好大家一起好,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我们除非吃了傻药才会不扶持你们!想到这里,袁崇焕和祖大寿等人不由砰然心动,太好了机会了,既不用冒险支持建奴,背上卖国求荣的千古骂名,还可以确保小命无忧,光明前途! “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袁崇焕虽然不敢轻易相信出了名奸诈的张大少爷,但也放缓了口气,微笑着向史可法说道:“宪之兄,眼下军情紧急,我们还是先说大事吧,熊督师派你前来,可是让你来传达宪令?” 史可法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从怀里掏出熊廷弼的亲笔书信和一道奏章,一起双手递交给袁崇焕。袁崇焕接过,先飞快打开书信,定睛细看时,袁崇焕不由再度激动起来,在这封书信上,熊廷弼一改先前的说教作风,直接向袁崇焕开出条件——只要袁崇焕出兵阻击建奴,帮助山海关军队歼灭残余的建奴主力,那么熊廷弼就为袁崇焕向朝廷请功,举荐袁崇焕为建沈总督,全权负责清剿建州和沈阳一带的建奴残余势力,安抚被建奴荼毒多年的辽东百姓,重建辽东盛世!再打开奏章时,袁崇焕更是激动得全身都颤抖起来,这道奏章,赫赫然就是熊廷弼和张大少爷联名并且用好印章、为袁崇焕请功并请朝廷加封袁崇焕为建沈总督的奏章! “看来这次熊老糊涂和张小疯狗都是豁出去了,只要我帮他们干掉建奴主力将功赎罪,他们就绝对不追究我以前的事。”袁崇焕心里分析,“只要消灭了建奴主力,他们还可以确保我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让我继续在辽东发财,而且还可以让我放心的杀人灭口,清除建奴军队中知道我秘密的所有相关人等,让我永无后顾之忧!至于熊老糊涂和我联姻,张小疯狗和我的心腹祖大寿联姻,就是他们表明心迹的证明!只要我和他们建立姻亲关系,我的未来就有保障了!” “抚台,我认为熊廷弼和张好古这次很有诚意。”祖大寿在袁崇焕耳边轻声说道:“机会难得,将功补过总比背上骂名要强得多。”其他的袁崇焕心腹也纷纷砰然心动,孙仲寿干脆在袁崇焕另一只耳朵旁边说道:“抚台,好机会啊,重建辽东全境的城池,比修辽西这几小座城池油水大多了。” 袁崇焕抿抿嘴,又看看对面满脸诚恳一副忠厚老实模样的史可法,终于下定决心,向史可法拱手说道:“宪之贤弟,请你回禀督师,为朝廷效力,乃崇焕份内之事!崇焕即刻点将发兵,当路拦截建奴北上道路,与山海关军队联手歼灭建奴!还有,熊督师既然有意将孙女下嫁犬子,那崇焕不敢不从,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还有张宪台提出的亲事,末将也一定答应。”祖大寿大喜过望,赶紧向史可法说道:“对了,史先生,我听说张宪台还有一位二公子,正好我兄弟祖大乐也有一个女儿…………。” 下定了决心,袁崇焕当即连夜调兵遣将,亲自率领两万宁远军队连夜出城,在建奴主力北上的必经之路扎住阵脚,连夜构建阻击工事。明军斥候与建奴斥候各自回报熊廷弼和代善等人后,熊廷弼和张大少爷自然是喜不自禁,都道这次歼灭建奴主力有望,光复辽东全境之期,已是指日可待!而代善几兄弟听到这消息后,代善当场吓得瘫倒在地,惨叫道:“完了!我们这次完了!”努儿哈赤众子除皇太极外,也个个是面如土色,都知道这次在劫难逃,即便插上翅膀,也难以飞出这辽西死地了! “急什么?”和努儿哈赤的其他建奴儿子不同,皇太极则胸有成竹的喝道:“事情还有转机,我们还有机会,还未必死定!” “我们还有什么机会?”代善苍白着脸惨叫道:“袁崇焕这个忘恩负义的蛮子出兵一拦,后面熊老蛮子和张小疯狗前后夹击,我们就算冲过宁远的阻击阵地,四万残兵也肯定会损失惨重!北面的蛮子水师主力再一拦截,我们还能有什么机会撤回辽东?” “放心,袁崇焕这个蛮子的性格我了解,反复无常,自私自利到极点!没有好处绝不出手!”皇太极冷笑说道:“虽然我现在还猜不到袁崇焕是为了什么出兵拦截我们,但他的亲兵队里有的是我的眼线,只要搞清楚了张好古小疯狗是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他出兵,我就有信心把他又从蛮子那边拉回来!” “那你的眼线送消息回来没有?”代善紧张问道。皇太极正要回答,一个专门给皇太极负责机密情报的亲兵就已经带着满身的雪花从帐外冲了进来,皇太极不由一笑,答道:“说曹操,曹操到,消息来了。” 天色微明之时,宁远军队的阻击阵地已经初具雏形,也就在这时候,袁崇焕的绝对心腹孙仲寿忽然跑到正在亲自指挥军队构建阻击工事的袁崇焕面前,在袁崇焕耳边低声说道:“抚台,四贝勒来了,他说有机密大事,要立即见你。” “果然来了。”袁崇焕冷笑一声,低声吩咐道:“去告诉他,就说崇焕肩负军国朝廷大事,不便相见,请他回去吧。” “是。”孙仲寿领命而去。可是去不多久,孙仲寿又跑了回来,在袁崇焕耳边低声说道:“抚台,四贝勒他不肯走,他说要我给你带一句话,如果你听完了这句话,你还不肯见他的话,他马上就走,以后也再也不来烦你了。” “什么话?”袁崇焕低声问道。孙仲寿压低声音,用极其严肃的口气说道:“四贝勒问你,可还记得徐阶杀严嵩之事?徐阶为取得严嵩信任,可是把他的孙女嫁给了严嵩的孙子为妾!” “什么?!”袁崇焕大吃一惊,脸色也立即苍白起来,沉吟了许久后,袁崇焕翻身上马,向孙仲寿吩咐道:“走,带我去见四贝勒。” 第二百七十一章 功败垂成 第二百七十一章 功败垂成 跟着孙仲寿快马跑出三四里路,避开了绝大部分宁远明军士兵的视线,山宗头目一行钻进了道路旁边的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小树林中,在一堆篝火旁边见到了皇太极及几个建奴随从。见面之后,山宗头目又黑又瘦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十分亲切的问道:“四贝勒,听说你在六州河大战中受了点小伤,不碍事吧?如果需要什么药物的话,尽管开口,那怕宁远城里现在没有,我也一定想办法给你弄来。” “多谢袁抚台关心,我没受伤,只是被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气得吐了几口血,不碍事。”皇太极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一句,又用同样的笑容笑道:“还忘了恭喜袁抚台了,大明督师熊廷弼将孙女下嫁抚台公子,袁抚台不仅和辽东熊督师结成了亲家,还和宣大张宪台变成了亲戚!从此之后,熊、张、袁三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袁抚台想不升官发财都难了。” “四贝勒取笑了。”山宗头目满脸的尴尬,心知自己心腹中定有皇太极眼线却不敢发作,只能强笑道:“其实不用四贝勒提醒,下官也明白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没安什么好心,所谓的儿女亲事,不过是他诱下官入彀的阴险毒计——下官这次出城,其实只是将计就计做做样子,对蛮子朝廷有个交代,等到四贝勒的大军通过宁远城下的时候,下官立即收兵回城,绝对不会伤害大金将士一兵一卒的。” “得了吧,我的袁抚台!”皇太极冷冷的打断山宗头目的无耻吹嘘,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志大才疏,言过无实,无勇无谋,心胸狭窄又妒贤嫉能,鼠目寸光又见利忘义——说难听点,简直就是其蠢如猪!被张好古小疯狗几碗**汤灌下去,只怕连自己祖宗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吧?如果不是我及时提醒你徐阶杀严嵩之事,恐怕你这次不光是要被张好古小疯狗卖了还要帮他数银子,末了又要哭着喊着求他把你再卖一次吧?” 皇太极这番话没给山宗头目留半点面子,差不多是每说一句,山宗头目的脸色就铁青漆黑一分,好不容易待到皇太极骂完,山宗头目本来就黑的瘦脸干脆就已经变成了煤炭颜色,山宗头目的绝对心腹孙仲寿也有些拉不住脸,忍不住铁青着脸插嘴道:“四贝勒,你虽然是我们山宗的尊贵客人,可你说话也请客气一些!不要忘了,熊老糊涂和张好古小疯狗还在撵着你们的屁股打,真把我们抚台惹急了……,哼!”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皇太极语气更加尖酸刻薄,阴笑道:“再说了,我真把你们抚台惹急了,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抚台了不起就是出兵阻击我们大金军队,没关系,反正张好古小疯狗做梦就是想把你们抚台满门抄斩,只是苦于手中证据不足——正好,我正好可以帮上张好古小疯狗的忙!” “够了,四贝勒,你也用不着冷嘲热讽和威逼要挟了。”山宗头目忍无可忍,冷冷的打断皇太极道:“我承认,我是差点上了张好古小疯狗的恶当,但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军队一会抵达宁远的时候,只要大金军队一冲锋,我马上让路放行,让你的军队突围!但是你要我替你阻击熊老糊涂的军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的家人还在广东,我的军队也需要从朝廷手里继续骗粮食和骗军饷,我想你也不希望断了宁远这 个重要的粮草供应地吧?” “很好,这句话还算有点合作诚意。”皇太极满意点头,又冷笑说道:“但这次你袖手旁观保持中立已经不行了,我也不瞒你说,我们大金军队现在伤亡惨重,士兵战马都非常疲倦,粮草辎重也被张好古那条杀千刀的小疯狗给毁了,就算你中立旁观,我们也很难再冲出蛮子军队的包围圈了!所以这一次,你必须出手帮我们大金军队一把,当然了,也是帮你自己一把!我们大金军队的主力如果完了,你会有什么下场,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吧?” “你一定要我替你阻击蛮子军队?”山宗头目为难的说道:“先不说我对蛮子军队开战时,我的军队里一部分人未必会听我的话,就算两万军队全部听我的指挥,我也未必拦得住熊老糊涂和张好古小疯狗的追兵啊。四贝勒你刚刚和这两个蛮子交了手,难道还能不知道这两支蛮子军队的战斗力?” “错了。”皇太极摇头,阴阴说道:“我不要你直接出兵阻击蛮子军队,我只要你的军队接管他们的粮道,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象我们大金军队的轻骑骚扰蛮子的粮道,然后你再出兵保护熊老蛮子的粮草队和辎重队就行了!” “你要我以保护粮道为名,掐断蛮子军队的粮道?”山宗头目明白了皇太极的意思。皇太极郑重点头,又微笑说道:“不错,你只要掐断了蛮子军队的粮道,我们大金军队就稳操胜券了。对了,如果你能告诉我蛮子水师准备在什么地方阻击我,那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事情发生——熊廷弼老蛮子和张好古小疯狗孤军深入,不幸全军覆没,双双阵亡,你也可以顺利成章的接管辽东了。” 山宗头目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低头盘算许久后,山宗头目终于开口低声说道:“我在登莱水师中的眼线秘密禀报我,蛮子的水师准备在塔山设伏,阻击你们的北上军队,但今年的风向对他们极其不利,他们的行军速度快不起来——你的军队如果立即轻骑北上,说不定还有机会抢先抵达塔山,反过来设伏迎接他们。” “果然是塔山,小疯狗果然很会打如意算盘,那个位置确实是打阻击战的首选之地。”皇太极满意点头,站起来微笑道:“多谢袁抚台指点,小王就先告辞了,如果袁抚台按计而行的话,那么下次见面,小王肯定就要称呼袁抚台为袁都督了。到那时候,粮草军需武器什么的,还请都督多多帮忙,当然了,我们大金国也一定会好好报答袁都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四贝勒吉言。”山宗头目面露微笑,拱手说道:“如果袁某真能一偿所愿,那袁某一定不会忘记大金国的大恩大德,也一定不会忘记四贝勒的友情。” 画面转换,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经过一夜休息的明军主力也已经在熊廷弼的亲自率领下拔营起身,沿着官道小心翼翼追杀建奴残余主力,因为确认了宁远军队已经在宁远城外当道列阵,构建工事阻击建奴,所以明军上上下下都对这场大战充满了信心,士气也极度高昂,不管是熊廷弼、张大少爷还是阎鸣泰,都乐观估计这场大战至少又能干掉一万以上的建奴主力,为塔山大战全歼建奴主力奠定最为坚实的基础!为了防止建奴主力绕过宁远军队的阻击阵地,熊廷弼和张大少爷还毅然冒险分兵,让步兵押送粮草军需后行,骑兵轻骑追击,只要发现建奴绕道,立即发动突袭。大军之中,笑声不断,口号不绝,几乎每一位大明将士都仿佛已经看到了建奴覆灭,辽东光复的光辉未来,胜利伸手可及。 兵至曹庄湾,新的喜讯传来,穷途末路的建奴主力不敢绕路耽搁时间,选择了走官道直扑宁远阻击阵地!听到这消息,张大少爷第一个大吼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追杀建奴!宁远军队的战斗力要差一点,早一点赶到战场,可以多为宁远军队分担一点压力!” “得令!”明军将士整齐答应。熊廷弼却一熊掌拍着张大少爷脑袋上,熊吼道:“混帐兔崽子,这里不是宣大,谁叫你越俎代庖下命令了?传老子的命令,全军全速前进,两个时辰内,一定要赶到战场夹击建奴!”张大少爷惨叫和阎鸣泰、茅元仪、史可法等人开心的笑声中,明军将士更加整齐的大声答应,纷纷夹马加鞭,加快速度北上。 “岳父大人,一会大战开始后,我估计建奴一定会分兵,主力一边冲击宁远阻击阵地,一边正面抵挡我们的主力,把所剩不多的粮草留在中间。”惨叫过后,张大少爷又涎着脸向熊廷弼恳求道:“到时候岳父大人你分一支骑兵给我,等机会出现了,小婿立即以屠奴军为箭头,率军冲击建奴的侧翼,如果能再干掉建奴的粮队,那我们在塔山就更有把握了。” “熊督师,还是让下官去吧。”不等熊廷弼回答,蓟门巡抚阎鸣泰先抢过话头,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宪台,不是下官和你抢功,下官早就注意到了,上次蓟门一别后,这次再见面,你明显瘦了不少,眼圈也经常是黑的,五个多月时间打了三场大会战,你一定很累了吧?这次从侧翼冲击建奴中军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张宪台岂止是很累了?是累坏了!”史可法抢着说道:“从六月到现在,张宪台亲自指挥的大会战足有三次,小战无数,差不多每天晚上最多只睡两个时辰,通宵熬夜更是数不胜数,累得象一头牛一样。这几天他也就是在你们面前装一装了,回到了帐篷里,他的咳嗽声就一直没断过,我无数次劝他找郎中看看,他就是说怕影响军心,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伤风了吧?”熊廷弼瞟了张大少爷一眼,阴沉着脸说道:“是不是前几天雪夜绕路偷袭建奴着了凉?等打完了这场仗,就去郎中那里老实看看,瑚儿还年轻,老子可不想让瑚儿年纪轻轻就守寡!” “没事,岳父你别听宪之兄夸张,我年轻血旺,身体壮着呢。”张大少爷大咧咧的一挥手,可是疾奔中张口说话,一口带雪凉风吹进口中,张大少爷仍不住伏鞍剧烈咳嗽起来。熊廷弼冷眼旁观,也知道女婿这些天来确实是累得够呛,正要下令让女婿留下休息,迎面却冲过来一个明军斥候,远远就大叫道:“督师,督师,大事不好了!宁远军队忽然放弃阻击阵地,撤回宁远城里去了,建奴主力顺利通过阻击工事,已经过了宁远城了!” “什么?!”熊廷弼和阎鸣泰一起大惊失色,正在剧烈咳嗽的张大少爷也惊得咳嗽立止,直起身来脱口叫道:“什么可能?袁崇焕疯了?” “停!全军停止前进!”熊廷弼果断挥手,让全军停止前进,跳下马来铁青着脸向斥候问道:“袁崇焕有没有建奴交手?是被建奴打回城里去的,还是主动放弃阵地擅自撤退的?” “是主动撤退的。”那斥候带着哭腔答道:“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建奴主力的前锋距离宁远军队的阵地足足还有两里,宁远军队就放弃了已经修好了的工事,撤回了宁远城里,建奴军队也没追杀他们,直接推倒了宁远军队当道设立的栏栅,还有推平了宁远军队堆设的防马沙包,直接北上了!督师啊,宁远军队是不是疯了,这么好的杀敌机会,他们怎么会放弃?” “袁崇焕,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熊廷弼忍无可忍,终于对昔日门生破口大骂起来。那边张大少爷双手紧握马缰,俊秀的额头青筋暴跳,张口刚要大骂,却忍不住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在明军众将的惊叫声中翻身摔下了战马,当场气晕过去………… “张宪台,张宪台!张宪台!”惊叫声中,无数明军将领跳下战马,七手八脚扶起张大少爷,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但张大少爷的牙关紧闭,半晌不见动静。那边熊廷弼铁青着脸看了一眼女婿,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宁远城,怒吼道:“把兔崽子抬去看郎中,其他人,随老子去宁远,找袁崇焕那个畜生算帐去!” 带着无尽的怒火与愤恨,两万明军将士杀气腾腾直接冲到了宁远城下,但宁远城的各道城门早已紧闭,城上的红夷大炮也已经装弹填药,瞄准了气势汹汹杀来的明军主力。熊廷弼也不客气,直接拍马冲到宁远城楼下,抬头疯狂大吼道:“袁崇焕那个畜生呢?叫他滚出来,老子要和他说话!” “熊督师,我们抚台忽染重病,卧床不起,无法与你答话。”城墙上探出祖大寿的脑袋,笑眯眯的对熊廷弼说道:“督师有什么话,请对末将说吧,末将一定如实转告袁抚台。” “他卧床不起?”熊廷弼几乎气疯过去,疯狂咆哮道:“那你打开城门,老子亲自去他病床旁边对他说。” “实在对不起,战事紧急,袁抚台已经下令堵死了城门。”祖大寿笑嘻嘻的答道:“没有袁抚台的命令,末将如果擅自开门,那就是杀头的罪名,但袁抚台现在又病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末将暂时无法向他请令,打开城门迎接督师进城。” “我操你娘——!”熊廷弼气急,破口大骂起来。祖大寿也不动怒,只是满面笑容的说道:“督师,其实末将也知道你的来意,你一定是想为袁抚台,为什么没有阻击建奴军队吧?这点请督师一定要原谅,本来我们宁远军队的阻击工事都已经修好了,可是就在准备和建奴开战的时候,我们袁抚台却因为操劳过度,忽然病倒,军心也大乱,为了不让弟兄们白白送死,袁抚台只好在昏迷前下令收兵回城!对了,袁抚台还说了,请熊督师你放心,你的主力追击建奴北上以后,我们宁远军队一定出兵保护你的粮道,是绝对不会让建奴轻骑骚扰你的粮道的。” “我——!”熊廷弼气得几乎已经无话可说了,愤怒之下,熊廷弼疯狂咆哮道:“祖大寿,老夫现在以辽东经略使、辽东督师和大明佥都御史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打开城门!” “熊督师,实在对不住。”祖大寿继续笑容满面的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现在军情太过紧急,建奴军队正在一旁虎视耽耽,袁抚台又昏迷不醒,末将实在不敢冒险打开城门!如果熊督师觉得末将做得不对,可以颁下宪令,让袁抚台处罚末将,末将也一定领罪。” “你到底开不开?”熊廷弼气红了眼,大吼道:“你如果再不开门,老子就要下令……。”熊廷弼本想说老子就要下令攻城了,可是话还没有说完,熊廷弼却被背后之人拉住,熊廷弼回头一看,却见拉住自己的人竟然就是女婿张好古,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很明显,张大少爷才刚刚被救醒过来。 “岳父,请冷静。”张大少爷咳嗽着说道:“我们没有攻城武器,拿不下城防无比坚固的宁远城,而且建奴还没有走远,真把袁崇焕逼急了,建奴掉头杀来,内外夹攻,我们就必败无疑了。” “那就这么算了?”熊廷弼咆哮怒问。张大少爷也没回答,只是抬起头来,面带笑容对祖大寿说道:“祖大将军,既然袁抚台已经病了,你又不敢擅自打开城门,那就算了,请你回禀袁抚台,嘱咐他保重身体,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还是探花郎通情达理,末将一定如实回禀袁抚台。”祖大寿笑容满面的回答。张大少爷一笑,又叫道:“还有,请祖大将军你也一定要保重好身体,还有祖大将军你的满门一百二十七口,十六岁以上男丁五十九人,十六岁以下孩童一十二人,妇女五十六人,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入冬了,辽西这边太冷,一定要小心不要伤风着凉,好好保重身体。”说到这里,张大少爷脸上笑容也越来越亲切,十分诚恳的说道:“本官也一定会日日为祖将军全家上香,祈祷你们全家长命百岁,健康长寿,我发誓,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张大少爷笑容越来越亲切,祖大寿脸上的笑容却彻底凝固,心底里也忽然升起一股凉气,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张大少爷则又极其亲切的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祖大将军你一下,祖将军你在锦州城中私纳的小妾龙敢情姑娘,腹中也有了你的骨肉,请一定要让她保护好腹中的胎儿,祖将军你再忙也得抽空多去看看他们,如果需要什么药物保胎,尽管写信向我开口,我可以从大内给你搞到天下最好的药材。” “龙儿有了?我怎么不知道?”祖大寿先是脱口惊叫,然后脸上顿时没有了半点人色。张大少爷一笑,又说道:“还有啊,袁抚台这次忽患急病,一定是上次袁抚台染病时用药无误,不小心落下的病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王郎中给袁抚台开的方子上面有防风三钱,羌活两钱,茯苓一钱五分,陈皮一钱五分,苏叶一钱,桂枝五分,甘草两分……。”说到这,张大少爷一拍脑袋,微笑道:“瞧我这记性,还有生姜三片。请祖将军转告袁抚台,如果觉得那个郎中不行的话,可以让郎中把脉案写下来,寄到京城,我一定会请宫里最好的太医为袁抚台另开方子的。” 宁远城楼上鸦雀无声,不管是站在城墙旁边的祖大寿,还是躲在暗处的袁崇焕,都已经被张大少爷貌似平常的话语惊得呆了,祖大寿牙关打着寒战悄悄去看袁崇焕时,却见袁崇焕裤管湿漉漉的正在滴水,也不知道是雪花化水所致,还是被张大少爷吓得尿了裤裆。城下张大少爷则大笑三声,一拱手说声保重,然后拉起熊廷弼就走,大笑命令道:“收兵了,收兵了,有了山海关和六州河的大捷,弟兄们都可以升官发财搂着婆娘睡觉了,可以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睡觉了。” 从此之后,张大少爷嘴角带着鲜血却满面笑容平静说话的模样,也成了山宗成员永远的梦魇,每当在梦中梦到这个景象,每一个山宗成员都会惨叫着醒来,“他来了!他来了!他来找我们算帐了!” 拉着熊廷弼领着明军主力迅速撤离了宁远城,张大少爷又咳嗽着向熊廷弼说道:“岳父大人,回山海关吧,山宗已经被逼急了,我们继续追击建奴,他们必定切断我们粮道,这场仗再打下去,我们已经必输无疑了,只有收兵保住军队和现有战果,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还有,马上派快船去通知水师,让他们也收兵,山宗肯定已经把伏击阵地泄露给了建奴,冬天的风向又对我们水师太不利,水师继续北上,只怕伏击建奴不成,反过来还被建奴伏击。” “唉,悔不该当初啊。”熊廷弼大手一拍自己脑袋,绝望的叹道:“当初,如果老子早听你兔崽子的,又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局面?” “岳父大人也别太自责了。”张大少爷摇头,叹气道:“其实袁崇焕的坐大,我的责任比你更大一些——当初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提出一个经抚分权的建议,让袁崇焕独霸关外,他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把宁远经营成他的独立王国?” “功败垂成啊。”张大少爷黯然长叹一声,大叫一句,“狗建奴,你们运气实在太好了!”话音刚落,张大少爷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再度晕厥过去。 袁文弼注解:《清史稿》列传二百零四,富明阿,字治安,袁氏,汉军正白旗人,明兵部尚书崇焕裔孙。崇焕裔死,家流寓汝宁,有子文弼,从军有功,编入宁古塔汉军。五传至富明阿,以马甲从征喀什噶尔,授骁骑校,洊升参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五省总督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五省总督 山海关大战,明军防守反击,终于得以实现熊廷弼、王在晋和高第三任辽东经略使苦心布置的关门打狗战术,以山海关坚城消耗建奴实力与士气后,率领主力骑兵进行反击,追杀建奴败军,并且调动水师北上阻击,同时严令宁远军队出兵阻截,务必要将建奴主力歼灭在狭窄的辽西走廊之上!——如果不是宁远军队的忽然叛变,这个计划,几乎成功! 怎么形容建奴当时的困境呢?用穷途末路这个词也许还远远不够,主力军队粮草辎重被焚,偏师的少量粮草仅能维持全军半月之用,根本不具备长期作战的能力,同时因为连战连败,军队伤亡过半,残余的建奴主力士兵和将领也大半带伤,士气极度低落,绝望情绪严重,就连建奴的摄政贝勒代善在听到宁远军队出城阻击之时,也吓得瘫坐大哭,自知末日来临。而老建奴努儿哈赤收到求援消息后,虽然发出了全民动员令临时征召最后的预备队,把十六岁以下和六十岁以上的建奴男子都征召入伍,组成援军南下接应主力败军,但包括老建奴努儿哈赤自己都已经明白,时间实在太紧,援军能否及时赶到战场增援,已经只能祈祷上天出现奇迹了!所以老建奴努儿哈赤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主力全军覆没,那么努儿哈赤也只有全面收缩和做好放弃辽东退守建州的准备了。十几年来大明朝廷、百姓和军队光复辽东全境的梦想,几乎已经是触手可及! 可就在胜利指日可待的时刻,宁远军队的忽然叛变,却彻底打破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有利局面,胜利女神在向明军将士抛出诱人媚眼之后,忽然又展翅飞去,反倒是全军覆没的阴影,迅速笼罩到了明军将士头上。别无选择之下,为了全军将士的安危着想,也为了这支唯一能拱卫京畿安全的山海关军队着想,熊廷弼和张大少爷被迫收兵回关,眼睁睁看着即将煮熟的鸭子飞走,同时紧急调回即将抵达塔山战场的大明水师,以免这两支宝贵的战力白白浪费,因为叛徒出卖,阻击敌人不成,反倒被建奴歼灭。下达撤退命令那一刻,为了辅助岳父歼灭建奴而耗尽了心血的张大少爷又气又病,当场口吐鲜血,一病不起只能躺着担架上由亲兵抬着返回山海关。熊廷弼则虎目含泪,回帐之后即放声大哭,懊悔自己没能早些听取女婿的逆耳忠言,这才导致了眼下前功尽弃的局面。 垂头丧气的领着同样垂头丧气的明军将士回到山海关,稍稍安顿下来,熊廷弼当即亲自提笔,书写了一道弹劾辽东巡抚袁崇焕的奏章,详细说明了此战的前因后果与袁崇焕的通敌卖国嫌疑,要求朝廷逮捕袁崇焕及其家小,满门抄斩,凌迟处死!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在亲兵的搀扶下忽然来到了熊廷弼的房间,看着熊廷弼咬牙切齿奋笔疾书的模样,张大少爷立即猜到原因,忙问道:“老泰山,你是不是打算参劾袁崇焕涉嫌叛变投敌?将山海关的前后经过如实禀报给朝廷?” “那还用说?”熊廷弼怒气冲冲的吼道:“不杀此贼,老子死不瞑目!” “岳父,你如果这么写,那你不仅不一定杀得了袁崇焕,还肯定会把你自己陷进去!”张大少爷摇头,沉声说道:“小婿敢和你打赌,你如果把这道奏章递交上去,那么袁崇焕的下场也许如你所愿,但是你自己,必然第三次被罢去辽东督师的职位!” “为什么?”已经遇见过两次这种倒霉事的熊廷弼大吃一惊。张大少爷让张石头把自己搀到火盆前坐下,苦笑说道:“老泰山,朝廷里那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官御史和东林党是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你如果如实禀报战况,弹劾袁崇焕涉嫌通敌卖国,那么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御史肯定会说,既然局面这么有利,袁崇焕又没有公开易帜叛变,那你为什么不抓住战机继续追击建奴,反而收兵撤退,任由建奴遁去?难道说,老泰山你也涉嫌通敌,被建奴收买,所以故意放纵建奴逃走?” “老子如果不撤退,袁崇焕那个畜生切断了老子的粮道,山海关主力全军覆没,那谁还能守住山海关?”熊廷弼咆哮怒吼问道。张大少爷苦笑一声,无力的答道:“老泰山,你懂兵事,小婿也懂,可那些东林党废物和言官御史懂吗?老泰山你不要忘了,当初你第一次被罢去辽东经略使职务,身陷囹圄,难道不就是这些根本不懂军事的废物胡说八道所致?” 熊廷弼一呆,手中毛笔无力的垂了下去——熊廷弼可是记得太清楚了,当初他第一次担任辽东经略使时,花费无数心血,耗费无数钱粮,好不容易稳住了辽东危如累卵的局势,并且亲自督阵击退建奴的倾巢来犯,结果却被以杨渊、冯三才、顾慥和姚宗文为首的一帮言官御史肆意污蔑,恶毒攻击,致使自己被朝廷罢官免职,逮捕问罪,自己亲手打出的辽东大好局面也在废物袁应泰的手中付诸东流。低头盘算片刻后,熊廷弼又抬起头来,盯着张大少爷说道:“你兔崽子这么得皇上和九千岁信任,难道你就不能替我证明,向皇上、九千岁和朝廷说明情况?” “小婿当然可以为老泰山洗刷冤屈,向朝廷说明实情,可这么一来,岳父你的官职也就完蛋定了。”张大少爷苦笑说道:“岳父你不要忘了,袁崇焕是在你的任期内坐大,也是在你的任期内叛变投敌,朝廷如果追究起来,你跑不得了一个御下不力和渎职无能的罪名?从某种程度来说,岳父你和袁崇焕其实已经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你啊。所以说,不能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老泰山你除非想和袁崇焕同归于尽,否则就最好不要如实奏报,要策略一些,保住自己的有用之身,然后再找袁崇焕算帐不迟。” 熊廷弼哑口无言,半晌才叹气说道:“你兔崽子在政治权谋这方面,确实要比老子强得多,可是你要老子不去参劾袁崇焕那个畜生,放任他继续胡作非为,无法无天,老子又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袁崇焕的事,岳父你放心,小婿会在暗中向皇上和九千岁禀明实情的,至于怎么收拾他,也可以慢慢商量。”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说道:“但眼下,岳父你必须保住你自己的有用之身,还有让朝廷有台阶可下!在奏章上,你可以如实禀报我们在山海关和六州河的两次大捷,为有功将士请功,安抚军心;至于我们为什么放弃追击建奴,你可以推说是后援粮草不继,风向和气候又对我们的水师极为不利,铁定无法赶时战场阻击,同时山海关和蓟门的兵力极其空虚,岳父你为了京畿安全着想,不得不放弃追击,收兵回关。这么一来,别人不得找不到攻击你错失战机的借口,朝廷也会认为你顾全大局,嘉奖你所有应得的功劳。” “有道理。”熊廷弼沉吟着点头,又问道:“那袁崇焕呢?我在奏章上提不提他?” “当然要提,不仅要提,而且还要重重参他一本——当然了,不是参他投降卖国,叛变投敌。”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岳父你可以参他养贼自重,畏战怕死,坐视建奴败军通过宁远而不阻击,致使我军主力无法追上建奴扩大战果。这么一来,既不用把老泰山你自己牵扯进去,又可以让朝廷有借口收拾他和宁远军队,再加上小婿暗中向皇上和九千岁禀明实情,那袁崇焕也就必死无疑了。”说罢,张大少爷也不忘嘱咐一句,“还有,奏章上,首功一定得给九千岁和司礼监,内阁几个人也可以分他们一些——老泰山你别瞪眼,这么做虽然是让他们捡便宜,但你不这么做,他们势必在将士们的功劳打主意,七折八扣下来,倒霉的还在真正的有功将士,倒不如给他们一点功劳,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拿你的手软,变着法子给将士们都争取点好处。况且他们在后方运筹谋划,支援前线粮草军需,多少也有些功劳,分点给他们也没什么。” 熊廷弼凝视女婿,良久后,熊廷弼才苦笑道:“老子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你兔崽子会在朝廷上这么吃香,立下这么多的大功劳还不招人妒忌,皇上和九千岁也对你这么信任有加——象你这种八面玲珑的心思和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老子这一辈子都学不来。”说到这,熊廷弼抿了抿嘴,终于说了一句心里话,“有你这样的女婿,不仅是老子的骄傲,也是老子的福气。” 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熊廷弼的奏章送到京城之后,魏忠贤和司礼监群宦、内阁诸成员惊讶于熊廷弼忽然变得这么懂事之余,当然是眉花眼笑的第一时间把熊廷弼的报捷奏报上奏御前,并且抄成邸报明发天下,让全天下都知道明军又在辽东打了大胜仗,重创了建奴主力,大明中兴有望。而明熹宗和九千岁闻知张大少爷因为操劳过度不幸病倒之后,赶紧亲自派出镇抚司锦衣卫和宫廷太医到山海关迎接张大少爷回京调养,并传令大赏三军,奖励有功将士不提。 睡在锦衣卫带来的锦车中由太医服侍着返回到京城时,年轻力壮的张大少爷病情已经好了大半,时间也已经是大明天启八年的十一月二十八。闻得张大少爷回京,已经初具雏形的狗少党官员相约出城迎接自不用说,绝大部分的在京文武官员也争先恐后的出城迎接,成百上千的各级官员拥挤在狗少回京的朝阳门外,几乎将道路堵塞。而奸猾无匹的张大少爷虽然风头正劲,也不敢用冷屁股去贴百官的热脸,更不敢招摇太过,招来魏忠贤的妒忌不满,所以张大少爷刚一下车,马上就施展大明影帝本色,向着皇宫的方向双膝跪下,先遥祝熹宗长寿万年和魏忠贤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必恭必敬的磕了头,这才起身与百官行礼客套——潜伏在百官中的东厂眼线将此事回奏之后,魏忠贤自然又少不得在背后夸奖儿子孝顺,大生欣慰之感。 在朝阳门外与百官足足客套了有两个时辰,张大少爷这才得以入城回家,但进城后,谨慎小心的张大少爷并没有直接回家和父母妻儿见面,而是直接杀向魏染胡同,到魏忠贤府去给魏忠贤磕头。父子见面,张大少爷行过礼后,魏忠贤立即迫不及待的亲自搀起张大少爷,上下打量张大少爷一番,感动说道:“猴崽子,上次你回京时,咱家没能和你好生说话就急匆匆把你派去了辽东,这回仔细一看,猴崽子果然是瘦多了,也黑多了,一定是为皇上、咱家和朝廷累的吧?” “多谢父亲关怀,为皇上、父亲和朝廷效力,是孩儿份内之事,孩儿即便鞠躬尽瘁,也在所不惜。”张大少爷假惺惺的抹着眼泪答道。魏忠贤大笑,又拍着张大少爷的肩膀说道:“猴崽子,你的孝心,咱家当然知道,可你也不能太不爱惜的身子骨了,咱家可还指望着多抱几个孙子啊。” “孩儿一定记住父亲的话,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张大少爷恭敬答应,又笑着说道:“对了,上次见面太过仓促,孩儿没有来得及向父亲报喜,孩儿的妻子梅清韵也怀上了孩儿,最多到明年四五月份,父亲就要添一个孙子和孙女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主动说道:“只是山西镇那边风沙太大,条件也实在太艰苦了一些,所以孩儿想冒昧请求父亲答应,让孩儿派人将清韵送回京城生育,并请父亲多多照看,不知父亲能否答应?” “小事一桩。”魏忠贤眉开眼笑,很亲切的说道:“猴崽子你的老婆和孩子,就是咱家的儿媳妇和孙子,咱家照看她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你猴崽子直接把她们送回来就是了。”张大少爷大喜,赶紧磕头致谢。那边崔呈秀和冯铨等魏忠贤党羽则面面相窥,暗骂张大少爷奸猾狡诈,魏忠贤阴险多疑——张大少爷主动把老婆孩子送回京城,魏忠贤自然放心把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军队交给张大少爷了,别人想要离间挑拨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的父子关系,自然也是半点机会都抓不到了。 果不其然,魏忠贤大摆家宴为张大少爷接风洗尘时,魏忠贤果然很爽快的扔给张大少爷一块大肉骨头,笑嘻嘻的对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咱家也忘了告诉你一件喜事,你这次生擒鞑靼虎墩兔汗和斩杀逆贼王嘉胤,又辅助你的老岳父大败建奴,立下赫赫之功,咱家举贤不避亲,皇上开恩,已经决定任命你为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个五省总督!节制宣大、山西、陕西、甘肃和四川五地军政民务,全力负责追剿西北乱贼!震慑鞑靼诸部,确保大明长城中段安全!” “五省总督?那不是洪承畴在历史上的官职吗?”张大少爷有些傻眼。魏忠贤则笑道:“猴崽子,欢喜傻了?这个五省总督,可是大明朝有史以来,除了胡宗宪之外最大的外官了,手下光总督和巡抚都十好几个,咱家为了给你争取这个官职,在皇上面前和朝廷上可是把老脸都豁了出去,你这个猴崽子可千万要给咱家争气啊。” 魏忠贤这话倒不全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历史上洪承畴被加封为五省总督时,大明朝在崇祯、东林党和圆嘟嘟等人联手糟蹋下,基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这才被迫破格提拔,封洪承畴为五省总督,而且因为州府大部沦陷的缘故,洪承畴这个所谓的五省总督真正能控制的土地军队,也少得相当可怜。但现在又不同了,因为张大少爷这只大飞蛾乱扇翅膀,西北贼变的波及面积已经大大缩小,被基本局限于陕西境内,张大少爷出任这个五省总督,手中实权自然也能与洪承畴那个空架子五省总督相列并举。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连张大少爷都有些发愣,做梦也没想到魏忠贤这么大方,直接把自己推上有实无名的西北王位置上。 回过神来后,张大少爷赶紧离席而拜,感激涕零道:“父亲眷顾之恩,重如泰山,光若日月,孩儿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父亲恩德之万一!只是五省总督这个职位实在太过重要,孩儿年少才浅,怕是干不好,让父亲失望,所以很请父亲三思,郑重考虑。” “猴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魏忠贤哈哈大笑,亲自搀起张大少爷,笑道:“记得上次你想当宣大总督,咱家不许,你猴崽子委屈得都快哭出来,这次让你当五省总督,你倒谦虚起来了?别罗嗦了,你这个五省总督的职位,皇上已经点头恩准了,准备明天进宫谢恩吧,哈哈,再说了,如果你这个猴崽子都当不好五省总督,还有谁敢站出来说,他有这个资格和才德担任五省总督?” “那……,孩儿就只有再次叩谢父亲了。”张大少爷无奈,只得老实磕头谢恩。不曾想张大少爷站起来后,魏忠贤竟然又打量着张大少爷笑道:“猴崽子,好好干,等你剿灭了陕西的乱贼,估计你就有资格当上七省总督了,到时候咱家再劝皇上把辽东和山东的军队也交给你,让你去收拾建奴去,再等你猴崽子灭了建奴,光复了辽东。哈哈,说不定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就在向你猴崽子招手了。” “魏老头今天吃错药了,竟然变得这么大方?”张大少爷偷眼看了一眼在场的阉党成员,见他们个个口中称贺,脸上堆笑,眼中却除了都有说什么都掩饰不了的妒忌和羡慕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敌意,就连老对头冯铨都是满脸的赔笑,不敢流露过多敌意。张大少爷心中不由纳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魏老头干嘛要迫不及待的这么提拔我?记得以前每次给我论功行赏时,魏老头都站出来大义灭亲,怕我以后升无再升,故意打压我的官职爵位,这次怎么偏偏反过来了?” 张大少爷身上的病尚未痊愈,魏忠贤也心疼儿子,酒席宴罢就亲自送张大少爷出了府,让张大少爷回家休息,其他事改天再说。可是张大少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位于文丞相胡同的自家宅院后,进门还没来得及向父母行礼,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舅父英国公张惟贤高坐正堂之中,张大少爷苦笑,只好无可奈何的向张惟贤磕头行礼,向欣喜若狂的亲生父亲张老财磕头行礼,向一十一位老娘磕头行礼。而张惟贤也不客气,和张大少爷客套一番后,就向张大少爷使了个眼色,让张大少爷自己单独密谈,张大少爷无奈,也只好乖乖的随便找个借口,把张惟贤领进了自己的书房,在房中与张惟贤展开密谈。 “知道吗?”病恹恹的张大少爷还没在书房中坐稳,张惟贤就迫不及待的向张大少爷说道:“魏忠贤已经向皇上举荐你为五省总督了,而且皇上也恩准了,准备让你掌管节制宣大、山西、陕西、甘肃和四川五地军政民务,全力负责追剿西北乱贼,魏忠贤今天向你提起这件事没有?” “说过了。”张大少爷打着呵欠答应。张惟贤又追问道:“那除了这事,魏忠贤还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张大少爷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九千岁知道我身上的病还没全好,就没和我多说其他的事,说是其他事以后再说。” “那你知不知道,魏忠贤为什么迫不及待举荐你为五省总督?”张惟贤盯着张大少爷双眼问道。张大少爷虽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可是在张惟贤逼问下,张大少爷还是被迫开动起脑筋盘算起来,沉吟了许久后,张大少爷心中忽然一动,脱口说道:“难道说,魏贵妃已经怀上皇上的龙种了?” 张惟贤瞪大了眼睛,盯着张大少爷打量半天,半晌才点头说道:“不愧是老夫的外甥女婿,果然聪明,一点就透!不错,魏忠贤的侄孙女魏贵妃确实怀上了皇上的龙种,只是这事目前知道的人还不多,我都还是昨天才从皇后娘娘那里得知此事。” 张大少爷懒得理会张惟贤的夸奖,半闭着眼不说话,张惟贤则接着说道:“前天魏忠贤向皇上举荐你为五省总督时,我们还怀疑他是在耍什么花招,可是昨天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就明白了,魏忠贤这是在给他孙女的儿子铺路了!如果魏贵妃生下儿子,那么魏忠贤必然全力鼓动皇上立他孙女的儿子为太子,将来也好继承大明江山,提拨你为五省总督,摆明了就是想给他的重孙子扶持一个擎天保驾之臣。将来到了关键时刻,你这个手握重兵又战无不胜的五省总督甚至七省总督只要登高一呼,带头支持魏忠贤孙女的儿子继位,那么大明各地督抚军队,王爷国戚,还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即便真有人举兵作乱,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你的勤王大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魏忠贤很可能在下一步还要继续用高官厚禄笼络你,甚至让他的亲戚与你互通婚姻,把你彻底绑架到魏家战车上去。”张惟贤喋喋不休的说道:“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你是大明的臣子,大明成祖点名留给当今圣上的擎天栋梁,而且皇上对你的恩德,也不是常人可比,先不说五省总督本来就是皇上赐给你的官职,而不是魏老太监给你的奖赏,就说信王爷那件事吧,如果不是皇上宽宏大量…………。” 看着铁杆保皇党张惟贤那喋喋不休的模样,又听着张惟贤那絮絮叨叨的话语,素来精力充沛的张大少爷或许是正在病中,忽然感到一种极度的疲倦,累得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脑海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当初我选择进京入仕,到底是对是错?我如果没当这个官的话,现在起码还可以继续在临清潇洒自在,那用得着向现在这样卷入政治漩涡,成天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睡觉都不能安生?我将来,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三年之仇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三年之仇 张大少爷回京的第二天,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传到大明京城,那就是张大少爷那个脑袋背后长着粗大反骨的师爷宋献策,竟然难以想象的策动了林丹的次子阿布奈在察汉浩特发动政变,一举夺取了察汉浩特和察哈尔草原的控制权——当然了,这也和大明朝廷半个世纪来在蒙古草原上培养了无数亲明派蒙古王爷贵族有关,基础实在太好。政变中,亲奴派代表额哲之母苏泰被逼自尽,阿布奈之母囊囊被推上蒙古太后的位置,阿布奈又囚禁林丹之弟粆图,在蒙古亲明派支持下暂时代理汗权,察哈尔草原上的亲奴派蒙古王公贵族被屠戮一空,建奴派来的第二波使者也被阿布奈下令抓捕,随同阿布奈国书一起送来大明京城,交大明朝廷处置。同时被送到大明京城的,还有阿布奈表示亲明诚意的佛教瑰宝——嘛哈噶喇金佛! 蒙古亲明派忽然大爆发,把极端亲明的林丹次子推上汗位,顿时让正在为如何处置林丹头疼的大明朝廷上下喜出望外,正被软禁在大明京城的林丹和额哲父子则如遭雷击,自知末日已到,今生今世只怕再没有机会返回蒙古草原称王称霸——林丹父子可不会认为明熹宗和魏忠贤会蠢到又把亲明的阿布奈推翻,把有仇明前科的林丹和额哲放回蒙古草原去继续威胁大明的长城!而事情也果不其然的向着对林丹父子最为不利的方向发展,就在当天正午,明熹宗就昭告天下,决定加封阿布奈为顺义王,正式承认阿布奈的蒙古汗位,并且极其‘不客气’的拒绝了阿布奈想要迎回父亲林丹和兄长额哲的愿望,补偿以阿布奈入贡互市之权。至于倒霉的林丹和额哲父子,则被明廷以南狩为名,永远囚禁在大明京城。消息传回察汉浩特之后,阿布奈也在宋献策和一帮亲明王爷的鼓动下,流着眼泪心不甘情不愿的继承了蒙古汗位,并且迅速与大明朝廷缔结永久盟约,将喀喇沁和科尔沁草原无偿租借给大明朝廷五十年,联手共剿建奴!唯一能威胁阿布奈汗位的林丹之弟粆图,也在察汉浩特大牢中躲了猫猫………… “猴崽子,那个宋献策,好象是你的师爷吧?”宣布完了明廷针对蒙古的一系列诏令,眉飞色舞的魏忠贤当即向张大少爷说道:“这小子干得不错,不愧是你猴崽子一手**出来的人,听随行的锦衣卫禀报,这次察汉浩特政变,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给阿布奈出谋划策,制订全盘计划,逼死那个仇视大明的鞑靼贱人苏泰也是他的杰作!不错,这小子没给你猴崽子丢脸,也没给咱家丢脸,给我们大明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替朝廷节约了无数的军需粮草!” “父亲,宋献策策反阿布奈在察汉浩特搞政变,那可不是孩儿教他的。”张大少爷哭笑不得,在心里偷偷补充一句——那是他天生的专长!魏忠贤则大笑道:“猴崽子你还谦虚什么?没有你的指点和教导,一个长得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穷酸书生,能干出这么漂亮的事来?就连皇上都说了,宋献策能干出这样的事,肯定是出自你猴崽子的锦囊妙计,你应该记首功。” 张大少爷苦笑,可又不敢辩解,只好硬着头皮领了这个本属于宋献策一个人的功劳。魏忠贤则又大笑着拍拍张大少爷的肩膀,柔声说道:“猴崽子,好好干,争取在三年内彻底平定陕西乱贼,咱家可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张大少爷不敢答应,只是试探着问道:“父亲,既然你让孩儿担任五省总督,全权负责追剿陕西乱贼,那这五省军队的粮草军饷?还有安抚饥民的赈灾粮款……?” “放心吧,咱家早有准备了。”魏忠贤大度一挥手,又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笑道:“这话,咱家也就对你猴崽子一个人说,还记得张家口那八个汉奸商人吗?朝廷查抄了他们的产业之后,一共弄出了三百多万两银子,填补了一些亏空下来,现在还剩一百五十万两左右。咱家拿到这些银子后,孙承宗那个老不死求了咱家无数次,咱家都一直压着没有给陕甘拨过去,就是给你猴崽子留着的。” “多谢父亲,父亲如天之恩,孩儿万死难报。”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又磕头道谢,然后张大少爷又疑惑问道:“父亲,张家口那八个汉奸商人不是判了凌迟了吗?秋决之期早已经过了,孩儿怎么一直没听说处决他们的消息?” “出了些意外,八个汉奸想多活两年,又不想死得太惨,便又供出了两条大鱼。”魏忠贤微笑着解释道:“还记得通州商号的李家斌和李家国两兄弟吗?李三才家的这两个小崽子明知张家口八大汉奸通奴,不仅没有向朝廷举报,还利用手中漕船配合八大汉奸和建奴军队暗通款曲,倒卖粮布私盐牟取暴利,八大汉奸供出了人证和物证,咱家觉得这八个汉奸也许还有点用处,就没急着砍他们,准备再从他们身上榨一点油水出来。” “通州商会的李家兄弟?”张大少爷眼睛一亮,忙问道:“父亲,那你打算怎么收拾他们呢?” “当然是抄家问罪了,李三才的两个小崽子至少是砍头,家人发配充军。”魏忠贤顺口答道:“不过这事你先别泄露出去,咱家正在布置天罗地网,就在这几天就要把他们连人带银子一网打尽,李三才那个老东西在淮扬巡抚和户部尚书任上捞了那么多,也该吐出来还给朝廷和百姓了。” “父亲,那孩儿斗胆求你一事可否?”张大少爷大喜,赶紧把自己和李家兄弟的恩怨说了一遍,末了又恳求道:“父亲,孩儿当时答应过随行的东厂番役和镇抚司锦衣卫,总有一天,孩儿要亲自带着他们去抄了这两兄弟的家,让他们付出十倍的代价,还请父亲让孩儿得偿所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魏忠贤极是欣赏张大少爷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当即点头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大明朝廷上下一直忙于嘉奖宣大和山海关的有功将士,该升官的升官,该赏银子的赏银子,抚恤战死士兵家眷,还有就是补充在战斗中消耗的粮草武器,招募新兵补充兵员,忙得是不可开交,张大少爷也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向魏忠贤禀报袁崇焕涉嫌谋反一事。好不容易到了腊月初五,诸项事宜都大都有了头绪之后,张大少爷终于抓住机会,向魏忠贤详细禀报了山海关的真正经过,而魏忠贤听到明军本来有希望全歼建奴主力却因为袁崇焕叛变功亏一篑后,气得当场摔了茶杯,咆哮着向张大少爷问道:“既然袁崇焕那个畜生叛变了大明,你为什么不立即拿下宁远?把他和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形势实在太危急,孩儿没敢冒险。”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当时山海关的精锐已经尽在宁远城下,但缺乏攻城武器,根本不可能立即拿下宁远城,而且建奴的残余主力也还没走远,孩儿如果真的把山宗毒瘤逼急了,联络建奴里外夹击,那山海关主力必遭惨败!丢了山海关主力,建奴的残余军队就有可能和山宗联手南下,靠着宁远的粮草武器迅速攻占山海关,兵锋直至北京城下,大明京畿地区也将无险可守,所以孩儿为了稳妥起见,只能选择全军撤回山海关,保住现有战果。” “那你就这么算了?任由袁崇焕那个国贼继续在宁远无法无天了?”魏忠贤也是气急,难得铁青着脸冲张大少爷怒吼起来。张大少爷老实磕头,流着眼泪说道:“父亲,孩儿也不想这样,也不想放过袁崇焕那个国贼,可是孩儿没有袁崇焕卖国通敌的直接证据,孩儿的屠奴军主力也不在身边啊,当时仅有的一千屠奴军也是个个疲惫不堪,弹药告罄,这点力量,是绝对打不过建奴和宁远叛军联手的。更何况,孩儿和岳父还得顾及京师、朝廷和父亲你的安危,所以孩儿才不得不这么做。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父亲就是剐了孩儿,孩儿也没有怨言。”说罢,张大少爷拼命磕头,放声大哭。 魏忠贤脸色青黑,喘着粗气瞪着张大少爷咬牙切齿了好半天,魏忠贤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叹了口气搀起张大少爷,柔声说道:“猴崽子,起来吧,你做得很对,对大明朝廷来说,京畿地区的安危是重中之重,你退守山海关的选择是对的,这一次灭不了建奴,还有下一次。还有你没让熊廷弼在奏章里如实禀奏,这点也做得很对,如果熊廷弼那个老糊涂真的说了实话,那大明朝廷里可就要吵翻了天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把你也牵连进去,那帮只会说大话的东林腐儒,可是什么话都骂得出来的。” “父亲,孩儿当时气得是口吐鲜血。”张大少爷抹着眼泪说道:“就是懊悔当初没能痛下决心,宰了袁崇焕这个卖国贼,这才导致歼灭建奴的计划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算了,你也别太自责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国贼气成这样,保住你自己的身子要紧。”魏忠贤摇头,眼中又射出凌厉凶光,咬牙说道:“至于宁远那里,从今天起,咱家切断他们的一切粮饷供应,让宁远的士兵去找袁崇焕算帐去!袁崇焕如果想要粮草军饷,就让他自己亲自来京城里领!” “父亲高明,袁崇焕通敌卖国暂无真凭实据,如果直接用武力治他,不仅道义上说不过去,还有可能把他逼反,导致战火直接烧到山海关下。”张大少爷赶紧一个马屁拍过去,恭敬说道:“惟有暂时承认宁远军队继续是大明军队,承认袁崇焕继续是大明官员,然后再用经济封锁把宁远军队逼入绝境,让宁远军队陷入内乱,才是最好选择。” “不用拍马屁了。”魏忠贤没好气的一挥手,咬牙切齿的说道:“咱家长这么大了,就从来没这么窝囊过!明知道袁崇焕罪该万死,就是一直投鼠忌器,找不到机会把他千刀万剐,诛灭满门!咱家都快窝囊死了!” “父亲,要不让孩儿和岳父对调一个职位吧?”张大少爷小心翼翼的建议道:“让岳父去宣大镇压乱贼,让孩儿到山海关,整兵备战剿灭建奴,诛杀宁远反贼。” “让你和熊廷弼对调职位?”魏忠贤有些心动,可是魏忠贤仔细一思量,却又觉得让张大少爷回辽东镇压宁远叛军和剿灭建奴,立时就打乱了自己通过张大少爷逐渐完全控制北方兵马的大计,而且老对头孙传庭那边也不能少一个既可靠又能打仗的亲信盯着——天启四年的时候,孙承宗可是差点在山海关起兵清君侧诛杀魏忠贤的!所以思来想去后,魏忠贤还是摇头说道:“咱家认为不用了,建奴已经被大大削弱,只要你岳父还在山海关,咱家就不用担心京师受到建奴威胁。而陕西贼乱是在大明腹地,一旦镇压不力蔓延开来,大明腹地可就要处处起火,树树生烟了。攘外必先安内,你还是先去西北给咱家剿灭建奴吧。” “攘外必先安内?这话昨这么别扭?”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又有些失望——张大少爷想回辽东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躲开朝中政治漩涡,专心到关外去平定外患,到时候张大少爷一旦深入辽东腹地,即便消灭了建奴主力,彻底清除建奴残余势力和重建辽东也不是两年三年所能完成的任务,在此期间,一心要想把重孙推上皇位的魏忠贤和即便保皇党展开决战,张大少爷也可以躲开政治斗争,独善其身。同时张大少爷身在关外又手握重兵,自保也绰绰有余。——人非草木,魏忠贤完全是把张大少爷当亲儿子,张大少爷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忍心站在保皇党一边对魏忠贤下手的。只是很可惜,魏忠贤为了自己和魏氏一族的将来,也是注定不会让张大少爷去独善其身的。 “孩儿一定尽力,力争尽快全歼乱贼,再腾出手来为父亲剿灭建奴。”心中闷闷不乐的回答了魏忠贤的命令,张大少爷正要告辞。魏忠贤却又露出些笑容,说道:“猴崽子,前几天你说的李家兄弟的事,可以动手了,你回去做好准备,咱家明天向皇上请旨,后天你就和司礼监秉笔李钦梦出发,带着两百锦衣卫和你的一千屠奴军去通州,查抄李三才那两个小崽子的家。” “也好,就当去散散心吧。”近几日来一直为政治斗争难以选择而郁郁寡欢的张大少爷也露出些笑容,赶紧向魏忠贤道谢,并且派人通知宋金和肖传,让他们把当年陪同自己赶赴江南筹款的原班人马都找出来,准备着陪自己到通州去算当年那笔老帐。 查抄通州商会李会长兄弟的家当然是一份难得的美差,不管是带队的官员还是最普通的士卒都可以大捞一笔,魏忠贤让张大少爷带着屠奴军去查抄,当然是有给嫡系屠奴军和张大少爷变相奖励的含义,至于让司礼监秉笔李钦梦随行,自然也有让李钦梦给魏忠贤自己捞点好处的意思,所以第二天接到这个差使之后,李钦梦和屠奴军上下都十分兴奋,摩拳擦掌只等着大捞一笔。也就在这时候,一心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的张大少爷忽发奇想,决定把军队交给李钦梦和吴六奇率领,第二天再出发去通州,自己则带着陈剑煌和张石头等当年被李家兄弟撞船的老人换上便衣,今天就先去通州逗李家兄弟玩玩,等第二天大队赶到通州,再给李家兄弟一个大大的惊喜。 “张探花,犯得着这样吗?”李钦梦微笑着问道:“探花郎如果真的迫不及待,那反正通州离京城没多远,咱们今天就可以出发,现在才午时,天黑前也还赶得到通州。” “李公公,你就让我玩玩吧。”张大少爷笑嘻嘻的说道:“李公公你是不知道,三年前我还是一个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的时候,李三才家那两个小崽子欺负我叫那个嚣张啊,差点把我的船撞翻想把我淹死不说,还威胁我要罢粮市、木市、盐市和船市,我要是不好好出这口恶气,简直就是上对不起天地父母,下对不起良心和兄弟了。” “那好吧,随你。”李钦梦无可奈何,只得笑着嘱咐道:“不过探花郎你也得注意保重,李家兄弟的商号是通州最大的商号,手下光伙计就有好几千人,他们要是狗急跳墙挑动店铺伙计闹事,伤着探花郎你的千金之体,那奴婢可就没办法向老祖宗交代了。” “没事了,通州是在天子脚下,李家那两个小崽子敢暴力抗法,除非是想被诛灭九族!”张大少爷不屑的一挥手,但考虑到李家商会势力实在太大,宫里能不能完全封锁消息也未必靠得住,所以素来谨慎的张大少爷还是做出了一个调整,命令道:“石头,把咱们的狙击手带上十人,带上火枪弹药预防万一。” “明白。”张石头恭敬答应。张大少爷则挥舞着手臂冲着通州方向嚎叫起来,“李家国,李家斌,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老子找你们算帐来了!你们的银子、家产和女人,老子都要抄光!抢光!”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采花大盗张大少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采花大盗张大少 通州,万舟骈集的京杭大运河北端终点,也是北方最大的内河码头,北方最大的粮市、木市、盐市与船市,全在通州境内,通州商贸之发达,百姓之富庶,可见一斑。而随着年关的接近和战乱的远去,通州码头和通州城中的大街小巷更是船来船往,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更巧的是,大明天启八年腊月初七这天,恰好又是通州商会大会长李家国的五十大寿,为了庆祝李大会长的五十整寿,无数靠着漕运吃饭的富商大贾、文武官员和李家兄弟附庸风雅刻意结交的风流人士,更是早早就赶到通州城中,准备着给李大会长进献贺礼,庆祝大寿——恨东林党恨得连割了的蛋都在疼的魏忠贤选择在这天动手,当然也是为了给李家兄弟送上一份特别的寿礼,一份特别的惊喜! 虽说李家国的寿辰是在腊月初七,可是李家兄弟的客人和朋友实在太多,其中名动天下的人物也有相当不少,所以这几天来,李家兄弟少不得天天设宴,夜夜唱戏,款待来自全国各地的嘉宾贵客,腊月初六这天晚上,因为大名鼎鼎的江南文坛新领袖钱谦益钱虞山领着江南四大公子的其中三位和一大批江南名士,恰好赶到通州为李大会长祝寿,李家兄弟更是不敢怠慢,早早就在家中摆下盛宴,设下戏班,亲自作陪,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这么一来,到了夜里,李大会长府中花厅当然是人头熙熙,丝竹不绝,热闹非凡,盛况直追已经被魏忠贤明令禁止的东林大会了。 “受之兄,久违了!”见钱谦益这么给面子,给自己拉来这么多名震天下的文人名士捧场,李家国笑得简直连嘴都合不拢,刚一见面就拉着钱谦益的手假惺惺的亲热说道:“小弟五十贱辰,竟然劳动受之兄千里北上,小弟简直荣幸之至,也惭愧之至啊。” “那里那里,士山兄大寿,小弟那有不亲临贵地进贺道喜之理?只是天寒地冻,道路遥远,所以到得晚了,还请士山兄多多恕罪。”钱谦益嘴上客气,心里则在嘀咕,“他娘的,老子这么给你面子,拉来这么多闲得没事干的诗人名士给你捧场,明年你给老子运茶叶的时候,可一定要用你关系网给我逃税躲税,否则你对得起我么?” 嘀咕完了,钱谦益又假惺惺的把李家国拉到一帮文人士子面前,指着其中三个年轻男子,依次介绍道:“士山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壬戌科状元文震孟文湛持的长公子文秉文荪符,这位是张岱张维城,这位是范景文范思仁。这三位公子与史可法史宪之并称为江南文坛四大公子,又号东林四大公子,个个文采风流,才高八斗啊。”文秉、张岱和范景文等人一起向李家国拱手行礼,态度颇是恭敬。 “幸会,幸会,久仰三位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矣。”李家国假惺惺的抱拳行礼,又迫不及待的向钱谦益问道:“受之兄,那史可法史公子呢?怎么没见受之兄将他请来?如果江南四公子齐聚通州,那我……们通州文坛,可就要彻底轰动了。” “史宪之与阮圆海交好,这次阮集之复仕,出任宣府知府,史宪之随他上任去了。”钱谦益无可奈何的答道:“史宪之一去之后,就再无音信,大概是被阮集之留在了幕府,所以愚弟无能,没能就他请到通州。”一心想多捞点面子的李家国大失所望,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骂道:“老废物,江南四大公子之首没有请来,请来剩有三个有屁面子?没说的,明年你家的运费得加两成!” 这时候,曾经考中进士又托病辞官的范景文忽然说道:“受之先生,史宪之不是留在了阮集之幕府,而是留在了大名鼎鼎的前科探花张好古张中正的幕府之中。小弟与史宪之交厚,上月他在书信之中告诉了我,他仰慕张宪台的文才武功,自愿放弃了江南乡试,投身到张宪台幕府,向张宪台学习经史兵书,听史宪之说,他受益良多。” “张好古?!”钱谦益和李家国一起脸上变色,同时冷哼,钱谦益还故作不屑的说道:“史宪之也忒是糊涂,竟然为了一条无耻阉狗,自愿放弃了功名仕途,难道他忘了他的恩师左光斗公是如何惨死在镇抚司诏狱之中的了?” “人各有志,史宪之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们也无法强求。”范景文感叹一句,又面带憧憬的羡慕说道:“但说句实话,我其实非常羡慕宪之兄,他自愿投入张探花幕府之后,跟着张探花西挡乱贼,北征鞑靼,东讨建奴,金戈铁马,夜宿沙场,端的是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男儿有此壮举,已不枉此生矣!” “哼——!”钱谦益和李家国再次一起冷哼,脸色更加难看。可范景文开了这个头后,那边文秉、张岱和无数文人士子一起打开了话匣子,纷纷附和说道:“思仁兄所言极是,我现在只后悔的是,当初怎么就没有毅然投笔从戎,去与探花郎并肩杀敌,为国家建功立业?”“听说张探花今年才二十五岁,就已经建立如此功业,我比他还大两岁,到现在却是一事无成,和他相比,简直就是羞愧欲死啊。”“可惜天启五年最后一次东林大会时,我有事在身没能参加,没能亲眼目睹张探花风采,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啊。”“哈,我运气好,那次东林大会我参加了,也亲眼见到了张探花,当真是玉树临风,英武非凡!那次东林大会人杰虽多,探花郎却仿佛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把全江南的才子都比了下去!”“真的?探花郎除了才高八斗之外,还生得这么俊雅不凡?” 士林文人每夸张大少爷一句,钱谦益和李家国兄弟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可是那边已经把张大少爷崇拜到了极点的江南众士子却还在滔滔不绝,三句不话不离咱们张好古张大少爷的文武双全,风流倜傥,钱谦益和李家国兄弟也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咳嗽一声准备拉住话头,准备让众人入席。可就在此时,一名怀抱琵琶的稚龄歌女忽然插了一句嘴,怯生生的问道:“各位公子老爷,张探花真有你们说的那么俊吗?” “滚,这里那有你这个小婊子说话的份?”李家国以为是自家歌姬插嘴,一下子就忍无可忍的爆发出来。那边文秉和范景文等士子则大吃一惊,赶紧解释道:“士山先生切勿动怒,这位杨爱儿姑娘乃是杨宛杨大家的侍女,杨姑娘一手**出来的江南词曲新秀,杨姑娘又与她情同姐妹,士山先生如果开罪了她,杨宛姑娘一怒之下,今夜不再弹奏她的新作词曲,岂不是我等天大的损失?” “娘的,这帮色中饿鬼!”李家国也知道杨宛在江南士林心目中的分量,得罪她就等于是得罪绝大部分的江南文人,指不定就招来什么尖酸刻薄的无德文人著书谱曲骂到十八代祖宗,从此遗臭万年——比如象马士英和阮大铖那对倒霉蛋,还有李家国的老爸李三才也是这方面的超级高手。无可奈何之下,李家国只得强笑道:“原来是杨大家的高徒,那老夫可真是失礼了,老夫还以为是自家的歌女在这里胡说八道……。”说到这,李家国忽然回过神来,惊喜下忙转向钱谦益问道:“受之兄,这么说,杨宛姑娘也来通州了?” “那是当然,士山兄乃是雅人,雅人做寿,怎么能少得了杨宛姑娘妙绝天下的脱俗的琴音呢?老夫可是花了天大的力气,这才把杨宛姑娘请来通州的啊。”钱谦益捻着山羊胡子,毫不脸红的笑道。不曾想那年十一、二岁的杨爱儿忽然又插嘴道:“姐姐是听说张探花在宣大又打了大胜仗,有可能回了京城报捷,所以姐姐才来通州的,看看有没有运气再见上张探花一面。否则的话,姐姐是不想在这么冷的天北上的。” 话音未落,堂中已经笑成了一片,被戳穿虚伪面目的钱谦益则老脸通红,悄悄瞪了一眼那仅有十一二岁却已生得花容月貌的小杨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推倒这个小箩莉,在**狠狠教训她的冒犯之罪。杨爱儿则转动着天真的大眼睛,又略带羞涩的怯生生问道:“各位公子,各位老爷,你们说的那位张探花,到底生得俊不俊?到底陪不陪得上杨宛姐姐?” “杨爱儿姑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士林人群中站出一人,却是当年在东林书院第一个向张大少爷发难的太仓张采,张采向杨爱儿笑道:“张探花我见过,确实是生得貌比潘安,颜似宋玉,说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也绝不为过,绝对陪得上你的杨宛姐姐。”众人大笑,纷纷附和。杨爱儿信以为真,忙点着小头颅认真说道:“难怪杨宛姐姐过张探花谱了一百多首多曲子,做梦都在叫着张探花的名字。” “哈,还有这事?”张采大乐,忙问道:“那杨宛姑娘呢?她在那里?我可一定要当面向她问问,她是不是已经对张探花相思入骨了?” “宛姐姐还在通州码头的花船上梳洗打扮,就快来了,我是先来给宛姐姐认路的,这就回花船上催一催她。”杨爱儿脆生生的答应,又抱着琵琶连蹦带跳的跑了出去,那边张采和文秉等人再次哄堂大笑,都说一会一定要好好问问杨宛,李家国兄弟和钱谦益等人也如释重负,赶紧邀请众士林学子入座,转移话题去谈别的风花雪月。 先不说李家国兄弟家中的朱门酒肉臭,单说杨爱儿奔出李府大门后,天色已然全黑,雪花也已经将停满轿子马车的街道上厚厚铺了一层,杨爱儿的轿子因为晚来停得很远,只能跑过街口去上轿,不曾想杨爱儿蹦蹦跳跳的跑过街口时,街道拐角处却忽然走出几个年轻男子,天黑路滑,杨爱儿收脚不住,一下子就撞进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怀里,撞得那年轻男子也差点站立不稳,只能张臂把杨爱儿抱入怀中,这才勉强站稳了身体。 “啊——!”杨爱儿的惊叫声中,旁边的其他男子早已**笑起来,“少爷,好福气,小美人儿主动投怀送抱,艳福不浅啊。”“我就说嘛,象张公子这么下流**的人,来一趟通州少不了要有艳遇的。” “公子,对不起。”杨爱儿大羞,赶紧想挣扎出那青年男子的怀抱时,那青年男子却无耻的又把她搂紧了一些,借着街角灯笼的余光打量杨爱儿,**笑道:“年纪小了点,但真的长得不错哎,小妹妹,看你的模样,是那家院子的姑娘?要不要少爷我替你赎身,带你回家吃香的喝辣的?”话音未落,一个长得很象无良家丁的年轻男子凑了过来,也是**笑道:“真的长得不错,小妹妹,你就从我家少爷吧?我们少爷家里别的没有,只有银子用不完花不完,你要是跟了我家少爷,保管你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年轻人干脆建议道:“少爷,既然你喜欢这个小妞,那还赎什么赎?直接抢回去不就行了?” “啊——!”吓得魂飞魄散的杨爱儿再度尖叫起来,仔细一打量那青年男子时,发现那青年男子生得虽然不算太丑,还算是很有些吃软饭的小白脸本钱,但脸上略带病色,再配合上杨爱儿已经十分熟悉那种色眯眯的浪荡公子下流神情,活脱脱就是一个仗着家中有几个臭钱到处寻花问柳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土财主少爷模样!惊惧之下,杨爱儿下意识的一张小嘴狠狠咬在那土财主少爷胳膊上,疼得那土财主少爷惨叫一声,胳膊也为之一松,杨爱儿乘机挣扎出他的怀抱,尖声惨叫道:“救命啊!救命啊!采花贼啊——!” “好厉害的小辣椒!疼死我了!”那土财主少爷捂着差点被杨爱儿咬出血的胳膊惨叫,旁边的几个青年男子则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大笑,“采花贼?小妹妹的形容还真贴切。”杨爱儿也不客气,一边挥舞着琵琶阻拦那土财主少爷逼近自己,一边大喊大叫,“救命啊,采花贼!官爷,差爷,快来抓采花贼啊——!” “采花贼?那里有采花贼?”街道深处传来惊叫声音,几个巡逻的通州差役提着水火棍冲了过来。那土财主少爷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撒腿就跑,喝道:“快跑,被抓住我的面子就没了!”土财主少爷的几个同伴大笑着紧紧跟上,一溜烟就全部跑得没了影子。几个差役过来问明情况后,赶紧又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抓采花贼!抓江洋大盗!”那边李府仆人听到呼救后也冲了过来,把已经吓得哇哇大哭的杨爱儿重新接回府中,交给钱谦益等人。 “爱儿姑娘,不要哭了,不用怕,老爷我保护你。”把杨爱儿重新接回来后,早就对杨爱儿垂涎三尺的钱谦益乘机把杨爱儿搂到自己腿上坐下,一边色眯眯的摸着杨爱儿的稚嫩小脸,一边假惺惺的安慰道:“不用怕,有老爷我在,采花贼不敢碰你。别怕,让老爷我抱抱就没事了。”说着,钱谦益竟然硬把杨爱儿往自己怀里搂。 “不用了,爱儿多谢钱老爷。”杨爱儿大羞,赶紧挣脱钱谦益的怀抱跳了下来。旁边的张采和文秉等人则七嘴八舌的讨论道:“想不到天子脚下的通州城里,会有这么猖狂的采花贼,竟然敢在大街之上调戏民女,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对,要是他敢在江南这么做,抓到他就得浸猪笼!”“也不知道通州衙役抓到他没有,要是抓到了,一定请通州推官重重处置于他!”“最好是把他阉了,送到宫里去洗一辈子马桶!”“好主意,还别送蚕室阉,用锤子阉!” “各位,各位。”这时候,一个自命风流的文士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通州境内,采花大盗横行,杨宛杨姑娘又正在向这边赶来,要是不幸碰到了那个采花大盗,以杨宛姑娘的天姿国色,还不得让那个采花大盗铁定生出歹意?我提议,我们干脆都到码头上去迎接杨宛姑娘如何?” “好主意,雪夜护佳人,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另一个自命风流的文士也叫嚷起来,其他的文人墨客纷纷附和,争先恐后的涌出大厅,一起去迎接那号称江南第一美人的杨宛姑娘,杨爱儿也害怕杨宛真的撞见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采花大盗,赶紧也跟了出去。惟有钱谦益和张采等人自重身份,端坐不动,李家国兄弟身为主人,也只能派出几个家丁前去迎接,自己留下来招待其他客人。 三四十个文人士子出了李府,顶着风雪一路直奔通州码头,到得码头后,刚刚梳洗打扮完毕的杨宛见到这么多人跑来迎接自己,先是一惊,又听杨爱儿哭诉了遭遇采花大盗的经过后,杨宛更是吃惊,忙向众人道谢,又嘱咐船夫好生看好自己的花船,这才与杨爱儿同乘一轿,赶往李家国府中拜寿。期间数十文人为夺佳人欢心,少不得百般献媚,卖弄风情才学,花样繁多,非笔墨所能一一描述,所以就此略过不提。 “宛姐姐,你不是说张探花用兵如神,清正廉明吗?”在轿中,杨爱儿抬起泪颜,好奇的向杨宛问道:“既然张探花这么厉害,怎么通州还有这么多采花贼,在大街上就想把我抢走?” “傻妹妹。”杨宛哑然失笑,拍着杨爱儿的秀发笑道:“张探花先后当过锦州兵备佥事、蓟门巡抚和宣大总督,通州属于北直隶管辖,从没归张探花管辖过,通州城里闹采花贼,怎么能怪到他的头上?” “哦,原来是这样。”杨爱儿恍然大悟,又坏坏的笑道:“宛姐姐,我刚刚在李老爷家里听人说了,张探花长得是貌赛潘安,颜似宋玉,就连太仓的张采张公子那么高傲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这么看来张探花是绝对配得上你了。等过了明天,我们就去京城里找他好不好?省得姐姐你天天念着他,想着他。” “鬼丫头,又来取笑你的姐姐了。”杨宛佯怒,在杨爱儿额头上轻轻一点,又黯然说道:“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三年多了,他硬是没有给我来过一封书信,也没有到江南看过我一眼。也许,他早就把我忘了吧。” “怎么可能?”杨爱儿自信满满的说道:“宛姐姐你这么美的人,探花郎怎么可能把你忘了?依我看,他肯定象姐姐一样,在梦里都念着姐姐的名字,只是公务繁忙,没能抽出时间来看姐姐。”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杨宛心中暗叹。恰在此时,轿外的雪夜之中,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声问道:“敢问诸位公子,这轿中所坐之人,可是江南来的杨宛杨姑娘?”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杨宛芳心一跳,呼吸几乎为之停顿。杨爱儿也是脸色大变,急匆匆从轿窗中探出头一看,先前调戏自己并扬言要把自己抢走的那个土财主少爷果然拦在了轿前,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帮凶打手。看到这里,杨爱儿再一次下意识的尖叫起来,“采花贼!就是他,他就是采花贼!” “采花贼果然来了!”护送杨宛的众文人群情激愤,下意识的挽起袖子冲了过去,大声叫骂道:“抓采花贼,抓采花大盗!”紧接着,先前那些通州衙役们的叫喊声也传了过来,“采花贼在这里,在这边,弟兄们,快拿住这个采花贼!” “都住手!”杨宛尖叫一声,推开杨爱儿冲出轿子,带着哭腔大喊道:“你们都住手!他不是采花贼!” 众文人都是一楞,纷纷站住脚步时,让杨爱儿和众文士都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杨宛忽然一把扯去身上的白狐毛披肩,双目含泪,一步步走向那个一看就不象什么好东西的土财主少爷。那土财主少爷则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宛儿,三年多没见,你还好吗?”听到这亲切的问候,杨宛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动,洒着热泪,大步冲到那土财主少爷面前,主动张开双臂,一把抱住那土财主少爷,依偎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傻丫头,哭什么哭?”那土财主少爷搂住杨宛,轻拍着她的瘦肩微笑说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我刚听说你也来了通州,就马上来看你了。”说到这,那土财主少爷又尴尬的补充道:“只是,好象被你的丫鬟误会成采花贼了。” “你本来就是采花贼!还是偷心的贼!”杨宛语出惊人,哽咽着拍打着那土财主少爷胸膛哭道:“你偷了我的心,却三年多没来看我一眼,更没有只言片语和半封书信,害得我每天每夜都挂着你,念着你,想着你…………。” “我不是公务和军务太忙了吗?其实,我也……。”那土财主少爷刚要无耻狡辩,旁边却一声风响,一条粗重的大铁链子迎头罩下,一下子就勒住那土财主少爷的脖子,还有人大声欢呼道:“我抓到采花贼了!弟兄们,快拉回去请赏,五天前李家庄那个调戏曹寡妇的案子和九天前青石街偷看大姑娘洗澡的案子,八成也是这个采花大盗干的!” “啪!”那土财主少爷的从人中站出一人,狠狠一记耳光抽在那通州衙役脸上,亮出锦衣卫腰牌咆哮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大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宣大总督、武清伯、兵部右侍郎、左副都御史、太常寺卿兼资治少尹张好古张宪台,敢把他当采花贼抓,小心你们老爷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他就是把建奴和鞑靼杀得血流成河的张好古张宪台?!”那几个忠于职守通州衙役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那边杨爱儿虽然多少已经有了些准备,却也忍不住眼前一黑,当场昏倒在了轿中………… 注:杨爱儿是谁,估计不少朋友立即就猜到了,所以这里就不罗嗦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子系中山狼 第二百七十五章 子系中山狼 什么叫做刮目相看?杨爱儿对张大少爷的印象转变就是典型的刮目相看!第一次看到张大少爷时,在杨爱儿眼中,张大少爷就是一个典型的乡下土财主家的纨绔恶少,到处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属于那种如果没有一个好老爸就得被四岭八乡老百姓联手抓起来浸猪笼的货色——从某程度来说,杨爱儿的眼力确实不差,看得特准。 杨爱儿对张大少爷的印象产生改变的时间,当然是张大少爷的真实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刻,杨爱儿年龄虽小,又是第一次来到淮河之北,但张大少爷的名声之响,却早已响彻了大江南北,先不说张大少爷在江南搞的**彩已经基本融入江南百姓的生活,单是张大少爷以锦州孤城抗衡建奴倾国之力、三千骑兵偷袭盛京火烧大政殿、八千军队大破十二万鞑靼联军并横扫漠北草原无敌手等等等等变态战绩和显赫威名,就早已让每一个大明百姓交口传颂,尊若天人,也早已让每一个怀春少女心驰神醉,芳心荡漾——年仅十岁就被人贩子卖进花船的杨爱儿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从那一刻起,张大少爷在杨爱儿心目中的形象,自然而然的也就蒙上了一层无比神圣的光环,威严而又高大,俊朗而又儒雅,浪漫而又下……风流………… 更让杨爱儿沉醉的还是张大少爷的王霸之气,当张大少爷与杨宛携手并肩踏入李府大厅时,喧闹的大厅中刹那间鸦雀无声,几百人交杯换盏的宴席上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无数往日眼高于顶的达官权贵和风流名士象炸了锅一样,争先恐后的冲到张大少爷面前拱手作揖,双膝下跪,或是毕恭毕敬或是激动万分的大叫,“小人见过宣大张宪台,宪台万福金安!”“下官拜见张宪台,下官给宪台大人磕头了。”“末将拜见张宪台,恭贺宪台东征建奴,再度旗开得胜!”“学生叩见张大人,学生今日再度得见大人尊容,三生有幸矣……!” “都起来吧,都起来吧。”张大少爷放开杨宛的小手,微笑着拱手还礼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各位士子学子,都请起来吧。这里不是宣大,本官也没穿着官服,是以客人身份来拜望李大会长的,大家都是客人,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谢张宪台。”“谢张大人。”七嘴八舌的答应声中,给张大少爷行礼的文武官员和文人墨客陆续站起,又一窝蜂的涌向张大少爷,或是向张大少爷自我介绍自己的来历省份,或是溜须拍马自我介绍自己的官职姓名,或是与张大少爷互叙别来之情,那热情激动的模样,简直让人怀疑这些人是想把张大少爷给撕成碎片,生吞下肚。还好,张大少爷身边及时站出一人,张开双臂拦住众人,大声说道:“各位,你们的热情,张宪台心领了,但张宪台这一次是来拜访通州商会的李会长兄弟的,还请你们稍安勿躁,让张宪台先与此间主人见了礼再说。” “宪之兄?!”也是直到此刻,无数士林士子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先前站在张大少爷旁边的跟班,赫赫然就是江南四大公子之首的史可法!惊喜之下,不少人都回头大叫起来,“李会长,李会长,你先前念着的史可法史宪之兄也来了,这回江南四大公子一起到齐,你的面子可长大了。”不过也有人也立即惊讶的发现,大名鼎鼎的张好古张探花忽然出现,此间的主人李家国和李家斌兄弟不仅没有半点欢喜神色,表情还异常的复杂,和钱谦益站在一起,从头到尾不见动静。 “兄长,远来都是客,我们过去见礼吧。”李家斌悄悄一拐李家国,小声提醒。李家国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和李家斌走了过去,李家斌老实双膝跪下,李家国则勉强行了一个拱手礼,异口同声说道:“草民李家国、李家斌,拜见宣大张宪台,宪台大驾光临,草民陋宅蓬荜生辉。” 张大少爷笑笑,不还礼也不说话,李家国兄弟也不知道张大少爷打算搞什么花样,不敢随便说话,三人僵在当场。倒是旁边的顺天府通判孙如冽悄悄拉一下李家国的后襟,低声说道:“李会长,你是庶民,张宪台是官,按例你应该跪一下。” 孙如冽不提李家国现在的身份还好,一提起这事,李家国就有一种想把张大少爷生吞活剥的冲动。本来李家国沾着李三才的光,在大明朝的户籍花名册上是免税免徭役的士籍,可是天启四年李家国的老爸李三才蹬腿咽气后,人走茶凉,张大少爷的干老爸魏忠贤乘机动手,硬生生削了李三才和李家兄弟的士籍,贬为庶民,爱财如命的李家兄弟为此每年不知要多交多少赋税,自然恨屋及乌把张大少爷也给恨上了——天启五年钱谦益怂恿李家兄弟撞击张大少爷的钦差官船,李家兄弟也是为了出这口恶气才答应的。现在张大少爷又小人得志的以官威压人,李家国那还有不暴跳如雷之理? “大哥。”李家斌又悄悄拉了一下李家国的裤子提醒。李家国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双膝跪下,磕头说道:“草民李家国,见过宣大张宪台。”张大少爷也这才笑嘻嘻的懒洋洋的一挥手,笑道:“免了,都起来吧。”说罢,张大少爷又转向一直躲在后面的钱谦益笑道:“钱先生,好久不见了,上次你被人扔进弓河,没着凉吧?” 从张大少爷进来那一刻起,钱谦益就一直处于极度尴尬的位置,生怕被人提起自己恶毒张大少爷不成,反倒被张大少爷收买的海盗扔进弓河差点淹死的事情,不曾想张大少爷打人专打脸,主动把那件事捅了出来,钱谦益自然也有一种想把张大少爷掐死的感觉。看看众人窃窃私语和忍俊不禁的表情,钱谦益又羞又气却无可奈何,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过来,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磕头说道:“草民钱谦益,见过宣大张宪台。”——顺便提醒一句,托张大少爷的福,钱谦益同样被削去士籍,现在也变成必须交税纳赋的平民百姓了。 张大少爷也是有意气钱谦益,故意不叫钱谦益起身,反而叫张石头拿来一张椅子坐下,摇晃着二郎腿慢悠悠的问道:“钱先生,记得上次你被人扔进弓河后,曾经对天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偷税漏税,做一个合法纳税的大明良民,把你扔下水那些人才把你捞起来。这三年多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说话算话,履行誓言?” “呵呵。”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钱谦益则老脸通红,咬着牙齿答道:“请张宪台放心,草民可以对天发誓,这三年来,草民绝对没有偷逃一文一分的税银,宪台如果不信,尽可以向江南去文查问。”——钱谦益这话倒是大实话,因为得罪了张大少爷,张大少爷的官职又一直芝麻开花一般的节节升高,江南官吏自然把钱谦益盯得贼紧,随时准备着找钱谦益的把柄好拍张大少爷的马屁,钱谦益当然不敢随便偷税逃税,损失也自然非同一般的惨重了。 “那就好,看来钱先生的弓河一游,也可以不枉此行了。”张大少爷三句话不离钱谦益的奇耻大辱,又笑眯眯的说道:“钱先生,当年在金銮殿上,钱先生你无故欺凌考生,结果本官一席话,害得你丢官免职还被削籍为民,后来又无意中害得你被人扔进水中。现在想来,本官当时虽然出于义愤,但也实在刻薄了一些,也实在惭愧之至,也不知道钱先生能否给本官一个亡羊补牢的救赎机会,重新向朝廷举荐你复仕为官,到本官治下的宣大任职?” “多谢宪台美意,但谦益老矣,早已经无心仕途了。”钱谦益心中诅咒着答道。张大少爷笑笑,不再说话,旁边的张石头则乘机说道:“少爷,你可真是大人大量,宽宏大度,当年钱先生买通海盗企图伤害于你,你不仅没有记他的仇,还主动提出举荐钱先生复仕为官,这份肚量,真是叫小的钦佩得五体投地啊。”张石头此言一出,满堂大哗,钱谦益的老脸则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石头,不要胡说。”张大少爷假惺惺的喝止道。张石头则反驳道:“少爷,小的可没敢胡说,钱先生当年收买那个海盗郑一官,可就是现在在福建大名鼎鼎的郑芝龙啊。少爷,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可要小心了,万一钱先生和郑一官藕断丝连,还有暗中往来,那你可就危险了。” “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史可法惊讶插话问道。张石头郑重点头说道:“千真万确,史师爷你还记得不,当年在东林大会上被我们少爷的凛然正气打动,带头反水揭露钱先生那个壮汉,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郑芝龙。我们少爷觉得这个人还有救药,还一直在向朝廷建议,招安这帮海盗。” “原来他就是郑芝龙!”好几个当时在场的东林士子都惊叫起来。钱谦益则只觉芒刺在背,羞得差点把脑袋钻进裤裆里,跪趴在张大少爷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还好,张大少爷戳穿钱谦益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势站了起来,笑道:“钱先生,既然你已经无心仕途,你就请起吧,本官也该向李会长道喜了。”说罢,张大少爷又转向李家国笑道:“李会长,我听说明天就是你的五十大寿了,就不请自来向你祝寿,向你讨一杯喜酒喝,还请李会长千万不要见怪啊。” “张宪台远来,那是给草民面子,草民那敢拒绝?”李家国暗暗琢磨着张大少爷的来意,嘴上客气道:“张宪台如果不嫌酒菜粗鄙,就请上座,草民这就叫仆人重新开席。”张大少爷也不客气,答应一声拉着杨宛就就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那边史可法等人也跟了过来,和张大少爷一起坐到了大厅的角落。 经过钱谦益一事,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出张大少爷这次恐怕是来意不善了,再加上李家国当年故意撞张大少爷官船的事也有个别人知道并悄悄传播,大厅中的人大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免得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心中有鬼的李家国兄弟和钱谦益更是明白张大少爷黄鼠狼给鸡拜年,只怕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更是坐不安宁,食不知味,张大少爷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拉住杨宛低声叙谈别来之情,顺便逗逗长得粉雕玉琢一般的杨爱儿,又不时抬头看看李家国兄弟和钱谦益,脸上奸笑,笑得李家国兄弟和钱谦益心中发毛,脸色逐渐苍白。 “士山兄,兄弟我来给你们拜寿来了。”酒席正淡而无味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酒席上的沉闷气氛。隔着老远,那声音就大叫道:“士山兄,士载兄,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今天给你们带来那一位尊贵的客人,快出来迎接啊!” “尊贵客人?他娘的,张好古都在这里坐着,大明朝还有几个敢称尊贵客人?”在场的宾客个个心里嘀咕。李家国兄弟也胆怯的看了张大少爷一眼,不敢作声。这时,门外已经冲进了一个又黑又瘦的矮子,进厅只看得一眼就叫道:“原来有这么多客人啊,都快起来,两广总督李逢节李大人亲自来了!你们都快起……。”叫到这里,那黑瘦矮子就叫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猛然发现,他哥哥的死对头正高坐厅中。张大少爷也是大吃一惊,原来这个黑瘦矮子不是别人,正是袁崇焕的亲弟弟广东大盐商袁崇煜。 “怎么了?”不等袁崇煜惊叫出声,一个无比傲慢的声音已经抢先传来,非常不高兴的喝道:“客人都到家门口了,主人也不出来迎接?这是待客之道吗?”说话间,一个穿着狐皮大裘的干瘦老者已经在一大群随从的簇拥下抬步进堂,那老者无比傲慢的环视厅中一圈,重重冷哼一声,很显然,这位两广总督非常不满意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出去迎接自己。 “士山兄,士载兄,各位大人和先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箭到铉上,袁崇煜只能硬着头皮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两广总督李逢节李宪台,李宪台这次是回京述职,途经通州,因为听说通州商会会长李士兄的父亲,就是李道甫公,又因为李宪台即将调任漕运总督,想要多多了解漕运情况,便让我领路来此,顺便拜访一下李会长,商讨将来的漕运大计。” “草民等,拜见李宪台。”李家国兄弟硬着头皮过去行礼,在场的宾客也大都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或是磕头,或是作揖,向李逢节行礼。那边坐在张大少爷旁边的杨宛则低声问道:“探花郎,怎么这位李宪台不认识你?” “他是去年正月才升任两广总督的,先前一直在江南当官,我那次去江南的时候,他恰好又在福建,所以我们没见过面。”张大少爷低声答道:“不过我知道他,他原先在南京兵部当右侍郎养老,花了许多力气走通了冯铨的门路,这才混到了两广总督的位置。这次不知又花了多少银子,竟然捞到漕运的肥缺。”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微微一笑,低声补充道:“不过这家伙身为总督,竟然跑来参加一个商人的宴会,虽然摆明了是来捞银子,但要是让我父亲知道了,这老小子的漕运总督只怕悬了。” “你还不是总督?你能来,别人就不能来?”杨宛白了张大少爷一眼。张大少爷当然不会说出真正原因,只是无耻说道:“其实我是不想来的,只是你要来,我又不想离开你身边,所以就厚着脸皮跟着来了。”杨宛心里一甜,嘴上则轻淬道:“呸!骗人!” “你们几个,好大的架子啊。”别人都在李逢节面前点头哈腰,张大少爷和杨宛在这边纹丝不动打情骂俏不要紧,那边李逢节的从人可就不乐意了,又见张大少爷和杨宛是坐在角落,想来也不是什么贵客,便过来冲着张大少爷和杨宛喝道:“两江总督李宪台驾到,还不过去磕头?” 张大少爷笑笑,懒得理会狗仗人势的李逢节随从,张石头和史可法等人也不作声。那随从见此情景,自然更是大怒,刚要挽起袖子用拳头提醒张大少爷,那边李逢节却眼睛一亮,推开杀鸡抹脖子向自己使眼色的袁崇煜,过来笑道:“老夫还当是那位仙子下凡,原来是杨宛杨姑娘啊,杨姑娘可还记得老朽当年为了求你浅唱一曲,曾经两次登上花船,你都不肯答应。这次在通州重逢,不知杨姑娘可愿让老夫一偿夙愿?” “杨姑娘,我们老爷可不是当年的南京闲职了,而是大权在握的两广总督了。”那随从也变了脸色,笑嘻嘻的向杨宛说道:“而且我们老爷这次进京,已经内定了就要调任漕运总督,你的花船要在运河上讨生活,也得我们老爷多多关照了。” “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李逢节一边喝住随从,一边琢磨着怎么把杨宛弄回家里当第八房小妾,无比亲切的笑道:“再说了,关照杨宛姑娘的花船,也是老夫理所应当之事。” “小女不知总督大人驾到,有使远迎,还请大人多多恕罪。”杨宛离席,盈盈下拜,巧笑道:“不过请大人关照就免了,因为小女已经决定拿出积蓄给自己赎身,从此嫁作他人之妇,李大人的夙愿,请恕小女已然无法成全。” “还有这事?杨姑娘已经决心嫁人了?”垂涎杨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李逢节一惊,再瞟到一副小白脸吃软饭模样的张大少爷时,李逢节恍然大悟,无比妒忌的指着张大少爷问道:“杨姑娘,你是打算跟他吗?”杨宛含羞点头,坦然承认,张大少爷则苦笑不语——张大少爷倒不是嫌弃杨宛的身份,只是张大少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是呆在军营里和战场上,家里的两妻一妾都照顾不过来,那还有时间再去娶第二房小妾。 “公子好福气。”李逢节恭喜一句,话里却有怎么都藏不住的醋意和妒意。那边李逢节的随从则是暴跳如雷,喝道:“好小子,见到我们总督大人,为什么还不磕头?” “我为什么要磕头?”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一,这里不是两广,不属于李宪台管辖;第二,这里不是公堂,我也不是犯人,用不着向李宪台磕头;第三,李宪台是在职官员,很不巧,我也是个在职官员,士农工商,我和李大人都是士籍,自然就更用不着向李宪台磕头了。” “你还是个在职官员?”李逢节被张大少爷的傲慢态度激怒,打量着张大少爷问道:“那老夫倒想问问,你是一个什么官?有七品没有?” “没有。”张大少爷回答一个高度概括又无比正确的答案,“我从天启五年入仕一来,还从来没做过正七品官员——连从七品都没做过。” “噗——。”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李逢节则丝毫没有察觉张大少爷话里的陷阱,又追问道:“那你是监生出身,还是举人出身?” “都不是。”张大少爷回答得更干脆。李逢节顿时放下心来,冷笑道:“原来还是个袭职,祖上是谁啊?在那里当差?看在杨宛姑娘的面子上,要不要老夫和你的上司打几声招呼,给你点关照?” “完了,这老蠢货。”袁崇煜悄悄的捂住了额头,心知自己指望李逢节贩卖私盐禁品的事铁定已经告吹了。果不其然,张大少爷马上就笑了起来,眉飞色舞的说道:“那可就太好了,回李大人,我的祖上虽然大大有名,但我并不是靠世袭恩荫当上的官。至于我的上司……。”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忽然笑容立住,胆怯的看一眼李逢节,语带恐惧的问道:“李大人,你真能和我的上司说上话吗?他们会给你这个面子?” “哼,普天之下,能让我两广总督说不上话的人,还真没几个。”李逢节自信冷哼。张大少爷点头,又严肃说道:“那就麻烦李大人了,我的上司内阁首辅张瑞图张天官,那是我的座师,肯定就不用麻烦李大人打招呼的。次辅冯铨冯堂官和三辅黄立极黄堂官,和我的关系也都不错,所以也用不着李大人打招呼了——就是我父亲那里有点麻烦,他老是觉得我太年轻了,不能让我升得太快,所以麻烦李大人你去我父亲那里耳提面命几句,让他就别内定我升任五省总督了,直接升七省总督算了。” “什么?”李逢节目瞪口呆,上下仔细打量张大少爷,许久才颤抖着问道:“难道,你……你就是……?” “猜对了。”张大少爷抢着回答一句。李逢节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差点就瘫在张大少爷面前,颤抖着惨叫起来,“张探花,张宪台!我就说嘛,这大明朝,那有这么年轻的高官!” 张大少爷笑笑,正要说话,眼角却忽然瞟到门外进来一人,在李家国耳边低声了几句后,李家国立即就脸色大变的冲了出去。张大少爷心中一动,心说,“糟了,难道宫里的消息真被泄露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其兄必有其弟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其兄必有其弟 张大少爷的乌鸦嘴一向都是灵验无比的,发现有人急匆匆的溜进堂来在李家国兄弟耳边嘀咕,李家国兄弟又脸色大变匆匆出堂而去,张大少爷立即就怀疑——朝廷将在第二天查抄李家的消息,很可能已经走漏了!而事实上也正如张大少爷所猜测的一样,垄断通州码头数十年的李家树大根深,不管是在民间、朝廷和宫廷,都拥有着相当强大也不容忽视的力量!魏忠贤下令东厂和镇抚司暗中侦查李家罪行,收集李家走私逃税和涉嫌通奴的罪证,东厂和镇抚司由魏忠贤直接控制,对朝廷和魏忠贤忠诚度较高,又本身就是天下第一第二的特务机关,保密工作和反渗透工作做得非常之好,所以调查取证的过程中,几乎就没有半点风声。但是到了魏忠贤向明熹宗请旨准备向李家兄弟下手时,再想不走露半点风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了,不管是内阁拟票还是司礼监批红再到传谕执法官员,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现问题,也不可能完全堵住所有消息泄露渠道——比如历史上的袁崇煜,就是事先听到风声,这才得以提前卷款逃走。所以很不幸的,就在李家即将被查抄的前夜,魏忠贤准备向李家动手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到李家兄弟耳中………… “消息确认了吗?魏老太监真的要让人查抄我们李家?”在密室中与报信人见面后,李家国兄弟不顾那满身雪花的报信人已经冻得脸青唇白,刚一见面就颤抖着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时候动手?用的什么罪名?会不会是谣传?” “消息绝对可靠。”那报信人抹着脸上的雪花,哆嗦着说道:“家父是内阁的书办,今天上午都察院都御史崔呈秀向内阁呈文,让内阁拟票请批时,家父正好当值,冒着杀头的危险偷听了票拟内容!都察院和东厂、镇抚司三个衙门联手,收集了大量对两位公子不利的证据,其中最要紧的一条就是被关在镇抚司诏狱的张家口八大商号的大掌柜,向朝廷举报了你们明知张家口八大商号向建奴走私违禁物资,你们不但不阻止,反而通过他们与建奴使者有过多次接触,又通过他们向建奴走私了大量私盐和粮铁布匹,牟取暴利——仅这一条,就足够杀头抄家了!” “轰——!”李家国和李家斌兄弟耳旁一声巨响,双双脸色灰白的瘫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也只剩下一个念头——东窗事发,当初真应该杀了张家口八大掌柜灭口的!那报信人又小声说道:“两位公子,你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父亲估计,那个条陈铁定会得到通过,抄家的队伍明天中午就能抵达通州,带队的官员是正在京城述职的宣大总督张宪台,为了预防万一,就连屠奴军都要来通州!你们如果想反抗是绝对没希望的,所以我父亲建议你们,最好是带着一些能够带走的家产连夜离开通州,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去过下半辈子吧。” “带队查抄我们家的人是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李家国和李家斌异口同声的惊叫,“难怪这条小阉狗莫名其妙跑来给我们道贺,原来这条小阉狗是先来看笑话,准备向我们动手啊!” “什么?张宪台已经来了?”那报信人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说道:“那两位公子,我得赶紧告辞了,要不然我被堵在这里出不去,那我父亲也完了,当年把我父亲安排进内阁当差的叶阁老只怕也得受牵连,两位公子,小人告辞。”说罢,那报信人扭头就走,李家国兄弟心乱如麻,也不强留,让管家拿了五百两银子奖励给报信人,便又紧张商量起对策来。 “范永斗,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小人!”大难临头,李家国也顾不得去装什么斯文君子了,一蹦三尺高的就张口大骂起来,“上次明明说好的,我暗中照顾你们的家人,给那么的子孙后代留一条活路,必要时还可以把你们的子孙后代送到大金,你们也答应了不扯上我们,这才几个月过去,怎么就把我们招出来了?” “难怪今年秋决时,魏老阉狗没把张家口八大家千刀万剐!”李家斌分析道:“现在看来,范永斗那帮奸商铁定是贪生怕死,为了多活几天,又不想死得太惨,就把我们卖了。” “肯定是这样,范永斗,王登库,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狗汉奸!”李家国一脚踹翻烧得正旺的炭炉,疯狂咆哮,“如果你们落到了我手里,我一定要你们死得比凌迟惨千倍万倍!还有你们的老婆女儿,我也要卖进乐坊里,让千人骑!万人压!” “大哥,那些事还是以后的再说吧。”李家斌黑着脸提醒道:“眼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怎么躲过这场大难吧?”说罢,李家斌也建议道:“我们李家是铁杆东林党,如果落到了魏老太监手里,肯定死得凄惨无比。要不就象报信人说的那样,连夜收拾金银珠宝离开通州,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的过下半辈子吧?” “四五百万两银子的身家,仓促之间,我们能带得走多少?”李家国心疼的问道。李家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跺脚叫道:“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脑袋都快丢了,你还顾什么身家?听我的,你赶快去家里人收拾东西,拣最值钱的东西拿,我去准备船只和马车,安排逃命路线,准备好了就立即走。” “可是……。”李家国还是有些犹疑,说什么都不肯下定逃命决心——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富可敌国的身家,不是每个人都是说扔就能扔的。迟疑之下,李家国忽然心生一计,忙说道:“二弟,你还记不记得前年魏老阉狗派东厂鹰犬到苏州抓周顺昌的事不?要不咱们也学周顺昌,鼓动通州的各个商会罢市,还有漕运,也全部停了,再把我们的五六千个伙计也组织起来保护我们,逼着魏老阉狗收回命令,不再抓我们。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们再多花点银子上下打点,把爹的那些老朋友都请出来给我们活动,把这事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个……。”同样舍不得放弃万贯家财的李家斌也犹疑起来,盘算了许久后,李家斌忽然说道:“如果花银子摆平这件事的话,说不定还真有点希望,不过收买别的人恐怕不行了,要花银子,就只能花在魏老阉狗和张小阉狗身上,只有他们点头,我们才有希望逃过这次大难。” “给魏老阉狗和张小阉狗送银子,能行吗?”想到要向张大少爷低头,李家国不由苦起了脸。李家斌则跺脚说道:“怎么不行?不管是魏老阉狗,还是张小阉狗,就算查抄了我们的家产,银子也大部分归国家,他们能拿到一两成就很了不起了!我们拿三成家产砸给他们,还怕喂不饱他们?依我看就这么办了,乘着眼下还有一点时间和有一个机会,我们先花银子给杨宛赎身,然后送给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拿银子喂饱他,再求他给我们引见魏老阉狗,用银子喂饱魏老阉狗,我们就有活命和保住家产的希望了!” “买下杨宛送给小阉狗,小阉狗会收吗?”李家国有些犹豫的问道。李家斌狞笑道:“他怎么不收?如果他不收,杨宛就是我们李家的人,到时候我们李家被抄家,按大明律,杨宛也跑不掉!你看那条小阉狗和杨宛那副奸夫**妇的**模样,小阉狗舍得把她推进火坑么?” “那……,就这么办吧。”李家国终于下定决心,吩咐道:“那你去码头找杨宛的花船,不管花多少银子,都先把杨宛的身给赎了,拿卖身契回来。我回大厅招待客人,顺便把张好古小阉狗请来密室,和他谈判。”李家斌答应,当下兄弟俩分头行事,李家斌带着银票去码头找杨宛的花船,李家国则匆匆赶回大厅,应付全国各地来的客人。 李家国回到大厅时,张大少爷和李逢节已经坐到了一张桌子上,两广大总督李逢节自然没了先前的张狂,不断向着张大少爷点头哈腰,端茶斟酒,百般献媚,恳求张大少爷千万不要计较他的无礼之罪,李逢节那个随从也已经跪到大厅外的风雪之中,正在不断的抽着自己的嘴巴,抽得双颊血肉模糊都不敢停手——没办法,他的主子虽然和张大少爷平级,可是在朝廷里的得宠程度,却又是天上和地下了。张大少爷则面带微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逢节随便聊着。李家国不敢怠慢,赶紧走到张大少爷面前,满脸堆笑的问道:“张宪台,酒饭用得还好吗?菜已经凉了,要不要草民叫人给你重新换上一桌?”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张大少爷含笑点头,站起来说道:“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客栈去休息了,等到了明天,再来给李大会长拜寿。” “别,别啊。”李家国急了,赶紧拦住张大少爷,点头哈腰的说道:“张宪台远来,这是草民的福分,那还能让宪台屈尊到鸡毛小店暂住?草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最好的客房,张宪台如果累了,就请到草民家中客房休息,草民一定吩咐下人好生招待。” “不用那么麻烦了,客栈的房间已经订好了,就不麻烦李大会长了。”张大少爷继续含笑拒绝。李家国更是焦急,满头大汗的又是留宿又是留饭,还让人搬来一坛六十年陈的茅台,说什么都要和张大少爷再饮几杯,至于坐在旁边的两广总督李奇逢,李家国干脆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么一来,李奇逢脸色更加难看自不用说,还忍不住恶狠狠瞪了一眼另一边的袁崇煜,心说小子,老子记住你了!说什么有好处可捞生拉活扯把老子拉到这里来,结果害得老子的老脸都丢光了!袁崇煜唯唯诺诺,不敢正视李逢节可以杀人的愤怒目光,心中则琢磨道:“不对啊?老死鬼李三才一家不是魏老阉狗的死对头吗?怎么李家国还想拿热脸去贴张好古小阉狗的屁股?不让贴还硬贴?到底出什么事了?” 纠缠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还是没能摆脱牛皮糖一样的李家国,坐下来与李家国交杯换盏,也就在这时候,先前被张大少爷派出去的张石头和陈剑煌也已经回到了大厅,把一张叠好的纸递给张大少爷,张大少爷笑着接过,顺手塞进怀里。李家国正纳闷间,他的兄弟李家斌却又满身雪花的冲了进来,脸色苍白的看着张大少爷,神情沮丧得几乎都要哭出来。张大少爷笑笑,站起身来说道:“诸位,借着这个机会,本官想向你们宣布一个喜讯。” 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张大少爷从怀里掏出张石头送来那张纸,高举在手笑道:“就在刚才,本官派亲兵队长去了通州码头,找到了杨宛姑娘的花船,把杨宛姑娘当年的卖身契赎了回来!这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杨宛姑娘,就是本官的侍妾了!”说到这,张大少爷捻捻卖身契,惊讶打开一看,又笑道:“还有,杨宛姑娘的侍女杨爱儿姑娘,也被本官赎回来了。” “恭喜宪台大人。”张大少爷话音刚落,满场已是一片欢呼贺彩之声,杨宛和杨爱儿则一起羞红了脸,双双低下头去偷眼去看张大少爷,胸中激动万分。而李家国则如遭雷击,半晌才醒悟过来——肯定是张大少爷早就料到自己们会在杨宛身上打主意,为了不让自己们的案子牵连到杨宛,所以先下手为强,抢先替杨宛赎了身,这么一来,李家的案子自然就不会牵扯到杨宛身上,张大少爷也用不着冒着被言官御史弹劾的危险,背上私纳罪妾的罪名了。 欢呼声中,酒席宴罢,张大少爷与杨宛手拉手并肩离去,出得门后,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张石头领命,迅速出门又叫来两个亲兵,让他们按令而行。而大堂中的其他的客人也开始陆续告辞,准备第二天再来给李家国拜寿,就连李逢节也铁青着脸扬长而去。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李家兄弟这会也顾不得什么招待客人,随便找一个借口就把剩下的客人扔给管家招待,又一起回到密室之中重新商量对策。 “我去晚了一步。”李家斌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上到花船的时候,小阉狗的亲兵已经从老鸨手里拿到了杨宛的卖身契,听说还是欠帐,只是张小阉狗的名气实在太大了,老鸨也不敢不让他欠。后来我又想出双倍价钱把卖身契从小阉狗亲兵手里买回来时,小阉狗那个亲兵队长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难怪人人都说张小阉狗奸猾无匹,做事滴水不漏,果然厉害。”失望过后,李家国也冷静下来,又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么说来,张好古小阉狗是铁了心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说什么都要把我们弄得家破人亡了。没办法,按我说的准备吧,连夜把伙计们都召集起来,准备和张好古小疯狗拼个你死我活吧。” “可我们打得过小阉狗吗?”李家斌怯生生的说道:“那条小疯狗有多厉害,难道大哥你不知道?十二万鞑靼啊,被他的八千军队就杀得干干净净,我们这几千个伙计,能挡得住他?” 李家国哑口无言,兄弟俩正无计可施间,门外忽然传来心腹家丁的敲门声,低声说道:“大老爷,二老爷,你们的朋友袁大掌柜来了,说什么都要见你们。”正心乱如麻的李家国没好气吼道:“告诉他,我们在忙,没时间见他。”李家斌则叫道:“且慢,那个袁大掌柜?” “广东东莞的袁崇煜袁大掌柜,经常拜托老爷你们用船运粮运铁那位袁大掌柜。”家丁老实答道。李家斌眼睛一亮,忙说道:“大哥,这个袁崇煜是辽东巡抚袁崇焕的弟弟,听说他哥哥和张好古小阉狗当年为了争宣大总督的官职,已经彻底翻了脸,他和张小阉狗的关系肯定不怎么样,把他叫进来,说不定能帮上我们什么忙。” “那好吧,叫他进来。”事到如今,李家国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片刻之后,矮小如狒的袁崇煜就被领进了李家兄弟的密室,袁崇煜先是环视一圈,见到被李家国踹翻的火盆痕迹,心中便有了一些底,忙问道:“两位大掌柜,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位可是从来不阿附权贵的,还和张好古有点仇怨,怎么你们又……?还有,张好古那条小阉狗一向眼高于顶,今天怎么会忽然跑到通州来给你们道贺?” 李家国和李家斌兄弟互相交换眼色,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把事情告诉袁崇煜。袁崇煜察言观色,微笑说道:“两位大掌柜,对我还需要保密吗?不要忘了,咱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自从我兄长当上辽东巡抚以后,关外的粮草军械,可也没少关照你们的生意啊。今天我把即将升任漕运总督的李宪台请来,也是想给你们介绍一下,让你们更方便的在运河上赚银子,你们有事都不向我说,那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袁大掌柜的,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是事情太大,怕把你吓着。”迟疑了许久,李家斌终于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袁崇煜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袁大掌柜的,魏老阉狗想除掉我们兄弟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我们兄弟被奸人诬陷,肯定是在劫难逃了,最多到明天中午,张好古小阉狗的军队就要来到通州,抓人抄家!袁大掌柜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如果有什么办法帮我们摆脱困境,请一定多多指教,如果真能度过这个劫数,我们兄弟也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把持漕运的李家商会终于要完蛋了,这可是个混水捞鱼的好机会。”袁崇煜心中暗乐,颇有些幸灾乐祸,嘴上则沉吟道:“这么说来,刚才两位大掌柜的是想讨好张好古那条小阉狗,通过他和魏老阉狗搭上线,然后再想办法摆脱这场祸事了?” “不错。”李家斌点头,又苦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们刚才还想把杨宛那个婊子买下来送给张好古小阉狗,只是那条小阉狗实在太奸猾了,提前派人去给杨宛赎了身,所以我们就连想把杨宛那个臭婊子拉下水的机会都没有了。” “袁大掌柜的,我们兄弟俩商量来商量去,觉得眼下只有两个办法了。”李家国也说道:“一是带着能带走的金银珠宝连夜走,二是学周顺昌,鼓动通州城里的百姓和我们商号的伙计船工闹事,对抗小阉狗的抄家军队,先保住身家性命,然后再鼓动通州商人罢市,向朝廷施压,最后再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袁大掌柜的,你觉得我们用那个办法比较好?” “我认为,这两个办法都不行。”袁崇煜稍一沉吟,立即就斩钉截铁的粉碎了李家兄弟的美梦,又分析道:“先说第一个办法吧,你们连夜逃走,能逃到那里去?先不说你们两位大掌柜是大名人,认识你们的人太多,想逃也没地方逃,就算你们侥幸逃出了通州,这天下之大,还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么?第二个办法就更荒唐了,你们的几千个从没上过战场的伙计,能打得过张好古小阉狗手下的百战之师,给他塞牙缝都不够!再说了,通州是离京城最近的城池,天子脚下,能和山高皇帝远的苏州比么?你们在这里对抗朝廷军队,又鼓动商人罢市,不是想让你们的杀头之罪变成诛灭九族么?” “那……那怎么办?”李家兄弟都快哭出来了,“难道我们就这么束手就擒,等着朝廷来抄我们的家,杀我们的头?” “如果你们真想逃命的话,我倒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袁崇煜慢腾腾的说道:“你们只要逃到了那个地方,保管你们不仅再也用不着担心被朝廷抓到,还可以成为座上宾,府中客,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美酒佳人,将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重新垄断漕运,重新成为运河上的无冕之王。甚至还有机会获得高官厚禄,封王封侯,封妻荫子。” “什么地方?”李家兄弟惊喜问道。袁崇煜缓缓说道:“辽东,大金国的地方。” “对啊!”李家国一拍大腿,惊喜叫道:“我们兄弟俩怎么就没想到辽东呢?只要我们逃进了大金国,大明朝廷的官差再多,厂卫鹰犬再厉害,也拿我们无可奈何了。再说我们现在赶到天津港出海去辽东,还是有时间的。” “可问题是,袁大掌柜的,我们就算逃到了大金国,最多只能保住性命,又怎么可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呢?”李家斌疑惑的向袁崇煜问道。袁崇煜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李二掌柜的说得对,你们如果就这么去大金国,确实是没办法得到我说那些东西,而且大金国会不会收留你们,也是一个重大问题。但是——如果你们带一件礼物去送给大金汗,那我敢拿脑袋担保,你们不但肯定会得到大金国收留,就算想娶几个大金国的格格,也绝对没问题了。” “什么礼物?”李家兄弟异口同声问道。袁崇煜放缓口气,阴阴说道:“人头,张好古小阉狗的人头!” 第二百七十七章 移花接木 第二百七十七章 移花接木 “人头,张好古小阉狗的人头!”袁崇煜的声音无比阴冷,简直让人有一种全身都冒出鸡皮疙瘩的感觉,“如果两位大掌柜的拿这件礼物去送给大金汗,那么我可以担保,你们不仅会被大金国收留,还会成为大金皇宫的座上宾,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张小阉狗的人头?”李家兄弟的脸都白了。李家斌颤抖着说道:“袁大掌柜的,你不要乱开玩笑,张好古那条小阉狗是在职的宣大总督,杀他等同谋反,是要被灭九族的大罪!再说了,你刚才也说过,就我们手里这几千个伙计船夫,给他的军队塞牙缝都不够,我们兄弟就算敢杀他,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两位大掌柜的,杀头抄家和诛灭九族,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袁崇煜慢悠悠的说道:“如果你们不冒这个险,那你们兄弟两人人头落地自不用说,你们的家人运气好点被流放充军,运气不好你们的儿孙照样得人头落地,死得可能比你们还惨,还有你们的娇妻美妾,女儿孙女,运气好点能嫁个穷乡僻壤的穷酸,苦巴巴过一辈子,运气不好就要被千人骑万人压,你们死了都得戴上无数顶绿帽子,这又和死了有什么两样?还有你们富可敌国的万贯家资,也要全部落到魏老阉狗、张小阉狗和他们的走狗手里,让他们白白享受你们几代人才打拼出来的财富,你们心甘情愿吗?” “所以说,现在你们只有赌上一赌!”说到这,袁崇煜放缓声音,缓缓说道:“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赌上一赌,如果赢了,那你们就什么都有了。” 李家国和李家斌兄弟被袁崇煜的话打中心坎,自然而然的产生动摇。袁崇煜察言观色,又阴阴说道:“至于怎么杀张好古小阉狗,眼下不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放在你们面前吗?刚才你们也说了,张好古小阉狗只是本人先来了,他的军队要明天中午才能抵达通州,这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张好古小阉狗身边,最多只有十几二十个亲兵随从保护,你们的几千家丁一个人吐一口唾沫,就可以把他淹死!” “大哥,袁大掌柜说得有道理,拼了吧!”李家斌下定决心,向李家国说道:“左右都是一个死,倒不如赌上这一把,如果能杀了张好古小阉狗,那我们就是大金国的大功臣,要什么就有什么,将来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算今天晚上杀不了他,我们也还有机会逃走。” 天气冷得滴水成冰,可李家的当家人李家国额头上却汗水成行,冷汗滚滚,迟疑盘算了许久后,李家国终于一脚再次踹翻火盆,铁青着脸吼道:“张小阉狗不让我们活,我们也得拉他陪葬!赌这一把!袁大掌柜的,你说吧,具体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袁崇煜长舒了一口气,忙又低声说道:“既然两位大掌柜的,既然你们决心动手,那么首先,你们得摸清楚张好古这条小阉狗的过夜地点,然后…………。” 与此同时的通州城中,张大少爷将杨宛和杨爱儿送回花船再住一夜之后,谢绝了杨宛和老鸨的再三留宿好意,领着张石头、史可法和陈剑煌等人返回先前预订的客栈休息。路上,就连史可法这样的老实人都对张大少爷不解风情大为不满,忍不住笑着问道:“中正兄,这可不象你平时的为人啊,杨宛姑娘这么羞答答的挽留你了,你也给她赎了身了,老鸨敬你是大明战神,也同意留你在花船过夜,你怎么还这么不懂风情,硬要回客栈睡觉?” “是啊,少爷,你如果怕我们打扰你和杨姑娘的话,我们可以睡在下舱啊。”张石头也色眯眯的**笑道。张大少爷则微笑答道:“这么冷的天,你们以为我真愿意和你们几个大男人过夜啊?只是时机不到,还不是时候而已。” “怎么不是时候了?你和杨姑娘久别重逢,又刚刚替她赎了身,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么就不是时候了?”史可法正要卖弄自己的风月时点醒张大少爷。旁边的陈剑煌忽然拍马追上来两步,压低声音说道:“张大人,又被你料中了,果然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后方二十步外,有两个人步行跟着我们,要不要下官派人干掉他们?” “别理他们,让他们跟。”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低声命令道。陈剑煌低声答应,史可法却大吃一惊,忙问道:“大人,什么人跟踪我们?” “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到。”张大少爷低喝,又冷笑道:“除了李家的人,还能是谁?我可以肯定,李家俩兄弟就要狗急跳墙了!今天晚上,我们只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狗急跳墙?”史可法更是吃惊,忙又低声说道:“他们疯了?张大人你是大明官员,宣大总督,他们敢对你不利,就不怕祸及九族?” “如果我明天就要被抄家问斩,我也会拼一个鱼死网破的。”张大少爷平静说道:“不过也别太担心了,刚才出门的时候,我已经让张石头派人回京城去见吴六奇,让他立即率领驻扎在城外的屠奴军连夜赶赴通州增援,不出意外的话,天明前就可以抵达。” “那我们干脆连夜回京城吧。”史可法一惊,赶紧建议道:“这倒不是大人你怕了李家兄弟,主要大人你是千金之体,如果不小心被铤而走险的李家兄弟伤到,那岂不是太划不来了?” “笑话,我在战场面对鞑靼和建奴的千军万马都没有逃过,这次在通州城里被两个商人吓跑,传不出岂不去天大的笑话?”张大少爷冷笑道:“再说了,我如果连夜出城走了,李家兄弟发现情况不妙也连夜跑了,那我们明天还怎么抓他们?只有我留在通州城里,李家兄弟才不会急着跑路,乖乖留下来给我们抓。” “可是保护你的亲兵和锦衣卫,加起来还不到三十人,如果李家兄弟把他的几千伙计都动员起来……?”史可法忧心忡忡的问道。张大少爷低声打断史可法的警告,微笑说道:“放心,就凭李家兄弟那几千家丁,还伤不到我一根毫毛,你就等着看好吧。”说罢,张大少爷又招手把张石头和陈剑煌叫到面前,在他们耳边细细叮嘱起来…… 二更的梆子刚刚敲响,张大少爷一行便来到了事先订好房间的通州悦来客栈,进得客栈大门后,张大少爷故意大声嚷累,要众人赶紧睡觉,明天起床还要办正事,又领着从人进到房间安歇。李家兄弟派来的眼线看到听到这情况,忙留下一人盯梢,另一人匆匆跑回李府报信,可是这些眼线并不知道的是,张大少爷一行进到客栈后,先是用银子砸饱店小二,又牵着战马,无声无息的从后门离开了客栈,让店小二领路绕路赶往码头,重新又杀回杨宛的花船之上休息过夜。 被银子买通的悦来客栈店小二把张大少爷领到码头之后,本来按张石头和陈剑煌的意思,是要把这个店小二扣留下来免得他走漏风声的,爱民如子的张大少爷则断然阻止了这种扰民行为,不仅放了那店小二回去,还故意当着那店小二的面说,“都别楞着了,快上杨宛姑娘的花船藏身,不到明天中午,不要在通州城里露面。”而那店小二离去后,史可法立即也提醒道:“大人,你常说的,凡是能被银子买通的人,通常都靠不住,如果这个店小二把我们卖了,那我们就麻烦了。” “放心,我是故意让他回去报信的。”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李家兄弟想杀我,我如果不杀他们满门九族,又怎么出得了这口恶气?”说罢,张大少爷又把张石头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马上派人拿着我的名刺去两广总督李逢节的官船上,就说我在杨宛姑娘的花船上备下了酒宴,想请他赏雪听曲——老东西今天晚上刚得罪了我,肯定正在想方设法的琢磨怎么找我赔礼道歉,我请他,不管再晚他都肯定来。” 先不说张大少爷在这边紧张布置,单说那领路的客栈店小二拿着张大少爷赏给的二十两纹银喜滋滋的回到客栈后,悦来客栈里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李家兄弟和袁崇煜亲自领着三四百个家丁,打着无数火把忽然团团包围了悦来客栈,借口自己府中失窃,要搜查每一个房间和检查每一个客人。李家兄弟在通州财大势雄,那客栈的老板也不敢得罪,只是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恳求李家兄弟不要坏了自己客栈的名声,并担保自己客栈里绝对没有半个盗贼。但急红了眼的李家却不由分说,赏给他几记耳光踢到一边,手一挥就吼道:“进去搜,把所有人都带出来,发现偷我家东西的蟊贼,马上砍了,出什么事我们担着!” “出来,都给老子们出来!”吆喝声中,在通州城里横行惯了的李府家丁如狼似虎一般的冲进客栈,又是砸门又是踹门,把所有客人都拖到大院中让李家兄弟亲自辨认,期间闹得鸡飞狗跳男人叫女人哭自不用说,就连四邻八舍的通州百姓都被惊动了,纷纷钻出房门来看热闹。可是李家兄弟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把悦来客栈里里外外搜了一个遍,却死活没有发现张大少爷的半点影子,就连张大少爷身边的几个随从都不见了踪影,也是直到此刻,李家兄弟才想到向客栈的店小二打听张大少爷的去向。这么一来,那个领着张大少爷一行从后门出店的店小二也很快被同伴揭发了出来,揪到李家兄弟接受审问。 “说,那个骑着白马的小白脸,跑到那里去了?”李家国直接用刀架在那店小二脖子上拷问。那店小二吓得全身发抖,没问几句就老实交代道:“他们刚进客栈就从后门走了,叫我给他们带路,绕路去了码头,上了一个叫杨宛姑娘的花船,还说不到明天中午就不再城里露面。” “娘的,金蝉脱壳!”李家国气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挥刀吼道:“都去码头,找杨宛那个婊子的花船。”袁崇煜则赶紧提醒道:“大掌柜的,防着他乘船逃跑,得把船也准备起来,在运河上堵他。”李家国点头,赶紧派李家斌去组织船队,自己与袁崇煜则率领四百多个家丁快步杀向码头。 顶着风雪一路杀到码头,时间已是三更过半,距离卯时城门开启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一个半时辰,留给李家兄弟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是让李家兄弟感到庆幸的是,杨宛的花船仍然停靠在码头之上,并没有连夜拔锚离去,就连城内码头旁的水门都没有打开。为了谨慎起见,李家兄弟这次在袁崇煜的建议下没有冲动行事,而是先派几个人过去试探,而当几个李府家丁试图靠近花船之时,花船上站岗的官差立即喝道:“干什么的?有贵人在此下榻,不得靠近,快滚!” 吼叫着,花船上的人干脆还拔出了刀子,以示此言非虚。家丁回报李家国兄弟后,李家国兄弟和袁崇煜都是大喜过望,赶紧指挥家丁冲上花船,并且命令将船上之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同时李家国兄弟又差遣心腹率领船只包围花船,火把照得河面通明,以防花船逃走或者船上的人跳水逃命。为了给家丁打气,李家国还让人搬来两大箱银子,冲着家丁们吼道:“弟兄们,你们发财的机会来了!有反贼冒充朝廷官员,就藏在这条花船上,花船的人也故意窝藏反贼,给我杀上船去,见一个杀一个,拿人头回来领赏!老爷我先代朝廷把赏银给你们,一个人头,赏三十两银子!将来朝廷再有重赏,也全部归你们!” “杀啊——!”重赏之下,李府家丁和李家商号的伙计象打了鸡血一样的挥舞着武器冲锋起来,争先恐后的杀向杨宛花船,而花船上的官差大吃一惊,赶紧敲锣鸣警,二十好几个官差冲出下层船舱,在甲板上列队迎敌。还有官差大声咆哮,“反了,反了,你们知不知道?有两位大明总督就在这船上,你们想干什么?是不是想造反?!” “弟兄们!是反贼冒充朝廷大员,别理他,杀啊!”一个李府家将举刀高吼,李府家丁齐声响应,或是搭上跳板,或是攀上船舷,争先恐后冲上花船杀人抢功,船上官差被逼无奈,只得举刀迎敌,仗着地利和李府家丁乒乒乓乓杀在一起,打得热火朝天,如火如荼。而被张大少爷请来花船喝酒又留宿花船的两广总督李逢节李大人则钻进了床底,一边全身发抖一边哭喊惨叫,“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通州城里,天子脚下,怎么都会有这么多反贼?” “张宪台呢?张宪台的人呢?”也是直到此刻,李逢节的亲兵们才惊讶的发现,先前还在花船上的张大少爷和张大少爷的亲兵竟然全部不见了踪影,就连杨宛和杨爱儿那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也不知了去向。但李府家丁冲得太猛,李逢节的亲兵也来不及去考虑太多,只能守在船舷来回砍杀,阻止敌人登船。还好,李逢节的亲兵都是剿匪战场上选拔出来的精英,战斗力比李府家丁不知要高出多少,刀光剑影中,李府家丁象下饺子一样不断惨叫着落水,但花船实在太大,只有二十余人的李逢节亲兵也是顾此失彼,守得了东面守不了西面,同时随着李府家丁的不断冲上甲板,李逢节的家丁也开始逐渐伤亡。 “大老爷,二老爷,船上的反贼太厉害了,弟兄们死了好几十人了。”李府家将飞报。李家国兄弟既是紧张又是欣慰——既然船上的人这么厉害,那么肯定就是张大少爷的亲兵随从无疑了。袁崇煜则凑到李家国耳边低声说道:“大掌柜的,不行的话就放火烧吧,把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烧出来。如果把他烧死在船上,同样也是为大金国立下了盖世奇功!” “妙计!”李家国大喜,忙喝道:“准备火把桐油这些东西,放火烧船,再把我们的船也点着了,围过去烧!” “放火!放火!”随着李家国一声令下,李府家丁们一起活动开了,把一支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火箭扔上和射上船头,还有把一桶桶一壶壶桐油扔上船头,帮助火焰燃烧——桐油是船只防水的重要涂料,通州码头上当然是要多少有多少。同时还有李家的几条货船商船上也点起大火,从四面八方包围向杨宛花船,无数的火头,也迅速的从杨宛花船上升起。吓得花船上的李逢节亲兵和船夫、老鸨失声尖叫,争先恐后的跳入冰冷刺骨的运河水中逃命,已经吓得尿了裤裆的李逢节也被亲兵队长从船舱中背了出来,跳入水中逃命,李府家丁则也在李家国兄弟的命令下跳入河中,连抓带杀,继续与李逢节亲兵展开大战,被大火照得通明的河面上象开了锅一样的翻腾不休,既是壮观,又是激烈。 “烧!烧得好!烧得妙!烧死小阉狗!”看到杨宛的花船已经完全被烈火包围吞噬,李家兄弟和袁崇煜乐得手舞足蹈,笑得是前仰后合。李家国又冲着周围的家丁吼道:“都过去,把跳河的人都给我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一个都不能放走!要快,越快越好!”李家兄弟周围剩下的家丁家将一起答应,打着火把帮助抓捕跳河逃生的花船船上诸人,只剩下李家兄弟和袁崇煜留在原地督战。 “快!快!天就要亮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被李府家丁抓到的人也越来越多,可是张大少爷还是没有露面,人头也还没有弄到手里,李家兄弟难免又开始焦急起来。而就在这时候,老奸巨滑的袁崇煜忽然发现,李府家丁送上来的人头中,有几个特别面熟——似乎就是自己领到李府的两广总督李逢节亲兵的人头。发现了这点后,袁崇煜的脸色开始发白,眼角也开始四处打量周围动静,紧张思考了片刻后,乘着李家国到前方监战的机会,袁崇煜悄悄摸到李家斌背后,拔出藏在鞋筒子里的匕首,忽然一把从背后捂住李家斌的嘴,匕首狠狠捅进李家斌的后背心…… 第二百七十八章 无心树敌 第二百七十八章 无心树敌 “对不起了,兄弟,你们兄弟如果不死,把我卖出来,那我就麻烦了。”袁崇煜一边在李家斌耳边低声阴阴说着,一边狠狠抽出已经从背后插进李家斌心脏的匕首。李家斌艰难回头,看看满脸狰狞笑容的袁崇煜,张嘴想说什么,身体却不听使唤的缓缓瘫倒,摔倒在黎明前那半昏半暗的雪地里。几乎同时瘫倒的,还有李家斌身边的六个家丁,无声无息干掉他们的则是袁崇煜的四个随从,从山宗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随从。 “二老爷,为什么要杀李家的人?”先在袁崇煜的眼色暗示下杀了人,袁崇煜的随从队长才低声问起原因。袁崇煜低声答道:“我们可能中计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先除掉这两兄弟要紧!别多问,快到前面去,找机会干掉李家国,绝对不能留活口!”四个山宗好手低声答应,藏身短刀,矮身就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中,袁崇煜则飞快冲向早就看好的藏身地,躲藏进了一堆杂乱的货物之中。 “嗒嗒嗒嗒!”袁崇煜刚刚藏好,几乎是在同时,通往码头的大道上便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无数身披白袍的屠奴军将士高举着朱红大旗,在吴六奇的率领下旋风一般扑向通州码头。而让袁崇煜吓得魂飞魄散的是,就在他动手刺杀李家斌的不远处,一群人忽然簇拥着张大少爷从一所房屋中冲了出来,与屠奴军汇成一股——从距离判断,张大少爷绝对有可能亲眼看到了袁崇煜暗杀李家国。大惊失色之下,袁崇煜不由心头乱跳,“怎么办?要是张好古小阉狗看到我和李家兄弟在一起,又看到我杀李家斌,那可怎么办?” “冲上去!”接管了屠奴军的指挥权,象缩头乌龟一样躲藏了一夜的张大少爷重新意气风发起来,右手一挥,命令道:“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否则的话,格杀勿论!” “官军平叛,所有人,放下武器!放下武器!”屠奴军将士依令而行,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呈半圆形包抄向李府家丁,口中大吼大叫,“官军平叛,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几百个李府家丁不知所措,再去寻找李家国和李家斌时,却猛然发现李家斌不知所踪,李家国也心窝插着一把短刀摔倒在乱军之中,死得已经不能再死。而屠奴军将士则毫不客气,围上前去冲着那些手拿武器的李府家丁挥刀就杀,见人就砍,嘴里喊得更是厉害,“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当啷!”第一个聪明的李府家丁带头扔下武器跪下,其他的李府家丁也有样学样,纷纷扔下武器跪倒在雪地中,包围圈中的武器跌落声和求饶投降声也连绵不绝起来。只有少数几个李家国兄弟的心腹掉头就跑,跳起运河逃命,屠奴军冲到岸边,解下膛线火枪乒乒乓乓一阵乱轰,张大少爷亲兵队中的狙击手也冲了上去,一枪一个,霎时就把跳河逃跑的李家骨干干掉七七八八,剩下的也聪明的选择投降,爬到岸边高叫投降,“军爷们,不要开枪,我们投降!我们是从犯,是李家国和李家斌兄弟逼着我们干的。” 半个多时辰后,码头上的李家骨干不是被杀就是被屠奴军逮捕,李府家丁也尽数落网,也是直到此刻,通州兵备佥事魏云中和通州知州周志闰也这才带着通州官军和通州衙役姗姗来迟,结果张大少爷毫不客气的亲自两把扯掉周志闰与魏云中的乌纱帽,喝道:“拿下!即时起,通州所有军务民政,由本官暂时代理!”二人大叫冤枉,张大少爷则狞笑道:“冤枉?李家两兄弟聚众谋反,企图谋害本官与两广总督李逢节李大人,你们通州官员,一夜时间里却不闻不问,致使李宪台惨死,你们还有脸喊冤?” “探花郎,老夫没死。”李逢节带着哭音的喊声传来,张大少爷扭头看去,却见冻得脸青嘴白的李逢节裹着一床脏兮兮的毛毡,由几个身上带伤的亲兵搀扶着走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张大少爷哭诉道:“探花郎,你要为老夫做主啊,这些乱贼,竟然放火烧老夫的船,想把老夫活活烧死!幸亏老夫的亲兵队长忠心,背着老夫跳进了河里,老夫这才拣回一条命来啊。” “嘿,老东西命还真大。”张大少爷心中一乐,又指着面如土色的魏云中和周志闰喝道:“看到没有?李宪台差点在你们在治地被乱贼活活烧死,等着听参吧,本官虽然不喜欢参人,但这次,怎么都得狠狠参上你们两一本!”李逢节也打着喷嚏哭喊道:“对!参!老夫也要参你们!老夫这条老命,差点就丢在你们通州了!” “张宪台,李宪台,饶命啊。”魏云中和周志闰彻底傻了,做梦李家兄弟竟然想一个晚上干掉两个在职总督,赶紧跪下磕头求饶。只可惜这会就算张大少爷想饶他们,两广的李总督也不干了,李逢节又蹦又跳的大喊,“饶你们?那昨天晚上你们到那里去了?老夫怀疑,你们很可能是和反贼勾结,准备杀害两名朝廷大员扯旗造反,老夫一定要上奏朝廷,请朝廷彻查此事!彻查,彻彻底底的查!” 魂飞魄散的通州兵备佥事和通州知州被揪下去了,张大少爷又下令接管城防,关闭城门逮捕李家余党,分出人手查封李家的所有产业财产,同时派人快马飞报朝廷,请朝廷下旨定夺,忙得不可开交。也是到了这时候,李逢节才想起来向张大少爷问道:“张探花,怎么昨天晚上反贼围攻杨宛姑娘花船的时候,你怎么不在船上?” “我发现情况不对,提前跳水逃了。”张大少爷随口瞎扯。李逢节则追问道:“那探花郎怎么不通知老夫一声?害得老夫被反贼困在船上,差点把这条老命都丢了。” “我派人通知你了啊?出什么事了?”张大少爷故作惊讶,又转向张石头追问原因。张石头会意,忙解释道:“李宪台,我们派人通知你赶快走的,可是你酒喝得太多,睡得太沉了,没能叫醒你。” “昨晚上老夫没喝多少酒啊?而且就算老夫睡得太沉,怎么老夫的亲兵就不知道这件事呢?”李逢节更是疑惑。张大少爷无言可对,只能转移话题道:“李宪台,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这件事的原因,给你一个交代。但现在下官必须去逮捕乱贼余党和他们的家眷,还有审问乱贼,暂时忙不过来,你得等上几天。”说到这,张大少爷又威胁道:“还有,李宪台,有一件事你要做好准备,李家兄弟聚众谋反,你却在事前无缘无故的拜访他们,将来朝廷追究起来,李宪台你该怎么回答,还要先考虑好。” “老夫冤枉啊。昨晚上是辽东巡抚的弟弟袁大掌柜硬拉着我去李家的,探花郎你亲眼所见,可要为老夫做证啊。”害怕被扯进谋反案的李逢节也慌了手脚,赶紧出言辩解。张大少爷则微微一笑,答道:“李宪台放心,下官当然会替你做证,只是先提醒你一下。好了,下官还要去忙公事,李宪台你多多保重,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说罢,张大少爷匆匆而去,生怕李逢节追问昨天晚上的事情。 “不对啊?”看着张大少爷离去的背影,李逢节肚子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多,“就算这小子是发现乱贼逼近花船,提前跑了,那怎么杨宛那个小婊子也不在花船上?还有,他究竟有没有派人通知我……?” 通州商会的两大会长聚众谋反,企图杀害宣大总督和两广总督两名朝廷大员,消息传到京里后,满朝震惊,无比震怒的明熹宗第一时间下令彻查此事,并且派出内阁首辅张瑞图、次辅冯铨和都察院都御史崔呈秀亲自带队,同赴通州详细调查,限定两日期限查出真相。而张瑞图、冯铨来崔呈秀到通州后,通过审问被捕的李家兄弟心腹,也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在天津巡抚毕自严的帮助下,顺利逮捕了已经在天津塘沽港为李家兄弟准备逃亡辽东海船的李家管家,查出了李家兄弟是得知自家案发之后,准备杀害朝廷高官后逃亡辽东向建奴投降的真相——确实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相! 张瑞图、冯铨和崔呈秀三人又将案情上奏朝廷之后,气得七窍生烟的明熹宗和魏忠贤当即将此案定性为谋反案,下旨诛杀李家九族,家产全部抄没入库,已死的李家兄弟不得入敛,挫骨扬灰以做惩戒,死了四年的李三才也被开棺戮尸,李氏一门,尽皆斩首!大仇得报的张大少爷则喜滋滋的和司礼监三号太监李钦梦联手查抄李家产业,从上到下,个个捞得盆满钵溢,而李家的家产实数也让张大少爷和李钦梦很是目瞪口呆了一把——所有家产折合白银,竟然超过了五百万两,足足相当于大明国库一年的收入!当然了,张大少爷和李钦梦当然不会老实到把五百万两银子全部上交国库,最后两百万两银子上交朝廷,剩下的三百万两则由张大少爷和李钦梦协商分配,魏忠贤拿大头,张大少爷和李钦梦拿中头,屠奴军将士和锦衣卫拿小头,司礼监众太监、内阁成员、六部堂官和诸多阉党骨干官员也都拿到了相当丰厚的一份,可谓皆大欢喜。 和又发财又捞功的张大少爷相比,两广总督李逢节李宪台则是窝囊到了极点,差点被李家兄弟干掉被迫跳河冻出一场大病不说,举荐他出任两广总督的内阁次辅冯铨知道了他主动去给李家国拜寿后,又气得把他从病床揪下来,狠狠拳打脚踢一番,还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不争气的老东西,吃相竟然难看到这地步,堂堂一个总督,为了几个臭钱,竟然厚颜无耻的去给一个东林党出身的商人拜寿!老子的脸,也要被你丢光了!不要脸的老东西,依我看这漕运总督你也别干了,滚回老家去种狗薯去吧,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冯阁老,下官知罪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逢节连连磕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解释道:“阁老,卑职当时是这么想的,既然下官难得来一趟京城,怎么着也得多给你孝敬一点冰敬,可手里又没有银子,袁崇焕那个弟弟袁崇煜又说可以到李家捞一把,卑职为了孝敬你,就动了心,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卑职事前真的没想到会发生的事啊,求阁老你看在卑职的一片孝心和卑职是你亲手提拔的份上,就宽恕卑职这一次吧。” “宽恕你一次?”暴跳如雷的冯铨又是一脚踹在李逢节胸口上,咆哮道:“孝敬老子没银子?你以为老子真不知道,你在两广总督任上捞了多少?火耗你敢给老子收到五钱,剿海盗你敢给老子纵容下属拿渔民的人头冒充海盗骗功,害得老子被九千岁骂了多少次?你就算贪得无厌,也多少给老子要点脸嘛!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举荐了你出任两广总督,还想把你扶上漕运总督的位置?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崔呈秀那个王八蛋的人抢到这两个位置!” “阁老,干爹,卑职知错了,卑职再也不敢了。”李逢节拼命磕头,哭得是天昏地暗,天地变色。好不容易等到冯铨发泄够了,打够了也骂够了,冯铨这才气呼呼的坐到炭火旁边,敲着二郎腿恶狠狠的问道:“还有,你在花船上差点被烧死是怎么会事?李家兄弟想拿张小疯狗的脑袋去投靠建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又怎么会想到连你的脑袋都要?——你的狗头,在建奴那里只怕连两文钱都值不了。” “卑职也奇怪这事。”李逢节磕头,老老实实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和张大少爷给出的解释全说了一遍。冯铨一听大怒,忍不住又是一脚踹过去,咆哮道:“蠢猪!这都看不出来?张好古这条小疯狗摆明了是在坑你,他肯定是提前发现了李家兄弟要动手,就故意把你骗到花船上当箭靶子,到时候不管你死不死,李家兄弟都得背上谋害朝廷大员的灭门之罪,他自己也可以确保安然无恙,不用担心送命!” “不会吧?我和他远无冤近无仇,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李逢节虽然早就隐隐猜到这点,可是冯铨捅破这层窗户纸后,李逢节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疑惑道:“而且听他的口气,他似乎早就知道卑职是阁老你的人,他又说他和阁老你的关系很好,怎么……?” “我和他的关系是很好——好到我想把他掐死,他想把我捏死!”冯铨阴阴说道:“那条小疯狗和崔呈秀那个王八蛋穿一条裤子倒是真的,你这头蠢猪如果真的死了,他和崔呈秀那个王八蛋都会笑得连嘴都合不拢的。”——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这事确实干得很不地道,不过对那些被无辜杀害的广东渔民来说,却又算非常地道。 “原来是这样,我操你张好古的祖宗十八代!我是招你了惹你了,你竟然对我下得了这样的毒手?”李逢节恍然大悟,破口大骂起来,又向冯铨磕头哭道:“冯阁老,张好古这条小疯狗无缘无故整治卑职,差点把卑职的老命都给送掉,卑职是阁老你一手提拔的,他打狗都不看主人面,冯阁老,你可一定要为卑职做主啊。” “老子怎么帮你做主?你有证据证明他是想把你害死吗?”冯铨恶狠狠的吼了一句,又恼怒说道:“再说了,那条小疯狗也不是那么好对付,最起码现在朝廷离不开他领兵打仗,就算你有证据,九千岁和朝廷也不会处置他给你出气的。” “那卑职,不就白白被他整了一回了?”李逢节抹着眼泪问道。冯铨不答,低头盘算许久后,冯铨忽然问道:“慢着,刚才你好象说过,你是被袁崇焕的弟弟袁崇煜硬拉到李家去拜寿的?这么说来,你和袁崇煜的交情不浅?”李逢节畏畏缩缩的不敢回答,冯铨不耐烦的喝道:“有什么说什么,老子没怪你的意思。” “袁崇煜是广东和广西的大盐商,卑职和他的关系是不错。”李逢节吞吞吐吐的说道:“袁崇煜经常倒些没有官引的私盐,也经常给卑职一些孝敬,卑职图他家大业大,又觉得他的哥哥是辽东巡抚,和陕甘总督孙阁老的关系也很好,也许对干爹你有点用处,就和他以朋友相交了。这次卑职眼看要调任漕运总督了,袁崇煜就对卑职说,要想在漕运上干好过好,就一定得和通州李家拉好关系,所以卑职就……。” “说具体点,你和他的关系究竟好到什么地步?”冯铨打断李逢节的话,又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你和袁崇焕的关系怎么样?说实话,不许有一点隐瞒。” “好到什么地步?”李逢节有些为难,迟疑了半天后,李逢节才低声说道:“好到这地步吧,有一次卑职去东莞,顺便到袁崇煜家里做客,觉得袁崇煜的小妾不错,就顺便夸了几句,结果到了当天晚上,袁崇煜就把他那个小妾送进了卑职的房间,那个小妾,现在也是卑职的第六房小妾了。至于袁崇焕,天启三年袁崇焕回两广招兵的时候,卑职在南京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聊得还算投机,但没有深交。” “哦,原来是这样。”冯铨缓缓点头,沉吟了许久后,冯铨又说道:“那这样吧,算老子倒霉,你再拿点银子出来,老子去给你打点,怎么都把漕运总督这个位置给你保住。至于袁崇煜那边,你可以和他继续往来,收银子收女人都没关系,但千万记住,千万别和他通亲联姻……别问为什么,老子是为你好,你记住就行了。还有,你当上漕运总督之后,可以适当的起用一些袁崇煜推荐的军官武将,把漕运上的军队给老子控制好了。” “军队?”李逢节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问道:“干爹,你这是想干什么?” “别多问,老子叫你这么做,虽然不一定会用上,但又说不定会用上。”冯铨摇头,又压低声音说道:“这样吧,老子给你透点底。魏贵妃怀上了皇上的龙种,如果生下来是儿子,那么九千岁肯定就要把魏贵妃的儿子推上太子的位置,张惟贤和朱纯臣那帮老顽固也肯定不会乐意,还有皇上的亲弟弟信王朱由检,肯定也不会乐意……。” “信王?他不是被剥夺王爵发配甘肃永远圈禁了吗?”李逢节惊讶问道。冯铨点头,又解释道:“本来是这样,可是陕甘那边乱贼闹得太凶,皇上心疼弟弟,怕唯一的弟弟出事对不起已经过世的先皇和皇后,就已经颁下了旨意,准备把信王从甘肃押回保定圈禁。” “押回保定?”李逢节益发的疑惑,低声问道:“就算信王回了保定,又能有什么用?一个连王爵都没有了囚犯,能翻起多大风浪?” “那可不一定。”冯铨缓缓摇头,低声说道:“正所谓不能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谁敢担保信王就不是第二个重耳?我最担心的就是将来会发生这样的局面——魏贵妃诞下皇子,皇上的身体又一直不好,九千岁为了让魏贵妃的皇子顺利继位,在关键时刻,皇后为皇上生下的皇长子就有可能……明白不?到那时候,手里控制着京师三大营的张惟贤和朱纯臣那帮老东西一旦发起飙来,和九千岁斗得两败俱伤,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又领兵在外,短时间内回不了京城勤王,你这近在通州的漕运军队,就有可能成为左右局势发展的成败关键,明白不?” “儿子明白了。”李逢节恍然大悟,又压低声音笑道:“到那时候,儿子一定听干爹你的命令,干爹叫儿子向东,儿子就绝对不会向西,说什么也要把干爹扶上首辅一职,顺便把干爹的那些仇家……。” “聪明,好好干吧。”冯铨清瘦的脸上露出些笑容,又颓然说道:“虽然老子这么做,只是为了预防万一,但老子也不希望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因为到了那时候,老子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说罢,冯铨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果老子没猜错的话,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到时候恐怕也是难以选择,不知道究竟该站在那一边了。” “儿子还有一点事不明白。”李逢节又试探着问道:“干爹你要儿子重用袁崇煜举荐的武将,这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个废物带出来的兵,能打仗吗?倒是袁崇焕,虽然打仗绝对比不上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可也比你强百倍!”冯铨冷冷的瞪了李逢节一眼,又阴声说道:“再说了,袁崇焕和张好古小疯狗已经势同水火,彼此之间不共戴天,如果他真能撑到那时候没被张好古小疯狗给阴了,为了自保,他也一定会听从我们的命令,站在我们这边。”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迷茫的狗少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迷茫的狗少 “天启六年过年,狗儿你是在锦州城里过的年,天启七年过年,狗儿你又是在蓟门的军营里过的年,天启八年过年,狗儿你到宣大上任,又是在阳和过的年。”张老财板着指头数落儿子,“这也就是说,自从你当官以来,狗儿你就没陪你爹你娘你老婆孩子过一次的年,弄得小狗儿都问老子说:‘爷爷,过年的时候别人家的爸爸都在,怎么就我爸爸不在家?爸爸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清楚了。’听到这话,老子都快流出眼泪了,老子和你十一位娘亲都没什么,可小狗儿和小二狗一个都三岁了,一个也快两岁了,和你这个当爹的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恐怕还不到一个月吧?” “爹,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孩儿也实在没什么法子。”自知理亏的张大少爷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解释道:“孩儿也很想侍侯父母身边,也想多抽出点时间陪陪老婆孩子,可是军情如火,孩儿实在脱不开身啊。天启六年,孩儿被建奴包围在锦州;天启七年,屠奴军初建,急需稳定军心和加强感情联络,关外的鞑靼又虎视耽耽;天启八年,陕西贼乱愈演愈烈,鞑靼大汗也有入侵中原的苗头,孩儿也急需布置策略收拾张家口八大汉奸,实在都脱不开身。希望父亲看在孩儿一心为国的份上,原谅孩儿的不孝之罪。” “那今年呢?今天都腊月十九了,今年你怎么都得留在京城过一次年了吧?”张老财提高了声音,恶狠狠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别用朝廷催促你回宣大上任的借口搪塞,老子和朝廷里的一些官员也有来往,已经听说了,皇上和九千岁心疼你,准备让你留在京城里过年,顺便养好了身子再给你封赏,让你回去上任——可你这个狗儿呢,竟然在朝廷上说什么军情紧急,希望能够早些返回宣大,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老子?” “陕西那边的军情确实紧急。”张大少爷解释道:“孩儿从种种迹象判断,料定乱贼必然在近期有大的举动,因为从去年过年到现在,陕西就没有下一滴雨,灾荒和饥荒比往年严重好几倍,绝大部分的百姓连种粮都吃完了,被孩儿打回陕西的乱贼也获得了大量的兵员补充和卷土重来的空间,乱贼很可能乘着大明官兵过年松懈的机会,在过年期间大举侵犯各州府县城。孩儿马上就要升五省总督兼管陕西了,当然希望及早返回宣大,调兵遣将指挥军队镇压乱贼,免得贼乱再次闹大,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闭嘴!”张老财粗暴的打断儿子的辩解,哼道:“陕西没你就平定不了乱贼了?天启二年那年,山东的贼乱闹得有多大,连济南城都差点都被反贼打下了,最后还不是被官兵给平定了?离了你,陕西的乱贼就没人平定得了了?再说了,听说陕甘总督孙阁老和陕西巡抚洪承畴还是你举荐的,既然你看好他们,那还担心什么?” “老爸,你不懂军务就不要胡说好不好?山东那次贼乱,乱贼最多的时候才三万多人,陕西有多少乱贼你知道吗?”张大少爷叫起苦来。不曾想张老财一拍桌子,吼道:“老子怎么就不懂了?你以为你当大官了,老子就治不了你了?老子如果死了,你还得辞官给老子丁忧三年,你是老子的儿子,就永远得听老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留在京城里过了年再走,九千岁那边,老子拎着礼物给你说去。” “老爸——!”张大少爷刚想继续反驳,旁边张大少爷的亲娘站起来,训斥道:“狗儿,别和你爹顶嘴,你爹也是为了你好。还有老头子,大过年的别说死字,不吉利。你直接去和九千岁说吧,狗儿这边,我和姐姐们骂他。”张老财冷哼几声,叫张石头的老爸给马车装上礼物,屁颠屁颠就赶往魏染胡同去给儿子说情了——别看张老财是个土财主,可现在在京城里,还真没有他进不去的权贵府邸了。张大少爷则被十一位老娘包围,又掐又骂又哭又劝,轮流轰炸,直把张大少爷训得是哭笑不得,最后只好老实答应父母的要求,留在家中过年,张大少爷的十一位老娘这才手下留情,放过张大少爷一条生路。 张老财去了魏忠贤府后,直到天色全黑的才回到文丞相胡同,同时让张家上下大吃一惊的是,魏忠贤竟然亲自把张老财送回了家中,说是要随便见见张大少爷新纳的小妾和张大少爷的两个儿子,张大少爷不敢怠慢,只得把杨宛叫出来给魏忠贤磕头,又叫熊瑚和大玉儿抱出长子张鸿彦和次子张鸿新,让两个儿子拜见干爷爷。魏忠贤也很更够意思,不仅提前给了两个干孙子压岁钱,还赏给杨宛一对南洋进贡的红珊瑚做见面礼,杨宛和张大少爷的两个儿子都磕头谢了。 折腾了许久,魏忠贤提出告辞,张家挽留不过,一起把魏忠贤送出家门,魏忠贤上轿了,又把张大少爷叫到轿前,笑着问道:“怎么了?猴崽子,这么急着升官回宣大?难得回京城一趟,还是过完年再去上任吧。陕西那边,有孙先生和洪承畴盯着,估计出不了什么乱子吧?” “父亲,孩儿现在担心的就是孙阁老和洪承畴那边出乱子。”张大少爷忧心忡忡的说道:“孙阁老善守不善攻,洪承畴善攻不善守,如果孙阁老坐镇西安,让洪承畴率兵出击,追击乱贼,那么肯定出不了大的乱子,即便真的出事,也可以确保西安和潼关安然无恙。可是朝廷收到的最新军情奏报说,孙阁老竟然让洪承畴坐镇西安,他自己亲自率领大军深入平凉府,追击流窜至平凉境内的乱贼。这么一来,西安府的兵力就空虚了,万一乱贼乘机杀入西安,那么不仅西安城里的军粮武器将落入乱贼之手,父亲你苦心布置的围堵乱贼包围圈,也将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造成乱贼冲破潼关,杀入中原的危险局面。” “不会吧,孙先生和洪承畴会这么没用?轻易就让乱贼拿下西安?”魏忠贤将信将疑。张大少爷苦笑说道:“本来孙阁老和洪承畴在百官之中,算是比较能打仗的角色,也比较知兵知军,可是这次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就让孩儿有些担心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凑到魏忠贤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孩儿甚至怀疑,孙阁老有可能已经听说了孩儿即将升任五省总督的消息,觉得让孩儿这个年轻人对他指手画脚,太丢他的脸,所以他就急了,急着要剿灭乱贼主力证明自己,才做出了亲自率军追击乱贼的错误选择。而领兵主帅,最忌的就是心浮气躁,贪功轻进,孙阁老犯此大忌,未战已先输了三分!” “这么说来?西安真的可能出现危险了?”魏忠贤沉吟着问道。张大少爷点头,郑重答道:“确是如此,如果孩儿是反贼头目,那么孩儿肯定要利用洪承畴喜好野战出击的性格,以虚兵诱使洪承畴主力轻离西安,然后主力偷袭西安,得手的把握至少有六七成。” 魏忠贤深知张大少爷的用兵之能,听完张大少爷的警告之后,魏忠贤几乎就想答应让张大少爷立即就任五省总督的请求,但仔细一盘算后,魏忠贤还是收回了这个心思,低声说道:“猴崽子,那你给洪承畴去一封书信,警告他不可轻离西安,让他守好这个西北最大的城池。潼关这边,咱家也会去文知会河南巡抚杨作楫,让他小心守好潼关,要是潼关丢了,咱家就要他的脑袋!至于你猴崽子,还是留在京城过完年再走吧。” “那孙阁老呢?他孤军深入饥荒重灾区,军饷粮草又样样都缺,万一出事就麻烦了。”张大少爷担心的问道。魏忠贤一听乐了,低声笑骂道:“咱家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儿子?你马上就要升五省总督了,手下有一个三朝元老,前任阁老,你指挥他能得心应手?咱家为你好,还巴不得他出事,你替他担心干什么?” “巴不得孙承宗出事?”张大少爷目瞪口呆,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位干老爸,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头号奸宦,坑死个把忠臣良将,还不是跟闹着玩一样轻松?魏忠贤则奸笑着拍拍张大少爷的肩膀,说道:“猴崽子,你忧心国事很好,可是操心国事的同时,也得给自己考虑考虑。就这样吧,咱爷俩还没一起过年过,今年你就放心过完年再去上任吧,到了初二那天,记着带咱家的两个孙子过来拜年。好了,天太晚了,咱家也该回去休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张大少爷无奈,只得死了立即赶赴宣大上任的心思,老老实实将魏忠贤送走,准备留在家中,陪同父母妻儿欢度新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咱们可怜的张大少爷总算是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每天里除了孝敬父母和抱儿子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和一妻两妾胡天胡地,没少干一些3p4p的荒唐事,很是荒**无度了一把。而随着除夕的临近,到文丞相胡同张大少爷府邸拜访的各级官员也开始多了起来,各式各样的或值钱或希奇的礼物也潮水一般涌进张大少爷这个前途无量的少年新进府中,而咱们的张大少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送上门来的礼物当然都是毫不客气的统统笑纳,也很是大捞了一把。不过每天迎来送往的与客人虚伪客套,却又让已经完全习惯了金戈铁马的张大少爷感觉十分无趣和无聊,忍不住又想找些事来打发打发时间。 腊月二十八这天早上,距离过年已经只剩下两天的时候,张大少爷怕又被送礼的官员堵在家里,早早就换上便装,带上两个儿子和史可法、张石头等几个亲兵溜出家门,游览京城过年街景——至于为什么不带老婆,张大少爷的两个儿子还不会告状,所以就用不着说得那么清楚了。 即将过年的京城确实热闹,大小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游览京城风景和购买年货的大明百姓,街道两旁也全是各种各样的大小货摊,直让张大少爷这个从来没在京城度过新年的土包子看花了眼,骑在张大少爷和史可法脖子上的张鸿彦和张鸿新也是不断的大呼小叫,问这问那,没过多久手里就拿满了糖葫芦和各式玩具。但尽管如此,张大少爷的两个儿子还是不断的要这要那,亏欠儿子们甚多的张大少爷也不拒绝,基本上都是要什么买什么,这时,骑在张大少爷脖子上的张鸿彦眼尖,忽然叫道:“徐爷爷,徐爷爷,父亲,我看到徐爷爷了。” “那个徐爷爷?”张大少爷漫不经心的问道。张鸿彦奶声奶气的说道:“就是那个经常去我们家的大官徐爷爷啊,娘说,他是工部尚书,是外公的好朋友。” “徐光启?”张大少爷一楞,顺着儿子的指点方向看去时,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官轿马车,只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货车。直到张鸿彦再次指明,张大少爷才惊讶的发现,一个赶着装满木炭牛车的白发老者,似乎是有些象徐光启的背影。张大少爷心知有异,忙向张石头使个眼色,张石头会意,赶紧挤过去悄悄观察,片刻后,张石头过来回禀道:“少爷,还真是徐堂官,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打扮成一个卖炭老头,脸上还有化装,小的都差点认不出来。” “肯定有问题。”张大少爷心里一沉,忙吩咐道:“派个人,悄悄盯上他,千万不要让他发现,有了消息马上回来通知我们。”张石头答应,赶紧安排从临清带来的心腹亲兵悄悄盯上徐光启,张大少爷则带着儿子们上到邻近的酒楼,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等待回音。 午饭吃完,又等了许久,派去盯梢的亲兵终于回来禀报,“少爷,徐大人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几个化装的家丁保护,小的差点都被他们发现,不过还好,这两天街上人太多,小的及时躲过去了。后来小的又跟着他们一路左转右转,终于是发现徐大人他们从后门进了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张大少爷脸色一变,赶紧把儿子交给史可法,让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回文丞相胡同,又向张石头等心腹亲兵命令道:“走,马上去成国公府。” 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成国公时,张大少爷怎么都还是晚了一步,进到成国公府的大堂一看,徐光启已经换上了官服,正在和朱纯臣、张惟贤等铁杆保皇党亲热的交谈着什么。见张大少爷进来,朱纯臣忙亲热的招呼道:“张大人来了,稀客啊,快请坐,来人啊,给张大人上茶。” 张大少爷不说话,也不肯坐下,一对三角眼只是紧紧的盯着徐光启和朱纯臣等人上下打量,瞟得徐光启和朱纯臣等人心里直发虚。朱纯臣忍不住问道:“探花郎,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张大少爷还是不说话,张惟贤会意,忙向朱纯臣使个眼色,让朱纯臣把张大少爷领进后厅,撇开众人单独交谈。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才表情无比阴冷的问道:“徐大人刚才送来的牛车上,到底装了什么?” 张大少爷的话音未落,张惟贤、朱纯臣和徐光启三人的脸色就已经大变,苍白得就象死人一般。张大少爷又追问道:“是不是膛线火枪?徐大人,两位国公,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不知道,这事如果让东厂或者镇抚司发现,那你们就死定了!就算是皇上,也不会饶了你们!”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张惟贤颤抖着问道。张大少爷苦笑,答道:“这还用问吗?两位国公你们是什么人,要什么东西弄不到手?也只有徐大人亲自监督铸造,并且朝廷有明文规定,只允许屠奴军将士拥有的膛线火枪,才是你们在别处弄不到,同时也最需要的东西!” 张惟贤、朱纯臣和徐光启三人目瞪口呆,过了许久后,朱纯臣才紧张问道:“魏忠贤知道这事吗?”张大少爷摇头,低声说道:“父亲也许现在还不知道,但你们继续这样下去,他必定知道。” “那就好。”朱纯臣长舒了一口气。张惟贤也抹着汗水说道:“只要他不知道就好,还好我们需要的膛线火枪都已经备齐了,以后也用不着冒险再偷运偷造膛线火枪了。至于铅弹和火药,那些玩意管得不严,更不容易被发现。” “你们就不怕我向父亲举报吗?”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秘密囤积弹药和膛线火枪,肯定是预备着在关键时刻武装心腹亲信,向我父亲动手吧?我和九千岁情同父子,你们就相信我会坐视不理?” “你和魏忠贤不同。”张惟贤自信的说道:“你的毛病虽然不少,可你对朝廷对皇上都是忠心耿耿,天良也未泯灭,到了关键时刻,你肯定会和我们站在一边。” “你们就这么肯定?”张大少爷铁青着脸追问道。张惟贤和朱纯臣、徐光启等人互相对视几眼,末了张惟贤又问道:“探花郎,难道你真的铁了心要给魏阉助纣为虐?难道你不知道,魏阉和客氏狼狈为奸,祸国殃民,荼毒百姓,陷害忠良,死有余辜?” “那我倒向仔细问一问了,我父亲到底祸国殃民在了什么地方?”张大少爷沉声问道:“自泰昌元年以来,朝纲败坏,党争不休,边事崩溃,是他力压东林,重振朝纲,重休边市,几年来西平崇奢之乱,东挡辽东建奴,北抗漠北鞑靼,追剿陕西乱贼,几条战线同时开战,打的还都是大战血战,可他始终保证了前线军饷不缺,粮草供应充足。辽东战场这些年来丢了多少军队多少粮草和多少土地,可他每一次都能拿出足够的粮草和军饷招兵买马,重新巩固战线。我倒想问问你们,如果是你们当权,你们能不能比他干得更好?能不能为前线提供更多的粮草军饷?” 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哑口无言,张大少爷又说道:“至于荼毒百姓和陷害忠良,不错,他是杀了十九个东林党官员,可是他杀过一个无辜百姓没有?向百姓加过一文钱的赋税没有?河南旱了八年,蝗灾也闹了八年,为什么没有大量的百姓饿死?也没有百姓造反闹事?陕西这边虽然闹起了贼变,但是陕西这边是因为离得太远,人口也太多,朝廷也实在拿不出钱粮赈济安抚,足足旱了七年这才闹了起来——如果换成你们当政,你们能比他干得更好么?” “可是他想让他的重孙子当皇帝,那就是谋反,那就是篡逆!”朱纯臣激动的反驳道。张大少爷叹了口气,说道:“他想让重孙子当皇帝,就象你们希望太康伯的外孙继承皇位一样,那都是人之常情。再说了,他的重孙子,不也是当今皇上的骨肉么?你们为什么就要厚此薄彼,一定要让太康伯的外孙继位呢?” 张惟贤等人再次哑口无言,过了许久后,张惟贤才斜着眼向张大少爷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打算向你父亲举报我们了?” “我不会举报的。”张大少爷摇头,脸上忽然露出疲倦神色,无力的说道:“我累了,我已经不想再搀和进这件事了,过了年,我就去西北剿贼,等平定了乱贼,我就去辽东打建奴,然后再去东南打海盗,打红毛鬼子,为朝廷收复台湾岛,等我做完这些事,估计你们也该闹完了。随你们闹去吧,我已经不向搀和了,我真的累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张好古,你想置身事外?你做不到。”张惟贤冲着张大少爷的背影叫道:“就算我们放过你,魏忠贤也不会放过你,你必定要参与进来,你跑不掉的。你好好想想吧,到底是做一个大明忠臣,还是做一个大明贼子,你做好选择的准备吧。” “我真的跑不掉吗?”张大少爷心底一阵迷茫,在心中喃喃说道:“如果真到了我必须做出选择那一天,我该怎么办?一边是信任我的朝廷清流和我的朋友,一边是待我有如亲生儿子的魏老太监,我到底应该选择那一边?” 第二百八十章 鬼使神差 第二百八十章 鬼使神差 三十晚上在家过年,给老爹老娘磕头给儿子压岁钱,大年初一进宫给皇帝、皇后拜年,初二去魏染胡同给魏忠贤拜年,初三去给内阁首辅再兼吏部尚书张瑞图和王志坚等四大座师拜年,初四给阉党五虎拜年,初五给阉党五彪拜年,初六留在家里接受下属和同僚拜年,初七又去给除冯铨外的六部尚书和狗少党重要成员的长辈拜年……。一番忙碌下来,直把张大少爷累得是头晕脑胀,筋疲力尽,而到了大年初八,张大少爷准备去给张惟贤和朱纯臣等大明公爵拜年时,异变突生,已经坐到了张惟贤府大堂上的张大少爷也被魏忠贤派人揪了出来,直接带进了乾清宫中,与紧急入宫集合的内阁成员和司礼监成员召开御前会议,讨论刚刚才传到京城的紧急军情——被张大少爷乌鸦嘴说中的陕西军情。 “陕西巡抚洪承畴六百里加急奏报,天启八年腊月二十三日,陕甘总督孙承宗孙先生率军两万追击乱贼张献忠部,不幸在平凉府六盘山中伏。”大过年的日子,魏忠贤的语气却异常沉重,严肃说道:“两万官兵最终能冲出乱贼伏击圈的不到三千人,孙先生身负箭伤,被迫退回平凉城坚守待援。在同一天,乱贼高迎祥部又偷袭了泾州城并且得手,两天后,乱贼高迎祥的贼将李自成攻占宜禄镇(今长武县),乱贼罗汝才攻占陇州,彻底切断了平凉府与凤翔、西安的联系。其后,乱贼又重兵合围平凉城,攻城甚为激烈,目前孙先生生死不知。” “怎么会这样?乱贼不是被宣大军队重创了吗?怎么又变得这么厉害了?”六部尚书与司礼监众秉笔个个大吃一惊。明熹宗则是紧张叫道:“忠贤,洪承畴呢?他为什么不出兵救援孙先生?孙先生是朕的老师,可不能让他出事啊。” “皇上放心,洪承畴在奏章中说,他已经出兵去救援孙先生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魏忠贤躬身答道。听到这回答,明熹宗松了口气,张大少爷则脸色大变,失声叫道:“什么?洪承畴离开西安城了?那西安城由谁镇守?还有多少守军?” “洪承畴没在奏章里说明。”魏忠贤摇头。张大少爷大声叫苦,“糟了!洪承畴用兵的习惯我了解,喜欢集中力量倾巢出动,重前权而轻后守,乱贼只要抓住他这个弱点,陕西的情况就危险了。” “重前权轻后守?什么意思?”明熹宗和魏忠贤等人一起问道。兵部尚书王永光解释道:“探花郎说的是一个兵书上的术语,意思是把主力战兵集中在前方,保持对敌人的正面优势,但后面的防备就薄弱了,容易被敌人迂回抄袭后路。用通俗的话来说,这就是典型的虎头蛇尾,铜头豆腐腰。” “王堂官所言极是,就是这个道理。”张大少爷点头,又语出惊人道:“而且依微臣看来,洪承畴根本用不着救孙阁老!……皇上不要动怒,微臣并没有坐视孙阁老被困而不救的意思,而是孙阁老肯定可以安然无恙。皇上你可以回忆一下,自天启二年孙阁老初次领兵以来,丢失过一座城池或者堡垒没有?这足以证明,孙阁老最拿手的就是守城战,六盘山战后,他有平凉坚城可以依托,城中又有一定的粮草补给,守住平凉绝对没有问题。而乱贼兵力虽众,但缺乏粮草与攻城利器,势必不能持久,久攻平凉不下,必然自行散去,所以对洪承畴来说,不救平凉坚守西安无疑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大少爷的话虽然有些武断,但张大少爷的赫赫战功摆在这里,不懂军事的明熹宗和在场的内阁成员也都没有强烈反驳,魏忠贤也站出来给张大少爷开脱道:“皇上,奴婢这个猴崽子说话虽然难听了一些,但他久在战场,了解敌情战况,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失言之处,奴婢代猴崽子向皇上赔罪了。”说着,魏忠贤又向张大少爷恶狠狠使个眼色,示意张大少爷说话小心些,不要忘了明熹宗念旧情的脾气,关于孙承宗的话要说得谨慎策略,不要触动明熹宗的逆鳞。 “我这个干爸说得对,有孙承宗这个陕甘总督在,我这个五省总督指挥起来,是有些麻烦。”难得招来一次明熹宗的怒目,张大少爷难免有些佩服起魏忠贤的先见之明了,有孙承宗这样的皇帝老师部下,当上司的做事说话是很难随心所欲。还好,张大少爷的老师张瑞图也站出来转移话题,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人,既然你认为洪承畴擅离西安是冒险之举,那以你之见,会导致什么样的危险后果呢?” “至少会给乱贼窜入西安府的机会,情况再恶劣些,那就是西安失守,潼关告急。”张大少爷老实说道:“如果我是乱贼头目的话,我肯定不会正面阻截洪承畴的军队,而是且战且退诱使洪承畴远离西安,伺机迂回至洪承畴后方,直接杀入西安府境内,偷袭西安诸城,并且在相对富足的西安境内就地抢掠补给,壮大力量。而洪承畴救出孙阁老时,再想回师西安就已经肯定来不及了,获得了粮草补给的乱贼流寇进可攻潼关入中原,退可回延安老巢,或者转道向西,杀入官兵力量相对薄弱的凤翔境内,继续带着洪承畴的军队在陕西绕圈子,把洪承畴拖累,甚至活活拖死。” 张大少爷此言一出,满殿哑然,如王永光之流稍懂军事的官员也开始怀疑起孙承宗的用意来——守好西安就可以把乱贼堵死在陕西腹地的,干嘛要冒险出击,给乱贼流窜的可乘之机?惟有冯铨讥笑道:“探花郎太杞人忧天了吧?乱贼要是有你这用兵之能,岂不是早就打到北京城下了?” 张大少爷听出冯铨话里的挑拨之意,马上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如果乱贼都有冯堂官的军事目光,那孙阁老倒是早就把陕西的乱贼给铲除得干干净净了。” “猴崽子,这是御前奏事,不得放肆。”魏忠贤也听出冯铨是在暗示张大少爷功高震主,假惺惺的训斥张大少爷一句,又冷冷的说道:“还有冯阁老,也请注意一下,猴崽子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和西安的大明百姓着想,所以才提醒大家做好应对准备。冯阁老如果觉得猴崽子说得不对,那西安府真要出了事,责任你来担当?”冯铨脸色一白,赶紧把脑袋给缩回去。 “探花郎,既然你认为乱贼有可能流窜进西安府,那朝廷应该如何防范呢?”司礼监二号太监李永贞问道。张大少爷先看了魏忠贤一眼,见魏忠贤点头,张大少爷这才沉声说道:“西安距离京城太过遥远,现在去文下令洪承畴收兵,无论如何已经来不及了。唯今之计,只有让河南巡抚杨作楫死守潼关,无论如何不能让乱贼窜入中原,微臣也会下令平阳知府张惟世主力囤住蒲州,随时做好渡河增援潼关的准备,再令宣大总兵官满桂自太原派出一军南下,填补平阳军队留下的空当,以做后备。否则的话,乱贼一旦窜入中原,再想平定,就麻烦得多了。” “猴崽子,如果乱贼南下汉中,那又怎么办?汉中可也是一个相对富庶的地方啊。”魏忠贤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父亲请放心,乱贼真敢进汉中,那他们就死定了!因为乱贼自西安南下汉中,必须穿过山高路险又无粮草补给的秦岭山脉,汉中又有石柱总兵秦良玉的白杆军坐镇,堵死乱贼的入川道路没有半点问题,大明官兵再把秦岭山脉的北端出口堵死,那么不管乱贼进去多少,都别想有一个活着逃出来。所以孩儿认为,只要守好了潼关,乱贼就只有北上府谷和西进凤翔两条路可走,但不管走那条路,都对朝廷接下来的彻底歼灭乱贼大为有利。” “猴崽子,说得容易,怎么彻底剿灭乱贼,可就要看你的了。”魏忠贤笑骂一声,又转向明熹宗问道:“皇上,奴婢认为猴崽子说的颇有道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朕也觉得不错,张爱卿打仗,朕总是最放心的。”明熹宗点头,又说道:“那就这么着吧,明天正式诏告天下,加封张爱卿为五省总督,挂兵部尚书衔,择日上任,总督宣大、山西、甘肃、陕西、四川等处军务兼理粮饷,全权负责追剿陕西乱贼。” “微臣张好古,叩谢皇上天恩。”早就盼着出京躲开政治漩涡的张大少爷大喜,赶紧跪下磕头。明熹宗又叮嘱道:“张爱卿,你这次升任五省总督,朕没有别的交代的,只有一点,对朕的老师孙先生,你一定要尊敬,别以为自己官大,又是孙先生的上司,就太放肆了。还有,一定要给朕保证孙先生的安全。” “微臣遵旨,一定牢记皇上叮嘱,以父辈礼敬待阁老。”向来独裁惯了的张大少爷有些愁眉苦脸的答应。魏忠贤则微微一笑,心道:“猴崽子,现在知道咱家对你有多好了吧?也知道咱家为什么巴不得孙老头早点殉国了吧?”旁边的冯铨则幸灾乐祸,心道:“这次你小阉狗要惨了吧?孙老头的保定倔驴脾气,可不比你小阉狗岳父的狗熊脾气差多少。” “对了,张爱卿你打算把五省总督衙门设在那里?”明熹宗猛然想起一事,随口问道:“你是朕登基以来封的第一个五省总督,不能太随便了,朕让你父亲从内库再给你拨五千两银子,专门用来修一座气派些的衙门。” “回皇上,微臣想把五省总督衙门设在西安。”早有盘算的张大少爷飞快答道。此言一出,满殿又是一惊,冯铨忍不住笑着问道:“探花郎,你刚才不是说洪承畴轻离西安之后,西安可能遭遇危险吗?如果事情被你不幸言中,西安又落入了乱贼之手,那你还能跑到乱贼巢穴去署理公事去?” “太简单了。”张大少爷自信满满的答道:“如果真是那样,我把西安为皇上和朝廷拿回来不就行了?” “拿回来?”冯铨傻眼。旁边的张瑞图则大声笑道:“说得好,探花郎,真无双国士也!微臣相信,探花郎有此雄心,陕西贼乱平定之日,已是指日可待矣!”魏忠贤也是眉开眼笑,赞道:“好个猴崽子,就凭你这份豪气,就不枉皇上提拔你一场!” 于是乎,在满朝文武百官或是妒忌或是羡慕的恭贺声中,大明天启九年正月初九,张大少爷接受朝廷册封,正式成为天启朝的第一个五省总督,挂兵部尚书衔,恩萌世袭锦衣卫千户,张宪台的尊称,也变成了张部堂。而急于从皇嗣之争中脱身的张大少爷也不迟疑,正月初九接受了册封之后,正月初十就借口军情紧急告别父母妻儿,率领屠奴军自京城开拔,赶赴西北上任。也就在这天,在察汉浩特功德圆满的宋献策也回到了大明京城,并且谢绝了朝廷的官职封赏,主动要求继续留在张大少爷幕府,马不停蹄的陪同张大少爷赶往西北就职。 出发前,张大少爷进宫辞行,又向明熹宗和魏忠贤汇报自己的行程,而张大少爷提出的行军路线又让明熹宗和魏忠贤有些吃惊——张大少爷放着宣府大同的近路不走,要从京师南下河南,再在河南汜水折道向西,取道潼关西进三秦,绕一个圈子进西安就任。张大少爷则解释道:“皇上,魏公公,微臣走这条路主要是为了预防万一,万一西安真的失守,乱贼东进潼关,微臣可以就地增援河南军队固守潼关,击退东进之敌。同时微臣属下张大炮在义乌招募的新兵,也可以在邯郸与微臣的军队会师,补充几次大战下来屠奴军损失的兵员。” “哦,还是张爱卿考虑得周到。”明熹宗明白过来,忙命令道:“忠贤,你让内阁和司礼监拟一道旨意交给张爱卿,让沿途各地州府给张爱卿的军队提供粮草军需,可以动用库粮,所耗粮秣,由漕粮中拨给补充。还有,朕今儿个有些不舒服,忠贤你替朕给张爱卿送行吧。” 魏忠贤恭敬答应,领着张大少爷先去一趟文华殿开具屠奴军通行公文,拟票批红后交给张大少爷,又亲自把张大少爷送出京城,与张大少爷的父母妻儿一起给张大少爷送行。在临别时,魏忠贤叮嘱张大少爷保重自己和尽快平定乱贼尽快回京团聚后,又忍不住向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咱家早就想问你了,这几天来,你猴崽子怎么老是心事重重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不顺心的,告诉咱家,咱家给你做主。” “没……没什么。”有些失魂落魄的张大少爷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摇头否认。魏忠贤当然不信,凝视着张大少爷问道:“猴崽子,你一定有心事,告诉父亲,是不是和家人分开太久,回京没几天就要和老婆孩子分别,舍不得他们了?如果真是这样,你在西安稳定下来后,咱家可以把你的几个妻妾孩子送到西安去。” “父亲……。”张大少爷有些感动,鼻子也有些发酸,忍不住说道:“父亲,其实孩儿是有些舍不得你,怕这一次去了以后……。” “呵呵,猴崽子,假话,咱家又不是你喜欢的美人,你会舍不得咱家?”魏忠贤呵呵大笑,“再说了,咱家的身子骨好着呢,肯定能等到你猴崽子回来一家团聚……。”说到这,魏忠贤忽然惊讶的发现,张大少爷眼中,竟然已经渗出了泪花,魏忠贤不由惊道:“猴崽子,你到底怎么了?往常你不是这样的啊,今天怎么哭起来了?” “孩儿是因为要和父亲分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所以孩儿心中伤感。”张大少爷抹着泪水,迟疑了许久后,张大少爷终于还是鬼使神差的凑到魏忠贤耳边,轻声说道:“父亲,孩儿远离京城之时,莫行大事。孩儿不在你的身边,关键时刻,没人能护得了你。” 魏忠贤先是一惊,醒悟过来后,魏忠贤也不由大为感动,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拍着张大少爷的脑袋低声说道:“猴崽子,咱家明白了,你放心,你不在咱家身边的时候,咱家不会冒险的。等你回来,咱们爷俩再联手行事,将来共享这荣华富贵,锦绣江山。” “唉,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插手了。”与魏忠贤洒泪而别的同时,张大少爷心中叹道:“如果我不在京城的时候,魏忠贤迫不及待的干掉假太子,立他的重孙为太子,那么手握着京师三大营的保皇党也必然清君侧杀奸宦,魏忠贤的脑袋也很可能人头落地。我这么一提醒魏忠贤,他也肯定会等我回来,有十足把握镇压保皇党反弹再动手,到了那时候,我又该怎么办?怎么办?” 第二百八十一章 狗少在邯郸 第二百八十一章 狗少在邯郸 “弟兄们,我们又要回西北剿贼去了!”离开了京城,回到了军队之中,垂头丧气又心事重重了许久的张大少爷忽然象获得了新生一般,意气风发又神采飞扬的冲着列队准备出发的近千屠奴军训话道:“和前几次不同,这次我们不再走地广人稀的宣大官道了,而是从大明的中原腹地行军,从京畿下河南,再从河南转道去陕西剿匪!走的都是人烟稠密,热闹繁华的道路!” “本来这话,我不应该罗嗦的。”张大少爷接着叫道:“以前你们也做得很好,虽然比不上岳家军的冻死不拆房,饿死不抢粮,但也做到了不抢掠,不扰民。但这一次,是我们屠奴将士第一次在中原行军,所以我必须强调一遍屠奴军的军民纪律,都给老子说说,屠奴军军民纪律中,有那三当斩?” “回大人,屠奴军扰民三当斩!”近千名屠奴军将士整齐答道:“戮杀良民者一当斩!**民女者二当斩!抢掠民财者三当斩!” “很好,都把这三条记好了,每天吃饭睡觉前都背上一遍,免得忘了。”张大少爷满意点头,手举马鞭虚劈一下,喝道:“全军开拔!”说罢,张大少爷当先夹马前进,押着粮草辎重车辆的屠奴军将士紧随而行,浩浩荡荡下南行去,迂回挺进剿匪最前线。 正月的黄河以北仍然是一片雪白,朔风扑面入刀,雪花如团似束,狂翔飞舞,冻得俊脸通红的张大少爷却兴致益发勃勃,不由心痒难熬的卖弄起来,高声吟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好!好一个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张大少爷刚刚卖弄完,身边已然响起一阵掌声与喝彩声,很少听到张大少爷吟诗做词的张大少爷两大帮凶史可法和宋献策一起鼓掌,高声赞扬张大少爷剽窃而来的这首霸气十足的诗词。史可法还由衷的钦佩说道:“探花郎始终就是探花郎,如此诗词,学生这一辈子,休想做出。”宋献策则奇怪的问道:“东家,平时很少听你做什么诗啊?就算遇上什么诗词文会,你也是能躲就躲,学生还以为你是拙于此道,现在看来,你这诗词之才,并逊色用兵之能半分啊?” “当然是看兴致了,我确实不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事,只是兴致来了才偶尔做上一首。”张大少爷毫不脸红的吹嘘。宋献策信以为真,史可法则又疑惑问道:“那学生就更奇怪了,前几日部堂你在京城与家人难得团聚的时候,还新纳了一房美妾,成天里都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怎么刚出了京城,部堂你就这么意气风发又这么兴高采烈了?” “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张大少爷本想卖一个关子,可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前几天在京城的时候,我就象离了水的鱼一样,就连呼吸都非常困难,所以心情就一直不好了。但现在出了京城,又回到了军队中,我又象如鱼得水一样,呼吸也轻松了,心情当然就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纯洁老实的史可法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刚刚从察汉浩特回来的宋献策则眼睛一亮,忙把张石头拉到一边,低声问道:“石头,东家这次回京城到底是怎么了?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说不定我能给东家分分忧,操操心。”张石头不疑有他,便与宋献策并骑而行,一边行军一边原原本本的叙说起来………… 军情紧急,张大少爷的行军速度非常之快,才用了两天时间就抵达了保定城,保定巡抚解经传率地方官员迎于道旁,力邀张大少爷入城下榻,张大少爷再三谢过,仅是询问了保定存粮数目后,要求解经传为屠奴军提供半月粮草,解经传依令而行,史可法宋献策等人则大惑不解,一起问道:“张部堂,我们的军队本来就还有半月粮草,朝廷又有旨意,让你可以沿途的任何一座州府补充粮草,事后朝廷直接下帐或者调拨漕粮补充,你怎么才刚走到保定就要补充粮草?路上搬运不麻烦啊?”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但我也得给河南的老百姓考虑考虑。”张大少爷摇头,解释道:“这些年来,其实河南的灾情并不比陕西轻上多少,只是距离江南比较近,粮食运输方便,赈济的花消也比较小,再加上父亲掌权后一直在给河南免税,所以河南的灾民才一直没有闹起来。但河南州府县城的官仓里面,肯定也大部分都是空空如野了,我们到了河南向地方官伸手要粮,地方官拿不出来,就只能向百姓伸手,这么一来,不仅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也给我们自己制造了骂名,所以我们能在相对比较宽松的保定多拿点就多拿点,多多少少能给河南的百姓减轻一点负担。” “张部堂果然是深谋远虑,爱民如子,学生佩服之至。”史可法恍然大悟,忙向张大少爷一鞠到地。宋献策则眨巴眨巴绿豆眼,向张大少爷笑道:“东家,你如果真想给河南的百姓减轻一点负担,学生倒是知道一头大肥羊,东家如果能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来,倒是可以不用从河南百姓身上拿一颗军粮,还可以给我们的平乱军费提供一点补贴。” “大肥羊?”张大少爷先是一楞,然后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宋师爷指的,莫非是就藩洛阳的福王朱常洵?” “东家高明!”宋献策大乐鼓掌,奸笑道:“万历四十二年福王朱常洵就藩洛阳时,先皇赐给他良田两万倾,盐引千引,金银财宝无数,这位福王爷,也从此富甲天下。而天启七年陕西贼乱扩大蔓延之时,朝廷曾经下旨让各地藩王捐钱捐粮,助国平叛,二十几位藩王或多或少都捐了一点——虽然都不多,惟独这位最有钱的福王爷是铁弓鸡一毛不拔,东家你如果能从他身上拔下几根毛来,倒是可以给前线那些缺粮少饷的将士大大出一口恶气。” 张大少爷不答,嘴角却情不自禁的露出奸笑。史可法则担心的说道:“宋师爷,你这玩笑开大了吧?福王爷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你让张部堂从他身上拔毛,万一福王爷闹到朝廷上去,皇上责问下来,张部堂如何担当?” “宪之你就别说傻话了,东家真要能从福王身上切下一块肉来,皇上和九千岁不但不会真的生气,肯定还会偷偷高兴。”宋献策笑容更为奸诈,“宪之你就是太单纯了,根本就不知道宫廷里那些事情——当今皇上的亲生父亲光宗先皇当太子的时候,无数次都差点被废,换成咱们的福王爷当太子,光宗先皇和当今万岁,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福王爷的阴影之下,说当今万岁不把他这位亲叔叔恨到骨子里,那是彻头彻尾的骗骗老百姓!东家要真能从福王爷身上切下一块肥肉来,当今万岁就算在旨意里骂骂东家,背后里也会夸东家干得好,干得漂亮!” “还有这事?张部堂,这是真的吗?”史可法目瞪口呆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大少爷展颜,露齿笑道:“当然是真的,宋师爷没骗你,而且宋师爷也说得很对,我这次赶赴西北剿匪,途经洛阳,不从福王爷身上切下一块肉来,还真是上对不起光宗先皇和当今万岁,下对不起河南的老百姓和前线的大明将士了。” 史可法继续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说道:“好吧,就算宋师爷的话有道理,可是宋师爷也说了,福王爷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张部堂你怎么从他身上切肉?直接上门化缘,他会给么?” “太简单了。”张大少爷和宋献策异口同声的笑道:“想从一个被朝廷猜忌的藩王身上切肉还不容易?比如可以说他和反贼联络,准备举旗造反,逼他拿银子把证据买回去!还有可以化装成绑匪,把福王爷给绑了票,然后逼着他拿银子赎票……。”说到这,张大少爷和宋献策彼此对视一眼,惊讶于对方的心思与自己一模一样之余,又不约而同的伸出脏手,紧握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史可法则张口结舌看着这对狼狈为奸的主仆搭档,半晌才喃喃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张部堂你为什么要出这么高的价格雇宋先生当师爷了…………。” ……………… 盘算着怎么从皇帝亲叔叔身上敲诈勒索,恢复了以往意气风发的张大少爷笑嘻嘻的再度南下,用了两天时间走出保定府,进入真定境内,又用了四天时间穿过真定,在因为邻近临清较早推广狗薯而相对比较宽裕的顺德府又敲诈了一批粮草,张大少爷一行终于来到了赶赴战场的第一个目的地——广平府邯郸县。但是准备与张大少爷在邯郸会师的屠奴军张大炮部,因为行程遥远的关系,才刚刚抵达张大少爷的老家临清州,大约还要一天多时间才能抵达邯郸与张大少爷会师。而屠奴军经过连续多次的大战后,士兵伤亡总数字也接近了一千五百人,急于让老兵带新兵补充战斗力的张大少爷无奈,只得下令军队就地驻扎下来,准备等张大炮新招募的义乌兵赶到邯郸会合,然后再进入河南境内。 军队在邯郸城外的暂时驻扎下来了,张大少爷也暂时闲了下来,刚刚升任五省总督想要显摆一番的心思也逐渐升上心头,脑海里也开始浮现出这样的画面——自己轻车简从微服私访,路遇贪官恶霸肆虐,欺凌美貌民女,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砍,贪官恶霸叫来无数狗腿子准备大打出手,引来无数百姓围观,自己乘机亮出身份,吓得脏官劣绅磕头求饶,自己为民除害,美貌民女春心萌动,以身相许,在今天这个风雪交加的寒冷夜晚,美貌民女羞答答解开衣衫,玉体横陈………… “张部堂,张部堂,你怎么了?怎么流口水了?”史可法的声音把张大少爷从美梦中唤醒,张大少爷赶紧抹去嘴角口水,尴尬笑道:“宪之来了,去和邯郸县令交涉,情况怎么样?” “邯郸县令身负公务,没能亲自前来。”史可法摇头说道:“来和我们交涉的是邯郸县丞,他倒是同意了我们在城外校场驻军,但是代表邯郸县令赵振业向部堂提出要求,要求部堂你严格约束士卒,切勿扰民,否则的话,邯郸县衙定然严格执行大明法典,替我们惩处违法士兵。” “好大的胆子!”已经习惯了被包括上司在内的文武官员奉承的张大少爷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吼道:“县令不来拜见本官就算了,竟然还敢威胁本官?本官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吼罢,张大少爷乘机一挥手命令道:“石头,宪之,宋师爷,你们都给我换上便装,陪我进邯郸城里找这个赵什么的县令算帐去。” “部堂,没必要吧,这位赵县令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肯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部堂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史可法好心劝道。一心想要去显摆一通的张大少爷则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番,说道:“宪之你就是太单纯了,这些官是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有一些狗官就是喜欢故意犯上,邀取直名,在背底里却是男盗女娼,鱼肉百姓——比如咱们刚灭了九族的李家兄弟的老爸李三才,就是典型,骂皇帝比谁都骂得凶,可是背底里,家产比国库还多!” 争执了几句,史可法终究还是拗不过张大少爷,当下张大少爷把军队扔给吴六奇打理,自己则换上便装,领上史可法、宋献策、张石头和几个身手好的亲兵,一路便杀向邯郸县城而来。但张大少爷没有料到的是,他的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老乡绅带着大帮家丁,挑着重礼,来给张大少爷这位新任五省总督磕头请安来了………… 邯郸官道是河南、湖北和西南等地通往京城的主干道,邯郸城也是这条官道的一处咽喉要地,南来北往的客商必经之地,邯郸的商贸之发达,并不逊色于北方的各个州府城池,张大少爷一行还没走到城门口,道路上就已经挤满了出入城门的百姓商人。而让张大少爷感觉疑惑的则是,出入城门的百姓之中,竟然有相当不少的儒生打扮的举子,一个个身上背着包裹,手里捧着四书五经,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的背诵着之乎者也。见此情景,张大少爷不由好奇问道:“这些书生是去那里的?今年好象不是会试年吧?” “大人你不知道?今年皇上开恩科?”史可法莫名其妙的看着张大少爷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京城里我接到邸报时好象对你说过这事吧?去年正科过后,大人你在陕西、宣府和辽东连打三个大胜仗,还有皇上正式册立了皇后的儿子为太子,欢喜之下,皇上就颁布了圣旨,今年加开一科恩科,以作庆祝。” “因为和军国大事牵涉大多,所以没怎么留心。”张大少爷依稀记得好象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由又是尴尬一笑。但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脑海中忽然电光火石的一闪,好象想起了什么,但究竟想起了什么,张大少爷自己却不怎么说得清楚。搔搔头后,张大少爷只得把这个念头暂时扔到一边,领着史可法和张石头等人继续进城。 城门前特别拥挤,张大少爷等人排了半天的队才进到邯郸城里,也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等人才发现了城门异常拥挤的原因——因为有太多的百姓挤在城门旁看一张邯郸县衙贴出来的告示,而且几乎每一个百姓都是一边看一边大笑,象是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一般。张大少爷几人好奇挤进去一看,但仔细只看得一眼,包括见多识广的张大少爷都傻了眼睛………… “大明北直隶广平府邯郸知县赵振业诏告百姓。”怀疑自己看错了眼睛的张大少爷念道:“因邯郸土地为恶,致使百姓无辜受害,本县定于大明天启九年正月二十日正午,开堂公审土地,望众旁听——宪之,宋师爷,我没念错吧?” “没念错。”史可法和宋献策一起点头。张大少爷又疑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宋朝时,有一些地方的百姓把当地的地保叫做土地,但官方从来没有这个说法。后来地保就是地保,再也没什么地方叫土地了——这个邯郸土地,到底是什么人?” “公子,你弄错了。”旁边的一个邯郸百姓笑着插口道:“县太爷不是审什么人,就是审我们踩着的土地,我听公门的差爷说,县太爷已经叫他们把邯郸的土地爷牌位用链子拴了,拉到衙门里准备受审了,还准备了刑具,准备给土地爷牌位用刑。就在今天,公子你想不想去看看?” “想,当然想。”张大少爷傻眼点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娘的,是那个白痴选了赵振业这个白痴来邯郸当县令的?今天我要是不给他们一点好看的,我就对不起我这个五省总督的官职!”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仗势欺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仗势欺人 “开什么玩笑?审土地?是那个白痴收多了银子,把赵振业这个白痴安排在邯郸当县令的?等老子收拾了赵振业这个白痴,还要找出提拔这个白痴的白痴,让这个白痴知道收了这个白痴银子提拔这个白痴到邯郸来当白痴县令是一件多么白痴的决定,让提拔这个白痴的白痴为他的白痴决定付出代价……。” 张大少爷一边气哼哼的絮絮叨叨念叨着,一边领着史可法和宋献策等人直扑邯郸县衙去找邯郸县令赵振业算帐——这倒不是张大少爷小人得志成心想要卖弄,而是张大少爷这两辈子见过太多更蠢的官员,比如张大少爷在二十一世纪时,他所在的镇衙门用公款采购ipad分发被揭发后,就有白痴官员对外宣称是用作u盘搪塞媒体,结果连累得刚当上廉洁公务员的张大少爷都被网友骂了十八代祖宗,所以张大少爷对这样的白痴官员极为反感,认为没有这个智商,最好就不要来当这个贪官丢这个人。 一路打听寻到邯郸县衙,午时才刚到,赵振业还没有开堂公审土地,邯郸县衙的大门也还没有打开,倒是大门外的街道已经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无数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士绅,热火朝天讨论的关于今天这场奇特的审判。张大少爷见时间将到,便也没有离开,挤进人群找了一个好位置站定,准备着冲进县衙去看热闹,但是来看热闹的百姓实在太多,张石头领着几个亲兵左推右搡,好不容易才给张大少爷打开道路,站到了最为靠近县衙大门的地方。 “挤什么挤?踩我脚了。”看热闹的百姓本来就多,张大少爷一行硬挤进去,少不得有些有意无意的身体摩擦,张大少爷旁边的一个年轻书生就被张石头踩住了脚尖,忍不住操着河南口音向张大少爷说道:“这位兄台,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好不好?人本来就多,你还硬要里挤,是何道理?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张大少爷看了看年轻书生,发现这家伙也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小白脸的程度和自己有得一比,心里便有些不爽,扭开头懒得理他。那英俊书生涵养甚好,见张大少爷态度傲慢,心里虽然也有不快,但也没有发作,只是轻哼一声把脸扭开。倒是旁边另一个容貌颇为丑陋的青年书生有些抱不平,黑着脸向同样做书生打扮的张大少爷说道:“这位兄台,踩到别人了,连声抱歉都不说吗?”声音同样是河南口音,但张大少爷当然更不理会他,那丑书生不由也是一声冷哼,小声说道:“象这样的,就算今科得中,即便当了官,也是象这个审土地的昏官。” “小子,你说什么?”张石头不乐意了,挽起袖子就要动手。不过还好,张大少爷身边还有一个通情达理又有礼貌的史可法,先拉住张石头,又向那英俊书生拱手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公子只是想走近些看热闹,无意踩到公子,还望公子恕罪。”那英俊书生还礼笑道:“公子不必客气,你们又不是故意的。”那丑书生则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很明显,他还在不满张大少爷这位始作俑者没有亲自向那英俊书生道歉。 还有一点时间才开堂,闲等无事的史可法便与那英俊书生攀谈起来,那英俊书生自称姓李名信,河南开封府人氏,天启七年考中举人,去年家里有事没能入京赴考,今年又新开恩科便赶紧入京参加会试,途经邯郸听说本地县令要审土地,所以就跑来看这个热闹。而史可法名声不小,不敢说本名,只说自己姓史名宪之,江南秀才,因为科途不利所以到张大少爷的商号当了帐房。而那丑书生也忍不住插口说道:“史年兄,我看你一表人才,谈吐不俗,一看就是满腹经纶之士,怎么会选择放弃仕途,当一个帐房先生?依我看来,你最好还是重新参加科举,求取功名才是正途,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高官得做,骏马得骑,除暴扶弱造福一方,岂不快哉?” 史可法笑笑,随口答道:“多谢兄台好意,但小生家中贫困不堪,实在无力供养小生继续求情功名,不得以,小生只好到张公子的商号就职,挣些银子养家糊口了。”旁边的张大少爷听得心里偷笑,心说这个史可法终于被我带坏了一点,现在鬼扯起来不露半点心虚了。那英俊书生李信则信以为真,主动向史可法说道:“史年兄,你我一见如故,如果你是因为家中贫困无法继续读书的话,小弟我家中还算宽裕,可以为你接济一二,还望兄台千万不要推辞。” “小弟我家中虽然只能算过得去,但也还能挤出一点来。”那丑书生也是一个热心肠,主动响应李信的号召要资助史可法继续求学。家中本是江南富户的史可法苦笑,赶紧推辞谢绝,又问起那丑书生姓名来历,那丑书生咧嘴笑道:“我是汝州宝丰人,也是天启七年中的举人,姓牛,叫牛聚明。” 史可法点头,正要再说什么,人群外忽然又是一阵人头涌动,一伙家丁打扮的男子簇拥着一个手里提溜着春宫画扇的青年书生又挤到了人群最前方,态度也远比张大少爷的一行嚣张,众家丁还不断连推带搡的吆喝,“滚开!邯郸魏老爷家的大少爷来了,给大少爷让路!”见此情景,张大少爷忍不住和张石头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亲切笑意——这样的事,张大少爷和张石头以前在临清城里可没少干。 “公子们,你们赶快让一让,这是本县魏老太爷家的大少爷,最是横行霸道不过,你们是外乡人,小心他们伤着你。”旁边的一个邯郸本地百姓好心提醒道。张大少爷撇嘴一笑,心说就这也算横行霸道?以前我在临清的时候,可是和吴二少他们用脚踢开人群的。而就在这时候,县衙的大门又忽然被人在内打开,几个衙役出门叫道:“太爷有令,开堂公审本县土地,为民伸冤,各位邯郸的父老乡亲,可随意入内观审。” “开堂喽。”话音未落,那魏大少爷一行人已经抢先冲进县衙大门,张大少爷等人随后入内,后面李信、牛聚明和无数百姓潮水般涌进大门,片刻间就把县衙大院挤得是满满当当,还有无数百姓实在挤不进来,只能簇拥在门外观看。而张大少爷等人在堂外找了一个好位置站定了,果然看到堂中放有一面用铁链拴着的土地神牌,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头跪在堂中,也不知道是原告、被告还是人证。两旁衙役手扶水火棍肃立,一名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身着七品官服,高座堂中,想来就是邯郸县令赵振业了。 “咦?”仔细一看赵振业容貌后,张大少爷忽然觉得这个白痴县令似乎有些面熟,就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样。正要努力思索时,开始那位魏大少爷却嚣张跋扈的大叫了起来,“赵大人,还记得我不?上次被你打了二十棍的魏岳魏大少爷,少爷我今天又来了,看你究竟审这邯郸土地。” “堂外百姓,不得喧哗。”赵振业不动声色,仅是一拍惊堂木,操着山东口音威喝。那魏岳魏大少爷则甩开春宫画扇,嚣张的叫道:“赵大人,装傻是没用的!老天开眼,新任西北五省总督张好古张阁老来我们邯郸了,他是九千岁的干儿子,我家又和九千岁沾亲,算起来,他是本少爷未出五服的表哥!我父亲已经去拜见他了,咱们那笔老帐,也要请他帮我算算了。” “咦?我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比我年纪还大的表弟了?还有,我又什么时候进内阁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张大少爷有些傻眼。而赵振业又是一拍惊堂木,喝道:“三班衙役听令,堂外百姓之中,再有无故喧哗者,立即给本官拿下,按咆哮公堂治罪!”众衙役齐声答应,整齐敲动水火棍。魏岳也知道赵振业是个水火不进油盐不侵的主,不敢再叫,只是冷笑着摇晃春宫画扇,准备看看赵振业怎么审这个邯郸土地,然后好抓把柄去找自己那位未出五服的远房表哥张好古张阁老告状。 紧张等待中,最为精彩的场景终于来历,赵振业先是一拍惊堂木,喝道:“升堂!”两旁衙役齐唱威武,整齐敲动水火刑棍,震摄百姓肃静。片刻后,威武唱罢,赵振业才又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鸣冤?” “回太爷,草民姓张,没有名字,别人都叫草民张老汉。”那年逾古稀的穷老头磕头,抽泣着说道:“草民家贫,年过七十都无儿无女,只有一个瞎眼老伴,与草民相依为命,平时以卖粥为生。三天前的早上,草民挑粥到城里卖,雪大路滑,不小心被石头拌倒,米粥撒了,装粥的陶罐砸了,草民也蚀了本钱,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眼看就要和老伴一起饿死,请县太爷为草民做主啊。”说罢,那老头拼命磕头,放声大哭。 “张老汉,你可有证人证明此事?”赵振业又一拍惊堂木问道。话音未落,站在赵振业背后的师爷走进堂中,跪到张老头旁边,磕头说道:“太爷,小人就是人证,三天前,小人陪太爷巡视县境,见到这位老汉坐在米粥中大哭,亲眼看到了泼洒的米粥与砸破的陶罐。后来太爷你拿了自己的俸禄给这位老汉买米暂时度日,又让他来公堂告状。” “咦?这是搞什么鬼?”张大少爷满头的雾水,疑惑着低声说道:“这个县太爷既然亲眼看到这样的事,又拿了钱给这个老头,怎么不多给点?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公子,我们县太爷是清官,也是穷官,火耗才收到一分啊。”旁边的一个邯郸百姓低声解释道。张大少爷目瞪口呆,心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变态的清官,我在蓟门火耗收到三分,离任的时候蓟门百姓就满城哭送了,这家伙竟然才收到我的三分之一,是够付衙役俸禄还是够给师爷工钱?这份蠢劲,简直和那个拿自己家产给百姓修水利的刘五纬有得一比了!旁边的史可法、宋献策、李信和牛聚明等人也是面面相窥,实在想不通象赵振业这样的清官,怎么会干出审土地的蠢事? 这时,赵振业又是一拍惊堂木,提醒交头接耳的百姓肃静,又喝道:“三班衙役,犯人本县土地可曾拿到?”衙役班头出列,拱手答道:“回县尊,小人等已将本县土地拿到。”说罢,那班头往那土地灵牌一指,说道:“县尊请看,这就是本县最大的土地庙土地牌位。” “很好。”赵振业满意点头,又拍惊堂木,从那土地牌位喝道:“大胆土地老儿,汝为本县土地,理应神佑百姓,救民疾苦,你却偏不睁眼,为害孤老瞎妇,今日之事,你当如何处置?” 满场鸦雀无声,百姓们不作声,土地牌位木牌子当然也不作声。赵振业则勃然大怒,喝道:“大胆土地老儿,本县让你回话,为何不答?来人啊,大刑伺候,将人犯拖下堂去,重责二十大板!”两旁衙役齐答应,出列上前拖起那牌位就走,大堂外面围观的百姓则哄堂大笑起来。 “肃静,人犯已然开口,都给本官肃静。”赵振业又一拍惊堂木,走下堂去,来到土地灵牌旁装模作样的侧耳倾听半天,终于满意点头说道:“很好,本县土地爷已经招供了,对所犯罪行也公认不讳。”说罢,赵振业又直起身体,向堂下百姓拱手微笑说道:“各位乡邻,这位张老汉身世如此可怜,本官本想判这土地照价赔偿张老汉的损失,但本县土地老爷也十分贫穷,实在拿不出钱来。所以没办法了,本县只能请各位百姓每人留下一文铜钱,帮助这位张老汉重整旧业,养家糊口。大堂门前已放有一口箩筐,各位乡邻出门之时,往筐中放一文钱就可以走人了。” “哈哈哈哈……。”堂下响起无数哄笑,心知上当的众百姓不仅没有生气,还纷纷伸手入怀掏钱丢在赵振业早已备下的箩筐之中,那张老汉则拼命向赵振业磕头,大哭感谢。见此情景,站在最前面的魏大少爷当然是气得脸色铁青,刚才一直在叫嚷要让赵振业好看的张大少爷则极不好意思的搔起了脑袋,在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偷笑的目光中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羞愧之下,张大少爷只得向张石头命令道:“石头,从我的俸禄里拿十两银子,放到筐里去。” “好鳓,少爷,我也捐五两银子俸禄行不行?”张石头笑着掏钱问道。张大少爷点头,又向旁边跃跃欲试的史可法等人说道:“你们愿捐就捐吧,帮帮这可怜的老人。”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笑着答应,纷纷伸手入怀掏钱。可就在这时候,另一边的魏大少爷却怒吼一声,“走。”说罢,那魏大少爷领着一帮无良家丁扭头就走,经过收钱箩筐之时,却没有一个人往筐中放钱。这么一来,不少正义感过剩的百姓不干了,刚才被张大少爷踩脚的李信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揪住那魏大少爷的袖子,喝道:“站住!不放钱就想走吧?” “滚一边去。”魏大少爷一把甩开李信,咆哮道:“那来的穷酸书生,敢管老子的闲事?你知不知道,我爹是魏当!” “我管你爹是谁!”李信显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又是一把揪住魏大少爷,怒道:“刚才你耳朵聋了?县太爷有令,让每一个人都放下一文钱才能走,你们这帮人刚才站得最近,走的时候却连一文钱都不放,是何道理?” “道理?和我讲道理?”魏大少爷咆哮起来,“你知道老子姓什么不?老子告诉你!少爷我姓魏,当朝九千岁魏忠贤,那是我在肃宁的同宗叔伯,现在驻扎在邯郸城外的五省总督张好古张阁老,那是我未出五服的表哥!他们只要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 “魏忠贤和张好古的亲戚就了不起了?”李信毫不示弱,喝道:“就算你是魏忠贤和张好古的亲戚,也要讲点天良吧?这位老人这么可怜,县令大人让每个人帮助他一文铜钱,你就忍心分文不给?” “他凭那条王法让我给钱?”魏大少爷也不算太笨,冷笑说道:“那条王法规定,我一定要给这个老不死的穷鬼铜钱?”那边赵振业也皱眉说道:“这位公子,让他走吧,大明法典之中,确实没有强迫他人行善的一条。” “听到没有?”魏大少爷得意洋洋,又一把甩开李信,顶着众人愤怒的目光扭头就走。这时候,县衙门外忽然又是一阵人头涌动,一群官差冲进堂来把百姓赶到两旁,一个身穿知府服色的官员与一个一身绫罗绸缎的干瘦老头并肩进来,见到堂前乱景,那知府不由眉头一皱,向赵振业喝道:“在新,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五省总督张部堂已经到了广平府,现在就驻扎在你的邯郸县外吗?怎么还把县衙大堂弄得这么乱,又是铜钱又是审案的,要是让张部堂看到怎么办?” “贾老爷!”魏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领着家丁给那知府跪下,恭敬说道:“小的拜见知府贾老爷。”说罢,魏大少爷又转向那干瘦老头问道:“爹,你去拜见咱们家的亲戚张阁老,见到他没有?” “张阁老没在军营里。”魏大少爷的父亲魏堂摇头,又得意洋洋的说道:“不过屠奴军的吴军爷说了,让我晚上再去拜见张阁老,他一定会给我转报给张阁老的。”旁边的广平知府贾应璧则惊讶道:“魏老太爷,你家还和张部堂沾亲啊?” 七嘴八舌间,贾应璧见百姓还在旁边看热闹没有走,便又转向赵振业喝道:“在新,你怎么还不把这些百姓赶走?还有这个告状的老头,给我赶走赶走,有什么冤情让他改天再来告状,今天我快马从广平干来,要借你的衙门用一用,在这里设宴给张部堂接风洗尘。还有,把衙役派出去,把这条街给戒严了,别让张部堂看到闲杂人等不悦。” 赵振业板着脸不说话,眼角有意无意的看了张大少爷一眼。那边贾应璧则迫不及待的越级下令,让邯郸衙役驱逐百姓,而张大少爷先是脸色阴沉,忽然大步出门,走到鸣冤鼓旁,提起鼓锤大敲起来,“咚!咚!咚!咚!”一锤比一锤重,也一声比一声响。见此情景,已经逐渐散开的百姓当然又折头回来,贾应璧则勃然大怒,喝道:“大胆刁民,没听到本官的命令吗?有什么冤情,改天再来鸣冤,你竟然还敢成心捣乱?来人啊,给本官把这个刁民拿下!” “住手!”赵振业终于开口,喝住上前拿人的衙役,转向贾应璧不卑不亢的说道:“贾大人,实在抱歉,依大明律,如果百姓敲鼓鸣冤,那么卑职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只要还在这县衙之中,都应该立即升堂问案。” “赵振业,你好大的胆子,这是你对上司说话的态度吗?”贾应璧大怒问道。旁边的魏家父子则一起叫嚷起来,“贾大人,你看到了吧,这个赵县令向来就是这样,上次直隶巡按大人到邯郸,他也是这么对抗上官的。”“贾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上次这个赵县令打了我二十板子,屁股到现在还是疼的。今天又把土地爷的牌位拿出来,帮一个刁民骗钱!” 赵振业懒得理贾应璧和魏家父子,大步走回座位,一拍惊堂木,喝道:“升堂,将鸣冤百姓,带上堂来。”已经被赵振业**怕了的邯郸衙役不敢怠慢,赶紧站回原位,敲击水火差棍齐唱威武。张大少爷则昂首挺胸,大步上堂。贾应璧和魏家父子面面相窥,无奈之下站到堂旁听审。 “堂下百姓,为何不跪?”赵振业一拍惊堂木问道。张大少爷大声答道:“依大明律,在职官员受审,定罪之前,受审期间,三品以下,站着受审,三品以上,坐着受审!所以我不需要跪!” “哦,那你还是个在职官员了?”赵振业一笑,问道:“那你说,你应该坐着受审还是站着受审?” “这一路上屁股早被颠疼了,站着吧。”张大少爷也是一笑,问道:“敢问知县大人,冒认官亲,招摇撞骗者,依大明律法,该如何定罪?” “依大明律法,冒认官亲并招摇撞骗者,视情节轻重定罪,最轻为杖三十,最重为监禁或者流放充军。”赵振业不动声色的说道:“罪行特别严重的,甚至可以判处终身监禁或者论死。” “很好。”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一指站在贾应璧旁边的魏家父子,大声说道:“那我现在就要控告这对魏家父子冒认官亲,招摇撞骗,请知县大人为我做主!刚才他们口口声声说他们和九千岁、五省总督张好古沾亲,可据我所知,他们完全是在胡说八道,招摇撞骗,意图不轨。” “什么?”魏家父子同时惊叫起来,贾应璧也是大吃一惊,喝道:“大胆刁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在职官员,可有证明?” “贾大人,他是在职官员,这点我可以做证。”赵振业淡淡的说道:“天启五年的时候,下官与他同时参加殿试,我就坐在他的背后,下官不才,仅考中三甲第七十名,而他呢,高中一甲第三名探花——现在,你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当时你就坐在我背后?难怪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啊!”张大少爷第一个惊叫起来。赵振业微微一笑,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张年兄,大堂之上,不便行礼,咱们还是先把这个案子定了,再叙同年之谊吧。”然后很自然的,咱们的贾应璧贾大知府脸色一白,嘴里吐着白沫子就晕了过去。 “张好古,本官问你,你控告魏家父子招摇撞骗,冒认官亲,可有证据?” “回知县大人,本官可以担保,本官从来没有这两个亲戚!同时他们自称是当朝九千岁魏忠贤的亲戚,这更是可笑,九千岁本姓李,而他们姓魏,连这点都不知道,竟然还敢冒认九千岁的同宗亲眷,招摇撞骗!请大人为本官和九千岁伸冤做主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西安沦陷 第二百八十三章 西安沦陷 有张大少爷这个凶神恶煞在,和魏家父子穿一条裤子的广平知府贾应璧又没有胆子学海笔架顶撞上官,魂飞魄散的魏堂父子也就没了依靠,只能老老实实的向赵振业交代了自家与魏忠贤的所谓亲戚关系——被张大少爷的乌鸦嘴说中,土财主魏堂父子还真不知道魏忠贤本是姓李,只知道自家是三代之前从肃宁迁来,便以为魏忠贤是自家同宗,平时没少打着魏忠贤亲戚的招牌鱼肉乡里,欺凌百姓,地方官员又没有胆子去查究魏忠贤到底有没有这个亲戚,魏堂父子得寸进尺之下,也就益发认为自家真和魏忠贤沾亲,继而又和张大少爷这个朝廷新贵沾亲。 弄明白了这点,早就想收拾魏堂父子的赵振业当即下令将魏家父子收监,押往京城受审,魏家父子拼命磕头求饶,贾应璧不敢作声,倒是张大少爷懒得小题大做,给魏家父子开出两个选择,一是罚银三千两交与邯郸县衙赈济穷苦百姓,另外父子俩各自杖责三十,二就是押往京城,交镇抚司严加审讯。魏家父子当然愿意选择第一个,只是魏堂老头年纪太大,怕是挨不了三十大板就得蹬腿,张大少爷很爽快的又提出让魏堂再交三百两银子,就可以让魏堂之子魏岳代为受责。魏堂当然答应,魏岳虽然反对,但禁不住父亲和广平知府贾应璧的恐吓,最后还是乖乖的答应了这个条件,在邯郸百姓的欢呼声中被打得屁股大腿一起开花,血肉模糊,从此也收敛了许多不提。 匆匆办理完了这个案子,赵振业将张大少爷引进后堂,先行知县拜见总督之礼,又解释道:“张部堂,不是下官故意不去城外拜见于你,而是确实公务缠身,所以才打算办完了案子再去拜见,共叙同年之谊,失礼之处,还望部堂恕罪。” “赵年兄你客气什么?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还有,别叫什么部堂了,生分!你我是同科进士,就以同年互称吧。”张大少爷大笑着搀起赵振业,亲切的问道:“年兄,听你的口音,好象和我一样都是山东人吧?山东那里的?” “张年兄所言不差,小弟一家世代居住在山东青州府的颜神镇。”赵振业老实答道。张大少爷大喜,“好,那咱们就不仅是同年,还是同乡了。”说罢,张大少爷又好奇问道:“在新兄,你怎么到现在还是一个七品知县?我没记错的话,咱们那一科的好象混得都不错,基本上当一任知县就往上升了,以你的政绩,不应该不够资格升官吧?” “说了不怕张年兄笑话。”赵振业苦笑着解释道:“一任三年下来,吏部给愚弟的考核评语确实都是优等,准备升湖州通判的,可因为户部堂官冯阁老的公子到邯郸游玩时,愚弟没去给他磕头送银子,也没让驿站出钱招待他,惹恼了冯阁老的公子,随便找个御史一本参上去,小弟的六品就泡汤了。还好吏部尚书是咱们的座师,吏部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算是保住这个七品县令。” “他娘的,又是冯铨这个老不死的搞鬼!”张大少爷勃然大怒,假惺惺的叫嚷道:“年兄你别急,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我,我这就给父亲写信,请父亲去收拾那个老不死!”赵振业大笑,赶紧谢绝张大少爷的好意,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官职高低,只要能为一方百姓造福,也就心满意足了。张大少爷又假惺惺的坚持了几句,赵振业当然拒绝,最后张大少爷也只好由他去了。 身为张大少爷的同年,赵振业当然得设宴款待张大少爷,虽说赵振业已经提前言明只能拿萝卜白菜款待张大少爷,故作清廉的张大少爷当然也不会嫌贫爱富,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赵振业的邀请。赵振业的黄脸婆妻子去做饭的时候,张大少爷乘机开始试探赵振业有没有兴趣到自己麾下效力,可赵振业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问了张大少爷一个问题,“张年兄,小弟听说朝廷是最先在陕西推行摊丁入亩,遭到失败后,马士英马大人又在大同搞了一次,终于获得成功,不仅给百姓减轻了负担,还给朝廷增加了收入,后来朝廷下旨,让马大人官升宣大巡抚,在宣大全面推行摊丁入亩——年兄你刚刚从宣大总督任上下来,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摊丁入亩?”张大少爷皱起了眉头,这也正是张大少爷与各级官员联络感情时最为**的一个问题——摊丁入亩伤害的是官员士绅的利益,得益的是普通百姓和国家,满朝文武反对者十占七八,那怕是许多清流廉吏都对此十分不满,这么一来,张大少爷如果流露出全力支持摊丁入亩新政的态度,只怕这即将到手的人才就又要飞了。迟疑之下,张大少爷只能模棱两可的答道:“摊丁入亩,对朝廷和百姓来说,还是有一些好处的,只是这其中还有许多牵碍,马士英行事,也太操切了一些,所以得慎重行事……。” “张年兄,这话小弟可就不同意了。”赵振业严肃说道:“摊丁入亩对朝廷和百姓来说,岂是只有一点好处?依小弟看来,这完全是大明中兴的一剂最好良药!天下土地,不交税不纳赋的各地藩王与官员士绅三占其二,仅有三中之一是在百姓手中,全天下的税赋,也大半落到百姓头上,就这,这些不交税的官员士绅还在拼命兼并田地,仗着免税特权想方设法剥夺百姓土地。长此以往,天下土地都落到了官员士绅手中,百姓无田可耕,无钱纳税,朝廷还拿什么治国,还拿什么养军?” 说到这,赵振业颇有些失望的看了一张大少爷,轻叹一声说道:“探花郎,下官一直以为满朝文武之中,或许有很多人不理解这条新政给朝廷和百姓带来的好处,但你绝对明白!可现在看来,唉,难怪马大人在宣大一直阻力重重,在朝廷里也备受攻击……。” “在新兄,你误会我了。”张大少爷放下心来,微笑说道:“在新兄可曾知道,马瑶草在宣大推行摊丁入亩时,是谁派出军队保护他的安全,帮助他强迫官员士绅交税?在新兄又可曾知道,去年曾经有九十多名官员联名弹劾马瑶草,是谁在朝廷里力保马瑶草,帮助他逃过了这次大劫?” “是谁?”赵振业狐疑问道。张大少爷笑而不答,赵振业猛然醒悟,眼睛一亮问道:“难怪就是中正兄你?”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又苦笑道:“在新兄切勿见怪,只因这摊丁入亩新政太过**,兄弟我又手握五省兵权,本就很犯猜忌,所以在这个问题了,是说什么都不敢轻易表态,只能暗中支持瑶草兄了。” “哎呀呀。”赵振业大喜过望,站起来拱手说道:“小弟不知中正兄苦衷,言语冒犯之处,还请中正兄多多恕罪。”张大少爷笑着摆手,连说不介意。赵振业又一把抓住张大少爷的手,恳求道:“中正兄,小弟有一事相求,还望中正兄看在同年份上,千万答应。” “在新兄请说,只要小弟能够办到,就一定尽力。”张大少爷拍了胸膛。赵振业握着张大少爷的手恳求道:“实不相瞒,自大同推行摊丁入亩取得成功后,小弟就曾上表朝廷,请求在邯郸试行此政,如果在邯郸也推行成功,便可在北直隶全面推行,无奈奏章送上朝廷之后,却是泥牛入海,至今未见回音。小弟我知道中正兄你在朝廷里位高权重,不管是内阁还是司礼监都可以的递得上话,小弟斗胆恳求中正兄助小弟一臂之力,上一道奏表对朝廷说说,让小弟在这邯郸试行这摊丁入亩新政。” “在新兄啊,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的官升不上去了。”张大少爷苦笑说道:“竟然敢主动上表请求推行摊丁入亩新政,胆子够肥!你那道奏章,也八成是被北直隶巡抚或者总督衙门给墨了——他们怎么会容认在北直隶也出现摊丁入亩这种歪风邪气?” “中正兄说话可真幽默,不过也是事实,对那些官员来说,小弟的所作所为,确实是真真正正的歪风邪气。”赵振业也是一声苦笑,又急切问道:“中正兄,那小弟说的事呢?你能不能帮上忙?” “帮你对朝廷说,在邯郸推行摊丁入亩——不行!”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赵振业一楞,正要再问时,张大少爷却又笑道:“不过举荐你为陕西通政使司参议,让你在陕西全面推行摊丁入亩,我倒是应该能办得到的。” “什么?”赵振业彻底傻了眼睛,惊讶问道:“小弟我才七品,怎么可能连升四级,当上陕西布政使司参议?” “洪承畴当三品巡抚前,不也是个五品吗?”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先不说朝廷推行摊丁入亩正在用人之际,就是没有这个由头,我求父亲给你连升四级,估计父亲也会给我这个面子的。”赵振业张大了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张大少爷一笑说道:“怎么?在新兄不信?那小弟这就让师爷当着你的面,给我父亲写信。” “不……,不是不信。”赵振业半天才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正要说自己才寡德薄不堪大用。房门却忽然被人匆匆敲响,广平知府贾应璧在门外战战兢兢的叫道:“张部堂,陕西那边有紧急军情奏报朝廷和你,信使途经邯郸驿站,听说你在邯郸城里,就把给你的塘报送来了。部堂,卑职能进来说话吗?” “进来吧。”张大少爷最关心的就是军情,赶紧亲自打开房门。冻得脸青嘴白的贾应璧躬身进门,也不敢马上走到炉火旁取暖,而是双手把塘报捧到张大少爷面前。张大少爷接过迅速打开,只看得几眼,脸色就难看了下来,赵振业小心翼翼问道:“张年兄,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西安城被乱贼攻占了。”张大少爷故作轻松的回答。旁边的赵振业和贾应璧却大吃一惊,异口同声说道:“怎么可能?孙阁老和洪中丞同时坐镇西安,乱贼还能拿下西安?” “孙阁老没在西安,洪承畴中了乱贼的调虎离山奸计。”张大少爷翻看着塘报,苦笑说道:“和我预料的一样,乱贼围攻平凉府果然是佯攻,诱使洪承畴出兵救援,然后再且战且退诱使洪承畴的主力进一步远离西安,然后乱贼李自成忽然迂回到洪承畴背后,奇袭西安城……咦。”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忽然发现不对,因为在军情塘报上说得很清楚,李自成之所以能够顺利攻下西安,主要是因为有提前混进城里的乱贼内应打开城门,西安兵备佥事朱一冯和知府邹嘉生措手不及,这才双双城**死——在张大少爷的印象中,历史上陕西农民起义时,起义军好象从来没有用过类似的手段——倒是张大少爷的死对头建奴军队对此是驾轻就熟,屡试不爽。 “部堂,出什么事了?”赵振业和贾应壁又是一起问道。张大少爷摇摇头,“没什么,想起了一个战场上的老朋友,看来这次西安沦陷,他的出力不小。”说罢,张大少爷把塘报折好,揣进怀中,又笑道:“在新兄,本来想和你多聊几天,看来不行了,明天新兵一到,我就得立即出发,刚才对你说的事,就这么定了,等我光复了西安,你就来西安和我会合吧。还有贾知府,今天的事你也别担心,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以后行事,多为大明百姓想想就行了……。” ……………… 别看张大少爷在赵振业和贾应壁面前说得轻松,可是在赵振业家中用了粗茶淡饭回到城外军营后,张大少爷立即让史可法代笔,以五省总督的名誉给孙承宗和洪承畴送去一道命令,让他们能夺回西安就夺,如果短时间拿不回来,就千万不能恋战,无谓折损兵力,得马上撤回华州和华阴一带休整,等待自己的援军抵达再光复西安不迟,同时还可以在关键时刻协助河南巡抚杨作楫死守潼关,堵死乱贼窜入中原的道路。而张大少爷的这条命令虽然是为了稳固大局着想,宋献策听完张大少爷口述的命令后,却立即说道:“东家,不用浪费力气了,孙阁老不会听你这个命令的,而且这条命令送过去,说不定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张大少爷阴沉着脸不说话,正在奋笔疾书的史可法则抬起头来说道:“宋先生,不至于吧?张部堂是五省总督,孙阁老虽然德高望重,但也是张部堂实际上的下属,张部堂宪令,他怎么会不听?又怎么会适得其反了?” “坏事就坏在这德高望重四个字上啊。”宋献策叹道:“孙阁老是什么人?当今万岁的老师,还曾经当过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辽东督师和陕甘督师,那一个官职比东家的官职小了?这次朝廷任命东家为五省总督统辖孙阁老,孙阁老心里肯定不服就算了,现在陕西第一重镇又在孙阁老手里丢了,孙阁老又怎么会听从东家的命令,撤回华阴协助河南军队坚守潼关?他就不怕被别人耻笑?所以我敢打赌,东家这条命令就算及时送到了孙阁老手里,孙阁老也绝对不会听,只会铁了心拿会西安。” 说到这,宋献策一摊手,无奈的说道:“更麻烦的还在后面,这条命令如果送到了孙阁老手里,那么孙阁老即便意识到应该退守华阴一带待援才是上策,也可能会错过退守机会,继续强攻西安,以期挽回颜面。” “宪之,宪令不用写了,宋师爷说得有道理,这条命令只会适得其反。”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收回命令。史可法楞了半晌,也终于放下了笔——跟在张大少爷身边一年时间,史可法也终于变得会体察人情世故了一些。而且这次擅长固守的孙承宗一反常态亲自率军剿贼,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也摆明了孙承宗是在赌气出击,准备用几场大胜来挽回颜面,再加上洪承畴也冒险出击,这才导致了西安沦陷的局面。 “河南巡抚杨作楫这个人,你们有谁清楚他的情况?”孙承宗那边不敢冒险下令,张大少爷只能把主意打到河南军队头上,问道:“还有河南军队的情况,你们知道多少?” 见识一般的史可法茫然摇头,宋献策则答道:“东家,我以前四处游方算命的时候,倒是在杨作楫治理的河南呆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就我的印象,杨作楫还算一个比较称职的巡抚,河南连年干旱蝗灾,灾民却一直没闹起来,主要原因就是他治理下的河南还勉强算政通人和,朝廷每次发放的赈粮,多多少少也能落到灾民手里一些,由此可见,他也许还算一个好官,也比较得民心。至于河南军队,那你就提都别提了,每年六两银子军饷还经常欠饷断粮的地方军队,能有多少战斗力?更糟糕的是,河南就没有一个总兵官,各地军队缺乏统一领导,估计杨作楫真正能调动守关的军队,也就是河南府的军队了。” 张大少爷眉头皱得更紧,沉着脸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宋献策猜到张大少爷心思,又小声说道:“东家,你也别太担心了,其实西安失守,潼关告急,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坏事。以九千岁的脾气和行事作风,借这件事大做文章,板倒孙阁老给你铺路,没有了孙阁老掣肘,你才能迅速整合陕西军队和剿灭乱贼啊。” “这些事可以慢慢说。”张大少爷缓缓摇头,语气沉重的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潼关啊,如果潼关守不住让乱贼进了中原,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听到这话,史可法连连点头,赞同张大少爷的看法,宋献策则心中冷哼,心说潼关丢了也许更好,到时候乱贼窜入河南,朝廷肯定会把河南也交给东家,东家控制的地盘和军队也就更多了。当然了,宋献策这些话当着野心勃勃的张大少爷说说倒没什么,可是当着心灵纯洁得象天山雪水的史可法说就不行了——那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宪之,你还是帮我给孙阁老写一封信吧。”张大少爷盘算半晌,又沉吟着说道:“在信上你这么写,先告诉孙阁老,我和河南巡抚杨作楫是生死之交,对杨作楫十分了解,也十分放心,然后再往杨作楫头上多戴几顶高帽子,把他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独无——最后你再告诉孙阁老,让他安心率军光复西安即可,不用管潼关这边,杨作楫率领的河南军队肯定能守住潼关,不会重蹈西安的覆辙。记住,一定要把绝对不会‘重蹈西安覆辙’这几个字写上去。” “妙!”宋献策鼓掌叫好,笑道:“东家果然善于利用别人的心理,孙阁老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看到这封信,肯定会分出一支军队驻守华阴,一旦潼关告急就立即增援潼关,用一场守关胜利来打东家你的脸。”听得目瞪口呆的史可法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埋头疾书起来。 “没办法,军情紧急,只好让孙阁老打一次脸了。”张大少爷苦笑,又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说道:“还有一件事,宋师爷你得上心帮我琢磨一下,西安这次丢了,将来即便顺利夺回来,城里的粮食军饷也肯定被乱贼劫掠一空,路途遥远,朝廷的粮草和军饷肯定也一时半会送不到西安——所以咱们准备从福王身上切肉救急的行动,得加快时间谋划布置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准备拔毛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准备拔毛 西安沦陷,确实不是战之过,而是人之过。而过失的祸根,也就出在张大少爷这个新任五省总督的职位上。也正如反骨师爷宋献策所说的一样,身为东阁大学士、现任帝师、前任兵部尚书、前任辽东督师和现任陕甘总督的孙承宗,又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年龄和他孙子差不多大的张大少爷担任他的上司?对他指手画脚?换成你,你咽得下这口气? 平心而论,孙承宗和洪承畴在陕西干得其实并不差,杨鹤和胡廷宴留下的烂摊子,也被他们整理得七七八八,乱贼主力一度云集山西,对宣大军队的山西防线形成沉重压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乱贼主力被孙承宗和洪承畴给打怕了,被生生赶到了山西这边。但很可惜的是,孙承宗和洪承畴却是早早就注定了无法彻底陕西贼乱!而造成这个原因的关键,就是粮食和军饷!张大少爷之所以能在平乱战场、抗击鞑靼和建奴的战场上连战连捷,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张大少爷的军队一直是足粮足饷,另外还有魏忠贤倾尽全国之力为张大少爷提供的各种各样火力强大又造价高昂的新式武器,而这些,孙承宗和洪承畴却一样都没有。 屠奴军的军饷是每人每年十二两,在全国位居前列,军队的伙食更是可以和普通地主人家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待遇绝对是大明军队的第一号!而陕西军队的军饷普遍都是每年四到六两不等,粮草也是以糙米黑面为主,一年到头难得看到几次油花,就这,陕西军队还是三天两头断饷欠饷,粮草也是时断时续,偏远州府的士兵以树皮草根充饥的事也屡见不鲜,孙承宗和洪承畴能在这么艰苦的情况下稳定军队,有力控制大部分陕西州府,其间的辛苦与艰难绝非笔墨所能形容。可孙承宗和洪承畴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牺牲了这么多心血,到头来换得的却是朝野舆论对他们平叛不力的潮水一般的指责和漫骂,还有张大少爷这个乳臭未干的顶头上司,不要说孙承宗了,就是洪承畴和绝大部分的陕西将士的心理也不会平衡。 心理极度不平衡之下,祸根也种下了,为了挽回颜面和证明自己的价值,一向以稳重见长的孙承宗赌气亲自率军出击,准备在张大少爷上任前打一个大胜仗,给张大少爷一个下马威,结果被同样了解孙承宗性格的范文程抓住空子,制订了一个诱敌深入的伏击计划。六盘山一战,孙承宗亲自率领的两万缺粮少饷的明军被超过自军十倍的乱贼包围,付出惨重代价才冲出重围,善守不善攻的孙承宗也身负箭伤。紧接着,擅长野战却轻视后卫的洪承畴再次犯错,不顾陕西军队主力已经分兵太过的危险,没有召回仍在乱贼老巢延安剿匪的军队便冒险出击,去救援本可不用救援的孙承宗,可惜洪承畴重前权而轻后守的弱点再次被乱贼抓住,也再次孤军深入远离西安,结果仅剩不到五千守军的西安城门被乱贼内应打开,李自成亲自率领的乱贼主力杀入城中,西安兵备佥事朱一冯和知府邹嘉生双双殉国,对陕西军队来说无比宝贵的粮草和武器辎重也尽数乱贼之手。 剿贼不成反倒丢了大本营,收到西安沦陷的消息后,本就有伤在身的孙承宗气得吐出鲜血,当场晕厥在地,被左右救起后,孙承宗第一句话就是含泪大吼,“全军回师西安,西安是在老夫手里丢的,老夫要亲手拿回来,给朝廷一个交代!”悲愤莫名的陕西将士轰然答应,在孙承宗与洪承畴的率领下掉头杀回西安城下,向西安乱贼发起猛攻。无奈得到范文程出谋划策的李自成太过狡猾,在兵力超过明军的情况下仍然坚守不出,以坚城消耗明军力量,孙承宗和洪承畴血战多日攻城不克,所剩不多的粮草逐渐告罄,各路乱贼却纷纷入城增援,逐渐对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军队形成了绝对的兵力优势。也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的书信也送到了西安城下,交到了孙承宗手中………… “狗日的张好古,把老子们陕西军队当什么了?”看完史可法代笔这封充满鄙视和不屑味道又被张大少爷派八百里加急快马日夜兼程送来的书信,饶是孙承宗饱读圣贤之书,涵养极好,也不禁气得破口大骂,拍着桌子吼道:“不要重蹈西安覆辙?意思是说,我的陕西军队不去潼关,杨作楫的河南军队就守得住潼关,我的陕西军队去了潼关扯后腿,杨作楫就肯定守不住潼关了?” “他娘的,这条小阉狗,实在太欺人太甚了!”站列两旁的陕西众将也纷纷赤红了眼睛大骂,气得几乎想把藐视自己们如草芥的张大少爷生吞活剥。陕西二号人物洪承畴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后,也是气得脸色铁青,哼道:“无双国士?堪当大任?张好古这个好朋友杨作楫是不是无双国士和堪当大任,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一点就是,河南那些地方守备队的老弱病残,在战场上给我们陕西男儿提鞋子都不配!张好古把坚守潼关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就等着看潼关是怎么丢的吧!” “没错,河南那边的情况我最清楚了。”洪承畴的得力副手陕西副总兵杜文焕也冷笑道:“连总兵都没有一个,绝大部分的士兵一辈子都没打过仗,所有的军队也都没有一辈子上过战场!我敢打赌,乱贼如果真的打到潼关城下,至少一半的守军就会不战而逃,等见到血,又有一半的士兵得吓晕过去,撒腿就跑!守住潼关,做梦去吧!” “阁老,中丞,各位将军,其实你们也用不着生气。”这时,极得孙承宗和洪承畴赏识已经担任参将的左良玉忽然语出惊人,笑着说道:“既然五省总督张部堂不让咱们去增援潼关,那咱们就别去,等他来陕西上任的时候,看到潼关已经失守的情景,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没错,就是这样,到时候看他会是反应。”陕西众将欢呼起来。而孙承宗盘算许久后,忽然说道:“不,我们不能不管潼关,必须派一支军队驻扎到华阴去,随时准备增援潼关。” “为什么?”陕西众将一起惊问。孙承宗不答,孙承宗的幕僚鹿善继则笑道:“各位,难道你们不明白阁老的意思吗?张好古认为我们守不住潼关,可我们偏偏守住了,还是在河南军队全线崩溃的时候帮助杨作楫守住了潼关——张好古看到这样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岂不是更精彩?” “对,就是这个道理。”陕西众将恍然大悟,纷纷鼓掌叫好。孙承宗则又说道:“这倒不是老夫故意和张好古斗气,关键是,潼关对我们同样重要,如果潼关失守,朝廷给我们送来的粮草辎重就无法从江南直接送到陕西,只能走四川或者宣大绕路,这对我们陕西军队也极为不利,所以我们必须帮助河南军队守住潼关,保住我们的粮路咽喉。”说罢,孙承宗手一指延绥总兵张应昌,命令道:“张将军,你率本部三千军队即刻出发,赶赴华阴驻扎,乱贼一旦东进攻打潼关,你立即入驻潼关,协助河南巡抚杨作楫拒敌。记住,潼关存亡事关重大,务必要守住!” “末将遵命!”张应昌抱拳答应,匆匆领命而去。孙承宗则又在心里狠狠补充一句,“张好古,老夫倒要让你看看,老夫亲手**出来的军队,是怎么扯潼关军队后腿的!” 孙承宗抗命出兵增援潼关,此举固然是有和藐视自己的张大少爷赌气的成分,但援军派出去后的第三天早上,孙承宗就开始为自己的这个赌气决定感到庆幸了——第三天清晨,明军斥候探报,在凤翔府补充了粮草武器的乱贼罗汝才和张献忠等部忽然绕道乾阳,经泾阳直取潼关,同时斥候探报,自府谷南下的乱贼马守应等部也直接从富平东进,同样的兵锋直指中原咽喉潼关城。这么一来,孙承宗如果没有早早分兵增援潼关,就只能面临全力继续攻打西安或者放弃西安增援潼关的艰难选择,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陕西局势崩溃,那比得上现在的提早分兵,有备无患,进可攻退可守。 “呼——!”孙承宗长舒一口气,擦着冷汗说道:“想不到乱贼没流窜进陕西腹地,倒盯上了潼关。幸亏老夫提前有了准备,否则现在才去增援潼关,能不能及时赶到都是一个问题,西安城里的乱贼再出兵追击,我们的主力可就要被前后夹击了。”说到这里,孙承宗心里忽然‘嘎当’一下,开始醒过味来,喃喃道:“不对啊,杨作楫担任河南巡抚七年,期间只是在天启四年回过一次京城,张好古小子天启五年才步入的仕途,又从来没有来过河南,和杨作楫也从来没见过面,怎么可能和杨作楫是生死知交…………?” “糟糕!”想到这里,孙承宗一拍花白头发,懊恼道:“气杀老夫也,又上这小子的当了,这小子早就算准老夫的心思和反应了!” 孙承宗在西安城外懊恼又被张大少爷狠摆一道的时候,天启九年二月初七,张大少爷的军队已经在孟津渡过了黄河,全踏入河南府境内,因为陕西军情告急,河南巡抚杨作楫和巡按鲍奇谟早早就赶到了潼关亲自督阵,指挥军队严防死守,所以前来码头迎接张大少爷只有河南道御史梁之栋与洛阳知府陈奇瑜。宾主见面,张大少爷第一句话就问道:“潼关的军情如何了?乱贼有没有进犯潼关?” “回部堂,刚收到的塘报,两天前,陕西乱贼六万余人,已经抵达了华阴,不出意外的话,潼关那边现在已经开战了。”梁之栋恭敬答道。张大少爷一惊,赶紧又问道:“那陕西孙阁老那边,有没有给潼关派遣援军?” “派了。”梁之栋的回答让张大少爷长舒了一口气,“孙阁老派来的延绥总兵张应昌将军五天前就已经抵达了华阴,而且也接受了杨中丞的邀请,率领本部三千军队移驻潼关帮助守城。” “谢天谢地。”张大少爷擦了把冷汗,拍着胸口说道:“张应昌我知道,从天启六年开始就活跃在平乱战场上,从一个参将升到总兵,也立了不少功劳,有他在潼关助战,我多少可以放心点了。”说罢,张大少爷又赶紧问道:“对了,梁大人,陈大人,河南守卫潼关的军队情况如何?把你们知道的全告诉我。” “多谢部堂关心河南情况。”梁之栋拱手道谢,介绍道:“部堂,我们河南因为久无战事,自大明开国以来就没设立过总兵,除去地方守备军队外,仅有两员副将陈永盛和芮琦统属军队分驻洛阳、开封,协助镇守地方,但两位将军手里的兵力都只有四五千人,这次杨中丞紧急抽调军队增援潼关,总共只抽调到了大约五千军队,加上潼关原有的千余军队,所以能够参战的河南军队,仅有六千余人。” “就这么点?太平了这么多年,武备松弛得也太厉害了。”张大少爷又皱起眉头。梁之栋苦笑说道:“部堂所言极是,河南的武备,确实太松弛了一些。但还有个坏消息,部堂大概还不知道,因为久无战事,河南军队的欠饷缺粮情况十分严重,士兵们最长的已经有九个月没有领到军饷了,亏得杨中丞甚得人望,保证战后一定如额发放,所以才没有闹起来,也老老实实的随着杨中丞到了潼关打仗。但粮草问题,杨中丞就没办法了——潼关的粮草,最多只能用半个月,杨中丞无数次派人催促,但户部和兵部的粮草何时才能送到前线,现在还说不准。” “这完全是个烂摊子啊,杨作楫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张大少爷倒吸了一口凉气。旁边的洛阳知府陈奇瑜则战战兢兢的说道:“张部堂,你这次过境洛阳,如果想要在洛阳就地取粮的话,那卑职该死,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河南大旱八年,蝗灾八年,官府粮库里早就是空空如也,卑职就连一颗粮食都拿不出来了。” “别怕,我的粮草还算充足,勉强够用到潼关。”张大少爷的话先让陈奇瑜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接下来的话却又把陈奇瑜吓得扑通跪下——张大少爷微笑说道:“这次西安沦陷,西安城里的粮草肯定损失惨重,在朝廷的军粮没有送抵前线之前,陕西军队的粮草补给,还望陈大人的洛阳府多多帮忙。” “张部堂,你杀了卑职吧!”陈奇瑜拼命磕头,抱着张大少爷的腿嚎啕大哭,“卑职真的拿不出的粮食来了,真的拿不出来了啊!说了不怕部堂你笑,这还没到春荒,卑职衙门里的差役们,就已经有很多人家揭不开锅了,还在等着朝廷赈粮到了,才能喝上一碗粥啊。” “陈大人,请起。”张大少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搀起陈奇瑜说道:“陈大人,你放心,我只是让你的洛阳府帮忙,暂时支援一下陕西战场,又没说要逼着你拿粮食。河南的灾情这么严重,我当然知道你拿不出粮食来,可我也知道,在你的洛阳城里,有一个人拿得出粮食和军饷支援前线。” “张部堂,你说的人,莫非是福王爷?”陈奇瑜抹着眼泪试探问道。张大少爷微微一笑,答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每年两万多两的俸禄拿着,上千引的盐引赚着,全天下的王爷中就数他最有钱,这次他不出钱出粮谁出?” “张部堂,你就别这梦了。”梁之栋和陈奇瑜异口同声的说道:“部堂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天启七年朝廷下旨让诸王捐款捐粮,全国二十几位全都捐了一点,就我们这位福王一毛不拔!这次杨中丞督阵潼关。临行前也求过他,还说只是借点银子和粮食,等朝廷发下来就还给他,他都一文铜钱没借,一颗粮食没给!”说罢,梁之栋又补充一句,“更可气的是,卑职陪着杨中丞去他的王府拜访借粮,他竟然吝啬到连一杯茶都舍不得上,给我们喝的就是白水——还是没舍得用柴烧开过的凉井水!” “还有这事?福王爷竟然吝啬到这地步?”张大少爷有些不信。梁之栋和陈奇瑜一起郑重点头,表示此事千真万确。张大少爷则又是一笑,说道:“想不到福王爷竟然比本官想象的还要节约,不过没关系,节约一点才是好事——证明他的银库和粮库肯定都快要撑破了,咱们也可以多讨一点了。” “部堂,恕卑职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梁之栋苦笑道:“卑职敢拿脑袋打赌,就算你是五省总督兼兵部尚书,福王爷也不会卖你的面子,借给你一颗粮食和一两银子的。我们这位福王爷,实在是太可气了。” “你们过来。”张大少爷招手把梁之栋和陈奇瑜叫到面前,在他们耳边低声说道:“只要你们配合我演一出戏,那我就保证可以从福王爷那里弄出粮食和银子来,还有你们河南军队的粮食和银子,我也可以弄出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拔毛切肉 第二百八十五章 拔毛切肉 洛阳城里有这么一栋金碧辉煌而又气势恢宏的府邸,院内花园松柏成荫,花束似海,碧波荡漾,房舍楼阁高耸,琉璃铺顶,雕梁画柱,有四季不谢之花,秋冬常青之木,与周围普遍低矮灰暗的百姓民宅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而住在这座府邸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启皇帝的亲叔叔、先皇泰昌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万历皇帝最为宠爱的第三个儿子、曾经距离皇位仅有半步之遥、大明朝最为富有也最为吝啬的藩王——福王朱常洵! “混帐东西,你眼睛瞎了?鸡蛋,鸡蛋!本王的鸡蛋啊!”二月初七下午,福王府的侧门旁,咱们的福王爷朱常洵又是捶胸,又是顿足,冲着刚刚回来的仆人大吼大叫,“本王让你们去城外庄园拿几个鸡蛋回来蒸鸡蛋羹,你们竟然敢给我打破了三个!三个啊!三个鸡蛋,就这么没了!你们该当何罪?该当何罪啊?!” “王爷恕罪,路上颠簸,小人们不小心才打破的,请王爷饶了小的们吧。”几个仆人磕头如鸡啄米,哭丧脸哀求。咱们的福王爷却一蹦三尺高,身上三百多斤的肥肉乱抖,大吼大叫道:“饶了你们?那本王的鸡蛋谁来赔?什么都别说了,这个月你们几个,每个人的俸禄扣三十文钱!还有,今天不许你们吃晚饭!” “王爷,就算现在是荒年,街面上的鸡蛋也才四五文钱一个……。”一个仆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福王爷却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含着眼泪吼道:“街上的鸡蛋,能和本王庄园里的鸡蛋比吗?本王庄园里的母鸡,要吃多少粮食才能生下一个蛋?这一个鸡蛋孵化成小鸡,长成母鸡,鸡生蛋,蛋生鸡,要损失多少?算你们十文钱一个,已经是便宜你们这些王八蛋了!再罗嗦一句,老子就每人再赏十大板!” “是。”几个王府仆人认命磕头答应。这时,福王府的管家忽然跑来,向朱常洵笑嘻嘻的说道:“王爷,大喜,大喜,有好事了。” “有什么好事?是不是我那个皇帝侄子宣旨,准备给我加俸禄了?”福王爷眼睛一亮问道。管家一楞,忙摇头说道:“王爷,不是这喜事,是新任的五省总督张好古张部堂到我们洛阳来了,现在已经驻扎在了城外,准备向西开拔去打陕西乱贼。小的早就听说这位张部堂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我大明的第一战神,这次有他老人家去打乱贼,王爷你就不用担心乱贼打进河南,来侵扰王爷的庄园田地了。” “什么?张好古来了?”出乎王府管家的预料,听到这消息,咱们的福王朱常洵不仅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大惊失色的叫道:“快,快把大门关了!张好古如果来拜访本王,就说本王病了,没办法接见他,请他回去。” “王爷,张部堂位高权重,如果他来拜访你是好事啊,你怎么反倒托病不见?”管家惊讶问道。话音未落,福王爷的肥巴掌已经落到他的头上,黑着脸骂道:“蠢猪!你傻啊?张好古如果这会来拜见我,我能不留他吃晚饭吗?到时候他喝的酒吃的饭,你掏钱赔给本王?”管家恍然大悟,赶紧磕头答应,跑去吩咐门房关门,交代绝对不能让张大少爷进来。咱们的福王爷则一溜小跑的跑回后院,躲到了十三小妾的房间里装病去了。 咱们福王爷的乌鸦嘴之灵验,还真不亚于咱们的张大少爷,到了傍晚的时候,张大少爷刚把军队安顿下来,马上就领着史可法和宋献策等人进城来给当今皇帝的亲叔叔请安了。到了王府大门把门一敲,报上名号,门房立即说道:“张大人,真是抱歉,我们王爷说他病了,不能给你接风洗尘,你请回吧。” “病了?”张大少爷开始还有点糊涂,可是瞟见王府门子嘴边的野菜叶子,张大少爷立即醒悟过来,忙笑道:“烦劳贵仆通禀王爷一声,就说本官已经用过晚饭了,不敢劳烦王爷设宴款待。只是本官离京之时,家父魏公公曾经委托本官给王爷带来两支百年高丽参,要本官一定要当面献给王爷,还有本官也有一点薄礼,也想当面献给王爷,请王爷稍微抽出一点时间,接见一下本官。”说着,张大少爷使个眼色,张石头马上掏出二两银子,塞进了那门子手中。 “大人稍等,小的这就进去禀报。”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虽说福王爷已经再三交代不见张大少爷,可是张石头二两银子塞上去,月俸还不到五钱的王府门子还是马上挽起袖子,一溜烟的跑进去禀报去了。而咱们的福王爷刚开始还大发雷霆,可一听说张大少爷这次是来送礼的,马上眼睛大亮,连声喝道:“快!快!快!快服侍本王更衣,大开中门,本王要亲自去迎接张部堂!” 和传说中一样,咱们的福王爷确实拥有着三百六十多斤肥肉的彪悍体格,以至于他出现在张大少爷面前时,张大少爷、史可法和宋献策等人都以为自己们看玩了眼——怎么会有一个大肉球向自己们滚过来?而福王爷也很好的发挥出了自己见钱眼开的本色,先是恶狠狠夸奖了一通咱们张大少爷为自己朱家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又把自己的三个儿子朱由崧、朱由渠和朱由桦全部叫了出来给张大少爷见礼,最后才把张大少爷一行迎进大厅,设茶款待——确实是上了茶,不过一个茶杯里只有三小片茶叶。 “王爷,这两支百年的高丽人参,是家父魏公公让下官送给你的。”张大少爷让张石头捧出两支随便在药铺里的买的人参,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谄媚笑道:“这一只翡翠蝴蝶呢,则是卑职对王爷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王爷千万不要嫌弃。” “张部堂实在是太客气了,你远道而来,本王没能给你接风洗尘,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你破费?”福王爷肥脸上谦虚笑着,肥手则迫不及待的抢过木盒打开,见盒中装的确实是一只价值不菲的翡翠玉蝴蝶,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假惺惺的对张大少爷说道:“张部堂,本王的那个侄子、当今万岁的身体,现在还好吧?还有魏公公,他的身体也还好吧?” “回王爷,皇上的龙体无恙,家父魏公公的身子也还算好。”张大少爷起身回答。福王爷摆手让张大少爷坐下,假惺惺的叹口气,感叹道:“这一晃都有十三、四年了吧?记得本王万历四十二年离开京城就藩时,皇上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魏公公也还是甲子库的一个小太监,十几年不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长成什么模样了?” “王爷放心,皇上和九千岁都很好。”张大少爷笑着说道:“而且他们也经常提起你,我父亲魏公公还常常说,说是有人经常这么评价王爷你老人家——当年万历先皇其实是想让王爷你继承皇位的,王爷你被封为福王后,又在京城里住了十三年都一直没有就藩,也差点当上了皇帝,多亏了群臣一起反对废长立幼,这才有了后来的泰昌先皇和现在的天启皇上。” “张部堂,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福王爷脸上肥肉一抖,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张部堂,千万别说以前的事了,本王当年当不上太子,是本王无福,本王的兄长泰昌先皇才是真命天子的福格,本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王爷,这话可不是下官说的。”张大少爷也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下官也知道这事情不能乱说,可就是一些喜欢乱嚼舌头的人,喜欢拿这事来做文章——就好象天启七年皇上让各地藩王捐资助战那次吧,全国二十几个藩王全都捐了,就王爷你一两银子没捐!皇上圣明,当然知道王爷你是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来,所以也没责怪你——可有些小人就嘀咕了,说是天下藩王之中,就数王爷你的封地最广,盐引最多,怎么就一两银子没捐呢?难道说,王爷你的银子另做他用了?” “放他娘的狗屁!”福王爷杀猪一样惨叫起来,跳起来嚎叫道:“谁说本王最有钱了?本王就藩时,父皇是给本王封了两万倾田地,可张部堂你也知道,河南那还有那么多闲地封给本王,还不是折成了每年两万两银子赏给本王!十几年下来,本王就算不吃不喝,又能攒下多少银子?再说了,本王的银子除了养家糊口,还能用在什么地方?” “王爷放心,那些奸佞小人这么说的时候,我父亲魏公公当场就抽了他的耳刮子!”张大少爷安慰道:“还有皇上,也把那些造谣生非的奸佞小人狠狠骂了一顿,说王爷你是先皇的亲兄弟,当今万岁的亲叔叔,历来就最疼皇上,能把银子花到什么地方去?” “皇上真这么说?”福王爷有些疑惑——当年要不是万历朝的李太后护着,福王爷的老娘郑贵妃可是早就想把天启皇帝和他的老爸一起给毒死了的。张大少爷郑重点头,答道:“王爷放心,皇上确实是这么说的。”说到这,张大少爷忽然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可那些奸佞小人还是不肯死心,又扯出当年宁王的事,说是宁王的银子也是舍不得拿一两给朝廷和百姓,只舍得拿给朝廷上的官员和王府的护卫,还有宁王招募那些刁民和乱民…………。” 张大少爷的话还没有说完,福王爷的肥脸上就已经没有了半分人色——开玩笑,宁王啊,《唐伯虎点秋香》里那个造反不成结果被诛灭满门的宁王爷啊!福王爷真要是让本就和自己有仇的皇帝怀疑自己想当宁王,那还不是找死是什么?盘算到这里,一向吝啬的福王爷忽然头一次为自己的吝啬感到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多多少少捐一点的!紧张之下,福王爷赶紧又问道:“张部堂,那皇上后来又是什么说的?” “对不住王爷,下官是个外臣,这些事也是道听途说而来,后面的事下官也不知道了。”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一摊手,又好心好意的劝道:“不过王爷你放心,当今天子圣明烛照,应该是不会听信那些无耻小人的谗言的。” “别应该啊!这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你应该给我一个准信啊!”福王爷差点没哭出来。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宋献策忽然插口道:“东家,还有那件事情,你应该告诉王爷一下,让王爷有所准备,免得王爷糊里糊涂的就被奸人害了。” “什么事?”福王爷紧张得猛的跳起来。张大少爷则摇头呵斥道:“宋师爷,本官在和王爷说话,没你插话的份,你看看你胡说八道,把王爷吓成什么样了?”宋献策被张大少爷骂得把脑袋一缩,低头答道:“学生知错了,请东家恕罪。” “张部堂,这事你可不能开玩笑,你要是还当本王是王爷,就应该把有关本王的事全部告诉本王。”福王爷大急,赶紧连声催促。张大少爷当然不肯说,只是答道:“王爷放心,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芝麻绿豆小事,不听也罢。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王爷你早些安歇吧,下官明天还要赶赴潼关剿贼,就先告辞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来给王爷请安。”说罢,张大少爷起身就走,又笑着说道:“王爷你早些休息,过不了几天,可能我父亲魏公公又会派人来探望你的。” “不对啊!我和魏忠贤没有半点交情,他凭什么要送人参给我?还要再派人来探望我?”并不算太笨的福王爷忽然醒过味来,“那条老阉狗是皇帝的心腹,掌管着东厂和镇抚司,一个很重要的职责就是监视我们这些藩王会不会造反篡位,他派最信任的亲儿子张小阉狗过来给我送礼,莫非就是想试探我,看看我有没有想造反?还有这条小阉狗,打仗这么厉害,莫非就是象宁王谋逆那件事一样——兵部尚书王琼怀疑宁王要造反,又没有证据,所以才把当时最能打仗的王阳明那个老流氓派到江西预备着?” “张部堂,你远道而来,连杯酒都没喝,怎么能就这么走了?”盘算到这里,福王爷再也不敢迟疑,赶紧一把拉住张大少爷,连声吩咐道:“快来人,准备最好的宴席,最好的美酒,我要给部堂大人接风洗尘!快要,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去把先皇赐给本王那坛六十年的茅台挖出来,款待部堂大人!” 好说歹说,张大少爷终于还是没能拗过慷慨而又热情的福王爷,留在了福王府中陪着福王爷共进。席间,酒过三巡后,福王爷当然又得提起张大少爷隐瞒的那件事情,而张大少爷这次也终于说了实话,先用眼色让福王爷屏退左右,这才凑在福王爷耳边低声说道:“王爷,那件事情真的不大,而且卑职斗胆,不敢挑拨王爷你和皇上的亲情,也把那件事情给瞒了下来,没有向朝廷禀报,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部堂大人,到底是什么事,你得让本王知道,有所准备啊。”福王爷心惊肉跳的问道。张大少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在福王爷耳边低声说道:“王爷,事情是这样的,卑职担任宣大总督期间,出兵追剿陕西乱贼时,曾经抓到一个乱贼头目,他自称是按王爷你的命令举旗造反,准备把王爷你扶上皇位,还说他的军饷粮草什么的,都是王爷你暗中给他提供的——卑职当然知道那个贼头是在胡说八道,就用酷刑拷问,逼他说出真相,问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污蔑陷害王爷你?但那个贼头十分顽固,到死都没有改口!” “有这事?”福王爷差点没哭出来,心说那个天杀的贼头,老子是招你惹你了,你怎么来这么陷害老子?张大少爷又十分放肆的轻轻拍拍福王爷的肩膀,安慰道:“王爷你放心,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卑职的几个心腹,他们都会给王爷你保密的。还有那个乱贼的口供,也已经被卑职给悄悄烧了,没有呈交给朝廷。” “部堂大人啊,你可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啊!”福王爷庆幸得差点没有哭出来——要是真有那么一份口供上交给朝廷,那福王爷就是浑身上下长着一百张嘴,也休想说得清楚了!张大少爷则又谦虚道:“王爷过奖了,你一辈子没去过陕西,这点卑职非常清楚,所以你怎么可能和陕西乱贼的有勾结呢?王爷你放心,就算真的有人在皇上面前进谗,污蔑于你,卑职也一定会为你据理力争,为你洗刷清白,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多谢部堂大人,你的大恩大德,小王永世难忘。”福王爷道谢,又哭丧着脸说道:“怕就怕如果真有小人在皇上面前进谗,到时候就连部堂大人你也为小王说不清楚了。” “这倒也是,自古以来,舌头杀人比刀子杀人更厉害。”张大少爷附和点头,又发自内心的埋怨道:“王爷,不是卑职说你,天启七年那次,你怎么就一两银子和一颗粮食都不捐呢?当时你如果咬牙省上一点,为朝廷的平乱剿贼捐上千八百两银子,又怎么会招来这些闲言闲语?王爷你难道不知道,你离京就藩时,当今万岁可是亲眼目睹了的,万历先皇才赐给你多少银子和珠宝,皇上心里都清楚,你如果捐了,那些奸佞小人又怎么会怀疑你把这些金银珠宝用来招兵买马准备造反呢?” “部堂大人教训得是,小王现在也是后悔莫名了。”福王爷失魂落魄的点头,稍微盘算后,福王爷忽然又一把抓住张大少爷的袖子,急切问道:“张部堂,你这次赶赴陕西就职剿贼,手里一定很缺军饷吧?你看这么行不行,小王给你捐两千两银子的军饷,你把这事写成奏章,用六百里快马送到京城,交给皇上御览?” “王爷,你可别害卑职!”张大少爷大惊失色,赶紧拒绝道:“卑职不能要你的军饷,绝对不能要!” “小王捐饷助军,怎么是害你了?”福王爷满头雾水的问道。张大少爷连摆手拒绝,满面惶恐的说道:“王爷,卑职敬你是皇上的叔辈,不忍心看到你们叔侄相疑,这才斗胆替你向朝廷隐瞒了一些事情——可是你的军饷,卑职绝对不能要!王爷,算卑职求你了,千万不要害卑职啊!” 张大少爷越是拒绝,福王爷就越是心惊肉跳,心里忍不住琢磨,“难道说,皇帝已经把我怀疑到这地步了?这条小阉狗怕将来被我连累,所以才说什么都不肯要我的银子?否则的话,那有送上门的银子也不收的道理?”这时,宋献策忽然又小声说道:“王爷,你真的不要害我们东家了——京城里有传言说,你把二十万两银子和五万石粮食送到了陕西招兵买马,举旗作乱!现在又你拿两千两银子给我们东家当军饷,不是让我们东家背上嫌疑是什么?” “宋师爷,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一脚把你踢出去!”张大少爷发起火来,喝道:“那些胡说八道的谣言能相信么?王爷虽然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和粮食来,可他怎么会拿去资助乱贼?”说罢,张大少爷站起身来,向福王爷拱手说道:“王爷,卑职治下不力,没管好这个师爷,卑职回去就把他开革了,给你出气!好,天色已晚,卑职也酒足饭饱,应该告辞了。” “二十万两银子和五万石粮食?”福王爷差点没吓瘫过去,赶紧紧紧拉住张大少爷的袖子,哀求道:“张部堂,你别慌着走,让小王再想想,让小王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会事?本王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有这么多人把小王往死里整…………?”福王爷确实是慌了,脑袋里彻底成了一团乱麻,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地步?自己明明在洛阳城里老老实实当土财主,当富家翁,怎么就有人硬要说自己准备造反?出钱出粮资助陕西那帮乱贼? “王爷,时间不早,卑职真的得告辞了。”张大少爷连连推托,又向张石头吩咐道:“石头,快去门口备马,连夜出城回军营。”说着,张石头领命而去,张大少爷也甩开福王爷就往外走。宋献策乘机凑到心里乱成一团的福王爷旁边,在福王爷耳边低声说道:“王爷,草民有一个法子,可以帮你摆脱嫌疑,让那些奸佞小人再也没办法污蔑于你,也可以让皇上和九千岁对你彻底放心。” “什么法子?”福王爷当然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宋献策犹疑了一下,低声说道:“王爷,草民给你出主意可以,但你得答应草民一个条件——王爷你也看到了,我们东家准备开革我了,我如果真被开革了,你得让我到你的王府当一个帐房,挣点俸禄养家糊口。” “没问题,这个绝对没问题。”福王爷一口答应。宋献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既然现在朝廷里这么多人污蔑你,皇上和九千岁又派张部堂来探视你的情况,那你就索性捐给张部堂二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和五万石粮食的军粮,帮助张部堂剿灭陕西乱贼!这么一来,还有谁敢污蔑你?皇上又怎么会疑心你?” “二十万两银子?!五万石军粮?!”福王爷心脏病险些当场发作。宋献策又低声说道:“王爷,你别觉得多,你仔细想想,如果你真被朝廷当成了宁王,你所有的银子和粮食,不还都是朝廷剿灭乱贼的军饷和军粮?” “宋师爷,走吧,东家在催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史可法终于开口催促。这时,已经出门备马的张石头忽然又急匆匆跑进来,在院中大声说道:“少爷,出事了,河南道御史梁之栋与洛阳知府陈奇瑜两位大人有紧急军情奏报,已经在门外等你半个多时辰了。” “混帐东西,既然有紧急军情,那为什么不立即禀报,要等这么久才来禀报?”张大少爷发怒问道。张石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张大少爷手里,又凑在张大少爷怀里低声说了几句。张大少爷大惊失色,赶紧又冲回房间,黑着脸冲心乱如麻的福王爷喝道:“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想当宁王?” “怎……怎么了?”福王爷魂飞魄散的问道。张大少爷将张石头交来的东西摔到福王爷脸上,怒道:“你自己看吧,这是河南军队在剿贼战场上缴获的东西!你今天要是不给下官一个解释,就别怪下官学王阳明先生了!” “这是什么?”福王爷战战兢兢扯下被张大少爷砸到头上的东西,第一眼发现是一面军旗,再展开一看,福王爷嘴里顿时喷出了白沫子——沾着鲜血的旗上清清楚楚的写道:大明弘光皇帝朱常洵! “东家,这不可能,这肯定是乱贼的离间计!”宋献策生怕把福王老头给吓死了,赶紧站出来给福王辩解。史可法也站了出来,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部堂大人,这肯定是伪造的,王爷真有此心,肯定在府里埋伏了无数刀斧手,发现事情败露就把我们砍了,那还会这么款待我们?” “你们说的道理,我当然懂!”张大少爷铁青着脸喝道:“可是我怎么向朝廷交代这面旗帜的事?不能犹疑了,石头,去传令,调屠奴军进城,先包围王爷的府邸,本官这就把事情用六百里加急向朝廷奏报,请朝廷决断!” “王爷,不能迟疑了。”宋献策扶起已经瘫在地上的福王爷,紧张说道:“这种事情,朝廷肯定是有杀错没放过,你就是长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只有我那个办法,能为你洗清冤屈!” “张部堂,我求你了!”福王爷终于承受不住这么沉重的压力,扑上来双膝跪倒,抱住张大少爷的大腿嚎啕大哭道:“我愿意捐二十万两银子和五万石粮食,帮助你出兵剿贼,只求你千万要向朝廷如实禀报,为我洗刷冤屈啊——!我求求你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潼关之危 第二百八十六章 潼关之危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元:张养浩。 驰骋沙场,指点江山,三秦镇钥潼关路。仗利剑,神采扬,意气风发再征处,建奴鞑靼都化了土。兴,建奴苦,亡,汉人苦。——明:张狗少。 “杀啊——!杀啊——!八大王万岁——!”正当张大少爷还在赶赴潼关的路上狗尾续貂胡编乱改着千古名句的时候,四镇咽喉的潼关城下,数以万计的乱贼士兵已经向着潼关关城发起了又一波猛烈攻击,抗着简陋的云梯,推着缴获而来的云台,踏着浸满鲜血的黄沙褐土,穿过堆积成山的残尸断刀,折旗乱石,潮水一般涌向早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潼关城墙,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弟兄们,乱贼又上来了,起来迎敌啊!”与乱贼疯狂冲锋相应的则是潼关关墙上的明军将领呼喊吆喝,还有明军士兵奔走搬运守城物资的口号声与脚步声,当乱贼前锋冲进射程之时,城墙上忽然嗡嗡连声,数以千计的箭矢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出无数道快得几乎无法辨别的抛物线,呼啸着落到乱贼士兵头上,震天的惨叫声,也在乱贼人群中升腾起来。乱贼再冲近时,关墙上忽然又是木石如雨,人头大的青石和海碗粗的擂木冰雹般砸下,砸进密如蚁群的乱贼军中,溅起的则是滚烫的血花和绝望的叫喊。但乱贼的数量实在太多,潼关的守军也实在太少和弱了一些,反击虽然猛烈,无数架乱贼的云梯还是带着风声陆续搭上墙头,嘴里咬着武器的乱贼士兵疯狂向上攀爬,还有无数乱贼士兵在关下疯狂叫喊,“杀!杀进潼关!银子女人和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狗日的乱贼,来吧,老子等着你们!”陕西延绥的总兵张应昌没戴头盔的额头上绑着带血绷带,提着已经砍出无数缺口的带血钢刀站在城楼上,血红着双眼怒吼,“弟兄们,给老子上!把乱贼给老子打下去!杀——!” “杀!”已经个个杀得满身是血的陕西士兵纷纷怒吼,抬起合抱粗的巨木猛撞乱贼云梯,提着钢刀刺枪冲向陆续登上关墙的乱贼士兵,刀砍枪刺,舍死忘生与乱贼士兵厮杀在一起,将登上城墙的乱贼士兵一个个砍翻砍倒,戳下城墙。副总兵苑攀龙亲自领着精锐士兵四处游走补缺,但凡有那里支撑不住,立即就提着刀子吼叫着冲上去,与乱贼士兵滚爬跌打的厮杀在一起。城墙上杀声震天,吼声如雷,冰冷的刀锋割破滚烫的胸膛,刀枪盔甲碰撞溅出串串火星,散发着热气的鲜血到处喷溅,在城墙上汇成一道道小溪,顺着台阶和箭垛缓缓流淌,将灰黄的关墙染得又红又黑。 几百年没有打过仗的河南军队表现确实让人无比失望,当张应昌和苑攀龙带来的三千陕西军队在关墙上浴血奋战的时候,只有少量的河南军队与他们并肩作战,也只有小部分的河南士兵在往矢石交加的城墙上搬运守城物资和拉弓放箭,大部分的河南军队士兵则龟缩在关墙城内,任凭河南巡抚杨作楫和巡按鲍奇谟如何漫骂、殴打甚至恳求,这些士兵却说什么都不敢上到城墙与乱贼死战,最多就是帮着把石头擂木之类的物资搬上城墙内侧,说什么都不敢往打得热火朝天的箭垛旁边走一步。杨作楫和鲍奇谟等人催得急了,甚至还有不少士兵从东面关墙跳墙逃生,宁可冒险当逃兵也不肯去西面的战场上送死。 “弟兄们,我杨作楫求你们了,快上战场吧!”耳边听得城外的乱贼喊杀声越来越烈,河南巡抚杨作楫急得差点没掉下眼泪,向面前的士兵又是作揖又是鞠躬,恳求道:“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七天来,硬仗全是增援我们的陕西军队打的,他们的伤亡已经很重了,该你们上战场给他们减轻一点压力了!我求你们了,我可以拿起武器,和你们一起上战场,并肩杀敌,求你们了!” “督战队!督战队!把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全部赶上城墙!”名声很差的河南巡按鲍奇谟唱的是黑脸,挥舞着手臂袖子大喊大叫,“再有临阵逃生者,马上给我砍了!”由河南副将芮琦亲自率领的督战队也努力驱逐士兵上城作战,无奈赶上去一个又跳下来两个,效果微乎其微。芮琦等将气急,将一个两次跳下台阶不肯上城作战的老兵抓住,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吼道:“狗杂种,马上给老子上战场,再敢跑一次,老子马上砍了你!” “将军,你砍了我吧。”那老兵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破烂军衣,露出饿得皮包骨头的身体,哭道:“将军,你看看,八个月没发军饷了,我和老婆孩子吃了几个月的米糠麸皮了,我要是又死了,她们就连米糠麸皮都没得吃了!” “放屁!你死了,朝廷会给你的家人抚恤,饿不着她们!”芮琦血红着眼吼道。那老兵含泪吼道:“将军,你骗人去吧,八个月都没发军饷了,我的老婆孩子还领得到抚恤?你们说了多少次过几天就发军饷,过几天就发军饷,那一次兑现过?你如果把军饷补来,让我带回去交给老婆孩子养家糊口,孙子不上战场和乱贼拼命!” “本官已经说过,等打完了这仗,一定把欠你们的军饷补上。”杨作楫过来抢着说道:“打完仗了,你们如果还拿不到军饷,你们就去把我的巡抚衙门拆了卖钱!还有,我们头上的陕西军队还不是两个月没领到军饷了,他们怎么就能打?”但不管怎么解释,那名已经对朝廷信用彻底失望的老兵却说什么都不肯相信,最后芮琦无奈,只得狠心一刀砍断那老兵的脖子,咆哮道:“再有畏战怕死者,都是这个下场!都给老子上城墙去,杀乱贼!” 轻粮少饷的河南军队还在城墙下与督战队僵持的时候,城墙上的血战却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急于夺下潼关咽喉的乱贼投入了超过两万的攻城兵力——天启八年的陕西赤旱,又为乱贼提供难以想象的兵力补充,立誓要夺下这座紧扼入关咽喉的要塞。而战斗力相对强悍的陕西军队则利用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死死守住了关墙箭垛,抛头颅洒热血与乱贼在城墙上展开逐尺逐寸的争夺,刀砍断了用枪捅,枪捅断了用石头砸,用木棍敲,用拳头打,用牙齿咬!三年来与乱贼血战成百上千场,从天启六年就投入剿贼战场的延绥军队与乱贼早已结下了数之不尽的深仇大恨,再加上很清楚潼关一破城中兵丁肯定无一活命,所以陕西军队的血性倒是十足,兵力虽少,却也死死挡住了乱贼的冲锋脚步。 “泼火油!丢火把!”随着天色渐黑,眼看着乱贼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倒在血泊中的自军弟兄也越来越多,万般无奈之下,已经亲自领着亲兵冲上最前线的张应昌只得下令泼洒火油,最后的几十桶桐油泼洒下去,数以百计的火把也扔了下去,关墙下很快便升起熊熊烈火,被烧得吱吱冒油的尸体散发出恶臭高热,散发出漆黑浓烟,乱贼士兵不敢上前,只能潮水一般的退却向后,战事也暂时陷入平静。乘着这宝贵的战斗空隙,杨作楫和鲍奇谟等河南文武官员也赶紧驱使军队搬运守城物资上城,为主力腾出手来稍事休息,准备迎接新的一轮血战。 “张将军,辛苦了。”杨作楫一边指挥着老弱士兵给陕西军队送水送粮,一边领着亲随寻到张应昌,亲自将一葫芦清水和一块黑糊糊的馒头递给正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喘气的张应昌,感激的说道:“快喝点水和吃点东西吧,这次要不是你们,本官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累得已经手脚都在抽筋的张应昌没力气回答杨作楫的话,只是颤抖着接过葫芦,端到嘴边咕噜咕噜直往嘴里灌,直到把满满一葫芦的水喝光,张应昌才恢复些力气,抢过硬邦邦的黑馒头一边啃着,一边含糊的问道:“火油还有多少?去蒲州求援的信使,有消息没有?” “火油已经全部用完了。”杨作楫垂头丧气到答道:“蒲州那边也有消息了,但是陕西平阳府张惟世的军队还没抵达蒲州,蒲州城里只有一千多地方军队,自保都不足,实在没办法给我们派出援军。”说罢,杨作楫又胆怯的看一眼张应昌,小声问道:“张将军,孙阁老给潼关派来的援军,真的只有这三千人吗?” “至少我出发时知道的,只有我这支军队。”张应昌放下啃完大半的馒头,也是有些低落的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也只有我这支军队了,因为如果孙阁老另外派得有援军给我们,早就应该露面了。现在就算还有援军从西面赶来,也会被乱贼挡住,进不了潼关了。” “那看来我们真的是孤立无援了。”杨作楫忍不住哭出声来,哽咽说道:“杨将军,本官真是对不起你,六千河南军队都帮不上你什么忙就算了,就连一碗白米饭,都拿不出来让你们吃饱,只能让你们吃些搀了米糠谷壳的黑馒头。我对不起你们,也对不起河南的百姓啊……。” “算了,杨抚台,这不怪你。”张应昌无力的摆摆手,也是自我检讨道:“我知道,这些年张抚台你为了支援陕西战场,把河南的官仓都彻底掏空了,实在拿不出来了。唉,也怪我们陕西军队无能,丢了西安粮仓,否则的话,我们本来可以带着一点粮食过来帮你们守关的,也用不着象现在这样,逼着你从河南的弟兄嘴里掏口粮分给我们。”说到这,张应昌又摇摇头,叹气道:“我还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为了让我的弟兄能够吃饱,河南的弟兄们这些天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张将军,我还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杨作楫眼泪滚滚而落,落泪道:“你们手里这个馒头,也是最后的一顿馒头了,城里的粮草已经全部用光了。到了明天早上,你们就只能饿着肚子打仗了。” “怎么可能?不是说潼关的粮草还够用十来天吗?”张应昌大吃一惊。杨作楫抹去眼泪,凑到张应昌耳边低声说道:“那是我怕动摇士气,所以才撒谎说潼关城里囤积得有一些粮食,其实潼关城里,早就断粮了。本来我想着南阳府送来的粮食应该能及时赶到,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南阳知府冯国那个畜生,竟然把官库里的粮草偷偷给卖得一干二净了!那个畜生看到我的催粮公文,知道事情要发,竟然丢下官不要跑了!这事我就敢对你一个人说,要是宣扬出去,潼关军队的军心马上就得散了。” 张应昌张大了嘴,半晌才苦笑道:“尽力吧,大不了打到全军覆没,以身殉国,也对得起孙阁老和洪抚台的知遇之恩了。”杨作楫低头默默流泪,深觉自己太过对不起张应昌这支无私赴援的陕西军队。这时,关墙下火焰渐歇,退到远处的乱贼军队也在暮色中重整队伍,准备发动新的一轮强攻——很明显,乱贼中有人已经发现了张应昌这支军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准备连夜攻城,不让张应昌军有半点喘息之机,力争今夜就拿下这座至关重要的中原雄关。 “抚台大人,不好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一个杨作楫的亲随冲上城墙,跑到杨作楫面前哭喊道:“潼关的东门被打开了,好多士兵都出门跑了。” “城门官呢?为什么没守住关门?”杨作楫又惊又怒的吼道。亲随哭丧着脸答道:“打开城门带头逃跑的,就是东门的城门官魏苏南啊!” “混帐!该死的东西!”杨作楫差点没气疯过去,大吼道:“让芮琦带人过去,关上城门,再派人去追魏苏南,抓到就杀!”杨作楫亲随领命而去,但消息传开后,本来就极度低落的潼关守军士气难免更加低落下去,尤其是那些从没上过战场的士兵,更是个个人心思逃,准备着一有机会就弃关逃命。西面的乱贼军队则已经基本重新整理好了队伍,随时可能又冲杀过来。 “抚台,抚台!”就在杨作楫和张应昌已经做好了殉国准备的时候,先前那个亲随又冲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身冰屑明军士兵。杨作楫不耐烦的喝道:“又怎么了?有什么事直说,就算是天要塌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抚台,这位是新任五省总督张部堂派来的信使,说是有急事要见你。”亲随指着那明军士兵说道。那明军士兵也行礼说道:“杨抚台,我是张部堂的亲兵副队长小铺子,张部堂让我先来告诉你,只要坚持到二月十三日日落前,张部堂亲自率领的援军必到,而且还给你们带来了足够的军饷和粮草!” “张部堂亲自率领的援军要来了?”杨作楫激动得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赶紧问道了:“今天是十几?十几了?” “回抚台,今天是二月十二,明天就是十三了。”好几个明军将士都抢着答道。杨作楫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呆,扭头看了看西面已经列队打起火把的乱贼队伍,喃喃道:“还有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守得住吗?” “战损统计出来没有?我们还剩多少人?”张应昌也转向副手苑攀龙吼了起来。苑攀龙答道:“还剩一半左右,但大部分都有伤了。” “怎么都得赌一把了!”张应昌咬咬牙,喝道:“传令下去,告诉弟兄们,屠奴军明天傍晚就能抵达潼关,只要再坚持一天,我们就赢定了。” “将军且慢。”小铺子忽然阻止张应昌,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捧到杨作楫面前说道:“杨抚台,我们部堂也考虑到了你们可能坚持不下去,所以提前准备了一条锦囊妙计,只要大人你们按计而行,就一定能拖住乱贼的步伐,迟滞乱贼的进攻,争取到一点修补城防和军队休整的时间,也给我们援军抵达争取一点时间。” 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名头确实不是盖的,虽说杨作楫和张应昌等人都没和张大少爷打过交道,但也都早已是如雷贯耳,所以杨作楫和张应昌都不迟疑,杨作楫一把抢过书信,刚刚打开,张应昌和鲍奇谟就双双抢过火把凑到面前,但是仔细一看之下,杨作楫和张应昌等人却又楞在了当场。仔细盘算了片刻后,杨作楫咬牙说道:“怎么都得赌一把了,别人去靠不住,我亲自去当这个出使敌营的使者!” “不行,太危险了!”鲍奇谟断然否决,说道:“杨抚台你在河南七年,认识你的人很多,乱贼说不定会认出抚台你的身份,如果乱贼把你扣作人质,我们怎么办?还是另外用重赏招募勇士过去,就算失败也没什么。” “别人去如果失败,我们还不是挡不住乱贼一天?”杨作楫摇头,沉重说道:“再说了,潼关如果丢了,朝廷也肯定不会放过我,左右都是死,不如亲自去赌上一赌,如果能够成功,最起码可以保住潼关城里的军民性命。不用说了,就这么办,我亲自去见乱贼的各个头目。” …………………… 与士气低落的潼关守军截然相反,乱贼军队这边却是士气高昂,斗志激扬,准备连夜攻城的时候,好几个小贼头为了能在破关之后多争取一点利益,都主动跑到罗汝才、张献忠和老回回三个大贼头面前自告奋勇,请任先锋。而已经得范文程指点的罗汝才却大笑道:“不用了,这几天的大战,你们的损失也太多了,夜战损失更大,今天晚上,还是让我的军队当先锋吧。” “妈拉个巴子,想提前进城多抢东西就明说,干嘛要说得这么漂亮?”几个小贼头暗骂着罗汝才奸猾退开。而罗汝才刚刚调兵遣将完毕,远处忽然跑来一个传令兵,向罗汝才跪下奏道:“曹天王,潼关城上用吊篮放下了一个狗官,打着白旗往这边过来,说是有大事要见你和各位大王。” “曹天王,明蛮子的话都信不得,直接砍了他算了。”已经吃够了张大少爷使者苦头的范文程早成了惊弓之鸟,赶紧出言阻止,又笑道:“再说了,潼关马上就能攻破了,见不见蛮子狗官都没意思了。” “见一见吧,看看这个狗官想说什么。”张献忠懒洋洋的说道:“反正潼关就要得手了,见见狗官,让弟兄们多休息一会也没什么。”罗汝才和范文程都对这个勇悍无比的张献忠十分忌惮,不敢反驳,再加上老回回马守应也同意见见这明军使者,本想听取范文程建议的罗汝才只得点头说道:“好吧,把那个狗官带过来。” 传令兵领命而去,片刻后,故意穿着便服的杨作楫便被领到了众贼头面前,可是没等杨作楫自我介绍假身份,张献忠竟然第一个瞪大了眼睛惊叫道:“杨大人!杨作楫!你是河南巡抚杨作楫!”旁边的罗汝才和老回回等贼头也是大吃一惊,一起惊叫道:“什么?河南巡抚?” “你认识我?”杨作楫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刚现身就被贼头认出,难免大吃一惊。张献忠笑道:“杨大人忘了?以前我在延安府当差头的时候,曾经到洛阳抓过案犯,在那里见过你几面。不过这也正常,象你们这种大狗官,怎么会记得我这种小差头呢?” “糟了。”杨作楫心中一沉,暗道:“看来只能用本来身份和这些乱贼交涉了,还好对张部堂的计划影响不大,只是我自己,还能不能回到潼关?” 第二百八十七章 舍生取义 第二百八十七章 舍生取义 “搞了半天,原来是河南最大的狗官来了啊。”众贼头惊讶之余,范文程第一个醒悟过来,然后第一个大笑着向杨作楫问道:“杨狗官,你不躲在洛阳城里搂着小婆娘睡觉,跑来这潼关前线干什么?够胆子,来了前线,居然还敢亲自来当使者,佩服,值得让人佩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错,就连我都有些佩服这个狗官了,要是我们以前多遇到几个这样的狗官,我们也不会发展得这么顺利了。”罗汝才也笑了起来,向亲兵一努嘴笑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巡抚大人搬一把椅子来,让巡抚大人坐着训话?”罗汝才的乱贼亲兵嘻嘻哈哈的答应,还真给杨作楫拿来一个小马扎,杨作楫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端坐了上去,平静问道:“你们中间,谁能做主?” “我们三个天王都能做主,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实力相对较弱的老回回马守应抢着说道。罗汝才和张献忠明白他的心思,心里冷笑嘴上没有否认。杨作楫点点头,向三个贼头拱手说道:“三位头领,本官今日来此,是想来和你们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你们还有什么值得和我们交易的?”范文程冷笑问道。杨作楫沉声说道:“当然有,本官至少还有潼关城里的粮草军需可以和你们交易,你们如果不答应,你们即便能够拿下潼关关城,那城里的粮食,你们也一颗也休想拿到!”说到这,杨作楫抿抿嘴,按着张大少爷书信上的指点补充强调道:“我们就算把粮食全部烧毁,也不会留一颗给你们!” 张献忠、罗汝才、老回回和在场的众多贼头一起面面相窥,做梦也没想到杨作楫会来这么狠毒和无耻的一招,拿农民起义军最为期盼的粮食为要挟,逼迫与起义军和官军做出交易。老奸巨滑的范文程也是一楞——他可是太清楚这些乱贼对粮食军需的渴求程度了。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后,贼头中最为奸猾的罗汝才咳嗽一声问道:“那么巡抚大人,你想怎么做这笔交易呢?” “你们也看到了,潼关已经很难守住了。”杨作楫按着张大少爷的书信指点说道:“为了潼关城里的士兵和百姓,本官可以打开关门,向你们投降,但你们必须对天发誓,保证不伤害城里的任何一个百姓和士兵,如果他们想离开,你们必须无条件释放他们,不能强迫他们加入你们。当然了,做为交换条件,本官也可以保证把潼关粮仓里的粮食一颗不少的交给你们。” “这个没问题。”罗汝才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说道:“只要你开城投降,把粮仓和武库完整无缺的交给我们,我们就保证不伤害城里的任何一个人,不会强迫他们加入我们。” “还有两个条件。”杨作楫严肃说道:“第一,潼关投降之后,朝廷肯定不会放过本官,本官既无颜再回朝廷交差,也不想加入你们,所以你们可以处死本官,但必须给本官一个体面的死法。第二,潼关城里的陕西军队说什么都不肯投降,我已经说服并且答应了他们,让他们先从潼关城里撤退我再开城投降,所以你们必须给本官一点时间,让本官把城里的陕西军队送走,再打开城门向你们投降。” “杨大人该不会是想玩缓兵之计吧?”范文程满腹的狐疑——这事情简直太象范文程死对头张大少爷的招数了。杨作楫按张大少爷的指点答道:“你们可以选择不信,但你们也会后悔的——潼关城里粮库已经堆满了柴禾,只要你们攻城,我们马上就会点火!” 如果杨作楫不是孤身冒险亲自来当这个使者的话,那么张大少爷的这条计策十有**已经奏效——即便乱贼头目不信,潼关城里点一把假火,杨作楫也可以用救火救粮为条件,逼迫乱贼暂时撤军!但杨作楫亲自担任使者并且立即被乱贼认出身份,却一下子打乱了张大少爷预先制订的计划,众贼头也多出了一个超出张大少爷预料的心思——既然一省巡抚杨作楫亲自担当这个交涉使者,那么杨作楫提出的交易十有**不假,即便有假,自己们也完全可以一刀砍了这个巡抚高官!所以众贼头低声商议几句后,罗汝才又问道:“好吧,巡抚大人,你要我们给你多少时间?” “一天。”杨作楫有些紧张的说道:“明天日落前,我一定打开潼关城门向你们投降。” “张应昌蛮子才多少军队,撤出潼关能需要一天时间?”范文程大声冷笑起来,恶狠狠的说道:“狗蛮子,你分明是在行缓兵之计,想骗我们放缓攻城,你们好乘机治疗伤兵,修补城防,整兵再战!这样的雕虫小技,也想瞒得过我?” “张将军的军队撤出潼关,是不需要一天时间。”杨作楫早得张大少爷的书信指点,飞快答道:“可是他们走远需要时间,他们和你们打了三年多的仗,彼此之间结下了多少仇恨,恐怕你们也记不清楚了吧?他们不如果走远,你们又出兵追杀他们怎么办?他们虽然不是本官管辖的军队,但他们的援救之德恩比天高,本官又怎么忍心看到他们被你们全部杀害?” “是这个道理。”老回回第一个点头,认为杨作楫此言有理,张献忠和罗汝才也觉得杨作楫的话合情合理,无可指责,便也点了点头。惟有奸猾多疑的范文程说什么都不肯相信,又冷笑说道:“说得真是比唱得还好听,你们蛮子狗官个个卑鄙无耻,阴险下流,会有这样的好心?”话音未落,张献忠已经不耐烦的说道:“好了,范先生,你就别那么罗嗦了,张巡抚自己都不怕死,亲自来和我们谈判,还有什么不知道相信的。” “没错,我们可以不相信别的狗官,可是杨巡抚名声不错,咱们可以相信。”罗汝才点头,奸笑说道:“好吧,杨巡抚,你的条件,我们可以了。不过我们也得加上一个条件,你自己必须留在我们的军队里!到了明天日落之前,潼关如果没有开城投降,我们就要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让你死得凄惨无比!” “可我不在城里,谁来主持大局,率领潼关军民开城投降?”杨作楫有些慌了手脚。罗汝才则飞快说道:“这个简单,你既然敢出城谈判,证明你在城里肯定有副手管事,我们会派人把你押到城下,让你向你的副手交代怎么做。” 杨作楫心中大乱,范文程察言观色,笑道:“怎么着?怕了?我说了这是缓兵之计,果然不假对吧?”听到这话,杨作楫猛然下定决心,抬头笑道:“如果本官想耍诈的话,又怎么会亲身冒险呢?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做。” “好,杨巡抚果然是一个比较难得的好狗官!”罗汝才鼓掌叫好。张献忠也满意的说道:“很好,杨巡抚果然是爽快人,巡抚大人放心,只要你遵守信用,我们也会让你自己解决,想怎么体面就怎么体面。”范文程则凑到杨作楫面前,凝视着杨作楫镇定的双目,阴阴说道:“狗蛮子,你如果敢骗我们,那我就会向张好古小疯狗杀我亲人一样,用一根削尖的木桩插进你的谷道,一直从你的嘴里穿出来!” 双方达成交易,罗汝才当即派出二十个乱贼士兵押着杨作楫来到潼关城下,威逼杨作楫对着城上喊话。杨作楫也不犹疑,冲着城上就喊道:“鲍大人,鲍大人,河南巡按鲍大人,你听好了,我已经和城外的头领达成协议了。他们答应不伤害城里的百姓军民,还给潼关城一天的时间准备,你让张将军带着他的军队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到了明天日落的时候,你再率领城里的军民百姓开城投降,把粮仓武库完好无损的交出来!否则的话,我这个河南巡抚就要被各位头领当场处死了!” “杨大人!”饶是鲍奇谟平时与杨作楫素来不合,此刻也是眼泪滚滚,大哭着问道:“杨大人,真要这么做吗?” “那是当然。”杨作楫昂首回答,又语带双关的叫道:“告诉张将军,他如果不想让我白死,就按商量好的做,带着他的弟兄走得越远越好,他们不是河南军队,城外的头领们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混在士兵人群里观察关上有无抓紧时间修补城防的范文程也叫道:“潼关的官员士兵听着,你们如果不按你们巡抚说的做,那我们不但要把你们巡抚凌迟处死,破城之后,我们还要把潼关城里杀得鸡犬不留,你们可考虑好了!” “把弟兄们都召集起来,打开城门,冲出去救杨大人!”张应昌铁青着脸喝道。鲍奇谟则一把抱住张应昌,含泪说道:“张将军,不能啊,杨大人的意思,你还没有听出来?他就是怕你冲动,才说叫你不能让他白死啊!” “可是到了明天日落的时候,杨大人不就死定了。”张应昌怒吼道。鲍奇谟赶紧捂住张应昌的嘴,低声说道:“张将军,杨大人已经落到了乱贼手中,你现在如果出去救人,不但人救不了,乱贼也会立即攻城,到那时候,杨大人就真的白死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拖住时间,等张部堂的援军到了,再想办法救杨大人。” “千万记住,按我的话做,千万不要耍花招!”临被乱贼从城下押走的时候,杨作楫仍然不忘大喊提醒,鲍奇谟和张应昌等明军文武官员虽然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般,却也不敢违抗杨作楫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作楫被乱贼士兵押走。而范文程三角眼乱转,走远后忽然窜到杨作楫面前,一把揪起杨作楫的衣领恶狠狠问道:“狗蛮子,刚才你说不要让你白死,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不听我的话,冲出来救我,我就不白死了?”杨作楫翻着白眼反问道。范文程怒道:“既然你已经决心赴死,那他们为什么要冲出来救你?是不是你们打算玩什么花招?” “这位先生。”杨作楫上下打量范文程一通,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你不明白什么叫恩德情谊,什么叫大义,就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象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狗日的蛮子!还敢讽刺你范爷?”范文程勃然大怒,一脚踹到杨作楫小腹上,又快步上去见张献忠和罗汝才等贼头,远远就大叫道:“各位大王,依我看还是立即攻城的好,杨作楫这个狗蛮子情况有点不对劲,最好是立即把他剁了…………!” 罗汝才、张献忠和老回回等贼头大部分都是被贪官污吏逼反的主,自然不会相信世上还真有什么官老爷会傻到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同时乱贼头目也极其害怕潼关守军的烧了潼关城内的粮草,所以范文程的反复劝说始终没有成功,众贼头还是一致决定相信杨作楫提出的交易。范文程细胳膊扭不过大腿,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亲自带着一帮相好的乱贼士兵看押杨作楫过夜,以免杨作楫乘夜逃走,而杨作楫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夜都亮都是盘膝而座,让范文程很是失望了一通——范文程是多么希望杨作楫逃跑。激怒众贼头立即攻城,让汉人们自相残杀啊。 天色大亮时,潼关城头上的陕西军队旗帜已经不见了踪影,很明显,陕西军队已经遵照约定撤离了潼关逃往中原腹地去了。见此情景,乱贼头目们自然是欢欣鼓舞,范文程则迫不及待的建议道:“各位大王,潼关里唯一能打仗的军队已经走了,赶紧攻城吧,夜长梦就多啊。”但很可惜的是,乱贼头目们都很忌惮杨作楫的威胁——烧毁城中那子虚乌有的粮草辎重!所以众贼头们还是拒绝了范文程的狠毒建议,决心等到日落天黑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春雪初融的陕西大地上太阳升起,缓缓爬到天空正中,又缓缓落下,范文程心里也越来越是七上八下,直觉隐隐闻出了一股不祥的味道,也不只一次的鼓动乱贼头目攻城,还又揪着杨作楫的头发,指着南面的关山吼道:“狗蛮子,去告诉潼关城里的蛮子,太阳落下关山山顶的时候,潼关如果还没有开城投降,我马上就让你死得凄惨无比。”杨作楫则根本懒得理他,只是把眼睛闭上,懒得去看范文程那副扭曲得近乎狰狞的丑恶面目,气得范文程又是一脚把杨作楫踹翻在了地上。 “各位大王,该动手了,太阳就要和关山山顶齐平了。”下午申时刚过,坐立不宁的范文程就迫不及待的冲到张献忠等贼头面前鼓噪。罗汝才和张献忠贼头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下令全军开拔,押着杨作楫缓缓逼近潼关城下,范文程大喜过望,赶紧领着几个心腹亲自押着杨作楫向潼关开拔——为了预防万一,范文程还亲自提溜了一把刀架在杨作楫脖子上,恶狠狠威胁道:“狗蛮子,给老子听好了,你如果敢耍花招,老子马上就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全切下来。” “噢——!大明万岁——!”范文程的话音未落,潼关城中忽然响起了惊天动地欢呼声,范文程和众贼头惊讶抬头眺望,却见那夕阳下,两面大旗忽然奔上潼关西面关墙,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张’字,另一面则是红底白字的军旗,上书三个大字——屠奴军! 看到这面熟悉的军旗,范文程脸如死灰,张献忠和罗汝才等贼头个个面无人色,老回回更是吓得从战马上摔下来,失声惨叫,“张狗官!张好古那个小狗官来了——!”惟有同样紧张完毕的杨作楫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喜极而泣,痛哭失声道:“天佑我大明!天佑我河南!来了!张部堂终于来了!” “狗蛮子!”范文程几乎气疯过去,一脚踹在杨作楫头上,扑上去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咆哮,“狗蛮子!你敢耍老子们!你知道张好古小疯狗要来,所以故意骗我们拖延时间对不对?” “猜对了。”杨作楫一边被打得满地打滚,一边开心大笑道:“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们,其实潼关的粮草,其实昨天晚上就全部用完了!不过现在,张部堂不仅带着你们的克星屠奴军来了,还把粮草和军饷都带来了!你们等死吧,都给我等死吧!” “砍了这个狗官!”无数乱贼怒吼起来,性急的张献忠干脆提起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又头破血流的杨作楫,提刀就砍。范文程却迅速冷静下来,一把拉住张献忠的胳膊,叫道:“八大王,且慢!这个狗蛮子,对我们还有用处!” “对我们还有什么用处?”张献忠赤红着眼睛吼道。范文程狞笑说道:“用他去交换潼关!张好古那条疯狗我太了解了,假仁假义伪君子,知道杨作楫这个狗官舍生取义亲自来骗我们,肯定就不会对他不管不顾!我们把这个狗官押到潼关城下去,逼着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让出潼关城,用潼关城把这个狗官换回去,否则的话,我们就马上宰了这个狗官!” “张小狗官会答应?”张献忠惊讶问道。范文程狞笑点头,答道:“正所谓盗亦有道,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为了收买人心,肯定会答应。”说罢,范文程又赶紧补充一句,“再说了,如果不用这个狗官换来潼关城,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出城追杀我们,我们无险可守,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张献忠和罗汝才等贼头早就是被张大少爷给打怕了的,一听之下觉得很有道理,当即采纳了范文程的要求,押着杨作楫到潼关城下要挟。范文程则深知屠奴军狙击手的厉害,一边提醒众贼头小心躲避,一边吩咐乱贼士兵严密看守杨作楫,用十几把长短刀子抵在杨作楫身上,以免狙击手开枪打死看守,杨作楫乘机逃脱,张大少爷也乘机出城救人。 众乱贼簇拥着杨作楫来到潼关城下时,潼关城上早已架起无数佛朗机小炮,身经百战的屠奴军将士也各自装弹填药,守到了城上垛口处。范文程奸诈无匹,早早就躲在盾牌背后指挥乱贼士兵整齐大喊,“不要开枪,开枪我们就杀杨作楫!不要开枪,河南巡抚杨作楫在我们手里!”听到这喊声,城上的屠奴军将士果然没有急着开枪阻敌,任由乱贼军队逼到潼关城下。 “张好古,张好古,给我滚出来!”有人质在手,范文程胆气粗了许多,大吼大叫着威逼张大少爷出来答话。片刻后,满身尘土的张大少爷果然站出了城头,先是看了一眼被乱贼士兵团团包围的杨作楫,又看了一眼躲在无数盾牌背后的乱贼众头目,平静叫道:“放了杨大人,我不追杀你们,可以让你们走。” “张好古小蛮子,你的话,我们会相信吗?”自告奋勇与张大少爷谈判的范文程躲在好几面盾牌后面,狞笑着吼道:“交出潼关城,我们放杨作楫,否则的话,我们就当着你的面,把这个蛮子忠臣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 “好吧。”张大少爷想也不想,马上就说道:“把杨大人交出来,我把潼关给你们。不过本官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进了城,本官马上就攻城,就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人数再多本官都不放在眼里。” “狗日的小蛮子,够爽快。”饶是已经把张大少爷恨到了骨髓里,范文程也不由赞叹一句张大少爷的豪气万丈。范文程又吼道:“你们先出城,我们再放杨作楫!” “你们拿什么担保?”张大少爷沉声问道。不等范文程开口,杨作楫忽然叫道:“张部堂,千万不要上当!你们就算让出了潼关城,这些乱贼忌惮你的威名,也不会放过下官的,只会继续拿下官要挟你。不要让大明的将士们白白牺牲了,开炮吧。” “让他闭嘴!”范文程赶紧大叫。杨作楫则又飞快大叫道:“张部堂,我听张应昌将军说,你在给孙阁老的书信里说,我是你的知己好友,是无双国士,国之栋梁。下官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也从来没能与你见过一面,但是得你这句评语,下官虽死也无憾矣……。” “让他闭嘴!闭嘴!”范文程又蹦又跳,乱贼士兵一起去按杨作楫时,杨作楫挣扎着大吼道:“部堂,不要管我,我治军无能,守不住潼关……不能再连累将士……不能再连累他们……。”吼到这里,杨作楫的嘴终于被乱贼士兵按住,杨作楫情急之中猛然咬下,咬得那乱贼士兵放声惨叫,流血松手,杨作楫乘机抬头吼道:“为了大明,部堂,向我开炮!将士们,向我开炮——!” “给我打——!”范文程做梦也没想到杨作楫会顽强到这地步,又蹦又跳喝令乱贼士兵毒打杨作楫。杨作楫被打得惨叫不绝,口中不断的怒吼,“开炮!杀贼!杀贼——!” “部堂,开不开炮?”屠奴军炮兵队长张大炮满头大汗的问道。张大少爷紧咬嘴唇,犹疑难决,城下的范文程则不断猖狂大叫,“张好古,狗蛮子!你够胆子就开炮!够胆子就给我开炮!我看谁先死!” “啊!”这时,一声惨叫忽然传来,原来杨作楫见张大少爷迟迟没有下令,深知张大少爷是在顾惜自己的性命,为了让张大少爷下定决心,杨作楫竟然主动用身体去撞乱贼士兵手里的刀子,那声惨叫,也是乱贼士兵无意中把钢刀插进杨作楫的胸膛世所发。 “杨大人!”张大少爷失声惊叫。杨作楫则艰难的抬起头,口中带着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部堂!开炮!杀贼——!”怒吼着,杨作楫猛力往上一冲,任由那钢刀穿胸而过………… “大人——!”明军将士的惊叫声中,张大少爷眼中泪水滚滚而落,怒吼道:“开炮!为杨中丞报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化腐朽为神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化腐朽为神奇 轰!轰!轰隆隆!砰!砰!砰!砰砰砰砰——密如连珠的火炮与火枪轰鸣声中,潼关城墙上“为杨大人报仇”的口号声也是此起彼伏。而在潼关城下,心惊胆战的乱贼士兵则是惨叫不绝,哀号不断,打头的一排乱贼士兵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被屠奴军强大的火力给打成了蜂窝,哀嚎着摔倒在血泊之中,张大炮指挥的火炮队也在乱贼队伍中四处开花,石头铁角雨点冰雹般的落下,溅起大片大片的血花,乱贼士兵也惨叫着成片成片的倒下。在这么猛烈的火力面前,那怕是最勇敢的乱贼士兵也崩溃了,掉转脑袋撒腿就跑,各大贼头也完全丧失攻城的勇气,纷纷掉转马头拍马就跑,潮水一般涌来的乱贼队伍也潮水一般的退去,互相拥挤,互相践踏,死者无数,眨眼之间就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横七竖八的无数尸体和重伤士兵在血泊中翻滚呻吟。 “乱贼的士气已经崩溃了。”通过望远镜观察,发现乱贼军队是果真败退后,张大少爷果断命令道:“全军下城列队,连夜出城追杀乱贼,扩大战果!还有,马上派人把杨大人的遗体请回来,史可法,代我拟一道奏章,向朝廷奏报杨大人英勇捐躯的经过,为他请封谥号。” “得令。”张石头、吴六奇和史可法等人一起抱拳答应。宋献策则担心的问道:“东家,我们手里只有一千主力,新招募的两千多屠奴军还没经过严格训练,膛线火枪也没来得及装备,怕是还打不了野战。张应昌将军的军队损失又太大,我们这点兵力追杀乱贼,是不是太少了一点?” “没关系。”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张将军的军队损失大,就让他的军队留守潼关,城里不是还有五千左右的河南军队吗,本官可以率领他们追杀乱贼!收复陕西的沦陷州府!” “张部堂,你就别指望河南这些废物丘八了!”已经彻底失望的河南巡按鲍奇谟抹着眼泪,恨恨说道:“这些废物如果管用,杨大人也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废物只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关键看你怎么用他。”张大少爷淡淡的说道:“不用罗嗦了,马上召集全军列队,还有张应昌,你的军队也在城下列队,本官要训话。石头,叫新兵们把银车推来,放在城楼下面,还有,让新兵们抓紧时间做饭。” 片刻后,潼关城中的三支军队在城楼下各自列队完毕,这么一来,陕西军队、屠奴军和河南军队的精神面貌和军队纪律面貌也显露无遗,并且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居中准备出击的屠奴军吴六奇部士兵个个笔直挺立,稳如泰山,士兵与士兵之间的距离简直就象尺子量过一样,分毫不差;站在屠奴军左侧的陕西军队队列虽然要松散一些,士兵们也大都带伤,满身血污,但仍然能够基本做到昂首挺胸,同样显露出一支百战之师应有的精神面貌。相比之下,站在屠奴军右侧的河南军队就有些惨不忍睹了,队伍乱糟糟的与其说是军队列队,倒不如说是一帮从没有经过半点军事的普通百姓在看热闹,而且队伍里的旗帜都举得不怎么整齐,饿得皮包骨头的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们吹倒——当然了,这也不能完全责怪河南士兵,长年没有打仗的内地军户士兵绝大部分都是这德行。 “咣当!咣当!咣当!”连声,张大少爷的亲兵们挥锤砸破一口口银箱,亮晃晃的银锭滚得到处都是,除了屠奴军将士之外,陕西军队和河南军队都全部瞪大了眼睛,眼谗的看着这些明晃晃的银子,嘴里直咽口水。这时候,城墙上传来张大少爷的声音,“延绥总兵张应昌、副总兵芮琦何在?” “末将在!”张应昌和芮琦一起出列,向张大少爷行礼致敬。身着缀有锦鸡补子朱红官服的张大少爷朗声说道:“此次潼关大战,延绥军队出力巨大,与乱贼血战七天,歼敌无数,成功保卫了这座至关重要的天下雄关,堵住了乱贼侵入中原腹地的道路,功勋卓著!本官奖惩分明,现在宣布,朝廷拖欠你们的军饷,现在当场补发,另外延绥军队将士除你二人之外,幸存者每人赏银十两,阵亡者每人赏银二十两,用于抚恤他们的家眷,朝廷的抚恤不计在内,可重复领取,当场发放,当场兑现!至于你二人,每人赏银五百两,也是当场兑现,本官再为你们向朝廷请功,朝廷封赏,也可以重复领取!” “谢部堂大人!”快要穷疯了的陕西军队将士上下个个欣喜若狂,一起向张大少爷行礼道谢——要知道,他们一年的军饷才区区六两啊!那边同样穷得叮当乱响的河南士兵则个个羡慕无比,无不心说早知道赏得这么重,自己们就应该与陕西军队并肩浴血奋战,就算战死也值得了。张大少爷则一挥手,喝道:“不用谢,这是你们应得的,以后给本官好好打仗,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谢部堂大人!”陕西将士又是轰然答谢。张大少爷微微一笑,向旁走了几步,走到这次潼关大战打得最窝囊的河南军队面前,凝视着这支军队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河南两员副将芮琦和陈永盛则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别看河南军队不归张大少爷统属,可芮琦和陈永盛都很清楚,张大少爷真要越境治军,他们的人头正军纪的话,朝廷上是绝对不会有半点意见的。还有那些普通的士兵也个个是战战兢兢,生怕张大少爷这个超级大官发威杀人。 “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过了许久后,张大少爷才淡淡的说道:“现在你们的抚台杨大人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他在战前曾经答应过你们,打了这一仗就把你们的军饷全部补齐,今天仗打完了,杨大人却捐躯了,人死债不销,他欠你们的军饷,本官代杨抚台补发给你们,也是当场兑现,不拖欠你们一分一文。”说着,张大少爷向城下的张石头一努嘴,张石头会意挥手,张大少爷的亲兵再次挥动铁锤,一口气又砸烂好几口银箱,箱中的白银再次滚落满地,不过这次河南将士欣喜之余,心中却大都生出内疚——如果自己们肯在战场上卖力,官声不错的杨作楫也用不着死得那么惨了。 “银子很好看吧?”张大少爷平静的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好看的银子上面,沾满了你们杨抚台的鲜血,也沾满了大明百姓的血汗,百姓们为什么要交税交粮养活你们。还不是图你们保家卫国,保护他们不被乱贼荼毒,可你们呢,是怎么报答百姓们的?又是怎么报答你们杨抚台的?” “不错,朝廷是欠了你们几个月的军饷,害得你们吃不饱穿不暖,老婆孩子一起挨饿!”张大少爷忽然提高声音,愤怒吼道:“可是朝廷有说要赖你们的军饷了吗?你们的杨抚台扣你们军饷没有?喝你们的兵血没有?同样欠着军饷,陕西的男儿们能饿着肚子和乱贼浴血奋战,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潼关不幸被乱贼攻破,乱贼窜入中原,你们会有什么下场?你们的老婆孩子又会有什么下场?是,你们是能逃,可你们又能逃得了多远?就算你们逃了,你们的老婆孩子能逃得掉么?她们如果落到了乱贼了手里,难道乱贼会看在你们的临阵逃脱的面子上,不凌辱你们的妻子女儿?不杀害你们的父母儿子?不抢走你们的最后一点救命粮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句话太高深,你们也许不懂,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你们总能懂了吧?!” 河南军队中鸦雀无声,打头的芮琦和陈永盛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还好,张大少爷喝了一口雪水后,终于停止了咆哮,放缓口气说道:“好了,本官没管着河南,也不想过多的指责你们了。陈永盛将军,芮琦将军,你们把军饷领回去,发给你们的弟兄们吧,弹劾你们治军无能、临阵畏战的奏章,你们的巡按鲍大人已经在写了。好了,领这些沾满百姓血汗的银子吧,你们的杨巡抚已经不在了,指望你们给他报仇,是不可能的事,你们回去等着吧——顺便向上天祈祷一下,求老天爷保佑,再派一个杨大人这样的清官来你们河南,火耗只收到六分,大灾之年不但不收你们的税,还给你们放粮放赈,愿老天保佑你们,杨抚台这样的官,也许还会有的。” “张部堂,末将愿戴罪立功,出城追杀乱贼,为杨大人报仇!”陈永盛第一个站出来,眼含泪水的大喊。芮琦也哭出声来,站直身体说道:“部堂大人,末将愿拼死出战,那怕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要为杨大人报仇!” “总算有两个带把的说点人话了,好,本官答应你们,让你们俩人随本官出城杀敌!”张大少爷满意的点头说道。话音未落,河南军队中已经向炸开了锅一样,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争先恐后的喊了起来,“大人,小的愿意上战场,给杨大人报仇!给杨大人报仇!”“大人,小的要跟你去给杨大人的报仇!”“大人,小的虽然只是一个最小的小兵,但也带着把,也想给杨大人报仇!”乱七八糟的叫喊此起彼伏,但意思却大同小异,都是愿意出战,愿意给杨作楫报仇。 张大少爷继续不动声色,直到喊声将歇时,张大少爷才挥了挥手,河南军队顿时安静下来,队伍也变得整齐了许多。张大少爷问道:“既然你们愿意随本官出战,为你们的杨大人报仇,那本官问你们,这次到了战场上,你们还听不听将军的号令了?” “听!”近五千河南将士挺直腰板,整齐答道。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问道:“那这次到了战场上,你们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大部分河南将士整齐回答,还有一些大叫,“再也不跑了!” “很好,本官最后问你们一句,你们想不想给杨大人报仇?”说到这,张大少爷猛然提高声音,“想不想杀贼报国?回答本官!” “杀贼报国!”在吴六奇的旗号下,早就被张大少爷给**怕了的屠奴军将士整齐回答。河南将士有样学样,也是整齐吼道:“杀贼报国!杀贼报国!杀贼报国!杀贼报国——!” “好!本官带你们去杀敌报国!”张大少爷一拍箭垛,喝道:“在出发前,本官现在宣布两条军令,第一,在战场上杀贼斩首一具,奖励纹银一两,当场兑现!第二,给你们吃的馒头和米汤都准备好了,给你们两柱香时间吃饱喝足,两柱香时间后,随本官出城,杀贼——!” “杀贼——!”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冲天而起,震得秦岭山脉山顶上的树林中积雪簇簇而落,在群山中回荡不休。 两柱香时间后,匆匆吃饱喝足的河南将士列队,在芮琦和陈永盛二将率领下打着火把首先走出潼关西门,张大少爷率领屠奴军随后而行,位居中军,张大炮率领的屠奴军新兵押着粮草辎重居于后队,将潼关托付给伤亡过半的张应昌军与鲍奇谟等河南官员后。张大少爷拔出宝剑,剑指西北葫芦滩乱贼大营,喝道:“前进!杀贼!”话音刚落,前军中军后军一起高呼,“杀贼!”大军一起开拨,以最快速度向着乱贼大营横冲而去。 虽然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但因为几乎没打过什么仗,河南军队将士的体力其实养得颇足,刚刚又饱饱的吃了一顿馒头和好歹有些油花的米汤,热血沸腾的河南将士冲锋起来更是凶悍猛烈,才用了小半个时辰就首先杀到驻扎有超过七万大军的乱贼大营前,正在拔营熄火准备明天清晨就撒腿开溜的各路乱贼大吃一惊,匆匆组织起队伍迎战时,却惊讶的发现打前锋的竟然是前几天连站在城墙上放箭都没胆量的河南明军! “我没看错吧?怎么是河南军队的旗帜?”张献忠满头雾水的问道。旁边老回回也是疑惑说道:“看倒是肯定没看错,不过张好古那个小狗官是不是发疯了?他难道就不知道这些河南官兵都是软脚虾,一冲就散?他就不怕这些废物往后跑的时候,反倒冲乱了他的主力队伍?” “各位大王,天赐良机啊!”范文程激动的喊道:“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终于犯错了,赶快冲锋,冲散蛮子军队的前锋,我们就赢定了!” “杀贼!”让乱贼头目们更加莫名其妙的事发生了,那边位居中军的张大少爷刚刚打出中央突破的总攻旗号,被他们视为草芥的河南将士直接就向着乱贼中军冲了过来。芮琦和陈永盛两将双双并骑当先,血红双眼的河南将士虽然全是步兵,冲锋的速度却不亚于骑兵,顶着乱贼弓箭手的密集弓箭,才一眨眼时间就冲到近前,速度之快,以于乱军前军的弓箭手来不及左右散开,让出刀枪手迎战。陈永盛大吼一声,“杀贼!”第一个挥刀杀进敌群,后面芮琦也是红着眼睛高喊,“给杨大人报仇!”毫不犹疑的一头扎进敌群,马刀连砍带削,状若疯魔,当者无不披靡。后面的河南将士也是个个象发了疯一样,嚎叫着各种各样的口号,象下山猛虎一样直接插进敌群,疯狂挥舞刀枪和乱贼士兵厮杀在一起,即便受伤中箭也没有半点退缩,见敌就往死里砍,其悍勇程度之追陕西孙承宗、洪承畴手下的王牌军队。 “出什么事了?张小狗官用了法术了?”白天还象一群待宰羔羊的河南军队忽然变成了下山猛虎,心存鄙视的乱贼头目无不傻了眼睛。范文程则心头一震,自作聪明的大叫起来,“我们又上当了!张好古小疯狗肯定是让他的疯狗军打起了河南军队旗帜,让我们掉以轻心,骗我们出营迎战!” “有这事?”根本不知道张大少爷实际兵力的乱贼头目一起惊叫起来。范文程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肯定是这样,那条天杀的小疯狗一到了战场上,不搞些阴谋诡计就不舒服,他肯定是害怕我们据营而守,他强攻起来浪费兵力,所以才用这招骗我们野战!否则的话,就河南那帮蛮子军队,不要说冲得这么猛了,看到我们的军旗没跑光就了不起了!” 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鼎鼎大名确实是名震天下,完全已经到了无计胜有计的地步,已经被玩成惊弓之鸟的范文程这么一叫,又看到河南将士状若疯魔的猛冲猛打势头,其他的贼头纷纷信以为真,接着很自然的,每一个贼头心里都琢磨开了,“娘的,和疯狗军等于是白白送死,反正已经输定了,还不如乘早跑路,保存实力到别处抢钱抢粮抢女人去。” “咚咚咚咚!”新的战鼓声敲响,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屠奴军忽然向着乱贼军队东面的右翼发起了冲锋,而且全是骑兵的屠奴军冲锋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冲到近前,没等到乱贼士兵拉弓搭箭,屠奴军的膛线火枪已经砰砰乱响,差不多是每响一声,密密麻麻的乱贼队伍中就有一个士兵惨叫着受伤甚至倒下,一通火枪放完,屠奴军将士又纷纷把火枪背上,拔出雪亮马刀,怒吼着直接杀进敌群,跟着张大少爷的帅旗呈弧形冲杀,一路猛冲猛砍,逐渐杀向乱贼的中军旗阵所在。而战斗力连鞑靼骑兵都比不上的乱贼士兵又怎么能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屠奴军将士对手,张大少爷的旗帜所到之处,基本都是一触击溃,无数乱贼士兵才刚看到屠奴军冲到近前,马上就扔下武器一轰而散,狼奔兔突,惨叫着四处奔走,数量超过七万的乱贼队伍也为之大乱。 “各位大王,看来不行了,我先撤,给你们开路。”一看情况不妙,乱贼头目中最为奸猾的罗汝才扔下一句面子话,拉起范文程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指挥自军开溜。而其他贼头大骂罗汝才奸猾之余,也是纷纷撒腿就跑,带着自己的军队逃命,要面子说一声我去组织军队转移,整兵再战,不要面子的干脆连漂亮话都懒得说,直接撒腿就溜,就连出了名凶悍的张献忠也不敢说我亲自殿后的话,一声呼哨招呼手下诸将,带着精锐撒腿就跑。而前面正在拼死抵抗的河南军队冲锋的乱贼队伍看到后军开溜,军心顿时大乱,无数贼兵扔下武器掉头就逃,勉强还能支撑的战线也立时崩溃,已经杀红了眼的河南军队将士们则提着血淋淋的刀枪紧追不放,无数士兵手里和腰上还提前或者拴有刚刚砍下的贼兵人头,满脸血污的疯狂大叫,“报仇!杀贼!杀贼——” “追!给我杀!”追杀过程中,屠奴军与河南军队逐渐汇为一股时,张大少爷宝剑又是往前方一指,咆哮道:“追!给老子追!杀!给老子杀贼——” “杀贼——!”回答得最大声的当然是人数占优的河南将士,一个个血人一般的河南将士在冲锋中或是挥舞已经砍出无数缺口的血刀,或是挥舞刚刚从敌人尸体上砍下来的人头,生平第一次酣畅淋漓的猛吼,“大人有令,杀贼———”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连串的误会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连串的误会 平心而论,即便到了末期,历史上的明军在平叛战场上打得还是不错的,追着几倍甚至十倍的起义军狂打的战例屡见不鲜,也不只一次的把李自成、张献忠和高迎祥之类的大贼头逼到绝境和死地,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轻信,接受这些大贼头的诈降,这才让这些贼头得以逃出生天。而张大少爷率领一千屠奴军和五千河南兵在葫芦滩大破乱贼军队后,六千明军撵着十倍以己的乱贼尾巴穷追暴打的奇迹也再度发生。 葫芦滩大战的结束第二天,张大少爷兵临华阴城下,兵力占优的乱贼不敢出战,只是据城而守,张大少爷也没急着攻城,只是下令全军扎营休息,到了第二天清晨,张大炮率领的屠奴军新兵辎重队抵达,张大少爷这才慢条斯理的让张大炮架起佛朗机小炮对着墙头猛轰,又让狙击手四面出击打冷枪,几番轰击下来,城墙上的乱贼守军死伤惨重,在城墙上指挥作战的乱贼头目将领也挂了相当不少,再加上乱贼军队极度缺乏粮草,根本就没有半点长期坚守的希望。无奈之下,乱贼军队只能放弃华阴,连夜出城突围,张大少爷只打不堵,慢慢削弱乱贼力量,等乱贼全部跑了,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始追杀,继续撵着乱贼大军的屁股穷追猛打——没办法,张大少爷目前手里的兵力实在太少了一些。 华阴城是张应昌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主动放弃的城池,西面的华州城则还在明军地方守备队的手里,发现乱贼杀来,华州城再度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后面张大少爷追得又紧,乱贼不敢攻城,只得绕过华州继续向西流窜。不曾想张大少爷也没有进华州,也是自己绕过华州继续追杀乱贼,并且每天都例行派屠奴军骑兵冲杀一番,砍死几十上百人撒腿就跑,乱贼那点可怜的骑兵如果敢追,马上就是膛线火枪招待,遍打边跑边杀人。而乱贼的军队如果敢停下来,张大少爷指挥的河南步兵马上就冲上来砍人,已经被打成惊弓之鸟的乱贼士兵被逼无奈,只得捧着刚刚用破锅烂盔煮得半熟的树皮草根撒腿就跑,象赶鸭子一样被张大少爷驱赶着屠杀,就这么打打停停,才四天时间,乱贼的军队就被张大少爷追到了渭水河的高陵渡口附近。 “前面就是高陵渡了,怎么办?过不过渭水?”乘着张大少爷的骑兵刚刚冲杀了一阵又溜回去,张献忠、罗汝才和老回回等几个大贼头又凑在了一起,开始商议下一步的逃跑路线。其中老奸巨滑的罗汝才发表意见道:“如果现在渡河,张好古小狗官肯定乘机半渡而击之,我们必然损失惨重。我们如果不渡河,就只有南下蓝田或者往西去西安和高迎祥、李自成他们会师两条路走,但是在我们西面,还有孙承宗和洪承畴两个狗官率领的陕西官军主力等着,我们如果去蓝田,陕西官军回师蓝田,我们就有可能被前后包围;如果去西安,就得冲破孙承宗和洪承畴两个狗官的阻击,高迎祥如果出兵接应我们还好,如果他不出兵,我们就危险了。” “保险点,我们还是渡河吧。”老回回胆战心惊的说道:“我们如果向西向南,一旦被官军包围,那我们就麻烦了。倒不如现在渡河,就算张小狗官乘机动手总攻,只要我们的主力战兵过去了,那些拿着木棒木叉的百姓随他杀多少都没关系。” “话倒是有道理。”张献忠沉吟道:“可问题是,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走这条路,路上能抢的粮食,我们基本上都抢完了,现在粮食又已经全部用完了,我们上那里去找粮食补给去?我们总不能又回延安去吧?那里都被我们抢了三年了,还能榨出什么油水来?” “不错,我们是不能渡河了。”范文程也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西,能进西安城和闯王高迎祥会师当然更好,不能进城我们也可以绕过西安进凤翔府。对蛮子官军来说,西安比什么都重要,肯定不会继续追杀我们,只会留下来攻城,夺回西安城。” “有道理,我赞成。”张献忠点头,又说道:“闯王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很讲义气的一个人,我们如果在西安城下被官军前后包围,他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那边罗汝才也深知高迎祥早就盼望当上义军总首领的心愿,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和树立威信,肯定也会拉上自己们一把,便附和道:“既然八大王同意去西安,那我也没意见,老回回,你还有意见不?” “一根筷子板得断,一把筷子板不断,这道理我当然懂。”老回回非常爽快的说道:“就这么着吧,马上走,去西安。” 乱贼军队竟然放弃了在高陵渡口渡河北逃的机会,选择了继续向西逃往西安,此举倒有些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冷笑这些乱贼不知死活之余,张大少爷赶紧让史可法代笔为自己颁布了一道宪令,让快马送至西安城下,命令孙承宗和洪承畴暂时放弃攻打西安,回师向东与自己前后夹击乱贼,力争歼灭这支穷途末路的乱贼军队。可是命令刚刚写好,先前派去与孙承宗主力联系的使者忽然带来了一个让张大少爷目瞪口呆的消息——先前放着潼关不管,执意强攻西安的陕西军队主力,竟然已经在昨天夜里放弃了攻城,撤回了咸阳!这也就是说,张献忠和罗汝才这帮乱贼的前方,已经没有了明军队伍能够阻挡他们逃亡的脚步了。 “孙老头和洪承畴到底是搞什么名堂?”张大少爷一掌拍在临时用来当做书桌的青石上,咆哮道:“先前顾头不顾尾强攻西安就算了,这次歼敌战机好不容易出现,他们竟然又带着军队撤了!他们就算不服我当这个五省总督,也用不着拿军国大事来赌气吧?” “东家,学生认为以孙阁老的为人,应该不至于如此,这很可能是一个巧合。”宋献策比较冷静,分析道:“先前张应昌将军已经介绍过了陕西军队的情况,西安粮仓丢了以后,陕西军队军粮奇缺,以至于张应昌将军出发救援潼关时,军中就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孙阁老又在西安城下久攻不克,粮草告罄,撤兵回咸阳就粮也很正常,只是这撤军的时间实在太不巧了,恰好错过了这个夹击乱贼的机会。” “学生也这么认为,孙阁老德高望重,肯定不会象袁崇焕一样,故意错过战机坐视建奴逃脱。”本性善良的史可法也不相信孙承宗会故意错过战机,小心翼翼的说道:“十有**就象宋先生说的那样,孙阁老是粮草告罄才被迫撤军,只是我们认为孙阁老肯定会在西安城下,没有提前派人和孙阁老联系,与孙阁老缺乏联络,这才导致了这个巧合。” “我也希望是巧合,希望是我以小人之心去度孙阁老的君子之腹,否则这次的陕西剿贼战就难打了。”张大少爷闷闷不乐的说道:“但不管是不是巧合,摆出这么大的乌龙,今后我和孙阁老,肯定也更难相处了。”宋献策苦笑一声,默默认同张大少爷的看法。老实人史可法则天真的说道:“张部堂不要太担心了,孙阁老是正人君子,品德高古,心胸宽广,你和他只要把误会说清楚,他就肯定不会和你生出什么间隙的。” “宪之兄啊,你就是太老实了。”张大少爷苦笑着拍拍史可法的肩膀,又无可奈何的命令道:“没办法了,就这么着吧,按原来的法子追杀乱贼,尽量的削弱乱贼的力量。还有,宪之你另外替我起草一道宪令,告诉孙阁老我的军队来了,粮草和军饷也来了,让他马上又回西安和我会师,联手夺回西安。” “学生遵命。”史可法老实答应,赶紧拿起毛笔重新埋头疾书起来。那边宋献策则微笑说道:“东家,你也别太郁闷了,运气这东西说不清楚,这次是运气没站在我们这边,所以孙阁老才不早不晚恰好错失了战机。不过没关系,张献忠和罗汝才这帮反贼顺利逃进了西安城,对东家来说也不全是坏事——东家你忘了自己常说的一句话了?大明官员百姓什么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一个人是一条龙,一群人是一条虫!” “我有常说这句话吗?”张大少爷故作惊讶的问了一句,又忍不住笑道:“宋师爷说得对,我是有些气糊涂了,完全忘记了我最拿手的事情。石头,去传我的命令,接下来的战斗中,尽可能给我抓点活口,最好是能抓几个乱贼的小头目,我要向他们了解一些乱贼内部的情况。” 宋献策的分析一点没错,孙承宗和洪承畴忽然撤军错失战机,确实是因为粮草告罄和通讯条件限制才产生的巧合。所以当张大少爷的信使绕道追上孙承宗的军队后,孙承宗立即懊悔得连连跺脚,失声叫道:“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啊!老夫那怕晚一天撤军,也不会错过这么好的重创乱贼机会了!老夫这次,可真是没脸去见张好古那个小鬼头了。” “阁老,这分明是张好古在故意整你。”深恨张大少爷和屠奴军的左良玉不服气的说道:“如果张好古早一天派出信使和我们联系,我们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战机?” “没错,张好古从潼关追杀乱贼到高陵渡,足足走了四天时间。”同样对张大少爷不感冒的鹿善继也气呼呼说道:“这四天里,他有无数次机会派人和我们联系,却偏偏没有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要让你好看,挑你的毛病给你一个下马威。” “别胡说,张好古不是那样的人。”孙承宗喝道:“再说了,张好古那个小鬼头又怎么料到我们会在昨天晚上连夜撤军?恰好错过了这个战机?”左良玉和鹿善继哑口无言,但鹿善继很快又小声嘀咕一句,“就算是巧合,那他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联系?”孙承宗虽然装着没听到,心里却着实有些郁闷——如果张大少爷提前派人知会一声,他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战机? “阁老,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反正这次,我们是又丢了一次脸了。”洪承畴无可奈何的摊摊手,又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马上回西安,张部堂的信使也说了,现在张部堂手里只有一千屠奴军、五千河南军队和两千多新兵,又要追杀乱贼又要顾及粮草辎重,兵力肯定是捉襟见肘,我们最好是把骑兵先派过去,接应他一下。” “也好,彦演你带五千骑兵先去接应张好古,老夫率领主力步兵随后而行。”孙承宗闷闷不乐的吩咐道:“动作快一点,争取在仗打完以前赶到西安,打漂亮一点,别丢了我们陕西军队的威风。”洪承畴答应,赶紧带上副手杜文焕,率领五千骑兵掉头东进。 咸阳距离西安仅有四十余里,距离并不算太过遥远,但是一来一去和信使传递消息耽搁下来,洪承畴的五千骑兵赶到西安城下时,时间还是晚了一步,做梦也没想到陕西主力提前撤走的乱贼张献忠、罗汝才和老回回等部已经欣喜若狂的进到了西安城里,与城中的乱贼高迎祥、李自成等部会师,西安城中的乱贼军队也达到了惊人的近十五万!而张大少爷的军队在霸丹河畔又狠揍了一通乱贼后,军队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兵力过少而不敢轻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穷途末路的乱贼队伍逃进西安城中。洪承畴暗叫可惜之余,赶紧又率领骑兵向西挺进,去与张大少爷会师。 洪承畴军行至长水河,张大少爷的军队正在渡过这条仅能淹及膝盖的浅河,洪承畴远远眺见张大少爷的帅旗所在,忙与杜文焕等将下马,步行上去给张大少爷见礼。而通过明军先锋的身份检查后,洪承畴和杜文焕等人也步行来到了张大少爷帅旗旗下,让洪承畴和杜文焕等陕西将领莫名其妙的是,骑着一匹白马又裹着一件白色披风的张大少爷竟然是满脸的泪水,正骑在战马背上抽抽噎噎的哭泣。从没见过张大少爷的洪承畴等将心中虽然奇怪却不敢怠慢,赶紧一起单膝跪下,抱拳齐声说道:“末将等,拜见五省总督张部堂。” “各位将军,快快请起。”回答的是给张大少爷牵马的马夫,那年轻的马夫微笑说道:“各位将军,第一次见面,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娘的,太狂了吧?竟然让一个牵马的给我们回话?”洪承畴和杜文焕等将心中有气,洪承畴又向马上的张大少爷抱拳说道:“下官陕西巡抚洪承畴,见过张部堂。”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洪抚台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那马夫惊叫一声,赶紧送开马缰去扶洪承畴,张大少爷却仍然端坐在马上不动。洪承畴心中更是怒火中伤,推开那搀扶自己的马夫,又向骑在马上的张大少爷抱拳说道:“张部堂,下官无能,丢失西安,错失歼敌战机,甘愿领罪。部堂请吩咐吧,该如何处置下官,下官绝不推脱半分该领之罪。” 马上的张大少爷目瞪口呆,给他牵马的马夫也有糊涂,倒是旁边的宋献策醒悟过来,忙叫道:“洪抚台,你误会了,骑在马上的这位,不是张部堂。”洪承畴一楞,赶紧又推开那小白脸马夫东张西望,寻找张大少爷的下落。那一看就象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马夫哭笑不得,忙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洪抚台,我就是张好古,我就是张好古啊。” “你是张部堂?”洪承畴瞪大了眼睛,赶紧指着马上那人说道:“那你是谁?” “大人,小的是河南洛阳府的兵。”马上那士兵抹着眼泪哽咽说道:“刚才打仗杀贼的时候,我腿上中了刀,走不了路,又没有多余的马可以骑,张大人就把他的马和披风都让给了我,还亲自给小的牵马……呜,小的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张大人的大恩大德了。” “啊——!”洪承畴和杜文焕等陕西将官全都傻眼惊叫起来。大明影帝张大少爷则苦笑着说道:“洪大人,各位将军,你们都快起来吧。误会,这全是误会啊。” 第二百九十章 初来乍到很棘手 第二百九十章 初来乍到很棘手 大明天启九年二月十九日,新任大明五省总督张好古与陕甘总督孙承宗、陕西巡抚洪承畴、陕西诸路总兵官吴自勉、宁夏总兵贺虎臣、甘肃总兵杨嘉谟等陕甘文武将官会师于西安城下,在灞桥大营中举行了就职典礼,同时张大少爷手中的兵力也达到了三万七千余人,其中有屠奴军老兵千人,新兵两千五百余人,河南兵四千五百余人,还有陕西步骑兵三万余人——但很遗憾的是,张大少爷目前能不能如臂使指的驾驭得了陕西军队,还是一个极大的未知数。 张大少爷的五省总督治所西安城目前还在乱贼手里,五省总督就职仪式当然只能草草行事,在中军大营中摆上一张木制龙椅,铺上绣有五爪金龙的明黄布罩,又供上香案、绣有‘令’字的蓝缯旗和涂有金漆的椴木圆牌(即王命旗牌)、尚方宝剑、任命职位的圣旨等物,张大少爷再领着一大帮文武官员二跪五叩宣誓就职了事。末了撤走龙椅香案,换上普通座椅,张大少爷当中一坐,岁数足以做张大少爷祖父的孙承宗率领陕甘文武官员双膝跪倒,向张大少爷磕头,异口同声说道:“卑职等,参见五省总督张部堂。” “各位请起,从今往后,军营中不必行跪拜礼了。”张大少爷起身拱手还礼,待众官员将领起身之后,张大少爷又吩咐道:“来人啊,给孙阁老看座,请阁老坐着说话。从今以后,升帐之时,帐中都为阁老设座,阁老也不必对晚辈行礼。” “得令。”张石头也知道孙承宗老头不好招惹,赶紧亲自搬来一张座椅,放到孙承宗背后,恭敬说道:“孙阁老,你老请坐。”说着,张石头还主动去搀孙承宗,但孙子都和张大少爷年龄一样大的孙承宗却不肯领情,一摆手拒绝,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下官多谢部堂好意,但朝廷有规定,大帐之中,下级必须站着向上官回话,该行的礼节,也一样不能少,今后还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阁老不必客气,你是三朝元老,又是当今帝师,晚辈虽窃居高位,但也理当敬重于你,你还是请坐吧。”张大少爷有些尴尬的说道。孙承宗却坚定拒绝,说什么都不肯坐下,张大少爷无奈,只得吩咐道:“石头,椅子就放那里吧,阁老什么时候想坐就什么时候坐。”张石头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同样也只好不尴不尬的退下,在场的陕甘诸将则是个个冷笑,很是欣赏张大少爷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碰软钉子的表情。 “娘的,现在总算明白魏忠贤对老子究竟有多好了。”看到陕甘诸将幸灾乐祸的表情,张大少爷忍不住怀念起自己在宣大和蓟门时的威风——那时候谁敢在张大少爷面前流露半点这样的表情,魏忠贤马上就能抄了他的家!但现在手下有一个魏忠贤都不敢随便抄家的大人物在,狗仗人势的张大少爷自然也不敢随便耍威风了。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转移话题,直接说道:“各位大人,各位将军,这次本官奉旨出任五省总督,就是为了平定祸害西北三年的陕西贼乱,望各位大人和各位将军积极配合,群策群力,上报国恩,下抚黎民,力争早日彻底平定西北贼乱,还西北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家园。” “愿为大人效力。”张大少爷在帐中唯一的亲信将领吴六奇与河南副将陈永盛、芮琦三人抱拳答应。陕甘诸将诸官员则鸦雀无声,直到孙承宗拱手说了一句,“为国效力,理所应当。”陕西的文武官员则一起抱手,异口同声说道:“为国效力,理所应当。”这么一来,张大少爷表情更为尴尬自不用说,就连吴六奇、芮琦和陈永盛等粗豪猛将都为张大少爷捏了一把冷汗——这样的陕甘班子,可不好带。 “洪大人,你是陕西巡抚,请你先把陕甘的军情和贼变情势,大致向本官介绍一下。”无可奈何之下,张大少爷只得再度转移话题。洪承畴出列刚要回答,孙承宗却抢着说道:“张部堂,老朽才是陕甘总督,陕甘的军情贼情,理应由老朽向你禀报才对吧?”张大少爷继续无奈,只得拱手道:“那阁老请。” “陕西与宁夏目前有军队六万余人,甘肃有军队两万余人,其中骑兵大约一万六千。”孙承宗坦然说道:“但是八万多的陕甘军队中,没有一支军队不在欠饷缺粮,欠饷最多的军队拖欠军饷已长达半年有余,最少的也有两个多月,超过一半的军队粮草只够用到月底,其中碾伯所与西宁所去年年底就已经断粮,将士全靠树皮草根充饥,望部堂早些拨粮补饷,否则军队一旦哗变,情况将不堪设想。而贼变情况更是触目惊心,陕甘各地州府卫所,州州闹贼,府府生烟,大小贼头不下百人,各路流寇盗匪多如牛毛,粗略估计,陕甘境内的乱贼盗匪数目至少在六十万以上!从贼饥民,更是数不胜数!贼众我寡,情况不容乐观,还望部堂大人早些拿出方略,我等也好按令行事,剿贼报国。” “六十万?这个数字准确吗?”张大少爷有些吃惊。话音未落,宁夏总兵贺虎臣已经出列,抱拳说道:“部堂大人,六十万乱贼这个数目只会少,不会多!末将贺虎臣在宁夏剿贼之时,曾经见过绵延长达四十余里的乱贼队伍,末将当时率领的两千精兵,连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部堂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到宁夏一观,若有虚假,卑职愿领军法!”还有一个将领小声说道:“孙阁老说六十万,其实是怕把部堂大人你吓着,陕西的乱贼,说有一百万都不夸张。”话音未落,帐中已是笑声一片。 “住口,大帐之中,不得嬉戏。”孙承宗出声呵斥。张大少爷则笑了起来,“原来才区区六十万啊,情况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想当年在辽东,本官仅有三千兵马,照样抄袭辽东火烧大政殿,杀得建奴伪都盛京城中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后来本官手中仅有八千军队,无粮无援更无军饷,连退路和粮道都没有,照样视漠北草原百万鞑靼如无物!——现在光是陕甘军队就有八万,有兵有将,区区六十万乱贼,又算得了什么?” 帐中笑声立止,因为在场的陕甘文武官员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长得很象假娘们的小白脸新上司,以前可是见过不少大世面和打过不少硬仗的牛叉人物,杀起人来以十万计的再世魔王——虽然绝大部分的陕甘将领压根不信张大少爷的变态战绩,一致认定这个小白脸是魏老太监吹出来的冒牌战神。张大少爷乘机说道:“剿贼方略,可以容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夺回西安城,肃清西安境内的各路乱贼!否则的话,朝廷即便拔饷给粮,也很难送到剿贼前线。” “部堂大人,西安城是在老夫手里丢的,理应由老夫亲手夺回。”提起沦陷的西安城,孙承宗的老脸就红成了一块红布,主动拱手说道:“请部堂大人吩咐吧,老夫愿亲自督阵攻城,夺回西安。” “孙阁老,不是晚辈不相信你,只是你围攻西安一月有余,始终没有夺回西安,已经证明西安城高壕深,不是那么容易拿下。”张大少爷诚恳说道:“现在乱贼张献忠、罗汝才和老回回等部又已入城,与乱贼高迎祥、李自成等部汇为了一股,贼势更盛,西安肯定更难拿下。所以我们虽然一定要夺回西安,却不能急于行事,得仔细探察敌情地势,做到知己知彼,再从容定计破城不迟。” “那好吧,老夫听部堂大人吩咐。”孙承宗颓然退下。陕甘诸将则个个面带不服,心说攻城就是攻城,还需要什么知己知彼,从容定计?对张大少爷印象不错的洪承畴也忍不住提醒道:“部堂,下官早就听说你用兵如神,计谋鬼神难测。但西安城是西北第一城,原本就是城高壕深,坚固无比,经过孙阁老的亲自监督修缮之后,更是固若金汤,非计策所能破之。如果要拿回西安,唯一的法子,就只有正面强攻一策。” “固若金汤?”张大少爷哑然失笑,无比狂妄的说道:“对本官来说,天下只有本官不想攻的城池,没有本官攻不下的城池。”说罢,张大少爷武断的一挥手,“好了,散帐吧,各位将军回去好生约束军队,整兵备战,等本官仔细观察了西安城防,制订了破城策略,就立即出兵攻城。” “遵命。”陕甘众将官一起抱拳答应,簇拥着孙承宗一起走出大帐,张大少爷的几个亲信宋献策、史可法、吴六奇和河南的两员将领芮琦和陈永盛则不约而同的留在帐中——派别对立,已初见倪端。这时候,站在张石头旁边的一个张大少爷亲兵,忽然冲着孙承宗背后的人群小声叫道:“大红,大红,大红你等等,我是铁锤啊。”心情极度不好的张石头立即摆出队长架子,喝道:“乱叫什么?谁是大红?” “石头哥,刚才站在左排倒数第二个那个红脸的高个将军,是我们山东临清人。”那亲兵小声说道:“他家原来还是少爷家里的佃户,和我同村,因为长着一张红脸,所以小名大红,小的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认错的。刚才少爷在升帐,我虽然认出了他,却一直不敢和他打招呼。” “还有这事?少爷家里的佃户子弟,还有在陕西当将军的?”张石头大吃一惊。张大少爷也是一楞,忙向那亲兵吩咐道:“快,请把你那个同村的兄弟叫来,我要见他。”那亲兵领命,匆匆出帐追去。旁边的吴六奇则仔细一回忆,忽然也是脱口叫道:“难道是他?!” “谁?吴兄弟你也认识他?”张大少爷更是大喜——陕甘众将已经摆明了不服自己,自己如果能先拉拢一个陕西将领过来,对树立威信建立权威肯定大有益助。吴六奇则垂头丧气的说道:“末将是认识他——因为末将曾经狠狠的揍过他一顿!大人你还记得侯恂那件事不?侯恂那个老东西派儿子和袁崇焕的亲兵到屠奴军大营打探军情,被末将和三桂兄弟发现,三桂兄弟暴打侯恂家的小崽子,末将暴打袁崇焕的亲兵,那小子一直对末将怀恨在心,刚才在帐中时,末将还和他对了几眼。” “他叫什么名字?”张大少爷心中生出不好预感。话音未落,先前那名亲兵已经从帐外领进来了一名红脸大汉,那红脸大汉向张大少爷抱拳行礼,嗡声嗡气的说道:“陕西庆阳府参将左良玉,参见部堂大人!请问部堂大人,传唤末将有何命令?” “左良玉?你是左良玉?”张大少爷这一惊非同小可,做梦也没想到明末大将左良玉不仅是自己的临清同乡,还曾经是自己家的佃户!左良玉则很不耐烦的答道:“末将正是左良玉,请问部堂,有何指点?”说着,左良玉还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仇人吴六奇,吴六奇毫不示弱的回瞪,四目相交,立即碰撞出串串火星。 “左将军,我听我的亲兵说,你是我的临清同乡?”尽管发现了左良玉和吴六奇势同水火,但急于打开陕西局面的张大少爷还是努力挤出一点笑容,亲切的说道:“还有,听说你家,还曾经是本官家里的佃户?” “不错,末将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叔父抚养成人,叔父他也是大人家中的佃户。”左良玉坦然承认,又说道:“大人大概不记得了,在临清时,末将给大人你的家里放牛,因为不小心摔死了一头小牛犊子,还被大人你的管家抽了一顿皮鞭,后来还是叔父大人磕头求情,贵府管家才饶了末将一条小命。后来到了天启二年,辽东袁抚台南下广西招募士兵,途经临清见到末将习武,就把末将带到了军中效力。” “还有这事?”张大少爷和张石头面面相窥,一个心说原来这家伙还是苦大仇深的放牛娃,一个心说这家伙原来还被我老爹抽过鞭子,怪不得和我们这么不对付。左良玉则继续问道:“部堂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问要吩咐?如果没有的话,那末将就告退了。” “这家伙的心胸很狭窄啊。”听话听音,光是听左良玉在这副极不耐烦的口气,张大少爷就立即明白——这家伙的心胸肯定宽广不到那里去,八成还记着自家这个地主家庭带给他这个小放牛娃的苦痛,而且这家伙和自己的两个心腹马士英、吴六奇都是天生的对头,又给袁崇焕当过亲兵,十有**就不怎么靠得住了。盘算到这里,张大少爷一挥手,笑道:“没什么吩咐了,本官只是听是你是临清人,所以叫你来认个同乡。本来想邀请你共进晚饭的,既然你有公务,那你先去忙吧。” “末将告退!”左良玉大声答应,又和吴六奇恶狠狠对了一眼,毫不犹疑的昂首出帐。而左良玉前脚刚跨出帐,吴六奇马上就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张大哥,虽然兄弟我一直服你,也听你的,但你如果把你这个同乡也调进屠奴军,那兄弟我对不起,就只能辞官回家了!兄弟我绝不愿意和这种人并肩作战!” “放心,我是不会让他进屠奴军的。相反的,吴兄弟,我还要提醒你,在战场上必须小心他!”张大少爷沉声说道:“你们都注意到没有?刚才左良玉的眼神根本不对,不管看着我们那一个人,眼神里都有仇恨和杀意!很明显,这家伙的心胸无比之狭窄,对以前的事一点都没忘!所以不管是你吴六奇,还是你们,还有我自己,都得防着他!” “那让我先做了他?”吴六奇大喜问道。张大少爷摇头,压低声音说道:“要杀他还不容易?一句话的事,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张大人说得不错,这家伙虽然讨厌,但现在不是对付他的时候。”河南副将芮琦也小心翼翼的说道:“部堂大人,恕末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陕甘将领官员,对你好象不是太服气啊。”另一个河南副将陈永盛也沉声说道:“大人,末将也看出来了,孙阁老好象是在倚老卖老,陕甘的将领和官员好象也只听他的,不听你的。” “二位将军说话太客气了——什么好象?是事实!”张大少爷苦笑说道:“不过也不奇怪,去年我把乱贼主力撵回陕西,还摆了孙阁老一道,骗得陕西军队封堵乱贼回窜陕西的防线出现漏洞,就已经大大的得罪了陕甘这边的将领和官员了。现在我又踩着他们爬上了五省总督的职位上,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孙阁老和他们还会服气才怪了。” “惟今之计,东家你只有迅速拿下西安,才能树立威信,否则的话,今后的仗只怕很难打。”宋献策警告道。老实人史可法也气愤的说道:“大人,你还是下令满桂将军和屠奴军赶快来西安会师吧,等他们到了,拿下西安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到时候看他们还狂什么狂?” “错了,如果我靠屠奴军和满桂将军的铁骑拿下西安,他们只会更不服气。”张大少爷摇头,阴阴说道:“到了那时候,肯定会有人嘀咕,既然屠奴军和满桂将军的铁骑这么能打,那还要他们干什么?以后所有的仗,就让屠奴军和满桂将军他们去打好了。”说到这,张大少爷一拍桌子,斩钉截铁的说道:“所以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靠着目前的军队拿下西安,我这威信才能建立起来!” “话虽不错,可我们现在只有一千屠奴军啊?张大炮将军新招的两千五百新兵,都还没怎么训练,上不了战场啊。”史可法担心的问道。旁边的芮琦和陈永盛则抗议道:“史先生,你怎么能忘了我们河南军队?”“我们虽然不归张部堂统管,可是在新任河南巡抚和兵部下文让我们回河南之前,我们也可以帮着张部堂攻城啊?”说着,二将又向张大少爷一起单膝跪下,抱拳异口同声说道:“张部堂,末将等都是戴罪立功之人,虽然不才,却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攻城掠地!只要你一声令下,末将等一定身先士卒,奋勇攻城!” “二位将军,请起。”张大少爷起身,亲自搀扶起前几天才被自己骂得狗屎不如的芮琦和陈永盛二将,握着他们的手说道:“你们的心情,本官很理解,但你们的兵力还是不足,从正面是打不下有十几万乱贼守军的西安城的。所以你们不能急,大家都不能急,这事得慢慢商议,你们这几天先抓紧时间把军队的训练强化一下,接下来怎么做,得容我仔细考虑。” “东家,学生插一句嘴。”宋献策提醒道:“如果你真要光凭眼下的力量夺回西安,就一定得依靠陕西军队,但陕西军队现在还肯定不会听你的调遣,说不定还会在战场上扯你的后腿。具体怎么做,你可得计划好了。” 宋献策的乌鸦嘴不幸言中,就在同一时刻,对张大少爷极度不服气的陕甘各级将领背着孙承宗和洪承畴悄悄凑在了一起,互相商量出了一个公约——那就是对张大少爷的命令不听从,不服从,逼急了就对着干!说什么也要让朝廷知道,陕西这边的混乱局面,不是张大少爷这个嘴上没毛的阴险小白脸能够镇得住的,只有深得军心的孙承宗,才是五省总督的最佳人选! 第二百九十一章 智珠在握 第二百九十一章 智珠在握 既然决定了要夺回西安城,没有冒牌到极点的大明伪战神张大少爷少不得亲自探察西安城防一番,举行了就职仪式的第二天、同时也是大明天启九年的二月二十日这天,张大少爷早早就带着陕甘众将官和大批军队来到西安城下,登上观城车环城一周,观察西安城防的各种情况,以便制订攻城战术。但是围着西安城才转了小半圈,张大少爷长得货真价实还算清秀的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川’字。 最为擅长修城的孙承宗亲自监工修缮出来的西安城墙确实变态,四门皆有瓮城,分别有正楼、箭楼、闸楼三重城门。闸楼在最外,其作用是升降吊桥,箭楼在中,正面和两侧设有方形窗口,供射箭用。正楼在最里,是城的正门。青砖城墙高四丈,底宽六丈,顶宽四丈以上,城墙每隔一百步有一座突出于城墙的箭台——这也就是说,如果用云梯登墙攻城,不仅是正面头上会遭到敌袭,左右两侧也随时随地可能遭到城池守军弓箭手的亲热招待!而更让张大少爷恼怒的还是城墙上的驻军城楼,竟然多达变态的九十八座!还有更加变态的护城河,宽逾三丈,深近两丈——虽然现在天旱无水,但壕沟里却埋满了一丈多高的尖尖木桩! “难怪老孙头攻了一个多月攻不下,这么变态的城防,换成了我正面强攻,如果没有屠奴军的火枪掩护,恐怕也没这把握拿得下。”张大少爷暗暗点头,总算是明白了孙承宗为什么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都拿不下这座西安城了。这时,陪着张大少爷站在观城车上的宋献策忽然说道:“东家,城里的乱贼发现你了,好多贼头已经上到了城墙,正在看你。” 张大少爷按指点放低望远镜,往城墙上仔细一看时,果然看到许多穿着华丽的大小贼头已经上到了城墙,正在对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张大少爷一笑,吩咐道:“观城车上前,到一百步内说话。”车下屠奴军将士惊叫,“大人,不行啊,一百步,敌人的弓箭已经能射到你了。”宋献策也大惊道:“东家,你是千金之躯,不能随便冒险。”张大少爷又笑了笑,改口道:“那到一百二十步之内吧。”车下将士答应,张石头则飞快叫人拿来一面长盾,亲自举盾保护张大少爷。 片刻后,观城车推进到距离西安城墙一百二十步内,城墙上顿时一片**,好几十个乱贼弓箭手冲到城墙垛口处,拉弓搭箭瞄准张大少爷,范文程则拉着罗汝才和张献忠等相好的贼头矮身藏在箭垛背后,紧张的大喊大叫道:“各位大王,快躲到箭垛后面,小心张狗官的冷枪——!”各路贼头不敢怠慢,赶紧按照指点各自寻找藏身地点,就连胆大包天的李自成都拉着高迎祥找了地方藏起来,以免被张大少爷手下那帮天杀的狙击手给斩了首。 “各位头领,你们不用怕,今天本官是不会打冷枪的,你们都不用躲了。”张大少爷哈哈大笑,一挥手大声喝道:“狙击队听令,放下狙击火枪,没有本官命令,不得开火!”观城车上下的明军狙击手大声答应,各自放下狙击火枪。 “少来这套!”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范文程破口大骂道:“你这条疯狗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口蜜腹剑挑拨离间背后捅刀子样样精通,老子们还会再上你的当?” “范先生你放心,挑拨离间背后捅刀子这些阴招,本官只喜欢对你这种汉奸和建奴用,对高迎祥、张献忠这些汉人,本官是不喜欢用的。”张大少爷继续大笑,又大叫道:“高迎祥高头领和李自成李头领在吗?本官便是新任五省总督张好古,你们有胆子造反作乱,可有胆子站出来与本官答话?” “我就是闯王高迎祥!”被张大少爷一激,城墙上立即站出一名白巾白袍的高大男子,不顾范文程撕心裂肺的劝说阻止,昂首向张大少爷说道:“我就是高迎祥,张好古,你这个小狗官有屁就放!”另一个同样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也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小狗官,老子就是李自成,你有屁快放!”高迎祥和李自成的亲兵则不敢怠慢,赶紧也是举盾护到两个贼头面前。 “二位头领好本事,这西安城如此坚固,你们竟然也拿得下,实在叫人敬佩万分!”张大少爷先是一拱手,又笑道:“李自成李头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本官还要代表山东老乡高鸿图高大人向你道歉,代表他向你说一声抱歉,上次的事情,他真是太冤枉你了?” “什么意思?”李自成听得满头的雾水。张大少爷大声说道:“上一次高大人被奸人所误,听信了部下谗言,认为你与乱贼王嘉胤、吴延贵有什么勾结,就派人抓了你,还用酷刑折磨于你,拷问口供——后来的事实证明,所谓你与乱贼王嘉胤、吴延贵勾结,完全都是子虚乌有的凭空污蔑!你含冤受屈了,本官今天在这里代表高大人向你郑重道歉,并代表陕西官府宣布,撤消你与乱贼王嘉胤、吴延贵勾结的案底!”说罢,张大少爷还真在观城上向李自成拱手深深一鞠,郑重道歉。 堂堂五省总督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个贼头道歉,这在大明朝开国以来还是头一次发生的奇事,所以城墙上的众贼头难免面面相窥,窃窃私语。李自成则大叫道:“张狗官,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猫哭老鼠!你们这些狗官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只知道鱼肉百姓,欺压良民,一个个吃得白白胖胖,根本就不管我们百姓死活,当年就算没有那件事,老子也会跟着闯王造反起义,杀光你们这些狗官!” “这家伙果然有些道行,不等高迎祥开口就主动说话,聪明。”张大少爷暗赞一句,又笑道:“李头领,一事归一事,本官只说撤消你被冤枉污蔑的那个案底,你后面所犯之罪能不能获得赦免,关键还要看你自己的表现,本官可不能现在就给你赦免。”说罢,张大少爷不等李自成反驳,又飞快叫道:“还有张献忠张头领,我刚才已经用千里镜看到你在城墙上了——本官也随便告诉你一句,因为李自成李头领当年是被诬陷栽赃,所以你拿贼不力的罪名也不存在了,本官同样宣布撤消你的案底。至于你打伤东厂番役的事嘛,公门中人较量武艺,难免有些死伤,算不上什么大罪,所以本官好人做到底,就代东厂也赦免你了。” “我呸!老子希奇你这个狗官的赦免!”张献忠也马上跳出来大骂。高迎祥则大怒喝道:“小狗官,你的废话说完没有?如果说完了,就直接来攻城吧,怕死就不当义军,少在这里唧唧歪歪!” “高头领,你别急,城是要攻的,但本官的话还没说完。”张大少爷微笑摇头,又大声说道:“高迎祥高头领,你的事情本官也听说过,你本是大明陕西安塞的一个良民,以贩马为业,只因陕西连年大旱,千里赤地,朝廷又无力赈济灾民,你实在活不下去才举兵造反,走上了犯上作乱的不归道路,其罪虽然难恕,其情则着实可悯——高头领你不用瞪眼睛,放心,本官没有招降你们的意思!” 说到这,张大少爷提高声音,大声说道:“本官这次出任五省总督,专责剿贼,打的就是除恶勿尽的主意!你们愿意归降朝廷,重做大明良民,本官当然欢迎,但本官绝不强求,也绝不勉强!因为对本官来说,在战场上杀掉你们一个人的花费,比你们投降后安抚你们一个人的花费,要便宜得多!” “小狗官,你好大的口气!”张大少爷的话激得无数贼头暴跳如雷,小贼头张妙手还跳了出来,指着张大少爷大吼大叫道:“小狗官,老子就在这里,杀啊!来杀啊!你有本事来杀老子啊?” “很好,是你要本官杀你的!”张大少爷大笑,向身旁的狙击手使个眼色,张大少爷直属的屠奴军狙击手心领神会,果断一枪轰出,惨叫声中,张妙手胸口中弹鲜血飞溅,仰面摔倒在城墙上,城墙上也一阵大乱。张大少爷则大笑道:“各位头领,你们也看清楚听清楚了,是这个贼头要本官杀的。虽然本官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古怪的要求,但没关系,本官还是满足了他。” “狗官,不要脸!无耻!”众贼头心惊胆战,躲在城墙背后破口大骂。张大少爷则懒洋洋的说道:“各位头领,废话也不多说了,本官刚才说的话,你们自己考虑一下分量吧。十天之后,本官的屠奴军就能全军抵达西安城下,到时候叫你们守城的将士多穿点盔甲,本官的火枪手太多,别三两下就把你们全部打死了,那就不好完了。你们还有十天的考虑时间,自己考虑清楚吧。” “小狗官,看箭!”精于弓箭的高迎祥忽然怒吼一声,提着两张硬弓跳了出来,两弓并搭一箭奋力拉开,对着张大少爷当胸就是一箭。羽箭破空而来,张石头虽然迅速举盾招架,但也只是险险挡住此箭,箭头入盾半尺,箭尾犹自震颤不休。见此情景,张石头和宋献策等人自然是个个吓出了一身冷汗,张大少爷则大声鼓掌,笑道:“好箭法!一百二十步,还能射得这么准,果然好箭法,好武艺!”说罢,张大少爷又叹气说道:“可惜,高头领如此武艺,却不思报效国家,反而举兵反叛,真是明珠暗投,可惜之至。” “狗官!”暗暗佩服张大少爷的镇定之余,高迎祥又向故技重施,但对面张大少爷的狙击队已经一起举起火枪,高迎祥无奈,只得闪身躲到箭垛之后。张大少爷又笑道:“高头领,你是直人,箭射本官还事先叫破,本官不怪你!本官再顺便提醒你一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这西安城中,想要用暗箭除掉你并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数,你可要千万小心了!象你这样的英雄好汉,本官即便不能得用,也只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于你,而不是希望你死在无耻小人的暗箭之下!” “张好古,你这条不要脸的小疯狗,果然又来挑拨离间了!”范文程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张大少爷笑笑不答,一挥手命令道:“走吧,继续观城,绕着西安城走完一圈。” 直到张大少爷的观城车走远,胆战心惊的众贼头这才凑到张妙手身边检查,还好,张妙手身上穿着抢来的明军盔甲,子弹也没有打中心脏、咽喉和脸部要害,只是打中了右胸偏上的地方,入肉数寸却不致命。但这也足以让各个贼头心惊肉跳了,不只一个贼头小声说道:“麻烦了,如果小狗官的疯狗军都来了西安,根本用不着攻城,站在城下就可以把我们全部打死!”“是啊,这种鬼火枪太他娘厉害,我们的弓箭射到他们,他们倒可以随随便便打中我们。” “怕什么,等小狗官的疯狗军来了,咱们躲在城墙内侧不就行了?”张献忠不服气的说道。范文程则紧皱眉头说道:“没用的,小狗官攻打格勒珠尔根城时,曾经用过这么一招,在弓箭无法射到的一百五十步外修一道高过城墙的土墙,疯狗军火枪手站在土墙上开枪,躲在城墙内侧也要吃枪子。” “还有这种不要脸的战术?”众贼头大吃一惊,心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仗可就难打了。范文程点头,苦笑说道:“所以各位大王,学生认为你们最好还是赶在疯狗军增援之前突围,杀向汉中或者陕西腹地,向以前那样牵着疯狗军的鼻子跑。如果一直留在这西安城里,运气稍微不好就有可能被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给包了饺子。”——对范文程来说,陕西的乱贼当然闹得越大时间越久越好,能不能长期控制西安并没有太大关系。 “放屁!好不容易才打下的西安城,就这么不要了?”好几个高迎祥派系的贼头都骂了起来——西安城里有钱有粮有女人,这些贼头可不想放弃。高迎祥对此却是完全的充耳不闻,半晌才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张好古,果然有些道行,也有些豪气。这次西安再想坚守,只怕有得大仗打了。” “闯王,你可千万不要被张小疯狗的表象所迷惑啊!当年我们大金的四贝勒就是因为有点欣赏他,结果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有国难回啊!”范文程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又赶紧说道:“不过闯王你有句话说得对,在张好古这条小疯狗的疯狗军面前,要想坚守西安非常困难,只有立即突围流窜才是上策!” “放屁!”高迎祥也骂了一句脏话,冷哼道:“张小狗官狂成这样,就这么把西安城丢给他,还不得让他把尾巴翘到天上去?闯王爷我倒要看看,这条疯狗有什么办法拿下这西安城?你们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都给我想办法琢磨,看看有什么办法防着小狗官的鬼火枪?!” 为了预防必须强攻的万一,张大少爷亲自观察西安城防十分仔细,速度自然也快起来,差不多到了天色垂暮的时候,张大少爷才围着西安城转了一圈,对西安城防的各种情况又基本了然于胸。在张大少爷看来,西安城唯一的、相对的弱点也就是北门了,因为这里是孙承宗先前强攻西安的主战场,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几乎被陕西军队填平,城上的箭台和城楼也被摧毁了相当不少,孙承宗撤走后张大少爷又马上杀到了西安城下,乱贼根本来不及清理战场和修补城防,选择没有护城河保护的北门作为主战场无疑是最佳选择——同时让张大少爷恼怒的是,自己选择在西安东门外的灞水河畔扎营时,陕西官员将领包括孙承宗和洪承畴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报告这个重要情况,迫使张大少爷不得再次颁布命令,让明军大营转移到西安北面,背靠渭水扎营。 欺人太甚的还在后面,张大少爷刚下令大营转移驻扎地点,军队还在拔营起寨的时候,以吴自勉、贺虎臣和杜文焕为首的陕甘将领就跑来恶心人了。杜文焕假装殷勤的问道:“部堂大人,你今日已经视察完了西安城防,可有定下破城妙计?如果已经定下了的话,那就请下令吧,末将等一定身先士卒,奋勇争先,为部堂大人夺回西安效力。” “杜将军太多事了,部堂大人是出了名的足智多谋,还用你为部堂大人操心?”贺虎臣也笑嘻嘻的说道:“你看部堂大人这么气定神闲,又是拔营又是迁寨的,肯定已经是成竹在胸了,攻下西安,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吴自勉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的嘲讽之意,却是说什么都掩饰不住。 张大少爷先仔细看了看面前三将的神色,又闭上眼睛,盘算了许久后,张大少爷终于睁开眼睛,面露微笑说道:“三位将军,这次恐怕要让你们三位失望了,本官今日仔细视察了这西安城防,认为要想在短时间内攻破城池光复西安,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吴自勉、贺虎臣和杜文焕三将一起冷笑,但他们还没有笑完,张大少爷忽然又补充道:“当然了,靠你们陕甘军队,是绝对不可能攻破城池光复西安的,但是如果本官的屠奴军在这里,情况又不同了。” “哼!”吴自勉、贺虎臣和杜文焕三将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冷哼出声,脸色也变得极度难看。张大少爷却仿若不觉,又继续说道:“鉴于本官的屠奴军至少要在半个月后才能抵达西安城下增援,所以你们记住本官的命令——在这半个月内,没有本官的命令,你们绝不能轻举妄动,以免误中乱贼诡计,空耗兵力,折损军威!听清楚没有?” 吴自勉、贺虎臣和杜文焕三将互相对视一眼,半晌才一起抱拳说道:“末将遵命。” “你们先别慌走,等一等,本官还有事情。”张大少爷又命令了一句,向史可法和宋献策等人使个眼色就钻进了后帐,片刻后,张大少爷又从后帐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三柄宝剑,微笑说道:“三位将军,这三把宝剑,是福建龙泉进贡给大内的贡品,我父亲九千岁魏公公又赐给了本官,本官今天借花献佛,转送给你们,望你们三位今后好生给朝廷当差,杀贼报国,不要辜负了朝廷的圣恩,还有本官的好意。”吴自勉、贺虎臣和杜文焕三将无奈,只得一起单膝跪下接过宝剑,怒气冲冲的提出告辞,张大少爷也没挽留,只是目送三将离去,眼神中尽是奸险笑意…… 高迎祥白天还觉得张大少爷够豪气,够直爽,可是到了晚上,高迎祥的这个印象就一下子一百八十度颠倒了——因为就在当天夜里,城下的明军忽然用弓箭射上城来一封张大少爷的亲笔书信!信是这么写的:大明陕西延安府总兵李自成将军,见字如面,今日城上交谈,本官为将军与张献忠将军行事方便着想,当众宣布赦免二位将军前罪,实属无奈,若给二位将军带来困惑猜疑,还望二位将军多多原谅——本官若是不宣此令,两军交战之时,若我军误伤二位将军,只怕更为不堪设想,所以还请二位将军多多理解,切勿怪罪。另:本官今日与贼头高迎祥见面之时,觉得此贼豪气干云,或许还有救药,虽犯罪恶,情实可悯,所以二位对此贼头只可生擒,不可滥杀,二位将军只需取来乱贼罗汝才与汉奸范文程人头,本官便知二位将军赤子之遐迩,忠义之凛然,二位将军切记勿误!大明五省总督张好古! “真的还是假的?”翻看着这封盖有张大少爷官印的亲笔书信,高迎祥心里琢磨,“如果是真的,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就落到我的手里?可如果是假的,张小狗官是出了名的奸猾狡诈,诡计多端,又怎么会用这么粗浅的离间计?”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三人成虎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三人成虎 “闯王,末将冤枉啊!”听完高迎祥当众诵读的张大少爷亲笔书信,高迎祥的副手李自成马上象屁股着火一样跳起来,冲到高迎祥面前双膝跪下磕头,伏地惨叫道:“闯王,末将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和小狗官勾结,也更没有接受他的什么官职啊!” “闯王,你不会连这么蠢的离间计都相信吧?”和李自成不同,已经单独拉起一支一万五千多人队伍的张献忠可不惧怕高迎祥的猜忌,冷笑说道:“张好古小狗官说我准备拿罗汝才和范先生的人头送给他,我如果真打算这么做的话,在潼关城下和撤回西安的路上有的是机会,干嘛要等到现在?” “闯王,这是张好古小疯狗的离间计!”极其了解张大少爷的范文程也斩钉截铁的说道:“张小疯狗最拿手的就是卑鄙无耻的诡计,离间诈降埋伏偷袭挖坑设套一招比一招无耻,也一招比一招歹毒,当年我们的大明四贝勒、我的主子皇太极贝勒,就是被他的离间计害得生不如死,家破人亡!闯王你如果相信他的鬼话,那你就等着上当吃亏吧!” 张大少爷的这招离间计确实过于粗浅简陋,不光范文程一眼看了出来,就连识字不多的大小贼头也压根不信,纷纷指出张大少爷的险恶用心,要求西安城中势力最大的高迎祥千万不要上当。高迎祥则笑道:“你们急什么?张小狗官的这手离间计,我难道看不出来?我今天当着你们的面念出来,还不是想让你们听听,张好古那个小狗官有多么愚蠢,竟然用这么笨的离间计来离间我们义军!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小狗官竟然蠢到这地步,看来咱们推翻狗皇帝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哈哈,哈哈哈哈……。” “闯王说得对,小狗官确实够蠢得可以。”众贼头附和大笑,纷纷嘲笑张大少爷的奸计之粗劣,头脑之愚蠢。惟有范文程笑不出来——因为范文程实在太了解老对头张大少爷了,也深知张大少爷这封书信八成只是一个引子,后面肯定无数缺德得祖坟冒黑烟又让人防不胜防的歹毒后着。这时,高迎祥又命令道:“闯将(李自成),你起来吧,天晚了,大家也都回去休息吧。小狗官今天又是观城又是拔营的,明天十有**会来攻城,大家养足了力气,给他一点厉害看看。” “睡觉去喽。”众贼头轰然答应,三三两两的散去,高迎祥领着李自成去了城墙巡城,范文程则和罗汝才、张献忠走在了一起。回房的路上,范文程向罗汝才和张献忠警告道:“曹天王,八大王,今天的事你们要小心了,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奸诈远远超过了你们的想象,他写这封一看就能拆穿的假信射上城墙,很可能只是一个引子,后面肯定还有无数后招,不让你们疑神疑鬼互相提防就决不罢休!所以你们二位一定要切记,张好古说的什么话,那怕是说得天花乱坠,你们二位都千万不能相信!” “这还用你说?我们又不是没被张好古小疯狗坑过,还怎么会说他的当?”张献忠懒洋洋的答道。罗汝才则不敢掉以轻心,点头郑重说道:“范先生所言极是,八大王你也千万小心了,虽说我们都相信你不会和小狗官勾结,可难保闯王不会生疑——他今天当众念出张小狗官的书信,我担心他就是想警告你和李自成,让你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至于吧?高迎祥的心胸应该没有这么狭窄吧?”张献忠漫不经心的问道。范文程和罗汝才一起郑重点头,范文程小声说道:“八大王,你不要忘了,你的军队现在就驻扎在西安城里,和高迎祥的军队混杂驻扎在一起,高迎祥怎么可能不防着你忽然反水,打开城门用他的脑袋去换取荣华富贵?所以学生认为,你最好还是找机会向闯王表示一下忠心,消弭他心中的猜疑,这样才能预防万一。” “八大王,三人成虎的故事你听说没有?”罗汝才也警告道:“一个人说市集上有老虎,高迎祥肯定不信;两个人说市集上有老虎,高迎祥虽然不信,但也会怀疑;到了第三个人说市集有老虎,高迎祥肯定就会相信了!你如果不按着范先生的指点,想办法向高迎祥表示一下忠心,说不定那一天高迎祥就会对你产生猜疑,你不想害他,他反倒想害你了。” “有这么危险?”张献忠被范文程和罗汝才说得有些心虚,刚要问罗汝才和范文程怎么才能让高迎祥对自己生疑,一个贼兵忽然匆匆跑来,向张献忠说道:“八大王,闯王和闯将巡城时,抓到了一个在城下叫城的奸细,那个奸细自称是你原来的部下,听了张好古小狗官的命令来给你送信,闯王要你马上到城墙上去辨认。” “第二个说市集上有老虎的人来了!”范文程和罗汝才心里同时一沉,赶紧陪着张献忠上到城墙,绕到北门去见高迎祥。到得北门城楼时,张献忠和罗汝才等贼头果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贼兵跪在高迎祥和李自成面前,正在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抽抽噎噎的说着什么,范文程大吃一惊,赶紧冲上去叫道:“闯王,千万别信!张好古小疯狗的话,一句都信不得,这是我们大金国用无数将士鲜血换来的惨重教训!” “这么说来,你是想说,这个叛徒不是八大王原来的部属了?”高迎祥冷冷的问道。范文程等人都是一楞,张献忠抢过火把仔细辨认时,却见那个贼兵果然有些面熟,那个贼兵也激动的叫道:“八大王,小的终于又见到你了,小的是陈国华啊,从米脂起事的时候就跟着你的陈国华啊!”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献忠也认出了自己的手下,忙问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那贼兵磕头,含着眼泪叫道:“高陵渡大战的时候,小的被张小狗官的兵打晕了,当了俘虏,小狗官要我招供,我不肯,又被他抽了一顿鞭子。今天晚上,小狗官又忽然把小的叫到他的帐篷里,说是要放我回大王你的身边,还要我给大王你带一封信,后来小的就被小狗官的兵押到这里,又被闯王的兵抓了上来。” “张小狗官叫你给我带信?信在那里?”张献忠脸色大变,心中暗叫不妙。果不其然,高迎祥马上举起一封书信,笑道:“在这里,恭喜你啊,张好古小狗官亲自任命的大明陕西西安府总兵张军爷!” “闯王,你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变成小狗官亲自任命的什么西安总兵了?”张献忠气急败坏的叫着,一把抢过书信打开一看,却见信中装的竟然是一道盖有张大少爷大印的大明官府正式公文——兹任命张献忠为大明陕西西安府总兵官!此状,大明国五省总督张好古署!大明天启九年二月十九日。 “张小狗官真的任命我当正二品的西安总兵?!”张献忠当过差役班头,当然一眼就看出自己如果拿着这道任命书到大明西安军营的话,就马上能当上货真价实的正二品西安总兵——说良心话,那一瞬间,做梦都想当大官的张献忠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旁边的范文程却一蹦三尺高,一把抢过那道任命书,三两下撕得粉碎,发疯一样叫道:“闯王,这是离间计,这是张好古小疯狗的离间计!他想挑拨你和八大王互相猜疑,他好乘机攻城,你千万不能上当啊!” “闯王,这是张好古小狗官三人成虎的毒计!”罗汝才也满头大汗的叫嚷起来,“他先派人射信,又让俘虏送假任命书,目的就是让闯王你对八大王生出疑心,产生隔阂,他好继续挑拨离间,达成他的卑鄙目的!我敢打赌,张好古那个小狗官绝对还有后招,继续不断的挑拨你和八大王的关系,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你千万不能相信啊。” “那他怎么只盯着张献忠一个人离间?不离间我和王自用、老回回的关系?”高迎祥将信将疑的问道。张献忠勃然大怒,跳起来说道:“闯王,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了?那好,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没有被张好古小狗官收买?” “八大王,我不是不相信你。”高迎祥疑惑的问道:“我只是奇怪,怎么张好古小疯狗就单单盯上了你?又是给你赦罪又是给你封官,他对其他的大王怎么不这样?” “我怎么知道?”张献忠百口难辨,忽然拔出刀来,吓得李自成和高迎祥的亲兵一起拔刀,谁知张献忠忽然挥刀一劈,将那个带来任命书的贼兵陈国华一刀砍成了两截,挥舞着血淋淋的钢刀咆哮道:“闯王,现在你该相信了吧?我张献忠可以对天发誓,我如果和张好古小狗官有什么勾结,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闯王,八大王和狗官不共戴天,你要相信他。”罗汝才赶紧拉住张献忠拿刀的胳膊以免高迎祥猜疑,又紧张说道:“闯王,这样吧,你如果还不相信的话,那等到张好古小狗官带兵来攻城的时候,我和八大王都带着军队冲到第一线,和张好古小狗官决战,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八大王,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高迎祥也知道乱贼中就数张献忠杀人最多,叛变义军的可能性极小,又看到张献忠杀自己的部属表明决心,便放缓口气笑道:“只是张好古小狗官既然派人送来的任命公文,我也不可能不让你知道不是?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传我的命令,今后城里如果有人敢污蔑八大王投降狗官,马上砍了!” 在张献忠的杀卒坚志表明决心下,一场已经酿成雏形的风波就此平息下去,只可惜张大少爷的三人成虎奸计实在太过歹毒,高迎祥虽然明知是计,但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对张献忠产生了一些猜疑和隔阂——这也是所有身居高位者的通病。同时张大少爷直接下文任命张献忠为西安总兵的消息,也悄悄在各路乱贼的军中传开,让不少乱贼头目都心生警惕,生怕张献忠拿自己宝贵的鲜血去染红他的朝廷官袍,对张献忠倍加提防。外粗里细的张献忠虽然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变化,却苦于有口难辨,只能无可奈何的由他去了,只等到了战场上再用血战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张献忠寄希望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起义决心,可是张大少爷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到了这二天清晨,也就是大明天启九年二月二十一这天清晨,各路乱贼上到城墙监视明军动静时,发现北面的明军大营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只有一些士卒在奔跑操练,毫无半点出兵攻城的迹象。各个贼头疑惑之余,又多多少少有些庆幸——不管这西安城将来能不能守住,至少自己们又可以在西安城里逍遥快活几天了。也就在这时候,一个贼将来到李自成面前,向李自成报告道:“闯将,北门西侧第四座城楼下面,好象有点什么东西,你能不能去看一看?” “领我去。”也活该李自成倒霉,没做多想就随着那贼将到了现场,探出城墙往下一看,却见城墙脚下果然有一个明黄绸缎包裹,在死尸乱木中十分醒目,也不知道是城上的人扔下去的,还是昨天夜里有人偷偷放在那里的。李自成好奇心起,命令道:“用吊篮放一个人下去,把那个包裹拣上来看看。” 众贼兵依令而行,用吊篮放下一个贼兵拾起那个包裹,拿上城墙交到李自成手里,李自成解开包裹,发现包裹中是一个极其精致的檀木盒子,再打开盒子时,盒中却只有一道朱漆封面的大明官府公文,李自成颇为认识几字,再打开公文一看时,李自成的黑脸却一下子吓成了白色,赶紧飞快把那道公文塞进怀里,又压低声音向贼兵士卒恶狠狠的命令道:“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明白没有?!”贼兵士卒不敢答话,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闯将,什么事情,不许说出去啊?” “闯王?!”李自成脸色再次大变,胆战心惊的回头一看,果然看到高迎祥领着一大帮贼头,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到了自己的背后。高迎祥也不再说话,直接向李自成一伸手,李自成心领神会,赶紧又掏出那道公文,双手颤抖着捧到高迎祥面前,战战兢兢的解释道:“闯王,末将是怕你看到这东西生气,可没有其他意思。” “兹任命李自成——。”高迎祥打开公文,不动声色的念道:“为大明陕西延安府总兵官!此状,大明国五省总督张好古署!大明天启九年二月十八日……二月十八日?”念到这里,高迎祥放缓了声音,看了一眼李自成,又重复道:“二月十八日。” “王爷,冤枉啊!”李自成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双膝跪倒。高迎祥懒得理会他,直接向周围的贼兵问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在那里发现的?” “回闯王,是今天天刚亮时,在城墙脚下发现的,好象是从城墙上扔下去的。”周围的贼兵如实答道。这么一来,李自成更是百口难辨了——那怕是再笨的贼头,也肯定会怀疑他是见张献忠勾结官府的证据已经暴光,怕自己勾结官府的证据也暴了光,这才悄悄在半夜把证据扔到了城下,毁尸灭迹。恐惧之下,李自成拼命磕头说道:“王爷,这是奸计啊,是张好古小狗官的奸计!末将可以发誓,末将是刚刚才看到这东西的!末将如果有半句假话,叫末将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啊!”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东西藏起来?”高迎祥忽然提高声音,恶狠狠问道:“是不是担心我怀疑你?我是那么不相信部下的人吗?” “末将该死,末将该死!”李自成拼命的抽自己的耳光,哭丧着脸辩解道:“末将是怕闯王你看到这东西后说不清楚,所以才……但末将发誓,这东西不是末将扔下城墙的啊!” “闯王,这东西肯定是张好古小疯狗派人连夜放在城下的。”范文程一语中的,解释道:“这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张好古小疯狗的连环计,他先是故意当众赦免八大王和闯将的罪行,然后又用一封假信和两封假的任命书来离间诬蔑,想要分化离间我们,这是小疯狗惯用的手段,一计套一计,离间计、伪书计和死间计一计接一计,阴险无比也歹毒无比,闯王你千万不要上当啊。” 还是那句话,善于洞察人心的张大少爷用出的诡计,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即便让人识破也不得不乖乖上当,那怕是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乖乖跳进去,所以高迎祥即便在内心中反复提醒自己范文程说的话有道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李自成叛变义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还是忍不住开始揣度——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个叛贼,该不会真的被张小狗官的高官厚禄收买了吧?而范文程也是满头大汗,明知这是张大少爷的无耻毒计,却说什么也无法彻底拆穿和化解,同时同样精于揣度敌人心理和洞察人心的范文程也非常清楚,张大少爷这条三人成虎的毒计还有一个极其阴险的作用,那就是动摇张献忠和李自成的起义决心,让这两个贼头不知不觉产生这么一个心思——或许投降了官府,日子会过得更好! “呛啷!”这时,百口莫辨的李自成被逼无奈,只得拔刀横颈,嚎啕大哭说道:“闯王,如果你还不相信末将,那末将就死在你的面前,证明我的清白!”旁边与李自成相好的贼头贼将大惊,忙纷纷上前拉住李自成,向高迎祥恳求道:“闯王,闯将对你忠心耿耿,肯定不会做出投降狗官的事,你要相信他啊。” “谁说我不相信他了?”高迎祥努力把脑海中自己对李自成的怀疑抛去,亲自上前搀起李自成,微笑着安慰道:“闯将,你用不着这样,这是张好古小狗官的离间计,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快把刀放下,别伤着自己。”说着高迎祥又转向众将喝道:“你们都听好了,闯将是我最信任的大将,对我忠心耿耿,你们要是在底下乱嚼他的舌头,小心你们吃饭的家伙!” “是。”众贼将轰然答应,李自成则激动得放声大哭,挣扎着又要向高迎祥磕头致谢,高迎祥放声大笑,又安慰了许久才让李自成收住了哭声。风波平息后,高迎祥领着众贼头到城楼喝酒去了,李自成自告奋勇留下来巡城,监视明军动静,走在最后的张献忠见众贼头走远,忽然又转过头来,拍拍李自成的肩膀笑道:“闯将,怎么样?现在该知道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的滋味了吧?” “知道了。”李自成垂头丧气的点头,又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天杀的小狗官,我们俩是招他了惹他了?他怎么用这么不要脸的毒招来收拾我们?” “李鸿基,你有没有觉得,张好古说不定真是欣赏咱们俩?”张献忠忽然语出惊人,压低声音说道:“还记得昨天不,张好古对咱们说的话里,话里话外全是招安我们的意思,还给咱们俩个送来总兵官的任命书,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暗示——我们只要投降他,就能当上大官?!” “八大王!”李自成脸上又一次变色,赶紧去看左右时,发现旁边的人都站得很远,应该没听到张献忠的话,李自成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八大王,这话你不能乱说,小心脑袋。” “小心脑袋?你我联手,还有谁敢要咱们的脑袋?”张献忠冷哼一声,又说道:“算了,以后再说吧,我先去喝酒了,有空咱们兄弟一起喝几杯。”说罢,张献忠扭头就走。 “想当官!”这时,城墙下忽然传来悠悠一声喊,“杀人放火受招安啊!”张献忠和李自成一起扭头看时,却见城下不远处的废墟杂物中忽然奔出几骑,其中一个手拿单筒千里镜挥舞的明军骑士大笑着放声大喊,“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啊——!” “这家伙是谁?” “好象是张小狗官的亲兵,昨天用盾牌给张小狗官挡箭的那个。”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个关键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个关键 原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的乱贼阵营被张大少爷轻松撬出许多裂痕,可同样也原本不是铁板一块的陕甘明军阵营,也因为张大少爷对陕甘明军将领士兵的藐视,还有陕甘明军将士对张大少爷这个小白脸的藐视,同样生出了许多裂痕。二十二日清晨,张大少爷升帐点卯时,张大少爷与陕甘众将官的矛盾冲突就小规模爆发了一次。 冲突源自张大少爷颁布的军令,张大少爷命令陕甘军队从即日起,全力修筑起一条东、西、南三面包围西安城的围城工事,深挖陷马沟,高筑拒敌垒,多树防撞栅栏围困城中乱贼,只留北门主战场作为歼敌之用,做好长期围城作战的准备。这么一来,就连表面上对张大少爷客客气气的孙承宗和洪承畴都不干了,洪承畴首先开炮问道:“张部堂,你这道命令,下官实在无法理解。贼众我寡,我们只有三万多军队,乱贼则多达十五万,我军兵力本来就不足,应该要把兵力集中到一点,重点攻打西安一门,这才有希望夺回西安,你怎么反倒分散兵力包围四门,自己削弱自己的主攻力量?而且这么长的工事就算修成了,乱贼一旦突围,我们又上那里去找那么多兵力坚守这么长的工事?” “洪抚台,你的话很有道理,本官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没办法,本官不得不这么做。”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本官也想集中兵力攻打一门,先夺回西安城,再利用我军的野战优势,在运动战中逐步剿灭乱贼!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攻得下西安城吗?” “我们怎么攻不下西安城了?”洪承畴大怒问道。张大少爷毫不客气的反问道:“既然洪抚台认为西安城攻得下,那为什么你和孙阁老攻了一个多月,牺牲了三四千英勇的大明将士和消耗附近两个州府的所有军粮,到现在西安城还在反贼手里?” 被戳中心头伤疤的洪承畴哑口无言,脸色则情不自禁的铁青了起来,陕甘诸将也是个个脸色又青又白,眼中喷出的怒火足可以把张大少爷烧成灰烬,就连老于城府的孙承宗都脸上有些挂不住,出列单膝拜倒,颓丧说道:“老朽无能,丢了西安又拿不回来,还折损了这么多英勇的将士,丧师辱国,请部堂大人治罪。” “孙阁老请起,晚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张大少爷起身还礼,又表情颇为无奈的说道:“再说了,攻不下西安,这也不是战之罪,西安这么坚固的城防,不要说孙阁老你和陕甘军队了,就是晚辈的屠奴军正面强攻,能不能拿下西安城也是一个大问题。所以晚辈没办法,只好一边调遣援军增援西安战场,一边做好长期围城的准备,将来就算援军来了也拿不下西安城,我们也可以长期围城,待到城中乱贼军粮耗尽,西安城池也可以不攻自破了。” “既然张部堂这么看不起我们陕甘军队,看不起末将等陕甘将领,那把我们全部开革了算了!”陕西总兵官吴自勉忍无可忍,一把扯下头上的头盔,怒吼道:“末将愿意退位让贤,请部堂另找能打仗的能人来当这个陕西总兵!”其他的将领有样学样,纷纷摘下顶上头盔,摆出一起撂挑子不干的架势,七嘴八舌的怒吼道:“末将也请部堂大人开革!”“我这个副将也不当了,部堂你找你认为能打仗的人来当吧!”“老子不干了!” “很好,逼宫是吧?”张大少爷毫无惧色,狞笑一声猛的一拍桌子,咆哮道:“既然你们认为本官是在轻视你们,你们也认为自己很能打,那你们谁敢立一个军令状率军攻城?攻下西安,本官给你们磕头赔罪,攻不下,就拿脑袋来正军法!” 大帐中鸦雀无声,张大少爷与陕甘众将怒目相对,双方都是杀气腾腾,以至于张大少爷的两个心腹张石头和吴六奇都吓得一个用眼色命令亲兵队准备,一个用眼色命令副手去通知屠奴军准备,河南的两个副将芮琦和陈永盛也捏了一把汗,随时准备着冲出帐里调集河南军队,保护张大少爷杀出陕甘军队的包围。还好,孙承宗及时站了出来,回头向陕甘众将喝道:“干什么?你们都想干什么?都给我老夫把帽子戴上,张部堂是五省总督,你们如此顶撞于他,想造反么?” “孙阁老的话,你们听见没有?”洪承畴也强压怒气,站出来帮助孙承宗威压众将,喝道:“如果你们还认为自己是大明的臣子,朝廷的官员,就马上把头盔戴上,站回原位!否则的话,出了事休想本官和孙阁老保你们!”陕甘众将始终还是不敢和朝廷对抗,终于还是把头盔戴了回去,人也站回来了原位。孙承宗这才转过身来,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张部堂,老朽治军无能,部下冒犯了你的军威,请部堂大人治罪。” “算了,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上下级之间吵上几句也没什么,本官也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张大少爷一挥手,坐回原位。孙承宗又挺直身体说道:“一事归一事,部堂大人,你的长期围城计划,老朽还是十分之不赞成。部堂大人可知道,这陕甘连年大旱,田地颗粒无收,前方用度全靠后方支援,长期围城,对后勤粮道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朝廷能拿出这么多的粮食和军饷来支持这个计划?” “阁老放心,这点也早在晚辈的考虑之中。”张大少爷故意刺激孙承宗,邪笑道:“借着这个机会,也顺便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今年本官掌管的西北剿贼军费预算,是去年的五倍!” “去年的五倍?!”孙承宗脱口惊叫。张大少爷笑笑,点头说道:“不错,去年西北的剿贼军费连粮饷带辎重开支,大约是四十八万两白银左右,但今年朝廷大发慈悲,答应给本官二百六十万两银子的军费,所以我们的粮饷非常充足,阁老和大家都可以放一百个心。”说罢,张大少爷还故意补充一句让孙承宗气得全身发抖的话,“这二百六十万两银子如果不够,朝廷还可以考虑再拨给一些。” “朝廷一年的岁入还不到五百万两,会拿这么多给西北剿贼?”洪承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少爷笑道:“洪抚台有所不知,朝廷去年查抄了张家口八大汉奸的家产,填补了各种亏空和弥补了各地开支后,大约还节余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年底的时候,朝廷又查抄了通州逆贼李家国兄弟的家,又弄到了两百来万两,这些额外的收入除了拿一部分给辽东外,大部分都将送来西北,用作剿贼军费。” 张大少爷说完,大帐中已经到处冷气倒吸的声音,已经穷怕了的陕甘将领个个两眼放光,心知今年肯定可以大捞一笔了,小白脸总督刚才没接受自己的辞职,倒也是一件大好事。孙承宗和洪承畴则表情复杂,心中破口大骂魏忠贤的偏心,简直就是偏到东海龙宫去了!自己们几年来年年都是过得苦巴巴的,没有一年的军费超过五十万两,张大少爷这才刚刚上任,军费就一下子涨到二百六十万两的天文数字,不够还可以再加,这摆明了就是要用银子给张大少爷堆出剿灭西北乱贼的盖世奇功嘛!过了许久后,孙承宗才摇头苦笑道:“朝廷对张部堂的信任,果然远在老夫之上啊!不过也好,有了这么多军费,这乱贼不管是剿是抚,都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是剿贼还是抚贼,等以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夺回西安城。”张大少爷一挥手撇开这个话题,言归正传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了,那就开始动手修围城工事,本官的屠奴军至少要半个月后才能抵达西安城,在这半个月内,大家只要专心修工事围城就行了!记住,没有本官的命令,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许擅自攻城,不要再让士兵们白白去送死了。散帐。” 表情复杂的孙承宗和洪承畴领着陕甘众将走了,一直提心吊胆的张大少爷众心腹也长松了一口气,史可法拍着胸口庆幸说道:“好险,刚才我还真担心打起来。”宋献策也抹着冷汗埋怨道:“东家,学生知道你是在故意刺激陕甘将领,可你的手法也太粗暴了,要是激起兵变怎么办?” “兵变?他们敢么?”张大少爷冷笑道:“孙阁老是何等要面子的人?他怎么敢背上纵容部下发动兵变杀害上司的事发生?不对他们硬一点,他们还以为本官好欺负,以后这陕甘军队就更难带了!” “张部堂,还是象以前那样,早点想办法把孙阁老从陕甘弄走吧。”吴六奇怒气冲冲的说道:“末将也看出来了,孙阁老对部下是好,可好得太过份了,简直就是在娇惯纵容,袁崇焕擅杀二品大员那次,就是被他给保了下来,结果把袁崇焕给纵容成了什么模样?再让他在陕甘这么干下去,陕甘军队迟早会变成第二个宁远!” “放心,只要有我在,陕甘想变成宁远,做梦!”张大少爷自信的冷笑,心里却着实犯愁,到底应不应该用点下流手段把孙承宗这个民族英雄从陕甘弄走呢?史可法不愿去说自己崇拜的偶像孙承宗坏话,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张部堂,你让陕甘军队从现在开始修工事,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该不会真象你说的那样,准备长期围城,把乱贼都困死在西安城里吧?” “我傻了啊?”张大少爷奸笑,“陕甘灾情严重到这地步,我不拿宝贵的军费去安抚饥民,用来长期围城,就算把城里的乱贼都困死了又能有什么用?不根除陕甘贼乱的根源,杀了一个高迎祥,照样有第二个高迎祥第三个高迎祥冒出来。” “那部堂你下令修工事给干什么?”史可法莫名其妙的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当然是修给西安城里的乱贼看的,让他们全都知道,本官准备把他们都困死在西安城里。” “乱贼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史可法越听越是糊涂。宋献策大笑道:“宪之,你还是太单纯了,根本就不明白这世道人心究竟有多复杂!西安城里有这么多贼头,人心肯定不齐,有的想留在西安享福,也有的想继续流窜,躲开官军主力到官兵力量薄弱的地方去继续逍遥快活,看到张部堂修工事包围西安城,这些想流窜的贼头还能不急么?还能不急着离开西安城突围么?” “有道理。”史可法点头,又试探着问道:“可就算这招有用,分化了一部分乱贼,逼着他们离开西安突围,可是愿意留在西安城里的乱贼肯定也不少,归根到底我们还不是得付出巨大代价强攻西安?” “所以说宪之你单纯。”张大少爷奸笑道:“有一部分乱贼打算突围流窜,他们能不需要军粮军饷么?西安城是高迎祥走狗屎运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又怎么舍得把宝贵的军粮和军饷给他们?到了那时候,咱们就有好戏看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东家,你实在太坏了。”宋献策心领神会的奸笑,又有些担心的说道:“东家,学生认为,你是计划虽然巧妙,成功的把握性也不小,可是还缺乏两个关键。” “那两个关键?”已经被绕得头晕脑胀的老实人史可法下意识问道。已经奸猾无匹的张大少爷则只是稍一思索,马上就说道:“宋师爷担心的第一个关键,应该是攻下西安城后,那帮傻乎乎的陕甘将领认为全是自己们的功劳,继续不服本官吧?至于第二个关键,应该就是缺乏可以点燃西安这个炸药桶的一根导火线吧?” “东家高明,正是这两个关键。”宋献策暗叹着点头——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了这么一个多智而近妖的东家,弄得自己连想卖弄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张大少爷则又说道:“第一个关键,本官已经做好布置了,只等到时候揭开迷底。至于第二个关键,本官也在有些头疼,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我还可以慢慢想办法找出这根导火线。” 尽管对张大少爷的攻城计划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服气,但是在孙承宗和洪承畴的命令下,陕甘将领还是指挥着闲得没事干的陕甘军队士卒开始挖起了陷马坑,同时农历的天启九年二月二十二已经是公历的三月中旬,陕西的土地也已经彻底解冻,挖起陷马坑来也特别的容易,进展也不算慢。但这么一来,西安城里的乱贼头目可都沉不住气了,纷纷涌上城墙观察敌情,而很快的,西安城里的大小贼头也发现了张大少爷的恶毒用心——打算把他们彻底困死在西安城里! “天杀的小狗官,竟然想把我们完全围死在西安城里,一网打尽!”高迎祥破口大骂。旁边的小贼头蝎子块则狞笑道:“围吧,让他们围吧,城里的粮食还可以支持一个月,粮食吃完了还有西安城里的百姓,看谁能耗得过谁。” “不对啊?”老回回马守应发现一个大问题,疑惑的说道:“城外的官兵,人数比我们少得多,又没有地利,拿什么把我们围死?就算把工事修好了,没有足够的兵力,我们还不是一冲就能突围?” “老回回,你昨天晚上睡三个女人睡糊涂了?”罗汝才骂道:“小狗官是五省总督,还愁兵力不够?陕西的军队不够,可以从山西和甘肃调,从四川调,实在不行还可以从宣府和大同调,别的不说,只要他的疯狗军和满桂那些铁骑到了西安,就能把西安四门给堵死!” “曹天王说得对,小疯狗肯定打的是把你们一网打尽的主意!”范文程迫不及待的说道:“所以你们应该乘着小疯狗的援军还没赶到,赶紧突围进陕西腹地或者四川,牵着张好古小疯狗的鼻子到处跑,等我们大金在辽东杀得蛮子血流成河,蛮子朝廷被迫把他调回辽东,你们就有机会了。对了,走的时候一定要烧了西安城,给小疯狗留下一片残垣废墟,让他为西安的重建头疼去。” “要走你们走,反正老子们是不走。”好几个贼头都嚷嚷起来。但也有几个以罗汝才为首的贼头赞成范文程的主意——关键是他们在西安城里只能捡高迎祥军的残羹剩饭,早就有点眼红了。罗汝才附和道:“闯王,范先生的主意,你应该郑重考虑一下,小狗官的援军迟早要来西安,也迟早要把我们重重包围,到时候再想走就来不及了!倒不如乘着现在的机会,一把火烧了西安城,带着城里的粮食银子和女人到别处逍遥快活去。” 在没有把握守住西安城的情况下,高迎祥当然也不想留在西安城里等死,可就这么放弃西安城,高迎祥当然又十分舍不得。稍微一犹疑,后进城的几个贼头已经和先进城的几个贼头争了起来,先进城捞到好处的说你们要滚就滚,反正老子不走;后进城的则说你们想留在城里等死可以,老子们也可以先走,但起码得分点好处;先进城的贼头们自然勃然大怒,说西安城是老子们打下的,让你们进城驻扎还分给你们口粮就不错了,凭什么还要分给你们粮食、银子和女人?高迎祥听得大怒,忙骂道:“都给老子闭嘴,小狗官还没来打就先吵起来,你们想找死是不是?” 因为明军才刚刚开始修工事,乱贼们感觉的压力还不大,高迎祥骂了两句就没人再敢吱声,但是众贼头散去之后,高迎祥军队内部的自己人又开始有意见了。与李自成同为高迎祥左右手的马光玉就小声说道:“闯王,再这么下去恐怕不行了,你看小狗官的架势,摆明了是想把我们围在城里,一网打尽!咱们虽然不怕小狗官,但长期被围在西安城里,粮食就是大问题了,咱们总不比象那些下五流的小贼去吃人肉吧?” “是啊。”从一开始就跟着高迎祥造反厮混的改世王许可变也附和道:“跟着罗汝才混那些人,打仗时躲得比谁都快,抢粮食抢女人又抢得比谁都快,留着他们在西安城里有什么用?这几天,咱们的弟兄为了抢女人,已经和他们的兵打过无数次架了,倒不如把他们赶出西安城,粮食和女人全部留着我们自己用,真正到了关键时刻,还能多挺几天。” “没错,尤其是罗汝才那个王八蛋,最是好色,老婆都有四十几个了还天天在城里抢女人。”马光玉点头,“反正这个王八蛋天天在叫嚷着突围,倒不如乘着这个机会把他赶出城去。” 高迎祥是个有头脑的人,何尝不知道西安城被彻底围死后人多只是累赘,而且这些后进城的贼头进城后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自己刚流露出想要收编他们的意思,却一个个装傻充楞,说什么都不肯交出手里的军队,高迎祥心中也早就有些不满,再被两个部下一怂恿,难免就有些动心。正沉吟间,高迎祥忽然想起最被自己倚重的李自成,忙抬头去寻李自成,但仔细看了周围,却见李自成不在自己身边。高迎祥不由不悦问道:“闯将呢?那里去了?” “刚才还在啊?难道巡城去了?”马光玉和许可变也有些纳闷。高迎祥怒道:“派人去找,把他叫来,成天就装成巡城在城上转,到底打算干什么?”高迎祥的亲兵匆匆而去,半晌后,那亲兵又跑了回来,凑在高迎祥耳边低声说道:“闯王,闯将正在东城楼上和八大王张献忠喝酒,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八大王张献忠?”高迎祥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想起那两道神秘的任命令。暗怒之下,高迎祥赶紧领着一帮亲兵亲信上到东城楼,果然看到张献忠和李自成正在楼中对饮,见高迎祥进来,张献忠和李自成忙一起起身行礼,并邀请高迎祥共饮,高迎祥狐疑的打量二将,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这里聊什么?” “回闯王,末将和八大王在聊军情。”李自成老实答道:“官兵在城外修建围城工事,我们正在聊到底是该突围,还是继续坚守。” “哦,那你们认为应该突围还是坚守?”高迎祥放缓口气问道。李自成答道:“还在犹疑,我们都觉得就这么放弃西安太可惜,又知道张好古那个小狗官迟早要把疯狗军调来打我们,我们如果错过了这个突围机会,以后再想突围恐怕就难了。进退两难,所以我们都拿不定主意,觉得最好还是再看看风声再说。” “哦,我也是这个意思,再等一等看。”高迎祥点头。这事情本来要完了的,不曾想一向妒忌李自成的马光玉又笑着说了一句,“闯将,八大王,你们想再等等看,是不是想走第三条路?” “放你娘的屁!”李自成和张献忠都不是善于的角色,当然马上听出马光玉弦外之音,异口同声的大骂了一句。张献忠还指着马光玉的鼻子骂道:“狗娘养的,你什么意思?想说我和闯将在这里商量怎么投降张小狗官是不是?” “开个玩笑嘛,八大王你生什么气?”马光玉也有些后悔自己的乱开玩笑。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高迎祥脑海中不由生出这么一个念头,张献忠和李自成在这里,聊的真的全是军情吗? 当天夜里,用望远镜看到李自成上城巡城之后,又一封张大少爷的书信被弓箭射上西安城墙,信的内容很简单——三月初一,援军赶到,二位将军请做好准备。另:高迎祥虽然人才难得,但其为人冥顽不灵,可有可无,二位将军动手之时,不必顾及此贼性命,能生擒便擒,不能擒,可诛之!大明五省总督,张好古! 第二百九十四章 杀人放火受招安 第二百九十四章 杀人放火受招安 “天杀的小狗官,你就算真想招安老子,起码也要派人来私下联系嘛!你就这么直接用箭射上来,不是想害死我是什么?” 无可奈何的看看城下大笑着扬长而去的明军骑兵斥候,又偷眼看看周围乱贼士兵狐疑的眼神,虽然高迎祥没在现场,可带队巡城的李自成思来想去,还是向旁边的侄子李过低声吩咐道:“去向闯王禀报,请他来这里一趟。” 比李自成小不了几岁却异常尊敬李自成这个亲叔叔的李过却没有立即向往常那样依令而行,而是先看了看左右周围,这才低声说道:“叔叔,你考虑清楚了没有?上次任命状的事过后,闯王现在看你的眼神都不对了,今天在城楼上你和八大王喝酒以后,闯王又无缘无故的把我控制的西门交给了马光玉的人,这可是一个不好的信号——你现在又把这封信交给闯王,会不会……?” “城墙上这么多人,不交上去不是更惹怀疑?”李自成无可奈何的反问。李过偷眼看看周围,发现数以百计的贼兵目光果然正在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和叔叔,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答应,匆匆下城去寻高迎祥报告。李自成则闷闷不乐的当众把书信重新装好,放到火把集中照耀的桌子上以示坦诚无私,心里却不断咒骂天杀的张大少爷,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陷害自己,硬生生害得一向对自己极其信任的高迎祥对自己产生了疑心——当然了,除了咒骂张大少爷之外,李自成少不得又要腹诽几句高迎祥,张大少爷这么粗浅幼稚的离间计,那怕是三岁的小孩子都看不出来,高迎祥竟然还把自己侄子的城门官给革了,这摆明了是不放心自己嘛。 李自成的故作坦诚无私显然效果不大,片刻之后,高迎祥领着一帮大小贼头匆匆上到城墙,先看了张大少爷的书信后,又向在场的贼兵士卒仔细打听了一通详细经过后,本来就不算好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沉着脸向李自成问道:“闯将,这封信射上来以后,谁叫你先打开看的?” “回闯王,这封信没封口,你又没有命令过,不许末将们拆看狗官的书信,末将就先看了。”李自成如实答道。虽说这只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本就对李自成产生了疑心的高迎祥却十分不是滋味,忍不住冷哼道:“那好吧,现在本王新加一条军规,从今以后,小狗官但凡再有书信射上城墙来,不管是谁,一律不准先行观看,必须先交给本王!听清楚没有?”李自成心中一凛,只好老老实实的答应。 “闯王,这还是张小疯狗的三人成虎之计,一而再再而三的制造谣言,目的是离间你们的将帅关系,动摇我军人心,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范文程好心提醒道:“从现在开始,城墙上应该多备弓箭手,再有蛮子斥候靠近,立即射杀,不给张小疯狗半点可乘之机,这才是上策。” “十八孩儿擒闯贼!”没等高迎祥同意范文程的建议,城墙下忽然口号四起,好几个明军骑兵冲到近处大声叫嚷,“十八孩儿擒闯贼!十八孩儿擒闯贼!十八孩儿擒闯贼——!”等暴跳如雷的高迎祥下令弓箭手射杀时,那些明军骑兵早已经跑得远了,只剩下“十八孩儿擒闯贼”的口号和笑声远远传来,在黑夜之中格外分明。识字不多的高迎祥不由疑惑问道:“十八孩儿擒闯贼?这话什么意思?” “这是……。”范文程刚想解释,却猛然醒悟过来——这又是张大少爷的离间计。那边高迎祥则大怒喝道:“说,到底什么意思?!” “十八孩儿,是十八子的意思,十八子合在一起,是个‘李’字。”范文程无可奈何的答道。话音未落,李自成的脸已经吓成了灰白色,高迎祥则先是脸色一沉,又大笑道:“小狗官,真是蠢到家了,想离间本王和闯将的关系,竟然派人公开喊出来,本王有那么傻吗?”说罢,高迎祥又拍着李自成的肩膀笑道:“闯将,你放心,咱们亲如兄弟,我是不会上小狗官的恶当的,你只管安心带兵杀狗官,其他的不条多想,明白不?” “末将明白,多谢闯王圣明。”李自成感激的答道。不曾想高迎祥又说道:“好了,闯将你陪我喝酒去,以后小狗官没来攻城时,你也用不着一天到晚在城上巡城了,巡城的差事,交给改世王和马光玉他们就行了。你要是闲着无事,只管来找我喝酒就是了。” “是,谨遵闯王号令。”李自成呆了一呆,这才失魂落魄的答应,再偷眼去看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张献忠时,却见张献忠满脸的不屑,很显然,张献忠也看出了高迎祥是在提防李自成了。其他的大小贼头则窃窃私语,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在嘀咕一些什么,但好几个贼头脸上明显都有幸灾乐祸的神色,李自成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 陪着高迎祥喝完酒,闷闷不乐的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历来都要上城巡视城防的李自成破例留在被窝里,搂着城里抢来的女人呼呼大睡,但很遗憾的是,同样闷闷不乐的李过还是吵醒了李自成的美梦,告诉李自成说张献忠前来拜访。李自成本想避嫌不见,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以马光玉为首那帮与自己不和的贼头脸上的笑意,破罐子破摔的李自成还是咬了咬牙,命令道:“去把他叫进来,随便在门口看着,别让其他人进来。” 李过领命而去,张献忠也很快进到了房间,看了看给李自成侍寝完正在穿衣服的女子,张献忠不由感叹道:“到底是你们先进城的好啊,漂亮的娘们都先被你们睡了,分给我们的,全他娘的一个个简直比猪还丑!”李自成不耐烦的说道:“想要就拿去,我这的货色也不好,好的全归闯王和马光玉那帮人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献忠也不客气,一把将那哭哭啼啼的女子搂在怀里,在她脸上啃了几口才问道:“闯将,闯王不许你再上城巡城,明白意思不?” “老子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李自成没好气的答道。张献忠又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自成苦笑着说道:“慢慢来呗,等小狗官开始攻城的时候,在战场上多杀几个狗官,闯王的疑心应该就能消了。” “可问题是,你有这个机会不?”张献忠语出惊人,低声说道:“小狗官的疯狗军有多厉害,你就算没见过也应该听过吧?现在小狗官不急着攻城,一直在挖壕沟修工事包围我们,就是在等他的疯狗军增援,等他的疯狗军到了西安,我们还守得住西安城不?” “西安城这么坚固,孙老狗官攻了一个多月都没摸着城墙,就算疯狗军来了,咱们也应该有点希望不?”从没有和屠奴军交过手的李自成试探着问道。张献忠则冷笑骂道:“有希望个屁!我可是和疯狗军打过仗的,他们的火枪又远又准,能打三四百步远,站在城墙下就可以把我们全部打死在城墙上,有屁的希望坚守!实话告诉你吧,凡是和疯狗军打过仗的,就没有一个对守住西安抱有希望,都打着疯狗军一来就跑的主意!你还想在战场上打死几个狗官表示忠心,我看你恐怕连狗官的毛都没摸到,就先被疯狗军的火枪打成蜂窝了!” 李自成坐在**不说话了,张献忠则把怀中的女子推到一边,走到李自成面前弯下腰低声说道:“闯将,眼下我们俩个要想活命就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向范文程说的那样,乘着疯狗军还没到西安,乘早带着军队跑路——不过我可先提醒你,我跑路没关系,我在军队里是老大,我说了算,可你就不同了,高迎祥一旦怀疑上了你,你的脑袋,可就危险了。” “那你说的第二条路,莫非就是……?”李自成沉声问道。张献忠点头,又指指旁边的女子,低声说道:“看到这个娘们没有,只要咱们走了第二条路,比她还漂亮的娘们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要了以后,还用不着成天担心被官军抓住活剐,想怎么玩怎么玩,明白不?” 李自成又不说话了,反复考虑了许久后,李自成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可问题是,小狗官招降咱们,到底是不是真心?给咱们什么条件?” “依我看,小狗官这次应该是真心想招安咱们两个了。”张献忠低声说道:“你看他先是赦免咱们以前的罪过,又暗示咱们其他的罪过也可以赦免,还直接给咱们送来任命状——咱们两个都是公门出身,你也应该明白,如果咱们拿着盖有小狗官大印的那张任命状到军营上任,马上就能当上正二品的大官,出门骑好马,回家骑美人。而且小狗官的话也说得很对,自古以来如果想当官,要么就读书考状元,要么就杀人放火,给朝廷杀人放火可以升官,当贼杀人放火受招安,照样可以当官。” 李自成再度沉默,这次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张献忠看出李自成的心思,又低声说道:“当然了,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直接相信小狗官的话,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忙,派一个可靠的弟兄出城去和小狗官悄悄的联系,看看小狗官到底有多少诚意,究竟给我们开出什么条件,然后再做打算。怎么样,你能帮这个忙不?” 李自成又反复考虑了片刻,终于一横心问道:“你打算派谁出去?虽然我现在上不了城墙,但城墙上有几个地方还是我的弟兄把守,悄悄出城应该没问题!” “我打算派张化龙出去,他是最早跟着我起事的弟兄,又是我的同宗,靠得住。”张献忠答道。李自成一咬牙,低声说道:“我让我的侄子李过也一起去,他熟悉地形。” 张献忠大喜,主动向李自成伸出了右手,李自成稍微迟疑,终于也是伸出了右手,和张献忠紧紧握在了一起………… 农民起义军的纪律当然远远不如正规军,再加上李自成起事三年,甚得军心,在城墙上有不少铁杆弟兄,所以到了当天夜里,张献忠和李自成的两个使者张化龙和李过没费多大力气就摸上了城墙,又靠着心腹士兵的帮助,用绳索悄悄吊下了城墙,乘着夜色摸向明军营地。行至半途,张化龙和李过一起被明军斥候发现,说明身份并提出面见张大少爷后,明军斥候飞报张大少爷,张大少爷闻讯大喜,赶紧在大帐中摆下最好的酒宴,又备好大把金银珠宝,这才亲自领着宋献策和史可法到大营门前迎接。 “草民张化龙、李过,拜见张大人。”见张大少爷亲自出营迎接,李过和张化龙都十分激动,赶紧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张大少爷大笑,亲自搀起二将,微笑道:“二位将军快快请起,你们二位的大名,本官早就如雷贯耳了,一位是八大王张献忠的五虎上将之一,神勇威武,另一位是闯将李自成的亲侄子,威震陕西,都是难得的人才,难得的人才啊!” “草民等不敢当。”李过和张化龙谦虚答道。张大少爷则笑着一挥手,说道:“二位将军不必自称将军了,本官现在就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一位是延安府参将,一位是西安府参将,都是朝廷命官了,你们的兵符任书,一会进了大帐里就补给你们!” “参将?我们现在开始就是朝廷的参将了?真的吗?”土包子出身的李过和张化龙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们的印象里,朝廷的参将都是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身前身后一大帮亲随前呼后拥的超级大官,可望而不可及,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们也有当上这种超级大官的一天。旁边的宋献策则笑道:“二位将军,张部堂是朝廷的五省总督,他说你们是参将,你们当然就是朝廷的参将。你们放心,你们俩的官俸禄米,从今天开始就给你们算起了。” “多谢张大人,多谢张大人。”李过和张化龙大喜过望,赶紧给张大少爷磕头致谢。张大少爷大笑着又搀起二将,招呼道:“二位将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里面请,本官已经在帅帐给你们备下了酒宴,为你们接风洗尘。”二将感激万分,任由张大少爷亲自牵着手领路,一路进到了明军大帐。 到得帐内,酒宴已经摆好,张大少爷坐在了主座,并请二将分坐首次二席,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坐了三席四席,张大少爷又拿出许久不用的逢迎拍马本事,对张化龙和李过劝酒又是奉承,直到二将捧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独无,还当场赏给二将每人纹银三百两,以作二将投诚嘉奖。李过和张化龙都是乡民出身,起事多年但心中自卑依旧,见张大少爷这样的朝廷大大官恩赏如此,自是感激莫名,暗暗庆幸自己们走对了路,选择了向张大少爷这样的好官投诚。 酒过三巡,张大少爷终于把话题转入正事,试探着问道:“二位将军,你们一位是八大王的心腹,一位是闯将的亲侄子,这次出城而来,应该是受他们之托吧?有什么事直说,不用客气。” “回大人,我们确实是叔叔和八大王派来的。”李过老实说道:“我叔叔想让我问问你,你想招安我们,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我们投降以后,朝廷真的不会追究我们的罪过?”张化龙也点头说道:“张大人,八大王他也真的很想重新归顺朝廷,可是大人你也知道,我们犯下的罪孽,确实不小,就怕归顺了朝廷以后,朝廷找我们算旧帐。所以八大王想问问你,你拿什么保证我们投降后的安全?” “拿什么保证?”张大少爷迟疑了一下,转向张石头招手,把张石头叫到面前,抽出他腰中的佩刀,又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白皙细嫩的手臂,横刀在手,严肃说道:“本官张好古现在对天血誓,倘若李自成与张献忠二位将军真心归顺于我,为国效力,那我即便豁出身家性命,也要保他们终身荣华富贵,性命无虞!若违此誓,让本官惨死在乱刀之下,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说罢,张大少爷手上轻轻一划,鲜血迅速渗出肌肤,滴入酒杯。 张大少爷确实很能看人下菜,象李过和张化龙这样文化不高的小贼头,搬出孔子孟子四书五经说得天花乱坠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惟有用他们习惯的三刀六洞才能奏效。而张化龙和李过二将见张大少爷自割手臂发下毒誓,立即感动双得双离席跪倒,磕头说道:“张大人,我们信了,我们也发誓,从今以后,我们只为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如果再敢起兵作乱,也叫我们不得好死,死后掉进十八层地狱,万世不得翻身。” “二位将军快快请起。”张大少爷又搀起二将,使眼色叫亲兵捧来两盒珠宝,指着珠宝说道:“二位将军,请你们把两盒珠宝带回去,一盒送给李自成将军,一盒送给张献忠将军,告诉他们,本官等着他们回来,延安府总兵和西安总兵的位置,本官给他们留着!还有,愿意跟着他们回来的弟兄,想继续当兵的,全部编入官军,从今以后杀敌吃粮,领饷养家,再也用不着挨饿。不想当兵的,可以回家种地,本官可以发给他们路费、种子和农具——对了,还有一亩地可以产一两千斤粮食的狗薯种子,保管他们以后的粮食吃都吃不完!” “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的原话带到。”张化龙和李过大喜答道。张化龙又问道:“大人,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是直接过来?还是等你攻城的时候,给你打开城门?” “这个慢慢商量,二位将军先请坐。”张大少爷将二将搀回座位,沉声说道:“二位将军,在动手之前,你们还要请张献忠将军和李自成将军向高迎祥献一个计策——对了,最好是让李自成将军献这个计策,这样也可以帮李自成将军重新获得高迎祥信任,方便你们行事。” “让我叔叔向高迎祥献计?献什么计?”李过疑惑问道。张大少爷一笑,沉声说道:“很简单的计策,就是让高迎祥在二月三十这天召开大会,要西安城里的各路反贼表态,愿意留在西安城里的,就必须把军队交给高迎祥整编,接受高迎祥的指挥管辖。不愿意留在西安城里的乱贼,就得全部出城,让高迎祥节约军粮。”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尽在掌握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尽在掌握 直到张大少爷亲自送走了李自成和张献忠派来的使者张化龙和李过,陕甘总督孙承宗和陕西巡抚洪承畴才收到报告,连夜跑进张大少爷的大帐求证消息真假。而双方见面时,睡不着觉的张大少爷已经抱起了《史记》正在看最崇拜的同门偶像张仪的列传,见孙承宗和洪承畴进来,张大少爷赶紧起身让座,邀请道:“阁老,洪大人,快请火炉旁边坐,这陕西的春天夜里还真够冷得厉害。” “多谢部堂,不用了。”孙承宗谢绝,又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部堂大人,老夫听说,今夜西安城中有几路乱贼派出了使者,出城与我军联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有这回事。”张大少爷坦然承认,“因为被闯贼高迎祥猜忌,又见我军筑墙围城,害怕被我们困死在西安城里,闯贼高迎祥的主要帮凶闯将李自成派来了他的侄子李过,乱贼张献忠派来了他的副手张化龙,打算试探一下我军有无接受他们投诚的可能。” “部堂大人,那你答应没有?”洪承畴激动的问道。张大少爷也不隐瞒,直接就点头说道:“象这种我长敌消的大好事,我当然答应了,我还答应说,只要李自成和张献忠率众归降我军,那本官就赦免他们的一切罪行,还赏他们两个地方总兵的职位。” “太好了。”孙承宗和洪承畴一起喜出望外,孙承宗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张部堂,那张贼和李贼的使者后来又怎么说?有没有答应在我军攻城之时,从城内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洪承畴也紧张问道:“约定好动手时间没有?他们答应打开那道城门?” “孙阁老,洪大人,你们急什么?张献忠和李自成两个贼头投降是真是假,现在我还不敢确定,那敢约定好什么动手时间?”张大少爷笑了起来,扬扬手中的《史记》,笑道:“看到没有?我正在临阵磨枪,想从张仪坑六国的过程中汲取一些教训,分析这两个贼头的归降诚意。正所谓仗是越打越小心,身为主帅,一旦判断敌情失误,就有可能导致成千上万的士卒白白牺牲啊。” 孙承宗和洪承畴被张大少爷训得极不服气,孙承宗捻着花白胡须说道:“部堂大人,这点老夫就不敢苟同了,张李二贼既然被闯贼猜忌,又惧怕我军军威,主动提出归降我军,这点十分正常,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洪承畴也说道:“不错,而且我们只需要张李二贼在城中打开城门,他们即便诈降,也最多是毁约无信不开城门,我军能有什么损失?” “孙阁老,你这话实在不敢苟同!”张大少爷收起微笑,严肃说道:“阁老还记得你当年的柳河之败吗?当年你就是轻信了建奴奸细的谎言,贸然出兵攻打海州不幸中伏,导致柳河大败,现在张李二贼自称被闯贼猜忌,被迫归降——我们中间有谁亲眼看到了?倘若随意轻信,重蹈柳河覆辙怎么办?” 孙承宗被张大少爷训得老脸一红,讪讪退下,张大少爷又转向洪承畴训斥道:“洪大人,你的话更可笑,张李二贼打开城门就证明他们是真心归降?我告诉你,如果是我用兵,我可以给你打开城门——但我要在瓮城设伏,又在城门头上装上千斤铁闸,诱使你的军队入城,然后再放下铁闸将你的军队困于瓮城之中瓮中捉鳖,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还有这样的毒招?”洪承畴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也是把嘴闭上。旁边的史可法比较老实,站出来给孙承宗和洪承畴修台阶道:“孙阁老,洪大人,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刚才张部堂已经和宋师爷仔细分析过这个问题,都认为张李二贼此次归降,至少有六成把握不会是假。而且张部堂已经布置好了详细计划,既可以试探张李二贼是否诈降,又可以……。” “宪之——!”张大少爷怕史可法说破机密,赶紧喝止打断。孙承宗和洪承畴则一起眼睛一亮,洪承畴赶紧问道:“张部堂,能否将你的计划细细道出?如果有什么需要差遣的地方,下官一定效力。”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张大少爷笑着拒绝了洪承畴的难得一次示好,又吩咐道:“孙阁老,洪大人,还是那句话,这些天你们只管安心指挥军队修缮围城工事,督造攻城器械,做好两手准备。至于怎么攻下西安城,等宣大的军队和屠奴军到了再说。” “下官遵命。”孙承宗和洪承畴心中恼怒着一起答应。又客套了几句,孙承宗和洪承畴当即提出告辞,张大少爷也没挽留,继续留在帐中看书。而孙承宗和洪承畴气冲冲回营之后,洪承畴立即向孙承宗说道:“阁老,看来张好古是说什么都看不起你我二人和陕甘军队了,即便有机会攻破西安,恐怕他也不会让我们立这个功劳,铁了心要把光复西安的功劳留给他的嫡系!” 孙承宗沉默不语,许久后,孙承宗才沉声说道:“虽然把大功留给嫡系这点是领兵将领通病,无可指责,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这几天你让军队悄悄做好攻城准备,一旦机会出现,我们就立即动手!到时候张好古这个小贼头答应让我们攻城当然最好,就算他不答应,我们也用不着听他的命令,只要攻下了西安城,他还能有什么说的?” “好,下官明天早上就暗中通知诸将。”洪承畴一口答应,又问道:“那围城工事呢?还修不修了?” “修,当然得继续修!”孙承宗飞快说道:“不但得修,还得抓紧时间修!刚才你也听到了,张李二贼主动提出向我军投诚,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害怕被我军困死在西安城里,这么一来,我军如果抓紧时间尽快修筑围城工事,就可以对西安城中的各路乱贼形成巨大的心理威慑,到时候不光张李二贼更感恐惧,投降之意更为坚定,说不定其他的乱贼头目也会步他们的后尘,主动与我军联系投降。” “没错,这次说什么都要让张好古那个得意忘形的小鬼头看看,我们陕甘军队不比他的屠奴军差到那里!”洪承畴怒气冲冲的吼道:“从明天开始,我们不光暗中准备攻城,还要日夜赶干的加快修筑围城工事,威慑城中乱贼,逼迫乱贼做出反应,只等机会一到,就立即攻下西安,给张好古一点颜色看看!” “咦?”被洪承畴的话无意中一提醒,孙承宗忽然醒悟过来,忍不住喃喃说道:“修筑围城工事,莫非是张好古那个小鬼头精心布置的心理战?如果是的话,这个小鬼头就太可怕了…………。” 事实证明了修筑围城工事能对城中乱贼形成巨大的心理威慑后,原本对这个战术十分不感冒的孙承宗和洪承畴顿时对这个战术又热心了起来,双双亲自跑到工地监督军队,催促陕甘军队加紧工程进度,而对孙承宗和洪承畴十分信服的陕甘将士也开始卖起力来,挖坑筑墙一个比一个卖力,工程的进度也陡然加快了许多。这么一来,带起的连锁反应是,城中各路乱贼头的目发现了这个情况后,那怕再镇定的贼头也开始担心起来——他们的军粮可不象明军那样,有后方源源不绝的供给,而是吃一天少一天,全部吃完也就再也没有了。而还有不少的贼头甚至开始怀疑,明军忽然加快修筑围城工事,该不会是那支天杀的疯狗军要提前抵达西安了吧? 三万陕甘将士齐心协力之下,仅用了五天时间,到了二月二十九这天,包围西安东西南三门的陷马沟便首先完工,给城中乱贼突围增添了许多难度。而西安城中各路乱贼的恐惧与慌乱也愈演愈烈,坚守派和突围派的争论也达到了顶点,以罗汝才和老回回为首的贼头在西安城里捞不到什么油水,坚决要求乘着明军援军的机会,一把火烧毁西安城,带着城中粮帛女子突围,到陕西腹地或者四川继续流窜;以王自用和吴延贵为首的贼头则舍不得放弃西安坚城,说什么都要继续坚守西安,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放弃。两个派别谁都有自己的道理,也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大的贼头高迎祥对此完全束手无策,同时也对是继续坚守还是放弃城池率军突围两个选择犹疑不决,说什么都拿不定主意。 争执中过了一个白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最近关系与高迎祥疏远了许多的李自成忽然主动提出求见,因为这几天张大少爷再没来捣乱,高迎祥的疑心也无形消散了许多,为了改善与得力助手的关系,当然是立即同意接见。而双方见面客套了几句后,李自成便开门见山的问道:“闯王,末将见你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是不是为了各路大王争执的事情发愁?” “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高迎祥闷闷不乐的说道:“一半的人要坚守,一半的人要突围,到底应该怎么办,我本来想再等等看看,可又怕小狗官的疯狗军到了,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也是到现在都拿不定主意,发愁啊。” “闯王,末将倒有一个好主意,不仅可以帮你解决难题,还能帮你扩大一些军队。”李自成乘机说道。高迎祥先是一楞,然后大喜说道:“闯将,你有什么好法子,快说来听听。” “闯王,末见认为你应该让各路大王都表一个态。”李自成好心建议道:“愿意留在城里的大王,都得奉你为主,听从你的指挥,齐心协力守城,即便将来守不住也可以集中力量突围,免得到时候各路军队各自为战,被小狗官抓住机会各个击破。不愿意交出军队的,我们也不强求,但他们的军队得马上离开西安,给我们的守城军队节约粮草。这么一来,闯王你不仅可以扩大军队,又可以把城里不可靠的军队赶走,免得到时候他们添乱掣肘,同时我们的粮草也可以多支持一段时间,不管是突围还是坚守,都可以不用为粮草担心。” “妙计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利用这个机会乘机收编军队呢?”高迎祥一拍大腿欢呼,但很快又皱眉说道:“不过这么一来,如果有人不想给我收编,又不想离开西安,又该怎么办?还有那些愿意立即突围的军队,肯定要带着一些粮草离开,我们又是该给还是不给?” “闯王,你可以把话对大家说清楚。”李自成按着张大少爷的指点说道:“西安城本来就是我们的,让后进城的军队白吃白住这么多天,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凭什么还要我们把守城用的粮草继续白给他们?而且收编他们的军队,也是为了打仗时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免得到时候各自为战,互相拉后腿,这点只要对各位大王说清楚,相信他们也会理解的。至于那些愿意提前突围的军队,闯王看在同是义军的份上,分给他们三天五天的粮草,也很够意思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说的?” “你说得对,我的粮食,凭什么要拿出来白白养活他们?”是人都有自私心理,高迎祥也不例外,再被李自成这么一挑拨,早就想当上群贼之主的高迎祥当即下定决心说道:“这事情宜早不宜迟,乘着小狗官的疯狗军还没来,我明天早上就召开大会,要这些人表态,要留在西安城里享福的,就把军队交出来,接受我的指挥齐心协力守城!不想交出军队的,我给他们三天的粮草,让他们赶紧带着军队走人,到别处享福去!” 下定决心后,第二天清晨,同时也是大明天启九年二月三十(农历)的清晨,高迎祥便在孙承宗原来的总督府中召集了城中各路贼头,召开会盟大会,要求各位贼头表示态度。而当高迎祥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后,在场的三四十个大小贼头立即炸开了锅,好几个贼头就直接叫嚷道:“闯王,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们才吃了几天的粮食,你就想把我们的军队全给吞了啊?”“是啊,闯王,我们义军各部可以推举你为盟主,但是要交出军队,不可能!”“闯王,你这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各位大王,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李自成站出来说道:“闯王这么做,决不是想趁火打劫吃掉你们的意思,而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自己可以想象一下,我们如果再这么一盘散沙的下去,将来张小狗官开始攻城的时候,谁上城墙守城?你们就不怕有人想保存实力,故意躲在后面让别人上去送死?只有把军队集中在一起,统一接受闯王的指挥,这样才能象胳膊指挥手一样,和张小狗官的疯狗军决一死战,将来即便到了真正守不住的时候,也可以团结在一起合力突围——否则的话,各位大王,你们说说,你们有谁能单独守住这西安城?又有谁能单独冲破张小狗官的包围?” 李自成的话很有道理,至少在场的大小贼头都找不出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反驳,个别实力特别弱小又不想离开西安这个逍遥窝的贼头还有些赞成,高迎祥的其他部将也纷纷附和,大声说道:“闯将说得对,是这个道理,一根筷子板得断,一把筷子才板不断,只有大家都听闯王的指挥,才有希望守住这西安城!” “说得好听,归根到底还不是想吃掉我们?”张献忠不乐意了,跳出来吼道:“我不干,推举闯王当盟主可以,守城的时候分段防守也可以,但要我交出军队,做梦!我宁可走,也绝不交军队!”张献忠带头开了炮,大部分贼头立即附和,说什么都不肯交出军队。李自成则大怒喝道:“八大王,既然你不愿把军队交给闯王整编,那请你现在就走,西安城是闯王打下的,凭什么要让你白吃白住,末了还要拿军队保护你在城里逍遥快活?”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张献忠赌气说道:“要我们走可以,但是城里的粮草、银子和女人都要按军队多少平分,我带着我那份走!” “西安城是闯王打下的,凭什么要平分给你?”李自成、马光玉和改世王等几个高迎祥的部将都怒吼起来。那边张献忠则振振有辞的说道:“凭什么要平分?你们忘了上次的府谷会盟了,推举陕王王嘉胤当盟主的时候,大家都说好了,和狗官府打仗,不管抢到什么都平分?” “八大王说得对,当初大家是说过的,不管抢到什么都平分!”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贼头都跟着起哄,顿时和实力最强的高迎祥众将吵成一片。不满高迎祥趁火打劫的其他贼头也乘机发作,站出来帮腔吵架,只有罗汝才和范文程站出来打圆场,对双方都是又拉又劝,“各位大王,不要吵,也不要闹,大敌当前,千万不能内乱。”“闯王,张小疯狗就在城外面盯着,你怎么会突然想得起来收编大家的军队,这不是想让大家内讧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举凡造反作乱的贼头,不是不想生生饿死就是不甘寂寞,想要借着天下大乱的机会大捞一把——也就是典型的流氓无产阶级革命者,这样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的主,现在高迎祥想变着法子吃掉他们的老本,这些人当然不干了。结果这么一来,会场自然是吵成一片,脾气特别冲动的干脆摩拳擦掌的破口大骂,随时可能动手开打。见此情景,高迎祥暗暗懊悔不该听李自成的馊主意之余,剩下的自然是极度的不满——他娘的,你们这样王八蛋白吃白喝老子的,要你们出一点血就象要你们的命一样,老子凭什么要养你们?凭什么要把城里的美女让给你们? 当天的乱贼大会会场,简直只能用象开了锅的米粥来形容,人头涌动,骂声不绝,身体摩擦不断,结果从天亮吵到天黑,楞是没有拿出半点解决方案,最后高迎祥无奈,只得在李自成的建议下,让各路贼头考虑一夜,第二天再来重新开会讨论。可是高迎祥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到了入黑之后,城中忽然火头四起,张献忠的军队带头叛乱,见女人就抢,见房子就烧,砸开粮仓又抢又烧,口口声声说要带着粮食银子和女人走人,高迎祥赶紧派李自成率领军队镇压叛乱时,时间已经晚了,好几个极度不满高迎祥趁火打劫的贼头也加入了张献忠的叛乱队伍,在城四处杀人放火抢劫**。剩下的贼头也是蠢蠢欲动,各自召集队伍避免混战损失,同时也做好大捞一把出城走人的准备。 西安城中忽然火头四起,杀声震天,当然引起了孙承宗、洪承畴和陕甘诸将的注意,孙承宗匆匆召集陕甘将领商讨对策时,每一个陕甘将领都认为这是一个乘机攻城的上好机会,应该立即挥军攻城,一举夺回西安。孙承宗犹疑万分,既想攻城又没有收到张大少爷的升帐点将命令,旁边的洪承畴则大声说道:“阁老,用不着犹疑了,城中乱贼内乱,破城的天赐良机啊!张部堂那里,有没有命令都一样了,快攻城吧!打一个漂亮仗,让张部堂亲眼看看,我们陕甘军队到底如何?” “阁老,打吧!阁老,打吧!”无数陕甘将领激动的叫嚷起来。孙承宗始终也是极度不满被一个孙子辈的上司骑在脖子上的,稍一迟疑就命令道:“陕甘军队全体将士听令,出营集结,攻城!” “谨遵阁老号令!”陕甘将领一起抱拳答应,匆匆出帐组织军队去了。片刻之后,三万陕甘军队集结完毕,张大少爷的主营那边却丝毫不见动静,张大少爷本人也始终没有露面,孙承宗暗暗恼怒张大少爷的傲慢之余,赶紧亲自率领陕甘军队带上早已悄悄备好的攻城武器,打着火把扑向西安北门。到得阵地,西安城中的混乱已经达到了顶点,越来越多的乱贼头目率领嫡系加入了抢劫放火的队伍,城墙上的高迎祥军队则大部分都进城里镇压叛变,稀稀落落没剩下几个,根本无心守城。孙承宗见事不宜迟,当即同意了左良玉自告奋勇担任先锋的请求,派出左良玉率领步兵攻城。 “杀啊——!”震天呐喊声中,左良玉军仅用了一个冲锋就登上了从未登上过的西安城墙,与城墙上的乱贼守军展开浴血奋战,陕甘明军的后续军队也源源不绝的开到城下,兴高采烈的涌上城墙。见此情景,孙承宗、洪承畴和陕甘将领自然个个是乐得手舞足蹈,笑声不绝,但也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终于带着一队亲兵来到了孙承宗的旗阵所在,微笑着孙承宗打招呼道:“孙阁老,攻城很顺利嘛,已经登上城墙了,看来今天晚上拿下西安,肯定没多少问题了。” “部堂大人,实在抱歉,战机稍纵即逝,老朽没能向你禀报,就擅自率军攻城了。”陕甘众将的冷笑声中,孙承宗心里得意着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本来老朽也很想把功劳留给部堂大人的嫡系屠奴军的,但很遗憾,西安城里的乱贼竟然内讧起来,老朽只能违背部堂大人不许攻城的军令了,冒犯之处,还请部堂大人恕罪。” “阁老,你们什么时候违背我的军令了?”张大少爷故作惊讶的问道:“今天晚上攻打西安,不是本官十天前就下的命令吗?” “十天前就下的命令?”孙承宗有些怀疑自己的年纪大得耳朵有点背了。旁边的陕甘将领则个个大怒,陕西总兵官吴自勉毫不客气的问道:“张部堂,你说你十天前就下了命令,那命令何在?是口令,还是书面命令?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吴将军,杜将军,还有贺将军。”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说道:“十天前,本官送给你们每人一柄龙泉宝剑,你们有带在身边么?三把宝剑的剑穗都是空的,你们可以打开看一看。” “什么?”吴自勉、杜文焕和贺虎臣三将大惊,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龙泉宝剑仔细一看,发现剑上装饰之用的剑穗果然都是空的,再打开剑穗时,却见三个剑穗之中都藏有一张小纸条,三将再将三张小纸条展开,凑在仔细一看,三将的嘴巴顿时张成了圆形,眼睛瞪得差点鼓出眼眶! “上面写了什么”孙承宗、洪承畴和其他的陕甘将领无比好奇的凑上去一看,却见三张纸条上分别写了一句话,第一句是‘二月三十夜’,第二句是‘城中乱贼内讧’,第三句是‘乘势攻城,勿误’!合在一起则是——二月三十夜,城中乱贼内讧,乘势攻城,勿误! “张部堂,十天前你就已经料到这点了?”吴自勉终于不可思议的惊叫起来。 “还算准了乱贼会内讧?时间也料准了?”杜文焕失魂落魄的惨叫。 “部堂,你是神仙下凡?”贺虎臣满脸崇拜的追问。 “老朽服了。”孙承宗仿佛老了十岁。 “我也……服了。”洪承畴终于低下高傲的头,心服口服。而其他的陕甘将领再看向张大少爷,眼中也再没有了怀疑、不满和不屑,除了崇拜、尊敬和惊讶之外,也就只剩下不可思议了。 “好好打,夺回了西安,我给你们请功。”张大少爷微笑说道:“还有,城里的乱贼李自成和张献忠都已经悄悄向我投降了,他们如果有命活着出城,可以接受他们的归降,带他们来见我。”说罢,张大少爷回马就走。 “张部堂,西安城上还在交战,你去那里?”孙承宗回过神来惊叫问道。张大少爷头也不回的答道:“回去睡觉,西安是在阁老你手里丢了的,当然要由你亲自拿回来,对朝廷和皇上才有一个交代,本官就不分你和将士们的功劳了。” “张部堂……。”孙承宗老眼中泪花闪烁,又叫道:“都楞着干什么?恭送张部堂回营!” “恭送部堂回营!”陕甘众将一起立正,向着张大少爷的背影郑重抱拳行礼。 第二百九十六章 狗少也收义子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狗少也收义子了 张大少爷从到陕西上任以来,难得美美睡上一觉,待到睡觉睡到自然醒时,时间已经是三月初一的接近午时,再倾耳细听,南面西安城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已经微弱了许多,很明显,西安城攻防战已经到了尾声,明军获胜的大势已定——否则的话,张大少爷早就被叫醒了。再打着呵欠叫来张石头一问,果不其然,陕甘明军已经在孙承宗和洪承畴的指挥下基本夺回了西安城,城中的乱贼队伍也已经弃城逃往凤翔府方向,现在陕甘军队兵分两路,孙承宗率领步兵入城肃清残敌,洪承畴率领骑兵追杀乱贼败兵,南面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就是孙承宗在与来不及逃出西安城的乱贼军队交战的声音。 “李自成和张献忠呢?死了没有?”张大少爷继续打着呵欠问道。张石头有些为难的答道:“如果少爷你希望他们死了的话,那就只能让你遗憾了——他们都还厚颜无耻的活着,而且还带着他们的军队撤出了西安城,向孙阁老的军队投降,孙阁老按你的吩咐,也接受了他们的投降,现在他们正在城外集结待命,等候少爷你的发落。还有,咱们家那个叛徒左良玉虽然在战场上中了一箭两刀,但也活蹦乱跳的没有瞪腿,因为他是第一个登上的西安城墙,估计孙阁老还要为他向朝廷请功。” “操!老天爷真不长眼!”张大少爷骂了一句,又一拍脑袋,懊恼道:“坏了,事前只顾着离间乱贼,没想到这两个小子这么命大也这么听话,给他们直接许诺了总兵的职位,虽然只是地方的杂牌总兵,但也是武职的官职到顶了,现在不遵守承诺,遵守了这个承诺,一下子给他们封这么高,以后就少了一个驾驭他们的重要手段!事前没考虑仔细,没考虑仔细啊。” “怕什么?少爷你是答应给他们当一个总兵——但没说让他们当正总兵还是副总兵,给他们封一个副总兵不就行了?”和少爷一样都是一丘之貉的张石头一边服侍张大少爷洗刷,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先把他们哄住,让他们去和剩下的乱贼火并,要是打完了乱贼他们还没挂,再把弄到辽东去打建奴,废物利用。” “说得容易,你当他们都和宋江一样傻?《水浒传》的故事也有两百多年了,还有谁不知道宋江的下场?”张大少爷一边用青盐漱着口,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没办法了,还好地方总兵没规定一定要二品武官担任,先给他们两个武职四品吧。你再对咱们的将领交代一下,让他们多和这两个家伙联系感情,多对他们吹吹辽东和福建沿海的富庶,另外多吹吹当上省级总兵的好处和威风,让他们有一个盼头。”张石头答应,张大少爷又不望叮嘱道:“还有,去和陕甘监军唐川唐公公打个招呼,请他准备好两个可靠的小太监,有机会就安插进这两个家伙的军队里当监军。”张石头再次答应,用心记住。 洗漱完毕,又换上正二品的朱红官服,张大少爷这才领着一干心腹和亲兵赶往阵地察看情况。到得西安北门外的孙承宗旗阵所在,城墙里的战斗也已经基本结束,孙承宗也已经在率领陕甘众将转移旗阵,准备到北门城楼上近距离指挥战斗,见张大少爷到来,孙承宗赶紧领着所有将领过来行礼,一起单膝跪下,抱拳恭敬说道:“下官(末将)见过张部堂。”张大少爷笑笑,翻身下马亲自搀起孙承宗,埋怨道:“阁老,晚辈已经说过了,你是晚辈的长辈,见到晚辈就不用行礼了,你怎么还要这样折杀晚辈?” “张部堂,朝廷礼法不可轻废。”孙承宗满面羞赦的答道。张大少爷大笑,说道:“朝廷礼法是在朝廷上用的,在朝廷外面,你还是晚辈的长辈,就用不着这么客气了。”孙承宗无奈,只得老实应了,又由张大少爷亲自搀扶着坐到帅位左首,张大少爷又招呼众将起身,这才坐上了当中的位置——当然了,这次基本上再没有一个陕甘将领悄悄嘀咕不满了。 “阁老,现在城里情况如何了?昨天晚上的大战,敌我双方的伤亡如何?”张大少爷问道。而孙承宗也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回答,只能如实说道:“城里顽抗的残敌,基本上都已经肃清了,只剩下极少数贼兵在民家房舍中东躲西藏,将士们也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他们。至于敌我双方的损失,因为闯贼高迎祥部和乱贼罗汝才部拼死抵抗,我军伤亡还是很大的,牺牲了一千六百多名将士,歼灭贼兵超过七千,俘虏贼兵家眷妇孺大约两万。另外除了事前已经向部堂你暗中投降的张献忠与李自成两路贼军外,还有三个小贼头也带着军队向我军投降,如何发落,还请部堂示下。” “派个人,去把他们叫来这里,本官亲自处置他们。”张大少爷颁布命令。孙承宗答应,派人去领几个归降贼头后,又向张大少爷叹道:“虽说这一战我们顺利夺回了西安城,可西安城基本上也算毁了,城里的官民百姓房舍大半被毁,粮食也被劫掠一空,还有普通百姓更是凄惨,壮丁大部分被乱贼强行裹挟入伙,老弱妇孺被乱贼无辜屠杀过半,被乱贼**乳糟蹋致死的良家妇女数不胜数,听被救出的百姓说,乱贼破城还个晚上,城里街道血水能淹没脚背,就找不到一口没有民女自杀的水井……。”说到这里,孙承宗已经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为自己负气贸然出击带来的严重后果懊悔不已。 张大少爷没有出言安慰孙承宗,而是心情沉重的将目光转向南面的西安城池,城池上空,大火带来的浓烟已经几乎将天空完全遮盖,获得解救的百姓痛哭声不绝于耳,城墙下方百姓军民尸积如山,墙面上到处都是或粗或细的血流痕迹,还有城楼上悬挂的密密麻麻的百姓人头,无不在恕说这座千年古城遭受的涂炭与灾难。看到这里,张大少爷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这才低声说道:“阁老,懊悔无用,还是想想怎么补偿百姓们吧。晚辈从福王那里化缘来的五万石军粮,除去路途民夫损耗和这些天来的开支,还剩三万多石,拿五千石出来分给百姓,帮助他们度过春荒。还有,严格约束军纪,我们的军队严禁烧杀抢掠,**民女,不能再往百姓的伤口上撒盐了。” “是,老夫这交代下去。”孙承宗抹着眼泪答应。张大少爷又吩咐道:“还有,马上去令洪承畴,让他紧追乱贼败兵尽量扩大战果,后勤我让河南军队给他保证,一直给我追到凤翔府去,顺势驻扎进凤翔府城,以免让乱贼又侵占了凤翔城。另外再给平凉府和巩昌府守军送去急令,让他们收到命令之后,立即严格实行坚壁清野,收野谷守坚城,乱贼若窜入他们的州府,只许守城,不许出战,务必要让乱贼无粮可就,无城可栖!” “好的,老夫这就下令。”孙承宗答应,叫来幕僚鹿善继速拟公文,又问道:“部堂,那石柱秦总兵镇守的汉中府呢?要不要给他们去这样一道坚壁清野的公文?” “不用。”张大少爷摇头,又沉声说道:“把汉中留给乱贼,只要乱贼敢进汉中,我就让他们有进无出!”孙承宗心中一凛,这才明白张大少爷是故意露出汉中破绽,等着乱贼队伍去钻。 这时候,李自成、张献忠和另外三个小贼头已经领着一大帮贼将来到了旗阵,在明军士兵的监督引领下来到张大少爷面前,众贼头贼将一起跪下,磕头说道:“草民等,叩见五省总督张大人。”看到这些多年的老对手,陕甘明军诸将个个面有怒色,张大少爷则哈哈大笑,起身走到李自成和张献忠面前,亲自搀起二将,大笑说道:“张将军,李将军,辛苦了,昨天晚上多亏了你们的帮忙,我们大明军队才能这么顺利的拿下西安城啊!” “草民等身负滔天大罪,罪该万死,如今开城纳降,只为赎罪恶之万一,请大人接受。”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是公门出身,又一起磕头谢罪。张大少爷则大笑着又去搀他们,微笑说道:“二位将军,不必跪了,你们迷途知返,悬崖勒马,已是十分难得,况且当年你们是因为一桩冤假错案才走上歧途,本官又怎么忍心你们?你们放心好了,本官昨夜已经写好了为你们向朝廷求赦的奏章,用六百里加急快马送往了京城,相信皇上圣明烛照,九千岁宽厚仁慈,一定会赦免你们的所有罪行的。” “多谢张大人。”张献忠和李自成一起抱拳答应,又期盼的看着张大少爷。张大少爷会意,提高声音说道:“张献忠,李自成,跪接军令!从即日起,本官命张献忠署理西安总兵,李自成署理延安总兵,官居四品正职,各赏纹银千两,所辖人马,不裁撤,不调离,皆有升赏任用,仍归你二人统属,协助本官剿灭陕甘乱贼!为你们请求朝廷正式册封的奏章,本官也已经快马送到了京城,官印绶剑,待朝廷诏书到时立即颁发!” “谢……谢张大人。”心里正七上八下担心张大少爷不守信用的张献忠和李自成大喜过望,赶紧领着部下贼将磕头谢恩。那边孙承宗和陕甘诸将则个个大吃一惊,说什么也没想到张大少爷这么豪气,给李自成和张献忠一出手就是两个正四品的地方总兵,对他们的部下也是不整编不裁撤,摆出用者不疑的架势。惊讶之下,孙承宗忍不住小声说道:“张部堂,是不是封得太高了?这倒不是说李张二位将军不适合担任此职,但总兵可是武职的最高职位了,以后李张二位将军还怎么升?” 孙承宗此言一出,揣揣不安心情刚刚平息一点的张献忠和李自成难免又是心里一沉,不曾想张大少爷拍拍张献忠和李自成的肩膀,笑道:“阁老,张献忠和李自成二位将军勇谋兼备,人才难得,本官让他们担任总兵,就是想让他们在战场上毫无掣肘的大展拳脚,为国建功,为民除害!至于他们的以后的官职——孙阁老,你可敢和下官打一个赌,将来张献忠和李自成二位将军的威名,一定会在我们在场的诸位将军之上?而且将来这二位将军,至少将是一省总兵的拜帅之才!” “真的还是假的?”孙承宗将信将疑,心说你小鬼头就算想安抚降将之心,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那边张献忠和李自成则感动万分,又跪下磕头说道:“张大人如此信任末将,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决不辜负大人的恩情!”“张大人,就冲你这一句话,以后张献忠就跟定你了,上刀山下火海你一句话,张献忠如果皱一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二位将军言重了,言重了,不用跪了,都不用跪了。”张大少爷大笑着搀起张献忠和李自成,又叫张石头拿来早已备好的总兵盔甲,亲手一一交给李自成和张献忠,二将大喜接过,当场披挂在身——还别说,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天生打仗的材料,穿上盔甲立即威风了许多,搏得了无数或真或假的喝彩声。紧接着,张李二将又退到原处,留下空间让张大少爷封赏其他三个率领本部投降的小贼头,也就在这时候,贼将中一个半大孩子忽然过来,迫不及待的拉着张献忠的手笑着问道:“干爹,你真的当将军了?” “当然了,张大人已经封干爹我当正四品的将军了!”张献忠非常得意的答道。那半大贼将又好奇问道:“干爹,那你这个正四品的将军和县太爷比起来,那一个官大?” “当然是你干爹官大。”张大少爷笑着随口说道:“你干爹是正四品,县太爷才七品,知府老爷也才五品,你干爹比县太爷和知府老爷官都大!” “真的,那张大人,那我替你干爹谢谢你了。”那半大贼将大喜过望,赶紧到张大少爷面前跪下磕头。张大少爷大笑摆手,示意他起身,张献忠则冲那半大贼将吩咐道:“定国,快过来,张大人还给你的周叔父他们封官。” “好。”那半大贼将答应,正要起身,不料张大少爷身体一震,忽然一把拉住那半大贼将,激动问道:“小伙子,你叫定国?姓什么?今年多大了?” “张大人,我叫李定国,今年十二岁。”那半大贼将老实答道。张大少爷有些傻眼,打量着眼前已经有自己胸膛高、这个怎么看怎么象十四五岁的小鬼头,惊讶问道:“十二岁?你今年真的十二岁?虚岁还是实岁?” “大人,末将这个干儿子虚岁十二,实岁才十岁。”张献忠替干儿子答道。这么一来,就连孙承宗都有些惊叹了,“十岁?十岁就这么高壮了?此子骨骼如此精奇,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好小子,我喜欢!”张大少爷也不脸红,一拍手掌叫声好,厚颜无耻的向张献忠说道:“张将军,你这个干儿子,我很喜欢,怎么样,能否割爱?本官想把他要过来,收做义子!” “大人你想收末将的干儿子做义子?不是开玩笑吧?”张献忠惊喜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张大少爷拉上这层关系,以后就绝不用为自己的小命担心了。张大少爷大笑答道:“那是当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象比你还大两岁,抢你的干儿子,张将军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不在意,当然不在意。”张献忠大喜,忙向李定国喝道:“定国,你天大福气到了,还不快给你义父磕头?”李定国有些迟疑,张大少爷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定国,你不用担心,在我的家乡那边有一个习俗,孩子可以认几个义父,所以你认了我这个义父之后,照样可以叫张将军干爹。” “那好,孩儿给义父磕头了!”李定国大喜,赶紧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给张大少爷恭敬磕了三个头,正式认下了张大少爷这个干爹。旁边的人则心思各异,投降的贼头那边是松了口气,对张大少爷收义子抚降心的做法很是共鸣;孙承宗和陕甘将领这边虽然也明白张大少爷是在安抚人心的心思,但是对张大少爷乱收干儿子的军阀作风,却又很不以为然,惟有张大少爷心中暗乐——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不乐那才叫怪了。 好人做到底,大喜之下,张大少爷亲自解下腰上佩剑,抽出剑锋,剑光青凛若霜雪,然后连剑带鞘一起递给李定国,微笑说道:“好孩子,起来吧!这把青霜剑是唐朝名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原本为大内珍藏的无上瑰宝,价值万金,后来你干爷爷当朝九千岁赐给了义父我,今天义父我代你干爷爷做主,转送给你当见面礼了!” “青霜剑?”孙承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叫道:“莫非就是《腾王阁序》中记载的紫电青霜?拿这样的无价之宝当做收下义子的见面礼,部堂你出手可真是大方得没边了!”本想去接宝剑的李定国一听,也吓得赶紧收手,磕头说道:“义父,这么贵重的东西,孩儿实在不敢要。”那边张献忠和李自成目瞪口呆之余,也是暗暗后悔——早知道张大少爷这么大方,自己们应该认张大少爷当干爹的。 “好孩子,拿着!”张大少爷无比大方的往李定国手里一塞,微笑说道:“有道是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拿上这把剑,义父还等着你长大成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华英雄!”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临时起意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临时起意 虽然早就在金銮殿上说出大话,那怕西安城已经落到了乱贼手里,自己也要把西安城夺回来,然后把五省总督衙门设在这座剿贼最前线的府城里(陕西巡抚衙门已在天启早年搬迁至汉中府),可是西安城真正从乱贼手里光复之后,张大少爷却又说什么不肯立即进西安城了。因为根据各种汇报显示,现在的西安城里已经是一片的人间地狱,惨不忍睹,比之当年建奴伪都盛京有过之而无不及——张大少爷虽然很乐意再在赫图阿拉亲手搞上一次这样的景象,顺便刨了爱新觉罗家族的祖坟把坟墓里的头颅骨拿出来当夜壶,可是在汉人的地方上出现这样的场景,张大少爷却是说什么都不忍心去看上一眼的。 还好,小人得志的张大少爷好歹是朝廷册封的五省总督,在陕甘地面上还有孙承宗和洪承畴两个苦力可以差遣,一声命令下去,基本已经被驯服的孙承宗乖乖领着陕甘军队进城,一边打扫战场一边重建家园。同时大力安抚百姓,为了不让军队再往饱受荼毒的西安百姓伤口撒盐,张大少爷再三强调了明军军纪,并放出狠话,违反滥杀无辜、**民女和抢掠民财三大纪律者,无论级别高低一律斩首,决不宽恕!另外为了将命令执行到位,张大少爷还把直属屠奴军临时编为宪兵队,进驻西安城中监督军队,结果在接连砍了五、六个**民女和抢掠民财的倒霉蛋士卒后,军纪颇被言官御史诟病的陕甘军队风气多少有了一些好转,西安城内的局势也开始逐步的稳定下来。 三月初九,追杀乱贼的洪承畴首先送来战报,在一路剿杀了大量乱贼士兵后,洪承畴的军队顺利入驻了凤翔府城,乱贼残部则不出所料的在宝鸡一带停留了下来,目前动向不明,既有可能南下汉中,也有可能西进巩昌或者北上平凉。也就在同一天,奉调入陕参战的满桂铁骑八千余人和从屠奴军四队中抽调的八千余人也抵达了西安城外与张大少爷会师,紧巴巴打了好几个月仗的张大少爷手里兵力也终于充足起来。大喜之下,张大少爷当即在渭水大营中摆下酒宴,亲自为老部下们接风洗尘,孙承宗与陕甘众将作陪,还有刚刚归降明军不久的张献忠和李自成也被叫来,参加这个迎接宴会。 主客见面,少不得互相介绍一下身份和互相客套一下,虽说先前为了驱逐乱贼的问题,宣大军队和陕甘军队没少勾心斗角和互下绊脚,但始终没有撕破脸皮,再加上现在大家都是张大少爷的直系下属,所以宴席上的气氛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就连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降将都在张大少爷的暗中叮嘱下受到了宣大将领的友好问候,虽不敢说立即融入明军之中,但至少也没有什么格格不入的感觉。而酒过三巡之后,话题也很自然的转向眼下的剿贼军情,张大少爷也终于抛出了酝酿已久的剿贼计划。 “在本官看来,要彻底平息贼乱,首先要根除贼变根源。”张大少爷一边喝着酒,一边自吹自擂的说道:“而陕西贼变的根源,已经由饥民暴乱求生,演变成了部分刁民为了个人私利而刻意对抗朝廷,说轻了是啸聚山林,劫掳郡邑,说重了就是造反谋逆,谋朝篡位!大家可以回忆一下,最初的王嘉胤和吴延贵两个贼头谋反,确实是因为灾年无粮,朝廷也无力赈济,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反,打出来的旗号也不过是劫富济贫,没有统一的行动纲领,也没有政治野心,基本上是打到那里算那里,根本不知道自己们究竟应该干什么——说句良心话,那一年如果朝廷的财政不是那么紧张,能够象今年这样拨出两百多万两银子的军费,那么从南方产粮区不惜血本的买来粮食赈济难民,贼乱早就平息下去了,根本不可能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贼变变质有两个重大转折,第一个转折是高迎祥。”见众将听得入神,张大少爷也越吹越是起劲,“各位可以再回忆一下,各路贼头起事之后,是谁第一个称王?又是谁第一个设立将领级别?又是谁第一个对军队实施编制?答案都是一个——高迎祥!所以早在宣大之时,本官就曾对宣大的文武官员说过,各路乱贼之中,最可怕的是高迎祥,最有可能闹出大乱子的,也是高迎祥!事实证明,这个高迎祥也闹出了比王嘉胤和吴延贵两个大贼头更大的乱子,不仅收编了大量吴延贵败亡后的残部,还把资格更老的贼王自用也收入囊中,还有这西安城,也是被高迎祥攻占!由此可见,不怕流贼会武术,就怕流贼懂文化,这句话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而高迎祥,就是陕西第一个懂文化的贼头!” “大人所言极是。”李自成附和道:“末将当年误入歧途加入高迎祥军时,高迎祥的实力在各路乱贼中只能算中等偏下,但他却第一个厚颜无耻的自称闯王,又宣称要推翻朝廷,改朝换代,确定了贼军纲领,也蛊惑了无数乱贼加入他的队伍。这些东西,象王嘉胤、吴延贵和王自用这些老贼头,都连想都没有想过。所以对于朝廷来说,象高迎祥这样的乱贼,是非要除去不可。” 其实凭良心而言,李自成是最应该没有资格指责高迎祥这点的人——因为在历史上他比高迎祥干得更恶劣!可是眼下他还没有干出这样的事,所以大家也就没有资格指责他去百步笑五十步了。张大少爷也是只看了一眼李自成,点点头表示嘉奖,便又接着说道:“至于贼变变质的第二个重大转折,就是大汉奸范文程加入了乱贼罗汝才的队伍!罗汝才这个贼头虽然太多的领袖气质,可他在乱贼之中,绝对算得上足智多谋的宰相人物,尤其擅长团结各路贼头,协调各路乱贼的矛盾,天启七年张献忠你被官军包围在白洛城,就是他鼓动各路乱贼出兵援救于你,天启八年各路乱贼被孙阁老和洪抚台赶到府谷一带,王嘉胤和吴延贵不敢收留会师,又是他出面说服王嘉胤接纳这些败兵,在府谷举行了第一次乱贼大会,推举王嘉胤为陕王,号令各路乱贼统一作战!还有西安这次,又是罗汝才说服高迎祥接纳潼关败兵入城,险些又把高迎祥推到各路乱贼之首的位置上。” “鉴于这种情况,所以本官认为,象罗汝才这样的乱贼,在战场上绝对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让他在乱贼之中出谋划策,协调军队,让他把散沙一般的乱贼军队捏成一团。”张大少爷继续吹嘘道:“后来大汉奸范文程得到罗汝才重用后,罗汝才就更是如虎添翼了,不仅说服了众多贼头接受建奴册封,而且还确立了与建奴配合作战的战略纲领,妄图与辽东乱贼、漠北鞑靼遥相呼应,让大明朝廷首尾难顾,三线作战,他们好乘机行事!所以对我们大明军队来说,要剿乱贼,首先就必须得把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个大贼头剿灭!同样的道理,大明军队即便要抚乱贼,也必须除掉这两个有明确行动纲领又有政治野心的乱贼头目,否则的话,即便安抚下来,太平局面也必然不会长久!” 等张大少爷好不容易结束长篇大论时,在场的明军文武官员大都已经听得呆了,很是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没办法,即便象孙承宗这样饱读圣贤之书的人,也从没学过什么造反的学问,所以让张大少爷很是大大卖弄了一把。暗暗钦佩之余,孙承宗忙又问道:“张部堂,这么说来,你认为我们现在的第一个目标,是应该先剿灭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个乱贼了?” “不错。”张大少爷点头说道:“虽然陕甘境内的乱贼多如牛毛,多得连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路,但这些乱贼之中,绝大部分都是鼠目寸光的宵小之辈,真正具有长远目光能够对朝廷形成威胁的其实只有高迎祥和罗汝才两路,顶天再加上王自用——这个家伙和高迎祥鬼混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已经学到了不少造反的手段。所以对我们来说,只要首先剿灭了高迎祥、罗汝才和王自用这三路乱贼,剩下的乱贼也就好办得多了,不管是剿是抚,都好对付得多。” “张兄弟,既然你认为应该先干掉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路乱贼,那就下令吧。”满桂抢着说道:“末将听说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路乱贼现在就在宝鸡一带,末将的骑兵最多只要三天时间,就能西安杀到宝鸡,让末将去替你解决这两个乱贼吧。” “部堂大人,末将也愿意率领陕甘主力去剿灭这两个乱贼。”陕西总兵官吴自勉也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自告奋勇的请战。还有贺虎臣和其他的陕甘将领也个个跃跃欲试,争着抢着想要担任先锋,去宝鸡痛打落水狗,至于屠奴军的吴六奇、吴三桂和赵率伦三将,干脆直接叫唤开了,“大人,让我们屠奴军去吧,不用友军协助,保证给你把这两个乱贼的狗头拿来!”张大少爷则笑而不答,眼角瞟向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二将会意,忙一起站起来,拱手说道:“张大人,蒙你赦免我等罪行,我等也愿担任先锋,去替朝廷剿灭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个乱贼,将功赎罪。” 出乎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意料,张大少爷竟然没有抓住这个借贼剿贼的大好机会,同意他们的请战,而是摆了摆手,微笑说道:“各位将军,你们都请坐,都请坐,还是本官常说那句话,打仗需要勇敢,但也不能全凭勇敢,走一步看三步才是为帅之道。高迎祥、罗汝才和王自用几个贼头虽然连遭重创,实力大减,但他们的兵力还是十分之雄厚,再加上他们擅长流窜,所以我们不能直接猛打猛冲,必须要详细谋划,制订好万无一失的剿贼计划,然后再动手不迟。” “张部堂,那你打算如何布置剿贼方略呢?”孙承宗迫不及待的问道。张大少爷也不隐晦,直接说道:“阁老,晚辈决定分三步走,第一步是围绕宝鸡构建一个半圆形包围圈——现在洪抚台入驻了凤翔府城,已经堵住了乱贼北上平凉的道路,东面是我军主力所在,半圆包围圈已经堵住了两边,所以晚辈打算让机动力最强的满桂将军率领本部骑兵绕道陇州,进巩昌府驻扎天水,配合巩昌府守军堵住乱贼的西进道路。” “如果是满桂将军的骑兵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孙承宗捻须沉吟道:“可问题是,巩昌府那边缺粮,满桂将军的骑兵要想保持行军速度,随身携带的粮草必然不能多,这要是军粮一旦供给不力,麻烦可就大了。” “不错,满桂将军的粮草是个大问题,所以晚辈才和阁老商量。”张大少爷点头说道:“满桂将军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马,随军能够携带十天左右的粮草,十天之后,满桂将军的粮草供给就要拜托孙阁老了,给天水运粮送粮有两条路,一是西安经陇州给天水供粮,二是由平凉府直接给天水供粮,怎么样?阁老,你坐镇西安,没问题吧?” “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孙承宗飞快答道:“平凉府还有一点粮食,大概够满桂将军的骑兵人吃马嚼半月之用,老夫可以让平凉府立即开始往天水送粮,应该能赶得上给满桂将军供粮,平凉军队那边,可以由西安运送补给。至于陇州这条路,因为乱贼太过靠近,所以太危险,老夫真没把握能够保证满桂将军的军粮无虞。”说到这,孙承宗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道:“张部堂,你让老夫给满桂将军保证粮草供给,那你呢?” “晚辈当然要到最前线去亲自指挥战斗。”张大少爷恭敬回答,又说道:“那好吧,满桂将军这边就这么定了,现在说第二步,等满桂将军的军队抵达预定战场之后,凤翔府守军立即得给我放弃大散关与和尚原两处战略要地,退守凤县,给乱贼窜入汉中提供道路,诱使乱贼南下。——本官这么布置,乱贼中肯定有人能看出汉中是个陷阱,但没关系,只要合围之势一成,我军立即可以东西北三面包夹,缩小包围圈,逼也要把乱贼逼入汉中。” “话虽不错,但放弃大散关与和尚原两处战略要地,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孙承宗担心的问道:“如果乱贼占据这两处易守难攻的天险,死守不出,那我们岂不是要花费巨大代价才能剿灭乱贼?” “没关系,和尚原与大散关是天险不假。”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但这两处天险都没有粮草供给,乱贼手里也没有足够的粮草长期坚守,我们就算饿,也要把乱贼全部饿死在这两处天险中!” “把乱贼全部饿死?!”孙承宗打了个寒战,总算明白张大少爷的心肠究竟有多狠了。稍微盘算后,孙承宗又问道:“张部堂,那你的第三步怎么走呢?” “第三步当然是收网了。”张大少爷平静的说道:“合围之势一成,本官立即率领屠奴军从子午谷南下汉中,与驻守汉中的石柱总兵秦良玉将军会师,联手迎战窜入汉中的乱贼军队。同时满桂将军你从西向东挤压,陕甘主力从东向西挤压,洪抚台的军队从北向南,三面一起收网合围,把乱贼逼入秦岭山脉之中,也把秦岭山脉变成埋葬乱贼主力的坟地。” “好大的包围圈!”孙承宗倒吸了一口凉气,张大少爷一笑,心说少见多怪,这包围圈算什么,当年我和干爹魏公公设计的陕甘包围圈,那才叫大呢。这时,满桂站起来说道:“张兄弟,我有一个问题。”张大少爷笑着问道:“怎么?满大哥没信心从西面堵住乱贼?” “这倒不是,一些小蟊贼,我还没放在眼里。”满桂摇头,又说道:“我担心的是张兄弟你,张兄弟你亲自率领屠奴军从子午谷进汉中迎乱贼——乱贼怕你怕成这样,听说你在汉中,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进汉中吧?” “呵呵,满大哥真是太小看小弟了,小弟能够有今天,还不是靠着你们帮忙奋勇杀敌?”张大少爷谦虚一句,又笑道:“不过这也确实是一个问题,至少范文程那个狗汉奸听说我在汉中,就是肯定不敢进汉中的。所以我已经计划好了,陕西主力这边,由吴自勉吴将军和贺虎臣你们二位将军率领全军,李自成和张献忠二位将军担任先锋,中军虚打我的旗号,造成我在陕西主力军中的假象。至于汉中这边,为了保密起见,我会用书面命令让秦良玉将军独力抗击乱贼,暗中亲自率军进汉中助战。” “张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好几个陕甘将领都傻眼惊叫起来,“你南下汉中亲自指挥战斗,对秦良玉将军保密就算了?还……还让……。” “还让李自成和张献忠二位将军担任前锋?是不是?”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几员将领不敢说话,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脸色则异常尴尬,张大少爷又笑道:“你们这么想也是对的,但没关系,本官信得过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位将军——本官如果不相信他们,也不会把本官暗中率军进驻汉中的决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转向张献忠和李自成笑道:“张将军,李将军,你们说对不对?” “大人。”李自成和张献忠一起热血沸腾,双双离席跪倒,抱拳异口同声说道:“大人如此信任末将,末将等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请大人放心,今日席中之言,末将等若是泄露一字半句,愿遭五雷击顶而死,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泄露秘密又有屁用?秦岭山脉的特点是多小路多甬道,高迎祥和罗汝才只要被逼急了,也只有冒险进汉中赌一把我的军队守不住这么多小路的选择——让你们知道这个计划,除了给你们面子以外,还有就是考验你们究竟值不值得大用。”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嘴上却亲热的说道:“二位将军快快请起,也用不着发这么毒的誓,还是那句话,本官如果不相信你们,也不会让你们知道我的全盘计划了。” 亲自搀起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超级贼头,张大少爷又转向众将说道:“各位将军,刚才本官没把话说完,本官要对秦良玉将军保密,这倒不是本官信不过这位大明仅有的两位女将军之一,而是本官要让汉中军队把这件事泄露给乱贼主力,让乱贼主力认为汉中空虚……。” “少爷,出事了!”张大少爷正说得口沫横飞的时候,亲兵副队长小铺子忽然从外面进来,远远就叫道:“少爷,大事不好,西安城里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张大少爷脸上变色问道。小铺子答道:“左良玉将军的亲兵抓了几个民女,拖到路边的房间里糟蹋,被巡街的屠奴军发现,进去抓了那几个亲兵要押来交给你杀头,左良玉将军听到消息,就带了好几百个士兵去抢人,现在正在和屠奴军的巡逻队对峙!” “混帐东西!”张大少爷勃然大怒,一指吴六奇和吴三桂,喝道:“六奇,三桂,给我带两千屠奴军进去,把左良玉和那几个**民女的畜生都给我抓来!凡有反抗者,无论级别高低,当场格杀勿论!” “得令!”和左良玉早就不对付的吴六奇、吴三桂二将欢天喜地答应。可就在这时候,孙承宗慌忙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张部堂,左良玉是老朽的直系下属,他闯出的祸,请交给老朽去处理,自己人千万不要动刀动枪。” “孙阁老,不是晚辈不给你面子,是左良玉实在太过份了。”张大少爷铁青着脸说道:“陕甘各路兵马之中,就数他的军队军纪最差,前几天**民女和抢掠民财的违法士兵,有一半都是他的兵!晚辈看在你的面子,已经没有追究他的治军不力之罪了,他现在竟然还敢亲自率领军队和军法队对抗,晚辈要是还不治他,今后拿什么明军法镇乱兵?” “张部堂,千错万错都是老朽的错,老朽治军不严,甘愿领罪。”孙承宗又犯起了喜欢护短的老毛病,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说道:“但是西安刚刚光复,不宜再起事端,请让老朽亲自去把左良玉和那几个违法的士卒带来,交给你处置。” 不管怎么说,张大少爷始终还是不敢不给孙承宗面子,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收回屠奴军出动的命令,让孙承宗亲自去平息这场争端。但孙承宗匆匆出帐之后,酒席场上的气氛却难以避免的沉闷下来,陕甘将领个个都感觉脸上无光——张大少爷亲自统属的屠奴军和河南军队,这些可是一点扰民的事都没干的,被杀头的,也全是陕甘军队的士兵,陕甘将领要是再不脸红就真叫没有廉耻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二将却是心里发虚,他们前些天在西安城里可没少祸害百姓。那边宋献策则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东家,是不是让李自成和张献忠回避一下?否则的话,一会左良玉肯定有话说了。” “他们回避了,左良玉还不是有话说?”张大少爷脸色阴沉,心知一会左良玉被绑来之后,肯定要说什么凭什么只准乱贼士兵糟蹋民女,凭什么不处置在西安城里为害更大的张献忠和李自成?甚至说什么自己的人玩玩李自成和张献忠玩剩下的女人都有可能!而且自己就算想借着这个机会宰了左良玉这个临清张家佃户中的大叛徒,孙承宗和陕甘将领也肯定会全部出面求情,到时候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肯定得陷入两难。 “张兄弟,一会一定得砍掉左良玉那个家伙!”吴六奇可不象张大少爷考虑得那么长远,迫不及待的凑到张大少爷耳边低声说道:“张兄弟你也说过,左良玉那个家伙心胸狭窄,鼠肚鸡肠,留着只是一个大祸害,不如乘着这个机会一刀砍了他,一劳永逸。” “你的心胸,好象也不怎么宽广吧?”张大少爷心中苦笑,“再说了,真要能就这么砍了,倒也方便了。”嘀咕到这里,张大少爷忽然瞟到和吴六奇孟不离焦凑过来偷听谈话的吴三桂,心中猛的一动,暗骂道:“我可真是笨到家了,这么好的一个一箭双雕机会,我怎么会现在才想到?左良玉既然是被从宁远发配到陕西充军的,我怎么不会把他…………。” 第二百九十八章 苦肉计? 第二百九十八章 苦肉计? 孙承宗喜欢护短的坏毛病确实不是盖的,因为清楚张大少爷这次肯定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在喝止了左良玉率军与屠奴军军法队对峙后,孙承宗又命令左良玉**上身,身背荆条到渭水大营向张大少爷负荆请罪,另外那五个**民女的左良玉亲兵,孙承宗也是抱着能保全尽量保全的态度,先让陕甘军队的军法队重责了他们四十军棍,打得屁股血肉模糊,这才放到担架上一起抬到渭水大营给张大少爷处置——在孙承宗看来,既然自己已经重责了这些士兵,那么张大少爷再这么狠心,也不会对这些颇有战功的士兵痛下杀手了。 很可惜,孙承宗彻底忘记了一件事,自古儒将领兵,只要稍微有一点道行的,就不会赏罚不明,更不会对违反军法的士兵将领手下留情——否则在本身武力几乎等于零的情况下,还怎么带兵?怎么服众?又怎么能如臂使指的指挥全军? “这么说,你们对挟持**民女和持刀对抗军法队两项罪名供认不讳了?”升帐当众问明事情经过后,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向左良玉的五个亲兵问道。几个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左良玉亲兵见张大少爷脸上没有半点怒色,还道张大少爷已然消气,便纷纷磕头说道:“回大人,小的等认罪,请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是啊,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大人,小的们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认罪就好。”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又平静的说道:“不过你们也没有下次了,来人,给本官把这个五个**民女并武力抗法的士兵推出去,当众斩首,以正军法。” “得令!”张大少爷的亲兵队毫不意外的抱拳答应,上前就去提溜人。两旁的孙承宗和陕甘众将还有背负荆条跪在当中的左良玉却都已经惊得呆了,那五个倒霉蛋亲兵更是目瞪口呆,直到被张大少爷的亲兵两人一个架起,这才醒悟过来,挣扎着大叫道:“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大人,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这样了,你饶了我们吧!”“大人,大人,小的知错了,再也干了,求你饶命啊——!” “慢着!”孙承宗站了出来,先喝住军法队,又赶紧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张部堂,这些士兵违反了你的军令,确实该死,可他们知道错了,又都挨了四十军棍,请你就饶他们一命,让他们戴罪立功吧!”说着,孙承宗怕张大少爷不答应,又补充一句说道:“还有,二月三十那天晚上攻打西安城时,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批冲上城墙的大明士兵,请部堂大人看在他们的功劳份上,饶他们一命吧。” “是啊,大人,请你看在他们的功劳份上,饶他们一命吧。”陕甘众将纷纷求情。张大少爷不动声色,喝道:“满桂将军何在?” “末将在!”满桂出列抱拳答应。张大少爷问道:“天启六年本官北伐科尔沁草原凯旋归来之时,你军队中被本官正军法之人,都立下了什么功劳,因为什么被杀,请告诉孙阁老和各位将军。” “末将遵命。”满桂是直人,毫不忌讳的答道:“天启六年被大人所杀之士兵叫哈丹,是末将麾下骑兵火长,曾经跟随大人你奇袭建奴伪都盛京,在喜峰口大战中生擒喀喇沁草原台吉哈斯乌拉,后又在奎苏布拉克会战中身中三箭仍然死战不退,斩科尔沁千夫长一名,生擒敌百夫长一名,积功升至千户!后来我军凯旋返回古北口时,他因口角纷争杀害当地百姓一人,被大人你斩首示众!斩首之时,大人你命末将为他敬酒,又从自己俸禄中拿出纹银百两,抚恤他的家人!” “很好,但后面那句可以不用说的。”张大少爷点头,又喝道:“吴三桂何在?” “末将在!”吴三桂也出列抱拳,不消张大少爷命令便主动说道:“天启八年,张家口会战后,末将狼骑队士卒艾华因调戏民女,**未遂,被大人你斩首示众!此人曾经先后参加过喜峰口大战、打鸡会战、奎苏布拉克会战、格勒珠尔根城外围战、府谷大战、临县大战与张家口会战,作战勇敢,每战争先,杀敌以百计,还曾经在战场上生擒过蒙古大汗林丹妹夫兖楚克之子达达奇,功勋累累!但他违反军法,罪当处斩,狼骑队上下,包括末将在内,无一敢向大人求情,仅是每人捐出一钱银子抚恤他的家人!为此,末将也被大人重责军棍二十,末将治军无能,甘愿领罪!” “孙阁老,各位将军,你们还想为他们求情吗?”张大少爷平静的向孙承宗和陕甘众将问道。其实不用张大少爷开口询问,孙承宗和陕甘众将就已经全部怏了——没办法,张大少爷连这些功勋卓著的主力将士都舍得杀,就更别说这些只是颇有微功又严重违法的二流士卒了。无奈之下,孙承宗和陕甘众将只得讪讪退下,张大少爷则毫不犹疑的一挥手喝道:“推出去,斩!” “大人,大人!饶命!阁老,阁老,救救我们啊!左将军——!”惨叫声中,五个倒霉蛋被推出了辕门砍脑袋去了。背负荆条跪在正中的左良玉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有心想要开口求饶,却又拉不下这个面子,不求饶吧,又不知道张大少爷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会把自己怎样处置,胆战心惊之下,左良玉悄悄偷眼去看第二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孙承宗,恰好孙承宗也偷眼过来看他,目光相交,孙承宗向左良玉微微点了点头,又使了一个眼色,左良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硬着头皮向张大少爷磕头说道:“张部堂,末将治军无能,属下铸成如此大错,末将甘愿领罪,请部堂大人严惩。” “你治军不严,当然得接受处罚。”张大少爷冷冷的说道:“可本官也不想只捡芝麻,不拣西瓜——左良玉,本官问你,军法队抓捕你的违法亲兵之时,你可曾率领军队前去与军法队对峙?而且还放出狂言,如果军法不放了你的亲兵,你就要把军法队全部杀死?” “末将……末将一时冲动。”左良玉知道当时旁观的人太多,也不敢狡辩,只得又硬着头皮老实承认了罪行。张大少爷略一点头,又问道:“那你自己说,你这样的行为,该当何罪?” “斩……首。”左良玉胆战心惊的答道。张大少爷又一点头,平静说道:“好,来人,把左良玉也推出辕门,当众斩首,以正军法!” “什么?”左良玉急了,猛的跳起来吼道:“凭什么要杀我?先不说我没**民女,就算我奸了又怎么样?那几个女人,都是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些贼头玩剩下的烂货破鞋,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些贼头玩得,我们官军凭什么玩不得?” “昆山,你给老夫闭嘴!”正打算出来求情的孙承宗大急怒喝。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脸色则马上变得既是尴尬又是阴沉,而张大少爷对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现在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咆哮道:“大胆!死到临头,还敢出言狡辩?” “末将没狡辩,说的全是实话!”左良玉也是豁出去了,站直身体吼道:“你张大人可以到城里去打听打听,问问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个贼头、还有他们的贼兵,在西安城里玩了多少女人?杀了多少百姓?抢了多少金银珠宝?你不但不杀他们的头,还要杀我们这些给你出生入死的大明将士,是什么道理?” “左良玉,你给老夫闭嘴!闭嘴!”孙承宗急得差点想把左良玉掐死。李自成和张献忠则暴跳如雷,一起冲上来挥拳就打,那边陕甘将领当然不干了,也是涌上来保护左良玉,帐中一片大乱。还好,张大少爷身边有的是火枪队,早有准备的狙击手一起对天开枪,震慑动乱,枪声大作中,张大少爷咆哮道:“宣大、河南众将听令,上去给我拉开,再有随便动手者,立即拿下!”宣大与河南将领依令上前,立时就把被枪声震慑的陕甘众将和李自成等人分开。 “张部堂,这都是老朽治军不严,请部堂治罪。”满头大汗的孙承宗又是作揖又是鞠躬,恳求道:“只是左良玉作战勇敢,功勋卓著,为朝廷立有大功,请部堂大人宽恕他的罪过,老夫会让他给你磕头赔罪的。”说着,孙承宗又转向左良玉喝道:“孽障,还不快给张部堂磕头赔罪?” “要杀就杀,脑袋大了碗大一个疤!有什么了不起?!”左良玉红着眼睛吼道:“我只是想问你张好古一句,凭什么只杀我们,不杀李自成和张献忠?” “狗娘养的,老子砍了你!”被戳中心头伤疤的张献忠大怒,下意识的又去摸刀。还好,张大少爷及时喝道:“张献忠,你给本官退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吴六奇也上前拉住张献忠,连使眼色让他冷静。张大少爷又转向左良玉狞笑道:“很好,既然你不服气,那本官就回答你的问题,让你死一个明白!你问本官凭什么只杀你,不杀李自成和张献忠?那本官反问你一句,李自成和张献忠在西安城里祸害百姓的时候,是什么身份?后来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左良玉无言可对,张大少爷则又接着说道:“没办法回答了吧?没关系,本官替你回答——李自成和张献忠在城里祸害百姓的时候,身份还上乱民,不受军纪约束,后来他们又忠实执行了本官的命令,将功赎罪,所以本官上表朝廷,请求朝廷赦免了他们的罪行,也不再追究他们之前的过错!而他们投降并且被编为官军之后呢,又可曾想你这样,又是纵容士兵**掳掠又是率领军队与军法队对峙的?” “张部堂说得对,张献忠和李自成二位将军归降之后,确实严格约束了自己的士卒,再也没有做出祸害百姓的事。”孙承宗附和,又冲左良玉呵斥道:“昆山,你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自己带头违反军法不说,竟然还敢攀扯他人,咆哮帅帐,顶撞上司?跪下,给老夫向张部堂跪下!”说着,孙承宗向陕甘众将连使眼色,陕甘众将会意,赶紧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左良玉按了跪倒。 “李将军,张将军,你们也息怒吧。”张大少爷没再理会左良玉,转向张献忠和李自成说道:“今天的事,你们不要在意,本官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你们也必须记住,你们现在已经是大明官兵了,以后要是敢做出类似的事,本官也绝不会轻饶你们。”李自成和张献忠心中感激,抱拳答应后恨恨退下。张大少爷点点头,又转向左良玉喝问道:“左良玉,本官的话,你都听到没有?本官现在行军法杀你,你可服气?” 左良玉恨恨不语,孙承宗则满头大汗的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张部堂,既然你给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二位将军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那请你也给左将军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吧,老夫愿为左良玉将军做保,请部堂大人刀下留人。” “老孙啊,我总算明白袁崇焕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坐大了。”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又提高声音说道:“孙阁老,不是晚辈不给你面子,只是这左良玉多次纵容扰民在先,继而又率兵抗法,最后还咆哮帅帐,祸乱军心,晚辈如果不杀他,如何服众?”说罢,张大少爷又是一拍桌子,喝道:“来人,即刻将左良玉推出辕门,斩首示众!” “部堂,请法外开恩啊!”陕西总兵吴自勉出来双膝跪下,磕头求情。其他的陕甘将领也纷纷跪下,都道:“部堂,请法外开恩,容左将军戴罪立功!” “各位将军,抱歉,军法无情,那怕是我的亲兄弟犯下如此大罪,我也不能宽恕他。”张大少爷摇头,又喝道:“推出去,斩!” “张部堂——!”太过喜欢护短的孙承宗被逼无奈,只得也是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磕头说道:“请部堂看在老夫面子上,饶左良玉一命,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老夫,求你了——!” “阁老,你……。”皇帝的老师都跪了下来,张大少爷也只得站了起来,下坐去搀孙承宗,但孙承宗却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那边宣大众将和河南众将众怒难犯,除了少部分将领外,大部分人也纷纷跪下,向张大少爷抱拳恳求,“请部堂法外开恩,给左将军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那好吧,看在阁老和各位将军的面子上,就饶他一命。”早就料到有这种情况的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改口,又恶狠狠说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重责六十军棍!还有,本官治下,绝不容许这等作奸犯科的罪将存在,你左良玉是从宁远充军来的陕西,就给本官免去一切职务,贬为普通士卒,再充军回宁远去!” “张部堂……。”孙承宗还想恳求。张大少爷却一甩袖子说道:“阁老,你不必再说情了,没有杀他,晚辈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晚辈如果再饶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那些功勋过人却又死在晚辈执法刀下的大明将士?”孙承宗无奈,只得讪讪起身,其他的陕甘将领也大都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那边左良玉则昂着脑袋被军法队押出大帐,押到刑场接受军法处罚。 又过了片刻,被打得血肉模糊晕死多次的左良玉又被抬进大帐,接受张大少爷验刑,张大少爷仔细看了看左良玉的神色,发现他的双目之中果然是怒火熊熊,满怀恨意,仿佛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一般。张大少爷微微点头,又喝道:“抬下去,明天一早,立即派人押往宁远充军,一刻不得停留!”孙承宗厚着脸皮还想再次恳求时,张大少爷却已经拂袖而去,说什么都不肯再给他半点机会。 ………………、 被左良玉的事情一闹,给宣大将士接风洗尘的宴会自然而然的就是不欢而散的命运,但宴席散后,兴犹未尽的吴六奇、吴三桂、满桂和赵率伦等老战友又相约聚到吴六奇帐中,喝点小酒互叙别来之情,顺便再耍几个小钱调剂调剂情绪,一帐欢悦。闹腾到子时过后,众将刚要散去休息,张大少爷的亲兵却又过来传令,对吴六奇说道:“吴将军,部堂让你带上五十个好手,马上到他的寝帐去侯命。” “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们也去?”吴三桂和赵率伦等将都是一楞,生怕左良玉的事情陕甘众将不服,企图对张大少爷不利。吴六奇则打着呵欠说道:“部堂既然只叫我带五十个弟兄过去,证明肯定不会是什么大事,大家都放心回去睡觉吧,我带人去就行了。”宣大众将一想也是,嘱咐吴六奇如果有事就马上知会自己一句,便各自散去,吴六奇又叫住家门吴三桂,笑道:“三桂兄弟,你身手好,赔我走一趟如何?” “没问题。”吴三桂没做多想,立即答应,随着吴六奇带上五十人赶往张大少爷寝帐。而到得张大少爷寝帐后,张大少爷已在帐门口等候多时,见吴六奇等人过来,张大少爷低声吩咐一句别打火把,一挥手带头就走,吴六奇和吴三桂会意,忙熄灭火把的领着将士默不作声的跟上。可是让吴六奇和吴三桂大吃一惊的是,张大少爷领着他们在营地里左转右转,竟然转到了刚刚才被痛打一顿的左良玉寝帐门前! “石头,你带人跟我进去。”张大少爷低声吩咐,“六奇兄弟,你的人在外面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帐,也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处。”吴六奇等人心中一凛,赶紧压低声音答应,迅速包围了左良玉寝帐的前后左右,天色太黑,始终没有被张大少爷注意到的吴三桂领着十个好手守到了寝帐后门,严阵以待。而张大少爷带着亲兵进帐之后,帐中很快就响起了左良玉的咆哮声,“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你,还给你带金疮药来了。”张大少爷在帐中笑道。左良玉怒道:“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我已经不是你的兵了,你给我走!” “左将军,你不要生气嘛。”张大少爷在帐中笑道:“不管怎么说,你始终也是我家的佃户出身,我就算不是你的上司,也算你家的少爷,来看看也是理所应当。” “什么?左良玉是张大人家的佃户出身?”吴三桂大吃一惊,赶紧竖起耳朵细听,只听得左良玉在帐中咆哮,拒绝承认张大少爷这个自家的地主少爷,张大少爷则笑道:“左将军,我知道你恨我,也恨不得砍了我,可我也真是没有办法了——我如果不打你这一顿,又怎么可能顺理成章的把你安插回宁远?安插回袁崇焕身边去?你又怎么能帮助朝廷破获山宗大案?” “山宗?!”吴三桂大惊失色——吴三桂虽然不是山宗成员,但他的父亲和三个舅舅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山宗骨干,在宁远城里或多或少都一点耳闻。惊讶之下,吴三桂再倾耳细听时,张大少爷在帐中的声音却已经小了许多,吴三桂竖直了耳朵都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少许,“左将军,我实话告诉你……朝廷对此十分震怒,但宁远城几乎全部被山宗和祖氏家族控制,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东厂镇抚司虽然花费了许多力气,也只安插了少许的细作进去…………你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机会,那你的前途也就不可限量了……。” “你放心,我把你安插回宁远城去,不会让你孤军奋战……。”张大少爷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吴三桂干脆说什么都听不清楚了。但越是这样,吴三桂心情越就翻江倒海——张大少爷和宁远毒瘤交恶,吴三桂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也有不少的耳闻,近来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和舅舅祖大寿等人也没少给吴三桂送来书信,信中里里外外全是打听屠奴军军情和张大少爷近况的言语,还有就是暗示吴三桂,要吴三桂设法弄一批膛线火枪送到宁远,深得张大少爷和朝廷信任重用的吴三桂左右为难,虽然没有胆子答应父亲和舅舅的要求,却也大为动摇,不知自己究竟该站在什么位置。现在又无意中听到张大少爷着手布置如何收拾袁崇焕和自己的舅舅一家,吴三桂难免就更加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站到什么位置了………… “好吧,少爷,我答应你。”吴三桂正失魂落魄时,寝帐中忽然传来左良玉的声音,“少爷你放心,小的到了宁远之后,一定按你的吩咐,摸清楚山宗到底都有那些人,还有摸清楚袁崇焕的一举一动,向你和向朝廷禀报,必要时,末将还可以协助你除掉或者抓捕袁崇焕,以免此贼逃走。” “好!左将军果然不愧是国之栋梁!有你在宁远,山宗覆灭国贼受擒,指日可待矣!”张大少爷欢喜的大叫一声,又压低声音低声嘀咕起来。吴三桂努力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听到张大少爷接下来的话,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告诉父亲和舅舅…………?” 对吴三桂来说很侥幸的是,因为是在半夜又没打火把的缘故,张大少爷从左良玉寝帐出来之后,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而是默不作声的在亲兵和屠奴军将士的保护下回到了自己寝帐,马上就挥手让吴六奇等人回营休息,吴六奇本来还想邀请吴三桂到自己帐中叙旧,心事重重的吴三桂则借口旅途疲劳,单独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在帐中孤灯独坐到天亮………… 吴三桂并不知道的是,他正在犹疑难决不知是否应该把左良玉的事告诉父亲和几个舅舅的时候,张大少爷准备用苦肉计安插到袁崇焕身边的内线左良玉,正在自己的寝帐中一边呻吟一边心里阴笑,“呵呵呵呵呵,狗少爷,你以为一个辽东参将的职位和三千两银子,就能收买你左爷我了?你和你家留给你左爷的伤,你左爷可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吧,你左大爷我,其实也是山宗的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狗少昏招 第二百九十九章 狗少昏招 三月初十清晨,第二次充军打发走了左良玉,当天下午,头一天才抵达西安的满桂铁骑也在张大少爷的命令下再度出征,取道扶风、汧阳(今千阳)和方山原赶赴天水设防,堵塞乱贼败军西进窜入陕甘腹地的道路——这也是张大少爷包围圈至关重要的一环,绝不容许有半点失误,不过还好,满桂铁骑的战斗力一向都让张大少爷非常放心,所以这一路兵马在战场表现上丝毫不用让有半点张大少爷担心,唯一让张大少爷头疼的,也就是孙承宗到底能不能在流寇猖獗的陕西境内保证满桂军的后勤供应了。 “张部堂请放心,老夫今天清晨就已经六百里加急命令平凉府,让平凉守军立即将城中存粮尽数运往天水。”孙承宗也知道后勤问题对满桂军的重要性,向张大少爷做出保证道:“还有满桂将军的第二批粮草和弥补平凉府的粮草,老夫已经让陕甘军队在装车准备,今天晚上就连夜出发送往平凉府,再经水落城和陇城关送往天水,这条路虽然偏僻漫长一些,但胜在安全,同时粮草运输所需的民夫也不用担心,陕甘连年干旱,饥民遍地,只要给他们管饭分粮,人手保管要多少要多少,一定不会让满桂将军有半日断粮之险。” “希望如此吧。”张大少爷看着地图沉吟许久,终于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下来,又嘱咐道:“阁老,押粮军队一定要足够,确保安全,不用担心路途消耗过多。阁老你也知道,咱们今年的军费非常充足,晚辈已经奏请朝廷拿出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军费从南方产粮区购粮运到陕甘,所以你完全用不着担心,那怕路途消耗五斤粮食把一斤粮食送到天水前线也值得,只要确保前线军粮充足就行。”孙承宗感慨张大少爷财大气粗和魏忠贤偏心偏肺之余,赶紧答应并做出保证。 送走了满桂军,张大少爷又让史可法代笔,给坐镇汉中的陕西按察司佥事彭好古、知府古之道、石柱总兵秦良玉和汉中参将赵光远颁布命令,命令他们放弃大散关与和尚原两处天险,退守凤县,并加强在阳平关和褒城等汉中紧要关口的防御,给乱贼主力让出窜入汉中山区的道路,力争将乱贼歼灭在秦岭山区——因为放弃大散关与和尚原两处著名天险这道命令太过惊世骇俗,张大少爷又让史可法在命令特别强调,要求汉中文武官员不要在乎一关一隘的得失,将乱贼诱入无粮可就的秦岭山脉才是头等大事!同时在命令的最后,张大少爷还极其阴险的告诉汉中军队,让他们做好恶战血战的准备,一定要坚持到自己亲自率领陕甘主力从大散关杀入汉中,完成南北夹击继而歼灭乱贼主力的战略战术。 “呵呵,东家,学生敢打赌。”看完史可法代笔写好的命令,宋献策忍不住坏笑起来,“这道命令送到汉中之后,秦大帅和其他汉中将领绝对要骂娘了。他们的兵力总共才七八千人,本来就不算多,还要放弃大散关与和尚原两处易守难攻的天险,退回道路复杂小道众多的秦岭山脉南端阻敌,简直就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啊。” “骂就骂吧。”张大少爷可是从不怕骂的主,冷笑说道:“白杆兵还好点,汉中那些三流军队,我可半点都不敢放心,要是不骗骗他们,让他们把我准备从子午谷进汉中参战的消息泄露出去,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些贼头就说什么都不敢进汉中了,要是他们豁出老命杀入饥荒严重的陕甘腹地,我们再想把他们彻底剿灭付出的代价可就要大得多了。” 时间紧迫,张大少爷的命令如果从道路情况安全的子午道送入汉中,再辗转送到大散关与和尚原前线,十有**就会错过战机,用信鸽又不能携带太多命令,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在陕甘军队中重金悬赏挑选出了一支骑兵小队,专门护送信使穿过乱贼盘踞的宝鸡县境直接把命令送到大散关。很幸运的是,在牺牲了过半骑兵后,张大少爷的这道命令终究还是送到了大散关中,也送到了已经亲自赶赴大散关督战的秦良玉和马祥麟母子面前,而看完这道命令后,秦良玉果然气得拍桌子骂上了娘。 “姓张的小兔崽子疯了!”秦良玉差点想把张大少爷的命令撕成碎片,咆哮道:“放弃大散关和和尚原,他到底懂不懂打仗?!宋朝名将吴玠几百年前就说过,和尚原最为要冲,自原以南,则入川路散;失此原,是无蜀也!不扼守住这两处要冲,乱贼窜入秦岭山区,老娘上那里找那么多兵力去守那么复杂的小路?” “母亲,不要理会张好古的乱命!”匆匆从和尚原赶回来听令的秦良玉长子马祥麟也怒吼道:“放弃这两处要冲,他说得容易,乱贼如果控制了这两处天险,我们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就得分散成无数股把守道路,还拿什么抵挡十好几万的乱贼大军?这样的乱命不能听,不能拿我们宝贵的兵力和汉中、四川的百姓冒险!” “秦大帅,这道命令会不会是乱贼伪造的伪令?”汉中参将赵光远狐疑的打量前来送信的陕甘骑兵和信使,疑惑说道:“张部堂精通军务,是我大明公认的第一战神,怎么会用出这样昏招?会不会是乱贼担心拿不下大散关和和尚原,就派人假扮成官兵,送来伪造的公文让我们放弃这两处天险?”说着,赵光远还指着送信的陕甘士兵命令道:“你们几个,再把腰牌路引拿出来让我再检查一遍。” “赵将军,冤枉啊,我们真是部堂大人派来的啊。”几个陕甘骑兵大声喊冤,赶紧又把腰牌和路引拿出来给赵光远检查。而赵光远拿着这些身份凭证左看右看了许久,也始终没有看出半点伪造的痕迹——废话,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真的!但赵光远还是说什么都不敢相信,又拿起张大少爷的公文检查公章,念念有词道:“密记是真的,大印……大印好象也是真的,不过张部堂才刚刚上任,他的大印到底是什么样,我们谁也不知道……。” “对啊,我们是谁也没有见过张好古小子的印章,这会不会真是乱贼伪造的?”被赵光远提醒,秦良玉也产生了这个疑问。还好,张大少爷派来的信使猛的想起一事,忙说道:“对了,秦大帅,部堂大人也怕你担心这公文是假的,所以大人要小的再给你带一句口信,你一听就明白真假了。” “什么口信?”秦良玉忙问道。那信使搔着头说道:“口信的意思,小的怎么也弄不明白——部堂大人只是让小的告诉你,部堂大人他可以对天发誓,他在松江府的时候,他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部堂大人发誓他在松江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意思?”赵光远当然是莫名其妙,听得满头雾水。一直站在秦良玉背后的马湘菱则是粉脸一红,赶紧把俏脸低下,心头乱跳,又羞又气,还有一点点失望。而秦良玉和马祥麟母子则全都泄了气,秦良玉无可奈何的说道:“没错,这命令肯定是真的了,赵将军,去做准备吧,放弃大散关和和尚原,退守凤县。” “秦大帅,你真打算放弃大散关和和尚原?”赵光远目瞪口呆的问道。秦良玉垂头丧气的说道:“不放弃又能怎么办?张好古小子都下命令了,他现在是五省总督,是我们的上司,我们身为朝廷命官,总不能抗命不遵吧?”赵光远又呆了许久,终于也只好垂头丧气的答应,依令下去布置准备。 “相公,这次可是一个好机会。”唯一比较开心的是和小姑子相处极好的张凤仪,悄悄拉着马祥麟的手低声说道:“湘菱都二十一了,她的心思我明白,这次一定要把她的事情办了,再耽搁下去,她可就是老姑娘了,改天你有机会,一定要对婆婆好好说说这事。” “等有机会吧。”马祥麟也很为妹妹的亲事发愁,低声答道:“现在乱贼大军压境,我们又要放弃唯一能有效固守的散关天险,要是乱贼乘机杀入秦岭山区,我们就有得仗打了,母亲忙于军务,先别去烦她,等打完了这一仗再说。” ……………… 一天后,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的秦良玉果然率领白杆兵和汉中军队主动放弃大散关与和尚原,全军退守次为重要的凤县县城,而正盘踞在宝鸡一带的乱贼主力探查到了这一情况后,以至于也惊得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个贼头更是再三向乱贼斥候追问盘问,“你们看错没有?汉中的官兵真的主动放弃了和尚原和大散关?真的还是假的,这么好的战略要地,汉中的狗官怎么可能舍得放弃?探查清楚没有?大散关里和和尚原上,到底有官兵的埋伏?” “闯王和曹天王请放心,小的们都仔细探察清楚了,官兵确实都撤了。”乱贼斥候欢天喜地的答道:“小的们还冒险摸进了大散关和登上了和尚原,大散关里,还有和尚原上,确实没有一个狗官兵了!” “真的?”高迎祥和罗汝才等大小贼头面面相窥,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天上会掉下这么大的一个馅饼,而且还是里面夹着一块肥美多汁大腊肉的肉馅饼!最后还是老贼头王自用大叫了一句,这才提醒了怀疑自己身处梦中的众贼头,“都楞着干什么?快带军队过去亲眼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对,去亲眼看一眼!”众贼头如梦初醒,赶紧大喊大叫着集结军队,马上杀向大散关探察究竟。罗汝才则比较谨慎,为了防止明军空城设伏,特地要求众贼头集中骑兵为前锋预防万一,即便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跑。片刻后,大量的乱贼军队集结完毕,高迎祥一声令下,军队渡过干旱浅水的渭水河,过益门镇沿着谷道直奔清姜河上游,再过神岔直扑二里驿,而让乱贼头目喜出望外的是,位置同样非常重要的汉中明军前沿预警哨所二里驿果然空无一人,房屋马舍都是连鬼影子都看不到半个。再往南下走时,原先汉中明军重兵屯驻、与大散关守军互成犄角的和尚原上也不见了明军营帐,营地上尽是明军废弃的各种垃圾,很多都是还可以再次利用的军用物资,很明显的证明明军这次撤退非常仓促,而到了大散关下时,大散关的关门更是大开,到处可以看到乱贼斥候在关中倒腾抢夺明军放弃的废旧军用物资,关城南面则是空空荡荡,只有遍地明军撤退后留下的马蹄车辙痕迹。 “天助我也!”喜出望外的高迎祥振臂欢呼,大笑道:“有了这两处天险,我进可攻,退可守,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闯王,别楞着了!”好几个贼头都双眼放光的大叫起来,“快进汉中和四川吧,那里没有张小狗官,只有吃不完的粮食,抢不完的银子和睡不完的美女!咱们只要守住大散关和和尚原,就可以在四川和汉中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陷阱!南边肯定有陷阱!”就在这时候,一直心存疑虑的范文程忽然醒悟过来,又蹦又跳的叫道:“各位大王,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张好古小疯狗是五省总督,同时管着陕西和汉中,他突然让汉中军队放弃大散关和和尚原,摆明了就是诱你们南下,他好在秦岭山区布置埋伏,全歼你们!” 范文程的话让高迎祥和罗汝才两个老奸巨滑的贼头都很快冷静下来,仔细一盘算时,高迎祥和罗汝才两个贼头也立时发现,明军这次的举动确实非常古怪,在乱贼军队没有拼死南下攻城的情况下,战斗力异常强悍的白杆兵凭什么要无缘无故放弃大散关与和尚原这两个战略要冲?而且从大散关南下之后,还要穿过一片相当庞大的秦岭山区,虽说这片山区的道路众多而又复杂,有利于穿插迂回,与官兵游击作战,但是这种地方上那里去找粮食补给去?一旦落入张大少爷的陷阱被困进这片山区,自己们还不是得被活活饿死的命?反复盘算之下,罗汝才第一个点头说道:“范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们是不能随便冒险南下,一旦被张小狗官包围,那麻烦可就大了。” “是不能随便冒险,不过还好,张小狗官大概是援军和粮草问题,这几天追杀我们追得不紧,我们还有一点时间。”高迎祥沉吟点头,又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这样吧,我们的军队先移驻大散关和和尚原,先控制好这两处天险,再多派斥候四面打探联络,摸清楚张小狗官的意图再做决定。” “这么做,杀入陕西腹地的宝贵战机肯定就浪费了,是不是太危险了?”范文程暗暗琢磨,但范文程仔细一盘算,又认为自己肯定说不服众贼头放弃大散关和和尚原天险,立即窜入陕西腹地——没办法,四川和汉中比陕西可是富得太多了,现在乱贼军队手握入川门户,再要他们放弃这个可以杀入四川汉中大捞油水的天险门户,去穷乡僻壤饥民遍野的陕西腹地流窜,等于就是让他们丢西瓜拣芝麻,那怕是贼头中最有头脑的高迎祥和罗汝才也肯定不会答应。 “没办法了,先赌一把吧。”放弃了劝说高迎祥改变策略的打算后,范文程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实在不行的话,就让这些蛮子贼头杀入四川和汉中,过了大散关的秦岭山区山高林密,小路繁多而又复杂无比,张小疯狗要把完全把乱贼堵死在秦岭山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只要这些蛮子乱贼进了汉中盆地或者四川平原,蛮子朝廷再想彻底剿灭他们,就更不是那么容易了,我给主子们争取喘息时间的目的,也可以达到了。” 第三百章 示敌以虚 第三百章 示敌以虚 俗话说兵贵神速,因为从子午谷进汉中至少得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再从汉中赶赴战场又得需要几天时间,为了预防万一同时给白杆兵减轻压力,白杆兵从大散关撤离的同一天,收到了信使飞鸽传书禀报白杆兵已经依令而行后。张大少爷当即做出决定,将陕甘军队主力移交给陕西诸路总兵吴自勉统属,以李自成和张献忠的降兵为先锋,依计相机行事,孙承宗坐镇西安,统管后勤,自己则亲自率领屠奴军新兵老兵共计一万一千五百余人连夜出发,昼夜兼程抄子午谷小道增援汉中主战场! 张大少爷的这个决定在军队中又引起了少少的一点轰动,这倒不是陕甘将士认为张大少爷的计划不靠谱,而是因为张大少爷的人员任用有些出人预料——陕甘总督孙承宗被张大少爷点名留在西安坐镇,主力军队的指挥权却移交给了孙承宗的下属吴自勉,这可是孙承宗上任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情况。以至于被张大少爷点名指挥主力军队的吴自勉都有些坐不住,乘着屠奴军将士布置准备出征的各种事项时,悄悄寻到张大少爷帐中,向张大少爷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人,你让末将指挥全部陕甘主力,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在先前的剿贼战中表现平平的吴自勉小心翼翼说道:“陕甘主力是孙阁老和洪承畴一手组建的,末将虽然挂名诸路总兵,但实际上只是二位大人的副手,既从来没有单独统领过陕甘全军,也很少有机会单独领军出征,阁老和抚台决定让末将担任诸路总兵,也只是因为末将在陕甘诸路军队中人缘比较好,能够帮助孙阁老和洪抚台安抚调和各路军队之间的矛盾问题,至于打仗——说句惭愧的话,论单独率军作战的经验,末将还不如杜文焕、贺虎臣和张应昌三位将军的经验丰富。这一次蒙大人你不弃,点名让末将单独统率全军作战,末将虽然荣幸之至,但也实在是心中无底,万一末将不慎误了大人你的大事,那末将也就万死莫辞了。” “吴将军,你说的情况,本官都知道,也都心理有底。”张大少爷一边亲自收拾着随身书籍,一边淡淡说道:“还有你为数不多的几次指挥作战的经过,本官也仔细看过记录,平心而论,你的作战风格确实非常保守,一味只喜欢求稳,宁可错失战机也决不冒险,严重缺乏变通——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再这么下去,注定了也就是二流统帅的命!” “末将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但就是改不了。”吴自勉垂头丧气的答道。张大少爷一笑,又说道:“不过没关系,本官就是欣赏你这一点,认为这次你比孙阁老更适合指挥主力作战,所以才没有选择孙阁老,反而选择了让你指挥陕甘主力!知道为什么不?” “末将不知。”吴自勉茫然摇头。张大少爷放下正在整理的随身书籍,笑道:“那本官告诉你吧,因为这一次陕甘主力要的就是一个‘稳’字!这一次你指挥陕甘主力作战,本官不要你出什么奇兵用什么妙计,也不要杀多少敌人,只要你向往常一样谨慎小心,稳扎稳打,不过乱贼半点可乘之机,那你就可以完成任务和确保我军的胜利了。至于猛打猛冲,恶战血战,满桂将军和洪抚台都是这方面的行家,还有张献忠和李自成也是猛将之才,不用你去担心,你要做的,也就是用你的稳重,去弥补他们稳打稳冲时露出的破绽!明白了不,本官的吴大帅?” “明白了。”吴自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后,吴自勉又试探着问道:“张部堂,那孙阁老也是一位相当稳重的统帅,而且德高望重,深得军心,你怎么还说末将比他更适合指挥这次作战呢?” “这话我也就对你说说。”张大少爷笑笑,压低声音对吴自勉说道:“你认为孙阁老是一位稳重的统帅,这点你就大错特错了,他如果真的象你一样稳重,也不会轻信诈降导致柳河之败和丢失西安了,而且孙阁老性格太过刚硬倔强,本官如果这次继续让他指挥主力,指不定他就会为了贪功,又犯下什么错误。但本官相信,你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才更相信你。”说罢,张大少爷又拍拍吴自勉肩膀,微笑说道:“吴大帅,对自己多一点信心,要相信自己不会比别人差!你以前表现平平,是因为你的上司孙阁老和洪抚台太过强势,把你压得太死,你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自己的才能而已,这一次本官给你这个机会,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张部堂……。”吴自勉感动万分,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抱拳郑重说道:“请部堂大人放心,末将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你的知遇之恩,也绝不让你有半点失望。”张大少爷大笑,又搀起吴自勉嘱咐,鼓舞他的信心——为将来彻底架空孙承宗埋下伏笔。吴自勉却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部堂大人,末将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你除了点名末将指挥全军外,又点名让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降将担任先锋,末将在战场上,要怎么对待他们?” “多给他们一点信任。”张大少爷沉吟着说道:“千万不要因为他们当过乱贼就歧视他们,要把他们当成正规官兵一样对待,其他的将领欺负歧视他们的时候,要公平处置,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要出兵解救他们。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把他们当成兄弟对待,他们也会把你当成兄弟回报,尽了你的力,即便他们真的狼心狗肺,你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明白了,部堂请放心,末将一定按照你的指点去做。”吴自勉抱拳答应,又向张大少爷请教了几句便告辞而去。但是他前脚刚走,帐外的亲兵又进来禀报,说是张献忠和李自成二将联袂求见,张大少爷笑笑,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顺便派人去把陕甘监军唐川唐公公请来,让他带上我先前让他准备的两个监军。” 亲兵领命而去,片刻后,李自成和张献忠二将一起进帐向张大少爷行礼,张大少爷笑着挥挥手,明知故问道:“二位将军,来找本官有什么事啊?”果不其然,张献忠马上答道:“张部堂,末将等前来求见,是想斗胆恳求大人收回成命,不要让我等与陕西军队共同作战,请大人恩准我等率领本部军队南下汉中,赶赴汉中主战场杀敌。” “是啊。”李自成附和道:“张大人,不是我们不想担任先锋,只是我们想跟着你一起并肩作战,为你冲锋陷阵,因为我们觉得,只有在你麾下,我们才能开心一些。” “为什么?”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问道:“是不是陕甘军队里又有人辱骂欺负你们了?是谁,告诉本官,本官给你们做主。” “这倒没有。”李自成垂头丧气的答道:“自从大人严惩了左良玉后,陕甘军队里倒是再没有一个人敢辱骂欺负末将们了,只是他们……。” “他们的眼神让我们不舒服,就好象时刻在盯着我们,怀疑我们一样。”张献忠坦白说道:“末将等担心大人走后,没有人镇得住他们,他们又要说些风凉话来刺激我们了。还有那个吴自勉,以前和我们在战场上交手多次,互相杀死了对方不少的弟兄,我们担心他记仇。” “二位将军,如果你们这么想,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张大少爷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和陕甘军队有不少仇怨不假,俗话说,血债血偿,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血债也只有鲜血才能化解?本官如果把你们带到汉中,那你们和陕甘军队的矛盾也就永远无法化解,他们对你们的疑虑也永远不会消除,将来你们即便在我的麾下建立无数功勋,他们也会在背后戳你们的脊梁骨,这一点,你们明白不?” “这个……。”李自成和张献忠有些犹疑,开始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张大少爷又微笑着说道:“我决定让你们和陕西军队配合作战,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你们的军队以步兵为主,和全是骑兵的屠奴军配合作战,会拖慢屠奴军的机动速度;第二个原因就是本官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你们用鲜血在陕甘军队证明自己的决心和价值,也让他们从今后无话可说,同时也让你们和陕甘军队化解恩怨,建立血的友谊,成为手足兄弟。本官的苦心,你们能理解么?” “末将们能理解,可……。”李自成和张献忠当然不笨,也隐隐猜到了张大少爷想要让他们尽快融入正规官兵的用意,但二将却更担心这只是张大少爷个人一相情愿的想法。迟疑了片刻后,张献忠一咬牙直接问道:“张大人,你的打算是好,可你走了以后,吴自勉和其他的将军乘机收拾我们,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这点早在我的考虑之中,我也早给你们安排好了。”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我已经和陕西监军唐川唐公公打好了招呼,你们如果受到不公平待遇,可以直接向唐公公禀报,请唐公公给你们做主。不要撇嘴,我们大明军队的监军,权力还是很大的,不仅管着你们的战功稽核,还有权干涉主帅对将领的赏罚处置,必要时,还可以绕过领军主帅直接向上司或者朝廷禀明事情真相,有他给你做主当靠山,你们就可以放心上战场去杀敌立功了。” “有监军当靠山,这倒是可以放心不少。”张献忠和李自成暗暗点头,李自成又试探着问道:“张大人,你的苦心和好意,我们都明白,可是我们和唐公公没什么交情,他能象你一样,无微不至的照看包容我们吗?” “关于这个问题,让咱家来替张部堂回答吧。”大帐门口响起一个爽朗笑声,身材高瘦的陕西监军唐川领着两个年轻太监进来,大笑说道:“张将军,李将军,你们可知道,咱家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张部堂是九千岁的亲儿子,咱家和张部堂是兄弟,张部堂交代咱家照看你们,咱家还能不好好照看你们?”说着,唐川还往身后的两个年轻太监一指,笑道:“看到了吧?咱家也都给你们安排好了,这两个小家伙都是咱家的干儿子,一个叫高搂,一个叫杨戈,咱家把他们安排在你们的军队里当监军,你们如果真有什么委屈,就直接对他们说,他们能帮你们处理就处理,他们办不到的,也可以直接向咱家禀报,咱家再亲自出面,替你们伸冤做主。” “李将军,张将军,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大明各地将领,差不多个个都和监军处得不怎么好,惟独本官不同。”张大少爷十分得意的说道:“本官自领兵作战以来,先后换了五六个监军公公,个个都和本官是亲如兄弟啊。” “那是当然,探花郎你不仅是九千岁的亲儿子,还是咱们这些废人的知音啊。”唐川笑嘻嘻的说道:“当年探花郎你在国子监里做了那首诗,咱们这些给皇上当奴婢的,可是个个都背得滚瓜烂熟啊!大内诸公好古风,行止无愧褒贬空。立马横戈胡虏溃,摐金伐鼓狄夷崩。尽忠为国万民饱,拨乱反正天下同。清谈高论俱竖儒,负剑挟弓有厂公!别的不说,就凭探花郎你这首诗,咱们这些当监军的,就没一个会为难你啊!” “那可太好了。”李自成和张献忠大喜过望,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一起向张大少爷和唐川行礼说道:“多谢张大人替末将考虑周全,也多谢唐公公替末将等布置周全,还有杨公公和高公公,以后就麻烦你们多多关照了。”两个年轻太监含笑答应,张大少爷则和唐川得意的对视一眼,十分满意既将眼线安插进张献忠和李自成军中,又不让他们产生反感,甚至还让他们感激涕零。 …………………… 花里许多时间好不容易处理完陕甘军队内部的问题和隐患,天色已是三月十三的傍晚,一万一千余名屠奴军也已经准备完毕,张大少爷再不迟疑,当即率领自己的铁杆嫡系狗少军上路,取道子午谷潜入汉中。很幸运的是,因为陕西巡抚衙门已在天启元年迁移至汉中府城,为了加强与秦岭以北各个州府的交通联络,就连子午谷这样的偏僻小道也得到了加宽加固,对于全是骑兵的屠奴军行军十分有利,同时因为汉中相对富庶,粮草较为充足,不用携带太多粮草的屠奴军也可以腾出宝贵的运载空军随军携带大量饮水,这又解决了子午谷干旱缺水的严重问题。所以屠奴军行军速度也更加快捷,仅用了七天时间便穿过了长达五百余里的子午谷,再加上从西安赶到子午谷口的两天时间,屠奴军实际上只用了九天时间便抵达子午谷南端入口——子午镇! “报——!”前锋军队的传令兵飞奔至张大少爷面前,拱手说道:“启禀大人,我军前锋蓟骑队已抵子午镇,天色太黑,镇中千户廖超群不知我军身份,听闻我军前锋忽至镇外,误以为我军是乱贼军队,已经弃镇而逃。” “弃镇而逃?”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喝道:“派人去把他抓回来,先打三十军棍再带来见我!娘的,这么紧要的位置,也敢弃镇而逃,幸亏是官兵了,要真是乱贼军队还了得?” 传令兵领命而去,张大少爷继续领兵前行,又走得五六里路,子午镇便已出现在了眼前,张大少爷见天色太黑,怕大军入镇扰民,便命令军队在镇外宿营休整,而当亲兵生起一堆篝火张大少爷刚刚坐下时,已经被打得满屁股开花的千户廖超群便已被拖到张大少爷面前。见到张大少爷,屁股上血肉模糊的廖超群不敢怠慢,赶紧挣扎着爬上来磕头,带着哭腔喊道:“末将廖超群,拜见五省总督张部堂,末将不知部堂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部堂大人饶命。” “你迎不迎接本官,那是小事。”张大少爷冷笑着说道:“你胆子不小啊,刚听说有军队从子午谷过来,不先布置斥候辨别敌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弃镇而逃——将领未战先逃,这是什么罪名?说!” “死……死罪。”廖超群胆战心惊的回答,又杀猪一样惨叫道:“部堂,末将是该死,可这也不能全怪末将啊,府台大人把末将手里的兵全抽走了,镇里就只有五六十个守军,末将害怕被敌人全歼,就急着跑回去报信,否则的话,只怕乱贼杀到汉中城下,汉中城里的守军都还不知道啊!只是末将做梦也没想到,半夜三更忽然来子午镇的,竟然是部堂大人你啊。部堂大人,你饶命,饶命啊!” “虽然是狡辩,但也还算有点道理。”张大少爷冷哼一声,又赶紧问道:“子午镇这么要害的位置,镇里怎么才有这么一点兵力?后方军队抽调得这么厉害,前方真那么吃紧?前方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大人,镇里原先有七百多守军的,去年抽走了三百,前几天也抽走了四百,所以现在就这么点了。”廖超群紧张过份,语无伦次的说道:“前方是什么情况,小的不知道,听说乱贼已经杀进大散关了,汉中城现在一片慌乱,城里有点钱的人,都往四川跑,还有四川的,也有往汉中跑的,还听说有一些刁民正在闹事,准备迎接乱贼杀入汉中,对了,还有听说彭大人准备亲自到前方督战,昨天通判谢大人把他的老婆孩子送到金州……。” “闭嘴!”张大少爷不耐烦的喝道:“本官是问你,乱贼现在打到那里了?” “不知道。”廖超群回答得非常干脆。张大少爷也气得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捏着光滑的下巴琢磨,“屠奴军穿过子午谷,一共走了九天时间,乱贼的军队庞大,就算没有白杆兵阻击,九天时间里也很难走出秦岭山区,而且乱贼发现我下令弃守大散关后,也肯定会怀疑秦岭山区是个陷阱,十有**不会冒险轻进,肯定要哨探清楚情况再南下入川,再加上乱贼内部的南进派和西进派争执,也得耽搁一点时间。这也就是说,我的时间还比较充裕,可以从容布置,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摸清楚汉中府的各种情况再说。”想到这里,张大少爷又是一脚踹在廖超群身上,喝道:“廖超群,你身为朝廷命官,不辨敌我未战先逃,想死还是想活?” “末将想活,谁会不想活呢?”廖超群哭丧着脸说道。张大少爷点头,命令道:“想活,可以,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的人久在汉中熟悉地形,派一个可靠的人骑快马,连夜去汉中城找按察佥事彭好古彭大人,让他带着所有军情战报沿官道赶来子午镇,向本官汇报汉中军情!切记,本官已经秘密率军进入汉中的消息,只能让彭大人一个人知道,泄露出半点风声去,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末将这就让小舅子去送信。”廖超群不敢怠慢,赶紧安排自己的绝对心腹去给彭好古送信。史可法按张大少爷口述书写命令时,旁边已经被编入张大少爷亲兵队的李定国好奇问道:“义父,我们的大军都已经进汉中了,你怎么还要对汉中军民保密?听这位廖将军说汉中现在是人心惶惶,把我们进驻汉中的消息散布出去,不是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了?” “有很多原因,主要原因是我担心乱贼有细作混进了汉中,摸清楚了这个情况,不敢南下,选择拼死杀出我的包围圈,那我这些天的布置也就前功尽弃了。”张大少爷顺便解释了一句,又笑道:“还有,义父打算给一个差点变成你干娘的人一个惊喜。” 第三百零一章 合围 第三百零一章 合围 张大少爷认为乱贼军队不可能在九天之内走出秦岭山区,并且对此有十足把握,但实际上呢,张大少爷还是大大高估了乱贼军队的机动力和决断力,在张大少爷亲自率领屠奴军穿过子午谷的这九天时间里,乱贼军队竟然还没有做出决定,到底是应该北上西进窜入陕甘腹地,还是应该穿过秦岭山区,杀入四川盆地或者汉中盆地?而导致这还情况的原因,则是高迎祥和罗汝才两个贼头严重的战略分歧。 对张大少爷来说,最害怕的情况莫过于乱贼军队拼死杀入陕甘腹地,因为张大少爷虽然布置了一个巨大的东西北三面夹击乱贼的包围圈,但战线太过漫长,不可能面面俱到,乱贼倘若全力拼死向北向西,那么突围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不说,饥荒严重的陕西腹地各州各府也能为乱贼军队提供足够的兵员补给和群众基础,极不利于张大少爷先剿后抚的平叛计划;而乱贼就不同了,四川和汉中都相对比较富庶,饥荒也绝不能算重,还有一口饭吃的老百姓也很难被乱贼鼓动起来造反,同时刚刚平定了安奢之乱后,得到历练的四川军队也足以对乱贼军队形成战斗力优势! 历史上,张献忠之所以能够在十六年后杀进四川,是在崇祯对穷苦百姓横征暴敛、官军失去民心基础和四川军队在十几年的剿贼战中消耗殆尽的前提下才发生的事。而历史的走向被张大少爷这只大飞蛾乱扇翅膀的影响下,已经多活了近两年的魏忠贤一手把持的大明朝廷征税重点仍然是官绅富商,穷苦百姓的负担相对较轻,官军有一定民心基础,同时平定安奢之乱的四川官兵主力仍然得以相当之好的保存,足以与乱贼主力正面抗衡,乱贼主力却因为起事不久,经验欠缺,战斗力相对历史上自然较弱,此长彼消之下,张大少爷当然敢把乱贼引进秦岭山区,再集中陕甘、四川的官军主力加以歼灭! 这个道理,张大少爷明白,乱贼众头目不是很明白,高迎祥和罗汝才两个大贼头比明白,但了解不是很深刻,志愿到乱贼军队中担任狗头军师,妄图利用陕西乱贼为建奴行隔岸观火之计的范文程则非常明白,所以范文程坚决反对乱贼军队南下,并且成功说服了罗汝才采取自己的方略——不过这么一来,乱贼军队中的南进派和北上派也不可产生冲突,进而北上南下都不坚决,一再耽误宝贵时间,失去了最后的突围机会………… “闯王,闯王,大事不好了——!”三月初十正午,当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屠奴军即将走出子午谷时,乱贼主力彻底覆灭的第一声丧钟终于敲响,被高迎祥派去侦察敌情的得力助手马光玉飞奔回大散关,冲到正在关中与罗汝才等贼头讨论军情的高迎祥面前,带着哭腔喊道:“闯王,我们派去西面侦察道路和联络其他弟兄的弟兄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天水方山原的南面官道上,忽然出现一支狗官的军队当道驻扎,全是骑兵,战斗力强得怕人,我们去探路的五百多号骑兵,被他们杀得只有两个弟兄活着逃了回来!” “怎么可能?巩昌那来的那么多官兵骑兵?”高迎祥大吃一惊,跳起来吼道:“是那个狗官的军队?有多少人?” “不知道,逃回来的弟兄都不识字,不知道官兵的旗号,也没来得及侦察官兵的数量。”马光玉擦着汗水哭丧着脸答道。高迎祥破口大骂士卒无能,罗汝才和范文程则一跃而起,冲到标注有无数双色旗帜的地图沙盘前察看情况,将一面代表官兵的红色小旗插到马光玉汇报的地图位置上后,罗汝才和范文程的脸色立即苍白成了死人颜色——沙盘上,官兵的红色旗帜已经四面包围了乱贼的黄旗,正北凤翔府城洪承畴,正南凤县秦良玉,东面张大少爷的陕甘主力,西面又有一支神秘军队扼住乱贼主力的西进咽喉,留给乱贼军队的流窜空间,已经小得非常可怜。 “闯王,不能犹疑了!”范文程杀猪一样嚎叫道:“张好古小疯狗是想四面包围歼灭我们,乘着他还没来得及收网,赶快向西北的安戎关突围,冲出小疯狗的包围圈,这个位置蛮子军队力量薄弱,是我们最后的突围机会。” “还有向南面突围,也有机会。”老贼头王自用提醒一句,又疑惑道:“奇怪,既然小狗官打算四面包围我们,那为什么要主动让出大散关?他如果不放弃大散关,我们就没有半点机会南进四川和汉中,他怎么用出这样的昏招?” “王大王,我说过多少次了?小疯狗让出大散关,就是想诱我们进四川,他好在秦岭山区布置埋伏歼灭我们!”范文程红着眼睛吼道:“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不是小疯狗主动放弃大散关,我们没有半点入川希望,还会在宝鸡呆这么久,白白浪费突围的宝贵时间么?” “糟了,小狗官放弃大散关,果然是奸计!”事实放在面前,高迎祥心里终于是一沉——先前几天入驻大散关后,高迎祥自以为占据天险地利,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杀入汉中或者四川如探囊取物,便派遣小股军队向秦良玉军驻扎的凤县发动了几次试探性进攻,不曾想每次还没过清风阁,就被主动出击的白杆兵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逃回大散关,高迎祥这才明白想要入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明军骑兵迂回至天水当道驻扎,完成宝鸡包围圈,高迎祥也终于相信,自己们确实是被张大少爷亲手绘制的入川画饼所欺骗,错失了最后的突围良机,再想打破这个包围圈,将要付出的代价也将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了。 “闯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犹疑了。”罗汝才也警告道:“乘着小狗官还没有收缩包围圈,赶紧杀进陕西腹地才是正理,在陕西腹地,我们熟悉地形,又有足够的兵员补充,可以和小狗官游击周旋,把小狗官的主力拖垮拖死,这是最后的机会,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曹天王,你在说什么疯话?”不少见财眼开的贼头叫嚷道:“到陕西腹去干什么?那里的人一个个穷得一条裤子穿就不错了,去四川或者汉中才对,那里的粮食多银子多美女多,想怎么抢都行!” “你们这些蠢货,小狗官故意让出大散关,摆明了就是想把我们引进秦岭山区,你们想送死自己去,别拉着我们!”罗汝才气得七窍生烟,咆哮道:“进四川抢钱抢粮抢女人,说得容易!阳平关、葭萌关和剑门关这些天险,一处比一处更难打,四川的狗官只要守死这几处天险,饿就可以把我们饿死在秦岭山区!” 众贼头哑口无言,惟有老贼头王自用沉吟道:“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想进四川是有点难,但是进汉中应该没问题,汉中的军队不多,白杆兵虽然厉害,但人数太少,我们十几万人全力进攻,堆都可以把他们堆死,而且我们就算正的拿不下白杆兵控制的凤县,也可以利用秦岭山区小路繁多复杂的特点,绕开凤县直接杀进汉中!只要拿下了汉中,我们不仅可以就地补充大量的粮草,还可以南下重庆或者东进湖北,避开小狗官的追杀。” “王大王,你说得太容易了,你也太小看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了。”范文程警告道:“那条小疯狗素来做事滴水不漏,他既然敢命令白杆兵放弃大散关,就一定留有后手防着我们就势杀进汉中,我们真敢进汉中,也只有死路一条!向北,只有向北,我们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都别吵了!”最大的贼头高迎祥沉吟许久后终于开口,拍板道:“向北,向安戎关突围!但大散关也不能轻易放弃,罗汝才,你不是坚决向北突围吗?你的军队打前锋,攻打五里坡、汧阳和安戎关开路,其他人的军队当中军,打下了安戎关就向北突围,我的军队殿后,如果攻打安戎关受挫,我们也还有向南这条路走。” “闯王,破釜沉舟一起走吧。”范文程好心建议道:“如果不放弃大散关,肯定还有人会抱着突围不成就向南的念头,不利于我们齐心协力誓死突围!只有大家集中在一起向北突围,我们才能对蛮子军队形成兵力优势,同时也不会有人瞻前顾后,可以横下一条心坚决突围。” 高迎祥有些动心,但四川和汉中的富庶却又是高迎祥说什么都舍不得放弃了,再加上顾虑到突围无望后必须要留一条后路,高迎祥还是摇头,咬牙说道:“就这么办,不用多说了!”罗汝才和范文程无奈,只得答应,匆匆下去准备,大部分垂涎于四川汉中财富的贼头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 乱贼军队的纪律极差,军队驻扎的营地也非常松散,十几万大军,驻扎地竟然从大散关一直拉到因为战乱而被废弃的宝鸡城郊,所以为了整理队伍和集结军队,乱贼军队足足用了半个白天的时间,不过还好,现在是三月初十,月圆将满,长年干旱的陕西大地上天气异常晴朗,可见度极高,为乱贼军队连夜行军提供了先决条件。深知向北突围才是正途的罗汝才和范文程不敢迟疑,当即率领军队连夜出发,去为大军突围开路。 世上没有后悔药,错过了的突围战机也不可能回来,宝鸡包围圈完成后,在凤翔府城里已经等得极不耐烦的洪承畴军早就密切监视着乱贼军队的一举一动,发现罗汝才军渡过渭水北上后,因为被张大少爷剥夺全军指挥权而怒火高涨的洪承畴当即率军出城截杀,汧水河畔两军相遇,怒火冲天的洪承畴身先士卒,率领被乱贼称为洪兵的嫡系骑兵象下山猛虎一头扎进敌群,猛冲猛砍,见人杀人,见佛屠佛,连武器都是靠抢夺补给的罗汝才军虽然拼死抵抗,无奈洪承畴军冲杀太过猛烈,在丢下五六百具尸体后开始崩溃,士卒争先南逃,罗汝才和范文程虽然组织督战队拼命镇压,驱逐士卒上前作战,无奈败兵太多,就连罗汝才的本阵和督战队都被冲散,罗汝才军全线崩溃,马步争驰,自相践踏,死者无数,而后面的其他各路乱贼听闻前锋兵败,又有后路可退,便一个赛一个的争相南逃,没有一路乱贼敢于北上增援,导致罗汝才军被洪承畴军一路追杀至渭水以南,攻打安戎关突围的计划也彻底流产。 让乱贼军队胆战心惊的还在后面,北上突围失败的第二天,同时也是大明天启九年的三月十一这天,乱贼军队的斥候又送来一个让高迎祥和罗汝才等贼头魂飞魄散的消息——郿县以东,已经发现了陕甘明军主力的前锋军队,而且乱贼斥候冒死探察发现,陕甘主力的中军之中,竟然还打着张大少爷的帅旗,很明显,张大少爷这次是亲自率领陕甘主力杀来了。而让高迎祥等贼头气愤万分的是,这一次陕甘主力的前锋竟然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军队也全是他们的嫡系本部! 向北突围失败,陕甘主力又在步步逼近,盘踞在宝鸡一带的乱贼头目全都慌了手脚,三月十一在益门镇内召开的群贼大会上也吵翻了天,除了高迎祥和罗汝才两大贼头之外,几乎每一个贼头都叫嚷南下入川,罗汝才则听取了范文程的分析,认为全力向西北突围仍然是唯一的正确选择——主要也就是粮食问题,明军骑兵既然在短短之内迂回到了天水构建包围圈,只要是稍微有点经验的将领,都能猜到西面这支明军骑兵在粮草补给上必然会出现大问题,敌人有问题也就意味着自己有希望!而颇有军事头脑的高迎祥虽然认同范文程和罗汝才的分析,无奈绝大部分的贼头都坚持要南下,众意难违,高迎祥也没有这个乾纲独断的魄力,陷入了两难。 “闯王,各位大王,你们如果坚持要南下送死,我也不勉强,但是在你们做出决定之前,请先听我再说一段话!”一心想要让陕西大乱牵制明军的范文程也是被逼急了,跳出来红着眼睛吼道:“四年前,张好古这条小疯狗第一次领兵作战,以两万军队抗衡我们大金的十三万大军,我们大金汗和诸位贝勒用尽各种手段,想尽各种办法,不仅没有攻破他亲自镇守的锦州城,反倒被他抓住机会攻破盛京,造成大金建国以来最大的惨败!两年前,张好古小疯狗以八千军队北伐草原,大小二十三战,无战不胜,杀敌以十万计!去年这条小疯狗在两个多月里打了三场大会战,每一战都是杀敌数万数十万,就连蒙古的大汗都被他生擒活捉!这条小疯狗从出道以来,就没打过一个败仗,也没犯过一次错误,你们凭什么认为他这次会犯这么大的错误,让出四川和汉中这么大的空当?他是蛮子朝廷的五省总督,同时管着陕西和四川,他就不怕你们杀进了汉中和四川,给他的蛮子战神脸上抹黑?所以我敢断言,他肯定已经在南面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你们去钻!你们如果不想白白送死,就只能向北,向西,往小疯狗包围圈唯一的薄弱点西北突围,否则等蛮子军队的主力一到宝鸡,你们也就个个死定了!这个道理,你们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范文程歇斯底里的吼叫终于起了一点作用,刚才叫嚷向南突围叫得最起劲的几个贼头全都怏了下去,意志不是那么坚定的其他贼头也开始思考范文程的话,范文程则又含着眼泪吼道:“还有,我范文程是大金第一汉臣,为什么要放着在辽东的荣华富贵和娇妻美妾不去享受,偏偏跑来你们陕西,陪着你们吃风喝沙,颠沛流离,我图什么?!还不是指望你们能在陕西成就大业,和我们大金联手推翻蛮子朝廷?论对蛮子军队对张小疯狗的了解,你们谁有我了解得多?你们为什么就不听我的逆耳忠言,偏偏要往张好古小疯狗的陷阱里钻,自己去送死——?!” “闯王,范先生是为了我们好……。”罗汝才本来还想附和几句,高迎祥却挥手打断他的话,沉声说道:“不用说了,我决定了,全力向西北突围,杀入陕西腹地。你们也决定吧,愿意跟我们走的,就准备和我们联受拼死杀出包围,不愿意的跟我们向西北突围的,我也不勉强,自己带着军队想去那就去那吧。” 第三百零二章 突围 第三百零二章 突围 随着张大少爷精心布置的宝鸡包围圈越收越紧,包围圈中的各路贼头对南下北上的战略选择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被逼无奈之下,大贼头高迎祥决定采纳范文程建议北上突围,同时鉴于无法说服所有贼头与自己共同行动,高迎祥只好让各路贼头自己抉择,愿意北上突围的跟自己走,不愿意的也不勉强,自己选择突围方向,这么一来,也不可避免的导致了近十二万的乱贼军队完全分裂。最后一番讨论下来,大约七万的乱贼军队决定在高迎祥和罗汝才的率领下向北突围,另有众多小贼决定带着近五万的乱贼军队跟老贼头王自用和吴延贵到南边去赌一把运气。 尽管说服了大部分的乱贼军队选择了正确道路,但范文程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喜色,因为范文程非常的清楚这些乱贼军队的战斗力,所谓的突围七万大军,真正能上战场打仗的还不到一半,真正能打硬仗的也就是高迎祥麾下的六七千骑兵和罗汝才麾下的四五千嫡系,剩下的打打顺风仗也许还勉强,遇到硬战血战就不怎么靠得住了。而范文程虽然说干了口水,却始终无法说服手里还有一点主力军队的王自用和吴延贵跟高迎祥走,无奈之下,范文程只好根据实际情况给高迎祥献出两条计策,第一条是毁掉入川大散关预防万一,让南下乱贼军队留一条退路,第二条则是向北突围速度一定要快,一定要在陕甘主力抵达战场之前杀出重围。高迎祥深知范文程经验丰富,一并采纳。 三月十三日,匆匆摧毁了大散关关墙后,南下北上的乱贼军队分道扬镳,王自用和吴延贵两个老贼头率领五万大军南下,向凤县发动进攻;高迎祥和罗汝才则率领七万贼军向北突围,吸取了上次北上突围失败的教训,为了尽量避开洪承畴军的阻击,高迎祥和罗汝才的联军还放弃了走五里坡突围的道路,改走陇安小镇向北突围。但很可惜的是,一直密切监视着乱贼军队举动的洪承畴为了报复张大少爷对自己的蔑视,根本就不给高迎祥和罗汝才靠近陇安的机会,北上突围的乱贼军队刚刚抵达渭水,洪承畴就已经在渭水北岸严阵以待。 “弟兄们,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跟我冲啊!”为了鼓舞士气,颇有武力的高迎祥亲临前线,亲自率领他的王牌铁甲骑兵向洪承畴军发动冲锋,呐喊声中,三千乱贼重骑吼叫着穿过干旱缺水的渭水河道,向北岸的八千洪承畴军发动冲锋,洪承畴则以弓弩招待,并且也是亲临前线,举剑怒吼,“弟兄们,全歼乱贼的时候到了,一定要堵住乱贼啊!给我射,给我狠狠的射!” “咻咻咻咻……!”连绵不绝的箭镞破空声中,雨点一般的羽箭铺天盖地的落到高迎祥铁骑头上,铁制箭头与钢铁铠甲的撞击声也叮叮当当的乱响起来,身披铁甲的贼兵重骑虽然不怎么害怕弓箭,但他们的战马却在箭雨中惨嘶不断,马血飞溅,浑浊的渭水河中人仰马翻,乱成一团,但高迎祥丝毫不惧,挥舞钢刀上挡下格着明军弓箭,反复只喊着一个字,“冲!冲!冲!”受高迎祥鼓舞,乱贼铁骑冲锋更猛,几乎是在喘息之间就冲过了河道,向平缓向上的渭水北岸掩杀而上。也就在这时候,洪承畴令旗一挥,三千步兵挺枪上前,瞬时之间就在拒马鹿角背后树起了一排排整齐的雪亮枪山。 “杀啊——!”第一个乱贼骑兵冲到枪阵面前,第一杆刺枪也准确刺中他的战马咽喉,乱贼骑兵咆哮着挥刀砍下,刺中他战马的明军士兵躲避稍慢,被他砍中肩头,鲜血喷溅,险些连肩带臂被斩落,也就在这时候,在洪承畴精心训练下配合娴熟的陕西步兵又是两枪刺到,一起刺中乱贼骑兵的小腹,虽然没能刺穿他的铁甲,却也将他整个人举到半空,其他明军枪兵乱枪刺到,顿时又将他没有盔甲保护的脸部四肢刺出无数鲜血窟窿,而在他的两旁,还有无数的乱贼骑兵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也在渭水河畔回荡起来。 “杀贼!”“杀狗官!”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渭水北岸到处都是挥舞的刀剑,钢铁在激烈的碰撞,斩击声,惨叫哀嚎,厮杀殒命的嘶叫,受伤士兵发出的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战马的狂啸,刀枪劈砍铁甲发出的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混作一片。凭借着拒马鹿角构建的少许地利优势,洪承畴的三千步兵与一千弓兵成功缠住了高迎祥的王牌铁骑,四千明军铁骑则在战场背后严阵以待,预防乱贼增兵。果不其然,高迎祥的骑兵正面冲击受阻后没过多久,两支乱贼步兵也从骑兵两翼包抄而上,妄图渡河夹击明军步兵两翼,洪承畴令旗再挥,两支明军骑兵千人队分抄而上,立时与乱贼步兵在两翼厮杀在一起。 激烈的血战从上午已时一直持续到下午申时,占据着微弱地形优势的洪承畴军牢牢守住了阵地,也多次打退乱贼军队的冲锋并大量杀伤敌人,但因为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本身的伤亡也相当不少,匆忙构建的阻击工事也被破坏殆尽,早已退出阵地休整的高迎祥铁骑见有机可乘,也开始在高迎祥的率领下重新集结,只等正在正面冲杀的罗汝才军退下,便可一鼓作气的冲破明军的阻击阵地——对急于突围的乱贼军队来说,歼灭洪承畴军无疑是痴人说梦,而击溃洪承畴的阻击就是胜利。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乱贼斥候忽然从东面快马冲来,远远就大叫道:“闯王!闯王,不好了!叛徒,叛徒李自成和张献忠带着军队杀来了!” “怎么可能?”高迎祥万分惊讶,心说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叛徒的军队前天才到郿县,按路程计算起码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抵达宝鸡战场,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范文程却毫不意外,因为他非常清楚,不管什么人只要投降了新主子,为了在新主子面前表现一把,通常都会比在老主子面前时更为卖力——范文程自己就是典型中的典型。这时,那斥候已经冲到高迎祥旗阵前,滚下战马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奏道:“启禀闯王,张献忠和李自成两个叛徒的军队已经过了汧水河,正在向这边全速杀来,估计最少半个时辰、最多三刻时间,就能抵达战场。” “他娘的,这两个狗叛徒来得可真快!”高迎祥大骂一句。旁边范文程赶紧说道:“闯王,不必理他们,依学生看来,请王左桂大王率领步兵前去阻击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叛徒就足够了,闯王你的铁骑是我们的绝对主力,应该留下来继续冲击洪承畴蛮子的阻击阵地,只要打破洪承畴蛮子的阻击,我们也就赢定了。” “说得对,老子们现在没空去理会那两个叛徒,等以后再收拾他们。”高迎祥十分赞同范文程的看法,指着在各路乱贼中实力中等的王左桂命令道:“乱世王,你马上带你的本部去东边,给我挡住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叛徒两个时辰!”资格极老的老贼头王左桂甚是自信,答应一声便匆匆领着的七八千人马赶往东面阻击,而渭水北岸的洪承畴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大喜叫道:“乱贼分兵去东面,肯定是我们的主力援军到了,弟兄们,加把劲,坚持啊!” “杀狗官——!”片刻后,久攻不下的罗汝才军退下后,高迎祥的铁骑整齐一声吼,一起拍马冲向已经堆满两军士兵尸体的明军阻击阵地。而出乎高迎祥和范文程预料的是,洪承畴的得力助手杜文焕也已经亲自上阵,竟然率领着明军步兵向乱贼铁骑发动了反冲锋,高迎祥先是大喜,还道明军吃错了药放弃阻击阵地是自寻死路,可是两军直接在河中相遇时,早已堆满人马尸体的河道加上河水阻滞,高迎祥的铁骑冲击力反而发挥不开,灵活矮小的明军步兵却在河中如鱼得水,上砍人腿下砍马腿,打得高迎祥的铁骑叫苦连天,陷入苦战。见此情景,终于明白洪承畴用意的范文程不由心中暗赞,“这个洪承畴蛮子,临阵指挥还真不简单,可惜,这个蛮子如果象我一样归顺大金给四贝勒当奴才,倒也是四贝勒的一员干将。” 尽管高迎祥铁骑的陷入苦战,范文程和罗汝才等人却并不怎么担心,因为洪承畴这一招固然能够利用河道地形让步兵克制骑兵,但这么一来,失去工事保护的明军步兵伤亡也立即上了一个台阶,只要时间一久,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洪承畴军也就再没有力量能够挡住乱贼军队了。可惜的是,范文程和罗汝才正暗暗欢喜的时候,东面却传来了无比嘈杂的喊杀声音,先前到东面阻击明军增援的王左桂贼兵,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潮水一般退了回来,肩上插着一支羽箭的王左桂还逃在最前面,面无人色的惨叫,“他娘的,疯了!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叛徒,被小狗官的疯狗军传染疯狗病了!” “王左桂怎么会败得这么快?”罗汝才和范文程面面相窥,待到王左桂冲到面前仔细一问,罗汝才和范文程这才知道,原来王左桂军前去阻击李自成和张献忠军时,王左桂先是在阵上大骂李自成张献忠助纣为虐背叛革命当反骨仔,激得李自成和张献忠勃然大怒,双双身先士卒率领本部人马奋勇冲杀,结果已经被编为正规官兵并且武装到牙齿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军士卒一个个变成了下山猛虎,连饱饭都好几天没吃一顿的王左桂军则一触即溃,被李自成军和张献忠军象赶鸭子一样赶着屠杀,王左桂本人也被张献忠一箭射伤,差点成了张献忠投降张大少爷的投名状。 稍微迟疑间,王左桂的败兵已经潮水一般涌到战场,顿时冲乱了乱贼本阵的侧翼,后面的张献忠军和李自成军则向两把出鞘利剑,张献忠军直插高迎祥铁骑的侧翼,李自成军则利用王左桂败兵为先锋,直接冲着乱贼本阵杀来,尽管隔着三四里远,罗汝才和范文程仍然能清晰听到李自成军的口号声,“杀贼!杀乱贼!杀乱贼——!”口号声之雄壮,甚至还超过了因为援军及时赶到而士气大振的洪承畴军。也就在这时候,洪承畴动用了最后的一千骑兵预备队,擂动所有战鼓,向士气崩溃的乱贼大军发动全面反攻。 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军队其实并不多,加在一起还不到六千人,但胜在士气正旺,人数占优的乱贼军队则因为久攻洪承畴军阻击阵地不下,士气早已消耗殆尽,现在明军援军赶到,本就所剩不多的士气顿时又低落到了极点。兵无斗志之下,范文程虽然拼命大喊,“不用怕!不用怕!我们的兵力还占优势,稳住!只要稳住了就还有突围希望!”可许多小贼头为了保存实力,还是争先恐后的带着军队向南面大散关方向撤退,几乎没什么战斗力的乱贼妇孺老弱更是一个比一个向南方逃得快,也只有高迎祥和罗汝才两支军队还能勉强支撑。最后鉴于明军攻势太猛,高迎祥和罗汝才也没了办法,只能组织军队且战且退,缓缓退回神岔利用地形阻击明军追杀,洪承畴和李自成、张献忠的军队也深知神岔一带的地形易守难攻,没有傻傻的跑去送死,只是把乱贼赶回神岔便鸣金收兵。 渭水大战结束后,明军直到退回益门镇,欢天喜地的洪承畴和杜文焕这才有机会来到张献忠和李自成军中会面,双方见面,洪承畴和杜文焕等陕甘将领却惊叫出了声音——因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比估计时间提前一天赶到战场增援的明军队伍,竟然是陕甘明军三年来的老对手、三年时间里结下无数不共戴天之仇的老冤家、李自成和张献忠的队伍!惊讶之下,李自成和张献忠虽然主动向洪承畴这个陕西巡抚行下属礼,从来就不相信乱贼归降诚意的洪承畴却板着脸说道:“不敢当!吴自勉人呢?他是吃错药脑袋发烧了,怎么派你们来当先锋?” 李自成和张献忠昼夜兼程不惜士卒体力跑来凤翔府增援洪承畴,结果换到的却是洪承畴的狗熊脸嘴,两个桀骜不驯的乱世枭雄顿时勃然大怒。还好,李自成军和张献忠军的两个监军杨戈和高搂及时站了出来,杨戈脸色比洪承畴更难看的说道:“洪中丞,张李二位将军,是张部堂亲自点名的主力正印先锋,你想问吴大帅什么?”高搂也是一副仿佛洪承畴欠了自己三千两银子的脸嘴,哼着说道:“洪中丞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去文张部堂质问。但咱家就不明白了,怎么张将军和李将军四天多时间走了三百八十里路,辛辛苦苦的过来增援你,杀退了敌人又主动向你行礼,你怎么就不请他们起来?” 天启朝的太监最不好惹,在朝廷里没什么强硬靠山的洪承畴更是不敢随便得罪这些可以直接向皇帝和魏忠贤打小报告的太监监军,被杨戈和高搂一哼,洪承畴的气势顿时泄了下来,老老实实的搀起张献忠和李自成,向他们道谢——却说什么都不肯道歉,李自成和张献忠也这才怒气稍消。紧接着,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客气话后,洪承畴开始调整军队驻扎营地,以便有效阻击乱贼突围,当洪承畴没安什么好心的命令李自成和张献忠军就地驻扎在益门镇时,杨戈和高搂虽然不懂军事,但是看到张献忠和李自成脸有怒色,杨戈便赶紧低声向李自成问道:“李将军,洪中丞这么安排,有什么问题吗?” “杨公公,益门镇是阻击乱贼突围的前沿阵地,乱贼如果突围,益门镇的军队就得第一个和乱贼血拼。”李自成低声说道:“本来我们驻扎在这里也没什么,但我们的军队赶路太急,士兵和战马都很累了,乱贼如果夜间偷袭,我们只怕要吃大亏。最好能让我们休整一两天,再驻扎在这里,那就绝对没问题了。” “洪中丞,你这么安排就没道理了。”小人得志的杨戈杨公公毫不迟疑,马上就向洪承畴提出疑问道:“李将军和张将军的军队大部分是步兵,四天里走三百八十里路,士兵和战马都累得筋疲力尽,急需时间休整,你还安排他们驻扎在最前线,他们还怎么休息?如果乱贼连夜偷袭,吃了败仗谁负责?” “是啊。”高搂会意,也是附和道:“在来的时候,奴婢们的干爹唐公公就已经说了,张将军和李将军现在都是朝廷的人了,他们的士兵也是大明的将士们,要奴婢们拜托你对他们一视同仁——这个问题,中丞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高公公,中丞大人可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张将军和李将军熟悉乱贼的情况……。”洪承畴的左右手杜文焕有些不服气,刚想反驳。不曾想杨戈马上打断道:“对了,杜将军,干爹还说过一件事,这次要核对一下你的军队‘实际’士兵人数,也好人数发放军饷和战功赏赐,还有补充前几个月拖欠的军饷——呆会有空,能不能把你的军队士卒数字重新统计一下?” “啊?!”杜文焕彻底傻了眼睛,脑海里也浮现出了这么一个情景——白花花的银子一锭锭全部长上了翅膀,飞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后悔自己不该胡乱插嘴之余,杜文焕赶紧改口说道:“两位公公说得对,李将军和张将军的军队都很累了,需要时间休整,实在不适合驻扎在益门镇这样的阻击乱贼突围最前线——要不这样吧,末将向中丞大人求个情,让末将率军驻扎在这里怎么样?” “哈——。”听到这里,李自成和张献忠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不怀好意的洪承畴则象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说道:“那好吧,杜将军你率领两千军队驻扎在益门镇,监视乱贼动静,谨防乱贼连夜突围。张将军和李将军,就请驻扎到清姜河口去,让你们的军队好生休整一下,以备再战。” “张大人还真没骗我们,这两个没卵蛋的小太监还真管用。”李自成和张献忠互相对视一眼,眉开眼笑之余,也更加坚定了在正规官兵中好好厮混的决心——毕竟,那个小白脸的张大人显然不想让自己们当宋江,是真心实意把自己们当成了正规官军对待。 ……………… 先不说李自成和张献忠在北边庆幸自己们投降张大少爷的正确选择,单说高迎祥和罗汝才等乱贼灰头土脸的回到大散关一带后,却惊讶的发现早上才和自己们分道扬镳的王自用、吴延贵等贼头军队,也拖戈倒旗的回到了已经被捣毁的大散关附近。互派使者仔细一问,高迎祥和罗汝才等贼头这才知道,原来以王自用和吴延贵为首的乱贼军队南下之后,也遭到了驻扎在凤县的白杆兵和明军汉中参将赵光远军的坚决阻击,最为擅长山地作战的白杆兵没有选择利用凤县城墙死守,而是主动出击在嘉陵江源头一带与王自用等贼头大军展开野战,结果因为山道狭窄乱贼军队的人数优势无法发挥,被身先士卒的秦良玉母子打得丢盔卸甲,屁滚尿流,中号贼头陈大头也在乱军中被白杆兵勾倒,乱枪戳死,乱贼败兵不得不退回大散关重新整理队伍。 “我就说了,往南边去没什么好下场,秦良玉那个老婊子的白杆兵,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听完信使的回报,罗汝才幸灾乐祸的大笑一声,又对众贼头说道:“各位大王,大家都不用急,我们今天虽然吃了败仗,但没关系,狗官的军队也损失不小,我们还有兵力优势,北面的地形又开阔,有利于我们突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奋勇当先,明天就一定能杀出小狗官的包围圈。” 众贼头个个垂头丧气,大都不肯作声,只有少数几个贼头附和,高迎祥则沉吟着向范文程问道:“范先生,你点子多,战场经验也多。我打算明天把军队分为两股,一股走益门镇这条路正面突围,一股走神沙河这条路向西北突围,让小狗官的军队顾此失彼,至少让他们被迫分兵,更有利于我们的军队发挥兵力优势,你觉得怎么样?” “闯王高明,学生也是这么想的。”范文程也很赞成高迎祥的计划,又补充道:“不过我认为,为了把握更大一些,我们应该在张献忠和李自成身上下点功夫,如果能够说服他们弃暗投明,重归我军,那我们突围基本上就有十成把握了。” “那两个叛徒已经给小狗官当了狗,还会再回来吗?”罗汝才疑惑问道。范文程一笑,阴阴说道:“李自成和张献忠都是聪明人,不会不防着张小狗官把他们当宋江用的,只要对他们说明厉害,再给他们足够的好处,把他们争取回来,还是有很大希望的。闯王,你不用生气,其实你的闯将,现在的用处比以前更大了,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到了战场上,你的闯将忽然在蛮子军队的背后插上一刀,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第三百零四章 比下有余 第三百零四章 比下有余 “罗汝才派使者给你们送一箱金银珠宝,想要策反你们,结果却被你们反过来策反了他?” 送走了已经答应归降明军的罗汝才使者射塌天,急于立功表现一把的张献忠、李自成和两个监军小太监不顾夜色已深,带着一箱金银珠宝便匆匆赶到了宝鸡城——至于乱贼们贿赂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两箱珠宝为什么变成了一箱,张大少爷这个上梁都不正,还怎么指望下梁也不歪呢?可惜不出预料的是,陕西巡抚洪承畴听完李自成和张献忠二将汇报的军情后,不仅没有大喜过望,反而满腹疑惑的上下打量李自成和张献忠,用极不信任的口气问道:“真的?那个叫什么射塌天的贼头,既然是罗汝才的绝对亲信,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你们策反?” “洪大人,射塌天确实是罗汝才的亲信不假。”急于在明军队伍中表现一把的李自成没空去和洪承畴计较,耐心解释道:“本来,如果就这么想要策反他,也不是那么有,但事情恰巧的是,这个射塌天偷了罗汝才的一个老婆,这事我如果捅出去,罗汝才就非要杀掉射塌天不可!射塌天没了退路,再加上杨公公和高公公也答应,只要射塌天归降我们大明,他们就一定在陕西监军唐公公和张大人面前好好保荐射塌天,射塌天这才答应归降我们,明天到了关键时刻,他会带着嫡系军队在乱贼大军的背后狠狠捅上一刀,帮助我们大破乱贼!” “还有,射塌天还提供了一个重要军情。”张献忠补充道:“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些乱贼已经商定,明天要兵分两路突围,一路走正面官道出益门镇,另一路出神沙河——这一手非常狠毒,我军的兵力本来就少,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临阵分兵过去阻击,必然造成混乱,给乱贼制造可乘之机。可我们如果不去阻击,一部分乱贼不仅可以逃出生天,还有可能在我们侧翼插上一刀,照样给我们造成混乱。” “走神沙河小道突围?”洪承畴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这也是洪承畴最担心出现的局面,走到地图沙盘前仔细观察地形时,洪承畴的另一个副手马科则不服气的说道:“不可能吧?神沙河虽然有路,但都是偏僻小道,不利于大队行军,乱贼拖老携幼走这条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恐怕休想走出秦岭山区吧?” “我们从来不怕走山道,在山区行军速度比你们快多了。”张献忠下意识的反驳一句,但话一出口这才想起,自己们早就已经不是乱贼军队了。不过还好,洪承畴没去计较张献忠的口误,反而向马科呵斥道:“不会动脑筋就不要胡说!一天之内,乱贼的老幼家眷是走不出神沙河这条路,可他们的精锐主力只需要两三个时辰就能走出这条路,现在乱贼的目标是击溃我们的军队然后突围,他们以主力大军正面牵制我们,再派一支奇兵出神沙河,牵制我们兵力或者突袭我们侧翼,这是兵家正道,乱贼用这一招的可能性也非常巨大!” 马科讪讪退下,李自成则迫不及待的说道:“洪大人,满桂将军的骑兵现在到什么位置了?他的大军如果能在明天抵达陇山以南,那我们的压力也就小多了,神沙河这条小路也只要派少许军队阻击牵制,坚持到满桂将军的骑兵抵达战场,也就绝对没问题了。” “不要指望满桂将军了。”洪承畴摇头,拿起一封战报苦笑说道:“子时送来的消息,乱贼神一元、神一魁兄弟、杜三和杨老柴等贼头纠集了七八万饥民,向巩昌府城发起了猛烈进攻,从侧面呼应我们包围的乱贼主力,巩昌府境内饥民群起响应,巩昌知府和守军抵敌不住,向满桂将军送来了求援信,正准备增援宝鸡战场的满桂将军左右为难,又担心神一元兄弟率军向西,与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些乱贼前后夹击满桂将军的军队,只能分兵前去巩昌府城解围,驱逐神一元兄弟,所以特地写信给我,让我们替他多担待一些。” “那可麻烦了,神一元兄弟来的可真是时候。”张献忠搔着脑袋说道。洪承畴则摇头说道:“张部堂把满桂将军的军队安排在天水,除了防止乱贼全力西进之外,还有就是防着巩昌境内的乱贼军队呼应高迎祥和罗汝才的乱贼主力,肩负两责,我们原先就不应该指望满桂将军能够及时增援的。” “洪大人,我们还有希望。”李自成不死心的说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高迎祥和罗汝才要分兵突围,那我们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先派一支军队提前赶到神沙河小路,在道路狭窄的地段,利用有利地形阻击乱贼奇兵出谷。主力军队仍然在渭水河畔阻击乱贼主力,再加上射塌天的临阵反戈,明天我们照样可以稳***胜券,只要坚持到吴大帅的主力抵达宝鸡战场,我们就有把握了。” 李自成的话当然很有道理,但是洪承畴却不敢轻易采纳——分兵阻击可不是开玩笑,目前宝鸡战场上明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兵力不足,如果不是乱贼主力被诱进大散关山区,有利于明军阻击,在地形开阔的战场上,洪承畴手里这八千军队想要围住七万乱贼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便如此,洪承畴仍然为兵力不足而深感困扰,又怎么敢随便冒险分兵?——更何况,分兵阻击这个提议,还是投降明军仅十余天的李自成和张献忠所提出?迟疑之下,洪承畴只能实话实说,“李将军,你的话很有道理,策略也应该有效,但是,太危险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洪大人,你还是不相信我们?”李自成心里一沉,失望的向洪承畴问道。洪承畴又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太危险了!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足,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分兵,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乱贼各个击破,不仅无法完成张部堂交代的阻击任务,还很可能反过来被乱贼吃掉!——这么大的危险,相信就是张部堂和我互换位置,也不敢随便下这个决心。” “洪中丞,就算你不相信张将军和李将军,那你总该相信奴婢们两个吧?”还好,杨戈和高搂两个太监监军再次挺身而出,杨戈诚恳说道:“洪中丞,李将军和张将军接见罗汝才的使者射塌天,从贼头射塌天嘴里掏出乱贼分兵这个重要情况的,我们是从头到尾亲眼所见的。还有招降射塌天这个贼头,也是我们四个联手策反才成功的。李将军和张将军归降大明不久,你可以不相信他们的话,但我们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是啊。”高搂附和道:“我们这些无根的人,总不可能背叛朝廷去投靠乱贼吧?奴婢们虽然不懂军事,但奴婢们敢拿脑袋担保,张将军和李将军绝对没对你说一句假话。” “也对,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个反贼可能说假话,这两个太监监军总不会对我说假话。”洪承畴心中一动,仔细盘算许久之后,洪承畴仔细问道:“两位将军,还有两位公公,那你们是怎么和射塌天这个乱贼约定的?” “我们是这么说的。”李自成和张献忠知道洪承畴已经动心,大喜之下张献忠忙解释道:“为了防着在明天的战场上,罗汝才把射塌天派了当前锋,没机会在背后偷袭罗汝才和高迎祥的主力,我给射塌天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回去的时候先是说我们已经答应了在战场上倒戈,诱使乱贼掉以轻心,又让他假装因为路黑走山道摔伤了胳膊,这样他没办法上战场作战,罗汝才肯定安排他在后面领兵掩护。这么一来,明天到了战场上,乱贼主力肯定全力强攻大人你的军队正面,给我们的军队制造偷袭机会,然后射塌天乘机在后方起事,带着他的嫡系军队放火杀人,烧掉乱贼从西安城里抢来的粮草,我和李自成的军队再往乱贼本阵一冲杀,乱贼知道上当,士气崩溃,我们就赢定了。” 洪承畴紧盯沙盘许久不语,足足过了一柱香时间,洪承畴才一掌拍在沙盘上,沉声说道:“就这么办!马科,你带两千步兵连夜出发,去神沙河小路埋伏,阻击乱贼奇兵!其他的军队,和我在正面战场迎敌!”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正当洪承畴刚刚做出决定,决心相信李自成和张献忠一把时,射塌天一行十来人也躲开了明军斥候的哨探,回到了已经被乱贼军队捣毁的大散关北面,正围坐在篝火旁的高迎祥和罗汝才等大小贼头也等得心急如焚了。刚一见面,罗汝才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李自成和张献忠那两个叛徒,是怎么答复你的?咦?你的手怎么了?” “天太黑,路上不小心摔下马脱了臼,还好不严重。”射塌天亮亮自己吊在胸前的右手,随口解释一句,又挤出许多笑容说道:“恭喜曹天王,恭喜大闯王,被范先生料中了,李自成和张献忠那两个叛徒投降了小狗官以后,果然没得什么好报应,张好古小狗官是拆散了他们的队伍重新编制,又在他们的军队里安排了许多眼线暗中监视他们,还打算把他们推到最前线,打算借刀杀人把他们的军队全部耗光,小狗官手下那些大小狗官,也没一个给他们好脸色看的,让他们受够了气。所以我刚把天王和闯王你们的意思说完,他们马上就答应了。” “真的?那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罗汝才和高迎祥等贼头狂喜问道。射塌天飞快点头,笑嘻嘻的说道:“我那敢骗大闯王和曹天王你们?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说了,请闯王和天王你们放心,明天到了战场上,只要一有机会,他们马上就会带着原来的老弟兄反水,从背后狠狠捅狗官们一刀,给他们自己出气,也向天王和闯王你们赎罪!” “天助我也!”罗汝才放声欢呼。高迎祥喜笑颜开的连声说道:“好,好,好!这一次,我们突围就有十足把握了!快,派人去大散关南面给王自用和吴延贵去传一个信,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有绝对把握从北面突围,他们如果不想死,现在跟我们往北走还来得及。” “得令。”高迎祥身边的亲兵欢喜答应,赶紧领命而去。射塌天则又向罗汝才亮亮胳膊,为难说道:“天王,实在对不住,末将这只胳膊受了点伤,明天恐怕没办法当前锋为你杀敌了。” “没事,明天你就留在后面押运粮草和保护我的家眷吧。”罗汝才欢喜之下也没多想,又说道:“至于上阵杀敌,明天我的军队由东山虎打前锋。范先生,你觉得怎么……?”说到这里,罗汝才刚想去和自己信任的范文程商量明天的进军计划时,却有些惊讶的发现范文程已经不见了踪影,罗汝才不由疑惑问道:“范先生呢?他刚才好象就坐在这里,转过眼跑到那里去了?” “好象到北面去了。”一个小贼头答道。罗汝才正要派人去请时,范文程却已经领着几个亲随打着火把走了放来,罗汝才笑道:“范先生,你到那里去了?一切都被料中了,小狗官果然是在利用李自成和张献忠那两个叛徒,那两个叛徒发现上当以后,射塌天过去一说,果然就答应又回来了。” “是吗?这可是大好事啊。”范文程笑笑,走到射塌天面前,射塌天还以为罗汝才这个狗头军师要盘问自己仔细情节,刚要行礼,不曾想范文程忽然一拳打在他用布条吊在胸前的右肩上,射塌天一楞,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假装大声叫疼。范文程则笑道:“装什么装?如果你的右肩真的脱臼了,会叫得这么慢?”说着,范文程向自己的亲随一挥手,喝道:“拿下!”范文程从辽东带来的几个汉奸亲随一拥而上,立时就把措手不及的射塌天给按在了地上。 “范先生,你是什么意思?”事起突然,高迎祥和罗汝才等大小贼头都惊叫起来。范文程阴笑答道:“曹天王勿怪,为了谨慎着想,跟着射塌天去蛮子军营的亲随中,我悄悄布置了一个眼线,刚才我看到射塌天右手吊在胸前,又听他说是不小心摔下马脱了臼,就赶紧过去问了一下,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个射塌天,不管是去蛮子军营的路上,还是回大散关的路上,都一直好好的没掉下过什么战马!” “什么?那射塌天为什么诈伤?”高迎祥和罗汝才同时惊叫起来。射塌天则急中生智,赶紧挣扎着大叫道:“天王,范先生,小的该死,小的怕上战场,所以装着受了伤,请天王恕罪啊!” “砰!”范文程一脚踢在射塌天脸上,狞笑道:“装什么装?你以为我请曹天王派你去当这个使者,真是让你去招降策反张献忠和李自成两个叛徒?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比鬼还奸,现在他兼管陕西甘肃,给蛮子朝廷全权负责平叛,这新茅坑还香三天,小疯狗刚把李自成和张献忠招降过去,会蠢到马上就给他们脸色看?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就不怕今后再没人敢向他投降?” “什么?”罗汝才和高迎祥等贼头越听越是糊涂。范文程微笑着解释道:“闯王,曹天王,你们不要生气,其实早在把射塌天派去招降之前,我就已经明白招降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叛徒不会有作用!道理很简单,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是一个很擅长离间敌人的卑鄙无耻之徒,早在蓟门的时候,他就树立起了鞑靼阿拉善额部落这么一个投降典型,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个叛徒,是他当上蛮子五省总督之后投降的第一批人,他为了离间我们,减少他平叛的阻力,怎么不可能善待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叛徒?树立向他投降有好日子过的榜样?” “这……这可能吗?”罗汝才结结巴巴的问道。范文程奸笑,答道:“怎么可能?曹天王没留心到吗?今天蛮子的正规军是驻扎在益门镇第一线,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叛徒的军队驻扎到了比较安全的清姜河口——其实早在斥候汇报这个情况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叛徒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们派人去招降他们?”高迎祥惊讶问道。范文程微笑答道:“当然是去给洪承畴蛮子下套了,射塌天过去招降不可能成功,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叛徒为了向小疯狗表示忠心,肯定要把射塌天交给洪承畴蛮子,洪承畴蛮子一审问,我们明天分两路突围的消息也自然要被射塌天给供认出来,有利于我们将计就计,布置明天的突围行动。只是让我喜出望外的是,射塌天这个叛徒不仅没被洪承畴蛮子扣留,还被放了回来,而且还是诈伤回来——我就马上明白,蛮子是想将计就计了。” “这……这……这。”罗汝才和高迎祥等贼头越听越是目瞪口呆。范文程则狞笑说道:“曹天王,不要怪我心狠害你的大将,其实这个射塌天,早就在背后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我才故意建议你让射塌天去当这个使者,准备借蛮子军队的手替你除掉这个叛徒。” “他在背后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罗汝才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问道。范文程不答,而是转向了射塌天,狞笑问道:“射塌天,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我把你做的丑事告诉曹天王,请曹天王好好收拾你。二是你把你怎么投降的蛮子军队,还有和蛮子军队都做了些什么约定,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那我不仅可以替你保密,还可以帮你向曹天王求个情,不要再追究你这件事情。” “我说,我什么都说。”彻底绝望的射塌天惨叫起来,“范先生神机妙算,一点都没有说错,张献忠和李自成那两个叛徒,确实已经死心塌地的准备给小狗官卖命了,他们要我…………。” 好不容易等射塌天把事情经过和约定好的计划说完,在场的贼头已经是怒骂一片,个别特别***的干脆已经拔出刀来,准备把射塌天当场砍死。范文程则拦住众贼头,冲满脸怒色的高迎祥和罗汝才笑道:“闯王,曹天王,你们先别生气,这个射塌天,还有大用处。既然蛮子军队想将计就计重创我们,那我就给他们来一个将计就计再计,就算杀不光洪承畴手下的蛮子,也要杀他一半以上!” “怎么个将计就计再计?”高迎祥和罗汝才一起大喜问道。范文程这次没再公开透露自己的计划,而是凑在了高迎祥和罗汝才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的计划分三步走,第一步是派一支小股军队,多打旗帜进神沙河小路,牵制蛮子埋伏在神沙河小路上的军队,让他们不敢动弹,削弱蛮子本来就不多的兵力。第二步是主力出益门镇直接向北,造成已经中计的假象,乘机安排一支军队埋伏在大路两旁的山上。第三步就是和蛮子交手时,在我们的军队后方放一把假火,让蛮子军队以为射塌天已经动手,发动全面反击夹击我们,然后我们诈败退回大散关,把洪承畴蛮子的主力诱进我们的包围圈…………。” 第三百零五章 惨败 第三百零五章 惨败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当明军和乱贼联军在宝鸡战场打得如火如荼的同时,三月十二这天正午,亲自率领着化装成普通明军部队的屠奴军进驻汉中的张大少爷,也在汉中府西乡县通往汉中府城的官道上、准确来说是在荞麦山山下的官道上,迎面碰见了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拜会上官的陕西按察使司佥事彭好古一行。这位与张大少爷姓名仅有一姓之差的彭大人生得面容清癯,高高瘦瘦象个麻杆一般,但气度却颇为威严,刚一见面就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卑职陕西按察司佥事彭好古,叩见五省总督张好古张部堂!” 彭好古是山东莱州人,算半个张大少爷的老乡,官声也还算不错——相对张大少爷和洪承畴之流的大贪官而言,所以张大少爷也没摆什么架子,赶紧下马亲自搀起彭好古,谦虚道:“彭大人快快请起,辛苦了,半天时间让你赶了七十多里路,一定累坏了吧?”说罢,张大少爷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彭大人,本官大军已经抵达汉中府的消息,你有注意保密吧?” “张部堂的信使再三嘱咐下官秘密行事,下官不敢违令。”彭好古恭敬答道:“收到部堂的宪令后,下官连知府古大人都没敢让他知道,借口出城有事,悄悄就带着几个家仆上路赶来拜见大人,张部堂需要的最新军情战报和兵力部署图,下官也已经带来了。还有张大人交代的褒城官道鸡头关,下官也已经送去紧急公文,让守军暂时关闭关卡,不许任何人通行,预防部堂大军已经进入汉中的消息被乱贼细作知晓,” “很好。”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吩咐道:“前面的城固县,也要麻烦彭大人亲自去一道公文,让他们给本官准备几个熟悉木槽山小路的向导,本官要直接从城固走木槽山小路北上前线参战。” “是,下官这就派人去办。”彭好古恭敬答应,又好奇问道:“部堂大人,你直接从城固北上,不进汉中城了?” “暂时不进了,粮草辎重的问题,就拜托彭大人你们了。”张大少爷摇头,又微笑道:“对了,彭大人可以再给前线的秦大帅和赵大人去一道公文,就说你鉴于军情紧急,临时招募了三四千壮丁编为官兵,派往前线参战,替他们分担压力。”彭好古虽然不明白张大少爷为什么一定要隐瞒屠奴军已经进驻汉中的消息,但也没有提出质疑,只是恭敬答应立即照办。 乘着彭好古紧急草拟公文的时候,张大少爷和宋献策、史可法等幕僚也埋头到了彭好古带来的军情奏报中,和前面说的一样,秦良玉军和赵光远军放弃入蜀天险后,依令撤回了凤县驻守,同时汉中军队也纷纷赶赴各处关隘增援,加强防御,而让张大少爷的有些意外的是,明军放弃大散关后,乱贼军队虽然进驻并控制了这个入川第一咽喉,却始终没有南下一步——很明显,明军没有任何理由的弃关行动已经吓住了高迎祥和罗汝才等贼头,知道秦岭山区肯定已经布置下了天罗地网,死活不敢跳进这个陷阱。不过让张大少爷松了一口气的是,乱贼军队在获得南下退路后,果然没有急于从宝鸡突围,这也给张大少爷的宝鸡包围圈争取到了布置时间。 “东家,看来高迎祥和罗汝才都嗅出了四川和汉中的危险味道了。”宋献策沉吟道:“当初我们让秦大帅和赵光远放弃大散关的举动,是不是太仓促了一点,把诱敌深入计用成了空城计,吓住了陕西那帮乱贼?无缘无故让出这么重要的关隘,不要说罗汝才和高迎祥这两个老奸巨滑的老贼头了,只怕是刚出道不久的小贼头,也会怀疑南面布置得有我们的重兵埋伏。” “是仓促了一点。”张大少爷难得点头承认一次自己的错误,又无奈道:“可当时也没其他办法了,我们的主力军队都集中在西安一带,不让出大散关引诱乱贼入川,我们的主力那有时间迂回包抄,围困乱贼主力和切断乱贼与其他乱贼的联系?”说罢,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不过还好,乱贼主力没有立即向北突围,给我们的宝鸡包围圈争取到了布置时间,说明我们第一步的缓兵之计已经成功,接下来就是怎么让乱贼主力知道四川和汉中真的已经空虚,等他们进秦岭山区受死了。” “东家,学生认为诱使乱贼主力进秦岭山区受死不是第二步,而是第三步。”宋献策警告道:“第二步的关键还是陕甘军队主力能不能堵死乱贼的北上道路!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个贼头可不傻,还有那个范文程大汉奸也肯定明白,四川和汉中虽然比较富裕,但他们没有民心基础,又没有同伴接应,军队只能是死一个少一个,就象离开了水的鱼一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只有北上突围,杀进饥荒灾情的陕西腹地,他们才能得到无穷无尽的兵力补充,还有得到其他乱贼的呼应配合,就象离水的鱼回到大海之中一样,东山再起大有希望。所以学生认为,只要北上突围还有一线希望,高迎祥和罗汝才率领的乱贼主力就轻易不会向南面突围。” “确实,如果乱贼主力从北面突围成功,张部堂先前的一切布置也就前功尽弃了。”跟着张大少爷和宋献策身边学到了不少尔虞我诈的史可法也附和道:“最好是张部堂再给秦总兵她们传授几条锦囊妙计,让她们依计而行,把乱贼主力全部诱进秦岭山区受死!” “锦囊妙计?说得容易,你以为我是诸葛亮啊?”张大少爷苦笑道:“战场战机瞬息万变,我最多只能做到随机应变因地制宜而已,怎么可能在对前线战情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制订什么锦囊妙计?”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捏着下巴沉吟道:“不过宪之你这话倒也提醒了我,看来我有必要把军队留在伏击战场,带着少量亲兵亲自去一趟凤县亲自指挥作战,把乱贼主力诱入我们的伏击圈。” “如果部堂真有这个打算,那请让学生和部堂一起去。”史可法可不是张大少爷这样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人,而是不肯错过任何学习机会。宋献策则问道:“东家,那你认为我们把埋伏设在那个位置比较有把握?” “我是第一次来汉中,对本地地形不是很熟悉。”张大少爷捏着下巴答道:“不过从汉中的山川地形图来看,汉中北面两百里处那个留坝小镇,是乱贼主力从凤县进汉中的必经之路,这次我们先到留坝去仔细看看,如果地形合适,就把伏击阵地预设在那个位置吧。” “张部堂,对你来说,留坝可是一个好地方啊。”已经写好公文的汉中本地官彭好古忽然插口说道:“在留坝镇外,可还有张部堂你先祖的庙宇。” “我先祖的庙宇?我那位先祖?”张大少爷满头雾水的问道。彭好古笑道:“部堂你忘了,你的先祖张良张子房先生,当年就是在留坝这条路明修栈道和暗度陈仓的,后来部堂你的先祖又被汉高祖刘邦封为留城侯,为了纪念他的开国之功,高祖便在这留坝修了一座张留侯祠。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了希望能够得到张良先生那样的人才,也都大力翻修扩建,所以你先祖张留侯的庙宇,至今仍在留坝境内的紫柏山麓耸立,香火颇为旺盛。”说到这,彭好古也是十分疑惑的问道:“张大人,这留坝张良庙在天下和史书上可是大大有名,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是吗?”张大少爷难得有些脸红——虽说张良是自己厚颜无耻强认的祖宗,可是自己这个自称张良后裔的子孙,竟然不知道老祖宗的庙宇就在附近,这可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尴尬之下,张大少爷只得掩饰笑道:“哈哈,我这个当子孙的可真该打,虽然一千多年前就已经移居到了山东,但是连祖先的庙宇在那里都忘了,可真是不孝之至。没说的,等到了留坝,我一定得到祖先的庙宇里磕头告罪。”说罢,张大少爷又赶紧转移话题,冲彭好古笑道:“彭大人,说来咱们可还真是有缘,都是山东人就不说了,名字也一模一样,都叫好古,和咱们叫一个名字的,可真不多。” “是啊,下官也觉得和与部堂十分有缘。”彭好古虽然不想刻意拍张大少爷的马屁,但也很乐意和张大少爷这个顶头上司处好关系,凑趣笑道:“其实在四川官场之中,还有一位叫孙好古的孙参政,只可惜他已经在天启元年的奢安之乱中为国捐躯,还死得十分壮烈——叛贼奢崇明忽然叛变之后俘虏了他,妄图以金银珠宝收买孙好古大人,为己所用,孙大好古人不肯屈服,骂贼而死!唉,如果孙大人仍然在世,那大明官场之中仅有的三位好古之人,也就能在此聚会了。” “是吗?那如果有机会,本官可一定要到孙好古大人的灵前去上一柱香,悼念咱们好古之人中的国之忠良。”张大少爷见彭好古果然不再纠缠张良庙的事,赶紧附和赞誉。不曾想旁边低头盘算的宋献策哪壶不开提哪壶,忽然又抬头说道:“东家,这张良庙可是一个好地方,说不定就是咱们大破乱贼主力的主战场所在。” “什么意思?”张大少爷暗骂宋献策多事问道。宋献策微笑说道:“东家,你忘了范文程那个狗汉奸就在乱贼军中了?那个狗汉奸恨你可是恨到了骨子里,又还有几分才学,肯定也知道留坝张良祠这座千年古庙,我们如果把乱贼主力诱到了留坝,这个狗汉奸还不得鼓动乱贼去拆你先祖的庙?烧你先祖的祠?” “有道理!”张大少爷一拍大腿,“这次从洛阳路过的时候,如果不是当地官员拦着,本来我就想刨了范文程祖坟的——范文程这个狗汉奸从我先祖的庙宇山下路过,还能不去烧我的祖庙?” “好大的胆子!”彭好古勃然大怒,愤怒道:“范文程汉奸卖国求荣,罪该灭门,洛阳官员不但不将他的祖坟所在上报朝廷,还敢阻拦张部堂你挖坟,是何居心?张部堂,范汉奸的祖坟在那里,都是那些河南官员阻拦你挖坟扬灰,你如果不方便,下官愿意上这道奏疏,弹劾这些居心叵测的河南官员。” “彭大人,你真有这个意思?”张大少爷坏笑问道:“如果彭大人愿意奏请朝廷去挖范仲淹的坟,那本官倒是可以把阻拦本官的河南官员提供给你。” “范仲淹?!”彭好古傻了眼睛,半晌才缩着脖子说道:“那还是算了,张部堂你的先祖张子房,还有范仲淹,下官可都惹不起。” …………………… 张大少爷在汉中调兵遣将,运筹帷幄,准备在秦岭山区一举歼灭祸害大明西北数年的乱贼主力,说起来倒是相当容易,可张大少爷并不知道的是,他精心布置的宝鸡包围圈在两天后、也就是在三月十四日这天,差点就被乱贼冲破,也差点导致了宣大陕甘四地军队的协力歼贼计划前功尽弃………… 事情发生在三月十四的上午已时左右,在派出了一支小股部队进神沙河牵制明军伏兵之后,高迎祥和罗汝才两个贼头当即率领着乱贼主力从官道北上益门镇,向大明军队的渭水阻击阵地发动正面强攻,洪承畴则亲自率领全军列阵以渭水北岸,依托连夜修复的鹿角拒马工事与乱贼军队展开血战。因为明军的一举一动都在范文程的预料之中,所以战斗打得十分激烈,清楚明军必然会发动全面反击的范文程为了制造假象,故意用重金美女收买了一批不知情的乱贼敢死队,向明军阵地发动多轮自杀性攻击,而为了保存反击力量,洪承畴也果然中计,用部分兵力与乱贼敢死队展开对总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明军最为不利的消耗战。结果一场大战下来,超过六百名大明主力将士丧生沙场,伤者不计其数,乱贼也损失了一倍以上的兵力,干旱缺水的渭水河中尸积如山,河水为之不流。 到了下午未时将过,明军和乱贼军队差不多是同时收到战报,洪承畴收到的消息是神沙河小道中果然发现了数量不明的乱贼军队,乱贼得到的消息则是伏兵已经布置完毕,范文程当即发号施令,乱贼后队依计而行,放了一把假火并大声鼓噪,造成后队大乱的假象。而明军发现这一情况后,还道是射塌天已经开始动手,洪承畴立即一声令下,明军离开临时工事发动反冲锋,急于立功证明自己的李自成军和张献忠军也全面突击,主动为明军担任前锋向乱贼发动全面反击。乱贼军队则开始全面收缩,一边大骂着李自成和张献忠背叛革命卖主求荣,一边佯败退往神岔,明军紧追不舍。 “杀——!活捉高迎祥,献给张大人!”呐喊声中,李自成军和张献忠军一路只是紧盯着高迎祥的旗号不放,后面的洪承畴见攻势顺利,也是挥军紧追不舍。可就在高迎祥军退到神岔小镇废墟之时,清姜河中段道路狭窄处的两旁山上忽然鼓角喧天,喊声震地,先是乱木柴草火把冰雹雨点落下,然后高迎祥的两员猛将黄龙和刘哲一起领兵冲山上杀下,烈火加军队霎时就把一条长龙般的明军队伍切成两截,洪承畴、李自成和张献忠三将被困在了清姜河山道南段,只有杜文焕的千余军队被堵在了乱贼包围圈之外。 “中计了!”发现自军中计,大惊失色的洪承畴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分析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前方的高迎祥和罗汝才已经率领着乱贼主力掉头杀来,为了离间明军和动摇明军军心,范文程还十分恶毒的指使乱贼士兵放声高喊,“小闯王万岁!八天王万岁!放下武器的是自己人,只杀洪狗官!”而听到这喊声后,明军军心果然大乱,众将纷纷认为自己们是被李自成和张献忠所骗,个别冲动的甚至还指挥军队对李自成军和张献忠的军队动手,张献忠和李自成欲哭无泪,百口莫辩,和明军一起彻底陷入混乱。乱贼主力则拼命冲杀,明军大败,自相践踏拥挤,跌落山涧,死者无数。被堵在了外围的杜文焕急得差点没哭出来,虽拼命冲杀接应洪承畴突围,无奈兵力太少,地形也不占优势,多次冲杀都被乱贼伏兵打退,所剩不多的军队也在血战中伤亡惨重,损失巨大。 前后都是敌人,左右的山峰上还随时随地有大石乱木落下,洪承畴和张献忠、李自成的军队算是倒了大霉,从一开始就一直被乱贼压着打,前冲后突始终杀不出重围,位置居中的洪承畴本队还好点,最前沿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军队则是完全拿命在拖延全军覆没的时间,被士气高昂的乱贼军队杀得是尸满沟渠,血流成河,可即便如此,明军队伍中还有不少人在对李自成军和张献忠军旗帜怒目以对,认为是这两个乱贼把自己们骗进了包围圈,让自己们白白送死——关键是现场太乱了,绝大部分的明军将士都看不到正是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军队正在浴血奋战,为他们突围争取时间。 血战至傍晚,在付出了惨重代价之后,明军始终都没有冲出了乱贼的包围圈,眼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乱贼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绝望到了极点的洪承畴不肯被俘受辱,拔剑想要自刎殉国,亏得旁边的亲兵及时按住他的手腕,号啕大哭道:“中丞,不能啊!我们还有希望,小的们愿意保你拼死突围。” “没用了,我们的兵力太少,地形又不利,冲不出去了。”洪承畴绝望的摇头,落泪道:“再说因为我的无能,误中了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乱贼的奸计,害了这么多弟兄白白送死,我就算能突围出去,又什么脸去向孙阁老交代?”说罢,洪承畴挣脱亲兵又要去抹脖子。 “中丞,你听!”亲兵又及时拉住洪承畴,指着北面惊喜叫道:“北方!好象又有新的喊杀声传过来,好象是我们的援军到了!”洪承畴侧耳细听,果然听到北方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还有震天动地的战鼓声音。洪承畴心中大喜,大叫道:“援军!肯定是我们的主力援军来了!快冲!往北边冲!” 也该来是洪承畴的运气,还真是援军到了,因为收到渭水大战激烈的军情战报,张大少爷亲自点名统率陕甘主力的陕西总兵吴自勉鉴于洪承畴兵力不足的情况,为了谨慎起见,又分出五千精锐为中队,交给宁夏总兵贺虎臣先行,提前了一个晚上抵达宝鸡战场,恰好碰上杜文焕的败兵求援。贺虎臣不敢怠慢,赶紧率领生力军杀入清姜河官道救援,有了贺虎臣这支生力军的接应和前后夹击,已经伤亡过半的洪承畴军这才得以杀出重围,逃往渭水北岸重整队伍,在神沙河小路发现上当的马科军队也匆匆赶回渭水会师,明军这才重新稳住了阵脚。而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败兵且战且退,虽然也杀出了重围,却洪承畴和贺虎臣的军队不肯接应,也被乱贼主力包围在了益门镇,只能依靠残垣废墟勉强坚守。 “杀!杀叛徒——!”乱贼军队没敢再去冲得到生力军补充的明军渭水防线,却有胆子把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败兵全歼。眼看着益门镇外包围自军的乱贼军队越来越多,队伍越来越厚,已经只剩下不到两千军队的李自成和张献忠都彻底陷入了绝望,一起在心底绝望惨叫,“出了今天这件事,官兵还可能来救我们吗?” “哈哈哈哈……!”与此同时,大获全胜的范文程也在益门镇外的乱贼军中疯狂大笑,“李自成,张献忠,你们两个狗叛徒,以为投降了小疯狗,就可以骏马得坐、美人得骑了?范爷我今天倒要看看,小狗官的走狗们,到底会不会来救你们这两个叛徒,双重叛徒!” 第三百零六章 争气 第三百零六章 争气 坐落于秦岭南坡的紫柏山麓的张良古庙,南距汉中两百里,北邻凤县一百五十里,山下的官道是明代陕西通往汉中的官道必经路段之一,战略位置虽然比不上大散关、和尚原、阳平关和凤县这样的兵家之地,却也算得上川中重要甬道之一。庙宇风景十分优美,刚进山门就可以看到一座有栏有椅的木质小桥,流水潺潺,旷人心怡,名曰进履,用以纪念张良在圮桥为黄石公捡鞋穿鞋一事;过了木桥,便是高大雄伟的石质庙门,左右有钟、鼓楼,院中央几立灵霄殿,八角飞檐,琉璃瓦饰顶,彩绘拱斗屋檐,殿侧分列三清殿、三官殿和三法殿等配殿,规模与建筑都颇为壮观。 从殿侧北面经过庭,便进入大殿所在院落,大殿雄伟庄严,上悬‘明哲风高’与‘帝王之师’二匾,殿门又有对联:‘毕生彪炳功勋启自授书始;历代崇丰烟祀端由辟谷开。’殿内还有张良塑像,大殿前有拜殿,左右厢房对称而立。院内清幽、古雅。殿堂门楣遍布称颂的匾额,如‘急流勇退、机谏得宜、智勇深沉’等等等等。殿堂立柱又饰有众多对联,如:‘秦世无双国士;汉廷第一名臣,富贵不**,有儒者气;淡泊明志,作平地神’等等等等。——不得不承认,张大少爷往自己脸上贴金硬拉的这位祖宗,确实非常威风。 但很可惜,这座建造于汉代又香火旺盛的千年古刹,却因为战火蔓延的缘故,已经接近了毁灭的边缘……………… “快,快啊,快把银子铜钱,绸缎道袍,全部给我装进箱子里去!”一片狼藉的张良庙后院的正房里,张良庙住持随尘老道领着一大帮大小道士,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准备搬家的行李,随尘老道的嚎叫声音也在房内房外回荡不休,“地契!庙产的田亩地契拿过来,我要亲自保管!剩下的东西,能搬多少尽量搬多少,留在这里的,以后就别想再拿回来了!” “住持,用不着这么慌张吧?”被随尘老道从庙门叫来后院参与收拾行礼的知客好心劝道:“乱贼才刚打到凤县,凤县有朝廷的秦总兵和赵将军守着,乱贼攻不攻得下来还是一回事,咱们何必这么急着走?要是乱贼根本打不到留坝,咱们又逃到汉中去了,这过往的逃难百姓还不得把我们庙里这些带不走的东西都给偷光啊?” “你懂个屁?!”随尘老道一蹦三尺高,白白胖胖的肥脸上尽是愤色,挥舞着双臂愤叫道:“你没听从北方逃难过来的香客说,这次来的乱贼军队足足有好几十万,朝廷的几千兵马连大散关都守不住,还守得住一个小小的凤县?几十万乱贼就是一个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几千官兵给活活淹死!明白不?知道不?你要是再不明白,那你就给我带着两个小道士,留在这里守庙宇,知道不?!” “是是,小的明白。”知客擦了把冷汗,赶紧转过身去收拾行李。随尘老道则又叫住他,招手把他叫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一会走的时候,你亲自带两个可靠的小道士到镇上去,把我养在那里的小春和黄寡妇也接到汉中去,包一个小院子让她们住下。记住,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小的明白——。”知客心领神会的答应。随尘老道则猛的想起一事,赶紧撒腿就往大殿跑去,知客一楞,忙问道:“住持,你到那里去?” “大殿!你也带两个人过来!”随尘老道一边跑一边答应,声音里还带上了惨叫,“道爷我差点都忘了,前些年给张留侯神像重塑金身的时候,在他的神像身上贴了六十六两黄金的金箔,不把那些金箔全都揭下来,可就要便宜乱贼了——!” 六十六两黄金的金箔可不是小数目,醒悟过来后,知客也赶紧带着几个小道士跑到大殿帮忙,跟着随尘老道爬上佛座,扑到张良神像身上仔细去揭金箔,为了务必不让一分一毫金箔遗留,随尘老道还亲自爬到张良神像肩上骑坐,扳着张良的脖子揭头上金箔,可惜随尘老道前几年找的工匠手艺实在不错,金箔贴得太紧,随尘老道揭了半天楞是没揭下一张金箔。焦急之下,随尘老道只能咆哮道:“来人,去拿菜刀来,多拿几把菜刀,把金箔一张张全给我刮下来!” 小道士们飞奔进了厨房,拿来几把菜刀,随尘老道拿着一把菜刀开始挖张良眼睛的时候,大殿院外却飘飘然进来数人,为首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小白脸手里提着一把折扇,还没进殿就大笑问道:“原来有人啊,不是听说这张良庙香火旺盛吗,怎么香客都进到大殿院子,都没有一个知客道士过来迎接?就这服务态度,还想不想要香火钱了?” “什么人?”随尘老道不耐烦的问道。知客答道:“听口音是外地人,八成又是那里来的骚人文客,打算在我们这里附庸风雅题几笔字,撒几个铜钱买一个好名声,就是不知道肥不肥。”正说话间,那小白脸已经进到了大殿,见随尘老道骑坐在张良神像肩上,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在挖张良神像眼睛,那小白脸不由勃然大怒,喝道:“那来的老牛鼻子,竟然敢骑在我先祖的神像上?还敢破坏我先祖神像?” “得了吧。”随尘老道不耐烦的说道:“我这张良庙一年至少有一百八十个来认祖归宗的张家人,都是花点银子买个好祖宗的,现在乱贼就快打来了,大家都别浪费时间,我给你打点折扣,你出二两银子,我给你一本空白的张良家谱,你想填谁的名字都行。” “二两银子?我家的家谱就值二两银子?”那小白脸几乎把鼻子气歪了,喝道:“来人,给我拖下来打!”小白脸带来的随从齐声答应,虎吼一声便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三下两下就把随尘老道和几个道士给拖了下来,拖到大殿殿堂之中拳打脚踢,打得随尘老道等人鬼哭狼嚎,“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杀人了,快来人啊,快去报官啊,这里有刁民要杀人啊!” “蠢货!”一个随从一脚踹在随尘老道脸上,骂道:“老牛鼻子,挖我家少爷先祖神像的眼睛,还敢报官说我家少爷杀人?报官?我家少爷就陕西四川最大的官,陕甘总督和四川总督见着他,还得给他磕头行礼!” “陕西四川最大的官?”随尘老道也不算太笨,很快就醒悟过来,指着张大少爷惨叫道:“难道他就是名动天下的张探花张大人,新任的五省总督张好古张大人?!” “你竟然还知道我?”张大少爷冷笑问道。随尘老道赶紧爬起来跪下磕头,大拍马屁道:“张总督的大名名震寰宇,如雷贯耳,天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贫道有幸,能为张大人主持祖庙,又怎么敢不知道张大人的鼎鼎大名?而且贫道在听闻大人乃是张留候后裔之后,还请高手匠人依计民间传言的大人容貌,在张留侯神像的旁边,也为大人立了一座神像,专供香客瞻仰膜拜。” “还有这事?我也有神像了?”张大少爷大为欢喜,忙问道:“我的神像在那里?快指给我看看,看看威不威风。”被亲兵放开的随尘老道不敢怠慢,赶紧爬起来把张大少爷领到右首的一座塑像旁边,恭敬说道:“大人请看,这就是贫道为你塑的金身。” “还真是我的!”张大少爷第一眼就看到长生牌上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大喜之下再往神像脸上仔细一看时,张大少爷却又傻了眼睛——这倒不是说张大少爷的神像不够威风,而是太威风了!漆黑的脸庞,豹头环眼,燕颔大嘴,长满横肉的脸上尽是乱糟糟硬邦邦的黑胡子,简直就是张飞再世,李逵重生!大怒之下,张大少爷忍不住又骂道:“他娘的,老子有这么长得丑吗?把老子的神像弄成这样,以后老子还怎么在陕西四川泡妞?来人啊,给我再打!” “张大人饶命啊,这不能怪小道啊,民间传说里,你就是这模样啊!还有人说,你长着七个脑袋八张嘴,十三条胳膊九条腿,贫道都没敢按着那个模样做啊…………!” 好不容易把随尘老道打够了,张大少爷的气也出够了,张大少爷这才叫亲兵住手,又把随尘老道叫到面前询问究竟,一问之下,张大少爷这才知道随尘老道要急着带着庙众逃难的原因。原来前天三月十四这天,明军在神岔一带吃了一个大败仗,损兵折将无可计数,就连陕西巡抚都受了重伤,同时大散关南面的清风阁一带的大战也非常激烈,担心被乱贼困在凤县城中的秦良玉军反客为主,多次主动出击在清风阁一带与乱贼军队鏖战,虽然每次都成功打退乱贼,但也是伤亡不小,凤县附近百姓担心被战火荼毒,纷纷逃亡向南,随尘老道也是担心乱贼军队攻破凤县杀入留坝,这才准备带着庙众庙产逃回汉中。 “洪承畴吃了大败仗?怎么可能?洪承畴手下的军队,可都是陕甘军队的平叛主力,又有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熟悉乱贼情况的贼头协助,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惨败?”张大少爷眉头皱得极紧,深知洪承畴在北边一旦抵挡不住,被乱贼突围成功,自己的宝鸡包围圈也势必将前功尽弃。可是想从随尘老道等人嘴里问出详细军情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命令道:“派几个人带上腰牌官防到路口守着,一旦有从凤县下来的官差信使,马上带来见我。” “张部堂,是不是派人快马给秦总兵她们去一道命令。让她们不要再主动出击了,给乱贼主力进入山区让出道路,给洪中丞减轻一些压力?”史可法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沉吟片刻,摇头说道:“不用去命令,秦总兵她们越是主动出击,阻击乱贼入川,对我们来说诱敌效果越好。” “什么意思?”史可法听得非常糊涂。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秦总兵她们放弃有利城防主动出击,次数多了,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个老奸巨滑的贼头,还有范文程那条老泥鳅,肯定也会产生疑心——秦总兵她们为什么要主动出击?难道真是因为汉中空虚,秦总兵她们害怕乱贼主力围困凤县,分兵突袭汉中,所以秦总兵她们才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 “有道理,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些贼头一旦发现汉中空虚,就肯定要踏进我们的埋伏了。”史可法似懂非懂的点头附和,又担心的说道:“但现在的关键还是洪承畴洪中丞那边,他如果稳得住,那一切都好说,他如果稳不住,那什么都完了。” “错了,关键不在洪承畴,我也从来没指望过他。”张大少爷摇头,平静说道:“洪承畴性格刚强好胜,自尊心极强,我虽然对他有举荐之恩,但他为了证明自己,是不会完全无条件听我的指挥的,我也很难完全驾驭他。所以这一次能够左右北线战场成败的关键不是他,而是吴自勉,还有李自成和张献忠。”说到这,张大少爷叹口气,闭目说道:“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失望吧。” ……………… “杀——!”时间前移,回到三月十四明军中伏惨败的晚上,将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败军重重包围在益门镇废墟之中后,一心想要诛除叛徒稳定军心的乱贼大军当即向益门镇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深知投降必死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军则在镇中做困兽之斗,苦苦支撑,期盼渭水以北的明军队伍能够派出援军,接应自己们的军队突围。但是从二更打到深夜,又从深夜打到天色微明,渭水北岸的明军队伍却始终没有一兵一卒渡河增援,李自成和张献忠不到两千的败兵,也只剩下了千余人在垂死挣扎。 辰时到后,太阳逐渐升上了秦岭之巅,益门镇破旧的土墙也已经被兵力充足的乱贼大军完全控制,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败兵则已经被压缩到了小镇的中心位置,依靠残破的房舍巷战支撑,无水,也无粮,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乱贼军队,还有遥遥无期的所谓援军。面对这样的情况,深知败亡在即的张献忠和李自成都已经在暗自垂泪,知道末日已进。但就在这时候,乱贼的军队却响起了鸣金声音,战线前沿的乱贼军队也纷纷后退,脱离战场,战场暂时陷入短暂的平静。 “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援军来了?”嘴唇已经干裂出血痕的李自成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庞,努力眺望北面。同样已经杀得满身血污的张献忠则痛苦摇头,无力说道:“别做这梦了,洪承畴要是真来救我们,早就来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高迎祥和罗汝才鸣金,估计是想好好笑笑咱们,看看咱们的笑话吧。” 果不其然,片刻后,乱贼军中果然打出了一面小小的白旗,高迎祥、罗汝才和范文程三人跃马出阵,范文程大笑叫道:“去告诉小闯王和八天王,请他们出来答话,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李自成和张献忠军的士卒不动,躲在破墙背后的李自成和张献忠也没敢作声,只是一起树起耳朵。 “不动?看来小闯王和八天王就在附近,能听到我的话了?”范文程甚是聪明,立即猜出明军士兵不肯动弹的原因,便大笑道:“小闯王,八天王,既然你们能听到我的话,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现在,后不后悔?” 李自成和张献忠继续默不作声,心中却是五味具全。范文程又大笑道:“小闯王,八大王,你们现在该明白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到底是什么人了吧?他用一点点那么不可能兑现的甜头,把你们骗得反叛义军,献出了西安城,又把你们当成替死鬼,让你们来和大闯王、曹天王自相残杀,手足相残,你们得到了什么?!现在你们被大闯王和曹天王包围了一夜,士卒伤亡无数,箭经粮绝,小疯狗的走狗军队们,却连一兵一卒的援军都不派给你们,这就是对你们献出西安的嘉奖么?” “是张好古小疯狗的走狗没军队给你们增援么?不是!”范文程得意狂笑道:“洪承畴蛮子虽然吃了大败仗,但是他在神沙河那支军队毫发无伤,还有一战之力,又有贺虎臣蛮子的生力军增援,救出你们易如反掌!是小疯狗的走狗没办法救出你们么?也不是!益门镇四面开阔,我们没办法布置伏兵围镇打援,他们只要出兵一冲,和你们里应外合,救走你们同样易如反掌!可小疯狗的走狗们为什么不救你们,是什么原因?如果你们不知道,那我可以告诉你们——因为在小疯狗眼里,你们就是一群随时可以送死的狗,不管死多少,他都不会心疼!说不定啊,那条小疯狗还巴不得你们全部死光死绝,好给他省点军饷,省点俸禄,省出来的银子,他好拿去养小妾养外室,养欺压你们那些蛮子狗官!” 李自成想骂,但又找不出反骂的话语。张献忠也想骂,可也是鼓不起勇气回骂。这时候,范文程终于说出来意,大笑说道:“小闯王,八天王,你们应该感谢我!本来各位大王都很想除恶务尽,都很想惩戒叛徒,杀鸡儆猴,但是在范爷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他们还是同意再给你们一次回头是岸的机会!投降吧,大闯王和曹天王他们不会杀你们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追究你们以前的过错,只要你们弃暗投明,各位大王也还会把你们当成兄弟看待。” “闯将,回来吧。”高迎祥终于开口,大叫道:“我答应过封你做小闯王,这个承诺依然有效,我现在当着所有弟兄对天发誓,只要你投降回来,我就绝不伤害你一根毫毛!而且还要收你做义子,封你为小闯王,你损失的士兵,我也可以给你补上!” “八天王,咱们俩兄弟的关系最好。”罗汝才也大叫道:“回来吧,我照样把你当兄弟看待,如果将来你又象上次在白洛城那样,被狗官的军队包围,我也会象以前那样,不惜代价的救你出来!好兄弟,回来吧,我给你准备了美酒和美人,等你回来!” “八大王,怎么办?”李自成颤抖着向张献忠问道。张献忠嘴唇哆嗦,半晌才低声答道:“你认为应该怎么办?我们回去,罗汝才和高迎祥真的会放过我们?” 李自成不答,心中犹豫万分。而范文程见李自成和张献忠久久没有回音,猜到他们的心思,便大笑道:“怎么?小闯王,八天王,还在担心回来以后,大闯王和曹天王不肯放过你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就是白白担心了!实话告诉你们,将来就算有人容不下你们,我也会死保你们!因为我非常清楚,你们两位只要活着,就永远是打在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脸上的耳光,永远是所有大王心头的警钟,提醒他们投降小疯狗将是什么下场!为了陕西的义军大业,为了我们辽东的大金国,也为了我被张好古小疯狗残忍杀害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我绝不会容许有人伤害你们一根毫毛!” “小闯王,八大王,我们是真心实意邀请你们回来的,你们要相信我!”罗汝才大叫道。高迎祥也大叫道:“闯将,为了我们义军大业,我绝不会伤害你,你也要相信我啊!” “闯将,或许,闯王他们说的是真话。”出了名反复无常的张献忠终于动心,颤抖着向李自成说道:“洪承畴不会来救我们,打不打都是死,不如赌一把闯王他们说话算话。” “那……。”李自成迟疑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就赌吧。” “赌。”张献忠也点点头,正要和李自成走出土墙答话,东面却传来阵阵闷雷马蹄和激烈喊杀声音,李自成和张献忠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扭头看去时,却见东面尘土滚滚,一队明军骑兵掩杀而来,阵中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吴’字,却是陕西诸路总兵吴自勉的帅旗。看到这面大旗,李自成和张献忠激动得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眼睛,范文程则失声惨叫,“吴自勉?怎么可能?那个狗官怎么可能过来增援?” “杀——!”新的喊杀声传来,在渭水北岸沉寂了一夜的贺虎臣军也终于出动,由北向南渡河杀来。李自成和张献忠激动大叫,“张大人没放弃我们,吴大帅也没放弃我们,他们还在相信我们!弟兄们,杀啊!杀过去和吴大帅会合啊!” “杀!”援军终于赶到,李自成军和张献忠军士气大振,彻底忘记了疲倦与饥渴,跟在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背后,奋力向东面冲杀过去,里外受敌的乱贼各路军队功败垂成之下则士气大泄,在明军的夹击下纷纷逃散,暴跳如雷的高迎祥和罗汝才虽然拼命催促军队阻击,无奈士气已然崩溃,拼死堵截却说什么都拦不住李张军队和吴自勉军的会师脚步。而在东面,一直被孙承宗和洪承畴压制架空、难得意气风发一次的吴自勉则亲自上阵,身先士卒率军冲杀,口中不断大叫,“弟兄们,跟我冲!救我们的兄弟——!” 与奋力冲杀的吴自勉、贺虎臣、李自成和张献忠等部明军截然相反,与此同时的渭水北岸,仍然按兵不动的洪承畴则已经把脸都气成了铁青色,吴自勉给贺虎臣先后送来的四道军令也被洪承畴撕成了粉碎——昨天夜里,收到急报的吴自勉牢记张大少爷叮嘱,在短短一个时辰内给贺虎臣送来四道军令,勒令贺虎臣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被乱贼包围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军队,前三道虽然被洪承畴阻止,但是在第四道军令上,吴自勉却威胁贺虎臣如果不出兵救援,他就要行军法治贺虎臣的贻误军机之罪!更离谱的是,几乎是在第四道军令送到的同时,吴自勉亲自率领的明军骑兵就已经抵达了战场,向包围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乱贼大军发起突袭,同时被洪承畴和吴自勉节制的贺虎臣也没了办法,只能率领五千军队突袭接应。 “吴大帅军令——!”更让洪承畴愤怒的还在后面,就在这时候,吴自勉的第五个信使赶到洪承畴军阵地,向洪承畴的左右手杜文焕和马科出示吴自勉手令,大声说道:“杜将军,马将军,部堂大人已经颁布宪令,命吴自勉大帅统属陕甘军队各路,全权指挥各路人马剿灭乱贼!各级官员,无部堂大人手令,不得干涉吴大帅调遣指挥!现在吴大帅命你们二人率领本部人马出击,接应李自成与张献忠二位将军突围,不得有误!” “这……。”杜文焕和马科都傻了眼睛,下意识的转目去看被张大少爷宪令架空的洪承畴。洪承畴明白他们的心思,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借口和发作的理由,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道:“你们本来就归吴自勉节制,他既然有军令,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第三百零七章 入彀 第三百零七章 入彀 在陕西诸路总兵吴自勉的全力接应下,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军终于突围成功,得以逃回渭水北岸重整旗鼓,到了当天下午、同时也就是大明天启九年三月十五的下午,打着张大少爷旗号的陕甘明军主力也终于全部抵达宝鸡战场,完成了宝鸡包围圈最为重要的一环!而明军第三支队伍满桂军的主要任务是预防乱贼主力西窜和切断其他诸路乱贼与乱贼主力的联系,只要乱贼主力能够被明军困在秦岭山区边缘,是否需要增援主战场并不重要,同时巩昌府的贼乱同样闹得很凶,包括府城陇西城都被乱贼大军包围,已经成功完成威慑阻击任务并且有极大自主作战权的满桂也没兴趣再来宝鸡看别人出风头,直接就带着铁骑杀向陇西解围去了。 主力两万三千余人抵达战场,加上洪承畴原有的军队和李自成、张献忠残军,明军集结在宝鸡战场的总兵力大约达到了两万八千人左右,虽然算不上绰绰有余,但是对付十来万妇孺老弱居多的乱贼军队也不至于捉襟见肘。而被张大少爷委以重任全权负责北线战场的吴自勉也把自己擅长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先是让营地拼命多打旗帜虚张声势,造成自己兵强马壮的假象迷惑震慑乱贼军队,又浪费大量精锐保护郿县粮道,还分出一支军队去神沙河小道专职固守,大修工事预防乱贼从此突围,主力则推进到了益门镇外背水扎营,同时在清姜河官道上拼命修筑阻击工事,阻击乱贼向北突围——至于利用野战优势主动出击歼灭敌人,对不起,吴大帅的兵书里没这个词。 吴自勉的保守战术虽然保险,却又让以洪承畴为首的明军鹰派将领大为不满,纷纷到吴自勉面前请战,希望能够利用自军的野战优势,主动出击大量歼灭敌人,建功立业让宣大军队和四川军队看看陕甘军队的厉害,就连对吴自勉感激涕零的李自成和张献忠也颇有微词,认为吴自勉在占据野战优势的情况下仍然采取稳固战术太过保守,也都跑到吴自勉面前主动请战,希望能够为吴自勉歼灭乱贼冲锋陷阵以报救援与信任之恩。但很可惜的是,不管是谁主动请战,吴将军翻来覆去却都只是一句话,“不能冒险,张部堂曾经反复叮嘱过,我们的任务就是稳扎稳打,只要堵住乱贼北窜就行,敌人杀多杀少无其所谓。”面对如此保守求稳的主帅,急于立功抢功的明军诸将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急于立功的明军诸将背地里大骂吴自勉的保守战术,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被吴自勉堵在陈仓道大散关附近的高迎祥、罗汝才和范文程也在大骂这个缺德战术,道理很简单,一是乱贼主力没有粮草无法长期坚持,二是乱贼军队战斗力本就不如明军主力,再去攻坚硬碰硬不是送死是什么?也只有让兵力居于劣势的明军主动出击,乱贼主力才有机会随机应变,打破这个该死的宝鸡包围圈。而且更让高迎祥、罗汝才和范文程郁闷的是,一千多年前,魏国老不要脸司马懿就是这种死不要脸的无耻战术活活玩死了蜀国妖孽诸葛亮,高迎祥和罗汝才等贼头可不想重蹈这个覆辙。不过吴自勉应该觉得庆幸的是,因为他打着的是张大少爷旗号,误以为张大少爷才是北线明军总指挥官的各个贼头大骂的是张大少爷的十八代祖宗,就连老奸巨滑的范文程也都认为张大少爷是在效仿司马懿,准备先用稳守战术耗光乱贼军队的士气和元气,再以最小的代价歼灭包围圈中的乱贼主力。 打压!一定得把明军这种学习司马懿无耻战术的歪风邪气打压在萌芽中!为了诱使和逼迫明军放弃这种无耻战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乱贼军队的实际军师罗汝才和范文程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玩够了花样,什么夜袭、突击、离间、反间、设伏、佯攻,佯退、伪报、谣言、火攻、截粮、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暗度陈仓、金蝉脱壳、浑水摸鱼……,所以能玩的花样全都玩了个遍。可惜北线明军的实际指挥官吴自勉就是一个以不变应万变,无论范文程和罗汝才玩出什么花样,就是死皮赖脸的稳守不动,宁可错失战机也绝不妄动,明军将领纵然有中计上当者,也没办法能够出兵出击,导致高迎祥、罗汝才等贼头和范文程老汉奸头上增添了许多白发,却又死活找不出北线明军的半点破绽。 “这条疯狗,果然奸诈,知道稳守就能赢,就说什么也不动了!”再一次偷袭明军营地妄图引蛇出洞却又惨遭失败后,范文程和高迎祥、罗汝才等贼头只好再一次垂头丧气的回到和尚原大营,一路上,把张大少爷恨到了骨髓里的范文程一直在骂骂咧咧,“等老子们冲回了陕西腹地,召集几百万饥民到处杀人放火,看你小疯狗怎么办!看蛮子朝廷拿你这条小疯狗怎么办!” “咦?王自用他们也回来了?”刚登上和尚原营地,居高临下往远处一看,罗汝才和高迎祥等贼头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四天前就已经移师清风阁的王自用和吴延贵等贼头的军队,竟然再一次回到了已经乱贼军队捣毁的大散关南侧驻扎,所以适合扎营的南面嘉陵江源头处人声鼎沸,篝火密如繁星,将小半个天空都映得通红。 “不会是又吃了败仗吧?”高迎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八成又是被秦良玉那个老婆娘打得屁滚尿流,所以只好又撤回大散关来了。” “活该!”罗汝才也有幸灾乐祸,哼道:“如果吴延贵和王自用这两个蠢货不贪图四川和汉中的繁华,愿意跟我们北上突围,那我们两军合力一块,也许还有希望正面冲破张小狗官的封锁,逃出生天。可惜这两个蠢货就是不听范先生的金玉良言,活该天天吃败仗!” “曹天王说得是,可惜王大王和吴大王……。”范文程本想附和罗汝才几句,却忽然猛的心头一震,忍不住脱口叫道:“不对!没道理!” “什么不对?什么没道理?”高迎祥和罗汝才等贼头一起问道。范文程眉头紧皱,既是回答,又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对,秦良玉那个蛮子婆娘不对!她的白杆兵虽然厉害,但总共也就四五千人,根本经不起消耗,为什么要多次放弃凤县城防主动出击?打伤亡最为严重的消耗战?没道理啊?” “是啊,秦良玉那个老婆娘为什么要这么做?”被范文程这么一提醒,罗汝才也隐隐察觉出了这其中的蹊跷。高迎祥则漫不在乎的随口说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凤县的位置虽然重要,但并不能扼住所有入川道路,如果只是据城坚守不主动出击的话,王自用和吴延贵这两个蠢货早就绕过凤县直接进汉中和四川了——我们的军队全靠就地劫粮补给,还用担心秦良玉那个老婆娘断我们粮道?” “闯王说得不错,我们军队最大的优势就是不用担心被蛮子切断粮道。”范文程大力点头,又紧张的问道:“可是闯王,我问的是,秦良玉那个蛮子婆娘为什么要放弃城防,主动出击,全力阻击王自用和吴延贵军队南下?” “我不是已经说了,秦良玉那个老婆娘是怕王自用和吴延贵这两个蠢货绕过凤县,直接南下?”高迎祥莫名其妙的答道:“秦良玉那个老婆娘吃错了药放弃大散关,又不想让王自用和吴延贵这两个蠢货进汉中或者四川,所以只有主动出击,在紧要路口阻击,不让王自用和吴延贵有半点机会南……。”说到这里,高迎祥也猛然醒悟过来,忍不住也是脱口叫道:“不对!如果南面真有小狗官的陷阱,秦良玉那个老婆娘把我们拉进陷阱还来不及,凭什么要打损失这么大的消耗战?拼命阻击王自用和吴延贵这两个蠢货南下?” “难道……。”罗汝才既有点颤抖,又有点激动,哆嗦着说道:“难道张小狗官是在玩空城计?汉中或者四川真的是兵力空虚?所以秦良玉那个老婆娘才拼命阻击,免得我们真的往南突围?” “很有这个可能!”范文程斩钉截铁的说道:“秦良玉女蛮子让出大散关,很可能是张好古小疯狗的一箭双雕之计,既诱使我们占据大散关与和尚原天险,错过突围良机,又让我们疑神疑鬼,怀疑南面布置得有蛮子陷阱,死活不敢向南突围!” “那还楞着干什么?”高迎祥激动的叫道:“快去找王自用和吴延贵,向他们打听南面的真正情况!”说罢,高迎祥第一个拍马就走,范文程和罗汝才虽然动作稍慢,但快马加鞭的速度却比高迎祥还快,其他的大小贼头也个个不慢,都是争先恐后的涌向大散关南侧——没办法不快,富庶富饶的天府之国和汉中粮仓很可能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啊。 匆匆赶到南线乱贼军队营地,找到正在垂头丧气包扎伤口的老贼头王自用和吴延贵仔细一问,果然不出范文程所料,南线的乱贼军队这一次果然还是没能看到凤县的城墙!而战役的具体经过是这样的,南线乱贼军队驻扎到清风阁后,连续两次南下进军都遭到了秦良玉军和汉中军队主力的顽强阻击,伤亡惨重都没能继续南下一步;而到了昨天夜里,秦良玉又利用乱贼军队背山扎营的特殊地形,让长子马祥麟率领一千擅长山地作战的白杆兵爬上营后高山,从山上垂绳而下,悄悄潜入乱贼营中杀人放火,制造混乱,秦良玉和赵光远乘机发动突袭,乱贼军队身处夜间又内部混乱,再不想吃败仗简直就没有半点天理了,结果一场夜战下来,连老窝都被抄了又损兵折将的王自用和吴延贵只好灰溜溜的又撤回大散关驻扎了。 “王大王,吴大王,你们有没有抓到俘虏?”刚听完王自用和吴延贵介绍军情,范文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王自用垂头丧气的答道:“可能抓了几个伤兵吧,不过全是赵狗官的兵,秦良玉那个婆娘的白杆兵实在厉害,即便受伤落单被我们包围,宁可和我们的弟兄同归于尽也不肯投降被俘。” “那快把俘虏带来啊,我们说不定可以从他们嘴里掏出点什么消息。”罗汝才也是迫不及待的催促道。王自用搔搔头,无可奈何的向亲兵命令道:“去看看,活捉那些狗官兵,没断气的全部带来。” 亲兵领命而去,焦急的等待许久后,两个遍体鳞伤又奄奄一息的明军伤兵俘虏终于被抬了过来,罗汝才和范文程两个滑头则急不可耐的扑上去,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又是诱供又是套供,花了不少力气,终于从两个汉中明军俘虏的嘴里套出了所需要的重要情报——正如范文程所分析的一样,两个明军俘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放弃大散关的具体原因,但证实现在的汉中府确实空虚无比,其中一个伤兵还招供说自己本来是兴安所(金州)的士兵,只是因为前线军情紧急,这才在半个月前被抽调到秦岭山区参战。而且象他这样从汉中府腹地抽调而来的明军士兵,在凤县城里还有的是,基本各个卫所关隘都有抽调而来的士兵。 “难怪秦良玉那个老婆娘这么卖命的阻击我们?”王自用恍然大悟的惊叫起来,“搞了半天,过了凤县,汉中府腹地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官兵了!” “那你们知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军队从子午谷、褒谷或者骆谷进汉中增援?”范文程强按激动紧张问道。两个明军俘虏一起摇头,一个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有援军进汉中。”另一个老实交代道:“我也没听说有什么援军进汉中,不过前天倒是听说知府大人新招了三四千壮丁,准备派到凤县来参战。” “呛啷!”范文程抽刀在手,指着两个连抬手都困难的明军伤兵恶狠狠喝道:“大胆狗贼,竟然敢骗我们?你们说没有蛮子援军进汉中增援,我们的细作怎么查探到,有三四万的军队从子午谷和骆谷进了汉中?还在定军山一带布置了埋伏等着我们?” “大王,我们没骗你啊。”两个明军伤兵惊慌失措的惨叫起来,赌咒发誓道:“小的们对天发誓,如果说了一句假话,那叫我们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很好。”范文程满意点头,独手掌刀连捅,顿时将两名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明军伤兵小腹捅破,也为罗汝才节约了许诺的千两白银,又喝道:“拉下来做人肉汤,骨头扔了喂狗,用不着留着浪费粮食了。”乱贼士兵将两具明军士兵尸体拖走后,范文程又转向已经个个双眼放光的贼头激动说道:“各位大王,这两个蛮子士兵不可能说假话,还有秦良玉那个女蛮子的举动也十分反常,从这两点来看,汉中腹地很可能真的已经空虚了,张好古小疯狗主动放弃大散关,也很可能是一个空城计!” “没错,空城计,我们只要向南突围成功,汉中和四川就是我们的了!”不少做梦都想到汉中和四川抢钱抢粮抢女人的大小贼头附和大叫起来。高迎祥则比较冷静,试探着问道:“范先生,你有多大把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这么说过,张小狗官刚刚升任五省总督,同时管着陕西和四川,不可能拿自己治下的州府冒险,我也是认同了你这句话,所以才决定向北突围——今天你怎么又认为汉中空虚不过是张好古小狗官的空城计?” “这个……?”已经被张大少爷耍了不知多少次的范文程老脸一红,盘算片刻后,范文程这才答道:“闯王,学生认为应该是这样的,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升任蛮子五省总督之后,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拿自己治下的州府随便冒险,以免堕了自己威风,可是以他好胜喜功的性格,又肯定需要一场开门红来向蛮子朝廷报捷,延续他所谓的蛮子战神的狗屁威名!所以这条小疯狗才兵行险着,赌他的汉中空城计不会被我们识破,然后在宝鸡战场歼灭我们——这条小蛮子是出了名的疯狗,发起疯来可是什么样的险着都敢用,就好象当年的偷袭盛京和后来的北伐科尔沁,都九死一生的豪赌,但他都赌赢了,这一次,不排除他是在进行第三场豪赌!” “言之有理,那个小狗官就是这样的疯子!”罗汝才再一次站在了范文程一边,附和道:“其实咱们也都领教过那条小疯狗有多疯狂,当年在府谷,北边有鞑靼倾国之军大兵压境,西边有我们二十九路义军联手牵制,要换别人要就慌了手脚了。可那条疯狗,竟然放着北线战场不理会,倾尽全力先打跑了我们,然后再掉过头去马不停蹄的去和鞑靼决战,就这股两线开战的疯劲,疯狗之名绝对当之无愧!” “而且还有一点。”范文程补充道:“张好古小疯狗仅带着千把疯狗军赶赴陕西上任,当时主力军队还在宣大山西,短短一个月时间,就算他的主力嫡系能够顺利抵达陕西,他也根本不可能把所有军队调派到位,从容布置包围歼灭我们的战术,但我们的西安失守之后,主力被迫转移到容易打歼灭战的宝鸡一带,战机稍纵即逝,小疯狗很可能豪赌一把,用空城计恐吓我们不敢向南突围,然后在北线战场歼灭我们!” 好不容易听范文程和罗汝才吹完,将信将疑的高迎祥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后,高迎祥终于抬头咬牙说道:“那好吧,反正从北线突围的希望已经不大,既然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喜欢赌博,那我们也可以陪他赌上一把!明天开始,合力向南突围,先解决凤县的秦良玉老婆娘,再杀进汉中和四川!” “向南突围是当然的,不过不能太急切。”范文程赶紧提醒道:“虽然我们认为南面是空城计有**成把握,但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实在太奸猾了,在没有摸清楚蛮子的军队实际部署情况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孤注一掷,毕竟命只有一条,命如果丢了,你们陕西义军和我们大金军队联手平分天下,也就没有指望了。所以我们还是要慎重,不能轻举妄动,要布置好方略,一边集中所有力量吃掉秦良玉这个女蛮子的军队,一边摸清楚南面的实际情况。” 第三百零八章 千钧一发 第三百零八章 千钧一发 “凤县,古称“凤州”,始建于秦朝。地处秦岭腹地,嘉陵江源头,位于陕西宝鸡西南部,西邻甘肃,南接四川,东联汉中,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历代皆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秦蜀咽喉,汉北锁钥’之称。下辖一镇六乡九十二村,有凤椒、苹果和党参、贝母、杜仲、天麻、麝香等各类药材特产。万历四十三年人丁统计有三千八百九十三户,丁壮六千七百七十三人。土地有良田…………。” “行了,行了,不用念了。”张大少爷懒洋洋的打断史可法念诵凤县县志,打着呵欠说道:“十四年前的老数字,早就不管屁用了。再说了,这些地方官为了收银子帮大户士绅躲逃丁税田税,报上来的人丁户籍和土地田亩数字也就是为了敷衍敷衍朝廷——大概就比袁崇焕的杀敌数目可靠一点,念了也是白念。” “学生冒昧了。”史可法有些脸红的放下自己归纳出来的数据,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部堂常教导学生说,为将者要通天文,晓地理,明兵势,查阴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后来学生又看到部堂这一路上不断向南下逃难的百姓打听凤县情况,就把汉中府送来的凤县县志归纳了一下,想给部堂提供一些参考。” “想法倒是不错,但做法太夸张了。”张大少爷继续打着呵欠说道:“先不说数据靠不住,就算是数字不假,但十四年过去了,凤县的人口生老病死,流动迁居,真正的人口数字和兵源数字早就和十四年前不同了。所以想要了解凤县的战争潜力和具体情况,最好还是找当地人打听,尤其是那些大户乡绅,他们识文断字人脉广,消息灵通无比,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关系到他们身家性命的军情战况更是上心,提供的消息也更可靠一些。” “是,学生记住了。”史可法恭敬回答,将张大少爷教导的经验用心记住。这时,张大少爷一行三、四十人已经休息差不多了,骑乘的战马也喂饱了草料,张大少爷刚要下令出发继续赶往凤县,通往凤县的官道北面却迎面行来一大队人,妇孺老弱居多,还有一些家丁打扮的男子拿着武器,警惕的保护着队伍中间的马车货车,后面还跟着大量麻布短衫的普通百姓。张大少爷一笑,冲史可法说道:“说曹操,曹操到,凤县的大户逃命来了,给你个机会锻炼,过去向他们打听一下凤县现在的情况。” 史可法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迎上去向那帮家丁搭讪,打听凤县现在的具体情况。片刻后,史可法回来,神色有些紧张的向张大少爷禀报道:“部堂,情况好象不太妙,这些人确实是凤县很有名的宋家家丁,保护他们老爷夫人逃往汉中。不过听这些家丁说,他们老爷先前是舍不得抛弃家业逃难的,指望着秦总兵和赵将军能够守住凤县县城,还给秦总兵她们捐了一些钱粮犒军,可是昨天三月二十一他们老爷好象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又匆匆带着家眷和财产逃往汉中,但具体什么消息,那些家丁并不知道,只是劝我们不要北上送死了,赶紧逃回汉中才是正途。” “秦良玉和赵光远开始吃紧了。”张大少爷稍一点头,又喝道:“不要耽搁了,马上出发,今天不管多晚都一定要赶到凤县。”宋献策、李定国、张石头和张大少爷的几十个亲兵答应,赶紧一起上马,穿过逃难人群迅速北上,马不停蹄的赶往凤县战场。 和张大少爷分析的一样,秦良玉和赵光远率领明军队伍在凤县战场上确实开始吃紧了,发现南线战场很可能是明军包围圈薄弱处的各路乱贼军队再次合兵一块,以少量兵力扼守和尚原天险,主力精锐则集中南下,到清风阁一带与秦良玉火拼。还是那句话,秦良玉的白杆兵绝对算得上大明数一数二的强兵,在同等武器的前提下,张大少爷的嫡系狗少军能不能干过白杆兵还是一个极大的问号,但唯一的弱点就是兵力太少,总共也就五千来人,而且还得留下千把人镇守同样重要的石柱老巢,威慑当地心怀异志的土司头人,所以能够赶到汉中参战的,总共也就区区四千兵力。至于赵光远手里的陕甘二线军队,最多也就是跟在白杆兵背后打打顺风仗,指望他们上前线和十倍于己的乱贼大军血战,实在太过有些悬乎。 针对白杆兵兵力单薄的唯一弱点,老奸巨滑的范文程给乱贼大军制订了一个颇为狠毒的进攻战术,那就是用强弓硬弩远程牵制,以密集队列缓缓推进,迫使白杆兵冲锋硬耗,那怕死上三四个乱贼士兵换一个白杆兵都值得,同时利用秦岭山区地形复杂的特点,派出小股精锐抄小道迂回骚扰秦良玉军粮道,迫使秦良玉军分出本就不足的兵力保护粮道。结果三月十九和三月二十两天的大战下来,损失了近千兵力的秦良玉再也无法掌握战场主动权,被迫撤回凤县休整,乱贼大军乘势南下,在距离凤县县城仅有二十余里的孔家梁下寨,对凤县县城和汉中腹地全都形成了直接威胁。 鉴于战情紧急,三月二十二这天傍晚,秦良玉在凤县县衙召开军事会议,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在会议上,秦良玉主张军队稍做休整之后,应该再次主动出击,北上阻击乱贼南下脚步,力争迫使乱贼军队北撤,最大限度保护汉中腹地不受乱贼侵害。而这个提议自然遭到了赵光远和秦良玉长子马祥麟的极力反对,理由也很充分——众寡悬殊,再这么硬耗下去,白杆兵只怕匹马难回汉中。但马祥麟和赵光远的下一步方略也大不相同,马祥麟的建议是按照张大少爷的命令坚守凤县,据城杀敌;汉中参将赵光远则担心乱贼大军绕过凤县,直接杀入已经兵力空虚的汉中,所以应该放弃凤县撤回汉中,在褒城一带继续阻击乱贼。三个方略各说各有理,但谁也说服不了谁,会议立时陷入了僵局。 “报——!”军事会议正争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传令兵忽然飞奔进衙,向秦良玉拱手禀道:“启禀大帅,凤县南门外来了千余兵马,自称是汉中知府古之道紧急招募的民间义军,前来凤县助战。马湘菱将军请示,是否开城让援军入城?” “既然是古大人派来的援军,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进城,还请示干什么?”正为兵力不足犯愁的赵光远满头雾水的问道。传令兵答道:“回赵将军,因为堪合(古代的介绍信)有问题。这支援军出示的古大人堪合被水浸过,字迹和印章都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别真假,所以马湘菱将军不敢擅自做主,特派小人来请示大帅与将军。” 堪合被雨淋水泡的事并不特别罕见,但眼下乱贼大军压境,秦良玉和赵光远都不敢随便冒险,只得领着马祥麟、张凤仪和蔡坚等将赶往南门查看究竟。到得城楼往外一看,南门外果然有一支打着明军旗号的丁壮队伍,秦良玉唯一的女儿马湘菱则正在与城下的明军将领对答,城下那明将大叫道:“女将军,实在对不住,军队渡过丙水河的时候,末将的战马偶失前蹄,不小心摔进了河里,末将随身携带的汉中府堪合才被水浸了。但堪合绝对是真的,我们也全都是知府大人招募的义军啊。” “你是那里的将领?姓甚名谁?官居何职?”马湘菱不放心的问道。那容貌颇为英俊的明将答道:“末将姓陈名文范,原是陕西西安府游击,天启八年因为剿贼不利,引咎辞职,回到了汉中府老家闲居。这次古知府招募义军北上助战,末将为保卫家乡,再次投军参战,因末将有战场经验,所以古大人委任末将署理汉中游击一职,率领这支义军先行北上助战。末将的游击腰牌,刚才随着堪合一同送上城墙,请女将军仔细验看真伪。” “缃菱,他的堪合和腰牌在那里?让娘看看。”秦良玉过去低声问道。马湘菱见母亲来到,忙将那陈文范的堪合和腰牌一起递来,秦良玉接过仔细一看,第一眼就认出腰牌绝对不假——不过这也绝对靠不住,先不说在战场殉职的将领有可能遗失,就是乱贼队伍中,也有不少投降叛变的明军基层将领,想要弄到一两面明军将领的腰牌更是轻而易举。而唯一能够证明身份的堪合却字迹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出内容大意确实是汉中知府古之道派遣这支新招募的丁壮义军到凤县参战,还有古之道的知府大印印章也已经十分模糊,无法辨别究竟是真是假。 面对这样复杂的情况,秦良玉和赵光远不由大感为难,有心想要让这支军队在城外过夜,等到天明仔细真假之后再让他们进城,却又肯定会伤了志愿参战的义军士卒人心,放他们进城吧,现在天色已然全黑,如果这支军队进城之后忽然发难,那可就大事去矣。正为难间,那陈文范已经看到了秦良玉出现,忙又大叫起来,“是秦大帅吧?大帅请相信末将,末将虽然位卑职微,但自幼从军经验丰富,进城后一定能派上用场的。说来大帅可能不信,其实末将还曾与大明新任的五省总督张好古张部堂有过数面之缘,与张部堂十分熟识。” “你认识张好古那个小兔崽子?”正为无法辨别陈文范身份真假犯难的秦良玉灵机一动,忙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他生得什么模样?” “那是去年上半年的事了。”陈文范恭敬答道:“去年上半年,张部堂还只是宣大总督的时候,末将跟随孙阁老与张部堂联手剿灭府谷乱贼,曾经多次护送孙阁老的信使到宣大军营送信,所以见过几次张部堂。张部堂的个头大约是六尺左右,比末将稍矮一些,皮肤很白,大眼小嘴,唇红齿白,鼻梁很高很正,没有胡须,十分俊秀——对了,张部堂身着便装时,手里喜欢拿着一把折扇,还是真正的唐伯虎画扇,十分的风流雅致。” 秦良玉和马祥麟都见过张大少爷,当然知道陈文范描述的人正是张大少爷绝对无误。马湘菱则微红着脸问道:“你说你见过张部堂拿着画扇,那扇子上面画的是什么?”陈文范哈哈一笑,答道:“女将军,请恕末将无礼——张部堂是风流之人,唐伯虎又喜欢画美人,那扇面之上,当然是一些不方便当众张扬的东西了。” “娘,应该错不了了。”曾经见过张大少爷春宫画扇的马湘菱红着脸向秦良玉说道:“张好古位高权重,等闲人想要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这个陈文范既然多次见过张好古,那么肯定就假不了了。” “不错。”秦良玉点头,命令道:“去开城门吧,再让人腾出房舍,让这支义军驻扎。” 明军将士依令而行,缓缓放下吊桥,陈文范则心中狂喜,知道秦良玉终于上当。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匹快马忽然从西南面的黑暗中冲了出来,马上一个半大小子大声叫道:“干娘!不要上当!假的,是假的!干娘!千万不要上当啊——!” “出什么事了?”明军众将和城下的陈文范都是大吃一惊,经验丰富的秦良玉则断然喝道:“停!不许放桥!拉上来!” “嘎!”麻绳绞动声中,吊桥的下垂势头噶然而止,重新向上升起,功败垂成的范文程勃然大怒,扭头再去看那匹快马时,那骑士则已经重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再也寻不到半点踪影。范文程心中狐疑,不知自军究竟是那里露出了破绽,被那个不知来历的半大小子看破端倪。秦良玉则在城上怒喝道:“陈文范,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老实交代,老娘可就要叫人放箭了!” “哈哈哈哈哈……!”秦良玉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再想诈城显然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范文程索性放声大笑道:“秦良玉,你这个蛮子老婊子,今天算你运气好!不过你的运气肯定也就是到现在为止了,你们蛮子汉中府兵力空虚,这点我们早就知道了!今天晚上拿不下这凤县县城,没关系,明天我们十几万陕西义军就直接绕过凤县进汉中,看你这个老婊子怎么办!” “狗贼!老子要你的命!”马祥麟见范文程出言辱及母亲,大怒之下一箭射出,只可惜距离太远,范文程又早就撒腿就跑,羽箭只射到范文程背后十几步就势竭落地。范文程又回头大笑道:“秦良玉,听说你女儿和儿媳妇长得不赖,等老子们把她们生擒活捉了,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还有你这个老婊子,我们也会安排几百上千个男人好好照顾你的!汉中见了,你们在汉中的蛮子美女,可还等着大爷我去疼爱安慰!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范文程领着千余装扮成明军的乱贼士兵扬长而去,也是直到此刻,明军众将才冷汗的淋漓发现,凤县地势开阔的西门和北外,都出现了大量幽灵般的身影,很明显,这些肯定都是暗中埋伏的乱贼军队——如果刚才打开了城门,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而秦良玉暗叫侥幸之余,头顶上也是冷汗滚滚,心道:“乱贼怎么这么清楚我们的情况?竟然还知道汉中守军兵力空虚,如果乱贼大军明天真的绕过凤县直接南下,我该怎么办?” “娘,刚才报警提醒我们那个人是谁?”乱贼军队走远又严密加强巡哨后,马湘菱这才想起一个重大问题,忙向秦良玉问道:“听他的口气,好象是叫你干娘?你什么时候收的义子,我怎么出来没有听你说过?” “我没收过义子啊?”秦良玉也是满头雾水,又转向张凤仪问道:“凤议,你有在军中收过义子吗?” “没有啊?”张凤仪莫名其妙的答道。秦良玉又转向女儿时,马湘菱顿时粉脸一红,嗔道:“母亲,你想到那里去了?女儿都还没有嫁人,那会有什么义子?” “等他回来不就知道了。”马祥麟沉声说道:“既然此人报警提醒我们,就肯定是友非敌,等乱贼走远了,他肯定还要回来。我们再这等一等,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也就会重新露面了。”秦良玉和马湘菱等人一想也是,便留在城楼上耐心等待起来。 果不其然,一个多时辰后,开始那个神秘的半大小子果然又鬼鬼祟祟的从黑暗中溜了出来,骑着快马跑到凤县南门城下叫城,“干娘,我回来了,请放吊绳下来,把我拉上去。”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秦良玉等人忙命士兵放下吊篮,将那半大小子吊上城墙。上得城墙后,那半大小子立即转着眼珠子四处寻找,先看了看秦良玉,又看看张凤仪和马湘菱,迟疑着问道:“两位女将军,你们那一位是马湘菱马姑娘?” “我就是,你是谁?”马湘菱站出来问道。那半大小子先是赞了一句真漂亮,又赶紧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孩儿李定国,给干娘磕头了,祝干娘大吉大利,万事如意,越活越年轻,越长越漂亮……。” “等等!”马湘菱满脸通红的喝住李定国,愤怒问道:“你叫我什么?干娘?我什么时候是你干娘了?” “孩儿该死,叫错了,应该叫未来干娘才对。”李定国轻轻打了自己一句耳光,嬉皮笑脸的说道:“未来干娘,你看孩儿都给你磕了这么头,是不是该打赏孩儿一点见面礼啊?当初孩儿拜干爹的时候,干爹可是赏给了孩儿一把价值连城的青锋剑,干娘你是女中豪杰,貌胜天仙,气死貂蝉,羞死西施,肯定也不会小气的了,未来干娘你说是不是……?” “再胡说八道一句,我撕烂你的嘴!”马湘菱又羞又气,忍不住一脚踹在李定国胸膛上。张凤仪则好奇问道:“李定国,那你干爹是谁?”李定国嬉皮笑脸的老实回答后,凤县城墙也很快响起一个无比愤怒的咆哮声………… “张好古!我要杀了你!砍了你!你竟然敢教你干儿子这么叫我?我如果不杀你!砍了你!我誓不为人——!” 第三百零九章 狐狸和猎狗 第三百零九章 狐狸和猎狗 其实张大少爷是带着众亲兵和李定国一起抵达凤县郊外的,也恰巧碰见了范文程领着乱贼军队装扮成明军援军到凤县诈城,这才在千钧一发之刻派出李定国叫破范文程身份,使得范文程的奸计流产。同时奸猾谨慎远超范文程百倍的张大少爷为了自己的安全和行踪不至暴露,在乱贼军队撤走之后,仍然没有立即露面,而是派出李定国又到城中传令,让秦良玉和赵光远出兵千人,将自己迎到凤县城中。而事情正如张大少爷所料,范文程留下来监视凤县动静的乱贼小股部队见无机可乘,自然也就不敢出来劫杀张大少爷,同时张大少爷一行的真实身份,也成了乱贼军队无法探知的永远迷团——为了谨慎起见,张大少爷可是让李定国给秦良玉和赵光远传令,让他们对接应自己入城的明军士兵都严格保密的。 顺利进到凤县县城,秦良玉和赵光远赶紧率领众将到张大少爷面前行礼,众将单膝跪下刚要说话,张大少爷却飞快一挥手阻止,命令道:“不得说出本官姓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衙门再说。再给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下一道命令,严禁泄露本官身份行踪,违令者,定斩不饶!”明军众将心里一凛,下意识的想起当年长平之战中秦军也有过类似的军令,赶紧拱手答应,一边将张大少爷一行领往县衙,一边勒令所有知道张大少爷身份的将领亲兵保密,不使普通士卒知晓,以免因为各种原因不慎泄露。 到得县衙,张大少爷毫不客气的当中坐下,开始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明军众将,三年未见,昔日的中年美妇秦良玉两鬓已见白发,眼角也多了明显的皱纹;马祥麟还是一只独眼,气质却已然成熟了许多;张凤仪则还是那么漂亮,少妇特有的风韵看得张大少爷心直痒痒;最后去看马湘菱时,脸蛋和以前一样漂亮就不用说了,标准的模特儿身材似乎瘦了一些,但也更加衬得前凸后翘腿子长,张大少爷的心里难免就更痒痒了。恰在此时,马湘菱也悄悄抬头偷看张大少爷,四目相交,马湘菱粉脸顿时涨得通红,赶紧又把脸蛋低下,说什么也不敢再看张大少爷一眼。 张大少爷打量秦良玉一家的同时,秦良玉一家当然也在打量张大少爷这个新任顶头上司,而且心情也比张大少爷复杂得多。天启五年张凤仪在松江府第一次见到张大少爷时,张大少爷还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第二年秦良玉在京城见到张大少爷,刚刚崭露头角的张大少爷也才是个四品兵备佥事,论官职品级,连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都比不上。可是才短短三四年时间过去,张大少爷就摇身一变成了五省总督,也变成了秦良玉一家的顶头上司,崛起速度之快,在大明官场上虽然算不上绝无仅有,但也绝对是凤毛麟角,而且还是众望所归,就连最能鸡蛋里挑骨头的东林党言官御史都心悦诚服,认为张大少爷担当五省总督专职平叛是朝廷用人得当,而非张大少爷的后台魏忠贤任人唯亲。其威名之显赫,甚至让秦良玉一家都心生怀疑——眼前这个差点成为自家姑爷的文弱小白脸,真是那个破盛京、擒林丹、横扫辽东漠北无敌手、大战小战马战步战无一败绩的张好古张战神? “末将汉中参将赵光远,率属下将领叩见五省总督张部堂!”心理负担不大的赵光远率先打破僵局,带领蔡坚等汉中将领率先向张大少爷行礼。秦良玉母子也这才回过神来,忙率领石柱秦良翼等将也是单膝跪下,抱拳说道:“末将石柱总兵秦良玉率石柱众将,叩见五省总督张部堂。” “镇南将军请起,你功勋卓著,威名远播,又是晚辈的长辈,以后就不要下跪了。”张大少爷客气的招呼,又向赵光远等将说道:“赵将军,你们也请起来吧,这一次凤县大战,你们出力不小,也辛苦了,也都起来吧。来人啊,给镇南将军设座。” 众将依令起身,亲兵又给秦良玉搬来座椅,秦良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坦然接受张大少爷的好意,坐到了张大少爷的右侧首位。张大少爷这才问道:“秦大帅,刚才乱贼过来诈城失败之后,好象对你说了一些什么,详细内容如何,请向晚辈介绍一下。”秦良玉虽然很奇怪张大少爷为什么要这么问,但也是略去范文程的污言秽语如实答了。张大少爷又问道:“秦大帅,各位将军,那个诈城贼将,可是没有左手?” “没有左手?”秦良玉和明军众将都是一楞,仔细回忆时,都发现自己们确实没有看到那个陈文范露出过左手,秦良玉便如实答道:“回部堂,那个贼将左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是否没有左手已断,末将并不知道,末将只知道他生得身材十分高大,自称姓陈名文范,对大人你似乎还十分熟悉。” “果然是他。”张大少爷一听陈文范这个名字,就知道是自己多年的老对头来了。张大少爷又问道:“秦大帅,那陈文范扬言要绕过凤县直接杀入汉中时,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末将知道汉中兵力空虚,所以没敢回答,也没应声。”秦良玉答道。张大少爷点头,微笑道:“这么做最好,范文程那个狗汉奸故意当众扬言要直接攻打汉中,其实就是试探大帅你的反应,大帅你没做任何回答,那个狗汉奸也肯定知道汉中真的是兵力空虚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果断命令道:“传我的宪令,全军连夜收拾行装,组织城中百姓明日撤回汉中。” “撤军?为什么?”秦良玉大吃一惊问道:“凤县紧扼南北官道,只要守住了凤县,乱贼就很难顺利流窜进汉中和四川,退回了汉中,山区小路这么多,我们防得了一点防不了另一点啊。” “不用多问,一会有空再慢慢解释。”张大少爷沉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粮草辎重装车,明天一早就撤回汉中,还有就是通知百姓准备,随我们一起往南撤,否则就来不及了。” “部堂,真的一定要放弃凤县?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马祥麟不死心的问道。张大少爷点头,微笑说道:“乱贼已经知道汉中兵力空虚,又向你们试探了一次,我们要是不立即撤走,乱贼和范文程那条老狐狸能相信汉中真的已经空虚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尽管对张大少爷接二连三的古怪命令满头雾水,但是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的秦良玉一家还是忠实的执行了这个命令,位卑权轻的赵光远也没有顶撞上司的胆量,老老实实的依令而行,和秦良玉一起指挥军队收拾行装,将粮草辎重连夜装车,又派出士兵在城中沿街呐喊口号,要求百姓也起来收拾行装,准备第二天随着军队撤走,以免军队撤走之后百姓惨遭乱贼荼毒。还好,因为乱贼大军早已压境多日,凤县城里的大明百姓早已逃走了六七成还多,现在军队又公然要求百姓逃走,剩下的百姓也没有犹豫质疑,听到命令后便家家户户一起开始了收拾行装。到了第二天上午、也就是大明天启九年三月二十三的上午,一切准备完毕,张大少爷便命令汉中军队保护百姓与粮草辎重先行,又亲自率领白杆兵断后,军民百姓两万余人浩浩荡荡一起撤往汉中。 明军放弃凤县全面撤离,自有乱贼斥候飞报到屯兵孔家梁的高迎祥和罗汝才等大小贼头面前,高迎祥闻讯大喜,欢呼道:“秦良玉那个老婆娘果然撤了,汉中果然是兵力空虚!”罗汝才和其他贼头也个个欢呼雀跃,大赞范文程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故意告诉秦良玉自己们已经知道汉中守备空虚,秦良玉果然产生恐惧,被迫南撤保护汉中要地。惟有范文程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范先生,秦良玉那个老婆娘果然上你的当了,从侧面证明了汉中真的空虚。”欢呼过后,高迎祥便迫不及待的向范文程问道:“现在你看该怎么办?是出兵追杀那个老婆娘,还是收拢兵力,全力南下杀入汉中或者四川?” “闯王不要着急。”范文程沉吟道:“秦良玉这个女蛮子虽然上当了,可昨天晚上那件事实在太怪了——到底是什么人叫破了我们的诈城妙计?后来蛮子军队出城,到武都山西面的山林附近转了一圈就也撤了回去,到底是去干了什么?不摸清楚这两点,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比较好。” “先生担心官兵在武都山有埋伏?”罗汝才疑惑问道。范文程摇头,笑道:“武都山不当道,距离凤县又近,蛮子军队要埋伏也不会选择在那里。”说罢,范文程又皱眉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汉中官道,蛮子军队如果把我们诱人秦岭山区深处,在汉中官道南侧设伏阻击我军,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又从北面杀来,那我们在秦岭山区无粮无援,可就是真正的瓮中之鳖了。” “范先生还是那么多疑,秦良玉那个老婆娘撤军,已经证明汉中真的空虚,那还有什么伏兵?”王自用嘲笑问道。范文程继续摇头,沉声说道:“王大王,小心驶得万年船,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究竟有多奸诈,你根本就没领教过。” 说罢,范文程又咬牙说道:“如今之计,各位大王最好还是先派出一支军队佯装追击,试探秦良玉那个老婆娘的虚实。再派两支军队随后而行,埋伏于道路两旁,秦良玉那个女蛮子如果回军交战,我们就诈败诱敌,把她的军队诱入埋伏。”高迎祥和罗汝才等贼头一起点头称善,当即派出五千军队交给范文程与黄龙率领,一路向南追杀而来。王自用和吴延贵两个老贼头也各率一支军队前去路窄林密的山道两侧埋伏。 因为携带着大量百姓与粮草辎重,明军的南撤速度并不很快,范文程与黄龙率领的五千乱贼精锐仅追到正午就追上了明军殿后军队,秦良玉见贼军兵少,便要命令白杆兵回头作战,张大少爷则立即阻止,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玩我?乱贼军队的战斗力本来就远不如白杆兵,竟然才派这么一点军队来追杀——摆明了就是诱敌,我们如果追杀,必然中伏!” “部堂大人,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马湘菱红着脸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答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范文程那个狗汉奸奸诈异常,想要杀入汉中又怕汉中官道有埋伏,追杀我们是假,试探我们虚实是真。哼,他既然想试探我们,那我们就让他好好试探——传令,前军继续南下,殿后军队结阵御敌,多用弓箭,没有命令,任何将领不得擅自追击。” 明军众将依令而行,结方阵当道阻击,乱贼兵马杀来,只以弓箭射杀,并不主动出击,乱贼军队杀到阵前,冲杀几次无法撼动白杆兵阵脚,便又佯败退却,白杆兵依令不追,任由乱贼败兵逃去。这么一来,范文程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心中暗暗琢磨道:“因秦良玉那个女蛮子的火暴脾气,不可能不追杀我们的败兵啊?难道汉中的守军真的已经空虚,秦良玉那个女蛮子急于撤军拱卫,所以才没有追杀我们?” 话虽如此,但老奸巨滑的范文程还是不敢轻易做出判断,稍一盘算后再次领兵掉头杀来,想要再次引诱明军追击,但很可惜的是,范文程的命中克星张大少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只是勒令军队结阵御敌人,一通弓箭射死几十个乱贼,又以严阵杀敌多人,范文程再次率军掉头逃命之时,张大少爷却又不许任何将领擅自率军追赶,只是继续缓缓退回汉中。如此两次三番下来,始终没有诱敌成功的范文程这才彻底死了设伏这个心思,开始盘算起如何让乱贼主力更有效的侵入汉中或者四川,然后再广泛的掀起大明全国动乱,为主子建奴们侵略中原创造良机。 百姓行军速度缓慢,三月二十三这天仅走了不到三十里天色便已垂暮,知道范文程轻易不会上当的张大少爷果断下令军队背水扎营,休息过夜,不肯死心的范文程则一边派出小股精锐夜间骚扰,激怒明军,一边严密搜索道路两侧,捕拿不肯撤往汉中或者因为各种原因不慎落队的凤县百姓。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有几个凤县的地痞无赖因为想要在城中打劫而落后,被乱贼士兵抓到了范文程面前,但一番严刑拷问下来,范文程却一无所获——因为张大少爷已经严令众将不得向百姓士兵泄露自己的身份行踪,所以范文程唯一拷问出来的,也就是明军是在昨天半夜做出的撤兵决定,间接验证了范文程的虚张声势诡计成功,也从侧面证明了汉中兵力已经真的空虚。 接二连三的情报显示汉中兵力已然真的空虚,但范文程这条老狐狸还是不敢轻易踏入陷阱,第二天,明军撤过同时交通汉中、四川和陕西的马岭关时,范文程故意命令军队直接向南杀向阳平关,不再追逐撤往东南汉中方向的明军队伍。明军斥候探报到张大少爷和秦良玉等人面前后,秦良玉和赵光远都是大吃一惊,马祥麟更是惊叫出声,“糟了!乱贼竟然想进四川,那张部堂你在汉中官道上布置的埋伏,不就全都没用了?” “乱贼傻了才进四川!”张大少爷奸笑说道:“他们会蠢到认为,平定奢安之乱的主力四川军队是好惹的角色?不用理他们,继续向南撤,不出三天时间,南下阳平关的乱贼军队肯定又要回来。”说罢,张大少爷又指着赵光远命令道:“赵将军,找一个不知道我身份行踪的使者,以你的名誉,给乱贼军队送一张阳平关的山川地形图过去。” “为什么?”赵光远惊讶问道。秦良玉则怒道:“张部堂,你又在说什么疯话?你嫌乱贼打不下阳平关,还故意给他们送一张山川地形图过去?如果乱贼拿下阳平关杀进四川怎么办?” “早在进入陕西之前,我还在洛阳府的时候,就已经派快马给四川总督朱燮元和四川总兵杜焕送去了八百里加急命令,让他们加强阳平关、黄坝和七盘关的防御,谨防乱贼入川。”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阳平关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乱贼除非是想被陕甘主力和四川主力前后包夹,活活困死,否则就不敢随便去打阳平关。至于让赵将军你给乱贼送山川地形图,乱贼肯定会怀疑这是你的祸水西引之计,想把乱贼军队诱往不归你管辖负责的四川,不要去侵犯你所管辖负责的汉中盆地——这一手,去年我和孙阁老可是在宣大边境玩腻了。” 众所周知,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的毒计得逞率一向都非常之高,明军使者打着赵光远的旗号把阳平关山川地形图送到乱贼军中后,每一个贼头惊讶万分之余,也都立即醒悟过来——负责镇守汉中的赵光远是在祸水西引了,想要让自己们的大军进四川祸害,不要去关系到他性命前途的汉中闹腾!惟有老奸巨滑的范文程不肯轻信,而是抓着赵光远派来的使者仔细盘问,“你们赵将军派人来送山川地形图,秦良玉知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赵光远使者老实答道:“因为赵将军派小人送信时,特别交代了要小人避开秦大帅,不要让秦大帅的人发现。”范文程刨根问底,反复盘问细节,无奈这个使者自己都不知道明军机密,范文程自然也就掏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到底应不应该进汉中呢?”虽然赵光远的举动再一次印证了汉中兵力空虚的事实,但狡诈如狐的范文程还是不肯轻易上套,还在反复盘算迟疑。可是送走了明军使者后,一个让范文程魂飞魄散的消息却被快马传来——做梦都想要杀进汉中抢钱抢粮抢女人的乱贼主力急不可耐,竟然没和他商量就放弃了和尚原和大散关这两个出川天险,全军进入秦岭山区向南杀来,陕甘明军主力乘机重新控制大散关与和尚原天险,彻底堵死了乱贼主力北上杀回陕西灾区的道路!同时陕甘明军主力又分出两支军队,一支由洪承畴率领,一支由李自成和张献忠率领,轮流追杀乱贼殿后军队,迫使乱贼加快南下脚步。 “猪!这群蠢猪!敌情都还没有摸清楚,竟然就敢放弃北上突围的要地,想找死也用不着这么急吧?”范文程又是咆哮又是怒吼,直恨不得把没和自己商量就擅自入川的大小贼头全部生吞活剥!旁边范文程从辽东带来的建奴随从则劝道:“范先生,木已成舟,后悔也没用了,反正死的不是咱们大金国的人,不如就往汉中冲进去赌一把,要是赌赢了,那蛮子乱贼也就可以乘机杀入河南和湖北,把蛮子的中原腹地搅得天翻地覆了。” “也只有这样了。”范文程闷闷不乐的答应,又指着自己从辽东带来的汉奸侍卫,压低声音命令道:“从今天起,你们几个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身边,身边也要带足银子和战马,还有把我们先前潜入中原的路引准备好,情况要是不对,随时准备撤回辽东。” 第三百一十章 兄弟就是用来卖的 第三百一十章 兄弟就是用来卖的 因为明军将士的奋勇作战与稳固封堵,再加上乱贼大小贼头的贪婪与流窜特性,为害大明西北数年的乱贼主力终于被明军包围在秦岭山区的中段,彻底歼灭乱贼主力的战役,也进行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而在乱贼这边,大大小小三十一路乱贼共计十一万余人,则于三月二十六日这天越过马岭关,全力向汉中发动进攻——本来也有几个小贼头提出想到四川去占便宜,不过考虑到前几年才平定了奢安之乱的朱燮元和杜焕实在不好招惹,大部分贼头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致采纳了范文程的建议攻打汉中粮仓,伺机转战河南湖北。 “各位大王,尽管种种迹象都表明,汉中是蛮子官军兵力比较空虚的薄弱处。”虽说众贼头一致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但第六感极为敏锐的范文程还是半点都开心不起来,在军事会议上脸色阴沉的说道:“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谁也不敢保证,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在汉中到底有没有埋伏!所以我认为,为了谨慎起见,大军抵达留坝之后,应该立即分兵多路,第一路走官道南下直取汉中、褒城,第二路抄木槽山小道去取城固、洋县,第三路走沮水小路去取沔县!这么一来,三路同时出击,让张好古小疯狗顾此失彼,调兵遣将捉襟见肘!即便有什么埋伏,也不容易全歼我们了。” “范先生所虑极是,分路出击,还有迫使狗官分兵的作用。”高迎祥点头说道:“而且就算从官道进军的义军南下受阻,只要两路分兵拿下了沔城和城固,就可以进则三面夹击狗官的汉中守兵,退则接应主力从小道突围,立于不败之地。依我看,就这么办吧。” 其他贼头也觉得很有道理,便纷纷附和赞成,开始讨论起具体如何分兵,惟有范文程脸色益发阴沉,阴阴的说道:“各位大王,时间不等人,反正赶到留坝还需要一两天时间,具体怎么分兵在路上再商量吧。现在最好是立即出发,越早抢占留坝这个山区小路汇聚点越好。要是狗官们醒悟过来,死守留坝,或者在留坝布置了埋伏,那我们的乐子可就大了。” “也对,怎么分兵在路上再说吧。”高迎祥再给范文程投了一张赞成票,又冲范文程笑道:“范先生,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今天早上从见到你开始,你脸上就没有半点笑容,就象咱们都欠了你三千两银子一样?先不说现在的局势对我们有利,就算以前我们被孙承宗老狗官和洪狗官包围的时候,你也从来没这样过吧?” “因为以前我们的对手是孙承宗和洪承畴,现在我们的对手是张好古小疯狗!”范文程铁青着脸答道:“这条小疯狗究竟有多可怕,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到!” “范先生太过小心了吧,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再怎么能打,但他现在还在大散关,山区又不便于骑兵行军,想要追上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罗汝才打了一个哈哈。范文程懒得和他解释,只是在心里琢磨道:“小疯狗这次有点不对劲,宝鸡那支蛮子军队虽然打着他的旗号,可是他和他的疯狗军至今没有露面,这可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对了。”这时,高迎祥猛然想起一事,向范文程笑道:“范先生,既然你这么恨张好古那个小狗官,那有个出气的机会正好放在你面前——我以前当贩马的时候,曾经走这条路到了汉中一趟,在这条路上,好象有一座张好古那个小狗官的祖庙,我还去上过香求他保佑,至于在什么地方来着,我得想想……?” “留坝张良庙!”范文程也想起这件大事,不由狞笑道:“多谢闯王提醒,学生也差点忘了,那条小疯狗先祖张良的庙宇就在留坝附近——小疯狗在盛京的时候,把我全家几十口杀得干干净净,又把我家的祖先灵牌全给砸了,这次到了他的祖庙,也该他的先祖孙债祖偿一次了!” 敲定了全力向汉中进攻的计划,乱贼主力立即开始按计行事,战斗力最强的高迎祥军为中军,次强的罗汝才军为先锋,再次强的王自用和吴延贵军殿后,十来万人马浩浩荡荡,沿着汉中官道全速南下。而让各路贼头心惊胆战的是,重新控制了大散关的陕甘明军主力竟然也全面进入了秦岭山区,洪承畴、杜文焕和李自成、张献忠四员明军猛将率领着两支明军精锐,轮流向乱贼队伍的殿后军队发起进攻,而且一个比一个打得狠,一个比一个砍得凶,打得殿后的王自用军和吴延贵军鬼哭狼嚎,叫苦不迭,也让王自用和吴延贵两个老贼头大喊吃亏,成天闹着要换别人去后队殿后。 后面有陕甘主力穷追猛打,前面有战斗力顽强的白杆兵虎视耽耽,担心被明军前后包围的范文程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乱贼主力出谋划策对付明军。还是那句话,范文程的谋略虽然比上不足赶不上诡计多断的张大少爷,但是比下有余,对付洪承畴和李自成之流还是绰绰有余的,针对洪承畴和李自成军急于立功证明的心思,范文程又指挥乱贼军队在山道两侧埋伏,然后又让王自用和吴延贵的殿后军队诈败,引诱明军踏入伏击圈,结果连战连胜的洪承畴大意轻敌,再次落入范文程圈套,被乱贼军队前后包围。不过还好,刚刚被明军救过一次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军投桃报李,及时赶到增援,将洪承畴军接应出去,军队的损失也不算太大。但这么一来,接连中计的洪承畴也不敢再穷追猛打了,只能按着吴自勉的指挥,稳扎稳打追击乱贼队伍,乱贼主力殿后军队的压力也为之大减。 暂时减轻了后队的压力,信心大增的范文程又打起秦良玉军的主意来,利用秦岭山区小道繁杂的特点,以一军强攻白杆兵正面以做牵制,另派一军抄小道迂回去袭击明军队伍前方的凤县百姓,制造混乱乘机扩大战果——对乱贼主力来说,不管前方有没有埋伏,白杆兵都是一只不容忽视的作战力量,在路上如果能多削弱一分秦良玉军的力量,将来乱贼主力也就可以少承受一分压力。但还可惜的是,范文程这次碰上的是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发现乱贼军队真的是来强攻,张大少爷马上就明白了范文程的恶毒用心,赶紧指挥全军收缩队形,前队暂且后撤,后队则前移前后紧挨在一起,将百姓保护在中间,抄小路迂回而来的乱贼军队无机可乘,冲杀几次都被明军打退,无奈之下只得悻悻收兵。不过范文程此举也不是全无收获,假仁假义爱惜百姓的张大少爷为了保护百姓,难得被范文程逼得改变一次战术,命令全军加快速度南下,尽快撤到留坝以南。 如此打打停听,到了三月二十八正午,南线的明军队伍终于撤到了留坝小镇镇上,后面的乱贼主力中军也过了柴关抵达了丙水源头,距离留坝不到二十里。乘着百姓在镇外稍作休息的时候,秦良玉母子和赵光远等将一起来到张大少爷面前,向张大少爷发出警告道:“张部堂,我们已经抵达留坝了,再往南走,小路就更复杂了,不仅有多条小路可以直抵褒城、汉中,还有一些小路直抵沔县、城固和洋县,我们的兵力本来就少,如果再放弃这个咽喉要地,就很难再阻止乱贼窜入汉中腹地了。” “不用担心,我只有主张。”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说道:“让百姓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全军继续南下。” “继续南下?”秦良玉母子和赵光远等将惊讶的互相对视一眼,赵光远试探着问道:“部堂大人,虽然你交代了不许打听军情计划,以免泄密,可事情到了这步,大人你是不是也该给末将们透一个底了?末将虽然无能,但也希望能为大人你效上一两分力。” “赵将军误会了,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张大少爷摇头,继续不动声色的说道:“奉我的命令放弃易守难攻的大散关后,二十多天来,汉中军队和白杆兵接连打了不少恶仗,将士们和你们都还辛苦了,是时候让你们休息休息了。一会你们带着军队和百姓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回头来参战,让将士们好好休息。” “什么意思?难道……?”赵光远惊喜问道。张大少爷摇头,微笑说道:“不用多问,你们按令行事吧,我也该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了。”说罢,张大少爷难得主动向马湘菱说一次话,微笑着问道:“湘菱姑娘,有没有兴趣和我到一个地方走一趟?” “什么地方?”马湘菱红着脸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张良庙,你们都知道,张良张子房是我的先祖,我这个当子孙到了留坝,怎么不能去大名鼎鼎的张良庙上一柱香?给祖先磕一个头?”马湘菱心中当然愿意,可是又不好意思和张大少爷单独相处,只能涨红着脸说道:“既然大人是去给先祖上香,那末将就不去打扰了。再说了,乱贼就快追上我们了,末将还得留在军队里……。” 张石头和李定国等张大少爷亲信的偷笑声中,没料到马湘菱会直接拒绝的张大少爷尴尬一笑,但也不勉强,又交代了几句便领上亲兵赶往了留坝东北面的紫柏山。鉴于张大少爷无能的泡妞手段,路上,就连老实疙瘩史可法都忍不住教训张大少爷道:“张部堂,不是学生说你,你也不会知情识趣了吧?当着马姑娘的高堂兄嫂,邀请马姑娘陪你逛山游庙,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答应?唉,丢脸啊,真不知道你那风流兼下流的名声是那里来的,就凭这**手段,简直比我都不如。” “去你的。”张大少爷在马上给未来的民族英雄一个飞腿,笑骂道:“你以为我象你们,满脑袋都是色情?我一天到晚忙军务政务都忙不过来,那来的时间再去找姨太太?我要马姑娘陪我游览张良庙,不过是想暗示秦良玉和赵光远这些人,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成竹在胸,免得他们担心我的安全,坚持要留下军队保护我,那就打乱了我的计划了。” “真是这样吗?”史可法再老实也不会相信张大少爷的鬼扯,正狐疑打量张大少爷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马湘菱的叫声,“张大人,等等,请等等末将。”张大少爷等人回头看去,却见马湘菱领着二十名白杆兵快马追来。到得面前后,马湘菱红着脸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人,我娘知道你是金枝玉叶之身,担心你的安全,就让末将带着二十个好手过来保护你,预防万一……。” “干娘,其实你一个人来就足够了。”李定国从张石头背后探出头来,坏笑着说道:“带着这么多人来,你不觉得不方便吗?”马湘菱本就已经是羞涩万分,再被李定国这么一说,顿时粉脸红到了脖子根,二话不说拍马上去挥鞭就抽,李定国大笑着拍马逃走,马湘菱又羞又气,紧追不舍,说什么都想要好好抽抽李定国,史可法和张石头等人大笑着挤眉弄眼的也是追了上去,惟有张大少爷暗暗苦笑,心道:“麻烦,人长得太帅了,就是麻烦啊。” ……………… 先不说张大少爷这条大色狼领着小绵羊马湘菱到自家祖庙上香,单说乱贼主力大队穿过柴关之后,范文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因为在通往留坝的官道上,也就是最后这一座关口是最容易伏击和阻击,再往前走,不仅地形相对开阔难以伏击,而且距离小路汇聚的留坝也只剩下了不到二十里,这也就是说,最多两个时辰后,乱贼主力就能抵达并且控制这个要地,从而把握整个汉中战场的主动权。但老奸巨滑的范文程还是不敢大意,又一次找到曾经到过留坝的高迎祥,向他打听起留坝附近的详细地形。 “范先生请放心,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高迎祥十分不耐烦的说道:“留坝那一带的地形不适合打伏击,因为路旁的山都比较高,上山难下山更难,山下的地形又很是开阔,就算在山上丢石头丢木头也不可能堵得了路,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担心被拦腰切断。而且留坝镇外又是大片开阔的田地,真要打伏击,没有一两万的兵力,根本办不到。” “希望闯王的判断没错。”范文程叹了口气。这时,乱贼前锋军队传令兵回来禀报,“启禀闯王,官兵和百姓在留坝镇外稍作休息后,已经直接沿着官道直接南下。曹天王请令,我军前锋是入镇驻扎?还是继续追击?” “让他入镇驻扎,等主力到了再说。”高迎祥吩咐道:“顺便告诉曹天王,让他多派斥候侦察,看看留坝周围有没有官兵的伏军。”传令兵而去,范文程又叫道:“记住,请曹天王加三倍的斥候,一定要探察仔细了。” 传令兵再度领命而去,乱贼中军主力也加快了南下脚步,一个多时辰后,留坝小镇也终于遥遥在望,让范文程长舒一口气的是,留坝小镇确实是坐落难于伏击的在丙水河畔,视野非常开阔,东北的山岭虽然山高林密,但距离比较遥远,即便真有伏兵,只要一出动就立时能够发现。同时罗汝才的军队也已经进驻到了留坝镇内,正在疯狂哄抢百姓撤离后留下来的一切可以再次利用物资。大喜之下,范文程赶紧问道:“闯王,你说的那座张良庙,在什么位置?” 高迎祥抬头仔细观看地形回忆,很快就指着留坝东北面的紫柏山说道:“看,就在那座山的山顶。”范文程见距离不是很远,更是欢喜异常,大笑说道:“闯王,那学生要先去张良庙一趟,一把火烧了那座破庙,给我的家人报仇雪恨,不知闯王可有兴趣陪学生一游?” “一起去吧。”高迎祥点头同意,狞笑道:“那个小狗官,害了我们义军无数将士,这些天来又把我们撵得鸡飞狗跳,不把他的祖庙烧了,我也难出这口恶气。”其他的大小贼头也大都在张大少爷手里吃过大亏,听说要去烧张大少爷的祖庙,当然也是纷纷轰然叫好,于是乎,历史上曾经挖过朱元璋祖坟的大大小小二三十个贼头怀着朴素的无产阶级仇恨,领着五六百号乱贼骑兵,浩浩荡荡就杀向了牛鬼蛇神、封建迷信兼地主剥削阶级的杰出代表张良——的庙宇。 当乱贼步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开向留坝小镇时,高迎祥和范文程等贼头的骑兵已经抵达了紫柏山下,大贼头罗汝才听到消息,也是领着一队骑兵赶了过来凑趣。在山坡下遥遥看到张良庙的青黄瓦顶,范文程忽然鼻子一酸,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惨死在张大少爷屠刀下的父母家人,还有无数被张大少爷坑死害死的建奴主子和自己那个肯定正被多铎骑在**蠕动的漂亮小老婆,再回忆起自己当年弄巧成拙给建奴主子们惹出了张大少爷这个蛮子超级瘟神,还有自己和主子皇太极被张大少爷害得在草原上颠沛流离的痛苦记忆,范文程的眼睛竟然逐渐红了起来,两滴眼泪,也缓缓滑下范文程的脸颊………… “范先生,你怎么哭了?”与范文程关系最好的罗汝才惊讶问道。范文程也不隐晦,抹着眼泪哽咽说道:“没什么,看到小疯狗的祖庙,忍不住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就有些伤感。” “范先生也不必太伤感了,等有机会,我们一定替找小狗官你报仇。”和范文程相处日久,罗汝才也早听说过范文程被张大少爷坑害陷害的种种凄惨往事,便劝慰道:“好兄弟,眼下就是你出气的机会,一会进了大殿以后,小狗官先祖的神像交给你一个人砸,烧庙的时候,第一把火也给你点。” “多谢曹天王。”范文程抹着眼泪哽咽答应,又一牵罗汝才的手,含泪笑道:“好大哥,咱们手拉手上山,一起去烧小疯狗的祖庙!”罗汝才含笑答应,当下范文程与罗汝才携手并肩先行,高迎祥领着其他贼头随后跟上,有说有笑的跟着范文程和罗汝才上山烧庙。 “各位大王,范先生,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啊?”刚走到山顶庙门的台阶下端,青石台阶顶端忽然传来一个极其阴险狰狞的笑声,“是不是想着能烧我的祖庙了,能出一口恶气了,所以才这么开心?” “小疯狗?!”听到仿若夜枭的难听而又熟悉声音,范文程心脏象是被重锤猛击了一下,飞快抬头看去时,身着二品朱红官服的张大少爷手摇唐伯虎亲笔的春宫画扇,已经笑容满面的站到了台阶顶端,冲着范文程和众贼头露齿笑道:“很遗憾,我这个当子孙的,如果让你们的心愿得逞了,将来也就没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了。” “小疯狗?!真是你——?!”范文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张良庙庙门内埋伏的屠奴军将士手捧上刀火枪,默不作声的列队鱼贯而出,飞快在张大少爷身旁列起队伍,同时庙门顶上、庙宇两侧的走廊上,也是无数的屠奴军将士挺枪而出,排列阵势,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了范文程和高迎祥、罗汝才等一帮大小贼头。 “曹天王,小心!”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在张大少爷即将下令开枪的同时,范文程大叫一声提醒罗汝才小心——然后飞快闪到罗汝才背后,从背后一把勒住罗汝才脖子,迫使罗汝才当了自己的人肉挡箭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张大少爷合起的折扇也轻轻挥下,淡淡说道:“开枪。” “砰砰砰砰!”爆豆般的火枪声中,铅弹雨点一般射出,被范文程架在前面当挡箭牌的罗汝才首当其冲,霎时间被打得满身开花,血箭乱飙,罗汝才吃疼惨叫,临死大骂道:“啊!范文程,我操你十八代祖宗——!” “好兄弟,抱歉了。”范文程狞笑说道:“不过也怪你,兄弟本来就是用来出卖的——这你都不知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孝子孙张狗少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孝子孙张狗少 “兄弟,就是用来卖的!”恶狠狠的吼叫着,范文程一把将三年来信任他、保护他和收留他的老贼头罗汝才推到自己前面,用他肥胖的身体来给自己当作抵挡屠奴军火枪的挡箭牌,爆豆一般密集而又响亮的膛线火枪射击声中,绰号曹***、被史学界认为是明末农民起义真正核心人物兼军师的老贼头罗汝才脸上、胸口和四肢一起血箭乱飙,瞬时之间就是满身血染,直接被密集的铅弹轰成了蜂窝,哀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范文程!***你十八代祖宗——!” “啊——!啊——!娘啊——!”同样的惨叫声在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贼头中此起彼伏,措手不及下,这些随便一个人头都三百两银子以上的贼头在枪林弹雨中象是一只只受惊的兔子东奔西逃,鬼哭狼嚎,但准备充分的屠奴军将士火力实在太密,第一波弹雨中,没有一个乱贼能够幸免中弹,不是中弹受伤,就是当场毙命,同时被多名明军狙击手盯上的高迎祥更是脸上胸口一起开花,连中数弹,亏得高迎祥武艺高强,及时就地一滚,这才躲开了更多的致命枪弹。但饶是如此,高迎祥的脸上和胸口还是中了七八粒铅弹,其中两颗铅弹甚至分别击中了高迎祥的眼窝和人中,深入脑髓,虽未当场毙命,但也是血流如注,华佗难救。 “砰砰砰!砰砰砰!”训练有素的屠奴军将士还在轮流装弹射击,倒下的乱贼头目也越来越多,范文程则一边拖着罗汝才的尸身当挡箭牌,一边迅速后退藏入人群,后面范文程从辽东带来的建奴侍卫也有样学样,各抓一个乱贼士兵活人或者尸体为盾牌,冲上来与范文程会合。自己人来到身边,范文程心中大定,先是低声吩咐一句,“尽量藏进人群,山道上可能还有埋伏。”一边大声喊道:“各位大王,快跑啊。” 其实不用范文程叫喊,侥幸没被打死的大小贼头和他们带来的亲兵也已经在往山下跑了,高迎祥也被几个亲兵冒死抢拉出来,背起就往山下跑,范文程等人乘机混进人群,撒腿亡命就往山下跑。后面的张大少爷的扇子一挥,屠奴军将士抬枪就冲,呐喊着追杀下去,后面的张良庙中也飞起三点火星,飞上天空炸开,绽放出三朵巨大的花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刚才还寂静无声的留坝小镇周边山上杀声四起,吴六奇、吴三桂和赵率伦三将各领两千将士杀出,从东西南三个方向杀向留坝小镇,雄壮的口号声也在秦岭山脉的群山起回荡起来,“有我屠奴!天下无奴!” “中计了!有埋伏!是疯狗军!”留在留坝镇中没有上山的几个贼头杀猪一般惨叫,慌乱之中,镇里镇外的乱贼士兵根本来不及集结列阵,屠奴军骑兵就已经杀到面前,狂风暴雨般的枪弹也呼啸而来,震天而起的惨叫声中,乱贼士兵就象割麦子一样的成排成片倒下。枪声不绝,惨叫嘶喊声也络绎不绝。鲜血,几乎是在瞬间染红了清清丙水。 不是没有乱贼军队奋勇还击,至少以勇悍著称的贼头萧白狼就带着自己的精锐向南面的屠奴军发起了反冲锋,妄图打开南下道路,但很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更加悍勇的明军小将吴三桂,付出了惨重代价冲到了吴三桂军面前后,旋风暴雨般的马刀立即砍杀下来,近百名的乱贼士兵只在眨眼之间就被砍成了碎片,人头和断裂的肢体也满天飞舞起来。幸运躲过第一轮马刀的萧白狼刚要挥刀,吴三桂的马刀却已经更快更猛的砍来,将他连头带肩砍为两截,萧白狼带来的亲兵精锐也瞬间崩溃,在屠奴军上下纷飞的雪亮刀光中惨叫逃窜。 “快跑啊!是疯狗军!疯狗军——!”在屠奴军的赫赫威名面前,天下能够鼓起勇气反击的军队并不多,在战斗力低下打仗完全是靠人堆的乱贼军队更是凤毛麟角,萧白狼的反扑惨遭失败后,失去指挥的乱贼军队立即开始了难以想象的大溃败,人马争驰,自相践踏,弓甲遍野,尸横满地,还在陆续进镇的乱贼家眷更是扭头就跑,争先恐后的向唯一没有明军的北方来路逃窜,三面包夹的屠奴军则向赶鸭子一样的追逐***,战斗从一开始,就完全的呈一面倒的局势发展。 乱贼军队闻风而溃,伏击计划注定成功,但是在紫柏山顶上观察战场的张大少爷脸上却不仅没有半点喜色,表情反而还异常的沉重,仿佛正在惨败的军队不是敌人,而是自己嫡系这支千锤百炼而出虎狼之师。久在张大少爷身边,史可法、宋献策和张石头等人都明白张大少爷的心思,自然不敢开口询问,惟有马湘菱忍不住好奇问道:“张大人,你的军队正在打胜仗,基本上已经赢定了,你怎么还这么垂头丧气的?” “难道要我笑吗?”张大少爷淡淡的反问道:“这个战场上,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是我们大明的子民,也都是华夏的子孙,只是因为天灾大旱,才把他们逼到这个战场上做生死之战,手足兄弟自相残杀——在这种情况下,我笑得出来吗?” 马湘菱吃惊的瞪大了杏眼,说什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号称小白起、传说中***建奴鞑靼以十万计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混世魔王,竟然还有这样悲天悯人的胸怀。张大少爷看出马湘菱的惊讶,便又淡淡说道:“马姑娘一定很奇怪吧?传说中在辽东和漠北杀人如麻、吃人肉喝人血的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如果你想问,我就告诉你,庄子曰,内圣外王。我在辽东杀建奴,在漠北杀鞑靼和蒙奸,是对外,所以我不需要有半点心慈手软,多杀一个建奴,大明百姓就少一个祸害,多一分生存空间,为了大明百姓,也为了大明的社稷江山,我当然要杀得越多越好——这就是外王。但是对内,只要是大明百姓,华夏子孙,那怕他们有什么过错,有什么不对,我也是尽量的能保一个算一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开杀戮——这就是内圣。明白了吗,我的马姑娘?” “末将明白了。”马湘菱郑重点头,对张大少爷的看法,也再度改变了一分。这时,负责紫柏山伏兵的张大炮匆匆上来禀报,独手向张大少爷行礼说道:“启禀部堂,从山上逃下去的乱贼,绝大部分已被我军剿灭,只有极少数乱贼侥幸逃脱,末将请示部堂,紫柏山军队是否也出击加入战场?” “独手那个范文程杀掉没有?”张大少爷沉声问道。张大炮尴尬答道:“回部堂,战场形势太乱,那个狗汉奸又十分狡猾,一直藏在人群里不肯露面,我军狙击手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所以狗汉奸究竟有没有死在乱军之中,目前末将还无法回答。” “狗汉奸!”张大少爷骂了一句,暗暗后悔自己先前的装逼之举——要是直接让狙击手开冷枪干掉这个铁杆汉奸多好。稍一盘算后,张大少爷命令道:“大炮,这里留五百老兵保护,带你的新兵去练兵见血吧,顺便告诉吴六奇、吴三桂和赵率伦,让他们***作战,注意配合,随时禀报战况,把乱贼军队驱逐到柴关之北就可以就地驻扎了。”说罢,张大少爷又补充一句,“还有,仗打完了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再带着亲兵队去柴关。” “仗打完了再禀报部堂?”张大炮一塄,疑惑问道:“部堂,你不亲自指挥这场战斗了?” “不用了。”张大少爷摇摇头,勉强笑道:“打一群连贼头都基本被消灭的乌合之众,用得着我还去亲自临阵指挥吗?也是时候让你们单独历练历练了,去吧,多积累一些单独领兵作战的经验,将来的剿贼战场上,肯定还有不少战斗等着你们单独统兵作战。” “是,末将谨遵部堂教诲。”张大炮醒悟过来,赶紧大声答应,匆匆领兵而去,张大少爷则头也不回的进了庙门,穿过进履桥,直入自家祖庙大殿,那边张石头、史可法和宋献策也各忙各的,不是指挥亲兵保护大殿,就是指挥屠奴军保护庙宇,惟有秦良玉派来保护张大少爷的马湘菱不知道该干什么。迟疑了片刻后,马湘菱还是把二十名白杆兵留在了庙宇门口,自己独自一人红着脸进殿去看张大少爷玩什么花样。 马湘菱进到大殿后,外面传来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大,很明显,留坝战场上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最激烈阶段,张大少爷则跪在点有香烛的张良神像面前,低着头不知在祈祷着什么,马湘菱不敢打扰张大少爷,只是默默的站在张大少爷旁边立枪守侯。片刻后,第一个传令兵进来,奏道:“启禀大人,秦良玉大帅与赵光远将军派信使求见,恳求大人允许他们回军作战,加入战场杀贼,为先前阵亡的石柱将士与汉中将士报仇。” “可以。”张大少爷并不起身,也不回头,平静命令道:“顺便让信使传令,告诉随军撤离诱敌的凤县百姓,为了剿贼大计,牺牲了他们的家园,也耽搁了他们的春耕播种,本官深感抱歉,也对他们为朝廷的无私奉献表示谢意。再让凤县县令刘大业统计随军撤离的百姓名单,等战事结束他们重返家园时,本官会给他们一些补偿,让他们有越冬之粮,绝不会让他们冻饿而死。” 第一个传令兵领命而去,片刻后,其他的传令兵接连不断的进来,或是禀报战情进展,或是禀报弹药消耗和最新战果,张大少爷却始终没有起身,也始终没有回头,只是随口回答,安排指挥,惟独到了第十来个传令兵禀报,请问屠奴军是否接受乱贼士兵和家眷妇孺投降时,张大少爷才哑了半天没有回答。沉吟许久后,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命令道:“让各军将领***行事,量机而行,情况不危急的时候,可以接受乱贼投降,情况危急的时候,他们就看着办吧。” 传令兵领命而去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马湘菱这才怯生生的问道:“张大人,你这个看着办,是什么意思?能让小女知道一下吗?”张大少爷不答,马湘菱也醒悟过来,忙红着脸说道:“末将冒昧了,大人不必在意,请大人就当末将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不是我不想回答你,只是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张大少爷终于站了起来,走到马湘菱的面前,凝视着马湘菱的美目,苦笑说道:“马姑娘,你能替我回答这个问题吗?在这个战场上,有着十万以上的乱贼士兵和他们的家眷妇孺,他们都是大明的百姓和子民,也是为害大明陕甘无数良善百姓的凶手和帮凶,我如果接受他们的投降,怎么对得起那些宁可饿死都不肯造反的善良百姓?而且这些乱贼有相当不少都是降而复反的反复之徒,即便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只怕也不怎么靠得住。可我如果不接受的投降——十来万人啊,都是被饥荒逼迫,为了求一条生路和一口饭吃才起兵造反的大明百姓,我忍心把他们全部杀光吗?” “湘菱,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张大少爷忽然握住了马湘菱的纤手,因为多年习武的关系,马湘菱的手当然不可能象梅清韵和杨宛那样的娇嫩,还有一些茧皮,不过也算得是柔若无骨,手感极佳,弄得许久没碰女人的张大少爷难免是心中一荡,忍不住生出些许邪念。马湘菱则被张大少爷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然后满脸通红,却说什么也不肯把手抽回去,只是低头羞涩答道:“张大人,这些问题,小女也无法回答。” “是啊,我也无法回答。”张大少爷收起邪心,哲人一般的感叹起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囗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呵,守中?说得容易,真要到了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恐怕就是圣贤,也难以抉择吧。” 还别说,张大少爷装逼的时候,还真有几分潇洒才情,对张大少爷本就极有好感的马湘菱被张大少爷这模样一糊弄,立时就心醉神摇起来,低垂的粉脸也彻底红到了脖子根。就这么过了许久,马湘菱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大人,外面的喊杀声还在传来,怎么传令兵不再进来了?”被马湘菱一提醒,张大少爷也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自己握着马湘菱小手,不由笑道:“当然不会进来了,刚才我不小心动情握住了你的手,你又不肯抽走,传令兵还敢进来么?不过也好,这证明战事还是很顺利的,估计用不着我担心了。” “啊……。”马湘菱也回过神来,赶紧去抽手,不曾想张大少爷一把握紧,低声说道:“马姑娘,上次在松江府的事,你还记得不?”马湘菱一楞,红着脸轻轻点头,表示承认。张大少爷则又凑到了马湘菱的珠垂小耳旁边,压低声音坏笑着说道:“那天我确实没看到,不过说一句良心话,如果早知道你生得这么美,我就是拼着被你一枪戳死,说什么也要再跑半里路,到小溪旁边仔细欣赏欣赏美人出浴的景象。” “还大人呢,说话这么没正经。”马湘菱羞涩难当,奋力抽回手。不料张大少爷色心已动,竟然又一把抱住马湘菱,狠狠吻到她滚烫的朱唇上,两只魔爪也在马湘菱标准的模特儿身材上游走抚摸起来。马湘菱又羞又急,无力的挣扎了几下都宣告失败,只能低声哀求道:“大人,不要,外面的人会看到的。” “那好,我们到神像背后去。”张大少爷抱起马湘菱就走,马湘菱挣扎,但违心之下手脚无力,最后也只好把俏脸深埋在张大少爷怀里,任由张大少爷胡搞乱搞去了。很快的,诺大的大殿中便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供奉神像的香台背后传出阵阵压抑的喘息***之声,还有耸立不动的张良神像,而那神像圆睁的眼睛仿佛在说——我张良到底倒了什么霉?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孝子孙?! 过了许久后,盘缠在张大少爷腰间的两条雪白修长的**终于无力的松弛下来,张大少爷也喘着粗气象条死狗一样趴到了马湘菱身上,但没过多久,正当马湘菱享受着张大少爷的温柔爱抚时,张大少爷忽然来了一句,“刚才的问题,让洪承畴头疼去,那个家伙在乱贼中的外号就是洪阎王,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哼,将来就算写到了史书上,挨骂的人也不是我。” “什么?”马湘菱忍无可忍的埋怨起来,“大人,奴家是第一次,你竟然……?” 第三百一十二章 狗少又病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狗少又病了 在自家祖庙里胡天胡地胡搞了不知多久,到了太阳落山的戌牌时分,衣衫不整的张大少爷才与同样衣衫不整走路踉踉跄跄的马湘菱离开大殿,到偏殿的房间休息——倒不是张大少爷累了,而是太饿了。吃饭的时候,宋献策和史可法把战情进展统计成文,派张石头送到张大少爷面前,看到张石头脸上古怪的笑容,马湘菱羞得连脸都不敢抬,张石头则大咧咧的安慰道:“少夫人不用怕,我家少爷是十代单传的独苗,到了少爷儿子这一代人丁才开始逐渐兴旺起来,不过还是太少了一点——所以你放一百个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少爷的先祖是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再胡说我马上砍了你!”马湘菱红着脸呵斥,又害羞的拉拉张大少爷衣角,要张大少爷教训自家的无良家丁。张大少爷则懒得理会张石头的贫嘴,只是一边扒着简单的饭菜,一边翻看着战情统计——在留坝战场上,屠奴军的伤亡一如既往的小,一个下午连残带亡总共不到五十人,杀敌则在八千以上,俘虏超过三千;到了申时的时候,白杆兵与汉中军队回军参战,乱贼军队也开始全面北撤,往来路逃亡,三地军队联手追击,乘势扩大战果,目前乱贼军队已经被明军驱逐到柴关附近,但乱贼也知道柴关关系整个战场的主动权,所以正在负隅顽抗,同时路途之上的战果伤亡也还没有统计出来。 “吴自勉和洪承畴的军队到那里了?有消息不?”张大少爷嚼着饭菜含糊问道。张石头答道:“官道有很长一截被乱贼控制,目前还没有消息送来,但宋先生粗略估计,认为陕甘军队至少已经抵达了废丘关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拿下这个关口。” “如果能拿下废丘关,那战场的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乱贼也再没有半点机会了。”张大少爷稍一沉吟,马上命令道:“组织精锐小队,找当地百姓带路,走小路把我的命令送到陕甘军队手里,让陕甘军队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在明天天亮前拿下废丘关,把乱贼全军堵截在废丘关和柴关之间的官道上。” 张石头答应,飞快出去传令,马湘菱则看了看山川地形图,红着脸向张大少爷说道:“大人,如果你的计划能够成功,那么为害陕甘多年这支乱贼主力无路可逃,你彻底平定陕甘贼乱的计划,肯定也是指日可待了。” “指日可待?”张大少爷笑了,不过却是苦笑,“如果有这么容易就好了,陕甘贼乱的根源是饥荒,老百姓没饭吃才被迫起来造反,如果不解决这个根本问题,即便歼灭这十万乱贼主力,还会有第二个十万乱贼起来造反,也会有第三个和第四个十万乱贼起来造反。唉,彻底平定陕甘贼乱,任重而道远啊。” “大人,我又说错话了。”马湘菱红着脸低下头。张大少爷又笑了笑,摇头道:“不怪你,你出身于土司世家,自幼锦衣玉食,又没好好念过多少书,当然不懂这些。算了,快吃饭吧,吃完了咱们就去柴关,见你娘和你的兄长嫂嫂。”马湘菱听出张大少爷的言带双关,粉脸又是一红,赶紧埋头吃饭。已经基本吃饱的张大少爷则毫不客气的把马湘菱抱了坐到自己腿上,一边让马湘菱用餐,一边伸进马湘菱衣中,在她玲珑浮凸而又娇嫩柔滑的肌肤上大肆抚弄………… 还别说,张大少爷的赫赫威名确实不是盖的,也很有几分心理暗示作用,因为乱贼军队的拼死顶抗,不惜代价的死守硬抗,屠奴军和白杆兵两支天下数一数二的雄兵,还有在陕甘军队中绝对排得进二流队伍的汉中军队三军联手,打了两三个时辰,虽然杀死杀伤和消灭了大量乱贼军队,却楞是没能拿下能够彻底围死乱贼的柴关关隘。可是到了张大少爷的五省总督出现在战场上时,战场上立即响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呐喊声,“大明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欢呼如潮,由近至远,瞬间传递至柴关关下。听到这口号声,明军将士上下个个士气大振,高喊着“大明万岁”的口号不要命一般扑向敌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冲上了柴关关墙,关墙上乱贼士兵则个个心惊胆跳,也几乎是在瞬间崩溃,被明军敢死队杀得节节败退,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多处关墙宣告失守,守关失败也几成定局。 看到这样的情景,饶是秦良玉久经沙场,也不由感慨道:“这就是从没败过一仗的大明战神啊,根本不用出手,只要旗帜一亮,就能把军队的士气鼓舞起来,也能把敌人的士气打压下去。凭此一点,老身永不及也。”那边马祥麟则不服气的冷哼道:“依我看也一般,他的所谓屠奴军,厉害的也不过是火器而已,要是我们白杆兵也有新式火枪,未必打不过他的屠奴军。” “娘亲,大哥,我回来了。”说话间,马湘菱已经快马奔到秦良玉母子阵前,行过礼后,马湘菱冲着马祥麟笑道:“大哥,张大人说了,要是白杆兵无论如何都拿不下柴关,没关系,你可以把军队撤回来,换后面的屠奴军猎虎队上去打。” 话音未落,暴跳如雷的马祥麟已经大吼起来,“弟兄们,跟我上,拿下柴关给张好古看看!”说罢,马祥麟已经第一个快马冲向柴关,后面他本队的一千白杆兵也是呐喊着直冲而上,气势汹汹的杀向正打得热火朝天的柴关关墙。张凤仪则向小姑子翻起了白眼,哼道:“人还没嫁过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竟然帮着外人对你亲哥哥用激将计?”马湘菱脸一红,赶紧缩到秦良玉背后不再说话。 有了绰号小马超的马祥麟亲自率军冲杀,本就摇摇欲坠的乱贼关墙防线更是吃紧,先是多段关墙失守,被明军队伍打开登墙道路,然后随着登上关墙的明军士兵越来越多,关墙上的乱贼士兵也开始了胆怯的逃亡,而马祥麟军更是在逐渐倾斜的天平上加上了重重的一块砝码,乱贼防线瞬间崩溃。也是到了这一刻,张大少爷才有幸得在望远镜中亲眼目睹了白杆兵的军威雄姿,只见那白杆长矛,好似瑞雪飞舞、梨花纷飘,锋刃所过之处,贼兵不是人头落地就是手脚分家,全军上下无不一不是以一当十,以十当百。看到这里,张大少爷不由赞道:“不愧是天下雄兵,光以单兵战斗力而论,绝对在建奴之上。” “只可惜数量太少了,又不擅长马战。”宋献策惋惜道:“否则的话,到了东家你东征建奴的时候,倒是可以派上大用场。” “不错,石柱多山多水,是没办法练成骑兵。”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道:“而且练这样的兵,同样要花不少银子,我听说马千乘和秦良玉夫妇为了练出这支雄兵,可是散尽了大半个家产,估计现在的四五千人,也是秦良玉一家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大人,你可以帮秦大帅向朝廷要银子啊。”史可法迫不及待的说道:“练出上万这样的军队,到了辽东战场上,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天真。”张大少爷笑骂了一句,微笑说道:“先不说石柱地方不可能提供得了这么多合格兵员,就算真有这么多候补兵员,朝廷也不可能允许一个地方土司拥有过于强大的军队——掀起播州之乱的杨应龙,就是给朝廷血的教训。”史可法有些不服气,正要反驳,张大少爷却抢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秦大帅对朝廷忠心耿耿,不可能学习杨应龙——但你不要忘了,秦大帅是土司,她的军队也是只听她个人号令的私兵!她对朝廷忠心耿耿,她的儿子对朝廷忠心耿耿,可谁又能保证,她的孙子也对朝廷忠心耿耿?” “在朝廷改土归流之前,如果那个土司过于强大无法控制,不要说朝廷,我都第一个容不下!”说到这,张大少爷的语气凝重了许多,沉声说道:“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大明绝不能容许出一个军阀,军阀混战导致异族渔利的教训,可是太沉重太沉重了。”史可法呆了一呆,这才心服口服的拱手退下。宋献策则看了张大少爷一眼,嘴角露出微笑,心道:“说得到是容易,可是东家你可能没注意到吧,你其实已经快要变成大明最大的军阀了。” 说话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宣告了柴关已经被明军光复,还有一队明军抬着一个担架欢天喜地的从关门里冲了出来,直接冲向张大少爷的旗阵所在,远远就大叫道:“张大人,张大人,大喜,大喜,我们抓到高迎祥了!还是活的!生擒,生擒啊!” 原来高迎祥被亲兵救下紫柏山后,因为屠奴军伏兵已经开始了攻打留坝小镇,所以亲兵们没敢把高迎祥送进留坝,而是直接送回了勉强还有几间房屋的柴关抢救,刚才柴关告破时又没能把高迎祥转移出去,结果就白白便宜了一队率先入关的汉中明军士兵了。但话虽如此,重伤垂死的高迎祥被所谓生擒到张大少爷面前后,整个人也只剩下了半口气,包裹中枪右眼的纱布也被渗出的鲜血染得通红,同样中弹的嘴巴也无法说话,只有一只左眼无力的看着张大少爷,目光之中尽是哀求。 “此人也算是一代枭雄,只可惜注定无法为我所用。”张大少爷叹了口气,于心不忍的吩咐道:“让他继续活下去也是受罪,给他一个痛快吧。” ……………… 第二天上午,当高迎祥的人头悬挂到柴关城楼上时,张大少爷的帅营也安扎进了柴关关内,到了正午,新的喜讯传来,昨天夜里收到张大少爷不惜代价必须攻占废丘关的命令后,急于立功证明自己的李自成和张献忠亲自率军冲锋,经过一夜激战,终于拿下了乱贼死守的废丘关,乱贼主力残余的**万士兵和家眷,也彻底被明军困死在了废丘关和柴关之间的山道中,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彻彻底底的无路可逃。消息公开后,柴关内外的明军大营中欢声如雷,军歌震天,那怕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兵都知道,秦岭战场的剿贼战事就要结束了,而且注定要是以明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普通士兵都知道这场大战已经接近尾声,张大少爷这个全军主帅当然也更明白,可是这对张大少爷来说,却是一个艰难选择的开始——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两个最早起事造反的王自用和吴延贵已经派来了使者,向张大少爷提出投降。而且王自用和吴延贵提出的条件也很简单,那就是希望张大少爷能够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还有就是仿李自成和张献忠例,对他们的军队不整编,不调散,他们则愿意听从张大少爷的调遣,将功赎罪到陕西腹地去打神一元兄弟等残余的乱贼。 “让本官象对待李自成和张献忠一样,对待你们?”张大少爷冷笑,打量着乱贼使者狞笑问道:“难道你们认为,你们有资格提出这个条件吗?李自成和张献忠,把城防坚固的西安城献给了本官,你们为本官做了一些什么?” “大人,我们可以带着所有的军队投降。”乱贼使者战战兢兢的答道:“柴关关道里,还有将近十万的军队,大人你只要一句话,我们大王就可以让你不费一兵一卒,收纳这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张大少爷笑容益发狰狞,问道:“你们所谓的十万大军里,有多少女人?有多少上不了战场的老人小孩?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可是帮着你们做了多少孽?祸害了多少无辜的大明百姓?把他们招降过来,本官怎么安置他们?继续带着他们到处去抢无辜百姓么?” “这个……,大人你可以让他们回家种地。”乱贼使者胆怯的答道。张大少爷先是大笑,然后猛然喝道:“种地?!他们要是肯老实种地,为什么不留在家里等待朝廷赈济,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到处流窜祸害百姓?” “大人,你真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么?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大明的百姓,也都是你治下的百姓啊。”乱贼使者绝望的问道。张大少爷倒是很想直接回答说自己就是想赶尽杀绝,可这样的话当然不能当众说出来,只能是冷哼道:“现在想起你们是大明的百姓了?祸害陕甘善良百姓的时候,你们怎么想不起来?回去告诉王自用、吴延贵和马守应这些乱贼,要投降可以,不过军队必须接受甄别,凡是手沾有人命的,必须接受朝廷审判!还有王自用和吴延贵这些贼头,本官可以饶他们不死,但也必须到京城走一趟,接受三法司审判——本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可以向朝廷求情,饶他们不死!” 面对张大少爷无比苛刻的投降条件,乱贼使者无言可对,只能提出告辞,回去向各个贼头禀报。而乱贼使者前脚刚走,张大少爷马上就命令道:“去一队人走小路到废丘关,把洪承畴给我接来,就说我有军情大事要和他商量,让他越快赶到柴关越好。” 前面说过,秦岭山区道路复杂,小路众多,所以乱贼主力虽然被困在了柴关关道中,但是还是有几条小路可以给废丘关和柴关的明军提供交通联系的——当然了,对于这样的重要位置,张大少爷少不得分出兵力严密把守,力争不使一个乱贼溜出罗网。而张大少爷派出的队伍抵达废丘关后,因为陕甘主力指挥权被张大少爷交给了吴自勉,无事可做正在生闷气的洪承畴虽然心有不满,但也还是乖乖听命,带着一队亲兵就抄小道赶到了柴关。 小道崎岖难行,洪承畴赶到柴关时,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同时也就是大明天启九年三月三十的下午,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进到张大少爷的房间,洪承畴却目瞪口呆的发现——昏暗的房间中,张大少爷竟然脸色蜡黄的躺在病**呻吟,房间里还尽是药味。大吃一惊之后,洪承畴赶紧行礼说道:“卑职洪承畴,见过部堂大人!部堂大人,你怎么了?” “彦演来了?快,给洪中丞搬把椅子。”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张石头答应一声,赶紧给洪承畴搬来椅子,又低声解释道:“大人,我家少爷积劳成疾,上次在山海关落下的病还没全好,就又来陕西指挥部署剿贼,结果这些天在战场上操劳过度,病情就又复发了。” “部堂真是太辛苦了。”洪承畴也听说过张大少爷前段时间在辽东累得病倒的事,忙恭敬说道:“部堂,不是卑职说你,国事军务虽然要紧,可你的贵体也更要紧,千万要小心保重。你是国之栋梁,切不可操劳过度——卑职说句大不吉利的话,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对大明朝廷和陕甘五省来说,可就是大厦失柱梁、三军无主帅了。” “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大少爷咳嗽着回答一句,又无可奈何的说道:“但这场病来得太不时候了,剿灭陕甘乱贼主力的战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可我又偏偏病倒了,弄得我连病情都不敢公布,怕影响军心啊。” “大人所言极是,你肩负重任,一举一动万人瞩目,是不能随便公布这件事。”洪承畴附和,又有些期盼的问道:“那么张部堂,你把末将召到柴关,是有什么吩咐呢?”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杀俘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杀俘 “张部堂,你把末将召到柴关,是有什么吩咐吗?”看到张大少爷那副病恹恹奄奄一息的模样,陕甘军队指挥权已经被张大少爷移交给陕西总兵吴自勉的洪承畴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之下,洪承畴连声音都难免有些颤抖,满坏期盼的问道:“部堂大人,你如果有什么命令请直说,卑职一定奉命行事。” 张大少爷没有直接回答,先是让张石头把自己从病**搀起来,坐到一张半斜的躺椅上,又让张石头拿来一床被子给自己盖上,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张大少爷这才有气无力的问道:“彦演兄,天启六年,你还在担任正五品的两浙承宣布政使司参义闲职的时候,你可知道,是谁向朝廷举荐,破格任用了你担任这陕西巡抚?” “是九千岁在朝廷上举荐的。”洪承畴小心翼翼的答道:“不过朝廷上有传言说,是部堂你在九千岁面前力荐卑职,九千岁最信任部堂,这才做出了这个震惊朝野的决定——就是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不错,确实是我在父亲面前力荐,父亲这才向皇上推荐了你接替胡廷宴担任陕西巡抚。”张大少爷坦然承认。话说到这步,洪承畴赶紧离席下拜,恭敬说道:“卑职多谢部堂大人赏识,知遇之恩,卑职末齿难忘。” “不用谢,为国举贤,是臣子应尽的本分,再说没有父亲的老脸在朝廷上放着,就凭我,也没办法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上。”张大少爷无力的摆摆手,又凝视着洪承畴,缓缓说道:“彦演兄,你可知道,我其实很后悔这个举荐,你,太让我失望了。” “啊——?”洪承畴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少爷说话这样的不客气,傻眼之下,洪承畴难免有些脸红起来——自己明知道是张大少爷力荐、自己才有机会连升四级,从一个有职无权的五品小官摇身一变,变成了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这是何等的恩情与提携?可是张大少爷担任宣大总督期间,还有张大少爷升任五省总督之后,自己又干了多少对不起张大少爷的事?给张大少爷制造了多少麻烦?忘恩负义至此,难怪张大少爷要公开表示对自己的不满了。愧疚之下,洪承畴只能红着脸说道:“卑职是有一些事很对不起部堂大人的知遇之恩,愧对部堂大人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指责你把乱贼赶到山西的事,也不是指责你在我刚接任五省总督时的所作所为。”张大少爷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笑说道:“平心而论,换成我是你,如果朝廷给我派来一个小十几岁的年轻上司,我心里也不会平衡,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责怪你的。”说到这,张大少爷收起笑容,严肃说道:“真正让我十分不满的,是你的剿贼不力!——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吧,你接任陕西三年以来,在朝廷里已经有多少御史言官参你和孙阁老剿贼不力?又有多少御史言官弹劾你们空耗国资,劳师不动?” 洪承畴老脸再度一红,刚要不服气的辩解时,张大少爷却用力一挥手,武断的说道:“不要和我解释什么客观原因,也不要说陕甘地大,乱贼难觅——陕甘再大能有我大明的海疆大?为什么四千戚家军就能让我大明海疆倭寇灭迹?也不要对我说缺粮少饷,当年我北伐鞑靼和奇袭盛京,放目皆敌,两场大战歼敌数十万,又有什么粮草和军饷?嘉靖四十年第七次台州大战,戚家军断粮半月,只能以树皮草根充饥,照样杀得倭寇溃不成军,以不到百人的伤亡杀敌数十倍!别人都能做到,为什么你就做不到?!” “卑职无能,请部堂大人责罚。”洪承畴垂头丧气起来——自己确实是没办法和这些变态相比。张大少爷咳嗽了一阵,放缓语气说道:“彦演兄,我并没有责罚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生良机难得,好不容易抓住一次,就得要把握好!过这个村,下次就别想有这个店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无力的问道:“彦演兄,我想,你也不愿做胡廷宴第二吧?” “部堂大人教训得是,卑职今后一定用心当差,全力剿贼,力争早日平定陕甘,剿清乱贼,上报国恩,下不负黎民之望,更不会辜负部堂大人的知遇之恩!”洪承畴郑重答道。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接过张石头递来的汤药,一边慢慢缀吸着,一边咳嗽着说道:“有这个心就好,不过你也别太自责了,先前的陕甘剿贼战事不顺,责任也不是完全在你身上,你的头上还有孙阁老,阁老他爱惜百姓,不肯轻开杀戮,这才拴住了你的手脚。唉,当年我如果不是想着攻守兼备找平衡,建议朝廷复用老成持重的孙阁老主持陕甘,以你的胆量魄力、锐意进取,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掣肘?” “张好古是想挑拨我和孙阁老的关系?”洪承畴有些醒过味来。张大少爷察言观色,看出洪承畴的心思,便又说道:“彦演兄,你是不是在认为——我是在挑拨你和孙阁老的关系?” “卑职不敢。”洪承畴口是心非的答道。张大少爷把药碗递还张石头,咳嗽着说道:“你用不着掩饰,我这些话,是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不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真没有挑拨你和孙阁老的企图,我只是在为陕甘战场没有了孙阁老的将来做准备。” “大人是在为陕甘战场没有了孙阁老的将来做准备?什么意思?”洪承畴隐约明白张大少爷的意思,却不敢明说,只能是试探着问道。张大少爷淡淡一笑,答道:“彦演兄,大家都是爽快人,在我面前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丢失西安重镇,城中百姓饱受乱贼荼毒残害,为了向天下人交代,朝廷总是得找一个人来背这口黑锅的!而这个人,据我分析,很可能就是孙阁老!当然了,你也有可能当上这个替死鬼!” 洪承畴不敢说话了,心里则七上八下,揣揣难安。张大少爷又是一笑,咳嗽一声说道:“用不着担心,你是我向父亲举荐的,又是我父亲向皇上力荐才被破格提拔的——为了我们父子不被天下人打脸,我们怎么都得保你。”洪承畴大喜过望,赶紧向张大少爷磕头说道:“卑职多谢部堂大人保全,也多谢九千岁保全。” “先不用谢,听我说完。”张大少爷摇头,又缓缓说道:“孙阁老德高望重,深得军心,为了剿贼大计,他如果能保全,我也会力争保全。但如果真的保不了,我也得为将来的陕甘剿贼大业做准备了,我可不想要杨鹤和胡廷宴之流的废物来陕甘充数——明白了不?我的陕甘总督彦演兄!” “陕甘总督?”洪承畴吓了一跳,赶紧磕头说道:“卑职不敢窥测高位,请部堂大人收回此言。”说罢,洪承畴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再说了,丢失西安,卑职也有一些责任,朝廷也不会答应……。” “有罪责,将功赎罪不就行了?”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彦演兄,你的运气真的不错,剿灭陕甘乱贼主力的战事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我又偏偏病了,郎中说一定得要静养半月以上,不可继续操劳。我打算回汉中去养病,在这个战场上,除了我之外,就数你的官职最高,理应在我接过全军指挥之权,指挥全军剿灭残余乱贼!被我们包围的乱贼军队足足有十万之巨,你如果能将这十万乱贼歼灭,不仅丢失西安的责任不会再被朝廷追究,一些不敢想的东西,基本上也可以到手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是一笑,问道:“明白了吗?彦演兄,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也不要再让我的父亲丢脸了。” “大人是说,要把陕甘军队的指挥权全部交给卑职?”尽管已经隐隐猜到了张大少爷的意思,可是在张大少爷亲口说出来后,洪承畴还是激动难当。张大少爷微微点头,纠正道:“不光是陕甘军队,还包括四川秦良玉总兵的白杆兵,还有我的嫡系屠奴军,一并委托给你指挥——屠奴军是我的**,彦演兄,你可要好好用他们噢。” “卑职,卑职……。”洪承畴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屠奴军啊!那支横扫天下百战不败无敌手的屠奴军啊!竟然就这么交到了自己手里!自己有了这支军队,不要说区区十万乱贼,就是来上二十万、三十万,还不都是小菜一碟?! “部堂大人,兹事体大,卑职德薄才少,还望大人三思。”尽管快被这个天上白白掉下来的超级大馅饼给砸晕了,但清醒过来后,洪承畴还是谦虚了起来。张大少爷则无力的一挥手,答道:“不用三思了,我也考虑得很仔细了,眼下能够接替我指挥全军剿灭残余乱贼的,也就是你了。再说了,你是我向父亲举荐的人,也该给你一个机会,证明我的目光无差了。” “既然大人坚持,那卑职就不敢推托了。”象征信的谦虚了一句,同样很有进取心的洪承畴赶紧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抱拳郑重说道:“请部堂大人放心,卑职绝不辜负你的期望与九千岁的信任,十万乱贼,一个都跑不了!大人的屠奴军,卑职也一定会慎重使用,将他们一人不少的还给部堂大人!” “很好,那我就可以安心回汉中去养病了。”张大少爷有气无力的点头,咳嗽着说道:“一会召集众将宣布这个决定后,我今天傍晚就走,屠奴军我只带走五百人,剩下的就全拜托你了,狙击队我也给你留下,他们个个都是千挑万选、价值等金的精锐中的精锐,你可要好好保护他们,别让他们上阵冲锋,让他们在背后放冷枪狙杀贼头才是正道。” “是,请部堂大人放心。”洪承畴欣喜若狂的答应。张大少爷又提醒道:“彦演兄,朝廷有明文规定,新式火枪只许屠奴军装备,你可要记好了。” “卑职明白,大人请放心。”洪承畴知道张大少爷是在提醒自己不准打新式火枪的主意,赶紧心领神会的答应。见张大少爷不再说话,洪承畴便试探着问道:“大人,十万乱贼已经被我军重重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倘若乱贼头目提出投降,卑职又该如何是好?请大人示下。” “这个你看着办吧。”张大少爷轻描淡写的说道:“战场之上,军情瞬息万变,我也不能给你硬性规定,限制你的拳脚。不过你要记住,这些乱贼**成都是来自陕西灾区,招降之后,将来还要把他们逐回原籍,所以你即便招降他们,也要确保他们将来有粮可吃,有衣可穿,不致降而复反,劳而无功——要是这些乱贼象以前一样,降而复反,劳而无功,朝廷追究下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说话了。” “大人的意思是……?”洪承畴本来还想追问。张大少爷却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是脸青嘴白,上气不接下气,张石头赶紧一边给张大少爷锤背,一边大叫道:“快来人,少爷的病又犯了,快传郎中,郎中!”见此情景,洪承畴也只好乖乖闭嘴,退到一边去看亲兵郎中抢救重病垂死的张大少爷了。 折腾了许久,张大少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后,立即下令升帐点将,当众把全军指挥权移交给洪承畴,勒令众将听从洪承畴指挥,用心任事,为剿灭残余乱贼贡献力量。秦良玉母子和明军众将虽然很奇怪张大少爷的这场病怎么来得这么快,可是看到张大少爷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听说张大少爷是积劳成疾旧病复发,也都没做多想,一起恭敬答应,马祥麟还悄悄对老婆张凤仪嘀咕了一句,“夫人,你看这张部堂身体差成这样,小妹如果跟了他,真没问题吗?” ……………… 恭敬送走了张大少爷,心花怒放的洪承畴立即派出信使抄小路传令,将张大少爷把全军指挥权全部移交给自己的消息通知了陕甘军队,并且命令这几天一直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的吴自勉严密封锁大小道路,还有在四月初二正午出兵,配合宣大军队与四川军队向乱贼军队发动总攻。到了四月初二这天,士气高昂的明军队伍依令出击,同时从废丘关与柴关出兵,向困在其间的乱贼主力发起总攻。一番血战下来,明军大获全胜,杀敌接近五千,自身损失却相当微小。其后两天,稳操胜券的明军连续两天发动强攻,斩获累累,乱贼军伤亡惨重,尸满沟渠。 连续三天大胜,稳定了军心又巩固了自己的指挥权威,到了第四天,洪承畴鉴于乱贼主力拼死抵抗,自军的伤亡数字也逐渐上去,便迅速改变策略,改强攻为封堵,以饥饿折磨敌人消弭敌军士气,以便将来以最少代价获取胜利。而乱贼军队在十余天中连续数次突围惨遭失败后,在西安城中抢掠而来的军粮彻底告罄,士卒疲惫饥饿不堪,人皆相食,残军接近崩溃。面对如此困局,王自用、吴延贵与马守应等残存的几个贼头再次派出使者求见洪承畴,恳求洪承畴允以投降保命。这么一来,张大少爷最害怕的棘手问题,也终于落到了洪承畴手中………… “到底接不接受乱贼投降呢?”尽管乱贼军队提出的条件已经十分简单——只要能够活命,那怕坐牢受审都行,但洪承畴和张大少爷一样,同样考虑到了接纳这些乱贼投降后的善后问题,“这些乱贼都是造反作乱的老油子了,现在走投无路了向我投降,接受他们投降,他们走出了这个山谷又重新造反,朝廷和张部堂追究起来,倒霉的人就肯定是我。而且就算他们没有立即造反,可陕甘饥荒严重,各地驻军还有许多人吃不饱饭,上那里去找这么多粮食喂饱他们?吃不饱饭,把他们逐回原籍还不是得继续造反?到时候朝廷和张部堂责问,倒霉的人还得是我!可如果不接受他们投降…………。” 盘算到这里,洪承畴陷入了矛盾,有心想拒绝这些乱贼投降吧,又担心乱贼走投无路下拼个鱼死网破,造成自军的巨大伤亡不说,万一不慎让这些乱贼突围成功,把煮熟的鸭子放跑,那自己可就真是得学左良玉到张大少爷面前负荆请罪了,而且已经有了些指望的陕甘总督职位,这辈子只怕也要永远和自己说再见了——张大少爷的话说得多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可要是接受了这些乱贼的投降,残余的**万乱贼士卒和他们的家眷又怎么安置?自己上那里去找那么多粮食安抚他们去?出了事谁来替自己扛这个责任? 反复盘算着,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到了洪承畴的脑海中——白起!刚开始想到这个念头,就连洪承畴自己都吓了一跳,做梦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产生这样的念头,可是就是在洪承畴努力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赶开时,三月三十那天张大少爷向他交代的话不由又在他脑海中回荡起来,“要是这些乱贼象以前一样,降而复反,劳而无功,朝廷追究下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说话了。”同时一个新的念头也逐渐浮现在了洪承畴脑海中,“张部堂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五省总督,除了有一个好干爹之外,主要不就是因为他的战功么?没有他在盛京漠北杀得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就算九千岁再怎么力挺,皇上和朝廷也把会把五省军队交给他吧?就算是九千岁自己,恐怕也没这么大的胆量把半个朝廷的家底交给张部堂吧?” 是夜,洪承畴的帅帐灯火彻夜未灭,到了第二天上午、同时也是大明天启九年四月十八日上午,洪承畴升帐召见乱贼使者,决定接受残余的八万两千余名乱贼士卒及他们的家眷妇孺投降,条件则是乱贼军队必须无条件放下武器,然后再由明军重兵押往陕西,按籍贯逐回原籍。乱贼使者回禀吴延贵、王自用和马守应等贼头后,众贼头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无可选择,只能乖乖接受洪承畴的条件,全体放弃武器,向洪承畴纳降。 两天后的四月二十一夜里,用仅可勉强糊口的简单口粮让乱贼降兵放松警惕后,一件永远铭记于大明史册的大事在废丘关外发生——陕西巡抚洪承畴亲自指挥嫡系军队,将无条件投降的八万两千一百九十三名乱贼降兵及其家眷,尽数屠杀!仅有四名罗汝才的美貌妻妾得以幸免,被出了名好色的洪承畴私纳为妾。一夜之间,废丘关南侧的山谷中血流飘杵,尸积如山,曾经在历史上因为屠杀王左桂降军而闻名的洪承畴,也在这一夜之间将自己的名字更为响亮传遍朝野内外,震惊华夏大地! 消息传到汉中,正在汉中城中养病的张大少爷当众大哭三声,昏厥于地………… 第三百一十四章 恩威并用 第三百一十四章 恩威并用 五月十六日,病休了近一个月的张大少爷取道子午谷小道,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五省总督衙门所在西安城,陕甘军队主力和屠奴军走的是大散关官道,道路虽长却平坦好走,加之提前出发,比张大少爷还提前了几天抵达西安,惟有在凤县大战中损失较重的白杆兵返回了汉中休整,将来是否需要北上助战,还得看陕甘战场具体是否需要。而让张大少爷非常欣慰的是,屠奴军的三员将领吴六奇、吴三桂和赵率伦三将十分忠实的执行了自己的命令,既没有参与洪承畴的杀降行动,也没有让洪承畴捞去半件新式武器。 张大少爷队伍即将抵达西安时,听到消息的孙承宗和洪承畴当即率领文武官员出城列队迎接,吴自勉、李自成和张献忠三将则早早就迎出了城池十里,抢先与张大少爷在十里长亭外见了面。和张大少爷想象的差不多,李自成和张献忠是表情黯淡,单膝跪在张大少爷面前一言不发,吴自勉则是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含着眼泪说道:“部堂,是中丞大人避开末将,直接向杜将军与贺将军下的令,末将收到消息前去阻止时,时间已经晚了。但末将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参与杀俘。” “起来吧,事情的详细经过,屠奴军将领已经直接向我禀报了,朝廷如果问起,我也会如实回报的。”张大少爷搀起吴自勉,又去搀起李自成和张献忠,握着他们的手沉声说道:“二位将军请放心,本官现在对天发誓,只要我还在陕甘一天,就没人敢这样对你们和你们的兄弟。将来就算我调离,我也会把你们带走,不会让你们给别人欺负了。” “大人,还是你理解我们……。”有了张大少爷这句话,这些天来一直坐卧难安生怕了步了吴延贵、王自用后尘的李自成和张献忠长舒了一口气,忙向张大少爷磕头道谢。李自成又黯然说道:“其实洪大人也没对我们怎么样,事后还告诉过我们,我们是大人你招降的,叫我们放心,只要我们用心为朝廷效力,他就绝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可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张献忠补充道:“大人,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这些天来,我们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睛,吃饭……呵,都得先用银钗搅一搅。” “你们放心,洪承畴的话说得对——你们是我亲自招降的,谁敢对你们不利,就是和我过不去!”张大少爷又斩钉截铁的安慰一句,末了叹气道:“当时我要是没有病倒就好了,本来我还打算从降兵中挑选一些出来,补充你们在宝鸡战场上损失的兵力。唉——!”又长叹了一口气,张大少爷这才拍着李自成和张献忠的肩膀说道:“这样吧,我从陕西军队中抽调五千人给你们。好好干,屠奴军四将中,卢象升已经升任了宣府巡抚,无法入陕作战,天雄队的将领位置也空了出来,你们两人谁干得好,我就优先考虑谁。” “多谢大人,末将等一定实心用事,奋勇杀贼,绝不辜负大人期望。”李自成和张献忠听出张大少爷打算把他们当做心腹任用的弦外之音,大喜过望之下忙又向张大少爷磕头致谢。旁边一言不发的宋献策则听得心底一乐,心说我这个东家可真是阴险——张献忠和李自成谁干得好,就优先考虑让谁担任屠奴军天雄队的将领——这不是想让李自成和张献忠互相竞争又互相监视么? 安慰了吴自勉、李自成和张献忠三将一通后,张大少爷一行继续前行,很快便抵达了西安西门,看到张大少爷的帅旗,城门前立时鼓乐齐鸣,孙承宗亲自领着陕甘文武官员迎上前来,洪承畴也硬着头皮走在孙承宗旁边——不过从孙承宗完全把他当空气的神情来看,这个肯定正在被无数京城里的言官御史疯狂弹劾的家伙,这几天绝对也没少挨东林党元老孙承宗的训,十有**还挨过孙老犟驴的耳光。见除了孙承宗之外的文武官员向自己单跪行礼,张大少爷不由笑道:“各位大人快快请起,以后不管我到那个州府,都别给我搞什么迎送仪式了,今后我们的每一文钱都十分宝贵,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每一个政坛影帝都会说类似的话,陕甘各级官员虽然不明白张大少爷这话是作秀还是发自真心,但也是恭敬答应。这时,孙承宗站了出来,当众向张大少爷质问道:“部堂大人,四月二十一日夜里,我大明军队将已经投降的八万两千一百九十三名乱贼士兵及其家眷,屠戮一空!下官请问部堂大人,这条屠杀令,是否你向洪承畴下达的?” 张大少爷扭头去看洪承畴,洪承畴明白张大少爷的意思,硬着头皮替张大少爷回答道:“阁老,下官已经向你禀报过一次,这次当着众多同僚的面,下官再重新禀报一次——下官可以对天发誓,部堂大人他从始至终,从没向下官下达过什么屠杀令,更没有说过什么要求下官将降兵尽数屠杀的话!” “算你聪明,没敢栽赃到我身上,不过你就算栽赃也没用,老子既没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墨吃纸留下铁证!”张大少爷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冷哼连连,知道洪承畴现在是说什么都不敢往自己身上攀扯了——把自己拖下了水,还有谁能保他?那边孙承宗则回头恶狠狠看了一眼洪承畴,咬牙说道:“很好,你承认就好,果然是敢做敢当啊。老朽可以拿这颗白头担保,现在的朝廷上,弹劾你残忍好杀、滥杀无敛的奏章,肯定已经堆积成山了,你就等着朝廷的处置吧!” “洪中丞请放心,朝廷如果真要追究你的罪责,那本官与你一同承担!”张大少爷语出惊人,而且斩钉截铁,没有半点转圜余地。洪承畴闻言当然是大喜,在场的陕甘文武官员则个个目瞪口呆,说什么也想不到张大少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孙承宗更是勃然大怒,转向张大少爷问道:“张部堂,这么说来,你是赞成和支持洪承畴滥杀降卒了?” “阁老错了,晚辈并非赞同此举,也非常反对此举。”张大少爷摇头,沉声说道:“孙阁老,你以为八万多降卒被杀,我就不伤心,我就不愧疚?消息传到汉中时,正在养病的晚辈在大堂上口吐鲜血,当场哭晕过去,这一点,汉中府的官员差役人人都可为晚辈做证,阁老若是不信,尽可去文汉中咨询。” “那你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和洪承畴平分罪责?”孙承宗质问道。张大少爷沉声答道:“第一,这件事情,是在晚辈因病移交指挥权的期间发生的事情,我擅离职守虽然事出有因,但朝廷追究下来,晚辈也甘愿领罪。第二,洪中丞是晚辈的下属,也是晚辈亲自点名委任、让他在晚辈养病期间统帅全军,指挥作战,并且给了他所有临机应变之权,他的决定我虽然不支持也不赞成,但他是受我之命临机行事,晚辈当然得为他的一切所作所为负责。” 说罢,张大少爷又补充道:“阁老请放心,你虽然是洪中丞的直系上司,但这次你身在西安,远离战场,洪中丞也是在晚辈的越级指挥下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朝廷即便追究治下不严导致下属滥杀降卒的罪责,也是由晚辈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到阁老你的身上。” 张大少爷这些话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义正言辞而又正气凛然,把一个与部下同甘共苦、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好上司演绎得淋漓尽致。听到这话,洪承畴激动得眼泪滚滚,其他的陕甘文武官员也个个暗暗点头,都对张大少爷这个年轻上司大生好感——什么叫好上司,这种不推过、不抢功的上司才是真正的好上司!孙承宗则听出张大少爷的弦外之音,老脸一红之下赶紧辩解道:“张部堂误会了,老朽也不是害怕朝廷追究老朽的牵连罪责,只是觉得洪承畴这次做得太过份,也太不人道了。”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断。有罪无罪,也有朝廷公论。”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好了,进城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进城以后再说。” 有了张大少爷这话,孙承宗忙领着陕甘官员恭迎张大少爷第一次进驻西安城。不过城中的情况和张大少爷想象的一样,经过饥荒洗礼与战火浩劫,现在的西安城中已经是满目疮痍,街道破破烂烂,房屋东倒西歪,不少街区干脆就是大火过后的一片焦黑,而市面上来往的除了驻扎城内的明军士卒之外,面黄肌瘦的普通百姓少得可怜,也萧条得可怕——后来张大少爷才逐渐知道,乱贼军队侵占西安之后,西安城中的人口减员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七成!看到这样的情景,张大少爷也忍不住黯然神伤,心知陕西甘肃的大部分地方,绝对比西安城中的场景还要凄凉百倍。 张大少爷的五省总督衙门还没建成,孙承宗本来想把自己侥幸没被战火过多破坏的总督衙门让出来,让张大少爷暂时居住,张大少爷却谢绝了孙承宗的好意,住进了规模小得多的西安知府衙门,也把知府公堂临时当成了五省总督公堂。匆匆安顿下来后,张大少爷换上官服到公堂上一坐,接受完下属行礼,又让亲兵给孙承宗设了座,末了这才说道:“各位大人,不管过程如何,高迎祥和罗汝才这两个陕甘最大的贼头总算是灭了,他们的帮凶走狗也全剿了,陕甘境内的乱贼虽然还多如牛毛,但势头已经大减,也不敢向前几年那么猖獗了。贼消道长,本官这次返回西安,就是要和你们一起,联手把这危害大明西北数年的陕甘贼乱彻底平定,望各位大人用心任事,群策群力,力争早日根除贼乱,上不负圣上、九千岁之托,下负黎民之望。” “愿为部堂大人效力。”没有经过统一训练的陕甘官员回答得异常整齐响亮——因为类似的话已经快把他们的耳朵磨出老茧了。孙承宗更是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部堂大人,高迎祥与罗汝才等贼虽灭,但陕甘境内尚有神一元兄弟与不沾泥等几支大股乱贼,小股乱贼多如牛毛,具体如何根除乱贼、彻底平定贼乱,还请部堂大人示下方略。” “自古以来平定贼乱的方略无非两个,一是剿,二是抚。”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当然了,也有人剿抚并用,或是以剿兼抚——比如童贯平方腊,或是以抚兼剿——比如张叔夜平宋江,但归根结底,还是剿抚二字,所以晚辈的平贼方略,也要围绕着这两个字展开。”说罢,张大少爷站起身来,郑重说道:“陕甘各级官员听令!” “下官在。”众官员也站直身体答道。张大少爷沉声说道:“本官今日第一道宪令,即日起,陕甘全境所有州府,一起悬赏通缉神一元、神一魁、不沾泥、满天星、葛烧饼、左麻子、海天心与刘九思等八大贼头,举凡生擒这八大贼头或者拿到这八个贼头的人头献于官府者,那怕是这八个贼头的家眷和部属,都可获得纹银千两的奖励,并且赦免一切先前罪行,愿意为官者,可以查情任用!” “离间?!”陕甘众官员心中一凛然,赶紧整齐答应。张大少爷又大声说道:“第二条宪令,即日起,招抚陕甘诸路乱贼,举凡乱贼头目、将领、士卒及其家眷,只要肯放下武器,一律赦免罪过,放回原籍等待赈济!但布告之中给本官写明,神一元兄弟等八大贼头、与曾经有过受抚经历又重新造反作乱的降而复反者,不接受投降,抓到一个杀一个!” “部堂大人,曾经有过受抚经历又重新造反的降而复反者不在少数,只怕很难界定。”孙承宗好心提醒道。张大少爷微微一笑,心说你这个老顽固还真会钻牛角尖,我难道不知道降而复反者很难界定?我这是故意留出点空子给想投降的乱贼钻,还有警告准备受抚投降的乱贼士兵,这都看不出来?心里鄙夷,张大少爷嘴上则答道:“阁老,如何界定分辨降而复反的乱贼,可以慢慢商量,办法也很多,比方说鼓励乱贼降兵互相举报,但凡举报查实者,每查实一个降而复反的降兵奖励粮食十斤,这就是一个办法。” “这不是让乱贼士兵自相残杀么?”孙承宗心里嘀咕着退下。张大少爷又大声说道:“本官第三道宪令,本官委托江南织造局采购的赈济粮食,第一批五十万石将在半月内运抵西安,届时各州各府各县严密核实受灾人口,按每人每天半斤粮食发放赈济,鼓励灾民重返家园,重拾农耕,待来年种植红薯、土豆与玉米等高产耐旱作物。” 说罢,张大少爷又指着在场个个双眼放光的官员警告道:“各位同僚,赈灾粮就要到了,你们发财的机会也要到了,本官丑话说在前面,发财可以,但发给你们的粮食,起码要有一半得给本官送到难民手里!超过这个界限,休怪本官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屠刀无情!” “什么?”满场官员大哗,说什么也没想到张大少爷竟然公开允许他们贪污赈灾粮食。孙承宗则是勃然大怒,白胡子吹起老高,愤怒吼道:“张部堂,你这话什么意思?朝廷拨银购买的赈灾粮食,应该一颗一粒不少的全部发放到灾民手里,你竟然才要求有一半发放到百姓手里?你想公开纵容下属中饱私囊么?” “孙阁老,你老可真是越活越天真了,想要赈灾粮食一颗不少的发放到灾民手里——三皇五帝的时候恐怕都没这好事吧?”包括洪承畴在内的陕甘各级官员一起心里冷笑。张大少爷则微笑回答并反问道:“阁老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晚辈只是考虑到了赈灾粮秣发放期间的各种情况,这才规定了这个限制的——阁老大概没有放过赈吧?” “老夫是没放过赈,那又怎么了?”孙承宗气呼呼的反问道。张大少爷苦笑答道:“那孙阁老一定不知道这赈灾粮食需要运抵灾区,运粮需要民夫,也需要马匹,民夫和马匹在运粮途中难道不吃粮了?人吃马嚼会有多少损耗,阁老你知道吗?还有这老鼠会偷吃,麻雀会偷吃,粮食里的水分会流失,粮袋会破损遗漏,搬运过程中会洒会漏,发放赈灾粮食的人手需要支付工钱禄米,还有各种各样数之不尽的原因会消耗粮食,能够把一半的粮食切切实实发放到灾民手里,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说罢,张大少爷又转向陕甘众官员微笑问道:“各位大人,你们认为本官说的,是不是实情?” “部堂大人思虑周全,确实是这个道理。”陕甘诸官员眉开眼笑的纷纷回答,承认张大少爷说得非常有理。孙承宗则呆立半晌,最后还是无奈退下,小声嘀咕道:“就算有这些损耗,也损耗不了一半这么多吧?” “西安府的署理知府王大人。”忽悠完了孙承宗,张大少爷忽然又指着一个官员微笑问道:“听说你昨天晚上,是在你的第三房小妾房里过的夜,是不是?” “是……,部堂大人问卑职这干什么?”那官员呆呆的答道。张大少爷一笑,继续问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你那位三夫人,昨天夜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穿的是一双鹅黄色的绣花鞋,还有红色的鸳鸯戏水肚兜,不知道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在场官员全都大笑起来,那官员则满头雾水,又是疑惑又是惊讶,扭捏答道:“张部堂,你怎么在大堂上开起了玩笑?不过,部堂大人怎么对卑职的事这么清楚?” 张大少爷不答,笑了笑以后,又指着另一个官员微笑问道:“庆阳府的李府台,你离开庆阳府城到西安面见我的当天晚上,晚饭好象有十二个菜吧?那道秘方炖乳鸽听说是庆阳城德兴楼的招牌菜,独门秘方传子不传女,有滋阴补阳,清肺顺气的神效——等本官有空到庆阳府的时候,能不能也用这个菜招待一下本官?” “能……,当然能。”那官员失魂落魄的答道。其他的陕甘官员也再也笑不出来了,个个身上冷汗直流。张大少爷笑笑,又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骨制麻将,向凤翔府知府张衍熙一亮,微笑说道:“张府台,三月初三下午,你和几个朋友在自家后院打麻将,掉了一张九筒,拾到的人交给我,现在我物归原主还给你,你可收好了。” “谢……张部堂。”张衍熙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战战兢兢的从张大少爷手里接回麻将。在场的陕甘官员除孙承宗外,也是个个脸青嘴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同时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重大问题——眼前这个张好古张部堂,好象有一个同时管着东厂和南北镇抚司的亲爹!张大少爷又微笑着问道:“那么王大人、李府台和张府台,将来的赈灾粮食送到你们手里后,能不能保证有一半切切实实的发放到灾民手里?” “下官等谨记部堂教诲,保证将粮食如数发放到灾民手中。”张衍熙等三个官员满头大汗的答道。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向众官员问道:“各位大人,那你们呢?” “下官等谨遵部堂大人宪令,保证将至少一半的粮食发放到灾民手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太子少保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太子少保 张大少爷的三条政令通过各级官府传遍陕甘各地州县府乡后,立时就在陕甘大地上掀起了一阵强度堪比十二级的龙卷风——毕竟大明自建国以来,张大少爷还是第一个违背常规,列出绝不接受投降的必杀名单的剿贼主帅!有幸上榜的神一元兄弟和不沾泥等八大贼头更是暴跳如雷,纷纷叫嚷着要给张大少爷一点颜色看看,让张大少爷知道马王爷到底有没有三只眼!不过话虽如此,鉴于张大少爷的政令还有无比缺德的一条,那怕是八个贼头亲兄弟亲儿子拿着他们的脑袋去交给官府献功,都可以获得赦免以及奖励,八大贼头还是难免有些嘀咕——我身边的亲信兄弟,真的靠得住么? 招抚政令具体会不会起到效果,能起到多少效果,关键还是看张大少爷能拿出多少粮食来赈济百姓,让处于饿死边缘的陕甘百姓有一口饭吃,不致饿死——这也是考验整个大明朝廷的财政力量和动员力量的关键时刻了。十分幸运的是,张大少爷有一个铁腕治国的好干爹,为了给张大少爷提供剿匪军费和赈济钱粮,魏忠贤把两年来查抄不法奸商所得的银两全部划到了张大少爷帐下,又严令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员配合张大少爷行事,和张大少爷书信来往频繁、交情极深的江南大太监李实也给足了面子,指使江南各地的税监矿监全力为张大少爷收购江南百姓余粮,通过运河送到徐州,再从徐州通过陆路送到陕西发放赈灾。 五月底,第一批五十万石粮食送到西安,让张大少爷喜出望外的是,李实收购的粮食实际价格,竟然比事先估计的要低上将近一成,向李实派来的押粮太监仔细一打听,张大少爷这才明白具体原因——原来这又是张大少爷做出来的缺德事。第一件缺德事是张大少爷干掉了张家口八大蝗商,北方边境的粮食走私活动也遭到沉重打击,前些年被张家口八大蝗商通过各种渠道走私出境的粮食大量积压,供求比例有所改变,价格当然就要滑落。第二件缺德事则是张大少爷搞的什么狗薯推广种植,手里握着临清州近八成土地的张大少爷家带头大种狗薯,连年丰收,带动了整个山东都大种特种狗薯、土豆和玉米等高产植物,并且在北方普遍干旱的情况下大获丰收,也让山东成为北方近年来第一个实现粮食自给自足的省份,并且还有少量粮食能够外销营利,帮助邻省渡过饥荒。有榜样在前,又有魏忠贤的铁腕推动,北方各州各府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推广高产作物种植运动,并且普遍取得丰收,虽然推广时间不长,还没彻底扭转整个北方的缺粮局面,但也大大缓解了粮荒饥荒的窘况,更减少了对江南产粮省份的粮食需求。两大客观原因放在面前,江南的粮食价格再不降就真有鬼叫了。 五十万石粮食走陆路穿过河南省,雇佣了超过十万人次的民夫,河南也是干旱的重灾区,粮荒情况仅是比陕甘稍微好上一点,民夫都是要求拿粮食支付工钱,一路上人吃马嚼再加上工钱支付,五十万石粮食运抵西安时也只剩下了四十五万石,十成中少了足足一成。不过面对如此巨大的损耗,真正知道民生艰难的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父子却不仅不头疼,反而暗暗有些高兴,因为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爷俩非常清楚,五万石粮食的所谓路途损耗,实际上等于是在河南变相发放了五万石粮食的赈粮(明代中晚期一石粮食约合94.4公斤),拿到粮食的十万民工和他们背后的几十万家眷,也将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再为无粮渡荒而发愁,既运输了粮食又稳定了河南局面,可谓一举两得。而事情也正如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狗爷俩所料,第一批粮食过境的河南后,沿途经过的州府县城治安果然大为好转,同时大量的穷苦百姓也纷纷从偏远地方涌向官道,只盼着能有机会当上运粮民夫,挣些粮食回去养家糊口,不少河南贼乱的苗头也被扼杀在了萌芽中。 六月初十,在张大少爷的亲自监督下,陕西西安府率先对饥民发放赈粮,按每人四天一升米的配额发放一次性发放二十天的粮食——虽然量不是很多,但也肯定饿不死人。辰时初开始放粮时,西安城外的四十个赈粮发放点前人潮似海,排队领粮的队伍足足排出七、八里远,其场面之壮观,丝毫不亚于二十一世纪的春运排队购买火车票,逼得张大少爷不得不动用三千军队维持次序。不过还好,因为张大少爷是白给百姓粮食,善良的老百姓们也没有故意给张大少爷捣乱,整个赈粮发放过程总体来说还是十分顺利的,既没有百姓闹事,也没有那个官员差役敢在张大少爷的眼皮子底下大斗换小斗,贪污克扣,饥寒交迫的灾民百姓也真真切切的拿到了救命的粮食。这么一来,现场之中少不得歌功颂德之声四起,饥民百姓无不对张大少爷感恩戴德,敬若青天,惟有孙承宗万分郁闷——前些年他要是有张大少爷这么充足的军费购粮赈济百姓,陕甘局面怎么可能在他手里崩坏成这样? “谢谢张大人。谢谢张大人。谢谢张大人。张大人,活菩萨啊。”骑着高头白马领着一大帮亲兵,不管走到那里,迎接张大少爷的都是饥民百姓类似的感激声音,张大少爷的老实师爷史可法也不断赞道:“部堂大人此举,活万民而救苍生,如此善行,旷古罕见。”而张大少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角色,被众人争相这么一称颂,难免就开始飘飘欲仙起来,只遗憾在场美女太少,不能让天下美女亲眼目睹潇洒英俊的自己被数万人一起顶礼膜拜的壮观场面。 仔细巡视了一圈,没发现有官吏贪污克扣赈灾粮草来给自己制造祭剑机会,也享受够了饥民百姓的歌功颂德,张大少爷终于打马回到监赈官员聚集的芦篷之下,敲起二郎腿品着香茶舒舒服服的监督放赈,也就在这时候,一匹快马忽然奔来,马上的张大少爷亲兵大声叫道:“少爷,京城里来人了,是司礼监李钦梦李公公的干儿子李应良,说是有关于陕甘政情的圣旨宣读,正在你的临时衙门里等候。”张大少爷掐指一算,觉得这道圣旨很可能和洪承畴杀俘的事有关,忙下令召集四品以上官员,一起到自己的临时衙门听旨。 领着孙承宗和洪承畴等几个高品级官员赶到原来的西安府衙,进到堂中,按辈分算张大少爷侄子的李应良李太监果然正在堂中用茶,互相见过礼后,张大少爷下令摆上香案,率领众官员跪到香案面前,李应良则站到香案背后,拿出一道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陕西巡抚洪承畴率军剿贼期间,擅开杀戮,将八万乱贼降卒及其家眷屠戮一空,手段残粲,骇人听闻,朕闻之也不胜惊骇,本欲将尔下狱问罪,但念尔尚有一片忠心,剿贼颇有微功,又有五省总督张好古等官员臣子为尔求情加恩,朕决定法外开恩,将尔官降三级并罚俸一年,改任陕西布政使司参议,戴罪立功。望尔今后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少戮黎民,多造福祉,慎记之。钦此。” “罪臣洪承畴,叩谢皇上天恩。”长舒了一口气的洪承畴磕头谢恩。李应良将圣旨递给洪承畴,沉声说道:“洪大人,多谢谢九千岁和张大人吧,如果不是他们为你求情,大部分官员本来是要皇上把你罢免一切职务,削籍为民的,还有几个御史干脆就说要乱贼既已投降,就是大明百姓,你滥杀百姓,应该下狱问罪。多亏了老祖宗九千岁知道你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带着司礼监所有的公公在皇上面前为你尽力求情,皇上才没听他们的。” 洪承畴恭敬答应,又向张大少爷谢了。李应良又拿出第二道圣旨,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陕甘总督孙承宗任职期间,不听忠谏贸然出击,致使兵败六盘山,损兵折将,两万官兵十折**,又导致西安失守,城中百姓惨遭荼毒,官库粮草,武库辎重,荡然一空,大辱军威,大失国体!今将孙承宗罢去陕甘总督一职,官降三级,改任都察院右都御史,领陕西巡抚,罚俸一年。钦此。” “老臣孙承宗,叩谢天恩。”孙承宗恭敬磕头,又沉声说道:“烦劳上差回禀圣上,老臣丢城失地,折将失地,罪在不赦,请皇上将老臣罢去一切官职,贬为庶民。” “倔老头,你以为我不想你被罢去所有官职啊?皇上念旧的脾气放在这里,我有什么办法?”独裁惯了的张大少爷心中冷哼,巴不得孙承宗早点滚蛋。那边李应良则苦笑答道:“阁老,你自请罢官的奏折,皇上已经叫司礼监和内阁驳回了,还金口玉言亲口说,探花郎年纪太轻,离不开老成持重的你帮助他主持大局,所以阁老你还是别坚持了。”孙承宗闷闷不乐的答应,张大少爷等人正要起身时,李应良忙又说道:“干叔叔,先别急着起来,还有一道圣旨,是给你的。” “皇上也有给我的旨意?不会是想治我的牵连之罪吧?”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张大少爷一楞,只好又带着众官跪正。李应良掏出第三道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省总督张好古上任不到三月,先复西安,后平乱贼,于战阵斩巨贼高迎祥、罗汝才,擒斩大小逆贼头领三十余人,擎天之功不可抹杀,特旨加封张好古为太子少保,入幕东宫,以示嘉奖。钦此。” “太子少保?”张大少爷一楞,然后马上回过神来,忙抬头问道:“李公公,是不是魏贵妃诞下皇子了?”李应良也是一楞,然后才笑着答道:“干叔叔果然圣明,不错,侄儿离开京城刚抵达归德的时候,京城里传来消息,魏贵妃是给皇上生下了一位龙子,赐名慈煒,后来宫里就又派人快马追上了侄子,把这第三道圣旨交给了侄子。”说罢,李应良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干叔叔,你还没谢恩呢。” “微臣张好古,叩谢圣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大少爷大力磕头,恭敬谢恩,肚子里则苦笑道:“好嘛,老魏的孙女果然生了一个儿子,这回京城里可有热闹看了,估计朱纯臣换进宫里那个长孙,小命也要开始悬了。” “恭喜张少保,恭喜张少保。”聪明人绝对不只张大少爷一个,张大少爷首先醒悟过来是魏忠贤的孙女生下了儿子,朝廷这才急匆匆给自己加封太子少保,在场的陕甘官员虽然没有张大少爷的灵敏嗅觉,可这会也一个个全都醒悟过来——魏忠贤这是在给重外孙继承皇位铺路了,估计等张大少爷彻底平定了陕甘贼乱,张大少爷也该改封太子太保了。更有目光长远的官员断定,魏忠贤的重外孙一旦继位,张大少爷这个文武双全的阉党新秀必然成为阉党领袖,也必然获得新朝重用!洪承畴更是心中狂喜,知道自己是抱对了粗大腿,所以张大少爷谢恩之后,在场的官员除了孙承宗之外,全都跑来张大少爷面前大拍马屁,恭祝张大少爷升官发财。张大少爷则表面谦虚道谢,肚子里暗暗犯愁,知道在不知道多久的将来,自己肯定要被推到风口浪尖,去做一个比是否屠杀八万乱贼战俘更加艰难百倍的选择。 宣读完了圣旨,张大少爷交代孙承宗等官员出城继续监督放赈,又让亲兵设宴,亲自作陪为李应良接风洗尘,也是到了席间,李应良才又拿出一封魏忠贤的密信,交给张大少爷。在信上,魏忠贤除了询问洪承畴杀俘是否出于张大少爷密令之外,还有就是大略的向张大少爷介绍了一下辽东现在的情况——根据东厂、镇抚司布置在辽东的密探回报,自从魏忠贤悄悄断绝了宁远和锦州的粮饷供应后,袁崇焕表面上三天两头上表求粮求饷,背地里却加快了投降建奴的脚步,断绝关内关外联系,屯田练兵,前屯以北到锦州以南,赫然成了袁崇焕的私家土地。同时建奴使者公然出入宁远,带走了不少被山宗控制的汉人铸炮工匠,还暗中给袁崇焕提供了一批从朝鲜抢掠而来的金银珠宝,让袁崇焕通过内地关系大肆走私粮草军需,积极备战,抵御明军征讨。 让张大少爷感到意外的还有建奴和袁崇煜也打起了高产作物的主意,为了解决天灾干旱给辽东带来的粮荒困扰,不仅是宁远军队大量种植狗薯、土豆和玉米等高产植物,一向视农耕为洪水猛兽的建奴军队也在辽东和朝鲜开始推广种植高产作物,以求粮食自给。至于宁远军队和建奴的粮种来源,神通广大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役竟然查不到半点端倪,只能推断是汉奸商人在大明内地采购,通过蒙古草原或者海路走私到了辽东。而在密信的最后,魏忠贤要求张大少爷尽快平定陕西贼乱,让大明朝廷腾出手来,集中所有人力物力,除掉山宗这个大明毒瘤,光复辽东全境。 “砰!”看完密信,张大少爷气得一拳锤在桌子上,恼怒道:“刚除掉张家口八大奸商和李家兄弟,竟然马上又有奸商向辽东走私粮草军需,还把高产粮食也走私过去,大明朝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说罢,张大少爷又李应良问道:“李公公,既然又发现了有奸商向建奴走私粮草军需,那十有**和袁崇焕那个亲兄弟袁崇煜有关,东厂和镇抚司有没有调查他?” “没法查,他跑了。”李应良无可奈何的答道:“在来以前,老祖宗就知道干叔叔你要问这个问题——老祖宗也派人去查袁崇煜的,可那个袁崇煜太滑头了,正月里就从天津卫出了海,有消息说是逃去了扶桑,他的家产现银也转移得干干净净。镇抚司仔细调查显示,袁崇煜很可能是早就做好了逃跑准备,所以等我们的人赶到东莞和藤县查抄时,家产和浮财早就转移光了。” “真的逃了吗?”张大少爷冷笑道:“扶桑的九州岛长崎港虽然有航线直通辽东,但扶桑国小缺粮,海上航路也多风多浪,风险极高,袁崇煜要想给他哥哥和建奴做好后勤工作,没那么容易,我敢打赌,袁崇煜不过是玩了一个金蝉脱壳,他肯定还在大明国内,隐姓埋名给建奴搞后勤。” “是吗?那侄子回京以后,一定向老祖宗如实禀报,请老祖宗派人仔细侦缉。”李应良将信将疑的答道,又问道:“干叔叔,那你还有没有什么书信或者口信让侄子带给老祖宗的?” “当然有,不过得等一等,我晚上写好书信明天再请你带回去。”张大少爷微笑答道:“还有,李公公你难得来一趟陕西,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点土特产,让你尝个鲜,走的时候也请一并带上。” 山宗的存在,对张大少爷、魏忠贤和知道内情的部分良知未泯的大明官员来说,无疑就是象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而更恶心的就是,张大少爷和魏忠贤等人都知道山宗人人该杀,可偏偏就投鼠忌器,说什么都抓不到机会割掉这个大明毒瘤——毕竟山宗背后还有建奴这个后台,在大明朝廷的人力物力已经主要投入陕甘战场的情况下,一旦对山宗下手,山宗必然倒向建奴,抗击建奴的战线也必然推到山海关下,到时候建奴的铁骑加上宁远的火炮,山海关到底能不能守得住,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了。所以现在对大明朝廷来说,暂时维持现状无疑是最佳选择,只有解决了陕甘贼乱的问题,才能全力解决辽东问题,否则的话,在陕甘贼乱尚未根除的情况下抽调人力物力去解决辽东问题,就会象历史上的崇祯朝一样,按住葫芦浮起瓢,最终被乱贼和建奴联手活活耗死!也正是因为这样,张大少爷才不得不在给魏忠贤的回信上提醒魏忠贤,现在最好还是争取时间,只要再争取一到两年的时间,解决了陕甘问题,再想解决辽东问题就容易多了。 正让宋献策为自己代写回信的时候,门外亲兵禀报说洪承畴求见,张大少爷同意接见,片刻后,洪承畴被亲兵领进房中,先是向张大少爷再次道谢,感谢张大少爷的脱罪之恩,又吞吞吐吐的向张大少爷提出,想要单独领兵押粮去平凉府发放赈粮,顺便配合满桂骑兵,歼灭已经被满桂军队驱逐到静宁一带的大贼头神一元和神一魁兄弟——再顺便给自己捞一点油水和战功。张大少爷只思索了片刻,立即就答应了洪承畴的请求,同意洪承畴率军八千出战,配合满桂杀敌,洪承畴大喜过望,千恩万谢而去。 洪承畴走后,宋献策向张大少爷笑道:“东家,洪承畴这次替你背的黑锅不轻啊,不仅陕甘总督的职位没捞到,陕西巡抚的官职也丢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当初的杀俘决定,这次还会不会继续向在废丘关一样,对乱贼大开杀戒?” “宋师爷,你擅长阴谋,但不擅长阳谋——你以为,我装病让洪承畴背黑锅的事,洪承畴真的没看出来?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实在太小看洪承畴了!”张大少爷语出惊人,“即便洪承畴当时没明白,到了他犹豫是否需要屠杀战俘的时候,他肯定就已经明白了,我装病是因为我早就料到会有当时的两难局面,所以才装病交出全军指挥权,把难题和黑锅一起推给他!” “他早就看出来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替东家你背这口天大的黑锅?”宋献策大吃一惊问道:“当时他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假装不敢擅自做主,用书信向你禀报,请你决断,把难题又重新踢回给你啊。” “因为他有野心,也有贪心!”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宋师爷,你应该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吧,朝中有人好做官!我在朝廷有亲爹九千岁撑腰,还有一个内阁首辅的座师吏部尚书张瑞图,洪承畴有谁?他是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进士,座师早就嗝了屁,在朝廷里又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亲戚,所以在我举荐他出任陕西巡抚之前,他熬了十年才熬到一个清水衙门的正五品,照这么下去,如果没有特别好的机缘,这辈子能熬过三品退休就喊阿弥陀佛了!” “所以他在发现上了东家你的当以后,为了他的前程和未来,他才硬着头皮跳进了东家你布置的陷阱。”宋献策也醒悟过来,补充道:“他非常清楚,东家你为了陕甘大局,内心里是很希望杀掉战俘的,可你又不想背这口大黑锅,所以他就主动替东家你背起了这口大黑锅——因为他非常清楚,东家你为了将来有人继续替你背黑锅,为你实心卖命,是绝对不会对他置之不理的,现在即便官降三级,将来可以升四级、五级、甚至更高!而且更妙的是,抱住了东家你的大腿,等于就是抱住了九千岁和魏党的大腿,对他的前程将会有多有利,绝对不是区区一年罚俸所能买到的!” “聪明,宪之就绝对看不出这点。”张大少爷点头,又微笑道:“不过没有说完全,还有一点,前几年洪承畴为了避免孙承宗掣肘,和孙承宗走得很近,我来到陕甘之后,他有心想要抛弃孙承宗投入我的门下,又怕背上改换门庭、抛弃旧主的骂名,所以他就借着这个机会让老顽固孙承宗主动抛弃他,他也好名正言顺的投入我的门下。这小子,也聪明啊。” “厉害。”宋献策昨舌,对张大少爷和洪承畴之流老奸巨滑的官场婊子既是钦佩,又是鄙夷,最好好奇问道:“东家,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对待这个野心勃勃的洪承畴呢?” “当然是好好用他。”张大少爷在睡椅上躺直身体,懒洋洋的说道:“有野心我不怕,他的命没我好,再有野心也没机会爬到我的头上,而且他确实很有才具,用他来镇压陕甘贼乱,还是没问题的。反正我不喜欢打内战,这次在陕甘,我就给他当好后勤,让他去大展拳脚冲锋陷阵吧。再说了,我估计今后的陕甘境内只会越来越少,最关键的,还是怎么赈抚饥民,化剑为犁,推广高产作物种植,只要陕甘境内的粮食能够勉强自给,陕甘贼乱也算是彻底平定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铸剑为犁 第三百一十六章 铸剑为犁 和历史上一样,在张大少爷的大方放权前提下,没有了顽固上司指手画脚加掣肘的洪承畴,果然在陕甘剿贼战场上彻底展露出了自己的锋芒,庄浪之战,洪承畴率领八千明军三战三捷,配合满桂骑兵大破神一元兄弟,神一元惨死于乱军之中,神一魁率少量残部逃往地形复杂的六盘山,侥幸得以逃生,余部不是被歼,便是向满桂军队投降——实在是不敢向洪承畴投降了。此一战,死在洪承畴手中的乱贼人众多达两万,洪阎王之名,也随之再度响彻陕甘。 庄浪之战战罢,极其满意的张大少爷再度放权,把两万陕甘主力与李自成、张献忠军队全部交给洪承畴指挥,向乱贼肆虐的重灾区平凉府北部和宁夏发动进攻;同时命令大同巡抚孙传庭与山西巡抚耿如杞抽调兵力,以孙传庭为总指挥,向乱贼老巢延安府发动进攻,屠奴军三队则轮流出击,一边练兵一边轮流北上延安府配合宣大军队剿贼;机动力最为强大的满桂骑兵则游动作战,时而保护粮路,时而参与剿贼,既确保了赈粮运输的安全,也屡有斩获。几路出击之下,陕甘境内的大小贼头被打得鬼哭狼嚎,东奔西走,惶惶而不可终日。 张大少爷升任五省总督后在陕甘剿贼战场上捷报频传,自有汉奸细作报知辽东建奴,正在舔养山海关大战伤口的努儿哈赤父子闻讯自然也少不得破口大骂——大骂老天无眼,怎么还不降道雷把张大少爷这个瘟神祸害给劈了?当真是宁完我、鲍承先这样的好汉人不长命,张大少爷这样的瘟神祸害坏汉人活千年!惟有皇太极大声冷笑道:“阿玛,各位兄弟,你们不用急,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想要尽快平定蛮子明国的陕甘贼乱,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们,不过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我敢打赌,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很快就会发现,蛮子国的陕甘战场,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泥潭,也是这条小疯狗的噩梦!” “老八,你那来的这样的自信?”摄政大贝勒代善将信将疑的问道:“就陕甘战场上那些蛮子乱贼,能有多少战斗力,能给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制造出多少麻烦?” “根据范文程那个狗奴才之前的回报,蛮子乱贼的人数倒是很多,几十上百万。”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也附和道:“但上战斗力很差,连二三流的蛮子军队都不过,就更别说疯狗军了。”说罢,阿敏又自信满满的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张好古小疯狗的疯狂凶残,不出半年时间,就能把整个陕西甘肃的蛮子乱贼杀得干干净净。”努儿哈赤的其他儿子纷纷点头附和,努儿哈赤又微微点头,赞成阿敏的看法——毕竟,天下没有谁能比努儿哈赤父子更了解张大少爷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话确实不错,以张好古小疯狗之能,三四个月时间内全歼陕甘蛮子乱贼,绝对没有半点问题。”皇太极阴阴说道:“可问题是,要想彻底平定陕甘境内的蛮子贼乱,并不是光靠武力所能解决的问题。阿玛和各位兄弟应该都知道,蛮子明国的陕甘两地,干旱和饥荒比我们大金还要严重,蛮子百姓连树皮草根都没得吃,王嘉胤和高迎祥这些贼头这才起来造反,张好古小疯狗就算在战场上杀掉王嘉胤和高迎祥这些蛮子乱贼,可他拿不出粮食来给饥民吃饱,给蛮子百姓一条活路,蛮子百姓还是会起来造反!小疯狗杀了十万,又会有二十万蛮子百姓起来造反!杀了二十万,还会有三十万、五十万的蛮子百姓起来,造反作乱!除非张好古小疯狗把陕甘的蛮子饥民全部杀光,或者全部给他们一条活路,否则的话,陕甘境内的蛮子贼乱就永远不会平息!” “话倒是有道理。”努儿哈赤沉吟道:“可是老八,你好象忘了张好古小疯狗的背后,还站着一条魏忠贤老阉狗!魏老阉狗对小疯狗的支持向来就是不遗余力的,如果真的拿出大量钱粮给小疯狗赈济蛮子饥民,那蛮子贼乱还不是照样得被迅速平息?” “阿玛说得对,魏老阉狗肯定会全力支持小疯狗。”皇太极笑吟吟的说道:“不过孩儿还是要冒昧反驳一句,阿玛好象忘了一件大事?张好古这条小疯狗从入仕以来,还从来没有好生治理过一个地方!” 努儿哈赤眉毛一扬,立即醒悟过来,放下鸦片枪说道:“不错,这条小疯狗治兵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可是说到治国理政,目前还没有过什么经验,能不能安抚好陕甘蛮子饥民,还是一个大问题。”被皇太极和努儿哈赤这么一提醒,在场的代善和阿敏等建奴头目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张大少爷这个瘟神祸害在打仗方面确实厉害无比,可是说到内政能力,好象到现在还没有展露过一次,唯一一次执行内政任务,也就是到江南坑蒙拐骗捞银子,最多算是理财,至于安抚百姓和改善民生这两条至关重要的内政能力,张大少爷这个祸害的具体能力还是一个极大的未知数。 “阿玛,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蛮子地方上那些官员究竟有多贪婪!”皇太极神采飞扬的说道:“陕西甘肃又那么大,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监督好每一个州府县乡的放赈工作,魏老阉狗就算拿出再多的钱粮给小疯狗放赈救济收买蛮子民心,赈济钱粮放不到蛮子饥民手中,那一切也是白白浪费!而且更关键的一点,魏老阉狗再怎么鼎力支持小疯狗,也最多不过支持一两年的钱粮,到了一两年后,没有了钱粮赈济饥民,蛮子饥民还是要起来造反,张好古这条小疯狗照样还是脱不开身来和我们决战,我们也可以乘机休养生息,重整旗鼓,只要我们能够抢在张好古小疯狗彻底平定陕甘蛮子贼乱之前恢复过来,辽东战场的主动权,就依然还在我们手里!” 皇太极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努儿哈赤诸子也纷纷点头赞同这个看法,惟有努儿哈赤没有立即说话,又拿起了鸦片烟枪,狠狠抽上一口福寿膏吊命后,这才吐着烟圈说道:“希望一切如你老八所料,那条小疯狗不简单,在他来辽东之前,我们中间有谁会想到,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蛮子白面书生,在战场上其实是一条人见人怕的疯狗?——这次他第一次治境安民,你们中间谁又敢担保,这条小疯狗在理政抚民方面,其实也是一个一顶一的好手?”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只能说是上天不佑大金了。”皇太极也无可奈何的说道:“现在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祈祷上天保佑,希望张好古这条小疯狗只是象潭纶、王崇古一样,只会打仗不会安民——如果这条小疯狗象王阳明或者诸葛亮一样,军事内政样样精通,那我们也就能向上天祈祷,希望这条小疯狗的命短一点,等他死了我们再图谋中原吧。” 建奴努儿哈赤父子的衷心祈祷显然没被老天爷听到,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建奴细作从陕甘传来的消息,一条比一条让努儿哈赤父子目瞪口呆,也一条比一条让努儿哈赤父子破口大骂,心惊胆战。在短短四个月时间里,得以大展拳脚的洪承畴、孙传庭、李自成和张献忠等将把八大乱贼打得鸡飞狗跳自不用说,全力理政的张大少爷竟然还把赈灾粮食送到陕甘境内每一个州府县镇,差不多八成以上的陕甘饥民都确确实实拿到了利用吊命的粮食,陕甘贼乱势头为之大减,多如牛毛的大小乱贼降者无数,象开了锅一样的陕甘贼乱也迅速冷却下来,尤其是到了八月以后,陕甘境内竟然再没有一股新乱贼起来造反! 光靠朝廷拨款赈济当然不是长远之计,在搞经济方面,张大少爷的表现不仅让努儿哈赤父子大吃一惊,也让大明朝廷上下也通通大吃一惊——没办法,这本来就是穿越者最大的优势。鉴于陕西多煤多矿的特点,张大少爷抽调大量钱粮,以低廉的价格雇佣因为干旱无法耕种的陕甘百姓大肆开发煤矿,挖出来的煤又是炼铁又是烧玻璃,运到江南交换粮食,还提前四百年开发了覆盖榆林、镇川、米脂、绥德、吴堡和佳县等地的陕西大盐矿——这可是足够开采万年的大盐矿,煮卤化盐,再用这些在内地贵比黄金的食盐向周围省份交换多余粮食和向蒙古部落交换牛羊马匹,大大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压力,也为这些饥荒干旱最为严重的地方提供了一条长期而又稳定的财源,当地百姓对张大少爷感恩不尽,敬若神明,陕甘贼乱最大的发源地府谷县,因为距离盐矿最近而大大受益,叛乱的根子,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张大少爷挖去了许多。 搞经济是可持续发展,燃眉之急则是如何搞粮食,为了帮助陕甘灾区尽快把高产作物的种植推广下去,先天条件相当不错的张大少爷给自己的老家临清州传令,让自家佃农把今年收获的狗薯、土豆与玉米等作物全部留下,拨出官银向自家佃农购买,送到陕甘二地来充作种粮,又让宋应星带着一大批自家佃户赶到陕西,帮助和指导陕甘百姓种植高产作物,并且利用民歌童谣等贫苦百姓喜闻乐见的等等手段宣传种植高产作物的种种好处,为推广种植高产作物打好基础。 当然了,重整陕甘绝对不可能一帆风顺,尤其是在天启九年下半年到天启十年下半年的高产作物收获的这一年时间,对张大少爷来说确实是噩梦一般艰难的一年,内部有多如牛毛的大小乱贼要平定,还有超过六百万的百姓需要安抚赈济,外部又有朝廷百官的谗言置疑——没办法,张大少爷花银子确实太狠了,还有建奴和山宗的破坏和捣乱,内忧外患一起牵制,直把张大少爷累得是口吐白沫,手忙脚乱。为了安抚百姓和确保赈粮真正发放到百姓手中,短短一年时间里,张大少爷走遍了陕甘所有州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二十天是和灾民饥民一起度过,到处救火,到处演戏,以至于就连老顽固孙承宗都不得不钦佩的说,“大明天下,只要有两个张部堂这样文武双全的官员,就不用担心什么内忧外患了!”但很可惜的是,天下只有一个张大少爷,所以张大少爷只能一个人干起两个人的活。 最难的一次还是在甘肃凉州,因为道路关系,到凉州监督放赈的张大少爷刚下令把凉州府粮食送到更为重要的甘肃镇,原以为赈粮能够及时送到凉州补充,不曾想贼头海天心半道劫粮,虽然李自成的军队及时救援,没让海天心得逞,却也导致整个凉州府完全断粮五天,让凉州城外等待放赈的饥民难民怨气冲天,部分流氓无产阶级乘机挑拨饥民闹事,造谣生非,就连凉州的官兵也人心浮动,担心自己们要活活饿死。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张大影帝下令把自己的营帐搬到饥民中间,陪着整个凉州府的饥民整整饿了五天,结果饥民之间的怨气立时化为乌有,危如累卵的局势也重归平静,一直坚持到李自成护送的粮食运到凉州。 事后,史可法曾经向张大少爷问起原因,“张部堂,学生就不明白了,怎么你住到了饥民中间,既没有喊话也没有安抚,怎么眼看就要闹起来的饥民就不闹了呢?”张大影帝则微笑着答道:“答案就两个字,公平。汉人老百姓们其实很好说话,因为他们并不需要什么特权和优待,只要公平,他们就能理解和原谅。” 张大少爷也不是没有帮手,很有清官潜力的史可法在安抚百姓方面就能给张大少爷帮上许多忙,还有张大少爷的两大走狗刘五纬和赵振业也先后志愿调到陕甘,帮助张大少爷安抚百姓,重整农耕,利用陕甘境内没有断流的几条河流兴修水利,准备来年的耕种,而张大少爷的这两个帮凶在施政安民这方面也确实很有一套,刚到陕甘不久就骗得了赵青天与刘水神的美名,也害得无数历史大名鼎鼎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消失在茫茫人海,在封建地主阶级的杰出代表张大少爷及其帮凶的糖衣炮弹欺骗腐蚀下,彻底丧失了革命理想与革命斗志,泯然于众人。同时利用陕甘贼乱的契机,张大少爷假借他人之名提出的摊丁入亩新政也得到了有利推行,不管是宣大山西还是四川汉中,在乱贼屠刀威胁下,绝大部分封建地主都乖乖接纳了这条新政,大明开国近三百年累积的剥削者与被剥削者的尖锐矛盾,也在西北五省境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总之一句话,正当腐朽透顶的大明王朝即将被社会发展进步的历史车轮七十码时,顽固而又残暴的封建地主阶级代表张大少爷踩住了刹车,也把自己的名字永远的铭刻在了阻碍社会发展与国人进步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天启十年正月初一,在中华民族传统佳节春节来临之际,大明五省总督、太子少保兼兵部尚书张大少爷再度来到贼乱发源地米脂县,与正在重整家园的米脂百姓共度春节,探望饱受旱灾之苦的米脂农民百姓,深入民间了解旱情灾情,指导抗旱抗灾工作,下到矿井视察陕北盐矿的开**况,慰问春节期间仍然奋战在采盐第一线的人民群众,与百姓饥民一起遥祝大明天子天启帝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忠贤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最后,张大少爷还应延安知府高鸿图之请,兴笔提字“多难兴邦”四字,鼓励延安百姓奋发图强,战胜困难,重建美好家园。 “劈劈啪啪!劈劈啪啪!”热烈的掌声中,喜讯传来,二十几天前,陕甘境内目前最大的贼头神一魁在靖虏卫冯家堡,被屠奴军狙击队队长肖红常一枪击毙!神一魁部也随之溃散败降,陕甘境内目前最大的一股乱贼也宣告覆灭。张大少爷激动的向在场的米脂百姓宣告喜讯之后,百姓人群中顿时欢声雷动,庆祝神一魁这个祸国殃民的乱贼头目终被伏法。张大少爷则又转向张石头命令道:“晚上回去把那个报信的笨蛋打十军棍——蠢货!明明叫他在我题字期间报捷,怎么等我题完字了才来报捷?” 张大少爷在陕甘境内政绩战绩喜人,张大少爷的干爹兼保护人魏忠贤当然在朝中扬眉吐气,在明熹宗面前说话底气也足上不少,同时还暗暗欢喜——自己的重孙子登基继位之后,一根能文能武的擎天巨柱可就是现成得用的了。而辽东的老建奴努儿哈赤及其子孙则个个暴跳如雷,说什么都想不到张大少爷这个大祸害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不仅在战场上比疯狗还难缠,在搞内政方面也是一个超级变态!而到了天启十年的三月,随着陕甘境内和大明北方疯狂推广种植狗薯和玉米、还有被临清百姓称为狗芋头的土豆的消息传来,同样在辽东境内疯狂种植高产粮食并且尝到甜头的努儿哈赤父子坐不住了——再让张大少爷这么搞下去,估计不出两年,张大少爷直接控制下的大明五省军队主力,就该调来辽东推平建奴了! 牵制!一定得拿出强力手段牵制张大少爷这个祸害瘟神,不能让他顺顺利利的就把陕甘贼乱给平了!否则的话,接下来就该建奴自己倒霉了! “根据大金细作报告,在今年过年的时候,蛮子明国的陕甘境内,先后下了两场大雪。”在努儿哈赤重新修建的王宫中,已经回到辽东将近八个月的范文程脸色阴沉,垂头丧气的向努儿哈赤父子禀报道:“到了开春的播种期,陕甘境内竟然又下了一场春雨,虽然雨不是很大,但也多少缓解了蛮子明国西北的一部分旱情,估计到了六七月,陕西和甘肃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收成了。” “天不佑我大金啊!”努儿哈赤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恼怒道:“这条疯狗,怎么就运气这么好呢?陕西甘肃**年不下雨,怎么他一去就开始下雪下雨了?” “阿玛,你弄错了。”皇太极恭敬说道:“根据宁远方面提供的消息显示,前些年陕甘其实多少多有些雨雪,有两年比今年还要多,只是我们没留心而已。” “这么说来,陕西和甘肃的蛮子百姓,今年还是颗粒无收了?”努儿哈赤大喜问道。范文程抢先哭丧着脸答道:“主子,请恕奴才出言无状——前些年陕甘颗粒无收,是因为陕西甘肃种的都是麦子和小米,这些东西不抗旱,所以收不了粮食,但今年陕西甘肃种的全是狗薯、狗芋头,这些玩意非常抗旱,只要稍微一点水就行,所以今年指望陕西甘肃的蛮子百姓一点粮食收不了,全部饿死,就有点困难了。” “砰!”努儿哈赤又是一掌击在桌子上,脸色益发铁青。沉思了片刻后,努儿哈赤咬牙向摄政贝勒代善问道:“老二,到建州招兵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现在我们手里的粮食,够不够我们向山海关发动一次远征?” 努儿哈赤此言一出,在场建奴与汉奸心中一凛,知道努儿哈赤是打算再次进攻山海关了。代善稍微犹豫一下,老实答道:“回阿玛,这一年多来,儿臣们在建州大约招募了一万五千多女真士兵,但是还没有习练成熟,单兵作战还勉强些,但是要想象之前损失的老兵一样列阵作战,还是太勉强一些。至于粮草,阿玛见谅,要想向山海关发动一次十万人以上规模的进攻,我们现有的粮草都不够。”说罢,代善看看努儿哈赤的黑脸,赶紧又补充道:“不过八弟和范文程已经估计过,我们今年的狗薯狗芋头收下来以后,再加上朝鲜约定进贡的粮草,倒是够阿玛动员大金全国的可用之兵,向山海关发动一次进攻,而且还可以支撑全军三月之用。” “等到秋收?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努儿哈赤咆哮道:“我们秋收,蛮子的陕甘也秋收,到时候小疯狗还不是可以腾出手来,又跑到山海关给我们捣乱?” “大汗圣明,今年的陕甘粮食收获之前,确实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范文程拍了一句马屁,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大汗,其实要想攻破山海关,抢占战略主动权,我们现在还是有机会的——大汗不要忘了,我们还有宁远军队可以利用,只要宁远军队肯给我们攻打山海关冲锋陷阵,我们只要出动部分主力,照样有希望拿下山海关,直接威胁蛮子京畿,占据所有主动。” “让宁远军队给我们冲锋陷阵?”努儿哈赤眼睛一亮。旁边阿敏则不耐烦的说道:“范文程,你别想得太美了,先前老八也不只一次打过这个主意,可是每次试探,袁崇焕那个狗蛮子都找种种借口拒绝,说什么都不敢和蛮子朝廷公开翻脸。” “二贝勒放心,此一时,彼一时也。”范文程阴笑说道:“袁崇焕那个蛮子我知道,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怕背上卖国求荣的骂名,所以才不敢公开易帜对蛮子开战。但现在不同了,他和张好古小疯狗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上次的宁远阻击战,他又狠狠摆了张好古小疯狗一道,说他不怕张好古小疯狗腾出手来找他算帐,那是骗人!所以我们这次只要对他说明利害,讲清楚形势,给够足够的好处,就不怕他不动心,更不怕他不乖乖给大汗当狗。” “儿臣赞成。”皇太极给范文程投了一张赞成票,附和道:“袁崇焕肯定也盯着张好古小疯狗的一举一动,现在张好古小疯狗就快跳出陕甘泥潭了,袁崇焕肯定也急得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所以我们这次说服了他公开叛明投金,对熊廷弼老蛮子开战,希望还是很大的。” “是吗?”努儿哈赤沉吟道:“那这一次,我们一定得派一个既可靠、又能言善辩的使者去宁远劝说袁崇焕蛮子——老八,要不你辛苦一趟?” “儿臣……。”皇太极刚要答应,范文程却抢着说道:“主子,还是让奴才去吧,袁崇焕那个蛮子虽然倾向我们,可毕竟还没有和蛮子朝廷公开翻脸,四贝勒去了只怕会有危险,还是让奴才去一趟比较好。奴才保证,一定说服袁崇焕完全倒向我们,直接对蛮子军队开战,顺便再制订如何以最小代价攻破山海关的策略。” “那好,就你去吧。”努儿哈赤对范文程倒是绝对信任的——毕竟,范文程自告奋勇去陕甘鼓动贼乱三年,回到辽东才一个多月,范文程小老婆兰晶灵就给范文程生了一个儿子,范文程不仅没有生气发作,还高高兴兴的儿子取名范承谟——这么忠心的奴才,天底下上那里找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美人计 第三百一十七章 美人计 和皇太极预料的一样,当张大少爷在陕甘铸剑为犁、重整民生的时候,不仅是恨张大少爷恨入骨髓的建奴全军盯着陕甘的动静,恨张大少爷恨得蛋疼的山宗上下也在盯着这个祸害!尤其是在山海关大战中狠摆张大少爷一道、导致阴险歹毒的张大少爷歼灭建奴主力的恶毒计划流产的袁崇焕,那更是在心惊肉跳的暗暗窥测着张大少爷的一举一动,生怕这条出了名恶毒凶残的小疯狗忽然钻出来,在袁崇焕的背后狠狠咬上一口,那袁崇焕自己可就是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也正如皇太极断定的一样,当陕甘局势在张大少爷手中奇迹一般开始好转之后,包括袁崇焕在内的山宗上上下下,也个个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天启十年三月底,山宗举行例行会议,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和山海关大战之后的每一次会议一样,鉴于日益严峻的宁远形势,还有无时无刻不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山宗内部仍然是一片凄风惨雨,茫然而不知路在何方。面对如此低落的会场气氛,大忽悠袁崇焕也是束手无策,说什么也想不出办法摆脱如今朝廷断粮断饷、建奴日渐势微的不利局面,至于如何抗衡即将从陕甘战场抽身的张大少爷,袁崇焕更是连想都不去想——老实说,包括努儿哈赤父子其实也丧失了在战场上与张大少爷正面抗衡的勇气,就更别说战斗力完全是靠在吹的宁远军队了。无奈之下,袁崇焕只能转移话题,向心腹吴襄问道:“吴将军,你那个大儿子吴三桂,亲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回中丞。”尽管宁远山宗已经被大明朝廷实际上抛弃,但吴襄还是按辽东巡抚的尊称称呼袁崇焕,并恭敬答道:“末将与祖将军商量了一下,觉得何麟图何都司的次女何燕姑娘很是不错,花容月貌又知书达理,与犬子吴三桂的年龄也相当,就替犬子做主,订下了这门亲事。目前末将已经书信通知了吴三桂,让他找机会回一趟辽东,与何都司的千金正式完婚。” “那好,你多催一催吴三桂,让他越快赶回辽东成亲越好。”袁崇焕满意点头。水营都司何麟图也是山宗成员,在宁远军中,算是袁崇焕的二流亲信,吴襄决定让自己的儿子与何麟图的女儿联姻,无疑是告诉袁崇焕说自己仍然对山宗是忠心耿耿——没办法,山宗成员现在其实已经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要一个跑不掉,那就一个都别想跑掉。而袁崇焕听到吴襄如此回答,又看到祖大寿微微点头证明确有此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稍微放下一点心来——基本上,吴三桂现在已经是山宗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只要吴三桂坚决站在山宗一边,那么不管是袁崇焕将来与张大少爷是战是和,手里也都有了一块稍微有些分量的筹码。至于吴三桂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袁崇焕倒是没有半点担心,吴三桂是大明军队中有名的孝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信吴三桂还是不敢不听的。 “咦?不对!”松懈之后,袁崇焕忽然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至于那里不对,袁崇焕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正思索间,袁崇焕的亲兵副队长左良玉进到会场,走到袁崇焕旁边凑在袁崇焕耳边低声说道:“中丞,东京(辽阳)来人了,是范文程范先生,有事要见你。”袁崇焕心中一凛,忙低声吩咐道:“把他领进密室,不要让别人知道。”左良玉领命匆匆离去,袁崇焕则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结束会议,也是匆匆赶往密室去见范文程。 到得位于辽东巡抚衙门后花园地下的密室,袁崇焕的亲兵正副队长蔡一雷和左良玉已经把范文程领到了房中。见袁崇焕进来,正在品着武夷山大红袍享受的范文程放下茶碗,微笑梢:“袁中丞,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啊。”袁崇焕没有急着回答,先是让亲兵关好房门,严密把守密室地道出入口,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范先生,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红光满面,貌似你也不过得错啊。听说你前几年去了陕甘,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悬赏千金要你的脑袋,外臣还为你担心得许多晚上都睡不着觉。” “呵呵,托主子们的福,张小疯狗虽然做梦都想要我的脑袋,可始终也没能让他如愿。”范文程微笑答道:“而且那条小疯狗如果知道,留坝大战时,我其实是扮成了蛮子伤兵逃过了他的追捕,绝对会气得跳脚的。”袁崇焕笑笑,也知道以张大少爷的奸诈歹毒,范文程还能够多次从张大少爷的魔爪逃生,确实不仅是光靠运气所能解释那么简单。还好,范文程没有自吹自擂下去,打量了几眼袁崇焕的密室,好奇问道:“袁中丞,现在你好象小心许多了啊,都把谈话密室修到了地下了,我记得上次来宁远的时候,你好象还没有这个密室吧?” “没办法,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的暗探细作,简直是让人防不胜防。”袁崇焕老实答道:“范先生大概也听说了,上一次山海关大战,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为了吓唬外臣,把外臣用药的方子都背得一字不差,外臣担心误了大金国与范先生的大事,所以才修了这座密室,专门用来接待大金国的使者。” “那件事我是听说了,小疯狗的阴险隐忍,确实叫人胆寒。”范文程点头赞成,又阴笑着向袁崇焕问道:“不过袁中丞,学生好象还听说,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到陕西上任之后,把一个从宁远充军到陕西的将领贬为了普通士卒,又充军放回了宁远——这样的人,不知道袁中丞是如何处理的?” “就是他。”袁崇焕往守在门旁的左良玉一指,也是阴笑答道:“范先生所料不差,张好古小疯狗故意把他充军放回宁远,确实是想让他到外臣身边来担当卧底,刺探外官的一举一动——但很可惜的是,张小疯狗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昆山不仅就是外臣山宗中人,幼时还曾经给张小疯狗的家中当过佃农,饱受张小疯狗一家的欺凌,对他一家早就是恨之入骨!所以这次昆山假做答应给小疯狗当细作,实际上却已经替我揪出了好几个东厂、镇抚司埋伏在宁远的细作,只是我怕打草惊蛇又想把朝廷细作一网打尽,暂时没有对那些细作下手。” 范文程不说话,一双丹凤眼只是上下打量左良玉,袁崇焕知道范文程的多疑性格,便压低声音说道:“范先生放心,外臣对昆山有知遇之恩,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绝对可靠。而且昆山一回到宁远就向我主动坦白此事,与我埋伏在疯狗军中的细作报告完全相符,后来昆山为了表示诚心,还在山宗香堂三刀六洞发了誓,这辈子与张好古小疯狗誓不两立,不共戴天!” 有了袁崇焕这话,再加上范文程深知袁崇焕也是一个极度奸诈多疑的人,没有经过重重考验,左良玉也休想再回到袁崇焕身边担任心腹亲兵,范文程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往自己带来的一口大木箱一指,开门见山的说道:“袁中丞,废话不多说了,这是主子和四贝勒送给你的东西,你看清楚了,封条完好无损,学生可没敢抽你的成。” 袁崇焕斜眼看去,见大木箱上的封条果然完好无损,又向亲兵队长蔡一雷使个眼色,蔡一雷会意,上去撕开封条并打开木箱,出乎袁崇焕预料的是,这口极大的木箱里装的竟然不全是廉价的白银,而是满满一箱的黄金珠宝,价值至少在三十箱白银之上!惊喜之下,袁崇焕忙问道:“范先生,大金汗和四贝勒这次怎么赏得这么重?这叫外臣如何敢当?” “袁中丞不必客气,你是我们大金的大恩人,这是你应得的。”范文程故作大方的一挥手,笑吟吟的说道:“袁中丞肯定不知道吧,这一箱黄金珠宝,其实只是朝鲜国库的半成,如果袁中丞能帮主子和四贝勒办成一件大事,那么朝鲜国库的一半,也就是袁中丞你的了。” “大汗和四贝勒有什么吩咐?”袁崇焕双眼放光的问道。范文程阴笑答道:“很简单,只要袁中丞把山海关献给主子和四贝勒,那么不光朝鲜国库的一半是袁中丞的,大金国镇南王的王爵,也是袁中丞你的了。至于袁中丞喜欢的美女土地什么的,那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袁中丞你开一个口,主子和四贝勒就尽全力满足你的要求!” “山海关?”袁崇焕脸色一变,沉声问道:“范先生,这么说来,大汗和四贝勒是要逼着外臣公开易帜投金了?难道大汗和四贝勒忘了,当初我们达成交易时,大汗和四贝勒都承诺过,只要外官不同意,他们就无权要求外臣公开易帜?”说罢,袁崇焕又有些胆怯的补充一句,“再说了,宁远军队继续打着明国旗号,对大金国来说,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袁中丞,学生就不明白了,你现在还继续打着蛮子明国的旗号,到底还有什么意思?”范文程慢悠悠的说道:“天命十四年之前,宁远军队一直打着蛮子旗号,这点主子和四贝勒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因为那时候宁远军队打着蛮子旗号,对大金来说确实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出。天命十四年山海关大战后,我们大金军队误中熊廷弼老蛮子和张好古小疯狗的毒计,被他们狗爷俩联手打得元气大伤,也把你逼到了半公开与蛮子朝廷决裂的地步,那时候大汗和四贝勒实在没有力量顾全宁远,担心小疯狗发起疯来全力攻打宁远,所以也容许你继续打着蛮子旗号,为大金和蛮子明国之间,建立一个兵事缓冲区。” “不错,外臣的宁远现在对大金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减少大金与蛮子明国的直接冲突,以免蛮子军队在大金军队惨遭削弱之时不断骚扰,破坏大金军队的休养生息大计。”袁崇焕恭敬说道:“而且到了关键时刻,宁远军队还可以起到切断蛮子军队北上讨伐大金时的粮道后路作用,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大金与宁远实际上是唇齿相依,唇亡而齿寒。所以外臣认为,在大金军队还没有重新对蛮子军队形成压倒性优势之前,最好还是让外臣的军队继续打着蛮子军队旗号为大金守好宁远比较好。” “让袁中丞的军队继续打着蛮子军队为大金守好宁远?”范文程哑然失笑,毫不客气的说道:“袁中丞,恐怕你是担心宁远军队公开易帜之后,你没有了退路,也没了自主权,没法继续控制宁远军队在辽西当土皇帝吧?” “范先生误会了,外臣绝无此意。”袁崇焕黑脸一红,赶紧口不对心的分辨。范文程则更不客气的说道:“不错,袁中丞的意思绝对不只这些,因为袁中丞你还在担心,你公开易帜交出宁远军队的指挥权后,对大金来说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大金会不会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还是一个大问题!而且袁中丞肯定还在打着这么一个主意,只要没有公开易帜叛变,你就还是蛮子朝廷名誉上的臣子,虽说蛮子朝廷现在切断了你的军饷粮草供应,但是没关系,只要军队在手,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指不定那天突生变故——比方说蛮子皇帝和蛮子朝廷的实际掌权者魏老阉狗最为倚重的张好古小疯狗忽然病死战死,吃饭噎死水呛死,或者魏老阉狗忽然倒台,张小疯狗被蛮子朝廷倒攻清算,那么蛮子朝廷说不定就会把恭恭敬敬的袁中丞请回去,让袁中丞继续抗衡大金,升官发财。” “说不定啊,袁中丞还打着准备和张小疯狗秘密交易的如意算盘。”范文程笑声益发阴冷,“因为袁中丞清楚的知道,张小疯狗就是一个典型的官场婊子!只要对他有利,那怕叫他和杀父仇人联手结盟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所以袁中丞只要还打着蛮子军队的旗号,没有公开叛变,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还可以把我们大金做为筹码,拿出来和张好古小疯狗交易!”说罢,范文程又往左良玉一指,阴笑道:“而且袁中丞留下这位左将军,说不定就是想利用他和张好古小疯狗的联络渠道,在必要的时候,与张好古小疯狗取得联系——袁中丞,你的所有心思,学生没有说错吧?” 范文程说一句,袁崇焕的黑脸就红一分,到了后来,袁崇焕的黑脸干脆就变成一块卤熟又凉透了的猪肝,红里透黑,黑里透红,却又找不出半句话来反驳范文程的冷嘲热讽。倒是密室中的蔡一雷和左良玉都听不下去了,双双拔出腰刀,左良玉还铁青着脸喝道:“姓范的,说话给老子客气一点!没有我们中丞,你们金国人早就不知道被张好古小疯狗杀光杀绝多少次了!你要是再敢说一句风凉话,老子今天就砍了你!” 范文程冷笑,对左良玉的威胁置若罔闻,袁崇焕则喝道:“闭嘴!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都把刀子收好,范先生是我们山宗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不许对他无礼!”蔡一雷和左良玉无奈,只得悻悻收刀。范文程却笑道:“袁中丞,用不着发火,其实左将军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确实是我们大金国的大恩人!没有你的明暗资助,我们大金不可能挺过粮荒;没有你的封锁消息,我们大金也不可能闪击朝鲜得手;没有你的通风报信、秘密协助,我们大金主力确实有好几次差点就亡在张好古小疯狗手里——可袁中丞你想过没有,你的这些所作所为,张好古小疯狗还会原谅你吗?就算为了利用你,他暂时答应放你一马,可是到了鸟尽弓藏的时候,这条出了名阴险歹毒的疯狗,会不会和你老帐新帐一起算?” 袁崇焕无言可对,半晌才嘶哑着嗓子问道:“范先生,这么说来,主子和四贝勒这次是铁了心要让外臣公开易帜投金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主子和四贝勒想清楚没有?我如果公开易帜投金,大金兵锋直抵山海关下,蛮子朝廷绝对会把张好古和他的疯狗军调到山海关助战!前年年底的山海关大战,大金军队元气大伤,至今没有恢复,还能不能挡住张好古小疯狗的反扑,恐怕谁也不敢保证吧?” “袁中丞,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有时间继续休养生息和恢复元气吗?”范文程阴声说道:“陕甘现在的情况,难道袁中丞不清楚?张好古那条文武双全的小疯狗经营陕甘一年多时间,奇迹般的把陕甘局势转危为安,稍微有点气候的蛮子乱贼队伍,也早早就被张小疯狗杀得干干净净!只要到了今年下半年,陕甘推广播种的狗薯狗芋头收获,陕甘蛮子饥民有了吃的,局势也就会彻底平定下来,到了那时候,张好古小疯狗和他的疯狗军不仅可以从容抽出手来对付我们,经过战场锻炼的陕甘蛮子军队和宣大蛮子军队的精锐,肯定也会被调到辽东,用人海战术淹死我们! “袁中丞,你该不会认为张好古小疯狗和王化贞蛮子一样,即便手里拿着一大把好牌也不会打吧?”范文程用一句斩钉截铁的话,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如今之计,为了我们大金,也为了山宗和袁中丞你自己,唯一的法子就是抢在张好古小疯狗没有腾出手来之前,夺下山海关,把握战略全局的主动权,迫使蛮子朝廷与我们大金议和!” 盘算了许久后,袁崇焕终于迟疑着说道:“这个……,得容我考虑几天,这件事实在太大,我也得和山宗的人仔细商量一下。” “行,那就让袁中丞考虑几天吧。”范文程一笑,又说道:“不过我们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袁中丞最好抓紧点时间,三天怎么样?三天之后,袁中丞能不能给学生和大金一个答复?” “好,三天后,外臣给范先生准确答复!”袁崇焕斩钉截铁的答道。范文程想了想,又说道:“袁中丞,还有两件事,得麻烦你留心一下。第一,山海关地势险峻,关城坚固,熊廷弼老蛮子也很难对付,正面强攻山海关不仅困难很大,能不能迅速攻下也是一个大问题,所以这一次你得利用你的所有优势,想个法子,让我们以最小代价和最快时间,拿下这座雄关。” “没问题,我为了预防万一,早有准备了。虽然没有绝对把握,但也有七八成的把握拿下山海关。”袁崇焕异常爽快的回答让范文程大吃一惊,范文程惊喜下赶紧问道:“什么准备?袁中丞能不能指点一二?如果有需要我们大金军队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关于这点,抱歉,外臣只能暂时保密。”袁崇焕当然不可能交出自己的所有底牌,又赶紧转移话题道:“范先生,你说得第二件事是什么?” “哼,袁中丞对学生也不放心啊?”范文程又是冷笑一声,这才懒洋洋的说道:“第二件事嘛,当然就是张好古小疯狗麾下那个吴三桂了。据我们大金所知,吴三桂那个小鬼很得小疯狗重用,手里直接掌握着两成半的疯狗军队伍,袁中丞和我们如果能利用他和吴襄的父子关系,把他争取过来,对我们大金的入主中原伟业来说,无疑将大有益助,所以主子和四贝勒都想打听打听,袁中丞这几年来,在吴三桂身上下的功夫,到底有没有收到效果?能不能争取让这个吴三桂,在战场上临阵倒戈,加入我们大金?如果笼络吴三桂遇到困难,需要帮忙的话,尽可以直接开口,只要我们大金能帮上忙的,就一定帮!” 吴三桂同样是袁崇焕的重要王牌,袁崇焕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这张王牌交出去,所以稍一迟疑后,袁崇焕立即含糊答道:“总的来说,效果还算不错吧,这次张好古小疯狗派左良玉到我身边卧底,就是吴三桂写信给他的父亲吴襄和他的舅舅祖大寿,暗示左良玉其实是张小疯狗的人。”说着,袁崇焕又在心里补充一句,“不过,吴三桂那个小蛮子是叫他的父亲和舅舅不要得罪左良玉,在左良玉向他们求援的时候,尽量伸出援手——我这才知道,左良玉一到宁远就主动坦白的事没有骗我。” “吴三桂向你告密,举报小疯狗埋伏在你身边的眼线?”范文程大喜过望,“这么说来,把他拉过来的希望还是很大了?吴三桂这个小蛮子是喜欢美女还是喜欢银子,我们大金都可以给他!” “这个就不用范先生操心了。”袁崇焕含笑答道:“吴襄和祖大寿已经替吴三桂做主,把我们山宗成员何麟图的女儿嫁给吴三桂,建立姻亲关系,这么一来,吴三桂的父族、母族和妻族都是山宗成员,吴三桂就算不想加入我们山宗,也由不得他了。” “什么?把何麟图的女儿许给吴三桂?”范文程脸色一变,跳起来抄起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冲着袁崇焕咆哮道:“猪!你这头蠢猪!你上大当了,竟然还看不出来?我就不明白了,天底下怎么还有你这样的蠢货?!” “我……,我上什么当?”袁崇焕满头雾水的反问道。范文程则气得差点想掐死袁崇焕,一把揪住袁崇焕的衣领,咆哮道:“蠢货!开动你的蠢脑筋仔细想一想,如果吴三桂和何麟图的女儿联姻之后,吴襄、祖大寿兄弟和何麟图一起背叛你,背叛你的山宗,你和你的山宗,会有什么下场?他们三家拿着你的猪头向张好古小疯狗请功,以张好古小疯狗在蛮子朝廷中的地位,能不能帮他们获得蛮子朝廷的赦免?这三家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你竟然也看不出来么?” 袁崇焕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就滚了下来,这才知道今天吴襄向自己说起这件事时,自己怎么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原来自己也在担心吴、祖、何三家利用吴三桂为门路,在关键时刻倒向大明朝廷和张大少爷,保住他们的性命和荣华富贵!胆战心惊之下,袁崇焕赶紧问道:“范先生,那现在怎么办?我开始没留心这点,已经答应了吴家与何家联姻,还让吴襄写信多催一催吴三桂,让吴三桂尽快赶回宁远成亲!而且根据我的分析,张好古那条小疯狗为了掌握宁远动向,还有离间我山宗,很可能会同意让吴三桂返回宁远成亲。” “蠢货!”范文程双眼圆睁的又大骂了一句,但骂到这里,范文程忽然心中一动,忙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很可能会答应让吴三桂返回宁远成亲?” 袁崇焕满脸茫然的点头,答道:“吴三桂是有名的孝子,吴襄做主为他定亲,他不敢不答应,张好古小疯狗为了收买人心,也很可能同意让吴三桂回宁远一趟,顺便利用吴三桂刺探宁远的情况,离间我们山宗,所以我认为,吴襄的这封信送去陕甘后,吴三桂很可能会来宁远一趟。” “不错,小疯狗自持才高,一切尽在他的掌握预料,确实有可能把吴三桂放回来。”范文程缓缓点头,又狞笑道:“而且以这条小疯狗的奸滑,不可能看不出来吴襄和祖大寿是在留后路,也不可能对与山宗根源极深的吴三桂完全放心——把吴三桂放回来,既可以离间山宗,又可以考验吴三桂的忠诚,甚至还可以乘机收去吴三桂的兵权,一举三得的好事,小疯狗不可能不动心。”说到这,范文程忽然阴阴的说了一句,“袁中丞,你觉得,如果让吴三桂和我们大金皇族联姻,会有什么效果?” “让吴三桂和大金皇族联姻?”袁崇焕惊讶问道。范文程微微点头,奸笑道:“四贝勒在科尔沁草原的时候,曾经收养了一名义女,起了一个小名叫小玉儿,张好古小疯狗北伐科尔沁草原的时候,小玉儿郡主恰好没在格勒珠尔根城中,侥幸逃脱了小疯狗的毒手,后来又到了辽东投奔四贝勒。这位小玉儿郡主生得美丽异常,有倾城倾国之貌,多铎贝子和无数大金贵族都向她求亲未得,吴三桂见了她,肯定会十分动心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计划流产 第三百一十八章 计划流产 天启十年三月二十八上午,在经过严密盘查与清场之后,二十余名山宗最核心的成员,在辽东巡抚官署的后花园密室中,召开了一场悠关山宗组织生死存亡的绝密会议。因为会议的内容绝对机密,袁崇焕在会议开始前就再三警告与会人员,要求会议内容绝对对外保密,那怕是泄露一字半句出去,也要用山宗家法处置——也就是捅上九九八十一刀,顺便再杀光受刑人的全家老小!同时为了谨慎起见,袁崇焕还调来了大量的山宗嫡系军队严密把守巡抚官署的里里外外,那怕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甚至就连袁崇焕的亲兵,没有袁崇焕的亲口允许,也严禁靠近会场二十步之内! 会议如此绝密,讨论的当然是山宗是否需要接受建奴使者提出来的要求,公然易帜投金,为建奴大军攻打山海关充当马前卒?面对这个艰难选择,往日里铁板一块、针插水泼不进的山宗内部终于产生***,一部分人支持公开易帜直接投金,理由是大明朝廷已经切断了宁远的粮饷一年多时间,证明大明朝廷已经决心要和山宗新帐老帐一起算,与其坐以待毙等张大少爷那条可怕的疯狗腾出手来收拾山宗,不如抓住最后机会奋起一搏,替建奴拿下山海关!而且此事若成,山宗成员保住身家性命不说,还可以享受建奴朝廷提供的荣华富贵,骏马美人! 自知自己已是大明朝廷头号通缉犯的袁崇焕为了自己着想,当然赞成公开易帜叛变,但反对此举的部分山宗成员理由也很充分——建奴近年来连遭削弱,元气大伤,已经很难挡住大明朝廷的战略反攻,山宗一旦易帜投敌,大明朝廷肯定会不顾一切把张大少爷那条可怕的疯狗调回辽东,对山宗和建奴展开全面反扑,届时就算山海关能够拿下,在疯狗军的疯狂反扑面前,能不能守住肯定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更关键一点就是,山宗公然易帜投金之后,不仅成了大明军队全力报复的主要对象,同时在建奴面前的作用也为之大减,到时候不被建奴军队推到前线送死,充当炮灰消耗疯狗军弹药,那才叫有鬼!所以对山宗来说,目前还是保持现状和保存实力为上策,等到大明军队与建奴军队展开最终决战时,再根据实际情况把自己们卖一个更好的价钱——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古今中外所有军阀的保命绝招。 两派各执一理,互不相让,足足争执了两天都没有得出统一意见,到了四月初一这天,同时也是袁崇焕答应给范文程答复的最后这天,袁崇焕沉不住气了,在第三天会议的开场就放出狠话,今天的会议那怕是讨论到天黑,也要得出统一结论,如果到了天黑还是意见不统一,那袁崇焕就要乾纲独短了,届时不管袁崇焕做出什么决定,所有山宗成员都必须无条件服从。有了袁崇焕这句话,为了让山宗组织按着自己们的意愿行事,降金派和观望派山宗成员更是卖命的争论起来,努力让袁崇焕接受自己们的意见。但还是那句话,两边都有道理,在前景不明的情况下,两派始终都难以说服对方,所以会议从早上开到下午,始终还是没有半点结果。 到了申时,听吵架听得筋疲力尽的袁崇焕正在闭目养神,会议间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响,知道亲兵没有大事不敢打扰自己的袁崇焕不敢怠慢,交代了一声便单独出房,发现在门外敲门的却是自己的亲兵副队长左良玉。这个被张大少爷派来卧底却出卖了无数朝廷内线的左良玉神色紧张,和袁崇焕走到没人处,这才把一张小纸条塞进袁崇焕手里,压低声音说道:“中丞,属下刚才带着人巡逻会场周围,回到岗位的时候,属下的茶杯下面就多了这个。” “你今天的岗位在什么地方?”袁崇焕赶紧问道。左良玉老实答道:“回中丞,卑职今天的岗位是在会场后门,在后院中摆了一张桌子,这张纸条,就是桌子上发现的。”说罢,左良玉又胆战心惊的补充道:“属下仔细问过,属下带人巡逻的时候,虽然有一些巡抚衙门的亲兵、侍从和几位将军的心腹亲兵到桌旁喝水,还有离开会场入厕的几位将军也经过过桌子旁边,但究竟是谁把这张纸条放在卑职茶碗下面的,没有半个人看到。” “厉害,竟然打入我的巡抚衙门来了!”袁崇焕脸色大变——为了会议内容绝对保密,这几天的巡抚衙门中,除了袁崇焕亲自千挑万选出来的亲兵和侍从之外,就只有山宗核心成员的绝对心腹能够跟随入内,而张大少爷的眼线竟然还能在如此严密看守的情况下与左良玉联络,证明袁崇焕最信任的这些山宗核心成员之中,不是有人已经叛变了山宗,就是早就被张大少爷布置得有眼线!胆战心惊之下,袁崇焕飞快打开纸条,却见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道:“盘查严密,不必冒险探听到山宗会议内容,自保要紧。”在纸条的最后,有一个落款“北风”二字和东厂细作专用的密记。 “北风?”袁崇焕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中也闪过凶光,喃喃说道:“这个北风,要你不用冒险探听会议内容,证明他肯定已经有法子弄到我们的会议内容,看来这个北风不简单啊。”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左良玉附和,压低声音说道:“中丞,属下也觉得,这个北风很可能就是你身边的人,有办法弄到这几天会议的内容,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袁崇焕微微点头,赞同左良玉的看法,又压低声音命令道:“去给蔡一雷传令,让他带人暗中抓捕两个我们已经知道的朝廷细作,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拷问出这个北风的真正身份!还有,你也要留心注意,你是我的心腹亲兵,这个北风肯定还要和你联系,探听我们的具体行动计划!记住,即便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也不能轻举妄动,我还要向你张好古小疯狗传递情报。”左良玉心领神会,知道袁崇焕是想让自己用假情报欺骗张大少爷和大明朝廷,忙压低声音答道:“中丞放心,属下明白。” 和袁崇焕预料的一样,到了傍晚初更的时候,二十几个山宗核心成员果然还是没有得出统一结论,没有时间和心情继续听山宗成员吵架的袁崇焕也履行诺言,乾纲独断敲定结论——直接易帜投金,帮助建奴拿下山海关掌握战略主动权,山宗自己则摆脱大明朝廷的直接威胁,借以自保!听完袁崇焕公布的决定,山宗投降派成员欢声雷动,观望派成员则默然无语,但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毕竟,魏忠贤和张大少爷在对待汉奸方面的手段和态度都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残酷残酷再残酷,只要山宗成员,就没有不担心重回大明朝廷后被魏忠贤和张大少爷秋后算帐的。 “中丞,既然你决定易帜,那你下令吧,我们什么时候换旗帜?”袁崇焕的头号亲信祖大寿沙哑着嗓子问道。袁崇焕脸色凝重,答道:“不忙,为了帮大金拿下山海关,我们没对山海关下手之前,不能急着换旗,得容我与范先生仔细商议之后再做决定。”说罢,袁崇焕又黑着脸补充道:“我再强调一遍,今天会议的内容和我们做出的决定,要对外绝对保密,要是有人敢泄露一字半句,一律家法严惩不贷!”山宗成员个个肃立答应,袁崇焕这才挥手让众人散会。 当天夜里,袁崇焕再次在地下密室中接见范文程,告诉了范文程自己和山宗的决定,做梦都想杀光同胞让建奴主子们入主中原的范文程闻讯大喜,连赞袁崇焕知天命识大理,顺天而行将来必然是公侯万代,富贵终生,并且不断追问袁崇焕何时动手,并且表示越早动手越好,否则要是被蛮子军队听到风声就大事不好了。袁崇焕则冷冷的告诉范文程道:“范先生,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山宗虽然决定帮大金直接拿下山海关,我也为拿下随时山海关提前做了一些安排,但是力量太弱,镇守山海关的熊廷弼蛮子一旦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有所准备,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你是说,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在宁远城中布置的眼线?”范文程疑惑问道。袁崇焕点头,拿出左良玉主动上交的纸条,先是把今天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又脸色阴沉的说道:“范先生,我想你也知道,宁远距离山海关只有不到两百里,距离熊廷弼老蛮子直接控制的前屯赵率教军更是只有一百三十里,这也就是说,我们的计划一旦被蛮子细作发现,快马最多只要一天,信鸽最多只要六个时辰,就能把消息送到前屯的蛮子军队手里!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出其不意拿下山海关的机会吗?” “不错。”范文程缓缓点头,咬牙说道:“在动手之前,一定得除掉蛮子朝廷在宁远城中的所有细作,否则的话,就算我们的计划保密得好,蛮子细作无法探知,到了调兵遣将和大军出征的时候,蛮子细作还是会有足够的时间把消息送到山海关,熊廷弼那个老蛮子也还有时间做好充足准备。” “我也是这么想的。”袁崇焕脸色益发阴沉,阴阴说道:“不过还好,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对山海关动手的最佳时机是在五月下旬,今天是四月初一,我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彻底铲除蛮子细作!” “五月下旬?为什么要在五月下旬?”范文程惊讶问道。袁崇焕犹豫了一下,看看守在密室门口的亲兵蔡一雷和左良玉,蔡左二人会意,立即一起出房而去。袁崇焕这才凑在范文程耳边低声说道:“范先生大概有所不知,每年的五月底,京城设在通州的漕运转运粮仓为了腾出库房,装纳江南运来的新米,都会把陈米送到各地军营以作军粮——自从辽东战事打响以后,这些陈米,每年基本上都是送到山海关,以作蛮子军队与大金军队抗衡之用。” “什么意思?”范文程越听越是糊涂。袁崇焕狞笑答道:“去年年初上任的漕运总督李奇逢,是我弟弟袁崇煜的生死之交,利用这层关系,我把几个可靠的将领安排到了护漕军队中任职——因为按规矩,把漕运陈粮送到山海关的,都是护漕军队!” “原来是这样!”范文程大喜过望,一拍大腿欢呼道:“到时候护送粮草的漕兵抵达山海关,我们乘机动手,他们在山海关中里应外合,我们就想不拿下山海关也难了!” “范先生,请小声点。”袁崇焕连打手势,又低声说道:“范先生,这可是我和熊廷弼老蛮子交手的最后杀手锏,为了预防万一,就连祖大寿、谢尚政和孙仲寿这些人,我都没敢让他们知道,可以这么说吧,现在在宁远城中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我之外,也就是你一个人了。” “袁中丞做得对,这么机密的事情,是不能随便泄露。”知道自己失态的范文程赶紧点头,又***着手低声说道:“好,五月底就五月底,陕甘播种的狗薯、狗芋头这些高产粮食,至少要到六月才能收割,只要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张好古小疯狗就根本没有半点时间集结军队,向山海关派出增援!而我们的大金军队却可以从容集结,秘密潜伏至宁远以北埋伏,为你们宁远军队拿下山海关提供增援。”说到这,范文程猛的想一事,又笑道:“还有吴三桂,有这一个多月时间,足够吴襄把他从陕西叫到宁远,让我们从容行事了。” “没错,有这一个多月时间,我也可以完全清除军队里的异己分子,免得他们不肯投降大金,坏了我们的大事。”袁崇焕也点了点头,又阴声说道:“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魏老阉狗和张好古小疯狗安排在宁远的细作和眼线,因为我们的行动太大,不管是清除异己还是秘密偷袭山海关,还有大金军队在宁远北面秘密集结,动作都实在太大,根本不可能做到对内保密。所以宁远城中的蛮子眼线一天不杀光,我们就一天别想安心睡觉。” “你不是有一个叫左良玉的反间么?”范文程问道:“为什么不利用他顺藤摸瓜,把宁远城里的蛮子细作一网打尽?”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袁崇焕咬牙说道:“前段时间,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宁远城中的所有蛮子细作身份,只是觉得左良玉还有利用价值,必要时可以利用左良玉对张好古小疯狗施展反间计,才没急着动手打草惊蛇。但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就在我的巡抚官衙里,竟然还埋伏得有一个代号‘北风’的蛮子细作!而且从这个蛮子细作的口气判断,他很可能能够接触到我的大量机密,所以我们如果不把这个‘北风’揪出来,就随时可能走露机密,导致我们前功尽弃!” 说罢,袁崇焕又垂头丧气的补充一句,“还有,我已经秘密逮捕了两个蛮子细作,严刑拷问这个北风的真实身份,但用尽了各种刑罚,两个蛮子细作都说不知道,还说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北风的代号。从这点又可以看出,这个北风肯定隐藏得极深,就连宁远城里的其他细作也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范文程不说话了,拿起了那张间谍‘北风’亲笔的纸条,翻来覆去的仔细观看,结果范文程也很快发现,从这张纸条上的口气来看,这个北风确实有可能接触山宗的大量机密,所以才让左良玉不必冒险盗密,但是语气又太含糊,让范文程无从分析这个北风的真实身份。不过又看了许久后,范文程忽然眼睛一亮,惊叫道:“等等!这字迹怎么会这么丑?简直连刚入学的学童都比不上。” “肯定是左手写的呗。”袁崇焕随口答道。范文程则沉声追问道:“袁中丞,这个北风和左良玉联络,为什么要用左手写字?左良玉是山宗反间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他交代左良玉自保要紧,也是相信左良玉仍然是在为了张好古小疯狗刺探军情,根本不用担心左良玉拿着字迹到处对照,找出他的真正身份,何必画蛇添足用左手写字?” “是啊?北风为什么要画蛇添足?”袁崇焕也有些回过味来。范文程狞笑说道:“只有一个解释,这个蛮子细作北风,很可能是左良玉经常接触无比熟悉的人,只要一用正手写字,左良玉就马上能分辨出他的笔迹,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所以他才留了一手,预防万一!” “对,只有这个解释!”袁崇焕一拍大腿,然后再仔细一分析,袁崇焕不由汗流满身,喃喃道:“如果是这样,那麻烦就大了,左良玉是我的亲兵副队长,长年呆在我身边,经常接触的人里面,除了我的其他亲兵之外,就只有山宗的那些人了。可我的亲兵队伍中间,认识字的就只有蔡一雷和左良玉两个,蔡一雷是我从东莞带来的人,从来就没离开过我的身边,不可能是他,剩下的……。” “就只有山宗里面的人了。”范文程铁青着脸替袁崇焕补充道。袁崇焕脸上表情阴晴变化,半晌后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揪出来!一定得把这个北风揪出来!我要把亲手砍了,剁了,剐了——!” 本来按照袁崇焕和范文程的计划,再加上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内应配合,同时张大少爷的军队也注定无法及时赶赴山海关增援——毕竟辽东和陕西的距离摆在这里,主力军队又散布在陕甘战场的各个州府和宣大各地,不管是调兵遣将集结军队和赶赴战场,还有准备弹药粮草和军需辎重等等物资,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办到,所以山宗和建奴联手偷袭山海关的计划成功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可是让袁崇焕和范文程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到了第二天正午,双面间谍左良玉又把一张北风送来的字条交到了袁崇焕的手里,并且低声禀报道:“中丞,这是属下今天在自己房间里发现的,上午属下领着亲兵在公堂上站岗值勤,为中丞接递公文,没在房中,等中午回到属下在后院的房间里休息,结果这张字条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属下的房间里。” 张大少爷的细作竟然敢猖狂到公然深入辽东巡抚官署后院与左良玉联络,袁崇焕的脸色自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是把那张同样是左手写成的字条打开一看,袁崇焕和范文程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字条上清楚写道:“山宗已然决定易帜叛明,偷袭山海关献与建奴,务必探清山宗动手时间,行动计划,以备大用。北风。” “消息终于还是走漏了,偷袭山海关的计划,注定是要流产了!”袁崇焕和范文程心里都是一阵绝望,范文程又赶紧问道:“左良玉,那今天都有那些外人进过巡抚衙门后院?” “只有一个。”左良玉战战兢兢的答道。袁崇焕眼睛一亮,心说没机会偷袭山海关,只要揪出这个北风也行,忙又问道:“是谁?快说!” “属……属下……不敢说。”左良玉吞吞吐吐,不敢明言。袁崇焕大怒喝道:“有什么不敢说的?到底是谁,快说!” “是……,是……。”左良玉给出了一个让袁崇焕和范文程都不敢相信、同时又暴跳如雷的答案,“是祖大乐,祖二将军。” 第三百一十九章 序幕即将拉开 第三百一十九章 序幕即将拉开 罗嗦一遍,建奴决定利用山宗向山海关发动偷袭,一举扭转明金战场的战略主动权,还有迫使大明朝廷承认建奴独立并且签定和约的计划,其实成功的可能性还是相当之高。这其中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山宗在漕运军队中的内线非常隐蔽与突然,即便是奸猾似鬼的张大少爷也没有料到这点,还有张大少爷那个狗熊脾气的老丈人熊廷弼,也肯定不会想到漕运衙门给自己送粮的军队会是建奴和山宗的内应,届时建奴和山宗一旦依计而行,即便是沙场老鸟熊廷弼也必吃大亏。 第二个原因则是冷兵器时代落后的交通条件与通讯手段,按当时的最快速度计算,大明朝廷布置在宁远城中的细作,即便在四月初就侦知到了山宗与建奴即将联手攻打山海关,也顺利通过信鸽或者快马将消息送到山海关,山海关再把消息送到京城,大明京城再以六百里加急通知张大少爷,至少也要耗去二十天以上的时间!就这,还没算上熊廷弼是否向大明朝廷求援、大明朝廷商议是否调动屠奴军增援山海关和辨别情报真假所需耗费的时间! 退一万步说,就算军情急报毫无阻滞的用二十天时间送到西安,张大少爷至少也得花上十天以上的时间集结散布在陕甘各地州府的主力军队,再用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把主力军队带到山海关——如果再算上集结宣大军队的时间,还有粮草辎重和弹药武器的准备时间,那张大少爷至少又得浪费十天时间,这也就是说,张大少爷的军队能够在七月初赶赴山海关参战,基本上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而在此期间,建奴和山宗不仅将对熊廷弼的山海关军队形成数量和质量优势,还将拥有针对张大少爷援军以逸待劳的先机,对张大少爷的不利程度可想而知。 天不遂人愿,拥有如此有利先机的建奴和山宗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一个代号‘北风’的明军细作却将他们的美梦打得粉碎,四月初一傍晚,袁崇焕刚刚代表山宗同意了建奴提出的公开易帜与偷袭山海关计划,到了第二天正午,袁崇焕和范文程就通过双面间谍左良玉发现,这个神秘的北风已经知道他们的行动目标,而到了当天傍晚,山宗派去山海关监视熊廷弼军的细作,又送来一个让袁崇焕和范文程更加目瞪口呆的消息——早在三月三十这天,辽东督师熊廷弼就宣布全军进入紧急状态,山海关内外一起戒严,驻守前屯的赵率教军队全面备战的同时,也做好了随时转移退回山海关的准备。同时熊廷弼还以辽东督师的名誉,向登莱巡抚孙元化和天津巡抚毕自严发出命令,命令登莱与天津水师全面北上,增援山海关。还有蓟门巡抚阎鸣泰的军队,也点燃了长城董家口烽火台,全面动员集结赶往山海关增援——这些二流军队打野战虽然不是建奴军队的对手,但是如果只打守城战或者只在野战中对阵宁远军队,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掉哪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听完山宗细作探报,袁崇焕疯了一样的惊叫起来,“熊老糊涂三月三十这天就全军动员?有没有搞错?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只有一个可能。”范文程脸色铁青的分析道:“我们的计划,早在三月二十八或者二十九这两天时间里,就已经泄露了消息,还被蛮子细作送给了熊廷弼,熊廷弼老蛮子为了预防万一,这才先下手为强提前备战,同时警告我们,不要对山海关轻举妄动!”说罢,范文程又红着眼睛冲着袁崇焕嘶吼道:“你赶快给我回忆一下,二十八和二十九这两天,到底都有那些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苍天啊,我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怎么还没被蛮子玩死?这么机密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泄露了,真不知道你这个废物这些年都把多少我们大金的机密泄露给了蛮子!” 范文程骂得虽然难听,但袁崇焕这会也顾不得和他计较了,只是回忆道:“三月二十八这天,范先生你刚到宁远,当时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就只有你和我,还有我的亲兵正副队长。三月二十九这天,我召集山宗核心成员商议,到会的二十几个人全部知道……。”回忆到这里,袁崇焕的脸色就又变了,喃喃道:“三天绝密会议里,祖大乐都在场,难道真是他?” “祖家三兄弟不是你的铁杆心腹吗?有多大可能?”范文程疑惑问道。袁崇焕咽了一口口水,迟疑着说道:“如果真是他,那可能性非常之大,三月二十九这天上午,他知道这件事,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他有足够的时间把消息传递出去,熊廷弼老蛮子是在三月三十这天正午下达的戒严命令,时间正好合得上。而且他只知道我们山宗准备易帜偷袭山海关,并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具体时间和具体行动计划,派左良玉探听这两个机密,也完全合乎情理……。” 范文程铁青着脸仔细盘算,良久后,范文程才脸色阴沉的说道:“虽然解释得通,但你不要忘了,祖大乐有这个嫌疑,参加会议的其他二十几个人,同样都有这样的嫌疑,也同样可能指使左良玉刺探我们的具体行动计划和行动时间。我怀疑,北风这个狡猾的蛮子细作很可能提前算计好了一切,知道山海关一有应战准备,我们就知道山宗内部出了叛徒,怕我们严密筛查查到他的身上,所以他故意栽赃嫁祸到祖大乐身上转移视线,混淆我们的怀疑对象,他好乘机从这个泄密事件中间脱身!” 袁崇焕被范文程一提醒,仔细分析之下,觉得范文程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祖大乐身上的这些嫌疑,用在其他与会的山宗成员身上同样说得通。不过袁崇焕忽然又想起一事,忙说道:“等等,第一是我已经仔细查问过了,今天早上,确实只有祖大乐进过巡抚衙门后院。第二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当年张好古小疯狗第一次来辽东的时候,因为辽东将领个个都认为他是一个靠着溜须拍马爬上来的小白脸,所以就连不是山宗的辽东将领都不搭理他,就只有这个祖大乐第一个给他敬酒——这件事当时我在场,记得很清楚!” “还有这事?”范文程一楞,又皱紧眉头喃喃说道:“这么说来,这个祖大乐的嫌疑始终还是最大了。”又盘算了片刻,范文程咬牙说道:“兹事体大,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过一个!从今天起,你得安排可靠人手秘密监视祖大乐,一有异动就做好动手准备。还有其他人,也得给我小心一些,让真正的蛮子细作溜了。” “这是当然,虽然祖大乐嫌疑最大,但我还是希望他最好不要是蛮子的细作。”袁崇焕连连点头,又试探着问道:“范先生,现在消息已经走漏了,熊廷弼老蛮子也有了严密准备,我们偷袭山海关的行动,还需不需要按计划进行?” “还进行个屁!让大金将士白白送死么?”范文程骂了一句脏话,又恶狠狠的说道:“偷袭山海关的计划暂时搁置,等我禀报了主子和四贝勒再说,你也别忙着公开易帜了,先把宁远城里的蛮子细作全部揪出来再说。”袁崇焕连连点头,范文程又补充道:“还有,吴三桂的事情,抓紧时间赶快进行,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他给我弄回宁远来一趟。” ……………… 尽管因为天杀的明军特务捣乱,建奴和山宗的偷袭计划被迫流产,但大明军队这边的备战工作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大大加强,先是蓟门军区的八千精锐抵达山海关后,熊廷弼直接就厚着脸皮和阎鸣泰商量,要求把阎鸣泰把这只军队留在距离山海关不到十里的石门城长期驻扎,鉴于蓟门正北的鞑靼部落已经被张大少爷打得元气大伤,压力大减,阎鸣泰也同意了熊廷弼的这个要求。同时熊廷弼又下令扩建秦皇岛码头,让登莱水师和天津水师抽调精锐长期驻扎,以备随时调用,这个要求,也得到了无比重视辽东战况的明熹宗和魏忠贤主仆批准。这么一来,山海关防御力量大为增强不说,辽东建奴和宁远山宗也逐渐死了偷袭山海关的心——熊廷弼这头老狗熊虽然比不上他的女婿变态,但也不是好惹的角色,除非是有绝对把握能够偷袭得手,正面强攻,无论人力物力,建奴和山宗可都耗不过熊廷弼这头老狗熊。 积极备战的不只是山海关防线,同样明白大明与建奴决战很可能就在今年的魏忠贤也没有闲着,为了给亲儿子张大少爷提供强有力的后援,北京城里所有的火器局都开足了马力,日夜不休的抓紧时间生产武器弹药,从全国各地搜刮而来的粮食草料也源源不绝的通过运河大动脉送到通州,在通州城中堆积如山,力争为明金决战的大明军队提供至少一年之用的粮草。与此同时,魏忠贤又派出特使赶到陕西面见张大少爷,向张大少爷介绍辽东最新军情,还有递送东厂镇抚司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建奴山宗情报,咨询张大少爷的意见,看看何时抽调陕甘宣大军队赶赴辽东参战为佳。 魏忠贤的特使是工部右侍郎、右副都御史、阉党五虎之一的吴淳夫,当吴淳夫赶到陕西西安的时候,张大少爷正在利用发放赈粮收买民心的机会全力推行十家牌法,这个缺德法令是大明头号老流氓王阳明当年的剿匪绝招,让百姓以十家为单位互相担保,互相监督监视,一家出匪十家倒霉,用以根绝陕甘贼乱。本来这一手如果是前些年用出来,在陕甘境内是不仅没有半点作用,还肯定会适得其反,因为老百姓都快饿死了,再用这招,不是逼着老百姓一家出匪、十家为匪么?但现在又不同了,陕甘境内推广种植的高产作物收获在即,张大少爷手里又握着饥民的**赈灾粮食和足够镇压所有叛乱的武装力量,看到生存希望的老百姓自然不会再去冒着杀头危险造反,所以十家牌法推行十分顺利,也收到极大效果,以至于吴淳夫见到张大少爷时,整个西安府境内已经没有了半股流贼。 吴淳夫与张大少爷双方见面,互相说了一通极没有营养的客套话后,吴淳夫很快就拿出魏忠贤的书信,客气说道:“张少保,这是九千岁给你的信,九千岁让下官问问你,屠奴军和宣大、陕甘军队的主力,现在能不能抽调出来增援辽东战场了?九千岁和朝廷从种种迹象判断,建奴很可能将在今年之内向大明发起全面总攻,宁远叛军也随时可能公开易帜叛变投奴,少保你是九千岁和大明朝廷在军事上最大的倚仗,你如果不做好准备,山海关那边承受的压力只怕就太大了。” “吴大人不用急,等晚辈先把书信看完再说。”张大少爷微笑答应,拿起魏忠贤的书信仔细看了封口火漆与信封密记,验明无误这才打开书信观看,仔仔细细把书信看完之后,张大少爷又拿起吴淳夫带来的东厂、镇抚司情报总汇,埋头苦读。足足看了半个多时辰,张大少爷这才抬起头来,向品着茶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吴淳夫微笑说道:“吴大人,父亲和朝廷分析得对,建奴今年之内,不仅肯定会向山海关发起全力进攻,而且还很可能是在秋收之后、也就是今年的八月出兵!” “何以见得?据下官所知,建奴害怕炎热,一般都是选择在冬季进攻啊?”吴淳夫赶紧问道。张大少爷笑笑,答道:“吴大人切莫见怪,说句狂妄的话,建奴违犯常例选择不在冬季向山海关发动全力进攻,是因为晚辈!建奴害怕晚辈从陕甘战场抽身,更害怕晚辈带着已经在陕甘战场上练出来的大明精锐向辽东发动反攻,所以才会选择在冬季之前倾巢而出,全力攻打山海关。因为按常理推断,晚辈如果要想从陕甘战场抽身,至少要等陕甘境内抗旱作物收获之后,陕甘局势基本稳定下来,才能从容抽身赶赴山海关进攻,而这一切,我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的备战时间。” “这么一来,建奴如果选择在冬季出兵,晚辈已经就有了足够的时间集结军队赶赴辽东战场,所以只有选择秋收之后的八月初进攻,才是最佳时机。”张大少爷恬不知耻的吹嘘道:“为什么是八月出兵是建奴的最佳时机呢?因为这么做对建奴来说有两个好处,第一是陕甘刚刚结束秋收,晚辈统率的大明主力来不及调整集结,很难给辽东战场提供及时而又强力的增援,同时建奴一旦顺利拿下山海关,还可以对我形成以逸待劳的有利局面。第二,陕甘刚刚结束秋收,辽东、朝鲜和宁远也刚刚结束秋收,建奴军队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也就用不着为军粮短缺而犯愁,有了军粮保证,届时老建奴努儿哈赤甚至可以发动紧急动员令,征调所有能征调的军队与大明军队做拼死一搏,力争拿下战略主动权。” “有道理。”吴淳夫缓缓点头,沉声说道:“对大明来说,山海关一旦落到建奴手里,那么北直隶和山东一带将无险可守,一处被动,处处被动了。”说罢,吴淳夫又赶紧问道:“张少保,那你打算建议九千岁和朝廷怎么应对?九千岁这次让下官给你带来了一张空白的兵部调令,在必要时刻,你可以不用向朝廷请旨,直接就出兵增援山海关。” “关于这点,让我先想一想。”陕甘境内的抗旱作物还没有收下来,局势还没彻底稳定下来,张大少爷也不敢随便轻举妄动,要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让陕甘贼胜又闹大起来,那张大少爷的面子可就丢大了。盘算了片刻后,张大少爷沉吟着说道:“如今之计,有两个办法,第一是用缓兵之计,设计延缓建奴军队的总攻时间,让建奴军队到了冬季再出兵——这一点虽然很难,但也不是毫无希望,天启八年的山海关大战,在冬季不会结冰的六州河让建奴吃够了苦头,秋季进兵,不仅六州河不会结冰封冻,可以通行海船的大小凌河也不会结冰,努儿哈赤老建奴沙场经验丰富,不会不掂量这个后果的。” “张少保,既然你有法子延缓建奴的进攻,那就快用法子啊。”吴淳夫激动的打断道:“刚才你也说过,等到了冬季,你的屠奴军和陕甘、宣大的主力都可以从容增援辽东战场,把建奴的进攻延缓了,你不就轻松多了?” 张大少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再度陷入沉思,脸上也难得流露出一些犹豫。旁边的宋献策则明白张大少爷的恶毒用心,低声插嘴道:“侍郎大人,你不明白小人东家的心思,对东家来说,用缓兵之计把建奴的总攻时间延缓到冬季,对东家来说确实可以从容许多,屠奴军和西北诸省的军队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备战,用不着冒着降低战斗力和军队士气的危险急行军。可是用了这个缓兵之计后,在冬季作战,大明的水师再想从海路北上,切断建奴的粮道后路,难度就大了许多了。所以对东家来说,要想实施关门打狗战术,一战歼灭建奴主力,最佳的战机同样是在今年的秋季。” “哦,原来少保还考虑到了这点。”吴淳夫恍然大悟,但又搔着头说道:“不过下官觉得,这种国之大事,最好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就算立即歼灭不了建奴主力,也可以慢慢来嘛,何必冒险急于一时?” “侍郎大人,这就是东家的深谋远虑了。”宋献策笑道:“大明军队如果能在辽西走廊这个狭窄地带一举歼灭建奴主力,那么再下一步光复辽东全境,就等于是手到擒来,难度会降低许多。可是如果让建奴主力跑了,东家再想光复辽东全境,就会遭到建奴主力的顽强抵抗,同时大明朝廷也将为此付出十倍几十倍的人力物力代价——吴大人你是工部侍郎,经常负责河工和大工,应该知道要想把足够的粮食资材送到千里以外的工地,路上得要消耗多少倍的钱粮吧?届时十几二十万的大明军队全面反攻辽东,征战所需的钱粮辎重,又将是一个何等庞大的数字?” 和宋献策说的一样,工部出身的吴淳夫虽然不懂军事,可经常负责打理河工大工之类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工程,当然知道这后勤保障的困难性与庞大需求,所以吴淳夫很快就明白过来,吐了一下舌头,感叹道:“少保大人不愧是少年老成,老成谋国,这么长远的目光,天下几人能及?不过这么说来,张少保的第二个选择,应该就是不用缓兵之计,现在就抽调主力军队赶赴辽东,准备迎接与建奴的八月决战了?” “不错,吴大人说对了。”宋献策沉声答道:“对东家来说,现在的第二个选择就是和建奴赌一把,乘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立即抽调集结主力,赶赴辽东迎接八月决战,力争一战而定辽东大局,为将来的光复辽东全境打好基础。不过这一招可以说是非常冒险,现在陕甘贼乱还没有彻底平定,东家现在就抽调主力赶赴辽东,万一给残余的乱贼东山再起的机会怎么办?而且现在已经是四月底了,要想在八月之前及时赶到辽东战场增援,时间太过勉强——孙子曰:趋百里之利者,必蹶上将军!东家冒险趋千里之利,可是兵家大忌!所以东家才这么犹豫,否则的话,以东家能谋善断的性格,早就拿定主意了。” 被宋献策忽悠得一楞一楞的吴淳夫又吐了一下舌头,知道自己不是玩军事的材料,也就老老实实的端起茶碗,不敢再去打扰张大少爷思路。而正如宋献策所说的一样,素来能谋善断的张大少爷也极其难得的犹豫了许久,半天都拿不定主意到底与不与建奴赌上一把国运。这时候,在场的最后一人、同时也是张大少爷麾下最忠厚老实的史可法忽然低声嘀咕了一句,“如果有办法,能把建奴的出兵时间拖延到九月就好了。” “宪之,你刚才说什么?”张大少爷猛然抬头。史可法一楞,忙老实答道:“学生刚才说,如果有办法能把建奴的出兵时间拖延到九月就好了。” “为什么?”张大少爷双眼放光,难得向史可法询问一次军事上的见解——因为史可法实在太老实了,听他的建议打仗,不被敌人玩死才怪。史可法也很奇怪,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能红着脸答道:“因为学生觉得,如果建奴到了九月再出兵,那么张少保你的主力军队就可以在六月以后再出兵增援辽东,六月是狗薯收获的季节,有了粮食,陕甘的局面就稳定多了,张少保你离开陕甘战场时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另外在辽东那边,九月和十月江河还没有结冰封冻,北风虽然渐起,但还是时不时有一些东南风的,有利于大明水师从海面赶赴阻击战场,张少保你要想关门打狗,还是有机会的。” “张少保,学生这次又说错了吗?”史可法偷看着张大少爷脸色,揣揣不安的问道。而张大少爷凝视史可法许久,在陕甘黑瘦了许多的俊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笑道:“宪之,你不仅没有说错,而且说得太对了。呵呵,我也是钻牛角尖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两个选择之外,还可以有第三选择?” “真的?学生……学生是运气好,碰……碰巧想到的。”史可法见张大少爷难得采纳一次自己在军事上的建议,也不由激动起来。旁边的宋献策则大泼一瓢冷水,插口道:“东家,宪之,你们别想得太美了,我们知道建奴九月出兵对我们最有利,努儿哈赤那条老狐狸能不知道?还有更加老奸巨滑的皇太极,会老老实实的等我们一个月,让东家你把刀子磨快磨亮,再乖乖的送上门来给东家你砍?” “这……,倒也是。”挨了宋献策的一瓢冷水,自信心本就不足的史可法首先泄气下来。旁边的吴淳夫也插话道:“张少保,下官虽然不懂军事,可也觉得宋师爷的话很有道理,努儿哈赤老建奴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怕是没那么容易听我们的安排。” “关于这点,难度确实是很高。”张大少爷奸笑说道:“不过没关系,我手里还有好几张牌可以打,这几张牌打好了,争取一个月时间,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第三百二十章 考验 第三百二十章 考验 在史可法极其偶然的灵光一闪提醒下,难得钻进牛角尖一次的张大少爷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大可不必把辽东决战推迟到不利于明军作战的冬季,也不必拆东墙补西墙、置陕甘战场于不顾冒险千里趋军,赶在八月与建奴做最后决战。因为对张大少爷来说,只要设法把决战时间推延到九月中下旬,那么一切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张大少爷手中的主力军队不仅有从容抽身赶赴战场的时间,同时辽东的气候风向也将站在明军这边,为大明军队实施关门打狗战术,彻底歼灭建奴主力,提供最为有利的契机! 话虽如此,但既然史可法这样忠厚老实的军事菜鸟都能看出九月决战对大明军队最为有利,老奸巨滑的努儿哈赤父子和范文程等铁杆汉奸,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九月决战对建奴主力最为不利?刚开始时,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还认为这只是小菜一碟,只要自己肯开动脑筋,把努儿哈赤忽悠了放缓一个月时间再出兵,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可是设宴款待了吴淳夫回到后堂后,定下心来仔细一想,张大少爷忽然又觉得自己太过乐观了,被自己忽悠了不知无数次的努儿哈赤父子这次是拿建奴的国运在赌战略主动权,怎么可能不小心汲取教训,被自己的诡计忽悠得犯下战术时机选择失误的巨大过错? “头疼啊!如果我是努儿哈赤或者皇太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改变八月出兵的计划,选择在九月出兵呢?”头疼之下,张大少爷再度拿出自己拿手的无耻代入法,也就是把自己想象成敌人,然后再以敌人的思维分析情况,又称换位思考或者逆向思维。但很可惜的是,张大少爷这手以往无往不利的绝招算是哑了火,反复盘算沉思了许久,却楞是找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法子,让建奴出兵拖延一个月时间。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把目光转向与反骨师爷宋献策,问道:“宋师爷,你说说,如果你是建奴统帅,在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在九月出兵?” “东家,别怪学生说话无礼。”宋献策苦笑答道:“如果学生是建奴统帅,那学生除非是犯了傻或者缺了心眼,否则就绝不会改变出兵时间——因为对建奴来说,八月出兵无疑将是他们抢占战略主动权的最后机会。再拖上一个月,等你的主力从容抵达了辽东战场,那建奴不要说再做梦把握战略主动权了,能够挡得住东家你的战略反攻就已经大喊阿弥陀佛了。” “是啊,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不会犯这样的错。”张大少爷愁眉苦脸的说道:“而且建奴们算是被我坑怕了,我不管是用什么反间计缓兵计,就算建奴看不破,也绝不敢放弃这个唯一放弃,只会以不变应万变按原订计划进兵,我的媚眼也就成了丢给瞎子看了。”宋献策点头附和,与张大少爷大眼对小眼,都是无计可施。 “少爷,该吃药了。”这时候,张石头端着一碗药进来,小心将药汁吹凉,然后才递到张大少爷面前,正在为如何诱使建奴改变出兵时间而犯愁的张大少爷却嫌张石头打扰自己的思路,不耐烦的挥挥手,命令道:“放在一边吧,一会凉了我自己喝。” “少爷,我已经吹凉了的。”张石头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史可法也劝道:“少保,你还是快吃药吧,郎中说过,你的病是操劳过度引起的,一定要按时吃药,也一定要多多休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大明朝廷,你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 “你们就是喜欢小题大做,我就是时不时有点咳嗽,晚上睡不着觉,你们就非要请郎中,还要请太医来陕西,就好象生怕全天下的人不知道似的。”张大少爷嘟哝着接过药碗,一边喝着苦涩的黑色药汁,一边自吹自擂的嘟哝道:“你们放心,我年轻血旺,身体壮着呢,不把建奴杀光,不再享受完百八十个绝世美女,我还舍不得死……。”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喝药的动作猛然停止,一双三角眼中也忽然放出光芒,喃喃道:“死?如果我死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少爷,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张石头听得连头发都竖起来了,赶紧对天祈祷道:“大吉大利,童言无忌,老天爷你可要看清楚了,我们家少爷就是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当真了。”那边史可法也是埋怨道:“少保,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什么?就象你说得一样,你这么年轻,那有那么容易累倒?” “石头,宪之,宋师爷,你们三个听好了。”张大少爷没有理会张石头和史可法的好意,放下药碗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个要给我办两件大事,第一,把我已经病倒的消息散播出去,病情越夸大越好。第二,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个安排最可靠的人手,到军队里和民间去给我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史可法等人吃惊问道。张大少爷狞笑答道:“找一个和我容貌相象的人,相貌越象越好,但一定要对外保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在找一个替身。” “为什么要这么做?”张石头和史可法两人越听越是糊涂,同样奸诈的反骨师爷宋献策则多少猜到了一点,吃惊问道:“东家,难道你想用那招?” 张大少爷狞笑点头,承认宋献策已经猜中,张石头和史可法面面相窥,正要追问究竟,张大少爷的亲兵副队长小铺子却又进到房间,向张大少爷拱手禀道:“少爷,吴三桂小将军来了,说是有一些私事要向你禀报。” “吴三桂果然来请假了。”张石头、史可法和宋献策都是张大少爷的绝对心腹,能够接触张大少爷收到的绝密情报,当然知道吴三桂此行的来意。张大少爷则眼睛乱转了片刻,忽然跳上床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命令道:“石头,把药放到我床边来,再拿一块湿巾放到我额头上来。好,小铺子你去把吴三桂叫进来吧。” 张石头和小铺子依令而行,片刻之后,从十四岁就跟着张大少爷杀建奴的吴三桂便被领进了张大少爷书房,看到张大少爷头上搁着凉巾的躺在**,床边还放有药碗,正在心事重重的吴三桂不由一楞,忙问道:“大人,你怎么病得如此沉重?前些天听说你还只是有一点咳嗽,今天怎么就病得卧床不起了?” “没……,咳……,没什么。”张大少爷咳嗽着摆摆手,又让张石头搀着自己坐直身体,这才强作微笑道:“没什么,本来都快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今天工部的吴侍郎从京城过来传旨,给他接风洗尘时多喝了几杯酒,就有些病情复发……。”说着,张大少爷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张石头赶紧给张大少爷捶背,吴三桂也赶紧上去,坐到张大少爷床边给张大少爷轻轻捶背,有些难过的说道:“大人,你纯粹就是累的,既抓军务又抓政务,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吃得又这么少这么差,再这么下去不行,你要保重身体啊。” “没什么,撑几天就好了。”张大少爷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着气问道:“长伯,你来找我干什么?听说你是有私事,有什么私事?” “哦,事情是这样的。”吴三桂有些扭捏的说道:“末将的父亲,一年多前在宁远城中给末将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辽东都司何麟图何大人的长女,原订的婚期本来是去年八月,但因为陕甘军情紧急,末将未能回到辽东完婚,就改在了今年正月,但末将还是因为军情紧急,无法回到宁远完婚,亲事就又耽搁了下来,改在了五月二十八。这距离婚期只有一个月了,末将想……。” “想请假回宁远去一趟,正式拜堂成亲?”张大少爷咳嗽着微笑问道。吴三桂红着脸点点头,低声说道:“大人,末将想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末将现在还是不方便离开陕甘的话,那末将可以再拖一拖,等陕甘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再回去拜堂成亲不迟。” “老实说,现在这种情况,本来我是很想把你留下的。”张大少爷考虑了片刻,有气无力的说道:“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长伯你是吴家的长房长子,是应该早些成亲生子,为吴家传递香火。这样吧,我给你七十天的假期,让你回宁远去拜堂成亲。” “大人,你真的同意让末将回一趟宁远?”考虑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向张大少爷请假的吴三桂大吃一惊,说什么也没想到张大少爷答应得这么爽快。张大少爷点头,微笑道:“去吧,陕甘境内的乱贼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等狗薯狗芋头收上来,局势也就能基本稳定了,战场上的压力大减,所以你就放心的去吧。不过我这个做大哥的,可是向你这个兄弟道歉,兄弟你的婚事,做哥哥的是说什么也没法去参加了,不过贺礼倒是没问题,一会我就叫石头拿给你……,咳咳咳咳咳咳……!” 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有些发呆吴三桂赶紧又给张大少爷捶背,等到张大少爷喝了几口水平息了咳嗽后,吴三桂这才犹豫着问道:“大人,你见识广又才高八斗,你帮末将说说,末将这门亲事,合适吗?虽然我对姑娘的相貌要求倒不怎么高,只要不是太丑就行,可问题是,这位何姑娘的父亲……是‘宁远’的都司啊。”吴三桂故意把宁远二字说得极深,其用意,不言而喻。 “对姑娘的相貌要求不高?这个世上,好象就数你这小子最没资格说这句话吧?”张大少爷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对吴三桂的既当婊子又立牌坊鄙夷万分。稍微沉吟后,张大少爷很快笑着说道:“和吴兄弟比起来,都司的官职品级是低了一点,不过也没太辱没了你,再说这是父母之命,吴兄弟你是有名的孝子,总不能不听父母之命吧?”说着,张大少爷还开起了玩笑,“呵呵,吴兄弟你的人才武功我都是很欣赏的,可惜我家这一辈就我一根独苗,要是我有一个妹妹就好了,否则的话,我一定把妹妹嫁给你,让你做我的妹夫。” “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就是太好了。”吴三桂发自内心的感叹苦笑。张大少爷笑笑,转向张石头吩咐道:“石头,从我的俸禄里拿五百两银子出来,算是我送给三桂兄弟的礼金。还有,把蒙古阿布奈汗送给我的那匹照夜玉狮子也牵来,一起送给三桂兄弟。” “是。”张石头答应,吴三桂则赶紧摆手,连连说道:“大人,太多了,也太贵重了,末将当不起来,实在当不起。” “有什么当不起的?就这么定了。”张大少爷武断的一挥手,又笑道:“还有,说过多少次了,不在公开场合,三桂兄弟你直接叫我张大哥,你怎么老是大人大人的叫,多生分?” “是,多谢张大哥。”吴三桂改口答应,又咬了咬牙,终于问道:“张大哥,兄弟我这次回宁远完婚,不知你可有什么交代和吩咐?” “有。”张大少爷咳嗽着说道:“有两件事要麻烦你,你去宁远肯定要从京城经过,帮我带一封书信去给我的义父,请他从宫里给我派两个医术高明些的太医过来,我这身体老是病恹恹的,始终也不是个办法。第二件事,就是请你给我家里带一封家书了,不过你千万要记住,我在陕甘病重的消息,绝对不能让我的父母和妻子知道,免得他们为我操心。” “是,大哥放心,小弟我一定办到。”吴三桂恭敬答应,看看张大少爷不再说话,吴三桂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大哥,那小弟我到了宁远呢?在宁远城中,你有没有什么要交代小弟去办的事情。” 张大少爷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许久后,张大少爷这才缓缓说道:“三桂兄弟,如果一定要有什么交代的话,那我要你记住一句话——清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迎骄阳而不惧!你只要记牢了这两句话,其他的我就不用交代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迎骄阳而不惧。”吴三桂低下头,缓缓复述张大少爷的这句话。许久后,吴三桂终于抬起头来,脸上迷茫的神色一扫而空,语气异常坚定的说道:“大哥放心,这句话,小弟我记住了,也记牢了。” “很好,你去吧。”张大少爷点头,淡淡说道:“把你的亲兵队带上,还有膛线火枪也带上,宁远那里不怎么安全,你也要保重自己。”吴三桂又呆了一呆,做梦也没想到张大少爷会允许自己把屠奴军的独门武器膛线枪也带到宁远,感动之下,吴三桂沉声说道:“大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吴三桂告辞而去后,张石头、史可法和宋献策又凑到了张大少爷病床旁,一起紧张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少爷(东家、张少保),你真这么放心吴三桂?还让他把膛线火枪也带到宁远?我们在宁远的内线可是禀报了,吴三桂这次回宁远,可是要经过重重考验,万一他经不住**,那麻烦可就大了。” “放心,膛线火枪工艺复杂,就算落到连普通火枪都造不出来的建奴手里,一年半载也休想仿造出来。”张大少爷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再说了,吴三桂的亲兵也是屠奴将士,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还有膛线火枪的火药配方,建奴拿不到方子也造不出来。” “可要是出现万一呢?”宋献策还是有点不放心。张大少爷淡淡说道:“话虽不错,但要想留下吴三桂,总不能对他把膛线火枪吧?如果不让他带上膛线火枪,不是等于告诉他,我们根本就不相信他,他最好还是跟着他的父亲和舅舅全家给建奴卖命吧?”说罢,张大少爷挣扎着坐直了身体,沉声说道:“吴三桂的亲情考验这一关,是无论如何都要过的。人才难得,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给吴三桂足够的信任,力争用信赖与义气把他从亲情那边拉过来,否则的话,我们就算留住了吴三桂,到了在与山宗决战的战场上,我们也许就会为了猜忌和怀疑付出惨重代价。” “既然东家坚持要让吴三桂通过这场考验,那学生也不会枉做小人。”宋献策也是沉声说道:“不过学生还是要提醒东家一句,山宗和建奴为了收买吴三桂,可是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的。尤其是,我们在宁远城里隐藏得最深的那个内线,可是……。” “这一点,当然也在我的考虑之中。”张大少爷挥手,命令道:“宪之,准备笔墨纸砚替我代笔,我要给老爸写一封信,交代他替我办点事。”史可法答应,张大少爷却又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开始宋献策和张石头等人还以为是有外人来了,张大少爷又在装病骗人,赶紧回头去看时,却见房门紧闭,并没有半个人影,再回过头来时,张大少爷捂嘴咳嗽的手中却已经渗出了血迹………… “少爷!”“东家!”“张少保,原来刚才你不是装病重,是真的病重了!快,郎中!快叫郎中!” 在陕甘战场上政务军务一手抓,没日没夜的一年多时间操劳下来,大明头号工作狂张大少爷终于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付出了惨重代价,旧病复发,不幸病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无可奈何的躺到了病**。消息传开后,孙承宗、洪承畴和吴淳夫等在陕官员纷纷赶来探望,也是直到此刻,勉强算是张大少爷老熟人的吴淳夫才惊讶的发现,一年多时间不见,张大少爷确实是黑瘦了许多,精神和身体也衰弱了许多——没办法,被穿越之前的张大少爷既是娇生惯养又是酒色财气样样来,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穿越之后的张大少爷又是一个工作狂,恨不得一天干上三天的活,还自持才高不喜欢放权,大事小事一手抓,身体再不跨掉就真的没天理了。 发现了这一点后,深知张大少爷在阉党之中重要性的吴淳夫不敢怠慢,赶紧以六百里加急向魏忠贤告急,要求魏忠贤速派名医过来诊治。而消息传到京城后,明熹宗和魏忠贤主仆也是叫苦不迭,只好赶紧从太医院里揪出几个最有名的医生,又找来给明熹宗治好落水后遗症的西洋大夫,派锦衣卫一起送往陕西给张大少爷治病。不过这么一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后,张大少爷病重的消息,也迅速在京城里悄悄传开,并且被建奴和山宗的细作侦知,通过各种渠道迅速送到了宁远和辽阳,送到了袁崇焕和努儿哈赤父子面前………… “我没听错吧?”袁崇焕惊喜万分的大叫,“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又病倒了,而且还病得十分严重,是不是真的?老天爷真这么开眼?终于给了小疯狗一次报应?” “会不会是装病?那条小疯狗,这种事情绝对干得出来。”范文程如是说。 “马上派人,不惜一切代价,摸清楚张好古这条小疯狗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如果真病了,就得摸清楚他病得到底多重!”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如是说。 “报应!张好古小疯狗的报应终于到了!”所有建奴和汉奸如是说,“愿上天开眼,妈妈的祖石、母亲的祖石、光明的祖石、生命的祖石和万代开基的母石神祖大发慈悲,让这条疯狗一病不起,遭遇一切灾难与不幸,受尽折磨和苦痛而死!” 第三百二十一章 命中注定的邂逅 第三百二十一章 命中注定的邂逅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很明显是由操劳过度引起慢性支气管炎导致的剧烈咳嗽声在田野中回荡,循着咳嗽声音看去,可以看到一个满脸病色的年轻男子领着一大帮文武官员,还有无数拿着锄头农具的平民百姓,正在长着成排作物的田埂上穿行。队伍不时的停顿下来,让那病恹恹的男子下到田地,用手刨开泥土,观察农作物的根部块茎长势,即便弄得手脚全是泥土也毫不在乎,后面的那些一看就是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也是怎么劝也劝不住。 不用说,这位一看就是痨病鬼模样的青年男子,当然就是咱们的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兼大明影帝张好古张大少爷了,跟在他后面的那些一脸贪官污吏模样的大小官僚,自然也就是张大少爷在陕甘境内的帮凶走狗了,至于那些拿着锄头农具的平民百姓,又理所当然的就是接受张大少爷这位大明公仆视察指导耕种工作的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了。但不管怎么说,看到堂堂五省总督、兵部尚书兼太子少保张大少爷身患重病,仍然不嫌脏不嫌累的深入田间,慰问辛苦耕耘在劳作第一线的普通百姓,观察抗旱作物长势与指导抗旱抗灾工作,大部分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还是感动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连叹上天有眼,给饱受苦难的陕甘灾民派来了这么一个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 身为曾经的二十一世纪优秀公务员之一,张大少爷当然是搞面子工程与形象工程的行家里手,更当然是避免被面子工程和形象工程糊弄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所以张大少爷检查工作的手段非常特别,在离开西安检查抗旱作物种植情况之前,除了张大少爷的几个心腹之外,没有一个官员能够知道张大少爷的真正目的地,出了城后,张大少爷还喜欢临时改变目的地,比如这次本来是走官道到三原检查的,可是走到一半,张大少爷忽然下令离开官道,走小路杀到了礼县,结果收到消息正在准备敲锣打鼓迎接张大少爷的三原县令白等了一天,礼县县令伍筠却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好,礼县这边无论是在抗旱作物种植方面还是在安抚饥民方面都搞得不错,伍筠才侥幸没有象隆德、秦安和宜川几个倒霉县令一样,被张大少爷在田间地头砍头,拿人头给泥腿子们出气——要知道,张大少爷这个黑心总督出门检查工作的时候,身边总是带着几个六品七品的候补官员,所以即便是砍了地方官以后也可以立即替换的。 “少爷,该吃药了。”当着百姓们的面,张石头又把一碗药递到张大少爷面前,并且好心劝道:“少爷,天色不早了,你的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礼县县城去休息吧,伍县令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行辕。”张大少爷没有答应,将药喝完后,张大少爷招手把伍筠叫到面前,问道:“伍县令,本官仔细看了看,你在推广高产作物种植方面,还是搞得不错的,值得表扬。不过本官有一点不太满意,那就是礼县的抗旱作物,基本都是种植在甘谷河西岸的农田中,东岸却到处都是荒废的农田,几乎没有开垦,这是为了什么?东岸的地势和西岸基本上都差不多,为什么不修一条水渠,把东岸荒废的农田也重新开发起来?” “回少保大人,这有两个原因。”伍筠战战兢兢答道:“一是礼县这几年是贼乱的重灾区,人口大减,壮丁人手不足。二是今年的赈粮太紧,卑职拿不出多余的钱粮来兴修水利。所以卑职没办法,只能先把原先修过水利的西岸水渠清理出来,首先开垦西岸的土地,只等今年的粮食收下来,卑职再组织百姓利用冬季农闲的时间修建东岸的水利,把东岸荒废的土地也重新开垦出来。” “哦,那现在礼县还有多少人口,又开垦和耕种了多少土地?”张大少爷咳嗽着问道。伍筠老实答道:“回少保大人,目前礼县尚有人口一万五千一百六十五人,重新开垦出来种植高产作物的土地有一万四千五百五十八亩。” “哦,这么说来,礼县百姓差不多是人均一亩田地了。”张大少爷点头,微笑说道:“礼县的抗旱作物长势我已经看过了,宋应星先生估计,今年礼县的红薯和土豆亩产量大约平均在九百斤左右,最少也不会低于八百斤。这也就是说,礼县百姓今年平均每人收获的粮食,至少将在七百五十斤以上——伍县令,你说我算得对不对?”伍筠拿着算盘扒拉半天,这才抬头承认这个数字不假。张大少爷点头,笑道:“很好,既然你承认这个数字,那你记住了,礼县今年秋粮收获之后,朝廷将停止拨给礼县赈粮,我也不要礼县上交公粮税赋,但礼县的粮食必须自给,你明白不?” “卑职明白,请少保大人放心,秋收之后,卑职也不会伸手向朝廷要一颗赈粮了。”伍筠颇有自信的答应——因为伍筠报出的数字其实颇有水分,为了骗取赈粮和预防朝廷征粮征税,故意多报了人口又少保了耕种土地,有相当的余地,当然不惧张大少爷提出的粮食自给要求。张大少爷笑笑,又说道:“好,那你再记住了,秋收之后到明年秋收之前,礼县境内如果再有百姓因为饥荒而闹出民变贼变,本官可要找你算帐。还有,东岸那边荒废的土地,明年一定要给本官重新开垦出来,要是明年秋收之后,礼县的粮食不仅能自给,还能外调支援偏远地区三十万斤以上,那本官一定给你向朝廷请功,升你的官。” “多谢少保大人,卑职一定牢记少保大人教诲。”伍筠毕恭毕敬的答应。张大少爷笑着拍拍伍筠的肩膀,本想再说点鼓励的话,却又感觉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就摔了下去,还好伍筠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张大少爷,尖声叫道:“少保大人,少保大人,你怎么了?怎么了?”后面的礼县百姓也是一阵**,还有不少百姓紧张的大叫,“张青天,张青天你怎么了?张青天,你千万不能出事啊!”随行的陕甘文武官员更是个个大惊失色,赶紧一轰而上,七手八脚的把张大少爷抬了放平时,却见张大少爷面若金纸,呼吸微弱,已然昏迷过去………… ……………… 张大少爷累昏在礼县田头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开,一下子就证实了张大少爷已经身患重病的民间谣言,听到这消息,陕甘明军士气大泄,百姓们也是人心惶惶,生怕就此失去一个这么难得的青天好老爷,惟有几股已经被虐得快要断气的乱贼欢呼雀跃,都道上天开眼,祸害无数陕甘义军的狗官终于遭到了报应,自己们终于看到了东山再起的曙光了。但很可惜的是,这些乱贼们再度跑到民间去鼓动百姓造反起义的时候,已经有赈粮吊命又看到抗旱作物收获在即的陕甘百姓们却不吃这一套了,不仅应者寥寥,还因为走露痕迹被百姓举报,又被陕甘明军揪着暴打了一顿,东躲西藏了一年多时间的大贼头海天心也被明军擒获,押到西安砍了脑袋——陕甘明军虽然因为张大少爷重病的消息而士气大泄,但是对付这些乱贼的三流军队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大少爷重病造成的影响远不止是在陕甘境,也不仅仅是在西北五省境内,其影响之大,不仅震动大明朝廷和建奴伪都以及宁远叛军,甚至还飘洋过海,影响到了朝鲜、安南、琉球和南洋等大明属国朝局——没办法,大明近年来的文成武功基本都是由张大少爷一手缔造,这些对大明依赖极深的藩属国家当然也知道大明朝廷一旦失去这根擎天巨柱会有后果,而大明周边唯一没有臣服称藩的扶桑国上下则长舒了一口气,因为扶桑幕府使者在大明京城遇见张大少爷时,张大少爷曾经放出过狠话,如果扶桑不管好臣民,继续纵容倭寇危害大明沿海的话,张大少爷在有时间的时候,肯定会考虑亲自率领大军东渡扶桑,去帮幕府管管扶桑百姓!而且更让扶桑使者魂飞魄散的是,博学多才的张大少爷不仅会说比如八格牙路、一库一库、亚洲灭蝴蝶之类的扶桑语,还对扶桑男女共浴多温泉多火山等等地理民情了如指掌——对于曾经在朝鲜与大明结下仇怨的扶桑来说,还有什么比一个通晓扶桑国内各种情况的大明战神更可怕? 话题扯远了,还是来说说明熹宗、魏忠贤和大明朝廷上下对张大少爷病情的反应吧,五月十八这天,经过二十来天的长途跋涉后,奉父命赶赴宁远完婚的屠奴军狼骑队队长、平凉总兵、世袭开州卫指挥佥事吴三桂一行,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宁远的必经中途站——大明京城北京城。因为吴襄还没有把吴家历史上在石虎胡同的那座祖宅买下来,天色又已经比较晚了,所以吴三桂只能带着三十个亲兵住进潞河驿站,不曾想吴三桂刚向驿官递交了路引,一个小太监就领着一群锦衣卫冲进了驿站,扯着嗓子高声问道:“吴三桂将军来了没有?” “我就是吴三桂,小公公有什么吩咐?”吴三桂迎上去反问道。那小太监松了口气,忙唱道:“平凉总兵吴三桂听旨,皇上口谕,命你立即进京面圣。钦此。”吴三桂无奈,只得答应之后让亲兵留在驿站休息,自己则随着小太监和锦衣卫入城,连夜进宫面圣。 进到明熹宗居住的乾清宫后殿,吴三桂第一眼就看到明熹宗、魏忠贤和内阁三辅以及司礼监群宦都在殿中,吴三桂不敢怠慢,赶紧磕头行礼,明熹宗则不耐烦的焦急说道:“免礼,平身,吴爱卿,朕问你,你的直系上司张好古张爱卿现在的病情究竟如何,到底有没有危险?”魏忠贤和在场众官也是个个竖起耳朵,面露关切。 “回皇上,张少保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吴三桂老实答道:“微臣四月二十七这天离开西安时,去向张少保辞行,张少保在微臣面前咳出了血。听郎中说,张少保的病完全是累出来的,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好生休养,身子骨才有可能见好,否则的话,张少保再这么没日没的辛苦操劳下去,只怕会…………。” “会什么?”魏忠贤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吴三桂犹豫了一下,咬牙答道:“回魏公公,替张少保诊脉的郎中说,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有这么严重?”明熹宗和魏忠贤主仆同时惊叫起来。吴三桂哭丧着脸答道:“回皇上,回魏公公,张少保完全就是累出来的。微臣亲眼所见,到陕甘这一年多来,不管风霜雨雪,寒冬三伏,张少保每天都要忙碌军务政务到深夜,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干得比谁都多,吃得又比谁都少,我们怎么劝他,他都不听,最后劝得多了,张少保还骂我们多事,说他身负皇恩,不能对不起皇上和魏公公对他的信任与嘱托,为了报皇恩父恩,他那怕累死,也心甘情愿。” 吴三桂的话当然有些夸张,不过明熹宗和魏忠贤却听得眼泪滚滚,明熹宗还抹着眼泪说道:“张爱卿,朕的股肱之臣啊,朕要是多有几个张爱卿这样的臣子,何愁建奴不灭,大明不兴?”魏忠贤则跺着脚骂道:“这个猴崽子,咱家叫他保重自己,他怎么不听?他怎么就不听?他难道真想让咱家白发人送黑人,为他哭死么?” “皇上,魏公公,不能让张大人再这么累下去了。”内阁首辅张瑞图站了出来,奏道:“得让张大人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否则再这么下去,大明如果真的失去一根擎天巨柱,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微臣附议。”冯铨也假惺惺的说道:“依微臣看,应该立即派一个人去替换张好古大人,再把张大人接回京城,让他放下一切军务政务,安心休养。” “说得对,你们议议,派谁去陕甘接替张爱卿最合适?”明熹宗抹眼泪说道。魏忠贤则一眼看出冯铨的恶毒用心——让张大少爷放下一切军务政务,不是变相剥夺张大少爷兵权是什么?恶狠狠瞪了冯铨一眼之后,魏忠贤赶紧说道:“皇上,虽然张好古是奴婢的亲儿子,奴婢应该更心疼他,可奴婢还是要说一句——现在陕甘贼乱还未彻底平定,辽东建奴又在蠢蠢欲动,军事上绝对不能离开张好古这个猴崽子,所以最多只能让他放下政务,不能放下军务。” “也……有道理。”明熹宗被魏忠贤说动,又犹豫着问道:“那让谁替张爱卿接过政务呢?要不就让孙先生接替吧,孙先生打仗不如张爱卿,但是治境安民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皇上,魏公公,微臣还有一事奏上。”这时,吴三桂插了一句嘴,从怀里掏出一份严密封好的奏章高举过头,恭敬说道:“皇上,在微臣离开西安时,张少保也知道自己病重难愈,朝廷可能会给他卸担子,就让微臣带了一份奏章呈给皇上和魏公公,说是想想举荐一个人。” “快快拿来。张爱卿是大明第一忠臣,他举荐的人,必然不差。”明熹宗大喜,赶紧让吴三桂献上奏章,又交给司礼监秉笔李永贞念读,结果一念之下,明熹宗、魏忠贤和在场官员却都傻了眼睛——张大少爷举荐的陕甘总督人选,竟然就是曾经在废丘关杀俘近十万的陕西参政洪承畴!弄得就连明熹宗就纳闷道:“洪承畴,真的能行吗?他可是杀了八万多降兵的,打仗或许还能行,可是这治境安民……。” “皇上,魏公公,微臣赞同张大人的举荐。”还好,张大少爷的座师张瑞图及时投了一张赞成票,并且沉声说道:“皇上,平心而论,当年洪承畴杀俘虽然大伤天和,有悖圣恩,但实际上却给朝廷减少了无数的麻烦,说他功大于过,并没有半点夸张。而且张大人也在奏章里说了,陕甘乱贼畏洪如虎,闻洪而溃,有他在陕甘坐镇,最起码可以对乱贼残部形成强大威慑,好过重蹈杨鹤、胡廷宴覆辙百倍!至于治境安民方面,张好古先前在陕甘施行的抚民平贼方针,目前来看确实行之有效,所以对洪承畴来说,只需要要求他继续执行张好古留下来的剿抚方针和策略,不要擅自改变,应该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张瑞图把话说明,直言洪承畴功大于过,这对假仁假义号称以程朱儒学治国的封建地主阶级统治者来说无疑就是石破天惊,但是表面披着儒家之皮真正执行法家苛政的地主阶级统治者却非常明白——张瑞图说得半点不错,当初如果不是洪承畴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夜之间屠杀近十万降卒,把陕甘境内那些乱贼老油子杀得七七八八,那么就算张大少爷再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半时间里把陕甘局势基本稳定下来。而大明朝廷的实际掌权者和大明财政收支的实际掌握者魏忠贤当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沉默了许久后,魏忠贤也投了一张赞成票,“皇上圣明,赏罚分明,奴婢认为,洪承畴杀俘之后连降三级,已经接受过了惩罚。这一年多来,洪承畴在张好古猴崽子麾下东征西讨,屡立战功,是时候奖励他了。” “冯爱卿,黄爱卿,你们认为呢?”担心背上残暴骂名的明熹宗把皮球踢给内阁,转向次辅冯铨和三辅黄立极问道。冯铨和黄立极当然也怕背骂名,可是看到魏忠贤阴毒的目光,黄立极还是乖乖答道:“回皇上,微臣也觉得洪承畴可担此职。”冯铨则耍了一个心眼,答道:“回皇上,微臣一直认为,五省总督张好古张大人不仅文武双全,而且颇有识人之明,所举贤明,无不是大明栋梁之才,所以微臣觉得,既然张好古张大人举荐洪承畴出任陕甘总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微臣可以附议。” “滑头!”张瑞图和黄立极一起在心底大骂。明熹宗则也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既然内阁诸阁老与张爱卿,还有忠贤都认为洪承畴适合担当陕甘总督一职,那就拟旨吧,让洪承畴升任陕甘总督,替张爱卿分担压力。至于张爱卿的病情,陕甘距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也不知道张爱卿的身体能不能经受得住旅途颠簸,还是等朕派去的太医回报之后再做打算吧。” “臣等遵旨。”内阁群臣与司礼监群宦一起磕头答应,又议了一会陕甘的其他事务后,同样身体不太好的明熹宗便挥手遣散众人,让众人回去休息。因为今夜轮到李永贞当值,魏忠贤得以出宫回家过夜,吴三桂自然也就老老实实的跟在了魏忠贤背后。在路上,魏忠贤向吴三桂反复盘问了一通张大少爷的具体病情后,到了临上轿的时候,忽然开口问道:“长伯,你这次回宁远完婚,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吴三桂先是被这个古怪问题弄得一楞,然后猛然醒悟过来,忙低声答道:“回九千岁,父母之命,三桂不敢违抗,但九千岁与张少保的知遇之恩,还有家国大义与忠贞廉耻,三桂更不敢有稍微忘却。” “这就好。”魏忠贤心领神会,拍拍吴三桂的肩膀,叹道:“小猴崽子,真是难为你了,咱家也知道你难,但这一关,你是无论如何要过的。”说罢,魏忠贤又招手把吴三桂叫到面前,在吴三桂耳边低声说道:“告诉你父亲和你的几个舅舅,只要拿到袁崇焕的人头,那一切都好说,他们虽然做了很多对不起朝廷的事,但是罪魁祸首不是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有看在袁崇焕的人头份上,咱家还是会原谅他们的。” “微……微臣……。”吴三桂嘴皮哆嗦,半晌才低低答道:“微臣记住了,请九千岁放心。” “好,记住就好。”魏忠贤放声大笑,又挥手说道:“去吧,咱家知道,你肯定有给猴崽子带有家书,去猴崽子家里送信顺便在那里过夜休息吧,至于你成亲的贺礼,明天咱家会派人送到你那里。记住,猴崽子的父母家人都很疼他,别乱说话把他们吓着了。”吴三桂知道魏忠贤是提醒自己不得向张大少爷父母家人如实陈述病情,忙低声答应,恭送魏忠贤上轿离去,这才骑上张大少爷赠送的照夜玉狮子战马,打马赶往文丞相胡同拜访张大少爷父母。 ……………… “嗒,嗒,嗒,嗒。”马蹄声缓,心事重重的吴三桂走得并不快,一边慢慢行路一边心里盘算着一个问题,“到了宁远以后,如果父亲一定要我背叛大明和张少保,加入山宗或者投降建奴,我该怎么办?一边是待我有如亲生兄弟的大人,一边是生我养我的亲生父亲,我该选择那一边?而且我这次去宁远,娶的就是山宗成员的女儿,到时候不光是我的父族母族是山宗的人,就连我的妻族都是山宗的人了,到时候大人和朝廷对山宗动手,我可就要亲手去诛灭我的三族了…………。” 矛盾万分中,不知不觉间,吴三桂已经来到了文丞相胡同的张府大门前,看看那紧闭的大门,又看看高悬的红色灯笼,吴三桂叹了一口气,翻身下马走到门前,缓缓敲响了那命中注定的大门。片刻之后,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出乎吴三桂预料的是,开门的人竟然不是张府家丁,而是一个身材娇小的稚龄少女,再仔细一看那少女的脸庞时,吴三桂一下子就呆住了………… 这是一张何等美丽的面孔啊,皮肤娇嫩得吹弹可破,小小的樱花色嘴唇,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眸,小巧玲珑的鼻子构成了一张天真无邪的可爱瓜子小脸,可爱得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想抱在怀里细心呵护,虽然才只有十来岁的年龄,却已经是一个动人无比的美人胚子,真不知道她长大之后,该要颠倒多少众生,让多少男人为之疯狂?沉醉?那一瞬间,吴三桂心中甚至生出这么一个念头,“如果她就是我即将迎娶的妻子,那为了她,我不管做什么都愿意了!” “你是谁?敲门干什么?”那小小美人歪着头向吴三桂问道。如梦初醒的吴三桂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反问道:“请问小妹妹,这里可是大明五省总督张好古张大人的府邸?”问出了这话,吴三桂才发现自己有些昏头了,自己又不是没有来过张大少爷的家,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怎么就问这样的废话呢? “是,你找谁?”小小美人调皮的说道:“如果你想找我哥哥,那你就请回吧,我哥哥还在陕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哥哥是谁?”吴三桂目瞪口呆的问道。小小美人嫣然一笑,答道:“我哥哥嘛,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五省总督张好古张大人了。” “你是张大人的妹妹?”吴三桂大惊失色,赶紧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张大人怎么没提起过你?” “因为哥哥也不知道他已经有了我这个妹妹。”小小美人吃吃笑道:“我是十一夫人新收的干女儿,以前叫邢沅,现在改了名字,叫张圆圆。” “原来如此。”吴三桂松了口气,然后又猛然想起一事,“等等,好象大人曾经说过——如果他有一个妹妹,就一定让我做他的妹夫!”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见钟情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见钟情 “小姐,不要胡闹,这位是吴将军,我们家少爷最得力的帮手。”吴三桂和张圆圆正在说话的时候,张石头的父亲张府老管家张铁锤跑了出来,先是拉住张圆圆,又向吴三桂亲热的说道:“小吴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的门房不听话,偷偷收了来府里拜访的大人门敬,老奴刚才把他们叫过去骂了,所以没能马上带人过来开门,失礼了。” “张管家,许久不见了,你老还好吧?”吴三桂还礼并亲切问候,一双贼眼则继续盯在躲在张铁锤背后的张圆圆身上。张铁锤笑道:“托小吴将军的福,老奴的身子骨还结实,快里面请,老奴这就带你去见老爷和夫人。来人,快把小吴将军的马牵到马房去,用拌了鸡蛋的豆子喂,还有,把最好的上房预备着,锦帕热水都准备好!小吴将军是咱们家的贵客,要是怠慢了他,我抽死你们这些王八羔子!” “张老管家,你太客气了,不要老是这样,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吴三桂笑着谦虚,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一个方向,那边张圆圆也发现了吴三桂一直在看着自己,可爱之极的小脸忍不住一红,下意识的缩到了张铁锤背后,却又悄悄的探出头来偷看了吴三桂一眼,然后红着脸飞快又缩回去,很明显,张圆圆也对态度和蔼、容貌英俊的吴三桂颇有好感。只可惜旁边有一个张石头的老爸喋喋不休的大煞风景,“小吴将军,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请到大厅里用茶,老爷和夫人他们应该在打麻将,老奴这就去请他们。” 让吴三桂大失所望的是,他进了门后,张圆圆就不知所踪了,不过等到了大厅里坐定,让吴三桂喜出望外的事又发生了,张圆圆竟然拉着张大少爷的亲生母亲,同时也是张老财的第十一个老婆进到了大厅,紧接着张老财和张大少爷的其他娘亲也全部进到了大厅。吴三桂不敢怠慢,赶紧离席单膝下拜,恭敬说道:“晚辈吴三桂,拜见张老太爷、诸位老夫人,老太爷安,诸位老夫人安。”说罢,吴三桂又忍不住向畏畏缩缩躲在张母背后的张圆圆也微笑着说道:“还有张小姐,末将也给你请安了。” “吴将军快快请起。”张老财搀起吴三桂,没等张大少爷的老婆孩子赶到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吴将军,这几天京城里有传言,说是我那个儿子在陕甘病了,还病得很重,真有这事吗?” “老太爷放心,张少保只是偶染小疾。”吴三桂当然不敢说实话,只是含糊答道:“听郎中说,张少保就是太累了一些,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张老财和他的十一个老婆却不肯罢休,一下子就把吴三桂包围,七嘴八舌的追问究竟,拷问张大少爷的具体病情,饮食起居,吃喝拉撒,啰啰嗦嗦唠唠叨叨就象几千只鸭子包围吴三桂一般,把吴三桂搅得是头昏脑胀,暗暗佩服张大少爷的忍耐毅力——这么多年是怎么忍耐过来的啊?不过更让吴三桂满头大汗的还在后面,住在东厢房的张大少爷四个老婆熊瑚、梅清韵、大玉儿和杨宛听到消息,也带着三子一女赶来与吴三桂见面,不用说,熊瑚等四女为了不年纪轻轻就守寡,少不得又要拷问质问吴三桂,打听张大少爷的病情究竟如何,大大小小二十来号人围着吴三桂逼问,吴三桂就是长着十张嘴也回答不过来啊,直把吴三桂弄得是顾此失彼,满头大汗,狼狈不堪,躲在人群里的张圆圆则调皮捂嘴偷笑,很是有些幸灾乐祸。还好,多亏张大少爷让吴三桂捎得有一封家书,吴三桂拿出信后,张家人总算是放开吴三桂,又凑在了一起看信,得以脱身的吴三桂这才长舒一口气,躲到了旁边喝茶等候。 张大少爷勉强算个孝子,在家书上当然不敢说自己的病情严重,只是说自己偶染小疾,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就没问题了,还叫父母和妻儿不必为自己操心,等今年的秋收之后,陕甘局面初步稳定下来,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回家一趟。看到这点,张老财一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张老财也这才想起吴三桂还在旁边,忙向吴三桂道歉道:“小吴将军,真是怠慢你了,你看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家里人都挂念狗儿的情况,不但没招待你用饭,还缠着问这问那,真是抱歉了。” “老太爷不必客气,这都是人之常情。”吴三桂笑着答道。张老财问道:“小吴将军,你应该还没吃饭吧?快来人,准备酒菜宴席,我要给小吴将军接风洗尘。” “不用麻烦了,天太晚,老太爷请让厨房给晚辈做碗面就算了。”吴三桂确实没来得及吃饭,只是谦虚答道。张老财却说什么都不肯怠慢客人,只是催促仆人准备酒宴,又让仆人送上点心给吴三桂垫肚,吴三桂也是饿得狠了,毫不客气的就狼吞虎咽起来。乘着仆人张罗宴席的时候,张老财闲聊着问道:“对了,小吴将军,你这次回京城来是为了什么?是不是陕甘那边又打胜仗了,我家那个孩子又派你回京城来奏捷报喜?” “回老太爷,陕甘那边天天在打胜仗,不过稍微大一点的贼头都已经被张少保杀光抓光了,没一个够资格让大人专门派晚辈进京报捷了。”吴三桂吃着点心含糊答道:“晚辈这次到京城只是路过,晚辈的父亲在宁远给晚辈定了一门亲事,催晚辈回宁远拜堂成亲,大人开恩,给了晚辈七十天假期,让晚辈回一趟宁远。” “小吴将军要成亲了?”张大少爷的亲娘插话惊叫起来,“老爷,那咱们家的圆圆怎么办?” “什么意思?”吴三桂猛的呆住了,连含着嘴里的点心都忘记咽下去。张老财先是瞪了十一老婆一眼,然后才转向吴三桂笑道:“小吴将军勿怪,实不相瞒,上次你来京城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你,又听说你是狗儿最得力的帮手,狗儿还常说可惜他没有一个妹妹,否则的话,一定找你做咱们张家的女婿。”说着,张老财往旁边的张圆圆一制,笑道:“这不,前些天我们夫妻收了一个义女,模样嘛,也还过得去,原想着等有机会就问问你,如果你看得上她,咱们张家和吴家就干脆结为亲家吧。不过,可惜,可惜了。” “爹——!”张圆圆满面娇羞的嗔怪一声,羞涩的躲到了张母背后。张母则把张圆圆拉了出来,笑骂道:“死妮子,害羞什么?你也不小了,要是快一点,再过两三年就该嫁人了,总不能老是留在我们老头老太太身边吧?可惜你没福分,小吴将军已经订了亲事,否则的话,象小吴将军这样人才好、家世好又英雄了得的少年俊杰,天下上那里找去?” 听到张父张母的话,张圆圆当然是羞得小脸通红,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张母怀里,吴三桂则是心头象是重锤猛击了一下一般,嘴干舌燥,脑海中也乱成了一团糨糊,目光情不自禁的转到了张圆圆那精致得难以形容的秀丽脸庞上,心脏不争气的拼命跳动起来。恰在此时,张圆圆又悄悄抬头偷看了吴三桂一眼,四目相交,吴三桂和张圆圆一起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一起心跳再度加速,同时又一起害羞的低下头。见此情景,一直在暗中观察吴三桂反应的张老财松了口气,暗暗佩服宝贝儿子的毒辣眼光——吴三桂和张圆圆这对小鬼见面,确实是王八瞅绿豆,一看就对上了眼了。暗喜之下,张老财稍微扭头,向大老婆使了一个眼色………… “哎呀呀,妹妹,老爷,你们犯什么愁?”张老财的大老婆诈唬起来,“老爷你有妻妾十一人,狗儿也有两妻两妾还准备娶第三房妻子了,都是男人,凭什么就不许小吴将军娶二房?小吴将军,你要是愿意,老太婆我替你做主了,你到了宁远就让你父亲派人来家里提亲,圆圆你娶过去做正房做偏房都行,但不许亏待她!否则的话,我们这十一位姐妹可都饶不了你!” ……………… 五月十八的晚上,在文丞相胡同张大少爷府的府邸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当事人吴三桂和张大少爷家人之外,并没有一个外人知道,外人唯一知道的就是,五月十九上午吴三桂辞别张大少爷家人赶往宁远时,一向活泼好动的张圆圆出人预料的没有出门送行,而是羞答答的躲在门洞里偷看着吴三桂离开,一步三回头的吴三桂则是以目光与张圆圆深情告别之后,这才骑上照夜玉狮子,意气风发的赶往宁远拜见父亲母舅。 三天后,吴三桂一行抵达山海关,向熊廷弼出示通关文堞后,熊廷弼自然而然的把疑惑的目光盯到了吴三桂及其亲兵所背负的膛线火枪上,出乎熊廷弼的预料的是,尽管张大少爷开出的过关公文上直接写明了允许吴三桂一行携枪出关,以作防身之用,吴三桂却命令亲兵将所有膛线火枪及弹药交出,又解下自己背负的枪弹,亲自捧到山海关监军纪用面前,沉声说道:“纪公公,依大明律,火器应由监军保管,这新式火枪乃是屠奴军的镇军之宝,也是大明军队的镇军之宝,贵重无比,末将此次北上宁远,路途又无比艰险,倘若不幸遗失,落入建奴手中,那末将就将万死难赎其罪了。为了谨慎起见,末将斗胆恳请纪公公代为保管新式火枪,末将等只需携带普通兵器出关即可。” 吴三桂的话让熊廷弼和纪用目瞪口呆,同时也惊喜万分,谦虚了几句便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吴三桂的恳求,代为‘保管’建奴大军做梦都垂涎三尺的膛线火枪,换了一些军中常见的普通武器交给吴三桂一行装备。不过让熊廷弼和纪用担心的还有一件大事,在吴三桂主动交出新式火枪后,熊廷弼又忍不住问道:“小吴将军,老夫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一定得说实话——近来民间和军队里有传言说,老夫那个兔崽子女婿张好古病情严重,只怕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你刚从陕甘过来,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熊督师,末将也就是敢在你面前说实话。”吴三桂低声答道:“这条传言虽然有点夸张,但大部分还是真的,少保大人确实病得很重,还经常吐血和昏迷,不过郎中也说了,张少保的病完全是累出来的,只要能够好生休息五六个月,性命还是没有大碍。” “什么?那我们这次麻烦大了。”熊廷弼眉头紧皱,喃喃说道:“从种种迹象分析,建奴很可能在秋收后向山海关发动进攻,兔崽子偏偏在这时候病得这么重……。”说着,熊廷弼又冷哼一声,自信的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兔崽子该休养就休养吧,没有他帮忙,老子照样能打赢这一仗。” “熊督师请放心。”吴三桂沉声说道:“张部堂即便真的因为病情无法赶赴山海关增援,也肯定会派末将们过来,届时末将们一定全力协助于你,共破建奴!” “小家伙,话别说得这么容易。”熊廷弼打量着吴三桂,苦笑说道:“估计现在宁远的情况,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吧?真到了那时候,你下得定决心?” “熊督师,家事国事,亲情忠义,孰轻孰重,末将还是分得清的!”吴三桂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熊廷弼大吃一惊。又打量吴三桂一通后,熊廷弼点头说道:“那好吧,希望你能分得清,去到宁远见到你的父亲和舅父后,告诉他们,人走错一步路不可怕,怕的是步步走错,只要他们肯悬崖勒马,朝廷未必不会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有,老夫也会尽力在朝廷上保全他们的。” “督师请放心,你的话,末将一定铭记在心。”吴三桂沉声回答。那边纪用又不放心的拉着吴三桂的手叮嘱道:“小吴将军,切记,到了宁远后,保全自己的有用之身要紧,实在不行就逃回来,只要到了前屯,赵率教将军就会接应你。还有,建奴最怕的人就是张少保,所以张少保的真实病情,希望小吴将军千万不要提及半句。” “这一点,末将当然明白,纪公公请宽心。”吴三桂严肃回答,又问道:“督师,纪公公,时间不早,末将就要出发了,不知二位可还有什么嘱咐和交代?” “这个……。”熊廷弼和纪用为难的互相对视一眼,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有很多吴三桂本来可以去办、也能办到的事,却不能方便让他去做,更不告诉他让他去做。犹豫了许久后,熊廷弼只能这么说道:“长伯,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老夫只要你记住一件事,你是流着汉人血脉的炎黄子孙,建奴不是。其他的事情,你看情况随机应变吧。” “末将记住了。”吴三桂郑重点头,拱手告辞而去。熊廷弼和纪用一起把吴三桂送出山海关东门,看着吴三桂一行在官道上渐渐消失的背影,熊廷弼喃喃说道:“小兔崽子,难为你了,谁叫你的父亲,你的母舅,全都是山宗那边的人?不过了这一关,不要说老夫了,就是老夫那个不成器的兔崽子女婿,也没法子放心用你啊。” ……………… 自从天启八年年底的山海关大战后,山海关军队和宁远军队基本上就已经形同仇敌,前屯以北、宁远以南、曾经成为建奴绝望之河的六州河,也成了山海关军队和宁远军队的控制区分界线,所以当吴三桂一行从广宁渡口渡过六州河后,前来迎接的宁远队伍也就出现在了吴三桂一行的面前。而让吴三桂冷笑连连的是,宁远城派出来的这支仪仗队不仅规模空前,宁远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几乎都在队伍之中,就连一年半载难得离开宁远城池一步的袁崇焕,也亲自来到了六州河北岸迎接吴三桂归来,摆出了不惜一切代价笼络吴三桂的架势。 冷笑归冷笑,但已经五年没有见面的父亲与三个舅舅出现在面前时,吴三桂还是双眼发红,跳下战马就跪在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面前,磕头哽咽着说道:“孩儿吴三桂,叩见父亲大人,叩见三位舅父大人,父亲,舅父,你们头上已经有白头发了。” “三桂,你长大了,也高了。”五年时间没有见面的儿子外甥终于回到身边,吴襄和祖家兄弟同样也是激动得泪流满面,正要上前搀起儿子时,旁边却抢先走出一人,一边去搀吴三桂一边大笑道:“长伯,五年不见,你可是名动天下了,也越来越壮实了,快起来快起来,让袁叔父好好看看,当年在宁远城那个成天跟在袁叔父背后的小跟屁虫,到底长成什么样的俊小伙了。” 说这话的,当然是山宗至尊、宁远土皇帝袁崇焕,但很可惜的是,吴三桂就象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身体一扭甩开袁崇焕的搀扶,又向吴襄磕头说道:“父亲,孩儿不孝,五年来因为军务繁忙,始终未能回到宁远,尽到为子孝道,请父亲治罪。”看到吴三桂不肯领袁崇焕的情,袁崇焕极其铁杆党羽少不得眼中凶光一闪,吴襄则顾不得考虑这么多,亲自上前去扶起吴三桂,含泪骂道:“混小子,你在外面这么给我争气,就是最大的孝道,父亲怎么舍得给你治罪。” “是啊,大哥,你现在的官比父亲和舅舅们的官还大,就是我们吴家的光荣,在父亲尽孝道,有我就够了。”吴三桂唯一的兄弟吴三枚也冲了上来,拉着吴三桂的手就不肯放开。吴三桂母亲早亡,父亲又忙于军务,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两个儿子,所以吴三桂幼时就与弟弟吴三枚关系最亲,此刻见到弟弟,当然也是兴奋万分,也是拉着吴三枚说个不停,与父亲和三个舅舅共叙天伦之情,同时故意看都不看旁边的袁崇焕一眼,更不肯打一个招呼。 滚烫的热脸贴到了吴三桂冷冰冰的屁股上,袁崇焕当然气得脸色铁青,板着脸回到队伍中,向潜藏在队伍之中的范文程低声说道:“范先生,看到没有?看来在来的时候,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怕是没少给他灌**汤?”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什么?”范文程冷笑,低声说道:“放心,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四贝勒已经在宁远城中亲自布置好了,只要他见到咱们大金现在的第一美人小玉儿格格,保管他乖乖拜倒在小玉儿格格的石榴裙下,把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忘得干干净净!”说着,范文程猛然瞟见吴三桂背后的亲兵,忙低声惊叫道:“不对啊!咱们在京城的细作明明奏报说,吴三桂这小子是带着疯狗军独有的新式火枪来的,怎么现在变成普通火枪了?” 袁崇焕赶紧回来一看,发现吴三桂亲兵背后所背负的,确实是明军军中比较常见的三眼火铳,而不是建奴和山宗垂涎已久却始终无法弄到实物的新式火枪。失望之下,袁崇焕忍不住低声暗骂起来,“掉哪妈!看来不是这个高邮小咸鸭蛋把新式火枪留在了山海关,就是熊廷弼那个老蛮子把新式火枪扣留在了山海关了。” “没关系,反正也来不及仿造了。”范文程很快冷静下来,狞笑道:“如果是熊老蛮子把新式火枪扣留在了山海关更好,吴三桂这个小蛮子觉得蛮子军队根本不相信他,我们就更容易把他拉过来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糖衣炮弹 第三百二十三章 糖衣炮弹 “吴将军,请用茶。”文武环座,载歌载舞的辽东巡抚衙门大堂中,一名身材婀娜的白衣少女戴着一顶面纱,捧着一盏奶茶,袅袅婷婷的走到吴三桂座前单膝跪下,雪白的小手将奶茶高举过顶,声音清脆得象是出谷的黄莺,脆脆甜甜的说道:“草原上的雄鹰也需要清泉,请吴将军饮下这杯香甜可口的奶茶,武运昌隆万万年。” “这小妞是谁?怎么没见过?身段不错嘛,声音也不错。”周围的宁远文武官员稍微有些**,就连孙仲寿和谢尚政之流袁崇焕的铁杆心腹都有些奇怪,不知道袁崇焕什么时候又弄来这么一个小美人,听声音年龄似乎并不甚大,但身段腰肢却已经前凸后翘十分诱人,让不少山宗成员都偷偷大咽口水。不过让山宗成员们怒火高涨的是,面对如此诱人的美貌侍女献茶,双眼正中还留着一道暗红刀疤装酷的小白脸吴三桂竟然连手对懒得伸出去,只是冷冷说道:“多谢,但我不习惯草原上的奶茶。” “不习惯?”面纱少女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吴三桂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干脆。还好,旁边的袁崇焕脑袋转得快,马上打着哈哈说道:“哈哈,小玉,碰钉子了不是?难道你不知道吴将军是高邮人,喜欢江南茶?去,把别人送我的那两斤极品狮峰龙井拿出来,重新给一杯吴将军沏一杯龙井来。” “是,奴婢这就去。”小玉恭敬答应,正要起身,吴三桂却抢着说道:“袁中丞,不用麻烦了,末将久在张少保身边,已经随着张少保养成了与普通士卒同甘共苦的习惯,平时只喝煮开了的白水。” “长伯,这是中丞大人的好意,不得无礼!”见吴三桂一再给袁崇焕碰软钉子,吴三桂的大舅祖大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摆出长辈架子出言呵斥。袁崇焕则是眼中怒色稍纵即逝,又笑道:“好,长伯的性格还是这么直爽,我喜欢。小玉,别拿茶了,去冰窖里把窖藏的弘螺山山雪拿出来,化雪煮水,进献给吴将军。” 小玉再次答应而去,旁边的吴三枚则好奇问道:“大哥,你说你随着张少保养成了与士卒同甘共苦的习惯,平时只喝白开水?我怎么听说张少保为人奢侈,有一次请宫里的太监喝酒,光服侍喝酒的美女就有两百人,宴席摆出五里多远,比皇宫大宴还要奢华?” “三枚,这话是从建奴那边传过来的吧?”吴三桂冷笑说道:“可惜恰恰相反的是,张少保的生活比你想象的简朴百倍,自从我认识张少保以来,基本上每天张少保都是和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不要说有什么两百名美女服侍喝酒了,为了不影响军心,就连张少保的汤水起居,都是由普通亲兵侍侯,而且常常忙得连饭都忘记吃,就算是按时用餐,也常常是吃得比任何人都少,干得却又比任何人都多,所以身子才……。” 说到这里,吴三桂猛然发现自己差点失言,赶紧把嘴闭上。在场的山宗众人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袁崇焕又向祖大寿使个眼色,祖大寿会意,笑道:“长伯说得对,建奴恨张少保入骨,造谣生非污蔑张少保,也十分正常,不过听长伯这么说,张少保真这么辛苦的话,身子骨就算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吧?最近听说张少保又已经病倒了,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回舅父,关于这事,甥儿并不是十分清楚。”吴三桂回答得十分巧妙,“但是从甥儿与张少保的接触来看,张少保的身体还是相当不错的,看不出有什么疾病在身。” 袁崇焕和祖大寿等人明知吴三桂肯定不会说实话,但也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之下,袁崇焕只能向吴三桂的亲生父亲吴襄使眼色,威逼吴襄亲自去套儿子口供,吴襄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开口问道:“桂儿,听说陕甘那边的稍微成点气候的乱贼,都已经被张少保和你们杀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你和屠奴军打算怎么办?是继续留在陕甘稳定局势,还是调到辽东来打建奴?”祖大乐也附和道:“是呀,如果能调回辽东来就太好了,咱们一家人又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回父亲,回二舅父,关于这点,孩儿确实不知道。”吴三桂老实答道:“陕甘那边的乱贼虽然被杀得差不多了,但饥荒和干旱还在持续,随时可能贼乱复发,所以屠奴军也许还会留在陕甘预防万一。不过还有两个可能,一是台湾那边红毛鬼子有些闹得凶,张少保一直念叨着有机会就要去狠狠教训一同红毛鬼子,所以也有可能南下福建;第二个可能就是看建奴的反应,建奴如果敢再次作乱,估计张少保肯定会回师辽东,把建奴及其汉奸帮凶杀得干干净净!” “把建奴及其汉奸帮凶杀得干干净净?”山宗众人脸上一起变色,袁崇焕更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脸色忍不住难看起来。吴三桂则由语带双关的冲祖大乐笑道:“二舅,如果你想让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其实很容易的,甥儿可以向少保求情,请张少保把舅舅们全部调到西北五省去任职,保管比在辽东这边的官职高。而且西北那边的乱贼也容易对付一些,容易捞功劳升官。” 祖大乐不敢说话了,只是暗骂外甥被张大少爷教坏,竟然敢拿亲舅舅开涮了。袁崇焕则阴阴的看了一眼祖大乐,打哈哈道:“哈哈,长伯贤侄对张少保可真是忠心耿耿,刚来宁远就打算挖叔父的墙角。不过这可不成,你的父亲和三位舅父都是叔父的左膀右臂,叔父可是绝对舍不得让给张少保的。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别说闲话了,继续看歌舞吧,贤侄你在西北如此辛苦,难得回来一趟,可一定好好享受享受,放松放松。” 山宗众人纷纷附和,吴三桂也不说话,只是盼望这场无趣的宴会赶快结束,自己也好回到阔别五年的家中,在熟悉的环境里劝说父亲与舅父们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但很可惜的是,深知吴三桂已经是山宗对抗屠奴军时唯一希望的袁崇焕却说什么不肯放过吴三桂,又过了片刻后,先前那个小玉就又抬着一个茶盘进来,用着优美的步伐走到吴三桂面前,照样单膝跪下,脆脆甜甜的说道:“小吴将军,请进雪水。” “多谢。”吴三桂也不好屡次拒绝,伸手去接茶碗,可就在这时候,小玉的手忽然一滑,茶盘失去平衡,盘中茶碗滑落,温热的雪水立时就撒到了吴三桂的裤子上,小玉也发出了失声的惊叫,“呀——!” “小玉,你没长眼么?还不快向吴将军赔罪?”袁崇焕呵斥起来。小玉吓得语带哽咽,赶紧双膝一起跪下道歉道:“小吴将军,奴婢不小心手滑了,不是故意的,请吴将军恕罪。” “没什么,小事一桩。”吴三桂不动声色站了起来,抖去裤上残余的雪水。小玉则掀起了一直戴在脸上的面纱,露出了真实容貌,刹那间,场中顿时一片凉气倒吸的声音,山宗成员一个个双眼放光,死死盯到小玉的脸上就不肯动弹,还有不少人连咽口水,原来在面纱之下露出的,竟然是一张仿佛出水芙蓉般的俏丽容颜,皮肤又白又嫩,朱唇清淡,脸蛋润红,明眸皓齿,一双杏眼又大又亮,还含着闪烁的泪光,让人一见生怜。这样动人的美女出现在场中,不要说山宗这帮老丘八老兵油子了,就连吴三桂唯一的弟弟吴三枚都叫了起来,“哥,真漂亮哎,简直算得上宁远、不,简直算得上辽东第一美女了!” “小蛮子,这次看你还不动心?”袁崇焕和混藏在人群里的范文程一起心中得意,可是再转目去看吴三桂时,让袁崇焕和范文程一起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吴三桂竟然就象没看到小玉的花容月貌一般,对跪在面前珠泪涟涟的绝代佳人视而不见,只是不动声色的拍着裤子说道:“三枚,去外面找我的亲兵,他们带得有我换洗的裤子,随便拿一条过来。” “好。”吴三枚又看了一眼小玉,狠狠咽下一口口水,这才飞奔出厅。吴三桂则又转向小玉淡淡说道:“起来吧,没事的,反正这条裤子已经脏了,明天就要换,早换晚换都一样。” “难道这个小蛮子喜欢娈童?否则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袁崇焕和范文程疑惑的互相交换一个眼色,搞不懂以小玉儿的美貌,怎么就无法让吴三桂动心?色诱失败的小玉也不知所措,跪在吴三桂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还好,对袁崇焕忠心耿耿的祖大寿起来打圆场,笑道:“小玉姑娘,起来吧,我这外甥没怪你的意思,你要是真的想要赔罪,一会去后面服侍我这个外甥换裤子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山宗众人会心**笑起来。吴三桂则是俊脸微微一红,微笑说道:“大舅,你就别开外甥的玩笑了,外甥再过几天就要给你娶外甥媳妇了,怎么还好意思让一个姑娘服侍换裤子?” “怎么着,嫌这位姑娘不好看?”祖大寿不死心的说道:“可惜这位姑娘身份低微了一些,否则的话,大舅我还真想亲自给你做媒,娶了她做偏房。” “复宇,小玉的身份可不低微。”袁崇焕乘机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收了这位小玉姑娘做义女,平时里都不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只是今天这个小丫头听说大名鼎鼎的吴三桂吴狼骑将军来到宁远,这才闹着要出来见见吴将军,我也是太宠这个女儿了,所以才让她装成侍女,出来给吴将军上茶。” “还有这事?”祖大寿故作一惊,又故意向吴三桂问道:“大外甥,你说说,这个姑娘长得怎么样?” “确实很美。”吴三桂点头,答道:“在我见过的姑娘之中,她或许可以排到第二位。” “我只排到第二位?”对自己美貌极其自负的小玉大受打击,祖大寿也是一愣,这才疑惑的笑骂问道:“好小子,原来你也学会鉴赏女人了,说,你见过的姑娘里面,谁可以排到第一位。” “当然是张少保唯一的妹妹。”吴三桂红着脸给出了一个让袁崇焕和范文程彻底绝望的答案,“在甥儿看来,张少保唯一的妹妹才是天下第一美人,不过舅父你如果见了张少保的妹妹,也肯定会认同甥儿的看法。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这位小玉姑娘美得象地上的萤火虫的话,那圆圆就是天上的太阳,根本就没法比。” “什么?”自负美貌的小玉儿气得连脸上肌肉都扭曲了,做梦也没想到吴三桂会给出自己这样的评价。那边袁崇焕和范文程则彻底绝望了,再仔细一回忆张大少爷的相貌,顿时又觉得吴三桂的话应该不假——以张大少爷那副假娘们的漂亮脸蛋,有一个绝色的妹妹也半点不奇怪。不过范文程又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小吴将军,据我所知,张大人好象是家中独子,并没有什么妹妹啊?”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吴三桂也终于发现了范文程的存在,立即起身逼问道。范文程大叫糟糕,不过还好,吴襄亲自出来打圆场,“桂儿,这位陈先生是袁中丞的幕僚,你离开宁远后才到的辽东,所以你没见过。”说罢,吴襄又赶紧转移话题,摆出父亲架子呵斥道:“还有,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学得这么花心好色?先不说你就要成亲了,张少保的妹妹身份何等尊贵,是你可以指望的么?” “关于这事,孩儿想一会再向父亲禀报。”吴三桂红着脸喃喃回答,不过吴三桂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不管是吴襄和祖家三兄弟,还是袁崇焕和范文程,光是看到吴三桂那脸红耳赤又扭扭捏捏的模样,就都能猜到吴三桂的弦外之音………… “娘的!”袁崇焕和范文程一起在心底破口大骂起来,“搞了半天,原来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早就对吴三桂用了美人计,这回只怕不但吴三桂拉不过来,吴襄和祖家兄弟这边反倒要危险了!”旁边的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则面面相窥,心底同时生出一个念头,“难道说,我们还真有重回大明的希望?” ……………… 被吴三桂和小玉儿这么一闹,袁崇焕给吴三桂接风洗尘的歌舞宴会当然不欢而散,而且宴会散后,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也明确感受到了来自袁崇焕和山宗其他成员敌意与猜忌的目光,胆怯之下,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只好赶紧把吴三桂领回家中,撇开众人,又让吴三枚亲自带着祖府家丁严密把守前门后门,在祖家后院书房之中与吴三桂展开密谈。 书房密谈的气氛当然极为紧张,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从一开始就对吴三桂说了实情,由祖大寿亲自对吴三桂说道:“桂儿,废话也不多说了,宁远现在的情况,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为了我们祖家和吴家的荣华富贵,这些年来,我们两家没少干一些不为大明朝廷所容的事情,也没少和建奴暗中沟通,交换消息,但很不幸的是,我们暴露了,朝廷先是想把我们拆散,逐个逐个的收拾,又想换掉辽东巡抚,收回辽西兵权,我们为了自保,不得不帮着袁崇焕除掉毕自肃,宁锦等同***,后来朝廷又切断了宁远锦州的粮草和军饷供应,摆明了就是已经把我们当成敌人看待,你是我们吴家和祖家第二代的长子,也是最成器的一个,你自己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父亲,舅父,你们打算让孩儿怎么办?”吴三桂沉声反问道。祖大寿也不隐晦,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就我们老辈来说,当然是希望你能回来,和我们一起共享荣华富贵,江山美人。” “如果我不愿意呢?”吴三桂继续反问道。祖大弼大急,怒道:“小桂子,你以为我们祖家和吴家还有回头路可以走么?就我们跟着袁崇焕干的那些事,落到了朝廷手里,摆明了就是灭门九族的大罪!难道你想帮着外人,来把你的父族和母族都杀得精光么?” “不错,还有你的岳父。”祖大乐附和道:“小桂子,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岳父何麟图也是山宗的人,当年杀毕自肃,也有他一份!我们要是完了,你的老婆和老丈人一家都跑不掉!” “这么说来,三位舅父是铁了心想要甥儿背叛大明朝廷,投靠建奴了?”吴三桂慢条斯理的问道:“但甥儿就不明白了,投靠建奴,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三位舅父都不知道,建奴已经被张少保打得是只剩下半口气,帮凶走狗鞑靼军队和张家口八大汉奸更是被灭族的灭族,诛九族的诛九族,能不能坚持到明年还是重大问题?投靠了建奴,就算能一时能保命,将来也只会死得更惨,还会留下千古骂名,岂不是更不划算?” “小子,少拿这套来糊弄你舅舅。”祖大寿阴笑道:“别以为舅舅们全是傻瓜,真不知道张好古小疯狗病得已经快要断气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布置在陕甘的细作已经送消息过来了,你离开西安以后,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在礼县昏了一次,又在蓝田当众吐血昏了一次,然后就一直卧床不起,现在陕甘那边已经是人心惶惶,都说张好古小疯狗怕是活不了多久了,陕甘只怕又会大乱。大明朝廷没有了张好古小疯狗,还有谁能挡住大金的铁骑?” “大人的病已经重到这地步了?”吴三桂心中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平静说道:“大舅,你好象忘记了一件大事,张大人是出了名的不对敌人搞点阴谋诡计就不舒坦,你们谁敢担保,张大人这次不是又在涮建奴,准备装病来骗建奴自投罗网?” 祖大寿三兄弟哑口无言——张大少爷到底是不是在装病涮人,这点也确实是建奴和山宗最为担心的问题,为了这个问题,建奴高层甚至已经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在八月出兵了。吴三桂又微笑说道:“三位舅父,我们退一万步说,就算张大人真的因病无法赶赴辽东参战,但做为大明朝廷目前最精锐的军队,屠奴军也肯定会被朝廷调到辽东参战,到时候不管是谁指挥屠奴军,建奴想要拿下山海关,也肯定是痴人说梦,梦想天开。” “话别说得这么绝对。”祖大寿笑道:“先不说没有了张好古这条小疯狗,屠奴军群龙无首,士气大泄,别人指挥起来不可能得心应手,大金四贝勒他们也不用担心张小疯狗让人防不胜防的诡计了,还可以反过来利用大明军队各个统帅的各种弱点,随机应变,以计破敌。”说罢,祖大寿又奸笑道:“再说了,如果你这个掌握着两成半屠奴军的外甥愿意帮忙,在战场上忽然倒戈一击,我们山宗和大金不要说拿下山海关了,就算拿下大明京城,又是手到擒来吧?” “桂儿,大金已经给你开出条件了。”吴襄终于开口,慢腾腾的说道:“只要你肯跟着为父和你的三位舅父归顺大金,献出山海关,你就是大金的平西王,还有你今天见到那位小玉姑娘——她其实是大金四贝勒的义女小玉儿郡主,也会和何将军的女儿一起嫁给你,至于金银珠宝,土地田产,只要你开口,大金全力满足。对了,还有,四贝勒还亲口许诺过,你归顺过来后,屠奴军仍然归你指挥,绝不剥夺你的兵权。” “小桂子,你好好想想吧。”祖大弼**道:“你如果归顺了大金,你就是大金的额附,荣华富贵应有尽有。现在大明的气数也差不多了,天灾**不断,北有大金西有乱贼,南面还有荷兰红毛鬼子和贵州蛮族蠢蠢欲动,朝廷内部还有阉宦当权,天怒人怨,要是那天内忧外患一起爆发,你小子手里有兵有权,又有大金军队支持,说不定就是改朝换代的主,到时候江山美人一起在手,不是好过给别人当臣为奴百倍?” “小舅,搞了半天,你的胃口原来比建奴还大啊。”吴三桂讥笑道:“改朝换代?江山美人一起在手?说得容易,你到底知不知道大明究竟有多大?人口有多么的多?就凭我们手里这点兵力,也想改朝换代当皇帝?” “小桂子,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帮朝廷对付我们了?”祖大弼恼羞成怒的喝道:“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和亲兄弟,还有你的三个舅舅,都是山宗的人,也是随时可能为了活命归降大金的人?!你又知不知道,打断骨头连着筋,如果我们投向了大金,大明朝廷会怎么对待你?” “没错!”祖大乐也耍起了无赖,喝道:“小桂子,如果你一心想要给朝廷卖命,帮着外人来对付你的父亲和舅舅,那我们成全你!你现在就拿一把刀来,把我、还有你的大舅小舅和你的亲生父亲一起宰了!再出门去,把你亲弟弟吴三枚也杀了!拿着我们的人头,去向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和魏忠贤那条老阉狗请功吧!” 吴三桂不说话了,祖大寿又向吴襄使个眼色,一起向吴三桂双膝跪下,吓得吴三桂赶紧也跳起来跪下,惊叫道:“父亲,舅父,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想折死孩儿么?” “桂儿,为父知道你难,也知道张好古对你好。”吴襄老泪纵横的说道:“可是没办法啊,父亲和你的舅舅们,都已经上了山宗的贼船了,做了无数对不起大明朝廷和汉人的事,没办法再回头了,父亲也没办法了!现在,为父只能让你自己选择,要么你现在就杀了你的父亲和你的舅舅们,用我们的命成全你!要么你就听我们的,我们一家人继续在一起,到大金那边去共享荣华富贵!桂儿,为父求你了!” “小桂子,舅舅们也求你了!”祖大乐和祖大弼两兄弟也跪了下来,声泪具下的说道:“小桂子,大金四贝勒那边已经放话了,要收留我们祖家和吴家可以,但你必须也归降大金!否则的话,大金是绝对不会放心收留我们的!小桂子,我们吴家祖家几百口人进退两难,就指望着你救命了啊!” “桂儿——!”惨呼声中,吴襄和祖家三兄弟跪爬在吴三桂面前放声大哭,拼命磕头。吴三桂则脸色阴沉,犹豫了许久后,吴三桂终于去搀吴襄和祖大寿,“父亲,舅舅,你们快起来,孩儿是你们的亲儿子和亲外甥,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 说着,吴三桂乘机凑到吴襄和祖大寿耳边,用极低声音的说道:“父亲,舅舅,你们说了建奴给孩儿开出的条件,想不想听听九千岁和张少保开给你们的条件?如果想听的话——就先把藏在房梁上和藏在床下地底的眼线弄走,有他们在,孩儿有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还有,我们布置在宁远的眼线前天就已经向孩儿秘密报告了,二舅的爱妾林姨和大舅你的爱妾龙姨,都已经被袁崇焕和建奴收买了,所以她们也得防着。” 第三百二十四章 狗少要挂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狗少要挂了? 大明天启十年六月初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在这个和风艳阳又六六大顺的日子里,成千上万的陕西西安府鹿台镇人民百姓载歌载舞,扶老携幼,带着愉悦与激动的心情,来到镇外农田,迎来大明武清伯、五省总督、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张好古张大人,以及随行而来的六十余名陕甘文武官员,热烈欢迎张好古大人拖着病体亲自参与并主持陕甘境内第一批红薯田收获工作。当张好古大人的旗帜出现在现场的那一刻,农田中顿时欢声雷动,鞭炮齐鸣,无数大明百姓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与“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太激动了,穆老七我快七十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官来帮我们百姓收庄稼!青天,大青天啊!”鹿台普通老农穆老七代表无数农民百姓如是说。 “张大人又瘦了,虽然一点都不影响他的俊秀帅气,可奴家我还是好心疼啊。”张好古大人的狂热粉丝之一、原西安翠红院的姑娘如春姑娘代表无数张好古大人的女粉丝如是说。 “乡亲们,注意到没有?张大人的鞋子还是去年那双,就是打上补丁了,张大人一年多时间都没舍得买一双新鞋子,真是太清廉了!”一位眼尖的百姓激动的叫喊起来,顿时惹起一片赞誉与感动之声,眼尖那位百姓则在心里补充道:“好,五文钱又到手了!” “张大人,确实是个好官,老夫不能及也。”已经被弟子洪承畴反超上位的陕西巡抚孙承宗闷闷不乐的由衷感叹。 “是那个王八蛋布置的欢迎仪式?现在就点这么多鞭炮,一会收粮的时候又要点多少?陕甘的银子多得没地方放了么?”张好古大人本人低声如是说。 辰时三刻,在张好古大人的亲自率领下,六十余名文武官员与张好古大人一起拿起锄头,挽起裤脚下到田地,沿着薯叶根茎小心翼翼的挖掘起来,很快的,张好古大人第一个挖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狗薯……哦,不,碗口大小的红薯。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中,张好古大人亲自剥去红薯上黄色泥土,露出红彤彤、嫩生生的红色薯皮,高举过头,现场顿时又是一阵热烈无比的掌声与欢呼声,在张好古大人的命令下,亲兵队长张石头拿来秤盘上秤一称,立即大声叫道:“一斤十五两!”现场立时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还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与“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口号声。 大约近一个时辰后,陕甘境内的第一亩红薯田全部收获完毕,装筐上秤后,张好古大人亲自宣布了一个让陕甘百姓惊喜万分又痛哭失声的数字,“大明陕甘第一亩红薯田今年收获红薯,一千两百二十五斤!”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亩产数字,在场种了一辈子麦子小米的陕甘百姓先是感觉不可思议,然后田野中的气氛瞬间达到了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与“魏公公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口号声如山崩海啸一般,刹那间直插云霄,声传十里,一百零一挂鞭炮也噼里啪啦的炸响开来,尽情表述着大明百姓对大明天子、大明朝廷与大明司礼监的感谢之情。 “张青天,张神农啊!”不知是谁带头大喊了一句,田野间立时回荡起了陕甘百姓感谢张好古大人的声音,“张青天!张神农!张青天!张神农!张青天,张……啊——!” 现场异变突生,为国为民辛苦操劳、鞠躬尽瘁的张好古张大人忽然身体一歪,慢慢的摔倒在了面前堆成小山的红薯堆上,现场的欢呼声也变成了惊叫声与惨叫声,眼看着无数官员士兵扑到张好古大人身上,围观的百姓也潮水一般的涌向大明朝廷的好臣子、大明百姓的好父母官张好古张大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音也慢慢回荡起来,“张大人,张青天,你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啊——!” 大明天启十年六月初七,第三次病倒在昏厥在工作岗位上后,张大少爷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只得接受了大明朝廷的好意,将陕甘政务移交给新任陕甘总督洪承畴署理,自己则接受太医的休养建议,决定率领部分军队返回大明京城调养。消息传开,陕甘轰动,数以百计的万民伞潮水一般涌向西安,向青天大老爷张大少爷表达陕甘百姓的敬爱之情,陕甘各州各府的普通百姓家中也立起了张大少爷的长生牌位,衷心祝愿青天大老爷张大少爷尽快痊愈,重返陕甘实施仁政。在张大少爷出发返京的时候,数以十万计的陕甘百姓夹道相送,悲咽震天,反复呼唤的口号也只有一个,“张青天,保重啊,早些回来啊!” 张大少爷因病离职的影响远不止如此,极少数负隅顽抗的陕甘乱贼就比较兴奋和高兴,只可惜知道了接替张大少爷职务专职剿贼的人竟然是杀贼不眨眼还在张大少爷之上的洪承畴洪阎王后,这些乱贼却又迅速萎了下去,再加上陕甘境内红薯土豆已经开始收获,虽然因为干旱严重亩产难上千斤,但每亩地**百斤的收成还是让百姓们都吃了一颗定心丸,陕甘的情况也逐渐彻底稳定了下来,残余的陕甘乱贼们活动空间也日益缩小,东山再起的希望益发渺茫。 与如丧考妣的陕甘百姓和欢喜兴奋的陕甘乱贼不同,建奴和山宗的细作对于这个消息却是心情复杂,一方面欢呼苍天有眼,张大少爷这个瘟神祸害终于遭了报应,一方面却又疑虑重重,生怕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又是在耍花招,准备用什么装病假病来涮人上当,尤其是发现护送张大少爷回京养病的是屠奴军的三千狼骑队后,建奴和山宗的细作密探就更是心惊肉跳了——这三千屠奴军虽然只有屠奴军兵力的四分之一,可是到了张大少爷这个诡计多端又奸诈阴险的瘟神祸害手里,踏平宁远和挡住建奴大军还是绰绰有余的。胆怯之下,不用请示宁远和辽阳,山宗和建奴在中原的细作头头都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摸清楚张大少爷的真实病情! 想要摸清楚张大少爷的真实情况,说得倒是比较容易,可是做起来就难上就难了,先不要说张大少爷身边那帮亲兵走狗大部分都是张家在临清的佃户子弟,对老张家忠心耿耿,既很难被收买也未必可靠——能给张大少爷当亲兵的角色,基本上没有一个能让建奴和山宗完全相信他们的话,指不定就被他们充当反间给耍了。就是建奴或者山宗的细作想要靠近张大少爷队伍的临时营地都困难,张大少爷一手**出来的屠奴军既铁面无私,又对张大少爷忠心耿耿,建奴和山宗想要混进明军营地探听张大少爷的真实情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当然了,建奴和山宗的细作也不是吃素的,硬的不行可以来软的,比如化装成看热闹的大明百姓靠近明军营地,偷听明军士兵谈话,看看有没有运气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有就是调查张大少爷的露面次数、用药次数、暗中收集张大少爷队伍留下的药渣,通过辨别药物成分判断张大少爷病情。最绝的还是袁崇焕那个潜伏在关内为山宗收集情报的弟弟袁崇煜,竟然通过生意伙伴收买了河南巡按鲍奇谟,打着讨好张大少爷的旗号,以探病和介绍名医为名,安排了一个在河南小有名气的郎中到张大少爷营中诊脉,直接观察张大少爷病情。而郎中的回报也让袁崇煜彻底松了一口气——根据脉象判断,张大少爷这次确实病得不轻,也确确实实是因为操劳过度给活生生累出来的病。 反复向郎中确认了张大少爷脉案,袁崇煜赶紧派心腹通过秘密渠道与袁崇焕取得了联系,向哥哥汇报实情并且请功,不曾想袁崇焕却回信把袁崇煜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大骂袁崇煜做事不慎,在这种攸关山宗存亡的大事上,竟然敢把所有赌注押在一个不知底细来历的蒙古大夫身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骂完了,袁崇焕又命令袁崇煜务必要暗中跟着张大少爷进京一趟,继续设法求证张大少爷的到底有没有重病难起,随便打听一下大明朝廷近期到底都有那些调整。袁崇煜无可奈何,只好又领着心腹随从化装潜行,一路追着张大少爷的屁股到了大明京城。 按大明规制,总督一级的封疆大吏进京述职,五城兵马司都要派人九门戒严,疏散出入人群,迎接封疆大吏进京,咱们的张大少爷已经是大明现在最大的总督了,五城兵马司当然更不敢敷衍差事,六月二十八这天正午张大少爷的队伍才刚刚抵达卢沟桥,北京城的五城兵马司就已经把崇文门旁边的百姓赶得干干净净,列队迎接张大少爷这个朝廷大红人归来。同时让五城兵马司士卒吃惊的是,那些刚刚散完早朝的朝廷大员们,竟然也跑到了德胜门来迎接张大少爷,其中更是赫赫然有传说中与张大少爷关系极其紧张的户部尚书冯铨冯次辅。甚至就连正在通州的漕运总督李奇逢,也专程从通州赶到了京城拍马屁,还给张大少爷专程带来了一个据说是什么很有名的郎中。 午时刚过,张大少爷的队伍终于出现在德胜门外的官道之上,没等五城兵马司的士兵鸣炮致敬,一大群文武官员已经潮水一般的迎了上去,张大少爷的两个拜把兄弟刘若宰和余煌并肩当先,首先抢上前去大叫道:“三弟,三弟,大哥来接你了,你的身子骨,好些没有?”“三弟,二哥也来了,听说你病得很重,快让二哥替你把把脉。” 重病在身的张大少爷当然没骑在马上,只能躺在车中行路,见刘若宰和余煌赶来,守在轿车旁边的张石头忙大声说道:“少爷,你的拜把大哥刘若宰刘大人和余煌余大人来了,小的搀你出来和他们见面。”说着,张石头钻进轿车,很快就从车中搀出了气息奄奄的张大少爷,让刘若宰和余煌大吃一惊的是,才短短一年多时间没见,张大少爷竟然足足黑瘦了一大圈,原先俊秀非凡的脸蛋苍白和消瘦得怕人,如果不是张石头搀着,五官轮廓还勉强可以辨认,刘若宰和余煌恐怕说什么也不想象,眼前这个奄奄一息、仿佛随时可能毙命的重病患者,就是自己们引以为傲、让所有大明敌人闻风丧胆的探花郎三弟。 “兄长……。”张大少爷只含糊说得两个字,立时就弯下腰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起来。刘若宰和余煌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又赶紧冲上来搀扶和拍背助咳,一起心疼的说道:“三弟,你怎么病成这样了?”“石头,我记得前些天宫里派去陕甘的太医有奏报说,三弟的病已经有点好转了,怎么一下子就病成了这样?” “是少爷太不爱惜自己了。”张石头含着眼泪说道:“少爷分析,建奴很可能在八月出兵攻打山海关,急着回京城来做好准备迎战,就硬逼着我们急行军,本来三十多天的路,少爷才走了二十天,结果路上颠簸,少爷的病就又发了。” “三弟,你不要命了?”刘若宰愤怒呵斥起来,“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急着赶路干什么?”余煌也忍不住训斥道:“三弟,你虽然官比我们大得多,但你叫我们一声兄长,我们今天就要摆摆兄长教训你!你看看你现在都什么没模样了,还走得这么急这么快,你真想让兄长们为你哭死?让张老太爷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张大少爷根本就没法子回答拜把子大哥们的训斥,咳得益发厉害,仿佛随时可能晕厥过去。见此情景,不少怀有异心的在场官员不由心花怒放,大叹你张好古也有今天,看你以后抢得了别人的风头么?混杂在官员人群中的漕运总督李奇逢也是心中暗喜,忙向自己带来的郎中低声问道:“快看看,象是装病么?” “绝对不是装病。”李奇逢带来的郎中、其实也是范文程和袁崇焕共同派来的郎中低声答道:“看他的眼窝,都凹进去了,这种病象没办法装,苍白的脸色和咳嗽声也绝对不是装的,看他这模样,搞不好就是肺痨了。” “肺痨?”李奇逢双眼放光,激动得差点当场欢呼出来。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李奇逢还是低声说道:“跟我上来,我想办法让你给他把脉。”说着,李奇逢推开人群上前,故作紧张的大叫道:“张少保,张少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张石头将军,老夫知道张少保病重,给他带来了一个郎中,快让这位名医给他看看。” 张大少爷咳嗽得益发厉害,张石头和刘若宰等人当然不会拒绝李奇逢的荐医好意,那辽东来的郎中乘机上前把住张大少爷的脉搏,在张大少爷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腕上只摸得几下,那郎中立时心理断定,“脉细微弱,肾脉几乎摸不到,肾阴亏虚,虚火亢炎,肯定是肺痨,绝对装不出来。”心里琢磨着,那郎中向李奇逢略一点头,李奇逢眼中幸灾乐祸的狂喜之色稍纵即逝,忙又假做紧张的问道:“韩郎中,张少保这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回大人,请恕小生直言,少保大人这病,是累出来的痨病!” 魏忠贤虽然自持身份,没有亲自到德胜门外老子迎接儿子,选择留在了魏染胡同中等亲儿子上门磕头,可德胜门外发生的事,还是有眼线随时向身在魏染胡同中的魏忠贤禀报的,当眼线禀报到在场郎中发现张大少爷患的乃是不治绝症肺痨时,魏忠贤差点没疯了过去,跳起来大吼大叫道:“什么?肺痨?有没有搞错?前些天,派去陕甘的太医不是说只是一般的肺病么?怎么就变成了肺痨了?是那几个废物去诊的脉,咱家要砍了他!撕了他!剁了他!” “什么?张兄弟患的是肺痨?”已经成了国丈的魏良卿也惨叫起来,“会不会弄错了?就张兄弟那一夜御六女的身子,也会患上肺痨?” “回老祖宗,奴婢亲眼看到了,探花郎确实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了。”传信的小太监垂头丧气的答道:“而且郎中诊完脉后,探花郎就又喀血昏了过去,已经被送到文丞相胡同去了,估计今儿个也办法来给老祖宗磕头了。” “猴崽子,你真想让咱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魏忠贤颓然无力的瘫坐回椅子上,浑浊的老眼中也隐隐有了一些泪花闪烁。魏良卿也是抹起了眼泪,哽咽道:“张兄弟,原指望着你给我的外孙护驾继位,你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呢?” “老祖宗,还要派人去文丞相胡同看着吗?”小太监怯生生的问道。魏忠贤不答,半晌才站起身来,咬牙说道:“准备轿子,咱家亲自去看猴崽子去!还有,把家里的老山参都带来。”魏良卿也难得讲一把义气,站起来说道:“爹,我和你一起去,张兄弟是为了我们魏家累成这样的,我怎么都得去看看他,尽尽心意。” “站住,什么人?”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护卫的呼喝声,又有一个声音含糊的答道:“我有令牌,我要见九千岁。”护卫又喝道:“令牌拿来!你这令牌那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出什么事了?”魏忠贤没好气的问道。门外把门的太监恭敬答道:“回老祖宗,来了一个人,拿着九千岁你赐的府中令牌直闯后院,但府里的人从来没见过他,正在拷问他令牌的来历?” “有我府里令牌?又从来没见过?什么人?”魏忠贤有些糊涂,好奇喝道:“把他带进来。” “是。”门外小太监答应,片刻后,一个头上戴着东厂尖木斗笠的黑衣男子就被领进了魏府后堂,看到那依稀熟悉的身影,还有那从没见过却又感觉无比亲切的蜡黄脸庞,魏忠贤先是一愣,然后猛的就心跳加速了。惟有魏良卿傻乎乎的问道:“小子,你是谁?竟然敢闯九千岁府的后堂,你长几个脑袋了?” 黑衣男子不答,只是掀去头上斗笠,呆呆看着魏忠贤,眼中泪光闪动,两行清泪情不自禁的滚下蜡黄的脸庞,最后才向魏忠贤缓缓双膝跪下。而魏忠贤也早已是老泪纵横,上前几步将那黑衣男子脑袋抱到腰间,拍打着他的脑袋哭骂道:“猴崽子,你可真是吓死咱家了!越来越长劲了啊,连你亲爹都敢骗了,这些天来,咱家没一天不为你操心,刚才听说你得了肺痨,咱家差点没为你哭死,你这个猴崽子,不孝!不孝的猴崽子!”骂着,拍打着,魏忠贤却哭出了声来。 “父亲,孩儿也是没办法。”张大少爷抽泣着说道:“孩儿如果不骗父亲一次,建奴和宁远那帮叛贼又怎么会上当?但不管怎么说,孩儿让父亲操心了,就是孩儿罪该万死,请父亲治罪……。”说着,张大少爷也忍不住哭出声来,“父亲,你瘦多了,也见老了。” “猴崽子,你还不是瘦多了?”魏忠贤慈爱的拿起张大少爷的手,哽咽道:“你看看你这手腕,都瘦得快皮包骨头了,咱家要你保重自己,你怎么就不听?就不听?你真要气死你亲爹么?” “孩儿不孝……。”张大少爷大哭,挣扎着要给魏忠贤磕头,魏忠贤则一把拉住张大少爷,落泪道:“猴崽子,不用磕头了,你尽心了。咱家知道,你为了早些剿灭乱贼,给咱家减轻负担,这一年多里,你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你这猴崽子,是天底下最孝的孝顺儿子……。” “父亲……!”张大少爷情难自禁,忍不住与魏忠贤抱头痛哭起来。惟有旁边的魏良卿越看越是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问道:“爹,这家伙到底是谁啊?我什么时候,又跑出一个兄弟来了?张兄弟还在文丞相胡同等着,又病得那么重,咱们去晚了,说不定就见不到他了。” 不管怎么说,张大少爷重病垂死的消息终于得到准确证实后,那怕是疑心病最重的范文程和袁崇焕在欣喜若狂之余,也都改变了在八月出兵攻打山海关的主意,一起向努儿哈赤提出建议,那就是暂时观望一段时间,等到张大少爷嗝屁断气了,再出兵攻打山海关不迟。在建奴之中最有战略目光与谋略的皇太极也十分赞同这个建议,认为对于建奴军队来说,最可怕的其实不是屠奴军的新式火枪与英勇善战,而是张大少爷那令人防不胜防的阴谋诡计,还有超卓惊艳的天才军事头脑,所以只要张大少爷还有一口气在,就照样可能对建奴大军形成致命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等到张大少爷咽气,没有了主心骨的大明军队士气大泄,再动手来打山海关不迟。 恐怕连张大少爷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在辽东,最希望自己不要急着断气的人,恐怕还不是饱受建奴荼毒的辽东汉人百姓,而是建奴最大的头头努儿哈赤!收到张大少爷身患重病又已经回到京城的消息后,努儿哈赤第一句话竟然是大吼,“立刻出兵!不能让那条小疯狗就这么死了,老子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他,给我的盛京、给我的将士和百姓报仇雪恨!” 但很可惜的是,包括最卤莽的莽古尔泰这次也不肯听老头子的乱命了,十来个儿子一起站出来反对,同样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努儿哈赤也没了办法,只能说道:“那好吧,由你们去吧,不过拿下山海关后,和蛮子朝廷谈判的时候,一定要蛮子朝廷把张好古那条疯狗的尸首交出来,老子杀不了他的人,还鞭不了他的尸,老子死不瞑目——!” 第三百二十五章 狗少出师表 第三百二十五章 狗少出师表 “唉,累死我了,总算是到家了。”一直到了夜里三更,张大少爷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皇宫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文丞相胡同。但为了预防万一,张大少爷压根就不敢直接进自己的家门,只能装扮成巡夜的东厂番役,靠着其他东厂番役掩护,从侧门进到了自己家中,而且进到自己的书房中后,张大少爷马上象一条死狗一样爬到了**,筋疲力尽的***起来,“太累了,早知道当官这么累,当年我就不应该进京赶考的。” “少爷你就知足吧,我们才叫累!”同样满脸疲倦的张石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刚抬着那个假少爷进门的时候,老夫人她们当场就哭昏过去了三个,少夫人也个个哭得死去活来,拉都拉不住,后来悄悄告诉老爷和老夫人、少夫人他们真相,老爷又激动得昏了过去,我们又要照顾老爷老夫人,又要照顾那个假少爷,简直都完全累瘫了!”宋献策和史可法一***头附和,史可法还亮出脸上脖子上的指甲印,说是自己为了拦着熊瑚扑到冒牌张大少爷身上以免让真张大少爷吃了亏,还被熊瑚狠狠抓了两把,最后还是宫里来的太医说有一种肺痨会传染,怕传染给儿子的熊瑚才放过了史可法。 “周木兰那小子怎么样了?病情有没有加重?”张大少爷问的当然是张石头和宋献策等人花尽千辛万苦才找来的冒牌货——也该来是张大少爷运气,恰好找到了一个与自己容貌十分相象的痨病鬼,连装病的麻烦都省了。张石头则老实答道:“回少爷,那位周秀才有宫里太医全力抢救,已经缓过气来了。那位周秀才还托我告诉你,为了上报君恩下救辽东黎民于水火,你要他活多久,他就努力活多久,只求在他不治之后,少爷你能稍微眷顾一下他的家人。” “去告诉他,他的事我已经禀奏给皇上了。”张大少爷答道:“皇上已经秘密赐封他为七品承事郎,死后按正七品官员抚恤,还有他唯一的弟弟,也赏了一个锦衣卫校尉的职务,而且世袭罔替,等他弟弟成年了就可以赴京上任,他的家人这一辈子都会衣食无忧。” “是,我一会就去告诉他。”张石头恭敬答应。那边宋献策忙又追问道:“东家,今天你见到皇上后,皇上同意了你的辽东决战计划没有?” “同意是当然同意了。”张大少爷沉吟道:“不过我现在有点担心的是,建奴和山宗实在太狡猾了,也太了解我的脾气了,没有足够的借口,调动宣大、陕甘和四川各地精锐赶赴辽东助战,只怕会引起建奴和山宗的警觉,放弃今年出兵山海关的计划,那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请皇上和父亲不要立刻公开兵马调动的计划,先把调兵令秘密颁布下去,等我想好应对之策,再对百官公布。” “这倒也是,不过动作一定要快,否则的话,五省精锐调动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瞒过建奴和山宗细作的眼睛。”宋献策点头,分析道:“如果我是努儿哈赤或者皇太极,忽然发现大明西北五省的精锐军队向辽东调动集结,又收到情报说东家你重病将死,说什么都会怀疑东家你是在引蛇出洞。退一步说,就算确认东家你是真的已经重病在身,但为了不碰硬钉子,也为了谨慎起见,今年之内放弃攻打山海关的计划无疑是上策。” “如果是学生,学生也会这么做的。”已经被张大少爷和宋献策带坏了不少的史可法附和道:“因为西北五省的这些精锐,全部都是刚刚从剿贼战场锻炼出来的老兵,见过血又经验丰富,建奴打起来肯定吃力,硬碰硬就算打赢了,建奴也必然吃亏不小。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等,因为这些客军不可能长期驻扎在山海关,陕甘、宣大和四川这些省份也离不开这些军队抵御鞑靼、***乱贼和威慑地方土司,所以只要拖上一段时间,等到这些军队撤离了山海关,再出兵动手不迟。” “宪之长进不少了,全说到点子上了。”张大少爷微笑着赞许一句,又皱眉道:“可如果不调动这些军队参战,光凭辽东现有的军队,守住山海关倒是绰绰有余,要想把建奴主力一举歼灭,兵力又实在太单薄了一点,就算能削弱建奴的一部分兵力,将来光复辽东全境时,元气尚存的建奴一旦打起游击战,我们的麻烦无疑就更大了。” “东家,何不再在你的岳父大人身上做做文章?”宋献策忽然灵机一动,建议道:“俗话说,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对建奴来说,熊督师绝对是仅次于你的第二号对手,有这么一个对手在山海关,建奴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可如果熊督师第三次被罢去辽东督师一职,换一个王化贞之流的蠢货到辽东接任,建奴觉得有机可乘,肯定就又会打起山海关的主意了。” “不要把建奴想得那么简单,眼下我装成快要病死,朝廷又无缘无故的罢去我的岳父,建奴还能不怀疑大明朝廷是在和我联手下一盘大棋,准备挖个坑等他们跳?”张大少爷摇头,对这个主意并不看好。宋献策则不服气的说道:“东家,可如果罢免熊督师的借口足够呢?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借口,合情合理的罢去熊督师的职位,换一个草包去辽东上任,又把大明全国的精锐调到了辽东送死,建奴能不动心?能不打起一战歼灭大明全国精锐的主意?” “没那么容易,先不说我岳父……。”张大少爷还是不太看好宋献策的这个主意,但话说到一半,张大少爷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宋师爷,且慢,你刚才那段话的最后一句,麻烦再说一遍。” “最后一句?”宋献策一楞,忙复述道:“学生说,建奴能不打起一战歼灭大明全国精锐的主意?” “为什么要打这样的主意?”张大少爷问了一个极其弱智的问题。宋献策无奈,只得苦笑说道:“东家,这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对大明来说,西安五省剿贼战场上下来的这些军队,还有辽东熊督师的军队,无疑就是全***队的精华之所在,如果损失了这些军队,那么大明朝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将处处被动挨打,既难以有力***国内叛变,也无法有效抵挡来自建奴或者鞑靼的侵犯——这些军队落到一个草包统帅手里,无疑就是把这些军队推到了悬崖边上,建奴还会放弃这个狠踹一脚的机会?” “不错,历史上洪承畴就是这么把大明朝廷最后一点家底丢光的。”张大少爷心中飞快盘算起来,“当年的松山之战中,为了解救被建奴包围的锦州,崇祯那个蠢货根本不去分析锦州该不该救、值不值得救,还有也不去理会祖大寿既已经向建奴投降、又跑回锦州来带着锦州军队向大明朝廷求救的真正用意,把大明朝廷的最后一点家底交给洪承畴,结果洪承畴更蠢,只重前权而轻粮道,被建奴切断粮道,十几万大军丢得干干净净,祖大寿也马上回到建奴的怀抱。先不说洪承畴的指挥失误,就说建奴的围城打援计谋吧,确实非常高明,用一个可有可无的锦州就把大明朝廷最后的家底全部骗进了包围圈——这个计策,我是否可以照抄一下?” 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都知道张大少爷琢磨缺德主意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干扰,所以也就乖乖的闭上了嘴,不过打破习惯的是,一向运思极快的张大少爷这次足足琢磨了半个多时辰,嘴角才露出一些狞笑,抬头命令道:“宪之,把纸笔拿来,替我写一道奏章,我要请旨出战,剿灭辽东建奴和宁远山宗。” “大人(东家),你疯了?”史可法和宋献策同时惊叫起来,“为了把建奴骗到山海关,你连装死的法子都准备好了,怎么又改变主意要亲自督师平辽?建奴听到你亲自出阵,不吓死也吓跑了,还拿什么诱使建奴主力倾巢而出,到地形对我们有利的辽西走廊决战?” “错了,我没有改变主意。”张大少爷摇头,奸笑道:“本官身为大明臣子,受国恩君恩厚矣,始终未能报效万一。现如今本官虽然身染重病,但报国之心尚存,只求能在死前再为国家做一件大事,那就是领兵出征光复辽东!如果我的身体还撑得住,那我就先灭山宗叛徒,再灭辽东建奴,如果我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下去,那我起码也要平定山宗叛贼,为朝廷夺回宁远和锦州,驱逐义州建奴,把战线重新推回锦右一带,为山海关提供缓冲——那么我就算在此期间病死在军营里沙场上,也可以含笑于九泉了。” 张大少爷说一句,宋献策和史可法就目瞪口呆一分,不过当张大少爷说到最后一句时,宋献策和史可法都已经醒悟了过来,面露狂喜之余,宋献策赶紧补充道:“辽东的熊督师一是心疼女婿,二是面子上挂不住,三是担心临阵之际主帅病逝,于军不利,全力反对这个计划。于是乎,东家你就理所当然的让不听话的熊督师留守山海关,让他专职负责向前方供应粮草——至于熊督师的兵权么,东家你当然是要剥夺得一干二净的。” “还有。”曾经老实得三锤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史可法也坏笑着说道:“在朝廷之上,肯定也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到时候谁最坚决的赞成大人你这个决定,大人你就举荐谁担任你的副手,帮助你指挥全军决战——大人,学生猜得对不对?” “当然猜对了。”张大少爷奸笑点头,又坏笑道:“不过,现在已经是四更了,五更就要上朝,宪之你是不是应该把文房四宝拿来动笔了?还有,这道奏章是不是应该写成《出师表》一样感人又动人?” “大人教训得是,学生高兴得都忘了!”史可法大喜答应,并且拍着胸膛说道:“大人放心,学生写出来的文章要是不能让你满意,你扣了我这个月的粮米俸禄——等等,好象我还从来没领过大人的粮米俸禄吧?” “那是你自己不要,我可是每个月都叫人发给你的!”张大少爷大声***,对史可法肆意污蔑自己残酷压迫无证劳工的无耻行为极其不满。乘着史可法奋笔疾书的空隙,张大少爷又转向宋献策问道:“宋师爷,吴三桂那边,有消息没有?” “五月二十八成的亲。”宋献策沉声答道:“成亲后,本来袁崇焕想买一送一,把他的那个假女儿也嫁给吴三桂,被吴三桂坚决拒绝了。但吴三桂劝说他父亲和他舅舅归降大明的事,进行得也很不顺利,根据我们内线的观察,吴襄和祖家三兄弟似乎是担心朝廷秋后算帐,又害怕建奴出兵,所以迟迟不敢下定决心,现在两边正僵持着。” “不出所料,情理之中。”张大少爷点头,也明白劝说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重回大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祖大寿三兄弟,不仅是山宗的最核心成员,他们的父亲祖承训和努儿哈赤还曾经同时是李成梁的家奴,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吴三桂想要说服他们归顺大明,当然不会是那么容易。宋献策则担心的说道:“东家,学生现在担心两件事,第一是吴三桂的忠诚,他父亲和舅舅都是山宗的人,又身处敌营,被建奴和山宗联手施展的酒色财气包围,只要**弱点稍微被建奴和山宗抓住,就有可能变节投降。” “这个问题不大。”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先不说咱们布置在宁远的暗线可以掌握山宗的核心机密,随时盯着山宗和吴三桂的一举一动,吴三桂一旦叛变我们立即知道,就说我那个妹妹吧,就是吴三桂绝对舍不得放弃的人。”说着,张大少爷还在心里补充一句,“历史上,这小子可是为了我这个妹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现在还会自寻死路去给建奴或者山宗当狗?” “希望如此吧。”宋献策有些不放心的嘀咕一句,又说道:“那这么一来,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吴三桂的安全问题,学生就更担心了!东家你给吴三桂的七十天假期也就剩下二十多天了,再过十来天,吴三桂就该启程返回中原了,到时候,吴三桂一旦坚决拒绝倒向山宗或者建奴,袁崇焕说不定就会生出杀心,至不济也会把吴三桂扣押软禁在宁远城中,不让吴三桂回到东家你的身边。” “袁崇焕如果要杀吴三桂,绝对不会公开杀,他不会不顾及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的血肉亲情的。”张大少爷摇头,阴阴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袁崇焕明着不杀,等吴三桂离开宁远时在半路派人暗杀,这点可能性最大。不过这也没什么,吴三桂自己的身手很好,身边又有三十名屠奴军将士保护,骑的又是我送给他的照夜玉狮子千里马,袁崇焕想暗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还有,我已经秘密命令赵率教接应于他,基本上他只要到了六州河就可以确保安然无恙了。” “那如果袁崇焕把他囚禁或者软禁在宁远城呢?”宋献策担心的问道。张大少爷哑然失笑,笑骂道:“我的宋师爷,亏你还成天夸耀你自己智比孔明、谋胜伯温,怎么还会犯这样的糊涂?袁崇焕真要敢把吴三桂扣押软禁在宁远城,对我们来说,局面不是更有利了?” 宋献策先是莫名其妙,仔细一思索后,宋献策也笑了起来,自责道:“学生还真是糊涂了,忘了袁崇焕如果真敢扣押吴三桂,吴三桂的父亲和舅舅会有什么反应。” ……………… 大明天启十年六月二十九,大明太子少保、五省总督兼兵部尚书张好古不顾重病在身,拖着病体入宫觐见,当朝向天启皇帝朱由校递交奏章,公然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弹劾辽东巡抚袁崇焕通敌养贼,残害百姓并策划兵变,杀害大明官员毕自肃与李应荐等人,拉帮结派拥兵自重,形同叛逆!明熹宗览表大怒,直斥袁崇焕为大明***!张大少爷乘机递交出师表章,恳请明熹宗恩准自己亲率大军,北伐辽东,剿灭辽东建奴与宁远山宗!为了促使明熹宗接受自己的意见,张大少爷还当众念读了枪手史可法代笔的狗少出师表,声泪俱下,感人肺腑。 “……臣世受国恩,自当仗七尺之剑,剿建虏,诛***,报君恩之万一!望陛下念臣死节之心,恩臣所请,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泣,不知所云。”念完最后一段,张大少爷已是痛哭失声,象明熹宗连连磕头。而明熹宗深知张大少爷其实身上真已经累出了不少的病,又听到张大少爷慷慨激昂的奏请,不由也是热泪盈眶,立即就大声说道:“好,张爱卿,朕现在就加封你为七省总督,兼管蓟门与辽东,集结七省兵马,北伐辽东!破建奴,诛***!” “不可!”不等张大少爷磕头谢恩,一大群官员已经跳了出来反对,为首的张惟贤叫得最为大声,“皇上,万万不可啊!张大人忠义之心,天地可鉴,又能征善战,功勋累累,确实是北伐辽东的最佳人选。可他现在身患重病,不能再让他这么累下去了,更不能把北伐辽东这样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其他的官员纷纷附和,还有人毫不客气的说道:“皇上,张大人病成这样,万一在北伐途中有什么闪失,那大明朝廷不仅将失一栋梁,更会影响军心,于军不利啊!” “这个……。”明熹宗差点想说出张大少爷其实病得远没有传说中那么重,可又找不出适当的借口反驳。不过还好,张大影帝再度发挥影帝本色,拼命磕头哭喊道:“皇上,微臣虽然偶染小疾,但宁远***罪行已然败露,***闻知,定然举兵叛乱,微及京师安全,微臣愿不辞劳苦,抱病出征,先诛***,后灭建奴,以报君恩之万一啊!” 说着,张大少爷又是连连磕头,痛哭失声,情真意切之至。看到张大少爷这副病恹恹还要坚持出征的模样,百官心中无不感动,心说这小子虽然毛病多多,又喜欢拍太监马屁,但是对朝廷和国家的忠心倒是绝对没得说的。兵部侍郎袁可立还忍不住站出来奏道:“启奏皇上,张大人说得对,宁远那帮叛贼听到罪行败露的消息后,必然叛变投敌,建奴的兵锋也将直指山海关下,不诛***,大明京畿永无宁日!依臣看来,陛下不如就准了张大人的部分奏请,许他出兵宁锦,既诛灭***以正国威,又重夺宁远、锦州二城,使我军战线前移,确保大明京畿安然无恙。” “如果只是夺回宁远与锦州,这倒可以商量。”文武百官也开始动心,心说张好古这小子打仗倒是靠得住的,只要他挂掉以前能够拿回宁远和锦州,确保京城安全,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而张大少爷却反对道:“不可!宁锦二地,虽可作为京城缓冲,但建奴不除,大明辽东永无宁日!臣坚持北伐,一举歼灭辽东建奴,光复我大明辽东江山!” “张大人,大家都是为你好。”袁可立低声说道:“如果你的身体没事,你提出北伐辽东,绝对没有一个人反对,但你现在病成这样,如果在北伐途***了事怎么办?” “如果我在路上病死,那就请辽东熊督师接替我的主帅之职,继续北伐建奴!”张大少爷也不怕忌讳,连自己的继任人都准备好了。说罢,张大少爷又向袁可立问道:“袁大人,你是兵部侍郎,可愿与我共赴辽东,协助我共讨建奴与***?” “这个……。”袁可立先是一楞,然后沉声答道:“张大人,如果皇上恩准,你也不嫌弃,袁可立当然愿意随着大人北伐,协助大人署理闲杂琐事,以便大人专心军事。” “那好。”张大少爷点头,又转向明熹宗磕头说道:“皇上,辽东巡抚一职原为袁崇焕,现袁崇焕已然罪该万死,辽东巡抚一职,理应免去!微臣举荐兵部侍郎袁可立袁大人接任辽东,协助微臣共讨***,诛灭建奴,光复辽东!” 身为兵部侍郎,袁可立接任辽东巡抚当然资格足够,所以明熹宗很快就点头同意了张大少爷的奏请举荐,又为难问道:“张爱卿,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么?” “皇上,微臣愿效诸葛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大少爷回答得异常严肃,斩钉截铁之至。明熹宗又转向魏忠贤问道:“忠贤,你的意思呢?” “皇上,奴婢以此子为荣。”魏忠贤流出两行浑浊老泪,双膝跪下,磕头哭道:“皇上,奴婢赞同张好古的主张,请皇上恩准,让这个猴崽子去吧,这也许就是这个猴崽子,能为皇上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说罢,魏忠贤也是痛哭失声,伏地不起。 “这条老阉狗,有张好古这个干儿子,也算是你的福分了。”在场众官个个鼻子发酸,难得为魏忠贤有点感动。明熹宗佯做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道:“好,朕准张爱卿所请,许他调集七省兵马,北伐辽东!”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各逞其能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各逞其能 本来就非常复杂的辽东局势,因为张大少爷的一系列动作,顿时变得更加风谲云诡起来,先是因为传说张大少爷这个瘟神已经重病缠身,被迫返回京城休养,本已经决定在八月出兵攻打山海关的建奴立时调整了计划,抱着观望态度等待尘埃落定,以免又上了张大少爷的恶当;以袁崇焕为首的宁远山宗叛军更是大为紧张,公开易帜叛变的计划也无限期拖延下来;还有山海关的熊廷弼军队、皮岛的毛文龙军队和朝鲜军队,也都先后调整了策略,静等朝廷指令和事态变化,另外还有邻近的科尔沁和喀喇沁草原的鞑靼部落,也立时停止了与建奴军队藕断丝连的暗中往来,以免又招来张大少爷这个条疯狗窜上草原咬人。 第二个变化则是张大少爷的重病将死消息确认,但没等辽东各方势力惋惜或者欢呼,第三个变化又接踵而来,那就是张大少爷当朝递交出师表,不仅捅破了最后的窗户纸,代表大明朝廷直接对山宗叛军宣战,还要求集结大明七省军队精锐赶赴辽东,由自己亲自率领,与建奴和山宗展开最终决战。更让建奴和山宗胆寒的是,根据情报显示,知道自己重病难愈的张大少爷这次摆明了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找自己们算帐,准备在临死之前,替大明朝廷荡平最后的两个外部隐患! 消息传开,宁锦山宗军队全部进入作战状态,建奴控制区内更是一片风声鹤唳,建奴军民无不奔走相告,五年前那个血洗盛京的卑鄙魔头、嗜血如命的杀人狂、残酷屠戮我们父母妻子和孩子的疯狗、所有大金臣民共同的敌人——张好古,就要杀回来了!关于张大少爷的种种离谱传说也在建奴控制区内更加疯狂的流传起来,最广泛的一种说法是——张大少爷长着七个脑袋八张嘴,早饭要生吃三个大金男人的心脏,午饭要喝四个建奴女人的血,到了晚上还要活剐两个大金士兵,听着受刑大金士兵的惨叫声饮酒作乐,半夜还时不时的生吃两个大金小孩的脑浆当夜宵。 另一种流传得比较广泛的说法是张大少爷身高三丈,青面獠牙,胳膊有两个普通人的腰粗,一刀砍下去能把小山那样大的石头劈成两半,还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除非是用削尖的黑熊腿骨做成的棺材钉钉进张大少爷的四肢和心脏,否则就绝对伤害不了张大少爷分毫,就算把张大少爷的脑袋砍掉,脖子上也会长出一个新脑袋来——结果造成的后果就是,辽东的黑瞎子数量在短时间内大量减少,张大少爷也多了一个被后人唾弃的残害珍稀动物的罪名。总之一句话,辽东境内是建奴人心惶惶,汉奸精神崩溃,逃亡反正者不计其数。 如果说建奴控制区内还有一个人对张大少爷的亲自出征表示欢迎的话,那这个人就非老建奴努儿哈赤莫属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意志消沉完全是靠福寿膏镇痛吊命的努儿哈赤忽然一跃而起,意气风发的大吼大叫道:“来得好!天杀的小疯狗,你想在死前和老子决战,老子又怎么不想在临死之前找你决战,为我的盛京报仇血恨?传令下去,发出最高召集令,两丁抽一,把所有能打仗的士兵都给我召集起来,找张好古那条疯狗报仇去!” 还好,久病缠身的努儿哈赤现在政令必须通过摄政贝勒代善传达,所以代善及时拉住了努儿哈赤,也就在这时候,皇太极和范文程也匆匆从宁远日夜兼程的赶回了辽阳,与努儿哈赤及诸兄弟召开最高紧急会议,讨论应对之策。在会议上,努儿哈赤诸子中唯一识字的皇太极拿出情报汇总,向努儿哈赤及众兄弟介绍道:“阿玛,各位兄弟,蛮子那边的军队征集情况,我们的细作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其中蛮子陕甘出兵最多,包括疯狗军和满桂的蒙古骑兵在内,共计两万八千人;宣大出兵次多,有两万两千人,其中包括宣府巡抚卢象升蛮子控制的疯狗军天雄队,还有大同巡抚孙传庭蛮子的火车兵,另外孙传庭这个蛮子将要随军出征,卢象升蛮子坐镇宣大,以防漠北鞑靼趁火打劫,派出的领兵将领是副手金国凤,听说也是一个不次于他的猛将。” “四川的白杆兵呢?有没有召集?”努儿哈赤曾经在浑河与一部分白杆兵交过手,对白杆兵的顽强战斗力印象深刻,所以专门问起这事。皇太极恭敬答道:“回阿玛,当然也召集了,四川方面出兵一万两千,其中就有四千白杆兵,蛮子的石柱总兵秦良玉也将亲自率领军队赶赴辽东助战。不过孩儿还要提醒阿玛和诸位兄弟一下,千万不要小看剩下的四川军队,这支四川军队是蛮子平定奢安之乱的主力,见过血又经验丰富,非常扎手,主将张令号称神弩将,是张好古小疯狗亲自点名的四川军队统帅,绝对不是善与之辈。” “有点名气的蛮子将领和军队都来了,小疯狗这次可是豁出血本了。”代善有点胆战心惊。努儿哈赤则大声冷笑,“来吧,来得越多越好,在辽东杀光了这些蛮子精锐,再南下中原夺取蛮子江山就容易得多了!”冷笑着,努儿哈赤又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军队了?” “有。”皇太极答道:“还有蓟门阎鸣泰蛮子的八千军队,登莱孙元化蛮子和天津毕自严蛮子的水军共计一万五千余人,另外再加上张小疯狗带到蛮子京城的三千军队和山海关熊廷弼老蛮子的五万军队,这次蛮子的军队总数目达到十三万八千人!就这,都还没算上皮岛毛文龙蛮子的军队和可能参战的蒙古军队!”说罢,皇太极环视了一眼脸色发白的众兄弟,又语气低沉的补充一句,“保守估计,这些军队将在九月初、最迟在九月中旬集结完毕,九月中下旬出兵北上。” “没多少嘛。”努儿哈赤大笑起来,“当年的广宁之战,王化贞蛮子也是有十三万军队,还有蒙古军队和朝鲜军队参战,还不是被我们杀得片甲不留?这一次,大不了再来一个广宁之战不就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努儿哈赤笑得虽然开心,可他的儿子们却没有一个能够笑得出来,就连最卤莽的莽古尔泰和同样含蓄不到那里去的多铎都是脸色阴沉,再也不敢放出狂言,说什么不需阿玛和兄弟动手,自己只要带几千万把军队去就可以把蛮子军队杀得片甲不留。另外还有范文程,以往每到明军与建奴军队交战时,范文程总是要高喊拿下北京,杀光男人抢光女人,把所有汉人变成建奴八旗的奴才——这次也说什么都喊不出来了。努儿哈赤看出儿子们的心思,停住大笑,斜眼看着儿子们,冷笑问道:“怎么着?是不是都想说,张好古小疯狗不比王化贞,想要打败他率领指挥的蛮子军队,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对不对?” 努儿哈赤的儿子们继续默不作声,不过个别人已经有些脸红起来,努儿哈赤又追问了一遍后,皇太极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阿玛说得对,儿子们确实是有些忌惮张好古那条小疯狗,这条小疯狗实在是太狡猾了,每次用兵不玩上几十上百个花样就不肯罢休,让人根本无法琢磨,绝非王化贞之流的蛮子可比。先前在锦州,我们兵力占绝对优势,还有内线接应和通风报信,都始终拿不下小疯狗镇守的锦州,现在小疯狗手里的兵力与我们大致相当,战斗力也非先前的锦州军队可比,还有他一手**出来的疯狗军助阵,我们想要吃掉这支蛮子主力,确实不是那么容易。” “更关键的一点。”皇太极咽下一口口水,咬牙沉声说道:“虽说我军细作内线提供的情报显示,张好古这条小疯狗积劳成疾,已经病得快要断气了,这次出兵只是想在临死之前与我们大金做殊死一搏,为蛮子朝廷做最后一件事。但儿子到现在都在怀疑,这条小疯狗到底是真病得快要死了?会不会又是在装病引我们上钩?!如果他是装病,他又是想得到什么?!” “有道理,也是实情,以小疯狗的奸猾,我们就算亲眼看到他快要病死咽气的模样,也绝对不能完全相信他真的已经病重病糊涂了!”努儿哈赤点头,又忽然提高声音,激动的说道:“可不管小疯狗是真病假病,是打算引我们上钩还是真心打算在临死之前为蛮子朝廷做最后一件事,有一个事实却是永远改变的!那就是,决战!张好古这条小疯狗主动来找我们,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了!” 努儿哈赤的话,就象是黑夜之中的一盏明灯,一下子就为皇太极、代善和范文程这些建奴高层指明了道路,为了分析张大少爷真病假病和真正战略意图而头晕脑胀的皇太极等人霍然开朗,心说,对呀,不管小疯狗玩出多少花招,耍出多少花样,只有一点是永远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小疯狗这一次是来找我们进行你死我活的决战了。他的主要战略目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消灭我们!至于山宗和宁锦,不过是次要战略目标,不管是对小疯狗还是对我们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的矛头,始终还是指向我们大金主力! “我知道你们害怕张好古小疯狗,我不怪你们,这条疯狗,确实是我们大金建国以来最大最强的敌人。”努儿哈赤看看儿子们如释重负又揣揣不安的表情,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们不能在战场上正面击败这个蛮子,那他就将永远是你们的心里的心魔,也将永远是你们的恶梦!对你们来说,要想战胜这个心魔,驱逐这个恶梦,唯一的法子,就是竭尽全力打败他,重新建立你们必胜的信心和意志!否则的话,张好古这个小蛮子就算真的病死了,你们心里那个魔鬼也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象三国里的司马懿一样,光是看到诸葛亮的木偶就会吓跑!” “还有。”努儿哈赤淡淡的补充道:“从今天起,不要再叫他什么疯狗小疯狗了,他是我们大金最强大同时也是最值得尊敬的敌人,光靠口舌上贬低他,不会鼓励你们的信心和士气,只会让你们对他更加胆怯和害怕,也更加心虚。” 建奴伪宫大殿中鸦雀无声,半晌后,范文程才第一个站出来,向努儿哈赤双膝跪下,恭敬说道:“大汗金玉之言,奴才等铭记在心,奴才等愿为大汗誓死争先,斩下张好古蛮子人头,一雪前耻,重树我大金军威!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等谨记阿玛教诲,誓死击败张好古蛮子!重树大金军威!”努儿哈赤最后的九个儿子一起跪下,毕恭毕敬的发下建奴最为崇高的誓言,“大金必胜,蛮明必亡!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好,看来你们多少恢复一些信心了。”努儿哈赤满意点头,坐回伪龙椅,淡淡说道:“都起来吧,现在该分析张好古蛮子的用兵方略和商量我们的对策了。” “谢阿玛。”努儿哈赤诸子恭敬答应,起身退回原位。范文程则跪在地上,抬起脑袋说道:“大汗,奴才和四贝勒在路上的时候,也曾经分析过张好古蛮子可能采取的方略,觉得张好古蛮子最有可能采用两个法子作战。第一个就是最普通的循序渐进,先攻宁远、锦州,再驱逐或者歼灭我们大金在义州的驻军,最后再东进辽东,与我军主力决战。第二个法子则是采取围城打援的方略,围困宁远或者锦州,利用大金与山宗唇亡齿寒的关系,诱使我军主动南下,在地形对蛮子军队最为有利的辽西走廊与我军展开决战!” “有道理。”努儿哈赤沉吟着缓缓点头,又问道:“那这两个法子中,张好古蛮子最有可能采用那一个?” “这个……。”范文程万分为难,迟疑了片刻才磕头答道:“回主子,奴才和四贝勒都认为,这两个法子,可能性都很大。” “为什么?”努儿哈赤把目光转向皇太极——在努儿哈赤印象中,皇太极这个儿子一向都是多谋善断,很少犹豫不决,对这两个风格截然相反的进兵方略产生犹豫,可不太象是皇太极的性格。皇太极会意,出列答道:“回阿玛,儿臣确实很矛盾,无法分析张好古这条小疯狗可能采取的方略。因为根据情报显示,张好古蛮子这次带病出征,蛮子朝廷并不是十分看好,担心的就是张好古蛮子途中忽然病故,于军不利,只是张好古蛮子坚持出战,还有老太监魏忠贤力挺,蛮子朝廷才勉强同意了这次北伐。但是又有情报显示,不少的蛮子重臣都认为,张好古蛮子此次北伐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宁远锦州,还有驱逐我军义州驻军,拿下这两座城池构建缓冲区域,确保蛮子京畿安全,至于是否东进辽东,还要视张好古蛮子的病情而定。” “有消息说,自知时日不长的张好古蛮子也默认了这个主张,希望能在他临死之前,至少能把辽东战线重新推回到锦右一带,那他即便病重不治,也可以放心瞑目。”皇太极继续说道:“这么一来,儿臣就更难判断张好古蛮子的方略了,因为对我们大金和蛮子来说,辽西走廊的控制权同样重要,我们如果判断张好古蛮子是打算引蛇出洞,诱使我军南下决战,采取观望态度,不向宁远山宗派出援军,那么袁崇焕根本就不可能守住宁远锦州,只能坐视蛮子朝廷重新控制辽西走廊。届时,张好古蛮子倘若真的病重不愈,那蛮子朝廷就可以达到重新构建宁锦防线的战略目的,对我大金将来打破蛮子封锁与入主中原极为不利!同时倘若张好古蛮子是诈病诱敌,那他纵使利用宁锦诱敌不成,也可从容利用宁远锦州为前进基地,对我大金形成反击之势!” “更麻烦的是,如果我军判断张好古蛮子是真的打算在病重不治之前拿下宁锦,重新构建宁锦防线为蛮子京畿提供缓冲,那我们就只有一个应对之策,就是出兵救援宁远山宗,为入主中原的战略抢占先机。”皇太极无可奈何的的说道:“可这么一来,我们大金就等于是拿国运去做一次赌博了,赌张好古蛮子果真病重,时日不长,赌赢了,辽西走廊尽在我军掌握,兵锋直指山海关下,蛮子三军无帅,取关成功可能性极大,更进一步则可以占据战略主动,迫使蛮子朝廷让步!但要是赌输了,宁远真是张好古蛮子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那我们就太危险了,九月的辽西走廊,无论是地形、风向、气候还是路途,都对我大金极为不利,也极为危险!” “这么说来,那我们不救宁远不就行了?”莽古尔泰粗声粗气的说道:“反正宁远那帮蛮子也没什么用处了,死光了我们还可以节省一点粮食。” “混帐东西,耳朵长那里去了?”努儿哈赤怒骂道:“刚才老八已经仔细分析过了,我们不救宁远,那么辽西走廊控制权必被蛮子重新夺回,张好古蛮子就算真死了,熊廷弼或者孙承宗两个老蛮子也可以轻松堵死我们的入关道路,到时候我们又没有了宁远山宗暗中提供粮草、武器和辎重,困就要被蛮子困死在辽东!” “儿臣走神了。”莽古尔泰讪讪答应,又试探着问道:“既然宁远山宗的蛮子对我们这么重要,那我们就去救他们吧,听说宁远城是天下最坚固的城池,我们再派一支精兵过去帮忙,山宗就肯定能守住宁远。” “五哥,这么做最危险!”皇太极警告道:“军队派少了不起作用,派多了,我们军队的一旦被蛮子军队包围,那我们到底还救不救?不救,一支精锐就会被蛮子歼灭,大伤我们元气!救,那我们就打成了兵家最为忌讳的添油战术,极其容易被蛮子军队各个击破!所以对于宁远来说,我们要么就全力救援,要么就干脆别救,保住主力,把蛮子军队引到地形对我们有利的辽东平原来决战!” 莽古尔泰无话可说,只能乖乖退下,皇太极的其他兄弟则知道自己们脑袋远不如皇太极好使,当然不敢再站出来自取其辱,只是乖乖的目光转向努儿哈赤,等待努儿哈赤的决断。努儿哈赤则闭目盘算,良久后才淡淡问道:“宁远正黄旗那个奴才怎么说?”(注:努儿哈赤时期的正黄旗后被皇太极改为正白旗。) “还能怎么说?哭天号地的求救呗。”皇太极轻蔑的说道:“张好古蛮子在朝廷上公然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直指他为大明第一国贼,蛮子皇帝也下旨抄家拿办,他就知道自己没退路了,只好哭天喊地的向儿臣求援,请求大金出兵救援,要求大金军队直接进驻宁远城,帮助他守住老巢。”说着,皇太极又更加轻蔑的补充一句,“还有,这个蠢货竟然还提出了什么先发制人的主张,要求我们大金军队现在就出兵山海关,拿下山海关抢占战略主动,让我们大金军队给他当挡箭牌,保护他的宁远老巢!” “想得到美,先不说张好古小疯狗肯定会防着这一点,就是已经得到水师和蓟门军队增援的熊廷弼蛮子,也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拿下山海关。”努儿哈赤也是冷哼一声,辽东纬度较高,七月粮食才刚开始收获,没有军粮又腾不出人手,努儿哈赤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去碰硬钉子给山宗当挡箭牌。稍微盘算后,努儿哈赤又问道:“老八,范文程,那你们有没有替我考虑具体应对之策?” “儿臣和范先生反复分析计算,商量出了两个应对之策,请阿玛决断。”皇太极恭敬答道:“第一个应对之策,命令袁崇焕放弃宁远与觉华二地,捣毁宁远坚城,全军北撤锦州驻守,与我义州驻军互成掎角之势。这么做的好处有不少,捣毁宁远坚城之后,张好古蛮子即便大军北上,粮道也将被拉长两百余里,中途又没有了可靠的粮草转运之地,有利于我大金利用宁远水师从海面迂回,抄袭骚扰蛮子粮道。同时山宗蛮子全面退守锦州,有利于我军增援解围,地形也相对开阔,适合我军铁骑施展特长。还有一点,那就是张好古蛮子倘若真的拿下宁锦之后病重不治,蛮子即便要想重建宁锦防线,也将重新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和漫长时间,有利于我军战略反击。” “是个好主意,可惜袁崇焕肯定舍不得。”努儿哈赤冷哼说道。皇太极点头,恭敬说道:“儿臣也认为袁崇焕肯定舍不得,宁远城高壕深,粮秣丰厚,又是山宗的老巢大本营,袁崇焕当然舍不得——还有,儿臣也舍不得,因为对我大金来说,倘若能够得到宁远坚城,那么就有了一个坚固可靠的前沿基地,有利于我军的南下战略。” “既然你也舍不得,那就说说第二个法子吧。”努儿哈赤平静问道。皇太极答道:“回阿玛,儿臣的第二个法子就是要袁崇焕交出锦州,我军主力以救援宁远为名入驻锦州坐山观虎斗。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袁崇焕为了保住宁远老巢,只能答应,而我军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让袁崇焕的山宗利用宁远坚城去和蛮子大军消耗,这么一来,如果袁崇焕的山宗能够守住宁远拖住蛮子主力,那么我们就静观其变,等蛮子军队师老人疲士气耗尽,我们再南下宁远摘桃子不迟。而且这么做的话,我们驻扎在锦州的主力军队还可以对蛮子军队形成威慑牵制,迫使蛮子分兵防御我军,间接帮助袁崇焕守住宁远。” “老八,袁崇焕那个废物如果守不住宁远,被张好古蛮子轻松拿下,那又怎么办?”摄政贝勒代善小声问道。皇太极回头答道:“二哥放心,如果宁远无法久守,被张好古蛮子迅速拿下,那我们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进,利用锦州三面开阔的地形与蛮子军队决战!退,有足够的时间从容捣毁锦州城池东撤,退回辽河一线守御!这么一来,张好古蛮子的粮道补给线就拉长到了七百里以上,同时辽河地形也有利于我军,还有那时候也要入冬了,冬天补给更加困难,在这种地方决战,我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愁不能打败张好古蛮子?” 说罢,皇太极又微笑着补充一句,“还有更关键的一点二哥忘了?张好古小蛮子这次,也有可能不是装病,如果在蛮子军队追击我们的途中忽然病逝,我们不就可以捡足大便宜了?” “有理,八弟不愧是我大金第一智将。”代善大喜答道。那边努儿哈赤闭目盘算,许久后,努儿哈赤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按第二个法子办,派人去通知袁崇焕,要他交出锦州城,以便我军入驻救援。还有,锦州城里的百姓和粮草也要移交给我们,军队可以南下宁远助战。” …………………… 心有灵犀一点通,当努儿哈赤父子在辽阳城中绞尽脑汁的盘算应对之策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北京城中,他们不死不休的对手张大少爷通过逆向思维和战略推算,也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巴掌拍在辽东地图沙盘上,沉声说道:“建奴奸猾,必定不会轻易冒险南下宁远救援,唯一的法子,就是主力入驻锦州坐山观虎斗,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有可能。”陪着张大少爷推演敌情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合眼的宋献策和史可法一起点头,宋献策还补充道:“锦州是山宗屯田之地,秋收之后,城中粮草较为丰足,有利于建奴减轻后勤压力,长期驻扎观望,建奴主力这次必定入驻锦州,观望形势随机应变!” “还有袁崇焕。”双眼布满血丝的史可法也附和道:“如果我是袁崇焕,要我放弃宁远老巢,我肯定舍不得,但是用交出锦州的代价换取建奴主力救援,我肯定干。”说罢,史可法又问道:“大人,那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是不理不睬,先拿下宁远再说?还是先假装拿不下宁远,诱使建奴南下,把建奴和山宗一锅端?” “这两个法子都能行,但也都在建奴的预料之中,建奴也肯定会提前布置好应对之策。”张大少爷咬牙说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彻底打乱建奴进可攻退可守的如意算盘——抢在建奴入驻锦州之前,先拿下锦州,毁掉这个建奴南下基地和粮草转运站,让建奴无法长期驻守观望,再向宁远动手不迟!” “先打锦州,后打宁远?”宋献策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记错了地图,赶紧再往沙盘一看时,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记错——自己们的军队是在宁远以南,锦州则是在宁远以北,先打锦州就必须先通过宁远。不过宋献策再往宁远东面和锦州东南面一看时,顿时醒悟过来,在那个位置,是一大片代表海洋的耀眼蔚蓝……………… 第三百二十七章 序幕拉开 第三百二十七章 序幕拉开 历史上的一片石大战,建奴屯兵山海关内坐山观虎斗,等吴三桂和李自成打得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伤得不能再伤,血流得不能再流,建奴军队才潇潇洒洒的出来摘桃子,既轻松击败了强弩之末的李自成军,也彻底杜绝了吴三桂军翻盘反水的最后一点希望,可以说是将隔岸观火的计策发挥到了极致。无独有偶,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正当张大少爷决心去和努儿哈赤父子还有袁崇焕去做最后了结的时候,却惊诧不已的发现,历史上那个复杂的局面,竟然变了个模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宁远变成了一片石,锦州变成了山海关,建奴还是那个建奴,只是袁崇焕变成了吴三桂,自己则变成了李自成。 狗少处到了李自成的位置上,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去做李自成,而且凭良心说话,袁崇焕在打仗方面的本事,比起吴三桂来都是要差上不只一星半点,只要张大少爷愿意,秒杀宁远叛军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这么一来,张大少爷把建奴主力诱入辽西走廊决战的毒计自然也将落空,所以反复盘算权衡之后,为了预防万一,不给建奴太好的隔岸观火机会,同时削弱建奴主力的可持续作战能力,张大少爷毅然决定,先干掉自己曾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保卫的锦州城,再向宁远动手不迟。 做出这个决定容易,但具体实施起来却非常之难,因为现在的时间天启十年七月初十,张大少爷从西北五省抽调的军队还在赶赴京城会师的路上,张大少爷手里能调动的精锐仅有自己带来的三千屠奴军狼骑队——连队长吴三桂都还在宁远,至于京师三大营的军队虽然可以借用,但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实在有些抱歉,即便带去打锦州估计也是拖后腿的命。所以张大少爷的参谋宋献策便提出建议道:“东家,只有两个法子,一是从山海关和蓟门抽调军队,二是命令宣府的屠奴军天雄队加快速度,务必要在十天之内抵达京城,这样力量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不能浪费时间。”张大少爷摇头,沉声说道:“袁崇焕为了保住宁远老巢,肯定会同意让出锦州城给建奴屯兵,建奴的前锋军队一旦抵达锦州,我们再想偷袭锦州得手的难度就大多了。所以我们只能立即行动,用手里这三千屠奴军走海路去打锦州,赶在建奴军队入驻锦州之前拿下这座城池。” “只用三千军队去打锦州,是不是太少了?”宋献策有些担心的说道:“攻坚战不比野战,锦州的山宗叛军据城死守,又有建奴的义州驻军呼应,我们兵力不足,再想迅速拿下锦州恐怕就难了。到时候建奴和山宗的援军一旦合围,我们恐怕想走海路撤退都难。” “放心,我已经仔细分析过了。”张大少爷沉声说道:“我在朝上公开山宗罪行之后,袁崇焕肯定明白朝廷就要对宁远动手了,也肯定会从锦州抽调军队南下增援宁远,锦州城中的守军必然不会太多。另外宁远叛军之中,真正心甘情愿想要背叛大明投靠建奴的,最多也只有辽西将门的那些家丁家奴,普通士兵中肯定有不少人不肯对建奴屈膝,只是孤悬关外不敢造次,另外还有锦州的百姓,他们中间也肯定不少不愿去给建奴为奴为仆,所以我的大旗只要出现在锦州城下,这些人必然倒戈,山宗的核心军队也会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士气崩溃,拿下锦州易如反掌。” “有是有些道理,不过东家你如果去打锦州,建奴不就知道你是在装病了?”宋献策又提出新的疑问。张大少爷微微一笑,答道:“这个容易,我离开京城去偷袭锦州的时候,只要让周木兰天天在京城里露面就行了,到时候锦州出现一个我,京城出现一个我,建奴和山宗肯定会非常糊涂,不知道到底那一个是真,那一个是假。再说了,我去打锦州的时候,也未必一定需要公开露面,只是我的旗帜出现,建奴和山宗方面也肯定会怀疑这是我的心理战术,本人留在京城,用旗帜去锦州城下吓唬人。” “好吧,既然东家坚持,那学生也不反对,具体怎么办,请东家示下。”宋献策点头答应,坐到书桌前拿起纸笔准备拟令。张大少爷稍微盘算了片刻,命令道:“第一道命令给我的岳父熊督师,让他派出精锐骑兵北上六州河,以广宁中后所为依托,每日不断骚扰宁远叛军,破坏宁远屯田及干扰宁远叛军的秋粮收获工作,吸引宁远叛军注意力,诱使宁远叛军抽调锦州军队南下。但切记,不可与宁远叛军大规模作战。第二道命令,给天津巡抚毕自严,让他以运粮供给前线为借口,征调可运兵两万以上的海船备用,另外准备好水手以及熟悉渤海航线的向导,限期五天!” “运兵两万的海船?我们三千军队用不了这么多海船吧?”宋献策有些奇怪。张大少爷笑骂道:“笨!打下了锦州城后,锦州城里的百姓怎么办?留在锦州给建奴杀还是给建奴当民夫?”宋献策恍然大悟,赶紧又低头拟令。张大少爷又说道:“第三道命令给东镇毛文龙,让他收拢驻扎各岛的水军,不许一船一舟出海,集结皮岛与金州以备调用。另外再顺便告诉毛文龙,近期内,将有一批粮草从天津出海运递金州,以供他军队之用,叫他做好接应准备。” “东家,你怀疑毛文龙?”宋献策心中一凛。张大少爷淡淡说道:“有情报显示,这一年多时间来,仍然有大量不法海运商船秘密向宁远和建奴提供粮草补给,毛文龙水军众多,却始终没有有效阻止这种行为——不防着他一点,暴露了我们偷袭锦州的计划,那麻烦就大了。” “明白了,东家还有没有其他吩咐?”宋献策点头问道。张大少爷又盘算了一下,答道:“第四道命令给我们安插在宁远的北风,让他秘密通知吴三桂,叫吴三桂能逃就逃。如果实在不能逃,也可以向袁崇焕和建奴假装屈服,保住性命要紧,等有机会再回来,我不会责怪他这个妹夫的。” ……………… 当张大少爷紧锣密鼓筹备偷袭锦州的同时,已经被张大少爷盯上的山宗叛军内部却已经乱成了一团,尤其是在大明朝廷公布了讨贼檄文,宣布袁崇焕及其党羽皆为大明国贼,要求大明将士务必人人得而诛之后,宁远城中顿时陷入了混乱,少部分不肯跟着山宗背叛家国朝廷又够胆量的大明将士还发动了叛乱,打算杀出宁远逃回山海关,此举虽然遭到了山宗集团的残酷镇压,不甘背叛国家民族的忠诚将士尽遭屠杀,但也给山宗敲响了警钟——不管是在宁远军队里还是在锦州军队里,都有那么一些人不肯象自己们一样心甘情愿给建奴当狗的。这些人现在虽然不敢胡来,可是到了战无不胜的张大少爷平叛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这些人会干出什么样的是,山宗成员可是连用脚指头思考都能明白的。 为了消弭隐患,也为了自己们的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山宗集团理所当然也丧心病狂的对军队发动了大规模清洗,断断数天之内,三百余名不肯叛变大明的明军将领官员被山宗逮捕,并且迅速被当众斩首,脑袋挂到了宁远城楼之上。同时袁崇焕还在范文程的建议下公布了剃头令,要求宁远和锦州城中所有士兵和百姓剃去头发,改变发型为建奴专用的金须鼠尾,并且以身作则,带头剃去头发蓄上辫子,以示自己与大明的决裂之意。结果也是很自然的,又有成百上千不肯剃发的明军士兵惨遭屠杀,民间不肯剃发而惨遭杀害的普通百姓更是无可计数,宁远城墙上挂满人头,城墙外吃人肉的野狗吃得连眼睛都红了。山宗成员还公然喊出口号——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迫于**威,无数大明军民含泪剃去头发,并且暗暗祈祷张大少爷的平叛大军尽快赶到。 除了疯狂镇压屠杀所有有骨气的宁锦军民之外,为了抵挡大明朝廷即将而来的平叛大军,袁崇焕除了调动锦州军队南下参战和向建奴积极求援之外,还进行了疯狂的扩军备战,宁远城中十三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男丁全部编为军队,并且扣押他们的家眷为质,威胁说谁要是不老老实实拿起武器抵抗明军,就杀光谁的全家。同时为了鼓舞士气,袁崇焕还大肆封官许愿,承诺说只要守住了宁远,打败了张大少爷这个狗官的军队,那么宁远军民将要获得多少多少好处,又把不肯屈服的士兵百姓家眷也拉了出来,男的罚作奴役,女的则充为军妓,专供山宗军队发泄之用。宁远城中气氛空前紧张,表明局势平静,暗底里则是波涛汹涌。 让袁崇焕等山宗头目长舒一口气的是,七月十八天正午,建奴那边终于传来消息,努儿哈赤加封袁崇焕为平南王,接受山宗军队归降,并且承诺将出兵救援宁远,帮助山宗抵挡大明朝廷的平叛大军,但条件是袁崇焕必须让出锦州城,以备建奴大军驻扎和屯粮之用。消息公布,辽东巡抚大堂中欢声雷动,群魔乱舞,不少自知罪孽深重、落到张大少爷手中必死无疑的山宗成员甚至激动得流出眼泪,嘴里喊的也是一个口号,“大金必胜!蛮明必亡!大金必胜!蛮明必亡!”袁崇焕也是激动得几乎瘫倒,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后,第一句话就是,“传我的命令下去,撤去所有蛮明旗帜,正式打出大金正黄旗龙旗!诏告全城,大金已经决定向宁远派出援军了!” “得令!”蔡一雷欢天喜地的答应,匆匆领命而去。那边孙仲寿却有些不满的向袁崇焕嘀咕道:“宗主,大金的条件也太苛刻了吧?移交锦州城本来倒没什么,可城里的两万多百姓和粮食都不许带走,我们就亏得太大了。今年锦州种的又全是狗薯狗芋头,起码可以收上三万石啊。” “可惜是可惜了一点,可也没办法,我们现在已经是大金的军队里,军屯里收的东西,按理就应该归主子们所有。”同样心疼不已的袁崇焕叹了口气,又说道:“不管了,没有大金军队的救援,守不住宁远和锦州,一切都是空的。还好今年宁远的狗薯狗芋头长势不错,我们只要能够抓紧时间收上来,在粮草方面就不用太过担心。”说罢,袁崇焕又抬头向自己派去辽阳联系的亲信张国柄问道:“对了,大金的军队什么时候接收宁远?” “大概月底吧。”张国柄答道:“大金那边也在忙着收割军粮,需要大量人手,所以要到月底才发兵。还有,四贝勒要宗主你也尽快把锦州军屯的粮食收割入库,以便大金大军屯兵之用。” “娘的,还要老子帮他们收粮。”袁崇焕低声骂了一句,心里开始琢磨怎么避开义州监视,偷偷运一批粮草到宁远让自军使用。这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一个门子,到祖大寿兄弟和吴襄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吴襄和祖家兄弟一起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才由吴襄到袁崇焕面前低声说道:“宗主,末将那个大儿子吴三桂,带着他的妻子和亲兵到门外来辞行了,说是不愿与我们归顺大金,要求我们放他离开宁远。” “你们什么意思?”袁崇焕斜眼看着吴襄和祖家兄弟问道。吴襄和祖家兄弟满脸的尴尬,最后才由吴襄硬着头皮说道:“宗主,末将与吴三桂是父子之亲,他死活不肯归顺大金,末将也无计可施,只请宗主看在末将鞍前马后的一点微功份上,放了这个不孝子走吧。从今以后,末将与他恩断义绝,在战场也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喽?”袁崇焕又斜眼看向祖家三兄弟。祖家三兄弟无奈,只好由祖大寿硬着头皮答道:“回宗主,末将们确实也是这个意思,吴三桂是我们的嫡亲外甥,就这么杀了他,末将们不忍心,只能斗胆恳求宗主开恩,放过他这一次。等到了战场上,末将们与他恩断义绝,杀他绝不手软!” “呵。”袁崇焕冷笑一声,忽然大声说道:“糊涂!复宇,两环,你们几个糊涂啊!现在放了吴三桂,尽了情谊,将来就恩断义绝,在战场上对他绝不手软?你们说得容易,你们这是自寻死路懂不懂?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现在已经是大金国的人了,又把你们的儿子外甥吴三桂放回蛮子那边,让他好带着疯狗军过来杀我们,杀大金的将士,主子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你们是想留一条后路,随时准备着背叛大金又投降张好古小疯狗?如果主子们起了疑心,你们还有命在么?” 吴襄和祖家三兄弟哑口无言,只是暗暗后悔,自己们怎么就有吴三桂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子和外甥呢?同时又暗暗心惊,知道袁崇焕也是防着自己们留后路。袁崇焕又看了看眼前的吴襄等人,淡淡说道:“复宇,两环,你们听好了,为了你们好,你们也别怪我狠心。我劝你们一句,现在你们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劝吴三桂跟着你们归降大金,另一个就是大义灭亲,向大金主子们证明你们的归降诚心,具体用那个法子,你们看着办吧。” “宗主,不是末将没劝桂儿归顺大金。”吴襄垂头丧气的答道:“只是桂儿太顽固了,也不知道张好古小疯狗给他灌了什么**汤,他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说什么都要回到蛮子那边,末将们都给他下跪了,他都不肯改变心意。” “那我说的第二个法子,你们觉得怎么样?”袁崇焕阴声问道。吴襄和祖家三兄弟脸色苍白,许久都不敢说话。这时,袁崇焕的亲兵副队长左良玉凑了过来,奸笑道:“宗主,末将认为,吴将军和祖将军亲情难舍,要他们决择实在太残酷了,不让把吴三桂将军请进来,让他自己选择如何?” “好主意。”袁崇焕点头,又问道:“复宇,两环,我派人把吴三桂将军请进来,让他选择如何?”吴襄和祖家三兄弟不敢反抗,只能点头答应。袁崇焕又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们现在已经是大金的人了,对大金主子要忠,一切都要为了大金的利益着想——吴三桂骁勇善战,勇谋兼备,如果回到张好古小疯狗那边,肯定会对大金军队造成极大威胁!如果他坚决不肯归顺大金,你们又不忍心下手,那我可就要替你们大义灭亲了!如果真是这样,你们不会怪我吧?” 听到袁崇焕这话,祖家三兄弟还好点,脸色只是更加苍白一些,吴襄却干脆已经是面如死灰。盘算了许久后,吴襄这才低声答道:“好,一切听宗主安排。”祖家三兄弟也是在山宗陷得太深,又深知袁崇焕心狠手辣的性格,只能低头答道:“请宗主决断。” “很好。”袁崇焕满意点头,向左良玉使个眼色,微笑道:“昆山,去把吴三桂将军夫妻请进来吧,态度客气点。还有,吴三桂将军脾气不好身手好,顺便请他把武器留在门外。” 袁崇焕在宁远城中意气风发的为难吴襄和祖家三兄弟,铁了心要逼着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大义灭亲,拿吴三桂的脑袋向建奴表明投降诚意,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间,已经全面戒严的天津大沽口港口内,借口军队演练离开京城的三千屠奴军,已经在张大少爷的亲自率领下登上了驶向锦州的海船,天津巡抚毕自严亲自到码头送行,临行前,因为同样不知道张大少爷藏在军中,毕自严拉着名义上的屠奴军将领吴三桂副手郉宇的手,泪如雨下的说道:“郉将军,拜托了,请你为我弟弟多杀一些山宗叛贼,我那个弟弟,死得又冤又惨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宿命之城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宿命之城 带着得意的狞笑,左良玉走出了原先的大明辽东巡抚衙门、同时也是现在的建奴平南王府,到得王府门口一看,果不其然,吴三桂带着新婚的老婆何燕,还有领着三十个仍然穿着大明军衣的亲兵,牵着战马背着包裹,已经做好了出城准备。看看吴三桂背上的包裹和腰间的挎刀,又看看旁边严阵以待的山宗军队,左良玉不由阴阴一笑,上去打招呼道:“小吴将军,好久不见,上次你成亲的时候,末将因事未能过去祝贺,小吴将军可一定要恕罪啊。哟,这位一定是弟妹吧,长得可真漂亮啊,吴兄弟有福,有福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昆山,少他娘的阴阳怪气!”吴三桂和左良玉结怨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天启六年的时候,吴三桂和吴六奇就联手把左良玉给暴打得三魂出窍,五佛升天,差点就基本生活不能自理,后来到了陕甘,左良玉靠着自身才能与努力,好不容易东山再起爬到了参将的职位上,眼看就要大展拳脚时,却又因为与吴三桂、吴六奇关系恶劣,被张大少爷一撸到底,又发配回了宁远当卧底——事实证明,张大少爷所谓的派遣卧底,不过是考验吴三桂忠诚的一个花招而已,结果吴三桂勉强通过了考验,左良玉则乘机又倒向了山宗,成了山宗利用假情报欺骗张大少爷的双面间谍。这些复杂的事情,吴三桂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所以吴三桂也不和左良玉客气,直接就问道:“我父亲和我舅父他们呢?有没有答应让我出城?” “长伯将军开玩笑了。”左良玉笑嘻嘻的说道:“现在你的父亲和舅父都已经是大金国的臣子了,听大金国平南王调遣,正南王爷不开口,你拿什么出城?走吧,不用客气了,王爷有请,能不能在王爷面前求到恩典出城,就看你的造化了。” “哼!见就见,我还怕一个狗汉奸?”吴三桂冷哼一声,回头冲亲兵们交代道:“你们半个时辰后不见我出来,就不用管我,自己想办法杀出去!还有,谁要是敢屈膝当汉奸,小心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与吴三桂共入虎穴的三十名屠奴军将士眼中含泪,一起抱拳答道:“谨遵将军号令!” “燕儿。”吴三桂又握住新婚妻子何燕的手,轻声说道:“如果我出不来了,你就回你父亲身边去,他们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记住我的话,一有机会就回大明那边去,张少保一定会替我照顾你。”容貌还算不错的何燕杏目含泪,哽咽道:“相公,你放心,我已经是吴家的人了,你如果出不来了,我再多活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发现我有了你的骨肉,那我就继续活下去,如果还是没有,我就跟你一起走。”吴三桂一阵感动,在爱妻脸上轻轻一吻,抬步就走,冲左良玉喝道:“带路!” “慢着。”左良玉拦住吴三桂,阴笑道:“吴将军,平南王爷身份何等尊贵?你带着武器进去,是不是太不合适了?”吴三桂怒视左良玉一眼,最终还是解下了腰刀,扔到了左良玉怀里,左良玉阴阴一笑,把刀扔给旁边的袁崇焕亲兵,忽然一把抓住吴三桂的左手胳膊,揪住衣服一撕,将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连着袖子一起撕了下来,又扔给旁边的亲兵,这才笑道:“长伯将军,真是不好意思,以前在陕甘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你喜欢在袖子里藏一把匕首,还是抹有毒药的匕首,为了大家好,所以对不起了。” “很了解我啊。”吴三桂瞪着左良玉咬牙切齿。左良玉则大咧咧的笑道:“那是当然,这还要托我家原来那个黑心地主少爷的福,教我们要知己知彼,所以我们山宗和大金国,都没少花力气调查你们的习惯和爱好。呵呵,别浪费时间了,请吧。”说着,左良玉向吴三桂假惺惺的行了一个邀请的礼节,又冲旁边的山宗军队喝道:“宗主有令,吴三桂部属一有异动,格杀勿论!” “长伯将军,别楞着了,请吧。”左良玉又亲热的向吴三桂招呼道。吴三桂怒视左良玉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与自己生死与共的三十名部下,还有珠泪涟涟的爱妻,这才头也不回的昂首走进巡抚衙门大门,左良玉也不客气,直接就拿了一把刀架在吴三桂脖子上,押着吴三桂进门,不过在进门的时候,左良玉迈过门槛时忽然在吴三桂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大人有令,可以假装屈服,保住性命要紧。” “什么?”吴三桂这一惊非同小可,回头去看左良玉时,左良玉又恶狠狠的吼了起来,“快走,别浪费老子们的时间!”骂着,左良玉还狠狠往吴三桂屁股上踢了一脚,眼角却闪过一丝说什么都掩饰不住的得色。吴三桂恍然大悟,赶紧又恶狠狠回瞪左良玉一眼,这才昂首跨入巡抚衙门。 大概是历史的必然吧,历史上对大明朝忠心耿耿却在最后关头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兵入关、明末清初最大的汉奸之一的吴三桂,因为回家成亲碰上山宗公然叛变,被困在宁远城中无法回到大明军中,又因为袁崇焕的威逼利诱,先前一直拒绝归降建奴的吴三桂在最后关头贪生怕死,竟然背叛了大明朝廷与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张大少爷,追随着自己的父亲与三位舅父,投降了建奴充当了汉奸。为了证明自己与大明朝廷一刀两断的决心,吴三桂还遵照袁崇焕的要求,剃去头发蓄上小辫,穿上了建奴士兵的军装。而且在吴三桂的极力劝说下,被铁杆汉奸左良玉率军包围的三十名屠奴军将士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也黯然放下武器,剃去头发当了汉奸。消息传开,明军队伍士气大泄,说什么也想不到大明第一军屠奴军中也会有人当汉奸,建奴和山宗内部则是欢声雷动,都道屠奴军也不是顽固不化和铁板一块,只要机缘到了,屠奴军也必然为己所用,士气为之大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不说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吴三桂最后关头终于还是当了汉奸,单说张大少爷亲自挥师偷袭锦州,直到出了海以后,张大少爷才发现自己终于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那就是从没打过水战的张大少爷脑袋短路,竟然忘了屠奴军的大部分都是胶州兵,同时也是胶州海湾出来的兵,打小就在海边摸爬滚打泅水浮渡出来的兵!所以张大少爷准备的什么防晕船和防水土不服的药物,也就画蛇添足白白浪费了,导致张大少爷忍不住轻轻拍了自己一个耳光,难得暗骂自己一句,“笨蛋!又是一大笔老百姓的血汗钱糟蹋了!” 画蛇添足还是小事,最让张大少爷担心的还是偷袭行动的隐蔽性,渤海是大明内海,风浪虽然不大,航行也比较安全,但是航线过于复杂,不仅大明军队在利用渤海海运运粮运兵,山宗水军与皮岛水军也常常在这片海域上的航线出没,来往航行的民间渔船、商船和走私船更是数不胜数。虽说张大少爷已经借口备战命令毛文龙收拢船只不许出海,但是毛文龙军孤悬海外,即便是张大少爷的命令,具体能不能得到有力执行,就连张大少爷都不敢打保票,同时宁远山宗的海船也在渤海海面上来往频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暴露行踪。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得让船队装扮成运粮海船,假作运粮送往毛文龙军将领张盘控制的金州,先假意驶向金州,等到了长生岛以南再北上锦州。这么一来,虽然要多花上几天时间,却也避开了山宗水军控制的航线,有利于保密行踪。 很幸运的是,一心想为弟弟报仇的天津巡抚毕自严给张大少爷找来的水手向导都是常年行驶在渤海海湾的老练水手,对渤海洋流、航线和暗礁等各种情况了如指掌,其中几个见钱眼开的向导还经常走张大少爷现在走这条航线——至于为什么要走,估计也就不用解释了。所以在张大少爷的金钱**下,这些人都卖出十二分的力气,指点着张大少爷的船队巧妙避开山宗水军巡逻,顺顺利利在海上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形,逐渐摸到锦州西南。 万事当然不可能一帆风顺,在路途中,张大少爷的船队先后五次被其他船只发现,不过还好,第一次在海面上被毛文龙军撞见时,张大少爷借口运粮供给金州,轻松蒙混过关。后面四次则是被商船和海船撞见,为了保密起见,张大少爷毫不客气的将这四条海船征为军用,随军而行,四条船上的走私商人和渔民虽然大声抗议,无奈细胳膊扭不过大腿,在张大少爷雪亮的银子和更雪亮的刀子面前乖乖加入船队,陪着张大少爷共赴锦州。 路途辛苦,惊涛骇浪又惊险万分,自不是笔墨所能一一描述,但不管怎么说,托夏秋南风的福,七月二十五这天下午,张大少爷的船队总算是按计划抵达了锦州西面的小凌河口。为了谨慎起见,奸诈狡猾的师爷宋献策建议张大少爷先不要急于靠岸登陆,先派一支精锐斥侯搭乘途中征掠而来的普通渔船,装扮成因为风浪迷失航向的山东渔民登陆查看情况,摸清楚山宗在锦州海岸线的布防情况和锦州城里的实际情况,再全军登陆动手不迟。 “不用麻烦了。”一向谨慎的张大少爷这次断然摇头,沉声说道:“山宗叛军和建奴绝对想不到我会海面迂回,千里奔袭锦州城,打响辽东决战的第一枪,肯定不会在海岸布防。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小凌河口距离锦州有五十里,派斥候登陆侦察,一来一回再加上打探情况,起码要一天多时间,还有可能暴露目标,等收到斥候探报我们再登陆赶往锦州城下,起码又得一天时间。两天多时间浪费出去,如果在此期间我们的庞大船队不慎暴露行踪,锦州山宗驻军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准备城防,同时向建奴的义州驻军求援,那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那东家你总不该现在就登陆吧?现在可是申时了。”宋献策为难的问道。张大少爷断然点头,斩钉截铁说道:“没错!现在登陆,天黑前可以完成登陆集结,连夜行军,明天天亮前就可以杀到锦州城下!”宋献策见张大少爷决心已下,也不敢强求,只能尽力又提了一个建议,那就是选择在小凌河河口东侧登陆,这样屠奴军在行军攻城过程就不必花费时间渡过流量颇大的小凌河,同时也便于撤退登船,张大少爷甚是满意,当即采纳。 张大少爷的运气向来一般,船队靠岸登陆时,一支锦州巡逻小队恰好经过登陆海岸,不过就连张大少爷都没有想到这些,山宗这些三流军队见张大少爷兵少,竟然以为张大少爷的船队是来自宁远的自军船队,选择了跑到岸边查问究竟而不是连夜回城报警,结果很自然的,一支巡逻小队十个人一下子就被经验丰富的屠奴军斥候队干掉,五人生擒五人砍死,幸存的五个人也被押到了张大少爷面前,成为明金辽东决战的第一批俘虏。 “你们是谁的军队?”张大少爷打量跪在自己面前的五个山宗斥候,发现都是十分面生,似乎都不象当年跟着自己保卫锦州的士兵,而且头上也都剃了头发扎了小辫,摆明了不象是自己当年带出来那帮兵。果不其然,那几个斥候先是不肯回答,不过在张大少爷一个眼色砍掉一个俘虏后,剩下的四个斥候马上就虚了,磕着头战战兢兢的答道:“回大人,小人们是锦州副将夏承德夏将军的部下,奉夏将军的命令巡查小凌河口。” “夏承德?”张大少爷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却诈唬道:“大胆!夏承德不是回宁远去了吗?怎么可能在锦州?” “大人,小的们不敢撒谎啊,真的是夏将军命令我们巡逻起来。”几个山宗斥候都叫起苦来。张大少爷察言观色,追问道:“那现在锦州城里守将是谁?有多少兵力?说实话,免死!敢说假话,一起砍掉!” “小的们不敢撒谎。”几个山宗斥候一起争先恐后的说道:“本来锦州城里的将军是祖大将军和何可纲将军,可是前几个月他们都回宁远去了,现在换成了王朴王将军和谢尚政谢将军,大概有六七千军队。” “六七千军队?怎么可能这么少?”张大少爷继续追问道。几个山宗斥候都抢着答道:“回将军,原来是有一万五的,但是朝廷断了辽东的粮饷,袁大人就被逼反了,为了防着朝廷大军打宁远,袁大人就把锦州的军队抽走了一大半,去了宁远守城,上个月月底走的。” “好,袁崇焕果然放松了锦州的守备。”张大少爷心中暗喜,又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走?袁崇焕不是说打算把锦州献给建奴吗?建奴什么时候来接管?” “这个……,没听说啊?”几个山宗斥候都茫然起来,压根不知道山宗与建奴暗底下的肮脏交易。张大少爷当然也明白这些普通斥候不可能知道建奴和山宗的机密,只是想探听建奴军队到底有没有接管锦州城防,见几个山宗斥候表情茫然,张大少爷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暗喜,忙又问道:“那义州的建奴军队有多少?将领是谁?” “是正红旗的图伦主子。”这回几个山宗斥候回答得非常爽快,“先前袁大人和将军们要小的们对朝廷派来的官员说,义州城里有三万大金军队,实际上义州城又破又小,才有两三千军队,小的们经常奉命去给义州城里的大金军队送女人,所以知道得很清楚。” “去你娘的,给建奴当狗还很荣幸是不是?”张大少爷勃然大怒,抬起脚来每人狠狠赏了一脚,踢得几个山宗斥候满面开花,惨叫震天。旁边的吴三桂的副手郉宇也是大怒,拔出刀来说道:“大人,让小的做掉这几个狗汉奸!” “大人饶命啊!小的们再也不敢给建奴当狗了,再也不敢了!”几个山宗斥候顿时尿了裤裆,杀猪一样的惨叫,拼命给张大少爷磕头求饶。还好,张大少爷难得发了一次慈悲,命令道:“这几条狗还有点用处,暂时留下,捆好了,一会让他们带路。”郉宇等将士依令而行,这时,三千屠奴军以及战马也已经全部登陆,稍作休息适应陆地和用过晚饭,还有喂饱战马后,张大少爷留天津水军守海船,带上极少量的攻城武器与轻便火炮,马鞭一指,立时就浩浩荡荡的杀向锦州。 “锦州!老子又回来了!上一次,老子是抬着棺材保卫你!这一次,老子是要亲手毁灭你!毁灭你——!” “锦州!老子又回来了!”与此同时的锦州城下,奉命赶赴锦州监督山宗军队收粮清点城中物资的范文程领着一小队建奴骑兵,也在谢尚政等山宗成员毕恭毕敬的簇拥下洋洋得意的来到了锦州东门城下,看着黑夜之中耸立的锦州城墙,范文程思绪万千,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陈年往事——也就是范文程自己弄巧成拙,妄图把当年刚刚出道还未成名的张大少爷弄到锦州来送死报仇,结果却给建奴主子招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瘟神怪胎,不仅彻底粉碎了建奴主子们的所有美梦,还让张大少爷借着锦州一战成名,成为所有大明敌人的噩梦与灾难——每当想到这里,范文程总有一种想抽自己耳光的冲动!自己当年要是别耍那个努儿哈赤预知梦的狗屁花招,硬生生把张大少爷弄到辽东,张大少爷这个祸害灾星指不定还在那里窝着呢! “锦州!这一次,老子要把你变成张好古小蛮子的噩梦!我要在这里,看着张好古小蛮子受尽病痛折磨,受尽千刀万剐而死!老子在锦州倒下,就要在锦州站起来!站起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狗少威名 第三百二十九章 狗少威名 “锦州城里的大金百姓们,听好了!大金平南王爷有令!三天之内,锦州城外的田亩秋粮必须全部收归入城,全部上交官库,再由大金官府统一分配,发放到户!但凡有限期内收不完粮的,杀全家!但凡有私自瞒粮私藏粮食的,杀全家!但凡有抗拒不交的,灭三族——!通蛮明者,杀九族————!” 凶神恶煞一般的声音,半夜三更里在锦州城里破落破败的街道上回荡,打扰了大明锦州百姓的休息,闹起了守门的家犬,惊哭了襁褓中的婴儿,也吵醒了辛勤劳苦了一天的锦州百姓。听到这如狼似虎的声音,无数锦州百姓低声暗骂起来,“狗日的!等张大人打回来,有你们好看!”“要是张大人还在就好了,那轮到这帮汉奸龟儿子嚣张。”“娘的,欠收了那么多年,今年好不容易狗薯狗芋头丰收,又要全部上交,这日子,没法子过了!”就连一些被吵醒的锦州守军士兵都低低嘀咕起来,“他娘的,一听就又是谢老贪那帮狗,当年张大人在带着老子们打建奴的时候,这些狗日的全部躲在宁远睡婆娘,连建奴的面都不敢会,现在又跑出来嚣张了。” “曹老哥,你们老是说张大人当年怎么样怎么样的,怎么当年我在觉华岛的时候,听袁大人他们的亲兵说,张大人在锦州就是躲在乌龟壳里不敢出门,看着建奴在锦州城外杀百姓抢粮食,连头都不敢露,根本就不会打仗?” “放屁!当年张大人在的时候,锦州四门的护城河,都被张大人杀得用建奴的尸体填满了!我还亲眼看到,努儿哈赤那个老建奴被张大人打得当众哭了出来,逼得差点亲自拿起刀来冲城,建奴那边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住!” “对,我也看到了!当时在张大人在锦州城楼上活剐老建奴的儿子,割下肉来一块一块的丢给我们生吃,我还吃了一块!后来张大人又打进盛京,把建奴那边杀得血流成河,人头堆起山那么高!” “唉,要是张大人升了官以后别调走就好了,要是他还在,建奴早就被他杀得干干净净了,姓袁那个狗官,也猖狂不起来了。我听宁远的弟兄说,袁狗官有事没事就是喜欢到庙里上香,求保佑菩萨保佑张大人早些战死沙场,就是怕张大人回来找他算帐。” “袁狗官做梦,张大人是皇上亲封的大明战神,想要张大人战死,除非天兵天将下凡!” “你娘的,都三更了,还聊个球毛?”门外山宗军官粗暴的叫骂声打断了士兵们的闲谈,紧接着,新的叫喊声传来,“锦州大金将士听着,谢将军有令,今夜好生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卯时起床,卯时二刻到城外校场列队,接受大金特使范文程范大人检阅!谢将军特别交代了,范大人是我们大金的第一汉臣,位高权重,检阅军队的时候要是有谁敢给谢将军丢脸,小心军法侍侯!还有,辫子都给老子打好了,明天范大人肯定要检查你们脑袋上的辫子,要是让范大人不高兴,那就不是打屁股那么简单了!” 此起彼伏的低声咒骂中,锦州军营中渐渐重归平静,士气低沉的锦州将士渐渐又重新睡去,只剩下铁杆山宗将领的呼喊声在锦州城中回荡,“平南王爷有令,三天之内,秋粮必须全部入库!私藏不交者,杀无赦!抗拒不交者,灭三族!谢将军有令,明日卯时二刻,校场点兵,请大金范大人检阅!不许告假,不许迟到,不许衣甲不整…………!”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到了天色蒙蒙亮的卯时时分,锦州军营中果然准时吹响了牛角起床号,守城的六千五百余名山宗士兵不敢怠慢,赶紧起床洗漱,穿戴衣甲,听将领调遣出城,到锦州东门外的校场中列队集结。而校场之中早已连夜搭起了一个点将台,由范文程带来的建奴士兵护卫,建奴第一汉臣范文程则敲着二郎腿坐在点将台上,一边享受着以王朴、谢尚政为首的山宗将领奉承阿谀,一边得意洋洋的欣赏着山宗军队列队集结的景象,嘴里还念念有词,“总有那么一天,我要这么陪着主子门坐在紫禁城的午门上,检阅我们大金入主中原的军队雄姿!”——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张大少爷的历史上,范文程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卯时二刻,初秋的第一缕阳光射上西山之巅,除了少部分站岗士兵之外,六千山宗军队在点将台下集结完毕,锦州副将王朴赶紧低声下气的向范文程说道:“范大人,军队都已经集结完毕了,请大人训话。”范文程得意的哼上一声算是答应,放下茶碗站起身来,先正正身上的建奴官服与官服,这才背着手迈起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到台前,清清嗓子,无比得意的大叫道:“大金的弟兄们,我范文程——又回来了!” “我上一次来锦州城,是五年前!”范文程也不客气,直接就气势汹汹的叫道:“当时,你们这些人中,有不少听了明国蛮子狗官张好古的蛊惑,助纣为虐,逆天而行,帮着他拼命抵挡我们大金天兵,杀害了不少我们大金国英勇的将士!有一些人,手里还沾过我们大金将士的鲜血!” 锦州守军队伍中稍微出现了一点**,不少曾经跟着张大少爷打建奴的锦州老兵都有些脸色发白,生怕建奴秋后算帐。还好,范文程又叫道:“不过呢,你们也不用怕!我们大金汗宽厚仁慈,不计前嫌,知道你们是被张好古蛮子蛊惑,迫不得已才和我们大金军队开战,所以他绝不会和你们计较!更不会找你们秋后算账!” “大金汗慈悲为怀,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尚政第一个大喊,旁边王朴恶狠狠瞪了抢自己马屁的谢尚政一眼,赶紧也大喊起来,“大金汗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他的山宗将领也威逼着士兵大喊起来,“大金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听好了!”等山宗军队喊完,范文程又意气风发的大叫起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们大金的将士了!为了大金国千秋万代的基业,也为了我们大金入主中原、一统天下,你们要奋发图强,英勇作战!大金的主子们,是不会亏待你们这些奴才的!我范文程也是不会亏待你们这些奴才的!”说罢,范文程奋力一挥手臂,又大吼了一句,“大金必胜!蛮明必亡!” “大金必胜!蛮明必亡!”王朴这次总算是抢了一个先,其他的山宗将领不甘示弱,也是疯狂挥舞着手臂大吼起来,“大金必胜!蛮明必亡!大金必胜!蛮明必亡!大金必胜!蛮明必亡!” “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为了鼓舞士气,范文程又迫不及待大叫道:“那就是上天有眼,善恶有报,当年蛊惑你们抗拒大金天兵那个张好古张蛮子张狗官,已经快要病死了!蛮子明国最后一个能打仗的将军,也快要没有了,这普天之下,再没有一个蛮子将领能够抵挡我们大金入主中原的脚步了!” 张大少爷重病难愈的消息,其实早已经在锦州城里悄悄传开,现在范文程当众证明了这个传言,不少抱有一线希望的锦州老兵们不由都是心里一沉,个别人甚至还有泪花闪烁,心中低低说道:“老天爷不长眼睛啊,为什么象张大人那样的好官,会得上那么重的病呢?” “实话告诉你们吧!”范文程越说越是得意,狂笑道:“其实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就算不病,也不可能是我们战无不胜的大金军队对手!我们大金随便拉一个将军出来,一只手就可以把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捏成齑粉!上一次在锦州,是那个小蛮子运气好,赶上我们大金汗生病,侥幸让他捡了一个大便宜!但这一次,老天爷开眼,情况完全倒过来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病得就要断气了,而我们大金军队兵强马壮,士气高昂,兵锋所指之处,天地变色,海水倒灌!蛮子明国就是来再多的军队,我们大金军队也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大金必胜!蛮明必亡——!” “大金必胜!蛮明必亡!大金必胜!蛮明必亡!”山宗众将又是疯狂叫嚣起来,直如群魔乱舞。范文程甚是得意,正要接着训话之时,位于锦州东门外的校场南面道路之上,忽然传来一阵闷雷一般的马蹄声音,范文程惊讶扭头一看,却见南面尘烟滚滚,似乎正有大队人马向这边杀来,范文程不由惊叫问道:“王朴,谢尚政,你们是那里来的骑兵么?你们在小凌河下游还驻扎得有大队骑兵?” “没有啊,我们锦州那来这么多骑兵?”王朴和谢尚政都是满头雾水的答道。这时,南面道路之上已经抢先跑来四个山宗斥候,远远就大叫道:“将军!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张好古来了!屠奴军来了!”因为隔得甚远,范文程和王朴等人听不清楚,只得派人过去拦截查问,片刻后,前去查问究竟的王朴亲兵就面无人色的跑了回来,刚冲到点将台下就大叫道:“将军,不好了!张好古!张好古大人回来了!他亲自领着屠奴军来找我们算帐了!” “张好古?!他天上掉下来的?!”王朴和谢尚政脸上顿时没有了半点血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亲兵老实答道:“我们的斥候报告,说张好古是从海上来的,张好古抓到了他们,派他们先回来报信,叫我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凡是当汉奸的,他一个不饶!” “娘呀!”王朴、谢尚政和无数山宗将领同时杀猪一样惨叫起来,恐惧之下,王朴赶紧回过头去冲范文程问道:“范大人,现在怎么办……?”王朴问到一半就问不下去了——因为王朴清楚的看到,刚才还在意气风发得意不可一世的范文程,两腿之间的裤裆处,竟然已经是水迹淋漓,裤脚处也是滴水不断,隐约还有一股尿臊味道扑面而来。 “妈呀!”面无人色的范文程手脚抽搐,杀猪一样惨叫起来,“海上!这条疯狗料定我们会在锦州隔岸观火,就从海上绕过宁远来打锦州了!天哪,我怎么事先没想到这点?!” “有我屠奴!天下无奴!”整齐的口号声震天传来,听到这口号声,范文程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清醒,赶紧大叫道:“快回城!回城!回城守城!派人向义州求援——!” “回城!快回城!”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王朴和谢尚政等山宗将领也回过味来,赶紧大吼大叫命令军队回城。可就在这时候,已经知道张大少爷重返锦州的锦州老兵队伍中,一个老兵忽然一把扯去头上的帽子,拔刀割去头上的小辫,疯狂大吼道:“老弟兄们,张大人回来了!和建奴汉奸拼了,将功赎罪!” “和建奴汉奸拼了!”“张大人回来了,我们赢定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类似叫喊声此起彼伏,不知多少锦州老兵割去自己头上小辫,挥刀就冲向山宗将领齐聚的点将台,整齐的军阵为之大乱。见此情景,本就已经被张大少爷神兵天降吓得三魂飞了六魄的山宗将领更是慌了手脚,或是喊,“拦住!快拦住这些蛮子乱兵!”或是喊,“快回城,快回去守城!”还有人大喊,“弟兄们,不要上当!张大人没回来,没回来啊!”但不管怎么吼叫,那些锦州老兵们还是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冲了过来,守卫点将台的建奴士兵被逼无奈,只得拔刀迎战,与锦州老兵劈里啪啦打在一起。 “有我屠奴,天下无奴!”新的一轮整齐口号声传来,清一色骑着口外良马的屠奴军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杀到了校场之外。看到锦州军队大都集中于校场,张大少爷开始还庆幸自己运气好,正好碰上锦州军队出城操练,可是再仔细一看,就连一向料事如神的张大少爷都有些傻眼了——自己这边还没动手,怎么山宗叛军那边先自己打起来了?狼骑队代理队长郉宇也是满头雾水,转向张大少爷问道:“大人,怎么敌人自己先打起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不管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张大少爷也懒得去分析情况,直接用马鞭一指,喝道:“郉宇,你带两千人集团冲锋!我亲自给你压阵!记住,喊口号,张好古大人有令,投降不杀!”郉宇大声答应,片刻之后,两千屠奴健儿当即向下山猛虎冲了过去,“张好古大人有令,投降不杀!” “杀——!”当两千屠奴军杀进校场时,本就已经乱成一团的校场中顿时彻底成了一锅煮开了的稀粥,山宗士兵或是撒腿就跑,或是听到跪地投降。或是不知所措,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乱逃,或是割去头上小辫,提起刀冲向建奴和山宗将领,就是没有一个站出来组织队伍迎战屠奴军,导致屠奴军就象一把烧红了的刀子插进奶酪一样,所到之处,锦州军队有如波开浪折,纷纷散去,轻而易举就杀到了点将台前。 看到那面在山海关和六州河给建奴带来无数恶梦的屠奴军军旗,先前还在顽强作战的建奴士兵也慌了手脚,下意识的扭头就跑,但很可惜的是,他们身上的正宗建奴军装却象漆黑的黑夜之中的萤火虫一样,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屠奴健儿的膛线火枪火力,乒乒乓乓的火枪声中,几乎是在一瞬间,范文程带来的三十个建奴士兵就大部分全身飑血的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中,只有五六个保护着早早就跳下点将台隐蔽的逃命专家范文程逃出校场。范文程还一边跑一边失魂落魄的呢喃,“不可能!不可能!张小疯狗不是病得快死了吗?怎么还能亲自带着疯狗军海上千里奔袭?这是恶梦!对,这一定是恶梦!或者是昨天晚上谢尚政送给我的那个蛮子女人给我下了药,让我产生了幻觉,我一定要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 “杀奴——!”如雷的呐喊声提醒了范文程,这并不是一场噩梦,钻进遍布马粪牛尿的路旁草丛逃命前,范文程战战兢兢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张大少爷的七省总督大旗在明军阵中迎风飘荡,范文程不由又是裤裆一热,大便夺肛而出,喷得满裤子满裤裆都是,但范文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地一滚钻进草丛,蚊子哼一般的呐喊声也传了出来,“张好古小疯狗,你给范爷等着!等着!范爷我一定要给你好看……哎哟妈呀,老子裤子被刺挂住了!” “范先生,你的裤子快脱了吧,我们快臭死了!” 其实山宗军队还是有点翻盘的希望的,因为混乱之中,大部分锦州军队还是跟着谢尚政跑回了锦州城里,并且迅速关上了锦州东门,就连逃在后面的山宗王朴夏承德都顾不得去管去顾了。但很可惜的是,作为张大少爷的成名地,锦州城里的百姓军民还是有不少人一直记挂着张大少爷的赫赫威名。所以当屠奴军追砍着王朴败军追杀到锦州东门下时,锦州城里守城的老兵们也发动了兵变,不仅割去了头上小辫,还高喊着迎接张大人入城的口号,提刀砍向死命抵住城门的山宗士兵,里外夹攻之下,在夏承德被屠奴军乱刀砍死后,锦州东门便被锦州军民齐心协力杀开,王朴虽然乘机逃进了城里,但屠奴军却甚至连云梯都不用架,直接就杀进了锦州老兵打开的城门,而且还有无数的锦州老兵热泪盈眶的争着抢着向屠奴军将士问道:“张大人在那里?张大人真回来了?他在那里?” “将士们,乡亲们,我回来了!”当张大少爷登上被屠奴军将士迅速拿下的锦州东门城楼,对着城里乱成一团的锦州军民高声宣告自己的回归时,锦州城中顿时响起如雷如潮一般的欢呼声,“张大人!真是张大人!张大人回来了!”“张大人,我们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将士们!乡亲们!”高高飘扬的七省总督旌旗与屠奴军军旗下,张大少爷比范文程威风百倍的一挥手,喝道:“割去你们头上的猪尾巴,给我杀汉奸!” “杀汉奸——!”激动得嚎啕大哭的锦州军民争先恐后割去头上辫子,拿起刀枪木叉,潮水一般涌向锦州其余三门负隅顽抗的山宗叛军,杀汉奸的口号声,也在锦州城中一波接一波的如浪翻起。混战中,袁崇焕身边资格最老的心腹亲信谢尚政先是被屠奴军士兵一枪打中大腿放倒,然后无数的锦州军民扑了上来,用刀砍,用矛戳,用石头木棍砸,用手抓,用脚踩,用牙齿咬,活生生被撕成了肉沫,砸成了肉酱,绝望的惨叫声,也在人群中回荡不绝,“饶命啊!张大人,饶命啊!我检举,我揭发,我还有用!饶了我吧!张大人——!” “张少保,饶命,饶命啊!”同样痛哭求饶的还有山宗副将王朴,这个给建奴助纣为虐的山宗铁杆汉奸,被锦州百姓和屠奴军将士联手包围被迫跪地投降后,屠奴军将士甚至还来不及上去收容俘虏,恨他恨到极点的锦州百姓就已经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上到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婆,下到穿着开裆裤的懵懂孩童,一起手抓口咬,一口一口的把他身上的肉给撕了下来,咬了下来,一位哭成泪人一般又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动作慢了一些,没能分到王朴的肉,就跪在地上向其他百姓哭求,“求求你们,分我一口肉,我要给我孙女报仇啊!我孙女才十二岁,就被这个畜生送给了建奴,活活糟蹋死了,求你们了!”最后一个好心的百姓把自己咬下来的肉分给老人,老人含泪接过,一边塞进嘴里用快要掉光的牙齿咀嚼着,一边哭喊道:“紫竹,奶奶给你报仇了——!”痛哭失声。 遭到同样命运的远不止谢尚政和王朴两人,在锦州军民雪亮的眼睛面前,每一个作恶多端的山宗成员都被揪了出来,石头砸牙齿咬,生吞活剥,开始屠奴军将士还有些想阻止,狼骑队代理队长郉宇却抹着眼泪说道:“不用管,让乡亲们出气,大人问起来,我扛着!”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导致了屠奴军这次奇袭锦州得手后,竟然没能生擒活捉一个山宗组织成员,也让张大少爷大发雷霆,“笨蛋!为什么不给我留一个活口?本来我还打算抓一个活口去宁远,当着其他山宗汉奸的面活剥他们的皮!都让你们这些笨蛋给打乱了!” 一边是人心崩析山宗军队,一边是士气高昂又有无数锦州军民拥戴拥护的屠奴军,锦州城的战事结果根本不用多说半句废话,从屠奴军入城到战斗结束,连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没有用到。更离谱的是,不少因为不明真相已经逃出了城的锦州守军在听说这次来的是张大少爷后,竟然又专门跑回城中向屠奴军投降,还有被山宗军队威逼出城收割秋粮的锦州百姓,也是一反常态,不仅不逃命躲避战火,还带着刚刚收获的粮食跑回锦州城中,向当年那位领着他们杀得建奴血流成河的张好古张大人投降。锦州城中欢声震天,张大少爷战马所到之处,无不是人山人海,无数百姓痛哭流涕,“张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们有救了,有好日子过了!” 张大少爷奇袭锦州的成功,不仅彻底打乱了建奴和山宗的战前部署,也彻底粉碎了建奴在锦州坐山观虎斗的美梦,更大大削弱了建奴主力可持续作战的能力,不过最让努儿哈赤气得七窍生烟的还是义州守将侄子图伦的反应。义州距离锦州仅有七十里,骑兵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杀到锦州城下,虽然城池又小又破仅能驻扎两三千军队,但如果图伦及时出兵骚扰的话,张大少爷想要从容捣毁锦州城池、摧毁锦州粮仓与来不及收获的粮田,难度还是得有一点,至少不会非常顺利,想要带着锦州城里的近两万军民登船撤退,更是麻烦中的麻烦——毕竟普通百姓的许军速度放在这里。但图伦却………… 刚开始时,图伦收到斥候探报,说是锦州动乱似有明军攻城,图伦马上就带着两千建奴骑兵南下增援,可是路走到一半,迎面碰见一裤子五谷轮回之物的范文程,又听范文程说这次来的是屠奴军,领兵的主将可能还是张大少爷,图伦二话不说,马上就回头吼道:“掉头,撤回义州城守城!” “图伦将军,不能撤!”范文程赶紧阻止道:“张好古这条小疯狗海上奔袭,兵力绝对不会太多,好象总共才有两三千军队,而且他肯定还要烧粮仓转移百姓,你得去咬住他的尾巴,只要拖住他五天,宁远的军队就能北上增援!再等大金主力赶到,我们就赢定了!” “放你娘的狗屁!”图伦捂着鼻子破口大骂起来,“张好古那个蛮子如果那么好惹,当年他的八千人早就在蒙古草原上死光死绝了!现在他有三千疯狗军在手,老子这两千多正红旗人马,还不想白白送死!” “图伦将军,不能啊!”范文程本来还想劝阻,可就在这时候,南面忽然奔来几个建奴斥候,远远就大叫道:“主子!主子!张好古!张好古蛮子!” “娘啊!张好古蛮子追来了!”范文程杀猪一样惨叫一声,一把拉下一个建奴亲兵,跳上战马拍马就跑。图伦和其他的建奴将领士兵也是个个魂飞魄散,一个个惨叫着张好古蛮子来了,丢盔卸甲,拖旗拽戈,争先恐后的撒腿就跑。这么一来,后面跑来报信的几个建奴斥候全都傻了眼睛了,个个喃喃道:“主子,奴才们是想说,奴才们在锦州城下看到张好古蛮子的军旗了,没说他追来啊?” 第三百三十章 缺德东家坏师爷 第三百三十章 缺德东家坏师爷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听到张大少爷亲自率军从海路千里奔袭锦州城的消息,努儿哈赤惊讶得连鸦片烟枪掉在地上都没发现,瞪大着眼睛惊叫道:“张好古蛮子不是病得快要死了吗?怎么还可能带着军队海上奔袭锦州城?海上那么大的风浪,他的身体经得起折腾?” “装病!小蛮子肯定是装病了!”代善铁青着脸叫嚷起来,“这个天杀的小蛮子从一开始就在装病,为的就是骗我们掉以轻心,他好乘机行事!” “二哥说得对,小蛮子绝对是在装病。”除了皇太极外,已经吃够了张大少爷苦头的努儿哈赤诸子纷纷附和,都认为张大少爷这次绝对是装病无疑。朋友们都知道,张大少爷的病情是半真半假,远没有传说之中那么严重,所以努儿哈赤的这些儿子猜得基本上**不离十——但坏就坏在,努儿哈赤和皇太极都实在太聪明了,一旦聪明就容易考虑得越复杂,同时也更多疑,再所以努儿哈赤和皇太极都生出了疑心。仔细盘算后,努儿哈赤又转向沉默不语的皇太极问道:“老八,这事你怎么看?” “阿玛,有一件事儿臣非常奇怪。”皇太极沉吟着答道:“张好古蛮子如果真是在装病,那么对他来说,装病最大的好处应该是在即将到来的辽东决战中,利用装病的机会想方设法把我们的主力诱进绝地,这样他的利益才能最大化。而现在他虽然打下了锦州城,毁掉城池粮仓和迁走了锦州百姓,使得我们无法在锦州就地取粮和隔岸观火,但这始终只是一个战术胜利!为了一个战术胜利而放弃辽东决战的战略胜利,这么不划算的买卖,象是张好古小蛮子的风格吗?” “有道理。”努儿哈赤点头,也是分析道:“对我们来说,张好古小蛮子如果身体康健,无病无灾,那么以他之能,他一旦领兵北伐,对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不救山宗,或者是命令山宗放弃宁远、锦州和义州,全面退守辽东,把决战地点选择三岔河(辽河)一线,拉长他的粮道并缩断我们的粮道,采取守势拖到冬天,这样胜算才更大一些——以张好古小蛮子的能耐,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而现在我们已经决定了出兵南下,利用张好古小蛮子病重难治的机会与蛮子军队争夺辽西走廊控制权,张好古小蛮子怎么还来打草惊蛇?亲自率军海上奔袭锦州城?他就不怕把我们逼得退守三岔河防线?” “儿臣也是怀疑这点。”皇太极附和,又说道:“锦州位于宁远后方,守备薄弱,海上奔袭锦州城这一手,事先我们谁也没有想过,张好古小蛮子只要派一员大将率领屠奴军偷袭锦州,成功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何必还要冒着海上风浪的危险亲自率领大军千里奔袭?更何况,这还肯定暴露他自己是在装病?为了一个战术目标,他值得么?”说罢,皇太极看看已经听得满头雾水的众兄弟,沉声补充道:“更关键的一点,范文程报告,我们的义州驻军斥候在锦州看到的,只是张好古小蛮子的旗帜,并没有亲眼看到张好古蛮子本人!” “老八,你的意思是说?张好古蛮子只是让偷袭锦州的军队带来了他的旗帜吓人,他本人并且没有亲自来锦州?”代善惊奇的问道。皇太极郑重点头,严肃说道:“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当年在陕甘平定乱贼之时,张好古小蛮子就玩过这么一手,派陕甘总兵吴自勉打着他的旗号在大散关吓人,吓得乱贼主力不敢北上,只敢向南逃窜,结果就一头扎进了张好古小蛮子的埋伏圈!这一次,不排除张好古小蛮子是在故技重施!” “有这个可能!”代善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说道:“三国的时候,诸葛亮也玩过这么一招,诸葛亮明明都已经病死了,就用了一个照着他模样雕刻的木像,就把司马懿的几十万大军给吓跑了!张好古小蛮子这次也一样,他根本不用亲自来锦州,只要派人打着他的旗号到锦州,就足够把锦州那帮山宗奴才给吓个半死!” “快马传令范文程和图伦。”努儿哈赤从**站起来,铁青着脸命令道:“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那怕把义州的两千多军队丢光都没关系,只要摸清楚到底是不是张好古小蛮子亲自率领军队偷袭锦州就行!” “阿玛,已经来不及了。”皇太极摇头,苦笑道:“张好古小蛮子是在七月二十六这天偷袭的锦州城,义州驻军快马禀报我们,路上已经耽搁了四天四夜,再等我们用快马通知了义州驻军,又得花去四天时间,一来一回八天时间,偷袭锦州的蛮子军队早就把锦州城烧成一片废墟,坐上海船跑得干干净净了。” 努儿哈赤仔细一想也是,不由大失所望,还好,皇太极又及时安慰道:“不过阿玛也请放心,范文程那个奴才非常聪明,肯定知道摸清楚张好古蛮子虚实的重要性,所以阿玛完全不用下令,范文程那个奴才肯定会不惜代价千方百计摸清楚蛮子军队虚实的。” “对,这个奴才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努儿哈赤闻言大喜,又躺回**,用右手中指有节奏的敲打着眉心,沉思着喃喃说道:“小蛮子,你这一次,到底是打算耍什么花招?你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你如果是真病了,那一切都好解释,你的威名,确实是足以用一面旗帜震慑山宗那帮奴才和我那个蠢货侄子,可你如果真是在装病,那你为什么又会为了区区一个锦州,暴露你真正的情况呢?” “张好古小蛮子真病还是假病,还有他到底有没有来锦州,这些都可以暂时不用去管他。”皇太极心里盘算得却是另一个问题,“现在锦州已经沦陷又也定要被你彻底摧毁,在将来在决战中,我们就没有了一个可靠的驻兵屯粮据点,隔岸观火和坐山观虎斗的先机也就抵消了大半,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我们又该怎么办?” 和皇太极预料的一样,不用努儿哈赤下令,对建奴忠心耿耿的铁杆汉奸范文程同样会明白摸清楚明军虚实的重要性,也同样想方设法不惜代价的去摸清楚张大少爷到底有没有亲自率军偷袭锦州,但很可惜的是,存心要让建奴疑神疑鬼摸着头脑的张大少爷对此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七月二十六刚刚拿下锦州城,张大少爷当天就命令锦州军民准备撤退,一边锦州组织军民百姓拼命摧毁城外来不及收获的农田,一边拼命捣毁锦州坚固的城池,同时派出上千屠奴军临时编为斥候,散布到锦州东南西北巡逻阻击,建奴义州驻军的斥候想要靠近锦州十里之内简直比登天还难。 更可气的是,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在锦州城内只露了一面就又化装成普通士兵,躲在自己的亲兵队中,一切工作都交给苦力宋献策和史可法去干,但张大少爷的七省总督大旗却又高高悬挂在锦州东门城楼之上,就好象生怕建奴和山宗斥候细作看不到自己已经到了锦州一样。这么一来,不要说只能冒着随时可能被屠奴军将士狙击的危险靠近锦州侦察的建奴斥候了,就是锦州城里的军民百姓都万分奇怪,好不容易才回到锦州的张好古张大人,怎么只是在攻城那天露了一面,就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建设困难破坏易,靠着锦州军民齐心协力的共同努力,才用了两天多时间,锦州四面城墙就被挖空了基脚,又轻而易举的被推倒推塌,将就土方填平了护城河,城外来不及收获的粮食也被挖了出来点火烧毁,张大少爷又让百姓在城中房屋之中泼满火油并堆满柴火,水井里也扔满了腐烂发臭的尸体,这才下令点火焚城,然后率领两万余锦州军民向小凌河口撤退,同时亲率三千屠奴军殿后,掩护锦州军民百姓撤退。 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图伦再不出兵追击,在伯父那里也没有办法交代了,旁边又有范文程不断催促出兵,无奈之下,图伦只得亲自率领两千骑兵出击,沿着官道象征性的追击而来。但很可惜的是,张大少爷的凶名在外,喜欢耍阴谋搞诡计的臭名又昭著,两千建奴镶蓝旗骑兵个个胆战心惊,根本不敢行军太快,包括图伦在内,打的都是象征性的追一下,把张大少爷这个瘟神越早送走越好的主意,范文程好不容易催促着图伦军队加快速度,勉强在距离海岸不到二十里的地方追上张大少爷,却遭到屠奴军的迎头痛击,几轮膛线火枪骑射下来,损失了一百多士兵的图伦军当即撒腿就跑,范文程拉都拉不住,锦州军民也从容登上了明军海船,屠奴军最后登船,在建奴骑兵无可奈何的注视中扬帆而去。 “图伦将军,这件事,奴才一定会如实禀报大汗!”在海边看到明军船队扬帆离去,又听到海面上传来的明军得意笑声,气得脸色铁青的范文程也不管不顾什么主奴身份了,直接就恶狠狠冲图伦说道:“相信大汗知道了这件事后,一定会好好奖赏将军你的吧。” “啪!”同样心情极度恶劣的图伦一耳光抽在范文程脸上,铁青着脸骂道:“狗奴才,这是你对主子说话的态度?你以为老子不想追杀蛮子?这次来的蛮子军队,是张好古蛮子的疯狗军!那支区区四千人就能打败十二万蒙古军队的疯狗军!现在老子手里的军队连兵力都赶不上疯狗军,还怎么打?难道你这个狗奴才真的希望我们正红旗主子死光死绝,你才开心么?” “图伦将军,奴才是你的奴才不假,可你不要忘了,你也是大汗的奴才!”范文程捂着被打得又红又肿的脸,毫不示弱的说道:“对我们大金来说,现在摸清楚张好古蛮子的真实情况比什么都重要,那怕你把这两千骑兵都丢了,只要摸清楚了张好古蛮子到底有没有来锦州,到底是不是真的装病,大汗都不会责怪你!相反的,大汗还要重重的奖励你!因为在即将到来的辽东决战中,张好古蛮子的病情真假,不仅关系到我们大金的战略选择,还关系到大金主力的兵力部署,甚至直接关系到大金宁远军队的生死存亡!你却为了保存镶蓝旗实力,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大汗做为主子,将给你这个奴才什么样的惩罚,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吧!” “去你娘的!”范文程说一句,图伦的脸色就铁青一分,到了最后,忍无可忍的图伦干脆一脚把范文程踹下战马,跳下马来挥鞭就抽,边抽边骂道:“操你娘的蛮子臭王八,别以为你抱上了皇太极的粗大腿,老子就不敢抽你?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多铎把你老婆肚子搞大了,你他娘的敢放一个屁?不错,老子确实不是大汗的亲儿子,也没有皇太极得宠,可老子就不信了,老子抽死了你,大汗就真会杀了我这个亲侄子给你这个狗奴才偿命!” “啪!啪!啪!啪!”马鞭一鞭比一鞭重,抽得范文程满面开花,皮开肉绽,可是被抽得满地打滚惨叫不绝之余,范文程还是不忘含泪大叫道:“图伦将军,你抽死我是小事,误了大汗的事才是大事,你现在得马上派人去联系袁崇焕,让他派出宁远水军,在海面拦截蛮子的船队!如果能成功,你就有将功赎罪的希望了——!” ……………… 与此同时的海面上,化装成普通士兵的张大少爷正在用着望远镜观察建奴军队动静,一边看一边奸笑,“呵呵,老建奴那边现在肯定已经在疑神疑鬼了,明明有一支打着我旗号的军队偷袭了锦州城,却偏偏闹不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在这支军队中,很快又要收到消息,说我这段时间差不多天天在京城公开露面,还有和我形影不离的张石头也天天在京城出现,老建奴一定会发起狂来,搞不清楚究竟那个我才是真的,我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东家用替身搞这招故布疑阵之计,确实非常高明,那怕是老建奴再精明,也一定会疑神疑鬼,举棋不定。”宋献策奉承一句,又提醒道:“不过,东家可不要忘了,山宗叛军在觉华岛也有一定规模的水军,他们收到消息后,肯定会在海面拦截我们的。这一点,东家如果不作提防,搞不好会吃些小亏。” “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张大少爷奸笑道:“早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计算过我们的行动时间,命令我岳父的秦皇岛水军在七月二十二这天出兵,从海面北上觉华岛,不要他们杀敌人多少,只要他们把山宗水军封锁在港口里到八月初五这天就行!按路程计算,其实差不多在我们的船队抵达锦州这天,秦皇岛水军就已经和山宗水军干起来了,有我岳父的水军牵制山宗水军,我们回去连路都不用绕,直接就可以回天津港了。” “我怎么不知道?东家难道你连我都隐瞒?”宋献策大为委屈的问道。张大少爷笑道:“宋师爷别误会,当时我考虑到这点的时候,你恰好到了天津给我行程,所以我就让宪之代了笔下令,事后也忘了告诉你。失礼之处,还望师爷千万不要责怪。”旁边的史可法也赶紧作证,证明张大少爷确实是灵机一动,而非故意对宋献策隐瞒,宋献策这才转怒为喜,又赶紧说道:“东家,你有没有考虑一个问题,建奴在义州的驻军主将图伦,这一次为什么不肯和我们拼命,眼睁睁看着我们摧毁锦州城又大摇大摆撤退?按理来说,建奴的军队战斗力,应该不只这么一点吧?” “保存实力。”张大少爷想都不想就答道:“图伦是老建奴努儿哈赤的侄子,建奴镶蓝旗旗主阿敏的第四个兄弟,义州的驻军又全是镶蓝旗人马,图伦如果拿着这支军队来和我们拼命,就算能伤到我们一点皮肉,镶蓝旗也肯定会元气大伤,所以为保存镶蓝旗实力,图伦就不敢把我们逼得太紧了。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建奴鞑靼畏之如虎的屠奴军?” “那么东家,学生再请问,同样是建奴军队,为什么别的旗都可以拿命和我们拼?偏偏镶蓝旗不肯和我们拼命呢?”宋献策又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张大少爷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卖弄**的答道:“这事说起来就是苦孩子三岁没娘——话长了,建奴镶蓝旗旗主阿敏的父亲叫舒尔哈齐,是老建奴努儿哈赤的亲兄弟,两兄弟本来关系极好,可是到了大明万历二十五年的时候,大明朝廷为了分化当时已经蠢蠢欲动的女真各部,就故意加封舒尔哈齐为建州都指挥,却偏偏不封努儿哈赤,这么一来,努儿哈赤和舒尔哈齐两兄弟就产生了矛盾。到了万历三十五年,女真内战,努儿哈赤老建奴和女真乌拉部干了起来,结果舒尔哈齐故意不派援军,导致努儿哈赤的军队吃了败仗,努儿哈赤一怒之下,就用刀逼着舒尔哈齐交出了军队,剥夺了舒尔哈齐的兵权,舒尔哈齐不服气,就投靠了当时的大明辽东总兵李成梁,准备和努儿哈赤建奴分裂。但很可惜的是,舒尔哈齐实在不是老建奴努儿哈赤的对手,李成梁一家又和努儿哈赤的关系太过亲密,在关键时刻不肯伸出援手,导致舒尔哈齐被努儿哈赤生擒,两个儿子和重要部下全部被杀。” “舒尔哈齐被努儿哈赤抓到以后,被关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只有两个小洞送饭送水,结果没两年舒尔哈齐就挂了。”张大少爷越吹越是得意,冲着听得入神的史可法神秘说道:“还有传言说,舒尔哈齐其实是被亲哥哥努儿哈赤亲手杀的,只是一直没办法证实。舒尔哈齐死了以后,努儿哈赤本来还想杀掉阿敏和舒尔哈齐的其他儿子,只是阿敏比较聪明,早早就归顺了努儿哈赤,又和皇太极、代善这些建奴关系不错,这才侥幸逃过了老建奴的毒手。到了后来,阿敏靠着战功当上了镶蓝旗旗主以后,就一直注意暗中培养自己的实力以求自保,不到关键时刻,决不拿自己的嫡系去拼命!图伦是阿敏的亲弟弟,镶蓝旗梅勒额真(副都统),当然明白哥哥的心思,所以我们这次到了锦州,图伦发现我们的军队就是大名鼎鼎的屠奴军,当然就不敢和我们玩命了。” “少保大人果然是博古通今,广闻强记。”史可法羡慕的恭维道。张大少爷很是得意,无耻的教训道:“宪之,如果你想在军事有所作为,就一定要向我一样,把敌人研究透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说到这里,张大少爷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张大少爷忽然发现,宋献策脸上的笑容非常古怪,似乎象是在嘲笑自己一般。看到这笑容,张大少爷也忽然醒悟过来,猛的一拍自己脑袋,懊恼道:“笨蛋!我怎么这么笨?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就错过了?” “张少保错过了什么机会?”史可法赶紧问道。张大少爷捶胸顿足的说道:“当然是离间建奴的好机会了!建奴镶蓝旗的图伦、阿敏和老建奴有杀父之仇,阿敏长期驻扎在朝鲜义州,老建奴不放心,就把图伦的军队调到了辽东义州来驻扎,让他们两兄弟各自为战,分化他们的力量,摆明了就是在防着这两兄弟——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就错过了?!” “是吗?我们真应该和图伦稍微联系一下的。”史可法也惋惜起来。旁边的宋献策却**笑道:“东家,宪之,你们惋惜什么?难道你们没发现,现在的机会已经更好了?” “现在的机会已经更好了?”张大少爷先是一楞,然后猛的一拍船舷,发疯一样的咆哮道:“对!没错!镶蓝旗的军队为了保存实力,装模作样的和我们干了一仗就溜了,老建奴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图伦,还有阿敏,也肯定会受到牵连!这么一来,努儿哈赤和阿敏的矛盾就会扩大化,建奴内部一旦产生间隙,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可问题是?我们无法和阿敏、图伦取得联系啊?”史可法搔着头问道。旁边的宋献策却微笑说道:“没错,东家是没法和阿敏、图伦联系,可是有一个人也许有!” “毛文龙!”张大少爷脱口说道:“阿敏长期驻扎在朝鲜义州,与毛文龙军隔海对峙,两边说没暗中联系交通消息那是鬼话!退一万步说,就算毛文龙和阿敏没有联系,毛文龙的部下中,也肯定有人能和阿敏取得联系!” “东家,事不宜迟,乘着老建奴还来不及做出防范,赶紧动手!”宋献策沉声说道:“给学生一条船,学生这就去皮岛,请毛大帅设法让学生与阿敏取得联系,只要阿敏同意与学生见面,那我们就有希望了!” 说着,宋献策又微笑着补充道:“东家,快琢磨该给阿敏开出什么样的优厚条件吧。东家你可以想一想,如果在辽东决战的时候,建奴镶蓝旗忽然在建奴主力的背后捅上一刀,那该是一个多么精彩的画面?——就算阿敏背后捅不死老建奴或者不慎暴露了,只要建奴内讧起来,对我们还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三百三十一章 狗少版美男计 第三百三十一章 狗少版美男计 正如范文程在图伦面前所宣称的一样,他确实是顶住了图伦的威逼利诱,将建奴义州驻军镶蓝旗军队为保存实力而消极作战、导致明军奇袭锦州军队从容捣毁锦州城池农田又带着锦州百姓从容撤退等等情况如实禀报给了努儿哈赤。接到这份报告,努儿哈赤气得当场把珍若性命的鸦片烟盘都给砸了,疯狂咆哮道:“图伦!图伦!你这个舒尔哈齐的孽种,爱新觉罗家的叛徒!竟然敢给我玩花招保存实力,消极避战?还敢殴打我的书房官?我当初怎么就没杀了你?怎么就没杀了你?!” “阿玛请息怒。”心腹被打的皇太极反而非常冷静,劝慰道:“这件事情,图伦也已经派人来奏报了,解释说这次偷袭锦州的蛮子军队将近四千,还全是张好古小蛮子的嫡系屠奴军,装备非常精良,战斗力非同小可,又有锦州蛮子降兵助战,图伦的军队总共还不到三千,这样的仗怎么打都是一个输,为了不让大金宝贵的将士们白白牺牲,他才选择了避敌锋芒!依儿臣看来,图伦的话虽然是在巧言狡辩,为自己洗脱罪责,但实际上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在那种情况下,儿臣们中间不管是谁在义州统兵,都不可能阻止得了蛮子军队毁城移民,也不可能歼灭得了张小蛮子的嫡系疯狗军。” “我要他阻止蛮子军队毁城移民了?我要他全歼张小蛮子的嫡系军队了?”努儿哈赤血红着眼睛疯狂咆哮,“我只要他摸清楚蛮子军队的虚实,摸清楚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有没有亲自率军偷袭锦州城!只要他办到这点,他就算把两千多骑兵都丢光了,我也不会责备他半句,还会重重奖励他!可图伦这个畜生,为了保存镶黄旗的实力,竟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蛮子军队带着蛮子百姓跑了,连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有没有在军队里都不知道!” “舒尔哈齐和他的儿子,除了济尔哈朗之外,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努儿哈赤越说越是愤怒,忍不住旧事重提道:“当年就是舒尔哈齐这个混帐,竟然想分裂我们建州女真部!还打算勾结蛮子杀害我这个亲哥哥!他的儿子更不是东西,阿尔通阿和扎萨克图竟然密谋起兵,打算推翻我!阿敏!这个东西更混帐,竟然敢对他的五叔父巴雅齐说,梦到我提刀看他,一条黄蛇围到他的身上保护他!我就后悔了,当初怎么就听了你们的劝,没砍掉这个混帐东西,还把镶蓝旗交给了他……!” “阿玛——!”皇太极忽然提高声音,先是打断努儿哈赤的咆哮,又放缓声音,沉声说道:“阿玛,请冷静,眼下大战在即,我们的内部,最好还是不要再制造什么矛盾了。儿臣斗胆提醒阿玛一句,张好古小蛮子最擅长的事就是离间和反间,请阿玛千万不要给他可乘之机。” 努儿哈赤好歹也是一代枭雄,虽然是在极度震怒之中,但是被皇太极一提醒,还是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也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咆哮。旁边努儿哈赤的其他儿子松了口气,赶紧也纷纷劝解道:“阿玛请息怒,八弟(哥)说的是实情,眼下大战在即,是不宜挑起内乱啊!尤其这一次,我们的对手还是张好古那个狡猾得象狐狸一样的对手,我们内部纷争的空子一旦被他抓住,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阿玛,你常教导儿臣们,一支羽箭扳得断,一把羽箭扳不断,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旧事重提了。” 在儿子们的极力劝说下,又联想起历史上种种因为内斗而四分五裂的强盛军队,努儿哈赤气得铁青的黑脸脸色逐渐放缓,最后叹了一口气,向皇太极问道:“老八,那你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图伦是在狡辩不假,但也算是有点道理,毕竟我们大金人丁单薄,两千多精锐骑兵的损失,大金八旗之中不管那一个旗都会感觉肉痛。”皇太极沉声答道:“所以儿臣认为,阿玛应该承认图伦做得对,不要追究他消极避战的罪过,那样等于是追究镶蓝旗是在故意保存实力的罪过,不可能不牵涉到堂兄阿敏。但是图伦毒打阿玛你的书房官范文程,等同冒犯阿玛你的尊严,阿玛你可以以此为名,适当给他一点惩罚,维护阿玛你的尊严,也变相教训一下图伦和镶蓝旗。” “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努儿哈赤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很快就同意了皇太极的主张。说着,努儿哈赤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范文程那个奴才,有没有让宁远蛮子的水军海面拦截疯狗军船队?海面打仗和陆上不同,山宗水军虽然不多,但只要能在海面上拦住蛮子船队,还是能捞到一些战果的。” “阿玛,实在抱歉,我们已经没这个机会了——我们想到了这点,张好古小蛮子却比我们更早想到这点。”皇太极无可奈何的说道:“范文程送来的另一到奏疏称,熊廷弼蛮子的水军在七月二十四这天忽然抵达觉华岛,向宁远水军发动了进攻,袁崇焕那个蛮子以为这是张好古蛮子即将向宁远发动进攻的信号,还向我们派出了求援使者。所以现在宁远水军已经被熊廷弼水军牢牢封锁在觉华岛港口中,根本腾不出手来去拦截蛮子船队了。” “小蛮子,果然阴险,早早就考虑好了一切。”努儿哈赤骂了一句,胸中怒火情不自禁的又渐渐升腾起来,咬牙说道:“好吧,蛮子船队先不去管他!老八,你说,我应该给图伦什么样的惩罚?” “阿玛,给图伦什么惩罚并不重要,关键还是儿臣堂兄阿敏的反应!”皇太极沉声说道:“阿敏堂兄率领镶蓝旗主力长期驻扎朝鲜义州,虽然在威慑朝鲜军队和防范毛文龙蛮子这方面干得很出色,但是朝鲜义州毕竟距离东京(辽阳)太远,阿玛难以直接控制。要不了多久,张好古小蛮子的主力集结完毕,向辽东发动进攻时,大金主力必然全力接战,届时儿臣这位堂兄倘若…………。” 皇太极最怕的就是建奴内部分裂,给张大少爷这个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可乘之机,当然不敢把话说完,而努儿哈赤老于权谋,当然一听就明白儿子的弦外之音,所以稍微盘算之后,努儿哈赤立即沉吟道:“那应该怎么办呢?如果现在借着图伦这个机会,免了阿敏的镶蓝旗旗主职务,这个混帐肯定不服,只怕更会给张好古小蛮子机会……。” “阿玛,事不宜迟。”皇太极阴阴说道:“应该立即动手,驻守海州的镶红旗与镶蓝旗换防,让岳托率领镶红旗接替阿敏镇守朝鲜义州,镶蓝旗主力全部调往海州,以备迎接辽东决战。否则的话,辽东决战一旦打起来,再想调派镶蓝旗军队只怕就难了,而且镶蓝旗孤悬朝鲜,不赶快把他们调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想要防范蛮子军队与阿敏堂兄联系就难了。” “就这么办!”努儿哈赤一拍桌子,喝道:“海州镶红旗军队即刻出发,赶赴朝鲜义州与镶蓝旗军队换防!” 建奴的动作确实够快,因为担心处罚镶蓝旗旗主阿敏的亲弟弟图伦,有可能导致阿敏不满和生出异心,八月初二这天刚收到消息就决定把镶蓝旗调回海州,让代善的长子岳托率领镶红旗去朝鲜义州驻守,预防万一,反应不可谓不迅捷。只是努儿哈赤父子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动作快,张大少爷的动作更快,当岳托带着镶红旗还在向鸭绿江开拔的时候,大明排得上号的神棍、天生反骨的张大少爷缺德师爷宋献策,就已经通过更为迅捷的海路,抢先抵达了距离朝鲜义州不到一百里的东镇皮岛! 宋献策这次是第二次来到皮岛,而皮岛现在的情况和上一次比起来,实在是只能天壤之别来形容,因为袁崇焕的故意纵敌和贻误战机,导致建奴攻占朝鲜,毛文龙在朝鲜土地上的军屯土地也尽数落入了建奴之手,还有海路运输风险实在太高,再加上毛文龙的实际军队数字远超过袁崇焕当年统计的数字,毛文龙自己的军队都吃不饱,就更别说从辽东土地上逃亡而来的汉人难民了,所以岛上饥荒情况极其严重,饿殍遍地,白骨如山,令人触目惊心。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宋献策上岛之时,迎接他的已经不是上一次欢呼雀跃的热烈人群,而是到处可见的奄奄一息的岛上百姓,还有东镇将士一道道仇恨的目光。 被毛文龙亲兵领进岛上军营中军大帐,宋献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了大帐正中的毛文龙,也看到了毛文龙已经白多黑少的头发和遍布皱纹的枯瘦脸庞——要知道,毛文龙今年才五十四岁啊!而站在毛文龙左右两侧的东镇将领也大都面黄肌瘦,瘦得皮包骨头,面色不善。见曾经相识的宋献策进来,毛文龙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本欲起身迎接,可屁股刚离开椅子,又重重坐了回去,并不说话。宋献策察言观色,猜出毛文龙的犹豫矛盾心思,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毛大帅,东家今天派学生来这里,除了想请你帮忙办一件大事外,还有就是想让学生给你带三句话。” “张少保有何吩咐?”毛文龙沙哑着嗓子问道。宋献策沉声答道:“毛大帅,你受苦了——这是东家的第一句话。第二句,毛大帅请放心,辽东督师熊廷弼、登莱总兵杨国栋和其他官员弹劾你的那些奏章,东家已经说服了九千岁全部烧了,概不追究。第三句,东家的船队回到天津之后,立即装粮出发,往皮岛运粮,能装多少装多少,重新核算东镇军队数字的监军太监,也将随船抵达皮岛。还有登州莱州的运粮船队,也已经在运粮送往皮岛的路上了,这一次,东家请东厂副提督宋金宋公公的干儿子胡公公随船监督,再有人敢耍花招,东厂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这全是真的?”毛文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献策沉声答道:“毛大帅,当然是真的,你在后方吃了多少苦,又被山宗狗贼陷害污蔑,有冤无处深,有委屈没地方说,这些东家都知道,所以你为了活命,也为了坚持敌后抗战,不管做了什么,东家都原谅你,九千岁最信任东家,也采纳了东家的意见,原谅你以前做的一切事情。你放心吧,东家现在已经是兼管蓟辽的七省总督了,今后东镇的事由东家直接负责,没有人再能污蔑陷害你,也没有人会因为宿怨刁难你,更没有人会克扣你的军饷军粮,你也用不着为了维持东镇正常运转,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了。” “毛大帅,风雨和乌云已经过去。”宋献策学着张大少爷一样卖弄起来,诚恳说道:“东镇的天晴了。” “天晴了?皮岛的天晴了?”毛文龙喃喃念叨,浑浊的双眼中泪花闪动,终于无法抑制的掩面大哭起来,“天晴了,皮岛的天,终于晴了!”其他的东镇将领也大都泪如泉涌,甚至有人痛哭失声。宋献策也是鼻子发酸,对毛文龙这个既没有党派支持、也没有强硬靠山撑腰、饱经磨难却始终忠心耿耿坚守敌后的海上长城既是同情,又是敬佩。 哭了许久,毛文龙才收住哭声,起身离座,走到宋献策的面前,拉着宋献策的手激动问道:“宋师爷,张少保要我办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毛文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要见阿敏的面,越快越好。”宋献策沉声答道。毛文龙先是一楞,稍作迟疑后,毛文龙咬牙答道:“宋师爷放心,文龙这就去安排,一定想办法联系上阿敏,让他与你见面!” 张大少爷的乌鸦嘴一向灵验,正如他所说的一样,毛文龙果然很快就联系上了建奴在朝鲜的驻军,并且把宋献策提出见面的要求秘密递交到了建奴镶蓝旗阿敏的面前,而阿敏心情复杂,既有些心动又无比害怕——毕竟,不与张大少爷使者见一面说一句话现在已经是建奴军队的天条!可就在这时候,努儿哈赤处置图伦的消息恰好传来——阿敏最得力的助手兼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图伦,因为毒打努儿哈赤的书房官范文程,被努儿哈赤认定为冒犯自己的天威,免去镶蓝旗左梅勒额真的职务,官降两级贬为副甲喇额真(副参领),另外罚黄金百两,接替图伦左梅勒额真一职的,则是坚定站在努儿哈赤一边的努儿哈赤第四个兄弟的第四个儿子务达海,这么一来,原本被阿敏牢牢控制的镶蓝旗一半兵权也移交到了努儿哈赤亲信手里。 让阿敏下定决心的还是努儿哈赤让镶蓝旗与镶红旗换防的命令,做梦都想割据朝鲜称王称霸的阿敏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想到亲手杀害了自己父亲的二伯父努儿哈赤眼皮子底下的海州去驻守,在海州,阿敏不仅将失去在朝鲜的一切,还将被努儿哈赤时时监视,处处提防,甚至还可能在即将到来的辽东决战中,被努儿哈赤推到前方去当炮灰,为建奴主力挡张大少爷的刀子!所以思来想去,犹豫再三之后,阿敏终于还是一咬牙——见!过了这个村,就永远别想有下个店了! 见面的地点,被安排在朝鲜铁岭港口附近的一处矮山上,时间则是大明天启八年八月十四的二更。初更时分,阿敏安排好了亲信掌控军队后,便领着最小的弟弟瑙岱和几十个心腹亲兵,秘密来到了见面地点,而皮岛军队派出的小船也载着宋献策和几个张大少爷亲兵来到约定的海岸,登上山头摆下酒宴,又点上一盏气死风灯,邀请阿敏对坐饮酒。阿敏和宋献策带来的心腹亲兵则四下散开,以防外人靠近窃听或者无意发现密谈。 出乎宋献策的预料,在明军情报中只会说女真话的阿敏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微弱的气死风灯灯光照耀下,阿敏满是横肉的脸庞表情异常凝重,眼神中也尽是与外表绝不相衬的奸猾,沉声向宋献策问道:“先生贵姓?在明国官居何职?” “免贵姓宋,名献策。”宋献策一边惊讶,一边低声答道:“学生在明国乃是布衣,没有官职,如今在大明七省总督张好古张大人麾下担当幕僚,为张少保署理一些机密文书,二贝勒不会嫌弃宋某的身份低微吧?” “当然不会。”阿敏阴笑答道:“张好古身边出来的人,在明国见官就大一级,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再说了,宋先生你也算是大名鼎鼎了,在察汉浩特,你以布衣国使身份,策动林丹次子阿布奈发动政变,并亲自制定政变计划,帮助阿布奈一举夺得汗位——就凭这一点,宋先生你不管是到了那里,都是身份最尊贵的客人。” “二贝勒果然高明,对宋某的事了如指掌,着实让学生大吃一惊。”宋献策谦虚一句,又微笑说道:“不过,最让宋某大吃一惊,还是二贝勒你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如果学生没有猜错的话,恐怕努儿哈赤大汗也不知道二贝勒的这个秘密吧?” 阿敏不答,半晌后,阿敏才阴阴的说了一句,“如果他知道,二十年前,我就已经没命了。”宋献策点头,知道阿敏能在努儿哈赤这样的枭雄眼皮子底下隐忍二十年,期间的辛苦与艰险,绝对不是常人所能想象。而阿敏也没罗嗦,立即话入正题,盯着宋献策的眼睛问道:“宋先生,张好古派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如果是想策反我,让我背叛我的伯父,那就免开尊口,阿敏虽然不肖,却也记得自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 “当然不是。”宋献策一边暗骂着阿敏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一边微笑着说道:“东家派学生来这里与贝勒见面,是想让学生做一个大媒,向二贝勒求亲。” “求亲?求什么亲?”阿敏有些目瞪口呆。宋献策继续微笑着说道:“我们东家听说,二贝勒你有一位十五岁的女儿,名叫雅利奇,生得花容月貌,动人非凡,就一直念念不望,只可惜上次我们东家攻破盛京之时,雅利奇格格是住在了辽阳,所以东家一直没能如愿。这次借着这个机会,东家就派学生来向二贝勒求亲,希望二贝勒能将爱女下嫁,嫁给我们东家做第六位妻子。”说着,宋献策一拍手,护送宋献策前来的张大少爷亲兵副队长小铺子立即叫人抬上一口箱子,当着阿敏的面打开,露出满满一箱黄金白银。宋献策这才微笑着补充道:“二贝勒,这是我们东家的聘礼。” “张好古想娶我的女儿?”虽然明知道张大少爷不怀好意,可是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阿敏还是感觉有些难以想象和一丝窃喜,甚至开始幻想——张好古那个瘟神要是成了自己女婿,对自己该有多大的帮助啊?当然了,阿敏也就是想想,真要欣喜若狂的立即答应这门亲事,那么阿敏肯定早就被努儿哈赤杀过无数次了。 “二贝勒,我们东家的相貌人才,想必不用学生多说了吧?”宋献策奸笑道:“在大明朝廷里,不知有多少王公权贵想要把女儿嫁给我们东家,那些名门千金也个个心甘情愿,为的就是我们东家人品相貌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风流才子,可我们东家一个都看不上,只看得上二贝勒你的格格,学生也觉得这是一门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二贝勒可千万不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啊。” “呵呵,宋先生,你就别开阿敏的玩笑了。”阿敏被宋献策逗得干脆笑了出来,苦笑道:“我那个女儿长什么模样,我心里清楚,最多只能算不丑,嫁给张好古张大人,简直就是一朵狗尾巴花插在了美玉上,所以宋先生省省吧,这门亲事,阿敏实在不敢高攀。” “错了,错了。”宋献策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一样,奸笑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在我们东家眼里,雅利奇格格就是天下最美的姑娘,否则的话,我们东家又怎么会派宋某千里迢迢来到朝鲜,向二贝勒求亲?” “好吧,就算我答应。”阿敏被宋献策的无赖逗得大声苦笑,又压低声音说道:“可张好古敢娶吗?宋先生难道不知道,我是你们明国人口中的建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是反叛明国的逆贼和化外蛮夷,张好古他敢娶我的女儿?敢和我结成亲家?” “错了错了,二贝勒又错了。”宋献策又摇了摇脸盆大的硕大脑袋,奸笑说道:“我们东家要娶的雅利奇姑娘,不是建奴镶蓝旗旗主的女儿,也不是建奴逆贼的女儿,而是前任大明建州都指挥使舒尔哈齐大人的孙女,现任大明建州都指挥使阿敏大人的千金!——当年我们大明万历先皇册封舒尔哈齐大人为建州都指挥的时候,好象还有一条,这个官职,是世袭罔替的。现在舒尔哈齐大人的长子阿尔通阿公子已经被建奴努儿哈赤杀害,身为舒尔哈齐大人次子的二贝勒你,不就是顺理成章的大明建州都指挥使了么?” “呛啷!”宋献策的话音未落,阿敏已经跳起身来拔出了腰刀,向着宋献策的大脑袋迎头砍下………… 注:阿敏,努儿哈赤侄,努儿哈赤死后,因心怀异志、意图分裂建奴八旗,割据朝鲜自立为王并屡次挑战皇太极威信,被皇太极剥夺兵权,囚禁至死! 第三百三十二章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第三百三十二章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现在舒尔哈齐大人的长子阿尔通阿公子已经被建奴努儿哈赤杀害,身为舒尔哈齐大人次子的二贝勒阿敏大人你,不就是顺理成章的大明建州都指挥使了么?” 说这话时,缺德师爷宋献策的丑脸上尽是奸笑和**笑,看着满脸横肉的阿敏仿佛就象是在看着绝代佳人一样,那下流而又**荡的口气带着挑逗,还有带着那么一丝丝的**,但很可惜的是,宋献策的话音未落,阿敏已经从矮桌对面一跃而起,呛啷一声拔出腰刀,对着宋献策的大脑袋兜头砍下!旁边保护宋献策的小铺子等亲兵措手不及,大惊失色下想要阻拦却因为距离关系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到雪亮的钢刀劈到宋献策头上,那一瞬间,小铺子等亲兵甚至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宋献策脑袋开瓢的凄惨模样………… 想象中的惨叫声和钢刀碎骨声音并不能传来,相反的,许久后,阿敏竟然又沙哑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不躲?连动都不动一下?”小铺子等亲兵惊讶之下赶紧睁眼,却见宋献策面色如常,仍然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阿敏的钢刀也停留在距离宋献策额头不到三寸的地方,雪亮的刀锋微微颤抖,在气死风灯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阿敏大人如果真想杀我,早就动手了,我为什么要躲?”宋献策不动声色的反问道。阿敏凝视宋献策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就这么有自信?认定我会背叛伯父,背叛大金?”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阿敏大人如果真的打算给努儿哈赤老建奴当炮灰,给他陪葬。”宋献策挥手赶开围上来的亲兵,淡淡答道:“那阿敏大人就根本不会同意接见学生,所以当阿敏大人答应与学生见面那一刻开始,学生就已经认定,阿敏大人不仅不会伤害我,还会同意我提出的任何条件,达成一桩两全其美的双赢交易,一桩对阿敏大人和对我们东家都有利的双赢交易。” 阿敏继续凝视着宋献策,刀锋也不肯从宋献策额头移开,半晌后,阿敏才嘶哑着嗓子问道:“我凭什么要相信张好古小蛮子和你的话?你就算了,张好古这个小蛮子是出了名的卑鄙阴险,说出来的话跟放屁一样,我凭什么要拿着满门老小的性命赌博,相信他的鬼话?” “阿敏大人,你可以不相信学生东家的话,甚至可以不用相信学生的话。”宋献策平静的反问道:“可是,阿敏大人你是不是应该先让学生把话说完,把我们东家准备与你达成的交易听完,然后再决定相不相信,可否?” 正如宋献策所说,苍蝇不盯没有缝的鸡蛋,阿敏尽管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张好古那个小瘟神的话绝对信不得,也绝对听不得,因为那怕只要听一句话,自己就有可能动心上当,掉进陷阱,被这个瘟神祸害到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眼下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扭头就走,或者一刀了砍了这个张好古派来的使者,然后再拿着他的人头到伯父处请功!可几乎是下意识的,鬼使神差的,阿敏竟然缓缓放下了已经砍到宋献策额头上的钢刀,慢慢收刀坐下,无法抑制又平静的说道:“说。” “很简单,结盟。”宋献策淡淡说道:“学生的东家请阿敏大人将爱女下嫁,两家结为姻亲,暗中缔结盟约,联手对付努儿哈赤父子。待到歼灭努儿哈赤父子的主力之后,东家力保阿敏大人你继承舒尔哈齐大人官职,并册封女真王,永镇辽东建州!金银财宝,人口土地,只要阿敏大人开口,东家尽力满足。” “呵,少拿这些鬼话蒙人。”阿敏又笑了出来,阴声说道:“张好古蛮子是什么人,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我帮他对付了我伯父,我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还会对我手下留情么?到时候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还是好的,说不定张好古蛮子还会秋后算帐,拿我的脑袋在他战功上增添辉煌的一笔!” “错了,错了!”宋献策摇头,微笑说道:“阿敏大人,你的话不仅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对大明朝廷和学生的东家来说,消灭了努儿哈赤老建奴父子之后,阿敏大人你的利用价值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大了!” “此话怎讲?”阿敏眉毛一扬,多少来了一些兴趣。宋献策平静说道:“阿敏大人,先不说大明军队消灭了努儿哈赤老建奴主力之后,需要多少时间、钱粮和军队荡平努儿哈赤余孽,就说这建州所在的奴儿干都司有多大?北到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的极北(北极),西到玄冥河(今斡难河),南到鸭绿江,东到囊哈儿卫(今库页岛),如此广阔的土地,大明军队若是长期驻扎守卫,需要多少军队?又要耗费多少钱粮?阿敏大人,你是聪明人,难道你不认为,大明朝廷是选择驻兵好?还是选择扶持一个象你父亲一样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的女真王,由这位女真王永镇建州的好?” “阿敏大人,你说说,大明朝廷和学生的东家还舍得杀你么?”宋献策笑吟吟的问道。而阿敏也被宋献策这些话完全打到了心坎上,心说是啊,以现在的情况和张好古小疯狗的能耐,打败我那个伯父大有希望,可是打败了我伯父之后呢?辽东和奴儿干都司的土地那么大,蛮子朝廷要想彻底伯父的残余军队,将要花费多少时间?部署多少军队和消耗多少钱粮?与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倒不如扶持一个在女真部落中有影响力的女真王,代替蛮子朝廷管理这么广阔的土地,还有荡清伯父的余党——这个位置,在大金军队中,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坐得稳? 借着气死风灯微弱的光芒,表面轻松的宋献策一直在紧张打量着阿敏的神情,差不多阿敏脸上的横肉抽搐一下,宋献策的心脏就要紧张跳一下,不过还好,阿敏脸上的横肉在无法遏制的反复抽搐多次后,终于有了放松的景象,宋献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乘机又说道:“阿敏大人,考虑好没有?学生想阿敏大人应该也知道,我的东家并不是一个鼠目寸光只贪图眼前蝇头小利的人,他每走一步,都要先考虑后十步——和东家这样的人打交道,阿敏大人,这你总不该担心卸磨杀驴和上房抽梯了吧?” “先别急。”阿敏脸上横肉又抽搐了一下,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后,这才嘶哑着嗓子问道:“当一个被你们扶持的女真王,能有什么好处?我现在虽然只是一个镶蓝旗旗主,可也是朝鲜实际上的太上皇,金钱美女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要给你们卖命?回到鸟不生蛋的建州去一个傀儡女真王?难道到了那时候,我能够享受的荣华富贵和美酒美女,比现在还多么?” “有些荣华富贵可以享受,有些美酒佳人也可以享受,可也有些荣华富贵和美酒佳人,享受起来却是战战兢兢,胆战心惊,随时可能失去。”宋献策也是卖弄起哲学来,又奸笑着问道:“阿敏大人,你认为你如果不和学生的东家合作,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和美酒佳人,还能享受多久?你最得力的亲弟弟图伦将军,为了替你保存镶蓝旗实力,在锦州消极作战,你认为你伯父现在不追究,将来就不追究么?况且你在朝鲜长年驻扎,各种事务该理顺的都理顺了,又没有犯什么错,眼下辽东决战在即,你伯父为什么要让镶蓝旗军队和镶红旗军队互换防地?阿敏大人,这难道不足以给你敲醒警钟么?” “阿敏大人,想想吧,好想想吧。”宋献策的声音又软又轻,就象催眠一样,“阿敏大人你是想给你伯父当炮灰,耗光手里的本钱,然后再被你伯父剥夺一切,成为笼中鸟甚至阶下囚?还是想回建州去,当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女真王?不用担心随时可能失去一切和掉脑袋的女真王?阿敏大人,你的伯父有十几个儿子,又快病得断气了,你认为,你伯父会让你继承他的家业么?” “砰!”阿敏忽然又是一掌拍在矮桌上,震得桌上酒杯菜碟乱跳,也吓得小铺子等亲兵又是一个机灵,下意识的准备冲过来保护宋献策。不过还好,阿敏很快就沙哑着嗓子低声嘶吼道:“好吧,我承认,我被你的话打动了!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第一,有传言说张好古就要病死了,这如果是真的,张好古真的病死了,谁来兑现给我的承诺?第二,张好古打算和我怎么合作?我手里真正能掌握、绝对听我调遣的镶蓝旗军队,总共才有五六千人,张好古如果想要我替他干掉努儿哈赤,我办不到!” “阿敏大人,你说对了,学生的东家积劳成疾,身上确实有病。”宋献策心中暗喜,脸上却不流露半点声色,只是淡淡说道:“不过,东家的病情,远没有传说中那么重,打败你伯父主力还是没有问题的。还有,退一万步说,就算东家在打败了你伯父主力之后,不幸病逝,大明朝廷难道就不兑现给你的承诺了?大明朝廷没有了东家这位大明战神,难道不更需要一个可靠的女真王么?” “这话倒是不错,最好是张好古和努儿哈赤同归于尽,那我就更重要了。”阿敏心中琢磨,又沙哑着嗓子说道:“那好,在辽东决战前,我必须拿到大明皇帝册封我的诏书!” “没问题,到时候阿敏大人一定会看到大明万岁册封的诏书。”宋献策一口答应,又微笑道:“阿敏大人如果不放心,甚至可以派一个儿子或者信得过的人跟着我回大明京城,代替你接受大明朝廷的册封,顺便证明我们大明朝廷招降大人你的诚意。” “好,我回义州后,就选一个人随先生你去大明京城。”阿敏也是一口答应,又问道:“那我的第二个问题呢?张好古打算怎么和我合作?” “很简单,不需要阿敏大人你临阵起义,也不需要阿敏大人你把建奴主力引进陷阱,更不需要大人你亲手砍下努儿哈赤的人头。”宋献策平静说道:“辽东决战的时候,阿敏大人只需要注意保存自己的力量,随时向东家传递一点消息就行,至于怎么歼灭建奴主力,那是我们东家的事。然后等到了大局已定的时候,阿敏大人你再自己决定动手时间,帮我们东家打扫残局,荡平努儿哈赤的余孽。” “就这么简单?”张大少爷开出的条件如此宽松,阿敏难免有些喜出望外。宋献策则微笑答道:“阿敏大人,你没发现,这些事对你来说简单,对我们大明军队来说却难?你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打开一座辽东坚城的城门,我们大明军队能办到么?你可以三言两语招降一支负隅顽抗的建奴军队,我们大明军队能做到么?你可以在突然动手,轻松干掉努儿哈赤老建奴指定的接班人,我们大明军队能这么轻松么?阿敏大人,你还担心什么?我们东家舍得抛弃你吗?” 宋献策的话倒也一点不错,阿敏如果真心实意肯给张大少爷当牛做马,那么对于辽东决战之后的明军扫荡残局来说,确实可以节约无数力气,减少无数无谓的损失和节约难以想象的人力物力,也正因为宋献策的话一点不假,阿敏才完全相信,欣喜若狂。狂喜之下,阿敏举起右手,兴奋说道:“那好,一言为定!宋先生,我们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没问题。”宋献策也是举起右手,却不急着击掌,只是微笑说道:“不过学生还有一个问题,阿敏大人你是否答应学生先前提出的请求,把你的爱女雅利奇姑娘下嫁给学生的东家?” “答应,当然答应。”阿敏哈哈大笑道:“其实我那个女儿雅利奇,也算是一个小美人,不知有多少建奴王公贵族想要娶她,我都没有答应。因为我早就有预感,我这个漂亮女儿,一定会嫁给一个惊天动地又英俊潇洒的大英雄——张好古大人,就是这样的人!” “啪!”一声清脆击掌,代表一桩肮脏交易的达成。恰在此时,海上风起,海水翻腾,涛声震天,仿佛上天都在发怒,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无耻更卑鄙更肮脏的交易么?更肮脏更卑鄙的是,达成交易的双方,表面上笑嘻嘻亲亲热就象上辈子就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一般亲密,肚子里盘算的,却都是如何把对方生吞活剥,连皮带骨吃下去! 更肮脏的还在后面,与宋献策议定好秘密结盟的详细条约并约定好联系方法后,阿敏领着最小的弟弟瑙岱和心腹亲兵开始返回义州,在路上,瑙岱担心的想阿敏问道:“二哥,张好古蛮子答应的那些条件,会是真的吗?万一他事后反悔,卸磨杀驴,我们该怎么办?” “傻小子,张好古的话,当然不能完全相信。”阿敏阴笑说道:“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通过了他打通了和蛮子朝廷的联系就行,到时候我接受了蛮子朝廷的册封,蛮子朝廷希望我能在大金发挥内间作用,又指望着我为他们省钱省粮,以最快速度光复辽东,荡平努儿哈赤的余党,就绝不会亏待我。到了辽东决战的时候,我们镶蓝旗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张好古如果赢了,我们就兑现承诺,帮他痛打努儿哈赤这条落水狗,一边替阿玛报仇,一边乘机收编努儿哈赤的残部,壮大我们的势力,再静观其变,看情况再说。” “怎么静观其变?”瑙岱追问道。阿敏奸笑说道:“有消息说,张好古这条小疯狗积劳成疾,已经快要病死了——这消息要是真的,等他一死,蛮子朝廷之中,还有谁是咱们兄弟的对手?咱们坐上努儿哈赤那个位置,还不是唾手可得?就算这个消息是假的,咱们也可以舒舒服服的回建州当女真王,一边拿着蛮子朝廷的俸禄,一边在建州当有实无名的女真皇帝,岂不是比在努儿哈赤手底下担心受怕的好?” “可要是努儿哈赤赢了呢?我们会不会有危险?”瑙岱又问道。阿敏先是大声狂笑,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傻小子,努儿哈赤赢了,我们会有什么危险?努儿哈赤要是赢了,蛮子那边元气大伤,蛮子皇帝为了保住江山,就更不会亏待咱们!而且努儿哈赤那条老狗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挣扎着不肯断气,就是指望着能和张好古小疯狗做最后决断,为他的儿子们和盛京城报仇,等他赢了,了了这个心愿,还能再活得下去?到时候咱们虽然没有希望继承他的汗位,可是咱们手里握着军队,又有蛮子朝廷暗中的人力物力支持,不管那一个努儿哈赤的儿子继位,咱们想要收拾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么说来,咱们岂不是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了?”瑙岱惊喜的问道。阿敏再次狂笑,最后才低声说道:“傻小子,咱们是什么立于不败之地?只要和蛮子朝廷秘密达成了联盟,接受了蛮子朝廷的册封,咱们就是稳操胜券,不仅输不了,连平手都打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 更更肮脏的画面还是在第二天清晨,顶着风浪回到皮岛后,毛文龙亲自到码头迎接了宋献策,刚一见面,毛文龙就迫不及待的向宋献策问道:“宋先生,情况怎么样了?张少保交代的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么?”宋献策也不隐晦,直接就微笑着答道:“当然顺利了,该拿到的东西,全都拿到了,毛大帅你等着领功就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毛文龙大喜过望,又试探着问道:“宋先生,也许文龙不该多嘴,可文龙还是好奇,张少保派你来这里与阿敏见面,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个。”宋献策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顺手塞进毛文龙手里,低声笑道:“收好,等将来张少保的命令到了,马上把这东西送去给接替阿敏驻守义州的建奴岳托。” “交给岳托?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毛文龙目瞪口呆的问道。宋献策奸笑答道:“阿敏女儿雅利奇的生辰八字,还有阿敏把雅利奇许配给张少保的婚书。” “什么?”毛文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左右,赶紧压低声音问道:“宋先生,你疯了?张少保付出大的代价,你又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好不容易把阿敏拉过来,怎么马上就打算把他卖了?” “把阿敏卖了,对大明有什么坏处?”宋献策奸笑答道:“努儿哈赤要是知道阿敏背叛了建奴,肯定要和阿敏拼命,阿敏为了自保,也肯定要和努儿哈赤拼命,他们不管谁胜谁负,大明军队会掉一根毛么?还不是坐拣现成捞好处?毛大帅,学着一些吧,这就是政治,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盟友!你只要学到张少保这些手段的一星半点,在朝廷里也不会混得这么惨了。” “还有。”宋献策又拍拍毛文龙的肩膀,奸笑着补充道:“等阿敏和岳托的军队换防以后,就可以把我和阿敏秘密会面的消息散布出去,对大明军队来说,还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毛大帅,明白了不?” “明白了,明白了。”毛文龙表情茫然点头,也不知道是明白了张大少爷的良苦用心,还是明白了自己这些年为什么会混得这么惨了。暗叹了一口气后,毛文龙转移话题笑道:“宋先生,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登莱地区运粮五万石支援东镇军队的船队,三天前已经到了海洋岛,最多明天傍晚之前,粮船就能抵达皮岛,东镇的粮荒问题,总算是能得到解决了,我也终于可以放心睡一个觉了。” “毛大帅,好生休息几天吧。”宋献策沉声说道:“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八了,最多再有半个月,张少保从西北五省抽调的军队就能全部抵达山海关,张少保也将率领着他们与建奴展开最终决战。到时候,你肩上的担子,还很重,很重。” 第三百三十三章 帷幕拉开 第三百三十三章 帷幕拉开 高手过招,自然非同凡响,辽东决战尚未正式打响,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父子就已经象两个高明的棋手一样,以天下为棋盘,以万物为棋子,为了争夺开盘时的先手先机,展开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交手交锋。在决战时间的选择上,张大少爷为了避免在对明军极为不利的八月开战,果断的选择了装病迷惑敌人,让努儿哈赤父子看到全胜希望,下意识的放弃了对己方来说十分有利的八月进兵计划。而缓兵之计初见成效,在争取到了一个月至关重要时间后,张大少爷又以养病为借口脱离陕甘泥潭,回到京城乘机说服明熹宗和魏忠贤同意展开辽东决战,从容调动剿贼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五省精锐,赶赴辽东集结参战,既摆脱了断时间内仓促集结带来的种种不利因素,又借着强行推广种植的红薯丰收之机,稳定了陕甘饥民人心,最大限度的消弭了在辽东决战之时,明军后院起火的可能性。 狗少奸,建奴也不傻,在做出改变出兵时间的决定前,建奴也没少花力气探听张大少爷病情的真假,从传统的细作刺探到想方设法通过大明官员直接试探刺探,就连张大少爷用药后的药渣都千方百计的收集起来,再由顶级名医通过药物成分判断张大少爷的真实病情,至于利用漕运总督李奇逢以赠医为名、直接把己方信得过的郎中送到张大少爷身边诊断,在这个时代更是算得上间谍战中的神来之笔!但很可惜的是,建奴这次碰上的偏偏是狗少,一个多出三百多年见识的张大少爷,所以当张大少爷效仿萨达姆大叔、丘吉尔大伯和斯大林老前辈使出替身绝招之后,建奴的这些招数不仅立即失效,还错误得出了天妒英才、狗少病重难愈的结论,彻底错过了八月出兵的有利时机,从此走入被动。 一步慢步步慢,在错误判断了张大少爷的病情后,建奴虽然一度迎来了山宗彻底叛变大明投靠己方的天赐良机,几乎抢占了在即将到来的辽东决战中的隔岸观火先机,但是让努儿哈赤父子暴跳如雷的是,张大少爷这个天才的对手同样判断出了建奴开战后将要拥有的有利位置,果断出动手中仅有的精锐力量,从海面千里突袭锦州城,一举摧毁了这个在辽东决战中建奴主力在战略上最有利的前沿基地、总指挥部和总粮仓!还大大削弱了建奴的可持续作战能力,而更让建奴气得七窍生烟和胆战心惊的是,他们的军队半主场作战,竟然始终摸不清楚偷袭锦州的明军部队总指挥官,到底是不是张大少爷这个瘟神祸害!这一点看似无关紧要,甚至让人觉得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努儿哈赤父子和张大少爷却都非常清楚,这件事其实不仅影响着建奴主力的战略部署,甚至还左右着建奴主力的战略选择! 将遇良才,棋逢敌手,在连失两着先手之后,谨慎小心的努儿哈赤父子又发现了第三着可能失去的先手——那就是努儿哈赤那个野心勃勃的侄子阿敏!本来换成了其他敌人,努儿哈赤父子是绝对不用担心侄子或者堂兄弟背弃己方的,可问题是,天才的谋略家努儿哈赤父子这次的对手是更天才的张大少爷,一个文武双全政斗权斗谋斗武斗无一不精无一不通的怪胎!所以努儿哈赤不敢怠慢,在发现阿敏这边可能会出问题后,果断做出了镶蓝旗与镶红旗对调驻地的决定,把阿敏这个危险人物调回海州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以免给张大少爷这个瘟神祸害可乘之机——非常遗憾的是,努儿哈赤这次还是晚了一步,在同是一丘之貉的狗头军师宋献策提醒下,张大少爷立即再次抢先出手,终于赶在镶蓝旗与镶红旗换防之前,通过皮岛军队打通了与阿敏的联系,并且成功与阿敏达成秘密协议,第三次抢占了先机,也在即将到来的辽东决战中埋下了一根导火线,一根一旦点燃就能引爆建奴内部矛盾的导火线! 精彩纷呈的战前交锋逐渐告一段落,辽东决战的帷幕也开始渐渐拉开。大明天启十年八月二十六,当宋献策领着阿敏的第四个儿子果盖回到大明京城时,张大少爷从西北五省抽调而来的军队已经大部分抵达了大明京畿,大明漕粮转处兼北直隶最大粮仓的通州城外也已经是帐篷密布,旗帜林立,漫山遍野随处可见不同口音不同番号的大明军队,或是旗甲鲜亮,或是队伍整齐,人欢马跃,人潮滚滚,整个通州地区,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看到这样的景象,宋献策当然是喜上眉梢,代表阿敏前来大明接受册封的果盖则是心情复杂,既是兴奋于盟友之强盛,又是担心大明朝廷言而无信,让自己步了堂叔德格类的后尘,拿自己的脑袋给大明军队祭旗。 让果盖大松一口气的是,在通州城外的中军大帐中,正在与副手新任辽东巡抚袁可立迎接安置五省军队将领的张大少爷很快就亲切接见了他,不仅没有拿他的脑袋祭旗,还扔下了一大堆刚刚从大明西北五省赶来的名将猛将不管,把所有闲杂琐事扔给袁可立,亲自作陪,在后帐中摆下丰盛酒宴给果盖接风洗尘。唯一让果盖感到担心和遗憾的是,张大少爷的病情显然比宋献策所描述的要沉重许多,不仅才喝了一小口酒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就连走路都显得非常吃力,只能是坐在轮椅之中,由亲兵推着轮椅行进——看到这一点,从小就读着《三国演义》长大的果盖难免要想起五丈原时的诸葛亮,对张大少爷这个未来妹夫既是同情,又是大大的幸灾乐祸。 酒席宴罢,张大少爷先让亲兵带果盖下去休息,准备第二天再领果盖进京面圣,直到走后,脸上涂满白色化装油彩的张大少爷才从轮椅上站起来,一边活动着已经快要麻木的腿脚,一边向宋献策问道:“宋师爷,毛文龙那边情况怎么样?你认为以他目前的状态,能够单独扛起敌后游击的重任么?” “恐怕很难。”宋献策沉声答道:“因为饥荒和袁崇焕的蓄意破坏,东镇军队减员情况严重,士兵不是病死、饿死、战死就是逃亡,当年的四万多军队,现在已经只剩下不到三万,而且大部分面黄肌瘦士气低落,武器粮食严重不足,训练荒废更是厉害,同时因为战马稀缺的缘故,可持续流窜游击的能力也是大减。学生粗略估计了一下,毛文龙现在真正能打野战的军队已经不到一万五千人,自保或许有余,但是要完全牵制建奴镶红旗或者执行东家的敌后骚扰行动,恐怕已是力所难及。” “袁崇焕,祸国殃民之国贼!”张大少爷恨恨骂了一句,又沉吟着问道:“如果我们全力加强给毛文龙的支持和补给,他的战斗力能恢复几成?能不能完成反攻朝鲜和牵制建奴镶红旗的任务?” “如果再给毛文龙一批辎重补给,再加上朝鲜军队的支持,那么毛文龙或许能在朝鲜土地上重新站住跟脚。”宋献策老实答道:“但是要让毛文龙军单独歼灭建奴镶红旗,或者要毛文龙恢复鼎盛时期的战斗力,能够直接威胁萨尔浒和赫图阿拉,对毛文龙军来说,肯定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学生认为,以毛文龙如今的情况,能够牵制住建奴镶红旗,使得努儿哈赤无法抽调镶红旗军队增援其他战场,基本上已经是毛文龙的极限。” 张大少爷不再说话,背着手在帐篷里转了几个圈后,张大少爷终于开口说道:“这就足够了,以毛文龙现在的情况和军队战斗力,能够独力牵制建奴镶红旗,也算是了不起了。”说罢,张大少爷转向史可法吩咐道:“宪之,拟令吧,让登莱再给东镇送去五千把马刀、五千套军服、三千支刺枪、六百支三眼火铳、三十门佛朗机炮和配套弹药。另外再送两万石粮食,东镇那边粮荒太严重,不彻底解决粮草问题,毛文龙的军队军心定不下来。” “少保大人,别的还好说,登莱恐怕拿不出这么多粮食了。”史可法轻声提醒道。张大少爷想都不想就答道:“叫山东巡抚赵彦出,今年山东全境种的粮食八成都是狗薯狗芋头,刚刚秋收下来,肯定拿得出这么多粮食。还有,顺便替我拟一道公文,给户部和兵部打个招呼,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的。” “是,少保请放心。”史可法答应,赶紧埋头疾书。旁边的宋献策又说道:“东家,毛文龙那边,学生已经打好招呼了,叫他务必在九月初五之前赶到山海关,参加战前军事会议。不过学生还担心一点,如果毛文龙军队最多只能做到牵制建奴镶红旗的话,那么我们就没办法按计划在决战之时向建奴后方投入一支游击部队,破坏建奴的后方基础和促使建奴加快决战步伐,更没办法让努儿哈赤这条老狐狸下定决心,拿出建奴所有力量与我们做拼死一搏。”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早有考虑。”张大少爷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帐篷顶端,狞笑道:“既然毛文龙能牵制住建奴镶红旗,那我就可以从后方直接出兵,派一支军队从金州登陆,杀入建奴兵力空虚的辽东腹地,搅他一个天翻地覆,彻底打乱建奴的战略部署!” “东家,恐怕没这么容易吧?”宋献策警告道:“海上风高浪险,补给极其困难,我们直接从天津出海的军队骚扰辽东海岸也许能行,可是要他们杀入无粮无援的建奴腹地游击作战,打乱建奴的战略部署,那么粮道如何保证?后勤如何补给?那怕这支军队只有五千人,也需要超过三万人的民夫队伍才能保证他们粮草辎重供应,还需要超过一万军队保护粮道,这么多的民夫军队,我们在建奴腹地上那里去找?” “宋师爷,你好象忘了一个重大问题。”张大少爷的笑容益发狰狞,狞笑说道:“在我的麾下,就有两个天才的游击战大将,只要把他们扔进了辽东腹地,只要辽东还有建奴,他们就永远不用为粮道后勤担心!因为对他们来说,补给永远是在前方,运输完全是靠老奴!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那怕是建奴的人肉,也是他们的粮草,他们的军粮!” “李自成!张献忠!”宋献策下意识的想起这两个危险的名字。张大少爷点头,继续狞笑道:“没错,是时候让他们大展拳脚了,相信只要他们的军队只要投入了辽东腹地,就会给建奴们和汉奸们,带去无数的惊喜!想都想不到的惊喜!” 看到张大少爷那得意而又狰狞的笑容,宋献策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开始明白当年张大少爷不惜代价招降李自成与张献忠二将的良苦用心,脑海之中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这么一个画面,胶着不下的天下棋盘之中,一枚孤子忽然投入敌人空虚的腹地,左冲右突,上冲下撞,所到之处,村村冒火,树树生烟,敌人的妇孺老弱在尸山血海之中绝望痛哭,仓皇逃命,脸上身上尽是鲜血的李自成与张献忠则在其中疯狂大笑……… 摇头苦笑之后,宋献策又问道:“东家,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一个可能?建奴在没有把握正面击败你的情况下,会不会做出第二选择——也就是放弃宁远和袁崇焕的山宗军队,沿三岔河布防,以逸待劳迎战你的北伐大军?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的这着妙棋也就宣告无用了。” “不会!”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放弃宁远和袁崇焕,沿三岔河设防,对建奴来说固然是一个安全而又稳妥的战略选择,同时还拥有内线作战的优势——但是,建奴绝对不会做出这个保守选择!” “为什么?”宋献策追问道。张大少爷再度抬起头,淡淡说道:“因为建奴的首领是努儿哈赤,他为了和我做一个最后了断,已经等了许久了。” …………………… 因为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缘故,当张大少爷在大明京畿疯狂集结军队疯狂备战的同时,同是在八月二十六这天,努儿哈赤也在辽阳正式颁布了最高征兵令,建奴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征调入伍,组成建奴有史以来兵力最为庞大的队伍,准备迎战张大少爷这个建奴起兵以来最强大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对手。其后的几天时间里,辽东建奴控制区内号角四起,征兵令马来往不绝,无数建奴丈夫和儿子背上赖以为生的弓箭,告别白发苍苍的高堂双亲,辞别强作笑容的妻子与襁褓中的幼龄儿女,胯上战马,沿着大路小道源源不绝的涌向辽阳,在辽阳城下汇聚成一片旗帜与刀枪的海洋。 在灭亡的威胁面前,不仅华夏民族会奋起一搏,建奴同样也会,可是这些抱着必死决心准备与明军决一死战的建奴壮丁和士兵可能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在明军即将完毕和发动北伐的关键时刻,建奴的王公贝勒们,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做出战略选择!而导致这个情况出现的主要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张大少爷这个天生的建奴克星偷袭锦州得手,彻底粉碎了建奴隔岸观火坐视明军与山宗火并的美梦,也让建奴诸王贝勒在战略选择时出现两个截然不同的观点,并为此争论不休。 “阿玛,诸位兄弟和诸王公的意见都统计出来了,主要分为两个。”在建奴召开最高军事会议之后,皇太极进到努儿哈赤寝殿,向病卧在床的努儿哈赤禀报道:“第一个是按照原计划,大金主力兵发锦州,在锦州废墟上建立大营,然后再视宁远具体战况而定,进则南下救援宁远,退则原地迎战或是退守三岔河。第二个意见是放弃宁远和袁崇焕的军队,沿三岔河布防,拖长蛮子大军粮道,采取守势迎战蛮子主力。这两个选择各有各的优点与缺陷,意见无法统一,还请阿玛乾纲独断,为我大金指明胜利道路。” 其实根本不用皇太极禀报,努儿哈赤早就已经料到了建奴高层会出现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战略选择——因为努儿哈赤本人也在这两个选择中犹豫了许久,也非常清楚这两个选择都有那些优缺点。按原计划兵发锦州,好处是可以及时救援宁远,同时可以迅速发动反扑,为一举歼灭明军主力创造良机;缺点则是建奴将会出现一条长达三百余里的粮道,同时因为锦州被毁,建奴主力没有了一个可靠的前进基地和安全的大军粮仓,将不利于建奴主力长期作战。另外一个选择是沿三岔河布防,这个选择的好处是建奴内线作战,粮草转运困难,同时有海州作为大军粮仓,安全系数大为提高,还把明军粮道拉长到近七百里,有利于长期作战;缺点则是过于保守,注定无法救援宁远不说,倘若张大少爷忽然病逝或者明军做出战略调整,放弃一举收复辽东的计划,选择收复辽西走廊控制权便点到为止,那么建奴的主力也就注定将无所作为,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又把战局拉回天启五年时的局面——毕竟,再想大明朝廷中涌现出袁崇焕这么一个建奴恩人,几乎比在江南买**彩的中奖率还要低。 沉默许久后,努儿哈赤终于开口,但并没有急着回答皇太极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蒙古那边,还有朝鲜和毛文龙那边,最新的动向是什么?” “毛文龙新得到了一大批蛮子朝廷提供的粮草补给,基本上已经缓过气来。”皇太极沉声答道:“但是托袁崇焕的福,皮岛军队先是被封锁得元气大伤,又在朝鲜大战中因为得不到蛮子军队支援,被我军接连重创,即便得到粮草补给,短时间内想要恢复鼎盛时期的战斗力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所以儿臣估计,到了辽东决战的时候,毛文龙蛮子能与岳托对峙不下,基本上已经是他的极限。” “很好,那就让岳托去和毛文龙僵持吧。”努儿哈赤点头,又问道:“蒙古呢?奥巴有没有消息?” “奥巴秘密承诺保持中立,乌克善和色愣的密使也做出了中立承诺。”皇太极严肃答道:“但是这些墙头草的话绝不能信,我们如果取胜,他们或许会乖乖保持中立,甚至会重新回到我们的怀抱,但战情一旦对我们不利,相信这些墙头草会毫不客气的杀进我们的腹地,趁火打劫抢钱抢粮抢女人,往我们的背后狠狠捅上一刀!根据情报显示,张好古蛮子也非常清楚这些墙头草的立场和性格,所以没象王化贞那样白日做梦,指望蒙古军队给他当马前卒,而是选择了命令这几个蒙古王爷屯兵边境,对我军形成牵制之势,让他们自由作战,同时让阿布奈的军队也是屯兵到东面边境形成威慑之势,预防这些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在蛮子军队战况不利时再次倒戈。” “不愧是张好古小蛮子,行事果然务实,要是他梦想指望蒙古军队能和我们对耗,那他反倒输定了!”努儿哈赤冷哼一声,很是欣赏张大少爷这种喜欢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性格。皇太极点头说道:“阿玛所言极是,蒙古人也不傻,张好古小蛮子如果把他们拉出来垫背,和我们对耗,那么蒙古军队怨恨之下,我们反倒有更多机会。可这个狡猾的小蛮子不但不把蒙古军队拉出来,反而把他们放到我们后方观望,对我们的威胁其实更大,稍有不慎,就是兵败如山倒之势,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也要等张好古小蛮子正面击败了我再说,张好古小蛮子赢不了,这些墙头草就形不成威胁。”努儿哈赤又是一声冷哼,淡淡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大军集结完毕之后,兵发锦州,在锦州迎战张好古小蛮子!” “阿玛,你考虑好了?”攸关建奴国运,皇太极紧张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犹豫着说道:“其实儿臣认为,放弃宁远坚守三岔河防线,也不失为一个稳妥选择。” “你不用劝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努儿哈赤摇头,平静说道:“放弃宁远坚守三岔河防线,确实是一个安全而又稳妥的选择。可这么一来,辽西走廊的控制权也将注定被蛮子军队夺走,到了那时候,我们上那里再找出一个袁崇焕这样的蛮子官员来,给我们暗中提供蛮子军队情报,提供武器、粮食、种子和奴隶?蛮子朝廷进可攻退可守,我们则一边要防范蛮子大军反扑,一边要陷入因为蛮子封锁带来的困境,耗都会被蛮子耗死。同时我们还将丧失战略主动权,再想入主中原,一统天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阿玛,可我们如果退守三岔河,可以把蛮子的粮道拉长七百里啊!”皇太极不肯死心的劝说道。努儿哈赤微笑答道:“把张好古小蛮子的粮道拉长七百里,又有什么作用?蛮子的中原何等富裕,今年蛮子北方的高产粮食丰收,已经不怕和我们对耗了,张好古小蛮子背后还有一个魏老太监撑腰,给他想方设法筹钱弄粮,还怕和我们对拼消耗么?” 皇太极呆了一呆,总算是明白老爸这次已经考虑得比自己更长远了,采取消极保守的战略,固然是能够延缓建奴败亡的时间,可是在魏忠贤和张大少爷这对奸毒父子联手面前,建奴又能耗得了多久?想明白了这点,皇太极不由低下了脑袋,努儿哈赤看出儿子的心思,便点头微笑说道:“看来你也醒悟了,这一次的决战,我们只能放手一搏,赌的就是大金的国运!如果赢了,我们才有希望复兴,可我们要是输了或者不敢去赌,那我们可是连求和的机会都没有了。” “儿臣明白了,儿臣这就去向兄弟们传旨。”皇太极严肃答道。话音未落,代善和莽古尔泰等建奴已经冲进了努儿哈赤的寝殿,一个个脸上或是紧张,或是兴奋,或是激动,喊的则是同一句话,“来了!阿玛,张好古小蛮子来了!刚收到的消息,九月初一这天,张好古小蛮子亲自率领七万大军在通州誓师,正式向山海关杀来了!”最后进来的范文程还大叫道:“主子,张好古这个小蛮子这次还带上了棺材,是准备和你决一死战了!” “终于来了。”努儿哈赤闭上眼睛,用看似平静却又无法掩饰内心激动的声音缓缓说道:“张好古,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太久了。” “传我的旨意,把我的棺材也准备好,随军带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誓师北伐 第三百三十四章 誓师北伐 正如范文程所说的一样,九月初一这天,张大少爷在通州城外誓师出征之时,确实是抬上了自己的棺材,以示自己誓死报国之心。而明熹宗和魏忠贤率领的满朝文武官员也则是心情各异,或是激动,或是担心,或是眼含热泪,默默注视着这支由宣府、大同、陕西、山西、四川、甘肃与河南等多省军队组成的七万大军,同时也是大明军队最后的家底和精锐,在病恹恹的张大少爷率领下,顶着萧瑟的秋风,唱着嘹亮的军歌,神采奕奕的开拔赶赴山海关战场。 为了鼓舞士气,誓师北伐的檄文,是由明熹宗朱由校亲自朗读,而当张大少爷强撑着病体,跪在明熹宗面前双手去接王命旗牌和尚方宝剑时,明熹宗郑重其事对张大少爷说道:“张爱卿,这一去,你一定要回来,明白没有?”张大少爷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才半回过身,指着御台下肃立成行的明军将士,用最大的声音说道:“皇上,微臣对天明誓,一定尽力将这些大明的好儿郎带回来!同时微臣还要给皇上带回来,努儿哈赤老建奴的人头!” “张爱卿……。”明熹宗有些哽咽,将王命旗牌与尚方宝剑郑重放到张大少爷手中,又拍拍张大少爷的肩膀,大声说道:“好,爱卿有此雄心壮志,朕就等你凯旋归来之时,献上老建奴努儿哈赤的人头!”话音刚落,台下已是一片山呼海啸的整齐口号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辞别了同样病恹恹的皇帝,又告别了与自己亲如父子的魏忠贤,还有渐渐苍老的亲生父母与娇妻爱子,张大少爷率领着这支由大明军队最精锐者组成的北伐大军启程上路,取道蓟门、遵化与永平赶赴山海关。在这支军队里,不仅光是有着号称大明第一精锐的屠奴军,还有着刚刚从剿贼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陕西洪兵、榆林秦兵、大同火车兵、宣府天雄军、满桂铁骑、山西振武兵、四川神弩兵和石柱白杆兵,雄师云集;在将领方面,那更是群星璀璨,满桂、孙传庭、黑云龙、麻登云、李自成、张献忠、赵率伦、吴六奇、张令、秦良玉、马祥麟、贺人龙、金国凤、张鸿功和郑崇俭等等等等,数不胜数。以至于不少略通军事的大明官员都由衷长叹,“也就是威名赫赫的张好古了,否则的话,就是换成熊廷弼或者孙承宗,也肯定带不了这群骄兵悍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颇具目光的文武官员也暗暗担心——倘若张好古真的在征途之中病逝,那么明军之中,还能有谁的威望足够节制得了这些一个比一个牛气的名将猛将?当然了,同样洞悉明军主力这个弱点的建奴在紧张应战之余也暗暗欢喜,知道这场决战只要能够除掉张大少爷这个瘟神祸害,那么建奴大军重现萨尔浒与广宁的辉煌,也就大有希望了。 为了保存体力,张大少爷并没有贪功求成让大军急行军,选择了让明军主力按正常速度行军,计划用十天的时间赶到山海关下寨。在此期间,明军主力全面北上的消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辽东大地,让无数建奴和汉奸胆战心惊,揣揣不安,也让宁远的山宗叛军上下心惊胆裂,坐卧不宁。尤其是袁崇焕,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吓得两天两夜没能合眼,到了第三天虽然勉强睡下,可也迅速满头大汗满脸苍白的被恶梦惊醒,惨叫的声音,宁远城里差不多每一条街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没办法,袁崇焕确实是怕了,因为他自己非常清楚,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一旦落到张大少爷那个心理变态的屠夫手里,下场将有多惨根本无法让人想象。而袁崇焕唯一的依靠和指望辽东建奴,嘴上虽然答应出兵救援,也准备出兵锦州,做好随时南下救援山宗的准备,可是袁崇焕再不会打仗也知道,对于建奴来说,主力一旦踏入辽西这条狭窄的走廊,就等于是给了张大少爷这个瘟神关门打狗的天赐良机,在战局没有明朗之前,指望建奴真的冒险伸出援手,无疑就是白日做梦!而袁崇焕自己控制的山宗军队呢,士气低落,战斗力底下,吃空饷吃得四万编制实际上只有不到两万,拿这样的军队去和张大少爷的屠奴军火并,等于是驱群羊向饿虎!自知末日将近之余,袁崇焕不由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今天,天启五年那次,自己就不该为了权利金钱背后捅张大少爷刀子,一错再错沦落到今天的处境! 袁崇焕知道末日将近,山宗的核心成员们又何尝不知道?胆怯之下,以至于在九月初八这天的山宗大会上,除了袁崇焕叫喊几声誓与宁远共存亡的口号之外,就没有一个山宗成员有兴趣出言附和。而袁崇焕喊累之后,也只能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向负责与建奴联络的张国柄问道:“怎么样?大金那边有消息没有?有没有确定出兵宁远增援我们?” “回宗主,目前还没有。”张国柄垂头丧气的答道:“四贝勒最后一道的命令是,让我们山宗不惜代价坚守宁远,等待援军!还有,四贝勒要我们把水军全部调到小凌河口驻扎,保护大金主力的侧翼安全,以免张好古小疯狗故技重施,也便于大金军队从海面出奇兵增援宁远!” “掉哪妈!放他娘的狗屁!”袁崇焕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起来,“不惜代价坚守宁远,等待援军?想让我们山宗当炮灰和张好古小疯狗火拼消耗就明说!调遣全部水军到小凌河见驻扎,想吃掉老子的水军也明说!老子不傻!” “水军绝对不能给大金!”祖大寿沉声说道:“水军我们唯一胜过大金军队的地方,也是我们保命的本钱,要是水军没了,我们就连和大金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了,大金军队就更不会管宁远了。” “这是当然!”袁崇焕恶狠狠的回答一句,又愁眉苦脸的骂道:“掉哪妈!老子现在担心的是,等仗打起来以后,努儿哈赤和皇太极那两个王八蛋会不会借机要挟,逼着老子们交出水军,如果我们不给,那两个王八蛋就更有借口不出兵了。这样的事,那两个王八蛋绝对干得出来!”山宗众人也是纷纷点头,对努儿哈赤父子的人品表示最强烈的鄙视。 “宗主,末将有话要说。”宁远副总兵何可纲严肃说道:“当初,末将虽然曾经强烈反对宗主你弃明投金,但事已至此,我们也别无选择,只能拼死守城,利用宁远坚城拼死抵抗张好古的平叛大军,只要我们打好了,打漂亮了,大金军队就绝对舍不得抛弃我们,也会千方百计的全力救援我们!为了自保,也为了活命,我们别无选择!” “话虽如此,可我们守得住吗?”袁崇焕咬起了指甲,对长期坚守宁远并没有太多信心——毕竟,山宗军队这次的对手是张大少爷,那个以八千军队横扫草原杀敌数十万又从来没打过败仗的张大少爷!其他的山宗将领也个个低下脑袋,不敢附和何可纲的话。惟有孙仲寿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及时病死就好了,只要他一死,不用我们动手,大金军队绝对马上杀到山海关下,我们也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想得美!”袁崇焕眼睛一翻,恼怒的说道:“我弟弟已经送来消息了,张好古那条小疯狗遭报应病重不假,可是蛮子朝廷已经派出了四个医术最好的太医守在他的身边,时刻准备着抢救他!想要他马上断气,除非你去干掉他!”孙仲寿赶紧把嘴闭上,袁崇焕却忽然眼睛一亮,喃喃说道:“干掉他?是啊,我们不想办法干掉他呢?只要他一死,我们的所有危机不就全部化解了?” “宗主,末将可没有这个本事!”孙仲寿脸都白了,赶紧出言声明,免得袁崇焕派自己去执行刺杀张大少爷的任务。还好,袁崇焕也没指望他能办到这点,只是低头细细盘算,许久后,袁崇焕抬起头来,嘶哑着嗓子说道:“你们中间,有谁敢去和张好古小疯狗同归于尽?我有个法子,一定可以让你们中间的一个人接近张好古身边!” “什么?”山宗成员个个脸上变色,赶紧一起把脑袋低下,说什么都不敢应声——开玩笑,山宗的人要是能够伟大到为了山宗建奴去和张大少爷同归于尽,又何必投降建奴呢?袁崇焕见众人不敢出声,不由大怒骂道:“掉哪妈!你们这些人,平时里个个喊得比谁都漂亮,为了山宗可以赴汤蹈火粉身碎骨,现在叫你们中间去一个和张好古小疯狗同归于尽,就一个不敢作声了?” 还是没人敢答应,袁崇焕气得正想摔杯子时,孙仲寿却猛然想起一事,忙站起来说道:“宗主,末将知道一个人,或许有这个胆量。”袁崇焕大喜问道:“谁?快说!”孙仲寿看了在场的山宗成员一眼,正为近来宁远军情接连泄密头疼的袁崇焕会意,使个眼色让孙仲寿走到自己身边,凑在自己耳边低声说出名字。而当孙仲寿说完之后,袁崇焕先是大喜过望,又为难的低声问道:“以她的性格和她与张好古小疯狗的血海深仇,倒是有可能答应去做这事,可是她能干掉张好古小疯狗么?” “宗主请放心。”孙仲寿压低声音,阴阴答道:“她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奴才,奴才暗中监视她的时候,发现她头上藏有一支带毒的发簪,还有她的戒指,也有古怪!很明显,她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很好。”袁崇焕满意点头,低声吩咐道:“一会就把她请进我的房里,我当面问她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去执行这个任务。还有,把陆万龄那个废物从大牢里提出来,换上衣服洗干净了预备着,我们能不能把杀手送到张好古小疯狗身边,就要看这个废物的了。” 经过十天时间的长途跋涉,九月初十天,明军主力除了一支执行其他任务的军队之外,全部按计划抵达了山海关,并且在山海关西门外扎下大营,已经被女婿骑到头上的辽东经略使熊廷弼也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的率领辽东文武官员进到中军大帐,去向女婿行单膝跪拜之礼。不过还好,张大少爷还没胆子把受老婆的气发泄到老丈人头上,熊廷弼刚摆出单膝跪拜的样子,张大少爷就赶紧说道:“熊督师快快请起,岳父大人,在朝廷上小婿是你的上司,可是在私底下,你还照样是小婿的长辈!从今以后,你和秦大帅一样,在小婿面前不必行礼。来人,快给我的泰山大人设座。” “呵呵呵呵。”明军众文武会心的轻笑声中,熊廷弼大模大样的坐到张大少爷右侧,向坐在对面的秦良玉笑道:“秦大帅,多年不见,还是没有半点见老啊,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熊督师还不是一样,脾气还是那么火暴。”秦良玉微笑说道:“听说熊督师现在用的鬼头刀都已经重达七十二斤了,老当益壮,更是可喜可贺啊。” “呵呵,没办法,女婿不中用,只好强撑着了。”熊廷弼大言不惭的笑了一句,又转向张大少爷上下打量,当发现张大少爷已经坐上轮椅时,熊廷弼又浓又黑的眉毛皱了一下,毫不客气的喝道:“兔崽子,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亲自领兵北伐干什么?真要老子和秦大帅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岳父,你常教导小婿要忠心为国,那怕鞠躬尽瘁,也在所不惜。”张大少爷苦笑着给狗熊脾气的老丈人扔去一顶高帽子,又说道:“小婿铭记岳父教导,所以就来了。”说着,张大少爷情不自禁的又低头咳嗽起来——张大少爷这次倒不是装的,而是这段时间为了辽东决战的准备工作操心劳神,累得病情又加重了许多。 “少爷,快喝水。”见张大少爷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张石头忙将一杯清水喂到张大少爷嘴边,张大少爷喝了几口,这才勉强压住咳嗽。见此情景,帐中明军文武众官员个个面有忧色,熊廷弼更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忍不住喝道:“兔崽子,实在不行的话,就别强撑着,你留在山海关指挥调度,供应粮草,老子带军队去打宁远!打建奴!” “没事,没事,小婿还撑得住。”张大少爷无力的挥挥手,命令道:“大家都听好,我的病情轻重不许外泄,对外一概宣称我的病情已经大大好转,很有希望彻底痊愈——这是军令,举凡动摇军心者,定斩不饶!” “兔崽子,我看你还装到什么时候!”熊廷弼不依不饶,大声喝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在北伐途中,你的病情忽然又加重了,那麻烦就大了!就依老子的意思,把军队交给老子指挥,你坐镇山海关!” 张大少爷早就知道狗熊脾气的老丈人会有这句话,但也不好直接拒绝或者呵斥,只能转移话题问道:“老泰山,小婿这次领兵北伐建奴,目标是荡平宁远叛贼,光复辽东全境,老泰山久在辽东,熟悉辽东情况,不知老泰山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方略?”说罢,张大少爷又抬起手,向在场的文武众官员说道:“还有诸位大人和将军,你们要是什么建议和方略,也可以畅所欲言,集思广益,才能百战百胜。” “我先说。”熊廷弼也不客气,抢着说道:“就目前的各种情况来看,北伐的时机确实已经成熟,首先我们大明北方几年来强行推广种植抗旱高产粮食,基本解决了粮荒问题,北直隶、山东和宣大这些最早种植狗薯的地方,不仅粮食已经能够自给,还能拔出一点支援邻省,所以朝廷也可以把大部分财力物力拿出来支持军队北伐。而建奴这边呢,天启八年年底的山海关大战,接近三万的建奴精锐丧身沙场,元气已然大伤,虽说这将近两年的时间来,建奴拼命的招兵买马,重组军队,山宗狗贼又公然叛变,成为建奴走狗,但这绝对弥补了建奴先前的军力损失,再加上我们大明堵死了建奴的粮草、辎重和武器来源,建奴的军需供应基本上也已经见底,绝对和我们打不了持久战!所以我们这一次北伐,胜算极大!” 说罢,熊廷弼又瞪了女婿一眼,恶狠狠的补充道:“当然了,如果你这个兔崽子没有病得这么重,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呵呵。”帐中明军文武官员又善意的笑了起来,辽东监军纪用还附和道:“熊督师说得对,如果探花郎你不要病这一场,我们基本上就稳操胜算了。” “没办法,大概是老天爷想找公平,给了我一个勉强还够用的脑袋,就没给我一具好身板。”张大少爷苦笑着自嘲了一句,又向熊廷弼问道:“那么岳父大人,你认为我们这一仗,应该怎么打?” “两个法子。”熊廷弼胸有成竹的说道:“第一个法子,稳扎稳打,先集中力量拔掉宁远叛军这颗钉子,再逐步北上,步步为营,一点点收复辽东土地,寻机与建奴决战。第二个法子,围点打援,重兵围困宁远,迫使宁远叛军向建奴求援,建奴主力只要进了辽西走廊,我们或是迅速干掉宁远叛军,或是且战且退,将建奴主力引向南方,再以上次山海关大战的法子,海面迂回切断建奴主力退路和粮道,关门打狗!只要歼灭了建奴主力,我们剩下的仗就好打了!” “我这个老丈人脾气臭归臭,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起码不会象王化贞那么蠢,盼望着用蒙古军队和朝鲜军队当炮灰,当别人是傻瓜。”张大少爷心中嘀咕,嘴上则微笑说道:“老泰山不愧是沙场宿将,果然务实,这两个方略都很不错,第一稳扎稳打,先拔掉宁远这颗钉子再逐步推进,可以保护粮道,避免后方失火,同时利用我大明军队的人力物力优势,消耗建奴本就不多的粮草军需,为彻底歼灭建奴和光复辽东全境,奠定坚实基础。” “第二个方略更妙。”张大少爷继续微笑说道:“宁远是建奴南下的桥头堡,袁崇焕和他的山宗军队,说是建奴的救命恩人和红颜知己,也半点没有夸张,再加上建奴人丁单薄,对人力资源需求极大,轻易也不会抛弃这支山宗孤军。所以我们可以采取围点打援战术,重兵屯围宁远,迫使袁崇焕叛军向建奴求援,待到建奴主力南下之时,我们或是迅速攻克宁远,或是继续诱敌,乘机利用优势水军海面迂回,切断建奴粮道和退路,把建奴包围在最狭窄处不到三十里的辽西走廊之上,一战而定乾坤。” “兔崽子,怎么样?论临阵耍阴谋诡计,老子也许不如你,可是这战略战术的选择上,老子不比你差吧?”熊廷弼得意大笑问道。张大少爷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老泰山的这两个方略,都——行不通!” “什么?”熊廷弼的得意笑容凝固在脸上,满是横肉虬髯的黑脸也变成了铁青色,跳起来嘶吼道:“都行不通?你倒给老子说说,老子的这两个方略,怎么都行不通?你要是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就算你兔崽子的官比老子大,老子也要大耳刮子抽你!” “行不通的原因很简单。”张大少爷平静说道:“因为岳父的这两个方略,必然在精于谋略的努儿哈赤父子预料之中,也必然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所以都行不通。” 第三百三十五章 第三套方略 第三百三十五章 第三套方略 “岳父大人,你的方略很符合现实,也很合理,但是,行不通!”当着北伐大军全军将帅的面,张大少爷丝毫不给老丈人熊廷弼面子,毫不客气的说道:“因为你想到的这两条方略,必然已经在老建奴努儿哈赤父子预料之中,他们也必然准备好了应对之策,所以行不通!” 当着这么多明军文武官员在场,女婿都这么不给面子,狗熊脾气的熊廷弼脸上当然挂不住了,跳起来抡掌就想大耳刮子招呼女婿。不过还好,在场的不少明军文官武将都知道熊廷弼的狗熊脾气,辽东总兵马世龙、蓟门巡抚阎鸣泰、辽东监军纪用和蓟门监军付之一四人一起扑上,总算是赶在熊廷弼犯下殴打上司过错前把熊廷弼拉住,连声劝道:“熊督师,熊督师,有话好说,这里是中军帅帐。”但熊廷弼还是不依不饶,暴跳如雷的吼道:“兔崽子,长本事了,连你老丈人都敢不放在眼里了!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倒给老子说说,老子的方略究竟怎么行不通了?” “老泰山,你不要生气,听小婿慢慢说来。”张大少爷不慌不忙的说道:“你的方略确实很好,但隐患也不少。比方说第一个稳扎稳打的方略,就没有考虑完全,今天已经是九月初十了,最多再有两个月,辽东就会进入冬季,届时我们的大军粮草辎重供给就会面临寒冬大雪的严峻考验,同时我们来自西北五省的军队,也会极不适应辽东冬季的严寒气候,战斗力也将大大削弱。届时,建奴一旦利用他们熟悉地形和气候的优势全面退却,继续拉长我军补给线,甚至一路退到建州,保存实力以待卷土重来,谁能耗过谁,还真不好说。” “况且,粮道拉得越长,我们暴露的弱点就越多。”张大少爷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所以这一场仗,粮草辎重短缺的建奴耗不起,我们其实更耗不起!老泰山不要忘了,自万历四十七年以来,大明长年多线作战,国库早已不堪重负,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好转,但仍然远远没有恢复元气,这场仗如果打上一年半载,小婿或许有把握说服朝廷继续打下去;可是要是打上三年两年,不要说国库能不能支撑,就是御史言官的口水,都能把小婿淹死!” “张少保说得有道理,这场仗建奴耗不起,我们同样也耗不起。”新任辽东巡抚袁可立给张大少爷投了一张赞成票,附和道:“熊督师和各位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其实这次的辽东决战,朝廷里的反对声音实际上相当不小,大都认为大明军队连年征战,国库已然不堪重负,应该休养生息三五年再动手不迟。是张少保坚持主张,认为我们大明国库现在不堪重负不假,但建奴也同样衰弱到了极限,不乘着这个机会一举歼灭建奴,再拖上三五年,等建奴军队恢复了元气,在辽东站稳了跟脚,再想光复辽东就千难万难了。最后还是皇上圣明,乾纲独断,九千岁老成谋国,力排众议,朝廷这才勉强通过了北伐决议。所以这一场仗绝对不能打得太长,时间长了,我们的后方就有可能会出问题了。” 张大少爷和袁可立都没敢把话说完,大明军队耗不起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明熹宗朱由校蒸蒸日下的身体!大明军队如果不抓紧时间北伐,明熹宗一旦驾崩,那么早已经是暗流涌动的大明朝廷必然纷争四起,届时张大少爷即便在新的一轮朝局大洗牌中继续占据上风,想要发动北伐也将分不开身。同样的道理,倘若张大少爷北伐途中,明熹宗忽然病故,那么不管是为了朝局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张大少爷都只能迅速从辽东战场抽身,返回京城参与政斗,否则的话,张大少爷即使勉强继续北伐,在朝中大乱的情况下,大明朝廷能不能继续保障前方军需粮草供应,也将是一个极大的未知数。所以张大少爷非常清楚,这次的辽东决战,建奴那边固然耗不起,自己其实更耗不起!——但很幸运的是,建奴并未看穿这点。 张大少爷和袁可立的话,让熊廷弼怒火稍抑,但还是怒容满面,恶狠狠瞪着张大少爷。张大少爷明白老丈人的心思,微笑说道:“老泰山,小婿知道你一定是想问,你的第二个方略有什么不好?不错,老泰山你的围点打援方略确实很不错,小婿也曾反复考虑过这条方略的可行性,但很遗憾的是,小婿认为,建奴绝对不会上当!对努儿哈赤父子来说,袁崇焕不过是一条不怎么听话和可靠的狗,山宗军队也只是一群可有可无不怎么样重要的狗,犯不着为了这些已经失去大部分利用价值的走狗冒险,更没必要为了他们赌上建奴的全部身家,所以我们不管怎么围困宁远,袁崇焕再怎么求援,建奴都绝不会拿主力的冒险,我们的媚眼,也就完全成了抛给瞎子看。” “兔崽子,稳扎稳打你说耗不起,围点打援你又说建奴不会上当,那你到底要怎么办?”熊廷弼忍无可忍,咆哮问道:“你总不能扔下宁远不管,直接杀到锦州三岔河去和建奴决战吧?” 熊廷弼的话当然是在赌气,只要是头脑稍微正常的主帅,就没有一个会放着宁远这颗钉在明军粮道上的钉子不管,直接带着军队去建奴决战——可是让熊廷弼和在场明军文武官员张口结舌的是,号称大明战神、公认的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竟然鼓起掌,还笑道:“老泰山说对了,我的方略就是这样!” “张少保,你疯了?”张大少爷的不下去,忍不住惊叫道:“放在宁远不管?直接去锦州三岔河找建奴决战?那我们的粮道怎么办?要是山宗那帮狗贼切断了我们的粮道,我们十三万大军能有多少活着回来?你开什么玩笑?” “张好古,你是全军主帅,别乱开玩笑。”秦良玉也摆出了岳母威风,呵斥道:“熊督师脾气再不好也是你的岳父,犯不着要这样的话气他,也别乱开这种玩笑。” “阎中丞,秦大帅,我绝不是在开玩笑!”张大少爷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的方略,确实是这样!但我也不是放着宁远叛军不管,我计划将军队分为三股,主力五万人,由我亲自率领,直接北上去和建奴主力决战!第二支军队也是五万,由老泰山率领,专职负责保护辽西走廊上的大军粮道,并且作为预备队,随时投入主力战场,与建奴决战!剩下的三万人,为第三队,专职负责监视宁远叛军,把山宗叛军困死在宁远城中!” “什么?”在场的明军文武官员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张大少爷的疯狂计划惊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不过又让明军众将感到奇怪的是,公认狗熊脾气但是在众人中军事头脑仅次于张大少爷的熊廷弼不仅没有破口大骂,把不肖女婿的方略骂得狗屎不如,反而推开了拉住自己的阎鸣泰和纪用等人,捋着钢针一般的黑胡须沉吟起来。和熊廷弼关系已经处得不错的纪用察言观色,试探着小心翼翼问道:“熊督师,探花郎这个分兵计划,你是不是觉得太冒险了?” “错了,这个计划看似冒险,其实非常谨慎,既打乱了建奴的战前部署,又让建奴大军失去了隔岸观火的机会。”熊廷弼摇头。张大少爷微笑说道:“老泰山不愧是老泰山,果然是老谋深算,一针见血就看穿了小婿的用意。好吧,既然大家都还不太清楚,那就请老泰山给大家分析一下吧。” “兔崽子,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还要老子帮你解释?”熊廷弼熊吼,不过看到女婿已经伏案咳嗽起来,又看到明军众将期盼的眼神,熊廷弼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个分兵计划,最大的优点就是打乱建奴的部署。从战局分析,建奴主力最有可能选择的屯兵地点就是锦州,进,三天之内就可以兵临宁远城下,退,五到六天时间就能撤退到三岔河防线,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收到隔岸观火的奇效。而我们分兵北上之后,既堵住了建奴的南下道路,腾出手来专心收拾宁远叛贼,又可以防着建奴隔岸观火,等我们和宁远叛军打得两败俱伤时出来摘桃子。更进一步,还可以利用第一批次军队为诱饵,一步步将建奴主力诱入辽西走廊南端,为我们的水军海面穿插迂回创造机会。” “后手还不止这些。”张大少爷咳嗽着补充道:“第一批次军队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缠住建奴主力,不让建奴主力有从容撤退的机会。两军交战之时,最忌讳的就是在没有击溃敌人主力之前撤军后退,那等于是把屁股亮出来给我们踢。” “听起来倒是不错。”纪用搔着脑袋问道:“可是张少保,缠住建奴主力的五万军队会不会太少了?老建奴这次豁出了老本,把凡是能打点仗的建奴男丁都征召入伍了,最保守估计总兵力都要与我们相当,说不定还在我们之上。” “不少。”熊廷弼摇头,沉声说道:“锦州战场的地形不利于军队展开和穿插,只要我们的主力采取守势,后援不绝,挡住建奴主力南下难度不大。况且我们的第二批次军队兵力强大,既可以保护粮道畅通,又可以从容投入决战战场。”说罢,熊廷弼又恶狠狠瞪一眼女婿,瓮声瓮气说道:“再说了,这个兔崽子肯定要把屠奴军编入主力队伍,从总体战斗力来说,我们第一批次的军队并不占劣势。” “那这么做,和我们先攻下宁远再北上锦州有什么区别?”孙传庭疑惑问道:“先放少量军队北上阻截建奴增援道路,集中优势兵力拿下宁远,再北上与建奴主力决战,不是效果更好?” “不是没有区别,而是区别大了许多。”熊廷弼再次摇头,严肃说道:“兔崽子刚才已经说过,对建奴来说,宁远叛军属于可救可不救的一支孤军,我们如果集中兵力吃掉宁远叛军,那么建奴很可能全面后撤,把战线拉回三岔河去。而兔崽子分兵之后,一下子就把简单的形势搅复杂了,宁远叛军的存在,对建奴来说就变得重要了许多,就不会随随便便放弃,会想方设法的帮助宁远叛军摆脱我们的监视,让宁远叛军成为切断我们的粮道一着妙棋,这么一来,建奴就会犹豫不决,战局也会变得异常复杂,方便兔崽子施展他最拿手的阴谋诡计,或是寻机破敌,或是伺机诱敌。” “总之一句话,兔崽子的分兵之举,实际上是把袁崇焕的宁远叛军这枚可有可无的孤子,变成了一枚至关重要的冲子!”熊廷弼黑着脸说道:“让建奴再也舍不得随便丢弃这枚棋子,也把宁远叛军变成我们的诱子,让建奴主力这条大龙只能围绕着这枚棋子打劫收气,反扑尖顶,而不是抛弃这枚孤子,突入活地!” 好不容易待到熊廷弼说完,在场明军众将眼神之中已然尽是钦佩之色,说什么也想不到张大少爷这手看似莽撞的自杀之举,竟然是把敌人变成自方诱饵的神来之笔,料定努儿哈赤父子再是奸猾狡诈,也绝对舍不得抛弃山宗这枚棋子了。而张大少爷表情复杂,看着老丈人熊廷弼的眼神,既是失望,又是得意,熊廷弼看出女婿心思,极不高兴的问道:“兔崽子,老子应该没说错的用意吧?” “没有说错。”张大少爷摇头,又奸笑说道:“老泰山,只是你偏偏少算了我的一记后着。” “少算那记后着?”熊廷弼黑着脸问道。张大少爷继续奸笑,反问道:“老泰山,如果你是努儿哈赤,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急着和小婿决战?” “急着和你决战?”熊廷弼一愣,很快就没好气的喝道:“当然是等你这个兔崽子病死了,你一死,努儿哈赤老建奴铁定趁火打劫!不过,你的算盘也别打得太如意了,你如果想用什么装死的招数,努儿哈赤老建奴也不会轻易上当!” “老泰山误会了。”张大少爷摇头,笑容益发奸诈,“小婿的意思是,在明知小婿仍然健在和主力尚存的前提下,努儿哈赤老建奴只有面临什么样的变数,才会急着想和小婿决战?老泰山不必急着回答,可以慢慢分析。” “在明知道你兔崽子仍然活着,主力也还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努儿哈赤会面临什么样的变数,才会急着和你决战?”熊廷弼苦苦思索起来,半晌才沉吟道:“好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山宗叛军切断了我们的粮道……不对,我们的粮道如果被断,急着决战或者撤退的应该是我们,不是老建奴……。”说到这里,熊廷弼眼睛猛的一亮,惊叫道:“难道是……?!” “好了,老泰山,不必说出来了。”张大少爷知道精通军事的老丈人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后招,忙打断了熊廷弼的话,又问道:“老泰山,既然你已经明白了小婿的全盘方略,那这次辽东决战,就按小婿的方略来打,如何?” “慢着,我还有话。”熊廷弼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你那一招固然神妙,可你想过没有,我们能不能办到这点?” “能办到,因为小婿手下有两个这样的天才!”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答道。熊廷弼凝视女婿,见女婿眼中尽是自信与坚定,便点了点头,“好吧,我同意按你的方略打,不过主力还是让我去带,你的身子情况放在这里,太危险。” “主力只能让小婿带!”张大少爷更不客气,直接就说道:“老泰山,你是名帅猛将,但不是智将,不会是努儿哈赤父子的对手!” “什么?”熊廷弼刚给了女婿三分颜色,张大少爷就开起了染坊,熊廷弼难免又气得七窍生烟起来,正要反驳时,帐外忽然进来一名传令兵,向张大少爷和熊廷弼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启禀少保大人,启禀督师大人,前屯总兵赵率教将军派军押来两人,一人自称是少保大人故交陆万龄陆大人,国贼袁崇焕将他从宁远大牢中释放之后,要他代表宁远叛军前来乞降,恳请少保大人接见。” “陆万龄?这小子还没死?命还真大。”张大少爷一听乐了,忙吩咐道:“把他们领进大营,好生招待,告诉他们,等我与诸位大人和将军宴会之后,就单独接见他们。” 不得不承认,陆万龄的命确实很大,天启八年宁远兵变那次,辽东巡抚毕自肃与辽东道御史李应荐一起被叛军杀害,本来暗中主导兵变的袁崇焕是想顺手干掉陆万龄这个张大少爷布置在宁远城中的眼线的,可偏偏就在那天早上,时任宁远典簿的陆万龄听到消息说他逃婚老婆的李婉婷出现在高台堡边市,就早早带着两个亲随去了高台堡边市,结果证明这个消息只是一个谣言时,陆万龄也恰巧逃脱了袁崇焕的屠刀。事后,听到消息的陆万龄本想逃回山海关,却因为运气用光,在路上碰上了宁远叛军的斥候,被生擒活捉回了宁远城里,袁崇焕也改变了主意,觉得曾经和张大少爷有些交情的陆万龄也许还有些用处,就一直关在宁远城的大牢之中,没有动手杀他,结果还真在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和往常一样,张大少爷与明军诸将宴罢单独接见陆万龄时,陆万龄二话不说,马上冲到张大少爷轮椅前双膝跪下,抱着张大少爷的双腿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探花郎,万龄总算是见到你了,总算是见到你了!万龄本来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探花郎,万龄苦啊!苦啊——!” “好了,好了,起来吧。”张大少爷又是好笑又有些伤感,招呼道:“陆年兄,快起来吧,我这几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力气,搀不了你。你受苦了,我知道,也怪我一直没查到你的下落,以为你已经以身殉国了,就只给你向朝廷求了抚恤,否则的话,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肯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探花郎,万龄惨啊!”陆万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袁崇焕那个狗贼,他把我一直关在宁远的大牢里,只给我吃一些猪狗食,不许我和别人说话,也不许我见太阳,万龄几次都想自杀,就是没鼓起勇气!探花郎,你一定要给万龄报仇啊!” “好,好,我一定给你报仇。”张大少爷笑着说道:“等抓到了袁崇焕,把他千刀万剐的时候,我一定向朝廷请旨,让你去当这个刽子手,让你报仇出气。” 好说歹说,张大少爷总算是把陆万龄劝得停止哭泣,抹着眼泪站了起来,也是到了此刻,张大少爷才发现,原本长得还有些人模狗样的陆万龄现在确实有些惨不忍睹,瘦得皮包骨头自不用说,因为长年不见阳光,脸色还苍白得象是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下巴上胡子碴也青得渗人,很显然,这小子在宁远大牢里没少吃苦头,再想到是自己硬把陆万龄逼到宁远当眼线,才让他落到如今的处境,张大少爷难免有些内疚,忍不住说道:“陆年兄,你受苦了,这样吧,这次你仍然跟在我的身边,我给你安排一个美差,补偿你这几年吃的苦头。” “多谢探花郎。”陆万龄抹着眼泪说道:“不过探花郎,你可千万别让万龄去当眼线当细作了,万龄实在不是这块材料。” “不用了,不用了。”张大少爷象哄孩子一样哄了几句,又问道:“陆年兄,袁狗贼这次把你放出来,是让你来做什么?” “袁狗贼让学生来求情,求探花郎你大人大量放他一马。”陆万龄抹着眼泪说道:“袁狗贼说,只要探花郎答应饶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他愿意带着宁远军队重新回到大明朝廷之中,为探花郎你去打建奴。”说罢,陆万龄拿出袁崇焕委托送来的书信,又咬牙切齿的补充一句,“探花郎,你可千万别答应,一定把袁狗贼剁了,砍了,给我报仇啊!” “那是当然,我要是饶了他,那这世上还有天理么?”张大少爷随口回答着,打开袁崇焕的书信仔细一看,发现袁崇焕在信中和陆万龄说的大同小异,除了说一通自己误入歧途迷途知返之类的废话,再有就是袁崇焕恳求张大少爷慈悲为怀,放他一条生路,只要张大少爷承诺不要他的脑袋,还有上表向朝廷请得赦免,那么他就带着宁远军队开城投降,戴罪立功去打建奴。看完这些鬼话,张大少爷冷笑连连,忽然又心中一动,暗道:“不对啊,就算袁崇焕贪生怕死,又知道建奴肯定不会全力救他,也起码要等我兵临城下以后,再想办法祈求我的原谅投降免死啊?怎么现在一仗都还没打,他就派陆万龄来乞降了?难道说,他是想试探我的态度?” 盘算了片刻,张大少爷招手把张石头叫到旁边,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我们在宁远的内线,有消息传过来没有?”张石头答道:“目前还没有,可能是因为宁远叛军知道我们大军已经逼近山海关,全面封锁了四门,宁远城里的信鸽又全部用完了,所以消息传不出来。” “算准时间,在夜里放十只信鸽进去,不惜代价恢复和内线的联系。”张大少爷低声交代一句,这才放开张石头,转向陆万龄问道:“陆年兄,我听说你这次是带着一个人来山海关的,那个人是谁?干什么的?” “袁狗贼心腹孙仲寿的妹妹,叫什么孙仲玉的。”陆万龄神神秘秘的说道:“才十五、六岁,长得挺漂亮,说是代表袁狗贼和探花郎你交涉,不过依学生看,那个袁狗贼八成是想利用这个漂亮小娘们用美人计,骗探花郎你饶他们不死——探花郎,要不就象你以前常说的那样,对待美人计就是要将计就计,但就是不中计?”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各有算盘 第三百三十六章 各有算盘 “孙仲玉小姐,请进来吧,少保大人和陆万龄大人都在里面等着你。”把自称为孙仲寿妹妹的孙仲玉领到张大少爷的寝帐门外,小铺子彬彬有礼的向低眉顺眼的孙仲玉说道:“不过很抱歉,为了张少保的安全和为了孙小姐你自己好,你必须先得接受检查,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武器。”说罢,小铺子也不管孙仲玉同不同意,直接一挥手,两个年轻男子立即围了上去,四手齐伸,在孙仲玉身上仔细搜索起来。 “军爷,就算搜身,能不能找女的来?”孙仲玉红着脸低声抗议道:“奴家虽然出身卑贱,可也还是黄花闺女。” 没等小铺子回答,给孙仲玉搜身的一个年轻男子尖声尖气的抢着答道:“姑娘请放心,咱家们两个是七省总监军薛子亦薛公公身边的亲随太监,坏不了你的名声。”另一个小太监也尖声尖气的坏笑道:“姑娘若是不信,咱家们可以把裤子脱下来请姑娘检查。”话音未落,帐外明军士兵已是一阵**笑,孙仲玉则又羞又气,心中暗恨却不敢说话,只好涨红着脸任由两个小太监在她身上仔细搜索去了。还好,两个小太监里里外外搜了一通没找到武器,小铺子这才让开道路,向孙仲玉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微笑说道:“孙小姐,没问题了,请吧。” “不愧是张小疯狗带出来的兵,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孙仲玉轻咬着银牙,强忍着怒火跟到小铺子身后走进寝帐,对周围明军的下流**笑完全充耳不闻。不过在进帐前,孙仲玉忽然又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我对天明誓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张好古小疯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到底长什么模样?义父说他是一条最阴险的毒蛇,生着艳丽的外表却有着致人死命毒牙!也有人说他奇丑如猪,青面獠牙,小孩子看到他的脸,半夜都会做恶梦!还有人说他相貌猥琐,贪财好色,看到银子和美女就会流口水,又胆小如鼠,听到喊杀声就会尿裤子,能打这么多胜仗,完全都是运气太好——这些话,到底那句是真的?” 带着无尽的疑问,孙仲玉袅袅婷婷的进到张大少爷寝帐,悄悄抬头往寝帐正中的座位看去,孙仲玉难免有些瞠目结舌,当中而座的那名青年男子,竟然是生得俊秀无比,飘逸的长发披散垂肩,皮肤雪白,秀丽的脸庞上虽然尽是病色,却说什么都无法掩盖他堪比绝代佳人的俊秀容貌——乍一看去,孙仲玉差点以为这个男子只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美貌少女!可是再仔细一看时,孙仲玉却又完全推翻了先前的判断,因为眼前这个男子虽然容貌俊美娇弱,一双明亮的眼睛中却尽是坚定刚毅之色,两道冷电般的目光扫在孙仲玉身上,竟然让孙仲玉产生一种深入心灵的感觉,仿佛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隐秘都已经在他面前暴露无遗,让孙仲玉既是警惕,又微微有些心跳加速,脸上发烧。 孙仲玉打量张大少爷的同时,张大少爷少不得也在仔细打量孙仲玉,和陆万龄说的一样,孙仲玉确实算得上一个罕见的美女,柳眉杏眼,肌肤如雪,年龄虽然不大,身材却已是玲珑浮凸,该细的地方细,该肥的地方肥,很是有些颠倒醉众生的潜质,不过张大少爷也非常的清楚,眼前这个动人的尤物,肯定不只是山宗特使这么简单,在她身上,一定肩负着特殊的使命。而最先打破僵局的则是陆万龄,冲着孙仲玉大模大样的说道:“孙小姐,看到没有?这位大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少保张大人了,你还不快快行礼?” “他还真是张好古小疯狗?”孙仲玉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被打破,忙向张大少爷双膝跪下磕头,脆生生又娇滴滴的说道:“民女叩见大明太子少保张大人,大人万福金安。” “听你的口音,好象就是辽东本地人吧?”张大少爷阴阴的问道。孙仲玉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虽然向皇太极学过不少汉话,但也只是东北口音的汉话,与中原方言略有差别,基本上很难瞒过张大少爷这样的奸雄耳朵。但早有准备的孙仲玉也不怎么着急,只是按着事先准备的应对之策答道:“回大人,民女是广东东莞人,天启二年随家兄孙仲寿追随袁崇焕大人赶赴辽东上任,那时候民女才七岁,所以这些年来,民女就学了一口的辽东口音。” “哦,原来是这样。”张大少爷点头,似乎认同了孙仲玉的解释,又随口问道:“你叫咩名?食咗饭未?”孙仲玉一楞,根本不知道张大少爷的话什么意思,不过还好,张大少爷很快又改成了孙仲玉能够听懂的山东口音说道:“起来吧,你叫孙仲玉是不是?吃过饭没有?” “谢大人,民女正是孙仲玉,宁远参将孙仲寿将军,是民女的次兄。”孙仲玉一边站起,一边用悦耳的声音答道:“蒙大人恩赐,民女刚才已经在军营之中用过饭了。” “那就好。”张大少爷又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废话也不多说了,袁狗贼和孙仲寿派你来做什么?本官没时间陪你唠叨,一次说完。” “回大人,袁大人和兄长派奴家来,是想求大人慈悲为怀,饶他们一命。”两滴晶莹的泪水滑过孙仲玉白玉一般的脸颊,哽咽说道:“这些年来,家兄与袁大人为了个人私利,做了很多对不起大明朝廷和大明百姓的事,罪该万死,可是很多事情,兄长与袁大人真的不是故意去做的,而是被形势逼到了那一步。现在少保大人你亲提十万王师北上平叛,兄长与袁大人悔恨不已,希望大人你能网开一面,饶他们不死,替他们向大明朝廷求一道赦免诏书,他们愿意率领宁远全体军民开城投降,再为少保大人你北上杀奴,戴罪立功,请少保大人务必恩准。” 说这话时,孙仲玉表面上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掩盖下的两只大眼珠子却一直在偷偷乱转,寻找动手的机会,但很可惜的是,张大少爷既不肯给她近身的机会,旁边还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亲兵虎视耽耽,只要孙仲玉稍有异动,这些人就会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毫不客气的把孙仲玉碎尸万段,孙仲玉无奈,只能暂时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心静气等待机会。待到孙仲玉说完之后,张大少爷这才淡淡的说道:“既然袁崇焕想要投降,那本官向朝廷参奏他的累累罪行之后,他为什么不悬崖勒马,自缚请罪,反而公然易帜叛边,接受建奴册封?现在本官北伐大军压境,他怎么又想通了,想要向本官投降了?” “因为袁大人被建奴骗了。”孙仲玉对此也早有准备,珠泪涟涟的答道:“建奴为了让我们大明军队自相残杀,先是欺骗袁大人说,一定会派遣援军增援宁远,可是大明第一名将张少保张大人大军压境之时,建奴却惧怕张大人你的神威,不敢出兵,袁大人和家兄更是不敢冒犯大人你的天威,所以才又生出了弃暗投明之心。” “这么说来,如果建奴真的向宁远派出了援军,袁崇焕和你哥哥就绝对不会投降了?”张大少爷毫不客气的追问道。孙仲玉不敢回答,只是又盈盈跪倒,哽咽说道:“张大人,我哥哥和袁大人真的知道他们已经错了,请你大发慈悲,饶他们一命吧。民女就这么一个哥哥,只要大人你肯放他一条生路,民女愿意为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大人的活命大恩。”说罢,孙仲玉掩面大哭,直哭得梨花带雨,杜鹃泣血,动人无比。 孙仲玉这话,简直就是**裸的**了,但很可惜的是,张大少爷压根就不吃这一套,只是冷笑着欣赏孙仲玉的倾情表演,既不说话,也不劝慰,倒是陆万龄向张大少爷连使眼色,假惺惺的说道:“探花郎,看在孙小姐的面子上,你是不是考虑一下?”说着,陆万龄还向张大少爷杀鸡抹脖子的连使眼色,示意张大少爷把这颗糖衣炮弹的糖衣吃下去,把炮弹吐出来。张大少爷则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问道:“既然袁狗贼和你哥哥知道末日已近,打算投降保命,那为什么不亲自自缚来降?偏偏派一个你这样的弱女子来试探本官的态度?” “因为……因为……。”孙仲玉吞吞吐吐的答道:“因为我兄长和袁大人都怕,怕大人你直接把他们杀了,所以才派民女先来请示大人你的意思,如果大人你肯为家兄和袁大人求到一道恩诏赦免,那么袁大人和家兄就马上开城投降。” “言下之意,如果本官不肯替他们求到赦免恩诏,他们就要和本官拼个鱼死网破了?”张大少爷冷冷问道。孙仲玉当然不敢回答,只是默默流泪。张大少爷也不理她,先是咳嗽了一阵喝下汤药,这才淡淡说道:“孙仲玉,你一个弱女子,竟然有胆量担任宁远叛军的谈判使者,你就不怕本官杀了你?” “奴家不怕。”孙仲玉赶紧抛出高帽子,娇滴滴的说道:“因为张大人你是大明第一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有胆量有担当,是不会对奴家这么一个弱女子下手的。” “关键是因为你漂亮吧?”张大少爷冷笑说道:“本官年轻气盛,正是风流不羁的年纪,见到你这样的美女苦苦哀求,所以肯定舍不得就这么杀了你,对不对?” 孙仲玉粉脸通红,半晌才轻轻说道:“大人如果开恩,民女愿为大人为奴为婢,终身侍侯,以报大人对家兄的活命之恩。” “抬起脸来。”张大少爷命令道。孙仲玉不敢怠慢,缓缓抬起牡丹一般娇艳的如花俏脸,任由张大少爷仔细端详。而张大少爷脸上先是不动声色,不过仔细欣赏了许久后,张大少爷脸上终于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猥琐的笑容,无耻的说道:“那好,你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把本官侍侯舒服了,本官可以考虑饶你兄妹一命。” “果然是个好色之徒!”孙仲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愤怒,粉脸却益发涨得通红。可就在这时候,张石头忽然插话道:“少爷,不行啊,太医说了,你现在还不能近女色,再说熊督师就在山海关里,要是让他知道了……。” “他知道又能怎么样?他自己也是三妻四妾,就不许我这个女婿收一个婢女?”张大少爷不满的嘀咕一声,可又忍不住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张石头和小铺子又是锤背又是喂水,却始终没有作用,无奈之下,张大少爷只好挥手命令道:“把这个女的带下去,单独关押,等我有空……咳……有空再说。”那边孙仲玉功败垂成,又始终找不到近身机会,更是无可奈何,只得乖乖跟着张大少爷亲兵出帐,在临出帐时,孙仲玉又不死心的回身说道:“张大人,如果你信得过奴家,请让奴家侍侯你的汤药,好吗?” “少罗嗦,快滚!”饭碗眼看要被抢走的张石头没好气的喝道。孙仲玉心中更是暗恨,只得乖乖离去。孙仲玉走后,陆万龄也被张大少爷的亲兵带出了寝帐,他们前脚刚走,张大少爷后脚就停止了咳嗽,张石头也马上压低声音说道:“少爷,这个小丫头的话没一句真的,你早就看出来了,怎么不揭穿她?还把她留在军队里?” “袁崇焕送来的大礼,我怎么舍得又推回去?”张大少爷奸笑说道:“传令下去,不许任何人接近这个小丫头,我走到那里带到那里,还有大用处。”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张大少爷在山海关中正式召开军事会议,确定作战方针与三路主帅,因为头一天已经说服了最顽固同时也资格最老的熊廷弼,所以张大少爷兵分三路的北伐策略毫无疑问的得到了通过。不过在主力军队的统帅上,张大少爷却和熊廷弼发生了剧烈的争执,担心女婿病情的熊廷弼说什么都要统帅主力先行北上,担任与建奴主力正面抗衡的任务,张大少爷却非常清楚自己这个老丈人打仗倒是绝对没问题,可是在随机应变和临阵指挥上却要逊色努儿哈赤不少,所以张大少爷坚持要亲自统帅主力,翁婿俩互不相让,吵得天翻地覆,别人拉也拉不住。最后张大少爷急红了眼睛,捧出了尚方宝剑威吓,这才勉强把怒发冲冠的老丈人压下去,通过了由自己亲自统帅主力正面抗衡建奴的决议。 又讨论了片刻,明军队伍的编制组成与三路主帅及其副手名单终于确认,张大少爷亲自统率第一路主力,副手是新任辽东巡抚兼兵部侍郎袁可立,军队由战斗力最强的屠奴军、满桂铁骑和部分山海关军队组成,共计兵力五万人,担任与建奴主力正面抗衡的任务;第二路主帅则是大同巡抚孙传庭,副手天津巡抚毕自严,军队三万人,主要由宣大军队和陕西军队构成,另有三千天津水军辅助作战,主要任务是围困宁远,将山宗军队困死在宁远城中,同时伺机而行;第三路又是五万兵力,由熊廷弼统帅,副手是登莱巡抚孙元化,军队主要是山海关军队、四川军队和登莱水军,单兵战斗力极强的白杆兵也在第三路,主要任务是保护粮道和保证粮草供应,同时做为全军总预备队,随时支援两处战场。蓟门巡抚阎鸣泰则坐镇山海关,率领部分蓟门军队确保山海关安全,同时组织民夫运输粮草辎重,供应前线军队。 兵贵神速,九月十二,十三万人马准备齐备,张大少爷当即号令出发,兵分三路依次出发,取水陆两道浩浩荡荡杀向北方,一路之上,旌旗蔽野,戈戟如林,海面船舶如织,帆旗如云,气势无双。而山宗叛军收到消息之后,个个面如土色,惶惶不可终日,袁崇焕更是第一时间用出老招数,勒令全军封死城门,同时拼命加固城防,准备垂死挣扎一把,以待奇迹出现。也就在这时候,建奴那边也终于有了喜信传来,九月初三这天,建奴大军共计十四万余人、由除镶红旗外的建奴七旗主力和汉奸、蒙奸和朝奸军队组成,也从辽阳出发,一路南下直奔锦州,估计现在大军至少已经抵达了三岔河,准备迎接与明军的决战——但是很遗憾的是,建奴大军仍然没有直接南下宁远救援山宗叛军的意思。 “宗主!宗主!探察清楚了!”九月十五这天正午,当明军主力距离宁远已经不到四十里时,被袁崇焕派出去侦察敌情的孙仲寿终于连滚带爬的冲进辽东巡抚衙门大堂,向堂中坐立不安的山宗成员大叫道:“蛮子是兵分三路,第一路是五万人,由张好古小疯狗亲自率领,已到曹庄驿!第二路由大同孙传庭蛮子率领,有三万军队,已经过了黑庄窝堡!第三路是由熊廷弼老蛮子率领,押运着大批粮草,目前已经到了六州河!” “张好古小疯狗在第一路蛮子军队里?”听到这消息,袁崇焕的脸都白了——没办法,张大少爷这架势,简直太象是想要秒杀山宗叛军了!其他的山宗成员也是个个双腿发软,脸色发白,祖大寿还惨叫道:“张好古小疯狗难道是算定了大金不会全力救援我们,打算先集中精锐干掉我们宁远,再以宁远为粮草中转处,逐步北上?” 祖大寿之所得出这个结论,倒也不是怪他缺少经验,而是张大少爷的这个三路北上的计划变数太大,除了可以按事先预订的方略作战之外,第一路完全可以在抵达宁远后就地攻城,第二路北上阻击建奴援军,第三路则继续负责转运粮草和保护粮道,基本上,在没有获得情报支持的情况下,即便是努儿哈赤父子也休想摸清楚张大少爷的战术意图。所以山宗成员纷纷点头,认为祖大寿言有理,张大少爷摆明是想先除掉自己们,自己们能不能活命,关键就看宁远城防能不能顶住张大少爷的狂轰乱炸坚持到建奴来源了。胆怯之下,袁崇焕使个眼色把心腹张国炳叫到后堂,低声吩咐道:“你安排几个最可靠的人,到东门外的码头上守着,准备好一条牢固的海船,备好淡水干粮,不管任何人,都不许调用。” 在明知自己绝对不是张大少爷对手的情况下,袁崇焕都已经准备好跑路了,可是让袁崇焕做梦都不敢相信的事发生了,到了傍晚时分,张大少爷的主力军队抵达宁远城下后,不仅没有立即攻城,反而越过宁远,取官道直接北上,宁远北面的连山驿以南扎下临时行营——注意,是随时可以出发的临时行营,而不是长期作战的稳固大营。而到了第二天早上之后,明军主力拔营继续北上,第二批抵达宁远的孙传庭军则在宁远西门之外扎下大营,多树栅栏鹿角深挖壕沟,摆出长期久战的架势。 山宗的敌人突然从预料中最恐怖的张大少爷变成了战斗力不知底细的孙传庭,山宗成员欣喜若狂和目瞪口呆之余,也纷纷猜测起张大少爷的战术意图来,不过山宗这些人和张大少爷的老丈人熊廷弼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猜了老半天都分析不出一个所以然,倒是张国炳小心翼翼的向袁崇焕问道:“宗主,要不要派快船禀报大金汗,告诉大金主力,张好古小疯狗已经带着主力冲他们去了?” “当然……。”袁崇焕本来想说当然快去禀报,可是话到嘴边,袁崇焕忽然醒悟过来,疯狂大叫道:“我明白了!明白了!张好古小疯狗早就知道,大金主力肯定不会全力救援我们,只会躲在锦州隔岸观火!所以小疯狗故意不理我们,直接就带主力北上去和建奴决战了!目的就是让建奴觉得我们山宗还有许多用处,不会随随便便抛弃我们,只会老老实实跟张好古小疯狗决战!小疯狗也犯不着把粮道拉长几百里,跑到水量充足难以渡过的三岔河一线去和建奴决战!” “有道理,我们山宗只要还在宁远一天,张好古小疯狗的粮道就不安全一天,大金主力也就绝对舍不得抛弃我们了!”其他山宗成员纷纷恍然大悟。张国炳惊喜之余,忙又问道:“宗主,那还禀不禀报大金汗了?” “白痴!”袁崇焕大骂起来,“傻了才告诉他们这个重要消息,要是他们发现张好古小疯狗的这个目的,又退回三岔河怎么办?我们宁远不就惨了?让张好古小疯狗去缠住他们,让他们在锦州想撤不了,建奴才不会抛下我们不管!快,派快船去给大金汗报信,就说张好古小疯狗的主力已经抵达了宁远,并且包围了宁远,我们正在浴血奋战,拼死抵抗,请他们加快行军速度,赶快派出援军救援我们!” 真相大白后,努儿哈赤父子一起想把袁崇焕掐死!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正的祸害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正的祸害 九月十九日,当袁崇焕的急报送到努儿哈赤父子面前时,建奴大军的主力已经基本抵达了锦州东北的杜家屯一带,前锋则已经到了十三山驿。和明军一样,这支由十四万五千余人组成的建奴大军此次也是精锐尽出,除了镶红旗被调往朝鲜义州驻扎、专职负责压制与威慑已经被袁崇焕给祸害得半残的毛文龙军外,建奴其他七旗精锐尽出,凡是能打点仗的汉奸、蒙奸和朝奸军队也全部编制入伍,另外还把建奴百姓中六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男丁也全部抽调为兵,辅助和参与主力决战,可谓是倾巢出动,志在必得。也正是如此,赌上了建奴国运的努儿哈赤难免更加重视情报工作,刚收到宁远急报就马上在路边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对策。 “微臣大金平南王袁崇焕谨奏英明睿智大金汗陛下。”袁崇焕的战报是由努儿哈赤诸子中唯一认识汉字的皇太极念诵,为了加快速度,皇太极抛开那些歌功颂德的马屁话,只拣重点念道:“……大金天命十五年九月十五日傍晚,明国七省总督张好古蛮子率蛮子主力兵临宁远城下,连夜展开攻城,赖我大金将士奋勇作战,可汗洪福庇佑,红夷大炮大展神威,大破蛮兵!炮从城上击,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敌数里,炮过处,打死蛮兵无算,火星所及,无不糜烂,蛮兵胆怯,被迫后撤十里下营!然贼众我寡,张好古蛮子后援至后,遂四面合围宁远城,多树栅栏深挖沟,阻我宁远雄师退路,重重围困宁远坚城,以做久战之势,望大汗速派援军,救我大金宁远子民于水火。大汗援军至日,微臣定当亲率大军出城,与大汗里应外合,夹击蛮兵,张好古蛮子一战可破矣。” “每炮所中,糜敌数里?”努儿哈赤狐疑的问道:“西洋人的红夷大炮,威力真有这么大?怎么以前我们在锦州和张好古小蛮子交战的时候,张好古小蛮子的红夷大炮没这么大威力?” “袁崇焕的老习惯——吹牛呗。”皇太极轻蔑的回答一句,又恭敬说道:“不过据儿臣所知,当年锦州大战之时,张好古蛮子手里的红夷大炮全是蛮子工匠仿造,不仅威力远不如西洋大炮,而且其中几门还被袁崇焕做了手脚,否则的话,当年我们在锦州吃的亏势必更大。由此推断,袁崇焕手里的正宗红夷大炮加上宁远坚城,暂时挡住张好古蛮子大军的几次攻城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那么张好古小蛮子的火枪呢?”努儿哈赤担心的问道:“如果张好古小蛮子用当年攻破格勒珠尔根城的战术,建土围以火枪优势射程压制守军,宁远能够坚守几天?” “大汗请放心,张好古蛮子当年的那个战术,在宁远行不通。”范文程抢着答道:“第一是因为宁远有红夷大炮,射程远超张好古蛮子的新式火枪,张好古蛮子再用那个战术只会让疯狗军士兵白白送死。第二是宁远城池是一个‘凹’字形,两边突出而中间收敛,张好古蛮子即便有办法对付火炮,也无法发挥新式火枪的射程优势,反倒还会三面受敌。”说着,范文程还就地画出了宁远城池的地形图,详细讲解这座城池的特殊构造,指出张大少爷当年那个战术无法复制的种种原因——确实,张大少爷专用那个攻城战术,最多只能威胁到宁远城墙的左右突出处,对于守军真正集中的正中凹陷处却无可奈何。 “好,只要宁远军队能够拖住蛮子军队一阵子就行。”努儿哈赤大喜,忙命令道:“快马传令统领前锋军队的莽古尔泰,告诉他蛮子军队已经合围了宁远,让他务必在明天正午之前抵达锦州废城,扎营于小凌河以北,以取坚守之势。再命义州驻军南下,与莽古尔泰军汇为一股,多达浮桥以备军用。但没有我的命令,二军严禁渡河南下,只许静待我大金主力抵达会师。” “得令!”建奴传令兵答应,拿上令箭飞马上前传令。努儿哈赤又转向几个儿子笑道:“从张好古小蛮子亲自率领蛮子军队猛攻宁远来看,这个小蛮子铁定是想拔掉宁远这颗钉子保护他的粮道安全了,这样也好,只要宁远能够坚持上一两个月,我们这仗就好打得多了。” “阿玛,宁远虽然城坚炮利,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实在太狡猾了,说不定被他一个诡计,就拿下了宁远。”不肯被八弟抢去风头的摄政贝勒代善恭敬说道:“儿臣建议,我军抵达锦州之后,在坚守观望的情况下,最好再派出几支轻骑南下骚扰,不让张好古蛮子安心攻城,这样宁远长期坚守的希望才更大一些。” “到时候再说吧,只要别拿主力冒险,给宁远提供一点援助还是应该的。”努儿哈赤哈哈大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张好古小蛮子还是把宁远定为第一目标,此举虽然稳妥,可是对我们同样十分有利!接下来,咱们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在锦州看张好古蛮子和袁崇焕蛮子在宁远狗咬狗了!” “大金万岁!大汗万岁!”范文程疯狂大喊,“大金必胜!大汗必胜!蛮子必败!张好古小蛮子必败————!” ……………… 可以想象,当一支长途跋涉的远征之师被友军的错误情报误导时,会发生多么凄惨的情况,而且要死不死的,建奴这次的前锋军队统帅莽古尔泰虽然打仗勇猛,可是头脑实在有点简单——甚至为了继承努儿哈赤的汗位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下场就更加惨不忍睹了。所以当努儿哈赤的命令传到莽古尔泰面前时,莽古尔泰二话不说,马上就大吼道:“传令下去,连夜行军,务必要在天亮之前抵达锦州,让蛮子和父汗都看看,咱们正蓝旗雄师的雷霆万钧之势!” 命令传达,热闹顿时开始,上万长途跋涉后已经非常疲倦的正蓝旗建奴鼓起最后的精神,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快马加鞭就往锦州杀去。以至于明军斥候把探查到的情况送到提前一天抵达小凌河南岸的张大少爷面前时,奸诈多疑的张大少爷甚至都在怀疑——这该不会是建奴的诡计吧?经过十五天时间的千里行军之后,那个白痴还会不顾士兵战马体力连夜急行军?最后还是多亏了明军斥候探察到了建奴前锋将领又是出了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古尔泰,张大少爷这才下定决心,出动屠奴军和满桂铁骑,连夜渡河在小凌河驿站附近的官道布置了一个陷阱,以逸待劳伏击莽古尔泰。饶是如此,张大少爷还是再三嘱咐吴六奇和满桂等将,让他们小心行事,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撤退,以免中伏。 九月十九凌晨卯时刚过,连夜急行军的正蓝旗建奴军队抵达小凌河驿站,辽东决战的第一枪也随即打响,一万满桂铁骑由北向南,九千屠奴军由南向北,同时向着行军中在官道上拉成一条长龙的正蓝旗建奴发动冲锋,先是三眼火铳和膛线火枪一通狂轰,然后又象两把尖刀一样插进措手不及的正蓝旗建奴队伍中,立时就把莽古尔泰的军队给切成了三截,一万九千把雪亮马刀此起彼落,疯狂砍杀晕头转向的正蓝旗建奴,砍得建奴士兵鬼哭狼嚎,也砍得莽古尔泰哇哇大叫,“蛮子军队天上掉下来的?不是说蛮子还在两百里外的宁远么?怎么跑到锦州来了?长翅膀飞过来的?” “不要乱!不要乱!整理队伍,跟我杀!”摸不着头脑归摸不着头脑,但打仗还是相当靠谱的莽古尔泰仍然在努力约束军队,伺机发动反扑,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莽古尔泰和所有建奴都魂飞魄散的惨叫声响起了,“疯狗军!是张好古蛮子的疯狗军——!”震惊之下,莽古尔泰赶紧循声看去,果不其然,初升的朝阳照耀下,屠奴军标志性的朱红大旗正在阵中迎风飘荡,旁边还有屠奴军专用的虎旗、鹰旗与熊旗三旗,正在两军阵中左冲右突,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看到这里,就连莽古尔泰都不可思议的疯狂惨叫起来,“疯狗军!怎么可能?疯狗军怎么可能在这里?” “大明!”让莽古尔泰再次心惊肉跳的事又发生了,混战之中,满桂率领着一支骑兵直接杀到了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伪龙旗下,远远就粗声粗气的大吼道:“老相好,咱们又见面了!过来,咱们大战三百会合!” “满桂?!”莽古尔泰也认出了老相好,稍一迟疑间,满桂已经杀到面前,二话不说挥刀就砍,莽古尔泰赶紧拔刀招架,一声金铁相撞的巨响过后,满桂稍一矮身,抢先又是一刀横砍而来,对自己的上半身则不管不顾,完全就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爱惜性命的莽古尔泰不敢硬拼,只能翻身藏入马腹躲避,不曾想满桂背后的一个明军骑兵忽然举起三眼火铳对着莽古尔泰就是三枪连轰,两枪打在战马身上,另一枪则直接打中莽古尔泰眉角,顿时血流如注。旁边的莽古尔泰亲兵大急,赶紧一起冲上,不要命的猛冲猛砍,硬生生用身体替莽古尔泰挡住接连而来的铅弹马刀,满桂等人虽然猛冲猛砍,无奈莽古尔泰的亲兵太过亡命,简直是拿身体给莽古尔泰做盾牌抵挡,满桂等人冲突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莽古尔泰捂着脸惨叫逃走。 与此同时,兵力和体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明军队伍已经把建奴正蓝旗彻底切断成了三截,当中那截大约两千五百余人被明军重重围困,几次突围都被明军打回,剩下的建奴队伍则或是四散逃命,或是各自为战,乱成一团,只有少数几个牛录长带着军队冲突接应,却始终被屠奴军和满桂铁骑这两支明军队伍之中为最精锐的主力牢牢挡住,根本无法形成有力支援。明军队伍则分出猎虎队与蓟骑队,单独用来对付被围建奴,两支屠奴军大队奔走骑射,轮流射击,被围建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在惨叫声中纷纷倒地,死伤惨重。 激烈大战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莽古尔泰虽然两次组织军队冲突接应,妄图解救被围队伍,无奈明军太过精锐,兵力又占着优势,莽古尔泰两次不要命的反冲锋都被迅速击溃,自军反而伤亡惨重,再加上莽古尔泰贪功急行,前锋与中军脱节严重,后面的建奴主力根本不可能及时救援。无奈之下,满桂只能忍痛撤退,扔下被明军重重包围的队伍不管,带着残兵败将向来路逃窜。而满桂铁骑和屠奴军也不追赶,只是集中兵力加强包围,决心要把包围圈中残存的不到两千建奴士兵歼灭——毕竟,仗要一仗一仗的打,一口也吃不了一个胖建奴。 “砰砰砰砰砰!”没有了其他建奴军队捣乱,屠奴军打起包围圈中的建奴残军来更是如同杀猪宰鸡,九千支膛线火枪轮流轰击声中,建奴残军如割麦子一般倒下,被困在圈中的莽古尔泰女婿琐诺木也在屡遭失败的突围行动中连中四枪,重伤落马,虽被亲兵舍命救回,却已是奄奄一息,无法继续作战。无奈之下,琐诺木只得下令举起白旗投降,事前得到张大少爷嘱咐多抓俘虏的满桂许之,残余建奴士兵这才放下武器,跪在地上高举投降,但这时候,被围的两千多建奴士兵,还有行动能力的已经不到三百人,伤者近千,余者尽遭屠杀,小凌河驿站东侧的战场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 初战大捷,明军这边自然是士气大振,而莽古尔泰的败兵逃回十三山遇见建奴主力之时,向努儿哈赤父子哭诉惨败经过之后,努儿哈赤却惊得连刚烧好的鸦片烟枪都掉在了地上,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也是个个面如土色,眼神之中尽是惊惧,说什么也想不到张大少爷的主力竟然会出现在锦州战场。半晌之后,皇太极才第一个反应过来,疯狂吼叫道:“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张好古小蛮子急行军北上,还是袁崇焕蛮子故意骗我们,没禀报我们张好古小蛮子主力已经北上锦州的消息,让我们不做提防,吃了这个大亏?” “袁崇焕蛮子骗我们?应该不可能吧?”和袁崇焕关系极好的范文程喃喃说道:“他应该很清楚张好古小蛮子的脾气,他就算卖了我们,又投降回了蛮子那边,也许别的蛮子可能会饶了他,可张好古小蛮子绝对会把他千刀万剐!还有魏老太监、熊廷弼老蛮子,毕自严蛮子这些,也绝对饶不了他。” “我也觉得袁崇焕蛮子应该不会出卖我们,他也没理由出卖我们。”阿敏一边在肚子里幸灾乐祸的偷乐,一边振振有辞的说道:“我怀疑,张好古小蛮子很可能是用暗渡陈仓之计,表面上重兵围困,实际上分兵悄悄北上,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还别说,阿敏这些胡说八道的话还真有几份歪理,结合张大少爷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的个性,在场建奴权贵还真有不少人接受了这个推断。惟有努儿哈赤不动声色,许久后才淡淡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三四千军队的损失,还伤不了我们的筋骨。传令下去,大军继续前进,至大凌河东岸下寨,多派斥候,严密监视蛮子军队动静,先摸清楚张好古小蛮子的虚实再说。”说罢,努儿哈赤又命令道:“用信鸽和袁崇焕联系,责问他误报军情的原因。” 话虽如此,努儿哈赤拣起鸦片烟枪起来的时候,竹管所制的烟枪还是在努儿哈赤手中砰然断裂——很明显,努儿哈赤对这件事还是十分生气的,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皇太极也气呼呼的答道:”儿臣这就去办,这次要真的是袁崇焕蛮子在搞鬼,儿臣绝对饶不了这两面三刀的反骨仔!“ 当天傍晚,建奴大军顺利抵达大凌河,在东岸扎下大营(大凌河为南北走向)。这时,冒死探察明军动静的建奴斥候也带回来了侦察结果,初步统计,明军出现在锦州这支军队队伍数量大约在四万到五万之间,驻扎在小凌河南岸的女儿河汇入小凌河的河口处,与建奴大营相距大约三十里,同时建奴斥候还报告了两个重要情况,一是张大少爷的帅旗出现在了小凌河军营之中,二是明军正在疯狂修筑防御工事,摆出了长期久战的架势。也就在这时候,袁崇焕的第二道奏报也姗姗来迟………… “微臣大金平南王袁崇焕急奏英明睿智大金汗陛下,九月十七日清晨,微臣巡城之时,发现张好古蛮子分兵北上,兵力约五万余人,蛮子精锐尽在阵中,望大汗早做准备,以免临阵之际措手不及。微臣再启陛下,经微臣冒死打探,蛮子兵力分配调动已经了然,现快船禀奏陛下,以供陛下参考,蛮子兵力约十三万余人,其中张好古蛮子亲率五万主力北上,孙传庭蛮子率军三万围困宁远,熊廷弼蛮子率领余下五万军队保护粮道,来回押运粮车不绝。望大汗早定妙计,一战而破蛮兵,入主中原,奠定千秋万代之大金盛业。” 皇太极念完袁崇焕的第二道奏章后,努儿哈赤额头上已然是青筋暴跳,冲着宁远派来的信使疯狂咆哮道:“为什么现在才把这道奏章送来?九月十七就发现张好古蛮子主力北上,为什么用了三天才把军情奏报送来?你知不知道,就因为晚到一天,害死了我大金四千将士!” “回大汗,这两天一直逆风,船只行走不快。”宁远信使战战兢兢的答道。皇太极则猛然抽刀在手,架在那信使脖子上,铁青着脸吼道:“放屁!别以为老子们在海上没有船,我们的海船已经禀报了,这几天海上一直是吹东南风,那来那么多逆风?” “四贝勒,真的是逆风……。”宁远信使本来还想狡辩,皇太极却一脚把他踢了一个四脚朝天,又拿起袁崇焕那道奏章咋呼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自己看,袁崇焕奏报上写的是九月十七早上发现张好古蛮子分兵——可他的落款却是九月十六!难道他会未卜先知?” “宗主,你害死我了!”那宁远信使信以为真,魂飞魄散下赶紧拼命磕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喊道:“主子饶命,大汗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是袁崇焕主子要奴才躲在海上,等大金军队和蛮子军队交战之后,再把这道奏章送给你们,免得你们被张好古蛮子吓跑了,不敢去救我们宁远了啊!” “什么?!”努儿哈赤父子一起跳了起来,脑袋上还包着纱布的莽古尔泰更是气得差点昏了过去,冲上来一把掐住了那宁远信使的脖子,疯狂吼道:“你说什么?袁崇焕那个狗蛮子竟然敢骗我们,害死了我正蓝旗这么多英勇的将士?”只可惜不管莽古尔泰再怎么问,那个汉奸信使都已经无法回答了,因为莽古尔泰暴怒之中用力过盛,竟然已经把那汉奸信使的喉骨捏成了粉碎,当场一命呜呼了。 “拖出去喂狗!”努儿哈赤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建奴侍卫依令而行后,努儿哈赤也是疯狂大吼起来,“祸害!这个真正的祸害!走到那里就害到那里,以前害走了孙承宗,害死了毕自肃,又害惨了朝鲜和毛文龙,现在又来害我们了!张好古小蛮子是专门害对手,他是专门害自己人——!” “阿玛,别管宁远那帮狗蛮子了,让张好古蛮子把他们全部杀光!”代善和塔拜等建奴都通红了眼睛吼了起来。努儿哈赤铁青着脸不说话,迅速冷静下来的皇太极则沉声说道:“阿玛,现在还不是和袁崇焕翻脸的时候,张好古蛮子主力孤军北上,袁崇焕蛮子的宁远军队对我们来说,就变得无比重要了!利用得好,我们全歼张好古蛮子主力,希望就大多了!” “我明白了!”范文程也大叫起来,“主子,奴才明白了,张好古小蛮子知道我们肯定不会全力去救宁远,所以就故意分兵北上,和我们主力呈对峙之势,又把宁远军队对我们的重要性突出了出来,让我们舍不得抛弃宁远的山宗军队,把我们诱入锦州战场决战,反过来陷入被动!” 努儿哈赤脸色益发铁青,许久都不说一句话,但又过了许久后,努儿哈赤的脸色忽然一缓,大笑道:“张好古,你小子果然不愧是我努儿哈赤生平第一劲敌,宁远军队本来是我们的走狗,为我们所用,你却随便一个分兵,就把宁远军队变成了你的狗,为你所用——只怕袁崇焕这个狗蛮子故意瞒报军情的事,也早在你的预料之中吧?哈哈哈哈哈哈……,不简单,果然不简单!可惜我怎么没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否则的话,这明国江山,只怕早已经是我的囊中物了吧?” “阿玛,儿臣等无能。”代善和皇太极等建奴一起脸上发烧,老老实实的把头低下。努儿哈赤则毫不在意的一挥手,笑道:“不关你们的事,我也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你们个个都很了不起,也不愧是我的儿子,只是你们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了张好古这样的对手,才被他比了下去。” “传令下去。”安慰了儿子们后,努儿哈赤淡淡说道:“明天大军拔营,渡过大凌河,到小凌河堡去下寨,与张好古蛮子隔河对峙。既然张好古蛮子想要和我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那我成全他,在我死之前,我也得为了你们除掉张好古这个蛮子,否则等我死了,你们就没一个是他的对手了。” “得令!”努儿哈赤诸子一起抱拳,整齐答应。努儿哈赤点点头,又躺回**闭上眼睛,恰好在这时候,帐外进来一个传令兵,跪下恭敬说道:“启禀大汗,蛮子派来一个打着白旗的使者,自称叫陆万龄,是张好古蛮子派来的使者,要和大汗你当面交涉。” “又来?”努儿哈赤的儿子们一听就火大了,下意识的一起吼道:“不见,马上砍了!” “慢着。”努儿哈赤忽然出声,眼睛也不睁开,平静说道:“把他带进来,陆万龄这个蛮子,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阿玛,不能见啊!张好古蛮子肯定又要耍诡计了啊!”代善杀猪一样的惨叫道。努儿哈赤答道:“没事,我有预感,张好古这次不是想搞什么诡计了,而是有一些很重要的话想对我说。”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狗少也有真诚时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狗少也有真诚时 “我有预感,张好古这次不是想搞什么诡计了,而是有一些很重要的话想对我说。”努儿哈赤躺在**闭目养神,象是梦呓一般平静说道:“把陆万龄蛮子叫进来,以礼相待,不要打骂。” “阿玛,不能见啊!”皇太极擦着脸上汗水惨叫道:“阿玛你忘了,五年前就是陆万龄蛮子,替张好古蛮子把十弟德格类骗进了锦州城,被张好古蛮子活剐而死!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努儿哈赤的其他儿子和范文程等汉奸也是被张大少爷吃人不吐骨头的使者战术坑怕了的,纷纷大叫附和道:“阿玛(主子),不能见,绝对不能见!张好古蛮子的使者,那都是一条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啊!” “不用罗嗦了,我意已决。”努儿哈赤平静喝止了儿子们和奴才们的忠心劝阻,命令道:“立即去,去把陆万龄蛮子带进来。”传令兵领命而去,代善和皇太极等建奴无奈,也只得提心吊胆的退下,同时暗暗下定决心,张大少爷的使者这次如果又耍花招——那就马上活生生撕了他! 片刻之后,努儿哈赤父子们老熟人之一的陆万龄被领进建奴中军大帐,但是和前两次不同,陆万龄这次的胆气明显足了许多——起码没有刚一进帐就跪趴到努儿哈赤面前痛哭流涕的恳求饶命,脸色虽然依然因为胆怯而苍白如纸,双腿也在蔟蔟发抖,却也能站得笔直,仅是双手抱拳颤抖着说道:“大明天军使者陆万龄,拜见建州女真酋长努儿哈赤前辈。” “大明天军使者?建州女真酋长?前辈?”陆万龄口中吐出的几个名词让努儿哈赤都惊讶的睁开了眼睛,缓缓坐直身体打量陆万龄。看到努儿哈赤坐了起来,陆万龄脸色难免益发苍白,却下意识的又挺直了腰杆,双腿颤抖着等待努儿哈赤的审判。但努儿哈赤还没来得及说话,范文程却已经按捺不住了,跳出来一把揪住陆万龄的后衣领,抬腿就踢陆万龄的后膝弯,恶狠狠叫道:“狗蛮子,这里是你挺直腰杆的地方吗?跪下说话!” “这里怎么不是我站直了说话的地方?”尽管被范文程踢了一个趔趄,陆万龄却又迅速站直身体,回瞪着范文程毫不示弱的反驳道:“我陆万龄乃是大明北伐大军使者,堂堂正正的从六品大明辽东布政使司经历!你们不过是一群反叛大明朝廷的建州女真蛮夷,在你们面前,我为什么要跪?” “操你娘的狗蛮子,老子打的就是……。”范文程勃然大怒,独手松开陆万龄后衣领,抬手就要抽陆万龄耳光。不曾想努儿哈赤忽然喝道:“住手!退下!” “主子,这个狗蛮子……。”范文程本想反驳,努儿哈赤却眼睛一瞪,顿时把范文程吓得脑袋一缩,赶紧放开陆万龄乖乖退下,陆万龄也苍白着脸重新站直身体。也就到了这时候,努儿哈赤这才向陆万龄阴笑说道:“陆万龄,真是想不到,想不到你还有胆子来见我?你该不会又想告诉我,是张好古拿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来当使者了吧?” 看到努儿哈赤脸上似笑非笑的狰狞表情,陆万龄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五年前努儿哈之子德格类被自己骗进锦州城,埋伏在城门之内的明军士兵忽然涌上把德格类拿下时,德格类恶狠狠冲自己疯狂吼叫怒骂时的狰狞表情,双腿也难免象筛糠一样抖得更是厉害,半晌才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努力平静语气答道:“回努儿哈赤前辈,五年前的事,晚辈十分遗憾,但战场之上各为其主,相信老前辈也能理解。”说罢,陆万龄又补充道:“还有,老前辈说错了一点,这一次张少保本来是想派其他人来当使者的,是晚辈自告奋勇,毛遂自荐第三次来见了老前辈。” “咦?”陆万龄的话让建奴大帐顿时满帐都是一片惊讶之声,努儿哈赤也惊奇问道:“你自己要求来的?你真不怕我杀了你给儿子报仇?” “老前辈是女真人中的第一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是张少保的原话。”陆万龄故态复萌,忍不住又是一顶高帽子扔过去,又说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所以学生相信,老前辈你一定不会杀晚辈。……还有,晚辈这次不光是为了张少保的事来拜见老前辈,还有一件私事,晚辈也一定得办,所以晚辈就鼓起勇气自告奋勇来了。” “私事?什么私事能让你这个软骨头冒着杀头的危险来见我?”努儿哈赤好奇问道。话音未落,刚才还坚强无比的陆万龄已经是眼泪滚出眼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道:“我的老婆!我来找我的老婆!我老婆李婉婷扔下我,跟着她姐夫苗大嘴跑了!我听人家说,她有可能去了辽东投奔你们,所以我就来了!我要当面问问她,我到底是那里对她不好,她为什么要抛弃我?” 说着,陆万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我从小家里就穷,好不容易当上官,娶到她这么漂亮的老婆,对她是真心的啊!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拿竹竿子去捅啊!成亲几年,她一直怀不上孩子,我也没怪她一句,她怎么就……怎么就扔下我不管呢?” “哈哈哈哈哈……!”努儿哈赤的几个儿子和范文程一起捧腹大笑,说什么也想不到陆万龄会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来冒杀头的危险。陆万龄则收住哭声,非常认真的说道:“很可笑是吧?对你们这些掌握成千上万士兵百姓生死赏罚的人来说,这个理可能是很可笑——可是对我来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我只想不受穷,只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李婉婷是我老婆,也是我最疼的老婆,她是我的天,我的地,我不能没有她,所以我愿意冒这个险。” 说这话时,陆万龄满脸都是严肃,身体也站得笔直,就象脱胎换骨了一般,这么一来,同样深爱着大妃阿巴亥的努儿哈赤反倒有些肃然起敬,收住笑容认真说道:“陆万龄,看不出你这个软骨头,也还有些坚持的事,也让我对你有点刮目相看了。好吧,看在你为女人敢冒杀头危险的痴情份上,我成全你。”说罢,努儿哈赤转过目光,向儿子们问道:“你们几个,有谁知道这个陆万龄蛮子老婆现在的下落和情况?告诉他。” “回大汗,奴才知道。”范文程站了出来,恭敬说道:“三年前,宁远范记分号掌柜苗大嘴带着家眷逃到辽东以后,被编为了正白旗的奴才,归奴才统属。奴才从陕甘回到辽东后,还和陆万龄蛮子的老婆见过几面。” “你见过我老婆?快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陆万龄迫不及待的问道。范文程转过身来,奸笑说道:“陆万龄,先别急,在我告诉你,你老婆现在的情况之前,你得先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快说。”陆万龄赶紧又问道。范文程奸笑说道:“很简单的问题——张好古小蛮子现在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还有他的饮食起居情况如何?说得越详细越好。” “什么?”陆万龄一楞,表情顿时犹豫起来。那边努儿哈赤虽然有些不满范文程违抗自己的命令借机敲诈,可也非常想要了解张大少爷现在真正的病情,所以也没出言反对。范文程则笑容益发得意奸诈,阴阴说道:“陆万龄,如果你想要知道你老婆现在的情况,最好就说老实话!否则的话,我这个主子一发话,你的老婆我的奴才,就有得苦头吃了,说不定啊,你的老婆很快就会怀上别人的孩子,说不定还是我的孩子,明白不?” “畜生!我杀了你!”陆万龄忍无可忍,血红着眼冲上去就要掐范文程的脖子。只可惜范文程身手极好,陆万龄人还没有近身,范文程就已经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把他踢了一个四脚朝天,范文程又上前几步,一脚踩在陆万龄脸上,用脚底搓着陆万龄的脸,恶狠狠说道:“狗蛮子!就你这点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还想和我拼命?你到底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随便发一句话,你老婆就是正白旗的军妓了,每天几十个精壮汉子轮流侍侯她,保管她爽到极点!” “畜生!”陆万龄气急大骂,范文程则脚底用力,踩得陆万龄鼻梁骨上下滑动,吱吱作响,剧疼之下,陆万龄疯狂喊道:“既然你一定要问,那我就告诉你!张年兄他现在一点病都没有,每天吃得饱睡得香,每顿要吃十个馒头,还要生吃一个建奴和一个汉奸的脑子!探花郎他还说,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把狗汉奸范文程身上的肉割下来,一块块吃掉!啊——!” “操你娘的!还敢嘴硬?”范文程也是大怒起来,收脚又要踢陆万龄脑袋。这时,努儿哈赤终于开口,喝道:“住手!范文程,我要你告诉陆万龄现在他老婆的情况,你这个狗奴才没听到?” “奴才听到了,只是奴才想乘机打听一点情况,所以……,请大汗恕罪。”范文程无可奈何的收住脚,又冲着躺在地上的陆万龄阴笑道:“狗蛮子,你命好,大汗开恩让我告诉你,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实话告诉你吧,你那个老婆其实就是一个婊子,不仅早就和她姐夫苗大嘴勾上了,还常常被苗大嘴当着礼物送给山宗的人享用!苗大嘴和山宗的人知道你和张好古蛮子是故交,为了从你身上弄到张好古小蛮子的消息,才让她嫁给你的!到了后来,你老婆到了辽东以后,苗大嘴嫌她没用,就又把她送给无数的大金的主子们享用,我也享用过两次,味道确实不错。哈哈,记得我第一次享用她的时候,她还提起过你,说你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男人,又穷官又小,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范文程说一句,陆万龄就呆呆的说一句不可能,好不容易等到范文程说完狂笑时,陆万龄已经是仿佛呆痴,嘴里也只剩下了一个词,“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范文程则疯狂大笑道:“我骗你?那要不要我再找几个和你老婆上过床的大金主子出来作证?你老婆身上长有几根毛,在这个军营里都有不少人知道!” “你骗我——!”陆万龄疯狂大喊一声,伏地嚎啕大哭起来。范文程本想继续刺激陆万龄,旁边的皇太极却也看不下去了,喝道:“范文程,别说了,张好古蛮子派他来这里的打算干什么,他还没说,别误了阿玛的大事,回来。”范文程点头哈腰的答应一句,赶紧跑回自己的班列站好,但还是忍不住刺激一句道:“主子,奴才可没说谎,这些全是事实。如果主子不信,奴才这就去请几位睡过……。”结果又招来皇太极愤怒的目光时,范文程这才讪讪闭嘴。 好不容易等到陆万龄哭够了,逐渐冷静下来了,努儿哈赤这才平静的向陆万龄说道:“陆万龄蛮子,现在你的私事已经办完了,该说公事了,说吧,张好古派你见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是……。”陆万龄抽抽噎噎的抹去泪水,哽咽着说道:“努儿哈赤前辈,探花郎让我给你捎一个口信,在大明和你们决战之前,他想见见你,和你聊聊天。就这些,没其他的了。” “什么?”努儿哈赤的儿子们和范文程又跳起来,努儿哈赤却挥手制止住儿子们的叫喊,平静问道:“为什么?张好古小蛮子为什么突然想要见我?和我聊天?” “探花郎说,努儿哈赤前辈你虽然是他的敌人,也是大明所有汉人的敌人,更是华夏子孙的敌人。”陆万龄抽泣着说道:“可是平心而论,努儿哈赤老前辈你也不失为一位罕见的女真豪杰,绝代枭雄,是一位值得探花郎尊敬的对手。所以在决战战场上杀掉你之前,探花郎希望能见见你,和你以朋友的身份聊一聊天,借以表达他对你这位前辈的尊敬。” “放屁!张好古算什么东西,也配以朋友的身份和我们大汗平等相处?”范文程第一个疯狂大吼起来。努儿哈赤的其他的儿子除了皇太极身体只是一震以外,也是个个暴跳如雷,“在战场上杀掉我们阿玛?就凭他,一个只会躲在背底下搞些见不得人阴谋诡计害人的小疯狗?” “都给老子闭嘴!”努儿哈赤忽然提高声音大喝一声,喝住儿子们的叫嚷后,努儿哈赤又平静的向陆万龄问道:“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阿玛,不能啊!”代善疯狂大叫起来,“阿玛,你忘了十弟是怎么被张好古蛮子害死的了?你如果去和他见面,只会有去无回啊!”努儿哈赤的其他儿子和范文程也是纷纷劝阻,说什么都不许努儿哈赤去冒这个险。 “闭嘴!”努儿哈赤大声喝道:“没有我的允许之前,谁敢再乱插话,立斩!” 努儿哈赤诸子和范文程等人无奈,只得乖乖闭嘴,努儿哈赤又把目光转向陆万龄,陆万龄会意,忙说道:“探花郎说,明天下午申时,在小凌河驿站废墟上见面,双方各带三十名侍卫,可以带武器,但不许携带弓箭和火枪之类的远射武器。还有,会面之时,双方的军队都不许靠近小凌河三里之内!” “对了。”陆万龄搔搔脑袋,又补充道:“探花郎还说过,他提出的这个要求也许很荒唐,可是努儿哈赤老前辈你一定能理解他的心思。还有老前辈你的这么多儿子中,肯定也只有第八个儿子皇太极理解,说不定还会要求陪同老前辈你一起去和探花郎见面,聊天。” “不错,我愿意。”皇太极缓缓点头。努儿哈赤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回去告诉张好古,我答应了,明天下午申时,小凌河驿站废墟上见。” “主子!”范文程惨叫一声,冲出来跪在陆万龄旁边,疯狂大叫道:“主子,就算你剐了奴才,奴才也要说!不能答应啊,张好古小蛮子这次,肯定是要把你骗过去害了啊!主子,你是万金之躯,不能冒险啊!” “范文程,做为奴才,你很忠心。”努儿哈赤也没有生气,只是语气很平淡的说道:“可是在做为人这方面,你连陆万龄这个软骨头都不如,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和张好古小蛮子的心思。”说罢,努儿哈赤躺回病**,重新闭上眼睛,淡淡说道:“都不用劝了,明天老八和我一起去和张好古见面,陆万龄,你也可以回去了,你害死我儿子那笔帐,等到了战场上再和你算。” “谢老前辈。”陆万龄抹去眼泪,又看看跪在地上脸色灰白的范文程,嘿嘿一笑,说道:“范文程,探花郎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为了你,探花郎这次专门从京城里带出来了三个东厂的用刑高手,他们几个人上次杀鲍承先的时候,杀了十二天!探花郎要他们再接再厉,刻苦钻研,准备着把你杀上二十一天!” 范文程身体一颤,愤怒抬头去看陆万龄,陆万龄也低头怒视于他,四目相交火星四射许久,范文程最后还是无力的低下了脑袋,看向地面的目光之中尽是绝望。陆万龄又是嘿嘿一笑,抱手告辞正要离去,努儿哈赤忽然又在**说了一句,“等等,陆万龄,老夫还有一个问题问你?” “老前辈请问,只要不关军情,晚辈一定如实回答。”知道自己已经被努儿哈赤高看一眼的陆万龄得意答道。努儿哈赤也不睁开眼睛,微微笑道:“老夫有一点很奇怪,前两次你作为使者来拜见老夫的时候,连尿都吓出来了,怎么这一次你明知道自己害死了老夫的儿子,却又这么有骨气?这一点,恐怕不只是和你心爱的女人有关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陆万龄搔着头寻思了许久,半天才说道:“老前辈,晚辈如果说了老实话,你可不要生气啊。” “说吧。”努儿哈赤微笑说道:“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都没杀你,还会为你几句话生气,砍了你的脑袋?” “那晚辈老实说了。”陆万龄老实说道:“晚辈是个喜欢欺软怕硬的人,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就经常打着探花郎的招牌敲诈同窗和同学,因为晚辈知道,他们都不敢得罪探花郎。上次在锦州,探花郎派晚辈当使者,那时候探花郎第一次带兵打仗,遇上的就是老前辈你这么厉害的敌人,晚辈以为他输定了,所以当使者拜见老前辈的时候,晚辈为了活命和留一条后路,就拼命的讨好老前辈你,老前辈你随便吓唬一句,晚辈就尿了裤子。” “但这一次,就完全不同了。”陆万龄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探花郎就没打过一次败仗,包括老前辈你在内,再厉害的敌人都是探花郎的手下败将,所以晚辈就有了底气,骨头硬了,腰杆也挺直了。因为晚辈觉得,老前辈你和你的儿子们,根本都不是探花郎的对手,你们为了留后路,也就不会象杀鸡一样随随便便杀掉我了。” “说得对,这确实是你的心里话。”努儿哈赤喃喃说道:“你们蛮子的军队里,恐怕大部分的人,都和你有着同样的心思。所以我要打败你们蛮子军队,就首先要打败张好古,不打破他的不败威名,这场仗,我们凶多吉少。” 当夜四更,陆万龄快马赶回明军大营后,向正在与宋献策、史可法等人研究军情的张大少爷禀报了努儿哈赤的答复,张大少爷并没有半点惊奇,只是平静命令道:“石头,去挑选三十个好手,不许带火枪弓箭,准备着明天陪我去和努儿哈赤老建奴见面。” “是。”张石头答应,领命出帐而去。旁边的宋献策则奸笑说道:“东家,鱼儿始终还是上钩了。学生这就去安排几个狙击手,提前藏到小凌河驿站附近,到时候彻底解决这个大麻烦。” “不。”张大少爷坚定摇头,咳嗽着说道:“要杀努儿哈赤可以,但不能在明天,等过了明天,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行,只是明天绝对不行。” “为什么?”宋献策皱眉问道。张大少爷一笑,平静说道:“因为,他确实是我值得尊敬的对手。” 第三百三十九章 棋逢对手 第三百三十九章 棋逢对手 大明天启十年九月二十二下午,申时将至,风和日丽,天空晴美,在这个极适宜两军交战的日子里,锦州城池正东面的小凌河驿站废墟处,旗帜似海,刀枪如林,北伐明军两万铁骑与三万建奴铁骑一南一北,严阵以对,但这两支军队却显然不是象要来交战决战,鼓未擂,号也未响,仅是严格遵守着两军之间事前约定,以小凌河驿站废墟为中线,各自退后三里肃立,静静等待着各自的主帅张大少爷与努儿哈赤发布命令。 申时正,两辆轮椅各自在三十名随从簇拥下走出两军旗阵,一南一北不紧不慢的步行走向小凌河驿站废墟,快要相遇之时,两支队伍同时停下,同时两支队伍中又各自飞奔出一人,快步跑进对方队伍之中,检查对方随从是否有违约定,暗中携带了弓箭和火枪之类的远程武器,直到确认无误后,两支队伍才重新起身,缓缓向对方走去。终于,两辆轮椅走到了相隔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下,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这对自天启五年以来就各自恨对方入骨、又同时对对方钦佩无比的好敌手,也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现在的模样。 微风轻拂,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五年未见的努儿哈赤已经苍老得让张大少爷有些不敢相认的,五年前还是花白的胡须辫子已然全白自不用说,脸上的皱纹更是陕甘干旱的土地一样,尽是沟沟堑堑,昔日壮实如牛的身体也在毒品、病痛与痛苦的折磨下变得弱不禁风,又枯又瘦,只有一双眼睛还是象苍鹰的目光一样,锐利而又有神。张大少爷再转动目光,看向给努儿哈赤推着轮椅的皇太极,变化依然巨大,才短短五年时间过去,年仅三十八岁的皇太极仿佛已经老了十几岁一样,辫子胡子花白,昔日白白胖胖的脸变得又黑又瘦,光滑的额头与眼角也已经尽是皱纹,看着张大少爷的目光也不再象往日那么自信与骄傲,而是充满钦佩与尊敬。 张大少爷打量努儿哈赤父子的同时,努儿哈赤父子也何尝不在打量张大少爷?五年的时间过去,岁月在张大少爷脸上留下的痕迹也相当不少,光滑洁白有如姣好少女的皮肤粗糙了许多,俊秀的五官上稚气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成熟与稳重,过度的用脑又让年仅二十六岁的张大少爷两鬓生出了几根白发,消瘦的脸庞上也尽是病色,还有不时发出的剧烈咳嗽之声,更是让努儿哈赤父子发自内心的感叹,天妒英才啊! 互相打量着对方许久后,张大少爷才第一个缓缓说道:“努儿哈赤老前辈,皇太极兄,几年不见,你们都老了。” “彼此,彼此。”努儿哈赤微笑着说道:“小伙子,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才二十六七岁的人,就累得象是三十多岁,要换了在街上猛然遇见,我肯定不敢认你了。” “张好古兄弟,这是我从朝鲜带回来的两支高丽参。”皇太极亮出自己带来的礼物,平静说道:“都是三百多年的老山参,对你的病情有好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多谢皇太极兄。”张大少爷点头,向给自己推轮椅的张石头一努嘴,张石头忙上前接过,又解下身上的包裹打开,拿出几包药物说道:“努儿哈赤老前辈,这是大明西南产的银杏,用来泡水喝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这是福寿膏,云南产的,镇痛效果比其他地方的好得多,都是我家少爷送给你的。还有皇太极兄,我家少爷听说你有头晕耳鸣之症,专门从宫里的太医院给你讨了一盒六味地黄丸,请你们收下。”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一起谢过,毫不忌讳的从张石头手中接过礼物,张石头这才退回张大少爷背后重新站定。 “小伙子,你很了不起啊。”努儿哈赤面带微笑,亲切的说道:“我努儿哈赤纵横沙场几十年,不敢说百战百胜吧,也算是生平难遇敌手,惟独在你面前是连吃大亏,却又始终拿你无可奈何,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老前辈过奖了。”张大少爷微笑说道:“你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十三副盔甲起家,统一女真,攻克沈阳,横扫辽东,打下这么大的一片江山,说你是一位当世枭雄、海内奇男子,绝不夸张。大明朝廷遇上你这样的对手,真是不幸。” “小伙子也过奖了,老夫刚起兵的时候,也曾被你们明国的军队打得东奔西逃,几次都险些老命不保。”努儿哈赤微笑着谦虚答道:“而且刚有点起色的时候,偏偏遇上了小伙子你这个对手。我们大金有小伙子你这个对手,更不幸。” “确实。”张大少爷也不脸红,毫不谦虚的说道:“老前辈,晚辈为了自己的国家民族,不得不尽力,也不得不用一些并不光明正大的手段,为此毁了老前辈你的盛京与大政殿,还杀了你这么多儿子和将士,得罪处,还望老前辈多多包涵。” “两军交战,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小伙子你尽自己的本职,老夫怎么能怪你?”努儿哈赤大度的一挥手,“再说了,老夫现在还没死,我们两个又在战场上碰面了,老夫还有的是机会,到时候老夫下手也不会毫不留情的。” “彼此。”张大少爷点头,微笑说道:“等到老前辈落到晚辈手中时,晚辈也不会客气的。”说罢,张大少爷与努儿哈赤互视一眼,一起大笑起来,也一起说道:“都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笑了许久后,张大少爷又忍不住俯身咳嗽起来,旁边明军士兵忙打开葫芦给张大少爷喂药,努儿哈赤平静看着,直到张大少爷喝完药止住咳嗽,努儿哈赤这才说道:“小伙子,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不?自持才高,好大喜功,别人十年二十年才能做完的事,你偏偏要在一两年内做到,还喜欢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当然,你确实聪明,都做到了,但你的身体也垮了。有张有驰,合理安排,这才是做事之道,毕竟,身体才是做事的本钱啊。” “多谢前辈教诲。”张大少爷擦着嘴角的药汁,轻轻咳嗽着说道:“但晚辈上负国恩,下负黎民百姓之望,不得不尽力而为,那怕鞠躬尽瘁,也无怨无悔。”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见张大少爷死不悔改,努儿哈赤不禁摇头,又微笑说道:“不过也好,你这个小伙子要是不病,我们大金还真是看不到希望了,还有,老夫在死前与你做一个最后了断的心愿,也注定无法达成了。” “呵呵。”张大少爷也笑了起来,微笑说道:“也多亏了晚辈病了这一次,否则的话,晚辈要是不病,老前辈你想在死前与晚辈做一个最后了断的愿望,恐怕更没希望达成了。因为晚辈提兵北伐时,老前辈就算想要亲自领兵迎战,与晚辈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了断,老前辈的儿子们也肯定不会答应。” “说得对。”努儿哈赤大笑道:“老夫的儿子虽然多,却没有一个有老夫和你小伙子这样的胆量和豪气,也没有一个敢和你这个小伙子正面对决,因为他们知道,他们都不是你小这个伙子的对手啊。” 张大少爷微笑,努儿哈赤大笑,努儿哈赤背后的皇太极则垂下了脑袋,脸上也开始有些发烧。笑了许久后,努儿哈赤收住笑容,很认真的向张大少爷问道:“张好古,这一次我们之间的决战,你怎么看?你觉得谁的把握更大一些?” “老前辈这是在考晚辈了。”张大少爷毫不在意,微笑着答道:“打仗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眼下虽然时值九月,气候温和,对晚辈有利,可是北渐起,大雪一下,气候就又对老前辈你有利了,所以在天时方面,咱们平手。第二地利,咱们都是远离后方,会战于四面开阔的锦州,都没有安全的城池可依,也没有绝对安全的粮道,所以咱们还是平手。最关键的人和方面——老前辈勿怪,晚辈占优。” “为什么?”努儿哈赤严肃追问道。张大少爷淡淡说道:“天启五年之前,老前辈你之所以对大明军队百战百胜,是因为你的军队自从兴起以来,大明军队就几乎没在你面前占过便宜,萨尔浒、沈阳和广宁三场大战,大明军民损失以百万计,导致在你面前,绝大部分的大明将士未战先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琢磨的也就是怎么在战场之上逃命。所以你打起自然轻松,基本上只要打赢了第一仗,大明军队就会兵败如山倒,想不输都不行了。” “说得太对了。”努儿哈赤鼓掌,微笑着替张大少爷补充道:“而现在又完全不同了,在你面前,我们大金军队就没占过一次便宜,每次交手都要被你打得筋断骨折,元气大伤,士兵们的心理士气变化就完全掉转了过来,我们大金将士在你面前还没有开打,就已经先是胆战心惊,琢磨着怎么在战场上逃命,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而你们明国的军队里,主帅是你这个从没打过败仗的小伙子,懦弱的士兵就会变得勇敢,勇敢的士兵会变得无畏,就连陆万龄那样的软骨头都变得敢挺直腰杆了,因为他们觉得,跟着你就不会输,只要按着你的指挥去拼命杀敌就行了。所以在人和这方面,你小伙子就占了优势。” “晚辈冒昧,是这么认为的。”张大少爷郑重点头。努儿哈赤却狡黠一笑,说道:“可是小伙子你想过没有,你现在病成这样,如果在大战之中你的病情忽然加重,甚至突然病死,你的军队怎么办?” “老前辈,这确实是晚辈的北伐大军最大的隐患。”张大少爷笑道:“可老前辈你想过没有?你的军队里何尝又没有这样的隐患?老前辈你已经七十一岁了,又病得这么重,你如果在大战之中忽然病逝,你的军队又怎么办?”说罢,张大少爷抬起瘦得皮包骨头的手,指指努儿哈赤背后的皇太极,笑道:“而且老前辈你比晚辈更惨的是,老前辈你的儿子太多,又没有确立一个能够服众的接班人,你要是在决战中忽然病势,你的儿子们为了争夺继位权,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说着,张大少爷又笑嘻嘻的补充一句,“所以晚辈斗胆提一个建议,老前辈应该乘着自己现在头脑还清醒,威信也还在,尽快把继位人确定下来,那么老前辈也可以后顾无忧了。” “离间计!”努儿哈赤大笑道:“你这个小伙子又来坑老夫了,老夫的儿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在这个时候确立继位人,不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你有机可乘么?” “哈哈,被老前辈识破了。”张大少爷的恶毒用心被戳穿,只能尴尬一笑,陪着努儿哈赤大笑。对视大笑了许久后,努儿哈赤收住笑容,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伙子,其实你说得很对,老夫和你一样,确实都有这个隐患啊。所以咱们两个要做的,都是要赶在没有病死之前,赶快杀掉对方确立胜势啊。” “呵呵,晚辈这一点又要占点便宜,晚辈才二十六岁,没那么容易倒下。”张大少爷笑着说道。努儿哈赤则毫不客气的说道:“未必!小伙子你的情况,老夫也曾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仔细调查过,你小时候身体就不太好,常常生病,好几次都差点病死,只是家里有钱,靠着名贵药材保住了命。稍微长大一点,小伙子你又成天的花天酒地,听说你十二岁就开始逛窑子,十四岁就敢一个晚上叫五个女人,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后来当了官以后,你在这些方面有点收敛,可是又开始亡命的忙于军务政务,南下募银,北上抚民,东征西讨,千里追敌,常常忙得几天几夜不合眼,吃得比谁都少,干得比谁都多,这样的做事法,你还能撑多久?” “老前辈果然精明,还真把晚辈的情况给摸清楚了。”张大少爷搔搔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基本上没有说话的皇太极也插嘴笑道:“张好古小兄弟,你可千万要保重。愚兄也不瞒你,你的具体病情,我们其实早就摸清楚了,你患的是肺痨,这种病想要治好,基本上要靠碰运气,可你还坚持要领兵北伐,再这么累下去,我们大金的希望就大了。” “呵呵,皇太极兄你就不要做梦了。”张大少爷大咧咧的说道:“在我病死之前,我一定会把你们的希望给全部掐灭,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说着,张大少爷还做了一个掐人的手势,逗得努儿哈赤父子又是一起大笑。笑够了以后,努儿哈赤又好奇问道:“小伙子,老夫还有一件事非常奇怪,不知道你能不能赐教?” “老前辈请问。”张大少爷恭敬答道。努儿哈赤认真的说道:“老夫奇怪的是,你这次北伐,为什么要把军队分为三股?你让你的岳父熊廷弼率军五万保护粮道,这点老夫能够理解,辽西走廊地形狭窄,只重前权而轻后备的话,老夫很可能抓住机会迂回穿插,切断你的粮道后路,那你就危险了,所以你留下充足军队保护粮道,这是用兵正理。但是你扔下宁远不管,主力单独北上与老夫决战,只让少量兵力坚视宁远军队,这点老夫就看不懂了,老夫雄师十五万,你要想迅速打败老夫根本不可能,时间迁延日久,你就真的不怕后方起火?” “还有。”努儿哈赤补充道:“如果小伙子你想把老夫骗进辽西走廊,那你就别做梦了,在没有打败你之前,不管你玩出多少花样,老夫都不会继续南下一步的。” “老前辈,你看不透这一点很正常。”张大少爷大咧咧的说道:“因为你非常清楚,曾经无时无刻不在威胁你的后方腹地的大明东镇毛文龙军队,已经被袁崇焕给玩残了,岳托将军的镶红旗军队足以牵制和威慑于他,随便还能监视着朝鲜,免得朝鲜关键时刻捣乱。至于科尔沁草原和喀喇沁草原的蒙古军队,都是一群墙头草,在我没有打败你以前,他们绝对不敢骚扰你的后方腹地,只会隔岸观火,等待机会痛打落水狗,所以你才敢放心南下,带着所有主力来和晚辈决战。” “但是!”说到这,张大少爷忽然加重了口气,严肃说道:“老前辈你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晚辈手里还有两个擅长打流窜战的天才,所以晚辈才主力北上,和老前辈你的主力缠在一起,给他们腾出流窜作战的空间,同时不让你有腾出手救援后方的机会!让他们乘机从海路登陆辽东,杀入老前辈你的后方腹地,搅一个天翻地覆,让老前辈你首尾难顾,不知如何是好。” “不可能吧?”努儿哈赤狐疑的说道:“你可以派一支军队从海路登陆辽东不假,可是他们的后勤粮草怎么解决?马上就要入冬了,他们的过冬棉衣怎么解决?” “老前辈,所以我说他们是流窜作战的天才。”张大少爷平静说道:“老前辈你有一条狗,叫范文程,老前辈你回去以后可以问问他,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个人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什么?”努儿哈赤直接问道。张大少爷捏捏下巴,答道:“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没有后方补给的情况下流窜作战,补给在前方,运输靠敌人,在没有军粮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拿人肉做干粮,在没有棉袄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剥人皮做皮衣,基本上,只要辽东腹地还有老前辈你的百姓,他们就可以不用为粮食和补给发愁。” 张大少爷还没有说完,皇太极的脸就已经是灰白一片了——李自成和张献忠是什么人,范文程可是向皇太极禀报过的。努儿哈赤却面色如常,半晌才点头说道:“厉害!小伙子果然厉害!老夫事前虽然考虑到了你会从海面登陆,偷袭老夫的后方,但是又考虑到了海路运输困难,你的军队最多只能骚扰我的沿海一带,所以就没太过担心,只是老夫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小伙子你会放这两个人进辽东,老夫在后方的妇孺百姓,这下子可就惨了。” “晚辈冒昧,老前辈勿怪。”张大少爷非常得意的假惺惺说道。努儿哈赤则苦笑说道:“小伙子还谦虚什么?你这一着棋简直就是妙到极点了,现在老夫就算知道你这一着,再想破解也没办法了。现在撤兵,等于是把屁股让出来给你踢,就算拼着壮士断腕,拿一支军队给你吃掉,回去的路上还有一条三岔河,小伙子你的军队照样可以追上老夫的军队,象上次在六州河一样,乘着老夫渡河的时候,又狠狠砍上老夫一刀,两刀下来,老夫这十五万大军,能有一半活着渡河就很了不起了。” “老前辈,你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张大少爷给努儿哈赤支招道:“那就是打败晚辈,消灭晚辈这支主力。这么一来,晚辈派到老前辈后方那支军队,就只能乖乖逃命了,还有大明的北伐大军,也只有退回山海关一条路可走,到时候老前辈你不光可以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还可以解救宁远,以宁远为前沿基地威胁山海关,威逼大明朝廷答应你的独立条件,或者直接杀入中原。” “不错,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努儿哈赤飞快答道。话音未落,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再次对视大笑起来。皇太极则急得满头大汗,却也能够强自忍住,没有流露出来。 笑了许久,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也找不到其他的话可说,只能是互相默默注视着自己一生之中在战场上最强大的对手,同时也是最为值得尊敬的对手。许久后,张大少爷才缓缓说道:“老前辈,时间不早,我们的聊天该结束了,各自回到军队之后,咱们就该为了自己的国家民族以命相搏了。在分手之前,不知道老前辈还有什么交代或者嘱咐么?” 努儿哈赤沉思片刻,半晌才平静说道:“如果你赢了,给老夫留一具全尸,可以么?” “可以。”张大少爷郑重点头。努儿哈赤一笑,也是问道:“小伙子,那你可有什么向老夫交代的?” “如果老前辈赢了。”张大少爷严肃说道:“希望老前辈少作杀孽,善待百姓。” “老夫答应你。”努儿哈赤郑重说道:“老夫即便活不了多久了,临死之前,老夫也会嘱咐子孙,让他们按你说的做。” “多谢。”张大少爷再次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说道:“老前辈,那我们该结束了,晚辈告辞了,你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努儿哈赤闭上眼睛,平静命令道:“回去吧。” “张好古兄弟,我还有一句话对你说。”张大少爷的轮椅刚掉过头去时,皇太极忽然说道:“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我最后悔的是,当年真不应该听范文程那条狗的馊主意,派人去你们明国京城造谣,招来了你这个可怕的敌人。但后悔归后悔,我还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你,有你这个值得我尊敬的对手,我们大金就算输了,也不冤枉。” “皇太极兄,你错了。”张大少爷头也不会答道:“当年你就算没采纳范文程的馊主意,我迟早也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因为对我来说,我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我就一定得去做。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还有,皇太极兄,我也以有你这样的敌人为荣,你也是我值得尊敬的敌人。” 两辆轮椅掉头,缓缓背道而驰,在两辆轮椅的对面,两支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军队弓上弦,枪装弹,只等着那战鼓擂响,号角吹响,便要发动那雷霆万钧的一击………… 第三百四十章 忠实走狗 第三百四十章 忠实走狗 “咚!咚!咚!咚咚……!”浑厚的战鼓声音终于敲响,尽管申时将过,很快就要天黑了,不利于长时间作战,但为了鼓舞己方士气和打击对方士气,小凌河驿站处对峙的明军和建奴还是发起了一次小规模的接触战。鼓号声中,两千满桂部队的明军骑兵与一千屠奴军出阵,按老阵容屠奴军打头,满桂铁骑拖后,小跑着驰向对面的建奴大军。而在建奴这边,努儿哈赤第十五子多铎亲率三千身批重铠的正黄旗精锐也是越阵而出,采取建奴骑兵最为擅长的集团冲锋战术,组成密集的骑兵方阵,平举长矛,缓缓踏步前进,迎向对面杀来的明军骑兵。 “轰!轰!轰!轰……!”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快,建奴骑兵的冲锋速度也越来越快,由慢步变为快步,又变成奔驰,对面的明军骑兵则始终保持在一个非常有节奏的小跑速度之间。两军逐渐相接,到了前锋军队距离不到两里之时,多铎猛的一举马刀,吼道:“杀——!”三千建奴重骑也是整齐一声吼,“杀——!”一起双腿一夹,平举着长矛以最快速度冲锋杀象明军骑兵,势头有如奔潮。 建奴重骑开始了全力冲锋,明军骑兵这边则停住了小跑,率领一千屠奴军的天雄队副队长金国凤令旗一举,前排三百名屠奴军将士举起膛线火枪,笔直平举对准来敌,直到建奴骑兵冲进四百步内,金国凤才将令旗重重挥下,几乎是在瞬间,三百支膛线火枪整齐鸣响,雷鸣一般的火枪发射声中,无数弹丸迎空飞出,成排成片的射向建奴骑兵。刹那间,弹丸碰击重甲的清脆响声就在建奴队伍中回荡起来,其中还包含着弹丸入肉的沉闷声、战马中弹的惨嘶声和建奴士兵中弹的闷哼惨叫声。 “砰!砰!砰!砰!”密集的火枪发射声还在继续,分为三队的屠奴军火枪手轮流装弹射击,连绵不绝,对面的建奴骑兵则冲锋不止,压根不去理会士兵伤亡,只是拼命的夹马冲锋,缩短与明军队伍的距离。从战果来看,努儿哈赤用重骑兵对付屠奴军膛线火枪这一手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在距离三百步外,黑火药射出的弹丸很难穿透一层精炼钢铁和一层板棉组成的盔甲,只能对建奴骑兵**在盔甲之外的部位和战马形成伤害,所以在三百步外,屠奴军火枪真正打死的建奴并没有几个。不过到了三百步内后,随着距离拉近火枪子弹力加强,建奴骑兵的伤亡也开始逐渐加大了,而到了一百五十步内,膛线火枪发射的米尼弹已经很容易就能穿透棉甲,钻入建奴骑兵体内,差不多每一波发射,都会有近百个建奴骑兵中弹受伤,甚至当场毙命。但躲在人群中的多铎则毫不在意,只是举刀疯狂大吼,“冲上去,和蛮子搅在一起!杀——!” 建奴骑兵冲锋速度确实不慢,屠奴军将士虽然训练有素,三段试轮流射击快捷无比,但建奴骑兵每冲锋一百步,屠奴军也最多能够保证每个士兵轮流射击一次,所以当屠奴军轮流射击了十来次的时候,建奴骑兵也已经冲到六七十步之内,也就在这时候,金国凤左右袒挥动了令旗,一千屠奴军将士立即分为两股左右散开,早就在后面等得不耐烦的黑云龙举刀大吼,“弟兄们,看我们的了,杀——!” “杀——!”两千满桂铁骑也是整齐一声吼,一起拍马加鞭,穿过火枪发射后留下的浓密青烟,潮水一般涌向建奴已经被火枪打得有些凌乱的队伍,两军相撞,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也在战场上回荡起来,明军骑兵和建奴骑兵或是刀砍斧劈,或是枪刺矛戳,亡命砍杀敌人,血花飞溅,战马烈嘶,刀枪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左右散开的屠奴军则围绕着战场迂回包抄,一边呈弧形快速奔跑,一边拼命装弹射击,从侧面削弱建奴的兵力。建奴分兵追击,屠奴军则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开枪,直到把建奴分兵诱离本阵,用火枪把建奴的战马打得大半带伤了,另一队屠奴军才追上前来,与前队前后夹击,单独开辟一处小战场,拼命砍杀捅刺势单力孤的建奴分兵,迫使建奴骑兵逃回主战场,然后屠奴军又掉过头去继续以火枪骚扰敌人,等待机会发动总攻。 战场上打得如火如荼,战场外的两军主帅及主要将领则个个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观察着战场上自军的表现与敌人的表现,总结经验以便将来决战之用。建奴这边,努儿哈赤父子高兴建奴重骑兵确实能够在远距离抵挡明军新式火枪之余,又暗暗发愁,在这些年来明军严密的经济封锁打击下,建奴能够装备上这种坚固重甲的精锐骑兵,总数已经不到万人;同时这样的重甲到了两百步内,在膛线火枪面前基本也就成了摆设,这对于最大弓箭射程刚满一百五十步、有效射程不过百余步的建奴来说,在远程攻击力方面还是大大吃亏。所以努儿哈赤难免愁眉深锁,不知如何才能灭掉屠奴军这支张大少爷的看家法宝。 努儿哈赤是稍许欢喜暗暗发愁,张大少爷则是一边欢喜,欢喜的是在自己的亲手**之下,再加上自己的威名赐予明军将士的信心,自己手中的最精锐军队在野战方面,已经完全能够与建奴最精锐的骑兵正面抗衡;发愁的则是建奴骑兵确实强悍,既顽强无比又英勇善战,在装备劣势的情况下仍然能与自己的王牌正面决战,不现半点崩溃之象,这也就是说,自己要灭掉建奴的精锐主力,光靠正面决战,不知将要消耗多少兵力和时间。同时张大少爷也觉得,自己虽然精心琢磨,但屠奴军的真正能量还是没有发挥出来,近战骑兵与远战骑兵的配合方面还是有一点问题,可具体有什么问题,张大少爷一时半会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天色渐暗,两军主力都已经在准备火把夜战了,小凌河战场却还是血肉横飞,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两军将士大都已是人人血染征袍,却没有一支军队现出败象,只是还在拼命的互相砍杀,枪打箭射,刀砍矛捅,打得如火如荼,尸横遍野,两边的主帅也非常谨慎,没有投入新的军队加入战场,以免将士们心理上落了下风。这时,明军左翼西面的六七里外忽然杀声四起,又有两支军队展开了血战,原来张大少爷见主战场僵持不下,便命令左翼的吴六奇率领猎虎队迂回包抄,借着山丘树林掩护去偷袭建奴的右翼,不料努儿哈赤也是同样的心思,派出第十一子巴布海率军三千去偷袭明军左翼,结果两支偷袭军队迎面相撞,自然就乒乒乓乓打了起来。更自然的,两军斥候将情况飞报自军本阵之后,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难免异口同声的大骂一句,“不要脸!” 僵局终于打破,在满桂骑兵彻底与建奴骑兵搅在一起的时候,卢象升亲自向张大少爷举荐的屠奴军天雄队副队长金国凤调整战术,集结一千屠奴军骑兵向多铎旗帜所在的方向发动了集团冲锋,以整打散,屠奴军自然大占上风,片刻之间就逼到多铎中军面前,习惯于集团冲锋但缺少变通的多铎被逼无奈,只得率军稍作退却,打算重新整理队伍,明军乘机追杀,心理上也迅速占据上风。张大少爷见机不可失,当即挥动令旗,发动总攻,余下的一万四千明军骑兵以屠奴军为前锋,直接杀向努儿哈赤本阵。在这种情况下,建奴本应该稳守本阵以弓弩火枪拒敌,再伺机两翼包抄,无奈屠奴军的火枪太过锐利,远程对射建奴拿不出那么多人命去白白送死,同时多铎的败军也冲乱了自军左翼,还有右翼的巴布海也抵挡不住吴六奇的火枪攻势,主将巴布海还被膛线火枪打中面门,身负重伤,被迫向主力败退。两翼中军都不占优势,努儿哈赤被逼无奈,只得命令皇太极和阿敏断后,全军徐徐退回大营。张大少爷兵少,又见天色已黑,不敢追得太远,只追了三四里地便也下令收兵,凯旋回营。 这一场试探性的小规模接触战下来,明军这边战死加致残,损失兵力接近八百人,其中包括屠奴军一百一十余人;建奴这边的损失则是阵亡一千二百余人,重伤致残三百余人,其中损失最惨的还是多铎率领的正黄旗精锐,让努儿哈赤和多铎都是心疼不已。但是面对这个战果,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却都笑不出来,因为他们都非常清楚,对方军队的战斗力,与自己们实在是太接近了,面对这样的情况,如果继续正面硬耗下去,那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两败俱伤,努儿哈赤输掉他赖以为生的精锐主力,铸定败局,张大少爷则输掉明军最为精锐的主力军队,对以后的收复辽东全境战事十分不利。所以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也都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正合奇胜! 正合的意思是与敌人保持正面均衡,先立于不败之地,奇胜的意思则是以奇兵去夺取胜利——通俗了说就是用张大少爷最拿手的阴谋诡计去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胜利了。在这方面,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父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正因为如此,收兵回营之后,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父子都不约而同的开动了脑筋,绞尽脑汁的去琢磨如何把敌人下套布陷阱,用什么缺德得祖坟冒烟的馊主意去把对方坑死。 先说努儿哈赤这边,建奴大军收兵回营之后,努儿哈赤第一道命令就是多派斥候,侦察明军的屯粮之地,明白老爸缺德心思的皇太极二话不说,马上答应。安排下去后,皇太极又试探着向努儿哈赤问道:“阿玛,张好古从海路登陆辽东的那支奇兵怎么办?要不要分出一支军队回去保护我们的腹地?” “绝对不能!而且这件事要绝对保密,除了今天在场的人外,不能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努儿哈赤斩钉截铁的说道:“大战之际,贸然分兵,只会动摇军心,让士兵们认为我们的后方出了多大的问题,一旦军心动摇,那我们就危险了!”皇太极心领神会,赶紧答应。努儿哈赤又命令道:“还有,去一道命令给你留守后方的几位叔父,要他们做好预防准备,一定要守住东京(辽阳)、海州、抚顺、复州、定辽和赫图阿拉这些重要城池!只要这几座城池守住了,其他的损失就在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了。” “儿臣明白。”皇太极答应,赶紧提笔写好了命令,交与传令兵快马送回后方。做好一切之后,皇太极才又转向已经躺到病**的努儿哈赤说道:“阿玛,儿臣觉得,偷袭捣毁蛮子屯粮之地,对打击蛮子士气与打破战场均衡,确实是一着妙棋,可阿玛也不要忘了,以张好古的奸诈谨慎,对他的粮仓必然看守严密万分,我们成功的希望并不大。所以儿臣认为,要想打败张好古,我们还得准备更多的招数。” “你有什么好建议?”努儿哈赤不动声色的问道。皇太极苦笑说道:“阿玛这是为难儿臣了,张好古那小子有多厉害,阿玛又不是不知道,上一次锦州大战,咱们什么招数没有用尽?夜袭、离间、设伏、佯兵、招降、谍报、诈降、诈退、谣言、火攻…………,种种招数用绝用尽,都没一次管用,不少次还被张好古反过来设套,把我们给反套进去,吃尽了苦头,这一次儿臣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招数能够打败他了。” “想不出也得想啊。”努儿哈赤叹了一声,郁郁说道:“今天的大战你也看到了,张好古亲手**出来的蛮子军队,已经能够在野战中和我们打得不分上下了,甚至还稍占优势,再这么下去,他光是耗,都能把我们的主力耗光!更麻烦的是,咱们已经没有预备队了,张好古却还有他的岳父率领的五万预备队,那支军队,也不容小视。” 皇太极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皇太极也知道,在张大少爷面前用谋基本上和找死没什么两样,那条可怕的小疯狗,就好象能够未卜先知一样,自己差不多是刚撅起屁股,那条小疯狗基本上马上就能猜到自己准备拉什么五谷轮回之物,并且迅速制订对策,反过来收拾自己,所以皇太极就算是绞尽了脑汁,也始终琢磨不出一条十拿九稳的法子。正无可奈何间,帐外忽报范文程求见,努儿哈赤许之,片刻后,满身尘土的范文程就从帐外进来,刚一进帐,这个今天根本没胆子去和张大少爷见面的大汉奸就向努儿哈赤双膝跪下,满面笑容的说道:“奴才范文程,叩见大汗,叩见主子!大喜,主子大喜啊!” “喜从何来?”皇太极打量着范文程脸上身上尘土,问道:“满脸满身的土,还穿的破布衣服,今天去那里了?” “回主子,奴才去找张好古蛮子的粮仓了!”范文程恶狠狠的说道:“奴才知道,要想正面张好古这个蛮子,难度很高,所以奴才今天乘着主子去和张好古小蛮子见面的机会,带了几个汉人侍卫,化装成普通百姓渡过小凌河,装扮成躲避战火的蛮子百姓,冒死潜入蛮子大军后方侦察敌情,寻找张好古蛮子的粮仓所在!” “找到没有?”努儿哈赤坐直身体问道。范文程笑嘻嘻的答道:“托主子洪福,奴才历经千辛万苦,几次都差点被蛮子斥候发现,终于查到,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的屯粮之地——就在塔山西北面的笔架山上!” “快在沙盘上标出来!”努儿哈赤一跃而去,冲到沙盘地图前查看。不过在范文程把位置标出来后,努儿哈赤顿时皱起了眉头——所谓的笔架山,竟然是一座孤悬在锦州湾海中的小岛!这对没有水军的建奴来说,等于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皇太极也叹气道:“这个张好古,果然狡猾,竟然把粮仓设在海中,让我们根本就没机会偷袭。” “主子别急。”范文程红光满面的说道:“大汗和主子有所不知,这笔架山虽然是座小岛,可是它的地势非常特殊,每当退潮的时候,海上就会露出一条长三里、宽十丈的砂路,车马可直抵岛上!只是到了涨潮的时候,这条路才会被海水淹没!”(真实地形) “还有这等奇事?”很少到海边的努儿哈赤惊喜问道。范文程笑道:“大汗,奴才不敢欺瞒,确实有此奇事!而且奴才还仔细算过海水涨退潮的时间,明天夜里、也就是九月二十三的夜里,子时正,海水就会退潮!” “好,天助我也!”努儿哈赤大喜拍腿。皇太极却不敢随便掉以轻心,盘算了片刻后,皇太极沉声说道:“阿玛,太冒险了,笔架山距离张好古大营不到九十里,沿途来往巡哨的蛮子斥候必然无比众多,倘若被蛮子斥候发现,我们去偷袭的军队,恐怕只会有去无回。” “主子莫急,咱们明天偷袭不成,还有后天,奴才精通天文地理,海水什么时候涨潮,什么时候退潮,奴才都了如指掌。”范文程安慰道:“只要我们能拿到蛮子军队夜间口令,派一支轻骑冒充蛮子军队,还是有希望偷袭成功的。” “这还差不多。”皇太极点头,又为难道:“不过要想拿到蛮子的夜间口令,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主子莫急,这事可以慢慢来,奴才还要向你禀报的第二个更大的喜讯!”范文程笑容更加奸诈,阴阴说道:“奴才回来的时候,恰好收到宁远送来的一份急报!袁崇焕那个蛮子用诈降计,假意试探张好古蛮子是否会接受他的归降,乘机把小玉儿郡主送进了山海关施美人计,寻机除掉张好古蛮子这个祸害!根据袁崇焕在山海关安插的内线禀报,小玉儿郡主虽然一直没有机会动手,但张好古小蛮子对郡主娘娘的美色还是十分垂涎,只是碍于身体不便,没能召郡主娘娘侍寝,就把郡主娘娘带到了军中,现在郡主娘娘她,就在小凌河以南的蛮子军营之中!” “还有这事?”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一起惊喜问道。范文程奸笑答道:“千真万确!郡主娘娘她离开了山海关后,就与袁崇焕失去了联系,袁崇焕就索性做个人情,把这事禀报了我们,让我们想办法与郡主娘娘恢复联系,见机行事。” 说罢,范文程又把袁崇焕把小玉儿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又特别强调了小玉儿为了报国仇家恨,这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张大少爷身边卧底的,只等一有机会,就要和张大少爷同归于尽!待到范文程说完,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已是满面喜色,心中也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难道,好运气还没有抛弃我们大金军队?” 第三百四十一章 比的就是耐心 第三百四十一章 比的就是耐心 来而不往非礼也,努儿哈赤父子在建奴大营里琢磨怎么把张大少爷害死,张大少爷自然也少不得在明军大营里琢磨怎么把努儿哈赤父子坑死。虽然和努儿哈赤父子比起来,从小就喜欢坑蒙拐骗并且早有准备的张大少爷,手里可打的牌明显要多得多,不过大概又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收兵回营之后,张大少爷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建奴的屯粮地所在! “建奴的屯粮地?”新任辽东巡抚兼兵部侍郎袁可立满头雾水的问道:“张少保,义州城不是在建奴手里吗?那里距离战场不到九十里,又有城墙保护,难道建奴没把粮草囤积在那里?还用得着吗?” 张大少爷不答,仅是向史可法使个眼色,史可法会意,微笑着替张大少爷答道:“袁大人,几年前,小生也向少保问过类似的问题,结果被少保大人给狠狠骂了一顿——义州城的城防和距离确实很适合屯粮,可是它的位置太差了,位于锦州正北,远离通往辽阳的辽东官道,既不利于建奴的后续粮草运输,又不利于转移搬运,建奴主力一旦战略转移,囤积在义州的粮草就成了大麻烦了,所以沙场老将努儿哈赤老建奴绝对不可能把粮草放在义州,只会放在锦州战场的东面。” “原来是这样。”袁可立老脸通红,讪讪说道:“下官在兵部干了多年,可是临阵指挥、屯兵积粮这些东西,下官实在还在是一无所知,胡乱插言,让张少保见笑了。”说罢,袁可立赶紧退下,不敢再乱发言,史可法则安慰道:“袁大人不用急,慢慢来,你的基础比小生好多了。记得小生刚到张少保幕府时,替少保大人计算军粮供需,就连民夫运粮路途也需要大量消耗这点都不明白,还好张少保及时指点,这才没有酿成大祸,后来按着张少保的指点多看多学多问,现在才算是略窥门径。” “宪之不必谦虚,你学东西很快,现在已经长进多了,现在叫你带一两万军队,估计已经绝对没问题了。”宋献策笑着夸奖史可法一句,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东家,捣毁建奴屯粮地固然是一个沉重打击建奴士气斗志的好办法,可是老建奴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也不简单,偷袭他们的粮仓怕也没那么容易,我们最好还是多做几手准备的好。”说罢,宋献策又补充道:“还有,要防着建奴那边也打我们屯粮的主意,努儿哈赤老建奴也是一个劫粮的高手。” “我们的粮仓问题不大。”张大少爷颇为自信的说道:“笔架山孤悬海中,易守难攻,建奴就算发现了我们的粮仓所在,也没机会动手。” “东家,小心驶得万年船。”宋献策警告道:“从今天的接触战来看,建奴与我们实力相当,这场仗很可能打成僵持局面,时间长了,难保我们不会出现疏忽。而且笔架山每到退潮时,军队战马就可以直接上岛,如果建奴那边有精通天文地理的人,不难算出笔架山什么时候最危险。” “那么让赵率伦带蓟骑队去笔架山,协助防御,他性格谨慎,可以托付守粮重任。”张大少爷很能听取别人的忠告,立即改变主意命令道:“从今天开始,每隔半个月,轮换换一队屠奴军上岛助守,预防万一。”那边张石头答应,赶紧派人传令。张大少爷又向宋献策问道:“宋师爷,你认为我们现在打出阿敏那张牌,时机是否恰当?” “东家,学生认为努儿哈赤老建奴有一段话说得非常之好。”宋献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缓缓说道:“打仗就好象砍树,一斧头根本不可能砍断,必须用斧子一斧一斧去砍,渐渐折断;势均力敌的敌人,必须要一点一点的吃掉敌人的兵力,把敌人削弱到了极限,然后再一举摧之。——如果把建奴大军比做一棵大树的话,那么阿敏不过是这棵大树的一根枝条,还是一根不怎么粗壮的枝条,就算立即砍断了,对这棵大树又能有多大影响?而且这根枝条已经是注定要自己断的,我们又何必急着去砍它?先砍断其他枝条再让这根枝条慢慢自己断,不是更好?” “师爷的意思是,先不要急着打阿敏这张牌了?”张大少爷沉吟着问道。宋献策一笑,答道:“学生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学生只是觉得,既然阿敏这根枝条是长在建奴这棵大树上,那我们为什么不在这根我们伸手可及的枝条上放些虫子,让虫子爬到树干上,去啃食其他的枝条?” 张大少爷不再说话,盘算许久后,张大少爷命令道:“宋师爷,按先前的约定和阿敏秘密联系,让他在建奴军队里散布李自成和张献忠偷袭辽东腹地的消息,动摇建奴的军心。然后让他设法栽赃嫁祸,把罪名推到努儿哈赤的其他儿子身上。” 宋献策大声鼓掌,赞扬道:“东家果然高明,学生只是觉得阿敏还有一些作用,但具体怎么用却想不到,倒是东家,马上就能想出榨出更多阿敏油水的法子。这么一来,建奴军队士气必然动摇,努儿哈赤也必然会详细彻查消息来源,不管查不查出来,建奴的军心也就肯定更乱了。” “宋师爷过奖了,多亏了你的提醒,我才想起阿敏还有更多用处。”张大少爷淡淡一笑,又命令道:“快去办吧,随便传令下去,从明天开始,我军大营继续高筑垒、深掘壕,加强守备,这场仗还有得打,咱们首先得把大营守好,再想办法慢慢砍树。” 因为努儿哈赤和张大少爷都认为这场决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明军和建奴都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战斗,都是拼命的搞防守,多树栅栏深挖沟,高筑垒墙多建箭楼,小凌河南岸的明军大营和大凌河西岸的建奴大营都是热火朝天,仿若工地。与此同时,两支军队都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四处侦察敌人动向与军队部署,但两边的主帅又都是老奸巨滑之辈,经验丰富,沉稳慎重,布营之时依靠山川河流,各军各兵种巧妙安排,环环相扣,不留半点破绽,还更为巧妙的掩饰杀机,制造假象迷惑敌人,结果导致两军沙盘之上的标志旗帜每天都在反复变化,两边主帅为了寻找对方破绽筋疲力尽,不断大骂对手无耻——世上那有为了保护一个营地至高点,就在旁边部署五六支军队策应支援的?还有巡夜的时候,居然安排不只一处的暗哨潜伏哨,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四天后,两军营地基本建设完毕,两边还是谁也找不到谁的弱点,谁也抓不住对方的空子,也就全都死了期望对方露出破绽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开动脑筋,寻思琢磨缺德毒招,诱使敌人主动来攻,利用自军营地的坚固工事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以最小损失换取敌人的最大伤亡。但就在这时候,建奴大军之中开始暗流涌动了,也不知道是阿敏在张大少爷授意下刻意撒播谣言,还是努儿哈赤与张大少爷会面聊天时陪同保护的建奴侍卫不慎走露了口风,总之是谣言四起,士兵军官纷纷传说,都说张大少爷故技重施,派出一支可怕的军队从海路偷袭建奴腹地后方,现在建奴的后方已经是村村起火,树树生烟,到处一片尸山血海,建奴士兵将领担心后方家人安危,自然是军心动摇,士气大泄,努儿哈赤则是暴跳如雷,勒令代善和皇太极一定要找出谣言来源。 “阿玛,儿臣已经查过了。”到了晚上,皇太极满脸疲惫的来到努儿哈赤寝帐,抹着脸上汗水有气无力的说道:“九月二十二那天,陪同阿玛去与张好古见面的三十名侍卫都对天发誓,他们绝对没有走露半点风声,还有儿臣也查过和他们关系亲密的将士,这些人都证明这三十名侍卫没有走漏过风声。儿臣现在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没问题。” “既然他们没有走漏风声,那这个消息是怎么在军队里传播开的?还传播得这么快?”努儿哈赤瞪着眼睛问道。旁边代善抢着说道:“会不会是张好古小蛮子安排的奸细,混进了我们大营散播谣言?” “不可能!”皇太极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军盘查十分严密,不可能让大量蛮子奸细混进大营,即便有个别奸细混进我们的大营,也不可能把谣言散播得这么快,这么广。” “那谣言是怎么传播开的?”努儿哈赤怒声喝道。皇太极犹豫着答道:“儿臣怀疑,我军之中,很可能有个别将领是蛮子细作,指使了他的亲信心腹大肆散播谣言,这个消息才在我军中传播得这么快。” “有查出最先是谁的军营里传播出来的没有?”努儿哈赤继续追问道。皇太极又犹豫了一下,这才低下头轻声说道:“是五哥的军营,儿臣查到,五哥的军营里三天前有人张贴告示,散播了这个消息,五哥怕阿玛你不高兴,就没禀报上来,只是把告示撕了,但是看到告示的人太多,又有人故意推波助澜,所以消息就传播开了。” “莽古尔泰?不可能!”努儿哈赤果断说道:“老五的头脑是简单了一点,可是他对我们大金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绝对不可能和蛮子暗中勾结,这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阿玛,谨慎些好,最好是把五弟叫来当面问问。”代善好心建议道。话音未落。皇太极已经抢着说道:“阿玛,绝对不能问,五哥性格暴躁,儿臣之所以没把他叫来当面对质,就是担心他脾气太过冲动,觉得自己含冤受屈就把这事情闹大,更加动摇军心,所以只是交代了让五哥严密盘查,一定要找出在他营中张贴布告的奸细,其他事儿臣替他担当。” “你做得对。”努儿哈赤缓缓点头,沉声说道:“老五的脾气就是太冲动,把他叫来对质,他非闹起来不可,到时候才更加不好收拾。”说罢,努儿哈赤一指皇太极,命令道:“你去给老五传令,叫他不必担心,我相信他,还有叫他小心提防,不要再闹出这样的事。”皇太极当然答应,摄政贝勒代善心里则极不舒服,同时暗暗担心,自己的老爸虽说让自己担任摄政贝勒一职,可是现在老爸更信任更重视的明显就是老八,这要是老爸忽然有一天蹬腿了,这汗位………… 谣言的真正来源还没查出来,张大少爷的新毒招又来了,九月二十八这天清晨,张大少爷忽然出动两千骑兵,跑到工事完善的建奴大营外破口大骂,大骂努儿代祖宗和皇太极的十九代祖宗,顺便还揭露建奴摄政贝勒代善与其继母通奸的**。努儿哈赤勃然大怒,命第十二子阿济格率领五千骑兵出营杀敌,可是阿济格的军队前脚刚踏出大营,前来挑衅的明军骑兵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骂努儿哈赤全家,气得七窍生烟的阿济格也不听皇太极使者的快马劝阻,当即挥师追击,结果很自然的,追到明军营地附近时,埋伏在营外的明军精锐一轰而上,枪打炮轰兼刀砍,让阿济格不得不丢下两三百具尸体逃跑,然后又挨努儿哈赤一顿臭骂。 有朋友肯定要问了,张大少爷会派人挑衅,勾引建奴来攻打自己坚固的营地,建奴怎么就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派虚兵到明军营前喝骂挑衅,勾引张大少爷去打建奴同样坚固完善的大营?这里解释一下,其实努儿哈赤父子也很想用这招的,只是努儿哈赤父子非常清楚,以张大少爷的厚脸皮,建奴士兵就是把张大少爷的祖先骂到张良张子房那一代——张大少爷也会笑嘻嘻的派出使者,打着白旗去给骂人的建奴士兵送茶送水,免得他们口干舌燥骂得不够响亮——这一招,张大少爷五年前在锦州就用滥了的。 双方主力的战斗力不相上下,双方主帅又都抱定了正合奇胜和绝不冒险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下,明军主力和建奴主力就比上了耐心,只要有一方先沉不住气露出弱点,对方就有乘机下手的机会,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张大少爷的厚脸皮就占据了莫大优势,可以从容布置巧妙挑衅,激怒对方然后后发制人。而努儿哈赤父子虽然很明白谁先露出破绽谁就先倒霉的道理,但是在脸皮厚度上,努儿哈赤父子却又加起来都比不上张大少爷了,所以努儿哈赤父子也不打算去挑衅张大少爷,只是一边强忍着张大少爷挑起来的怒火,一边耐心寻找机会,期待张大少爷犯下错误。但问题是,张大少爷会犯错吗? 大概是上天开眼,实在看不下去张大少爷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到处招摇,到了九月三十这天,一个好机会终于降临到建奴头上——当天正午,建奴斥候忽然发现,在小凌河南岸,一个非常漂亮的妙龄少女在一队明军士兵保护下来到岸边清洗衣物,因为那少女实在漂亮,在北岸巡逻的建奴斥候难免色心大动,只是鉴于河流阻隔,另外还有明军士兵虎视耽耽,建奴斥候才没敢过河抢人,只是在对岸吹吹口号说说下流话,那少女大怒,顺手抄起放在一边准备清洗的绣花鞋就砸了过来,并骂道:“狗奴才,想摸**摸你妈的去,老娘只有鞋子赏给你们!自己跳下河去捡!” “自己跳下河去捡!”这句话是用女真话说的,对岸的建奴斥候自然听得一楞。保护少女的明军士兵也好奇问道:“孙小姐,这是什么话?” “建奴那边骂人的话。”孙仲玉羞答答的说道:“奴家随家兄久在辽东,学了一些建奴骂人的话,骂那些建奴,让兵大哥们见笑了。”几个明军士兵信以为真,还道:“孙小姐,那你有空多教我们几句,等到了战场可以骂建奴。” “奴家也不知道多少。”孙仲玉满面通红,似乎很为自己一个淑女骂出脏话感到羞耻。片刻后,孙仲玉洗好衣服随士兵回营,对面的建奴斥候则心知有异,忙跳进河中,捞出已经被水流冲出许远的绣花鞋,果不其然,绣花鞋中,藏有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两天后,孙仲玉再次来到这段河岸洗涤衣服,乘着明军士兵不备,孙仲玉将小手伸到自己当作座椅的青石之下,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孙仲玉心中狂喜,忙将油纸包贴身藏好,直到回到明军大营自己的小帐之中,这才打开油纸包取出一张纸条,再展开纸条仔细一看内容,孙仲玉眼泪都流了出来,哽咽着轻声说道:“阿玛,我知道你疼我,可我的亲生父母,都是在科尔沁草原上惨死在张好古蛮子刀下,我不报这个仇,我死不瞑目。还有,阿玛你要的口令,女儿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想办法给你送过去。” “孙姑娘,孙姑娘。”这时候,帐外忽然响起张石头熟悉的声音。孙仲玉——也就是小玉儿,赶紧把纸条藏好,走过去掀开帐门,甜甜的问道:“石头哥,有什么事?” “这个。”张石头走进小帐一亮手中食盒,微笑说道:“今天伙房给少爷熬了一锅人参母鸡汤,少爷身子不好吃不完,我就给你送一点过来。” “多谢石头哥。”小玉儿赶紧接过。张石头又关心的问道:“孙姑娘,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好象哭过一样,是不是军队里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没有,兵哥哥们对我都很好。”小玉儿摇头,又哽咽说道:“我只是想我的哥哥,还有我的家人,张大人到现在还不肯答应赦免我哥哥,又不再见我一面,我怕将来没机会给哥哥求情了。” “没事的,少爷只是这几天身子太弱,所以没叫你过去。”张石头安慰道:“你放心,等那天少爷心情好了,有空了,我一定在少爷面前提起孙小姐你的事,务必让少爷再接见你一次。” “如果真能这样,那奴家一定好好谢谢石头哥。”小玉儿赶紧道谢。不曾想张石头不仅没有谦虚,反而打量着小玉儿玲珑浮凸的身材,带着神秘的笑容问道:“孙姑娘,光说怎么谢可不行,关键是——你打算怎么谢我?” “这个蛮子想干什么?”小玉儿心中一奇,仔细一看张石头脸庞时,却见张石头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已经流露出了不少贪婪猥亵,小玉儿佯做害羞说道:“石头哥,你打算让奴家怎么谢?” “这个……。”正所谓有其少爷必有其家丁,当年在临清被称为狗少家中第一狗腿子的张石头毫不客气,忽然一把握住小玉儿的小手,揉捏着**笑说道:“孙小姐,想必你也知道,我在少爷面前,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你哥哥的事,如果有我帮忙,你就不用犯愁了,明白不?” “原来这个蛮子也没对我怀好心。”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小玉儿的芳心不由乱跳起来——要知道,张石头这个狗少第一狗腿子,可也是建奴那边梦想着收买拉拢的重要对象啊!张石头则笑容益发猥琐,抓住小玉儿的手揉捏得更重,**笑着补充道:“孙姑娘,少爷身体不好,可我的身体还壮着呢,还有,我到现在也才娶了一个媳妇,还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现在你该明白该怎么谢我了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极品无良家丁 第三百四十二章 极品无良家丁 “张石头,男,二十六岁,祖籍山东临清,世为蛮明七省总督张好古祖宅家丁,幼时为张好古书童,识字,现任蛮明七省总督府亲兵队长,正千户,武职正五品:父张铁锤,蛮明七省总督张好古祖宅管家;子小名鸭蛋,妻为蛮明七省总督张好古之妻熊瑚丫鬟,又为蛮明辽东经略使熊廷弼祖宅丫鬟。为人贪财好色,喜欺软怕硬,对张好古蛮子忠心不二,十五岁时为张好古蛮子抢夺一卖艺女子,被打成重伤,险些丧命,仍不思悔改,二十一岁时冒着被充军流放危险,敲击登闻鼓为张好古鸣冤,从此轰动蛮明京城,又因其忠心可嘉,获蛮明皇帝特赦。后追随张好古参与所有蛮明战事,以战功入仕,并扶摇直上,蛮明天启八年正月,积功受封蛮明浙江省杭州府临山卫正千户,世袭罔替…………。” 好不容易等到范文程念完张石头的履历简介,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没办法,从这份建奴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履历来看,张石头这样的铁杆狗腿子叛变张大少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简直就是微乎其微!范文程也翻看着详细履历皱眉说道:“大汗,主子,郡主娘娘的消息会不会有问题?张石头这样的蛮子,用我们大金的话来说,就是张好古蛮子的家生奴才,叛变张好古小蛮子的希望实在太小了。” “老八,张石头蛮子向小玉儿提出非分要求后,小玉儿答应没有?暴露身份没有?”努儿哈赤转向皇太极问道。皇太极恭敬答道:“回阿玛,小玉儿十分谨慎,在没有摸清楚张石头蛮子真实意图之前,既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直接答应张石头蛮子提出的无耻要求。后来张石头那个小蛮子恼羞成怒,也威胁说小玉儿如果不从他,那么小玉儿这一辈子都别想和张好古蛮子见面,小玉儿那个挂名的哥哥孙仲寿也别想活命,小玉儿装做被逼无奈,就要求张石头蛮子给她几天时间考虑。” “没暴露身份就好。”努儿哈赤点了点头,又转向范文程命令道:“再仔细看看,看看张石头这个小蛮子的履历上,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张好古小蛮子的事?或者有没有流露出对张好古不满的意思?” “回大汗,奴才已经仔细看过几遍了。”范文程苦笑着答道:“但还是没有,而且从我们收集的情报来看,张好古小蛮子对这个张石头蛮子也非常好,两人出生日期仅相差三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打架,一起逛窑子,形影不离。就象亲兄弟一样,根本抓不到半点空子。” “象这样的蛮子,要么就根本没希望拉过来。”曾经靠着收买汉奸尝到过无数甜头的努儿哈赤斩钉截铁说道:“可要是一旦笼络过来,为我们所用,那这场辽东决战我们基本上就赢定了!” “阿玛的意思是,让小玉儿试一试?”皇太极试探着问了一句,又警告道:“可是阿玛请不要忘了,张好古这个小蛮子无比擅长离间计和反间计,张石头这个蛮子叛变张好古的可能性又非常之小,倘若小玉儿暴露身份之后不能控制张石头蛮子,那么不仅我们好不容易潜入蛮子军队内部的小玉儿会有性命之忧,同时还很可能被张好古蛮子反设圈套,反过来把我们坑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努儿哈赤沉声说道:“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就太可惜了。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张好古用兵谨慎,布阵严密,让我们抓不到半点机会,再不出奇兵,我们就打不败这个小蛮子,这个张石头小蛮子对我们来说无比重要,怎么都得试一试。” “主子,奴才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冒这个险……。”范文程还想劝谏,努儿哈赤则大力挥手,严肃说道:“我也知道此举过于冒险,可你们也不要忘了,当年的萨尔浒大战和广宁之战,我们如果不是冒险收买李永芳和孙得功两个奴才,也不可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为了击败我们大金最强大的敌人,这个险值得冒!” “好吧,儿臣这就去安排。”皇太极无可奈何的答应。范文程则眼珠一转,忙抢着说道:“主子,且慢,奴才有一计,或许可以避免冒险,确保万无一失。” “什么好主意?快说。”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一起大喜问道。范文程奸笑答道:“大汗,主子,张石头那个小蛮子不是垂涎于郡主娘娘的美色吗?主子可以让郡主娘娘假装屈服,但不要立即暴露身份,只是借口军营之中人多眼杂,不便苟合,把张石头那个小蛮子骗出军营,然后主子你在约定地点预设伏兵,把张石头那个小蛮子抓到我们这边来,然后方便行事了。” “果然妙计!”皇太极大喜说道:“只要把张石头那个小蛮子抓过来,我们行事就方便得多了,而且小玉儿也用不着冒险。”那边努儿哈赤也十分满意,果断点头说道:“就这么办,你们快去安排和布置吧。” 有了皇太极和范文程主仆的指点,潜藏在明军营中的小玉儿行事也有了目标和方向,在获得皇太极指示后,小玉儿当即打着向张大少爷求情的招牌再度求见张大少爷,虽然毫无例外的再次遭到拒绝后,小玉儿却与张石头有了说话的机会,乘着明军士兵不注意,小玉儿红着脸低声说道:“石头哥,今天下午有空的话,你能不能到奴家的帐篷来一下,上次你要奴家补的衣服,奴家已经补好了。” “补好了?”极品无良家丁张石头心领神会,**笑着低声说道:“孙姑娘,你如果早些补好的话,今天你肯定能见到少爷的。”小玉儿又是害羞又是鄙夷,赶紧告辞回帐。而小玉儿回到帐中没过多久,张石头就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进帐之后二话不说,马上猴急的扑到小玉儿身上,一边抱着小玉儿往**推,一边一张臭嘴还在小玉儿粉脸上乱啃,同时还手忙脚乱的去解小玉儿衣服,**笑说道:“小美人儿,想死哥哥了,快脱衣服,哥哥都一个多月没碰女人了,快憋死了。” “别……别在这……。”小玉儿一边奋力抵抗着,一边轻声哀求道:“石头哥,帐篷外面有人守着,让他们听到了不好。” “怕个球!”张石头大咧咧的说道:“那两个王八蛋都是我的手下,量他们也不敢嚷嚷!别浪费时间了,快脱衣服吧,哥哥还在当值,是找借口溜出来的,把哥哥服侍舒服了,保管你能随时见到我家少爷,你亲哥哥的小命,也有希望保住。”说着,张石头竟然急不可耐的把脏手伸进小玉儿内衣之中,肆无忌惮的又摸又捏,嘴里还不断念叨,“小美人儿,哥哥从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要干你了,你从了哥哥,你的事就没问题了……。” “石头哥,求你了,别在这……。”小玉儿又羞又急,死死按住张石头的魔爪哀求道:“石头哥,就算帐外是你的人,可是这里是军营,外面到处都是兵和巡逻队,要是被他们听到了,奴家最多是丢了名节,可石头哥你也要担上干系啊。求你了,换个地方吧,奴家一定好好侍侯你。” “这倒也是,要是让少爷知道了,一顿军棍怕是怎么也跑不掉了。”张石头被小玉儿提醒后,终于停住了肮脏的魔爪。小玉儿乘机羞答答的哀求道:“石头哥,晚上好吗,晚上你带我出军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奴家……,随你……怎么样都行……。” “也行,还好今天晚上是小铺子当值。”张石头满意点头,又抽出手去捏小玉儿的俏丽粉脸,**笑说道:“晚上初更二刻,我来找你,带你出军营去找个僻静地方玩个痛快,打扮漂亮一点,今天晚上哥哥要好好陪你玩玩,让哥哥享受够了,你的事就好说了。”小玉儿红着脸含泪点头,张石头又无耻的在小玉儿脸上啃了几口,身上捏了几把,这才大模大样的出帐而去,留下小玉儿在寝帐中暗暗流泪。 时间飞快过去,到了初更二刻,张石头还真一个人摸进了小玉儿的帐中,还给小玉儿带来一套明军士兵的衣服要小玉儿换上,小玉儿无奈,只得在张石头的**威威逼下当面换上士兵衣服,跟着小张石头出了小帐,看守小帐的张大少爷亲兵也被张石头勒令不许走漏风声。其后,手里拿着张大少爷令牌的张石头领着小玉儿自然是在明军营中通行无阻,很顺利就走出了戒备严密的明军大营,这时,小玉儿乘机提出,说是自己常去洗衣服的那个位置又偏僻又安全,草地也非常干净,色迷心窍的张石头不疑有诈,当即让小玉儿带路,借着月色顺利来到约定地点。 “小美人儿,想死哥哥了,快让哥哥看看,你的小**有没有被人亲……。啊!谁乱开玩笑,拿刀抵住我脊背?知道爷是谁不,是不是想当敢死队去冲建奴大营?” “闭嘴!不许动,动一下,马上宰了你!” 到了近三更的时候,嘴里被塞上麻桃又被装进麻布口袋的张石头就被提溜进了建奴大营的中军大帐,扔到了等候已久的努儿哈赤父子和范文程面前,看到几个满脸狞笑的老熟人,嘴里还不能说话的张石头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裤裆也顿时一片精湿。努儿哈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向范文程一努嘴,范文程会意,上去掏出张石头嘴中的麻桃,嘴巴刚能自由,临清头号狗腿子张石头立即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大汗饶命,贝勒爷饶命,范先生饶命,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的杀你们的家人和亲戚啊,都是我家少爷干的,你们一定要明鉴啊!”说着,张石头挣扎着拼命磕头,眼泪鼻涕也飞快流了出来。 “哼,这个小蛮子的骨头也不怎么硬嘛。”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一起冷哼,同时心中暗喜——象这样的软骨头,简直太适合招揽笼络了。这时,已经匆匆换回建奴女装的小玉儿进到帐中,向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双膝跪下,用女真话激动的说道:“爷爷,阿玛,博尔济吉特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把这个蛮子给抓回来了。” “博尔济吉特,干得好,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皇太极哈哈大笑,旁边拼命磕头哭得死去活来的张石头则面如土色,转向小玉儿惊叫问道:“你怎么会说建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狗蛮子!你也有今天?”今天不知被张石头揩去多少油的小玉儿忍无可忍,重重几记耳光抽在张石头脸上。那边皇太极怕张石头丑脸被干女儿打肿,让人看出破绽,忙喝道:“博尔济吉特,不要打了,你爷爷还有话要为他。” “阿玛,你不知道这个蛮子有多可恶!他简直就是畜生,不是人!”小玉儿气得珠泪滚滚,差点就想解开衣服让干爹看自己身上被张石头捏乌掐青的地方。皇太极则挥手让小玉儿住口,又转向张石头微笑说道:“张石头,你一定想知道她是谁吧?我来告诉你,她是我在科尔沁草原上收养的义女,原来叫博尔济吉特.哈斯其其格,现在叫小玉儿,她的父母家人都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人,但很不幸,她的家人已经在几年被你和你家少爷给杀光了,她的两个姐姐还是被你们的士兵给活活糟蹋死的,知道了吧?” “啊——!”张石头大声惨叫,差点吓得当场背过气去。小玉儿则怨毒的盯着张石头,一字一句说道:“狗蛮子,算你运气好,如果不是阿玛和爷爷觉得你还有点用,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已经一刀一刀的把你割死了!”说罢,小玉儿又红着脸补充一句,“首先要割的,就是你那根想塞进我嘴里的脏东西!” “郡主娘娘饶命啊!不是我,不是我杀你的全家啊!”张石头疯了一样的惨叫起来,拼命的磕头说道:“大汗,贝勒爷,郡主娘娘,你们饶了我吧,我可以给我家少爷写信,请他拿银子来赎我!还可以交换战俘,大汗你的孙女婿莽古思将军现在是我们的战俘,我可以求少爷拿他把我换回去!” “张石头小蛮子,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范文程走了过来,蹲到张石头面前,用独手抬起张石头的下巴,狞笑着说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当年在蛮子京城,就因为我的随从曹振彦打了你一耳光,被张好古蛮子施计陷害,逼着范爷我赔钱又磕头,这个仇,范爷我可是至今还记得!”说罢,范文程迅速松开张石头下巴,飞快一记耳光恶狠狠抽到张石头脸上,又抬腿一脚踹在张石头胸口上,直把无良家丁张石头踹得口吐白沫,险些当场嗝屁。 “范大爷,饶命啊!”张石头又哭了起来,号啕大哭着苦苦哀求,“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家少爷,是我家少爷啊。”范文程恨临清张家入骨,抬腿对着张石头又是一阵狠踢,直把张石头踢得是满地打滚,惨叫不绝。还好,努儿哈赤终于开口说道:“够了,都退下,让我问他。”远还没有解气的范文程无奈,只得乖乖退下。 “张石头,我问你,你想死还是想活?”努儿哈赤阴阴问道。无良家丁张石头害怕天降报应,赶紧哽咽着答道:“大汗,小的当然想活,小的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刚刚生下来还没满月的儿子,小的要是死的,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放屁!”范文程恶狠狠的喝道:“你老娘今年才四十七岁,老不死的蛮子爹也才五十三岁,儿子已经三岁了,别以为老子们不知道!” “不好意思,以前在临清打架时说习惯了。”张石头有些尴尬,末了又惊叫道:“你们怎么知道的?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老子们不但知道你的父母儿子的年龄,还知道你的生日是七月二十九,只比张好古小蛮子小三天。”范文程阴阴的说道:“我们还知道,你爹张铁锤是张好古蛮子家的管家,你爷爷张大锤也是张好古蛮子家的管家,还有你爷爷的爹、你爷爷的爷爷,都是张好古蛮子家的佃户和管家!我们更知道,你从小和张好古蛮子一起长大,张好古十二岁时第一次逛窑子,是你带的路,为了这个,你还被你爹抽了一顿皮鞭!后来你给张好古蛮子抢过八次女人,有一次惹上会武艺的卖艺人,差点被打断气,最后还是你爹把你送到东昌府城里找到名医,这才治好——所以,你最好不要说假话,否则的话,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范文程说一句,张石头的脸色就白一分,好不容易等到范文程说完,张石头已经象一条抽去脊梁的癞皮狗一样彻底瘫在了地上,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也说什么也想不到建奴会花这么多力气调查自己。努儿哈赤见火候已到,便慢悠悠的说道:“张石头,你一定还奇怪吧?我们大金国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力气和精力,调查你一个小小管家的儿子情况?你想知道原因不?” “想……。”张石头颤抖着说道。努儿哈赤微微一笑,说道:“因为老夫觉得你有用,张好古蛮子是我们大金国的头号敌人,你又是张好古的头号心腹,以张好古的性格,你如果光是因为和他一起长大对他忠心耿耿,就把你当成头号心腹看待,那么其他想给张好古效忠的蛮子官员不只有几千几万,他凭什么就只重用你不用别人?事实证明,你这个小蛮子确实很有用,不仅忠心,而且机灵,还经常主动给张好古背黑锅,没辜负他对你的期望。老夫也非常欣赏你,身边如果有一个你这样的手下,那老夫也一定重用你,明白不?” “明白……。”张石头果然机灵,立即听出努儿哈赤话里的招揽之意,忙说道:“大汗,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给你当奴才,象服侍少爷一样服侍你,对你忠心耿耿,决无二心。” “想给我当奴才,当然可以。”努儿哈赤微笑说道:“不过我的奴才也不是那么好当,你起码也要给我立几个功劳证明你的忠心吧?” “只要主子你不杀奴才,叫奴才干什么都行!”无良家丁张石头马上改了称呼,再次证明自己的脸皮厚度绝不在张大少爷之下。努儿哈赤满意点头,一字一句说道:“张石头,我要你杀掉张好古!你可敢杀?” 如果张石头爽快答应,努儿哈赤当然除非是白痴才会相信,不过张石头的反应也没超出努儿哈赤的预料——努儿哈赤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石头的裤裆就猛的一下又湿了不少,颤抖着说道:“主子,奴才不敢,不敢……。奴才的爹,娘,老婆孩子,都是住在少爷家里,我如果杀了少爷,我全家就都没命了!” “既然你不敢,那就算了。”努儿哈赤靠回椅背,懒洋洋的一挥手,说道:“拖出去,砍断双手双脚,让他活活疼死。” “大汗,饶命!饶命啊!”张石头魂飞魄散的惨叫,挣扎着还想逃跑。旁边的建奴侍卫则二话不说,冲上来提溜起张石头就往外走,张石头又哭又喊,拼命挣扎,可还是细胳膊扭不过大腿,很快就被拖出了大帐。片刻后,一个建奴侍卫进来,向努儿哈赤禀报道:“启禀大汗,那个蛮子刚被架上行刑台,奴才们还没动刀,他就已经吓昏了过去。” “老八,你怎么看?”努儿哈赤转向皇太极问道。皇太极恭敬答道:“回阿玛,看来这个蛮子应该不是张好古蛮子派来的反间了,否则的话,这个狗蛮子铁定已经主动提出要给我们当奸细了。”努儿哈赤也是这么认为,便命令道:“把他拖回来,用水泼醒。” 又过片刻,昏迷不醒的张石头被拖回建奴大帐,一大盆凉水浇到头上后,张石头总算是悠悠醒来,抬起头打量四周,又看看自己的手脚,颤抖着问道:“我……我没死?我的手脚,也没被砍掉?” “你当然没死。”范文程阴阴说道:“可你这个狗奴才再敢顶撞大汗,再敢不听大汗的话,那你就真的死定了。” “我……我真不敢杀少爷啊。”张石头眼泪蔟蔟而落,那可怜巴巴的凄惨表情,简直连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碎。努儿哈赤笑笑,放缓语气说道:“张石头,你不敢杀你的少爷,我已经知道了。但没关系,我也不想让你杀你家的少爷,我只要让你做点其他事,只要你做到了,我就饶你一命,还可以给你一个天大的甜头。” “天大的甜头?”张石头胆怯的问道:“什么甜头?” 努儿哈赤向皇太极使个眼色,皇太极会意,起身拉过小玉儿,一直把小玉儿拉到张石头的面前,微笑说道:“张石头,你不是很喜欢我这个漂亮女儿吗?只要你帮我们做事,把事情做漂亮了,我就把我这个女儿嫁给你,怎么样?够便宜你吧?” “阿玛……。”小玉儿娇嗔一声,漂亮的小脸蛋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张石头艰难抬头,看看笑容满面的皇太极,又看看娇艳如花的小玉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问道:“贝勒爷,你不是开玩笑吧?你是贝勒,她就是郡主,我一个穷家丁,也配得上她?” “我没有开玩笑,还很有诚意。”皇太极很诚恳的说道:“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叫她和你拜堂成亲,让你一偿夙愿。” 无良家丁张石头脸上阴晴变化,内心天人交战,皇太极看出张石头的心思,便又说道:“张石头,我知道你对张好古很忠心,也知道你们张家世世代代都是张好古家的佃户和管家,张好古一家对你家也很不错,基本上没把你们当外人——你亲娘还是张好古三娘的陪嫁丫鬟,你爹和你亲娘偷情,被张好古的爹发现后,不但没责怪你爹,还把你娘嫁给了你爹,算是对你家恩重如山。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就心甘情愿一辈子给张好古当家丁?当管家?你就不想尝尝当老爷的滋味?难道你就不想让你的儿子张鸭蛋当上少爷?难道你还想让你的儿子继续给张好古的儿子张鸿彦当家丁?当管家?” “我……,我……。”张石头喃喃低语,许久都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努儿哈赤见火候已到,便说道:“张石头,只要你点点头,我这个漂亮孙女就是你的老婆了,我还要封你做阿附,赏给你一千户奴隶,一栋大宅院和无数金银珠宝,让你当上老爷,当上主子。” “张石头,想好没有?”皇太极把早已是面红耳赤的小玉儿往张石头面前一推,微笑说道:“博尔济吉特已经说过了,你垂涎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机会就放在你面前,你自己考虑吧。” 临清头号狗腿子兼无良家丁张石头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时而紧张,时而犹豫,或是嘴唇颤抖,或是咬牙切齿,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许久后,张石头终于露出些笑容,无比谄媚的说道:“岳父大人,大汗爷爷,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将计就计再计又计 第三百四十三章 将计就计再计又计 “宁远城里的大明百姓,大明将士,你们听好了!国贼袁崇焕卖国求荣,弃国弃家,背叛朝廷投靠建奴,罪该万死!但朝廷也知道,你们是被袁崇焕狗贼蒙蔽,被他利用,不是有意跟着他叛国作乱,所以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朝廷就赦免你们的一切罪行,概不追究!你们的家人,也绝对不会受到你们的牵连!” “宁远城里的大明百姓们,将士们,大明七省总督张好古大人有令!拿到袁崇焕狗贼的人头者,无论罪行轻重,一概赦免!另赏黄金百两!纹银千两!官员将领官升三级,普通士卒和百姓封正千户!” “宁远城里的弟兄们,不要给狗贼袁崇焕当挡箭牌了,你们只会白白送死!这一次大明北伐,主帅是张好古张大人,就是那位带着八千军队就横扫草原无敌手的张好古张大人!你们没有半点希望。投降,才能免死!投降,才能活命!投降,才是你们唯一的希望…………!” 类似的呼喊声在宁远城西北南三门外回荡不绝,听到这些口号声,宁远城墙上的山宗叛军虽不至于心动,但也是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没办法,平叛明军给山宗叛军制造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在九月十六这天明军围城之后,山宗叛军就干脆连城门都不敢出去一步,只能堵死四门躲在坚固的城墙上,心惊胆战的看着明军士兵在城下耀武扬威,拿着铁皮喇叭来回乱窜,呼喊口号,发动心理攻势。祖大寿和何可纲等叛军将领虽然一再建议出城作战,乘着张大少爷已经北上锦州的机会柿子拣软的捏,在孙传庭身上打几个小胜仗鼓舞士气,无奈袁崇焕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野战,坚持否决了这个提议,只是依据坚固城池严防死守——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袁崇焕此举也十分正确,以山宗叛军现在的士气和斗志,一旦出城野战让士兵有了逃跑机会,或许崩溃的速度只会更快。 “宗主!宗主,觉华岛急报!”孙仲寿跌跌撞撞的冲上宁远西门主城楼,将一张信鸽带来的小纸条递到袁崇焕面前,脸色惨白的说道:“今天清晨辰时正,天津巡抚毕自严亲率蛮子水师约**千人,向觉华岛发动进攻,我军水军海面拦截失败,船队被迫退守觉华岛码头,毕自严不依不饶,又继续攻打码头,现在战事异常激烈,觉华岛守将赵不歧兵少难以抵敌,请求我军救援!” “掉哪妈!救援?救他老娘!宁远城里只有八条海船,最多只能运兵一千二百人,老子拿什么救?”袁崇焕把手边的茶碗摔得粉碎,铁青着脸吼道:“告诉赵不歧,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守住觉华岛!丢了岛屿,叫他提头来见!” “宗主,赵不歧手里只有不到三千水军,再加上岛上守军,最多也就四千来人,光靠他想守住觉华岛,只怕有些危险吧?”祖大寿担心的说道:“孙传庭蛮子对宁远城只是围而不打,却派出重兵攻打觉华岛,这摆明了是想先消灭我们的水军,剪除我们的羽翼,消除侧面隐患,再来从容瓮中捉鳖,我们如果不做反应,坐视觉华岛沦陷,只怕将来连唯一的退路就要断了。”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可我们的海船实在太少了,这点海船运兵过去给蛮子填牙缝都不够。”袁崇焕苦恼而又懊悔的说道:“如果早知道水军会变得这么重要,当年就不应该把蛮子朝廷拔给我们造海船的银子挪作他用,起码可以增加二十条海船以上。” “宗主,懊悔无用,末将认为,我们应该出城打一下。”祖大寿好心建议道:“孙传庭的主力去了觉华岛,现在宁远城外的力量就被削弱了,我们乘这个机会出城野战,攻打蛮子主营,既可以鼓舞军队士气,还可以迫使孙传庭的船队回师救援,这也是兵家常说的围魏救赵战术。” 祖大寿的这个提议把握并不大,因为宁远军队现在出城野战,决心先剪除山宗叛军羽翼再瓮中捉鳖的孙传庭很可能拼死抵御,为水师攻打觉华岛争取时间,但也不是毫无希望,起码可以乘机打一个陆地胜仗鼓舞守军士气。可是袁崇焕听到这个正确建议后,仅是举起千里镜看看宁远西门十里外的明军大营,嘴唇哆嗦了几下,便摇头说道:“不行,蛮子大营的工事已经完善,我们现在出城,占不了什么便宜,还是不要冒险了。” “宗主,前些天末将说乘敌人立营未稳,主动出击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你说敌人锐气正盛,不可轻动。”副总兵何可纲皱着眉头说道:“现在敌人围城半月,锐气已失,你又说敌人营寨工事已经完善,不能冒险,这仗还怎么打?我们总不能一直死守在宁远城里,等着天雷劈死城外的敌人吧?” “你懂个屁?!”袁崇焕老脸一红,喝道:“我们现在要的就是保存力量,等大金主力收拾了张好古小疯狗,再出去摘桃子!现在蛮子根本就还没正式攻打宁远城,主动出城野战把军队拼光了,我们以后还怎么打?” “那觉华岛呢?”被山宗硬拉着叛变的何可纲毫无惧色,反驳道:“现在敌人正在猛攻觉华岛,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我们再不做出点反应,等到觉华岛丢了,水师丢了,我们可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到时候,我们连来自侧翼的掩护都没有了!” 袁崇焕无言可对,只是暗骂孙传庭无耻,放着城高壕深的宁远城不来打,先跑去打自己的水军,切断自己的逃命道路。恰在此时,又一个传令兵拿着信鸽跑来,远远就大叫道:“王爷,觉华岛最新战报!”袁崇焕不敢怠慢,赶紧接过信鸽取下腿上捆绑的纸条,但打开只看得几眼,袁崇焕的黑脸就又拉得比驴还长了。旁边的祖大寿等人还道是觉华岛战事危急,忙一起问道:“宗主,怎么样?是不是蛮子的军队已经攻上岛了?” “那倒没有。”袁崇焕黑着脸说道:“这道命令是大金那边送来的,先用信鸽送到觉华岛再转送到宁远——大金汗命令我们的觉华岛水师北上锦州,赶赴东海堡听用,说是大汗和贝勒爷他们有大用,还关系到大金主力能不能打败蛮子主力。” “宗主,不能给!”孙仲寿第一个叫起来,杀猪一样的惨叫道:“把水师给了大金,我们对大金就没什么用处了,就更别指望大金军队来救我们了!”其他的山宗将领也纷纷附和,反对把山宗叛军唯一胜过建奴大军的保命本钱交给努儿哈赤。袁崇焕当然也舍不得,但是反复思量了许久之后,袁崇焕终于咬牙说道:“给赵不歧传令,让他放弃觉华岛,率领所有水军北上锦州,到东海堡与大金军队会合!” “宗主,你疯了?”好几个山宗将领都惨叫起来。袁崇焕沉声说道:“我没疯,也考虑得很仔细,大汗和贝勒爷这次的口气非常严厉,还特别说到了我们的水师将关系到主力战场胜负成败,我们如果再不把水师送过去,只怕大汗他们就真的彻底抛弃我们了。还有,现在蛮子的优势水师正在猛攻觉华岛,赵不歧根本没办法抵敌,我们有没有办法直接救援觉华岛,与其让水师在觉华岛全军覆没,倒不如拿去献给大汗做个人情,证明我们的归降诚意,如果真能帮助大汗打败张好古小疯狗的主力,那我们也就不用担心守不住宁远城了。” 下定了这个决心,袁崇焕当即飞鸽传书觉华岛守将赵不歧,令其突围北上东海堡,命令传到赵不歧面前时,已经是焦头烂额的赵不歧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赵不歧可真是命苦啊,这次主动请缨率领水师攻打觉华岛剪除山宗羽翼的明军主将不是别人,正是亲弟弟被山宗叛军折磨至死的天津巡抚毕自严!为了给唯一的弟弟报仇,好哥哥毕自严这次简直就是豁出了性命,以文官之身亲自披挂上阵,始终站在第一线指挥战斗,身中两箭都不肯退缩,受毕自严鼓舞,战斗力最多只能算二流的天津水师也爆发出了一流军队才有的战斗力,把接近三流的山宗军队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海面惨败,码头惨败,如果不是靠着岛上守军的弓箭掩护,恐怕觉华岛码头都已经宣告失守。所以收到袁崇焕的命令后,走投无路的赵不歧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立即乘着垂暮夜色登船,带着残余的两千多水军突围北上,至于岛上的残余步兵——对不起,赵大爷没时间让你们登船了。天津水师乘机杀上觉华岛,惨遭抛弃的岛上残余叛军更是无心抵挡,很快就大部分跪地投降,少数负隅顽抗者也被暴跳如雷的毕自严亲自带着士兵全部砍成了肉酱,宁远叛军最后的一个城外据点,也终于落到了明军手中。 ……………… 建奴这边如此渴望得到山宗叛军的水师,目标当然是张大少爷囤积在笔架山上那堆粮食,至于动用山宗叛军切断明军粮道的这个战术,显然也要等到捣毁了明军笔架山粮仓之后再用效果才好——毕竟,山宗叛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抱歉了,而且明军前线粮仓里只要还有粮食,粮道被切断十天半个月也不怎么用担心,努儿哈赤父子当然也就不会轻易浪费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所以很抱歉的,袁崇焕和他的山宗叛军只好再次暂时退出朋友们的视野,让我们目光和画面一起转回锦州主战场,看看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父子这对天生对头如何处心积虑的坑害对方。 画面重新转回锦州主战场,当然少不得提起努儿哈赤父子收买笼络张大少爷亲兵队长张石头这件事,十月初四晚上,被抓进建奴大营的张石头终于动摇后,努儿哈赤父子还真的让张石头和小玉儿在建奴大营中拜了堂成了亲,张石头也正式成为了皇太极的干女婿,同时擅长收买汉奸的努儿哈赤父子也害怕张石头是在耍花招,为了堵死张石头的退路,努儿哈赤父子除了要求张石头写一封效忠书,还带来了几个明军士兵俘虏,要张石头纳投名状。面对着惊慌失措的昔日同伴,张石头只是犹豫了片刻,很快咬着牙齿举起匕首,一一捅进痛哭流涕的同伴心窝。 “杀得好!”范文程鼓掌,谄媚笑着对张石头说道:“额附,还有一点小事情想麻烦你,前些天有人我们大金军队里散布谣言,说是蛮子有几支军从海路偷袭了辽东腹地,散布谣言的人我们至今还没有抓到,不知额附能否指点一二?” “是琐诺木的大舅子托古!”张石头毫不犹豫的说道:“琐诺木被张好古俘虏后,为了保命,就背叛了爷爷和岳父,又当着张好古和我的面写了一封亲笔信,劝说了他另一个妻子的兄长托古暗中投降了张好古。还有,镶蓝旗里也有几个人背叛了爷爷和岳父,但具体是谁我不太清楚,这份名单是由宋献策掌握,以前我也没偷看过。” “很好。”努儿哈赤一拍桌子大喜过望,忙又问道:“那笔架山粮仓呢?有多少守军?守军将领是谁?” “以前是马世龙,大约有八千军队。”张石头如实答道:“后来张好古听取了宋献策的建议,又把赵率伦的屠奴军蓟骑队派了过去,协助防守,计划不定期换防一次。” “屠奴军也去了笔架山?”努儿哈赤父子和范文程互相对视一眼,心说好险,幸亏提前掌握了这个情况,否则就算派军队去偷袭,顺利摸到笔架山下,恐怕不仅占不到半点便宜,还得吃一个大亏。然后努儿哈赤父子和范文程又接连问了张石头许多关于明军机密的问题,张石头都一一如实答了,努儿哈赤父子反复盘问无误,这才满意点头,眼见四更将至,努儿哈赤父子忙又安排人手,快马把张石头夫妻送过小凌河,让张石头夫妻回到明军营中继续卧底。 送走了张石头夫妻,已经是兴奋万分的皇太极刚回寝帐对努儿哈赤说道:“阿玛,你身子骨不好,又一夜没睡,还是早些休息吧,孩儿这就带着范文程去商量,制订一个如何利用这个张石头蛮子的计划出来,争取一仗干掉张好古这个小蛮子!” “睡不着啊。”努儿哈赤躺回病**,拿起美貌侍女烧好的鸦片烟抽了几口,语出惊人道:“你们笨成这样,我们眼看就要被张好古蛮子的反间计玩死了,你们竟然还兴冲冲的去跳他的陷阱,我怎么睡得着?” “什么?”皇太极和范文程一起目瞪口呆的惊叫起来。努儿哈赤又抽了一口鸦片烟,吐着烟圈慢悠悠的说道:“张石头是诈降,是张好古故意派来的反间,你们没看出来?” “什么?”皇太极和范文程彻底呆立在了当场,半晌皇太极才问道:“阿玛,你是怎么看出张石头是反间的?既然你已经发现张石头是张好古派来的反间,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还把小玉儿嫁给他?” “怎么看出来的不要紧。”努儿哈赤微笑说道:“关键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象张石头这样忠心耿耿的蛮子,是不会背叛张好古的,我之所以决定招降张石头,本来就是为了给张好古蛮子派出反间的机会,让他将计就计,我再将计就计又计。至于为什么不杀张石头这个小蛮子——杀了他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假装上了他的当,既利用他摆上张好古蛮子一道,又利用他把决心和张好古蛮子同归于尽的小玉儿带回蛮子军营,给小玉儿制造动手机会。” …………………… 欢天喜地的顺利回到明军大营之中后,张石头先是把新老婆小玉儿送回寝帐,甜言蜜语安慰温存一通,这才又赶往中军大帐值勤,前脚刚进大帐,张大少爷、宋献策和史可法几个坏种马上就大笑起来,一起说道:“恭喜,恭喜,百年好合,举案齐眉,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已经被带坏了不少的史可法还坏笑着补充一句,“石头兄弟,圆房没有?如果没机会圆房,要不要我把寝帐借给你?我那里安静一些。” “少爷,宋师爷,史先生,你们怎么知道老建奴会把孙女嫁给我的?”张石头搔着脑袋尴尬问道。张大少爷大笑答道:“那是当然,老建奴的花样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上次他用一个孙女换了一个广宁大胜,这次肯定是故技重施把那个女建奴嫁给你了。对了,那个女建奴到底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 “皇太极的干女儿,叫什么博尔济什么的,太复杂没记清楚。”张石头老实答道:“以前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人,少爷你北伐科尔沁的时候,她一家都死在我们军队手里,就把我们恨到了骨子里,现在改了一个名字,叫小玉儿。” “小玉儿?”张大少爷一楞,难免有些后悔自己的过于大方——这样的知名美女,应该是要被自己骑在**蠕动才合道理的。宋献策则又问道:“石头,努儿哈赤老建奴奸猾异常,多次吃过东家的亏,肯定防着你是东家派去的反间,你是怎么让他相信你是真心屈服的?” “老建奴假装要杀我,把我架到了行刑台上。”张石头解释道:“我本来那时候想要大喊投降,主动提出要给老建奴当细作,可我也知道老建奴奸猾,在少爷手里吃亏太多,肯定不会相信我的话。不过我也知道老建奴化这么多力气抓我,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了我,所以我就赌了一把,一到行刑台上就装吓晕了,老建奴果然就把我又带了回去,开始威胁利诱我,我也乘机同意当了奸细。” “老建奴果然厉害,用这一招来试探,要换了别人,肯定露馅了。”宋献策感叹了一句,又笑道:“不过还好,多亏了小石头是临清城里公认的二号骗子,经验丰富,这才把老建奴给蒙了过去。” “石头,老建奴还对你做了什么?问了什么?”张大少爷命令道:“都说出来,越细越好。” “是,让我想想。”张石头答应,稍微整理了一下回忆,把自己被捕后发生的事一一说了一遍,还有努儿哈赤父子都问了自己些什么,自己又是如何回答,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张石头低着头难过的说道:“少爷,对不起,老建奴逼着我杀战俘证明诚意,我没办法,只好杀了四个我们被俘的弟兄,其中的一个,还是我们重伤被俘的屠奴军兄弟……。” “石头,你不必过于自责,你也是没办法,相信东家一定会原谅你的。”宋献策柔声安慰,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东家,学生认为这件事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宋献策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宋献策忽然发现,张大少爷尽是病色的脸上刚才还是阳光明媚,这会却已是阴云密布,清秀的眉毛还扭成了一个‘川’字。宋献策不由一楞,问道:“东家,你不会真的责怪张石头吧?” “当然不会怪他。”张大少爷半晌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笑容,微笑说道:“石头,这场戏,你演砸了,已经被老建奴给识破了。不过没关系,这么一来,效果说不定更好。” “我演砸了?我那里演砸了?”张石头惊讶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琐诺木的大舅子托古暗中投靠了我们不假,牺牲他也没多少关系,老建奴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估计他十有**抗不住就招了供,交代他和我们暗中联系的事。可你不应该说琐诺木当着你的面,亲笔写了一封招降托古的书信——琐诺木不识字,更不会写字,努儿哈赤老建奴是他爷爷,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且他知道这一点,不仅揪出你话里的破绽,反而很高兴的认同,这就证明他已经识破了你的诈降计。” “那老建奴为什么不马上说出来?或者为什么不马上杀了我?”已经吓出一身冷汗的张石头惊叫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老建奴想收买你,我让你将计就计,老建奴发现我将计就计,就还我一个将计就计再计!所以老建奴假装上当,然后再利用你给我送假情报,他好乘机行事。因为对他来说,杀掉你就象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与其杀掉你不关疼痒,干脆不如假装中计,然后再给我下套,把你这个假反间当成真反间用。” “老东西,简直奸猾到家了!”张石头大骂一声,又赶紧问道:“少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简单。”张大少爷微笑说道:“老建奴想将计就计再计,我当然得还他一个将计就计再计又计!” 第三百四十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第三百四十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阿玛,张石头蛮子和小玉儿那边有消息过来了。” 十月初六这天早上,努儿哈赤刚刚起床正在洗漱,皇太极就兴冲冲的领着范文程进到寝帐,刚一进帐就迫不及待象表功一样的叫道:“张石头小蛮子昨天半夜送来消息,向我们汇报说是熊廷弼老蛮子的押粮队伍今天将抵达笔架山,最迟明天撤回山海关,把蛮子朝廷即将送到山海关的过冬棉衣等物资再运到笔架山来。小蛮子还特别强调了一点,熊廷弼老蛮子这次送来了大量屠奴军专用的特制弹药,看这架势,张好古小蛮子是想把我们骗到笔架山去打伏击了。” “熊廷弼老蛮子军队的真实动向如何?有没有派人去查?”努儿哈赤不动声色的问道。皇太极恭敬答道:“回阿玛,昨天夜里三更时收到这消息,儿臣就马上派出了大量精锐斥候化装成蛮子百姓,绕道迂回至笔架山一带侦察情况,相信今天傍晚之前就有回报。同时儿臣认为,张好古小蛮子为了诱使我军偷袭笔架山,很可能让张石头小蛮子给我们报告了熊廷弼老蛮子军队的真正动向,以免被我军斥候或者细作探察到真向,露出破绽暴露了他的诱敌深入计划。” “按道理说应该是这样。”努儿哈赤淡淡说道:“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要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摸清楚熊廷弼老蛮子军队的真正动向,那个老蛮子也不是一个善于之辈,要是忽视了他的存在,让他忽然跳出来捅我们一刀,我们才叫后悔都来不及。” “儿臣明白,请阿玛放心。”差点又被张大少爷坑了一把的皇太极恭敬答道。这时,跪在地上的范文程已经迫不及待的磕头说道:“奴才恭喜大汗,贺喜大汗,刚收到宁远水师快船急报,袁崇焕已经同意把宁远水师献给大汗,目前宁远水师已在赶赴东海堡与我军会合的路上!只是为了避开蛮子水师拦截,宁远水师没敢走沿海航线,绕了一些远路,所以大概需要到明天上午才能抵达东海堡!宁远水师都司赵不歧恳请大汗在东海堡抢修一到两座简易码头,以便他的水师登陆,请大汗示下。” “好!”努儿哈赤大喜过望,忙命令道:“让正红旗梅勒额真谭泰率骑兵两千,奴隶三千,立即赶赴东海堡修建两座码头,赵不歧抵达东海堡后,立即带来见我。还有,从现在开始,严密封锁宁远水师即将抵达东海堡的消息,大营以南的大凌河下游沿岸全线戒严,加派双倍斥候,切不可使蛮子斥候蒙混过关,发现我军已获水军增援的消息。” 皇太极和范文程兴高采烈的答应,赶紧下去安排布置,到了傍晚时分,侦察笔架山动静的建奴斥候首先传来消息——正如皇太极所料,张石头这个双面间谍没敢在这点上做假,熊廷弼确实亲自给笔架山粮仓送来了大批的粮草和武器弹药,同时熊廷弼的队伍并没有扎下长期驻扎大营,而是露天休息,看模样要不了多久就又要撤回山海关。努儿哈赤父子当然不敢冒险,只是命令斥候严密监视,一定要摸清楚熊廷弼军队的真实动向。而到了第二天,由十八条大海船和三十余条中小船只组成的宁远水师果然顺利抵达了东海堡临时码头,努儿哈赤大喜下亲自出营迎接了以赵不歧为首的山宗水师将领,赏以重金,山宗众汉奸将领感激涕零之余,自是赌咒发誓要为建奴奉献青春与**,一定要帮助建奴打败张大少爷这个腐朽落后的地主阶级代表,把全天下汉人都带进建奴所倡导的光明温暖而又平等的奴隶社会。 喜讯是一个接着一个,刚刚安顿好山宗汉奸水师一行,监视熊廷弼军队动静的建奴斥候又送来消息,十月初七清晨,完成粮草押运任务的熊廷弼军果然全部南下,去押运下一批冬天所急需的棉衣辎重,建奴斥候则冒着生命危险继续尾随暗中监视,预防熊廷弼学着他的无良女婿一样玩出其他花样。收到这消息,就连努儿哈赤都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对皇太极命令道:“老八,立即和张石头小蛮子联系,要他提供明天晚上、也就是初八晚上的蛮子夜间敌我识别口令。” “阿玛,这个小蛮子会不会给我们假的?”皇太极担心的问道。努儿哈赤面露微笑,奸笑说道:“当然不会是假的,张好古小蛮子想把我们的军队骗到笔架山伏击,怎么可能给我们假口令?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张好古小蛮子很可能会把明天晚上的敌我识别口令分成三个,小凌河大营里用一个,笔架山粮仓用一个,小凌河大营到笔架山之间的巡逻巡哨用一个——张石头小蛮子给我们的,就是这个!” “阿玛圣明,十有**是这样。”皇太极沉吟着分析道:“张好古小蛮子在小凌河大营用一个口令,可以防止我们利用敌我识别口令偷袭他的大营;笔架山用一个,可以防着我们的军队在黑夜之中提前赶到笔架山偷袭;小凌河到笔架山之间的道路上单独用一个口令,可以让我们顺利抵达笔架山,又可以让我们心理上放松,他好乘机发动埋伏,一口气吃掉我们的偷袭军队,或者乘机偷袭我们的大营,最大限度榨出张石头这个小蛮子的反间价值。” “乘机偷袭我们大营的可能性不大。”努儿哈赤狞笑说道:“人人都说张好古这个小蛮子用兵喜欢冒险,其实不然,他每一步都是考虑好了所有细节才走,看似弄险实则谨慎,现在他手里的兵力不如我们,绝不会两面作战分散他的力量,所以我可以肯定,这个小蛮子这次绝对不会冒险偷袭我们的大营,只会集中力量吃掉我们偷袭笔架山的军队。”说到这,努儿哈赤笑容益发狰狞,阴笑说道:“张好古小蛮子把他的主力精锐派到笔架山去打伏击战,他的大营也就空虚了,他的大营空虚,我们也就有机会了!” “呵呵呵呵呵呵……!”皇太极和范文程一起得意奸笑起来。笑够了以后,范文程又必恭必敬的说道:“大汗,奴才还有一点不太明白,斗胆请教大汗一句,我们手里现在已经有了宁远水师,大汗你又让我们严密封锁这个消息,证明大汗是想把这支水师当成奇兵来用——可是在这个计划之中,却怎么没有宁远水师发挥作用的位置?” “别急,你们很快就能知道宁远水师的作用了。”努儿哈赤大笑说道:“这一次,我要用这支宁远水师给张好古小蛮子一个大大的惊喜,一雪他偷袭我盛京得手的奇耻大辱!哈哈哈哈哈……!” …………………… 三个时辰后,张石头把努儿哈赤父子索要初八夜间明军敌我识别口令的书信送到张大少爷面前,张大少爷立即召集宋献策、史可法和袁可立等高级助手,聚集到中军大帐的地图沙盘旁研究军情。首先,张大少爷向宋献策等人说道:“你们都动动脑筋,把自己想象成努儿哈赤老建奴,看看你们拿到我军敌我识别口令之后,打算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才能把利益最大化,最大限度打击我们大明军队?我们又该采用什么对策,才能把我们的利益最大化?最大限度打击建奴军队?” 得到张大少爷这个命令,天生反骨的缺德师爷宋献策和后天惨被带坏的歹毒幕僚史可法立即开动脑筋,开始琢磨起努儿哈赤可能采用的阴险歹毒策略来,目前还是老实巴交的袁可立则开始胡说八道,建议张大少爷给努儿哈赤一个假口令,等建奴的偷袭军队一过小凌河,马上出兵打击,同时派出军队去偷袭建奴大营,定能同时取得两场大胜。结果自然招来张大少爷毫不客气的咆哮,“两面出击?是我们有十四万军队还是建奴有十四万军队?同时取得两场大胜,同时吃两个大亏还差不多吧?!”吼得袁可立满面羞惭,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回座位准备迎接宋献策和史可法的污染。 “东家,学生和宪之商量了一下。”交头接耳了许久后,宋献策站出来说道:“学生们认为,努儿哈赤这几天不断打探侦察我军笔架山粮仓的各种情况,这次又索要明日我军夜间口令,目的是向暗示我军,他将在明天晚上乘夜偷袭我军笔架山粮仓,然而努儿哈赤老建奴已经识破张石头已是反间,偷袭笔架山粮仓自然是假,其真正目标只会是两个,一是我军伏击他佯兵的军队,二是我军大营。这两个目标中,反伏击我军伏兵难度极高,然而偷袭我军大营的难度小,获取利益最大,同时还能最大限度打击我军士气,扩大战果。” “所以学生们认为,努儿哈赤老建奴很可能采取这样的行动计划。”史可法接着说道:“第一步,制造偷袭笔架山粮仓的假象,诱使我军主力南下设伏,削弱我军大营守备力量。第二步,拿到张石头提供的口令之后,派一支轻骑渡河,佯做偷袭笔架山,吸引我军注意力,但绝对不会踏入我军伏击圈。第三步,乘着夜色与我军主力南下的机会,集中优势兵力与主力精锐,偷袭我军小凌河大营;同时南下佯做偷袭笔架山的轻骑迅速后撤,在杏山一带阻击我军救兵,为主力歼灭我军大营留守军队争取时间。” 张大少爷没有急着说话,咬着指甲盘算许久后,张大少爷终于点头说道:“不错,你们分析得很对,我也认为努儿哈赤最有可能采取这个计划,把真正的主攻目标放在我军大营留守军队上。”听到这话,宋献策和史可法都是长舒了一口气——能够在分析敌情方面得到张大少爷这个无比擅长逆向思维的变态一句赞赏,可真不容易啊。那边袁可立也是连连点头,附和道:“宋师爷和宪之兄弟分析得好,比我的分析强多了。” “那你们觉得,我们应该采取什么对策呢?”张大少爷又重复了一遍史可法和宋献策没有回答的问题。宋献策飞快答道:“化虚为实,先加强斥候巡逻和反侦察力度,让建奴无法摸清我军真实动向,然后佯作派出一支军队南下设伏,主力则藏于我军大营之中。建奴虚兵南下偷袭笔架山时,不加理会,放他过去,待到建奴主力偷袭我军大营之时,伏兵突然杀出,定可大破建奴!” “好主意,下官也是这么认为。”可怜的兵部侍郎兼辽东巡抚袁可立大人赶紧附和一句,免得张大少爷忘记自己的存在。张大少爷却不立即回答,低头凝视着地图沙盘许久,半晌才问了一句,“十月初八晚上,什么时候涨潮?什么时候退潮?” “十月初八晚上的退潮时间是半夜三更,子时正(凌晨一点)。”神棍出身的宋献策飞快掐了几下手指头,马上答道:“涨潮时间是早上辰时正刚过(早上七点十分左右)。” “小凌河上游,女儿河上游,最近有没有下雨?”张大少爷又问了第二个问题。这回换史可法回答了,“回张少保,小凌河上游一带最近一直没有降雨,还有女儿上游也是一样,估计不会出现水量突然暴涨或者减弱的情况。” “天气和风向呢?刮什么风的可能性比较大?”张大少爷又问道。这次又是轮到宋神棍卖弄了,恭敬说道:“回东家,根据学生夜观天象来看,明天应该是一个阴天,刮西北风的可能性比较大。” “西北风?”张大少爷眉头一皱,心说这个风向对我可不太有利,如果放火的话,倒霉就是驻扎在小凌河南岸的我了。又反复盘算了许久,出于谨慎着想,张大少爷还是无可奈何的放弃了火烧野猪皮的打算(努儿哈赤:你小子可真毒啊!),只得命令道:“石头,给你老丈人回信,就说你保证给他弄到我们明天的夜间口令。另外再告诉他,就说我已经知道他们的粮草是囤积在石山峰了,正在策划出兵偷袭他们的粮仓,让他们做好应对准备。” “少爷,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建奴的屯粮所在,怎么把这个消息泄露给老建奴?”张石头目瞪口呆的问道。张大少爷狞笑说道:“老建奴知道你是我的反间,看到你报告这个消息,肯定以为我只是诱使他分兵护粮,绝对不会真正偷袭他的粮仓,这么一来,我们就有机会了。” “东家,用不着画蛇添足吧?”宋献策好心建议道:“建奴粮仓何等重要?老建奴久经沙场,一旦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的粮仓所在,为了安全起见,肯定会大大加强粮仓的防备。这么一来,我们再想偷袭建奴粮仓,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放心,我当然不会无的放失。”张大少爷同样神秘的奸笑说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这么做,只是想掩护一支军队的异常调动而已。” …………………… 和宋献策这个乌鸦嘴说的一样,张石头按张大少爷的命令给挂名老丈人皇太极回信之后,粮仓位置被明军掌握的努儿哈赤父子果然吓了一大跳——被张大少爷这种不要脸的敌人盯上粮仓,自己们还想有好日子过吗?紧张之下,努儿哈赤先是下令守卫粮仓的第六子塔拜严加戒备,又给塔拜派去一支精锐军队协助守卫,这才坐下来与皇太极和范文程分析张大少爷此举的真正目的。 “阿玛,儿臣认为张好古此举可能有两个目的。”经过和范文程仔细讨论后,皇太极这才说道:“石山峰位于大凌河以东,不利于骑兵夜间奔袭,地理位又易守难攻,张好古小蛮子偷袭得手的可能性不大,所要儿臣认为,张好古此举很可能是虚张声势。两个目的一是为明天夜里伏击我军的南下军队做准备,届时张好古小蛮子主力南下,大营空虚,为了确保他的大营南下,他就故意让我们知道他在打石山峰粮仓的主意,佯做派出一支军队渡过小凌河,偷袭我军粮仓,吸引我军注意力,让我军无暇袭击他的大营。第二个目的则是调虎离山,故意暴露他的战术目标,让我们觉得有机可乘,在通往石山峰的必经之路上布置埋伏,诱使我军分兵,他既可以确保大营安全,又可以分散我军兵力,便于他各个击破。” 努儿哈赤同样看着地图沙盘低头沉吟,许久后,努儿哈赤终于点头说道:“不错,这两个可能性都很大。不过没关系,我们的兵力雄厚,大可以以不变应万变,加强石山峰粮仓守御的同时按计划行事,不管张好古小蛮子玩出多少花样,我们只要按原订计划打就行了。” 十月初七傍晚,双方策划一定,立即开始了各自的备战工作,努儿哈赤这边是增兵石山峰加强守卫,同时派出无数斥候严密监视到大小道路,捕杀混入自己后方的明军斥候,不给明军可乘之机。明军这边则是派出大量轻骑扫荡后方,疯狂捕杀前几天故意放纵过去的建奴斥候与细作,最大限度减少军队调动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而双方的战绩也都非常斐然,明军派往建奴后方的斥候细作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侥幸逃脱毒手的也只能狼狈逃回自军大营,建奴派到明军后方的斥候细作则是不是被抓就是被砍,运气好没落入明军手中的建奴斥候也只好乖乖的跑回自家营地保命,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双方地图沙盘上对敌人后方的军队调动部署情况就成了一片模糊。 十月初八上午,继续加强反斥候战的同时,明军和建奴双方也开始了夜战的准备,精锐士兵大白天里躲在帐篷里呼呼大睡,辅助军队则拼命准备火把、浮垒、硫磺、硝石、武器和干粮等夜战物资,还有双方的战马,也是一天到晚享受了三顿加有肉末鸡蛋的上好草料——不要问这么多肉末从那里来,双方主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双方的被俘士兵就都倒了大霉。而到了下午申时的时候,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不约而同的下令吹响号角,升帐调兵遣将。 老规矩,让我们还是来看看努儿哈赤这边是怎么准备阴张大少爷的,众将齐聚中军大帐之后,努儿哈赤拿起第一支令箭,喝道:“阿敏听令!”阿敏出列,抱拳大声答应,努儿哈赤命令道:“令你率领镶蓝旗本部骑兵八千人,我再给你三千镶黄旗骑兵,一起打上蛮子军队旗号,初更出兵,取道松山堡南面渡口穿过小凌河,轻骑杀奔蛮子屯粮地笔架山,四更之前,务必抵达笔架山!” “叔父,你不是开玩笑吧?”阿敏吓了一大跳,吃惊说道:“松山堡距离笔架山足有七十里,初更出兵,至少二更才能渡过小凌河,两个时辰里杀到笔架山,除非是路上没有阻拦!这条路上不可能没有蛮子军队阻拦,侄儿怎么可能办到?” “放心,等你过了小凌河的时候,我就会派人快马把蛮子今天夜里的敌我识别口令告诉给你。”努儿哈赤微笑说道:“到时候你冒充蛮子大将满桂,奉命赶往笔架山护粮,蛮子军队就一定不会阻拦你。” “这……怎么可能?”阿敏本来还想推托,努儿哈赤则眼睛一鼓,喝道:“不得推托,依令行事!四更时你抵达笔架山时,笔架山已然退潮,但你不可上山,因为蛮子必有埋伏,你只需拖延时间,倘若蛮子军队伏兵杀出,你就退往杏山阻击蛮子北上,我自有救兵给你。”阿敏又惊又疑,但也不敢多说,只是老实接过令箭,心里则琢磨这件事要不要秘密通知张大少爷。 “代善听令。”努儿哈赤又拿起第二支令箭,命令道:“今夜二更时分,我亲自率领正黄旗、正蓝旗、镶白旗和镶黄旗四旗精锐出击,偷袭蛮子大营,我军大营的防卫,就交给你的正红旗和余下的辅助军队了,不容许有半点失误!” “儿臣遵命。”代善抱拳答应。那边皇太极却狐疑的问道:“阿玛,那儿臣的正白旗呢?阿玛你怎么没给儿臣交代差事?”——顺便补充一句,因为代理正白旗旗主汤古代误中奸计,已经被黑心烂肝的张大少爷在山海关一枪崩了,正白旗就又回到了老主人皇太极的手里。 “急什么?你的差事最重!”努儿哈赤阴笑一声,提高声音喝道:“皇太极、范文程听令!” “儿臣在!”皇太极出列抱拳答应,范文程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双膝跪下把额头贴在地上,必恭必敬说道:“奴才在!” “令你二人即刻率领正白旗精锐出发,多带硫磺硝石松香等引火之物,赶往东海堡登船,取海路连夜南下,务必要在辰时之前抵达笔架山!”努儿哈赤大声喝道:“明日清晨是辰时涨潮,你们的船只可以直抵笔架山下,届时不管陆地战况如何,那怕我军陆战不利!保护笔架山的蛮子军队都肯定已经被我军主力吸引到了小凌河主战场,蛮子笔架山守军一夜未睡,又料不到我军会从海上偷袭笔架山,定然疏于防备!我令你二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攻下笔架山,火烧蛮子粮仓!” “阿玛,你竟然还有第三波攻势?!”皇太极大吃一惊,总算是明白什么才叫姜还是老的辣!范文程则激动得差点晕厥过去,疯狂大叫道:“大汗圣明,神机妙算,鬼神难测!奴才发誓,一定不会辜负大汗期望,定然拿下笔架山,火烧蛮子粮仓!” 第三百四十五章 混战 第三百四十五章 混战 大明天启十年的十月初八,实际上已经是公元一六三零年的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即将入冬,天也黑得很快,才下午酉时过后,天色就已经入黑,而到了戌时初更正的时候,高纬度的辽东大地上基本已经与黑夜无异,再加上天色阴沉,北风劲吹,端的是伸手不见无指,抬眼难望十丈。也就在这种时候,一支庞大的建奴军队打着少量火把和明军旗帜,悄悄溜出位于广宁中左所南侧的建奴大营,人衔枚马裹蹄,借着夜色掩护,潮水一般涌向明军大营南侧十里外的松山堡渡口。 小半个时辰后,快马疾奔的建奴大军顺利抵达渡口,而先前派出的工兵也早已在渡口处搭起了四道浮桥,领兵的阿敏当即低声命令道:“镶黄旗军先过河,严密警戒,其他军队依次过河,半个时辰内,务必要渡过全部小凌河。”率领三千镶黄旗骑兵前来协助阿敏杀敌的镶黄旗副固山额真、努儿哈赤第十二子阿济格低声答应,当即率军过河。和前面说的一样,这段时间小凌河和女儿河的上游干旱少雨,渡口处河水浅而慢,加上又有已经搭好的四道浮桥,镶黄旗很顺利就踩着浮桥渡过河面,并迅速在小凌河南面散开警戒,阿敏控制的镶蓝旗军队也迅速展开了渡河行动。 乘着大军渡河的时候,阿敏最信任的两个弟弟图伦和瑙岱一起摸到阿敏面前,图伦低声向阿敏问道:“二哥,今天的夜袭笔架山行动,要不要暗中通知张好古蛮子一声,让他做好准备?否则的话,看这架势张好古蛮子很可能要吃大亏,对我们就不利了。” 阿敏低声答道:“先别急,今天这个行动很古怪,伯父摆明了是把我们当虚兵使用,目的是利用我们吸引蛮子主力的注意力,伯父好乘机偷袭蛮子大营,同时还利用张好古小蛮子削弱我们镶蓝旗的实力。我们现在通知张好古蛮子,让他做好准备,吃亏的只会是伯父这边,倒不如先依令行事,等伯父动手以后先占点便宜,我们再在阻击战中做手脚,放张好古蛮子的主力回去救援,和伯父杀个两败俱伤。” “妙!”瑙岱低声喜道:“这么一来,我们既卖给了张好古蛮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又可以让张好古蛮子去和伯父血拼,我们坐收渔利!还可以让张好古蛮子更加相信和依赖我们,一举三得!一箭三雕!” “不错,还是二哥考虑得仔细。”图伦也奉承了阿敏一句,又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二哥,今天动手的时候,记着利用张好古小蛮子除掉务达海那个王八蛋,把咱们被他夺去的镶蓝旗军队拿回来!” “那是当然,务达海不除,我们做什么事都不方便。”阿敏点头,又低声吩咐道:“记住,一会开打的时候,你们两个一定要注意保存实力,恶仗让阿济格和务达海去打,但千万不能做得太过,表面工作该做还是得做。至于什么时候和张好古蛮子联系,该告诉他什么消息不告诉他什么消息,怎么放他的主力回来救援,都听我安排,千万不要自作主张,误了大事。总之一句话,这次我们就是要隔岸观火,那边情况不对就帮那一边,绝对不能让他们一下子就分出胜负。”图伦和瑙岱一起狞笑着点头,表示自己已然明白,这才各回队伍去率领军队渡河。 二更刚过,阿敏的军队顺利渡过小凌河,这时,努儿哈赤果然派人送来明军的夜间口令,而这道敌我识别口令也让阿敏三兄弟差点笑破了肚皮——问:建奴皇太极是努儿哈赤老建奴的什么人?答:努儿哈赤老建奴是皇太极的侄女婿,皇太极是努儿哈赤的妹夫,老建奴父子不分辈分,共睡一家女人。笑够了以后,阿敏再不迟疑,当即率军南下,连夜奔袭笔架山,同时秘密准备好镶蓝旗以便随时打出,免得明军黑夜之中不分青红皂白就从埋伏处杀出,那阿敏大爷可就亏得太大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阿敏这一路是虚兵,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都没把他太当一回事,阿敏本人也绝对不愿真的和明军火并让伯父拣到大便宜,即便打起来也绝对精彩不到那里去,所要这一路咱们暂时不去理他,让我们把目光又转回建奴大营。当阿敏这一路虚兵正在渡过小凌河的同时,双面间谍张石头除了送来明军的夜间口令之外,还给努儿哈赤送来了一个极其重要消息——初更时分,张大少爷派黑云龙率领四千轻骑,走女儿河和小凌河的上游绕道流水堡,准备连夜奔袭建奴的石山峰粮仓。 “真的还是假的?”努儿哈赤心底琢磨,严重怀疑这个消息不过是张大少爷的调虎离山之计,想要骗取自己的主力北上设伏,从而间接保护明军已经空虚的大营安全。不过为了谨慎着想,努儿哈赤还是单独分出两千军队去流水堡通往石山峰的大凌河畔阻击,同时快马传令镇守粮仓的第六子塔拜准备迎战,预防万一。做出这个决定后,努儿哈赤再一所令下,沉寂了许久的建奴大营终于再度有了动作,努儿哈赤以爱子多铎为前锋,亲自率领着建奴正黄、镶黄、正蓝和镶白四旗精锐共计三万五千余人,同时是人衔枚马裹蹄,悄悄摸出大营,在建奴大营外集结成阵,准备连夜杀向兵力已然空虚的明军大营。 二更初刻过后,集结完毕的建奴大军开始行动,借着夜色掩护不紧不慢的杀向明军大营劫营,而多铎的前锋军队首先抵达明军大营正北的小凌河北岸之后,很快送来消息说明军大营里戒备严密,很难偷渡过河,努儿哈赤知道张大少爷必然是在玩空城唬敌之计,也不着急,只是让多铎军队原地休息,等待自己的主力赶到,同时努儿哈赤又下令全军加快速度,终于在三更时分赶到了小凌河北岸,与多铎会师一处。 “阿玛请看,对面的蛮子巡逻队来往不绝,火把和篝火也十分密集,不象是已经主力南下的模样。”多铎必恭必敬的把一具望远镜递到努儿哈赤面前。努儿哈赤举起望远镜仔细一看,发现多铎所说确实不假,小凌河对面的明军大营中果然是巡逻队火把来往不绝,篝火灯笼密如繁星,不象是已经守备空虚的模样。弄得努儿哈赤都有些担心,“这一次,自己不该是又被张好古那个小蛮子涮了吧?”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到了这步,再想收兵不仅挫折士气,阿敏和皇太极的两路布置也将宣告失败。咬了咬牙后,努儿哈赤只能是命令道:“多铎,你即刻率领前锋进攻,我压阵!记住,首轮攻击,务必要冲破蛮子寨门!” “扎!”尽管心中有些疑虑,但建奴猛将多铎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跳上战马一挥手,五千列队等待已久的建奴骑兵当即上前,小跑着冲向小凌河上明军搭建的十道坚固木桥,先是小跑,而后逐渐加快脚步,最后变成奔腾之势。而到了打头的骑兵即将抵达木桥之时,木桥对面的明军斥候明哨暗哨也同时发现了敌人来袭,当即敲响报警铜锣,疯狂大叫道:“敌袭!敌袭!建奴来偷袭了!” “儿郎们,随老子杀!冲啊!”既然已被发现,多铎也不再客气,举刀狂吼一声,五千骑兵一起全速冲锋,狂潮一般涌向小凌河桥梁,能上桥的上桥,不能上桥的干脆就从水浅处淌水过河,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冲过了干旱少水的小凌河。而南面的明军大营准备显然不足,黑夜之中骤然遇袭,大营中至今还是一片铜锣保警和将领士兵奔走呼号之声,等多铎骑兵旋风一般杀到大营门前时,明军甚至还没能集结起军队迎敌抵抗。多铎大喜之下更是狂吼如雷,“弓箭掩护,抛绳钩,拉垮寨门!” “嗖!嗖!嗖!嗖……!”“呼!呼!呼!呼……!”密如飞蝗的箭镞破空声中,二三条胳膊粗的绳钩抛出,钩住明军大营寨门,数以十计的建奴骑兵共拉一条绳索,人出力马加鞭一起向后冲刺,庞大的明军寨门则先是咯咯作响,然后根部破土而出,最后砰然倒地。这时候,明军那边又终于有了稍微够分量的反击,普通火枪和佛朗机小炮开始发射,弓箭也开始陆续射出,但还是稀稀拉拉的不见规模,对建奴骑兵造成的伤亡并不甚大。多铎见状更是狂喜,一手举盾护住头脸,一手举刀大喝,“儿郎们,给老子冲进去,杀蛮子!” “杀蛮子!”破寨顺利得手的建奴骑兵争先恐后的大吼,举起明晃晃的马刀蜂拥而上,或是掀鹿角或是填壕沟,更多的则是直接跳过壕沟,直接杀进寨门已经倒塌的明军大营。这时,努儿哈赤见前军已然顺利得手,当即举刀大吼,“擂鼓,全军总攻!杀——!” “杀啊!”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士气大振的建奴骑兵纷纷举刀狂吼,三万建奴犹如一条巨蟒,一个抬头就闪电一般向小凌河窜去,蛇头首先冲过小凌河,然后是蛇腰。但就在这时候,明军大营后方忽然升起三点火光,飞上半空炸开,紧接着,大营左右两侧也有焰火飞起,窜上半空炸开,同样猛烈雄壮的战鼓声音也在三个方向回荡起来。见此情景,努儿哈赤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只觉得眼前一亮,明军大营的南东西三侧同时出现无数火把,让建奴全军上下魂飞魄散的口号声也回荡起来,“有我屠奴!天下无奴——!” “他娘的,又中计了!”努儿哈赤猛拍一下大腿,也顾不得自己为什么要说一个‘又’字,只是狂吼道:“鸣金,鸣金!退回来!退回北岸来!” “杀——!”努儿哈赤的命令下得虽快,但动作还是太慢了一些,甚至不等惊慌失措的建奴骑兵掉转马头,三支明军队伍已经从明军后营和左右两侧杀出,膛线火枪所专有的清脆枪弹也在三面回荡起来,满桂、麻登云和贺人龙各领一军三面杀出,一起向渡过小凌河的建奴军队合围。建奴将领士兵惊恐万分,士气崩溃之下纷纷向北撤退,或是拥挤上桥,或是冲入河中淌水过河,但就在这时候,小凌河上游处忽然飘来无数堆满柴草干禾的火筏,密密麻麻差不多能把河面掩盖,火光熊熊,几乎把小凌河变成了一条火河。恰逢北风大作,火焰烟雾一起向南飘荡,不是烧着了建奴的胡须衣衫,就是熏得建奴双眼难睁,眼泪鼻涕一起狂喷。 “那来的火筏?!”努儿哈赤满头雾水,心说就算明军早已备好火筏,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放出这么多吧?稍一盘算间,努儿哈赤猛然想起张石头说的那支去偷袭自军粮仓的黑云龙军队,顿时差点气晕过去——很显然,张大少爷所谓的偷袭粮仓是假,掩护黑云龙军抢占上游布置火筏才是真! 现在发现张大少爷的恶毒用心显然已经晚了,成百上千的火筏随波飘荡,不仅堵住了南岸建奴的淌水过河道路,还很快飘到木桥之下,翻腾的火焰又迅速引燃了藏在桥下的火药,激烈的爆炸声中,桥上的建奴士兵不是被活活震死,就是被炸下桥梁,惨叫着跌落水中。南岸的万余建奴前有烈火后有伏兵,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直奔杀得鬼哭狼嚎,尸横遍野,被困在南岸的莽古尔泰和多铎兄弟也没了办法,只能拼命收拢部队拼死抵抗,不断大吼,“不要慌!顶住!顶住!等火筏飘过去就可以过河了!” 指望火筏飘过去就可以过河,建奴们未免太过低估了张大少爷的心狠手辣——在藏有火药的十道木桥下游,张大少爷早就派帮凶钉下了无数暗桩,所以当十道木桥被炸断之后,无数的火筏不仅没有飘走,反而在河面上淤积堵塞,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火墙。而小凌河上游的火筏依然还在陆续不绝的飘来,很明显,虽然火筏的造价成本不算太高,但张大少爷这个大明朝廷的头号败家子这次还是憋足了劲要让魏忠贤破一次财,打算用火海堵死南岸建奴的退路,狠狠从建奴大军身上切下一块肉来。 “往下游冲!往下游冲!”发现火筏不会飘走,在打仗方面还是比较靠得住的莽古尔泰迅速做出调整,开始组织军队向小凌河下游冲锋突围,但就在莽古尔泰举刀吼叫组织间,被十名明军步兵保护着的明军狙击队长肖红常发现了这块大肥肉,带着步兵乘着混乱冲锋上前,抬手就是一枪,特制米尼弹呼啸而出,准确无误的击中莽古尔泰面门,子弹钻进鼻腔直入脑髓,正在挥舞马刀嚎叫的莽古尔泰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嘎然而止,一头栽下战马,无比光荣的成为惨死在张大少爷手中的努儿哈赤第七个儿子!打完冷枪的肖红常则极其不要脸的扭头就跑,领着护卫队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那潇洒的逃命动作,仿佛就象那首诗说的一样: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就带走你一条狗命!” 类似的情况还在战场上不断发生,总结经验后调整了战术的明军狙击手化整为零,每人带着十名精锐步兵保护,象幽灵一般在战场上游荡,每当发现建奴将领出现在射程之中,二话不说就是一枪轰过去。这么一来,混战中的建奴牛录额真、甲喇额真、正副固山额真和左右梅勒额真什么的,可就倒足了大霉,常常是正在叫喊组织中或者正在打得如火如荼中,就被一颗不知从那里飞过来的子弹结束了罪恶的生命,而随着被明军狙击手干掉的建奴将领越来越多,没有了将领组织指挥的建奴队伍自然也就越来越乱,明军则成群结队的在没头苍蝇一般的建奴士兵人群中来回冲锋,挥刀砍杀,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尸山血海,残肢断臂。 努儿哈赤当然不会坐视自己的精锐家底在小凌河南岸被明军象杀猪宰羊屠杀,为了把孤立的队伍接应回去,努儿哈赤很快调整了战术,开始领着军队向下游迂回,寻找水浅之处渡河接应,可是早有准备的张大少爷早已单独分出一军由赵率教率领,狼骑队代理队长郉宇领着狼骑队配合,专门监视努儿哈赤的后军动作,努儿哈赤的军队在那里渡河就在那里堵,再加上小凌河的河水说深不深——水浅处骑兵可以淌水渡河,说浅也不浅——水最浅处也可以阻滞建奴骑兵的冲锋脚步。所以努儿哈赤的两次冲锋,结果都变成了狼骑队在河水里的活靶子,死伤惨重,努儿哈赤纵然心急如焚,却始终无法登上南岸一步。 无奈之下,努儿哈赤只拿揪过一个亲兵,大吼道:“你拿我的宝刀,快马绕道松山堡渡口,追上阿敏给他传令!命令他放弃攻打笔架山,回师小凌河救援我军被困军队!告诉他,救出了莽古尔泰和多铎他们,我就赏他十个牛录!救不出来,提头来见!” 第三百四十六章 胃口过大 第三百四十六章 胃口过大 不惜马力的跑死了一匹好马,努儿哈赤派出的亲兵总算是在杏山以南、距离笔架山已经不到十里的地方追上了阿敏的镶蓝旗军队,向阿敏转述了努儿哈赤交代的命令——而这个时候,时间距离十月初八的深夜四更已经不到一刻钟时间!而听完努儿哈赤的命令之后,阿敏顿时蹦了起来,愤怒的叫嚷道:“开什么玩笑?三个多时辰里,我们不惜体力马力的奔袭了近百里路,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又要我们杀回小凌河去接应莽古尔泰和多铎?你们这些狗奴才真当我们镶蓝旗的将士是铁打的?不会累不会饿不会渴?” “是啊是啊,就算人可以勉强撑住,战马也受不了啊。”瑙岱附和道:“我们镶蓝旗又不比正黄旗、正红旗,大部分的骑兵都有备用战马,可以轮换骑乘,每个士兵都只有一匹战马。这一夜时间里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回奔袭一百多两百里路,等赶到战场,不要说继续冲锋打仗了,就是累,恐怕也累死一大半的战马了。” 阿敏两兄弟的话当然是在推托耍赖,一夜时间里不惜马力的来回奔跑一百多里,固然会累死不少瘦弱战马,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办到——历史上相当不少的精锐军队行军速度都远超过这个记录。不过话说回来,阿敏兄弟这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如此高强度的夜间急行军下来,说不会大大影响到建奴骑兵的战斗力,那也是假话。所以努儿哈赤派来的传令兵也不敢狐假虎威的发作,只能是低声下气的说道:“二贝勒,这是大汗的命令。大汗还说了,如果二贝勒你救出了三贝勒和十五阿哥,那么大汗将奖赏你十个牛录。救不出来,大汗……。” “救不出来,大汗将拿我在怎样?”阿敏语气阴沉的问道。那亲兵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大汗说,提头去见他。” 听到这话,本来就对努儿哈赤极度不满的阿敏胸中的怒火顿时被点燃了,心中那个气啊,心说你努儿哈赤自己用兵失误,掉进张好古小蛮子的陷阱就算了,干嘛还要把老子拉下水?你以为张好古小蛮子是那么好对付的,老子的镶蓝旗一回去就肯定救出莽古尔泰和多铎那些草包?再说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向来就是算无遗策,从无失手,能不防着我这支已经渡过小凌河的军队?我现在急匆匆回去救援,能不吃大亏? 心里怒归怒,但是人在屋檐下,阿敏也不得不低头,说什么也不敢发作出来,正紧张盘算对策间,努儿哈赤派来掺沙子的阿济格和务达海来了。听完努儿哈赤亲兵的复述,阿济格和务达海也马上叫了起来,“二贝勒,不能犹豫了,得马上回援小凌河,否则的话,我们就要吃大亏了!” “有了!”阿敏眼珠子一转,心中忽然一动,忙说道:“回援当然是应该的,不过我们距离笔架山已经不到十里路了,仓促回师,笔架山的蛮子守军必然出兵追击,我们肯定要吃大亏。这样吧,阿济格,务达海,你们二位率领本部人马上前开路,全力救援小凌河战场,我率军殿后,笔架山的蛮子守军追来,我来抵挡,你们不必回头救援。” “既如此,那就拜托二贝勒了!”阿济格和务达海不知是计,赶紧抱拳答应,匆匆上马去组织军队回援小凌河,努儿哈赤派来的亲兵松了口气,赶紧接受阿敏的第二道命令——也就是去给阿济格和务达海带路,也是上马随着阿济格和务达海而去。乘着这个机会,阿敏的两个弟弟图伦和瑙岱赶紧凑上来,低声问道:“二哥,你怎么答应了?其实咱们完全可以借口人马疲倦,不用去管莽古尔泰和多铎那帮白痴的。”“是啊,咱们这么一来一回的急行军,等到了战场,肯定也就剩不下多少力气了,只会吃大亏啊。” “两个笨蛋。”阿敏笑骂一声,低声说道:“你们两个笨蛋以为张好古小蛮子是那么好招惹的?能不防着我们回师救援小凌河战场?我敢打赌,我们回军的路上肯定有蛮子的埋伏!让阿济格和务达海过去送死不是更好?等他们都死了,努儿哈赤那里,咱们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二哥高明!”图伦和瑙岱恍然大悟,赶紧大拍马屁,阿敏也是得意洋洋,自知自己这次说什么都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可是没过多久,阿敏就有些开始后悔了——因为笔架山的守军真追杀了上来了,而且这支追兵还是建奴听到名字都会哆嗦的屠奴军蓟骑队!而更让阿敏想不到的是,其实他这支军队回援小凌河的路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明军的埋伏——兵力有限的张大少爷打的是利用时间差各个击破的主意,计划先集中兵力干掉被困在小凌河以南的建奴,再腾出手来收拾南面来敌,所以让阿敏恨得牙痒的阿济格和务达海倒是顺顺利利的北上救援去了,阿敏自告奋勇率领的镶蓝旗殿后军队却被屠奴军给盯上了。 “疯狗军!是疯狗军!快跑啊!”看到屠奴军蓟骑队专用的苍鹰旗,建奴后队顿时一片大乱,负责后队的图伦怎么拉都拉不住。而屠奴军这边却是火枪砰砰作响,差不多三两枪响就有一个建奴骑兵落地,冲在最前面的赵率伦还举枪高吼,“弟兄们,冲啊,给我狠狠的杀建奴!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雄壮的口号声中,以逸待劳人马体力都异常充沛的蓟骑队越追越近,膛线火枪也越射越快,殿后的镶蓝旗建奴则倒了大霉,跑又跑不快,挡又挡不住,就是用弓箭还击,射程也比不是膛线火枪的一半,只能象赶鸭子一样被屠奴军赶着屠杀,惨叫着向倒栽葱一样不断跌落马下。见此情景,阿敏也没了办法,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底,阿敏只得硬着头皮领着二三十个心腹亲兵跑到后队,下令打出白旗,要求与赵率伦展开谈判。还好,赵率伦是属于那种用脑子打仗比较谨慎的将领,看到建奴打出白旗便很快下令暂时停止追击,举盾来到阵前,大声喝道:“狗建奴,打白旗干什么?是不是想投降?张少保有令,投降,可以免死!” “我是早就投降了的啊!”阿敏心中苦笑,也顾不得后队之中可能藏有努儿哈赤的眼线,在火光中解下身上腰刀,以示自己没有敌意,这才高举双手,夹马单骑来到赵率伦面前交谈。刚一见面,阿敏马上自我介绍道:“这位将军,在下阿敏,是大金镶蓝旗旗主,有事要和你商量,请问将军尊姓大名。” “阿敏?”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建奴旗主跑来谈判的赵率伦大喜过望,下意识的一挥手,喝道:“拿下!”旁边的屠奴军将士毫不迟疑,一起扑上就把阿敏拖下马来按在地上。阿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赶紧说道:“这位将军,误会!误会了!我其实不是你们的敌人,是你们的盟友,你们的张好古张大人,其实还是我的女婿!” “什么?张少保是你的女婿?你开什么玩笑?”赵率伦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阿敏苦笑说道:“我没有开玩笑,你们张大人真是我的女婿,只是这件事极其机密,所以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还有,我已经和你们张大人秘密达成了盟约,准备联手打败努儿哈赤父子,你如果不信,可以秘密向你们张大人求证。对了,宋献策宋师爷也可以给我做证。” “还有这事?”赵率伦将信将疑,稍一盘算后,赵率伦说道:“那好吧,我现在不杀你,叫你的军队投降,等我请示了张少保,如果他证明这件事又说放你,我就马上放人。你放心,在我这里,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汉人将军,你开什么玩笑?”阿敏叫苦不迭,苦笑说道:“我是你们大明在建奴那边的内线哎,你把我抓了又把我放了,老建奴还能不起疑心?我今天冒险和你谈判,就是要告诉你我的真正身份,请你不要追杀我的军队,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支军队,到了战场上你们张少保还有大用。” “可是口说无凭,你拿什么证明你的话没有骗我?”赵率伦也万分为难,又说道:“这样吧,如果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你确实是我们张少保秘密安插在建奴那边的内线,是我们大明军队的盟友,那我就相信你,放你和你的军队走。” “这会儿,我上那里找证据去?”阿敏差点没哭出来,哭丧着脸说道:“你们张大人是给过我几封书信,还给过我一道大明朝廷册封的建州都指挥使任命书,可那些东西那么重要,我怎么敢随身携带?万一暴露,我的脑袋就没了!” “那我就没办法了,只能委屈二贝勒你跟我们走一趟了。”赵率伦无奈的一摊手,又一挥手,喝道:“拿下!捆好了!” “慢着!”事到如今,弄巧成拙的阿敏也顾不得自己左右平衡的原订计划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位汉人将军,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关于建奴的机密,你总该相信我真是你们大明军队盟友了吧?” “什么机密?”赵率伦来了点兴趣,点头说道:“如果这个机密足够分量,我可以相信你。” “分量绝对足够!”阿敏阴阴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再一个多时辰,等辰时正笔架山涨潮以后,宁远叛军的水师,就要载着正白旗的精锐偷袭你们的笔架山粮仓!这是努儿哈赤老建奴精心布置的致命一击,他已经做好了陆战惨败的心理准备,为的就是掩护他的水师攻势!因为时间紧急,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你们张大人,估计你们也来不及做出防备——现在,你总可以相信我了吧?” …………………… 与此同时的小凌河战场上,成功将建奴切割成了两截的张大少爷已经指挥着明军向南岸建奴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总攻,人送外号贺疯子的贺人龙,还有建奴的老对手满桂和麻登云二将,各领一支军队,就象三条蛟龙一样,在烈火熊熊的战场上横冲直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直杀得建奴败兵落花流水,一片一狼藉,火光、厮杀声、逃命的叫唤,惨叫声,无数的厮杀声汇集战一片洪流,喧嚣直冲天际。 眼见胜负已定,张大少爷开始逐渐收拢屠奴军,休整补充弹药以备迎接南线大战。而在小凌河北岸,多次突击渡河都惨遭失败的努儿哈赤面色阴沉而又狰狞,目光凶狠得异常可怕,恶狠狠瞪着南岸的厮杀战场,胸口不断起伏,这时候,努儿哈赤长孙镶白旗旗主杜度快马跑到面前,抹着脸上的眼泪和烟灰,含着眼泪说道:“祖父,孙子无能,镶白旗绕道松山堡渡口渡河,不曾想蛮子在那边也有伏兵,烧断了我们先前搭建的浮桥,孙儿突击过河,又遭到了失败,损失了三四百人。孙儿实在冲不过去,只好退兵。” “小蛮子,果然是精心布置了这个圈套等我来钻!”努儿哈赤懊悔万分的一拳打在自己大腿上,痛心疾首之至。杜度忙又说道:“祖父,要不孩儿再绕道去锦州渡口试一试?那里水浅势缓,就算没有浮桥,也可以淌水过河。” “没用的。”努儿哈赤痛苦摇头,无奈的说道:“黑云龙蛮子已经抢占了小凌河上游,肯定会在那里阻击你,你去了也是白去。”已经在渡河战中吃够了苦头的杜度终于闭嘴,再也找不出话来安慰祖父。这时,又有一个传令兵送来噩耗,“启禀大汗,大贝勒本欲出兵救援小凌河战场,不料正红旗军队刚出大营,蛮子朱梅便率领蛮子轻骑突袭我军后营,兵力约在三四千人之间,大贝勒恐大营有失,只得又退回去了。” “狗日的小蛮子!”努儿哈赤骂了一句脏话,但骂了这一句后,努儿哈赤忽然心中一动,掐指算道:“张好古小蛮子的主力只有五万,其中大约一万人在笔架山,剩下的四万既要伏击我军渡河军队,又要分出三路人马封锁小凌河各个渡口,另外还要分兵骚扰我的大营,牵制我的正红旗,这么一来,张好古小蛮子手里还能有多少预备队?还有,他还能拿出多少军队阻击我的镶蓝旗?” “明白了!”盘算到这里,努儿哈赤忽然醒悟过来,脱口说道:“小蛮子根本就没理会我那路镶蓝旗虚兵,用的是当年我在萨尔浒用的那招,打算先集中优势兵力吃掉我的渡河军队,然后再掉过头去打我的镶蓝旗军队,各个击破!揪住了蛮子的这个弱点,这场仗,还有翻盘的希望!” “快!”努儿哈赤又揪过一个倒霉的亲兵,冲着他吼道:“你,会不会游水?”那亲兵也不知道大祸临头,只是老实的点了点头,努儿哈赤大喜,又指着南岸吼道:“好,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给我从火海中间游过河去,找到莽古尔泰或者多铎,让他们不必突围,收拢败兵抢占蛮子大营西侧的土山坚守!只要守住三个时辰,我就有救兵给他们!事成之后,我封你做牛录额真,另外再赏你纹银千两!” 那亲兵胆怯的看一眼火筏密集的小凌河河面,但又实在经不住努儿哈赤的重赏**,终于还是一咬牙答道:“扎!”努儿哈赤并不放心,又找来十个会游泳的建奴士兵,同样许以重赏,让他们化整为零拼死渡河传令,十几个建奴士兵也表现出了极高的勇气和斗志,一起抱拳答应,飞快散开跳进河中,冒着随时可能被烧死打死的拼河泅水渡河,去寻找幸存的建奴将领传达命令。努儿哈赤则又抓来一个传令兵,冲着他喝道:“去给代善传令,让他留下二线军队守营,正红旗精锐,全部给我杀到松山堡渡口去抢渡,不惜一切代价渡河!” 努儿哈赤的这两个命令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迫使兵力不足的张大少爷分兵,削弱张大少爷的主攻力量,为自己的被困军队赢得时间,同时转移明军注意力,为自己的第三波军队、也就是宁远水师运载的正白旗军队偷袭笔架山创造机会。这两招虽然不算高明,差不多可以说是垂死挣扎,可是对于张大少爷来说,却非常难以破解。尤其是张大少爷在战场上的运气一向不好,努儿哈赤派出的死士竟然还真有一个找到了多铎,向侥幸一直没被明军狙击手打死的多铎传达了努儿哈赤的命令,差不多已经是走投无路的建奴败兵顿时有了行动纲领。多铎当即收拢身边的四五百名建奴败兵,领着他们向西面转移,一路收拢散兵游勇,就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逐渐滚向利于守卫的明军大营西侧土山。而这个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九的凌晨辰时将至,距离建奴发起第三波攻击,已经不到一刻钟时间! “奇怪?建奴怎么向上游突围了?”在观城车上用望远镜看到建奴败兵的动作,张大少爷甚是纳闷——小凌河上游被火筏堵塞,又有女儿河阻拦,是建奴最不利的突围方向,而建奴败兵却反其道而行之,这倒大大出乎了张大少爷的预料了。旁边的袁可立则轻松的说道:“大概是建奴昏头了,那边的女儿河河面虽然不宽,可是水流又深又急,建奴往那边去,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对!”张大少爷果断摇头,严肃说道:“在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可是在战术上绝对不能小看敌人,建奴大都能征善战,不可能走出这样的昏棋,他们这么做,肯定有目的!”说着,张大少爷重新举起望远镜向西张望,而大营西面那座不高的土山落入张大少爷视野时,张大少爷顿时恍然大悟,“他娘的,搞了半天,建奴是想抢占土山死守待援啊!” “宋师爷,我们还有那支军队可以投入战场?”张大少爷头也不回的问道。后面的宋献策苦笑答道:“东家,为了尽快解决小凌河战场上的残敌,一个时辰前轮换屠奴军回来休息时,你已经把最后一支预备队投入战场了。现在我们除了留着抵挡南面回援敌人的屠奴军猎虎、天雄两队,已经找不出成编制的预备队了。” “娘的!兵力不足啊!”张大少爷低声骂了一句,隐隐开始后悔自己的胃口过大——这次大战,张大少爷的五万大军有一万在笔架山,又有一万四左右的兵力被分为三路,担任松山渡口、锦州渡口和正面渡口阻击任务,还有一路三千人牵制建奴大营守军,真正能够投入战场的才两万三千人左右,同时还得撤回屠奴军六千人休整,阻击建奴的南面来敌,剩下的一万七千军队想要歼灭战场上数量至少在八千以上的建奴残部,时间充足倒是绝对没问题,可是现在时间这么紧,难度就实在太高了。 后悔自己胃口过大一口想吃个胖建奴之余,张大少爷又抬头去看战场时,只见自己的精锐军队已经完全和建奴残兵纠结在了一起,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双方的军队来回冲锋,纵横驰骋,拼命杀敌或者拼命抵抗,同时黎明前的黑暗也大大束缚了明军主力的手脚,既没办法快速歼灭残敌,也没办法快速收拢军队,重新调整战术。见此情景,张大少爷难得流出些冷汗,知道现在时间对自己已经无比重要,如果不能迅速歼灭被自军包围的建奴残部,那么一旦等到建奴南面的军队回援,包围圈中这只煮熟的鸭子,也将重新长出翅膀飞走。 “吴六奇听令!”稍微盘算后,张大少爷下定决心,叫来吴六奇指着西面的土山喝道:“你率猎虎队抢占西面土山,一定不能让建奴抢到那个至高点!” “遵命。”吴六奇抱拳答应,飞快领兵离去。宋献策则赶紧提醒道:“东家,南面!南面的敌人也不少!” “金国凤何在?”张大少爷没去理会宋献策的劝谏,叫来屠奴军天雄队代理队长金国凤,指着金国凤喝道:“金将军,屠奴军八个正副队长之中,只有你资历最浅,但卢象升举荐你出任天雄队代理队长时,曾经说过你绝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现在,证明卢象升眼光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到了,给我带天雄队去杏山,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回援的建奴大军!为我军主力歼灭建奴残部争取时间!” “末将绝不辜负卢中丞举荐!”金国凤抱拳,郑重说道:“末将誓死挡住建奴援军,为我主力歼灭建奴残部争取时间!”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生死鏖战 第三百四十七章 生死鏖战 凭借着张大少爷亲手打造出来的屠奴军超高战斗素质,吴六奇率领的猎虎队终于抢先一步,登上了战前同时不被双方重视的明军大营西面土山——别小看了这座高度不到五十丈、连树木都没有一根的小土山,在战前它无法屯兵也无法埋伏,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倘若建奴败兵抢到了这个山头,那么明军再想迅速歼灭小凌河战场上的建奴残敌就是难上加难了,建奴则可以利用这一点点地形优势,顽抗死守等到援兵救援,也将不再是完全没有指望。 鉴于战情危急,手中预备队已经完全投入战场的张大少爷不得不冒险抽调南线军队,提前抢占了这座小土山,彻底粉碎建奴残部苟延残喘的美梦!而明军这边,付出的代价则是南线军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击敌人回援,为主战场争取歼敌时间! “干你的娘的!山上怎么又有蛮子了?”借着朦胧的曙光,聚拢了两三千败兵好不容易冲到土山附近的多铎,猛然发现明军抢先一步登上了土山。愤怒大骂之下,多铎冲着周围的建奴将领士兵疯狂咆哮道:“弟兄们!生死存亡,在此一搏!想留着命回去睡女人的,跟我上,拿下山顶!冲啊!杀——!” “杀——!”建奴士兵也知道能不能夺下土山已经关系自己们能不能活命,求生意志激发出,建奴士兵也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一个个举着沾满鲜血的马刀,狂吼着血红着眼睛冲向土山。而在土山之上,匆匆构建了阻击阵地的屠奴军也摆开了阵势,膛线火枪一字排开,轮流射击,拼命打击冲锋而上的建奴士卒,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建奴士兵身上鲜血飞溅,成排成片的倒下,但已是走投无路的建奴士兵别无选择,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向上冲锋,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士兵拣起他的盾牌继续向上冲,枪声不绝,冲锋不止! “上刺刀!反冲锋!把龟儿子建奴给我打回去!”眼见建奴已然冲到距离前队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吴六奇大吼一声,第一个给自己的膛线火枪装上刺刀,屠奴军将士纷纷效仿,熟练装上三角枪刺。吴六奇再一声大吼,“有我屠奴!”屠奴军将士整齐大吼,“天下无奴!”排着整齐的队列反冲而下,顿时间和亡命冲上的建奴搅在一起,新的口号声也在战场上回荡起来,“杀——!” “杀杀杀杀!”双方士兵都是赤红着眼睛疯狂呐喊,手上的马刀刺刀则疯狂砍削捅刺,马刀砍在盔甲上,冒出点点火星,刺刀捅在板甲上,带出串串火花,马刀破甲血花飞溅,刺刀入肉却是沉闷无声,直到再拔出来时,才会带出一溜的血箭。双方的士兵彻底纠缠在一起,战马嘶鸣,马刀飞舞,战马倒下了,马刀砍折了,跳下战马步战,无数士兵扭打滚爬在一起,用断刀砍,用枪柄刀把石头砸,用拳头锤,用指头抠,用牙齿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双方都是寸步不让,双方以都是不肯退后一步。整个土山战场上都在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喊杀声,士兵战马垂死的惨叫声惨嘶声。 与胶着不下的土山战场不同,小凌河战场上则是明军占据绝对优势,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小凌河上兵力占据优势的明军冲杀越来越是迅捷,一团接一团簇拥在一起负隅顽抗的建奴士兵被明军骑兵冲散,继而被更多的明军士兵逐个包围,一个接一个落单的建奴士兵被明军士兵刀砍枪戳活活剁成肉酱,战场能够站立战斗的建奴士兵也越来越少。而在小凌河北岸,随着明军火筏的熄灭,建奴骑兵也重新开始了淌水抢渡,被张大少爷单独用来阻击建奴援军的赵率教军和屠奴军狼骑队也陷入了血战,死死守在水流缓慢的渡口处,拼命阻击建奴南下抢渡的军队。河水则早已被双方士兵的鲜血染成了淡红色,飘满了士兵战马的尸体,浓厚的血腥味道,十里不散。 小凌河南岸战场明军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在整体战场上,明军却相当吃力,尤其是在建奴摄政贝勒代善率领的镶红旗投入战场后,明军松山渡口的战场上就更加吃力了,守卫松山渡口的左辅多次派兵求援,张大少爷被逼无奈之下,只得抽调左翼的黑云龙军赶赴松山战场增援,同时下令撤回骚扰建奴大营的朱梅军队,填补黑云龙军队留下的空当,横下心要吃掉小凌河南岸的这支建奴军队,从努儿哈赤身上狠狠切下一大块肉来。 “少爷,老建奴派使者过来了!”这时,张石头忽然过来报告,向张大少爷说道:“那个使者打着白旗游过了河,说是有紧急军情要禀报你。” “这个时候还派使者?”张大少爷有些奇怪,但还是同意了接见建奴使者。片刻之后,那建奴使者来到张大少爷面前,向张大少爷行礼说道:“尊敬的明国少保张好古大人,我家大汗出于英雄惜英雄的友情,特派小使过来禀报你一声,一个时辰前,也就是清晨的辰时正过后,我大金正白旗乘着涨潮机会,从海面偷袭了你的笔架山粮仓,希望张好古大人你做好准备,以免损失过大。” “什么?”宋献策、史可法和袁可立三人一起跳了起来,三张脸也变成了死灰色。张大少爷也是大吃一惊,脸上却不肯流露出半点声色——在这种时候被努儿哈赤的攻心战术击垮,那明军才真叫完了。所以张大少爷很平静的反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家大汗说了。”那建奴使者得意洋洋的说道:“请张好古大人你高抬贵手,放我们南岸被困的军队一马,让他们收兵回营,那么张好古大人你也有时间和机会去救援笔架山,也许还能救出些什么。否则的话,我们大汗拼着南岸这支军队不要,也要彻底摧毁你的笔架山粮仓。” “好买卖,你们建奴三成以上的精锐被我们包围在小凌河南岸,眼看就要被我们杀光杀绝了,竟然想用我们的粮仓换你们的精锐回去。”张大少爷笑了起来,“用我的粮食换你们的军队,你们大汗如果去做生意,绝对是一个大奸商啊。” “张好古大人,这不能怪我们大汗。”那建奴使者彬彬有礼的说道:“要怪的话,就应该怪你们汉人之中狗太多,如果不是宁远那群狗把水师送给我们大汗,我们大汗也根本没机会从海路偷袭你们的粮仓的。” “回去告诉你们大汗。”张大少爷平静说道:“他那点小把戏,我早就看穿了,实话也可以告诉你,我们笔架山的守军早就在海面上布满了触线漂雷(原始水雷),你们的水师要想靠近笔架山,起码得做好一半军队喂鱼的准备,另外那一半嘛,我布置在笔架山上的屠奴军蓟骑队会用火枪好好招待他们的。” “什么?!”这次轮到建奴的使者大吃一惊了。旁边的宋献策、史可法和袁可立等人则面面相窥,心说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事?笔架山那一带海流很急,就算布置水雷,要不了一天就会被冲光,除非是料定敌袭临时布雷,否则根本不可能提前布雷啊?张大少爷则不耐烦的催促道:“滚回去给老建奴报信吧,顺便告诉他,等我杀光了南岸的建奴,会把他儿子们的尸首送回去给他装棺入殓的,不过人头我得留下,朝廷那边还等着我送人头去献功。滚!” “滚!”张石头也是一脚踹在建奴使者屁股上,那建奴使者无奈,只得又匆匆绕过战场,泅水过河回去报信。建奴使者前脚刚走,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后脚就叫了起来,“东家,大人,你什么时候让笔架山做好迎战准备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骗老建奴的。”张大少爷无可奈何的说道:“我也没想到老建奴还有第三波攻击,不过我如果不这么说,老建奴肯定就知道我已经慌了乱了,就会更不要命的抢渡接应,救走他被包围的精锐军队!我只有这么说了,才会把心理压力转移到老建奴身上,老建奴就算不完全相信,也肯定会疑神疑鬼,惊慌失措,下不了决心拿剩下的精锐和我们一战拼光,我们才有彻底歼灭被围建奴的希望。” “那笔架山怎么办?”宋献策面如土色的问道:“因为兵力不足,我们战前给马世龙和赵率伦的命令是出兵追杀建奴南线军队,给主战场减轻压力,倘若马世龙和赵率伦追得太远,无法及时赶在涨潮之前回守笔架山,那我们的粮仓可就完了!” “听天由命吧。”张大少爷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拿笔架山粮仓换建奴的三成主力,打完这场仗,准备全军南撤就粮了。”话虽如此,张大少爷的心脏却闷得难受——明军主力是可以南撤就粮,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张大少爷派去偷袭辽东腹地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奇兵,可就危险了,还有张大少爷的全盘计划,也将被彻底打乱! 小凌河战场上的血战还在继续,建奴士兵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与顽强意志让张大少爷都有些惊讶,在完全已经被明军打成了一盘散沙的情况下,仍然在奋力厮杀,拼命互相靠拢,大部分已然遍体鳞伤的建奴士兵都是誓死不降。而在战斗最为激烈的西土山上,多铎率领的建奴残部更是给吴六奇的猎虎队制了巨大麻烦,短短一个多时辰里五次被明军打退冲锋,两千多军队被打得只剩不到八百人,却又毫不迟疑的发起第六波冲锋,低矮的土山上到处都是尸体,鲜血将黑土地完全染成了黑红色。看到这些,张大少爷既是钦佩又是担心,更有些无可奈何,敌人顽强成这样,自己纵然有满腹诡计,满脑子缺德得祖坟帽黑烟的馊主意,也不可能迅速结束战斗了。 “传令下去,让满桂率领本部军队逐步退出战场休整,以备再战,剩下的战斗交给麻登云和贺人龙他们。”张大少爷咬牙命令道:“再去给金国凤传令,那怕打到最后一个人,也得给我挡住建奴援军!丢了杏山,军法从事!” 仗打到这地步,明军和建奴基本上是在比拼意志了,明军小战场上主攻,大战场上主守,建奴则是小战场上垂死挣扎,大战场上疯狂进攻,妄图救回落入重围的被困军队,而在北线战场已经被明军利用小凌河有利地形牢牢挡住建奴渡河脚步的情况下,南线的阿敏军队,就成了能够左右这个战场的唯一砝码。不管是张大少爷还是努儿哈赤,身体虽然在小凌河战场上指挥战斗,心却早已飞到了南线,飞到了杏山战场上………… ……………… 张大少爷的亲兵快马赶到杏山战场时,南面回援的建奴阿济格和务达海军队,距离明军阻击阵地已经不到五里,金国凤率领的屠奴军天雄队根本来不及修筑阻击工事,只能是扼守官道,准备以人肉为工事,以身体为堡垒,阻拦建奴的回援之师。听完张大少爷亲兵的命令,金国凤先是沉默不语,片刻后才答道:“烦劳回禀张少保,守不住杏山,不用烦劳张少保的军法队,末将当自刎谢罪。” 送走了张大少爷的亲兵,金国凤催马走到天雄队阵前,向着近三千肃立的屠奴军将士大声说道:“弟兄们,我很清楚,你们都看不起我金某!因为你们跟着张少保打过鞑靼,打过建奴,也打过陕甘的乱贼,百战百胜,有一些弟兄还跟着张少保北伐过科尔沁草原,横扫草原大漠四千余里未尝一败!而我呢,是天启九年才加入屠奴军,既没带着你们打过大仗,也没表现出什么过人的勇武,是靠着卢象升卢中丞的举荐,张少保的错爱,才当上屠奴军天雄队的代理队长,你们对我不服气,也是应该的。” “弟兄们,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金国凤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们也很清楚,建奴的残部还在象一条癞皮狗一样垂死挣扎,而建奴的援军距离主战场已经不到二十五里,我们的任务就是挡住建奴的援军,不让一个建奴过去!我现在要说的就是,希望你们给我一个机会,跟着我一起挡住这支建奴军队,顺便也让你们亲眼看看,我金国凤到底是不是一个孬种!” 说着,金国凤猛的掀起身上盔甲,扔在地上,又把身上的防箭纱衣也脱了下来,同样扔在地上,精赤着上半身大声吼道:“现在,请每一个弟兄监督,我金国凤如果在战场上后退一步,你们就可以一枪崩了我!可我如果不退一步,那我要求你们,也不许后退一步,那怕是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让建奴越过我们的阵地一步!你们说,你们答不答应?” “愿随将军杀敌!”三千屠奴军将士整齐答应。金国凤大力点头,抽刀出手,掉转马头,看着旗帜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建奴援军,吼道:“弟兄们,决战的时候到了——有我屠奴!” “天下无奴——!” ……………… “弟兄们,笔架山就在前方,跟我冲啊!”时间稍微回转,回到曙光初现的辰时初刻,随着汹涌的潮水淹没了笔架山连接大陆的道路,建奴的水师也象一条毒蛇一样,借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悄悄摸到了距离笔架山不到五里的海面上。眼见天色将明,海水又已重新包围笔架山,范文程迫不及待的脱去上身衣甲,精赤着上半身顶着冰凉的海风立在船头,冲着船上蓄势待发的正白旗建奴士兵疯狂呐喊道:“蛮子的粮仓就在前面了,我们大金能不能打败张好古那条疯狗,就看我们的了!跟着我一起,杀上笔架山,烧光蛮子粮草!杀光蛮子士兵!抢光蛮子的女人!大金必胜!” “大金必胜!”无数建奴疯狂呐喊起来,立在指挥台上的皇太极威风凛凛一挥手,了望台打出旗号,由十八条大海船和三十余条中小船只组成的建奴船队船帆全张,借着猛烈的西北海风,由北向南全速杀向笔架山!用望远镜看到笔架山上明军巡哨军队惊慌失措呼喊报警的模样,皇太极既是激动又是兴奋,忍不住也是高喊起来,“大金必胜!” “大金必……!”旗舰上的建奴士兵整齐呐喊还没喊完,旁边的一条建奴海船吃水线忽然一声巨响,水花飞起十几丈高,那条倒霉的海船则先是一跳,然后一个闷头又扎了下去,船身倾斜,船上张牙舞爪的建奴士兵惨叫着象下饺子一样纷纷滚落下海。见此情景,皇太极和范文程难免都是大吃一惊,一起惊叫道:“出什么事了?”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又一条建奴海船吃水线下升起水花,船身同样开始倾斜,船上不习水性的建奴士兵杀猪一样的惨叫,不少人干脆吓得号啕大哭起来。这时,皇太极旗舰上宁远叛军水师都司赵不歧醒悟过来,绝望的惨叫道:“水雷!这里有蛮子埋伏的水底鸣雷!快收帆,快抛锚!” “轰隆!轰隆!轰隆!”赵不歧的叫喊始终还是晚了一些,在猛烈北风的催动下,收势不急的建奴船只纷纷触雷爆炸,而且赵不歧也说错了一点,明军这次布置的不是大明万历二十七年发明的水底鸣雷,而是二十多年后天启二年进一步改进的触线漂雷!威力不仅更大,引线也更灵敏!只要碰上一颗,基本上就能报废一条海船,建奴船队猝不及防之下,才一眨眼时间就有六条大小海船被水雷炸毁,其中两艘还先后被两枚水雷炸中,倾斜的速度也更快,建奴甚至来不及派出小船接应,船上的建奴士兵就已经纷纷跌落海中,消失在漩涡深处。不习水性的建奴士兵绝望的哭喊声,也在笔架山北面的海面上回荡起来,“妈妈呀,救命啊!” “娘的!”建奴在海上又哭又喊,马世龙和赵率伦两个坏种却在笔架山上破口大骂,“狗建奴,运气太好了,十颗水雷才炸了八颗,算你们走狗屎运!”破口大骂建奴运气太好的同时,马世龙和赵率伦还深深的遗憾——时间太紧了,收到消息后只来得及布下十枚水雷,如果多给笔架山守军一点时间,那么光是水雷阵,就能把建奴的船队彻底摧毁。 “赵将军,马将军,现在你们该相信我们镶蓝旗真是你们大明军队的盟友了吧?”被阿敏留作人质的瑙岱哭丧着脸问道——阿敏向赵率伦泄露皇太极即将从海路偷袭笔架山的消息后,赵率伦仍然对阿敏的立场半信半疑,逼得阿敏不得不把最小的弟弟瑙岱留做人质,赵率伦这才放了镶蓝旗军队离开,所以瑙岱也就被赵率伦捆上了笔架山。 “瑙岱将军,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我们真的相信了。”赵率伦回头歉意的答道:“你放心,我们会替你和阿敏将军保密的,等这场仗打完了,我们马上想办法把你送回阿敏将军身边去。” “相信的话,可以给我松绑了吗?”瑙岱亮亮身上的绳子,继续哭丧着脸问道。马世龙和赵率伦这才想起瑙岱身上的绳索未解,忙大笑着一起上来给瑙岱松绑,末了坏种赵率伦还不忘吩咐道:“让士兵们整齐大喊——皇太极小儿,你们的诡计,早在张少保预料之中,想死就来吧!免得皇太极狗建奴怀疑阿敏将军。” “皇太极小儿,你们的诡计,早张少保预料之中,想死就来吧!”在明军各级将领的指挥下,上万笔架山明军守兵整齐呐喊起来。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建奴旗舰上的皇太极脸色顿时苍白成了死人颜色,心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张好古那个蛮子到底是人还是鬼?阿玛的第三波攻击如此隐秘,如此出人意料,甚至就连我事先都没有想到,那个小蛮子竟然还能这么神机妙算?” “不对!”皇太极忽然醒悟过来,脱口叫道:“不对啊!张好古小蛮子再怎么神机妙算,再怎么料事如神,也不可能算到从海路偷袭笔架山的人是我啊?笔架山岛上的蛮子守军,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名字?难道说,我们中间有内奸?!” 第三百四十八章 惨胜 第三百四十八章 惨胜 “杀——!杀奴————!” 略然已有些嘶哑却雄壮依旧的口号声在杏山战场上回荡,战场上,辽东特有的黑土地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触目所及,到处都是一片血红,士兵和战马的尸体铺满了杏山官道,鲜血染红大地,无数伤兵伤马在尸山血海中凄惨呼救,嘶叫呻吟。而在他们身上和尸骸堆上,全身浴血的屠奴军天雄队将士与双眼通红的建奴镶黄旗、镶蓝旗精锐仍然在忘我的血战,弹药早已打光,羽箭也全部射光折断,飘荡在淹没脚背的血水中。 “狗建奴,来啊!”全身上下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伤口的金国凤提着一把砍卷刃了的马刀,摇头甩去头上脸上的鲜血,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冲着对面的建奴怒吼。看到金国凤那仿佛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的凶神恶煞模样,冲在最前面的建奴士兵胆怯了,下意识的放缓脚步,但金国凤不依不饶,怒吼一声反冲上去,马刀闪电一般的斜劈而下,建奴士兵赶紧反劈,妄图用同归于尽的打法迫使金国凤收刀,金国凤却不躲不闪,马刀狠狠劈在建奴士兵肩上,深入颈胸,借势一脚踢起,将那建奴士兵尸体踢出一丈多远。 刀刃肋骨摩擦间,早已不堪重负的马刀砰然断折,金国凤也不气馁,顺手将断刀投出砸向一个敌人,复又一把抱住身旁的另一个建奴士兵,将他压在地上满地翻滚,怒吼咆哮着猛掐那建奴士兵咽喉,后面的屠奴军将士呐喊而上,又与建奴第十三次冲锋的队伍纠缠在一起,用刺刀捅,用马刀砍,拼命砍杀捅刺蜂拥冲来的建奴士兵。整个杏山战场完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吞进去一支又一支的建奴军队,吐出来的则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无数奇形怪状的残肢断臂。 “疯狗!真是一群疯狗!他们不是人,绝对不是人!”在战场远处看到这副壮烈的画面,建奴镶黄旗梅勒额真阿济格和镶蓝旗梅勒额真务达海绝望的惨叫起来,两个多时辰里,他们率领的七千建奴精锐向弹药告罄的两千多屠奴军天雄队发起了整整十三次冲锋,七千精锐折损过半,却始终没有冲破屠奴军的阻击阵地一步,反而被屠奴军打得节节败退,阵地向南推移了两里多路。尤其是那个赤膊上阵的金国凤,那更是所有建奴士兵的噩梦,他就象中流砥柱一样始终抵在最前方,马刀至少砍断了三把,死在他手下的建奴士兵不下三十人,身中五箭、大伤小伤不计其数,身体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退后一步,建奴每一次冲锋,他都会大吼一声,“杀奴!”再一次冲杀到最前方,率领着屠奴军将士与建奴士兵展开新的一轮血战。 不能怪建奴士兵太无能,天底下能够屠奴军膛线火枪加刺刀战术面前鼓起勇气冲锋的军队真的没几支;更不能怪建奴将士太没有血性,天下军队之中,伤亡过半之后,还能保持着高昂士气向敌人发起一波又一波冲锋的军队更是屈指可数——要换了袁都督的山宗军队,伤亡恐怕刚超过半成,整支军队就能彻底崩溃!关键是,建奴这次碰上的是更勇猛、更顽强、战术纪律更严格的屠奴军,在一夜血战弹药告罄的情况下,仍然象一块磐石一样屹立在建奴面前,死死挡住建奴的回援道路,不让建奴越过阵地半步,面对着这样的敌人,纵横辽东无敌手的建奴军队真的是没有半点办法了。 “快跑啊!”终于,建奴的第十三次冲锋第十三次被屠奴军给打了回来,阿济格和务达海安排的督战队在潮水一般退下来的败兵面前,就象一叶小舟般迅速被潮水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建奴败兵背后,早已是个个血染征袍的屠奴军将士却还在象下山猛虎一样穷追猛打,拼命砍杀来不及逃命的建奴士兵。见此情景,阿济格和务达海的脸色难免更苍白了,良久后,阿济格终于回过神来,回头冲着身后的亲兵吼道:“派去和二贝勒联系的信使回来没有?二贝勒的军队,什么时候能到?” “回十二阿哥,信使还没回来,请十二阿哥再等一等。”亲兵队长老实答道。阿济格勃然大怒,咆哮道:“传信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没回来的?快,再派一个人回去,请二贝勒赶快摆脱追兵赶过来,蛮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再有一支生力军,我们就一定能冲破蛮子的阻击!” “没错。”务达海也附和道:“二贝勒也真是太拖拉了,四更回兵,这都午时二刻了,他的军队竟然还没赶到杏山,三十多里路他想走到明年去?” 又过片刻,屠奴军那边总算是放弃了追击重新组建阻击阵地,建奴这边也在抓紧时间休息以备再战,也就在这时候,派去与阿敏联系的传令兵终于姗姗来迟,向阿济格禀报道:“启禀十二阿哥,二贝勒的军队在高桥附近被蛮子缠住了,无法北上增援我军。另外二贝勒有令,命你们二位将军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在未时之前冲破蛮子阻击,以免我军被敌军前后包夹,落入重围!如若不然,军法从事!” “二贝勒的军队也被缠住了?”阿济格和务达海信以为真,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阿济格只得务达海说道:“务达海将军,二贝勒说得对,现在战场形势不明,我们如果不赶快冲破蛮子阻击,很可能被蛮子前后夹击,没办法,我们只能拼了。这样吧,下一次冲锋,你我一起上阵,鼓舞士气,务必要一鼓作气冲破蛮子阻击。” “好,拼吧。”务达海硬着头皮点头,又抬头大叫道:“镶蓝旗的弟兄们,集合列队,准备冲锋!”那边阿济格也冲着镶黄旗的军队大吼道:“弟兄们,想活命的,都给老子站起来,冲不破蛮子的阻击,咱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想活命的,都给老子赶紧列队,准备冲锋!” 不得不承认,建奴军队的斗志毅力确实在这个时代甲于天下,在超过一半的军队已经被打残的情况下,阿济格和务达海只是稍稍组织鼓舞一下,三千多建奴军队又重新拿起了卷刃的马刀,断折的矛枪,有马的上马,无马的步行,又重新排列起了整齐的队伍,阿济格和务达海这次也亲自上阵,走到队伍最前方亲自率队冲锋。看到这情景,正依坐在建奴尸体堆上休息的金国凤吐去口中的血沫,抓起从建奴尸体上搜来的羊皮水袋,将剩下的小半袋水仰头喝光,然后扔掉水袋也刀扶地艰难的站了起来,冲着周围的屠奴军将士喝道:“弟兄们,建奴又要上来了,起来,都给我起来!打完了这一仗,老子拿俸禄请你们逛窑子!” “将军,你的俸禄够吗?别是想喝我们的兵血吧?”一个屠奴军士兵也是也火枪扶着地艰难站起,一边咳着血一边笑着问道。其他陆续站起的屠奴军士兵也是个个大笑,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金老大你那点俸禄,养了儿子又养婆娘,剩下的自己逛窑子都不够,还拿什么请我们?”“八成是打我们饷银的主意,用我们的饷银请我们逛窑子,金老大你比张大人还狠!”“不会是请我们嫖骚鞑子吧?听说有的鞑子老婆娘,两文钱就可以睡一次。”嘴里笑着,刚才还象死狗一样爬在血泊里的屠奴军将士一个个却摇摇晃晃的站起,一扭一拐的走到金国凤面前排好队伍。 “老子还用得着喝你们的兵血?”金国凤嘿嘿一笑,说道:“等打完了这一仗,估计朝廷至少要赏给我三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够包下三个窑子一晚上了。到时候,就怕你们站在进去,爬着出来。”屠奴军将士大笑,“三个窑子那够?起码得三十个!”“爬着出来的不会是我们,只会是你金老大,兄弟我小时候和邻村的小兰兰,可是一个晚上六次。”“听说上次金老大你老婆闹到军营里来,就是因为你一个多月没回家,你老婆怀疑你在外面养女人了,拿扫把追着你打了十几里路,你真敢拿赏银包窑子请我们?” 嬉笑声中,对面的建奴那边已经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怪叫声,三千多建奴人加步马加鞭,横冲而来,金国凤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回过身看看气势汹汹杀来的建奴军队,举起沾满鲜血的马刀,吼道:“弟兄们,看我们的了,杀奴!” “杀奴——!”刚才还在有气无力大说下流话的屠奴军将士收起笑容,一起呐喊着迈动脚步,端着刺刀举着马刀,跟在金国凤的背后,义无返顾的杀向冲锋而至的建奴队伍中。新的一轮残酷血战,也在杏山官道上重新上演起来………… 血战的不只杏山一处,与此同时的小凌河战场上,死活冲不上西山的多铎残部放弃了攻山行动,聚拢了最后的七八百人困守在西山脚下,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在小凌河的大战场上,其他位置的建奴残兵虽然已被基本肃清,但是急红了眼睛的努儿哈赤却指挥着建奴大军向着明军小凌河防线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猛烈进攻,赵率教军和郉宇率领的狼骑队兵力不足,无法守住小凌河漫长的河岸线,逼得张大少爷不得不把刚刚从战场上抽调出来、准备派给杏山的满桂军队又投入小凌河防线,抵挡近在咫尺的建奴主力。河水中早已飘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鲜血将河水染成一片赤红,入海方散。 因为双方军队的战斗力之顽强,都远远超过了对方的想象,原订准备打奇袭战的努儿哈赤和原本准备打伏击战的张大少爷都有些准备不足,为了争取胜利,不得不把一支接一支的预备队投入战场,把奇袭战和伏击战当成总决战来打。在这种情况下,张大少爷也为自己兵力不足的弱点吃够了苦头,杏山战场的天雄队绝对要被打残自不用说,正面阻击建奴主力的狼骑队也肯定好不到那里去,还有松山堡渡口那边,抗衡建奴正红旗主力的黑云龙和左辅的军队也完全是在拿命来拼,根据斥候传令兵报告,估计等仗打完,伤亡过半已经算是运气好了。而建奴那边更是有苦说不出,一夜时间再加半个白天,超过一万三千的建奴精锐已经丢在了小凌河战场上,松山渡口和锦州渡口两个战场也是死伤不小,如果努儿哈赤不能把小凌河南岸的最后军队救回去,那么彻底失败的建奴就不光光是实力消耗,士气和斗志也势必将衰落到极点,所以尽管南岸的军队已经不到七百人,努儿哈赤还是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救出这支残军,鼓舞自军所剩不多的士气,还有就是拖住明军主力,为南线胜利争取希望。 “他娘的,准备太不足了!运气也够烂!”一夜半天水米未进的张大少爷一拳锤在观城车上,咳嗽着暗暗懊恼——自己那怕再多有五千兵力的预备队,这场仗也用不着打得这么辛苦了!或者自己的运气再稍微好一点,隔岸观火的努儿哈赤没能及时发现自己兵力不足的弱点,没有及时做出调整,再或者努儿哈赤的传令兵没能及时把命令送到多铎面前,南岸的战斗也不会打得这么吃力了。 “阿敏和阿济格是吃干饭的?怎么还没回来?”张大少爷在南岸懊恼,努儿哈赤则是在北岸急得团团转,一边是自己的主力说什么都过不河,一边是被困的多铎军队已经越来越少,唯一的指望阿敏军却说什么都没有出现,再这么下去,南岸的军队恐怕连半个时辰都支撑不下去了。而更让努儿哈赤心急如焚的则是张大少爷让使者给自己带的话——自己从海路派出去的第三波军队,也早在张好古这个变态小蛮子预料之中,并且布置好了援军做好了迎战准备,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准备充分的笔架山守军会给不习水战的建奴船队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就是努儿哈赤不敢去想象的事情了。 焦急之中,努儿哈赤和张大少爷同时闭上了眼睛,一个心里祈祷笔架山偷袭得手,南线军队及时回援;一个则是祈祷杏山战场顶住建奴援军,小凌河战场这边尽快结束战斗………… “万岁!”西山方向忽然响起的雷鸣般的欢呼声,惊醒了虔诚祈祷中的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两人同时睁开眼睛,飞快举起望远镜向欢呼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一个明军士兵高举着一支枪管长得离谱的膛线火枪,正在一辆破破烂烂的云台车上又蹦又跳。紧接着,一个全新的、让张大少爷欣喜若狂、让努儿哈赤差点昏厥的欢呼声传来,“多铎死了!狗建奴多铎死了!死了!” “少爷,少爷!”小铺子快马冲回张大少爷观城下,疯狂大叫道:“肖红常!我们的狙击手队长肖红常!干掉多铎了!建奴垮了,垮了!” 听到这消息,张大少爷紧张了一夜多时间的瘦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一屁股坐到观城车上,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剧烈咳嗽起来。而在小凌河北岸,努儿哈赤则是衰弱的躯体一歪,缓缓摔下战马,被建奴侍卫赶紧扶住之后,努儿哈赤张嘴只是说了一句,“完了。”然后也是一口鲜血喷出………… 南岸的建奴确实完了,在狡猾无比一直躲在士兵人群中的多铎被明军狙击手历经千辛万苦一枪干掉之后,完全在靠着毅力垂死挣扎的建奴残部就象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一下子就士气衰落到了极点,麻登云率领的骑兵仅一个冲锋,就将开始还是铁板一块的建奴队伍给冲成了散沙,成千上万的明军士兵潮水般掩上,片刻之间大半的残余建奴剁成了肉酱,只有少数建奴丧失斗志,抛下武器跪地投降并且得到明军将领同意,这才保住了性命。而这个时候,时间也已经是天启十年的十月初九未时二刻过后,这场空前残酷的血战,毫无停歇的足足打了七个半时辰以上,相当于十五个小时!无数的明军士兵基本上是刚停下来,就倒在血泊之中呼呼大睡,还有不少士兵是手脚抽筋,疼得满地打滚,体力消耗之甚,可见一斑。 终于彻底歼灭了南岸残敌,旧病复发的张大少爷坐上轮椅,强撑着病体指挥军队重整队伍,抢救伤兵并且抓紧时间休整,补充饮水与干粮,而且小凌河北岸的建奴军队则士气崩溃,纷纷无奈的停住了冲锋脚步——这会冲过去也没用了,一是准备救援的军队已经死光了,二是明军队伍腾出手来巩固河岸防线后,建奴再冲过来也是白白送死了。无可奈何之下,努儿哈赤只能黯然说道:“鸣金收兵吧,重整队伍和蛮子隔河对峙,继续牵制蛮子的主力,给阿敏军队突围争取时间。” 半个时辰后,张大少爷终于给杏山战场派出了第一支体力稍有剩余的援军,而当满桂率领的四千援军赶到松山战场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松山战场上,已经看不到一个可以站立的双方士兵,到处都是一片尸山血海,到处都是一片死马破旗,只有无数的伤兵在血泊中无力的呻吟,还有无数倒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呼呼大睡的明军士兵——如果不是隐约可闻的鼾声,他们也与死人无异了。费了很大的劲,满桂才看到屠奴军天雄队那面已经被弓箭射出无数破洞的飞熊旗,迎风飘荡的旗下屹立一人,全身上下就象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却依然站得笔直无比,稳如泰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天雄队的代理队长金国凤! 下令士兵抢救伤兵和搬运已经昏睡过去的明军士兵后,满桂下马步行,踩着淹没脚步的血泊艰难走到金国凤面前,冲着身上还插有箭矢却依然怒目圆睁的金国凤小声说道:“金将军,我们来晚了,你没事吧?”金国凤不答,满桂有些吃惊,还道金国凤已然阵亡,赶紧用手去试金国凤呼吸时,金国凤溅满鲜血的脸上却露出一点点笑容,艰难说道:“多谢满大帅,我没事。” “建奴呢?战况怎么样?”满桂松了口气,又回头看看南面空旷的战场。金国凤艰难答道:“回满大帅,今日辰时三刻过后,建奴阿济格、务达海率领骑兵约七千人,向我军阵地发起先后十五轮进攻,皆被我军打退。我军杀敌六千五百人以上,斩建奴阿济格、务达海首级!敌残部约三四百人,已向南面逃窜而去。”说着,金国凤亮亮手中提着的两个人头,又艰难说了一句,“我军伤亡,暂未统计,但阵地没丢。”话音未落,金国凤身体一歪,昏倒在了满桂怀里。 “快,把金将军抬下去抢救!”满桂扶着金国凤大吼,亲手将金国凤抬上担架后,满桂花了很大力气,这才从金国凤右手里掏出早已砍出无数缺口的马刀,喃喃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卢象升那小子傲气得连张兄弟都敢顶撞,却为什么要举荐你代理他的位置。” “满大帅,南面来敌人了!”一个明军骑兵大叫起来,满桂抬头,果然看到南面灰尘飞扬,隐隐还有马蹄声音传来。满桂毫不迟疑,马上吼道:“全部上马,列队,准备迎敌!” “得令!”整齐的回答声中,明军骑兵纷纷上马,聚集到满桂身边排列队伍。满桂又举刀大吼道:“弟兄们,别让屠奴军看扁了!给老子把这支建奴杀光!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满桂骑兵纷纷呐喊起来。可是让满桂和他的走狗目瞪口呆的是,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竟然是一面白旗,旗下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建奴镶蓝旗旗主阿敏!打着白旗跑到满桂面前后,阿敏马上点头哈腰的说道:“满桂将军,还记得我吗?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啊。对了,还有我的事,张好古大人有没有告诉你?” “你的事我知道。”满桂点点头,表示张大少爷已经告诉了自己真相。阿敏松了口气,又抬头看看战场,吐吐舌头,谄媚的说道:“张好古大人的军队果然厉害,阿济格和务达海两个白痴的七千军队,在这种无险可守的地方,竟然硬是被杀得不到四百人跑回去,阿济格和务达海两个白痴也被砍了,真是多谢你们了,多谢了。” “你是故意让务达海、阿济格和屠奴军硬拼的?”满桂忽然有种想一拳打在阿敏鼻子上的冲动。阿敏也知道这事自己做得很不地道,只能转移话题说道:“对了,满桂将军,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多亏了我的及时提醒,努儿哈赤老东西派去偷袭笔架山的军队,也被赵率伦将军他们给打败了,皇太极和范文程那两个白痴吃了大亏,已经灰溜溜的跑回东海堡去了。这都是多亏了我啊,如果不是我提前送去情报,你们非吃大亏不可。” “那你呢?你一直在干什么?”满桂瓮声瓮气的问道。阿敏奸笑说道:“我当然是躲在一旁看戏了,对阿济格和务达海说你们的军队把我咬得很紧,有可能被你们前后包夹,骗他们拼命突围,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两个白痴,果然被你们给杀光了。” 看看身后被鲜血染红的黑土地,又看看阿敏得意的笑脸,满桂益发想一拳把这个张大少爷的候补老丈人鼻梁骨打碎。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新的回合又开始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新的回合又开始了 时间流逝,阴沉的天空重归黑暗,朔风更紧,吹得人遍体生凉,隐隐已然又有些隆冬将至的景象。在这个寒风乍起的日子里,张大少爷和努儿哈赤的心情却早已进入了隆冬腊月,进入了冰天雪地,都是一样的欲哭无泪,都是一样的垂头丧气,更都是一样的心如刀绞,悲愤莫名! 打了胜仗的张大少爷绝对不是得了便宜又买乖,一夜加大半个白天的血战下来,明军阵亡将士超过了八千人,屠奴军天雄队基本被打残,阵亡的将士超过了编制的一半还多,猎虎队和狼骑队的总伤亡也接近了一千人——这可是屠奴军自建军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天。至于战马损失、弹药损失、武器损失和辎重损失,还有因伤致残和轻伤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伤兵数量,那更是让张大少爷连看都不忍心去看的数字,以至于张大少爷刚刚拿到这份战损统计时,心疼得差点心脏病发作,嘴一咧就嚎啕大哭起来,“将士们,我对不起你们啊!我也没想到,狗建奴会打得这么顽强,我准备不足,我太轻敌了啊!” “将士们,是我不好,我没能尽力保全你们啊!”张大少爷哭得叫那个凄惨,袁可立和宋献策等人怎么拉都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大少爷拖着病体冲到阵亡将士的灵牌前,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几次哭昏在地,并且坚持要拖着病体为英勇捐躯的大明将士守灵一夜,紧张得明熹宗和魏忠贤派来的宫廷太医背着药箱整夜守在张大少爷身旁,也感动得大明将士们个个泪流满面,深深以自己们有张大少爷这么一个好主帅为荣为幸。 张大少爷打了胜仗尚且痛哭失声,损失惨重数倍的努儿哈赤就干脆是直接吐血了,小凌河渡口战场、南岸战场、南线战场和笔架山战场四个战场先后开战,却全部掺遭失败,小凌河南岸战场上被包围的一万三千多军队逃出来的不到一千人,余者包括努儿哈赤爱子多铎和第五子莽古尔泰在内,全部被明军歼灭!南线战场,阿济格和务达海率领的镶黄旗、镶蓝旗军队七千余人,被发飙的天雄队打得全军覆没,努儿哈赤第十二子阿济格和侄子务达海双双阵亡!另外还有渡口战场和笔架山战场,建奴军队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短短一天多时间里,两万三千多建奴精锐丧生沙场,建奴精锐五去其二!至于轻重伤员、战马损失和辎重损失,那更是经济实力无比薄弱的建奴所不能承受之痛,甚至可以这么说吧,这一仗过后,只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出现意外,或者不出现什么奇迹,建奴基本上已经没有了翻盘的可能,注定要输掉这次辽东战役! “阿玛,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别太伤心了,身子要紧。”皇太极跪到努儿哈赤病床前,从侍卫手中接过药碗,用银调羹舀起药汁吹凉,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喂到努儿哈赤的嘴边,含着眼泪说道:“阿玛,用药吧,你的身子要是垮了,还拿什么打败张好古小蛮子?拿什么给死难的将士报仇?阿玛,儿臣求你了……。” 说着,皇太极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跪爬在病床远处的范文程和在场的建奴侍卫也纷纷泪如雨下,黯然神伤,努儿哈赤却还是一动不动,目光呆滞,既不肯说话,更不肯用药。看到努儿哈赤病成这样气成这样,皇太极更是心如刀绞,哭泣道:“阿玛,你不能这样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儿臣们怎么样?我们大金八旗怎么办?我们大金国怎么办啊……?” 尽管皇太极已是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努儿哈赤却还是一动不动,不肯说话也不肯动弹。这时候,跪在远处的范文程忽然跳了起来,疯狂的大叫道:“主子,别理这个老东西了!让他死了好了!” “狗奴才,你说什么?”皇太极和在场的建奴侍卫都是勃然大怒,范文程却毫无惧色,只是涨红着脸大吼道:“奴才说,让这个没用的老东西死了算了!仗打输了,这个老东西又自暴自弃,饭不吃水不喝,主子你喂他药也不用!既然他想死,那我们就成全他!反正他已经完了,剩下的十几万大金将士,让张好古小蛮子杀光杀绝好了!锦州的仇,盛京的仇,山海关的仇,六州河和小凌河的仇,这些血仇血恨,反正报不了还不了,就不用报了!主子你给其他主子传话,让他们收拾好行李,该去那去那,该投降就投降,想去投罗刹就去投罗刹,想去投扶桑就去扶桑,大金国完了!彻底完了!” “狗奴才!找死!”几个建奴侍卫忍无可忍,冲上来一脚狠狠踢在范文程肚子上,把范文程踢得是口吐白沫,翻了一个跟斗摔在地上,又冲上去拳打脚踢。范文程尽管被打得满地打滚,嘴里鼻孔里一起飚血,却还是不停的咆哮道:“完了!大金国完了!大金国已经完了!完了——!” “住手。”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皇太极和建奴侍卫惊讶回头看去,却见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的努儿哈赤忽然坐了起来,主动从皇太极手中接过药碗,慢慢缀吸起来。皇太极和众建奴侍卫又惊又喜,忙一起冲到努儿哈赤面前,手忙脚乱的去给努儿哈赤喂药,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眼中却不争气的流出了泪水。喝完药后,努儿哈赤又淡淡说道:“我有些饿了,去给我弄一碗小米粥来,顺便把郎中再叫进来,让他们给我号脉开方子。” “扎,奴才遵命!”建奴侍卫长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冲出寝帐传令,经过范文程身边时,也忍不住一脚踢在范文程脸上。努儿哈赤又开口说道:“不要打他,范文程,你起来吧,你是一个好奴才。” “奴才,谢大汗谬赞。”范文程挣扎着爬起,重新跪趴在努儿哈赤面前,心里却感动得忍不住痛哭失声。努儿哈赤又揪过被子把自己盖严一些,然后问道:“蛮子那边,伤亡情况如何?现在什么动静?” “回阿玛,蛮子的伤亡也不小!”皇太极飞快答道:“保守估计,蛮子那边战死的精锐高达七千以上,轻重伤员至少三千,屠奴军的天雄队也被我们拼残了,我们的斥候发现,蛮子在后营单独腾出了一个营房安置伤兵,可见他们的情况比我们也好不到那里去。” “那是当然,我们大金的军队虽然打了败仗,可是在士气斗志上,还是没有输给蛮子!”努儿哈赤自信的冷哼一声,又吩咐道:“安排人手,把蛮子的伤亡夸大一倍,向军队里散播出去,鼓舞士气。”皇太极恭敬答应,努儿哈赤又问道:“对了,你在笔架山那一仗是怎么打输的?张好古小蛮子真有那么神,提前料到了我们会从海路偷袭笔架山?” “儿臣也正为这事奇怪。”皇太极脸色凝重,先是把自己偷袭笔架山的前后经过和自己产生怀疑的原因详细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儿臣觉得事不对之后,明知偷袭笔架山蛮子粮仓已经很难得手,但还是硬着头皮发动了两次试探性进攻,第一次是打笔架山东岸,第二是打南岸,结果虽然都被蛮子打退,但是儿臣的船队却再也没有碰到过蛮子的水雷,后来儿臣又向赵不歧了解了情况,赵不歧有一句话很让儿臣吃惊——笔架山一带风高浪紧,水流遄急,并不适合布置水雷,除非是提前知道敌人偷袭,临时布置水雷埋伏,否则就算布下了密集水雷,要不了一天,也会被水流冲走!” 说到这里,皇太极脸色益发凝重,一字一句说道:“所以儿臣怀疑,这次有可能是蛮子内线在战时秘密联系了蛮子的笔架山守军,泄露了阿玛的奇兵,笔架山的蛮子守军才临时布置,在儿臣偷袭笔架山的必经航线上布置下了水雷阵,让我军在猝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 努儿哈赤不再说话,喝着侍卫送来的小米粥盘算良久,这才缓缓问道:“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最大?” “儿臣不敢胡乱揣测。”皇太极战战兢兢的说道:“但儿臣认为,二贝勒阿敏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努儿哈赤平静问道。皇太极胆怯的答道:“有两个大疑点,一是阿敏回来之后,曾经说过他被蛮子追兵缠住,无法投入杏山战场,导致阿济格和务达海的军队全军覆没,但是儿臣攻打笔架山时,岛上的蛮子守军兵力却非常充足,火力也非常凶猛,不象是已经分兵的模样。第二个大疑点就是阿敏的突围太顺利了,当时我军在小凌河南岸的军队已经全军覆灭,就剩他一支孤军作战,阿济格和务达海七千军队打得只剩下不到五百人,都没有冲出蛮子的包围圈,军队不到五千的阿敏竟然顺利突围杀回了小凌河北岸,伤亡还不是很大,这未免太蹊跷了吧? 努儿哈赤又不说话了,许久后,努儿哈赤才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封书信,递给皇太极说道:”看看吧,这是岳托今天早上派人送来的,我没有公布。“皇太极毕恭毕敬的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时,皇太极顿时楞住了——岳托在信上禀报,他在朝鲜义州时听到流言,说是阿敏在换防到辽东海州前,曾经与明军有过秘密联系。为此,岳托专门联系了孔有德和尚可喜等毛文龙部将,终于从孔有德和尚可喜口中掏出了实情——阿敏曾经与臭名昭著的反骨师爷宋献策见过一面! “绝对是他了!”皇太极气得差点把牙齿咬碎,可又不敢大喊大叫出来,只能是紧咬着牙关愤怒低声嘶吼道:“这个舒尔哈齐家的狗杂种!果然是他出卖了我们,背叛了大金!我要把他千刀万剐,一点一点的用刀割死!”范文程也是猛的一下跳起来,惨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嘛,我们的第三波进攻,事前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张好古小蛮子能够提前料到,除非他真是神仙了!” “先不要急。”努儿哈赤冷静起来其实比谁都冷静,沉声说道:“张好古小蛮子狡诈无匹,最擅长的就是离间反间,这事也不排除是张好古小蛮子故意离间,设计陷害阿敏,让我们自相残杀,他坐收渔利。就算阿敏真是内间,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现在我军新逢大败,张好古小蛮子的大军又在咫尺之外虎视耽耽,阿敏这个狗杂种手里还握有一支不容忽视的相当力量,倘若此事逼反了他,那我军内忧外患一起爆发,才是真真正正的彻底完了。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急,只能慢慢查慢慢试探,如果查出真是阿敏当了叛徒,我们可以用对付他死鬼阿玛的法子对付他,先吃掉他的军队,再一刀宰了他。” “阿玛所言极是,以我军现在的情况,是不能随便轻举妄动了。”皇太极点头,又问道:“阿玛,那儿臣如何暗中调查试探阿敏?” “主子,大汗,奴才倒有一计,可以一箭双雕。”范文程赶紧凑上来谄媚的说道。得皇太极和努儿哈赤准许后,范文程又微笑着说道:“大汗,奴才建议你秘密召见阿敏,告诉他你病情加重,怕是难以痊愈,为了预防万一,你准备立四贝勒为嫡,百年之后由四贝勒继位,但是你惟恐现在的摄政贝勒代善主子不服,为了防着代善主子作乱,你给他托付一道密诏,让他在你龙驭归天之后率领镶蓝旗保护四贝勒继位,威慑代善主子不敢轻举妄动。然后,主子你再告诉他,鉴于我军新遭大败,你又病情加重,你准备明天夜里连夜撤军,赶在张好古小蛮子援军抵达之前返回三岔河据险而守,让代善率领正红旗断后,让阿敏与四贝勒率领主力保护大汗你撤军。” “这么一来,阿敏贝勒如果真是内奸,那他必然将此消息秘密泄露给张好古小蛮子。”范文程越说越是眉飞色舞,“而我军新败,主力损失惨重,撤军返回三岔河也属正常,张好古小蛮子收到消息之后,必然信以为真,明天夜里也必然出兵偷袭我军撤退队伍,届时我军不仅可以乘机设伏重创张好古小蛮子,一雪昨日大败前耻,又可以乘着阿敏在我大金主力包围之中,将之一举剪除,永绝后患!” 好不容易等到范文程说完,皇太极的心脏已经跳得象一只小兔子一样,而努儿哈赤不动声色,只是平静问道:“可这么一来,如果阿敏不是叛徒呢?我们的主力大军岂不是白白折腾一回了?” “这个……。”范文程有些为难。皇太极则小心翼翼的说道:“阿玛,如果阿敏堂兄不是叛徒,那么我们也可以乘机脱离战场,就势撤回三岔河据守。以现在的情况,除非是出现奇迹,否则我们已经很难正面打败张好古这个可怕的小蛮子了,倒不如乘着他现在也是损失惨重,援军尚未赶到,及早收兵撤退,退回三岔河一带拉长张好古小蛮子的粮道,以图再战。” “主意倒是不错,可这仅仅是一箭双雕吗?”努儿哈赤笑了起来,微笑说道:“是一箭三雕才对吧?范文程你这个狗奴才,是不是想试探一下我到底有没有打算选择你的主子皇太极当继位人?” 范文程趴在地上不敢说话了,皇太极也赶紧跪下,同样不敢说话。不过还好,努儿哈赤并没有发作,只是淡淡说道:“在我的十六个儿子中,我最喜爱的是老十四多尔衮和老十五多铎,可是很不幸,他们都被张好古小蛮子给害死了。剩下的几个儿子当中,我最喜爱的又是代善和你老八,也曾经很为难到底选你们那一个继位,但代善实在又太不争气,论心机谋略,他给你提鞋都不配,就更别说去和张好古小蛮子比了,所以我今天昏睡之时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我死之后,让你老八继位。” “儿臣不敢……。”皇太极嘴上谦虚,心里却激动得恨不得抱着范文程亲上一口——真是好奴才啊!范文程也是激动万分,砰砰磕头说道:“大汗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八,你也不用推托了,就这么定了吧。”努儿哈赤平静说道:“我现在病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我死之后,就由你继位,带着我们大金继续杀蛮子,打败张好古小蛮子,将我亲手创建的大金基业发扬光大。” “阿玛……。”几起几落的皇太极喜极而泣,磕头说道:“儿臣谢阿玛厚恩,定然不会辜负阿玛期望,将阿玛亲手创建的大金基业发扬光大。” “我相信你能做到。”努儿哈赤郑重点头,又说道:“起来吧,你们两个仔细商量一个详细的计划,按范文程的主意办,阿敏这个狗杂种是叛徒可能性极大,利用他张好古小蛮子骗进伏击圈,打一个胜仗鼓舞现在的士气也不错。但是我们宁可让军队白白折腾一次,也绝对不能撤兵,现在我们刚打了一个大败仗,士气已经低落到极限,三岔河也还没封冻,现在撤军,损失只会更惨。” 皇太极和范文程含泪点头答应,仔细商量了一个详细的诱敌伏击计划后,努儿哈赤当即召来阿敏依计行事,向阿敏宣布自己已经确定皇太极为继位人,要求阿敏绝对效忠于皇太极,在必要时帮助皇太极对付摄政贝勒代善,又告诉了阿敏自己准备明天夜里连夜撤军的消息。提心吊胆过来与努儿哈赤见面的阿敏闻言大喜,庆幸自己没被伯父识破之余,赶紧又派出心腹,连夜赶往小凌河南岸的明军大营,把努儿哈赤的决定告诉给张大少爷——没办法,建奴现在已经差不多注定是要失败了,时日无多的努儿哈赤又确立了继位人,阿敏再不努力点向孝顺女婿提供些情报、尤其是这种重要情报,将来还想不想当女真王了? 为了表示诚意和联络感情,阿敏这次派出的使者干脆就是最小的弟弟瑙岱,而当瑙岱在明军大帐中见到病情加重的张大少爷并如实禀报后,张大少爷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喜悦神色,而是让亲兵在后帐设宴先款待着瑙岱,又让张石头把自己搀到地图沙盘前,对着地图沙盘沉吟起来。良久后,张大少爷抬头向一旁的袁可立、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问道:“袁大人,宋师爷,宪之兄,你们怎么看?” “张大人,下官如果说错了,你可别笑我。”辽东巡抚袁可立说道:“下官认为昨天的小凌河大战后,建奴损失远比我们惨重,已经基本没希望打赢我们和救援宁远叛军了,撤兵返回三岔河据守很正常。而且下官当兵部侍郎时就知道,这粮道每拉长一百里,往前方运一斤粮食,路上就要增加一斤以上的消耗,冬天还更高。所以下官认为,建奴为了拉长我们的粮道,缩短自己的粮道取内线作战之利,应该会选择现在撤军。” “袁大人说得很对,以建奴的现在情况,不排除他们退守三岔河的可能。”宋献策点头,附和说道:“现在老建奴刚刚打了这么大的败仗,士气低落得厉害,再加上老建奴病情加重,指定的继位人皇太极根基不稳,还有代善这个隐患存在,老建奴如果突然病死,他的军队很可能就一下子四分五裂,我们再趁火打劫,把建奴主力杀得全军覆没简直是轻而易举。为了预防这些情况出现,现在老建奴打算冒险撤军,退回三岔河据守,也可以理解。而且现在撤军还有一个好处,小凌河大战我们的损失还不下,熊督师预备队也还没到位,兵力不足,在追击战中给建奴造成的伤害也小得多。” “中正兄,好机会啊!”史可法迫不及待的说道:“宁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乘着我们掌握了建奴撤军时间,明天晚上出兵偷袭,杀建奴一个措手不及,把他们的士气斗志全部打光,然后再在路上边追边打,这样建奴就算退过了三岔河,也剩不下多少军队了!” “错了,你们都错了。”张大少爷缓缓摇头,严肃说道:“我敢打赌,我们如果出兵偷袭,绝对会掉进建奴的陷阱,不仅将吃一个不大不小的亏,而且阿敏也死定了!” “为什么?”宋献策、史可法和袁可立异口同声问道。张大少爷阴阴说道:“如果你们是努儿哈赤老建奴,偷袭笔架山败得那么蹊跷,你们能不产生怀疑?至于怀疑的对象,除了唯一从小凌河南岸突围成功的阿敏之外,还能有谁?还有算时间,我们让毛文龙故意泄露的风声,也该传到努儿哈赤老建奴的耳朵里了!努儿哈赤老建奴纵然不会立即相信,怀疑这又是我的离间计,也起码会秘密调查和暗中试探吧?而努儿哈赤故意向阿敏托孤,向阿敏泄露他的撤兵时间,就很可能是努儿哈赤老建奴想一箭双雕,一是试探阿敏,除掉这个隐患,二是布置陷阱,诱使我们出兵偷袭他的撤退大军,借机会打我们一埋伏,鼓舞他的军队士气,挽回他在小凌河战场上丢失的颜面!” “这……,可……可能吗?”袁可立结结巴巴的问道:“如果努儿哈赤老建奴真怀疑阿敏,直接剥夺他的兵权或者杀掉他不就行了,何必还要费这么多周折?” “袁大人,如果你在军队有一支四五千人的精锐,只听令于你。”张大少爷反问道:“那么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忽然剥夺你的兵权,或者直接一刀砍了你,你会怎么想?怎么做?忠于你的那支军队将领士兵,又会怎么想怎么做?” 袁可立无话可说了,宋献策则不服气的问道:“东家,你这也是推测,并没有证据证明这是陷阱啊?” “我是没有证据直接证明这个推测,但这次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绝对不去跳。”张大少爷奸笑说道:“相反的,我还要将就这个陷阱,反过去套在努儿哈赤老建奴头上。” “怎么套?”宋献策等三人一起问道,对张大少爷的坑蒙拐骗简直是充满了绝对信心。张大少爷则微笑说道:“很简单,我要让阿敏把努儿哈赤决定传位给皇太极的消息,告诉给建奴的摄政贝勒代善,顺便让阿敏向代善表表忠心,说自己认为代善比皇太极更适合当这个继位人。再顺便告诉一下努儿哈赤,阿敏不是我们的内间,我们的内间,另有其人!” 第三百五十章 建奴第一贱人 第三百五十章 建奴第一贱人 先是在大营里力抗明军朱梅部骑兵骚扰,没能让这支忽然杀出的明军骑兵踏进自军一步,然后在松山渡口力战,虽然没能冲破明军的阻击渡河成功,但也迫使明军两次增兵松山战场,大大减轻了自军在其他战场上的压力,最后又成功接应出了被困的阿敏军队,总算是给惨败的建奴军队挽回一点面子!——做了这么多事,结果到了战后,堂堂建奴摄政贝勒代善去求见努儿哈赤时,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反倒是在笔架山输得稀里糊涂、多次背负叛徒嫌疑的皇太极和他那个狗奴才,不经通报就能进入努儿哈赤的寝帐,去见重病缠身不知何时挂掉的老爸。遭到如此待遇,代善心中的恼怒就可想而知了。 十月初十夜里三更时分,代善的将帐中仍然是灯火通明,代善亲自领着两个儿子瓦克达、巴喇玛和一大帮建奴正在处理小凌河大战后的善后事务——主要就是重新编制被打残打光的建奴军队,讨论战死基层将领的接替人选和讨论该保留或者取消那些番号,还有就是安抚抢救伤兵,为建奴主力留一点种子,忙得不可开交。而这些事情中,别的事都好办,惟独这伤兵的问题让代善愁白了金须鼠尾小辫子——这场大战下来,很多被屠奴军刺刀捅伤的建奴士兵将领根本无法抢救,无论用什么药都没办法止住伤口流血,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多建奴将领士兵哀嚎着惨死在一道道看上去并不致命伤口上,名医名郎中名军医全部束手无策。 “阿玛,伤兵营刚刚来报,大哥的岳父吴尔祜达将军也殉国了。”代善第五子巴喇玛垂头丧气的说道:“和前几位将军一样,被疯狗军的三棱刀捅伤了肚子,怎么都止不住血,就这么去了。” “军队里的郎中都是吃干饭的?”代善忍无可忍,拍着咆哮吼起来,“以前我们的将士肚子被砍破,肠子流出来了都还能救回来,怎么现在一个马眼睛大小的小伤口,都救不回命来?去给伤兵营的郎中传令,马上给我找出疯狗军刀上的毒药到底是什么,再有将士为了这种小伤牺牲,我要他们的脑袋!” “扎。”巴喇玛无可奈何的答应,正要回身时,大帐门口却传来一个声音,“大贝勒,不要浪费力气了,疯狗军刀上的毒药没有解药,包括疯狗军自己都没有,遇到这种伤,只能把伤口处的肉都给挖了,才能止得住血。” “阿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代善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建奴二贝勒兼镶蓝旗旗主代善领着两个弟弟瑙岱和图伦,不知何时已经进到了自己的将帐。正为伤兵的事烦恼的代善也顾不得询问阿敏来意,只是抢着问道:“二贝勒,这点你肯定?把伤口的肉都挖出来,就算能救回来命,这些伤兵一时半会也重新上不了战场了。” “肯定。”阿敏郑重点头,解释道:“这点我是从疯狗军俘虏那里拷问出来的,镶蓝旗和疯狗军交手的时间早,上次在锦州时图伦就吃过这样的大亏,所以我留了一个心眼,一直想找出原因。昨天从笔架山突围回来的时候,疯狗军一直把我追杀到了杏山,在战场上抓到一个重伤的疯狗军战俘,好不容易才从他嘴里掏出了这个消息。” “那就这么办吧。”代善叹了口气,转向旁边的巴喇玛喝道:“去,把你伯父的话带去给郎中,能救多少将士回来就救多少吧。”巴喇玛点头答应,匆匆领命而去。代善这才向阿敏招呼道:“老二,过来坐吧,对了,还没问你这么晚来找我干什么?是不是镶蓝旗牛录编制的事?阿玛病倒后就一直没见我,多的我还不敢做主,先给你补充五个正蓝旗重新整编出来的牛录如何?” “伯父傍晚时接见了我。”阿敏沉声说道:“二哥,有时间没有?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听到这话,代善先是一楞,又看到阿敏那严肃的神情,代善会意过来,忙向阿敏使个眼色,又向在场的建奴将领交代几句,让他们自行处理余下事务,这才把阿敏领进了后帐,阿敏的两个铁杆帮凶弟弟图伦和瑙岱则守在了后帐门口,不让外人随意靠近。 进到后帐,代善先是把亲兵全部赶了出去,又亲自给阿敏和自己各自倒上一碗奶茶,这才坐到阿敏对面,捧着奶茶问道:“二贝勒,有什么事说拔,是不是今天傍晚阿玛召见你的事?”说这话时,代善心里简直算是郁闷到了极点了,身为摄政贝勒,父亲不仅不接见自己的求见,反而召见一个侄子,这种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 “二哥,在我告诉你伯父召见我时发生的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阿敏很会卖关子,也很会演戏,很严肃的向代善问道:“二哥,你到底打不打算继承伯父的汗位?” “砰!”代善手里的奶茶碗砰然落地,摔得粉碎,白色的奶茶汁也溅满了代善的裤子,但代善仿若未觉,只是死死的盯着阿敏,一字一句问道:“老二,你为什么要我这问题?”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问这问题。”阿敏摇头,严肃说道:“现在我只想问你,堂兄,你想不想当下一任的大金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我希望你说实话,说心里话。” “老二,你到底什么意思?”代善益发糊涂,凝视阿敏严肃的丑陋脸庞许久后,代善终于还是答道:“你的问题真是问了白问,阿玛的十几个儿子里,谁不想当下一任大汗?皇太极想,死去的莽古尔泰、汤古代和多铎都想,就连阿济格那样的笨蛋都想当,我为什么不想继承阿玛的汗位?只是这事情必须要阿玛才能决定,我最多也就是想想,没有阿玛许可,我也不敢去争。” “很好,既然堂兄你想就行。”阿敏点头,又无比严肃的说道:“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伯父已经确立继位人了,不是你,是八弟。” “什么?”尽管隐隐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后,代善还是猛的一下跳起来,脸色也变得无比之狰狞,嘶哑着嗓子问道:“老二,你不是开玩笑吧?阿玛确立老八继位,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好歹也是摄政贝勒,这么重要的事,阿玛怎么可能瞒着我?” “堂兄,你不要急,先听我慢慢告诉你这事情的前后经过。”阿敏的声音低沉下来,慢慢说道:“今天傍晚的时候,伯父忽然召见我,告诉我说,他已经病得撑不下去了,为了预防万一,他决定确立老八皇太极为继位人,要我发誓效忠于老八。然后,伯父又给我一道密旨,专门用来对付你的密旨,在他百年之后,你如果遵照他老人家的旨意,奉老八为主,那他的这道密旨就不用公布。可你如果不承认老八这位新大汗,那我就得拿出这道密旨,收缴你的兵权,把你处死!还有你的儿子、我的侄子岳托,也是如此对待。” 代善彻底懵了,自天启六年努儿哈赤病重和皇太极遁走科尔沁草原以后,他一直就是建奴的摄政贝勒,军政民政归于一手,是理所当然的汗位继承人,同时也是所有人认定的建奴汗位继承人,阿敏本人更是把自己当成了下一任建奴大汗的唯一人选,可是真正到了努儿哈赤病重将死的时候,努儿哈赤却把他一脚踢开,选择了皇太极为继位人,从天堂一下子跌落地狱,只要是个人就会无法接受,就更别说同样有些不小权利**的代善了。一时之间,代善甚至都在怀疑阿敏是在欺骗自己,故意作弄自己,可是看到阿敏出示的努儿哈赤密旨之后,代善彻底绝望了,也明白阿敏不是在欺骗和作弄自己了………… 心如刀绞的绝望了许久后,代善才低声说道:“老二,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不过,你为什么要违反阿玛的旨意,把这个消息秘密告诉给我呢?” “堂兄,我们两堂兄弟识字都不多,大的道理也不懂,唯一熟悉的书,也就是《三国演义》了。”阿敏很诚恳的说道:“在《三国演义》上,但凡是废长立幼的,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思来想去以后,就决定来问问你,你如果不想当下一任大汗,准备承认老八这个新大汗,那我就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异心,不要让我们手足相残,我们两兄弟忠心耿耿的辅佐老八,团结在一起打败蛮子,打败我们大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张好古小蛮子,重振我们大金横扫天下无敌手的雄风!” 代善不语,许久后,代善才嘶哑着嗓子问道:“如果我不呢?老二,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你不肯老八。”阿敏一字一句说道:“那我就豁出这条性命,去劝伯父收回成命,重新考虑他的继位人人选!大堂哥楮英已经不在了,现在你是老大,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伯父就算杀了我,我也要保你做下一任大汗!” “为什么?”代善盯着阿敏眼睛问道。阿敏平静说道:“二十年前,伯父杀了我的哥哥阿尔通阿,本来还想杀我,是堂兄你在伯父面前替我求情,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二弟……。”代善有些感动,说什么也想不到平时里不吭不哈的堂弟阿敏,竟然会有这么一份报恩的心——什么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才是真正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二哥……。”阿敏眼泪滚滚而落,哽咽着说道:“你做决定吧,没多余的时间了,伯父已经决定明天晚上撤军回三岔河,到时候你的正红旗断后,如果有人担心你不服气,担心你是他继位的隐患,那么张好古小蛮子追杀我们的时候,你肯定不会有援军,也许就没机会了……。二哥,你说吧,你要弟弟我怎么做?” 阿敏这话是真正的刁难代善了,代善现在心乱如麻,又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而且阿敏这个张大少爷的预备老丈人也把女婿的无耻学了一个十足,刁难起来非常高明,不仅不让代善觉得难以接受,而且还感动得眼泪汪汪,哭泣着说道:“二弟,你让我怎么决定?阿玛决定了的事,几时更改过?我总不能……,总不能违抗阿玛的旨意吧?” “没用的东西,直接起兵造反不就行了?”早就巴不得努儿哈赤父子自相残杀的阿敏心中冷哼,嘴里却哽咽着说道:“二哥,伯父的旨意是没人敢违背,可是我总觉得,老八不象是个能把伯父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发扬光大的人!这些年来,伯父一直是重病缠身,大金国如果不是你忠心耿耿的撑着,早就完蛋了,而老八呢,先是和张好古小蛮子有一些不清不白的关系,然后又叛逃到了科尔沁草原上,背叛了大金,也背叛我们爱新觉罗家,大金国如果落到他的手里,还有未来么?” “尤其是这一次小凌河大战,你也看到了,你的正红旗,还有我的镶蓝旗,打得那么壮烈,死了那么多好将士,又杀了那么多蛮子精锐。”阿敏越说越是伤心,泣不成声的说道:“可是老八呢,打一个兵力已经被我调光的笔架山,大金的英勇将士死了那么多,斩获却几乎没有!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就搞不懂了,当年老八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把张好古小蛮子弄到锦州来?又为什么他走到那里,张好古小蛮子就跟到那里?为什么他走到那里,我们大金军队就倒霉到那里?张好古小蛮子越来越强,我们大金越来越弱,他却越来越得伯父重用和宠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什么原因?二哥你能明白吗?反正我是不明白,我甚至怀疑,这些年来我们大金在张好古小蛮子面前这么被动,到底是不是他老八搞的鬼?” “二弟,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尽管阿敏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有些毫无逻辑,可是这样的话听到代善耳里,却好象在代善滴血的伤口上撒了一把又一把的盐,让代善益发的心如刀绞,益发的伤心失望。而阿敏忽然起身,走到代善面前双膝跪下,抱着代善的双腿大哭说道:“二哥,你告诉我,老八,他真是做大汗的材料吗?” “二弟,他是阿玛指定的下任大汗啊!”代善心中感动,忍不住也是抱住了阿敏的肩膀,失声痛哭出来。兄弟俩抱头痛哭,场面感人无比,可就在这时候,寝帐外面忽然传来努儿哈赤苍老而又嘶哑的声音,“图伦,瑙岱,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阿敏和代善在里面?” “阿玛来了?”代善心中一惊,不等代善和阿敏做出反应,寝帐帐门已经被人粗暴的掀开,坐在轮椅上的努儿哈赤领着一大帮建奴侍卫冲了进来,身旁还跟着皇太极和范文程两人。不过看到阿敏跪在代善面前、代善和阿敏脸上还尽是眼泪鼻涕之后,努儿哈赤也是一塄,厉声喝道:“阿敏,代善,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哭得这么厉害?” “阿玛,我……。”代善还在寻思如何回答,阿敏却膝行到努儿哈赤面前,昂着头哽咽着说道:“伯父,是侄儿来见二哥他的,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伯父你要打要杀,侄儿一人领受,但请伯父千万不要牵连到二哥身上!” “我为什么要打你杀你?你和代善到底说了些什么?”努儿哈赤更是糊涂。阿敏咬咬牙齿,大声说道:“侄儿不敢欺瞒伯父,伯父你今天对侄儿说的话,侄儿都已经告诉二哥了!” “果然如此!”皇太极和范文程都是心里一沉。努儿哈赤也是又惊又怒,还有些尴尬,怒喝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让我的儿子们兄弟不和?” “伯父,侄儿安的是好心。”阿敏毫无惧色的说道:“侄儿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伯父你就让侄儿们看《三国演义》,说是可以在上面学到什么东西,所以侄儿知道,自古以来,凡是废长立幼,都没有一点好下场!二哥他对你忠心耿耿。这些年来,大金国如果不是有他,早就垮了!所以侄儿今天来问二哥,他到底愿不愿意承认八弟这个未来大汗,如果他承认,那我就和他一起,忠心耿耿的辅佐八弟!如果他不承认,那侄儿就准备向伯父死谏,恳请伯父收回成命,重新考虑立谁为太子!” “什么?”努儿哈赤有些傻眼了,本来他收到范文程密报说是阿敏秘密求见代善,第一反应就是阿敏这个内奸是来挑唆代善叛变,投靠张大少爷那个卑鄙无耻的离间计之鬼,可是阿敏却说自己是准备死谏,恳求自己不要废长立幼自取其乱,这倒是完完全全的出乎努儿哈赤的预料之外了。而皇太极和范文程则是面如土色,心中同时闪过一个英俊儒雅的恶魔影子——张好古!这么恶毒阴险又冠冕堂皇的离间计,只有那个可怕的恶魔才琢磨得出来! “阿玛,阿敏堂弟说的全是实话!”事到如今,代善如果再不出来保全阿敏,那简直就不能算是人了。被逼无奈之下,代善只能硬着头皮跪到阿敏旁边,流着眼泪说道:“阿玛,阿敏堂弟完全是出自对你的一片忠心,担心儿臣不服八弟,才能劝说儿臣不要为了个人私利误了阿玛的军国大事,他的苦心忠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儿臣甘愿放弃太子一位,承认八弟是下一任大汗,明天的晚上撤退,儿臣也愿意率军断后,为阿玛和八弟挡住张好古小蛮子的追兵!只求阿玛不要惩罚阿敏堂弟,他的罪,儿臣替他担了!” 说罢,代善连连磕头,放声大哭,阿敏也是放声大哭,拼命磕头说道:“伯父,明天晚上让侄儿断后吧,侄儿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为你和二哥挡住蛮子追兵!只求伯父长命百岁,重新考虑继位人选,废长立幼,只会给蛮子可乘之机啊!还有二哥他,才是伯父最好的继位人啊!” 本来是想试探阿敏到底是不是自己内部的叛徒,顺便玩一个诱敌计打个胜仗挽回颜面,结果却弄巧成拙演变成了儿子们争夺嫡位,纷争分裂,努儿哈赤手足无措之余,不由暗恨起范文程的馊主意来。沉着脸盘算许久后,努儿哈赤才严肃问道:“阿敏,你私自泄露我的密旨的罪过,我暂且不追究,我现在问你两个问题,你一定得老实回答!” “伯父请问,侄儿一定如实回答。”阿敏知道重头戏来了,赶紧抹着眼泪答道。努儿哈赤沉声问道:“前天晚上我命令你回师救援小凌河战场,为什么你没能及时赶到杏山战场?为什么阿济格和务达海的七千军队在突围战中打光打绝了,两个梅勒额真都战死了,都没能打破蛮子的阻击,你的四五千军队却能顺利突围成功,几乎没什么损失就杀回了小凌河北岸?” “这些事,侄儿已经禀报过了啊?”阿敏满脸的糊涂,答道:“回援小凌河战场时,侄儿是派阿济格和务达海打前锋,侄儿自己率军断后,阻拦蛮子追兵。当时阿济格和务达海两位堂弟在杏山受阻,侄儿又被疯狗军蓟骑队咬上,随时可能被蛮子军队前后夹击,被逼无奈之下,侄儿只得在高桥阻击蛮子追兵,为两位堂弟突围争取时间,结果一场血战下来,侄儿虽然打退了蛮子的追兵,两位堂弟那边却全军覆没了。” “你独力阻击蛮子追兵?而且蛮子追兵还是疯狗军,为什么损失这么小?”努儿哈赤厉声喝问道。阿敏飞快答道:“当时侄儿灵机一动,利用高桥一带狭窄的地形,砍伐树木堆积,点燃了火海阻拦疯狗军追击。然后侄儿又乘着那点宝贵的时间,抢占了路边的两个至高点,用滚石落木狠砸追击上来的疯狗军,所以损失不大。而且蛮子后来还来了一次援军,用火炮轰击侄儿占领的高地,多亏了侄儿占据的两个山头比较高,退往山上后就躲开了蛮子的火炮,这才坚持了下来。后来到了下午,侄儿乘着蛮子军队久战疲惫的机会,派出一支三百人组成的敢死队去冲蛮子炮兵阵地,侥幸点燃了蛮子的火炮火药,乘着这个机会,侄儿才摆脱蛮子追兵,但侄儿派去的三百人的敢死队,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你胡说!”范文程忍无可忍,跳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叫道:“蛮子的疯狗军,一直在笔架山上,根本就没追杀你,怎么可能和你在高桥僵持到下午?还有,蛮子的火炮队也全部在笔架山上,更没去高桥和你作战!” “操你娘的狗蛮子!”阿敏暴跳如雷,咆哮道:“疯狗军为什么没追杀我?如果疯狗军没追杀我,我为什么要分兵让阿济格和务达海去突围,我自己殿后?我们后面如果没有追兵,阿济格和务达海为什么要和疯狗军死拼,拼得只剩三四百人活下来?他们不会向我求援么?” 阿敏这话倒是大实话,正是因为赵率伦率领蓟骑队追杀,阿济格和务达海才同意分兵,并且在杏山与天雄队死拼——这一点,也是阿敏这支幸存军队所有建奴士兵将领众口一词的说法。而努儿哈赤平心静气仔细一想后,也觉得阿敏的话很有道理,如果后面没有追兵,自己的第十二个儿子阿济格和侄子务达海也不是傻瓜,更不会在杏山拼得那么惨了。这时,代善也站出来说道:“我也可以证明,多亏阿敏堂弟在战场上俘虏了疯狗军士兵,拷问出了疯狗军的毒刀治疗法子,这才救了我们无数大金受伤将士的性命。” “还有这事?”努儿哈赤眉毛一扬问道。代善确实比较厚道,赶紧把屠奴军的古怪毒刀和阿敏发现的治疗方法说了一遍,而阿敏则含着眼泪说道:“伯父,难道侄儿能够冲出蛮子军队的包围,就是罪过了?如果真是这样,早知道侄儿就不应该往蛮子兵力薄弱的松山渡口突围,应该去冲蛮子大营,和蛮子同归于尽算了,反正蛮子打了一天一夜,军队也累得差不多了,侄儿起码和多一点的蛮子同归于尽,也省得回来让一个蛮子奴才肆意污蔑!” “这倒也是,蛮子兵力薄弱,没有多余的预备队,一天一夜的血战下来,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努儿哈赤想起当时的情景,觉得阿敏后来成功突围也完全说得过去——毕竟人不是铁打的,一天一夜的血战下来,能够保持充沛体力继续拼命的那是怪物。但努儿哈赤也知道,阿敏的话里还是有很多疑点,最起码笔架山守军全力追杀阿敏这一点,就和皇太极在笔架山遭到顽强抵抗这一点完全矛盾。稍一盘算后,努儿哈赤忽然喝道:“阿敏,宋献策和你什么关系?” “伯父,宋献策是谁?”阿敏脱口反问,那速度,简直就象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样——顺便提醒大家一句,阿敏在努儿哈赤身边潜伏了二十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而努儿哈赤反倒被阿敏问的一楞,疑惑问道:“宋献策是谁你都不知道?” 阿敏表情疑惑,回忆半晌才答道:“有点耳熟,可能是在那里听过,不过实在没影响了,请伯父恕罪。” “堂弟,宋献策是张好古小蛮子身边的狗头军师,很是阴险狡猾的一个人。”代善好心提醒道:“三年前,就是这个家伙在察汉浩特鼓动阿布奈发动政变,夺了林丹的汗位。”说到这里,代善也想起了起来,忙说道:“哦,对了,当时你在朝鲜,不知道这个蛮子也很正常。” “想起来了。”阿敏恍然大悟,忙说道:“伯父勿怪,侄儿不懂蛮子话,蛮子的名字怪里怪气的,所以侄儿记不住。” “不错,阿敏是不懂蛮子话,记不住蛮子的名字也正常。”努儿哈赤略略点了点头。可是努儿哈赤并不知道的是,表面上表情疑惑的阿敏这时候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说什么也不明白努儿哈赤为什么要问自己和宋献策的关系。恰在此时,范文程捕捉到了阿敏目光中稍纵即逝的惊惧之色,心中有了点底,跳到阿敏面前诈唬道:“二贝勒,你骗不了大汗!镶蓝旗已经有人向大汗告密了,你在朝鲜义州时见过宋献策蛮子!” 说这话时,范文程故意用的是汉语,意图打阿敏一个措手不及,只是范文程实在太低估了阿敏一些,二十年来为了隐藏自己会说汉语的秘密,阿敏对这套花招早就养成了条件反射,马上就脱口喝道:“狗奴才,说大金语!老子不懂你们狗蛮子的话!” “咦?”范文程和皇太极都是一楞,下意识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张好古小蛮子的离间计!故意在朝鲜造谣,离间我们大金的军队!而代善在旁边低声翻译过后,阿敏马上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打在范文程鼻子上,打得范文程鼻梁粉碎,鼻血飞溅。阿敏又咆哮道:“狗蛮子!老子终于明白了!搞了半天,是你这个狗蛮子在煽风点火,故意陷害我这个大金忠臣!你说,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建奴内乱起 第三百五十一章 建奴内乱起 “狗蛮子!老子终于明白了!搞了半天,是你这个狗蛮子在煽风点火,故意陷害我这个大金忠臣!你说,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咆哮着,阿敏跳起一记漂亮而又凶狠的右勾拳,狠狠打着范文程鼻子上,范文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鼻梁骨上就传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肮脏的汉奸狗血,也象两道血箭一样,从范文程的两个鼻孔中喷射而出,人也仰面摔在了地上。但阿敏仍然远远没有解气,跳上去对着范文程就是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狗蛮子!到底是谁教你陷害老子的?是张好古小蛮子?还是你那个居心叵测的主子?说,为什么要陷害老子?有什么目的?” “二贝勒,住手!范文程是我的奴才,不是你的!”打狗还要看主人面,阿敏又是当面打狗又是指桑骂槐,皇太极当然不乐意了,上去一把握住阿敏的拳头,愤怒说道:“这个奴才如果说错了,自然有我这个主子管教,用不着二贝勒你操心!” “老八,范文程是你的奴才不假,可是他身为奴才,却对我们大金主子如此放肆,难道阿敏堂弟就不应该教训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代善借机发作,站起来谴责道:“范文程这个狗奴才,故意污蔑阿敏堂弟和蛮子勾结,这难道不该惩罚?现在我还是摄政贝勒,你的狗乱咬人,你如果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条狗不是故意在污蔑阿敏,那我可就要行使摄政贝勒的权利,把你这条狗关在铁笼子里吊起来,活活饿死,免得其他的奴才也学这条狗一样,成天乱咬大金主子。” “没有证据,范文程当然不会随便污蔑大金主子。”皇太极也知道代善是在借机发作,冷笑着拿出岳托密信向代善一亮,冷笑道:“二哥,,这是你亲儿子的书信,你该不会又说,你的亲生儿子岳托也在随便污蔑阿敏吧?” 努儿哈赤冷眼旁观,并不说话,代善则一把夺过皇太极的手中的书信,抽出信笺扔给闻讯赶来的第四子瓦克达,让他念给自己和阿敏听——顺便提醒一句,努儿哈赤的十几个儿子里,只有皇太极一个人识字。而当瓦克达慢慢把这封岳托的亲笔书信念完时,阿敏马上扑通一声跪在努儿哈赤面,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伯父,冤枉啊!小侄从来没和宋什么的蛮子见面啊!小侄只是听过他的名字,但是他长什么模样,小侄根本就不知道啊!这肯定是诡计,张好古小蛮子的离间诡计!” “阿玛,你相信阿敏真的会背叛我们大金吗?”事到如今,代善也不可能不管阿敏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努儿哈赤说道:“岳托在信里只是通篇的具报,并没有半点真凭实据,不排除这又是张好古小蛮子的离间诡计!那个小蛮子,在这方面可是最拿手的,我们那次和他交手不收到几封这样的书信?”说罢,代善又故意斜眼看着皇太极冷笑说道:“如果这样的书信也可以当证据杀人的话,那么有些人,是不是早就应该死上无数次了?” 皇太极心中大怒,嘴上却又无法辩驳,确实,类似的离间书信,建奴大军只要一和张大少爷碰面,至少就能收到十封八封,而且大部分都是诬陷皇太极背叛建奴勾结张大少爷的,如果这种没有半点真凭实据的离间信就能当做证据杀人,皇太极确实不知道应该死上多少次了。而努儿哈赤也是万分犹豫,无比怀疑这又是一次张大少爷玩的离间计——毕竟,努儿哈赤已经是被张大少爷这一招给玩怕了,已经不敢随随便便相信张大少爷那边传来的半点消息了。 “阿玛,岳托听到流言蜚语秘密调查此事,确实做得很对。可是阿玛也不要忘了,五年前我们第一次和张好古小蛮子交手时,就是因为中了他的离间计,为此吃了多少大亏,难道我们还要继续重蹈覆辙吗?”代善则继续振振有辞的说道:“如果这样的书信都可以做为证据定阿敏的罪,那么儿臣恳请阿玛重新调查八弟!这些年来,我们大金和蛮子军队交手,只要八弟在场,那么我们就必定会吃大亏,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还有当年在锦州、在盛京的那些事,难道也仅仅只是巧合?” “大贝勒,你就算不服阿玛立我为太子,也用不着这么污蔑我吧?”皇太极心头旧疤被代善戳破,恼羞成怒的吼了起来,“我和张好古小蛮子结下的仇恨还少吗?我的爱妻大玉儿都被他抢走了,被他害得象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了好几年,我如果真和他有勾结,会有这么落魄?” “四贝勒,一事归一事,不要把事情往立太子的事上扯!”代善毫不客气的反驳道:“还是那句话,就象我对阿敏堂弟说的那样,如果阿玛真的立你为太子,那么我和阿敏堂弟身为大金臣子,只会服从阿玛的旨意,遵你为下任大汗!可是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和张好古小蛮子打了多仗,为什么每次都打败仗,有好几次都是全军覆没的惨败,为什么你每次都能顺利逃出张好古小蛮子的魔爪?为什么每次都能顺利逃回来,别人却偏偏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是因为我家主子洪福齐天,张好古小蛮子每次都想杀他都没能得手!”范文程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瓮声瓮气叫了起来。代善大声冷笑,一把拉起跪在努儿哈赤面前的阿敏,怒喝道:“你们能从张好古小蛮子的魔爪里逃生,是洪福齐天!那么阿敏堂弟也从张好古小蛮子的魔爪里逃出来了一次,你们却又指责阿敏堂弟和张好古小蛮子勾结,是我们大金的叛徒,这又是什么道理?今天你们要是说不出来,我今天就带着阿敏堂弟和你们拼了!” 说着,代善气满胸膛,竟然一把抽出腰间的挎刀,吓得努儿哈赤带来的建奴侍卫纷纷拔刀,而帐内帐外的代善和阿敏的侍卫兄弟子侄也是赶紧拔刀,帐篷里的空气顿时紧张到了极点。也就在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努儿哈赤终于开口,冷冷喝道:“住手!都给我跪下!” 虎老威不掉,尽管努儿哈赤现在已经是病得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断气,但是他开口发话后,就连现在已经悲愤到了极点的建奴摄政贝勒代善都不敢违抗,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抛下武器跪下,阿敏、皇太极、范文程和其他的建奴也不敢违背命令,全部抛下武器双膝跪下。努儿哈赤则挣扎着站了起来,怒视着代善喝道:“代善,你想干什么?是想杀你的亲弟弟?还是想杀你的亲阿玛?” “阿玛,儿臣不服啊!”代善含泪大吼起来,“为什么老八从张好古小蛮子手里逃出来这么多次,你不怀疑他,阿敏兄弟才侥幸突围成功一次,就背上了和蛮子勾结的嫌疑了?!” “你真正不服的,是我准备让老八继位吧?”努儿哈赤也不客气,一针见血的指出代善真正的心思。代善哑口无言,努儿哈赤又冷笑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让老八继位不?因为老八比你聪明,也比你意志坚定,更比你有心机、有权谋,只有把大金交在他的手里,我历经千辛万苦创下的大金基业,才不会毁于一旦!那象你,被别人假惺惺的挑唆几句,就想杀掉你的亲弟弟,杀掉你的亲阿玛!象你这样的人,大金国就算是交到你的手里,也维持不了多久!” “阿敏堂弟没有挑唆儿臣,他也是为了大金的千秋基业着想,才能告诉儿臣这些事的!”代善硬着头皮答道。努儿哈赤冷笑问道:“那好,那你敢不敢给阿敏做保?保证他不是蛮子的奸细?” “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儿臣敢给阿敏堂弟做保!”代善硬着头皮答道。努儿哈赤狞笑说道:“很好,那我就暂时相信阿敏一次,不过将来阿敏要是出了问题,你可要受到牵连噢。”说罢,努儿哈赤也不给代善说话的机会,手一指阿敏,命令道:“阿敏,在没有证明你的清白之前,今后所有的军事会议,你都不用参与了,你的镶蓝旗军队,也必须接受整编。” “侄儿遵旨。”阿敏心惊胆战的答应。努儿哈赤又说道:“鉴于我军精锐损失惨重,从今天开始,大金八旗缩编为五个旗,除了正在朝鲜的镶黄旗以外,镶白、镶黄和镶蓝旗三旗取消编制,并入正黄、正白和正蓝三旗!皇太极,你兼管正白、正蓝二旗,杜度和阿敏担任你的副手,由你统辖,正黄旗仍然由我亲自统领。” “儿臣遵旨。”皇太极朗声答应。权利大大削弱的阿敏和代善则是面如土色,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乖乖磕头答应。努儿哈赤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厥过去,无可奈何之下,努儿哈赤只能勉强坐回轮椅,示意建奴侍卫送自己回帐休息,那边皇太极和范文程也赶紧跟上,临出帐的时候,皇太极不放心的回过头来,向代善说道:“二哥,我们是兄弟,现在虽然有一些误会,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一些事情,你可要想好了!张好古小蛮子是个蛮子至上理念的狂热支持者,对我们大金恨之入骨,指望他,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承蒙赐教。”代善恶狠狠的答道:“多谢太子爷指点,臣下记住了!”皇太极也知道代善心里的不满不会是一天两天能够化解,叹了一口气后,又看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阿敏,发现阿敏眼中神色复杂,便又说了一句,“二堂哥,我们也是血肉同胞,你有什么心事,随时可以找我来谈。请记住,血浓于水,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谢了。”兵权即将被剥夺、心腹军队也即将被整编的阿敏没好气回答,心里则在惨叫,“完了,我的军队如果被整编,那我就真的完了!现在我该怎么办,难道真要我现在反到女婿那边去?” 努儿哈赤一行人走后,代善和阿敏又重新面对面的坐了下来,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四更的梆子敲响,代善才沙哑着嗓子问道:“老二,看在血肉至亲的份上,我问你一点事,你一定要摸着良心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和蛮子有暗底下的联系?你得给我说实话,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当然没有。”阿敏非常谨慎,立即矢口否认。代善松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没有就好,希望你没有骗我,我在阿玛面前,可是拿身家性命给你做担保的。你如果骗了我,那么不仅你完蛋了,我也得完蛋了。” “迟早都得完蛋。”阿敏阴阴的说道:“今天二哥你和老八闹成这样,等老八继位以后,二哥你还想有好日子过?” 阿敏不说话了,又过了许久,阿敏才低声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把军队重新整编的事暂时拖一拖。在这段时间里,你要赶紧想一个办法证明你的清白,让阿玛消除对你的疑心,这样才能保住你的镶蓝旗,也才能保住我们的希望,你自己多努力努力吧。” “这倒也是。”阿敏被代善提醒,心里立即开始琢磨起来,“这事情我得马上去找我那个女婿帮忙,相信他肯定不会看着我失去军队,这样对他也没有半点好处。” …………………… 阿敏把消息送到明军大营时,时间已经第二天的正午、也就是大明天启十年十月十一日的正午。因为操劳过度病情加重,张大少爷是躺在病**听史可法念诵阿敏的书信,而当史可法念完之后,张大少爷立即咳嗽着笑了起来,“呵呵,看来老建奴这次病得真的不轻啊,都已经在为他的后事做准备了,临阵之际竟然匆匆确立皇太极为继位人,还匆匆重新整编军队,就不怕他的军队一下子就四分五裂了?” “东家,你就五十步笑百步吧。”宋献策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你看看你自己,还不是又累得躺在病**了?” “没事,我还撑得住。”张大少爷又咳嗽了几声,问道:“周木兰那边怎么样?他的病情有没有加重?” “和你一样,也加重了。”宋献策无可奈何的说道:“老牛老马难过冬,冬天马上就来,估计他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明年的春天了。”张大少爷黯然无语,很是同情那个与自己容貌年龄十分相近、却年纪轻轻就已经病入膏肓的替身。史可法则扬起阿敏的书信,问道:“中正兄,阿敏这边如何答复?如果他的军队被建奴重新整编了,可就基本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是不是该让毛文龙那边动手了?” “让我想一想。”张大少爷闭上眼睛,仔细盘算权衡起来。这时,张石头从帐外进来,捧着一道军报说道:“少爷,宁远孙传庭将军的塘报。” “说主要内容。”张大少爷继续闭着眼睛命令道。史可法接过塘报,打开看了看内容,喜道:“中正兄,好消息啊!孙传庭将军果然了得,这半个月来,他两次攻打宁远城,虽然没能攻下城池,但是打死打伤了两三千的宁远叛军,打攻城战的我们伤亡竟然比宁远叛军还小,宁远的三处炮台也被他挖地道埋火药炸毁了两座。现在宁远城里已经是人心惶惶,每天晚上都有叛军士兵偷偷摸下城墙投降,袁崇焕那个狗贼天天杀逃兵都没用。孙中丞这道塘报一是让你放心宁远战事,二是向你保证,十月二十之前,他一定能拿下宁远城!” “用最快的马,马上给他回信。”张大少爷平静说道:“命令他立即放缓攻打宁远城的军事行动,没有接到我的命令之前,绝对不许攻下宁远城!” “什么?为什么?!”史可法和宋献策一起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张大少爷淡淡答道:“宁远被孙传庭攻下了,和我们对峙的建奴也该跑了,得给他们留一个希望。今天已经是十月十一了,辽东马上就要下雪了,到时候三岔河一旦封冻,我们再想在辽西战场上歼灭建奴主力就难上加难了,得给建奴留一个希望,也给皇太极留一个希望。” “可是东家你不要忘了,以建奴现在的情况,放弃宁远叛军撤回三岔河的可能性很大啊。”宋献策沉声提醒道:“尤其是皇太极那条老狐狸掌权之后,十有**会撤回三岔河,他可不想老建奴努儿哈赤,憋着一口气都要和东家分一个高下。” “按常理是这样,可是现在情况又有些变化,让皇太极和我们拼命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了。”张大少爷咳嗽着坐起来,一边喝着小铺子送来的药,一边解释道:“现在最大的变化就是努儿哈赤确立了皇太极为继位人,在我们看来,努儿哈赤的这个选择确实没错,皇太极确实要比建奴摄政贝勒代善强出不止十倍八倍,要比代善难对付得多。可是当局者迷,建奴的将领和士兵未必能知道这一点,还有当了好几年摄政贝勒的代善本人,也肯定不服气,所以皇太极受封之后,肯定要面临来自军队的质疑和来自兄弟的刁难,在这个情况下,皇太极应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树立他的威信,建立他的权威?又如何巩固他们的地位?你们说说,如果你们是皇太极,你们会怎么办?” “当然是整编军队,安插亲信,干掉不听话不服气的臣子。”反骨师爷宋献策毫不犹豫的答道。史可法则老脸一红,本来打算说用圣人学说感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知道这样的话一旦说出来,必然招来张大少爷和宋献策这两个权谋天才的卫生眼球,所以也就收回了这个心思,改为附和道:“宋先生所言极是,学生也是这么认为。” “错了。”张大少爷摇头,沉声说道:“在没有强敌环视的情况下,宋师爷你说的法子确实可行,但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大明的百胜之师正在咫尺之外虎视耽耽,皇太极再用这样的手段,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这倒也是。”宋献策和史可法都是尴尬一笑,又盘算片刻后,宋献策试探着问道:“东家,莫非你认为皇太极想打一个大胜仗稳定人心?树立威信?” “对了,现在的情况,皇太极也只有这个选择。”张大少爷终于点头,又阴阴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让建奴内部的矛盾扩大化,二是让皇太极看到打败我们的希望,迫使他和诱使他主动出击,和我们决战。” “话虽有理,但具体怎么做呢?”宋献策又问道。张大少爷将剩下的药汁一饮而尽,放下药碗抹着嘴说道:“分三步走,第一给阿敏回信,就说我正在给他想办法保住军队,但现在他必须在建奴军队里散布皇太极已经被册封为建奴太子的消息,务必要让每一个建奴都知道,顺便都说说皇太极怎么无能,怎么没用,继承了汗位之后会怎么把建奴大军害死害绝——这一点代善肯定会帮忙,阿敏也不会推托。第二步,给毛文龙去信鸽,让他按计划行事,把我和阿敏女儿的婚书交给岳托。” “东家,建奴这边已经决定整编军队了,到时候婚书送到老建奴手中,阿敏的军队又没有了,可就成了俎上鱼肉了。”宋献策提醒道:“本来想阿敏这样的老丈人,死上几百上千个东家你都不会心疼,但是我们利用阿敏削弱建奴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岳托是代善的亲儿子,代善又和阿敏达成了联盟,还在努儿哈赤面前给阿敏做了担保。”张大少爷奸笑着说道:“到时候代善为了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就谁也说不清楚了。说不定啊,效果比直接让阿敏叛出建奴大营还要好。” “明白了,东家果然是心细如发,建奴碰上了你这样的对手,可真是倒了大霉了。”宋献策恍然大悟,赶紧大拍马屁。史可法也是钦佩的看了张大少爷——心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对未来老丈人这么恶毒的女婿啊,然后也是问道:“中正兄,那我们的第三步呢?” “从明天开始。”张大少爷缓缓说道:“将军队分为两队,每天轮换出营,到建奴大营门前搦战,建奴出战就迎战,如果不出战,就给我攻营!” “东家,这学生就不懂了,你不是怎么怕建奴跑了吗?怎么还主动搦战?”宋献策搔起了脑袋,实在搞不清楚张大少爷的脑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构造。史可法也疑惑说道:“中正兄,建奴大营工事完善,我们正面攻打的话,吃亏很大吧?再说了,现在熊督师的援军还没抵达,我们在小凌河大战中损失也不小,力量被削弱了不少,何必急于一时呢?等熊督师的援军赶到,我们再这么做不是更有把握?”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急呢?”张大少爷笑容益发奸诈,咳嗽着问道:“我既然想把建奴诱进辽西走廊决战,又为什么急着要把建奴打跑呢?这是为什么?” 宋献策和史可法小眼对大眼,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恶毒心思,全都是茫然摇头。张大少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骂道:“两个笨蛋,亏你们还是我的师爷幕僚,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我现在病得快断气了,还能不急着和建奴决战?!明白没有?再不明白,这个月俸银禄米就别想领了!” “明白了!”宋献策首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惊叫道:“东家,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这样恶毒阴险的连环套扔到努儿哈赤和皇太极建奴头上,他们想不钻进圈套都难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史可法搔搔脑袋,哭丧着脸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从来没领过俸银禄米。” 第三百五十二章 礼尚往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礼尚往来 “爱新觉罗家的狗杂种!个个都是母狗干公猪生的来爱新觉罗家的狗杂种!你们如果承认你们的娘不是狗娘养的,就给老子们汉人们站出来,和老子们决一死战!如果不敢出来,就去找条母狗,跪下来喊娘,顺便把那么新婚老婆送去狗窝里,找十条八条公狗帮你们老婆入洞房!那老子们汉人慈悲为怀,就饶你们一条狗命!建奴小杂种,听清楚没有?你们的野猪皮如果不是狗娘养的,就爬出来和老子们决一死战…………!” 低俗污秽不堪的叫骂声在建奴大营门前回荡,数以百计的明军骑兵举着旗帜马刀,在建奴大营的弓箭射程之外来回奔跑,不断喝骂着一串串既没有教养更没有修养的肮脏语言,词句之难听,语气之刻薄,简直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会是来自华夏文明古国、礼仪之邦的仁义之师,王道之师,也更难让人相信,他们会是堂堂大明太子少保张好古张大少爷的直系军队——要知道,咱们的张大少爷可是出了名的人品高尚,为人正直,忠厚老实,才德出众、有修养,有素质,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貌恶者不讳之,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为民则安其居,为官则司其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总之一句话,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一位非常非常难得的正人君子,绝对算得上大明朝的道德楷模!是绝对不会指使麾下将士骂出如此难听语句的。 与狂笑着在营寨门外咒骂嚣张的明军将士截然相反,在建奴大营里,一个个建奴士兵将领却气得几乎把牙齿咬碎,握着武器的双手手背上青筋和额头上的血管都跳了起来——太憋屈了!从建奴八旗建军以来,从来都是建奴这样嘲骂挑衅象乌龟一样躲在城堡工事里不敢出来的敌人,想不到现在风水轮流转,曾经极度被建奴士兵看不起的明军士兵,才刚刚打了几个小胜仗,就敢到自己们营地来主动挑衅了,而且还敢骂得这么难听!狂怒之下,无数的建奴将领涌到努儿哈赤的帅帐前请战,要求出兵迎战,给这些不修口德的明军士兵一个血淋淋的教训,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但很可惜的是,不管明军将士在营外骂得再难听,建奴将领求战如何心切,代表努儿哈赤接见众将的皇太极都只有一个回答——不许出战! 不是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不恨明军士兵的不修口德,也不是努儿哈赤父子真的被张大少爷在小凌河战场给打怕了,吓破胆了,而是张大少爷这次主动搦战的时机太古怪了!小凌河大战,明军虽然大获全胜,但自身也是损失惨重,阵亡的将士还没有全部掩埋,受伤的士兵也没有痊愈,熊廷弼率领的明军预备队也还没有抵达战场增援,在这种情况张大少爷还要主动搦战,即便成功引出建奴主力决战,胜败只会是一个未知数——也正是这个未知数,让老奸巨滑的努儿哈赤父子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又被张大少爷那个战场之狐坑上一次。 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建奴众将的求战**,勒令各军坚守营寨不得出战,皇太极转身回到努儿哈赤的帅帐。帅帐内,瘦成骷髅一般的努儿哈赤正亲自领着剩下的几个儿子和范文程等建奴高级参谋坐在地图沙盘旁,讨论分析张大少爷的古怪举动。刚开始,努儿哈赤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张大少爷布置得有伏兵,准备把自军的出战军队诱进埋伏圈加以歼灭,可是派出大量斥候侦察战场上所有能够埋伏军队的地方后,却发现凡是能够埋伏军队的地方都没有一支明军军队,只有同样侦察敌情的明军斥候出没,同时明军将近两万的出兵规模,也不太象是诱敌入套的架势——越是庞大的军队在战场上越是难以灵活机动,这个道理努儿哈赤父子当然懂,而且两万主力当作诱饵也是一个三流将领都不会使出来的昏招。 “奇怪,没有道理啊?”努儿哈赤用手指头敲打着沙盘边沿,疑惑说道:“现在熊廷弼老蛮子的援军没有赶到,张好古小蛮子对我们既没有数量优势也没有太大的质量优势,凭什么要急着搦战?难道他想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可是我们现在的力量,也不是他能够一口气吃得下去的啊?” “阿玛,儿臣认为,会不会是张好古小蛮子的后方出了问题,所以急着把我们赶走,他好抽身退兵?”努儿哈赤第十三子赖慕布提出一个新的可能性,“比如象粮草出了问题,或者是过冬的棉衣不够,小蛮子怕冬天来了对他不利,又怕临阵收兵被我们追杀,所以才故意虚张声势,想把我们赶走,掩护他准备撤兵的真正意图?”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张好古小蛮子真的准备撤兵,我也未必敢追。”努儿哈赤指指辽西走廊那狭窄的地形,提醒几个儿子千万不要随便踏入这个危险区域。皇太极也说道:“蛮子粮草辎重出问题的可能性不止是很小,而是毫无可能。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背后站着魏忠贤老阉狗,那条老阉狗搞银子搞粮食很有一手,那怕辽东战场需要的钱粮辎重再多,那条老阉狗也肯定会千方百计的给张好古弄来,不会让蛮子军队饿着肚子打仗。” “既然蛮子的粮草后勤不会出问题,那这事就怪了。”努儿哈赤第十一子巴布海搔着脑袋说道:“按理来说,实力相当的两支军队对峙之时,除非是稳操胜券,或者是粮草供给不力,否则一般都不会冒险搦战,寻求速战。现在张好古小蛮子粮草既没问题,又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什么要急着寻求决战呢?” 努儿哈赤残余的几个儿子和范文程大眼瞪小眼,全都不知道该如何这个疑问。努儿哈赤则仔细盘算良久,最后才拍板说道:“不去管他,以不变应万变,没有摸清楚蛮子战术意图之前,不得冒险出战!老八,老二,这两天你们把军队盯紧一些,有什么人敢违抗我的命令,擅自出营作战,立斩!” “儿臣遵命。”皇太极和脸色阴沉的代善一起抱拳答应。末了,皇太极又笑道:“虽然搞不清楚张好古小蛮子的用意,但是以他的德行和用兵习惯,是从不喜欢拿军队强攻坚固工事打攻坚战的,所以这几天我们只要沉住气,不要被中他的挑衅之计,张好古小蛮子就拿我们没有办法了。” “轰隆!轰隆!轰隆!”皇太极的话音未落,南面的营盘大门处忽然响起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同时还有杀声传来。努儿哈赤父子大吃一惊,一起涌出帅帐查看情况时,几个建奴将领已经飞马赶来,远远就大叫道:“大汗,不好了!蛮子军队强攻我们大营了!” “什么?”努儿哈赤父子几人全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代善则阴阳怪气的说道:“八弟果然料事如神,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确实不喜欢打硬碰硬的攻坚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还请八弟示下。” “闭嘴!”努儿哈赤瞪了次子一眼,喝道:“到大营门口去,我要亲自观察战情。”皇太极和范文程等人赶紧答应,带着一大帮侍卫簇拥着努儿哈赤赶往大营寨门处查看敌情,已经被剥夺了参与军事会议资格的阿敏则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凑到代善耳边低声轻轻嘀咕。 努儿哈赤父子匆匆赶到战场时,建奴大营门前已是一片杀声震天,明军的上百门佛朗机小炮一字排开,正在对着建奴营门狂轰滥炸,无数石头铁块雨点一般落下,铺天盖地的落到建奴守军头上,压得建奴守军躲在长盾后面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另外还有大量的明军步兵正在抢填建奴挖掘的防马陷沟,捣毁鹿角土垒等外围工事,明军骑兵则在火炮队后严阵以待,摆出随时可能冲锋向前的架势。见此情景,努儿哈赤父子不由面面相窥,益发搞不懂张大少爷的用意企图。 “祖父,蛮子的火炮太猛了!”轮值守卫营门的镶白旗旗主杜度跑了过来,向努儿哈赤抱拳叫道:“现在只能出兵迎战,否则的话,我们的营寨迟早要被蛮子轰破!孙儿愿领镶白旗出战,去杀杀蛮子的嚣张气焰。” “不要急,再看看。”努儿哈赤摆摆手,强撑着病体亲自登上哨楼,掌握第一手敌情。而从哨楼上往南看去,明军的队伍阵势十分齐整,骑兵步兵搭配合理,进退有据,不象是要诱敌败走的模样,再通过旗帜判断,努儿哈赤又发现明军这次是精锐尽出,两大王牌屠奴军和满桂铁骑全在军中,另外还有大量来自山海关的明军精锐,完全就是全面决战的架势。看到这样的情况,努儿哈赤心中难免更加狐疑,益发搞不懂张大少爷的战术意图。 “大汗,让末将们去和蛮子决一死战吧!”无数建奴将领又在哨楼下喊了起来。面对这样的情况,要换了别的对手,生平最不怕打仗的努儿哈赤早就亲自带着军队杀出去教训这些狂妄得过份的敌人了,可是要死不死的,努儿哈赤这次碰上的却是不搞阴谋诡计不舒服斯基张大少爷,早就吃够了张大少爷苦头的努儿哈赤当然不敢随便冒险。反复盘算许久后,努儿哈赤毅然喝道:“传我旨意,严守寨门,蛮子杀来,只许步兵坚守,弓箭火枪退敌,不许出战!违令者,立斩!” “扎。”哨楼下的建奴众将无奈,只得乖乖答应,依令而行,备足弓箭火枪躲在长盾工事背后坚守,眼睁睁看着明军将士在自军家门口张扬肆虐,不敢出营一步。也就在这时候,建奴军中开始有人煽风点火了,“弟兄们,听说没有?大汗已经决定让四贝勒当太子了,大贝勒已经失势了。” “还有这事?” “当然,如果大贝勒没有失势,蛮子那敢在我们大营门口嚣张?也就是四贝勒了,胆小如鼠,彻底被张好古小魔王给打怕了,所以才鼓动大汗让我们象乌龟王八一样的躲在大营里,不敢出去教训蛮子!唉,有这样的废物主子,我们大金军队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啊,以后等他当上了大汗,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死了。” 佛朗机小炮又有个名字叫子母铳,母铳装药子铳装弹,发射速度极快,一个多时辰里足足轰了两千多炮,直炸得建奴营前黑烟密布,火头四起,建奴士兵虽有工事和长盾保护,可架不住张大少爷的财大气粗啊,两百门炮火药炮弹不要钱一样的两千多炮轰下来,躲在工事后面的建奴守军死伤也相当惨重,足足五百多个士兵惨死在明军炮火之下。好不容易等到明军停止炮击之时,炮管都已经打红的明军炮队散开,五千骑兵簇拥着八辆冲车呐喊着冲锋而上,直接向建奴大营发起强攻,努儿哈赤不敢怠慢,赶紧指挥军队弓箭招呼,八千弓箭手迅速排起四个横队,轮流开弓放箭。 八千弓兵轮流放箭的景象何等壮观?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当明军骑兵刚冲进建奴射程之内,建奴就象是升起了一道黑压压的瀑布,由下向上逆流升起,划出一道巨大的弧形,连绵不绝,铺天盖地的落到明军骑兵头上,士兵中箭的闷哼声与战马中箭的惨嘶声也立即在战场上回荡起来。在如此密集的弓箭面前,明军骑兵纵然挥舞马刀盾牌拼命格挡也宣告无用,一个接一个的骑兵惨叫着摔倒在血泊之中,瞬间又被射成了刺猬。被逼无奈之下,明军骑兵只得纷纷退却,逃出建奴的弓箭覆盖区域,留下几十上百具士兵战马尸体和八辆插满羽箭的冲车,还有白茫茫仿佛芦苇荡一般的遍地羽箭。 “蛮子跑了!跑了!”不知多少年了,建奴总算是第一次在张大少爷面前占到一点便宜,大喜过望之下,无数的建奴弓兵箭手都欢呼雀跃起来,还有不少建奴将领摩拳擦掌又准备去向努儿哈赤请求出战。可就在这时候,明军阵中忽然又奔出一军,与败退的骑兵擦肩而过,隔着老远就瞄准开枪,乒乒乓乓一通火枪轰来,来不及隐蔽的建奴弓箭手也是惨叫着开始倒下了,急得皇太极和杜度等建奴将领大喊,“快隐蔽,隐蔽!是疯狗!他们的火枪打得比我们的弓箭远一倍!” “长盾手,竖长盾!竖长盾!”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中,建奴军队总算是竖起了长盾,挡住了屠奴军的远射火枪,也就在这时候,调整了战术的明军炮兵重新上前,靠着屠奴军的掩护冲到近处,重新对建奴的长盾阵狂轰猛炸起来。建奴弓箭射又射不着,挡又挡不住,只能在明军的密集炮火前苦苦挣扎,惨叫求救之声,混合着隆隆炮声不绝于耳。面对着这样的情况,努儿哈赤也没了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用出自己最不喜欢的火炮队,与明军炮队对轰,而建奴这边靠着山宗帮助仿造红夷大炮铸造的火炮虽然沉重数少,射程却优于明军的佛朗机小炮,一时与明军拼了一个旗鼓相当,总算是压制了明军炮队的不少火力,有效减轻了自军的伤亡。接着张大少爷也是调来了自己的红夷大炮炮队加强火力,但这个时代的大型火炮的威力和射速大家都知道,所以明军的十门红夷大炮发挥的作用并不太大,根本起不了扭转乾坤的作用,也就是在火炮战中多打死打伤了几十上百个建奴士兵而已——说句良心话,就这点战果,还对不起魏忠贤敲骨吸髓给张大少爷弄来的火药钱。 火炮对轰一直打到天色微黑,死活拉不出建奴主力决战也攻不破建奴营寨的张大少爷这才悻悻收兵,公平的说,这次战斗基本上是平分秋色,明军利用武器优势打死打伤了七八百建奴士兵,建奴则利用弓马娴熟的弓箭优势和工事完善的营寨地盘优势,死死挡住了明军的冲锋势头,同时也在防守战中打死打伤了数量可观的明军士兵。而战斗结束后,痛定思痛的努儿哈赤当即采纳了皇太极的建议,连夜在营门处修建多座炮台,以备来日使用,同时拼命修补被明军破坏的工事,还有就是用麻袋装土筑起垒墙,用来抵挡明军的膛线火枪。 交代好了这些命令,感觉病情又有些加重的努儿哈赤领着皇太极和范文程又回到大帐,重新开始研究张大少爷的怪异举动。而经过今天这场大战后,努儿哈赤父子也基本可以肯定张大少爷是真急着和自己们决战了,只是惧怕自军完善的营防工事,不敢让士兵白白牺牲,这才没有全面强攻,只是张大少爷为什么突然急着决战这一点,仍然是让努儿哈赤父子摸不着头脑的地方。而经过仔细回忆和反复分析后,皇太极忽然想起一事,忙说道:“阿玛,你发现没有,今天的战场和往常似乎有一点不一样?” “那一点不一用?”努儿哈赤强撑着病体问道。皇太极犹豫着说道:“其实这也只是一件小事,不知阿玛注意到没有——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今天他的旗阵并没有安排在阵形前队,而是安排在了中军还比较靠后的地方。” “这有什么奇怪的?”努儿哈赤疑惑的说道:“今天张好古小蛮子是主攻,必须兼顾两翼,旗阵稍微靠后比较容易观察整个战场全局嘛。” “或许是这个原因。”皇太极点头,又说道:“不过以张好古小蛮子的习惯,为了鼓舞蛮子军队的士气,他的旗阵一般都是安排在兵阵前队,登上观城车俯视指挥,同样可以观察全局。今天忽然撤到了中队,这真的只是偶然情况?” 被皇太极一提醒,努儿哈赤也想起了这件事——今天张大少爷的旗阵位置,似乎是有些古怪,并不太符合张大少爷树立身先士卒形象的虚伪性格,但张大少爷为什么要这么一反常态,却又是努儿哈赤无法猜测的事情。这时候,努儿哈赤的侍卫长冷格里端着一碗药进来,捧到努儿哈赤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汗,该用药了。”正在沉思中的努儿哈赤不耐烦的一挥手,喝道:“放一边,一会喝。” “阿玛,还是乘热喝了吧。”皇太极从无可奈何的冷格里手里接过药碗,亲自抬到努儿哈赤面前,好心说道:“只有将养好了身子,才能打败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给我们大金的将士百姓报仇。”努儿哈赤架不住爱子好心相劝,只得去接药碗,可就在这时候,皇太极心里猛的一动,手上药碗顿时落地,摔得粉碎。努儿哈赤一惊,问道:“老八,你怎么了?” “阿玛,我好象猜到原因了。”皇太极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病!张好古小蛮子的病加重了!” “什么?”努儿哈赤先是一惊,然后猛的一拍桌子,激动叫道:“对,这么一来什么都能解释得通了!张好古那个小蛮子自持聪明,强自撑着病体出征,现在他病情加重,不是快病死了就是快没办法领兵了,所以才急着和我们决战!他的旗阵往后收缩,也是怕我们用千里镜看到他的身体状况,掌握了他的虚实!” “老天有眼啊!”范文程疯了一样的跳起来,顾不得被阿敏打碎的鼻梁骨还在剧疼之中,只是挥舞着双臂又蹦又跳,狂喜喊道:“肯定是那条小疯狗快病死了,肯定是!上天开眼,我们大金有救了!” “阿玛,我们先别急,这只是一种可能,不排除这又是张好古小蛮子的诡计。”皇太极强忍着内心激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摸清楚张好古小蛮子现在的具体病情,然后再做打算!” “没错。”努儿哈赤点头,也是逼着自己冷静的说道:“你们快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摸清楚张好古小蛮子的真正病情?” “扎。”皇太极和范文程一起答应,抱着脑袋苦思冥想起来,努儿哈赤也是脸色凝重,飞快盘算刺探张大少爷真正病情的神妙计策。可是没等努儿哈赤父子琢磨出好的主意,帐外又有一个建奴侍卫近来,恭敬说道:“大汗,通达郡王派来的信使来了,说是辽东有紧急军情要禀报于你。” 建奴通达郡王雅尔哈齐是努儿哈赤的同胞兄弟,负责留守辽阳,他派人来禀报军情,努儿哈赤当然是马上接见。可是片刻后,雅尔哈齐派来的信使进来时,努儿哈赤父子却都吃了一惊,那信使脸上身上尽是血迹灰尘,就象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样。努儿哈赤忙问道:“你怎么回事?被蛮子斥候劫杀了?” “回大汗,奴才不敢欺瞒,其实奴才是被蛮子斥候给抓住了,两个随从也被蛮子斥候给杀了。”那信使抹着眼泪老实答道。努儿哈赤又是一惊,忙又问道:“既然你被蛮子斥候抓住了,又是怎么逃出来的?雅尔哈齐的书信呢,被蛮子抢走没有?” “回大汗,奴才是在下午被蛮子斥候抓住的。”那信使老实答道:“那时候蛮子的军队还在和大汗你交战,所以奴才就被蛮子斥候抓到了蛮子军队的旗阵旁边,书信也被搜走交给蛮子将军了。可是很奇怪的是,蛮子那边不仅没杀奴才,到了收兵回营以后,一个自称叫宋献策的蛮子还把王爷的书信还给了奴才,又放了奴才回来,说是看在大汗你的面子上,饶奴才一命,要奴才赶快把这封信送给大汗,奴才就回来了。”说着,那信使从怀里掏出那封失而复得的书信,双手高举过头。 “还有这等奇事?”努儿哈赤更是疑惑,皇太极则迫不及待接过书信,抽出书信一看,发现其中竟然有两份信笺,一封来自雅尔哈齐,一封则来自张大少爷。皇太极赶紧细看内容时,一张又瘦又黑的马脸就拉得比驴还长了。努儿哈赤不耐烦的说道:“老八,快给我说内容,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阿玛,四叔送来的是坏消息。”皇太极先是亮出雅尔哈齐的书信,无可奈何的说道:“九月二十三,蛮子李自成和张献忠率军八千偷袭永宁得手,尽屠我永宁城中大金百姓,所有能抢走的东西全部抢走。其后,两个蛮子又分兵两队,一个北上盖州,一个西进海岩,沿途所到之处,见人杀人,见村屠村,就好象蝗虫过境,烧光杀光抢光!我们的军队虽然几次围剿,但这两个蛮子狡猾异常,我们军队多他们就跑,人数少他们就打,而且从不留活口。现在的辽东南部,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雅尔哈齐叔父恳请你尽快派遣军队回援,否则一旦让这两个蛮子杀到我们人口密集的北部,事态就不好收拾了。” “还有这封,是张好古小蛮子给你的。”皇太极又举起第二封信,更加无可奈何的说道:“张好古小蛮子在信上嘲笑阿玛你胆小如鼠,不敢和他决战,还说他之所以放这个信使回来,就是给你一个挽救大金百姓的机会,让你知道大金土地上现在是什么情况,劝你尽快出兵,和他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他如果输了,就收兵回山海关,还要召回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蛮子的军队,放过我们大金的百姓。可阿玛你要是没有这个胆子决战,就最好马上撤兵逃命,否则的话,他就天天带着军队来我们的大营门前喊话,散布雅尔哈齐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我们的军队不战自乱。” “小蛮子,果然歹毒!”努儿哈赤冷哼一声,知道张大少爷绝对说得出来做得出来,自己今后的军心只怕想不动摇也不行了。不过努儿哈赤也不着急,眼珠子才那么一转,就说道:“那好吧,礼尚往来,张好古小蛮子既然好心释放我们的信使,又下战书约战,那我们就连夜派一个使者过去和张好古小蛮子见面,给他送上一份礼物,答谢他的宽厚之恩,顺便再和他约定时间地点决战。” “大汗,你真要和张好古小蛮子决战?”范文程大吃一惊。皇太极也是一楞,然后猛的醒悟过来,忙一脚把范文程踢回原位,笑骂道:“蠢奴才!是不是真要和张好古小蛮子决战并不要紧,关键是,我们的使者必须得当面和张好古小蛮子商量决战日期地点,明白了不?” “奴才明白了。”范文程恍然大悟,忙竖起一根大拇指,谄媚的说道:“大汗果然高明,高,实在是高!” 第三百五十三章 胆怯建奴 第三百五十三章 胆怯建奴 时已二更过半,绰号大明头号工作狂的张大少爷寝帐里仍然是一片灯火通明,病恹恹的张大少爷也斜躺在书桌旁,正在一边不时的咳嗽着,一边翻看着各种各样的军情战报,还有来自后方大明京城的各种情报汇总——本身就是政斗大行家的张大少爷可不想在前线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被后方突然捅来的一刀给捅到了。所以即便在朝廷上有魏忠贤这个强硬靠山全力支持,张大少爷对后方的朝野动向和舆论动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狗少党大大小小的官员特务们也没少在京城里上窜下跳的打听消息,基本上京城里举凡有什么官员上过有关辽东战事的奏章,张大少爷三天内就能在前方知道奏章的内容。 让张大少爷感到欣慰的是,因为目前从开战到现在的时间还短,加上战况还算顺利,所以京城里的舆论对自己还是十分有利,大部分的官员百姓都还算满意现在的辽东战况,张大少爷那些公开或者潜在的对手政敌也找不到半点机会捣乱破坏,尤其是阉党方面,除了冯铨一系的铁杆支持者外,几乎所有的阉党官员都很支持这场决战继续打下去,还有不少阉党官员已经在打起了辽东光复后收回的土地田亩主意,繁殖力超强的朱家王爷也开始了制造舆论,鼓动收复辽东之后在东北设立藩王府,让朱家自己人到辽东就藩守地——别看这些人居心不良,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有他们的支持还是比让他们破坏捣乱强上百倍。而唯一对张大少爷比较不利的少数言论就是宁远城的久攻不下,为此有少部分官员颇有微词,但只要大战场上不出问题,这样的言论也不可能翻起太大风浪,毕竟,宁远叛军只是疥癣之疾,辽东建奴才是心腹大患,这个道理大部分大明官员还是懂的。 “东家,快三更了,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休息吧。”好不容易等到张大少爷把手中的书本放下,宋献策马上好心劝道。那边史可法也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是啊,中正兄你该休息了,你看连我们这些没病的人都快撑不住了,你一个病人不能再这么累下去了。”还有袁可立也打着呵欠说道:“张少保,你真得赶快休息了,你要是再这么累下去,累垮了身体,下官怎么向皇上和九千岁交代?” “没事。”张大少爷又拿起一本书,咳嗽着说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书,顺便等一个客人。” “客人?什么客人?这么晚了那来的客人?”袁可立惊讶的问道。张大少爷咳嗽着说道:“建奴使者,佟养性。算时间,他应该要来了。” “东家,你真当自己是神仙?”宋献策简直想去摸张大少爷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在发烧说胡话,苦笑着说道:“说这么晚了还会有建奴使者过来就算了,你竟然还能猜到建奴使者的姓名身份,三国里的诸葛亮怕也没这个能耐吧?” “不信的话,你们就等着瞧。”张大少爷微微一笑。结果张大少爷的话音未落,张石头就已经从帐外进来,打着呵欠说道:“少爷,建奴那边派使者过来了,是咱们曾经见过一面的老汉奸佟养性,说是要答谢你的释放使者之恩,顺便与我们约定决战时间和地点,这么晚了,你见不见?” “什么?”宋献策、史可法和袁可立三人同时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瞪着张大少爷,异口同声问道:“东家(中正兄、张大人),你真是神仙?怎么建奴的所有动作,甚至就连建奴派来的使者姓名,你都能猜得一清二楚?” “我那是什么神仙,只不过是根据如今的情况和敌人的心理分析推理而已。”张大少爷十分得意的说道:“今天白天攻打建奴大营的时候,我故意改变习惯,把旗阵撤回中军,以努儿哈赤老建奴父子的奸诈,不可能不联想到我是因为病情加重,为了避免被他们用千里镜察觉才将旗阵后撤,其后我又故意释放无意中被我们抓来的建奴使者,就是想告诉努儿哈赤老建奴,我已经病了,病得还很重,所以才急着和他决战。这么一来,努儿哈赤老建奴不可能不派一个使者过来,找借口和我交涉,掌握我的真实病情。” “那建奴使者的名字,中正兄你又是怎么料到的?”史可法颤抖着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这点更简单,建奴那边不可能不防着我玩李代桃僵耍他们的使者,肯定会派出熟悉我的走狗来和我见面,免得被我用替身给耍了。可是建奴那边熟悉我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我宰了,剩下的几个建奴汉奸中,皇太极和范文程肯定不能来也不敢来当这个使者,所以努儿哈赤老建奴找来找去,肯定会选择五年前曾经与我见过面的佟养性来当这个使者——除了这个老牌汉奸之外,努儿哈赤老建奴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了。” 张大少爷笑得得意,宋献策、史可法和袁可立三人却张口结舌,看着张大少爷简直就象是在看外星人一样,眼神里写满的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后,宋献策才摇着头说道:“东家,学生有时候还真想把你的脑袋剁了,把脑子挖出来仔细看看到底和别人有什么不同,老建奴一家遇上你这样的敌人,还真是他们的大不幸。”史可法和袁可立两个老实人一起失魂落魄的点头,表示自己们深有同感。 “其实习惯了就好了,你们只要多学学揣摩分析敌人的心理,很多事也能做到料事如神的。”张大少爷笑笑,又向张石头吩咐道:“去把周木兰带来,我教他一些话,让他代替我接见佟养性。”张石头答应,正要出帐时,张大少爷却又喝道:“等等,这么做太直接了,周木兰病得实在太重,直接让他和建奴使者见面,只怕会适得其反,让我再想一想。” “是。”张石头又收住脚步,张大少爷则闭目仔细盘算起来,许久后,张大少爷直起身体,咳嗽着说道:“这么办,石头你先去告诉佟养性,就说我已经睡着了,让他等一等,等我醒了再接见他。乘着这点时间,宋师爷,你马上去军营里找一个和我长得差不多的士兵来,穿上我的衣服化装一下…………。” 肩负着刺探攸关建奴生死存亡重要情报的要任,老牌汉奸佟养性在明军严密监视的客帐里等了足足等到了四更,张石头才再度来到客帐宣布张大少爷同意接见。佟养性不敢怠慢,赶紧带上努儿哈赤父子赠送给张大少爷的礼物,一路明军的中军大帐,又经过明军士兵的严密搜身,佟养性这才得以进到明军大帐。但是进帐之后,张石头却要求佟养性在距离帅座十五步外站定,并且解释道:“佟先生,实在抱歉,因为之前在喀喇沁草原时,鞑靼使者哈尔巴拉曾经试图刺杀我家少爷,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少爷之后就颁布了严令,两军交战之际,严禁敌军使者靠近他十五步之内。这也是为了佟先生你好,希望佟先生你能理解。” “那是当然,石头将军请放心,小使一定会遵守贵军的规定。”佟养性赔笑着答应,一双三角绿豆眼里的芝麻眼珠子却开始四处打量了,很快的,佟养性就发现不对了——做为明军的中军帅帐,看守戒备虽然异常严密,可是大帐里的灯火明显不足,尤其是在张大少爷的帅座旁边,八盏烛台竟然只点燃了两支蜡烛,在自己这个位置看过去,根本就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发现了这个情况后,佟养性顿时提高了警惕性,益发小心谨慎起来。 片刻之后,身着大明朝廷二品正红官服的张大少爷从后帐走出,当中坐下,尾随而出的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也在帅座两旁站定。佟养性也甚是狡猾,知道自己不可能看清楚张大少爷的真正情况,便故意躬身说道:“大金使者佟养性,奉大金汗努儿哈赤之命,拜见明国张好古张大人。——张好古大人,小使也是久仰你的鼎鼎大名了,今日得见,真是小使三生之幸。” “佟先生,你老糊涂了吗?”旁边的张石头冷冷的喝了起来,“五年前在锦州城里,你就和我家少爷见过两次面,这么快你就忘了?” “不愧是张好古小蛮子身边的心腹,果然一个比一个狡诈。”佟养性心中冷哼一声,这才改口赔笑说道:“小使真是老糊涂了,五年前老夫确实两次拜见过张好古大人,如果不是石头将军提醒,小使还真想不起来了。”说着,佟养性将随身带来的礼物高举过头,微笑说道:“张好古大人,我家大汗听说你贵体微恙,又承蒙你的释放信使大恩,特命小使携来百年高丽参一对,请张好古大人笑纳。” “多谢佟先生,石头,收下。”站出来答话的宋献策,待张石头收下礼物后,宋献策又说道:“佟先生,听说你这次是奉命来和我们大明军队约战的,时间和地点你们定吧,我们大明将士早就等得手痒了,就等着在战场砍下老建奴努儿哈赤的人头,你们主动约战,我们求之不得。” “十天后,在小凌河驿站废墟上决战如何?”佟养性试探着问道。对面史可法大怒说道:“十天?你们建奴到底是不是带把的?在这几里你们跑了怎么办?明天决战,敢不敢?” “我大金雄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什么不敢的?”佟养性早有准备,故意笑道:“只是我家大汗知道你们蛮子还有援兵即将赶到,准备等你们的援军到了再决战,省得麻烦。张好古大人,你急着送死,也不急于这几天吧?”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狂言放肆?”史可法恼羞成怒,喝道:“来人啊,把这个狗汉奸拖出去,砍了!” “得令!”旁边站出四名明军士兵,一起扑上,将佟养性按在地上。佟养性也不慌忙,反而大笑起来,大声喝道:“杀就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佟养性身为大金臣子,奉命出使敌营,早就抱定了有来无回的必死决心!我只是觉得好笑,你们蛮子自称中原天朝,张好古身为蛮明伯爵、朝廷重臣、三军主帅,却鬼鬼祟祟不敢与我一个小小使者见面,派一个冒牌货和两个帮闲幕僚出来招摇撞骗,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了大牙?” 说罢,佟养性猛力一挣,疯狂大吼道:“杀就杀吧!张好古,别以为我们大金真的不知道你已经病入膏肓了,你如果是一个男人,就以真身和我见面,约定决战时间,我们大汗也想在你临死之前,和你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了断!可你如果不敢出来,那么你也不配做我们大汗尊敬的对手,我们大汗也没什么兴趣和你决战!等你病死了,病断气了,我们大汗再带着大金军队慢慢找你们蛮子算帐!” 佟养性咆哮完时,明军大帐里已经是鸦雀无声,许久后,坐在帅椅上的假张大少爷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宋师爷,史先生,我没说话啊,他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闭嘴!”史可法恼怒的呵斥一声,又转向宋献策说道:“宋师爷,我看这个汉奸最好马上杀了,免得他回去通风报信。” “也只能这样了。”宋献策缓缓点头,向佟养性这边挥了挥手,明军士兵会意,拖起佟养性就往外走。可就在这时候,后帐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住手!”紧接着,四个亲兵抬着一张躺椅出来,躺椅上的人低声命令道:“把灯都点亮,让这个建奴使者看清楚我。” 大帐里的蜡烛油灯全部点燃之后,躺椅上的张大少爷也露出了真正面目,让佟养性大吃一惊的是,眼前这个张大少爷竟然已经变得比努儿哈赤还要瘦上几分,满脸病色,气息奄奄,仿佛随时可能断气一般,如果不是五官容貌勉强还可辨认,曾经见过张大少爷的佟养性简直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五年前那个容貌姣好、俊秀有如处子的美男子张好古。这时,史可法和宋献策两人围了上来,一起说道:“大人(东家),你怎么又出来了?太医说过,你现在一定要多休息。” “没事。”张大少爷摇摇头,强撑着坐了起来,沙哑着嗓子对佟养性说道:“回去告诉老建奴,我知道他已经猜出我的病情加重了,不过他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五天之后,我的岳父熊督师就能赶到小凌河战场,接替我指挥全军,继续与你们建奴作战。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在五天之内,和我来一场堂堂正正、你死我活的决战,遂了他老建奴的最后一个心愿,也遂了我最后一个心愿。二是你们就学缩头乌龟吧,我的岳父熊督师,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小使一定将张好古大人的原话,如实转奏给我家大汗。”佟养性心花怒放的答应。张大少爷躺回睡椅,闭上眼睛,又沙哑着嗓子说道:“你可以滚了,顺便告诉努儿哈赤老建奴,如果不能和他做一个最后了结,我会非常遗憾。可现在我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如果又不敢了,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小使告辞。”佟养性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告辞离去。结果佟养性刚走出大帐时,帐内立即就响起了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的惊呼声,“东家,你怎么了?”“来人,快请太医!请太医!”“石头你这个笨蛋,掐人中啊!” “老天有眼,张好古小蛮子终于完了!”佟养性心中狂笑一声,赶紧加快了脚步出营,连夜赶回建奴大营禀报喜信。 佟养性欣喜若狂的回到建奴大营时,天色已是微明,一夜未睡的努儿哈赤父子也在中军大帐里立即接见了佟养性,而当佟养性详详细细的说出拜见张大少爷的前后经过后,努儿哈赤仅存的几个儿子皇太极、代善、巴布海和赖慕布,还有范文程,都是激动得吼了起来,年纪最小的赖慕布更是泣不成声,抹着眼泪说道:“老天开眼,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终于要被上天收走了,天佑大金,天佑我大金啊!” “大汗洪福齐天,黄天庇佑,张好古小蛮子终于要遭报应了!”范文程也是激动得嚎啕大哭,“父亲,兄长,杀害你们的仇人终于遭报应了,你们在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被赖慕布和范文程的情绪感染,努儿哈赤的其他几个儿子也开始鼻子发酸,眼角湿润,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没办法,建奴实在是被张大少爷坑得太惨也太苦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终于就要病重难治,这份痛快与激动,已经很难用笔墨能够形容了。 和激动难当的几个儿子相反,努儿哈赤本人却是沉默不语,直到大帐里哭声一片,就连普通的建奴侍卫都哭出声来时,努儿哈赤才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疯狂咆哮道:“闭嘴!谁敢再哭一声,老子马上砍了他!”努儿哈赤诸子一起闭嘴,惊恐的去看努儿哈赤时,努儿哈赤满是皱纹的老脸都已经气成了铁青色,拍着桌子咆哮道:“一群废物!我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帮窝囊废?!张好古小蛮子,是我们大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不假,可是你们这些废物,不仅不想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他,砍下他的脑袋为你们的兄弟、为我们的将士报仇雪恨!反而为了他即将病死高兴得哭出来,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儿子?到底还是不是大金的勇士?!” 努儿哈赤诸子满脸羞惭,全都低下了脑袋,羞愧难当,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良久后,目前最得宠爱的皇太极才喃喃说道:“阿玛教训得对,儿臣们是怕了那个小蛮子了,可是阿玛也说过,在战场上光靠匹夫之勇,是不可能打胜仗的,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有利条件,才能百战百胜。现在张好古小蛮子就要病死了,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天赐良机……。” “那你们有没有胆量去和张好古正面决战?”努儿哈赤厉声喝问道。皇太极赶紧闭嘴,代善、巴布海和赖慕布也把嘴闭得紧紧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看到儿子们窝囊成了这样,努儿哈赤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含着眼泪笑骂道:“好,好,想不到我努儿哈赤戎马一生,纵横沙场无敌手,临到死前,却要指望敌人的主帅病死才能看到胜利的希望!生出的儿子也一个比一个没用,连在战场正面挑战敌人的勇气都没有,听到不共戴天的敌人就要病死了,不仅不为无法手刃强敌而懊悔,反而激动庆幸得哭出声来!” “上天啊!”努儿哈赤仰天长叹,“老夫现在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这场仗,老夫就算因为张好古小蛮子病死而赢了,也死不瞑目啊!” 正当英雄垂暮的努儿哈赤仰天长叹的时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只矫健的信鸽穿过风浪,飞到皮岛上空,笔直射进位于皮岛毛文龙府后院的鸽笼之中。很快的,信鸽腿上捆绑的细小纸条便被送到了毛文龙面前,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毛文龙当即先前宋献策交给自己保管的东西,交给心腹刘兴祚命令道:“马上,用最快的船和最快的马给岳托送过去!顺便传令全军,全面决战的时候到了,明天集结全军,向铁岭发起反攻!就算灭不了岳托,也要咬死他的镶红旗,不让他有机会回援辽东!” 注:纯洁狼对信鸽的详细情况不太了解,通过地图比例尺计算,发现锦州到皮岛的直线空距大约是在三百二十公里左右,现代的信鸽三百五十公里飞行赛记录为五小时二十三分,而狗少十月十一中午从锦州放出信鸽,十月十三清晨毛文龙收到信鸽,飞行用时约三十个小时,应该合乎情理。如有错误,还望达人指点。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叛变(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叛变(上) 众所周知,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一个说得出来做得出来的狠毒角色,放出狠话来说建奴不出营决战,自己就要天天去建奴大营门前砸场子,结果到了第二天、也就大明天启十年十月十三这天,张大少爷还真领着一大帮子帮凶走狗来建奴大营门前闹事了。而且更狠更毒的是,张大少爷这次还让明军士兵呐喊口号,直接把明军李自成和张献忠部队已经冲进建奴腹地杀人放火的消息给抖了出来,威胁说如果建奴如果再不出来和自己决战,那么自己就将命令李自成和张献忠在辽东再制造十个盛京大屠杀,把建奴士兵将领的父母妻儿杀个精光,把他们家人的头皮剥下来做防寒皮鞋!结果这么一来,建奴大营里立即就热闹开了………… “主子,主子,蛮子军队又偷袭我们后方了,是不是真的?”无数的建奴士兵涌到各自的将领面前,胆战心惊的向自己的主子打听消息,“主子,蛮子军队打到什么地方了?”“主子,这个消息不会是真的吧?”“主子,大汗知不知道这件事?”“主子,我们的家人没有事吧?” 类似的问题林林总总,铺天盖地的扑向建奴基层中级将领,紧张之下,不少建奴士兵干脆连大敌当前的危险都忘记了,纷纷脱离岗位四处打听消息——没办法,五年前张大少爷在盛京制造那一幕实在太恐怖了,其余波至今未散,每当建奴将士回想起盛京城里那惊人的凄惨场景,仍然是心有余悸,现在张大少爷故技重施,又重新放出两支如狼似虎的大明军队杀进辽东,再次对建奴将士的父母妻儿举起屠刀,建奴士兵们再不心惊胆战就真的不是娘生爹养的了。而建奴的将领们则满头大汗,一边要忙着挥舞马鞭抽打脱离岗位的士兵重整军纪,一边则要苦口婆心的解释,“不要听蛮子的鬼话,张好古蛮子最喜欢的就是造谣生非,我们的后方很安全,十分安全。” 解释归解释,但大部分建奴将领还是十分心虚,拿不准明军士兵在营外呼喊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无比担心的身在后方的妻儿老小安全,只是职责所在,这才不得不强作镇定敷衍部下,以免军心士气崩溃,只有少部分参领级别的建奴将领才有资格跑到旗主面前,悄悄打听这件事情的真假。而闹腾了小半个时辰后,已经被内定为建奴太子的皇太极这才走出建奴大帐,向建奴士兵将领宣布情况,“大金的将士们,不要听信蛮子的谣言!我们留守后方的四王爷,今天早上又送来奏报,说我们后方安全无比,毛文龙蛮子企图攻打铁岭,结果船还没靠岸,就已经被我们的镶红旗给打退了!我们在后方的妻儿老小,都十分平安!” 叫喊着,皇太极还出示了一封雅尔哈齐送来的所谓奏报,借以安定军心。还别说,皇太极采纳范文程的建议派出传令兵到各营各队宣布这个消息后,建奴大营**的军心还真平息了不少,大部分建奴将士信以为真,士气也重新高昂起来。乘着这个机会,皇太极又乘机散布张大少爷重病将死的消息,当众宣布建奴的下一步战略,那就是死守待变,等张大少爷这个变态魔王挂了再去找嚣张跋扈的明军算帐,结果也正如努儿哈赤所料,对张大少爷怕到了骨子里的建奴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后,立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强烈要求出战教训营外明军的声音也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建奴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能不惹张大少爷这个从来没打过败仗的怪物当然更好。 攻心战的较量还在继续,正当努儿哈赤父子为他们的鼓舞士气妙计得手而暗暗欢喜的时候,张大少爷布置在建奴大营里的内线阿敏也开始动手了,指使四五千名只听令于己的镶蓝旗建奴士兵散布小道消息,暗中把雅尔哈齐信使被明军斥候抓获的事情公诸于众,也把努儿哈赤父子故意隐瞒后方告急的真相给捅破,并且栽赃嫁祸说是皇太极力劝努儿哈赤封锁消息,努儿哈赤这才决定欺瞒全军将士。这么一来,暗中传递的小道消息公信力虽然不足,但也让不少建奴将士将信将疑,军心重新开始动摇。对此,负责建奴大营防卫的建奴摄政贝勒代善虽然有所察觉,可是为了打击政敌皇太极,代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做不知,错过了制止谣言蔓延的最好机会。 散布了一通动摇建奴军心的消息,到了午时过后,张大少爷照例指挥明军对建奴大营发起了一次强攻,并且汲取上一次强攻的教训,让屠奴军掩护炮队上前,利用膛线火枪和火炮的射程优势轰击建奴大营,建奴这边则利用连夜修建的麻袋土垒死守顽抗,抵挡明军攻势,同时拿出手中仅有的十几门山寨红夷大炮积极还击,与明军展开激烈炮战。直至火炮对轰到天色微黑,双方各自伤亡一百余人,张大少爷这才鸣金,骂骂咧咧的收兵回营。 其后的三天时间里,兵力处于劣势的明军始终一直占据主攻,把数倍于己的建奴大军堵在大营里狂揍,又是打炮又是嘲骂,还派出使者打着白旗进到建奴大营臭骂努儿代,千方百计激怒建奴,诱使建奴出营决战;建奴这边则是以不变以万变,不管明军骂得多么难听,就是象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有着工事保护的大营里死活不出头,明军使者骂上门来也是笑脸相迎,强忍怒气给明军使者奉茶送水,只有等明军杀上门来,这才依托工事严防死守,拼命抵挡。这么一来,在这个火器重炮还很原始的时代,兵力并不占优势的明军还真拿工事完善的建奴大营无可奈何,建奴这边也是感觉无比窝囊,只盼有朝一日一雪前耻,出出这两天遭受的窝囊气。 十月十六下午,眼看天色将黑,再次攻营无果的明军终于敲响了收兵铜锣,建奴大营中正在欢声雷动时,事态又发生了一点变化,一队明军士兵打着白旗押着一个建奴信使来到建奴门前,那建奴信使刚到门前就哭喊道:“弟兄们,我是雅尔哈齐王爷派来的第三个求援信使,我们后方危险了啊,大明军队已经打到析木城了,杀了我们无数的大金将士家眷!四王爷两次向大汗求援,大汗都没派援军回去,这次四王爷又派我来,就是要告诉大汗,如果再不派援军回去,就连海州和东京(辽阳)都要危险了啊!” 两军交战之际巡哨斥候拦截俘获到敌人信使的机率很低,能不能得手基本上是靠运气,而张大少爷在战场上运气一向一般,所以这个建奴信使当然是假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先前被俘的莽古尔泰女婿琐诺木部下,为了活命和被明军收买才到建奴大营门前散布谣言。不过天色昏暗,建奴士兵将领无法看清这个信使容貌,加上先前的谣言铺垫和事有前例,所以就连努儿哈赤父子都信以为真,认为是自己们过于倒霉,又被明军斥候抓到了雅尔哈齐的信使,导致一时之间脸色难看无比,很是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而普通的建奴士兵和建奴基层将领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就证实了先前军中秘密流传的谣言,军心士气难免动摇低落下去。 “狗建奴,听到没有?”带队的明军百户趾高气昂的喊道:“你们都被野猪皮老建奴骗了,我们大明的军队已经杀到你们的海州了,你们聪明的话,就赶快逃回去救你们的老婆孩子,还有你们老不死的老爹老娘!否则的话,我们大明的军队就要把你们的爹娘儿子杀光了,至于你们的老婆和女儿,也要给我们大明将士暖被窝了!” 回答明军百户的,当然是建奴铺天盖地的羽箭炮弹,但明军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很快大笑着从建奴门前撤走,返回主力阵中一起回营。而建奴这边可就热闹了,不管努儿哈赤父子如何辟谣解释,宣称明军抓来的信使其实只是一个冒牌货——其实也真是这样,可建奴士兵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各种各样的谣言在军中大行其道,甚至还有明军奇兵已经打到赫图阿拉的夸张传闻,虽然这个说法明显过于夸张,但是早已经被吓成了惊弓之鸟的建奴士兵还是有不少人相信,士气低落几近极点。 在军营里对着无数将士说干了口舌都收效不大,奉命出面辟谣的代善、巴布海和赖慕布三兄弟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大帐交令,准备重新商量对策。不过当代善三兄弟刚刚进到大帐时,宁远那边又用信鸽送来了一道急报,努儿哈赤也暂时没有理会代善三兄弟的事,把注意力转移到宁远战事的进展上。 “阿玛,袁崇焕那个蛮子还真有一手。”看完宁远战报,皇太极微笑着对努儿哈赤说道:“宁远的三座炮台被孙传庭蛮子挖地道埋火药炸毁了两座后,袁崇焕蛮子又日夜加班赶修了两座新炮台,并以此挡住了孙传庭蛮子的六次攻城,今天孙传庭蛮子第七次攻城,又被宁远军队打退了。袁崇焕现在对挡住孙传庭蛮子倒是充满了信心,惟独就是担心熊廷弼蛮子的军队也加入宁远战场,所以希望我们尽快打败张好古小蛮子,南下宁远解围,或者让我们用水军给他送一支援军过去,这样他才有把握长期守住宁远。” “袁崇焕蛮子的话不能信,信他的准得吃亏!”努儿哈赤武断的一挥手,又冷笑道:“不过这个蛮子竟然一直守住了宁远,这点倒有些让我惊喜,本来我还以为,袁崇焕这个笨蛋能在孙传庭蛮子面前挺过二十天就很了不起了,想不到他不仅挺住了将近一个月,还替我们变相牵制住了大量的蛮子军队,看来这个狗奴才也还多少有点用处。” “确实,以袁崇焕那点打仗的本事,能守住这么时间算是很了不起了。”皇太极点了点头深有同感,又欣慰的说道:“如今看来,战场的形势正在慢慢转向对于我们有利了,如果袁崇焕能够把宁远坚守到张好古小蛮子病死,那么熊廷弼老蛮子即便接过只指挥权,临阵换帅在指挥上也会出现很多问题和隐患,那我们又把战场上不利形势彻底扭转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熊廷弼老蛮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努儿哈赤教训儿子一句,又皱眉说道:“最起码,我们现在的形势也非常不妙,雅尔哈齐那个笨蛋派来的信使竟然比他还笨,接连两次被蛮子斥候俘虏,蛮子军队偷袭我们后方的消息也很难继续瞒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如果时间久了,只怕我们的军心和士气就要彻底垮了。”说到这,努儿哈赤终于想起代善三兄弟的存在,这才指着代善问道:“老二,你带着人去辟谣,效果怎么样?” “儿臣无能,效果好象不大。”代善无可奈何的说道:“将领和士兵们只是不敢当面反驳,可是在私底下,谣言传播得非常厉害,不是说蛮子军队已经打下海州就是已经拿下东京的,更夸张的是,还有谣言说蛮子的军队已经打进赫图阿拉了——这些蠢货也不想想,这么点时间,蛮子军队就是全部插上翅膀也没这么快吧。” “谣言泛滥得这么厉害,背后肯定有内奸作乱。”努儿哈赤平静的说道:“都是那些军队散播谣言,你查到没有?” 代善心头一颤,知道阿敏搞的那些小动作肯定已经被努儿哈赤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了,可又不敢承认,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阿玛,儿臣并没有发现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散播谣言。” “真是这样吗?”努儿哈赤冷笑起来,向范文程勾勾手指,命令道:“范文程,告诉你的二主子,你在军营里都查出了一些什么?” “扎!”范文程潇洒的打一个千儿,郎声说道:“回大汗,回二主子,奴才近日来明察暗访,发现这次军营里故意散播谣言的将领士兵主要来自镶蓝旗,正红旗也有不少主子参与了散播谣言,而且他们除了散播蛮子军队已经杀进辽东的谣言之外,他们还散布了许多对四贝勒极为不利的谣言,几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四贝勒身上,竟然还有人说,四贝勒如果真的继承了大金皇帝之位,那么大金国就彻底完了,大金的每一个臣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也只有让大贝勒继位,这才能挽救大金!” “有证据吗?”努儿哈赤故意不去看代善已经涨成猪肝的脸色,微笑说道:“狗奴才,口说无凭,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我可要治你的以下犯上之罪。” “回大汗,奴才当然有证据。”范文程鼻梁都已经被打扁了的脸上尽是得意笑容,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名单,双膝跪下,独手高举过头,大声说道:“这是奴才和奴才的奴才们,暗中记录的散播谣言的镶蓝旗、正红旗将领士兵名单,请大汗一一查证,倘若有一人出自奴才虚构,请大汗即刻治奴才的诬陷之罪!将奴才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不要给我,给你的二主子。”努儿哈赤一挥手,故意说道:“代善,这事就交给你去查了,查出来该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范文程也膝行至代善面前,将名单举过头顶,恭敬说道:“二主子,请你收下。” 面对努儿哈赤的敲山震虎,代善的脸上当然是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迟疑了许久才接过名单,答应努儿哈赤的命令。努儿哈赤又仿佛很随意的说道:“老二,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我的心思你明白不?这些年来,你和老八在各方面的差距,你自己真的没看清楚吗?而且老八天性仁厚,心胸开阔,由他继位,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将来你一个王爷的荣华富贵是怎么都跑不掉的,明白不?” “儿臣……明白。”代善花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四个字。努儿哈赤又指指满脸谦虚的皇太极,严肃说道:“本来这些天的事,我是很想重重收拾你一次的,可是老八为你求情,我才决定原谅你一次,也给你一个机会,去把这件事办好了,过去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至于阿敏,正蓝旗和镶蓝旗合并重新编制的事,你得抓紧,就算他没有背叛我们投靠蛮子,可是这些天来他的所作所为,也已经证明了他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这样的人,不能再留了,等收编了他的军队,收回了他的兵权,也就该送他去见他的阿玛了。所以你也别和他走得太近了,听到没有?” “儿臣,听到了。”代善脸色青白变幻,半晌才艰难的说道:“请阿玛放心,儿臣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很好,你去做该做的事吧。”努儿哈赤挥挥手,代善打千答应,脚步沉重的回身离开,走出帐时,代善隐约又听到努儿哈赤说了这么一句,“……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机会,他要是再让我失望……。”听到这话,代善顿时象是苍老了十岁一般,差点就瘫在了地上。 “阿玛,阿玛。”脚步踉跄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了自己的将帐,躺在将帐里绝望的盘算许久,代善忽然听到第四个儿子瓦克达的声音,而且瓦克达的声音里夹含的语气还非常惊惶,就好象大难已经临头一样,心情正在极度不好的代善不由怒喝道:“喊什么喊?老子还没死!” “阿玛,大事不好了!”瓦克达跌跌撞撞的冲到代善面前,抹着脸上的汗水赶走将帐里的所有代善亲兵,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颤抖着说道:“阿玛,快看看吧,大哥(岳托)刚刚派人从朝鲜义州送来的,一路上跑死了两匹最好的骏马,因为事情太大,所以大哥派来的人不敢直接送去交给爷爷,指名道姓一定要先交给你。” “什么大事?”大文盲代善不耐烦的喝问道。而瓦克达接下来压低声音说的两句话,一下子就让代善直挺挺的跳了起来,如坠冰窖,差点当场吓晕过去。一把扶住瓦克达站稳后,代善赶紧也是压低声音问道:“事情确定没有?会不会又是张好古小蛮子的离间计?” “千真万确!”瓦克达绝望的低声说道:“这个信封里,装的就是二堂伯把堂妹雅利奇嫁给张好古的婚书,写得有雅利奇和张好古小蛮子的生辰八字,另外还有二堂伯和宋献策蛮子的亲笔画押!这东西如果交给爷爷,那二堂伯就完了,我们家也完了!” “阿敏,你这个应该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狗叛徒!”代善差点气疯过去,压低声音血红着眼嘶吼道:“你的女儿如果真的嫁不出去,嫁给我都行,怎么偏偏要嫁给张好古那个小蛮子?亏我还在阿玛面前给你做了担保,担保你不是被蛮子收买的叛徒,这一次,我真是要被给你害死了!害死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叛变(下)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叛变(下) “阿玛,怎么办?”瓦克达抹着额头上源源不绝涌出来的汗水,颤抖着问道:“要不,咱们赶快派人把二堂伯抓起来,送到爷爷那里?这么一来,咱们也可以将功赎罪,说不定爷爷会饶了我们。” 代善失魂落魄的呆立无语,直到瓦克达又说了两遍,代善这才醒悟过来,低声嘶吼骂道:“放屁!阿敏那个畜生既然敢背叛大金,平时里怎么会不做些提防,派人去抓他,他怎么不可能察觉不到?而且他手里又有四五千镶蓝旗精锐,你派人去抓他,把他逼急了,他带着心腹走狗在大营里闹腾了,给了蛮子军队趁火打劫的机会,你爷爷才更是会要咱们一家人的脑袋!你大伯楮英的教训,你忘了?” “那……那怎么办?”瓦克达仔细一想也是,本来自己的老爸在爷爷面前就已经失宠了,如果这次的事情处置不当,闹出军队哗变这样的大事,那自己老爸的脑袋肯定就得落地了,同时自己的小命也肯定会非常悬乎。 “别急,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代善这时候也已经是六神无主,只是深深后悔自己这几天故意拖延军队重新整编的事情,没有及时收回阿敏手中兵权,导致现在骑虎难下。坐在椅子上抱着脑袋盘算许久,代善忽然灵机一动,赶紧说道:“这么办,你赶快去把巴喇玛找来,让巴喇玛带着二十个心腹亲兵,带上刀斧埋伏在后帐,然后你再去见阿敏,就说你爷爷催促我抓紧时间整编军队,把正蓝旗和镶蓝旗合并成一个旗,我要找他商量对策。这个叛徒不会放弃军队控权,也肯定会相信你的话,等他到了这里,听我摔杯为号,刀斧手冲出来把他乱刀砍死,再拿他的人头去向你爷爷请罪。” “办法倒是不错,可是杀了他以后,图伦和瑙岱那两个叛徒怎么办?”瓦克达提醒道:“阿玛不要忘了,图伦和瑙岱这两个王八蛋都是阿敏的铁杆心腹,不可能不知道阿敏叛变大金的事。要是我们杀了阿敏,那两个叛徒有了警觉,带着军队作乱,爷爷照样要找我们算帐!” “那……那……,那就把图伦和瑙岱一起带来。”代善也是彻底乱了手脚,忙又吩咐道:“让你五弟多带一些刀斧手,埋伏在帐内帐外,听到我的信号,马上冲进来把阿敏三兄弟乱刀砍死!”瓦克达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得依令而行,匆匆赶去安排。 事情不幸被张大少爷的乌鸦嘴言中,知道了阿敏果真背叛了建奴大军之后,为求自保,在努儿哈赤面前为阿敏做了担保的代善果然没有选择最妥当的处理办法——也就是马上密报努儿哈赤,与努儿哈赤父子商量对策,选择了独力冒险捕杀阿敏三兄弟,将功赎罪为自己洗脱罪名。而代善独力捕杀阿敏三兄弟的计划本来也不错,可惜他忙中出错,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那便是选择了派遣知道事件内情的瓦克达去邀请阿敏三兄弟到自己将帐会谈——如果代善能够象张大少爷或者皇太极那么谨慎奸猾,让不知道内情的第五子巴喇玛去邀请阿敏三兄弟的话,那么成功的希望肯定极大,可是代善却偏偏疏忽了这一点!这么一来,在努儿哈赤眼皮子底下忍辱偷生隐忍了二十年的阿敏,就算想看不出破绽,也难了! 让我们来看看事情的经过吧,准备好代善交代的安排,瓦克达就领着一大帮子亲兵去求见阿敏了,而得到毫无提防的阿敏同意接见时,心里有鬼的瓦克达竟然一反常态的领着十来个亲兵进了阿敏的将帐,这么一来,正在和心腹弟弟图伦、瑙岱吃晚饭的阿敏难免一楞,疑惑问道:“贤侄,出什么事了?怎么带着这么多亲兵?” “糟!”瓦克达也没想到阿敏留意到这个细节,赶紧镇定心神,赔笑说道:“堂伯勿怪,来得匆忙,忘记叫他们留在帐外了。事情是这样的,爷爷今天又催促了一次我的阿玛,要我阿玛赶快把正蓝旗和镶蓝旗并为一旗,重新编制军队,以便和蛮子决战。阿玛担心这肯定又是八叔在爷爷面前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就派小侄前来,请堂伯过去商量。” “哦,我这就去。”阿敏也没有多想,放下饭碗抹着嘴就站了起来,要跟着瓦克达去代善将帐。瓦克达则赶紧又说道:“堂伯稍等,我阿玛还想把图伦堂叔和瑙岱堂叔也请去,大家一起好好商量,说什么也不能让八叔把堂伯你的军队吞了。” “好,我们也去。”图伦也放下了饭碗。阿敏则看了一眼瓦克达的神色发现不对,心中格当一下,回过头来说道:“老四,刚才军队里打架那件事还没处理,要不你先去把那事处理了再过去?”说着,阿敏向心腹兄弟偷偷使了一个眼色,图伦迅速醒悟过来,忙答道:“二哥不说我都忘了,那些小王八羔子为了多吃几块咸肉把脑袋都打破了,我是得先去看看。这样吧,二哥老九你们先去拜见二堂兄,我一会把事情办好了就过去。” “好,你换一身衣服去,别穿便衣。”阿敏又向图伦和瑙岱使个眼色,吩咐道:“老九,别吃了,和我进后帐去换衣服,去见二堂哥。”图伦和瑙岱这两个阿敏心腹走狗会意,一起答应,忙陪着阿敏进到后帐更衣,瓦克达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心急如焚的等待起来。 阿敏三兄弟进到后帐之后,图伦和瑙岱忙一起压低声音向阿敏问道:“二哥,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不对吗?”阿敏压低声音答道:“注意到没有,瓦克达这个小崽子眼神不对,额头上还有汗水,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出这么多汗?还有,他是带着亲兵进的帐,亲兵还经常下意识的用手背去碰刀柄,确定刀柄位置以便随时拔刀,他们在怕什么?” “是不对。”图伦和瑙岱也醒悟过来,瑙岱还猛的想起一事,也是低声说道:“还有,平时代善和二哥你商量对付皇太极的机密,都是你们两人撇开旁人单独密谈,我和四哥一般都是带着人守在外面,并不参与,怎么代善今天偏偏点名要我和四哥一起去?” “二哥,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代善会这样?”图伦吃惊的问道。阿敏脸色凝重,低声答道:“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还看不出来,不过越是这样,我们越得小心!这样吧,老四你马上去军队,找个借口把我们的军队都集结起来,派人监视代善将帐的一举一动,发现不对就冲过去救我和老九。老九,一会你多带亲兵,但千万不能进代善的将帐,随时准备冲进去救我,明白没有?” “明白了,二哥你千万要小心。”图伦和瑙岱一起点头。阿敏又补充道:“为了谨慎起见,老九你带上几个烟花,发现不对就点烟花向老四求援,老四你看到烟花就杀过来,这样可以节约不少时间。还有,都贴身穿上软甲,两只鞋筒子里都藏上匕首,越小心越好。”图伦和瑙岱又是一起答应,赶紧依令而行,阿敏自己也穿上贴身软甲,又在双脚鞋筒子里藏好两把匕首,这才领着两个兄弟分头行事,阿敏和瑙岱陪着瓦克达去见代善,图伦则去暗中召集军队预防万一。 领着三十个全副武装的亲兵来到代善将帐之外,虽然天色已然全黑,看不清楚周围动静,但阿敏兄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无比紧张的气氛——没办法,天底下象张大少爷和阿敏这样影帝级别的人始终不多,尤其是文化不高的建奴士兵,尽管代善已经再三交代他们不得走漏风声,可是有不少建奴士兵还是紧张得肌肉僵硬,手心留汗,呼吸急促,而这样的异常反应,当然不可能瞒过心中有鬼的建奴影帝阿敏眼睛。也正是如此,阿敏才益发的小心,又向瑙岱使个眼色让他小心行事后,这才假惺惺的说道:“老九,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老四,等他来了再进去。”瑙岱以眼神回答阿敏自己明白,点了点头表示听从命令,阿敏这才抬步进帐。 进到代善将帐,将帐里的建奴士兵倒没几个,但是巴喇玛却站在了代善背后,瞟见巴喇玛按在刀柄上的右手,阿敏悄悄倒吸了一口凉气,假惺惺的打千说道:“阿敏拜见二堂兄,堂兄万福金安。”而代善看到只是阿敏一人进来,心头也是一沉,只得站起来假惺惺的说道:“堂弟请起,自家兄弟,用不着闹这么多虚礼。对了,图伦和瑙岱呢?我还想给他们一个梅勒额真当当,不来我可不给,呵呵。” “多谢堂哥,军队里有士兵打架,老四去处理了,一会就来。”阿敏假惺惺的答道。代善无奈,只得改变主意说道:“那我们就等等吧,等他们来了再说,老四老五,快给你们堂伯上奶茶。” “不用了,刚吃过饭。”气氛紧张到这地步,阿敏还敢吃代善将帐里的东西才叫怪了,只是赔笑着拒绝,坐到了比较靠近代善的座位上,暗中提防。而代善确实不是一个搞阴谋诡计的料,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想不到用什么话头来和阿敏聊天,让阿敏放松警惕,只是与阿敏枯坐无语,一心只想等阿敏的两个帮凶赶到再动手一网打尽。这么一来,阿敏心中难免益发警惕,暗暗打定了先下手为强的主意。 左等右等,阿敏的重要帮凶图伦还是没能来到将帐报到,代善更加沉不住气了,忍不住说道:“堂弟,图伦和瑙岱怎么还没来?要你派人去催一催?”阿敏答应,起身走到帐前,冲着瑙岱带来的亲兵假惺惺的叫嚷几句,这才又走回代善面前,微笑说道:“二哥,其实图伦他们来不来也没什么,反正他们都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安排他们,他们都不敢有意见的。再说了,你把军队交给了他们,将来也是你的助力不是?” “他娘的,把更多军队交给你们这些叛徒,我们大金军队还想活么?”代善心中咒骂一句,强笑道:“二弟说得对,可我还想问问他们到底愿意去那个旗,带那个旗的军队比较得心应手,所以我们还是再等等他们吧。” “一定要我们三兄弟到齐?难道是想把我们三兄弟一网打尽?”阿敏忽然醒悟过来,眼珠子转了转后,便假意说道:“那好吧,听二哥的,我出去看一看,图伦那边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说着,阿敏假意回头要走,而代善好不容易才把阿敏弄来,那肯让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下意识的喝道:“站住!”那边巴喇玛和瓦克达更是沉不住气,竟然双双同时拔刀,钢刀出鞘之声,立时在气氛压抑无比的将帐里回荡起来。 “二哥,到底出什么事了?”看到两个堂侄拔刀,阿敏顿时明白今天事情铁定要大条了,忙喝道:“两位贤侄为什么要拔刀,难道二哥你想杀了兄弟我么?” 代善恼怒的看了一眼两个没有耐心毅力的儿子,咬咬牙,索性开门见山的喝道:“阿敏,你知罪么?” “我有什么罪?”阿敏眼珠斜瞟着反问道。事道如今,代善又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入怀掏出岳托日夜兼程送来的婚书,啪的一声摔在面前桌子上,喝道:“这东西是什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这东西怎么会落到代善手里?”看到自己亲笔签名的那道大红婚书,阿敏差点没吓晕过去,心中唯一的念头也就是四个字——东窗事发!不过还好,二十年来在杀父仇人眼皮子底下的忍辱偷生,早已让阿敏养成了无比坚强的心理素质,不仅没有吓瘫下去,反而笑得益发亲切温和,很惊讶的笑着问道:“二哥,这是什么东西?兄弟我怎么不明白?”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蒜?”代善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吼道:“这是你把女儿雅利奇嫁给张好古小蛮子的婚书,上面还有你的亲笔画押和指印,是你卖国求荣,背叛大金的铁证!” “什么?我把雅利奇嫁给了张好古?我怎么不知道?”阿敏更是疑惑,假意去拿婚书,说道:“让我看看,是不是张好古又在玩离间计,二哥你也知道的,张好古小蛮子最拿手……。”说话间,阿敏借着伸手机会忽然在桌上一按,手脚一起用力纵身跳起,一下子就跳到了桌子上。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代善父子三人做出反应,阿敏已经闪电的从鞋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左手一把揪住衣领,右手匕首飞快架到代善脖子上,吓得巴喇玛和瓦克达一起大叫,“阿玛!放开我阿玛!”阿敏则狂吼道:“都不许动,否则同归于尽!”本已冲到面前的巴喇玛和瓦克达担心代善安危,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阿敏跳上桌子时,无意中桌子上的杯子踢到地上摔碎,听到这声音,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建奴刀斧手立即从后帐和帐外一涌而入,只是看到阿敏已经把匕首架到代善脖子上,建奴刀斧手都是一楞,再也不敢上前。而一直在外面严密注视帐内动静的瑙岱也是大吃一惊,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支烟花点燃,对天燃放,然后一挥手,三十名绝对忠于阿敏兄弟的阿敏亲兵一起拔刀,跟着瑙岱冲进代善将帐,顿时与代善亲兵砍杀在了一起。 “叫你的人住手!”阿敏匕首一戳,顿时戳破了代善咽喉皮肤。代善被逼无奈,只得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在场的建奴刀斧手都是代善亲兵,对代善的命令不敢不听,只得跳出战圈退开,瑙岱乘机带着亲兵冲到阿敏旁边,以阿敏代善为圆心组成圆阵。阿敏松了一口气,忙命令道:“快,把代善捆好了,这是我们的护身符!”阿敏的亲兵依令而行,立时把代善按在地上捆了起来。 “阿敏,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代善满头大汗的惨叫起来,“你马上放了我,跟着我到阿玛面前负荆请罪,我拼着拿身家性命担保,也要保你活命!否则的话,你这点人,等阿玛的军队一到,一个都别想活命!”那边巴喇玛和瓦克达也大叫道:“堂伯,你放开我阿玛,有话好说,好说。” “二哥,你当我和你一样傻?”阿敏用匕首拍拍代善脸颊,狞笑着说道:“以老野猪皮的德行,连我的亲阿玛他的亲兄弟都下得了毒手,还会肯饶了我?乖乖陪我到大明军营里走一遭吧,看在这几天你帮了我不少忙的份上,我一定会求我那个好女婿饶你一命!” “你做梦!你出不去!”代善挣扎着大吼起来,结果话音未落,军营远处已经传来图伦军队的喊杀声,并且飞快向这边逼近,很明显,建奴军队做梦也没想到八旗之一的镶蓝旗会集体叛变,准备不足之下被镶蓝旗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阿敏察觉到这点自然是大喜过望,赶紧先把婚书收好,又拍着代善的脸狞笑问道:“二哥,听到没有,我的镶蓝旗已经动手了?你有没有兴趣带着正红旗陪我去投靠大明?反正你的阿玛已经决定让皇太极继位了,以皇太极的阴险性格,对你这个曾经的预备太子肯定是杀之而后快,与其留在这里等死,倒不如跟着我过去投靠张好古,不管怎么说,张好古好歹也是你的侄女婿啊,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日做梦!”代善疯狂咆哮,“我代善生是大金的人,死是大金的鬼!要我跟着你卖国求荣,你做梦!” “冥顽不灵!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乖乖当我送给好女婿的见面礼吧!”阿敏冷笑一声,站直身体一挥手,喝道:“堵住嘴,架起来走,赶紧去和图伦的军队会合。顺便在外面喊,大明军队已经攻破东京(辽阳)城了,皇太极故意隐瞒,想让我们大金将士的父母妻儿死光死绝,现在只有杀出去投靠张好古大人,大明军队才会饶了我们在后方的父母家人!”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狗少之死(上)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狗少之死(上) 镶蓝旗忽然杀向代善的将帐时,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还躺在**抽着大烟,而当这对鸦片鬼父子听到喊杀声后好不容易从欲仙欲死的飘渺感觉中回过神来,最佳的平叛时机也已经彻底错过——阿敏和瑙岱兄弟已经挟持着代善冲出了正红旗军营,与图伦的军队会合在了一起。更糟糕的是,因为代善隐瞒了岳托付出重大代价才送来的重要情报,努儿哈赤父子到现在都弄不清楚阿敏的具体叛变原因,甚至一度以为是镶蓝旗故意散布对皇太极不利的谣言一事被代善告知阿敏后引发,又顾虑到大敌当前不能自断手足,没有立即采取最强硬态度将阿敏这支叛军彻底歼灭,反而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以最小代价平息这场判断,从而陷入了彻底的被动。 叛乱刚开始时,建奴大军措手不及之下,镶蓝旗叛军很容易就与叛军首脑阿敏等人会合在了一起,但是建奴军队好歹也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强军,短暂的混乱过后,根本不用努儿哈赤父子下令,中层将领和基层将领就已经迅速集结了军队,坚守各旗营地预防叛乱扩大,同时迅速保护了中军大帐、粮仓、武库和马房等紧要位置,随时等待帅帐发令平叛,显示出了极高的军队素质。而当努儿哈赤父子迅速制订平叛策略并颁布命令之后,正白旗和镶白旗两支军队立即出动,一起涌向建奴大营西侧的正红旗营地,四面包围了镶蓝旗叛军,正黄旗和镶黄旗两支军队则迅速接管大营防务,以免出了名不要脸的张大少爷趁火打劫。 做好了布置,坐在轮椅上的努儿哈赤当即亲自赶往战场,亲自指挥平叛行动,而当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赶到战场时,镶蓝旗叛军已经杀到了建奴大营西侧边缘,距离西面营墙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只是代善的两个儿子巴喇玛和瓦克达也反应迅速,很快集结了部分正红旗军队守住了镶蓝旗的出营道路,再加上杜度的镶白旗军队及时赶到,这才勉强包围住了镶蓝旗叛军。但饶是如此,整个正红旗营地也已经是火头四起,杀声震天,到处都是没头苍蝇一样来回乱跑的正红旗建奴士兵,镶蓝旗叛军则组织严密,紧随阿敏旗帜向西冲杀,还不断大喊口号,“弟兄们,东京(辽阳)已经被大明军队攻破了,想要你们的父母老婆活命,跟我们走,去投靠张好古大人!”“弟兄们,皇太极故意隐瞒东京沦陷的消息,大金国已经完了,想要活命,跟我们去投靠张好古大人啊!” “传令,没有组织的正红旗士兵全部退出战场,镶白旗退出纠缠,以弓箭御敌!”鉴于战场的混乱形势,努儿哈赤十分冷静的发布了两条命令。而这两道命令得到坚决执行后,战场的形势果然开始好转,听到命令的正红旗建奴士兵纷纷逃出战场,躲到正白旗军队背后重新集结,镶白旗那边则摆脱镶蓝旗纠缠,退到营边背靠栅栏土垒以弓箭御敌,不惜血本的几通乱射下来,总算是挡住了镶蓝旗叛军的冲锋突围脚步,战场形势也由混乱逐渐转为有序。而阿敏也不傻,发现自己被正白旗和镶白旗军队合围后,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也放缓了冲锋脚步,结圆阵坚守,等待明军接应再行突围——阿敏的算盘打得那个叫好了,要是突围战中损失惨重,即便成功跑到明军那边,自己对明军的利用价值也会大大降低,倒不如先保住力量,等着明军发现建奴大营大乱过来接应,自己才能以最小代价突出重围。 乘着这短暂的宁静,努儿哈赤赶紧派出使者打出白旗来到镶蓝旗军队,要求阿敏出面与自己谈判,阿敏为了拖延时间,当然一口答应。于是乎,阿敏和图伦、瑙岱两个铁杆兄弟挟持代善,很快就来到阵前,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这边也带着一大帮侍卫来到阵前,与阿敏兄弟遥遥对峙,面对面直接谈判,另外还有舒尔哈齐的不孝子、努儿哈赤最忠实走狗之一、阿敏的第六个兄弟济尔哈朗也来到阵前,妄图用亲情说服阿敏悬崖勒马,弃暗投明。 双方遥遥站定,努儿哈赤当即坐直身体,怒喝道:“阿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叛你的大伯,还敢挟持你的堂哥去投靠明国蛮子,你可知罪?你现在放下武器还来得及,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皇太极也大叫道:“阿敏堂兄,咱们是嫡亲的堂兄弟,你有什么怨气和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犯不着这样!快放下武器,我用身家性命为你担保,一定恳求阿玛对你既往不咎!” “二哥,我的亲二哥啊!”济尔哈朗干脆哭喊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大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背叛他去投靠蛮子,而且还要去投靠张好古小蛮子?你难道不知道,张好古小蛮子,是我们大金国不共戴天的死敌?” “济尔哈朗,你这个阿玛的不孝儿子,给我闭嘴!”阿敏咆哮起来,“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亲阿玛是怎么死的?赐予我们骨血的阿玛,就是被站在你旁边的努儿哈赤老野猪皮关在小黑屋里两年,然后又被老野猪皮亲手杀害?!还有我们的亲兄弟大哥阿尔阿通和三弟扎萨克图,也是被老野猪皮亲手杀害的?!”想起父亲兄弟惨死的情景,阿敏眼睛都红了,疯狂怒吼道:“你如果还记得自己身上流着舒尔哈齐家的血,就马上给杀了你旁边的老野猪皮,给你的阿玛和兄弟报仇!然后再跟我走,去投靠大明军队,杀光老野猪皮一家,给我们的阿玛和兄弟报仇!” 还别说,阿敏为人虽然寡廉鲜耻,但这些话却是难得的掷地有声,义正言辞,直臊得济尔哈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努儿哈赤则怒极反笑,大笑说道:“好,好,好!阿敏,老夫戎马一生,阅人无数,自问还算有识人之明,可惟独是对你,算是看走了眼了!二十年了,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隐藏仇恨忍辱偷生了二十年,也算是难得了。” “大伯,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伯了。”阿敏在马上傲慢的向努儿哈赤拱拱手,大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就要继承阿玛留给我的大明建州都指挥使一职,跟着张好古大人和你作战!看在二十年你对我勉强还算不错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你不是张好古大人的对手,聪明的话,马上放下武器跟我向张好古大人投降,我也可以在张好古大人面前为你求情,说不定张好古大人会饶你一条老命。否则的话,张好古大人对你们努儿哈赤家是什么态度,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这一脉,被彻底铲除那是肯定的。” “阿敏,你别太得意了!”皇太极大怒喝道:“张好古小蛮子是什么德行,难道你就不知道?他从第一次和我们大金交手开始,就明确提出了要把我们大金军队臣民杀光杀绝的主张,你现在对他还有一点用,所以他才会给你甜头给你好处,拼命招揽于你!可你要是失去了利用价值,他照样会毫不客气的要你的脑袋,把你全家杀光杀绝!这个道理,你到底懂不懂?!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个道理阿敏当然懂,但宋献策当初招揽阿敏时,就已经对阿敏说得很直接,建州地方遥远,人稀地广,大明朝廷还需要扶持一个女真王来控制这块地盘,而阿敏,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被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打动的阿敏立即大笑起来,大声说道:“皇太极,你这些话也就去骗骗三岁小孩吧,张好古大人最想杀光杀绝的,只是你们努儿哈赤一家!本来女真军队如果交给别人领导,大金国也许还有一点希望,可老野猪皮偏偏交给了你这个废物,那就是彻底的没救了!所以没办法,我这个大明建州都指挥使,只好提前给建州的女真人找一条出路,带着镶蓝旗的弟兄们提前投靠张好古大人建功立业,将来也好给我们女真人留一点种子!” “女真的同胞们,你们都醒醒吧!”图伦和瑙岱两个坏种也带着一大帮已经被洗脑的镶蓝旗建奴士兵咋呼起来,扯着喉咙大叫道:“皇太极只是一个连张好古大人脚指头都比不上的废物,一辈子都没在张好古大人面前占过便宜,每次和张好古大人交手,不是伤亡过半就是全军覆没,他成了大金汗的继位人,大金军队就彻底完了!”“你们想活命还来得及,跟我们走,去投靠张好古大人!你们才有希望活命,你们在后方的家人才有机会活命!” 还别说,镶蓝旗叛军的话对建奴士兵们还真有一些蛊惑效果,从天启五年以来,战无不胜的建奴军队自从碰到张大少爷这个超级变态以后,就再也没有在张大少爷面前打过一次胜仗,每次不是伤亡惨重就是全军覆没,锦州大战张大少爷力量最薄弱的时候,照样以四千骑兵干掉建奴的伪都,导致建奴将士对张大少爷这个魔王早就已经是怕到了骨子里。而现在张大少爷率领大明精锐倾巢北伐,建奴倾国相抗却连战连败,小凌河大战,明军首次野战建奴并大获全胜,其后又以弱势兵力把数倍于己的建奴围在大营里猛揍,建奴军队的士气斗志其实早已低落到了极点,现在镶蓝旗军队又率先叛变,喊出投降明军保命的口号,欺软怕硬的建奴士兵再不心动就真的有鬼了。不过当然了,就靠这样一席话散掉建奴大军,让数之不尽的建奴士兵跟随镶蓝旗杀出大营去投降明军,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无数的建奴士兵心里打的主意也就是——你们先去吧,你们投降过去日子如果过得更好,我们再过去也不迟。 “狗叛贼已经铁了心了,多说无用,总攻,杀光叛贼!”努儿哈赤脸色阴沉,知道时间耽搁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当机立断的一挥手,命令建奴大军对叛军发动总攻。战鼓擂动声中,数以万计的建奴士兵呐喊着从四面八方向被困的叛军发起冲锋。可就在这时候,建奴大营西面忽然杀声大作,炮声隆隆,一支明军骑兵冲锋杀来,阿敏叛军立时士气大振,阿敏三兄弟一起疯狂大笑道:“弟兄们,大明军队来接我们了!跟我们杀出去啊,到大明军队那边享福去啊!” 本来就已经冲到了营地边缘,营外又有强力友军接应,士气高昂的建奴叛军再冲不出去简直就是一群蠢猪了,才用了两次冲锋,腹背受敌的建奴镶白旗杜度部就抵挡不住了,不得不乖乖让开道路,阿敏叛军轻而易举的杀出大营,与前来接应的满桂、吴六奇军队会师一处,开始向明军大营撤退。而更让努儿哈赤父子暴跳如雷的是,阿敏叛军不仅抓走了代善去送给张大少爷当做见面礼,还有相当不少的非镶蓝旗建奴士兵也士气崩溃,乘乱逃出大营,跟着镶蓝旗投奔明军去了。 狂怒之下,努儿哈赤不顾皇太极和范文程苦口婆心的劝告,勒令全军出击,追杀阿敏叛军,发誓要拿下阿敏三兄弟的脑袋,以正军威。而众所周知的是,冷兵器时期夜战最忌就是军队过于庞大——黑夜之中军队越庞大就越容易出问题,不仅难以分辨敌我,还极其掉队和遭遇埋伏,将领指挥起来也十分困难。结果也果不其然,建奴大军刚刚追过小凌河驿站,麻登云和黑云龙就各率一支伏兵左右杀出,前面的满桂和吴六奇也掉头杀回,三面夹击建奴追兵,黑夜之中建奴军队大乱,人马争驰,自相践踏,死者无数,待到努儿哈赤无可奈何的鸣金收兵时,又损失了一千多精锐骑兵,明军则与建奴叛军大笑着扬长而去,连夜赶回明军大营庆功。 ……………… 随着阿敏率领建奴镶蓝旗集体叛变,战场上双方实力的天平立时又往明军倾斜了许多,而让几乎气炸的努儿哈赤父子更加胆战心惊的是,到了天色微明的时候,熊廷弼也亲自率军来到了小凌河战场,不仅给大明军队带来了足够的过冬棉衣棉袄,还带来了由山海关军队和四川军队组成的三万援军,彻底扭转了张大少爷目前兵力不足的窘境,也让士气本就低落到了极点的建奴军队几乎士气崩溃,无数建奴士兵打起了投降或者逃命的主意,甚至就连巴布海和赖慕布等建奴高级将领都是忧心忡忡的向努儿哈赤提出退兵建议,而努儿哈赤虽然咆哮如雷的臭骂了两个儿子的愚蠢提议——现在建奴士气已近崩溃,明军士气则已高昂到了极点,这个时候撤兵几乎和自杀没什么两样。但骂归骂,努儿哈赤本人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不知这场仗还能怎么继续打下去。 “报——!”辰时已过,正当努儿哈赤父子在帅帐中垂头丧气的对座无语时,又有一个建奴斥候队长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跪在努儿哈赤面前抱拳奏道:“启禀大汗,小人等发现蛮子大营门外新筑一台,披红挂彩,鼓乐齐天,我军汉兵换上蛮子军衣,冒险混入其间打探,这才得知张好古蛮子是为了迎接阿敏叛贼归降所设,有传言说,张好古蛮子准备在台上公开宣读蛮子皇帝圣旨,正式册封阿敏叛贼为建州都指挥使,承袭舒尔哈齐当年爵位!” “用信鸽给东京传令,让雅尔哈齐把舒尔哈齐一家的家眷都杀了,一个不许留!”努儿哈赤站起来,疯狂咆哮起来,“还有,查查都有那些人跟着阿敏背叛了大金,他们的家眷,父母妻儿,全部杀了!杀!杀!杀!杀——!” 咆哮着,努儿哈赤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吓得皇太极和范文程等人失声惊叫,赶紧冲上去七手八脚的搀扶,而当努儿哈赤被救起之时,口中却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牙关紧咬,嘴角还有血迹渗出。看到努儿哈赤这模样,皇太极急得是脸都白了,连忙大叫道:“快!快传郎中!传郎中!”而当建奴侍卫飞快去找郎中军医时,跪在地上的那建奴斥候队长又小心翼翼说道:“大汗,贝勒爷,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别说了,大汗都成这样了,没长眼睛么?”范文程没好气的怒喝,生怕斥候又报出什么不利军情,把努儿哈赤给活活气死了——虽说努儿哈赤早死范文程的主子皇太极可以早继位,可建奴这边本来就士气低落得够可以了,努儿哈赤再一蹬腿,匆忙继位的皇太极就是通天的本领,也注定没有办法挽回败局了。 “范先生,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那建奴斥候队长胆怯的说道。皇太极一楞,忙问道:“什么好消息?” “蛮子的帅旗。”那建奴斥候队长大声说道:“今天早上辰时三刻左右的时候,天上刮了一阵北风,虽然风不是很大,但张好古蛮子的帅旗旗杆竟然被刮断了,忽然倒了下来,这对蛮子来说,应该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 “蛮子帅旗折断了?那一面?”努儿哈赤忽然睁开眼,坐直身体问道。那斥候答道:“蛮子军队里最高那面帅旗,张好古小蛮子的‘张’字旗,小的恰好认识那个蛮子字,也恰好看到旗杆忽然断了。” “还有这事?”努儿哈赤、皇太极和范文程等人面面相窥,脸上同时现出喜色,异口同声说道:“这样的兆头,难道,张好古小蛮子……?” 第三百五十七章 狗少之死(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狗少之死(下) 阿敏带来投降的建奴骑兵并不多,总共只有四千二百二十八人,仅占到建奴八旗精锐总数的十五分之一左右,在建奴大军的总数量中更是只占不到三十分之一,可是其中包涵的政治意义之巨大,却是难以想象的!而且阿敏的投诚,还创造了好几个重大的历史第一,第一支以旗为编制向明军投降的建奴军队!第一个向明军投降的建奴旗主!第一支在两军交战之际起义投降的建奴军队!第一个向明军投降的建奴贝勒!第一个率领军队向明军投降的努儿哈赤子侄!而且还有更加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第一支挟持建奴旗主、贝勒级别将领投降的建奴军队! 如此之多的第一放在一起,对建奴大军的士气打击力度之沉重无可估量,对明军将士的士气鼓舞力度之巨大,同样也无可估量,甚至一举抵消了帅旗无故折断带来的士气打击,也正是如此,张大少爷才没有连夜接见阿敏一行,下令连夜赶筑迎降台,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准备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阿敏归降,当众宣读明熹宗早已秘密颁布的准许阿敏继承父职的圣旨,将阿敏归降一事的政治意义与宣传意义利益最大化。而阿敏虽然没有立即得到张大少爷召见,可是听完宋献策解释后,也极其高兴的接受了张大少爷的安排——毕竟,张大少爷这么做了以后,再想卸磨杀驴抛弃阿敏,就等于是打自己的脸了。 十月十七上午巳时三刻过后,吉时良辰将至,鼓乐齐鸣声中,已经好几天没有在军中公开亮相的张大少爷终于在亲兵簇拥下走出帅帐,沿着营中大道缓缓行向营外迎降台,让列队两旁的明军将领士兵大吃一惊的是,才几天时间不见张大少爷出来巡营,坐在轮椅上的张大少爷彻彻底底的瘦了一圈,往日里勉强还算丰润的脸颊也缩了回去,又青又白就象骷髅一样,只有精神勉强还算矍铄,还能对着两旁的明军将士点头,微笑致意。而最为吃惊的还是今天早上才刚刚赶到前线的熊廷弼和茅元仪等人,久经沙场的熊廷弼还好点,茅元仪却是在张大少爷面前几乎流下泪来,哽咽着说道:“张兄弟,你……,你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没事。”张大少爷的声音有些嘶哑,话刚出口,就又俯身咳嗽起来。后面给张大少爷推轮椅的张石头则抹着眼泪说道:“茅先生,少爷变成这样,一半是病,一半是累的啊。茅先生,听说你也懂一些医术,等一会迎降的事完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给少爷治治,还有劝劝他,千万不能再这么累下去了……。”说着,张石头竟然低低的饮泣起来。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茅元仪点头哽咽,虽然努力强忍,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滚滚而落。那边熊廷弼则上前一步,低声喝道:“兔崽子,叫你留守山海关你不听,现在好了吧?什么也别说了,迎降仪式完了,军队就交给我了,你给老子歇着去,老子的女儿才二十二岁,老子可不想让她年纪轻轻就守寡!” “再说吧。”张大少爷还是回答得非常含糊。张石头也赶紧说道:“熊督师不必着急,有什么事等迎降仪式结束了再说,午时正的吉时就要到了,误了吉时就麻烦了。”熊廷弼也知道吉时良辰非常重要,无奈之下只得怒哼一声退下,内心则为女婿的病情担忧不已。 出得大营,张大少爷的轮椅上到迎降台时,时间距离午时还差那么一点,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而当明军士兵布置好香案供上圣旨时,时间刚好是午时,张大少爷背后的张石头挥手发出命令,台下立时鞭炮鼓乐齐鸣,台前列队投降的建奴队伍中也走出阿敏三兄弟,一起走上迎降台,摘下顶上头盔并解下腰上挎刀再一起双膝跪下,将头盔腰刀一起高举过头,台下的四千多建奴士兵也一起单膝跪下,向张大少爷表示投降。张大少爷点点头,背后转出三个亲兵,从阿敏三兄弟手中接过头盔和腰刀,正式接受阿敏三兄弟投降。 紧接着,亲兵从香案上取下圣旨,交给张大少爷朗读,这道圣旨是张大少爷出征之前明熹宗就已经秘密颁布了的,此刻念出,倒也证明了大明朝廷确实早有接纳阿敏兄弟投降的诚意,立时让投降过来的女真将士安心了不少。念完之后,张大少爷又大声说道:“阿敏将军,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大明建州都指挥使了,你的军队不裁不撤,仍归你统属,按大明军队编制,由你重新整编,将领也由你自行任命,即日起计算军饷,与同级大明将士同粮同饷,一视同仁!另赏纹银万两,犒劳三军!” “末将叩谢张大人!”阿敏带头磕头道谢,剩下的女真将士也一起操着生硬的汉语整齐说道:“属下等,叩谢张好古大人!” “阿敏将军快快请起。”张大少爷挣扎着站了起来,拖着病体去搀扶阿敏站起,又微笑着问道:“阿敏将军,你在后方的家人,都安排好了吧?” “多谢张大人关心,末将事前都有安排,又放了信鸽联系他们,想来他们应该会安然无恙。”阿敏恭敬回答——阿敏早就存心在这次大战中叛变起义,为了预防万一,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安排自己身在后方的家人逃亡的万全计划,加上前段时间努儿哈赤父子就已经对阿敏产生了怀疑,阿敏也让家人做好了准备,所以这次张大少爷命令毛文龙出卖阿敏虽然突然,阿敏倒也不怎么为后方的家人担心。也正因为如此,阿敏又谄笑着补充一句,“还有,雅利奇也肯定不会有危险,相信要不了多久,末将就能雅利奇与张大人正式成亲了。” “多谢岳父大人。”张大少爷也无耻的微笑着答应一句,结果话音未落,张大少爷就又弯腰咳嗽起来,张石头用手帕去给张大少爷擦嘴时,雪白的手帕上也很快见了鲜血。看到这点,就连阿敏都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低声说道:“张大人,你病成这样,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办吧。” “没事。”张大少爷无力的挥挥手,又命令道:“来人,去把代善、还有皇太极的义女博尔济吉特,一起押上来。”说罢,张大少爷又剧烈咳嗽着坐回轮椅,阿敏知道张大少爷是要尝试着招降代善,赶紧领着两个兄弟退到一边站好。 片刻后,被捆成一个粽子般的代善和小玉儿被押上迎降台,推到张大少爷面前,本来张大少爷的亲兵们想要把代善和小玉儿按了跪倒,可是没想到连嘴都被堵上的代善和手上脚上都被戴上手铐脚镣的小玉儿都十分顽强,不管张大少爷亲兵手按脚踢都说什么都不肯向敌人跪下,尤其是代善,被亲兵踢了跪下两次都又站了起来。那边张石头大怒,喝道:“刀架在脖子上,再不跪下,一起砍了!”亲兵们依令而行,雪亮的钢刀架在咽喉上,小玉儿始终是女流之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双膝跪下,那边代善却是把脑袋一昂,闭目待死。 “把他嘴里的布掏出来。”张石头又命令道。而代善嘴里的破布被掏了出来后,代善立即用汉语破口大骂起来,“狗蛮子!有本事就马上杀了大爷,想要大爷投降,做梦!” “代善,死到临头,你还想嘴硬?”阿敏狐假虎威的喝道。代善回头,向阿敏重重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无耻狗贼!爱新觉罗家的耻辱!你别高兴太早了,等我们大金军队打败了蛮子,把你生擒活捉,我敢拿脑袋担保,你一定死得很惨!非常惨!” “代善,死得惨的人是你吧?”因为张大少爷一直在咳嗽,出面说话的人就成了张石头,张石头阴阴的说道:“事到如今,你想死还是想活?想活的话,马上向我家少爷跪下投降,再写一封信招降你剩下的几个儿子,那我家少爷不仅饶你一命,还会给你一个官做!否则的话,我敢担保,我家少爷从东厂带来的用刑高手,会让你无比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呸!”代善又重重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张好古,你这个狗蛮子想要我投降,白日做梦!我代善身为金国大汗长子,生是大金的人,死是大金的鬼,宁死也不会投降你们蛮子!” “少爷,怎么办?”张石头俯身问道。张大少爷点点头,咳嗽着艰难的说道:“成全他吧,凌迟处死,让大家都看看,执迷不悟的建奴,会有什么下场。” “得令!”张石头大声答应,直起身一挥手,明军士兵立即把代善拖下迎降台,一直拖到迎降台侧面靠近小凌河的空旷地带,捆到早已备好的两座刑台之一的木架上。在那里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东厂用刑好手立即狞笑着围了上去,先是把十根粗竹签一一从指甲缝里插进代善十指,一直穿过手背,又把代善身上的衣服用烧红的烙铁烙光,再用渔网包紧代善全身,最后才用不到三寸的小刀细细的从渔网缝里挖了起来,每挖一刀,还要撒上一点盐水,代善绝望而又痛苦的惨叫声,也在刑场上久久回荡起来。看到这一场景,埋伏在小凌河对岸用望远镜观察着这边动静的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 “狗蛮子——!”代善痛苦的大骂回荡声中,张大少爷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玉儿身上,咳嗽着虚弱的问道:“博尔济吉特,你可愿意投降?” “小女……愿降……。”小玉儿怯生生的答应,还主动向张大少爷磕头,恳求道:“张好古大人,奴家被建奴皇太极蛊惑,仇视大明,妄图潜入大明军中为建奴刺探军情,奴家现在知道错了,请张好古大人看在奴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又没有犯下大罪的份上,饶奴家一命吧。” “很好。”张大少爷微笑点头,又咳嗽着艰难问道:“那你和张石头的亲事,怎么办?”小玉儿羞涩的抬头看了一眼张石头,低头轻声说道:“奴家愿意侍奉石头将军一生一世,以赎前罪。” “好。”张大少爷满意的笑了起来,又命令道:“石头,去给你的夫人取下手铐脚镣吧,以后找机会送回京城去,好好过日子。” “谢少爷。”张石头有些脸红的答应,赶紧过去替小玉儿打开手铐脚镣,还温柔的替满面羞涩的小玉儿搓揉淤血的手脚,惹得其他的张大少爷临清籍亲兵哈哈大笑,纷纷向张石头道喜。而迎降台的熊廷弼和袁可立等人则急得直跺脚,为张大少爷明显越来越虚弱的身体担心万分。这时,张大少爷忽然手抚前胸,弯下腰更加剧烈的咳嗽起来,张石头赶紧放开小玉儿的手,回身去照顾张大少爷…………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甚至就连张大少爷事先都没有料到的事发生了,小玉儿一边假意侧身去看张大少爷的病情,一边去理头发,忽然拔下头上发钗,象一只狸猫一样冲了上去,尖锐的发钗根部对着张大少爷的脸颊狠狠刺下!因为事发突然,张石头又背对着小玉儿,没能及时阻止,其他人距离稍远根本来不及反应,待到回过神来时,根部锋利如针的发钗已经深深的插入了张大少爷眼窝,让张大少爷发出了一声难以想象的惨叫,“啊——!” “贱人!”张石头差点没气疯过去,做梦也没想到刚才还温顺得象一只小猫一样的小玉儿,竟然会变成了一只吃人的母老虎,下意识的回身就是重重一记耳光抽在小玉儿脸!力量之大,抽得小玉儿也是一声惨叫,仰面摔了开去,但小手中仍然紧紧的攥着发钗,发钗离肉,微黑的鲜血也立即从张大少爷的眼中飞溅出来………… “张大人!”也是直到此刻,迎降台上下的明军将领才发出第一声惊叫。仰面摔倒的小玉儿则哭喊了一声,“爹!娘!姐姐!哈斯其其格给你们报仇了!”话音未落,小玉儿掉转毒钗钗头,对着自己的眼睛也狠狠插了进去………… “兔崽子——!”熊廷弼第一个跳上迎降台,也第一个冲到张大少爷身边。可是等熊廷弼抱起女婿准备去找郎中救治之时,做恶多端的张大少爷已经是眼中黑血狂喷,呼吸微弱,两腿一蹬,就此丧命。熊廷弼如遭雷击,抱着女婿缓缓跪倒,疯狂号哭道:“女婿!我的好女婿啊——!” “张大人——!”冲上来的无数明军将领也纷纷跪倒,伏地绝望号哭起来,张石头则是呼天抢地,磕头出血,至于小玉儿的尸体,那更是在眨眼之间,就被愤怒的明军将领剁成了肉酱。霎时之间,迎降台下的明军将士也是彻底大乱,或是涌到台前,或是双膝跪地,无不嚎啕大哭,泪流满面,哀哭之声,直插云霄,声传十里………… “得手了!郡主娘娘得手了!”与此同时的小凌河对岸,冒险化装成建奴斥候潜伏在河边用望远镜观察动静的范文程先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是幸福得几乎晕厥过去,待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素来贪生怕死的范文程压根不管此时身在何处,跳起来就是疯狂大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张好古,你这个杀人无数的畜生,终于遭到报应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父亲,兄长,你们可以瞑目了!可以瞑目了!”疯狂号哭大笑许久,范文程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赶紧大叫道:“主子,好机会啊!张好古蛮子死了,现在应该出兵了,肯定能打大胜仗!”叫了半天,皇太极还是爬在土坑之中不动,范文程大吃一惊,赶紧去摸皇太极身体时,却见皇太极手抚前胸,身体柔软,鼻中还有呼吸,再掐人中许久,皇太极终于悠悠醒来………… “狗奴才,打我一耳光!”醒来之后,皇太极第一件事就是揪住范文程的衣领,含着眼泪狂吼道:“马上打我一记耳光,越重越好!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已经梦到张好古小蛮子惨死无数次了,可每一次都没有成真!狗奴才,打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建奴吊孝 第三百五十八章 建奴吊孝 “啪!”巴布海使出全身力气,恶狠狠的一记耳光抽在他的第十三个兄弟赖慕布脸上!然后,巴布海又恶狠狠的问了一句,“疼不疼?” “啪!”赖慕布使出吃奶的力气,更加凶狠的一记耳光抽在他的第十一个哥哥巴布海的脸皮!然后,赖慕布又更加凶狠的问了一句,“疼不疼?” “疼!”脸都被打肿了的两兄弟异口同声回答,然后又傻里傻气的拥抱着大笑起来,笑声里还带着泪水。而在他们身边,在一支军队最为严格肃穆的中军大帐里,近百个建奴将领也是象他们一样,又是掐自己大腿,又是捏自己脸颊,又哭又笑,还有不少满脸大胡子的建奴将领甚至当场痛哭出声,一个口号也慢慢在大帐中响起,汇成一片,响彻云霄,“天佑大金!天佑我八旗——!” 不容易啊,确实不容易啊,就在昨天晚上阿敏叛变逃走之后,几乎每一个建奴将领和士兵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压根不敢指望这次辽东决战还有取胜希望,绝大部分的建奴士兵将领都已经在暗暗祈祷,希望努儿哈赤能够及时颁布撤军命令,在建奴八旗彻底覆灭之前留下一点垂死挣扎的希望。甚至包括努儿哈赤本人在内,都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不敢梦想再能正面击败张大少爷这个强敌,只是迫于形势严峻,才没有立即颁布撤军命令!只是让所有建奴士兵将领、贝勒旗主都想不到的是,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转机会出现在这绝望之际,狂喜莫名之下,建奴的士兵将领、贝勒权贵们,都已经个个怀疑自己身在梦中了! 确实,张大少爷的忽然遇刺身亡,一下子就逆转了整个战场的形势。明军这边,临阵换帅本来就是兵家大忌,不管是张大少爷先前的副手袁可立,还是率领援军的熊廷弼,迅速之间都不可能做到如臂使指的指挥全军,而且由七省精锐组成的明军兵种过多,营伍纷杂,骄兵悍将数之不尽,除了张大少爷之外,袁可立和熊廷弼都没有足够的威信和魄力能够统率这么多又这么复杂的军队,再加上张大少爷忽然遇刺伤亡,明军士气说不遭到重大挫折那是假话,在士气大挫的情况下,熊廷弼或者袁可立统合起这支军队来,所要花费的时间与心血势必更多,整支军队的战斗力也会随之锐减。而更麻烦的还有一点,袁可立差不多是一个军事白痴,熊廷弼能打仗却缺少机变,脾气又异常暴躁容易冲动,无论是政治权谋还是战场谋略,都远远逊于他那个简直就是变态的女婿——而这一点,恰好又是努儿哈赤和皇太极父子的最强项!也正是因为,现在的建奴将士都萌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赢定了!这次决战,我们赢定了!” 在大帐里等了许久,面色憔悴的努儿哈赤终于在两个建奴侍卫的搀扶下走出大帐,坐到了正中帅椅,刹那间,满帐近百建奴一起跪下,异口同声大喊道:“天佑大金!天佑大汗!妈妈的祖石、母亲的祖石、光明的祖石、生命的祖石和万代开基的母石神祖保佑!血洗盛京的卑鄙魔头、嗜血如命的杀人狂、残酷屠戮我们父母妻子和孩子的疯狗、所有大金臣民共同的仇敌——张好古蛮子,已经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其实早就收到报告的努儿哈赤目光呆滞,整个人就象一夜之间再次苍老了十岁一般,既苍老,又颓丧,喃喃说道:“终于死了吗?那我可以走了,可是到了地下,张好古会不会笑我?我真有颜面去地下见他吗?” “大汗,自古以来,从不以成败论英雄。”范文程眉飞色舞的说道:“大汗你虽然始终没能一偿夙愿,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砍下张好古蛮子的人头,可是亲手杀死张好古小蛮子的,始终还是你的孙女小玉儿郡主,也等于是你杀掉了张好古小蛮子啊!” “是啊,大汗,小玉儿格格杀了张好古小蛮子,等于就是你杀的啊!”无数建奴将领激动的喊了起来,“小玉儿格格也为国捐躯了,大汗应该追封她为和硕格格,为她立一座铜像,纪念她为无数大金军民百姓报仇雪恨的不世奇功!”“应该追封为固伦格格,只有这最高的封号,才能表达我们大金将士臣民对小玉儿格格的感激!”“对,追封固伦格格!” 建奴将领叫得起劲,张牙舞爪,仿佛群魔乱舞,努儿哈赤则默不作声,皇太极明白父亲心事,赶紧站出来连连挥手,示意众将闭嘴。好不容易等到大帐里安静下来时,皇太极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阿玛,小玉儿的封谥一事可以慢慢再说,现在张好古小蛮子已死,蛮子那边肯定是军心大乱,士气大挫,正是我军反击良机,儿臣请旨立即出兵,攻打蛮子大营!” “末将愿为先锋!”所有的建奴将领,包括身为文臣的范文程都出列一步,一起拱手大叫。努儿哈赤则猛的一拍桌子,疯狂咆哮道:“都给老子退下!今天之内,谁也不许出营作战!违令者,立斩!” 建奴众将和范文程等汉奸面面相窥,可又不敢多问,只得乖乖退下。努儿哈赤又颤悠悠的站了起来,艰难的说道:“三道命令,第一,全军将士为张好古戴孝,举幡扬哀。第二,准备三牲祭品,派使者送去蛮子军营吊孝。第三,明天早上,行禅让礼,我要把汗位禅让给老八。” “阿玛,儿臣不敢!”皇太极又惊又喜,赶紧假惺惺的跪下谦虚推迟。努儿哈赤则淡淡说道:“我意已决,你不要推了,从明天开始,大军就交给你全权指挥,我专心养病。” “主子,大汗用心良苦,是想让你打败蛮子,巩固汗位树立威望,你千万不要推了。”范文程跪在皇太极旁边,用极低的声音提醒道。皇太极先悄悄用眼角瞟了一眼范文程,心说这点老子还用你教,老子自己不明白?然后才磕头流泪,哽咽着说道:“儿臣遵旨。” 尽管建奴众将还是不理解努儿哈赤的命令,但是努儿哈赤积威犹在,命令一下,十来万建奴将士还是乖乖给张大少爷披上了麻戴上了孝,大营还门前还树起了招魂幡,为张大少爷这个不共戴天的死敌举哀表思。末了,努儿哈赤再一次派出佟养性担任使者,带上三牲祭品到明军大营吊孝祭奠。面对努儿哈赤的这两个荒唐决定,皇太极虽然不敢公开反对,只能乖乖执行命令,可是在佟养性临行之时,皇太极还是凑在了佟养性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自己的命令………… 下午申时过后,佟养性的吊孝队伍打着白旗来到明军营前,而此刻的明军大营之中早已经是一片雪白,仓促之间虽然找不出那么多白布,可是每一个明军士兵头盔之上,还是裹上了一条白布,中军大营前的白色招魂幡更是高达十丈,在萧瑟的北风中缓缓飘荡,将号哭落泪之声随处可闻的明军大营衬托得更是凄凉。看到这点,老牌子汉奸心里乐得简直就想当场大笑出来,可是考虑到四周到处都是泪流满面杀气腾腾的明军士兵,佟养性还是强自忍住内心的欢悦,老老实实的向明军营门守将说明来意,请求到张大少爷灵前祭奠。 在明军营门外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明军营中终于出来一队人马,为首一名身着孝服的文弱老者向佟养性拱手说道:“本官乃是大明兵部侍郎、辽东巡抚袁可立,敢问先生贵姓?”佟养性也知道袁可立是大明朝廷中难得的后勤长才,忙拱手还礼,自我介绍身份并说明吊孝来意,袁可立为难答道:“佟先生,本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做为敌人来给张少保吊孝,我们更应该以礼相待,可是我们张少保是被你们伪金细作刺杀而死,大明将士无一不想为张少保报仇雪恨,你们又来吊孝,难免会有人误会你们是专门来看笑话,想要杀了你们给张少保报仇。所以本官奉劝佟大人一句,你最好还是回去吧,你们伪汗的好意,我替张少保心领了。” “袁大人误会了,小使绝不是来嘲笑贵军。”佟养性颇为诚恳的说道:“只是我们大金将士认为,张好古大人虽然是我们大金将士不共戴天的敌人,可也是一位极其值得尊敬的对手,对于他的不幸夭亡,我们大金上下无不叹息,所以大汗特令我大金将士三军戴孝,举幡致哀,又派小使前来奉上三牲祭品,祭奠张好古大人亡灵,以示我军将士对张好古大人的尊重,万望贵军恩准。” 袁可立犹豫了许久,终于咬牙说道:“那好吧,我带你去张好古大人灵前祭奠,不过我可要提前警告佟先生,张少保的岳父熊督师和岳母秦大帅脾气都不好,他们心疼女婿惨死,如果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我只能是尽力保全。”佟养性恭敬答道:“袁大人请放心,小使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袁可立点点头,做了一个邀请礼节,领着佟养性一行进了明军大营,穿过无数明军将士仇视愤怒的目光,一路来到灵堂所在的中军大帐。可是佟养性和六个抬着祭品的建奴士兵刚进到大帐,哭声遍地的中军大帐中立时便响起了一片拔刀声音,体壮如熊、满脸虬髯的熊廷弼更是一拍桌子,咆哮道:“袁礼卿,我要你去赶走建奴使者,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来人啊,把这些狗建奴全部拿下,砍了!拿他们的人头来祭奠老子的女婿!” “慢!”袁可立及时大喝一声,喝住蜂拥上前的明军将士,又向熊廷弼拱手说道:“熊督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建奴虽然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他们现在是来给张少保吊孝,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杀害他们,应该要让他们给张少保供上祭品,表达哀思。至于如何为张少保报仇,只能在战场之上动手。” “放屁!”熊廷弼血红着眼睛大吼起来,“狗建奴的细作杀了老子的女婿,又假惺惺的跑来吊孝,真当老子不存在?现在老子是主帅,听我的,给老子上,把建奴全部乱刀砍了!” “不行!”袁可立再次阻拦,义正言辞的反驳道:“熊督师,十分抱歉,依照张少保生前所托,现在你还不是大明军队主帅,我才是。” “什么?”熊廷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袁可立沉声说道:“张少保病重之时命令熊督师率军北上,是打算把军队指挥权移交给熊督师你,可是当时为了预防万一,张少保又特别交代了一道命令,如果在熊督师你接掌剑印之前,他不幸病故,那么将由我掌管大明军队主帅剑印——这一点,张少保的幕僚宋师爷和史可法都可以做证。” “熊督师,袁中丞没有骗你。”一身孝服的宋献策站出来做证,史可法也点头说道:“熊督师,张少保确实有这一道命令,而且自从两天前张少保病情再一次加重后,为了防止意外,张少保已经把主帅剑印一起交给了袁中丞执掌,这两天大明军队里的一切人马钱粮调动,实际上都是袁中丞以张少保的名誉发出的。” “那我现在来了,剑印给我!”熊廷弼当仁不让的伸出熊掌,向袁可立索要张大少爷的主帅剑印。袁可立沉声答道:“熊督师要张少保的剑印可以,但是现在情况复杂,我还不能移交,必须要等召开会议之后讨论决定。”说罢,袁可立让亲兵拿来张大少爷的尚方宝剑和主帅大印,手捧剑印喝道:“本官现在以大明北伐大军临时主帅的名誉下令,让开道路,让敌人使者到张少保灵前祭奠,以全两军礼仪!再有阻拦者,军法从事!” 熊廷弼脾气虽暴,可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上下等级观念早已骨髓,瞪着袁可立手中的尚方宝剑和主帅大印喘了半天粗气,终于还是气呼呼的让开了道路,其他的明军将士被逼无奈,也只好咬牙切齿的退到一边。惟有佟养性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老老实实的到张大少爷灵前供上祭品,又亲手上了香和奠了酒,再跪在张大少爷灵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当然了,佟养性胆子再大,也不敢学诸葛亮玩哭丧了,只是说了一句“英灵走好”便起身告辞。袁可立也不挽留,只是还礼说道:“佟先生请慢走,本官就不送了,回去请告诉伪汗努儿哈赤,张少保的仇,我们大明将士一定会在战场上报。” “小使一定如实回报。”佟养性拱手,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大汗要我转告贵军将士,明天早上,我们大汗就要在军中行禅让礼,将汗位禅让给第八子皇太极贝勒,今后贵军再有礼尚往来,可与我大金新汗皇太极直接联系。” “老建奴要禅位了?”明军将士都是大吃一惊,说什么也想不到建奴那边也要临阵换帅。佟养性也不理会明军的惊讶,又转向旁边同样身着孝衣的阿敏三兄弟说道:“二贝勒,四贝勒的宽宏大度,想必你又是知道的。明天就要成为大金新汗的四贝勒让我顺便告诉你,在大明军队这边如果过得不如意,随时可以回去,他不会计较之前的事的。” 阿敏三兄弟当然都不敢说话,袁可立却变了脸色,怒喝道:“佟养性,这是你一个使者身份能做的事吗?请马上走,再多说一句话,我就要杀人了!”佟养性笑笑,答道:“袁大人勿怪,这只是小使对曾经的同胞的一点嘱咐,既然袁大人不许多说,那小使就不多说了,告辞。”说罢,佟养性领着建奴士兵扬长而去,明军将士本欲追杀,袁可立却又命令道:“谁也不许动,让他们走,我们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不是化外蛮夷,不要让建奴耻笑我们。” “哼!”佟养性心中冷哼一声,暗乐道:“太好了,张好古蛮子死了,接掌蛮子主帅剑印的又是一个迂腐酸儒老头,熊廷弼老蛮子就算能接过指挥权也来不及熟悉军队了,天助我大金,天佑我大金啊!这个好消息,我得马上去禀报两位大汗!” 欢天喜地的回到建奴大营时,天色已然全黑,意志消沉的努儿哈赤早早就躺到病**去对着鸦片烟发泄心中的郁闷去了,建奴中军大帐里也只剩下了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在讨论军情,还有商量继位之后如何整编军队。听完佟养性的如实奏报之后,皇太极和范文程先是喜形于色,然后皇太极迫不及待向范文程问道:“范先生,袁可立这个蛮子的情况,你清楚不?有多大的本事?” “袁可立,字礼卿,蛮子万历一十七年进士,资格比熊廷弼老蛮子还老,年纪也比熊廷弼老蛮子大七岁。”范文程得意的卖弄起自己的过目不忘,献宝一样的说道:“这个老蛮子在蛮子民间颇有清名,断案如神,还曾经巡视过琉球属国,解决硫球悬案,有袁青天之称。蛮子天启二年积功升至兵部侍郎,擅长理财,蛮子这些年来辽东粮草军饷供应充足,他的功劳相当不小。这一次张好古小蛮子抱病出征,蛮子百官担心他的病情不利军事,故满朝反对,惟独袁可立与魏忠贤老太监支持,所以张好古小蛮子就举荐他接任辽东巡抚,担任副手,专职为张好古小蛮子管理钱粮辎重。” “这么说来,这老蛮子搞后勤很有一套了。”皇太极又问道:“那他能不能打仗?有没有战场经验?” “没有。”范文程笑嘻嘻的答道:“这个老东西当了几十年的官,除了判案就是理财,从来没上过战场,更没带过军队,这次完全就是张好古小蛮子赶鸭子上架,硬把他拉来的。” “就算没有打过仗,也不能小看啊。”皇太极语重声长的说道:“当年我们就是认为张好古小蛮子不会打仗,为了更容易的解决蛮子军队,硬是把他弄到了辽东来,结果招来了这个小魔鬼,小灾星,小疯狗!” “主子,奴才敢拿脑袋担保,袁可立老蛮子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提起生平第一伤心事,范文程老脸通红,忙强调道:“先不说袁可立老蛮子从来没上过战场,就说熊廷弼老蛮子,也绝对不会听令于他,只会向他索要军队指挥权。到时候,呵呵,袁可立这个老蛮子资格比熊廷弼老蛮子老,年龄也比熊廷弼老蛮子大,如果坚持不肯交,那蛮子军队的乐子就大了。” 皇太极不再说话,盘算许久后,皇太极这才缓缓说道:“范先生,明天阿玛就要禅位给我了,等我继位之后,你认为我是应该乘着张好古小蛮子病死的机会撤军?还是应该全力进攻,和蛮子军队决一死战?” “主子,奴才认为应该决战!”范文程沉声说道:“现在撤兵,虽然是一个万全之策,也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后方蛮子奇兵,可是主子你想过没有,大汗会怎么看你?大金的将士们又会如何看你?张好古小蛮子忽然惨死,蛮子主力临阵换帅又内部不和,我们大金打胜仗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有打了这个大胜仗,主子你继位之后汗位才坐得稳,窜入我们后方的蛮子军队也会不赶自退,主子你的威信才能树立起来,同时打败了蛮子主力之后,蛮子数年之内必然无力侵犯辽东,主子你重振八旗,兴扬大金,也就有充足的时间了。” “而且奴才认为,这一仗不能只是把蛮子主力打跑,打走就算了,应该继续南下,一直打到山海关去!”范文程越说越是兴奋,口沫横飞的说道:“打到山海关去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利用辽西走廊长达四百里的道路一路追杀蛮子,扩大我军战果,夺取蛮子来不及带走的粮草辎重,尽最大限度消灭蛮子主力!二是可以解救宁远,现在宁远仍然在袁崇焕蛮子手中,城中有着无数我们大金急需的粮草辎重和奴隶女子,还有袁崇焕的两万军队,拿到了这些,对重振我们大金和加强我们大金军队实力,也将有着无数好处!如若不然,倘若我军只是把蛮子军队赶走便收兵凯旋,那么蛮子主力南下之后攻下了宁远,袁崇焕兵败身死,主子你就会背上鸟尽弓藏、卸磨杀驴和见死不救的千古骂名,从今之后,还有那一个蛮子文武官员还敢投降主子你?” “鉴于这些情况,奴才认为,我们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范文程重重一拍桌子,意气风发的说道:“那就是坚决的打,打到山海关下!倘若上天保佑,我军能够在路途之中将蛮子主力歼灭,那么拿下山海关轻而易举,整个天下的战略主动权,也将落入主子你的手中!这一仗打了利益极大,不打的话,我们只会继续被动!” 皇太极许久不语,良久后,皇太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咬牙说道:“打!打到宁远去!打到山海关去!打出朕的威信!打出朕的万里江山!打出朕万年不易的大金基业!” 第三百五十九章 形势逆转 第三百五十九章 形势逆转 “杀啊——!”鬼哭狼嚎的呐喊声中,已经匆匆更换了大汗的建奴精锐以前段时间伤亡最少的新编正黄旗为前锋,分为四个梯队,裹挟着日益寒冷的呼啸北风,向着明军小凌河防线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攻击,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与遮天蔽日的旗帜,就好象海浪一般的汹涌,呼啸着,奔腾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涌向明军小凌河防线。 要换了前几天,建奴敢这么嚣张来的打明军大营正北的小凌河防线,张大少爷早就带着明军将士嚎叫着更加嚣张的反冲锋回去了,以张大少爷最拿手的中央突破战术,嚣张跋扈的直接切进敌人兵力最为雄厚的正面,直接把敌人的自信心、士气、斗志和意志摧毁,再象赶鸭子一样驱赶着敌人败兵去摧毁一支又一支建制完整的敌军队伍,直到把敌人完全击溃,继而大肆屠杀!——但很可惜的是,现在张大少爷已经不在了,这种对于信心、士气、斗志和指挥力要求极高的战术,也就成了明军的绝唱,现在的明军,包括屠奴军在内,都只能藏在小凌河防线背后,利用河道和弓箭、火枪、火炮抵挡敌人攻势,压根没有了前几天不到两万明军就能把十几万建奴堵在大营里猛揍的威风。 虽说河水和膛线火枪的双重威胁,注定让建奴大军无法迅速攻破明军的小凌河防线,集团冲锋中的伤亡也相当不小,可是新任建奴大汗皇太极看到自军已经恢复了自信与士气,已经能够在屠奴军面前发起冲锋而毫无惧色,还是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声叫好,大赞自军表现神勇。而范文程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在望远镜里细心清点了屠奴军旗帜后,范文程赶紧凑到皇太极面前说道:“大汗,从旗帜判断,疯狗军全部被吸引到了我军正面,奴才认为,我军骑兵应该左右散开,换成步兵长盾队上前,弓箭队居后抛射,再派两支精锐骑兵从上下游渡河,左右夹击蛮子,我军定然大胜。” 要换了以前,皇太极在张大少爷面前是绝对不敢用这种冒险战术的——贸然分兵渡河,等于是把肉送到张大少爷嘴边,虽说从旗帜判断明军精锐已经集中到了正面,可是谁又敢保证这不是张大少爷的诡计?但还是那句话,张大少爷现在已经不在了,所以皇太极只稍微考虑了一下,马上就点头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令旗挥动,冲不破小凌河防线的建奴骑兵左右散开,坚守渡口的明军士兵刚松了口气,建奴的战鼓已经再次擂动,五千名由汉奸、蒙奸和朝奸组成的建奴步兵队伍举着高达八尺的长盾,盾盾相连,排五支整齐异常的横队,后面则又是五千建奴步弓手,就象五面盾墙一样压迫而来,明军的火枪弓箭打在包裹铁皮的长盾之上,发出阵阵金铁脆响,却始终无法穿透长盾,伤害到盾后建奴士兵。见此情景,和袁可立一起在观城车上指挥战斗的熊廷弼急了,赶紧大吼道:“火炮上,红夷大炮上,给老子轰散建奴的长盾队!” 因为袁可立没有反对熊廷弼的战术,熊廷弼的命令总算是得到了迅速执行,旗号打出后,明军的十五门重型火炮很快推了上去,装弹填药对着建奴飞快推进的长盾阵轰击起来。也就在这时候,让熊廷弼气得七窍生烟的事情发生了——明军重型炮弹击中建奴长盾队后,效果确实不错,只要命中,每一枚炮弹基本上都能轰倒两三个甚至更多的建奴长盾兵,可是建奴的长盾手却又象打了鸡血一样的马上补位填位,填补阵亡同伴留下来的空当,仍然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向前推进,转眼就压迫到小凌河北岸旁,挡住了明军轻型火炮和膛线火枪的炮弹铅弹,后面的建奴步弓手乘机抛射羽箭,密密麻麻的箭镞在天空中画出无数致命的弧线,铺天盖地的落到屠奴军将士头上,明军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屠奴军将士开始陆续倒下。 “他娘的!真当老子不如臭女婿?”熊廷弼当然明白建奴士兵忽然变得这么勇敢无畏的原因——建奴士兵怕他女婿不怕他,破口大骂声中,熊廷弼赶紧调整战术,撤下膛线火枪无法抛射的屠奴军换上步弓兵,与建奴步弓手弧线对射,与建奴对拼羽箭消耗。本来熊廷弼这一手其实也很漂亮,明军的物资优势远在建奴之上,对耗造价还在铅弹之上的羽箭明军绝不吃亏,可是熊廷弼实在太过低估了张大少爷亡故给明军带来的士气影响,几乎每一个明军士兵都无法发挥出真正的训练水平,往日里能够射出五箭的时间,现在也许最多只能射出四箭,甚至更少,士气高昂的建奴那边则是超常发挥,往日射出五箭的时间至少能射出六箭,此消彼长之下,明军的弓箭队伤亡自然要比建奴大上许多,才一顿饭的对射时间下来,明军就阵亡了上百弓箭手,伤者不计其数,本就更不算严整的队伍更加松散。 “蛮子士气泄了。”通过望远镜,久经沙场的皇太极敏锐的发现了明军的士气变化,断然喝道:“擂鼓,杜度军抢占渡口,吸引蛮子注意力,为两边奇兵创造机会!” 三百多面牛皮战鼓疯狂擂动声中,建奴步弓手与长盾手左右散开,让开道路,建奴镶白旗旗主杜度亲自率领正白旗、镶白旗精锐骑兵从中冲锋而过,向小凌河渡口上明军控制的十道木桥发起强攻。士气低落的明军步弓队大乱,不是掉头就跑就是四散逃命,不仅没能坚决阻击建奴骑兵冲锋,反而大大妨碍了明军后续军队的调动补防。见此情景,熊廷弼叫苦不迭,只得派出曹文诏叔侄率军上前,强行穿过败兵队伍,在渡口阵地重新巩固防线,这么一来,明军败兵被自家人踩死踏死的士兵,竟然比被建奴耗费数万弓箭射死的还多。同时曹文诏和曹变蛟匆匆接管渡口阵地时,建奴骑兵已经上到了木桥之上,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被逼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肉搏阻击。 “杀——!”渡口阵地上的厮杀激烈得直接就进入了白热化,同样都是骑兵的明军和建奴在木桥上、河滩上亡命冲杀,刀光血影,河面就象开了锅一样,马刀钢枪的碰撞声密集得就象是在铁匠工地一般,双方士兵战马的鲜血迅速就染红了整个小凌河河面。熊廷弼的爱将曹文诏叔侄率领的辽东骑兵虽然拼命堵住了建奴的冲锋势头,无奈建奴骑兵的士气太过高昂,舍死忘生只是拼命砍杀,多次冲上小凌河南岸,也给明军骑兵制造了巨大的伤亡。见此情景,建奴那边自然是吼声鼓声益发震天,明军这边则是士气益发低落,士气斗志与上一次小凌河大战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这仗没法打了!”熊廷弼也没想到自军的士气会低落成这样,正束手无策间,新的厄耗传来,明军左翼右翼都有一支建奴正红旗骑兵杀来,虽说明军两翼有黑云龙和麻登云两员猛将坐镇,短时间内不至崩溃,可是明军队伍中却又是一片大乱,无数士兵打起逃命主意。建奴那边则是士气爆发,鼓声喊声仿若惊雷。熊廷弼被逼无奈,只能大吼道:“鸣金,屠奴军断后和满桂骑兵断后,撤回大营坚守!” “铛铛铛铛铛!”随着明军的收兵铜锣敲响,辽东决战以来明军的首次败退开始了,士气低落的明军队伍争先恐后向大营逃命,人马争驰,争先恐后,建奴那边则是欢声震天,发动全面总攻,潮水一般扑向明军败军。也亏得屠奴军和满桂骑兵两支明军最精锐军队在场,死死挡住了建奴追兵,且战且退的掩护友军撤退,明军败退之时才不致于伤亡过大。看到这些画面,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自然是笑得差点连嘴都合不拢,熊廷弼却郁闷万分,忍不住扪心自问,“难道,我真的远远比不是臭女婿?” 好不容易撤回了大营,又依靠着张大少爷留下来的坚固工事,明军总算是耗到了天黑,耗到了建奴主动撤兵。但这一场会战下来,明军阵亡的精锐将士却超过了三千之数,伤者不计其数,另外还被建奴抓了上千俘虏,建奴那边的伤亡则不到明军一半,还成功抢占到了小凌河渡口掌握战场主动权,同时也收获了辽东决战开始以来首次胜利——真的不容易啊!这么一来,建奴那边自然是欢声雷动,士气爆棚,明军这边则是士气低落,茫然无助,不知前路是在何方! 当天夜里,熊廷弼连夜召开军事会议,明军正副总兵级别的将领全部到场,讨论下一步的军事计划。在会议上,熊廷弼开门见山就象袁可立索要张大少爷遗留下来的主帅剑印,以便整顿队伍,严格军纪,重新整兵再战。而且因为打了败仗,熊廷弼说话也极不客气,直接就对袁可立说道:“袁大人,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军队士气太差,我的命令又要经过你批准才能颁布下去,指挥实在不便——你如果不想继续让我们大明军队吃败仗的话,那就把主帅剑印交给我吧,我们也许还有一点希望。” “熊督师,下官把主帅剑印交给你当然没关系。”袁可立沉声说道:“可是下官想问督师一句,你拿到主帅剑印之后,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然是严肃军纪,整兵再战,和建奴拼个你死我活!”熊廷弼赤红着眼睛嘶吼道:“兔崽子好不容易歼灭了将近一半的建奴精锐,建奴已经元气大伤,只要把低落下去的士气重新鼓舞起来,把松散下去的军纪重新整顿起来,我们还占优势,还有希望打败建奴!” “熊督师,如果是这样,那么对不起,下官不能把主帅剑印交给你。”袁可立摇头。熊廷弼勃然大怒,跳起来拍着桌子吼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带军队,能比我干得更好?还是你以为把军队交给了我,我就会把大明主力丢光?或者说,你想自己带兵去打建奴?” “熊督师误会了,下官绝对没有这意思。”袁可立摇头,严肃说道:“下官在来辽东之前,也曾幻想过自己能够跃马沙场,杀敌斩酋报效国家,可是跟在张少保身边这么多天下来,下官已经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料,领兵打仗也不是想象中和茶馆说书那么简单,军队如果由下官指挥,那么也许要不了三天,我们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在统兵打仗这方面,张少保是天才,熊督师你是人才,下官却是蠢才,所以下官绝对不敢与你争夺兵权。”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外号熊大臭嘴的熊廷弼嘴巴确实够臭,袁可立都已经让步到这地步了,熊廷弼不仅没有半点谦虚,还又向袁可立伸出手,“那你现在可以把主帅剑印交给我了吧?” “给你可以,可是在下官把主帅剑印交给督师之前,熊督师必须答应下官一件事。”袁可立平静说道:“那就是熊督师接掌兵权之后,不能再和建奴打下去了,要立即撤兵撤回山海关据守!而且假如建奴追得太紧的话,熊督师你连宁远都不许去夺回来,必须保证大明十三万将士全部安全返回山海关!” “为什么?”熊廷弼跳了起来,双手紧握拳头须发怒张的狂吼道:“兔崽子好不容易把仗打成这样,你要让我把他的心血全部弄得前功尽弃么?” 尽管早就对熊廷弼的狗熊脾气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熊廷弼激动成了这样,袁可立还是摇了摇头,叹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黄绢,忽然喝道:“大明皇帝圣旨,熊廷弼跪听!” “皇上什么时候送来的圣旨?我怎么不知道?”熊廷弼大吃一惊。袁可立沉声答道:“这道圣旨,是大明北伐大军出征之时,皇上秘密交给下官的,为的就是预防万一,准备着在张少保不幸病故之时颁发给你。熊督师,跪听吧。” “微臣熊廷弼跪接圣旨。”被三纲五常封建毒素彻底洗脑的熊廷弼被逼无奈,只得乖乖双膝跪下,粗声粗气的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袁可立展开圣旨念道:“太子少保张好古公忠体国,抱病出征,朕虽许之,奈张好古爱卿病势沉重,沙场厮杀,征途颠沛,只恐在军中忽然亡故,于军不利。故朕密旨辽东经略使熊廷弼,张好古爱卿一旦于军中亡故,熊廷弼可立即接管军队,统率北伐大军撤回山海关坚守,以卫京畿安全,保全我大明北伐大军,以备重整军伍之后再次北伐。卿切不可贪功冒进,若有差池,朕定不轻饶,勿误。钦此。” “熊督师,皇上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袁可立叹着气说道:“你如果接旨,并且保证率领北伐大军撤回山海关,那么我立即把主帅剑印交给你。否则的话,我宁可冒险自己带兵撤退,也绝不敢把主帅剑印交给你。” 熊廷弼脸上表情阴晴变幻,咬牙切齿了许久,熊廷弼才无可奈何的答道:“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到这回答,袁可立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去搀扶熊廷弼,安慰道:“熊督师,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也看到了,张少保不幸为国捐躯这件事,对我们的士气打击有多大?现在在这里的大明军队,都是我们大明的精锐,也是我们大明朝廷最后的家底,容不得有半点损失啊。” 说着,袁可立赶紧把主帅剑印和明熹宗密旨双手捧上,借以平息熊廷弼的怒气。熊廷弼恨恨接过,愤怒说道:“这绝对是那个兔崽子的主意,咱们的皇上,那有这么长远的目光?那个兔崽子,连他死后的事情就安排了,就是信不给他的老丈人!”但发泄了一通脾气后,熊廷弼还是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开始制定讨论撤兵计划。 “大明军队就要撤军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女真王又飞走了,同样参与了这个军事会议的阿敏难免开始动起脑筋起来,“现在这种情况,我跟着大明军队撤到了山海关里,大明朝廷会怎么对我?现在老八继承了汗位,人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我是不是应该和他稍微联系一下…………?” 第二天清晨,同时也是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的清晨,北风一天比一天更紧的辽东终于降下第一场雪,雪花纷飞中,小凌河战场上的八万明军也开始了全面南下后撤,熊廷弼亲自率领战斗力最强的屠奴军与满桂骑兵断后,袁可立和曹文诏叔侄率领中军先行,驻扎在笔架山的马世龙军动作更快,早已连夜将屯粮辎重装车,搬运到官道之上,与主力会合之后便即一起南下撤退。建奴斥候探查到这一情况后,赶紧飞马回营禀报新任建奴斥候皇太极,也几乎是在刹那之间,建奴大营中便响彻起了直冲云霄的欢呼之声,“蛮子跑了!跑了——!” “熊廷弼老蛮子,跑得还真快!”明军撤退得如此之迅速,让新任建奴大汗皇太极很是失望了一把——本来以明军现在的士气斗志,皇太极再和明军打上三天,将明军士气消磨殆尽,熊廷弼即便撤军,士气崩溃之下军队也会混乱无比,给皇太极创造更多的追杀拦截机会,现在熊廷弼刚刚打了一个败仗就立即撤军,士气尚有保存,留给皇太极的机会自然也不多了。但皇太极也没有太过失望,立时就喝道:“传令下去,全军拔营而起,追杀蛮子败兵,解救宁远友军!” “大汗,要么不追,要追就要全力追杀!”范文程疯狂的叫嚣道:“追上蛮子的殿后军队,狠狠杀他们一个尸横遍野,把蛮子彻底打怕,杀怕!这么一来,蛮子的军心士气才会崩溃,我们打起山海关来,才会更容易一些!” “那是当然。”皇太极冷哼一声,命令道:“让我的大儿子豪格率领正黄旗精锐和杜度率领镶白旗轻骑追杀,我亲自率领主力随后而行,锦州到山海关四百里,至少要给我杀完一半蛮子!” 第三百六十章 乐极生悲 第三百六十章 乐极生悲 当张大少爷的死讯传进建奴大营时,建奴大营里欣喜若狂,欢呼的声音之巨大,夸张得差点把建奴中军大帐的帐篷顶都给掀翻了!可是真正夸张的还在后面,当这个消息传进宁远城时,正在宁远城楼上讨论如何尽快把建奴援军拉到宁远来的山宗核心成员,欢呼声差点就把宁远刚抢修的两座临时炮台给震塌了,而已经剃去头发蓄上小辫子的袁崇焕,发出的欣喜若狂声音分贝之高,简直比得上一架重型轰炸机满载弹药起飞时的引擎轰鸣声了。 “消息确认吗?张好古小蛮子出了名的狡猾,大汗那边会不会又被他骗了?”欢呼过后,袁崇焕赶紧一把抓住皇太极派来的使者方吉纳,紧张的问道:“还有,既然张好古小蛮子已经死了,努儿哈赤大汗打算什么时候南下宁远,解救宁远之围?” “王爷莫急,请听小使慢慢说来。”老牌建奴使者方吉纳鞠了一个躬,不慌不忙的说道:“第一,现在的大金汗已经不是努儿哈赤大汗了,张好古小蛮子死后,因为身体问题,努儿哈赤大汗已经把汗位禅让给了四贝勒皇太极。第二,张好古小蛮子之死,是我大金新汗皇太极与大金首席文臣范文程范大人亲眼得见,绝不会有假。第三,就在昨天早上,迫于我大金新汗威严,接替张好古小蛮子的熊廷弼老蛮子已经带着蛮子军队全面撤军,我大金主力全力追击蛮子败兵,保守估计,现在我们大金军队至少已经追杀了添桥一带,最迟两天之内,就能抵达宁远城下,解除宁远之围!” “好啊,大汗恩德,微臣末齿难忘!”袁崇焕彻底放下心来,赶紧向方吉纳拱手道谢,激动的说道:“多谢方吉纳大人冒险海上传信,小王无以为报,在平南王府里准备了一桌酒宴,为方吉纳大人接风洗尘。等方吉纳大人用完酒席,小王再给大人安排几个漂亮的汉人闺女,保管大人满意。” “酒席的事等会再说,大汗派我冒险从海路南下与你联系,也不光是为了给你传达这个喜信。”方吉纳摇头,又忽然提高声音,大声说道:“大金天聪汗口谕,平南王袁崇焕跪听。” “奴才袁崇焕,跪接大汗口谕!”袁崇焕十分熟练的双膝跪倒,额头直接贴到了地上。方吉纳复述道:“大汗口谕:袁崇焕,朕已经替你耗死了张好古蛮子,大军也在南下解救宁远重围的路上,为了配合大金军队行动,朕命你即日起派遣宁远守军出城,攻打围困宁远的蛮子孙传庭部,伺机阻击蛮子主力,全力切断蛮子主力归路,务必不使蛮子主力轻易从宁远城下通过!钦此!” “这……。”一听到要自己出城野战,袁崇焕就有些傻眼,赶紧说道:“方吉纳大人,奴才的军队连日大战,伤亡惨重,目前自保尚且困难,阻击蛮子主力就完全是心有余而力足了。大汗的这道旨意,奴才实在很难办到啊。” “这我就没办法了,大汗的旨意放在这里,听不听你看着办吧。”方吉纳一耸肩膀,显示自己的无可奈何,又说道:“不过平南王,下官认为你也用不着太过担心,现在张好古小蛮子已经战死的消息,十有**已经传到了孙传庭蛮子军中,蛮子军队肯定已经是士气大挫,兵无战心,你现在出城死战,取胜的把握还是相当之大的。”说罢,方吉纳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不是成功招降了蛮子的王牌军队疯狗军的一些将士吗?在这次大战中,平南王你可以把他们派出去,多招降一些疯狗军的士兵过来,只要他们肯投降,荣华富贵金银美女要什么给什么,他们对我们大金十分重要。” “那奴才,试试看吧。”事到如今,袁崇焕再想推托也没那个胆量了,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皇太极的旨意。末了,袁崇焕又耍了一个小心眼,说道:“现在已经是午时了,宁远四门都是被我封死的,拆除砖石需要时间,召集众将商量出战计划也需要时间,方吉纳大人,我明天再出兵攻打蛮子如何?”方吉纳也知道袁崇焕是故意保存实力想少打一仗算一仗,但是考虑到明军主力还在撤退返回宁远的路上,便也没有强求,只是微笑点头答应。袁崇焕大喜,赶紧恭恭敬敬的把方吉纳全进平南伪王府,美酒美女的一起招待,同时召集山宗核心成员商议军情。 出乎袁崇焕意料的是,他的部下们明显不如他的贪生怕死,面对皇太极的出战命令,山宗叛军的将领们不仅没有畏缩,反而纷纷拍手叫好,争先恐后的主动请缨担任先锋,弄得袁崇焕差点以为自己的部下一夜之间全部被战神附体了,根本不象往日胆怯畏战的作风。最后还是祖大寿说了一句大实话,“宗主,其实打野战我们不是怕和孙传庭蛮子拼命,而是怕把孙传庭蛮子打跑了,惹得张好古小蛮子掉头南下来打我们!现在张好古小蛮子已经死了,有大金做靠山的我们还用得着怕谁?”其他的山宗将领纷纷附和,都认为祖大寿说出了自己们的心声,袁崇焕则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批准了主动出战的行动。 到了第二天清晨、同时也是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一的清晨,躲在宁远城里龟缩了一个多月的山宗叛军果然主动打开城门,向围困己方一月有余的明军孙传庭部发起反扑。在战场上,士气高昂的山宗叛军象打了鸡血一样的猛冲猛打,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甚至还极其出现了山宗将领带伤杀敌的热血场面,给孙传庭军制造了巨大的压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就连建奴使者方吉纳都赞不绝口,也让袁崇焕为之气结,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支顶着隆隆炮火还敢呐喊向前的军队——就是自己原来那支军队! 山宗叛军难得超常发挥一次,但很可惜的是,他们碰到的则是历史上明朝的最后一个猛人猛将孙传庭,还有孙传庭麾下那支秦兵,山宗叛军打得顽强,孙传庭军却打得更顽强,凭借着先前修建的反突围工事牢牢挡住了山宗叛军的冲锋脚步,以死相拼,死不退让,即便几次被山宗叛军突破防线,也很快能把山宗叛军打回去,重新抢回阵地工事。还有孙传庭发明的原始坦克铁火车,也在这场野战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让山宗叛军吃尽苦头。结果到了天黑收兵之时,士气高昂到了极点的山宗叛军和孙传庭军各自伤亡两千余人,基本上还是打了一个平手。 又是一夜时间过去,到了十月二十二这天上午,袁崇焕抗不住众将的请战要求和方吉纳的严令,只得再一次出城野战,继续尝试击溃孙传庭军以便阻击明军主力。而到了战场上后,山宗叛军果然再次超常发挥,和孙传庭军打得旗鼓相当,为了在即将到来的主子面前露一把脸,出了名喜欢珍惜小命的袁崇焕心腹孙仲寿、张国柄和周文郁等将更是极其难得的身先士卒,带着敢死队向孙传庭的旗阵发起了多次冲锋,好几次都差点杀到孙传庭面前,结果弄得孙传庭都万分纳闷,几乎以为建奴从海面给宁远派出了增援军队——还是最精锐的王牌军队。鉴于敌人攻势过猛,加上张大少爷阵亡的消息也极大的影响到了孙传庭的军心,孙传庭被逼无奈,为了减少士卒伤亡不得不放弃围城工事,退回十五里外的大营坚守,山宗叛军则欢声雷动,争先恐后的卖力追杀,差点就乘胜攻破了孙传庭大营。 第四天,同时也就是十月二十三这天,第一支从小凌河战场上撤退下来的明军队伍抵达宁远,同时给孙传庭带来了熊廷弼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将山宗叛军堵在宁远城里,保护明军归路。孙传庭无奈,只得又一次兵临城下,与收到消息出城阻击的山宗叛军浴血奋战。而信心大增的袁崇焕则破天荒的离开宁远坚城,亲临前线指挥战斗,准备在新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把,多增加一点印象分数。这么一来,宁远战场就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了,雪花纷飞中,孙传庭军和袁崇焕军围绕着已经被破坏殆尽的围城工事展开反复拉锯厮杀,阵亡士卒难以计数,士兵的尸体几乎把防马壕沟填满,雪地被鲜血染红融化,又很快被纷飞大雪淹没,消失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 十月二十四,靠着孙传庭军的拼死掩护,明军最重要的粮草辎重总算是顺利通过了宁远城下,接着四川名将张令的神弩兵也投入了宁远战场,总算是稳住了孙传庭已经摇摇欲坠的阻击防线。而在宁远以北的寨儿山一带,建奴主力则向明军殿后军队发起了最为猛烈的强攻,十二万军队分为三队,日夜不停攻打明军阻击阵地,由屠奴军和满桂铁骑组成的明军殿后军队虽浴血奋战,无奈寡不敌众,仅仅是支撑到了天色全黑便被迫放弃阵地,一边以膛线火枪杀敌一边缓缓南撤,为主力大军争取撤退时间。而十分幸运的是,夜里四更,当熊廷弼亲自率领的殿后部队抵达宁远城下时,明军主力已经尽数撤过了最为危险的宁远城下,熊廷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赶紧与阻击山宗叛军的孙传庭、张令部会师,一起向南撤退。建奴轻骑追杀,主力则不紧不慢的缓缓南下,并于天色大亮时与山宗叛军正式会师。 公元一六三零年,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五日,反败为胜的建奴主力全数抵达宁远,与袁崇焕率领的山宗叛军正式会师一处,长达三十九天的宁远之围也随之解除,明军夺取宁远并歼灭山宗叛军的战术目的也彻底宣布破产。会师之时,建奴军中与山宗叛军军中欢声如潮,笑声不断,歌舞喧天,群魔乱舞,宁远城中不甘屈服的汉人军民百姓则暗自垂泪,情知宁远汉人百姓已经难逃被异族奴役命运。 雪还在下,天气也越来越冷,袁崇焕黑瘦的脸上却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热情笑容,双膝跪倒在宁远正门之前,向着缓缓行来的、以努儿哈赤和皇太极为首的建奴队伍必恭必敬的磕头,大声叫道:“正黄旗奴才袁崇焕,率属下将士叩见大金天聪汗、天命汗,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太上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皇太极在马上一挥马鞭,微笑说道:“太上汗龙体有恙,正在车中歇息,朕替太上汗赐你平身了。” “奴才叩谢大汗。”袁崇焕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从雪地上爬起来,满脸谄媚的说道:“大汗,太上皇的龙体有没有大碍?其实现在熊廷弼老蛮子和他的军队已经是丧家之犬、无冢之魂,太上汗和大汗完全用不着御驾亲征的,只消派一员上将或者一名贝勒主子,就足以收拾他了,何必要给他这么大的面子?这要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他熊廷弼老蛮子真有多么厉害呢。” “本来我也想劝阿玛留在后方将养的。”皇太极顺口解释道:“可是阿玛和蛮子打了一辈子仗,最大的心愿就是攻下山海关君临中原,现在机会这么好,阿玛就坚持来了,说什么都要看到大金军队攻破山海关时的英资。” “奴才等一定尽心竭力,奋勇当先,让太上汗一偿所愿。”袁崇焕赶紧又跪下磕头。皇太极笑笑,下马招手说道:“起来吧,咱们君臣携手进这宁远城。这次宁远大战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干得漂亮,远远超过了朕对你的期望,不仅顽强抵抗住了蛮子夺取宁远的计划,打破蛮子美梦,还在被围三十九天后,向蛮子军队发动强力反扑,虽然没能挡住蛮子,但也消灭了不少蛮子的精锐,迟滞了蛮子的撤退速度,为我大金主力咬住蛮子主力尾巴争取了许多时间!干得好,打得漂亮,朕一定要重重封赏于你!” “这都是多亏了大汗和太上汗的洪福齐天,将士用命,奴才不敢居功。再说了,奴才没能亲手砍下熊廷弼老蛮子的首级,缴获张好古小蛮子的棺材,让大汗和太上汗开棺戮尸,奴才已经是犯下了滔天大罪,那里还敢要大汗的赏赐……?”滔滔不绝的马屁声中,袁崇焕和皇太极手拉手并肩走进了宁远城正门,山宗叛军和建奴士兵山呼万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在宁远城头上剧烈回荡起来。北面的建奴主力源源不绝的开到宁远城下,建起临时行营,一队接一队,一眼望不到头,终于,建奴最后的十二万大军、同时也是建奴最后的家底,全部抵达了宁远城下驻扎……… 当天夜里,宁远城里的建奴平南伪王府府邸中灯火通明,丝竹悦耳,酒肉飘香,数之不尽的仆役与美貌侍女、丫鬟、歌姬舞姬穿梭不绝,而在大堂之上,建奴文臣武将列座一堂,皇太极当中而坐,袁崇焕和范文程分坐两侧,正在召开着建奴出征以来的庆功宴会。惟有年老多病的努儿哈赤为了实现亲眼看到建奴攻破山海关关城的最后心愿,已经早早安歇,倒也方便了年轻人们无拘无束的欢聚庆贺,堂中欢声笑语一片,声传数里。 说了一通庆祝建奴终于熬死张大少爷这个超级瘟神和宣誓攻破山海关的废话,酒过三巡时,皇太极先是收到了一封战报,又举杯说道:“各位爱卿,请静一静。”袁崇焕和范文程不敢怠慢,赶紧又是叫又是喊又是挥手,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宴会大厅很快就安静下来。皇太极这才接着说道:“各位爱卿,刚才接到最先战报,一个时辰前,蛮子的败兵主力已经抵达了沙后所一带,而蛮子的殿后军队,因为豪格和杜度两位将军的奋力追赶,已经被压迫到了距离蛮子主力不到五里的地方,相信在天明之前,我军前锋就可以把蛮子殿后军队逼入主力队伍之中,蛮子主力所携带的粮草辎重,也将向我大金主力招出手来了!” “大汗万岁!大金万岁!”范文程和袁崇焕异口同声的欢呼,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狂喜神色。而建奴众将和山宗众将也争先恐后的跳了起来,一起欢呼道:“大汗万岁!大金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各位爱卿别急啊,朕的好消息还没说完呢。”皇太极笑得益发开心,得意说道:“另外朕的爱子大阿哥豪格还向朕禀报了一个好消息,迫于我军神威,已经叛变大金的阿敏迷途知返,暗中派出了使者与豪格联系,不仅向大阿哥报告了蛮子主力撤退的决策经过和兵力部署情况,还表示为了将功赎罪,将在我军主力对蛮子败兵发动总攻之时,起义归来,从背后狠狠捅上蛮子败兵一刀!” “大汗洪福齐天,二贝勒迷途知返,我大金已稳操胜券矣!”范文程无比激动的嚎叫起来——没有人比范文程更清楚阿敏决定再度叛变的意义有多重大了,别的不说,光是阿敏军队在山海关中忽然叛变,从内部打开关门,建奴大军就可以轻而易举拿下山海关,稳赢不输!而其他的建奴将领也是欣喜若狂,争先恐后的向皇太极双膝跪下,马屁如潮,“多亏了大汗的洪福保佑,阿敏贝勒才又良心发现,迷途知返啊!”“错了,阿敏贝勒一定是大汗和太上汗派去蛮子那边诈降的,否则的话,张好古小蛮子那会死在给阿敏贝勒准备的迎降仪式上?” 好不容易等到马屁声歇,袁崇焕赶紧问道:“大汗,接下来该怎么打?请下命令吧!奴才手里还有将近两万军队,愿意担任先锋,追杀蛮子败兵!另外奴才在山海关里也还有几个卧底,相信到时候一定能派上大用场!”那边建奴将领也纷纷说道:“大汗,你和太上汗就留在宁远城里静侯佳音吧,让奴才们去追杀蛮子就足够了。” “不!”皇太极斩钉截铁的说道:“朕要亲自领兵追杀蛮子!两年前,张好古小蛮子在六州河,利用我军渡河之机施展无耻诡计,杀害我大金三万将士,这一次,朕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同样利用蛮子大军需要渡过六州河首尾难顾的机会,将蛮子军队杀上一半!以祭我大金三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大金必胜!蛮明必败!”范文程第一个大喊,袁崇焕第二个大喊,无数建奴将领和山宗将领也振臂高呼起来,“大金必胜!蛮明必败!张好古小蛮子让我们流的血,我们要让蛮子百倍流回来!” “不错,张好古小蛮子让我们流的血,一定要让蛮子百倍流回来!哈哈哈哈哈哈……!”皇太极仰面狂笑,志得意满之至!其他的建奴将领也是纷纷狞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建奴大军杀入中原,中原百姓血流成河的景象。也就在这时候,又一个建奴斥候匆匆跑了进来,跑到皇太极面前单膝跪下,皇太极收住狂笑,举杯微笑问道:“又有什么捷报?快说出来给朕助助酒兴!” “启禀大汗,不知何时,我军北面的塔山一带出现了一支蛮子军队。”建奴斥候满头大汗的说道:“那支蛮子军队的兵力大约在一万五千到两万之间,正在塔山道路最狭窄的高桥一带拼命修筑垒墙,构建鹿角栅栏,象是要阻截我军归路一样。” “啪!”皇太极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摔得粉碎,目光也呆滞了下来。范文程则大叫道:“怎么可能?蛮子的军队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来的时候,明明已经仔细搜索过,没有蛮子伏兵啊?” “海路……。”皇太极脸色惨白,失魂落魄的说道:“蛮子的水军,从海路登陆了塔山,朕这几天只顾着追杀蛮子,怎么就忘了这一点?” 满厅哑然,许久后,袁崇焕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那蛮子水军为什么要在塔山登陆?他们的骑兵步兵已经快被我们追到六州河了,张好古小疯狗也已经死了,熊廷弼蛮子也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蛮子水军就算拦住了我们的退路,也没有半点意义啊?” 没有人能回答袁崇焕的疑问,包括皇太极和范文程都没有办法——其实以他们的聪明,不可能一星半点都猜不到,只是这对主奴已经不敢往那方面想了——稍微只是想象一下那种可能,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就有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就在这时候,第三个建奴传令兵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宴会大厅,还没来得及向皇太极跪下,直接就面无人色的喘着粗气惨叫道:“主子!张好古!张好古蛮子!又出现在蛮子军队里了!还设下了伏兵,三面夹击大阿哥和杜度旗主的追兵!我们中计了!张好古蛮子没死!他没死啊——!” 没有惊叫,也没有惨叫,宴会大厅中只有接连不断的酒杯落地声,还有建奴将领和山宗将领受不了刺激晕厥倒地的声音,也有忽然弥漫起来的尿骚味和屎臭味,包括面如死灰的皇太极在内的建奴权贵将领,裤裆都是一片精湿。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人格魅力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人格魅力 公元一六三零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零时,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五日午夜二更过半,诈死多日的张大少爷忽然在军中现身,已经被建奴追杀二百四十余里的明军士气大振,立时向建奴追兵发起反击。与此同时,由天津水师、登莱水师和四川白杆兵组成的明军奇袭军队,也于此前海面迂回奇袭,登陆塔山,在建奴必经归路高桥一带构建阻击阵地,切断建奴粮道与归路。至此,熊廷弼、王在晋与高第三任大明朝廷辽东经略使精心布置、苦心经营、以辽西走廊为陷阱设计的关门打狗战术,终于在张大少爷手中达成!辽东决战,随之掀开崭新一页! 当然了,再好再宏伟的战术计划,也需要军队和军队里的每一个普通士卒去执行,军队没有战斗力再好的战术计划也是扯谈——就好象同样担任过辽东经略使孙承宗提出的宁锦碉堡防线计划一样,在没有足够的野战能力保障情况下,分布在大大小小几十个碉堡里的明军士兵简直就是一群被圈养的绵羊,等待的就是被建奴以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命运,就算派出援军不能打野战也是白白送死。同样的道理,在战斗力基本相等的情况下,军队的士气和士兵的斗志就又成了决定战场成败的关键,而咱们被建奴恨之入骨又深得军心的张大少爷死而复生,对双方的士气斗志影响具体有多大呢? 时间稍微回转,回到张大少爷忽然重新露面之前那一刻的建奴前锋军中,当时由六千正黄旗和四千镶白旗组成的建奴精锐近万骑兵,在皇太极长子豪格和努儿哈赤长孙杜度的率领下,已经追击着明军殿后军队越过了沙后所逼近黑庄窝堡,同时还成功的把明军殿后军队逼到了护送粮草辎重的中军队伍之中——粮草辎重的移动速度之缓慢众所周知,基本上,粮队一旦被敌方轻骑逼近五里之内,这支粮队基本上也就注定了被劫被焚烧的命运。面对如此有利局面,已经在打主意继承再一下任建奴大汗的豪格自然是欣喜若狂,不顾天黑雪大,举起马刀就疯狂大叫道:“弟兄们,蛮子的粮草辎重就在前面了,给我冲啊!夺下蛮子的粮草辎重,回去每人赏一个蛮子娘们!” “杀啊——!”已经打了两百多里顺风仗的建奴骑兵纷纷大吼,忘记了严寒,也忘记了疲倦和饥渴,再度夹马加鞭奋力冲锋,那生龙活虎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五年之前,建奴在遇到张大少爷之前面对明军时的无双气势。可就在这时候,南面乱糟糟的明军队伍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更为猛烈百倍的欢呼声,“万岁!大明万岁!”欢声冲天而起,直插云霄,震得群山回响,树木积雪蔟蔟而落。 “出什么事了?”杜度敏锐的发现明军士气的变化,下意识的勒住马头。恰在此时,一个让所有建奴目瞪口呆的画面出现了——如星火把照耀中,已然消失多日的大明七省总督帅旗忽然在明军队伍之中再度出现,迎风飘荡,而在大旗之下,刚才还乱糟糟不成队形的明军队伍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重新整理了队伍,掉转头来列阵以待,“大明万岁”和“张少保千岁”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不少明军士兵还在阵前痛哭失声,但身体却在建奴铁蹄之前站得笔直,与前几日的仿若丧家之犬判若两人。 “张好古蛮子的旗帜?”托有一个识字阿玛的福,豪格也能认识几个汉字,但也正因为如此,豪格的惊叫声才比任何人都大,“张好古小蛮子不是死了吗?怎么旗帜又出现了?” “大明!大明!大明!大明!大明——!”有节奏的欢呼声中,数十名明军大将簇拥着一人走出阵来,无数火把照耀中,为首那人头戴代表三品以上官员的金线三梁忠静冠,身着朱红花犀袍,上缀锦鸡补丁,身材削瘦,目若朗星,唇若涂朱,五官之俊秀绝不逊色于绝色处子,不是让建奴君臣主奴、将领士卒闻名丧胆的张好古张大少爷是谁? “狗建奴,你们又中老子的计了!”张大少爷还真是天生的五行不正,时隔多日再次露面,刚一张口就是脏话连篇,哈哈大笑道:“回去告诉皇太极小儿,这一次,老子一定要把你们建奴杀光杀绝,鸡犬不留!” “张好古蛮子——!”看到张大少爷那副熟悉的丑陋狰狞面目,又听到张大少爷那熟悉的夜枭鬼泣声音,豪格和杜度两个建奴的无畏猛将当场尿了裤子,差点就摔下战马当场吓晕过去。而他们的部下将士们就没有他们的坚强神经了,精神坚强点的是魂飞魄散的鬼哭狼嚎,意志软弱点的干脆就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当场吓昏坠马者不计其数——没办法,建奴们实在被张大少爷坑得太惨太惨了!紧接着,张大少爷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反攻命令,上万建奴已然整齐一声惨嚎,掉转马头撒腿就跑,马步争驰,自相践踏,自相碰撞,无数建奴骑兵因为太过害怕,手脚无力坠落马下,或是四肢着地连滚带爬向北逃命,或是被潮水般涌来的自军败兵马蹄踩成肉酱,死者无数。 “一群废物,这么没用?”看到建奴大军被自己吓成这样,张大少爷都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然后猛的一挥手,喝道:“擂鼓,总攻!” “杀啊!”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八天来好象得了集体**病的明军将士就好象每人吃了十颗八颗金枪不倒丸一样,争先恐后的冲锋向前,杀向魂飞魄散狼狈逃窜的建奴骑兵。而这八天来一直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建奴骑兵却又象一条条被拔掉了牙齿的癞皮狗,惨叫嚎叫着只是拼命逃跑,包括豪格和杜度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过掉头迎敌,一个劲的只是猛踢马腹,拼命逃窜。这时,建奴败兵前方的官道西面黑暗之中忽然也是杀声四起,明军猛将黑云龙和麻登云各领一支骑兵杀出,与明军追兵三面夹击建奴。建奴将领士卒手足无措,队伍瞬间崩溃,争先恐后逃向没有伏兵的道路东面,明军追杀不止,一路将建奴败兵驱赶至渤海海边。恰在此时,渤海海水忽涨大潮,海水呼啸着奔腾上岸,建奴败兵人马尽被卷入海中,哭声喊声,回荡数里,被海水淹死冻死者不计其数,明军则沿岸砍杀,疯狂收割建奴败兵性命,建奴死者降者无数。结果一番血战下来,上万建奴轻骑仅有不到三千杀出重围,逃往宁远去了,皇太极长子豪格则不幸被潮水卷入海中,活活呛死,尸骨无存。 杜度败兵连滚带爬的逃回宁远城时,张大少爷已经亲自率领着明军主力杀回宁远西南的宁远河南岸驻扎,并且公然打出七省总督张好古旗号,威慑群宵。宁远城内城外的建奴军队和山宗叛军则早已乱成了一团,建奴将领和山宗将领不断深入军中鼓舞士气,稳定军心,却始终效果不大,建奴士卒和山宗叛军士卒无不人心惶惶,一日数惊,都道末日已近,自己们这次怕是片甲难回辽东。而皇太极、塔拜、巴布海和赖慕布等建奴高层表明镇定,不断在军中高喊口号说张大少爷真的已死,现在出现的不过是冒牌假货,可背底下却一个比一个惊慌恐惧,所以杜度逃回宁远城中时,皇太极甚至都来不及询问亲儿子为什么没能随军逃回,直接就揪着杜度的衣领吼道:“你看清楚没有?昨天晚上出现在战场上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张好古小蛮子?” “隔得太远,没完全看清楚。”杜度擦着脸的血污,哭丧着脸答道:“不过看模样,还有听声音,应该是张好古小蛮子不假。” 皇太极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失魂落魄的放开杜度衣领,杜度则抢过侍女送来的奶茶,先把茶汁倒在嘴里,又象饿死鬼投胎一样的掏出剩下的茶叶、葡萄干和核桃等物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的说道:“八叔,这事有点不妙,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太可怕了!本来侄儿和豪格堂弟都快把蛮子败兵冲垮了,可是小疯狗的旗帜刚一打出来,那些蛮子兵马上就象疯了一样的反杀回来,吼叫的杀声喊得连侄儿都胆寒,凡是跑得慢点的弟兄,才一眨眼就会被砍成碎片!还有那些蛮子兵,身上就算被我们的箭射中了,砍中了,也不会有一个跑一个逃,反而砍杀得更凶更猛,我的副手穆尔祜本来已经把一个蛮子骑兵右手砍断了,可是那个蛮子骑兵竟然用左手勒住穆尔祜的腰,用牙齿死死咬住穆尔祜握刀的手,结果其他的蛮子骑兵冲上来,乘机就把穆尔祜给乱刀砍死了。”说罢,杜度又抢过一碗奶茶喝下去,这才又说道:“所以侄儿认为,我们现在最好是赶紧撤兵,乘着张好古小蛮子还没堵死我们撤退的道路,赶紧撤回地形开阔的锦州一带再说,否则的话,我们就危险了。” “贝子爷,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范文程小心翼翼的说道:“张好古小蛮子已经派水军从海面北上,抢占了塔山一带,在高桥附近构建了阻击阵地,我们的退路,实际上已经被蛮子给切断了。” “啪!”目瞪口呆间,杜度手里的奶茶碗摔得粉碎,然后杜度才心惊胆裂的惨叫起来,“什么?蛮子已经切断了我们的退路了?那我们这场仗还怎么打?” 没有人能回答杜度的问题,许久后,皇太极才慢慢的走回原位坐下,嘶哑着嗓子问道:“各位爱卿,范先生,现在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建奴平南伪王府的大厅中一片沉默,上百建奴将领和山宗叛军将领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许久后,范文程才胆怯的说道:“主子,奴才认为现在有两个当务之急,一是设法弄清楚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有没有真死,昨天晚上出现在黑庄窝堡战场上的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是不是真人?二是设法突围,赶在蛮子水师修完阻击工事之前,杀出包围,重新打通我们与后方的联系。” “具体怎么做呢?”皇太极追问道。范文程重新沉默了下来,再也拿不出点子替主子排忧解难了。这时候,后堂之中传来努儿哈赤的声音,咳嗽着说道:“分兵两路,一路去宁远河南岸冲击蛮子行营,张好古为了鼓舞士气,必然公开露面,借机辨别真架。另一路北上塔山,去试探北线蛮子军队虚实,牵制蛮子阻击军队,迟滞他们的工事修筑进度,为主力突围争取时间。”说话间,努儿哈赤已然在几个建奴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大厅。 “阿玛!”皇太极赶紧跳了起来行礼,其他的建奴将领也一起单膝跪下,恭敬说道:“太上汗。”努儿哈赤摆摆手,命令道:“形势危急,不必多礼了。巴布海,赖慕布,你们率领一万骑兵北上塔山,其他的人,随我率军三万去宁远河。” “得令!”努儿哈赤虽然禅位,但余威忧存,命令一下,建奴众将立即抱拳答应。现在的建奴大汗皇太极也不敢反抗,只是低声下气的说道:“阿玛,孩儿无能,又中张好古小蛮子的诡计了,请阿玛责罚。” “现在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努儿哈赤咳嗽着说道:“张好古这小子确实狡猾,为了把我们骗进辽西走廊,连诈死计都用上了,这条诡计连我都没有看出来,更何况你?现在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昨天晚上收到消息后,没有立即壮士断腕让辅助军队断后,率领主力精锐轻骑北上突围,错过了最好的突围机会。” “儿臣本来也想这么做的。”皇太极抹着汗水说道:“可是阿玛也知道,我们的步兵和辅助军队多达八万,还有宁远城里也有两万军队,这些军队如果丢下不管,十万大军就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张好古小蛮子的魔爪了。而且连日追击,我们的士兵和战马都极度疲劳了,蛮子水师又全是生力军,昨天晚上突围,只怕希望也不大。” “算你有道理吧。”努儿哈赤咳嗽着说道:“可是这么一来,我们的大军也就只剩下和蛮子主力拼个你死我活的选择了。”说罢,努儿哈赤又挥挥手,冷静说道:“好了,剩下的以后再说,现在马上出城,去看看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有没有真死!” ……………… 一个多时辰后,三万建奴大军开至宁远河旁,与对岸的明军主力隔岸对峙,遥遥望见张大少爷的七省总督杏黄旗,又看到严阵以待杀气冲天的明军大军,努儿哈赤皱了皱眉头,把佟养性叫到面前,低声吩咐了几句。佟养性答应,赶紧打着白旗出阵,奔到明军阵前大声叫道:“烦劳贵军通禀一声,就说我大金太上汗想要在战前与张好古大人阵前对话,以叙旧情,还望张好古大人准允。” 明军那边很快有了答复,宋献策拍马出阵,对着佟养性笑道:“佟养性,东家知道你们太上汗努儿哈赤的心思,想亲眼看看我们东家到底有没有真死——不好意思,我们东家不想让你们如愿,所以这个要求,我们拒绝。你们就去猜吧,赌我们东家到底有没有真的殉国!” “妈的,狗蛮子越来越狡猾了!”老牌汉奸佟养性暗骂一声,无可奈何的快马奔回本阵向努儿哈赤如实禀报。努儿哈赤闻言大怒,当即挥手喝道:“瓦克达,巴喇玛,你二人率军一万正面强攻蛮子中军,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杀入蛮子中军阵中,逼张好古小蛮子露面!” 命令传达,战鼓擂响,老爸代善前几天才被张大少爷凌迟出死的瓦克达和巴喇玛二将各率一军正面强攻明军中军,明军阵前则飞快闪出屠奴军狼骑、蓟骑二队,以三线轮射战术迎战建奴骑兵,连珠枪声之中,建奴骑兵接连中弹跌落下马。但是身负死令的瓦克达和巴喇玛还是不断挥刀嚎叫,催促众军奋力向前,不过这么一来,瓦克达和巴喇玛立即就暴露在了明军狙击手面前,砰砰砰砰几声冷枪枪响,瓦克达和巴喇玛几乎同时胸脸中弹,一起跌落马下,一命呜呼,建奴骑兵立时打乱。这边明军旗号闪动,屠奴军左右散开,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挥舞着三眼火铳各率一支辽东骑兵杀出,疯子一样冲进建奴骑兵军中枪打铳砸,打得失去指挥的建奴骑兵鬼哭狼嚎,溃不成军。躲在后面的张大少爷则大声冷笑,“老建奴真是急昏头了,在我面前比中央突破?茅厕里点灯——找死!……哎哟!” 能让张大少爷发出这种惨叫的当然是张大少爷那个凶神恶煞的老丈人熊廷弼,发泄似的在女婿脑袋上砸了一拳后,熊廷弼粗声粗气的喝问道:“兔崽子,建奴和老子一起上你的当,终于被你给引起辽西走廊被我们包围了!可是我们北线的兵力是不是太单薄了一点?才有一万八千军队,建奴却还有十几万军队,要是建奴亡命往北冲,北线能不能挡住只怕是个大问题,这点你想过没有?” “是啊,东家,北线的兵力确实单薄了一些。”宋献策也附和道:“而且天津水师和登莱水师的战斗力也是一个大问题,在建奴全力北上突围的情况下,他们能不能挡住建奴就难说了。所以学生认为,应该再给北线派遣一支能打硬仗的精锐军队过去,加强北线防御力量。” “要不分兵吧。”熊廷弼提议道:“老子亲自率领两万辽东军队北上,增援北线战场,剩下的主力交给你,南北夹击,不让一个建奴逃出辽西走廊。” “岳父,不是小婿不相信你。”张大少爷阴阴说道:“只是努儿哈赤老建奴和皇太极这个小建奴也不简单,我们北线力量相对单薄的情况,只怕最多到傍晚时分他们就能察觉,为了防着我们增援北线战场,也肯定会在路上布置大量阻击力量,岳父大人你的军队倘若从陆路北上,也肯定会在路上遭到建奴军队的伏击阻击,就算能成功增援塔山战场,也肯定是伤亡惨重。所以要想增援北线,就只一个办法,从海路北上。” “从海路增援?难度太高了吧?”熊廷弼沉吟道:“之前天津和登莱水师能够顺利迂回至北面增援战场,主要原因是杀了建奴一个猝不及防,现在我们的水师已经登陆作战,能够腾出来驾船运兵的人手已经极少,建奴手里又有一支宁远叛军的水师,也肯定会防着我们从海路增援北线,如果在海上拦截我们的运兵海船得手,那我们的伤亡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岳父大人请放心,这些问题,小婿已经考虑好对策了。”张大少爷微微一笑,说道:“小婿派遣水师登陆塔山之时,就已经让他们登陆得手之后空船立即南下运兵,现在相信他们的空船已经在返回白庙子码头的路上,建奴准备不足,也肯定来不及拦截我们的空船,估计最迟到今天傍晚,我们的援军就可以登船北上。” “关键是运兵北上的路上,倘若建奴水师阻击,麻烦就大了。”宋献策提醒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宋师爷,你好象和我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忘了屠奴军大部分都是渔民出身,他们在海上打仗的本事不会比陆地上差多少。还有,这个时候,也该是我们布置在宁远城里的内线功成归来的时候了。” “学生明白了。”宋献策恍然大悟,忙说道:“学生这就安排人去和他们联系,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随船出海,在海面战场之上起义归来。”话音未落,对面建奴阵中又是一阵杀声大起,剩下的两万建奴骑兵向曹文诏叔侄发起了总攻,张大少爷忙回头向众将问道:“建奴总攻了,现在我需要三名将领,一个率军去顶住建奴正面,另外两个率军包抄建奴两翼,谁敢去顶住建奴的正面?” “末将愿往!”数十名明军将领一起抱拳答应,回答之整齐,声音之响亮,简直让熊廷弼气爆了肚皮——怎么老子带军队的时候,这些家伙没这气势胆量?而昨天晚上还秘密派人和皇太极联系的阿敏更是积极,跳出来拱手叫道:“张好古大人,末将熟悉建奴军队情况,请让末将率领本部人马去挡建奴正面,为两翼包抄创造机会!” “很好。”张大少爷一笑,说道:“你去吧,在战场上可以招降敌人,招降过来的,一律编制到你的军队里。” “末将遵命!”阿敏大声答应,那欢天喜地的模样,仿佛自己接受的并不是张大少爷战术中最苦最累的工作一般。紧接着,阿敏的四千多降兵马上象打了鸡血的一样杀了出去,阿敏、图伦和瑙岱三兄弟挥舞着马刀冲在最前面,阿敏又亲自冲在两个兄弟前面,嘴里呼喊的口号也只有一个,“活捉老建奴,献给张好古大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决战序幕 第三百六十二章 决战序幕 “杀啊——!活捉老建奴,献给张好古大人!” 建奴败兵的背后,追杀得最凶最狠和喊杀得最猛最凶的赫赫然就是努儿哈赤的好侄子阿敏!而且在刚才的宁远河战场上,也是阿敏的四千多镶蓝旗骑兵奇迹般的顶住了三万建奴骑兵的锋芒正面,并且吸引了过半的建奴军队注意力,山西镇总兵张鸿功和副总兵贺人龙二将乘机率领山西骑兵左右杀出,包夹建奴两翼。乘着建奴军队调整抵抗的空当,张大少爷全面反攻,满桂、麻登云、黑云龙和孙传庭四支军队一起正面杀上,和建奴大军搅在一起,也就在这时候,又是阿敏,竟然带着一支敢死队冲到了努儿哈赤阵前,抬手一箭正中努儿哈赤肩头,努儿哈赤惨叫一声摔落马下,幸得皇太极等将救起向宁远撤退,见此情景,本就已经心惊胆战士气低落的建奴大军顿时全面败退,身已带伤的阿敏则再度争先,带着一大帮建奴士卒紧追努儿哈赤不舍,始终冲在了明军追杀建奴败兵的最前方! 还好,宁远河的明军营地距离宁远城并不远,明军刚追杀到望宝山山附近,塔拜、杜度和袁崇焕等建奴将领就已经收到消息率军过来接应,大约四万的建奴二线军队分列道路两旁,先让建奴败兵过去,复又迅速填补空当,挡住明军追赶道路,建奴骑兵乘机在阵后重整队伍,以备再战。在这种情况下,要换了别的将领,肯定就是见好就收鸣金收兵了,张大少爷却偏不,又吼道:“擂鼓,继续冲锋,给老子把建奴增援军队冲散!” “东家,敌人是生力军,又有准备,见好就收吧。”宋献策好心提醒道。张大少爷却把头一摇,飞快说道:“不用怕,建奴的精锐军队已经不多了,前面这支军队肯定是二线军队,战斗力和斗志士气都远不如精锐军队,冲上去肯定赢!乘着这个机会,把建奴一线二线军队都打怕打服,打得他们连宁远城外都不敢驻扎,这样我们接下来才更好打!” 战事发展果然不幸被张大少爷的乌鸦嘴说中,战鼓疯狂擂动声中,明军骑兵再次鼓起勇气向建奴援军正面发动冲锋时,建奴援军阵中的弓弩火枪虽然给明军骑兵造成了一些伤亡,可是随着阿敏和人送外号贺疯子的贺人龙二将率先杀入建奴援军阵中猛冲猛砍。看到这些已经杀得满身是血仍然有如修罗恶鬼一般砍杀冲锋的明军将士,由二线辅助军队的建奴援军果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了溃败,汉奸、蒙奸、朝奸和鄂伦春奸士兵率先逃命,临时征召而来的建奴士兵受到心理影响,也争先恐后的向后逃窜,塔拜、杜度和袁崇焕等建奴将领虽然极力约束,无奈兵败如山倒之下不仅丝毫不见作用,就连督战队都被潮水般的败兵冲散,战场之上到处都是建奴士兵心惊胆裂的哭声喊声,“来了!张好古蛮子杀来了!”“快跑啊!我们输了!”塔拜和袁崇焕等将无奈,只得也是匆匆加入逃命队伍,带着败兵逃往宁远坚城,明军一直追杀到宁远城下,直到宁远城门紧闭、城上开炮阻敌,张大少爷这才心满意足的鸣金收兵,并且嚣张跋扈的当道扎营,直接拦住了建奴大军的出城道路。 是役,明军歼灭敌军两千余人,抓获俘虏超过五千,缴获马匹、兵械和辎重无数,自身伤亡则不到一千,并且还击毙努儿哈赤的两个孙子瓦克达与巴喇玛,射伤建奴太上汗努儿哈赤本人,再度赐予建奴大军士气重击。建奴这边却是心惊胆战,不仅辨别张大少爷生死与否的目的没有达成,接近十万的大军也被张大少爷给打得象缩头乌龟一样躲进宁远城里不敢出城,战场攻守形势也随之再度逆转。而被阿敏射中右肩肩窝的老建奴努儿哈赤被救回宁远城时,刚一下马,立时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一歪当场晕去,再度重创建奴大军士气。 努儿哈赤悠悠醒来之时,时间已是当天的傍晚时分,努儿哈赤肩头的箭镞虽被郎中挖出,又敷上了止血药粉,但努儿哈赤毕竟已经是年过七旬的古稀老人,所以努儿哈赤醒来之后虽然神智还算清醒,全身上下却疼痛不已,难以动弹,只能声音微弱的向跪在一旁哭泣的皇太极问道:“老八,老六去塔山那边,可有战报送来?” “回阿玛,六哥刚用信鸽传来消息。”皇太极抹着眼泪,哽咽说道:“他的军队抵达塔山之后,蛮子水师已经用麻袋装土在路上修一条半高土墙,六哥上前破坏,遭到蛮子白杆兵顽强抵抗,始终未能得手。现在六哥被迫后撤十里下营,请求我们速派援军北上,否则很难冲破蛮子阻击阵地。” “不能派单支援军。”努儿哈赤微弱的说道:“从蛮子的士气斗志来看,张好古肯定没有死,我们确实是中了他的诈死之计了。现在蛮子的军队士气高昂,我们士气低落,单派一军北上增援,只会给张好古各个击破的机会。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有放弃宁远,全力北上,才有希望突破蛮子的包围圈……。” “儿汗……谨记阿玛教诲。”看到努儿哈赤虚弱成了这样,仍然不忘给自己指点和教导,感动万分的皇太极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努儿哈赤却十分的冷静,强打着精神冷静的说道:“别哭了,我是不成了,乘着我神智还清醒,你一定要牢记我的话。第一,我们已经输定了,你不是张好古的对手,不要梦想反败为胜,也不要梦想什么坚守待援,只有突围,不惜代价的突围,我们大金军队才会有最后一点……希望。” “第二,突围过程中……。”努儿哈赤声音越来越微弱,“有些军队该丢就丢,没时间去替他们心疼了,只要我们的精锐军队能够突围出去,我们就还有希望……。第三……,阻敌增援北线……,不惜代价陆路阻击……。……海……路,把水军全部派到海上去……要……防着蛮子从海上……增援……北…………。”说到这里时,努儿哈赤终于抗拒不住伤疼与疾病的折磨,再次昏迷过去。 “阿玛——!”皇太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趴到努儿哈赤身上疯狂号哭起来。那边范文程则抹着眼泪劝道:“大汗,太上汗只是昏迷过去了,你要保重龙体。还有,大汗你虽然孝心感天动地,可是现在形势危急,时间对我们来说无比宝贵,刚才袁崇焕来报,他的巡逻船发现蛮子海船已经南下到了白庙子码头一带,估计蛮子肯定是要从海路增援北线战场了,我们必须得马上按太上汗的指点做!否则的话,一旦蛮子援军抵达了塔山,我们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 好说歹说,范文程总算是连劝带拉的把皇太极弄到了平南王府的大厅,而大厅中早已经是众将云集,知道情况不妙的建奴将领和山宗将领齐聚一堂,等待皇太极的调兵遣将,调派兵力。面对着上百将领绝望而又期盼的目光,皇太极抹去泪水,走到座位前站直身体,强打精神说道:“各位将军请放心,太上汗的伤势并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醒来。” “呼。”大部分建奴将领都松了口气——在这种情况下,建奴是太需要努儿哈赤这根定海神针了。但也有少部分特别狡猾的建奴将领益发紧张,心道:“骗鬼去吧!太上汗伤势没有大碍?那你这个废物大汗哭过球劲?” “杜度,现在城外情况怎么样?”皇太极又转向杜度问道。杜度抹着汗水答道:“很不妙,蛮子当道立营,堵住了我们的出城道路,除非是出动大军,恐怕我们和巴布海的军队联系都很难。还有,蛮子的士兵和阿敏的走狗不断在城外大喊招降,动摇我们的军心,现在我们的军心很乱,由包衣阿哈组成的军队尤其混乱得厉害,谣言满天飞。” “不惜一切代价镇压,凡是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者,立斩!”皇太极果断命令,又说道:“再有,立即组织军队待命,粮草军需全部装车,刚刚敲响了初更的梆子,限时三个时辰内准备完善!今夜四更,放弃宁远,北上突围!” “放弃宁远?北上突围?”袁崇焕的黑脸都白了,嘶哑着嗓子问道:“大汗,马上放弃宁远是不是太可惜了?宁远城池坚固,又有火炮助战,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守住宁远应该没有半点问题啊。” “如果你想留在宁远送死,朕不勉强!”皇太极阴阴的说道:“但是朕的大军,绝不留在宁远给你陪葬!你走不走,自己选择吧!”听到这回答,袁崇焕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了,而是彻底的死灰一片,同时也终于开始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和建奴勾结养贼自重然后一错再错呢?但皇太极却不依不饶,又追问道:“你到底走不走?朕没有时间了,你也没有时间考虑了!” “平南王,张好古小蛮子绝不接受投降的必杀名单上,肯定有两个人的名字。”范文程阴声说道:“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你自己决定吧!” “奴才……谨遵主子号令。”袁崇焕犹豫再三,终于给出了让皇太极和范文程满意的答案——没办法,张大少爷实在太过恐怖了,恐怖到了袁崇焕就连在他面前坚守的勇气都没有。皇太极满意点头,又命令道:“那好,现在马上把你的水军全部派出去,拦截蛮子的运兵海船,不惜一切代价阻援蛮子从海上增援塔山阵地!那怕用船撞船,也得给朕把蛮子的运兵船撞翻撞沉!” “奴才遵旨。”袁崇焕愁眉苦脸的答应,末了,袁崇焕忽然灵机一动,忙单膝跪下说道:“主子,请容许奴才亲自率领水师出击,拦截蛮子运兵海船!” “你小子是想躲在海上,发现情况不妙就从海上逃命吧?”皇太极和范文程心里一起冷哼,但范文程也不急于戳破袁崇焕的无耻用心,只是微笑说道:“平南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象没有打过水战吧?没有打过水战就不要去了,还是让精通水战的赵不歧将军和何麟图将军他们去吧。再说了,你留在宁远城里,起的作用也许更大。”说罢,范文程又转向皇太极说道:“大汗,奴才建议让平南王把宁远城里的蛮子百姓也组织起来,一起带着北上突围,必要时,这些蛮子百姓也可以上阵作战嘛。” “妙!”所有的建奴将领都是眼睛一亮,立时明白了范文程的恶毒用心——必要时,可以把汉人百姓推出去挡明军铁蹄与枪弹!皇太极也是迅速醒悟过来,马上点头说道:“此策甚妙,就这么办,平南王你依计行事,四更前一定要把百姓都组织起来。”说完,皇太极又转向杜度问道:“杜度,现在我们在北线,除了老十一和老十三的军队外,还有多少军队?” “还有八千军队。”杜度飞快答道:“驻扎在药王庙,防着蛮子从陆路北上增援塔山的,目前他们还没有消息传来,估计蛮子军队也很疲倦了,暂时还没有从陆路北上增援。” “那是当然,蛮子这些天一路逃一路打来回走了三百多里,现在还有体力充足的军队北上,除非蛮子士兵都是怪物了。”皇太极冷哼一声,又说道:“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得防着张好古那条小疯狗又发疯,尼堪、巩安听令!” “末将在!”楮英之子尼堪与阿拜之子巩安一起站出队列——没办法,努儿哈赤的十六儿子已经被张大少爷杀得只剩下四分之三,现在皇太极调兵遣将时也只能从子侄辈中寻找人手了。皇太极飞快命令道:“令你二人率领五千骑兵即刻出城,赶往药王庙增援,倘若蛮子军队从陆路增援塔山,不惜一切代价阻击!你们二人任务重大,在大金主力赶到药王庙与你们会合之前,那怕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能让一个蛮子越过你们的阵地!” 皇太极在宁远城里调兵遣将,准备率领穷途末路的建奴大军与张大少爷拼一个鱼死网破,而在同一时间的明军大营临时行帐里,张大少爷也召集了副将以上级别的明军将领,开始了明军的调兵遣将。不过与建奴的军事会议气氛截然相反的是,明军大大小小的将领们虽然个个都脸带疲倦神色,却个个面带笑容,互相之间不断开着玩笑,显得十分轻松,甚至还有不少将领公然叫嚣,“建奴死定了!这一次,休想有一个建奴能够逃脱我们的包围圈!”“对,只要张少保一声令下,我们即刻之间就能把宁远踏成齑粉!”“对对对,先说好了,一会我一定要自告奋勇去打头阵,谁也别和我抢啊。” “少保大人到!”这时,随着张石头的一声长喝,身着二品朱红官服的张大少爷走入帅帐,当中坐下。明军将领赶紧一起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声音嘹亮无比,不料一向平易近人的张大少爷此刻并不急于叫众将起身,只是微笑着说道:“各位将军,刚才你们的话,我在后帐考虑军情的时候,多少听到了一些,很不错嘛,大家都充满了信心,看来这一仗,我们是赢定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明军众将一起含笑答应。不曾想张大少爷俊脸一板,猛的一拍桌子,吼道:“好个屁!现在建奴还有十来万军队,努儿哈赤老建奴和皇太极小建奴都还寡廉鲜耻的活在世上,你们就想轻敌了?你们以为,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我们连打两个胜仗,就可以稳操胜券了吗?!” 明军众将面面相窥,这才发现自己们确实有些过于轻敌了,张大少爷却不依不饶,又指着赵率教喝道:“赵率教,刚才是你说就凭你一个人带军队,就能把宁远城踏成齑粉,对不对?”赵率教不敢耍赖,只是老实点头承认,张大少爷又黑着脸喝道:“既然你这么能打,那么天启二年的沈阳大战,你为什么孤身一人逃回山海关?那时候建奴的军队还没有现在多,你为什么没把他们踏成齑粉?” “末将知罪。”赵率教老脸一红,乖乖低下脑袋。张大少爷又指着贺人龙喝道:“贺疯子,你说你要自告奋勇去打头阵,谁也不许和你抢——那本官问你,当年陕西府谷贼乱,当时你在山西镇,近在咫尺,陕西巡抚胡廷宴请求宣大山西军队出兵增援平乱,为什么你不敢出兵?你不要想告诉我,府谷那帮乱贼,战斗力比还建奴还强?” “末将……。”贺人龙无言可对,黑脸也憋成了红脸。张大少爷喝道:“让我来替你回答吧,府谷那帮乱贼都是无路可走的饥民,一到战场上就是玩命,你怕折损你的兵力,所以不敢出兵!可你想过没有,府谷乱贼陕西饥民无路可走的时候会拼命,无路可走的建奴就不会拼命了?” 贺人龙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明军众将包括张大少爷的老岳父熊廷弼在内,也都个个哑口无言,颇为惭愧的低下了脑袋。张大少爷这才放缓口气,柔声说道:“各位将军,本官绝对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昨天晚上和今天的两场大战,你们也打得很好,打出了我们的精气神,打出了我们大明军队的威风!我现在想告诉你们的是,彻底歼灭建奴主力的万里长征,我们才走完第一步,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还有更多血战苦战在等着我们,建奴也肯定要和我们拼一个鱼死网破,我们稍有松懈,就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对我们来说,现在要做的就是,马上忘记先前的胜利,要把建奴继续当成最危险也最强大的敌人对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彻底底的消灭建奴,光复辽东!” “末将等谨记少保大人教诲!”明军众将一起抱拳答应,声音不仅比刚才更为嘹亮,也严肃万分。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微笑说道:“好了,都起来吧,现在我们该调兵遣将了。孙传庭孙大人,赵率伦赵将军。” “末将在!”孙传庭和赵率伦二将一起出列拱手。张大少爷平静说道:“孙大人,你常对人说,你手下的榆林兵是天下最顽强的军队,除非是全军覆没,否则那怕是打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逃跑!现在,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即刻率领本部人马八千人,与赵率伦将军赶赴白庙子码头登船,从海上增援塔山战场!到了塔山怎么做,相信不用本官教你了吧?” “下官誓死完成阻击任务!”孙传庭心领神会的抱拳,严肃答道:“只要下官还有一口气在,建奴就休想越过塔山一步。” “很好。”张大少爷十分满意的点头,又转向赵率伦说道:“赵率伦将军,你现在还剩两千六百多军队吧?金国凤将军身负重伤,无法带兵,天雄队还有**百没有带伤或者轻伤的将士,也一起拜托给你了,都带到塔山去。屠奴军将士大部分都是渔民出身上,海路上如果遇到山宗叛军的水师阻击,你也要多辛苦一下。” “末将遵命。”赵率伦郑重答应,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张少保,不是末将没有信心,只是运兵船太过笨重,在海上转动不变,倘若叛军水师不惜代价阻击,甚至用上同归于尽的撞击战术,那末将实在不敢保证运兵海船能够全部安然无恙。” “放心,我已经做好安排了。”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到了海上,叛军水师之中,会有人帮你对付山宗那帮汉奸。” 画面转回宁远城里,还是在同一时间,匆匆结束了军事会议后,皇太极当即命令众将分头行事,袁崇焕也垂头丧气的召集山宗众将,安排各项事务,而首先就是派水师大将赵不歧与何麟图率领残余的水师全部出海,拦截袭击明军运兵船队。但这么一来又有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叛军水师在觉华岛和笔架山两次大战中伤亡也相当不小,驾驶船只的人手倒是足够,登船作战的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袁崇焕不得不安排心腹走狗孙仲寿率领一千军队上船补充战斗力,也就在这时候,吴三桂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 “宗主,末将斗胆请令,想要跟随孙将军上船作战。”吴三桂慷慨激昂的说道:“末将自归顺大金以来,宗主一直待末将有如子侄,照顾有加,末将寸功未立,始终未能报宗主大恩之万一。这一次海上阻击蛮子运兵船队,末将愿披挂上阵,奋勇杀敌,以报宗主大恩。” “这……。”袁崇焕当然不会傻到把吴三桂就这么放出去,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正犹豫间,吴三桂又说道:“宗主,末将在张好古蛮子身边时,曾经向他学习过水战之法,小的时候也曾经多次随父出海,熟悉水性,到了海上,一定能发挥作用。” “宗主,小吴将军的夫人已经有孕在身。”左良玉阴险的提议道:“既然小吴将军自告奋勇,那肯定不能带夫人上船,倘若宗主准许小吴将军上船出海,那么请让末将带人保护小吴将军家眷,以免匆忙撤退之中,有什么闪失。” “这倒也是,把吴三桂怀孕的婆娘捏在手里,就不怕他玩花样!”袁崇焕心中一动,暗道:“乘着这个机会,也可以考验一下吴三桂到底能不能用,如果通过了考验,以后就可以放心用他了,也省得把他留在军队里吃干饭还不放心。”想到这里,袁崇焕抬起头来,微笑说道:“那好吧,既然长伯想要为大金建功立业,那我不给你这个机会,就是浪费人才了。你去吧,给你岳父何麟图将军担任副手,你放心,你的家眷,做叔父的会让昆山带人好生照顾的。” “小吴将军,听到没有?”左良玉一脸欠揍模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撤退途中,我一定会好生照顾你的夫人的,绝不会让蛮子伤到她一根毫毛。” “希望你能兑现承诺!否则的话,哼!”吴三桂恶狠狠的哼上一声,与老冤家左良玉怒目对视一眼,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恳求神色。左良玉心领神会,略一点头。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反击开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反击开始 夜色益深,雪越下越大,裹卷在凛冽的夜风中,打得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就在这么一个月黑好杀人、风高好放火的风雪之夜,四更将到的时候,紧闭了一夜的宁远北门忽然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一队队建奴骑兵和山宗精锐涌出城来,不打火把,也尽量不发出多余声音,借着夜色风雪掩护,迅速抢占了路口和高地等要害位置,以免明军伏兵忽然杀出,给予自军重创。而让建奴全军上下都松了一口气的是,西南面远处的明军大营中一直都毫无动静,丝毫没有发现这边迹象的动静。带队的杜度也松了口气,赶紧派人去给皇太极报信,让皇太极的大队赶快抓紧时间出城。 “奇怪?”听完杜度亲兵的报告,皇太极难免有些糊涂,疑惑说道:“就算风大雪大,蛮子军队士卒疲倦,无法在城外设伏,蛮子军队起码也要安排斥候监视宁远城门的动静吧?我们军队这么大的动作,蛮子斥候探报给张好古小蛮子,他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就不怕我乘机劫营?” “主子,小心有诈!”范文程阴阴的说道:“奴才认为,应该多派斥候,严密哨探我们撤退道路两旁的动静,以免又中张好古小蛮子诡计。”皇太极点头,正要发令下去,杜度军中却又奔来一骑,将一封书信捧到皇太极面前,恭敬说道:“大汗,奴才们刚才在官道上发现的,蛮子在官道正中树了一面木牌,书信是被用匕首钉在木牌上的。” “还有这事?”皇太极大吃一惊,赶紧接过书信打开借着火把光芒观看,却见信上用正楷字工正写道:“皇太极老弟,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会连夜逃命,天太冷雪也太大,我懒得伏击拦截你。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明天早上天亮了,我睡够了起来就要追杀你,顺便接收宁远城。另祝塔山坟场之旅一路顺风,我已经给你全家准备好了棺材,会在塔山战场上替你收尸的。愚兄张好古拜上。” “狗蛮子!才打了几个小胜仗,就嚣张成了这样?”皇太极三下两下把张大少爷的书信撕得粉碎,铁青着脸喝道:“赶快出城,好在冬天夜长,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天亮前,一定要赶到药王庙与尼堪、巩安的军队会合!” 命令一下,残余的近八万建奴和一万多山宗叛军当即行动起来,杜度率精锐骑兵开路,皇太极率领建奴主力保护粮草辎重为第二队,袁崇焕率领一万多山宗叛军押解宁远城里的两万多普通百姓为第三队,塔拜率军断后,十余万军民分为四队出城,取平坦官道连夜北上。还好,宁远城里的两万多百姓有一半都是山宗叛军的家眷,虽不乐意背井离乡逃往辽东,却也没有坚决反抗,剩下的一半汉人百姓虽有所反抗,但反抗最激烈的百余百姓被山宗叛军屠杀之后,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们也只好认命的随着山宗叛军北上,只盼路上能有机会逃脱。于是很快的,大明朝廷花费无数人力物力金钱粮草修建的宁远坚城,也就成了空城一座,在狂风暴雪之中默默耸立。 张大少爷难得对敌人说话算话了一次,在建奴大军出城的近一个时辰时间里,尽管有很多突袭机会,却始终没有一支明军队伍突然杀出,迟滞建奴的撤退进度。见此情景,皇太极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下令大军向北依次开拔,同时派人时刻与海上水军保持联系,掌握虽时可能展开的海面战事动向。而此刻天上的雪花已经越下越大,路面积雪几近一尺,给建奴大军的行军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位于第三队的普通百姓更是难以支撑,老弱妇孺哭声不绝,不断有人冻僵倒下。袁崇焕害怕皇太极怪罪,赶紧派出心腹张国柄率骑兵五百一路催督百姓北上,但凡有行得迟缓者或者企图逃跑者,立即砍杀! 尽管使出了残暴手段催促百姓行军,但普通老百姓的体力和速度也永远不可能赶得上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步兵骑兵,押解着粮草辎重的建奴第二队都已经越过姜女河了,袁崇焕的第三队才刚刚抵达半道子,队伍脱节如此严重,心急如焚的皇太极难免勃然大怒,派人给袁崇焕传令道:“半个时辰内,第三队必须追上第二队,再有迟缓贻误军情者,立斩!”袁崇焕无奈,只得红着眼睛对部下吼道:“去用马鞭抽,让百姓加快脚步,再走得慢,马上砍死!” “杀啊——!”话音未落,道路西侧与后方忽然杀声四起,各有一支明军骑兵杀出,西面这支伏兵为首明军大将赵率教大笑骂道:“狗建奴,张少保说没有伏兵就以为真没有伏兵了?猪头啊!张少保在战场上说的话,信得么?弟兄们,给我杀,尽量解救百姓!”明军骑兵大声答应,旋风一般冲入山宗叛军队伍之中猛砍猛杀,后方的曹变蛟则咬住了殿后的建奴塔拜军队,不让他有机会腾出手来增援袁崇焕。乘着山宗叛军遇伏大乱的机会,宁远百姓们赶紧争先恐后的四散逃命,心惊胆战的山宗叛军那还有什么时间拦截? 发现自己被张大少爷用一个极其简单的计策再次愚弄后,位于第二队的皇太极差点没有气晕过去,却又因为需要保护更为重要的粮草辎重不敢过于分兵,只得派出侄子库特库与大将纳穆泰率军六千南下回援。而当库特库和纳穆泰好不容易顶风冒雪赶回战场时,天色已是微微发明,战场上更是乱成一片,军事素质烂得无话可说的袁崇焕空有三倍于赵率教的兵力,却被赵率教的四五千骑兵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更可气的是,祖大寿与何可纲等将好不容易先后各自组织起队伍奋起还击,被赵率教副手朱梅追着砍的袁崇焕却带着数量更多的嫡系军队冲过去寻求保护,结果一下子就冲散了祖大寿与何可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组织起来的军队,气得就连袁崇焕的头号心腹大将祖大寿都破口大骂,“猪!真是比猪还蠢!蛮子才多少人,你就是站在那里让蛮子杀,蛮子一时半会也杀不光吧?”撵着袁崇焕屁股砍的朱梅则眉花眼笑,不断挥刀大吼,“弟兄们,追着袁狗官的旗帜给我砍!千万别跟丢了,让袁狗官给我们打头阵!” “库特库贝子,情况不妙!”后来的螨清顾命大臣遏必隆之父纳穆泰经验丰富,发现战场太过混乱冲进去只怕自己的军队也会被山宗叛军冲乱,便赶紧对库特库说道:“战场太乱,我们正面突杀进去容易被友军挡住手脚,反倒不容易施展拳脚,不如末将与贝子爷分兵两路迂回包抄,末将去西面冲蛮子的帅旗所在,贝子爷你从东面杀入战场,那边蛮子兵少,贝子爷你可以很轻松的把蛮子骑兵拦腰切断。” “老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分头行事。”库特库甚是尊重纳穆泰,当即点头答应。然后建奴援军分兵两路,各自按计行事,可就在这时候,一件让库特库和纳穆泰鼻子彻底气歪的事情彻底发生了——袁崇焕猛然看到建奴援军抵达战场,赶紧拍马大叫道:“弟兄们,大金的援军来了,冲过去和他们会合啊!”吼叫声中,袁崇焕率先拍马就冲,率军保护袁崇焕的张国柄和周文郁也赶紧跟上,根本不管前方自军步兵密集,不要命的拍马就踩,结果顿时踩死踏死了许多的自军步兵,后面的朱梅则哈哈大笑,带着千余骑兵紧追不舍。 “让开道路!”事到如今,纳穆泰也没了办法,只能指挥军队左右散开,打算让袁崇焕的败兵冲过去再合围接过朱梅骑兵。但是库特库和纳穆泰都实在太高估了袁崇焕的战场智商,看到前方赫然开朗不仅不往开阔处冲,反而掉转马头向着兵力较多的库特库这边冲了过来,口中还不断大叫道:“大金的弟兄们,快救救我!救救我,我是你们的平南王啊——!”结果很自然的,袁崇焕败兵席卷而上间,库特库整齐的队伍立即向拉枯摧残一样的被冲得大乱,库特库破口大骂,后面的朱梅却笑得差点从战马上摔下来。这还不算,大清恩人袁都督祸害完了库特库的军队,发现明军骑兵又疯子一样的砍杀上来,惨叫一声又掉头冲向纳穆泰的整齐队伍………… “袁崇焕蛮子,我操你十八代祖宗!”这是纳穆泰在队伍被袁崇焕彻底冲乱时脱口骂出的话。而到了战后,恼羞成怒的皇太极也立即剥夺了袁崇焕的军事指挥权,并大骂道:“你要是真不会打仗,就给老子到后方躲着去!算老子怕你了,别在前线继续祸害友军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有了袁都督这位‘极品名将’帮忙,伏击解救百姓得手的赵率教军很轻松就脱离了战场,牵制塔拜的曹变蛟也迅速摆脱纠缠,与赵率教军合军一处撤往明军大营。暴跳如雷的塔拜和库特库等建奴将领本欲提兵追杀,好在纳穆泰死死拉住,“两位贝子爷,眼下我们北上突围要紧,不要再拉主力的后腿了。”塔拜和库特库等将一想也是,无奈之下只得迅速收拢军队,带上部分来不及逃走的宁远百姓匆匆赶往北面与主力会合。但也就在时候,安心休息一夜恢复了不少体力的明军主力也离开了大营,以满桂为前锋,由张大少爷亲自率领,开始了全面追杀建奴主力的行动。 天色全明时,建奴第三队和第四队终于在药王庙追上了自军主力,而张大少爷亲自率领的明军主力也已经追赶到了姜女河一带,距离建奴主力不到十里。听完塔拜等将汇报的军情,皇太极面沉如水,考虑了片刻就果断喝道:“祖大寿、何可纲、吴襄,你三人率领宁远军队为断后第一队;塔拜,你带我军步兵两万人为断后第二队,与第一队保持五里距离;蛮子军队追来,第一队只许原地死战,不许后退一步!等待第二队援军!” 话音未落,祖大寿、何可纲和吴襄三将就已经是脸色苍白如纸了,这三个战场老麻雀可不是袁崇焕那个军事白痴,皇太极在这种情况让他们率军断后,还下达了原地死战的死命令,摆明了就是把宁远军队当做弃子使用,至于什么等待第二队断后队伍的援军,先不说塔拜的军队到底会不会真的增援,就算真的出兵增援——两万由二线军队组成的建奴步兵,在凶狠如狼、残暴似虎的张大少爷面前,又能起到屁的作用?皇太极察言观色,知道这些山宗叛军将领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但皇太极也懒得掩饰,直接铁青着脸喝道:“怎么?没听到朕的旨意?” “末将遵旨。”祖大寿等三将无可奈何的抱拳答应。那边范文程则笑吟吟的说道:“三位将军不必担心,你们在后方断后,你们的家眷在中军之中会有好生照顾的。这样吧,我让平南王爷亲自率军保护你们的家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没错,我一定会好生保护你们三位将军的家眷的。”用不着拿小命去断后的袁崇焕点头如鸡啄米,也是到了这个时刻,袁崇焕才猛然想起一事,忙向旁边的亲兵队长蔡一雷问道:“一雷,左昆山呢?怎么从刚才到现在,我一直没有看到他?” “末将也没看到他。”蔡一雷摇头,又担心的说道:“该不会是战死了吧?昨天晚上战场那么混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袁崇焕勃然大怒,忙吼道:“废物,还不快派人去找?他保护着吴三桂将军怀孕的夫人,要是吴夫人掉了一根毫毛,我把你们全部砍了!”蔡一雷唯唯诺诺的答应,赶紧下去安排,皇太极也这才想起海上战事,忙问道:“袁爱卿,你昨天晚上派去海面拦截蛮子运兵船队的水师,可有消息传来?” “回大汗,昨天晚上我军遇伏之后,奴才就与水师失去了联系。”袁崇焕难得有些脸红,看到皇太极脸色不善,袁崇焕赶紧又补充道:“不过请大汗放心,赵不歧、何麟图与孙仲寿三位将军都对大金忠心耿耿,相信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蛮子运兵海船,大汗只需静侯佳音即可。” “希望如此吧。”皇太极喃喃说道:“二十一条大船,三十多条中船小船,那怕一条换一条,只要能在海上干掉一半的蛮子援军,我们接下来的仗也要好打许多啊。”喃喃念罢,皇太极又瞟见祖大寿等将还是没动,便怒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去组织军队,药王庙这里道路狭窄,是打阻击的好地方,给我牢牢守住这里!长的时间不说,只要你们给朕守上一个白天,朕就有重赏!”祖大寿等将无奈,只得恭敬答应,组织来自宁远的山宗叛军原地坚守,皇太极则赶紧建奴主力和粮草辎重北上——当然了,祖大寿、何可纲和吴襄三人的家眷是一定得带上的,至于作用嘛,相信就不用多解释了。 同一时间,明军船队北上增援塔山的必经之路葫芦岛南侧海面上,在这里等候已久的山宗水师终于发现了明军运兵船队的影子,看到由近百条大型海船组成的明军船队顶着凛冽的北风,全靠划桨艰难北上的模样,孙仲寿、赵不歧和何麟图三个山宗将领哈哈大笑,孙仲寿还夸奖道:“赵将军真不愧为我山宗头号海霹雳,果然精通水战,算准了蛮子水师必然要从葫芦岛通过,抢先赶到这里以逸待劳,蛮子水师果然乖乖的来了。” “那是当然。”赵不歧得意的说道:“蛮子水师想要增援塔山,就一定得走这条最近的葫芦岛航线,与其在连山湾南面拦截蛮子水师,倒不如抢先来葫芦岛抢占上游上风,现在洋流、风向都在我们这边,蛮子水兵一路划桨北上,体力也剩不了多少了,这场仗,我们好打得多了!” “没错!”孙仲寿得意说道:“是时候让主子看看我们宁远水师的厉害了,等打赢了这一仗,我们官升三级那是肯定的了!海霹雳,快下令吧,这场仗该怎么打?” “打旗号,丁字战术!”赵不歧恶狠狠的喝道:“半张帆,船舷面对蛮子船首,弓弩、火枪、火炮和火龙出水都预备充足了,等命令一下,马上给我狠狠的教训蛮子!” 旗号挥动间,借着上风优势,宁远水师战船很快掉转船头,以有利于远程武器攻击的船舷面对明军船队,而南面的明军船队虽然在同一时间发现敌船,无奈风向洋流都对己方极为不利,只能硬着头皮加快划桨速度,想要迅速拉近与宁远水师的距离,展开对己方有利的白刃战。发现明军动向,赵不歧嗤之以鼻,笑道:“看旗号,蛮子的水师主将应该是登莱的杨国栋,这家伙吹牛皮的本事不错,打水战就差太远了。”笑罢,赵不歧又转向副手何麟图说道:“何将军,我和孙将军在旗舰上指挥全军,你和吴三桂将军去带中船小船抢占西北上风,等旗舰的旗号命令,利用顺风之利杀入蛮子船队腰部,把他们拦腰切断!” “末将遵命。”何麟图抱拳答应。旁边何麟图的女婿吴三桂也上前一步,抱拳鞠躬说道:“末将遵命!”话音未落,吴三桂已经利用鞠躬之机迅速拔出腰间挎刀,起身一刀就狠狠砍在赵不歧脖子上,手起刀落,赵不歧连哼都没机会哼上一声,脑袋就冲天飞出,脖腔中的肮脏血液也飞起半人多高。 “吴三桂,你干什么?”孙仲寿大吃一惊,慌忙去拔腰刀,可惜吴三桂的动作比他快多了,就势又是一刀斜劈而来,孙仲寿急退间,钢刀带着火星从他胸口划过,将他胸前盔甲划出一道深深印痕。吴三桂的身手比起来孙仲寿来好上绝对不止一点半点,马上上前一步又是一刀当头劈下,孙仲寿惨叫一声,就地一个懒驴打滚连滚带爬躲开,吴三桂紧追不舍,那边吴三桂带来的三十名屠奴军士兵也一起动手,或是砍开蜂拥上来的赵不歧、孙仲寿亲兵,或是帮着吴三桂追杀孙仲寿,滚到船边的孙仲寿被逼无奈,只得手一攀船舷跳下海去,疯狂大叫道:“吴三桂,你这个狗蛮子!你老婆死定了!” “死定的是你们!”吴三桂冷笑一声,又提着血淋淋的钢刀转过身来,冲着自己已经面无人色的老丈人何麟图狞笑说道:“岳父大人,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身为大明卧底的小婿我大义灭亲,二是带着水师投降大明军队,小婿在张少保面前还算说得上话,保你性命无忧!” “贤婿,你疯了?”何麟图颤抖着说道:“你的妻子、我的女儿,都还在宗主手里,我们要是叛变了宗主,你的妻子、我的女儿,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就都完了!” “放心吧!”吴三桂狞笑说道:“岳父大人,现在实话告诉你吧,左良玉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张少保派到袁崇焕狗贼身边的卧底,只是为了让左良玉取得袁狗贼的信任,张少保不惜牺牲了六名好不容易才安插进山宗的内线,袁狗贼这才完全相信了左昆山!燕儿是由左良玉自告奋勇看守,有他保护,岳父大人你的女儿和外孙一定会安然无恙!哈,赵不歧自作聪明没有直接在连山湾拦截大明水师,我也没有急着冒险暴露身份,这时间耽搁下来,估计现在燕儿她们都已经平安无事的回到大明军队里了。” “左良玉也是你们的人?宗主对他恩重如山,他怎么可能背叛宗主?”何麟图更是吃惊。吴三桂点头,奸笑说道:“袁狗贼确实对左良玉有知遇之恩,可惜他忘了,把左良玉一手抚养长大的左良玉叔父,现在还是张少保老家的佃农,左良玉被发配返回宁远经过京城时,张少保让他叔父出面劝说左良玉归顺大明,又请九千岁暗中许诺给左良玉无数好处,左良玉能不听么?”说罢,吴三桂又一挥钢刀,指着乱成一团的山宗水师船队喝道:“岳父大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自己决定吧!到底是想给袁狗贼陪葬,还是想和小婿一起重回大明军队,享受大明朝廷赐予的荣华富贵?” “我听你的。”何麟图也不笨,有一个在大明军队中地位极高的女婿保护,自然不会傻到再去给袁崇焕陪葬,马上说道:“贤婿,你吩咐吧,要岳父怎么做才能将功赎罪?” 第三百六十四章 枭雄之死 第三百六十四章 枭雄之死 “报——!”满桂军传令兵飞奔至张大少爷马前,单膝跪下,抱拳大声报道:“启禀少保大人,我先锋军队前方三里处,发现建奴殿后军队!从旗号判断,敌军乃是宁远叛军祖大寿、何可纲与吴襄部,数量约一万五千至一万七千之间!满桂将军请少保大人稍歇片刻,让主力稍作休息,一个时辰之内,我军前锋必然击溃建奴后军!” “一个时辰之内击溃建奴后军?满桂也学会柿子拣软的捏了啊。”张大少爷笑笑,命令道:“马上回去告诉满桂将军,就说这次被我们包围的建奴多的是,想砍脑袋攒银子有的是机会,山宗这帮走狗的脑袋不怎么值钱,犯不着浪费力气——暂缓进攻,等我到了再说。”满桂军传令兵领命而去,张大少爷也把主力暂时交给熊廷弼,自己领上一队轻骑快马赶往药王庙战场。 轻骑赶到药王庙时,满桂果然乖乖的遵从了张大少爷的命令没有立即发动强攻,仅是在距离山宗叛军一里之外停住步伐,列阵以待。而山宗叛军那边当然也是吃了豹子胆都不敢主动向满桂进攻——毕竟,祖大寿、何可纲和吴襄等人都是满桂曾经的战友,知道把这个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的蒙古汉子惹急了,会有什么样恐怖的后果,所以祖大寿等人也没敢动弹,只是拼命惊恐不已的军队,在官道正中列起密集阵势,拦住明军追击道路,同时暗暗祈祷,希望皇太极能够遵守诺言,在开战之后派出塔拜军队增援战场,那么山宗叛军也许还能有一些人活着回去。 “张好古来了。”何可纲眼尖,第一个发现张大少爷旗帜的到来。祖大寿三兄弟看到这一点后,也是一起紧张起来,祖大寿忙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家都做好拼命准备,张好古亲自来到这里,肯定是要来找我们算当年的旧帐了。”祖大弼和祖大乐两兄弟黯然点头,知道以张大少爷汉人独尊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们这些背叛了祖国和民族的汉奸的。 让祖大寿三兄弟和何可纲等人惊讶的是,张大少爷并没有马上指挥全军来向自己们寻仇算帐,而是直接穿过了满桂的军队,径直来到山宗叛军阵前,在弓箭无法企及的两百步外站定。勒住马头后,张大少爷从左至右扫视了一遍山宗叛军阵型,忽然大声喝道:“吴襄,给老子滚出来!刘天禄,韩大勋,还有蔡佑和刘镇华,那么这几个王八羔子,都给老子滚出来!” 被张大少爷叫到名字的,当然都是当年和张大少爷血战锦州的旧将,也全部是吴襄的部下,所以听到张大少爷的呼喝之后,几员将领都是身体一震,下意识的想要出声答应。只是惧于祖大寿三兄弟与何可纲等将在场,没敢应声,只是一起把目光转到当年的锦州参将吴襄身上,等待吴襄的命令。而吴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胆怯的把目光转向大舅子祖大寿,祖大寿会意,犹豫了片刻后低声说道:“你们去吧,叙叙旧,顺便拖延一点时间。” 吴襄如蒙大赦,赶紧回头一努嘴,领着被张大少爷叫到名字的三员将领出列,到阵前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一起恭敬说道:“末将等,拜见张大人。”张大少爷看了一眼,又喝问道:“蔡佑呢?难道这小子忘记当年的锦州兵备张佥事了?” “蔡将军已经阵亡了。”吴襄低声下气的说道:“二十几天前,孙传庭将军攻打宁远城,蔡将军颈上中箭,没能抢救过来,现在棺木还停在宁远城里,没能入土。” “蔡佑还是有点功劳的。”张大少爷叹了口气,说道:“记得当年在锦州,他在老子指挥下守西门,杀了不少建奴,老子至今还记得他身中两箭都还拼命砍死从爬上城墙的建奴牛录的模样。”说罢,张大少爷提高声音,喝道:“传令下去,让进驻宁远的军队找出蔡佑棺木,好生安葬。” “是。”张石头抱拳答应,飞快安排快马传令。那边吴襄等将忙拱手说道:“多谢少保大人,少保大人不忘旧情,末将等感激之至。” “知道老子念旧就好。”张大少爷大模大样的大声问道:“老子今天把你们叫出来,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想要问问你们——你们几个,都是当年跟着老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从刀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怎么现在就当了汉奸?你们自己摸着良心回答我,老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锦州大战结束后,你们谁没有领赏,谁没有升官?尤其是你吴襄,你把儿子吴三桂拜托给我,我可是把他当成亲兄弟对待啊,二十岁不到官都比你还高了,我还准备把妹妹都嫁给他,对他和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怎么就狠得下心来背叛我?背叛大明朝廷?去给建奴当狗?” “你们的良心!”张大少爷猛然提高声音,咆哮问道:“都被狗吃了?” 也不知道是吴襄和刘天禄、韩大勋等将还算有点廉耻,还是吴襄等人知道自己们惹不起张大少爷,都是惭愧的低下了脑袋。许久后,当年的吴襄副手刘天禄才半抬起头来,喃喃说道:“张大人,我们不是故意想要背叛大明的。张大人你也知道,自从你和高督师走了以后,袁崇焕就当上了辽东巡抚,负责山海关以北的一切军政民政,我们的身家性命全在他的掌握之中,熊督师和监军刘公公也都只听他的不听我们的,我们如果不听他的,不仅性命难保,就连家人的命也保不住,所以没办法………。” 鼓起勇气说到这里,刘天禄忽然被刘镇华拉了一下,努嘴示意他背后,刘天禄回头一看,顿时就吓出了一声冷汗——不知何时,一队山宗叛军的弓箭手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到了他们背后,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的背心。而张大少爷也发现了这一动静,便提高声音喝道:“祖大寿,如果你真的希望我杀掉你的全家一百二十九人,那你就下令放箭试一试。如果你还想活命,就马上叫你的弓箭手滚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的耐心,绝对没有你们想象那么好!” 这次换祖大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了,有心想要破口大骂,却又实在没有那个胆子,让弓箭队退下吧,又等于是告诉张大少爷自己怕了他,动摇军心不说,被军队里的袁崇焕心腹告发,皇太极和袁崇焕也肯定会对他产生怀疑。犹豫了许久,祖大寿只能采取一个折中的法子,沙哑着嗓子喝道:“放下弓箭,原地待命!”山宗弓箭队依令而行,张大少爷则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神色复杂的祖大寿三兄弟,又转向刘天禄说道:“刘天禄,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 “真的?”刘天禄惊喜万分,脱口说出才发现自己完全暴露了内心的动摇。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说罢,张大少爷又吴襄等人说道:“还有你们几个,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我也原谅你们的过错了。将来到了朝廷上,我也会尽力恳求皇上和九千岁赦免你们。” 吴襄等人不敢说话,但眼中多多少少都闪过一丝喜色。张大少爷又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现在原谅你们的,是之前你们的所作所为,从现在开始,你们如果又做出什么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大明江山百姓的事,我就是想继续原谅你们,恐怕也找不出理由了。现在你们该怎么做,相信你们自己清楚吧?” 吴襄和刘天禄等人当然明白,正犹豫间,后面的祖大寿三兄弟吼了起来,“两环,你不要犯傻,你的儿子我们的外甥,都还被金国大汗当人质捏在手里,你要是敢做出什么糊涂事,他们就完了!”“两环,不要相信张好古的鬼话,他是出了名的言而无行卑鄙无耻,现在你上当受骗放下武器,将来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姐夫,你快回来,大汗说过,张好古的话一句都听不得!” 祖大寿三兄弟的话让开始动摇的吴襄重新冷静下来,下意识的考虑起自己重新归降大明可能导致的恶果,反倒是刘天禄、韩大勋和刘镇华三将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们既不是山宗的核心成员,父母家眷又在中原后方,所以三将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忽然一起扔下武器,拍马冲向张大少爷,后面的祖大寿等人大吃一惊,正要下令放箭射杀,张大少爷却抢先喝道:“敢放一箭!一个不饶!”声音虽不尖锐,却浑厚无比极具威严,喝得祖大寿三兄弟都是心头一震,刘天禄三将乘机冲出山宗军队弓箭的覆盖范围,冲到张大少爷面前滚鞍下马,双膝跪倒,一起大喊道:“张大人,末将愿降!” “很好,起来吧。”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抬头冲着吴襄喝道:“吴襄,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回不回来?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大儿子吴三桂从一开始就没有背叛过大明,他一直都是我的屠奴军狼骑队队长,也是我未来的妹夫!他自告奋勇到了海上,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帮助我的运兵船队对付建奴水师,按时间估算,他现在肯定已经动手了!你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就算能够暂时逃脱性命,回到建奴那边,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考虑吧!” “不可能!”吴襄大吃一惊,叫道:“长伯不可能背叛宗主,他怀孕的妻子还在宗主手里,由长伯的死对头左良玉看守,如果他有什么异动,他的妻子和没有出生的孩子都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少爷仰天大笑起来,不消张大少爷吩咐,明军队伍后面早已闪出一人,向吴襄拱手笑道:“吴将军,我和你公子是死对头不假,可那已经是前些年的老黄历了。现在你的儿媳和没有出世的外孙,都已经被我安全的送到了大明军队里保护,现在你该放心了吧?” “左良玉?!”吴襄和祖大寿三兄弟都目瞪口呆的惊叫起来。左良玉大笑答道:“不错,正是末将,吴将军和三位祖将军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吧,我其实确实是张少保派到宁远的内线,托小吴将军帮忙,写信告诉了你们真相,我又在袁崇焕面前主动交代了所有细节,袁崇焕这才完全相信了我,把我当做反间使用。” “吴襄,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的儿子吴三桂,现在已经临阵起义重归大明,你自己决定吧,到底是去想给建奴陪葬,还是想回到大明享儿子的福,时间不早,我的耐心也不多,快给我拿出一个决定。” 看看得意洋洋的地主少爷张大少爷和佃户子弟左良玉,吴襄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又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回过头来冲祖大寿三兄弟说道:“三位妻舅,现在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了,我如果继续跟着你们走,只会死得更惨,还肯定会牵连到你们,所以我决定重新回到大明军队那边去,你们愿不愿意放我走?或者,你们愿不愿意跟我走?” 祖大寿三兄弟不敢作声,悄悄的交换眼色,犹豫万分。那边张大少爷则不慌不忙的说道:“祖大寿,祖大弼,祖大乐,还有何可纲,你们几个都是聪明人,建奴为什么要让你们断后,又为什么要扣押你们的家眷,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原因了。现在的建奴被我大明军队南北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早已注定了是全军覆没的命运,你们如果不想给建奴陪葬的话,我也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们要不要了。” “尤其是你何可纲。”张大少爷又用手指指,补充一句,“我和你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左良玉早已向禀报过,当初袁崇焕决定背叛大明公然倒向建奴时,你曾经极力反对,是袁崇焕让人把你灌醉了,剃了你的头发逼你投降,你才被迫走入歧途,事后袁崇焕对你极不信任,你的兵权基本上都快被祖老二架空了。现在本官给你一个机会,相信你不会错过吧?” 何可纲有些激动,扭头去看祖大寿三兄弟,祖大寿三兄弟也回头过来看他,数目相交,何可纲目光中尽是激动和紧张,祖大寿三兄弟则复杂许多,既又担心,也有疑惑,还有恐惧和一丝哀求。迟疑了片刻后,祖大寿低声问道:“何兄弟,你打算怎么办?你和我们三兄弟一样,又和吴襄他们不同,既不是张好古原先的旧部,在大明军队那边也没有说得上话靠山,就这么过去,如果朝廷秋后算账……。” 何可纲打了一机灵,这才想起张大少爷看在旧部和吴三桂的面子上,可能会饶过吴襄和刘天禄等人,但自己们和张大少爷既无亲又无故,朝廷一旦秋后算账,那自己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时,张大少爷又笑了起来,笑道:“怎么?是不是在害怕朝廷找你们秋后算帐?好吧,好人做到底,我再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吴襄将军,你过来,把这道当今万岁的圣旨拿过去给祖将军他们看看。” 说着,张大少爷一使眼色,张石头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黄绢包裹的卷轴高举过头,吴襄不敢怠慢,赶紧打马过来接过卷轴,又快马送回祖大寿等人身边,祖大寿等人打开仔细一看时,发现其中果然是一道明熹宗在张大少爷出征之前颁布的圣旨,旨意是专门针对山宗叛军所拟,内容也十分简单,那就是山宗叛军之中,除了袁崇焕一人之外,其他的山宗将领只要迷途知返重降大明,就一律赦免死罪,如有将功赎罪行为,授权张大少爷酌情处理,该升就升,该罚就罚。 “几位将军,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张大少爷平静说道:“只要你们愿意归降,那我可以派出使者与建奴联系,要求他们不得伤害你们的家眷,否则的话,我也将断绝与他们谈判言和的一切可能——以建奴现在的危急形势,相信皇太极不敢不考虑我这话分量的轻重。” “复宇兄,各位将军,降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吴襄诚恳的对祖大寿等人说道。而其中为首的祖大寿犹豫许久,贪生怕死的念头终于还是占了上风,颤抖着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将士割去头上辫子,放下武器,向张好古大人……投降。” 公元一六三零年,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七日正午,明军先锋与山宗叛军会战于宁远药王庙东侧官道,临战前,大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七省总督张好古阵前一席话,三言两语说得一万六千二百六十九名山宗叛军将领士兵一起放下武器,割去头上小辫跪地投降,并且迅速接受明军整编,成为明军追杀建奴败兵急先锋。消息传到建奴军中,建奴新汗皇太极气得当场吐血,头号汉奸范文程虽然建议皇太极尽杀叛军家眷以正军威,无奈张好古遣使以断绝一切谈判可能为威胁,皇太极斟酌再三,终于还是暂时拒绝了范文程的提议。 ………… 招降了宁远叛军之后,为了咬住建奴主力迟滞他们的撤军速度,为塔山阵地修筑阻击工事争取时间,张大少爷果断挥师北上,全力追杀建奴主力。位于殿后第二队的塔拜虽然全力阻击,无奈手中两万建奴步兵都是二流辅助军队,战斗力犀弱还士气低落,刚刚反正的山宗叛军又急于立功,在新主子面前表现一把,冲杀之际更是亡命,此消彼长之下,仅用了一个多时辰,塔拜的步兵就开始了全线败退,张大少爷尽驱降兵为前锋,终于赶在天色将黑之时,在距离塔山不到六十里的老和台一带追上了建奴主力,迫使皇太极不得不放弃连夜北上的打算,让军队临时驻扎在龙背山脚下休息过夜,以免被出了名不要脸的张大少爷夜间偷袭。 军队扎营生火的时候,乱糟糟的声音竟然无意中吵醒了已经昏迷一天一夜还多的努儿哈赤,正在心乱如麻的皇太极闻信大喜,赶紧带着范文程赶到努儿哈赤的暖车之上求见。到得车起小心掀起厚厚的皮毛车帘一看,努儿哈赤果然已经舒醒,还正坐在车中喝着美貌侍女跪喂的牛乳,见此情景,皇太极当然是大喜过望,范文程则暗暗叫糟,知道象努儿哈赤这种情况,在又病又伤的情况下还能奇迹般的坐起喝粥,只有一种解释——回光返照! “老八,进来吧。范文程,你也进来。”努儿哈赤也发现了儿子们的到来,声音微弱的吩咐。皇太极和范文程赶紧爬上车去跪坐在努儿哈赤面前,同时小心翼翼的遮严车帘,以免夹雪寒风飘扬进来,冻到本就无比虚弱的努儿哈赤。待皇太极和范文程都坐好后,努儿哈赤这才推开侍女喂来的调羹,平静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如实报来。” “回阿玛,儿臣无能,很糟糕。”皇太极哽咽着把目前的军情说了一遍,并特别说了自己刚刚已经收到海面战报——海上的宁远水师也绝大部分重新叛变,不仅没有依令阻击明军运兵船队,还护送着明军船队赶往了塔山登陆,只有侥幸落水未死的孙仲寿带着两条铁杆汉奸驾驶的海船逃到了连山湾登陆,这才给皇太极带来了噩耗。好不容易说完之后,皇太极眼中的泪水都流了出来,抽泣着说道:“阿玛,儿汗实在太不中用了,好不容易招降来的宁远军队,现在几乎都回到了张好古身边,成了张好古蛮子追杀我们的急先锋…………。” “不是你无能,是你的对手太厉害了。”努儿哈赤声音微弱的说道:“想不到张好古还有这样的肚量,能够允许曾经多次背叛过他的宁远军队归降,现在我们的情况又十分不妙,宁远那些墙头草军队为了活命,再倒向张好古也并不奇怪。” “阿玛,是儿汗没用。”皇太极自责的哭泣道:“阿玛把汗位传给我,把军队交给我,我却一败再败,损失惨重,现在军队的士气都已经低落到了差不多崩溃的地步,兵无战心,将无斗志,接下来该怎么办,儿汗都完全不知道了……。”说罢,皇太极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范文程也是眼泪滚滚,跪趴在努儿哈赤父子面前泣不成声。 “别哭,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输。”努儿哈赤安慰儿子一句,又虚弱的说道:“事到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乘着我现在头脑清醒,我最后教你两个法子,一是在塔山战场上,要告诉全军将士,只有全力死战,他们才有机会回到辽东故乡去,和他们的家人,和他们的父母妻儿团聚。第二嘛,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突围,你可以和张好古谈判,只要他放我们军队一条生路返回建州,我们可以退出辽东,可以把辽东的土地全部还给他,其他的条件,不管是称臣请罪,交出质子,只要不要你的命,不要我们军队的命,你都可以答应。你要学蛮子的勾践卧薪尝胆,学韩信的**之辱,只要让我们保存一丝元气,我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必要的时候。”努儿哈赤声音越来越微弱,“你还可以把我的尸体交给张好古,交给蛮子,换取蛮子接受你投降……。” “阿玛,儿汗绝不!”皇太极大哭着回答。努儿哈赤惨然一笑,也不强行要求儿子依令行事,这时候,努儿哈赤忽然又说道:“你们听,外面好象有人在唱歌,是我们女真人的歌…………。” 皇太极和范文程倾耳细听,果然听到南面隐约传来歌声,再细听歌词内容,皇太极的脸色都青了,怒吼道:“《乌勒本》!这是我们女真人在葬礼上唱的歌!张好古,一定又是这个狗蛮子,故意在动摇我们的军心!想告诉我们的将士,我们已经完了!” “错了。”努儿哈赤平静说道:“这是张好古让人唱给我听的,这一天你们连打几个败仗,肯定有不少俘虏落在张好古手里,我病重难治的消息,也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呵,这个小家伙,还真有心嘛。” “阿玛,你不会有事的!”皇太极焦急叫道。范文程也抬起头来苍白着脸说道:“太上汗,你是真龙天子,万寿无疆……。” “不要吵,让我仔细听听。”努儿哈赤艰难挥手,靠在车厢壁上微闭眼睛,细听南面传来的凄转哀悼的葬礼歌曲,瘦成骷髅一般的苍白老脸之上也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安详神色………… 许久之后,《乌勒本》一曲唱罢,努儿哈赤忽又低声说道:“我死之后,不许发丧,每天照常往车里送饭送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已经死了,动摇……军心……。” “阿玛,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皇太极哽咽答道。努儿哈赤许久不答,皇太极大惊,赶紧用手去努儿哈赤鼻下试探呼吸,却发现努儿哈赤呼吸早已断绝,身体也逐渐冰冷僵硬,原来刚才努儿哈赤刚才一言道罢,已是断气而绝………… “阿玛————!” “主子——————!” 公元一六三零年十一月三十日下午七时过后,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七日夜间初更稍过,一代枭雄爱新觉罗.努儿哈赤伤重不治,逝于逃亡途中。然而,以十三副盔甲起家打下诺大辽东江山的努儿哈赤,留给他继位人皇太极的,却是一支士气低落、精锐殆尽又人才凋零的穷途末路军队,建奴八旗彻底覆灭的丧钟,也敲响了沉重的第一声响………… 第三百六十五章 歹毒狗少 第三百六十五章 歹毒狗少 “呜——!”“咚咚咚咚咚!”“杀啊——!”初更刚过,进兵用的号角声、战鼓声和喊杀声就同时在明军营前响起,听到这喊杀声,五里外的建奴临时行营中少不得一阵大乱,一个接一个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顶风冒雪来回走了近百里路的建奴士兵将领,拖着长戈马刀,强撑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连滚带爬的从刚刚捂暖和的帐篷里钻出来,冲到空旷地带集结成队,准备迎接明军随之而来的突袭。可是等到这些穿着单薄衣甲的建奴士卒好不容易在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旷野中集结成队时,南面的明军营地却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安静得象是从来没有响起过任何声音一样,只有呼啸的北风裹卷着雪花,在冷得滴水成冰的夜空中纷飞,飘舞。 顺便说一句,也是狗少的狗那个什么的运和建奴的霉运,公元一六三零年恰好是拉尼娜现象大规模爆发的一年,冬天冷得十分出奇。 与乱成一团的建奴大营截然相反的是,明军大营这边则平静宁和得足以让每一个建奴将士淌口水,除了大营正面的部分山海关军队和大量昨夜休息充足的斥候严加戒备之外,大部分将士都在温暖的营帐里呼呼大睡,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明天的大战。另外中军帐里则是灯火通明,这些天来病情终于有些好转的张大少爷再度发挥工作狂人本色,不顾夜深天寒,仍然坐在塔山地图沙盘旁边研究军情,手里还抱着一本《史记》,不时瞄上几眼,闭目沉思。 喊杀声和战鼓声完全停歇之后,张大少爷那个凶神恶煞的老丈人熊廷弼进到后帐,见张大少爷仍未歇息,不由怒道:“兔崽子,说好今天晚上老子当值的,你给老子休息去,别他娘的又病倒了!”张大少爷头也不抬的答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一会就去休息。对了,刚才那样的佯攻招数每隔半个时辰用一次,等到了三更过半——也就是正常人睡得最沉也最疲倦的时候,发动一次真的偷袭,务必不让建奴军队得到充足休息。还有,虽然天气摆在这里,建奴偷袭我们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还是要小心建奴狗急跳墙的反扑,也跑过来劫我们的营,斥候岗哨一定要派够,随时巡查有没有偷懒睡觉。” “知道,用不着罗嗦,老子的记性不比你差。”熊廷弼没好气的喝上一句,又坐到沙盘旁边劈手抢过张大少爷手中的书籍,看了一眼见张大少爷正在翻看的是《白起列传》长平包围战那段,不由冷笑道:“搞了半天,你这个兔崽子也会临阵磨枪?想学白起收拾赵括的招数?不过老子可警告你,塔山的地形气候和长平完全不同,皇太极小儿也不是赵括,你要是想纸上谈兵生搬硬套照搬白起的战术,肯定要吃大亏!” “小婿当然不会生搬硬套武安君的战术,况且辽西走廊地形狭窄,也极不利于我们的军队穿插迂回,学着武安君那样把建奴切为三截。”张大少爷打个呵欠,揉着酸涨的眼睛说道:“小婿想研究的是,赵括明明手握四十余万胡服骑射的赵国雄兵,切断他退路的也不过三万五千连马镫都没有秦军骑兵,为什么在长达四十六天的突围战中,赵括就始终不能突出这相对薄弱的包围呢?” “哦,这倒是一个现实问题,只要弄明白了这点,对我们倒是很有帮助。”熊廷弼难得对女婿有点好声气,问道:“那你研究了这么久,有什么发现没有?” “年代久远,记载也不是很详细,具体的细微原因小婿当然不可能全部知晓。”张大少爷答道:“不过小婿仔细分析之后,认为赵国士兵的一个普遍心理很可能是导致突围失败的重要原因。” “什么普遍心理?”熊廷弼追问道。张大少爷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岳父大人,一般来说,军队抓到的敌人俘虏是怎么处置?” “一般是三个处置法子。”熊廷弼答道:“一是根据情况,把敌人俘虏收编,当成己方的军队使用——这一点努儿哈赤老建奴是高手,他的军队里干脏活累活的步兵和辅助军队,基本是都是他收编的汉奸、蒙奸和朝奸军队。第二是战败那方割地赔款,用银子或者值钱的东西把俘虏赎回去。第三嘛,就是押回国内去当苦役了,开矿挖河,修城筑墙,要的就是人手,抓这些俘虏回去干苦力,只要管饭就行,连工钱都用不着发。” “那么岳父大人,小婿再请问一句。”张大少爷又问道:“除了那些罪大恶极的敌军将领之外,一般来说会不会出现大规模屠杀投降士卒的情况?” “一般来说当然不会。”熊廷弼的火气又上来了,没好气的说道:“自古以来,杀俘最为不祥,除了白起、项羽和铁木真这些魔王之外,基本上就没那个主帅敢大规模屠杀敌人俘虏——杀出名了,谁还敢向他投降?”说到这,熊廷弼又瞪了女婿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当然了,本朝也有两个魔王,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替你背黑锅的洪承畴!” “洪承畴那次可不是小婿指使的,是他自己发疯才杀了那么多战俘的,小婿还差点被他牵连了。”张大少爷心虚的无耻辩解一句,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岳父大人,现在长平之战赵括军队无法突围成功的原因就出来了,在白起之前,华夏土地是没有大规模屠杀战俘的事情的,就连臭名昭著的纣王都没有——牧野之战就是证明,如果不是纣王没有屠杀从北方部落抓来的战俘,那些已经被纣王当做奴隶使用的战俘那来的反水机会?所以小婿斗胆猜测,长平之战时,赵兵士卒很可能普遍是这个心理,反正投降不会丢命,先不说赵王可能会把他们赎回去,就算给秦国当苦役当奴隶,也好过在战场上丢命的好。” “这么一来,那些赵国士兵心存侥幸不肯拼命,当然也就不肯拼死决战,冲不破秦军的包围也就解释得通了。”说到这,张大少爷一摊手,用无奈的语气补充道:“只是很不幸,这四十多万赵兵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们偏偏碰上了华夏第一号杀人魔王武安君,结果被白起全部屠杀了。但这么一来,武安君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攻打邯郸城时,也就理所当然的遭到了赵国臣民的拼死抵抗,因为赵国臣民已经知道,他们就算投降落到白起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反正是个死,倒不如和秦军拼一个你死我活,也正因为这个心态的变化,武安君才没有顺势拿下邯郸城,也再没有招降到一支赵**队。” “有道理。”熊廷弼缓缓点头,沉声说道:“虽然只是凭空推测,但合情合理,长平之战的四十几万赵兵,很可能就是被自己们的这种心态给活活害死了。” “所以小婿认为,要歼灭建奴残余的十万军队,首先就得瓦解建奴士卒的斗志,让他们产生同样的侥幸念头!”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说道:“否则的话,皇太极必然会将血战是死、投降是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的念头,灌输到建奴士卒脑海中洗脑!这么一来,我们将建奴主力全数歼灭在辽西走廊的计划不仅很可能失败,就算能够成功歼灭建奴主力,也肯定会付出沉重代价!” “话虽不错,但具体该怎么办?”熊廷弼沉吟道:“你小子在盛京连建奴的老人和婴儿都不放过,小白起的外号也算是臭名鼎鼎了,建奴那边还会相信你所谓招降的话?” “所以这次,小婿想请岳父大人出面招降,瓦解建奴斗志。”张大少爷嘴巴向抹了蜂蜜一样,**汤一碗接一碗的向老丈人灌去,“岳父大人你是进士出身,熟知诗文,通晓百家,爱民如子,断案如神,早在保定府担任推官之时,就不畏强权力抗矿监,解救无辜下狱的黎民百姓无可计数,人称青天!后来岳父大人你老人家第一次出任辽东经略使时,在辽东一带安抚流民,屯田养兵,深得民心,建奴军队的汉人士兵之中,有多少受过岳父大人你老人家的恩惠,恐怕你老人家自己都数不清!就是很多建州女真人,也在岳父大人你的仁政之下受益不小,至今记挂着岳父大人你的大恩大德。所以小婿认为,如果岳父大人你出面招降安抚建奴军队,定然能够收到神效。” 尽管张大少爷类似的马屁不知已经拍过多少次,但熊廷弼再次听到耳里,还是有些飘飘然如登九天之感,忍不住笑骂道:“好了,小兔崽子,老子不是你那个干爹九千岁,不喜欢出风头听你拍马屁,你要老子怎么做,你说吧。” “很简单。”张大少爷赶紧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在与建奴作战之时,都要喊一些投降不杀的口号,抓到的俘虏和投降过来的建奴士兵,都请岳父大人统一管理看押。另外请岳父大人告诉那些建奴,这次我们大明军队光复辽东之后,除了罪大恶极的努儿哈赤家族和个别罪行深重的汉奸之外,一律都不追究罪行,战后一律释放回家,让他们回家和父母妻子团聚,只要他们接受大明官府管理,大明朝廷就继续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大明百姓看待。至于如何把岳父大人你的这些仁政善令宣传出去,小婿另想办法,到时候只要岳父大人帮忙配合就行。” “行,就照你说的做。”熊廷弼一口答应,又瞪着张大少爷说道:“不过小兔崽子,你得答应老子一件事,凡是老子招降过来的敌人,你可要说话算话善待他们,千万不要学白起、洪承畴。老子也是为你好,你造的杀孽也不少了,该给自己积一点阴德了。” “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一定说话算话。”张大少爷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就说道:“凡是岳父大人你招降过来的建奴军队,除了象努儿哈赤一家、范文程和袁崇焕这些罪大恶极的建奴汉奸之外,小婿绝不乱开杀戒。再说了,岳父大人你也亲眼看到了,之前投降的建奴阿敏、琐诺木这些,小婿对他们还不是很够意思?” “那就好。”熊廷弼满意点头,又说道:“那你把阿敏和琐诺木这些建奴降将也划归给我指挥吧,他们熟悉建奴军队又会说建奴话,能帮上老子的大忙。”张大少爷又是一口答应,还不断的千恩万谢,大拍马屁,不过熊廷弼可没有心情去喝张大少爷的**汤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马上就二更了,你给老子休息去,晚上剩下的事交给老子就行了。” 张大少爷答应,又行了个礼,这才起身回到后帐休息,但转到后帐之后,张大少爷脸上谄媚的微笑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嘴里还喃喃的用极低声音自言自语道:“岳父大人,不好意思,小婿打算再骗你一次了。不过,如果岳父大人你也是穿越者,看到几百年后建奴后代们还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看到他们掌握话语权为他们的残暴统治涂脂抹粉,肆意污蔑糟蹋我们汉人,拼命**繁殖扩大他们的种群,蚕食侵占我们汉人的土地和财富,那你一定会支持小婿的所作所为……。死光的建奴,才是最好的建奴啊!” …………………… 当天夜里,熊廷弼忠实执行了女婿的命令,每隔半个时辰闹腾建奴大营一次,不让建奴军队有机会安心休息,而皇太极等建奴将领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被张大少爷用这手无耻手段闹腾了,可始终想不出半点破解的法子,只能一次接一次被熊廷弼从营帐中折腾出来,又一次接一次的毫无收获。最后皇太极被折腾红眼了,命令塔拜率军出击,真的过去夜袭明军大营,塔拜则哭丧着脸答道:“大汗,你可怜可怜弟兄们吧,他们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两天一夜没有合眼,顶风冒雪来回行军,士兵和战马都已经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这么冷的天去夜袭蛮子大营,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是什么?” 塔拜这话是大实话,昨天晚上张大少爷只派出赵率教和曹变蛟两支军队出营埋伏,主力军队则留在大营里安心休息,体力相当充足,而建奴大军昨天晚上先是收拾行李准备跑路,又是连夜出城顶风冒雪的北上突围,期间还被明军伏击一次追击一次,今天晚上又不断被明军佯攻折腾,士兵体力早就被折腾得差不多了,在这种情况下还在风雪交加、滴水成冰的夜晚去偷袭肯定早有准备的明军大营,不是白白送死是什么?所以皇太极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咬牙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士兵才是突围战的本钱。无可奈何之下,皇太极只得指着塔拜命令道:“那你带一支军队在营前埋伏,蛮子很可能十假之中忽来一真,发现蛮子偷袭,马上迎头痛击!你再辛苦一夜,明天我让你这支军队先走,在路上休息。” 虽然是苦差事,但是看在兄弟情份上,塔拜还是无可奈何的接过了这个苦差,带着五千精锐到大营门前埋伏。而到了三更过半后,熊廷弼还真亲自带着五千军队过来偷袭了,不过说熊廷弼偷袭也非常不恰当——因为熊廷弼是让军队打着密密麻麻的火把直接过来强攻的,还带来了几十门佛朗机小炮嘭嘭嘭的直接开炮。一番大战下来,体力占据优势的熊廷弼军略占便宜,消灭了上千建奴士兵,自身伤亡则不到敌人一半。而建奴这边虽然成功避免被熊廷弼冲入营地杀人放火的厄运,整支军队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安宁——废话,明军的大炮正对着营房不断开炮,你在营房里还能安心休息?也正因为如此,到了第二天早上,建奴大军之中除了哭红了眼的皇太极和范文程主奴之外,每一个将领士兵都变成了熊猫眼。 天亮了并不代表建奴军队就可以安心了,更大的危险也随之袭来,心肠歹毒的张大少爷让明军主力徐徐而上,又派出黑云龙、麻登云和阿敏三将各率一军,每个时辰一换,轮流向建奴殿后军队发起强攻,结果建奴殿后的尼堪、巩安军队开始还能顶住,但接二连三的车轮战下来,尼堪和巩安也渐渐吃不住劲了,开始向主力军队靠拢寻求援助,而当建奴殿后军队与主力会合之后,接到探报的张大少爷果断派出曹文诏叔侄率领八千铁骑加入战场,与先前的三支军队合力一处,向建奴主力发起强攻,不惜代价迟滞建奴的撤退速度。而建奴的主力为了保护位居中军的粮草辎重,也只能硬着头皮全力接战。 发生在连山北侧的这场大战打得极其艰苦,为了完成张大少爷交代的牵制任务,曹文诏、麻登云、黑云龙和阿敏四支军队不惜代价的接连冲锋,目标就是建奴中军重兵保护的粮车大队,建奴军队虽然始终没能让明军骑兵得手,还消耗了不少的明军精锐骑兵,但主力军队的前进脚步也就此停止。血战到下午申时将至时,明军主力赶到战场,张大少爷亲临前线指挥冲锋,明军士气大振,贺人龙和赵率教二将左右包抄,满桂和吴六奇正面突袭,建奴被迫全面应战,且战且退的撤退战也完全打成了全面会战。 也就在这时候,皇太极也终于明白了张大少爷的战术用意,用兵力充足的主力不断消耗自军体力,让自己的大军疲惫不堪,即便赶到塔山也无法冲破兵力相对单薄,却以逸待劳的明军阻击阵地。无可奈何之下,皇太极只能把刚得半天休息的塔拜叫到面前,忽然向塔拜双膝跪下,塔拜大吃一惊,赶紧下跪还礼,惊叫道:“大汗,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是君我是臣,怎么能向我下跪?” “六哥,现在我不是以大金汗的身份对你说话,而是以你第八个兄弟的身份向你恳求。”皇太极流着眼泪说道:“我们十六个兄弟中,除了大哥以外,已经有十一个兄弟惨死在了张好古小蛮子手里,现在就只剩下了你我,还有正在塔山与蛮子对峙的老十一和老十三了。按理来说,我不再应该求你做这件事,可是这件事除了我们兄弟之外,没有一个人能够办到,所以兄弟我只好求你了。” “老八,你想让我留下阻击蛮子?”塔拜也不是没有军事头脑,立即就猜出了皇太极的言下之意。皇太极点头,向塔拜磕头说道:“六哥,八弟现在求你,带着已经和蛮子搅在一起的军队继续阻击蛮子,为我们大金主力北上突围争取时间,也为我们大金主力突围成功,保存最后一点希望。可是六哥,兄弟我也不瞒你,你留在这里阻击,兄弟不能给你派出那怕一个援兵,能不能杀退蛮子追上主力,就只能看六哥你自己的了。” 说到这里,皇太极想到自己要把同胞兄弟留下送死,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塔拜感动万分,也是落泪说道:“八弟,为了大金,你走吧,这里交给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蛮子就别想通过我的阵地一步。”皇太极大哭,含泪致谢,又向塔拜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后,这才带着主力保护粮车脱离战场,留下塔拜率领余下的万余军队与明军死战。 “建奴丢卒保车了。”在望远镜中看到建奴主力脱离战场,北上逃跑,陷入战场的建奴军队却没有半点脱离景象,张大少爷立时就明白了皇太极的恶毒用意。稍一盘算后,张大少爷命令道:“传令下去,战场上的我军各支军队徐徐退出战场,与建奴殿后军队脱离接触,四面包围。” “东家,建奴只有万把军队,我们全力强攻的话,胜算还是很大的。”宋献策疑惑问道:“在这种情况下,东家为什么要让军队退出战场,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忘了金国凤了?”张大少爷阴阴的说道:“战场上什么军队最可怕?抱有必死决心的军队最可怕!建奴既然敢放弃这支军队北上,证明这支军队肯定已经抱定了死战决心,在这种情况下去啃这块硬骨头,只会蹦掉几颗牙!” “那我们脱离战场之后,这支殿后的建奴军队乘机北上突围怎么办?”宋献策担心的问道。张大少爷一笑答道:“不会,为了给主力突围争取时间,这支建奴不会突围,只会留下来原地阻击。” “张大人,那我们怎么消灭这支殿后的建奴军队?”史可法也问道。张大少爷笑容益发阴险,指指马上就要黑下来的天空,狞笑说道:“不用我们动手,老天爷的严寒就足以收拾他们了!”说罢,张大少爷大声喝道:“传我的命令下去,严密包围建奴,不许建奴军队有伐木生火的机会,我军之中多生篝火,多烧热汤热茶供士兵取暖!” 张大少爷这一招歹毒得确实无话可说,因为战乱频繁,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被军队百姓砍伐殆尽,只有距离道路遥远的地方才有树林可供砍伐,而兵力充足的明军主力重重包围断绝建奴的取木道路之后,抱定必死决心的塔拜军队可就倒足了大霉,既没有篝火也没有营帐,只能在冰天雪地之中露营驻扎,阻击明军北上阻击。结果一个时辰不到,被寒风大雪露天包围的塔拜军将士就支撑不下去了,又冷又饿手脚几乎被冻僵,冻伤冻僵甚至冻死者不计其数,可是为了给主力争取时间又不敢向北突围脱离战场,只能跺着脚搓着手硬挺,紧紧靠在一起用身体互相取暖。 到了天色全黑时,明白了张大少爷恶毒用意的塔拜被逼无奈,只能站出阵来,冲着建奴大军吼道:“弟兄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现在我们被十倍以上的蛮子军队重重包围,突围是没有希望的,原地坚守,我们又无饮无食更没有篝火营帐,原地守下去也只会被活活冻死!反正是个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临死之前,也要把蛮子的肉咬下一口来!是爷们的,跟着我上,去冲蛮子旗阵,如果能干掉张好古小蛮子,赏银万两!杀啊!” “杀啊——!”建奴士兵也横下心来,跟在塔拜背后亡命杀向明军旗阵所在。但是塔拜的勇气热血虽然足够,头脑却又有些不够,忘记了明军狙击手存在的他身先氏族,刚冲到距离明军旗阵三百步内,埋伏在明军阵中的明军狙击手便是数十枪齐发,超过十颗子弹同时击中冲在最前面暴露位置的塔拜脸上和胸口,塔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立时倒头摔下战马,成为第十二个惨死在张大少爷手中的努儿哈赤儿子。已经划归张大少爷直属的狼骑队将士也是乱枪齐发,打得塔拜身后的建奴骑兵人仰马翻,纷纷后退。 “岳父大人,阿敏将军。”看到塔拜惨死,得意弹了一个响指之后,张大少爷回头冲旁边的熊廷弼和阿敏笑道:“今天晚上看你们的了,天寒地冻无火取暖又被我们包围,相信你们的招降行动,一定会取得丰厚战果。”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合围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合围 为了摆脱明军追兵,扔下了塔拜军队在连山驿一带舍命断后,皇太极亲自率领的建奴主力乘机展开了亡命狂奔,根本不顾天冷路黑风雪大,一个劲的只是沿着官道拼命北上。为了不让塔拜的军队白白牺牲,皇太极还毅然拿出了毒蛇噬腕、壮士断臂的魄力,但凡用不上的辎重器械和跟不上行军速度的重伤员,一律抛弃不要,但凡偷懒叫苦希望能够稍作休息的将领,立即斩首示众!结果这么一来,建奴大军所经之处,无不是号哭齐天,成百上千的重伤残疾建奴士兵在冰天雪地中呼号求救,苦苦哀求主力军队不要抛弃他们。 “兄弟,我还能走,我还能走,只要有一个人稍微扶我一把,我就能走啊。”一个右腿被明军火炮轰断的建奴重伤员哭着喊着,拉着曾经给他抬过担架的建奴士兵裤子苦苦哀求道:“扶我一把,我一定不会拉你们后腿,带我走啊,我不要在这里!我留在这里,就算蛮子不杀我,也会被活冻死啊——!” 建奴伤员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异常哀戚,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可是曾经抬着他走了上百里路的建奴士兵们这会也无法再眷顾他了,只能流着眼泪说道:“兄弟,这是大汗的命令,我们尽力了,你……听天由命吧。”说罢,建奴士兵哭泣着挣脱伤员的拉扯,大哭着大步追上主力队伍,留下伤员在黑夜之下的冰天雪地上挣扎号哭,凄厉惨叫,“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我还有老婆孩子啊……!” “将士们,不是我狠心……。”听着被自己下令抛弃的伤员那惨绝人寰的号哭声和哀求声,铁石心肠的皇太极也愧疚的流下眼泪来,哽咽着说道:“可是我不这么做,塔拜他们那支军队,也就白白牺牲了,为了争取时间,也为了不让其他的将士白白牺牲,只能委屈你们了,我……对不起你们啊。” “大汗,你不要太自责了。”范文程流着眼泪安慰道:“只有我们的主力能够成功突围,将来才有为这些将士报仇的希望,等将来,我们多砍一些蛮子士兵百姓的脑袋,祭奠这些为国捐躯的大金将士就是了。再多拿从蛮子那里夺来的钱粮加倍抚恤他们的家眷,相信这些忠心耿耿的大金将士看到那个场面,也会在九泉之下瞑目的。”皇太极默默点头,眼泪却说什么也忍不住继续滚滚而落。 皇太极的牺牲也不是白白浪费功夫,到了第二天清晨,同时也是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二十九的清晨天色全明时,亡命狂奔的建奴主力终于抵达了距离塔山阵地不到六里的周流河子,与驻扎在这里的建奴巴布海、赖慕布军队会师一处。兄弟见面,皇太极根本来不及和仅存的两个兄弟叙旧,马上就扑到了巴布海和赖慕布通过严密侦察明军阵地军情赶制的地图沙盘前,观察明军布防策略以便制订策略,而让皇太极倒吸一口凉气的是,短短四五天时间,北线明军已经在白台山到锦州湾之间修筑了一条简易垒墙,极大的提高了建奴突围的难度,同时还抢占了白台山至高点,建奴突围大军的侧翼,也彻底暴露在了明军白台山驻军的雪亮钢刀之下。 “蛮子的垒墙有多高?”皇太极皱着眉头问道:“还有,这么冷的天,地都完全冻硬了,蛮子怎么可能这么快修起这么长的垒墙?” “蛮子非常狡猾,没去挖土修墙。”巴布海哭丧着脸答道:“他们是用麻袋装雪装沙石踏实,垒起防马墙,又浇上河水,不到半个时辰就冻得比土墙还结实了,所以修得特别快。臣弟们几次冲锋想要破坏,可是蛮子那边的白杆兵实在厉害,每次冲锋都被他们打了回来,到了上前天傍晚,又有一支蛮子军队登陆增援,其中还有张好古小蛮子的疯狗军,和白杆兵合力一块,把我们的军队打得被迫后撤到这里,两万多蛮子军队一起动手,很快就修起了这条垒墙。”说罢,巴布海又补充一句,“垒墙足有一人多高,战马根本不可能跳过去。” “狗蛮子!”皇太极狠狠一拳锤在沙盘上,无可奈何的说道:“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老六能够尽量拖住蛮子主力了,多的不要,只要老六能够拖住蛮子主力一天一夜,我们就还有希望。” “八叔,我们斥候刚刚传来的消息,你听了千万不要激动。”杜度战战兢兢的说道:“昨天夜里才到了三更时分,六叔他们就已经全军覆没了,现在蛮子主力已经追到了笊笠山子一带,距离我们已经不到十里。” “怎么可能?!”皇太极瞪大了眼睛,疯了一样的大吼大叫道:“我留给老六的军队,少说也有一万两三千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全军覆没?他们就是站在原地给蛮子杀,一时半会也杀不光吧?” “张好古小蛮子太狡猾了,根本就没和六叔拼命。”杜度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们离开战场后,张好古小蛮子马上就脱离了战场,利用绝对优势的兵力把六叔他们重重包围,断绝了六叔他们伐木生火的道路,结果六叔他们被冻得受不了,只能去和蛮子拼命想要拉着一支蛮子军队同归于尽。但很不幸,六叔刚开始冲锋,马上就被蛮子的冷枪打死了,我们的军队大乱,再也对蛮子形不成有力冲击,蛮子又一边分兵追赶我们,一边继续围困六叔的残军,利用风雪严寒折磨我们的残军,还派出阿敏叛逆的军队招降,所以……,我们的残军就全军覆没了。” “张好古,你这个不要脸的狗蛮子!”皇太极忍无可忍,拔出挎刀对着旁边的石头猛砍发泄起来,一边砍一边大骂,“不要脸!无耻!卑鄙!竟然用严寒气候对付我们的殿后军队,你如果真有本事,就和我们决一死战啊!” “八叔,还有一件奇事。”杜度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抛弃在路上的伤兵,只要没被冻死的,都被蛮子的军队给救了起来。” “怎么可能?”范文程惊讶问道:“张好古小疯狗吃错药了?以前我们的伤兵落到他的手里,死得都是不只一般的惨,今天他怎么会好心救起被我们抛弃的伤兵了?我们的斥候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杜度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斥候开始报告的时候,我也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那些斥候赌咒发誓,说他们亲眼看到了蛮子派出专门的军队救治我们的伤兵,还给了他们热汤烧酒,把他们又给救了回来。” “大汗,这个消息一定严密封锁。”范文程担心的说道:“如果这消息让士兵们知道了,对我们的军心恐怕就不利了。” “放屁!”皇太极没好气的吼道:“你当张好古小蛮子是白痴,不会让那些被蛮子军队救起的伤兵到阵前喊话?到时候我们故意封锁消息,士兵们不反倒认为是我们欺骗他们,想让他们白白送死?”范文程被骂得老脸一红,赶紧退下,皇太极稍一盘算,又咬牙喝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传朕的旨意下去,全军立即北上,先赶到蛮子塔山阵地前再说。” 下面来介绍一下塔山的具体地形,塔山是一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东临锦州湾,西接白台山,山海之间最狭窄处仅有十二公里,是整个辽西走廊除山海关外地形最为狭窄的地方,连接辽西辽东的官道穿村而过,是建奴大军逃回辽东的必经咽喉,周边地势低洼平坦,村南还有一条流量很小的小河横穿入海,明军的阻击阵地就是设在这条小得可怜的小河北岸,并且沿着河岸修起一条一人来高的沙雪土墙,用以阻拦建奴骑兵冲锋。而在塔山西侧的白台山,海拔仅有两百三十四里,是整个塔山战场的唯一至高点,可以俯视整个塔山战场,也是明军阻击建奴的战术支撑点,位置重要无比。但很幸运的是,明军水师在塔山登陆之后,立即抢占了这个至高点,现在又交给了明军之中战斗力次强的白杆兵驻守,总体来说控制得非常牢靠。也正因为如此,皇太极的大军抵达塔山阵地南面三里外扎住阵脚时,眉头顿时皱得更紧——这样的阻击阵地,如果建奴在没有追兵威胁的情况下全力突围,倒是还有点突破成功的希望,但现在明军主力距离建奴大军已经不到十里,建奴能不能突破这个包围,就谁也说不准了。 有人要问了,既然明军主力还没有抵达塔山战场,那建奴为什么不立即发起进攻,突围逃出生天?其实皇太极也很想这么做的,只是皇太极非常清楚,他的军队实在太疲倦了,自从十月二十日张大少爷装死南撤以来,建奴先胜后败,在辽西走廊来回奔跑了三百多里,短短八天多时间里在气候极端恶劣的情况下大战小战二十余场,士兵战马早已经是疲惫不堪,战斗力大打折扣,在这种情况下向以逸待劳的塔山明军发起进攻,突围成功的可能性实在很小。但是时间不等人,明军主力已经追到距离建奴主力不到十里的地方,一旦继续耽搁下去,等到明军主力抵达战场,建奴再想突围成功,希望就只会更加微乎其微了。所以思来想去后,皇太极还是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运气,喝道:“全军列队,朕要训话!” 命令下达,残余的建奴军队开始集结列队,也是直到此刻,皇太极才有机会清点他残余的军队数量,让皇太极再度落泪的是,经过一个多月的残酷消耗,建奴出发时的十四万五千大军,现在已经不知不觉的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只有六万五千不到的军队能够站在他的面继续接受他的指挥,而且建奴赖以横行天下的六万多精锐铁骑,现在也只剩下了不到两万。更让皇太极心如刀绞的是,残存的这点军队,也大部分是步履蹒跚,目光呆滞无神,甚至在列队之时都还有无数士兵在低低饮泣,士气斗志之低落,简直已经到了极点。 连观城车都没有了,又没有合适的丘陵土山,范文程只能领着亲兵抗起一块木板,让皇太极站在他们肩头说话。而皇太极踩着亲兵脊背站到范文程等奴才肩上后,嘴还没有张开,眼泪就已经落下,想好的那些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话语,此刻却像被铅哽在了喉头。许久后,皇太极才尽量大声的哽咽着说道:“将士们,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在我们的前方,有将近三万的蛮子军队拦住了我们回家的道路,在我们的后方,又有将近十万的蛮子大军正在逼近,冲得最快的蛮子军队,距离我们已经不到十里路了。” 六万五千多士兵组成的建奴队伍中寂静无声,只有皇太极颤抖的哽咽声音在回荡,“作为第二任大金汗,我对这些天来的接连惨败负有直接责任,是我中了张好古小蛮子的诡计,带在你们踏入了这个死地,导致无数英勇的大金将士被蛮子杀害,被蛮子屠杀,被蛮子包围……。我不想推卸责任,不想说什么大道理,也不想拉着你们给我陪葬,我只想告诉你们,你们和我一样,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拿起刀剑,去做拼死一战。因为,你们的妻子、孩子和苍老的父母,还在辽东等着你们回家,为了不让他们流泪,不让他们哭泣,不让他们被蛮子士兵杀害,和我一起拿起刀吧,去冲破蛮子的阻击……,回家!” 说到这里,皇太极已是泣不成声,用右肩抗起承担皇太极木板的范文程第一个举起断腕的左臂,大吼道:“回家!” “回家!”巴布海、赖慕布、杜度和皇太极的侍卫亲兵们一起有节奏的高吼起来,“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受他们的感染,无数的建奴将领士兵跟着喊了起来,“回家!回家!回家……!”跟着呼喊的建奴士兵越来越多,到了后来,整个建奴队伍中都回响起了有节奏的呼声,“回家!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眼看着军队的士气重新上来,皇太极心头也重新升起一线希望,挥挥手制止士兵的呐喊,待到口号声彻底停歇之后,皇太极这才命令道:“杜度,我命令你率领镶白旗、正蓝旗和镶黄旗的所有骑兵到后队,拦截蛮子追兵。赖慕布,你带五千步兵守左翼,拦截可能从白台山杀来的蛮子军队。巴布海,你带五千军队为前锋,剩下的军队全部归我直接统属,齐心协力,强攻蛮子阻击阵地,杀出重围,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有节奏的口号声中,残余的六万五千建奴士兵飞快调整了队伍,杜度带着残余的精锐骑兵守到了后方,赖慕布则守到了左翼,巴布海毫不犹豫的站到了最前方,皇太极居中指挥。片刻之后,最后没有在逃亡途中遗失的十几面牛皮大鼓敲响,巴布海带着五千步兵开始向明军阻击阵地缓缓逼近,脚步沉重,队形却整齐无比。而在他们的前方,吴三桂领着一千五百从蓟骑队中借来的屠奴军将士,也已经是在阵地上严阵以待,被张大少爷亲自任命为北线总指挥的大同巡抚孙传庭率领八千秦兵为中军,赵率伦带着两千屠奴军为预备队,天津巡抚毕自严和登莱巡抚孙元化也亲临第一线,带着水师步兵守卫两翼,屏息静气等待建奴大军的垂死一击。 “回家!”当建奴前锋逼近阵地三百步时,努儿哈赤第十一子巴布海一举马刀,以盾护胸狂吼着第一个冲向明军阵地,五千建奴步兵同样如此,高喊着“回家”的口号亡命冲锋。几乎是在同时,吴三桂令旗一挥,五百屠奴军将士整齐开火,然后飞快退下装弹,换第二队五百将士开枪,然后第三队上前开枪,枪声大作间,建奴队伍中鲜血飞溅,士兵不断倒下,但建奴步兵还是冲锋不止,飞快拉近于明军阵地的距离。当建奴冲到三十步内时,吴三桂令旗一挥,屠奴军将士一起收枪装刺,整齐平举,目光坚定的死死盯着冲向自己的建奴步兵。终于,到第一个建奴士兵冲到土墙之下向上跳跃时,第一支军刺向下狠狠刺落,正中那建奴步兵的眼眶,鲜血飞溅………… “回家!”嘹亮的口号声中,建奴步兵象扑火的飞蛾一般,义无返顾的扑向明军阵地,或是跳起挥刀砍杀墙上明军士兵双腿,或是踩着自军士兵尸体跳跃上墙,与明军争夺麻袋垒墙阵地,明军士兵的刺刀长矛则此起彼落,居高临下不断捅杀墙下建奴步兵,很快的,垒墙之下筑起了半人多高的建奴士兵尸体………… “回家——!”新的呼喊声中,又一队建奴步兵冲锋上来,踩踏着自军士兵尸体或者伤兵的身体冲上垒墙,与明军展开浴血奋战。而垒墙之后的明军佛朗机小炮也开始对天轰击,石块铁块在天空中划出无数道致命的抛物线,落入建奴后续军队头上,有力压制建奴持续投入阵地………… “回家!回家——!”随着垒墙前的尸体越来越多,建奴的骑兵开始投入战场,踩踏着自军士兵尸体铺成的上墙道路,向明军阵地发起了最为猛烈的攻击。令旗挥动间,三千号称明军之中最为顽强的大同秦兵冲上垒墙,加入战场,挺着长枪钢刀与建奴骑兵展开血战。很快的,官道正面的垒墙工事就变成了一个残酷无比的修罗战场,数以万计的双方士兵高喊着各自的口号,拼命挥动着自己的武器与敌人生死肉搏,钢刀斩落的头颅肢体随处乱滚,长枪刺刀洞穿的士兵尸体不断倒下,璇即被人脚马蹄踩成肉酱,双方士兵在这尸山血海中疯狂吼叫,拼命对砍对捅,象野兽一样互相咬着对方的咽喉在地上翻滚,同归于尽者不计其数。 “回家!回家!回家!”令人热血沸腾的吼叫声中,紧张注视着战场的皇太极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嘴唇都给咬出血了,心里祈祷着的也只有一个念头,“再冲!再冲!再冲上去把蛮子主力缠死,逼着蛮子把预备队投入正面战场,我就可以亲自带着军队冲击蛮子侧翼了,蛮子水师大部分都没有上过战场,打这种恶仗肯定不行!只要让我冲过了这道防线,……哼!”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皇太极心里的自私冷哼,愤怒之下报复很快来了,旁边的袁崇焕第一个惨叫道:“大汗,白杆兵来了!正逼向我们的左翼!”皇太极没好气的吼道:“怕什么?左翼有赖慕布顶着!”然后袁崇焕又大叫道:“大汗,不好,蛮子的主力也追上来了!” “急什么?后面……。”皇太极本想说后面还有杜度的军队顶着,可是猛然想起杜度的兵力已经不足,在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明军主力面前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赶紧回头细看。一看之下,皇太极的脸都白了,官道南面,张大少爷的七省总督大旗已经在三四里外的风雪之中迎风飘荡,一队接一队的明军队伍高唱着《精忠报国》军歌,正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向自军涌来。听到这歌声,又看到代表不败的张大少爷大旗,建奴全军上下都有一种双腿发软的感觉,而北面的明军阵地上欢声四起,士气高涨。 “完了!这场仗,有得打了!”皇太极在心中绝望的呻吟起来。而在他的左右,范文程和袁崇焕已经牙关打颤,上下碰撞,心里也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一次,我们还有逃命的机会吗?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们如果抓了皇太极献给张好古,他会饶了我们吗?” “传令下去。”用望远镜冷漠的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张大少爷平静的命令道:“马世龙率军骑兵五千增援白杆兵,向建奴右翼发起冲击;阿敏率领女真降兵包抄建奴左翼,牵制建奴左翼兵力掩护我军步兵。让张令老将军率领他的三千弩兵和五千步兵向左迂回,赶赴北线战场增强正面防御力量。满桂、曹变蛟、吴六奇、贺人龙,各率本部军队正面冲锋,承担歼敌主力任务。” 仗打到这地步,在这次辽东决战中一直极其注意保存力量的张大少爷再也用不着吝啬兵力投入了,对张大少爷来说,现在唯一要做的事,也就是如何把包围圈中的建奴残军杀光杀绝了事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狗少头发引出的血案 第三百六十七章 狗少头发引出的血案 “总攻!”张大少爷手指轻点,一声令下,身后旗号挥动,大群大群的张大少爷帮凶走狗立即嚎叫着冲了出去!当年在锦州城里就跟着张大少爷杀人放火的老帮凶马世龙带着五千骑从左翼扑上,协助白杆兵向建奴左翼发起猛攻;新走狗阿敏带着六千多女真骑兵冲向建奴右翼,一边在张大少爷这个新主子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勇中用和忠心,一边牵制住建奴的右翼兵力,掩护步兵部队迂回穿插。更可气的还有四川老将张令,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带着八千步兵从阿敏军队后方迂回北上,想要借着阿敏掩护冲到北线战场,增强北线战场的阻击力量——老东西那脚步轻快、动作敏捷、精神饱满的模样,简直人人怀疑他还可以再讨一房十八岁的漂亮小老婆。 张大少爷为人嚣张狂妄,仗着自己有点统率力又能鼓舞点小士气,惯用的战术中左右两翼一般对是牵制敌人兵力之用,真正的突破点和主攻方向都是敌人防御力量最为坚实的正面。这一次也不例外,两翼齐飞之后,满桂、曹变蛟、吴六奇和贺人龙四个张大少爷的新老帮凶走狗也随之出动,率领各自统属的步骑军队共计两万六千余人呈四个纵队,象四把尖刀一样笔直的向建奴军队正面杀去,雪亮的马刀长枪一个比一个握得稳,吼叫的声音也一个比一个嘹亮,“杀奴——!” “天杀的小疯狗,一上来就全面强攻!”明明都已经把自己们包围了,还要以多欺少四面进击,面对张大少爷如此无耻的战术,皇太极气得简直想把张大少爷生吞活剥。而旁边的范文程、袁崇焕和冷格里、扬古利等老将都慌了手脚,一起涌到皇太极面前惊叫道:“大汗,四面都是蛮子,我们兵力不如蛮子又无险可守,这仗怎么打?” “慌什么?!”皇太极赤红着眼睛大喝一声,又吼道:“传令杜度,蛮子的主攻方向是我后军正面,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挡住蛮子正面冲锋,为前军突围争取时间!左翼的蛮子兵力不强,赖慕布足以挡住他们!扬古利,你是阿玛留给我的老将,我现在命令你率领本部人马增援右翼,乘着纳穆泰军队缠住了阿敏那个叛徒,穿过右翼阵地,给我拦住增援北线战场的蛮子步兵……。” “大汗,不是老奴不肯领命。”扬古利流着的眼泪说道:“老奴的军队,早已在这几天被蛮子耗得一干二净了,老奴的两个儿子阿哈旦和塔瞻,也已经为国捐躯了。”皇太极默然,这才想起扬古利率领的正黄旗骑兵,早已被自己派去和明军拼得一干二净。这时,另一员老将阿尔塔什站了出来,沉声说道:“大汗,让奴才去,奴才还有八百多骑兵。”皇太极赶紧点头,又郑重说道:“老将军,拜托了,八百骑兵太少,你再带两千步兵一起去。”阿尔塔什下马向皇太极磕了三个头,这才重新上马,带着几个儿子率领本部骑兵冲向右翼战场增援。 其实皇太极手里的兵力还远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地步,至少皇太极身边就还有三万左右军队可以派遣,但很不幸的是,这些军队已经全部是建奴的二三线军队,其中还以老弱士兵和汉奸、蒙奸、朝鲜奸军队居多,这样的军队打打顺风仗倒是绝对没问题,要他们去打硬仗拼血战就远远不够了。而建奴大军赖以横行辽东的六万多八旗精锐,却被狡猾无耻的张大少爷象癞皮狗一样的东咬一口西啃一嘴,积少成多的慢慢吃掉,已经只剩下两万不到,而且还被迫已经全部投入了四面战场。 也是直到此刻,皇太极才真正发现自己和父亲努儿哈赤、张大少爷之间在军事指挥能力上的差距,在辽东大战这样攸关国运的决战中,努儿哈赤和张大少爷都是把主力精锐当做宝贝一样的护着,即便派上战场也是先求不败再求胜,吝啬鬼一样斤斤计较和珍惜每一个精锐士兵的使用投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浪费消耗。而努儿哈赤把建奴军队交给皇太极后,皇太极却始终把精锐军队派到最前线死撑硬耗,弄得现在精锐消耗殆尽,侥幸保存下来的辅助军队却狗肉上不了席面,调兵遣将捉襟见肘,在精锐军队保存完整的明军大军面前左支右绌,应接不暇。 “阿玛,儿汗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会说除了你之外,儿子们没有一个是张好古的对手。”痛心疾首的在心底忏悔一句,皇太极抬起头来,看看正前方打得如火如荼的塔山阻击阵地,转头向冷格里和扬古利两员老将沉声命令道:“两位老将军,请你们各率五千步兵上去,增援北线战场,务必要赶在我军后队被蛮子击溃之前,冲破蛮子的塔山阻击阵地!” “奴才等尽力而行。”冷格里和扬古利一起抱拳大约,扬古利又低声说道:“大汗,督战队多派些,你也知道,我们剩下的军队,已经不是原来的军队了。”皇太极点点头,低头抹去眼角泪水,冷格里和扬古利两员老将也是先下了战马,毕恭毕敬的向了皇太极磕了三个头,这才到军中组织步兵北上冲锋。对努儿哈赤父子忠心耿耿的阿敏第六弟济尔哈朗则带上由建奴侍卫亲兵组成的八百督战队,跟到了冷格里和扬古利二军背后监督军队作战。 下了多日的雪花不知不觉间悄悄收住,太阳钻出厚厚的云层,将被冻得冰冷阳光洒到这片鲜血飞溅的土地上。从天空鸟俯向下看去,塔山阵地上以皇太极旗阵为圆心的方圆数十里的土地上,数量超过十五万的大明和建奴大军捉队厮杀,雪白的大地也早已被鲜血染红融化,血水雪水缓缓流淌,将大地染得又红又黑,尸骸堆起了小山,铺满了雪地和坑洼,双方伤兵在尸骸堆里发出奄奄一息的呻吟,绝望的求救呼喊,失去骑士的战马漫无目的的四处奔跑,发出令人心碎的惨嘶,但这些声音,却毫无例外的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淹没。 在东线战场,四川老将张令的弩兵大阵令阿尔塔什的骑兵吃尽了苦头,除了装填速度缓慢之外,四川弩兵的强弩无论是在射程还是在穿透力方面,都都远超过了建奴的弓箭和普通火枪。阿尔塔什军为了完成阻击任务,尽管一次又一次的向张令军队发起冲锋,却一次又一次的被弩阵射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张令军队则以缓慢而又坚定的步伐,一点点向着北线战场靠近。而在他们的战场旁边,两支杀红了眼的骑兵军队却完全的搅拌在了一起厮杀和拼杀,建奴老将纳穆泰被明军女真籍将领阿敏三兄弟围攻,被砍得杀得遍体鳞伤却毫不退让,只是疯狂的吼叫着挥舞马刀,一刀接一刀的疯狂劈砍建奴叛将阿敏,招招式式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逼得阿敏节节败退只敢招架不敢硬接。 西线战场,在这个被皇太极视为最不用担心的战场上,明军白杆兵用滚烫的热血与无畏的斗志给皇太极好好上了人不可貌相的一课,马祥麟与张凤仪夫妻手舞白杆长矛并骑当先,西南平叛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白杆兵士卒紧紧跟上,凶狠的挥舞着带镰长矛捅刺砍削,雪亮的镰刀就好象天空飘舞的雪花一样,锋刃所过之处,建奴骑兵人马不是鲜血狂飙,就是手脚分家脑袋落地,所到之处,无不披靡。而在他们旁边,马世龙率领的辽东骑兵则象一条阴险的毒蛇一样,不断游走冲击,不时探出毒牙狠狠盯上建奴一口,又不时窜入建奴大队之中,把建奴大队冲散冲溃,为单兵战斗力极强的白杆兵创造以多打少的歼敌良机。努儿哈赤第十三子赖慕布杀得满身是血,吼叫得连声带都快撕裂,却始终无法扭转建奴军队的颓势垂势。 最残酷的还是南线和北线两个主战场,南线战场上,建奴镶白旗旗主杜度一支军队,竟然要抗衡明军满桂、吴六奇、曹变蛟和贺人龙四支军队的冲击,尽管身为努儿哈赤长孙的杜度拿出了难以想象的毅力与战斗意志,独力支撑为主力突围争取时间,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里的军队还是越打越少,坚实的阵型也越来越乱。终于,随着贺人龙军队率先切入杜度中军,其他的明军军队也象潮水一样涌进了这个切口,将杜度军一分为二,切成了两截。看到这一点,杜度欲哭无泪,拔出马刀大吼一声,“祖父,阿玛,杜度追随你们来了!”吼叫着,杜度亲自率军冲锋,妄图冲出包围与被切断的军队重新恢复联系,但很可惜的是,汹涌而上的明军大军却象海水涨潮一样飞快把他的军队包围,堵塞得密不透风………… 建奴也不是没有半点希望,至少如果能够突破明军的北线阻击阵地,那么肯定能有一两成的建奴军队能够突围成功,可是让拼死冲锋突围的建奴将领士兵绝望的是,挡在他们前方的孙传庭军队却象一道钢铁浇铸的城墙一样,牢牢堵死了他们的突围道路,无数次被冲出缺口却又无数次聚拢合围,为了抢夺一个由士兵尸山堆成的至高点,双方军队足足反复易手五次,结果是尸山越堆越高,山头上却仍然挤满全身血染的双方士兵。建奴老将冷格里和扬古利先后阵亡,重伤的努儿哈赤第十一子巴布海被双方士兵活活踩成肉酱,济尔哈朗带着的建奴督战队杀逃兵败兵杀得马刀都砍卷了刃,却始终无法突破明军的塔山阻击阵地。 血战还在持续,两军旗阵之中的传令兵来往也是络绎不绝,建奴这边,杜度、赖慕布和纳穆泰都接二连三的向皇太极派出了请援使者,恳求皇太极派遣援军增援,皇太极则铁青着脸始终只回答两个字,“顶住!”同时疯狂的把剩余的军队投入北线战场,期盼突破明军阻击阵地的奇迹出现。明军这边的情况虽然好一些,但是各路将领也都向张大少爷派出了请援使者,请求张大少爷速派援军支持,帮助自己们将已经摇摇欲坠的敌人阵线冲垮,尽管手里还有近三万不算山宗降军在内的预备队,张大少爷回答的也只有一句话,“总攻时机未到,继续坚持!” 张大少爷等待的总攻战机是北线战场的彻底稳定,同时也就是迂回穿插的四川军队赶到北线主战场增援。还好,到了下午申时三刻过后,必须迂回穿插了二十里路程以上的张令军队终于彻底击溃了拼死阻击的建奴军队,建奴老将阿尔塔什和他的四个儿子一起葬身沙场,阿尔塔什连人带马被弩箭射成刺猬一般,残余的建奴士兵也随之崩溃,四散逃命,张令军队乘机急行军,越过明军水师士兵组成的防线,迂回包抄到了主战场,帮助同样摇摇欲坠的孙传庭军队重新稳住了防线。看到这一点,张大少爷紧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回肚子里,皇太极则是绝望得从战马上摔下来,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嚎啕大哭,“大金……,完了!” “是时候总攻了。”张大少爷转向熊廷弼说道:“岳父大人,小婿这边留五千军队,剩下的全部交给你,向建奴左翼包抄,从西向东打,把建奴打到海边去,拜托了。” “没问题,交给老子了!”早已等得心焦的熊廷弼兴奋吼叫一声,提上七十二斤重的九环鬼头刀翻身上马,狂吼大叫组织军队。张大少爷则第一次在大战中走下观战车,走到预备已久的战鼓队旁,劈手夺过一把鼓檑,又回头目光平静的看了一眼血肉狂飙的战场,这才双手举檑过顶,对着一人多高的牛皮大鼓狠狠锤下! “咚!”第一声发出总攻信号的战鼓在张大少爷手上擂响,紧接着,张大少爷身边的两百多面牛皮战鼓同时擂响。天崩地裂的战鼓声中,熊廷弼眼中含着激动泪水,举刀狂吼一声,双腿夹动战马,率先冲向战场,在他的身后,无数的明军骑兵排着密集的队形,先是勒马迈步,然后小跑,越跑越快,最后全力冲锋;而在骑兵背后,则是源源不绝的明军步兵,高举的朱红军旗,就象那朱红色的海洋,小步小步,慢慢加快,象海水涨潮一般,跟在熊廷弼身后,铺天盖地的涌向激战得如火如荼的塔山战场。 建奴开始了哭泣,已经是皇太极唯一在世的弟弟的赖慕布哭得更是大声,付出了无数牺牲,耗费了无数力气,好不容易才勉强顶住的左翼战场,在熊廷弼大军刚刚抵达战场的那一刻开始,就彻底的宣告崩溃。无论是体力还是士气都已经堕落到了最极点的赖慕布军中,筋疲力尽的建奴士兵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熊廷弼大军的冲击,回头向着中军方向就逃了回去,赖慕布也完全放弃了组织军队的打算,掉转马头同样逃向皇太极中军寻求保护,一边跑一边哭,“大金,完了,完……了。” 心理崩溃的建奴军队不只赖慕布一军,虽然熊廷弼的军队没有直接冲击建奴防线正面,但位居正面的杜度军建奴骑兵看到左翼崩溃后,也绝望的加入了逃命的队伍,惨叫着号哭着四散逃命,杜度手中由建奴最后精锐组成的队伍也瞬间崩溃,满桂和吴六奇等明军队伍乘机将杜度军冲成一盘散沙,并且包围了身边只有十来个遍体鳞伤亲兵的努儿哈赤长孙杜度。绝望的回头看了一眼乱军丛中的建奴九旌白毛伪汗旗,右手已经齐肩砍得只有一点皮肉相连的杜度拒绝了明军的招降,左手掉转卷刃的马刀,狠狠捅进自己小腹,旁边包括杜度长子杜尔祜在内的十几个亲兵同样如此,或是横刀自刎,或是切腹自尽,无一投降。在战场上耸立了许久的建奴镶白旗伪龙旗,也在冰冷的阳光下缓缓倒下………… 左翼和后队先后崩溃,已经完全由二线军队组成的建奴中军也开始了混乱,无心恋战的建奴将领士兵争先恐后掉头向东,逃向明军兵力最为单薄的东面,皇太极嚎叫命令的声音象夜枭号哭一样在中军中回荡,可惜建奴将领们却没有一个再听他的了,连滚带爬的只是拼命向东;还有皇太极前方的塔山阻击战场上也是如此,给北线明军制造了巨大伤亡的建奴死士们放弃了那最后的一线希望,哭着喊着逃出战场,逃向东面。 “阿玛,儿汗无能,儿汗无能啊——!”面对军队彻底崩溃的局面,皇太极再一次嚎啕大哭,范文程和袁崇焕则一左一右拉住他的马缰,拉着他向着东面逃窜。尽管他们都非常清楚,以张大少爷的奸诈和阴险,故意让出东面道路肯定是有原因,但是对他们来说,现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要能够多活那怕一分钟,也要拼命多活一分钟………… 接下来的战斗,明军的攻势完全只能用势如破竹和摧枯拉朽来形容,一队接一队的明军将士欢呼着,吼叫着,拼命的加快脚步追赶建奴败兵,象狂风过境一样的疯狂席卷建奴败兵,所到之处,建奴败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的明军将士甚至痛哭失声,自万历四十七年以来,给大明百姓军民制造了无数痛苦与灾难的辽东建奴,终于就要覆灭了。 年过六旬的熊廷弼也哭了出来,当着无数大明将士的面,性格刚硬的他哭得是天地变色,泪流满襟,让他三起三落,两次入狱险些被杀,害死他无数的同僚部下,害是他治下无数大明百姓的建奴八旗,终于要覆灭了。 马世龙嚎啕大哭,毕自严大哭,满桂大哭,无数的辽东将士嚎啕大哭,流下的都是激动的泪水。已经擂鼓锤得双臂酸软的张大少爷扔下鼓锤,也是跪地大哭,揪散自己的发髻,任由已经有些夹杂着白发的长发披散,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为了这一天,张大少爷才三十不到的人啊,两鬓就已经有些斑白了,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之多,根本无法用笔墨可以形容。但是直到此刻,张大少爷忽然发现,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揪着自己的长发,张大少爷忽然带着眼泪笑了出来,看着自己的头发哽咽着喃喃说道:“如果努儿哈赤老建奴泉下有知,知道我本来是打算在临清花天酒地泡美眉、混吃混喝等老死,只是因为不想剃去这些头发,才跑到京城、跑到辽东和他为难,和他拼命,他会不会说,这是我的头发引出的血案?” …………………… 激动人心的击溃战一直持续到深夜,士气高昂的明军大军一直把建奴败兵从塔山追击到了锦州海湾边的打渔山,本来走投无路的建奴已经注定了要被明军全歼命运,可就在这时候,上天又和张大少爷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三更将至时,海水忽涨大潮,虽然淹死了无数的建奴士兵,但也切断了明军直上打渔山的道路,数量大约还剩七八千人的建奴败兵乘机保护着皇太极等人逃上打渔山苟延残喘,将彻底覆灭时间的又向后拖延了几个时辰。 “宋师爷,今天晚上什么时候退潮?”亲自率军追杀到打渔山附近的张大少爷迫不及待的问道。宋献策飞快掐指盘算,很快就答道:“回东家,今夜卯时二刻将到之时,海水退潮。” “很好,让建奴多活三个时辰。”张大少爷满意点头,下马命令道:“让我岳父和阿敏带着军队警戒,隔海招降建奴士兵,免得建奴残军退潮时拼命,又让我们浪费抚恤士兵的银子。毕自严带船队包围打渔山,许围不许攻,免得建奴从海上逃跑。其他军队,打扫战场。” 命令颁布下去后,明军各支军队依令行事,各自忙活开了,张大少爷则篝火旁边找了一个位置斜躺下,裹着一张毛毡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许久后,张石头忽然来到张大少爷旁边,低声问道:“少爷,睡着没有?”见张大少爷点头,张石头这才又说道:“少爷,建奴那边来人了,是咱们的老熟人佟养性,说是代表皇太极过来请降,只要少爷你肯答应接受建奴的投降,饶皇太极不死,放皇太极带着残兵败将回建州,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叫他滚蛋,顺便告诉皇太极,投降可以,但必须陪我到大明京城接受审判。”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张石头答应,正要转身,张大少爷却猛然想起一事,忙说道:“等等,打渔山已经被潮水包围了,建奴使者是怎么过来的?你问过没有?” “问过了,前几天葫芦岛海战,汉奸孙仲寿跳海逃命,带着两条小船逃了过来。”张石头解释道:“后来这两条小船就被建奴带到了这附近的海面,听说是袁崇焕准备给自己逃命用的,但皇太极没让他丢下军队单独逃命,就让一条小船把佟养性送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幸亏我让毕自严带着船队封锁了打渔山海面,否则搞不好就让皇太极溜了。”张大少爷庆幸一句,又稍微盘算了一下,说道:“石头,你去给佟养性答复,就说要谈判投降条件可以,不过要先把范文程和袁崇焕两个汉奸送过来,表示一下谈判诚意。记住,我要活的范文程和袁崇焕!顺便给毕自严传令,盯死了这两条小船,那怕跑掉一艘,我也要找他算帐!他弟弟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他!”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惩奸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惩奸 顶着风浪,船帆上布满弹孔箭洞的小船“砰”的一声撞在打渔山的礁石上,不等水手抛下定舱石和缆绳,脑袋上裹着渗血纱布的佟养性就已经跳进淹及腿根的冰冷海水里,连滚带爬的冲上被潮水包围的打渔山。又跌跌撞撞的走进挤坐依偎在一起互相用体温取暖的建奴残兵败将队伍中,好不容易才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爬上打渔山山顶,来到皇太极以及最后的几个建奴权贵面前,双膝跪下,趴在皇太极面前张嘴想要禀报,可是话到嘴边,眼泪却不争气的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流了下来,一点一滴的敲打在冰冷的礁石上,人也放声大哭起来。 “张好古拒绝了我们的投降条件?”看到佟养性那凄惨痛哭的模样,皇太极和赖慕布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两颗心就象掉进了无尽深渊一般,飘飘荡荡不知所落何处。好不容易等佟养性哭狗了,皇太极这才声音嘶哑的苦涩笑道:“佟大人,说吧,没什么了不起,是不是张好古小蛮子拒绝了我们的请降?他打算干什么?真要把我们女真人杀光杀绝么?” “回主子,奴才没能见到张好古。”佟养性抹着眼泪,哽咽说道:“张好古小蛮子派人告诉奴才,说是要谈判投降条件可以,不过大汗你要先答应他一个条件,表示你的祈降诚意。” “什么条件?”赖慕布停止抽泣,迫不及待的问道。皇太极胸中也重新燃起一线希望,赶紧问道:“快说,什么条件?是要我们放下武器,还是要让我先写信命令辽东守军投降?” 佟养性不敢回答,只是胆怯的抬起头,去看挤坐在一旁树起耳朵偷听对答内容的范文程和袁崇焕。借着破衣断枪生起的一小堆篝火散发出来的微弱火光,互相依偎着取暖的范文程和袁崇焕也看到了佟养性的目光向自己投来,范文程和袁崇焕心头立即一跳,本就冻得又青又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了半点人色。旁边的赖慕布则不耐烦的催促道:“佟大人,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提出了什么条件?你快说啊。” “张好古小蛮子,想要范先生和平南王?”皇太极醒悟过来。佟养性不敢再去看范文程和袁崇焕,只是跪趴在皇太极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张好古蛮子说了,主子你想和他谈判投降条件可以,不过在这之前,大汗你必须把范文程和袁崇焕送过去,表示求降诚意。还有,张好古小蛮子还特别强调了,一定要活的。” “主子,饶命啊!”袁崇焕和范文程再也坐不住了,一起跳起来象狗一样的爬到皇太极面前,磕头人捣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道:“主子,千万不要把奴才交给张好古小疯狗啊,那条小疯狗恨奴才入骨,奴才要是落在了他的手里,肯定是死得无比凄惨啊!”“主子,看在奴才忠心耿耿辅佐你多年的份上,饶了奴才吧!奴才求你了——!” “八哥,这笔买卖做得。”赖慕布激动说道:“牺牲这两个奴才,保全我们大金的最后一点种子,如果阿玛还在,也肯定会同意。” “十三阿哥,主子,你们千万不要上张好古小疯狗的大当啊!”范文程魂飞魄散的哭喊道:“现在张好古小疯狗已经稳操胜券,要不要奴才们的命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是象猫玩老鼠一样,准备着把主子当做老鼠一样玩弄愚弄一番,然后再把主子你吃掉!主子,看在奴才这些年来为你赴汤蹈火的份上,看在奴才这些年来跟着你东奔西走、出生入死的份上了,饶了奴才吧!奴才,求你了——!” “是啊,主子,你千万不要上当啊!”袁崇焕也痛哭流涕的说道:“张好古那条小疯狗素来言而无信,你就算把奴才们交了出去,那条小疯狗也不会接受你的投降啊!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乘着天黑,乘着我们还有两条小船,赶快上穿从海上逃命吧!主子,看在奴才这些年来帮了大金这么多忙的份上,你就饶了奴才吧!” 哭着喊着,范文程和袁崇焕在皇太极面前砰砰磕头,即便磕得额头出血都不肯停止,痛哭流涕的绝望凄惨表情,就连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心软。皇太极则目光黯淡,微微低头把脸藏在黑暗之中,让人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许久都不说一句话,倒是旁边的赖慕布怒道:“从海上逃跑?放屁!两条小船能坐多少人?剩下的大金将士怎么办?再说了,海上这么多蛮子战船封锁,我们的两条小船到了海上,撞也会被蛮子撞翻!” “那我们和蛮子拼了!”袁崇焕含着眼泪哭喊道:“我们在打渔山上还有七八千人,昨天天黑之后,我们的士兵在黑夜混乱中逃脱蛮子毒手的肯定也有相当不少,他们都在大汗你振臂一呼召集他们啊。到了退潮的时候,奴才带敢死队冲锋,保护大汗你向北方突围,一边突围一边召集失散的军队和士兵,一定有希望杀出蛮子的包围!” 袁崇焕这话倒是大实话,昨天追击战中,明军再怎么顺风顺水也不可能把残余的四五万建奴杀光杀绝,肯定有相当不少的士兵和小股军队乘乱逃过了明军的追杀,借着夜色掩护躲到了僻静处,一夜之间,明军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这些散兵游勇全部搜捕完毕,只要有建奴权贵将领振臂一呼,重新组织起一支上万人的队伍还是大有希望。但很可惜的是,袁崇焕这话也就是说出来给皇太极打打气了——狡猾的张大少爷派出了重兵包围打渔山,完全切断了皇太极和建奴溃兵的联系,要想把这些散兵游勇重新组织起来,皇太极除非是肋下生出翅膀飞出去了。所以皇太极眼睛只是亮了一下,目光就很快又暗淡了下去,重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任由范文程和袁崇焕跪在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磕头哀求,既不表态同意,也不表态拒绝。 “八哥,没时间了,等海水退了潮,就什么都晚了。”赖慕布拉着皇太极的袖子哀求。佟养性也战战兢兢的说道:“主子,没时间了,快下决定吧,要是等海水退了潮,蛮子攻上打渔山,我们就连和蛮子谈判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了!” “佟大人,你是老臣,和我们爱新觉罗家休戚一气,生死与共。”皇太极语气低沉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张好古小蛮子,会不会是玩我们?” 面对范文程和袁崇焕绝望的哀求目光,佟养性也是沉默了下来,许久后,佟养性才声音沙哑的小心翼翼说道:“主子,奴才想起了赵全,当年蒙古俺答汗就是把汉奸赵全交给了蛮子朝廷,这才有了后来的俺答汗入贡受封,蒙古与大明互开边市……。” “佟养性!老子们是睡了你妹子还是挖了你祖坟?你怎么能这么害我们?”范文程和袁崇焕魂飞魄散的疯狂吼叫起来。佟养性则压根不理会他们,只是向皇太极磕头说道:“主子,所以奴才认为,张好古小蛮子或许是在玩弄我们,但是我们不试一试,就真的没有半点希望了。再说了,熊廷弼蛮子先前在招降我们的口号声中已经喊了,我们大金将士投降之后,他用辽东经略使的名誉担保蛮子军队不会伤害降兵,这个老蛮子脾气犟归犟,但从来没有失信过…………。” 皇太极咬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嘶哑着嗓子说道:“来人,把范文程和袁崇焕拿下,献给张好古。” “皇太极!”范文程如遭雷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跳起来疯狂的吼道:“你说什么?皇太极,难道你忘了,当年如果不是我打开沈阳城门,你们建奴军队能够进沈阳?难道你忘了,我父母亲人是为了谁死的?我的手是为了谁断了?难道你忘了,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是谁忠心耿耿的跟着你,为你遮风挡雨,上刀山下火海?跟着你颠沛流离走南闯北——?!” “皇太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袁崇焕哭喊的声音更为凄厉,也更为疯狂,跳起来就张牙舞爪的扑向皇太极,哭喊道:“你忘了,如果不是我,你们建奴已经被张好古小疯狗杀光几次了?你忘了,如果不是我,你们建奴早就被熊廷弼老蛮子给饿死困死多少次了?你忘了,如果不是我,你们能拿得下朝鲜?不是我,辽西一带能成为你们的粮仓?!” 哭着喊着,袁崇焕和范文程都象发疯了一样的扑向皇太极,想把这个忘恩负义到了极点的狗东西活活掐死,但很可惜的是,他们背后的建奴侍卫早已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就把他们按在了地上,不管他们如何哭喊挣扎,都始终不能动弹半点。皇太极也不敢去看这两条忠心耿耿的走狗,只是把脸扭开,哽咽着说道:“范文程,袁崇焕,你们的功劳,我没有忘记。但是现在,为了大金,我只能让你们……尽最后一次忠心了……。”说罢,皇太极痛苦的一挥手,命令道:“捆好了,把嘴塞上,马上送去交给张好古。” “什么?建奴真的把范文程和袁崇焕送来了?”听到张石头的报告,张大少爷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人比张大少爷更清楚范文程和袁崇焕对建奴的忠心,对建奴的重要性,现在皇太极竟然为了自己的一句半开玩笑的话,真的把范文程和袁崇焕双手送上,倒也大大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了。惊讶过后,张大少爷清秀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微笑说道:“也好,我还担心怕是没机会在战场上把这两个狗汉奸生擒活捉,既然皇太极把他们送来,那我就不用客气了。”笑罢,张大少爷果断命令道:“多打火把多生篝火,顺便把我从京城带来的东厂用刑好手叫来。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背叛祖国民族的汉奸,都有些什么下场!” 亲兵队伍依令而行,张大少爷身旁又生起二三十堆篝火和打起几十支火把,二十余名明军将领也闻讯到场,张大少爷这才下令召见建奴使者。片刻之后,佟养性就被明军士兵押到了张大少爷面前,全身被用腰带捆得象个粽子、嘴里也被塞满破布的袁崇焕和范文程也被押到了现场,按跪在张大少爷面前。终于见到了张大少爷,佟养性再也不敢怠慢,赶紧双膝跪下,双手扶地,额头贴到冰凉的地面上,用最恭敬语气的说道:“抚顺罪将佟养性,叩见大明太子少保、七省总督、兵部尚书、武清伯张大人,少保大人万福金安。” “改口气了?”张大少爷笑笑,问道:“佟将军,你还记得自己是大明将领啊?本官还以为,你早就忘了你的祖先父母是谁了。” “罪将时刻不敢忘怀自己的汉人身份。”佟养性不敢抬头,额头紧贴地面战战兢兢的说道:“当年抚顺之战,罪将随兄长与建奴作战失利,被迫追随家兄降敌,但罪将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汉人身份,只盼有朝一日重回大明,将功赎罪。” “说得可真好听啊。”张大少爷笑了起来,嘲笑道:“既然你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那建奴刚刚开始作乱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暗底里给努儿哈赤老建奴送钱送米?还有,你好象不是在阵上降敌的吧,好象是因为你暗中资助建奴作乱被大明官府发现,下了大牢准备杀头,然后你逃了出去,直接投奔的建奴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到了建奴那边后,你还鼓捣出一本什么家谱来,证明辽东姓佟的汉人其实全部是女真人,你把祖先都换了种族身份,还有脸自称汉人?”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佟养性脸上的汗水还是象小溪一样流一个不停,跪爬在张大少爷面前全身发抖,不敢作声。张大少爷却不依不饶,又扳着指头说道:“既然你说自己时刻不敢忘记汉人身份,那么天启二年时,老建奴努儿哈赤屠杀辽西百姓十余万,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反而兴高采烈的帮着建奴屠杀汉人,还亲自带着人到汉人百姓中挑选漂亮女人献给建奴?天启三年和天启四年,老建奴屠杀辽东汉人好几十万,就连同样是老建奴孙女婿的李永芳都站出来反对,你为什么不说一句话?还带着建奴军队把无数的汉人妇女卖到蒙古交换马匹牛羊?” “佟养性!”说到这里,张大少爷猛然提高声音,咆哮道:“你他妈的是还有脸说自己是汉人?!你的天良,都被狗吃了?!” “砰!”佟养性身体一瘫,象条癞皮狗一样躺在了地上,颤抖得就象是秋风中的落叶。这时,张大少爷旁边站出一将,却是曾经在辽东流浪多年的戚家军老卒张大炮,张大炮虎目含泪,哽咽着说道:“大人,末将做证,末将在辽东的时候,亲眼看到过这条老狗带着建奴屠杀汉人百姓,收留末将的文老爹一家,就是被这条狗亲手杀害的,文老爹刚满月的孙子啊,就是被这条狗抛上半空试刀,活活砍死了!末将是躲死人堆里才得活命,请大人把这条狗交给末将,末将要亲手为文老爹一家报仇!” “少保大人,饶命啊!”佟养性绝望的惨叫起来。张大少爷抿抿嘴,把胸口的杀气怒火生生压回去,嘶哑着嗓子说道:“张大炮,你退下吧,他现在还是建奴使者,我现在还不能把他交给你。”张大炮含着眼泪,恶狠狠一脚踢在佟养性脸上,把佟养性踢得满脸开花,这才抽泣着站回原位。 “把范文程嘴里的布掏出来,拉近点。”张大少爷嘶哑着嗓子命令道。明军士兵依令而行,把范文程拖到张大少爷面前近处,又掏出范文程嘴里破布。嘴里刚得自由,范文程就疯狂哭喊起来,“少保大人,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条狗,我对你还有用,对你们还要用,只要你饶了我,我就给你当狗,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少保大人,你不要杀我啊,不要脏了你的刀,我这个狗奴才血又脏又臭,不要脏了你的刀啊!求你了——!” 张大少爷笑容满面,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将剑尖递到范文程鼻上,剑尖还没碰到范文程鼻尖,范文程就已经是大便小便一起失禁,哭着喊着哀求道:“张大人,张少保,张祖宗,我是你的狗,我给你当狗,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放心,我不会这么杀了你。”张大少爷微笑着说道,范文程大喜过望,正要说话,张大少爷却又补充一句,“因为我发过誓,要用世间最残酷的手段处死你这个大明第一汉奸,建奴第一狗,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得非常痛快。” “啊——!”范文程目瞪口呆的惨叫起来。张大少爷则用剑尖在范文程脸上轻轻划着,向旁边努了努嘴,旁边立即站出三个满脸狞笑的中年男子,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建奴第一汉臣范文程范大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都是我专门从东厂请来的用刑好手,上次你的好朋友鲍承先鲍大人,就是死在他们的手了。对了,鬼见愁鬼番头,上次你们杀鲍承先,杀了几天?” “回探花郎,小人等把鲍承先杀了一十二天。”一个中年男子恭敬答道。张大少爷一笑,说道:“很好,我想起来了,我叫你们刻苦研究,仔细琢磨,争取把范文程杀上二十一天,你们琢磨出一个章程来没有?” “请探花郎放心,早就准备好了。”鬼见愁狞笑答道:“小的们保证,二十一天之内,这个汉奸绝对断不了气,只会受尽世间最残酷的折磨。” “很好,那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手段。”张大少爷收回宝剑笑道。鬼见愁狞笑答应,兴奋的吼叫一声,“那请探花郎看好了,剥皮鱼,刘小刀,动手,请探花郎欣赏我们的手段!” “请探花郎鉴赏!”剩下两个东厂番役吼叫着答应,一起扑上,一个捏住范文程的嘴,强迫他的嘴张开,另一个打开一个随身皮箱,从箱中拿出一把尖嘴铁钳,必恭必敬的递到鬼见愁手里,鬼见愁接过铁钳伸进范文程嘴里,夹住一颗牙齿用力一扳,范文程喉咙里发出一声难听得让人恶心的呜咽,半颗血淋淋的牙齿就随着铁钳飞了出来。鬼见愁回头解释道:“探花郎,先把他的牙齿齐牙床扳断,是防着他咬舌头自杀,还可以用断牙让他受更多的罪,不知探花郎是否满意?” “当然满意。”张大少爷点头,微笑说道:“可是他撞墙自杀怎么办?先说清楚,二十一天内他要是痛快死了,你们三个这次来辽东的功劳可就要一笔勾销了。” “探花郎放心,这是刘小刀的拿手绝活。”鬼见愁狞笑答道。背着刑具箱的刘小刀从箱里拿出一把四寸小刀,微笑说道:“探花郎,小的最拿手的就是活抽人筋,一会鬼番头把范文程的牙齿拔光后,小的就用这把刀把狗汉奸的双手双脚的手筋脚筋各抽一尺出来,让他手脚都动不了没法子自杀,而且还不会流很多血,绝对不致命。” “好样的,我对你们充满信心了!”张大少爷鼓掌大笑,鼓励道:“好好干,让我满意了,除了重赏之外,我还会对东厂副提督宋公公打招呼,升你们的官。” “谢探花郎。”三个东厂用刑好手大喜过望,赶紧答应,更加细心的象绣花一样的在范文程身上用起刑来。先是把范文程的三十二颗牙齿一一扳断或者拔出,防着他咬牙自杀,又把他单手双脚十五指头的指甲一一拔出,断甲处揉上粗盐,这才开始更为恶毒的活抽狗筋。随着四条红里透白、整齐得简直可以当尺子度量的手筋脚筋从范文程皮下抽出,范文程的惨叫哀嚎声也抵达了顶点,“杀了我吧!杀了我!马上杀了我——!” “急什么?杀你的时候还早着呢,慢慢享受吧。”张大少爷微微一笑,命令道:“把范文程押下去吧,今后我会每天都去欣赏你们的手段。还有,把袁崇焕押上来。” 手筋脚筋都被抽去一截的范文程哀号着,象是一条死狗的一样被拖走了,裤裆精湿的袁崇焕也被拖到了张大少爷面前。看着袁崇焕脸上的绝望恐惧神情,张大少爷笑得益发开心,笑道:“袁大人,你不用怕,更不用担心,我不会用对付范文程那样的手段对付你的,我会把你带回京城,交给三法司三堂会审,用国家法律制裁你,所以你也用不着自杀和咬舌头,你还可以多活几天。” 直到袁崇焕脸上露出喜色,张大少爷这才努努嘴,示意明军士兵掏出袁崇焕嘴里的破布,布条出口,袁崇焕倒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用恐惧的目光看着张大少爷,全身颤抖得就象正在打摆子一样。张大少爷微笑问道:“袁大人,给建奴当狗的滋味怎么样?我想,应该没有你在福建当知县的时候舒服吧?”袁崇焕不答,只是双腿颤抖得更加厉害。张大少爷也不在意,只是微笑问道:“袁大人,忠心耿耿给建奴当了这么多年狗,到头来却被主子出卖,双手送到我的面前,感觉怎么样?能说说吗?” “事到如今,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袁崇焕终于开口,沙哑着嗓子说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袁某如果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这么说,袁大人还以为自己是好汉了?”张大少爷笑笑,站了起来,忽然抬腿一脚踹在袁崇焕小腹上,踹得袁崇焕大声惨叫,然后张大少爷又是狠狠一拳打在袁崇焕鼻子上,把袁崇焕鼻梁骨打得粉碎,但张大少爷还是不肯绝气,赤红着眼睛吼道:“拿鞭子来!”张石头飞快送来马鞭,张大少爷抢过,对着袁崇焕脸上身上就疯狂的抽了起来,一边抽一边吼,“**的十八代祖宗!大明朝廷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寸功未建,浪费老百姓那么多血汗钱,升官速度比老子一刀一枪打出来的还快,就是一条狗,也该知足了吧?竟然还敢走私,还敢养敌,还敢资敌通敌,出卖战友,出卖百姓,出卖友军,冤杀残杀国之重臣,你他妈的罪该万死!死有余辜!老子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 骂一句,张大少爷就抽一鞭,袁崇焕也惨叫一声,最后被张大少爷抽得眼红了,袁崇焕也疯狂大吼起来,“掉哪妈!张好古,老子走到这一步,还不是你这条小疯狗害的?当年高第到辽东,辽东巡抚本来就应该老子接任的,就因为你狗日的捣乱,高第才没举荐我,老子才把有问题的红夷大炮给你!在锦州,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查军粮帐目,老子何必要指使金启宗出卖你?如果不是你他妈的把建奴杀得那么惨,差点断了老子的财路,老子何必要把锦州右屯的粮食白送给建奴?一石粮食在辽东可以卖十两银子,你狗日的自己算算,你让老子少赚了多少?如果不是你百战百胜,老子随便拿几道报捷奏章去糊弄糊弄魏老太监和狗皇帝,早就当辽东经略使了!是你,是你!就是因为你这条疯狗,把老子害到这一步的!” “操你娘的!”张大少爷怒极反笑,跳起来全力一脚疯狂踢在袁崇焕**,袁崇焕惨叫才叫到半截,就脑袋一低活活疼晕过去。张大少爷仍不解气,又是一鞭抽在袁崇焕已经血肉模糊的脸上,吼道:“拖下去,看好了,老子有空,还会去收拾他!” “遵命!”明军士兵答应,一边踢着打着袁崇焕,一边象拖死狗一样的把他拖到营中关押。张大少爷扔下马鞭,吼道:“佟养性,给老子爬过来!” “扎。”佟养性胆战心惊的答应,果真四脚着地的爬到了张大少爷面前。张大少爷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恶狠狠说道:“回去告诉皇太极,要投降可以,放下武器,出面替我招降建奴残兵,还有辽东残余的建奴守军,那我可以考虑饶他一命。否则的话,努儿哈赤老建奴全家,鸡犬不留!” “扎。”佟养性习惯性的答应一句,又战战兢兢的说道:“少保大人,那你能保证,如果我们全部放下武器,你能不杀我们吗?” “老子当然保证。”张大少爷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佟养性却还不放心,又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说道:“少保大人,我们希望你的岳父熊廷弼熊督师也做出这个保证。” “怎么?不信老子的话?”张大少爷大怒问道。佟养性不敢答应,心里则嘀咕道:“废话,谁叫你的外号就是小白起?” “老子保证。”熊廷弼站出来说道:“只要皇太极带着建奴残军放下武器投降,又替我们招降了辽东残余的建奴守军,老子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当然了,陪老子们到京城走一趟接受大明朝廷审判是必须的,不过只要你们认罪态度好,又立下功劳将功赎罪,我大明万岁慈悲为怀,也不会太过难为你们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屠奴 第三百六十九章 屠奴 性格倔强、脾气暴躁而又言出必行的熊廷弼做出的承诺和保证,做为熊廷弼老对手的努儿哈赤一家当然相信,但超级大汉至上者张大少爷说出的话,身为建奴的皇太极兄弟就有些提心吊胆了。不过提心吊胆归提心吊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留给皇太极兄弟考虑的时间和选择的余地都已经不多了。 “八哥,海水在退潮了,快决定吧。”眼看着海水打着卷儿飞快退下,对岸的明军将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砍人头换银子,皇太极却到现在还没拿出决定,皇太极唯一在世的弟弟赖慕布急得满头大汗,拉着沉默不语的皇太极袖子焦急说道:“八哥,你快说话吧,到底是投降,还是和蛮子拼个鱼死网破?” “大汗,请下令吧。”残余的几员建奴将领也焦急的恳求道:“最多再有半柱香时间,海水就要全部退完潮了,蛮子就也该攻上打渔山来了,到底是战是降?请大汗示下!” 赖慕布和建奴将领们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表面看上去平静不语的皇太极心里其实比他们焦急百倍,死活下不定这个攸关建奴残部生死存亡的决心——这个决定如果做出了,不管是投降和是死战,建奴都永远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而就在皇太极心乱如麻迟疑难定的同时,暂时保护了建奴三个时辰的大海潮水则在毫不停歇的汹涌退去,海平面越来越低,打渔山通往大陆的浅滩已经有几处都已经露出了陆地。 “海水退完了!”终于,保护了建奴半夜的海水终于退完,大路已经可以直上打渔山,皇太极却还没有拿出决定。无可奈何之下,又冷又冻饿了一夜的建奴将士只得拿起残缺不全的武器,准备迎接明军铺天盖地袭来的攻势。也就在这时候,佟养性忽然叫了起来,“大汗,快看,有人打着白旗过来了!” “张好古小蛮子又派使者过来,难道他真的有心招降我们?”皇太极心中升起一线希望,抬头看去时,果然看到明军阵中行出一骑,手打白旗正向这边小跑过来,待到那骑行到近前,皇太极兄弟终于看清,前来招降那个明军使者,赫赫然就是他们的堂哥阿敏。 “老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阿敏大叫道:“张好古大人与熊廷弼大人已经一起折箭为誓,只要你带着女真残部将士放下武器归降,那么他们绝对不会杀害任何一名女真将士,就连老八你,也不过是陪着张好古大人到大明京城受审而已!” “老八,你没有时间了。”许久不见皇太极回答,阿敏又大叫道:“我数到十,你要是还在执迷不悟,那么对不起,我也救不了你了!还有女真的将士们,你们也听清楚了,皇太极如果坚持不降,继续想拉着你们陪葬,那么到了大明将士攻上打渔山的时候,你们只要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大明军队照样不会杀害你们,将来你们也能回到建州老家与家人团聚,接受我的管辖治理!如果有人生擒皇太极来降者,另有重赏!现在,我开始数了,一!” “二——!三——!四——!”阿敏数得并不慢,大约每隔五秒数上一声,听到这仿若阎王催命的数数声音,残余的建奴将领士兵个个全身颤抖,握着武器的手泌满冷汗,无数道目光,也全部转移到了打渔山山顶的皇太极身上。 “五——!六——!七——!老八,我绝不是开玩笑,我数到十,你还不降,我马上回头就走!”阿敏的吼叫声音越来越大,皇太极的心脏却越来越冷,头一次后悔不该继承建奴伪汗汗位,承担如此巨大的责任。 “八,九!老八,只剩下最后一下了!”阿敏疯狂大吼道:“你真要拉着这么多将士给你陪葬?你以为你还有希望?不要顽固了,为了女真的将士和他们的父母妻儿,决定吧!我要数了,我就要数了——!”吼叫着,阿敏举起一支手臂,慢慢落下………… “打白旗,投降吧。”皇太极长叹一声,发出命令,但说完这六个字后,皇太极已是泪流满面,因为皇太极非常清楚,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今后包括自己兄弟在内的残余建奴将领士兵,都将成为张大少爷的砧上肉、阶下囚,生死存亡,再也不能自主了。而当赖慕布急不可耐的打出早已备好的白色旗帜疯狂挥舞时,打渔山上的建奴残军队伍中和海岸上的明军队伍中,同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叫声,建奴士兵将领是嚎啕大哭着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向明军投降,明军将士们则欢声雷动,无数将领大笑着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公元一六三零年十二月十九日清晨六时正,大明天启十年十月三十清晨卯时二刻,伪金第二任伪汗皇太极率领建奴残兵败将放下武器,向大明北伐大军投降,至此,建奴十四万五千大军全军覆没,历时两月的辽东决战也以建奴伪金彻底失败告终!历史车轮的七十码,也终于在张大少爷力挽狂澜的扭转下,将刚兴起伪金前清碾得粉碎!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还别说,一向对敌人歹毒无情的张大少爷这一次还真拿出不少仁者气度,皇太极自缚到张大少爷面前跪降时,张大少爷不仅没有对这个纠缠多年的不共戴天死敌冷嘲热讽,更没有学项羽直接一刀砍掉皇太极,反而下马微笑着亲自为皇太极松绑,又亲自把皇太极搀起来,微笑着亲切的说道:“皇太极将军,不必如此,只要你肯悬崖勒马,诚心归降,那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一定会好生招待于你。你暂且安心留下,等我凯旋回京之时,再带你回京向我大明万岁请罪,我大明皇帝英明神武,慈悲爱民,一定不会亏待于你。”说罢,张大少爷打个哈哈,笑道:“哈哈,说不定,今后咱们还会同朝为官呢。” “多谢张好古大人。”看到张大少爷温和迷人的笑容,又听到张大少爷和蔼亲切的话语,皇太极紧悬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回肚子里,心说只要你小蛮子不杀我,你们蛮子朝廷就讲究的假仁假义假慈悲,我又是率部投降,到了你们蛮子京城,我这条老命就算保住了。哼,只要你们不杀我,我还有一口气在,将来我们大金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狗建奴,老子要你的命!”皇太极想得正美的时候,旁边的明军队伍中忽然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一个独臂明将拔刀冲了出来,血红着眼睛冲向皇太极,狂吼道:“谁也别拦我,我要和这个狗建奴同归于尽!”结果明军众将还真没有一个阻拦,包括皇太极的堂哥阿敏在内,都是把身体一侧,任由那独臂明将从自己身边冲过,直接扑向皇太极!见此情景,建奴降兵队伍中不由一阵大乱,张大少爷则飞快拦到皇太极身前,张开双臂护住皇太极,大喝道:“张大炮,你有本事,就把老子砍死!” 张大炮当然不敢砍张大少爷,只是含着眼泪紧握刀把大吼道:“张大人,请你让开,让末将砍死这个狗建奴,为我们戚家军全体将士报仇!九年前,就是这个狗建奴买通了汉奸炮手,炮轰我们戚家军阵地,害得我们戚家军突围失败,全军覆没!我要是不砍了他,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没有脸去为国捐躯的弟兄们!” “啪!”张大少爷恶狠狠一记耳光抽在张大炮脸上,咆哮道:“来人,把张大炮给我拿下,拖下去,抽二十鞭子!”旁边张大少爷的亲兵一轰而上,七手八脚总算是把张大炮按在地上,抢去钢刀,张大炮则拼命挣扎着嚎啕大哭道:“张大人,让我杀了他!杀了他,你砍了我都行,我要给弟兄们报仇啊!” “放屁!”张大少爷一脚踢在张大炮脸上,铁青着脸吼道:“传我的命令下去,自此刻去,建奴军队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只要放下了武器投降,服从我军战俘管理条例,一律不许伤害侮辱!违令者,斩无赦!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明军众将有气无力的答应。旁边的皇太极、阿敏、赖慕布和建奴降兵降将都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向张大少爷千恩万谢,皇太极也重新跪到了张大少爷面前,流着眼泪说道:“张好古大人,我们建州女真做了那么多错事,伤害了那么多大明百姓军民,罪该万死,你竟然还这么善待我们,罪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皇太极兄,快快请起。”张大少爷又搀起皇太极,微笑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以往的恩仇就让他随着风一起吹散吧。你放心,只要朝鲜义州女真军队和辽东剩下的女真军队都放下武器,跟着你向我们大明投降,我也会善待他们的,还有你们的家眷妻儿,我也不会伤害他们任何一人。” “多谢大人。”皇太极抹着眼泪说道:“罪民这就写信颁令,让他们都放下武器,向你的仁义之师投降。”张大少爷大笑,亲切的说道:“急什么?走,先到大帐里喝酒去,我已经叫人准备了最好的酒宴,迎接皇太极兄你们的归降。” 千恩万谢的声音中,皇太极兄弟安心的随着张大少爷进帐用宴,而张大少爷也确实拿出了最好的酒菜款待皇太极兄弟,还不断向皇太极兄弟敬酒劝杯,感动得皇太极兄弟眼泪汪汪,大叹自己们向大明投降是生平最为正确的选择。酒宴用罢,不用张大少爷吩咐,皇太极就主动拿起纸笔,向留守后方的几个叔叔介绍现在的情况,命令他们打开辽东所有城池的城门,向收复失地的明军队伍放下武器投降。另外镶红旗岳托那边,皇太极也去了一道命令,命令他向毛文龙军队放下武器投降。张大少爷大喜过望,也当即颁布安民告示,命令明军队伍接受建奴残部投降,并且严令善待俘虏,皇太极兄弟感激不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得知皇太极已经率军投降之后,塔山大战中被打散的建奴残兵败将也纷纷走出藏身处,寻找明军队伍放下武器投降,很快的,明军之中的建奴俘虏便超过了三万之数。张大少爷又让明军腾出原属于宁远叛军控制的寨儿山堡垒,暂时用做战俘营关押战俘,派出大量军队看守,并且如数发放过冬衣物和充饥食物,明白告诉建奴战俘准备在雅尔哈齐投降、辽东局势平定之后再释放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安定俘虏人心。与此同时,张大少爷又让自己的老丈人熊廷弼率领三万军队北上辽东,逐步收复辽东失地。 “中正,你一定要答应我。”在率军出发时,熊廷弼特意拉住张大少爷的手叮嘱道:“千万不要乱来,放下武器的建奴战俘,已经算是我们大明朝廷的子民了,你要拿出以前在蓟门、在陕甘对大明百姓的态度对待他们,千万不要学白起,也不能学洪承畴。” “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一定谨记你的教导,善待战俘。”张大少爷拍着胸膛答应道。但张大少爷答应得越爽快,深知女婿性格的熊廷弼就越不放心,一个劲只是叮嘱女婿千万不要乱来。最后张大少爷也被逼急了,怒道:“岳父大人,你如果真不放心,那你留下看守战俘算了,小婿带兵北上去收复失地。”说罢,张大少爷又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算了,还是老子去吧。”熊廷弼无可奈何的说道:“辽东的情况我熟,冬天冷得滴水成冰,你这样的身子骨到了辽东,别又把病情给加重了。”说罢,熊廷弼也不再罗嗦,翻身上马,率领三万大明军队启程出发。看着熊廷弼离去的背影,张大少爷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岳父,不好意思了,小婿怎么都得对不起你一次了。” ……………… 熊廷弼军出发后的第五天,同时也是大明天启十年十一月十六日这天,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战报先后传来,和张大少爷预料的一样,收到皇太极的书信后,留守辽阳的努儿哈赤之弟雅尔哈齐果然率领守军放下了武器,打开城门向李自成军队投降,留守抚顺的巴雅齐也向张献忠军队开城投降。到了下午,毛文龙的捷报也送到了张大少爷面前——收到皇太极的命令后,建奴镶红旗旗主岳托痛哭一天一夜,终于 还是向毛文龙军队放下了武器投降,至此,辽东境内,已经没有一支建奴军队能够稍微对明军北伐大军造成一点威胁! “是时候了,今天晚上动手。”看完毛文龙的战报,张大少爷面沉如水,对旁边的史可法和宋献策沉声命令道:“准备纸笔印信,我要给张献忠、李自成和毛文龙去令!” “东家,你考虑好没有?”宋献策沉声问道。史可法也是嘴唇颤抖着说道:“张大人,学生从来不敢违背你的命令,可是这一次,学生怎么都要劝你一句了,你如果颁布了这道命令,那后世史册之上,你的名声……。” “不用劝了,我已经考虑得很仔细了。”张大少爷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了华夏民族,为了大明百姓的长治久安,也为了给被建奴屠杀的百万辽东汉人报仇雪恨,这个骂名,我愿意背。” “大人……。”史可法又怯生生的说了一声。张大少爷一拍桌子,铁青着脸喝道:“不用罗嗦了,你要是不肯动笔,就让宋师爷写这道命令!史可法,百年之后,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十分尊敬和崇拜张大少爷的史可法不敢再劝,乖乖坐到桌前提起毛笔,宋献策则犹豫着说道:“东家,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那学生倒是有一个师出有名的主意——建奴战俘作乱,妄图在皇太极的率领下重新叛乱,你被逼无奈,这才……。” “可以,就用这个借口。”张大少爷点头。宋献策赶紧坐到桌旁,张大少爷沉声说道:“鉴于皇太极降兵叛乱,为防建奴死灰复燃,第一道命令给李自成,令李自成屠辽阳建奴降卒降民!第二道命令给张献忠,屠抚顺建奴降卒降民!第三道命令给毛文龙,尽屠建奴镶红旗降兵!第四道命令,给辽东所有的汉人百姓、蒙古族百姓、朝鲜族百姓和鄂伦春百姓,建奴无道,残害生灵,人人得而诛之,辽东百姓屠奴,有功无过!建奴财产,由杀奴者得之!落款记得写明天的日期,当婊子立牌坊,牌坊也要立漂亮点。” 史可法和宋献策飞拟好四道命令,张大少爷检查无误,郑重其事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盖好自己的七省总督大印,交给张石头封好,命令道:“前三道命令,派最可靠的人送给李自成、张献忠和毛文龙,一定要躲开我岳父的眼线!第四道命令,秘密交给袁可立,让他以辽东巡抚的身份颁布!” “东家,熊督师和毛文龙未必会遵从这道命令。”宋献策小声说道。张大少爷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就说道:“再给袁可立去一道命令,我的岳父如果不遵从命令,即刻罢去一切职务,北伐军队,交与袁可立统属,孙传庭、马世龙辅佐!给毛文龙去令的时候,把他默许部下与建奴交通联络的罪证带上,告诉他,执行命令,这些东西就当不存在,交给他销毁。不执行命令,哼!”宋献策、史可法和张石头等人默然无语,依令而行。 当天夜里,张大少爷借口庆祝辽阳、抚顺归降,在大营设宴款待皇太极、赖慕布兄弟和阿敏三兄弟,自以为性命已然无碍的皇太极兄弟和阿敏兄弟欣然从命,与张大少爷交杯换盏,共饮一壶美酒。但饮酒刚过三杯之后,包括张大少爷本人在内都先后睡去,而当皇太极兄弟和阿敏三兄弟被水泼醒之后,发现自己们已经全身被缚,捆得双手双脚都不能动弹,同样被水浇醒的张大少爷则手提尚方宝剑站在他们面前。看到张大少爷脸上的狞笑,皇太极和赖慕布兄弟顿时明白了张大少爷的恶毒用心,立时吓得屎尿齐流,差点昏厥过去,阿敏三兄弟则一起惨叫起来………… “张大人,你在开什么玩笑?”阿敏颤抖着惨叫道:“我可是你的老丈人,你打算干什么?”图伦和瑙岱也惨叫道:“张大人,你要干什么?我们对你忠心耿耿,对你忠心耿耿啊!” “对我忠心耿耿?”张大少爷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么这些天来,你们为什么三天两头要我把战俘都交给你们,编制成军,你们想要这支军队干什么?” “当然是,替你去打建州啊。”阿敏颤抖着说道。张大少爷笑笑,说道:“是准备继承你伯父的衣钵,继续造反才对吧。”说罢,张大少爷一剑刺入阿敏心窝,心中默默念道:“这一剑,我是为遵化、永平的百姓杀的。历史上,就是这个建奴在遵化和永平屠的城。” 拔出宝剑,阿敏心窝鲜血飞出,溅满张大少爷一身,张大少爷去不檫拭,走到皇太极面前,在皇太极耳边低声说道:“皇太极老兄,你这一剑,我是为扬州十日杀的。”说罢,张大少爷也不给皇太极疑惑的机会,抬手一剑便刺入皇太极眼窝,直入脑髓,鲜血喷出,溅满张大少爷一脸,皇太极身体抽搐许久,终于蹬腿了帐。 “不,不,我不想死。”眼看在满脸满身鲜血的张大少爷面色平静的走向自己,赖慕布颤抖得发出的声音都已经不象是人类的声音了。张大少爷则微笑说道:“你不想死?那被你们屠杀的百万辽东百姓,又何尝想死?”说完,张大少爷又在心里补充一句,“还有被你们屠杀的嘉定百姓、广州百姓和中原百姓,又何尝想死?”然后张大少爷又是一剑刺入赖慕布心窝,用力洞穿。 拔出血淋淋的尚方宝剑,张大少爷看看已经瘫软过去的图伦和瑙岱,向旁边跃跃欲试的张大炮一努嘴,张大炮会意,赶紧欢天喜地的冲上去,手起斧落,两斧把图伦和瑙岱的脑袋一起劈开,鲜血脑浆溅满张大炮一身,张大炮却笑容满面,嘴里轻轻念念有辞。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回过尚方宝剑,在自己左肩上抹上一剑,平静说道:“传令下去,皇太极兄弟与阿敏兄弟勾结,妄图刺杀本官重新叛乱,被本官亲兵格杀,命阿敏军队全部放下武器,违令者,格杀勿论!寨儿山堡的建奴降兵,尽杀!” 命令一下,早已暗中准备好的明军精锐立即行动起来,首先冲入早已被暗中包围的阿敏营地,借口阿敏与皇太极勾结叛乱,勒令阿敏军营地值勤巡逻的士卒放下武器,跪地受缚,同时疯狂屠杀尚在睡梦之中的阿敏军降卒,一个多时辰后,五千多建奴降卒尽皆被杀!与此同时,被明军重兵包围的寨儿山堡战俘营中火头四起,堡墙上明军弓矢飞落如雨,拼命屠杀堡中建奴降兵。至天明时刻,堡中近三万建奴降卒尽皆被杀,无一幸免。 后世史载,大明天启十年十一月十六日夜,本已放下武器投降的建奴伪汗皇太极勾结建奴降将阿敏,妄图刺杀大明七省总督张好古,利用明军主力北上收复失地之机,重启叛乱。危急时刻,幸得明军老将张大炮及时发现建奴奸计,救出七省总督张好古,手刃皇太极兄弟与阿敏三兄弟!同时鉴于建奴降卒重新作乱,呼应皇太极与阿敏兄弟,张好古被迫颁布屠奴令,尽诛营中建奴降卒!消息传到辽东,愤怒之下,明军将领李自成尽屠辽阳建奴!张献忠先屠抚顺建奴,后屠铁岭建奴!毛文龙于朝鲜义州屠建奴镶红旗降卒,又屠定辽建奴!深深爱戴张好古的辽东汉人百姓、朝鲜百姓、蒙古百姓和鄂伦春百姓,也在张好古屠奴令号召下自发的组织起来,参与到向建奴寻仇的报复行动,向多年压迫自己、残害自己的建奴挥动屠刀! 其后长达一月的时间里,辽东大地上腥风血雨,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但这一次,流的终于不再是汉人百姓无辜的鲜血,也不再是华夏百姓委屈的眼泪,而是屠夫罪恶的血,凶手绝望的泪。 第三百七十章 京城迷案 第三百七十章 京城迷案 “九千岁,张好古真的越来越过份了。”冯铨拿着张大少爷刚刚送来的奏报,跪趴在魏忠贤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他竟然……,竟然要朝廷给北伐大军每人发二十两银子的赏银!十三万大军不算赏给将领的银子,就是士兵都要二百六十万两银子,占国库一年收入的一半还多!他真以为大明国库是给他开的啊?!一张口就是每人二十两,他以为朝廷是银子是刀砍来的?枪捅来的?一张口就是每人二十两,他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那他是是建议?还是要求?”魏忠贤呻吟着招招手,不用说话,一个太医就马上站到魏忠贤背后,为魏忠贤用力按摩两侧太阳穴,魏忠贤脸上的痛苦神情稍微缓解一些,但两只手还是在向筛糠一样的抖过不停。冯铨一边偷看着魏忠贤的反应,知道魏忠贤的手颤头摇、头晕目眩之病又犯了,一边老实答道:“回九千岁,张好古只是建议,倒没敢要求朝廷发这么多。不过卑职认为,他这次北上辽东,到现在打的都是普通的小胜仗,根本没立下那么多功劳,赏得这么重,等他真的打败了建奴,抓到了努儿哈赤老建奴,他还不得向朝廷要每人一百两银子的赏赐啊?这些小胜仗就赏这么重,将来还怎么赏啊?” “咦?”魏忠贤有些惊讶,推开太医的手直起身来问道:“怎么?张好古在请功的奏章里,没说他打了什么样的胜仗?” “没?没啊?”冯铨比魏忠贤还惊讶还疑惑。魏忠贤先是楞了一楞,然后醒悟过来,笑道:“猴崽子,果然有心,打了这么大的胜仗,都没对朝廷里泄露一句,就单独禀报了咱家——让咱家还禀报给皇上。哈,好个小猴崽子,不枉咱家疼你一场。” “九千岁,张好古在辽东又打什么样的胜仗了?”冯铨醒过味来,又明白张大少爷是怕别人抢了魏忠贤的功劳,没在请赏的奏章里提及前方的大捷,所以赶紧好奇的问道。魏忠贤又躺回躺椅上,微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太大的胜仗,猴崽子刚给咱家送来了报捷奏章,他只是干掉了建奴的十五万大军,气死了老建奴,缴获了努儿哈赤老建奴的尸身,生擒了建奴新伪汗皇太极而已。这场仗,也就消灭了建奴九成的军队而已,所以咱家认为,他为每一个大明将士请赏纹银二十两,不算太多,也是很为国库考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饶是冯铨也算是老于城府了,听到这消息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张口结舌的叫道:“这才两个月,他就把为害辽东十几年的建奴军队全消灭光了?还把老建奴的尸身都缴获了?这可能吗?” “咱家的亲儿子嘛,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魏忠贤得意的哼上一句,摆手说道:“这个赏赐很合适,猴崽子是从不喝兵血吃空饷,但是各级将领层层克扣下来,一个士兵能拿到十五两就不错了,每人二十两的赏银实在不算高。这样吧,咱家做主了,每位大明将士赏二十两银子,你回去拟一个章程,国库银子不够,咱家从内库给你拨。哈哈,这几天就全是喜事啊,昨天李实来信,他听了小猴崽子的建议,今年江南织造局和英国的什么东印度公司做了几笔大生意,比去年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还利用茶叶丝绸出口独占契约,借英国的手收拾了一下抢占台湾的红毛鬼子。有了这些喜事,皇上和咱家今年终于可以过一个喜庆年了。” 得意洋洋的说完,魏忠贤感觉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忙又躺回椅子上,向明熹宗派来照顾自己的太医吩咐道:“象昨天那样,给咱家拔火罐。”太医依令而行,赶紧拿出药箱忙活开了,冯铨则底着头表情古怪的用眼角偷看了一通魏忠贤的情况,故作无心的欢喜道:“这么说来,皇上这个月还真是双喜临门了,五天前冬月初二客妃才给皇上新添了一位龙子,今天探花郎又送来这么大的一个喜报,皇上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乐成什么样子。” 果不其然,听到自己重孙又新添了一个继承皇位的竞争对手——虽然这个对手是魏忠贤老相好客巴巴的本家侄女生的朱慈焜,魏忠贤还是皱了一下眉头,没好气的喝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有什么事等咱家拔完火罐再说。记住,辽东大捷的消息暂时不许泄露出去,咱家要亲自把这个喜讯禀报给皇上。” “他娘的,你怕别人抢了你报喜的功劳就明说,这份功劳反正轮不到老子身上,老子也没多大兴趣。”冯铨心里嘀咕,嘴上恭敬答应,老老实实的爬起来到了前厅,与齐聚厅中的阉党五虎五彪一起料理公务。本来冯铨这次其实没有多少公务要在魏忠贤家里办,厅中又有死对头崔呈秀在场,要换平时冯铨早就三下两下办好魏忠贤交代的差事告辞了,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冯铨故意磨磨蹭蹭不肯立即办完,一个小小的瑞州府丁税,楞是核算了两遍有余。直到偷眼看到轮换守侯魏忠贤的太医进了后厅,冯铨才三下两下办完手里的公事,抱着剩下的奏章出了大门上轿。 轿子出了魏染胡同,在路边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等了片刻,先前给魏忠贤拔火罐的太医廖超群果然跟着出了魏染胡同,背着药箱准备回宫交差,冯铨使个眼色,随从立即过去,把廖超群请到冯铨轿子面前。冯铨又把廖超群请进轿子,压低声音说道:“廖太医,本官有一句话问你,请你一定要说实话——九千岁的病,到底重不重?” 廖超群犹豫,不敢说话,冯铨心领神会,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塞进廖超群手里,廖超群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冯大人,你可千万要保密,九千岁阴阳两虚,体瘦神疲,畏寒肢冷,五心烦热,是老年人中最难治的风眩之病(高血压)。这种病一定不能累,想要一下子治好也不可能,只能好好休息慢慢调理,可是冯大人你也知道,九千岁那脾气,我们叫他好好休息,他就用大耳掴子抽我们……。” “哈哈,活该,谁叫你老太监喜欢揽权,和你那个干儿子一个德行。”冯铨心中暗乐,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廖超群又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只要别乱动肝火,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要是乱动气,这病情很可能加重。” “明白了,多谢廖太医。”冯铨满意点头道谢。廖超群不敢多说,忙告辞道:“冯大人,如果没别的事,那下官就告辞了,这几天天气太冷,宫里病倒了不少的娘娘、公公和宫女,皇上的病情也有些反复,太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下官得赶快回去。” “皇上的病情也加重了?难怪昨天和今天都没上朝。”冯铨心中一乐,心说如果皇帝和魏忠贤同时病倒,那这大明朝廷可就有得乐子看了。偷乐了一阵,送走了廖超群后,冯铨盘算了一下,吩咐道:“轿子先别回家,去英国公府。” ……………… 到了第二天,魏忠贤果然拖着病体入宫报喜,把张大少爷全歼建奴十五万大军的消息禀报给了明熹宗,明熹宗闻讯大喜,当即下旨升张大少爷为太子太保,并且批准了张大少爷提出的封赏计划,只待张大少爷凯旋归来便将赏银颁发下去。末了,同样身上有病的明熹宗还带着魏忠贤专门去一趟太庙,向大明列祖列宗禀报喜讯,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出宫之时被风雪一吹一冻,明熹宗病情加重,又躺回了病**,与明熹宗情同父子的魏忠贤不敢怠慢,赶紧拖着病体日夜守侯在明熹宗身边,又请来了当年给明熹宗治病的西洋大夫再次给明熹宗治疗。但也就在这时候,上天和魏忠贤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经过西洋大夫的精心诊治,几天后明熹宗的病情刚有了些起色,操劳过度的魏忠贤却病情加重躺倒了………… 十一月十五,正当张大少爷还在辽西走廊准备动手屠奴的时候,病情有些好转的明熹宗领着一大帮文武大臣,亲自来到魏染胡同探望魏忠贤病情。见皇帝亲自登门探病,老农出身的魏忠贤感动得痛哭流涕,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给明熹宗磕头,明熹宗忙把魏忠贤按回**,咳嗽着说道:“忠贤,你身子骨不好,用不着起来,就这么躺着说话吧。” “多谢皇上。”魏忠贤抹着眼泪,哽咽说道:“皇上,你怎么亲自来看老奴了?老奴的病没什么,太医和西洋郎中都说了,老奴只要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倒是皇上你,还咳得那么厉害吗?记得一定要按时服药,奴婢已经写信给江南织造太监李实了,让他从杭州、松江和应天这些港口里,请几个医术好的西洋郎中来京城,为皇上你诊病。” “没事,朕的病也好多了。”明熹宗轻咳着回答一句,又说道:“忠贤,我也问过太医了,你的病和张爱卿的病一样,都是累出来的,你们父子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朕离不开你们父子。你记住了,一定要保重好身子,为了朕,也为了朕的江山,这是朕的旨意,你不得违背。” “奴婢遵旨,奴婢一定会保重好自己,侍侯皇上江山万年。”魏忠贤感动涕泪交加,泪水直接打湿了身上的棉被。明熹宗则又说道:“对了,说到张好古张爱卿……。”说到这,明熹宗回过头,向陪同而来的文武官员吩咐道:“你们都出去一下,朕有些私事要和忠贤说。” “遵旨。”房中的文武官员一起答应,一起到了前厅烤火等待。直到这些人都走光了,明熹宗才低声向魏忠贤说道:“忠贤,张爱卿这次是搞什么,怎么接受了那么多建奴投降?建奴狡诈无耻,反复无常又生性残忍歹毒,现在被张爱卿包围被迫投降,只怕没多少诚意,不仅安抚安置他们需要支派大量钱粮,将来肯定少不得又会反叛,继续危害辽东,张爱卿在这方面一向精明,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皇上放心,被猴崽子抓到那些建奴,只是稍微多活几天而已。”魏忠贤压低声音,微笑说道:“猴崽子在出征前就秘密禀报过奴婢,在辽东战场上,为了招降残余的建奴,减少我大明将士的伤亡和削弱建奴的反抗决心,他在必要时会接受一些建奴的投降。可是等到这些建奴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会给朝廷减轻负担的,猴崽子在为朝廷节约银子钱粮这方面,不比任何一人差。” “那就好,那朕就放心了。”明熹宗会心一笑,终于是放下一桩心事。魏忠贤见明熹宗心情好转,乘机低声说道:“皇上,奴婢上次对你说的那件事,不知皇上考虑得如何了?早立太子,早固国本,将来也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啊。” “忠贤,不是朕觉得你说得不对,可是朕真的没办法啊。”明熹宗眉头紧皱,无可奈何的说道:“朕的三个儿子中,朱慈焱、朱慈煒和朱慈焜,朕最喜欢的也是朱慈煒,可是朱慈焱始终是长子,又是皇后生的嫡子,朕要是跳过了朱慈焱封朱慈煒为太子,满朝公卿大臣不会答应啊。这不,前几天朕刚在英国公和成国公面前试探了一下,他们两个就变了脸色,搬出了先皇的事堵朕的嘴,朕就没法开口了。” 这里说明一下,明熹宗的父亲明光宗朱常洛,是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的长子,但并不得万历喜爱,万历喜爱的一直是第三个儿子朱常洵——也就是被咱们张大少爷在洛阳狠宰一刀的福王爷了,也一直想把朱常洵立为太子,结果这个废长立幼的打算招致满朝文武大臣权贵公卿一起反对,君臣之间足足斗了十五年万历才让步认输,立朱常洛为太子,封朱常洵为福王,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没有长子继嫡这个规矩,朱常洛休想当上皇帝,身为朱常洛长子的明熹宗朱由校更别指望这个帝位。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张惟贤和朱纯臣这些世袭罔替的明朝老公爵搬出明熹宗老爸当年的事,明熹宗当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又是这几个老东西!”魏忠贤心中大怒,但也不敢劝明熹宗学爷爷明神宗和满朝大臣斗上十五年,只是在心底暗暗琢磨道:“为了咱家重孙的皇位,朱慈焱那个小崽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了,不过现在不能动手,朱慈焱死了对咱家最有利,小崽子一死是个人就能猜到是咱家下的手,得慢慢来,不露半点破绽的让他死于意外。另外还得等咱家的儿子回来,有咱家的儿子带着军队在京城里坐镇,就算露出点马脚,也没人敢说什么了。哼!” “砰砰,砰砰。”魏忠贤如意算盘正打得美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轮值侍侯在明熹宗身边的司礼监秉笔李永贞在门外焦急无比的叫道:“皇上,魏公公,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明熹宗和魏忠贤都是一楞,明熹宗挥挥手,守在门旁的小太监赶紧打开房门,门刚打开,李永贞和一大帮文武官员就带着雪花和寒风冲了进来,冲到明熹宗面前双膝跪下,李永贞面无人色的惨叫道:“皇上,大事不好了!皇长子朱慈焱,在皇宫里遇刺身亡了!” “什么?!”明熹宗和魏忠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起跳起来惊叫道:“怎么可能?大皇子身在禁宫之中,又那么小,刺客怎么会盯上他?又怎么会刺杀他?” “刺杀大皇子的,就是大皇子的乳母兰氏!”李永贞疯狂的惨叫道:“兰氏用一把匕首杀了大皇子以后,也服毒身亡了!现在皇后娘娘已经哭晕过去了!皇上,你快回宫吧!” “朕的皇儿啊——!”明熹宗大叫一声,仰面摔倒,也是当场昏厥过去。魏忠贤则先是目瞪口呆,然后猛的扑到明熹宗身上,摇晃着明熹宗叫道:“皇上,皇上你怎么了?你们这些死人,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叫了一会,魏忠贤终于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见满屋的文武百官个个个目瞪口呆,都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魏忠贤又是一楞,然后醒悟过来,惨叫道:“你们看咱家干什么?难道,你们怀疑是咱家做的?” 当然没有人敢回答魏忠贤的话,不过包括李永贞、崔呈秀和黄立极这些铁杆阉党骨干都在心里回答一句,“不是你是谁?杀了皇后的儿子,你的重孙子就是皇帝的长子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太子了!” “老子懒得和你们罗嗦!”看到文武百官无数道怀疑的目光,魏忠贤又急又气,抱着昏迷过去的明熹宗疯狂咆哮道:“现在,马上去给咱家把太医叫来,叫来抢救皇上!还有,把东厂和镇抚司的奴婢都给咱家叫来,让他们给咱家查出幕后真凶——!”吼叫着,情绪激动过度的魏忠贤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一晃,也是摔倒在了明熹宗身上,当场昏迷过去………… 魏忠贤被人救醒过来的时候,明熹宗已经被侍卫和太监送回了皇宫,阉党五虎五彪、冯铨和东厂的宋金、肖传等人虽然已经赶到了魏忠贤府,但个个面色古怪,表情惊惶,很明显,他们也在怀疑这次的朱慈焱遇刺案的幕后真凶就是最大受益人——魏忠贤!魏忠贤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扑到宋金和肖传身上,揪着宋金的衣领就吼道:“查出来没有?到底是谁指使姓兰那个贱人刺杀大皇子的?!” “回干爹,儿子无能。”宋金哭丧着脸说道:“儿子派人去抓姓兰那个贱人家眷的时候,她的丈夫和独生子都失踪了,派人去找也还没有回音。儿子只能把服侍大皇子的其他宫女和太监都抓了起来,正在审问中,也还是没有消息过来。” “废物!”魏忠贤怒极,狠狠一记耳光抽在宋金脸上,抽得宋金和肖传一起跪下,磕头如同捣蒜,魏忠贤又疯狂咆哮道:“马上给咱家查,查不出来,咱家剥了你们的皮!” “九千岁莫急,千万用不着急。”崔呈秀好心劝道:“这事只要有一点线索,东厂就一定能查出来,不急,不用急,九千岁你的身子要紧。” “咱家能不急吗?”魏忠贤含泪大吼道:“如果查不出真凶,是人都怀疑咱家了!咱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了!”吼叫着,本来就有高血压的魏忠贤气极怒极,本想一脚踢在办事无能的宋金脸上,却脑袋一晕,又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九千岁!九千岁!太医,快把太医叫来!”阉党众人大惊失色,一起扑到魏忠贤身上惊叫,七手八脚的把魏忠贤抬上病床。抬着魏忠贤右脚的冯铨则心中纳闷,暗道:“怪了?看魏老太监紧张害怕成这模样,难道真不是他动的手?可是这件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他啊?” “奇怪?这事真是九千岁干的吗?”阉党智囊崔呈秀也在心底琢磨,“按理来说,九千岁犯不着这么着急动手啊?现在京城防务都在老顽固朱纯臣手里,他要是走露半点风声,惹得朱纯臣发疯清君侧,张好古又不在京城,在军事上没人能保得了九千岁啊?可是话说回来,除了九千岁以外,还能有谁会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去刺杀皇子?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不对!还有一个人有嫌疑!”盘算到这里,冯铨和崔呈秀同时身体一震,猛的想起一人,心头也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妖媚动人的影子………… 崔呈秀说得不错,东厂和镇抚司查案的能耐确实不错,只要有一点线索就能揪着不放,简直是无孔不入。到了第二天清晨,刺杀朱慈焱的乳母兰素素的丈夫和独生子的尸体,就被东厂密探寻到。但是让众人目瞪口呆和让魏忠贤再度气疯的是——这两具尸体,是在魏忠贤侄子魏良卿养女人的外宅后院水井里发现的!魏忠贤这一次,就算是真的跳进黄河,也完全的洗不清楚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驱虎吞狼 第三百七十一章 驱虎吞狼 明熹宗朱由校的长子朱慈焱被乳母刺杀一案,不仅震惊朝野内外,轰动天下,还彻底的打破了京城貌似平静的政治局面,各种各样潜伏在平静水面的汹涌暗流乘机翻腾起来,自天启五年以来阉党一党独霸朝政的局面,也将面临重新洗牌的危机,而阉党党魁、张大少爷最大靠山、保皇党东林党的眼中钉肉中刺、皇子遇刺案最大嫌疑人魏忠贤,更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京城大大小小各股势力的众矢之的,成为整个事件的最大漩涡………… “老阉狗,老子和你拼了!”听到朱慈焱遇害的消息,手握京师三大营的朱纯臣彻底疯狂了——死的虽然是假皇子,可这个假皇子是朱纯臣嫡亲的大孙子啊!伤心愤怒之下,朱纯臣跳起来就吼道:“来人,给老夫准备盔甲武器,把老子的战马牵出来!” “成国公,你想干什么?”还好,匆匆闻讯赶来的英国公张惟贤和太康伯张国纪及时拉住朱纯臣。朱纯臣赤红着眼睛大吼道:“魏老阉狗派人杀了我的孙子,我要去京师营地,领兵清君侧!” “成国公,你疯了?”张国纪面无人色的惨叫道:“你带京师三大营起兵,等同谋反,这是要诛九族的!” “老子是清君侧,杀阉狗!”朱纯臣咆哮道:“魏老阉狗派人刺杀皇子,才是真正的谋反!老子清君侧杀阉狗,有功无过!”说着,气红了眼的朱纯臣拼命挣扎,铁了心想要带兵去和魏忠贤拼命。 “你给我冷静你!”素来沉稳老练的张惟贤也急了,抬手一记耳光抽在朱纯臣脸上,一把将朱纯臣推倒在地上,铁青着脸吼道:“清君侧?你想让你们朱家满门抄斩,想让大明最高公爵成国公府九世而亡,那你就去!先不要说现在还不能肯定是魏老阉狗杀了你的孙子假皇子,就算真是魏老阉狗下的手,你没有经过皇上同意就领兵入城,捕杀朝廷重臣、司礼监首席,你就算再占理,皇上和满朝文武也饶不了你!到那时候,你的先祖朱能公传袭下来的成国公爵,也要九世而亡了!你自己想想,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不?” 张惟贤的话多少起了一点作用,想到自己满门老小几百口人的脑袋,还有已经传袭九世的英国公公爵,朱纯臣终于冷静了一点下来。旁边的张国纪则惊讶问道:“张国公,听你的口气,好象是在怀疑,刺杀假皇子的幕后主使人,可能不是魏老阉狗?” “没有十足把握。”张惟贤沉声答道:“但我有九成把握,这件事应该不是魏老阉狗幕后主使,他没那么傻!” “为什么?”张国纪追问道。朱纯臣也揉着被张惟贤打肿的脸疑惑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大皇子如果真的遇害了,魏老阉狗的曾孙二皇子就成了皇上的长子,是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魏老阉狗为了让他的曾孙当上皇帝,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那魏老阉狗凭什么要直接派人刺杀?”张惟贤反问道:“假皇子身边的大伴、乳母和宫女都是魏老阉狗的人,魏老阉狗真要动手,完全可以制造意外让假皇子意外身亡,假皇子的年龄本来就小,故意把假皇子冻病冻死或者下毒毒死都是轻而易举,魏老阉狗凭什么要让乳母刺杀假皇子?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天下人,是他为了让曾孙继承皇位,才派人杀的大皇子吗?咱们的皇上又不傻,他就不怕真的激怒了皇上,逼得皇上对他下手吗?” “有道理,直接派人刺杀假皇子这事,不象是魏老阉狗的风格。”张国纪点头,认同张惟贤的判断。朱纯臣则不服气的说道:“现在魏老阉狗有病在身,可能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让他曾孙当上太子,谁敢保证他不会铤而走险?直接动手杀了假皇子?”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可能性还是太小。”张惟贤严肃说道:“不要忘了,冯铨已经向秘密我们禀报了,魏老阉狗的病情并没有我们希望的那么严重,只要好生休息调养,还是有希望痊愈的,而且也肯定不会立即致命,魏老阉狗还有的是时间,凭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直接杀人?再说了,从种种迹象判断,魏老阉狗把他曾外孙推上皇位的准备还没有完备,尤其是他在军事上的倚仗张好古目前还在辽东,短时间内无法返回京城护卫他的安全,他的动手时机还不成熟,铤而走险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听张国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张国纪附和道:“听冯铨报告,假皇子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魏老阉狗面前时,魏老阉狗惊得当场晕了过去,冯铨买通了抢救魏老阉狗的太医,太医也做证证明了魏老阉狗晕厥昏迷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被吓晕了过去!如果假皇子真是魏老阉狗下手害的,他不应该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朱纯臣也不是笨蛋,听完张惟贤和张国纪的这通分析,朱纯臣也觉得事情不太对了,以魏忠贤的奸猾和狡诈,用这么激烈公开的手段刺杀假皇子,把所有嫌疑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确实不太象魏忠贤的行事作风,而且这么一来,还肯定会危及到魏忠贤自身安危,就更不象是魏忠贤以往的行事风格了。完全冷静下来后,朱纯臣坐回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喃喃说道:“既然魏老阉狗的嫌疑不大,那么刺杀假皇子的主使人,会是谁呢?” “有一个人有重大嫌疑,客巴巴!”张惟贤阴阴说道:“她的本家侄女客妃也生了一个皇子,不排除她是为了让自己的孙子当上太子,故意刺杀大皇子并且嫁祸到魏老阉狗身上,这么一来,大皇子身死,二皇子受魏忠贤牵连,失去继位资格,那么她的本家侄女客妃生的三皇子,不就成了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了?” “没错,这个妖妇嫌疑比魏老阉狗还大!而且她就住在皇宫里,有的是机会动手!”朱纯臣和张国纪一起跳了起来。张惟贤则笑容益发阴狠,阴笑说道:“虽然我目前只是推测,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指使刺客刺杀假皇子的幕后主谋就是客巴巴这个妖妇,但不管是不是她,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一举扳倒魏老阉狗和客妖妇的天赐良机!” “怎么扳?”朱纯臣和张国纪一起问道。张惟贤阴笑答道:“很简单,虽然我们明白这件事幕后主谋不是魏老阉狗,但我们还是要把手里的人都发动起来,把矛头都指向魏老阉狗,利用皇上的失子之痛,让魏老阉狗失去皇上的信任和宠爱,为彻底扳倒魏老阉狗打下基础。然后我们再借口魏老阉狗牵涉此案,鼓动皇上派一个我们的人专职追查此案,这么一来,客巴巴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和洗刷自己的清白,肯定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魏老阉狗身上,我们乘机利用她先扳倒魏老阉狗,又拿出客巴巴幕后主使刺杀皇子案的真凭实据,把这个妖妇也彻底扳倒!最后我们再告诉皇上,我们为了预防万一,早就把大皇子给掉了包,这么一来,魏客二贼已除,真正的大皇子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太子了。” “妙!妙计!”张国纪和朱纯臣大喜,一起鼓掌叫好。朱纯臣又说道:“不错,张国公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个一箭双雕把魏老阉狗和客妖妇一起扳倒的好机会,不过我们派什么人去查这个案子呢?这个人一定要绝对可靠,深得皇上信任,还一定得对魏老阉狗和客妖妇恨之入骨,不惧怕他们的威胁利诱!这样的人,在朝廷可是很难找。” “确实难找,所以我打算亲自上阵。”张惟贤点头,准备和魏忠贤彻底撕破脸皮亲自上阵。张国纪却反对道:“张国公,我觉得你不太合适,因为我们最后一步是公开真正的大皇子身份,到时候查案的人是你,扳倒魏老阉狗和客妖妇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失去继位资格的人也是你,狸猫换太子调换大皇子的人还是你,纵然大公也不公,纵然无私也有私,不知道你是否这么觉得?” “这倒也是。”被张国纪一提醒,张惟贤也发现自己亲自出面不太合适,为难说道:“可是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担当这个重任呢?你们两个都参与了狸猫换太子,都不适合出面,徐光启他们虽然可靠,也对魏老阉狗恨之入骨,可是他们不得皇上的信任,他们的话,皇上未必会听。” “我倒有一个合适人选择。”张国纪微笑说道:“这个人绝对可靠,也绝对恨魏老阉狗入骨,还绝对得皇上的信任,由他出面查这个案子,十分合适。” “什么人?”张惟贤和张国纪一起问道。 ……………… 扳倒魏忠贤的天赐良机当然不能放过,到了第二天早上,同时也是大明天启十年十一月十六的早上,关于假皇子朱慈焱遇刺一案的百官奏章,就雪片一般的飞进了内阁和司礼监,百官奏章中除了对皇子遇刺一事表示哀悼之外,虽然不敢直接指出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很可能就是魏忠贤,却全都一致要求天启皇帝严查此案,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绳之以法。而魏忠贤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心想要到明熹宗面前辩解,无奈自己的病情太过严重,连门都出不了,只能让李永贞和李钦梦等死党到明熹宗面前说情,保证一定会查出幕后真凶,为明熹宗被害的儿子报仇雪恨。与此同时,冷静下来的魏忠贤也开始分析到底是谁让自己背上了这口黑锅,很自然的,皇子遇刺案第二嫌疑人客巴巴也自然而然的进入了魏忠贤的视野之中。 “难道真是她?不可能吧?以我和她的关系,她不至于对我如此吧?”魏忠贤心下琢磨。本来按理来说,老相好客巴巴不应该对魏忠贤下这么重的毒手,可是考虑到这是皇位之争,不要说只是老相好了,就算是父子兄弟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也屡见不鲜,魏忠贤还是下定了决心,向前来向自己汇报案情进展的宋金吩咐道:“你亲自去宫里,请奉圣夫人立即到魏染胡同来一趟。还有,安排人手,秘密监视奉圣夫人在肥羊胡同的宅子,一有动静,马上过来报我。” “儿子遵命。”宋金点头哈腰答应,赶紧领命而去。两个多时辰后,宋金再次回到魏忠贤病榻旁,哭丧着脸向魏忠贤禀报道:“干爹,儿子在乾清宫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奉圣夫人,可是儿子请奉圣夫人来魏染胡同的时候,奉圣夫人说皇上病得太重,她要服侍皇上来不了,就把儿子赶回来了。” “混蛋,她怎么敢这么对咱家?”魏忠贤大怒,挣扎着从病**爬了起来,怒喝道:“来人,给咱家更衣,咱家要亲自进宫去见皇上和奉圣夫人。” “干爹,你病得这么重,太医说你不能乱走乱动啊!”宋金惨叫起来。魏忠贤则大怒道:“都这个时候了,命都快没有了,还管什么病不病的?快,服侍咱家更衣!”宋金等太监无奈,只得手忙脚乱的帮魏忠贤换上衣服,搀着病怏怏的魏忠贤出了魏府,上轿赶往皇宫。 还好,虎老威风在,魏忠贤随意进出紫禁城还是没有半点问题的,可是来到乾清宫外提出求见后,魏忠贤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张嫣和客巴巴才派了一个小太监出来答话。那小太监恭敬的说道:“老祖宗,本来皇上准备接见你的,可是皇后娘娘和奉圣夫人说了,皇上和老祖宗都病得这么重,两个重病的人见面,怕是会互相传染,所以皇后娘娘和奉圣夫人让老祖宗你先回家将养,等身子大好了再进宫叩见皇上不迟。” “咱家患的风眩,会传染吗?”魏忠贤气得鼻子都歪了。本来张嫣这个时候对魏忠贤落井下石倒是十分正常,可是客巴巴也这么对魏忠贤,魏忠贤就有点想不通了,益发怀疑刺杀朱慈焱的幕后真凶就是老相好客巴巴。努力平息了一下怒气后,魏忠贤向那小太监低声说道:“你去告诉奉圣夫人,就说皇后娘娘不让我见皇上没关系,可我一定得见到她,让她立即出来见我。” 小太监答应,飞奔进殿,由宋金和李钦梦搀扶着在风雪交加的乾清宫殿外又等了许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客巴巴总算是走出了乾清宫,来到了魏忠贤面前。刚一见面,不等魏忠贤说话,客巴巴就先板着脸说道:“忠贤,你这次有点过份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你是不是想把我和你都害死?” “我怎么了?我做什么了?”魏忠贤大怒问道。客巴巴看看左右,见全是自己和魏忠贤的亲信,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当然是大皇子的事,世上有你这么笨的人吗?竟然派人直接刺杀大皇子?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我没有!不是我!”魏忠贤差点没被客巴巴的倒打一耙气晕过去,忍不住压低声音怒喝道:“我今天强撑着带病进宫,就是想当面问你,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的?”客巴巴也变了脸色,铁青着脸嘶吼道:“好啊,亏我还在皇上面前拼命给你说好话,给你开脱,你竟然还想栽赃嫁祸到我的身上?早知道你这么没心没肺,昨天晚上皇上问我,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你干的,我就直接说是了!” “皇上也怀疑我了?”魏忠贤老脸一白,如果不是被宋金和李钦梦左右搀着,只怕已经跌坐瘫软在了地上。客巴巴却不依不饶,继续压低声音嘶吼道:“怎么没怀疑?皇上又不笨,大皇子死了,你的曾孙就是长子了,这件事对你的好处最大,皇上能不怀疑你吧?实话告诉你吧,张嫣那个小贱人,已经一口咬定了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你,在皇上面前又哭又闹,一定要皇上给她的小崽子报仇雪恨!如果不是老娘在皇上面前替你说好话,去抓你的锦衣卫只怕早就上路了!哼,事到如今,你还想推到我的身上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魏忠贤也是急了,辩解道:“我没那么傻,我就算真的想动手,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 “那么除了你,还能有谁做出这样的事?”客巴巴低声嘶吼道:“老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对老娘说老实话,那么老娘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想办法帮你开脱!如果不然,哼!” “我真没有?!”魏忠贤欲哭无泪,简直想把心挖出来给客巴巴看看。客巴巴则冷笑道:“这么说,你还是想把事情推到老娘身上了?反正这件事就是两口子压死奶娃子,不是你就是我,不是你,那就是我了!” “难道,这真是客巴巴做的?”魏忠贤打了一个寒战,忽然醒悟过来——如果这事真是客巴巴做的,那么客巴巴把罪名推到自己身上,自己倒台牵连曾孙,曾孙失去继位资格,那么客巴巴本家侄女生的三皇子朱慈焜,就是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了! 想到这里,魏忠贤眼中情不自禁的闪过一丝凶光,简直想把眼前这个歹毒女人活活掐死。看到魏忠贤眼中的凶光,客巴巴吓得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心道:“糟了!难道忠贤为了让曾孙继位不择手段,杀了张嫣小贱人的儿子又想把罪名推到我的头上,然后他的曾孙就绝对是皇位继承人了!不行,想不到忠贤连我都想害,我得小心,还有我堂侄女生的皇子,也得小心照顾,免得这条老狗狗急跳墙,连我的堂孙子都想杀!” “客嬷嬷,皇上睡过去了。”正当魏忠贤和客巴巴在心里互相猜疑的时候,张嫣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客巴巴回头一看,却见体态丰韵的张嫣披着一件白狐皮裘,已经走到了乾清宫门外。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张嫣就象没看到魏忠贤一样,只是向客巴巴招呼道:“客嬷嬷,天就要黑了,乘着这会我们赶快吃饭吧,晚上也好轮流照顾皇上。还有,客嬷嬷你最好把客妃妹妹的儿子也带过来,我们一起照顾。” “说得对,我是得防着魏老狗对我的堂孙子下手了。”客巴巴心领神会,赶紧撇下魏忠贤走了过去,一边与张嫣虚伪客套,一边一起进到乾清宫,进殿之时,客巴巴和张嫣一起回头看了魏忠贤一眼,客巴巴眼中是冷笑和不屑,张嫣美目中却尽是怨毒与仇恨。看到这两双目光,魏忠贤一阵天旋地转,喉头一甜,忍不住张口一口鲜血喷出………… “干爹!你怎么了?!”宋金和李钦梦一起惊叫起来。魏忠贤艰难的说道:“马上写信,用最快的马,把这事告诉咱家在辽东的亲儿子……。”话未说完,魏忠贤脑袋一歪,再度晕厥过去。 魏忠贤也低估了一些张大少爷对他的关心程度,就在他终于想起通知张大少爷京城事变的时候,当天夜里,同时也是张大少爷正在疯狂屠杀建奴降卒的时候,三只信鸽已经带着狗少党官员送出的消息飞到了山海关,又通过快马传递,在十月十七的傍晚,把这些消息送到了已经回师宁远城的张大少爷面前。看完狗少党官员送来的消息,张大少爷也是大吃一惊,第一反应也是怀疑这是魏忠贤动的手,可是仔细一想之后,张大少爷又果断摇头,“不对,这绝对不是我父亲的风格,他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难道是奉圣夫人?”张大少爷麾下的天才造反专家宋献策惊叫起来,“这件事情,如果成功把罪名栽赃嫁祸到九千岁头上,那么奉圣夫人就是最大得利者了!” “真是奉圣夫人吗?”张大少爷狐疑的喃喃说道:“她一个女人,既当不了官也进不了司礼监,就算搞倒了我父亲,又把她本家侄女生的儿子推上皇位,她又能获得多少好处?她难道认为,她还能象我父亲一样操纵整个朝廷吗?” “可是这件事,只有九千岁和奉圣夫人有嫌疑啊。”宋献策狐疑问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可能刺杀大皇子?” 身在千里之外,情报又语焉不详,张大少爷不是神仙,当然分析不出具体的事情真相。不过还好,因为张大少爷已经回师宁远,宁远和山海关之间有信鸽可以直接联络,所以狗少党送来的第二道消息,辽东监军纪用用信鸽就直接送到了张大少爷面前,只比快马传递的第一道消息晚了小半个时辰。看完这第二条消息,张大少爷先是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明熹宗竟然派这个人调查假皇子遇刺案,可是再仔细一想,张大少爷顿时恍然大悟,全身冷汗的惊叫道:“原来真正的凶手是他!好恶毒而又高明的驱虎吞狼之计!如果不是我留了一手,安排人在京城里随时不断给我送来消息,只怕等我做出反应的时候,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东家,是谁?”宋献策惊叫问道。张大少爷狞笑答道:“当然是大皇子遇刺案的真正得益人!看来,以前我还真是太小看他了,竟然能把我父亲、干娘和张惟贤这些笨蛋全都给算计了进去,就连他们的心思和反应都算计到了,等这些笨蛋互相斗得你死我活、斗得几败俱伤了,这熟透了的桃子,就自然而然的掉进他的手里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信王遇刺 第三百七十二章 信王遇刺 大皇子朱慈焱遇刺之后,京城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掀起的风浪与汹涌波涛也还在继续,满朝文武百官除了不断上奏发表意见强烈要求把幕后真凶绳之以法外,背底里更是议论纷纷,分析事件真相。但还是那句话,魏忠贤一家独大独霸朝政,实在不得人心,虽然有不少官员明明已经看出魏忠贤被栽赃嫁祸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可是为了扳倒魏忠贤和打破阉党独霸朝政的局面,这些人还是不约而同的把矛头指向魏忠贤,尽管明面上不敢公然指证出来,在暗底下却是谣言满头飞,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连魏忠贤是怎么收买威逼的乳母刺杀朱慈焱的详细细节都捏造了出来,众口一词全都把屎盆子扣到魏忠贤头上——历史上也是这样,魏忠贤身上的所谓罪名,起码有一半是别人硬扣上去的。 为了尽快抓捕真凶洗刷自己的冤屈,魏忠贤直接控制的东厂番役和镇抚司锦衣卫也是倾巢出动,严密调查京城里的一切可疑人物,尤其是嫌疑最大的客巴巴外宅所在的肥羊胡同里,更是时时刻刻都有无数东厂密探、镇抚司眼线上窜下跳,不要说客巴巴的正牌子老公侯二和亲生儿子侯国兴了,就是客府的一个普通下人上街买菜,身后也有三四个东厂的情报高手盯着。可是折腾来折腾去,东厂和镇抚司不仅没有在客巴巴家人身上找到半点线索,反而让客巴巴勃然大怒,对魏忠贤怨恨更生,几乎形同决裂。 狼狈为奸的魏忠贤和客巴巴终于产生分歧,早就恨这对奸夫**妇狗男女入骨的张嫣乘虚而入,利用自己与客巴巴共同侍侯明熹宗养病的机会,听从父亲张国纪的驱虎吞狼建议,对客巴巴是刻意讨好,加倍巴结,还借口自己儿子已经被魏忠贤买凶杀害,主动表明态度,准备将客巴巴侄女客妃所生的三皇子朱慈焜收入正宫抚养,明确客巴巴堂孙的皇帝嫡子身份,不让魏忠贤的奸计得逞。天上掉下这么大的一个馅饼,其实并没有特别指望自己堂孙能够当上皇帝的客巴巴自然是喜不自胜,不仅与张嫣的恶劣关系大为改善,还动起了与张嫣联手干掉魏忠贤的心思——毕竟,客巴巴也有自己的私心,为了利益可以和魏忠贤紧密勾结狼狈为奸,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也能和魏忠贤反目成仇,拔刀相向。 有了客巴巴的帮助与配合,保皇党与张嫣借刀杀人除掉魏忠贤的计划自然进行得非常顺利,加上朱由校心疼长子之死,也确实对魏忠贤产生了一点怀疑,所以到了十一月十七日这天、同时也是朱慈焱遇刺后的第二天,明熹宗听从张嫣与客巴巴的建议,借口东厂与镇抚司办案不力,采纳国子监副司业朱三俊的奏章,准备委派一名重臣会同三法司,专职调查此案。而躺在病榻上的魏忠贤听到这个消息后,立时就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知道这肯定是自己对头们搞的鬼,准备利用这个轰动天下的大案扳倒自己,胆怯之下,魏忠贤赶紧指使大小党羽一起上书,举荐铁杆死党崔呈秀专办此案。 做出努力的不只魏忠贤一党,张大少爷在京城的狗少党官员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是一起上书,把狗少党中最有正名的刘若宰推了出去,请求明熹宗委派公认正直无私的刘若宰专职查办此案,另外还有一些中立派官员也推出了一些正臣名臣查办此案。可是众人目瞪口呆的是,当他们的举荐奏章还没写完的时候,明熹宗又飞快颁布了一道圣旨,点名让自己的亲弟弟、已经被废为庶人又押回保定看押囚禁的前信王——朱由检,专职查办此案! 朱由检与张大少爷的恩怨天下皆知,魂飞魄散之余,狗少党官员一边赶紧向张大少爷禀报此事,一边与阉党勾结在一起,上书强烈反对明熹宗的这个决定,理由也十分之充分——废信王朱由检是获罪于天地祖宗,这才导致了震惊天下的天启大爆炸,重新启用此人,只怕上天又会重新降下灾难,重蹈覆辙。但很可惜的是,明熹宗只用了一句话就堵住了百官的嘴,“朱慈焱遇害是朕的家事,朕让亲弟弟查这个案子也是朕的家事,你们管不着。再说了,朕又没有恢复朱由检的王爵,更没有委任他官职,只是让他叔叔身份去查侄子遇害一案的真凶,既不违背朝廷例条,也没有违反祖宗家法,有什么不合适的?” 被保皇党和张嫣蛊惑的明熹宗固执己见,强行通过了这个决议后,宣朱由检进京查案的旨意很快送到了保定,五天后,朱由检也终于再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大明京城,并且立即得到了明熹宗的召见。时隔四年兄弟见面,少不得一场抱头痛哭,好不容易等到哭够了,明熹宗这才抱起跪在面前的弟弟,仔细打量,一看之下,明熹宗忍不住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短短四年多时间不见,朱由检虽然长高了许多,脸庞却消瘦成了骷髅模样,二十岁刚到的人,两鬓就已然有些花白,眼角还生出了不少皱纹。心疼之下,对家人极好的明熹宗忍不住嚎啕大哭,拉着朱由检问道:“由检,你怎么头发白了这么多?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都是哥哥把你削去王爵,发往甘肃圈禁,把你害成这样的啊。” “皇兄,这不怪你,这都是臣弟自作自受。”朱由检大哭说道:“当年如果不是臣弟一念之差,私匿了皇兄的传位诏书,上天又怎么会降下大灾,警醒皇兄?这都是臣弟自作自受,与皇兄无关。”说罢,朱由检又从怀里掏出三本书籍,举起左手,露出五根尽是伤疤的手指,大哭说道:“这四年多来,臣弟每天都用自己的血书写血经,为皇兄和皇嫂祈福,只是没想到天不遂愿,再次见面时,皇兄你竟然病成了这样。这是臣弟书写的三本血经,请皇兄收下,希望上天垂怜,让皇兄的龙体早日康复。” 说着,朱由检把血经捧到明熹宗面前,明熹宗打开书本一看,见上面果然是用鲜血写成的祈寿延年经文,顿时更是泪如雨下,抱着朱由检嚎啕大哭,“皇弟,你受苦了,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当年把你托付给朕的母后啊。”朱由检磕头大哭,旁边的张嫣也是眼泪汪汪,益发感觉自己力劝丈夫召回小叔子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有了小叔子帮忙,自己除掉魏忠贤的计划肯定能够成功。 好不容易又哭够了,明熹宗这才抹着眼泪把朱由检搀起来,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哽咽说道:“由检,皇兄这才把你召回京城,除了想让你替朕查出皇子遇害一案真相,还有就是希望你能借着这个机会,为朝廷和祖宗江山立下一份功劳,这样朕才有机会重新封你为王。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当差,一定要查出真相,为你的侄子报仇,也为皇兄争上一口气,出一口气。” “皇兄放心,臣弟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皇兄的一片苦心。”朱由检含泪答道。见明熹宗欣慰点头,朱由检又试探着问道:“皇兄,臣弟斗胆问上一句,这个案子如果查出幕后真凶,乃是朝中重臣,或者是皇兄身边得用的人,那臣弟应该怎么办?” “只要你能查出真凭实据,那不管是谁,朕都绝不轻饶!”明熹宗咬牙切齿的回答一句,末了,明熹宗又补充一句,“当然了,你也不能借机报复,冤枉好人,要实事求是,要依法依理办案,千万不能为了个人私怨冤枉了无辜,放跑了真正的凶手。” “臣弟遵旨。”朱由检流泪答应。旁边张嫣插嘴问道:“小叔,这个案子,你打算怎么查?从谁查起?” “皇嫂请放心,臣弟都已经想好了。”朱由检咬牙切齿的说道:“臣弟打算从那个刺客的身上查起,那个刺客虽然已经自杀身亡,她的家人也全部被人灭了口,可是臣弟认为,杀死刺客家眷灭口的人,未必不会害怕自己又被真凶灭口,所以只要查到这个灭口的人,就一定能查到杀害皇子的幕后真凶。” “很好。”明熹宗不懂办案只觉得弟弟说得有道理,根本不知道东厂和镇抚司其实早就按着朱由检说的法子去查得天翻地覆都没有半点收获了,只是点头说道:“你就这么去办吧,朕已经颁布了旨意,让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东厂、镇抚司和顺天府这样衙门,全力配合你的查案,听从你的指挥。朕还打算赐你一把尚方宝剑,让你令行禁止,但凡有办案不力或者故意包庇真凶的,你可以先斩后奏。” “臣弟多谢皇兄。”朱由检兴奋得差点没晕过去,做梦也没想到哥哥会给自己这么大的权力,更没想到…………。稍一盘算后,朱由检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兄,臣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尽管说。”明熹宗挤出一点笑容,疼爱的说道:“你是朕的弟弟,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那臣弟说了。”朱由检偷看着哥哥的脸色小声说道:“臣弟不太放心京城里的这些衙门,怕这些衙门里有人和真凶勾结,故意破坏臣弟的差使。所以臣弟斗胆,想请皇兄从京城之外给臣弟调一些人手,协助臣弟查案,也顺便护卫臣弟的安全。” “不错,那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明熹宗也觉得弟弟说得很对。朱由检更加小心的说道:“臣弟在保定圈禁之时,常听人说漕运护漕军队之中,新涌现出了两员虎将,一人叫倪浩,一人叫罗大千,为人正直又武艺高强,在普遍喜欢贪赃枉法的漕运军队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臣弟想,这两个人都是漕运千总,就驻扎在京城邻近的通州城中,不如把他们调进京城,协助臣弟办案,不知皇兄觉得如何?” “好,就依你。”明熹宗确实疼爱弟弟,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旁边的张嫣却蛾眉轻轻一皱,心道:“不对啊,由检在保定是被圈禁,身边只有两个老太监和老宫女侍侯,根本没办法和外界接触,怎么会知道漕运军队里有这两个人?”但张嫣转念一想,却又想起当年自己们为了扶持朱由检和魏忠贤对抗,默许朱由检在暗中培养势力,在漕运军队中有自己的人,也十分正常,所以张嫣也没再往心里去。 ……………… 明熹宗和朱由检谈话一直谈到了深夜,本来明熹宗打算留弟弟在宫里过夜,但是张嫣急于要让朱由检去英国公府与张惟贤等人商量对策,就对朱由检使了眼色,让朱由检拒绝。朱由检会意,果然坚决提出了告辞,明熹宗无奈,只得答应,并且听取了张嫣的建议,让朱由检到大明朝廷里谁也不敢招惹的最高公爵张惟贤府中暂住。朱由检大喜,这才告辞出宫。 出了皇宫,张惟贤派来迎接朱由检的轿子早已在金水桥旁等候了许久,而且为了护卫朱由检的安全,防止有人狗急跳墙,张惟贤还派出了自己的长子张之极带着二十个家丁保护朱由检回府,张之极和张之极也是老熟人了,见面之后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朱由检便一言不发的进了轿子,那边张之极也是一挥手,二十个武装家丁护卫着轿子的前后左右,急匆匆的赶往英国公府。很自然的,朱由检的轿子刚一转过街角,四周的黑暗处就钻出无数的东厂、镇抚司便衣密探,尾随着朱由检的轿子一路监视。 “公子,我们的后面有尾巴,至少十个以上。”英国公府的家丁头目莫杰低声向张之极禀报道。张之极一笑,低声答道:“不用管他们,父亲已经分析过,现在就是借老太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信王爷下手了。倒是要防着点不是老太监派来的人,那些人说不定会对信王爷不利。”莫杰答应,命令家丁小心戒备。张之极又凑到轿窗旁低声说道:“信王爷请放心,我带来的这二十个家丁都对我父亲忠心耿耿,如果真有人敢乱来,他们会用命保护你。” “多谢张公子,将来小王定有重谢。”朱由检低声答应一句,又靠回了轿壁上,默默注视着轿窗外黑夜里的京城街道,心里激动万分,在心低狂笑说道:“回来了,我终于又回来了,这一次,我要把我失去的,全都给拿回来!魏忠贤老阉狗,你给我等着,客巴巴老妖妇,你也给我等着!还有……,张好古小阉狗,你也给我等着!!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还有今天,上一次我相信那个人,真是英明无比的决定啊!” “弟兄们,点子到了,动手!”正当朱由检激动万分的时候,街道两旁的房顶上,忽然传出一声大喝。紧接着,七八个黑衣蒙面的大汉从房顶上噼噼啪啪的跳了下来,举着雪亮的钢刀冲向朱由检的轿子,嘴里喊的都是,“奉大汗之令,杀蛮子王爷——!” “有刺客!保护信王!”张之极大惊失色的惊叫,朱由检也吓得全身哆嗦,做梦也没想到真有刺客打算对自己动手。旁边张府家将莫杰大吼一声,“一半人保护王爷!一半人杀刺客!”然后挥刀冲了过去,立时与两个蒙面人打在一起,另外又冲出十个家丁,拦住了余下的刺客,也是劈里啪啦的打在一起。 “铛铛铛铛!”后方响起铜锣报警声,魏忠贤派来监视朱由检的东厂、镇抚司好手怕惹祸上身,赶紧也是冲了过来保护朱由检。可就在这时候,街角边响起了一个稚气的男孩声音,大喊道:“老爷们,房顶上还有人,小心弓箭!” “信王爷,快爬下!”得到报警醒悟过来的张之极大吼起来,朱由检赶紧爬下时,两支弓箭果然飞到了他的轿顶上。紧接着,房顶上又传来两声怒吼,“他娘的,是那个王八蛋坏了老子们的好事?” “是你小爷我!”呼喝声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孩忽然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粗木棍子,冲上去迎住了后从房顶上跳下来的蒙面刺客,也是和那两个刺客打在一起。让张之极和朱由检目瞪口呆又惊喜万分的事,那个半大小孩显然是一个会家子,一根胳膊粗的木棍舞得虎虎生风,三下两下就把一个刺客给打得钢刀飞出,那半大小孩乘机纵身跳起,一脚踹在那刺客身上,踢得那刺客惨叫一声仰面飞出。说时迟,那时快,那半大小孩身在半空,竟然将木棍凌空投出,正好击中另一个刺客背心,然后又一把抓住被自己击飞的钢刀,落地摆个漂亮的金鸡独立架势,略带稚气又威风凛凛的喝道:“大胆狗贼!竟然敢当道行劫,拿命来!” “蛮子鹰犬来了,撤!”半路上忽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行刺计划被彻底打乱的刺客头目一声吼,十来个刺客一起撒腿就跑,穿墙越壁的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时,后面的东厂和镇抚司好手也已经赶到,为首的锦衣卫头头大吼一声,带着人又追了上去,“抓刺客!抓刺客!” “王爷,你没事吧?”见刺客逃走,张之极松了口气,赶紧去轿子里查看朱由检的情况。还好,因为朱由检听到警报及时爬下,射在轿顶上的两支弓箭并没有伤到他分毫,张之极又松了口气,又喝道:“快,保护王爷回府。” “我没事。”死里逃生的朱由检坐回原位,好奇问道:“刚才是谁救了我?及时叫我躲箭?” “老爷,是我。”先前那半大小孩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向朱由检和张之极点头哈腰的说道:“老爷,你不用谢我,赏我两个馒头就行了,如果不是我一天多没吃饭了,至少能打断一个歹人的腿。” “你是谁?怎么知道房顶上还有弓箭的?”朱由检等人上下打量那半大小孩,也是直到此刻,朱由检和张之极等人才发现,这半大小孩其实只是身材比较高大,脸庞却非常之稚嫩,最多只有十二、三岁——不过身手却非常了得。 “回老爷。”那半大小孩老实答道:“小的是一个要饭的小叫花子,住在前面老槐树胡同的垃圾堆里,因为刚才这些打算抢你们的坏蛋从我住的旁边经过,我看到他们半夜三更带着刀剑武器,怀疑他们不打算干什么好事,就悄悄的跟了过来,所以才看到他们跳上房顶埋伏,还准备了弓箭,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不干好事了,可我一个人又肯定打不过他们十几广泛,就只敢在黑的地方躲着偷看,后来的事老爷们都知道了。”说罢,那小叫花子又怯生生的问道:“老爷,你们能给我两个馒头吗?我真的饿坏了,要不然,我一个人至少能打翻他们四个。” “给你馒头,当然没问题。”朱由检大笑起来,益发相信自己是真命天子,有皇天庇佑。张之极则好奇问道:“小鬼,你的身手这么好?跟谁学的?看模样,好象比我家的家丁身手还好。” “跟我爹学的。”那小叫花子天真的答道:“我家原来是开镖局的,从小我爹就教我学武艺,只是去年我爹押镖的时候撞上了劫匪,被劫匪害了,我家为了赔镖银连祖宅都卖了,我娘也哭死了,所以我就只好靠要饭活命,还特别的恨这些专门抢别人银子的歹人。”说罢,那小叫花子又恳求道:“老爷,你们给我两个馒头我就走,我爹说过,我那怕饿死都不能学坏,要走正道,所以我不会缠着你们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张之极又问道。小叫花子表情无比天真的答道:“我叫李定国,今年十三岁。”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各怀鬼胎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各怀鬼胎 大皇子朱慈焱遇刺一案,魏老太监身上背负的嫌疑本来就最大,结果奉旨专办此案的前信王朱由检刚进京城的第一个晚上,就在北京城中遭遇刺客,险些丧命!刺客还在东厂和镇抚司的严密搜索下逃之夭夭!这么一来,本来就是跳进黄河和长江都洗不清冤屈的魏忠贤,简直就已经是跳进太平洋、印度洋和北冰洋都洗不清了!暴跳如雷之下,魏忠贤连夜召集阉党之中专门负责下黑手打闷棍的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宋金和肖传等走狗,向他们逼问信王遇刺案真相。 “你们几个?到底有没有派人去刺杀信王?”魏忠贤病得又青又白的老脸气得双颊呈现出病态的潮红,红着眼睛冲几条走狗吼道:“给咱家说老实话!老实承认了,咱家看在他是一片忠心的份上,拼出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他!可要是谁做了又不说,将来被别人查出来,咱家就是想保,也没那个本事去保了!” 阉党五彪和狗少党二打手七个坏种面面相窥,互相观察对方神色,却都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来的,都是迷茫而又疑惑的神色。迟疑和交头接耳片刻后,田尔耕第一个拱手答道:“回九千岁,卑职治下的镇抚司没干这事。”宋金哭丧着脸跟着说道:“回干爹,儿子掌管的东厂也没干这事。”说罢,宋金看了一眼孙云鹤,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就是不知道孙理刑这边……?” 孙云鹤是东厂理刑官,虽然名誉上是宋金的下属,却实际上是田尔耕的心腹,狗少党又和阉党同气连枝休戚与共,互相之间尽量避免发生冲突,以免给敌对党派可乘之机,导致宋金虽是孙云鹤上级,平时却不敢对孙云鹤颐指气使,孙云鹤做什么也极少干涉,所以宋金这会也不敢给孙云鹤打保票了。还好,孙云鹤马上站了出来,态度恭敬的说道:“回九千岁,回副厂公,卑职也没做这事。卑职知道这时候形势紧张,废信王又身份**,所以卑职虽然很想一劳永逸为九千岁解决这个麻烦,却没敢动这手。” “干爹,既然孙理刑也这么说了,那儿子替干爹掌管的东厂就绝对没做这事了。”宋金无可奈何的说道。那边田尔耕也赶紧强调一句,“九千岁,卑职可以担保,南北镇抚司绝对没做这事!” “既然不是你们干的?那到底是谁干的?!”魏忠贤气得金鱼眼几乎都快瞪出眼眶了,歇斯底里的咆哮道:“那你们说,到底是谁干的?!咱家把南镇抚司、北镇抚司和东厂分别交给你们掌管,你们就替咱家管成这副模样?先是刺杀大皇子的幕后真凶找不出来,现在又是刺杀废信王的凶手找不出来,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废物!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 “儿子无能,请干爹治罪!”宋金第一个双膝跪下,磕头请罪。那边田尔耕也领着几个打手跪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说道:“卑职等办事不力,请九千岁治罪。” “少拿这套来搪塞老子!”魏忠贤几乎气疯过去,一脚踢在跪得最紧的宋金脸上,发疯一样的嘶吼道:“老子现在要的不是搪塞,是凶手!刺杀朱慈焱那个小崽子的凶手!刺杀朱由检那个大崽子的凶手!老子不要你们的请罪,起不了屁的用——!” 魏忠贤确实是气急败坏了,对皇帝长子和皇帝弟弟的称呼也改成了平时只是在心底嘀咕的称呼,可是阉党五彪和狗少党两大走狗听在耳里,却最多只是悄悄的把魏忠贤那些不雅的称呼过滤,同时一起拼命磕头,连答自己有罪,自己无能,自己该死,罪该万死。好不容易等到魏忠贤嗓子喊哑了,人也站不稳了,田尔耕这才又小声说道:“九千岁,卑职有一事禀报,刚才废信王遇刺之后,卑职立即召见了秘密监视废信王的锦衣卫,据他们交代,刺客在行刺废信王时,用的是建奴或者鞑靼的口气,听这口气,这些刺客似乎有可能是建奴或者鞑靼的伪汗酋长派来的。” “还有这事?那些刺客用的是什么样的口气?”魏忠贤一喜,心说不管是建奴派来的刺客还是鞑靼派来的刺客,只要能帮老子洗清嫌疑就是好刺客。不过在听完田尔耕详细汇报完了朱由检遇刺的前后经过后,魏忠贤不由大失所望,怒道:“废物!这样的证词有屁用?白痴都知道这是刺客故意栽赃嫁祸,咱家身上的嫌疑不是更大?” “是,是。”田尔耕连连答应,垂头丧气的退下。还好,田尔耕的小舅子肖传及时站了出来,恭敬的问道:“九千岁,卑职有一句话不只当不说?”得到魏忠贤允许后,肖传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九千岁,卑职认为,刺客自称是鞑靼或者建奴派来的杀手,这点肯定是假的——可不管假不假,这对我们都是一个机会,我们大可以借着刺客的这个口气小题大做,把这件事情闹大闹轰动,闹得满京城都知道行刺废信王的刺客是鞑靼或者建奴派来的,把罪名坐实,暂时栽赃到鞑靼或者建奴头上!这么一来,我们不仅暂时摆脱了嫌疑,暂时缓解了来自皇上和朝廷的压力,还争取到了查出真相的时间,等查出了到底谁是真正的幕后真凶,再把这个案子重新翻过来不迟。” “不错啊,妙计啊!”旁边的几个阉党走狗眼睛都是一亮,都觉得肖传这手缓兵之计十分漂亮,确实能够暂时缓解阉党所承受的压力,为查出真凶摆脱自己们目前面临的困境争取到宝贵时间。精于权谋的魏忠贤仔细一想后,也是大喜过望,连声喜道:“好,好,主意不错,就这么办!暂时把这个罪名推到鞑靼或者建奴头上,是可以到争取到一点时间,也免得废信王和刺杀大皇子的真凶借题发挥,又把屎盆子扣到咱家头上。” “干爹,听肖掌刑这么一说,儿子也有个想法。”宋金乘机说道:“儿子觉得,与其直接推到鞑靼或者建奴头上,倒不如推到与建奴勾结的山宗汉奸组织头上。一来众所周知,山宗汉奸是潜藏在我大明内部的毒瘤,隐蔽性强难以分辨,发起一次针对废信王的刺杀行动轻而易举,而且理由也是现成的——张大人刚刚在辽东杀了他们的主子,他们为了给主子报仇才拿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出气,这样干爹在皇上面前也容易交代一些。二来甄别和抓捕山宗汉奸本来就是镇抚司和东厂的职责,把罪名推到他们头上后,儿子们和田都督也可以顺理成章的继续担起追查刺杀信王,免得追查这个案子的权力也被别人拿去,乘机用来对干爹不利。” “第三嘛。”说到这,宋金语气更为奸险,奸笑说道:“等查出了大皇子遇刺案和废信王遇刺案的真凶后,儿子们也可以利用这个案子,把那些陷害干爹的帮凶和那些对干爹落井下石的小人一网打尽,替干爹出这口恶气。” 魏忠贤低头盘算半天,觉得宋金说得十分有利,便点头说道:“好,就按你们说的办,连夜去给咱家找一些证据出来,把这个罪名暂时推到山宗那帮汉奸头上。”宋金和田尔耕等走狗打手赶紧恭敬答应。稍微轻松下来后,魏忠贤先让宋金把自己搀回病**躺下,这才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虽然废信王遇刺案,咱们暂时找到了替死鬼,可是大皇子遇刺身亡这个案子落到了废信王手里,以那个小鬼对咱们的仇怨,肯定会铆足了劲把罪责推到咱们头上,把咱家和你们一起弄死。” “咱家仔细分析过了,这个案子废信王很可能会这么办。”魏忠贤继续说道:“那个小鬼想要借着大皇子遇刺案扳倒咱家,就一定会从你们几个人身上下手,利用什么捏造伪造的证据,把你们中间的一个或者几个拖下水,坐实罪名,然后再顺藤摸瓜,继续攀扯到咱家头上。所以咱家现在乘着这个机会,先和你们打一个招呼,如果那个小鬼真查到你们头上,把你们中间的一个或者几个拖下水——那你们一定得给咱家把嘴巴管好了,不管那个小鬼如何威胁利诱,都得给咱家顶住!听到没有?” “卑职明白。”众走狗一起答应。魏忠贤当然不会相信这些走狗真那么听话,真能抵挡得住废信王的严刑拷打和糖衣炮弹,便又阴阴的说道:“明白就好!实话告诉你们吧,咱家那个孝顺儿子张好古已经给咱家回信了,请咱家替他向皇上请一道旨意——亲自率领屠奴军押送国贼袁崇焕以及建奴贼酋努儿哈赤尸身入京献俘!只要咱家那个能干的儿子回到京城,对咱家忠心耿耿的屠奴军回到京城,就是有天大的难题,也都不用怕了!所以你们只要顶住了,咱家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可你们如果顶不住,象废信王私藏传位诏书那次动摇了,那后果怎么样,你们想必也明白后果吧?” “卑职等明白,请九千岁放心,卑职等誓死不会背叛九千岁。”田尔耕等人战战兢兢的答应——上次信王谋逆案,这几个阉党打手确实有几个动摇了,暗中向差点继位成功的朱由检发誓效忠,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只是张大少爷忽然发疯一把火烧了名单,这些墙头草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魏忠贤旧事重提,当年曾经动摇的几个墙头草难免有些心里发虚。 “这样最好,下去办事吧。”又累又病的魏忠贤挥挥手吩咐,又喃喃的补充道:“从明天开始,你们和咱家一样,都又要在刀尖上跳舞、火海里取栗了。这一次,真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背叛咱家,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对咱家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了。” 还别说,一向在阉党中不显山不露水、完全是靠着狗少才能上位的宋金和肖传这次出的主意,还真的打了张惟贤这条涂油老泥鳅和铁了心要扳倒魏忠贤的废信王朱由检一个措手不及,本来是人都知道,刺杀废信王朱由检的刺客故意自报鞑子名号,摆明了是想掩饰真实身份嫁祸于人,可是阉党和狗少党联手栽赃,一口咬定了刺客是和建奴勾结的山宗汉奸组织成员,还拿出两把建奴军队喜欢用的圆弓作为证据证明,老滑头张惟贤和小愤青朱由检还真拿不出办法反驳。无奈之下,张惟贤和朱由检也只好暂时退让,暂时容忍魏忠贤把屎盆子硬扣到山宗汉奸头上,只等将来找到证据再一起秋后算帐。 当事人都无话可说了,病得糊里糊涂的明熹宗出于对魏忠贤习惯性的信任,加上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刺杀朱由检的幕后主谋就是魏忠贤,所以明熹宗也只好暂时接受了这个结论,勒令专职负责搜捕山宗汉奸组织成员的东厂和镇抚司两个衙门,限期十天破案,否则定不轻饶!同时明熹宗又颁布圣旨,调漕运千总倪浩、罗大千各率三百漕兵入京,协助废信王朱由检全力调查大皇子朱慈焱遇刺案。听到这道旨意后,同样重病缠身的魏忠贤脸色当场就变成了死人颜色——这可是明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证明明熹宗对魏忠贤一手控制的镇抚司和东厂已经严重不信任了。而在场的文武官员也个个脸上变色,知道魏忠贤这次恐怕要危险了,在劫难逃只怕也说不定了。震惊之下,不知多少阉党之中的墙头草反骨仔打起了改换门庭或者独善其身的主意,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年来被魏忠贤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的东林党官员欣喜若狂,明白转机已至,如果抓住了这个机会,自己们翻身东林把歌唱也不是毫无希望了。 “皇上,奴婢还有一事呈奏。”无可奈何之下,魏忠贤只得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得意义子身上,强撑着病体向明熹宗奏道:“昨天傍晚,七省总督张好古送来奏本,说是祸乱辽东多年的建奴主力已然全军覆灭,辽东全境指日可复,从大明七省抽调而来的主力军队若是继续留在辽东,不仅空耗国库钱粮,还可能导致西北乱贼死灰复燃。所以张好古希望皇上恩准他班师凯旋,押解国贼袁崇焕与建奴贼酋努儿哈赤尸身回京复旨,至于辽东剩下的事,交给熊廷弼与袁可立大人他们带着辽东军队去办,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张爱卿这么快就想回京了?”明熹宗有些惊讶。魏忠贤恭敬答道:“回皇上,猴崽子也是为了朝廷着想,现在辽东已降大雪,气候寒冷异常,粮草辎重转运十分不便,十几万大军留在辽东,朝廷每日耗费的钱粮将以纹银万两计,所以猴崽子为了给朝廷减轻负担,想要把一部分军队调回原省,以节约朝廷开支。另外,这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早些把劳苦功高的将士们调回本省,也可以让他们和家里人过一个团圆年。所以奴婢认为,猴崽子的这个奏请很是合适,请皇上恩准。” 要换平时,魏忠贤说出了这样的话,早就有一大帮子阉党走狗和马屁精跟在附和了,而且魏忠贤也说得确实在理,目前辽东的建奴已经被张大少爷杀得十不存一了,再留这么多军队在辽东也管不了多大的用,只会吃白食浪费军饷粮食,现在调张大少爷的大军回师,虽然急是急了一点,但也确实能给朝廷减少不少负担。但很遗憾的是,现在朝廷里的情况实在太过**,稍微走错一步就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所以包括魏忠贤的铁杆走狗崔呈秀和黄立极等人在内,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相反的,东林党在朝廷里最后两个残孽曹于汴和陈新甲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奏道:“启禀皇上,辽东建奴虽灭,但余孽尚存,现在辽东还离不开张好古这样的能臣坐镇,所以微臣们认为,现在还不是调回张好古大军的时候,应该再缓一缓,等辽东的情况基本安定下来,再调张好古大军回师不迟。” “微臣附议,张大人应该再在辽东坐镇一段时间。”有了人带头,好几个墙头草如杨所修、陈尔翼和钱元悫等人都跳了出来,强烈反对现在就调张大少爷的大军凯旋回京。面对这几个墙头草吃面反碗底的行为,急着要让儿子回来擎天保驾的魏忠贤气得七窍生烟,连使眼色让走狗们出来给自己助拳,可是这些走狗却一个个仿佛得了失明症一般,个个都装着没看见——开玩笑,谁敢担保魏忠贤把张大少爷那个魔王调回京城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魏忠贤是想让儿子带着军队发动兵变怎么办? 阉党走狗都不敢说话,保皇党的张惟贤、朱纯臣和徐光启等人虽然不相信张大少爷真会带兵造反保魏忠贤登基,可是考虑到魏忠贤对张大少爷确实是有如亲子,张大少爷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和朱由检关系恶劣,所以为了预防万一,张惟贤和朱纯臣两人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还是一起站了出来,反对道:“皇上,老臣等认为曹御史、陈御史所言极是,眼下辽东尚未完全平定,大明主力又刚刚结束了与建奴决战,将士十分疲劳,现在不宜立即班师凯旋。” 有了这两个大明最高公爵带头,朝廷里的中立派和墙头草官员也都有了主心骨,纷纷站出来反对现在就让张大少爷班师回朝。见此情景,气急败坏的魏忠贤刚想坚持自己的意见,可是嘴刚一张开,却那边明熹宗却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得是上气不下气,手扶在龙椅扶手上脸都涨成了青紫色,见此情景,魏忠贤只得赶紧扑上去给明熹宗拍背,紧张叫道:“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病又犯了?太医!快传太医!”那边不希望张大少爷立即回京的文武官员也乘机大叫,“太医!来人啊,快传太医!快送皇上回宫啊——!” 明熹宗这么一病,魏忠贤想要调回张大少爷保驾的提议自然就无法立即获得通过,已经秘密达成了联盟的张嫣和客巴巴也乘机以让明熹宗养病为由,将明熹宗接回乾清宫断绝了他和魏忠贤的联系。魏忠贤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只能命令张大少爷先回山海关做好准备,只等自己拿到明熹宗的圣旨就立即回京。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保皇党则迅速达成共识,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张大少爷立即回京,以免张大少爷感情用事,坏了保皇党的倒魏大计。京城里的形势,也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起来………… 当天傍晚时分,当奉调入京协助办案的漕运千总倪浩与罗大千以超高效率带着六百军队入京听用时,这两个漕运千总的籍贯资料,也被狗少党两大走狗宋金、肖传亲自送进了位于北京南城的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里,送到了三天前就已经秘密进京的张大少爷缺德师爷宋献策手里!看完这两个千总的籍贯资料,缺德宋师爷的一双绿豆眼先是眯成两条小缝,仔细盘算片刻,忽然脱口叫道:“宋公公,肖大人,这事情我们怕是歪打正着了,这件事的背后,说不定真有山宗汉奸的影子!” “何以见得?”宋金惊讶问道。宋献策举起宋金带来的情报,沉声说道:“宋公公请看,这两个叫倪浩和罗大千的漕运千户,都是前任两广总督李奇逢接任漕运总督后,才被调入漕运军队任职的。漕运军队里职位,在天下武职之中,是扳手指头数得着的肥缺,李奇逢和他们无亲无故,凭什么要把这么肥的职位交给他们?” “李奇逢虽然和袁崇焕的弟弟袁崇煜关系亲密,可是据我们秘密调查,他不是山宗的人啊?”宋金疑惑问道。宋献策冷笑答道:“李奇逢确实不是山宗的人,但是这两个漕运千总就难说了!他们虽然不是李奇逢从辽东调来的将领,但这个倪浩在到漕运军队任职之前,是在广西梧州府藤县境内的五屯所担任千户——你们仔细回想一下,这广西藤县是什么地方?” “袁崇焕狗贼的老家!”宋金心中一凛。肖传则先是一楞,然后赶紧补充道:“不只是这一层关系,我想起来了,天启二年袁崇焕到广西募兵,就是在广西藤县招募的新兵,当时协助袁崇焕招募军队的,也是这个倪浩!” “不只是这个倪浩!”宋献策笑容益发阴冷,又说道:“还有这个罗大千,他也是广东南海卫出来的将领,广东南海卫又是什么地方?袁崇焕兄弟袁崇煜的走私老巢!袁崇煜能把南海卫经营成他的销赃走私老巢,那里的将领,还能没有个把山宗的人?” “如果他们都是山宗的人,那废信王为什么点名要他们担任查案副手?”宋金和肖传都瞪大了眼睛惊叫起来。宋献策阴笑答道:“是啊,废信王为什么要点名让这两个人担任副手?你们把这件事和神秘莫测的大皇子遇刺案连起来,不就明白了?” “连起来?”宋金和肖传并不算太笨,仔细一想之下,宋金和肖传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一起惊叫道:“难道说……?”叫到这里,宋金猛的跳起来,面如土色的说道:“不行,这事情我们得马上禀报干爹,要不然的话,不光干爹会有危险,张兄弟和我们也有危险!” “宋公公,别急嘛。”宋献策的表情异常轻松,微笑说道:“我们目前还只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把这个推测告诉九千岁,也没有什么作用。” “谁说没有作用?”宋金擦着冷汗说道:“起码可以让九千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可以帮助九千岁查出真相。” “宋公公,请坐,先不要急,请先坐下来听我说几句话。”宋献策硬是把宋金按回坐位,微笑着问道:“宋公公,学生冒昧问你一句,你今年多大了?现在官居何职?” “你为这干嘛?”宋金满头的雾水,答道:“咱家今年三十九岁,明年就四十了,至于当什么官还用问?东厂副提督,司礼监第八号随堂太监。” “那么学生斗胆再问宋公公一句。”宋献策阴阴问道:“宋公公,你认为你到了几岁,才有希望当上司礼监秉笔?又要到几岁,才有希望当上司礼监掌印?” “宋师爷,你这什么意思?”宋金更是糊涂。宋献策奸笑答道:“宋公公放心,学生绝对是好意,你只管如实回答就行了。” 看在干兄弟的面子上,宋金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宋师爷,宫里的事很难说,不是年龄到了就能当上司礼监秉笔或者司礼监掌印,得看运气,也得看有没有人力挺——最起码,得要皇上点头和内阁支持。” “那宋公公想不想当司礼监掌印或者司礼监秉笔呢?”宋献策阴声问道:“还有肖大人,你现在是东厂理刑,权力虽然不小,可是油水就远比不上你姐夫的镇抚司都督吧?等你姐夫卸职之后,你想不想接替他的镇抚司都督一职?” 物以类聚,张大少爷的拜把子兄弟宋金和肖传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听宋献策这么一说,两个坏种当然都是双眼放光,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后,宋金压低声音说道:“宋师爷,你有话就直说吧。人嘛,当然都想往高处走,只是宋师爷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能爬到这个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想往上爬,真的只能靠运气了。”肖传也低声说道:“宋师爷,我当然也想再升一升官,可是没办法,我头上的除了我姐夫以外,都是九千岁的人,他们只要还在位置上,我就不敢动那个心思。” “是啊,你们再想往上升,难度确实很高了。”宋献策扳着指头说道:“宋公公你的头上,至少还有李永贞、李钦梦和李实三位公公你是没办法撼得动的。李实李公公就不用说了,除了是九千岁的干儿子以外,还和东家是铁哥们,宋公公你就算能压得住他,九千岁和东家也不会答应。至于李永贞和李钦梦两位公公,他们两个虽然和东家交情一般,可他们都是九千岁的绝对亲信,他们两个只要还在一天,宋公公你就别想站到他们头上去。至于肖大人你,除了你姐夫田都督之外,其他的四位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和孙云鹤,也都是九千岁的亲信,只要他们四个还在,你姐夫就算给你腾出位置,你也坐不上去。可以这么说吧,这些人只要还在一天,你们就别想再进一步!同样的道理,九千岁麾下那些亲信心腹如果都还在位置上,东家手下的人,也很难再往上进步。” 宋金和肖传默默点头——随着狗少党的迅速崛起,阉党那些老人,确实已经开始妨碍狗少党成员的升官发财了。宋献策察言观色,知道宋金和肖传已经动摇,便压低声音说道:“宋公公,肖大人,有一件事学生必须得向你们道歉,其实东家派学生回京时,是交代学生必须马上面见九千岁,为九千岁出谋划策对付废信王的。可是学生觉得东家心肠实在太软了,太不会抓住机会了,九千岁的心腹和亲信,把持位置的时间也太长了,就算再一次扳倒废信王,东家的好朋友们、比如宋公公和肖大人你们,都没有机会再进一步——所以学生就自做主张,没去拜见九千岁,而是躲了起来,悄悄和你们取得了联系。这几天拜托你们做的事,其实也是学生我打着东家的招牌,自作主张请你们做的!” “什么?”宋金和肖传大吃一惊,赶紧问道:“宋师爷,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我希望看到这么一个局面!”宋献策一字一句的说道:“东家进内阁,宋公公你委屈一下先当一个司礼监秉笔,等李实李公公告老还乡以后再当上司礼监掌印,至于肖大人你嘛,和你姐夫一起担任镇抚司左右都督,东家手下那些能员干吏,也都得到他们应得的位置。我们这些年轻人,完全代替那些老人。宋公公,肖大人,你们觉得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要比现在的情况好得多?” “这个机会其实东家早就看到了。”宋献策阴笑着说道:“可是东家就是喜欢念旧情,不忍心抓住这个机会——宋公公,肖大人,学生冒昧揣测,你们两位,应该没有这样的妇人之仁吧?” 宋金和肖传不说话,四只眼睛中却射出了饿狼一样的绿光…… 第三百七十四章 推波助澜 第三百七十四章 推波助澜 阉党的走狗和党羽都知道,已废信王朱由检这一次奉旨回京专职调查大皇子朱慈焱遇刺案,肯定是要借着这个天赐良机,大大的清算一把四年前那笔旧帐,什么魏忠贤、张狗少、客巴巴,还有他们的什么党羽、亲信、心腹、打手和走狗,也肯定得跟着他们大大倒上一把霉!所以自从任命朱由检为办案钦差的那一天开始,几乎每一个阉党成员和狗少党羽都颤抖起了小心肝,打起了见势不妙就改换门庭甚至倒戈一击的主意。可是谁也想不到的是,朱由检的报复回来得这么快,这么狠毒,快得让几乎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事情开始在协助朱由检查案的漕运千总倪浩、罗大千率兵进京的第二天、同时也是大明天启十年十一月二十四这天,当天正午,刚开始查案才半天时间的漕运千总倪浩忽然向废信王朱由检禀报,说是自己发现了一条关于大皇子遇刺案的重要线索——那就是刺杀大皇子的乳母兰素素的隔壁邻居马老头,与一个叫做林武的东厂番役沾亲!有了这条线索,朱由检当然是乐得手舞足蹈,迫不及待的下令漕运士兵将马老头一家缉捕归案,又亲自带着尚方宝剑和漕运军队来到东厂,逮捕林武受审。 “为什么要抓我?”正在领取缉查任务的林武被一群忽然冲进来的漕兵按住,自然是满头雾水,挣扎着大喊大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我犯那条王法了?”旁边的东厂番役、役头和掌班领班也是个个目瞪口呆,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进东厂抓人,可是看到老熟人废信王朱由检手里捧着的尚方宝剑,却又一个不敢言声。 “为什么抓你?”朱由检的副手罗大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爷,你的好事犯了,现在我们怀疑你和大皇子遇刺案有关,跟我们到顺天府走一趟吧。” “我和大皇子遇刺案有关?”林武傻眼大叫,“我和大皇子遇刺案有什么关联?我从没进过皇宫,也没见过大皇子,就连前几天东厂查这个案子,我也没有参与,我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 “少废话!到了顺天府你就知道了!”罗大千也不管这里就是东厂大本营,直接一脚踢在林武屁股上,一挥手喝道:“带走!” “慢着!”也就在这时候,东厂人群中终于响起了一个阻止的声音,东厂副提督、狗少党核心成员兼张大少爷的拜把兄弟宋金擦着油汗冲进大堂。看到副提督宋金出现,东厂的番役班头们顿时有了主心骨,马上一窝蜂的围了上去,气势汹汹的拦住漕兵押走林武的道路——开玩笑,东厂成立两百多年来,除了东厂自己和一半属于东厂的镇抚司外,可还没有那个衙门敢这么嚣张跋扈的进东厂抓人!如果让这些漕运上的臭丘八在这里把林武给抓走了,以后东厂的面子还往那里搁?而废信王朱由检巴不得看到这样的景象,马上更加气势汹汹的吼了起来,“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信王……,钦差大人。”宋金向朱由检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敢问钦差大人,我们东厂番子犯了什么罪?钦差大人为何要抓捕于他?东厂专替朝廷缉访刺探谋逆妖言大奸恶,个个身负重任,钦差大人你如果拿不出真凭实据就想把人带走,那咱家可不能答应。” 当年张大少爷奉旨查抄信王府时,宋金也在现场,所以朱由检认识宋金,也对宋金这个狗少走狗恨之入骨,现在仇人见面,自然也是格外眼红。当下朱由检冷哼一声,大模大样的说道:“本钦差既然敢进东厂抓人,当然有真凭实据!据查,东厂番役林武,涉嫌参与大皇子遇刺一案!本钦差肩负皇命,专职调查此案,当然要将林武逮捕归案,审问口供!” “那么敢问钦差大人,番役林武又如何涉嫌参与大皇子遇刺案了?”宋金继续问道。朱由检阴阴一笑,答道:“根据本钦差严密调查,这个叫林武的东厂番役的堂伯的亲家翁的表兄,就是刺杀大皇子的乳母林素素隔壁邻居马河!本钦差怀疑,这个叫林武的东厂番役,利用这层亲戚关系,参与进了大皇子遇刺案,所以本钦差要把他抓回去审问!” “林武堂伯的亲家翁的表兄,是刺杀大皇子凶手的隔壁邻居?”宋金和在场的东厂番役个个目瞪口呆,头一次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办案比自己们还黑!那边被漕兵按住的林武更是张口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疯狂大叫道:“冤枉啊!宋公公,钦差大人,我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我家还有一个什么亲戚,竟然是刺杀大皇子凶手的隔壁邻居!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连见都没见过那个什么堂伯亲家的表弟啊!宋公公,你要救救我啊——!“” “冤不冤枉,到顺天府说去!带走!”朱由检狞笑着一挥手。宋金震惊过后,赶紧又拦住罗大千的漕兵,愤怒叫道:“荒唐!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唐!这么远的亲戚关系,怎么可能扯到林武身上?先别说林武的那个什么亲戚只是凶手的邻居,就算他那个亲戚就是凶手,要被诛九族,这么远的亲戚关系,依大明律也不可能牵连到林武的身上吧?你这是……,这是信口雌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少废话!本钦差这是奉旨办案,不要说一个小小番役了,就三公九卿,六部堂官,本钦差也有权带走!”朱由检根本不给宋金声辩的机,挥手又命令漕兵把林武带走。宋金勃然大怒,吼道:“来人,把大门堵住!咱家今天倒要看看,谁敢把咱家手下的弟兄带走?” “得令!”东厂番役轰然答应,或是拔刀守住大门,或是拔刀指向漕兵,众漕兵不敢怠慢,也是纷纷拔刀,东厂衙门的大堂里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朱由检则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圣旨,和尚方宝剑一起高举过顶,大喝道:“圣旨与尚方宝剑在此,谁敢放肆?众将官听令,再有阻拦者,以谋反罪论处!格杀勿论!” “得令!”这次换罗大千带来的漕兵整齐答应了。东厂众番役则面面相窥,不知所措——东厂的权力本来就是建立在皇权基础上,现在朱由检拿出更高级的皇权威压,习惯了对皇帝圣旨俯首听命的东厂众番役当然不知该怎么办了。朱由检又转向宋金冷笑说道:“宋公公,圣旨内容你好象是知道的,皇上全权委托本钦差调查大皇子遇刺案,本朝官员军民,无论官级高低,只要涉嫌此案,本钦差就有权审问拘押——要不要本钦差重新给你念一遍?” “钦差大人,你这样胡搞乱搞,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宋金咬牙切齿的问道。朱由检冷笑答道:“如果宋公公觉得本钦差做得不对,大可以到皇上面前告状去。但现在,本钦差必须得把这个番役带走!宋公公,你如果再想阻拦,本钦差可就要怀疑你也参与此案,故意包庇涉案人员了!” 宋金白胖得快要滴油的肥脸一阵红一阵青,迟疑了许久,宋金终于挥了挥手,东厂众番役无奈,只得无可奈何的收刀退开。末了,宋金又向已经哭得死去活来的林武严肃说道:“林武,你暂时委屈一下,咱家这就去请九千岁救你,你可要撑住了!你放心,谁要是敢用酷刑拷问你,咱家一定会替你讨回这个公道!”事到如今,倒霉到了极点的林武也没了办法,只好含着眼泪乖乖点头,朱由检则大笑着率领漕兵押着林武扬长而去。 眼中喷火的目送朱由检一行走远后,东厂众番役立即又围到宋金身旁喊冤叫屈,要求宋金给自己们主持公道。宋金则摆手说道:“各位兄弟,你们不要慌,也不要乱,该干什么干什么,咱家这就去拜见九千岁,拜见皇上,想办法把林武救回来。你们放心,今天的仇,我们一定要报,而且是加倍的报!”众番役这才怒火稍仰,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宋金赶紧又问道:“对了,谁是林武的领班和掌班?” “我们是。”两个东厂小头目站出来。宋金定睛一看,见这两个小头目都是东厂理刑孙云鹤的直系下属,心中顿时暗喜,嘴上却说道:“两个兄弟,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废信王既然捏造证据、诬陷栽赃把林武抓走,肯定是想从林武嘴里掏出对我们东厂不利的东西,继而一层层攀扯上去,最后牵连到九千岁身上,咱家和孙理刑也肯定跑不掉,你们也肯定跑不掉,明白不?” “明白。”两个东厂小头目心惊胆战的答应,又哀求道:“宋公公,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如果林武挺不住扯出了我们,废信王就肯定要把我们也抓走了。” “你们放心,你们是我宋金的弟兄,我当然不会不管你们!”宋金很讲义气的说了一句,感动得两个小头目眼泪汪汪,差点都想给宋金跪下。宋金又说道:“这样吧,为了预防万一,我现在给你们安排一个差事,到山海关去验明国贼袁崇焕的正身,准备协助大明军队押解袁崇焕回京受审。山海关现在是咱家拜把兄弟张好古张太保的地盘,有他在,借废信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到山海关去抓你们。”说着,宋金补充一句道:“马上走,现在就走,把你们的人都带上,暂时躲到山海关去,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咱们东厂的人,不能再进去了。” “多谢宋公公,宋公公,你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两个东厂小头目和他们手下的番役大喜过望,赶紧一起跪下给宋金磕头道谢。旁边的东厂大小头目和番役见了,心里不禁也有些感动,心说我们这个副提督虽然有些软蛋,但是对我们这些手下人还是很照顾的。宋金则心中暗乐——林武的两个直系上司都调走了,朱由检如果向上攀扯,第一个倒霉的,可就是目前东厂里唯一不买自己帐的孙云鹤了。 给不属于狗少党的强势部下挖了一个大坑,宋金又屁颠屁颠的跑到魏忠贤面前告状了,得知朱由检如此明火执仗的栽赃陷害,故意把祸水东引,魏忠贤也是又怒又怕,可偏偏又重病缠身无法直接进宫告状。无奈之下,魏忠贤只能派宋金去找司礼监的二号太监李永贞和三号太监李钦梦,让他们到明熹宗面前告状;又找来阉党五虎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和倪文焕。让他们组织文职官员,一起上表弹劾朱由检公报私仇、栽赃陷害、罗织罪名,诬赖良善——东厂番役!希望能用合法手段干掉朱由检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没有了客巴巴助拳,又失去了明熹宗的绝对信任,重病缠身的魏忠贤确实象失去了一只胳膊一样的无力,到了下午,宋金垂头丧气的回来报信了——李永贞躲着不见宋金,对魏忠贤忠心耿耿的李钦梦倒是侥幸进到了完全被客巴巴和张嫣控制的乾清宫,向明熹宗禀报了朱由检到东厂抓人的事,可是在张嫣和客巴巴的联手蛊惑下,同样病得糊里糊涂的明熹宗竟然对这件事不理不问,只是说朱由检如果抓人就一定有他的理由,等朱由检审问完了,如果那个东厂番役林武确系无辜,无罪释放了事。面对这样的答复,魏忠贤气得几乎吐血,但更让魏忠贤吐血的是,崔呈秀等阉党五虎回来答复的是,他们去找了二十三个官员联名上表弹劾朱由检,结果有十五个官员不知所踪,剩下八个官员有五个去了城外庆寿寺上香,两个告假,最后一个——两年前死了老爸今天报了丁优! “墙头草!这帮墙头草!两边倒!”魏忠贤把药碗砸得粉碎,疯狂咆哮道:“等咱家洗刷了屈,等咱家身子好了,看咱家怎么收拾你们!怎么收拾你们——!”好不容易咆哮够了,魏忠贤努力冷静下来,指着宋金喝问道:“那个被抓走的番役,到底靠不靠得住?会不会扛不住废信王的威逼利诱乱咬人?” “干爹,那个被抓走的番役不是儿子的人,是孙理刑的人。”宋金老实答道:“所以他能不能扛得住,会不会乱咬人,儿子不敢担保。” “废物!”魏忠贤一脚踹在宋金胸口上,气得血管都爆炸开去。这时,刚才被魏忠贤骂出去的崔呈秀忽然兴高采烈的跑进房来,向魏忠贤磕头说道:“九千岁,大喜!大喜!通政使杨绍震杨大人来报,半个时辰前,刘若宰和余煌两位大人领着六十八名在京官员联名上表,弹劾朱由检公报私仇,诬陷栽赃,罗织罪名陷害东厂差役,请求皇上立即革去朱由检的办案钦差一职,另行委派朝廷官员重审此案!除此之外,徐尔一、陆澄源和几个出了名刺头也上了书,一起弹劾废信王,奏章都已经递进通政使司了。杨大人请示九千岁,是否应该把这些奏章递进内阁?” “还有这事?”魏忠贤一听乐了,忙问道:“都有那些人?这些都是忠臣,大大的忠臣啊!”可是崔呈秀背诵了一部分上表弹劾朱由检的官员名字后,魏忠贤又难免有些失望——这些人不是张大少爷的知交好友就是心腹党羽,竟然没有一个是自己老牌阉党的人,而且官职也大都不高,在朝廷中人微言轻。 “归根到底,还是儿子的人可靠啊。”魏忠贤在心中哀叹一声,又说道:“好吧,有人弹劾总比没人弹劾好,你立即告诉杨绍震,让他马上把这些奏章送进内阁,再给张瑞图、冯铨和黄立极都打一个招呼,让他们把这些奏章连夜送进司礼监,司礼监连夜呈给皇上。让皇上好好看,废信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 “遵命。”崔呈秀恭敬答应,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九千岁,对这些奏章你还是不要抱太多期望,现在皇上病成这样,内阁和司礼监转呈的群臣奏表,皇上基本上都没法子看了。卑职还听说,这几天替皇上批阅奏章的,都已经是皇后娘娘了。” “还有这事?难怪咱家让你们递交奏请调回猴崽子的奏章,到现在还没回音。”魏忠贤脸都白了——以前这种事,明熹宗可都是交给魏忠贤的啊。低头看看自己衰弱得连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身体,魏忠贤又暗暗安慰自己,肯定是因为自己病得太重,皇帝心疼自己,才把自己的差事交给张嫣那个毒婆娘的。末了,魏忠贤只得叹道:“听天由命,先递上去再说吧。” “什么?我们这一派的奏章,是要交给皇后娘娘批阅?”听到这个消息,宋金脸色也开始发白了。离开魏忠贤府后,心惊胆战的宋金又连夜去见了幕后指挥的宋献策,把今天发生的事向宋献策说了一遍,然后战战兢兢的问道:“宋师爷,你让我们暗中串联,组织张兄弟这一派的官员上表弹劾废信王,会不会玩大了惹火上身?惹得废信王掉转炮口,不去打九千岁那一党的老人,对转我们开火了?——要知道,张兄弟这一派的官员,官一般都不怎么大,废信王对他们下手,可比对九千岁那一党的老人下手容易得多。” “放心,废信王不会。”宋献策微笑答道:“废信王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扳倒九千岁的机会,怎么可能丢西瓜捡芝麻,不去对付九千岁的人跑来对付我们的人?” “话倒是不错,万一废信王发起疯来,同时对我们和九千岁的人下手怎么办?”宋金不放心的追问道。宋献策笑笑,答道:“一口吃不下一个大馒头,对废信王这一派来说,先扳倒九千岁再扳倒东家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否则的话,真要把东家惹急了,会不会直接提兵清君侧谁敢保证?再说了,东家和张惟贤、皇后娘娘的关系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废信王就算想现在就对付东家,他们也未必会答应。” “真的?”宋金将信将疑的问道。宋献策用指头戳戳自己的脑袋,阴笑道:“当然是真的,宋公公别忘了,这件事是我背着东家干的,真要出了事,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我,我还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所以你就放心吧,乘着这个机会,咱们先把自己这一派的形象树立起来,将来也好顶替那些老人不是?” “可……。”宋金确实有些胆小,想当司礼监掌印太监却又瞻前顾后怕掉脑袋,犹豫了一下后,宋金又担心的问道:“那么宋师爷,那会不会出现这么一个情况?我们这一派的官员反对废信王故意陷害栽赃的声音太大,把废信王吓住了,收敛了手脚——那我们这一派利用废信王扳倒九千岁派系老人腾出位置的计划,不就弄巧成拙了?” “大错特错!”宋献策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恰恰相反,我们张党逼得越紧,废信王对九千岁派系的下手就只会越重!废信王一派对九千岁的仇恨最深,九千岁的权势也远超过东家,不扳倒九千岁,扳倒了东家也用处不大,同时东家手握兵权印把子,又刚刚消灭了建奴,为朝廷立下了大功,现在对东家下手,师出无名又会让功臣人人胆寒,影响太大!所以废信王一党只会先对付九千岁再对付东家!先魏而后张!这么一来,我们这一派制造的压力越大,废信王一派为了尽快除掉九千岁再掉过头来对付东家,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加快扳倒九千岁的步伐!否则的话,他们一旦现在缩手,等九千岁缓过气来,一只手就可以把他们捏成齑粉!” “打个比方说吧。”宋献策笑得更加开心,阴笑说道:“本来废信王和九千岁已经拔了刀,准备着想要拼命,可是都有些犹豫谁也不敢迈第一步,我们在两边背后各推一把,他们就不得不拼命了!而我们呢,就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了。”说到这,宋献策又开心的补充一句,“到了最后的情况只会这样,废信王和九千岁拼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东家和我们呢,就可以舒舒服服、光明正大的伸手摘桃子了。” 花费了许多口舌总算是让宋金放下心来,又交代了下一步的计划,宋金告辞离去,宋献策这才坐回椅上,品着香茗闭目养神。乘着这个机会,陪同宋献策回京的小铺子小心翼翼问道:“宋师爷,你背着少爷做这些事,少爷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宋师爷你也知道,少爷和九千岁情同父子,现在你不但不遵照东家的命令帮助九千岁对付废信王,还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想让废信王和九千岁同归于尽,将来少爷回到了京城,会不会发火?拿你出气?” “小铺子,你以为你家少爷真不想这么做吗?”宋献策淡淡的说道:“他只是不好意思亲自动这个手,又了解我的性格脾气,抱负志向,所以才故意把我派回京城来,让我主动替他做他想做又不好意思做的事。呵,你家少爷的手腕,比我高明百倍都不止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阉党丧钟响 第三百七十五章 阉党丧钟响 “张好古!天杀你的张好古——!”尽管明知道这些奏章不会起什么用,可是看完狗少党一大帮走狗联名参奏弹劾自己的奏章后,朱由检还是气得把这道张嫣派人转送而来的奏章撕得粉碎,愤怒咆哮道:“张好古,魏阉第一走狗!不杀此人,我难消心头之恨!不杀掉这条小阉狗,就算扳倒了老阉狗也是白倒!” “信王爷息怒,切莫动气,现在替皇上批阅奏章就是皇后娘娘,这道奏章不会出现在皇上面前的。”太康伯张国纪好心安慰一句,又说道:“再说了,张好古和魏阉并不是一路人,又为朝廷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这样文武双全的难得人才,我们要慎重对待,不能与魏阉一样一概对待,更不能自毁长城,让异族外寇有了可乘之机。” “没错,张好古这个小子看似谄媚阿谀,可实际上很有正气。”朱纯臣附和道:“他之所以和魏忠贤勾结得那么紧,还认了魏忠贤做义父,主要是寻求魏忠贤对他在用兵上的支持,免得他在外面带兵,别人在背后放冷箭,断他的粮少他的饷,他才不得不投靠魏忠贤这座大靠山。但是魏忠贤做的那些缺德事,他一件也没有参与,更没有助纣为虐。”说到这,朱纯臣叹口气,“不过话说回来,魏老阉狗纵然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但是他对张好古的全力支持这点绝对没有做错,没有他们父子联手,西北的贼乱、东北的建奴和草原的鞑靼,不会被大明灭得这么快。” “既然朱国公和太康伯把张好古说得这么好,那他为什么要指使他的党羽上这道奏章?”朱由检不服气的问道:“联名上这道奏章的文武官员,难道不都他的走狗和帮凶?没有他的指使和怂恿,这些大部分都是六七品的芝麻绿豆官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信王爷,老臣知道你不喜欢张好古,可是你也要冷静分析。”一直没有说话的老泥鳅张惟贤终于开口,苦笑说道:“你也不想想,你中午抓的人,下午这些官员上表弹劾你,中间才隔了几个时辰?张好古远在辽东,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到消息,又发出命令让他的派系官员联名弹劾你?依我看来,张好古这个派系的人确实是觉得你做得太过了,出于激愤才干出联名上表弹劾你的事,背后并没有张好古的唆使和指使。” “确实,这次为了扳倒魏阉,我们的手段确实有些不光彩,被别人指责也实属正常。”张国纪也是苦笑,又自我安慰的说道:“不过还好,皇上现在病得糊里糊涂的,魏老太监病得没办法理政,李永贞胆子小不敢搀和,皇后娘娘又和客巴巴暂时达成了联盟,百官递交的奏章都是由皇后娘娘代为批阅。否则的话,要换了平时,我们这么做早就自取灭亡了。” “我从一开始就反对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倒魏,你们却偏偏都坚持,还说除了这个办法再没法子把魏老阉狗拖下水,我才只好同意的。”朱纯臣不满的说道:“现在事情已经做出来了,不被别人骂几句,这朝廷里才真是没有正人君子了。” 保皇党的几个巨头都不肯帮自己说张大少爷的坏话,反倒隐隐指责起自己手段下作,卑劣无耻,朱由检虽然不敢立即发作,肚子里却生起了闷气,脸也忍不住有些阴沉。张惟贤察言观色,看出朱由检的不满,便挥手打断朱纯臣的喋喋不休,说道:“信王爷,老臣觉得我们还是按原订计划行事的好,先倒魏后倒客,张好古那个派系的人,他们骂就让他们骂起,只要张好古不亲自出面破坏我们的计划,我们就犯不着节外生枝。至于倒魏成功之后如何处置张好古,我们看情况再说,目前朝廷在用兵上现在还离不开张好古,他又刚刚为朝廷立下灭奴大功,现在动他也不是时候。” “好吧,就听张国公安排。”朱由检闷闷不乐的答应,提出告辞道:“两位国公,太康伯,小王得去顺天府了,争取今天晚上就从那个东厂番役嘴里掏出我们需要的口供,告辞。”张惟贤、张国纪和朱纯臣等人也没挽留,只是叮嘱了几句朱由检注意安全,便把朱由检送出了英国公府,目送他在罗大千军队的严密保护下返回顺天府。 看着朱由检轿子在漕运兵丁保护下离开的背影,张惟贤心中有一些不安,忍不住低声向旁边的朱纯臣问道:“朱国公,有件怪事你注意到没有?信王这次回来,似乎和以前有一点不同了,天启六年那次,他的安全都是你从京师三大营派兵明里暗里保护,这一次,他怎么坚持拒绝了你的军队保护?反而让他并不熟识的漕运军队保护他的安全?” “可能他觉得京师三大营的军队不太中用吧。”朱纯臣难得有些脸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京师三大营的军队一百多年没见血了,论战斗力,确实连这些护漕剿匪的漕兵都有些比不上。” “真是这样吗?”张惟贤益发觉得有些不安,暗道:“就算京师三大营的军队战斗力差,可是攸关性命这种问题上,用可靠的军队总比用一些根本不熟悉的军队让人放心吧?而且看信王的模样,似乎对这支漕运军队更放心一些,难道倪浩和罗大千都是信王之前培养的亲信?可是这么大的动作,我怎么不知道?”盘算了许久,张惟贤始终找不到原因,眼下当务之急又是利用大皇子遇刺案扳倒魏忠贤,对这个问题过于深究只怕又会破坏预订计划,所以张惟贤只能把这个问题暂时抛之脑后,对朱纯臣和张国纪低声问道:“朱国公,太康伯,我们几年前就已经把大皇子悄悄掉包的事,你们没告诉信王吧?” “你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没有。”朱纯臣一耸肩膀答道。张国纪也低声答道:“我本来想找机会告诉信王的,可是信王这次回京之后,根本就没提起大皇子的事,所以我也没来得及。” “没有就好。”张惟贤稍微放下心来,低声说道:“那么你们记好了,在找出大皇子遇刺案的真凶之前,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信王,这不是不相信信王,只是怕信王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惹来滔天大祸。”朱纯臣和张国纪一口答应,张惟贤又不放心的叮嘱道:“太康伯,你对皇后娘娘也要这么交代,皇后娘娘很疼信王这个小叔子,说不定会说漏了嘴。” 紧张的一夜终于过去,经过一个晚上的严刑拷打,东厂番役林武终于扛不住朱由检的酷刑和荣华富贵的**,招出了朱由检和保皇党迫切需要的口供——那就是他受直属上司东厂番役领班樊以君的指使,利用亲戚关系接近了大皇子乳母兰素素,绑架兰素素的丈夫和独生子囚禁于魏良卿外宅,以人质性命为要挟,迫使兰素素刺杀大皇子朱慈焱得手,事后又将兰素素家人灭口。而林武那个更倒霉的远房亲戚、喘得只剩半条命的马老头马河也被屈打成招,招供证明说自己为东厂番役绑架兰素素家人提供了帮助,并亲眼看到兰素素一家被东厂番役暗中抓走。 拿到这两份错漏百出、牵强附会的供词,朱由检如获至宝,赶紧又亲自带着口供赶到东厂抓人,可是让朱由检暴跳如雷的是,早有准备的宋金已经把林武的两个直属上司领班樊以君和掌班唐川派到了山海关,林武的同伴也全部派去山海关协助大明军队押解袁崇焕回京受审了。而且这些人还骑着快马走了一天了,现在就是派快马去抓去追也来不及了。暴怒之下,朱由检差点就想把满面笑容的宋金给抓起来充数,先给宋金扣一顶故意包庇嫌犯的高帽子再说。但很可惜的是,闻讯赶来的朱纯臣和张国纪死死拉住了朱由检——开什么玩笑,宋金可是张大少爷拜把兄弟,也是张大少爷在宫中和东厂的第一走狗,重要性无可替代,抓了他,不是逼着张大少爷和阉党联手清君侧么? “信王爷,千万不要冲动,不能冲动!”张国纪死死拉住朱由检,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本来就是故意栽赃,把这个赃栽在魏阉党羽的头上也是为了把魏阉拖下水,可你如果抓了宋金,把赃栽在了张好古党羽头上,不仅可能激怒张好古,魏阉也可以乘机脱身,腾出手来对付我们!轻重缓急,信王爷你一定要分清楚啊!” “可是林武的两个上司都已经去山海关了,我们还怎么把魏阉拖下水?”朱由检铁青着脸问道。张国纪低声说道:“这个容易,回去叫林武在口供再加一笔,就说他和他的两个上司都是执行者,指挥者是他们共同的直系上司东厂理刑孙云鹤就行了。孙云鹤和张好古关系一般,又是魏阉的铁杆党羽,请旨抓他合乎法理又不会激怒张好古,还可以利用他把魏阉拖下水,一箭三雕啊,我的信王爷!” 好说歹说,朱由检终于带着漕兵在东厂番役和宋金的嘲笑声中悻悻离去,回顺天府重新拷问口供。还好,这次十分顺利,本着卖一个上司是卖、卖两个上司还是卖的心思,林武很快就招出了东厂理刑孙云鹤的名字,朱由检又赶紧拿这封完全是胡说八道的口供入宫请旨,要求逮捕孙云鹤配合查案,而病得奄奄一息的明熹宗根本不能理事,连追问这份口供真假与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张嫣与客巴巴的联手鼓动下,勉强点头同意了朱由检的请求。于是乎,咱们倒霉的东厂理刑兼阉党五彪之一的孙云鹤孙大人也就顺理成章的进了顺天府大牢,和他那个连名字都记不怎么清楚的基层下属做伴去了。 短短两天时间之内,东厂因为涉嫌大皇子遇刺案接连被抓两人,魏忠贤却连抗议都找不到地方抗议,大明朝廷这下子算是彻底轰动了,但除了有恃无恐的狗少党成员上蹿下跳为东厂喊冤之外,大部分官员人品好点的沉默不语不敢搀和,人品恶劣点的干脆就直接倒戈落井下石了。历史上第一个倒戈的阉党成员右副都御史杨所修更是继承了他的光荣使命,第一个跳出来一口气弹劾了魏忠贤的四大走狗,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太仆寺少卿陈殷,巡抚朱童蒙,工部侍郎李养德,理由是这四个不孝子孙在父母过世时,为了在任上捞银子没有按规矩回家丁忧,留了下来继续当官,简直就是大奸大恶,不孝之至! 第一个阉党成员开始反水,这样的好现象老奸巨滑的保皇党成员们当然要大大鼓励,结果被杨所修弹劾的四个倒霉蛋除了崔呈秀外,全部被革职回家戴孝帽子——这倒不是出主意的张惟贤和代替皇帝批红的张嫣喜欢崔呈秀,而是崔呈秀根基实在太深,又是魏忠贤在朝中的第一亲信,马上动了他影响太大。但饶是如此,魏忠贤的党羽一下子被弄掉三四个,魏忠贤的威信与权威还是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无数阉党官员争先恐后的反水倒戈,与魏忠贤划清界线,无数的墙头草也落井下石,对魏忠贤的大小党羽口诛笔伐,甚至还有人瞄上了魏忠贤的亲儿子张大少爷,把张大少爷的不少旧帐都翻了出来进行声讨——不过这样的小人在奏章被驳回、自己又在狗少党成员联手围攻下丢官罢职后,针对张大少爷的声讨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一个,魏忠贤! 有人要说了,既然张嫣和客巴巴联手,已经掌握了明熹宗才能拥有的皇权,那为什么不直接下一道圣旨剐了魏老太监?其实张嫣和客巴巴也非常的想这么干,只是很遗憾的是,明熹宗病得虽重,时不时却还能恢复神志询问情况,没有足够的证据张嫣和客巴巴也没办法说服明熹宗倒魏,同时魏忠贤这些年来把持朝政,树大根深,在宫里宫外都有着庞大的势力支持,想一下子就扳倒他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还会逼得魏忠贤铤而走险——毕竟,拱卫皇宫安全的侍卫大汉将军还是被魏忠贤党羽所控制,魏忠贤真要是不顾一切的发起疯来,至少能和保皇党拼一个同归于尽!所以保皇党和朱由检打的都是同一个主意,那就是撬开孙云鹤的嘴,把大皇子遇刺案的屎盆子彻底扣到魏忠贤头上,让明熹宗下定决心倒魏,这样才能彻彻底底的扳倒魏忠贤。 面对着如此恶劣的形势和混乱的局面,精于权谋的魏忠贤当然也不肯坐以待毙,除了指挥铁杆走狗们全力反击之外,魏忠贤还有两件事要办,一是让孙云鹤咬紧牙关挺住,争取时间,二就是想方设法尽快调回张大少爷和屠奴军护驾。而让魏忠贤稍微松了口气的是,被他提前打了预防针的铁杆阉党孙云鹤这次很沉得住气,不管朱由检如何酷刑折磨、威逼利诱,就是不肯屈打成招承认自己是受了魏忠贤命令指使下属刺杀的大皇子,为魏忠贤争取到了不少宝贵时间。但是在如何调回张大少爷这点上,魏忠贤却又一筹莫展了,重病缠身的明熹宗根本出不了乾清宫上不了早朝,见不到皇帝自然无法劝说皇帝下旨班师,指使党羽们上的调回张大少爷的奏章又全部石沉大海,不知道是被张嫣烧了还是被客巴巴拿去当了擦腚纸,根本不见回音。无奈之下,魏忠贤简直是连冒着杀头危险矫诏召张大少爷回京的心思都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阉党还在苦苦挣扎的时候,一件让阉党成员彻底丧失信心、彻底土崩瓦解的事,终于发生了………… 事情发生在孙云鹤含冤下狱的第六天这天清晨,张嫣的贴身太监海真海公公到了金銮殿上,例行宣布了皇帝龙体有恙无法上朝,拖着病体来到皇宫上朝期盼奇迹出现明熹宗能够上早朝的魏忠贤再一次大失所望之下,厚着脸皮又来到乾清宫外,向侍侯明熹宗病体的客巴巴和张嫣提出觐见请求。但是扶着拐杖在风雪交加的乾清宫外等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传话的海公公才从乾清宫中出来,皮笑肉不笑的对魏忠贤说道:“老祖宗,实在抱歉,皇上一直昏睡不醒,奉圣娘娘和皇后娘娘让你先回去,等皇上醒了,奉圣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定替你把话传到。如果皇上同样召见,再派人去你的府里宣你进宫。” 说罢,海真向魏忠贤行了个礼,扭头就走——皇后娘娘和奉圣夫人已经说了,等这件事完了,海公公就要高升司礼监随堂,所以海公公可不想和魏公公罗嗦。魏忠贤心里有气却不敢发作,只能哀求道:“海公公,麻烦你再通禀奉圣夫人和皇后娘娘一次,就说奴婢能不能和皇上说话不要紧,奴婢只要能看皇上一眼就行。或者,如果皇后娘娘她们不想让奴婢进乾清宫见皇上,那请她们随便那一位出来,和奴婢说几句话都行。” “那好吧,奴婢替老祖宗试一试,不过成不成,奴婢实在不敢向老祖宗保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海公公终于还是勉强答应了魏忠贤的请求。魏忠贤大喜过望,赶紧答道:“多谢海公公,多谢了。”说着,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魏忠贤多年来还第一次主动往海公公手里塞了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 其实海公公还真没有骗魏忠贤,病势沉重的明熹宗确实一直昏睡不醒,不过海公公向客巴巴和张嫣转达了魏忠贤提出的要求后,已经得到保皇党秘密承诺将来立侄孙为太子的客巴巴立即喝道:“出去告诉那条老狗,叫他滚,我和皇后娘娘都不想见他!”海公公答应,正要出去,张嫣却嫣然一笑,说道:“等等,奉圣夫人,我想我们还是去见见魏公公吧。” “见他干什么?又老又丑,有什么用?”客巴巴没好气的问道。张嫣笑靥如花,说道:“奉圣娘娘,臣妾听太医说,魏公公犯的是风眩之症(高血压),最不能动怒,一旦怒火冲胸,病情就肯定会加重——魏公公为国操劳,累成这样,我们去给他消消火怎么样?” “好主意!”什么叫最毒妇人心,客巴巴和张嫣就叫最毒妇人心,听张嫣这么一说,蛇蝎心肠的客巴巴立即鼓掌叫好,“出去气气这个老东西,把他气死最后。” 主意一定,当下客巴巴与张嫣联手,一起出到乾清宫外来见魏忠贤了。而全身已经落满雪花的魏忠贤好不容易见到客巴巴和张嫣,立即双膝跪下,爬在客巴巴和张嫣面前嚎啕大哭起来,声情并茂,失声痛哭,哭得死去活来,嘴里却一言不发,妄图想用往日的旧情打动老情人和女主子。但很可惜的是,不管魏忠贤哭得如何凄惨凄凉,客巴巴和张嫣就是一句话不说,嘴角一起带着微笑看着魏忠贤就象看猴戏一样。好不容易等到发现痛哭无用的魏忠贤讪讪收住眼泪,张嫣这才微笑问道:“魏公公,你这是怎么了?看你的身子骨,不象是要来和我们生离死别吧?” “臭娘们,你倒巴不得老子早死了!”魏忠贤怒满胸膛,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只是抹着眼泪哽咽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只是多日不见皇上,思念圣驾,所以奴婢才如此动情,希望皇后娘娘能够看在奴婢的一片忠心份上,让奴婢见上皇上一面。那奴婢……,就是死也瞑目了。” “皇上说了,你派人杀了他的龙子,所以皇上不想见你。”客巴巴语气比张嫣刻薄得多,丝毫不念当年与魏忠贤相好时的旧情。魏忠贤一听大惊,忙分辨道:“奉圣娘娘明鉴,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派人杀的大皇子啊!” “不是你是谁?你还想推到老娘身上?”客巴巴打机关枪一样的问道:“既然不是你,那么东厂的人,怎么招认是你的走狗孙云鹤命令他们动的手?你老实交代,孙云鹤的幕后主使,是不是你?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皇上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对得起皇上吗?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吗?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 “冤枉,冤枉,奴婢冤枉啊!”魏忠贤也真是百口莫辩了,一个劲的只是磕头,流泪说道:“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没做这样的事啊!奴婢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派人刺杀皇子啊……!” “魏公公,既然你一口咬定不是你干的,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张嫣美目流盼,展露出让人动心的笑容,问道:“魏公公该不会说,真正的幕后真凶就是奉圣娘娘吧?” “除了她还有谁?”魏忠贤心中怒吼,枯瘦的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那边客巴巴察言观色,马上指着魏忠贤的鼻子骂了起来,“老东西,你是不是还想栽赃到老娘身上?老娘实话告诉你,你如果再敢往老娘身上泼脏水,老娘就和你这条老阉狗拼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啊。”魏忠贤有理说不清,现在才明白什么才叫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客巴巴却怒不可遏的一记耳光抽在魏忠贤老脸上,跳着脚骂道:“老阉狗,你再敢说你没有?你派人去盯着老娘的相公,老娘的儿子,不是想找老娘刺杀大皇子的证据是什么?前几天你的小崽子魏良卿和傅应星还带着人打我儿子,逼着老娘的亲儿子招认是老娘杀了大皇子,你还敢说你没有?你这条没卵蛋的老阉狗,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不降一个天雷劈死你?!老的快要走不动道的老不死,还想让你的孙子当太子,你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 “什么?魏良卿和傅应星还敢过这样的事?”魏忠贤一阵天旋地转,这才知道侄子和外甥原来还干过这事,也这才明白客巴巴这几天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恶劣。愤怒之下,魏忠贤简直是想把侄子和外甥掐死的心都有了,“你们这两个小猴崽子,老子现在都快完蛋了,你们还嫌老子死得不够快?” “奉圣娘娘,皇后娘娘,皇上醒了。”还好,海公公及时出了打断了客巴巴的泼妇骂街。客巴巴收住骂声,喝道:“派人看好这条老狗,发现他敢进乾清宫,马上给老娘乱棍打出去!出了事老娘顶着!”说罢,客巴巴扬长而去,看够了好戏的张嫣本想直接跟着进去,可是又觉得不够解气,又弯下腰来,凑到魏忠贤耳边………… “魏公公,其实……。”张嫣俏丽的脸庞娇媚动人,樱唇中吐出来的声音却带着丝丝寒意,恶毒无比的低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大皇子也不是你派人杀的,可我就是冤枉你,要整死你!我也知道,你想让张好古回来保你,可我就是不让他回来,等你死了,我再让他回来给你收尸!魏公公,你准备后事吧!呵呵呵呵呵……。” 娇笑着,张嫣起身离去,守在乾清宫门前的小太监赶紧关上大门,留下张口结舌的魏忠贤跪在冰冷的雪地中发呆,双眼发直。足足过了小半柱香时间,目瞪口呆的魏忠贤这才回过神来,张开嘴想要说话,却一头栽倒在白雪皑皑的大理石地板上,牙关紧闭,两手握固,四肢抽搐**,嘴角渐渐渗出白沫………… 公元一六三一年元月三日,大明天启十年十二月二日,一代权宦魏忠贤因高血压病情加重,引发中风,半身瘫痪,口不能语,手不能动。同日下午,熹宗皇后张嫣代明熹宗拟诏,免去魏忠贤一切职务,让魏忠贤回家休养,把持大明朝政数年的魏党集团,也敲响了彻底覆灭的丧钟。 同日深夜,信鸽将消息送到山海关,已经回到张大少爷闻讯,口吐鲜血昏倒于地,被救醒之后,张大少爷嚎啕大哭,“父亲,儿子对不起你啊——!”哭声凄婉,发自肺腑肝肠。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连锁反应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连锁反应 魏忠贤的病情其实一开始并不算太重,只是老年人很常见的高血压,只要注意调理和休养,一般都不会迅速恶化,更不会危及性命。但很可惜的是,先是明熹宗有病,为了治好明熹宗的病魏忠贤忙里忙外日夜操劳,皇帝病情刚有起色魏忠贤自己又累倒了,紧接着神秘凶手开始发难,以歹毒无比的驱虎吞狼之计将卧病在床的魏忠贤推到风口浪尖,众矢之的,逼得魏忠贤不得不拖着病体为自己洗刷冤屈而四处奔走,继续操劳,还不断的动怒动气,越病越容易累,越累越容易动肝火,越动肝火血压越高,形成了恶性循环,偏偏张大少爷用人失误,明明已经看出一些端倪本可以挽回危局,派回来协助魏忠贤对付政敌的师爷宋献策却为了个人私利,故意对魏忠贤见死不救。结果很偶然也很必然的,魏忠贤苍老衰弱的身体终于无法支撑下去,高血压引发脑血栓,中风偏瘫,轰然倒地,本还有一线生机的阉党政治集团,也从此敲响了彻底覆灭的丧钟。 魏忠贤倒得这么快,倒得这么突然,自然一下子就轰动了整个朝廷内外和京城民间,也彻底打乱了阉党和狗少党的阵脚。阉党这边,几乎是在太医宣布魏忠贤中风偏瘫将永远失去行走那一刻开始,之前几天勉强还能保持紧密团结的阉党众官员一下子土崩瓦解,讲点义气的纷纷准备辞呈,只等情况不对就递表辞官,逃离京城这个是非窝伤心地,以顶上乌纱换项上人头;不讲义气的干脆准备好大骂魏公公的奏章,只等新的强势公公或者强势阁老出现,就把这玩意送上去递交作为晋身阶梯。但是不管是讲义气还是不讲义气,这些官员都是说什么都不敢去魏府探望魏忠贤的病情了,往日里门庭若市轿子能排几里长的魏府大门口,也一下子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与纷纷准备后事后路的阉党官员不同,狗少党成员对魏忠贤忽然中风偏瘫这个情况的出现完全就是措手不及了,尤其是狗少党目前的指挥者宋献策,完全就是目瞪口呆了!宋献策只是打算利用朱由检和保皇党弄翻一大批阉党官员,为迅速崛起的狗少党官员腾出向上爬的位置,同时大大削弱阉党其他派系的力量,迫使朝廷和魏忠贤更进一步重用张大少爷和狗少党,可没想现在就把魏忠贤弄倒,更没想要魏忠贤的老命!因为现在就弄倒魏忠贤,在张大少爷无法立即接上魏忠贤班的情况下,对于在京城中根基尚浅的狗少党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还很可能给其他党派制造机会,为别人做了嫁衣!所以消息传来之时,宋献策第一反应就是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同样被打乱阵脚的还有保皇党和朱由检的信王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想到魏忠贤回倒得这么快,一下子就偏瘫在床,彻底失去了垂死挣扎的能力和反扑希望,先前准备的各种各样的倒魏倒阉党计划也只能全部推翻重新制订。更惨的是,因为魏忠贤倒得太快,明熹宗又病卧不起,大明朝两根主心骨同时倒下,而内阁首辅张瑞图和司礼监二号太监李永贞又都只会和稀泥打太极拳,魄力和手腕严重不足,无法领导文武百官继续维持朝廷正常运转,所以大明朝廷权力开始重新洗牌之际,整个朝廷里竟然找不到一个领头人!京城里大大小小八百多个在职官员形同散沙,陷入混乱,大明朝这架庞大的机器就好象失去了动力一般,一下子就停止了运转!也是直到此刻,保皇党的成员们甚至有些开始怀念魏忠贤了——在这种情况下,大明朝廷里如果还有魏忠贤这么一个强势的首辅在,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奏章不知道递给谁,俸禄不知道找谁要,来年的各种政令计划也不知道找谁制订了。 天启十年十二月二日夜,在这个没有了魏忠贤的大明京城的夜里,京城之中不知多少人无眠,不知多少各怀鬼胎的宵小之辈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商讨对策,研究计划,准备迎接即将而来的朝廷权力大洗牌………… 别人可以不管,当然得来看狗少党这边,宋献策藏身的鸭梨胡同小宅子里,狗少党核心成员宋金、肖传、余煌、刘若宰、杨景辰、何玉成、陈剑煌、薄珏和李实在京城的代表尚膳监掌印太监高大伟等人挤坐一堂,另外张大少爷座师、现任朝廷首辅张瑞图的姑表弟林欲楫也接受邀请,代表张瑞图秘密到场密谈——张瑞图虽然最拿手的是和稀泥打太极,可并不代表他没有上进心!在这个朝廷权力大洗牌的时刻,同样已经深深烙上阉党标记的张瑞图当然得和得意门生紧密勾结在一起——而且最妙的一点就是,张瑞图和张大少爷这对师生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一对蚂蚱,互相捏在对方的致命把柄,谁也不敢出卖谁,所以自然也可以放心紧密合作了。 “各位大人,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宋献策做开场辞道:“九千岁忽然中风,偏瘫在床,已经注定不可能重掌朝政权力了,皇上也病得极重——高公公掌握的情况,皇上已经两天没有进膳了,完全是靠参汤吊着命,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六部和内阁、司礼监人员大调整已经迫在眉睫,我们也见面临一个生死攸关的选择,选对了,在座的各位大人升一级两级跟玩一样,选错了,那不仅现有的官职不保,恐怕连脑袋都难保。所以在这里,学生代表东家恳请各位大人,一定要紧密团结,一致对外,千万不能被其他党派的蝇头小利所**,害友又害己。三大案中的齐楚浙三党是如何被东林党分化又各个击破的,还请各位大人引以为戒,千万不要重蹈覆辙。” 宋献策的话丝毫不加半点掩饰,简直就是**裸的无耻而又在直白,但在场的官员都没有一个人皱眉表示不屑,因为在场的这些官员太监都知道,自己们和张大少爷勾结得实在太紧,能在阉党一手把持的朝廷中上位,不是沾张大少爷战功的光就是靠张大少爷明里暗里的帮助,所以张大少爷一旦在这次权力大洗牌中失势,自己们一个都跑不掉。惟有张瑞图派来的代表林欲楫阴阴说道:“宋师爷说得不错,这次朝廷大动荡,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危险,稍有懈怠,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定得守好现有的位置,同时争取控制最重要的位置。” “林大人说得很对,这次的朝廷人员更迭,有两个衙门最为重要,那就是司礼监与内阁。”宋献策也不客气,直接就说道:“司礼监这边,一号掌印九千岁已经完了,二号秉笔李永贞李公公胆子太小又是九千岁的铁杆,三号随堂李钦梦公公也是九千岁的铁杆,不管什么人都不会允许他们继续留在司礼监掌权,所以这两位李公公注定是要倒台的,司礼监也就腾出了三个位置。但是,大家不要忘了,东家是九千岁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和两位李公公算是同门,我们如果帮着百官倒他们,肯定会给百官落下两面三刀的印象,同时李实李公公又远在江南,一时之间无法赶到京城参与政斗,我们倒了他们之后,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他们,所以学生认为,我们应该至少保住他们其中一位,让他先掌住印,等李实公公回到京城再接替他不迟。另外把宋金宋公公推到司礼监秉笔这个位置上,控制住东厂和镇抚司,至于高公公,相信你也早就想进司礼监了吧?” “当然了。”高大伟也不害羞,直接就笑着说道:“咱家二十年前就天天梦到司礼监,这一次托干爹和干叔叔探花郎的福,总算是看到一点希望了。” “说得不错,可是宋师爷,我们人微言轻,就算上表举荐,恐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吧?”张大少爷当年在翰林院的老部下何玉成担心的问道。宋献策一笑,转向林欲楫一努嘴,笑道:“所以今天学生才请张阁老派林大人过来商议,张阁老是朝廷首辅,在朝廷里一言九鼎,有他力挺,再加上我们助拳,办到这点还是有些希望的。” “张阁老可以上表举荐宋公公接任司礼监秉笔。”林欲楫飞快说道:“可是,张阁老现在的朝廷首辅位置也不稳了。你们都知道,内阁次辅冯铨对张阁老的首辅一职,垂涎三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他的面前,他又和废信王、皇后娘娘他们走得这么近,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推翻张阁老的机会。” “林大人请放心,再请转告张阁老。”宋献策阴阴的说道:“我们东家永远不会忘记他与张阁老的师生之情,这次朝廷人员大更迭,别的人或许东家不会保,但张阁老,东家是无论如何都要力挺的!” “张太保的话,张阁老当然相信。”林欲楫颇有些头疼的说道:“但问题是,目前皇后娘娘他们和冯铨明显要走得近一些,他们不会不力挺冯铨的。” “简单,我们先把冯铨搞倒就行了。”宋献策冷笑说道:“我们为了搞倒冯铨,着手准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光是他贪赃枉法、收贿受贿的证据,我们收集了半个房间!从明天开始,东家这一边的人将全力弹劾冯铨,把他搞倒搞臭,让他无法对张阁老形成威胁,直至把他赶出内阁!” “如果能把冯铨赶出内阁,那什么事都好办了。”林欲楫眼睛一亮,也是语气阴深的说道:“内阁三辅黄立极,是九千岁的铁杆死党,这次肯定跑不掉!”说到这,林欲楫一笑,补充道:“这么一来,内阁也就腾出两个位置了,有一个肯定是探花郎的,另一个我们又该举荐谁?” “兵部尚书,王永光!”宋献策斩钉截铁的说道:“王永光是中立派,和我们东家关系也还不错,把他推上去,对张阁老和东家都大有好处!同时还可以把他争取过来,让他和我们联手。” “就算把王永光拉过来,我们的力量还是远远不足啊。”林欲楫为难道:“六部九卿中,张阁老控制吏部,王永光控制兵部,我们争取王永光过来也不过只有两部的力量,最多再加上杨大人的国子监,力量太单薄了。另外其他四部、大理寺、都察院和通政使司,除了工部堂官徐光启和我们走得稍近外,其他的堂官都不是我们的人,这点力量,怎么可能把我们所有的人都推上位?” “没关系。”宋献策笑得益发奸诈,“刑部尚书王纪,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还有通政使司的杨绍震,他们都是九千岁的人,这次肯定是要被牵连的,抄家杀头也是肯定的,我们大可以用保住他们的身家性命为诱饵,把他们争取过来。九千岁病危,这些人现在已经是六神无主了,我们主动伸出援手,不怕他们不接招!只要把他们争取过来,再加上皇后娘娘他们嫉恶如仇的性格,我们搞死冯铨就是轻而易举,然后把王永光推到户部去当堂官,把兵部堂官这个位置腾出来,留给即将凯旋归来的东家。这么一来,六部不就有一半在我们手里了……?” 说干就干,到了第二天清晨,当朝廷百官还在六神无主形同散沙的时候,有张大少爷战功做后台、有恃无恐的狗少党官员立即开始了预订行动,而首先被狗少党推到炮口上的就是正在梦想着当上内阁首辅的户部尚书——冯铨!先是已经升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刘若宰开炮,弹劾冯铨贪赃纳贿,卖官鬻爵,并且出示了铁一般的证据;紧接着,布政司参议余煌和北直隶道御史何玉成上表弹劾冯铨,杨景辰领着一大帮国子监翰林联名弹劾冯铨,还都出示了真凭实据;到了下午,心领神会的崔呈秀也带着一帮都察院御史上表弹劾冯铨,张瑞图的吏部也跑出来凑热闹,另外到了傍晚,被宋献策说服的王永光为了暖阁次辅,也毅然决定与狗少党联手,加入对冯铨开炮的队伍——也不能怪这些人墙头草两边倒,主要是冯铨为人刻薄寡恩,心肠又是出了名的歹毒,远不如张瑞图的宽仁厚道,这些人当然不愿看着冯铨把张瑞图搞倒,将来再来对付自己。 一连串的组合拳下来,冯铨立即就成了大明朝廷的过街老鼠,本来就不好的名声也成了顶风臭十里。这么一来,不仅张嫣和保皇党不好意思再力挺冯铨接任首辅,就连昨天还在认为首辅一职非己莫属的冯铨也慌了手脚,跑到英国公府向张惟贤等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两位国公,张国丈,你们要为下官做主啊!这是张好古的奸计,他的奸计啊!他看到魏老阉狗倒台了,怕我当上首辅找他算帐,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捏造证据除掉我啊!在皇后娘娘面前,你们可要为卑职说话啊!” “冯阁老,刘若宰他们出示的证据,好象不是捏造的吧?”张惟贤颇有些为难的说道:“象你卖官这一条,光有名有姓的二十几个,其中还有十几个是送了那个钱庄的银票,都列得清清楚楚,有帐可查,如果捏造,会有这么真?” 冯铨无话可说了,旁边朱纯臣也为难的说道:“冯阁老,这次倒魏能够成功,你确实立功不小,本来是应该论功行赏的。可是一百多位官员参奏弹劾你,还都出示了真凭实据,你叫我们怎么保你?实话告诉你吧,今天皇上醒来后,已经看了几道弹劾你的奏章,说是如果这些奏章上的内容都是真的,你这个内阁次辅就让他太失望了!最后,皇上还说……,一定要严查到底有没有这些事。” “什么?”冯铨脑袋一晕——冯铨可是太了解张惟贤、朱纯臣和张国纪这些铁杆保皇党了,脑袋顽固得象一块榆木疙瘩,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变通,更不知道什么叫权衡利弊,对皇帝的话又是敬若神明,皇帝说了就一定要办,对破坏朝廷法纪危害朱家江山的人恨之入骨——否则也不会和魏忠贤这么的不共戴天了。所以冯铨脑袋一晕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完了!等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大权独揽了,结果功败垂成了。” “冯阁老,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果不其然,张惟贤果然吞吞吐吐的说道:“你看这么办怎么样?你看满朝文武有一半都已经在弹劾你,明天肯定更多,你再留在内阁次辅的位置上,怕是不怎么合适了,不如你暂且请罪辞职,暂时避开这个风头,等风头过来,我们再想办法让你回朝入阁如何?” “等这个风头过了,内阁还有老子的位置吗?”冯铨心中怒吼,简直恨不得把张惟贤这个阴谋高手、政治白痴掐死!努力压下胸中怒火后,冯铨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位国公,张国丈,微臣说一句诛心之言,微臣如果辞去了内阁次辅一职,你们在内阁可就没人了,难道你们认为,张瑞图那半条魏阉走狗,能够代替微臣协助皇上理政吗?难道说,你们已经准备好了接替微臣的入阁人选了?” 最后一个问题,冯铨本来是赌气一样的随口问问,可冯铨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城府极深的张惟贤还好点,朱纯臣和张国纪的脸色都变了一变,开始变得有点尴尬起来。冯铨察言观色,颤抖着问道:“两位国公,你们真准备好了接替微臣入阁的人选了?是谁?王永光?徐光启?他们两位资格倒是够,可是内阁三个人,现在才只有两个啊?其他的堂官和大学士,可都是魏忠贤的人啊,你们还想再让一条魏忠贤走狗入阁?” 张惟贤和朱纯臣等人都不说话,也是到了这时候,冯铨心中忽然一动,猛的跳起来叫道:“张好古!你们准备让张好古代替微臣,进内阁辅政!建奴和乱贼都已经灭了,张好古的兵权该收回来了,唯一能安置他的地方,也就是内阁了!” 冯铨一语中的,为了让大明朝廷继续延续下去,张惟贤和朱纯臣、张国纪等人心目中的理想入阁人选当然是文武双全又有勇有谋的张大少爷,而且让张惟贤的外甥女婿张大少爷入阁,还可以乘机收走张大少爷的兵权,于公于私都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同时让张惟贤等人喜出望外的是,本来他们还担心恨魏忠贤入骨的张嫣不会同意张大少爷这个魏忠贤亲儿子入阁,可是他们试探着向张嫣提出这个建议时,张嫣却仅是沉默了片刻,立即就点头同意了这个人事变动——原因只有张大少爷和张嫣本人清楚。所以这么一来,人品卑劣又反复无常的冯铨在保皇党眼中,自然也就成可有可无的弃子了。 犹豫了许久后,张国纪压低声音说道:“冯阁老,实话告诉你吧,魏老阉狗瘫痪之后,皇后娘娘已经在让张好古回师凯旋的圣旨上盖了玉玺,圣旨也送出去了,张好古回来就封文渊阁大学士,入阁拜相,辅助皇上理政。” 朱纯臣也说道:“本来呢,我们是打算让你升任首辅,王永光和徐光启分列二三席,张好古居末席。可是突然之间有这么多人弹劾你,还都出示了铁一般的证据,我们就是想保你也没办法保了,所以没办法了,只能让你暂时避一下风头了。毕竟,皇上也要脸面,实在无法让一个劣迹累累的官员担任朝廷首辅。” 费尽心机,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为别人的晋升入阁扫平了障碍,打开了道路。如此沉重的打击之下,冯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英国公府了。出了张惟贤家的大门,冯铨也不上轿,只是失魂落魄的顶着茫茫风雪,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夜色下又被雪花铺满的街道上,一步三滑,几次跌倒,亲随上去搀扶,都被冯铨甩开,嘴里唱的也只是一句戏词,“熬干血,熬白头,到头来,给人做了嫁衣裳……。熬干血,熬白头,到头来,给人做了嫁衣裳…………。熬干血,熬白头………………。” “冯阁老。”忽然间,一个身材矮小的路人拦住了冯铨,用依稀熟悉的广东口音微笑说道:“许久不见了,不知阁老近来如何?别来无恙否?” “你是谁?”冯铨艰难抬头问道。那矮小男子掀起一点头上的斗笠,微笑说道:“阁老真是贵人多忘事,两年前,草民可是跟着漕运总督李大人一起拜见过阁老的。” “是你!”看清那矮小男子的面目,冯铨猛的就打了一个机灵,飞快看看左右,又压低声音颤抖着说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哥哥的事肯定是要诛灭九族,东厂和镇抚司到处在抓你,你还敢在京城出现?!” “不瞒阁老,草民这些天一直就在京城。”矮小如狒的男子阴笑说道:“而且就住在阁老你非常熟悉的地方,和阁老你非常熟悉的人住在一起。冯阁老,英国公他们想要逼你辞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如果阁老不想给人做嫁衣裳,让你我的死敌张好古入阁拜相,你还有一个机会。” “我还有什么机会?”冯铨颤抖着问道:“还有,我的事,你一个通缉犯怎么会这么清楚?” “当然是有人告诉草民的。”矮小男子阴阴答道:“至于那个人是谁,以阁老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到吧?怎么样,阁老,如果你不想给张好古做了嫁衣裳,有没有兴趣去和我见见那个人?” “信王——!”冯铨确实不笨,很快就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明白了,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是你和他联手,在背后策划了大皇子遇刺案!我就说嘛,刺杀大皇子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原来是你,为了救你哥哥,才做了这些事!” “阁老果然聪明。”矮小男子阴笑说道:“但阁老一定不知道,其实我手里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大,就连大金朝廷原来在北京城的力量,也归我所有了!怎么样,阁老,现在有兴趣和我合作了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信王曙光 第三百七十七章 信王曙光 表情阴沉的跟着袁崇煜来到信王借居的顺天府衙门,从后门进到后院,又经过漕运兵丁的层层严密检查,冯铨总算是在一间戒备无比严密的房间里,见到了正在烤火看书的废信王朱由检。听到漕兵通报,朱由检先是赶走了房间里的漕兵侍卫,只留下朱由检花了不少力气才招揽而来的小叫花子李定国护卫安全,这才向冯铨笑道:“冯阁老,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啊。不用客气,坐到这里来烤火吧,真不知道今年是什么鬼天气,简直快把人鼻子都冻掉了。” 冯铨没有还朱由检客套,只是坐到朱由检对面,与朱由检隔着火炉对坐,袁崇煜则满面笑容的坐到两人之间,又让李定国拿来茶水,亲手捧到冯铨面前几上放下。待三人一起坐定之后,冯铨这才阴阴的说道:“信王爷,微臣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这样死中求活的高明招数都琢磨得出来,竟然把所有人的反应和心思都算计了进去。如果不是九千岁忽然中风瘫痪,打乱了你的计划和后着,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当年的仇人,只怕都要被你给一网打尽了。” “冯阁老过奖了,小王不敢居功。”朱由检彬彬有礼的答应,又往袁崇煜一指,微笑解释道:“其实这个计划,是袁崇煜袁大掌柜与小王一起琢磨出来的。说起来,小王能与袁大掌柜结识,还多亏了冯阁老无意中对袁大掌柜泄露了小王即将移居保定的消息,袁大掌柜这才提前赶到保定城,想方设法在囚禁小王的宅院之下,挖通了一条与外联络的地道,这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情。将来小王若能一偿夙愿,定然不会忘记冯阁老的这份大功。” “信王爷,你以为,现在的你还有翻盘的机会吗?”冯铨冷笑,滔滔不绝的说道:“如果九千岁没有突然瘫痪,你倒是可以利用英国公他们和九千岁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拼个两败俱伤,同时利用英国公他们对张好古大军的担忧,借皇后娘娘的手把张好古的大军按在山海关,让他只能在辽东干瞪眼无法回来和你为难。但很可惜的是,现在九千岁已经瘫痪了,没办法再对英国公和皇后娘娘形成威胁了,九千岁的党羽们也自己土崩瓦解了,对付客巴巴那个草包女人也根本用不着请信王爷你出面,信王爷你对英国公他们来说,利用价值也大大降低了。这么一来,将来信王爷你运气好点就是把失去的王爷爵位拿回来,到外地去就藩当个富家翁!运气不好点,张好古那条比狐狸还狡猾的小疯狗一旦查出事情真相,到那时候……,哼!王爷,只怕你脑袋也难保住吧?!” “不愧是冯阁老,果然高明,一针见血!”朱由检鼓掌,不慌不忙的说道:“冯阁老说得对,魏老阉狗忽然倒下,确实打乱了小王的全盘计划,小王对英国公他们来说,利用价值也确实大大降低了。不过冯阁老,咱们两个这次应该是同病相怜吧?没有了九千岁,你对英国公和皇后娘娘他们来说,利用价值也大大降低了吧?如果小王掌握的情况无误的话,今天百官群起,联手弹劾冯阁老你之后,英国公和皇后娘娘他们好象已经做出抛弃冯阁老你的决定了吧?” 戳到冯铨的心头伤疤,冯铨本来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下来,沉默良久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老夫那些政敌们的釜底抽薪毒计,眼见老夫即将高升首辅,老夫那些敌人害怕老夫秋后算帐,这才捏造证据,栽赃陷害,无中生有污蔑老夫!至于英国公和皇后娘娘他们,不过是被这些奸佞小人欺骗而已!” “真是无中生有的捏造证据和栽赃陷害吗?”朱由检嘲讽的微笑问道:“如果小王没有记错的话,两广总督李奇逢李大人调任漕运总督之后,好象每年都要孝敬冯阁老八万两银子的冰敬炭敬吧?” 屁股严重不干净的冯铨不说话了,半晌才嘶哑着嗓子问道:“如果信王爷把老夫请来,只是想说这些废话的话,那老夫也听完了,可以告辞了吧?”说罢,冯铨起身就走。 “冯阁老,别着急嘛。”袁崇煜拦住冯铨,好说歹说总算把冯铨按回坐位上,压低声音说道:“冯阁老,今天草民把你请来这里与信王爷见面,是有一件大事想和冯阁老商量。这件大事如果成了,冯阁老你不仅用不着被英国公他们赶出内阁,还肯定可以高升一级,当上你早就期盼的内阁首辅一职!同时草民也可以救出兄长,信王爷也可以一偿夙愿,报仇雪恨,三全其美的大好事,冯阁老你不动心?” “动心又怎么样?”冯铨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们以为,就凭你们手里这点力量,也想把现在这个局面重新翻过来?不要忘了,皇上现在病得虽重,大皇子也已经遇刺身亡,但皇上还有二皇子朱慈煒和三皇子朱慈焜两个儿子,有他们在,信王爷你始终还是无法登上皇位的吧?” “小王手中目前的力量确实不足。”朱由检慢条斯理的说道:“但是小王手中拥有的潜力,就不是冯阁老你所能想象的了。”说罢,朱由检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本帐簿,递到冯铨面前微笑说道:“冯阁老,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冯铨好奇的接过帐本打开一看,只看得几眼,冯铨脸上就又变色了,惊叫道:“怎么可能?这份名单,不是被张好古烧了吗?” “张好古小阉狗烧掉的,只是抄本,这才是真正的原件。”朱由检阴阴的说道:“当年我为了预防万一,凡是暗中投靠于我,准备拥戴我继承皇位的文武官员名单,我都准备了两份,还有他们与我暗中来往的书信手札,我也让人每封都抄写了一份,原件藏于我的王府花园假山底下,抄件放在书房中,张好古从我家抄走的,只是抄件!而真正的原件,已经在袁大掌柜的帮忙下,悄悄又取了回来!” “好一个狡兔三窟!想不到当年才十六岁的信王爷,就有这份心思!”冯铨摇头叹道。朱由检微微一笑,得意说道:“其实,本王还真要感谢张好古的假仁假义,抄家时找到了那些抄件,看都没看就一把火烧了。否则的话,这些东西一旦落到魏忠贤手里,一对笔迹,魏老阉狗就知道我还有原件了。也多亏了张好古小阉狗想收买人心,马上就烧了那些抄件,小王才抱着一丝侥幸心思,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这些东西的原件下落,想不到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信王爷,你不要高兴太早了,这些东西就算还在你手里,现在也管不了什么作用了。”冯铨稍一盘算,马上就冷笑说道:“当年这些东西能够管用,是因为当时有九千岁在,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九千岁,九千岁就会要他们的命!可现在,九千岁已经瘫痪了,也失权了,你就算拿着这些东西去要挟这些名单上的人,他们也用不着害怕了,九千岁都不在了,谁还会计较他们当年的背主之罪?张好古?那条小阉狗虽然很可能继承九千岁的衣钵,可是以他的狡猾和奸诈,会自挖墙脚去给九千岁算当年的旧帐吗?” “大错特错!这些东西不仅没有失效,效果反而更大了!”朱由检摇头,阴声说道:“冯阁老,如果小王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由你出面去招揽魏忠贤的那些旧部,会有什么效果?现在魏老阉狗已经瘫痪了,阉党土崩瓦解,张好古虽然是阉党出来的,但基本上已经是自成一派,手下一大堆中低品级的官员个个盼望升官望眼欲穿,会容许魏老阉狗留下的老人骑在他们头上吗?名单上的这些人可都不笨,估计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交出手中现有的权力吧?” “信王爷的意思是,以保住这些人现有的权力和官职为诱饵,让他们重新回到信王爷你的麾下?”冯铨很快就明白了朱由检的用意。朱由检郑重点头,沉声说道:“冯阁老,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些人失势之后会有什么下场!运气好点当一个平民百姓,永无翻身之日!运气稍微不好,就会被新帐老帐一起算,成为阶下囚乃至刀下鬼!你我以保住他们的权力官职为诱饵,甚至许诺他们可以更进一步,他们能不动心?” 冯铨又不说话了,脑海中飞快盘算,很快就发现朱由检说得十分在理,从这几天狗少党官员的表现来看,这些中低品级的文武官员确实已经瞄上了阉党倒台后腾出的位置,摩拳擦掌着准备团结在张大少爷身边大干一场,打算从阉党倒台后权利分配这个大蛋糕上切下最大的一块!而失去了魏忠贤的阉党成员们,虽然在盼望着张大少爷能够看在往日情分上拉自己们一把,救自己们一命,可是在他们心里,肯定也不情愿就这么交出权力,让狗少党那些年青官员继承他们的遗产,朱由检如果以保住这些官员的官职权力为诱饵,确实可以很容易的把他们又拉回来,以最快速度重建信王党,与根基尚浅的张大少爷狗少党和掌握实权不多的保皇党分庭抗礼,甚至完全占据上风也大有可能!盘算到这里,冯铨终于开始心动了………… “信王爷,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冯铨嘶哑着嗓子问道。朱由检连眼皮都不眨,直接就斩钉截铁的说道:“本王目前还不方便亲自出面,与名单上的文武百官交通联络,袁大掌柜又还是通缉犯身份,更不方便出面替本王办这些事。这份名单本王交给你,由你以内阁次辅的身份出面,对他们晓以利害,许之以利,替本王重组信王党,将来支持本王继位!事成之后,内阁首辅就是你的了!” “这一点,老臣可以办到!”冯铨也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句,又阴阴的说道:“不过信王爷,还是那句话,只要皇上的两位皇子还在世上,就算皇上如你所愿的很快驾崩了,皇位也轮不到你的头上吧?还有,据老臣所知,皇后娘娘今天在召张好古班师凯旋的圣旨上盖上了玉玺,算路程,最多七八天时间就能送到山海关,届时张好古关心京城情况,肯定会轻骑快马往回赶,最多三四天时间就能赶到京城主持大局!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嫂嫂召张好古回京这个消息,我也知道了。”朱由检冷冷的说道:“我也算过路程时间,认为我们现在大概只有十天时间了,这十天时间,也将是决定我们胜败存亡的十天!所以冯阁老,你那边一定得加快速度,争取在五到六天之内,把本王的信王党给重新组建起来!” “五六天时间,应该够了。”冯铨点头,又问道:“那两位皇子怎么办?信王爷,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亲自动手,他们如果真的死在你手里,就算你掩饰得再好,别人也能猜到是你干的。” “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朱由检眼中闪过凶光,狞笑说道:“还好,托袁大掌柜的福,我手里还有几个货真价实的建奴杀手可用!运气更好的是,我今天进宫拜见哥哥嫂嫂的时候,魏忠贤那个侄孙女魏小蝶到嫂嫂面前求情,希望能带二皇子到魏染胡同,看看她那个老不死的瘫爷爷!我乘机在旁边给她说了好话,嫂嫂哥哥心软,就答应明天让她们娘俩出宫了…………!” …………………… 时间过得飞快,一夜的时间转眼过去,到了腊月初四这天早上,照样是雪片一样的弹劾冯铨的奏章飞进通政使司、内阁和司礼监,而且弹劾冯铨的官员派系也明显多了许多,新增加了王纪的刑部派系和见风使舵的周应秋大理寺派系,另外徐光启的工部也有不少人跑出来凑热闹,往快要被打倒的冯铨身上拍板砖。这么一来,本就对冯铨不怎么感冒的张嫣也开始落井下石了,将这些小山一般的奏章派人送到冯铨面前,名为让冯铨答辩申诉,实际上则是逼冯铨主动辞职,以免给即将重新组建的大明朝廷脸上抹黑,冯铨则硬着头皮强撑,同时迅速展开了重建信王党的工作。也就在这时候,魏忠贤侄孙女、魏良卿之女魏小蝶,也带着她的亲生儿子朱慈煒,踏上了返家探病的道路………… 说起来,魏良卿的这个女儿魏小蝶也算是够倒霉和无辜的,相貌平凡的她不满十四岁就被魏忠贤嫁入皇宫,丝毫不得明熹宗的宠爱,只是看在魏忠贤的面子上宠幸了她几次。不过还好,魏小蝶的肚子十分争气,少得可怜的几次临幸下来,魏小蝶楞是怀上了孩子并且生下朱慈煒,为明熹宗增添了一个皇子和为阉党成员们生下了一个可以效忠的对象。但是让魏小蝶想不到的是,她的这个儿子,恰恰又成了朝廷权斗政争的祸根,先是被人利用,不到两岁就背上为了当上太子而谋害长兄的罪名,然后又成了害得魏忠贤倒台偏瘫的引子,最后还成了拥有第三皇子控制权的客巴巴的眼中钉,肉中刺,弱母幼子不要说是梦想继承皇位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得看客巴巴的心情。在这种情况下,魏小蝶母子欲哭无泪,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回家看看瘫痪的爷爷和纨绔无能的父亲了——甚至可以说,这也很可能是魏小蝶最后一次家人见面了。 抹着眼泪,顶着宫里太监宫女的势利白眼,抱着还在咿呀学语的儿子来到皇宫门前,魏小蝶母子都已经上了轿子了,已经编入皇宫侍卫的前镇抚司十三太保的陈剑煌忽然带着一顶轿子赶来,与保护魏小蝶母子出宫的大汉将军附耳交谈几句后,陈剑煌来到魏小蝶的轿子前,不由分说的命令道:“下来,到我带来那顶轿子上去!”看看那顶按规格应该是太监乘座的轿子,魏小蝶强忍泪水,抱着朱慈煒上了那顶轿子,一个身体强壮的太监则上了魏小蝶的皇贵妃轿子,让魏小蝶母子跟在背后,大摇大摆的出了紫禁城,一路赶往魏染胡同。 魏染胡同距离皇宫并没有多远,保护魏小蝶的队伍才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魏染胡同的胡同口,看看往日车水马龙现在却门可罗雀的魏染胡同,魏小蝶又抹去一把辛酸泪水,正要抱着儿子下轿。可就在这时候,街道两旁的房舍二楼窗户忽然砰砰砰砰的接二连三打开,十几支雪亮的箭镞一起从窗户中探了出来,嗖嗖嗖嗖的射向本应该是魏小蝶乘座的皇贵妃凤轿,惨叫声也飞快从轿中传出!紧接着,陈剑煌大吼一声“有刺客!”,抬着魏小蝶的轿夫立即冲进魏染胡同的安全处,然后陈剑煌掀开皇贵妃才能乘座那顶轿子的轿帘,只看了一眼就嚎啕起来,“贵妃娘娘!皇子爷!不好了,贵妃娘娘和皇子都被刺客害了!抓刺客,抓刺客啊!” “奇怪?我明明没坐那顶轿子啊?怎么会有人说我已经被刺客杀了?!”还有些天真的魏小蝶满腹疑惑,压根没有留心到,抬着她的轿夫们并没有把她抬进魏忠贤府,而是直接穿过了魏染胡同,消失在了茫茫人海深处………… 天启十年十二月初四,魏忠贤孙女、明熹宗贵妃魏小蝶回家探亲之时,与明熹宗第二子朱慈煒在魏染胡同附近遇刺,不幸母子双双身亡。同日,已经被捕多日的东厂理刑官孙云鹤终于扛不住酷刑折磨,又因为知道魏忠贤偏瘫而心理防线崩溃,为求自保,只得在明熹宗唯一的兄弟废信王朱由检的示意下,承认自己是受了明熹宗乳母客巴巴指使,策划并且指挥了刺杀大皇子朱慈焱的行动!而当朱由检兴冲冲的将这份供词送到明熹宗面前后,连失两子的明熹宗口吐鲜血,当场昏迷过去,皇后张嫣乘机颁布命令,逮捕明熹宗乳母客巴巴一家下狱,严刑拷问。 第二天清晨,内阁次辅冯铨忽然率领一帮前阉党官员上表,称自己们听到传闻,说是客氏堂侄女客妃客沙沙不守妇道,在入宫之前就与同乡男子私通成孕,客妃所诞之子朱慈焜,很可能不是明熹宗血脉!同日,客巴巴之子侯国兴招供,承认表妹客沙沙确实与一名同乡男子私通,怀有身孕之后方才嫁入皇宫!这份供词送到皇宫之后,张嫣也没勇气把这份口供告诉给丈夫知道了——以明熹宗现在的情况,听到这份口供非给活活气死不可!无奈之下,张嫣只得命令朱由检继续调查此事,秘密派人到客巴巴家乡保定抓捕人证,追查究竟。 看到一线曙光的朱由检兴高采烈的把消息带回顺天府时,袁崇煜立即笑眯眯的向自己的手下们问道:“你们中间,谁愿意去当这个客沙沙的姘头?” 第三百七十八章 老狐狸 第三百七十八章 老狐狸 短短十数日内,明熹宗大皇子朱慈焱与二皇子朱慈炜先后遇刺身亡,让本就因为魏忠贤中风偏瘫而大乱的大明朝廷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不少晚知晚觉的文武官员也这才发现,原来这次朝廷权力大洗牌的背后,还可能隐藏着影响更为巨大的皇位更迭,而先前被文武百官一致认定为是杀害大皇子真凶的魏忠贤,竟然很可能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专职查办大皇子遇刺案的废信王朱由检没让百官失望,就在魏忠贤孙女皇贵妃魏小蝶母子遇刺身亡的当天下午,已经被废信王逮捕多日的东厂理刑官孙云鹤,在得知魏忠贤已然偏瘫失权的消息之后,心理防线全面崩溃,在英明神武、公正廉明的废信王皇弟朱由检面前吐露了实情。原来,刺杀大皇子朱慈焱的幕后主使人,还真不是先前众人一致认为的魏忠贤,而是企图让侄外孙三皇子朱慈焜继位的熹宗乳母客巴巴,孙云鹤自己就是受了客巴巴指使,全程指挥了刺杀大皇子朱慈焱的行动! 孙云鹤在这份严谨可信、完美无缺的口供上画了押后,朱由检当即兴高采烈的把这份口供送进皇宫,送到了自己病得奄奄一息的亲哥哥天启帝朱由校面前,正沉浸在连失两字伤痛之中的朱由校览供,又惊又怒之下口吐鲜血,当场气得昏死过去。张嫣虽然心中暗怪小叔子不长眼色,无意中把重病缠身的丈夫气成这样,可也不肯放过这个天赐良机,立即下令逮捕天启帝乳母客巴巴及其全家下狱,审判问罪。也是直到此刻,胸大无脑的客巴巴才明白自己上了张嫣的大当,气得差点想把张嫣生吞活剥,含着眼泪破口大骂道:“贱人!你这个小贱人!你故意陷害老娘!老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帮你搞倒了魏老阉狗,你就这么报答老娘?” “要怪就怪你自己蠢,竟然不明白没有魏忠贤,你连屁都不如的道理!”张嫣冷笑答道:“至于你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本宫?亏你还有脸说这句话,当年如果不是你和魏老阉狗联手,派人在给本宫按摩之时下了毒手,本宫的第一个孩子会流产?还有,大皇子遇刺案,除了你和魏老阉狗之外,还会有谁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派人杀大皇子!”也是直到此刻,客巴巴才算体会到了前些天魏忠贤体会那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含冤受屈感觉,挣扎着又蹦又跳,连声喊冤。但好可惜的是,明熹宗这会已经是昏迷不醒,张嫣又在保皇党的帮助下这些天控制了不少太监宦官,所以不管客巴巴如何喊冤叫屈,终究还是逃不脱被捕下狱的命运,被坤宁宫首领太监海真带着一帮太监抓了起来,关进皇家浣衣局等待审讯。至此,控制皇宫内院多年的魏客集团,也彻底宣告了烟消云散,魏客二人的党羽心腹不是被捕就是叛变,成为颇有心计的张嫣对付魏客残党的排头兵——就象某人说的那样,皇宫和妓院一样,是天下最虚伪的两个地方,基本没有什么忠诚可言,谁有权有势,谁就是大爷!或者大娘。 帮着嫂子如愿以偿的搞倒了客巴巴,朱由检少不得乘机向极疼自己的嫂嫂提出,要把客巴巴的侄孙朱慈焜也一起搞倒,以免客氏罪恶的鲜血玷污了皇室高贵纯净的血脉。但这一次,张嫣不肯听小叔子的了,直接告诉朱由检,“三皇子朱慈焜虽然是客妖妇的侄孙,但他毕竟是皇上的血脉,小孩子是无罪的,把他母亲打入冷宫就足够了,犯不着牵连到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孩子身上。”也正因为张嫣给出了这个答案,这才有了三皇子朱慈焜不是天启亲生的谣言。但是让朱由检再一次失望的是,他这个不算糊涂的嫂嫂这次没敢让明熹宗知道这个口供,只是让朱由检秘密调查此事,先看看朱慈焜到底是不是明熹宗亲生血脉再说。 客巴巴堂侄女客巴巴的老家保定定兴距离京城并不算远,才有一百八十里,所以朱由检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从定兴弄来了一个名叫西门丁的男子,这个西门丁也十分配合的宣称自己早就与客沙沙勾搭成奸,客沙沙所生的三皇子朱慈焜,也是自己在客沙沙肚子里留下的种。而在三天时间里,因为实在扛不住朱由检的酷刑折磨,客巴巴的草包儿子侯国兴也老实招供,承认自己一家在背后策划了大皇子、二皇子遇刺案,准备把三皇子朱慈焜推上皇位,同时侯国兴还承认了表妹客沙沙在入宫之前就已怀孕,所生之子也是来自民间的野种,自己一家明知此事却坚持要把这个野种推上皇位,也不过是想要干一件谋朝篡位的小事而已。——其实朱由检也未必是冤枉客巴巴,历史上他当上崇祯皇帝后,也曾指控魏忠贤和客巴巴干过这样的事,让几个孕妇进宫当宫女,准备冒充明熹宗的儿子抢自己的皇位,现在不过是换了个花样和换了几个当事人而已。 朱由检拿到这份证供和西门丁这个人证时,时间已经是大明天启十年的十二月初八,同时也是张嫣颁诏宣张大少爷回师凯旋后的第五天。在只剩下五天左右时间行事的情况下,朱由检难得沉住了气,没有立即把些东西动到哥哥嫂嫂面前,而是先让冯铨带着临重建的信王党在京城四处散布三皇子并非哥哥亲生的消息,为自己继承兄长皇位打下舆论基础,然后又带着侯国兴与西门丁的供词来到英国公府,打算先说服对朱氏皇族忠心耿耿的张惟贤等人,争取到他们对自己的支持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毕竟,张惟贤和朱纯臣这些世袭公爵才是张嫣背后真正的靠山和智囊,没有他们点头,张嫣也不敢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同时这些老东西对朝廷和对皇帝都影响巨大,可以说是一言九鼎,不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张嫣就算决定了让小叔子继位,朱由检也坐不上去。 到得英国公府时,朱纯臣和张国纪这些铁杆保皇党也恰好在张惟贤家里,双方见面,稍微客套一下后,朱由检立即拿出两份供词,语气沉重的说道:“两位国公,张国丈,小侄想请你们看看这些东西。现在皇兄病成这样,小侄实在不敢把这些东西呈献给皇兄御览了,只能请两位德高望重的国公先看一看,给小侄拿一个主意。” 说罢,朱由检鞠躬,将两份口供双手高举过头。张惟贤好奇接过,与朱纯臣分看一份,只看得几眼,张惟贤的脸色就变了,朱纯臣的脸色更是变成了铁青色,再与张惟贤交换看了口供之后,张惟贤、朱纯臣和张国纪的脸色干脆都已经变成了死灰色。但稍微转念一想之后,张惟贤又变得又惊又疑起来,凝视着朱由检的眼睛问道:“信王爷,这两份口供,属实吗?” “回张国公,小侄认为应该不假。”朱由检语气凝重的答道:“小侄从保定抓来那个西门丁供认,在客妃进宫之前,他曾经与客妃多次苟合,即便在客妃准备启程入宫之前的头一个晚上,他都与客妃苟合了数次!期间客妃一度成孕,西门丁用了堕胎药物方才堕下。后来客妃入宫之后,两人一度失去联系,但今年元宵过后,客妃不知为何派人将他带进京城,又暗中潜出皇宫与其幽会,再度苟合多次,其后又赏给他大量金银,将他打发回乡——按日期掐算,三皇子朱慈焜很可能是他的儿子!” “另外客妖妇之子侯国兴也招认。”朱由检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十分难受的模样,语气却越来越凝重,“因为客妃入宫之后久未成孕,客妖妇一家为了达成谋朝篡位的阴谋,这才派人将曾经让客妃受孕的西门丁召入京城,又帮助客妃潜出皇宫,与西门丁私通成孕,冒充皇子!除了这些口供之外,西门丁还出示了物证,也就是客妃赏赐给他的黄金白银,还有江南织造局进贡的绸缎巾绢,铁证如山,小侄虽然不敢相信,但也不敢不信了…………。” 朱由检的话还算扯得圆通,但其中还是有不少牵强附会,比如客妃潜出皇宫这点,就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另外还有所谓的物证,也都是随时可以弄到的东西,所以不要说老奸巨滑的张惟贤了,就连脾气比较暴躁的朱纯臣都万分狐疑。稍微盘算后,朱纯臣问道:“信王爷,除了这些证据,那个西门丁还有什么凭证?这事攸关国本,可开不得半点玩笑。” “西门丁愿意与客妃当面对质!”朱由检斩钉截铁的答道:“西门丁说了,如果他的话有半点虚假,情愿以死谢罪!” “那好,就让他们对……。”朱纯臣本想说就让西门丁与客妃对质,张惟贤却一把拉住他,回过头来背着朱由检对他使一个眼色,说道:“朱国公,这事开不得玩笑,如果真让客妃和这个什么西门丁对质,不管对出什么的结果,对皇家的权威声望都将是一个巨大打击,成为百姓笑柄。更糟的是,一旦让病势沉重的皇上知道这件事,只怕……。所以老夫认为,这事绝对不能张扬,只能暗中调查。” “可接下来怎么查?我们总不能让三皇子和西门丁滴血认亲吧?听说那可是骗人的玩意。”张国纪问道。张惟贤用眼角看了一眼表面平静却目光不安的朱由检,说道:“这事还是请信王爷继续调查,看看还能不能查出其他的证据口供,如果三皇子真不是皇上的血脉,那我们就说什么都不能让三皇子当上太子了,必须得劝皇上另择贤王。”说罢,张惟贤又背着朱由检对张国纪和朱纯臣挤了挤眼睛。 “那好吧,就听张国公的,请信王爷继续查下去。”朱纯臣和张国纪都是张惟贤的老搭档了,马上就心领神会的附和道。张惟贤这才回过头来,对着内心狂喜的朱由检郑重说道:“信王爷,你没有把这些口供立即呈交给皇上和皇后,这点做得很对,以皇上现在的病情,实在不能再受这样的刺激了。这样吧,这件事你继续查,有什么进展马上过来告诉老夫,但千万不能直接告诉皇上和皇后。你放心,如果证明了三皇子真的不是皇上的血脉,该怎么做,老夫们心中有数!” “是,小侄明白。”得到张惟贤的支持暗示,朱由检大喜过望,赶紧欢天喜地的答应,这才告辞离去。张惟贤等人亲自送出府门,看着朱由检强作镇静却全身微微颤抖激动离去的模样,老狐狸张惟贤表情阴冷,若有所思………… “张国公,你刚才对我们使眼色,想要做什么?”朱由检刚走,张国纪和朱纯臣就一起迫不及待的问道。张惟贤答道:“不要多问,马上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商量对策。”朱纯臣和张惟贤答应,赶紧让人准备车驾,与张惟贤一起连夜进宫求见张嫣。 ……………… 这个时候宫门当然已经锁了,不过没关系,张国纪是皇后的亲生父亲,张惟贤和朱纯臣又是大明最牛的两个公爵,是即便刘瑾、魏忠贤等人都不敢招惹的人物,虽说为了尊重皇室尊严没有直接入宫,也可以把觐见请求派人送到张嫣面前。很快的,张嫣就派人打开西华门,把张惟贤三人领进乾清宫,在乾清宫的偏殿之中与张惟贤等人密谈。 数人见面,行了该行礼节又各自坐定之后,张嫣问起张惟贤等人来意,但张惟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问了废信王朱由检今天是否入宫叩见皇帝,得到否定回答之后,张惟贤松了口气,这才把朱由检刚才去求见自己们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张嫣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吧?客妃真和外人私通生子?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谣言而已,让信王爷顺便查查,免得玷污了皇家名声,难道这是真的?” “皇后娘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张惟贤苦笑问道:“禁宫戒备如此森严,客妃娘娘怎么可能说潜出宫就潜出宫,与外人私通生子?从古至今,几时有过这样的荒唐事?” “有过。”以己度人的张嫣心中嘟哝,粉脸微微有些发烧,忍不住生出一个想把某人撕碎的念头。那边的朱纯臣则惊讶问道:“张国公,既然你不相信客妃与外人私通生子,那你为什么还让信王爷继续查下去?” “因为老夫已经不相信信王了!”张惟贤沉声说道:“皇后娘娘,朱国公,张国丈,你们想一想,如果客妃被证明了是与外人私通生子,三皇子失去继位资格,那么大皇子和二皇子又已经遇刺身亡,万一皇上病情一旦不治,最有资格继承皇位将是什么人?” “信王爷!”张嫣、张国纪和朱纯臣三人一起变了脸色。但朱纯臣转念一想,忙又说道:“不对啊,大皇子还在啊,还在老夫的家里啊!” “可信王知道大皇子已经被我们掉包了的事吗?”张惟贤反问得朱纯臣哑口无言,张惟贤又冷笑道:“幸亏我们当年听了张好古的主意,早早就把大皇子掉包了,这次信王回来,我又让你们留了一手,没告诉信王这件事情。否则的话,也许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敢想象吗?” 朱纯臣和张国纪两人脸上变色,张嫣的俏丽脸庞也变成了苍白色,良久后,张嫣才颤抖着问道:“张国公,难道你怀疑信王爷……?” “虽然老臣不愿用这样的心思去朱姓子孙。”张惟贤点头,艰难说道:“可是现在,老臣不得不怀疑了,老臣甚至还怀疑,这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利用老臣们除掉魏忠贤和客巴巴,为他上位创造机会。你们想一想,以魏忠贤当时的情况,他怎么可能对大皇子下手?把自己弄得众叛亲离,甚至招来皇上对他的怀疑?还有客巴巴,那个妖妇纯粹就是半个草包,怎么可能布下这么精细的局,又怎么可能在宫外培养力量,直接刺杀了二皇子?” “既然如此,那张国公你刚才为什么还要信王继续查下去?还暗示他,我们准备支持他继位?”张国纪胆战心惊的问道。张惟贤严肃答道:“第一是老夫没有真凭实据,对他的罪行只是推测,第二是老夫必须稳住他。不要忘了,他始终还是皇上的亲弟弟,可以随时拜见皇上,万一他铤而走险,对皇上……。就算他对亲哥哥下不去这个手,他只要把客妃案告诉给皇上,以皇上目前的情况,你们以为皇上还能经得起这样的刺激吗?更何况,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信王爷目前手中掌握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控制?” “他手里除了带进京城的六百漕兵,还有什么力量?”张嫣不屑的问道。张惟贤苦笑答道:“皇后娘娘,你实在太小看信王爷了,实不相瞒,老臣这几天其实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他,发现自十二月初五以来,他与内阁次辅冯铨过从甚密,冯铨又和当年那些准备拥戴信王继位对抗魏忠贤的文武官员来往频繁。皇后娘娘,我们可能养虎遗患了啊!” “他敢?!”张嫣大怒道:“本宫一道懿旨,就能让他下狱!” “或许吧。”张惟贤叹气说道:“可老夫担心,皇后娘娘如果真的颁布了这道懿旨,信王就可能铤而走险,发动叛乱!这样的事,在我们大明不是没有先例,当年反贼曹钦带着几百鞑兵,可是差点杀进皇宫内城害了英宗先皇的!现在信王手里究竟有多少力量,我们谁都不清楚,皇后娘娘你还敢冒这个险吗?” 张嫣不说话了,她虽然对权谋多少有一些天分,可是在军事方面,就完全是一窍不通了。张惟贤又苦笑着说道:“而且更糟的一点就是,现在魏忠贤已经被我们扳倒了,皇上又重病不起,朝廷群龙无首,京城之中人心惶惶,信王倘若真的起来作乱,难保不会有人为了荣华富贵铤而走险,也难保不会有一些魏忠贤的余党为了身家性命,帮着信王拼死一搏!所以没办法,老夫不得不暂时稳住他,打消他狗急跳墙的念头,以免发生最为恶劣的情况啊。” “那我们要把他纵容到什么时候?”朱纯臣问道。张惟贤严肃答道:“不用很久,只要把他稳到张好古凯旋归来之时就足够了!张好古在大明军队里的威信相信也不用多说了,只要他一回到京城,就算借那些乱臣贼子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谋反作乱!同时张好古那个小子的精明强干也不用多说,届时我们完全可以把两位皇子遇刺案交给他去查,相信他一定能查出真正的幕后元凶,还世间一个公道。” “话倒是不错,张好古那小子在,乱臣贼子们就算有十万大军,我们也不用有半点担心了。”张国纪点头,又担心的问道:“可问题是,张好古那小子对魏忠贤敬之如父,魏忠贤又被我们害成这样,他会不会给魏忠贤……?” “他敢!本宫宰了他!”张嫣脱口厉喝,发现张惟贤等人表情惊讶之后,张嫣粉脸情不自禁的一红,赶紧补充道:“父亲不必担心,女儿素知张好古对朝廷忠心耿耿,只要是为了大明的江山基业,他是绝无二话的。就好象大皇子那件事一样,他就背着魏忠贤给我们献上了一条狸猫换太子之计,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他对朝廷和皇上的忠心,是远远超过他对魏忠贤的孝心的。” “没错,老夫也认为张好古可以信赖。”张惟贤点头,又说道:“老夫揣测,张好古那小子最多只会提出一个让魏忠贤善终的条件,尽尽他的心意。现在魏忠贤已经瘫痪了,也算他遭到报应了,我们放他一条生路,成全张好古的一片孝心,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那好吧,就这么办吧。”张嫣终于点头,也终于放弃了把魏忠贤千刀万剐的打算。张惟贤拱手道谢,又说道:“皇后娘娘,既然你同意了,那么老臣僭越,向你交代几句。从现在开始,千万不能让信王爷再与皇上见面,信王爷如果献什么药物吃食给皇上,你也千万不能真给皇上吃下。另外,信王爷如果向你禀报客妃私通外人案,那么你可以与他虚与委蛇,甚至可能承诺劝说皇上立他为嫡,暂时稳住他。我们只要拖到张好古的大军回来,就可以稳如泰山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狗少魔影现? 第三百七十九章 狗少魔影现? “信王爷吉人天相,洪福齐天,虽遭奸佞小人陷害,不幸被削王爵,但魑魅魍魉的宵小伎俩,始终掩盖不了信王爷的万丈光芒。借着这次追查两位大皇子遇刺案的功劳,相信要不了多久,圣明烛照的吾皇万岁就回颁下圣旨,让信王爷重登王爵,重回朝堂了。”手里端着酒,云南道御史杨维垣杨大人的嘴象抹了蜜糖一样,毕恭毕敬的把酒捧到现在还是废信王的朱由检面前,恭敬说道:“下官斗胆,借花献佛敬王爷一杯薄酒,祝王爷早日重封王爵,一雪沉冤!” 话音未落,在场的五六十个文武官员争先恐后的站了起来,一窝蜂似的围到朱由检面前,争着抢着把酒杯敬到朱由检面前。领兵部尚书衔实任侍郎的田吉叫道:“信王爷,下官也敬你一杯,祝你否极泰来,早日重登王位!”礼部尚书黄立极嚷道:“信王爷,下官祝你沉冤得雪,早复王爵!”太常寺卿倪文焕喊得更大声,“信王爷,请你一定要喝下下官这杯酒!早在四年之前,下官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只是那时候下官人微言轻,替王爷你分辨的奏章送上去也成了石沉大海,这一次,等皇上的龙体痊愈了,下官一定要率领太常寺的全体同僚,联名上表为王爷你伸冤!”倪大人的情绪之激烈,语气之壮烈,仿佛当年他真的上过什么奏章,为信王爷鸣冤叫屈一样。旁边的其他文武官员也比他好不到那里去,表情一个比一个的丰富多彩,语气也一个比一个的慷慨激昂,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皇上御弟信王爷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直把朱由检旧信王府的大厅吵得是天昏地暗,日夜无光。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这些墙头草官员没原则人品差,主要是眼下京城的局面实在太过复杂和微妙,魏忠贤和客巴巴一起倒台,朝廷权力重新大洗牌在即,同时皇帝重病不起,皇帝的三个儿子一口气挂了两个,最后一个又有谣言说可能不是皇帝亲生,而是来自民间的野种,完全已经被宣判了政治死刑的废信王也以皇帝唯一兄弟的身份,获得了咸鱼大翻身的机会!而更更重要的一点的是,就在昨天十二月初八传出三皇子朱慈焜并非天启皇帝亲生的消息后,今天正午,朱由检入宫觐见皇兄皇嫂时,目前代替明熹宗临时掌握国家权力的皇后张嫣又颁布懿旨,将原先朱由检居住的废信王府,又赐还给朱由检居住!各种各样的情况加在一起,朱由检身边就算不想冒出一帮不甘失去权力和梦想再进一步的马屁精或者墙头草都难了。——当然了,如果这些人知道张嫣只是为了暂时稳住朱由检才把信王府赐还,只怕马上又要一哄而散,眨眼之间就跑得干干净净。 看着面前争先恐后溜须奉承的大小官员,嘴里说着客套话的朱由检笑得十分开心,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多前,自己差点就当上了皇帝的那一刻。不过让朱由检非常不满的是,今天来为他庆祝重返故居的文武官员实在太少了,京城里八百来号大小官员十成只来了不到一成,远不如当年皇兄病危之时、文武百官员潮水一般涌向信王府时的盛景。向众官员道谢并喝下敬酒之后,朱由检借口如厕离开大堂,顺便向在场的冯铨使了一个眼色,冯铨会意,赶紧也跟着进了后堂,向朱由检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冯阁老,怎么才来了这么点人?”朱由检不满的问道:“别的不说,就连你一手掌握的户部官员都有一大半没来。本来他们来不来道贺的,本王并不在乎,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本王需要的就是百官的拥戴,还有本王在朝廷里的人气支持,这些不来的人,不是摆明了不想支持本王么?” “王爷,你就饶了老臣吧,能来五十多号人不错了。”冯铨哭丧着脸说道:“先不说王爷你还没有正式恢复王爵,大部分官员还有顾虑不敢来,就说京城里现在的情况吧。现在三位皇子的案子还没敲定下来,皇上的病情也谁也说不准,王爷你继位的希望也还很渺茫,在这种情况下,京城里那些比泥鳅还猾的老狐狸们,谁敢随随便便下注?他们就不怕跟错人了,本来的流放之罪变成了抄家灭门之罪?” “那你去活动啊!”朱由检恼怒的说道:“本王给你那本名单上,足足有两百多个官员的名字,你带着人一个一个的去找,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支持本王继承皇位,本王成功登基之后,肯定忘不了他们的功劳!也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老臣尽力再去试试。”冯铨抹着冷汗答应,又提醒道:“不过王爷,不要怪老臣推委,能不能争取到朝廷里的文武百官支持,主要还是看王爷你自己努力!而且,今天已经是初九了,算时间,张好古再有四五天时间就能回到京城了,在这四五天之内,王爷你如果不能加把劲,把三位皇子的案子做成铁案,以张好古那小子的奸诈与精明,重新翻过来简直是轻而易举!届时,王爷你不仅继位无望,而且还会有连老臣都不敢想象的后果啊。”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联想起今天中午进宫时嫂嫂对自己的和颜悦色与无微不至的关心,朱由检极有信心的回答一句。冯铨将信将疑,只得又建议道:“王爷,那老臣认为,如果在这几天中,你能成功说服皇上和皇后娘娘,象上次那样给你赐一道传位诏书,那你就可以稳操胜券了。张好古本事再大,也把皇子们的案子翻过来了。” “这点本王当然知道。”朱由检极有自信的回答一句,又吩咐道:“那这样吧,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你我分头行事,你继续去替本王联络旧部,劝说他们重新效忠本王。本王这边也把精力放在三个皇子的案子上,努力劝说对本王关怀有如慈母的皇嫂让皇上颁布遗诏。”说罢,朱由检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本王打算在两天后,也就是十二月十二这天,在信王府摆下盛大酒席宴请百官,庆祝本王重返故居。有了这个由头,那些墙头草和观望派就算想不来都不行了。” “妙啊!”冯铨眼睛一亮,喜道:“王爷果然圣明,这可是一个好主意,只要借着这个主意把文武百官弄进了信王府里赴宴,他们身上就打上了信王爷你的烙印,老臣再暗中串联和组织他们支持王爷你,可就容易得多了。”朱由检开心微笑,也很是得意自己灵机一动琢磨出来的妙计,逼迫朝廷里墙头草观望派站位的妙计。 到了第二天清晨,重病缠身的天启帝仍然没有召开早朝——这也是天启连续十六天没有上朝了,加上宫廷里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天启帝病势情况,几乎每一个文武官员都心里明白,连遭重大精神打击的天启帝这次怕是很难度过这个冬天了。而面对这样的情况,身为天启帝唯一的弟弟,朱由检不仅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伤痛,反而有那么一点点的窃喜,暗喜过后,朱由检赶紧带着三皇子身世案的卷宗进宫,准备给重病中的兄长一个大大惊喜!但很遗憾的是,朱由检即便是进到了乾清宫,也仍然没有机会见到重病中的兄长,独自守侯在天启帝病榻旁的张嫣,仅是在乾清宫的偏殿接见了他。 “皇嫂,皇兄的病情怎么样了?”行过礼后,朱由检立即假惺惺的说道:“不知皇嫂能否让臣弟到皇兄的病榻之旁,亲眼看一看皇兄现在的情况。” “你皇兄的病还是那样,整天昏昏沉沉,神智不清,还有就是一醒来就不断咳嗽。”张嫣和颜悦色的说道:“太医说,皇上这病一定得好生休息,不能有半点劳累,所以王弟你还是再等一等吧,等你皇兄的病好上一些,神智清醒过来,嫂子立即派人宣王弟你进宫觐见。” 虽然张嫣没有流露半点反感情绪,语气态度还非常和蔼,可是一向尊敬嫂嫂的朱由检还是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个漂亮得近乎精致的嫂嫂有些可恶——如果嫂嫂现在让自己和哥哥见面,自己把三皇子的事对哥哥一说,重病难愈的哥哥指不定就立即把皇位传给自己了。无可奈何之下,朱由检只得捧出一叠案卷,恭敬说道:“皇嫂,臣弟今日进宫,是想禀报一下有关三位皇子的案情。昨天下午,经过臣弟的仔细审问,妖妇客巴巴之夫侯二与妖妇之兄客光先也已经招供,承认是客氏一家暗中策划了刺杀大皇子朱慈焱与二皇子朱慈煒的行动,并且还交代了暗藏凶器的地方。同时侯二与客光先还供认,他们确实帮助客妃与刁民西门丁私通,让客妃受孕,冒充皇子。这是侯二与客光先画押的口供,请皇嫂过目,代臣弟转呈皇上。” “转呈皇上?你真想你亲哥哥气死?”张嫣心中有气,脸上却不动声色,接过案卷口供仔细看了一遍后,张嫣又问道:“王弟,你对客妖妇的家人动刑了没有?这些供词,会不会是你屈打成招?” “臣弟只对他们动了一些小刑,没敢动大刑。”朱由检有些心虚的说道:“他们之所以招供,主要是惧怕皇兄的堂堂天威,还有大明的皇皇法典,所以臣弟只用了一些小刑,他们就很快招供了。” “这样就好。”张嫣放下案卷和口供,表情很是满意的说道:“这些东西就先放在嫂嫂这里了,等你皇兄病好一些,我再请他定夺。这个案子涉及宫闱**,绝不能公开审理,只能由你皇兄定夺,所以你别急着把案子移交给三法司,也别再审问了人犯了,暂时留下他们一条狗命,等你皇兄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暂时别移交给三法司?”朱由检有些傻眼,这个案子不立即移交给三法司,自然也无法迅速定案,朱由检的破案之功也自然无法立即论功行赏,更关键的是,三皇子的私生子身份也无法立即确认,仍然还是朱由检登上皇太弟宝座的巨大障碍。张嫣却不由分说,站起来打着呵欠说道:“王弟,嫂子昨天晚上为了侍侯皇上病情,一夜没睡,实在太累了,先下去休息了。你告退了,回家安心等待,等你皇兄恢复了神志,嫂子立即派人传你进宫。” “嫂子,臣弟斗胆再问一句。”朱由检也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一股勇气,扑通一声跪在张嫣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三皇子已经确认是客妃与刁民私通所生的野种,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已经被客妖妇的毒手害了,臣弟斗胆敢问皇嫂…………,真到了那时候,大明的江山,总不能落到外姓野种的手里吧?” 问完这话,朱由检也知道自己太直接了,紧张得连呼吸都几乎停顿。张嫣则扭开俏脸,心中又惊又怒,“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你亲哥哥还没死,你就盯上他的皇位了!”努力平静了一下胸中的愤怒后,张嫣也不回头,只是淡淡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这个做嫂子和做朱家媳妇的,当然得为朱家的小叔子做主。” 说罢,张嫣头也不回的离去。朱由检则幸福得几乎晕厥过去,知道嫂子这是给自己明确答案了,到了那一天,嫂嫂就是太后身份,有她支持自己继位,文武百官还能说什么?而且在这之前,嫂嫂也许就会鼓动皇兄颁布遗诏,确定自己皇太弟的身份,如果真能这样,那自己的皇位就更是雷打不动了!狂喜之下,朱由检甚至连向张嫣道谢都忘记了,跪在那里全身颤抖,半天都站不起来。可朱由检并不知道的是,刚才做出承诺准备支持他继位的嫂子微微侧头用眼角看向他时,一双美目之中,不仅没有了半点往日的慈祥与关爱,还尽是怨毒与鄙夷………… 有了皇后嫂嫂的亲口许诺,信王一党顿时底气足了许多,就连同样老奸巨滑的冯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赶紧又催促朱由检勤快进宫,勤快与哥哥嫂嫂联络感情,争取在张大少爷回京之前拿到传位遗诏。同时为了给信王建立班底和继位造势,信王党也借口朱由检迁回故居的大喜,大散喜帖,邀请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腊月十二这天到信王府赴宴,庆祝朱由检归家之喜。当然了,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怕是最喜欢拿双鞋底当贺礼、白吃白喝白收喜的翰林院那些穷翰林和国子监的穷典馆们都明白,信王爷的这顿喜酒不好吃,一个弄不好,吃掉脑袋的可能都有! 为什么说吃掉脑袋呢?大家都知道,自古以来,这皇位之争向来就是最为残酷无情,在皇位传承的**时刻,稍微行差踏错了半步,选择错了支持对象,事后新皇登基,第一批要收拾的就是站错了位置的这些官员,轻则罢官免职,重就是杀头抄家——比较典型的倒霉蛋在历史上有的是,光是在大明朝就有什么铁弦、方孝孺、齐秦、黄子澄,那一个不是血淋淋的教训?而朱由检这次强势归来后的各种举动,差不多摆明了是盯着皇位来的,同时天启虽然重病却一直没有断气,两个皇子的遇刺案和三皇子的血脉案又迷雾重重,在背景这么复杂的情况下,除了少部分盼着攀上高枝鱼跃龙门的野心家外,大部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文武官员们,恐怕最希望的就是千万别收到信王爷的请贴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这些立场中立的官员如何求神拜佛请大仙,信王爷的请贴还是挨家挨户送到了在京八百官员手中,还特别声明一定得去,否则信王爷就派轿子过来接!这么一来,大部分中立官员都傻了眼睛了,去吧,自己身上就打上了信王的烙印,不去吧,信王如果真派轿子过来接,自己上被信王的轿子硬抬进信王府里,就更跑不掉朱由检铁杆死党的嫌疑了!一时之时,不知多少官员感觉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被推上了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的羊肠小道,进也进不得,退也不得,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朱由检的这些举动,当然不可能逃过保皇党和狗少党官员的眼睛,保皇党这边是火冒三丈,直恨自己们养虎遗患,引狼入室,为了扳倒魏忠贤和客巴巴硬生生扶起了信王这么一个窥视皇位的大野心家,同时又无可奈何,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打击朱由检的嚣张气焰,更不知道该如何警告百官不可与朱由检走得太近。而狗少党这边更是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对策。 “废信王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聚集人气,同时笼络人心,培养势力,为他继承皇位打造声势,建立基础。”宋献策脸色阴沉,阴森森的说道:“如果让他得逞,那么保守估计,在宴会当天,绝对有不少立场动摇的墙头草投入他的怀抱,他的实力至少将扩大一倍!本来这些墙头草对我们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可我们必须得防着大鱼被废信王钓上鱼钩!同时我们还得更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病势沉重的皇上忽然驾崩,那么在东家没有回到京城之前,失去控制的废信王能不能咸鱼翻身,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宋师爷,要不我们现在就揭露信王的罪行吧?让皇上去收拾他!”余煌建议道。宋献策皱眉答道:“这是一个办法,可是我们手里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废信王就是刺杀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凶手,更没办法证明废信王准备篡夺皇位,一切都只是推测和旁证证明。这些东西交到病得糊里糊涂的皇上面前,不仅难以扳倒废信王,还很可能弄巧成拙,导致重视亲情的皇上真立废信王为皇太弟,让他继承皇位!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就真的大势去矣了。” “没错,尤其是皇上病成这样,如果知道他的亲弟弟干出了这么多伤天害理、手足相残的事。”刘若宰也反对道:“那么皇上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被他的这个亲兄弟给活活气死,这么一来,我们不仅害了君父,还很可能反过来帮了废信王的大忙!” “可我们也不能这么干坐着啊?”肖传为难的说道:“我刚才去了一趟我姐夫家,我姐夫也收到废信王的请贴了,我姐夫现在是既犹豫又为难,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去。另外镇抚司的许显纯、崔应元和杨寰也都收到了请贴,你们都知道,负责皇宫守卫的是镇抚司二十二卫的大汉将军,这三个家伙在二十二卫都有自己的势力,他们只要有一个被废信王拉过去,那废信王在皇宫里可就有了内应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许显纯他们是九千岁的铁杆死党,现在九千岁倒台,他们正在惶惶不安中,废信王如果向他们伸出手,难保他们不会动心。”宋献策点头,又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们该如何破坏废信王的这个举动呢?指望英国公和皇后娘娘他们,万一废信王此举是得自他们的支持和默许怎么办?”想到这里,与保皇党联络明显不足的宋献策身上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心说如果张惟贤和皇后他们真的打算支持废信王继位,那麻烦可就太大了。 “宋师爷,探花郎那边有什么命令没有?”李实的代表高大伟说道:“干爹常说,探花郎绝对是大明第一聪明的人物,什么样的难题都难不倒他,我们只要按着他的命令去做,就一定错不了。” “高公公,说了你可别害怕。”宋献策苦笑说道:“自从九千岁瘫痪之后,东家就再没有对学生我下个一道命令,还有东家曾经说过,他有办法揭穿废信王的罪行和拿到确凿罪证,至今也不见动静。学生现在甚至都有些担心,担心东家是恼恨学生故意对九千岁见死不救,导致九千岁中风偏瘫,打算收拾学生给九千岁报仇了!” “还有这事?”在场的高大伟和杨作楫等人都吓了一跳。宋献策苦笑说道:“各位大人和高公公都不必害怕,你们都是东家的心腹和知交,东家不会抛弃你们的。再说了,这次故意见死不救,导致九千岁意外偏瘫,也是出自我一个人的主意,自作主张走出的臭棋,东家真要追究,我一个人担着就是了,不会牵连到各位大人和各位公公头上。” “这样就好。”在场的狗少党官员和狗少党太监都松了口气,再联想到张大少爷平时待朋友和党羽确实不错,也都没有太过担心。这时候,去安排人手监视废信王党羽动静的东厂副提督宋金也赶到了会场,刚一进门就举着一道请柬问道:“宋师爷,你搞什么名堂?你这不是故意和废信王对台戏吗?” “我和废信王唱什么对台戏了?”宋献策莫名其妙的反问道。宋金一亮手中的请柬,疑惑问道:“你让张兄弟的父亲张老太公在腊月十二这天请客,和废信王在同一天宴请京城百官,庆祝张兄弟大娘的五十三岁生日,不是故意和废信王唱对台戏是什么?你可别告诉我,这主意不是你出的?” “我没出这主意啊?”宋献策先是一楞,然后身体又是一震,猛的一拍大腿喝道:“妙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么绝妙的主意?故意让东家的老太公和废信王在同一天请客,宴请百官,不仅让那些骑虎难下的京城官员们有了台阶下,还可以乘机为东家和我们壮大实力,削弱废信王的潜力,更可以打乱废信王的如意算盘!这么绝妙的主意,到底是谁琢磨出来的?” “宋师爷,请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余煌满头雾水的问道:“张兄弟的太公和废信王同一天请客,怎么给京城里的官员台阶下了?又怎么打乱了废信王的如意算盘了?你可别告诉我,没有官职的张老太公,能够在官场上和废信王分庭抗礼。” “余大人,这你就太糊涂了!百官去东家的府里赴宴,真是冲着张老太公的面子去的吗?还不是冲着东家的面子!”宋献策眉飞色舞的说道:“你们想想,废信王请客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他谋朝篡位打造声势!张老太公请客,名誉上只是为了给东家的大娘庆祝生日,孰轻孰重,京城里的官员们分不清楚?!更绝的一点是,东家手握重兵,又刚刚立下剿灭建奴的盖世奇功,百官去吃他的请,那是顺理成章,顺带着还有攀上东家这个大功臣高枝的机会!而废信王这边的摆明了是鸿门宴,吃得不好就有可能人头落地,百官有东家这边的借口可推,傻了才会去赴废信王的鸿门宴!” “不错!”那边林欲楫也醒悟过来,惊喜说道:“这招确实高明,如果是我,我就绝对会选择派下人去信王府送礼,自己跑去张大人的府上赴宴,躲开废信王的拉拢和笼络。到时候天塌下来也有张大人这个个高的顶着,站位绝不会错!” “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通过宋献策和林欲楫的解释,在场的狗少党成员们也都醒悟过来,个个喜形于色。宋献策又激动的说道:“还有一点最绝的,废信王目前在京城里之所以气焰这么嚣张,是因为九千岁倒台之后,京城里已经没有人敢和他正面对抗。东家这次故意和他唱对台戏,是站在九千岁继承人的立场上和他摆明车马正面对抗,而废信王的夺嫡之心,在京城里肯定也有不少人已经看出来并且产生了反感,现在有了东家这根主心骨,他们还用得着害怕废信王?” “这一招,一箭多雕,既打乱了废信王的如意算盘,又稳定了朝廷人心,甚至还可以把信王逼到绝境,逼得他铤而走险,暴露破绽!”宋献策越说越是激动,大笑道:“等到了后天,京城里就有好戏看了!这么妙的招数,到底是谁琢磨出来的呢?” 第三百八十章 对台戏 第三百八十章 对台戏 “张好古父亲张老太公的大夫人做寿请客,还给我也送来了请柬?”翻看着张府下人送来的请贴,朱由检满脸的疑惑,颇有惊奇的向张府仆人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张老太公的大夫人,好象不是张好古张大人生母吧?” “钦差大人好记心,大老夫人确实不是少爷的亲生母亲,少爷生母乃是老爷的十一夫人。”张府仆人恭敬答道:“不过小人家的老爷治家有方,十一位夫人数十年从未发生过一次争执口角,个个都把少爷当成亲生儿子对待,大老夫人对少爷更是比亲生母亲还好,少爷对大老夫人又象亲生母亲一样的孝顺。所以这次大老夫人生日,我家老爷打算宴请少爷的京城同僚到家中赴宴,顺便庆祝少爷的辽东大捷,请钦差大人务必到场,我家老爷全家上下,一定倒履相迎。” “你家大老太君今年高寿?”朱由检又问了一句。张府仆人答道:“回钦差大人,我家大老夫人今年五十有三。” “不愧是乡下土财主出身,想出风头都快想疯了,又不是整寿,搞这么大阵势干什么?”朱由检差点没笑出声来,对张老财这种爆发户举动鄙夷之至。心中嘲笑过后,朱由检大咧咧的说道:“好吧,回去告诉张老太公,就说十分不巧,后天本钦差也准备在家里设宴,庆祝重迁旧居之喜,所以本钦差届时肯定没办法到府祝寿了,请张老太公多多原谅。不过也请老太公放心,届时本钦差一定派人登门道贺,送上贺礼,以祝老太君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多谢钦差大人,小人一定如实向老爷禀报。”张府仆人磕了个头,毕恭毕敬的告辞走了。看着张府仆人离去的背影,朱由检重重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冷笑道:“不愧是临清来的土包子财主,果然一家都是活宝,张好古刚在辽东打了几个小胜仗,就马上想跟着沾光露一把脸了?五十三岁做寿,也不怕京城里的人笑掉大牙?” “王爷请小心,张好古家这么做,怕是想把矛头对准你。”旁边的罗大千警告道:“刚刚副宗主派人送来消息,张好古家这次请的客人不仅仅是他家的亲朋好友,还给全京城的在职官员都送去了请贴,而且请客的日期恰好和王爷宴请百官是同一天!副宗主担心,这是张好古家故意和王爷唱对台戏,挑明旗帜竖起旗杆要阻挠王爷你继承皇位!” “就凭张老财那个土财主,也配?”朱由检差点没笑出声来,不屑说道:“如果张好古那条小阉狗现在在京城,故意和本王在同一天宴请百官,倒是可能打乱本王的计划!可是张老财,一个乡下土财主,也有这号召力和影响力?依本王看,这个老土包子十有**是想沾一把阉狗儿子的光,在京城里大大出一次风头,可惜,他那个土包子婆娘生错了时间!看着吧,后天就有好戏看了,他准备宴请百官的那些酒菜,绝对大部分都得喂狗了!”说罢,朱由检冷笑不已,对自己的影响力和号召力都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张罗宴会紧张周密的准备中,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到了腊月十二宴会这天,朱由检早早就起了床,仔细收拾打扮了一番,这才换上张嫣昨天赐给自己穿着的平黄吉袍,迈着四方步来到信王府大堂,而这个时刻,也已经是腊月十二的清晨辰时初刻!但是让朱由检万分失望的是,天边都已经放白了,竟然都还没有一个官员登门道贺,信王府院内院外,只有普通的仆役丫鬟在摆放桌椅板凳,给大门大堂张红挂彩。见此情景,朱由检不由大为失望,赶紧叫来倪浩、罗大千和李定国等亲信,压低声音怒喝问道:“搞什么名堂?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一个客人登门?” “王爷,你别急啊。”倪浩微笑答道:“现在才是辰时初刻,文武百官都去参加早朝了,就算皇上病重继续不上朝,那些官员也得等太监宣旨今日无朝,才敢来王爷府里道贺啊。至于那些不上朝的中低品级官员,没有六部堂官、三公九卿带头,那个敢提前来?他们就不怕上司们怀疑他们想抢风头?” 听倪浩这么一解释,朱由检这才发现自己确实着急了一些,这年头请客虽然是午饭晚饭一起请,客人一般都是上午就来赴宴,可是辰时初刻(清晨七点半)实在还是太早了一些。想到这里,朱由检哑然失笑,挥手说道:“是本王忘记时间了,你们都下去准备吧,多安排一些人在门口守着,迎接百官赴宴。还有,把胡同的小商小贩赶干净了,别百官们来了,轿子和马车都没地方放,另外叫德庆班的人抓紧时间吃早饭,等百官来了,马上在后花园里开始唱戏。” 倪浩和罗大千等人答应,各自下去忙碌准备去了,朱由检则坐到了大堂上的主位上,品着香茗开始耐心等待起来。还好,心痒难熬的等了半个多时辰后,倪浩终于派人进来禀报,“启禀王爷,冯铨冯阁老领着一些官员登门道贺来了,倪千户请示王爷,是否需要亲自出迎?” “终于来了!冯铨带头,估计有资格上朝的官员至少要来**成吧?”朱由检一乐,命令道:“大开中门,本王亲自出迎!”说罢,朱由检飞快起身,迈着激动得都有些颤抖的脚步行向大门。可是到得大门口一看,朱由检的鼻子顿时差点都给气歪了——空空荡荡的胡同口,只有七八顶轿子进来!而轿子停稳之后,下轿那些官员中,除了冯铨这个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配得上朱由检亲自出迎之外,剩下的竟然都是冯铨在户部的党羽,什么云贵司主事——六品、仓场主事——六品、宝钱局照磨——八品,还有什么九品的知历、从事,从九品的詹事、吏目,不要说朱由检所期盼的六部九卿和镇抚司左右都督了,就连冯铨在户部的左右副手侍郎董应举和党崇雅都没有来! 怒归怒,但是自己已经亲自迎到了大门口,朱由检总不能又退回去摆架子打这些人的脸吧?无奈之下,朱由检只得强压怒火上去虚伪客套,拉着八品芝麻官互叙别来之情,握着九品绿豆官的手连说尊重,好不容易把这些官员都打发进院子里让下人们招待,朱由检立即把冯铨拉到一边,铁青着脸问道:“怎么才来这么点人?和你一起上早朝那些官员,怎么一个都没来?难道你没有邀请他们同来?” “老臣请了。”冯铨哭丧着脸答道:“可是他们都说,要先回家准备一下,带上礼物再来给信王爷你道贺,所以下官没办法,只好带着这些早就说好的官员来了。” “废物!”朱由检怒骂一声,又哼道:“那好吧,本王再等一等,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到大门口迎客去,三品以下的官员,不要向本王禀报,你出面打发就是了。” “是,是。”冯铨无可奈何的答应,只好乖乖的以内阁次辅的身份,跑到大门口去给朱由检当知客去了,朱由检则怒气冲冲的回到大堂,喝着闷茶等候。可是这一次就比较遗憾了,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三杯香茶被朱由检喝成了白开水,冯铨楞是没派人进来禀报一次,请朱由检出去迎接三品大员。心急如焚之下,朱由检只得再次来到大堂门口,偷看院中动静,但左看右看,朱由检都觉得院子里好象没有增加什么客人,来来去去都是先前那几个官员和自家仆人丫鬟。 “到底出什么事了?”朱由检心中疑惑,只得硬着头皮出堂来到大门口,向正在抹冷汗的冯铨和倪浩等人问道:“怎么?后来就再没有客人来吗?” “有二十多个官员来了。”冯铨小心翼翼的答道:“可是那些人放下礼物就走了,说是还有要事,等会看情况能不能来用午饭。另外还有五十几位大人家里来了下人,代表他们主人送上贺礼,说是他们大人有要事缠身,要去给张好古家的老娘祝寿,就不能亲自登门道贺了,请王爷你恕罪,然后领了赏钱就跑了。” “还有这样的事?”朱由检气得浑身发抖,铁青着脸嘶吼道:“那杨维垣、黄立极和田吉那帮人呢?怎么也还没有来?” “下官不清楚。”冯铨擦着汗水,声音颤抖着说道:“昨天本来他们已经说好了,要早早就来王爷你这里,给王爷你聚聚人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露面……。” “本王亲自在这里等!”朱由检赤红着眼睛嘶吼道:“本王到要看看,还有谁敢只放下礼物就跑?” 朱由检这次可是下足血本了,以皇帝御弟兼皇位第四继承人的身份,亲自守在大门口等待百官登门道贺,基本上只要有官员登门送礼,就没有再放下礼物就跑的道理——那可是结结实实的打朱由检的脸了!可是朱由检忘了一点的是,他奸,京城里的京油子官员们也不傻,听说或者偷看到信王亲自守在大门口迎客,本来打算放下礼物就溜的官员马上掉头回家,派家里人过来给信王爷送礼请假,然后提上同样丰厚或者更加丰厚的礼物,撒开脚丫子就往文丞相胡同跑了。——开玩笑,三位皇子的案子迷雾重重,皇位第四继承人废信王又在这里公然宴请百官,是人都知道信王爷是打什么主意了,珍爱生命的文武百官们又那敢随随便便就往头上戴上一顶信王党羽的高帽子? 也不能说信王爷亲自守在大门口迎客,完全没有半点效果,至少信王爷在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就等到了上百个京城官员——派来送礼的下人,这些下人们对信王爷的态度也是足够恭敬的,不是鞠躬就是磕头,然后献上贺礼,解释道:“启禀钦差大人,我家某老爷某大人因为要去七省总督张大人的府上,给张大人府上的老太君祝寿,所以实在无法亲自登门道贺,只能派小人送上贺礼,庆贺钦差大人的迁居之喜。失礼之处,还请钦差大人多多恕罪。” “启禀钦差大人,我家老爷杨维垣杨大人因为要去七省总督张大人……。”别的官员朱由检也就忍了,到了杨维垣家的下人送上贺礼请假时,朱由检终于无法忍耐了,铁青着脸喝道:“去告诉杨维垣,他想去张好古家就去,礼物不用送了,本王……本钦差不稀罕!没地方放!”杨维垣的下人不敢答话,磕了个头撒腿就跑,连送礼应得的喜钱都不敢收了。 让朱由检暴跳如雷的还在后面,墙头草官员们势利眼也就算了,本应该是支持他的张惟贤、朱纯臣、张国纪和徐光启等铁杆保皇党,竟然也只是派下人送来了贺礼,解释说他们另有要事,实在不便亲自登门拜访,祝贺朱由检的乔迁之喜,希望朱由检千万不要在意。而朱由检虽然不敢对这些保皇党的下人在意,可是打发走了这些下人后,朱由检立即一把将冯铨拉进门房中,掐着冯铨的脖子铁青着脸吼道:“你出的好主意!说什么本王借着乔迁之喜宴请百官,可以起到聚敛招揽文武百官的效果,现在文武百官呢?都那里去了?那里去了?!” “王爷,这主意不是下官出的啊。”冯铨满头大汗的答道:“王爷你忘了?是你自己嫌向你道贺的官员太少,才想出这个主意的,下官只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没有建议啊!” “那你当时怎么叫好?”朱由检喜欢推卸责任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又红着眼睛嘶吼道:“本王就是听了你的主意,这才决定在今天宴请百官的!现在好了,效果一点没有不说,本王还要成为京城里的大笑柄了!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废物干的好事!” 面对朱由检这样的主子,冯铨真的是无话可说了——虽然冯铨这次可真是冤啊。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下来,朱由检这才放开冯铨的衣领,铁青着脸问道:“你说说,文武百官为什么不肯亲自来给本王道贺?反而跑去给一个土财主的老婆祝寿?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本王在京城里的号召力,连一个乡下老太婆都不如?” “王爷,你认为京城里的官员们会是冲着张老财那个土财主去的?”冯铨直翻白眼,无可奈何的说道:“他们都是冲着张好古的面子去的啊!所以这次王爷你和张好古家同时设宴宴请百官,实际上是王爷你和张好古直接的正面较量啊!” “那本王为什么会输给张好古?”朱由检咬牙切齿的问道。冯铨苦笑答道:“王爷,下官老实说了,你可千万不要生气。王爷你是一个被废的王爷,无职又无权,还有天启六年的罪名没有洗清;张好古呢,刚刚建立了剿灭辽东建奴的盖世奇功,手握兵权印把子,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有七个省归他直接辖制,在外省官员中官已经大到无法再大,就算调回北京任职,也是铁定入阁拜相的主!京城里这些比猴还精的官员们不去拍他的马屁,难道还会跑来这里背上……,背上私通罪王的嫌疑?” “可是本王现在已经有希望继承皇位了!难道这些官员们都不想赶紧来烧冷灶?”朱由检不服气的追问道。冯铨垂头丧气的答道:“王爷,你确实是有希望,可是希望实在不大。第一,三皇子的血脉案至今没有定论,谁也不敢保证三皇子确实不是皇上的龙子;第二,皇上虽然重病缠身,可是仍然在世,皇上在世一天,皇位就一天还在他的手里,谁也不敢保证皇上的病再也不会好起来,更谁也不敢保证皇上一定会把皇位传给你!上一次皇上赐给你传位密诏时,不知有多少人差点为了那道密诏掉了脑袋,多亏了张好古收买人心一把火烧了那些名单,这才救了两百多号官员的命,这一次,谁还敢担保又会出现一个张好古救他们的命?” “亲自到信王府道贺,会背上勾结信王你谋夺皇位的嫌疑。”冯铨无可奈何的说道:“亲自到张好古府上道贺,不仅不用背上任何嫌疑罪名,还有希望攀上张好古的高枝,这些比猴还精的墙头草当然会做出正确选择了。” “那前些天,为什么我一请他们就来?”朱由检不死心的问道:“还有,那些人就不怕本王登上皇位之后,把他们当成张好古的党羽,找他们算帐?” “前些天王爷你之所以能够行事顺利,是因为京城里没有人制衡王爷你?”冯铨阴阴的说道:“当时九千岁忽然倒台,皇上病重不理政事,文武百官群龙无首,没有一个人能够和王爷你正面对抗,所以大家都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对王爷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软骨头的墙头草也纷纷倒向你。而现在呢,张好古回师京城在即,又故意和王爷你唱对台戏,树起与王爷你对抗的大旗,起到了主心骨和中流砥柱的作用,本来就不看好王爷你的官员们当然要自动归依到他的旗下了,还有那些墙头草们,他们当然也得纷纷倒戈了。王爷,这就是张好古的阳谋啊,堂堂正正的阳谋,永远比鬼鬼祟祟的阴谋光明正大和直接管用啊!” “他们凭什么不看好本王?”朱由检几乎气疯过去,血红着眼睛吼道:“皇兄已经快要病死了,三个皇子死了两个,还有一个血脉有问题,嫂子也答应了我,等皇兄一断气,就支持我继承皇位!他们凭什么不看好我?” “王爷,在你没有正式传位遗诏之前,除了少部分亡命之徒外,大部分人是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赌王爷你一定会赢的。”冯铨叹了口气,又阴阴的说道:“再说了,王爷你主持查办的两位皇子遇刺案,你以为这京城里的八百来号官员真的看不出有大问题?他们只是不敢把问题挑明而已!下官敢拿脑袋打赌,等有资格、有能力与王爷你正面对抗的张好古回到京城,绝对有无数的官员反水倒戈,要求朝廷重新调查两位皇子遇刺案!朱姓子孙不只王爷你一个,立一个年幼的藩王世子为皇帝,在这个年幼帝王的朝廷上当官,永远比在已经二十岁、心智已经成熟的王爷你的朝廷上当官舒服!王爷,这是千古不变的恒理!尤其是那些手握大权、高官厚禄的实权官员,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下官这些天来,一直要求王爷你必须在张好古回京之前,拿到皇上的传位遗诏,可是王爷始终没有成功,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也毫不奇怪了。” 朱由检不说话了,只是脸色变得益发的阴沉,许久都不说一句话。这时,倪浩轻轻推开房门进来,战战兢兢的问道:“王爷,快到用午饭的时候了,可是王府里的客人还是没有超过十位,厨子们问,是不是按原先预订的一百五十桌上菜?还有,到场那些官员们都来告辞,几个说是家中有急事,另几个说家里失了火,还有两个说老婆生孩子,得立即回家,请王爷恩准。” “滚!滚!叫他们都滚!”朱由检几乎气疯过去,疯狂的吼道:“告诉他们,要滚就滚,本王绝不拦着!让他们将来别后悔!” 倪浩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紧张得连房门都忘记关上,朱由检一脚把房门踢了关上,回过头来又一把揪住冯铨的衣领,用最为阴冷的声音问道:“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局面?” “下官还是那句话,拿到传位诏书!”冯铨郑重回答,可是说完之后,冯铨又摇起了脑袋,说道:“不行,今天张好古刚树起与王爷你正面对抗的大旗,文武百官就纷纷反水倒戈,看这情况,王爷你就算拿到传位诏书恐怕也不大管用了。唯一的法子,就是……。” “是什么?”朱由检急得几乎快气疯过去。冯铨犹豫了一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唯一的法子,就是王爷你赶在张好古回京之前,设法抢先登上皇位,这样才有胜算。同时,这也是王爷你唯一的生机了。” “抢在张好古回京之前,登上皇位!”朱由检一字一句的复述,眼中射出来的,也是饿狼一样的绿光………… …………………… 和信王府的冷冷清清截然相反,与此同时的文丞相胡同中,简直已经只能用人头似蚁来形容了,文武百官们带来的轿子马车足足排出五里多长,轿夫车夫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热闹无比,盛况直追魏忠贤当年的六十大寿。而在张大少爷的府邸中,那更是盛况空前,客人多得挤都挤不下,六部九卿除冯铨外全部到场,魏忠贤的五虎、五彪、十孩、四十孙只要在京城里的,就没有一个缺席,各色各样的贺礼堆起小山那么高,京城里的官员赴会之多,甚至都超过张大少爷家中的准备,以至于官员们只能轮流用饭,还有不少只能拿着海碗喝茶,可越是这样,官员们就越不会因为怠慢而拂袖而去,只是象小鸡围母鸡一样的围在张大少爷的一个老爹和十一个老娘旁边,争先恐后的献媚阿谀,奉承讨好——还好,张大少爷的老爸张老财很有先见之明,先后娶了十一个老婆,都可以出来应付宾客,同时还有几十个和张大少爷亲近或者不怎么亲近的文武官员自告奋勇担任知客,这才把客人们勉强应付了下来。场面总之一句话,热闹得连张家祖坟都冒青烟了。 乘着混乱的机会,化装成余煌亲随的宋献策从后门进到张府,又派仆人找来张大少爷最精明的老婆大玉儿,在一个偏僻房间中向大玉儿问道:“玉夫人,东家是不是已经回京城来了?他在那里,学生想要见他?” “宋师爷开什么玩笑?”大玉儿疑惑说道:“相公带兵在外,按朝廷的规矩,没有拿到圣旨就私自回京,那可是杀头的死罪,相公那么精明的人会犯这么大的错误吗?” “东家没回京?”宋献策一楞,惊奇问道:“那故意宴请百官和废信王唱对台戏,难道是东家用信鸽命令的?可是据我所知,当时信王开始大派请贴后,我们家里才隔了两个时辰就开始大派请贴了,就算信鸽也不可能飞这么快吧?”说到这,宋献策又惊讶说道:“或者说,这完全都是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是我的主意。”大玉儿淡淡说道:“大婆婆是今天生日不假,但不是整寿,公公本来打算请几个亲戚到家里庆祝就行了,就连刘大人和宋公公他们都不想请,免得让人说我们张家是暴发户,相公刚有些功业就这么张扬。但是上次九千岁瘫痪之后,相公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说宋师爷你只会玩阴谋,不会用阳谋,怕你缺乏堂堂正正和朱由检那个国贼正面对抗的勇气,所以要我在公开场面上帮助配合于你,我才劝说公公宴请京城百官,让我们家树起和朱由检正面对抗的大旗的。” “现在你也看到了。”说到这,大玉儿嫣然一笑,微笑说道:“我们家刚一开始和朱由检唱对台戏,一盘散沙一样的文武百官马上就一起倒戈,既壮大我们张家的声势和扩张了实力,又打乱了朱由检的如意算盘,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效果还算不错。” “是玉夫人你的主意?”宋献策张口结舌,这才发现,原来张大少爷身边,其实还有一个比自己更为优秀的智囊。目瞪口呆了许久,宋献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向大玉儿拱手说道:“玉夫人天生聪颖,智比天人,学生不及也。” “宋师爷不必谦虚,其实相公还是非常信任你和欣赏你的。”大玉儿平静说道:“相公让我在信上顺便告诉你一句,让你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他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只管放手去干就行了。” “那东家还有没有其他交代?”宋献策紧张问道:“比如象如何扳倒废信王?或者应该做到那一步?” “没有。”大玉儿摇头,颇有些疑惑的说道:“相公这一次的反应连我都奇怪,废信王在京城里闹出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压根不理不问,不象以前那样耳提面命,指挥到每一个细节,完全是要我们自己拿主意,他根本不管,这可不象相公以往的行事风格。” “这么说来,我还得提心吊胆几天了。”宋献策哭丧起了脸。大玉儿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末了,大玉儿又把一本帐薄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宋献策,说道:“看看吧,这是我刚才特地找来的送礼名单,上面有这个名字和这份贺礼,对你也许有点帮助。至于怎么做,相信不用我教你了吧?” “好重的礼!”宋献策只看了一眼就惊叫起来,念道:“白玉狮子一对,猫眼一对,南海珍珠八十颗,缅甸翡翠首饰一套,纯金首饰一套,百年山参四支……,好家伙!光这份礼,恐怕就值上万两白银!谁这么大手笔?”念着,宋献策翻开送礼人名单一看,顿时心领神会,向大玉儿鞠躬说道:“多谢玉夫人指点,学生明白该怎么做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铤而走险 第三百八十一章 铤而走险 回想起哥哥之前对自己的疼爱,回想起嫂嫂之前对自己的照料,朱由检难免对自己之前做出的事愧疚万分,也为现在决定即将要去做的事情愧疚万分,甚至一度想过悬崖勒马,销声匿迹,或者到一直待自己的兄长病榻之旁,向自己唯一的兄长负荆请罪,坦白自己的罪行,请求兄长和嫂嫂的原谅。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天启帝朱由校和皇后张嫣,对朱由检是尽到了哥哥和嫂嫂的责任与义务,可是,朱由检这个弟弟呢? 惭愧归惭愧,内疚归内疚,朱由检始终还是没有这么去做。因为,对朱由检来说,可以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这是朱由检的志向,也是朱由检天生的性格。 “你们,本来都是该死的人!”环视了一圈在场肃立的亲信和心腹,朱由检的声音无比的阴冷,阴冷得就象是从地狱吹出来的寒风,“你们不是大明的叛逆,就是建奴曾经的走狗,你们的家人被你们牵连,不是人头落地就是不敢公开露面,只能象老鼠一样躲避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苟延残喘!你们自己,更是朝廷的通缉犯,暴露身份就必然会被凌迟枭首的汉奸,叛逆,卖国贼,建奴细作!你们之前的主子已经完了,靠山也已经完了,没有人能救你们,除了本王!没有本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命!本王就是你们的天,你们的地,明白没有?!” 袁崇煜、倪浩、罗大千和建奴细作首领张巨海等人都不吭声,过了许久后,袁崇煜才站出队列,向朱由检拱手答道:“王爷,我们都明白,我们更明白,如果不能帮助王爷你登上皇位,承继大统!那么即便是王爷你,也不能护顾我们长久!所以,王爷,请你把我们都当成你最忠心的奴才,你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奴才等在所不辞!” “愿为主子效命!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倪浩、罗大千和张巨海等山宗成员、建奴细作一起单膝跪下,异口同声的抱拳回答,声音坚定,态度坚决,让朱由检十分之满意。稍微点了一下头后,朱由检也不让袁崇煜等人起来,只是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们明白就好!现在本王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和本王的危机来了,你们和本王共同的死敌张好古,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召他班师回朝的圣旨,正在拼命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了!保守估计,最快后天、也就是腊月十四这天,他就能回到京城主持大局!这条小阉狗有多恐怖,你们应该知道,相信不用本王多说了吧?他回到京城会干什么,相信也不用本王多说,你们也会明白吧?” 提到山宗和建奴共同的死敌张大少爷的名字,在场的山宗余孽和建奴余孽脸色一起阴沉下来,一双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也全是一道道阴毒与仇恨的目光,不少亲人主子惨死在张大少爷手上的山宗、建奴余孽甚至咬得嘴唇出血,恨不得把张大少爷剁成肉酱,挫骨扬灰。朱由检顿了顿,又一字一句说道:“现在已经是腊月十二的傍晚,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天两夜的时间了!在这一天两夜时间里,本王如果不能登上皇位,继承大统,你们和本王一起,全部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本王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赌上这么一把,不成功,就成仁!” “请主子吩咐!”建奴、山宗余孽异口同声答道:“不成功,就成仁!不成功,就成仁!” “王爷,我们该怎么做?”袁崇煜沙哑着嗓子问道。朱由校沉声说道:“具体该怎么做,本王请教了支持我们的内阁次辅冯铨冯阁老,冯阁老告诉本王,自古以来,藩王要想当上皇帝,只有三个法子!一是学成祖爷直接起来兵靖难,杀掉皇帝和皇帝身边的奸臣!二是学世宗先皇,等皇帝死了利用血缘关系继位!三就是学英宗先皇,夺门自立!” “那王爷打算用那一个法子呢?”袁崇煜追问道。朱由检阴阴说道:“第一个法子最直接也最有效,但我们手里只有六百漕兵,还有袁崇煜你和张巨海手里的两百多人,力量远远不够,这个法子无法效仿。第二个法子本来有点希望,但是三皇子血脉案迟迟没有定案,会不会被翻案还很难说,还有我那个皇帝兄长,在这一天两夜时间里突然断气的希望也不是很大,这个法子也靠不住。所以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效仿英宗先皇那样,夺门自立了!” “主子,什么是夺门?”大老粗倪浩、罗大千和张巨海等人都问道。这段时间来一直在恶补政变知识的袁崇煜替朱由检答道:“夺门之变,是英宗先皇朱祁镇发动的一次复辟政变。当时朱祁镇被他的弟弟代宗囚禁在皇城南宫,为了帮助夺回皇位,徐有贞和石亨这些忠臣利用代宗的机会,带领一千军队连夜从长安门进到皇城,打开南宫救出英宗,然后从东华门进到紫禁城,登上金銮殿召集百官宣布复位,一举夺回了被代宗篡夺的皇位!” “这个法子好!”罗大千喜道:“我们手里的兵力也差不多有一千人,副宗主和张牛录手里的两百多人,战斗力还非常的强,可以以一当十,整体战斗力绝对超过蛮子的一千军队,对付皇宫里的一千五百大汉将军绰绰有余。而且皇帝现在也病得快要断气了,王爷主子登上皇位,绝对没有人敢说什么。”倪浩和张巨海等人也纷纷点头,认为这个法子最为简单方便。 “本王也倾向于这个法子,嫂嫂本来就倾向于支持我登基继位,只要我登上了金銮殿,继而拿到了皇兄和皇嫂……,相信嫂嫂也会识这个时务。”朱由检缓缓说道:“可问题是,我们并不象徐有贞和石亨那些人一样,手里有皇城长安门的钥匙,就更别说有东华门的钥匙了。如果发动强攻,一时半会攻不下长安门和东华门,那么京城内外的驻军赶来增援,我们可就大势去矣。所以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以最快速度进到皇宫,抢在京城驻军做出反应之前,登上皇极殿。” “王爷,如果奴才没有记错的话,皇上之前为了方便你向他禀报皇子案调查情况,好象曾经赐给过你一面进宫腰牌吧?”袁崇煜建议道:“王爷何不借口进宫禀报案情,向皇宫守将出示腰牌,让他打开皇城大门放你进城?” “皇兄确实赐给过我一面腰牌,也可以在深夜进宫。”朱由检拿出哥哥之前赐给自己的进宫腰牌,皱眉说道:“可是这面腰牌,只能让我一个人进到皇宫,不能带着你们一起进去啊?” “容易。”袁崇煜阴笑说道:“王爷你可以让几个好手保护你先到长安门下,奴才等埋伏在长安门外,等王爷你用腰牌诈开长安门,扮着王爷随从的好手立即发难,拿下守将控制大门,奴才等乘机冲进长安门,不就进到皇城了吗?” “这倒是一个法子。”朱由检点头,又沉吟道:“可是就算进了长安门,还有东华门怎么办?” “两个法子。”袁崇煜竖起两个指头,沉声说道:“第一个法子,拿下长安门时,奴才们尽量不让长安门守卫发出警报,王爷你也可以用高官厚禄、金银珠宝收买长安门侍卫为己用,然后故技重施,照样骗开东华门!第二个法子,如果我们杀入长安门后被蛮子侍卫察觉,发出了警报,我们就直接强攻东华门,届时用火药炸开东华门,然后杀入紫禁城。” “用火药炸开宫门?能行吗?”朱由检紧张问道。袁崇煜狞笑答道:“王爷放心,事起突然,蛮子侍卫们肯定准备不足,无法迅速用砖石堵上宫门,我们只要带上两三百斤火药,炸开一道宫门绰绰有余!而且王爷你肯定不知道的是,张巨海张兄弟,曾经是大金炮营总管曹振彦曹大人的副手,玩惯了火药的,有他指挥安置火药,炸开宫门没有半点问题。” “王爷放心,奴才曾经多次到过皇城之外观察皇城大门情况。”张巨海也站了出来,打千说道:“只要有两百斤火药,奴才可以在一柱香时间内把一道皇城宫门炸开!” “那好吧,就这么办!”朱由检斩钉截铁的点头答应,又拍板说道:“今天晚上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明天晚上行事,明天白天,你们把该准备的武器和火药都准备好。我明天再进宫一趟,看看能不能见到皇兄,让皇兄传位给我,如果还是不行,我们明天晚上就连夜行动,夺门!登基!” ……………… 如果张大少爷在场,绝对会为了朱由检和袁崇煜一伙这个超高效率的政变计划笑掉大牙,但很遗憾的是,已经被逼到绝境的朱由检和袁崇煜一伙既没有张大少爷的天才权谋头脑,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制订完美无缺的政变计划,所以也只能这么将就将就赌一把奇迹出现了。到了第二天,袁崇煜等人积极准备夺门计划的同时,朱由检也再一次来到紫禁城中,准备看看有没有更大的奇迹出现——也就是病得快要断气的哥哥会不会把皇位传给自己,还有就是准备最后一次以弟弟身份看看哥哥和嫂子,享受最后的一次兄弟亲情。 靠着哥哥赐给自己的腰牌,朱由检很顺利就进到了皇城,经长安门、东华门和乾清门进到乾清宫——顺便再熟悉一次路径,朱由检很快就得到了张嫣的接见。才两天时间不见,朱由检的嫂嫂张嫣明显憔悴了许多,一张俏丽丰腴的鹅蛋脸瘦得变成了瓜子脸,下巴也尖了起来,虽然这样的消瘦和憔悴让天生丽质的张嫣更增添了几分成熟少妇风韵,可朱由检还是明白,这些天来,既要照顾兄长又要帮助兄长料理政事的嫂嫂肯定已经疲惫不堪了,累坏了。回忆起嫂嫂之前对自己有若慈母的关怀照顾,朱由检鼻子一酸,忍不住跪在张嫣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王弟,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尽管明白小叔子已经瞄上了丈夫的皇位,可是看到朱由检跪在面前嚎啕大哭,天性善良的张嫣还是有些感动,亲自搀起朱由检来,用手帕给他抹去眼泪,柔声问道:“王弟,你受委屈了?告诉嫂嫂,嫂嫂给你做主。” 昨天张大少爷家故意和朱由检唱对台戏、结果朱由检惨败的消息,张嫣当然知道,也大大出了一口对小叔子不满的恶气,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小叔子在朝廷里那帮势利眼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一丑,张嫣多少还是有一点同情的,打算着朱由检如果向自己恕说这个委屈,自己得怎么都得好好安慰安慰小叔子了。可是让张嫣想不到的是,朱由检竟然抹着眼泪哽咽说道:“嫂嫂,臣弟没受委屈,只是臣弟已经太久没有见到皇兄,又听说皇兄的病情已经越来越重了,所以臣弟心中伤感,这才失态痛哭。望皇嫂看在臣弟与皇兄的兄弟亲情份上,让臣弟见上皇兄一面,为皇兄亲手侍侯一次汤药,那臣弟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朱由检这话倒是有几分出自真心——他本来就决定在今天晚上发动政变抢哥哥的皇位了,见到哥哥后不管能不能发生奇迹得到哥哥传位,能够为哥哥亲手侍侯一次汤药,尽一次做弟弟的义务,朱由检良心上也能好过一点了。但很可惜的是,听到朱由检的这个要求,心中已经先入为主的张嫣顿时勃然大怒,认定心怀鬼胎的小叔子是想利用和丈夫见面的机会,故意说一些对丈夫病情不利的话,把丈夫活活气死!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张嫣忍不住板起了俏脸,没好气的说道:“王弟,嫂子已经说过几次了?你皇兄现在的病情,不能受到打扰,更不能继续劳心伤神,你怎么就老是记不住?” “臣弟绝对不会让皇兄受到打扰。”朱由检赶紧解释道:“臣弟只是想看一眼皇兄,给他喂一次药,臣弟一句话不说就告退。” “喂药?”张嫣下意识的联想起张惟贤当初不可让丈夫服用朱由检汤药的警告,俏丽脸庞不由板得更紧,冷冷说道:“喂药就不必了,嫂嫂刚才已经给你皇兄喂了药,你皇兄也已经睡下了。所以王弟你还是先回去吧,等你皇兄病情好转了,嫂嫂再派人宣你进宫。” “嫂嫂,你为什么这些天一直阻挠臣弟叩见皇兄?”朱由检忍不住追问道。张嫣怒不可遏,起身怒道:“嫂嫂为什么不让你见你的哥哥,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嫂嫂累了,要去休息了,你走吧。”说罢,张嫣回头就走,喝道:“来人,送信王爷出宫。” “我自己清楚?!”朱由检一楞,回过神来想要向张嫣追问时,张嫣却已然出了偏殿,只有两个小太监对朱由检行礼说道:“信王爷,请吧,皇后娘娘懿旨,奴婢们不敢违抗,请信王爷千万不要让奴婢们为难。” “嫂嫂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嫂嫂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带着无尽的疑惑,朱由检被乾清宫的小太监送出了紫禁城的内城。从东华门出了内城之后,大失所望的朱由检垂头丧气的正打算从长安门出宫,不曾想经过内阁办公处的文渊阁时,冯铨却从文渊阁中一遛小跑的跑了出来,拦住朱由检低声说道:“王爷,老臣找你找得好辛苦,你怎么在这里?” “我进宫来拜见皇兄和皇嫂。”朱由检无精打采的答道。冯铨紧张追问道:“那王爷见到皇上没有?” “不仅没见到,还被皇嫂修理了一顿。”朱由检垂头丧气的把自己求见皇兄皇嫂的经过说了一遍,还特别说到了嫂嫂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结果不说还好,一说之下,冯铨差点没吓瘫在地上,赶紧把朱由检拉到远离旁人的僻静处,面无人色的低声惨叫道:“我的王爷啊!大祸临头了,你怎么还分不清楚?” “什么大祸临头了?”朱由检莫名其妙的反问道。冯铨简直恨不得把朱由检这个白痴掐死,揪着朱由检的袖子低声嘶吼道:“王爷,你还没老糊涂吧?皇后娘娘的话,你还听不出来?皇后娘娘说她不让你见皇上,原因你自己清楚——这摆明了是警告你,你做的那些事,皇后娘娘心里也是一清二楚!所以皇后娘娘怕你对皇上不利,这才说什么都不让你面见皇上!我的信王爷,皇后娘娘这样的气话,你竟然还听不出来,你真想把你自己和老臣一起都给害死?!” “我做的事,嫂嫂都知道了?”朱由检的脸也开始发白了,仔细一回想起嫂嫂当时的脸色变化,朱由检更是心惊胆战——和蔼慈祥的嫂嫂,什么时候用过这样的脸色对待自己?想到这里,朱由检赶紧问道:“冯阁老,既然嫂嫂都知道了,那她为什么不当面说出来治我的罪?还答应我,准备劝皇兄把皇位传给我?” “那当然是缓兵之计了!”冯铨气得几乎想把朱由检这个笨蛋给撕了,低声怒道:“皇后娘娘应该只是开始怀疑王爷你,可是没有证据,现在朝廷里又一片大乱,人心惶惶,皇后娘娘那还敢随便对你下手?所以皇后娘娘只能暂时稳住你,等朝局稳定下来,等皇上的病情稍微有些好转,或者等张好古那条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的小疯狗带着军队回到京城,再让他们收拾你!这你都不懂吗?” “我懂了。”朱由检失魂落魄的点头,牙关也开始有些打颤了。颤抖了许久,朱由检又赶紧抓住冯铨的袖子,紧张问道:“冯阁老,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王爷,这个答案老臣已经早就告诉你了,你何必多问?”冯铨回答得非常巧妙,然后冯铨又垂头丧气的对朱由检说道:“还有,王爷,老臣今天找你,是有两个消息要禀报你——两个都是坏消息,王爷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千万要撑住。” “什么坏消息?”朱由检赶紧问道。冯铨叹了口气,答道:“第一个坏消息,张瑞图那条老狗今天终于和老臣撕破了脸皮,直接指使他的门人亲信弹劾老臣了。王爷你也知道,那个老东西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他极有文名,多次担任会试和乡试主考,桃李满天下,显赫如张好古之流都是他的门生弟子,他公开带了这个头,和老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估计要不了几天,弹劾老臣的奏章就得以成百上千计了,就算老臣豁出这张老脸不要继续硬挺着,估计一两天内,本来就不怎么欣赏老臣的皇后娘娘她们就要将老臣直接罢官免职了。” “这也就是说。”冯铨语气异常苦涩,语气沉重的说道:“一两天内,王爷你如果得偿所愿,那么老臣就只能告老还乡或者下狱问罪了,王爷你在朝廷里,也将无法得到老臣的支持了。” “那第二个坏消息呢?”朱由检一字一句问道。冯铨又叹了口气,抬起脑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缓缓说道:“老臣安排在张好古归途路上的眼线飞鸽传书,张好古将主力军队交给了副手满桂率领,缓缓返京,他自己亲率三千屠奴军轻骑奔驰,日夜兼程返回京城。昨天晚上二更,张好古的轻骑抵达了玉田,在那里休息过夜,今天天刚亮就继续向京城出发了。这也就是说,最快明天傍晚、最迟后天清晨,张好古就能返回京城,继承魏忠贤的势力主持大局了。” “小阉狗,果然来得这么快!”朱由检重重一拳锤在旁边的汉白玉栏杆上,又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东华门,终于彻底下定了不惜一切代价赌博一把的决心。末了,朱由检转向冯铨低声说道:“冯阁老,你不用急,我们还没有完全输。走,随本王出宫,到我家里共商大计去!” 第三百八十二章 信王夺门 第三百八十二章 信王夺门 天色渐黑,朔风益紧,停止了多日的鸭毛……,哦,鹅毛大雪也不知不觉的重新落下,寒风裹卷着雪花在京城的天空中盘旋,簇簇落下,迅速吞噬了宫室民舍中散发出来的微弱灯火光芒,大街小巷中黑黢黢、灰蒙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风高好放火、月黑好杀人的夜晚里,不知多少贫苦百姓唉声叹气,都道今天晚上又是一个挨冻受饿的夜晚了;也不知道有多少财主富户提心吊胆,命令家丁仆人小心提防,防火防盗防建奴。当然了,也有不少人欣喜若狂,知道这风雪交加雪夜将给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提供最好掩护,而大明天启帝朱由校唯一的弟弟、被废信王朱由检,就是其中之一! “下大雪了,真是天助我也!”看着门外越来越大的风雪,朱由检心中激动万分,暗暗祈祷道:“上天保佑,今天晚上最好是下一个通宵的大雪,让皇城里的侍卫放松警惕,让京城内外的驻军没办法快速反应,也让我的那些政敌们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倘若真能如此,上天助我朱由检顺利夺位成功,那么我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到正阳门外的天坛祭天。” 对天做完了祈祷,朱由检又回到大堂之中,向设在大堂正中的祖先灵牌上香磕头,向祖先神灵祷告解释自己是被奸臣所逼,被迫夺门靖难,希望大明列祖列宗理解并且原谅,顺便保佑自己夺门成功,顺利登基继位,重兴大明天朝,将魏忠贤、张好古等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做好这一切后,朱由检站起身来,回头向肃立两旁的冯铨、袁崇煜、倪浩和罗大千亲信问道:“都准备好了没有?” “回皇上,奴才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袁崇煜抱拳答道:“八百八十二名靖难将士分为四队,皆已准备完毕,只待吾皇万岁一声旨下,既可跟随皇上夺门靖难,诛灭奸臣!” “很好!”朱由检满意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现在已是戌时二刻,初更过半!”冯铨拱手答道。朱由检飞快点头,说道:“好,即刻开始行动,袁崇煜、倪浩、罗大千和张巨海,你们四人各率一队,先行赶往长安门外埋伏,务必要在二更之前埋伏到位,朕亥时初刻前抵达长安门,诈城夺门。冯铨冯阁老,你按预订计划,回家组织家丁预备,倘若皇城警起,你即刻率领家丁借口救援皇宫,上街散布谣言,说魏忠贤老阉狗发起叛乱,攻打皇宫,迷惑文武百官与京城驻军视线,混乱京城驻军。” “臣等遵旨。”冯铨和袁崇煜等人一起抱拳答应。朱由检又一指站在旁边的李定国,命令道:“定国,你带十个好手保护冯阁老回府行事,务必要保护好冯阁老的安全,不得有半点差池。” “什么?让我保护冯阁老?”李定国大吃一惊,忙说道:“王爷,还是让我陪你长安门吧,小的年龄下,长安门守将肯定不会对小的过于提防,小的可以乘机把他拿下,帮助王爷一举拿下长安门!” “不用了,还是让小六子他们保护朕吧。”朱由检不动声色的说道:“冯阁老那边同样重要,你和冯阁老在一起,除了可以保护他的安全之外,必要时刻还可以在冯阁老的掩护下接近京营都督朱纯臣,将他一举拿下,让京城驻军群龙无首。事成之后,朕封你为锦衣卫千户、大汉将军,专职替朕守卫皇宫安全。” “糟了,那我还怎么擒贼先擒王?想不到朱由检还是不肯完全相信我。”李定国心中叫糟。那边冯铨则是明白朱由检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放心,特地安排亲信监视自己。当下李定国再次出言恳求,希望能与朱由检同去夺门,可朱由检却说什么都不肯同意,李定国也不敢过于坚持招来朱由检和袁崇煜等人猜疑,只得老实抱拳答应。当下朱由检一声令下,信王党众人当即兵分六路,开始分头行事。 先不说袁崇煜和倪浩等人去长安门外埋伏,也不说朱由检带着六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山宗建奴好手去长安门诈门,单说李定国带着四个山宗好手保护着冯铨,出门赶往冯铨位于城西小石虎胡同的家中组织家丁,准备在夺门开始京城大乱时跑出来混乱京城驻军视线。路上,直到刚刚才知道朱由检夺门计划的李定国,本想找机会去和宋献策的人联络,汇报朱由检的计划详细和行动时间,无奈身边的十个山宗士兵盯得太紧,同时冯铨带来的几个家丁也在旁边盯着,始终找不到半点机会脱身,同时路上也不见宋献策的人出现,李定国纵然急得满头大汗,却始终想不出好的法子去向宋献策等人报警。 “不管了,如果不马上去给宋师爷报信,万一朱由检夺门得手,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只能拼一把了!”焦急之下,李定国暗暗下定决心准备赌上一把。正准备乘众人不注意钻进小巷去向宋献策报信时,那边冯铨却忽然在轿子里叫道:“停轿,停轿!” “阁老,出什么事了?”旁边的一个山宗余孽问道。冯铨从轿子里探出头来,捂着肚子愁眉苦脸的说道:“可能是刚才吃坏了东西吧,老夫忽然内急,想找一个地方方便一下,还是大的。” “可这里没茅厕啊?”山宗余孽看了看左右,为难的说道:“要不阁老忍一忍,等到了你的府里再说?” “可老夫实在忍不住了。”冯铨捂着肚子呻吟,又指着旁边的小巷说道:“不管了,老夫到那里面方便一下,你们稍等片刻。冯大宝,你送草纸进来给我。”说罢,冯铨也不管监视自己的山宗余孽们是否同意,跳下轿子就钻进了小巷,山宗余孽们无奈,只得让轿子停下等待,那边冯铨的随从冯大宝也赶紧拿出草纸,跟着送了进去。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招?”李定国眼睛一亮,忙说道:“几位兵大哥,我也有些尿急,去小一个。”说罢,李定国也跟着进了小巷,可是拐进这条黑漆漆的小巷一看,李定国却傻了眼睛——冯铨不仅没有蹲在巷子里排毒,还爬到了冯大宝的脊背上,看模样是想让身强力壮的冯大宝背着他跑路了。见李定国进来,冯铨也是叫了一声苦,赶紧一拍冯大宝肩膀,冯大宝背着冯铨撒开脚丫子就跑。李定国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赶紧也撒腿追了过去。 还别说,冯铨的这个随从冯大宝绝对是个练过长跑的主,背着冯铨在京城里密如蛛丝的小巷胡同中左钻右窜,迅捷无比,对地形半点不熟的李定国纵然身手极好,却楞是没法子迅速追上这对主仆,而且等李定国好不容易快要追上冯铨时,冯铨竟然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救命啊!着火啦!起火了!大家都快出来救火啊!”听到这喊声,小巷两旁的民居中少不得一阵大乱,无数京城百姓拿着水桶木盆就冲了出来,七嘴八舌的大叫,“着火了?那里着火了?” “嘿,这老东西,还真是比泥鳅还滑!”李定国哭笑不得——这年头,你在黑暗偏僻的巷子里喊救命喊抢劫,九成九是绝对没人理你的,可你要是喊什么起火了,响应你的人可就多了去了。暗暗佩服之下,又见距离在原地傻等的山宗余孽们远了,李定国这才出声叫道:“冯阁老,你等等,等等!我不是要抓你,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要跑?你当老夫傻啊?!”冯铨没好气的大叫答道:“朱由检那个蠢货也想当皇帝,就凭他那个蠢货的夺门计划?他想送死,老夫可不想陪着!”说罢,冯铨还劝道:“李定国小兄弟,我看你也赶快跑吧,朱由检那个蠢货就算真能冲进皇宫,也不可能挡住张好古张大人的勤王之师反扑,你赶快逃命吧,不要给朱由检那个蠢货陪葬了!你现在就跑,将来老夫还给你一千两银子!” “搞了半天是这样!”李定国益发的哭笑不得,只得大叫道:“冯阁老,你给我站住!张好古张大人,他是我的义父,我也是他派到京城来暗中监视乱贼朱由检的!” “什么?你是张太保的义子?!”冯铨一听乐了,赶紧让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冯大宝停住,跳下冯大宝脊背,拉着李定国的手谄媚的埋怨道:“李将军,原来你是张太保的义子啊,你怎么不早说?差点都把老夫给吓死了!咱们自己人,自己人,昨天晚上,老夫已经和张太保的师爷宋献策宋师爷秘密联络了,决定协助张太保除去朱由检这个乱臣贼子,上报皇上和九千岁的知遇之恩,下不负大明黎民百姓之望,诛杀国贼,固我大明江山万年!” “什么?你也是我义父的人了?”李定国有些傻眼。冯铨谄媚的说道:“那是当然,冯铨世受大明国恩,无以为报,眼下废信王朱由检行刺皇子,阴谋篡位,老夫当然协助大明忠臣张太保张大人正本清源,诛杀国贼。这不,老夫这不就是准备去给宋师爷报信,让他赶快组织张太保在京城里的人手,赶赴长安门擒拿国贼朱由检,护我大明皇上万岁,娘娘千岁,建立不世奇功。” “正本清源?诛杀国贼?冯阁老,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炼成的?”李定国气结,说什么也想不到世上还有冯铨这么不要脸的人,前几天还一个劲的鼓动朱由检阴谋篡位,现在一转过脸就马上把朱由检给卖了。喘了几口粗气后,李定国猛的想起一事,忙问道:“等等,冯阁老,你说什么,准备去给宋师爷报信?这么说,国贼朱由检准备今天晚上夺门篡位的事,你之前还没有告诉给宋师爷?” “老夫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国贼朱由检的这个行动的,之后又一直被朱由检留在身边,根本没机会通风报信,所以还没来得及。”冯铨老实回答。末了,冯铨也打了一个寒战,忙问道:“小李将军,这么说来,你之前也没有向宋师爷他们汇报国贼朱由检的计划了?” “国贼朱由检的这个计划,我是刚刚才知道的,那来的时间?”李定国没好气的反问一句。紧接着,李定国和冯铨一起打了一个寒战,异口同声问道:“现在什么时间了?” “老爷,现在二更了。”旁边的冯大宝喘着粗气说道:“小的刚刚……,刚刚听到二更的梆子声。” “二更了?!”冯铨和李定国大眼对小眼,然后猛的一起跳起来,异口同声的惨叫道:“完了!没时间了!再有一刻钟,朱由检就要诈门了!这可怎么办啊?” “小李将军,我们没时间了,只能分头行事了。”冯铨到底比李定国多活了几十岁,惨叫过后迅速冷静下来,赶紧吩咐道:“这样吧,小李将军你马上去长安门,向长安门守将吴孟明报警,让他千万别开门!如果赶不及,国贼朱由检已经进了皇城,你就去午门找杨寰报警,让他马上堵死东华门,叛军要用火药炸门!我去找宋师爷,让他组织张太保的人救援皇宫,再去找朱国公,让他率领京城军队救援皇宫!马上去,路上不管出什么事都别再耽搁了!” “好!”李定国一口答应,掉头又往长安门冲了过去。冯铨则冲着他的背影奸笑一声,嘀咕道:“小子,始终还是嫩了点,朱由检派来监视老子的山宗余孽发现老子们跑了,怎么可能不去长安门报信?不过没关系了,你如果运气不好晚了一步,为国捐躯了,吴孟明和杨寰也该反应过来了,老子去给宋献策、朱纯臣报了警,立下平叛头功,照样是大明大忠臣!哈哈!”奸笑过后,冯铨又跳上家丁冯大宝的脊背,喝道:“大宝,还楞着干什么?快走,背老夫去见宋师爷!” 第一个向朝廷揭发朱由检叛乱的人,竟然是大明天启朝公认的头号墙头草兼头号贪官污吏冯铨冯阁老,这也是后来无数大明忠臣正臣无比纳闷的事。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不说冯铨去找宋献策报信,单说李定国与冯铨分头行事,辩明方向一路狂奔,终于奔到了大明皇城长安门所在的长安街上。也就在这时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定国第一眼就看到,皇城正门的长安门外,废信王朱由检已经领着八个山宗建奴余孽改扮而成的随从站在了那里,李定国心急如焚,再次鼓劲冲了过去,可是刚冲到长安门旁边,验明了朱由检腰牌的长安门守将吴孟明,已经让人打开了长安宫门………… “不要开!有诈!”情急之下,李定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狂吼一声冲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由山宗建奴余孽改扮而成的朱由检八个随从听到喊声,立时明白计划暴露,不由分手一起和身扑上,顿时把开门的两个大汉将军按在了地上,其中四个还一起按住了出门迎接朱由检措手不及的锦衣卫百户吴孟明。李定国距离太远稍慢一步,没能破坏山宗好手们的行动,急中生智只能扑到朱由检身上,也是把朱由检按在了地上。 “呛啷!呛啷!呛啷!”钢刀出鞘声中,李定国和八个山宗余孽几乎是同时拔出身上暗藏的武器,同时把刀架到朱由检和吴孟明的脖子上。李定国大吼,“放开吴将军,否则我宰了朱由检!” “放开王爷!否则我们宰了这些蛮子!”八个山宗余孽一边用身体顶住已经打开的宫门,一边大吼。李定国大笑道:“有本事你们就杀!吴将军忠心为国,早就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你们杀他我杀朱由检,看谁吃亏!” “小兄弟,你怎么说这话?还有,你是谁?”倒霉的锦衣卫百户吴孟明哭丧起了脸。朱由检也是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惊叫道:“李定国,你想干什么?你忘了,是我给你饭吃给你衣穿,让你再也不用上街要饭,你就这么报答我?” “少罗嗦!”李定国一肘子打在朱由检肚子上,用刀逼着朱由检站起来,冲着长安门内乱成一团的侍卫吼道:“锦衣卫的大哥们,你们听好了,国贼朱由检阴谋叛乱,想要攻进皇城篡夺皇位!马上给我把他们的人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肯定重重有赏!”吼叫着,李定国拖起朱由检就往长安门里走,两旁的山宗余孽见李定国的刀子死死架在朱由检脖子上,怕误伤到朱由检,不敢动弹。 “杀啊!”这时,袁崇煜和倪浩等叛军将领发现情况不对,也带着八百多叛军从埋伏出冲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冲向长安门。李定国急得大吼,“关门!关门!快关门!”还好,负责皇城安全的大汉将军们虽然战斗力不敢恭维,可是对皇城的安全还是比较忠于职守的,听到李定国的吼叫下意识的冲上去推动门扇,关闭宫门,人多力量大,八个山宗余孽虽然用身体死死顶住宫门,却始终无法抵抗几十个大汉将军的力量,长安宫门,终于赶在山宗叛军冲进门前的那一刻,重新关上!但很自然的是,被山宗余孽们挟持的吴孟明和两个倒霉的锦衣卫,也被关在门外。 这么一来,长安门的情况就复杂了,守将吴孟明被山宗叛军扣在门外,叛军首领朱由检则被李定国扣在门内,双方都是群龙无首,双方都是不知所措。很幸运的是,李定国才十岁就参加军队,战场经验无比丰富,刚一进门就大吼道:“锦衣卫的大哥们,你们听好了,我叫李定国,是大明七省总督张好古张太保的义子!发现废信王朱由检阴谋叛乱,企图篡夺皇位,特来报信!你们的百户吴将军已经被叛军挟持,从现在开始,请你们接受我的指挥,事成之后,功劳都是你们的!你们愿不愿意?” “张太保的义子?”在场的大汉将军都是一惊,下意识的一起叫道:“好,我们听李将军的,李将军你说怎么办吧。” “先把朱由检捆好!”李定国把朱由检推到几个大汉将军手里,“然后去一个人报警,通知皇城四门全面警备,用砖石堵死宫门,叛军有火药,会用火药炸门!另外再派一个人去午门报警,让紫禁城也这么做,一定要保护好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安全!”门内的大汉将军们被李定国有条不紊的指挥所慑,当即一起答应,按着指挥分头行事起来。 李定国带着大汉将军们把朱由检押上长安门城楼时,城下的袁崇煜也接管了叛军的指挥权,一边命令张巨海埋火药炸门,一边让人把吴孟明押到面前,亲自用刀架在吴孟明脖子上,逼着吴孟明哭喊,“开门!我是你们的百户将军,我命令你们马上打开长安门!”袁崇煜也大叫道:“长安门里的弟兄们,你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马上放了信王爷,打开长安门,帮信王爷继承皇位!等信王爷当上了皇帝,你们个个都可以当上将军侯爷,金银珠宝,高官美女,要什么有什么!” 李定国不慌不忙,先揪起几把雪花塞进嘴里,化雪止渴,又撕下一块布团成一团,塞进面无人色的朱由检嘴里,免得他以皇帝唯一兄弟的身份出言动摇军心,等长时间激烈运动后渴得快要冒烟的嗓子稍微湿润之后。李定国这才大笑叫道:“袁崇煜狗贼,你就省省力气少说点废话吧,皇城里的大汉将军们个个都是公侯之后,对大明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跟着你一个山宗狗贼犯上作乱?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赶快逃命去吧,实话告诉你,冯铨已经去报警调兵去了,平叛的军队马上就到,你这点人手,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 “小子,你到底是谁?”袁崇煜暴跳如雷的喝问。被干爹给带坏了的李定国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头向旁边的大汉将军低声问道:“怎么样?宫门堵上没有,叛贼们已经在埋火药了。” “砖头和石头不够,堵不上啊。”那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大汉将军颤抖着答道。李定国骂了一句,又吩咐道:“马上,把你们烤火的东西全部搬到宫门门洞里去,什么衣服棉被、家具木头也全部砍了丢进去,点上大火,叛贼们就算炸开宫门也冲不进来了。别怕,我们的救兵马上就到,撑过了这段时间,你们就等着享福吧。”在场的大汉将军们一听大喜,赶紧又冲下去依令而行。李定国这才回过头来,冲着袁崇煜大叫道:“袁崇煜狗贼,你想知道小爷我的真实身份吗?” “少废话!你到底是谁?”袁崇煜没好气的大吼道。李定国哈哈一笑,大声说道:“算了,我还是别告诉你了,免得把你的尿给吓出了,弄脏了长安门的土地!不过,你如果真想知道少爷我的身份,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说到这,李定国故意拖长了声音。 “只要什么?”袁崇煜随口问道。李定国为了争取时间准备,当然不会立即回答,又回头问了一下下面的情况,这才回过头来说道:“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得让少爷我满意了,少爷我不仅告诉你真实身份,还可以放了你的新主子朱由检!否则的话,少爷我宁可把朱由检一刀砍了,也绝对不会让你得逞!”说着,李定国把朱由检往城楼垛口处一推。 袁崇煜能不能救出哥哥,还有能不能摆脱通缉犯身份重新享受荣华富贵,希望全部寄托在朱由检的身上,听李定国这么一说当然开始动心,下意识的答道:“那好,你问吧。” “你听好了!”李定国慢悠悠的问道:“少爷我问你,你是怎么和朱由检勾搭上?又怎么和他联手谋害了皇上的两个皇子的?说!说得越详细越好!” “你问这个干什么?”袁崇煜疑惑问道。李定国也不说话,让两个皇宫侍卫打着火把照亮自己和朱由检,又用刀架在朱由检的脖子上,狞笑着说道:“废信王爷,真是抱歉了,你的手下不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没办法,看来我只好为民除害、为民除奸宰了你了!反正你一死,你手下这些山宗和建奴的余孽也就没了效忠对象,也更不可能把你推上皇位,保住他们的狗命了,自然也不会再攻打皇宫了。”说着,李定国故意用刀割破朱由检额头上的一点皮肤,冲着袁崇煜狞笑不已。 钢刀割破额头,血流入眼睛,朱由检少不得魂飞魄散的拼命挣扎起来,被布堵住的嘴还发出哀求的呜呜声,城楼下被李定国暗示打动的袁崇煜也是大急,忙大叫道:“好,我说,我说,你千万不要伤害王爷。”紧接着,袁崇煜只得按着李定国的要求,原原本本的介绍起自己当年是如何与朱由检认识并且勾搭成奸的经过来,那边张巨海则早已把火药安装到位,但是没有袁崇煜的命令没有点火,只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等袁崇煜的决定。 “副宗主,长安门里起火了!”一个山宗余孽惊叫起来。袁崇煜一楞,停住不滔滔不绝的罪行吐露,扭头一看时,紧闭的长安门内果然已经是浓烟滚滚,火头四起。袁崇煜这才醒悟过来,跳起来指着李定国吼道:“小子,原来你在阴我!” “哈哈哈哈哈!”李定国疯狂大笑,大笑道:“袁崇煜,你果然和你哥一样的蠢啊!少爷我跟干爹学的最粗浅的一招缓兵之计,你就上当了?你炸门啊,炸啊,就算你炸开了长安门,我看你怎么进宫?”狂笑声中,李定国回过头,冲着后面的皇宫侍卫大吼,“锦衣卫的大哥们,把弓箭火枪都准备足了,叛贼炸开宫门,马上给我隔着火墙放箭开枪招呼!还有,火里要给我拼命加柴!没有柴了,把衣服棉被都给我扔进去!” “得令!”皇宫众侍卫欣喜若狂的答应。城楼下的袁崇煜则气得几乎昏倒过去,疯狂吼道:“点火!炸门!给我狠狠的炸!炸开了就杀进去,把蛮子都给我杀光!杀光——!” “轰隆!轰隆!轰隆!”三声巨响过后,门栓门闩一起被炸断的长安门果然轰然倒地,可是巨大的火舌也瞬间吐了出来,劈啪着翻腾着拦住了山宗叛军前进的脚步,同时那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皇宫侍卫们也欢天喜地的隔着火堆放箭开枪,阻止山宗叛军扑灭火墙。久经沙场的山宗叛军和建奴余孽上下个个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却又拿这道巨大的火墙束手无策。李定国疯狂大笑,吼道:“袁崇煜狗贼,实话告诉你吧,少爷我是叫李定国不错,可我还有一个干爹,就是你们山宗和建奴的克星——张好古张太保!我干爹干掉你哥哥,今天,该我替干爹收拾你了!” “张好古——!”袁崇煜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出这个让他痛恨万分的名字。也就在这时候,长安街街口处杀声大起,一队接一队的锦衣卫与东厂番役列队冲来——宋献策等人虽然不知道朱由检的叛乱时间,但是也料定了朱由检将会在张大少爷回京之前动手,宋金控制的东厂番役和肖传、陈剑煌控制的镇抚司锦衣卫早就做好了平叛抢功劳的准备,接到冯铨的通风报信,反应当然快了。冲锋间,肖传和宋金等人骑着高头大马上,挥舞着绣春刀和宝剑又吼又叫,“弟兄们,杀啊!杀光叛军,个个都有重赏!你们发财的机会到了!杀啊!” “大明的儿郎们,跟着我冯铨杀叛军啊!”冯铨也躲在队伍最后位置大吼,“老夫冯铨我世受皇恩,今天一定要和国贼誓死决战,以报国恩!”声音之大,就好象生怕皇宫里的人听不到冯铨冯阁老也在平叛队伍之中一样。 “副宗主,怎么办?怎么办?”进宫道路被火海阻隔,锦衣卫和东厂的平叛队伍又已杀到,山宗叛军上下难免个个急得象是热锅上的蚂蚁。而袁崇煜胸口剧烈起伏许久,忽然吼道:“不进宫了,去文丞相胡同!我们杀不掉张好古蛮子,也要杀他全家,给大金的主子们和山宗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结局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结局 “不进宫了,去文丞相胡同!我们杀不掉张好古蛮子,也要杀他全家,给大金的主子们和山宗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袁崇煜一声喊,立时唤起了山宗叛逆和建奴余孽心底最深的共鸣!是啊,如果不是张大少爷这个天杀的祸害,山宗的将领们,可以喝着十倍于实际士卒数目的兵血,在宁远城里花天酒地;山宗的家奴们,也可以在所谓的宁锦防线中吃喝嫖赌,随时准备着把大明老百姓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送给建奴,换取继续糟蹋大明贫苦百姓血汗钱的美好时光。如果不是张大少爷这个恐怖的恶魔,建奴的余孽们,也可以继续留在辽东作威作福,把汉人百姓象牲口一样关在牛圈里,予取予夺,肆意凌虐,想打就打,想杀就杀;还有可以随时跟着老建奴努儿哈赤父子四处杀人放火,**掳掠,把汉人的妇女双手钉在门板上,轮流污辱,把汉人的婴儿抛上天空,挥刀砍杀,练习刀法,催动战马,用马蹄把汉人百姓踩得肚破肠流,脑浆崩裂! 可是,就是因为张大少爷这个祸害、灾星、疯狗、恶魔、卑鄙魔头、嗜血如命的杀人狂、所有建奴臣民共同的敌人!让建奴和山宗余孽的所有美好生活化为了泡影,继而活生生的毁了大清天朝入主中原!赤果果的毁了康乾盛世!恶狠狠的毁了被包衣奴才们无比吹捧大清十二帝!让所有的建奴和山宗汉奸只能象老鼠一样,躲在黑暗的地方瑟瑟发抖,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东躲西藏,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建奴和山宗汉奸的余孽们,能不把张大少爷恨到骨子里去吗?!所以袁崇煜的这一声喊,立时就获得了所有建奴和山宗余孽的群起响应,“副宗主说得对,杀张好古蛮子全家去!杀光那条疯狗的全家,给我们大金报仇——!” 呼喊声中,建奴山宗余孽一起动手,三下两下将长安门守将吴孟明和两个倒霉的被擒皇宫侍卫乱刀砍死,砍成十七、八截扔进火堆,然后跟在袁崇煜背后,杀气腾腾就扑向城南的文丞相胡同。后面的宋金和肖传等人见叛军改变进兵方向,赶紧带着锦衣卫和东厂番役追了上去,老奸巨滑的冯铨则自告奋勇带了三百锦衣卫守在长安门前,说是防着乱贼去而复返,实际上则当然是让别人去拼命,自己在宫门口等着在皇帝、皇后面前表忠心,不过宋金和肖传急着想拿反贼的人头抢功劳,自然也就没勉强他了。总的来说,这还算是皆大欢喜。 “杀啊!”仗着人多势众,总兵力超过两千的镇抚司锦衣卫和东厂番役一个比一个冲得快,也一个比一个喊得更大声。可是挥舞着刀枪冲到近处时,这些从来没上过战场的镇抚司锦衣卫们和东厂的番役们很快就发现,这把八百多个叛军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尤其是张巨海率领的、由两百多个建奴细作和山宗好手组成的队伍,那更是这些锦衣卫和番役们从来没领教过的狠角色,处在殿后位置上猛砍猛劈,两千多个锦衣卫和东厂番役楞是近不了身,被杀得节节败退,根本没法把这些叛军迅速击溃剿灭。同时宋金和肖传也是两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主,根本不知道什么利用优势兵力和少部分骑兵优势穿插迂回,切割包围,只能傻乎乎的跟在后面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山宗叛军乘机快速推进,很快就远离了长安门所在的长安街,向着南城的文丞相胡同杀去。 不管怎么着,叛军杀向文丞相胡同之后,皇宫面临的危机总算是勉强度过过去,杨寰统领的一千五百皇宫侍卫也迅速加强了皇宫诸门的戒备,同时向镇抚司都督田尔耕求援,从镇抚司增派援军加强皇宫守备。也就在这时候,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皇后张嫣领着几个太监宫女来到了午门城楼上,问明了长安门情况后,张嫣当即下令,让李定国带着几个皇宫侍卫把朱由检押到午门城下,自己要当面与朱由检说几句话。 片刻之后,李定国等人将朱由检押到午门城楼下,张嫣哽咽着命令道:“多打火把,让本宫好生看看,朱由检现在的嘴脸!”李定国等人依令而行,十几支火把围到朱由检周围,照亮了朱由检那没有半点人色的沮丧面孔,朱由检也抬头去看张嫣,嫂嫂与小叔子上下对视,许久不语。良久后,张嫣才咬牙切齿的问道:“朱由检,本宫问你,你的良心到底是被什么吃了?你哥哥,当今皇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杀害你的亲侄子,还想要杀掉你的亲哥哥,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李定国飞快掏出朱由检口中的布条,朱由检不敢与嫂嫂对面答话,只是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低着脑袋嚎啕大哭,哽咽道:“嫂嫂,臣弟知罪了!臣弟不敢苟求活命,只求嫂嫂让臣弟见上皇兄一面,让臣弟向皇兄当面谢罪,不管皇兄如何处置臣弟,就算剐了臣弟,臣弟也可以瞑目了。” “亏你还有脸提起你的哥哥!”张嫣语音哽咽,抽抽噎噎的说道:“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哥哥了,再也见不到了……。” “皇嫂,你这话什么意思?”朱由检大惊失色,张嫣痛哭出声,抽泣着说道:“就在刚才,你带着反贼攻打皇宫的时候,你哥哥刚好醒来,听到了宫中的报警,也听到了你这个亲弟弟谋逆逼宫的消息,你皇兄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已经……已经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在场的锦衣卫无不骇然色变,惊叫出声。朱由检则是身体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嫂嫂,喉咙里咕咕作响,许久后,朱由检忽然一口鲜血喷出,含泪哭喊一声,“皇兄——!”声音未落,朱由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而午门城楼上,张嫣也是哭得天昏地暗,周围将领侍卫、宫女太监,无不是哭得声泪俱下………… 政变首脑朱由检束手就擒,重病缠身的天启帝经受不住亲弟弟企图弑君篡位的精神打击,惊怒伤痛交加之下,撒手人寰,皇宫大内顿时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可是在皇宫之外的北京城中,山宗叛军一手导演的动乱浩劫却还在继续,出于自己不好过也不能其他人好过的卑鄙心理,山宗叛军在杀向文丞相胡同的路上到处杀人放火,见人就杀,见房就烧,几如一群从地狱钻出的罗刹恶鬼,弄得京城大乱,四处火起。而宋金和肖传统领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役不习战阵,单兵作战倒还勉强,在这种成群结队的巷战之中就抓了瞎,不仅没法子阻止山宗叛军制造动乱,更没办法将山宗叛军迅速歼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山宗叛军向文丞相一步步的逼近。可就是在山宗叛军杀到文丞相胡同的路口时,也终于遭到了最为猛烈阻击。 “砰砰砰砰!”接二连三的膛线火枪声中,冲在最前面开路的漕兵纷纷中枪倒地,位居前队的倪浩也被火枪击中面门,当场重伤。位居中队的袁崇煜又惊又怒,吼道:“这里怎么会有蛮子兵?难道张好古那个小蛮子回京来了?” “山宗狗贼,就凭你们也想伤害东家的家眷?找死!”出现在文丞相胡同中的是张大少爷的缺德师爷宋献策,收到冯铨报警之后,宋献策除了让宋金和肖传带兵救援皇宫之外,还有就是带着三十个保护自己回京的屠奴军将士赶到文丞相胡同,同时陈剑煌也带着一百个锦衣卫好手赶来助阵,刘若宰、余煌和薄珏等人则带着家丁保护张大少爷的父母妻儿迅速转移,暂时躲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余煌家中暂避——最近京城里的形势如此险恶,宋献策当然制订了一套紧急时刻保护张大少爷家人的应急计划。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套应变计划还真派上了用场。 前有阻击后有追兵,狂怒之下,袁崇煜完全豁了出去,命令叛军不惜代价一定要杀进文丞相胡同,将这条因为囚禁过文天祥而得名的胡同烧成灰烬!可惜袁崇煜忘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他打前锋的叛军都是重金收买来的护漕士兵,战斗力不仅远比不上殿后的山宗死党和建奴细作,就连京城里的东厂番役和镇抚司锦衣卫都比不上。所以很自然的,当这些漕兵鼓起勇气冲向宋献策等人时,立时就遭到了三十名屠奴军健儿和陈剑煌率领的一百名锦衣卫好手迎头痛击,被刺刀捅得满身飑血,又被绣春刀砍得肚破肠流,伤亡惨重都难进巷一步。 叛军流窜的道路终于被堵住,后面宋金和肖传的队伍就算没有正确指挥也自然而然的一轰而上了,殿后的叛军精锐虽然极力抵抗,对京城大街小巷贼熟的东厂番役和锦衣卫们却翻墙越壁的两翼包抄,很快就和叛军中队交上了手。这时刻,东厂番役们和镇抚司的锦衣卫们也惊喜的发现,原来叛军们最厉害的只是殿后队伍,中队和前队的叛军士兵在战场上其实比自己们还要肉脚,大可以放放心心的砍脑袋换银子。所以几个锦衣卫百户很快就推倒了周围的民居院墙,腾出地形一轰而上,专挑最为肉脚的叛军中前队伍打,砍得叛变漕兵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死者降者无数,锦衣卫和东厂番役们则象打了鸡血一样,下手毫不留情,很快的,叛军的前队和中队就先后崩溃,只剩下后队精锐在苦苦支撑。 屋漏偏逢连夜雨,山宗叛军的漕兵战斗力低下弱点暴露无遗之后,提督京营的成国公朱纯臣也带着两千京营士兵赶来帮忙平叛,虽说这些京营士兵战斗力比漕兵强不到那里去,碰上叛军精锐也是一触即溃的命,不过京营士兵有一个优势就是装备精良而且充足,冲着叛军后队几通乱箭下去,山宗叛军的精锐后队也开始出现死伤了。而战场经验丰富的宋献策也赶紧派出人手去拜见朱纯臣,让朱纯臣集中弓箭手对叛军密集处进行无差别抛射,几百张弓箭齐发之下,瞎猫碰着死耗子也能射死射伤不少叛军——当然了,也有不少锦衣卫和东厂番役得跟着倒霉。 继续混乱厮杀了许久,数量远远不足的山宗叛军伤亡越来越大,尤其是倪浩和罗大千从通州带来的六百漕兵,更是伤亡殆尽,死得离全军覆没相差不多。袁崇煜眼见大势已去,也只好放弃了攻打文丞相胡同的打算,领着残余的两百多人突围逃命。还别说,不管是朱纯臣的京营军队,还是宋金的东厂番役或者肖传的镇抚司锦衣卫,还真拦不住叛军精锐的亡命突围,被叛军精锐仅用了两次冲锋就打破突围,向着京城东面的街道深处突围而去,朱纯臣、宋金和肖传等人率军紧追不舍,不断砍杀落单叛军士兵。 就这么追着叛军残孽一路砍杀,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亮,也就在这时候,宋金和肖传等人忽然情况有些不对了——山宗叛军垂死挣扎的亡命逃窜间,竟然阴错阳差的跑到了魏忠贤府所在的魏染胡同之中——魏忠贤失势多日之后,他的家里可没有什么锦衣卫和亲兵保护了。而袁崇煜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联想到魏忠贤多年来对张大少爷的全力支持,袁崇煜恶向胆边生,一指魏忠贤府大门,吼道:“不逃了,杀进那里面去!张小疯狗的干爹魏老阉狗就住在这里,去把魏老阉狗全家给我杀了!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糟了!”看到叛军杀进魏府,对魏忠贤还是有点感情的宋金和肖传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指挥军队跟着冲进魏府救人,朱纯臣率领的京营军队则把魏忠贤府团团包围,准备在魏忠贤家里把叛军余孽最后解决。也就在这时候,宋金和肖传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们的名字,扭头一看时,却见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和外甥傅应星两人从远处跑来,宋金大喜,忙上前问道:“肃国公,傅公子,你们怎么跑出来的?九千岁呢?” “刚才我们听说叛贼杀到这边来了,怕他们是找舅舅算帐,就提前跑了出来。”傅应星喘着粗气说道。宋金一呆,忙又问道:“那杨六哥和九千岁的千金呢?还有,你们把九千岁转移出来没有?” “不知道啊。”魏良卿没心没肺的说道:“我们听说叛贼来了,就全慌了神,只顾得着逃命,那还顾得着管他们?” “没良心的狗东西!”宋金几乎气疯过去,一记耳光就把魏良卿抽翻在了地上,那边肖传也一脚把傅应星踹在地上,红着眼睛大吼道:“快去找!找!一定要找到九千岁,把他救回来!” 周围的几队锦衣卫依令而行,很快的,从后门侥幸逃出魏府的杨六奇和魏如花夫妇被锦衣卫救来,但是杨六奇夫妇却告诉宋金和肖传,他们在逃命之时曾经想过去带上魏忠贤,但是叛军冲得太快,转眼就占据了魏忠贤居住的东厢房,住在后院的杨六奇夫妇根本就没机会接近,就被家丁们拉出了后门逃命。而这个时候,魏忠贤府里已经是浓烟滚滚,火焰冲天………… “爹——!岳父——!”杨六奇夫妇还算有点良心,发现自己们可能铸成大错,马上就伏地大哭起来,那边魏良卿和傅应星又回过神来,趴在地上也是嚎啕大哭,直骂自己们不孝。宋金和肖传想起魏忠贤以前看在张大少爷的面子上,对自己们确实不错,现在魏忠贤瘫痪在床家中又火光冲天,想来肯定是遭了叛军毒手,忍不住也是眼泪滚滚,痛哭失声。 “宋公公,快看!”这时,一个锦衣卫惊叫起来,宋金和肖传等人抬起泪眼一看,却见曙色之中,满身是血的李定国不知何时背着魏忠贤上到了院墙,纵身跳到了院外。宋金和肖传等人又惊又喜,赶紧冲上前去时,李定国已经将瘫痪无力的魏忠贤扶了靠墙坐好,向魏忠贤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孙儿李定国,奉义父张好古之命保护祖父魏公九千岁,孙儿来迟,让祖父受了惊吓,孙儿死罪!” 说罢,血染全身的李定国连连磕头,半身偏瘫的魏忠贤靠在墙上,口不能言,浑浊的老眼之中,却已是老泪纵横……………… 随着入城增援平叛的京营军队越来越多,魏府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厚,几次突围都宣告失败,山宗余孽死伤殆尽,倪浩和罗大千也先后死在乱军之中。绝望之下,袁崇煜跳入火海,投火自尽,身负重伤的张巨海也自刎而死,残余的山宗余孽也纷纷投降的投降,自杀的自杀,到了正午时分,随着最后一个山宗余孽被数十锦衣卫乱刀砍成肉酱,废信王朱由检和山宗、建奴余孽联手导演的京城动乱也终于落下了帷幕。而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离京多日的张大少爷,也终于带着三千轻骑赶回了京城,可是迎接张大少爷的,却是一个已经瘫痪的魏忠贤,一个驾崩的天启帝,还有动乱过后满目疮痍的京城街道…… 在自己家中抱着瘫痪的魏忠贤痛哭流涕了许久,张大少爷终于在张嫣使者的再三催促下进到皇宫,并且在天启帝灵堂之前见到了张嫣和张惟贤等一干保皇党人。见面之后,张嫣等人也不言语,先是让张大少爷在天启帝灵前上香哭灵,然后张嫣才让海真捧出一道旨意,海真念道:“皇后懿旨,七省总督张好古跪接!”张大少爷咬了咬牙,向海真跪下,海真这才念道:“皇后娘娘懿旨,国贼朱由检叛乱,皇上驾崩,京城动乱不宁,急需能臣主持大局,辅政善后。七省总督、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张好古,公忠体国,干练通达,能托大任,今赐封张好古为文苑阁大学士,内阁行走,辅助内阁首辅张瑞图主持朝政,料理善后,掌管兵部,统管天下兵马。钦此。” “恭喜小阁老了,快谢恩吧。”海真笑眯眯的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大少爷不说话,只是斜眼去看张嫣,海真有些急了,忙又催促道:“小阁老,你怎么还不谢恩?这可是皇后娘娘天大的恩典啊。”张大少爷还是不说话,张嫣明白张大少爷的心思,便低声说道:“海真,不用勉强他,张爱卿,你起来吧,随本宫到后殿来,本宫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张大少爷还是不说话,只是爬起来跟着张嫣进了后殿,张嫣先是赶走了殿中的太监宫女,这才对张大少爷低声说道:“张爱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本宫尽量满足你。” “微臣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话要说,微臣只是有两个问题想问娘娘。”张大少爷终于开口,摇了摇头,这才铁青着脸对张嫣说道:“皇后娘娘,我父亲终于被你们扳倒了,现在你高兴了吧?微臣还想问的是,皇后娘娘现在也应该知道,微臣的父亲魏忠贤,对大明朝廷和大明皇上,究竟有多重要了吧?” “魏忠贤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本宫事前也没有想到。”张嫣美目中泪光闪动,低低的说道:“可是张好古,你有没有想过,魏忠贤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不应该被国法惩处吗?” “他是做过不少对不起朝廷和百姓的事,但他始终,还是功大于过。”张大少爷缓缓说道:“更何况,他的那些罪孽之中,很多也是为皇上、为皇后娘娘你的丈夫背的黑锅——这一点,难道皇后娘娘你不想承认?” 张嫣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张嫣才低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要本宫向他赔罪吗?” “微臣当然不敢怎么样。”张大少爷低声说道:“微臣只是想恳请皇后娘娘一件事,放过他吧,不要再追究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了,让他善终,这可以吧?” “可以。”张大少爷这个要求早在张惟贤的预料之中,所以张嫣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末了,张嫣又心中一动,抬起粉脸来轻轻说道:“但本宫也有一个条件,你也知道,皇上生前没有立下太子,现在焱儿的真正身份即将公诸于天下,魏贵妃的儿子被你的人救了,客妃也有一个儿子,你必须向本宫保证,率领百官拥立本宫的儿子继位。” “皇后娘娘的皇子是嫡子,又是长子,当然是应该他继位。”张大少爷随口答道。张嫣俏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之色,低低说道:“张好古,你的如意算盘,不要以为本宫真不知道?炎儿在成国公寄养多年,纵然现在公布身份,也肯定会有人以此为由,对焱儿继位的正统性提出质疑,魏忠贤之前的党羽们为了自保,也肯定会以此为由,提出让二皇子朱慈煒继位,而你呢,看在魏忠贤与你的亲情份上,会站在什么样立场上谁敢保证?说不定,你会为了自己,就支持二皇子继位了。” “皇后娘娘,微臣是那样的人吗?”张大少爷苦笑反问道。张嫣低声微笑说道:“本宫就是因为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对你不敢完全放心。” “皇后娘娘,那微臣要如何保证,你才能相信?”张大少爷继续苦笑,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或者说,如果皇后娘娘告诉微臣,大皇子的真正身世,那么微臣的立场或许就坚定了,娘娘也可以对微臣放心了。” “你真想知道?你不后悔?”张嫣俏脸上抹过一丝羞涩。张大少爷郑重点头,张嫣粉脸更红,迟疑许久才低声说道:“本宫的第一个孩子,死在魏忠贤和客妖妇手里,本宫对他们恨之入骨!可你是魏忠贤的亲儿子,客妖妇的干儿子,本宫却从来没有对你下过一次绊子,从来没有过一分敌意,还在皇上刚刚过世之后,本宫没有收回你的兵权就让你进内阁辅政,帮助本宫主持朝廷大局,甚至还把天下兵马交给你统管,本宫对你这么放心,这么信任,难道不是告诉你答案了吗?” 张大少爷身体一震,再定睛去看张嫣时,张嫣一张俏脸早已经红到了脖子根,扭开头不敢再看张大少爷,后殿中许久无声,安静得张大少爷和张嫣甚至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剧烈心跳声音………… 在皇宫中忙活天启帝的丧事直到深夜,张大少爷才回到文丞相胡同的家中休息过夜,到家之后,张大少爷先是去看了一眼魏忠贤的情况,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书房之中,与在那里等候了许久的宋献策见面。张大少爷进房之后,宋献策赶紧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恭喜张大少爷荣升阁老,入阁拜相,张大少爷却对他不加理会,坐到炭盆旁边烤火取暖,一言不发。宋献策心中揣揣,忙拱手说道:“东家,学生还得向你请罪,学生没有听你的吩咐,擅自行事,导致九千岁中风瘫痪,让东家陷入不孝不义之地,学生甘愿领罪。” 张大少爷还是不说话,许久后,张大少爷才低低的说道:“宋师爷,冯铨是主动向你靠近的?还是你主动去找他的?” “大老夫人生日那天,冯铨送了价值万两纹银的重礼,学生就知道他是打算骑墙两边倒了。”宋献策老实答道:“所以当天晚上,学生就去见了冯铨,替东家把他招揽了过来,这才掌握了朱由检叛军的一举一动,成功阻止了朱由检的叛乱行动。” 张大少爷又不说话了,书房里安静得让宋献策心脏直跳,这时,张大少爷忽然来了一句,“宋师爷,你太让我失望了。” “学生,什么地方让东家失望了?”宋献策胆战心惊的问道。张大少爷不答,冲着门外喊道:“来人,给我提一桶水进来,桶越大越好。” 门外的亲兵答应,很快就给张大少爷提来了一大桶井水,张大少爷让亲兵放在炭盆旁边,又让亲兵出去,这才指着烧得正旺的炭盆,向宋献策问道:“宋师爷,这一桶水,能不能浇熄这一盆火?” 宋献策看看尺长的炭盆,又看看满满的一大桶水,老实答道:“浇得熄。” “那么……。”张大少爷往炭盆里加了一些炭,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又问道:“现在,这桶水,能不能浇灭这盆火?” “当然能。”越来越糊涂的宋献策答道。张大少爷不说话,把旁边剩下的炭全部倒在火盆里,等炭全部烧旺了,这才问道:“那现在呢?能不能浇熄?” “能。”宋献策苦笑说道:“东家,火盆只有这么大点,不管加多少炭,这么大的一桶水,都能一下就浇灭。” “是啊,火盆只有这么大点,这一大桶水又在火盆旁边,为什么浇不熄呢?”张大少爷一意味深长的问道。 这次换宋献策不说话了,又看了看满满一大桶水和小小一个火盆,宋献策恍然大悟,扑通一声向张大少爷跪下,哭丧着脸说道:“学生无能,坏了东家大事,请东家治罪!”说罢,宋献策向张大少爷连连磕头,情真意切之至。 “算了,这大概是天意吧。”张大少爷叹了口气,喃喃念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宋师爷,你这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救了无数的黎民百姓,功德无量啊。” “可是……。”宋献策哭丧着脸说道:“学生还一直自夸足智多谋,一直劝东家行王霸之事,一直认为东家是迂腐不化,妇人之仁。可学生今天才知道,原来东家你才是真正的当世枭雄,学生才是真正的迂腐不化,妇人之仁。” “我都已经说过算了,你也不必须自责,起来吧,这是天意,怪不得你。”张大少爷淡淡笑道:“起来吧,内阁中书宋师爷,你这次虽然做错了,可是做一个权臣,未必就比王霸之事差到那里去。” “内阁中书?!”宋献策大喜过望,这官职虽然只是一小小七品,权力嘛——也只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秘书长。张大少爷微笑说道:“刚才在宫里,我已经向恩师张阁老举荐你了,张阁老也同意了。不用跪了,站起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还要等着我们去做,我可还离不开你的帮助。” “东家,我们还有那些事要去做?”宋献策好奇问道。张大少爷一笑,躺在椅悲上闭上眼睛,淡淡说道:“多了,多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我们的前方,也还有很多艰难险阻在等着我们。不过没关系,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无穷其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