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雄图》 第一章 不一样的时代 “公子，老爷让你去书房一趟。”婢女小青柔声说道。 曹操放下笔墨，拿起刚写好的一张字帖，交到小青手里。 “你拿去，找个老师傅，把它裱起来。”曹操淡淡说道。 小青诺了一声，便小心翼翼的拿着字帖离开。 推开木门，望着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曹操幽幽叹了一声。 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居然穿越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早就该灭亡的大汉王朝，一直延续下来，成为横跨两千年的古老帝国。没有三国，没有两晋，没有唐宋元明清，古往今来，唯有屹立不倒的大汉王朝永存于世。 幸亏是完全不同的历史，使得曹操前世那些知识，全都能派上用场，张口就能作出一首千古绝句，成了洛阳人尽皆知的大才子。 进了书房，曹操便看到一位白发老人，望着窗外，负手而立。 “你来了？坐吧！”曹嵩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 曹操坐了下来，马上问道：“父亲，不知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曹嵩拉开书桌下的抽屉，取出一封华贵不凡的书信，放到了他的手里。 看到这信封，曹操就紧张了起来。 烫金信封，边缘镶嵌着精致的龙形图案，明显就是皇室专用的信封，是宫里传来的消息。 曹操打开信封，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将它看完。 “怎么样，去，还是不去？一切都由你决定！”曹嵩说道。 曹操笑了笑，“能成为凤仪公主的老师，是我的荣幸！” 曹嵩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你要记住，红墙黄瓦，深宫大院，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出。少听少看，少说少做！” “父亲的教诲，孩儿谨记在心！”曹操深深鞠躬，转身离开。 成为曹操之后，他靠着现代人的记忆，吟诗作对，几乎是名满洛阳，就连国子监的老博士，都对他赞不绝口。 如今得到皇室的邀请，成为凤仪公主的老师，也是在情理之中，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出了书房，曹操让下人配了一匹快马，离开了洛阳，到了四十几里外的一处荒山。 宽阔的官道上，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缓缓驶来，挂的是大汉皇室的金纹龙旗。周围客商旅人，纷纷避让开来，省得被那开道的鞭子抽个半死。 曹操皱了皱眉头，本来就时间不多，这队车马一来，又拖慢了进度。 夕阳西下，昏黄的余辉洒落下来，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上落寞枯寂的气息。 曹操绑好了马，独自一人，走到一处不起眼的荒地上，四处察看，像是在确认位置。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脸上才微微露出笑容，蹲了下来。 “我来这里的时候，才二月末吧！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这都十月了，天气越来越冷，你这坟头上的草都黄了。” 曹操蹲在地上，像是在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进宫了，别笑，不是当官宦，是给今年刚满十四的凤仪公主当老师。” “你是曹***也是曹***们同名同姓，长得又是一模一样。不过嘛，我做曹操，可比你强多了。” “所以，你也别怨我。天底下，有一个曹操就足够了，不需要有第二个。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你的母亲，我会做得比你更好，让曹操这两个字，名垂青史。要不，遗臭万年也行！” 哗啦！ 曹操一壶老酒泼洒在这块荒地上。 谁都不知道，穿越而来的假曹操，代替逃出来的真曹操，成为了曹府的大公子。而等那位真曹操想换回来的时候，假曹操却血溅三尺，让他永远沉睡在无人知晓的荒郊野岭。 寒风凛冽，曹操缩了缩肩膀，笑着对地下的死人说道：“好了，我得回去了。下次再来的时候，估计你连骨头都得腐烂了。” 夜色渐深，四周响起了野兽的嚎叫声。 寂静无人的荒郊野外，见不到半点灯光，漆黑的夜色，仿佛能把所有生命都吞没在其中。 这里比不得现代，路是狭小的黄泥路，旁边也没有路灯，在没有月光的晚上，根本不敢胡乱骑马。 曹操只得牵着马慢慢走。 他知道，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小山坡上，有座荒废的破庙。 想当初，他就是在那里，和真正的曹操互换了身份，也是在那里，把真正的曹操送上了黄泉路。 杀人！ 以前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曹操却做到了，而且是以一种极其冷静的手段做到了。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内心深处，隐藏着变态杀人魔的人格。 牵着马，喝着酒，曹操缓步走进荒凉的破庙，却看到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娇小的身影，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老旧的麻布衣衫，身上满是脏乱泥土，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还夹杂了几根枯黄野草。 “原来是个小乞丐啊！”曹操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古代的生活远比现代社会要来的艰难，尤其是大汉王朝以农业为根基，一旦碰上个天灾人祸，就很容易闹饥荒。 大量的农民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都不在少数。 那些吃不起饭的流民，第一想法就是到富硕的城市投奔亲人。当然，更多的人是直接过来当乞丐，蹲在酒家饭馆或是豪门大户前面，要口饭吃。 一个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的国家，更别谈什么卫生条件了。 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大多是一两个月才洗一次澡，尤其是到了天冷的时候，一整个冬季都不会洗澡，身上满是臭味。 曹操在这种社会里生活了大半年，那些古装剧里美好的形象，早就崩塌一空了。 就连他身边的奴婢小青，身上闻着挺香的，也是全靠香料熏出来的，随身带着小香包。 曹操问了她才知道，像她这种有钱人家的奴婢，还是服侍大公子的贴身奴婢，都只能一个月洗一次澡。 而且，没有现代社会那些沐浴露，也没有洗面奶和护肤品，平时又经常干粗活，小青的皮肤可想而知。哪怕她任人摆布，可以予取予求，曹操都没什么兴趣下手。 “喂，小乞丐，让个位置出来。” 曹操走了过来，拿出条毯子，铺在地上，准备当成临时的床。 第二章 小乞丐 “放肆，你竟敢说我是小乞丐？” 小乞丐突然跳了起来，指着曹操的鼻子大声呵斥。 哼！ 曹操冷哼一声，不屑的打量着这个身体单薄的小乞丐，“你这胆子倒是挺大的，知道我是谁吗？” “你又知道我是谁吗？”小乞丐反问道。 就在这时，外面刮进来一阵冷风，小乞丐缩着身子，打了个激灵，肚子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饥饿声。 扑哧！ 曹操笑出了声，顺手从布袋里掏出一块糕点，丢了过去。 小乞丐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吃，又挨不过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吃吧！”曹操笑着说道。 “既然你求我，那我就勉强吃一口吧！才不是因为肚子饿什么的，我一点都不觉得饿呢！”小乞丐死撑着面子，却忍不住大口吃了起来。 咳咳，咳咳！ 估计是吃得太快太急，小乞丐噎住了，使劲捶打着胸口，可是脸色却越来越红。 “来，喝口酒！” 曹操一边给小乞丐嘴里灌酒，一边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咳咳，咳咳……”小乞丐剧烈咳嗽了几声，总算是吞下去了，不过脸色更加难受的说道，“你这什么酒啊，难喝死了。我、我怎么感觉身体越来越热了？” “二十年陈的老酒，白让你喝了这么多，算是便宜你了。”曹操没好气的说道。 可这时候，曹操轻轻嗅了嗅，发觉这个小乞丐的身上，除了刚刚沾染上的酒气，还有一股淡雅的清香味，他顿时就疑惑起来。 要知道这个社会的普通人，身上没汗臭味就算不错了，更别说是一个麻衣粗布的小乞丐。 曹操拿起她的手一看，虽然沾了泥土，看上去挺脏的，却找不到那种经常干粗活留下的老茧。 “你、你想干嘛？”小乞丐紧张了起来，缩着身子，连连后退。 曹操却不管不顾，直接抓住她的身体，伸手就是把她的衣服拉扯下来，露出了里面雪白明亮的肌肤。 轻轻一抚，手感光滑细腻，哪怕是那些官宦家庭出身的千金小姐，都远远无法与之媲美。 “你敢碰我，我、我就杀了你！”小乞丐咬牙切齿的警告，娇小的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明显是在害怕。 可是下一刻，曹操的动作却让她完全愣住了。 不仅帮她穿好衣服，还脱下了自己的裘皮大衣，盖在她的身上。 “还冷吗？”曹操问道。 小乞丐表情错愕，点点头说道：“暖和了许多。” “糕点吃了，老酒喝了，裘衣也穿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看了吗？”曹操意味深长的问道。 “说什么？” 小乞丐裹着曹操的裘皮大衣，身子缩成一团，小脸红彤彤的，模样看上去颇为可爱。 曹操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说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居然玩起了假扮乞丐的游戏。这外面可比不得你家的深宅大院，世道险恶，处处都有危机。你要是继续在外面晃悠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一群流民给扒光衣服，凌辱至死！运气好点，也是被识货的商人，拐卖到哪个青楼勾栏，一辈子做皮肉生意。” 看着小乞丐瑟瑟发抖的模样，曹操继续说道：“就比如现在，如果我想下手的话，你能怎么办？我就是挖个坑，把你给埋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好好说清楚，我明天可以送你回洛阳。”曹操沉声说道。 小乞丐缓缓开口，“其实，我就是想出来玩几天，就和丫鬟换了衣服。本来打算着玩几天就回去，只是没想到……” 听完小乞丐的描述，曹操大致清楚她是什么身份了，估计是哪位王公将相家的千金大小姐。在回洛阳的路上，她偷偷和丫鬟交换了衣服，让丫鬟当几天小姐，而自己却偷溜出来玩。 结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她，居然什么东西都不带，就偷跑出来，又冷又饿，好在找到这处破庙，才没冻死在路上。 “遇上我，算你运气好。这样吧，我们先在这里凑合一晚上，等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回洛阳。也就四五十里路，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了。”曹操无奈的说道。 小乞丐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她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名，曹操也不想去追问。毕竟在这个时代里，尚未出嫁的女子还是非常保守的，尤其是贵族家的千金，名誉胜过一切。 “你是问题不大，就算回去了，顶多也就是挨一顿骂。不过，帮你出逃的那个丫鬟，估计就要倒霉了，轻则毒打一顿，重则贬为娼妓，贩卖到青楼勾栏。”曹操淡淡说道。 听到这话，小乞丐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拽着曹操的衣角问道：“为什么？她只不过是听我的话而已，只是假扮我几天而已，不至于这样吧？” 曹操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他没有说的一句是，“也许早就被你父亲给活活杖毙了！” 上下尊卑，是不可逾越的秩序。 区区一个卑贱的丫鬟，居然敢穿小姐的衣服，假扮小姐，欺瞒主人，更放任小姐出逃，将她陷于危险的境地，这已经是死罪了。 不用审判，无须程序，作为贵族私有财产的丫鬟，当场就可以直接处死！ 作为曹家的大公子，曹操曾经跟随父亲曹嵩拜访过一位侯爵的府邸。当时，有个下人，仅仅是在端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打翻在地上，弄脏了曹操的靴子。就被那位侯爵，直接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而这种行为，在父亲曹嵩的眼里，则是治家有方，礼度严明，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想到这里，曹操冷笑了起来。 他们只是下令杀人，而自己却是亲手杀人，可谓是以百步笑五十步。 小乞丐脸色苍白，非常的内疚，一直沉默不语。 不过，好在她之前喝了不少陈年老酒，在强劲酒力作用下，很快就昏昏入睡。 曹操把毯子给她盖上，看着那张粉嫩精致的小脸，毫无防备的熟睡。 第三章 天子 第二天，曹操就按照先前的约定，把“小乞丐”送回了洛阳。她说自己能够回去，曹操也就没多问。 当今朝廷，在位的是大汉皇室第一百十八位天子刘志，年号为建元，今年刚好是建元十年。 曹操对比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和刘志吻合的也就只有那位荒淫无道的汉桓帝。只是这一位刘志和历史上的刘志，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物，不仅没有荒淫后宫，反而勤奋理政，几乎每天都是批阅奏折直到深夜。 几天后，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皇宫里就派来了一位传信的公公，领着曹操，一路走进洛阳城心脏处的红墙黄瓦之中。 “曹公子，进去吧！知道名满洛阳的曹公子要来，天子一大早就在御书房里等着呢。”王公公笑着说道。 “那可真是折煞我了，多谢公公指点！”曹操说着，就从袖袋里，取出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旁若无人的塞在王公公手里。 王公公立马脸色严肃起来，沉声道：“曹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天子命令咱家，不可收取钱财银两，你这是在坏规矩啊！” “这银子难道不是公公掉下的吗？我刚才看着这块银子，从公公的身上掉下来，以为是公公的东西，就捡起来物归原主。”曹操满脸疑惑的说道。 王公公愣了一愣，随即便听明白了，脸上再次露出微笑，收下银子，还拍拍曹操的手臂。 “曹公子不仅是满腹诗书的大才子，原来还是位拾金不昧的良善好人，难得，难得啊！” 曹操知道，天子勤于政务，而且平时非常朴素节俭，就连整个皇宫的开支都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削减。 天子勤俭节约固然是好事，可这就让底下的人难过了，尤其是这些以前油水很足的公公，现在连收点银子都得瞻前顾后，不是非常了解的熟人，都不敢收。 送钱的都是达官显贵，收钱的也是宫中红人，这种做法，虽然是彰明法度，廉洁风气。只可惜外面的老百姓感受不到，自然不会支持天子，而里面的官宦之人，却会在背地里记恨埋怨，留下隐患。 一跨入御书房的门槛，曹操整颗心就提了起来，扑通扑通的跳动，神经非常紧绷。 毕竟，他马上就要见到的人，是当今天子，偌大的汉王朝，万里江山的所有者、执掌者，传说中的九五至尊。 伴君如伴虎，在天子面前，任何人都只是卑微的奴隶。他只要一个不高兴，轻轻一句话，就能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到了最后一道门扉前，曹操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迈出三大步，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当即就是跪了下来。 “下民曹操，叩见天子！” 为了这一刻，曹操多次向父亲曹嵩请教礼节。 不过，按照曹嵩的说法，这位天子对上下尊卑的礼数并不是非常看重，只要表达出足够的敬意就行了，无须太多的繁琐礼仪。 “你就是曹操？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一道平和而威严的声音响起，随着曹操缓缓抬头，当今天子的容貌，逐渐映入他的眼中。 四十来岁的模样，相貌堂堂，端正而庄荣，不过眼袋沉沉而泛黑，显然是经常熬夜，劳累不堪。 刘志像是刚刚起床不久，旁边站在两个宫女，一个在帮他戴上黑金两色的发冠，另一个则是在小心翼翼的帮他穿好外套。 “模样倒是稀松平常，不过气质深沉，文雅盎然，一看就知道是位饱读诗书的栋梁之才。不错，不错，朕倒是没选错人！”刘志赞叹道。 曹操尴尬的笑了笑，惶恐的说道：“天子过誉了，下民只是读了几本先贤典籍，沾染了略微的诗书之气罢了。” “朕看过你所作的诗句，文采斐然啊！尤其是那一句‘十年磨一剑，霜寒未曾试’，让朕动了心思。既然你想施展抱负，朕就给你个机会试一试。” “朕膝下子女不多，每一个都是心肝宝贝。尤其是凤仪，顽皮任性，向来难以管教，前几天还差点闯出大祸，吓得朕晚上都睡不好。想必你也知道了，朕找你来，就是想让你来当凤仪公主的老师，教导她为人处事的道理，不说成材吧，至少别给朕成祸！” “你若是能把凤仪给朕调教好了，朕自然会让你施展抱负，在朝堂之上，给你留个位置出来。曹操，你意下如何？” 刘志微微一笑，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曹操。 咚！ 曹操不敢怠慢，连忙重重一声磕头，“承蒙天子恩宠，能成为凤仪公主的老师，下民不胜荣幸！” “好了，站起来吧！我看看，你就坐在这里吧！”刘志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 和天子同坐一席？ “下民卑微，着实不敢与天子同坐一席！”曹操面露难色，实在是进退维谷。 坐下去，是不分尊卑的大不敬！不坐，又是当面违抗圣旨，更是死罪！ “朕让你坐就坐，哪来这么废话！”刘志提高了音量，微微露出了不悦。 扑通！ 曹操立马重重的坐了下来，屁股撞在椅子上，发出了颇为响亮的声音。 “哈哈哈……”刘志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你还真是个有趣之人！你们两个去御膳房拿点吃的过来。对了，多拿一份，今天朕要和这个有趣之人好好聊聊。”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曹操才勉强从御书房里脱身出来。 能坚持这么久，而不犯错，不惹天子震怒，曹操突然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也许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聊了这么久，聊了这么多，曹操也大致能够了解，这位天子是什么样的人。 勤政不怠，节俭清廉，却是志大才疏，好高骛远，而且有着深深的自负心态，很难听进别人的建议！ 当天子，做皇帝，不需要多聪明的脑子，只需要足够谦虚的态度和足够广阔的胸怀。而这两样东西，恰恰是刘志所欠缺的。 望着御书房的牌匾，曹操幽幽叹了一口气。 过于勤奋的聪明人，远要比懒惰的蠢货，来得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