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 第1章 楔子 这个故事起始于一处以妖、魔、鬼、神等中国古代未知神秘力量为主要研究方向的绝密级科研实验基地。 旧历年刚刚过去,基地外面欢庆热闹的气氛尚未冷却,然而基地内部却感觉不到岁月更迭带来的变化,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来去匆匆,身着紧身制服的武装人员谨守其位。 在接近禁区的基地核心地带,戒备森严,凝重的气氛始终挥之不去。 “蛇年已经过去了,看来蛇生肖与蛇妖之间并没有存在什么隐秘的联系,”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笑呵呵地说道,“小蒲教授的猜测应该是错误的。这样也好,蛇妖没有找到机会逃跑,我们大家也可以适当地放松一下紧张情绪了。” 文质彬彬的青年教授微微鞠躬,抱歉地说道:“我也只是为谨慎起见,结果害得大家紧张了一整个蛇年,连马年的春节也没有过好,真是……过意不去。” 在场的科研以及武装人员均对这位前途大好的年轻教授报以谅解的微笑。 老教授不以为然地说道:“搞科学、搞研究就是这样,既要大胆,也要谨慎。你这样很好,不用感到抱歉。”其对青年教授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好了,除了正常的警备,大家都可以去休息了。” 人称小蒲教授的青年望着整面墙上的监控图像里,那冰封的黑色巨蛇,百米之长,昂首欲噬,其狰狞之貌清晰可辨。他的神情复杂难明,终是叹息一声,跟随众人离开了研究室。 几位留守人员在确定其他人都离开了之后,终于敢发出不满的声音。 “那个姓蒲的也太难伺候了吧,居然让我们保持了一年多的终极戒备状态,连过年都不放过!”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老教授面前的红人呢!” “听说,这条巨蛇就是小蒲教授发现并带人捕获的……” “真的?有什么内幕(nei-mu)消息,说说。” “我听说呀,几年前,这条巨蛇,化成了人形,就在咱们这儿做教授,跟小蒲教授是同事。后来小蒲教授发现不对劲儿,偷偷报告了上头,然后设计把对方引到密室……蛇妖就被抓了。” “那怎么不赶紧开始实验研究啊,咱们这儿不就是研究这个的吗?” “听说是这蛇妖太厉害了,估计有几千几万年的道行,上头又不希望损害好不容易得来的优质实验品,——你知道咱们这儿一直以来也就是研究研究有点灵性的动植物什么的,或者怪异的遗骸,没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于是上头决定启用新式设备,就是冰封这蛇妖的玩意儿。极端的低温冰封,既让蛇妖挣脱不了,也不会损害蛇妖的身体。不过冻住蛇妖几年了,上面想要*,又还没找到不用冰封制服蛇妖的万全之法,也不敢随便解封,就这样冻着了。” “放着这么个实验体,那些研究狂人能忍住?开玩笑的吧。” “怎么能忍住?申请实验的报告都能埋了咱这研究室了。但是这人造冰的温度太低了,听说特卫穿着防护服靠近都hold不住,更别提那些教授了。我估计再找不到办法,弄死了这蛇妖研究尸体都有可能。” “你说小蒲教授怎么会认为蛇年和蛇妖有什么关联呢?难道咱们的蛇生肖还会帮助这蛇妖逃跑?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谁知道小蒲教授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当初不就只有他发现那蛇妖教授的不对劲儿吗?” “你说蛇妖如果真逃跑了,会不会回来找小蒲教授报仇?毕竟是因为他,蛇妖才会被抓住的……” “你们说会不会是小蒲教授以前一直观察着蛇妖教授,你知道,研究竞争对手什么的,然后才会发现……你看他现在不是平步青云了吗?” “也可能是他暗恋那个蛇妖也说不定,结果默默关注、默默关注……然后发现暗恋对象居然不是人!” “哈哈哈……”疲劳过后的放松,嫉妒引发的怨怼,以及无聊带来的八卦,将几位留守人员的注意力转移到彼此之间,没有发现监控画面里,蛇妖长躯周围的冰体正出现细微的裂痕。 待到监控仪器的警报声响起,一切都来不及了。黑色的巨蛇扭动着挣脱了冰封,“咔嚓、咔嚓”的冰块碎裂声恍若雷鸣,冰屑冰岩四射飞溅。蛇妖吐信嘶鸣,躯体周围逐渐密布小型的力量漩涡,终于在一阵耀眼的白光之后消失了踪影。唯余监控画面里一室的碎冰寒流。 Chapter 1耀眼如日光的少年 黧在一片诡异陌生的丛林里如闪电般滑行疾走,身躯里面的力量左突右冲着好像要挣破皮肉奔涌而出,迫使它疯狂肆虐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树木、花草、虫蚁、走兽……甚至飞鸟。 发泄!发泄!发泄! 它迷乱混沌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要把身体里不受控制的强大力量发泄出去!否则它会爆炸,会被身体里肆虐的能量撑得尸骨无存! 但是这种状态太危险了,残存的理智不断地提醒着它,危险! 必须改变! 我是谁?我是谁?它不停地问自己,逼迫自己去思考,去回忆,去寻回清醒的意识。 我是……黧,是一条蛇,一条修炼了一千三百多年的蛇。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伪装成人类科学家……参与一项与修真界力量体系有关的秘密实验,然后……被同事识破身份……设计冰冻在密室……我冒险吸收……蛇族生肖图腾的力量,然后……发动法术……逃脱……来到这里。 我这是怎么了? 为了……冲破寒冰的桎梏,我冒险吸收了……蛇族生肖图腾的力量……结果吸收过头……现在是能量暴动与反噬……毕竟,蛇族生肖图腾的力量……是属于蛇类中的王族所有……尽管王族早已在……修真界集体大迁移时……离开了地球……也不是凡蛇如我……可以任意取用和轻松承受的。 我该怎么办? 现在重要的是……控制……控制能量流逝的速度……如果过快……会导致身体急速衰竭……过慢……则能量来不及疏导…… 黧当机立断,将残存的全部理智与意识用在了对体内肆虐的图腾力量的控制疏导,任由野性的本能掌控躯体,仿佛走火入魔,内心充斥着暴虐、破坏的*,行为也弥漫着疯乱、癫狂的意味。 忽然,它感觉到了附近隐匿的同类气息。 本能控制着黧扑了上去。 那是一个耀眼如日光的白衣少年,发色璀璨,眸光仿佛也反射着烈日的光芒,充满自信,骄傲得不可一世。虽然惊讶于形似发疯的黑蛇这么快就发现并且攻击了自己,但是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跳起闪避,扬手射出手中的重矛。 很快,少年就发现以自己目前的形态而言,完全不是黑蛇的对手。面对暴风骤雨般的袭击,他甚至没有一丝后退或求援的机会,尽管自信的他也不曾想过退缩。 少年乘隙转换成战斗形态,一条仿佛将夺目日光织成细密鳞片的优雅白蛇吐着信子,不甘示弱地迎了上去。 他没有发现,当自己变幻出蛇形时,黑蛇瞬间浓重了许多的暴戾气息,以及被野性的*染红的眼眸。 我真的要死了吗?当白蛇被黑蛇缠绕压制,黑蛇滴着毒液的獠牙即将刺穿它的要害时,白蛇遗憾地望向茂密丛林外广阔的天空,心道:看来我还是不够强啊。 但是事态很快发生了变化。 癫狂的黑蛇居然收敛了杀戮的姿态,刺入白蛇躯体的獠牙只注入了些微的麻醉类液体。白蛇愕然地发现,黑蛇居然缠着自己暧昧地摩擦起来,不像是求欢,反而像是宣告。 等等……求欢?白蛇的鳞片瞬间全部竖了起来,猛力挣扎。他是雄性兽人,就算战败,可以战死,却不能忍受同性这样的侮辱!况且这样原始的丛林法则只出现在远古时代的凶兽之间,他们都是兽人啊,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 试图交流的举动失败,白蛇的拼死反击也徒劳无功,在黑蛇的利刃刺入体内的瞬间,望着黑蛇全无意识的混沌黑眸,白蛇悲愤欲死的思维里闪电般划过一道想法:难道这黑蛇真的是远古遗留下来的凶兽异种?我竟然与残暴且未开化的野兽…… 然后凶猛的撞击彻底将白蛇的意识打散。 黧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正处在“魔”后乱性中!而缠绕在自己身下,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是一条美丽的白色雄蛇。不过蛇性本淫,现在也不是关注这些小事的时候。因为黧意识的清醒只是暂时的,且得力于与白蛇的疯狂交尾发泄。毕竟当初为了挣脱冰封,它疯狂吸收了一整年的生肖图腾力量,岂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发泄出来的?估计到目前为止疏导而出的,也就九牛一毛而已。 之前选择顺应本能的破坏发泄,不过是情势危急下的权宜之计,实属下下之策。况且好不容易吸收来的强大力量,若就这样白白发泄殆尽,也实在是可惜。此时看到身下浅浅呻吟的白蛇,黧倒是计上心来。 终于在身体的极限之内,勉强将剩余力量压缩容纳,黧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缠了缠依然昏迷未醒的白蛇,考虑到它们两蛇意识清醒时的会面恐怕不会愉快,而自己的状态也不容纠缠,黧迅速地滑行离开了此地。 下意识地选择了与白蛇来时相反的方向,在急速行进一段时间后,像是穿过一道隐形的分界线,丛林的面貌陡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虽然看到的生物形态习性都很陌生,但前方的环境明显比身后平和许多,诡异危险的植物与昆虫杳无踪迹,狰狞凶恶的猛兽寥寥无几,倒是食草性动物和可食用植物明显多了许多。黑蛇停了下来,悄悄观察着出现在眼前的似乎在打猎与采集的一群人。 他们都是男性。那些身材高大魁梧的,或裹皮毛,或披鳞甲,身上似乎都散发着猛兽的气味,主要负责打猎。而身材相对娇小的那些,穿着柔软轻便的衣裳,虽然有几个也带着淡淡的猛兽气味,但很明显是从别处沾染到的,而他们本身根本没有气味,气息也相对浅淡平和,主要负责采集。猛兽气息壮硕者看起来都很照顾浅淡平和娇小者。人群中还有一些未成年的孩童,那些带着猛兽气味的正跟着大人学习如何打猎,而没有气味的倒是颇得众人照顾,被护在人群中央观望嬉耍,安全无虞。 在观察许久后,黧终于下定了决心。它终是觉得人类的生存环境更加稳妥适宜,而自己亟需安全的环境炼化压缩在体内的能量。这些能量勉强容纳在体内,就犹如不定时炸弹,虽然不至于立即爆炸,但也亟待解决。而能量的性质令其难以消化,必须花费黧全部的心力。 于是黧隐去了自己蛇类的气息,幻化为娇小的人形,在故意发出声响的同时,施法令自己的身体陷入了昏迷。昏迷中,黧的意识体进入了所谓“眠”的状态,即主意识深入体内闭关修炼,而留在体表控制言行的,只是特意剥离出来的保留着生存经验的简单意识。 Chapter 2呆萌呆萌的小雌性 “什么声音?” “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 “阿蒙斯,你去看看。小心点。” 过了一会儿,身材高大魁梧的阿蒙斯怀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雌性,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 雌性们匆匆围上来,满是担忧的怜爱目光流连在失去意识的小雌性身上。 “他怎么了?” “哦,天哪,真可爱的小雌性!” “是啊,真漂亮!” “头发好像夜晚的颜色呢,不知道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会晕过去了,受伤了吗?” “芙萝,快过来给这小家伙检查一下,多可怜呀!” 实习巫医芙萝从众人让出的空隙快步走过来,接过昏睡在阿蒙斯怀中的可怜小雌性,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询问情况:“阿蒙斯,你怎么发现他的?” 阿蒙斯顿了顿,组织好语言后,沉稳地回答道:“我在前面灌木丛里发现他的,当时他已经昏迷了,应该没有外伤,现场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猛兽痕迹。” 芙萝点了点头,将小雌性放在铺好的柔软皮毛上,细致检查一番后,终于微笑道:“放心,没什么大碍。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情绪过于激动而晕倒了,休息一段时间应该会醒。” 围观的雌性们都松了口气,恢复了欢乐的心情。就连隐隐聚拢在周围的雄性兽人们,也舒展了眉目。 阿蒙斯询问道:“需要立即把他送回部落休养吗?” 芙萝想了想,摇头道:“等等吧,等他醒过来,应该用不了多久。”说着将另一块柔软温暖的皮毛盖在了小雌性的身上。乖乖待在一边的未成年小雌性和小雄性兽人这才挪过来,好奇得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家伙。 阿蒙斯默默地退回到雄性兽人的群体中,将昏迷的小雌性留给更细心温柔的雌性们照顾。 “行啊,阿蒙斯,还不到两个月,你就又捡回了一个珍贵雌性!真是令我们嫉妒的雌性缘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忍不住胸口的酸味,纷纷打趣起他来。 “就是,什么时候我也捡到一个,他一定也会死心塌地地爱上我了!”这位一听就是苦追心上人多年而不得的。 “不如你把这个让给我怎么样?就说是我捡到的。阿蒙斯,反正你已经有晓恩了!难道还想左拥右抱不成?会被兽神天打雷劈的。” “胡说什么呢?”阿蒙斯怒道,“这些玩笑话不许让晓恩知道,否则有你们好看!” 雄性兽人们缩了缩脖子,忙点头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保证是我们雄性兽人之间的秘密!这些口没遮拦的混账话,怎么敢说给雌性听!”真说了估计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了!况且,谁叫阿蒙斯是部落最强的兽人呢,真触到了他的底线可没有好果子吃。 还有不怕死的兽人对刚才的提议念念不忘,试探道:“那……这个刚捡到的小雌性……” “我不会去欺骗任何人,尤其是雌性,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孩子。”阿蒙斯想了想,顺便给伙伴们泼了点凉水,“而且他说不定只是走失了,醒来后只要将他送回自己的部落,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唉,真扫兴!”出言试探的兽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无奈样子。 “连点玩笑都不会开。”雄性兽人们摇摇头,互相打闹着各自散开,忙自己的去了。 只有一只金色的,明显刚刚成年的小狮子固执地保持着兽形定在原地,怔愣地望着躺在芙萝怀中,如夜色般迷人的小雌性,觉得自己好像刚刚被兽神大人的爱之金箭射中了,脸红如滴血,心跳如擂鼓。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兴奋的叫嚷声飘飘忽忽地传来,搅乱了他未知的梦境。他想抬起手揉一揉耳朵,却发现自己连胳膊也动不了了,好像被谁温柔而仔细地箍在了怀中。 “别吵……”他嘟囔着,声音虚弱得有气无力,自己都听不清楚,然后就醒了过来。 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圈大大小小满是关爱欣喜之情的脸庞,热情得叫他不自在。他们认识吗?很熟吗?想不起来。发现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你们是谁?”尽管发现自己好像失忆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桥段很狗血呢?他摇了摇头,甩掉无用的念头,镇定地询问道。 真的很镇定,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应该不算什么大事。而且这里、这群人,不会伤害他,所以还是比较安全的。 殊不知在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窘迫地别开小脸,睁大圆溜溜的黑珍珠般的眸子,小大人似的发问时,从围在身边的大小雌性,到静静关注这里的五感极佳的雄性兽人,众人的心瞬间都被萌化了…… 某只自认为在短短的时间内,再一次被兽神的爱之金箭射中了的金毛狮子,不顾自己已经是成年雄性兽人的身份,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挤到雌性们中间,讨好地蹭着可爱的小雌性,试图引起心上人的注意。 他望着在自己面前无耻卖萌的年轻狮子,本能地伪装出被吸引了注意力,放松下来的样子。眼角瞟到围观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眼神交流,默许了这头狮子或许可以斥为鲁莽的举动。 他听到自己所占据的温暖怀抱的主人,一个青发碧眼的纤细安静男子,垂下眉眼,柔声对自己说了什么。 听不懂。 他本能地转换了交流沟通的方式,接收对方的思维波。 “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别害怕,我是这里的巫医芙萝,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他瞪大了眼睛,乖巧地,力持镇定地摇了摇头。 芙萝轻轻地笑了,再接再厉道:“你很勇敢哦!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落的?” 部落?这是什么原始称呼啊?他暗自思索着,怯怯地只回答出一个字:“眠。” “你叫眠?”芙萝小声猜测道。 他乖乖地点头,总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跟“眠”这个词有某种关联,就暂时这样叫好了。 “那你的部落呢?你是怎么来到丛林里的?”似乎怕问到敏感问题,引起小雌性的恐惧,芙萝的语气更加小心了。 眠表情懵懂地瞪大了双眼,眸光中隐藏的迷惘、无助与害怕一览无余。 “不记得了?”芙萝摩挲着小雌性的头发安抚着。 眠怯怯地点头。且不说他还没有学会这些人的语言,无法准确表达。即便他可以回答,他也确实是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 Chapter 3有只疑似吃醋的小受 眠是被高大的白发男子阿蒙斯抱在怀中走进部落的。因为大家都觉得,既然是阿蒙斯捡到的小眠,那小眠就应该会觉得看起来严肃可靠的阿蒙斯更有安全感,应该会更想和阿蒙斯亲近。尽管孩子气的金色狮子喀琉斯拼命摇头表示不认可,甚至幻化成人形努力展示自己拥有不输给阿蒙斯的安全感,令众人忍俊不禁。 彼时,眠正通过研究这些人的语言对话了解这里的社会形态与风土人情,顺便学习他们的语言。对于这些人自以为的善意,也就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转手到芙萝怀中,而阿蒙斯则迎上了一个飞奔而来的颀长男子。 那男子与自己一般的黑发黑眸,短发微翘,肤色白皙,眉目俊朗却神情忧郁,飞奔到众人面前反而迟疑起来,依赖恋慕的目光深深投注到迎上来的阿蒙斯身上,眼角的余光却悄悄地审视着眠,带着隐隐的敌意和深深的恐惧。 眠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看那男子操着尚不纯熟的当地语言,询问阿蒙斯狩猎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阿蒙斯的心意,心头闪过一丝了悟。 “你好,我、我叫方晓恩。”在阿蒙斯委婉的保证之下,男子终于安心了些许,转过头来,努力隐藏起不由自主的戒备情绪,释放出善意,“欢迎、来到咖猛部落。你可以、到我,不对,是阿蒙斯,你可以到、阿蒙斯的家、来住,不用、害怕。早些时候,已经有雄性、把你要来、的消息传回给、部落了。大家都、很期待见到你。” 比起他蹩脚的语言,他的思维波容易理解多了,眠戏谑地想着。不管方晓恩是真的心怀善意,还是单纯为了形象进行的伪装,眠的本能都告诉自己,远离任何可能的麻烦和危险。况且他醒来后首先看到并接受的人应该是抱着自己的芙萝才对。不过他刚刚已经接受了阿蒙斯的怀抱,而没有坚持选择芙萝。如果现在突然改变了想法,会不会让别人以为,自己是因为感受到了方晓恩的敌意而在害怕?这样的话方晓恩会不会迁怒自己?虽然在方晓恩的身上,眠能感受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但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类的,而直觉告诉他,现在,一切,都应以安全为上。 心念电转之际,眠蹭了蹭芙萝的怀抱,歪歪头又迟疑地望向阿蒙斯,眷恋的目光似不舍离开,可是双手又抱紧了芙萝的脖子不放,就像在犹豫到底该选那颗糖果一样。众人有趣地望着小雌性在芙萝与阿蒙斯之间犹疑不决、难以取舍,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不再看严肃刚冷的阿蒙斯,将小脑袋完全埋进芙萝充满青草味的怀抱里不动了。 还是个不懂得情爱的孩子呢,众人怜爱而好笑地想着。方晓恩也暂时抛开惴惴不安的心绪微笑起来。 眠偷偷地从芙萝的怀中探出小脑袋,羞怯又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这是一个位于山脚的小型聚居区,由石头搭建的屋舍院落虽不精致,倒也结实耐用。一路行来,街道上的行人都对眠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虽然好奇却体贴地没有围上来。眠圆溜溜的眸子转过来又转过去,好像小动物在小心地观察敌情,引得大家远远驻足,雌性被萌得桃心满眼,雄性被萌得狼血沸腾。 “我们的小眠以后会是个倾倒无数雄性的美人呢。”芙萝打趣地说道。 眠懵懂地回望芙萝,心中却觉得不对劲了:倾倒雄性?难道我现在不是雄性吗? 望着小眠呆呆地模样,芙萝抿唇而笑,心中溢满了怜爱之情。而听到芙萝“预言”的众人,望见小雌性单纯无辜的反应,虽然怕伤了小雌性敏感的心,却都忍不住转头偷笑起来。 “呵……”眠张开樱桃小口,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顿时水汪汪的。 “小眠困了吗?”芙萝低下头,关心地询问道。 “嗯……”眠一边点着小脑袋,一边用小手揉眼睛。确实很累了,自己的身体有这么虚弱嗜睡吗?果然是“特殊时期”吧。 “我先送小眠去睡了,之后再去找首领吧。”芙萝转头与众人商量着。眠倚在他怀中,慢慢地合上眼皮,耳畔的声音也似乎渐渐远去。 咖猛部落的族长是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兽人,岁月的痕迹嵌在深深的皱纹里,磨砺出的慈祥与智慧却在眼眸深处闪闪发光。 老族长莱因在自家的小院里接待了芙萝、阿蒙斯,还有跟阿蒙斯一起来的方晓恩。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老族长摆摆手让他们坐下来,“让那孩子住下来,当然是可以的。不过雌性的珍贵你们都知道,他的双亲和家人也许正着急地四处寻找他呢。所以当务之急,是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孩子的亲人。” 芙萝点点头,向族长说明情况:“我仔细问过小眠了,他似乎受到过什么刺激,只是茫然摇头,应该是不记得亲人和部落这些事了。” 方晓恩心中一动,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是“同乡”? 老族长将询问的目光转向阿蒙斯。 阿蒙斯摇摇头,道:“他的衣饰样式与我们相仿,布料的材质我却不认识,应该不是出自我们这附近的部落。捡到他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方晓恩也迟疑着摇头,应该不会那么巧吧,而且他的衣服确实与这里的款式差不多啊。退一步讲,就算他真的来自“故乡”,他的年龄也实在是太小了,既不能帮助自己什么,也妨碍不了自己什么……吧,想到阿蒙斯,方晓恩又有些不肯定了。 老族长沉吟了一会儿,决定道:“那就先让他在芙萝家里住着好了。如果过段时间,还是没有他家人的消息的话,我们再帮他找一户人家好好抚养照顾他。” “族长,我……”芙萝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照顾那孩子,对不对?”老族长摇摇头,“虽然那孩子现在与你亲近,但你毕竟是孤身一个未婚雌性,身为实习巫医又忙于工作学习,恐怕会照顾不周……” “我……”芙萝想要反驳,但族长抬手制止了他。 “听我说完。我知道你不会疏忽对那孩子的照顾,可是你未必给得了小家伙一个完整的家的感觉哪。” “族长,我们也、可以……”方晓恩提议道,“小眠、和阿蒙斯也很、亲近的。” 老族长摇了摇头,笑呵呵地道:“你和阿蒙斯还有许多地方要磨合,感情的性质还没稳定下来,加个小家伙在中间,既影响你们的感情进展,不稳定的环境也对敏感的小雌性不好。” 听族长当着阿蒙斯的面提到自己的感情问题,方晓恩猛地回头,正望进阿蒙斯深深的眼眸,顿时满脸通红,埋着头不吭声了。 “那您的意思是……”明白族长已有决定,阿蒙斯镇静地询问道。 “当然,我也不是坚决不让你们抚养,”老族长摸摸自己老长的白胡子,“一切还得看小家伙的心意才行。我不过是想,咱们可以通知想要抚养那孩子的家庭来和孩子接触看看,也给孩子多提供一些选择。不过在这期间,芙萝和阿蒙斯,你们多照顾着点那孩子,别让他觉得孤单害怕才好。” “我们会的,族长。”芙萝和阿蒙斯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应道。 Chapter 4咖猛部落二三事·上 眠最近的生活相当惬意。因为芙萝的老师,部落里德高望重的巫医安珀纳迦在为他诊断后,认为他的身体比较虚弱,这段时间应该好吃好睡,让身体好好将养恢复。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虽然这里是石屋,虽然现在叫风季,但意境是一样的。每天,当温暖的太阳舔吻着脸颊,眠才会在柔韧的妾心蒲织成的浅碧色纱帐里睁开眼睛。风季的夜还是比较冷的,石床上铺着厚厚的飞绒兽的毛皮,喀绵兽绒卷成的被窝轻柔暖和得叫眠分外留恋。 起床后,温柔的芙萝会带眠来到院子里,用皮皮树上的脸盆大小的花朵来洗漱,花朵里已经集了一夜的露水,清凉舒适,沁人心脾。据说这里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种了皮皮树,因为它一年有三季都开花,是大家专用的洗漱工具和集水器呢。然后,穿上妾心蒲和喀绵兽绒混织而成的漂亮小衣,舒适而暖和。 早餐是这里独特、美味又营养的包包果。那是一种拳头大小的绿色果子,表皮柔韧,里面是白色的香甜的汁液,据说是雌性幼崽的食物,十分珍贵。小心划开表皮,插入一根这里独有的空心苇管,吃饱喝足后,小肚子鼓鼓。 上午的时候,会有可爱的小孩子或者小动物来陪眠玩。不过有时候,小孩子会忽然变成小动物,小动物也会忽然变成小孩子。眠处变不惊,事实上他总是安静地呆在一旁,看着那些小家伙们玩闹。 太幼稚了,我不可能和他们是一个年龄段的,在观察了一阵子后,眠不屑地下了断言。那故作成熟稳重的小模样惹笑了一直在角落关注着小雌性,担心他孤单不合群的芙萝。 午餐是芙萝精心烹制的兽肉和野菜,虽然烹制的方法单调了些,但胜在原汁原味。原料是部落里淳朴热情的叔叔们特意送来的,肉质细嫩,蔬菜脆口,正适合娇养的小雌性。饭后,如果天气好的话,芙萝会搂着眠,在院子里的专用吊床吊篮花里睡一个甜甜的午觉。 下午芙萝通常有事忙,眠知道,他是到部落里的医庐跟着巫医安珀纳迦学习去了。本来应该全天去的,但因为眠的缘故,芙萝申请了只去半天。眠对这里的医术很感兴趣,因为他潜意识觉得自己的医术应该不错,可是在芙萝家院子里晾晒的药草,自己却又觉得很陌生。这时候阿蒙斯就会过来陪伴眠。眠看得出来,阿蒙斯也很忙,是放弃了一部分工作专门来陪自己的。 在阿蒙斯的陪伴下,会有一些亲切的叔叔们来看眠,送他可爱的小礼物,比如兽毛编制的围脖,或者看不出材质的美丽手镯。几个身材壮硕气息野性的叔叔还会变成大动物来逗眠开心。最常来的是红发红眸、性格火爆的瑞德叔叔和棕发棕眸、性情温文的珂珂伊叔叔。他们总是一起来,珂珂伊会为眠唱好听的歌谣,充满温暖的感情,而瑞德会变成火焰一般的红狼,用蓬松的尾巴拂过眠的脸颊。 通常这个时候,方晓恩总是跟阿蒙斯在一起,也因此眠与方晓恩也熟悉了起来。有时候芙萝与阿蒙斯都抽不开身,方晓恩也会自告奋勇地来照顾眠。 夜幕降临的时候,芙萝就会回到家,为眠熬煮香甜糯软的颗罗粥。据说粥是方晓恩家乡的特色饭食,巫医安珀纳迦尝过后,认为其富含营养易消化,最适合三到七岁的小雌性,于是在部落里推广开来。晚饭之后,眠会早早地钻进喀绵兽绒卷成的暖和被窝,将一顿好眠作为一天的结尾。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的话,眠翻翻白眼,那就只有那只不分早晚、经常来打搅自己的香甜睡眠,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却不喜欢自己亲近别人,不论怎么赶都死赖着不肯走的金毛狮子了。 尽管无论是芙萝还是阿蒙斯,就连方晓恩都对那只蠢狮子表现得很嫌弃,也会偷偷告诫自己,那只蠢狮子居心叵测,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尽管自己也对那只神经大条、鲁莽,经常不顾自己的意愿拖着自己四处跑的蠢狮子表现得爱答不理,他还是只要有时间就摇着尾巴跟在自己身后,实在令人烦不胜烦。 金发金眸的喀琉斯喜欢保持在兽形状态,因为刚刚成年,正是容易狮血沸腾的年纪,在自认为对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情况下,他彻底发扬光大了家传的求偶绝招——死缠烂打。 是的,求偶,你没看错。眠也终于搞明白了这里的奇风异俗。 原来这里没有女人,只有男人这一种形态的是可以生孩子的雌性,而不仅有人形,还可以变成兽形的是武力值更强大的雄性。作为一个族类,这些雄性和雌性称自己为兽人。而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未成年的小雌性。 但是奇怪,眠挠挠头,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不是他们那一挂的呢? “小眠,小眠……”咬着眠衣襟的蠢狮子边甩头边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声。别怀疑,这是狮语,只不过眠直接翻译了那只蠢狮子的思维波而已。 “嗯?”发呆中的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那只没大脑的金毛狮子拖出了芙萝家的小院。 “小眠,你看,芙萝家不远就是部落的中心广场哦。小雌性和小雄性都会在这里玩耍,不用担心遇到危险。闲暇的时候,成年的兽人也会到中心广场来,或者八卦讨论,或者唱歌跳舞,或者教小兽人些经验技巧,或者互相交换点彼此需要的东西。如果你烦了闷了无聊了,都可以到这里来!”语气分外讨好,但是—— 眠才懒得提醒他,雌性只能勉强猜到兽语的粗略大意,是无法准确听懂兽语的详细内容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部落的集会场所,地面修得很平整,周围还种着几排椅椅木。那是一种喜欢缠绕自己枝条的弹性灌木,修剪一下的话可以当天然的弹力椅和蹦蹦床,部落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有种植。正如金毛蠢狮所“吼”,广场上十分热闹,成年与未成年兽人们皆各得其乐。椅椅木上正有小雌性在欢快地蹦着,而在周围,几只忠犬的小雄性兽人正尽职地守护着。真是早熟啊,眠暗暗感慨,接着瞅瞅身旁的白目狮子,也许自己不该鄙视他想要“老牛啃嫩草”? 眼看广场上的众人已经注意到眠的存在,准备过来打招呼,急躁的金毛狮子忙咬着眠的袖摆将眠拖向广场中央的肃穆高台,以肢体语言向众人传达了“不要打扰我们二人世界”以及“不要打扰我追求心上人”的强烈意愿。 “这里!小眠看这里!这里是部落的祭神台,一共两层。最上面那一层只有重大的节日或者部落有大事发生时才会开启哟……” 眠望着眼前由黑色石块垒成的简陋祭台,虽然粗糙,但却散发着一种奇特的气场,内心感慨道:是由淳朴的信仰凝聚而成的力量啊。 “……如果是部落兽人举行伴侣仪式,一般只会开启第一层祭神台,由祭师祈求兽神赐福新人。但如果结成伴侣的新人有对部落做出过重大贡献,祭师大人就会开启第二层,允许新人亲自向兽神祈福,这可是所有未婚兽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哦。小眠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一定会在你成年之前取得在第二层举行仪式的资格的,到那时我们就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啦……” 眠扭过头,不理陷入臆想的蠢狮,假装自己根本不会接受思维波,所以只听到了一阵阵不知所云的狮吼…… Chapter 5咖猛部落二三事·下 今天有一件大事发生,一件关乎眠的人生幸福的大事。 虽然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年龄,但我们完美“装嫩”的主人公却总是想“扭曲”成故作“老成”的效果,他小大人似的叹气,心想:什么人生大事呀……不就是因为这段时间里都没有人来找我,所以部落的族长决定让我正式安家落户了嘛。同时还会有一个什么收养仪式,决定我未来会和谁住在一起。当然,这个选择权在我,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噗……”望着那张写满“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大人偏要搞得这么隆重,真是没办法”的无奈小脸,方晓恩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因为太矮只能站在石凳上,正乖乖张开小胳膊等待为其更衣的小孩回过神来,询问地望向自己,方晓恩打趣地问道:“小眠真的不、担心吗?你看芙萝和、阿蒙斯都不在哦,今天只有、我陪你了……” 眠在心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不就是因为会参与我的抚养权竞争,按规矩今天在仪式前他们不能与我见面吗?却也配合地露出一副掩饰不住害怕却故作镇定的样子来,泪盈于睫,嗫嚅地回道:“芙萝说,我会在广场上见到他和阿蒙斯的……” 方晓恩见差点惹哭原来只是倔强掩饰的脆弱小孩,连忙哄道:“芙萝没、骗你哦,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他们、两个了!” “真的吗?”小雌性将满满的期待目光凝聚在方晓恩的脸上,眼睛里的泪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看得他罪恶感深重,连忙转移话题。 “当然,所以我们要、快点换上美美、的衣服,吃饱、饭,然后带你去、祭神台哦。” “为什么要去祭神台?”小雌性懵懂地问。 “因为在祭神台上、举行仪式,就表示、是在兽神面前、立下照顾小眠、的誓言,没有兽人、会违背的哦!” “哦……”见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方晓恩忍不住蹭了蹭小孩的头发,额头抵着额头,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只轻声地道歉,“小眠,对不、起,我刚开始、对你不太、友善,是我太、害怕了,对不起……” “为什么……害怕?”眠眨眨眼,呆呆地问道,假装只是小孩子不懂装懂地附和式发问。 “我、害怕你会、是另一个我,”方晓恩移开相触的额头,见小孩子一副“我在认真听,你继续讲”的小大人样子,虽然装作理解却掩饰不住懵懂的神情,笑了,“我、害怕你会和、我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害怕你也、会因为孤单害怕,而对你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阿蒙斯,产生依赖,产生……爱情,就像我、一样。我害怕自己、不再特殊,在阿蒙斯的、眼里没有了吸引力。因为我、知道,在我的、故乡,我只是个平凡、普通的男人。我的、特殊,只是因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把心中埋藏的愧疚和阴暗坦露出来后,方晓恩反而有了一种将内心或暗或明的感情一吐为快的冲动,他索性转换了语言,仗着小雌性的年幼和语言不通,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此处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普通话)我本来还怀疑你真的是和我一个地方来的……” 这个我听得懂,眠心想,看来我真的不属于兽人那一挂啊。 “但你既然会说这里的话,那就应该不是了……” 那是因为我已经学会了。 “反正你也听不懂,就听我絮叨一会儿吧……” 我听得懂,不过我也不是很介意。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只有男人和女人,没有可以变身野兽的雄性……” 奇怪,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会觉得变身这回事挺……普通的? “男人是和女人在一起的,和这里一样,也是一夫一妻制。可我是父亲和第三者所生的孩子,是一个私生子。我妈妈不负责任地把我扔在父亲家门口,去追寻自己的所谓‘幸福’去了,而我就在不属于自己的家庭里长大。他们没有虐待我,可也不曾善待我,只是漠视而已。那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在时时刻刻地提醒我,那个家是不属于我的,那个家的幸福也不包括我在内。因为那个女人认为我差点毁了她的家庭,那个男孩认为我抢了他的父爱,那个男人认为我污了他的声誉!” ……真狗血。 “……后来,我长大了,搬离了那个对我冷漠的家。我以为自己会快乐,可我发觉自己更加孤单。因为连漠视我的人都没有了,整个世界都好像遗弃了我。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迎接我的只有冷冰冰的四堵墙,而可笑的是,甚至连这冰冷的四堵墙都不属于我,因为我没钱买房,只能租房子住……” ……确实很搞笑。 “直到我出了车祸,醒来后发现自己在陌生的丛林里,然后被阿蒙斯捡到……阿蒙斯是我在这个陌生世界的依靠,是划过我二十几年晦暗生命的炽烈阳光。他对我很照顾,让我觉得温暖,他很有原则,让我觉得可靠,尽管我不是同性恋,可我喜欢上了阿蒙斯,我想和他组成一个家,一个我渴望很久的属于自己的家。我会做饭,我记得火药(huo-yao)的配方,我可以教会他们种植和养殖……在这里我很特殊,很有用,但如果有别的人来到这里,我就不再是独一无二了。我害怕,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我害怕阿蒙斯不再关注我,大家也不再需要我……我就像个可怜又自卑的小丑,对不对?” 眠抬起小手,为激动的男子擦去滑下脸颊的泪水。方晓恩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甩掉阴暗低落的情绪,望着尽管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还是体贴地听完自己胡言乱语的小雌性,忍不住爱怜地吻了吻他柔嫩的面颊:“小眠,谢谢你听、我的废话,也谢谢你、没有被我的敌意、伤害。” 他抱起换好衣服的小孩,轻声许诺道:“不管你有没有、选择阿蒙斯,我都会全心全意、对你、好的。” 中心广场上已经聚集了部落里大部分的兽人。当眠被方晓恩牵着手走进中心广场的时候,上至耄耋之年的老者,下至蹒跚学步的幼崽,大家都举起双手,呼喝出奇异的小调,那调子仿佛欢快的小鸟乘着清风穿过云朵,是兽人部落特有的用来表示庆祝、欢迎、鼓励等正面情绪的方式。 被岁月染尽霜色的老族长站在祭神台前,抬手压下众人激动沸腾的情绪,然后招手唤怯怯的小雌性登上祭台。不久前也进行过相似仪式的方晓恩了然地拍了拍眠的肩膀,鼓励地轻轻将眠推向台阶。 眠抬起眼,发现芙萝和阿蒙斯,还有瑞德和珂珂伊叔叔,以及经常来看自己的其他几位叔叔都在台上对自己鼓励地微笑,终于吁出口气,鼓足余勇,小心翼翼地走上祭台。老族长慈爱地向眠招招手。眠迟疑着走向老族长,得到老人赞许的微笑。和族长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神秘青年,他,应该就是部落里的祭师了。眠想起喀琉斯关于祭师的狮吼,“祭师可以是雌性也可以是雄性,他们是兽神在部落的代言人,也是部落最博学的人,听说祭师会把部落的历史和宝贵的经验用特殊的符号记载下来,所以身负着保管部落最宝贵的财富和传承的重责大任。祭师必须全心全意侍奉兽神,所以是不可以有伴侣的,除非他找到继承人,正式卸任祭师的身份……” 老族长安抚地摩挲着眠柔软的头发,拉起眠的小手,向一字排开在台前的几人道:“开始吧。”眠好奇地看到,在老族长的一声令下,包括阿蒙斯和瑞德在内,几位雄性兽人都变化成了兽形。难道……眠好笑地想,雄性兽人增强自己魅力和竞争力的方式就是兽形展示? 老族长拉了拉眠的小手,低头和蔼地笑道:“小家伙,你以后想要和谁一直住在一起,就可以走到他的身边了。” 眠抬眼打量,青发碧眼的芙萝正对自己微笑,沉静如一汪碧水,温柔如春日和风;严肃的阿蒙斯变成一只雄壮威武的白虎,渊渟岳峙般立在那里,给人以强烈的安全感;红狼瑞德伏在微笑的珂珂伊叔叔脚边,正试图表现出可爱的样子来吸引眠的注意…… 眠差点忍俊不禁。不过他还是稳了稳情绪,在老族长的眼神鼓励下,以着一个小孩简单的直线思维,选择投入芙萝的怀抱。然后,似乎害羞地埋着头不动了。他知道众人一定会露出“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表情来,阿蒙斯和其他几位叔叔也许会觉得遗憾。他听到祭师以呢喃的“神语”向兽神报告。之后老族长宣布了结果,大家欢呼起来。 眠在芙萝的怀中,望向廖远的天空,眼神似深邃,似单纯。 Chapter 6忒弥西蒙大集 九年后。 眠从医庐里不急不缓地走出来,门口不停绕圈、正急得金毛乱翘的喀琉斯立刻迎了上去,拉着眠的袍袖“娇嗔”道:“小眠,走啦,走啦!你说过会陪我去忒弥西蒙大集的,居然现在才出医庐!人家等得心都焦了!”说着还极其脱线地扭了扭“狮躯”,其无耻无下限的程度简直令过往兽人不忍直视。 “好了,别这样,出发的时间还没到呢。”眠淡定地摸了摸喀琉斯适时低下来的头,就像摸一只大型金毛犬,顺手之极。 被抚摸狗狗的动作满足了,喀琉斯边往前走,边欢乐地团团转。 “眠,你都不兴奋吗?忒弥西蒙大集哦,三年才举行一次的盛会,前几次你都没去,还没见识过吧?自从你来了这里,都不出部落的,一定很闷很无聊……现在芙萝说你的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我以后可以常常带你出去玩了!” 此时正是雨季,日晒充足,水量充沛,森林里草木繁茂,猎物多且肥美。也正是现在这个时候,兽人们才有闲暇和精力举办部落间的集会。像忒弥西蒙大集这样集以物易物、切磋比赛、追求伴侣、娱乐休闲于一体的大型活动,更是三年才举行一次。 “我不会无聊也不会很闷啊,”眠笑着拒绝,及肩的夜色发丝随风拂动,可爱中透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神秘。他的个头虽然长了不少,但身量未足,身形看起来还是十分纤细脆弱,仿佛一触即会消失,“我身体不太好,不能劳神,也不太喜欢热闹,平时跟着芙萝爹爹学些医术已经很累了。” 况且之前直觉一直告诉他,自己的身体状态诡异,最好是多睡少劳,不惹麻烦。所以九年不出部落,倒是他自己的主意。 “可是你就要成年了诶,明年就十六岁了,不能再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巫医书’了……”喀琉斯暗暗咬牙,心想你这么不开窍,我什么时候才能追到手呢?他显然忘记了,他的心上人已经或婉转暗示或斩钉截铁地拒绝过他好多回。喀琉斯固执地认为,眠只是还没开窍而已。 “嗯?这句话是谁说的?”很熟悉的感觉呢,眠沉吟微笑,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能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是的,人,不是雌性兽人,而是纯血的人类。 从祭师珍藏的典籍里,眠才了解到,原来兽人的先祖之一就是纯血的男性人族,而他们区别于雌性兽人的地方,居然是超强的繁衍能力。不知道一直担心无法为阿蒙斯孕育后代的那个人如果了解到这些,会是如愿以偿的欣喜呢?还是无从想象的恐慌呢?想想都有趣啊,眠恶趣味地想着。 “是晓恩说的啊。眠,你学会了那些祭师才用掌握的……我知道,你说那叫‘兽人文字’——不会是想要当祭师吧?不要啊,否则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娶到你啊……”喀琉斯哀嚎道。 “我学兽人文字只是为了看医书而已,不会当祭师的。”因为我有预感,自己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而且,变化就要来临了…… 眠咽下未竟的话语,正色道,“而且喀琉斯,我不会和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只是好朋友嘛!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喀琉斯急忙截住话头,不想自虐地再听一遍拒绝。 眠叹了口气,无奈地闭嘴。九年来,喀琉斯一直在身边陪伴自己,不知不觉熟悉,不知不觉产生感情,但……也只是友情而已。没有心动,也没有*。所以他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 偶然回首,才发觉这几年部落的变化颇多。雌性们已经习惯将喜欢的果实种子、蔬菜幼苗采集回来自己栽种,部落附近开垦的菜畦果园错落有致,甚至还有几间大棚温室满足部落雪季的饮食需求。而雄性则开始挑选个小、攻击性不强、肉质细嫩的食草动物的幼崽进行驯化养殖,据说成效还不错。甚至有几只雄性突发奇想,将驯化成功的可爱小兽作为宠物送给雌性,最终抱得佳人归。 部落里建起了蚕屋,因为雌性们发现,丑陋的蚕兽吐的丝织成绢,居然比妾心蒲更加滑爽细腻,以绢缝衣,穿着异常舒服,绫罗绸缎几乎成了雌性的必需品。 酒也在部落里流行起来。不同的花果可以酿制成口味不同的酒,既可美容养颜,也可驱寒活血,因而大受兽人欢迎。雌性们喜欢香甜柔和的口味,而雄性则迷恋辛辣刺激的快感。聚会时以酒助兴,成为咖猛部落的独特风格。 部落里的饮食也丰富多样起来,甚至应运而生了几位嗜吃如命、喜欢闻香而至的老饕。据喜欢钻研此道的雌性感慨,光烹饪方法就有煎、炒、烹、炸、蒸、焗、焖、炖……等等数十种,饮食之道实在是博大精深。 当然这些都是方晓恩带来的,也因此在几个月前的伴侣仪式上,方晓恩与阿蒙斯登上了祭神台的第二层,亲自向兽神祈福,成为人人称羡的一对佳偶。 至于方晓恩语无伦次时曾经提及的火药配方,估计他是不敢随便拿出来吧。 不过……气氛有些古怪啊。兽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眉宇之间难掩讶然,似乎被什么消息震惊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眠奇怪地问。 “你居然还不知道?”喀琉斯更古怪地反问。 “……” 我该知道吗? Chapter 7安德那慕的凯旋 而此时,老族长的屋子里,族长莱因、神秘的祭师、老巫医安珀纳迦、阿蒙斯,以及部落里其他几位素有威望的人物皆面色凝重。 “……事情大家应该也都听说了,”老族长敲了敲石桌,平静地开启了话头,“安德那慕那边,逃过来几个兽人。据他们的说法,那边已经变天了。有个叫凯旋的雌性,自小聪慧过人,智计百出,五岁时就在席卷安德那慕的那场大兽潮中挽救了他出生的部落以及邻近的几个部落。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能力越来越突出,所做的贡献也越来越大,逐渐建立起旁人无可匹敌的威望。他开始打造武器、训练军队、联合部落、建立政权,如今的安德那慕,几乎要统一了。逃到我们这边的兽人,应该就是这场变革的失败者。” “失败就失败了,为什么还会被追杀?部落首领的落选者最坏不就是离开部落而已吗?”安珀纳迦不解地问道。 “安德那慕的形势与我们忒弥西蒙已经不同了。阴谋者通过不正当手段夺得部落的统治权后,归顺了凯旋,凯旋自然会担心留下后患,对自己的统治造成威胁。况且无论是部落还是个人,一旦强大以后,就会变得霸道强势起来。”祭师冷静地作了分析。 “祭师的意思是……安德那慕会变得霸道强势,影响到我们忒弥西蒙?安德那慕有那么强大吗?”一个铁塔般的雄性兽人有些不信。 “这可不好说啊,”老族长抚了抚他的白胡子,叹气道,“你试想一下,我们忒弥西蒙的那几个强大部落,哪个可以做到统一忒弥西蒙?” 铁塔般的兽人摇了摇头。 “再试想一下,如果忒弥西蒙的所有部落联合起来,会有多强大?” 大家都不吭声了。 “而我们咖猛部落,实力弱小,位置边缘,又靠近安德那慕,一旦发生冲突,哪怕是试探性的攻击,都难免被波及啊。”见大家面色愈发沉重,老族长满意地点头,转换了口气,“当然,现在谈战争还为时过早。忒弥西蒙的各大部落已经意识到局势的转变,正准备这次大集之后,召集各部落首领举行会谈,集思广益,商讨对策。不过身为部落的支柱,大家需要了解最坏的形势,以便做好各项准备。” “恐怕安德那慕的逃亡者散播这些消息,就是为了引起我们的警觉,甚至利用我们忒弥西蒙来遏制凯旋的扩张。”阿蒙斯说道。 “那个叫凯旋的,野心有那么大吗?” “如果凯旋的做法真的可行的话,我们可不可以学习……” “……情况就是这样了。”如此这般的解说一番后,喀琉斯期待地看向眠,像是等待夸奖的狗狗。 “你是说,那个凯旋有可能攻打忒弥西蒙?为什么?”眠茫然地问道。 “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喀琉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知道勿嘘之森在哪儿吗?” 茫然。从来没有人跟眠说过,大概因为他是一只体弱又从不去森林的雌性(xing)吧。 “你还真是……”喀琉斯叹气,为眠无辜的眼神,“这样跟你说吧,从忒弥西蒙的任何一处往任何一个方向走,你都会走到勿嘘之森。” “你是说,我们是被勿嘘之森包围着的?”这下轮到眠惊讶了。 “我们平常说的森林,其实指的是不那么危险的适宜我们兽人生存的森林地带,也就是我们平时狩猎采集所去的地方。而我们所居住的忒弥西蒙,其实就是一个由这样的森林地带连成一片所形成的大森林,也是一块被勿嘘之森包围着的大森林。”喀琉斯耐心地为眠普及常识,“安德那慕是另一块。这样的大森林,迄今为止我们只发现了这两块。” “所以说,忒弥西蒙和安德那慕,它们本身就是兽人赖以生存的资源,而那个凯旋非常有可能攻打忒弥西蒙。”眠好学徒似的总结道。 喀琉斯满意状点头,继续讲解:“虽然已知了对方的存在,但因为隔着诡异而危险的勿嘘之森,安德那慕与我们之间的来往并不频繁。和我们不同,安德那慕以群部落为主,族部落的势力相对弱小。这回逃过来的据说就是一个族部落的首领。而我们忒弥西蒙以族部落为主……”再次接触到眠茫然的眼神,喀琉斯唯有叹气,“族部落指的是由单一的种族组成的部落,比如我们这一带最强大的巳族部落,他们的雄性兽人都是蛇族兽人。而像我们咖猛部落这样,雄性兽人的种族多种多样的部落就是群部落。不过在忒弥西蒙,群部落的实力并不强……” 听到蛇族兽人这个词,眠的心微微一动,却不知缘由。 “小眠,你终于舍得出来啦?”前方集合点熟悉的声音惹得眠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了面色愈加红润、体态更为娇美的方晓恩。看来新婚燕尔,美色餍足啊。 九年下来,方晓恩的兽人语已经相当纯熟了。 “晓恩叔叔,你也要去忒弥西蒙大集吗?阿蒙斯叔叔呢?”眠乖乖牌似的问。 “他去找族长了,应该是有事要商讨,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的。”方晓恩扶了扶腰,皱眉,为什么这两天总觉得腰酸疲累呢? “我觉得有些闷,阿蒙斯就提议去逛逛大集,就当是散心了。” “阿蒙斯大哥果然很细心呢。”喀琉斯惭愧地道。原来他走到近前,才发现眠的行李也在晓恩脚下放着,而去接小眠的自己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眠径自走到方晓恩面前,细细观察了半晌,然后取出怀中小匣子里的孕珠,轻轻靠近他的小腹。白色的孕珠是孕花结出的果实,巫医常用它来判断雌性是否怀孕。方晓恩显然也见过孕珠,此时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随着与方晓恩小腹的距离不断接近,孕珠的颜色渐渐发生了变化,直到彻底转变成闪耀着柔和的绿色光芒的生命之珠。 眠故作惊喜地轻叫:“晓恩叔叔,你有小宝宝了!” 旁边悄悄围观的兽人们瞬间欢呼起来。 方晓恩简直呆傻了。他是男人啊,居然可以怀孕……有种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通通崩塌的感觉。但是—— 阿蒙斯,我终于可以为你孕育后代了,不会让你的人生留下遗憾,好开心……压在心头的隐忧瞬间散去,方晓恩觉得天空都豁然开朗起来,一朝松懈之下,差点软倒。幸好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伸过来,将他搂进熟悉的怀抱。 “阿蒙斯……”方晓恩低喃着,欣然的目光望进伴侣溢满喜悦、感激以及深沉爱意的眸子,一眼万年。 这才只是开始哦,不知道“子孙满天下”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眠轻笑着,恶劣地想道。 Chapter 8逃亡者与追杀者 骑在狮子的背上穿过森林,倒是一桩新奇的体验。眠仰起脸庞,呼吸着来自天地自然的气息,任林风拂面,阳光如碎钻般闪耀,只觉得身心都分外舒畅。 阿蒙斯的兽形白虎正小心翼翼地驮着自己的伴侣,时不时人兽相顾,目光缱绻难分,柔情蜜意羡煞旁人。 队伍走得并不快。本来嘛,前往大集的路途一向是雄性兽人与雌性培养、增进感情的大好时机,而这次大集的举办地离咖猛部落又挺近的,他们出发的时间也早,此时距离忒弥西蒙大集开始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挪”过去都绰绰有余,实在没必要太匆忙。更何况还有方晓恩这个新晋的“部落之宝”随行,腹中的小宝宝可颠簸不得。于是队伍晃悠得更名正言顺了。 行路时,时不时有雄性兽人脱离队伍,跑去摘花摘果讨好雌性;休息时,雄性兽人更是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只为换得心仪的雌性展颜一笑,如果能为自己擦拭汗水就更幸福了…… 此次参加忒弥西蒙大集的兽人,不是情窦初开的少雌少雄,就是刚刚结成伴侣的年轻夫夫,也难怪荷尔蒙气息如此泛滥了,眠无奈地想。 不过,荷尔蒙是什么,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眠久未出部落,虽然精研巫医术,新鲜的野生药草却见得极少,因而喜欢在林间观察那些可做药用的植物,时不时采摘些许。喀琉斯则变成忠犬十足的金毛蠢狮,兴奋地围着眠跳来跳去。眠无奈,他已经明着暗着拒绝过喀琉斯好多次了,可是喀琉斯从不放弃。感觉到几个倾慕喀琉斯的雌性落在自己身上的哀怨眼神,眠只能苦笑以对了。 一路上寻草采药,倒也不觉得无聊。正是因为发觉自己的身体状态稳定了许多,足以应对可能遇到的麻烦,眠才决定走出部落。而形势也确实发生了变化,是时候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了。 眠一向警觉,睡觉自然浅眠,稍有动静就会醒。森林里的风吹草动仿佛就在耳畔,只不过眠身为雌性,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出头,如果被吵醒就合眼装睡,几日下来,倒也没被其他兽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这天深夜,眠听到远远的有脚步声急速靠近。不一会儿,值夜的雄性兽人匆忙跑过来,低声跟阿蒙斯说了什么。被嗜睡的孕夫当成抱枕的白虎迅速起身,虽然动作尽量轻柔,还是惊动了旅途疲惫的伴侣。 方晓恩迷迷糊糊地问道:“阿蒙斯,你要去哪儿?” 阿蒙斯变身人形,将伴侣塞进暖和的毛皮里,柔声道:“别担心,只是几个小子出去摘蝶恋花,好像遇到了麻烦。我带几个兽人过去瞧瞧,很快就回来。睡吧。” 蝶恋花是一种长在森林深处的奇花,它只在夜晚开放,花瓣干瘪如枯叶。但当雄性兽人亲手采摘下来,将它交给心仪的雌性时,它会根据雄性的情深程度,在雌性手中变幻出程度不一的美丽姿态,然后自动脱离花茎,在夜空中翩跹而舞,梦幻如蝶。 所以在兽人的习俗中,雌性会根据蝶恋花的美丽程度来确认追求者的心意,而雄性兽人在向心仪雌性告白的时候,也喜欢奉上一朵蝶恋花表达自己真挚而浓烈的爱意。显然那几个毛头雄性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阿蒙斯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听到蝶恋花,喀琉斯一骨碌爬起来,兴冲冲地提议道,很明显别有意图。 “你不是已经送过了吗?而且小眠也没有接受。”看穿喀琉斯想法的阿蒙斯悄声反驳道。 “当初是当初嘛!现在的我对小眠的爱意,肯定更深更浓,蝶恋花也会开得更漂亮,小眠肯定会接受的!”喀琉斯满怀信心地说道。 “但我们不是去摘蝶恋花的……好吧,你也来吧。”阿蒙斯想了想,喀琉斯的兽形是狮子,实力相当不错,于是点头同意了。见营地里的雄性兽人都已经醒来,他嘱咐留守的几个注意警戒,便带着喀琉斯与其他雄性兽人匆匆离开了。 眠忽然有些心烦意乱,明明四周没什么动静,却总觉得角落里仿佛暗藏鬼魅,空气中也浮动着不安的气息。蓦地一声惊呼响起,眠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林间诡异地生起一片迷雾,飘飘荡荡却迅速之极地朝营地罩来。转瞬之间,营地里已经雾气浓厚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阿蒙斯……”方晓恩祈祷般低呼,显然是被吵醒了。 这声呼唤倒是提醒了眠,不知道这明显人为的雾气对孕夫有没有影响。眠摸索着挪到方晓恩身畔,正待说话,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来。那黑影似乎迟疑了一下,眠还来不及喊出声,就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打散了意识。 感觉敏锐就是这点不好,普通兽人只会觉得一痛,然后就晕了,而自己却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被挟在腋下的眠自嘲地想着。 显然,眠醒得也比劫匪预料的早,所以才会清醒地听到以下对话。 “怎么是两个?” “我瞅准位置过去的,谁知道会多出一个来,迷雾里看不清楚,时间又紧迫,就干脆都带来了。” 两个劫匪就着月光,以着雄性兽人的卓越夜视力再次辨别了一番。 “我们要找的是年纪大的那个。另一个就扔这儿吧,他们部落的雄性会找到他的。动作快点。” 眠就这样被随手扔在了黑暗冰冷的森林里。匪徒们洒下隐踪香,带着“年纪大的那个”匆匆离去。 眠迅速地思考着:“瞅准位置过去”,当时的位置……难道他们劫走的是方晓恩?而现在,眠望向来时路,雄性兽人们还没有过来。可是匪徒洒下了隐踪香,再过一会儿,雄性们就追踪不到匪徒的气味了。 眠当机立断,决定尾随匪徒而去。直觉告诉眠,自己可以应付得来。而随后找来的雄性,则可以循着自己的气味进行追踪。黑暗中的森林显得诡异而危险,全神贯注的眠没有察觉,自己的血管里仿佛有什么在激烈流动,头脑变得异常冷静清晰,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敏捷起来,如滑行,悄无声息。 前方有说话的声音。 眠停下脚步,用随身的药物消去身上的气味,才慢慢地悄悄地靠近。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了,我们就是传言中来自安德那慕的逃亡者。”这个声音很耳熟,很有决断力,就是叫同伙扔下自己的那个,眠暗暗咬牙。 “今天夜里的事情都是你们做的?”这是方晓恩压抑着愤怒与恐惧,力持冷静的声音。 “放心,你的伴侣不会有事,那几个小雄性也没有危险,只是被我困住了而已。”劫匪劝慰道,声音相当冷静,且自信,“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什么忙?” “嗯?”劫匪惊愕,显然没想到方晓恩会忽然转移话题。 “你不是说找我是为了让我帮忙吗?什么忙?”方晓恩再次询问。 “你知道自己是唯一被凯旋视为对手的兽人吗?所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武器,可以威胁到凯旋?” 方晓恩心中一凛:凯旋,那个安德那慕的传奇人物?为什么会视自己为对手?难道……会是同为穿越者?凯旋可能是胎穿,或者魂穿?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既然是求助,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来,非要弄得这么……鬼鬼祟祟?”压下心头不安,方晓恩隐含讽刺地问道。 “我们正在被追杀,贸然暴露我们的行踪并不明智,”虽然对方晓恩再次转移话题感到不悦,有求于人,劫匪还是耐心地解释了,“而且我们也很难相信,你们不会选择出卖我们,毕竟凯旋的势力——” “这里是忒弥西蒙!”方晓恩惊愕道,“我们怎么会向远在安德那慕的凯旋出卖什么?” “你真的以为,这么多年来凯旋还没有把手伸到忒弥西蒙?”劫匪冷笑,“你以为我们怎么会知道他在关注你?” “他在关注我?”方晓恩冷汗唰的下来了,连腹部都开始隐隐作痛。 “一直。”劫匪冷静地给出了答案,接着饱含期冀地问道,“所以你一定有什么是凯旋不得不在意的,对不对?” 方晓恩内心苦笑:也许是我的来历?不,更可能是我掌握的知识,那些可以威胁到凯旋的野心的,来自地球的知识。可是,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而已。 “我想你们搞错了,凯旋也搞错了。既然你们调查过我就会知道,我或许称得上聪明,但也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而已,否则我所在的部落就不会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部落了。” 两个逃亡者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我想凯旋也不认为我是对手,否则照你的说法,”方晓恩面色渐渐苍白,冷汗淋漓而下,“他早就对我动手了,哪会等到现在?” 确实如此,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费尽艰辛、排除万难,逃亡到忒弥西蒙,竟然是病急乱投医的一场空吗?两个兽人失望至极,沮丧不已,竟然没有发现方晓恩的不舒服,更没有察觉随后而至的恐怖掩杀。 蓦地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森然杀机。“族长,小心!”之前未发一言的兽人挺身而出,挡在了凛凛利爪之前。血光飞溅。族长怒吼一声,与受伤的同伴合力,和追杀者战在了一处。 眠趁机悄悄来到方晓恩身旁,将几近昏厥的他挪至隐秘处,抹去可被追踪的气味,并喂他吃了随身携带的对症之药。蓦地,战场一片死寂,气息冰冷而可怕。眠冷静地窥伺,发现那两名劫匪化成的兽已经身首异处,而那冷酷的追杀者已经变成人形,正直直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这是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吗?眠冷静地想着,下意识地伸手点了方晓恩的睡穴,自己从隐秘处走了出来。仿佛感受到了生死危机,血脉激流,有什么在体内蠢蠢欲动。 “方晓恩?”沙哑的声音,仿佛很久没说话了。 眠一愣,蓄的势顿时散了,竟忘了反驳。 远远传来雄性兽人赶到的声音,那追杀者忽然闪至眠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并挟起他,卷起两具兽尸,竟绝尘而去。 Chapter 9嘘之森的凶兽与美人 电光火石间,眠已经反应过来:这位可能来自安德那慕的追杀者竟是要带走“方晓恩”!果然是凯旋的追随者吗,或者至少与凯旋相关,所以才会带走“唯一被凯旋视为对手的兽人”…… 以目前的局势看,安德那慕方面一直在“默默”发展,暂时应该还不想与忒弥西蒙发生冲突。然而适逢其时,方晓恩是被逃亡者掳走的,而逃亡者已经全部死亡,现场也没有留下足够的线索。所以即使方晓恩失踪,忒弥西蒙也难以确定幕后黑手。纵然怀疑是安德那慕动的手脚,且不说以方晓恩如今的份量是否值得忒弥西蒙追究,就算值得,也没有办法确认,更没有证据。 可惜的是,眠并不是他们想要的“那个人”。 极快的行进速度引起风声呼啸,面如刀割般疼痛。眠在新“劫匪”的裹挟下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冷静地打量起那黑衣追杀者以乱糟糟的肮脏黑发遮盖了的面容,肩头沁出的血迹,以及周身散发的黑暗气息。难怪刚才隐在暗处却没被那两个逃亡者发现,这个雄性兽人真是适合黑暗的危险生物啊,眠暗暗感慨。 尽管方才在战斗现场情势急迫,一瞥之下也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兽形种族,眠还是察觉到了黑衣追杀者兽形的畸形,也难怪气质如此阴暗,一旦放开了自身的气场,更是显得机械而冷酷无情。 不过,眠还没有做好就此去安德那慕一趟的准备呢。毕竟他的“觉醒”——他将之前自己的诡异兴奋状态称为“觉醒”——还没有完成,对付一个危险的追杀者或许还可以,更复杂的状况恐怕应对不来。 “你、你要带我去哪……我不是晓恩……叔叔……”在估量着方晓恩已经安全获救的时间点,眠在疾风凛冽中战战兢兢地开口了,话说一半还被冷风呛了好几口。 黑衣的追杀者闻言身形一顿,冷冽犀利的目光像刀一样刮过眠的面容身形,接着却继续疾行,眨眼间闯入一片诡异而危险的森林。 追杀者的脚步开始慢下来,变得小心翼翼,如临大敌。 眠有些茫然。不是为着追杀者知道自己身份后的不为所动,而是察觉到这里的气息……似曾相识。 这片森林比之身后的更原始,更野性,郁郁葱葱,生机旺盛得超乎常理。其内的花草、树藤、昆虫、飞鸟,甚至大大小小的食草性走兽,都散发着恶意的气息,诡异得令眠不敢小觑。这里应该就是令部落兽人们闻之色变的勿嘘之森吧,兽人极少涉足的险地,传说中凶兽的巢穴。 原来,我曾经来过这里吗,眠凝眉思索。 勿嘘之森,其名勿嘘,意为“禁入、禁谈”,由此可见此地的恐怖与可怕。据部落典籍记载,勿嘘之森是在远古末期天地遽变时形成。当时勿嘘之森内瘴雾弥漫,能量湍激,空间漩涡密布,根本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可在勿嘘之森以外的地方,法则逆转,灵气散逸,原本位于食物链最顶端的远古凶兽难以适应如此诡异而贫瘠的环境,面临着灭族之灾。不得已之下,残存的远古凶兽只能迁入灵气汇聚的勿嘘之森谋求一线生机。传说,远古凶兽的形态,其实与雄性兽人的野兽形态,譬如虎、豹、狮、蛇等相同。因为雄性兽人的兽形就是遗传自远古凶兽。但是几万年过去,为了能在危险的勿嘘之森生存繁衍下来,经过不断地适应、淘汰、进化,现在的凶兽早已与远古凶兽截然不同,长相更狰狞凶恶,性情也更残忍暴戾。 值得庆幸的是,自远古时期结束始,凶兽就盘踞在勿嘘之森内,极少外出了。否则兽人的生活将更艰难百倍。 “嗷……”刚想到这里,一只觅食的凶兽已经嗅到了血腥味,直扑而来。受伤的黑衣追杀者并没有轻妄迎战,而是直接抛去一具死去兽人的尸身做凶兽的美餐,趁机快速离去。一段时间之后,另一具兽尸也在追杀者误入某只凶兽地盘时孝敬给了暴怒的地盘主人。这样一来,既帮他引开了残暴难惹的凶兽,又顺便完成了毁尸灭迹的目标,没想到追杀者是如此的物尽其用啊。 但是接下来,在遇到另一只更为强大的凶兽的时候…… 望着黑衣追杀者干脆利落地抛下自己,伺机逃离,并在几个瞬间彻底不见了的冷酷背影,眠几乎不敢相信!他居然在短短的一夜之间两次被嫌弃了!两次! 恐怕在发现自己不是目标的时候,那冷酷的追杀者就不准备留自己活口了,只是他受了伤,又要穿过勿嘘之森回安德那慕,为防万一才将自己带在身边,以备“抛食”之需。而即使这一路侥幸平安,到最后自己恐怕也难逃被灭口的下场。 随着几次差点觉醒,眠的强者意识也在渐渐复苏,因为没有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所以也没有愤怒,倒是颇为无语,觉得这样的“嫌弃”行为实在是令他好气又好笑。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想些有的没的,而应该是解决眼前的被追杀者一并留下来的凶兽。这只凶兽比前两只都更为强大,近三十米的躯体上覆盖着厚厚的灰色鳞片,雪白的利齿闪着寒光滴着涎水森然欲噬,粗壮有力的四肢每迈一步都震颤大地,巨尾摆动着仿佛随时会横扫而来。眠悄立在凶兽面前,威压扑面,感觉自己渺小得仿佛巨兽脚下的蝼蚁,然而他逐渐兴奋起来,感受到血液的沸腾,能量的集聚,一股强大的感觉油然而生,然后……然后那只外表强悍又残暴的凶兽居然畏缩了一下,接着毫不迟疑,果断地后退离开了。 充满力量的感觉仿佛潮退般逝去,无可挽留。眠无奈地扶额:该说不愧是让黑衣追杀者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落荒而逃的凶兽吗,果然不一般,够敏锐的啊! 只是,自己现在要怎么办?没有“觉醒”成功,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出勿嘘之森了吗?四顾危机四伏,抬头不辨方向,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已是天光大亮,茂密如盖的枝叶却遮挡了灿烂的阳光,只透过来几块亮斑,森林里还是阴寒萦绕,恶意横生。眠闭上眼睛放松心神,顺着直觉选择了方向,然后压抑着不适,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进。他走得小心翼翼,不时利用随身携带以及就地取材的药物驱逐或者迷晕危险性较小的生物。如果不幸遇到了实力强悍的凶兽,药物应付不来,生死危机下就会激发“觉醒”状态,结果自然是又吓跑了几只。只可惜一旦转危为安,那种“觉醒”状态就再也无法保持了。 勉强走了一段路途之后,“体质虚弱”的眠已经精神萎靡,手虚脚软了。忽然听到前方有水流的声音,他心头一喜,连忙加快脚步,敏捷又不失谨慎地靠近。 蓦地,眠身形一顿,竟莫名心酸—— 只见溪流边,涧石旁,白发蜿蜒,白色的衣与鳞甲破碎如残雪,一只年轻的雄性兽人静静地趴伏在那里,鲜血缠绕在身下,艳丽得惊心动魄。 眠的心脏“怦怦……”地跳着,一种莫名的感觉滋生,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他顾不得思考自己的奇异状态,匆匆来到兽人身侧。这美丽的雄性兽人果然是重伤昏迷了,周围还撒着隐踪香,才没在昏迷的时候成为某只凶兽的餐点。不过隐踪香也不是万能的,效果只能持续半个时辰,看来他昏迷的时间不长。眠轻轻翻过兽人的身体搂在怀中,只见他胸腹间有一道狰狞恐怖的伤口,手臂粗长,看情形是被凶兽利爪所伤。周围的白衣湿漉漉的,应该是在溪水里清洗过伤口,试图除去鲜血的腥味,只可惜伤口太过严重,在他昏迷后仍血流不止。眠疾点了兽人伤口附近的几处大穴,眉头微蹙,无暇深究自己何时学会的点穴这门技艺,且竟能依照学巫医术时了解的兽人身体构造下意识地调整位置与力度。 他小心翼翼地拂开兽人黯淡了光泽的雪白发丝,露出一张精致俊雅的面庞来,冰肌玉肤,剑眉挺鼻,虽然有一道淡淡的伤痕印在眉间,虽然因失血而发白的唇莫名碍眼。当真是寒冷如雪,剔透如冰,冰雪一般的美人儿。 眠的眼眸深沉,心头萌生出一股强势而霸道的占有欲来,竟丝毫不觉突兀。仿佛来自他的本能,来自他沉睡的灵魂,有一道声音告诉他:怀中这个生灵,是属于我的,他注定是我的所有物! Chapter 10卿卿冷如冰雪 眠站起身来,在周围更细致地布下药物防御圈,不仅可以掩盖生命的气息,更散发出令凶兽厌恶的气味,使之自动避开这片区域。 接着,他将重伤的美丽兽人小心翼翼地转移到自己匆忙采摘来的焰魂草上。焰魂草是一种神奇的植物,叶片仿佛火焰般炽热,但撒上冰心草的粉末后,就会保持在温暖的程度,算是眠在巫医术上的小发明。正好附近有一丛焰魂草,可以为失血过多的美丽兽人维持体温。 眠动作轻柔小心地解下昏迷未醒的兽人破碎的白衣与白色鳞甲。雄性兽人的衣饰护甲其实是其兽形的部分皮毛鳞甲幻化,轻易不会毁伤,如眼前兽人这般残破,倒叫眠心中不好受。白发的雄性兽人衣下的肌肤倒也白皙如雪,只可惜新伤旧伤交错密布,深浅不一,以雄性兽人强大的自愈能力都能留下如此之多的痕迹,可见他受伤次数之频繁,程度之严重。眠的心中几乎有些愤怒了,为美丽的雄性兽人如此不爱惜自己。 他动作敏捷地为那道最新鲜的狰狞伤口上药,顺便以涂抹药膏、消除疤痕为名,趁人之危地摸遍了美丽兽人伤痕累累的柔嫩肌肤。然后,眠撕下自己里衣的一段布料为其细致包扎了伤口,并整理好兽人的衣饰鳞甲,为自己的妄行遮掩痕迹。 轻吁口气,眠起身四顾,折了一朵碗状的素色花来,检查没有问题后,在溪流中舀了清澈的水,细心润泽着美丽兽人因失血而干燥的唇。过了一会儿,习惯肆意而为的蛇妖还是放弃了抵制诱惑的愚行,低头与冰雪般的心仪之人唇齿相交,相濡以沫了。 真是补充水分的好方法啊,眠餍足地轻笑着,舔唇回味,眉宇间竟邪气凛然,霸道隐现。 法西斐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温暖干燥的地方,伤痛舒缓,身体状态也恢复了许多。长年生活在勿嘘之森的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很快发现附近暂无危险。法西斐尔缓慢地以手臂支起上身,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雌性的素色外袍,而伤口也被细致包扎过了。 这时,忽然有轻巧欢快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涧石后转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可人的小雌性。看到他已经苏醒时,小雌性瞪大了圆溜溜的黑珍珠般的眸子,欢欢喜喜地道:“大哥哥,你醒了?” 法西斐尔眯起眼,怀疑地打量着这个忽然出现在勿嘘之森的小雌性,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咖猛部落的眠,”小雌性似乎被冰冷的语气吓到了,瑟缩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我本来跟着同伴在去忒弥西蒙大集的路上,后来被一个黑衣服的好坏好坏的雄性抓到,然后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周围没有一个兽人,好害怕的。本来还担心遇到野兽怎么办,没想到兽神保佑,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昏迷的大哥哥!”边说边怯怯地瞄着刚醒来的雄性兽人,好像一只胆子小又茕茕无依的小白兔。 他有一双冷淡的灰眸,使得他睁开眼睛后的气质更显高贵,也更形凛冽。他的性格冷漠而不假辞色,就像深渊的冰,又像高岭的雪,美丽纯澈却又不容亲近。看来要和他在一起,就要先赖上他,而要赖上他,就必须无害到可以降低他的警戒心的程度啊。 “那个雄性为什么抓你,又为什么要把你扔在这勿嘘之森?”法西斐尔冷静地质疑。 “我……不知道……”似乎回忆起被抓的场景,小雌性更害怕了,浑身颤抖着,眼睛里似乎还噙着泪珠,接着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是勿嘘……之森?”当即心慌慌地四下乱瞅,仿佛担心从哪里蹿出一只可怖的凶兽来,又怯怯地挨近了冷漠的雄性兽人,“大哥哥,我害怕……” 法西斐尔怀疑地审视着眠,虽然他的话里漏洞百出,倒也可解释为年幼的茫然懵懂,但见小雌性一双大眼纯澈无辜,就不知是当真无辜还是演技好了。 “我的伤是你包扎的?” “嗯,我爹爹是部落的巫医哦,虽然我只是跟爹爹学了几手,但大家都夸我医术好呢!”眠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膛,接着又沮丧地垂下脑袋,“只是我身体太弱不能劳累,所以不能继承巫医的位子。大哥哥,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小雌性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期待地凝视着自己,如果是部落里的兽人早就有求必应了,可惜法西斐尔心如铁石,根本不搭理他,只顾查看自己的伤情与身体状态,接着又打量起了眠设置的药物防御圈:“这也是你布下的?” 似乎察觉到被当做依靠的大哥哥竟然不喜欢自己,小雌性更加沮丧了,只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答道:“爹爹教我的,说在森林里可以用,”接着吞吞吐吐地小声求道,“大哥哥……可以送我回部落吗?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我想爹爹了……”当真是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虽然态度冷淡得近乎忘恩负义,法西斐尔还是明白自己受了这个雌性的恩情的。他貌似不为所动地站起身,将身上盖的素色外袍还给眠,语气漠然地说道:“你对我有恩,我自然会送你回去。不过得先去找个人。” 见自己的意中人竟带伤寻人,不肯延迟一会儿时间,眠的心里头十分不舒服,但只能沉默不语地跟随在身后。谁叫他现在既没能力又没资格抗议呢?白衣白甲的雄性兽人似乎非常熟悉这片丛林的地形,游刃有余地避开凶兽的领地,由于眠脚步太慢,干脆挟起他飞速前行,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法西斐尔在与那人失散的地点没有找到人,于是开始搜寻线索。他发现现场有很多陌生的雌性、雄性兽人的气息,并没有凶兽回转的痕迹,战斗的痕迹也没有增加新的,看来那人应该是随着大批兽人离开了,或许自愿,也或许是形势所迫的主动配合。 法西斐尔正要循迹找去,忽然听到繁杂的声音靠近,似乎有大队人马正要过来。他猜到了什么,静立原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不一会儿,果然有大批的雌性与雄性兽人出现并围了上来,其中雌性大都全副武装,身披铠甲,手持刀剑、弓弩,雄性虽然没必要如是装备,却也人手一支火枪,行止之间均是秩序井然,如同行军布阵。 法西斐尔将眠护在身后,正戒备时,一个熟悉的雌性笑吟吟越众而出,有着钢铁一般色泽的短发分外利落,小巧的瓜子脸上却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显得透彻而冰冷。 “西斐尔,你果然来找我了!”那雌性欣喜地言道,神情中十分关切,“我派了许多人去找你,可是没找到。你没事吧,受的伤严重吗?” 他叫西斐尔吗?眠望了望挡在自己身前的美丽雄性兽人,又望了望对面气质高贵、威仪内蕴的雌性,严重地感受到了威胁:我尚且没有问出他的名字,那个雌性竟然捷足先登了吗? Chapter 11霸主的芳心几经寒 法西斐尔的冰冷似乎是与生俱来,他的心里面是否讶异不得而知,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只冷淡地道:“我不记得自己曾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那雌性径自笑得嫣然,轻巧地略过话题,却期待地问:“可是我记得自己告诉过你我的名字的,你还记得吗?” 法西斐尔已经察觉到了雌性的难缠与不容小觑。文凯旋,他记得他的名字,也记得雌性告诉他名字时的情形。“我叫文凯旋,虽然大家都以为我就叫凯旋,”当时雌性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怅惘与忧伤,仿佛忆起了可望不可即的梦,因绝望而生脆弱。转而却强自振奋起来,坚毅如钢铁,“但我只告诉你,我的全名叫文凯旋!” 文凯旋是法西斐尔在勿嘘之森生活了这么多年遇到的第一个雌性。而第二个,就是正躲在他身后的巧合得令人生疑地救了自己的小家伙。 法西斐尔遇到文凯旋的时候,文凯旋正被几只凶兽追逐得狼狈,可谓险象环生,命悬一线。保护雌性是雄性兽人的天职,法西斐尔自然是义不容辞地上前搭救。在将凶兽逐一击杀之后,法西斐尔问他一个雌性怎会出现在勿嘘之森,他声称是试炼途中与部落的同伴失散。虽然怀疑哪个部落会带着雌性进入危险的勿嘘之森,但法西斐尔还是答应带文凯旋寻找失散的同伴。 哪知竟接连遇到危险的凶兽来袭,那些凶兽目标明确地扑向文凯旋,竟似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法西斐尔在勿嘘之森生活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景象,询问文凯旋原因,却只得来对方茫然无奈的眼神。法西斐尔虽然自恃强大,却也敌不过勿嘘之森凶兽的车轮战,精疲力竭之后,不得已,只好以伤换伤,激得来袭的凶兽失了理智,不顾一切地追逐起自己,这才将凶兽引离了文凯旋身边。那之后,换他狼狈逃命,险险躲过凶兽的追杀,奄奄一息地晕倒在了溪流边。 如今看来,文凯旋是已经找到自己的部落与同伴了。并且事实证明,确实有部落会带雌性来勿嘘之森“试炼”。不仅如此,文凯旋在其部落的地位也很不一般。那么,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的,来自这个奇特部落的情报?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知晓自己的名字,定然已经查到自己的来历,文凯旋的部落其实力一定非同一般。 忒弥西蒙所属的部落如果有这样的发展,父亲绝不会瞒着自己。那么他们应该是来自安德那慕了。这个部落的实力如此强大,竟能大张旗鼓地闯入勿嘘之森,又对忒弥西蒙的情报十分了解,他们到勿嘘之森所为何来?是不是为了打通安德那慕与忒弥西蒙的隔阂?如果他们确实在勿嘘之森站稳了脚跟,是否会影响忒弥西蒙的格局,以及兽人世界的稳定?为何凶兽会追杀文凯旋?安德那慕有此近况,父亲又是否知晓? 心思百转千回,法西斐尔却只是语气冰寒地答道:“看来你已经没事了,并且已经找到了部落同伴,那我们就告辞了。” 此等不解风情的冷言冷语一出口,文凯旋身后的那些兽人皆面露忿忿之色,几乎想要以行动让法西斐尔为自己的傲慢无礼与不识好歹付出代价。 文凯旋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但他还是抬手阻止了属下的蠢蠢欲动。 法西斐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淡漠转身准备离去。虽然确实担心安德那慕的发展产生的影响,但是他并不参与部落事务,也就无意进行进一步的探察,将讯息传回部落就好。 “西斐尔,”法西斐尔的“我们”二字出口,文凯旋才打量起被他有意无意忽略良久的眠,“他是谁?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虽然语气尽量柔和,也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不悦,不过眠还是感觉到了。 这或许得归功于眠日渐敏锐的感觉以及情敌之间的特殊感应。 眠怯怯地躲在法西斐尔的背后,似乎被身居高位又气场强大的雌性那穿透性十足的审视眼神给吓到了,一副未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的模样,倒显得楚楚可怜。 法西斐尔见此情状,勉为其难地解释道:“碰巧遇到他,算是救了我一命。” 文凯旋听了这简单至极的解释,虽然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心头却泛起些缠绵滋味来:性格冷漠的西斐尔,这是在为自己解释吗?他会不会也是在意自己的?为什么我没有找到受伤的西斐尔,却被别的雌性抢先了一步?如果是我救的他就好了…… “西斐尔,你可愿意到我的部落里来生活?你几番救我性命,是我敬重的恩人,我自会待你很好,给你一展所长的机遇。强大不只有一种方式的,千军万马之威,足以所向披靡。”文凯旋语气诚挚地提议道。只是这话一出口,几个跟随在文凯旋身后的雄性兽人已经表现出强烈的难以压抑的敌意。那是雌性无法察觉的,属于雄性兽人争夺伴侣时所散发的独特气息。 一丝带着森然杀机的黑暗气息一闪即逝,快得眠差点以为是错觉。是那名黑衣追杀者,如果不是他一时没沉住气恐怕还察觉不到。那个追杀者此时正隐匿在这大队人马中,眠探头向雌性身后打量,结果自然是没找到。不知道追杀者是否看到了自己还活着,如果看到了会不会想要继续杀人灭口? 虽然他刚才的浓郁杀机是针对引发众怒的白发美丽兽人的。 “抱歉,我无意于此。”法西斐尔任凭杀机环绕,敌意森森,却仿佛冰渊雪岭般无动于衷,只是淡漠拒绝。虽然他确实一心追逐强大的力量,却不会忘记自己的立场,贸然与敌我未分、用意不明的势力产生纠葛。再则,法西斐尔虽然明白团队的力量,但他追求的是个体力量的终极,是洗刷曾经的耻辱,与文凯旋的部落明显“道不同”。 文凯旋他们的发展方向,明显是舍弃了兽人的先天优势与自由野性,转而去借助机械工具与团队合作。即使单从族群发展的角度而论,法西斐尔也不喜欢这样的取舍之道。但却不能说这样的选择是错误的,很显然,对方发展得卓有成效。只有经过岁月的车轮碾轧的历史才可以盖棺论定,因为没有资格妄加评论,法西斐尔选择了缄口,不予置评。 “放肆,怎可对大人如此无礼!” “大胆狂徒,竟敢拒绝凯旋殿下的邀请!” 一众兽人怒气填膺,纷纷出言斥责。就连那几个因为凯旋的邀请而表现出敌意的雄性兽人也觉得,这个情敌未免太不将我们的凯旋大人放在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 果然是安德那慕的凯旋吗?否则,怎会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排场? 自己的猜想终于得到了切实验证,眠无奈又带点小骄傲地想着,该说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吗,招惹的情敌也非同一般,竟然是兽人世界的一方霸主!压力好大怎么破? 凯旋的心里也有些不悦,高高在上多年,很久没有兽人敢这样忤逆他了。但毕竟是自己心仪之人,是舍身救命的恩人,故而又觉得西斐尔就应该有这样的表现,这样的不凡气度与坚定品格。如果被自己的几句话轻易诱惑,又怎配做自己的良人? “抱歉,我的同伴太失礼了!”凯旋斥退了躁动的部下,决定回去从长计议。看来与忒弥西蒙的明面接触计划该启动了,还要派人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可疑的小雌性。 法西斐尔依旧冷漠如冰雪,似乎对自己的动辄得咎无动于衷。 “那……我们就有缘再会吧。”本来期待冷漠的雄性兽人有所表示的凯旋不禁眼眸一黯,随即优雅微笑着,从容率众离开。那些因为觉得殿下受了委屈而利刃般投掷过来的威胁眼神,法西斐尔完全无视了。 看到这一幕,眠仿佛窥见了那来自安德那慕的霸主属于雌性的芳心,遭冰雪欺凌后憔悴可怜的模样。忽然之间,有一种即将同病相怜的不祥预感…… Chapter 12来自星星的萌萌告白 “跟上。”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冷如冰雪的雄性兽人已经转身离去,只留给眠一个白发随风的孤傲背影。 “哦。”从悲惨的臆想中清醒过来的眠乖乖应道,连忙小跑步地追逐美丽强大的雄性兽人,“西斐尔哥哥,等等我啊。” 蓦地,雄性兽人停下了脚步。 我可不可以奢望他是在等我?眠心里吐槽,脸上却绽开好像发自内心的可爱笑颜,欢欢喜喜地跑到了雄性兽人身旁。只见法西斐尔正蹲下身来,与草丛中的一条小蛇对话。 “嘶嘶嘶嘶……”一段蛇语交流之后,小蛇点点头,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眠惊讶地挑起眉,他竟然可以听得懂蛇语!不是解读雄性兽人与小蛇的思维波,而是真真正正的可以听得懂蛇语!他清楚地听到,雄性兽人将凯旋一行人的情况讲诉给小蛇听,命令小蛇将他的原话转述给另一个蛇使。 自己的身世,是与蛇相关的吗?眠浑不在意地想着。直觉告诉他,不用太在意,时候到了自会知晓。不过,想到自己与眼前的雄性兽人可能是同族,就觉得很开心。虽然跨越物种谈感情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总是不及同类的契合无间嘛。 “西斐尔哥哥,你是兽使大人吗?好厉害哦!”小雌性用他闪闪发亮的黑曜石般的眸子崇拜地望着雄性兽人,誓要融化他寒冷的冰雪之心! ……好吧,眠其实只是想通过调戏美丽的兽人来表达自己的愉悦之情。 至于兽使,眠记得芙萝曾经为自己讲解过,那是能够役使自己的兽形亲族为自己服务的雄性兽人的专有称谓。雄性兽人的兽形传说是来自远古凶兽,而他们的兽形亲族,指的是那些可能与远古凶兽有着某种联系,形态相似但弱小得多,并且侥幸生存至今的族类。一个雄性兽人要想成为兽使,必须拥有非常强大的实力。在咖猛部落里,听说只有老族长莱因是兽使。阿蒙斯、喀琉斯虽然实力不弱,却还差了一点儿。当然这与他们的兽形亲族老虎、狮子相对稀少、难以驾驭应该也有关系。 总之,心上人的实力强大,眠的愉悦之情只增不减哦! 法西斐尔完全不为眠灼热的崇拜视线所动,他只是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看起来精神满满的小雌性。 “怎么了?”调戏未果的眠好奇地问道,难道自己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法西斐尔淡淡然疑惑道:“从我醒来到现在,你都不曾进过食,不会饿吗?” “啊……”眠的心里头恍然大悟,面上却泛起红晕,一副不好意思的羞赧表情,嗫嚅地道,“我……我确实有些饿,可是大哥哥在忙,我怕打扰到大哥哥……怕大哥哥会嫌我麻烦,会讨厌我……” 其实眠虽然与部落里的兽人一样日食三餐,偶尔睡过头或者忘了吃饭的话也不会觉得饿。所以他私下里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不必进食的。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显得自己怪异,一直以来都保持着伪装。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忘记了…… 法西斐尔长居森林,潜心追逐力量,与雌性打的交道自是极少。听得小雌性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相当不耐烦,干脆抱起麻烦的小雌性,将他断断续续的话消散在疾驰带起的风里。 小雌性娇弱得没有丝毫防御力,法西斐尔只好将他带到了自己暂居的洞穴。 “这里还算安全,呆在这儿,不要乱跑。”法西斐尔冷冷交代完,径自转身离去。 “大哥哥,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我!”小雌性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急得跌跌撞撞,黑亮的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似乎生怕作为倚赖的雄性兽人会突然弃自己而去。 “我去打猎。”虽然语气冰寒,法西斐尔还是无奈地解释了。 “可是,大哥哥,你的伤……”小雌*言又止,似乎忍不住关心,却又害怕雄性兽人的厌烦。 “无碍。”法西斐尔冷冷回答,“吃完饭,我就会送你回去。不用担心。”说完径自离去。 “这是决心要摆脱我的意思吗?”眠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好吧,我是调戏得有些过了。”不过谁叫他那么可爱呢,警惕的样子可爱,冷漠的样子可爱,疑惑的样子可爱,无奈的样子可爱,就连无动于衷的样子也那么可爱…… 如果我要……的话,应该怎么说比较好呢?眠苦苦思索着,竟下意识地掐指推算了起来。冥冥中一道星光从宇宙中穿梭而来,悄然落在眠的指间。 尽管雄性兽人离开时冷漠干脆得近乎无情,他回来得却很快。肩上扛着一只眠不认识的牛形野兽,怀中还揣着几个拳头大的紫红色野果。虽然有熟悉周围环境与野兽分布的原因,但花的时间这么短,也有担心自己遇到危险的缘故吧,眠心里微甜地想着。 将兽人塞到自己怀里的野果放在火堆旁,眠径直走到正准备处理猎物的雄性兽人面前,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大哥哥,我来看看你的伤吧。” “不需要。”法西斐尔绕过煞有介事的小雌性,冷冷拒绝道。 “不行!要看伤!”小雌性咬着粉色的唇瓣,鼓足勇气拉着雄性兽人的衣角不让走,逞强地说道,“爹爹说,受伤的兽人要听巫医的话,要好好治疗,才会健健康康长大。” 法西斐尔看着小雌性噙着泪珠强忍害怕,倔强而坚持地望着自己的样子,只好妥协了。 暮色如纱。一轮明月已经升了起来。 幽暗的森林里,隐蔽的洞穴旁。艳丽的火堆掩映下。 美丽的雄性兽人静静伫立,如兽神显灵截留下的一段月光。娇俏的小雌性踮起脚,打开月光般的衣襟轻轻为其上药。 “大哥哥,我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仿佛被什么蛊惑了,小雌性小小声开口,语气轻轻的,小心翼翼,仿佛在描绘一触即碎的美丽梦境,“大哥哥可以请小蛇为我带信给爹爹,然后我就可以留下来了。我会为大哥哥做可口的饭菜,每天晚上等大哥哥回来,如果大哥哥受伤了,就努力为你疗伤,听大哥哥的话,不乱跑……” 雄性兽人面无表情,一径沉默着。 “其实我……爱慕着大哥哥,”小雌性仰起头,羞怯而纯挚,“我想要在大哥哥身边努力长大,让大哥哥你看看我长大后美丽的样子……” 白色的发,纷飞如雪。夜凉如水。 很久很久以后,邪肆的蛇妖与冷漠的蛇族兽人,两蛇的感情已经修成了正果。一次偶然,他们穿越到了一片下着初雪的山林。 林间小路上,正走来两个人,一个是俊美出尘的男子,一个是美丽却憔悴的少女。 那白色罗裙的少女仰起头,惊喜地叹道:“下初雪了啊……您知道吗?在朝鲜这个国家,下初雪的时候,任何谎言都可以被原谅。甚至向王说谎,也可以一概不予追究。大人,我有话要说。” 少女小心翼翼地望向钦慕的恩人,羞怯又自信地道:“其实我……爱慕着大人,我好想快点长大,让大人您看看我长大后美丽的样子。” 来自遥远星辰的男子不禁为这美好的憧憬无措起来。 蛇族兽人淡淡地扫了一眼蛇妖,讽刺道:“拾人牙慧。” 蛇妖有趣地望着林间的情景,浑不在意地回答:“有用就好。” “我不记得当时有答应了你。”蛇族兽人冷嘲,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黑了。 “可是我确实很快就长大了,不是吗?” 蛇妖舔唇而笑,邪气顿生。 Chapter 13月明林下雪满怀中 眠接过雄性兽人烤得香酥诱人的肉块,边小口小口地咬着,边不死心地问道:“大哥哥,我真的不可以留下来吗?” “吃完饭,我送你回家。”雄性兽人冷漠得不近人情。 “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而且刚刚面对人家的羞涩告白,竟然只是无动于衷地冷冷走开! “你可以睡一觉,等你醒来就回到你的部落了。”真是少见的有问必答,果然……是被嫌弃了吧! 眠再接再厉地开口:“可是,大哥哥的伤还没有好……大哥哥要多多休息,不要为了眠加重自己的伤势,眠会愧疚不安的……”说着眼眶都红了,“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好不好?我会乖乖的,不会耍赖地不肯走,让大哥哥更讨厌我……” 法西斐尔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妥协:“明天一早走。” 林月渐高,火堆悄悄燃尽了。渐渐地,似乎有什么莫名而恐怖的气息弥散开来,勿嘘之森的夜静谧得超乎寻常。只有月色,依然不甘寂寞地洒下来,如梦似幻。 而实力绝伦,一贯警惕的雄性兽人,却诡异地一无所觉。 裹在厚实毛皮里安睡的眠悄然睁开双眼,自石床上坐起身来。似乎在为什么而惊讶,眠歪了歪头思索,继而放弃了,好整以暇地从洞穴里走出来。 美丽的雄性兽人正躺在洞穴外的树下,重伤未愈的身体令他陷入了沉睡。当然,还有别的因素起了作用。恍惚间,眠好像看见一条冰雕雪琢的优雅白蛇正蜷缩而眠。 想到入睡前,可爱的雄性兽人以雌雄有别为由,坚持睡在洞穴外以示避嫌,眠不禁好气又好笑,不过是一场剽窃而来的告白,竟把自己当洪水猛兽了吗? 鬼蜮般的阴影压下来,邪气凛然的眠伸手,轻巧地剥离雄性兽人的白衣与白色鳞甲。 法西斐尔警觉地睁开眼睛。当然,他其实已是警觉性大降,否则早在眠于洞穴中睁眼起身时就会有所察觉了。 “你要干什么?”雄性兽人打量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原本娇俏可人的小雌性,眉宇间竟然霸气隐现,浑身散发着压抑气场,心底不禁泛起了不祥预感,不由得绷紧了身体,如临大敌,“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眠玩味地重复这句问话,低沉地笑着,唇舌贴上其小巧的耳廓,将耳语一般的狂妄宣言烙印在雄性兽人的内心深处,“我是你的……雄蛇。” 法西斐尔奋力挣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武力值大降,虽然头脑清醒,手脚却虚软无力,只能任人蹂躏宰割。而原本娇软无力的雌性却气力大增,侵略性十足。 “你发现了?”眠恍若爱怜地轻抚雄性兽人如混沌般神秘的漂亮灰眸,那里刚刚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慌乱,如果不是眠一直关注着恐怕已经错过。真是骄傲又倔强的性子啊,眠欣赏般叹息着,“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确实是从我体内散发出的毒素啊,为了征服你……”恍惚间,眠似乎见到一条以灼灼日光为鳞的优雅白蛇在身下挣扎扭动。 冰雪凝香化露,*漫卷猖狂。蓦地,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沉寂力量被撞击引动。法西斐尔的身体如被投石的湖面,力量的波纹在体内相互碰撞破碎,生生灭灭。如火炙电击,似灭顶狂澜。法西斐尔来不及反应,只能痉挛着,眼前白光闪耀,如喷泉般泄了元阳。 沉迷在那被强大的力量打破“眠”的封印的决堤快感中,眠合上眼,仰起头,黑暗的发如夜色凝成的丝,无涯无际地疯长,瞬息铺满了身后的空间。稚嫩的身形也在瞬间长成,颀长而坚实。一条狰狞的黑色巨蛇如幻相般在其身后若隐若现。 法西斐尔正无力地随波逐流,恍惚间竟看到似曾相识的恐怖蛇影,顿时心惊肉跳,如泼了冰水般寒意彻骨,清醒了大半。 “你……”法西斐尔收敛起涣散的心神着意看去,一时间差点以为在自己身上肆意妄行的已经换了一个人。若那人不是从没离开过自己体内的话。那凶徒竟不知何时长成了青年模样,唇红齿白,气质妖异冰冷,那醒目的黑发与黑眸似融入了幽暗无垠的夜,道不明得深沉莫测。 Chapter 14黑色的夜白色的雪 黧似讶异又似眷恋地轻抚身下青年被汗水浸湿的雪色长发,也不曾错过青年偏头以示拒绝的动作,以及不可思议的眼神。 原来你,竟是当年我走火入魔时遇到的那个少年,那个耀眼如日光的少年。那灼灼的光芒,即使被失控的力量迷失了神智的我亦觉炫目,亦想占有,竟自杀戮与破坏的*中挣脱出来。早已属于我了啊,黧愉悦地想着。 只是如今,那灼灼日华竟变成了晶莹的冰雪,却仍是令化而为“眠”的他被吸引,被蛊惑,更萌生出强势而霸道的占有欲来,若冥冥中存在天意。 “我们继续吧。”如同优雅进食的猛兽,黧舔唇微笑,从容而霸道地压下身来,好像细嚼慢咽着一道绝顶美食,要咂摸出每一匙每一口的所有滋味来。 法西斐尔失神地喘息着,四肢虚软如云朵。明明不是之前那惊涛骇浪般难以招架的快感狂潮,却仿佛置身和风细雨的海面之上,太阳甚至还在高空悬挂,晒得海水暖烘烘的,那感觉舒服极了,好像体内每一丝力气都被快感蒸发殆尽,每一根骨头都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抽走了。就连胸膛伤口持续的疼痛,也仿佛残余在身体里的酥麻。 黧愉悦地欣赏着雄性兽人挣扎又享受的可爱模样,得意之际,不知怎的竟想起了那个疑似同乡的情敌凯旋。接着不快地想起来,身下的雄性兽人竟从未亲口告诉自己他的名字,也从未叫过自己的名字。虽然“眠”,并不是黧的真名。 “告诉我,你的名字。”黧轻咬着雄性兽人泛红的耳垂,沉声要求道。 雄性兽人抬起眼眸,短暂的权衡之后,求饶般吐出回应:“法……法西斐尔……”心中苦涩,这样的妥协与臣服又有何异呢? “记住了,我叫黧。”趁着青年心神失守,邪恶的蛇妖如同主宰般霸道下令,将自己的真名,不容抗拒地送入雄性兽人身与心的深处,铭心刻骨。 既然已经驯服了伴侣,就要令他食髓知味,彻底离不开自己。黧调整进攻的速度与力度,使尽浑身解数手段,极尽挑逗撩拨之能事,令法西斐尔彻底迷失在极致的快乐里,忘记了苦涩,忘记了悲哀,忘记了自己的仇恨与恐惧。那些微的痛苦都化为点缀,如混沌初开,又似宇宙毁灭,淋漓尽致,包罗万千。毛孔仿佛都舒张开来,法西斐尔如同坠落黑暗的深渊,又似乎与身上的邪恶生灵合二为一,登临仙府。 忽然,法西斐尔恐惧地张大了眼睛,有什么在自己的身体深处,陌生而诡异,却生气勃勃,好像随时可以活蹦乱跳地爬出来!无法抑制的恐慌转瞬之间就被淹没…… 狂澜几度,骤雨初歇。已是日升又日落。 西天的霞光映染着铺满林间的黑色长发,尚未餍足的蛇妖只能无奈叹息:谁叫他决定做一个怜惜爱侣的好雄性呢?打量着身下的*狼藉,怀中的一抔残雪,黧的目光带着他不自知的宠溺、满足与温柔。 饱受蹂躏的雄性兽人已经累极而眠。 那个日光般耀眼的少年如今却冰雪般的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恢复冷静的黧凝神思索着。九年前下意识地选择了远离少年的方向蛰伏而“眠”,当时没有察觉异样,如今才发现,竟是因为本能地已经知道,这个蛇族的兽人会牵动自己的心,影响自己的蛰伏修炼计划吗? 内视妖体,发现之前虽然尚未炼化完图腾力量,但身体状况已经好转到足以“眠”醒进行正常活动了。只是因为炼化尚未完成,无法自然觉醒,只能通过强力的刺激诱发,所以“眠”才会无所顾忌地行事救人。而在破封之后的现在,主意识已经恢复,也可以适当地使用妖力了,虽然还必须留存部分实力继续炼化体内残余的图腾力量。 看来我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缠着你了,法西斐尔,我命定的伴侣。罔顾你的意愿。希望你不会太在意。黧满意地微笑起来。然后,偎在沉睡的法西斐尔身侧,安静地合上眼眸,开始收敛体内因突破封印而异常活跃的妖力。 至于周围,林间死寂一如时光被冻结。早在蛇妖的恐怖气息逸散出来时,群兽辟易,方圆百里之内已经没有活物敢停留。 Chapter 15我也是一条蛇 勿嘘之森的黎明隼已经鸣叫起来。天就要亮了,是时候起来开始新一轮的挑战了。心神微动,尽管觉得身体异常得疲累,一向勤勉的法西斐尔还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挣扎着醒了过来。 脸色丕变,法西斐尔猛地施力,想要与近在咫尺的陌生雄性兽人拉开距离。 怎么回事?我怎会大意至此,竟毫无警觉地让可能的危险近了身?来不及细思缘由,法西斐尔已经一声惊呼,无力地软倒在身下柔软舒适的皮毛里。酸痛得如同被凶兽践踏过几轮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疑惑且慌乱,法西斐尔力持冷静,迅速而防备地望向身畔的不速之客。 瞬间似电光划过,昨夜种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心头,法西斐尔瞪大了灰眸,浑身颤抖着,似惊惧又似愤怒。 原本气定神闲的蛇妖正趴伏在熟睡的伴侣身上,静静端详着那毫无防备的可爱睡颜。然后,那细密纤长的睫毛扇了扇,又扇了扇,法西斐尔毅然睁开了漂亮的灰眸,竟无丝毫初醒时的懵懂迷糊。蛇妖不由得舔了舔唇,觉得这样可爱的景致真是蛊惑妖心。 及至被法西斐尔突兀的力道转换所牵动,黧更觉口干舌燥,忍不住俯下身来,细细舔吻起雄性兽人吻痕密布的白皙脖颈。甚至忘记了自己最初决定浅尝辄止的念头,唇舌渐渐贪婪地转移向下,深入那凄艳如红梅白雪的裸裎胸膛。 “你……到底……是谁?”已经饱尝情(qing)欲(yu)的身体食髓知味,敏感得不住颤抖,阵阵酥麻窜过筋骨,竟而彻底地瘫软下来。法西斐尔强抑着挺身相就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质问,却被自己难耐的喘息与汹涌而来的呻(shen)吟(yin)*干扰得断断续续。那勉强出口的沙哑嗓音竟性感得撩人,几乎吓了法西斐尔一跳,却鲜明地佐证着昨夜的疯狂与自己的沉迷。法西斐尔难堪极了,极力想要推开自己身上的淫邪之徒,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压制下来。 “我的名字,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舔吻吮吸之余,食指大动的蛇妖仍不忘戏谑地回应,“明明那美好的一天一夜里,你都在欲求不满地唤我的……” “闭嘴!”感受着体内的*横流,又听到罪魁祸首的轻佻之语,法西斐尔忍不住羞愤得红透了脸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什么一天一夜?” “就是前天的夜晚与昨天的白昼啊。你不会以为我们的欢好是发生在昨夜吧?”默念清心咒语,不再做饮鸩止渴之举的蛇妖抬起身来,好笑地望着面露惊愕的雄性兽人,故意评价道,“天真的法法……真是那样的话,你今天怎么醒得过来?” 法西斐尔感觉一股热血骤然冲上了头顶,简直羞愤欲死。但他还是深吸气,盯视着对方,坚决地拉回了话题:“你不是雌性,你是雄性兽人?” 眼前的凶徒比之初遇时那娇俏的小雌性简直判若两人,诡异的是,与那夜朦胧所见却也不尽相同。他气势强大,散发着隐隐的压迫感,俊美脱俗的样貌少了几分雌雄莫辩,十八(ba)九(jiu)岁的身形却还残留着一些稚嫩。那头乌黑的长发如水银般流泻,竟遮盖了两人大半的身形。 但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上竟然散发出蛇族的气味,才会令自己在初醒的瞬间判定对方是一个陌生的雄性兽人。 况且,他竟然对自己做出了那种事…… “事实上,怎么说呢?”黧歪着头作凝神思索状,然后谨慎地选择措词,“我是雄性,是兽,是……兽里面的蛇族。嗯,我和你一样,都是一条蛇。” “但你不是普通的蛇族雄性兽人,对吗?”察觉到黧藏头露尾的回答里蕴含的深意,无力挣脱的法西斐尔只能集中精力,谨慎地继续追问。确实,没有哪个普通的雄性兽人有这样的本事,可以随心所欲的伪装性别与年龄。也没有哪个普通的雄性兽人,实力会如此深不可测。 “严格说来,我是一条修行的蛇,所以你可以称我为……蛇妖。”对于法西斐尔的敏锐与聪慧,糊弄不得的黧真是又爱又恨。但仔细斟酌之下,黧还是给出了明确的回答,虽然稍微地带些避重就轻。毕竟,坦诚是信任的基础。而信任,是黧攻心计划的关键。 黧专注思考的行为令法西斐尔有隙可乘,他果断地猛力坐起,想要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淫徒推将下去。猝不及防之下,蛇妖果然被推得身形晃动,却立即反应迅速地抱住了蛇族兽人。 短暂地一番推攘,气喘吁吁的法西斐尔已经瘫软回石床,无力为继,却惊觉对方的那根物事竟还留在自己体内!只是因为饱经摧残的那里早已适应,且自己忙于应对恶徒心无他顾,之前竟未察觉。而此时,那凶器竟渐渐觉醒,蠢蠢欲动。 那熟悉的胀痛感唤醒了法西斐尔迷乱羞耻的记忆,难以置信的他忍不住惊慌地低斥:“你……滚!” 用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搂抱着失措又无力抗拒的雄性兽人,蛇妖的气息粗喘不定,手却安抚地轻拍着伴侣的肩膀。好一会儿,终于平复了潮涌的*,黧苦笑着起身,恋恋不舍地将利刃拔出了伴侣诱人的身体。时候未到,还不是可以放纵的时候啊……清心咒语再念,黧忍不住在心底深恨起自己多管闲事的理智与超凡脱俗的自制力来。 法西斐尔惊讶地发现,那淫徒竟真的放过了自己,大大方方地起身束衣绾发。偏头不去看对方的不雅,偶然的余光却使法西斐尔注意到,那蛇妖的衣饰发带虽然还是雌性的款式,但已经是兽形鳞片所化。 然后,那伪善的恶徒竟将空虚无力的自己扶抱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衣饰鳞甲零落在床,几无片缕遮身,白皙的肌肤上密布着斑驳的淤青吻痕,腿间的白浊红肿更是一览无余。法西斐尔羞耻又愤怒,正要推拒闪避之际,却察觉到对方那意味深长的视线。不是威胁,而是饱含着兴味和期待。一时间竟如被蛇盯视的青蛙般,一动也不敢动了。 黧欣赏着伴侣的乖巧与识时务,抬手招来弃落在床头的白色小衣。那小衣也沾着白浊,甚至还有些微血迹,不过雄性兽人的衣物是其身体的一部分,自然是没有第二套可用来更换的。黧扶着蛇族雄性兽人柔软的腰身,一手举着那脏污了的白色小衣,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开口:“来,抬腿。” 法西斐尔窘迫地别过视线,却只能顺从地抬起白皙双腿,任由那顽劣的蛇妖兴味盎然地为自己穿上小衣,然后动作轻柔地拢束散落一地的残破衣衫鳞甲。那残破,既有前日受伤的缘故,更有那夜受辱的因由。其间,还要忍受那淫徒肆无忌惮地对自己裸裎的身体上下其手。 实力不足,竟至于此,何其悲哀!法西斐尔强忍着徒劳反抗的冲动,冷漠地告诫自己,此刻的难堪与屈辱,是兽神的警示,也将是自己不懈战斗的动力。所以,要冷静忍耐,也要铭记于心! Chapter 16当时只道是凶兽 纵然有来自理智的冷静告诫,也难以忽视那流连在自己裸裎的肌肤与私密部位的暧昧动作。雄性兽人只好集中心神环顾四周,以转移注意力。 法西斐尔已经发现,自己竟是睡在洞穴中的石床上的,而分明那晚入睡前自己是躺在洞穴外的树下。看来是这蛇妖在自己熟睡时悄悄转移了位置。而石床覆盖的厚厚毛皮之下,竟铺着一层火焰般炽热的焰魂草叶,所以毛皮才会被烘得那么暖和舒适。他什么时候离开去采摘焰魂草的呢?自己竟一无所觉,果然是警惕不足,更兼实力太差的缘故吧,法西斐尔暗暗地想。 而那蛇妖竟如此细心地对待自己,倒是令他在愤恨与不屑中,心底生出一缕莫名的滋味来。 “之前我们太过激烈了,你的伤口才会崩开,”拢衣的动作来到胸前,黧小心翼翼地将裹着伤口的绷带解开,仔细察看后,满意地点头说道,“后来我用秘术帮你疗过伤,再加上雄性兽人的自愈能力,现在伤口已经结痂了,但痊愈还要些时候。”接着又兴味地望向不以为意的雄性兽人,若无其事般警告,“所以这两天,你不可以做一些激烈的运动哦……否则我会惩罚你。” 法西斐尔心中一凛,但想想自己既然无力反抗,也就不作反驳。 黧温柔与还算安分的动作,以及细心照顾自己的表现,倒是令法西斐尔强烈的情绪波动渐渐舒缓了下来。他理智地思考着,继而敏锐地把握到当前情势,竟冷静地提出了疑问,以求了解事情的真相与当前的情形:“你伪装成雌性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 黧微笑起来,他欣赏并且喜爱着伴侣的聪慧果敢,不与强者硬碰硬,却隐藏着顽强不屈的斗志,冷静理智,察觉到敌人的怀柔举动会即刻把握机会了解自己的处境。这样的优秀,真是令妖越来越无法自拔啊。 虽然,这两个问题也如提问者般敏锐,带着一针见血的犀利。 蛇妖无辜地耸了耸肩。 事实上,他是阴错阳差才会伪装成雌性的。谁知道只是为了脱离牢笼的一个小小的空间转移法术,竟会因为使的力量太过强大,而打破世界的壁垒?初来乍到的自己即面临能量反噬、走火入魔的困境,又怎会知道自己已经穿越时空来到了异世大陆?想当然地,以为自己还在地球上呢。何况当时情势危急,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深入了解这个地方。蛰伏之前那短暂的观察,也只是发现森林中的那群“人”里面,只有娇小无气味的才最安全最受保护。自己当时还以为,他们可能是地位超然的宗教人员或者特殊的技术人才储备呢。哪里知道这个诡异的世界竟然没有女人,而那些没有散发野兽气味、更像男性人类的生物居然会是雌性? 不过,就算知道那些“人”是雌性,自己也是会选择他们做伪装身份的。所谓雄性的尊严,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从普通的小蛇一路修炼成长至今,黧深深地明白,弱肉强食是自然界最广泛而深刻的法则,妖界、人界、神界……甚至异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如此。而在这样残酷的法则之下,生存从来都是第一位。做出生存机率最大的选择,是黧能够存活至今最重要的因素。 “其实,我没有什么目的。”享受着服侍伴侣的乐趣,黧用手轻轻地为怀中青年梳理雪色的长发,顺便轻巧地解释道,“只是当初身受重创,为安全起见才选择了伪装身份,隐居疗伤。”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折辱——”法西斐尔正待继续追问,忽然灵光闪现,忆起了那夜身陷快感狂潮时朦胧瞧见的恐怖蛇影,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你竟是……九年前那条黑蛇?那个凶兽异种?” “凶兽异种?”黧搂着穿戴好的蛇族雄性兽人恋恋不舍地磨磨蹭蹭,然后讶异又宠溺地轻咬了一口那白皙诱人的耳垂,“你竟然把我当做智力低下的凶兽了吗?我当时只是……走火入魔了。”竟是承认了。 法西斐尔僵直了身体,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然后各种或激荡或强烈的情绪竟似有了声音一般嘈杂入耳。头昏目眩,惊怒交加,更觉悲哀。自己长居勿嘘之森,日日不辍地进行生死之战,不就是为了提升武力,为了找到那条凶蛇一雪前耻吗?没想到竟然还是技不如蛇,更再次受到了折辱…… “走火入魔?你是说你当年不是故意的?”法西斐尔冷笑着质问,抑制不住自己陡然生起的厌恶与抵触情绪,更难掩深深的心悸,即使徒劳也拼命地挣扎起来,要挣脱蛇妖的怀抱。 “我当时真的是意识不清啊,你不是还以为,我是蛇形的凶兽异种吗?”黧牢牢地将情绪失控的伴侣禁锢在怀中,柔声诱哄道,语气中更带着一丝心疼与歉意。毕竟,自己当时是走火入魔的状态,只知蛮横地占有,却不知怜惜,就那样强了那未经世事的少年,恐怕对他伤害很大吧。而在中途清醒之后,为了解决自己的危机与困境,更是未经少年的允许,做出了那件事…… “那现在呢?你没有一丝悔改之心地一而再羞辱我,又何必装模作样地解释?”激动的法西斐尔在蛇妖怀里猛力推拒,终于得以与当年也是现在的罪魁祸首面对面,他语气咄咄逼人地质问着,怒火冲天之下,竟依稀恢复了些当年光芒四射如烈日的模样来,“反正我技不如人,只能任你鱼肉,不是吗?” 蛇妖抱紧愤怒得浑身颤抖的雄性兽人,将唇舌凑在他敏感的耳畔舔舐安抚,然后平静地解释:“现在当然是因为,我想让你做我的伴侣,所以才会这样对你。至于悔改,我伪装雌性的时候封闭了主意识,所以没有认出你来。是直到在……的过程中恢复才认出你的。”有鉴于伴侣此刻的激烈情绪,黧心想,刺激的词汇就不说了罢。 法西斐尔震惊地望向那凶徒,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恶劣玩笑般,不可思议地重复:“因为你想要我做你的伴侣,所以才会这样对我?”他简直气笑了,“你在愚弄我吗?且不说我和你都是雄性,哪家的兽人会这样追求伴侣的?” “我是一条蛇,这是蛇的本能,不是吗?”蛇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虽然蛇族雄性兽人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告诉黧,显然在兽人这个种族的思维与观念里,属于人的那部分占据着主导地位。 谬论!简直是凶兽的思维!果然是披着雄性兽人外皮的凶兽异种吗!审视着蛇妖严肃认真又理所当然的神情,意识到他真是那样想也是那样做的,身为受害者的法西斐尔怒极吼道:“你简直不可理喻!”继而大力挣脱开蛇妖搂抱着自己的手臂,径自向洞穴外走去。然后中途因为腿脚酸软,雄性兽人离开的步伐有些停顿。 故意松开怀抱的蛇妖望着伴侣迈着别扭的步子逃离的背影,嘴角却露出了隐晦的笑意:不可理喻吗?可是已经成功了啊,我的法法。你不是已经觉得委屈,已经在对我无意识地撒娇了吗?这是你体内属于兽的那部分,在对我表示认同呢,对身为强者的,用强悍的实力驯服了你的我。 Chapter 17温泉水滑戏白蛇 法西斐尔勉力快速地走出洞穴,几乎像是落荒而逃。他的心里弥漫着难以抑制的恐惧,迫使他不得不用真实的愤怒来武装表面,才能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紧张与害怕。 如果是九年前的“凶兽异种”,他只会为自己学艺不精以致败于凶兽之手而感到羞愧,然后发愤图强,以求雪耻;如果是那夜邪恶的“雄性兽人”,他会因遭受折辱而心生愤怒与仇恨,卧薪尝胆,矢志报仇雪恨;但是面对如此理所当然地用蛇的思维,不,是蛇的本能行事的“妖”,一个有着兽人的理智却用凶兽的方式处理事情的雄性兽人,法西斐尔感到了恐惧。因为这个对手是如此的不可理喻,行为叵测,偏偏却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你跟着我做什么?”将那些纷杂的负面的情绪通通压到心底最深处,法西斐尔猛地回头,冷冷地问道。 “我跟着你的目的,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尾随而出的蛇妖如面对爱侣般,温柔而怜惜地微笑,语气充满着宠溺与无奈,“不要明知故问啊,我的法法……” “请不要如此奇怪地称呼我,你可以叫我西斐尔。”素来坚毅的蛇族雄性兽人已经恢复了至少是表面的镇定与冷漠,淡然平静地问道,“我要去洗澡,可以不要跟着我,暂时地,让我有一些私人空间吗?” “私人空间?”蛇妖深觉有趣似的反问道,笑容立即变得暧昧极了,也恶劣极了,“我们已经几番裸裎相见,然后‘深入’地互相了解过了,还有这个必要吗?”说着闪身而至,强势却温柔地公主抱起躲闪不及的蛇族兽人,随即向勿嘘之森深处瞬移而去。 浑身酸软无力的法西斐尔徒劳挣扎的动作简直像小猫崽挠爪,毫无威胁性,只有“可爱”二字可形容。挣脱未果,除蛇妖外,视野之内又只余紊乱的线条,可见当前行进的速度有多快。法西斐尔只能自暴自弃地松了力道,温驯地躺在蛇妖怀里,随他带自己去未知的地方。 须臾,黧已经抱着法西斐尔来到一座奇异的山谷。那里环境与谷外差异极大,雾瘴萦绕,寒气森然,墨绿色的针叶植被如冷锐的利刃丛生,其上覆盖的厚厚白霜似神兵的锋芒毕露。 而在山谷中央,诡异地存在着一小片由黑色岩块覆盖而成的天然区域。那里寸草不生,却温暖如风季,中央竟有一池冒着袅袅热气的清澈温泉。 黧直接瞬移至温泉池畔,将安静偎依着自己胸膛的蛇族雄性兽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来,一边开口轻唤:“法法……”余音悠长,似乎在咂摸其中的什么美妙滋味,然后下了判决,“我喜欢这样叫你,独一无二的。”这是在驳回法西斐尔刚刚关于昵称的提议了。 法西斐尔不置可否地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这里有些眼熟的环境。想起来了,他确实知道这个地方,离自己暂居的洞穴虽远,但也只有一日的路程。当然,不甘地瞟了一眼身边的“非兽人”,法西斐尔内心补充,这是以自己的速度而言的。 移迁暂居地之前,法西斐尔总是会例行探察一下新居附近的环境,以免误与远超自身实力的某只凶兽做了邻居。而当初探察到这里时,他只匆匆瞥了一眼谷内环境,就被脊背陡然窜起的寒意所惊。 “这里住着一只厉害的凶兽。”法西斐尔颇为沮丧地偏过了头,冷冷地提醒。 那凶兽气势之强,远超自己可以臆测的范围,虽然某只蛇妖给自己的感觉也不遑多让,根本无法判断孰强孰弱。很想看这条凶蛇惨败丢脸的模样,如果凶兽更强的话。反之,也可以通过战斗了解蛇妖的实力,以图日后雪耻。但自己目前身体不适,一旦凶兽回来,战斗发生,自己必然被波及,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不知道为什么,法西斐尔竟是笃定,即使那凶兽真的更厉害,这可恶的蛇妖也不会死,自己挑战他的机会也不会消失。 “不用担心,它已经离开了。”黧正忙着从池畔几块中空的岩石中取出各种奇怪的药草,或择花,或择叶,或整支,或揉碎,有条不紊地抛洒在温泉里。他转过头好笑地望着正倚坐池畔不愿面对自己的伴侣,心里对他傲娇的想法洞若观火。 蛇妖轻描淡写的安抚反倒令法西斐尔悚然一惊:凶兽一向不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盘,如今这情况,是巧合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可恶,这恶徒的实力竟真的高到自己难以望其项背了吗? 察觉到法西斐尔的心旌微动,以为他不耐烦了,黧边在几块岩石间移动身形,边柔声哄道:“乖,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虽然只要施展一个类似天女散花的法术,药草之事就可以轻松搞定;如果施展一个变形术,将岩石变成药匣,也会方便许多;甚至,可以施展空间法术,将温泉移回暂居的洞穴。但黧一向行事谨慎,不愿在一开始就为自己的追求之路增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难度。雄雄相恋虽然少见,也不算太过惊世骇俗。好不容易在不经意地诱导下,令法西斐尔以为自己只是特殊的同类,“妖”这个身份的真实内涵,还是循序渐进地慢慢揭晓为好。 “好了,可以进去了。”黧走回倚坐出神的蛇族兽人身边,再次公主抱,就要小心轻柔地将伴侣放下水。 “这是什么?”被蛇妖的动作惊回神的法西斐尔下意识地搂紧了对方,望向那沉浮一池的花花草草慌忙问道。 黧享受着伴侣难得的主动亲近,颇为愉悦地解释道:“我恢复主意识后才发觉,你体内竟是细小暗伤无数,应该是提升实力的方法太过激进导致。所以决定用药浴为你治疗调理一下。” 察觉到黧的得意,法西斐尔懊恼地想要松开抱着对方的手,却又迟疑。药浴?巫医术里有这样的手段吗?我怎么不知道?法西斐尔半信半疑着,有几分怀疑对方的用意。更何况,即使这蛇妖说的是事实,他也不怎么想接受居心叵测的凶徒所谓的好意。 “怎么,你是想和我再效鱼水之欢吗?”已经了解伴侣行事方式的蛇妖邪气地舔了舔唇,似真似假地威胁道。 听闻此话,同样了解对方的胆大妄为与肆无忌惮,随时会将假威胁化作真行动,法西斐尔果断地松手,自恶魔怀中滑出,和衣沉入了温泉。 得逞的蛇妖倒是安分地伫立在池畔,但那深沉锐利的黑眸却仿佛穿透了清澈的水面,邪恶地一遍遍扫视着法西斐尔的全身上下。不时地,还会转身自岩石处取出另一些药草,煞有介事地添加进温泉,显得颇为怡然自得。 法西斐尔沉在水底,仍忍不住被那邪肆的目光看得通红了面颊,竟如赤身*一般。热气蒸腾,温泉水滑,羞窘紧张的雄性兽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竟觉得酸软之躯舒服了不少,体内许多瘀滞也都通顺了。法西斐尔享受地眯起了眼,却难以忽略岸上灼灼的目光,索性摇身恢复了蛇形。 一条仿佛将晶莹的白雪与剔透的寒冰雕琢成清冷鳞片的美丽白蛇,惬意地蜷缩在温泉池底。白蛇没有发现,在它变身之后,岸上的蛇妖眼神蓦地暗沉下来。毕竟,对于蛇来说,蛇形的诱惑才真正难以抗拒…… 等等!池底的白蛇猛地立起上半身,对着岸上的蛇妖吐信嘶语道:“(此处为蛇语)既然觉醒后你才发现我身有暗伤,也就是说,你是在……那之后才走出洞穴置办这一切的,而在返回洞穴后竟还把那个塞到我体内!可恶!”白色蛇尾愤然拍打,挑起一朵好大的水花。 Chapter 18卿是兽人我是妖 蛇妖迅速将手上剩余的药草洒下温泉,留下一句:“继续泡。”竟径自转身离开了。 正为自己的情绪再次失控而暗自反省的白蛇,闻言愕然望去,只见到谷口一闪即逝的黑色袍角。 白蛇暗生警惕:难道自己的言行触怒了那莫测高深的蛇妖?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实力远逊对方,纵然真的有情况也多半束手无策。既然戒备只是徒劳,不如安心地利用此等良机修复身体的暗伤吧。 不是没想过趁机逃离,只是,且不说以自己的实力能否成功摆脱蛇妖,就算侥幸成功了,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蛇妖眼神之中的志在必得,自己何曾忽略?之前自己救的那个雌性,文凯旋,都能轻松查到自己的名字与来历,何况这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雄性兽人。身为部落最强的守护者,自己都奈何不了这蛇妖,部落其他兽人更不可能。而自己的逃脱,只会给部落带去难以解决的祸患。 既然无论逃离行动成功与否,最后都只会徒劳无功,如今也唯有谨慎与之周旋了。 谷中寥无兽迹,天外云卷云舒,美丽的白蛇蜷缩在温泉池底,昏昏将欲睡去。 忽然,头顶飘落的一道阴影惊醒了它。白蛇机警地抬起头,发现蛇妖正悄然立在池畔,阻挡了身后的炫目日光,将阴影不偏不倚地投向自己的蛇首。 蛇妖的表情柔和如初,他抬起手,用蛇语温柔地唤道:“(蛇语)法法,好了,可以出来了。” 白蛇疑惑地偏了偏头,依言浮上水面,好奇地问道:“(蛇语)你居然可以在人形时说兽语?”它蜿蜒游动着,身姿优美如游龙跃空,又似流风回雪,就欲爬上岸来。 “(蛇语)用人形。”黧吞咽了垂涎,艰难却急促地开口,生怕自己反悔。真是太大意了,竟以为能够轻松抵御伴侣的诱惑,以“人”的追求方式温和地取得伴侣的心。结果法法那美丽绝伦的蛇形一出现,性感得简直浑然天成,令一向不会在*上亏待自己的蛇妖只能落荒而走。 那干涩而沙哑的声音终于令白蛇恍悟,心惊于自己的失策。对于一个以蛇的思维与本能行事的妖来说,蛇形的吸引力只会比人形更强。而自己之前的举动,竟像是刻意地搔首弄姿了。 而蛇妖突兀的离开,不会也是为此缘由吧。白蛇顿觉浑身一冷,匆匆变换了人形。 只上半身露出水面的法西斐尔,好奇而赞叹地打量着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落痂的粉红伤口,以及修复了将近七成的衣饰鳞甲,都说明着药浴的神奇。当然,雄性兽人强大的自愈能力也功不可没。 那纯白而好奇的身影,亭亭立在水中,竟仿佛初生的灵泉水妖,懵然不知自己能*蚀魄。然后被蛇妖一把抱进了怀里。 “我自己可以……”法西斐尔正待抗议,却被视野里再次布满的紊乱线条所阻。 视野清晰时,法西斐尔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暂居的洞穴里。蛇妖动作轻柔地将他放置在舒适暖和的石床上,就要再盖上一层厚实的毛皮。 “我不需要盖……”他是雄性兽人,岂会这般娇弱?法西斐尔忙开口反对,却为这柔和的氛围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你刚刚药浴完,身体的机能都用来吸收入体的药力了,还是不要因为御寒而加重身体的负担为好,”不容拒绝地动作着,黧挑唇微笑,似乎别有深意地说道,“受伤的兽人要听巫医的话哦。” 法西斐尔脸色忽然有些发黑,因为他想了起来,那“倔强单纯”的“小雌性”请求为自己看伤上药时,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而之后,那如今看来只是个恶劣玩笑的告白,以及为恢复伤口而妥协停留的夜晚——充满着不堪与耻辱的夜晚,竟是由此而始。 “我的告白可不是玩笑哦,”安置好伴侣的黧顺势坐在石床上,似乎洞悉了蛇族兽人的想法,手指轻摇,娓娓反驳道,“是当时没有实力缠着你的我,为了能够留在你身边,想要以真挚的感情打动你而采取的行动呢。” 黧将柔顺躺在毛皮里的蛇族兽人一只手取出来放在膝上,轻搭其脉,瞑目凝神,以妖力内视其体内。丹田、灵台、经脉、穴位,这是中医术的范畴;细胞、神经、骨骼结构、肌肉组织,这是西医术的领域。恢复记忆的蛇妖不再局限于初学的巫医术,而是三术联合,相互验证,谨慎而好奇地探索着雄性兽人应该别具特色的身体。 敏锐地察觉到身体内部似乎被巨细无遗地窥视,法西斐尔不安地绷紧了身躯,警惕地抬起头,却发现那被怀疑的作俑者仍是闭着双眼,一副淡然出尘的样子。 “嘘,别紧张,放轻松,我只是在为你做检查,不会伤害你的。”似乎发现了他的紧张,蛇妖抬起头,以魅惑的声音柔和安抚,循循相诱,“来,放轻松,听听你的本能在告诉你什么,试着相信自己的直觉……” 法西斐尔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灵台空明,冥冥中竟真的感觉到蛇妖不作伪饰的善意与关怀,虽然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用意。他恍惚抬眼望去,那低垂着头,仿佛专注于某处的蛇妖,竟显得超凡脱俗,遥不可及。 有着远超人类的敏锐五感、体力、爆发力与自愈能力,雄性兽人的“人”形身体结构竟然与人类如此相仿?黧惊奇地继续探察着。 在此不得不提到蛇妖在一千多年的修行生涯中所养成的独特嗜好。为了能在残酷诡谲的修真界存活下来,起于贫贱的黧一向奉行着“知己知彼,防患未然”的座右铭,习惯寻找机会深入了解其他种族的力量本源与战斗方式,甚至包括其他修真者一向看不起的普通人类。 黧之前虽然学过巫医术,但当时懵懂,又重在蛰伏,对兽人本身的研究不多。如今借着为伴侣检查身体的机会,倒是可以一探究竟。况且这次深入探索的,不是往日可视为研究材料的陌生个体,而是自己愿意亲近到与之融为一体的伴侣,那感觉就像一场惬意而享受的发现之旅。虽然,目前只能研究伴侣“人”的形态。至于那绝美诱惑的兽形,黧在心底摇头,还是改日做好心理建设再来吧。 黧以西医的视角观察着,回忆自己所了解的兽人情况并一一验证:……喉部与人类相似,所以兽人在人形时才无法说出兽语吗?因为没有可供兽语发音的组织结构。而兽形只能说本族兽语,不可以口吐人言,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呢?也就是说,兽人的“人”与“兽”两种形态竟是不可以混合存在的吗? “你的牙有毒吧?”黧忽然开口问道。 “有。”法西斐尔不解地回答,尚未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用意。 “但只有兽形时有,人形时不会有,对吗?”黧继续追问。 “当然,只有猎食麻醉时才会用到毒牙,”法西斐尔理所当然地回答,不明白对方为何会问这个众所周知的问题,但忽然,他想到了,“……而你,可以在人形时使用毒素……” 法西斐尔想起了那黑暗的夜晚,蛇妖强势而霸道地压在自己身上,叹息一般地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确实是从我体内散发出的毒素啊,为了征服你……” 黧不语微笑。 果然,连战斗技能都无法在人形与兽形之间通用吗?那法法人形时,身体是将毒液藏在哪里了呢?细胞深处?雄性兽人的身体真是神奇啊。这个世界也相当奇妙。不知道雌性兽人的身体又是怎样的呢?雄性兽人又如何能令男性的人类怀孕?而这一切的关键,他们的力量本源又在哪里,以什么样的形态存在呢? 检查暂告一段落,黧握起法西斐尔白皙修长的手,将妖力缓缓地输送至他的体内。妖力在蛇族兽人的身体中柔和地游走,井然有序地修复着内视时探察到的暗伤旧患,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尚不知神妙何在的细胞组织,一丝不苟地调理着因高强度消耗而疲乏倦怠的经脉本元…… 法西斐尔顿觉有一股暖流盘桓在身体内部,极有灵性地舒展摇曳,所经之处似冰消雪融,生机回复盎然,通体怡宁舒泰。 讶然抬眉,舒适惬意的感觉却并未打断法西斐尔冷静的思路。他犹豫了半晌,谨慎地开口试探道:“不仅如此,你还可以在人形时口吐兽言……你曾说过,你是修行的蛇,所以是蛇妖。那么,妖又是什么?”蛇族兽人感觉自己似乎触到了某些事情的核心。 “妖?妖自然就是修行的兽。”回答得简单至极,蛇妖在输送妖力的同时还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似乎在说,真为你的敏锐而伤脑筋啊,但我现在只可以和你说这么多了。 难道,妖竟是兽人修行的另一个境界,传说中兽神达到的境界?法西斐尔忍不住呼吸急促,心脏怦怦地跳起来。 Chapter 19施媚迷心窍凿石炖羹汤 传说,兽神是当代兽人的先祖。 远古末期,天地遽变,遭遇灭族之灾的远古凶兽疯狂屠戮着其他的种族。偏偏强大的原始兽人也受到遽变的影响,力量大幅度衰竭,无法抵御远古凶兽,死伤惨重。当时的兽神还只是个普通兽人,为了获得保卫家园、延续种族的力量,在实力达到瓶颈后,冒死进入勿嘘之森以求突破。终于,他找到了更强大的道路,获得了种种普通雄性兽人不具备的能力,打退了远古凶兽迁徙勿嘘之森前的最后一次袭击。 所以,法西斐尔才会效法兽神,来到勿嘘之森寻求强大自身的道路,以获得可以打败凶兽的力量。然而,自己希望打败的某只“凶兽”,竟可能是兽神的后裔吗?或者,至少拥有兽神的传承?法西斐尔一时五味杂陈。 被那冥冥中感觉到的善意影响,又为蛇妖似乎宠溺而鼓励的眼神所蛊惑,法西斐尔迟疑着,最后竟鬼迷心窍般问出了自己一连串的好奇:“你的部落呢,是在勿嘘之森里面吗?部落里的兽人都是妖吗?你又为何落难在此隐匿疗伤,而不是回部落寻求同伴的帮助?” 翌日,法西斐尔清醒地回忆起自己此时的行为,竟吓出一身冷汗,既为那种神志迷离的状态而心惊,也为自己的逾越打探而后怕。 尽管当时,听到这些问题的蛇妖只是挑了挑眉,不以为忤地继续握着伴侣的手,神情似笑非笑,回答得也轻描淡写:“因为我一向独来独往,与那些同伴并不熟络。” 是啊,自己还真是孤独呢,黧望着虚空慨然而叹。就算有几个朋友,也只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在修真文明大迁徙时期就已经离开了地球,相见更不知是何年何月。 而自己,却对灵气衰竭与时代变迁之下,人类发展出的力量本源与战斗方式——机械科技文明产生了兴趣。固执地认为,自己对修真文明体系已有足够的认知,机械科技文明作为它山之石,反而会为自己的修行生涯开拓更广阔的视野。所以选择了独自留下,隐匿在人类中间,学习他们的物理、化学、生物等领域的知识成果。机械科技文明对力量本质的研究确有其独到之处,参考借鉴之下,自己在力量的精微操控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 却也形影相吊。 望着蛇妖凝视虚空的寂寞眼神,法西斐尔不知怎的竟然沉默了。 时光安然,妖力流转,本就没有恢复体力的蛇族兽人,心神也有些倦怠,在妖力的抚慰作用下,竟渐渐入了梦乡。 虽然以蛇的习性来说,几日不进食是常态。但兽人的生活习惯恐怕随“人形”居多。所以在用妖力为伴侣调理了一遍身体之后,黧还是轻轻摇醒了睡着的法西斐尔。 “乖,吃完饭再去睡。”柔声诱哄的蛇妖,显然把照顾伴侣当成了情趣,像对小孩儿一般将懵懂初醒的伴侣连同裹着的毛皮一同抱出了洞穴。 洞穴外的一棵树下,摆着一张石雕的小桌。小桌上的石锅、石盆、石碗热气腾腾,看样子菜色十分丰盛。小桌旁边,一张柔软的毛皮体贴地充当了坐垫。 清醒过来的法西斐尔不自在地任由蛇妖将自己抱到坐垫之上,心中仍然不想相信,自己居然毫无警觉地在这蛇妖身边睡着了。他逃避似的抬起头望向对面……顿时怀疑那可恶的蛇妖是不是故意的!这个位置,竟正对着那夜与蛇妖翻云覆雨的树下,实在令他如坐针毡。 法西斐尔只好低下头来,望向小桌上石制餐具中那陌生的菜肴。只见多是羹汤类,内有兽肉、内脏、果实、蔬菜与药材,虽然新奇,倒也香美诱人。 “这是中华药膳,和药浴一样,都是中医术中的调理方法,可以固本培元。药膳结合药浴,两者相得益彰。”见法西斐尔打量着桌上的菜肴,黧细心地解释,语气微带孩子气似的炫耀,像正期盼着伴侣夸奖的忠犬,“我趁着你药浴的时候煮的,参考西医术,并结合巫医术,用本土药草成功创新了食谱。药浴里的药草药方也是如此。来,尝尝看味道如何?” 说着,蛇妖端起石碗,盛了药膳,就要拿起石匙来喂。法西斐尔连忙接过碗匙,道:“我自己来吧。”心中暗想:原来他当时离开是去煮饭了吗?这石匙如此玲珑精致,是否是他雕琢而成?果真如此的话,蛇妖对力量的超强控制能力可见一斑。 黧含笑望着心不在焉的蛇族兽人,柔情脉脉,目不转睛,神情颇为满足。 法西斐尔被看得极不自在,虽然他确实饥肠辘辘,却已经食不知味,只好开口对蛇妖说道:“你不吃吗?”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蛇妖貌似关心地问,其实他只是好奇蛇族兽人将如何回应。 “还可以。我一向不重视口腹之欲。”法西斐尔的答案敷衍而诚实,然后继续无奈地劝说道,“你也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我已经吃过了。”蛇妖嗜血地舔唇回味。科研基地饿了几年,咖猛部落又素了几年,觉醒之后,黧自然没有忘记大快朵颐一通。依蛇的习性,至少好长一段时间不用进食了。当然,以蛇妖的修为而论,若他愿意,辟谷也完全不是问题。 有鉴于蛇妖嗜血的笑容,法西斐尔明智地没有去问他的食谱,不过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巨蛇吞凶兽”的可怖场景来。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个可能性相当得高。 见法西斐尔老实低下头,努力加餐饭的郁闷模样——当然只有蛇妖能看出其郁闷来,人家一直面无表情来着,黧暗笑,细细嘱咐道:“你的暗伤不可能一下子痊愈,身体的调理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以后每隔几天,我都会带你到温泉去泡一次药浴,然后用我的妖力滋养一遍身体。至于药膳,我会换着给你煮的,所以这段时间你每天都要吃。还有,这两天先不要进行激烈的战斗,否则我们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我可以拒绝吗?”法西斐尔语气复杂。当仇敌尽心照顾你的身体,而你又不得不接受时,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你没有拒绝的实力,不是吗?”蛇妖可恶地笑着,说的却是法西斐尔认同的事实,“我们都信奉实力至上的生存法则,所以,我的法法,你是不会轻易拒绝我的。” Chapter 20草虎尾风集会 几日过后,蛇妖终于解除了战斗禁令。素来坚定勤勉的法西斐尔,以往几乎是日日不辍地磨炼战技,如今压抑许久,斗志正盛,匆匆地离开洞穴,就要去往勿嘘之森深处。 “你跟着我做什么?”法西斐尔手执长矛,忽然回身,向尾随自己的蛇妖冷冷地问道。 “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提升实力的,不可以吗?”蛇妖笑吟吟地反问。 “我没有拒绝的实力,不是吗?”法西斐尔冷漠地自嘲,随后无视了神色自若的强大蛇妖,径自疾行离去。 黧跟在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伴侣身后,不徐不疾,不近不远,显得游刃有余。他伤脑筋似的叹气,向前方的伴侣无奈问道:“法法,你还在为几天前的事情而生气?以为我是故意魅惑你,才导致你尽卸心防、行事大失分寸?” 法西斐尔疾行的速度不由一缓,随即恢复如初。 “其实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我是诱导了你,但并没有恶意,程度也极为轻微,只是为了让你放松好接受检查而已。而之后你的情形,应该是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一种类似‘顿悟’的状态。怪只能怪你的天赋太优秀了……”黧悄悄地观察着伴侣,见蛇族兽人果然如预期的那般将心神集中了过来,不禁暗叹,我的法法真是认真又坦率。随即正色,继续解释道,“而你当时的言行也并不是因为对我失了心防,没了警惕。当时的你,其实正完全由直觉与本能掌控着思想、身体与意志。而在那种状态下你所采取的行动,看似鲁莽、冲动、甚至愚蠢——当然这是在你看来,我倒觉得很可爱。那些行为其实都是受你的直觉与本能指挥控制的。” 察觉到蛇族兽人的不自在,黧忍不住偷笑,言辞中的逗弄意味也更加明目张胆:“比如你问了我一些你在清醒状态下会觉得逾越的问题,那是因为你的本能已经告诉你,这些问题并不会令我生气,反而会加深你我彼此的了解。”未免伴侣恼羞成怒,黧还是轻巧地转回了正题,“而这种状态之所以会出现,应该是你的直觉与本能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导致。至于结果,你会发现,自己的感觉敏锐了无数倍,战斗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等等等等。你可以慢慢体会,总之是有益无害的。” 无视蛇妖恶质的戏谑,了解了事情始末的法西斐尔沉默不语,继续坚定地疾行向前。 生气?并没有。他只是自我反省而已。他还记得蛇妖那天说过的话,“我们都信奉实力至上的生存法则”。确实如此,所以他不会轻易地拒绝强者。但暂时的顺从,并不代表他可以心生懈怠,也不代表他会因为强者的手下留情而丧失危机感,丧失斗志。 这个蛇妖太过危险,似乎一个眼神就可以迷失自己的神志,挥一挥手,就可以压制自己所有的反抗。这样的压力,九年前他同样给过自己。那时的自己,见识浅短,夜郎自大,为天赋出众而沾沾自喜,为实力超越同龄兽人甚至自己的兄长而骄傲得不可一世,竟觉得天下之大舍我其谁。于是,将同伴的忠告置若罔闻,自信心膨胀地孤身闯入了勿嘘之森,结果被…… 然后,自己终于清醒了。 他挨个去挑战部落里的强者,接着是附近的部落,直到再也找不到对手。他再次进入勿嘘之森,谨慎地循序渐进地挑战里面的凶兽。因为他要在生死之战中寻求突破,也因为他的目标是一只“凶兽异种”。然而命运似乎在与他开玩笑,他遭遇了与九年前一样的折辱,然后发现那个邪恶而强大的雄性兽人,竟是九年前的罪魁祸首! 即使你可能真的与兽神有什么关联,即使你现在的实力远远超越了我。那又如何,我终会找到自己的路,我终会强大到有一天,足以令你倾力一战。 感应到蛇族兽人散发的强烈斗志,黧愈发觉得自己的伴侣骄傲又可爱,惹妖怜惜之余,更生敬重之心。 其实黧明白,法西斐尔之前的冷若冰霜,更多的其实是在自责,责备自己的大意与懈怠。但他的潜意识里面,其实也有在生黧的气,气黧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与期待,竟然用魅惑之术控制自己。虽然法西斐尔绝对不会承认,甚至他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 无论如何,黧暗地里松了口气,在自己的解释之下,法法终于不再生自己的气了。即使是潜意识里面的情绪,放着不管,也是会影响自己的追求大计的。 而黧这次跟来的原因,也确实是好奇伴侣提升实力的方法。法西斐尔的实力,比九年前那个少年高出极多,应该是在不断的战斗中突破提升的。虽然方法激进了些,但法西斐尔把分寸把握得极好,并未过分损耗身体的元气,反而是充分开发了自己的潜能。这样行之有“度”的手段,令黧不由暗赞伴侣的睿智高明。 另外,奉行着“知己知彼,防患未然”的座右铭,黧对兽人这个奇特种族的力量本源与战斗方式当然很感兴趣。种种迹象表明,兽人的来历很有可能是人族与凶兽一族的结合。那么兽人到底与人类、凶兽有什么区别和联系呢?雄性兽人日常生活多用人形,是不是说明他们习惯以人的方式思考行事?而他们战斗时更喜欢用兽形,又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战斗方式更像凶兽?而即将展开战斗的法西斐尔,就是最好的观察研究对象。 更何况,黧控制不住地担心着自己坚强又勇毅的伴侣。能在战斗中迅速提升实力,必定是敌人给了足够强大的压力。而那样的战斗必定十分危险。虽然法西斐尔足够冷静与理智,独居勿嘘之森多年,称不上安然无恙,也是全须全尾。但险恶的生死之战,以及受伤、甚至濒危的状况恐怕没少经历。也许法西斐尔知道后可能会觉得多此一举,尽管理智也明白法西斐尔可以照顾好他自己,但情之所钟,黧又怎能不担心、不怜惜、不想跟在身后好好保护他呢? 视野的前方突兀地出现一片怪异的草甸。法西斐尔回过头,淡淡地扫了黧一眼,然后毫不迟疑地向那里走去,显然是早有计划。黧会意地收敛了气息,跟随在后。 仔细观察,那草甸上竟只生长着一种草,金底黑纹,形态像毛茸茸的虎尾,密密麻麻地绵延一片,随风摆动起来,竟诡异得觉得有些可爱。而风,来自各个方向的风,或大或小,时徐时疾,在草甸的上空徘徊不去,像是在开一场永不停息的舞会。 如此明显的自成一界,显然这里是某只凶兽的领界了。 身为由凡兽成长而成的妖族,吸收日月精华、吐纳天地灵气是最初始、最基本也是最熟悉的修行方法,对天地灵气的感应自是极为敏锐。黧在觉醒之后已经发现,这个世界的灵气分布十分诡异,估计与典籍记载令天地遽变的远古大劫有关。 勿嘘之森看似无垠无际,却仿佛被某位超级大能沿着边际布下了霸道的聚灵结界,将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气全部吸纳、束缚在里面,外面的普通森林与兽人聚居地竟是半缕也无。其差异之明显,如泾渭之分明。但仔细研究却又发现,这种奇景无丝毫斧凿之痕迹,竟像是兽人世界的天道所为,自然而然。 而在勿嘘之森的内部,天地灵气与奇异的瘴气缱绻相生,浑然一体,难以分解——姑且称之为灵瘴,也导致勿嘘之森的生态环境与外面截然不同,更诡谲而且险恶。黧曾试探着分析并化解这其中的瘴气,却发现那瘴气宛如这个世界的神经,与天地竟是同样的存在,难以破坏且最好不去破坏。 更为奇特的是,就像勿嘘之森之于整个兽人世界,勿嘘之森内部竟也存在着与之截然而迥异的生态环境,大大小小,星罗棋布。里面的灵瘴运行形式完全自成一体,环境也是自成一界,就好像之前的温泉山谷,也比如这里的虎尾草甸。 而凶兽,不知为何竟选择了这些自成的“界”作为自己盘踞的巢穴,兽人称之为凶兽的领界。区别于等同势力范围的领地,领界之于凶兽,在黧看来,更像是修真者的潜修洞府。凶兽将领界视为自己的私有物,未经允许不得涉足,更不容侵犯。 而法西斐尔毫不掩饰自身属于兽的气味,镇定而从容,大大方方地踏上了虎尾草甸。此举无疑是对领界主人的严重挑衅。瞬间,草甸深处,一股凶残暴戾的强大气息冲天而起,汹汹扑面而来。 显然已是驾轻就熟,法西斐尔回应般的释放出自己的气势,嚣张而肆意。这是兽对兽的挑战方式。须臾,一道残影从草甸深处疾闪而至。那是一只身长近五十米的黑底金纹凶兽,剑齿蝠首,虎身蝎尾,背上还长着一对平滑锋利的小翅膀。估计这凶兽超乎寻常的速度就与翅膀有关。 剑齿凶兽向着法西斐尔愤怒咆哮,蠢蠢欲动。法西斐尔则谨守原地,凝神蓄势待发。 Chapter 21灵气有毒情有心痛 蓦地,蛇族兽人与凶兽同时跃起,迅疾地攻向对方。剑齿凶兽显然是敏捷型凶兽,扑击的速度奇快如风,倏忽而至,倏忽而逝。身后剧毒的蝎尾针不时乘隙偷袭,出乎不意,端的是诡谲莫测。正奇相济,两者配合得近乎天衣无缝。 蛇族兽人纵然长矛犀利,章法俨然,仍立时落入下风。他不慌不乱,竟似早有预料,猛地掷出长矛,趁凶兽闪避之机,化为盘旋昂首的狰狞白蛇。白蛇机警地游走,灵巧地滑行,进退之间快若闪电。与凶兽旋风般周旋之余,更不停地吐着信子,伺机窜起,向凶兽的要害袭去。 白蛇与凶兽战作了一团。暗处,黧慎密地观察着整场激烈的战斗。 由所见可知,相较于兽形,法西斐尔的人形作战能力并不突出,武器的运用也相当粗糙——对比人类而言。显然,聪明的蛇族兽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板所在,所以在战斗的一开始选择了以人形应敌。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人形作战能力,以及在战斗中迅速由人向兽转换形态的技巧。 据黧推断,兽人的人形主要作为他们的生活形态,又有兽形强悍的战斗能力做后盾,所以真正以人形进行激烈战斗的机会并不多,也导致兽人的人形作战能力普遍不强。相比人类,虽然兽人人形时的速度和力量仍旧强得“非人”,但在招式技巧与力量运用方面,兽人就显得稚嫩许多了。 而兽形是兽人名副其实的战斗形态,兽人的兽形相较人形更大只,更强悍,更具有攻击性,力量与速度都有质的提升。战斗的风格倒与凶兽类似。只是相比凶兽本能的狡猾,兽人的兽形战斗时更依赖清醒的理智与冷静的谋略。 可以说,兽人这个种族是人的“智”与兽的“力”的优化集合,但还不是完美结合。换一种角度来说,优点也就是缺点。正因为兽人有兽形的力量用来战斗,所以在武器的使用方面可以称得上拙劣。而也因为有人形的智慧用来谋划,兽人的战斗方式相比真正的凶兽,又欠缺了几分狂野。 倒是剑齿凶兽出乎意料的表现,更令黧讶异。它居然在战斗过程中调动了空气中的灵气——不,应该说是调动了灵瘴。黧运妖力于双眼,凝目看去,果然发现凶兽体内存在甚至运行着灵气。更准确地说,是运行着灵气与瘴气结合而成的灵瘴。显然它是把勿嘘之森里面难以分解的灵气与瘴气一同吸收了。 这就是凶兽适应了勿嘘之森奇诡的环境,并且仍然十分强大的原因吗?这两天忙于照顾伴侣,隐晦地献着小殷勤,遇到凶兽多半恐吓走或者一击必杀的蛇妖后知后觉。 只是,黧皱眉沉吟,这天地灵气混合了奇异的瘴气,显然是有毒的。就算凶兽再进化再适应,这样囫囵吞枣地吸收有毒的灵气,也是会有副作用的吧?难道……这就是凶兽作为兽人世界的霸主繁衍至今,却仍没有产生智慧与文明的原因? 但无论是否有缺陷,或者有怎样的缺陷,既然凶兽已经学会了应用灵瘴,它们的实力就不容低估。素来谨慎的黧不会在陌生的环境中轻易释放出妖识,但他凭直觉可以感应得到,从勿嘘之森的边缘向内,灵瘴越来越浓,凶兽的实力也越来越强。而在那遥远的深处,更是盘踞着恐怖的存在。 回归眼前的战斗,黧得承认自己有些惊讶。法西斐尔挑选的凶兽与他自身的实力仅差一线,既适合他挑战突破,也不会产生绝对致命的凶险。 尽管这几天法西斐尔经历了直觉的“顿悟”飞涨,暗伤愈合又促进了身体状态的提升,他还是精准地把握住自身实力的变化,准确选择了合适的挑战对象。真是敏锐的战斗触觉啊,黧忍不住暗暗赞叹。也难怪在自己简单地诱导之下,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顿悟”状态,将对感觉与直觉的理解运用提升到质变程度了。 不过,黧摸摸下巴默默地想,法法一心选择通过挑战凶兽来突破自身,提升战力,不会是因为他一直把当年的那个“凶兽异种”——我作为战斗目标吧?总觉得……很有可能啊。 想到有一天,法西斐尔会坚定地站在自己对面,毫不畏怯地向自己发起挑战,为什么心中会是满满的期待与兴奋呢?还有“吾家有侣初长成”的欢喜骄傲? 法西斐尔的实力之强,应该已经到了兽人这个种族本身的能力极限,也就是说,他已经是兽人中的最强,再向前一步,就是另一个境界。但是他的对手,剑齿凶兽,实力比之不遑多让,更能够熟练地运用灵瘴来提升速度、隐匿行迹,并以此辅佐战斗,自然给了法西斐尔不小的压力与威胁。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法西斐尔冷静地时而进攻,时而退守。避之不及,就是一道利爪划过;稍有喘息,就会迎来森森獠牙;微一停顿,就有尾针诡异刺来。受伤,受伤,受伤……法西斐尔鲜血淋漓,仍在不断的受伤中改进着自己的攻击节奏,适应着自己突飞猛进的敏锐感觉,也在不断的生死压迫下如困兽般猛烈回击着自己强悍的对手。剑齿凶兽也不能幸免得伤痕累累。 如此血腥。如此凶险。如此凄艳。如此残酷。如此……惨烈。 纵然早有预料,黧还是被这样直击妖心的场景震慑到了。不是没有经历过更凶险更残酷的战斗,黧自己就是在尔虞我诈的妖界历经千难万险生存至今;也不是没有目睹过更血腥更惨烈的画面,人类的每次改朝换代都免不了尸山血海。他只是没有想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伴侣受伤,却只能袖手旁观,是如此的心痛,痛彻心扉。 但是,没有办法出手阻止。纵然黧有压倒凶兽的能耐,也有压制伴侣的实力。 底线,这是法西斐尔的底线。黧清醒地知道,也清楚地确定。因为易地而处,这也将是黧自己的底线。因为法西斐尔对力量的渴望,对强大的追逐,与黧是如此的相似,如出一辙。他的坚定与骄傲,就如黧自己的坚定与骄傲,也是黧最欣赏、最沉迷、最倾慕的品质。 “谁若阻挡了我追求强大之路,谁就是我永远的敌人。”黧的心底铭刻着这样发自灵魂的誓言,法西斐尔亦复如是。 更何况,以法西斐尔卓越的天赋与坚定的毅力,像这样不断地经历生死之战,假以时日必能突破种族桎梏,靠自己的努力进入修行的另一个境界,甚至……开创独属于兽人这个种族的恢宏武道,更开拓出兽人族广阔遥远的未来。这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与荣耀,黧又何忍折了雄鹰翱翔的翅膀,圈了白蛇无可限量的未来? Chapter 22白发染血绝代风华 战斗结束了。 白蛇先以招招佯攻松慢了凶兽的防备,抓住机会绞缠得手,再用獠牙注入毒液,令凶兽再无还手之力。它谨慎地自萎靡倒地的凶兽身上滑下来,凝神保持戒备,却任由战败的凶兽蔫蔫然地退走了。 之后,蛇族兽人沉默地化为人形,孑然独立战场。那残破的白衣与鳞甲沾染斑斑血迹,飘然的白色长发滴落殷红的血珠,原本清傲的素,竟转而成为了绝代的艳,刹那间迷乱妖眼,颠倒众生。 法西斐尔从容转身,走向战场边缘地带一处完好无损的虎尾草丛。他胸有成竹地蹲下身,从草丛根部截取了一根淡金色的稚嫩草芽,毫不迟疑地吞服下肚。然后站起身来,理了理破损的衣饰鳞甲,也不打算包扎遍布全身的伤口,就要转身离去。 “你吞服的草芽,是凶兽毒针的解药吗?”黧从暗处走出来,沉声问道。他本来还在想,自己并不了解剑齿凶兽的毒,为防万一,直接用妖力帮伴侣逼出毒来倒也可行。哪知竟是多此一举了吗? 法西斐尔惊了一下,战斗结束后没有感应到蛇妖的气息,他还以为对方嫌弃自己的战斗水平太低,觉得无聊,已经走了呢。看来,蛇妖隐匿气息的能力超过了自己的感应能力呢,法西斐尔暗暗判定。 “对。”能在勿嘘之森存活下来,自然是有充足的原因的。法西斐尔在战斗之前一向会做好充分准备——譬如,受伤了如何治疗,战败了如何逃跑,隐匿在何处比较安全……所以他才能安然至今,继续生龙活虎地挑战一只又一只的凶兽。 “为什么不杀了它?”黧走上前来牢牢搂住法西斐尔,继续沉声问道,语气莫名,似乎仍在平复着什么事情给他带来的巨大冲击。 “为什么要杀?”强忍挣脱的冲动,法西斐尔不解地反问,微微疑惑的目光近距离扫过蛇妖面无表情的脸,接着说道,“我与它本无冤无仇,是我挑衅它,利用它来磨炼自己的战技,突破自己的极限,事后又怎能过河拆桥,作无谓杀戮?” “若是它怀恨在心,决意伺机报复呢?你总有松懈或者受伤的时候吧?那时岂非后悔莫及?”一边反驳,黧终是松开了怀抱,疾点伴侣身上伤口附近的穴道止血,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绷带以及伤药,开始为法西斐尔包扎伤口。绷带是黧这几天特意找来野生蚕兽,将它们吐出的丝用法术编织而成的专用纱布。 如果自己的空间纳物袋没有遗落在那个科研基地就好了,黧不免慨叹地想道。嗯,看来还是得找时间炼制几个空间物品,用来存取日用或者药品什么的也会方便许多。 “以雄性的自愈能力,没必要专门包扎……”开口阻止的同时,法西斐尔不自在地想要闪躲,但在蛇妖威胁的眼神下终是停止动弹,转而为转移注意力,回应了蛇妖的问题:“凶兽也是信奉实力的种族,败就是败了,轻易不会采取报复举动。当然若真有凶兽如此作为,我会当做它在敦促我时刻保持戒备,努力提升战力,也在提醒我在勿嘘之森生活要学会思前想后,做万全准备……虽然战斗无眼,生死相搏下我也杀死了不少凶兽,但那是两强相争,情势所逼。若只为了所谓的万一就杀掉战败后无力反抗的凶兽,不是太过忘恩负义了吗?”说完,竟不着痕迹地瞥了蛇妖一眼。 黧用纱布蘸水清洗了伴侣胸前的几道伤口,再以干净的纱布缠绕包裹起来,正要打结,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凝视着法西斐尔清澈的眼眸,轻轻地问道:“你似乎意有所指?” 纯粹的灰色。明明灰只是黑与白的中间色,没有白的纯洁,不及黑的深邃,为什么会觉得那双眼透彻妖心得纯粹呢? 法西斐尔欲言又止,见蛇妖就要低头继续包扎伤口的动作,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你曾经说过,你是为了隐居疗伤才伪装成雌性的,”见黧点头承认,接着又问,“那你我初遇时,你说自己是咖猛部落的眠,是不是真的?” “没错。”听到伴侣居然将自己曾经的话语记得清清楚楚,黧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一边继续自己上下其手包扎伤口的行为,一边笑眯眯地静待法西斐尔的后续。 法西斐尔僵硬地伫立着,握紧了双拳尽力忍耐那双渐渐变味的禄山之爪,仍是坚定地将近来萦绕在心的事情说了出来:“那么咖猛部落里面,必然有爱你关心你的兽人吧,比如你曾经提到过的巫医爹爹?你不回去看看他吗?兽人一向重情,若你就此了无音讯,恐怕他会因你而郁结于心,一辈子都耿耿于怀的。” “怎么会?”黧单膝跪地,开始为法西斐尔清理腿部的伤口,时不时那双可恶的手就会游移向上,往法西斐尔腿根处摸去,“你忘了我也是蛇族,并且实力还不错了吗?” 忍耐,忍耐,真要冲突起来的话你毫无还手之力,法西斐尔在心底默默催眠着自己。我以后一定要尽量避免受伤,尤其是……某些部位!他甚至暗暗下了这样的决心,却没注意到自己竟下意识确信了蛇妖“以后”也会缠着自己的这个黑暗事实。而他所下的决心,又会不会正是蛇妖无耻揩油的目的之一呢? “所以你也是蛇使,而且已经派小蛇将你的消息传回咖猛部落了?”以强悍的意志力转回注意力,法西斐尔为自己的推断松了口气,暗道蛇妖做事还算周全,没有让咖猛部落的那个“爹爹”留下太严重的感情创痕。知道自己领养的小雌性已经离开,总比以为他遭遇不幸、下落不明来的好吧? 看来,“爹爹”这个角色对法法有很重要的意义呢……我是不是应该筹划如何讨好“丈母娘”了?感受到法西斐尔放松下来的欣慰情绪,甚至忘记了自己在他伤口附近暧昧抚摸的恶劣举止,黧暗暗思索,然后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是以法法你的名义送的。” “……为什么?”察觉自己的情绪化,法西斐尔迅速恢复了冷静,语气平淡地问道。 “如果让爹爹知道他娇养了九年的小雌性居然是皮糙肉厚的雄崽子,该有多伤心啊!”包扎完毕,蛇妖站起身来,为法西斐尔细致地整理着衣饰鳞甲,边似真似假地感叹道,然后径自说明自己“良心使然”的决定—— “……所以为了不伤害那些爱我的淳朴兽人的感情,我决定在他们面前继续伪装下去。法法,你可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哦!” 而且他们之中,还包括你未来的情敌呢,我的法法。虽然与法西斐尔见面,对喀琉斯来说可能太过残忍,但如果可以早日令他死心,另觅良缘,即使残忍自己也会这么做的。更何况,真的是很好奇法法会有怎样的反应呢,面对情敌——那时自己必定已经攻破了他的心防,蛇妖自信且恶劣地想道。 法西斐尔对那个保守秘密的约定不置可否,只淡然打量着蛇妖纤细的身形,精致的面容,为那句“皮糙肉厚”默默无语。而他显然忘记了,身为蛇族雄性兽人,自己的身形之纤细柔软、容貌之精致华丽,与蛇妖只在伯仲之间,实在是五十步“默”百步了。 Chapter 23情之所钟缘起本能 蛇妖强势地公主抱起蛇族兽人,其动作之顺畅自然,如行云流水,竟是纯熟至极。他低下头极具压迫感地望着怀中的伴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虽然外伤不算严重,但你的内腑微有破损,经脉也出现紊乱,回去之后我会以妖力为你疏导疗养,但之后几天要好好休息,不许再去挑战凶兽。”随后瞬移向暂居的洞穴。 法西斐尔无奈地望着眼前再次出现的紊乱线条,老老实实地窝在了蛇妖怀里。不满对方似乎在暗指自己任性且不顾后果的语气,他理所当然地开口为自己申辩道:“我当然知道。下次挑战之前,必须花费一段时日重新调整好身体状态,也需要时间好好整理和吸收战斗所得。”所以每次挑战完毕,他都会自发地休养几日,完全不需要蛇妖的提醒与命令。 也就是说,我再一次多此一举了吗,我的法法?为什么你总是给我一种“你其实完全不需要我”的悲催感觉呢?虽然如果没有我的出现的话,你确实不会经历恁多的坎坷挫折,更将一生顺遂,春风得意。蛇妖在心底郁闷地叹息,随即自我安慰地想,幸好,我的潜移默化还是卓有成效的。一向寡言的法法不是会主动开口辩白了吗?在自己面前也渐渐回复了几分当年的肆意飞扬? 犹豫再三,直到回去洞穴,停在舒适柔软的石床边,黧终是试探地低头开口道:“法法,你不觉得你提升战力的方法太过……刚硬了吗?所谓‘过刚则易折’,通过拼命战斗、生死危机来提升实力,随时都会给身体造成巨大,甚至无可挽回的伤害。不是我危言耸听,稍有不慎,你不只前功尽弃,更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真是,都是有宝宝的爹爹了,还这么不管不顾地折腾……不过这话,蛇妖自然是不敢现在提的。 “战斗中一点一滴突破提升得来的实力,既稳固又实用,有什么不好?”法西斐尔迅速而敏捷地自蛇妖怀中跳下来,就要拉开彼此太过贴近的距离,“何况修行亦是修心,若能因后果严重而时刻警醒自己不懈不怠,更可说是一举两得。” 黧一把握住侃侃而谈的蛇族兽人手臂,将伴侣拉回自己的怀抱,交颈相靡之际,尽量以随意闲聊的语气提议道:“我只是觉得实在太危险了,何不换一种稳妥一些的方法呢?” 法西斐尔僵立着忍耐蛇妖的亲昵摩挲,只是不以为然道:“风云不测,祸福旦夕。生于天地之间,岂会没有危险?有的兽人走在部落的街道,却被天上掉落的巨石砸死;有的兽人迷路迷到穿过勿嘘之森,发现了安德那慕,都没有遇到一个凶兽。可见生死之事,半是人为,半是天命。只要尽到了人事,自不必再为生死挂怀。” 读过部落典籍的黧知道,法西斐尔的话中暗指的是忒弥西蒙兽人历史上著名的被天降巨石砸死的“倒霉蛋”安鲁克,以及发现了安德那慕的“幸运儿”吉迪戈。 似乎完全不为蛇妖语气中的担忧与不舍所动,法西斐尔意如顽石,坚定地拒绝道:“至于武道修行,适合我的,本就是最正确的方法,又何必更换?”其语气之冷淡漠然,几乎像是在报复蛇妖肆意妄为的轻佻举动了。 黧闻言微微一滞,几乎内伤。仿佛泄愤,又仿佛惩罚,他纵意将冷静自若的伴侣压倒在了石床之上。动作强势霸道,却刻意保持着缓慢的速度与完全的压迫,丝毫不容法西斐尔反抗。 虽然不得不承认法西斐尔的想法洞悉世理,更与自己的理念不谋而合。但当参悟良久的“生死”真实地发生在爱逾生命的伴侣身上,黧又如何能做到视若等闲、平静以对? 法西斐尔被压倒在铺满毛皮的石床之上,注意到蛇妖仿佛凝聚着暴风雨的晦暗眼眸,心下微微慌乱,当即缄口不语,一动也不敢动。 黧感受着伴侣蓦地僵硬下来的躯体,怜惜又无奈地吐气叹息,终是轻轻起身坐在了床沿,摩挲着法西斐尔白色的发丝,柔声安抚道:“没事了,乖,我不闹你了。别紧张,放松下来,我只是要用妖力为你疗伤。” 自己的双手被蛇妖十指交握,舒适的暖流缓慢轻柔地进入倦怠疲乏的身体。熟悉的感觉,法西斐尔想着,紧张的情绪终于缓缓地放松下来,却止不住心底复杂纷呈的思绪。 眼前的这只蛇妖,是恁般可恶,仗着强大而无可匹敌的实力肆意妄为,对自己做尽了过分的事。邪恶,不可理喻,偏又在黑暗冷戾之后对自己嘘寒问暖,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但在怀柔伪善之余,仍不忘恶劣地对自己动手动脚,仿佛在提醒自己俎上鱼肉的可悲处境。 而自己遭遇的这些无妄之祸,原因竟只是这只不可理喻的蛇妖莫名其妙地相中了自己——身为雄性的自己,意图与自己结成伴侣!法西斐尔在愤懑难舒之余,都有些哭笑不得。 更何况,自己与蛇妖的相遇,不过是九年前阴差阳错下的一场不堪回首,缘自年少气盛的傲慢,不意撞上走火入魔的癫狂。所谓的钟情爱慕,缘何而起? 温暖的妖力如太阳消融冰雪,缓缓化解了身体的伤痛与精神的倦怠,或许还有灵魂中“兽”的那部分臣服作祟的原因,法西斐尔忍不住松懈下来,竟为起伏的情绪所动,微带自嘲地讥讽蛇妖道:“你到底是凭什么判定你未来的伴侣的?一场意识不清下的强……交合吗?” “是本能。”蛇妖抬了抬眉,一本正经地作答。事实上,他的心底正为法西斐尔肯与自己再一次交心而谈而暗自欢喜。虽然原因可能与每次妖力滋养时他暗施魅惑的诱导放松相关。 “本能?”法西斐尔愕然重复。尽管早知道对方是一只以蛇的本能行事的“妖”,虽然有着兽人的理智却用凶兽的方式处理事情,但凭借本能如何确定自己的心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果然,只是一场强者对弱者的取乐戏弄吗? “对,就是本能。”黧肯定地点头,对法西斐尔不可置信的神情报以无辜的微笑,侃侃而言道,“不需要理智的思考与推断,也不需要感情的酝酿与培养,本能是我们下意识甚至无意识的举动,代表真正发自内心,出自灵魂的渴望。当年我在勿嘘之森走火入魔,神志尽失,脑海中只剩下杀戮破坏的黑暗*。但当你被制服躺在我身下,混沌的我却没有将你毒杀绞碎,而是选择与你共效*,就是因为当时掌控身体的本能已经判定,你会是我命定的伴侣。” “没有被你毒杀绞碎,所以我应该心怀感激吗?”被勾起黑暗回忆的法西斐尔铁青了脸色,咬牙切齿地问道。 “当然……”喜欢逗弄伴侣的蛇妖故意拖长了尾音,在法西斐尔将要色变时才恶质地接续道,“当然不是。反而是我应该感谢你,我的法法。若非你当时的出现触动了我的本能,将我短暂地唤醒,我的走火入魔可能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如果期间误闯了凶兽中那些恐怖存在的领界,神志不清的我未必可以全身而退。所以,法西斐尔,我的伴侣,你是我生命里的贵人。” 这似乎是某只蛇妖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郑重其事地。诚恳的语气中蕴藏着真挚的谢意与虔诚的温柔。不知为何,法西斐尔感觉双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别过了脸,想要反驳些什么,却又无言以对。 “不止如此,在我蛰伏入‘眠’,记忆与力量都被封印的时候,你再次引动了我的本能,令我不顾一切地选择去驯服你,这才引动了体内的力量,最终解除了封印觉醒。”黧故态复萌地恶劣补充道。 什么驯服!而且所谓的本能判定,竟然都与那种事有关?法西斐尔听得心火渐炽,竟说得好像自己在勾引他似的!真是强词夺理,岂有此理! “听你这么一说,恐怕以前同样的事做过不少吧?”冷冷嘲讽完,法西斐尔不屑地闭上了灰眸。哼,什么本能?一言以蔽之,不过是被*冲昏头而已! “怎么会?”黧故作诧异地挑眉,随即严肃认真地辩驳道,“法法,你可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产生驯服*的生灵,当然也是第一次和唯一一次付诸行动的。”以往的露水姻缘不过是发泄*而已,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不是真正在意,自不会产生执着,又何谈强迫驯服? 洞穴里恢复了静谧。 黧的妖力在自己与伴侣之间循环往复,形似双修。法西斐尔不自觉地舒缓了神情,放松了身体,恬然入梦。 那睡颜天真如稚子,美好如月光,黧柔情脉脉地凝望着,心头溢满了爱怜与宠溺。也因此更放不下法西斐尔执意挑战凶兽的这桩事。几乎有引导伴侣踏上修真之路的冲动了,自暴自弃地。但—— 且不说以法西斐尔的自信与骄傲,放弃自己的道路跟从自己修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兽人毕竟不是妖,不是单纯的兽,也不是纯粹的人,自己也没有为兽人量身而创的修真功法。勉强去走不适合自己的道路,对法西斐尔来说,既不明智,也很委屈。 法法天赋出众、才智卓绝,又足够努力,时机一到,自然会开拓一条属于他自己、甚至属于整个兽人种族的修行之路,创造出彪炳兽人史册的辉煌与荣耀。 自己若强行指手画脚,反而会桎梏法法的发展。 终是罢了。 Chapter 24岁月静好生活片段 夜色静谧,蛇妖静静地坐在火堆旁,若有所待。俄而无奈轻叹,神情宠溺,抬手吹一口妖气送入洞穴。铺满柔软毛皮的石床上,合眸假寐的法西斐尔终于沉入了梦乡。 法法,我知道为了安全,你在勿嘘之森独居时素来浅眠,刻意锻炼敏锐的感觉,时刻保持警惕的状态。但除了伤重累极,以及妖力滋养时,你在我身旁竟紧张到无法入睡吗?但是关于这一点我可不会心软妥协,你必须早点适应哪。 黧站起身来,挥一挥手开启洞穴周围的防御法阵,转身向勿嘘之森深处瞬移而去。 幽暗的夜,阴森的林,仿佛鬼蜮丛生。 一道黑影如无色的闪电,在勿嘘之森中迅疾划过,消失,再划过,再消失…… 天色微明时,蛇妖已经将以洞穴为中心,方圆万里的区域暗暗探察了一遍,包括那些自成一界的生态区域。果然,凶兽是以吸收灵瘴作为强大自身的方法的,而那些自成一界的生态区域中,只有内部的灵瘴比外面浓的,才会被凶兽占据成为它们的领界。而凶兽的强大程度与灵瘴的浓度显然是成正比的。勿嘘之森越往深处灵瘴越浓,凶兽的实力也越强。勿嘘之森到底有多大,灵瘴最浓到何种程度?不只黧,整个兽人种族都不知道。那么凶兽族群的实力有多强,最强的凶兽达到了怎样的境界?当然黧也一无所知。 不过至少在这一带,尚未发现足以威胁到黧的存在。暂时了解了这些就已足够,黧并不是好奇心旺盛的妖,也没有一颗挑遍天下强者的雄心。他追逐力量,求的只是生存与自由而已。而现在,他最想要的,黧偏头而笑,是抓住那个骄傲冷漠的蛇族兽人的心,那个与他仿佛天生相契般志同道合的蛇族兽人。 法西斐尔在林间的空地上练习人形的战技。他时而静立思索,时而挺身击矛,时而闪转腾挪,时而全力一掷,时而横挡上挑……那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面对心目中的唯一,竟让蛇妖忍不住嫉妒起伴侣手中的长矛来。 蛇妖忽然从暗处走将出来,出声道:“你的矛击术虽然犀利,但仍显粗糙。”说着折了一截树枝,就在法西斐尔面前舞弄起来,枪法、棒法、刀法、剑法、戟法……甚至弃了树枝表演了拳法、掌法、腿法和轻身之法,算是将中华武术的博大精深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见伴侣终于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黧内心满足之余。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评论道:“只将人形当做战斗的热身状态,又如何能练好人形的战技?” 法西斐尔若有所思。见状,黧妒火渐熄,反倒是后悔起来:本来还在担心法西斐尔的修行之法太过危险,自己此时竟是在怂恿他以人形挑战凶兽吗? 晨光幽微,森林渐渐醒过来,灵气也趋于活跃。 黧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合目吐纳,凝神运功。他以自己对能量精微操控的专长,尝试着去分解灵瘴。结果虽然可以分解出来,但步骤繁琐,耗时极长。谨慎地吸收了一丝分解而出的灵气,却失望地发现,这个世界的天地灵气,与地球上的有着微妙的差异。而这里的日月精华也是如此。想要找到其中的微妙何在,需要耗费许多时日,冒险吸收又实不明智。所幸黧体内有尚未炼化的图腾能量,暂时不需要吸收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修炼。所以对这些的研究来日方长,倒是不急。 黧又试着在体内小心翼翼地运行那分离出的一丝瘴气,再以妖识感应,发现那瘴气在悄悄地影响着身体的组织结构,甚至抑制着脑部的细胞活跃度。果然,是瘴气抑制了凶兽脑部的进化,使它们止步于蒙昧的“兽”,而没有进化为智慧生命。而凶兽身体形态的变异也与瘴气有着直接的关联。 黧逼出体内瘴气,收功调息完毕,抬头望了望天色。法法应该已经醒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炖在火上的药膳,还是去照顾法法比较重要和有趣。于是站起身来,瞬间消失不见。 蛇类喜欢在太阳光下进行日光浴,一向遵循本能的黧自然也喜欢。当雨季的太阳热烈地倾洒下来时,如果黧有空闲,总是会慵懒地卧在青石之上。那副惬意享受的模样,仿佛任天地沧桑变幻,他都会悠然如故。 而黧有空闲的时候,法西斐尔自然是处在休养阶段的。有时甚至就在悠闲晒日光浴的蛇妖旁边回味着战斗所得,反复推导演练。 悄立峰头兽不识,天边明月看多时。 缁衣负手,孑然独立,黧不禁轻轻吟道:“仰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里的月,与华夏的望舒竟相似到仿佛是同一个,令黧不由得想起自己出生成长的故土。也是这样的月,也是这样的峰,也是这样的莽莽丛林。 原来我也会有思乡之情吗?本以为修真无岁月,凡俗不萦怀,“故乡”二字于修真者没什么意义呢!却只因不曾真正离开过。此时此刻,那些离开地球去往新的世界的修真者们,会不会正与我思念同一方土地呢? 可惜在修真文明遗弃了那个星球的同时,那个星球也同样遗弃了修真者。哪怕满怀思念的归去,也只会发觉故土已面目全非,而我们早已成为它的过客。 “对,就是这样!意随心走,招随意走,不要拘泥于形式……”黧伫立在旁,面色肃然,认真地望着蛇族兽人练习武术,不时加以指点,倒是颇有为人师表的风范,“对,此处当收,力不可用老。你前日以人形与凶兽战斗之时,就是没有把握好力的收放,才会不敌败走。” 而当时黧正待援救,却见法西斐尔从容不迫地后撤,迅雷不及掩耳地反击,几次之后凶兽谨慎地放弃了追击,法西斐尔也镇定自若地离开了战场…… 想到当时自己的无力与愕然,黧仍觉得有几分内伤。于是今日法西斐尔进行战技演练时,他忍不住再次出声指导。而执着于追求力量的法西斐尔,自然是冷静地接受了蛇妖的帮助。 法西斐尔天赋奇高,稍加点拨就能够迅速领悟,再有之前的实践相验证,竟然如有神助,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武术境界一日千里。于是在林间的空地上,演绎出这样一幅画卷:掌风拳影,意如云水,白衣翩跹;端然而立,形似山峦,缁衣沉稳。 深夜,法西斐尔已经在法术的作用下陷入沉睡。蛇妖踏入洞穴内,靠石床而坐,合上双目,静静炼化着体内的图腾能量。偶尔转过头,望着伴侣安静美好的面庞,就有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黧忍不住勾起嘴角,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的感觉吗?原来幸福是如此得简单寻常!温馨而又满足,黧的心境异常平和,一时间竟觉得天地豁然,如鸿蒙初开,境界陡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Chapter 25忍看无耻装无辜怒向凶林觅凶兽 日升月落,时光荏苒。蓦然回首之际,法西斐尔才察觉,他竟然已经与那只几番折辱自己的蛇妖平和地生活了将近一个月。忆及与其相处的种种情形,仍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的担心没有出现,蛇妖并没有再次强迫自己。倒是日日不辍地为自己准备药膳,变换着花样与口味,可见花费了不少心思。每隔几日就会拉着自己去泡药浴——好吧,其实是抱着自己过去的,不过鉴于自己的速度确实及不上对方,只好默默地忍了。药浴之后,必定会用妖力为自己滋养身体。这种之前自己闻所未闻的调理方法,确实十分神奇,不似凡间手段,对蛇妖来说,可能损耗也有些大。因为几次之后,自己终于注意到蛇妖在事后的疲累神色。 每次自己去挑战凶兽,蛇妖总是默默地跟随在后。如果说只是好奇自己提升实力的方法,他应该早就了如指掌了吧。战斗完毕时总会适时出现,轻柔细心地为自己包扎伤口,治疗调理。至于其间的上下其手,简直可以说是惯例了。 法西斐尔当然清楚,蛇妖的殷勤以待是因为有所图谋。那个行事猖狂又随心所欲的雄性,想要追求自己做他的伴侣,在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之后。 同样身为雄性,法西斐尔不觉得自己会接受这样荒谬的“情意”。不管那只蛇妖是多么的强大、邪恶、不可理喻,即使他可以依仗无可匹敌的实力强迫自己暂时驯服,自己的心也始终不会屈从。 但不可否认的是,法西斐尔已经渐渐相信了蛇妖的某些作为。比如,相信蛇妖是真的“爱”自己,想与自己结为伴侣——尽管他的爱很“扭曲”;相信蛇妖确实在认真地追求自己,不是戏弄,也不是阴谋——尽管他的方法也很“扭曲”。休息假寐时总是作怪令自己陷入沉睡,迹象昭然,分明是在逼迫自己尽快适应他的存在。时不时要对自己做一些过分亲昵的举动,却又在超过自己忍耐极限之前停止。喜欢用言语刺激自己的情绪,破坏自己的冷静,有时恶劣到令自己几乎发指。 法西斐尔也相信,蛇妖的医术确实相当高明。毕竟来自身体的感觉,就是足以令自己深信不疑的证明。那么,也许自己可以问问他,关于……那件事?毕竟自己一直耿耿于怀,却又懵然无知,束手无策。 “怎好了?”黧好奇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力持镇静且欲言又止的法西斐尔。 “你……检查过我的身体,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体里有……奇怪的东西?”将如此私密却怪异的事情向敌对者咨询,令法西斐尔迟疑且忐忑。想到发现那物事时是怎样的情景,他更加觉得局促不安了。 “什么?”黧诧异地挑眉,法法的身体如果有异状,日日随护的自己怎会不知?蓦地,黧心头一凛,难道……法法竟是察觉了那件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追问道,“怎么,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我觉得,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个活物,虽然蛰伏般敛息不动,却内蕴生机,甚至随时可能活跃灵动起来。”一旦说出了口,刚毅果决的蛇族兽人就不再吞吐犹豫,简明了当地述说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呃……你什么时候察觉的?现在还能感觉得到吗?”黧在内心为自己擦拭着幻想中的汗水,面上继续不动声色。奇怪呀,明明自己已经下了重重封印,禁锢了它的一切活动,为什么法法还会察觉呢?而且自己几次调理法法的身体,也没有发现封印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是在那一夜。”法西斐尔有些艰涩却力持淡定地开口回答。 注意到蛇族兽人微微泛红的脸颊,黧霎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在那个时候,受到了自己蕴含妖力的元阳刺激,难怪会被……而自己竟粗心地忽略了法法超乎寻常的敏感。 不过,法法明明有所察觉,却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同寻常的迹象,可见他其实对这件事非常在意,才会暗暗压抑在心,悄悄掩饰于外。 虽然还不到说出口的时机,但伴侣之间,欺骗历来是感情的大忌。黧一时心念电转,立即决定此番必须说实话,即使是有所删减的实话。 他正色肃容,恳切地望向因自己的反应而面露惊疑的蛇族兽人,内心谨慎且斟酌地吐实道:“法法,你猜得没错,你身体里面的那个物事,确实是我放进去的……” 眼见法西斐尔讶然失色,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黧连忙安抚般保证道:“它确实具有灵性,可以算是一件宝物,但绝对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坏处的。”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要放在我的身体里?还有,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法西斐尔极力稳定了情绪,冷静地开口质问道。 那东西困扰自己多时,令自己恐慌得寝食难安,暗地里却无法查出半点端倪。只因蛇妖虽然曾经折辱过自己,却医术超凡,又似乎对自己没有歹意,这才以理智强迫自己前来求助,却原来竟撞上罪魁祸首了吗? 蛇族兽人越想越是暗怒,如果自己不曾主动问及,对方是不是就当没有这回事了?而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可恶至极的蛇妖又对自己做了多少不为己知的过分之事? “当时情势危急,我的身体状况也令我无法亲自保存,所以才会放在你的身体里面。”黧真诚地望着伴侣的眼睛,镇定地模糊焦点,“你放心,等时机一到,我会帮你把它取出来的。” 对蛇妖的正直诚恳无动于衷,法西斐尔压抑着怒火理智思考,旋即敏锐地确认道:“那么,是在九年前,你趁我……放在我体内的?”见蛇妖貌似纯良地点头,了解对方言行模式的法西斐尔不为所动,继续冷静地判断,“而你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会现在就将它取出来,对不对?” 蛇妖继续纯良地点头,附赠一个“亲爱的,你真了解我”的感动眼神。 法西斐尔勉强压下跳动的青筋,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实力可以拒绝,故而只是力持平静地争取道,“那么告诉我,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我什么时候可以摆脱它,可以吗?” “我不想欺骗你,所以我不能现在告诉你。”虽然看出伴侣的濒临爆发,黧还是坚持了自己“不欺骗伴侣”的理智决定。虽然他谨慎地准备着随时后撤,仍不忘恳切地向法西斐尔保证道,“但你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法西斐尔不禁冷笑起来。怎么,以为自己会冲他发火?会冲动地出手攻击他?然后指望他会容忍自己,对自己手下留情,才能得以全身而退?技不如人之下还去以卵击石,自己有那么愚蠢和不知羞耻吗? 他毅然转身,就要向勿嘘之森深处疾行而去。 “等等!你要去挑战凶兽?你的身体状态还没调整到巅峰……”被法西斐尔的笑容——虽然只是一抹冷笑,惊艳到了的黧连忙回神,拉住伴侣问道。 “怎么,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原因吗?”法西斐尔也不回头,只压抑着怒火冷冷嘲讽道。然后在黧松手的瞬间,迅疾地纵身离去。 “哎呀,闹脾气了!”蛇妖卸了纯良忐忑的伪装,就显出邪肆妖异的气质来。 他望着法西斐尔离开的方向从容自信地微笑:“我的法法终于对我生气了啊,不再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不过,”宠溺地摇头,“还是跟去看看吧,否则总是放心不下……” 言罢追随而去。 Chapter 26蛇涎榕域突破之劫 对蛇类来说,蛇涎榕是一种相当诡异凶残的植物。尽管它的果实确实可以令蛇类能力大增,甚至突破桎梏得以进化。 每当蛇涎榕开花之时,都会散发出一种令蛇类趋之若鹜的奇特气味,好像在引诱蛇类说:“我就要结果了,你们快来抢呀!”无数的蛇类,大的小的,粗的细的,水栖的陆生的,有毒的无毒的,都将闻香纷至,垂涎沓来。但是蛇涎榕的气味同样会令蛇类神智混乱,躁动嗜血,进而自相残杀,不死不休。无数的蛇尸、蛇血、蛇毒堆积在蛇涎榕的根部,被分解吸收,供蛇涎榕生长壮大。而每次只结一粒的蛇涎果,虽然会被幸存的最后一条蛇吞下,但其所含能量还不及惨死蛇族的万分之一。可见这蛇涎果只不过是蛇涎榕猎杀蛇族的诱饵而已。 蛇涎榕在勿嘘之森外的森林里虽不常见,但也不罕有,而且它们通常都长不了多大。因为气味扩散的范围太小,吸引的蛇类不够多,营养自然跟不上,并且时常会为兽人采集食用和药用。 之所以提到蛇涎榕,是因为法西斐尔此次挑战的凶兽,它的领界就是一处蛇涎榕域。或者更准确地说,这株蛇涎榕显然变异得极为强大,柱根相连,枝叶扩展,独木成林,竟然占据了整整一界的空间,使得这个领界彻底成为了蛇涎榕掌控的领域。 它随时散发着幽微而渺远的气味,诱惑的范围明显极广,陆陆续续地有蛇类自远处垂涎而来,进入蛇涎榕林。而榕林之内,树冠遮云蔽日,天光昏暗,枝干茂密交织,盘蛇踞蟒,地面则覆盖着密密麻麻的蛇尸,不时有死去的蛇跌落下来成为其中的一员。蛇毒氤氲而成的雾气缭绕其间,更显得此处诡谲而危险。 这里就像是一处陷阱,一处由蛇涎榕控制的专为蛇类而设的陷阱。 同为蛇类,黧在探察环境时见到这片榕林,都有将之付之一炬的冲动。但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过度保护只会令自己保护的种族丧失生存的能力。蛇涎榕只不过是为了生存壮大,而蛇类则会因此优胜劣汰,突破进化。若真的为了保护蛇类毁去这片榕林,这一带的蛇族恐怕很快就会衰落下来,甚至走向灭绝。 言归正传,显然法西斐尔早已了解过这片蛇涎榕域,并将它的主人列为了挑战的目标。 蛇族兽人挟怒而来,不再按部就班行事,闯入榕林的瞬间直接化为狰狞蛇形,嘶鸣着,猛地以尾部横扫前方密集阻路的枝蔓,气势汹汹地向感应到的凶兽所在直扑而去。 黧自暗处走了出来,心头暗自擦汗。果然是将法法气狠了吗?恼羞成怒的伴侣,自己都不敢撄其锋芒。此间的凶兽,真是对不住了,你是代我受过啊。 白蛇向着蛇涎榕域的中央直接而迅速地滑行前进,一路横扫枝干,碾压柱根,惊走蛇蟒,竟暴力地生生开出一条道路来。 忽地,一阵恶风自后方袭来。机警的白蛇迅速俯身闪避,也不转头,灵活的蛇尾猛力回拍,将连续的袭击阻挡下来。果然,袭击者正是蛇涎榕域的领界主人,一只虽然长有蛇的长躯,却顶着蜥蜴的脑袋,生着蜥蜴的四足的怪异凶兽。 白蛇谨慎地退后几步,昂首小心戒备的同时,吐信嘶嘶,尽显挑战之意。蛇蜥凶兽怒而咆哮,神情之中充满了敌意。它显然以为狂妄的白蛇要抢占自己的领界,甚至夺取自己多年收藏的蛇涎果。毕竟这个蛇涎榕域也是适合强大蛇族修行的生态环境。 法西斐尔虽然没有被冲霄怒火刺激得理智尽失,但也没有心情与凶兽试探周旋。一番短暂停顿之后,白蛇果断地主动发起了攻击。它一改往日的谨慎缠斗、步步为营,蛇牙频频袭咬,蛇身紧紧绞缠,蛇尾狠狠拍击,竟显出几分属于兽的狂野凶恶来。蛇蜥凶兽不甘示弱,自然也是使尽浑身解数,更有利爪上阵,灵瘴助战,绝招尽出。顷刻之间,两兽已经战得风缠雾卷,榕林狼藉,天地失色,群蛇辟易。 本来,蛇蜥凶兽的实力比白蛇还要略胜一筹。法西斐尔虽然艰苦努力,但他已经达到了兽人本身能力的极限,往日里不断的巩固积累,就像往满溢的瓶子里注水,进境几无。所以白蛇的胜算不大,即使侥幸险胜,也必然是在缠斗良久之后。哪知怒火攻心之下,白蛇竟一改往日风格,彻底依循了战斗的本能,心至身随,愈战愈勇,与蛇蜥凶兽战得不分上下,势均力敌。 忽然,白蛇仰首长嘶,蛇身猛地甩起,一时间仿佛理智与本能完美结合,身体与心灵相互交融,实力竟再次突破!雷鸣般的碎裂声响凭空而作,在这几乎惊天动地的一击之下,蛇蜥凶兽立刻不敌,又因心头乍起的不妙预感,竟低低哀鸣一声,径自匆匆离去了。 乘胜的白蛇正眈眈而视,见状却变得神采萎靡,恹恹伏地喘息。 原来那仿佛身心合一的一击固然威力奇大,却也耗尽了白蛇的全部精力。刚才的虚张声势只不过是它不得已之下的空城退敌之计。但蛇蜥凶兽那么爽快地离去,倒是令熟悉凶兽性情的法西斐尔暗自惊疑。 正当此时,仿佛空间碎裂般的声响密集大作,天地像被莫名的力量搅动。蓦地,一道道白色电光自四面八方凭空而至,直直劈向精疲力竭的白蛇。 暗处的黧大惊失色,正要飞身去救,蓦地身形顿在半空,满怀诧异地望向电光的来处。原来那纷至的白色电光竟是法西斐尔引动的界劫!黧果断地截了一道吸纳入体,迅速分析出与自己所历天劫性质一般无二,随即向白蛇传音道:“法法别慌,待在界中,挺过去,你会有大收获的。” 电光来袭之时,法西斐尔虽有心避祸,却力竭不逮。临危不乱的白蛇冷静地蜷缩起长躯,凝神昂首,蓄力以待。 第一道电光,偏头躲过,任其落在身体上试探威力大小。电光虽强,甚至能够透体而入,击伤肺腑,幸好自己还可以承受。倘若密集来袭,谨慎应对的话,也可保性命无虞。鉴定完毕的法西斐尔暗暗松了口气。同时第二道,第三道……白蛇尽力地躲闪,以身旁的树干石块拦截,直至电光如雨,只能调整身体姿势承受避无可避的连续攻击。 忽然耳畔清晰地响起蛇妖的安慰与提醒,知道蛇妖仍然跟随在自己身后,法西斐尔情绪复杂之余,莫名地竟也有些舒心。思索着蛇妖的话语,他在变换姿势之余,开始细细感受这倏忽而至,劈在自己身体的诡异电光。 一时界劫如雨,将白蛇淹没在灼灼刺目的亮光里。 关乎心头挚爱,黧自然放心不下,一面以妖识感应着界劫中央的情况,一面仔细探察引动界劫的原因。不会是因为白蛇的力量达到了此界的临界点,否则自己早就引发了无数界劫。否决上一个推断,黧继续研究界劫的衍生情形,再对比法西斐尔此番的特别,终于恍然。 原来,在蛇族兽人取得自身突破的瞬间,“破”的力量波动竟然惊动了蛇涎榕域中性质属性与其完全对立的“界”的力量。互相冲突之下,机缘巧合才引发了蛇涎榕域的界中劫。 确定缘由之后,黧难掩讶然之色,忍不住暗自感慨,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啊。只是,勿嘘之森这么多类似结界的存在,甚至它本身就像一个超级大的结界,难道都能引发界劫吗? Chapter 27脱胎换骨人首蛇尾 最后一道界劫尚未完全消失,黧已经急不可耐地飞向伴侣的所在。 待他来到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只见心爱的白蛇正奄奄一息地趴伏在那里,血肉模糊,皮开鳞绽,浑身竟无一处完好。黧强忍着心痛,疾步上前就要为伴侣疗伤。哪知伤重乏力的白蛇忽然抬起头颈,以目光阻止黧继续靠近。还来不及惊讶和猜测,黧已经看到发生了什么。 白蛇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化腐,生肌结痂,皮合鳞覆,竟在短短的几个瞬息彻底痊愈康复了! 说实话,虽然这画面十分神奇,但高深的法术或者高品阶的灵丹妙药也可以做到。只是,按理说劫的力量不会有这般功效呀?明明之前探察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端倪,难道原因竟是出在兽人这个自己尚不了解的种族身上,是兽人的特殊体质在起作用?为法西斐尔的伤愈心下微松的黧,正暗自猜测,忽然听到白蛇发出了痛苦的嘶鸣,急忙近前查看。 只见白蛇的眼睛竟然变得有些混浊,刚刚修复的莹白蛇鳞也在转眼之间暗淡了色泽,显得干燥且粗糙。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状,白蛇一贯冷肃漠然的脸上浮现些微慌乱。 黧大感怜惜,轻轻地抚摸着白蛇的头颈,柔声安慰道:“(蛇语)别怕,法法,你这是要蜕皮了。我们蛇族都是这样成长强大起来的。” 白蛇吐着信子轻嘶几声。 “(蛇语)什么,从来没有蜕过皮?部落的同族也没有吗?”见白蛇点头承认,黧惊讶之余,心中更怀柔情缱绻,以从容自信的语气保证道:“不要紧,我蜕过,我会教你的。”暗想,毕竟是以人的思维做主导的兽人,恐怕兽的本能早已忘记许多了吧。 白蛇沉默下来,力持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转移到自己面前安抚微笑的蛇妖。为什么你可以如此轻易地看穿我心底的慌乱,让我心悸之余,竟生出些安心?为什么你时而暴戾,时而邪肆,时而温柔,时而恶质,令我无所适从,难以定位?恨意,难平,敬意,难久,谢意,难生……至于爱意,自不必提。 不知道伴侣心头纷乱,黧保持着镇定的微笑安抚伴侣的同时,召唤出榕林内一条神智尚清醒的斑斓小蛇,命令它为自己取些水来。随后守在白蛇的头颈旁,边以手轻抚鼓励,边开口轻声指导:“(蛇语)对,试着摩擦地面的虬根,使表皮逐渐松动……” 白蛇沉下心来,遵照蛇妖的建议,也依循着渐渐觉醒的蛇类本能,移动身体与外物摩擦。渐渐地,白蛇即将退役的表皮从嘴部被撑开,露出新生的柔嫩到几近透明的鳞片。白蛇见已有成效,心底松了口气,冷静地持续使劲加力。 “(蛇语)来,喝点水,你需要补充一些水分。”黧从返回的斑斓小蛇盘成环状的蛇尾处,取下皮皮树蓄水的花苞,微微倾斜,将里面清澈的露水喂给微仰起头的白蛇。奖励地摸摸小蛇的头,向它体内送去一丝妖力。虽然不足以令小蛇就此走上修真之路,但也可以强健骨骼,延年益寿。 刚刚经历了激烈的战斗与奇异的界劫,幽暗诡谲的蛇涎榕域倒显出几分虚伪的平和寂静来。而在狼藉杂乱的战场中央,初次蜕皮的白蛇正笨拙却认真地蠕动着身躯,将已经不适应自己成长的退役表皮缓缓地从头部至尾部向后方蜕去。终于,一条通体柔嫩透明的白蛇从旧皮中穿了出来,像新奇的小孩子一样转转脑袋,抬首四顾。 法西斐尔惊讶得发现,自己仿佛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视野变得更清晰,感觉变得更敏锐,并且产生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想要一试身手。它习惯性地约束了自己的*,冷静而小心地蜷一蜷长躯,再摇一摇尾巴,发现自己的蛇形果然长大了一些,更具光泽,更有力量,更灵活柔韧,更契合自如。自从达到瓶颈之后被束缚被桎梏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自己的身体就像从瓶子变成了水池,可以装下更多的力量,就像是脱胎换骨。而体内,有一股力量徘徊不去,有点像蛇妖疗伤时传输而来的妖力,但又完全不同,仿佛不受控制,它强横野蛮地四处乱窜,并且似乎仍在持续地改造着自己的身体。 “(蛇语)这就是你说的收获?”白蛇抬起头,向似乎早有预料的蛇妖询问道。关乎自身的实力与强大,法西斐尔素来谨慎认真,此刻更是压抑了别扭情绪,面色坦然地询问。 正为法西斐尔如幼崽般可爱的举动宠溺微笑的黧,收到伴侣的求助暗示立即会意,抬手摸向伴侣正蜿蜒游动的长躯。白蛇动作一滞,不自在地想要闪躲,却强迫自己停止了游动,任由蛇妖与自己肌肤相贴。 黧立刻查探到伴侣体内存在一缕能量,而那能量居然有劫的性质。劫对地球的修真者来说,是苍茫天道的考验,是避无可避的灾难,是纯粹的破坏力量。所谓应劫后的脱胎换骨,不过是破而后立,在被劫毁去肉身后以自己的力量重塑形体。而法西斐尔竟然能够吸收劫的力量化为己用,改造身体,不仅用劫去“破”,更是用劫去“立”了。难道,真的是兽人的体质特别吗? 沉思半晌,黧将自己关于界劫、劫力以及兽人体质的猜想与推断详细告诉了伴侣。 “(蛇语)你是说,我体内的这种力量叫做‘劫’?”白蛇扬起了蛇颈,盯着蛇妖好奇地问道。 “(蛇语)这是我的叫法,你可以自己为体内的力量取名。”并不想用修真界的东西束缚伴侣的思维,黧耸耸肩,若无其事地提议道。然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手指还流恋着那清冷蛇躯的柔滑触感,望着在某些方面仍然单纯的白蛇毫无自觉地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若非近来有意无意地锻炼增强了自己的意志力,黧早就蛇血沸腾地扑上去了。 而真的毫无所觉的白蛇,只是对黧的提议随意地点了点头。它其实并不在意称谓之类,对力量本身没有丝毫作用的无关紧要问题。白蛇在原地滑行摆动,细细感受着自己仿佛新生的躯体,总觉得还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奥妙。 忽然,仿佛灵犀一闪,又如同被本能牵引,白蛇竟无师自通,只将自己的尾部变成了白嫩修长的双腿,然后迅速地恢复为蛇尾。接着又独将蛇躯变为人形的躯干,仔细体会变化时的感觉。白蛇暗自点头,看来这种变形的能力就像与生俱来的天赋,可以随心所欲,使用起来也是自然而然。却不知道自己蛇头蛇尾,中间却长着人的躯干,实在怪模怪样,沉思点头时更是十足的诡异。 法西斐尔终于仿佛顺便地将蛇首也转化成人头,心神却仍在研究自己新增的能力上面。现在自己可以控制身体的某一部分在人形与兽形之间任意转换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可以像蛇妖一样,人形时候释放出蛇毒,或者改变喉部说出蛇语? 对实力的重视与研究令法西斐尔忽略了身旁色心大动的蛇妖,专心致志之下,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形象的改变。于是,一条人首蛇尾的美人蛇袅袅而立,白发披肩,面容精致,冰肌雪肤,上身着素衣白甲,下身却摆动着一条冰雕雪琢的美丽蛇尾。 “法法,恭喜你突破。”被无视的蛇妖忍不住心头郁闷,蓦地出声打断了蛇族兽人的心无旁骛,同时也在瞬间变成了蛇尾人身的形态。 回神的法西斐尔望见黑色的蛇尾,不禁悚然一惊。因为九年前的事,自己对黑蛇有着莫名的戒备。而蛇妖虽然承认了他就是九年前那条黑蛇的身份,这段时间也并没有在自己面前变过蛇形。不过,此时的蛇妖是半人半蛇,眉目如画,长发及腰,看上去倒也不是那么怵目惊心。 法西斐尔暗暗舒了一口气,对于蛇妖他心情复杂,此刻更有一丝感激,正不知该说些什么,蛇妖黑曜石一般的尾巴已经卷了过来,与法西斐尔的雪白蛇尾勾勾缠缠。 法西斐尔清澈的灰眸猛地望向肆意妄为的蛇妖,正要施力闪躲退避,不知黑色蛇尾碰触到了哪里,瞬间从尾巴传来的奇异触感竟然酥麻了全身。忍不住轻吟一声,他竟如投怀送抱般,软倒在了显然早有预谋、正展臂以待的蛇妖怀里。 法西斐尔心头暗惊,却维持着平静漠然的神色,语气冰冷地开口道:“放开我。” 正为伴侣的投怀送抱暗自得意的蛇妖,理所当然地将异议置若罔闻了。他用双臂紧紧绞缠着法西斐尔的上半身,下身的蛇尾则与冰雪色泽的美丽尾巴不停追逐摩擦,直至法西斐尔气喘吁吁,再也说不出话来,浑身酥软无力,只能倚靠着蛇妖的身体保持站立的姿势。 此时的蛇涎榕林,刚刚结束的战场之上,草木披靡,群兽辟易。黑色与白色的两条美人蛇缱绻相拥,难分难舍。两条黑白分明的蛇尾更是如螺旋线般紧紧缠绕在一起,宛若一体。 如果被来自地球的修真者甚至普通人类看到,不知会否想起千秋岁月之前的伏羲女娲…… Chapter 28透明烟霞黑白鳞鞭 黧恋恋不舍地拥着伴侣耳鬓厮磨,好一会儿,终于决定放过面红耳赤、已经放弃无谓挣扎的蛇族兽人。毕竟伴侣刚刚不仅仅是与凶兽厮杀了一场,还突破了实力瓶颈,然后又是历劫,又是蜕皮,早已疲累不堪。 心疼伴侣的黧也不再多做纠缠,等法西斐尔回复了几分力气,就松开怀抱,径自恢复了人形。待见到白色的美人蛇不等独立站稳就闪电般变回人身,不禁偷偷在心底连呼可爱。 黧仍是选择不用法术,解下自己的外衣在一旁铺展,然后小心地捡起地上的蛇蜕,仔仔细细地包裹起来。 “你拿这个做什么?”好不容易恢复几分镇定的法西斐尔,在旁边不自在地问道。技不如人,打又打不过,避也避不开,抗议无效,逃脱不得,无奈只能尽量忽略蛇妖时常过分的动手动脚了。好在对方尚有节制。法西斐尔压下心头的尴尬与恼怒开了口,毕竟这蛇蜕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本打算收集起来处理掉的。只是如今看蛇妖如珍似宝的架势,感觉别扭之余,也知道蛇妖显然不是帮自己拿的。 “我有用。”黧转过头故作神秘地微笑回答。 法西斐尔暗暗气结。 黧站起身来,将蛇蜕包裹缠在背上,向法西斐尔伸手道:“既然这里的凶兽已经逃跑了,我们就去看看有没有蛇涎果吧。” “你要做什么?”法西斐尔皱了皱眉,谨慎地后退。去看蛇涎果自己没有意见,但你对我伸手是什么意思?然后就被实力高强、技巧熟练的蛇妖再次打横抱起。 黧明显是别有居心地安抚规劝道:“法法,我知道你很累了,所以就让我抱你过去吧。这样也能快一点处理完事情,你也好早点回去休息。”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开口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在风驰电掣地穿行了,简直一丝诚意都没有,法西斐尔默然无语。 蛇涎果其实不止对普通的蛇类,对蛇族兽人也有益处。但是很少有蛇族兽人会去摘取蛇涎果。毕竟这种东西的成形与成熟,是以无数普通蛇类的死亡作为代价的,所以默认留给了最后存活下来的蛇类。 事实上,蛇族兽人对蛇涎榕的观感很复杂。将蛇类当做自己伙伴的年轻蛇族兽人,总是想将但凡见到的蛇涎榕除之后快,甚至彻底灭绝。但是老一辈的兽人会告诫他们,蛇涎榕是兽神给予蛇类的试炼,毁去它只会令蛇类失去进化强大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弱小,最后丧失生存的能力。所以许多蛇族兽人,从来不会去接近蛇涎榕,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的缘故。 这株变异的蛇涎榕真是惊人得粗壮,以法西斐尔的人形恐怕需要十个兽人才能合抱。难以想象,它害死的蛇类数量将是一个何等庞大的数字。而蛇蜥凶兽的巢穴,就是这株蛇涎榕主干根部的一个大树洞。树洞中乱七八糟,纷杂不堪,却唯有最里面的角落保持了干净整洁,仔细摆放着数百粒枣核形状大小的幽碧色果子,正是在蛇族兽人中名声昭著的蛇涎果。 恐怕是蛇涎果对蛇蜥凶兽并没有什么益处,所以才没有被食用殆尽。但蛇蜥凶兽可能真的与蛇类有什么特别渊源,竟然本能地喜欢着这种果实,并把它们像珍宝一样收藏了起来。 黧此番倒是第一次见真实的蛇涎果,仔细观察的同时,也回忆起了芙萝传授的相关资料。蛇涎榕的结果周期并不是固定的,只要它消化完上次引诱所得的蛇类尸骨,就会再结一次果继续引诱蛇类前来。而这株变异的蛇涎榕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引诱蛇类的气味,也就是说它一直在不停地开花结果了。 “我们将这些蛇涎果带走吧。”黧望着蛇类进化之果那暗绿色的光泽,淡然提议道。 法西斐尔沉默地点了点头。这株蛇涎榕变异得太过强悍,成长得太过庞大,吸收的蛇类尸骨实在太多,即使是蕴含其中万分之一能量的蛇涎果,普通的蛇类也已经承受不起了。若真留给榕林内通过试炼的蛇类,反倒会害了它们。 “但是这株蛇涎榕怎么办?”法西斐尔望着参天蔽日的大树有些迟疑,忍不住询问同为蛇族的蛇妖的意见。 这株蛇涎榕每时每刻都在害死无数蛇类,却没办法为通过试炼的胜者提供进化的机会。况且它能力过强,导致被淘汰的蛇类实力上限也变得过高。总的来说对蛇类有害无益。留下它总觉得不妥,难道真的将它砍死? “我可以想办法令这株蛇涎榕的生长习性稍作改变,一次结多粒果实,每粒蕴含的能量都不超过蛇类的承受临界值。”结合自己的生物学知识与能量精微操控技巧,黧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行,于是这样回答。 法西斐尔暗暗吃惊于对方的神通广大。在某些方面有些单纯的蛇族兽人没有意识到,他竟本能地选择了相信蛇妖的能力与妖品,而不曾怀疑蛇妖到底能不能做到。 “你在这里小睡一会儿,我很快就搞定。”不想与伴侣减少一分一秒相处时间的黧迅速在蛇涎榕根部整理出干净适宜的一片地儿,铺上随身携带的柔软毛皮,将倦意深深的法西斐尔安置其上。特别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毛皮是一贯细心周密的蛇妖偷偷使用了缩小术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的。趁着蛇族兽人疲乏至极,没有精力注意,于是就放心大胆地取出来用了。 法西斐尔裹了柔软毛皮,倚靠着蛇涎榕树根,望着天光依稀,树影婆娑,蛇妖在枝头鼓捣着什么,不时跳跃着转换位置,渐渐昏沉睡去。 等到他睁眼醒过来,已是身在洞穴石床,月上中天。床头新置办的石台还摆着一盅用炭火保温的膳食。 然而,总是如影随形的蛇妖却不见踪影。 一顿好眠的法西斐尔已是神完气足。他动作轻巧地离开石床,走出洞穴,四顾之下,仍然没有见到蛇妖,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层奇异的能量笼罩着整个洞穴,应该是为了隔绝了危险,保护这里。 至少,没有自己的帮助,不远处那条仿佛迷路般不停打转的小蛇是绝对进不来的。 明月当空,云淡星稀。 此时的温泉山谷内,黑岩区域中。因为忽然预感到自己与伴侣平静美好的“二蛇世界”将被打断,黧临时决定将自己炼制空间物品的计划提前。 更重要的是,既然收下了法法极具成长意义的初蜕(初次蜕皮留下的蛇蜕),自然也该开始为心爱的伴侣量身打造一件定情信物了。 黧从容有序地布下重重法阵以防万一,然后从怀中取出缩小后带在身上的各种炼制材料,一一恢复原状。那些矿石、木头、草叶和兽骨,都是黧平时特别留意,然后从勿嘘之森挑选的能够容纳妖力又性质符合的物品。而他选择温泉山谷作为炼制地点,既有避开法西斐尔注意的因素,也是因为这里位置隐蔽又失去了领界主人,本身环境也相对平和。 黧的空间纳物袋遗落在了穿越前的那个科研基地。不过那件其实算不上空间法宝,只能说是空间物品。因为黧素来依靠自身感悟摸索修炼,没有什么绝世法宝或者秘笈傍身,所以也就不会花力气去提升空间物品的等级。但这一次有所不同,既然是有用的东西,他准备也送给法西斐尔一件。这样的话,做出来的东西至少也要上点档次,还得适合雄性兽人的体质才行。 黧的炼器术也是自己东拼西凑摸索而来的野路子,既不需鼎炉法阵,也不靠咒语火焰。他轻轻抬头,张口吐出自己拳头大小的浑圆内丹。黑如夜色的内丹沐浴着朦胧月华起伏旋转,十分活泼。黧将准备好的材料抛向空中,以内丹浓郁的妖力消溶炼化,同时打入空间术法符文。 寒木森森,温泉袅袅,迷离的月光下,缁衣的男子飘然伫立,黑色的焰火跳跃在男子身前。景色奇异,却隽永如画。 月落星沉,当黑色内丹回归体内,黧伸手接住了从空中跌落的两缕透明烟霞。 雄性兽人的衣饰护甲是自身皮毛鳞甲所化,所以他们的人兽形态转换十分自然,不存在兽形破衣、人形*之类的尴尬问题。同样的,为了方便兽形战斗,他们也很少携带不属于自己身体的“身外之物”。否则,就得在战斗结束恢复人形之后满地翻找了。 而黧炼制的空间法宝,状如透明烟霞,仿佛无形无质,因为分别加入了自己与伴侣的两滴血,所以可以轻松地与两蛇体表的某枚鳞片融合如一,并随鳞片的变化而变化。虽然自己并不需要这样的特别设置,但是情侣法宝什么的,不是很有爱吗? 检查一番后,黧满意地收起空间烟霞。吸收炼化图腾能量之后,他的实力有所增长,可喜的是控制力也没有下降,心情自然颇为愉悦。 天色微明,法法应该已经醒了吧?黧偏头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下去。就算法法收到了什么消息,打算离开勿嘘之森,他的理智也不会令他冒着触怒自己的危险不告而别的。当然,倘若事态紧急,法法已经迫不及待地动身了,自己不是也可以轻松地追上去吗? 黧将法西斐尔的初蜕轻轻取出来,摆放在身前的虚空之中,然后轻抬右手,一条黑色的奇异软鞭赫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条软鞭质地非金非玉,鞭身平滑,仿佛由细小蛇鳞紧致连缀而成。它是黧的护身兵器,用历次蜕皮遗留的蛇蜕悉心炼制而成,已然颇具灵性。只见它轻轻自黧的掌心游动出来,此时正如甫获自由的孩童一般在空中欢欣挥舞,尽情变化,时而短如匕首,时而蜿蜒数里。 精于绞缠的蛇妖使用长鞭做武器,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黧温柔地抚摸着鞭柄,神思微动,与黧心意相通的墨色鳞鞭瞬间安静下来,乖巧地晃晃鞭身。随即一道墨色的光自鳞鞭散发出来,投射在空中的纯白蛇蜕之上,似乎夜色庇护月华,又仿佛黑暗浸染光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渐渐明亮起来,太阳也出现在山谷上方。而在由墨色鳞鞭的精神凝聚而成的墨光之中,纯白蛇蜕竟悄然地发生了改变,转化为一条模样相似的白色鳞鞭。 这正是黧自创的“以兵养兵”炼兵之术。当然,因为时候尚短,白色鳞鞭还只是空有其形,需要进一步的“兵养”。黧收回墨光,轻挥鳞鞭,墨色鞭尾立即听话地缠起并递上白鳞鞭的鞭柄。黧同时握上两鞭手柄,任由墨色鞭身灵活地将白鳞鞭身绞缠起来,乍看之下就像变成了一条黑白相间的螺旋长鞭。 “你也喜欢这条白色鞭子吗?”黧满意地微笑,“那就好好养着它吧。”随后将两条绞缠在一起的鳞鞭收入体内,抬头望向天空。 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看看发生什么变故了。不知道法法会不会喜欢自己的礼物呢? Chapter 29调戏与反调戏 黧瞬移回去时,果然见到法西斐尔正等在洞穴外,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一副正准备出发的样子。 “怎么,你准备离开这里了吗?”黧佯作不知地问道。 “我的父亲派了使蛇传信,命我即刻返回部落,说有要事需我参与。”素来理智而识时务的蛇族兽人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坦诚而告。 “那么现在,你是在这里等我吗?”黧摆出非常惊喜的姿态来,似乎不敢相信地确认道。 法西斐尔几乎要不顾形象地翻白眼了。那副拙劣的故意表情是装给谁看的?怕自己不知道他只是在恶劣地开自己玩笑吗? “对,我是在等你,”法西斐尔的表情平静而且坦然,然后十分冷淡又十分果断地继续说道,“等着向你告别。” 黧…… 差点以为你已经对我动心了呢,才会邀请我一起回部落见家长。结果竟然是被反调戏了吗?法法,你冷漠的外表下绝对是闷骚又傲娇吧,是吧,是吧? 不过,竟然已经学会反调戏我了,不也说明你在我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吗?我的潜移默化卓有成效,同样可喜可贺哦! 黧收拾了受惊的心情,不怀好意地反将一军:“告别?为什么要告别?我同你一起回去,见见父亲不可以吗?” 法西斐尔微不可察地瞪大了灰眸,几乎想吼出“父亲这个称呼是你可以叫的吗?”这样情绪化的言辞,但他立即维持了冷静,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冷漠地回答道:“阁下既然实力高强,天下大可去得,何必问我可不可以?” “你自然是知道原因的,我的法法。”妖眼如炬的黧看出伴侣的故作镇定,也不过分逼迫,只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嘴角。 “对了,你睡醒后有没有乖乖用饭?可不许任性不吃哦!”黧走进洞穴,瞧见石台上的石盅已经不见了,于是回头玩笑一般地确认道。 虽然那盅饭食明显是为自己准备的,但明智地选择主动吃光的作为,还是令自己莫名地有些不自在。法西斐尔尴尬地别过头,回答道:“我已经吃过了。我——” “别急,别急,你就要走了,是吧?我马上……”黧正准备收拾自己要带的东西,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向着法西斐尔走去,“差点忘了,送你一样很有用的东西。有了它,生活会方便许多。”说着,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样物事,举到法西斐尔面前。 “不必了,”法西斐尔习惯性地拒绝道,随即就瞧见了蛇妖苍白纤细的手上那抹透明如虚无的烟霞。他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那剔透且梦幻的物事,不知道这美丽的仿佛单纯装饰品般的东西会如何令生活“方便很多”? 黧一贯是将法西斐尔的拒绝置若罔闻的,他将那虚无一般的烟霞往蛇族兽人的腰间一抹。法西斐尔吃惊地反射性后退,却见自己腰间的护甲上,一枚细鳞仿佛被蒙上一层雾气般模糊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只是法西斐尔却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牢牢地附在那枚鳞片上了。 自知反抗无效,生气也是无济于事,法西斐尔无奈地稳定了惊讶的情绪,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他平静地,或者是力持平静地了解现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特别用处吗?”他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微微好奇的,绝对没有。 “这是空间储物纱,我专门为你炼制的。将它附在你的鳞片上,转换人兽形态时也会发生相应变化,所以可以随身携带,不会觉得不方便。”黧认真地解释着,然后示意法西斐尔摘下他自己背着的包裹,意思是要现场做个演示。 法西斐尔若有所思地依言照做。黧对伴侣的顺从满意微笑,细心地出言指导:“感受到你体内的劫力了吗?将它慢慢输送一缕到你腰间的那枚鳞片,对,感觉到了什么?” “很大的一片空间,空无一物。”尽量克制着自己好奇的语气回答之后,法西斐尔忍不住闭上双眼细细感受,真的是一片很大的空间,居然就存在于自己那枚小小的鳞片之内,是那个烟霞般的东西的能力吗? “很好,第一次就可以自如控制体内新生的能量,法法你的天赋果然是得天独厚。”黧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夸赞道,然后继续指引,“接下来,把你手中的包裹放进那个空间里去,你的直觉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瞬间,蛇族兽人手中的包裹已经消失不见了! 法西斐尔有所察觉地睁开眼睛,瞧了瞧自己空空的手掌,然后运用劫力,感受到那包裹就在自己鳞片内那处空间的某一角落存放着。他心神微动,包裹已经重新出现在自己手上。 法西斐尔不再掩饰自己惊奇的神色,望着蛇妖轻声赞叹道:“果然神奇。” “你喜欢吗?”黧忍不住有些期待地问道。不求一句喜欢,笑一笑也好啊。身为伴侣只见过法法的一抹冷笑,想想自己还真是可怜!忆及当年烽火戏诸候的周朝幽王,万万没想到啊,自己竟然觉得可以理解那荒唐的君主了。或许只是因为我也有真心欲博一笑的美人儿了? 可惜法西斐尔一向理智,并且“不解风情”。他只是十分冷静地斟酌措词,然后谨慎地回答道:“虽然它确实神奇,但无功不受禄,如此罕有的东西,应该十分珍贵吧?我想我不能收。” “法法……”黧的神色蓦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眼神深沉如夜,直直望着自己的伴侣。 法西斐尔立即会意,蛇妖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轻易与强者为敌了。 “好吧,谢谢你的礼物。”法西斐尔识时务地表示妥协。 黧微笑起来,对于法西斐尔的“暂时”想法心知肚明。确实是你只是“暂时”的屈从呢,我的法法,因为以后我会令你真正的心甘情愿。 黧从怀中取出另一缕透明烟霞,只是他的衣物是雌性款式,没有护甲,所以干脆附在了腰间的衣带上面。 “好了,我去收拾些物品,等我一下,马上就可以同你一起出发。” 法西斐尔望着蛇妖腰间消失的相似烟霞,沉默地颔首,然后低头研究起自己腰间的那一抹来。 确实很方便,很神奇,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作用,比如能够追踪自己的位置、控制自己的行动能力之类的。不过既然自己并没有办法确认,姑且将这个怀疑搁置,以后再做深入研究吧。法西斐尔无奈地决定,然后试探地运起自己的劫力,手在腰间一抹,那缕烟霞就从鳞片上轻易脱离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看来可以轻易离身,追踪控制的可能倒是微乎其微了。法西斐尔暗暗舒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蛇妖。 黧捧着一个方形的木盒走出洞穴,正看到法西斐尔的研究举动,于是补充说明道:“这缕储物纱是我特意为你炼制的,因为加入了你的血——”因为法西斐尔蓦地凛冽的眼神,虽然瞬息即逝,黧连忙做出解释,“你受伤时流下的血,我收集了一些。总之因为你的血,所以它是你的所有物,只能为你所用,也只有你能从自己身上取下来,不用担心会容易丢失。” 说着走到法西斐尔面前,将木盒交给了蛇族兽人。 “这是……”法西斐尔狐疑地望了望蛇妖,小心地打开盒子察看,“蛇涎果?你给我做什么?” “它们是属于你的,是你战胜那只凶兽获得的,不是吗?”黧微笑着说道,神情宠溺,“而且你的部落不是蛇族部落吗,正好可以令它们发挥应有的作用。” 比起蛇涎果,我觉得我蜕下来的皮更是属于我的东西,法西斐尔暗暗腹诽。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需要蛇涎果吗?”毕竟,改造了蛇涎榕帮助蛇类的可是蛇妖。 “事实上,因为我的研究癖,我已经自己做主留下一些了。谢谢你关心我,我的法法。”黧展颜一笑,转身继续收拾东西,没有注意到法西斐尔微微呆滞的神情,以及泛起红晕的脸颊。 明明他的冷笑、邪笑、坏笑、装无辜的笑、故作意味深长的笑……自己都已经见过了,却会被一抹真心的笑容惊艳到?法西斐尔懊恼地摇摇头,收回纷乱的思绪,随后坦然地收下了蛇涎果。 法西斐尔抬起头,蛇妖的动作很快,已经在收拾洞穴外的东西了。只见他轻挥衣袖,晾晒的药草悄然消失,漫指石灶,摆放的调味料瞬息不见,踱步树下,石桌石凳无踪无影……显然仗着有了储物空间的方便,蛇妖竟是要将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打包带走了。他不会是事先知道将要离开,才去炼制空间储物纱的吧? 更过分的是,他搜刮劫掠般的行为竟飘逸如行云流水,优雅到超凡脱俗…… 最后,法西斐尔望了望自己昨夜开启的防护阵法,若有所思地决定道:“这个还是留着吧,保护这里。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回来,重温一下自己的美好回忆什么的。” 没有领会到蛇妖话语中的深意,也或许是潜意识忽略了,法西斐尔倒是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这个罩子似的能量层是起防护作用的吗?” “怎么了?”黧挑了挑眉,望着自己素来敏锐的伴侣。 法西斐尔忍不住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在蛇妖面前越来越“心直口快”了,竟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还是选择开口问道:“它怎么会对我没有效果?我是说,我走出去了,然后带着信使小蛇走回来,以为会遇到些阻碍,像迷雾或者障壁之类的,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然不会发生什么。”黧微笑起来,为法西斐尔越来越不与自己“见外”的言行,“我的防护阵法是为了保护你而设置,怎么会阻止你进入呢?”他忍不住得寸进尺地提议道,“法法,为了等我,你已经耽搁了一上午的时间,不如我抱你赶路吧?你只要帮我指路就好了。” 法西斐尔面无表情地望了望蛇妖,将包裹与木盒收入空间,一言不发地起身上路,疾行离去。 黧颇具深意地微笑,从容地跟在伴侣身后,一路如影随形。 终于要见家长了—— 明媒正娶的日子还会远吗? Chapter 30一大波情敌来袭 几日后的傍晚,在跟随法西斐尔走出了诡谲的勿嘘之森、穿过了广袤的普通森林,又爬上一座险峻山峰之后,黧终于远远地望见了闻名已久的巳族部落,这个地区最强大的部落,也是自己的伴侣出生成长的地方。 所谓族部落,即以单一的或者两三个互补的兽人族群聚居繁衍而形成的部落。 巳族部落,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族部落。部落的成员主要是蛇族兽人,尽管强大的实力之下也依附了一些弱小族类,吸收了其他种族的强者,甚至还有入赘的他族雄性兽人,但部落里的雄性兽人大部分还是蛇族,就连雌性兽人也多是蛇族兽人的血脉。 凭着超越凡俗的眼力,黧仔细打量着这处自己必须十二万分小心谨慎地应对,否则媳妇就会跑了的聚居地。 巳族部落就坐落在险峻山峰之下的那处面积不小的幽深谷地,屋舍鳞次栉比,街道纵横交错。作为忒弥西蒙最强大的几个族部落之一,比起仿佛偏远乡村的咖猛部落,巳族部落简直就像一座小型的城镇。 此时正是暮色四合,部落上空炊烟稠密,街道上归家的兽人与玩闹的幼崽比肩继踵,端的是热闹非凡。 “等一等。”在法西斐尔深吸口气,准备跃下山峰之前,黧叫住了有些归家心切的蛇族兽人。 怎么了?法西斐尔按捺住波动的情绪,压抑着不耐烦回转头,沉默地以眼神询问道。 这是在与我眉目传“情”吗? 黧满怀趣味地微勾嘴角,向前轻展双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亲爱伴侣的平静表情,就在法西斐尔眼前,不慌不忙地换回了昔日的伪装,那个十五六岁小雌性娇俏可人的模样。 法西斐尔努力维持着自己冰雪面瘫的形象,心里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堂堂一个实力高强、身手不凡的雄性兽人,就算长得雌雄莫辩吧,居然准备再次扮可怜装可爱?廉耻何在? 黧心有灵犀地接收到了伴侣面无表情之下的惊讶腹诽。他无辜地眨眨眼,迈着小了许多的步子欢快地跑到蛇族兽人身边,两只小手紧紧地攀上法西斐尔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乖顺状。 雄性的尊严是什么?只要能搞定岳父岳母,他可以不择手段!而现在,得到法法家长的认可才是最重要的! “法法要为我保守秘密哦!”黑发及肩的小雌性抬起头,一双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好像闪着纯洁的光芒,状似乖巧认真地叮嘱着自己的未来伴侣。如果被不了解真相的兽人们看见了,恐怕会萌得心肝都颤了,摘星星摘月亮地哄着宠着。 可惜法西斐尔早已深知蛇妖掩盖在稚嫩乖萌外表下的邪恶强悍本质,他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身体望向前方,一言不发地表示默认。因为明白这是蛇妖不容反对的指示,基于他无可匹敌的实力。 下山的路上,遇到了几个狩猎晚归以及巡逻守卫的雄性兽人。或许是法西斐尔以往太过冷漠的缘故,兽人们只是点点头以示招呼,并用掩饰了好奇的眼神悄悄打量着攀在法西斐尔身上的陌生娇小雌性。 法西斐尔僵硬地揽着“雌性”的纤腰,从兽人们身侧飞驰而过,直到踏入部落的大门,才慢下了步子,松开之前不得不揽抱着对方的手。 没办法,谁都知道雌性兽人体质孱弱,不可能跟得上雄性兽人的奔跑速度…… 街道上兽来人往。 黧毫不避讳地继续攀抱着法西斐尔的手臂,小媳妇般一面依赖地紧紧跟上蛇族兽人的步伐,一面小心翼翼好奇而胆怯地打量着四周。 “西斐尔,你回来了!” “好久没见你了……” “这次出去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沿途遇到的雌雄老幼纷纷或点头示意或出言招呼,可见白发灰眸的年轻蛇族兽人在部落里拥有极高的知名度和受欢迎度。 法西斐尔表情淡淡地一律点头回应。 黧敏锐地发现,对于年轻到尚显稚嫩的自家伴侣,巳族部落年长兽人们的态度,慈爱之中竟带着隐隐的尊敬。而那些同辈以及更年幼的,则毫不掩饰神色中的崇拜敬畏。真是令自己意外而又觉得非常自豪啊。 只是,令占有欲极强的蛇妖暗暗不悦的是,那些春心思动的妙龄雌性们,面对法西斐尔个个难掩倾慕之情,转而都对自己投以复杂难明的眼神。 真是……好大一波情敌啊。 “原来你这么受欢迎……”娇俏的“小雌性”不满地嘟了嘟嘴,轻轻踮起脚尖,附在法西斐尔耳边叹息似的感慨。宣示主权般的动作成功打击了沿途的情敌,黧终于觉得心头酸溜溜的滋味淡了一些。 素来不解风情的白发蛇族兽人只是低头,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无耻装纯的蛇妖,径直朝自己的家中行去。 真是……好迟钝的情人哪!心智似乎也随着外表低龄化了的蛇妖暗暗抱怨。 “西斐尔。” 转过街角,迎面正走来一个金发短而利落、褐眸明且深沉的雄性兽人,约莫人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魁梧,相貌英俊。明明应该是阳光色泽的灿烂金发和金色衣甲,偏偏被他表现出冷峻如山石的气质。 金发兽人停下脚步,虽然仍是面无表情,气息却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些许,语气毫无起伏地叫出了法西斐尔的名字。 “哥哥。”白发的蛇族兽人也不由得停下脚步,肃容抿唇,点头回应道。 咦?原来是法法的哥哥啊。怪不得都是这种沉默少语、不苟言笑的性子。 黧偏偏头,眨眨眼,装作掩饰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遇到的第一位家长。嗯,看起来很稳重,很可靠,很给人安全感。从法法的表现来看,自家伴侣对他也很尊敬很喜欢的样子。嗯,是自己必须讨好的对象之一啊。 “回来了。”自家未来的大舅子容色淡淡地点点头,继续面无表情道:“父亲在等你。” 接着偏头打量了一下瞪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观察着自己,好奇又胆怯,乖巧而懵懂的“小雌性”,下意识柔和了面部坚硬的表情,柔声问道:“你就是小眠?” 黧没有掩饰内心的诧异,故作惊讶地瞪圆了黑曜石般的眸子,天真地望向叫出自己名字的陌生雄性。然后眨眨眼,乖巧地点点头,似乎仍在疑惑素未蒙面的金发兽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德西欧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破天荒地对初次见面的陌生兽人和善了表情,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西斐尔的哥哥,德西欧亚,你可以叫我西欧亚。” 欧耶!首战告捷!“小雌性”在心底对自己的装乖卖萌战术以及炉火纯青的演技表示了充分的肯定,然后自我鼓励道:加油!要再接再厉哦。 法西斐尔眼睁睁地看着无节操卖萌的蛇妖以一副清纯乖巧相貌蒙骗自己素来稳重冷静的亲哥哥,却无法做出任何提醒和警示。 毕竟,无论如何,被蒙骗总比触怒惹不起的强者来得好吧…… 不过,法西斐尔还是装作占有欲极强地拉起了蛇妖的小手,越过还要开口为“小雌性”解惑的自家哥哥,一面向前走一面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同时也是提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哥哥,部落里发生了什么事吗?父亲为什么急召我回来?” 德西欧亚有些讶异地打量着自家弟弟的神色变化。要知道自九年前那件事之后,素来冷情冷心的西斐尔可一向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上面,有关谈情说爱的那根神经仿佛直接换成了木头质地,简直迟钝到死。 尽管因为法西斐尔出众的相貌和实力,明里暗里爱慕着他的雌性光本部落的就可以从家门口排到森林里,但德西欧亚还是曾经担心宝贝弟弟会找不着相伴一生的雌性。 谁曾想如今自己的命定伴侣还没有着落,西斐尔居然已经领回来一个娇俏可人的小雌性,甚至还会因为自家哥哥与心上人多说了几句话而不淡定地吃醋。这怎么能不令德西欧亚在“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之余,产生一丝自家弟弟“有了伴侣忘了哥哥”的酸味呢? 自家迟钝的弟弟居然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吗?暗暗惊讶的同时,德西欧亚也对这个来自咖猛部落的小雌性产生了好奇。乖乖巧巧的看起来确实很可爱,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改变自家那个骄傲又固执,一心追逐力量心无旁骛的西斐尔呢? ——不得不说,外表面瘫内心闷骚的弟控哥哥,您想得太多了…… 于是德西欧亚顺从自家亲亲弟弟的意愿转移了话题,继续着面瘫的形象道:“你见到父亲自然会知晓。” 瞟了眼法西斐尔主动拉起自己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黧抓住机会牢牢回握,十指交缠,维持着呆萌呆萌的小雌性模样,乖巧地紧紧跟随自家伴侣向前走去。心底的蛇妖则邪魅地挑眉,神情似笑非笑,别有意味。 Chapter 31大舅哥老丈人与丈母娘 法西斐尔家的小院就在巷尾。 也许是因为部落的主要成员皆属蛇族,巳族部落的屋舍大多建在相对阴凉潮湿的区域,日照不错的地点反而做了广场公园之类的用途。相比咖猛部落清一色的石屋石墙,这里的建筑物更加多样化,也更能满足兽人们种种不同的喜好。沿路行来,黧不仅见到了石砌的粗犷小屋,还有轻灵的木屋,建在树上的树屋,甚至山穴、窑洞等。 而眼前的这幢房屋,明显更得蛇妖的喜爱。它是由雕凿成方形的或大或小的石材做基,再以粗壮的碧绿藤条细密编织而成。如果把房子比喻成兽人的话,那石材就像是这个兽人的骨骼,而藤条就是覆盖在骨骼上的神经肌肉,甚至鳞甲。事实上,那些可爱的藤条,在黧看来更像是一条条灵巧的蟒蛇,覆盖延伸出房屋需要的门窗桌椅,使得这幢房屋——也是亲爱的伴侣法西斐尔的家,不仅结实精巧,而且舒适清凉,十分契合蛇妖的天性。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岳父岳母和内兄的喜好与我差不多嘛!黧忍不住在暗地里稍微地有那么一点点洋洋得意。 当然,见家长这种事情,此时根本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蛇妖暗自谨慎地观察分析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前方正站在院落门口的那个看上去有人类四十岁左右模样的中年兽人。 同样是金发褐眸,虽然中年兽人的发长披肩,眸更深邃,但那发色眸色,体形和相貌,与法西斐尔的哥哥德西欧亚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相比德西欧亚的青春风华,这个中年兽人就像时光磨砺的宝剑,锋芒内敛却更锐利,也像岁月收藏的美酒,滋味醇厚且愈悠长。 这位就是亲亲法法的父亲吗?真是不可小觑的一位家长啊……伪装在呆萌表象里的蛇妖幼稚地吐吐舌头,暗道棘手。 在这里必须说明的是,法西斐尔的父亲可不是真的四十岁,就像他的哥哥也不是二十五六岁年纪一样。 兽人这一种族的寿命长达一百五十年,虽然他们从幼儿发育直至成年的速度与人类相似,甚至可能更快一点。但从发育成熟之日起,直到一百三十岁左右,他们都会维持在精力强盛的壮年时期,以便能够有长达一百多年的时间来孕育后代,繁衍子嗣。 当然,与人类相比,兽人们称得上十分长久的壮年期,也可能与兽人世界恶劣非常的生存环境有关。 但兽人的繁衍还是极为艰难。 一对伴侣一生能有两个孩子就是极限了,更多的只有一个,终生无所出的也不在少数。而怀孕的时间也不是可以预测的,并不是说早婚早育就能够早早生下孩子,然后出现n代同堂的画面。那是不可能的。能够在二三十岁就孕育幼崽的伴侣少之极少,更多的兽人都是在力量累积到一定程度的中年才得以怀孕。而雌性天生体弱,因为怕损害了健康之后会影响生育,更是被雄性兽人保护得无微不至,可以说是处在整个兽人社会的“被娇养”地位。 当然,如果是据典籍记载生育能力极强的纯粹人类血脉,比如黧认识的方晓恩,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说,这位金发褐眸的中年兽人恐怕有近百之龄了。当然,比之黧的千多年修行岁月还差得远,但是作为家长,就算年龄再小,黧也得识时务地乖乖将自己定位在晚辈的角色上。 何况自家未来岳父看上去还十分不简单,神情威严,目光深邃,颇有手握大权、领袖群雄的气势。 只见金发褐眸的大家长容色淡淡地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招呼道:“回来了。” 好像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幼子归家而高兴似的。但早早等在院门口的行为已经揭示了习惯掩饰感情的严肃父亲的秘密。 不过黧暗暗观察了一下自家伴侣的表情变化,觉得以他们实质上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互相了解程度来看,这秘密也不过是心照不宣的感情交流方式罢了。联想到同样面瘫的哥哥和弟弟见面时的情形,或许这种言行的别扭其实是这个家庭独特的相处文化? 自己要学会适应啊适应,然后设法融入其中……脑海里的蛇妖托着下巴默默分析。 然后,大家长气场十足地偏头打量了一下躲在自家幼子身后,却探出小脑袋好奇地小心观察自己的“小雌性”,不自觉地柔和了表情,问道:“你就是小眠?” “嗯!我……我就是!”伪装的小雌性佯作紧张地回应,甚至故意带了点结巴。他眨着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乖巧地连连点头,似乎生怕心上人的父亲不喜欢自己。 蛇妖的内芯则暗暗打量着眼前一青年一中年的两个金发褐眸雄性兽人。真不愧是父子啊,不仅容貌性格相仿,连对着法法与自己的表情、动作和言语变化都差不多! 虽然法法外表看起来也很冷漠,但与他们冷漠得浑然天成相比,更像是……怎么说呢,更像是自家伴侣在敏感内心外装备的一层厚厚的保护壳。 这样看来,法法不会是抱养的吧……心底的蛇妖不负责任地猜想道,恶劣地掩嘴偷笑。 当然,其实黧看得出来,比起大舅哥德西欧亚对自己的单纯柔软态度,这位大家长兼未来岳父隐隐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的意味,显然并没有被自己的稚嫩外表所蒙骗。 法西斐尔仍然保持着冷漠的神色,冰寒的气息却因为家人的相聚而缓和了许多。 注意到自家父亲那对晚辈来说理所当然,对强者却可以称得上傲慢的态度,未免自己家人与实力高强又习惯肆意而为的蛇妖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缘故产生不必要的摩擦,他理智地握着蛇妖的手没有松开。 ——咳咳,所谓“莫名其妙的缘故”,法法啊,你是在暗指什么呢? 白发的蛇族兽人不悦地想道,如果不是抽风的蛇妖早已要求自己不能泄露他伪装雌性的秘密,自己怎么会只能通过拉着小手不放这类亲密暧昧的行为来表示自己对这个“小雌性”的重视,以求父亲能够尽快认可对方,好改善自己的态度? 谨慎应对之余,他竟莫名地生出一股愤懑之气来。但是理智告诉他,为了保守秘密,不可以对亲人朋友有更明显的关于对方实力的暗示了,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比如提醒大家自己对那个小雌性有着超乎寻常的在意? 真是意难平啊。 心底暗自踌躇半晌,白发蛇族兽人还是斟酌着言辞,不动声色地为双方互相介绍起来:“……黧,这是我的父亲,巳族部落的族长,蛇族兽人伊欧莫。”因为是神智清醒的时候第一次叫蛇妖的名字,法西斐尔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竟然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喊出声来。 聪明的黧闻弦歌而知雅意,领会到自家亲亲伴侣这是在暗示自己,他的父亲大人身为一族之长,高高在上惯了,审视探究的态度只是习惯使然,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这种隐晦的撒娇真是萌得蛇妖一脸血啊一脸血。 恶劣的蛇妖不打算放过逗弄伴侣的机会,趁机施法在白发蛇族兽人耳边传音道:“我亲爱的法法,你的父亲不就是我的父亲吗?我一定会孝顺他老人家的。” 何况老丈人刁难儿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自己既然想要拐走人家的宝贝儿子,全力讨好都来不及,哪里敢斤斤计较什么态度问题? 法西斐尔乍听到蛇妖调笑的话语,心头一凛,不过马上察觉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根本没有听见声音,恐怕又是蛇妖的神奇秘法在作祟。 还没来得及理解蛇妖具体说了什么,就听那妄为任性的家伙继续挑动自己的神经道:“不过法法,你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在那美好的一夜又一日之后。真是听得我心都要融化了……法法,再叫几遍我的名字给我听好不好?” 不出意料地,面皮薄的白发蛇族兽人脸色一红又一黑,随即就掩饰性地恢复白皙正常了。 “父亲,哥哥,这是在勿嘘之森救过我一命的黧,来自咖猛部落。”法西斐尔淡然自若地继续介绍,神色间不敢表露出丝毫异样,只能在心底咬牙切齿。 “咦?你不是叫小眠吗,怎么西斐尔叫你黧呀?”弟控的德西欧亚为了缓解“未来弟媳”的紧张情绪,力持温和地引导话题,虽然那温和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敏锐的蛇妖立即接受了来自未来大舅哥的善意,含羞草般的“小雌性”鼓足勇气走出心上人的身后,怯生生地站在对方家长面前,认认真真地做出说明:“其实……其实我不久前才想起来,我的名字里面应该还有个‘黧’字的。所以,虽然芙萝爹爹和大家都叫我小眠,可是——” 可爱的“小雌性”深吸了口气,涨红了小脸,忽然大声地对着心上人的双亲家人,既羞涩又坚定地做出告白:“黧这个名字是小眠专门给法法哥哥叫的!” 法西斐尔差点控制不住彻底黑了脸。 金发褐眸的德西欧亚与自己同样金发褐眸的父亲对视一眼,两个面瘫似乎瞬间交换了什么信息。正当蛇妖的未来老丈人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温柔如月光,婉转如天籁的声音响起,动听得犹如人鱼塞壬的歌谣。 “伊欧,西斐尔回来了吗?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然后,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儿就这样娉婷地走了出来。 美到什么程度?以黧一千多年的花丛阅历,居然也只能呆滞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无法言语,亲身诠释了什么叫做“惊”艳。 如果说法西斐尔静时就像一段自天际截留的月光,那么眼前出现的这位绝色雌性,就像是依然焕发着灵气光彩的月华本身。月白色的秀发斜绾,美貌不可方物,月白色的衣裙玉立,身形纤秾合度,身上散发着月白色的柔和气息,是岁月都难以留下痕迹的梦幻般的美丽。 这真是,此雌只应天上有,凡间一见皆忘俗。 Chapter 32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混蛋 犹如月神的美丽雌性娉婷走来的时候,仿佛暖风拂过雪岭,月色笼罩黑夜,包括法法在内的三个面瘫雄性瞬间破功,院门口的气氛奇异地柔和下来。 从惊艳中甫一回神,蛇妖就讶然地发现,自家未来的岳父大人威严尽敛,周身的气势迅速由巍峨的高山化作潺湲的清泉,回身温柔护持的动作简直让黧如同身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 未来舅兄那为了缓解“弟媳”的紧张情绪而勉强维持的僵硬的温和态度,也变得自然起来。 至于自家伴侣,激动的法法竟瞬间褪去了冷漠的保护色,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松开交握的手指,迎向那美丽的雌性,难掩孺慕地唤道:“爹爹……” 咳咳,原来是岳母大人啊。果然梦幻级别的美丽已经超越了年龄和世俗吗,自己竟然没有迅速地联想到这一点…… 不过话说,刚刚瞬间升起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好吧,黧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的情敌感应也不算错,自家伴侣明显有着极其严重的恋母情节啊。 再加上明显同样恋母的哥哥,以及恋妻情节也不轻的岳父大人,难道说,如何讨好岳母才是此次见家长行动必须考虑的重中之重吗? 黧正在心头暗自思量,激动的白发蛇族兽人已经拥抱了令他思念萦怀的美丽爹爹。 那气质温婉柔和的雌性稍微拉开与幼子的距离,情不自禁地轻轻抚摸着法西菲尔的精致面庞,细细打量着久未归家的孩子。那温暖的目光关怀密切,仿佛要穿透过往离别的岁月,看出自己的幼子在远离爹爹身边时,有没有遇到危险,受没受任何伤害,吃得饱不饱,过得好不好。 但最终,数载忧思心切的爹爹只是欣慰地笑道:“平安回来就好。赶紧进屋休息一下,赶路一定很累了吧?” 接着将目光转向幼子带回家的娇俏小雌性,就要上前拉起黧的小手,同时语气温柔地说道:“你就是小眠吧?长得可真漂亮。别紧张,我们都很喜欢你呢,只是伊欧和西欧亚,”说着指了指旁边两个金发褐眸的老少雄性,“也就是西菲尔的父亲和哥哥,他们有些不善表达……” “爹爹……”法西菲尔欲言又止,行动倒是迅速,赶在自己爹爹前面,一把拉起了“小雌性”白嫩的小手,同时暗自擦汗。这可是个伪装起来的雄性,怎么可以任由他与自己毫不知情的爹爹有任何肢体上面的接触? 且不说蛇妖会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居心,就算没有自己也不能允许!更何况,若是此刻真的有了什么亲密接触,有朝一日被自己占有欲强盛的父亲得知蛇妖的真实性别的话,岂不是会引发激烈而难以避免的冲突…… 法西菲尔的爹爹,黧打定主意重点讨好的岳母大人,脸上诧异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若有所思地笑了出来,忍不住对着面前尴尬而立的幼子道:“没想到从小在这方面就表现得特别呆的小西菲尔,居然也遗传到了你父亲极端强盛的占有欲呢。”说着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颊泛起了美丽的红晕。 面瘫的德西欧亚已经转过身,明显是为了不惹恼自家父亲,而在掩饰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化。 身为一族之长的岳父大人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转念一想却又颇为自得地上前揽住了自己的爱侣,相视而笑。 观察入微的蛇妖默默腹诽:岳父大人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当然,在独占欲这一点上,黧觉得自己和岳父大人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只要,不被他发现自己的真实性别。 倒是无奈被误解的法西菲尔,听着自家爹爹思忆爱怜的打趣之语,神色更加窘迫了,握着蛇妖的那只手也忍不住僵硬起来。 黧乖巧地任由自家伴侣牵起小手,心底却傲娇地冷哼。谁让他心有灵犀,对属于自己的白发蛇族兽人所思所想洞若观火呢。 从昔日与伴侣的甜蜜相处记忆中回转心神,岳母大人不好意思地倚在岳父怀中,不再试图接触黧,显然是在顾及儿子“遗传自其父亲”的强盛占有欲了。 他对着被自家幼子领回家的“小雌性”温柔而笑,亲切地说道:“小眠应该听西菲尔说起过我吧?我是他的爹爹,叫我西伦爹爹就好。跟着西菲尔赶路怕是累坏了吧,快进屋休息一下,然后准备开饭。” 被白发蛇族兽人牵着手领进家门,状似乖巧的黧面露好奇,仿佛鼓足勇气般开口,小小声地问道:“西伦爹爹,为什么你们好像都认识我呢?” 美丽的岳母大人西伦回过头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细致地解释道:“小眠不知道吗?咖猛部落的老族长是伊欧和我都十分尊敬的长者呢。大约一个月前,我们收到了来自咖猛的讯息,自然就了解了你的情况。” 蛇妖内芯诧异地挑眉,自己还真是不知道呢。所以刚刚自己说不久前才想起自己的名字里有个“黧”字,未来的岳父和舅兄也只是了然地对视,原来是早已知道自己的“失忆”吗? 不过从法西菲尔眼神里一闪即逝的讶然来看,自家亲爱的伴侣也被蒙在鼓里呢。 “莱茵爷爷?”故意地小小声惊呼,然后心底想起了自己做下的某件非常有趣的事情,黧于是张大了纯洁清澈的黑色眸子,毫不大意地装傻充愣道,“莱茵爷爷传了什么讯息呀?和我有关吗?” “看来小眠是真的不知道呢……”旁观的德西欧亚忍不住接过话茬,打趣般望向自家傲娇的弟弟,“莱茵老族长传过讯息来说,他们部落一个叫眠的小雌性,在去忒弥西蒙大集的路上被心怀叵测者劫走了。没想到几天之后,却收到了一个身在勿嘘之森,名字叫法西菲尔的蛇族兽人派小蛇传回的讯息。讯息里面说那个蛇族兽人救了丢失的小雌性,却舍不得送回人家的爹爹身边,还报上自己的名号,说什么保证会照顾好……” 说着几人已经走进了屋子里类似客厅的地方。法西菲尔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径直拉着黧坐到了两人式的长椅上,明显是在拒绝家人靠近“自己认定的伴侣”了。 了解他性情的父亲、爹爹和兄长看到这一幕,双双对视作眼神交流,都有些诧异法西菲尔迥异往昔的变化和异乎寻常的独占欲。想到自家幼子刚刚为那小雌性和自己介绍时,态度就有些不对劲,伊欧莫不禁深思起来。 似乎是德西欧亚的讲诉里提到了自己的爹爹,“小雌性”刚刚听得十分认真,眨巴眨巴黑亮的眼睛,见大家都沉默了,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道:“西欧亚哥哥,那后来呢?” 面瘫却心软的德西欧亚拒绝不了“小雌性”纯真期盼的眼神,却也不忘把揶揄的目光投向自家于九年前的事件之后就冷漠许多的弟弟,“……所幸莱茵老族长与父亲联系密切,恰好又知道巳族部落族长家的幼子正在勿嘘之森里面修行,还刚好就叫法西菲尔这个名字,于是派了使兽传过话来了解情况。否则的话,西菲尔可就要落得个拐带小雌性的罪名了。” 哪有这回事!听到这个消息的法西菲尔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愕然的表情,僵硬地低下头,在家人注意不到的角度以冰冷的眼神询问肆意妄为的蛇妖:你在传信咖猛部落的时候,到底让使蛇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黧毫不大意地无视了自家伴侣恼羞成怒的视线,佯作难为情地绯红了脸庞,嗫嚅地为心上人辩解道:“不怪法法哥哥的……是我想要留在法法哥哥身边,照顾他,帮助他……所以才求法法哥哥传信的……” 本来还准备责备西菲尔几句罔顾人家雌性亲人感受的思虑不周,但见“小雌性”已经泪眼汪汪地抱住了自家幼子的腰,似乎是生怕他们欺负了西菲尔。那既担忧又害怕还鼓足勇气要保护心上人的可怜可爱模样,令刚要开口的伊欧莫硬生生将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深知自家伴侣性格与行为模式的西伦好笑地瞧了眼那神色有些不自然的一族之长,然后转头安慰起了娇弱单纯看起来快要哭了的“小雌性”:“小眠,别怕,没事的。我们不会怪西菲尔的。而且小眠居然敢和西菲尔在危险的勿嘘之森里面生活,真的很勇敢哦!” 毕竟一个小雌性在绝望无助的情况下被雄性兽人救了,对其产生依赖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身为一个雄性,自家幼子不体谅雌性亲人的行为实在有些欠妥当,他本来可以做得更周全一些的。 “那……”小雌性依然搂着西菲尔的腰,倒是平复了些情绪,抬起头望着神情爱怜的西伦,有些期盼地问道:“莱茵爷爷有说起过芙萝爹爹吗?芙萝爹爹过得好不好?”然后垂下头可怜兮兮地小声说着,“小眠想芙萝爹爹了……” 听到小雌性最后一句话的伊欧莫和西伦忍不住不赞同地望了自家幼子两眼,显然是将“没有把小雌性送回人家爹爹身边”这件事怪在了法西菲尔头上。 眼见自家爹爹就要亲自过来安慰思亲心切、情绪低落的“小雌性”了,法西菲尔连忙弯□子,主动搂抱住蛇妖作温柔惭愧安慰状,掩饰自己额头暴起的青筋,心底其实已经气得狠了。 虽然不知道蛇妖具体是什么时间传信给咖猛部落的,但应该是在他觉醒之后的那几天。而既然他早早地就已经谎言连篇地自圆其说了,显然是早有预谋并且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拖下了水! 如今更是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装乖卖萌、巧言令色、倒打一耙,明显是居心不良。而自己苦于顾忌对方的绝伦实力,只能忍气暂作屈从,没想到他居然更加得寸进尺了! 法西菲尔缓慢地将唇附在形容娇美的蛇妖耳畔,咬牙切齿却无声地质问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混蛋?”显然是将他惹急了。 至于为什么是无声,没办法,谁叫雄性兽人的听觉太过敏锐,这么近的距离,再微弱的声音也会传进父亲和兄长的耳朵。但是法西菲尔不知为何地笃定,就算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诡异的蛇妖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如果被黧知道自家伴侣现在的想法,肯定会大呼这就是伴侣之间的默契啊什么的。不过他并不知道,所以此刻只是无辜地抖了抖身子,想要甩掉心上人的诱人气息徘徊在自己敏感部位所带来的酥麻与躁动。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黧诡计得逞地微勾起嘴角,饱含浓浓依恋地反抱住了“热情主动”的伴侣。 小雌性与蛇族兽人那缱绻相拥、耳鬓厮磨的亲密氛围,令法西菲尔的父亲、爹爹和兄长错觉不容打扰,于是三位家长悄悄地起身离开了。 Chapter 33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 感觉敏锐的黧和法西菲尔当然没有忽略周围的动静,不过黧是专注于与自家伴侣的有趣互动,法西菲尔则按捺着熊熊怒火要与胡闹的蛇妖算账,自然都无暇顾及。 并且白发蛇族兽人暗自思谋,觉得令蛇妖离自己的家人远一点,实在很有必要。 所以两人搂搂抱抱地看似如胶似漆,其实暗地里硝烟弥漫。不说各自心怀鬼胎,彼此的气势也是针锋相对,都能擦出看不见的激烈火花了。 蛇妖内芯的小雌性软软濡濡的声音再次在法西菲尔的耳畔响起,带着可恶的悠然自得的笑意:“你真的想知道我具体传了什么讯息回部落?想要原话复述吗?一字一句都不差哦!” 偏头注意到黧根本没有张开过的红唇,法西菲尔自然知道对方又在使用蛇妖的秘法了——那种不用口舌发出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旁人却根本无法察觉的说话方式,实在太方便蛇妖在自己心头作恶了。 不忿之余,法西菲尔力持冷静地无声回答道,却压抑不住恶狠狠的语气:“我不想知道你之前做了什么,我只希望你能闭嘴,不要再在我家人面前胡言乱语了!” 却不想,不,应该说是意料之中地,肆意妄为的蛇妖压根儿没在意自家伴侣的拒绝,径自将自己的原话传音入密,还应景地使用了与使蛇沟通时的蛇语: “嘶……小家伙,去咖猛部落,找能听懂你的语言的兽人,你就这样对他说,‘我是在勿嘘之森修行的雄性蛇族兽人法西菲尔,我最近救了一个名叫眠的小雌性,据说是来自你们部落。但我对他一见钟情,希望能将他留在身边照顾一段时间,培养——’” “咔啦”声连续不断地响起,长椅的一角被怒火冲霄的某位“一见钟情”的雄性蛇族兽人慢慢掰碎了。 蛇妖的内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雌性”罕见地表现出识时务的素质,不敢再撩拨自家伴侣濒临断裂的神经。 正在此时,一阵纷乱急迫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西菲尔!” “西菲尔哥哥!” …… 饱含惊喜的大呼小叫之后,几个年龄与法西菲尔相仿佛的年轻兽人大喇喇地闯入了独属于蛇妖与白发蛇族兽人的“激情燃烧”的空间。 法西菲尔早已推开了怀抱中的可恶蛇妖。黧则撇撇嘴,遗憾地暗暗叹息,美好的二人世界啊,就这样被几个鲁莽的家伙打断了。 ——其实你该庆幸的,恶趣味满满而且一肚子坏水的蛇妖!否则你家一向冷静自若的法西菲尔难保不会理智尽失地对你饱以老拳,以解心头之恨…… “安德烈,唯嘉,喀莱尔,金斯丽,茵尼薇,你们来了。”白发的蛇族兽人若无其事地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衣甲,冷静淡漠地开口招呼道。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原本激动到难以自已的年轻兽人们居然勉强抑制了自己沸腾的情绪,仿佛觐见王者般规规矩矩地站立在旁,满脸掩饰不住的崇拜和敬仰。 ——哎呀,没想到我的法法这么有人气……蛇妖内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我感觉良好得翘起了尾巴,觉得与有荣焉。 五个法西菲尔的鳞下拜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地里相互推推攘攘。然后年纪最小,长相最甜美的雌性顺应民意地走向前一步,娇憨企盼地问道:“西菲尔哥哥,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面对着五双闪耀着思慕渴望、令兽人不忍心拒绝的真诚眼眸,法西菲尔的冷漠态度终于派上了用场——在无赖厚黑的蛇妖面前总是受挫啊——无动于衷地直接回答道:“茵尼薇,我是因为有事才回来的。”言外之意是,办完事自然就会离开。 粉色短发微翘的茵尼薇嘟了嘟嘴,凑近前来,撒娇似的抱怨道:“西菲尔哥哥,你真是太讨厌了!就不可以多陪陪我吗?” “是啊,西菲尔,自从你决定离开部落,到其他地方历练修行起,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和你聚在一起了。”身形较为纤瘦的蓝发雄性兽人状似遗憾地开口,不动声色地帮腔道。 “就是嘛,老大!唯嘉说得对!虽然你实力飞涨是件好事,但也不能忽略自小玩到大的兄弟不是?茵尼薇好几次想你想得都哭了!”块头最大的红色雄性兽人明显是心直口快的鲁莽性格,一股脑儿将自己的不满情绪和能说不能说的东西都脱口而出。 没有开口的剩余两个兽人忍着笑意点头作证。茵尼薇则羞赧地涨红了脸,懊恼地瞪向口无遮拦的安德烈,余光却忍不住观察着法西菲尔的反应。 法西菲尔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但黧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伴侣柔软下来的气息,不由得眯起了黑曜石般的眸子,心里头开始不舒服了。 果然白发的蛇族兽人不易察觉地缓和了语气,妥协地开口道:“我还不知道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呢。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就好好聚一聚吧。” 闻言一同长大的五个青梅竹马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喜笑颜。 哼!那弥漫环绕在自家伴侣周围的浓浓暧昧气息,令黧觉得心情更加坏了。怎么遍地都是情敌呀!青梅竹马什么的,真的是太讨厌了! “西菲尔,这位是……”刚刚沉默着没有开口,却一直在暗暗观察黧的金发雌性,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了。 抢在法西菲尔前面,黧作纯真无邪状,有些羞怯地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我的名字叫做眠,是法法哥哥的……”面染红霞,低垂螓首,“哥哥的朋友……” 黧才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了呢,为了自己插不进去的熟稔氛围,为了自家伴侣将自己晾在一旁的举动,更为了法西菲尔下意识与自己隔开的距离! 还有,别以为我没注意到你们这些藏不住情绪的小鬼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的审视评估目光,那眼底暗藏的惊讶、不屑、嫉妒、难以置信等种种幼稚情绪简直无所遁形啊。 蛇妖才不会相信,素来敏锐的法西菲尔会察觉不到这些。真不怕自己一怒之下血洗千里啊。瞥眼看了看自家伴侣的神情,竟然真的没有紧张情绪。难道,这是相信自己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忍耐一二?黧忍不住为自家伴侣的信任窃喜中…… 没想到法西菲尔察觉了蛇妖的观察视线,竟似早有预料般开合起嘴唇,无声地回应道:“你既然早已经撒下了无稽的谎言做铺垫,定是心有谋划,又岂会为了区区几个兽人的幼稚情绪令自己功亏一篑?而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地令你看笑话?” 呵呵……心底里的蛇妖干笑着,只叹空欢喜一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卷起石头砸了自己的尾巴?自己是该为伴侣越来越了解自己而开心呢,还是该为伴侣知己知彼后反而用来更有胜算地对付自己而沮丧呢?真是哭笑不得啊。 ——别装模作样了!你明明很乐在其中,是因为觉得这是伴侣之间的情趣吧情趣! 望着倾慕的王者与那个陌生的黑发雌性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五个兽人的心底都翻腾起酸涩的情绪。 素来聪慧有城府的金发雌性,勉强露出了善意的微笑,道:“你好,我叫金斯丽。蓝发的雄性是唯嘉,红发的是安德烈,绿色头发的是喀莱尔。这个娇憨的雌性是茵尼薇,我们都是和西菲尔一起玩到大的伙伴。” 因为法西菲尔没有特别反应而沮丧的茵尼薇,也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能叫西菲尔哥哥法法……哎呀,太奇怪了!”事实上是太亲昵、太独一无二了,茵尼薇暗道。 “不可以吗?”黑发的小雌性窘迫地望向娇憨可爱的茵尼薇,嗫嚅地解释道,“我以为这样会很亲密……”说着两只不安分的爪子仿佛求助般抓向粉发雌性的衣衫。 被那纯真可怜的模样蛊惑了的茵尼薇竟然不忍心拒绝…… 但是中途,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拦截了黧的禄山之爪,将不怀好意的蛇妖拉向自己的怀抱。白发蛇族兽人状似宠溺地低头安抚道:“当然可以,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目光中透出的却是警告的寒光:你是雄性兽人,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地接近雌性? 其实法法,我只想肆无忌惮地接近你啊,你不知道吗?黧俏皮地与自家伴侣对视,然后心满意足地靠在注定属于自己的兽人身上,顿时觉得种种不快不满烟消云散…… 两个我行我素的家伙都没有在意因法西菲尔突兀的举动而出现的冷场。本以为了解自己竹马性格的兽人们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想要向身边的同伴确认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而可怜的茵尼薇,因为法西菲尔阻止黑发小雌性碰触自己,那对黑发小雌性来说是强盛的占有欲、对自己却是□裸的嫌弃的举动,伤心得几乎要哭了。 终于,还是一贯寡言少语却沉稳可靠的喀莱尔善解人意地开口转移了话题:“西菲尔,你之前教我们的战斗技巧,大家都已经掌握了,实力也提升了不少。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检阅一下。” “对啊!对啊!”反应过来的安德烈拍了拍胸脯,自信地嚷道:“你可以看看,我够不够格当你的兄弟!” “我们还以你的名义成立了战武会,然后将你教给我们的战斗技巧传给了战武会的成员。现在战武会已经有几百个会员了,都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兽人,还有年纪小一些的幼崽。”唯嘉汇报工作般开口,颇有军师的模样。 “西菲尔,你可是我们战武会的会长,有时间一定要去露个面啊,”金斯丽掩饰着酸涩的情绪,微笑着开口道,“因为你从勿嘘之森传过来的修行心得,大家越来越崇拜你了!” “对啊,西菲尔哥哥,”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茵尼薇也忍不住开口求表扬:“我学了你教的雌性也可以锻炼的方法,身体好了许多呢!” 法西菲尔认真地听着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诉战武会的创立经过和发展成果,忍不住眉目弯弯,轻松地微笑起来。 再次被排除在外、完全插不进话题的蛇妖无奈了。为什么在这些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年轻兽人身边,他会觉得自己确实老了呢。 而且法法居然笑了!真心实意地微笑了!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那几个碍眼的讨厌的所谓青梅竹马!果然应该把自家伴侣禁锢在身边,远离所有乱七八糟的家伙才对! ——咳咳,黧你是嫉妒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本来就是千年老妖了嘛!人家法法才二十多岁,有代沟很正常啊……而且话说还真是……咳咳,还真是“老妖吃嫩草”啊! Chapter 34夜袭 所幸久别重逢的青梅竹马们只聊了一会儿天,就被进来宣布开饭的西伦成功打断了。否则一贯肆意妄为的蛇妖可不保证自己能忍耐多久,尤其是在实力远不如他的这几个年轻兽人面前。妒火炽烈燃烧的蛇妖真的分分钟会抓狂给自家伴侣看的。 几个听闻法西菲尔回归就不管不顾地跑来看望的童年伙伴连忙起身,望了望窗外渐浓的夜色,礼貌地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哼,还算识趣。望着那些分外碍眼却无法光明正大赶走的情敌们不舍地离去的背影,小心眼的蛇妖顿时觉得心情开朗了许多。 什么,不是情敌?别以为黧没有察觉那掩饰在崇拜之下的倾慕思恋!以及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产生的嫉妒黯然……而且自家伴侣与他们实在太过亲近了!可是黧只能郁闷地束手缚脚……所以说青梅竹马这劳什子身份实在是太太太可恶了! 还有法法,你这个雌雄通吃、招蜂引蝶的家伙…… 饭厅里,袖子挽起作居家打扮的西伦将温柔爱怜的目光投向黑发的小雌性:“小眠来这边坐!肚子饿不饿?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所以多做了几样菜,你可以尝尝看喜不喜欢。” 本来打算上前牵起小雌性的手,将其引领到自己身旁的位置,随后想起了自家幼子表现出的青出于蓝的恐怖占有欲,西伦顿了一下,只能示意西菲尔照顾好自己的“心上人”。 法西菲尔了解地拉起伪装的蛇妖,相挨着坐到一处,与自家家人保持着实际上不明显但是看起来十分明显的距离。 黧当然清楚这不是什么美好的因喜欢而产生的占有欲,只不过是谨慎的戒备与防范罢了。但是家长们未必知道啊…… 饭桌旁的未来岳父伊欧莫,与舅兄德西欧亚,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 岳母西伦则好笑地望着眼前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一对儿,体贴地没有打趣面皮薄的幼子,转而关切慈爱地说道:“西菲尔呢,你也饿坏了吧?使蛇传信说你们今天会回来,所以我特意准备了几道你最爱吃的菜……” 暗地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黧,表面则是羞涩乖巧地垂着头,默默地在心底感叹。千多年了,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一家人围着桌子一起吃饭的氛围呢。与芙萝爹爹相处时虽然亲昵,但还是显得冷清了些。也许该帮芙萝爹爹找个伴侣了? 而这里,人家可还没有—— “小眠……”裹着青翠蔬菜的薄薄肉卷突然递到自己面前,黧愣愣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月白长发的西伦正莞尔而笑,亲切柔和地对自己说道,“这是我新学的咖猛部落的菜色,小眠帮我尝尝看,鉴定一下,好不好?” 回过神来的黧忍不住心底自嘲,居然走神想那些有的没的,难道真的是孤单太久了吗? 黧发挥千年沉淀的精湛演技,涨红了小脸,小心翼翼地接过肉卷,轻轻地咬上一口细嚼,然后眉目弯弯地小声赞扬道:“很好吃……西伦爹爹做得很棒……” 果然岳父与舅兄的神色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些许,而自家伴侣——黧快到旁人难以察觉地向身侧瞥了一眼——脸色则是微不可察地黑了些许。 意犹未尽,或者说是忽然兴致大发的黧,故意在神色间露出迟疑之色,轻咬红唇,然后仿佛决定了什么般鼓足勇气,用骨质餐刀插起特意摆在自己面前的细嫩肉排,递向西伦,小脸红通通地道:“西伦爹爹,你吃!” 接着将第二块、第三块依次递给了自家的岳父大人和舅兄。 最后,小脸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黧将第四块肉排放到紧挨着自己的法西菲尔的盘子里,垂下头掩饰自己不怀好意的微笑,声音像蚊子般细小但保证在座的都可以清楚听到,娇羞甜蜜地说道:“法法哥哥,你也吃……” 黧敏锐而清晰地感觉到,自家伴侣的身体蓦地僵硬了。是因为太过恼怒了吗,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呢? 哎呀,怎么办?我就是这样一个恶趣味又喜欢调戏你的伴侣呢,我的法法……蛇妖内芯毫无诚意地叹道。 晚饭后。 目前正在装可爱献殷勤的蛇妖,自告奋勇地要帮助西伦爹爹收拾饭桌、清理碗碟。 法西菲尔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上前怒吼了:混蛋,你可是雄性兽人,表现得这么亲近想要对我爹爹做什么! 但是小雌性帮雌性长辈做事情理所当然,自己连阻止的理由都没有。这可不是占有欲强盛之类鬼扯的理由可以圆得过去的!一旦引起父兄对蛇妖身份的怀疑,只会让家人和部落都陷入难以抵御的危险当中…… 正在两难之际,西伦已经微笑着拒绝了乖巧勤快的蛇妖的帮忙。他摸了摸眨着黑亮的眼睛跑到自己身边的“小雌性”,爱怜地说道:“赶了好几天的路,小眠一定累坏了吧。让西菲尔带着你去洗漱一下,然后好好休息。” “我——”黧还想再争取一下。 这时,本质妻奴的未来岳父大人走了过来,神色缓和地说道:“我帮你西伦爹爹就可以了。你和西菲尔都早点去休息吧。” 确实不应该打扰岳父岳母的二人世界啊,黧了解地点头,决定听从家长的建议。 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的法西菲尔连忙走上前,紧紧握住蛇妖的手,下定决心不会再让这肆意妄为的家伙轻易离开自己身边。 ——我说法法啊,你这是正中那妖孽的下怀好不好?再这么单纯迟钝下去,迟早会被吃干抹净渣都不剩啊……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经被吃干抹净了,而且确实是渣也没剩…… “父亲,你这次叫我回来是因为——”被蛇妖没有半点强者风范又不按常理出牌的言行搅得心绪不宁的法西菲尔,终于想起了此行的正事。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先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在详谈。”伊欧莫颇有深意地望着自家幼子说道。 白发的蛇族兽人依然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心下却是急转:难道父亲察觉了什么?是关于旁边这只蛇妖的吗? 旁边的这只蛇妖倒是懵懂状眨眨眼,掩着嘴打个小小的呵欠,一派天真单纯不知世事的样子。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躺在柔软舒适的小床上的黧,忽然睁开了黑色的眼眸,清醒而邪恶地勾起了嘴角,然后诡异地从这个雌性风格明显的房间里消失了。 “谁?!”遭遇过惨痛夜袭从而获得了深刻教训的法西菲尔分外警醒,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就防备地绷紧了身体,低声喝问道。但其实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他来者的身份了,否则法西菲尔怎么会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而不是高声为家人示警呢。 “我的法法啊……”恢复了十*岁身形的蛇妖突兀地出现在法西菲尔的床上——准确地说是他的身上,在雄性蛇族兽人白皙诱人的颈项吞吐着暧昧的气息,好笑地叹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你有什么事情?”似曾相识的体位令法西菲尔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似恐惧,更似身体自发地回忆起了那夜吞天噬地般的激情。白发的蛇族兽人压抑着心底陌生的悸动与无措,冷冷地张口问道,寄望于对方被转移注意力,从而忽略自己身体的异常变化。 但是恶劣的蛇妖怎么会如自家伴侣所愿呢?那纤长灵动的手指隔着白衫,在身下兽人的厚实胸膛与柔软腰肢意味深长地流连,嘴里却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哪有什么事情?我只是忽然想你了啊……” 听着那暧昧的回答,法西菲尔顿时觉得心头一颤,随后居然发现,自己那僵硬得几乎不听使唤的身躯也跟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夜的事情对自己的影响竟是如此之深吗?蛇族兽人心底有些慌乱有些悲凉地想道。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暗示,自己的反应简直不堪目睹…… 忽然,法西菲尔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脸上担忧的神色一闪即逝。随即坚定凛然地注视着蛇妖,语气冰冷地发出警告:“离我爹爹远一点……还有茵尼薇和金斯丽。”竟颇有若是不从,就鱼死网破、玉石俱碎的决然气势。 黧诧异地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之后几乎要气笑了。这是在担心自己丧心病狂得威胁到他的家人朋友?自己有那么没节操、没下限、饥不择食吗? ——咳咳,我说黧啊,你真的知道什么叫节操和下限吗?回溯一下九年前发生的“走火入魔”事件,再忆想一下一个月前的“夜袭觉醒”事件,人家法法——身为你两次兽性大发的受害者——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已经是高看你的妖品了好吗! 蛇妖只觉得心底好气又好笑,胸口还有些莫名地憋闷。索性变本加厉地压在自家伴侣身上,眯起夜色般的眼眸,阴测测地提醒道:“我的好法法,你不觉得你身边的雄性兽人也很危险吗?” 说着灵活修长的手指已经探入白色的里衣,在那挺翘的臀部暗示意味十足地狠狠揉捏,“比如德西欧亚,还有你的安德烈、唯嘉、喀莱尔……需不需要把他们也加进你的警告范围里?嗯?” Chapter 35如何干脆利落地搞定家长 法西菲尔当然察觉到了蛇妖此时近乎危险的情绪,以及彼此之间一触即发的险恶氛围。但他还是在沉默半晌之后,顶着黧“你敢同意试试”的威胁眼神,面无表情地回应道:“需要。” 他被压制在床上无法挣脱,只能垂眸静静等待着蛇妖可能降下的任何惩戒。 既然自己的言行已经触犯了喜怒无常的蛇妖——虽然对于触犯的原因,我们单纯的蛇族兽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懵然——又何必冒着下次再触犯的危险而将这次谈判半途而废呢? 不仅仅是为了确保家人朋友“那个方面”的安全,更是法西菲尔近乎下意识进行的一次对于蛇妖底线的破釜沉舟的试探。不知道为什么,法西菲尔觉得内心深处怀着莫名的忐忑与期待,隐隐想要知道自己在蛇妖心目中到底处于怎样的位置。 蛇妖那深不可测的夜色双眸如压抑着汹涌的狂澜,深深地凝视着自家身在砧板仍胆敢犯上的坚定伴侣。 半晌,黧隐藏了心头泛起的几丝无奈与挫败感,嘴角勾动显现邪气十足的笑意。他报复般地狠狠揉捏了两把手边嫩滑的臀肉,语气危险地道:“怀疑我,试探我,嗯?亲爱的法法,近来你的行动大胆了许多嘛……” 虽然这也表明了自家伴侣在潜意识里对自己信任度的逐渐增加,但是胆敢怀疑自己的……咳咳,自己对他的真挚情意,必要的惩罚还是不能免除的。 ——我说蛇妖啊,你刚刚其实是在心里说,法法胆敢怀疑你的“节操”吧?为什么临时改换了用词?莫非你也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节操? 黧拥着被自己压在身下无力反抗的美丽伴侣,心思一转,灵活的舌凑近那白皙泛红的耳畔,仿佛品尝味道般轻轻舔弄,随后不容拒绝地提议道:“我想,我们需要换个合、适的地点好、好谈谈。” “合适”与“好好”这两个词被故意拉长了语调,不由得令唯一的听者引发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蛇妖轻笑一声,也不给法西菲尔置喙的时间,立即发动了瞬移。转念之间,尚不知发生何事的蛇族兽人,已经察觉到身下的床铺柔软暖和了许多。他惊讶地微微偏头,发现自己神奇地已经身处一间属于雌性的闺房。准确地说,正是自己在晚饭后亲自送蛇妖去睡的、自家爹爹知道自己会带雌性回来而特意收拾出来的那间。 雌性的睡房是“合适”的谈话地点?法西菲尔不明白蛇妖的用意,索性也不去猜想。至于蛇妖使用的种种神通,他已经可以见怪不怪了。 于是法西菲尔抓住重点,微皱起眉头,以冷漠的语气问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谈谈血统问题如何?”几乎被法西菲尔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逗笑,黧淡淡地挑眉,仍然维持着牢牢压制自家伴侣的姿势,纤长的手指游移着滑过蛇族兽人精致的眉眼,“比如说,为什么我不是适合你的最优伴侣选择?”别以为他没有听到部落里的那些窃窃私语,尽管以那样的距离和音量,一个普通的雌性确实不可能有所察觉。 法西菲尔闻言忍不住目露讶色。居然问出这个问题,难道这只蛇妖居然不知道吗?他还以为对方既然身负兽神的传承,又表现得见识超然,对于兽人种族的繁衍相关事宜应该是一清二楚呢。 更何况雌性血脉对于后代子嗣的影响,在兽人社会已经是众所周知而心照不宣了。 兽人这个种族传承已久。世代繁衍下来,兽人们逐渐发现,雌性虽然在外貌上丝毫显示不出自己父亲的兽族特征,但是在体形、力量等方面还是有所显现的。比如说,豹族雄性兽人的雌性孩子大多匀称敏捷,虎族雄性兽人的雌性孩子大多结实强壮,蛇族雄性兽人的雌性孩子大多纤长柔软。 显然父亲的兽之传承也流淌在自己雌性孩子的血脉里面。 而更重要的发现是,当雌性血脉里流动的父族传承与自己的伴侣相同或相近时,这对伴侣生下的孩子身负的属于父亲和爹爹的两种兽族传承就不会互相排斥与压制。所以相比其他孩子,他们的雄性幼崽会更有天赋,长大后也会更加的优秀出色。如果是雌性幼崽的话,则更健康,长大后的生育能力也会比一般的雌性强。 所以虽然雌性足够珍贵,但是有条件拥有更多选择的雄性兽人,比如自身实力出众,或者家族十分强大,都会选择同族或近族的雌性结为伴侣,以期得到更加优秀的子嗣。 法西菲尔在心底组织好语言,尽量简明清晰地解释了有关雌性血统最优选择的原委,最后总结道:“这都是因为大家发现,雌性的血统与伴侣越相近,生出的幼崽就越优秀。” 而身为巳族部落族长家的幼子,法西菲尔不仅仅是家世卓越,天赋更是人所共知的优异,更何况现在,年纪轻轻的他,实力已经处在兽人族群的顶尖位置了,自然有足够的资格选择一位血统契合的最优伴侣。 “所以部落里的兽人只是在担忧我不具备蛇族的血统?”黧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家在感情方面其实有些迟钝的伴侣,见他果然在目光中流露出赞同的意味,忍不住戏谑地问道,“我是不是属于蛇族,亲爱的法法,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而那些背地里的窃窃私语,哪里是因为自己血脉不优的缘故,根本的原因不过是心仪的兽人被自己捷足先登,从而产生不忿不甘罢了。 你确实是属于蛇族,可你不属于雌性,好吗?可惜蛇族兽人身陷妖爪,不敢直言不讳,只能暗暗腹诽。 眼见蛇妖又有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趋势,法西菲尔连忙淡定地转移话题:“血统问题是针对雌性的,你是雄性,何必在意这个?” “就是因为这个问题,你的父亲和哥哥,我的未来岳父与内兄,虽然对我并不排斥,但也没有接受,只是保持在观望状态,不是吗?”尽管那两个金发褐眸的雄性兽人将这种态度遮掩得很好,但黧是谁?和善亲近的态度中暗藏的审视观察怎么可能瞒过感觉敏锐、心细如发的千年蛇妖? 倒是法法的爹爹,温柔可亲的西伦,对黧伪装的小雌性是完全真心实意的亲切怜惜。 法西菲尔垂眸默认了自家父兄的态度。确实,自家父亲和哥哥还没有完全承认自己带回家的“雌性”,尽管黧伪装得十分可爱。 爱护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理所当然地也希望自己能找一位蛇族雌性兽人做伴侣,当然他们更希望自己幸福。所以关键其实是自己的态度,只要自己表明与所选择的雌性两情相悦,父亲和哥哥自然会承认对方并给予祝福,蛇不蛇族的倒在其次。但是—— “你到底要伪装到什么时候?”法西菲尔再次压抑了内心的不悦情绪,尽量淡漠地向压在自己上方那悠然适意的蛇妖询问道。莫非这恣意妄为的混蛋还真想以雌性的身份得到自己家人的认同不成?简直是太荒谬了! 或许蛇妖伪装成雌性有希望能够瞒着他的芙萝爹爹和咖猛部落众兽人的原因,但也没必要在这里因为自己家人的态度而对自己兴师问罪吧。你是雄性,不是吗!法西菲尔差点在心底对蛇妖做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行为。 黧不怀好意地轻笑一声,俯□悠悠地轻薄起美丽蛇族兽人紧抿诱人的殷唇,并在唇舌间意味深长地暗示道:“你知道我一向随心所欲的。” 趁着自家可爱的伴侣还在为自己的回答或者是自己甜蜜的吻而怔愣,黧好整以暇地微微扬身,眨眼间化作一条相当于兽人人形大小的黑色灵蛇。 那黑蛇压在蛇族兽人的身体之上,鳞色纯粹如夜,瞳睛深邃如宇,慢慢滑动着盘绕起法西菲尔渐渐酥软无力的身躯,蛇信频吐,舔过自家伴侣白皙的面颊,微红的耳尖与性感的锁骨。 法西菲尔甫一回神就见到昔日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的恐怖黑蛇,难以抑制的恐惧与慌乱悄然自心底而生。不好的预感清晰地涌上心头,身体的状态却悲哀地感觉熟悉,他想要挣扎,想要挣脱,想要逃离,却只是无能为力。 法西菲尔以强大的意志力稳定自己混乱的情绪,力持镇定冷漠地问道:“你下了上次的毒?你想干什么……” “嘶……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对于之前试探我的行为,我觉得应该给你一些小小的惩罚,让你不再怀疑我的忠诚。”满意地打量着自家被动乖巧地等待享用的美味伴侣,黑蛇吐着信子善解兽人意地以蛇语作答,竖瞳里的蠢蠢欲动清晰可辨。 “不要……”法西菲尔恍然明白了蛇妖的意图,不可思议地瞪大灰眸,猛力地挣扎起来。但是蛇妖的毒素非常有效,蛇族兽人的体力逐渐流失殆尽,就像一个月前在勿嘘之森洞穴附近的那棵树下时一样。 “当兽人伴侣希望孕育子嗣时,雄性会化作兽形与雌性(xing)交(jiao)合,”黑蛇灵活地以蛇尾将自家伴侣的衣饰尽褪,冰凉的鳞片滑过那柔嫩细腻的冰雪肌肤,仿佛心血来潮又似乎早有预谋,不容拒绝地提议道,“不如我们来试试吧。” 那细长的蛇信已经探入蛇族兽人不知何时红肿起来的绯唇,细密的蛇鳞摩擦着白皙胸膛上娇嫩却逐渐成熟挺立的朱果,细滑的蛇尾缠绕起一条明明修长有力此时却仿佛欲拒还迎的*,然后缓缓打开—— …… “嘶……放心地叫出声来,我的法法……我加了变音结界,你的家人如果听到了,也只会以为是我的声音,叫出来吧,我想听……”这是蛇妖的诱哄。 “啊……黧……不要……啊……”这是蛇族兽人被迫沦陷的意乱情迷。 …… 窗外,察觉异样循声而来的巳族族长伊欧莫与自家长子德西欧亚僵硬地伫立着,面无表情地沉默对视,耳畔是雌性闺房内缠绵火热的蛇嘶人吟。 原来自家西菲尔已经急不可耐地把人家小雌性这样那样了吗?甚至不顾自己父兄的敏锐听觉和脆弱的神经,就在家里性致大发……并且显然不是第一次了啊……还以兽形行事,这分明是想要人家小雌性给他生幼崽…… Chapter 36天之骄子卓 第二天一早,法西菲尔从黧的“闺房”出来时显得神清气爽,自然得归功于蛇妖自觉地有所节制和体贴地内力滋养。与之相反,黑发的小雌性却故意表现得满脸通红、窘迫娇羞,一副不胜雨露又难掩甜蜜的小女儿姿态。 伊欧莫和德西欧亚见状,隐晦地向西菲尔投去不赞同的目光,对黧的态度里也少了一分有礼,多了一份认同。毕竟自家的小西菲尔已经迫不及待地造成了既定事实,甚至想要小雌性为他生宝宝了。尽管这种肆无忌惮的作为从某些方面来说是对雌性的不尊重,也从来不是西菲尔的行事作风和风格。 难道陷入爱情的雄性兽人不仅智商会下降,性情也会大变样?尚未找到心仪雌性的德西欧亚疑惑地思考着,而同样有此怀疑的父亲伊欧莫,则拒绝拿自己当初为西伦神魂颠倒的样子与幼子做些对照。 早餐过后,身为被召回的守护者,法西菲尔要随父兄到部落议事厅参加会议。在西伦爹爹的建议下,黧识趣地同意由金斯丽和茵尼薇带领着参观一下巳族部落。当然不放心的法西菲尔明里暗里用眼神和悄悄话叮嘱蛇妖不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肆意妄为。 黧貌似诚恳地点头答应,只让法西菲尔更加不放心,也让法西菲尔的三个家人更加确认了西菲尔对自家小伴侣的紧张。 金斯丽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发丝,容貌端庄沉静,显得聪慧而有城府。茵尼薇则有着一头微翘的粉色短发,长相娇憨甜美,一派天真烂漫。而显然他们都对自家法法有着某方面的非分之想。虽然对雌性斤斤计较不是一个雄性该有的行为,但黧还是忍不住心中的不悦情绪。 不过,想到昨晚自己的称得上卑劣的昭告家长的行为,黧心底里难掩得意地想:让你们都以为法法不仅已经和我偷尝了禁果,还致力于让我怀上他的孩子,如此一来,谁还敢质疑我的伴侣身份?不论是家长还是情敌,我已经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你们了哦。 虽然黧并没有喜形于色,但敏锐的金斯丽还是察觉出黑发小雌性的心情很好。能得到西菲尔的青睐,他的心情当然好了!金斯丽暗暗压抑自己心头泛起的晦涩情绪,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仪和礼貌,带着黧四处闲逛,为他介绍巳族部落的各处建筑景致,时不时还会与认识的兽人打声招呼,并为黧和对方做个介绍。 倒是茵尼薇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显得闷闷不乐。 而一路上,黧听得最多的,就是兽人们对自己选择了法法的好眼光的赞赏,以及对于自家未来伴侣异口同声的赞美之词。 “金斯丽哥哥,守护者到底是什么啊?”黧满是信任的眸子投向更理智的这位,想要在无聊之余打听些自己还不太清楚的东西。 “你没有听说过部落的守护者吗?”金斯丽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见小雌性只是懵懂地摇头,于是详细地解释道,“守护者是有一定实力和规模的部落里的一种身份、一份职责,就像……就像族长、祭师、巫医这类。守护者们往往有着超越众人的武力值和非同一般的潜力,他们大多将精力倾注在提高自己的实力方面,通过游历、试炼、挑战等等方式,所以一般不会参与部落的狩猎、守卫等集体活动。而他们的职责则是对外进行武力威慑。他们是部落实力的象征,他们的强大就代表着部落的强大。西菲尔就是巳族部落最年轻的守护者……” “也是最强大的!”一直在旁郁郁寡欢的茵尼薇忽然自豪地补充道,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对。”似乎是为了增强有盲目崇拜之嫌的茵尼薇的可信度,金斯丽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这确实是个了解我不知道的法法的好时机啊,蛇妖暗道。他以一种混杂着惊叹、崇拜、骄傲,以及对了解这些的金斯丽和茵尼薇有些羡慕的表情恳求道:“我都不知道……可以给我讲讲这些吗?” “好啊好啊!”茵尼薇明显很喜欢与别人分享这些关于他的西菲尔哥哥的故事,他重新振奋起来,对着黧仿佛恨铁不成钢地投以责备目光,大概觉得身为西菲尔哥哥的伴侣居然不知道他的西菲尔哥哥的事迹是种罪过。然后滔滔道来,“西菲尔哥哥从小就天赋出众,……九年前独自进入勿嘘之森,结果音讯全无,直到七天后才回来,而且不肯说出在勿嘘之森遇到了什么。不过大家都猜他肯定是得到了兽神的指引。因为自那以后,西菲尔哥哥就再也不与同龄的孩子们玩耍了,也不再因为无聊去挑战那些年长的同辈兽人。他苦练武艺,半年后挑战当时部落青年一代的最强者,结果一战而胜。但是他并没有满足,接着在三个月后,挑战了部落的顶尖强者,也是部落的守护者之一,同样取得了胜利!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两年内,西菲尔哥哥已经成为了部落的最强者,也是部落最强的守护者。然后他开始向别的部落的守护者发起挑战,每战必胜,直到我们这一带再无他的对手。大家都以为西菲尔哥哥这下该放松一下了吧,结果他向部落里提出申请,居然要到恐怖的勿嘘之森里面去进行长期历练!勿嘘之森啊,大家谈之色变的危险之地!可是当时西菲尔哥哥早就是部落最强的兽人了,没有人拦得住他,况且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勿嘘之森得到的兽神的指引——大家都这么认为,鉴于他归来后一日千里的境界修为——于是部落里只能同意了。好在西菲尔哥哥每隔几个月都会回来一趟,做一些休整。每次回来大家都觉得西菲尔哥哥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了,后来却再也察觉不出他身上气势的深浅。据其他守护者们说,谁也不知道西菲尔哥哥的实力到哪一步了……” “其实西菲尔隔几个月回来一趟不是为了休整,而是为了不让西伦叔叔担心。”金斯丽忽然插话补充道,“西菲尔很孝顺,经常派使蛇传讯息回来给西伦叔叔。因为九年前他在勿嘘之森失踪七天的时候,西伦叔叔担心得大病了一场,西菲尔一直都很愧疚。” 原来如此,难怪法法对西伦爹爹总有些小心翼翼。黧瞪大眸子一边认真地听讲,一边分心二用地关注着脑海里同步直播的追踪视频。那来自他用妖力幻化出的一条细若发丝的白色小蛇,就附着在法西菲尔白色的发丝里。 在去往部落议事厅的路上,伊欧莫终于找到机会向自己的幼子做进一步确认:“你是认真的吗,西菲尔?” “什么?”正为蛇妖的不择手段与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头痛的法西菲尔则有些不明所以。 “在没有与雌性举行伴侣仪式、甚至还没有征得双方家长同意的情况下与对方……甚至试图让雌性怀上你的孩子,这是不道德的,也不像你的秉性和作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伊欧莫疑惑地望着他,“而且昨天在给我们双方做介绍的时候,你的语气和方式也有点奇怪……” “父亲!”法西菲尔匆忙打断了自家父亲犀利的分析,“抱歉我只是太在乎他了……”立刻打消父亲的怀疑,必须! “他是那么与众不同,甘愿为我留在危险的勿嘘之森里生活。不仅如此,他虽然是个雌性,在体力和战力上都及不上雄性兽人,但是他完全不会拖我的后腿,他会为我做饭、为我疗伤,还可以在我战斗的时候保证自己的安全,必要时他甚至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事实上我们初遇时是他用一手好医术救了我的命!他那么睿智、勇敢、深情,我不仅喜欢他,更是敬重他……抱歉父亲,我没有跟您说起过这些,我只是太不好意思了……” 黧忍不住在心里微笑:只要有必要,就擅长撒谎吗,我可爱的法法? 当法西菲尔来到部落议事厅时,他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取出了装着蛇涎果的木盒,当着议事厅所有兽人的面交给了身为族长的伊欧莫。 “这是……”伊欧莫接过木盒打开时,不由得惊呼出声,“蛇涎果!你哪来的这么多蛇涎果?而且我们蛇族兽人从来不会大量摘取蛇涎果,而是把它们留给普通蛇类用作突破,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 族长的惊呼同时也引来了众人的惊讶与疑惑。不过大家自然是相信自家部落最强守护者的为人的,所以只是平静地等待法西菲尔解释始末。 法西菲尔淡定从容地将蛇蜥凶兽和蛇涎榕域的事情讲诉了一遍。在座众兽人都被那奇异的榕域和凶险的战斗所震撼。良久,大家纷纷表示,既然这些蛇涎果普通的蛇类已经无法吸收,那就交由部落保管,以备可能之需好了。 “那株蛇涎榕真的被那个小雌性改造好了吗?”有兽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具体结果还得等我们回去检查一下才能确认,但是,”法西菲尔环顾众兽人,对自己带回来的“伪雌性”表示力挺,“我相信他。” “如果他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巫医术,那么我明白你为什么如此紧张他了。”伊欧莫走近自家幼子,眼神中流露出赞许之色,悄声对法西菲尔对小雌性引人误解的紧张行为表示了肯定。 法西菲尔暗自苦笑,只能转移话题,或者说提醒大家回到此次议事的正题。 “族长,诸位,不知道紧急召我回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Chapter 37叹尘世如潮,骤起波澜 部落议事厅。当法西菲尔问及召回自己所为何事时,在座兽人都有些沉默。还是德西欧亚率先开口问道:“西菲尔,你是不是认识安德那慕的凯旋?” “安德那慕的凯旋?”法西菲尔心内疑惑却不动声色,从容回忆道,“我确实在勿嘘之森救过一个叫凯旋的雌性,他的身份好像很不一般,所在的部落也很强大,强大而且相当与众不同。他们确实极有可能来自安德那慕。我之前曾派使蛇将这些情报传回部落,就是希望大家对此事给予关注。怎么,这次的事件与他们有关?” “前段时间,安德那慕的几个兽人逃亡到我们忒弥西蒙,带来了一些关于安德那慕的不同寻常的消息。据他们的说法,安德那慕那边的形势已经可以称得上改天换地了。那个叫凯旋的雌性简直是天纵奇才,听说他教会了安德那慕的兽人采矿、炼钢、制造兵刃、调配火药——据说火药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杀伤性极强的武器,还有发展农耕、开办学校、建立军队,所以安德那慕的实力才会得到飞跃似的提升,凯旋也才能逐步建立起旁人无可匹敌的威望。至于火药、农耕和学校是什么东西,还有待我们进一步的调查了解。总之,他凭着莫测的智慧和无敌的威望,以及足以睥睨天下的武力联合了安德那慕众部落,建立起统一的政权。如今的安德那慕,不同于我们松散的部落联盟,已经是一个整合了所有部落的……国家,至少他们是这么自称的。那些逃到我们这边的兽人,就是这场变革的失败者。”参与议事的都是部落在各个领域的优秀人才和领导者,也是部落的议事长老。此刻他们开始为自家部落最强大的守护者解说新近局势。 “不过据调查,在我们忒弥西蒙的那些逃亡者死亡的死亡,失踪的失踪,近来再无任何消息,恐怕已是尽数遇害。我们怀疑是安德那慕那边来人下得毒手,或者是他们安插在我们忒弥西蒙的间谍干的。” “间谍是指什么?”法西菲尔疑惑地问道。 “间谍是安德那慕对那些派遣来我们忒弥西蒙进行情报搜集并潜伏起来伺机而动的秘密人员的称谓。当我们的兽人调查出这些信息的时候也就顺便沿用了。” “忒弥西蒙有安德那慕的……间谍?”难以置信而需要再次确认,一向致力于提升个人武力值,对于部落事宜极少关注的法西菲尔内心惊疑不定:我们兽人部落间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并产生了这样一个职业?从什么时候起,忒弥西蒙竟然开始潜伏来自安德那慕的间谍? “是的,确实有。”族长伊欧莫冷静地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继续向久未历世事的幼子解说,“从我们了解到安德那慕的新变化开始,许多或睿智或敏锐的忒弥西蒙兽人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因为我们并不了解这个所谓国家的东西的运作方式和行为风格,我们也不了解它的掌权者们所具的能力、态度和野心。我们只知道它的整体实力已经明显超越了我们,甚至是我们忒弥西蒙部落的总和,并且仍然在甩开我们的道路上飞速前进。” “所以我们迅速组织人手,展开缜密调查,以期对未知的强大对手有所了解,希望为时未晚。然后在调查近几年曾来往于忒弥西蒙和安德那慕两地的兽人时,偶然发现了间谍一事。虽然只是凯旋间谍计划的冰山一角,但从所得情报来看,已知最早的间谍派遣时间竟然早在十几年前,当时凯旋才刚刚在安德那慕的一个小部落里崭露头角。可见凯旋此人运筹之早,谋算之深。而从安德那慕兽人在忒弥西蒙的土地上解决逃亡者的速度和力度来看,能够准确掌握逃亡者的行踪,又能够悄无声息地召集足够的武力,安德那慕潜伏在忒弥西蒙的力量之恐怖可见一斑。” “毕竟安德那慕已经建立了统一的政权,发展迅猛,态势汹汹,与我们忒弥西蒙这种闲散的部落联盟已是大相径庭。当一群狮虎中出现一只狰狞的凶兽,我们不能指望凶兽会遵守狮虎的生存法则。”又一兽人总结道。 “当然这只是当前大的形势。忒弥西蒙的各大部落也已经意识到局势的转变,本来准备趁着这次忒弥西蒙大集的举行,召集各部落族长举行会谈,集思广益,商讨应对安德那慕之策。谁知那凯旋居然抢先一步,在大集开始之前率领大队人马出现在我忒弥西蒙的边境。凯旋遣使解释说,此次率安德那慕众兽人远道而来,目的是与我们忒弥西蒙联合举办大集,希望能够互通有无一番。大集之后,他进而想要与我们忒弥西蒙的各部落族长举行会盟,商议两地交流合作事宜。”负责部落对外事务的兽人长老言简意赅。 “显然安德那慕此番针对我们忒弥西蒙是有大动作啊。可惜我们警觉得太晚,了解得尚少,摸不清对方的底细,更遑论此次会盟的真实意图和具体计划,只能被动接招,走一步看一步了。”在座兽人尽皆叹息。 “自忒弥西蒙与安德那慕相互发现对方的存在起,已有不知多少年。因为隔着诡异而危险的勿嘘之森,大家的来往并不频繁,实力和路途所限,也不会产生什么大的矛盾和利益冲突。然而如今,安德那慕的大部队居然可以损耗极少地穿过作为两地天然屏障的勿嘘之森,其强悍实力值得我们警惕,而由此产生的新局势,更值得我们深思远虑。”年迈的祭师警示道。 议事厅沉寂良久。终于伊欧莫开口问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西菲尔,你在勿嘘之森既救过凯旋,又亲眼看过他的部落成员,你觉得凯旋此人如何?他的部落又如何?” 法西菲尔思索半晌,缓缓组织语言道:“我与凯旋的接触并不多,但见他在勿嘘之森遇险时能够做到临危不惧,也算有胆有识。他在自己部落兽人中极有威望,对部落的掌控能力应该很高。勿嘘之森的凶兽对凯旋穷追不舍,我怀疑是因为凯旋曾经率领他的军队对勿嘘之森的凶兽进行过清剿,目的不明。或者与连通忒弥西蒙和安德那慕之事有关。” “至于说他的部落,那些兽人敢于在勿嘘之森里进行试炼,实力自然不弱。成员有雄性也有雌性,其中雌性大都全副武装,身披铠甲,手持刀剑、弓弩,雄性虽然没有这样的装备,却也人手一支叫做火枪的武器,行止之间均是秩序井然,如同行军布阵。另外,身在勿嘘之森的凯旋于短短一段时间内就知晓了我的名字,可见他们对忒弥西蒙的情报掌握确实非同一般。” “凯旋部落的发展方向,明显是舍弃了我们兽人的先天优势与自由野性,转而去借助机械工具与团队合作。而且很显然,对方发展得卓有成效。” 众兽人低首沉思之际,德西欧亚终于将召回之事的来龙去脉与法西菲尔交代清楚:“部落族长们商议之后,决定接受凯旋的提议,索性暂停忒弥西蒙大集,将时间与地点做出相应调整,改为在边境与安德那慕兽人联合举行。至于特意召你回来的原因,是因为凯旋在之前的会盟提议中,以个人的名义特别邀请了你,和咖猛部落的雌性方晓恩。” “虽然并不是说安德那慕首领的邀约你就非去不可,但大家多少希望能够多条途径摸清楚凯旋的计划和态度,所以还是希望你能走一趟。”伊欧莫接过话题,表达清楚部落的态度,然后询问道,“怎么样,你有时间吗?” 作为部落最强大的守护者,法西菲尔自然拥有部落成员的尊重以及极大的自主权。但既然他已经了解了目前形势的严峻程度,也就做出了同意的答复。 “我了解了,族长,我会去的。” “那好。至于此次会盟的部落代表人选,议事长老们决定让德西欧亚作为巳族部落族长继承人,代表部落参加会盟,这也是对德西欧亚的一次历练。”伊欧莫嘱咐道,“你们两个可以同去,也好有个照应。另外,途中你们会经过咖猛部落。咖猛部落的老族长素以智慧闻名,深得大家敬重,此次会盟尤其需要仰赖他老人家,所以是一定会去的。你们可以提前出发,与咖猛部落兽人同行,一路上也好多听听他老人家的教诲。” 法西菲尔和德西欧亚连忙应是。 “至于咖猛部落的方晓恩,听说是一个极为聪慧的雌性,短短几年就改善了咖猛部落的兽人生活,这大概是他得到凯旋关注的原因。只不过听说他已经怀孕了,不知道是否会接受此次邀请。” 咖猛部落的雌性,那只蛇妖应该是认识的吧,法西菲尔忍不住这样想道。不过认不认识关我什么事呢,我为什么会联想到那只蛇妖?法西菲尔摇摇头,又想着父亲特意提到咖猛部落,是否也有敦促自己带诱拐的“小雌性”回娘家的意思? 白色的发丝蜿蜒若蛇。法西菲尔暗暗奇怪,怎么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 巳族部落的街道上,茵尼薇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诉着西菲尔哥哥的超凡绝俗,金斯丽静静地听着那些溢满崇拜爱恋之情的语句,偶尔望向一派天真的蛇妖,眼神复杂。 心分二用的黧则早已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文凯旋,疑似来自地球的灵魂穿越者,把安德那慕玩得风生水起的兽人霸主,也是暗恋我家法法的情敌一枚。可恶,居然还敢特意邀请我家法法去参加什么会盟,果然还是对我的人念念不忘吧。哼,这回一定要你彻彻底底地死心! 第39章 狭间传说中的夫夫相性一百问·上篇 崖壁兀立,空谷幽深,天高如线,进退无路。 法西斐尔谨慎地感应着四周云雾之间暗潜的神秘恐怖能量,转而望向身侧静伫不语的蛇妖:“你带我来的?这里是哪里?” “不,不是我,”已经恢复身形的黧环顾沉思,摇头否定道,“这里应该是传说中的狭间,之一。” “狭间?” “也就是宇宙的裂缝,时空的间隙。传说中它们可以出现在任何时间和任何空间,完全无迹可寻。而当我们与狭间巧合地相遇,闪避不及就会被摄入其中。” 法西斐尔审视着蛇妖认真的神情,点头应道:“好吧,那我们要怎么出去?我还要去参加即将举行的忒弥西蒙与安德那慕联合会盟,耽搁不得。” “确实,我们最好尽快出去。因为狭间的移动是没有规律的,如果耽搁太久,我们很可能会被狭间带去别的时空点。”黧边以神识感应四周边解释道,“每一个狭间都有自己独特的规则,我们依照规则找到出口是离开狭间的最好办法。强行突破的话太过危险,而且结果难料,只能是规则实在苛刻,不得已时的下下之策。” 这时,面前的苍翠崖壁凭空勾勒出了银色闪光的奇异字符。那字符不是蛇妖和蛇族兽人所认识的任何一种文字,却莫名的直入二人心中。 “好吧,看来这就是这个狭间的规则了。” 请真实、完整地回答问题。 1请问您的名字? 黧:黧。 法:法西斐尔。 崖壁:…… 黧:好吧,在这个世界,确实只有法法会这么叫我。我之前曾因重伤进入“眠”的状态,主意识深潜,留在体表控制言行的简单意识认定自己失忆的状态与“眠”这个词有某种关联,故而自称是眠。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名字。 法:依据你的说法,也就是说你在别的世界还有其他的名字? 黧:……(亲爱的你好敏锐……) 2年龄是? 黧:…… 法:22岁。 黧:一千三百多岁吧,具体的数字我不记得了。 法:…… 3性别是? 法:雄性。 黧:雄性。 法:别忘记补充你在两分钟之前还在扮演的性别。 黧:……那只是扮演。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黧:随心所欲? 法:执着冷静。 5对方的性格? 法:肆意妄为。 黧:可爱。 法:(冷冷瞥过对方)……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黧:……九年前,我走火入魔的时候。勿嘘之森。 法:……九年前,勿嘘之森。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黧:同类,耀眼如日光的白衣少年,充满自信,骄傲得不可一世。 法:发疯的同类,原形是黑蛇的蛇族兽人。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黧:哪一点都喜欢。 法:我不喜欢他。 崖壁:…… 黧:法法,规则是真实地回答问题。 法:……强大到足以肆意妄为,但不狂妄自大。 9讨厌对方哪一点? 法:强大到足以肆意妄为,并且肆意妄为。 黧: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爱上我。 法:……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黧:好。 法:相性是什么?……好吧,好。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法:……你。 黧:法法,你叫过我黧,记得吗? 法:黧。 黧:法法。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法:法西斐尔。 黧:黧。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黧:不用做比喻,法法就是蛇,一条漂亮得仿佛将晶莹的白雪与剔透的寒冰雕琢成鳞片的美丽白蛇。 法:凶兽。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黧:我。 法:(冷冷地)可以不要吗?……我为什么要送礼物给他? 崖壁:…… 黧:好吧,我正在用法法的蛇蜕炼制一条白鳞鞭,炼成之后可以与法法心意相通,我打算送给他做护身兵器。 法:……我真的不知道应该送给他什么。 黧:(微笑)这句话表示他已经在考虑了。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黧:我想要法法完全爱上我。 法: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想要什么我自己会争取。 崖壁:…… 法:他指点我练习战技。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法:因为武力高强所以可以无视我的意愿。 黧:虽然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但是战斗中受伤还是会令我心疼。 法:(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17您的毛病是? 法:曾经自信到狂妄,但现在没有了。 黧:不算狂妄,只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挫折而有些骄傲,谁都有那个时候。 法:(冷冷地)我该感谢你让我经历挫折吗? 黧:我很抱歉,我当时走火入魔了…… 崖壁:…… 黧:我?我有什么毛病吗?我觉得自己很好。 法:…… 18对方的毛病是? 法:自恋算吗? 黧:法法哪里都好。 崖壁:…… 法:他为什么要装成雌性在我家招摇撞骗?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法:装成雌性在我家招摇撞骗。 黧:战斗中受伤。 崖壁:…… 法:强行与我结合。 黧:驱赶我离开。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法:(重复蛇妖的话)战斗中受伤?驱赶他离开? 黧:勉强他□□做的事,威胁到他家人朋友的安全。 法:(冷笑)所以你明知故犯?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法:意图未明,敌友难辨。 黧:(满足地)已经见完家长了。 法:……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黧:自从第二次相遇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这算是约会吗? 法:(难以置信地)约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我为什么要和他约会? 黧:总之都是在勿嘘之森。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黧:…… 法:……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黧:…… 法:……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黧:勿嘘之森里的凶兽领界? 法:……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法:他连自己的年龄都不记得了,更何况生日? 黧:忒弥西蒙的兽人好像都不过生日的,是吗? 法:不明白为什么要过。 崖壁:…… 法:好吧,如果一定要过的话,向他挑战。 黧:(无奈宠溺地)陪他打一场。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法:先告诉我,告白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黧:是我。 法:……这到底是些什么问题?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黧:法法是我的灵魂伴侣。 法:(这是什么鬼问题?)…… 崖壁:…… 黧:我很确定我的回答百分百真实哦,法法该你了。 法:(咬牙切齿地)他是我的目标,挑战目标。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黧:法法是我的灵魂伴侣,我当然爱他。 法:(坚决地)我最近在突破结界方面做了些深入的研究,我觉得我们还是强行突破吧。 崖壁:…… 黧:法法,能够在我们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我们摄入其中的狭间,其蕴含的能量必然远超你我,何况狭间神秘莫测,贸然突破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真的要强行突破吗? 法:……不,我不爱他。 崖壁:…… 法:(坚定地望着蛇妖)…… 黧:(微笑)但你最终会的。 法:……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法:……他太了解我,所以总能说服我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黧:他不用说什么,除了离开他,只要他希望的我都忍不住想满足他。 法:(讶然)…… 黧:是真的,你看下一题出现了。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黧:(自信地)我一向防患于未然,所以会牢牢守在他身边,将他周围的花花草草全部铲除干净,让他连变心的对象都没有。 法:(冷静地)求之不得。 崖壁:…… 法:……我不知道,我想象不出来。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黧:(笃定地)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法:……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变心了,那我们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能了。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么办? 黧:通过神识感应来找他。事实上在法法迟到的那一瞬间我就会立即开始找他。 法: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会找到我的。 黧:……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黧:战斗时的专注,练习时的认真,撒娇时的不自觉,睡觉时的不设防……(发现法西斐尔的瞪视自觉消音) 法:…… 崖壁:…… 法:(妥协)自信的表情。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法:(冷冷地)九年前被他击败,滴着毒液的獠牙即将刺穿我的要害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 黧:(歉意地望着对方)勿嘘之森溪流边救了重伤的他的时候,本能在提醒我,他就是我的灵魂伴侣。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黧:(微笑)缠在法法身边,看着他慢慢接受我。 法:……实力不断提升,想到终将打败他的时候。 39曾经吵架么? 法:(讽刺地)他是实力深不可测的蛇妖,我怎么敢和他吵架? 黧:他很冷静理智,所以没有吵架。准确地说,我们还没到可以肆无忌惮吵架的阶段(遗憾地)。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黧:…… 法:…… 41之后如何和好? 黧:…… 法:……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黧:我们是灵魂伴侣,所以无关转世与否,只要是法法的灵魂,就是我命定的伴侣。而且你知道,我们都是修行者,而我会保护好他,转世什么的,应该还很遥远。 法:…… 崖壁:…… 法:我们还不是恋人。 黧:(遗憾地)……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对方爱着? 黧:当他无意间对我撒娇的时候。 法:……当他对我的决定妥协的时候。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黧:(娓娓道来)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守护他,协助他达成所愿,以及扫除他身边的一切情敌。 法:…… 黧:他还没到那个阶段。 法:……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黧:他还没到那个阶段。 法:…… 黧:我也没到那个阶段。 法:…… 黧:他的阶段是“他真的爱着我?”,我的阶段是“他正在爱上我”。 法:……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黧:花?什么花也配不上他。 法:…… 崖壁:…… 法:哪一种花都无法完全体现出他的特质。 崖壁:什么特质? 法:……神秘,清冷,强大。 黧:(垂眸沉思)…… 47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黧:呃…… 法:(怀疑)…… 黧:没有,我只是“没有说明”和“没有承认”,绝对没有隐瞒。 法:……关于什么? 黧:那个……我们还在不能说的阶段。(关于我的种族和你体内的秘密,我怎么敢现在让你知道啊,汗) 法:(冷笑)暂、时、没有。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法:(余怒未消)我为什么要自卑? 黧:他是天眷之子,何来自卑感?至于我,当你的命定伴侣如此优秀时,你只会自豪,哪里来的自卑? 崖壁:…… 法:(冷冷地)他不自卑。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黧:我恨不得昭告天下。 崖壁:…… 法:你昭告天下的是假的关系,我们的真实关系还是秘密。 黧:……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黧:……等等,你出下一题的意思是,你觉得法法说的是对的吗? 法:还有完没完?我觉得回答这些问题,还不如直接强行突破进展快! 崖壁:…… 黧:法法,你是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依我的感应判断,这应该是最后一题了。 法:……我们还没到那个阶段。 黧:可以。 崖壁:…… 法:(看着蛇妖)…… 黧:(笃定地)不是我。 法:……如果他的回答是真实的,考虑到他远超我的年龄,如果我的实力没有超越他,那么答案是可以。但是如果我最终超越了—— 谢谢参与。请静候。 银色的字符在崖壁上闪闪发光。法西斐尔力持冷静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该死的狭间认为我没有能力超越你吗?” “当然不是,”黧牢牢握着法西斐尔的手,安抚着自家被质疑实力的伴侣,“我想这是因为狭间精灵知道,当你最终超越我的时候,你一定已经爱上我了。” 当碧崖幽谷在眼前逐渐虚化消失,黧暗自擦汗:“幸好没有传说中的后五十问,否则今天铁定要强行突破了。可惜狭间的记忆没法在现世留存,可惜……” Chapter 38启程 安德那慕的兽人们是不请自来,又聚集在忒弥西蒙的边境居心叵测,所以为了尽快了解他们的计划和企图,也为了尽早打发他们,不给他们更多的时间筹谋准备,此次忒弥西蒙与安德那慕联合大集的时间就定的比较紧张。忒弥西蒙各个部落的兽人们也都尽量提早出发,提早到达边境,以便对边境上的那些安德那慕兽人做出监督和防范。 巳族部落的兽人们本就因等待法西斐尔而有所延迟,又相约要与咖猛部落的兽人同行,所以在会议的当天,就已经打点好出行事宜,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好上路出发了。 这次出行,与之前黧在咖猛部落经历的情形不同。 那时的忒弥西蒙大集,是忒弥西蒙内部的兽人们邀朋会友、自娱自乐、休憩放松的节日,而这次却是要时时警惕在心,与安德那慕那些不知深浅、未知图谋的兽人们做接触。更何况众兽人皆知,安德那慕早有准备,忒弥西蒙却已经失了先机,自然出行的气氛就没有那些风花雪月式的轻松了。 德西欧亚作为巳族部落的族长继承人,将会代表部落参加大集之后的会盟,而他也是此次集会中巳族部落出行兽人的头领,这也是对德西欧亚能否胜任巳族族长一职的重大考验。 至于其他的出行兽人,不是骁勇善战、机智能谋的族里精锐,就是出类拔萃、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杰,如法西斐尔的五个忠实拥护者,创建了战武会的安德烈、唯嘉、喀莱尔、金斯丽和茵尼薇。长辈们的允许应是为了让这些巳族的未来趁此风云之会增些阅历、见些世面,有所磨砺、有所成长。而他们也确实少了些青春豆蔻的儿女情长,多了些踌躇满志的跃跃欲试。 此外,巳族部落的兽人多是蛇族,雄性的兽形显然不那么适合雌性骑行。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倒也罢了,卷起雌性迅速撤离当然足以胜任,但是在平常,冰凉蜿蜒的蛇躯可不是什么舒适安稳的位置。 所以部落里的兽人牵出一辆辆马车,啊不,应该说是兽车来,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只是—— 黧讶异地挑眉:这该不会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吧? 只见这兽车的车身,却是由一个个硕大的南瓜模样的植物果实雕刻组装而成。只是这南瓜,比黧在地球上见过的可大多了,那表皮的原色应该是金灿灿的黄色,但许多车显然已被主人涂抹上了自己喜欢的色彩。 那掏空的南瓜明显经过了特殊处理,所以变得坚韧结实许多,再加以雕琢装饰,配上同样经过处理的南瓜藤编织炼制的车辕与缰绳,显得浑然一体,美观天成。 而拉车的兽也不是马,而是一种有马那么大的鼠类生物。那鼠体形虽大却不显肥硕狰狞,皮毛有灰色、白色和黑色几种,圆溜溜的眼睛显得很温驯,小小的耳朵机敏地抖动着,四肢虽然短小,却有几分灵活敏捷。 作为修行千载,隐匿于现代社会,立志将修真文明和科技文明兼收并蓄的妖修,黧闲暇之余也是翻看过西方童话的。他还记得在灰姑娘这个故事的某个版本里,辛德瑞拉的仙女教母为了让她参加王子的舞会,用仙杖指了指南瓜,南瓜就变成了豪华的马车,再用仙杖指了指老鼠,老鼠就变成了拉车的骏马。 “你在看什么?”一直在偷偷观察西斐尔哥哥心上人的茵尼薇发现黧将目光停留在部落的兽车上,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凑过来问道。 “我在看这些兽车。我在咖猛部落的时候都没见过。”作为一个性格乖巧的小雌性,黧自然是轻声细语,有问必答的。 “哦,这是金果兽车。车身是我们巳族部落特有的甘心金果。这种果实没成熟的时候皮脆肉质致密,可以配菜,成熟的时候内里金黄甜面,可以熬粥。成熟果实的果皮经过处理,坚韧耐用,可以直接做车厢车架。拉车的是食黍兽,这种兽类别看模样乖巧,其实什么都吃,特别贪婪,在其他族部落几乎是一害,也就是我们蛇族兽人对付它比较容易。所以大量捕获之后我们就驯化了一些做骑行拉车之用。因为每个部落的兽人族类不同,所以出行的兽车也多种多样,你没见过也是理所当然的。”茵尼薇娓娓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黧点了点头做了解状,“谢谢你告诉我,茵尼薇。”这些东西当然是不能指望法西斐尔主动为自己做出讲解的。 茵尼薇白皙的脸颊悄悄晕染了粉色。 黧转头看了看不远处还在与德西欧亚商量着什么的法西斐尔,向茵尼薇询问道:“我们是坐兽车出发吗?” “雌性是的,但是雄性就要在兽车旁随同疾行。这是我们巳族部落自古以来的传统,既是为了随时保护雌性的安全,也是对雄性自身耐力的锻炼和考验。就要出发了,我们快上车吧。”回答问题的不是茵尼薇,而是适时来到黧和茵尼薇身边的金斯丽。 “原来是这样。”黧望着法西斐尔努力表现自己的依依不舍,然后坐上面前造型充满童话意味的金果兽车。虽然对于路途中不能与法西斐尔在一起也有些遗憾,不过追求之事不能操之过急,逼得对方太紧,黧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这金果兽车的内部布置得倒也宽敞舒适,车内有股应该是属于甘心金果的清甜味儿,车门和车窗都既有挡板,也有帘子,适合不同的天气和需求。黧坐在车厢里四处打量了一番,觉得这金果兽车果然别有意趣。 此时金斯丽和茵尼薇也正要坐上来,谁料法西斐尔不知何时结束了与德西欧亚的谈话,竟然来到兽车旁阻止他们:“你们到别的车上去。” “西斐尔哥哥,是西伦叔叔让我们陪着小眠解闷的。”茵尼薇撅着嘴不满道。 “去别的车上,我会陪着他的。”法西斐尔表现得斩钉截铁,不同拒绝。 “他在你心中真的有那么重要,我们连接近的资格都没有?西斐尔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茵尼薇还要再说,金斯丽已经面无表情,迅速地将她拉走了。 黧自然知道,法西斐尔的真实目的是为了阻拦自己这个伪雌性与雌性近距离接触,他也不以为忤,对着车窗外一脸淡漠的蛇族兽人娇声道:“法法哥哥,你不上来陪我吗?” “我会在兽车旁看着你的。”法西斐尔目视前方,看都不看黧一眼,冷静地回答道,潜台词是:所以你别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耍什么花招。 “你可不要随便怀疑我,当心我生气给你看哦!”黧这话说得娇憨可爱,撒娇意味极浓,法西斐尔却听明白了话里的深意。想起那天夜里蛇妖生气的后果,面上虽不显,心底却在一时之间羞愤交加: “你这……” 正在这时,队伍出发,金果兽车的车队也开始移动了。法西斐尔当即不再开口,沉默着守在兽车旁,任凭黧怎么逗弄也一言不发,只管疾行前进。 就这样行了几日,被惹恼的法西斐尔彻底执行了自己绝不交谈的“冷战”战术,却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黧身旁,生怕肆意妄为的蛇妖会因为偶尔的心血来潮做出什么唯恐天下不乱之举。而他的五个崇拜者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黧,惹得法西斐尔更加警觉,甚至怀疑是一贯神通广大的蛇妖使了什么诡异的法术迷惑了他们。 黧有些好笑,那五个小鬼不过是打着接近自己,以便接近和了解另一面的法西斐尔的主意,同时也想通过了解自己找到对付自己的法子罢了。法西斐尔不过是当局者迷。 Chapter 39赴会 这时方晓恩来到黧和芙萝面前,愧疚地道:“那些歹人是来找我的,是我连累小眠。而且我昏迷前还记得,是小眠把我藏了起来,救了我。这都是我害的,对不起!” 芙萝摇头道:“这怎么能怪你,你是雌性,还是孕夫,本来就应该是被好好保护的对象。” “是啊,晓恩叔叔,你有小宝宝了,当然不能被坏人找到。大家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挺身而出保护你的,你千万不要自责了,不然小宝宝也会不开心的。” 阿蒙斯已经走上前来,扶着方晓恩,对黧道:“小眠,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谢谢你对晓恩的保护和救助。我阿蒙斯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这没什么啦,”黧连忙摇头道,“阿蒙斯叔叔平时那么照顾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千万别这样说。” 阿蒙斯微笑,不置可否道:“总之我阿蒙斯的家族,以后就是你的后盾。” 这边喀琉斯磨磨蹭蹭地挨过来,耷拉着凌乱的金色头发和耳朵,垂头丧气地道:“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只顾着去采花,没有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也不会被掳走。对不起!”说着情绪更加低落了,就像一只失宠的金毛幼犬般可怜兮兮的样子。 黧忍不住照着原来的习惯,伸出手揉了揉顺势低下头来的喀琉斯手感极好的一头金发,安慰道:“没有啦,是那些坏人早有预谋,有心算无心,不是阿蒙斯叔叔和你的错……” 前面正陪同兄长德西欧亚与久负盛名的老族长莱因寒暄交流的法西斐尔,注视到那只蛇妖与一个金毛雄性兽人亲昵不拘的样子,忍不住面色微沉。 老而弥辣的莱因自然没有错过法西斐尔一瞬间的神情变化,白发白眉的他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白色的胡子,笑呵呵地问巳族部落的少族长德西欧亚:“这位就是贵部落的守护者,救了我们部落的小眠的少年英才吧。” “老族长见谅,西斐尔他年纪尚幼,行事孟浪了些,实在抱歉。”德西欧亚忆及那晚在窗外听到的声音,虽然不便将真相说出口,心底也十分愧疚。 老族长自不知德西欧亚的未说出口的真意,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年轻人嘛,都是这样过来的。”说着又看了看那边依然保持着亲昵举动两只,忍不住打趣道:“看来,我咖猛部落的雌性,也不是那么好追走的。” 法西斐尔悚然而惊,从看到蛇妖与别的兽人亲近而产生的莫名情绪中回过神来,来不及自问自己为何产生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却又不知如何回应老族长的话,不禁有些窘迫。 咖猛部落决定赴会的人员自然也有些变动,幼崽和刚成年的小兽人都被要求留在部落,战斗人员和非战斗人员的比例尽量保持在一比一以上,以防万一危机来临时也好有所应对。所以之前那种拖家带口、休闲会友的氛围是没有了。 方晓恩表示,既然人家大人物凯旋都点名了,趁此机会搞清楚安德那慕和那个凯旋的意图,趁早解决问题,才好在家安安心心地养胎待产。阿蒙斯作为伴侣,自认可以护得方晓恩周全,于是也支持方晓恩的选择。喀琉斯虽然成年不久,但他是狮族兽人,天赋强大,实力增长迅速,已经足以自保。此行不乏长辈对他的期许磨练之意。芙萝作为部落的巫医,关键时刻可以救死扶伤,自然也在随行之列。 但是对于眠这个身体娇弱的小雌性,老族长是有意将其留在部落的。见状黧连忙表示自己也想去见识一番,而巳族部落的法西斐尔已经同意保护他了。蛇族兽人默然在侧,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芙萝与自家小雌性刚刚重逢,自然是舍不得分开的。喀琉斯则表示不需要其他部落的兽人插手,他自然会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小眠身边。所以老族长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也同意了黧的随行请求。 咖猛部落的兽人们已经整装待发,于是在与巳族部落会合之后,两个部落也不多耽搁,就准备出发了。 “小眠,快来坐我背上!”喀琉斯变身为摇头晃脑的金毛狮子,兴冲冲地凑过来。 黧抬头看了看喀琉斯的结实狮背,再回头看了看之前坐的金果兽车,转头向芙萝望去时,却发现一只陌生的雄性兽人出现在了芙萝爹爹身边。 “那是谁?”黧指了指那只高大矫健,有着苍青色头发和苍青色眼眸的雄性兽人,依气味判断,是狼族的,实力还很强大。当然这个判定是以兽人部落的高端战力为标准的。 “啊?你说他啊,”喀琉斯顺着黧指的方向瞅了瞅那只缠在芙萝叔叔身边的雄性,“那是狼族部落的乌拉尔,之前在咱们部落附近受伤了,是被芙萝叔叔治好的,现在正在追求芙萝叔叔呢!”说着再次提议道,“小眠,坐我背上来吧。” “我还是……”这才多久没见,芙萝爹爹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雄性兽人给觊觎了?黧当即决定还是跟着芙萝爹爹一起走好了,挡桃花。若是芙萝爹爹真的有意,他还可以顺、便、把把关。但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茵尼薇和金斯丽已经走了过来。 “小眠,你怎么还不上车?西斐尔哥哥都等急了。”这两个雌性的神情都有些抑郁纠结。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只跟黧特别亲近的年轻的狮族雄性兽人,这明显是对这个叫小眠的雌性有意思嘛!只是,小眠明明是西斐尔哥哥看上的,虽然他们也觉得小眠这个雌性配不上自己家英明神武的西斐尔哥哥,甚至还偷偷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取而代之。但是,敢抢西斐尔哥哥心仪的小雌性,这是对西斐尔哥哥的冒犯啊,这么嚣张的雄性兽人怎么能忍? 尤其是,别看西斐尔哥哥并不凑近,目光也没有落在这边,但是他也没有远远地走开,反而一直在附近默默地伫立。他们莫名地觉得,其实西斐尔哥哥的注意力一直都没有离开小眠。真是的,西斐尔哥哥啊,不放心自己的心上人就要大胆地表现出来嘛,怎么可以这么羞涩别扭呢。虽然心里很是酸涩,茵尼薇和金斯丽还是决定帮助自己崇拜的西斐尔哥哥赶跑情敌! “什么上车?小眠是我们咖猛部落的,不需要坐你们的什么破车,我载他就可以了。”听到两个陌生雌性的可恶要求,喀琉斯立刻化身人形表明立场。咳咳,兽形只会狮语,吼吼吼吼地吵不赢啊。 “你说什么?什么破车?我们巳族部落的金果兽车,你们这个小部落想要还没有呢!”茵尼薇一听对方居然敢贬低他们巳族部落,立即很有部落荣誉感地跳脚争辩起来。 金斯丽倒是很理智的样子,语气平和态度冷静地说道:“小眠是西斐尔哥哥的未来伴侣,理所当然该由西斐尔哥哥来保护照顾,就算你是他的兄长或是朋友,现在也不合适再插手了。” 噗……好狠的一刀,喀琉斯觉得自己心都碎了。他努力振作起来,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未来伴侣,谁说的?我们部落的雌性哪里是那么好追的?我和小眠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比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的雄性兽人关系亲密多了……” 黧眼看他们三言两语就莫名地争吵了起来,微一分神,就见原本准备朝自己走过来的芙萝爹爹被那只气质有些霸道的狼族雄性兽人给拉走了。本来芙萝爹爹还有些不情愿的,只是那个乌拉尔在他耳边劝说了几句,芙萝爹爹居然就改变了主意,在自己看过去时还挥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就顺从地随着那兽人走去了队伍的另一边。 别以为以妖族敏锐的耳力黧会没听到那只狼族兽人说了什么啊,什么“你家小雌性长大了,该找雄性了,你过去他会不好意思的”,哼,真是奸诈! 只是看芙萝爹爹也没有不甘愿的意思,黧也不好去破坏芙萝爹爹的姻缘。而喀琉斯,黧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几次拒绝他都不肯放弃,疏远漠视也没有用处,但这次自己已经有了心仪的伴侣,还是应该和喀琉斯保持距离,以表明自己的坚定态度的。暧昧什么的,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在那三只争吵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黧默默地走到法西斐尔的身侧,看了看因为自己的靠近而皱眉的蛇族兽人,软语相邀道:“法法,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我……”法西斐尔很想拒绝。他们雄性蛇族兽人平常可不会用兽形带雌性和幼崽,除非是情况危急。况且法西斐尔也不觉得自己想和这蛇妖随时随地地凑在一起。 “你可以半抱着我,带我走,我们沿途谈谈天,看看景什么的,不是别有情趣嘛!”为什么自己平时很正经的,一到法法面前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撩拨他呢?黧顺便在心底自省。 “哼!”法西斐尔冷淡地瞟了这只惯会装模作样的蛇妖一眼,还是依言伸出了手,抱住了小雌性模样的对方的细腰。 茵尼薇、金斯丽和喀琉斯吵了半天,想要分别找法西斐尔和黧评理并要求支援的时候,却发现那两只已经亲亲热热地携手先行出发了。顿时失落的色彩同时浮现在三个年轻的兽人眼眸之中。 一路行来,结伴而行的巳族部落和咖猛部落兽人,互相配合,彼此默契,猛兽不敢争锋,危险系数也相应降低了不少。随着逐渐靠近目的地,沿途倒也遇到了许多同是赴会的兽人种族,飞禽、走兽、游鱼都有,种类繁多,令不少初出部落的年轻兽人大开眼界,惊叹不已,对这次大集更是期待。 几日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忒弥西蒙的边境,此次大集和会盟的地点。 Chapter 40爱慕者 “哇……” “这真是……” 年轻兽人们望望安德那慕方的连营秩序森然,气势如锋芒毕露,再看看忒弥西蒙这边,虽然相比于往日大集的游玩气氛略显慎重严肃了些,却还是显得轻松很多。各自部落陆陆续续到来后,亲朋好友一起帮忙搭建草棚、树屋,顺便聊天叙旧、相亲会友,将忒弥西蒙大集集互通有无、切磋会友、求偶娱乐于一体的聚会性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感觉画风好不一样……” “总觉得来者不善……” 阅历丰富和感觉敏锐的兽人则沉默许多,相互递个眼色,面上则不动声色,只在心中暗暗皱眉。看安德那慕这番做派,显然是所图甚大,且胸有成竹、势在必得。忒弥西蒙的兽人虽然显得松懈许多,但联想到大集本来的性质,倒也无可厚非。况且许多心细的兽人虽然表面一派轻松诧异,也已经暗暗警惕起来。 只是毕竟忒弥西蒙的发展已经落后安德那慕许多,这样的情景更让大家增添了几许忧虑。 在安德那慕和忒弥西蒙的营地之前,是一大片平坦开阔的草地,用来做为大集的活动场地。其中一半已被安德那慕的兽人规整得秩序井然,如展览台一般。大量的植物种子、怪异的轻薄书籍、锋利趁手的农具、闪着寒光的兵器……这些展品远远地被一些视觉敏锐及实力强大的忒弥西蒙兽人尽收眼底,心中更觉沉重。 安德那慕还在场地中间搭建了一座高高的台子,台上除了陈列着各种武器之外,空无一物,其作用一目了然。 其实历来的大集中从不缺少雄性兽人比武切磋的环节。所谓不打不相识,比武切磋不仅符合雄性兽人好斗的本性,而且有利于解决矛盾,又能彰显实力、吸引雌性、结交朋友,何乐而不为呢?但是大集上从来没有建过这么正式的比武台。望着这座前所未有的台子,许多对比武跃跃欲试的雄性兽人,都觉得这次大集友好切磋的氛围淡了许多,而针锋相对的硝烟味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哼……果然这些安德那慕的兽人们别有所图,居心不良……”不少预备在大集之上一展身手的雄性兽人们暗暗嘀咕。 忒弥西蒙的兽人们陆陆续续抵达,尽管察觉到安德那慕的意图不善,大家还是坚持大集的初衷,在剩下的那一半场地中摆起了摊子,其中摆放的货品都是自家部落的特产和富余的生活物品,其神妙特别之处,比之安德那慕的新奇展品亦不遑多让,令初次前来的年轻兽人们大开眼界。 巳族部落和咖猛部落兽人已经在忒弥西蒙的营地安顿下来。 喀琉斯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小眠,你是第一次来大集,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黧眨眨眼睛,刚到这里时,先是走火入魔,后又陷入“眠”的状态自我疗伤,因为实力未恢复,隐在咖猛部落九年未出过远门,对异世界的风情特色所知不多,这对于求知欲旺盛、习惯将一切掌握在心的黧来说,可是不多见的。再加上,法法被巳族部落管理层叫去做会盟部署,而在自己已经有伴侣的今天,也可以与喀琉斯做个真正的了断,于是黧点点头,答道:“好。” 今天是忒弥西蒙大集的第一天,集市上已经很热闹了。有好奇的忒弥西蒙兽人已经大着胆子跑到安德那慕的摊子那边去参观游玩。而安德那慕的兽人则固守自己的摊位,摆出一副高冷自傲的表情,暗暗鄙视忒弥西蒙这些“乡巴佬”似的好奇兽人。尽管眼尖的忒弥西蒙兽人可以发现,一些年纪较小的安德那慕兽人对忒弥西蒙充满地域和种族特色的摊位也很感兴趣,但是偷偷瞥一眼周围的同伴,发现大家都是目不斜视、毫无兴趣的样子,只好压抑下自己想去逛逛忒弥西蒙摊位的念头。 确实忒弥西蒙的摊位还蛮吸引兽人的,怪不得那些小兽人好奇得不得了,大开眼界的黧暗暗想道。就这么几步路,他已经见到了水族兽人的“鲛绡”和“鲛珠”,虽然它们被叫做水绸和泉珠,功用也与地球上鲛人种族的特产不大相似。水绸遇水不湿,可水陆两用,泉珠可储存水分,是水族兽人在陆上行走时的必备之物。这两种水族特产也颇受陆上兽人欢迎,尤其是泉珠。因为泉珠比水囊储水量更大,也更方便,而且颜色各异、清亮剔透的珠子还相当漂亮。只是泉珠毕竟是来自水族,流通到岸上的相当少,物以稀为贵,也算是奢侈品了。 还有虫族兽人的蜣螂粪球和蜘蛛猎网,猎网还好,许多兽族兽人表示想要买回去试试狩猎效果,至于蜣螂族兽人的营养粪球,就有些乏兽人问津了。事关种族文化,没有几个兽族喜欢吃粪球的。紧挨着虫族兽人的则是雀族兽人,不怪乎虫族兽人有些战战兢兢。尽管同为兽人,两族已非食物链的关系,但是天性使然,雀族兽人望着虫族兽人的目光总有些垂涎之意,更何况特意选在虫族旁边摆摊,其“亲近”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黧心头失笑着继续往前走,很快却眯起了眼睛,暗芒一闪而过。鹰族,还是鹰族中的蛇雕族兽人,蛇类的天敌。尽管黧作为超脱兽类的妖族,天敌的压制对他已经可以忽略不计,普通蛇雕更不是他的一合之敌,但是天性中对蛇雕的心悸仍令他相当厌恶这一种族,更何况幼年时在蛇雕爪下生死亡命的记忆犹新。当然在成为妖族之后,注重修炼心境的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些原因对蛇雕赶尽杀绝,当然这也与鹰妖势力不容小觑不无关系。黧稳了稳自己的心绪,下意思还是想对蛇雕一族避而远之,不由得好奇这里的蛇族兽人与鹰族兽人相处得关系如何。 一路沉默相伴在侧的喀琉斯敏锐地察觉到黧的情绪变化,他循着黧的视线望了望蛇雕族兽人,茫然地问道:“眠,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黧摇摇头,心中傲娇地想道:哼……不过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狮族而已,在普通兽类种族中没有天敌什么的,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看喀琉斯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黧还是很郁闷的。毕竟是他在“眠”时真心结交的朋友,他并不想失去这个“忘年交”,可惜却也无法回应他真挚的感情。 “喀琉斯,我……” “眠!”喀琉斯急切地打断了黧即将出口的拒绝,他知道这个相处九年的小雌性依然会拒绝自己,但他不甘心放弃,他还想再努力一次。仿佛是为了压抑自己的紧张,一连串话语不停歇地从喀琉斯嘴里滔滔而出:“眠你还不了解忒弥西蒙大集的流程吧大集一般要持续七天时间前四天是各地域各种族的兽人陆续抵达各自摆摊互通有无的时间顺便叙叙旧会会友第五第六天则是雄性兽人们解决矛盾切磋比武和展示魅力的时间也是雌性兽人们挑选考察雄性伴侣的时间到了大集的最后一天则是求偶定情的蝶恋花节凌晨的时候雄性兽人们会出外采摘新鲜的蝶恋花然后在这一天献给自己心仪的雌性兽人让他们检验自己的真心小眠我知道就因为我上次只顾着去采蝶恋花才会害你被掳走(说到这里语气黯然愧疚,感觉快哭了)然后遇到蛇族的那个雄性(说到这里有点咬牙切齿)我也记得之前我已经给过你蝶恋花但你还是拒绝了我但是小眠求求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知道你已经有心仪的雄性了(咬牙切齿)但是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的蝶恋花一定会开得更好看会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察觉到黧的脸色一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喀琉斯急忙修补)假如你还是拒绝我我会祝福你们的我会我不会再缠着你给你带来压力!” 面对喀琉斯可怜巴巴的小狗眼神,黧忍不住有些心软。他想斩断喀琉斯对自己萌生的爱情,却不想斩断自己与喀琉斯以真心营造的友情,他也不忍心阻止喀琉斯为他的爱情做出最后的努力。尽管黧明白喀琉斯的努力只是徒劳,因为黧只把他当做懵懂时最好的朋友,恢复记忆后喜爱的忘年之交。况且他也没想到喀琉斯会对他之前的被掳自责至深,这令他心怀愧疚。 于是黧点了点头:“喀琉斯,你知道我已经心有所爱,”眼见狮族兽人一副遭遇莫大打击以致悲痛欲绝的样子,忙接着说道,“但我等着你的证明。” 望着喀琉斯微笑欣喜的样子,黧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却望见另一个摊位前,一身白衣、冰冷绝伦的蛇族兽人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而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这算什么,关心则乱吗?望了望身前一无所觉的狮族兽人,看来自己真的很在意这个朋友,以至于大意之下,竟被法法撞破私会了……莫名有些心虚的感觉怎么破? 然而再一观察,心虚什么的就被抛之于天边了。因为站在法法身边、明显正与之同游的,不就是那个来自安德那慕的所谓王者,对自家伴侣心怀不轨的霸主凯旋吗?黧暗暗咬牙,该死的,难道今天是情侣们私会爱慕者的日子吗?明明自己在法法身上布了眼线,居然没来得及阻止这场私会! Chapter 41情之敌 暗夜,营地里一片沉寂,安静得如行在无人的旷野。 法西斐尔自外围巡视归来,步履坚定却无声,面色淡然且从容。安德那慕挟一统之势汹汹而来,野心昭然,心思莫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打着将参加此次会盟的忒弥西蒙各部落精英一网打尽的主意,以作为他们进攻忒弥西蒙的前哨战?面对这种未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身为忒弥西蒙最强战力的代表之一,巡视周边以防安德那慕的高端战力有诸如窥伺、潜入、暗杀等类似的动作,都是应有之义。而以法西斐尔的实力,完成防护工作显得游刃有余。 “你怎么来了?”法西斐尔脚步一顿,望着那只蛇妖从自己临时居住的藤屋里悠然地走出来,深邃的黑眸专注地凝视自己,目光中似乎蕴含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法西斐尔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警惕地打量着这个身形已经恢复成十七八岁模样,实力深不可测、性情更是叵测的蛇族雄性兽人。 “唔?”似乎对法西斐尔的反应有些意外,黧偏着头若有所思,旋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乐不可支却又似乎忍俊不禁的模样调笑道,“法法是在想什么呢?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做那件让你我都食髓知味的事情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你想多了!”法西斐尔斩钉截铁地否决道,神色僵冷如冰,然后迅速果断地转移了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蛇妖那双似乎可以透视人心的黑眸深深凝望着白色蛇族兽人冰冷纯澈的灰眸,一言不发,无声中却仿佛可以听到藏而不落的惊雷。 法西斐尔忍不住垂眸避开蛇妖如影随形的视线。虽然他知道那不存在的阴云只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却还是不由自主得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已经抵达大集地点的忒弥西蒙各部落族长、族长继承人以及部落高层都聚在了一起,相互寒暄问候,更重要的是交流彼此对安德那慕部落一统和意图与忒弥西蒙会盟两大事件的想法和态度。 而安德那慕的统治者凯旋探听到了聚会的地点,带着扈从亲自上门,对忒弥西蒙各部落的应邀与会表示了欢迎。虽然颇有几分喧宾夺主的意思,但是在未知安德那慕的实力和踏足忒弥西蒙的意图之前,忒弥西蒙也不想撕破脸。所以虽然内心不愉,大家也只是礼节性地回应了安德那慕之王凯旋表现的热情。 双方的热络仅维持在形式上,面对忒弥西蒙众兽人话锋里暗含的试探,凯旋只是微笑,避而不答,一再表示出“如此良辰勿谈国事”的意思。 然后,凯旋就势话锋一转,望着安静列席其中的法西斐尔微笑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得到我的救命恩人法西斐尔阁下的帮助,引领我见识一下忒弥西蒙的盛事大集,感受一下异域邻邦的风土人情?” 冰蓝色的眼睛似盛着盈盈祈盼,拥有着霸主之姿的安德那慕王仿佛独向自己展现着他属于雌性的柔软,这样的矛盾与反差反而折射出不可思议的惊人魅惑,足以引无数雄性尽折腰,俯首愿为凯旋肝脑涂地。 在座的雄性兽人中抵抗力差些的,尤其是那些尚未有雌性伴侣的年轻兽人,不由感到心旌摇曳,几乎要代替法西斐尔答应了。反应过来时,各个脸色涨红,颇为尴尬。 凯旋的请求不过分。身为自安德那慕远道而来的客人,就算他是不请自来,忒弥西蒙作为东道之主,也确实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当然法西斐尔也不是不能拒绝,他尽可以找任何理由推脱,直接回绝,或者建议凯旋更换人选。但是法西斐尔只沉默了一瞬,便淡漠地点头应允了。 法西斐尔的武道已然突破兽人瓶颈,虽然除了黧和他自己,没有别的兽人知道,现如今他的实力可以说已经是忒弥西蒙实际上的第一人。无论安德那慕计划着什么样的阴谋或者阳谋,他都是最有能力察觉、最有能力应对、最有机会阻止的唯一人选。而与凯旋的近距离接触,既能对安德那慕一行在忒弥西蒙的动作有所防范,也能进一步了解安德那慕兽人隐藏的实力和此行的图谋。 另外,凯旋指名希望法西斐尔来参加会盟,是否有什么针对他的谋算呢?安德那慕的强势来访史无前例,会盟的进展极有可能关乎忒弥西蒙的未来道路与兴衰存亡,而发起会盟的安德那慕王又明确“邀请”了法西斐尔。以法西斐尔守护者的身份,本来就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何况现在又牵扯到了他自己,所以法西斐尔决定答应凯旋的要求,趁机做些探查的举动也是顺理成章。 然而当法西斐尔没有任何抵触地同意凯旋的“导游”请求时,旁观的德西欧亚却摆出一副诧异而不敢置信的样子,直到看到他一派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才显现几分恍然大悟的神色。 法西斐尔当时还不明其意。后来在集上与蛇妖不幸相遇,他才恍然惊觉自家哥哥的表情变化缘由为何:不就是认定了自己与那只强悍、狡诈、妄为的蛇妖——当然表面上是一个娇小、柔弱、乖巧的可爱雌性——已经情定终身、并且生米煮成熟饭了? 所以才会惊讶自己没有避嫌,所以才会自以为明了自己的公事公办。 只是法西斐尔也没来得及为自家兄长对黧的欺诈深信不疑而气恼,当他在逛集的途中碰到那只一直在装乖卖巧的蛇妖时,内心隐隐浮现几分晦涩的情绪,包含着后悔、忧虑和慌乱,与此同时,他也惊讶得发现,自己在做出同意与凯旋同游的决定时,居然丝毫没有考虑蛇妖的存在。 或者说是,他居然忘记将蛇妖的态度和反应纳入自己当时的思考范围了。认为黧不会干扰自己的正事?认为他会支持——或者至少是不反对,自己顾全大局的行为? 自己哪来的自信?法西斐尔自嘲。 以这只蛇妖深不可测的实力和肆无忌惮的性格,若是惹得他不高兴了,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也许会在这大集之上直接化为原形(法西斐尔以为黧的原形就是来历神秘的蛇族雄性兽人),将一切假象捅破;也许会像那两个夜晚一样,强迫自己任他为所欲为,以确定他不容置疑的权威;也许会直接做出一些危害自己的家人、朋友和部落的事,以当做对自己擅作主张的惩罚…… 自己为什么没有把蛇妖的威胁当回事?法西斐尔心中懊恼之余,一转眼却发现黧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自己新近认识的狮族雄性兽人,正是据说与蛇妖青梅竹马的那只。 压下心头猛然浮现的几丝不悦,法西斐尔沉默着没有开口,也没有移步向黧。他忽然不想去试着解释什么,只是固执地在想:既然他也做出了同样的事,自然没有理由对我借题发挥了。 只可惜法西斐尔还是太过正直,也太过年轻,不知道对某些妖来说,想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理由,随心所欲就是他的行事原则。很多年后,法西斐尔偶然想起自己此时的心理,只叹当年还没有机会深入了解黧的本质。 “法西斐尔阁下,您怎么不走了?”贵为安德那慕之主的凯旋虽然端着王者的矜持,却一直在偷偷打量着自己心仪的雄性兽人。当法西斐尔的表情发生变化时,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循着法西斐尔的凝住的目光望去,凯旋眉峰微蹙,瞬间就掩饰了过去。 凯旋记得那个黑发雌性,因为运气好先他一步救了受伤的西斐尔,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一直跟在西斐尔的身边。甚至在最新的情报中,这个叫眠的来历不明的雌性已经获得了西斐尔的家人的认可,他和西斐尔的伴侣关系也公之于众。 凯旋不甘心,西斐尔与他之间也有救命之恩的存在,西斐尔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如果他能先于那个矫揉造作的雌性找到受伤的西斐尔,他是不是也会成为西斐尔的救命恩人?他们之间互有恩情的话,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那个柔柔弱弱的雌性,一看就是需要耗费许多精力照顾的麻烦存在,只会拖西斐尔的后腿,根本不可能与这个强大的雄性兽人比肩而立!他哪有资格利用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而得来的救命之恩索取西斐尔的青睐和爱情? 冰蓝色的眼眸中一道冷芒闪过,凯旋适时地出声打断了法西斐尔与黧对视的目光。未来伴侣?哼,他会让那个雌性知难而退! 黧自然没有忽略来自情敌的不善目光,虽然瞬息即逝,但其中意味可丰富得很:有对眠这个普通雌性的鄙夷与嫉妒、有对自家可爱的法法的迷恋和野望,以及对自己必将达成目标的强大自信,还有隐藏很深的俯视这个世界的优越感。以黧一千多年的阅历,凯旋这些或张扬或隐晦的情绪,有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察觉,但是在蛇妖眼中却无所遁形。 真以为自己能得到法法,是因为运气好,靠着所谓的救命之恩?蛇妖心中十分地不以为然。如果不是他那时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的话,法法只会不顾自己的反对,把当时还懵懂的自己送回咖猛部落,然后,自己只会被他当做生命中匆匆来去的过客,就像这个被法法救过一回的凯旋一样。 当然,真是如此的话,等到自己从眠的状态觉醒,自然会重新找到法法,彻底地得到他,让他再也无法离开自己。因为他们相遇的初始,也就是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他就已经标记了法法。而这一切,靠的从来不是幸运,而是足够强大的实力。 喀琉斯正因为黧答应给他最后一次表现机会而欣喜若狂,反应自然慢了一拍。不过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心上人的他终于还是从蛇妖的脸上察觉了什么,随后也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发灰眸的蛇族雄性兽人,巳族部落的法西斐尔。 面对情敌,喀琉斯虽然自认并不比对方差,却难掩心底的酸涩之意。因为九年里,眠前前后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无数次告白,却在与自己偶然的一次分别里就接受了这个蛇族雄性兽人的感情。 或许,眠是真的不会爱上我…… 喀琉斯的心底忽然生出了这样一个有些绝望的念头。他猛地摇头,将这缕思绪彻底打散!他不会放弃!他不会放弃这次表现机会。他不会放弃追求他的小眠。 喀琉斯并不知道,事实上不是眠接受了法西斐尔的感情,而是这个伪装成雌性的蛇妖恃强凌弱,强迫法西斐尔接受了他自己。 我不会放弃的!喀琉斯暗暗下着决心,还是忍不住瞪了法西斐尔一眼。 Chapter 42黑暗守护者 随即,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个跟在法西斐尔身边的雌性兽人是谁?短发蓝眸,瓜子小脸,没见过。衣饰贵重,姿态端庄,身后跟着一队扈从,看得出身份不简单。 喀琉斯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已经得到了眠的垂青,就应该好好珍惜才对,怎么能毫不避嫌地与其他雌性过从甚密?怪不得眠见到他的表情不是开心的样子,法西斐尔这个雄性兽人简直欺人太甚! 而那个纠缠着别人的伴侣的雌性,望着法西斐尔的目光与自己望着眠何其相似!同样的心存思慕,同样的心有不甘,同样的不愿放手。所不同的是,自己的眼底有着求而不得的涩然,而那个雌性目光中却充满志在必得的自信。 喀琉斯的脸色沉下来,就算自己仍然没有放弃赢得眠的芳心,但是意图破坏眠的幸福的兽人,无论雄性还是雌性,喀琉斯都觉得无法容忍。 喀琉斯的目光饱含厌恶且咄咄逼人,凯旋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早已知道这个一头黄毛的狮族雄性兽人是那个雌性的追求者,按说他们的目标应该一致才对,就算不能互相帮助,也不会相互干扰,这莫名其妙的敌视自己是怎么回事? 不过凯旋的心情倒是不错。反正这个叫眠的雌性也有追求者,那就让这个讨厌的雌性和这个莫名其妙的雄性兽人在一起好了。这样自己和西斐尔在一起后,也不会于名声有碍,被人说是横刀夺爱与移情别恋什么的。 凯旋心中的小算盘打得熟极而流。不过黧可不管情敌脑海里一厢情愿的筹谋算计,作为法西斐尔名正言顺的未来伴侣,他理所当然而且光明正大地直接走上前,对着法西斐尔娇嗔道:“西斐尔哥哥,你出来逛集怎么不叫我?” 不等法西斐尔回答,黧回头确认了自家的青梅竹马已经自觉跟上来,转头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凯旋,点了下头算是向安德那慕王打了招呼。 “正好,我和喀琉斯也正在逛集呢,不如我们一起吧!”黧轻轻投入自家伴侣的怀抱,拉起法西斐尔的手十指相扣,摇啊摇,就像在撒娇一样,“没想到会与西斐尔哥哥不期而遇呢,这一定是兽神的指引!” 凯旋强忍怒火,却也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名义阻止这场同行。他望向喀琉斯,希望这位所谓的青梅竹马能有所作为。结果喀琉斯任苦涩溢满心头,却不为所动。无论追求成功与否,喀琉斯都希望眠能得到完美无缺的幸福。而无论他的追求成功与否,他都会守护属于眠的幸福完美无缺。 无论明面上还是暗地里,法西斐尔都没有办法拒绝蛇妖的提议,于是只能默认。一行四人——此次凯旋出行选择的扈从各个低眉顺目,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完全没有上一次在勿嘘之森时的各怀谋算、明目张胆——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氛围在大集的各处转了一圈,包括安德那慕的摊位。 远远地缀在后面,藏在阴影里,黑发掩盖容颜,周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一双黑色的眼睛仿佛自黑暗中诞生,却执着地寻找着光明。 他望着短发蓝眸的雌性,仿佛那就是他的光明。他是他的王。他望着那白发灰眸的蛇族雄性兽人,那是他的王心慕的雄性。他望向那个黑发黑眸的雌性,那是他的王的情敌,是他手下的漏网之鱼。而那个金发的狮族雄性兽人,则是那个蛇族雄性兽人的情敌。 他望着那白发灰眸的蛇族雄性兽人,那是他的王心慕的雄性,那是他的情敌。不过他只敢将这个想法深深地、深深地埋藏起来。 他们都在光明里。而他只能在黑暗中,永远胆怯地凝望,仿佛永恒地守候。守候属于他的光明偶尔的照耀。 “法法可有兴趣与我同游,乘着这清凉夜色,探一探安德那慕的底细?”望着不知神游何处的白发蛇族兽人,黧宠溺又无奈,只得率先打破沉默。 法西斐尔自回忆中醒过神来,不禁讶然道:“你竟有此兴趣?” 不怪法西斐尔诧异,以他对这条蛇妖的了解,除了切身相关的事情,黧对世事一直保持着一种淡漠的态度,看似随波逐流,无所作为,其实只是不在意,不干涉,冷眼旁观而已。 因为伴侣对自己的了解,黧忍不住微笑,却只是沉默不语。作为妖类,只要不妨碍到他,黧当然对探听俗世动向没有什么兴趣。反正等事情发生时,他自会知晓。如今也只是想找个由头与法法深夜约会而已。 ……好吧,如果因为自己漠不关心的态度而导致没有及时察觉并阻止恶劣的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必然会与法法在感情上产生难以磨灭的芥蒂,而这,是黧决不允许的。既然这个世界的大势发展关系到法法关心的亲友族人,那就有必要适当改变一下自己的处事态度了。 法西斐尔自然不知蛇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要说忒弥西蒙能够想到防备安德那慕夜探,却没想过夜探安德那慕,那绝对是假话。只是安德那慕的变化实在太过奇特,权力集中,发展诡谲,守备森严,武器怪异,完全陌生的情形令他们不得不谨慎再三。而忒弥西蒙各部落各自为政,没有统一的领导,又不想在状况未明之前与安德那慕产生不必要的冲突,所以只命令族人在安德那慕大营的外围稍作探查。 法西斐尔的武力值早已“超凡脱俗”,突破了兽人这个种族天生的修炼极限,或许能胜任这个探查任务,至少可以在遇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武器、机关时成功脱身撤离。只是如今尚没有兽人知晓法西斐尔的真正实力。 本来法西斐尔也准备找机会前去打探一番的,蛇妖的提议倒是正中下怀。有黧相随,探查的安全性将会大大提高。 对于黧深不可测的实力,法西斐尔自是极为信任的。 至于黧是否会心怀不轨、对忒弥西蒙不利?法西斐尔想得很明白,以黧的实力,想要对忒弥西蒙做什么完全是轻而易举,根本无兽人可阻。就算他真的想要借安德那慕崛起之势一统大陆,自己也无可奈何。 何况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蛇妖行事爱随心所欲,更像是喜欢逍遥世间,对权势兴趣不大。 “那便同去。” 夜已深,其色如渊,其风如滑动的绸。暗处残余的篝火闪烁,宛如属于尘世的星辰,虽不离凡俗,却有着别样的美丽。 黧不顾法西斐尔以身形僵硬暗示拒绝,惬意地挽着他的手,闲庭信步般向安德那慕营地的防御范围行去。 神识只是习惯性在周围警戒,并没有特意铺陈开去展开探查。或许安德那慕众兽人都已经睡了,密谋什么的根本探听不到,但黧此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 他只是想与自家伴侣好好品味二人世界的美好顺便增进一下感情罢了。 “等等,这是什么?”法西斐尔警觉地止步,被蛇妖拉着的手轻轻回握示意暂停。 “什么?”黧漫不经心地一看,并不是什么能阻止甚至于伤害法法的机关。其实以法西斐尔的实力,他完全可以轻轻一跃,不触动任何机关地进入安德那慕营地。但是法西斐尔此行的目的在于探查安德那慕的情况,不只他们筹划的阴谋,他们的军队实力、装备情况乃至各方面未知状况都应该在探查范围之内。 于是法西斐尔止步于安德那慕防御范围内的第一个机关。那是一个以地球现代军事科技发展水平来说,十分简易的自动报警器。但是以这个大陆的水准来说的话,还是相当超前的。只是这个世界的雄性兽人们常年在险恶的自然环境里狩猎为生,各个都有一身布设陷阱机关的本事,所以法西斐尔能够敏锐地察觉异样。然后以其丰富的经验和过人的聪慧,略作思索,就明白了这个装置的制作原理和触发机制,同时也了然了破解方法。 但是法西斐尔能够应付的,也仅仅是这片防御范围内机关的其中一部分。另一些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忒弥西蒙的兽人们遇到时绝对会吃大亏。 “小心。”这回是黧拉住了法西斐尔。法西斐尔虽然隐约感觉到了不妥,却没有发现原由。他疑惑地转头望向黧,清澈的目光里悄悄流露出不解与好奇,还暗藏着因为黧在武力之外的地方也胜过自己而生起的不甘。这种单纯的好胜心以及自己在心底悄悄与对方比赛的小心思真是非常可爱。 黧忍不住微笑,拉着期待解惑的法西斐尔悄然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扒拉开面前的青草地。虽然以黧的实力来说完全没有小心的必要,但是自家法法有啊,而且这样比较有气氛。 “这个是什么?”看着蛇妖小心翼翼的样子,法西斐尔忍不住皱眉。他其实也发现了面前草地的异样,明显是被安德那慕的兽人们做过手脚。只是法西斐尔准备查看时可没有预料到需要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 “是地雷。”黧双手捧出一个石头模样的圆球形的东西,解释道,“里面装的是火药,一种极易爆炸的混合物质,如果直接踩在上面,或者踩在附近引起地面震动,都有可能发生爆炸,杀伤力大小要看制造者的水平和目的,但极有可能造成很大伤亡。尤其在忒弥西蒙的兽人们对这种武器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 “而且,”法西斐尔面色凝重,“既然有这种我们完全不了解的武器,那一定还有别的,我们如果不了解又贸然开战的话,完全是防不胜防。” “嗯,他们既然能做出地雷,那么□□也应该会有,”黧肯定了法西斐尔的猜测,并且随意地举出一个例子,又做出简单形象的说明,“那是一种可以扔出来,砸到就会爆炸的武器。” “一旦开战,不知要牺牲多少兽人的生命才能了解这些武器的详细情况,但就算如此,如果无法找到与之相抗衡的办法的话,还是无法扭转我们的劣势。”窥一斑而知全豹,法西斐尔暗想,大家还是小看安德那慕了。 落后必然被淘汰,就算忒弥西蒙的兽人们对安德那慕的发展路径不以为然,也必须尽快想出抗衡应对之法与自身发展之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Chapter 43捷足怨 地球的人族贤者孔子曾经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法西斐尔以其卓越的智慧与敏锐,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微垂螓首,轻抿红唇,冰雪般的长发随夜风拂过精致白皙的面颊,纯粹澄澈的灰眸中光芒流转,如璀璨星辰洒落穹宇,粒粒星光能蛊惑妖的心神。 黧不禁想抚平他轻蹙的眉,于是宽慰道:“不过暂时也别太担心。这个地雷爆炸时声响很大,杀伤力却不强,看来是有意做成这种警戒式的类别,用以防备忒弥西蒙兽人暗探,但又不想发生伤亡导致双方产生难以化解的矛盾。所以安德那慕暂时应该只是希望震慑忒弥西蒙,以期达到他们的目标,短期内没有正面开战的打算。” 法西斐尔微颔首,但未置可否。或许如黧所说,安德那慕尚无开战的打算,但或许他们只是想要麻痹忒弥西蒙,以期进攻时的出其不意呢?无论如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对方可能的选择上,这是极端危险的,对于尊崇实力至上的忒弥西蒙兽人来说,更是耻辱。 而且—— 法西斐尔侧头深深地望向蛇妖,眸光中满是探询的意味:“为什么你会这样了解这些武器?”简直如数家珍。这让法西斐尔开始好奇蛇妖的来处和经历。安德那慕忽如其来的离奇发展,莫非也是来自兽神的传承? “这不是兽神的传承,”黧还记得法西斐尔关于他的来历的误解,很准确地从蛇族兽人的眼眸中看出法西斐尔的猜测,“只是因为我经常四处游历,所以称得上见多识广。” 谎言当然是能免则免,所以黧断然否认了法西斐尔的猜测,然后仿佛漫不经心地邀请道,“等此间事了,我们可以一起到处走走。你可以见识到各式各样的文明发展,与形形□□的强者切磋交流,开拓视野,磨炼武技,达到兽人族前辈,包括兽神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法西斐尔眸光微动,显然为蛇妖不动声色的引诱所惑,却只是道:“我们接着往前。”黧察言观色,见好就收,望着走在前面,认真履行探查职责的法西斐尔,了然地微笑。 安德那慕营地内部,统一的皮制帐篷井然布设,拱卫着中央一座木制的精致二层小楼。那座小楼显然是近日新建,虽然木材已经过烘干,远远的黧仍可闻到林木损伤后汁液青涩的味道。 帐篷之间的空地上有木材架起来的灯盘,帐篷四围的皮面上吊着纤薄纸制的灯笼。如果都点燃的话,整个营地应该会亮如白昼,蚊蝇毕现。不过相比地球上惧怕火焰的野兽,这个世界上的某些兽类反而更喜欢在夜晚追逐明火,所以此时这些灯具虽然齐备,大部分却未被使用。不过由此可以看出安德那慕军队的军事素养,营地随时可以为战斗提供必要的照明需求。 此时灯火零星,昏暗的营地内,大部分兽人都已沉入梦乡,只有当值的士兵还在兢兢业业地站岗放哨,巡逻守卫。 法西斐尔和黧放开感应,随即对视一眼,如猫一般轻盈无声地穿过暗夜,来到护卫森严的小楼附近,敛息藏身某处死角。 小楼二楼一扇窗正开着,正对着窗口的阴影里,一道黑色的暗影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即便非常留意,普通兽人也无法察觉他的存在,正如小楼附近的众多守卫。不过法西斐尔的实力境界已突破兽人种族的极限,黧更是千年修行的蛇妖,要发现他的存在自然轻而易举。 “白天你也察觉到他了吧,法法?”黧凑到法西斐尔耳边悄声说道。 法西斐尔瞥了蛇妖一眼,暗地里对他的恶趣味表示无语。明明可以传音入密,为什么非要在自己耳边说话?不过对于蛇妖诸如此类的行为,他已经可以做到习以为常,处之泰然了。 “就是这个家伙当初掳走了我,把我扔在勿噓之森喂凶兽的。”蛇妖以委屈的口吻,兴致勃勃地向白发蛇族兽人告状。 法西斐尔望向那道暗影,他就是那个在白昼时悄然尾随他们的雄性兽人,也是那个不惧艰险孤身穿过勿噓之森,从安德那慕来到忒弥西蒙追杀逃亡者的兽人高手。黑发垂额遮掩了面容,黑衣覆体融入了夜色,黑暗气息萦绕周身模糊了众多兽人的感知。明明手下不知有多少鲜活的生命逝去,却感觉不到对方丝毫的戾气与杀意。能够气息内敛到如斯地步,不愧是能在忒弥西蒙来去自如,杀戮生命如探囊取物的顶级杀手。 只是此时他痴痴地凝望着小楼半开的窗,虽然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眸子,却仍能感受到他的殷切之意。不像高手,倒像是祈求神明宽恕的信徒,又如祈求心上人垂怜的仰慕者。 “不如我们回去吧?”静夜幽幽,凉风细细,法西斐尔忍不住压低嗓音提议道。时间已经过去良久,那个黑色的雄性兽人仍在痴痴地凝望。而身畔的蛇妖早已将目光转到白发蛇族兽人身上,似百看不厌。法西斐尔被看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已经感应到,那兽人所凝望的窗子里,有且只有一道感觉熟悉的雌性气息,属于白天才见过的,安德那慕的执掌者凯旋。 黧说,对方已经合眼躺在床上,一直静止不动。法西斐尔也能感应到凯旋并没有真正睡着,但他们也没必要继续守在旁边做无用功,看这对痴雄怨雌上演纠缠不休的戏码吧? “再看看。”黧摇了摇头,他察觉到凯旋内心的烦闷已至极限,眼前所见必将发生变化,或可由此探知一些机密与内情。法西斐尔点点头,他还是十分认可蛇妖的判断的。 忽然,法西斐尔眼神微动,黧已经拉起他的手,带着他以诡异的路线轻飘飘地闪至小楼檐角蹲了下来,不仅守在小楼四周的守卫没发现,就连痴痴凝望小楼的黑衣雄性兽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这下法西斐尔可以直接望向窗内,正看到凯旋已经披衣而起,可见蛇妖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对雌性产生不必要的冒犯。 凯旋不耐之下匆匆起身,钢铁色泽的短发就有些支楞乱翘,倒将他锋锐凌厉的气质柔和了几分。他走向窗台,望着楼下夜色里不肯放弃的黑衣雄性兽人,神情烦躁,寒声道:“进来吧。” 黑衣雄性兽人大喜过望,连忙纵身而起,从半开的窗一跃而入,单膝跪在凯旋面前,默默俯首,似任打任罚。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斯库尔?”凯旋冷冷地质问道。 “……我……错了……”黑衣雄性兽人深深地低下头颅,语气懊悔,“对不起……” “对不起?”凯旋嘲讽道,“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可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故意的!” 黑衣雄性兽人猛地抬起头,过分苍白的脸上满是惊讶和痛苦的神情。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不过是念在你我一起长大,时至今日你也帮了我许多,所以我才容忍你继续待在我身边。”凯旋似不为所动,冷漠地说道,“但假如你因为这份非分之想背着我耍什么手段,我绝对不会继续容忍你……” 黑衣雄性兽人大惊失色,剧烈摇头,却不敢出声反驳。 “怎么,现在还想否认?是你把那个叫眠的雌性带进勿嘘之森,带到西斐尔身边,以致他捷足先登,抢走了我的西斐尔,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凯旋的语气愈发激烈,身为王者的他任性地发泄着自己的负面情感。在这个可以说是他的竹马的雄性兽人面前,他或许从来不需要端着王者姿态,不需要克制和掩饰自己的情绪。 蛇妖挑了挑眉,对于情敌的妄想相当不屑。什么“我的西斐尔”,明明是他的法法才对!这样想着,他还不忘戏谑地瞥向话题的中心人物。法西斐尔不理他。 “不!不是这样!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活下来!我以为他是你一直在关注的方晓恩,所以才会把他带走。后来发现弄错了,我就把他丢在了勿噓之森。我没想到他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他会遇到那个蛇族的雄性兽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当时不在你身边,根本不知道那个雄性兽人的存在!”如果我在你身边的话,又怎么会让你在勿噓之森遇险,让那个蛇族雄性兽人得以英雄救美,捷足先登。斯库尔将自己的懊恼深深地压在心底。 凯旋勉强冷静下来,略作思索。确实,那个时候斯库尔还远在忒弥西蒙执行追杀任务,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西斐尔所救然后心仪于他的事情。 只不过,把一个娇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雌性丢在勿噓之森?凯旋忍不住皱眉。他素来志向高远,努力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如今又身居高位,掌握权柄,也知道政治从来是血腥的,在强权与利益面前,小人物只是任捏任踩的微不足道的蝼蚁。但他从不会真正接触这些,哪怕他明知道手底下的兽人为了讨好他,或者只是因为忠诚于他,以巩固政权为名排除异己,用血腥手段做下了许多诸如斩草除根、杀人灭口的恶事。他默许却从不过问。如今亲耳听到这样的事,除了暗暗感慨眠这个雌性运气太好,这样都能活下来外,仍是忍不住为其下隐藏的冷酷残忍而皱眉。 但也仅仅是皱眉。 Chapter 44逐日之狼 安德那慕之主一直在关注咖猛部落的方晓恩?法西斐尔还记得,凯旋在之前的会盟提议中,以个人的名义特别邀请了这个方晓恩。只是一个聪慧的,在短短几年内有效改善了咖猛部落兽人生活水平的雌性,值得安德那慕的王者给予如此特殊的关注吗?之前还想要将方晓恩掳劫至安德那慕,以致牵连黧受了无妄之灾。 或者,这其中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原因? 蛇妖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撇撇嘴,那个斯库尔说什么“发现弄错了,我就把他丢在了勿噓之森”,明明是把他扔给凶兽做诱饵好伺机逃脱,居然表达得如此轻描淡写。 小楼里的两位还在继续。 “……之前算我错怪你了,但是之后呢?上次在勿噓之森,你已经发现他没死了吧?”凯旋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他知道以斯库尔素来的行事风格,在通常情况下,知道自己的任务出了差错,准备灭口的对象没有死成,一定会回去加以补救的。可是现在,那个雌性还活得好好的,还有能耐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无言以对,黑衣雄性兽人面露愧色,再次深深俯首。 凯旋明白了,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他冷笑道:“所以你为了一己私心,选择放他一马来给我添堵,坏我姻缘?枉费我对你付出恁多的情谊与心血,还不如直接喂了狗!我真是养了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也对,差点忘了你本来就是一头狼,狼性难移,对你期待太多是我的错……” 斯库尔脸色刷地雪白,双膝跪地,头深深地磕到地板上。 凯旋气得发抖,口不择言,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下命令让斯库尔再去斩除情敌。也或者,正因为他没有办法下达这样的命令,所以才会如此气愤。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恶事,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甚至坐享其成果,但是在他已经知晓的情况下,他却没有办法不去阻止,更不必说亲自下命令去屠灭无辜者,无论明示暗示。凯旋知道这是他在地球上生活的记忆影响了他。毕竟在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形成时期,他生活在一个现代文明的法制社会。即使他在这个世界重新长大了一遍,并且手握生杀大权,他暂且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想到这里,他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了。 “罢了,我会将你调离……” “旋,请让我留在你身边,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黑衣雄性兽人闻言瑟瑟,眼见自己最恐惧的事即将成为现实,连忙变作兽形匍匐在凯旋脚下。那是一只浑身乌黑的肖狼生物,只是前腿短短的垂在胸前,明显不良于行。它趴伏在小楼的木制地板上,俯首贴耳,摇尾乞怜,不住地哀哀直叫。 “谁允许你叫我旋的?怎么,你以为我还会心软?”凯旋恨恨地说道,转过身似不为所动。 “唔,是狈啊。”黧饶有兴趣地望着黑衣雄性兽人的兽形,恍然道。 “狈?”法西斐尔疑惑道。 “狈是狼族的近亲,不过它们并没有形成自己的族群,而是偶然出生在狼群之中。狈天生前腿短,所以不良于行,走路时要爬在狼的身上。有见及此,相传狈是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的,如果失去狼族的庇护,必定活不长久。狈还是一种非常狡猾的动物,其聪明的程度远超狼族和狐族,在狼群中向来担任军师的角色。不过眼前这只,表面上倒是看不出多少狡猾来,一副忠犬的模样。” “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法西斐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忍着笑意怀疑地问道。 黧当然知道自家法法的意思。这个斯库尔可是能够独自穿越勿噓之森,几进几出忒弥西蒙,类似“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狠角色,说他“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说的是狈,不是狈族兽人,”黧悠悠然解释道,“狈的形态确实不利于行走,但是当狈族兽人化为人形时,手臂稍短并不影响什么。而且世事无绝对,就算狈足前短,不良于行,只要狠得下心,肯吃苦,也不是不能独立行走。”他不是没见过诸如以手代足走路,以足代手写字的残疾者的,其成果足以令旁观者想象得到他们付出的卓绝艰辛,而深感骇然与钦佩。 法西斐尔沉默了。很明显这个黑衣狈族兽人就是个“狠得下心,肯吃苦”的,否则也不会成为兽人中顶尖的强者。而据他了解,在安德那慕与忒弥西蒙,可没有狈族的传说,在众兽人眼中,这个斯库尔只是个身负兽神诅咒、天生畸形的不详兽人而已。能取得如今的不凡成就,法西斐尔也不禁对他心生敬意。 而此时黧却在想,以这只狈族雄性兽人所表现出来的阴暗的气质和自卑的性格来看,恐怕他幼年时在兽人部落中的生活相当不如意。有趣的是,在单纯的兽的世界中,狈虽然无法独自生活,却与狼族天生亲近,狼保护狈,狈引导狼,双方互帮互助,故有“狼狈”之称。而在兽人的世界里,狈族的雄性兽人却遭到了冷遇甚至错待,但是化为人形的狈族却可以拥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人性与兽性,孰优孰劣,祸兮福兮,真是有趣的命题呢。 夜色宛如静谧的海,孤岛般的小楼里,明灯笼着淡淡的柔光。黑色的狈小心翼翼地将身体蜷缩起来,尾巴柔顺地夹在胯部两侧,头颅可怜地埋进臂弯,耳朵向后紧紧贴着脖子。它摆出臣服之姿,小声地呜呜低嚎,同时不忘隐秘且不着痕迹地挪移向前,颈部沿着地板慢慢探出,满怀渴慕地试图舔舐自己认定的主人。 “别靠近我!”凯旋适时向着远离狈的方向走开几步,避开了它的接近与讨好,“你还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仗着我会顾念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暗地里嫉贤妒能,排除异己。我没有惩罚你,并不表示我不知道。或者你以为我会一直纵容你?所以你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将我对你的宽容视作理所当然?” “嗷呜呜嗷……” “你说你不敢了,你会反省,”凯旋微微动容,叹息道,“我还能相信你吗?” “呜呜嗷呜……” “当然记得,斯库尔,是北欧神……部落典籍里所记载的传说中追逐太阳的狼,并且在时机到来时,它成功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嗷呜嗷呜……” 法西斐尔:“……”虽然偶尔理解了几个词的意思,但是毕竟没有熟练掌握狼语这门外语,加之对方正在倾诉衷肠,情之所至,口若悬河,根本不给他思考与回忆的时间,所以完全没有听懂。 时刻都在暗暗关注自家伴侣的黧已经殷勤地凑上前来,暧昧的气息流连在蛇族雄性兽人白皙敏感的耳畔,轻声做着同声翻译: “旋,你还记得吗?在我幼小无助的时候,饥饿、寒冷、漠视、鄙夷、辱骂和殴打充斥在我的世界里,成年兽人像躲避瘟疫一样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小兽人则用他们的天真与残忍将我视为可憎的玩具肆意虐待。是你的出现,像一抹温暖的阳光,照耀了我黯淡的生命。你为我斥责那些小兽人,为我疗伤,为我带来防寒的衣物和饱腹的吃食,你偷偷地照顾我、保护我,鼓励我习练武技、提升战力,你还给了我一个目标,你说你立志要建立一个更美好、更温柔的世界——” “旋,我没有,我怎会将你的垂怜视作理所当然,对我来说,那更像神明的恩赐。从幼时起,我就下定决心,要一直守护在你身边,鞍前马后,为你遮风挡雨,披荆斩棘,为你拓土开疆。凡阻碍你的必除之,凡冒犯你的必杀之,凡取悦你的必呈于你面前,唯你之命是从,绝无二心。我知道我不该放纵自己的私心,忘记了许下的誓言,因为嫉妒而想要排除所有可以取悦你的存在。我错了,再不敢了,我会认真地反省,为你之忧而忧,以你之乐为乐。旋,我说的是真的,不要驱逐我,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被自己的妄念引诱,以致于盖过自己的初衷,伤害了你,求你再给我一次留在你身边的机会,我保证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旋,你还记得你为什么给我取名叫斯库尔吗?” “我知道我辜负了你的期许,旋,我的王。我永远记得您的志向,一个更美好、更温柔的世界。求您多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令你失望。相信我,旋,你的意愿就是我前进的方向,你的命令就是我刀锋所指,你的目标就是我毕生所求……” 凯旋的野心果然不容小觑啊,这种统一世界的雄心不得不防。听完这一席倾情告白,法西斐尔如是总结。 总觉得这个斯库尔有些不对劲,似乎暗搓搓地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心。那浓重深沉又似无边无际、却始终无法被满足的*,将其深深地压抑可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黑化了,然后反噬了主人呢。黧放任思绪飘忽,事不关己地耸耸肩。 对于凯旋来说,毕竟是玩着竹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要说最懂他的人自然还是斯库尔。安德那慕的王者凝视着哀哀乞怜的黑狈,态度不禁和缓了许多,眼神也流露出几分犹豫。 斯库尔见机而行,立马挨挨蹭蹭地爬到凯旋脚边,伸出舌头虔诚地舔舐凯旋的袍角。凯旋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却也因此被安抚下来,终于松口道:“好吧,将功折罪,下不为例。” “呜呜……”这次法西斐尔听懂了,黑狈的意思是: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滚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凯旋显然并不欣赏自家竹马兼下属的得寸进尺。 “……”法西斐尔轻轻摇首,意兴索然道,“我们回去吧。”他对这些黏黏糊糊的打情骂俏实在不感兴趣。 “总还是有些收获的吧,”黧觉得自家法法的不解风情非常可爱,忍不住宠溺地安慰道。他牵着法西斐尔的手轻飘飘掠过夜空,向着忒弥西蒙的驻地飞去,然后似不经意间提议,“不如,我今晚也守在你身边吧。” “……”法西斐尔也想像凯旋一样说滚,但是他知道,蛇妖总有足够的理由和实力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 Chapter 45异乡逢同乡 翌日清晨出门,看到周围兽人暧昧的眼神或者看禽兽般的谴责目光,法西斐尔相当不豫。 黧如此这般开解他:“不要生气啦。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向大家报备过我会来找你啊。你夜半的时候把我送回去,不是打扰大家的睡眠吗?而且让大家以为你我吵架了不是更麻烦?再者说,现在这样,总比大家以为你禽兽不如得好吧?” 法西斐尔脸黑了:“你闭嘴!” 重新变回小雌性的黧乖乖地举起空闲的右手在嘴边做拉链状,左手牢牢地牵着法西斐尔的袖角,满眼崇拜与爱慕地凝望着对方,似乎可以任由这个蛇族雄性兽人带他到世界的任何地方,哪怕是天之涯、海之角。 别误会,他们正在忒弥西蒙大集上众望所归地以闲逛游玩来增进感情呢。三年一度的大集的主要目的之一不就是这个吗?身为众所周知的兽人情侣,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不能够公然错过这一环节啊。 接下来的几天,黧拉着自家法法混迹在逛集的兽人群里,一边研究兽人世界新奇的物产,一边研究兽人世界新奇的“物种”。 那些黧在另一个世界从来没有见过的有着奇怪特性的植物、矿石、昆虫什么的确实很有趣啦,但是兽人这个种族本身,集上所见多种多样,什么蜗牛族、珊瑚虫族、鲸族、水母族、海马族之类应有尽有,同样引起了黧极大的兴趣。虽然地球上的妖族也是族类繁多,但兽人族与妖族相似却又有很多不同,或许在某些方面可以有所借鉴呢。求知欲旺盛的黧兴致勃勃,甚至研究癖发作,暗搓搓地使用了神识。 相比起黧对兽人世界传统“特产”的兴趣盎然,忒弥西蒙的兽人们对安德那慕交易区域摆放的种子、纸张、农具、武器等技术产品更加好奇。可惜的是,安德那慕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标注为是仅供展示的非交易品,余下的几样还是限量交易,导致许多有意者只能望而兴叹。 与此同时,为着忒弥西蒙大集第五、第六日即将到来的切磋展示环节,不论何时何地,都能见到或者听到雄性兽人们的各种约战。 “哈哈哈!亚力克,上次比试之后,你的实力有进步了吗?咱们来互相切磋印证一下。”这是武痴邀战型。 “上次的事情你不会以为我会忘记吧?我这次一定要给你一个难忘的教训!”这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型。 “我家尤利亚还在看着我呢!我这次绝不会再输给你!”“哼,要不是我的心上人会来看,你以为我会答应你这个手下败将的挑战?”这是为求偶炫耀羽毛型。 “父亲说你比我强,我才不信!强不强比过才知道!”这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服气型。 “你干什么?撞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咱们比武场见!”这是偶有摩擦准备武力解决型。 “法西斐尔,为了眠/王,我要与你一战!”这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型。 …… 咦?拿着巫医药正与摊主讨价还价的蛇妖回过头,正看到喜欢自己的好友狮族兽人喀琉斯,与恋慕安德那慕王的狈族兽人斯库尔一左一右站在等待自己的法西斐尔面前,神情肃穆、异口同声道。 瞄到自家法法不太妙的脸色,黧默默回头当作不知情,心想,自己追求的心上人被自己的追求者上门挑战,这可有点尴尬啊! “法法,有机会的话我们去这些兽人的部落看看吧?”黧意犹未尽地挪开自己研究的视线,扯了扯法西斐尔的衣袖,边随着自家伴侣走向集市外葱茏的密林,边提议道,“感觉挺有趣的。或者,我们穿过勿噓之森,去看看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像忒弥西蒙和安德那慕这样的地方?” 正凝眉思索着什么的法西斐尔被蛇妖的话打断了思绪,他顿住脚步,沉默了几息之后冷声回道:“你之前不是已经说起过这个计划吗?” 黧挑眉寻思,随即了然。自己之前提议的是世界间的游历,而不是此世界的游历。不过,他勾唇笑笑,也没有深入解释,只道:“也对,反正无论去哪里,我总会把你拐走的。” 法西斐尔斜睨蛇妖,不置可否,只语气淡漠地提醒道:“把你的目光收敛一点,没发现那些兽人强者都被你盯得毛骨悚然了吗?还没看够?”虽然实力稍差一点的都感觉不到来自蛇妖仿佛能够深入骨髓侵蚀灵魂的视线扫描,实力足够强的却又找不到目光的来源,徒然战战兢兢地严阵以待。不过法西斐尔就是觉得,黧其实完全可以做到探察得不着痕迹,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只是因为无聊,且觉得众兽人强者惊吓的样子颇有意思,故放纵其恶趣味自得其乐罢了。 “法法难道是吃醋了?”黧眨眨眼,顶着一副漂亮小雌性的模样,故作俏皮地打趣道,然后拍着胸脯作保证状,“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 见法西斐尔冷冰冰地无视自己,不做任何反应,只好耸耸肩,嘟起嘴仿佛撒娇似地回应道:“没看够啊。我对各个种族的兽人如何保持他们的种族优势相当好奇。你不觉得趁此机会增长一下见识,开拓开拓眼界,于修炼一途也是一桩益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黧转转眼珠,轻飘飘地略过惊吓兽人强者之事不提,半是埋怨半像邀功地嗔道,“如果不是法法最近有所感悟,需要时间沉淀与突破的话,我怎么会每日只花半天时间拉着你逛集,剩下的半天则在林中陪你?” 所以每天都在浪费我修炼的时间难道还应该感谢你吗?法西斐尔只觉得心头火气一旺,冷声道:“我不需要你陪。” “法法不要口是心非嘛。”黧对法西斐尔的拒绝置若罔闻,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给你护法,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参悟修炼,我不会让其他事情打扰你的。”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在打扰我。”法西斐尔丝毫没有被感动到,并且毫不犹豫地泼了冷水,“现在正在打扰我。” “是吗?能够打扰到你,说明我在法法你心目中的地位已非同一般,真是荣幸之至。”黧浅浅笑着,丝毫没有被打击到,轻松自如地歪解了来自自家法法的指控。每日调戏一番未来道侣,实在令妖身心愉悦。 蓦地,黧笑意微顿,侧头望向密林的某处,神识一扫而过。随即轻挑眉,饶有兴趣地决定拉着法西斐尔去围观。 “你做什么?”无奈被牵手拉走,只好跟随在蛇妖身后的白发蛇族兽人半是微恼半是微讶地问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保证你会感兴趣的。”毕竟事关忒弥西蒙与安德那慕的会盟隐秘,身为巳族部落的守护者,法西斐尔怎会不关注?黧笑得意味深长,还故作神秘和可爱地卖了个关子。 枝叶葳蕤,草木扶疏,虫鸣鸟喧俱无,林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沉寂。细微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纤弱的身影。 “你就是方晓恩吧?”当先者转过身来,短发利落,蓝眸冷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隐然以一种居高临下、胜券在握的姿态,正是安德那慕的掌控者凯旋。 “何必明知故问。不知安德那慕之主找我有何事?”黑发黑眸的男人警惕地盯着疑似同乡的一举一动,双手在袖子里悄悄攥成了拳头。因为之前的掳劫事件,他的态度并不好。何况他深知人性的复杂,也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同乡之谊。 你如何确定在异世遇到的老乡就一定是五讲四美、乐于助人的良民,说不定是损人利己的野心家,或者杀人放火的通缉犯呢?更甚者,也有可能是变态连环杀手? 凯旋摇了摇头,似乎对方晓恩的态度不以为忤,和颜悦色地回应道:“你的来历,你知我知。虽然上次的事不是我指使的,但我对你确实是观察良久。独在异乡为异客,我自然是希望能找到可以理解我异世漂泊之苦的老乡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晓恩容色淡淡,似不为所动。 “放心,我已经派人清过场,然后屏退了属下。这附近除你我之外,再无旁人。而且,你选择甩开那个叫阿蒙斯的兽人跟我来,不就是想要单独与我谈一谈吗?” “好吧,老乡,“方晓恩叹了口气,顺便将语言转换为地球□□现代版官话,aka普通话,”你几次三番打我主意是什么意思?我看你在这个异世一个人也玩得挺开心。这么原始的大陆,就好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任你挥毫泼墨。利用现代文明的优势,肆意、随意地操控、发展以及改造这个世界,几乎就像神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你,能够抽出时间来打探同乡的消息,恐怕是因为忌惮我们有着相同的优势吧?” 凯旋面色淡然地微笑,也不否认,顺便也转换了语言模式:“为了不惹人怀疑,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讲过普通话了。你说的没错,在这个世界,有能力与我分庭抗礼、破坏我的计划的人,只有可能来自同一个故乡的你。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才能防患于未然呢?” “你的计划?什么计划?”方晓恩秀眉微蹙,想了想,摇头表明心迹道,“我与你不同,没什么雄心壮志,更没想过破坏你的任何计划。我只愿在这异世守得岁月静好,田园安稳。”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你今日或许这样想,他日就未必了。但有危及到你切身利益的情形,你能保证不会使出家乡手段来增强自身实力,改变现状吗?你说,我如何信你?” 方晓恩想说,我没必要向你保证什么。或者问,你制定了什么会危及到我切身利益的计划吗?但危险的预感令他心头发毛,暗暗凛然。他力持镇定地问道:“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