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童子》 第1章 一现世 “宣玉童子进殿!” 随着一声尖细的唱喏,一个混着淡紫与白纱的步撵由四名少女抬入了永安门。 两仪殿内的十几位臣子忍不住窃声交谈起来,谁也不知道这传说中的玉童子是否如钦天监正所报的那样神异,亦或者如早先的闻天师一般,只是个胆大滔天的江湖骗子。 过了分宫门便是内宫,步撵在此处停住,一个梳着总角的小道姑搀扶着玉童子下撵,数名抱着生绢的宫女围上来,轮流将绢布铺在地上供他踩踏。玉童子走的极慢,每一步都软绵无力,若不是身旁有个小道姑的搀扶恐怕早已伏倒在地,由是当他走进两仪殿内时,距离最早那声唱喏居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铺路的宫女在这里停了,殿内的议论也跟着停了,分列两边的臣子们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殿中间这个一身紫白纱衣的人。 他的衣裳与平常所见的道士不同,虽然大体上仍是道袍的形制,但所用材料却是一层层的绉纱,行动之处自成烟云,飘逸异常。 玉童子双足□□头戴斗笠,白纱遮住了他的面容和大部□□形,只有袖口处隐隐约约露出的几根手指握着一柄白玉如意,乍眼一看,那手指竟比玉还白! 玉童子停在殿下,小道姑替他取了斗笠,那斗笠下的容貌令在场之人更加惊异。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拜见美人小主,祝小主福体安康。”玉童子说话的调子有些呆呆的,像是谁提前教好了,声音听起来很是稚嫩,似是尚未变声的少年。 妙,实在是妙!皇帝直直的盯着殿下那少年,不住的感叹天下竟有如此玄妙之人儿,钦天监所言不假,该赏,该赏!! “陛下?”依在一边的姚美人见皇帝看愣了神,偷偷的搔了搔他的手心。 其实也怨不得皇帝失态,只因为这玉童子实在是太惹人喜爱,玉童子人如其名,不仅肤白如玉,甚至连头发跟眉毛都是雪白一片。这白完了的须发按理说应当是五六十岁的老人才有,偏玉童子又是一张眉清目秀的少年面孔,更显的与凡人不同,恍若谪仙。 据钦天监报,玉童子是在清远县的渡渡河旁发现的,这清远县在前朝也是个有名的县城,当地盛产白玉,前朝后主登基那年,玉脉忽然就采断了再也找不到了,大齐开国之后,齐高宗也曾派人寻过玉脉,无奈遍寻无果。而玉童子现世之时有白光直冲天际,接着便有人在干涸的渡渡河里看到一个浑身□□的白发少年,那少年身旁一个洞窟正冒着光,有胆大的村民下去看了,意外发现了消失了许久的白玉玉脉。 当地的知府不敢怠慢,马上将此事报了上来,钦天监连夜查询古籍,最后总算弄清了玉童子的来历。 玉童子应当是就是清远玉矿中玉脉的精华所化,前朝气数尽了,玉脉便也隐匿起来,如今玉童子现世,那道冲天的白光,就是玉脉重现人间之兆。 “爱卿快快请起,赐座,快赐座。”皇帝回了神,赶忙命人扶他起身,并松开姚美人的手,姚美人有些不大高兴的娇哼一声,将头偏向了一边。 “玉童子现世,实乃我大齐之幸,是我大齐天望所向之兆,恭喜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钦天监监正刘锦安适时的出现,跪地称贺。 “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他大臣只好跟上,一时间贺喜声响彻了两仪殿,唯有这玉童子坐在众人间,懵懂的眨着眼睛。 座上的皇帝自然喜不自禁,想他在位五十余年,天下相安无事风调雨顺,如今这玉童子现世,不正好说明了他是天命所归真龙天子么? 众人道完了贺,皇帝又厚赏了玉童子,并封他为玉仙,并将后宫中的朝莱观改名玉莱观,赐居其中,这样的无功而禄并不能说从前没有过,但被皇帝封仙的,玉童子还是第一个。 玉童子进宫的当晚,皇上就下令宴请后宫,把后宫里的大小妃子几乎都叫了来,唯有白天那个姚美人称病未来,皇帝一门心思都在玉童子身上,却也没有计较。 永福宫中 “什么狗屁玉童子!”姚美人愤愤的看着铜镜,“恰好就有这么个玉童子,完全符合老皇帝的喜好?” 正在给她篦头发的朱嬷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主莫气,今日我听这宫中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还是小主给老奴讲讲,这玉童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比我更白,比我更纤细,女人都抬得动,说是男人,瞧着没有一点男人样子,头发是白的,看着吓人。”姚美人拽了拽朱嬷嬷的袖子,一脸的委屈,“老皇帝今天都看直眼了,哼,昏君!” “钦天监是贵妃那边的人咱们是知道的,照小主您这么说,这次那边是照着咱们的法子又送来了一个?可也不对,若是投其所好,也该送个女人来,送男人来并不能成事啊。” “……反正我看那个玉童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玉脉成的精,要是真是玉脉化成的人,那,那不就是妖怪么!” “嘘。”朱嬷嬷给姚美人梳好头了,扶着她到床上躺下,开始了每日必做的功课,只见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枚小锦盒,锦盒里有颗流光溢彩的透明丸子,朱嬷嬷小心翼翼的将丸子捏出来放在姚美人的肚脐上,将丸子揉了进去。 “嬷嬷轻点,凉,啊,好凉,凉死了。”虽然自被人找到起,已经“吃”了近一年的“药”,但她还是不能适应这个息肌丸冰凉的触感,每次用了药后,她都觉得自己像是被浸在了冷水里,难受的很。 据说这息肌丸是汉朝时赵飞燕姐妹用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的体态更加轻盈,那时的狗皇帝喜欢细腰,现在这个狗皇帝不光喜欢细腰还喜欢皮肤白皙的,所以她所用的息肌丸里,又加了别的东西,用了之后确实变白了许多,身体也日渐消瘦下来,也顺利的在皇后娘娘的安排下进了宫,她以为她已经是后宫里所有女人中最白的了,没想到今天见到的这个玉童子更加的白,这让她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危机,尤其是老皇帝看玉童子的眼神,她太懂得男人那德行了,那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她只有得宠,才能吃好喝好享受荣华富贵,她可一点不想回到画舫上当个接客的风尘女子了,若是这个玉童子妨碍了她的荣华富贵,她绝不答应。 朱嬷嬷一边柔声安慰着她,一边毫不手软的将丸药全部按摩了进去,直到确定那丸药都被姚美人吸收了才停手。 咚咚咚,有人敲门。 朱嬷嬷连忙给姚美人盖好了被子,低声问门外是谁。 “是奴才全宝,奴才回来了。” 姚美人松了口气,掀开了被子,朱嬷嬷也开了门。 “小主,回小主的话,皇上还在宴席上,已经喝醉了,今晚恐怕不来了。”全宝气喘吁吁,想必是得到消息后一路小跑回来的。 “那个玉童子呢?”姚美人拿脚踩了他肩膀一下,慢条斯理的问。 “小的来的时候……” “说。” “小的来的时候,玉仙人与皇上并排坐在主座儿上,就坐在皇上右手边,小主以前常坐的位置。” “哟,这可就要代替我了。” “小主多心了,玉仙人是在给皇上讲长生不老的法子。” “你怎么知道的?” “皇上得了法子之后非要让御膳房按玉仙人所说的菜品立刻去做,并抄下来给了在场的大人们每人一份。” “那法子是什么?” “不过是些清肝明目,补肾固阳的食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姚美人慢条斯理的摸着自己的指甲,“我说你这么早回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奴才以为这是重要的事。” “我看那老皇帝今晚不来,才是最主要的吧。”姚美人说着话,眼神却轻佻的给了全宝那么一下。 说到这里,朱嬷嬷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全宝被眼神一勾,也爬将起来,笑嘻嘻的揽住了姚美人,不轻不重的抓了抓她胸前那坨软肉,姚美人娇笑一声,捶了他一下,“好胆大的奴才。” “要是奴才不大胆,不知道小主还要怎么怨着呢。” 两人随即就滚做了一团,那姚美人嘴里说着弄死我了,又被全宝堵回去,又听到全宝调笑她是万人骑的货色,一刻缺了男人都不行,天生就是侍候人的下贱胚子,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中夜,全宝搂着姚美人,两人都累极了摊在了床上。 “你要是个真正的男人可就好了。”姚美人卷着自己头发,“这么着总归也是不尽兴。” “这一年来,可就数小主侍寝最多了。” “老皇帝只知道直来直往,一点不懂怜香惜玉,一身的赘肉,动几下就汗如雨下,头顶也秃了,想起来就呕心,给他侍寝?受刑还差不多。”姚美人想起皇帝那张脸,顿时就犯了恶心,“他哪有你一半的年轻,要不是进了宫有好吃好喝的,姑奶奶我才懒得伺候。” “好好好,姑奶奶你说什么都对,奴才说错了话,自愿受罚。” “啊,好你个全宝,敢给本宫使坏,你可等着。” 不知道这全宝又使了什么法子,两个人又嬉闹了起来。 另一边,这夜的宴席到了中夜也就散了,皇上酩酊大醉,本来是该传召个妃子侍寝的,但玉仙人说呼吸吐纳,吸收月亮精华此时最好,皇上便跟着他去了玉莱观,在场的妃子自知今晚没戏了,很快就回了自己宫里。 第2章 二现世(补全) 玉莱观是最近修整过的,以前住在这里的闻天师被查出是个江湖骗子,且与后妃有染,匆匆处斩了之后此处便空了下来,如今玉仙人住了进来,才重新热闹起来。 皇帝信道,打坐入定他也是会的,但玉仙人不让他就地坐下,头一次修炼无须打坐,倒是奇了。 玉仙人的修炼非但不用打坐,甚至还不能在屋里进行。玉仙人叫随行进宫的几名道童道姑搬了个淡紫的纱笼来,这纱笼不大,勉强可躺下两个成年男子,另有几个太监搬着甘草和棉被之物先一步爬了上去。 “陛下,请。”玉童子做了个手势,请皇帝先进笼。 皇帝却犯了嘀咕,先不说睡在外面有蚊虫叮咬,就说这万一下起了雨该怎么躲啊?更不提会不会遇见刺客了。 “是玉童失礼了。”那边玉仙人见皇帝迟迟没有动作,似乎明白是因为帝王多疑,他没有过多的劝阻皇帝与他一起修炼,而是让道童打开笼子自己钻了进去,在里面盘腿坐好,道姑赶紧在把纱笼四角垂着的小香炉都打开,一时间沁人心脾的香气滚着白烟四溢开来,将坐在其中的玉童子遮了个半隐半现,随即道童关了纱笼的门,另一个道童将一片白色软纱盖上,纱笼在道观里侍奉的太监的拉动下缓缓上升。 玉童子的身形本就单薄,气质更是脱尘若仙,在氤氲的香气跟烟气中间更衬的他的背影纤尘不染,满月的银辉下,他半散的白发反着微光,美好的像是马上就要飞升化仙而去。 这样的情景,在场的侍候皇帝的太监都看呆了,皇帝也没好到哪去,他马上叫住了笼子,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一副生怕玉童子要将他留在人间的模样。 这纱笼里的幽香比外面更重,却不让人觉得甜腻,这味道与皇帝之前闻过的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香草,而且这香炉里散出来的白烟也很奇特,它虽没有味道,却让人觉得通体凉爽,这夏夜虽然已不如白天那么热,但行动之处,难免身上会起层薄汗,现在坐在这个纱笼里,那一点点薄汗也马上下了,身上顿时就爽利不少。 “爱卿……” 玉童子正出神的看着月亮,听见皇帝的声音,扭过头,将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轻轻的笑了笑。 皇帝立马将想问的话都咽了下去。 纱笼渐渐的升到了房檐上,落在了早就铺好的棉被上,不知是不是底下甘草的作用,皇帝并未感觉到瓦片铬他,这比他想象中的要舒适的多。 到了屋顶后,玉童子也不与皇帝言语,径自以一个婴儿般的姿势卧在了纱笼底,皇帝等了一会,不见他有什么别的动作,正要询问,又发现他已经安静的阖上了眼睛,好似睡着了,这才想起了他刚才说过修炼不一定要打坐,所以……玉童子这是已经在修炼了? 玉童子没有理皇帝的意思,皇帝也就随着他躺下,用胳膊撑着腮帮看玉童子的睡颜,越看越好看,他的腰肢一定用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皮肤一定很容易留下印子,若是这样纯洁无辜的人儿能够不这么冷冰冰的叫人难以接近,若是这样白璧无瑕的人儿能够与他纠缠片刻……鬼使神差的,皇帝伸手搭在玉童子肩头,玉童子没有反应,似乎是睡熟了,皇帝慢慢将手顺着他的后背抚了下去,贴着他上的薄纱慢慢的摸索出他后背的形状。 这是一具少年的身体,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肥肉,薄薄的皮肤紧贴着骨头,由肩膀到后背慢慢变窄,腰窝处最细,尾椎骨下面可就是……突然,玉童子几不可闻轻咳一声,皇帝赶快收手,脑子里刚刚闪过的念头让他尴尬无比,生怕玉童子能够觉察出来并因此生气而将自己赶出笼子,完全忘了自己明明是个皇帝,他理当拥有天下,是绝没有怕一个少年生气的道理的。 “陛下应当静心沉思。”玉童子的声音柔柔的,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皇帝不敢再多想,只好仰面躺好,看着若隐若现的明星,慢慢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热了,还是玉童子起来的动作带醒了皇帝,他睡觉一向不好,稍微有些动作就会被惊醒,所以侍寝的妃子总是等他尽了兴就抬走的,他能够容人在自己身边睡一夜还没醒连他自己也觉着不可思议,想必昨夜睡下后玉童子根本没动,不然他一准知道。 “陛下,日出了。”玉童子看着正坐起来的皇帝,微微一笑,好似忘了昨夜那抚背之事,伸手指了指天边那点光亮。 皇帝自然也不会提起,就当是他酒后失礼好了,皇帝第一次在这么无遮无拦的地方看日出,那个光轮从云朵里钻出来,打亮了小半边的天,接着缓缓的往上面挪去,天半明半暗,半红半黑,令人忍不住的感叹这真是一幅奇景。 太阳没完全升起的时候,玉童子就叫服侍他们的人将纱笼放下去了,皇帝竟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在纱笼里的回忆太过美好太过奇异,他不想结束。 等下了地站起了身,皇帝又惊觉自己的身体不似前段时间那么疲惫,脑子也清亮不少,连走路都比以前有力不少,皇帝想这估计是昨夜修炼的好处,但是反观玉童子,却觉得他比昨晚上纱笼前还要柔弱些。 “爱卿的修炼之法果然有效,才修了一夜就成效明显,难不成世间真有长生不老之术?” “哪里有长生不老的修炼之法。”玉童子还没答话,他旁边站的那个小道姑先接上话来了,“那是师傅把自己的修为渡给皇……。” “鸣音。”玉童子制止了那小道姑继续说什么,转身向皇帝拱了拱手,“玉童惭愧,并不懂得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只是出世之后,发觉自己与别人不同,若是想要帮谁,那人多半会觉得比以前舒适许多,不过雕虫小技,陛下见笑了。” 这是雕虫小技?皇帝听了之后只觉得又感动又心疼,他知道玉养人,玉童子要是一块化成了人的玉,那与他在一起岂不是大有裨益! “爱卿一心为朕,朕大为感动,来人,赏!!” “玉童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世上,现在想来一定是地母要玉童来回报陛下的,玉童就是地母给陛下的赏赐,所以玉童不能再接受陛下的赏赐了,多谢陛下好意。” “好一个玉童就是地母给朕的赏赐!玉童这样说,叫朕不知该怎么爱怜才好,玉童不要赏赐,那想要什么?朕若是能给的,朕一定给!” 这话一出,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徳蓝心下一紧,默默的将话原封不动的记了下来。 “玉童别无所求,只希望陛下能够身体康健,若是陛下一定要赏赐,玉童希望陛下能够准两件事。” “哦?哪两件事?” “一是准玉童不见不愿见之人,二是准玉童只向愿行礼之人行礼。” 不见不愿见之人?只向愿行礼之人行礼?这算是什么赏赐? “这简单,朕准了,但爱卿当真不要奇珍异宝?” 玉童子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玉童子坚持不要,皇帝也没有再劝,他邀玉童子去看他为姚美人新建的吴歌台,也被玉童子以身体消耗太过需要静养之由拒绝,总之最后皇上愣是没有将玉童子带离玉莱观,玉童子在道童的搀扶之下回馆中静修去了。 吴歌台 姚美人一早接到传召,说是皇上要看她跳舞,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那男人啊,长的再好看,有些事上也代替不了女人不是么? 就好像全宝的手艺再怎么高超,也比不了真正的男人。这男女之事啊,真的就是真的,一点也做不得假。 姚美人心里高兴,今天的妆也画的格外的明媚,再加上昨夜全宝的滋润,瞧着格外的光彩照人。 她换了一身轻薄的桃红色舞裙,这是新命尚衣局制的,说是用了什么精贵的料子,多少织工织了几年才有的手艺,她不懂,她只觉得身上缀的这些金珠子流苏很是好看,闪亮亮的,她喜欢。 这么好看的衣服,穿给那个老皇帝看啊,哼,那老东西得有三四年不上朝了,前几年是因为那个劳什子皇贵妃,去年开始就是因为她了,她知道外面的人怎么骂她,不过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本来么,她本来就没听过好话,祸国殃民她还觉得夸她呢,总好过后宫里那么多老女人,想祸都没的祸。 换好了衣裳,坐着没顶的步撵一路往吴歌台去,专捡大路走,路上少不得要碰上几个后妃跟她们的仆从,有时候两箱头顶头的撞上了,姚美人也压根没有给对方让路的意思,别看她品级不高,但她得宠啊,得宠就是后宫里每个女人的命根子。 但今天确实有些倒霉,在路上碰见了皇贵妃一行。 皇贵妃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顶着硕大的金冠,嘴唇涂的猩红,一行十几人大摇大摆的在路上走,后面还有太监给举着华盖,哎呦呦,明明皇上都好久没动她了,还当自己得宠呐? 姚美人叫停了自己的步撵,但是却没马上下撵,远远的等到皇贵妃一行到自己跟前了,才懒洋洋的叫人扶着下来,不甚规矩的朝对方福了福。 “妹妹给姐姐请安了,姐姐这是去哪呀?” 皇贵妃坐在撵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啊,皇上是不是也叫了姐姐去吴歌台,正好正好,妹妹也是接了召要过去,咱们正好顺路。”姚美人说着作势要上前去扶皇贵妃。 第3章 三现世 “小主。”贵妃这边的总管太监不动声色的拦在了前面,“咱们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早安呢,耽误了时辰娘娘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皇上一清早就传召小主,想必是急着见小主,咱们不如互相行个方便,别耽误了正事。” 姚美人晃了晃身子,呵笑一声,慢条斯理的摸了摸手里的镯子,“也是,皇上若是没召见,皇后娘娘的早安可不是正事呢,确实耽搁不起。” 姚美人身后随行的太监宫女们捂着嘴笑了。 贵妃这边的宫人各个脸上没有颜色,动也不动。 “哎,正是这话。”贵妃的总管太监笑的真诚。 姚美人打了个哈欠,闪开了身子,贵妃一行赶紧起了身,从她身边擦过去了。 等贵妃走的稍微远些,姚美人也上了撵,狭窄的走道里不一会就听到姚美人银铃般的笑声回荡。 格外刺耳。 这样的事,在后宫里早已见怪不怪了,姚美人来自民间,出身不好,从来不与皇后请安,皇后大人大量,也不与她计较,她这样张扬跋扈惯了,也只有刚来时被皇贵妃教训过,可每次教训完了,姚美人都要加倍的告到皇帝那里去,最后反倒还要皇帝赏赐她来安慰,久而久之,皇贵妃也不与她计较了。 这边姚美人应召到朝歌台为皇帝献舞之时,玉童子在玉莱观也没闲着。 鸣音将一桶似冰非冰的东西倒进了沐浴用的木桶里,还加入了几种植物,登时就有白烟从木桶中滚出,与昨夜香炉里的烟极其相似,但是要浓烈许多。 空气里飘着说不出来的幽香,玉童子深吸口气,踩着阶梯踏进了桶里。 鸣音又掏出一些粉末,洒在了里面。 玉童子在冰水中冻的浑身发抖,但他阖着双眼强咬着牙坐在桶里,纹丝不动, 鸣音抱着棉被算着时辰,半个时辰一到,马上叫外面的道童进来把玉童子从桶中捞了出来,用棉被厚厚的裹起来放到床上,玉童子已经冻的昏过去了,他们又极有默契的为他按摩关节四肢,慢慢的弄醒了他。 而玉童子一旦离开了木桶,木桶里的水没了热源,慢慢的又结上了冰,本来水结成冰并不稀奇,可现在明明是夏天正热的时候,这个冰冻的就不合常理了。 “好了么?”玉童子渐渐醒过来,仍旧闭着眼,任鸣音他们揉搓。 “好了,就好了。”鸣音示意那两个道童停手,自己擦了擦汗,“那鸣音不打搅少爷了,少爷抓紧时间歇歇,狗皇帝这会在吴歌台用午膳,恐怕他下午来观里。” “知道了。”玉童子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缝,仰头看了看低垂的幔布,无意识的笑了笑,扭头窝成一团,沉沉睡去了。 鸣音怕的没错,到半下午不太热的时候,皇帝又来了玉莱观。 还带着姚美人。 玉童子还在屋里昏睡,皇帝没让太监通报,径自就带着姚美人进去了。 淡紫的纱幔里,一个不甚模糊的小身影团在其中,皇帝看了,鬼使神差的又想起昨晚的纱笼里那声轻咳。 皇帝掀开了幔布,玉童子丝毫没有觉察到。 他与白色的绸布混在一起,不仔细看甚至没法一时分辨出哪里是他的头发,哪里是绸布;他的皮肤晶莹透彻,比吹弹可破还要吹弹可破,简直就不是人该有的肤质,若是不是他的呼吸会引起睫毛轻轻的颤动,说他是玉雕出来的绝对没人不信。 “皇上,臣妾害怕……”姚美人自然不会给皇帝时间去发现玉童子的美,这东西皮肤好的她再用十倍的息肌丸也比不上,她必须要在皇帝沉迷他之前截住这个势头,不然她都不敢去想那个后果。 姚美人抱紧了皇帝的胳膊,直往皇帝怀里躲,她说:“玉仙人怎么好像是个……” “像什么?”皇帝刮了刮姚美人的鼻子。 “像个……像个白毛的怨鬼!!”姚美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一咬牙一闭眼,大喊了一声。 “你说什……” 姚美人不等皇帝说话,自己马上嘭的一声跪在地上,“臣妾胡说八道,玉仙人是仙人,臣妾知错,臣妾不敢了。” “陛下?”玉童子显然被姚美人那声大喊给惊醒了,睁开眼之后只看见皇帝站在他榻前,地上还跪着个……伶人? “怨鬼。”玉童子缓缓的坐了起来,因为刚刚起床所以显得有些木然,他看着地上跪着那个穿着大胆的舞姬,“是说玉童么?” “是我乱说话,是我乱说话,你不要怪罪我,仙人求你千万不要害我,我,我不是有意的,皇上,皇上求你叫仙人不要怪罪姚儿,姚儿再也不敢了。”姚美人胡乱的给皇帝磕着头,边哭边说,似乎怕的要死。 玉童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求饶是因为什么,也没想起来地上这个人是谁,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服侍在他身边的道姑道童又都立在门外,没法进来应付,于是等皇帝将姚美人抱起来又哄又安慰了好一会,都准备先带着姚美人回去再说了,玉童子才大概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来之前,朱大人跟他讲过后宫的门道,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亲眼见到,才发觉女人真是个厉害的东西。 玉童子站起来,将自己的头发随手在脑后束了一下,然后伸手在唇边一咬,鲜红的血液顺着从食指处渗了出来。 “这位施主请留步。”玉童子将手摊开,食指上的血渗出的多了,在指尖结成一滴,滴在了他纯白的袖子上。 “鬼大概是不会流血的罢?”玉童子微微笑了笑,“施主你看。” “啊,啊,这,这是……”姚美人仍旧一副忌惮玉童子的模样,紧紧的拽着皇帝的胳膊。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而其中最有灵性的莫过于人,万物的修行,总是向着人修的。所以风水好的地形,会慢慢孕出自己的气脉,龙脉就属于其中一种,而我则托生于另一种,那是天生的玉胎。我虽无父母,但却与你们一样是从胎中生出,若施主从前没听过,那么总该听过孙悟空吧?” “孙悟空就是从石胎里生出来的!”皇帝马上接了话。 玉童子将手指放进唇中,允了允,“正是。” 姚美人不说话了,只自顾自的往皇帝怀里钻。 “爱妃你看,玉仙与咱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可不是什么鬼不鬼的,爱妃,爱妃,你看啊。” 姚美人用手捂着眼睛,偷偷的看了一眼,又马上在皇帝怀中缩成了一团,“臣妾……是臣妾没见识……皇上您知道,臣妾长在民间,不懂得那么多,臣妾就是听小时候家里的老奶奶讲过,说一种白发白脸的……呸呸呸,臣妾真不是有意冒犯仙人的,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姚美人说的眼泪都下来了,她是杏核眼,眼仁大,眼泪一流就显得楚楚可怜的。 “朕知道,朕知道姚儿胆小,知道姚儿小时候吃了苦,姚儿不哭,姚儿不哭啊。” 玉童子温和的看着眼前一老一少两人一个哭一个哄,他此刻的想法谁也不知道,但从他藏在袖子里紧握的拳头来看,似乎是不喜欢这个场景。 “姚儿这厢给仙人赔不是了。”姚美人闹了一会,渐渐被哄住了,拿了个俗家的礼行给了玉童子。 可姚美人是从五品的君臣,玉仙人不过是个暂住宫中的道士,从规矩上讲,没有姚美人给玉仙人行礼的道理,更何况是没来头的俗家的小女子礼节。 姚美人今日是铁定要闹个什么故事么? 玉童子不拦,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姚美人蹲身,姚美人也没想到他这么坦荡的受了,一下子接下来的招数没处使了。 “陛下可还有旁的事情么?”玉童子不再看姚美人,转身面向了皇帝。 这就有点下逐客令的意思了,皇帝知道今日这是他的姚儿的过错,玉仙人估计不高兴的有道理,但是这女人在这里他又没法放低姿态去跟玉仙人赔不是,看来只能先把姚儿送回宫里,晚上再过来与玉仙共赏风月了。 皇帝与姚美人刚走,鸣音就关了门回了殿里。 “少爷快躺下歇歇。”鸣音心疼她家少爷的身子,她家少爷一向精神不济,但面对狗皇帝又要正正经经的集中精神说话,那个姓姚的女支女还在那撒泼卖痴,她在外面早就心急如焚了,恨不得早点过来。 “不妨事。”玉童子缓缓的躺下,“贵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唉,长孙家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了。” “我与她又有什么分别呢?” “少爷与她不同!少爷的出身和学识是她不能比的,少爷为的是老爷的冤屈,为的是大业,绝不是这些女人家家的小作派能比的!” “这便是傻了,鸣音可也是‘女人家家’的。” “少爷今日精神果然不错,还有力气调戏我,看来我是担心的自作多情了。”鸣音赌了个气,把头扭到了一边。 “与你开个玩笑。”玉童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但这个女人虽然粗鲁,却能抓住狗皇帝的心,不可小觑。你与贵妃报告的时候,记得说清楚。” “她都说了什么?我就看见她在那摇头摆尾了。” “她先是点出了我相貌的奇异,让皇帝心里有个间隙,再假装怕我,若是我跟她认真,恐怕她回去要闹个什么癔症,再说是我诅咒的了。”玉童子想了想,“她还佯装懵懂,与我行闺阁之礼,我若拦了,就说明我曾见过,且我去拦,说不准她要借势倒在我身上,总之此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粗鲁无知,她很聪明。” 第4章 一博弈 “我倒是觉得她没那么神乎,就是长的艳丽,敢做正经儿人家女孩不敢做的事情而已,就比如她今日的穿着,搁民间也算大胆了。” 玉童子笑了笑,没回答。 鸣音他们本来约摸着晚上皇帝还要回来修炼,早早的把东西准备好了,结果到了用罢晚膳也不见有太监过来通报,按照鸣音的想法,既然皇上不来,那她家少爷今夜可以在屋里好好歇息,但少爷又说,后宫里盯着玉莱观的人多,他还是要上去。 所以玉童子又在月将升起的时候上了房檐,自己在纱笼里“静修”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皇帝可便往玉莱观来了,他来的时候玉童子正在道场中间打着什么拳,他后面站了数十个道童,正跟着他的动作一起舞动。 他打的这个,说是太极拳,又不完全像太极拳,动作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反而更像是个什么舞蹈,很有观赏的价值。白的透亮的玉童子穿着一身紫纱站在一大片烟雾中间,最旁边还有个道姑吹着笛子为他配乐,偶尔有阵风掠过去,撩起他轻薄的衣摆,那场面别提多好看了。 烟还是前夜皇帝见过的那种,那个幽香的味道也没变,马上就叫皇帝回想起了那个月明星悬,令人心生荡漾的夜晚。 玉童子明显是看到皇帝来了,但他的动作没停,反倒是他身后的道童们停了下来跪拜在了地上,皇帝莫名的不喜欢看见这么多人围着玉童子,便挥挥手叫他们都走了。 玉童子这才停了下来,先前那个道姑也不吹笛子了,匆匆上来把道场四角放着的香炉给撤下了,一直围着玉童子的烟雾也渐渐散去,玉童子站在道场上向着皇帝遥遥一拜,随即道姑上来,请皇帝去了道观里。 道观的正殿上供着三清太祖的塑像,烟红柳绿的,皇帝坐在蒲团上打了个坐,奈何心静不下来,百般聊赖的看了好一会这三个塑像,玉童子才换了身月白的纱衣来了,今天这纱衣比前几天的稍微厚些,上面还绣着小篆的字,有些像是和尚穿的袈裟,玉童子进来之后也没有与皇帝说话,而是坐在他身边的蒲团上,静静的打个了坐。 “玉仙刚才在外面练的是什么?”皇帝终于沉不住气,他看玉仙人今日对他冷冷淡淡的,肯定还是因为昨天姚儿的冒犯而生气,其实他昨晚就想拐回来缓和缓和的,没想到那个sao浪蹄子……唉。 “那是玉童自创的修身养神的身法。”玉童子依旧闭着眼睛。 玉童还是肯答话的!皇帝松了口气,索性也不打坐了,“怪不得朕从前没见过,既然这身法能修身养神,朕可能学?” 玉童子睁开眼睛,扭过头看着皇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没接这句话。 “这身法莫不是玉仙独传的,舍不得教给朕么?” “不过是套五禽戏一类的东西,并不敢称的上独传,只是陛下学了也无大用处。” “为何你自己练得,朕学了就无大用处?” “这身法……”玉童子忽然低下了眼,将眼珠转向了别处。 这微小的动作竟也把皇帝看的神情恍惚,玉童子这一低眼有些似娇非羞的意味,却又因为他固有的寡淡而不显得女气,看的皇帝恨不得直接上手将他揽在怀里,好好的调戏一番。 “……只有童男练了才有用处。”玉童子用袖子遮住了半张脸,像是为自己说了无礼的话而感到羞愧。 “原来如此,若是朕能早些认识玉仙便好了。” “陛下万不能这样想,陛下是必须为天下留下储君的,若是。” “留下储君?若是朕能长生不老,又需要什么储君!”这句话不知怎的惹了皇帝,他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人总要老去,而太子,就是下一个皇帝。 太子即位,便意味着皇帝已经不在了。 玉童子知道狗皇帝为什么这么激动,若不是因为那个原因,他也没这么容易的混进宫来。 人总是妄图容颜不败,长生不老,尤其是手握天下大权的,更是到死都不愿放开,这是执念。 也是罪孽。 “陛下修行圆满,自然要长生不老位列仙班,到那时人间必须要有人帝管辖,所以玉童才说陛下必须要为天下留下储君。” “你是说我能成仙?!” “陛下是天子,本就不是凡人,只是为了统管人间暂时不能回去,现在陛下大业已成,只要静心修炼不近女色,早晚是可以脱去这身凡胎重返天宫的。” “不近女色……”皇帝若有所思。 “不仅不能近女色,酒肉也要戒掉。” “这就说的通了!”皇帝忽然想通了什么,“前夜朕修炼之后,顿时就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但昨夜宠幸了姚美人,今日醒来又觉得头脑昏沉,精神不济了。” 玉童子心想,你已经是五十又五的人了,还不自量力的宠幸后妃,你自然要精神不济。 “玉仙怎么不说话?” “……陛下还是少近女色的好。” 皇帝没答话。 这天白天玉童子没有再睡,他陪着皇帝打坐静修,给皇帝和他门下的道童讲了几个修仙的趣事,午休罢又陪着皇帝下了几局棋,过的很是悠闲,直到傍晚姚美人带着宫女找到了玉莱观,这一天的悠闲才被打破了。 姚美人今天穿了件桃红的宫装,还算是规矩,但是往玉莱观里一站就乍眼了。她来的时候玉童子正在教皇帝学习古琴,她在座下拜了皇帝,玉童子却没有起来拜她的意思,算是跟着皇帝一起把这个礼给受了。 “皇上今天一天都没来找姚儿,姚儿心里慌得很,又听徳蓝公公说皇帝在道观里,姚儿想皇上心切忍不住就跑来了,没想到又打搅了玉仙跟皇上,还请皇上恕罪。”姚美人小嘴一撇,说的很是委屈。 皇帝却不像以前那样与她调笑,反而是先看了玉童子一眼,然后又咳一声,伸伸手叫她起来了。 那该死的玉童子还是装模作样的在那抚琴,姚美人一阵恶心,她觉得皇上对她不像以前那么热心肯定是这个玉童子捣的鬼,谁知道他给皇帝说了点什么!但是虽然心里生气,姚美人脸上却越发的柔顺了,“昨天姚儿那话是无心的,玉仙人一定不会记恨姚儿的,对不对?” 玉童子停了手里的琴,温和的看着姚美人。 “仙人一定还是记恨姚儿,不然为何宁愿违反宫规也不向姚儿行礼,想来姚儿出身卑贱,原就不该让仙人给姚儿行礼的,昨天还说了仙人像鬼,叫皇上跟仙人起了嫌隙,姚儿……姚儿真是罪该万死。”说着便哭了。 玉童子不动声色的起来拜了拜,然后又坐了下来,皇帝刚要开口说话,玉童子便按住了他的手,示意皇帝不必解释。 玉童子的指腹微凉,皇帝只感觉一阵细腻的触感从手背上传来,瞬间就酥麻了半个胳膊,比那晚的隔着衣裳模他的后背更加直接,皇帝一下没忍住,顺势反手抓住了玉童子的手指。 玉童子睁大了眼睛看着皇帝,极力想要把手抽出来。 这一切姚美人当然也看了个清楚,但她也假装不知道,马上将哭声提高了些,“姚儿不是这个意思,姚儿并不是强要仙人行礼的,仙人这样该让姚儿如何自处,皇上,您要信姚儿啊。” 一声皇上总算拉回了皇帝的神,他一边强拽着玉童子的手拖到了案几下,一边理了理衣襟说:“是朕准了玉仙只向愿行礼之人行礼的,玉仙不愿向你行礼,自然有他的理由。” 这下轮到姚美人目瞪口呆了,她没想到就一天的时间,老皇帝竟然就完全向着这个玉童子了? “姚儿知错,姚儿知错!”姚美人又跪下磕头,把发髻都摇的有些散了,皇帝叫她停她也不停,可皇帝拽着玉童子的手又不愿轻易放下,思索了片刻,还是松开了玉童子亲自下去把姚美人扶起来了。 玉童子赶紧在衣袖上把手蹭了好几蹭,抬眼又看见皇帝怀里虽然抱着姚美人,但眼睛是看着他的,这个动作肯定被看到了,他登时就脸红了。 姚美人是一把扑进皇帝怀里的,扑进去了也没准备撒开,她故意的把胸往皇帝身上印着,两手环住了皇帝的腰,她知道怎么黏腻皇帝最让皇帝起劲,这招她是屡试不爽的。 玉童子不再看台下的两人,红着脸退了出去。 皇帝最终还是被姚美人哄去了后宫,原来今晚姚美人准备了胡旋舞,这个舞是从西域传来的,舞者着装轻薄,手臂和肚脐都露在外面,若是以往皇帝早已经下场与她一起笑闹了,可今晚皇帝也就是在台上看着,兴趣缺缺的。 皇帝脑子里想到的,总是玉童子那几根微凉的手指,和他涨红了的脸。 姚美人以为皇帝不喜欢胡人的东西,很快叫停了音乐,叫人端来葡萄美酒,又叫了好几个舞姬来,说要与皇帝一起捉迷藏。 皇帝与她们跑了一阵,只觉得气喘吁吁,不由的又想起了白天时在笛声里跟玉童子对弈的情景。 “皇上~人家在这里。”姚美人带着香气的手帕在皇帝脸前一抚,一阵甜腻扑面而来,皇帝有些想念玉童子观里那个沁人心脾的幽香了。 “皇上,你都不专心……” “皇上~~” “皇上,在这里。” “皇上……” 陛下。皇帝心里一颤,茫然的解开了眼前的手绢。 陛下还是少近女色的好。 第5章 二博弈 皇帝推开了怀里的舞姬。 姚美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赶快带着众舞姬跪地求饶,皇帝回过神来,还是上去把她扶起来了。 她在皇帝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说是要有哪里让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直接罚她就好,这般的阴晴不定她害怕。皇帝不太上心的哄了一会,姚美人又把腿环在了皇帝腰上,丝毫不顾及还有那么多下人在场,皇帝想要与她欢好,但脑子里总是会冷不丁的闪过玉童子的面容,弄也不是不弄也不是,姚美人不给皇帝纠结的机会,竟然直接解开了皇帝的寝裤,埋身侍奉他去了。 皇帝年龄大了,再加上今日心神不宁没多大兴致,姚美人舔弄了半天也没能让她如愿以偿,皇帝自然也发现了自己的颓势,于是心情更加不畅,脸色也愈加难看,姚美人赶在皇帝发作以前扶着龙根直接跨坐上去,也不论是不是真进去了,只管浪声大叫。 皇帝被她这么刺激着,终于渐渐来了精神,但也就是个勉强能立起来的状态,要不是姚美人那处宽敞,恐怕早就滑出来了。姚美人领着皇帝弄完了一场,伸手叫太监拿着蓝布将他们围了起来,自己把衣服褪净只披了件薄纱,绕着皇帝跳那个胡旋舞,时不时的伸手去撩一下皇帝,时不时的又解一下他的衣裳,拽着他,捉弄他,最后终于将他的衣服给剥干净了。 白花花的肚皮打着褶,三四层的样子叠在那里,跑起来一颤一颤的,刚刚的一阵亲热又让皇帝出了虚汗,身上滑腻腻的,胳膊跟后背上也起了星星点点的老人斑,去掉了头冠的头发散着,显露出稀薄的头顶和黑白间杂的头发,连那个象征着男人的东西都被肚子遮住了,从正面根本看不到。 不管看了多少次,姚美人还是觉得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色皇帝叫她倒掉所有胃口,就算是在她从前接客的画舫上,作为花魁的她也是敢拒一拒这样的客人的,可现在她为了荣华富贵,却要挺身而上了。 “皇上,来追我嘛。”姚美人把纱蒙在皇帝脸上,皇帝刚要去抓她,她又跑开了。 “爱妃,爱妃等等朕。” “皇上,在这里呀,快来抓姚儿。”姚美人在蓝布里东躲西藏,时不时的给皇帝捉住亲上一口,又或者被上下其手的猥亵一番,但总不马上就范,等到皇帝差不多快跑不动了,才扶着皇帝在座上坐下,从一个茶壶倒了杯烈酒自己仰头灌下了。 皇帝去抢她的杯子,她顺手就灌了皇帝一杯,然后两人又彼此交缠着喝了酒吃了果子,不一会就难以自持了。 姚美人感觉到熟悉的燥热渐渐起来了,便愈加放纵起来,她顺手摸了皇帝那活,竟比之前坚实了不知多少。 “爱妃,朕一刻都离不开你,谁也没有你这么有趣,谁也没有你这么叫朕开心。”皇帝咬着姚美人胸前的葡萄,含混不清的胡说着。 “啊,皇上好坏。”姚美人挺了挺背,抱住了老皇帝的头把它摁进了自己胸里,让她的胸包裹住了他的脸。 姚美人叫的激烈,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她扭头看了看桌上的酒,抓着皇帝头发的手收紧了。 谁也没我这么有趣?是啊,后宫里谁还能弄来画舫独传的春药方子呢? “爱妃,你拽疼朕了。” “还不是都怪皇上,谁叫皇上,啊……皇上好坏!!皇上,啊!” “朕这么坏,姚儿还不是喜欢的紧?姚儿要什么,说,朕赏你!” “皇上今天害姚儿伤心了好几次,皇上要是真的有心补偿,那就罚皇上不准再见那个玉童子了!”姚美人又叫喘了一阵,主动吻上了皇帝的唇。 “不见不见……姚儿不高兴朕就不见那个道士了……” 姚美人的味道不再甜腻,姚美人的纠缠也不再让人烦躁,沉浸在*里忘乎所以的皇帝彻底忘了什么修仙和不近女色,他只想赶快在姚美人身上证明自己仍旧春秋鼎盛。 这时节,莫说不让他见玉童子,恐怕叫他扮牛做马给姚美人骑着玩,他也会马上就做。 玉莱观里安静了四五日,皇帝当真没有再踏足过这里。 第六天的时候,皇帝派李德蓝将玉童子请进了后宫。 但只叫了玉童子一个人。 鸣音担心她家少爷只身进后宫会力不从心,毕竟她家少爷就算再聪明,身子也太弱了,若是被逮住错处稍微那么一罚恐怕就得殒命,那对她家和朱家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啊! 玉童子却叫她不必担心,只管帮他准备放了寒冰的香囊二只,静怡丸一盒,并上他来时带的玉如意就好。 他穿了一身鹅蛋黄的纱质道袍,头发半髻半散,选了一根紫水晶的簪子插在了头上,他本就白的出尘,淡黄的纱衣更衬得他温和可爱,鸣音为他拿来了红纸让他稍微晕染下唇色,被他推开了。 接他的大太监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玉童子才踩着生绢上了撵。 下了撵之后的玉童子被宫女搀扶到了一处寝宫,宫里没有一个侍候的人,早已铺好了绢布等着,看来皇帝是真的着急见他。 皇帝召他,是因为一些隐疾。 “朕这几日国务繁忙,无暇到观中修炼。” 玉童子点点头,没有答话,只是暗暗的观察着皇帝的面色。 皇帝面色泛红,眼下的乌青更甚,脸皮也松垮了许多,一副纵欲过多的痨像,玉童子当下就了然这几日皇帝都在哪里了,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朕记得上次仙人说要朕少近女色,朕今日想问问仙人,若是近多了女色会如何?”皇帝见玉童子不接他这个国务繁忙的话,自己也有些尴尬,所以单刀直入的问了出来。 “玉童不知。”玉童子静静的看着皇帝。 “仙人也不知?那仙人何出此言?” “玉童实在不知,玉童也……”玉童子咬了咬下唇。 “仙人也怎么?” “玉童也没尝过人事,只是看书上是这么说的。”玉童子停了停,“陛下面色不大好。” “朕近日总觉得双目干涩,头脑昏沉,不知道是不是亲近了女色的缘故,所以召你来问问,你说朕面色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像是虚浮之症,陛下应当召太医来问问。” “问了,太医说是召宠太多,开了固阳的方子,总也不见效,哎,仙人,你可有什么强身壮体的丹药?” 还敢问他要狼虎之药?这狗皇帝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吧!玉童子故作沉思状,心里早已将皇帝骂了千回百回,若不是他这么夜夜笙歌沉迷女色,天下怎么会这般的乱,忠臣又怎么会无故蒙冤?玉童子很想现在就找一味来,叫狗皇帝吃了好死在姚美人床上,但他又不能这么做,现在太子之位尚且稳固,他不得不想办法让狗皇帝活的久些。 皇帝见玉童子久久不答话,以为他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姚美人有个婢女,朕很喜欢,这几日有些力不从心,当然仙人只管放心,朕没有忘了修行之事,只是现在尘念未断,恐怕只有一次厌恶了女色才能过了这一劫才能静下心来,仙人若是有什么好法子,只管贡献过来。” 玉童子仿佛才听明白,一脸的惊愕。 “道家是有这药的,从前的天师就有这么一种药,吃了很是见效,仙人难道没在书上看过?” 玉童子犹豫了一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从袖子里掏出了个小木匣,“陛下说的是这种么?” “是,是,快拿来与朕!”皇帝听到有药,兴奋非常,看样子是恨不得马上吃了之后就能共御两女了。 玉童子上前几步,打开了匣子,里面是黑中带金沙的两枚丸药,皇帝捏起一枚来,却一反刚才急迫的样子,只是举到空中看着,没有马上下口。 玉童子知道是因为皇帝多疑,所以自己也捏起一颗,囫囵吞了。 “仙人吃这种药?” “玉童没有凡心,吃了也无事。”玉童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帝见他吃了没事,这才迟疑的把药吞了下去,玉童子从旁边拿起茶盏递过去,皇帝呷了口茶,问道:“这药多久有效?” “大约半个时辰。” “甚好,真是劳烦仙人了,朕明日一定好好赏赐玉莱观。”皇帝准备叫李德蓝进来。 玉童子又上前一步,按着皇帝的手,向皇帝摇了摇头,“陛下是要传嫔妃吗?还是玉童陪陛下吧。” 皇帝的目光闪过一次惊异,难道玉仙人是那个意思……? 男女之事他非常了然,可这男人与男人,恐怕是不成的吧。可玉仙人口口声声的说要留下陪他,刚刚又一同吃了药,这岂不是要代替他的妃嫔伺候他了? 皇帝试探性得反手捉住玉童子的胳膊把他拽进了怀里,玉童子没有挣扎,但浑身都僵硬了。 李徳蓝正巧这时推门进来,一看屋里的情景,又带上了门退了出去。 第6章 三博弈 “陛下这是做什么?”玉童子惊呼一声。 皇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人一入手,就顾不得他是不是男人能不能服侍他了,只想要与眼前这人亲热,皇帝紧紧的抱着玉童子,这小人瘦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折断了他的腰,抱在怀里就像抱了只猫,舒服的很。 “陛下失礼了!”玉童子缓过神来,极力的去推皇帝。 “玉童不是要留下陪朕么?”皇帝两手在他后背摩挲着,嘴也急吼吼的往玉童子脖颈处嘬弄,“好玉童,你刚才也吃了那药,快别折磨朕了。” 玉童子听到他叫玉童不叫玉仙,知道皇帝对他起了色心,心里对狗皇帝的厌恶又多了一分,于是挣扎的更厉害了,无奈自己的力气太小,这挣扎基本没什么用处,反倒像是欲拒还迎。 不行,还是要想想法子,就算他最终必须要献身于狗皇帝,那也不是现在,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狗皇帝不会珍惜的。 “陛下若是信玉童,不如先躺下歇息片刻,药还要一会才能起效,玉童就在这里陪着陛下,陛下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哪里肯这就放下,玉童子叹了口气,主动攀上皇帝的胳膊,轻轻往下拽了拽,有些撒娇的意味,“陛下就信玉童一次,玉童还能跑了不成?” 皇帝想了想,前几天姚美人跟她屋里那个小妖精几乎掏空了他,他这会确实没什么气力,再加上玉童子是个少年,最多也就是给他吹箫,少不得最后还是要传个妃嫔来,先留着些精神也好,于是就顺着玉童子的安排在榻上躺下了,玉童子从怀里拿出两个香包,放在皇帝脸旁,自己坐在榻边,轻柔的给他揉着太阳穴。 那香包里是好久没闻到的清幽香味,现在闻来只觉得异常舒适,玉童子给他揉头的动作轻柔干净,没有丝毫暧昧的意思,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竟有些瞌睡。 “陛下若是困了就睡会吧。”玉童子的声音很温柔。 皇帝也困倦的很,想来这几日他与那两个妖精嬉闹,醒了便在一处玩闹,爽利了便想睡,可每在要睡时又忽然来了精神,他以为是他的精力超人,可直到昨日事成之时一个挺身,忽然眼前一白晕了过去,他才发现他许久都没好好歇息了。 说来也真是怪,从前他宠爱妃嫔尚且知道节制,自从宠幸了姚美人身边那个豆娘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想着这档子事,今天甚至还问玉童子要了药,难不成这事也能成瘾? 玉童子见皇帝睡着了,脱下了外纱披在了他身上,自己则躺在了他身边,拿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做出了个皇帝抱着自己的姿势,也闭上了眼睛。 吱呀……寝殿的门突然开了。 姚美人带着两个宫女,盛气凌人的站在外面,外面守着的太监包括李徳蓝在内,各个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拦她。 玉童子睡的轻,被这动静弄醒了,刚要起身说话,就被姚美人身边一个穿着华丽的宫女冲上来扇了一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安静的寝殿里异常突兀。 玉童子被一把掀翻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嘭的一声,紧接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又被那个宫女拽着头发拽了起来,宫女伸手又要打,却被另一只手给抓住了掀到一边,连着玉童子也被顺势带到了地上。 “何人放肆!”原来是皇帝被惊醒了,他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睁眼就看见豆娘打了玉童子。 “这几日皇上对臣妾不似以前上心,原来是因为皇上与男子……”姚美人哭哭啼啼的跪过来。 “皇上,这妖物勾引皇上,是要害死皇上啊!哪怕今天皇上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要除了这东西!”豆娘与姚美人的脾气秉性完全不同,看起来烈的很。 玉童子伏在地上没有分辨,只是虚弱的咳了几声。 皇帝看见自己身上的衣裳,有想起来睡着前的事,玉仙人似乎当真是说要留下陪他,那之后的事他就没印象了,看现在这个情景,难道是被姚美人跟豆娘捉了现行? “皇上昨日身体不适,臣妾等十分担心皇上,今天也没有见到皇上过来,所以臣妾忍不住就过来看了看,哪知道徳蓝公公不让臣妾进,又不说皇上究竟怎么了,臣妾一时心切就闯了进来,没想到进来就看到,就看到……”姚美人哭的更大声了。 皇帝迟疑的看着塌下伏着的玉童子,他虽然心里喜爱玉童子,想要与他亲近,但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是断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不然他该如何在群臣和皇子之前立足?今日真是大意了,也怪玉童子,好好的做什么不让他传嫔妃来,就算是有心侍候他也不该在后宫里啊,况且现在青天白日的,等他哪日去了玉莱观,不有的是机会么。 “幸好奴婢与小主进来了,不然这不男不女的妖物不知道还要怎么迷惑皇上呢!皇上,他身为男人却勾引皇上,皇上还不快发落了他!”豆娘跪着向前走了几步,紧紧的抱着皇帝的小腿肚。 “这……玉仙,这是怎么回事?” 玉童子低着头伏在地上,没有回答。 “这等秽乱宫闱之事皇上断不可不忍心”姚美人情真意切,“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那便麻烦大了。” “对啊皇上,现在把他赶出宫去此事就了结了,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连奴婢也帮不了皇上了!” 被皇后知道了那还了得?这皇后是他的结发之妻,也是太子之母,更是他母后的侄女,算起亲戚来还是他的表姐,这么多年下来威望颇高,他母后薨了之后他最怕的就是这位皇后了,这几年皇后虽然不怎么管他宠幸嫔妃了,可要是被知道与男人鸡女干,恐怕得上书劝谏,到那时那帮老臣又有借口盯着他了。 姚美人与豆娘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昨夜老皇帝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她们问了进宫的太医,老皇帝果然问太医要了补药,可太医们哪敢开这东西,其实啊,开了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她们给皇帝用的已经是最掏力的药了,只她自己时已经叫老皇帝的身体吃了亏,这几天老皇帝被那个玉童子搅合的对她有所厌倦,她才奏请了皇后,找了个颇有些姿色的宫女齐上阵,合力把老皇帝给掏干了。这药不但猛,且让人上瘾,久服便会像她这样,隔三五日不行房事便心痒难耐,瘾上来了恨不得叫万千男人一同将她凿烂了才好。 谁是天生的贱货呢。 皇帝只是暂时不行了,休息一夜难保又想这事,今早听见皇帝召了玉童子,刚刚李徳蓝又派人来报说皇上与玉童子在寝宫私相狎好,她虽不知道为什么老皇帝不找她们找个男人,但过来之后果然扑了个准。 她就说么,朱家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就算这个男人皮相再好,他也是个男人,女人的事他做不得,况且他们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不是老皇帝冷落了他五六天,他就捡了个漏上了,可男人是男人,男人是不懂后宫的,这样的事真的宣扬出去,老皇帝都不见得能轻易平息众怒,别看前几日这小玉人跟她相斗赢了个盘面,今天一局就管教他输彻底了! 也不怕老皇帝心疼他的小玉人不肯发落,算准了时机,李徳蓝会请皇后来的,等到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就算伤不到朱家,也得把这东西赶出宫去,省的他坏了她们的好事。 “这位小主,咳,想,想要怎么发落我?”玉童子终于抬了头,一抹血迹赫然挂在唇边,他又咳了两声,豆娘准备说话,被皇帝制止了,皇帝这会心烦意乱的,还是下不了决心把他赶出去。 “陛下沉迷小主,今日召我前来询问补阳之药,我见陛下面色不善,咳咳。”玉童子喘了一喘,而那个豆娘已经又大喊大叫起来,皇帝命人进来捂住了她的嘴,玉童子才继续说道:“便私自将采补之药换成了我常吃的安睡所用的静怡丸,当时身旁无人可以试药,我便也吃了一颗,然后不敌药力便睡下了,若是睡梦中做了无礼之事,还请皇上恕罪。” “静怡丸?”皇上锤了锤自己的头,这才惊觉已经没那么疼了。 “陛下恕罪,玉童并没有什么补药。”玉童子低下了头。 皇帝这才想起一件事,他召玉童子来时并未说所为何事,玉童子又怎么会把那种药随时带着?况且玉童子这么淡薄的人,向来不喜别人碰他,又怎么会反常的与他亲近呢?现在想来玉童子不让他传嫔妃,说自己留下陪他,原来是想要他好生歇息,可谓用心良苦! 姚美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但从皇帝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事情并不像李徳蓝说的那样,情势有变。 这不可能啊,李徳蓝是皇后的心腹,是不可能骗皇后娘娘的,他来的信肯定是亲眼所见,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唔!”那边豆娘还在奋力挣扎,想要说话。 “玉童还有一事想要禀告。”玉童子已经基本喘息过来,勉强跪直了身子拱了拱手。 “说!” “陛下刚才的行为不似往常。”说到这里玉童子的脸微微的红了,“像是中了蛊惑,陛下宠幸之人恐怕有会此术者,陛下应当彻查。” “来人啊,查!”皇帝显然动了气,已经顾不得许多,在众人面前就下了榻,亲手扶了玉童子。玉童子身体羸弱,这一掌虽然是女人掴的,却也从口中吐了血,真真是玉雕的人儿,一点也磕碰不得。 “小女子妒忌成性,殿前失仪,还不拖出去杖责!委屈仙人一片忠心竟受此磨难,再加!给朕掌烂那奴婢的脸!”全然不念什么曾经欢好的情意。 殿外传来了女子的阵阵惨叫,那惨叫里还夹杂着“奴婢冤枉”“妖男害人”等话。 跪在殿里的姚美人听到这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发着抖。 第7章 一看香 皇帝扶起玉童子,伸手去抹他嘴角的血迹,被玉童子不着声色的扭头躲开了,皇帝知道这种动作其实也算是冒犯他了,但这心疼他的情意不这样没法传达,玉童子向来又不要赏赐,皇帝没法补偿,便更觉的委屈了玉童子,恨不得能把他捧在手心上吹柔轻哄,或者让玉童子锤他打他一番,才能抵消他心里的不忍。 可玉童子非女辈,自然也不会撒娇求饶,玉童子只是推开皇帝,整好衣裳,拱了拱手说:“不过是误会一场,陛下万不可因为玉童而责罚旁人。” 姚美人只在旁边呜呜的哭而已,反而没有替豆娘说话。 “你有心饶恕那婢子,可她打你时哪有一点恻隐之心?看看,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奴婢!”皇帝无从发泄,眼色一转转到了姚美人身上,姚美人赶快上前磕头,皇帝却不去扶她了。 “还请陛下饶恕刚才那位宫女。”玉童子又拜了一下,“也勿迁怒于这位小主,这本也是玉童逾礼而为的缘故,陛下不治玉童的欺君之罪玉童已觉万幸。” 可玉童子越是这样说,皇帝越觉得他是菩萨心肠,让人怜爱,不由的叫停了外面的太监,玉童子轻出口气,起身又拜,说:“剩下的便是陛下的家事了,玉童不便插手,还请陛下准玉童先回道观去。” 皇帝也正有此意,毕竟他在场,待会的事都不好了结,所以很快允了,还专门差人先行回去通报玉莱观,好让玉童子能一回去就有人接应。 玉童子踩着来时的生绢走到殿外,看到了被按在条石上受罚的豆娘,这一会功夫豆娘已经被太监扇了个面目全非,脸颊上青紫带黑的渗着血,发髻也被扯乱完了,看起来很是可怖,她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昨夜还侍候皇帝的地方今个已经被廷杖给打了紫红烂透,血迹把裙子都染红了大半,她见玉童子出来了便狠狠的盯着他,玉童子停下了脚步,在豆娘面前稍稍欠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豆娘。 “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你这以男作女的妖物,呸!”豆娘吸了口气,一口血痰往玉童子脸上喷去,被旁边的太监看见,眼疾手快的一掌掴过来,终于没让溅在玉童子脸上。 血痰在空中划出了条弧线,其中还间杂一硬物,想是豆娘的牙齿。 “何苦来哉。”玉童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豆娘,那笑说不上是怜悯,更多的像是一种赢了之后的炫耀。 “你!!” 玉童子却已经起身,由宫女扶着继续前行了。 一路无话,等到玉童子回了玉莱观,鸣音早就在观外翘首期盼了,来送的太监将他一路抬进了厢房他住的地方,而后鸣音给了这几位太监玉珠子,将他们好生送了出去。 “少爷受伤了!”鸣音其实一早就看见她家少爷来时嘴角带血,可刚才碍于太监在场也不好问,现在太监一走她便恨不得扑到玉童子身上去。 “不碍事,只是被一个叫豆娘的给掴了一掌,牙齿刮破了嘴皮而已。”玉童子却不以为然,“贵妃娘娘那边的人可来信了?我已经寻着机会说了姚美人养蛊的事,他们的人若是有什么差错,我也会被倒打一耙不够灵验的。” “少爷出门之后我便通传了贵妃娘娘那边知晓,一切如咱们前夜计划的那样,长孙家虽然在狗皇帝身边安插的人多,可咱们的人只是殿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搜查时偷偷将蛊钟藏在身上再佯装发现应当不难,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最后能掀起多大的波澜来。” “不论是多大的波澜,只求能打长孙家个措手不及,让皇帝对姚美人起疑就好。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会说他们养蛊,也肯定想不到真能搜出来这东西。” “可是鸣音不明白,这个机会既然如此难得,直接揭穿他们用了春药不就好了,何必再大费周章的诬陷他们养蛊呢?” 玉童子笑了笑,“我猜贵妃娘娘还没这个能力能在防范甚严的永福宫搜出人家藏好的东西吧。” “鸣音想的简单了。”鸣音取来了前次那似冰非冰之物,开始了那一套的东西。 “我刚来之时让姚美人吃了亏,她们便觉得被冒犯了,大举进攻,可没想到贵妃娘娘以退为进,抓住机会安排了这出,此一战后,他们必定对我更加防范。” “那时咱们的生活就更难了么?” 玉童子踏上台阶,缓缓浸入了冰水之中,不再说话。就在鸣音以为他已经昏过去之时,又听见他幽幽的叹了一句。 “跟我这两年来日夜所受的痛楚相比,那不算什么。” 因为后宫一到傍晚便下钥了,有信也不好传来,所以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便有信传来,昨夜后宫闹了个天翻地覆。 原来玉童子走后,皇帝仍旧命人接着打豆娘,不多时前去探查的太监来报,说是找到了一个蛊钟,惹得皇帝暴怒,亲自审问豆娘,豆娘宁死不认,被打了个半死,夜里拉去井里投了。 搜出蛊钟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带着几个得力的后妃去了永福宫,那时豆娘已经在皇帝寝宫处被打的人事不知了,所以皇后这边的审问皇帝并未插手,皇后审了的结果说是这一切都是豆娘为了争宠而使的手段,姚美人一概不知,实在是冤枉,连昨日跑去寝宫都是豆娘的怂恿,这个豆娘罪恶滔天实在该诛,皇帝那边也有了决断,最后这事就以一个豆娘的投井了结了。 玉童子对这个结果不置可否,他原本就没指望此雕虫小技能把姚美人给拉下,毕竟皇帝对她是有几分真感情的,过了一会有听说姚美人自觉罪孽太大,竟闹着要出家为尼,要来玉莱观落发,为皇帝祈福修行。 玉童子一句不见不愿见之人便给堵回去了。 到了半下午,忽然有太监来报说,皇后娘娘亲自到玉莱观来了。 这是玉莱观众人谁也没有料到的,整个观上下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该扫洒的扫洒,该布置的布置,因为皇后娘娘来的由头是说后宫出了巫蛊案,要为皇上求符去蛊,所以他们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 近黄昏时,皇后一行终于到了。 万幸的是,皇帝也陪着来了。 玉童子把头发全部绾了上去,在头顶梳成了一个髻,身着一身纯白的道袍,手持玉如意立在玉莱观门口,远远的迎着帝后两人。 帝后行的也慢,这是因为他们身边跟随的仆从太多的缘故,但玉童子在门口站久了,又没人能上来扶他,渐渐的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玉童子恭迎吾皇万岁,恭迎皇后娘娘。”等到他们上了石阶,玉童子也快要坚持不住,匆匆忙忙的拜了行礼。 说来也怪,单见皇帝时,他并没觉出什么威严,也没有丝毫要尊敬他的想法,可见到帝后两人同来,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皇家的风范。 想来这还是皇后娘娘的气势,与皇帝没什么干系。 皇后穿着秀凤的宫装,头上插着明晃晃金灿灿十几只簪子步摇,耀的人头晕目眩,她表情肃穆,脸上用了极厚的香粉,反而让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了,她的皮肤已经松垮,眼袋与法令纹昭示着她已经年逾五十,饶是保养得当,也不再有与后宫那些年轻嫔妃争宠的资本了。 玉童子引得他们进了大殿,众人被留在殿外,只有他们三个进去了,皇后与皇帝均跪下上香祈愿,玉童子站在一边也默默的祝祷。 “听闻玉仙人修为很高。”皇后娘娘双手合十,闭目而问,声音与她的外表很衬。 玉童子赶快拜了拜。 “不知这柱香该如何解释?”皇后娘娘睁开眼睛,目光灼灼,扫向了玉童子。 玉童子只觉得头皮发麻。 看香也是他们道家的技能之一,这三年来他也学习了不少道家的典籍和法术,为的是进宫后不至于露出马脚。但皇后娘娘这一问叫他着实不知该从何解起了。 他既不知道皇后许了什么愿——或者根本什么愿都没许呢?也不知道皇后此问是何意思。他解的准尚好,解不准难道皇后准备以此为理由治他个什么罪? 总不至于为了对付一个小小的他,皇后就亲自出了手吧? “这要看娘娘所问何事了。”玉童子硬着头皮顶上,将问题回问了过去。 “仙人是难得的聪明人,能一眼看出妖女用蛊,必然也能猜出本宫心里所想。” 玉童子的脑子转的飞快,皇后这句话明着是在警醒他,暗地里却是在探问他的意思。妖女用蛊一事是谁嫁祸的皇后必然心知肚明,但当着皇帝的面问他她心中所想,这便不是她心中所想了,分明是在问他心中所想。 皇后娘娘是给了他一个投诚的机会,就看他肯不肯拿出诚意来。 拿出来了,用蛊一案或许可以翻过去,他们再从长计议;拿不出来,那么他就彻底站在了皇后的对立面,从此正式开战。 从姚美人的出现可以看出来,长孙家也是必欲害死狗皇帝的,长孙家的后代太子殿下今年也已经三十一二,而朱家的后代十皇子今年才十二岁,似乎长孙皇后的胜算更大。 但,虽然他要的只是亲手杀了皇帝,可朱家对他更有救命之恩,他是断然不会背叛贵妃娘娘的。 第8章 二看香(补全) 他似乎也可以假意投诚皇后,实地做个里外间谍,在朱家跟长孙家中间周旋,可那样太危险了,他不确定自己有那样的脑子,能够在两拨势力里独善其身,若是最后非但没成功,反而落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便得不偿失了。 “问香,要说清楚问什么啊。”皇帝见玉童子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被皇后的问题给问到了,袒护之情溢于言表。 “从香上看,娘娘心中所想之事本该顺利完成,中途会经历些变故。”玉童子没理皇帝,以皇帝的智力,恐怕解释了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若是其中有贵人相助,情势会变也未可知,但娘娘只要尽力而为了,总会有个结果。” 皇后心中所想的,今次试探他的目的基本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顺利即位,但皇帝更偏向十皇子,所以贵妃得宠后太子之位便有些动摇,所以他说中途会经历些变故;若是有贵人相助,说的既是他也是姚美人,情势会变说的既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皇后尽力了自然会有结果,可这个结果不拘是好还是坏,所以他这么解香怎么样都不能算错,皇后也没有任何错处可挑。 “不知娘娘所问何事?”玉童子解完了,又再一次问了皇后的心愿,但这次的含义却又不相同了。 “本宫问的,自然是皇上的龙体康健。”皇后娘娘转过了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虔诚的将手举过头顶,向台上的塑像拜了下去。 玉童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朕的身体康健?最后总会有个结果?仙人,那是怎么个结果?” “陛下会经历些挫折,对应的是这次的巫蛊案,若是有贵人相助……” “说的就是仙人!” “娘娘尽力为陛下祈福了,最后陛下总会长命百岁的。”玉童子看着眼前的香案,精神有些恍惚。 “长命百岁算是个什么结果?”饶是皇帝愚钝,也觉得最后这句解释不通。 可皇后娘娘已经拜完起身了,皇帝不由得也得跟着她起来,帝后相互搀扶着出了大殿。 玉童子目送他们出了门,然后终于坚持不住的倒在了地上,呼了口气。 帝后两人在玉莱观转了大半圈,玉童子没有陪同,他预备着皇后娘娘会在这里住上两三日,所以攒足了精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问话,但没想到天一擦黑两人就回后宫去了。 玉童子有些莫名,他猜不准皇后此来到底是什么目的,是来警告他,拉拢他,抑或是简单的想瞧瞧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玉童子将今天的情况和两人的对话详尽的跟贵妃留在他身边的探子说了,贵妃那边听了之后没有回话过来,这宗事情便到此结束了。 皇帝回宫之后着实郁闷了好几日,姚美人这一会是断然不能再宠幸的了,皇后推说身体不适不便继续查巫蛊案,顺手推给了贵妃,于是贵妃就有了机会前来报告案件进展,一来二去的,皇帝又对贵妃新鲜上了。 贵妃娘娘的闺名叫做朱颜妍,入宫时已经十八岁了,但生的艳丽,依旧很得皇帝喜欢,甚至一度后宫专宠,直到有个容貌更加艳丽姚儿被皇帝带回来,贵妃娘娘这才逐渐失了宠。 所以贵妃娘娘的复宠,在后宫乃至前朝又是大事一件,这两年认为贵妃娘娘大势已去,投靠皇后跟姚美人这边的小妃子不少,毕竟贵妃今年都三十二岁了,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比不得柔顺妩媚的姚美人,可这个世界上奇的事偏就这么多,而且复宠了贵妃娘娘一改以前的张扬跋扈,皇上赏赐下的东西大多接济了后宫里难见天颜的小妃子,一时获得了称赞无数。 玉莱观的日子也平和,玉童子每日除了讲道跟修炼,更多的就是与道童们在树下下棋品茶,这么过了一段,鸣音便觉得蹊跷,都说宫廷险恶,后妃们经常斗的你死我活的,怎么前两日刚闹起点风浪,死了个宫女就算结束了? 玉童子总是微微一笑,并不与她细讲,被问的多了才模模糊糊的跟她说了些。 其实后宫相斗,不到非得鱼死网破的地步,很少有后妃会撕破脸皮,况且临阵倒戈也是经常有的事情,那些无权无势的本就是墙头草,这次贵妃娘娘做的案子叫皇后娘娘吃了亏,皇后娘娘便将查案的权力给了她,表面看是犯了错误,其实却是给了她一个缓和的机会,贵妃娘娘如果就此揭过,那么皇后娘娘也会稍微抬抬手缓上一缓,如果贵妃娘娘不识抬举严查到底的话,皇后也准备了回手的东西,自然贵妃娘娘知道仅凭这么个无根无据的案子是不可能扳倒皇后的,所以两人便很有默契的鸣金收鼓了,这才有的贵妃娘娘复宠。 至于皇后为什么收手,玉童子没有跟鸣音讲,他猜那多半与皇后来亲自见了他有干系。 皇后大概意识到了为何朱家不送美女,送了一个道士进来了,他们一时找不到对策,打算先观察下时事。而贵妃,她还是妇人之仁了,为了复宠而放弃了后面的计划。她还是在意自己得不得宠,在意那个姚美人的挑衅,现如今还是与人斗宠的时候吗?况且为了得宠而用药,朱大人若是知道了该多伤心?难道贵妃娘娘看着被药毒成这样的他还不明白,驻颜的法子一直都有,可是朱大人舍不得让自己闺女用啊! 罢了,玉童子已经将自己知道的报了过去,如果贵妃娘娘还在意那个狗皇帝的情啊爱啊,他作为棋子也没立场去劝。 鸣音听了她家少爷的解释,还是觉得虽然有道理,可这也太不爽快了,与她听过的什么狸猫换太子金屋藏娇都不一样,这根本就像两个门派打架,大家面对面站着互相骂了很久的脏话,一边的人动手打了对面人一下,然后两边的帮主就赶快坐下谈和,讲好条件了。 玉童子也只能说,书上的故事是演绎的,实际的后宫斗争绝没有那么精彩,因为大家都是有氏族有身份的人,谁也不会轻易的做出格的事。 再见到皇帝,是皇帝打算出宫巡游的时候了。 皇帝出巡不稀奇,姚美人正是三年前皇帝出宫时带回来的,但这次皇帝特意召了玉童子进宫,说要出宫北下,途中经过清远县,准备带他同去,顺道可以让他回故里看看。 玉童子不动声色的应了下来,心里却早已将狗皇帝骂了千八百遍。 天下的贫苦百姓还有那么多,偏偏又要大巡劳民伤财,他不知道他每次出巡要逼得多少老百姓卖子卖妻,多少工匠举家自杀!现在还要带着他同去,无形中他也会跟着吃下多少民脂民膏,他无辜背上这样的债务,到了九泉之下都不会安生的。 玉童子在心里骂完了,却又想到另一件事。 他这两年大部分时间养在朱家,什么玉脉里蹦出的更是无稽之谈,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去过清远县,更不知道什么渡渡河,皇帝若是冷不丁问了什么,他岂不是会露馅? 接着他便想到,皇帝不会无缘无故想起出巡,更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去清远县,这背后,肯定是又有谁给了皇帝建议,而给建议的这个人,也势必做好了让他露馅的准备。 玉童子又觉得皇后到道观去的那天,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来了。 可玉童子不敢轻易的说什么,他只能装作帮皇帝推算出巡日子的机会,将这个出巡的日子推到了三个半月后的二十一日,希望这中间的三个月时间,够朱家将一切都安排好。 皇帝把该说的说完了,却还一直看着玉童子,无奈身边的太监宫女太多,他又不能与玉童子说什么体己话,更不能留他一同用膳,心里猫抓狗挠的,只能干瞧着玉童子,那目光早就将玉童子剥了精光了。 玉童子坦荡的任皇帝看,也任皇帝身边那个李徳蓝偷瞄。 他就知道,皇帝一定是忍不住这么久不见他的,所以想必是谁阻碍了皇帝去道观,皇帝想出巡带着他,恐怕也是想在一个远离后宫的地方好对他下手。 他必须要在近日找到由头与皇帝见面,这样皇帝便不急于马上出宫,能稍微缓和下。 他总觉得,一旦出了宫去了清远县,就算有朱家保护,他也恐怕性命不保。 原来前几日与姚美人的过招,已经不经意间引了别人的杀意。 “陛下,玉童有话,不知该不该讲。”玉童子思附片刻,拱手道。 “啊?”皇帝看入了神,被玉童子这句话给叫回魂来,赶快搓搓手,“爱卿快讲!” “玉童不知陛下近来可有近女色?” “……” “玉童看陛下脸色,总觉得虽然妖女已抓,但陛下身上的蛊毒尚且没有拔除干净。” “你是说朕身上还有蛊虫?”皇帝大惊失色。 “陛下安心,陛下的脸色相较前几日已经大好,只是玉童多虑了,玉童观里有事,请陛下准玉童先行告退。”玉童子又拜了下,准备起身。 “仙人发现了什么,快与朕讲清楚,朕准你无罪。”皇帝一听,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担心了,他看玉童子要走,一急之下下了榻捉住了玉童子的胳膊。 玉童子挣扎了几下,发现没用,似乎非常无奈的转过了身,用右手食指点在了皇帝的眉心,同时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着什么。 皇帝就喜欢与玉童子亲近,玉童子的手指那么白,那么纤长,玉童子的腰肢那么细,身子那么柔软,玉童子的脸那么好看,那么一尘不染,总让他想入非非,若玉童子是女人,他一定早让他还俗封他为妃了。 皇帝没有放开手,反而将手悄悄挪了位置,挪到了玉童子的胳膊肘处,幸好玉童子专心致志,没有发现。 第9章 三看香(内容有改动,建议看下) “陛下还是注意些身子为好。”玉童子收了手指,睁开眼睛,“这些苗疆的招数玉童并不熟悉,就算玉童每日盯着陛下,估计也要七八日才能下定论是否帮陛下除净了,这毕竟麻烦,还有个法子便是找下蛊之人,让她将蛊尽数收回,那很快就没事了。” “仙人既然有法子,既然这巫蛊有这么大的祸害,那仙人就留下直到朕身上的蛊毒去除干净,不必再找什么妖女。” 玉童子自然知道豆娘早就死了,况且也根本没什么巫蛊。 他更知道比起偏远的玉莱观,皇帝更想把他放在身边。 可后宫里非召禁止男子进入,除太医外留宿更是不可能,皇帝没有借口。 玉童子给他找了个借口。 “玉童是断然不能留在后宫的,如此就违反了宫中大忌,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恐怕要问罪。” “谁说不能留?难道眼看着朕身上蛊毒未除,还要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皇帝最后一句声音很大,不知道是在问谁。 玉童子一再推辞,皇帝反而一定要他留下了,这么僵持了好一会,玉童子才勉强答应今晚留下,教皇帝除蛊毒的法子,之后两天进一次后宫,好帮皇帝查看蛊毒是否除清了。 不必说,玉童子留宿后宫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给后宫投下了一粒石子,引起了无数议论。但又因为他明早就走,又是有公职在身,所以主位的几位娘娘也都没有过问此事,连皇后娘娘也只是吩咐后妃今晚不要到处走动,也不必去皇帝寝宫问安而已。 如此一来,唯一的问题便是玉童子倘若留宿,该住在哪个宫呢?住在宫人的厢房必然不合适,可住在哪个宫里旁边都有后妃居住,想来想去他也只能住在皇帝寝宫了。 这样便又有个问题,若是他住在偏殿尚且还好,可要是与帝王同寝,他又长的这么出尘,少不得就让人想起几个前朝的典故来。 什么断袖分桃,什么龙阳之好一类的故事。 皇帝命人在后宫的一处小温泉池子蓄满了水,又命人将糯米倒了进去,这不像是除蛊毒,倒像是民间除尸毒的方式,但据玉童子说二者有共通的地方,他也不确定多久能见效,总之先试试才好。 所以在这处名为鸧池的地方,皇帝在玉童子面前脱了个精光,站在池子里由太监侍候他沐浴,而玉童子则在一边的岸上,时不时的往温泉里放些竹叶艾叶人参一类的东西。 氤氲的池水里,皇帝隔着水雾瞧着跪趴在岸边的玉童子,一时兴起,径自游过去将他拽了下来。 “陛下!”玉童子显然不识水性,再加上毫无防备,结结实实的呛了好几口水,眼看就要沉在不深的池子里。 皇帝则用胳膊揽着他的胸,将他的上身托离了水面。 “陛下这是做什么?”玉童子惊魂未定,紧紧的抱着皇帝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就又掉下去。 “朕又动了凡心,仙人快给朕瞧瞧。”皇帝挥手叫还泡在水里那个太监起来,自己则把玉童子往池子中间带。 这个池子底面是个圆弧型,岸边虽然不深,可池子中心却能没下一整个成年男子,玉童子的身量不足,若是在池子中间把他放下来,恐怕池水能淹他两三个头都不止。 “玉童不会游水,陛下请上岸后玉童再帮陛下查看。”玉童子开始挣扎。 皇帝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岂能这么容易的放过他?皇帝不但不放,反而将嘴凑到了玉童子脸上。 “好仙人,朕身上的蛊毒又发作了,快让朕亲亲。”皇帝咬着玉童子的耳垂,噗噗的往他脖颈里喷热气。 玉童子羞愤难当,再加上皇帝勒他勒的太紧,脸上浮现了不自然的红晕,看的皇帝更是喜欢的紧,皇帝伸手拔了他头上的簪子,雪白的长发滑开,在水面上飘散开来,一道道银丝与水面融为一体。 “陛下请自重,玉童乃修行之人!”玉童子很少有什么大的情绪改变,这么严厉的语气还是进宫后的第一次。 皇帝听了这话,确实松开了手,玉童子急着想把头发拢在一起,没成想又被皇帝捉住了衣领,一推一拉的,将他的外衣脱了下来,玉童子在水里毫无还手之力,推搡之间又呛了不少的水。 “仙人不让朕近女色,朕又想的紧,仙人是地母派来教化朕的,仙人岂能见死不救?”如果说上次的逾礼是他中了蛊,那这次的逾礼就是明摆着借蛊毒占玉童子便宜了,他就喜欢玉童子这副清高的模样,他身边顺从他,奉承他,投他所好的妃子太多了,可他现在才觉得,像玉童子这样不是女子,又清汤寡水到极致的反而更能勾起他调戏的兴趣。 “玉童已经在救陛下,还请陛下先将玉童送回岸上,玉童好帮陛下冷静下来。”狗皇帝根本没什么蛊毒,他就是在轻薄自己,朱家原设计的不是这样的,现在不是时候,他也不愿意。 “朕可是一刻也等不了了。”皇帝说罢竟攥着玉童子的手放在了自己那活儿上。 玉童子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让他恶心至极,他哪里像什么天子,分明是个泼皮无赖老色鬼! 玉童子想起自己的父亲叔伯忠心一生,忠心的竟是这般货色,就止不住的发抖,这不是害怕,也不是可惜,而是愤怒和不值! 为自己家族,为无辜牵连此案的候氏一门,为因为胡兵入关而被杀的边防百姓,还有……还有他那个定了娃娃亲,尚未过门的娇憨可爱的候家小姐……父亲啊……倘若你真的有在天之灵,看看你感恩戴德顶礼膜拜的帝王是怎样的德行有失,看看你死在了什么样的人手里! “陛下……请陛下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玉童子在水里发着抖低着头,声音好像要哭出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此乃人之常情,他们那些和尚才灭人欲,咱们的老祖宗并不反对这个,仙人是没尝过此中滋味,真是枉为人世了。”皇帝看玉童子像是哭了,想继续调戏之,又怕一次弄恼了,以后便更难下手了,想了想还是送开了手,可他一放手玉童子就要挣扎着去推他,他只好用腿夹着玉童子,让玉童子背靠着自己,伸手抚弄上了玉童子那活。 他要让玉童子明白此中乐趣,以后才好使玉童子为他抚弄,若是□□的好,说不定还能让他为他吹箫,至于修仙得道,那是玉童子知道的太少,从前的天师跟他讲过,人欲是不可灭的,所以也不必故意压制,只要修行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修为照样算数。 不是还有济公和尚八仙过海么?道家成仙没那么多规矩的,不能近女色或许有道理,可玉童子也并不是女人。 皇帝隔着衣物的抚弄太过粗暴,只让玉童子觉得被刮擦的疼,皇帝弄了一会看玉童子没反应,心里也是不服气,他不信玉童子就真的是毫无人情可言,于是把玉童子架上了岸,将他按在地上,撩开了他的裤子,只见玉童子那处没有丝毫毛发,那活儿也是小小的一根,只有大拇指粗细,白白净净的像个玉柱子。 皇帝新奇的很,第一次看到别的男人那活,竟然比自己的矮小这么多,还这么的瘦弱,怪不得他的嫔妃都如此痴迷于他,若是天下的男子都似这般,那么他们娶妻也太浪费了。 玉童子闭紧了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已经不打算反抗了。 皇帝伸出一根手指逗弄那根小东西,然后抬眼瞧了瞧玉童子,只看见他紧闭的双眼往外淌着泪,泪珠沾在白色的睫毛上,像是冬天挂在树上的冰晶。 皇帝用两根手指夹搓那小东西,再抬眼瞧瞧玉童子,只看见他咬紧了牙关,腮帮微微鼓了起来,散发被他吃进嘴里了几根,有一种藕断丝连的效果。 皇帝再怎么逗弄,玉童子也都没什么反应,皇帝便觉得没意思了,他想看玉童子更加屈辱的样子,皇帝想了想平时他的嫔妃是如何侍奉他的,心里一动,低头含住了玉童子那活。 “陛下不可!!”玉童子身子一激,终于疯狂的挣扎起来。 皇帝摁住了玉童子,不顾他的极力挣扎,硬是弄的他起了势,直至泄了出来。玉童子到后面就没甚么力气再挣扎了,泄了身之后更是精疲力尽,陷入一种半昏不醒的状态,所以他也不知道皇帝将他泄出的东西都□□干净了,若是知道,怕是要更加恶心。 皇帝看玉童子还是动了情有了反应,心满意足的放开了他,然后将他压在身下,模拟着男女交合的动作在他身上乱撞,玉童子的皮肤薄身子骨弱,小腹跟大腿根上紫红一片,看着好不yin靡。很快皇帝也尽兴了,这才把玉童子从身下拉出来,搁在了一边,自己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虽然跟玉童子不能有男女之实,但皇帝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玉童子那可怜又清高的小模样着实新奇,他的后妃是断不敢这样的,他越发相信玉童子就是上天送给他的东西,是天生属于他的。 皇帝喘过来气,又费力的把玉童子抱在了怀里,正准备披上件衣服,抬眼忽然看见刚才服侍自己沐浴那个小太监居然没出去,正跪在门口处埋着头瑟瑟发抖。 皇帝想了想,这个太监并不是常见的,或许是本来就守着这处池子的? “皇上,奴才什么都没看到皇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个太监看到皇帝慢慢向自己走过来,吓得赶紧猛磕头。 皇帝环顾四周,找了个成草药的青铜盘子,一把朝那太监后脖颈砸过去,那太监早吓破了胆不知道反抗,来不及求救,就直接被砸晕了。皇帝拽着小太监的胳膊,把他丢进了水里,确定小太监沉底之后脱下了自己的外披裹住了玉童子,将他摆成一个侧卧的姿势。 “来人啊!有刺客!”皇帝喊。 第10章 一撞邪 玉童子在鸧池遇了刺客这件事,不到天明便惊动了后宫各主位的娘娘,大家都很担心刺客有没有同党,会不会潜入到自己宫里,尤其是离鸧池近的几个宫,更是绘声绘色的说自己听见了鸧池处打斗的声音。 据说皇帝遇刺的情形是这样的,刺客化妆成了侍奉的太监,趁着玉童子在帮皇帝除蛊毒时偷袭了玉童子,皇帝情急之下将刺客砸死了拖进水里,这才把玉童子给救下了。 姚美人在永福宫听说这消息时,跟她身边的嬷嬷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她们就不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说人都潜到皇帝身边了,就为了刺杀一个玉童子?况且要真是个武艺高强的刺客,会被老皇帝给轻易砸死? “嬷嬷,她们真当人都是傻子呢。”姚美人蜷在榻上,卷着自己的头发,瞧着铜镜里自己姣好的容貌,丝毫不见失宠的落魄和伤心,“自己找人扮演刺客刺杀那个妖男这种手段也使的出来。” “莫不是想嫁祸给娘娘?” “哎?”姚美人来了精神,坐起了身子,“皇后娘娘这次可没参合吧?” “娘娘说这个玉仙人不好对付,要从长计议,估摸着不是咱们的人。” “我就说么。”姚美人又躺下了,“这下妖男又能借口被吓着了,留在老皇帝身边不说,搞不好还得弄个同党说是娘娘指使的。” “小主不必心急,老奴觉着娘娘自有应对的法子。” 这一夜,不知道多少人又不得安睡。 鸧池遇刺之事皇帝却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是差人处理了池子里那具尸体,然后赏赐了许多奇珍花草给玉童子,玉童子因为受了惊,不便回去玉莱观,硬是在宫里待了三天。 后妃嫉妒羡慕的紧,但又全都无计可施,其他后妃得宠她们尚且有处使绊子,但换了一个少年被留在后宫,她们就不知该往哪用力了。 可羡慕的人不知道的是,玉童子被留在寝宫三天,也绝食了三天。 不论皇帝怎么诚心实意的道歉,玉童子都只躺在榻上一言不发,把他贴身的道姑给叫来服侍,玉童子也一并不理睬,皇帝这才知道玉童子的气性有多大,但玉童子也不是完全不理他,至少他到玉童子榻前,拉拉玉童子的手,玉童子还会虚弱的对他笑笑。 皇帝被这个笑弄得茶饭不思,他知道玉童子被那样轻薄,生气是肯定的,绝食也是在抗议,可为什么又对他笑呢?如果说对他笑是有原谅他的意思,那为什么又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不回答呢? 玉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绝食了一两天,玉童子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皇帝虽然也想趁他无力抵抗再来上一次,可无奈身边的侍从过多,只能找个没人的间隙掀开他的被子,瞧瞧他身上被他弄的紫红痕迹。 那些痕迹清晰的印在玉童子雪白的身子上,两三天都还没完全消退,像是被撒上了墨点的宣纸,让人更想□□了。 皇帝不敢给玉童子叫太医,也无法叫玉童子起来吃饭,眼看着玉童子越来越虚弱,他才不得不差人把玉童子送了回去,送回去的时候玉童子还在昏睡,是他亲手把玉童子抱上步撵的。 他知道身边的奴才都看着,但他不在乎。 他李柄敖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他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能得到! 玉莱观 “少爷,你快醒醒。”鸣音一进观里就忍不住了,她三天前被匆匆的叫去后宫,看到的就是她家少爷一脸躺在榻上不言不语,她不知道狗皇帝对她的少爷做了什么,可她看着这三天狗皇帝在她少爷面前的那副姿态,猜也猜的出来她家少爷受什么委屈了! “回来了……?”玉童子睁开眼睛,原来并没有睡着。 鸣音赶快抹干眼泪,爬起来叫人去准备清粥。 玉童子扭过头,看了好一会窗柩外的飞来飞去的小鸟,才叹了口气,扭过头鸣音已经端着饭菜回来了。 玉童子自己坐起了身,伸手拿过筷子吃了东西。 “少爷受委屈了。”鸣音还是想哭,“那狗皇帝玷污了少爷!” “没什么。”玉童子的语气倒也没那么绝望,还是淡淡的,如他平时一样。 “可是我见少爷都快要被那个狗皇帝给害死——” “嘘。”玉童子拿食指点在唇上,“我非女辈,也没什么贞洁好惋惜的,其实他也并没做什么。” “那少爷……” “都是做出来的姿态,不这样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呢?”玉童子停了停,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空中,“他并没有得到我身子,可我要让他觉得他得到了。” 鸣音不说话了,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少爷有些陌生。 在鸣音记忆里的少爷,一直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少爷从顽劣,小时候没少被老爷和几个大爷打骂,但他就是不愿入朝为官,他跟其他几位大爷不一样,他对她们这些下人非常好,他曾经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游遍天下,最后娶一个有胆有识的侠女子为妻,住在深山里,生许多孩子。 她以为就算要替父报仇,少爷也依旧是那个少爷,少爷的真性情至少是不会变的。 可少爷现在,好生阴沉。 “鸣音怎么了?”玉童子看鸣音的脸色不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吃罢了,待会拿四粒静怡丸来,这几日没浸药,我身上疼的紧。明日若是他来了,就告诉他我不想见他,但他若非进来不可,也不必真心的拦他。” 玉童子说完便躺下了,他说他身上疼是真的,这药虽然浸时如坠寒窖,但若停了,则如万蚁噬骨,疼痛难忍。 静怡丸就是朱大人配给他的,因为药性太大,身体虚弱的话是不能贸然用的,所以被药力反噬的时候,他就靠静怡丸撑过去,不过好在两年的折磨下来,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疼痛,如果他不说别人察觉不到他的异常,不再如以前那样一旦发作,就满床翻滚叫嚣着让人结果了他了。 “四粒?少爷,这个量是不是太大了?” 静怡丸,普通人吃一粒便会昏睡半个时辰,两粒则会昏睡半天,三粒就要人一夜人事不知,四粒的话…… “既然我在他宫里都那么虚弱了,回了道观岂能马上就好?”玉童子伸手刮了刮鸣音的鼻子,“去吧。” 于是玉童子服了药便睡下了。 他想的没错,第二天果然有人到观里来,可这个人不是皇帝,而是许久没在后宫出现的姚美人。 姚美人呢,难得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哭哭啼啼的,说是请了皇后娘娘的旨,要到玉莱观为皇上祈福,说是皇上虽然不肯见她,可她却不敢一日不记挂皇上,听说最近皇上遇了刺客她更是坐不住了。 道观的道童也不懂她说什么,听她说完之后,就依照礼数让她上香供长明灯了。 可她拜完了神仙,又要见玉童子,说是上次一事实在是冒犯了仙人,这次一定要当面赔罪。 道童道姑都拦她,说仙人精神不好,不便见客,她不听,他们也不敢跟一个后妃拉扯,最后就让她进去了。 姚美人进去看到的,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若游丝的白的跟纸一样的玉童子,她也是装模作样的哭了一通,见玉童子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意思,准备了一通的话愣是没人搭理她,后来她闹够了也就走了。 鸣音本以为她跟前几次一样,是犯了病又来挑衅,可没成想,回去之后姚美人便在自己宫中披头散发的乱跑一气,说是撞了鬼。 还能在哪撞鬼呢?白天她也只去了玉莱观拜神。 拜神拜着拜着见了鬼,这事该怎么说呢,你说玉莱观有鬼吧,那不是明摆着说玉仙人有问题么?可你要说没有,那姚美人又是怎么发的疯呢? 听说她在永福宫闹得凶,口口声声说一个白发的男鬼要来拿她的命,最后把帝后两人都惊动了,大半夜两宫灯火通明,一队队的太监跟在姚美人后面追着赶着,她则衣衫不整的在吴歌台上跑着跳着。 那时候皇帝刚从贵妃的金福宫出来,正是困得不得了,就问谁能先把姚美人给叫下来,重重有赏,结果一个姓孙的婕妤自告奋勇,带着自己宫里的太监宫女堵住了姚美人,在吴歌台上当着众人的面狠扇了姚美人几耳光,姚美人随即就“醒了”。 姚美人被人带下来,扑在皇帝怀里哭的好不可怜,她说她白天去了玉莱观见到了玉童子,可玉童子已经只剩一口气了,晚上她回到宫里,就看见有个白发的鬼朝她扑过来,说要吃了她续命,她一直躲闪才没被抓住,要不是皇上是真龙天子压住了这股邪气,恐怕她已经被男鬼给捉住吃了。 皇后斥责她胡说八道,但马上又有小妃子跪出来说自从玉仙人入宫,宫里已经出了好几个命案,这些人莫不是都被玉童子给捉去吃了续命,玉童子来之前后宫可是非常太平,现在不仅闹出了巫蛊,还有刺客行刺,求皇上能给她们个说法。 先前那个孙婕妤想分辨,可她还没开口,皇帝却已经震怒了。 第11章 一出巡 并不是皇帝偏袒玉童子,当然皇帝也确实偏袒,但她们都不知道,那个刺客行刺的案子,原就是他为了防那个小太监把他们两个的事说出去而杀人灭口的,玉童子虚弱是因为生他气绝了食,什么吃了人续命,这些信口雌黄的婆娘们,真是该剜了口舌! 在那个小妃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令降了她的品级,并责备皇后对后宫看管不严,这种没影的事以后若是再传绝不轻饶,眼见着风向不对,姚美人也不敢再造次,乖乖的站在了一边,皇帝吼了一通,匆匆的带着贵妃走了。 姚美人怎么也想不通这招怎么没用了,皇帝怎么会被那个妖男迷到这个地步?她今日去瞧那个妖男,明明就一副比女人还柔弱的短命像,浑身透着诡异,皇帝就是看不出来吗? 而且这次贵妃用的这个刺客刺杀的招数,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老皇帝竟笨到如此地步,还傻傻的信了真有刺客,真是活该被她们耍的团团转。 还有那个扇了她巴掌的孙婕妤,哼,这个账她是记下了。 姚美人自从中了邪之后,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处置,可后宫里却有了些风言风语,都说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宫里,但去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所以虽然皇后娘娘尽力的去整顿了,却还是没什么实际效果,皇帝便派贵妃协理,没想到非但没变好,反而传的更厉害了。 让后妃觉得不安全的源头直指玉莱观。 说的多了,皇帝也多多少少的听进去了一些。 玉童子在观里修养了好几天才见出门,他离后宫较远,自然不知道宫里的传言,他依旧每日在玉莱观里悠闲寂寞度过,唯一让他意外的是,皇帝没有再来过。 皇帝为什么没来呢?按说他走的时候应该将皇帝的兴致钓的很高,最迟隔天也该来看他才是,可没想到隔天没来,隔天的隔天也没来,竟然就这么没音信了。 玉童子差人询问了贵妃的信,这才知道有人在宫里给他下了套。 伎俩虽然拙劣,可抵不住皇帝的疑心病重。 要是生了变故,贵妃娘娘应该早点告诉他才是,等到他都发现异常了,无形中就吃了没占先机的亏,他前次赢下了那么大的胜面,可对方也绝非善辈,随时都等着机会抓住一点错处反扑过来,如果她跟他不通好气,怎么能抵得过长孙家那边? 不是这一次了,玉童子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但他总觉得,贵妃娘娘似乎并不信任他。 可他明明是朱家送来的一颗最有用的棋子,如果不好好利用他,贵妃娘娘准备怎么废了李翊贤的太子之位?凭一己之力吗?若是贵妃娘娘真的有这个能力,朱家也不会冒着欺君之罪将他送来了。 玉童子得到信之后沉默了一天,鸣音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看到他独自坐在纱笼里看月亮,看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玉童子又差人向宫外传了个信,这次得到的消息估计是好的,鸣音看见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连晚饭的时候都多喝了一碗汤。 很快钦天监就报说,下月初三是黄道吉日,是出巡的好日子,皇帝记得上次玉童子给他算的是三个月后的日子,便问钦天监那个日子怎么样,钦天监正说那个日子虽然好,可三月后已经是秋季,怕出巡时多有不便,皇帝想想也是有道理,若是秋季出巡,恐怕许多地方都不能去玩了,到处都是黄叶漫天,也没什么好景可看,于是便匆匆决定了下月出巡。 你在宫里造起谣言,我便躲出宫外去。 这下可苦了各处的工匠,原定的日子突然提前了两个月,眼见着许多行宫还没修整完毕,各地的州正急破了头,只能日夜派人监工,一时间累死多少工匠。 出巡的名单是早就定下的,就算日子提前,也基本不会有大的变化,因为定名单的时候永福宫还没出事,金福宫还没复宠,所以后妃这边除了几个年轻的,就是姚美人了。 因为贵妃娘娘没有随行,所以十皇子也还留在宫中,可本来皇帝出巡,太子是要留宫监国的,不知又出了什么故事,日子提前之后突然说是太子也要随行了。 玉童子这边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出行需要带的东西不多,但很多都是不让外人假手的道家器物,所以他这边跟随的道童足足有六七个人,被安排在了靠后的车里,送行的场面他们没有看见,等玉莱观的车出发时,已经是快晌午了。 据说一大早十皇子就在城楼上为皇帝送了行,别看这个十皇子今年只有十二岁,却是少见的聪明伶俐天赋过人,国子监的太傅说他是“多智近妖”,就是贵妃失宠之后他也一直深的皇帝喜爱,反倒是这几年太子表现的越发中庸,很少得到皇帝称赞了。 太子随行,十皇子送行,这样的安排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玉童子的车行的较慢,他听说皇帝出发的头几个时辰骑的是马,所以走在队伍最前头,出了皇城就换了车,而后渐渐的落在队伍中间,如果他们的车现在往前赶的话,大概两个时辰左右便能出城追上去。 可皇帝没有安排他上前,于是他只能在后面慢慢吞吞的被百姓围着瞧。 皇城的百姓早听说过从民间来了位玉做的人,但一直无缘相见,出城前安排他做的又是没顶的轿撵,虽然他带了斗笠,但那些百姓还是能大概的瞧见他在哪里坐,百姓被官兵挡着不能上前,都在外围指着他议论纷纷。 玉童子知道他们在说他什么,皇帝这种病态的喜好,旁人是不会欣赏的。 哪有满头白发的少年人?哪有一动便要喘上半天,动不动便被一个老男人狎抱在怀的少年人? 可他从不后悔,也不打算自怨自艾,他们不能接受,不能容忍他,但他做的事却是为他们好的;他不需要他们感谢他,他只希望他功成之后,他们能够不再骂他。 因为错的,从来都只有这个昏君。 第12章 二出巡(补全) 这样直到出了皇城,玉童子在道童的搀扶下换了马车,马车里铺了很厚的被褥,想来怕是路途遥远颠到他。 据说今晚皇帝要在城外第一个行宫留宿,而他们出城后便走的快了,若是赶的及也能进行宫,若是赶不及,最迟天黑前能在距行宫数里外的驿站歇息。 玉童子的意思是,若是他们赶不到,他就不下车了,在车里凑合一夜便好。 鸣音也这么想,留宿驿站,一个是不安全,一个是嫌脏,看他们这队车马行进的速度,估摸是赶不到行宫了,都怪刚才在城里那些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耽误了速度,要不然也不会顶个大太阳走到城郊这个无遮无拦的地儿。 官道上早已经被清干净,十几里的路都戒严了,为了防止树上藏人刺杀皇帝,两边的树也砍了个差不多,现在又还是夏天,马都晒没精神了。 半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一处小驿站,玉童子没下车,由鸣音端来了晚清水,在车里喝了歇息。 “洵公子。” 冷不防车帘忽然被掀开,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的青年人登上了玉童子的车。 “小朱公子。”玉童子眼前一亮,赶紧坐正了向对方拱手。 这位被称为小朱公子的青年也略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他上车后擦了把汗,冲着玉童子直笑,露出七八颗牙齿,明晃晃的很是好看。 小朱公子是朱家庶出的公子,因为朱家男丁稀少,统共也只有这么两位公子,所以他虽是庶出但也入朝为了官,只可惜这位公子也是个拈花惹草的情种,对朝事不见得多上心,哪个酒店里新出了好吃的菜肴他比谁都清楚。 “洵公子果然不同凡响,愚兄听说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长孙家那边就吃了贤弟你不少亏。” “朱兄见笑了,都是不入流的手段。”玉童子也笑的露了齿,这是进宫后从没有的。 “贤弟过谦了,当年四五个同贤弟一起用药的,最后只有贤弟坚持了下来,由此可见贤弟的毅力和忍耐力,有贤弟相助,我们大业在望。” 玉童子知道小朱公子是在调笑他,就没回答。 “不说笑了,我听说你们在后面,放慢了脚程想着与你见上一面,有些话我们当面说更好。” 玉童子点点头,“为何太子忽然随行了?” “家父命人进言说太子年龄渐大,根基已成,若是留宫监国,恐怕会更加的培植党羽,到时对皇上便不利了。” “是。”玉童子多少也猜到了,子壮父微,留太子在朝不啻于养虎为患,皇帝如果一开始没想到,那么找个人稍微一提他就会疑心起来了,这不是什么难事。 “可你不知道,太子听说安排他随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他原来就是这样脾气的人么?”若是太子上书要求留下反倒正中他们下怀,太子不要求留下,那说明这位太子还是能沉得住气的。 “他早几年也因为朝事跟皇上上书直谏过,成婚之后反倒安静了许多,我猜长孙家肯定也早有安排。” “嗯。”玉童子停了一会,问道:“小朱公子,不知令姐对我可有什么偏见?” “怎么?她为难你了?”朱公子很惊讶。 “这倒没有,只是她与我的消息不是很及时,自进宫后也从未与我见过面,所以我猜想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她,若是有这事,我也好早些跟她赔罪。” “你到我们府里的时候她已经进宫许多年了,你哪里能得罪她,我这个二姐啊,她……”朱公子欲言又止。 “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有什么话就不必瞒着我了。” “二姐她对皇上的感情还是有的……为这件事家父也与她说过许多次,她觉得不必你进宫也能成事,当然有些计划也并没跟她讲清楚,二姐也不是有意拦着不让皇上见你的,皇上是很挂念你的,只是没有机会。” “娘娘也拦着不让皇上见我?”玉童子从这番话里找到了重点。 他说为何皇帝自从鸧池一夜后就没再来找他,原来并不只是皇后那边拦,连贵妃都拦,皇后拦他是因为利益相斗,那贵妃呢? 是为了争宠么? 为了证明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还有分量,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年老色衰,所以才不惜放了姚美人一马,自己用了药? 女人啊女人,一个情字便昏了头了! “娘娘不知道我进宫的目的么?”玉童子又问。 “不全知道。”朱公子也觉得好生尴尬,“还请洵公子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不要与二姐计较,毕竟那是二姐的夫君,她有感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知道了。”玉童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如此这样就更难了。” “洵公子,总之下次再做事时不必过问二姐的意思了,我们是绝对信任你的。” 玉童子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觉着轻松,他在后宫孤立无援的困境并不是朱家相信他就能抵的过去的。 “小朱公子,我近日身子越发的懒怠,恐怕拖不了一两年了。” “洵公子你是说……” “此行尚且不知道凶险几何,虽然朱大人传信说清远县已经打点完毕,但我总觉得心中不安。若是可以,我想早些了结,趁着太子也在此行中。”玉童子的目光黯了黯,“听闻十皇子聪颖,又有朱大人相助,将来必是明君。” “你我从小相识,你知道,我不忍心看你就这么……” “生死自有天命,不过早晚而已,况且与你相识的那个沈洵早已经在沈氏一案中死了,现在的我只是陛下封的一个玉仙人,并不是你的故友了。” “沈洵,跟我走吧,别再管什么国仇家恨,我们——” “然后你便看着长孙太子登基,将你父母兄妹一个个逼迫致死么?” “他们登了基,不见得就要把朱家斩草除根,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皇上这样……” “小朱公子,你喜欢我么?”玉童子目光炯炯的看着朱公子,像是在逼问他。 “我,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自寻死路。” “小朱公子,你失态了。”玉童子闭上了眼睛,“莫忘了今年替我祭拜侯小姐。” 朱公子无言以对,以他对沈洵的了解,沈洵是不屑于龙阳之好的,他大概认为那不是君子之为,从小沈洵便跟他们炫耀过,他有个美貌无双的新娘养在侯家,等他成年便会嫁给他。过年各家相互走动拜会时,他跟着兄长见过那位侯小姐,是个标志可爱的人儿,可没想到没活过十四岁便因为牵连而死于非命,倘若她还活着,今年也已经十七岁了。 说不定沈洵与她已经成亲,有了他们的娃娃了。 他是知道的啊,沈洵永远不会忘了这个仇恨,从他愿意为他们做药人开始。那种滋味他虽然没有试过,可他知道一定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他们研究古方泡制药人时用了一批批的童男童女做实验,大部分都死在中途,没死的也多半疯了,只有沈洵不知是怎样坚持了下来,对,沈洵的决心这么大,怎么可能会跟他走? 他只能看着沈洵一步步的踏进棺材,无怨无悔。 而他朱家,便可以坐享其成。 是他们朱家利用了沈洵,是他们对不起沈洵啊。 他不禁开始怀疑,他父亲当年废了那么大的力气从牢里将沈洵换出来,真的是因为与沈家交好,想为沈家留个后代吗? 有些事,那年他虽然还小,但却已经有所察觉了。 到底是谁找到了沈将军叛乱的证据…… “小朱公子再不回去,他们不会起疑心么?”沈洵语气冷漠疏离,仍旧没睁眼,所以朱公子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情绪。 “是该走了。”朱公子回过神,苦笑着掀开了车帘,忽然又回过了头,“刚才是与你说笑的。” 沈洵终于睁开眼睛,向朱公子笑了笑,“我知道。” 朱公子走了之后,鸣音又爬回车里,看见她家少爷一脸怔怔的坐在那里,她伸手在少爷眼前晃了晃,少爷才眨了眨眼,然后抓住她的手放到了一边。 “鸣音,我们离皇帝还有多远?”沈洵问。 “好似不近,不过这会他们也该停下歇了……怎么了?少爷想赶上去?” “走吧。”沈洵微微昂了昂头,“这混沌世界,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他们的队伍编在后面,现在整个车队都在原地休息,他们若是启程赶路必定会破坏队形,换做别人少不得要先跟主管的公公或礼部的请示才可以,但沈洵是皇帝亲口封的玉仙人,他说他有事要禀告陛下,也就没人拦他了。 玉童子一行从后方出发,一路超过了好几个妃子和大臣的车子,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这架白紫纱混着装饰起来的车子,玉童子也注意着他们,彼此都很好奇。 玉童子认出了几个熟面孔,但这些熟面孔估计再也认不出他来了。 第13章 太子 就这么走了两个多时辰,他们才从后方到了中间偏前点的位置,皇帝的车子在更前面,而此时天已经差不多要黑了,玉童子以为今天就要错过去的时候,皇帝忽然来召,召他去行宫。 于是玉童子就在众人渐渐停步进驿站的时候,独自往前继续赶路。 等他到行宫时,皇帝已经在宴席上了,于是玉童子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打量中进的行宫大殿。 这处行宫靠近皇城,从前也有用作避暑,所以装饰细节与皇宫无二,只是规模小些。今日赴宴的,除了当地的官员,还有皇帝近来比较宠爱的三位大人,并上太子、八皇子和雯公主,就是几个侯爷亲王及诰命夫人,和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除了那三位大人,剩下都是只听过玉童子这个名没见过真人的,玉童子的出现无疑让他们开了眼界,他们也都没能免俗,如第一次玉童子觐见一样,引起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这其中,却有一个人例外。 “天气炎热,仙人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赶来?”皇帝看到玉童子很是兴奋,他已经好久没能见着他的玉人了,正想的紧。 “禀陛下,陛下今日恐有性命之忧。”玉童子语出惊人。 宴上登时就乱了,大家都交头接耳不知玉童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本站在稍远处护卫的侍卫们也马上围了过来,皇帝更是站了起来,要玉童子把话说清楚。 玉童子伸出手,掐指算了算,抬眼在宴上瞧了一圈。 他瞧见堆不下的佳肴,喝不完的美酒,瞧见身穿绫罗的优伶,瞧见满脸尖酸的佞臣,瞧见了这个狗皇帝身边的魑魅魍魉,瞧见了桌下的森森白骨。 玉童子笑了,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皇帝的酒桌。 他指了指上面的一道烤羊腿,皇帝命人将菜端给了他。 玉童子用指甲掐了一点羊腿上的肉,故弄玄虚的在手里捻了捻,摇了摇头,又指了另一盘糕点,也是看了看,捻了捻,又叫放了回去。 这么检查了几盘菜,试菜的公公给吓的直打摆子,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要是饭菜里有毒他没尝出来,今个可就是死罪难逃啊!! “仙,仙人,菜小的都试过了,没,没问题啊?” “菜没问题……”玉童子的目光又飘到了桌上,指了指那壶酒,“这个给我。” 小公公赶快把那壶酒给拿了过来,玉童子先是揭开盖子闻了闻,接着眉头皱了起来,他右手翻了个诀,嘴里不知念了什么,随即将手指在壶中搅了一搅,边搅边在原地走了个什么步伐。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玉童子做法,他以前可没看过玉童子使这些法术,他还以为他不会呢! 玉童子走了一套步伐,停下脚步,伸手将酒壶倾倒,从壶嘴里流出来的却不是什么无色透明的酒,赫然是红色的液体!! “来人!!”皇帝大惊失色,“快,快来人!!有人要害朕!!!” 玉童子却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是指甲里藏点芒硝混到酒里使酒水变红,如此雕虫小技就能将狗皇帝跟他的宠臣吓成这样,这可就是皇家天胄?玉童子冷眼瞧着乱成一团的宴席,笑自己将这件事想的太难了。 因为是临时起的意,他并没跟朱家商量,自然也没有人会接应他,所以今日的之事实属冒险,万一皇帝看穿了不信他或者有人去验这壶酒,他虽然能圆回来,但在皇帝心中却没有那么神异了,以后恐怕行事就没这么便利了,但今日小朱公子的话又让他忧虑,他若是自己不想法子赶紧见到皇帝,那么贵妃派在皇帝身边的人恐怕也不会主动让皇帝见他,小朱公子又儿女情长,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幸而这群吃着朝廷俸禄的人有眼无珠,看不出他的法子,他才这么顺利的成功了。 想到这里,玉童子又看了一眼皇帝…… 坐在皇帝一边的太子,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玉童子心里一惊。 那个太子向他举起了酒杯,在混乱的众人中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他难道看穿了!! 太子放下了酒杯,动了动一边的嘴角,似乎觉得他很好笑似的摇了摇头。 玉童子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个太子是什么意思?若是知道他的把戏为何不拆穿他?若是没看穿为何又特意喝一口酒给他知道酒没毒? 玉童子暗暗打量着太子,太子正值壮年,面容紧实,眉眼也算俊朗,下巴上有些没来及刮的青胡茬,衣裳稍微有些皱,乍看之下有些颓唐,可玉童子分明在他刚才那一睥睨中看到了一抹精光。 太子与他的娘亲皇后一样,都是懂得韬光养晦的人物,绝不好惹。 “孽障已除,玉童先行告退了。”玉童子逼自己不再去看太子,转而向皇帝行了个礼。 “仙人,这是怎么回事?” “玉童今日隐隐看见有一丝邪气混在队伍中,若隐若现的,心下怀疑,但又不甚确定,直到傍晚时那邪气更浓了,向着陛下前进的方向过去,玉童心知不好,马上命人赶来,总算赶上了。” “怎么会有邪气混进来?这东西又是怎么到朕酒里的?” “陛下不知道为好。” “说!!” “这东西叫做‘糊涂虫儿’,是枉死的人怨气所化,怨气就是玉童刚才所说的邪气,怨气过大便要害人,它藏在人的吃食里,若是吃了进去,轻则腹泻,重则伤及性命,玉童刚刚已经将它打散了,陛下不必担忧。只是若出现这东西,只说明附近枉死的人,陛下近来可犯了杀孽?” “哪里来的杀孽!” “若是陛下没有,陛下也可查查看此地是否有冤案。”玉童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玉童告退。” 皇帝自然不会让玉童子走,他最怕的就是被这些冤魂寻仇,前些年……所以他每次都下令将对方满门抄斩,以免留有祸根向他索债,没想到这些东西果然来缠他了,若不是玉童子他今日说不定就把这个什么糊涂虫吃进了肚子里,该杀,该罚,治它们,要治它们,打的它们魂飞魄散,把它们都打散!!! 皇帝非但不让玉童子走,反而散了宴席,要玉童子守在他寝宫前,若是看到什么东西一律打散,玉童子推辞了几下只能从命,于是皇帝晚上回寝宫后,要玉童子写了几个符压在枕头下,还要玉童子与八皇子一起守在外殿,而他则在寝殿里招幸了两个舞姬。 那晚寝殿里的欢笑声就没断过。 玉童子知道,那是因为皇帝害怕。 害怕睡着了之后被冤魂索债。 他当然要怕,他杀了沈家侯家几百口人,他怎么可以不怕? 玉童子的脸上越发的平静,心里却有了一丝复仇的快感。 “八弟,你去歇息吧。” 前半夜没完的时候,太子忽然来了。 那个八弟是个老实忠厚的孩子,他与玉童子共同守在外面的时候也没跟玉童子搭话,自己个在那坐着,一栽一栽直点头,估计是跑了一天的路,早就困了,所以太子劝了没两句他也就走了。 太子在玉童子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他的符咒看了看。 玉童子闻到他身上龙筵香的味道。 “仙人是在哪里学的法术?”太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很是温柔。 “玉童与生俱来,并没有跟谁学习。”玉童子想着刚才宴席上他那个笑,总觉得他此问来者不善。 “哦。”太子将咒放下,拍了拍玉童子的肩膀,“仙人不必如此紧张。” “殿下。”玉童子闪身躲开,“殿下这么晚还不歇息,如此孝心,陛下当真有福。” “我叫李翊贤。”太子将半个身子往前探了探,挡住了些蜡烛光,给玉童子的身上投下了个巨大的阴影,“叫我翊贤就好。” 玉童子在阴影中扭头,看见太子拿起银剪剪了剪烛芯,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打下明灭的光影,他笑的温和,他说。 “光有些暗了。” “殿下不怕么?玉童看到殿下饮了酒。”玉童子决定直接挑明了。 “我并没有犯杀孽,没甚么好怕的。”李翊贤坐回了身子,直直的看着玉童子,“倒是仙人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领,令我很是惊讶。” “叫我玉童就好。”玉童子把脸转向了一边。 “玉童儿。”李翊贤轻轻的念了一句。 玉童儿。 这个儿化音无端给这三个字带上了一丝暧昧的色彩,仿佛在叫一个极熟稔的孩子,甚至还带着些宠溺的意味。 玉童子回过头,有些吃惊的看着李翊贤。 李翊贤很自然的用大拇指向寝宫里指了指,“玉童儿,你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么?” “是……” “是我父皇在宠幸女人。”李翊贤收回了手,“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沈洵不知道李翊贤想跟他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李翊贤为什么要过来,是对他好奇,还是像皇后一样是为了探听他的虚实?他说的这些话都有什么含义,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他要用什么法子对付他,他……他为什么叫自己玉童儿? 他这般闲聊的口气,难道是想与他交朋友么? 沈洵不觉得李翊贤会不知道他所在的阵营,不知道他代表了谁的利益,那么他的主动示好定然是有某种目的的,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但父皇却已经十几年没有踏进母后的寝宫门口了。”李翊贤像是在讲故事般,轻轻的诉说着,“母后很想父皇,但父皇身边总有这么多的女人。” 玉童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听说父皇要废了我。”李翊贤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我这么笨,父皇交代的事情总也做不好,让父皇失望了。” 玉童子总觉的哪里怪异,但又说不上来。 “我只想在父皇废了我之前,多为父皇尽一个儿子的孝道。”李翊贤捏了捏鼻梁,靠在榻上,闭上了眼,“我喝醉了,在说什么胡话……” 第14章 巧合 第二天皇帝起的晚,穿戴完毕后出门就看见玉童子还守在那里,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老八却没在,他刚要发怒,又有奴才报说是因为昨夜太子来了,是太子爷让八殿下回去的,他这才命人把玉童子抱去他的车上,登车继续前行了。 没到下午就传出了个消息,太子爷不知道怎么惹了皇上不痛快,皇上在车里将太子爷骂了好一通,生了很大的气,却又没治太子爷的罪,究竟大家也不知道这通气是怎么生的,而且也没处置什么人,这件小事也就没引起太多人注意。 玉童子却知道。 是因为昨夜太子在外殿说的话。 他昨夜就觉得不对,太子没理由对他这么温柔,还叫他直呼他的名字,更不该跟刚认识的他说什么太子之位,他这个话,明显是说给在那里的奴才听的。 因为那些奴才,会把这些话传给皇帝。 皇帝骂太子的时候玉童子没在车里,但离得也不太远,从偶尔穿出来的咆哮里,玉童子听见皇帝说了“哪里来的消息”“一派胡言”“要治罪”之类的词,玉童子就猜想,太子是玩了个以退为进,他越是说自己要被废了很担心,皇帝反而会再思考思考。 假设皇帝真有废了他的心,那么这消息是怎么被他知道的?肯定是身边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若是皇帝没有废了他的心,那么他又为什么会这么觉着呢,肯定是有人给了他这样的压力,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说明了对太子之位上心的人似乎有点多了,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按他这个多疑的性格,直到他下定决心下诏废太子之前,恐怕都是不希望被别人猜到他心里想法的。 玉童子想明白了这层,却也没有马上传话给朱家,而是想办法换个方式试图去接近太子。 对,没错,他这次选择主动接近太子。 太子的车架一直在皇帝后面,每次皇帝停下歇息,太子都会下车到皇帝的车上来侍奉,以表孝心,而玉童子的车一直在第三排之后,但经宴上遇鬼的事后,他却时不时的被叫到皇帝的车里,所以见到太子的机会无疑多了起来,总有机会能接触上。 “朕这几日夜里总做梦,真没什么东西缠着朕?”皇帝听完了玉童子讲的故事,心烦意乱的揉着太阳穴。 玉童子掐算了一阵,拱拱手,“陛下有龙气护体,应当是没有的。” “朕总觉得精神不大好。” “玉童今晚再给陛下的车外布上另一个法阵,若是听见铃铛响,陛下可传玉童前来。”玉童子不说皇帝有东西,也不说皇帝身边没东西,他巴不得狗皇帝能更害怕些。 这几日他有意无意的给狗皇帝讲了不少武皇遇鬼的故事,狗皇帝年龄大了,对这种事深信不疑,他正要利用狗皇帝的这种心理。 “仙人晚上就留在朕车里,万一出了什么情……” “不可,车中不比寝宫,玉童岂能与陛下同床共枕?”玉童子又一次拒绝了皇帝。 他不想留下,一个是这样太惹眼,再一个是,他不想皇帝对他动手动脚。 “仙人还介意着上次的事?”皇帝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问。 “玉童没有。”玉童子答的太快,反而听着心虚。 皇帝别有意味的看着玉童子,看的玉童子把目光错开放到了别处,有种羞怯的意味。 玉童子若还是一脸淡然不将目光错开还好,他这么一错,皇帝就觉得有戏,所以皇帝拿起了玉童子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摩挲着,玉童子一脸焦急的往回抽,他就觉得更有戏了。 眼前的玉童子因为条件有限,服饰不似宫中精致,却也寡淡的别有风味,他穿了一身淡青的道袍,发髻微微有些松乱,几缕白发垂在额前,随着他的挣扎而来回的晃动着,让皇帝不知不觉的想入非非。 想起那一夜,他将玉童子压在池边,肆意的捏弄着他,还有他躺在床上不言不语的虚弱模样…… “陛下,陛下。”玉童子见狗皇帝的色心又起了,不觉心中一阵恶心,但他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希望能赶快找个借口先离开。 “仙人既然不介意,朕倒是觉得身上的蛊毒还未……” 胡说八道的借口!!上次鸧池一事后他就没再想起他的蛊毒了,照样御女无数,怎么这会就蛊毒发作了?可这借口还是玉童子说的,玉童子又不好戳穿了自己,只能咬着牙忍耐下来。 “陛下可召妃子前来。” “仙人说朕不宜亲近女色。”皇帝笑嘻嘻的,用力把玉童子拉进了怀里。 玉童子闻到一股香味里掺杂着汗臭,想来皇帝体胖,现在又是夏日,闷在车里来不及洗漱,一天就有了体味。 玉童子想起太子身上的龙筵香。 “陛下……”玉童子竟无言以对。 “好玉童,玉童上次还说过要留下陪朕,朕现在蛊毒又犯了,玉童忍心看朕受苦么?”皇帝总算将人抱在了怀里,狠狠闻了一通他身上的味道,那清幽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皇帝又想起他第一天晚上来的时候,那个纱笼里弥漫的烟气,和月光下他一尘不染的睡颜。 “玉童叫人送药来,还是上次陛下吃的那个静怡丸,陛下等……唔……” 皇帝捏住了沈洵的下巴,咬住了他的嘴唇,硬是把自己的舌头塞进了玉童子嘴里。 玉童子只感觉到有个滑腻的东西带着唾液硬闯进来,恶心的他快要呕吐出来,他自出生起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像上次那样的猥亵也不如这次让他有如此强烈的愿望,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狗皇帝!! 但他又不能,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气根本是螳臂当车,也知道皇帝若是此时死了,十皇子还没被立为太子,朱家很难成事。 玉童子忍住了咬断皇帝舌头的冲动,只尽力的去推皇帝的肩膀。 他这般力气自然不被皇帝放在眼里,也没有任何的实际作用,不过只是叫皇帝的兴致更高了点而已,皇帝把手伸进他衣裳里,胡乱的摸着,他认为只要这样玉童子就会与那些女人一样动情,可他努力了半天,玉童子还是毫无反应,他便故技重施,又攥住了玉童子那处。 玉童子上下都被狗皇帝给拿捏着,不知道从哪里起的一股屈辱之情,竟然有眼泪溢了出来。 上次是因为狗皇帝把他拽下了水令他无法反抗,更况且没有将舌头捣进他嘴里,这次他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玩弄,他好不甘。 可转念一想,狗皇帝越是与他亲近,吞下的他的唾液越多,便会中毒越深,沈洵心中又生出一丝快意。 你不知道你抱着的我,是一个在毒药中浸泡两年的药人。 你的贪婪,你的色心,你的昏庸,会让你死于非命。 玉童子不挣扎了,他装作顺从的样子,甚至轻轻的呻吟出声。 虽然他的身体毫无反应,但这丝呻吟无疑极大的鼓舞了皇帝,皇帝以为他这招屡试不爽,于是更加起劲,他以为是个人都和他一样喜欢这种事。 皇帝捏疼了他,玉童子的眼泪不受控制似的越淌越多,玉童子也分不清是因为被皇帝捏疼了还是因为屈辱,他只想狗皇帝玩够了赶快结束,他甚至想再编出个什么邪门的事来逼狗皇帝停手了。 “儿臣给父皇请……” 忽然有人登车掀帘。 皇帝赶快转身,只见太子目瞪口呆的半躬身在那里,还保持着上车掀帘的姿势。 玉童子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应该想到时间快要临近中午,若是车队停下了,太子就会亲自过来扶皇帝下车的啊!! “朕这会不大舒服,贤儿先退下吧。”皇帝自然的将身后的那枚小人儿挡住了,虽然被坏了好事他心生不爽,但他也想着跟他大儿子发怒,这事也是人之常情嘛,若玉童子不是个少年,他早把他封妃了,“你今天看到的……” “儿臣什么都没看到。”太子赶快低头行了礼,匆匆合上了车帘。 玉童子感觉到马车又行了起来。 “陛下……陛下……放了玉童吧……玉童无法侍奉陛下啊……”这个打断,令沈洵回了神,刚刚那丝复仇的快意烟消云散,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继续,他没想到会被人看见,更没想到会被太子看见,他知道他这副样子,说什么大丈夫顶天立地没人相信,也知道他要不知不觉的害死皇帝,这样的事是无法避免的,但那不是现在,他不想大白天就这样被人鱼肉,再被人撞破,他,他到底还是有羞耻之心的!!! 可皇帝却不听玉童子的乞求,这个打断似乎丝毫没坏了他的兴致,他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去捏,搓,蹂躏玉童子,在他雪白的身子上口及出一片片红紫交驳,他被玉童子勾起的火无从发泄,强硬的想要把自己的那活儿塞进玉童子嘴里,玉童子左扭右扭的就是不从,他又是哄又是威胁,怎样都无法逼玉童子就范,急的他口干舌燥,一股邪火,恨不得撕破了脸皮将玉童子捆住好了! 玉童子还知道顾忌着不能弄出什么声音,以免被赶车的奴才听见,可狗皇帝精虫上脑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陛下……求求你……”沈洵知道这次绝对不能像上次那样让皇帝按在地上乱撞,那奇怪的抖动一定会被人觉察的,他也绝对不会去侍奉皇帝那恶心的东西,他简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去求,期望再可怜些,说不定皇帝就于心不忍了。 然而皇帝显然被他这可怜的模样勾的更加喜欢。 “陛下,玉童不是不愿侍奉陛下,可是太子殿下已经看到了……”玉童子想尽了理由,“若是太子看到与皇后娘娘说了,只怕是陛下也保不了玉童。” “我看他敢不敢说!” “陛下,玉童与陛下是天造的姻缘,陛下只要不嫌弃玉童,早晚都有机会,但现在舟车劳顿,玉童心疼陛下的身体,再加上殿下已经发现,这事还要从长计议。”玉童子见服软不行,只能试图再换个方法。 “你说你我是天造的姻缘?”皇帝的眼睛一亮。 “陛下可知道双修之法,玉童是地母派来与陛下共同飞升的,玉童在天界乃女儿身,是陛下前世的姻缘。”沈洵胡乱的编造着,被自己的字字句句给呕心的头昏脑涨。 第15章 画舫(改错字) “双修之法?!”皇帝果然来了兴趣,竟也暂时松了松手。 玉童子趁着这个机会滚到一边,拽着自己凌乱的衣服喘着气。 他的发髻在挣扎中早就散了,正摇摇欲坠的将要散开来,脖弯里被皇帝弄出了不少吻痕,血红的印子在雪白的皮肤上尤其显眼,现在的他脸上挂着泪珠,嘴唇也早已被皇帝口及咬的红肿不堪,狼狈不已,任谁看了都会遐想不已。 “朕听过双修之法!”皇帝眼里的狂热掩饰不住,又向玉童子扑了过去,“对啊,仙人修为这么高,朕与仙人双修,不仅朕能长生不老,仙人也能功力大增。” 疯了,狗皇帝疯了!! 玉童子被拽过去又摁在车上,狗皇帝的胳膊肘磕在他耳边,发出沉闷的一声,里面奇怪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外面的警觉,马车停了,紧接着便是总管公公一声不太确定的:“皇上?” “哈哈哈。”李柄敖大笑三声,“好,实在是太好了。” 玉童子刚才自己说错了话,也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今日是躲不过要用自己的嘴去侍奉狗皇帝那东西了。 他不知道今天之后,自己还能不能用这张含过仇人那东西的嘴吃的下饭。 玉童子静静的闭上了眼睛,不再做任何挣扎,心中一片悲凉。 李柄敖就这么衣衫不整的掀开车帘,对着外面惊愕的众人命令道:“封玉莱观玉仙人为玉来真君!” 封真君?玉童子在心里笑狗皇帝不自量力。 他真的当自己是天之子,当自己能长身不老,当他是什么地母派来的仙人吗? 他是朱家派来索他命的鬼差!! “恭喜真君,贺喜真君!”玉童子听到外面一片贺喜的声音。 玉童子不知道太子在不在外面。 太子是能猜到他这个真君是怎么获封的吧。 李柄敖封了玉童子真君,却不再急着继续刚才未完之事,而是下车吩咐了什么,等到他上来的时候,玉童子的泪已经干了,怔怔的伏在那里。 “仙人,朕不知道你可以与朕双修,朕若知道,绝不会委屈你到现在。”皇帝的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冲动和狂热。 皇帝见玉童子没有反应,顺手摸上了他的腰肢,“也怪仙人不早点讲清楚,害朕与仙人不能早早的修炼得道。” 玉童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面到的是和折城,朕已经命他们加快了脚程,不多时就能到了。” “陛下今日就要与玉童行双修之法么?”玉童子偏过头,看着软垫上绣着的一条游龙。 “早日修炼,早日得道成仙,仙人难道不想吗?朕已经封你做了玉来真君,等咱们回了都城,朕就命他们为你塑像,叫你享受香火!” “多谢陛下厚爱。”玉童子的嗓子哑哑的,似乎又带了哭腔。 “朕绝不会亏待你的。”皇帝以为他是感动。 这一路,李柄敖果真没有过多的猥亵玉童子,他在等待什么,这样的事他只在故事里看过,他以前也只想着从玉童子身上占点便宜,没有想过能与他合为一体,但既然他说了他是他的仙侣,他便差心腹去办此事了。 不知道和哲城内有没有这样的人,要是找不到,他还要再忍耐多久,他一刻都不能忍! 所以他与心腹说,如果找不来这样的人,他也不必来回话了! 一切只等着到了城里,嘿嘿…… 和哲城是靠近北边的一座古城,沿河而建,只是这里的河水并不宽阔,当地官员听说皇帝贪恋上次在南方去过的画舫,便依着花船的式样在河里也放了这么一搜,因为出行日子的提前,这艘船并没能造完,也就是个样子,若是认真的去逛,根本连二层都上不去,也更别提能下水了。 当地的大人就想了个法子,在这艘“船”底下建了个木桩子,把“船”放了上去,远远看去似乎是飘在水上,再在船顶用纸和彩绢糊的富丽堂皇,然后在沿路都用布遮起来,直通这条船上,好让来逛的人不注意到两边水面的清浅和河道的狭窄。 这般糊弄下来,大人们也还是心里没底,负责建船的那位州府连棺材都备好了,估摸着这个欺君之罪是逃不掉了,直到御驾里有个人快马加鞭,如此这般的给他们吩咐了一遍,他们才松了口气。 那位大人的要求很是奇怪,他们把和哲城里的红楼酒肆翻了个遍,总算在一家暗女昌里找到了那位大人要的人。 那是他们街上谁都看不上的一个市井流氓,有人戏称他叫鸨相公,这位鸨相公生的一副人模人样,却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人,好吃懒做,带着妻女在家里开暗女昌,不拘是男是女,给钱就能狎的破烂货色,他倒十分有理,躺下就能得钱,女人能做,他为什么不能做? 什么好事都叫女人赚了不成? 他们街里的人是从这位鸨相公门前过都要吐口唾沫的。 大人们也犯嘀咕啊,这种不入流的人,岂能面见圣上? 但御驾里来的那位大人却说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御驾太阳没落就进城了,他们早就挑好了的百姓站在城们两边大呼吾皇万岁,皇帝在车中没有露头,倒是太子还掀开帘子看了看他父皇的臣民。 接驾的官员在行宫前也跪好了,都等着圣上架临。 那仪式的阵仗自然不消说,单是用来布置的鲜花都是花了几百两银子,十几天以前从南方快马加鞭运了来的,和哲城从来也没有这么光鲜过。 皇帝却对这一切见怪不怪,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行宫准备了一场晚宴,还有歌伎舞姬的表演,太子代替皇帝主持了晚宴,与众大人谈笑风生,听他们汇报和哲城的因为皇帝只吃了半场便说身体不适,离席歇息去了。 玉童子一直被放在车里,他知道车停了,甚至听到了太子前来请他父皇下车的声音。 但他不能出现。 因为皇帝要他在车里等着。 他知道是他身份特殊,皇帝要避人耳目,才能与他“双修”。 要被狗皇帝上下其手,要被他按在地上一通乱撞,还要委身于他胯间为他吹箫。 这就是他等的东西。 马车又走了,这次只拉了他一个人,车架显得轻快许多,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发出碌碌的声音,玉童子在颠簸中掀开车帘,看见干净的一尘不染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路人。 不是这样的,市井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他流落民间的一年,见过夜里耍把戏的艺人,也见过晚归的村民,还有刚从酒肆里出来,高谈阔论的公子哥儿们。 这些烟火生活,都因为狗皇帝的驾临而被驱逐到了一边。 他以为他的天下永远相安无事,永远干净整洁? 被压退的百姓无法反抗,可他能。 玉童子笑了。 马车拉着他,一路往西边走去,最后停在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小道边。 “朕的好玉童,可想死朕了。”皇帝早早就守在了这里,换了一身民间员外的衣裳,看到他的銮驾来,忍不住跳上去将玉童子拖了出来。 玉童子的头埋得很深,皇帝感觉到了他的“羞怯”,脱了外披把他盖住了。 玉童子感觉到皇帝抱着他在一条布满了灯笼的路上跑着,皇帝跑的快了,喘气很重,周围没有一个侍奉的人,也听不到什么谈论他的声音。 玉童子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这张嘴才好。 李柄敖抱着玉童子上了花船,这艘本来该欢声笑语的船此刻也是寂静无声,只有一个有些佝偻背,一脸痨像的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锦缎衣服等在这里。 “我的爷,您可算来了。” 这个人说话的语气与他听过的都不一样,玉童子想。 “他们都与你说清楚了?” “说的不能再清楚了我的爷,就是给您怀里这公子开苞么,小的会,小的会,嘿嘿。”鸨相公不住的点头哈腰,就差跪地作揖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瞧爷这话说的,小的可不敢打听爷的身份,小的对天发誓,小的就是再有几条命也不敢去问爷们的事。”鸨相公三指竖起,向天指着发了个誓。 皇帝狐疑的看了他一样,犹豫了一会才把手上的人放下,跟玉童子一起坐在榻上休息起来。 不知是玉童太轻,还是他近来身体好了,他抱着玉童跑了一路,竟丝毫不觉着费劲。 “哎呦,您瞧这公子!!”鸨相公就看了一眼,马上大喊了一声,“好看,太好看了!!您这是多少年修来的福气啊!” 玉童子缓缓张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形。 一个涂着胭脂白)粉,穿着桃粉衣裳的站在他旁边。 老皇帝正坐在他不远处,跟那人眉来眼去着。 这是要做什么? “……哎,这有什么怪的,小的是窝在这么个地方没见识,小的猜外面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呢!甭管是为什么,这白头发那是当真的漂亮啊。” 玉童子有些恍惚,想要站起来,无奈今日一直在耗费精神,体力早就不支了。 “您看着小脚丫,看着身子骨,还没有十四岁吧?就这个年纪最好,哎。” 沈洵想说今年自己已经十七了,只是十四岁之后就没能再长大而已,而且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长大是什么样子了。 该是个器宇轩昂,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的青年才俊吧? “废话别多说,怎么做?” “那不成问题,您看,您……嘿嘿,小的能上手么?” 李柄敖想了想,点点头。 “您这样,把他腿拿起来分开,像这……哎呦,小公子,您别踢我啊,我这不是为您好吗?” 第16章 玉碎 玉童子饶是再不懂人情世故,他大概也猜的到这个粉红衣服的是来干什么的了! 不由的怒从心起。 “小公子,都要有这一遭的,一开始虽然疼些,可过后您就喜欢上了,您……” 玉童子根本没把这个粉红衣服的放在眼里,他看向皇帝。 皇帝的急不可耐是没法掩饰的,但他又怕玉童子恼他用这么个法子,只能嘿嘿笑笑,搓搓手,“你是童子身,我也不懂怎么与你交合,便找了个人来教。” 皇帝还向玉童子挤了挤眼,“我已经安排好了,绝对没人知道。” “并不是非得交合才能双修,只要你我心意相通,打坐参悟,个个都是双修。”玉童子的说辞明显与中午在车里不同,并且也没了那会的顺从跟柔弱。 事出权急是一回事,若是侍奉狗皇帝他也能说服自己忍耐下来,但若是真要与他交合,这便不是交合,而是为人不齿的鸡女干,是绝对有反人伦大常,为世人所不齿的!! “哎,这位公子看着还是个道士,小的也见过道士,他们才玩的花花咧!要说这双修嘛,那必定是要合为一体的,庙里的和尚都一辈子不下山,这种事不多着呢!” 皇帝与玉童子显然谁都不屑与那位鸨相公说话,怕是有辱身份,但这鸨相公又实在聒噪,还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这个白发的小官人不管是被怎样骗来的,此刻已经是孤立无援,要讨好那位大肚子的爷才是正经事。 有钱人嘛,总喜欢玩些稀奇古怪的,这个爷派人给的钱这么多,要不是眼见了这白发的小官人他比不上,他还恨不得自己去服侍这个爷呢! 他看这个爷面向富贵,穿的有钱,对这事又一点不懂,一看就是好糊弄的主,当然那得是他自己个去,要是换眼前这个白头发的小官人,他就得保这个爷满意了。 他说的话皇帝明显听到了心里,“玉……你不是说你与我是天生的姻缘,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双□□升么?你不要担心,这是人间快乐事,你只是没破了童子身,破了之后便知道我说的不假了。” “对嘛……”鸨相公马上附和,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 玉童子不再言语,拼了全力爬到榻边翻身就要走,李柄敖没注意到,倒被那个鸨相公伸手给拦住了。 “松手。”沈洵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娘里娘气的恶心人。 “小公子,我看那位爷对你已经是够温柔了,换别的爷还跟你讲道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鸨相公倒牛气起来。 玉童子再次往皇帝那边看,希望皇帝能叫这个小人放开了他,但皇帝却不声不响的,任凭那个小人挡在他脸前,玉童子想起来这根本就是狗皇帝的主意,他巴不得马上女干污了自己,怎么可能指望他能救他?! “小公子没经过事,脸皮薄,这都正常。”鸨相公也赶快瞧向那位大肚子的爷,看那位爷那个表情就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还是说对了的,“爷,您瞧呢?” “经了事就好了,经了事就好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玉童子还是自己听,反正他这么一说,那边鸨相公马上就动了手。 鸨相公力气也不大,居然轻而易举的将这个小官人给重新推搡回了床上,那小官人明显的不死心,挣扎的也不厉害,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那可怜劲哟,啧啧啧。 说实话,他也并没给谁开过苞,但他料想都是一样的过程,这事不需要经验。就是他自己闺女头一夜他在墙根偷听了,那客人折腾的很,可也没怎么听见他闺女叫唤,照他自己的经验来说,只要提前做好了准备,其实也不怎么疼。 这小官人也太把这当回事啦。 不过怎么话说呢,人家这种细皮嫩肉的公子相越哭越叫人来兴致,像他们这种人要是一哭,保准就是一耳光,人家哭是好看是委屈,他们哭可就是扫兴了。 没法子,谁叫人家生的好看。 “您要先把他腿架起来,哎,小公子你。”鸨相公再次上前去拨那小官人的腿,没想到刚刚还没了动静的人儿忽然又开始猛的挣扎,他只能赶紧爬上榻拖着他上身不然他动,然后叫那位爷赶紧的上手,“爷您来,把他腿扛肩上,哎对!” “您饶了我吧,求求您饶了我吧……”玉童子被两个男人给前后架着,根本动弹不得,而他的两腿又被分开,裤子也被人胡乱的往下拽,饶是他再大的胆子,他也怕了。 他怕了,真的怕了,他想起来自己今年也不过十几岁,还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纪啊…… “小公子说什么呢,这是快乐事,保准你以后还求着这位爷要呢!” 这个恶毒的声音在他耳边模糊放大,震耳欲聋,他想不通,他与这人素未平生无冤无仇,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的害自己? “爷您别急,这童子身紧实,你要先用手指。”鸨相公顺手拽下怀里小官人一件外衣,把他的手捆在一块,然后朝上抱了抱,让他的腰完全离开了榻,像个凹下去的桥一样架在他跟大肚子爷身上。他朝自己食指呸呸吐了两口唾沫,伸手就往那小人儿下面去捅。 “呃……”沈洵疯狂的左右扭着头,试图挣扎开来,“我与你没有丝毫过节,你这——” 鸨相公压紧了怀里拨浪鼓似的小人儿,自己专注的扣扣挖挖的,简直像是在他身子里找什么宝藏。 “下流无耻之徒,你……啊。”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玉童子的咒骂声顿了一下,虽然他极力掩饰,可还是给鸨相公看出了破绽。 “小的就说这是快乐事,小公子你还不信。”在这种事上的经验,要是他说自己第二,那和哲城没人敢称第一,有时候接不着客他还自己寻乐子玩儿呢! 玉童子咬紧了唇,紧闭着眼,胸膛鼓的老高,被扯开的衣裳缝里还能瞧见他支愣着的肋骨,他像是抵死不打算配合,却又被鸨相公的指头折磨的不能自己,甚至那处已经稍稍抬起了头。 一个颤抖着的手指又抵到了那处边,鸨相公赶紧抬头,另一只手又硬塞进去一根指头,把那里撑出个缝隙,“爷您里面请。” “啊!!!”玉童子忽然遭此横祸,惨叫出声。 李柄敖咽了咽口水,目光直直的盯着玉童子那处。 干净!比女人都赶紧!如他身体一样白!他以前只注意那根小小的玉柱了,现在知道他后面能做这种事,不仅不觉得不妥,甚至觉得比女人的要好看许多! 李柄敖缓缓把手指伸过去,里面太紧,进去的很不顺利,玉童子的腿猛的绷紧,夹住了他的脖子,像条濒死的鱼,弹腾着要从他身跳起来。 李柄敖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腿,一横心就直接塞进去了。 他教常人来说胖上不少,自然手指也米且,这一下玉童子就呜咽了一声,叫都叫不出来了。 鸨相公不敢松懈,俩人的手指就这么在里面进进出出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折磨着玉童子,他早把自己嘴都咬烂了,都没能忍住断断续续的哭声。 再坚强的人也得叫折磨的没了脾气。 “爷,您要是来精神了,您就进来试试。”鸨相公估摸着差不多,抽出了一根手指,“我给您抱着。” 李柄敖当然早就想这么做了,他巴不得呢!但他还是不相信,这么一个小洞穴,能容得下他那一头猛兽? “就这么进去?” “就这么进去!以后也是这么进去的,回头您玩熟练了,开头这套都省了。”鸨相公用袖子蹭了蹭额头的汗,“小公子您也出点声啊,别跟个木头似的。” 玉童子若是出声,恐怕早就将狗皇帝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李柄敖不再犹豫,拿着东西就去了,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进不去,也是的,就算他们已经试探过了,但玉童子他到底是个少年,那地方本来也不是用来做这事的啊。 一来二去弄的李柄敖也是满头大汗,浑身的劲使不上去,没留神下早就给玉童子的腿都殴破了。 “爷,爷,您别急,我给您想想法子。”鸨相公来的时候早就准备好了东西,就是说要看情况用不用的上的,这样看着不用是不行。 鸨相公带来的包袱里有绳子有药瓶,还有个不知道哪年哪月的断了一半的粗擀面杖,那擀面杖足有小孩的胳膊宽了,被中间阙断了,因为时间长了,上面起了层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包浆,顺着木纹的缝隙里还有白色粉末状的污垢。 这东西是鸨相公自己个最喜欢使,他以前还不用这么粗的,现在年纪大了旁的东西越来越没意思,就剩这老伙计还能勉强止止痒,真是便宜那白皮的小官人了。 鸨相公挑好了东西,又把小官人给捆得更加结实,叫那个大肚子爷也抱好了他,自己跪在他两腿前,往那上面吐了点吐沫就捣了进去。 啊——!!!! 这一声,连“船”外面守着的侍卫们都听见了。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咽了口口水又扭了回头,显然都被这动静吓着了。 用了酷刑叫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对,是这样,爷您真厉害!” 里面也早已成功,李柄敖正在鸨相公的喝彩中急军奋进。 没人知道玉童子此时的想法,因为他早已在那一声惨叫后昏了过去。 船屋里只有男人的喘息和旁边人时不时的点评。 再难雕琢的玉器,也抵不过直接朝地上一摔。 玉,到底是个人把玩的器物,喜欢的捧在手心,碎了个缺口也就不珍惜了。 但那碎片,却是能将人手割伤的利刃。 第17章 高烧 玉童子是在后半夜醒来的,他醒时只觉得浑身热的厉害,湿腻腻的很不舒服,手脚麻的没有知觉,头疼欲裂,这头疼甚至掩盖了一*涌来的腹痛。 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混沌……玉童子不知道自己后来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姿势,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他昏过去之前,大概是被狗皇帝给…… 呵,真不愧是坐拥天下的人。 原来自己也只是他这天下中的一份子。 明明他已经那么诚心的求饶了,明明他的身子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的脆弱,还要这样的折磨他? 狗皇帝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的吧,他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 朱贵妃竟然为了这样的人的宠爱,给自己用了药。 沈洵心里一片悲凉。 他已经什么都没了,父母,兄弟,师长,甚至还有他未过门的候家小姐,通通死在了狗皇帝手里,而自己,沈家唯一留下的血脉,竟然花了两年时间,将自己变的比女人更美,然后以女人的方式,被狗皇帝给宠幸了。 恨意无边无尽的蔓延上来,几乎再次将他逼昏过去。 杀了狗皇帝……杀了狗皇帝……以自己的身体为诱饵……要他身中奇毒,无药可治,死得其所!! 哈……哈哈…… 若是他死了,他定然要吩咐道童将他魂魄打散,尸体烧尽,挫骨扬灰! 他不配,也没脸面对九泉下的亲人了…… 好热,难以抑制的呕吐感从腹部深处向上涌来,他不管怎样的压制都压制不了这股难受的感觉,他试图挪动手脚,可他的手脚完全不听他使唤,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觉的十分惶恐,他拼了命的想要动一下,结果却只有脖子和头给了他反应。 沈洵努力挪了挪头,可他稍微一动,下面忽然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剧痛,紧接着便感觉到有股热流从后面涌了出去。 “嘶……”沈洵还是没能忍住,痛呼出声。 “玉童,玉童你醒了?” 沈洵感觉到身下的垫子上下颠动了一下,紧接着他被人拦腰抄起,刚刚的还麻木不知的四肢这会儿变本加厉的向他叫嚣着,指责他让它们受到了那么过分的刑罚。 “陛下……疼……”玉童子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微弱的哭腔,听着让人心疼。 “玉童,玉童你瞧,你落红了,这是你为朕落的红,朕会好好待你的,今日委屈你了,可若不这样,你我就不能……” 沈洵听不见他自称朕,也不在意他唤了他玉童,若是被那个粉红衣裳的人知道了身份,说到底麻烦的也不是他,他根本不在意;可他听见了,狗皇帝说他为他落了红。 那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像个真正的女人一般,为他流了处子之血?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身子为什么会如此下贱,他身为男人,居然会流这样的东西? 他与女人还有什么分别? “玉童你别动,我给你看,我给你看。”李柄敖将手伸到玉童子眼前,这事他已经与鸨相公津津乐道了许久了。 自从他在玉童身上得胜归来,鸨相公也将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没想到玉童会给他这样的惊喜,玉童的身子不仅妙趣横生,而且比他任何一个妃子都要干净,不堪一击。 像他的姚儿一般,往往要掏干他的力气才能让她尽兴,但玉童,只要他稍稍用力,他就支持不住昏了过去,他在他身上,找到了许久没有的隐匿的快乐。 玉童子真乃世间难得一见的尤物! 试问还有哪个帝王如他这般受上天厚待? 这都是因为他的劳苦功高,所以上天要赏赐他啊。 沈洵勉强睁开双眼,泪水将他的睫毛都黏在了一起,他模模糊糊看见的,是皇帝沾满了血的手。 是他的血,是他被狗皇帝所玷污而留的血,是他以身侍奉仇敌而流的血! 狗皇帝身上挂着他全家几百人的血债,他们的血,都似这般被他嘲弄,狗皇帝甚至欣喜,因为他可以轻易的杀了他们全家,甚至还可以这样玩弄他,他却妄图凭借一己之力而倾覆这天下,他真是可笑,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沈洵再也忍不住,躺在皇帝怀里干呕起来。 他今日几乎没有进食,又被折磨的肝肠寸断,除了些酸水,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可他小腹不受控制的涌动令他全身都跟着颤抖,铺天盖地的痛楚席卷而来,无辜受到牵连的后庭又润湿了皇帝一片衣裳,而这片血红的痕迹正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玉童,玉童,你别吓朕,快,叫……” “陛下……”沈洵的思绪已经游离,他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已经听不清皇帝说了什么,只看见他丑陋的双唇一张一合,可他仅凭的意志又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帝唤太医来,“陛下,不能,不能叫太医。” 他喘了口气,不顾皇帝的大呼小叫,“若是太医来了,就会发现,我与陛下的事,啊……皇后娘娘……会知道……玉童是……是仙人……只要回观静养就无事了……” 沈洵感觉到皇帝已经站了起来,身边嘈杂起来。 “陛下答应我……不准叫太医……” “把我交给我徒弟……” 玉童子始终没听到皇帝应声,他也不敢放任自己就这么昏过去,他想尽了一切法子叫自己清醒些,可都无济于事,他的思绪还是昏昏沉沉下去,好在皇帝很快上了车,碌碌的车轴声让玉童子有了盼头,身边皇帝和那个粉红衣裳人絮絮的说话声没有断过,玉童子也无力去分辨他们说了什么,他在心里不停的数着数,从行宫到这里来,一共走了一千零二十声数,他现在不过数了五十几声,他的路,还长着。 马车迎着晨光熹微,从画舫一路往行宫飞驰而去,惊起了一溜卧在墙根子上的麻雀。 行宫的宴席到半夜才撤,陪席的大人们也早在行宫里预备好的屋子歇息去了,今日原定的还有视察粮仓和屯田等安排,但太子说,若是父皇明日不去,他们就不必起那么早,横竖等他醒了便可。 谁都没想到皇帝会在清早匆匆归来,而且身后还跟了个穿的跟戏里丑角一般的男人。 皇帝抱着玉童子去了偏殿,那里早已有数个道童和一名道姑等候。 原来昨日中午,玉莱观的徒弟们不见了师傅,也是着急的不得了,四处托人打听也不知道玉来真君去了哪里,真君座下的道姑直问到了李德蓝那里,哪知道这位有名儿的总管太监竟也从晚上开始起就没了皇上的踪迹。 他们又赶快将事报给了太子爷,要不是御前行走张大人听李德蓝说了这事,去跟太子爷耳语了两句,太子叫他们不要再找,恐怕昨夜就要闹出大案子了。 鸣音隐隐约约知道她家少爷为何一整天音讯全无,小朱公子也派人传了话,可她没想到少爷被还回来后会这样的惨,比上次鸧池“遇刺”之后的情形还要惨上一百倍,惨上一万倍! 少爷被狗皇帝硬抱在怀里,手垂在一边,腰也塌着,一点力气没有,白发和衣领交缠着,原本玉白的脸现在浮上了两抹不正常的红晕,长长的白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双眼紧闭,嘴边溢出了白沫,还微微嗫嚅着,像是梦吟。 她好看又温柔的少爷啊……狗皇帝!!! “仙人身体不适,又不肯传太医,非要把自己交给你们,你们有什么法子,快说!”李炳敖信道家的法术,但是不怎么信玉童这些个徒弟,毕竟他们若是有本事,那该早就使出来了。 “恳请陛下先将师傅放下来,师傅这是精元亏损,只要补上了就好。”道姑一边出面解释,一边吩咐人去将紫纱笼抬来。 皇帝估计也是没什么别的好法子了,依言将玉童子放下,看着他的徒弟们将他抬入纱笼。 好烫!鸣音只是抬了少爷的胳膊,就明显感觉到少爷的体温异于常人,竟然发了高烧! 她联想到鸧池那次,虽然少爷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她知道那都是少爷安慰自己,少爷怎么会不在意?少爷是最在意君子名节的人,她为少爷准备冰魄时看到少爷身上斑驳的痕迹时,少爷眼里的躲闪,和少爷浸药时偷偷搓那些痕迹的动作,都说明了少爷对这事,绝不像他表现的那样风淡云轻。 可那次身上留下了好几个印子,也没有像今日这样高烧,鸣音想知道,狗皇帝究竟是怎么样玩的她家少爷,会把人弄到神志不清高烧烫手的地步?? “鸣……”他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他贴身的丫鬟吗……身体好重,又好轻,他不记得自己数了多少声数,他只知道自己终究坚持住了没昏,可鸣音的声音,是他的幻觉吗? “少爷。”鸣音听到呼唤,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借着搬动少爷时的遮掩悄悄回答。 “别请……太医。”玉童子听到这声少爷,终于放心的昏了过去。 “哎。”鸣音的眼眶里蓄满泪。 她家少爷用冰魄浸体,脉象早就逆乱,若是大夫来了,只怕会有所怀疑,这就是说,她家少爷,要硬生生的抗下这场高烧!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什么道术,更不会用道术给少爷治病,以前那些都是骗老皇帝的而已。 第18章 治病 鸣音放上了铜香炉,香炉里很快冒起了烟。 皇帝早就见过这个情景,但鸨相公还是第一次见,惊得他合不拢嘴。 他也确实该惊讶,隔着纱笼瞧去,一个玉雕似的小人儿被脱光了衣裳放在锦被中间,身上只盖了一层白绢,白发散落在身边,再加上袅袅而起的烟雾,就真如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童一般,怪不得皇帝要叫他仙人。鸨相公转念一想,自己昨晚竟然拿那种东西捅了人家,嘿嘿……那真是赚了。 他还以为皇族有多了不起呢,昨夜那个大肚子爷,哦不是,应该是皇上,被他一句两句的捧的舒服,不但直接说了自己的身份,更是直接许诺他个官叫他当当,他可这不马上就不一样了? 像这个玉仙人啊,虽然皇上说的神奇,可他觉得皇上也就是拿他当玩物养,你说人家这么白净好看的人,被他拿那么脏的东西给捅了,多么叫人爽快啊! 他就是看不惯这些清高的人,都是活一遭,这些人凭什么比他活的舒坦? 哼。 “师傅已经休息下了,不多时就能恢复,还请陛下回去歇息,师傅醒了自然会去找陛下。”鸣音看狗皇帝眼下的黑圈也重,料想他昨夜恐怕只想着怎么折腾她家少爷了,也没休息好,这会必须先将他劝回去,他们才好帮少爷退烧。 皇帝果然如她所料,没有推辞几句,便带着一个穿粉红衣服的人走了。 鸣音将屋里的道童屏退四个去门外守着,只留下她跟另一个唤作雷作的道童。 鸣音拿出一小块冰魄,用一个铜盆泡了之后浇在少爷身下躺的锦被上,为他降温。鸣音不敢将锦被弄的过凉,何况冰魄的毒性也大,用多了怕对少爷身子不利。 许是冰凉的被子让少爷觉得好受些了,他在迷迷糊糊中发出些声音,鸣音仔细去听,听见的都是求你放了我、下流无耻之类的话,鸣音瞧了瞧门外,估摸着一时半会没人进来,一吸气,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雷作他们向来不会多说话,但看到鸣音这样,也不由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叫了声鸣音姐。 鸣音揉揉眼睛说没事,他俩又拿冰魄水给玉童子擦了遍身子,很快摸到他身子不热了,可还没来及高兴,冰魄水一蒸发,玉童子的体温却更高了。 “雷作,快把少爷抬下来,这样下去不是法子,你现在亲自去跟小朱公子传个信,无论如何今天白天要朱家派个大夫过来,再这样,恐怕少爷就……就撑不住了……” “鸣音姐你别哭,我这就去传话,沈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雷作一边跟着鸣音抬人,一边安慰鸣音。 “别废话了,快去吧!”鸣音心情不好,也不想跟他多说,匆匆的把雷作给打发出去了。 雷作出去以后,鸣音咬了咬牙,也脱光了自己的衣裳,然后在浸了冰魄水的被子上打个滚,再趴在少爷身上,这样自己的体温较少爷来说便要低上不少,但又不至于像直接把少爷放在被子上面那样冷,能够稍稍的为少爷降降温。 啊啊啊,这水,凉的发疼……这是一种瞬间就能传达到四肢的寒意,她虽然做了心里准备,可是触碰到冰魄水的地方,还是被那股寒凉给灼伤了,刺痛过后就是麻痹。 没想到冰魄寒水的威力这么大,那少爷整个人泡进去…… 鸣音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她跟雷作他们不一样,她是沈家家养的奴生子,最开始并不是侍奉小少爷的,只是沈家遭横祸时她跟着三叔在外替沈家收租,这才躲过一劫,不是朱大人派人把她找回来叫她侍奉少爷,恐怕她再也没机会见到少爷了。 少爷是沈家最后一个主子,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少爷了,她会尽自己的全力侍奉好这个主子,她不想看沈家就这么没了。 主子在,她就不能不好好活着,若是她没能侍奉好少主人,她就辜负了她死于非命的爹娘的期待。 鸣音不在乎自己身为一个女孩的矜持和名节,若是可以,她甚至想给少主人留个后人,沈家的血脉如果可以在她身上传下去,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也偷偷的喜欢着少爷呢…… “放开……我……” 沈洵不知是昏是醒,被鸣音抱着后又开始了梦吟,身子微微发着抖。 “少爷,是鸣音,没事了,少爷,已经没事了。”鸣音不知道她家少爷在害怕些什么,但她不能就这么放开少爷,少爷的身子这么烫,她要给少爷降温。 “我……”玉童子猛的动了一下,然后又没了动静,“别叫……” “不不不,不叫太医,少爷,我已经派人去叫小朱公子了,很快就没事了。” 鸣音一边为沈洵降温,一边祈祷着小朱公子的人能快点来,眼下随行的朱家人里,小朱公子是最能决断的一个了,她对小朱公子的印象一直都很好,朱家跟她们家是世交,小朱公子从小就爱往她们家串门,偶尔还会小住几日,鸣音相信小朱公子绝对不会耽搁时辰的。 果然,过了没多久便有人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轻悄悄又有节奏感的几声,鸣音就知道这大概是雷作带人回来了。 鸣音赶快将少爷放在榻上,自己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来,一想到刚才她不顾廉耻抱着少爷的情景,脸竟不受控制的红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的人显然没耐心了,又敲了一遍。 鸣音跑过去将门开了,果然是雷作带着两个太监进来了,那其中的一个鸣音熟悉,正是小朱公子——小朱公子也亲自来了? “沈洵怎么了!” 小朱公子抬头就问了一句,也不等鸣音答话,急匆匆的就冲了进去。 “人怎么成这样了,你们这些当奴才的怎么看的主子?”小朱公子用自己的额头去贴沈洵的额头,被那个温度吓了一跳。 “我们……”鸣音无言以对。 好在另一个太监打扮的大夫很快也转身进来,上前为沈洵把了脉。 这位大夫也是知道沈洵的事的,他是那位做静怡丸的神医的师弟,甚至沈洵泡药时也是他帮忙料理的身体,不然以冰魄的毒性,恐怕就是意志力如沈洵也撑不下来。 “沈公子是为何高烧?”大夫抚了抚胡子,脸色不善,看样子沈洵的状况是不太好。 “我们也不知道,早上少爷送来时已经人事不知了。” “没用的奴才!”小朱公子转过头插上一句。 “鸣音知错。”鸣音却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这会有人能骂上她一句,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她都没那么揪心了。 大夫没与他们打这个嘴官司,思考片刻后掏出银针,在几个穴位上刺了下去,沈洵一开始没反应,过了一阵后,突然大喊一声,双眼一睁,醒了过来。 “钱先生,沈洵……” “他的脉象诡异,我先刺他眉心等几个剧痛的穴位,逼他清醒,咱们先问清楚了怎么回事。” 沈洵满头冷汗,大口的喘着气,眼神失焦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了生气,他先看见整个人扑在他身上的朱子轩,扯了扯嘴角,努力做了个笑的表情,“小朱公子……” “洵公子,这是钱先生,你别多说话,歇口气,跟他说你怎么了,他来给你诊病的。” “我……”沈洵的表情很温和,甚至有些天真,“怎么了……” “你怎么了!!” “我……”沈洵坚持不住,眼睛似乎要合上,可他又极力撑着,眼睛眨的很慢,“被人拿棍子……捅了啊……” “有人伤了你!”小朱公子哗的掀开了沈洵身上的绸子,在他身上找伤口。 当沈洵的身子暴露在三人面前后,除了已经见识过的鸣音,剩下两个都愣住了。 鸣音不想让她少爷丢这个人,马上扯过绸子又把玉童子盖住,自己个瘫坐到一边哭的泣不成声。 朱子轩率先回过神,他难以置信,眼前的沈洵,小腹和胸前红紫斑驳,好不*,但这些跟他下身的惨状比,又都不算什么了。 沈洵的大腿上分明有暗红色的血迹,不是现在才有的,绝对是流了一段时间凝固在上面的痕迹! 皇上,难道,想要,杀了,沈洵……? 钱大夫比他注意到的还多些,他到底是大夫,一眼就看到了沈公子两股之间还有鲜血渗出,还看到了他大腿上留的一道道指甲痕,钱大夫明白过来沈公子经历了什么,虽然震惊,可他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写方子开药,然后要鸣音打来清水煮药,用煮过的药水为沈洵清洗身子。 怕是强行与沈公子交合之人,不太干净。 沈公子破了皮,血一直的流,先流出的结了痂,可他一动又将痂扯开了,血痂的断面像小刀一样,只会把那里磨出新的伤口,血留的更多,这样恶性循环,沈公子发了炎,身子又虚,就高热不退了。 他须掂量着药性,给他开清热解毒的方子去洗他下身,并且要洗到里面,洗完后再敷上草药,才能去收拾高热的毛病。 沈洵受的刑罚,还远远没有结束。 草药水灌进那里,就是没有烂口子也蛰的疼,更何况他伤的这么重。 小朱公子和雷作架着他,鸣音换水洗手绢,钱大夫不嫌脏,亲自下的手。 沈洵口中被塞了条汗巾子,防止他叫出声引来人注意,也怕他吃疼把舌头咬破。 沈洵昏不过去。 他只能呜呜的哀叫着,叫坏了嗓子,白汗巾子上渗出淡红色,那是他从嗓子里反出来,合着口水的血。 可开始之前,他们明明喂了他两颗静怡丸。 第19章 救我(改情节) 那一天很漫长,对于屋中的每个人来说都是。 半下午的时候,玉童子的体温终于稍稍退下,服了灵芝水后,神志也清醒了一些。朱子轩不敢再多待,他已经出来了大半天,若是傍晚之前不赶回去,恐怕会穿帮。朱子轩匆匆告了辞,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他刚走没多久就有人上来敲门了。 敲门的人也放轻了动作,可还是被耳尖的鸣音听到。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互相使了个眼色后,钱大夫跟雷作赶紧将玉童子抬进了纱笼,鸣音将烟放上,然后钱大夫找了处帘子后面躲了起来。 咚咚咚。 “谁?”鸣音拉开一点殿门,看见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带着几个侍卫和一个太监站在外面。 “昨夜听报这儿有奇怪的声音,刚刚他报说看见一个太监鬼鬼祟祟的从你们这出去了,你们道观里能有太监服侍?”武将模样的人边说话边勾着头往里面看。 那个畏畏缩缩的太监赶快点头,表示自己看着了。 没想到行宫也处处是人盯着,想必皇帝抱玉童子来的事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吧? “你是哪里的?”鸣音到底跟在玉童子身边久了,又是从小长在深宅大院的,她胆大,一步跨出来,把门在后面关上了。 “我们是奉命保护皇上跟太子殿下的,喏,腰牌。”武将从腰间摘下个东西,往鸣音面前晃了一晃。 鸣音其实不太清楚他们这些腰牌间的区别,但是她就是觉着,这应该不是狗皇帝身边的人,因为他还说了是保护太子的,要是皇帝的人应该不会特地再提这么一下? “哦。我们这儿都是道童,没有你说的太监。” “小的确实看见一个个子高高,穿着太监服的人出去了……” “与后宫私相授受可是大罪。”武将的眼睛一转,又说,“真君恐怕是不会藏人的,咱们只是担心真君的安危,说不定你们不注意,就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找着把柄了?是不是的事,咱们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真君正在修炼,你们进入若是打搅了真君,陛下怪罪下来你们可能承受的住?” 那个武将却老神在在,一点没被鸣音给唬住,扭头跟其他侍卫对视了一眼,互相哈哈的笑了,“陛下今天都在寝宫休息,不见人。打不打搅真君咱们不知道,可要是有什么假装太监的刺客混在里面伤害了真君,就不知道小姐姐你能不能承受的住了。” 这几个人仿佛也没把鸣音放在眼里,把该说的来历说清楚了,动手就要往里进。 “来人,来人,有人要伤害真君!!你们干什么……”鸣音张开双手抵在门上,侍卫们虽然忌讳她是个女人没打她,却也一把就拽着她的领子给她扔到了一边,他们门外本来站着的几个道童一看情况不对,也围了上来,跟侍卫纠缠了一阵。 也有长眼的小道童跑了出去,不知道是去小朱公子那里还是去了什么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鸣音觉得头都要炸了,钱大夫还在里面,他们若是进去,一定会找到钱大夫的,若是找到了钱大夫,那就坐实了与宫人私相授受的罪名! 请皇帝?那个人不是说皇帝回去就睡了?就是皇帝没睡,他们也要有那个面圣的资格也行,他们现在跑去主殿那边,恐怕没进去就被太监给挡出来了,而且就算请了皇帝又能怎么样,皇帝要是非要开这个门,那钱大夫一样会被找着啊。 都怪小朱公子,一定是他出门时被人盯上了,都怪他太不讲究,他官位高,那么多人瞧着,怎么能自己个过来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别说他们几个道童拦不住人家侍卫,就是再多十个恐怕都不是对手。 “太子殿下驾到——!” 这边正乱着,忽然又有个太监通传,太子来了。 鸣音脑子里轰的一声,因为她分明瞧见太子身边还有个穿着不合身的太监服的人——小朱公子!! “谁瞧见的朱大人从这里出来?”太子好似刚从外面打猎回来,也是一身的戎装,旁边侍候的太监手里还拿着他打的野兔等物。 有人踹了那个小太监一脚,小太监扑在地上,忙不迭的磕头,“是奴才,是奴才!!” “朱公子?”李翊贤斜眼,睥睨朱子轩。 “这奴才真该杀,净胡说八道。”小朱公子一脸的嬉笑,“殿下,我家老子管的严你是知道的,好不容易到了他管不着的地,我这不就出去逛了花楼?没陪您去打猎是我不对,您别告诉我家老子,不然他要家法伺候我了。” 太子没接他的话,弯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开门。” 哪有一点那晚的温柔! 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里面雾气缭绕,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有个人坐在殿尽头的纱笼里。 李翊贤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在场的人都也都闻到了。 那些侍卫反射性的将手放在了刀上。 李翊贤的脸上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计上心头。 本以为运气好捉住了个把柄,没想到还别有收获。 鸣音强装镇定,其实手脚都是抖的,她走到太子面前,跪下,“殿下可见,我们殿里没有什么宫人,我也没见过您身边这个太监,是不是有人误报了?” 太子从她身边跨过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殿下,殿下。”鸣音赶快跑到他面前又跪下,“真君的修炼不能打搅,一旦打搅了,真君会血脉逆转走火入魔的!!” “我看不必打扰,恐怕本就是个魔。”太子终于停下脚步,蹲身,平视,他看着鸣音,却又好似在看着鸣音身后那个纱笼,“你们屋里这么重的血腥味,玉来真君是吸了人的精血么。” “哪有吸人精血的事啊,太子爷,咱们还是别去打搅这个什么真君了,万一人家真是修炼……” 太子扭头看了朱子轩一眼,后者闭上了嘴。 李翊贤站起身,抽了身边侍卫的剑,缓步走向了纱笼。 “今日父皇不见人,吩咐本宫全权处理行宫事宜,你们是守卫的将士,若是待会本宫发现玉来真君有任何异常,必定先斩下再回报父皇。” “臣等愿意为殿下作证!” 好么,原来是得着了皇上不管事的机会,斩杀玉童子来的!! 玉童子坐在纱笼里面。 这姿势虽然有些别扭,但确确实实是坐在里面,还裹着个白色的外披,只露了一个头在外面,白发散着,嘴唇苍白,整个人几乎与白烟融为一体。 太子拽开了纱笼的门,弯腰准备进去。 “殿下还是别进去了罢,要进去也要先问了皇上。”朱子轩的语气与脸色也变了。 太子摆摆手,侍卫马上将朱公子给扣住了,太子知道跟姓朱的纠缠只会更麻烦,很快钻身进去,在里面站直了,从上到下的审视着玉童子。 鸣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不管是殿里藏着个太监,还是他们要诬陷少爷吸人精血,她们都无法解释,本来还可以求助小朱公子,可小朱公子现在也被抓住了,他们该怎么办啊!! 都怪小朱公子!都怪小朱公子!他有官职有父亲太子不会拿他怎样,可她少爷呢!! “殿下……”玉童子还闭着眼睛,声音也很微弱。 地下朱子轩还跟侍卫骂仗,一个骂他们竟敢无故对朝廷命官无理,一群不与他争只管捉他按住,闹得好不嘈杂,自然也没发现笼子里的情况。 李翊贤瞧着玉童子。 玉童子的眼皮颤了几颤,掀了几掀,像是耗干了力气才勉强睁开。 李翊贤第一次这么近的观察玉童子,他发现玉童子比他想象的脆弱,也不像姚美人报来的那样刻薄,尤其是他刚刚长长的白睫毛颤动的样子,当真看不出有什么威胁,还大有些惹人怜爱的意味。 但李翊贤又知道,正是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让他们苦心安插在父皇身边的姚美人失了宠。 姚美人已经压了金福宫那位两年,金福宫那位对她的泼辣毫无办法,这个看似清高的白发少年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他已经撞破了他跟他父皇的女干情,知道他跟他们的姚美人一路货色,可他又有些不同,他算是个天师,还会些小把戏,他亲眼见过他骗他父皇有鬼,假以时日,他迟早可以用一句“上天旨意,太子不宜继承大统”而夺了他的东宫。 父皇对神鬼之事过于相信,以前光是一个钦天监就够他们头疼,现在又来了个玉脉化成的道士,打的什么主意再清楚不过了。 “殿下饶了我这次……”玉童子的声音太弱,又哑,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以至于太子不得不弯弯身去听,玉童子喘了口气,热气喷在太子身上,太子偏了偏头,“殿下饶了玉童儿,玉童儿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 李翊贤扭过头,看着玉童子。 “你叫他们出……出去片刻……我告诉你……”玉童子也看着李翊贤,眼里满是柔弱,“若是没用,殿下再……斩我不迟。” “本宫没打搅了你修炼?”李翊贤却突然这么问。 “修炼……”玉童子垂下眼帘,动动嘴角,努力笑笑,“我的事,陛下不是都,发现了么。” 李翊贤没想到玉童子会这么坦诚。 这话的意思是讲,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今日来的目的,且为了求饶,什么都可以说? 他又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可以给他,倒戈了朱家? “难不成殿下还怕,玉童儿一个,将死的人会对,对殿下不利……”玉童子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要坚持不住了。 李翊贤自然不会怕一个玉童子,只是……今日是除了他的好机会,他不应当与他废话,可他又确确实实的犹豫了。 他为什么不马上动手?仅仅是为了那个好处吗? 李翊贤对自己的犹豫有些惊讶。 玉童子见李翊贤没回应,眨眨眼睛,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实在可怜。 李翊贤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发觉他体温很高。 “你们先出去。”李翊贤扬声道。 “殿下?”侍卫们先反应过来。 “你想干什么!”鸣音跟那些侍卫撕扯半天,早就不管不顾了。 “退下。” 底下的人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一群人嚷嚷着危险,太子却要发怒,他们无法,只能先拖着那个朱大人出了去,但都守在门外,各个准备着冲进去护主。 “他们出去了。”李翊贤稍稍松开了扶着玉童子的手。 “殿下救我!”沈洵却突然喊了一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拽开了自己身上的外披,露出身上骇人的痕迹,“……殿下,求你救救我……” 第20章 诱敌(补全) 李翊贤愣了愣,只见玉童子身上红一块紫一块,腿上更是惨,还带着一道道指甲痕,这些伤口都已经结了痂,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他被人用刑了?可线人明明报的是他今早被父皇从行宫外带进来的,有父皇在,恐怕没人能对他怎样,等等,莫不是…… “现在只有殿下能救我了……”玉童子栽进李翊贤怀里,一手勉强拽着他的衣裳,“陛下会折磨死玉童儿的……” “你慢点说。”一个温软的东西突然扑进自己怀里,像只猫儿,李翊贤本能的后退了一下,但又怕他摔着,还是用没拿剑的那只手护住了他的后背。 这样,他们便像是拥在一起一样。 “贵妃娘娘骗我,我不知道要做这种事。”玉童子说的情真意切,“我本来只是想过好日子,才答应他们,没想到。” “你是说你被贵妃给骗进来的?”李翊贤没想到玉童子这么轻易就把实话说了出来,看来真的是被他父皇折磨怕了,这屋里浓厚的血腥味恐怕也是他身上的了,想想这孩子也不过十四五岁,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心机,还不是被人给教的? “贵妃说,进宫了,就能锦衣玉食。”玉童子的身子微微的抖了起来,“如果我知道要这样,我,我一定不来……” “……我要救你也容易,你只需把今天所说的在皇上面前再说一次,我保你锦衣玉食。” “不,玉童儿不能说!”玉童子忽然松开了手,“殿下不如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 “玉童儿别怕。”李翊贤终于耐下性子,扔了手里的剑,温柔的将他拉过,坐下,抱在了怀里,“你在怕什么?没事,只管与我说说。” “说了,会被人打死的,我想逃,他警告我,我……不能说……我……” “是不是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李翊贤越发的温柔。 玉童子闭上眼,猛的点头。 原来朱子轩冒险潜进来是为了警告玉童子。 李翊贤略一思索,觉得玉童子暂且不能杀,他是证明朱家狼子野心的好证据,他们这种人,本来就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姚美人一直甘之如饴,恐怕是因为父皇没有折磨过她,而玉童子年纪太小,还是孩子心性,受不住便想逃了。 那么,若是能把玉童子收为己用…… “玉童儿,你为什么信我能救你?” “你是太子。”玉童子张开眼,天真的看着李翊贤,“你将来是皇上,你救我,我就谁也不用怕了。” “你说的对。”李翊贤抚了抚玉童子的长发,“我可以救你,不让皇上再折磨你,但你要听我的话,为我做事,你敢么。” “敢。”玉童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是谁说过,太快答应的事,往往不是出自真心。 李翊贤伸出小指,“拉钩?” 玉童子犹豫着也伸出手,李翊贤看到他手腕还上被绑后磨破了皮留下的一条一条的血痂,动了恻隐之心,真的为这个小孩感到心疼。 玉童子用小手指勾上李翊贤的手指,李翊贤发现自己与他的皮肤差了好几个色,他本来也不觉得自己黑,可和玉童子一比,自己的肤色不仅黑,还发红。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玉童子孩子气的勾了勾李翊贤的指头,“殿下什么时候,带我走呢?” “快了,玉童儿信我。”李翊贤收回了手,轻轻将玉童子放下,“我看你好似在发热,你先歇息,我回头找人向你传话。” “殿下不要骗我。”玉童子的痴痴的看着李翊贤。 李翊贤将衣裳给他盖上,摸了摸他的额头,转身出去了。 外面又是一阵喧闹,玉童子没有再睡,一直瞧着门外。 帘子后头,雷作探出了头,向玉童子悄悄儿的招手,玉童子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出来。 等到鸣音回来的时候,又过去了好久,奇的是玉童子虽然瞧着极其虚弱,却总没有再昏过去。 鸣音进来之后,将门狠狠的匝上,靠着门大口的喘着气,但抬眼一瞧她家少爷正躺在纱笼里歪着头瞧着她,又马上跑去了殿上。 “少爷,真的吓死我了,你是怎么起来的?你们在里面又说了什么?怎么太子突然说这是一场误会,不追究咱们了?钱先生呢?怎么一直没见雷作?” 雷作敲了敲柱子,鸣音这才注意到他们一直都躲在那边。 距离纱笼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太子只要稍微转转,或许就能发现钱先生。 “钱先生给沈公子服了人参吊命。”雷作轻轻的说。 钱大夫也从后面露出头,“二爷怎么样了?” 鸣音一时竟不知是先哭她的少爷,还是跟钱先生说小朱公子的去向了。 “哭什么,傻丫头。”沈洵抬抬手,似乎想为鸣音擦眼泪,但又提不起心力的样子。 “少爷你……” “小朱公子呢?” 钱大夫也很想知道,他家二爷虽不至于因为穿了太监服而被捉,但这件事若解决不好也是后患无穷。 “太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出门又说是误会一场,他已经看了殿里没有宫人,小朱公子就一直说他是出去吃了个花酒刚回来就被太子爷撞上了,最后说,那个举报的奴才,一定是看错了。” “二爷没事了?” “小朱公子已经回去了,那我们少爷呢,太子爷怎么突然松的口?” 雷作和钱大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鸣音解释。 “我跟他说,我投靠他们。”玉童子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人参的药效,还有多久过去?” “这半支是我偶然得的千年老参,普通人泡一个须子喝都会流鼻血,沈公子虽然体寒能抗住,但恐怕也要四五个时辰才能过去。” “太疼了……喂我吃静怡丸吧……” 皇帝是天擦黑的时候起来的,他足足睡了一天,那个民间来的小子很有意思,跟他讲了许多新奇的花样,还有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法子,说的他春心大动,恨不得马上就找人来试试,于是派人去问玉莱观的人,回话说真君还在闭关修炼,恐怕暂时不会出来。他想想玉童今早还在发烧,这会子召过来了也不能让他尽兴,还不如养着,等他好了自己过来。 皇帝吩咐下去开宴,叫了许多舞姬歌姬还有他喜欢的大臣们来寻欢,这种场合他后宫里的妃子磨不开面子,玩不起来,所以一个妃子也没叫,但不知道是谁听错了令,唯独却把姚美人给叫来了。 姚美人已经失宠好一些日子了,这后宫的女人啊,一但失了宠,除非你有贵妃娘娘那样的样貌,否则很快就会被皇上给忘在一边,姚美人得宠时在后宫过于张扬,这些日子可没少被小心眼的后妃给整治,她自己也相当郁卒,可苦于没有机会面圣,又离宫太远不得皇后娘娘照拂,真是有力气也没处使。 今早更是来报说,老皇帝把那个妖男从外面给抱进来,啧啧,真不要脸。 谁知道晚上老皇帝又找了些狐媚子来陪,太子爷安排了她去,还要她务必拖住老皇帝。狐媚子?谁能媚的过她呢。 姚美人把自己的衣裳剪了又剪,把自己的眉眼描了又描,比宫里的打扮更大胆了。 那一夜的欢宴,婬乐放荡更甚宫中。 因为有了鸨相公的出谋划策,皇帝的花样层出不穷,许多下三滥折磨人的点子,连在花船上长大的姚美人都自叹弗如。她没想到这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老皇帝已经连最后一点脸皮都不要了。像他这样的若是客人,除非是特别有钱有权,就是在她们那里也是要被赶出去的。 鸨相公多的是不必真刀实枪又让侍奉的人精疲力尽的法子,他越不要脸,皇帝就越是喜欢。最后大家不管不顾起来,大臣们与皇帝共狎一人的也有,当真是君,臣,同,乐。 姚美人经历了这一夜的癫狂,清晨回自己寝殿之后要嬷嬷赶紧给她用息肌丸,幸亏她是用惯了这药难有身孕,不然恐怕连是谁的都不知道! 而玉童子服了静怡丸,再添上灵芝跟人参的药效,那晚总算睡了个整觉。 原定于第二日启程的御驾,因为前一天的晚宴又耽搁了一天,圣上白天照例休息,而太子则又带着仆从到城郊游玩去了。 圣上和东宫主子显然都没打算去视察粮仓跟耕田,和哲城的大人们都大松了口气,他们这才发现应付圣上,根本不用担心什么政绩和民声,只要能哄住他们,投其所好的送女支女和浪荡子来陪他们玩乐就行。 和哲城的大人赶紧将自己的这个新发现告诉了下个城的大人们,那些大人们都做起了新的准备。 后又过了两天,皇帝已经嫌伶人不够过瘾,将自己的后妃也召来一起玩乐,有胆敢不从者,直接捆了绑在树上叫宦官羞辱,更有甚者,被送给了大臣当妾。 第21章 探查 两天下来,随行的十八个妃子已经折进去了四个,这四个俱是母家在朝为官的,其中有一个不堪受辱的邱充容回去便悬梁自尽了,皇帝知道后震怒,命人将尸首脱光了绑在木驴上,一路就这么光着身子快马加鞭的送回了皇城邱家,邱家素正直,连夜上书直谏,折子送来被太子爷给压下了,太子爷亲笔书信,叫邱家不要冲动,他们已经折了个大小姐进去,难道还想全家人都进去不成? 然后便又轻易的得到了邱家的支持。 远在后宫的皇后娘娘也听闻了此事,下令将邱充容的尸首重新敛好,以昭仪之礼下葬,还给了个贞烈的封号。 可远在皇城的这一切,皇帝都并不知道,其实他也不关心。 他这几天每天都是眼花缭乱,身边美人如云,各个都胆大好玩,竟一时把玉童子给忘到了一边。 帝王的注目,若是自己不争,就算是美若天仙,朝宠日敞履也是常有的事。 第五天,太子不早就出门去打猎,而玉来观的人却在中午接了信,太子派上次那个武将来请玉童子到城郊一叙。 玉童子那时还不大能下床走动,所以雷作便背上他,鸣音在旁扶着,三人上了武将的车。 太子正在城郊一座凉亭里抚琴。 雷作把玉童子背到亭子中,鸣音在长椅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和靠背,这才把玉童子放下,然后三人都退下了。 沈洵也会弹琴,很小的时候。 但没见过谁穿着一身猎装弹琴。 星眉剑目,英姿雄发,跟以琴音绵长的古琴配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又说不出的和谐。 沈洵不得不承认,他终于在太子身上,见到了一个皇族该有的模样。 李翊贤今日显然心情不错,抚琴时并不看琴弦,而是向着来的玉童子微微颌首示意,玉童子也向他拱拱手,李翊贤笑笑,玉童子也笑笑——然后低下了头。 玉童子不知道李翊贤弹的是什么曲子,也或许他只是随性而至乱弹而已,他能感觉出来李翊贤在弹琴的技艺上并不十分擅长,可他的气势确实很好,让人可以不去注意他的水准。 “玉童儿。”一曲终了,李翊贤拿起旁边放的巾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你好些了么?” 玉童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很疼。” “父皇这几日没有再找你罢。”李翊贤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是可爱,不由的心情更好了。 眼前的玉童子不像第一次见时一身繁复的白纱,他现在只穿了件墨绿的袍子,袍子宽宽大大,看着很软和,他的头发既没散也没束,只用一条墨玉色的发带在颈后松松垮垮的绑了一下,还有不少长长的白须子散了出来,窝在他细幼的脖颈里。 玉童子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太子的意思,赶快拱了拱手,“谢殿下。” “怎么突然这样疏离,不是说了叫我翊贤便好。”李翊贤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太过坚持,“这几日你虽然解脱了,可姚美人却受苦了。” “姚美人?” “嗯。我请人拜托了她,有她在父皇那里,父皇暂时就不会来寻你。” “呀。”玉童子小小的惊叹了一句。 “父皇近来,新得了个宠臣,那个人确实有些……我听说有妃子受不了,自戕了。” 玉童子用袖子遮住了嘴。 “我想你与姚美人恐怕是有些误会,我与她说是你的事,她还是愿意帮你的。” 沈洵却想,以他跟姚美人的梁子,姚美人是一万个不会想帮他的,太子的话,只能信一半。 “我……以前的事……其实我对美人小主也并没有……但……” “我懂,是朱家命你这么做的。” 玉童子赶紧点了点头。 “无妨,以后都是一家的人了,想必她也不会计较。”李翊贤走到玉童子面前,“这里的荷花很好看,我带你去看看?” 荷花? 玉童子扭头看了看亭子外面,确实有荷花正亭亭玉立着。 李翊贤没等他回答,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玉童子没想到他会直接上手,慌张之下拽住了他的衣领。 “抱着我脖子也可以。”李翊贤望着玉童子,笑的爽朗,“你好像从来不穿鞋子,以前在民间也是被人抱来抱去的么?” “我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父母把我丢在山里,我是被野兽养大的。”这套说辞,原本是预备着玉脉化人这一说辞败露后用的,但玉童子猜让他到清远县去的即便不是太子,太子也肯定知情,所以他再跟他说什么是玉脉化人就太不真诚了。 “所以你从小也没穿过鞋么?” “嗯。”玉童子知道,太子想套的话绝对不止他穿不穿鞋,可太子说话太有分寸,他又抓不到任何把柄。 “这样被人抱着也很好,你天生是用来被人保护的。” 玉童子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并不觉得感动,他只是觉得,太子似乎在对他……说情话?这种话不应当是对心爱的女人说的么? 许是玉童子的反映太平淡,李翊贤也停了一停,但随即又释然了,他抱着玉童子到亭子边,那里停着一个小竹排,刚好够两个人坐上去。 “你不喜欢被人亲近么?” “殿下,其实不必……殿下不这样也可以,只要能够不受陛下的虐待,我会听殿下的吩咐的。” 李翊贤瞧着玉童子,大笑,“哈哈哈,你以为我是为了笼络你才对你亲近的么?” “……” “按你的身份,若是我不想,我完全不必理你。” “殿下的意思是?” “我对你亲近,只是因为我想对你亲近,玉童儿,你并不喜欢男人。” 玉童子摇摇头。 “怪不得你会慌不择路的向我求助。父皇对你做的事,让你很恶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沈洵看错了,他觉得太子的神色有些落寞。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人怎么能没有喜欢的人呢?” 李翊贤撑起了杆子,竹排在荷花的清香间缓缓的移动着,时不时有蜻蜓往他们中间穿过,还有存满了露水的荷叶因为他们的撞动而倾斜,哗的一声倒下一身的水来。 “我没想过喜欢谁,我不想在山里待着,有人说能让我吃喝不愁,我就跟着走了。”沈洵还是觉得李翊贤是在套他的话,所以他咬死了他是来自山里,不留下任何破绽。 “以后你长大了,会有的。”李翊贤停了杆,伸手摘下一朵粉白的荷花,递给玉童子,“送你。” 玉童子懵懵懂懂的接过,李翊贤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已经结了旧痂,更加显眼了。 “殿下找我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么?”玉童子拿过花却更心虚了,太子若是直接说明了目的还好,这样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他便不懂。 “吩咐倒没什么。只是我看父皇的意思,这两天恐怕要启程前行,所以问问你的身子好些没有,如若没有,那就再等两日。” 就为了这种事?玉童子觉得自己不太明白太子了。 他是有着极深的城府,还是真的关心他? 可是又为什么要关心他呢?像他说的,以他东宫之主的位子,他没必要去亲自笼络他,就连朱大人跟他也是相敬如宾互相利用的,小朱公子对他的关心来自于他们自小就认识,可太子呢?他都没期望着太子能真把自己那个求救放在心上,可听他说的意思,他还真的想了法子。 而且,皇帝这几日除了玩乐就是玩乐,听说除了伶人跟后妃谁都没召见过,太子又是怎么知道皇帝的意思的? 沈洵暂时理不出头绪,为了避免多说多错,他决定先不回答,就假装受宠若惊的样子最好。 “你怎么这么胆小。”李翊贤弯下腰,伸出手,摸了摸玉童子的头顶。 玉童子惊掉了手里的荷花,抬头看着李翊贤。 “我……”我什么?沈洵我了半天也没想到接下来的词。 “你找我救命时可没这么胆小。” “那时陛下说晚上还要见我,还有人进来威胁我,我怕极了,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会求救的。”玉童子强扯了个解释。 “看来我去的还正是时候?玉童儿,你知道么,我当时是去杀你的。” 玉童子仍然茫然的看着李翊贤。 “却没想到你当时的情况那么凄惨。人跟人之间,有时候只匆匆打个照面,很难没有误解,我若是没见过你的样子,我也不会信你说的话,我定然也认为你是个下作的人,为了得宠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没有!” “我知道了,不然也不会邀你来这里。” “殿下出来这么长时间,没事么?” “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打了几日猎,也厌烦了。” 玉童子看了看他身上的猎装,心里倒还羡慕他能随处跑动。 “那我出来这么久,也没事么?” “父皇这会还在休息,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关心你的动静呢?”李翊贤张开双手,仰头深深的嗅了一口荷花的香气,“玉童儿啊。” 等等!太子这话! 是告诉他,昨天他来的不是贸然,是告诉他,他其实一直盯着他的动向! 长孙家派人注意着他这里他一直都知道,但他以为那是皇后下的令,却没想到是太子!! 一直以来,他的动向——除了在长孙家渗透不进的玉莱观里——太子都知道?! 第22章 反复(补全) 他们把皇后跟长孙家当成心患,却从来没有对这个无所建树的太子上什么心。 难道……不是长孙家利用太子来争权,是太子利用了他母亲家的势力来为自己登基做铺垫? 太子行事,看似默默无闻,却很仔细。像那天如果换了别人强行冲进他殿里将他斩下,皇帝必定会因暴怒而彻查到底,到时朱家趁乱嫁祸到长孙家身上,那长孙家就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了,根本洗刷不清。反而会因为包藏祸心而被追究,更何况他们抓住了小朱公子这个把柄。 但太子自己动手,那便不用查了,他更可以说自己是为他父皇清君侧,反而还会得到一个莽撞但好心的名声,对于皇帝,不过是觉得他这个儿子太不顺心太不成气罢了,反倒不能因为这事夺了他的东宫之位,不然便是为了一个宠佞而动摇国本了。 宫中的各种势力,看似剑拔弩张,实则相互制约,在这种人脉盘杂的情形下,谁贸然的有所动作,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这就是狗皇帝这么昏庸,却没人敢轻易的冒天下大不韪而弑君的原因。 老祖宗留下的中央集权的法子还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 “玉童儿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觉得皇城好危险,殿下能不能送我回山里?” “哈哈哈哈。”李翊贤仿佛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笑了一阵,又拿起杆子撑起了竹排。 玉童子自然也不会接这个笑,实际上他更巴不得太子不要再跟他讲话了,他觉得太子每句话都让他心惊,在他尚且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的情况下,他还是保持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模样便好。 “那是什么蝴蝶?”李翊贤划了一阵,被一个亮粉的大蝴蝶给吸引了注意力。 玉童子敲了一眼,那个蝴蝶停在一株荷叶上,足足有他手掌那么大,远看就像个小荷花。 玉童子摇摇头。 “你在山里长大,也没见过这种蝴蝶么?”李翊贤伸手捏住了那只蝴蝶,“看来真是个稀奇的品种。” 玉童子猛的抬起了头。 李翊贤转头看着玉童子,他背后是午后晴日,逆光打在他的猎装上熠熠生辉,照的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一样,威严不可侵犯。 因为逆光,玉童子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世上的事,百密难免有一疏。”李翊贤将蝴蝶的翅膀折断,随手扔了出去,断了翼的蝶虽然没有马上就死,却在空中难看的扑腾了很久,终于掉进了池子里,被水淹没,没了动静,“但你很有趣。” 玉童子从荷花池回来,鸣音他们早就在亭子外面望眼欲穿的等了好久了,他们总是担心太子要趁着没人看着时对她少爷不利,及至看到她少爷完整无缺的回来了,这颗心才总算落了地。 可是少爷的脸色不大好看,不是因为身体不适的难看,而是心里上的无力反映到了脸上。 他们少爷自小就那么聪明,就算面对皇帝皇后他们也没有像现在脸色这么差过。 个混账太子,又怎么了他们少爷! 玉童子攀着雷作的背,被背上了来时的小车,车轮上包着布,他们就这么一路无声的回了行宫。 行宫里又在准备今晚的宴席了,鸣音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了有两车女人被拉了过来,在门口仔细的盘查着。送他们来的武将拿的是东宫的腰牌,侍卫扫了一眼就直接把他们放了进去。 鸣音想,难道现在行宫的守卫全是太子的人不成? 玉童子回了殿里后,写了一封看似平常易经的密文,差行宫的人送到了他的玉莱观,鸣音问他要是有情况报告,直接向小朱公子说不是更便宜? 玉童子只说了四个字:关心则乱。 并且他还下了令,以后他不管遭遇了什么,哪怕是性命不保,该向谁便向谁说,再不能逾矩报告朱家二爷了。 这就是要与小朱公子从此断了来往了,但其实非止沈洵这样想,连朱家的大人都也警告了朱子轩,绝对禁止再与玉童子见面。 这件事上小朱公子做错了,纵使有再多的委屈和不服气,他也暂时不敢莽撞了。 关于太子都说了什么,不管鸣音再怎么问,她家少爷都坚决不说,反而是更加热心起疗伤养生,他说是马上要启程了,他要做好了准备,面圣。 又过了两天,果然如太子所说,皇帝下令启程,他对和哲城的官员很满意,走时下令嘉赏,还有几个升了官,大家皆大欢喜,万事欣荣。 封官的几个大人中,还有一个叫崔能儿的,是和哲城土生的人,因为献计有功而被封了个五品闲职,常在皇帝身边。 有些人勤劳奋勉了一辈子都还是个八品候补,像崔大人这种际遇的堪称绝世,不过美中不足,他的封官引起了朝廷一片骚动,还有几个老中堂上书无回应,罢官回家了。 这都是小事,反正皇帝远在北方,那几个老贼子爱怎么闹便怎么闹去,朝廷难道缺了他们几个还不成了? 下一个城叫做郾城,比和哲更偏北,这里气候冷些,三面环山,因为出产石料而著名。 圣驾驾临,当地长官迎接之后,马上在行宫安排了一场大的歌舞表演,皇帝却看的索然无味,大人们看在眼里,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到了前半夜散席之后,皇帝的寝殿里悄悄进了十二个处子。 这十二个是郾城挑遍全城选出的良家女儿,各个身条匀称,相貌出众,大人们跟这她们家人说,能够被选上,将来就能入宫为妃光宗耀祖。 她们很是期待。 鸨相公,哦,现在也该尊称一句崔大人了,崔大人先皇帝而来,他看到那十二个花枝招展的少女,心里冷笑一声,下令将她们全部绑了。 十几个精壮的汉子,抬着木驴跟鹤车进来,分列在殿两边。 皇帝揽着姚美人来了,姚美人跟皇帝亲自给少女们示范了鹤车的玩法,而后便命令她们自己上去。 少女们登时就哭成一片,皇帝随手一指,一个少女便被按在木驴上破了处子之身,然后就被丢进了汉子中间任其糟蹋,崔大人在一旁拍手叫好,又令按上了一个少女,满殿的宫人都瞧着那个少女的尖叫而快乐不以。 这一夜的寝殿,惨叫不断,血流不止,好似地狱。 第二天天闷闷的,像是要下雨,人们都懒怠动,连最好打猎的太子也没有出城去游玩。 玉童子的马车这天早上才赶到行宫,总管公公安排他住的地方远离皇帝的寝殿,在后方的偏殿里,旁边隔一座小花园就是太子的寝殿。 玉童子下车之后由道童背进了偏殿里,在那里歇息沐浴更衣之后,便带着人去小花园里转转,练习走路了。 没人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连自己走路都这样艰难,现在的圣驾里做妃子的都人心惶惶,谁都巴不得皇帝不传召,哪还有空管什么玉童子。 太子正在小花园里拿弹弓打鸟。 这处小花园名叫馨园,里面种满了各色南方的花儿,没有大树再加上弹弓响声,园子里根本就没个鸟影,玉童子撞见太子爷时,他正拿着弹丸扔桌上的苹果。 “真君能下地走路了?”李翊贤远远看到玉童子一行,命身边的太监去将玉来真君抬过来。 玉童子能出门后,已经换了真君的装束,现在他外出时头上带着玉冠,一身纯白纱袍,腰间束着蓝玉腰带,眉心一点朱砂。 李翊贤觉得他眉心的朱砂点的绝妙,让他原本寡淡清秀的容貌有了些出神入化的精致。 “大概可以了。”玉童子被太监抬着,向太子拱拱手行礼。 李翊贤很满意,拍了拍手,命人搬来凳子,给玉童子赐了坐。 “真君可足足‘修炼’了十天。” “玉童道行尚浅,拖了这么久,实在惭愧。”玉童子被人放下,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是慢了些,但真君总算好起来了,也是件高兴事。”李翊贤很想屏退众人与他单独聊聊,问问他的身子如何了,毕竟上次在莲花池旁见他,他还虚弱至极,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会看见他能走了,他自然替他高兴,可惜行宫里也有父皇的人监视着,他不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给自己找麻烦。 “多谢殿下关心。” “嗯。”李翊贤扭回了头,又拿起弹丸打苹果去了。 玉童子在旁边坐着看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太子打的正起劲,也没多理他,两人就这么匆匆一面而各自散了。 这几日,皇帝办的荒唐事玉童子都听说了,他心里焦急,他真不愿看到还有那么多人被皇帝戕害,但他修书去问朱大人,朱大人竟然还是叫他等等,只说是现在时机不成熟。 可他心里急,一刻也不想等。 狗皇帝只能够他这个沈家的儿子来杀,杀了狗皇帝之后他便可以解脱了,他不忍再看到有第二个沈洵、第三个沈洵出现了! 玉童子急在心里,可是毫无办法,只能抓紧了时间去养身子。不能自由的走动就是有再多计谋也是没用,不过今早接连来了两条好消息,让他振奋不已,所以他刚一到行宫,不顾身子怎么疼都要出来走路。 晚宴还是照常要举行的,行到一半时忽然有人来报玉来真君求见。 皇帝正跟姚美人喝的酩酊大醉,猛地听见玉来真君的名号还愣了半天,然后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他的小玉人么! 于是叫人赶紧进来。 玉童子进来后,姚美人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玉童子这才想起来,他明明求了太子爷救命,自己却又送上皇帝门来——他该怎么跟太子解释? 第23章 鹤车 宴上的人有是早听过玉来真君名号但第一次见本人的,也有早就见过的,这其中就有崔大人一个。 崔大人现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不仅一身的穿戴上了档次,更是端着酒杯满宴席的转着取笑各位皇子大人们,有时候玩笑开的过火了,就是八皇子都不得不给他面子不发作。 谁让他背后是他们父皇呢? “好久没见真君来朕这里了,你修养过来了?”皇帝眯缝着眼笑的喜滋滋的,不住上下打量他的玉人。真是好看又淡薄啊,尤其是他头上那个红点点,跟他一比,那些女人全成庸脂俗粉了! 嘿嘿,要是把他绑上鹤车,不知道又会是怎么一番*的景象呢? 玉童子想,同样都是问他的状况,为何狗皇帝给人的感觉和太子差上那么多? 就像是太子是真心实意关心他身子好没好,而狗皇帝却只让他觉得恶心,仿佛是在拿眼睛当众猥亵他一般,看的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玉童近日勤奋修炼,觉得又提升了不少。” “这便太好了,朕这几日觉得头有些昏沉,还想着再跟真君像上次那样修炼……” 真是不要脸面,他为何不直接把双修这个词在他儿女面前给讲出来? “修炼何时都可以,玉童今天来却不是为了这个事情的,玉童近日夜观天象,发觉荧惑守宫,陛下应当想个对策。” “荧惑守宫?”皇帝听着稀奇。 “就是祸星落在帝王宫内,恐怕天要降灾于您。”玉童子将此事说的平淡如常。 皇帝听了一拍案子,忽然又觉得眼前的玉童不那么可爱了,“简直胡说八道!崔爱卿,你知道这什么荧惑什么心吗!” 崔能儿知道什么荧惑守不守心的,他大字都识不得几个。但他知道怎么说叫皇帝高兴啊,瞧这个白发小公子把圣上给气的,好端端的说什么天要降灾,呸,乌鸦嘴。 崔大人赶紧放下酒壶跑到皇帝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通,皇帝听的频频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崔大人瞧着他,笑的得意洋洋。 玉童子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唔,此事朕知道了,等明日再议,来人,在这里加把椅子,朕要与真君畅饮一宵!” 玉童子以修行之人不宜饮酒为借口拒绝了皇帝“畅饮”的提议,改为以茶代酒坐在他左边,跟姚美人一左一右的围在皇帝身边。 玉童子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皇帝宠妃呢。 宴席上的宾客也是各自玩闹各自的,皇帝则眯着眼看着他们调笑,等到月亮上来了,又有一大堆的舞姬上来唱歌跳舞,皇帝则跟身边的太监对着舞姬指指点点的,他点到的舞姬都被太监拉去了一边。 玉童子还看到姚美人的手不安分的在狗皇帝身上游走着,还拿脚去勾蹭狗皇帝的小腿,两人在他身边小动作不断,真当别人都看不见。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玉童子无比的反感,他前几日只是听说了狗皇帝的事迹,没想到现在一看竟然荒唐程度更胜以前。 他早就在狗皇帝强行与他交合时说过,一个想尽了法子不挑不拣连男人都不放过的人,已经丧心病狂了。 舞女一*的上来,被狗皇帝挑了个遍,拉下来了十几个人,而后皇帝便退席了,留下台下的人去挑拣。 玉童子自然也跟着皇帝退了席,因为皇帝说要与他讨教一下“修炼”的法子。 左拐右拐的,来到了个不大的黑屋子,屋子里很香,点着好多蜡烛,里面没有床榻没有座椅,只有屋子两边盖着布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和里面一扇仕女图的屏风,屏风后面还隐隐约约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太监将他们四个人送到屋门口,一进了屋,皇帝像是解放了般,边走边把自己的衣服往下脱,姚美人也不甘示弱,当着玉童子的面就几乎将自己剥光了。 玉童子在门口站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往里走。 屏风后钻出来三个光着身子只挂着披帛的女人,下身的毛发很重,脸不算好看,年龄也大了,这三个女人将屏风搬到一边,后面是被成捆成粽子一溜放在地上的舞姬们。 “陛下,您可来了~”那三个女人朝着皇帝便扑过来,被皇帝一把推倒一边,还有一个趴在地上还不肯放弃,扒住了皇帝的腿,被姚美人拽着头发给啪啪啪啪连扇了五六耳光。 “这位小爷,您是第一次来啊。”有一个女人扒住了玉童子,她个子比玉童子还高,所以是她将玉童子给揽住了。 玉童子第一次见到光着身子的女人,他知道君子应当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可女人把自己全身都贴上来了,还亲他的脸,他只能保证自己不动不说话,却不知该怎么叫这个女人自重。 “崔爷,什么时候好,人家都等不及了。”第三个女人则缠住了崔能儿,崔能儿也是不挑的货色,俩人就当着皇帝的面亲了嘴,然后才互相扭着挤着掀开了蒙着东西的布。 那是个说不上来什么形状的木质机器,看着像个放在四轮车上的椅子,离地悬空好几尺,椅子下面有两个脚蹬,椅子后面有两个木雕的翅膀,椅子旁边还有个摇手。 那女人像是见了爹娘般扑上椅子,两脚放在脚蹬里,顿时两腿外张*大开,大刺刺的朝着崔能儿,崔能儿从机器抽出个木匣子,打开全是木势,他挑了个拳头大的递给那女人,女人马上心急火燎的*着把东西塞进了下面,崔能儿又拿来一根横杆,把木势和她的双腿都锁了上去,然后那个女人便开始哧吭哧坑的踩脚蹬,每踩一下,那个木势就会往上戳一下,踩的越大力戳的越狠,椅子背后的木翅膀也会随着脚蹬的动作而上下煽动。 这东西是崔能儿的得意之作,其实还有很多法子可玩,不过这几个老鸨子各个都是一日不玩浑身痒的货色,不戳烂了自己不觉得爽。 “来,你试试,像她那样。”皇帝就爱看人玩这个,他随手指了个一身浅绿色舞裙的少女。 少女被堵着嘴,呜呜啊啊的直摇头,崔能儿有眼力见,马上掀开了另一个鹤车,然后扛着少女架上鹤车。 少女还在挣扎,崔能儿眼疾手快的把她的腿脚绑在椅子腿上,两手则捆在了木翅膀上,衣服呼啦啦一通乱撕,木势也直接挑了个中等大小的,两手扒开少女的下身,姚美人打了个哈欠,上手缓缓塞了进去。 纵使这少女已经不是处子,却还是疼的浑身乱颤。 啊——啊——! 少女的叫声像是唤醒了她的伙伴们,刚刚还安静的被捆在地上,这会一个个都奋力挣扎起来,崔能儿拿着木板子敲萝卜一样敲打了个遍,打的她们鼻青脸肿,不敢吭声。 “陛下!”玉童子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推开了那个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女人,上前拱手跪下了,“陛下,这是有损阴德的啊。” “玉童?你快来,朕给你看个好东西。”皇帝一进来就玩心大起,将玉童子给忘了,这会他一说话他才想起来,“爱卿,把栓宝给打开!” 玉童子懒得去想那栓宝又是什么酷刑,他磕了个头,“陛下,近日天象已经不好,陛下应当勤奋修炼,还要小心自己身边有小人坏事。” 皇帝的笑凝在脸上,冷眼瞧着玉童子,“玉童,你怎么跟那些老贼一样烦。” “就是,皇上这不是在采阴补阳么,只要把守精关,皇上就会返老还童,这不是你们道家的说法?”崔能儿觉得小人这两个字像是在说他,也一副凉凉的神态。 玉童子的脑子飞快的转着,他要想办法救下这些个少女,不管她们是良家女子还是舞姬,哪怕她们是女支女,她们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至少她们是人! 啊~啊~好……啊…… 先前那个上了鹤车的女人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她已经眼神迷离,人事不知,只知道大力的踩那个脚蹬,木翅膀飞快的煽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皇帝又瞧了一眼玉童子,打算先不跟他计较。 那个老鸨子叫的那么饥渴,他要好好去整整那个贝戈货。 皇帝来到鹤车边,朝崔能儿使了个眼色,崔能儿心领神会,马上又抽了一根木势朝老鸨子晃晃,老鸨子一看就受不了,马上伸手扒开自己那处叫崔能儿往里塞,那里早淌成小河了,两根木势竟然也塞得进去。 恶……一股酸气往喉咙里涌,玉童子赶紧捂住了嘴。 皇帝转起摇手,原来那摇手也能控制鹤车,而且比脚蹬要省力的多,皇帝抡开了膀子摇起来,就听那车转的快要散架一般。 啊,啊,啊快,快,啊—— 老鸨子的声音大的刺耳,红的白的稠的稀的从她身子里哗哗的往外淌,顺着车子往下滴。 崔能儿带着另外两个老鸨子在旁边拍手大叫,皇帝身上冒出了汗,被鼓舞的更加起劲了。 啊——! 许是太过爽快,又或者真戳烂了她哪里,那老鸨子叫着叫着,竟然大吼一声,两眼一翻,死了。 呕……玉童子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地。 他说错了,有些人贝戈到了骨子里,已经不是人了。 第24章 人心 “你见不得这种场面,来干什么呢?”姚美人逛到玉童子身边,伸手给他拍了拍背。 那边崔能儿跟两个老鸨子还在庆祝皇帝的英勇无敌,把死了的那个老鸨子拉下来后又贯了个少女上去,闹成一团,无暇顾及玉童子这边。 玉童子正往外吐酸水,没法回答姚美人。 “太子爷这么信任你,你还有二心?”姚美人贴着玉童子耳边说。 玉童子赶快摇头。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姚美人随手脱下个小褂给玉童子擦嘴。 玉童子这会也不计较这是女人的贴身衣物了,竟还有些感激她。 “快走吧,等皇上想起来你,恐怕你也逃不了。”姚美人扶起了玉童子,“我可不是好心。” 玉童子朝她拱了手,慌不择路的逃了。 外面只有太监守着,他请太监将他送到宴席处,他观里的人还在那里等着。 宴席还没有散,雯公主已经走了,八皇子正站在桌子上跟人猜拳,其他人也是东倒西歪的,可沈洵却觉得他们已经算的上正人君子了。 玉莱观的抬着玉童子回了偏殿,玉童子狠狠的洗漱后躺在榻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他突然爬起来,披了件薄斗篷,叫人抱着他趁夜去了太子殿里。 太子那时已经歇息了,但是听到有人报真君来了,还是披了衣服命人点上了蜡烛。 “殿下,殿下。”玉童子跑进来,摘了斗篷就扑进了太子怀里。 太子伸手抱住了他,然后抬眼,向仆从们摆了摆手,仆从们很快退了出去。 “怎么了玉童儿。”李翊贤觉得玉童儿被吓着了,便温柔的拍着他的背,希望他镇定下来。 “我今晚去找陛下了。”玉童子的声音颤颤的,“我看见……陛下……杀人……” “嗯。”李翊贤把他抱起来,按在自己腿上,伸手拽了下外披把他裹住。 “殿下怎么不问我为何去?” “因为想到了害我的法子?”李翊贤的声音还是很温柔,像是在跟玉童子开玩笑。 但沈洵知道不是,李翊贤不会开玩笑,他比他想的要聪明和敏感一万倍。 “玉童儿怎么会这么做?”玉童子从李翊贤怀里退了出来,“我看到了荧惑守心的天象,我想与陛下说,只要杀了十皇子就能不让老天降罪,但我还没来及说,我就看见陛下,他,他跟许多女人……” 他说谎了,他本意是要告诉皇帝,废了太子天象便能改变。 玉童子说着说着呜咽起来,情真意切。 “我倒是没关注天象。”李翊贤又把他抱了回来,“没事,玉童儿,没事了。” “殿下,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先跟你商量了再去?” “都好,玉童儿想做什么都好。” “殿下,我……”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也许有把柄在贵妃那里,也是身不由己。” 他就知道,太子不会相信他这个解释,但他提前来说了,总比明早再由别人报告过来要好,但太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更让他不安,太子因为怀疑而盘问他他反而安心,可他却在明知他有问题的情况下纵容着他? “玉童儿不懂殿下的意思。” 太子笑了笑。 “殿下,我很怕。”玉童子又往太子怀里钻了钻。 “玉童儿不用勉强自己,我不是我父皇。”李翊贤摸着玉童子的长发,“你记得不喜欢跟男人亲近。” 玉童子身子都僵了。 “睡吧,我看着你。”李翊贤将玉童子放下,给他盖好薄毯,自己裹着外披靠在榻上,歪着头准备歇息。 玉童子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爬起来,把毯子扔到太子身上下床想跑,却被太子一把捉住了胳膊拉进怀里,太子这次抱着他一同躺下,把他锁在了怀里,不让他再乱动。 “睡。”太子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玉童子看着在一边摇曳的蜡烛,心里闪过了许多念头。 比如咬破了嘴,骗太子与他亲吻,只要太子像皇帝一样对他兴趣浓厚,饮了他的血,持之以恒,迟早也会中毒而亡。 太子是好人么? 是或者不是又有何干系呢? 这世间最大的恶人还逍遥快活着,其他这些人是好是坏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比如他今日见到的,那三个下贝戈癫狂的女人,还有那个无耻至极的乡下人,他们值得他救么? 不值得。 他只要能报仇,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呢?皇族的人都如此恶心,单他自己守着君子的名节又能干什么呢? 对,只要能报仇,不管是牺牲了谁,都无所谓了。 玉童子昏昏沉沉的想了半夜,直到天亮后被太子起床的动作给弄醒。 他不觉得自己睡着了,因为脑子一刻也没歇下来,但又确实有个“醒了”的过程,只是醒了后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精神也不好。 因为他的存在,太子没有唤人进来侍奉,自己穿了衣裳,束了发,倚在书桌前晨读。 玉童子躺在他的床上看着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及至他在书桌前坐下,他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也该是个养尊处优的皇族,但是看他穿衣束发的熟练程度,一点也没有养尊处优的感觉。 他还读书,沈洵以为他们皇子都不学无术呢,原来还是有勤勉的。 “玉童儿?”李翊贤感觉到背后玉童子在注视他,扭过了头。 “殿下将来肯定是位好皇帝。”玉童子随口说道。 “不一定。我父皇年轻时也是天不亮起床上朝的。”李翊贤扭回了头。 “那现在怎么这样了?”沈洵忍不住问。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李翊贤仰头想了想,“最一开始是来了个天师,带着父皇修道,后来贵妃进宫了,皇上喜欢她,渐渐的不上朝了,再后来短暂的宠过一个怡八子,还有这两年的姚美人。自从有了崔大人,他就……唉。” “那个无耻之徒能够面圣,大概还是因为我,难道我也成了推波助澜的人?” “嗯。”太子又低下头去看书了。 是啊,其实太子回答的也没错,朱家送他进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借着修道一说来混淆视听的吗?认真算起来,他们每个人都是憋着劲让皇帝沉溺声色犬马的,谁也不比谁清楚到哪去。 “将来我若登基了,就下道命令,我若是宠信后妃,倚仗外戚,提拔小人,就叫言官上书弹劾,弹劾无效,我就让位于丸儿。”李翊贤仰了仰头,“但那时我恐怕也四十左右了,还能圣明几年呢。” 父壮则子怨,皇帝久在位子上,太子不得继位,皇长孙今年也已经十五岁了,比十皇子还要大上三岁,若是废了太子立十皇子,那么皇帝大行之后,皇长孙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 朱家,其实是痴心妄想吧。 虽然如此,但朱家对他有救命之恩,又是父亲故友,君子以忠义为先,他是绝不会背叛朱家的。 “殿下若是登基,一定不会这样的。” “那玉童儿呢?玉童儿会支持我么?”李翊贤认真的看着玉童子。 玉童子躲不开李翊贤的目光,李翊贤的神情根本像是在期望得到他的支持,玉童子无法说服自己说违心的话,就算太子可能是在用计拉拢他,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打动了他。 “若是殿下登基,玉童儿一定会尽全力支持,因为玉童儿信殿下。”玉童子也回答的认真。 如果你能登基,那么我多半也不在了,倘若那时你还能留下我,那我一定会支持你,我信你是个明君。 李翊贤伸出了小拇指,玉童子跑下去,跟他的手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 “不许变。” 沈洵跟李翊贤的大拇指对在一起。 李翊贤很高兴,他顺手拉过了玉童子把他拥在了怀里,深深的嗅着他脖间的香味。 “我会成功的。”李翊贤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自信,“不管玉童儿在背后做了什么,我都原谅。我若是赢不过你,还何谈保护你。” 好! 抛开李翊贤话里的暧昧,沈洵打心里欣赏眼前这个男人,假如他是真心诚意这么说的,那么他刚才的话加上最后这一句,就是在告诉他:你可以尽管的为朱家办事,因为最终赢的人只会是我。 你在朱家可能有把柄,我不让你难做,我只要你在我赢了之后,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 对沈洵来说,如此便可忠义两全,心中无所愧疚了。 李翊贤你真的…… “好了,天已经亮了,我差人送你回去,你再睡会。”李翊贤拍了拍玉童子的背,“去吧。” 玉童子被送回了偏殿,对于这晚在太子处的经历,他对鸣音也没有透露一句,而对于朱家的回话,他着重讲了皇帝的荒唐和太子的野心,这其中的一些东西被他给避重就轻了。 做完这一切他便躺下睡了,谁知到傍晚的时候忽然有太监来敲门说,皇帝召他过去。 玉童子想起昨晚他见到的荒唐事,下意识的想以身体不适来推脱,但又想到这是个陷害太子的好机会,还是起来洗漱更衣,去了。 第25章 蜈蚣 太监将玉童子接去了后花园外,里面正人声鼎沸,不用猜也知道是个晚宴。 玉童子下来后却不进去了,他让太监通告一声,他有好玩的东西要献上,若是陛下专心宴席,他改日再来。 他要说的事,皇帝至少要保持些清醒才听得懂。 他在赌,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足不足以让皇帝放弃晚宴亲自出来一趟。 太监进去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话说,皇上出来了。 玉童子松了口气。 他倚在鸣音身上,看着皇帝带着宫人打门里露头才站直了身子,向皇帝行礼。 “真君昨日是提前走了?怎么不说一声?”皇帝扛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昨日陛下无暇顾及玉童,玉童便先走了。”玉童子低了低头。 “真君可是吃醋了?哈哈哈哈哈,朕听你有好玩的东西,在哪儿?比崔爱卿的东西还好玩?” “陛下跟我来。”玉童子示意鸣音扶着他,“崔大人也一起来吧。” “好好好,玉童说什么都好,走走。” 玉童子一路把皇帝带到了他暂住的偏殿,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在哪?”皇帝也发觉了,这屋里除了有个床榻跟个屏风,哪有什么新奇的机器。 “陛下跟我来。”玉童子把皇帝往里面引,皇帝却站着不走了。 “真君,咱们皇上最烦有人自作聪明搞什么劝谏,皇上这么喜欢你,你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崔能儿适时的站出来说话。 “我有东西要献给陛下。”玉童子不理崔能儿,命人搬开了屏风,他那个紫色的纱笼还在那里,纱笼里有个小桌子,放着个紫金宝葫芦。 “这十日玉童专心修炼,终于练出了这两粒仙丹,陛下吃了之后自可以功力大增,玉童不敢隐瞒,现在将仙丹献给陛下。” “好东西!这是好东西!” 皇帝身边的总管公公李徳蓝赶紧去把宝葫芦给拿了过来,皇帝倒出里面的东西,果真是两颗又圆又大的丹药,外面还包着金箔,闻起来有股草药味。 这个草药味有点熟悉,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闻过了。 皇帝捏起一颗张嘴要吃,忽然又停了下来。 玉童子心领神会,拿起了另一颗,“玉童陪陛下一起吃。” 皇帝嘿嘿嘿的笑了。 玉童子举起了丹药,正准备往嘴边放,但是也停了下来,他瞧了一眼旁边立着的崔能儿,“玉童听说这位大人对陛下忠心不二,不如让他为陛下试药?” “这东西这么珍贵,我哪能吃呢,还是真君你来吧,你来你来。”崔能儿会轻易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万一这个白发小公子记恨上次的事想毒死他呢?他才不傻。 但是他回答的太快,这个推诿的意思又太过明显,反而惹了皇帝不高兴。 “崔爱卿,你来吃。”皇帝的沉下脸。 “我,皇上,这,说不定,万一有毒呢,那个……李公公,你来试试。” “诶,大人若是不敢为陛下冒险,尽管可以说,可你若说是本君的丹药有毒,这便是污蔑本君了。陛下。”玉童子拱了拱手,“玉童本也是好心,既然这位大人不肯替皇上试药,那玉童来试。” “让他吃!就让他吃!”他这么偏爱的崔爱卿竟然连替他试个药都不敢?简直大逆不道!今日还必须让他替他试了! 崔能儿抓耳挠腮的想着法子躲过去,一不留神瞧了眼那个白发小公子,白发小公子也瞧着他,脸上挂着笑,还悄声的给他挤了挤眼睛。 这这这,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皇帝瞧他这个推诿的样子,这才发觉这个人还不如他那些老臣子忠心,甚至模样还有些猥琐。于是心里愈加不爽,直接吩咐人将他按下了,强行把自己手上这颗塞进了他嘴里,道观的道童适时的端来了茶水,也是硬灌了下去。 崔能儿被迫咽下了丹药,公公们一放手他就卡着自己喉咙想要往外吐,但一看皇帝的脸色,又赶快把干呕变成了咳嗽,大力的拍着胸口。 崔能儿到底不是生长在宫廷的人,他不懂这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别说这药没毒,就是有毒也要吃了,吃了还能得个忠义的名声造福后人,不吃则还是死路一条。 “大人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么?”玉童子还不打算放过他。 “没,没有。” “我看陛下还是再等会再吃吧,也许有些□□不是当时有效的。”玉童子向皇帝拱了拱手。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真君。” 得了,他的小玉人生气了。李柄敖拍拍肚子,想想以前吧,玉童一直叫他修身养性,对他造次他也没真正恼过,要说玉童会害他他是不信的,不是玉童他还不知道这个崔能儿不忠心于他呢,玉童这么久没来见他也是从崔能儿在他身边之后的,他就说玉童不是凡胎*,怎么还能伤着呢,敢情是生气了。 “玉童,玉童别跟他一般见识,朕从来没说仙丹有毒,这颗朕吃了。”皇帝伸手要去拿玉童子手里那颗。 玉童子把自己手里这颗一攥,背到了身后,自己往纱笼里走去。 李柄敖知道玉童这是在跟他使小性子,一边叫奴才们都下去,一边去追玉童,玉童跟他别扭,说明在乎,看来今晚有戏,说不定还能来个双修呢! 要是能把玉童接去他那玩玩那些机器就更好了,玉童的反应一定比那些女人有趣的多,嗯,就这么办,先耐着性子哄,哄好了把他骗去寝宫,今晚给他用什么好呢?鹤车?真想瞧瞧他一脸*蹬车的样子。 “崔大人不许走!本君要看看到底会不会吃死人。”玉童子听见皇帝叫人退下的声音,扭过头喊了一声。 崔能儿一脸的谄媚,在底下作揖哈腰的,但玉童子走进纱笼里,将小桌子搬去了一边,坐了下来,两手交叠放在丹田处。 皇帝也进去了,玉童子往旁边挪了挪。 “玉童,你昨日说什么来着?朕昨日喝醉了,没听清楚,你好像说什么天象?” “荧惑守心。”玉童子闭着眼睛,似乎要打坐了。 “对,朕今日问了,确实有这么个说法,朕都记着呢。” “陛下,出现此星象,对您是极大的不利,只有将灾祸移给……” “你一说这个朕就头疼,改日再说吧。玉童,你我已经好几日没修炼了,不如我们……” “皇上,这仙丹!!有,不对……” 那边崔大人不知道怎么了,正在那坐着呢,又是捶自己的头又是扇耳光的,然后还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皇帝正在这里磨玉童,瞧见这个,登时就冷脸了,眯起了眼睛,看着玉童子。 玉童子十分镇定,不像是有什么阴谋,“我去看看。” 玉童子起身离开之后,皇帝悄悄的用食指跟拇指扣成了个环放在嘴边,随时准备吹。 吹响了,埋藏在外面的影卫会第一时间进来保护他的安全,如有必要,直接将玉童子斩杀也可以。 玉童子走到崔能儿边,崔能儿还尚有一点意识,在抗争着什么。 “崔大人。”玉童子蹲了下来,掀开崔能儿的衣领,把手放在他脖颈上探了探他的脉搏跳动。 皇帝睁大了眼睛瞧着玉童子的动向。 玉童子半站起身,皇帝都没看清楚他从哪里掏出的家伙,他已经一刀攮进了崔能儿脖子里。 噗! 血从崔能儿脖子里喷出来,溅起老高,喷在玉童子身上,把他的白发都溅红了。 而崔能儿只是抖了下身子,眼都没睁开,死了。 嘘——! 尖锐的哨声之后,是一片噗哧扑通的声音,数十个一身黑衣的影卫从四面八方破门而入。 “护驾!!!”皇帝大喊。 玉童子抹了把脸上的血,睁开眼睛,丢下匕首,伸出手让随后赶来的侍卫将他逮住。 “大胆玉童子!!竟然私藏匕首,你是要杀了朕啊!!” “玉童是在救陛下。”玉童子的脖子上架着三四把刀,但他依旧很平静,“若是玉童想刺杀陛下,陛下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玉童制服。”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暴跳如雷。 “玉童夜观天象,看到了荧惑守心,陛下福报如此,不该这样的。玉童卜了一卦,他。”玉童子低头看了一眼躺在他身边崔能儿,“是个蜈蚣精,是来害陛下的,玉童昨日求见陛下,发现陛下被蒙蔽了双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皇帝挥了下手,架在玉童子脖子上的刀撤了下来。 “他吃的是三颗揉在一起的静怡丸,只会犯困而已。”玉童子的白纱衣也被血溅透了,像长满了红色的小花,密密麻麻的爬在他身上,玉童子甩了甩袖子,跪下,伸出左手,那粒金色的丸药还在他手里,“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找人试了这颗。” 皇帝抬抬手,随手指了个太监,那个太监一磕头,上前拿了丸药吃了。 众人等了一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太监颓然倒地,但是上去探探就知道他鼻息尚存,没有性命之虞。 皇帝这才命侍卫都撤了,但还是没有靠近玉童子。 “法器是提前藏在桌子里的,上面喷了雄鸡血,不然无法斩杀这只蜈蚣精。”玉童子知道皇帝还在疑心什么。 “去查。” 因为半夜的宴席,所以御膳房的人都还没睡,很快便查到了今日确实有玉莱观的人到厨房来了,并且拿一把铜钱剑宰了一只公鸡,说是真君想吃鸡汤,但是不能用杀过猪的刀杀。 再回话过来,已经是下半夜了,玉童子身上的血迹干透了,一直跪在地上,崔能儿的尸首也僵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脖子上那个窟窿烂的很快,才一个时辰而已已经发黑并慢慢烂穿了脖子,现在如果搬起他身子,恐怕头会掉下去。 “陛下您看,这只蜈蚣精虽然道行很高,但还是怕鸡血。”玉童子指着地上的尸首,抬头看着皇帝。 第26章 下毒 皇帝伸着脖子往那瞧了一眼,但是没看清楚,于是在几个侍卫的包围下来到了崔能儿尸首旁边,看见他的尸首确实很怪异。 “还不快抬走!”皇帝拿手捂着嘴,掩饰不住的嫌弃。 丝毫不念着前几日崔能儿还带着他玩了那么多好玩的东西。 玉童子见皇帝对崔能儿是蜈蚣精的说法信了几成,但对他还是戒备心很重不肯靠近,那原本准备的法子就不行了,他得换个法子。 玉童子的身子晃了晃,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真君!”旁边那个小道姑赶快跑过去扶起玉童子,“真君你这几日每天都做法,元气消耗的这么厉害,怎么还能强行除妖呢。” 皇帝也蹲了下来,看见玉童子闭着眼躺在那里,似乎是晕倒了。 “你说他这几日每天做法?” “真君说,那个蜈蚣精身边还有几个女妖精帮他,他担心陛下被吸干了精气,所以总是在晚上为陛下做法,要不是真君,陛下早就要出事了。” 皇帝想起来崔能儿确实带来了好几个老鸨子,那几个老鸨子哪个都想攀到他身上,他因为她们长得太丑所以从来碰过,要是照玉莱观人的说法,他真碰了那几个老鸨子,那就要被吸了精气,那就……最忠心的果然是玉童! “玉童,玉童。”皇帝终于伸手把玉童子给抱了起来,他的小玉人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杀人了,走个路都嫌费力,跪这么长时间可不就支撑不住晕了? 他刚才怎么会担心玉童害他呢?玉童这一只手就能掐死的样子,能害的了谁? “真君身上还沾着妖怪的血,陛下可否能把真君留下,我们给真君洗干净,不然对真君是极大的不好。”鸣音照着少爷教她的说道。虽然跟少爷设定好的情景不太一样,不过这个时候说应该是对的。 少爷当真料事如神,他对于今晚的行动做了四五个假设,从一开始皇帝若是不出来该怎么办起,每一步可能出现的情况他都预料到并想好的对策,幸运的是,今晚的发展几乎都是最好的设想。 少爷说,崔能儿不死,他不敢靠近皇帝,他不靠近皇帝,就没办法下毒,没办法叫皇帝废太子,所以崔能儿是一定要杀的。朱家虽然也觉得崔能儿该除,但怕这事风险太大,叫少爷等等,反正朝廷里各派对崔能儿都欲除之而后快,说不定长孙家先动手呢。 她也是这么劝少爷的,但少爷的意志很坚决,把存着的硭硝和酸液涂在了匕首上,还故意杀了只鸡,总之是几乎没麻烦朱家,就把崔能儿给杀了。 “你们将这里收拾干净,今晚的事谁都不准妄言。真君除妖辛苦,朕赏他到朕寝宫处的温泉池沐浴,都听懂了没?” “是!” 侍卫们自然不会说多余的话,那十余个影卫更是连话都不说,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个无影无踪,真不知道他们平时都是躲在哪里的。 皇帝寝宫里有一处小小的温泉池,其实这座城里也并没有温泉,热水都是人烧的,不管皇帝泡不泡,每日都有专门的一队太监守着这里,水凉了就换新的,专门预备着皇帝突然造访。 今儿还真派上用场了。 皇帝抱着玉童子进来,一进来就将他脱光了,脱掉的衣服里掉出来几个符咒,皇帝捡起来看看,上面画的龙飞凤舞的,他也看不懂,但他注意到画符用的红色颜料跟他见过的都不同,拿到鼻子边闻闻,果然有股血腥味,再翻开玉童子的手掌,他白玉般的指头上明显有个很新的刀口,说明这几张符是用他的鲜血写的。 皇帝心里一阵感动,将玉童子贴着身子抱着,左亲右亲的怎么亲都不够。 玉童子脸上的血迹被皇帝亲到嘴里,皇帝一想,这是妖精的血,又赶快呸呸呸的吐了出来,然后把玉童子抱到池边,撩着水把他抹干净了。 他额上那个好看的红点子拿水是洗不掉的,李柄敖还专门使劲搓了搓,确实是洗不掉,像是长在额上了。 在额上也好,他喜欢这个红点子,把他的玉童衬得更好看了。 “陛下……小心……” 许是搓的有些疼,玉童子迷迷糊糊的说了句什么,像是要醒来。 皇帝赶紧把他圈进怀里,“玉童,玉童,醒醒。” “陛下,小心啊!”玉童子睁开眼睛,一眼看见皇帝,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上,“有人要害陛下。” “谁?谁要害朕?是那只蜈蚣精么!”皇帝左右看了下,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和一汪池水,并没有什么别的人。 是谁要害他! 是谁!! 是人是鬼!! “玉童不知道。”玉童子侧过了头,看着皇帝的侧脸,“玉童只是感觉到陛下身边有哪里不对,但对方不现身,玉童就看不到他。” “你的意思是?” “是谁把蜈蚣精带来给陛下的?” “是朕的心腹。”皇帝想了想,“不,他不可能对朕有二心。” “或许是被人利用了?玉童也只是猜测,陛下不必当真。” 玉童子从皇帝怀里退出来,拉开皇帝的手掌,将手指在嘴里允了允,眉头一皱,再拿出来时已经破了皮流出血来了,他在皇帝的手掌上画了个符,然后把皇帝的手指推起来合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抬头向着皇帝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指伸到皇帝嘴边。 皇帝瞧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每个细小的表情,几乎都看呆了,玉童子把手指递过来,他想都没想就含住了。 玉童子的血不咸,反倒有些淡淡的草药甜味。 皇帝用舌头卷干净了他指头上的血,舌尖刮到他的手指,玉童子闭上眼睛,身子微微一颤,轻轻的咬着下唇,那神情简直像是…… 皇帝松开口,兽性大发,径自将他压倒在地上。 玉童子却挣扎起来,皇帝不明白他在这种情况下挣扎还有什么用处,是为了让他更加起兴么?那玉童是成功了,他现在只想狠狠的□□干一番,要是鹤车在这,他保管叫玉童什么清高的样子都没了,能□□的他跪地求饶,能□□的他连修行都不想修了。 “陛下又要像上次那样么?”玉童子的挣扎几乎没有用,他被皇帝死死的按住了,皇帝又拿起了他的腿,他知道崔能儿虽然死了,可他还是躲不过皇帝的猥亵,但他的付出必须要有回报。 “这是双修的法子,不然你我没法阴阳相融啊玉童。” “陛下知道,为何玉童歇息了那么久么?”玉童子的腰被提起来,大腿根挨着脸,挤的他说话都有些喘不上气。 “为何?” “陛下的龙气玉童一时消受不起,被冲撞了,久久不能好。但玉童的童元,陛下没有吸了,所以陛下这几日没有提升。”玉童子也许是因为说了这种闺阁之语,或是因为这个姿势而窒息,反正他的脸红了,使得他更加可爱了。 “你是说?” “这一世玉童托生成了男儿,其实陛下,只要与玉童互相吃了精元,就能双修。” “但……” “陛下若是喜欢,玉童也可以做女人,但是陛下是真龙天子是纯阳之体,玉童属阴,经不起冲撞……望陛下能疼惜些玉童。”玉童子终于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了,说完后他就闭上了眼睛,昂着头,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他说的这么直白了,皇帝才算听懂了,玉童是说他在这事上太厉害,他承受不住,希望他能温柔些待他啊! 在这样的年纪还能被人做此要求,李柄敖居然都有些感动了,若换做是别的女人说,那有可能是为了哄骗他,但玉童这么说,那必定是真的受不了,他记得他上次都被他□□的昏过去,□□的流红了——玉童真是个让人爱不释手的宝贝! 用机器的时候,李柄敖能玩上一晚上,夜御数女,但玉童没给他搬来机器的机会,所以阴阳合奏了两次,李柄敖就打算歇歇下次再战了,当然,他没忘了玉童说的,只要玉童泄出精元来,他就马上舔吃干净,玉童的东西跟他的血一样,几乎没什么腥味,有点甜,还有草药味。 这样折腾了小半夜,皇帝还有力气抱着玉童子回寝宫歇息,玉童子早就半昏半醒了,他一直下意识的抱着皇帝手臂,要皇帝搂着他睡。 因为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皇帝竟然就醒了。 李柄敖忘了多久没见太阳了,他醒在上午,扭头看见自己身边还安睡着的那个小人儿,想起昨晚的事,又想起前几日的连日宿醉,都觉得恍如隔世。 李柄敖坐在榻上,足足想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抱起玉童,狠狠的揉进自己怀里。 “玉童,朕的好玉童!” “疼……”玉童子被皇帝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醒了,浑身的酸痛如潮水般袭来,疼的他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溢。昨晚他已经尽了全力去配合皇帝,希望皇帝能早点饶过他,却还是被摁在地上结结实实的冲撞了小半夜,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死过去了,但一看到狗皇帝吃了他泄出来的东西,就从心里生出一丝快意来,他就希望能泄出更多东西,好快点毒死狗皇帝,就这么硬撑了下来。 狗皇帝这是又要做什么…… “来人,玉莱观有……” 玉童子捂住了皇帝的嘴。 “玉童,这是赏你观里的人,不是赏给你,你不能拒绝。”皇帝拿开玉童子的手,以为他是不想受赏,赶快解释了一番。 “陛下想让所有人知道。”玉童子费力推开了皇帝,“玉童在陛下床榻之上么?” 第27章 两更合一 “嘿嘿,朕忘了,待会再赏。”皇帝一想,确实是这样,若是让人知道玉童与他的事,恐怕那群老臣子又要上书,到时候他们去找玉童的麻烦就不好了。 “陛下今日觉得有何不同么?” “大有不同!这都是玉童的功劳,原来双修竟有如此奇效。” “陛下切记,此事虽好,但不可经常,也不要常近女色。”玉童子伏在了榻上,“陛下可否答应玉童?” “答应答应,朕知道你攒些精元不易。” “玉童要陛下答应玉童,将那个黑屋子里的东西都烧尽了,放了里面的少女……但那几个老鸨子要用桃木剑穿心,待死透后再烧成灰,方才能破解。” 因为他是背向着皇帝的,皇帝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但皇帝总觉得他最后这句话说的恨恨的,跟他一贯风淡云轻一点也不像。 看来他跟那些阴邪之物是天生的势不两立啊。 “好好好,朕都答应。”皇帝随口就应了,但里面的人可以放了,那些机器,他还想留着,他总想给玉童都试试,反正他们俩的双修只要互相吃了精元就好,说不定玉童能被那些机器榨出更多精元来呢? 玉童子翻过身,“陛下将我盖上,唤人来侍候吧。” 其实都是些聊胜于无的方式,昨夜皇帝将玉童子抱进寝殿的,在这里侍候的奴才哪个不知道?包括那些打扫温泉的奴才,听见了里面一声一声的惨叫,再看那一地的痕迹和衣裳,是个傻子也知道玉来真君是用什么法子当的这个真君了。 皇帝猛然在白天醒了,洗漱完了竟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叫当地的长官过来,居然听说那个长官昨夜喝的酩酊大醉,现在还在睡着呢! 真是太不像话了!! 皇帝当下就下令革了那官的职,命人把他拿鞭子抽醒了,捆着扔进了大牢里。 这下可把所有人都给惊动了,连随行的皇子皇女都起来了,既然父皇醒了,他们还要请早安。 太子第一个来到,他的发髻还没束好,衣裳是乱穿的,一进来就赶快跪倒在地请安,皇帝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昨晚也是喝醉了的。 哼,一个个的,竟然都这么放纵,不成体统。 雯公主第二个来,她穿的比太子规矩的多,行礼时底气足多了,皇帝素来喜欢这个女儿,她跟她母妃怡八子长的很像,怡八子被处死后,他看见雯公主便仿佛能想起来以前的事似的,所以对雯公主语气要好很多,还赐了坐。 老八第三个来,老八一向都木纳纳的,喝醉了就喝醉了,他也没多责备。 后面来的老三跟老六,没能参加昨晚的宴席,他也没问。 说来说去,最让他生气的还是这个太子。 李柄敖狠狠的斥责了太子一通,太子也是儿子都十几岁的人了,被他像骂小孩一样骂的痛哭流涕,骂完了,李柄敖觉得太子真是不成器,比他的老十太不如了。 骂完了儿子,李柄敖发现天还早,他把皇子皇女们都遣了出去,那会玉童子早已去了他殿里歇息,百无聊赖的,李柄敖想起了去县衙看看。 那对当地大人们来说,这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但对宫里来的人却没什么重要了。 其实奴才们都还挺奇怪,为什么偏就太子爷会被皇上骂的这么惨啊? 昨夜的宴席太子爷明明没去啊? 奴才们奇怪的事,却又是朝上的大人们不关心的了,他们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崔大人竟然被那个白发道士给杀了? 这个崔大人,呸,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乡野农夫,见天的蛊惑圣上,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不少同僚都因为那个农民牵连进去,有的人家更是连女儿都折了,荒唐事一件接着一件,但他就在皇帝身边,谁也对他无可奈何,谁要是上奏,一准也被责罚,大家伙都敢怒不敢言,眼看就要乱套了,没想到站出来除了这祸害的,是他们一直忌惮的玉童子。 玉童子的来历大家伙也是半信半疑的,尤其是听说他长得好看,圣上也是见了一面就留在了宫里,更是连连封赏,本以为他跟以前那些个道士天师是一路货色,谁能知道他如此深明大义呢? 朝中那些老臣,不少人因为此事对玉来真君有了极大的好感,尤其是听说他数次规劝皇帝少近女色之后。 难道真是玉脉化成的人,是来挽救这妖魔横行的朝廷的? 玉童子被送回偏殿以后,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鸣音。 鸣音扶着他,他对着一个铜盆,好好的呕了一番。 鸣音总想问问她少爷到底怎么了,可少爷不理她,他总是吐一会,缓一缓,自己颓在一边想想事情,想一会,又是一阵恶心上来,接着吐。 这么着吐了两三轮,人已经快虚脱了。 鸣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又毫无办法,以她的心智要是想套她少爷的话,估计一开口就被识破了。 “我没事,傻丫头。”玉童子勉强笑笑,免得鸣音担心,但他一笑,鸣音就更心酸了,玉童子摇摇头,“扶我去榻上坐坐。” 你看,她都还没说,少爷只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担心了。 鸣音赶紧把她少爷架过去,少爷挨着榻躺下,头上都是虚汗,鸣音跪在榻边给他擦着。 “幸好一路有惊无险,鸣音,我好怕啊。”玉童子半闭着眼,拉过鸣音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杀人了。” “他该死!” “他没什么该死的,我杀他,不过是他妨碍了我罢了。”玉童子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或许当年皇帝除了沈家,也是因为沈家妨碍了他呢?” “少爷你……” “你放心,我没有忘了沈家的仇恨。我只是想通了,人都是为自己的,谁也没有例外,圣人是没法报仇的。”玉童子捏了捏鸣音的手,“你知道么,我还叫狗皇帝杀了那几个女人。” “哪个女人?” “不重要,我只是想说,她们甚至都没妨碍到我,我叫狗皇帝杀了她们,仅仅是觉着她们恶心。鸣音,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少爷做什么都是为了报仇,鸣音知道少爷心地善良,为人周正,是再好不过的人了。” “嗯。”玉童子停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想那么清楚做什么,不过都是自寻烦恼,眼下应当想好怎样陷害太子才是正事。” “少爷不是说,朱大人说,这个天象就是最好的借口么?” “那也要看狗皇帝信不信了。但这个天象,如果真有这么个说法的话,那天下就当真不安慰了。” 鸣音还想再说什么,被少爷给制止了,少爷松开了她的手。 “我乏了,你也下去歇歇吧,若是今晚皇帝召我,就说我在修炼,不去了。” 鸣音依依不舍的点点头,但她知道少爷的脾气,少爷不想说话了,她再怎么问都是没用的,只好先退下,等少爷睡醒了再说。 少爷的坚强和意志力她是最佩服的,她觉着,像少爷经历的这些,换做寻常人早就受不了自尽了,她少爷不但游刃有余,而且还能在自己那么难受的时候顾及到她的情绪,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难住她少爷呢? 若是大少爷跟二少爷还在,恐怕也会欣慰吧,当年他们府上最顽劣的小少爷也已经长成了人,强大到能让人依靠了。 对了,少爷说皇帝来传不去,那要是东宫那位呢?昨晚少爷留宿在皇帝那儿的事他一准也听说了吧。 “若是太子派人来……”鸣音扭过头准备问话,看见她少爷眼角明晃晃的。 那是眼泪。 鸣音把话咽了回去,悄悄的后退几步,跑了出去。 沈洵仍旧闭着眼睛,听见鸣音跑出去的声音,伸手想要拭泪,末了手还是停在的空中。 然后合着眼泪笑了。 鸣音黄昏来唤她少爷起来用饭时,跟她少爷都很默契的没提那抹眼泪的事,少爷的情况已经好些了,晚饭也喝了半碗银耳羹,吃了一个红豆馅的包子,没有再吐。 玉童子靠着床榻,让鸣音给他把头发梳顺了,两人都静默无语,一个想着计划,一个满心的担忧,倒也相安无事。 “呀,少爷,你有一根黑头发!”鸣音叫了一声。 “哪里?”玉童子扭过头。 鸣音拽下了一个头发,那根头发下半部分还是白的,但是上面由银灰渐变成了黑色,玉童子捏过头发,在手心里端详着。 “鸣音,我有几日没有泡药了?” “少爷这几日身子虚弱,都没有泡啊,得有十几天了吧?” “以前我有停过这么长时间么?” “没有,以前最多也就是停过六七天……难道跟这个有关?” “拿寒魄来!” “少爷,你身子太虚弱,受不住的!也许它就是根长黑了的头发,少爷别多想了。”鸣音无比恨自己刚才的心直口快,她怎么不能多想想再叫呢,或者应该把头发偷偷拽下来不让少爷发现啊! “我的头发不会无缘无故的变黑的。”沈洵盯着那根头发,“你想法子,把它送去给钱先生看看。” “可是少爷不是说不能与小朱公子联络么” “在小朱公子不知道的情况下,给钱先生看。”沈洵小心的把那根头发递给鸣音,“你再找找,我头上还有没有黑发了。” 鸣音大略的翻了翻,至少看见了三根这样的黑发,都长在后脑勺上,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鸣音没敢上手拔,怕被她少爷感觉到。她翻了一遍,心虚的跟她少爷说没有了。 “一定要送去。”沈洵听说没有了,心里稍稍安慰点,但还是不忘再次叮嘱鸣音。 皇上驾到——! 玉童子虽然猜到皇上对他食髓知味,晚上估计还会再来,但听到这个通报,还是觉得烦躁不已。鸣音不等他吩咐,自己已经跳下去准备回了皇帝,没想到皇帝太心急,刚一通报就自己推门进来。 现在躺下装昏迷已经来不及了,玉童子只好打起精神来应付皇帝。 却没想到皇帝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李翊贤。 太子怎么会跟着皇帝一起来? 玉童子想要翻身下来行礼,腿上无力,直接从榻上滚了下来。 鸣音赶紧给皇帝磕了个头,然后折回去去扶她少爷。 “陛下万岁。” 这说话的当口皇帝也已经跑过来了,所以这个礼没行完,玉童子已经被皇帝给扶起来,那个道姑看到没她的事情,就自觉的站到了一边。 “陛下有什么要紧的事么?”不知道为什么,沈洵并不想太子面前跟皇帝这么亲密。 “朕今日办了许多事,但有一样需要真君前去解决,一听说真君醒了,朕就亲自来请了。”皇帝端详着眼前的玉童子,越发的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 今日去县衙,碰上个告御状的,但是这个案子又涉及鬼神,虽然他重重责罚了县令,可犯人却没法收押。换做是别人估计永远也没法结了这个案子了,可他有玉童子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他的小玉人在众人面前露一手了。 “玉童自当为陛下分忧,但请陛下稍稍回避,待玉童换件衣裳便随陛下去。”玉童子看着皇帝,余光却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爷正百般聊赖的站在皇帝后面,也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幸好,这事恐怕跟太子是没什么关系的,他只是作为儿子要时刻跟着皇帝而已。 玉童子吃不准他昨夜在皇帝那里留宿的事太子多久会知道,最好的情况,是今日太子都一直跟着皇帝,还不知道他又食言而肥了。 说着要人家保护你,不被狗皇帝侵扰,自己又巴巴的赶上去了,太子会怎么想他呢? “穿那件大袍吧。”玉童子猜不出皇帝要他干什么,但似乎是要离开行宫去解决什么事,那么既然是要出去,他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玉童子要的那件是他做真君后的装束,四五层的繁复的白纱衣,白玉头带,蓝玉腰带,赤足,手持玉如意;不同的是今日他将白发半束半放,留了两撮从背后拿过来,搭在胸前。 鸣音给他拿来了红纸,他稍稍抿了下唇,好让自己看起来有些血色。 真君的衣裳里口袋跟暗格很多,玉童子装了雷符、火符、静怡丸、冰魄、铜钱剑、红绳、朱砂、金铃铛等东西,然后由鸣音开门,雷作将他抱了出去。 门外皇帝正与太子闲聊,一见玉童子,看直了眼。 玉童子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看他那个眼神,恐怕又是对着自己起了龌龊的心思。 皇帝是很想自己上手去抱他的小玉童的,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不太便利,只能咽口口水,叫那个道童走在他身边,他好可以时不时的瞄上两眼。 这其实是不合情理的,因为太子还跟着他们两个后面,但是也没人在意。 皇帝带玉来真君去的地方正是县衙,四进四出的院子,大门前有个兽皮大鼓,进了院子看见正堂,上面挂了个明镜高悬的匾。 玉童子有些疑惑,皇帝带他来这里干什么? 皇帝坐到县令的位子上,太子坐在左边,一个一品的大人坐在右边,玉童子被安排在了那个大人下面,再往下还有好几个陪审的,然后便是升堂,传告状的人,上状纸,问话。 一来二去玉童子也算听明白了,就是说有个游方的道士,与一个卖布的商人同行,见财起意,把商人给杀了埋在外乡的事。 但是告状的却不是这个男人家里的人,而是个不相干的女人,那个女人一张嘴,全然是一副男人的口音,说是自己无辜被害死,冤屈太大,附了别人的身来告状要是冤情不解,他就占着这个女人的身子不下来了,那个商人家的人也是哭个不停,她们家就这一个主事的,要是这个冤情不解,她们也无法面对亡父的冤魂啊。 玉童子并不信这些,可能与他学习过道家的骗人之术有关。 这个商人的尸首也已经找到了,正是他说的那个地方,但是害人的坏到士却抓不住,原先的县令去抓过两次,派去的衙役非但没把人抓住,反而自己都死于非命了,县令忌惮鬼神,所以就把这个案子给按住不再审了,这县令也是运气不好,正巧赶上了玉童子斩了蜈蚣精,皇帝在城中巡视,给商人找着了机会告御状,不然像在和哲城那样,根本不会被发现。 “你不必担心,朕请了玉来真君为你主持公道。”皇帝又听了一遍那个妇人叙述案情,末了得意的瞧着玉童子。 主持公道?皇帝是希望他能把那个道士给抓来? 玉童子的脑子飞快的转着。 首先,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既然已经是个真君了,他必须要把这个道士给抓住,但是他连这个道士在哪都不知道,无从抓起;就或者他知道这个道士在哪,但万一对方真的会什么道术,他岂不是也要折进去? “真君?”皇帝见玉童子不答话,又提高了声音问了一句。 “是。”玉童子站起来,向皇帝拱拱手,“玉童本应当清除门派孽障,但昨日斩杀蜈蚣精,消耗过大,今日不宜再动用法术了。” 希望你能想起来你昨日将我翻来覆去的折腾,今日我无力去捉道士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听闻真君法力高强,不会连个妖道也捉不住吧?”那个一品大臣斜眼瞧着玉童子。 另有一道目光朝着玉童子身上打过来,玉童子看了一圈,发现那是太子。 太子的眼里满是玩味。 “真君要是能替这个人解了冤屈是最好不过了。”皇帝有些扫兴,虽然昨晚确实将玉童欺负的厉害,但他还想让他的大臣面前露一手呢! “那玉童勉强一试吧。”玉童子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脱了,再推皇帝恐怕要生气或疑心他。 可是该怎么办呢? “抱我下去。”玉童子叫了声他身边的道童。 那个道童看着也不大,个子也不算太高,但是却能轻易的将玉童子给抱起来。 雷作抱着玉童子围着那个民妇绕了一圈,玉童子仔细的瞧着她的面色,其实他也不是很懂什么印堂发黑不发黑,但他觉得这个民妇的神情确实有些疯癫,而且眼珠上翻,露着一半的眼白,瞧着就不正常。 “敢问大人,这民妇之前是做什么的?”玉童子问坐在堂上的一个当地的大人。 “之前……是个稳婆?”那位大人瞧着旁边旁边旁边另一位大人,被看的那位点了点头。 稳婆?玉童子知道稳婆是三姑六婆之一,本身就跟巫蛊的事情沾得上边,被她们这种人粘上是很难脱身的。 玉童子只能硬着头皮上,走一步算一步。 “我现在需要这个商人生前的一个物件,把他的魂魄先引出来,然后我自己便魂魄离体,与他的魂魄一起去寻那个道士。”玉童子故意说的很慢,确保那个民妇能听清楚他的做法。 “好!去找他生前用过的东西去。” 那个商人家现在还是很有些钱的,他家的下人很快拿来了一个烟袋锅,玉童子从雷作身上下来,由雷作拿着烟袋锅,自己掏出了一张符咒贴在烟袋锅上,然后又取出一张火符,两指一撮,火符就着了。 这种符咒其实提前都是泡过白磷的,并不需要什么法术,只要方法得当任何人都能点燃。 但这张凭空烧着的火符还是让皇帝开了眼界,他生在宫廷,以前没见过别人用这个东西。 玉童子把火符扔到地上,念了句不知道什么咒语,围着烟袋锅转起了身。 皇帝就知道他的玉童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玉童转起来,真是好看。 玉童子转了一阵,又用剑指凭空指画了一阵,然后对着民妇说了一声“去!”,又像是很用力的把什么东西拽了出来,往烟袋锅上移。 那个民妇本来还没什么反应,可是玉童子移了几次都不成功,又念了句咒,“难道你那些打算别人都看不出来?今日碰到了我是你倒霉,我不是心狠手辣的人,给你些面子,你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去!” 那民妇就啊了一声,脸色一变,眼睛也不翻了,随即就站起来,还问别人:我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玉童子知道了,他刚才那一句话诈对了,这个民妇是装的,根本没有什么鬼上身。 这就好办了。 玉童子用剑指把什么东西移到了烟袋锅上,拿着烟袋锅那个道童的手明显往下沉了沉,好似真有什么东西附了上去。 玉童子又在堂上转起了圈,这次他拉出了一条拴着金铃铛的红绳,在指尖玩出了个五角星的花样,然后向上一扔,自己原地坐下,双手结了个印。 “真君已经入定了,请各位不要打搅真君,等真君魂魄归体后再搬动真君的身子。”雷作拿着烟袋锅站在一边,补充道。 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瞧这出魂魄追凶的好戏。 除了李翊贤。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常人难以觉察的笑容。 第28章 埋伏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玉童子的身子震了一下,接着缓缓张开双眼,原本结着印的手里凭空扔出一张符咒,那符咒还没落地,又被他用铜钱剑挑住,向上一扔,落下来时被一剑刺破,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黄符上被剑刺穿的地方变成了红色! “呔!”玉童子原地转了个身,将铜钱剑收回,又在转身的过程中掏出一张黄符朝那个烟袋锅扔去,“急急如律令,雷!” 众人又眼见着那张黄符炸开,发出不大不小的刺啦一声,在烟袋锅上猛然一白,黄符就燃尽了。 雷作赶紧将烟袋锅向下一指,也如玉童子那般转了一圈,师徒二人交了个眼神,玉童子又接连扔出三道火符,雷作道道都接住了按在烟袋锅上,然后把烟袋锅往先前那个五星的铃铛上一放,低头念了个咒。 玉童子的身影停下来,然后踉跄一下,颓然倒地。 雷作没有马上去扶,他好像得先把自己的咒念完,但他没出手,旁边的太监们已经接了皇帝的眼神,飞奔下来扶人了。 “禀陛下……玉童已经将那妖道捉了,魂魄打散,待我徒儿将这个恶鬼也超度了,这桩尘缘就算了结了。” 捉没捉住什么妖道谁知道,反正都是无从考据的事情,就他看来那个民妇也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发现了商人的尸首,装神弄鬼的想要从商人家剩的女眷那里分点好处罢了。哪怕以后那个妖道再被谁看到,难道还能跑到皇城到皇帝面前去戳穿他不成?只要熬到离开这座城,这件事就没什么干系了。 雷作也很是佩服沈公子的胆大心细,他教给沈公子的这些花招沈公子学的很快,用的也比他更漂亮,若是沈公子没有进宫,就靠这几招走街串巷也够吃了。 这就了结了?堂上的人觉着自己还没看够他转圈跟扔符呢,总觉得这种事儿得再闹出点动静才行啊。 可是座上的皇帝已经心疼不已了,都怪那个老贼子瞎出主意,说什么这样能帮玉来真君树立名望,叫人家给他供奉香火也供奉的心甘情愿,他们都不知道玉童昨夜被他榨了不少精元,还斩了个妖精,这可不就虚弱了? 要不是碍于礼法他早自己下去扶了,他玉童那白脸的小模样真让人心疼。 皇帝没了兴致,夸了玉童几句又将亲自将这个案子上了封,领着人回行宫去了。 也是碍于礼法,没什么好借口把玉童弄到自己车上,所以等一回了宫他便遣走众人,以“讨论道家学术”之由将玉童召来了自己宫里。 还是那个小道童抱玉童子来的,玉童子被放下之后皇帝就赶紧的叫那个道童退出去,他要好好跟玉童“推心置腹”的交谈一番。 “陛……噗——”玉童子在他徒弟出去一口,捂着胸口,一口血雾喷了出来。 来的路上他就咬破了自己口中的内壁了,喷一口血不是难事,皇帝要想看他再喷两口三口都不是问题。 今天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偶然,皇帝是不会自己个想到让他去做法的,看来必定是有人对他的真君身份起了怀疑,但是他今天可以凭运气和雷符火符过关,下次再让他来个什么杀妖捉鬼呢?他进宫前学的这些都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招数,没有道具的借助他什么都干不了。 为了避免再被人动了这个心思,他需从源头上截住。 “玉童!”皇帝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但他的身子比他的话还快上几分,已经牢牢的把玉童子给抱在怀里了。 “陛下,玉童无事。”玉童子顿了下,“请陛下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万不能被我众徒儿知道。” 皇帝知道玉童子他们这类人是很看重香火的,尤其是封了真君有了塑像之后,更可以广开大门收徒弟了,所以他是很难受了但是在徒弟面前一直隐忍不发? 他的心肝小玉童! “怎么会没事?你好好的都吐血了,朕传太……” “玉童的病,太医治不了。”玉童子苦笑一下,“其实玉童有事瞒着陛下。” “什么事瞒着朕?” “玉童修的,是童子功,陛下破了,破了玉童的童子身。”沈洵纠结了一下,发觉自己还是不能很顺利的把这个说法顺利的说出来。 其实他觉得很可笑,什么叫破了他的身子,还说他为了他流了红?他始终觉的皇帝与他不过女鸟女干之情,与和兽类相交是一样的事情。 所以虽然恶心至极,但还不至于让他纠结。 “朕见过你带人练那个什么……你说朕练了也没用的那个,就是童子功。” “玉童的修为已经渡给了陛下少许,所以每次双修之后,玉童都会虚弱好一阵,直待陛下将玉童的修为吸收殆尽,玉童也就与常人无两了。到那时,陛下说不定就将玉童弃置一边,不复相见了。”玉童子看着皇帝的脸色不妙,又马上补了一句,“但玉童元神不灭,待陛下大功告成之后,陛下可携玉童一起飞入仙宫。” “你怎么不早告诉朕,你早说朕就不破你……不,你说你把修为渡给朕,你自己还是能成仙的?” 他就知道狗皇帝贪心不足,自私狭隘,狼心狗肺!!幸好,他本来也没指望狗皇帝能听了他的说法就绕过他的身子,这不,他给皇帝找了个借口,皇帝就马上只记住后半句了。 玉童子点点头。 “你所说的双修,其实是你把自己的功力给了朕,然后你我一同飞升成仙?” 玉童子又点点头。 “玉童放心,朕绝不会把你弃置一边,没有你朕不能升仙,朕疼爱你还来不及。” 疼爱我?沈洵简直要发笑了,不是我长的如此和你胃口,又能带你升仙有利可图,你会这么虚情假意? 不由的便为后宫里那些争宠的妃子觉得不值了。 “玉童要是担心,朕可以在皇城里为玉童修个庙,朕发誓绝不会断了跟玉童的情谊。” “玉童随口一说,陛下不必紧张。并且距离修为散尽还早。但陛下的疼爱玉童已经知晓了,玉童很感激陛下。”玉童子的眉头又皱了皱,“只是近些日子不便随意施法,要害陛下的人还没揪出来,玉童担心有个万一不能及时保护陛下。” “好好好,不施法,不听那些老贼乱说,玉童的修为要都给朕留着,都是朕的。”皇帝刻意曲解了玉童子的意思,把他搂得更紧了,手上也不安慰。 要的就是这句话。 但那晚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玉童子只是勉强的与他亲了嘴,就说自己精力不足不能欢好了。昨夜可着劲的折腾了人家,今天又让人家捉妖道给他看,皇帝也不好意思再勉强玉童子,玉童子在他那里待了也不过一个时辰,便被道童抱了回去。 回去之后鸣音又是拉住好一通问,得知今天的事是有惊无险之后总算松了口气,但是她松口气了,玉童子却的脑子却一点也没停下来。 有许多的事情须他一件件的想清楚,分了轻重缓急,再一件件的去做。 听皇帝说话的意思,沈洵知道自己猜的不假,真的是有人叫他去捉妖道的,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是不是太子的人?又总觉得不像,太子昨夜才与他光明磊落的谈过,不见得就会用这种手段。 但今天在堂上太子那个眼神又代表了什么呢?他好像从头到尾都看的出来他的把戏,他明知道自己在装神弄鬼,却又不点破,以及昨夜他在皇帝寝宫过夜的事,他到底知道了没?又知道多少?如果以自己只是奉朱家之命杀人,却没想到被皇帝掳走的借口管不管用? 太子太过于难以捉摸,沈洵暂且将他按下不想,他又想起另一宗事,再往前行两个城,差不多就到了清远县地界了,他总是很担心会在清远县出什么乱子,毕竟他从来没去过那里,连玉脉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是被识破了,虽然有备用的说辞,但总归是不好。 而且这一路所来,除了他搭上线的太子,朱家的人□□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寻常。 “真君,太子殿下找你。” 一抬眼看见殿里站了个小太监,正在那作揖,鸣音也在旁边站着,可能是他刚才想事情想的太入迷,没注意到来人。 “我换件衣服就去。”沈洵觉得太子寻他可能有一百个理由,他也有很多想要跟太子验证的事情,这个小太监来的正是时候。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子以往派人找他,派的都是武将而非宫人。 沈洵换了件寻常的衣服,把冠摘了,来不及梳洗便由雷作抱着出了门。 往太子那个宫去的路上,可以绕过馨园,也可以从馨园中间穿过去,绕过馨园要稍微远些,但是路好走,小太监领的路是打馨园里面过的。 沈洵并未多想,他还沉溺在昨日今日发生的事中。 馨园的小路是赏园子用的,弯弯绕绕的经过亭台楼阁和假山,过假山的时候,两三个黑衣人从后面将他们包了饺子。 玉童子感觉到雷作要有所动作,却按住了他。 然后他们两人都被兜面而来的麻袋罩住了头,一个手刀敲在后颈上,扛走了。 第29章 反转 玉童子登时就昏了过去,但没过多久又被人掐着人中给掐醒了。 雷作捂住了他的嘴,两个人就这么在麻袋里被扛着走了好一段路,然后被放在了坚硬的地上,有人拿了把剪子将他们头顶的麻袋给剪开了,一缕光亮探进来,接着有人拿了个鼻烟壶在他们两人鼻边晃悠。 鼻烟壶的味道极为刺鼻,像是氨水混着香料,一闻就让人头疼。其实玉童子早就被雷作给唤醒了,但是为了瞧着真实,他还是忍了这个味道一会,才挣扎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一“醒”,雷作也跟着“醒”了,两人打量了下他们所在的地方,这是个不知道哪里的地窖,空落落一个穴室,墙上挂着火把,角落里长着青苔,最前面有把高椅子,上面坐着个带着孙悟空面具的男人,四周都是一身夜行衣的黑面人,看不出来历。 “玉来真君别来无恙啊。”面具人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听着不阴不阳的,很怪异。 玉童子不明所以的瞧着那个人,“你认识我?” “我见过你,你没见过我,你在明,我在暗,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可你非要找我的麻烦。” 这个人曾经见过他?玉童子跟雷作互相瞧了一眼,心里闪过许多猜测。 来劫他们的时候他没让雷作动手,第一个是因为事发突然,且对方人多,显然早有安排,雷作纵使武功高强也不一定能胜。 第二是这些人显然并不想要他的性命,如果是要他性命,那么出手必有兵器,他们手里拿的不过是麻袋和绳子,这说明他们主子极有可能是想“请”他过去说说话,他愿意冒险一试,说不定会有新收获。 现在这个主人又说自己曾经见过他,不但见过,他还找过这个人的麻烦……太子?不像是,以太子的位子,满可以直接杀了他,要找他说话也不用这个方式。 长孙皇后?不能吧,她远在皇城,就是捉了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他带回皇城问话。 那个崔大人的朋友?更不可能,那个人是个下三烂的货色,要是认识这种武林高手不至于自己去做那种事。 会是谁呢? “我今天请真君来,也不为别的。”面具人从椅子上跳下来,“听说真君斩了蜈蚣妖,今天还魂魄离体捉了个妖道?” “……”沈洵不清楚对方来历,暂且装作一脸懵懂来应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面具人一连串的笑出声来,“在匕首上涂酸让尸首腐烂的更快,你这种把戏也就骗骗皇上,骗不住咱们。”面具人向两边站着的黑衣人一扬脸,一个黑衣人掏出个木匣子,哐啷扔在玉童子面前。 玉童子打开看了,正是他那日杀完崔能儿后扔在殿上的铜钱剑!! 这个人是宫里的人!并且能见到崔能儿尸体,保不准那日就在他们殿里!因为这把剑他们过后去找,准备销毁证据,却怎么也找不着,当时他们都以为兵荒马乱谁给踢到哪儿,原来不是。 沈洵沉下脸来,冷冷的瞧着面具人。 “这个脸就对了,我总看见你在皇上身边就是这个表情。”面具人捏起玉童子的下巴,“皇上一转脸你的表情就变了,果真比翻书还快。” “足下的待客之道便是把人捆着么?”沈洵被迫昂着头,却丝毫不慌乱,甚至嘴角弯了弯,给了面具人一个讽刺的笑。 “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个年纪怎么能有这么大的魄力,原来是虎父无犬子啊。”面具松开手,“沈,洵公子。” 沈洵被人点出了名字,心里一悸,脸上却没有丝毫改变。 雷作却被惊得坐直了身子。 “足下过奖了,沈某与家父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我看未必见得,叛将的儿子给人做男宠,你们沈家倒是家教挺严,哈哈哈哈哈哈……” “你!”雷作不是沈家人都听不下去了。 “足下将我请来就是为了羞辱家父?”难道是父亲以前在朝中的仇人?查到了他的身世所以要羞辱到底?他父亲被车裂还不足以平了这些人心中的恨么?好,很好,看来老天没让他死了,是很有用的! “我可没这个爱好,大家各为其主,你不妨碍我,我也不会寻你的麻烦,你妨碍了我,我也只能将你除了。”面具人拍了拍手,有两个黑衣人给他们蒙上了眼堵了口,“你既然是玉来真君,想必随便施个法就能逃出去了,哦,或者你也可以魂魄离体给皇上传个话。哈哈哈哈哈哈……” 沈洵眼前一黑,口中被蓦然塞了个酸臭的抹布,然后跟雷作两人一起被提溜到了墙角。 然后屋里的生气渐渐没了,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沈洵甚至不敢断定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沈洵觉得自己手脚已经麻痹了,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才被雷作给拿去了口里的东西。 “沈公子,你还好么?”雷作伏在沈洵耳边说道。 沈洵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这些人出去时将火把也撤走了。 “好。”沈洵缓缓泄了口气。 “咱们怎么办?”雷作轻声问。 “他们的功夫?” “与我相当,或在我之上。” “他们不想要我们死,暂且静观其变吧。” “是。” “把布还塞上吧,以免他们随时进来看。” 没想到这一静观其变,就真的被扔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地窖里好几天。黑衣人们倒没有怎么折磨他们,也丝毫没审问他们,第一二天有人从上面吊个篮子给他们送饭吃,第三四天见他们都是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就撤了他们嘴里的布松了绑,派了个人来给他们送饭,第五六天道童说真君身子弱,那人还给他们抱来了一床被子。 送饭这个人面白无须,一身粗布打扮,但是说话时下意识的点头哈腰,说明了他极有可能也是宫里的人,还是个太监。 自从这太监每日来给他们送饭倒恭桶后,那些黑衣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玉童子试图去套过那个太监的话,但太监闭口不言,一个字也不跟他们说。 玉童子便也不问了,安心的在地窖里住起来,面具人听了下面的人来报了玉童子的反应,直呼有趣有趣,真是个妙人。 地窖里的人过的安逸,外面却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玉莱观无端没了玉来真君,皇帝平白失了小玉人,东宫主子没了玉童儿,朱家大人少了帮手,哪个都莫名其妙,心急火燎,恨不得掘地三尺的去找。 甚至老皇帝还怀疑他的小玉人是抛下他自己飞升去了,不然怎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查的范围从一开始行宫到城镇,接着辐射到了周边的城市,各方势力,教派混杂,互相怀疑,到处贴的都是玉童子的画像,不是出了这事谁都不知道原来玉来真君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 现在他们不得不承认,玉来真君与之前那些天师并不一样——他比他们要厉害的多,都引起了上面各位主子的震动了! 第七天,人找着了。 说来这也奇了,亏他们去了那么多地乱找,其实人就在行宫里没挪窝,而且被关的地方,离皇帝的寝宫不远。 就在八皇子住的宫殿的地窖里。 发现的机缘也很巧,八皇子这天偶然得了一坛三十七年的女儿红,想把酒藏进地窖里以免坏了,谁知道就踩住个暗格,一翻开,地窖下面还有个地窖,玉童子正与他的道童在里面呼呼大睡呢! 皇帝马上就来了,紧接着好多大臣,雯公主和太子爷也都来了,这几个都是近日跟着皇帝找真君的人,所以他们关心的也正常。 玉童子被皇帝亲自抱了出来,几日不见,他的脸色更白了,身子也更轻了,简直能揉成一团握在手里,他的真君装束脏了,发髻也松了,不复往日的光彩,却虚弱的惹人怜爱。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好奇,雯公主好奇,八皇子好奇,太子爷也好奇。 玉童子身边的道童把他们遇害的过程讲了遍,然后太子爷的脸色就变了。 他说他跟真君不认识,从来没有派人去寻过他。 玉童子马上就反应过来事有不对,但是雷作已经把话说完了,他又正在跟皇帝装柔弱,没法起来反驳。 就这个要命的关口,御前行走的一位张大人提溜了个小太监过来了。 玉童子一看那个人就知道完了,太子此难难逃。 因为那小太监先前穿着布衣他们不认识,现在换了太监服,腰里的令牌明晃晃就是东宫的。 是有人冲着太子来的,假借了他的名义,刚才雷作那句话已经给了太子一遭,现在这个小太监明显是坐实了太子捉他的事了。 玉童子没忍住,看了太子一眼,太子也正好在此时向他瞧来。 李翊贤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伤痛。 不,虽然这是扳倒太子的好机会,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栽到太子身上,他不白白的被人利用,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才是捉他的真凶。 “太子,太子爷,救奴才啊,奴才只是奉了你的命令给两位贵人送饭,奴才可什么都没做啊!!”那个太监往太子脚下扑,被那个张大人给拿住了没让他扑过去。 “他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他,也没吩咐过他给真君送饭,父皇,此事蹊跷,容儿臣去查……” “他是您宫里的太监,登记在册的,太子爷,您再仔细瞧瞧,真没见过他?” 太子还是满脸的不解,沈洵觉得他不像是装的,他宫里那么多粗使太监宫女,要是找一两个去拉拢,其实也很容易。 玉童子想开口帮太子说话,但是他一没立场二没借口,并且对方不知道还有什么花招,现在开口说不定又会掉进别人的圈套里。 “真君,您也瞧瞧,这个人可是给你送饭的人?”张统领又把小太监的脸拎到玉童子面前。 那个太监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玉童子看了一眼,马上把头扭到皇帝怀里,身子微抖,皇帝感觉到了,轻拍他的背安慰他叫他别怕,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玉来真君这里没答话,他们又去问了那个道童,道童仔细的瞧了又瞧,说地窖太黑,他也没看清。 玉童子心里松了口气,幸好雷作跟他熟悉,默契程度不比鸣音差。 “两位贵人,奴才可没亏待你们啊,你们替奴才给太子爷求求情吧,奴才什么都没做哇!”那太监又开始哭喊。 “父皇,儿臣并没有理由去捉真君,况且这个太监儿臣确不认识,请父皇明鉴。”太子不得不出来请命。 说的确实是这样,太子并没有理由要杀玉童子。 但。 “可是我前几日听说,大哥曾带着侍卫去玉来真君那里,后来发觉是场误会才作罢。”雯公主福了一福,说道。 “还有这种事?” “噢!五妹是说小朱大人那次么?对啊,大哥那次还在真君那捉住了小朱大人了?”八皇子一脸的木纳,听了个雯公主的话就不看人脸色的径自问道。 好!玉童子就知道这事不会是只冲太子来了,捉他的人是想要一箭双雕啊! 在他这里抓住了小朱公子,太子又曾经带着侍卫来过,那么他跟小朱公子和太子就都有上联系了,现在皇帝对这么热心,如果污蔑他跟小朱公子或太子有私情,这不正好像是被发现私通的后妃? “为何朕从未听说过。”皇帝的语气果然不妙。 “父皇,那日我外出打猎,唯独没见朱大人,有人说在玉莱观附近见了他,他穿了一身太监服,这才让我误会真君是私藏宫人,后来经过查验并没有此事。因为当时就查清楚了,那两日父皇又国务缠身,所以没有敢拿这种小事叨扰父皇。” “原来是这样啊。”八皇子恍然大悟。 “八弟真是头脑简单。”雯公主掩饰不住的嫌弃,“朱大人好好的穿什么太监服,你不觉得蹊跷么?父皇,玉来真君是玉脉现世,是大吉之兆,有人打真君的主意,就是在打父皇的福祉,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啊。” “……查!!”皇帝搂着玉童子的手都松了一下。 说的真好啊,打真君的主意。 玉童子感觉到了皇帝的迟疑,他随即将身子又往皇帝怀里贴了贴,也不顾太子会怎么看他了。 捉了他,囚禁他,本身是危害他性命的事,怎么一个“打真君的主意”就叫这个话变了味呢? 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是在跟狗皇帝暗示什么,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陛下……玉童好怕……” 玉童子拽住皇帝的一点衣领,嗡嗡的说了什么,皇帝还是低头听他说话了,这种超凡的关护之情,落在众人眼里,各自有各自的滋味,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陛下……带玉童回宫吧……”玉童子贴着皇帝的耳朵,低声哀求道。 第30章 秽乱 虽然场面很乱,还有许多未解决的事,但是玉童子发了话,皇帝还是决定先将他带回去好好安抚再说。 可见玉童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回了皇帝寝宫,侍卫们跟大部分宫人就只能在外面等着了,而皇子皇女及各大人又在外殿,唯独皇帝抱着玉童子进了内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玉童子斩了蜈蚣精后好不容易竖起的好名声又给毁了。 “玉童,玉童,别怕。”皇帝把玉童子轻轻放在榻上,“朕这就出去给你审个清楚,不能叫你白白的被欺负,这些人,这些人简直反了天了!” “陛下万不可为玉童犯杀孽,或许该有此遭,但现在也已经回来了,陛下不要担忧。”玉童子伸出手放在皇帝的手里,然后天真的笑了笑。 皇帝攥住了他的小拳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 就像雯儿说的,打玉童子的主意,不就是明摆着不把他放在眼里么?玉童子为了他斩妖除魔,转眼就被人撸去了,这个人安的是什么心,这不明摆着么? “这事不仅仅是涉及到你这么简单,能在宫中把你给悄无声息的带走,将来也能把其他人给带走,朕必定要找到这个指使的人,处以极刑,看看谁还敢有这个念头!” 这次你到不糊涂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现在你去查,多半你找到的是面具人想让你找到的人,别人奸计得逞,何谈忌惮,真是可笑。 玉童子心一横,向皇帝张开手,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赶紧将玉童子又抱了起来放到腿上,玉童子倚着他的怀,拿手抠着他衣服上的刺绣玩。 “玉童有心事?” “没有。”玉童子悄悄叹了口气。 皇帝注意到了他这声叹息,把他的身子给扭正了,好正面瞧着他。 “玉童没有梳洗,陛下别看了。”玉童子低着头。 “玉童要是每日都能这么乖巧可爱就好了,平时板起脸来太清高,虽然好看但少了许多乐趣。”皇帝感慨道。 每日都这样,恐怕我先将自己给呕死了。 “陛下还是别查了吧。”就这么把莫须有的罪扣在太子身上不大好,太子还没光明正大的跟他较量较量,分出胜负啊。另一个,他总觉得太子根基和城府那么深,不至于会因为这个事而不得翻身,但若是把他给牵连进去,麻烦更大的是他。 有些事他没做过,但架不住别人想让他做过。 “不行,这事一定得查。”皇帝捏捏玉童子的鼻子,玉童子被他弄得一愣,然后又别过脸去了,咬着唇不说话。皇帝哈哈一笑,总算被玉童子这可爱的反应给逗得心情好些了。 玉童子听见笑声回过脸来,知道皇帝是在逗他,居然也伸手捏了捏皇帝的鼻子。 皇帝也是一愣,然后把他压在榻上,“朕回来再收拾你!” 玉童子主动揽住了皇帝的脖子,昂着头要皇帝吻他。 皇帝心中狂喜,他的玉童总算开窍了! 脑子里又把审案的事往后推了推,当下先尝尝玉童的滋味才是正经事。 玉童子跟他打了一百二十个回合的唇枪舌战,嘴皮都被皇帝给口及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两人口舌之间。 “陛下……不要审了……不要为玉童犯杀孽……好不好……”玉童子刻意带着喘息,就挑在皇帝意乱情迷的时候去蛊惑他。 “好好好,不审,朕不审了,只要玉童乖乖的叫朕疼爱,朕不管他们了!” “陛下,玉童刚刚得救,身子……”玉童子看了眼皇帝的神色,“虽然弱,但陛下也已经七日没有修炼了,玉童不敢推诿。” 李柄敖便直接上手扒衣裳了。 他的小玉人最妙的还不是长相,是他说话极为妥帖,要是他心情好,什么理由都给你想齐了,真是一朵解语花。 眼看玉童子就要被就地□□,突然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敲门的人很急,被断了好事的皇帝心中不爽至极,语气不善的问何事,外面那人又低声叫了句“皇上,臣有要事禀报。”,玉童子还来不及再缠住皇帝,皇帝就已经将他放好蒙上被子,叫他安心等着,他去去就来了。 然后皇帝果然出去了。 玉童子从被子里透出头来,想,对方准备的是多充分呢,明知皇帝带着他进来,还敢来叫皇帝? 恐怕不是好事。 玉童子心中不安,但是现在的情况,他最好的法子就是迷惑住皇帝,只要皇帝听他的,那么他就有极大的便利,甚至可以左右局面。 他把接下来的情况都提前想好了对策,不知是精神紧绷了太久猛然沾到了床榻太过舒适,还是外面情况复杂皇帝出去的时间太长,他慢慢的睡着了。 再醒是晚上了,他听见噗的一声,接着身上一凉,睁开眼皇帝正怒目站在榻前,嘴角气的一颤一颤的。 玉童子缓缓坐起身,一脸刚睡醒后的迷糊样子,“陛下?” “你竟敢骗朕!”皇帝想上手去掴他耳光,但还是没忍心,他上次吐血的样子还让他在他脑子里。 “玉童何事骗了陛下?”玉童子拽了拽身上的衣裳,觉得有些冷。 “你给朕出来。”皇帝拽住他衣领,不顾他身子一向柔弱,将他从榻上拽下来,一路踉跄着拖到了外殿。 外面灯火通明,两边的座上坐着许多人,却没有大臣,为首的是几个在上次的劫难中幸存下来的高位的妃子,姚美人也在,她们各个都正襟危坐,好一个三堂会审的景象。 太子爷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小朱公子也跪在旁边。 玉童子瞧见小朱公子,心里大概有个准备了。 “大胆玉童子!”皇帝把他扔在殿上,自己升了座,也不叫真君了,直呼他玉童子。 玉童子被扔过去,着实冲撞了一下,半天起不来,但他仍嫌不够,咬破了口中内壁,咳了一阵,吐了些血沫子出来。 身边的太子和小朱大人都对他视若不见,无动于衷。 这样看来他们两个还算聪明。 “玉童……不知何罪……” “这把剑是怎么回事,嗯?” 小太监把匣子给捧了下来,那里面是铜钱剑,剑刃上因为酸液的腐蚀,已经起了绿锈,但剑身却丝毫没有腐蚀的痕迹。 玉童子撑起身子,装作仔细查看这把剑,心里却想的是另一回事。 抓他那人,必定是皇帝身边的人,至少是个能够面圣的人。 “这把剑是玉童的,当日斩蜈蚣精用的。”玉童子抬起头,“但过后就不见了,原来是陛下把它收起来了么?” “朕问的是,这把剑上的古怪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故弄玄虚来蒙骗朕?崔能儿根本不是什么蜈蚣精!”皇帝怒不可遏。 满堂的人谁也没有反应,连小朱公子都没有,想必刚刚他们都已经见过了。 沈洵很想问问太子这把剑是谁献上来的,是不是跟他猜测的那个人一样。 “玉童用时,这把剑上没有丝毫古怪。”玉童子收回了手,“怎么会生了这么多锈?” “还在狡辩!玉童子,朕一直信你用你,没想到最胆大包天的就是你!这把剑上分明涂了酸液,斩谁都会烂一大块。” 玉童子以为,以皇帝的见识,他是不会知道酸液能腐蚀人皮肤的,所以这必定又是献剑的人教的。 然,玉童子并不慌乱。 “陛下是在怀疑玉童弄虚作假的骗人么?”玉童子踉跄着站起来,“陛下当日曾允诺玉童,不见不愿见之人,只向愿行礼之人行礼。” 玉童子向后退了一步,“玉童现在不想见的,是陛下。” 旁边的妃子低声议论起来。 “皇宫岂容你来去自如,来人!”皇帝当然记得这话,他也知道玉童这反应,多半是生了气使小性子,但他现在根本不想去安抚他,他只要一想到他这么喜爱的玉童子竟然把他当小孩耍,他就什么旧情也不念了! “陛下要捉玉童么?”玉童子微微闭眼,仰了仰头,“玉童还以为陛下是来救人的,没想到是来捉人的,原来玉童不过是从一个地窖里,去了另一个地窖,没有什么分别。” “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这剑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解释?” “玉童不想解释。” “那便是认了!” 说话间玉童子已经被侍卫给拿住了胳膊。 “陛下要玉童认什么?” “这剑上的手脚!” “陛下被人蒙蔽了,玉童本应为陛下正视听,可陛下疑心玉童,玉童便什么也不想说了。” “哎,玉童子,你如果真有话可说,那只管说了,父皇刚刚还笃定你不会做这种事呢,别让父皇失望了。”雯公主遥遥的接了一句。 玉童子扭头看了看那位金枝玉叶穿着华贵的公主,又扭过来头,看见上座上气愤难平却脸带疑色的皇帝,拱了拱手。 “其实陛下稍微一想就该知道,这把剑当日被人从玉童殿里捡走,过了这么久才献来给陛下,若说是玉童做的手脚,那献剑之人岂不是嫌疑更大?若是现在从玉莱观偷走一个碗,淬了毒,再说是我要毒杀陛下,难道我也要认了?如此简单的事情陛下却疑心玉童,玉童只觉得心寒。” “说的真好。”雯公主忍不住站起了身下了场,“献剑的人没有任何理由要栽赃你,并且谁能预备好你就要被人劫走,然后把剑淬上酸液单等着你今天出事?铜剑生锈,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得的。” 玉童子很想说你们就是预备好了要来寻我事的,并且在地窖里那个面具人就给我看过这东西了,可他又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他说了,雯公主又要问他既然见过为什么刚才还像是第一次见的模样了。 稍微不察,就是万劫深渊。 玉童子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有什么理由要将我劫走。” “这不过是一件事,另外一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玉脉化的人,为什么被人劫走了却没有丝毫反抗能力?比个普通人还不如,竟然被关在一个地窖里这么些天,你怎么没做法来个魂魄离体,好托梦给父皇报告你的行踪呢?”雯公主咄咄逼人。 这话很熟悉,面具人曾说过。 看来他在县衙里那招魂魄离体又给了他们很大启发,就势设好了计等他跳了。 玉童子眼眸一垂,“陛下既然如此想,那就将我捉住烧死吧。” “不要做出这种可怜的神态,父皇就是被你这个样子给骗了,可我们不会,这天下焉有被你一个道士给蒙蔽了的道理?你到我父皇身边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说!”皇帝也发话了。 “陛下可听过扶乩?”玉童子的声音愈发凄凉,“仙人降世,没有凡人的躯体也无法行动,所以要借助人身,玉脉化成的是我的形,而我的神在我元神中。地母安排我出世,是为了帮陛下,我帮陛下,也是在修我的业绩。待到陛下修行圆满后,也是我可脱去凡胎成仙之日,在那之前,我为了照顾这个身形,还需吃饭穿衣。” 玉童子说的很有些道理,因为从来没见过凭空出现的神仙,大部分都是附在人身上的,可知神仙是只有法术没有实体的。并且许多神仙也是要渡了红尘才可飞升,比如封神榜上那些,哪个都是经历了一番才功德圆满的。 “如果我不是玉脉化人,又怎么会是这个容貌呢?”最后这句,玉童子是看着雯公主说的。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法。” “我如果会妖法,那不还是与常人有异么?” “会妖法的妖怪多了,谁知道你是好是坏?” 雯公主显然慌乱了,沈洵想,说他是凡人他需证明自己不是,这很难,况且被囚禁地窖而没有神异脱身确实是个大问题。但若说他是妖怪,那他就只需证明自己是好的便可以了。 “敢问我在陛下身边这么久,可曾害过陛下?” 又是一阵议论声。 “那玉仙人又为何无法自救呢?” “我……”玉童子看向皇帝,满眼苦楚,“多说无益,陛下动手吧。” 他这个眼神却让皇帝猛的醒了一下,他想起来玉童被掳走前一天被他泄了通精元,第二天又被他带去捉了妖道,他晚上还说过自己不宜在强用法术了,被捉走后关在地窖不得见月光,他的修炼又好像都是需要吸收月华的,不能再强动法力似乎也…… “此事无需再提,说另一件事。”皇帝忽然开了口。 看着雯公主错愕的目光,沈洵在心里笑了下。 幸亏那天他已经觉得不妙,提前将话说过,也演了喷血的戏给狗皇帝瞧。 “那么秽乱宫闱这件事,你又该怎么解释?” 秽乱宫闱?玉童子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旁边跪着的两个人。 第31章 沈洵 太子和小朱公子都低着头,对这个说法似乎也并无感想。 玉童子又扭过头看着雯公主,“不知公主殿下这话从何讲起。” “我大哥抓住了朱大人穿着太监服从你殿里出来,难道你敢说与他没有私情?” “我与这位大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面。”玉童子很平静,“并不记得曾见过这位大人穿着太监服从我殿里走出来。” “这是大哥都已经证实了你的,你还胆敢狡辩?父皇,您看到了吗,他就是这样的嘴脸!” 太子证实了? 难道说他不忍趁势落井下石,太子倒顺杆给了他一遭? 沈洵不敢相信,明明太子说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会赢的……所以其实他骗了他? “不知道太子殿下证实了我什么,还请太子殿下明示。”玉童子向着太子拱了拱手。 太子低着头,仍旧不说话。 “或者请这位大人给玉童一个说法?”玉童子又向小朱公子拱了拱手。 小朱公子也是低着头不说话。 这就奇了,难道这两人被施了定身符不成?各个都不说话。 而且玉童子不解,就算是太子食言而肥了,那么小朱公子也不可能冒着他被治罪的危险而不出言解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朱公子也倒戈了长孙家,另一种就是这位公主在诈他。 沈洵觉得前一种是无稽之谈。 于是愈发的镇定了。 “朱大人也已经承认了,你辩无可辩。身为父皇的宠臣,你与其他人不清不楚,私相授受,被我大哥识破后又极力拉拢我大哥,在皇帝,储君和权臣之间纠缠,你意欲何为?我看你不是大吉之兆,分明是妖孽祸事。” 这公主好生厉害的一张嘴,寥寥数语就将他打成了“不守妇道”、媚君惑主之人,这情节他只在故事里听过,上一次这么干的那人叫貂蝉。 “玉童不明白公主殿下为何无端发难,我与这位大人认识便认识,不认识便不认识,我何必说谎。莫说我从未见过他,就算我见过,他来我殿里听我讲学,又有什么不可以?我广开庙门,来者便是客,先前宫里的各位贵人小主也有来我这里求过签上过香的,便是皇后娘娘也来过,我竟不知这是何罪了。” 这位公主最大的错处,就是完全把他当成女人了,诚然女子是不宜与男人私下接触的,但他有什么不可以?别说说话可以,就是他与他们勾肩搭背同床共枕都不违礼法。 然后玉童子就听见身旁的太子发出一声轻笑。 很轻,但是玉童子确定自己听见了。 “好好好,他到你殿里来可以——” “但这位大人并没来过。” “——我不管你那么多,你倒是解释解释,他为何要穿着太监服去?大哥本欲治你的罪,你又是怎么迷惑了我大哥的?” 玉童子不知道她们竟调查的这么清楚,可见在太子之外,更还有一拨人在盯着他们,宫里的消息盘根错杂,谁是谁的势力尚不好说啊。 幸亏他的玉莱观里全都是他从民间带来的样貌十几岁的道童,普通人混进来很显眼,只有那里是可以确保安全的,可现在离皇城这么远,他以后必须得加倍小心了。 “那日我身体不适,在殿中闭关修行,入了定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玉童子看着皇帝,“我修炼之时,便是陛下也不会打搅我,公主若是不信可以问陛下。” “我们已经证据确凿,你还牙尖嘴利,真是脸皮厚似城墙,不愧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公主绕着玉童子走了一圈,“沈公子?” 在地窖里那面具人就说过一次了,他现在听来觉得震撼程度不如当时,但当时他尚且能够脸色不改,这次当然也不在话下。 玉童子一心的看着皇帝,眼里多的是伤心与坚定。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雯公主狐疑的盯着玉童子的侧脸,“沈洵。” 玉童子扭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雯公主。 “你是天成三十三年生人,沈之言的第三个儿子,当年沈之言投敌卖国被满门诛杀,你却被人所救,偷偷溜了出来,瞒天过海进了宫,潜藏在我父皇身边,胆大滔天,其心可诛。” “我现世后,不知自身何物,不知时日,跟随一仙人学习道法,仙人告诉了我的前因后果,并说日后会有人送我到陛下身边,而后我便来了。”玉童子仍旧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公主殿下说的天成三十三年,投敌卖国被诛杀之类,我听不懂。” “好一个听不懂,你若是真的听不懂,那你跟着我念。”雯公主的脸色发了狠,“沈之言狼子野心,不忠不义,叛国投敌,杀人如麻,是万世唾弃之徒,与秦桧无二!” “为什么要说这个?”玉童子仍旧看着雯公主。 “若他不是你父亲,你有何不可说的?” “公主殿下若笃定我是甚么……沈……沈需?若是公主认为我就是,那么也可以找他的旧时亲友来对峙,看我是否与你说的那人音容一致。” “玉童。”皇帝在此时□□话来,“朕要听你说。” “是,陛下。”沈洵吸了口气,“沈……之言?沈之言狼子野……” 父亲,你若有在天之灵,一定要原谅儿子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啊! “狼子野心。”雯公主看着玉童子。 “狼子野心。”沈洵只觉得头晕目眩。 “不忠不义。” “不忠不义。”够了……不要再说了…… “叛国投敌。” “叛国投敌。”他没有!!父亲他没有!!他没有与赫尔麻通信,他是被冤枉的!! “杀人如麻。” “杀人如麻。”不是……父亲他没有……埋掉的百姓得了瘟疫……如果不处理会让南城关变成一座死城…… “是万世唾弃之徒,与秦桧无二。” “是万世唾弃之徒,与秦桧无二。”沈洵感到喉头一阵腥甜。 她要他说的话,句句切中他要害。 沈洵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只剩个外壳勉强撑着,不让别人看出破绽,因为他知道,他如果出了问题,死的不只是他一个,整个朱家和与朱家交好的世家都会受到连累,他们是拴在一起的蚂蚱,谁都不能出事。 “朕早说过他不是那个逆贼的儿子,你们都不信。”皇帝却自己松了口气,“把那个证人也叫上来吧。” 雯公主狠狠的剜了玉童子一眼,拍手叫上来一个老妪。 老妪上来先行礼,接着便在雯公主的指使下去指认玉童子。 老妪围着玉童子转了几圈,玉童子也不看她,还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皇帝。 “小少爷?”老妪迟疑着叫。 玉童子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拿袖子遮了遮鼻子,似乎嫌她身上有味道。 “您还记得老奴么?老奴是大太太院里小厨房的粗使婆子,五年前归家养老了。” 玉童子冷漠的瞧了这个妇人一眼。 “小少爷,你不记得我不要紧,您记得侯嫣然侯小姐么?” “我不认得你,也不认得什么侯小姐。”这老妇人也好意思提侯小姐?他没见过这个婆子,因为他家家仆众多,后院是他们不常去的,他们待下人又好,凡是年龄大的都发了银子送回其家养老,这老妇人或许真的是,但他不知道。 “那年上元节,侯夫人带着小姐到咱家找大小姐玩,你们躲在房梁上偷看侯小姐,小朱公子也在,还是老奴给你们找的凳子。” 那年上元节……他见过一面就一眼倾心的侯小姐……他长姐……大哥……二哥……私塾里的小兄弟……他们……他们如今又在哪呢? 他们是不是,被狗皇帝给杀干净了?! 玉童子头晕欲裂,却还要打起精神应付这些场面。 如果说前面几件事只需他凭头脑应付,那么这件事,是在诛他的心啊!! 玉童子仍旧漠然的看着老妇。 “这……” “这什么?快说,他是不是沈洵!” “玉仙人与老奴记忆里的小少爷不太像……老奴离家时小少爷才十二岁,这些年长大了也有可能,对了!小少爷腰上有块胎记,要是有的话,那必定是小少爷无疑。” “我身上没有胎记。” “是不是只需脱下验证一下就好了,玉仙人,请吧。” “陛下,不可。”玉童子向皇帝请命。 “难道你心虚?” “我不能脱,其他的都可以。” 雯公主大喜过望,张大人果真说准了,这个沈洵狡猾虚伪,善于演戏,前面的事他有可能解释过去,唯有这个胎记他是无法改变的。 “来人,把他衣服扒下来!” “我只问陛下一句,是否真的让我当众——” 噗呲,他的衣裳被扒了下来。 在场的人窸窸窣窣的对着玉童子的身子指点起来。 那上面没有胎记,但是胸口,腰窝,胳膊内侧,小腹上,有着许多痕迹。有抓伤,咬伤,还有不知道怎么弄上的擦伤。 他的皮肤极白,有光滑的异于常人,一旦弄伤了长出新肉,就会留下凸起的痕迹,异常显眼。 “——是否真的打算让我当众出丑……”玉童子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栽在了拿着他的侍卫身上。 皇帝已经站了起来。 这次终于不是假装的,玉童子昏过去之前想到。 第32章 囚禁 再醒来时,场景已经换了,玉童子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也暖和了起来,有人给他盖了被子。刚才殿上那些人围着他站着,连小朱公子都在,唯独没见太子,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往眼前瞧,皇帝正坐在他身边。 “玉童,你醒了。”皇帝看到玉童子醒了,很是高兴,“你刚才在殿上晕了,朕记得你说过你的病太医治不了……” 玉童子将头扭到另一面,眼睛有点红,固执的看着眼前的被子,不理皇帝。 “他们说的言之凿凿,朕也是担心如果不说清楚,以后总是个问题,这才答应雯儿试试的。”皇帝知道他生气了,放下身段去哄,“你看,现在这个误会说清楚了不是就好了?” 玉童子还是不说话,虽然皇帝拍他的背他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任何反应。 “雯儿,还不快来跟仙人道个歉?”皇帝又收敛起表情,叫雯公主上前来。 雯公主显然是极不情愿的,她虽然站到玉童子床边了,却根本不拿正眼看他,雯公主在那边踌躇了好一会,才勉强开口说了句得罪了。 玉童子听见了,却仍然没有把头扭回来,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一滴眼泪顺着眼角默默流了下来。 不说自己委屈,也不哭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哭了,却把皇帝给心疼的不得了。 “好好说。”皇帝有些生气了。 “父皇,雯儿好歹是一城之主,哪有跟一个男宠倒……” “你说什么?”玉童子听见那两个字,忽然扭过头勉强支起了上身,“今日你可以仗着你是一城之主污蔑我,明日是不是也可以仗着你是一城之主杀了我?我不知道我何时得罪过公主殿下,如果玉童有错处还请明示。” 喜欢的小人儿跟自己的皇女起了冲突,李柄敖算是犯了难,因为一个苛责了另一个,总会伤了父女之情,但是另一个又确实过分,若是不说那这个就太委屈了,连个人怎么不能都各退一步握手言和呢? “我怎么敢说你的错处?虽然你身上没有胎记,可谁知道你不是用了什么法子去掉了呢?又或者是那个老妇把你们兄弟三个记错了,胎记是在你哥哥们身上呢?” “好。”玉童子复又躺下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是个*凡胎,我不要了便是。要杀要烧,悉听尊便。” “雯儿,这事是你不对,好好的跟真君说说。” “父皇!”雯公主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其实那个人已经查证了玉童子的来历了,并且还跟她说他已经试探过了,玉童子没有反驳,谁知道他身上怎么就没胎记呢?甚至还有欢好后的痕迹,宫里的传言她一直是不信的,今天算是亲眼见着了,一想到她父皇跟个男人做那档子事,她更觉得玉童子恶心了。 玉童子非除不可,当然太子也要除了,他们两家最好能斗个你死我活,这样她和八弟便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最差不过是一方败了一方赢了,他们只要收拾了留下的那个就好。 但若是这个玉童子剩下了,他们将来收拾起来恐怕麻烦不小,还是趁着这次好时机把他给害了最安心。 “不必了,玉童不敢让一城之主在这么多人面前与我道歉,陛下可还有别的什么事么?”玉童子的神情冷冷的。 皇帝记得他与玉童不熟悉的时候玉童总是这个表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但他现在摆出这个脸子肯定不是因为跟他不熟,而是气急了。 “雯儿?”皇帝提高了声音。 “雯儿自小失了母亲,没想到现在父皇因为这个玉来真君,竟要生雯儿的气了。若是母妃还在世,该多伤心呢?”她母妃怡八子是她父皇心头的一块疤,只要一提她母妃,父皇就会由着她,屡试不爽。 但凡事都有个万一,玉童子也许比雯公主所认识的到的更恶毒一些。 “敢问公主殿下,若是你母妃在世,也会由着你这么不讲规矩在陛下面前陷害别人么?”玉童子硬硬的丢过来一句话。 许是想起了什么,皇帝脸色一变:“你母妃要在世看到你这么不讲理,恐怕要被你给气过去。朕这些年对你是太放纵了,居然把你惯成了这样,来人,传朕的旨,雯宣公主殿前失仪,擢降为雯宣郡主。” “父皇,您当真要为了个男宠而罚雯儿么?!”雯公主难以置信会是个这样结果,“父皇,他只是个玩物,雯儿可是您亲生的女儿啊!” 屋里的人也觉得这个惩罚过重了,纷纷跪下请皇帝收回成命,小朱公子也跟着跪下了,一时间屋里“皇上息怒”响成一片。 “陛下请顾全大局,玉童知道没错就好,不用这些。” “你少假惺惺的了!!你心里不知道要有多高兴,我们都被整治了你好霸占着父皇对不对?你这个以男做女的……” “降为县主!!” 满屋的人都出去之后,玉童子终于得以清静了。 他翻过了身,伏在枕头上肩膀抽个不停,但是没哭出一点声音,皇帝在他身边坐着,“我的好玉童”叫了几百声也没把他哄过来,后来就索性不哄了,在那里等着玉童子哭没劲了再好生给他赔个不是。 玉童子哭着哭着,就没动静了,皇帝怕他闷死在枕头里,赶快把他抱了起来,发现他是睡着了,被抱起来后又醒了,一脸的泪痕交横,迷迷糊糊,时不时的还抽噎一下。 皇帝把他嘴边粘着的白发拨开,把他放在腿上放好,还没出言安慰,就忍不住咬住了他的唇,好好的亲昵了一番。 玉童子没一点力气好挣扎,就这么被欺负来又欺负去,连哼都哼不出声,更别提跟皇帝讲道理,真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皇帝根本连哄他这事都忘了,亲的不过瘾索性就把他压在了床上,及至撕开了他的衣裳,看到他身上的痕迹,才想起今天殿上的事。 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伸手用指甲在玉童子身上划了一下,登时留下了一道红印子,但没破皮,也许过不了一会就没影了,皇帝又捏起一块肉狠狠的掐了下,掐破了皮,流出血来。 玉童子的身子也只是微微的颤了一下算是反应。 “玉童,你这身子,若是背着朕从了别人,一定会留下踪迹的?”李柄敖狂喜,“玉童,玉童,谁敢再胡说你与别人有私情,朕定不饶他!” 不知道玉童子听到没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昏了过去,或者没昏只是单纯的没力气了,反正他没有答话,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皇帝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疤,才发现以前都没注意过这些东西,现在才知道原来对玉童做的一切他的身子都有记录,简直像是在夸赞他的英勇一样,让他倍感自豪,忍不住想在玉童身上留下更多痕迹。 玉童是他的东西,是他独占的宝贝,任何想打玉童主意的人都该杀! 那把匕首确实疑点多多,影卫是衷心与他的,没理由把匕首造了假来陷害玉童,但玉童说的也有道理,匕首被捡走了那么久才奉上来,如果中间有谁做了手脚陷害玉童,是很容易的。 至于玉童是不是沈之言的儿子,本身他对这个便不太相信,玉童就算真的是人,瞧这也不过十四五岁,但沈之言如果没死今年少说也得五十了,最小的儿子也要十七八岁,玉童显然要小的多,且后来也验证了,他身上白玉无瑕,没有任何胎记,这点恐怕是影卫误查了。 影卫以前从未出错的,为何在这两件事上接连出错,还委屈了他的玉童? 李柄敖想起来玉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是谁把崔能儿献到您身边的呢?” 难道说真是影卫出了问题? 但只有一件事,翊贤捉了玉童囚禁在老八院里是证据确凿的,翊贤虽然不得他心,可也不像是这么大胆的样子,这其中的理由他想不通,他不信玉童会背着他与翊贤偷情,而且玉童身上的痕迹都是他留的,没有丝毫破绽。 还有个地方…… 他早先就发现了,有时候连着把玉童折腾上几遍,玉童后面都会宽容好一阵子,要几天才能完全恢复从前的紧致,若是玉童真的跟别人私通了,一试便知。 李柄敖给自己找到了趁人之危的理由,他说试便试,直接将几根手指伸进去,只感觉到玉童子的身子猛地一震,蓦地绷紧。 “陛下……”玉童子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万念俱灰的哀伤和软弱,“求您……饶了我罢……” 玉来真君被关在别殿好几天。 每日都有人送饭进去,有时会看见他拽着衣服无语泪流,皇帝在旁边□□着他,有时会看见他睡着了,无生息的趴在皇帝腿上。 皇帝真是爱惨了他这副可怜又清高的小模样,明知道这样有违礼法,知道玉童身子弱吃不消,知道这跟把他关起来的人没什么两样,但就是不想放他出去,恨不得日夜都跟玉童在他身边,能用绳子拴住最好,就把他捆在床上好了。 他谁也不想见,什么国事都不想听,只想在屋里玩他的玉童。 玉来观的人是一早就接了信,他们真君身体不适不宜挪动,已经在一处别院休息了。 只是身体不适休息也好,可是为什么一个徒弟都不许去瞧? 玉来观的人又气又急,外人却都不这么想,因为真君的事,已经软禁了一位皇子一位皇女,而这位皇子不是别人,是他们的储君! 现在看来,玉来真君斩蜈蚣精,不过是因为那个崔大人抢了他的风头罢了,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皇上这几日只有中午到行宫里转一圈,听听大臣的奏报,其余时间都闭门不见人,也有很多人猜这跟玉来真君的忽然销声匿迹有关系,但你若上书直谏,皇上又听你说,这时节东宫主人也被软禁,连出来主持的人都没,有言官心中不安,上书奏到了皇后娘娘那里。 皇后娘娘接到奏请再修书给皇帝,因为路途的原因,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圣驾到了清远县边界了。 第33章 不语 清远县是玉童子出生的地方,这个县城虽然不大,却因为生产玉才而富裕,这里的人民大多以采集加工石料玉料为生,因为出了个玉童子而全国闻名,当地有玉童子的庙,不少人不远千里的到这里来求香,玉童子的香火竟然还很旺盛。 这番听闻圣上北巡,因为玉仙人的关系特意到清远县来,当地的人民更是高兴,不少人家里有玉雕的玉童子的塑像,放在佛笼里跟其他神位一起拜祭。 所以到清远县边界时就能看到路边竖着的石碑,皇帝特意掀开了车帘让玉童子瞧。 玉童子混混沌沌的,不知道皇帝叫他看什么,皇帝抱他去车帘边他就去,让他看他就看,不挣扎也不说话,甚至每一偶表情。 “玉童,你回家了,看,那碑上记得是给你修庙的人的名字。”皇帝把玉童子放在两腿之间,揽着他的肩膀的,指着车外。 玉童子没力气自己坐起来,只能倚着皇帝的身子,任皇帝摆弄。 “朕改明在皇城也给你修建一座,叫他们都来拜祭你!”皇帝的心情丝毫没受皇后进言的影响,因为皇后的奏折上对他宠幸玉童没多说什么,只提醒他要正视听,要多注意身体,让他不高兴的话一句都没说。 那是自然的,翊贤还软禁着,皇后要是跳出来明着奏玉童一本,那他才好找借口发火。 皇后这边没有过多置喙,李炳敖更觉得肆无忌惮了,就差明目张胆的把玉童子带在身边,连遮遮掩掩的功夫都越发懒得做了。 等到了清远县,一定要叫玉童高兴些,这些天玉童快要被他榨干了,他打算让玉童在清远县歇息几天,修炼修炼,好趁着玉脉在此而回复一下功力。 于是进了清远县后,圣驾进了行宫,安顿下来后玉童子连夜被人送回了玉来观他徒弟手里。 在鸣音他们看来,他们日夜期盼的少爷已经不成人样了。 玉童子原本就瘦小,现在更是瘦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脸颊两边都凹下去,更显的眼睛大了。 而且不管问什么,少爷都像没听见似的,没有一点反映,清粥抵到他嘴边他就张口吃,不问味道也不知道饥饱,喂多少吃多少,把鸣音急的不知道怎么办。 因为这些日子少爷一直没在家,朱家那边传来的消息都压在她手里,包括这些日子外面发生的事,她还想说给少爷听,让少爷想想对策。但少爷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入了定,对外界一点反映都没有,这该叫她怎么说啊! 雷作也只能是劝她不要慌,自个也没办法。两人一合计,实在不行还是冒险把钱先生请来吧。 于是雷作赶紧换了衣裳趁夜跑了小朱公子那里一趟,好在钱先生当下没事,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就随他来了。 这次两人都小心了不少,太监服是不敢穿了,钱先生装道童也不会像,好在他们都住在外围的殿里,夜里不下钥,两人只能十二倍的小心,以防被人瞧着。 左拐右拐的,回到玉来观住的殿里已经是后半夜了,钱先生不敢耽误,马上给玉童子诊了脉,看了口眼鼻,看了手相,发现除了极度的虚弱没有别的什么毛病,他这个样子,就只能是心病了。 这时候鸣音他们已经值了大半夜了,两人具有些困,钱大夫索性让他们都先下去休息,他在这里守着就行。 于是雷作就先出去了,鸣音也在蹋前的脚踏上一歪,睡着了。 钱先生因为是医者,他一直没停的思索该怎么给沈家少爷诊治,沈家少爷虽然一直闭着目,可又好像没睡着,呼吸一直是不甚均匀的。 “钱先生,我没事。”玉童子缓缓睁开了眼,轻轻的说了一句,像是怕把鸣音吵醒。 “那沈公子你?” “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们说,所以不如不说。”玉童子眨了眨眼睛,“这次小朱公子也知道了罢?” 钱大夫不知道他这个“知道”说的是什么事。 “二少爷知道了什么?” “算了。”玉童子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敢问钱先生,我还能撑多久?” “把身体的亏空补上,沈公子没有性命之虞。” “我自己知道我的状况,钱先生不用安慰我了。”沈洵的声音总是带着难以言语的哀伤,“钱先生帮我想个法子,多拖些时日吧。” 钱大夫不知道为何沈少爷会这么绝望,他的身子除了衰弱确实没有“不行”了的迹象,至少近一两个月没事,但若是一直衰弱下去,就是好人也要饿死的,所以他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亏空补起来,不然神仙也没法子救个一心求死的人。 沈公子这样的人,钱阳平从前也见过,他们是自己先没了活着的念头了,而后当然是怎么走的快怎么来。但沈少爷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的人啊? 不管怎么说,对付这样的人,首先第一个就是让他们相信有能救命的灵丹妙药。 钱大夫想了想,拿出筏子写了个方子,又掏出自己那半棵人参,跟沈少爷说,把人参泡了酒,配着药吃再活一两年没有问题。 玉童子果然叹了口气,牵着嘴角笑笑,跟钱大夫道了谢后又不言语了。 钱阳平虽然很想出言安慰,可与沈公子并不熟悉,所以也就什么都没说,只等着鸣音醒了好跟她交代清楚便好。 等到又过了段时间,外面晨光熹微时,钱大夫叫醒了鸣音,跟她耳语了两句,鸣音听的直捂嘴,两人如此这般之后,钱大夫又趁着值班的太监还没起来,偷偷从后门出去了。 鸣音赶忙吩咐人去熬药,那颗人参也泡了酒,给他们指派完了活,就自己趴在她少爷榻边,看着她少爷的睡颜,跟她少爷自言自语。 “钱先生说你不想与我说话,那就让鸣音说给少爷你听吧。少爷被够皇帝掳走这些日子,观里上下都是提心吊胆的,朱家也是经常差人来问你的行踪,外面的人都说少爷你得了皇帝专宠,其实只有我们知道这其中的折磨。可是少爷你做这些都不是出于真心的,我们没一个人会因此小瞧了你。鸣音没读过书,可也听过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少爷你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你就是大丈夫!” 沈洵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 “小朱公子也派人来了,但是被我给挡了回去,这几天外面发生了好多事,少爷你都不知道。太子被软禁了,然后朱大人来信说,他们查到了太子暗中集结兵马的讯息,他叫您动作快些。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原来也跟朱大人他们一样,以为这是少爷您自己策划的主意,可是我听雷作说,您跟掳您的人全然不认识……唉,这个皇宫,怎么这么乱啊?对了,朱大人还说,如果少爷方便的话,他想与少爷见一面,有些话只能当面说。” “好。” 鸣音猛的站起来,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她她她,她刚刚是不是听到少爷回话了? 不知道够皇帝发的什么风,把他们少爷掳走时一句话没说,送回来后也没说什么时候再带走,所以他们只能尽快安排与朱大人见面。 这真够难的,朝里的大臣都认识朱大人,况且他现在应该在皇城的朝里辅佐十皇子,蓦然出现在清远县,要是被发现了,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就是欺君之罪。 诶?说起来,朱大人怎么会出现在北巡的路线上? 这个借口虽然很难找,但好在玉童子是个道士,玉童子封了玉来观的大殿,不准任何人进,说是要清修,对此皇帝深以为然,所以除了每日派去送膳的太监,没人能进玉来观所住的大殿。 谁又敢相信朱正朱中堂会扮成太监,混在送膳的人里拎着食盒光明正大的去了玉来观呢? 玉童子还在床上躺着,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贤侄,受苦了。”朱正一进了殿就把食盒交给那些太监,自己去了沈洵床边。 沈洵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朱大人后,终于来了精神,他唤鸣音把他扶起来,朱正制止了鸣音,自己上手将他扶起,还在他背后垫了垫子。 身为长者,又是父亲同僚的朱大人亲自服他起来,令沈洵大为感动,精神也振奋了一些。 “贤侄,你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沈洵摇摇头,“已经让钱先生开了药。是因为什么事,非得您亲自来一趟不可?” “贤侄这招引蛇出洞用的太妙,我都已听说了,前后都留了证人,不管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沈洵苦笑。 “不知道皇上对他的意思是怎样?” “最近并未听皇帝说有废太子的话。” “贤侄不要急,此次我前来,就是要交代你一件要紧的事。” 沈洵瞧着朱正。 “我已经上下打点好,只要你向皇上说一句宫中有大事即将发生,然后将事引到东宫即可。十一月十三日,你记清楚了。” 五天后?朱大人要做什么? “可一举将太子扳倒?” “秽乱宫闱这个主意很好,可你不能以身犯险,我们受你启发,另准备了一个皇上的人送发给太子。” 这是要诬陷太子与后妃通奸了? 玉童子的心又往下落了落,略一沉吟,回道:“好。” “如此你我必定大事可成!”朱正伸手去捋胡子,没捞到东西才想起来为了易容,他脸上贴着□□,胡子都叠进去了。 “甚好。”玉童子缓缓闭上了眼,仿佛很累的样子。 “贤侄可是累了?我来时听闻你的侍女说了,贤侄大可不必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改日新皇登基,这些嚼过你舌根的,统统叫他们闭嘴。” 玉童子的心又往下落了。 杀人,令骂过他是男宠的人都“闭嘴”,不知道又会弄出多少孤儿寡母来。 “无妨,我并不在意,只是狗皇帝太会折磨人,身子有些拖累了。朱大人交代的事情我都记得了,十三日必定将皇帝引到东宫。” “好好好,有贤侄这句保证,想必这次一定能乘胜追击。” 沈洵刚才那点感动也全没有了,他不再说话,朱正又给他透露了些别的消息,除了必要说的,沈洵都没多说什么,两人把该说的说清楚了,朱正也不敢多留,匆匆的走了。 鸣音以为她少爷见了朱大人之后会好些,没想到朱大人一走又变回了那个样子。她正叹气间,听见他少爷说。 “拿笔墨来。” 笔墨? 这…… “把信送去东宫,并稍一句口信,不论他来不来,今晚我都等他一夜。” 鸣音是识字的,她看了少爷亲笔写的字条,字条其实很短,上面只有一句话。 ——今夜约君玉来殿一见,有要事相告。 第33章 藏娇 清远县是玉童子出生的地方,这个县城不大,当地百姓大多以采集加工石料玉料为生。因为出了个玉童子而闻名,当地人也颇以玉童子为豪,听说他被皇帝封为玉来真君后,还在当地给他建了庙,据说还很灵验,有不少人不远千里的到这里来求香,香火竟然很旺盛。 这番听闻圣上北巡,因为玉仙人的关系特意到清远县来,当地的百姓更是高兴,不少人家里供了玉童子的塑像,放在佛笼里跟其他神位一起拜祭。 所以到清远县边界时就能看到路边竖着的石碑,皇帝特意掀开了车帘让玉童子瞧。 玉童子混混沌沌的,不知道皇帝叫他看什么,皇帝抱他去车帘边他就去,让他看他就看,不挣扎也不说话,甚至没有表情。 “玉童,你回家了,看,那碑上记得是给你修庙的人的名字。”皇帝把玉童子放在两腿之间,揽着他的肩膀的,指着车外。 玉童子没力气自己坐起来,只能倚着皇帝的身子,任皇帝摆弄。 “朕改明在皇城也给你修建一座,叫他们都来拜祭你!”皇帝的心情丝毫没受皇后进言的影响,因为皇后的奏折上对于玉童没多说什么,只提醒他要正视听,要多注意身体,让他不高兴的话一句都没说。 那是自然的,翊贤还软禁着,皇后要是这时跳出来明着奏玉童一本,那李柄敖才好找借口发火。 皇后这边没有过多置喙,他更觉得肆无忌惮了,就差明目张胆的把玉童子带在身边,连遮遮掩掩的功夫都越发懒得做了。 等到了清远县,一定要叫玉童高兴些,这些天玉童快要被他榨干了,他打算让玉童在清远县歇息几天,修炼修炼,好趁着玉脉在此而回复一下功力。 于是进了清远县后,圣驾进了行宫,安顿下来后玉童子连夜被人送回了玉来观他徒弟手里。 在鸣音他们看来,他们日夜期盼的少爷已经不成人样了。 玉童子原本就瘦小,现在瘦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脸颊两边都凹下去,显的眼睛更大了。 而且不管他们问什么,少爷都像没听见似的,没有一点反映。清粥抵到他嘴边他就张口吃,不问味道也不知道饥饱,喂多少吃多少,把鸣音急的不知道怎么办。 因为这些日子少爷一直没在家,朱家那边传来的消息都压在她手里,包括这些日子外面发生的事,她还想说给少爷听,让少爷想想对策。但少爷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入了定,对外界一点反映都没有,这该叫她怎么说啊! 雷作也只能是劝她不要慌,自个也没主意。两人一合计,实在不行还是冒险把钱先生请来吧。 于是雷作赶紧换了衣裳趁夜跑了小朱公子那里一趟,正好钱先生在研究药理还没睡,听闻沈公子身体不适,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就随他来了。 这次两人都小心了不少,唯恐再被谁看到。太监服是不敢穿了,钱先生装道童也不会像,好在玉莱观跟外臣都住在前宫的殿里,夜里不下钥,他们还能自由的走动,两人打起十二倍的精神,饶了许多地方以防被人跟踪。 左拐右拐的,回到玉来观住的殿里已经是后半夜了,钱先生不敢耽误,马上给玉童子诊了脉,看了口眼鼻,看了手相,发现除了极度的虚弱不像是有别的毛病,那他这样不言不语,就只能是心病了。 这时候鸣音他们已经值了大半夜,两人俱有些困了,钱大夫索性让他们都先下去休息,他在这里守着就行。 于是雷作就先出去了,鸣音也在榻前的脚踏上一歪,睡着了。 钱先生则因为时间有限,所以一直没睡,不停在思索该怎么给沈家公子解了这个心结,沈家少爷虽然一直闭着目,可也好像没睡着,呼吸不甚均匀。 “唉……”钱阳平忍不住叹了口气。 “钱先生,我没事。”玉童子缓缓睁开了眼,轻轻的说了一句,像是怕把鸣音吵醒。 “那沈公子你?” “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们说,所以不如不说。”玉童子眨了眨眼睛,“这次小朱公子也知道了罢?” 钱大夫不知道他这个“知道”说的是什么事。 “二少爷知道了什么?” “算了。”玉童子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敢问钱先生,我还能撑多久?” “把身体的亏空补上,沈公子没有性命之虞。” “我知道我自己的状况,钱先生不用安慰我了。”沈洵的声音总是带着难以言语的哀伤,“钱先生帮我想个法子,多拖些时日吧。” 钱阳平不知道为何沈公子会这么绝望,他的身子除了衰弱确实没有“不行”了的迹象,至少近一两个月没事,但若是一直衰弱下去,就是好人也要饿死的,所以他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亏空补起来,不然神仙也没法子救个一心求死的人。 沈公子这样的人,钱阳平从前也见过,他们是自己先没了活着的念头了,而后当然是怎么走的快怎么来。但沈少爷不像是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的人啊? 不管怎么说,对付这样的人,首先第一个就是让他们相信有能救命的灵丹妙药。 钱大夫想了想,拿出筏子写了个方子,又掏出一枚丸药,跟沈少爷说,把这丸药泡了酒,配着药吃再活一两年没有问题。 玉童子果然把眼睛又睁开了些,牵着嘴角笑笑,跟钱大夫道了谢后又不言语了。 钱阳平虽然很想安慰沈公子,可与他其实也不太熟悉,所以也就什么都没说,只等着鸣音醒了好跟她交代清楚便好。 等到又过了段时间,外面晨光熹微时,钱大夫叫醒了鸣音,跟她耳语了几句,鸣音听的直捂嘴,两人如此这般之后,钱大夫又趁着值班的太监还没起来,偷偷从后门出去了。 鸣音赶忙吩咐人去熬药,那颗丸药也泡了酒。给道童指派完了活,她就自己趴在少爷榻边,看着她家少爷的睡颜,跟她家少爷自言自语。 “钱先生说您不想与我说话,那就让鸣音说给少爷您听吧。少爷被够皇帝掳走这些日子,观里上下都是提心吊胆的,朱家也是经常差人来问您的行踪,外面的人都说少爷您得了狗皇帝专宠,其实只有我们知道这其中的折磨。可是少爷您做这些都不是出于真心的,我们绝没一个人会因此小瞧了您。鸣音没读过书,但也听过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少爷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你就是大丈夫!” 沈洵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 “小朱公子也派人来了,但是被我给挡了回去,这几天外面发生了好多事,少爷你都不知道。太子被软禁了,然后朱大人来信说,他们查到了太子暗中集结兵马的讯息,他叫您动作快些。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原来也跟朱大人他们一样,以为这是少爷您自己策划的主意,可是我听雷作说,您跟掳您的人全然不认识……唉,这个皇宫,怎么这么乱啊?对了,朱大人还说,如果少爷方便的话,他想与少爷见一面,有些话只能当面说。” “好。” 鸣音猛的站起来,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她她她,她刚刚是不是听到少爷回话了? 不知道狗皇帝发的什么疯,把他们少爷掳走时一句话没说,送回来后也没说什么时候再带走。为了避免还没来及见朱大人皇帝就又把人掳去了,鸣音只好赶快跟朱家通气,安排他们见面。 这可真够难的,随驾的大臣们都认识朱大人,况且他现在应该在皇城的朝里辅佐十皇子监国,蓦然出现在清远县,要是被发现了,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就是欺君之罪。 诶?说起来,朱大人怎么会出现在北巡的路线上? 这个机会虽然很难找,但好在玉童子是个道士,所以玉童子封了玉来观的大殿,不准任何人进,说是要清修。对此皇帝深以为然,他原本放玉童子回去就是为了让他恢复恢复的。所以亲自下了令,除了每日派去送膳的太监,没人能进玉来观所住的大殿。 谁又敢相信朱正朱中堂会扮成太监,混在送膳的人里拎着食盒光明正大的去了玉来观呢? 玉童子还在床上躺着,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贤侄,你受苦了。”朱正进了殿就把食盒交给那些太监,自己去了沈洵床边。 沈洵睁开眼,眼前的人是个相貌普通的小太监,除了背没有那么驼,身材稍微高大了些之外,与其他太监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个声音又确实是朱大人的声音。沈洵想了想,恐怕是朱大人易了容,于是总算来了些精神,他唤鸣音把他扶起来。 朱正制止了鸣音,自己上手将沈洵扶起,还在他背后垫了垫子。 身为长者,又是父亲同僚的朱大人亲自服他起来,令沈洵大为感动,精神也振奋了一些。 “贤侄,你这是怎么了?”朱正十分关切的样子。 “不碍事。”沈洵摇摇头,“已经让钱先生开了药。是因为什么事,非得您亲自来一趟不可?” “贤侄这招引蛇出洞用的太妙,我都已听说了,前后都留了证人,不管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沈洵苦笑。 “但皇上似乎并没起废了他的心思,贤侄你在皇上身边,可知道皇上的意思?” “最近并未听皇帝说有废太子的话。”玉童子想起这些日子皇帝做的事情,眸子暗了暗。 “贤侄不要急,此次我前来,就是要交代你一件要紧的事。” 沈洵瞧着朱正。 “我已经上下打点好,只要你向皇上说一句宫中有大事即将发生,然后将皇上引到东宫即可。十月十三日,你记清楚了。” 五天后?朱大人要做什么? “此事可一举将太子扳倒?” “秽乱宫闱这个主意很好,可你不能以身犯险,并且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下次应当先与我们商量后再行事,我并不是怪你,是担心你的安危。并且我受你启发,另准备了一个皇上的人送发给太子。” 是要诬陷太子与后妃通奸? 这像是我会想出的主意么? 玉童子的心又往下落了落,略一沉吟,回道:“好。” “如此你我必定大事可成!”朱正伸手去捋胡子,没捞到东西才想起来为了易容,他脸上贴着面具,胡子都叠进去了。 “甚好。”玉童子缓缓闭上了眼,仿佛很累的样子。 “贤侄可是累了?我在外面也听了些你的风言风语,贤侄大可不必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改日新皇登基,这些胡说八道的,迟早统统叫他们闭嘴。” 玉童子的心又往下落了。 杀人,令说过他是男宠的人都“闭嘴”,不知道又会弄出多少孤儿寡母来。 况且其实,这些话也没有冤枉了他,他这些天确实是被皇帝金屋藏娇了。 “无妨,我并不在意,一切都照你我计划行事,只是狗皇帝太会折磨人,身子有些拖累了。朱大人交代的事情我都记得了,十三日必定将皇帝引到东宫。” “好好好,有贤侄这句保证,想必这次一定能乘胜追击。” 沈洵连刚才那点感动也全没有了,他不再说话,朱正又给他透露了些别的消息,譬如太子暗中集结招兵买马、一股神秘势力的出现等,但除了必要回话的,沈洵没对这些惊天秘闻做说什么多余的话。朱正把该交代他的交代完毕,该商量的也商量过了,就不敢多留,跟其他太监一起拿起食盒匆匆走了。 鸣音以为她少爷见了朱大人之后会好些,没想到朱大人一走又变回了那个样子。她正叹气间,听见他少爷说。 “拿笔墨来。” 笔墨? 这…… “把信送去东宫,并稍一句口信,不论他来不来,今晚我都等他一夜。” 鸣音是识字的,她看了少爷亲笔写的字条,字条其实很短,上面只有一句话。 ——今夜约君玉来殿一见,有要事相告。 第34章 影卫 玉童子在殿里等了大半夜,太子都没有出现。 也罢,他猜太子大概也不会来了。 当时为了活命,他在太子面前装作柔弱无辜的样子,后来为了跟太子进一步接触,他只能继续演下去,现在这个表象被他自己戳破了,太子恐怕后悔当时没杀了他吧? 况且害他被软禁的这个由头,又是从他身上起的,他来不及跟太子解释,太子或许还以为就是他做的。如果以为就是他做的,那今夜的邀请在太子看来不过是旧计重施,太子怎么会来呢? 再者,就算想到不是他做的,焉知那字条不会是别人写的呢?他现在又正在禁足,不知道能否绕过侍卫跑出来。 沈洵想了很多原因,唯独没有找到太子今晚回来的理由。 这次即使有心帮他,恐怕也因为隔阂太深,无计可施了。 也许这也是李翊贤的命吧。 “少爷,你睡了吗?”鸣音抱着膝盖坐在下面,静静的瞧着门,“太子爷怎么还没来呀?” “你睡吧,他不来了。” “但是少爷您不是邀他来吗?” 也许在鸣音的心里,她家少爷肯主动邀请人已经不容易,被邀请的哪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沈洵静静的瞧着房梁,没说话。 “少爷您找太子做什么?咱们跟他没交情啊?”这点是鸣音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 “没什么。”不管太子来不来,沈洵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鸣音说这些。 鸣音听不听的懂另说,他不想让鸣音牵扯这些事中更多了,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但鸣音将来还要嫁人,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她,少知道一些,对她来说更好。 “噢。”鸣音知道她家少爷的脾气,不想说的话再多问也没用,索性她就不问了,她又看了一会门,百般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准备歪头眯会,等到天明时再起来帮少爷擦洗身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他们的暗号!鸣音噔的一声跳了起来,跑到门边隔着门外面,“可是雷作?” 雷作在外面低低的应了一声,说是东宫主子来了。 鸣音赶快开门,瞧见太子披着斗篷站在外面,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夹着夜风,冷飕飕的。 屋里面,沈洵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太子在门口将被雨打湿的斗篷脱下,鸣音很有眼色的带上门,下去温茶了。 李翊贤缓缓走近玉童子。 沈洵有些激动,一提气引起了一阵咳嗽。 太子瞧着比前几日沧桑了,脸上的胡子没有刮净,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不知道是最近要应付的事太多劳心费神了,还是为了装的更像些。 其实沈洵也一早就发现了,太子在皇帝面前总是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但从他与太子的接触可知,太子并不懦弱,甚至还很精明。 李翊贤也打量着玉童子。 他瘦了,瘦了很多,瞧着更让人心疼了。这是李翊贤的第一个感觉。 他不但瘦了,精神也不似以前,那种气定神闲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气势没了,如果不是处于对立阵营,其实李翊贤很喜欢他在殿上与人辩论的模样。 “咳,咳咳。”沈洵捂着嘴,想让自己的咳嗽停下来,无奈身子太虚,这一咳嗽像是引起了地震,咳得他小腹震疼。 “我当时真应该杀了你。”李翊贤这样说着,却伸手扶住了玉童子的身子,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轻轻的为他拍着背。 “咳咳……”沈洵越想停下,越是无力从心。 “好了好了,我来了。”李翊贤看着他咳的不能自已的模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我做的……咳咳……”沈洵找了个间隙,总要先把这件事给说清楚了。 “我知道不是你,是你的话还会把自己弄的这样惨么?”李翊贤坐下,然后把玉童子翻过来,让他仰面向上的躺在自己怀里。 还好……太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恐怕他这些日子也没歇着,一直在查这案子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男人狎抱久了,沈洵并没觉得这个姿势有哪里不对,他闭着眼用手捂着嘴,又咳了一阵,才勉强平复下来,眼里不自觉的溢出了泪花。 李翊贤用大拇指揩了揩他眼角的水珠,把他向上抱了抱,问他:“玉童儿有什么事非要见我不可?” “这个月十三日,请殿下小心。”沈洵放下手,斟酌着用词,最终发现自己也不能背叛朱家。 “十三日?”李翊贤微微皱眉,想了一想,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温柔,“好的,我知道了。玉童儿还有什么别的事?” “殿下无辜被软禁,为何不替自己开罪?”沈洵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殿下可知道背后的主使是谁?” “你觉得谁最不可能?” “八殿下?”沈洵其实早就在怀疑,虽然说平常人不会把人囚在自己院里,但焉知八皇子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呢?雯宣县主虽然明面上并未与八皇子交好,甚至还有些嫌弃八皇子愚钝的意思,但据朱大人说,当年那个怡八子被处死后,雯宣县主就是养在八皇子母妃那里的。 李翊贤点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八殿下也觊觎着皇位……”这就说得通了,如果说仅仅是不喜欢他的人,没必要拖太子下水,这么多年隐忍不发,在这事之前朱大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木纳老实的八皇子,他们可真够沉得住气的。而雯宣县主这次跳出来,恐怕是以为必定能一举将他拿下了。 雯宣县主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身上没有胎记吧。 其实那老婆子没记错,他们兄弟三个身上都是有胎记的,当时在家里这也是奇事一件。可是自从他泡了冰魄之后,他连体毛都褪去了,胎记自然也淡化到不见,而他那日在殿上表现出的不愿,不过是欲擒故纵,让狗皇帝更加心疼他而已。 狗皇帝自己没发现,但他每次沐浴的时候都会看到身上斑驳的痕迹,恨的牙痒。他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出来,狗皇帝必定不会再继续审下去,他也知道只要缠住了皇帝,让皇帝对他欲罢不能,皇帝就不会再去追究他是不是沈洵这件事。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走,只是没人知道他所受的煎熬。 “正是。”李翊贤停了一会,也陷入了沉思。 “殿下还请多多注意。”沈洵只能言尽于此,他与太子严格意义上来说应当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今晚的提醒已经很不应该了,更多的话他也不能说了。 “自然,玉童儿也多多注意。”李翊贤抚着他的白发,心生许多感慨,“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到底是不是沈将军之后?” 沈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到了别处。 “我不知道你们沈将军是谁。” “嗯。”李翊贤没再追问。 “我也有个疑问,殿下一早就去了殿里,可知道献匕首的是谁?” “一位张统领。” “张统领?”沈洵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一个人物,难道说他的推论还是有不对的地方? “是禁军统领,也是影卫的头子。” “影卫!”沈洵终于把心中的疑问全部对上了,他激动的坐了起来,“我见过影卫,我杀崔能儿那天!咳咳,他们都穿着黑衣,来去无影踪,把我劫走的是他们!” 如果这样说,他确实出言妨碍过他们,他跟皇帝说过,是谁把崔能儿献来的,谁就有问题。他的原意是希望皇帝对身边的近臣起疑心,没想到真的说中了一个。再往深处想想,崔能儿一介下流之徒,如何能在皇帝身边待那么久?这其中说不定就有这位张统领的功劳啊。 “原来他们也是效忠老八的……”李翊贤扶住了玉童子,以免他因为激动而掉下去,“我还以为是父皇对你起了疑心,下令去查的——不过他们那个组织无事去查大臣的家事的多了,查你也不算稀奇,因为他们都是忠心父皇的死士,谁也没怀疑过他们跟老八的关系。” “如果当日我出一点差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沈洵这才发觉过来他当日的凶险,之前还觉得他因为这个事吃的苦太多了,现在看来当真不亏。若不是狗皇帝沉溺在他的身子上无法自拔,那个张统领一旦找到他是沈之言儿子的新证据,那么他…… 这样想来,心中好受了不少。 “八殿下有影卫相助,怪不得对我们的动向知晓的这么清楚,那殿下今天所来可有留下踪迹?” 李翊贤摇摇头,“我若是想出来,没人能关住我。倒是你那位朱大人破绽不少,昨夜又有人到你这里来了,我已经替你将多嘴的人处理了。” “我与朱大人没有任何私情,他到我这里来不过是传达朱家的话,难道殿下也不信我?”不知道为什么,沈洵非常不想让太子误会他跟小朱公子有私情,那天在殿上那个婆子说的话估计太子也听进了心里。 既然已经认定了他是沈之言的儿子,又何必多问一句。 为的是轻而易举的试出他的不真诚么? 他刚刚还不若大方的认了,反倒还能显的有胆魄些。 沈洵有些后悔。 第35章 祸水 “我没说你们一定有什么。”李翊贤又觉得好笑,“你不感谢我替你处理了一桩麻烦,我这个忙难道帮的自作多情了?” 沈洵这才想起来他刚刚说的,昨夜钱先生到他这里来又被人发现了的事。 沈洵一时语塞。 “况且昨天来的也不是朱子轩本人。” “那是一位大夫,我身体不适,他替我医治的。”沈洵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了?” 果然,李翊贤被他这句身体不适给吸引了注意力。 玉童子的脸色一窘,低下了头。 李翊贤随即也明白他是为何“身体不适”的了,自己也微微有些尴尬。 “我当时跟殿下求助的时候,是真的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了。”沈洵的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时他们进来也是替你瞧病?” “正是。” “当时若不是你看起来那么凄惨,我也不会轻易的被你给骗了。能骗我的人可不多啊,玉童儿。”李翊贤揉了揉玉童子的白发,把他抱紧在了怀里,“既然如此,我也已经交代了姚美人去替你分宠,为何你还要自投罗网呢?是朱家逼你的么?” 沈洵轻咬嘴唇,点了点头。 “我竟分不出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李翊贤抬起了玉童子的下巴,“你真是有趣啊,有趣。” 倘若不是刚刚那个沈将军之子的话让他露了破绽,沈洵很想现在说一句他对太子殿下句句都是真。只是太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哄骗的,说这种话的时机和气氛都要合适才行,不然贸然的说反而会显得更不真诚。 “玉童儿只是想保命,别的都不敢想。” “你还跟我说过你来自山里,我当时居然也信了。”李翊贤离玉童子越来越近,玉童子张着大眼睛毫不设防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李翊贤试着再接近他一些,玉童子也不躲。 昏暗的烛光下,玉童子瞧着没有那么白了,清秀的眉眼无端沾了些温柔,甚至有一瞬间带了点妩媚的意思。 可是他的神情又很天真,李翊贤觉的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他怎么会看到沈将军的儿子做这种姿态?且不管他是不是沈将军之子,他从前的样子也绝不是这样的。 被父皇破了身子之后他应该是第一个见到玉童子的,那时候的玉童子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弱和媚是不一样的。是这段日子跟在他父皇身边,侍奉过男人了,所以不同了么? “是你这个模样太无辜,太柔弱,太具欺欺骗性。”李翊贤挑眉,“你在我父皇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玉童子反问了一句,好像还是不懂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翊贤弯起一边嘴角,笑了一声,低头吻住了玉童子的唇! 玉童子一怔,接着挣扎起来去推太子,但那点力气不提也罢,以至于反抗不成,反而被太子一手拦腰一手抓住了手腕,丝毫动弹不得。 时间仿佛静止了,玉童子的柔弱和太子的肆意掠夺,搅得这个殿里燃的蜡烛摇摇曳曳。 “外面天凉,太子请喝……”鸣音看里面良久没有动静,有些担心她家少爷吃亏,所以端了茶来一探究竟,没想到推门后就看见她家少爷被人抱在怀里,还,还…… 她风月无霁的少爷!! 皇家的人真该杀,老子是这个样子,小子也是这般好色之徒,全是蛇鼠一窝!! “出去。” 太子率先松口,第一反应是反手护住玉童子的身子,把他头埋到自己怀里,再厉声叫那个道姑走。 道姑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怎么,反正腮帮一鼓,抱着茶盘就出去了,因为跑的太急,热茶洒出来不少。 “是谁?”玉童子从太子怀里钻出来,捂着自己的嘴问。 “是你的徒弟。”李翊贤拿开他的手,“是个女徒弟。” 玉童子点点头。 “你不担心他们看到了?”李翊贤瞧玉童子毫无震动的样子,也是觉得奇怪,“对,你也不是真道士真师傅,被看到了也没关系。” 玉童子咳了一声,“殿下说的是。” “那么我对你造次呢,你也没有不高兴?” “殿下是否想说,既然玉童儿不介意这事,为何当时还要装出一副厌恶男人的样子?”玉童子又咳了几声,推着太子想要坐起来,“玉童儿从来没有装模作样过,那时我确实不喜与男人接触。可现在……” 李翊贤好整以暇的等着他说。 “我与陛下的事,殿下大概都知道吧?什么样的我都经历过了,若是现在还是那样清高,殿下信与不信?”玉童子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滑下来,“就如同一块干净的布,已经被人泼上了墨汁,又何妨再多泼些呢?如果说我有任何的不情愿,那是因为我觉得殿下碰我,会脏了殿下的手。” 李翊贤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着实的楞了一阵。 他说的没错,那时候他还是个人事不知的少年,举止行动都不会说谎,就算是那次被他父皇破了身子,也不过是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但这么多天的囚禁下来,恐怕他已经全懂了。 无端就觉得好生心疼,一个干干净净的妙人,就这么被毁了。倘若父皇能对他怜惜点,不把他当成是个玩耍用的器具,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快的沾上风尘气,他的有趣之处绝不只是在闺房之乐上,现在,唉,当真是暴敛天物,太可惜了! 玉童子见太子不说话,咳的更厉害了,眼泪也往外涌着,他咳的急了,拿手捂着嘴,一口气提上来,咳出了一大口东西。 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抹了抹嘴,想把这只手藏到身后,却被太子拿住强行掰开,手心里果然都是鲜血,红艳艳的,在烛光下还发出粼粼的光。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李翊贤来不及多想什么别的,只能赶紧将他抱在怀里,“你这样说倒是我行小人之事,趁人之危,辱没你了。” “殿下……”玉童子趴在太子肩膀上,哭的声嘶力竭,像是要把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全哭出来,哭的狠了还干呕起来,但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只呕了些血。 “玉童儿,没事,我在,很快就没人欺负你了。”李翊贤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的妃子侍妾男宠们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惹他厌烦,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拍着玉童子的后背帮他顺气,以免他因为哭的太狠而窒息。 “殿下有把握能保护我么?”好在玉童子哭了一阵就没力气了,只剩下抽噎,“殿下也被我连累的软禁了,殿下当时应该把什么事都栽到我身上……我听说……听他们说……陛下要废了您……” “被废了太子之位是有些麻烦。”李翊贤正愁不知道要怎么哄,玉童子却自己止住了哭泣,让他觉得很是顺心,“但废与不废,我都有把握保护你。” 如此说来,朱大人说的事是真的了。 太子不怕皇帝的立废,是因为他有逼宫的打算。 说来太子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不像十皇子才十二,八皇子才十六。这两位皇子因为年龄尚小且根基不深,所以才会在太子之位上动脑筋,等到他们当个五六年太子,皇帝也快要六十,登基指日可待。 但太子不同,他不仅等不了了,而且已经在东宫住了十几年,若是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逼宫,恐怕响应者不少。 那么清君侧清的是谁呢? 他,或者姚美人。 “玉童儿怎么不说话?”李翊贤感觉到肩上的人没动静了,害怕他闷着,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不值得殿下保护。”玉童子又抽噎起来,“只希望殿下将来是个好君主,保护黎民百姓,不使好人蒙冤,不要像陛下一样。” “你是真的很厌恶我父皇。” “天快亮了,殿下早些回去吧,再晚恐怕有所不便了。” “玉童儿在赶我走么?” “如果可以,我不想殿下离开哪怕一刻,因为殿下走了,陛下就要召我侍寝。”玉童子从太子肩上起来,“但殿下不走,亦是不可能的。” “嗯。”李翊贤将他放好在床上,“下次你若是身体再不适,也可以往东宫送信,我的大夫医术不比朱府的差。” “谢殿下,还请殿下十三日一定小心。” “歇息吧。”李翊贤用手将他的眼阖上,然后给他掖好了被子,在门口穿好蓑衣,出去了。 沈洵却睁开了眼睛。 他睡不着,也并不困。 他在想,自己如此这般,难道别人说他的亏了他吗? 没有。 他就是个以男做女,媚君惑主之徒。 他对如何引起男人的保护欲越来越熟稔,他现在可以轻易的引起太子对他的信任和怜惜,可以轻易的引起太子对皇帝的厌恶,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也可以轻易的引起皇帝对太子的厌恶。 但这些尚属于光明正大的计谋,如果中了他的圈套,那只能说是人之根本弊病在作祟,与朱大人的陷害污蔑有本质的不同。 就算是卑鄙无耻,可他知道自己是为了忠义两全。 “少爷,太子走了。”鸣音终于端着铜盆进来,眼圈是红的,一看就知道刚刚在外面哭过,“您起来梳洗么?” 沈洵仍旧睁着眼,像是没听见鸣音说话。 “少爷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都是那个狗屁太子不识好歹,改日十皇子登基了,看他还能不能这样欺负人!!”鸣音一瞧他少爷又成了刚回来那副样子,心里顿时慌了神,赶快放下盆,“您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咱们都一笔一笔的记着,迟早还回去就是。少爷您不要太伤心,就像您说的,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沈洵闭上了眼睛。 “少爷,您别这样……”鸣音又哭了。 为什么这么多人信我无辜呢? 我真是个祸水。 沈洵想。 第36章 圣意 转眼四天过去,玉童子这几日能够好好的吃饭,精神好了一些,虽然还不能下地走路,不过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了,偶尔还能自己穿衣沐浴。他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到了朱大人交代的时候,于是派人向皇帝传了话,说是自己卜了一卦,需要当面与皇帝说。 皇帝彼时正在外游玩,接到玉莱观的奏报很是开心,马上派人去接真君过来,还特地吩咐马车上要垫的厚些。 玉童子换了真君装束,又用针将眉心红点纹了纹,使它更加明显,而后便由雷作抱着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了一个酒家门前。 这酒家周围没有一个百姓,取而代之的是守备甚严的侍卫,来接他们的太监递了牌子,守门的侍卫仔细对了对,而后便是例行的搜身。 雷作和太监的身很快搜完,以前的时候玉童子也是要搜的,不过自从玉童子消失了那七八天后,他的身份几乎已经是明的了,所以侍卫们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便,就这么把他放进去了。 当然,玉童子身上不会带任何凶器。 他自己便是最大的凶器。 二楼原本最热闹的地方现在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两个大人陪着皇帝坐在那里,楼下的台子上有个花旦正唱戏,咿咿呀呀的,玉童子瞄了一眼,没大在意,便由雷作抱着上二楼了。 “真君可修养过来了?”皇帝正听戏听的陶醉,一见玉童子更高兴了,“赐座。” 李徳蓝很有眼色的把椅子搬到了皇帝右手边,那两个大臣也是视而不见的。 玉童子觉得其中一个很眼熟,回想了下,发觉是那日在衙门里非要他去捉妖道的大人。 看来今日这场“戏”就等着自己了。 “陛下,玉童刚刚在殿里卜了一卦,恐怕有事要发生。”玉童子向皇帝拱了拱手。 “什么事?”皇帝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花旦给吸引去了,回答玉童子时也是目不转睛的。 玉童子又往台下瞧了一眼,那个花旦长的确实好看,而且瘦白——不过均比不上他。 于是放下心来,“陛下近来可有什么不适?” “有!总觉得肚子隐隐的疼,就这边。”皇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太医瞧了也说不出个所以来,怎么,真君知道原因?” 沈洵心中一阵狂喜,他赶快转过脸以免自己喜形于色。 皇帝指的是右面的肋骨,那下面是人五脏之一的肝脏,肝是用来解毒的,那里疼就说明自己的体液已经渗进了皇帝身体里,先由肝表现出来,而后便是其他脏腑了。 很好,不枉他这些日子受的苦! 忽然又想起来太子也碰了他,继续接触迟早也要中毒。这他便作不得主了,如果太子没对他动心思,那么只是一两次的接触,太子不会出事的。 狗皇帝可是尝过他的尝过他的血和精元的,而且还不少。昨夜虽然他也咬破了嘴演咳血给太子看,但太子并没有不挑不拣的继续造次,所以也没有真的沾染上他的血。 “玉童?” 玉童子回了神,发觉自己最近太容易走神了,这很危险。 “陛下,玉童觉得是因为宫中有有违立法的事发生,且是大事,虽然不是陛下的做的,但惩罚到了陛下身上,所以才会觉得腹痛。” “这怎么说?” 玉童子想讲,但是又想到旁边坐的那个大人,于是改为附在皇帝耳边悄声说了。 皇帝听完,脸色一变,戏也不听了,竟起身就要回行宫。 然后玉童子就看见那位大人的脸色也难看了。 雷作上来抱了他,随着皇帝下了楼,下楼时皇帝还想招手跟李徳蓝说点什么,玉童子没给他这个机会,猛地咳了一阵,而后皇帝果然来关心他的身体,没在往戏台上看了。 那上面的戏子也已经发现皇帝要走,没有再唱,而是站到了台边。 虽然他并不爱皇帝,但他也不想有人跟他争宠,那会让以后的行事麻烦不少。 皇帝快要跨出门时,后面那个戏子喊了一句:难道是梅倌唱的不好么—— 听着竟是个男声? 能够妩媚到连他都骗了的地步,怪不得狗皇帝会留意。可惜他虽然也以好看著称,却终究还是少年的样子,是如何也做不到这般像女人的。 然后便没什么然后了,因为玉童子恰在这时又猛咳了几声,皇帝心疼的将他抱在了怀里上了马车,丝毫没再扭头。 恐怕之后又有谁要更恨他了,他这么轻易的就掐断了别人处心积虑培养的人儿,断绝了一个荣华富贵的梦想。 玉童子在马车里又咳了几声,然后觉得累的慌,懒怠再演,就靠在老皇帝怀里闭目养神了。 往下的事也许更耗精力呢?总要先养足精神才能好好的陪他们演。 太子被软禁在行宫的鹤翔殿内,鹤翔殿正殿连配殿、厢房、园子统共至少二三十亩地那么大,在玉童子遇袭这事之前那里人来人往,宾客众多,被软禁之后前来拜访的人日渐稀少,殿四周的四个门都守着侍卫,没有诏令里面的人不得出来,以至于更加冷清了。 圣驾突然来临,着实把已经习惯了寂静生活的东宫宫人吓着了,众人赶忙去接驾,皇帝看都不看,命令东宫所有人都在原地不许通传,然后径自往正殿冲。 正殿不见太子的踪影,随手抓过一个小宫女问了才知道太子在偏殿书房里看书,于是皇帝又带着两位大臣、玉童子两人和许多侍卫去了偏殿。 书房在一楼,门虚掩着,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皇帝站在门口,听了听,反倒犹豫了。 “玉童,你说的是真的?” “卦象上是这么说的,陛下身体不适,是因为后宫生了难以启齿的乱事,导致国基不稳。太子殿下如果就是这个国基,那么恐怕……” “如果推开门进去,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那或许太子殿下并不是真正的国基。”玉童子语出惊人。 他这样说,并不是朱大人教他的。因为朱大人似乎有十二成的把握一定能将太子拉下,所以只叫他把皇帝引到太子处就好。至于如何行事的,朱大人并没有跟他细说。虽然是接下来的事与他无关,但这个不说,其实也有一些不信任的意思在里面。 所以他不得不给自己留一个回路,万一这事没有成功,他也要给自己找好说辞。 “质疑储君,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岂可轻易的说出口?皇上,仅凭一个玉来真君的一面之词就怀疑太子殿下与人有染,臣以为此举恐伤……” “徐爱卿。”皇帝的脸色本就不好,听闻这话后更加不妙了。 原来这位大人姓徐。玉童子暗暗的将这个名字记下了,打算回去后好好调查调查,看看是谁家的势力。 “或许是玉童多心了,占卜一说原来是当不得真的。这位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万一太子殿下并未德行有亏,贸然进去只会让太子更加记恨陛下。”玉童子也说道。 可是徐大人是真的想劝皇上别进去,但玉童子的话就完全是在拉偏架了,“更加记恨陛下”这话说的,仿佛被软禁后太子就心气不顺似的,还暗中点拨了上次囚禁了玉童子的事。但你又挑不出这话的错处,最多就是让人听着觉得别扭,可又说不出哪里别扭罢了。 果不其然,皇帝一听此言,本来还有些犹豫,这下连犹豫都没了,吩咐人开门,他要进去。 屋里面,太子正坐在窗前拿着书出神。他穿着一身米白的便衣,发髻也不整洁,衣袖上还有没烫平整的褶子。桌上的纸笔也俱不是什么贡品,都是些普通的东西,与以前在东宫时的一切用度皆不能比,看来这个禁足不但不许他出门,连例用都给消减了。 敢把皇上心尖上的玉来真君给掳走,谁不说太子这次是真闯了大祸了? 是个人都看的出来那个玉来真君不是什么正派的道士,从前参他的人那么多,可惜皇上全然不听,大家伙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左右都怎么不了人家,你身为太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人家几句话的事情? 当然,也有人说玉来真君如此得皇上宠爱,是因为他使了别的功夫,但你别管什么功夫吧,皇上听人家的,这就是人家的本事。有心的人多了,想要让玉来真君美言几句好升官的人也多了,可是一番打探下来,发现玉来真君行踪不定,更是从不见客,也不与人接触,真个是想送礼都没处送去。也正因为如此,玉来真君在大家的心里才这么可怕——谁知道明天他会不会就说你一句呢? 只要有这么个人在皇上身边,还不是宠佞把持朝政,比从前那个怡八子姚美人之流,有过之而无不及。 “参见父皇!”太子听到动静一抬头,看见皇帝怒气冲冲的进来,赶忙撩开裙摆跪下行礼。 皇帝狐疑的在书房里扫视一圈,发现这里只有两个宫女一个太监站在这里侍候,除了桌椅外没有一个柜子,那处也藏不了人,整个屋子一目了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乱事”。 “父皇总算来看贤儿了,贤儿以为父皇生气,再也不会放贤儿出去了。”太子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第37章 宫女 “父皇总算来看贤儿了,贤儿以为父皇生气,再也不会放贤儿出去了。”太子乍一看见皇帝激动,以至于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沈洵觉得,太子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主,又是而立的年级,为了能讨他父皇欢心竟可以做如此小儿之态,可见其城府之深了。 “是奴婢对不起皇上!请您一定不要怪太子殿下!” 嘭——! 正在沈洵感慨的时候,旁边立着侍候的宫女毫无征兆的跪地求饶,然后再谁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头撞死在了桌腿的楞上,用的力气之大,连带桌子都撞翻了,墨水跟砚台从桌上掉下来打在太子背上,合着那宫女的血和脑浆,在太子身上上留下了一大团污迹,头发上、脸上、手背上也沾的都是。 变故来的太突然,众人惊愕不已。 “护驾!!护驾!” 李德兰率先挡在皇帝面前,雷作也抱着玉童子不着痕迹的后退好几步,唯有太子还跪在那里,看着那个撞死的宫女,一脸的莫名。 他房里剩下的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也是吓傻了,赶快的跪下大喊皇上饶命。 “怎么回事?!”皇帝指着地上那个宫女的尸首。 “儿臣当真不知情。”太子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此事必定是有人陷害儿臣,望父皇明察!!” 对不起皇上,不要怪太子。 傻子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沈洵想,幸好自己提前通了信给他,不然这事又要赖在自己身上。 他是多好一块挡箭牌啊,什么诡计最后都要由他给挑起来。 就比如今天这事,他提前提醒过了太子,太子特意找个书房等皇帝都尚且能被人来上这么一手,倘若是没说,冷不防被捉了个准,那么大臣们肯定又要说:玉童子假借卜卦的名义挑拨皇上和太子之间的感情。 皇上又是他带来的,太子就算再信他的人品恐怕忍耐也到极限了。 “去看看她是谁。”皇帝根本不理太子那一套说辞,“把太子给朕绑起来!” “父皇,父皇!!父皇明察啊!” 堂堂一国之储,被侍卫像捆粽子一样捆着押在一边,这情景恐怕是古往今来头一个吧。 对自己亲生的儿子尚且如此,对自己的大臣又何尝能够更好些呢?再往远处想想,他又怎么会对百姓好? 现在他明白,自己给他下毒,诱使他一心修仙,搅乱他朝廷,缠着他不问国事,并非只是为了报他沈家的一家之仇,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 倘若不是如此,凭他李家先祖积攒起的国本和三省六部制,就算他再昏庸无道都能在皇位上享受一生,苦的只是百姓。现在他欲做妲己,这李氏一朝能做便做,不能则不如让给别的圣明之君! “皇上,这是您之前在和哲城……”李德兰没敢把话说完,悄悄的拿眼瞧着皇帝的脸色。 “和哲城什么?”皇帝又瞧了一眼地上那个宫女,发觉自己实在没什么印象。 “是有一次替太子来给您送补品的那个,您当时说她身上的味道很像八子娘娘,而后宠幸的。”李德兰很不情愿的把这种龌龊事给说了出来。 “是不是朕还给她取名叫媚娘?”皇帝终于想起来了,“既然做了朕的女人,为何又送回东宫来了?掖庭没记录么?” “这……” 沈洵知道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狗皇帝什么玩意都能宠幸,宠幸一个宫女不稀奇。 要是都记录,恐怕后宫人数要超过三千了,其中还不乏各种舞姬、伶人、官女支,就连他不都是……罢了。 老子动了儿子的女人,这种家门不幸之事发生在狗皇帝身上不稀奇。 “父皇,儿臣当真不知道,她回来后也并没有说过侍寝,若是的话,儿臣绝不留在身边!”太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又辩解起来。 沈洵信太子什么都不知道,据他推测,这个宫女应该是朱家早就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而且还设计侍了寝——什么送补品味道像怡八子,这种巧合也就骗骗狗皇帝——专等着将来好陷害太子的。 所以并不是送个“皇上的女人”给太子,而是把太子的女人送给了皇帝,然后再以此发难。不然沈洵还以为真的能找到一个有头有脸的后妃来给自己母家蒙这种羞呢! 估计今天本来想诱着太子上床,给皇帝看个现成的吧。没想到太子没给机会,机会又是稍纵即逝,以至于撞死了自己,来个死无对证。看来这女子也是有胆识之人。 其实真说起来,这事不对的是皇帝,毕竟先招了人家奴婢侍寝的是他,但是他又不可能觉着自己错,他以为天下的女人都是他的,所以若是给他知道他碰过的女人又被别的男人给碰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况且父子共用一人,这是有违人伦大常的。 沈洵忽然很想知道,如果让皇帝看到他与太子私通呢? 会不会更有意思? “真君说的果然不错,有你这种逆子,朕真是要少活十年!太子秽乱宫闱,囚禁真君,传朕旨意——” 要废太子? 沈洵的心提了起来。 “父皇,儿臣已经知错了,儿臣愿意受父皇跟母后的处置。” “——将太子就地收押,听后发落!”皇帝喘了口气,说出口的却仍旧不是废太子。 沈洵的心又掉了下去,生出无限的遗憾。 就差一点了,差一点就要废了他,可惜并未被抓到秽乱的实据,可惜他又搬出了自己母后。 “皇上,那这个……”李德兰指着那个宫女。 “烧了,给朕烧了。东宫以后不许宫女侍候!不,宫人全都撤了,只留侍卫把手!” 把宫人撤了?这样岂不是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恭喜陛下。”玉童子终于出声。 “何喜之有?” “陛下近来龙体抱恙,玉童远在外殿闭关而不可知,却因为心中惶惶不安,卜了一卦算出了此事。现在这个女子既然已经死了,想必此难已破,陛下身体无虞,这是一喜。第二喜则是……”玉童子稍稍低头,“则是玉童功力更加精进,与陛下更加心心相通,日后玉童必定能更好的替陛下分忧。所以玉童才说恭喜陛下。” 皇帝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 “太子殿下想必也是不知道其中原因的,不过是无心之失,陛下不必过于忧虑,须知生气则动肝火,肝火太盛,对龙体不好。陛下不如随玉童回去打坐,精心养神,再做发落。” “是啊皇上,太子殿下必定是被人陷害的,皇上请三思啊!微臣愿替皇上彻查此事,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 这个徐大人啊,必定也不是太子东宫的人。 “这位大人说的极是,贸然处置太子殿下,恐怕众位大人也会不服。” 皇帝扫视着徐大人、玉童子跟太子三人,末了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回宫!” 雷作抱着玉童子紧随其后。 玉童子扭过头,朝着徐大人笑了一下,笑的妩媚。 徐大人脸色铁青。 狗皇帝怎么会让他不信任的大臣去查这种案子呢?必定用的是他的影卫。 那么太子会被查出个什么好歹来,就不好说了。 “都下去吧。”皇帝一进寝宫就屏退了众人。 雷作抱着玉来真君也准备走,却又被皇帝喝住,叫真君留了下来。 于是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皇帝把玉来真君抱在怀里,好一通的欺负。真君知道皇帝心中不爽想要发泄,所以不敢挣扎以免惹恼了他,只能默默地忍了。 皇帝咬他,抓他,快要把他捏死,他都忍了下来,一声也不出。 皇帝只是吻了还不够,手已经将他的寝裤拽下,将手指探了进去。 玉童子闷哼一声,两腿微微的夹了一下,被皇帝不耐烦的给掰开了,大张着冲着皇帝。 玉童子别过头闭着眼,咬着自己指节,等着皇帝的下一步动作。 皇帝却在那里东抠西摸的,迟迟没有进展,像是在鉴赏他那处一般。 玉童子只觉得无聊,希望他能快些,这个姿势并不好受。 等等,玉童子心中一惊,想起了那天在黑屋里见到的那几个老鸨子,都是这样毫无顾忌只求淫乐的模样,难道自己终究也没了最后这点羞耻心,与她们一样了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那八天昏天暗地的条教开始的吧…… 皇帝还在抠唆,玉童子柔柔的叫了两声,似乎是很舒服。 这两声极大的刺激了皇帝,皇帝想要把自己那东西放进去,但那东西不争气,一直软的不能行事,把皇帝急的满头大汗。 不能享人间极乐事小,若是被玉童给看扁了,他以后在玉童面前岂不是都抬不起头了?! 皇帝怒从心生,从旁边抽出个匣子,挑了个不大不小的玉势就杵了进去,他不行,他也要用法子让他的玉童神魂颠倒不能下床! 幸好叫人收好了鹤车跟栓宝等一应器具。 玉童子短短的哀鸣一声,接着大张着口喘着气,胸膛起伏的厉害,两手绞紧了身下铺着的单子。 第38章 翻天 这样的□□虽然累,但却很快就结束了。 玉童子的身子比起以前来耐受不少,若是放在一个月前,这么折腾能要他在床上躺上好几天。现在皇帝一旦放开了他,他尚且还能自己穿好衣裳,再陪着皇帝躺下,窝在皇帝怀里听他说话。 “玉童,朕想换个玩法。”皇帝抱着玉童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随陛下心意。” 换个玩法?明明是狗皇帝自己已经不能人事,只能借助旁的东西来弄他了。他不知道这个毒发的有多快,但他知道中毒后的症状。 初中此毒时,人觉得神清气爽,四肢轻便;久而久之便会目赤耳鸣,四肢乏力,但精神仍然亢奋,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再往后就会生黄疸,精神不济,耳聋木瞎,最后无法进食而死。 看狗皇帝现在的样子,像是到了第二个阶段了? “玉童,只有你最了解朕的心意。” “玉童不敢随意揣测圣意。”如果换做他的妃子或臣子,听见这样一句难得的话恐怕要感恩戴德到痛哭流涕吧?狗皇帝以后也不会在宠幸别的人了吧?毕竟让被人知道了他不能人事,是他所不能忍受的。那么自己只要越加乖巧的曲意奉承,左右圣意不是件难事。 若是当年他们沈家在皇帝身边也安插上这么一个人,再加上他们手握兵权,然后早早站好了队,扶植十皇子或太子登基,那他们家…… 沈洵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 “玉童,你跟朕说实话,今天这事,是不是你记恨上次贤儿把你关了起来?”皇帝玩着玉童子的白发,忧心忡忡的问。 狗皇帝这会才回过味来?可惜撤了太子宫人的令已经下了,金口玉言,无法更改了。 玉童子扭过头,看着皇帝,满眼的天真无邪。 “是朕多心了,上次的是你一句都没说,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发难。玉童,烧了那个女人朕的身子当真会好起来么?” “……是。” “玉童?”皇帝觉察出玉童子的语气有些犹豫。 “很久之前,玉童跟陛下说过,有一个荧惑守心的天象,当时陛下并未当成一回事。玉童以为,若是烧了那个女人陛下仍旧没觉着好些,那恐怕病根还在别处。” “朕一直听你说这个东西,它到底预示着什么?” 玉童子爬了起来,在床上向皇帝磕了个头,“陛下要听真话吗?” 李柄敖见玉童子这么郑重,不由的也紧张起来,“说,朕要听!” “荧惑守心,意味着帝王驾崩。”玉童子又磕了一个头,“玉童已经想尽了法子去改变天象,但,玉童法力有限,尚且没找到……” 啪——! 李柄敖一听到驾崩两个字,好似一道天雷轰在头顶,心惊肉跳气急败坏,一掌就掴在了胡说八道的玉童子脸上。 玉童子被掀翻在床,半天爬不起来。 “朕是真龙天子!不会死!你,你不是说你是地母派来的吉兆,是来保朕的?你个来路不明的东西,传钦天监,传钦天监监正来!” “陛下,玉童是最了解您心意的人,您忘了么?”玉童子面对暴怒的皇帝丝毫不慌,昂起头来,嘴角有一抹血迹,眼角渗着泪,白发全散开了。 皇帝看着他这个样子,又犹豫了。 “别人未必敢将此事告诉陛下,连玉童也不敢。但玉童得了陛下这样的信任,不得不将实话说出来。陛下若是不信,可以翻阅古籍,询问钦天监,也可今夜随玉童看看天象。” “你以前说朕福泽深厚,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初现世时,是感应了陛下的治世之功,而现在天象突变,不一定是陛下的问题,更有可能的是有人要害陛下使了法子,抑或者是有陛下身边的人德行有亏做了十恶不赦之事,故上天要降祸于陛下。”玉童子看着皇帝惶惶不安的样子,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他的手里,“陛下放心,这不是不可改变的,只是玉童还没想到法子。” “你是说像今天这样的事不只一件?还是说有人要害朕,在上天那里诬告了朕?是谁这么大胆?” “陛下若是不在了,谁最能得到好处呢?”玉童子知道狗皇帝已经被他说动了,便继续循循善诱。 “你是说……贤儿?”皇帝脸色一变,“他想取朕而代之?” “玉童不敢妄言。”玉童子低下了头,“但玉童能依附的只有陛下,所以玉童不希望陛下出事。” “玉童,朕刚刚是一时气急,朕打疼了你没?”皇帝这才想起来要心疼玉童子,赶忙把他抱在怀里,对着他的脸又吹又吻的,仿佛刚才打人那个不是他一样。 “玉童知道。”玉童子并未对刚才那一巴掌做太多感想,比那疼上十几二十分的他尚且都忍了,至于脸皮,他早就没有了。 但他越是这样,皇帝越是觉得内疚,毕竟,他把气撒在了玉童身上,玉童非但不恼反而全心全意的为着他着想,玉童怎么能这么招人疼爱呢? 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待玉童,再没有人比他更好看,更贴心,更有用了! “朕绝不辜负你!” “能得陛下这样一句承诺,玉童不枉来凡世一遭。只愿来日再有人陷害玉童之时,陛下能不忘今日所言。” “必定不忘!” “谢陛下。”玉童子想的却是你现在答应的好,等到改日别人也像我这样说动了你,你就又是另一幅嘴脸了。 不是都说帝王无情,喜怒无常么?沈洵觉得如果仅单凭这两者而言,那没有比眼前这个人更像一个帝王的了。 “玉童,朕的好玉童。” 皇帝又把玉童子抱在怀里,亲啊啃的一通。因为刚刚那一巴掌扇的太猛,玉童子的牙齿磕在了嘴皮上刮破了内壁,所以两人的亲吻中又夹着不少他的血。 还是带着淡淡的草药味,一点也不腥气的味道,皇帝丝毫没有反感和怀疑。 要不是后来李德兰敲门有急事相报,说不定皇帝就又把玉童子给摁在床上了。 皇帝其实已经没什么避讳玉童子的了,但李德兰却坚持要玉童子回避一下,说是从皇后娘娘那里来了手信要皇上亲阅。 玉童子就顺势请求回去玉来观,但是皇帝一刻也不想让他离开,而是自己跟着李德兰出去了。 皇后娘娘的手信?想必今天处置太子的消息已经快马加鞭的传回皇城去了吧。那么皇后娘娘知道了,其他人也肯定知道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被撤了所有宫人的冬宫孤掌难鸣,这与之前的情况都不相同,他以前给太子传话,也是告诉了他的侍卫,再由侍卫传给他的宫人,最后由他知晓。现在他的宫人都被撤了,侍卫又不能进东宫里面,皇帝摆明了要太子自生自灭,他估计连传话都很难,不知道太子又打算怎么跟外界联系呢? 玉童子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算着时辰,皇帝出去的时候有些长,这不是什么好事。他以后要想法子让自己寸步不离皇帝身边,这样便好随时把控全局了。 皇帝出去了有半个时辰,而后传话来说晚膳不必等他,叫玉童子自己用过。 不知道皇后娘娘说了什么,竟让皇帝舍得下他这么长时间? 玉童子心中隐隐担忧,晚膳用的也心不在焉的。 皇帝当晚也没回来,李德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寝宫这边的奴才他都不熟悉,雷作他们又不在身边,玉童子把可能的状况都想了个遍,提前做好了谋划,然后便睡去了。 烦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不攒足了精神,该怎么应对呢? 第二天一早,天昏昏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玉童子醒了之后由皇帝寝宫里的太监服侍着起床,因为他的真君装束昨天被弄皱了,今日不宜再穿,所以太监们拿来的是一套暗红的棉布衣裳,大小正合适他。 皇宫的规矩多的是你想不到的,现在就是要吃荔枝他们也拿得出来,区区一件衣裳又算什么。玉童子没有多问,他知道这也许是制衣匠们昨天连夜赶出来的。 换好衣裳,束了发,用了早膳,玉童子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些宫人也不知道,因为皇帝只吩咐不让他走,又没说让他留下来干什么,总管公公也不在,他们也都无计可施。 玉童子却不慌忙,他就坐在榻上打坐静修,宫人们都很佩服他的镇定。 其实外面早已经翻天了。 因为玉来真君的缘故而导致太子被软禁之事早已经引起朝堂一片议论,因为帝王北巡无暇顾及,都压在了十皇子跟几位协理大臣处,但昨天太子又毫无理由的被撤了宫人囚禁在行宫中,朝堂更是一片哗然。 皇后娘娘今早已垂帘听政,有人上奏说请务必诛杀玉来真君,附和声无数。 不知是谁在民间散布了谣言,说是玉童子不是什么福星而是妖物,靠吃童男童女精血维持样貌,什么今天吃了五十个童男,明天吃了一百个童女,说的有模有样亦真亦假的,连街上吓唬孩子别乱跑的说的都是“再胡闹玉来真君要把你捉走吃了!”,保管再顽劣的小孩也要被吓哭。 当然这一切玉童子都尚且还不知道,因为皇帝将他保护的很好。 第39章 玉胎 这般安静的日子过了两三天,在玉童子不禁怀疑自己又被关了起来时,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情况有变,北巡提前结束,不再往前面去了,他们要班师回朝。 这个消息虽然突然,但玉童子刚听时以为这是个好事,毕竟他一直很担心在清远县会出什么变故。 但是接下来的事对玉童子来说就不大好了。 来报的太监说是清远县百姓感恩玉来真君降福于他们,不舍让真君走,希望能够在渡渡河上为他再修一座庙。修庙的事皇帝一早就答应过了,所以这次提出来很快也允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是“百姓”请愿让玉来真君到玉脉中取出孕育他的那块玉胎,将玉胎雕成塑像必定能够更加灵验。 如果提前告诉玉童子,玉童子一定会反驳说玉胎取出会引起山体动荡,不能取;可是这事来的太快太突然,几乎就是莫名的劈头砸来,没问他一点意见,也没给他任何机会面生,所以他空有反击的法子,没有反击的力气。 也许他们也发现了,对付他须要先找个名头让不让他与皇帝在一起,不然就是有再好的法子他也只需往皇帝身后一躲,谁也奈何不了他。 和他当时先下手斩杀崔能儿一个道理。 于是只好认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沈洵很想知道,他不是真的从玉脉里出来的,那么朱家可有提前准备好玉胎?如果没有,那他从玉脉里拿不出东西又该怎么解释? 玉来真君的装束早已烫平整,宫人很快伺候他换好,这更让他觉得躲在暗处那人是早有预谋的了。 不知道是谁出的这种主意,他的敌人太多,可以说除了朱家各个都不希望他好过,想要杀了他的人太多。 “本君需先回玉来观一趟,取些法器。”玉童子看着铜镜里衣冠端正,清高精致的自己,越发觉得陌生,“你和你,送我回去,你,去回禀皇上我的动向,如果本君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端着这样架子,说话高高在上的自己,沈洵不熟悉。 可非但不是这样,他恐怕一离开皇帝的寝宫就会出事。 “是是,小的明白。”被他指着的两个太监忙不迭的点头。 看来他们应该是皇帝身边的人,皇帝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和他的受宠程度,应当是可以放心的。 然后这两个太监一路抱着玉童子回了玉来观那里,玉来观里一切如常,没有因为他不在而有丝毫颓废,鸣音监着他们每日清洒打扫,打坐静修,有条不紊。 玉来观的宫殿所在位置临近街道,街上的谣言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所以他们能这样的稳定已经实属难得,这里面少不了是鸣音的功劳。 而取玉脉这个事情,鸣音也早两天就知道了,皇帝那边一准奏,渡渡河上就开工修庙宇了,稍微有点心的人都能打听出来要干什么,鸣音以为她少爷也知道,并且以少爷的聪慧程度肯定早就做好应对准备了,却没想到玉童子被关了两天,一点点外面的讯息都没有。 玉童子拿齐了能用到的东西,分门别类的在衣裳里放好以备不时之需,最后临出门的时候,鸣音也收拾好了准备跟他出去,他却犹豫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玉童子说,“你在观里等本君,雷作、木风、紫电三个大师兄各自清点五名师弟随我前去即可。” 鸣音以为少爷是担心朱家传信过来要留个人收,却没想到玉童子是觉察到了危险,不想她涉险而将她留下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别,就是永生。 雷作与其它两位大徒弟俱是常跟着玉来真君的,其中尤以雷作更得师傅信任,能够抱着师傅出入。他们三个很快选好了十五位得力的师弟,随着玉来真君上了马车,向着渡渡河去了。 渡渡河说是在清远县,但是并不在城里,而是环城的一条河,发现玉童子的那段河道在下游,离清远县城更远,已经干枯许久,两边都被村民中上了庄稼了。 拉玉来观的马车出了城就开始颠簸,因为乡下土路本就不好走,再加上昨日下了小雨有些泥泞,更加不好走了,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同意到这么个地方去的。 最软最舒适的那架马车里坐着玉童子和他的三个大徒弟(注1),没有旁的人在,所以玉童子抓紧了时间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雷作告诉玉童子,朱家那边听闻要真君下玉脉去取玉胎后,已经预备好了东西放进去了,虽然玉脉下面地形比较复杂,但他已经拿到了地图,到时由他抱着,只需把东西取出来就行。 如此,玉童子便稍稍放心了些,又问朱家做事时可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线索吧? 雷作说应当没有,毕竟清远县是浔南王的封地,而浔南王又是十皇子的亲舅舅,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玉童子这才知道为何要选清远县作为他的“出生”地,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道关窍。 与行宫中都是皇族势力不同,清远县城乃至左右地盘都是浔南王的势力,想要行事就方便的多了。 玉童子略一思咐,心放了下来。 于是师徒四人都没再说话,专心等着到达渡渡河玉脉处了。 又行了一段路,路况明显好了起来,开始有黄土垫道,那么这里应当是皇帝大臣们来的路了,不知道刚才自己走的那段泥泞是不是抄了近路? 为什么会这么急呢? 沈洵猜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皇帝急着见他,一个暗中的势力不想给他任何与人串通的机会。由此可见自己刚刚选择回玉来观带上雷作等人,是正确的选择。 今日的渡渡河与往昔大不一样,河两边用木桩搭起了墩实的木桥,桥上系着彩绳,每个不远的墩子上还拴着旗子,迎着风列列的响。 桥尽头原本是一片简陋的草屋,供采玉的工人住的,现在全都掀了,盖成了一个二层楼高的八角楼,二楼是镂空的,能看到有许多人正坐在上面,楼下则是个庙,里面主位的塑像还没放,两边陪侍得都是些童子模样的塑像。 他们下了桥后由一位穿着文官补服的大臣引着从楼中间穿过去,来到楼后面,那里原来是采玉矿的入口,现在也被围了起来,拓大了入口,放上了梯子,底下燃着灯,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底下有侍卫把守。 玉童子很想与皇帝见上一面,但是他坐在二楼上,与自己隔的有些远。 他带来的道童在过八角楼时都被留下了,只有雷作抱着自己穿了过来,这个情景,好像有些不妙。 “现在的时辰不好,马上要正午了,玉属阴,现在把玉胎取出会伤本君的身子。”玉童子命雷作停下,站在离洞口不远处,拒不下去。 第40章 雷作 “真君,你别是不敢去吧?”文官皮笑肉不笑的说。 “取玉胎岂能儿戏?倘若本君出了问题陛下怪罪下来,你可担待的起?” 文官哼了一声,招手叫来一个侍卫,与他耳语两句,挥手让他下去了。 不多时侍卫来回了话,也是背着玉童子跟文官耳语的,文官听完后惺惺的看了玉童子一眼,带着玉童子上了坑口对面的一个台子上。这个台子是祭祀祈福时用的祭台,此时四周也都是侍卫把守着。 玉童子猜想带他来这里估计是要他做法事,做法事他并不怕,他之前在朱家学过,但问题是做完法事后,他能不能找到好借口不下去? “陛下说真君法力高强,一定有白天取玉胎的法子,真君,请吧。” “法子自然有,但本君从来不踩在地上,如果陛下要我做法,那么请先准备这么大的白生绢。”玉童子指了指那个台子,“不然本君就无法可施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文官一脸的不耐烦。 现在突然要这么大一块布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指名道姓的要生绢,玉来真君这么说分明就是矫情,就是拖延时间。 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不一定的,待会他便要砍下这妖物的双足,看他还要不要什么绢! 文官又叫来侍卫,又传了话,而后再反过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去玉来观取了,稍后就来,陛下请玉来真君先上二楼坐坐。 玉童子大松口气,只要能见了皇帝,一切都好说了。 于是雷作抱着玉童子上了二楼,楼上坐满了人,大部分是玉童子没见过的,另外八皇子和雯宣县主、小朱公子都在。 玉童子第一离这么远向皇帝行礼,皇帝依旧热切的叫他起来,但是他起来之后第一眼却看到皇帝身边坐了个人。 一个一身紫红衣裳,长相艳丽,唇红齿白的少年。 玉童子心里暗叫不好,看来这群人向皇帝身边塞人的想法一直没停过,先前那个唱戏的戏子被他轻而易举的给挡回去了,他们这次便趁着他不在皇帝身边的时候动手了。 “陛下为何一直没回来?”玉童子不顾这是大庭广众,直接将闺阁之语说了出来,“玉童一直担心陛下是否出了什么事。” “朕……嗯。”皇帝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真君将玉胎取出来,而后随朕回宫就好。” “陛下可知那是孕育我的东西,若是取出之后被人用邪术害我,没了玉童的保护,陛下也会受拖累的。” “真君好大口气!”一位大臣站了出来,“陛下千秋万岁,轮得到你来保护?我看最会用邪术害人的就是你。” “张大人说的没错。”又一位大人站了起来,向皇帝一拱手,接着走到玉童子面前,“你说你来自玉脉,我们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现在能从玉矿里把你的胎衣给取出来,我们就信你是玉脉化人,不然就是罪犯欺君!” “对,必定要由你自己亲手取出,不然你又要栽赃我们把你的玉胎给藏起来了。你自己拿不出来,看你还怪得了谁?” “对!” “李大人此言极是。” “陛下圣明。” “……” 二楼的大人们全都附和起来,因为玉童子平时在朝中没与任何人交好,所以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再瞧雯宣县主,一脸的得意之色,仿佛笃定了这次他会栽在里面。 可是雷作已经说了,朱大人备好了玉胎,恐怕又要让她失望了。 玉童子在众人的指责议论中也没有丝毫慌乱,他缓缓站起来,向皇帝拱了拱手,“陛下曾说,不会辜负玉童。” 众人听到这个,又是一片请命和骂声。 楼上登时乱成一团。 玉童子等他们声音稍微小点后才继续说道,“如果玉童取出玉胎证明来历清白,那么今日玉童受的委屈又该怎么办?” “这……”皇帝成了哑巴。 “玉童以为,陛下一言九鼎,不会骗人。” “你说怎么办?” “不如叫起这个主意的人回母亲腹中将自己胎衣取出来。”玉童子的声音渐渐冷下来,“这样才算公平。” 但是胎衣怎么可能取的出来?他这样说,不过是叫他们知道自己多荒唐罢了。 “真君也要先拿得出来再说别的罢!” 玉童子不理会这些冷嘲热讽的,他只定定的看着皇帝。 皇帝身边的那个少年看看玉童子,看看皇帝,时不时的后面还有个太监跟他耳语两句。 “请愿的百姓也是你的信徒,想为你塑个像。真君,你就先把玉胎拿出来吧。”皇帝说。 “好。”他已经把话说到了,叫皇帝看清楚这些人是在强迫他,再往下推辞就显得他心虚了。更何况看情势这些人今天是必定要他下玉脉中去,他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既然这样那就去吧,是祸躲不过。 “真君取出玉胎,朕必定有赏!” “玉童不需要什么赏赐。”玉童子又拜了拜,“绢布可曾取来?取来我便马上就去。” 不知道谁又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脸色登时就不大好了,看玉童子的目光有些复杂,但玉童子仍旧是一副坦荡的样子,加上皇帝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误会了玉童子多次,这次皇帝没有贸然的说什么,而是与那个来报的人说了几句话,挥手让人又下去了。 玉童子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影卫中的一员,他是直觉,因为这个人走路很轻,行动非常敏捷,就算是正常的侍卫装扮也与一般的侍卫一看就不一样。 那个文官竟然请影卫去玉来观取绢布?这是什么状况?他有些不明了了。 奇怪的侍卫走了之后沈洵又在二楼待了一会,看的出因为他的存在众人都不大高兴,连皇帝都难得规规矩矩的坐在位子上不说不笑。沈洵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这么惹人厌烦了,恐怕在他们心里自己跟姚美人没什么不同吧,甚至更加的低贱也说不定?毕竟不管怎么说姚美人还是有个品级的妃子,他连这个名分都没有。 但沈洵却不觉得自己需要自怨自艾自我怜惜,这本就是他选的路,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然后便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谁都知道就算行宫离得远,取个绢布也不可能需要这么久,这其中一定另有故事。 沈洵稳定了下心神,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他要先过去玉胎这关再说。而且玉来观有鸣音在,她知道轻重,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又过了许久,白绢终于由几个太监抱来了,沈洵不知道这白绢来的来历,所以也没有问那么多,宫人把白绢铺在祭台上,他就由雷作抱着下了二楼,上了祭台。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天气转凉,风也大了不少,玉童子一身白衣站在祭台上,远远看去飘飘欲仙。他的脚挨上白绢,急速的转起了圈,衣袂纷飞,煞是好看。 因为准备的匆忙,没有预备下乐工奏乐,雷作就拿出金铃在旁随他边舞边摇,清脆的铃声合着他们的舞步,连二楼那些人都不得不承认皇帝喜欢玉童子喜欢的有道理。 玉童子转了许多圈,然后停下,就势卧坐在祭台上,掏出一沓符咒向上抛去,随即又拿出桃木剑在其中穿刺,有的符被剑穿过就着起火来,有的没燃,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二楼的皇帝几乎看呆了,也不坐在位子上了,直接趴在了栏杆上往下瞧,那个明眸锆齿的少年也站在他身边,两人时不时的指着下面,说说话。 玉童子最后扔出一道雷符,在空中炸成一朵白烟,声音很响,连二楼的人都能听见。 扔出这道雷符后,正好落山,玉童子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抱着胳膊等在一边的那个文官冷眼睥睨着他,见他终于不动了,站直身子,问他,“真君终于折腾完了?” 玉童子笑笑,伸手让雷作抱起他,“是啊,大人等不及了?” 文官冷笑一声,暴戾之气顿生。 玉童子觉得这个人性格如此怪僻,怎么当了个文官?他应该去当酷吏才对。 “随我走吧,玉来真君。” 雷作抱着玉童子的手紧了紧,玉童子也觉出他这话的双关之意。 不过是吓唬他罢了。 玉童子向楼上的皇帝遥遥拱手,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随着文官下了玉脉。 矿洞是比墓穴更邪性更复杂的地方,采矿时死在里面的奴隶大多连往外拉都不拉,直接找个不用的洞扔了就是,所以里面的阴气极重,再加上这又是玉矿,一进洞就觉得冷气飕飕的来。 玉脉的入口已经被拓宽了,而且修了石阶,所以从上往下直立这段已经很好走了,石阶消失的地方就是平着向里走的路了。 最初的路也修整过了,隔不远还站着侍卫,火把也足,再往前走火把渐渐的少了,也不是平整的石壁,而是斧子凿过的拱形通道,时不时的还经过几个黑黝黝的洞口,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再往前走,地面也已经高低不一了,还有积水的小潭,侍卫一个也没了,照亮的只有文官手里那个火把了。 过了一个很窄的门洞一样的地方,洞顶开始出现钟乳石,有水滴偶尔滴在他们头上。 文官扶着墙走着,在一个石壁上一个凹进去的地方停了下来,摸索着什么东西,然后拽了一下。 玉童子本来走在文官前面带路,听到后面的异响,捏了一下雷作,雷作停了下来。 “真君,怎么不走了?你的娘胎不就在前面么?”文官扭过头,不知是不是火光的缘故,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阁下是八皇子的人?”玉童子问。 “想要你命的可不止八皇子。”文官缓缓将火把□□了凹陷处。 雷作刚想开口问他要干什么,但没等开口就知道了。 他们听见一声巨响,震的矿洞上的钟乳石扑簌簌的往下掉,雷作及时靠在了石壁上才勉强没把玉童子摔下去,但玉童子还是被头上的石头砸的不轻。 是炸药,这个人刚刚拽的是引线! 文官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声炸震的他也没站稳,直接坐在了地上,不过他有武功傍身,很快站了起来。 第一声炸后安静了几秒,很快又引起了一连串的炸,火把早就被砸灭了,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气声。 “阁下要取我性命,也要让我死的明白。” “皇上偏信道士,动摇国本,几位亲王上书要诛杀你,但皇上不准。你不死,天下不会太平。今天你爷爷我曾石替天行道,与你同归于尽!”曾石站起来,“几位手握兵权的亲王已经蠢蠢欲动了,皇上下不了狠心,我们就替皇上做个决断。我已经将洞口炸了,现在碎石已经堵住了洞口,玉来真君,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跑不出去了。” “区区碎石而已,陛下会派人搬开石头来救我的。”沈洵不动声色的从衣服里掏出符咒塞到雷作手里。 “等他们搬开石头,老子也早把你杀了!”曾石在黑暗中缓缓的向玉童子发声的地方靠近,“玉来真君,饶你再诡计多端,也想不到会有人连命都不要了来陪你玩吧,哈哈哈哈哈哈!” 玉童子不说话了,连呼吸声都轻了很多。 “玉来真君,你在哪儿啊?别怕,很快就结束了,哈哈哈……” 玉童子暗暗的握了握雷作的手,然后轻推他一下,自己拔腿就跑。 曾石听到玉童子动的声音,很快判明方向,马上往他去的方向追。 呼! 曾石眼前火光一闪,接着一个带风的拳头就杵到了自己脸前!! 是抱着玉童子那个!看起来也是弱不禁风且没什么存在感的什么大徒弟! 第41章 对杀 雷作借着火符一刹那的光看清了曾石的位置,一拳直捣他面门,但曾石功夫也不差,向后一闪身躲过了,雷作听声音判断他离自己仍旧不远,一个扫腿过去绊住了曾石。 曾石就地打滚,翻到了离雷作稍远点的地方。 真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妖物身边的道童不显山不漏水的,竟然会功夫,由此可见这个玉童子安的是什么心! 皇上敢在身边留这样的人? 黑暗里动手,不啻于蒙眼比武,要求打架的双方反应跟判断都要非常精准才行。曾石翻到一边后,雷作也不敢贸然行动,两人都屏息而待,以免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位置。 狭窄的坑道里只能听见玉童子跌跌撞撞跑动的声音和粗重的呼吸,时不时还搓燃一张雷符,发出噼啪一声,曾石很想追上去将玉童子打死,但他也意识到这是个圈套,只要他一动,玉童子的徒弟就会发现他的动静,敌在暗我在明,对他不利。 而且这坑道里路况复杂,底下还长着湿滑的钟乳石,曾石笃定玉童子跑不了多远。他只需先解决了玉童子身边这个徒弟,再追上去慢慢弄死玉童子就行。 雷作也在想着办法判断曾石的方向,他是个不喜欢想那么多的人,尽人事知天命,既然到了这种绝境沈公子都没放弃,他也权当为沈公子拼一回命,把这个不阴不阳的狗官给杀了,再做其他打算。 但其实雷作并未对生还报太大期望了,就算他能把狗官给杀了,他们也出不去。玉矿的地图他一早就拿到了,这里往前走只有一条主道,就是他们现在站的这条,这条玉脉采了几朝都没采完,矿道是一边定位一边向前挖,前朝挖错的洞穴要不废弃了要不堵上了,但其实就算是没堵,各个也都是死路一条,与外界没有联通。 换言之,这条玉脉只能直进直出,玉胎被朱大人派人一早放在了主道的尽头,如果狗官没有突然发难,他们再往前走上两里地才能到。 不过,也许聪明如沈公子,会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啊。” 前面的玉童子惊呼一声,接着听见重物噗嗤倒地的声音,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拌着了。 身边突然闪过一道风,雷作心下一动,脑子还没反应,拳已经出去了! 曾石被身后的拳捣到后背,脚步稍微一踉跄,马上被抓住了破绽,雷作一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裳,两人不得不打在一起,而那边的玉童子也勉强爬起了身子,一步一拐的继续往前逃命。 曾石对缠着自己这小子恨的牙痒痒,下手很重,招招想要治这小子于死地,一时间占了上风。 雷作的脖颈、后脑和腹部以及关节连连被攻击,对方来势之猛竟让他不能招架,他便不急着进攻,硬生生的接了他的招数,边打边往后退,以期保住自己体力,也给沈公子逃命的时间。 像这种盛怒而至的杀招,出招的人必定凭的是瞬间的戾气,倘若你与他缠斗但不硬拼,他会越打越焦躁,破绽也会越来越多。但相应的,雷作只能自保,就意味着他挨了不少硬揍,吃亏更大。 但雷作手中有好几张火符,且打且搓符,符咒燃烧的瞬间他便借着火光往狗官脸上招呼,打到后来曾石满脸是血,雷作的右胳膊也折了,两人俱精疲力尽。 “放开你爷爷我……”曾石被那小子扑在地上,提起气狠踹他好几脚,那小子却还死咬着不放手。 曾石气急攻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再踹,换做平常人早被踹不喘气了,那小子居然还能坚持。 “你他女良的!!”曾石随手拿起什么东西往身后人上砸,听见嘭的一声,身后那小子脑袋准得开花! 果然,这一石头砸下去后面人手上就没劲了,曾石估计他是被砸死了,踢开他的尸首,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吐出两颗碎牙,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去追玉童子。 但走了没一步,就体力不支的跪摔在地。曾石提气运功,发觉自己心脉俱碎,随即仰头大笑了一阵,想到自己忠心为了皇上,却被一个小人缠住死前也这么难看,真是时也命也。 好在他死了,个妖孽玉童子也活不了! 要挖开碎石少说也要一两天,他只需要在这一两天里慢慢的摸索,找到那个妖孽,然后给他一拳,他必定毙命,哈哈哈哈哈,他那个柔弱的样子,别说是自己,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能一巴掌打死! 什么玉脉化人!什么大吉之兆!都是假的!觊觎皇位,乱他大齐江山才是真的! 衡亲王与郑亲王都是手里握着兵权虎视眈眈的地方一霸,若是玉童子不死,恐怕他们就要反了。 玉童子怎么能不死?这种妖物,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曾石再一次爬起来,又再一次被滑倒,他就地靠在那里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准备歇歇再动。 但是过了一会,身上的热气越来越少,不知道是哪在流血,曾石感觉自己站不起来了。 可惜!可惜!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一定早把那小子打死了!不会跟他费这个劲! “玉童子!!你以为你能迷惑住皇上,就能蒙住所有人么?哈哈哈哈,你错了,邪不胜正,你终究要认罪伏诛的!死在你爷爷我手里,是你的福气,哈哈哈哈……”曾石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大笑大喊。 “认罪伏诛?”玉童子的声音幽幽的从矿冻深处传来,听起来离曾石已经非常远了,“凡事皆有因有果,你说的不错,我是包藏祸心,那是因为他杀尽了我全部亲人,灭了我满门忠良!!” 曾石咳了几声,黏血堵住了喉咙,他发出一连串咕哝的声音,以至于玉童子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是沈之言的儿子!”沈洵终于能恣意的大喊出来,“我不知道什么大齐朝,我只知道杀人偿命,狗皇帝杀了我全家,死不足惜!” “呃……”曾石瞪大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向着曾石这边摸过来。 “狗皇帝已经中了毒,就算你困死了我,他也活不长了,你以为敢玉石俱焚的只有你么?你与我相比,差的太远了。”沈洵停了一下,仰起头,“哈哈哈哈!” 嘭! 一声闷响,这个叫曾石的勇士,再也不能放声大笑了。 雷作扔了手里的石头,颓然倒地。 他刚刚被狗官砸中了头,一下没了意识昏死过去,他以为此难难逃了,没想到老天又让他醒过来,他听到狗官说话的声音,一路摸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砸死了。 怕他也醒过来,雷作又接连砸了许多下,把他头骨都砸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脸才扔了石头。 浑身的骨头仿佛要散架了一样,说不出哪里疼。 “沈公子。”雷作凭着记忆往前摸索,“他死了。” 没回音。 “沈公子?”雷作提高了声音。 “我在前面。”沈洵的声音又恢复了从前那般从容。 “沈公子,我们还能出去么?”雷作搓了一张火符,在符燃的瞬间看了看脚下的路,记住哪里有石头,避开难走的地方往前继续摸索。 “为什么出不去?只要皇帝想,就是铁山也挖的开。”沈洵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累,“我跟他是各为其主,连累了你,实在抱歉。” 确实是这样,曾石是忠心于狗皇帝的人,他是被狗皇帝灭了满门的人,他们的利益针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在理。但是玉矿炸了之后他们被困在里面的一瞬间,雷作其实就应当为自己打算了。 那个时候雷作不听自己的命令也可以,人总是希望活着的,他只要拿着符咒在原地不动,等曾石杀了自己后再与曾石一起去找出路就好,至少能多活一段时间,但是他没有。雷作与他总是很默契,他把符塞过去,雷作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丝毫没让他失望。 雷作与他不过名义上的师徒主仆,能做到这个地步,他很感动。 “沈公子言重了。”雷作走了很久,搓了四五张符,终于看见前面靠着石壁坐着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松了口气。 “我看见那个玉胎了,原来这么大。”沈洵也看见了那点火光,“不知道朱大人是怎么放进来的。” “据说是趁夜里让采矿的奴隶搬进来的,那些奴隶一直在这里采到前天。” “原来如此。不过可惜了,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玉胎才是关键,但其实他们只是想把我骗进来。” 雷作摸到沈公子身子,下意识的顺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第42章 相处 沈洵也顺手抱住了雷作的脖子,却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他想了一下,发现是自己搂雷作脖子的是左手,平时用的都是右手,所以觉得别扭,沈洵赶紧低头去瞧雷作的右手,但是这里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右手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别到了,应该没什么事。”雷作把沈公子往上掂了掂,“沈公子没受什么伤吧?” “脚划破了,腿也别了一下,暂时还站不起来。” “我给你包扎一下,你抱好我。”雷作摸索着拽起自己一片衣角,然后用嘴和左手把衣角撕下一绺来叼在嘴里,搓燃一张火符,看了看沈公子的脚。 他的脚心被钟乳石划出了一条大口子,血流的厉害,他所在的地面附近均被染红了。脚腕跟脚背也肿的老高,怕是里面错位了。 看来若不是今天自己在这里,沈公子是必死无疑了。 但他怎么会让沈公子一个人涉险呢? 雷作急忙又搓燃一张火符,看见沈公子脚心的伤患处沾了苔藓等脏东西,于是想都没想的低头准备帮他把脏东西吸出来,沈公子却把脚收了回去。 “不可。”沈洵下意识的就拒绝了,脚收的很快,然后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解释道,“有毒。” “我去找找水源。”雷作也不勉强,他吃力的抱起沈公子,摸着石壁往前走。 “矿洞一般连着地下河,这里有地下河么?” “地图上没有,这条玉脉只开采了三朝,可能还没挖到。”雷作喘气不太匀,走的缓慢。 “但我刚刚跑的时候踩到过水潭,有水从上面渗下来。”沈洵也感觉到了雷作的吃力,但他也没说什么放我下来自己走的客套话,他明知自己的情况不妙,还是让雷作先带他找到水源才好。 其实他们现在这样走动对体力的消耗很大,按常理想应该坐下休息的,但是如果不尽快找到水源,他的脚伤还是小事,缺水才是真正最大的问题,更惨一点的结局是他们会渴死在这里。 “沈公子等我脱了鞋。”雷作穿着厚靴,不如沈公子光脚好感知地面的情况。 于是雷作停了下来,松手让沈洵下来,准备手脚并用的把自己的鞋蹬掉,却被沈洵制止了,沈洵摸到他的腿,然后伸手去给他脱鞋! “沈公子。”幸好这里这么黑,不然他会被看到脸红的。 “你手不方便,我帮你。”沈洵是真的第一次给人做这种事,但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把雷作的鞋脱下之后抱在自己怀里,用另一只手攀上雷作的脖子,“走吧。” 雷作难以描述自己心中的感觉,有感动,有欣喜,还有些欢呼雀跃,他甚至觉得被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一直都以旁观的角度看沈公子在权力争斗中起起伏伏,沈公子的机智和挣扎他都看在眼里,却无法感同身受。皇位和皇宫离他太遥远,他也不懂这些人在争什么,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这天下不管是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他只需要听从主人的吩咐就行了。 主人家待他不薄,所以最一开始对沈公子只是出于主人的命令,但渐渐的他开始同情沈公子,他总觉得沈公子的报仇之心太强,被主人利用了。有些事哪怕是他们这种家养的死士都做不到的,沈公子不但做了而且还能主动随机应变,他不好说是佩服还是替沈公子不值,但总归是…… 如果能够找到水源找到吃食,困在这矿洞里一辈子又如何?外面不见得有自由,这里也不见得就是束缚。 “沈公子,这里有。” 脱了鞋后雷作走的更小心了,很快便碰到了一处小的积水潭,这个水潭有成人两个手掌那么大,里面的水是从钟乳石上日积月累滴下来蓄进去的,别看就这么一小潭,少说也得有一二百年的积累。 沈洵从雷作怀里下来,伸手在地上摸了摸,确定这里有个水潭后,把自己的衣袖给卷起来扁好,然后用手拘着喝了两口。 “味道很好,应该没有问题。”沈洵拽了拽雷作的胳膊,“你也喝些,喝完咱们再往前找找。” 雷作跟沈洵很有默契,他很快就明白沈洵的意思,知道现在脚伤不是最关键的事,先解了口渴才是正事。于是也趴下去,没用手拘,直接挨着水潭边吸着水喝。 水的味道确实不错,甘冽爽口,就是太凉了,带着些沁人心脾的寒。 雷作吸了两口吸不上来了,摸了摸水潭已经触底,底上是滑腻的苔藓,于是就重新抱起沈公子,继续往前走。 “你我来之前都没穿厚衣裳,这里也无法生火,今晚咱们该怎么御寒?”其实沈洵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但是按照习惯应当是晚上才需要御寒。 “将衣服都给我。”雷作向来话少,只说最关键的,“我抱着你,一个人睡时一个人醒着,一个时辰轮一次班。” 沈洵觉得这个法子很好,他真君的衣裳虽然是纱制,但是因为华丽繁复所以层数很多,都穿上比雷作身上的棉布衣裳还要暖和些。由雷作穿着他的衣裳,他只需要躲在雷作怀里,这样两个人就都不会冷了。 一个时辰一换班虽然睡不好,但可以避免因为睡着而手脚麻木和着凉,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怎么才能知道多久是一个时辰? “这里也有一个。”雷作又一次停下来,两个人轮流喝完,然后雷作搓燃了一张符,给沈公子把脚上的脏东西洗了洗,将脚勒上包扎好,避免他再流血。 火光虽然只维持了一瞬间,却让人疯狂的想要把它留下来,它看起来是那么暖,充满着希望。 包扎好后,两人都沉默了一阵。 “还剩多少?”沈洵开始脱衣服。 “还有十几张。”雷作把沈公子的衣服挨个穿在身上。 虽然雷作比沈洵高些,但因为他今年也不过十九岁,常年习武导致个子并不太高,所以穿的下玉来真君的装束。 “我这里还有五张雷符,在这件衣服里面。”沈洵拿着雷作的手摸到雷符的位置,却感觉到雷作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才想到他右手受伤了,赶忙放下,“没事吧?” “没。”雷作刚刚虽然说没大事,但他知道自己的右手情况并不好,骨头折了再加上错位,如果不及时扭正拿木板固定上,过几日恐怕这只手也就废了。 “在这里,摸到了么?”沈洵拿起雷作另一只手,让他摸到雷符的位置,“我与你说说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 “现在没有主仆也没有师徒,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这么拘谨,没什么规矩好守的。” 雷作苦笑,他并不是当沈公子是主人才这样那样,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会对沈公子言听计从,但沈公子没必要知道。 就让沈公子以为他是因为守主仆之礼吧。 “咱们待会接着往前走走,尽量多喝水,喝饱了。这是第一件事,然后是怎么把你的手包扎一下让它赶快能用,我力气太小,很多事情做不到,你右手不能用会拖累你我。” “是。” “然后便是找能吃的东西,没有吃食咱们撑不了几天,这里的矿工是怎么吃饭的?” “我想他们应该是从外面带进来的,或者按时派人送来。” “噢……”沈洵觉得雷作说的有理,这里不像是有任何植物动物的地方,连一般住在山洞里的蝙蝠和蚊虫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可能是因为这里只有石头,没有土壤,除了地衣其他东西很难生长吧。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没有吃的,这该怎么办? “无妨,最多两三日,我想以皇帝对我的喜爱程度,会夜以继日的挖掘的。就算皇帝不挖,还有朱大人跟王爷,还有太子……”太子?他怎么会想起来太子? “是,主人会想法子救沈公子的。”雷作假装没听到他最后那句话。 “嗯,咱们要保证这几日能够活下来,出去后要应对的事还有很多。首先第一个就是该怎么解释那位大人的死,绝对不能暴露你会武功。” “是。” “还是照老规矩,说那人是妖怪,我用了法术将他魂魄打飞了。你一直在为我护法,所以你我都不能被看出伤来,不然便是破绽。” “沈公子,我的手腕折了。”雷作觉得沈公子说的很有道理,不再隐瞒,“待会麻烦你为我扭正。” “我?我并不懂医术,虽然二哥精通此道,但我实在惭愧。” “我知道,我教你。”雷作停了下来,“这里有水潭。” “好。”沈洵从他怀里下来,又喝了许多水,然后摸到了雷作的胳膊,“就在这里吧。” “沈公子你看,手腕的骨头是这样的,这里的一根骨头,摸到了么?”雷作拿着沈公子的左手去摸他的右手,“这里是关节,这样才能活动。” “嗯。” “我现在这处折了,关节这里错开了,你摸。”雷作又拿着沈公子的手摸自己的右手,“你待会使劲将这里拽一下掰回去,再把这里捏死了,用布缠好即可。” “拽一下?” “这样。”雷作又在沈公子的右手上轻轻做了一次示范,“把握好力道很简单。” “我试试。”沈洵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很简单”的事情,首先他没力气,再者他觉得这很疼,雷作能坚持住吗? 雷作把沈公子的手放在自己右手上,示意沈公子可以开始了。 第43章 处 沈洵不是扭扭捏捏之人,他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就上手去摸雷作的手骨,然后按照雷作说的,先将关节往外拽,因为他的力气小,尽力去拽了但也没有太大的改变,反倒是雷作疼出了一头冷汗。 雷作是个汉子,一声没出,咬牙挺了过去。 沈洵稳定心神,再拽,这次稍稍拽开一点,但还没能复位他已经没劲了。三次两番的下来,雷作叫住了沈洵。 “沈公子,这样,我来弄,你帮我拽着胳膊。”雷作用左手抓着右手,“拽紧了。” 沈洵两手拉着他的小臂,做好了向后拖的准备,只听雷作说了个一二三,然后一股力气拽着他往前,然后咔啪一声,那股力气又没了。 雷作倚在石壁上,大口的喘着气。 “好了么?”沈洵把他的胳膊托起来,去摸他的手腕,关节脱开的那里好像已经回去了,但是断的那里还是断的,他掂量了一下,感觉自己能够把断开的地方给捏回去,于是没跟雷作商量,上手去捏他的胳膊。 “呃。”雷作发出一声低吼,左手抓住了沈洵的肩膀,头抵在他颈窝里,整个人压在了沈洵肩上。 “忍忍就过去了。”沈洵不敢耽误,两手合用,再次用力,把断开的骨头捏在了一起,然后学着雷作刚刚的样子撕下一块布,把他的胳膊缠了起来。 “好了。”雷作出了一身的冷汗,拍拍沈洵的背,“多谢沈公子。” “何必言谢?本就因为我的缘故。”沈洵也拍拍雷作的背,“你在此歇歇,我与你说说接下来的事情。” “是。” “咱们应该尽快把那个人的尸首给藏起来,如果给人发现他是被打死的,你我还是会被怀疑会功夫。好在这里有很多洞穴,咱们随便找个把那人拖进去便可。”沈洵想着办法转移雷作的注意力,“地面的血迹如果能洗最好也洗干净。” “水大概不够。” “嗯,也是。那就期望这里太黑,他们不会注意到吧,要是注意到了就说是我斩妖时留下的。” “是。” “关于说辞,等他们进来时我便躺回玉胎中,你站在门口带他们去找我,如果来的人是皇帝,就告诉他我不愿回去,已经准备抛却肉胎重新化为玉脉,如果来的是别人,就把我抱出去。” “是。”雷作回答的声音渐渐小了。 “雷作,不能睡,醒醒。”沈洵最怕的就是这个,他掐掐雷作的人中,“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我自记事起就在主人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年龄也是大约推出来的,然后便跟着师傅学功夫,像这样的伤从小受过不少,最近一个任务是在你身边保护你。”雷作强打起精神来,“我的事有些无聊,让沈公子失望了。” “不会,有趣的很,比如你这些道术是在哪里学的?”沈洵急忙回答道。 “有时候做任务为了掩盖身份,扮道士扮乞丐扮秀才都有,这些都是那时学的。” “扮乞丐?什么任务需要你扮作乞丐?” “忘了。” “忘了?” “做过的事,必须都要忘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句,这是我们的规矩。” “抱歉。”沈洵没想到随口一问问到了别人的隐秘,他原意并不是想探知朱大人做过的事,这纯属无心,所以很快转了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脱离朱家呢?年龄大了就不能舞刀弄枪了吧?” “我们离开的契机不一样,通常是做了个难做的任务后就可以离开了。所以也有三十多岁还待在朱府的前辈。”雷作顿了一下,“我做完这个任务后,就自由了。” “保护我?” “等到主人给我撤回的命令,就算完成任务,不论你死或者活。”雷作想起当时接到任务后还觉得没有命令一定要保他活着,那这不算什么有难度的。现在想想其实不然,“不论沈公子死活,尽力保他安全。”这意思不单单是说他活着要保他,很有可能是就算沈公子死了也要继续护着他的尸首,直到有召他回去的命令下来。 “死了还保护什么。”沈洵觉得好笑,“你们朱大人也是傻了,他应当叫你无论如何保证我的安全,如果失败你也陪葬了好了。” 雷作苦笑,没有回答,有些事情他不便与沈公子说那么明白。 “但你知道这么多秘密,他们会这么轻易的放你走?我父亲通常对叛变了的手下都是一刀斩了。即便如此都没防住出卖了我们家的人,只可惜那时我只有十四岁,尚且不知道被灭门的来龙去脉,不然我一定将害过我父亲的人一并都杀了。” “是想给我们一个期望吧。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能不能成功的走就看命了。”雷作把沈公子抱的更紧些,“就算走了也还是会被人追杀。” 沈洵当然想的到这些,像雷作这种死士多半是没有活路的,想要自由就更是奢望。甚至还不如在这条玉矿里待着,在这里朱大人是没法左右他的意志的。 “我出去后替你安排打算一下。”沈洵不是在安慰雷作,他是真的感激雷作对他的救命之恩,“一定有法子教你脱身的。” “多谢沈公子。”雷作也是诚心实意的感谢,虽然明知沈公子说这话是感恩而不是有别的什么意思,但从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承诺,第一次听到,还是禁不住心中的欢呼雀跃。 “无妨无妨。对了,我与你说一门亲事吧,回去后我就想法子把你们送出去,你跟鸣音,鸣音比你小一两岁左右,性格虽然顽劣但是个好姑娘,虽然是我们家的家养子但我也把她当妹妹看待,你们很……” “不敢耽误鸣音妹妹,沈公子还是再给鸣音找个好人家吧。”雷作想都不想的拒绝了。 “你还害羞了不成?你应当比我大的,要在家里早就成亲生子了,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忠厚可靠,我看鸣音跟着你不会吃亏,难道你还嫌弃鸣音出身低?改明我就叫皇上给她封个女仙人,配不配的上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与鸣音妹妹……” “那你是担心她是奴籍?她虽然签的是死契,但契书早找不到了,也不会再有沈家主子因为这个去告你了,你只管放心吧。” “不,不是……” “那是什么?你倒是告诉我,鸣音哪里不好了?担心她没嫁妆?我出去就给她置办!”雷作越躲,沈洵就偏要跟他认真,一来是能提起他精神免得他睡着,二来是他当真觉得等他去了之后,鸣音一个小姑娘总是要人照顾着,生几个小娃娃,养一院的鸡鸭,种些蔬果,过个安安稳稳的人生才好。 “我尚且不能自保,不敢耽误鸣音。”雷作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如果沈公子担心鸣音妹妹无人照顾,我可以代为照顾,但做夫妻,我当真不行。” 他明知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人,再去接受鸣音,对她不公平。 再说他从未想过娶妻,也没想过能留下后代在世上。 “唉,那就以后再说吧。”沈洵知道雷作担心的有道理,但他还是想给他们两个撮合成了一对,君子有成人之美么。 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还在推来推去的鸣音的终身大事,再也无需担心了。 “是。” “你的手还疼么?咱们再往前找找水喝?” 雷作很喜欢沈公子说的“咱”这个字,仿佛他们两个已经很熟稔,成了一体一样。 雷作用左手抱起沈洵,沈洵抱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的身子毫无障碍的贴在一起,由共同的衣服裹住,像个连体婴儿一样往前走。往前又有水坑,温度比里面的稍微好些,没那么凉了。雷作蹲下身子,让沈洵先喝,然后把沈洵放在腿上,自己再趴下身子喝,一来二去的,默契程度又提高了些。 “我居然跑了这么远,跑时还不觉得,走回来要这么久。” “因为咱们走的慢所以觉得远,实际应当没有一里地,前面拐过弯可能就能摸到那个人的尸首。”雷作心中一动,“如果真的没什么吃的,那么他的……” “我宁愿饿死。”沈洵断然拒绝了。 雷作只好作罢,吃人这种事情可能平常人是没法接受的吧。不过当初为了选出更强的杀手,为了让他们更加没有人性,他们曾被关在一个坑里,弱肉强食。 “难道你吃过吗?”沈洵见雷作不说话,反问道。 “没有。”雷作回答的很快。 “那就好。茹毛饮血是野人才做的事,我们虽然当下受困,但仍旧有为人的基本道理,不可一日忘却礼义教化。你要知道,放弃了做人的自尊容易,想再找回来可就难了。” 这话句句都像再骂雷作。但雷作知道沈公子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逼到绝路,没有人会去吃人的。眼下他们尚且能够维持一两天,等到再也不能维持的时候再请沈公子考虑下他的提议好了。 然后两人便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看是否有人挖了石头来救他们,但是暂时还没听到什么声音。沈洵没有丝毫失望,他指挥着雷作找到曾石的尸首,那时候尸首已经出现僵硬之态,沈洵以此推断据他们被堵超过四个时辰了。 找个废弃的矿洞不难,难的是把这具死沉死沉的玩意拖过去,两人试了很多法子,最终决定沈洵将衣服穿上一些,在前面拖着他的胳膊,雷作在后面用一只手抱着他的脚,把他抬过去。 办法是有了,但抬起来依旧很慢,索性两人也不着急,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挪,边挪边说这话聊着天,遇见水坑了就停下喝点水,歇歇再走,反而不冷了。 不知道弄了多久,他们终于把那人的尸首拖到了洞边,然后齐心协力,把尸首给扔进去了。 尸首在里面嘭的响了一声落了地,两人靠在洞边歇气,这一通不知道弄了多久,两人都累的不行,谁也提不起劲说话了。 玉童子倚在雷作怀里,抑制不住的困意席卷而来,他决定稍微眯会,待会再叫雷作睡会,这么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第44章 活命 “沈公子,沈公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沈洵感觉到一阵摇晃,似乎有人在叫他。 不想醒来,不想睁开眼睛,想要就这样睡下去,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他没有一点点再醒来的*。 “沈公子,不能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周身都温暖而舒适,但要是一醒来,马上就要面对一种艰难的境地,不,他不想醒。 “沈公子,醒醒,你的仇还没有报。” 报仇……对啊……报仇…… “你忘了沈家被灭门的惨状,忘了从在朱家经受的一切,忘了自己是怎么在宫里周旋的么?” 什么?这些事……但…… “沈公子,你若是不想醒来,那我陪你一起。”雷作看着怀中昏迷高烧的沈公子,终于下了决心,若是沈公子没挺过这一关,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好去处。 他会抱着沈公子去玉胎那里,把他放进去,然后自己震碎心脉,永生永世的陪着他。 就像主人命令的那样,不论死活,没有人召回,就永远保护他。 雷作低头,轻轻的吻在了沈公子的额头。 这是雷作第一次与人这么亲近,他很珍惜,因为也许只有这唯一的一次了。 他喜欢沈公子。 但他与皇帝不同,他不想把沈公子据为己有肆意玩弄,他只想看着沈公子能好好的,安安全全的活着,只要沈公子开心,这份喜欢他可以藏在心里一辈子,永远都不会说出来。 所以他不能接受沈公子的好意,答应沈公子照顾鸣音。 他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沈公子,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这一生,对沈公子来说无疑是短暂的,他的仇还没能报了;但又已经够漫长,有时看着他受的折磨,或许他自己并不觉得,但旁人已经心疼的焦躁难安了。他爱沈公子,他知道还有人也爱沈公子,沈公子是这么吸引人的注意,但是因为他们爱,又无力拯救他,所以更加难受。 结束了,也许对别人也是一种解脱。 雷作抱着沈洵站起来,发觉自己的腿也麻了。他用左手掐紧了沈公子,右侧身子挨着墙,一步一步的往玉脉那里走。 在外面或许高烧还可以请大夫,在这里,雷作想,没有大夫和热饭,沈公子撑不了太久。 “沈公子,希望去的路上,你还能认出我来。”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水……”沈洵发出呢喃的声音。 雷作的脚步顿了一下。 “水……” 他没有听错,沈公子要喝水! 沈公子的精神竟然这么坚强? 雷作小心翼翼的走着,终于踏到了一个水潭,然后把沈公子从怀里放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给他裹上,让他躺在一边。 但右手暂时不能动,他该怎么喂给沈公子呢? 雷作想了想,俯下身,从水潭中吸了一口水,再渡到沈洵的嘴里去。 觉察到了一许清凉,沈洵的舌头很快缠上来,想要更多的水。雷作不禁意乱情迷,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与沈公子唇齿交缠起来。 “呜。”沈洵发出一声小小的哀鸣,头左右扭了起来,似乎在挣扎。 雷作一惊,马上放开了沈公子。 他在做什么?他怎么能亵渎沈公子? 雷作恨不得能打自己一拳,但现在不是时候,既然沈公子不愿离开,他应当力去救沈公子才对。 雷作又渡了几口水给沈公子,沈公子的意识好像清醒了些,知道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了。 “跟我……说话……一直说……”此时的沈洵并不好过,与刚才沉睡下去的舒适相比,现在精神挣扎着强要醒来,但身体又不愿意,两方打着架,胶着着,弄得他一时能把眼睛睁开条缝,一时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跟他说话,说什么都行,只要一直叫着他的意识,他就还有撑下去的希望。 “是。沈公子,你出去后要做什么?” “杀……了狗皇帝……”他,还要杀了狗皇帝,不能,就这么放弃。 “杀了之后做什么?”这是雷作一直想知道的。 “去陪嫣然……吧。” 雷作不知道嫣然是谁,听名字像是个姑娘,或许是沈公子喜欢的姑娘? “嫣然一定很高兴。”能得到沈公子的喜爱,雷作很羡慕这个“嫣然”。 “……”沈洵又没了回音。 “沈公子,我好像听见了敲击的声音。”雷作刚才一晃神间好像真的听见了。 “沈公子,我没听错的话,来救你的人来了。” “嗯。” “应当没有错。”雷作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听起来离咱们还远,不知道他们挖来要多久。” “……” “沈公子,我抱你去听听。”雷作抱着沈洵往回走。 咚,咚,咚。 真的有声音从石头缝里传出来,像是有人拿锤子在砸什么硬物,节奏很急促。 “来了……”沈洵也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声音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带着令人心急如焚的慌乱,一直持续着响。 “你的脚腕还肿着,如果他们进来了看见你身上有伤,斩妖除魔的说法就打了折扣,我替你揉揉,把肿稍微退退。” “疼。”沈洵的脚一早就伤着了,但是包扎后就没管它,抬尸首的时候沈洵也是强用力气,所以现在肿的更高了。 摁下去还会凹陷出一个坑来,然后才会慢慢的浮起,里面似乎都是水。 疼痛让沈洵的精神好了些,他抓着雷作的胳膊,想要叫雷作放开他的脚,但是雷作本意也是为了用疼痛刺激沈洵,所以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揉的更起劲了。 沈洵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左右扭着,却都拧不过一只胳膊不能动的雷作。 敲击的声音一直持续着,不远不近,让人恨不得能拿过锤子替他们敲。 被困在一个幽闭处最折磨人的就是,你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来救你,又或者来救你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尤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有时候甚至都怀疑那是错觉。 所以许多被幽闭的人,常常被困死的少,自杀的多,因为熬不过这份未知的等待和绝望。 好在沈洵绝不是这样的人,谁都有可能自杀,但沈洵不会。 雷作抱着沈公子继续找水源,此时的他自己也已经□□,喝水也只能暂时缓缓,这些杂七杂八的桎梏都让雷作觉得,与其等到人救,还真的不如就这样离开人世。可惜沈公子似乎不甘心,他不想死,他只好再帮他想活着的法子。 饿,困,累,疼,无尽的黑暗,悄无声息的矿洞,若有似无的敲击。 真不知道上辈子沈公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要受这种惩罚;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欠了沈公子什么,这辈子要这样还债。 又是难以衡量的时间过去,雷作带着沈公子趴在碎石边上,终于听见外面人说话的声音和临近的敲击声。 “皇上……必……不知……” 雷作听到的只言片语,是有人在劝阻什么。 皇帝亲自来了?沈公子又一次猜对了? 雷作狠掐沈公子的脚一下,沈公子哼了一声,用手指点点他的胳膊,示意他还活着。 这是他们两个后来培养出的默契,因为谁都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所以只好彼此通过触碰来确认对方尚且有一口气在。 比起沈公子,雷作的情况稍微好些,这与他从小习武脱不开关系。 于是等到皇帝终于带着人进来时,看到的是站在进口处衣着整齐的玉来观道童。 “真君等待陛下多时了。”那个道童说。 “皇上,被困了四天还没死,这是妖啊!” 四天,原来已经过去四天了。 “曾石呢?这里只有你们两个?”站在皇帝身边的一位大人问。 “如果大人说的是那个老鼠精。”雷作心里闪过一丝隐匿的痛快,“他已经被真君除了。” 那位问话的大人的表情十分精彩。 后面有人拿着火把杵到雷作脸前,雷作避闪不及,被晃了下眼睛,别过了头去。 拿火把那个人没在雷作脸上看到血迹,又往他身上照,果然发现沾染了不少。 “那你身上这些血是哪来的?”拿火把的人指着雷作质问他。 “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你说真君等着多时了,真君在哪?”皇帝并不关心什么血不血的,他只心心念念着玉童是否安然无恙,知道玉童被堵在了玉矿里,他登时就怒了,这帮老贼,当年逼他处死了怡八子,现在还想逼他处死玉童,他不下令,他们竟然用这种手段,真是该杀! 还有老六跟老八,他就知道他们两个篡位之心不死,就等着找机会再夺回皇位啊! 他们不是要杀了他的玉童,分明是在试探他的虚实,他当时就说了,必定要挖开这座玉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的玉童是仙人,怎么会死?不会死的。 这四天他命人不眠不休日夜开挖,没想到落下来这么多石头,怎么挖都挖不到尽头,幸好他没听那些老贼的话,他的玉童果真就没死! “真君在里面,陛下请随我来。”雷作已经饿到头晕眼花走不动路,但为了不露出破绽,他还是打起了十足的精神,装作一点事没有的样子,在前面带路。 跟在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会再劝皇帝说什么小心有诈已经没用了,皇帝是铁了心的要挖这个玉来真君出来。 第45章 多谢 于是谁都没有再劝,而是由两个侍卫走在前面,其余人紧紧跟在皇帝身边,以防生变。 玉矿里湿滑难走,扶着皇帝的公公丝毫不敢怠慢,饶是这样皇帝还差点被滑到两三次,因为他走的实在太急了。前后跟着的大人各个也都是忧心忡忡,哪个都想开口劝,但一想起前两天进言主张不救玉来真君的人的下场,都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言了。 你说要升上不救玉来真君,圣上就会将你说成设计害真君的,不问缘由,直接处斩,想活命的谁还敢说话? “怎么还没到?”皇帝也不耐烦了。 “真君已经回归了玉胎中,如果陛下诚心相见,真君随时可能出现。” “来人,抬朕进去。”皇帝没理雷作那么多,而是命两个太监过来,两手相接搭在一起,抬着他再往前走。 皇帝身宽体胖,这一坐把两个太监压得东倒西歪,两人吃力的抬着皇帝往前走。 走了过去又转了个弯,终于可以看见前面隐隐约约的一个卵状东西,那个东西放在台子上,侍卫拿火把照过去,还能反射出流光溢彩的光来。 “前面就是玉胎了。”雷作指着那个“卵”说。 走近了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卵形的整块玉,浑然天成,没有丝毫拼接的痕迹。玉胎的玉质清透,白到近乎透明,影影绰绰可以看到里面卧着一个人影。不论是不是玉来真君出生的东西,单论这块玉器绝对已经价值连城。 可惜的是这个上面破开了口,口子像是裂开的,周围还有裂纹,口子很大,能容一个小孩爬进去,想必是玉来真君出生之时破开的吧。 皇帝打着月夸下两个太监的头,叫他们快点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到玉胎面前去。 “皇上,万事多加小心啊。”终于有大人看不过去,出言相劝。 皇帝哪里会听劝告? 皇帝来到玉胎前,发现他的玉童正安然无恙的卧在里面,两腿蜷缩,两手叠放在胸前,正是婴儿在母胎中的姿势。 “玉童,朕来救你了,玉童,朕的好玉童。”皇帝从太监身上下来,虔诚的趴在玉胎之上,看着里面毫无声息的玉童子,心里又疼又恼,“你师傅怎么了?怎么不理朕?” “师傅斩了老鼠精后,命我在门口等待陛下,只为跟陛下说一句话。” “什么话?” “师傅说:‘我诚心待人,却屡遭诬陷,我不愿再管凡间的事了,请告诉陛下,我已重回玉胎,百年后有缘再见。’” “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难以置信。 在场的大人们也难以置信,就算是玉童子被曾石设计堵在玉矿中,用了什么妖术没有被曾石杀了,四天不吃不喝还能活着,那他看到皇帝也该痛哭流涕的撒娇求救,照这个道童的话说,玉童子的意思是他不愿意再回凡间了?他准备化在玉脉里,等一百年后再出世? 难道他真的是玉脉不成? “师傅已经被凡人伤透了心,正巧回到了玉脉中,他不愿再出来了,师傅等候陛下多时,是为了跟陛下告别。”小道童说的很慢,说一句话要喘上几喘。 “谁准他跟朕告别的!”皇帝勃然大怒,“来人,将玉胎抬出去,什么一百年后,朕就要这块玉脉现在就出世!!” 雷作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果真又让沈公子猜准了。 侍卫们赶快手忙脚乱的把玉胎给扛起来,谁都没想到玉胎这么沉,三个男人愣是抬不动,最后拿火把的棍子并在一起抬着才抬了起来。 然后又要从这一路返回,往回走的时候,有两个大臣停了下来,对着一个洞穴指指点点,还使劲的嗅着什么。 雷作也闻到了,那是曾石尸首烂掉的臭味。 好在皇帝一颗心两只眼全在玉胎上,无暇注意那若有似无的味道。 又是一番艰辛的跋涉,雷作居然也硬撑着跟着出来了。 重见天日的感觉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这是个正午,暖阳在正头顶,照的地面熠熠生辉。 玉胎被盖上了一块红布,接着送到了八角楼的一个殿里。 雷作跟着进了殿,他告诉皇帝玉童子已经入定,只有他能唤醒,他需要一些东西准备,请皇帝先出去,并且请侍卫把守好,绝对不能偷看,不然就不灵了。 皇帝依言照办,很快按照玉童的徒弟的要求送来了东西。 这些东西里有朱砂、白芨、白术等药材,也有白馒头、猪头肉、各色水果等供品,更有燃香、灵幡等做法事所用的物品。 等人都出去后,雷作将东西摆好,坐在玉胎面前静静的打坐,等了半个时辰,自己拿起面前的馒头等食物吃了起来。 饿到现在其实已经吃不进去什么的东西了,能够说话走动全靠意志力,但是雷作知道如果不吃,那么还是没法救沈公子。 他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假的,这些食物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边吃边喝水,很快觉得已经饿小的胃胀了起来,他又强逼着自己吃了些大肉,然后一口水咽下去,又拿起一个馒头在嘴里嚼。 嚼碎了,嚼成糜状,吐在手里,趴到玉胎前,撬开沈公子的嘴,把糜塞了进去。 其实沈公子还是有意识的,只是太虚弱,睁不开眼罢了。 然后又端来水,缓缓的灌在沈公子嘴里。 水灌进去,沈公子的嘴蠕动起来,雷作又嚼了一些瓜果,都依样放进去,小心翼翼的喂沈公子吃,唯恐呛住他。 这个过程很漫长,好在他提前跟皇帝已经说明白了,如果“做法”的过程有人打搅和偷看,真君就永远不会再醒了,也说了做法的时候不定,有可能一个时辰,有可能一天。 皇帝极信这些神巫的事情,丝毫没有怀疑的照做了。 食物跟水灌进去不少,暂时可以松口气。 雷作又将沈公子从玉胎里拽出来,一刻不停的给他活动手脚,以防在狭小的玉胎里躺的时间过长,手脚都坏了。 “雷作……” 沈公子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在。” “出来……了……” “出来了。”雷作狠心的捏了捏沈公子脚上的伤处。 “好……”沈洵身子颤了下,“多谢……” 第46章 昏厥 雷作还做了许多的事,来确保沈公子的精神足够清醒。由是这场“法”做了一整天,他跟沈公子还趁势小睡了一会,到晚间的时候雷作才打开了屋门,向着门外站着的侍卫说玉来真君已经苏醒,请他们跟皇帝报告一声。 当时天已经渐黑,雷作估计皇帝应当早就回行宫了,没想到皇帝没有,他竟然一直等在别殿,侍卫去通报之后很快就赶了来。 皇帝心急如焚的想要看到醒来的玉童,什么门外站的道童到处站的侍卫,他统统都看不到,径直往屋里冲,二话不说的抱住玉童好一阵亲昵。 玉童子睁着眼睛看着他,对于他的亲昵无动于衷,但也不像生气,反倒像是以前双修之后被抽干了精神的虚空样子。 皇帝心疼的难以复加,愧疚的难以复加,他抱起玉童子,但是猛一下没站稳,头一晕,差点连带着玉童一起摔倒。 玉童并不能算重,他现在连玉童都已经抱不动了? 不,这不可能! 皇帝感到一阵恐慌,他叫来太监,把玉童假手给了他们,自己则叫人备车,回皇城,他要马上回皇城。 至于玉童的徒弟做法都用了什么,他连看都没看就命人照那个道童说的把剩下的器物都烧了。 还有玉童卧过的那个玉胎,皇帝到底没有把那东西给当地的信徒雕塑像,他命人把玉胎给藏了起来,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玉童找不到他的玉胎,就不能回到玉脉,就会永远陪着他。 困过玉童的那个玉矿,也不管是不是什么福地,皇帝也一并命人封了。 这一切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下面留守的人还没开工,皇帝已经带着玉童坐车走了好远。 来时浩浩荡荡的圣驾,走时竟然仓促莽撞,不似得兴班师,倒像惶惶而逃。至于为何会是这样,恐怕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不知是谁在民间散布了谣言,说皇帝被玉来真君迷惑,误杀忠良,有位叫曾石的英雄舍生取义,却被玉来真君给害死了,玉来真君不除,大齐要亡。 一时间民怨四起,谣言漫天。 有说玉来真君喜欢吃童男童女的,皇上为了讨他欢心,在乡间捉了五百个童男,五百个童女来给他吃,闹得乡民一到晚上就闭门闭户,官府的人一来就马上逃走,那些家里的壮劳力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带着小儿上山为寇的也有。 草寇一多,官府更要围剿,正好应了抓童男童女的说法,跟着越来越多的人去烧杀劫掠,正经儿种地的农民少了,粮食的价钱马上贵了起来,结果逃命和做贼的更多,有些州府官府竟然弹压不住,大有叛乱的趋势。 这些事就发生在玉来真君刚被救出的那两天,而后的状况更糟,皇帝命各地藩王镇压,有两个亲王竟然堂而皇之的拒不受命,一定要皇帝处死玉来真君才肯动兵,这种以下犯上的做法非但没有引起朝堂的弹劾,反而得到一片赞誉。 要知道那曾石曾大人也是世家子弟,其父祖已经是三朝为官,独生子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也天天往朝廷上进谏讨要说法。 朝廷那边,代为监国的是只有十二岁的十皇子,十皇子确实早聪,有治理国事的天赋,但他年龄毕竟尚小,这就给了皇后垂帘听政的机会,贵妃娘娘自是不肯让皇后一手把持朝政,两拨人在宫里也是斗的不可开交,把十二岁的十皇子夹在里面,嫡母和母妃都要孝顺,哪个都不能得罪,也是耗费了无数精神。 东宫这边,自从皇后和皇帝亲传书信后,皇帝不知为什么事妥协,虽然没明说解除了太子的禁足令,但早已暗中把看守的侍卫撤走,他的宫人也归还了几个,囚禁之事似乎不了了之了。 这一切玉童子都还不知道,他在皇帝的马车上这几日,过得并不逍遥快活。 皇帝确实对他的爱护之情多了,不再强要他,但皇帝身边又有了一个叫艳果的少年,他不服侍皇帝,艳果就代为劳动。 玉童子很担心时间长了,皇帝一旦对艳果也有了心思,自己的位置便不很牢靠了。 但他的身子又不允许他想那么多,他这番死里逃生元气大伤,又加上舟车劳顿休息不大好,也是艰难。 好在雷作能随时侍奉着他,雷作教他该吃什么,吃多少,先把胃养过来。 雷作虽好,但毕竟不是他贴身伺候的人,不如鸣音方便,他曾经跟皇帝说过把鸣音调来,皇帝却含糊了过去,他问雷作,头一次雷作说他联系不上朱家和玉来观的人,第二次竟也含糊了起来。 玉童子何等聪明,当下就猜到玉来观可能出了变故,最坏的情况就是鸣音跟其他徒弟已经被捉了起来,严刑拷打,为的是找到对他不利的证据,他并不担心鸣音会说出什么来,鸣音对他忠心耿耿,其他徒弟更是朱家培养的死士,各个都知道其中利害;他只是心疼鸣音因为他要受这种刑罚,想要快点解决了这些事,先救出鸣音再说。 但他想不到,这些事他只猜对了一半。 回程很快过半,又路过了和哲城。 现在的和哲城不似他们来时那么花团锦簇,干净整洁,城门永远关着,为的是不让里面的人逃出去。 为什么不让里面的人逃出去呢? 大概只有里面还活着的人知道了。 这个让皇帝逍遥快活了好几日的和哲城,要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成为一座死城,再也没有什么欢声笑语。 圣驾根本没有在和哲城有丝毫停留,夜以继日的从旁边官道赶了过去。 经过和哲城东城门的时候,玉童子还掀开了车帘,出神的看着外面。 “玉童,你在看什么?”皇帝揽住玉童子的肩膀。 “玉童想起在这里的时候,已经与陛下说过回遭劫难。” “朕后悔当时没听玉童的话,要是早下手为强,处死老六老八,就不会有今天!咳咳咳……”皇帝一动怒,肝肾就一阵的疼,紧接着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陛下。”玉童子转过身抱住皇帝的脖颈,小小的、湿润的嘴唇贴上了皇帝的嘴,他主动吻住了皇帝。 皇帝马上随着他的吻把他压在身下,却怎么都提不起劲来要他,玉童只当做不知道,抱着皇帝任皇帝在他身上蹭。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狗皇帝已经毒发了,哈哈,哈哈哈哈! 玉童在亲热中找机会别开皇帝的嘴,偏过头喘了口气,顺口咬破了自己的唇。 皇帝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大弄伤了玉童,玉童被他弄伤流血是常有的事情,他并没有丝毫怀疑。 这一场说是□□又不完整的□□以皇帝很快泄了告终,玉童子得以整身而退,他甚至连衣裳都没有脱下一件。 泄了之后皇帝更觉得头疼欲裂,正巧马车一个颠簸,皇帝晃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头在马车边上撞了一下,然后猛咳一声昏了过去。 “陛下,陛下?”玉童子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个一二百斤重的重物不动了,柔声的唤着陛下。 但是皇帝没有回音,若是他醒着,玉童子这两声叫准能叫他兴奋不已。 玉童子伸手探了探皇帝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尚且均匀,不由的有点扫兴,他特意等了一会,等到感觉被这个死胖子压的喘不过气了,才费力的把身子挪了出来,拽开车帘—— “来人。”玉童子向着外面坐着的一个车夫和两位大人说,“传太医!” 圣驾很快停下来,太医这些日子一直都跟在皇帝后面不远,听闻动静很快前来。 又是切脉又是看舌苔,折腾了好一阵,玉童子就在旁边敛着衣裳瞧着。 他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像朱大人说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果然,太医们轮番上阵,然后聚在一堆,窃窃私语的讨论了许久也没拿出具体的方子来。 此时太子也已经问询赶来,带着几个宫女在皇帝身边陪侍,不多时雯宣县主也来了,两人一个低头不语,一个直盯着玉童子。 当然,盯着玉童子那个是雯宣县主。 许久不见的太子,此次并未像从前那样看着颓废无能,虽然未穿太子装束,但胡须跟发冠有好好整理过了,整个人的气势也不在压抑,眼中的精光再也掩盖不住,反而有什么东西正破茧而出。 玉童子看的真切。 “回禀太子殿下,皇上并无大碍,也许是近来劳心劳神,所以才会近来频繁昏厥……” “胡说八道!我父皇身体一向好的很,怎么可能会突然昏厥?你们这帮老东西分明是医术不行,若是我父皇有什么差池,你们一个个都要陪葬!你,就从你开始好了,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便不用见明日的太阳了。”雯宣县主随手指着一个胡须皆白的老太医说道。 “老臣知罪!”那个太医赶紧跪下磕头 “臣等这就去研讨方子,县主请息怒!”太医们都跪了下来。 雯宣县主这几句恐吓很有效果,几个太医都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又去讨论圣上的病情了。 “玉来真君真是好手段啊,能让我父皇病的毫无破绽。”雯宣县主合上了车帘,瞧着玉童子,冷笑道。 第47章 下毒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玉童子一脸漠然。 “我父皇是为何会无故昏厥,真君不知道?”雯宣县主挑了挑眉,抚摸着自己涂满丹蔻的长指甲,斜了玉来真君一眼,“真君不知道,怎么衣裳乱了?” “县主的意思是陛下昏厥是我造成的。那么我便不懂了,太医说陛下近来频繁昏厥,敢问我回到陛下身边才几日?今日的昏厥可以算在我头上,那么前几日的呢?”玉来真君丝毫没有愧疚的样子,“况且近来侍寝的并非是我,县主不去问那个人,反倒来责备我,这是什么道理?” 太子低头瞟了眼毫无破绽的玉童子,不易觉察的笑了。 “你!我不听你的诡辩,就算是父皇劳心劳神伤了身子,那也是因为你的缘故。”雯宣县主停了停,哼了一声,“我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是你的徒弟吃了就死了,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有古怪?也就是父皇被你迷了心窍,只当不知道了。” “我实在不知道县主您在说什么,还请明示。”玉童子微微皱眉。 “你不知道?”雯宣县主乐了,“你不知道你的徒弟都已经死完了么?” 死,死完了? “何时的事?” “真有意思,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呐?你不知道那本县主就说给你听,你那日不是要生绢才肯上台么,父皇派人去你观里找,这东翻西翻啊,就找到了……” “咳咳。”太子咳了两声,似乎不希望雯宣县主接着说下去。 “就在你箱子的暗格里发现了东西啊!’雯宣县主并没被太子打断,“可惜了你的徒弟手脚快,把那抢走东西吞下去了,要不然若是被查死了,你还会坐在这里?你想的美!” 暗格里……吞下去……马上死了…… 是……他们借口找生绢翻了他的殿,发现了寒魄,鸣音为了不让寒魄落到别人手里,把寒魄生吞了? 寒魄入水即化,无色无味,难以觉察,水干后又会重新凝为冰,小剂量的寒魄水根本查不出任何毒性,但若是长时间的与人皮肤接触,便会侵入人的肌体,渗入人的血液,使人慢慢中毒而又无从查起。 若是短时间内接触大量的寒魄,人会寒气侵体,很快体寒体虚,最终因虚不受补而死。所以玉童子浸寒魄水时都是由鸣音严格的控制用量并添加数种草药缓解毒性。 但直接将寒魄冰吞入体内,在胃里遇热成水,那么这个人死的该是怎样的痛苦? 就是他也断不敢生吞冰魄,鸣音为了不让寒魄落在他们手上,竟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是他无能……是他想出的什么破烂拖延时间的法子……是他给了他们到玉来观搜查的借口啊!! 是他,都是因为他,因为他鸣音死了,因为他沈家的人又死了一个!! 玉童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再是不慌不忙的镇定模样,雯宣县主瞧着他那个痛苦的表情打心底里高兴,雯宣县主又哼了一声,张开手瞧着自己指甲,左右的动着手指,不疾不徐的等着玉来真君回话。 “涂炭生灵,必遭报应!”玉童子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来。 “哈哈哈,说的好啊。”雯宣县主笑的清脆。 “太子殿下,县主阁下,臣等开好了方子。”一个老臣递过来一张纸。 太子接过来看了一下,递了回去。 “熬吧。”这是太子自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说是熬药,但是这荒郊野外的很难寻齐药材,几位太医又想了个办法,把上面几味药替换成了功效相近的药材,熬了端了过来。 等药来了又过去了好一阵了,皇帝没有苏醒的迹象,但是呼吸尚且稳健,看起来暂时没有性命之虞,所以外面闻讯赶来跪着的十几位大人倒也不慌乱。 试药的太监试了药无毒,太子接来药碗拿银勺往皇帝嘴里去喂,但是皇帝没有意识,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太子不敢去掰他父皇的下巴,药也始终不能灌进去。 正当旁边站着的李德兰准备照以前的法子拿小竹筒往里灌时,玉童子却接过了药碗。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药,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药渡进了皇帝嘴里! 这……这有违礼法,有违礼法啊! 玉童子很快将小银碗里的药喂完,拿过太监奉着的手绢擦了擦嘴,向外面瞠目结舌的大人们嗤然一笑,说:“我记得陛下以前是这样喂我的。” 无耻谄媚之徒!无耻至极! 雯宣县主的脸色亦是十分难看,“我父皇如果有任何闪失,你逃不了关系!” “县主此言差矣,药已经有人试过,第一个接碗的也不是我,况且我坐在这里,一举一动大家都看的清楚,如果陛下出了问题,与我何辜?我是好心想让陛下服药,县主将矛头指向我又是何意?” 雯宣县主丢下一句我不与你说,然后便掏出绢子来给皇帝轻拭嘴角,在众大臣和皇族前演出一副孝女模样。 玉童子也打起了坐念起了咒,当然也只是做做样子,他知道皇帝这一时半会不会醒。 为何? 因为他刚刚就当着他们的面,喂皇帝喝了□□,但他们全然不知,雯宣县主也只是诈他,她没有证据。 她不会找到任何证据,只要这些太医不碰自己,他们就永远不会想到所谓的玉童子其实是个药人。 他只要咬破了嘴,吸出自己的血,再混着药喂到皇帝嘴里,便□□无缝的向皇帝下了毒。不用掏出任何东西,也不用做任何手脚,更不会被查出任何破绽,不会牵连任何人,这等绝妙的主意,他们想的到么? 他们逼死了鸣音,他就要给他们的皇帝加大剂量,让皇帝死的更快些。 不但要让他们的皇帝死的更快些,更要让他们的江山乱了,让他们互相猜忌怀疑,让他们全都给沈家陪葬! “天色渐晚,此处不宜休息,这里有本宫与县主守着,各位大人暂且先回自己车中,赶路要紧。”太子适时的出来,话语温和句句在理,像是主持大局的样子。 外面的大臣很快散了,太医院医正与两个其他两个太医上了皇帝的车,和太子、县主、玉来真君一起守着皇帝。 照太医们的说法,皇帝的身子并无大碍,服了药后应当很快苏醒才对,但马车继续前行了许久都不见皇帝有苏醒迹象,反倒是体温越来越低,嘴角起了白沫子。 最先发现情形不对的正是三位太医,他们一个个汗如雨下,告了罪后很快又聚在一起讨论,车厢虽然大,但架不住人多,所以即使他们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什么“都是你要换药”,什么“当时你不也同意”,什么“这下该怎么办”。 太子当下就命人停了车,重新召大臣过来。 雯宣县主虽然很想把矛头引到玉童子身上,可是就刚才听到的话来看,她父皇似乎是被这群庸医给治错了? 难道她父皇的病真的不关玉童子的事?那那天在玉来观发现的又是什么? 玉童子也楞了,没想到无巧不成书,还真有人替他担了这责任。 事关重大,三位太医不敢隐瞒,一个个争先恐后指责起同僚换药的主意,其他太医一听也唯恐自己被牵连,连忙的向太子叩头谢罪,也跟着指责起来。 他们吵吵闹闹,最后也没闹清楚究竟是谁先说的换药材。既然不知道是谁,那就一起罚了,于是太子要太医们重新诊脉开方,如果再有差错全部问斩。 这下可好了,太医们不在合力讨论,而是各个都写了方子,还均说自己的有效,同僚的是不对的,甚至关于皇帝昏厥的起因也给了七八种说法。 有的说是舟车劳顿体调不良,有的说是阴寒肾虚肝阳上亢,有的则说是脾热上火肝胆不照……把底下的人听的是头晕目眩,竟谁也弄不清皇帝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能不能醒了? 要是不能醒…… 太子也被太医说的晕了,一时拿不定主意该用谁的方子,雯宣县主站出来将太医们骂了一通,可是也没什么作用,底下的大臣们交头接耳,各怀心思。 唯有玉来真君还守在皇帝身边,用自己的小手握着他的手,情意拳拳的看着他。 第48章 借势 雯宣县主极讨厌玉来真君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仿佛他真的对自己父皇有感情一样。要不是为了让她父皇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守在身边,她早下车走了。 雯宣县主靠着车壁,瞧着玉童子在那演戏,她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太子那边也在犯难,因为献药的方子太多了,也不知道该用谁的,万一喂下去再出问题,谁又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天渐渐的黑下来,太医们还在吵闹不断,这或许也是他们为官的法子,为了保全自己而使的小伎俩,上位者难以判断,他们也就法不责众,最后不了了之了。 苦的是在外面跪着等的诸位大人,官道两边荒无人烟,冷风呼呼的吹,谁也不敢离开半步,都只能听着那群那群那群太医吵闹而心里窝火。 皇帝的情况则愈加不好,嘴角的白沫子起的更多了,呼吸急促,脸色发白,竟像是中毒的模样。 雯宣县主早就知道她父皇迟早要被这个妖男给害死,当她十弟母家安的是什么好心?还不抵皇后呢!好歹皇后跟父皇也是结发的夫妻,不至于做出什么太绝情的事来。 雯宣县主想了想,悄悄招来侍女,让人去唤三皇子来。 不多时三皇子匆匆赶来,还带着个女郎中,说这是他偶然在民间发现的名医,如果实在没法子了可以让她给看看。 难得的是没一个人说女郎中不宜给皇帝看病,所以女郎中也就搭上了皇帝的脉搏,边品边皱眉。 玉童子也皱眉,他不喜欢这样多事的大夫。 女郎中品完了脉,不出所料的要来喂药的碗,先用手捻了一圈放在鼻子底下闻,又伸舌头舔了舔碗沿。 这下太子也皱眉头了,但还是没有制止她。 “启禀太子殿下,陛下的症状是民妇从未遇到过的,民妇想问几个问题。”这位女郎中三十岁上下,头上包着绢子,不着任何钗饰,布衣打扮,手结粗大,个头跟成年男子不相上下。 “请问。” “圣上可曾吃过什么特殊的补药?比如雪莲一类?” 玉童子屏住呼吸,握着皇帝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这……”太子望向底下的太医,太医们也是面面相觑。 “回太子殿下,臣等并未开过雪莲给陛下进补,须知雪莲虫草等物虽然名贵,却不是人人适用,还需辅着其他的药用才好。” 那个女郎中点点头,脸上的郁闷却一点没消,她又掰开皇帝眼脸,仔细观察了他的头发与皮肤,更加的百思不得其解。 “那么请问圣上可曾说过有腰膝酸软,头晕眼花之症?”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然后一位稍微年轻点的太医站出来说:“实不相瞒,皇上曾要过狼虎之药,这些症状……” 听闻此言,女郎中果然抿紧了嘴不再问,而在场的大人们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各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玉童子稍稍松了口气。 “但我们不敢给皇上这样的药。”太医说话来了个大喘气,“皇上或许在别的地方要过也未可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玉来真君身上,雯宣县主还轻轻的哼了一声。 “修道之人,绝不可能有这种东西,陛下既然派人搜过玉来观,自然也该知道。”玉童子从容镇定,“但说起这种药,本君倒曾见过,那个蜈蚣精,不知各位可还记得?” 若是把话题引到媚药上,那么他无可畏惧,第一他确实没有,第二这个女郎中像是看出了些端倪,他需要把话题引开,搅浑了这池水,才好蒙混过关。 “崔能儿?”底下有人顺口说出了这个名字,引起了一阵骚乱,看来这个人在众位大人心中也是记忆犹新。 那时候玉来真君还没有获封真君,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尊贵,还只是个玉来观的玉仙人,因为这场大战蜈蚣精的好戏彻底得到了皇上的信任,知道这位玉来真君的谁不知道这事。 民间有好事者更是将它编成了故事在坊间流传,在说书先生嘴里玉来真君就是那天神下凡,神异非常,不过后来随着玉来真君与皇帝举止暧昧,这故事也就渐渐没人说了。 “正是。”玉童子也是满脸的哀戚,“本君虽及时发现了不对,却不知蜈蚣精已经侵害了陛下的身体,若是我能早些发现,陛下……” “胡说八道!你的意思难道是崔能儿给我父皇了药,导致父皇身体亏损的么?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你刚刚还说父皇近来昏厥与你无关,你现在就好意思将它赖到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多月的死人身上了?要说起这种药,我怎么记得宫里的姚美人那也有不少呢。” 底下议论声纷纷。 玉童子心中笑了一声,头一次没跟雯宣县主争出个一二来。 只管再多咬些人出来,他乐意看着。 “后妃私藏禁药可是大罪啊……” “怎会有这样的事?” “张大人,你看这……” 太子摆摆手,压住了这些议论声,转而谦虚的问那个女郎中,“暂且不论缘由,神医可有法子教我父皇醒来?” 女郎中紧锁眉头,“法子是有,但须太子殿下恕我无罪。” “恕你无罪,且你若使我父皇醒来,本宫重重有赏。” “还是大哥最可靠!”三皇子憨憨的□□一句话来。 太子点点头,没回答老三的话,他的注意力都在女郎中身上。 女郎中没有过多谦辞,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金针数十枚,还有砭石和银锥等物,女郎中取出一枚长针,正要往皇帝身上施针,却被底下的大人喝止了。 “此举不可啊殿下,有损皇上龙体,万一不成,她一个乡野村妇死不足惜,可连累了殿下您……” “只要有一丝希望,本宫愿意为父皇担这个责任,先生,施针吧。” 嚯,好一副以德报怨为父着想大义凛然的样子,顺着女郎中一句话例行的答话就把本来进献了神医的三皇子的功劳给夺了,底下那大人配合的也是□□无缝,叫人不得不服。 第49章 黑发 女郎中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听到掌事的说可能有损龙体也无妨,便放下心来,让太监关了车门防止冷风进来,然后用手指按了按几个穴位,又要来蜡烛把金针烧热,在脸上的几个关键大穴上下针,然后用小锥子刺破皇帝手指尖跟脚趾尖,给皇帝放了放血。 流出的血不似普通人那样鲜红,而是淡淡的且有些稀薄,流了一会才凝结。 玉童子观察着女郎中的表情,女郎中果然注意到了这血,但她并未当场提出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其实如果她见过玉来真君的血的话,或许会发现端倪。 十指连心,手指刺破后皇帝的手指动了动,然后随着女郎中在几处大穴上的行针而猛然睁开了眼。 皇帝睁开眼后雯宣县主与三皇子马上凑过去,一个扶着胳膊一个给皇帝脑后垫枕头,反倒是太子因为刚刚与外面太医问话而离得远了。 雯宣县主不住的问她父皇感觉如何,说自己快要被吓死,幸亏三弟叫来了名医云云,但皇帝只是瞪大了眼睛,就好像元神出窍般对外界没有反应。 女郎中随即把金针取下,然后挪到皇帝伸手,提了口气,一掌推在皇帝背上,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给了皇帝一掌! 皇帝猛咳一声,一口带血丝的浓痰喷了出来,擦着坐在他右手边的玉来真君的衣裳溅在了太子身上。 “父皇!”雯宣县主叫了一声。 太子脸上一点不耐的意思都没有,而是把沾了痰液的衣裳脱了,把痰液包在里面放在了旁边。 “咳咳,咳咳咳……”皇帝激烈的咳着,大口喘着气,似乎刚刚被这口痰堵住了喉咙,才吸气不顺的。 玉童子则连衣裳都没脱,拿起自己的衣袖去为皇帝擦嘴。 三皇子一向老实忠厚,见他父皇醒了只会在旁边嘿嘿的笑,扶着他父皇的手却一直没松。 女郎中收回了手掌,从皇帝身后挪出来,默不作声。 “玉……玉童……”皇帝醒来第一件事是找他的好玉童。 女郎中一脸的难以置信。 “陛下。”玉童子把身子往前挪挪好让皇帝看到他。 “你在这……好。”皇帝捏了捏玉童放在他手里小拳头,然后才扭头看看围着他的皇子皇女们,“你们怎么在这?” 似乎是说他们不该在这里一样。 “父皇,您刚刚无故昏厥,我们听闻后马上赶来,对了,外面诸位大人还等着。”雯宣县主打开车帘,外面跪着的大臣一看皇帝已经坐起来,不约而同的三呼万岁。 皇帝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昏过去了,再看看车厢里,确实有个农妇在这里,还坐在他旁边,他问李德兰这是怎么回事,李德兰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通,包括玉童子是怎么与雯宣县主争论,太医们是如何相互推诿,太子是如何一心为父皇,一点细节都没落下,却唯独没提几句三皇子。 皇帝头疼欲裂,听完后只觉得他儿子女儿都很孝顺,太医们都该罚,其他的什么也想不到了,最近只要一动脑子头就疼,搅得他什么都想不清楚。 皇帝把赏罚的事则交给了太子,他懒得为这些个糊涂大夫费这个心思,但既然这个农妇会点子偏方,就把她留下来观察观察,若是真有医术以后就叫她看病。 说完了这些,皇帝把众人都赶了出去,唯独留下了他的玉童。 玉童的小脸上淌着泪,双眼里满满的担忧让他心疼,他觉得自己并无大碍,但是吓着了玉童可怎么是好,当务之急要好好的安慰玉童才是。 “不哭不哭,朕没事。”皇帝把玉童子揽进怀里,捏着他纤细的腰,头抵着他的头,怎么都抱不够。 “陛下,玉童无能。”玉童子呜呜咽咽的,“刚刚那位女郎中证实了玉童的想法,当时那只蜈蚣精坑害陛下太狠,后来虽然玉童斩了他,可还是……” 皇帝现在极怕听这些鬼神之事,只要一想到曾经有个妖怪在自己身边他就不寒而栗,他不想听玉童子说这些,可他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能耐着性子问:“那该怎么办?” “陛下可否先告诉玉童一件事?” “说。” “我的玉胎,陛下到底放到了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皇帝的语气不大好。 “我只是担心如果被别人拿去,会对我不利。” “你不是担心别人拿去,你是想回玉胎里。”皇帝使出最大的力气抱紧玉童子,“朕不会告诉你的,永远不会告诉你,朕要你永远陪在朕身边!” 玉童子心里很满意。 他要那块玉器其实没什么用,他这么说只是要让皇帝感觉到他并不想留下,要皇帝紧张。 “陛下,我……” “玉童,都到了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想抛下朕不管?你不是说过,我俩是一对道侣,要一同成仙的么?!”皇帝焦急的问。 “陛下,我成不了仙了。”玉童子闭上眼睛,豁出去的样子。 “怎么回事?你不是玉脉化人,不是天上的神仙么!” “这次我重返人间,陛下可有发现什么不同?”玉童子从皇帝的怀抱里挣扎出一只手,拽开了自己头上的发髻,“陛下你看。” 如瀑的白发一顷而下,皇帝迷恋的拿起一缕发丝放在自己鼻子边嗅着。 “我长黑发了。”玉童子缓缓睁开眼睛,绝望的看着皇帝。 “长黑头发怎么了?”人长黑发不是常事么? 不对,他的玉童不是人,这白发就是最好的证明。他长黑头发了? 皇帝在玉童子头上翻找着,果然在大片白发中发现了一缕缕的黑发,这些黑发有的是刚长出来的,有些是半白半黑,有些是灰色的,因为数量少所以还不明显。 “等白发黑完,我就与常人无二了。这一劫我没有渡过去,陛下,我回不去天上了!”最后一声悲从中来,玉童子抱住了皇帝的脖颈,在他耳边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你跟朕说说!”皇帝也是惊愕不已,玉童会跟普通人一样,那他呢?他还能长生不老,他还能成仙吗? “玉童没想到他们如此厉害,因为接连替陛下破了身边的怪事,他们欲除我而后快,也想了法子害我。本来若是让我重回玉脉,说不定还能躲过这一劫,但陛下挖我出来,恐怕我自身难保了。” “你是在恨朕把你挖出来?” “玉童没有。陛下并不知道我与常人究竟哪里不同,陛下挖我是为了救我,陛下对我的爱护之情我都感受到了,绝不敢辜负陛下的一片真意。玉童伤心的,是不能像以前一样为陛下斩妖除魔了,但只要玉童尚且有一口气在,就会保护陛下到底!”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情真意切,谁敢说听了不感动? 至于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只有玉童子自己知道了……或许连一丁点的真意都没呢? “是谁,是谁在害你,又是谁要害朕?”皇帝已经没了愤怒的力气,只剩惊恐,“玉童,你告诉朕,朕一定将他处死,你可以成仙的,你一定可以,咱们都能成仙,都能长生不老,都能的……” “玉童不敢说。” “玉童,现在只有咱们俩了,你不说,朕可怎么办?朕怎么忍心看你为朕散尽了修为变成常人?你我还要上天做道侣,你不帮朕,还有谁能帮朕?” 玉童子犹豫了一会,又犹豫了一会,最终下了决心。 “玉童猜,想让玉童离开陛下身边的,是皇后娘娘。” “皇后?” “皇后娘娘与陛下也是前世今生的姻缘,前世娘娘负了陛下,此生陛下当负了娘娘,但陛下重情义,对皇后娘娘也一向敬重,所以没有负了娘娘。” “朕与她没什么感情。” “玉童来到陛下身边,有幸得到陛下宠爱,正好应了陛下与娘娘今生的姻缘,陛下喜爱玉童,不再喜爱娘娘,正是负了娘娘,玉童自然也成了娘娘最恨的人。” “她?朕在后宫宠幸谁她从来不插手。” “这不一样,陛下以前宠幸的妃子,都没有像对玉童这般真心实意,所以让陛下负了娘娘的,是玉童。”玉童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记得他听过,太子被放出是皇后写了信给皇帝,他猜那不会是什么家常闲话,皇后肯定用了什么条件来威胁皇帝将太子放出。 “这……”果不其然,皇帝深思起来。 “玉童并不想与陛下说这些,毕竟娘娘才是陛下的正妻,她对玉童的惩治,玉童应该坦然接受。” “怪不得贤儿会把你关起来……”皇帝不知道想到哪了,来了这么一句。 “陛下还是将玉童放走,遂了娘娘的心意更好。” “但你刚刚不是说这辈子朕就是要负了她么?若是朕不负又该怎么样?” “若是陛下不负娘娘,娘娘下辈子当报答陛下。” “朕懂了!就是说如果朕不顺应因果,就要跟她再纠缠一辈子,那这辈子就不能成仙,还要再投胎转世一回?原来如此!” 玉童子默默的点头。 “那朕怎么才能尽快断了她的念想?朕绝不能被一个女人耽搁,朕要长生不老,要飞升为仙!” “废了她的后位。”玉童子看着皇帝脸色,掂量着词说,“或废了太子之位。” 皇帝抱着玉童的手紧了紧,要废后位谈何容易,与其相比废了翊贤还更简单些,毕竟贤儿入主东宫多年毫无建树,最近还连连办错事,能废了他的借口多的是,皇后却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没借口废。 第50章 故人 皇帝没有马上回答,玉童子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知道皇帝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法子让皇帝下这个决心。 “陛下不要再想了,玉童心疼。”玉童子抬起头,轻轻的给皇帝揉着太阳穴。 皇帝出神的看着前方——那里只有一个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玉童子给皇帝一颗静怡丸,伺候皇帝睡下,又吩咐人给他准备一辆马车,他的衣裳污了,需要更换一件。 雷作从后面马车上过来,抱着玉童子上了李德兰公公准备好的车。 车里早已坐着一个人等他。 雷作刚一掀开车帘就晃见个人影,下意识的抱着玉童子想要跳下车,却被玉童捏了捏胳膊制止了。 “是故人,放我自己进去。”玉童子在雷作耳边轻声命令道。 雷作于是在车帘前放下玉童子,玉童子自己爬进了车内。 太子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 “许久不见。”玉童子按捺住狂跳的心,尽量镇定的坐在了太子对面。 李翊贤笑了一声,然后一手扼住了玉童子的喉咙! 玉童子闭上眼,毫不挣扎。 “我查到了,你是沈之言的儿子,我低估了你。” “悉听尊便。”沈洵在赌,赌太子不会杀他。 如果要杀,他应该刚刚就在皇帝面前揭穿他的身份,但他没有。 太子的手收紧,沈洵觉得渐渐喘不过气来,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他还是没有挣扎。 太子眸子里的精光最终还是收了起来,他松开手,看着倒地大口呼吸的玉童子,温柔的将他扶了起来。 “你不怕死?”李翊贤直视着玉童子的双眼,玉童子的任何一点情绪变化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玉童子眼里只有浓浓的疲惫,他苦笑一下,“怕,但死在殿下手里,好过死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 “我当时听闻你被困,派了许多人去向父皇进谏救你出来,没想到你与父皇如此情深意重,是我多心了。” “殿下吃醋了么?”沈洵似是说了句玩笑。 “大概是吧。”太子也配合的笑笑。 沈洵没想到他应了,一时反倒没话接。 “我只是再想,你究竟是个多么无情的人,我父皇诛杀沈家八族,你却能在我父皇身边侍候,甚至一度骗过了我,你真是一次次的让我开了眼界。” “殿下骂的是。”沈洵无可辩驳。 “你还记得你当时蜷缩在我怀中,要我救你么?还记得你找我去殿里,与我说的那些话么?” “当时的一切都是真的。”沈洵垂下头,“我今日哭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哭了。” “有时真恨不得杀了你,却又不舍得,你这么有趣的人实在少见。” “殿下一定后悔死了没早除了我。”沈洵嘲讽的笑笑,“殿下现在动手也不晚。” “恐怕已经晚了,现在杀了你我父皇会迁怒太多人,到时恐怕会生灵涂炭。沈洵,你可想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当年害沈将军的小人又何差别?” “并无差别。我扰乱了朝纲,十恶不赦。”有泪滴滴落下来,沈洵的头垂的更低了,“我并不想这样……是他们一次次的要害我……我不想死……我没想过……” 太子静静的看着他哭。 “我没骗过您……要是一开始……陛下不逼我……我不会……要是一开始……您能拦住我……我不会……” 太子一直没拦,玉童子哭的狠了,哭到干呕起来,他的身子微微发着抖,气都喘不上来了。 末了太子叹了口气,还是将他揽在了怀里。 “殿下不必,呜,不必疼惜我,不要对我起恻隐之情,我,我不值得。”玉童子推着太子的肩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别哭了。”李翊贤将他按住,扣在自己肩上,“吓吓你而已,没打算怎么着你。” “我,身上,刚才陛下,我。”玉童子还是挣扎,他的意思是身上这件外衣还沾着皇帝的痰液,脏。 李翊贤只好放开他,玉童子拽着自己的外衣想要脱下来,但他一直都弄不好上面这些带子,怎么脱都脱不下,脱不下来他便更着急了,咬着唇跟自己撒气,眼泪往下落得更狠。 李翊贤抓住他的胳膊,以免他着急之下伤了自己,然后上手替他把外衣脱了下来。 他的衣裳本身已经被皇帝弄的松松垮垮了,去了外衣里面的衣服更是凌乱,可是玉童子自己没注意到,一头扎进了太子怀里。 “殿下,玉童儿不是坏孩子,求殿下不要讨厌玉童儿……” 孩子?李翊贤想起来怀里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岁,与自己长子几乎一般的年纪。 从小遭遇巨变,父母亲族俱亡,他又能左右什么?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苛责他并不是自己的本意,一开始也只是想诈他一诈,看是否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朱家的信息而已。 但是似乎吓狠了,玉童儿的身子这么弱,这样哭太伤身。 “玉童儿乖,我并没讨厌你,不讨厌你,听话,不许哭了。”李翊贤很少哄人,他能想起的就是太子妃哄他小女儿的语气,玉童儿年龄不大,估计也是有用的。 果然,玉童子渐渐止住了哭泣,他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犹犹豫豫的看着太子。 “殿下当真不讨厌我?” “嗯。” 玉童子扳过太子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语出惊人,“殿下肯不肯要我?” 李翊贤瞧着他。 “殿下如果不要,那还是讨厌玉童儿。” 李翊贤挑眉,“你在我父皇面前也是这样?” “我没有。我从来都不愿意,从来。” “你刚刚的关心又是什么?”李翊贤反问。 “雯宣县主屡次害我,我只要看到她不高兴,我就高兴。我,我想气气她……” 李翊贤思索着他此言的真假。 玉童子松开了太子的手,改为拽开了自己的衣裳,白玉似的胸膛伤痕累累,能看到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若玉童儿是自愿的,还会受这种苦么?玉童儿是第一次对人如此下贱,玉童儿只想试试,被人疼爱的滋味。”玉童子又拿起了太子的手,“陛下已经睡了,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不知下次能再见到别人是什么时候,殿下,求你了。” 太子仍旧在思索,他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把玉童盖住,掀开帘子向外勾勾手,与马车外的一个什么人耳语片刻。 车子就在这片刻的耳语中停了一会,玉童子也趁机喘了口气。 他……罢了……已没什么好说的了…… 外面的人印证了玉童子的说法,皇帝的确睡下了,那个叫艳果的少年已经前去伺候,估计皇帝醒来后也不会马上寻玉童子。 “殿下……”玉童子还伏在车上等他。 李翊贤抱起玉童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玉童子心一横,直接用腿环住了太子的腰。 “玉童儿?”李翊贤很惊讶,“你不用这样。” “我……我喜欢殿下。”玉童子动了动月夸,“从您第一次没杀我开始。没人对我温柔,只有您。” 李翊贤叹口气,将怀里小人的衣服慢慢剥下,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疤。 “把你变成这样,确是我父皇的错。”李翊贤看着他脸红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无限感慨,“你才多大?” 玉童子抓着太子的手指,往自己后面去捅,李翊贤将他压下,把他两手扣在头上拿衣裳捆住,而后拽下他的裤子,提起他双腿,令那处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他面前。 玉童子挣扎起来。 “后悔了?”李翊贤问他。 “您骗我,我不要这样……” “发现我也并不温柔?” “放开我。”玉童子拧着腰想要翻过来身子,“放开我…… 看来若不是今天自己在这里,沈公子是必死无疑了。 但他怎么会让沈公子一个人涉险呢? 雷作急忙又搓燃一张火符,看见沈公子脚心的伤患处沾了苔藓等脏东西,于是想都没想的低头准备帮他把脏东西吸出来,沈公子却把脚收了回去。 “不可。”沈洵下意识的就拒绝了,脚收的很快,然后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解释道,“有毒。” “我去找找水源。”雷作也不勉强,他吃力的抱起沈公子,摸着石壁往前走。 “矿洞一般连着地下河,这里有地下河么?” “地图上没有,这条玉脉只开采了三朝,可能还没挖到。”雷作喘气不太匀,走的缓慢。 这个消息虽然突然,但玉童子刚听时以为这是个好事,毕竟他一直很担心在清远县会出什么变故。 但是接下来的事对玉童子来说就不大好了。 来报的太监说是清远县百姓感恩玉来真君降福于他们,不舍让真君走,希望能够在渡渡河上为他再修一座庙。修庙的事皇帝一早就答应过了,所以这次提出来很快也允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是“百姓”请愿让玉来真君到玉脉中取出孕育他的那块玉胎,将玉胎雕成塑像必定能够更加灵验。 如果提前告诉玉童子,玉童子一定会反驳说玉胎取出会引起山体动荡,不能取;可是这事来的太快太突然,几乎就是莫名的劈头砸来,没问他一点意见,也没给他任何机会面生,所以他空有反击的法子,没有反击的力气。 也许他们也发现了,对付他须要先找个名头让不让他与皇帝在一起,不然就是有再好的法子他也只需往皇帝身后一躲,谁也奈何不了他。 和他当时先下手斩杀崔能儿一个道理。 于是只好认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沈洵很想知道,他不是真的从玉脉里出来的,那么朱家可有提前准备好玉胎?如果没有,那他从玉脉里拿不出东西又该怎么解释? 玉来真君的装束早已烫平整,宫人很快伺候他换好,这更让他觉得躲在暗处那人是早有预谋的了。 第51章 杀意 玉童子体力难继,不再言语,昏昏睡去了。 疾行的马车带来不小的颠簸,李翊贤怕这颠簸弄疼了玉童儿,于是把身子向后仰仰,让玉童儿能够完全倚靠在自己身上,并且牢牢的抱着他,尽力让他觉察不到颠簸。 就让玉童儿好好睡会吧,想来这些日子他也并不能安心的休息。 李翊贤静静的看着玉童儿的睡颜。 眉眼都尚未长开,带着孩童的稚嫩和些微成人的棱角,如若皮肤不是白的如此彻底,神情不是这样柔弱,估计会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年;眉心的朱砂淡了一些,但还是没法擦除,流汗也丝毫没有影响,估摸是用什么法子把染料渗进去了。 他的相貌算不上倾城绝色,但他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的寡淡出人意料的吸引人,他是可以坐在那里让你看上一个时辰也不觉得厌烦的尤物,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仅仅是抱在怀里把玩都极为有趣。 他白色的长发,白色的睫毛,没有血色的唇,都象征着他的脆弱和纯洁,但要说纯洁,他实质上早已没了,可乍看之下还是让人觉着他应当是没经过人事的。 但你若因此小瞧了他,保管会吃大亏。 他不但不纯洁,而且工于心计,善于做戏,曾经对付过他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比如雯公主,已经被降为了县主,崔能儿被他杀了,曾石离奇消失,姚美人没了专宠,就连自己都被软禁在行宫,更别提那些因他被革职和死于非命的大臣了。 他究竟想要什么?想要干什么? 李翊贤很好奇,也很期待。 直觉告诉他,玉童儿并不想害他,不然不会私下与他接触,提前跟他说朱家的安排,他明确的知道被软禁一事并不怪玉童儿,而且玉童儿自己也经历了一番生死浩劫,差点没能再出来。 再等等吧,等他料理完了登基的事,再好好的研究研究玉童儿。 “殿下……”玉童子发出呢喃不清的呼喊。 “我在。”李翊贤抚了抚他的额头,发觉他身子有些热。 “冷……” 李翊贤把他抱的更紧了一些。 “带我走吧,去没有人的地方。”玉童子微微的睁开眼,趴在太子的肩上,贴着他的耳边呼着热气。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能走到哪里?我父皇一定会将你找出来的。” “是……”玉童子的语气很哀伤,“您将来也是皇帝……” 这话音话意,仿佛当皇帝是件很不好的事情一样。李翊贤也只是听听,并没放在心上。 玉童儿不懂得宫里的事,更不懂得他们争权夺势为最后得到的是什么,玉童儿还是太年幼,被朱家控制,又想要与他亲近,即便面对雯公主时丝毫不逊色,但那也是他的小孩脾气使然,他自己不是也讲,那丫头只要在旁,他为了气她也要故意跟父皇拉着手么? “殿下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了?是玉童儿说错什么了么?”玉童子看着太子若有所思的脸,有些紧张。 那种痴言痴语他知道太子不会听,更不会答应带他走——就是带他走他也不会走。他不值得太子抛下皇位不要去流亡天涯,他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更加的符合自己心无城府的样子罢了。 可是太子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他说的太过痴傻,引来太子的腻味了? “没什么。”李翊贤回过神来,轻啄他的额头,“你烧起来了,我帮你传太医来。” “不!”玉童子抓住太子的衣襟,竟半直起了上身,“不要叫大夫……我常这样……” “常这样更要叫太——” “那太医便知道我的事了!自从被陛下破了处子之身,我常这样……殿下您……懂得吗……” “我也蓄有男宠,但并没人如你这般虚弱,你年纪小,长此以往必定阳虚肾亏,得好好调调。” “您有男宠?”玉童子只听了前半句,脸就扭到了一边,咬着下唇直直的看着前面。 “是。” “放我下去。” “玉童儿?” “我不要你把我当做男宠。”玉童子努力抬手去捶太子,“放我下去。” “那你要我把你当做什么?”李翊贤起了逗他的心思,“当妻子?” “当一个萍水相逢的可怜人。”玉童子被太子捏住了手腕,知道挣不过,就没有费那个力气,而是竭力把腰向后仰,试图离太子远一些。 “你不可怜,你明明握着大齐朝的现在与未来,你这个位子是多少人艳羡不已的。” “可是……反正我……你……我不要。”玉童子你啊我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太子却笑了,把他重新搂进怀里,抚着他的白发,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背。 太子是否有男宠,当他是什么,他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可他要让太子以为他吃醋了,这样便可将那个找大夫来的话给转移出去,他今日刚进马车,太子未尝不是带着杀意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必须要上赶着奉献给太子,让太子以为他对他有情。 如果不是太子威胁了他,他本来不准备杀了太子的。 男人都以为得到了他的身子,他就没了贞洁,就死心塌地,就处了下风。 不,他本就是男子,有什么贞洁好言?他们这么以为便这么以为,从他这里得到了什么,玩弄了他什么,都要拿命来偿。 希望太子真的会怜惜他扮演的这个“玉童子”,不然欺负他越多,中毒也会越深。 当然最好,希望太子不要讲什么爱上了他,他不会信的。 “我懂得,我不会当你与他们是一样的玩物,你比他们要聪明狡猾的多。”李翊贤把玉童儿的头摆在自己肩上,“你适宜让人拘在屋里慢慢研究。” 玉童子还没来及去问这个“拘在屋里”是什么意思,外面又起了新的动静。 先是马车突然停住,而后听见外面一片慌乱,有太监跑向玉童子所在的马车,隔着车门报道:真君不好了,陛下咳血了,请您立刻去看看。 李翊贤把玉来真君抱到车门跟,玉来真君伸出去一只手摆了摆,示意外面人退下。 “你先过去,我随后再到。”李翊贤把玉童儿平放在车厢里,小心翼翼的将衣裳给他整理好,再把他的长发用手指梳顺,“这事太突然了,我本意是让你好好休息一会,你可还撑得住?” 说没有一丝心疼是假的,他才刚被自己折腾过,又起了高热,正需要被人哄着睡上一觉,可现在却要强撑着回他父皇身边,再得这样的好借口自由又不知是何时了,想想也实在可怜。 玉童子本来乖乖的躺在那里任太子给他穿衣,猛然听到这话,点点头,眼泪登时涌出来几滴,太子帮他拂去了,他动动嘴唇,嗫嚅抽泣着说:“殿下……救我……” 听了真想让人替他除了那个折磨他的人。 第52章 回城 李翊贤笑着看着他,说:“好。” 玉童子软软的翻过身,勉强爬出车厢去,外面雷作就坐在车板上等着,一见玉童子露头马上将他接了过去。 “去前面。”玉童子倚在雷作身上,指了指前方。 雷作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车厢。 “天黑又冷,刚才又跪了那么久,这会没人有闲心看外面。”玉童子知道雷作在担心什么,“他自己也会小心的。” 他没叫他太子,而是叫了“他”。 雷作觉得心中有个地方,隐隐的有些疼。 到了皇帝的车架里才知道,原来说吐血也不准确,而是痰中带着浓浓的血丝,雷作将玉童子放进车厢,皇帝马上将玉童子拽进了怀里。 那旁边还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少年,皇帝却全然不顾。 这回来的大臣不如上次多了,只叫了官位高的来;皇子也是三殿下先来,雯宣县主后到,女郎中跟雯宣县主差不多同时到,一到就马上为皇帝把脉。 玉童子还不太能自己做主,好在皇帝抱他抱的很紧,他正好可以把整个身子放在皇帝身上。 “你去了哪儿了?朕一醒来就没看到你。” “刚才污了衣裳,玉童趁陛下睡着去换了一件。”玉童子伏在皇帝耳边说。 两人似乎都没看见艳果一般,艳果自知无趣,将身子往车壁边缩了缩,尽量不打搅到皇帝和玉来真君。 “朕觉得心慌憋气,刚刚吐了口血,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郎中就在眼前,正给他把着脉,皇帝却还是习惯性的问玉童他的病情。 “玉童不知,玉童刚刚去更衣,忽然浑身被定住,抽干了力气,连张口呼救都做不到,突然有太监进来,才恢复知觉。” “你是说……”皇帝贴着玉童子的耳边说了几个字。 “或许是。”玉童子脸上少见的恐慌,“陛下,玉童会死吗?” 皇帝听到死这个字就怒了,一把扬起了手,甩开了正在专心把脉的女郎中,朝车外喊,“把张爱卿叫来,给朕查!” 三皇子跟雯宣县主还在外面候着,一听里面的咆哮赶快掀车帘进来,一进来就看见他们父皇抱着玉童子,一手指着外面,显然刚动了大气,这会还咳着,粗喘着气。 “父皇!”雯宣县主想过来扶一把。 “都给朕滚!”皇帝感觉到怀里的玉童被吓得瑟瑟发抖,一只胳膊搂紧了他,一只胳膊挡住他护着他,“滚!!” “父皇,儿子来迟,请父皇赎罪。”太子此时才赶到,一进门就看到他勃然大怒的父皇,也是一脸的不解。 雯宣县主也不敢再说玉来真君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会谁要是想动她父皇怀里那人,一定会被他父皇给处置,于是她噤了声,拿手绢一捂鼻子,嘤嘤的哭了。 “大哥,父皇好像是因为真君的事儿发怒。”三皇子不愧是出了名的没眼力见,这节骨眼上还敢说话。 皇帝用充满敌意和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眼前的三个子女,觉得他们各个都有嫌疑。 肯定是有人用了厌胜巫蛊之术,意图谋害他跟他的玉童,他们不但对自己下手,还想要除了一直帮他的玉童,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正在这时节,侍卫统领张大人到了,皇帝二话不说便把皇子皇女全部赶出去,包括那个女郎中,还有躲在一边的男宠。 唯独没让玉童子出去。 其实就算让他出去,他也能猜到皇帝要交代什么事情。 皇帝要影卫的头子张大人去查圣驾队伍里每个人的行李,玉童子插了一句也可能不在圣驾中,在皇城同样能行邪术;皇帝果然又要姓张的派人去宫里查。 那么三皇子便一定不会有事,而太子与皇后就难说了。 交代影卫出去,皇帝仍旧不放心,又叫他的几个宠臣进来,给了钦差大人的名号,让他们到两个亲王的封地去查他们拒不受命的案子,而后又叫文官替他写了一封诏书,下令封十皇子为南孝王,掌兵权,暂管皇城守备,待他回城后再交接兵权。 这一切都不避讳玉童子,因为玉童子是那么弱,那么单纯,那么忠心。 “陛下,息怒。”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玉童子吃力的用袖子给皇帝擦着额头的汗,“玉童在这儿。” “以后没有朕的命令,你不能离开朕半步。”皇帝颓了下来,跟玉童子手握着手靠在一起,“你说的都对,是朕以前大意了,从他们囚禁你就该知道,要不是你,朕早被他们暗害了!” “玉童没地方可去,只能跟着陛下了,但陛下总会有厌烦玉童的一天。” “谁说朕要厌烦你?” “就算陛下不厌烦,您的大臣也总会要我离开陛下的。” “难道朕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不,不可能,朕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让你离开朕!” 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决心。 玉童子放下心来,身体酸痛的厉害,坐着实在难受,于是缓缓躺倒在皇帝腿上,握着皇帝的手,微微闭眼,想要睡会。 皇帝却不肯轻易放过他,虽然不能行人事,但嘴和手一点没闲着,上上下下的摸遍了他的身子,最后捏到了他的玉足,拿到嘴边,舔弄起来。 于是玉童子又不敢睡了,他怕皇帝用手去弄他后面,他那处刚刚用过,一时还闭合不起来,若是被探到了一定会露馅。 玉童子轻轻的呻吟出声,皇帝以为弄他的脚一样会让他动情,于是更加卖力的揉搓。这个姿势对玉童子来说十分不好受,他躺着,腿却要竖着,腰也要悬空起来,时间一长憋的他吸不上气,可偏偏还要演出一副舒爽难耐的样子,简直生不如死。 马上重新疾行起来,剩下的日子也大抵如此,除了越来越频繁的血痰和偶尔的昏厥外,皇帝更是连眼睛都越发的看不见了。 从不愿意看奏章让玉童子念,到不远处的人脸都看不清楚,皇帝更加的害怕了,影卫来的奏报说是并没找到巫蛊用的东西,但玉童子的黑发越来越多却也是事实。 不但长了黑发,玉童子还添了一种怪病。 他会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打滚,说身上奇痒无比,他会一口吃许多静怡丸才能睡着,很快他仅存的静怡丸也吃完了,他说这种药只有他的一个女徒弟会配,他不知道方子,他问皇帝要他的女徒弟,皇帝只能说他的徒弟们都先回皇城了,只要回皇城就能见到他们。 玉童子虽然信了,可他的痒症却让人揪心,为了防止他把自己的皮肤挠破,一旦他犯病,他的一个男徒弟都会把他抱走,捆住双手,等他的痒症过去再抱回皇帝处。 每每玉童子离开的时候,艳果都会前去侍奉,但皇帝始终也没碰过艳果的身子,哪怕艳果使尽浑身解数。 真是怪了,明明玉童子在马车中的时候,坐在前面的车夫都听得到他不时传来的呻吟和惨叫。 这点怪异并没引起什么注意,车行的越来越快,终于在第四天回到了皇城边儿上。 这里原来是一块块好田地,村舍整齐,交易往来也很频繁,因为靠近皇城,这里的村民大多夜不闭户,也安全的很。 但那都是以前了,他们在皇城外休整的时候,玉童子发现不少田地荒了,就是在种的,也是一些老人家在劳作,年轻人呢?年轻人都上山为寇了。 这尚且是皇城边,再偏远的些的地方会怎样真是想都不敢想。 皇帝却看不清楚——现在要糊弄他更加容易了,他不但眼不明,耳也有些聋了,却还做着能长生不老的梦,以为回了皇城一切都会好起来。 说是歇息,也只是停了一小会,很快又向前走,而后皇城的东门大开,孝王率众大臣在城门恭迎圣驾。 皇帝本来应当在休整的地方换上马匹,然后在他臣民的簇拥里回城,可现在哪还有可能骑马?他坐在四人抬的步撵上走进了城门。 玉童子在后面的马车上,掀着帘子向外看。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十皇子,十皇子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小,也是少年老成的样子,虽然因为离得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从动作和气度上看,朱家对他身上寄予这么厚的希望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镇定又大方,这么多人的大场面丝毫不怯场,长达数月的执掌政权更是让他意气风发,怪不得皇帝会喜欢他这个儿子。 第53章 驾崩 相较之下太子则显得唯唯诺诺,一事无成。 但玉童子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 太过聪颖,反而会招人惦记,连身为嫡长子的太子尚且要藏匿锋芒,那个与影卫暗中勾结的三皇子也还在装疯卖傻,十皇子如此突出,并不见得是好事。 回城的路上夹道欢迎的百姓少了很多,就是来的百姓也不如他们走时那样兴高采烈,他们更多的是默默的站着,等到圣驾近了才欢呼一阵,然后很快就又没了声息。 这样敷衍的欢呼,让回城的场面透出一股衰败的诡异来。 皇后带着众妃子在宫前迎驾,按说这种场合以玉童子的身份是不能出现的,但他偏偏又是皇帝亲封的玉来真君,竟然也大喇喇的穿着华丽的纱衣由人抱着走在皇帝的右侧,恬不知耻的跟着受了众妃的礼! 他的身份,若是因为他在宫外尚且不为人觉察,那么经过这次北巡及三王抗旨不尊的事,已经没人不知道他是如何当上这个“真君”的了,现在他又公然伴在帝王身侧,对于后宫里的女人来说,这不啻于直接挑衅。 因为皇帝北巡而沉寂了很久的后宫里,随着皇帝的回归,又焕发了新的生机,后妃们各个摩拳擦掌,准备与玉来真君一争高下,输给姚美人还算有因,输给一个男人,那可真是太小瞧她们了。 可这些小女人家的心思,已经不在前朝大臣们的考虑之内了。 回宫后的皇帝迫不及待的躲进寝宫,除了皇后、太子、十皇子、三皇子外不见任何人,哦,这里面或许还要加上玉童子。 或者说,玉童子比其他人都更为特殊一点,皇帝的饮食起居皆有他亲手侍奉,除非是力气活,不然旁人都不得近身,两人经常关了宫门,在寝殿内单独共处,丝毫不在意外臣的进谏。 甚至外臣想要面圣,玉童子只需将宫门拉开个缝,将食指在嘴唇上比一比,自然就有侍卫将那臣子挡住不许入内了。 渐渐的,也就只有皇后能够隔两三天进去看一下皇帝,皇帝情形非常不好,他明明染病,却坚持不看太医,寝殿内驾着个大铜炉,日夜燃着柴火,似是在炼丹药,但是丹药炉里从来没有任何成型的东西炼出来,不知道是在故弄什么玄虚。 皇后与皇帝见面时,寝殿内所有人都要退出去,包括玉童子,但是等皇后走后,玉童子就会给皇帝讲一些前世今生,地府阎罗的故事,皇后在与皇帝见面,皇帝对着她的脸十分恐惧。 “陛下,该服药了。”玉童子端着空盘子在床边坐下,温柔的将皇帝的头托起来放在自己胳膊上。 皇帝这段日子急速的消瘦下来,并不是玉童子叫他辟谷,而是他已经吃不下了。 脸上颧骨高耸的皇帝张开嘴,玉童子装作捏起一颗丹药,放进自己嘴中,再嘴对嘴的渡到皇帝嘴里,与皇帝的舌头搅合一阵,皇帝就以为自己吃了什么丹药了。 李德兰与三皇子都在旁边看着,却早已习惯。 三皇子递去茶水,玉童子再如法炮制的喂给皇帝,然后将小盘子交给李德兰,说:“陛下刚服了药,正需要休息,你们先退下吧。” 三皇子虽然想说什么,可也没什么好说,他今日来是想确认父皇是否真的如外界所传的病入膏肓,可是父皇一直在昏睡,只有玉童子靠近时才会有所反应,他竟没机会试探父皇的意思。 “退下吧,陛下醒了我会叫你们的。”玉童子说完这句,也坐在了床榻对面的蒲团上,闭目打坐,不在言语。 李德兰跟三皇子对了个眼神,只好无奈的先退下了。 玉童子静静的坐了一会,皇帝的喉咙里发出咕哝的声音,像是要咳嗽但又被痰给堵住了样子。玉童子缓缓睁开眼,弯起嘴角笑了笑。 每次有人想要来跟狗皇帝说话时,他都当着他们的面给狗皇帝下毒,他们来的越勤,狗皇帝死的越快。 玉童子缓缓站起来,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背着皇帝又看了一遍那上面的字,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满意的转过身,奔向皇帝身边。 “救……救我……”皇帝的嗓子像是个破风箱,咝咝啦啦的露着气,他的双目原瞪,面相狰狞可怕。 但玉童子不怕,他甚至挤出了几点眼泪,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陛下,废太子吧,不然你我都会死的!” 皇帝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瘦骨嶙峋的胳膊挣扎着抬起来,指着西北的床角,玉童子爬上床,在床脚左右翻找,把被子都掀开来仔细的瞧,终于发现了一个暗格,掰开暗格,玉玺果然在里面。 “玉……玉……”皇帝的手向着玉童子抓去,似乎是不甘心,又似乎是想要寻求帮助。 玉童子抱着玉玺跳下了床,找到烛火明亮处摊开纸,将玉玺按了上去。 “玉……童……!”皇帝发出一声哨音,然后没了响动。 玉童子仔细的将纸收起来,扭头,轻蔑的看了床上那摊腐肉一眼。 狗皇帝,他陪在他身边那么久,玉玺的位置还瞒着他,若是早点说,他连最后一点戏都懒得陪他做了,死之前没叫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真是最大遗憾。 玉童子走到床边,试了试皇帝的鼻息和脉搏已经没了,又特意等了一会,才扯乱自己的头发和衣裳,推开门,朝着外面大喊—— “陛下驾崩了!!” 宫里登时乱了套,漆黑的夜里燃起通明的火把,消息传到后宫,宫里的娘娘们慌了阵脚,哭成一片,唯有皇后十分镇定,下令严锁宫门,不准任何人进出,以免有人趁乱行歹,然后自己带着几位高位的妃子来到皇帝寝宫确认消息,等到真的看到了皇帝,那几位妃子们也哭成了一团,贵妃娘娘更是顷刻昏倒,人事不知。 消息传到前朝,臣子们都从夜里惊醒,连忙赶往宫中,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侍卫堵了路,一些臣子不明就里的被暗杀在进宫的路上,接着皇城中的街道上跑过了一队队的骑兵,还有侍卫拿着锣敲着,提醒百姓不要出门。 皇城乱了,有人逼宫了。 其时因为与太监有染而被贬到冷宫姚美人,看着墙外的火光,凄厉的大笑着,在冷宫里胡乱的跑着,哭着喊着太子要继位,她要被放出去了,被冷宫的太监给按住了拖回屋里,狠狠的揍了一顿。 各处的门都被侍卫封锁了起来,三皇子打出保护皇嗣的名义占据了皇宫,十皇子则站在高处,由数十位高手护着,冷冷看着三皇子的部署。 在宫外,朱家联合几位握兵的将军,与太子的人连连交战。 玉童子则站在了正殿上皇椅下,看着天色从墨黑到一点点泛白。 天,就快亮了。 能上早朝的大臣们,也该来了。 三皇子想要控制正殿,被朱大人暗地里收买的影卫则死死的守着殿门,没有十皇子的命令拒不开门,失去影卫协助的三皇子对皇宫的了解程度远不及十皇子,数次进攻,数次被埋伏在暗处的影卫伏击,以至于一直没能得手,及至丞相、亲王、几位重臣赶到了皇宫,三皇子都没能进殿。 玉童子的背挺得很直,他几乎站了一夜,但一点也不觉得累,他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他知道等待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甚至很期待。 不论第一个踏进这个殿的皇子是哪个,他都做到了他该做的事,他都报了朱家的仇,他不在后,雷作自会替他与朱家恢复通信,而后妥善处理鸣音的尸首。 他们沈家的人,要团团圆圆的在一起才行。 几位重臣默然无声的站在殿下,玉童子看着门外大亮的天空,听着宫外的哭喊尖叫,丝毫没有动容。 殿下的人也看着他,看着他手里的圣旨。 小朱公子带着一身的血迹,赶到了殿内。 又等了片刻,殿下站了稀稀松松二十几位大臣,但不少空位上的人永远也不会来了。 玉童子看着他们,露出悲悯的表情,然后展开了自己手中的圣旨。 ——……太子李翊贤,德行有失,难当社稷大任……擢,夺去太子之位,立十皇子李温为储君,以继国祚。 玉童子的声音不大,却控制不住的抖。 殿下的人十分安静,没有人对圣旨的内容提出疑问,大家在等待,等第一个到殿内的皇子会是谁,如果是十皇子,他们便顺应皇帝遗诏,拥十皇子登基。 离大殿很近的地方,有一队精兵从宫门处涌来,而另一队侍卫则从侧门突出,与精兵交会在一起,厮打开来。 十皇子穿了一身戎装,还没长成的身体被金甲牢牢的箍住了,由另一个侍卫带着骑着马从偏殿冲出,和精兵为首的一个将军装束的人交手。 玉童子的身子踉跄一下,骨头里痒麻的感觉又啃噬上来,此从鸣音遇难,他就缺了与朱家联系的方式,更是断了冰魄,被毒气反噬,痒症越来越频繁,尤其是静怡丸服完后,他只能靠意志力来抵御这痒症。 现在,绝对不可以在大殿上倒下,他要看到结果,要看这出父亲尸骨未寒,兄弟自相残杀的好戏,他要拥立十皇子登基,要看害过他、害过沈氏的人一个个被屠杀殆尽。 哈哈,哈哈哈哈。 第54章 囚禁 有太监将大殿的门关上了,玉童子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只能听到喊杀的声音。 不管是从外打进来的太子,不,现在或许应该成为大皇子,抑或者是企图控制宫禁的三皇子,即便他们任何一个人最后打赢了,这个皇位他们都不会坐的安稳。 自己手里这道诏书,将成为他们逼宫谋反的直接证据。 他们不敢上来将自己拿下,因为谁也不知道赢得会是哪一方。 大皇子的人动手,三皇子跟十皇子的人就会来救;三皇子的人如果动手,大皇子同样不会希望这道诏书落入他人之手;而十皇子,自然是最希望他活着的。 正是这种微妙的平衡,使得玉童子能够堂而皇之的站在大殿之上,俯视着殿下众官。 这里面有父亲的同僚,有父亲的仇敌,他多想现在就说明自己的身份,多想马上为父亲翻案啊! 能亲眼看到他们那一张张错愕的面孔,该是何等快意之事。 可他不能,他若是说了,朱家的计谋便会暴露,于他于十皇子都有麻烦,他只能在心中去构想那个场面,也暗暗的祈祷着最后杀出重围的会是十皇子。 那样他不会马上就死,他能看到十皇子妥善处置他们沈家的遗骸。 外面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殿内站的大人们各个都屏气凝神,玉童子不知道他们都分属那派,可他知道哪一派都留了人在这里,只需须臾,这些大臣中三分之一的人还要消失掉。 在噬骨焚心疼痒中,玉童子的脸上渐渐浸出冷汗,身子也摇晃不定,他踉跄了两步,后背抵在龙椅的把手上勉强站着。 这种虚弱至极的可怜模样,让人看了毫不心疼。 只可惜殿下的大人们,恐怕只有小朱公子会为他担忧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玉童子也早已在半清醒半昏迷间徘徊许久,他恍惚看见了大殿的门被人推开,又恍惚瞧见了十皇子进来。 不,那不是十皇子,十皇子今年才十二岁,没有这么高的身量,那是……是李翊贤! 殿上的人忽然都不见了,玉童子只看见李翊贤穿着一身带血的铠甲,握着一柄长剑向自己走来。 李翊贤的身影逆着光,另沈洵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沈洵开始后悔为何这次喂了狗皇帝比平时多更多的血,如果留得老皇帝一口气在,或许还可以假借老皇帝的口将李翊贤驱逐出皇城,那样会好办许多…… 李翊贤一步步登上台阶,背对着众臣,将玉童子拢在阴影里。 他抽出软成一摊的玉童子手中的圣旨,逐字逐句的将其看完,冷笑一声,将圣旨攥在了手里,看着玉童子。 “你赢了……”玉童子苦笑。 李翊贤没有答话。 “圣旨,殿下的大人们都听到了……你不能杀了所有人……继位的,应当是十皇子。” 李翊贤一手将玉童子提起来,转身拎在众人面前。 “此妖道蛊惑圣意,伪造圣旨,按罪当诛。” 底下的大臣先是愣了片刻,接着不等有人提出异议,已经跪倒了一片,三呼万岁。 玉童子听到这些虚伪的声音,大笑了一阵,他闭上眼睛,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没用的……他们都听到了……要不了多久……整个大齐的人都会知道,继位的,应当是十皇子……” 剩下的事情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刚刚的勉强支撑全靠毅力,现在突如其来的绝望和大起大落的情绪,让玉童子再也坚持不了,他昏了过去。 觉察到自己身体能动时,玉童子没有马上睁开眼睛。他设想过很多自己现在的处境,被绑着,又或者已经下了大牢,正等着因为“伪造圣旨”之事被提审。 可是周身既不冷,也没有被束缚的感觉,反倒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沈洵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这里是一处寝宫,地上不远处站着两个宫女,皆是低眉垂目,一片祥和。 “来人。”玉童子撑起上身,向着那两个宫女招呼道。 “公子有何吩咐?”过来的那个宫女也是礼仪周全,对他的态度很是恭敬,看来李翊贤并没有打算为难他。 只是,公子这称呼是……? “大皇子在何处?”太子已废,李翊贤现在只能称一句大皇子罢了。 “太子殿下现在忙着料理先皇的祭奠。” “孝王呢?”李翊贤忙着料理先皇祭奠,那么十皇子还是败了。 “孝王恐怕也在那里。” 果然,没登基前,李翊贤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了十皇子。 “这里是哪里?” “太子殿下只说让您安心在此处静养,奴婢也不知这里是何地。” 让他安心静养?还静养什么?沈洵掀开被子,想要下榻。那个宫女也没拦,沈洵正觉得奇怪,却忽然被一股力拽住,头朝下从榻上栽了下来。 李翊贤……用铁链锁住了他脚踝…… 李翊贤到底要干什么?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难道李翊贤猜不出来是他害死了狗皇帝?还有他最终拿出的遗诏,那将是李翊贤今后都难以泯灭的逼宫的证据。 难道李翊贤对他真的有什么可笑的男女之情? 那名宫女将沈洵抱回榻上,重新给他改上了锦被,又吩咐另一个宫女说:公子渴了,端些水来。 沈洵并不渴,也没有要过水喝。 但这屋里的两个宫女却全然不顾他的想法,硬喂他喝了水,又端来滋补的银耳桂圆粥要他喝,沈洵略一思索,随即要求沐浴更衣。 他被锁链困在榻上,必定是无法沐浴的,他只想知道,这两个宫女身上有没有钥匙。 果然,两个宫女听到这个要求愣了一下,走远了些互相商量了一阵;沈洵也不着急,十分有耐心的等着她们给他回话。 “公子,此时宫中各处人手皆被调到前宫去了,并没有多余的公公服侍您,恐怕暂时不能沐浴。”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沈洵似笑非笑的看着较为伶俐的那个宫女,“若是大皇子来了要我服侍,我只消说一句身上染了死气不便靠近,这可就是你们没服侍好的过错了。” 两个宫女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就连那个伶俐的也一时接不上话。 “大皇子没有马上处置我,你们想必也知道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既然都是服侍他的人,咱们为何不两箱便利一些,我是没什么顾忌的人了,多害死两个也无妨。” 这几句话叫那两个宫女变了脸色,一个拽了拽另一个的袖子,被拽的那个终于掩饰不住露出了一次鄙夷的神色,但很快又控制住了转过身推开了殿门,跟外面的什么人絮絮的说了一阵。 沈洵很快便猜出,那必定是守在殿外的侍卫。锁链是困住自己,侍卫是拦住别人,李翊贤是打算把他保护起来? 李翊贤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您身上的铁链是太子爷亲手锁上的,奴婢与梧儿皆没有钥匙,实在无法伺候您沐浴。若是因此得罪了您,还希望您能宽宏大量不要计较。”宫女回来之后,还是拒绝了他。 虽然报了一丝丝的希望,但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以李翊贤对他的了解,如果将钥匙放在宫女身上,说不定就会被他骗走打开锁链,所以索性谁都不给自己拿着,才能让这条铁链发挥作用。 可是他为什么锁着自己呢?难道觉得他还能从一间连窗子都没的殿里绕开宫女和侍卫跑出去?别说有人看着,就是没人看着,让他自己跑,他都跑不了多远。 难道……是防着自己自尽的? 这倒说的通,毕竟以他的力气不大可能咬舌自尽,身边又没有利器,最好的方式就是撞墙而亡,锁住了,他就不能去撞了。 若是照这个思路去想,沈洵总算放了点心,李翊贤对他应该没有什么幼稚的情谊,而是想要他生不如死。 可惜啊可惜,李翊贤算不到的是,他本身就是个药人,没了药物加持已经被毒气反噬,不去折磨他都活不了多久了,李翊贤想以折磨他为乐趣,恐怕这个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看来待能见到他时,只需多多惹怒他,而后被他玩弄几次,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那晚,李翊贤并没有来。 甚至之后的几天都没有来,沈洵说不清楚具体是几天,因为他发现这个屋子非但没有窗子,就连侍候他的宫女换班开门时,外面都没有日光透进来。 有的只是昏暗,和偶尔的烛光摇曳。 这让沈洵想起来被困在玉脉里时的情景,他无法靠自然光分辨是早上还是晚上,只能从送饭的点来推断,可这些宫女仿佛故意似的,有时他还不饿就送来汤水,有时又隔很长时间才送来正餐,她们还会隔一个上个四五餐饭后,不顾他反对将他周身脱净,擦拭一遍,而后又给他套上一套薄衫,再唤来蒙着眼的太监给他全身都按摩一遍。 如果论生活,这样的条件不是对待囚犯,可这种对未来生死的不可预知所带来的恐惧,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幸而自己在玉脉中被困过那么长时间,不然他恐怕会被逼疯。 刚开始沈洵还试图算着日子,后来他便也放弃了。 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懒怠反抗,她们要脱他的衣服便脱,要他吃饭便吃,他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就这样沉溺在一个又一个的梦中,在梦里有沈家的亲眷,有侯小姐,有鸣音。 他与侯小姐成亲,还生了两个小娃娃,乐得父亲与母亲合不拢嘴。 只是这些美梦,往往都以同一个结局结束。 “沈洵。” 模糊中有个陌生的男声叫他的名字,一个冰凉的东西挨着他的脸颊。 “醒来。” 是谁?是要来捉他们的吗? “沈洵。” 那个声音加重了语气,又有什么东西覆在自己口鼻上,使他喘不过气,不得不挣扎起来。 “你做了什么恶梦?” 沈洵模糊的睁开双眼,好半天才看清楚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虽然是便衣,但沈洵看到他的衣服上绣有龙纹。 “杀了我。”沈洵张开口,发出微弱的声音。 第55章 秘闻 “杀了你容易。”李翊贤在他身边坐下,温柔的抚过他的脸颊,“但若杀了你,朕又该如何实现当初的诺言呢?” “不论如何,赢得只会是我?” 李翊贤笑了一声。 “孝王怎样了!”沈洵硬撑着从榻上坐起身子,拽着李翊贤的袖口,因为激动而动了肝气,咳嗽了一阵。 “朕准他仍旧住在南孝王府。”李翊贤扶着沈洵的身子,让他能够依在自己怀里喘息。 “你把他软禁起来了……朱大人呢?贵妃呢?” “朱大人因年事过高,已经乞骸骨了;至于贵妃么,朕今日前来,就是因为贵妃想要见你。” 贵妃想要见他? 贵妃明明与他毫无交情,为何想要见他? “带进来。” 那扇沈洵曾经无比期盼着能够打开的门,开了。 贵妃仍旧穿的华贵,高扬着头颅,但容颜却迅速衰败,不复从前美貌,身上被绳子捆着,由侍卫架了进来。 沈洵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女人,觉得恍如隔世。 上次见她,她还是一脸娇俏的少女模样,今日再见,她仿若老了十岁。 停止服食寒魄后,人并不会迅速衰老,皮肤反而会愈加透亮,变得很薄,利物稍微划过便会皮开肉绽,流血不止。 所以朱家大小姐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因为寒魄的缘故,沈洵猜,这是因为狗皇帝死了。 他不知道朱小姐对狗皇帝真正的感情,或许这份衰败里还有十皇子最终失败的原因,也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可她的眼里明明还有两团火焰,叫她不肯低头。 她到底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本宫到底还是小看你了。”朱贵妃仍旧描眉画眼点了朱唇,可笑起来却只让人觉得凄厉。 “我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你,要好好的活着。你活着,一切才有希望。”朱贵妃说罢,瞥了一眼如今的圣上,仰头又是一阵狂笑,“你竟能共侍父子,天不亡我啊!!” “庶母既然已见到了玉童子,现在便可说出朕的亲生母亲是哪位妃子了吧?”李翊贤虽然还叫着庶母,口气却丝毫不尊敬。 “你要记住,你现在是皇帝,皇帝是一言九鼎的,你今日在群臣前说过了不会残害兄弟,你以后也必不能杀我儿,不但不能杀我儿,还要好好待他,往后若是我儿暴毙,天下人都会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废太子!” 李翊贤丝毫没有动怒,只是动动手指,那两个侍卫便踹她膝盖窝,把她压跪在了地上,啪啪抽了她两耳光。 看得出,这些日子她一定备受折磨。 沈洵却从这番话里很快明白他进了这个密室后的事。 大皇子杀出重围,登基为帝,却因为某些宫廷秘闻没有马上杀了朱贵妃,反而在群臣前承诺不会诛杀南孝王,而后朱贵妃又要求见他一面,为的是跟他说,一定要他活着。 要他活着?他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没了冰魄,早晚与狗皇帝一个下场。 但是朱贵妃又说,他竟能共侍父子,天不亡她。 ……朱贵妃的期望难道是他也将李翊贤害死么? 可是即便李翊贤死了,他的世子今年业已十五六岁,足可以登基称帝。 不,这里面还有变数,若是李翊贤死的仓促,那么在他世子尚未登基之前,拿出当年先皇废太子的遗诏,再借助隐藏在民间的朱家的势利,只要十皇子不死,或许还有一搏。 这个女人,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么? “庶母,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好,我说,你的生母,只是先帝后宫里面一个小小的美人,当年皇后入宫之后,先皇宠幸了几个身边的宫女,吴美人就是其中一个。她有喜之后不久,皇后也称自己怀了皇嗣,这不是什么狸猫换太子的故事,皇后从来就没有得过宠,她这一辈子,恐怕只有大婚之夜碰过男人吧,哈哈哈哈哈!” “你说清楚!”李翊贤的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你生母怀了你,却因此在未足月时被人下药催产,只因为大婚的日子要早你生母得宠一个半月,你就这样被催产下来,你生母活活血崩而死。从此,皇后生下了‘嫡子’,而你母亲那样一个不得宠的小妃子,即使被人顶替假扮,也根本没人在意。皇后先吴美人一个半月产子,吴美人生子时难产而死,多么□□无缝!若不是本宫偶然查到了线索,谁又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呢?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口口声声叫着母后的女人,正是残杀你生母的蛇蝎!” “我凭什么相信你?”李翊贤的手握成了拳头,因为太用力而发抖。 “本宫掌管后宫多年,自然对后宫了如指掌,这世上没有□□无缝的手段,当年那些稳婆、宫女、太监,本宫都细细问过,本想着当作扳倒她的最大砝码,没想到却被他坏了好事。”皇贵妃恨恨的盯着沈洵,“这件事成之前,本宫不敢跟任何人说,所以父亲也不信任本宫,若是当时找到合适时机,你早已经被废了太子了!你的生母是个不上台面的小宫女,偶然被临幸有孕,你的身世低入尘埃,连老三都不如,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儿争?你这个孽种!!” 李翊贤仰头,沈洵看得出他是在强忍怒气,因为他分明听见了他牙齿磨出的咯咯声。 所以其实,沈洵还是想错了一点,或许贵妃厌恶他,并不是因为爱狗皇帝,而是她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承认自己的无用,反而找到了能扳倒皇后一族的致命法子。 只可惜那时他已在狗皇帝身边,并且很快狗皇帝就带他出去北巡,回来后不再见人,竟让她没有合适的机会施展拳脚。 至于大皇子,恐怕与十皇子争太子之位都让她觉得恶心吧。 也怨不得李翊贤如此不受狗皇帝宠爱。 “可你也别忘了,你现在正在朕的手里。朕这个孽种,随时可以置你们于死地。” “要整个后宫陪葬,天下没有比你更毒的人,你迟早得到报应,天道好轮回,好轮回啊!” “带下去。”李翊贤不想再与她多说,摆手让侍卫将她带了下去。 “你都听到了。”李翊贤克制了一会,重新在榻上坐下,“你怎么想,朕想知道。” “弱肉强食,本身就没什么不对。”沈洵被他抱在怀里,却也没有反抗,“况且皇后娘娘将你养大,扶你登上皇位,并没有丝毫害你的心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就是现在与皇后娘娘撕破脸皮,你的生母也不可能重活了。” “你竟不趁势挑拨离间。”李翊贤用手指梳着玉童子的长发。 “大局已定,我何必做这些无用功。”沈洵看着李翊贤,“大皇子最好当作根本没听过这些话。” “你说是大局已定,却还口口声声叫朕大皇子,可见你心中并不服气。” “遗诏是我捧出去的,我无法欺骗自己。” “东宫之位,当不当对朕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你不愿承认朕是太子也好,叫太后做皇后也好,都改变不了这天下一分一毫。” “大皇子说的是。”沈洵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这天下都是大皇子的了,更何况区区一个称呼。” “你知道朕为何留着你么?” “折磨我比杀了我更有趣。” “朕还要知道,你究竟把玉玺藏到了哪里?” 听到玉玺两个字,沈洵猛地睁开眼睛,“我并没有见过玉玺。” “遗诏上明晃晃的盖着大印。” “那份遗诏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只是到最后才给了我,若是我早知道他要废你,或许就不用费那样的心思了。” 登基为帝却没有传国玉玺,李翊贤这个皇帝始终当得名不正言不顺。 李翊贤看着沈洵,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他说谎的痕迹。 可沈洵非常平静,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朕自然会去父皇处找,或许,也应该去十弟那里看看。” “我与朱家的关系不过尔尔,只是利用他们接近你父皇报仇而已;你愿杀十皇子便杀,我并不在意,也威胁不到我分毫。” “你果然有趣。” “我还会做更加有趣的事,大皇子要不要试试?” 李翊贤没料到他如此大胆放浪,还是愣了一下。 沈洵翻过身,爬到李翊贤的怀中,抱着他的脖颈,轻轻的舔舐他的耳廓。 “大皇子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听朱贵妃的一翻疯话吧?”沈洵向李翊贤耳眼中边吐息边轻喃。 李翊贤就势将他压在榻上,掀开他身上的锦被,让他*裸的暴露在自己眼前。 沈洵自己分开了双腿,正欲缠上李翊贤的腰,却又忽然停下来。 “请大皇子稍加怜悯,暂且打开我脚上的锁链,不然若是这样侍候您,于我来说也太辛苦了。” 李翊贤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你不是诚心侍候朕。” 第56章 跛足 沈洵把目光投向了别处。︾樂︾文︾小︾说| “你想要朕因为贪图美色而解开锁链,你好借机自尽。”李翊贤勾勾嘴角,“既然你有这份侍候朕的心,朕岂能辜负你这番好意,你大可以放心,你若好好侍候,朕迟早会让你了结。” “这个迟早要多久?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满意?”沈洵抓住李翊贤的衣襟,“你若对我有一丝怜悯之情就给我一个盼头,好过让我这样痛苦。” “南孝王死之日,便是你了结之时。” “望你说到做到。” “你竟不问朕怎么杀南孝王?” “毒物、打仗、染病,或者是软禁折辱抑郁而死,大皇子多的是办法。”沈洵仿佛一点也不关系南孝王的死活。 “你果真只想着报仇?” “我甚至从未见过孝王,至于朱家,刚才大皇子也看了我与他们的关系,现在我大仇得报只求一死,你或者孝王登基,对我来说都无差别。”沈洵挣扎着撑起身抱着李翊贤的脖颈,贴在他耳侧呢喃吐气,“大皇子国事繁忙,玉童儿不敢耽误您时间,请您……” “退下。”李翊贤终于屏退了宫人,正准备将他压下好好发泄一番,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浑身松软的状态,忽然又明白了什么。 “你希望我能将你折磨致死?朕偏要对你温柔。” 沈洵睁开眼睛,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许久不曾劳动过的身体,饶是沈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逢迎,都难免偶尔会叫出声。沈洵将全部精力都用来隐忍,尽力让自己发出媚人的声音,好蛊惑李翊贤。 他说谎,他怎么会不希望十皇子活下来? 只是他如果表现出来,那么李翊贤就会以此来要挟他。 他不能,他知道自己越是漠不关心,十皇子越是安全。 叮当的铁链声配着沈洵断断续续的媚叫,让李翊贤难以自抑,但他往往刚打算用力,又想到沈洵的身子,提醒着自己放缓了动作。可饶是这样,因为身子被牵动,沈洵的脚腕也被铁环磨出了血。 那是生生的骨肉相磨,很快血就阴湿了一小块被褥。 李翊贤是在沈洵半昏半醒时发现的,沈洵并没有说过脚痛或者让他打开铁链,但是他既然看到了,也不由的停了下来,思索再三,还是打开了锁。 接着就是唤宫人进来为他清洗包扎,伺候沈洵的宫人虽然大概知道这位主子是干什么的,却也是第一次亲眼瞧见这光景。只见这位白的如嫩藕一般的小人儿软成一团,眼睛虽然睁着,却没了光彩,不知道是醒是昏,他身上原本就有许多旧伤,她们给他擦洗身子时曾见过,如今这些旧伤上面又添了几道红痕,不过瞧模样,与之前所受的伤比已经算是很轻了。 宫人自然不敢多看多问,只能将他抱到床边,用温水和碘酒给他清洗脚腕,然后涂上创伤药,再裹上生布止血。 宫里的药自然是最好的,可这位主子的血稀的像水一样,根本止不住。 伺候的宫人还以为是自己的方法不得当,也不敢声张,只能再裹上一层布,再勒的更紧一些,好让血流不出来。 好在沈公子没有说什么,这事就这样蒙混了过去。 包扎好后,李翊贤仍旧让宫人都退下,他将沈洵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抚过他的脸颊。 这种状态下的沈洵才让人可以安心触碰,他太过聪明,又毫无感情,令人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掌握;他跟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他无欲无求,整个人仿若为复仇而生,为了复仇什么都做的到,一但这个仇报了,他的心也死了。 李翊贤不禁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天真又怯弱,虽然现在仍旧不知道那是真是假,可他确实被他的样子给骗了,留了他一条性命。 他被他父皇玷污,从对男人抗拒到大剌剌的逢迎,每一步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谈不上心疼,但确实为他惋惜,倘若不是家族遭此巨变,恐怕他也是个颇有建树的人才。 李翊贤并不恨他,他一向认为后宫不过是女人的把戏,倘若被一个道士给断了皇位,那是他无能,况且沈洵其实也并没做什么,甚至还帮了他几次……不,这遗诏的来源仍旧可疑,国玺的下落也还是迷,或许沈洵又一次骗了他呢? 无妨,他已登基,虽然局势还不十分稳妥,但他有的是时间陪沈洵耗下去。 不知为何,李翊贤从未想过要杀了他。不但不想杀,还想要他好好活着,被他藏在这宫里,永久的陪着他。 “咳……”不知过了多久,沈洵终于缓过了神来,猛咳了几声,脸颊微微泛红。 “疼么?” “疼。”沈洵攀着李翊贤的衣襟坐起来,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我差点以为要解脱了。” “没那么容易。” “我的脚怎么了?” “咯伤了。” “不,凉凉的,没有知觉。”沈洵在李翊贤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又缓了几口气,“算了,不碍事。” 李翊贤却已经拿起他的脚腕仔细查看,除了他过于瘦削导致生布显得很臃肿之外,并无不妥。 “大概长久不动吧,你以后应当多下来走走。” “走走?”沈洵忽然抬起头,“你要放开我?” “我叫人把链子做的长些。”李翊贤看着沈洵溢于言表的期待,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这样也不稳妥,以后我来时你便可以下地。” “你放开我,我当真什么都做不了。”沈洵不死心,“我只是不愿意被束着。” 李翊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低头去吻他。 沈洵躲开了。 那是一瞬间的身体自然的反应,连沈洵自己都惊讶不已。 他为什么要躲开,他对李翊贤有感情吗? 没有。 皇家的人,应当没有一个好人才对。 沈洵咬破了嘴唇,主动偏过脸,与李翊贤唇齿交缠在一起。 再醒来,除去浑身的酸痛无力,还有右脚的痛麻,凉意已经蔓延至了小腿,沈洵努力的想要抬起来它,但是它全无反应,沈洵也懒管它了。他动了动另一条腿,发现铁链已经换到了这边,而且还裹了一层布,没先前那么生硬了。 李翊贤这算是什么?尚未泯灭的善意? 沈洵以为要再等到李翊贤来会很久,没想到只过了两三天……又或者是三四天?李翊贤便又来了。 这次他穿着一身侍卫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人耳目。 如此看来,自己被藏在宫里的事应该是非常隐秘的,隐秘到连李翊贤都需要找到机会才能过来的地步。 那么自己是被囚在了哪里呢? 沈洵思索遍了脑海里关于后宫的记忆,都不记得哪里会有这样的密室,难道说,这里是东宫? 李翊贤当太子时在东宫住了许久,东宫又离后宫较远,如果说他当太子时在自己宫里秘密的修了个密室,倒也说的过去。 “孝王死了么?”沈洵回过神,装作刚发现李翊贤的样子,问他。 李翊贤其实早就来了,也早在沈洵床边看了他许久,看他懵懵懂懂似睡非睡的样子,莫名的觉得安心。 “还没。” 沈洵很失望的样子,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李翊贤有些哭笑不得,把沈洵的身子扶了起来,让他倚在自己怀里,给他打开了脚上的锁链。 打开那一瞬间,沈洵忽然发力,试图从李翊贤怀里挣脱出去,李翊贤没有准备,差点被他得逞,但他的体力毕竟有限,马上便被李翊贤拽了回来按在怀里。 “你说你什么都不会做,嗯?”李翊贤差点被沈洵惹怒,但想到如果发怒又随了他的愿,只能忍住不发作。 “人总是这样,明知道不会成功,但一有希望又忍不住想试试。”沈洵的声音无比悲哀,“我是不是很可笑。” “人之本性而已,只不过别人都是求生,你是求死。” “早点让我了结,与你与我都好,留我苟延残喘,你早晚会后悔的。” 李翊贤笑笑,将他抱下床来,“起来走走吧。” 沈洵攀着李翊贤的胳膊,双脚缓缓的挨着了地。 “啊!”沈洵在挨到地的一瞬间失去了平衡,直接倒在了李翊贤的身上。 “怎么?” “疼。”沈洵没有演戏,是真的很疼,他的右脚,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只能直勾勾的勾着,不能放平了,而且除了痛,全无知觉。 鉴于他刚才的行为,李翊贤并没有马上相信,直到看到他急促的喘息和鼻尖的汗珠,才将信将疑的俯身去查看。 “唔。”沈洵抓紧了李翊贤的胳膊,长久未修剪的指甲陷入了他的皮肉中。 “来人!” 来的只有宫人,沈洵猜那是因为无法传太医进来的缘故,李翊贤叫宫人解开他脚上的布,里面的皮肉已经结痂,但是整个脚面却是青紫的,摸起来也没有温度,似乎是……已经坏死了。 “怎么会这样!” “奴婢(奴才)知错,求皇上恕罪。” 接着就是一阵喧闹,沈洵躺在那里,并不确切的知道发生了什么,李翊贤又因为他处死了谁,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脚,恐怕是废了。 一个废人,带着一只跛足,倒也十分相配? 无所谓了,手和脚废不废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分别,也就只有享用他身子的人会觉得愤怒,毕竟少了许多乐趣。 李翊贤的怒气是真情实意的,这群该死的奴才竟然生生的将玉童儿的脚给勒的血脉不通直至坏死,若不是今天他来了,说不定玉童儿还要被怎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