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妖》 一节 抢亲 桃花小镇。 位于大夏古国江城郡江上县东部,因小镇内外栽满桃树而自然命名,一到春夏季节,漫山遍野的桃花千紫万红,似火焰般绚丽。 桃花镇中约有数千人口,大半以上姓郑,以挖掘铁矿石为营生,小镇呈长方形,镇东有一片碧水幽幽的小湖。 炎夏刚过,片片桃叶在晚风中翩跹摇曳,霞光余辉映在小湖幽幽碧水上,金光粼粼,十余名少年挤在小湖的一角纵情嬉水,水波涟漪向湖中一道道缓缓蔓延。 “哗啦”一声,一名少年从水中钻起来,甩甩头上水珠,趟着水向岸边奔去。 “苏子昂,多玩一会儿吧?”水中一名少年拍拍湖水,叫道:“以后秋风凉了,便不能来湖中嬉水了。” “不了。”苏子昂趟着水爬上了岸,跳跃着把身上水珠抖干,穿上草鞋和布衫,然后向水中少年晃晃手,说:“今日家里多半有事,我且先回去看看。” 苏子昂是桃花小镇中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之一,苏父早年是大夏古国一名游击将军,后来在桃花小镇上偶遇苏母郑氏,两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妇,生下一男一女,大女儿苏子青,小儿子苏子昂。 苏父于三年前病故,郑氏一直与苏子青姐弟俩相依为命,生活虽然艰辛,一家三口人倒也其乐融融。 女儿苏子青今年刚束发及笄,少女传承了母亲郑氏的美貌,夏衫下亭亭玉立的胴体,似一朵吐着芳香的山花,引来小镇中无数男子垂涎三尽的目光。 觊觎者中,便有桃花小镇郑员外。 郑员外在桃花小镇、甚至江上县都赫赫有名,一因其富有,二因其好色,据桃花镇中乡民小道传闻,郑员外在郑府堂前立了一堵粉墙,上面没画山水,而是记载着一名名少女的名字。 江上县中,稍有姿色的少女在粉墙上均有姓名记录,那一镇姓字名谁......只要束发及笄,不论明抢硬娶必由郑员外来尝第一口鲜,郑员外如此横行嚣张,主要倚仗哥哥郑县令。 大夏古国界土广袤无垠,骑马尚须三年才能走个来回,整个古国便以律法治国,各郡遵守皇权不下县的原则管治,天高皇帝远,郑县令实际上便是江上县的天,大大小小的事务均由他一枝笔决断。 今日中午时分,镇上一身红衣的老媒婆曾到苏家替郑员外提亲,被苏母赶走!也许因父亲过世早,苏子昂年岁虽小,内心却十分敏锐,身在小湖中嬉水,却一直隐隐担心郑员外节外生枝,欺侮母亲和苏子青。 暮色更浓,蝉儿嘶鸣,脚下黄土小径蜿蜒曲折,两边枯柴垛上挂满绿色的小葫芦,苏子昂乘着凉风,疾步向家中奔去。 苏家位于桃花小镇的北首,一座以黑砖为墙的独门宅院,经过苏母和苏子母的精心收拾,小院内外干净整洁,一群家鹅听到苏子昂熟悉的脚步声,远远伸长脖子哦、饿、大叫着表示欢迎,正屋中见不到热气腾腾的灶火,一把笤帚打散了把,孤零零的躺在屋门外。 “我回来了,人呢?” 苏子昂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感,几步冲进屋中,不见母亲苏氏,只见姐姐正在桌前擦试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这柄短剑一尺有余,乃苏父的唯一遗物,应是军中代表功勋的象征,苏子青并无如以往般迎上去嘘寒问暖,神情有些呆呆发愣,双眸中徘徊着一抹雾水。 “姐,那剑太锋锐,别擦它了。”苏子昂连声提醒,说着蹿到厢房一看,问:“娘呢?姐你不高兴啥?” “娘去舅舅家了。”苏子青顿了一顿,泪水慢慢涌出了眼眸,说:“舅舅今天扛着三匹绸缎布来咱家说媒,要我嫁给郑员外。” “什么?”苏子昂立刻火冒三丈,只听苏子青抽咽着说:“娘和舅舅撕打一番,把屋外的笤帚打散了,然后又追去舅舅家说理了,让我在家等信儿。” “我去舅舅家看看娘去。”苏父去世后,做为苏家唯一男丁,苏子昂最见不得别人欺侮郑氏和苏子青,他一把夺过苏子青手中短剑,拔腿蹿出屋门,等苏子青叫着赶出来时,人早跑的没了影。 暮色苍茫,凉风习习。 小镇中户户家中飘起炊烟,十四岁的少年顺着熟悉道路向舅舅家飞奔,镇中间远远出现一片数进的院落,正是郑员外府,苏子昂奔跑的脚步慢了下来,对这座府院的主人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仇恨。 “若没有郑员外多事,今日一切事便不会发生,先将郑员外骂一顿......”少年人的心,夏天的雨,想那下那,苏子昂将短剑向腰间一别,在郑府院外找了一株大槐树,攀着便爬进郑府。 晚暮后天降凉风,郑员外忽然来了雅兴,要在后花园的凉亭中摆酒临风赏秋,身边两位婢女刚刚离开去端菜,一个人影从暮色中出现,喝道: “郑员外,你多大年纪了?还打我姐主意,要不要脸?” “苏家的小兔崽子?”同是一镇之人,郑员外仔细看了苏子昂两眼,依稀还记得模样,他一挥手中的折扇,嚣张的说:“小兔崽子会说人话嘛?我日后是你姐夫,讲点家教行不行? 顿了一顿,他忽然想起什么,三角眼一瞪,喝问:“小兔崽子从那进的府?” “从那来关你屁事,你离我姐远点就成。”苏子昂忽然想起来翻墙而入既为盗,立刻有些心虚,腿一动想走。 “小兔崽子别走。”郑员外腾地站起来,想把苏子昂扣起来押为人质,逼苏子青就范,他大步抢来,口中骂骂咧咧:“老子早晚睡了你姐,再睡你娘......” 心虚正要逃走的苏子昂一听郑员外侮及苏子青和郑氏,顿时怒火滔天,一转身“呼”一拳打在郑员外的大肚子上,郑员外肚子上猛然吃拳,本能的伸手一抓,正好抓住苏子昂手臂,两人立刻扭成一团。 郑员外年过半百,但平时保养极好,力气较十四岁的苏子昂大了许多,两人甫一交手,他仗着身高体壮的优势尽力一板,将苏子昂压到身底,按在了地面上,一伸手掐住少年的脖子,狠狠威胁: “按大夏律法,小兔崽子偷进郑府为盗,勒死你也属应当......” 苏子昂被郑员外肥大的身躯压在地上一阵猛掐,渐渐喘不上气来,恐惧之下伸手乱抓,正好碰到别在腰间的短剑,抽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尽全力向身上的郑员外小腹捅去。 二节 杀人 郑员外双手猛掐苏子昂瘦弱的脖颈,心中盘算着若将这只讨厌的小臭虫碾死,以后可以任意欺负苏子青和郑氏,正得意间腹部猝然一痛,连忙低头一看。 一柄短剑正插进肚子中,“噗”一声,污血从剑刃两边血槽中喷了出来。 “你敢杀我?”郑员外三角眼中写满不相信,全身力道迅速被抽空,一阵痉挛挣扎后,身体一歪软软倒在地上。 苏子昂狠狠喘了几口气,爬起来一看,肠子正从郑员外腹下剑伤处缓缓迸出来,鲜红的血淌了一地,心中想起第一句话是父亲在世时常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花园中登时寂静下来,苍茫暮色中,一股惊悸的气息在弥漫! “死了?”苏子昂不甘心,先探了探郑员外的鼻孔,探不到一丝活气,又伸手狂拍郑员外肥腻的脸,低声疾呼:“老不要脸的快起来,快起来抢小娘子了......” 十数息后,苏子昂断定,方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郑员外已然死透了! 一股凉爽的秋风从空中吹来,苏子昂浑身象筛糠一样的不停哆嗦,巨大恐惧笼罩下,少年不敢多呆一刻,迈拔腿向花园一侧的大树蹿去,身后暮色涌上来,将花园笼罩在一片昏暗中。 翌日天刚亮,素来安谧的桃花小镇中,乡民们都在交头接耳传说着一件事;老色鬼郑员外死了,而且是开膛破肚的横死! 杀人罪在大夏古国属于十恶大罪,必须报官,况且死的人还是江上县令的弟弟。 天到中午,郑县令带领一大队捕快骑马飞驰到桃花小镇,立刻坐镇郑府,张捕头简单询问了一下案情,便派人在桃花小镇中到处贴布示,向乡民许诺重金悬赏情报。 乡民见钱眼开,便有人举报。 昨夜天黑前后曾看到苏子昂出现在郑府花园外,又有人献出一件血衣,根据血衣大小一问,一名小孩说衣衫是苏子昂的,再派人一找苏子昂,竟然不见了。 “将苏家人全部抓来!” 郑县令面色阴沉着下令,捕快们被郑县令狼一般的嗥叫声震慑,忙不迭的将苏母和苏子青抓到郑府。 苏子青昨晚在苏子昂出门后,等了一会儿居然只见郑氏一个人回来,娘俩一对话,连忙摸黑四处寻找苏子昂,等天亮从乡民口中得知郑员外横死府中时,苏子青一想到苏子昂带走的短剑,顿时升起一股不安感。 郑府中,大厅前。 “郑氏听好,本官怀疑你儿子苏子昂是杀人凶手。”郑县令指指郑员外的棺材,说:“郑员外横死府中,把你儿子苏子昂交出来,本官有话要问。”说完又令捕快将证据血衣和乡民证词亮出,郑氏登时脸面煞白,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苏子昂敢杀人。 “郑大人,人是我杀的,不用审了。”苏子青忽然说道,在那一瞬间,少女已经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弟弟一条命,保住苏家唯一香火的延续。 “闺女你疯了?”郑氏从短暂的慌乱中醒过神来,大叫道:“大人不要信她的话,我闺女昨夜一直和奴家一起,岂有时间去杀人,何况以她的力气也杀不了郑员外啊。” 郑县令目光闪烁,似在想着一件什么重要的事儿,阴着脸一言不发,郑氏见状立刻分辨说:“定是镇外的胡子贼去郑府抢劫杀人,还将我儿掳走,请县令大人派人揖贼,还苏家一个公正......” “呵呵,还苏家的公正?”郑县令好似想通了什么,阴恻恻的冷笑一声,问苏子青:“你说杀了郑员外,用何凶器?” “一柄短剑。” “剑呢?” “杀人后,心中惊慌不知弃于何地。” “苏子青供认自己杀人,郑氏说她不曾杀人,而乡人指认的苏子昂失踪。”郑县令阴着脸,打着官腔道:“先将郑氏和苏子青押到县大牢,然后派人抓捕苏子昂,待苏子昂归案后一并判决。” “冤枉啊,大人......” “刁妇闭嘴。”郑县令一指身后的棺材,怒吼:“最应喊冤的人是他,来人啊,先将郑氏和苏子青锁到县大牢中押起来。” “诺。”一群如虎似狼的捕快们冲上来...... 苏子昂当夜逃出郑府后,怕郑府的人追到家中,便跑到山中躲了一夜,天亮后,看着郑县令带领大队捕快骑马进镇,又看着母亲和苏子青被带出桃花小镇。 “人是我杀的,他们抓娘和姐姐干什么?”一着急,十四岁的少年顺着官道一路追了下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将娘和苏子青救出来!前方官道上马队奔驰如飞,逐渐没了影子。 秋风中,少年苏子昂身影单薄,步伐坚定的一步步向官道尽头追去,追入一个陌生而浩瀚的江湖。 二日后,江上县衙内,郑县令将一本《古夏律》仔细找了数遍,心中犹豫不决,根据为官多年的经验,在郑府时便断定,郑员外定因逼婚苏子青,最后被苏子昂刺死,弟弟已经死在色字上了,自已要把苏子青判死,然后与郑员外合葬在一起配阴婚,成全弟弟在阳世最后一点念想。 但是《古夏律》对于判死极为苛刻,一是要有明确罪名,二是要有相关证据,最后尚需具文呈古夏朝刑部审核,等批复后方能问斩。 翻烂了《古夏律》后,郑县令硬着头皮找出一个罪名,古夏律规定,弑夫属于忤逆十恶死罪!郑员外既然曾给郑家下过聘礼,便以谋杀亲夫给苏子青定罪,然后慢慢抓捕苏子昂。 “来人,升堂,把苏子青和郑氏带上堂来。” 苏子青一直和郑氏被分开关押,今天上了堂,一抬头先看到郑氏一切平安,二没看到苏子昂出现,顿时放下心来,对郑县令爱搭不理。 “苏子青。”郑县令砰一拍桌子,发出怒吼:“本官问你,郑员外可是你杀的?” “是民女杀的。” “既然是你杀的,可敢签字画押?” “拿笔墨来。” “大人,冤啊,奴家女儿那晚一直就在眼前,没有去杀人,何况她长的这么瘦弱,怎能杀人?”郑母一边喊冤,一边给女儿支招:“闺女你疯了嘛?这可是死罪啊!娘和你说了是山贼杀的人,你怎么不听呢?” 郑县令板着脸,看着苏子青在供状书上签字画押,他收到供状先仔细核对一番后,三角眼中闪出一片寒光,“砰”一拍惊堂木,怒吼一声: “刁妇郑氏,聒噪公堂,来人,拖下去掌嘴二十......” “诺。”捕快们冲了上来。 郑县令趁捕快们将郑氏拖下去的空当,大声判决:“桃花小镇郑员外被杀一案,苏子青当堂签字画押认罪,本官今判民女苏子青弑夫罪成立,和其母郑氏一起押入县衙大牢侯决!” 三节 三碗面 天高云淡,秋风萧瑟。 官道两边柳树成荫,秋蝉趴在柳叶间鸣唱着夏日情歌,苏子昂光着脊梁沿道大步疾行,一路上饿了摘野果子吃,渴了喝口山泉水,两日后,在脚上麻鞋彻底烂掉前,终于赶到江上县城门外,抬头一看。 江上县是一座古老而安详的小城,城墙以一块块黑色夏砖堆彻而成,砖面上坠满一片片绿色青苔,一队队衣衫不同的人在进进出出。 巡城士兵见苏子昂年纪不大又光着脊梁,便认为是某家贪玩孩童归城,也没盘问直接放进城去,江上县城中街头陌生而热闹,和桃花小镇的宁静不同,喧嚣的集坊,流动的人群,卖糖葫芦的、卖各种杂货的、做手工活卖炸糕的...... 苏子昂站在炸糕摊不远处,贪婪嗅闻着空气中的油香味,片刻后,他扭过头,随着人群一步步向城中心走去,心中企盼着郑氏和苏子青能在前方忽然出现。 城中心,道路忽然分成一个三岔口。 一株磨盘粗细的银杏树参天而立,枝头上的叶子半黄半绿,挂满一片瑟瑟秋意,一名小乞丐闭着眼躺在银杏树下,前面放了一个缺口土碗,一个路人走过来,随手向碗中扔了一个烧饼。 看到烧饼,苏子昂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肚子顿时不争气的响了起来,响声洪亮且连绵不断,吓的小乞丐一激灵,睁开眼一把将烧饼揣进怀中,看着苏子昂的目光中充满警惕。 “不抢,不抢!”苏子昂不好意思的挥挥手,肚子却不愿意的叽哩咕噜大叫大嚷。 “见一面,分一半吧。”小乞丐见苏子昂光着脊梁,一脸善意的朝着自己笑,也不好意思的从怀中掏出烧饼,一撕两半,将一半递给苏子昂。 “别,别。”苏子昂作势欲走。 “吃吧,吃吧,天下没饿死的罪。”小乞丐咧嘴一笑,说:“肚子叫成这样别客气了,以后你有了烧饼再分我一半就是。” “行。”苏子昂抓过烧饼,一口下去烧饼上露出个月牙,两口下去烧饼上露出一个笔架山,三口下去烧饼全部没了影,最后,又伸出舌头将唇上的一点烧饼渣舔吃干净。 “饿成这样?”小乞丐想了想,又把剩下的大半块烧饼塞了过来。 “恩。”苏子昂这次没多嘴,直接将烧饼接过来全部吃完,肚子不叫了,身上也有了一丝力气,便问:“去县太爷府走那条路?” “顺着这路走到头就是,中间不要拐弯。”小乞丐指着一条路说道。 “多谢!” 苏子昂顺路撒腿便跑,心中充满希望,认为路的尽头定然看到苏子青和郑氏,可是,路的尽头只有一座略显气派的县府衙门,它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红漆大门紧紧关闭,尽显威严和冷酷。 “吱嘎”一声,红漆大门开了。 从大门中出来四名捕快,一身官袍红黑相间站在门前四处张望,苏子昂记的清清楚楚,正是穿这样衣服的人带走了母亲郑氏和苏子青,心中立刻“咚咚”跳了起来。 秋日下,一名捕快忽然向这边走来。 苏子昂吓的一激灵,感觉捕快是来抓捕自己,立刻光着脊梁一路狂奔,身后传来捕快的大笑声,依稀还听到喊了一嗓子,少年更害怕,跑的更快了...... 从桃花小镇出走后,苏子昂一直心神不定,大部分时间被恐惧盘踞,中间一直以野果子维生,虽然刚吃了一个烧饼,但腹中仍是饥肠辘辘,见到府衙后没见到郑氏和苏子青先是失望,然后被捕快一吓,心神直接崩溃。 狂奔中,一切变得模模糊糊,胸中越来越透不上气来,一头歪倒下去,昏迷时依稀记得面前是一家铁匠铺子...... 许久后,苏子昂慢慢恢复了意识,感觉浑身都痛,他“哎哟”叫了一声。 “醒醒,醒醒。”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稍后一股清香热气灌进口中,只听见一名男子粗犷的声音继续说:“醒了?吃口面吧!” 苏子昂慢慢睁开眼,面前是一张少年人的脸,一看四周墙边堆满各种农具,房顶坠下的蛛丝上粘满灰尘,看情形应是在一家厢房中。 少年浓眉大眼,高大身材比苏子昂整整大了一圈,他手中端着一个黑瓷土碗,碗里浮起一片热气,大面条切的又粗又宽,汤上浮起几片青叶菜,最令人欣慰的是,少年人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说: “喝口清汤面暖暖肚子。” 苏子昂精神一振,接过土碗,几口把土碗中的面汤带水全咽进嘴中,面条有些烫,烫的苏子昂不禁大皱眉头。 “傻啊?慢点喝。”少年责怪一句,起身出去又端回来一碗面,说:“我姓武,名叫六七,你叫啥?” “我叫苏子昂!”苏子昂接着面,几口喝完,奇怪的问:“你叫五六七,谁叫八九十?” “哎呀,我姓武,是武士的武,不是五六七的五,一看你就没好好读过书。”武六七长了个大阔鼻子,笑起来鼻孔朝天,说:“我取名时,我爹正在铺中数武器件数,随口说五、六、七,因此你喊我五六七也可以。” 两人笑了一会,他看看苏子昂,问:“要不要再来一碗清汤面?” “再来一碗。”苏子昂见五六七言笑无忌,心情放松下来,戏谑道:“那以后我便叫你五六七了。” “愿叫啥叫啥,不过我最喜欢给小孩当哥哥,小子你今年多大?” “十四了。” “我比你正好大一岁,以后叫哥吧,等着啊。”五六七转身出了厢房门,一会又端回一碗清汤面,这碗汤水不冒热气,面也比较多,只听他笑道:“我爹是打铁的,我娘切面也和打铁一样宽,凑合着喝吧。” “五六七,这三碗清汤面真好喝。”苏子昂喝完面,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又问:“你鼻子长这么阔,下雨不漏水嘛?” “你懂屁,我这叫方嘴阔鼻。”五六七大眼一翻,傲言道:“城东算命先生说了,这是当大将军的面相,而且最少是三品的。” “你当那么大的将军想干啥?” “先娶天下最美貌的女子当娘子!”五六七大眼转了转,说:“其他的暂时没想好,你咋一个人来江上县,爹娘呢?” 四节 遇狼 要不要对武六七说谎?苏子昂心情纠结,母亲郑氏从小教导,男儿的话应掷地有声,绝不可对人说谎,何况对面武六七又曾救了自己一一命。 “我爹两年前去世了。”纠结半天,苏子昂最后选择先说谎自保,说:“前两天,我随娘和姐姐去邻县亲戚家访亲,路过县城时走散了,一着急,就晕倒在你家门前了。” “你家是那的?” “我家住在一个小村子里,那儿没有村名。” “啊,那你怎么办?” “我想先在铁器铺子中帮武大伯干些活,管吃住就行,然后慢慢找我娘。”苏子昂望着武六七,心情有些企盼,盼望能留在江上县寻找机会接近母亲与姐姐。 “好啊,好啊,咱俩一起拉风箱鼓火吧,这活儿容易干。”武六七大大咧咧的一拍苏子昂肩头,说:“放心,有哥吃的,饿不着你。” “哦。”苏子昂心头一热,微微松了口气。 江上县于古夏王朝初年建立,至今已逾千年,归江城郡直接管治。 古夏王朝律法分明,普能人要通过郡县城池,若投宿住店,要有原居地官府开具的官府凭证,没有凭证的人叫流民,不能居住客栈和打短工,而且随时会被所过郡县官府抓去盘查,炼铁在古夏王朝属于官府指定专人经营,锻炼出的武器必须一一登记在案,最后由官府派人统一收取。 武家铁器铺有十余名小伙计,每天叮叮当当的打造各种铁器。 明晃晃的炉火下,一个大铁砧上火星四溅,几名打铁的伙计光着上半身,下身围着大兽皮围裙,把一块块通红铁块贴在铁砧子上,大锤小锤呼呼的砸下来,一件件尖的、圆的、长的铁具慢慢被打制成形。 苏子昂和武六七一左一右负责拉风箱。 风箱用二寸厚的杨木板制成,风心是一大把鸡鸭羽毛铆在一块四方木板上,两名少年用脚抵住着风箱门,以腰发力来回猛拉,风从风箱中压出来,喷向炉膛...... 每日暮时放工后,武六七总会兴致勃勃领着苏子昂在江上县中闲逛,苏子昂便借机有意围着县衙转一圈,可每次也没有见到郑氏和苏子青,这让初涉江湖的苏子昂甚是苦恼,又无计可破。 十数日后,秋风中的寒意更加浓重,两名江上县的少年在夕阳中且行且谈。 “苏子昂,你长大后想干啥?” “不知道,从来没想过。”苏子昂心事重重,随口乱问:“六七你想当大将军,有啥具体门路嘛?” “有,离江上县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太华山,山上住着许多老神仙,武氏家族中有名叔叔在太华山上修仙,我过了年便去太华山拜山修仙,等有本事了,再当将军去。” “太华山上有神仙?”苏子昂小时侯曾听桃上镇中老人讲过许多神仙鬼怪的故事,一时不禁思绪悠悠,说:“听说神仙们都会飞?” “那当然。”武六七一双眼瞪的有鸡蛋大,接着一通神吹:“我族叔说了,若破了什么元婴境,便能御剑飞行了......” “六七,我能跟你一起去修仙嘛?”未等武六七回答,苏子昂黯然叹了一口气,说:“我连官凭户籍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拉我的风箱吧?” “苏子昂别灰心,有哥哥在,一切就会有办法的。”武六七把胸脯拍的山响,道:“哥哥若能上了太华山,一定求族叔再替你想办法。” “真的嘛?” “真的!” 苏子昂心中一喜,忽然对那座模样都没见过的仙山充满了向望,片刻后想起下落不明的母亲郑氏和苏子青,再想一想早死在自己剑下的郑员外,忽然心灰意冷,闷闷的说:“回家睡觉吧,明天接着拉风箱。” “破甲刀,淬火五十次,净重八斤三两,刃锋利,刀柄短。” “斩马刀,淬火百次,重十二斤,柄长一尺二寸,锋长三尺五,步军破阵名器。” “雁翅刀,淬火二百次,刀重十八斤,厚背带环,每一环重三到五斤,步骑皆用。” 武掌柜又粗又壮,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他一只手舞着铺子中的大铁锤轻若无物,一阵叮叮当当敲打中,大铁砧子上火星四溅,一枚长枪尖在敲打中慢慢成型,“噗”一声,被扔进旁边的一口大水缸中,缸面上登时飘出一股轻烟。 苏子昂和武六七一左一右,赛着伴儿的拼力气,将风箱拉的呼呼山响,鼓起炉膛内的火苗数尺长,一枚枚铁器被炉火烧的赤红,又被钳子夹到大铁砧子上一阵煅打。 “武掌柜在家嘛?请出来说话。”一声吆喝从院子中传来,正在拉风箱的苏子昂应声一瞅,立刻浑身寒毛乍立,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院外秋日明媚,淡淡光线从葡萄架上斜透下来,两名身穿红黑相间官袍的捕快,正站在葡萄架下挥手扇着风,眼晴向铺子中不停张望着。 “等等,来了。”武掌柜应了一声,先将手中大锤搁下,又解下腰间的大兽皮围裙,一哈腰,猫着腰迈出铺门,站在葡萄架下和两名捕快比划起来,手还不时向铺子中指指点点。 老鼠怕猫,做贼怕兵。 对于身穿红黑相间官袍的捕快,苏子昂有着本能的畏惧,恍惚间,少年怀疑定是武掌柜向官府告了密,两名捕快是来抓自己的,心一慌,已容不得细想,悄悄起身如一只小老鼠般从铁匠铺后门蹿了出去。 江上县城外,一条官道向远处延伸。 苏子昂慌乱中不辨东南西北,跑出城门顺着官道一路狂奔,使出吃奶力气的猛跑,没有目地,只知道离捕快越远越好。 路边古树林立,一片片泛黄树叶在枝头上摇摆,透着一股萧瑟秋意,蝉儿在树叶间吟唱着对夏日的怀念,不知跑了多久,苏子昂浑身汗透衣衫,心中忽然想透一件事,若捕快今日专程来抓捕自己,决不会只站在院子中叫喊,武掌柜也不会一脸笑容的站在院中指指点点。 “做贼心虚啊!”桃花镇的少年自嘲一句,停下脚步看看天,苍穹中已略有暮色,他转过身沿着官道又一步步向江上县挪去,方才一气惶恐奔跑,浑身使脱了力,如今浑身无力,只能一步步走。 路前方出现一个八角亭子,从远处看,亭子甚是破旧,苏子昂跨进亭子,坐在亭内石凳上喘了口气,谁知不歇还好,一歇浑身更加疲惫无力,他站起来向江上县方向眺望。 山野间秋意烂漫,远处连江上县一角也看不到。 秋日淡淡而温暖,苏子昂被阳光暖暖一照,倚在石桌边想着心事儿,一会神倦力乏,不知不觉竟昏昏睡去。 “呜嗷!”一道凄厉兽吼声蓦然响起。 苏子昂从酣梦中一惊而醒,猛见四周一片黑暗,苍穹满天星斗,吼叫声在旷野中幽幽回荡,透出一股暴戾和饥饿,少年登时想起桃花小镇中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 狼来了! 五节 劈柴 月朗星稀,秋风习习。 一团浮云恰恰从月亮上浮过,亭子外光线一亮,两个不速之客正站在亭外向亭内静静窥视,嘴中不时发出一声声嗥叫,一股兽臊味在风中扑鼻而来。 苏子昂浑身寒毛乍立,牙齿咔咔打鼓,握紧手中短剑指向亭外的两头狼,心头只想;今夜我会不会死? 两只狼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狼瞳幽幽碧绿的盯着苏子昂,双方隔着一道石栏杆,谁也不敢主动进攻,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只狼渐渐烦燥起来,围着亭子转了两圈,发出一声低嗥,后爪在地上一阵猛刨...... “噗”一声,一片泥土在黑暗中向苏子昂面部喷去。 一片冷泥打到皮肤上时,苏子昂向石头桌子下面迅速闪身一蹲,身体刚一动,八角亭外的两只狼已凌空跃起,在空中张开利爪向桌后少年径直扑去。 苏子昂躲在石桌底下,手中短剑向石桌上猛力一刺,短剑微微一滞,已刺入一只狼的体内。 “嗷!”一声凄厉长嗥。 两头狼倏地跃到亭外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八角亭子外不停长声厉嗥,嗥声中充满暴戾和贪婪,片刻后,黑暗山野间响起一片野狼长短的嗥声在相互呼应。 “完了!”苏子昂浑身发抖,想哭却无泪,心间一片苦涩的麻木,他抬头看看苍穹星辰,心想;也许永远再也看不到星辰了,再也看不到母亲和苏子青了...... “嚓、嚓、”一阵微不可闻的声响中,一大片野狼身影已将八角亭子四下团团围定,狼瞳幽光闪烁,口中发出呜、呜、的嗥叫声,似乎在商议如何瓜分苏子昂的鲜肉。 苏子昂蹲在亭内石桌下,伸手将两边石凳拢过来护住身体左右,将手中剑尖指向正前方,心中打定主意;今夜拼了,捅死一头狼够本儿,捅死二头赚一个。 “呼”一声,八角亭子外的野狼冲进亭内,向数面向苏子昂扑来,却被头顶石桌和两边石凳挡住,苏子昂借着点点星光,全力将短剑向正面扑来的狼嘴一捅,“嗷”一声惨嗥,亭子内的野狼又全部跃出八角亭子。 “哒、哒哒......” 一阵急促马蹄声蓦然在黑暗中响起,由远而近,在离八角小亭不远发出一声嘶叫,马似乎怕狼,一直停步不前。 “大王,这群畜生大半夜围个亭子做甚?”一名男子在远处出声询问。 “蠢!”一个洪亮男声朗朗笑道:“亭子中定有猎物,不知是不是美女,本侠且进去看看。”说着脚步声声向八角亭子奔来,带来了一片温暖的生机。 十余头野狼见陌生人逼近,一起伏在黑暗中嗥叫咆哮,发出阵阵威胁,来人对群狼发出的威胁视若无物,大摇大摆向亭内闯来。 “嗷”一声,一片黑影跃起,四五只狼在黑暗中向来人扑去。 一道灿烂刀芒蓦然在星夜下闪烁,刀意狂野凶悍,如一束火光在黑暗中飘渺一闪,映亮了寒夜。 一刀之下,四五只狼瞬间被劈成两半,一股血腥在秋风中弥散,狼也怕人,更怕凶悍暴戾的人,一刀毙命的刺激下,其余野狼“嗷”一声嗥叫,迅捷蹿入黑暗中不见踪影。 陌生人闯进亭子,借着星光一看石桌下的苏子昂,失望的说:“本侠原想英雄救美,结果是一个毛头小鬼。” “大王快走吧,到寨中要下半夜了。”远处的人发出提醒。 大王“恩”了声扭身便走,在亭外问了一声:“小鬼,你是跟本侠走?还是在亭子中等着喂狼?” 苏子昂狼口余生,想也不想径直奔出小亭,向大王跑去,黑暗中只感觉一只大手有力的抓来,倾刻后,一阵蹄声在黑暗中响起。 “大王好厉害,狼也怕你!” “蠢,只是群普通灰狼,连头二阶妖狼都没有,怕啥?” “大王,二阶妖狼是啥样?” “今晚要是有头二阶妖狼在,这小子早被狼叨走了,撑不到本侠来救。” 月光时暗时明,俯瞰人间万物,马背上下颠簸,苏子昂耳听着二人一问一答,心中庆幸今天晚上没遇到二阶妖狼,他紧紧抓住马上骑者的衣衫,一会儿神倦力乏昏昏睡去...... 喔喔、喔喔、 一阵鸡鸣声将苏子昂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借着晨曦的光辉发现自己睡在一间柴草房中,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儿,腾地跳起来想仔细查看一番,柴门“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 “起来,起来,大王要见你。”一名黑衣少年钻进柴房,冷着脸催促:“快点,快点!” 苏子昂一声不吭,跟着出了柴门,一股山风倏地扑面而来,眼前蓦然出现一个崭新天地,空中霞光万道,一丝丝云雾在腿边盘旋飘渺,远处山峰若隐若现,脚下之地竟是一片高山之巅。 黑衣少年在前面带路,两人在山雾中快速穿。 脚下小径十分狭窄,两边全是用碎石彻成的墙,前方雾里出现一座大厅,大厅用巨大石块堆砌而成,上面挂满枯藤,显得极有威势,苏子昂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寨中大王会如何处置自已。 一名彪悍大汉坐在厅内据案而坐,外穿一套兽皮铠甲,正在啃一盆大肉块,听苏子昂踏进大厅,头也未抬,冷冷的说: “恶狼谷不养闲人,要么干活,要么扔下山谷喂狼,小鬼你选那个?” “大王,我替你干活。”苏子昂看着盆中肥腻腻的大肉块,不自觉的咽下一大口口水,商量说:“可是我娘和姐姐一直被关在江上县衙中,我想回去和她们见一面,再回来干活行嘛?” “先去干活,本侠负责把你娘和姐姐救上山来。” “大王真能把我娘和姐救出来?” “当然,本侠罗一刀说一不二,一句顶千金。”罗一刀啪的吐出口中肉骨头,抬头看看苏子昂,说:“冬天快到了,你先砍柴去,你娘和姐由本侠来救,你干好了有肉吃。” “真的?” “当然真的,本侠说一不二。”罗一刀板着脸,口气斩钉截铁,苏子昂一时心花怒放,信以为真,转身奔出大厅,叫道:“大王,我这便砍柴去。” “这小鬼头有点蠢。”罗一刀看着苏子昂离开,将一块大骨头扔进嘴中咀嚼半天,忽然嘿嘿一笑,说:“骗小孩子,本侠是不是有点坏?” 六节 许雅之 罗一刀山寨中约有数十号人,冬日大雪封山前,苏子昂的任务是一个人要把一大堆大小不一的木桩劈成柴火,供大伙儿取暖用,带路的黑衣少年将苏子昂带到一间盛满木柴的小院中,扔下一柄劈柴刀,简单交待了两下任务,扭头出院而去。 苏子昂摸起砍柴刀,将第一根木柴摆好,一挥刀,“呼”一声,用力劈了下去。 “啪”一声,木柴被劈断一大半,还有小部分残连在一起,苏子昂只得又补了一刀。 一刀二刀三刀......随着力气逐渐消失,木柴越来越难砍,较粗木柴有时一刀劈不断,已需要补几刀才能劈断,但一想起罗一刀答应出手搭救郑氏和苏子青,苏子昂登时又精神百倍。 信任的底气来自八角亭外,黑夜中一闪而过的冷湛刀光! 三天后,天蓝如洗,白云围着恶狼谷山峰盘旋。 苏子昂独自一个人在小院中认真的砍木柴,他手掌中全是血泡,脸被飞出的木柴刺破一道道血口子,有一根木柴飞出来,直接插在眉边,差一点便伤到眼晴,而劈出的木柴仅有一小堆。 人影一闪,罗一刀出现在小院外,默默的看了一小会儿。 “蠢,小鬼这么劈柴可不成,劈柴也有学问的,看好了!”罗一刀先将一个木桩摆好,双手将劈柴刀握紧,左腿前弓,右腿挺直,“哈”一声吐气发力,劈柴刀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半弧,将木桩一劈为二。 “明白了没有?” “没有。”苏子昂摇摇头。 “你弓步一站,身体扭过来,是不是只有一半脸面对木柴?”罗一刀站了一个弓步,伸手在脸前比划了一下,说:“就算有木柴蹦起来,你的脸是不是也容易躲闪了?” “恩。”苏子昂试了一下确实如此,弓步一站,等于只有关边脸面对木柴,而且腰身灵活,可以随时躲闪蹦飞起来的木柴。 “你直着腰站着劈柴,全凭膀子上的一点力气在砍柴。”罗一刀将劈柴刀攥在手中,右脚一蹬地,一扭腰,将劈柴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圈,口中说:“弓步一站,抡砍柴刀时,先用右脚掌一用力,力道顺着腰,是不是可以甩开膀子劈了?” “我试试。”苏子昂依言一试,由脚掌发力,柴刀全力一挥,一根木桩果然应刀而裂。 “劈柴时精神要集中,心里默想,每劈出一根木桩,离你娘和姐便近了一步,右弓步累了,便换左弓步劈。”罗一刀哈哈大笑数声,然后将调气发力的法门一一传授。 “搭救你娘和你姐”这几句话是调动苏子昂积极性的不二法门,他立刻默记罗一刀传授的口诀法门,慢慢练了起来。 “小子慢慢劈柴吧,可甭想逃走,山寨下的恶狼谷中可有三阶妖狼,你都不够它半口吃的。”苏子昂正想问问什么叫三阶妖狼,罗一刀早已出了小院,走了没了身影。 自此以后,苏子昂每天都在恶狼谷山寨中认认真真劈柴,摆好木桩,弓步站立,吐气挥刀......对于绝望中的苏子昂来说,罗一刀承诺救出郑氏和苏子青的话,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刀起刀落,日落月起,院外山峰忽然一日间白雪皑皑,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恶狼谷进入冬天了。 这一日,苏子昂刚将一根木桩劈开后,罗一刀悄然出现在小院内,将一柄长刀扔了过来。 “喂,小鬼能拿动这柄刀么?” 苏子昂将刀捡了起来,随手挥舞,重量正好趁手,说:“破甲刀,重八斤,刃尖锋利,刀柄短圆,步战兵器。” “小鬼倒有点见识,能拿起破甲刀,便是一名武士。”罗一刀一愣,随后哈哈一笑,说:“练好刀,日后救你娘和姐能用得上。” “真的?” “真的。”罗一刀嘿嘿一笑,心中盘算拉拢苏子昂入伙做山匪。 苏子昂将折铁破甲刀紧紧握在手中,心中充满憧憬,拿起刀便能保护郑氏和苏子青!从来到恶狼谷后,离郑氏和苏子青更远了,也不知她们近况如何? 如今天下是古夏王朝天尧年间,夏仁宗吴裕在位五十七年,仁宗以仁孝治国,重视律法。 江上县郑县令撰写的报斩公文,经过驿站呈递到江城郡。 郡太守许雅之收到报斩公文后,心存谨慎,将公文内容一一仔细察看,面色渐渐严肃起来,稍顷后,又将公文又从头查看一遍,脸色更加凝重起来。 数日后,太守许雅之驾至江上县衙,先与郑县令寒暄一番,然后开口询问:“本官收到江上县报斩公文,对苏子青一案心存疑虑,特来向郑大人询对几句?” “太守大人一路劳顿,只为苏子青一案而来,称得上爱民如子,不知有何垂询?”郑县令一脸恭敬笑意。 “本官有三点不解,其一、郑大人在公文中道;苏子青谋杀亲夫,确又写苏子青之父去世仅二年,其二、苏子青曾当堂主动认罪,其三、本案中另一疑犯苏子昂一直不见归案。”许雅之正色道:“以上三点未明,郑大人仅凭桃花镇几名乡人的旁证,便具书判斩苏子青,是否太过草率?” 夏仁宗吴裕一直以忠孝治国,曾颂诏言明; 父母去世后,子女需守孝三年,期间不允嫁娶,案犯年幼者与当堂认罪者,降罪一等,苏父去世仅二年,而苏子青刚束发及笄不久,又曾当堂认罪,数者都符合降罪条件,至少也罪不及死。 郑县令背后冷汗涔涔,暗道一心急着替弟弟报仇,怒极智昏,竟然无视苏子青正在三年守孝期内,更忘了仁宗的降罪诏书,此案若被许雅之反转过来,自已多半官职不保。 “太守大人明察秋毫,且容下官将证据重新一一查实,把疑犯苏子青抓拿归案后,再向大人禀报。” “郑大人,为官者应当造福一方百姓,有时笔下一勾,勾掉的可是一条人命。”许雅之看了一眼郑县令,期待的说:“本官回江城郡等待郑大人的案件新证。” “诺,下官遵命。”郑县令不动声色,恭恭敬敬的将许雅之送出江上县,眼看着许雅之没了踪影,脸色阴沉下来,唤了声:“师爷?” “小人在,大人有何吩咐?”县府师爷应声道。 “想出一切办法让苏子青的舅舅出个证词,一定要证明苏家曾收下聘礼,然后将府中所有银两装车,送到帝都本官恩师刑部田尚书府上。” “所有银两?”师爷吃惊的问:“大人在江上县为官多年,管理矿石冶铁有方,如今府中存银数万有余,一次全送出去么?” “全送!”郑县令顿了顿,说:“若让苏子青反了案,本官轻则渎职罢官,重则算草菅人命,是要做牢的。” “大人?”师爷欲言又止。 郑县令见师爷还在磨蹭,不由得三角眼一瞪,斥道:“有屁快放,吞吞吐吐做甚?” “大人,刑部田尚书正三品官员,又主管刑部,在朝中属于实权派,太守可只是一名地方官,最大从三品,咱何需惧这许太守?” “你懂个屁?许雅之许太守,姓许这个姓在朝中意味着什么,你懂不懂?快按我的话去办......”师爷见郑县令神情狰狞,吓得立时领命而去,身后只留下郑县令烦躁的咒骂声。 七节 打劫 白云变幻,已近年关。 苏子昂近来心中惶恐而凄凉,以往过年前,母亲郑氏总与苏子青剪红纸为花图,缝制新衣服,令家中焕然一新,如今郑氏与苏子青两人生死不明,自已又被困在山寨中劈柴,每到半夜,听山底谷中群狼凄厉长嗥,常常彻夜难眠。 一日午时,罗一刀突然出现在小院中,先扔来一套黑色棉衣,说:“小鬼是名武士的好料子,拜本侠为师学艺如何?” “拜师行。”苏子昂见罗一刀脸带笑意,立刻说:“大王曾答应救出我娘和姐,眼下请大王兑现诺言,将我娘与姐救出来,我立刻拜你为师!” “呸,不拜拉倒。”罗一刀眼一瞪,怒斥:“想做本侠弟子的人都挤破山门了,不差小鬼你一个。” 苏子昂担心罗一刀生气后不肯出力救人,便主动缓和,问:“大王,什么叫武士?” “今儿心情好,便多说两句,让小鬼开开眼。”罗一刀数了数四周劈好的木柴堆,笑眯眯的说:“咱古夏王朝吃江湖饭的,大约可分修士和武士,有一种说法叫穷习武,富修道。” “穷习武,富修道是个什么意思?” “习武是练体的,武士从外面的筋骨皮向体内修练,有一把破甲刀便能自称是一名武士。”罗一刀口气一顿,说:“修士则不同,他们修练需要大量灵石先来培养体内灵气,那一片灵石大约值一两银子,因此修士大多是些有背景的世家子弟用灵石堆起来的。” “大王的意思是说穷人练武士,富人练修士?”苏子昂上下打量罗一刀两眼,说:“大王一定是名武士!” “正是正是。”罗一刀不以为然,坦然道:“本侠正是一名大武士。” 苏子昂心中一时充满憧憬,去太华山修真看来已无可能,如果自已能成为一名武士,郑员外一定不敢欺负苏子青,更不用遇到几只灰狼也差点丧命...... “大王,你方才说有破甲刀就是武士,武士间还有不同区分嘛?” “武士的叫法来源于军中,破甲刀供一二阶武士使用,斩马刀供三四阶武士使用,雁翅刀供五阶武士便用,五阶武士在军中便能做到校官队长......” “大王。”苏子昂忽然问:“武士分几阶?” “本侠只见过九阶武士,最明显的区别是能御器飞行。”罗一刀仰头看看蓝天白云,脸上浮起一片向往之色,说:“到那时,便能天下任我驰骋。” “我如果能飞就好了。”苏子昂也心生向往,嘀咕了一句,又问:“大王,九阶武士能飞起来,那七八阶武士有啥不同?” “七级武士便能‘控物’和出‘刃之火’。”罗一刀忽然自豪的说:“八级武士出‘蚩灵盾’,此时便能打得修士满地找牙。” 苏子昂不明白为何要将修士打的满地找牙,口中确问:“什么叫修士?修士和武士有仇吗?” “蠢小鬼真聒噪。”罗一刀忽然不耐烦起来,一瞪眼,喝斥:“你拜了师再与你细说。” “大王先去救我娘与姐姐,我立刻拜师!”苏子昂非常固执的说着,一边弯腰捡起一根木桩,挥刀劈成两半,感觉身边悄然无声,抬头一看,罗一刀不知何时已离去。 年关中,天降大雪封山,天地间一片银白,簌簌的落雪声中,万物静寂无声,只有山寨底下谷中、偶尔传来一二声狼群饥饿的长嗥声。 山寨中架起炉火,众山匪围坐在大堂中喝酒吃肉,豪情万丈的谈论着江湖见闻和女人,有时也分一盆肉块给苏子昂吃...... 开春后,冰雪融化,春风一吹,山峰间处处萌发着一股生机勃勃的燥动。 这一日,罗一刀令众山匪在厅中聚齐,大喝道:“兄弟们,如今春暖花开,都跟本侠下山打粮吃去!” “诺。”众山匪一起应答。 “把苏子昂也带上。”罗一刀嘿嘿笑道:“让这小子见识一下当山匪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本侠要收他当徒弟。”众匪哈哈大笑,都知道罗一刀又要拉苏子昂入伙恶狼谷。 数月间,苏子昂第一次走出恶狼谷山寨大门。 寨外霞光万丈,远处山峰在光线中一片迷离,凛冽的山风蓦然扑来,刮的脸面和身体里外一片凉嗖嗖寒意,众山匪依次出了寨门。 通往谷底的路是一段长长的陡坡,坡面上个用一块块杂石块填平,丝丝绿色春意在杂石间顽强的破土而出。 黑衣少年小柳牵着马,带着苏子昂慢慢下到山底,三十余人一路大声吆喝着奋马扬鞭,一路蹄声如雷,拐上官道后一路驰骋...... 午时后,远方出现一座陌生的村镇。 罗一刀挥挥手,寨中两名男子下马步行进镇,两柱香后返了回来,向罗一刀点点头,罗一刀一提马缰绳驰马而行,整个马队风一般闯进镇中。 镇中央屹立着一排数进房舍的大院,朱漆大门贴满福字对联,四个黑衣家丁在大门前转悠溜达,看见马队远远扑来,连忙连蹦带蹿进了大门,用力想把朱漆大门关闭。 罗一刀一马当先风一般撞去,马蹄狠狠踢在院门上,“嘭”一声撞门而入,后面众山匪鱼贯而进,有山匪跳下马将四名家丁拧住脖子绑好,然后守住院门。 大院中十分宽敞,马蹄“哒哒”一阵狂飙,踏着青石板直扑正堂。 “咣、咣、”一阵急促的报警锣声响起,一队护院兵丁手持刀枪棍棒冲了出来,将恶狼谷众山匪挡在堂前,一片嘈杂的叫嚷声,却没人冲上前动手。 “一群鼠贼,敢到袁府打劫,可知袁府靠山是谁?” 数声冷冷质问中,两名精瘦青年男子从护院兵丁人群中走出,细长眼中透出一股杀气,手中赤色剑刃上红光隐现,似有一道火焰要脱刃飞去,身后的护院兵丁眼中一齐闪出膜拜神气。 苏子昂第一次近距离见武士出手打斗,心中充满激动和向往,紧张的盯着罗一刀不放,看他如何动作? 罗一刀骑在马上,歪着脖子问:“袁府的靠山可愿报上名头?” “在下五道宗弟子赵晓,赵义。”精瘦男子赵晓一脸傲慢,好似对五道宗极为自信,大模大样喝道:“袁府一直供奉五道宗,五道宗的靠山是大荒盟,各位已知在下来头,可自行退去,免得伤了和气。” “蠢,本侠问你们名字,是为揍你们方便,五道宗和大荒盟算个屁!” 罗一刀狂傲中带着讽笑,手一召,一柄厚重的方头黑刀在掌中凝聚,刀头一扬,一道黑色刃火迅速在刃口上暴走,刃火炎炎,自上而下向赵晓、赵义斩去。 八节 官兵 方头黑刀极重的模样,一刹那间,凌厉的刃之火有如实质,已刺的赵氏两兄弟脸面生寒,心神震荡。 “刃之火,小心!”赵晓惶急大喝。 两柄赤色长剑上的火焰脱剑而去,化作两道烈焰,一道迎着方头黑刀击去,一道火炎狂舞向罗一刀脸上袭去。 “开!”罗一刀一声大喝,左掌快速一推,浑圆坚韧的“蚩灵盾”在春光中乍现,将袭来的赤色火焰一弹而开,右手方头黑刀与赵晓掌上赤色长剑悍然撞击。 “嚓”一声裂响,黑刀自火焰中一挥而过,赤色长剑断为两段,赵晓胸口瞬间一片血肉崩溃,身体扭了一扭歪倒在地,细长的眼晴用力的睁了几睁,不甘心的缓缓闭上。 赵义急怒攻心,啊一声狂叫,一咬舌尖“啪”一口鲜血吐出,赤剑上火焰暴涨一倍有余,又扑向丁一刀。 罗一刀双手持刀,反手一撩赤色长剑,两人刃上力量相差悬殊,硬碰之下,赵义掌中赤剑“呜”一声脱手飞出,黑刀刀面急促跟来,这一次没下杀手,一刀平平拍在赵义脑门上,直接歪倒昏死。 “蠢,两名小修士也敢跟本侠斗!”罗一刀收了刀,嘿嘿嘲讽道。 擒贼先擒王,两招之间,五道宗两名修士一死一伤,袁府的护院兵丁失去了主心骨,直接一哄而散,没有一个人肯为袁府卖命。 “兄弟们开抢,不许多伤人命!”罗一刀向恶狼谷众山匪们挥手下令,回头看看目瞪口呆的苏子昂,得意洋洋的问:“小鬼,本侠神气不?想不想拜本侠为师?” 寨中三十余人纵马闯进大院中各个房间,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数十名男女老少哆哆嗦嗦被带到院中,一名花白头发的肥胖老者被拉到丁一刀的马前。 “报告大王,这胖老头就是袁员外。” “袁老头,你在镇中欺男霸女的事,本侠早已打探明白,今日抢了你的银粮,你服不服?”罗一刀伸出方头黑刀一拍袁员外,歪着脖子一笑:“若不服,本侠便砍下你的狗头做夜壶。” “服、服、服!”袁员外半生作威作福,今日煞星临门,滴血的刀架在脖子上来回蹭,骇的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只会喊一个字。 春光明媚,清风徐徐。 苏子昂看得悠然神往,眼前哆哆嗦嗦的袁员外已变成红叶谷中郑员外,数月来积蓄在胸中的怨怼顿时一扫而光,心中暗自盘算,要不要跟罗一刀做个神气的侠盗。 恶狼谷众匪对打劫大户熟门熟路,一柱香功夫便将袁府银两细软打好包裹,驮上好酒好肉,扔下袁府中人,一路得意扬长而去。 回到恶狼谷后,众山匪又聚在山寨中胡吃海喝,期间苏子昂几次催促罗一刀兑诺救人,罗一刀每次均是哼哼哈哈的应承着,确没实际行动,苏子昂苦恼不已,却不敢翻脸。 日起日落,山峰颜色变成一片翠绿,山雀在绿荫间千鸣百啭,一切迹象说明,夏天到了! 一天日上三竿,苏子昂挥舞破甲刀将摆好的五根木桩连着一气劈开,一向寂静的山寨中忽然开了锅般吵闹,好象好生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苏子昂。”黑衣少年小柳匆匆跑来,远远大叫:“快跟我来,官军攻山了!” “哎。”苏子昂心中一惊,猛然想起,自己身在寨中其实就是一名山匪。 山寨大门敞开,罗一刀骑马居中而站,寨中所有山匪在身后左右林立,寨门下方陡坡的山根处,有一大队黑甲官兵列阵,远远只能看几杆黑色旗帜在风中摇曳,偶尔也能见到枪尖的寒光在闪烁。 一股沉重的压力隔着陡坡传上山头! 苏子昂与小柳隐身藏在寨墙门楼两边,手中各持一把长刀,盯着面前一道道粗粗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系在一根根滚木上,每根滚木都有牛腰般粗细,长约丈余,正对着陡坡。 “呜......”一阵军号声从坡底官军阵出传出,官军一阵晃动,由一队分成三路一字长蛇阵,好象准备开始攻山。 “别怕,他们攻不上来。”小柳在一边安慰。 “恩。” 苏子昂口干舌燥,额头上冒汗,心中暗盼恶狼谷众山匪一定要赢,自已先在桃花小镇杀了郑员外,然后又身不由已的到恶狼谷寨中干了半年活,若被官军拿住,多半会被立刻砍头。 “兄弟们别怕!”罗一刀大声吆喝:“山下官兵身穿黑衣玄甲,都是郡城普通府兵,一会听我号令狠狠打,只要打出名声来,日后官兵没人敢来恶狼谷送死!” “知道了,大王。”众山匪一片嘈杂的呼应声中,山坡下的军号声蓦然响起,“呜呜、呜呜呜......”号声凌厉而急促,充满一股激励的斗志。 在一片呐喊声中,官军们擎着三杆黑色旗帜,分三路向寨门冲来。 罗一刀脸色肃然,任由官军们冲锋,片刻间,官军们已冲过坡中间,离寨门也就数十步远,阳光如练,苏子昂已能清楚看见官兵手中盾牌和眉眼间的表情。 “砍绳!”罗一刀一挥手,一声断喝。 小柳和苏子昂手起刀落,将第一根粗绳砍断,滚木两头各有一名山匪男子,伸脚一蹬,轰隆隆声响中,滚木顺坡而下,泰山压顶般向冲上来的官兵碾去。 三名青袍官军一闪而出,手中长剑一指,陡坡上轰然一阵异响,一排排赤色石尖蓦然从地底冒出,与滚木悍然相撞,“嘭”一声巨响,左右两名青袍官兵“啪”的吐出一鲜血。 中间青衣官兵挥剑又一划,一根更粗壮的石尖从陡坡上冒出,将滚木紧紧顶住,后面一群官兵迅速抢上前,伸出盾牌抵住滚木。 官兵队伍中瞬间分出十数人来,单膝跪地,扬起手中弩弓,嗖、嗖、一排箭雨瞬间向寨门前众山匪袭来,寨前众山匪纷纷挥舞兵刃格档,数人中箭倒地,不停挣扎惨叫。 “砍绳,砍绳!”罗一刀连声下令。 苏子昂与小柳手忙脚乱,应声连砍数根麻绳,数根粗大滚木带着狰狞煞气,向山下轰隆隆滚去。 “随我冲,干掉三名修士!”罗一刀大喝声中,方头黑刀在右掌中蓦然凝聚挥舞,左掌握拳猛力一推,“蚩灵盾”在胸前乍现,顶着箭雨向山下跃马冲去。 九节 破寨 两根粗大滚木如两条妖蟒,轰隆隆一路碾压下去,越滚越快,陡上青草瞬间被碾扎的粉碎。 “砰、砰、”二声。 两根滚木和三名青袍官军幻化出来的石尖急速撞击,速度略略停滞,巨大的冲击之下,两名青袍官军口喷鲜血,摇摇欲倒,中间青袍官军面色赤红,持剑力拒,十余名官兵一起抢上前去,伸出盾牌死死低住滚木。 “呔!”罗一刀驰马从山坡上冲下来,战马奋起双蹄狠狠蹬在滚木上,巨大的撞击力使滚木一动,开始滚动。 方头黑刀从滚木上方挥过来,刃火炎炎,向滚木后面的官军快速劈去,双方距离太近,三名青袍官军只得持剑向方头黑刀硬架上去,隔着一根滚木,以力较力! “啪”一声,左右两名青袍官兵口中鲜血狂喷,中间青袍官兵身影一起,抓起两名同伴,向山坡根底掠去。 十数名恶狼谷山匪有样学样,一齐纵马向滚木蹬去。 “轰......”数声巨响,滚木碾过十余名官军,继续向山底碾去,陡坡上的官军一看情势不妙,纷纷扭头逃蹿,三股冲锋的阵形顿时乱了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兄弟们追上去,打怕他们。”罗一刀看到山根的官军已经开始后撤,顿知官军斗志已失,率领恶狼谷众山匪跟在滚木后面向坡下掩杀。 兵败如山倒! 山坡上的官军们丢了旗帜,扔了刀枪,打着滚儿向坡底逃蹿,滚木后面的恶狼谷山匪们手中没有弓箭,只能跟在滚木后面大声吆喝,恫吓大夏官军。 最后面的数名官军眼见滚木即将追上,无奈之下,只得一纵身,向陡坡两边的谷底跃下,瞬间没了踪影,据罗一刀讲述,恶狼谷中有三阶以上妖狼。 跑的慢的官军被滚木一碾而过,瞬间碾的血肉崩溃,坡底根处的官军们被陡坡上的惨状震慑,开始主动向远处遁逃。 “停!”罗一刀勒住马,哈哈大笑,叫道:“兄弟们莫追,让他们逃回去替恶狼谷山寨传个名声。” 风停了,春光一刹那间仿佛凝滞不动,山坡上一片血肉狼藉。 苏子昂心中一阵恶心,又有一片深深的惧意,从小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他,在杀郑员外时心中一腔愤怒,而如今山坡下数十名官兵全死在滚木下。 滚木上的绳,可全是自己一手砍断的,只是在砍绳前,苏子昂绝想不到滚木如此犀利,一股浓烈血腥味倏地冲进鼻孔,“哇”的一口吐了起来。 小柳在一边看看苏子昂的一脸土色,讽笑道:“胆小鬼!” “呜......” 两边山谷间响起群狼的长嗥声,罗一刀吩咐众人将坡上尸体推进谷底,清点寨中人数,共有五人死亡,三人受伤,一战下来,虽然大获全胜,但望着昔日兄弟的尸首,也没人能笑得出来。 “将弩箭和盾牌等物件收拾起来,回寨。”罗一刀沉声下令。 翌日寨中大摆宴席,苏子昂也有了座位,罗一刀极力鼓舞士气,大讲恶狼谷山寨从此名动八方,附近郡县无官兵敢来攻山,日后必有各路英雄来投,又将没有损伤的弩弓配发给个人,并讲授射击之道。 三日后,苏子昂正在房中歇息。 “苏子昂出来,快出来!”小柳在房外焦急的大声呼叫:“又有官军来山寨送死,快跟我去。”苏子昂一惊而起,冲出房门,随小柳向寨门处跑去。 一切仍如数日前一样,罗一刀在寨门居中而站,恶狼谷三十来号人全站在身后林立,唯一不同处,大部分人手中持盾,背后挎有弩弓。 山底根处官军依然是黑衣玄甲,只不过旗帜飞舞,无人上坡攻击。 罗一刀探头向山下瞄了瞄,笑道:“官兵不敢攻山,咱们也不下去多事,这样熬着吧,等夜晚恶狼谷群狼出动时,自然有他们苦头吃。” 话音刚落,坡下旗帜一分,闪出四匹战马。 马上骑士和战马全身黄光闪闪,犹如传说中的战神一般出现,在一片翠绿中分外耀眼,未听到号角声响起,四匹马蹄声骤起向山坡上冲来。 “金鹰士?” 罗一刀脸色惶恐,如见了鬼一般难看,大叫:“砍绳、将绳全砍了,全向后山密林中逃命!” 听到砍绳命令,苏子昂与小柳手起刀落,将所有麻绳全部砍断,七八根巨大的滚木轰隆隆向山下滚去时,正好听清罗一刀最后一句话,“逃命?”苏子昂心中一愣,不明白威猛若神的罗一刀为何一刹那间要弃寨逃命? 大旗倒小兵散! 罗一刀没有过多的解释,喊完一拔马头直接率先向后山密林中蹿去,恶狼谷中其余山匪立刻一窝蜂般向山寨后山逃去。 “快跑,苏子昂快跑!”小柳一边跑一边大叫,苏子昂只感腿脚发颤,跟着小柳撒腿便跑。 “轰隆隆......”七八根粗大滚木一路翻滚如雷,越滚越快,向迎面冲上来的四名金鹰士碾去,气势汹汹,仿佛要将前方一切碾碎。 一名金鹰士一探身,一支黑色长枪向滚木下一伸一挑,不知使了什么神通,战马一声长嘶中,威不可挡的滚木如一条木柴般被挑飞谷底。 后面三名金鹰士风一般抢上,没等看清如何动作,另外两根滚木也被挑入山谷中,片刻后,从谷底传来一阵轰然砸地声,还有一片恶狼的惨叫声。 四名金鹰士如入无人之境,冲过寨门,向山寨后山追去。 苏子昂跟着小柳顺着墙根向山寨后山逃跑,猛然想起苏父的短剑还留在柴房中,当下一拐道,冲进柴草将短剑别在腰间,左手抓起一块肉脯又冲出柴房门,猫着腰,顺着墙根向山寨后山疾跑。 山寨门处已然一片嘈杂声,应当是官军已冲进寨门。 恶狼谷山寨依山势而建,寨墙大多是用碎石垒成一道道矮墙,宽窄最多仅容一人通过,山风一吹,碎石缝中传出一阵怪异的呜呜声,似乎在不断的提醒苏子昂有危险逼近。 山寨后山是一片茫茫黑暗森林,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 小柳曾告诉苏子昂,黑暗森林中有许多不知名的高品阶妖兽,据说还有通灵妖兽,凡是闯进森林的人,从无见到活着再出来过。 黑暗森林最后通向一个叫河汉沼泽的地方,而河汉沼泽是大夏国著名的上古凶蛮境地,据说有修士曾在河汉沼泽看见过真龙的出现,也曾有人从中寻得过不世出天材地宝,凭此一举成名。 身后的山寨中传来官兵的吆喝声,苏子昂跳下碎石堆垒的寨墙,向黑暗森林前走了数百步,眼前一片怪石嶙峋,薄薄云雾在石间盘旋,森林中一股腐烂而黑暗的气息传出,默默警告着生人莫入! 苏子昂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运气真是不济,恶狼谷山寨虽是匪寨,可最少有大肉块可吃,晚上能睡个安稳觉,还有个盼头能见到母亲和姐姐,可进了黑暗森林不知会发生什么? 也许,也许自己会变成高阶妖兽的口中肉吧! 他一边叹气一边冲到怪石边,森林中黄影一闪,一名金甲骑士闪出,一言不发,抬手一掌将苏子昂直接拍晕。 十节 绝地 四周一片斑驳黑暗,一丝丝光亮从身下透上来。 苏子昂醒来后伸手一摸,四周触手一片木棍,木棍外面好似裹盖一层麻布,身下也是一排粗大的木棍,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剧烈起伏颠簸感,偶尔还能听到一声声赶车人的吆喝,竟然身在一部囚车中。 “这是要去哪里?路的尽头是不是斩头台?”一连串的想法让苏子昂害怕到崩溃,他也曾大声叫嚷,但没有人理会他,车轮滚滚,一路不停的驰去。 黑暗中,苏子昂哭了,料想一会将被砍头,再也见不到母亲与姐姐苏子昂。 囚车无悲无喜,始终不停前行,一天、二天、三天,接连行驰数十日,中途有人揭开麻布,将烧饼清水递进囚车中,囚车中越走越冷,先是嗅不到花草香味,然后听不到雀鸟鸣叫,每到黑天时,四周寒意逼人,仿佛又回到凛然冬季。 一日、车辆终于缓缓停下,外面传来人语声,是盘查验正身份之类的询问,好象是通过一座关卡,不久后囚车又缓缓行驰。 “哗啦啦......” 一阵阵潮水声有节奏的传进囚车中,苏子昂趴在身上的木棍处向外窥视,远处好似有一闪一闪的光亮射来,空气中也有一股潮湿的感觉,许久后,囚车辆缓缓停稳,有人将囚车上盖掀开。 苏子昂麻木的下了囚车,举目四望。 一座巍峨挺拔的灰色宫殿,静静矗立在一片灰色苍穹中,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不黑不白,无悲无喜,大殿蛮荒神秘,仿佛来自上古洪荒。 四周没有风声,中间空旷荒芜,眼前是高达十数丈灰色墙垣,石雕般的墙垣上留有一个狭窄小门。 “跟我来!” 一名面无表情的黑甲守卫押着苏子昂穿过小门,小门后是一条狭窄而远长的通道,通道两边殿墙巍峨高耸,只露出一线灰色苍穹,象两排妖兽的牙齿,随时准备要择人而噬,地面是一块块平整的巨大石块铺彻。 通道尽头是一间石室,苏子昂的心猛然一跳,不知石室中等待他的结果是吉是凶!但他别无选择,只能麻木的跟着走过去。 石室门被人从里面无声无息的推开,恍如推开一处崭新而莫测的天地,室中一名青袍官员坐在案后看文书,看到苏子昂时居然笑了一笑。 “王大人,囚犯带到!”黑甲守卫说道,“咣啷”一声,将一个面包放面案上,短剑从布包中滚了出来,引起了众人注意。 “小小年纪犯了何案?竟被投到无间海中服死役。”王大人将短剑捡起来看了看,然后问:“你姓苏?” “我叫苏子昂!”苏子昂一路上一直被各种恐惧笼罩,心早已煎熬到麻木,如今一颗心反倒宁静下来,坦然承认。 “这柄剑在下也有一把,它叫虎剑。”王大人举了举手中短剑,笑道:“苏子昂你祖上定然有人做过游击将军。” 短剑木柄上一直刻有一个苏字,在王大人仔细端详剑柄时,苏子昂隐约知道王大人必有说法,如今见王大人面色随和,且能一口叫出短剑来历,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此剑乃我爹遗留下的,游击将军是什么官?” “游击将军是禁军一种官职,属从五品下,虎剑是当年游击将军配发的防身武器,说不准咱俩父亲曾同在一口锅中吃过饭呢。”王鸣随和的笑着,没有什么官架子,他又说:“在下王鸣,这里的伙夫头儿。” “游击将军?”苏子昂遥想了一下父亲当年的模样,可是心头一片模糊,便问:“这是什么地方?” “此地名无间海。”王鸣面色一正,说:“乃本朝关押江洋巨盗等死犯的监狱,生进此监,死后出狱,死后尸首会被扔进无间海喂应龟。” “生进此监,死后出狱?” 王鸣脸色黯然,轻轻点点头,道:“是的。” 苏子昂一瞬间泪流满面,死后才能出狱,也就是说今生再难见到母亲和姐姐苏子青了,他擦了把泪,随口问: “应龟是什么?” “应龟是无间海中神龟,据传乃烛龙的使者,烛龙常年守护于九幽之下地门前,防止阴间幽灵到人间做恶。”王鸣说道。 苏子昂顿时感觉目瞪口呆,恶狼谷虽是一处匪寨,但多少还有一丝乐趣和生气,而这个神秘的无间海则似不在人间,更象一处死地,他挣扎着问道: “王大人,我这一生,真的再也出不去无间海了?” “据在下所知,无间海中的犯人没有一人能生出无间海。”王鸣顿了一顿,说:“除非无间海塌!” 苏子昂只感觉眼关一黑,瞬间有一种想大嚷大叫的疯狂,他连忙伸手按住了桌子一角,努力站稳了身体,王鸣在对面一脸怜悯的看着苏子昂,低声问: “你小小年纪,怎地被发配到无间海中了。” 苏子昂便把告诉武六七的话,再续上以后在恶狼谷中发生的事,转述了一遍给王鸣听,只不过将被差役吓的逃出石城县改成出城迷路后被恶狼围住。 “金鹰卫,唉,金鹰卫。”王鸣欲言又止,好似对金鹰卫颇为忌惮,最后说:“既来之,则安之,活着总是有希望的,你年纪小,就留在灶间干杂活吧。” 见苏子昂还在愣愣发呆,又说道:“活不累,就是烧烧火,分分饭,最少能赚口好吃的,还不用和囚犯们住在一起。” “行。”苏子昂心中一暖,道:“多谢王大人照应,我正好会烧火,还会劈柴......” 王鸣是负责给犯人做饭的狱官,可怜苏子昂年幼,两人祖上又在古夏王朝任过游击将军,便常与苏子昂说话,数十日过后,苏子昂逐渐明白无间海中的一些规矩。 无间海范围极大,整个监区关押数千名囚犯,全是男囚,主要工作是筛金子。 囚犯们身着灰色棉衣,胸前用朱漆描写着甲乙丙丁和数字,每人带有一根细长脚镣,一月一沐,一日两餐,半月一次饭中略有肉菜,平时便用糠皮和菜叶做成团子充饥。 无间海中的守卫很神秘,只远远见过身影,却从来没接近过,他们平时全在四周高耸的殿墙上巡逻。 灶厨分大灶和小灶,大灶负责给囚犯们做饭,小灶也称吏厨,负责给狱官和守卫们做饭。 王鸣及守卫们在单独的吏厨中制做食物,菜品相当精细,有菜有肉,每次做好后均由苏子昂等人端到一个单间食用。 十一节 大骨头 无间海中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风声,地面上甚至连只蚂蚁也没有,天地一片亘古灰色,仿佛是一所上古遗地。 供犯人吃饭的大殿长约数百丈,宽有百余丈,高十余丈,这个大殿没有名字,王鸣称它为偏殿。 偏殿高大空旷,殿顶是空荡荡的一片灰色,苏子昂在桃花小镇住茅屋,在恶狼谷山寨住柴房,最多住过武六七家的铁匠铺,第一次见到结构如此宏大的上古宫殿,常常仰望偏殿发呆,心中除了敬畏,反复猜测前人以何种方式建此大殿。 偏殿平时用漏刻计时,每天巳时和酉时开饭。 每到巳时和酉时,苏子昂和大灶的狱厨们将饭抬到偏殿中,隔着一道栅栏给囚犯们分饭,每名囚犯一人一顿三个菜团子,不够可来讨要,领到菜团子的犯人在偏殿中吃完后自行离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以群分,囚犯们也是如此! 偏殿四个角,无间海内的犯人们分成四个团伙,一个团伙的人恰好守住偏殿一角吃饭,中间泾渭分明,谁也不上谁家窜门儿。 人数最多的一伙囚犯永远占领偏殿上方右边,右边离领饭的栅栏最近,首领身如一头荒林巨猿,高鼻凶眼,一颗大脑袋比普通人大半圈,人称雷老大。 另外一伙人守在偏殿上方左侧,人数约有一二百名,首领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僧人,法号任方圆。 其次一伙人数最少,约有五十名,他们占据大殿下方右侧,首领是一个名身材干瘦的枯槁老者,双眼凸出来,目中充满暴戾杀气,人称赫连血狼。 最后一伙人数众多,这伙人没有首领,各行其事,吃饭时三三两两挤在偏殿下方左侧,也不与其余三伙人说话,其中一名身材干瘦燕姓老头性情孤僻,领到菜团子后,总是挤到殿角边上背对众人独自吃,从不肯与别人说话。 无间海的囚犯长相各异,让苏子昂大开眼界,残肢断臂的都属正常,长相象野兽的比比皆是。 一名囚犯耳鼻中不时泛出赤焰,据说是被五行术法业火灼烧所至,一名囚犯身上长满一个个肉球,据说是修练怪异功法所致,一名囚犯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个黑洞不时冒出点气,证明他还活着,据说是被妖蟒吞食后又从蟒肚子中逃了出来,人称其为杀虫大侠...... 无间海常年寂静如灭,孤独和寂寞常常使人发疯,苏子昂来后时间不长,便有一名囚犯无故发起疯来,在偏殿中大叫大嚷,将领到的菜团子乱扔,将头不停的向栅栏上撞来撞去,一直撞的鲜血淋漓。 一支羽箭“嗖”一声凌空而来,将发疯的囚犯钉死在栅栏上。 片刻后,两名囚犯上前,将死人拖了出去,其余囚犯无人说话目光各异,有人麻木、有人兴奋、有人恐惧,有人视尔不见依旧大口咀嚼着菜团子...... 大灶每隔半个月改善一次伙食,主要是炖大骨头吃,无间海外有人源源不断的送来大批可以食用的妖兽尸体,王鸣令人将妖兽的身体劈开冲净,加盐在大锅中猛炖,一定要炖到满锅飘香,肉骨彻底分离才好。 对于大部分囚犯来说,最开心的事便是吃大骨头。 数日后,狱厨中火力全开,第一次炖了十数锅大骨头,开饭前,整个大殿肉香飘溢,犯人们一进大殿,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人人翘首相望。 苏子昂依王鸣吩咐,每个犯人三个菜团子,二根大骨头。 雷老大第一个来领饭,看看木盆中二根大骨头,看看苏子昂手中勺子,怪眼蓦然一翻,呼道: “小子,给爷多来两根大骨头。” “王大人有令,一人只分两根大骨头。”苏子昂见雷老大呲出两排大白牙,似要穿过栅栏吃人一般,不禁吓的退后半步,但想起王鸣的叮嘱,又摇头说:“若给了你,别人就没吃不到了。” “小子闭嘴、找死!”雷老大怒喝声中,一只巨大手掌“啪”拍在栅栏上,殿中人一时安静下来,一齐凝目看来。 “雷老大,吓唬小孩子吗?”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人群中飘出,众人循声一看,只见赫连血狼一双细长眼睛中尽是嘲笑,慢悠悠的又鼓了鼓掌:“大荒盟好威风,好杀气!” “雷爷干啥,关你统万城屁事?”雷老大毫不示弱的又猛拍一下木栅栏,一声怒吼:“滚!”这一拍击用上了全力,碗口粗的木栅栏一阵吱嘎嘎狂响,一阵灰尘从栅栏上方飘落下来。 赫连血狼细长眼一瞪,嘴一张刚欲反唇相讽,眼角一瞥间,倏地紧紧闭上了嘴, “嗖”一声。 一支羽箭凌空飞来,深深钉在雷老大巨大手掌上方一寸的木栅栏上,羽尾轻轻颤抖,摇曳着一股莫名杀意。 雷老大脸色一变,一声不吭端起盆中两根大骨头扭头就走。 苏子昂抬头望去,只要偏殿上方的殿墙上,冒出几颗人头,一名穿绿袍护甲的男子手持弓箭,正在向下方的人群凝望。 凌厉杀意笼罩下,原本有些嘈杂的偏殿中登时寂静无声,囚犯们立刻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一名水蛇腰青年男子第二名上前,领走菜团子和二根大骨头,临走时,如女子一般狠狠剜了苏子昂一眼,扭身奔到雷老大面前,将二根大骨头倒在雷老大盆中,低声劝说些什么。 殿中只闻铁链轻轻拖地声,犯人们一一上前领取食物,谁也不多说一句话,只有僧人任方圆站在栅栏前时,点头微笑,轻颂佛号。 “小僧任方圆见过小施主。” “任方圆你好!”苏子昂笑着连连点头,心想原来和尚长这样,任方圆合掌宣了声佛号,将木盆中的两块大骨头端走,把大骨头分给自己一伙中两名年长老者食用,自已捏起三个菜团子慢慢咀嚼。 任方圆一伙人领完饭后,赫连血狼第一个上来领大骨头,他嘿嘿一笑,低声说:“大骨头不能多给,肉汤可以多舀些嘛?” “行,这个行。”苏子昂感激赫连血狼方才的仗义执言,连着舀了勺肉汤递过去,赫连血狼嘿嘿一笑,说:“多谢小道友加汤,大荒盟的人太狂,离他们远点好。” “大荒盟?”苏子昂想起方才雷老大称赫连血狼为统万城,心中感觉统万城真是好人,当下向赫连血狼充满善意的笑了笑,也不知说些什么。 统万城的人领完后,最后一伙偏殿下方左侧的松散囚犯涌上来领大骨头,这伙人挑肥拣瘦,人人都想要最大块的,对苏子昂的分配极为不满,一个个嘴中不停抱怨着自己分到的骨头太小...... 燕姓老头来到栅栏前时,向苏子昂呵呵一笑,眯着眼晴瞅着大骨头转来转去,苏子昂连忙把菜团子和大骨头递过去。 “咳、咳......”燕老头忽然咳嗽起来,咳的好似有些站不稳,一只手慌里慌张的一撑木栅栏,另一只手一动差点将木盆子打翻,又慌里慌张的站稳身子向苏子昂笑了笑,便欲转身离去。 “站住!”王鸣自苏子昂身后忽然出现,喝道:“燕千户你个老贼头儿,又欺负新人,把大骨头交出来。” 顿了一顿,他提高声音大喝:“交出来!” 十二节 妙手 偏殿中立刻一片安静,连囚犯咀嚼大骨头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所有目光一齐看向燕千户,气氛十分凝重,有人的目光中充满蔑视和嘲笑。 燕千户目光向四下一扫,脸色一片尴尬,脸皮似笑非笑的紧了一紧,手一抬,一块油腻腻的大骨头出现在他干瘦的手掌中,这块骨头除了油腻,大小和燕千户手掌差不多大小。 “啊......”偏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大部分囚犯眼中闪出惊叹。 “另一块呢?”王鸣绷着脸,目光象一把锐利的刀子,继续逼问:“这盆中大骨头可是有定数的,再耍花招,本官便罚你以后没有大骨头吃。” “不敢,不敢。”燕老头干笑两声,极不情愿的又一伸掌,凭空变出来般掌中又多出一块大骨头,“哈哈、哈哈、”众人再也憋不住,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算你识相。”王鸣绷着脸不笑,严肃的说:“下次若敢再伸出三只手,以后甭吃大骨头了。” “不敢,不敢。”燕千户低着头,在囚犯们一片哄笑声中,端起木盆向偏殿下方奔去。 苏子昂目瞪口呆,瞧着正向殿下方右侧的尖角角中走去的燕千户,怎么也想不明白?隔着一道木栅栏,燕千户如何将大骨头盗到手,也看不出这两块油腻腻的大骨头能藏在那里? 大骨头终于分完了,大部分囚犯都已走光,只有大荒盟的水蛇腰男子又过来端了两次菜团子,然后一直极有耐心的陪着雷老大吃完,每一次经过苏子昂身边时,目光乜斜,都带来一股冷冰冰的敌意。 事后,王鸣告诉苏子昂。 大荒盟雷老大一伙的水蛇腰男子叫和士欢,是雷老大的相好栾童,燕千户以前是位名动天下的妙手窃贼,只在帝城洛都偷富户人家的财宝,然后分给吃不上饭的穷人,来无间海后也时常手脚不干净,因此受到众人鄙视。 “栾童是什么?”苏子昂想着在偏殿中发生的事,自言自语的说“和士欢这名字好怪,还有那个燕老头方才把大骨头藏在那儿了呢?” 王鸣感觉以苏子昂眼下年纪,栾童话题还是不解释为妙,便挑开话头说:“无间海中虽有神秘天力限制,无法运用任何道法灵力,但大荒盟人多势众,尽量少沾惹为妙。” “大荒盟很厉害么?”苏子昂年少好奇,又追问:“神秘天力是怎么回事儿?” “大荒盟是本朝境内一个厉害帮派,具体有多厉害,在下也不清楚。”王鸣又补充说了几句:“不过大荒盟有个对头,便是任方圆那伙人,好似叫什么雷音寺太华派的。” “哦,太华派的?”苏子昂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在遥远的江上县,武六七曾提及过太华派,只听王鸣又说:“至于神秘天力嘛,在下所知不多,只知在无间海中任何道法灵力都无法运用,只能凭普通体力来干活。” “哦,对了。”苏子昂想了想,追问:“那个统万城的赫连血狼是那一伙的?” “统万城?”王鸣也想了想,说:“只知道他们好似在河汉沼泽中居住,和另外两伙人不搭边儿,别的一无所知。” 也许因祖上曾同朝为官,也许因苏子昂年纪不大,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寂寞,王鸣非常乐意和苏子昂多说说话,还给苏子昂准备了一间单独居住的灶间石室。 石室中很狭窄,仅有一榻一桌,把灶间的活儿干完后,苏子昂回到石室中,见虎头短剑不声不响的躺在桌子上,这是来自桃花小镇家中唯一的纪念,它孤独的隐在昏暗中,默默的欢迎他归来。 “铮”一声。 虎头剑刃在幽静中出鞘,一道冷芒一闪,苏子昂将剑刃贴在脸上偎了偎,轻声自语:“娘,姐姐你们还好嘛?你们现在那里......” 太守许雅之从江上县返回江城郡,数月后,一直未见江上郑县令的递补公文,确接到吏部一纸升迁令,调回王朝帝都任御史大夫。 古夏王朝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属正三品官,比郡太守品阶高一阶,关健是可以直接向皇帝进言,虽然升官了,但许雅之在江城郡仍有心事未了! 返回王朝洛都后,许雅之找到好友刑部侍郎卜安生,请其留神查看江上县呈递上来的报斩公文,如有苏子青一案消息,一定要通风报信。 御史大夫职责之一便是监察百官过失,不论在公在私都符合法理情义,卜安生一口答应。 一个月后,卜安生传话,苏子青一案报斩公文果然呈递到刑部,刑部尚书田文林亲自批复同意。 “这可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啊!”许雅之大感不服,立刻上奏折弹劾江上县令郑县令枉法,替弟弟郑员外公报私仇,桃花小镇民女苏子青的名字立刻直达古夏王朝太和宫。 太和宫代表古夏王朝的权柄之殿,千年来经历几多风雨,巍然屹立在洛都的正中央,宫墙高耸,散发着一股岁月的沧桑,时光的痕迹。 金碧辉煌大殿上,许雅之与刑部尚书田文林据理力争。 “田大人,案发时苏子青尚在守孝期间,何来婚配之说?”许雅之绷起脸,认真的历数说:“而苏子青一来刚束发及笄,二来当堂认罪,均符合陛下诏书中的降罪条件!” 他直视田文林,又问:“而且本案中还有疑犯苏子昂一直未曾归案,何以判苏子青谋杀亲夫罪?” “许大人,江上县呈来公文中,有苏子青的舅舅亲书供词,证明苏家确收下郑员外的聘礼。”田文林一脸横肉,半步不让,口气咄咄逼人:“是否苏母贪图郑员外的银帛?有意隐瞒守孝之事,而且公文中还有苏子青亲手画押证词。” 他目光如矩的瞪着许雅之,大声说:“郑县令判苏子青谋杀亲夫罪依律而断,合理合法!” 许雅之道:“田大人,若郑母收下郑员外的聘礼,这便表示同意这门婚事,两家便不会发生争执,何来凶杀一说......” 争执半天,双方仍然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陛下,苏子青一案中死者郑员外乃江上郑县令的亲弟弟,而郑县令是田大人门生。”无奈之下,许雅之只得抛出杀手锏,奏道:“本官认为田大人身为刑部尚书,应主动回避此案。” “自古举贤不避亲,本官根据《古夏律》断案,何须避嫌?”田文林面色一黑,板着脸说:“若主动回避,岂不反倒说明本官心虚吗?”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也有本奏!” 御史台和刑部各有一批官员纷纷出列上奏,双方言词激烈,主要争执一个焦点,苏子青是否谋杀亲夫? 谋杀亲夫在大夏王朝属忤逆之罪,等同杀父弑君,属于不赦死罪! 十三节 审判 夏仁宗年逾七十,精神十分健朗,见加入争执的官员越来越多,最后竟连中书省与门下省官员也参入争论,渐渐形成党争之势,不禁眉头一皱,摆摆手,一股帝王威压随手挥出,宫殿中顿时一片安静。 “众爱卿,此案既然有诸多争议,先将相干人犯押到刑部大牢,择日由田大人主审,许大人到堂监审。” 仁宗金口一开,诸臣各自退回朝位,宫殿中紧张气氛一时平和下来。 “陛下。”太师汤高义出列奏道:“大明王千岁今日自漠北边关回朝,老臣愿率百官至城外迎接。” “不。”仁宗站了起来,笑着说:“朕要亲自出城迎接,算来已有三年未见皇弟之面。” 洛都德阳门外,古道向远处苍穹下延伸,莽莽而沧桑,道边垂柳依依,飘荡着大夏王朝的宁静详和。 一片旌旗从苍穹边出现,数万名绯衣玄甲骑兵铿锵驰来! 大军驰到德阳城门不远处,旌旗两边一分,一头庞大的白虎从旌旗中间诡异的蹿了出来,虎瞳中兽焰闪闪,背上骑着一名白衣中年男子。 “下官参见大明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汤太师等百官见到妖异的白虎,一付见怪不怪的平静,一起齐声高呼。 中年男子未见如何动作,白影倏地一闪,已出现在百官身前,他剑眉朗目,微微一笑,抬手施礼。“本王见过太师大人,见过诸位大人,一起进太和宫参见陛下吧。” “陛下闻大明王今日返朝,喜不自禁。”汤太师伸手一指城头,笑道:“千岁且抬头一看,城头上站的是谁?” 大明王顺着汤太师手指一看,只见夏仁宗正站在城头向自已挥手,远远望去身影有些瘦削,心中不禁没来由的一热,连忙挥手致意,疾步向城中奔去,百官随后徐徐而行。 夏仁宗刚拐下城墙,身影一闪,大明王已出现在面前,他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兄弟俩上下打量对方。 “天气燥热,皇兄何必亲自出宫迎接。”大明王伸手拉着仁宗的手,笑问:“母后身体可否安好?” “若非母后九十寿诞,皇弟是否尚不肯归朝?”阳光从城头上斜映下来,仁宗一脸温馨笑意,笑意中却又包含一片嗔怪。 “皇兄有所不知,域外异族近年厉兵秣马,将域外十数个小国和大小部落一一扫除,已在大夏边界境外聚兵百万,还是防着些才好。” “皇弟说的可是齿罗国?”仁宗眉头一皱,轻声询问:“那个传说中那群半妖半人的异族?” “恩,齿火罗国中近十数年中出了数名才智卓越之辈,奇怪的是,他们这次竟一反常态不相互杀戮争权,而是合成一股力量,如今在边境外似有冒进之举。” “有问题吗?” “有金门雄关在,我大夏国无忧!”大明王双眸一亮,眸中隐隐有日月星辰闪烁,朗声笑道:“在刑天剑在,皇兄无忧!” “哈哈,皇兄托你的福,做了这数十年无忧君王。”仁宗一样笑容满面,问:“兵儿未曾一起返朝么?母后可常常唠叨起这个孙儿。” “回来了,以后让他在国内历练一番。”大明王微微一笑,一招手,从大军掠出一抹金色幻影,一闪而至两人面前。 “侄儿吴知兵叩见皇伯陛下。”一名金甲青年小将半跪行礼:“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年不见,皇侄愈发英武俊秀,适才动作神速,皇弟武学应是后续有人。”仁宗连忙将吴知兵拉起来,目光中充满慈爱的上下打量,说:“先到承明宫拜见皇祖母,再回明王府见你母妃。” “诺,侄儿遵旨。”吴知兵长身而立,又一次躬身施礼。 “走吧,走吧,自家人莫要多礼。”仁宗一手扯着大明王,一手拉着吴知兵,一起步入德阳门。 日起日落,云卷云舒。 数月后,秋风已在洛都宫殿、街道、柳枝间处处徘徊,苏子青与郑氏从江上县押到洛都刑部大牢。 刑部派人传信许雅之,三日后,刑部大堂会审。 许雅之第一次见到苏子青时,心中无缘由的微微一痛,苏子青孤身跪立刑部大堂,明眸清澈,囚衣下身躯亭亭玉立,象一只孤独无助的翠鸟,神情楚楚可怜又略显犟强不屈。 “苏子青,可知这是在那里?”田文林“啪”一拍惊堂木,脸上横肉一板,厉喝:“稍后本官问案,你要一字一句如实招来,若有胡言乱语,判你当堂杖毙!” 苏子青一愕,未等应声。 许雅之从旁边抢过惊堂木,单臂抡圆“嘭”的猛力一拍,声音之大,震的房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吓的田文林与堂上差役一哆嗦。 “苏子青休要害怕,你案已上达天庭!当今陛下特诏三堂会审,这位刑部尚书田大人负责问你案情,你要慎言回话,不可多嘴多舌,可曾听的明白?” 说完后,他看了苏子青一眼,担心她听不明白,又温言说:“苏子青别怕,你的案子已由当今天子诏命三堂会审,你只管实话实说,若有人要欺负你,本官自会替你主持公道,你听明白了吗?” “民女听清楚了,大人问吧。”苏子青一愣,凭感觉堂上这名红袍官员似有意在维护自已,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不禁偷偷扫了许雅之一眼。 “本官问你。”田文林抓起惊堂木正要猛拍,忽见许雅之已抢先一步抄起惊堂木,作势欲拍,只得悻悻将惊堂木放下,伸指叩叩大案。 “苏子青,你曾在供状中承认亲手杀死郑员外,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苏子青答道。 “江上郑县令在审案中可曾对你动用酷刑?致使本案屈打成招。” “县令大人未动刑,人是民女杀的,字也是民女签的。” “苏子青。”许雅之在一边提醒说:“江上县令判你谋杀亲夫罪,这在本朝属于忤逆死罪!你可想好了再认罪,若中间若有冤屈,眼下说还来得及。” 苏子青已清楚感觉到许雅之确实有意维护自己,虽然不清楚素不相识的对方为何要帮助自己,心头一时酸楚几欲落泪,但一想要保苏子昂与郑氏平安,只得硬起心肠回答: “郑员外确是民女亲手所杀,民女没有糊涂。”苏子青略作停顿,又说:“这位大人莫要多问了。” “许大人乃侯门之后,想来和一名民女以前应是素不相识,只因心存律法公平之心,才与本官争执。”田文林哈哈一笑,说:“如今看来,苏子青杀人属实,已无疑点,你我一起具折禀报陛下结案吧!” 十四节 变戏法 许雅之心头郁闷,猜不透苏子青明明不痴不傻,却非要一口咬定亲手杀人,御史大夫只有监察百官过失权力,确没有审案权力,众目睽睽下也不便与苏子青过多言语,只得颌首点头。 苏子青认完罪后便垂下头,一言不发的跪在堂下,瘦弱的身躯中透出一股坚韧不屈之意。 田文林只是受了郑县令之托,本身与苏子青也无过节,如今天看看瘦弱无依的苏子青,心中居然也生出一份同情,道:“来人,将苏子青押回天牢好生看管,不得使她受了委屈。” “诺。”田文林任刑部尚书,又主管京兆尹,正是捕快差役的顶头上官,一声令下无不凛从。 翌日,金碧辉煌太和宫中,田文林与许雅之仍是各执一词,争辨不休,争辨主题是应不应判苏子青死罪。 田文林一派认为;苏子青忤逆杀夫,必判死罪! 许雅之一派则认为;苏子青一来年幼,二则当堂认罪,均属于仁宗诏书降罪之说,至多判二十年劳役! 两派争来辨去,各不相让,逐渐三省六部官吏参入争论者越来越多,声音更是越来越高,刚开始只是争论案件本身,时间不长又变成为争论而争论,有人越扯越远,只想压倒另一方。 “众位爱卿且住!”仁宗逐渐有些不耐烦,忽然开口道:“本朝素以仁孝治国,苏子青一名刚束发及笄的乡村少女,虽失手杀死郑员外但罪不致死,何况其如今已家破人散,朕判她在天牢劳役十五年,此案不必再议!” 众臣见仁宗天威微愠,人人心头凛然一齐各归朝位,因苏子青一案不关系到任何利益,只是一张说服对手的牌,竟没人再提及要不要继续抓捕苏子昂归案。 退朝后,仁宗将大明王邀至后宫仁寿殿,说:“皇弟可曾见到,如今朝中此等无谓之争常有发生,实在烦不胜烦。” “皇兄心中明白,他们表面上义正词严为律法公正而争执,粗看为正,实则两派势力都将苏子青当成一张打击对方的牌,细看为私。”大明王笑了笑,说:“其实根子还是出在皇兄性情过分仁慈上。” “君王仁慈慎杀,对臣民应是好事,何来过分之说?” “皇兄仁慈乃万民之福,只是帝王之道非比寻常,刚极易折,柔不可久,君王过分仁慈,群臣则胆大妄为,借律法反律法,以皇命违皇命。”大明王直言道:“人对权力的欲望是无限的,今日苏子青一案争上一点权力,明日再借王子青一案争上一点权力,最后直到臣权驾空皇权。” “朕已年迈,如今只想修仙长生,安享晚年。”仁宗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皇弟也知道,历来整治吏治是最凶险,最麻烦的事情,那是要砍下无数人脑袋的,朕不想临老沾一手血。” 大明王默然不语,仁宗接着笑道:“何况只要有皇弟的刑天剑在,谁也翻不了天!日后等太子继位,由太子去折腾吧!” 大明王微微一笑,眸中宛有一片明月星辰的光泽在隐隐闪烁,却没有开口说话,兄弟俩人相对而坐,仁寿殿中悄悄安静下来。 苏子青在经过三堂会审后,被关押在天牢内一个单独囚室中,因为有了田文林的一句话,生活中得到一定关照,开始了漫长等待。 此将三堂会审中,没有见到母亲郑氏,更不会有人告诉她郑氏去了哪里? 苏子青心中颇为不安,每到夜静人深时,她倚在墙边看着囚室外的月光,一抹忧虑悄悄爬上嘴角,轻声低语:“娘,弟弟,你们还好吗?” 无间海中依然无阴无阳,无风无雨,寂静如灭。 苏子昂浑浑噩噩一天、一天、不知过了多少天,除了在大灶间干活外,闲时便劈狱厨中的木柴来解闷。 有几辆牛车源源不断的将木柴和食材送进无间海,木柴全是那种碗口粗的木桩子,按照罗一刀传授的挥刀法门,日复一日的弓腿凝神,吐气发力,劈柴刀一斩而下。 “啪”一声,一根木桩被劈成两半...... 囚犯们与苏子昂也逐渐相互熟悉,分饭之余,见苏子昂年纪不大,有时也戏谑调笑一番,也许在这混吃等死的绝地中,没了利益之争,少了不必要的戒备,人们间也相对单纯,容易向别人敞开心扉。 燕千户虽和其余囚犯极少说话,但每次与苏子昂见面时神态十分亲昵,每一次均是没话找话的说上一二句。 “娃儿是那里人氏?” “娃儿犯了啥事竟来无间海服役?” “娃儿多大年纪了,你爹娘呢?” 苏子昂正在分派菜团子,被燕千户一句话勾起了乡愁,忆起苏子青与母亲郑氏的殷殷笑脸,心中一酸,手中挟着菜团子憋着嘴,扬起脸,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下脸庞。 “娃儿,娃儿别哭,爷爷变戏法给你看!”燕千户一边叫着,一边将双手平伸亮开,掌中空无一物,向苏子昂笑了一笑,说:“瞧好了,啥也没有!”然后双掌“啪”的迅捷一拍,再缓缓展开,右掌中蓦然出现一个栩栩如生的木雕飞燕。 苏子昂一时好奇,擦擦泪水凝目细看,燕千户将木燕双手捧在掌中,装模作样的向掌中吹了一口气,叫道:“它飞走了!”说完徐徐摊开双手,掌中木燕果然消失不见。 “燕老头,到别去变戏法去,别挡着老子领饭。”燕千户身后一名中年男子粗声叫喊,声音透出一股厌恶。 中年男子长相儒雅,一身棉衣囚服干净板正,只是额头长出一个大肉包,上面光溜溜的一根毛也看不到,面相顿时显得十分诡异,又滑稽可笑,他此时正乜斜着眼,向燕千户挥挥手,喝斥:“老贼毛让开,让开。” “娃儿,想看爷爷变戏法的话,沐日时出来找我。”燕千户也不和中年男子接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向苏子昂笑了一笑,然后端着菜团子独自向殿角尖尖走去。 “小娃儿,发什么愣?快给史爷爷来三个菜团子。”中年男子人称史一包,他见苏子昂一时心不在焉的望着燕千户发愣,三角眼一斜,恶声恶气的叫嚷了一声。 “史爷爷?”苏子昂看看栅栏外的史一包,倏地感觉史一包方才的神气极象桃花小镇中的郑员外,心中涌上一股恶气,便仔细挑了三个最小的菜团子,“嘭”的扔到史一包盆中,挥勺磕磕木栅栏,扬声喊叫:“下一个......” “你?”史一包气的脸色发红,头顶的大肉包瞬间象鸡冠子充血般赤红,眼一瞪便欲发作,可抬头一看四周殿顶巡逻的守卫,立刻没了脾气,一低头端起盆子离开。 杀虫大侠在史一包后面端着盆过来,道:“方才那人是个盗花贼,以往在江南郡他背后还有点势力,眼下谁也瞧不起他。” “恩,我眼下就瞧不起他。”苏子昂多给杀虫大侠加了二勺汤,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快感,忽然发现分分菜团子,发发大骨头,在无间海中也算一份不小的权力。 虽然分发块数不能少,但有挑选大块和小块的分配权力,象史一包这种可恶的人,以后便挑最小的大骨头分给他,杀虫大侠人长的丑陋,但极愿和自己说话,那便挑最大块的骨头给他...... 十五节 大明王 无间海中的囚犯们每半个月能沐浴休息一天,洗完澡后,可以到外面荒芜空旷的主殿中散步,虽然没有太阳,但可以懒洋洋的睡个懒觉。 王鸣曾叮嘱过苏子昂,无间海中的囚犯要么是江洋大盗,要么十恶不赦的人渣,千万不要与囚犯们私下接近,时刻会出大危险。 刚开始时,苏子昂将王鸣的话视为金科玉律,离囚犯们远远的,可时间一长忽然感觉,无间海中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囚犯,而是亘古不变的寂寞! 每天面对着永恒不变的灰色,没有风雨声,没有鸟语花香,只有不停的和别人说话,才不会发疯,才能证明自已活着,无间海中的囚犯也一样,不论你是什么江洋巨盗,在这混吃等死的日子中,只能相互说话解闷来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苏子昂等待就是某一日,无间海忽然崩塌! 这一等下去,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忽然一日,又是囚犯们沐浴日,苏子昂心中忐忑,最终拗不过好奇心,第一次从狭窄小门钻到外面主殿中。 主殿面积比偏殿高大宽敞数倍,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空旷,地面用清一色巨大石块铺彻,竟无一丝灰尘,囚犯们象一群小小蝼蚁,东一堆,西一堆或在走路,或卧在地上睡觉,极少有人说话。 对于苏子昂的出现,大部分人连眼皮也懒的抬一下,只有燕千户一脸笑意,远远迎了上来。 “娃儿终于出来了,快来爷爷这边给你变戏法看。” “哦。”苏子昂心中一暖,看了看其他犯人们没人注意自己,便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一只木雕飞燕在燕千户手中有多种玩法,任苏子昂猜来猜去,一次也没有猜中,输一次,被弹一次脑门,最后一直弹到脑门一片赤红,陷陷生痛,仍没猜中一次。 “娃儿,想不想跟爷爷学变戏法?” “想。” “呵呵、”燕千户收起木雕飞燕,脸上浮出一抹无奈,说:“燕子门这几手祖传绝活,若不传给娃儿你,可要绝传了。” “恩,恩,爷爷教啥我学啥。”苏子昂没听清燕千户在嘀咕啥,却想跟着学变戏法,变戏法总比劈木柴有意思多了,反正最多偷分两块大骨头给燕千户做为报答。 “想把戏法儿变好,一要手够快,二要触觉强。”燕千户将木雕飞燕放在手指间灵活的转来转去,说:“先从手指翻木燕开始,一边用五指轮流翻滚飞燕,一边用心体味飞燕那个部位触碰的手指。” 说完将木雕飞燕递到苏子昂掌中,开始指点苏子昂如何用五指逐指翻转飞燕,并记住木燕各个部位对手指的触觉。 木雕飞燕在燕千户指间时,犹如沾在燕千户的皮肤上,怎么转也转不掉,待到了苏子昂指间时转一下,掉一次,练了半天后,五指才略略能将木燕笨拙的转了一圈。 “爷爷,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不笨,比爷爷当年强多了。”燕千户连忙鼓劲,又说:“原本还有一套心法口诀可以修练灵力,不过这无间海中的天力压制灵力,你且只记下口诀吧。” “爷爷,你说这无间海会不会崩塌?” “爷爷刚来这无间海中时,也天天这么盼望着,一直盼到今日它也没崩塌。”燕千户看了看高耸的主殿殿墙,忽然笑道:“不过娃儿年纪小,说不准有一天这无间海就真的塌了。” “恩,我一定等着它塌了......” 从此以后,每到囚犯沐浴日,苏子昂都会出来和愿意的人说说话,听他们讲述以前在江湖中的风光经历,各派恩怨,听杀虫大侠讲他如如何利用工具猎杀大长虫,最后跟燕千户学燕子门秘技,燕子门秘技分为三部分,分别是白驹手、洞察术、九宫遁术。 洞察术、据燕千户解释;洞察术需要用一生时间来修练,灵力愈雄厚,洞察术愈犀利,闭目不视,凭身体发肤的触觉,判断身边人的种种动作变化。 白驹手就是练习出手速度,取意士之出手,如白驹过隙。 九宫遁术据燕千户说燕子门中不知那位贼爷爷曾是位才子,取洛书九宫之术,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不论横加斜加,得数全是十五,那居中的五字便是要照顾的肥羊,术法分为内练和外练,无间海中受神秘天力影响,内练只能熟背口决,无法具体练习,外练缺少辅助材料,也无法练习。 苏子昂初练江湖秘技,新奇之余,在灶间中打完杂后,劈一会木柴,再练一会洞察术和白驹手,一心一意苦练之下,木雕飞燕在不长时间内便能在五指间翻卷如飞,燕千户对苏子昂的表现赞不绝口。 这一日,两人又在主殿中练习洞察术和白驹手,一声嘲笑忽然在身边响起。 “燕老儿,教出个贼娃儿有啥用?在无间海只有一身棉衣和铁链可以偷。”史一包在二人身边出现,眼神似笑非笑,一脸嘲笑和蔑视。 “滚,老夫愿教,娃儿愿学,一切关你屁事?”燕千户斜了史一包一眼,说:“贼娃儿也比你个采花贼强。” “燕老儿。”史一包一翻白眼,道:“咱都属下九流捞偏门的,乌鸦不要笑猪黑好不好?” “马不知脸长,我燕子门是偷儿没错,但从不败坏别人名声。”燕千户道:“你史一包害了多少良家女子的性命?” 史一包悻悻而走,一边嘀咕道:“你名声好有啥用?还不照样栽在那个人手中,发配到这无间海中混吃等死。” 望着史一包的背影,燕千户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好似想起了什么。 “史一包的名字好奇怪。”苏子昂从两人一来一去的话中,听出不少东西,便小声问:“他方才说的那个人是谁?好象蛮厉害的样子。” “史一包原名史一寿,是名采花大盗,众修不屑其行为,见其额头长包,改称其为史一包。”燕千户摇摇头,将回忆收了起来,说:“史一包每祸害一名良家女子,必在墙上留下艳诗,因其道法独特,无人能将其制住,最后也被那个人抓进无间海的。” “爷爷。”苏子昂更加好奇,道:“给我讲讲你和那个人的故事好不好。” “老夫当年混迹洛都,曾在朋友面前夸下海口,天下没偷不到的东西,有一日五道宗的楚宗主找上门来,与我赌偷一柄剑,赌品是一名美貌小妾。”燕千户叹道:“老夫贪心之余自持艺高,便夜闯持剑人府邸,刚摸进花园,面前凭空多了一个人,只闻听一声咳嗽,老夫便在无间海一呆二十余年。” 苏子昂听的目瞪口呆,问:“燕子门不是会九宫遁术嘛,你为何不遁走呢?” “在那人面前,所有遁术都会失灵。”燕千户苦笑着说:“在他面前,天下修士便如蝼蚁一般,要知道,他可是当今天下第一武士。” “天下第一武士叫什么名字?” 燕千户正色道:“大明王!” 十六节 熬汤 “燕爷爷。”苏子昂问道:“在无间海外,武士比修士厉害么?” “武士没出蚩灵盾前,是个废物,等有了蚩灵盾后和同等级的修士打,差不多完胜,除非那修士有特别厉害的神兵法器。” “大明王是谁?” “他是咱大夏王朝的擎天一柱。”燕千户望着大殿上方灰色天空,目光悠悠出神,说:“无间海中的大部分囚犯都被他和他手中的金鹰卫抓进来的,不过极少有人对他心存怨意。” “为何不恨他?”苏子昂有些不解。 “人与人间才有仇恨。”燕千户叹道:“当一个人面对一个神时,有何憎恨?” 沐浴日的第二天,狱厨中来了六名穿绯色长袍的陌生男子,拥簇着一名白袍老者,老者精神矍铄,站在狱厨中四下打量,从王鸣的神情来看,老者的身份极为高贵。 “无间海中竟有如此细心人,谁劈的木柴?”老者看见墙角苏子昂一一劈好并码放整齐的一溜木柴,眼中一亮,连忙移步过去查看,说话声音阴柔尖锐而穿透力极强。 王鸣道:“回冯公公话,此木柴乃狱中新来囚童苏子昂所劈。”说完抬手指了指苏子昂。 “哎哟,苏子昂倒是个细心的小童子,以后调给杂家使用吧。”冯公公说话虽尖声细气,却十分直接干脆:“他劈的这木柴大小均匀,杂家正好都能用的上。” “诺,一切听冯公公之命。”王鸣恭恭敬敬的应道。 “哎哟,这可不是听杂家之命,只因小王爷必须喝这淬髓汤,咱若熬不好它,这可怎么得了......” “诺。”王鸣一听到小王爷三个字,神情更加严肃。 冯公公走后,王鸣调来数十名囚犯,将狱厨一边闲置的殿室仔细清洗收拾,稍后不久,一大群囚犯抬进各式各样的碗、盆、炉等厨具,每一件物品都古朴素雅,透出一种无名的贵重,苏子昂竟见所未见。 数日后,彻好大灶,架上大锅,冯公公亲自督人试灶,一名囚犯将风箱拉的“呼、呼”山响,灶中火一直烧不起来,浓烟将众人呛的咳嗽不止。 王鸣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亲自查找原因,但没有找到毛病所在,冯公公的脸色慢慢也不好看起来,忽听苏子昂在一边怯生生的说:“我来试试行不?” “行,你来试试。”王鸣正手足无措有些发毛,立刻让到一边。 苏子昂先将箱体木板一一拆开,将箱体里面的鸡毛风心抽出来,把上面的灰尘清理干净,然后又将鸡毛掸胆重新排列绑紧,捣鼓片刻后又复原装好,来回一拉,鸡毛风心带动风声,灶中火势大起,浓烟自然消散。 “你竟然懂修这个?”王鸣奇道: 苏子昂道:“我以前曾在铁匠铺中拉风箱,风箱常坏,曾见人修过几次。” “苏子昂机灵又勤快,杂家没有看错你。”冯公公鬓发苍白,他笑道:“从明日起,这个小童子开始跟杂家学着熬汤吧。” “行。”苏子昂抬头看看王鸣,见王鸣点头应允,立刻响亮的应了下来。 翌日,一只古朴双耳敞口瓷瓮架在火炉上,炉火熊熊燃烧,瓮中汤水翻滚,一只山鸡在汤水若隐若现,冯公公将各种食材不停投入瓮中。 “小子听好,这叫枸杞山鸡汤,唯一要把握的就是火侯,先旺火烧开,后小火慢炖,食料除了山鸡,再放些姜块、枸杞、盐和甘草即可。” “冯爷爷,这鸡汤怎样才算煲好呢?” “小子,这活可急不得,用小火慢慢炖,不要猛拉风箱催火,山鸡出香味后,还要接着炖,一直炖到汤水上浮出一层黄油,就可以了,宫中妃子和公主最喜喝杂家炖的山鸡枸杞汤......” “哦。” “小子,这是让你试火,教你练练手,以后要给小王爷熬制淬髓汤才是正事,那个可容不得出半点错。”冯公公尖细的声音一板,极其认真的说:“若熬坏了一锅固元淬髓汤,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苏子昂心头一凛,从冯公公的神情和语气中,能感觉出熬淬髓汤是件严肃而危险的事,同时也充满疑惑,这淬髓汤这般贵重,难道喝一口能成仙不成? 几日后,没见过世面的苏子昂第一次在冯公公的介绍下,长了见识! 小灶旁边单独开了一间殿室做为储物室,待苏子昂随着冯公公走进储物室,只闻满室充溢着一股药草的清香,货架上堆满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干果肉脯,件件模样奇怪,竟是一件也也叫不上名字。 冯公公拈起一支土黄色的人状植物,道:“此为七阶灵材凤羽黄参,仅这一根,便价值五万灵石,若这参变成金黄色,便是八阶以上灵材,十万灵石也买不到,可上参天地,起死回生。” 苏子昂虽不明白十万灵石是多少概念,但见冯公公说的如此凝重,不仅多看了凤羽黄参几眼,只见它已长成一个明显的人形,全体土黄色,甚至连眉眼也隐隐成形。 “这叫天甘草,看这草上的灵纹共有四道,便是四阶灵草,一根价值五百灵石,辅料药草。”冯公公将凤羽黄参放回货架,又拈起一根红色草叶解释说:“天甘草用处颇大,不论熬汤和制药都用得着,用了总没坏处。” 他看看苏子昂,道:“小子闻闻它的味儿,甜甜的,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天材地宝的名字记熟,绝不可以出错。” “啊?”苏子昂心头发懵,苦着脸问:“公公,这么多药材,我一个也不认得,怎么记?” “拿着这本书比对着认。”冯公公早有准备,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道:“这本《六界异物录》中有各种天材地宝的详细出处,用途,部位等介绍,这可是宫传珍本,若非在这无间海中,你小子都摸不着边儿。” “公公,我书塾没读完,识字不多。”苏子昂一脸苦相。 “不懂的来问本公公。”冯公公说着蹲下身子,从一个土盆中捞出晶莹剔透的肉球,说:“小子看看,这是无间海最独有的特产,八阶妖兽应龟内丹,仅这一枚便是无价之宝,普天之下的修道之士对之趋之若鹜。” 苏子昂也蹲了下去,仔细看了看这个无价之宝,只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他好奇的伸手想摸摸,冯公公伸手一拦,说:“小子别戳它,碰掉一小块,咱俩的小命就完了。” “冯爷爷,我听王大人说这应龟是烛龙的使者,怎么才能捕到它?” 十七节 偷汤 “哎哟,这玩意儿啊,它平时躲在深海中,最喜新鲜人肉。”冯公公将应龟妖丹小心翼翼的放回土盆中,说:“想捉住这玩意儿,一来需要大量新鲜人血,二来需要十阶以上的武士和修士同时出手才成。” 略一停顿,他又说:“且那修士习的神通必须是束缚或禁锢一类。” 苏子昂从来没见过应龟,只是凭感觉应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妖兽,以前在恶狼谷曾听罗一刀说大部分武士一生难达到九阶,今天确听冯公公说还有十阶武士和修士,这些人多半定是神一般的存在。 “小子,从今儿起要把招子放亮些。”冯公公站起来道:“小王爷已到无间海历练巡视,要是把饭菜做差了,那怕是米饭中掺了一粒沙,咯了小王爷的牙,杂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哦,知道了,冯爷爷要什么,我拿什么,拿以前一定把眼晴瞪的大大的,一定不会有错。” 冯公公笑道:“杂家就喜欢你小子这股机灵劲儿,日后干好了,杂家会赏你块黑鹿肉、雪驴肉尝尝。” “多谢冯爷爷。”从当日起,苏子昂便在储物室,石室,和灶间三点成一线来回转悠,天天捧着《六界异物录》,逐一比对储物室中天材地宝,不懂的,立刻去询问冯公公。 也许是因为苏子昂生不能离开无间海的原困,冯公公对于苏子昂的询问总是知无不言,毫无保留,指导的十分详细。 熬一锅洗髓汤从准备食材到熬成汤大约需要数天时间! 大部分时间全用在泡发准备药材上,这些天材地宝的泡发炼制上各有各的规矩,甚至对用水都十分考研,罗列细致,分无根水,泉水,井水等,这些水都一一从无间海外运出来。 泡发器皿更是各不相同,有土制瓷盆,有青铜器,有玉制器具,连剖析天材地宝的各种刀具也是千奇百怪...... 泡发时间和办法更是千奇百怪,几个时辰一换水,用热水或是温水都一一不足,甚至用什么样的火侯来炒制药材,放药材的先后顺序一一都有不同要求。 熬的第一锅汤,整整熬了一天,冯公公亲自在一边盯着,随时指点苏子昂增减木柴,控制火侯,水下去一半时,一股浓郁的清香味一直在灶间缭绕。 苏子昂手挥一柄芭蕉扇,趴在灶下看着灶间的火苗一下又一下的扇着风,馋的直流口水,心中升起一片强烈的好奇心,定要寻机尝尝这一锅价值十余万灵石的固元淬髓汤,想知道喝一口能不能成仙。 小王爷非常神秘,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每日熬好汤,做好饭菜后,二名青衣小吏准时在吏厨外面出现,将饭菜和汤一一端走。 第一锅汤,冯公公盯的紧,苏子昂没喝上。 第二锅汤,冯公公盯的紧,苏子昂仍然没有机会下嘴。 第三锅汤,冯公公仍不大放心苏子昂独自熬制,一直等汤熬好端走后才离开。 ...... 一直到第十二锅汤时,也许是因为冯公公年岁已高,也许是因为他对苏子昂的细心和温顺感觉放心,终于开始将熬汤的活交给苏子昂独自熬制。 苏子昂确定小灶间无人时,先将木柴控好火,溜出小灶室外四下一看,四下还是一片静寂无人,他疾步蹿回汤锅边,目中冒出一片蓝光,开始了期待日久的行动。 一揭锅,一锅乳白色鲜汤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飘上来的肉鲜味令苏子昂垂涎三尺,他迅速舀了大半碗汤藏在木柴后,然后又趴在灶间扇起风来。 半盏茶后,苏子昂又一次溜出小灶外查看,确定四下无人后,又疾步蹿回木柴边,将一碗凉好的洗髓汤一口气灌进腹中。 “吧唧吧唧、”苏子昂舔舔嘴唇,仔细品了一品,只感觉除了唇齿生香外,还有一丝丝轻微腥气,他看看碗,有些怀疑的嘀咕说:“这一碗数千灵石的淬髓汤比普通鱼汤也没啥区别啊?” 小灶中香味四溢,汤锅中升起的蒸气将灶间衬托的一片朦胧。 桃花小镇的少年挠挠头,先给灶间续了两根木柴,然后又从汤锅中舀了一碗汤慢慢喝下去,吧唧吧唧了嘴,充满疑惑的说:“是不是冯公公这老头儿让人骗了?或者是他在骗那个小王爷?” 即日起,苏子昂每次熬好淬髓汤,均要扣下两碗留给自己喝,时间稍长,除了感觉耳聪目明外,另外就是感觉浑身每一寸皮肤中微微泛出一丝丝黑色油腻...... 日子一天天继续不黑不白的慢慢过去,这一日又到了囚犯沐浴休息日。 苏子昂念起已有多日未曾见到燕千户,便早早灶间的活儿打理好,去偏殿前,忍不住第一次偷了两枚野雁蛋给燕千户。 “燕爷爷,给你偷了一枚野雁蛋吃。” “嘘,这在燕子门不能叫偷,叫顺或借。”燕千户双眼放光,伸手接过野雁蛋,也不剥皮径直扔进嘴中,闭着眼嘴巴动了几动,呼出一口气,然后将蛋皮缓缓吐出,笑道:“真香啊!娃儿这般孝敬老夫,一会传你燕子门易筋卸骨法。” “卸骨法有什么用途?” “逃路用,钻个小洞小窗用得上。” 苏子昂笑道:“好啊,如爷爷教的好,下次顺块雪驴肉你尝尝,可比大骨头香上十倍不止。” “好,好,你这孩子真孝顺。”燕千户眼珠子瞪的溜圆,馋涎欲滴的说:“就这么说定了,你跟爷爷来吧......” 沐日结束后,苏子昂从荒芜大殿回到吏厨中时。 王鸣迎上来叫道:“苏子昂。” “苏子昂见过王大人。”从在小灶跟随冯公公熬汤后,苏子昂便极少在大灶帮厨,猛然见到王鸣喊他,心中略慌想到,难道偷汤喝的事儿被王鸣发现了? “苏子昂,地下宫殿负责送饭的牛老头刚去世。”王鸣吩咐道:“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手送饭,以后你每日在小灶吏厨中打完杂后,还要负责把饭送给地下宫殿的三名犯人。” “诺!”苏子昂放下心来。 十八节 地宫 地下宫殿中冰冷神秘,默默展示着无间海诸多不为人知的一环。 一条长长的黑暗通道,沿途要经过三道守卫警戒检查,过了最后一道门哨后,上方有光线蓦然辉映照下,偌大地下宫殿中房舍不少,却只有三名犯人,分别关押在不同房间中。 整个地下宫殿更似阴间冥府,光线幽暗,一丝人气没有,一片鬼气森森。 第一个房间中、关押着一名浑身黑毛怪物,一团黑毛中露出一双野兽般的眼晴,下肢和一只上臂被一根玄铁链吊在墙上,见到苏子昂后,口中没有舌头,黑洞中发出哧哧的叫喊之声。 苏子昂吓了一跳,放下食物就走。 第二个房间中、关押着一名娇小玲珑麻衣女子,正独自绣花,一根玄铁链铐在一只白玉般赤足上,见到苏子昂后凝眸微微一笑,笑容宛如春回大地,蝶舞枝头。 苏子昂心中猛然燥热一跳,感觉麻衣女子眸中好似蕴含着一股幽幽魔力,在勾着自已极想上前摸一摸,捞一捞眼前麻衣女子。 “牛老头被扔进海中喂玄龟了吧,你叫什么名字。”麻衣女子柔声询问? “我叫苏子昂,来送饭的。” “你长的好俊俏,来陪奴家坐坐,说说话,解解闷可好?”麻衣女子声音更柔更媚,眼中放出一抹光采,勾的苏子昂心神荡漾。 苏子昂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种羞涩心跳的感觉,心中一阵发慌,匆匆将饭菜放下,逃到第三个房间中,只听背后幽幽传来一声轻声叹息: “老了,奴家真老了,竟连一个毛头小伙子也媚惑不住!” 第三个房间房门大开,里面桌椅案几齐全,只见一堆一堆的书籍,其中有一本苏子昂曾背过的《夫子训》,只是没看到人。 “有人吗?”苏子昂探头大声问道。 “谁啊?”一名须发雪白的老者,猛然从书案下探出脑袋,双目如电上下看看苏子昂,忽然叹道:“无间须臾百年,小牛薄命如斯,童儿姓氏名谁?” “我叫苏子昂。”苏子昂一乐,感觉老者说话古文古意,好似吟诗一般,只是自己文采有限,刚能听懂意思,却不知如何接下话去。 老者从书案下钻出来站起身来,头戴一字方巾,如雪的白袍上坠了一件腰间玉佩,似个赶考的秀士,脚上却没有缚足铁链,正倚靠在案边板着手指数数,口中念念有词。 “苏子昂五行命格少水火,只有土木金,主大凶短命之相,不过若在冬至生人,天时正逢极阴之点,日后倒能步步转运。” “爷爷是算命的嘛?”苏子昂听的一头雾水,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夫天机秀士乃是当朝榜眼,中过探花,秀才出身。”天机秀士身材高大,颇有气势报了一大堆官名,笑说:“问卦算命乃下九流,老夫只是以此自娱自乐。” 苏子昂在红叶谷中读过几年书塾,对此略知一二,当下夸道:“天机爷爷好厉害,既是榜眼,又是探花,可曾中过状元?” “确是从无中过状元。”天机秀士老脸一红,眸中隐隐闪现一片波澜风雾,有些尴尬的说:“老夫躲在无间海苦读百家诗书,便是日后要赶赴洛都考个状元,一偿多年夙愿,童儿可愿陪老夫子伴读?” 苏子昂见天机秀士眼眸中闪过的异相,心中惊诧万分却不敢细问,随口答道:“日后无事便来陪老夫子伴读。” 熬汤送饭,劈柴睡觉。 无间海中的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着,一切就象巍巍耸立的灰色大殿一般空虚,永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每个人都在麻木重复着一切,路的尽头好象只有死亡,只有死亡才能解脱这一切。 时时有新的犯人被送进来,时时也有老的囚犯发疯,或者失去踪影。 有一位干瘦象骷髅般的大眼囚犯每次在领大骨头时,都磨磨蹭蹭站在栅栏外不肯走,确又绝不多看苏子昂一眼,明明极馋却也从不开口讨要,极力维护着自己最后一份尊严,因他长相和神态独特,苏子昂深有印象,近来忽然不见了。 燕千户偷偷告诉苏子昂,人死了,早被扔进无间海喂应龟了。 昨日还在领饭吃的囚犯,突然说没了就没了,苏子昂刚开始时感觉畏惧和震撼,可时间一长,慢慢就麻木了,也许在几十年后,自己也会被扔进无间海喂应龟吧。 燕千户事后劝他说,人生除死无难事! 小灶间,冯公公对苏子昂彻底放心,为了讨那位素未谋面的小王爷欢心,他常常传授苏子昂一些熬汤的新配方,略指点一二后,便任苏子昂自己熬制。 按冯公公的说法,每一锅汤都价值十余万灵石,那么一碗汤最少价值数千灵石。 不管什么汤,苏子昂一锅扣两碗自己喝,然后多加进去两碗水,只是不管如何珍贵的汤喝下去,都和喝普通菜汤没啥区别,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随着体内大量黑色油质持渗出来,身上皮肤越变越白,泛出一层如玉石般的光泽。 还有一点变化就是感觉力气变大,以前砍木柴时需要双手攥紧刀把猛劈,如今劈木柴只是随手一刀,一段粗木柴随刀两半。 苏子昂担心冯公公发现自己的异常,便用灶灰将自己的脸和脖子涂抹的肤色灰黄,甚至极少洗澡来掩盖,好在无间海中一片灰色,灶间又大多是水气腾腾,一时倒没人发现苏子昂的细微变化。 随着时间推移,和囚犯们也逐渐熟悉起来,偶尔也一来一往说上二句不咸不淡的话,苏子昂对于熟悉的人如赫连血狼等,便多舀两勺子汤,对于厌恶的人象史一包,便挑最小的给。 这一天又到了沐浴休息日,应燕千户要求,苏子昂从吏厨中顺了一点美味的食物捎给燕千户。 “燕爷爷,今日给你顺了块香喷喷的雪驴肉,赶紧吃,莫要让人发现。” “好,好,快拿来!”燕千户双目放光连连点头,接过苏子昂手中雪驴肉后看也不看,直接一把塞进嘴中,正要咀嚼咽下。 两条人影从一边倏地扑来,一人搂腰,一人抱脖,紧紧将燕千户缠住,低声叫道:“燕老儿,早见你俩鬼鬼崇崇不对劲,有好处分一点给兄弟吃,不然没完。” 燕千户抬肘一顶,上捣背后抱脖男子软肋,背后男子吃痛臂力一松,燕千户施展卸骨术,脖子如龟脖般一缩已自男子双臂间脱了出来。 背后搂腰男子一坠腰,将燕千户拖倒在地,不待燕千户动作,抱脖男子和身扑上,重将燕千户紧紧搂住,三人顿时扭成一团,缠斗不休。 十九节 妙善度 苏子昂一时懵然,不知要不要上前帮忙,原本在四周休憩的犯人看见有人争斗,瞬间分成三个泾渭分明的圈子围近观看,人堆越挤越大,发出一片嬉笑之声。 雷老大步跨到近前,不管地面扭斗三人的死活,抬足没头没脑一通猛踢,三人登时远远飞了出去。 “找死!若引得巡殿卫士乱箭射来,都跟你等一起喂玄龟。” “雷老大,我漠南双狼又不是你大荒盟中人,也非太华派和统万城的人。”一名偷袭男子脸上一块乌黑青肿,显然是被踢了一脚,苦着脸说:“你为甚多事?” “大爷看你不顺眼,就要揍你,行不?”雷老大怪眼一翻,霸气四溅。 漠南双狼爬起来,对视一眼,然后走到任方圆面前,求道:“方圆禅师若不嫌弃,漠南双狼兄弟二人日后追随雷音寺和太华派,禅师可愿接纳。” “阿弥陀佛。”任方圆轻颂佛号,竖掌还礼道:“众生平等,何来嫌弃之说,放下既福,无间海处处皆是乐土。” 漠南双狼一时没听明白任方圆的话,有些发愣,任方圆身后一名方脸汉子招招手,叫道:“愣着干啥,过来吧,方圆禅师答应收留你俩了。” “好,好。”漠南双狼大步奔入任方圆阵营,一脸的得意洋洋,等回头看雷老大一伙人时,又换上一脸的嫌弃。 看着任方圆一伙人的得意洋洋,雷老大登时不忿吼道:“小秃驴又来多事,可敢与大爷再斗上一斗?” 任方圆淡淡一笑,未等应声,漠南双狼出声讽刺道:“以前斗了数次,次次都是大荒盟输,大骨头撑的众人反胃!” “秃驴出来斗一斗,一切老规矩,输的一方让出大骨头。”雷老大怪眼一翻,大声道:“大爷近来日思夜想,有一招必破妙善无量度劫功。” 任方圆眸中一亮,合什道:“雷施主在无间海中发不出刃之火神力,小僧倒想见识施主如何破无量劫功。” 雷老大哈哈一笑,招手叫道:“这招前不久刚跟人学的,出来一斗便知,最后拍地者为输。” “阿弥陀佛。”任方圆颂了一声佛号,缓缓站了出来。 两人对面一站,雷老大象一头巨猿般又高又大,任方圆倒似一颗挺拔的青竹,苏子昂隐隐有些担心雷老大一伸掌,便能将任方圆拍出两段。 四周众人围地而坐,中间让出一块偌大空场,场中间气氛一时无比凝重,连漠南双狼也忘了和燕千户的争执,燕千户紧紧闭着嘴,将嘴中的雪驴肉偷偷一点点的咀嚼,尽量不发出声音,一脸乐不可支神色。 雷老大怪眼瞪的锃亮,一抬腿直闯中宫,全身骨节急促爆响,“呼”一声,斗大拳头猛击任方圆脸面。 任方圆双掌合什,身形一晃,挥掌斜切雷老大肘部,雷老大缩肘撤拳,压向任方圆手腕,二人拳来掌往,顿时斗了起来。 “爷爷,他俩谁能赢?”苏子昂靠近燕千户低声询问,他只是根据雷老大和任方圆的长相,内心还是盼望任方圆能胜出。 “雷老大是名九级武士,一身肉体蛮力又是天生异禀,象爷爷这样的小身板儿,一把抓住就能折断。”燕千户笑了一笑,说:“但不知为什么,以前数次约斗,雷老大次次败给任方圆的妙善无量度劫功。” “妙善无量度劫功是什么秘术,很厉害么?” “雷音寺佛门中的苦修禅功,由一名苦行高僧在千手观音像前参悟而出。”燕千户又深一步解释说:“相传千手观音前世乃是兴林国三公主,俗名妙善,曾剜目断臂救父,孝动天地,坐地成佛,道成后身现千手眼普护众生。” 见苏子昂一脸的懵然,燕千户指了指场中两人,说:“无量度劫功防御严密,善于后发制人,举手投足一动一劫,你看任方圆肘和膝怎么运转......” 场中雷老大伸拳踢腿,大开大合纵横霸道,如一头巨猿在咆哮如雷。 苏子昂依着燕千户指点凝神细看,果见任方圆抬手不过眉,落掌不离肘,脚下只在方寸之地移步换形,虽不如雷老大拳出如风,但丝毫不落下风。 “注意看,妙善无量度劫功着重一个劫字,十字劫、般若劫、绞首劫,式式锁人要害,只要一招落实,立将敌人关节牢牢锁拿,突出佛家戒杀慈悲特点。” “燕爷爷,以前有人说过八级武士打同等级修士稳赢。”叶安忽然想起恶狼谷山寨的罗一刀,也不知他率人跑进黑暗森林后怎么样,然后说:“这个话题上次也和爷爷说过,记得当时你也这么点评过,是这样吧?” “爷爷对武技和道法所知有限,应当说大部分情况下是那样的。”燕千户用嘴呶了呶任方圆,说:“不过个和尚好象双修之士,因此他不吃亏。” “何为双修之士?” “武士和修士合练啊!” 囚犯们纷纷鼓掌为自已一方叫好,主殿中气氛感人,荒芜大殿四周殿墙上冒出一片守卫人头,也在查看殿中两人比斗,却没人出声阻止。 看来寂寞不仅仅属于囚犯们,只要是人都有寂寞感,而守卫们也都是人。 雷老大拳拳打不到人,急的哇哇大叫,满脸横肉狰狞可怖,蓦然间和身一扑,将任方圆紧紧抱住,巨大身躯一绞,两人顿如泼皮小童打架一般,在地上扭来滚去,看的苏子昂屏气凝神,心中暗暗企盼任方圆胜出。 燕千户道: “看仔细,雷老大依然用武士路子,纯凭一股猛力取胜,无量度劫功也能束筋卸骨,与燕子门卸骨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无量度劫功用来锁拿,燕子门用来逃脱。” 任方圆如一条滑溜的泥鳅,在地上左穿右扭,忽的一钻一翻,骑到雷老大头顶,双腿如十字锁,紧紧绞住雷老大脖颈,伏身双手一抓,扭住雷老大一只手臂不放。 “十字劫,雷老大又输了。”燕千户眼中一亮,摇着苏子昂的肩膀叫道。 随着燕千户的一声呼喊,场中任方圆身体后仰,以腰力将手中雷老大的手臂别直,雷老大一声虎吼,猛扭头伸嘴向任方圆双腿间咬去,然后只见到一颗硕大脑袋在任方圆裤裆间还用力的甩了甩。 任方圆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伸手猛力拍地认输。 “哈哈.......” “无耻啊,雷老大......” 主殿中先是一片寂静,然后爆发出一片哗然,有哄笑的、有叫好的。 漠南双狼叫道:“好不要脸的招术,一定是跟和士欢学的。” “闭腚,就是跟和士欢学的,你们又能怎样?”雷老大腾的跳起身来,得意洋洋的一指任方圆,喝问:“秃驴是不是认输?” 任方圆也跳起身来,痛的上下跳了几跳,随后合掌道:“小僧认输!” 二十节 小祖宗 雷老大与任方圆大殿比武之后,无间海中的日子又恢复到无黑无白,悠悠而过。 这一天,苏子昂又按时负责给地下宫殿三名神秘囚犯送饭。 三名囚犯中,没舌头的黑色怪物不似人类,眼中带着兽类的暴戾,令苏子昂感到恐惧,绣花麻衣女子神秘莫测,眼眸偶尔闪现的媚惑令苏子昂心生忌惮,唯有天机秀士和蔼可亲,又是读书之人,一身白袍极象一名教书老夫子。 一老一少相处甚欢。 天机秀士闲暇之余,与苏子昂大讲读书的诸般好处;六经勤向窗前读、书中自有颜如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高谈阔论之余,拖长腔调大声诵吟: “道生万物,亘古长存,夫练道之人,微如浮尘,摒五行,弃七情,呼吸之间,借天地之灵气,润五脏六腑......” 闻到天机秀士朗朗读书声,苏子昂顿时忆起桃花小镇中的书塾先生,与一起读书的玩伴,随后想起下落不明的姐姐苏子青与母亲郑氏,蓦然潸然泪下。 “童儿?”天机秀士抑扬顿挫的呤了半天词,回头一看苏子昂哭了,顿时喜形于色,双眸中闪过一片晴朗云彩,笑问:“莫非老夫的文章字字珠玑,令你感动落泪?” “不是的。”苏子昂抹了抹脸,说:“我见老夫子背书,想起桃花小镇中的教书先生与家中亲人,因此落泪。” “唉。”天极秀士大失所望,一声长叹:“原来老夫的学问还是有所欠缺,没能达到闻者落泪的境界。” “爷爷,这也能让你叹息?” “是啊是啊,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老夫一名隐世之士,与人赌输,便要在此等烛龙现世,无间海塌方能离开,想来此生要埋骨此殿。”天机秀士知道苏子昂年少想家,却也无奈,只能安慰说:“童儿尚且年幼,莫悲观失望,多多读书仍有出头之日!” “出头之日?”苏子昂被天极秀士卖弄学问转的晕头转向,问:“老夫子会算,算算这无间海能塌吗?” “能啊,不共山都能被撞倒。”天极秀士哈哈一笑,双眸中顿时风雾漫天,抬手向殿外一指,豪气万丈的说:“无间海早晚必然崩塌!” 苏子昂笑了笑,心中确不是十分相信,便问:“方才老夫子背诵之文出自那家?我怎么闻所未闻。” “古有〈夫子训〉,今有〈天机训〉,这是老夫一生所学自创,童儿且背诵无误,日后必有大用!”千机秀士笑意满面,说:“一定要记住,是‘借’天地之灵气,而不是取、吸、摄等,一字之差,差之千万。” “老夫子放心,我一定倒背如流。”苏子昂询问:“夫子说说这借天地灵气和取天地灵气的区别可好?” “不可说,不可说。”天极秀士一脸神秘,又要开始卖弄学问。 苏子昂担心天极秀士又掉书袋,卖弄学问,便问:“老夫子方才说,与人赌输,便来到这无间海中,这人是谁?” “一个无赖老王八蛋。”天极秀士登时沉下脸来,双眸中隐约的风雾瞬间变成冰雪雷霆,室中气息倏地进入三九寒冬,顿了一顿,只听他又咒骂了一句:“一个一肚子坏水的老王八蛋!” 苏子昂冻的一哆嗦,吓的扭头蹿出地下宫殿,远远仍能听到天机秀士愤怒的咒骂声,直到一气跑出地下宫殿时才想起一件事;无间海中不是不能运用灵力嘛?这天极秀士方才一怒,展示的不就是某一种道法神通嘛? 翌日,当忐忑不安的苏子昂再次见到天极秀士时,只见老夫子又在独自埋案苦读,据他说非要考到状元不可。 不知不觉中,又过去许多天! 这一天,吏厨中突然新进一批新鲜食材,品种十分繁多,与以往常见的天材地宝,妖丹灵药不同,大部分是苏子昂没见过的食材。 冯公公竟然又来亲自验收货物,他一一检查,口中轻轻嘀咕:“白珍珠、白燕窝、白杏仁、白木耳、白蜂蜜、白茯苓、白芍、白山药......” “冯爷爷。”苏子昂奇怪询问:“食料中为何全有一个白字?” “古经中曰,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有人信这个。”冯公公摇摇头,面色上有些许无奈,说:“近日无间海中来了一位小祖宗,这小祖宗相信食白者能白如玉,令杂家日日熬制这三清白玉汤。” “哈哈。”苏子昂一笑说:“此人如此过分执着,有点愚。” “哎哟,小子闭嘴!”冯公公面色一凛,正色说:“小子你可千万要管好嘴巴,切记祸从口出,方才的话若让那位小祖宗听到,最轻也会拔了你的舌头。” 顿了一顿,老公公又叮嘱道:“小子,爷爷告诉你,有些话当你不知该不该说时,一定不要说,不说没错,说了便是错。” “诺。” 苏子昂脸色一变,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无间海中卑贱的囚犯之一,休说冯公公如此忌惮的人,便是冯公公想碾死自己,也是一张嘴的事儿,而冯公公最后的教导,简单算得上金玉良言。 人生之中,当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时,一定不要说,不说没错,说了肯定是错! “哎哟,小子别怕,杂家不会害你的,杂家和你一样,也是苦命人一个。”冯公公看到苏子昂脸色变了,叹息了一阵,叮嘱说:“熬这个三清白玉汤讲究更多,你可需把耳朵竖起来一一记清楚,下材的先后顺序绝不可搞错,咱那位小祖宗嘴可尖着呢。” 苏子昂低低应了一声,只听冯公公又说:“好好跟着杂家学会熬汤吧,有个一技之长,便是在无间海中也受欢迎,有一技之长的人,在那也受欢迎。” 即日起,吏厨中每日火光缭绕,水汽腾腾,最重要的工作便是熬汤, 熬制洗髓汤便需耗掉大量时间,再熬一个三清白玉汤便需要耗掉别一半时间,苏子昂索性直接住在小灶间,连囚犯休息日也不能去大殿中和燕千户等人见面,熬到最恼火时,曾想撒泡尿水在三清白玉汤中...... 二十一节 天塌 冯公公对这位小祖宗好似颇为忌惮,亲自指导苏子昂做好三清白玉汤、燕窝银耳羹、蜂蜜杏仁汤、山药珍珠膏,最后由两名青衣小吏端出小灶。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就在累的苏子昂开始怀疑人生时,他终于完全熟练的掌握了各种汤的熬制办法和配方。 冯公公对这个不是徒弟的徒弟大加赞叹,同时又深表惋惜,必竟生不出无间海的规定不是他一名公公能够改变的。 不过通过冯公公的嘴,苏子昂对无间海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情况。 据传说从万余年前起,无间海便是古夏王朝一块天遗之地,无间海底的最深处是通往幽冥鬼界之门,数千年前,一名道法通天彻地的修士施法将幽冥鬼界之门封印,又派烛龙守护。 古夏王朝建立后,王朝派人在无间海的岛屿中建立了这座监狱,凡是关押在无间海监狱的囚犯,均是大盗巨匪,也是不需通过古夏王朝审判的罪犯! 这些囚犯一时不死,一来可以筛金子,二来是因为他们大多身上还有可挖的秘密! 匆匆又过了数十日,又是一个沐浴休息日。 苏子昂早早端起饭盒,给地下宫殿三名囚犯送饭,想早些返回来,抽空与燕千户见上一面,穿过黑暗的长长通道,走出三道守卫警戒检查,刚走到地下三名囚犯房门前。 “轰”一声巨响,一道擎天撼地,雷霆万钧的巨力,毫无征兆倏然袭来,将苏子昂一击震晕。 ...... “轰隆,轰隆,轰隆。”一连串擎天撼地的撞击声,将苏子昂从昏眩中震醒。 撞击声震天动地,大地在脚下微微颤抖,仿佛有一头万年妖魔要随时破土而出,四周殿墙摇摇欲坠,发出一阵阵咔嚓声,地上宫殿仿佛要随时崩塌一般。 周围黑暗象潮水般涌来,一股凉意在黑暗中倏地袭来! 恐惧万分的苏子昂一愣,伸出鼻子一吸,这股凉意中竟带有一股潮湿的腥味,这是风的感觉,久违了多年的风来了! “有风了!”一股狂喜在苏子昂心中腾起,忍不住大叫一声,素来无黑无白,无风无味的无间海中竟然有风了,这是要崩塌了吗? 他迅速爬起来,首先跑到千机秀士门前,大叫:“老夫子,老夫子快跑,地下宫殿要塌了。” 天机秀土房间中空空如也,一片乌光自上方照下,案上书页在独自翻卷,无间海中突然间除有凉风,竟然还看到久违的阳光。 “轰隆”一声,又一道撼天震地的巨响传来,苏子昂顾不得细想,撒腿便向偏殿中跑,一道颤抖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过来......你过来,奴家有事相求。” 苏子昂循声一看,绣花麻衣女子横卧于地,同样有一束乌光从房顶上方射下,房墙已然塌陷,一块巨石将她拦腰压在地面上,口中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麻衣,目光中透出一股急切的哀求。 “如何才能救你,快说。”苏子昂蹿过去大声询问? “奴家命该埋骨此地,求你将此绣帕捎出无间海,留与有缘人。”麻衣女子颤抖递出一个绣帕,又惨笑说:“奴家一生之憾,临死与他难见一面,你快走。”喝声中,一挥掌,一股浑厚力道挥来将苏子昂推出石室。 “轰隆”一声,一块巨石凌空落下,将麻衣女子砸的血肉崩溃。 苏子昂吓的一哆嗦将手中绣帕匆匆一摸,感觉其中包有一件硬物,一把塞进怀中飞一般向地面冲去,经过那名没舌头的黑色怪物房间门前时,只看到地面上留有两只血淋淋的脚掌,黑色怪物却踪影皆无。 “呜”一声响,一股冷风灌来,苏子昂快步如飞,三道警卫处空无一人,穿过尘土飞扬的黑暗通道,片刻间蹿回吏厨中。 吏厨中盆碎灶塌,各种价值成千上万灵石的天材地宝撒了一地,一个人影也没有。 王鸣与冯公公等人踪影全无,苏子昂一路冲回居室,将几件随身物品和虎头短剑捆在身上,向怀中胡乱揣了一些肉脯食物,又拎起一把劈柴刀向主殿中奔去。 巍峨雄伟的无间海主殿崩塌了! 一块块巨大石块七歪八扭的滚落一地,原本厚重的殿墙象一堵土墙般扭成几段,空中一片片黑色雨点从上空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砸的苏子昂睁不开眼。 “咔......” 一道耀眼黑色极光从天际隐隐一闪,苍穹黑云翻滚,而黑色的雨水正是从这一片黑云中洋洋恣意的飘下,处处一片惊悚诡谲的末世之相。 苏子昂顾不得危险,顺着主殿的一外缺口第一次钻出了主殿。 主殿外面凌乱的布满巨大石块,石块下面尸首狼藉,有灰衣囚犯,也有黑甲守卫,多半是在逃出缺口时,被飞下的巨石砸死,远处的雨幕中人影晃动,全向一个方向奔跳。 “苏子昂......”一声微弱的叫声传来,苏子昂顺着声音跑过去一看,只见统万城的赫连血狼倒在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块下,只露出上半截身子,口中不时蹿出一股股血水,脸色一片乌青。 “苏子昂,这枚赤血护腕你拿着。”赫连血狼颤抖着递过一个血红的玄铁护碗,说:“我看来是要留在无间海中了,日后你若有机缘,将这护腕送回统万城交给姥姥吧。” “我背你走吧?”苏子昂大声叫喊。 “傻小子,我出不去了。”赫连血狼细长的眼晴挤出一丝惨笑,道:“赵拐子想抢我的赤血护腕,被我打伤逃了,我却让这巨石砸伤压住,这是老天爷的安排,你快逃吧。” “轰隆隆......”一阵巨响声蓦然从远处传来,大地一阵颤抖,仿佛随时都要崩溃一般,一阵阵令人恐怖的哗哗声在黑暗中响起。 “快跑,海水要淹上来了。”赫连血狼一声厉喝。 苏子昂在无间海中时和赫连血狼说话不多,只是在囚犯沐浴休息日时,有时说过几句话,眼下天地巨变,心中却起了兔死狐悲的感觉,想要背着赫连血狼走。 “快跑,不要管我。”赫连血狼眼一瞪,伸手向远方一指,厉声喝道:“向那个方向跑,逃出锁玉关才是生天。” “好,我跑。”苏子昂一咬牙,将赫连血狼的赤血护腕向怀中一塞,眼中泪水横飞,顶着雨水向黑暗中狂奔。 风雨如晦,地动海啸。 前方一片无限的黑暗,苍穹中一片令人绝望的黑色雨水,一道道乌黑的极光不是在天际诡谲的闪亮,雨水中传来一阵阵腥臭的味道。 苏子昂又向前追了数百米,只见雷老大绕着一块歪倒的巨石不停转圈,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块压住一个人,正是和士欢,所幸的是,这石块不偏不斜恰恰压在和士欢双脚间的细铁链上 二十二节 应龟 苏子昂对这个长相巨猿一般的彪悍男子从内心感到畏惧,一猫腰从巨石边穿过。 “呔” 雷老大一声大吼,“呼”的一拳击在巨石上,巨大石块纹丝不动,雷老大拳头上登时血肉模糊,一抹血水从巨石上流下。 “大头不用管我了,独自快跑吧!”和士欢的声音颤抖,充满悲伤和不舍,劝说道:“出了无间海便能天大地大,任你快活,我命薄,陪不了你了。” “闭腚!” 雷老大怪眼凶光一闪,一声大吼,又是一拳狠狠击出,血水飞迸中,巨石依旧屹立如山,和土欢脸色煞白,心若死灰。 忽然,一柄劈柴刀自一边递到雷老大面前,随后只听苏子昂怯生生的说:“劈柴刀给你了,试试能不能劈断铁链。” 雷老大怪眼一阵乱翻,黑色雨点打在他脸上,湿漉漉的面容上一片毛发上挂着雨水,显的十分狰狞,他默默瞪了苏子昂几眼,然后伸手一把抢过劈柴刀,低声吼道: “快滚!” 苏子昂绕过雷老大后,抬手遮挡着头上雨水,追逐着远处人群晃动的背影,一气向前猛跑。 “咔”,一道乌黑的极光在天际一闪,随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打在身上的雨水冰冷彻骨,脚下大地在微微颤抖,处处一片末日景象。 苏子昂怀着对生的希望,对自由的追逐,咬着牙顶着风雨,不停的跑,一直跑到两腿麻木,快要挪不动时,蓦然发现前方人群密集起来。 脚下的路,忽然收束变窄,出现一条数百米长的堤路。 借助天际不时闪起的亮光,苏子昂发现堤路四周的黑暗中泛起一片片光亮,一阵阵爆豆般的哗哗声在风雨中清楚传来,堤路两边竟是一片无垠的海水。 堤路上的人群中,有穿囚衣的囚犯、有穿铠甲的守卫,在天地暴戾的淫威面前,全挤在一起向堤路尽头,汇集成一条长长人龙,缓缓向前蠕动。 苏子昂跟随人群,踏上了堤路。 堤路由一块块巨石铺成,路两边的海水幽黑如墨,在雨水打击下啪、啪、爆响,一波一波的大浪急速冲来,狠狠拍击着堤路上人群,不断有惨叫声在风雨中传来,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这惨叫声发生的缘由。 一道高达百丈的雄关,如一把冰冷无情的巨锁,锁住堤路尽头,阻住人群去路。 雄关下人头涌动,一片喧哗的叫嚷声在风雨中传来,只是大雨如幕,看不清雄关门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子昂站在人群后面不远处心中盘算,生死关头绝不会有人让路,眼下若跑到堤路上挤道,自已年少力弱既使不被浪卷走,也可能被人群踩死。 燕千户常说,人生除死无难事!自己一路虽然危险重重,都走到这关口下方了,总是有了生的希望,不是吗? 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苏子昂回首一看,见到史一包扛着一个大布包匆匆跑来,奔到苏子昂身边后,四下一看,低声夸奖: “贼娃儿好机灵,咱爷俩无帮无派,还是在人群后面侯着才安全。” 苏子昂心中对史一包一直十分反感,但也没心思出声反驳,索性坐在地面上休息,默默祈盼人群快些过关。 漆黑海面中,忽然传来一阵哧、哧、的诡异兽吼声,数息后,海水轰然向两边翻滚,从海水中冒出两团山峰般大小的黑暗怪物,一路波涛汹涌,悍然向堤路撞来。 “应龟,烛龙使者应龟出海吃人了!”史一包发出一声惊叫,向苏子昂身边凑了凑。 苏子昂悚然一惊,想起曾在小灶间炖了多少个应龟的妖丹,心中好奇,这传说中的八阶妖兽到底长啥模样?只是远处雨水飘荡,夜黑如墨,实在看不清楚应龟的模样。 堤上人群显然也发现了海面上移动的应龟,拼命向堤中央挤去,只是堤路狭窄,再挤也仅离开海边半尺。 “嘭、嘭、”两声巨响。 两头应龟与堤路悍然撞击,海水瞬间将堤路淹没,须臾后,海水缓缓退去,又露出堤上人群,一片悲惨叫声中,海中两头应龟已经潜入海底。 一道长呤声蓦然传来,呤声如天籁之音,响遏风雨,声动苍穹。 一条长影骄若神龙在天际间一游而过,惊龙身影乍现之际,乌黑天幕瞬间被撕开一角,一片阳光蓦然从天空抛洒下来。 “烛龙,烛龙神出世了!”人群中发出一片嘈杂喊声,声音中没了恐惧,有的只有兴奋和仰慕。 苏子昂借着这一刹那间的阳光,凝目望去,只见锁玉关下有一扇城门已然塌倒,挡住众人逃亡的路。 万幸的是,倒塌的城门相互支塌,露出一个幽黑的洞口,众人正在从塌倒的门缝中一个个爬进锁玉关内。 阳光消失,乌黑天幕又缓缓合拢,黑暗和寒冷重新将堤路笼罩。 “哗啦啦......” 漆黑的海水中又一次发出恐怖的轰然爆响,浪花翻滚,七八个应龟一起从海底冒了出来,双眼冒出幽幽兽光盯着堤路上人群,一股沉重而阴冷的死亡气息倏然间向堤路上罩来。 黑波如山,怒浪如石,簇拥着水中应龟急速向堤路上人群撞去。 “嘭、嘭,”的一连声巨响中,海水四溅,海浪依旧毫不留情的将堤路淹没,稍顷后,海水再一次退去,海怪们缓缓潜入海底,堤上人群明显少了一片。 苏子昂站在稍远处,海水仅仅淹过脚脖,扭头向无间海深处看了一眼,心中盘算等下一批应龟露面时,自己要不要先逃回去等待。 雄关门下忽然发出一片欢呼声,堤路上人流前进速度明显加快,半盏茶后,堤上人群走的干干净净,苏子昂一直看的提心吊胆,此时心神略略稍安。 “贼娃儿走,跟爷出去吃香喝辣玩女人去。”史一包大叫: 话音未落,海水一阵爆响翻滚,一头十分巨大应龟蓦然从附近海底冒出,两眼火炬般幽幽放光,发出“哧、哧、”的尖锐的嘶吼声,阴森森的向两人盯来。 这种来自海底的八阶妖兽一出现,一股令人心悸的威慑立刻让苏子昂心神恍惚,双腿发软。 二十三节 锁玉关 “贼娃儿快跑,它是来吃咱俩的。”史一包在一边大叫,身体却没有抢先逃跑,又催促道:“它在海水中跑的慢,你还不逃?” 苏子昂见应龟在海浪中力量悍然无比,行进速度确实缓慢,一咬牙,心一横,撒腿向锁玉关下冲去,史一包扛起肩上大布包,脸上隐隐露出一丝阴鹜笑意,跟在苏子昂身后距离两步之外侧,不紧不慢的随行。 “哧......” 应龟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叫声,开始在海浪中缓缓涌动,海面浪花翻滚,波涛起伏,一团小山般海浪向堤岸徐徐压来,死亡的危险使苏子昂寒毛乍立,脚不沾地般向关门冲刺。 “哧”一声嘶吼。 应龟在波涛中变换方位,“呼”的喷去一股黑色水箭,铁索般向二人远远缠来,黑浪来势如箭,瞬间便追上苏史二人。 史一包目中杀机狰狞一闪,一探掌,按住苏子昂脖颈,正欲运力将苏子昂甩向黑浪。 一股祥光倏然在黑暗中一闪乍现,莲花般灿烂盛放,瑞芒千层重叠,挡在黑浪与二人之间,“哗”一片响声中,水花散落堤面,缓缓流回海中,应龟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声,却有些无可奈何的味道。 任方圆在风雨中冲出,一把拉住苏子昂的手,问道:“后面还有人么?” “方圆禅师在无间海中竟能施殿道法神通?”史一包的声音中透出惊诧,他悄然松开苏子昂的脖颈,换上一副笑容,大叫:“苏子昂快跑,小心别被海浪冲走。” “雷老大与和士欢应当在后面。”苏子昂也感觉出史一包神形有异,但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只对任方圆解释道。 “先离开这!”三人箭一般冲到雄关门城下,回头望去。 巨大的应龟在海面上随波浮沉,妖瞳中幽光深邃,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嘶吼,片刻后、缓缓潜入海底,随后波涛起伏,一片雨点在海面上彼此跳跃。 “小施主勇气可嘉!”任方圆摸摸苏子昂的脑袋,夸奖道:“如今过了锁玉关,以后便天大地大,任小施主遨游。” “任方圆,你不走吗?”苏子昂询问。 “阿弥陀佛,海水中这畜生在等着吃人呢,小僧在此迎一下雷施主。”任方圆宣了一声佛号,眉眼间垂下一片慈善,他看了看远方墨一般的黑暗,又笑道:“他若让应龟吃了,小僧岂非没了对手。” “行,那我先过去了,以后碰面再说。”苏子昂急欲通过锁玉关城门,这生的希望,自由的期盼使他片刻也等不得,疾步冲向城门,原本倒塌的城门已被击碎,露出一个一人之宽的通道。 外面,便是一个全新的天地。 通道略长,能有十余丈远,在通道的尽头出现一片明亮的光束,苏子昂心中一阵激动,双腿登时充满力量,快步向光束冲去,并大声畅喊。 “我出来了!” 锁玉关好似一座小城镇,如今人去镇空,处处房倒屋塌,天空风雨如晦,里外一片狼藉,但是这里风寒雨凉,一切充满生机,远处的天空也越来越亮。 苏子昂心头一片艳丽明朗,第一个想法便是返回江上县,早些见到母亲与姐姐,还有武六七,他顶着风雨向锁玉关外冲去。 片刻后,史一包从扛着大布包从风雨中冲出,他看看前方苏子昂的身影,又向锁玉关内看了看,没有看到任方圆和雷老大出现,便飞步向苏子昂的背影追去。 锁玉关外是一片连绵群山,雨水渐歇,空中弥漫着一片渺渺的水霭,一只孤鹰倏地从水霭中飞出,,一个盘旋又隐入翠绿群山中。 小雨初霁,遍地山花烂漫开放,一条山间小道蜿蜒着没入前方重山。 苏子昂看到遍地的小草感觉十分亲切,连忙蹲下来轻轻抚摸,嗅闻着小草上散发出的清香味,一双赤脚忽然踏着小草而来,将小草一根根拧断,史一包扛一个大布包出现在苏子昂的视线中。 “贼娃子,爷爷来了。” 听到史一包怪声怪气的腔调,苏子昂一阵恶心,站起身来,甩甩身上雨水,大步向山外奔去,史一包放下大布包,伸拳踢腿,骨节间一阵啪啪爆响,人影倏然一分,三个一模一样的史一包蓦然拦在苏子昂面前,个个顶着一个大肉包,一脸狂妄的炫耀。 “无间海关了爷三十年,史一寿再次逍遥人世间,贼娃儿跟爷爷走,若敢不从,立刻捏断你狗脖子。” 听着史一包耀武扬威的腔调,苏子昂更加厌恶撒腿就跑,刚跑出两步,眼前人影一晃,脸上蓦然吃了一掌,登时眼冒金星。 史一包恶狠狠的恫吓:“小贼娃儿,在无间海中给爷爷吃了两年小菜团子,再敢跑半步便打断你腿杆子。” 他抬腿一勾,将大布包“砰”一声踢了过来,喝道:“小贼娃儿扛着大布包,跟爷爷享福去。” 苏子昂脸上剧痛,心中一腔怒火,但经过无间海中长期的磨砺,性情与在桃花小镇中时沉稳许多,方才见了史一包施展的道法神通,虽不明其然,但确明白非已所敌。 当下冷着脸,一声不吭将地上布包托起,向肩上一扛,布包中触手沉重,四肢分明,显然是一个大活人,只是手腿瘫软毫无知觉。 “贼娃儿好好伺侯爷爷,讨爷爷欢心,便将分身道法传你。” “爷爷带娃儿去吃遍天下美食,再到洛都去,找到我弟弟史一酒,到玉春楼坊中,让你尝尝女人味道......”史一包心情极好,一路不停许诺,称呼中慢慢把贼字隐去,直接以娃儿相称,显得略加亲近。 苏子昂一声不吭,稳稳的扛着大布包,稳稳的走着。 天空湛蓝如洗,久违数年的阳光辉煌普照大地,风声、鸟鸣声、花草淡淡香味迎面而来。 一座孤零零的山神庙出现在路侧的小山坡上,这里已有了人的踪迹。 “爷爷,我实在走不动了,咱们到前面山神庙中歇息片刻,再出山好不好?”苏子昂双腿麻木,只得出言商量。 “行,就到山神庙中歇息一下,爷爷要尝尝布包中人的肉味儿。”史一包猥琐一笑,声音腔调古怪,含有一股无耻下流的意味。 苏子昂心中一沉,不知史一包是不是要生吃布包中的活人,不自然的将抓着布包的手紧了一紧。 布包中人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好似有了知觉反应,但随后还是瘫软不动,苏子昂心中雪亮,当下佯装不知向山神庙中走去。 山神庙外面破旧不堪,里面神像上挂满灰尘,神像前案几上没有香烛供品,到处一片污秽狼藉,一群山雀惊鸣着,展翅从庙窗中飞入蓝天。 史一包在庙中里内转了转,回去头来,眼中闪出一片贪婪。 他一伸手、从苏子昂肩上抓起大布包一把扔到案几上,伸手按住布包,然后向两边猛力一扯。 “嚓”一声。 庙中蓦然金光灿烂,布包中露出一名金色铠甲的武士,和恶狼谷山寨中不同的是,案上的金甲武士身材十分瘦削,一根无间海中囚犯双脚中常用的细玄铁链,将金甲武士手足紧紧束缚。 “爷爷鼻子一闻,就知她是母的。”史一包眼中冒出急不可耐的淫光,一把摘去金甲武士的头盔,“咣当”一声扔在灰尘中。 二十四节 美少女 一刹那间,山神庙中灿烂若春,一名金甲美少女出现在案几上,妖娆不可方物,面带不屑傲视案几下两名囚衣男子。 少女眸光清冷象一柄璀璨的仙剑,充满蔑视,如俯视着两只蝼蚁! “好美艳的丫头,老子硬了。”史一包眼珠子象二把勾子,直直盯着金甲美少女的脸,象一头发情公猪般嚎叫:“娃儿快去把案几擦一下,快,快快......” 苏子昂被困在无间海数年,连名普通女子都见不到,刚一脱困便遇到金甲美少女,一时被其仙子般气势而惊艳,耳朵虽听到史一包在嚎叫,心中隐隐明白史一包绝不会做甚好事,行动上登时迟疑不决。 “爷爷等不急了,贼娃儿滚一边看着,什么叫真正的男人!”史一包嚎叫着一脚将苏子昂踢开,径直扑向金甲美少女,象一头公猪般扑向案几上的猎物。 美少女倚在案几上,双脚并起向史一包用力一蹬,脚踝间的细铁链一绊,力道软弱无力,史一包不躲不闪和身压了上来,案几上原本遍满一层厚厚灰尘,史一包和金甲美少女刚从雨水中走来,各自一身雨水的在灰尘中一滚一扭,浑身登时沾满灰尘,象一对泥猴子在扭打。 苏子昂从后面看去,只看到史一包一双赤脚上沾满泥水,囚服下的肥肉全部绷起,象一头臃肿的公猪在不停拱动...... 金甲美少女双手和双足虽被铁链紧紧缚住,但并不屈服,浑身曲成一团象一尾美人鱼般扭来扭去,力气竟也颇为不小,史一包一瞬间竟奈何她不得。 苏子昂忽然发现一件事,正在扭打中的双方,只听到史一包不断的发出恫吓声,却没听到金甲美少女的任何叫声,只是听到她沉重的气喘声。 “哗啦“一声,美少女腿上一片金甲被瞬间卸下。 史一包伸手狂撕,“嚓”一声布帛扯裂中,一对修长笔直的玉腿瞬间裸露在案几上,少女双腿肌肉绷起扭动,发出一股诱惑的魔力。 苏子昂人生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一位少女雪白的双腿,脑袋“嗡”一声轰鸣,一股血气直冲胸口,眼晴仿佛被定住一般,舍不得移动半点。 “嘎嘎......”史一包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欢笑,笑声亢奋,充满暴戾的嚣张。 金甲美少女趁史一包狂笑之际,奋力扭转双臂,一臂单肘直击史一包肋下,一勾头,一下子撞上史一包额顶的大肉包。 “啊、”史一包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大肉包坠下案几去,随既又蹿起来,眼中凶光一闪,起手一掌狠狠劈在美少女前胸,怒喝:“找死!” 这一掌简简单单,力道却十分雄浑,距离尚远,掌风已将案几上的灰尘击的飞散弥漫,苏子昂看在眼中,目光一凛。 美少女身上的金甲锁片一阵乱响,挡住了史一包的一掌拍击,“啪”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地面的灰尘中,灰白血红,分外妖艳。 “再敢动一动,爷爷便先杀后奸,若乖乖从了爷爷,便留你小命多玩两年。”史一包一伸手抓住美少女头发猛然一扯,口中威胁着,将美少女狠狠按在案几上。 金甲美少女眸中浮起一片绝望,一张嘴,正欲有所行动。 史一包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捏住美少女精致的下巴,用力一捏牙齿,接着用力一板,将下巴压在案几上。 “嘿嘿,爷爷采了半辈子花,岂能让你入愿?想寻死等一会。”史一包伏下身,用一只手肘别住美少女的脸,恫吓道:“再敢寻死,便打晕你......” 金甲美少女凤眸中浮出一抹绝望的赤焰,生死关头顾不上尊严,怀着最后的希望向苏子昂深深一瞥。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瞬间交集,少女眸中一片热泪,蕴含着一片愤怒的不甘心,又蕴含着一抹女子楚楚可怜的哀求,恍然间,与苏子青当年在桃花小镇家中落泪的神情一模一样。 而嚣张猥琐的史一包自然变成一脸狰狞的郑员外。 一股怒火腾地在苏子昂胸中升起,他抽出虎头短剑,轻步上前蹲在案几下,从案几下向上斜瞅了瞅,找准史一包的软腹,用尽全力一剑斜插上去。 “噗”一声。 短剑没柄而入,一股污血应剑激喷而出,苏子昂想也不想,从案几下一个滚儿蹿出庙外,顺手一划拉,将史一包的肚腹拉开个尺许长的口子。 史一包兴致勃勃压住金甲美少女,一只手正在解囚裤,全身精血都集中在小腹周围,忽然小腹痛彻一空,一掌全力向身后击出,“嘭”一声,身后庙门被掌力击的粉碎,却空无一人。 待察觉到是苏子昂躲在案底偷袭时,拼尽残余灵力一掌又向案几下拍去,“嘭”一声,案底下灰尘飞溅,只见苏子昂正从灰尘中滚出,一路蹿出庙外。 史一包一挺身想跃身追杀,一用力“噗”一声,肠子和精血全从小腹剑口处迸出,身体软软的再也使不出任何力道,从案几上跌下去。 “贼娃子,你害我?” 苏子昂一声不吭谨慎的蹲在庙门口,看着史一包额头大肉包不停的抽搐,口中慢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庙外风声呼啸,有人充满生机,小庙中一片安静,有人等待死亡,三个人一人在案几上,一人在案几下,一人蹲在庙门外,全在倾听着史一包挣扎的呼吸声。 一声、二声、三声......史一包的呼吸声渐渐越来越弱,最终没了动静。 苏子昂一动不动,半边身子依然藏在庙外,一直又过了半柱香时间,才在庙外站起来向庙内凝神观察, 金甲美少女玉腿倦缩在案几上,眼瞳漆黑如墨,如星辰般深邃凝望自已,不知在想些什么,地面史一包一动不动,身下的血已然凝固,头顶大肉包塌下去缩成一团软皮。 苏子昂想了想弯腰捡起一块庙砖,远远的砸在史一包的脑袋上,见对方依然一动不动,才略略放下心来,步入庙中绕了一个圈儿奔向案几,身体仍离史一包远远的。 “你不要怕,我先替你解开铁链。”苏子昂绕到案后看看美少女,想了想,问:“你是哑巴?”金甲美少女双眸定定的盯着苏子昂,既不点头,却也不摇头,脸色古怪似有所思。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苏子昂开始解细铁链,一边叹道:“金鹰卫中也有女哑巴吗?” 美少女垂下了头,垂下长长的睫毛,抬起手腕,任由苏子昂慢慢的将足间和手腕上的细铁链一圈圈折解下来。 史一包突然从地上蹿起来,狠狠一掌击向金甲美少女,狂叫:“爷爷死也要拉一个母的垫背。” 二十五节 小哑巴 金甲美少女甫得自由,见史一包一掌猝然袭来,扭身一闪让开胸腹要害,用背部硬硬抗下这一掌,“噗”一口鲜血喷的苏子昂满头满脸。 这一掌是史一包临死前充满怨毒的一掌,原本用来击杀苏子昂,但苏子昂小心谨慎没能得手,金甲美少女纵有金甲护身,一击之下,也顿时扑在案几上一动不动。 史一包一掌击出后,身形摇摇晃晃却一直站立不倒,面色一片不甘心,双眼怨毒的瞪着苏子昂,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去死!” 苏子昂一跃上前,弓腿吐气,短剑如劈木柴般从史一包咽喉一挥而过,这一招他千锤百炼,再坚硬的木柴也是一刀两段,史一包的咽喉可比木柴柔软百倍。 “扑嗵”一声,史一包歪倒,额头大肉包缓缓瘪了下去,完全断了气息。 “任你道法再高,我一剑撩倒!”苏子昂咒骂一句,又踢了史一包两脚,见史一包彻底死透,才真正放下了心。 金甲美少女神情一松,凤眸瞳仁光泽黯然,一条玉腿无力的垂在案边,好似没有力气收回去,浑身散发出一股疲惫的颓废春意。 苏子昂踏前一步,刚想伸手搀扶。 金甲美少女凤眸倏地一凛,一脸厌恶拒绝的神情,拒绝中还有一丝莫名的蔑视,两人一人案上,一人案下,一时默默对峙起来。 “小哑巴,我着急回家,咱俩就此别过。”苏子昂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块泡的稀烂的肉脯,放在金甲美少女的案边,一转头出了庙门大步而去。 山神庙中安静下来,山风好奇的从山谷间冲下来,钻进小庙中转了个弯儿,先看看挂满灰尘的山神像,又围着金甲美少女转了一圈儿,最后唿哨着离去。 金甲美少女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侧耳听着庙外的动静,过了许久后,脸庞上浮起一抹失望神情,忽然忿忿伸手一扫案几上的肉脯,“噗”一声,肉脯跌进灰尘中一动不动。 庙外风声呼啸,苏子昂却再也没有出现。 又过了许久,金甲美少女咬着牙,用力撑起双臂,挣扎把身体向案几下一滑,双脚沾地后却浑身无力,“噗嗵”一声摔在灰尘中,正好和史一包的尸体遥遥相望。 史一包象一具僵尸,一双眼似睁非睁,似闭未闭,透出一股无声的诡谲。 美少女扫了史一包一眼,眸中泛出一片厌恶,双臂用力一撑想把身翻过去,竟没撑起来,只得瘫软卧在灰尘中,紧紧闭上了双眼。 一行绝望的泪水倏地从美少女眼窝中流下,她瘪瘪嘴,任由泪水无声无息的垂落在灰尘中。 “哒、哒......” 一阵脚步声在庙外轻轻响起,金甲美少女一惊睁开眼,却又无力的闭上了眼,耳听着来人径直奔进庙中,站在自己面前。 “小哑巴,我还是舍不得任你在庙中等死。”苏子昂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我一不会道法,二也不认识出山的路,听无间海中的人说这片山林中布满妖兽,你是想在这等死还是想跟我一起闯一下?” 美少女闭着眼一动不动,片刻后,她睁开深邃如星辰般的双眸,盯着苏子昂看了一会儿,向苏子昂点了点头。 “我要先给你穿上铠甲,忍着点儿啊。”铠甲上的甲片十分精致,片片相互叠压缀挂,在美少女监督般目光注视下,苏子昂心慌意乱,连扣数次才一一扣对位置,然后说:“还要给你穿好下衣,你总不能光着腿吧?” 美少女面红浮上一抹绯红,咬着唇把脸别向一边,这一次,身体却没有拒绝的动作,默许苏子昂任意摆弄。 苏子昂将少女抱起来放到案几上,然后开始替她整理衣裙下摆,只见金甲内衬了一层薄如蝉衣般的绸纱,质材竟是见所未见,一双修长玉腿上沾满灰尘......整理的过程中,金甲美少女肌肤颤抖,有一刹那似要躲避却又软弱无力,任苏子昂将腿上的金甲叶片一个个扣好。 “小哑巴走了走了,再从无间海中再出来个史一包,咱俩一个也跑不了。”苏子昂不敢在山神庙中久留,背起美少女蹿出山神庙,钻进山间树林中。 数个时辰后,一片山树中。 苏子昂背着金甲少女从山神庙离开后,一路钻山穿林,一直走了很远,方才感觉到有了安全感,便选了一外水潭边的草地上歇脚休息。 林中温馨安静,阳光温柔的晒在草地上,花儿吐露淡淡芳香,各种虫儿轻轻鸣唱,这里是一处不假外物,自由神秘的天地。 苏子昂四脚朝天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任风温柔的从手臂上划过,鸟语花香,轻风暖阳,在无间海中最渴望的东西,一瞬间已全部拥有。 “小哑巴,你知道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嘛?”苏子昂闭着眼,自言自语:“其实就是能自由的活着,听听这鸟叫,晒晒太阳。” 半天后,他忽然又加一了句:“还有就是保护娘和姐姐不受欺负!” ...... “小哑巴,你要是能陪我说说话那该有多好?”苏子昂自言自语了半天,感觉歇过气来,抬头一看哑巴少女倚在一颗小杨树下闭目养神,对自己好似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般,登时心中不快,起身向小水潭中奔去。 潭水碧波粼粼,清湛见底,一群小鱼在潭底游来游去。 从无间海中顶着雨水一路逃亡到眼下,苏子昂囚衣上全是汗臭味和污灰,连忙一头拱进潭水中,认真仔细漱洗一番。 一盏茶后,苏子昂从潭水中钻出来,浑身爽然一松,他仰头看了看蓝天,又低头向小杨树下的哑巴少女望去,见对方眸似寒星,正望着潭水出神。 “小哑巴要不要洗洗脸?” 哑巴少女长长的睫毛一抖,垂首微微点头,苏子昂将她搀到水潭边任其自己洗脸,少女双手颤抖,数次试图自已捧水洗脸,却次次都力衰失败,最后嘴角一瘪,一脸恼火的模样。 “小哑巴,我帮你洗吧?” 哑巴少女眼角扫了扫苏子昂的手,脸庞倏地浮起一抹绯红,又低头看看清澈潭水,犹豫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二十六节 咬人 群山竞秀,潭水幽幽。 “小哑巴,我发现你很倔,你是不是属驴的?”苏子昂一边念叨,一边捧起水,慢慢给哑巴少女一一清理铠甲和衣衫上的灰尘。 哑巴少女十分安静,对苏子昂的念叨充耳不闻,中间甚至未看苏子昂一眼,神情高贵清冷,好似从未将苏子昂放在眼中,一盏茶后,沐后的少女两腮一抹浅红,一身金甲戎装衬托的她更加妖娆惊艳。 如此妖娆妩媚,如此清冷高贵,如此不屑,还真是有点本钱呢!苏子昂心中一荡,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抚摸哑巴少女绝美的脸庞。 当手指一寸寸凑近哑巴少女脸庞半寸处时。 方才一直安静不动的哑巴少女瞬间怒了,凤眸中燃起一片赤焰,一张嘴,径直向苏子昂手指咬去,阳光下,一口贝齿闪着白森森的光。只是重伤后力道弱,动作缓慢被苏子昂轻松躲过。 “臭哑巴,翻脸比翻书都快,不管你了,把你扔在树林中喂狼!”苏子昂指着哑巴少女大吼威胁,哑巴少女嘴角紧绷,凤眸中赤焰滔滔,如一只愤怒而好斗的凤凰,没有半分示弱退让的意思。 苏子昂气呼呼的扭头就走,走出约有半里远后,想起哑巴少女生气时的神情,心中忽地升起一抹柔情,继尔生出一丝贪念,想把哑巴少女据为已有的贪念! 想了想,他又折身返回水潭边。 哑巴少女双眸紧闭卧伏在水潭边,嘴角一片血迹,脸色苍白如一朵将要凋零的牡丹花,竟似是晕了过去。 “哟,这么大的火气,还没摸上就气的吐血?”苏子昂心中的怨怒和贪念瞬间一扫而光,先一试哑巴少女气息正常,便把少女抱在怀中,不停左右摇晃,口中呼叫:“醒醒,醒醒。” “咳、咳、”哑巴少女轻轻咳嗽两声,缓缓睁开双眸看看苏子昂,一皱眉头,眸中却没了赤焰凶煞。 “臭哑巴,我背你出去,你可不许在背后咬我!”苏子昂看看哑巴少女,又念叨说:“方才洗脸时不都摸过你的脸么,我背你走路时,还摸过你的腿呢,你咋当时没咬我?” 哑巴少女瞄了苏子昂两眼,然后嘴角一翘想笑,头却一下子垂了下去,然后人事不醒...... 千峰重叠,旭日东升。 日出了,苏子昂站在一座山峰上,贪婪的眺望着初升的太阳,多少年没见到旭日东升的景象了,桃花小镇中的日出一片安谧,恶狼谷中的日出一片艳冷。 脚下山峰不高,只是群山之中的一座独立山头,远处群山重叠,天地一片苍茫绿意,各种鸟儿在山谷中婉转争鸣,一丝丝晨曦在峰腰间弥漫。 哑巴少女发烧了! 也许是因从无间海逃生途中一路惊吓过度,也许是因为伤重吐血的原因,一晚上烧的迷迷糊糊,不时的轻声咳嗽,只喝了一点清水,对苏子昂从无间海带出来的肉脯,宁死不吃一口。 一大早,苏子昂便出来四下寻觅,希望能找到一些野果子给哑巴少女充饥,可是眼下季节好似不对,林间地上百花争艳,却一枚果子也没有。 “难道要把可怜的小哑巴饿死吗?”苏子昂心中犯愁,手持短剑在山林间谨慎前行,太阳越升越高,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到草地上,左一丛,右一丛的花朵在草地上姹紫嫣红。 “嗡......” 一大群黄色野山蜂唱着歌儿飞来,开始在花丛中采蜜,苏子昂好象想起了什么,眼中倏地一亮,静静待山蜂们采完蜂飞走,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可能因为大清早的原因,山林间非常安静,除了鸟鸣声,没有见到任何一头妖兽,不过却在一片草丛中发现数株三阶灵草紫叶菊花,《六界异物录》记载紫叶菊花可以清热解毒,疏散风热,正好可以给小哑巴熬汤喝。 野山蜂们在花丛中飞飞停停,苏子昂象一个小偷,不远不近的在后面猫腰跟着。 从昨日在水潭边洗漱完后,苏子昂忽然发现一个现象;自己体力恢复特别快!按理说背着小哑巴一路翻山越岭理应累个半死,可事实却非如此,不论怎么累,只要略作歇息,立刻便能精神百倍。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原因,就是在无间海小灶间曾喝了数年淬髓汤,如果冯公公没说错,那可是价值上百万灵石的汤水,可是除了这一点异常外,其余还和常人无异。 有力气也不错,便是回桃花小镇挖个矿或去武氏铁匠铺打个铁也用的上...... 山蜂们终于停了,在一个大石壁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蜂窝,苏子昂趴在远处观察半天,发现这是一群赤晴大黄蜂,蜂窝中时不时飞出其中有几只青色翅膀的三阶妖蜂。 这种赤晴三阶妖蜂一个不厉害,一剑便能劈死,但它们厉害在成群结队上,一旦有人类或动物惊动了它们,它们冲锋时成群结队,铺天盖地的冲来,只要被三阶以上妖蜂蛰中,普通人必死无疑。 苏子昂趴在一株大树后,想了半天,又悄悄退了出去,向山洞中爬去。 一盏茶后,哑巴少女听到苏子昂回来时,凤眸紧闭,只能略略动动眼皮,雪白的面孔上一片妖艳的赤红,显出一种诡异的病态美。 “小哑巴,你喝口水。”苏子昂摸摸哑巴少女的额头,又喂她喝了一口清水,然后说:“我出去只采到几株紫叶菊,但找到一个赤晴大黄蜂窝,里面应当有大量的蜂蜜,这两样都是消肿退烧的灵材,能帮你退烧解热。” 哑巴少女眼也未睁,苏子昂又顾自说道:“可那蜂窝中有数只三阶妖蜂存在,也许还有品阶更高的蜂王存在,我若被蛰死了,你多半也得饿死,想来想去只有借你的衬裙蒙着脸,去冒险一试。” “不吃东西你会死的,行不行?愿意点点头。” 一股山风徐徐从洞外吹来,哑巴少女睁开眼眸看看苏子昂,瞳仁中深邃安静若有所思,没了往日的清冷高贵,嘴角一翘点了点头。 “那我可动手了,你不许咬我。”苏子昂一伸手,先将哑巴少女的金甲的裙衬解开,伸手在玉腿上摸索了一阵,唰一声将里面的衬裙撕下,又将少女的一双长腿放平,笑道:“你如今要是有力气咬人,我倒情愿让你咬一口。” 哑巴少女轻轻哼了一声,闭上眼,一会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连眼皮都不肯再动一动。 二十七节 捅蜂窝 无间海中的囚服是准备给囚犯们劳作时用的,极为厚实,赤晴妖蜂肯定蛰咬不透,苏子昂将纱质裙衣紧紧缠在脑袋上,中间用树枝简单四下一支,眼部挖了个洞留作观察用,一来为透气,二来让出一定空间防赤晴妖蜂蛰咬。 最后又将哑巴少女的金盔取来套在脑袋上试了试,最后索性用细铁链将金盔紧紧绑好,模样极象个古代骑士,他挥挥短剑,大踏步向洞外奔去。 苏子昂刚转过身,一直闭着双眼的哑巴少女忽然睁开了双眸,瞧瞧系在苏子昂头顶的金盔,忽地翘起嘴角一笑。 悄无声息的一笑,如夏花夜开,风华绝代却不为人知! 两盏茶后,苏子昂又摸回石壁下仔细查看蜂窝,准备为抄赤晴妖蜂的家做最后准备,事关生死,他必须想好每一个步骤。 一大群、一大群的普通野山蜂不断的在蜂窝中飞进飞出,偶尔一二只三阶赤晴妖蜂犹如将军出巡般飞出来转一圈,然后又懒洋洋的飞回蜂窝中。 石壁下方是一条深水沟,经过千万年的冲击,沟中怪石林立,因为季节的原因,如今沟中无水,只有一根根大石片默默的刺向天空。 正午时分,深沟中忽然冒起了浓烟,浓烟越来越大,随着山风直接向野蜂窝罩去,时间不长,野蜂窝四周一片浓烟。 苏子昂忽然从浓烟中冲出,手中擎了一根长树杆,猛的一捅,便将野蜂窝从石壁上捅了下来,未等野蜂窝落地,一根细铁链凌空飞出,缠住野蜂窝直接拖入浓烟中。 捅蜂窝了! 数息内,一大片野生大黄蜂在浓烟中飞上飞下,其中有数余头赤晴大黄蜂个头特别大,赤色蜂瞳中闪烁着一片疯狂幽光,如飞鸟般在浓烟中飞进飞去,寻找着那个该死的盗贼,远处的天空中,一大片野山蜂正铺天盖地般飞来。 半盏茶后,蜂群好象找到攻击目标,一窝蜂般向水沟下游飞去。 山沟的下段,怪石林立间有一个碧水幽幽的水潭,蜂群飞临水潭上空四周转了两个圈儿,仍然一无所获,在一只金色翅膀的蜂王带领下,飞向石壁上方。 等蜂群飞的不见踪影后,苏子昂倏地从水潭中跃出,跳到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拖着蜂窝快步向树林间钻去,一会不见了踪影。 空中蜂影一闪,一群大黄蜂在一只三阶妖蜂的带领下,忽然从水潭上方掠过,一个盘旋后向树林中追去,不久后,“啊、啊、”两道人族的惨叫声从树林中传出,叫声十分凄惨,一群鸟儿被吓的慌里慌张飞向半空。 一盏茶后,小山洞中。 地上一堆篝火在烈烈燃烧,火上烤着一根肉脯,苏子昂一半脸肿的老高,和半片西瓜般血红锃亮,正手持短剑将蜂蜜从蜂窝中一一挤到金盔中,口中不停埋怨。 “那群赤晴妖蜂真不知好人心,我刚出无间海不想杀生,它们倒向死里蛰我,你那纱裙刚露了那么一丁点缝儿......” “早知道它们蛰我,我在蜂窝底下堆火烧就好了。” 哑巴少女半倚在山洞边,精神虽委靡不振,明眸上下打量着苏子昂的肿头肿脸,嘴角却似笑非笑。 十数日后,一条官道两边巨树肃立,一片山林莽莽的气息在官道间徘徊。 苏子昂背着哑巴少女从一处树林中跳上官官道,一身灰色囚衣破乱不堪,朱漆数字被汗水侵泡的模糊不清。 官道尽头,远远出现一座巍峨郡城,城头上旗帜飘舞。 在无间海外的山洞中,哑巴少女服下苏子昂采来赤晴妖蜂蜂蜜和紫叶菊后,第二天便退烧,她提起短剑在地面上划下几个字。 水流尽头有人家! 一路上两人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妖兽,苏子昂带出来的肉脯吃完后,便挖一些灵材根部和捕捉一些普通小兽吃,一路坚持找到官道。 “小哑巴,我一身囚衣又没户籍文书,进城会被官兵抓住。”苏子昂看看远处的郡城墙,心中发虚,驻足说:“若被投到另一个无间海中,我可一辈子见不到娘与姐姐......” 哑巴少女歪头看看苏子昂的脸色,然后双手撑在苏子昂肩头立起上身,向远处眺望了一番,右手一扯苏子昂右耳朵,左手一拍苏子昂脑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极为娴熟。 苏子昂如一匹战马般原地右转身,迈开大步向郡城对面的一座小镇奔去。 “小哑巴,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不想和我分开?” “啪”一声,后脑勺上吃了一掌,哑巴少女在身后扯着苏子昂的耳朵一阵乱扭,所幸力道不大,苏子昂也装模作样一阵叫痛,两人一路嬉笑着奔进小镇。 小镇掩于一片垂柳中,一片草房在柳树间静静伫立,街道碎石铺地,路边绿树翠草,几只鸡在草丛中刨土啄食,处处生机盎然。 苏子昂一踏进小镇,立刻找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如同重回桃花小镇般亲切,他背着哑巴少女在各家房前慢慢走过,最后在镇边一家独院草房门前停下脚步。 沧海桑田,万里之外。 常在心头萦绕的家,也在桃花小镇中这个位置上,也是一座独院草房,只是那个家如今人去屋空,郑氏和苏子昂不知身在那里?房屋不知荒芜到何等模样? 汪、汪......两只小黄狗吠叫着冲到院门口,一群白鹅跟在黄狗身后呃、呃大叫助威,院内房门一开,一名布衣大娘奔出院中,大着嗓门询问: “两位可是有事?” “大娘,我和妹妹乃江城郡人氏来本地求学,不料遭到山匪掳掠,今日侥幸逃脱。”苏子昂口气一缓,垦求说:“如今妹妹伤重难以远行,想在大娘家中求宿养养伤,若大娘肯帮忙,必有厚谢!” “本镇族长不允收留外乡人在镇中居住。”布衣大娘显然不愿意,推托说:“本地离平原郡也不远,客人何不到平原郡城中投住客栈?” “盗匪掳人时,将我与妹妹户籍文书掠走,无法投住客栈。”苏子昂伸手一拍哑巴少女的金甲叶片,说:“大娘若肯收留我妹妹养伤,以后定送大娘五枚金叶甲片做谢礼。” 话音刚落,哑巴少女在背后忽然伸手抓住苏子昂脖颈重重一掐,痛的苏子昂一激灵,但忌惮布衣大娘正在旁边,却没敢发作。 二十八节 弥勒会 古夏王朝一两金换十两银子,一片金叶子大约五两金子,五片金叶子能换数百两银子,一名普通乡民家中一年最多赚十两银子。 银子能使鬼推磨,苏子昂坚信,也一定能推开布衣大娘的院门。 “大娘帮帮忙了,我妹妹需要尽早医诊......”布衣大娘看看哑巴少女身上熠熠放光的金甲叶片,默默让开院门,将二人引到院西的厢房门前,低声说:“白日千万不要出厢房,你俩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子昂,妹妹叫苏......苏子雁。”苏子昂担心布衣大娘问东问西,便主动询问:“不知大娘如何称呼?” “奴家姓薜,称我薜大娘便行。” 厢房中上下十分洁净,木窗上贴有片片剪纸红花,案几上摆有铜镜木梳,极似女子闺房,只是在一边墙壁上端端正正供着一尊弥勒佛神像,显的十分突兀而怪异。 薜大娘离开厢房后,苏子昂将哑巴少女放到床榻上一把按住,然后脸色一沉,开始秋后算帐: “小哑巴,你方才敢在背后偷偷掐我,信不信我把你背回山中喂狼?” 哑巴少女猝不及防被一把按住,待听清苏子昂的威胁后,眸中倏地腾起一股赤焰,奋力反抗不停反抗扭动,片刻后便呼呼直喘粗气。 “你还敢反抗?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哥哥我有多厉害。” “还不老实?你个小倔驴......” “哒哒、”院中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听声音直奔厢房而来。 薜大娘推门而入,手中端了一盘面饼,见苏子昂正倚在桌边站立,哑巴少女趴在床上大喘气,便说:““先吃些面饼充充饼吧,怎么从未听过你妹说话?” “多谢大娘的面饼。”苏子昂笑着接过面饼,道:“我妹妹天生哑巴,大娘有啥话和我说就行。” 薜大娘也笑了一笑,忽然有些难为情的问:“苏公子,你方才说的那个酬金?” “大娘莫急,我今晚先去郡城购些物件来,回来时便多交些定银给你,大娘你看如何?” “使得,使得,明日给奴家也行。”薜大娘心中有了底,又说了二句不咸不淡的话,转身奔出厢房。 苏子昂送走薜大娘后,关上房门一看,只见哑巴少女半倚在床上,手持虎头短剑,眸中正一片赤焰的怒视自已。 “哎呀,小哑巴你个白眼狼,竟拿剑指着我?”苏子昂走过去趴在哑巴少女面前,盯着她的脸念叨:“谁背着你爬过高峰?谁背着你穿过荒林?谁为你磨的两脚血泡?谁为你蛰的满头包?” 苏子昂数落着两人一路上的辛苦又旖旎的风光,哑巴少女听到最后一句时,再也忍俊不禁,嘴角一翘笑了起来,然后挥剑在地上写道:“你替我起的姓名好丑,不许拆我金甲叶片送人。” “我起的名字丑?那你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写出来让我瞧瞧?”苏子昂愤愤质问,又说:“我在这替你千方百计寻人诊病,你却连片金叶子也不肯用,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面对苏子昂咄咄逼人的质问,哑巴少女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深邃如星辰的双眸中似有所思。 “你放心好了,我绝不用你的金叶子,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苏子昂愤怒的喊道,哑巴少女忽然瞪了苏子昂一眼,又爬到塌上歪过身去,一会好似睡了过去。 落日熔金,片片鱼鳞云在空中舒卷自如,苏子昂趁着暮色溜出薜大娘小院,一路向郡城跑去。 道路两边的古树刷刷向后掠过,苏子昂奔跑如飞,眼下心中清清楚楚确定,自己的体力确实异于以往,从出了无间海后,一日感觉比一日更加有力气。 郡城到了,城门上方悬刻三个大字;平原郡! 郡城门洞下人流熙熙攘攘,有耕作归来的农夫,有大批面色憔悴的饥民,还有放羊回城的牧童。 苏子昂捡了一根树技扮成牧童模样,尾随在一群山羊后面进了城。 平原郡城内有数十处房屋崩塌,碎砖乱石堆了一地,街面上人流如织,挟杂着许多拖家带口的流民,显然多半和无间海天灾有关。 街上大部分商铺皆关着门,只有一家饭铺火光通明,铺中牌匾上写着“义施”两个大字。 铺门前排起一条人流长龙,一群僧人在暮色中分发着米饭与咸菜,与众不同的是,这群僧人个个都带了一个弥勒佛面具。 面具下的眼晴在暮色中灼灼放光,显的颇为诡异。 一名僧人在高声颂唱:“天降大灾,世人多难,弥勒转世,消灾解难,米饭管饱,分文不取!” 苏子昂只见过石城县,然后在无间海中一关数年,突然在一个陌生郡城街头漫步徘徊,心中一时感叹万千,伤感有之、侥幸有之、期盼有之...... “大和尚,我想吃碗米饭。” “阿弥陀佛”一名僧人向苏子昂合掌施礼,宣了一声佛号,默默的递过一碗米饭和数根咸菜,苏子昂吃了一口米饭,开始暗暗向四周观察。 燕千户传艺时说过,燕子门的宗旨是“顺富济贫”,还讲了燕子门的其余种种规矩,但苏子昂只记住顺富济贫四个字。 一家酒楼门前,站了数位富家子弟模样的人,都在指手画脚点评江山,片刻后,其中一人惊呼: “呀,在下银袋子不见了,有谁看到没......” “张公子,你是否不想请客,才有意这般托词?”一名公子话音未落,忽地大声叫道“哎呀,在下的银袋子也不见了,有贼。” 苏子昂在无间海中修习燕子门之术数年,第一次在平原郡大展身手,心中虽然战战兢兢,手中却斩获无数,一圈转下来,已顺了五六个银袋子揣进怀中...... 月华初上时,苏子昂肩挑一根长扁担,一头挑一个大包裹,返回薜大娘家中。 哑巴少女正倚在厢房窗边向外张望,见苏子昂带纱冠披绸袍,扣玉带蹬长靴,一派世家公子打扮,却肩挑一根长扁担两个大包裹进门,立刻眼上眼下的打量。 “小白眼狼,这是平原郡味香斋的点心。”苏子昂将点心扔给哑巴少女,又随口说道:“一会我支炉熬汤给你滋补身子,等你伤养好了,你走阳关道,我回桃花小镇。” 二十九节 杀心 哑巴少女拈起一块点心正准备吃,忽然听见苏子昂最后两句话,眼圈倏地一红,“嘭”一声将点心砸向苏子昂,提剑刷刷写道:“你快走,我饿死不吃窃来之食!” “哎呀呀,好大的脾气!”苏子昂将点心捡起吹了吹,放进嘴中,夸张的叫道:“这点心味道不错,小白眼狼不吃,我便自已吃......” 哑巴少女气的面色绯红,呼呼喘气,凤眸如刀已将苏子昂千刀万剐。 “你打不到,你咬不到......”苏子昂得意的哼着小曲儿,一脸不服来咬我的表情,又故意在哑巴少女面前慢吞吞的吃了两块点心,方才去向薜大娘借灶炉熬汤。 “这数十两碎银给大娘先拿着当定银,这西厢房以前何人居住啊?” “奴家原有两个女儿在西厢房中居住,如今被弥勒会选去做神女,一直不允归家。”薜大娘收下数十两银子,对弥勒会一付讳莫如深的神秘表情,急匆匆离去。 “弥勒会?” 苏子昂眼前登时想起平原郡中施展米饭和咸菜的僧人们,不过这些事不关己,他眼下急着做的事情是熬好汤。 冯公公传授的汤方子中,不少是滋养身体的良方,只是暮色后进的平原郡,又耽搁了一阵时间,城中大商铺早已关门,便缺少珍贵的上品妖丹做为主料。 苏子昂将购到手的食材一一仔细检查,挑挑拣拣的配好料,先用猛火把汤水烧开,然后小火慢炖,一直熬到繁星满天,才将一锅汤熬的浓香四溢。 他伸了伸懒腰,把汤端回厢房一看,见桌上的点心少了一半,哑巴少女正伏在床头酣睡。 天空星光灿烂,院中夏虫呢喃。 厢房中烛光摇曳,哑巴少女在塌上酣然入梦,眉不画而翠,长长睫毛在烛光下微微蹙动,似在生气,一会又展颜欢笑,应是梦到开心之事。 苏子昂想想自己坎坷的身世,顿时心生卑微之感,一时又生出无限温柔,望望手中捧的汤,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虚,蹑手蹑脚又轻轻退出房外,钻进了灶厨间。 翌日晨曦如沐时,苏子昂捧着熬好的汤进了厢房。 哑巴少女斜倚在塌上养神,一见苏子昂登时面色微嗔,提短剑划道:““昨夜答应给我熬的汤呢?” “昨晚我熬好汤时,你酣睡正香,没忍心叫你起身喝汤。”苏子昂想起昨夜偷窥少女睡觉,仍然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正视哑巴少女的眼眸。 哑巴少女看看苏子昂手中捧的汤碗,默默接过来浅尝轻咽,随手划道:“无间海中,你在吏厨熬的汤?” “对,熬给一位小王爷和一名小祖宗喝的。” 哑巴少女一愣,深如星辰的眸中闪起一抹笑意,只听苏子昂又问:“你是小王爷的什么人?” “金鹰护卫。” “金鹰卫都很厉害的,你为啥连史一包也打不过?” 哑巴少女斜了苏子昂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自顾自的喝着汤,一付爱搭不理的神气,厢房中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晨光在地面晃动徘徊。 日起日落,匆匆十数日中,苏子昂前后数次进城购物,每次均在弥勒会义施米饭铺中吃碗米饭,然后帮着刷刷碗具,最后从城中普通商铺中置办各种物品挑回薜大娘家。 平原郡中也有二家专门售卖修士用品的商铺。 苏子昂一来不懂行情,二来也未曾修道,更没有那传说中的灵石和天材地宝,只敢在门前看看,却没胆量进铺询问。 薜大娘院中大鹅与草鸡越来越少,一只只都被苏子昂熬成了汤,然后都钻进了哑巴少女的肚中。 苏子昂与哑巴少女一会斗嘴争吵,一会又妥协和好,眼看着少女面色渐渐红润,苏子昂内心恋恋不舍,他知道,哑巴少女在病愈后自然会独自离去。 凤凰不会和燕雀同飞,苏子昂虽不谙世事,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一日清晨,苏子昂正伏在厢房桌边熟睡。 塌上哑巴少女长睫毛一动,悄然睁开了眼,倏地飘身下塌,鬼魅般一闪,站在苏子昂身边曲指掐决,一柄灿烂灵剑在少女掌中蓦然凝聚,剑刃寒光迷离,犹如一滴少女伤心泪在刃口幽幽游走。 晨光如沐,厢房中清风习习。 哑巴少女面色变幻莫测,掌中灵剑轻轻颤抖,眸中一时杀机凌厉,一时又柔情似水,半盏茶后面色缓和下来,轻轻叹息一声,提剑在地上留下一行字,推门而去。 汪、汪...... 院中两条小黄狗一阵狂吠,苏子昂一惊而醒,扭头一看见床塌上空无一人,心刷的一凉,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四下一看只见桌边留有一个小金鹰图案,地面上划有一行字。 “持金鹰到洛都大佛寺找方丈,便能见到我。” 苏子昂捡起金鹰冲出厢房去,一气追到古道上,晨曦中淡雾弥漫,古道间红尘沧桑,哑巴少女踪影皆无。 “骗子,骗子,大骗子!” 苏子昂感觉心中空荡荡的难受,愤怒的将小金鹰远远扔了出去,大声吼叫:“才不去洛都呢,我要回石城县找娘和姐姐去,她们从来不会骗我。” 咣啷一声,小金鹰落入树丛中。 一只羽毛鲜艳的鸟儿从树林中飞出来,看看火冒三丈的苏子昂,怜悯的晃晃翅膀,一个急掠又钻进树林中补个回笼觉。 哑巴少女一走,苏子昂顿时感觉薜大娘家中一刻也呆不下去,他急欲返回江上县寻找郑氏和苏子青,匆匆回镇和薜大娘寻了个借口,留下足够银两匆匆离去,直接奔向平原郡城。 平原郡地貌和石城县不同,这里大多山高林密,旷野一眼望不到边。 苏子昂顺着古道一边走,一边心中盘算,这个平原郡离江城郡不知有多远?只有先进平原郡向人询问清楚路径,再确定如何到达江城郡。 平原城中人流不断,阳光明媚。 一大群一大群的饥民在满大街逛荡,正前方的街道中围成一个大圈,圈中人声喧哗,苏子昂一直没能从哑巴少女离去的失意中走出来,便故意挤进人群看热闹。 一群身穿白、青、黑、红、黄五色道袍的青年道士,摆了一个天师道场! 道士们衣冠鲜亮,男道们英俊潇洒,一群白袍女道个个长的如花似玉,她们人人背负灵剑,如画中仙子般貌美如花,争奇斗艳。 道场中摆有数张案桌,男道们正在向流民们发放丹丸、符纸和衣物米粮,一条长长人流队伍正在案桌前领取物品。 “奉太华山金昆子真人敕命赈灾!” “各位乡亲不要挤,丹药去病、符纸驱邪、米粮止饥,按需所取,勿要多拿。” 喊话的白袍小女道一双杏眸湛湛有神,嗓音清脆如玉落珠盘,一脸顽皮而骄傲的笑容,象一朵纯洁的白莲花在阳光下盛放,让人望一眼便如沐春风。 三十节 青瑶 “太华山?”苏子昂立刻想起鼎鼎大名的太华派,一时分不清这太华山和太华派是不是一家人,但美丽代表正义,仅凭喊话白袍小女道一个微笑,立刻对太华山心生好感。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弥勒会的僧人搞义施,免费发白米饭,而太华山这批道士居然发米粮,发符纸,发丹药。”苏子昂感叹的想:“要是自己有锅有火,也会挤上前领份米粮...... “让让,让让。”一阵凶悍喝声远远传来,苏子昂扭头一看。 远处人群一分,数百名脸带弥勒面具的男男女女疾步奔来,气势上没有半分佛家的慈善,多了几分凶悍煞气,来到眼前不由分说,先四下将天师道场团团围住。 “太华派的道友们,平原郡乃弥勒会地盘。”为首一名粗壮僧人骈指大喝:“劝你们一句话,咱二家井水不犯河水,请太华道友们速速撤了天师道场,退出平原郡!” 粗壮僧人口气霸道而直接,虽然也加了个请字,但其中驱逐的意味不言自明! 太华派的男道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了怒色,一起把目光瞧向人群中数名白袍女道,这伙太华派弟子的尊者显然在这群白袍女道群中。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皆为王臣。”喊话的白袍小女道一跨步,不知使了什么神通已跨到僧人面前,杏眸一瞪,斥道:“平原郡乃大夏王朝的郡城,谁说是弥勒会的地盘?” 顿了一顿,她柳眉一挑,脆声嘲笑说:“佛家讲究四大皆空,你们一群和尚在平原郡占地盘,肯定是一群假和尚。” 四周人群中顿时传来一片笑声,苏子昂已弄清这群道士正是太华派的,也不知武六七有没有上山修道,连忙凑上去侧耳倾听。 “四大皆空?”粗壮僧人乜斜一眼白袍小女道,嚷道:“女道友既然不通情理,小僧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就对了!”白袍小女道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又讽笑:“你长的这么粗这么丑,丑到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净说废话做甚?还不回庙念你的经去。” “你......”粗壮僧人气的面色赤红,向后一挥,大吼:“护会使者何在?还不上前护会驱魔!” “呼啦”一声。 数百名带着弥勒面具的男女冲上来,圈子越挤越小,与太华派的青年道士间渐渐胸碰胸,脸碰脸,眼珠子蹭眼珠子,粗壮僧人带着四名护会使者,更是紧紧围近白袍小女道不放,只差抱大腿满地打滚大声嚎哭。 “想动手?”白袍小女道面无惧色,柳眉挑了一挑,挥舞葱尖般的小手大叫:“金师姐,他们欺负我,你快来啊。”这一声告状喊的自然流畅,好似天经地义一般。 场中白影一闪。 “噗通、噗嗵、”两声,粗壮僧人和两名护会使者从白袍小女道身边跌飞出去,面具跌掉,面具后两名使者确是两名普通乡民,一脸茫然失措。 三人竟是毫无道法的普通民众,摔的七荤八素,呲牙裂嘴半天爬不起来。 一名冷若冰霜的白袍女道凝身不动,如翠竹般玉立,星眸中蕴带一片寒冰俯视三名弥勒会中人,远外的苏子昂一愣,这白袍女道的神情和哑巴少女粗一看极象,但眉眼神情间却略有不同。 哑巴少女的眼神中是轻蔑,是不屑!白袍女道的眼神是漠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 “妖孽逞凶,护会使者舍身成佛!”粗壮僧人一个滚儿爬起来发出命令,弥勒会的男女护会使者们立刻向太华派的道士们身上凑去,越挤越近,摆出一付任你随便打的无赖相。 “一群无赖要撒泼了吗?”白袍小女道一脸笑嘻嘻的顽皮神气,挥着小手召唤:“金师姐,他们耍赖了,快揍他们!” “滚!” 金师姐一声冷斥,寒芒一闪,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长刃在金师姐掌中出现,刃口上杀意森森,围在身边的数名弥勒会使者一见长刃,立刻四散退缩,只剩下一名粗壮僧人。 “来来,向佛爷这儿砍。”粗壮僧人镇定的看了长刃一眼,向自己脖子指了指,又把光头向前抻了抻,凑到金师姐面前,并催促道:“来啊,向佛爷的脖子上砍......” 金师姐蛾眉一扭,手中古怪长刃扬了起来,一股凛冽杀意在阳光下弥散。 “众生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粗壮僧人退后一步,向身后数百名弥勒会使者一指,开始讲道理:“为弥勒佛献生,死后不坠狱,女道友把这数百名弥勒使者全杀了吧。” “哎呀,要出人命了。” “小道姑消消气,都是出家人,算了算了。” “小道姑砍了他们,弥勒会真是一群赖皮玩意儿。” 场中火药味十足,四周围观的人们看热闹不怕事大,有人出言劝和,有人趁机挑事,有人向里挤,也有人向外钻,人群顿时一片嘈乱。 苏子昂一时忘了所有不快和忧虑,想知道场中双方如何收场,便施展燕子门九宫遁术钻入人群中,找了个视线开阔的地方站稳,耳边忽然传来一名男人的嘲讽声。 “秃驴赶杂毛?岂不是窝里反嘛,真是笑煞老夫了。” “一群假秃驴算定太华派的蠢杂毛不会杀人,才敢在人前耍赖。”一名声音妩媚入骨的女子不屑说道:“场中数名小道姑俊俏如花,楚宗主想不想出手擒来做个炉鼎?” “嘘,仙子你看清楚,水鸾子那老妖婆也在,咱可不自讨没趣。”楚宗主性情好似颇为谨慎,低声道:“若违了贾盟主之命,日后必受责罚。” 苏子昂心中好奇,借着人群攒动时,偷眼一看,身侧的楚宗主头带斗笠遮着脸,仙子身材有致,同样的面带纱巾不露脸,两人都是一付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模样。 “滚!” 金师姐一声喝斥,刃芒一闪,手中怪刀长刃向粗壮僧人的头顶拍去,人群中顿时发出一片惊呼声,粗壮僧人一闭眼,双腿微微发抖。 三十一节 随行 蓝天湛湛,刀光灿烂。 “依蕙,不可伤人!”众人眼前一花,场中多出一名中年女道姑,发髻别一根古玉簪,一挥手,袖袍如水波般延伸裹住长刃一拧,轻轻巧巧将长刃带了回来。 “水师尊,他们欺人太甚!”金依蕙一见中年女道姑,面色稍霁,愤然说:“请师尊不要偏袒他们。” “师尊,师尊......”那名柳叶眉的白袍小女道蹿过来,抓着水鸾子的白袍一通摇动,嘻嘻笑道:“这群和尚耍无赖,让金师姐揍他们嘛。” 水鸾子美目如水向人群缓缓一扫,苏子昂顿觉一波清凉水意温柔漫来,两人虽无对视,却感觉水鸾子正向自已凝视,不自觉的低头避让。 “依蕙,道家讲究淡泊无争,既然弥勒会的道友们说平原郡是他们的,本派让让便是。”水鸾子淡淡一笑,又对白袍女小道斥责说:“青瑶你再敢挑事起哄,为师便以门规责罚你。” “诺。”金依蕙应了一个字,星眸狠狠扫了粗壮僧人一眼,退到水鸾子身后,小女道青瑶却不服气,笑嘻嘻的说:“师尊休想吓唬我,那条门规罚我不许打坏人?” 她柳眉一挑,瞧瞧水鸾子的脸色,又欢乐的笑道:“哎呀,好象还真有这么一条门规,师尊别生气,容我回太华山后好好熟背门规。” “太华五子名不虚传,水鸾子修为好似已是化神境。”楚宗主压低声音道:“仙子走吧,那姓金的小道姑娘手中兵刃是不是留寒刀?” “奴家不知那是什么刀,只知咱俩打不过人家。”仙子吃吃笑道:“咱们走!” “阿弥陀佛。”弥勒会的粗壮僧人见留寒刀没劈下来,吁了一口气,一擦光头上的冷汗,上前对水鸾子合掌施礼,高颂佛号:“小僧净尘,见过太华水鸾子真人。” 对面寂静无声,净尘抬头一看,水鸾子白袍飘飘,早带着青瑶和金依蕙走出十数丈远,竟没人再与他多说一句话,这种粗暴直接的蔑视,登时气的净尘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脸色黑如锅底。 “让让,别撞着......”一名黑袍青年男道抬着案桌从后面凑上来,若有意若无意的横肩一撞,将净尘远远撞了个趔趄,等净尘稳住身形时,太华派的弟子已然撤走案桌,疾步远去。 “呸,太华派有啥了不起的,还不是照样被佛爷我撵走。”净尘狠狠呸了一声,拿眼狠狠瞪了太华派众人几眼,却是没胆追上去多事。 苏子昂心念急转,想起自己一没户籍,二不认识路,如果能找到武六七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便鼓足勇气追上方才横肩撞人的男道喊叫:“道长留步,我想打听个事儿?” “何事?”黑衣男道一脸戒备,肃声反问。 “我有个一起长大的哥哥在太华派修道,他叫武六七。”苏子昂问道:“不知道长可否认识他。” “认得认得,你问我算问对人了,武六七正是我的小师弟。”黑衣男道一脸笑意,他重新看了看苏子昂,解释说:“武师弟随木师伯下山历练,此次没有跟来平原郡。” “哦,这么不凑巧。”苏子昂想了想,又问:“道长,此地离江城郡能有多远?” “很远。”黑衣男道看了看苏子昂,问:“听你口音好似不是本地人,你想去江城郡?” “是。” “若只依着官道走,此去江城郡需要穿越数个郡县,不骑马不乘船的,得走上一年左右吧。”黑衣男道笑了笑,又说:“这中间你需要不停的走,不能出任何意外。” 苏子昂顿时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又鼓起勇气垦求说:“我在平原郡一个亲人也没有,道长能否看在武六七的面子上,将我带到太华山寻他?” “这个我做不了主啊。”黑衣男道十分为难,刚要推辞,苏子昂连忙将怀中的剩银全部摸出来,一把塞到黑衣男道手中,低声说:“求道长帮帮忙,就当帮武六七了,我一点本事没有,一个人可回不去江城郡。” “这样吧,青瑶师妹为人最是热心肠,我请她向水师叔求求情。”黑衣男道摸了摸银两,终于吐口答应帮忙,随后又解释说:“如果青瑶师妹不肯帮忙,我也没办法了。” “多谢,多谢道长帮忙。”苏子昂登时想起方才那名青秀的白袍小女道,还有她那顽皮的笑容,心中也多了一份宽慰。 “还不知公子姓名?” “苏子昂。” 两盏茶后,四平客栈门前。 青瑶上下好奇的打量着苏子昂,笑声象风铃般清脆,只听她问道:“子昂哥哥,你想求我帮忙是不是?” “是的。” “嘻嘻,行啊,那你得给我点好处才行?”青瑶笑靥如花,一点没有传说中女侠的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精神。 “可我啥也没有啊。”苏子昂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说:“不过我会熬汤,这汤你一定喜欢喝。” “子昂哥哥休想骗人,熬汤我也会。” “我这汤叫三清白玉汤,是洛都宫中传出来的秘方,专门待侯皇后和公主喝的,女子喝了皮肤越来越白。”苏子昂撸起袖子,说:“你看我手臂上的皮肤,便是让这三清白玉汤气薰了薰,若是天天喝,那得有多白。” 青瑶看看苏子昂手臂,问:“真的嘛?” “真的。” “好了,好了,我求师尊带上你回太华山,在路上你慢慢熬给我喝。”青瑶歪头想了想,问:“就你一个人嘛?” “恩,就一个人。” “子昂哥哥的亲人呢?” “我也一直在寻找她们。”苏子昂忽地抬着头来,遥望天际浮云,轻轻的说:“这么久不见,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 王朝洛都,太和宫中。 宫外烈日当空,宫殿上琉璃瓦熠熠泛光,殿内两排大臣静默肃立,夏仁宗在御宝上眯缝着眼说话。 “平原郡公文急奏,上天突降陨石,引发大地动,平原郡内八县数十万民众受灾,郡太守王益民上书恳求朕派钦差赈灾,哪位爱卿愿出使平原郡?” 钦差大臣这活儿,一朝之中能够资格的就那么有数几个人,如今太子之位稳固,几位皇子未显争储之心,因此谁也没搭话,静等仁宗安派。 “陛下容禀,天降陨石属不祥凶兆!”汤太师出列奏道:“平原郡乃是平原王封地,普通大臣难胜此任,老臣建议由太子代天巡察,最为妥当。” “太师所奏有理,平原王脾气暴躁,但对太子一直宠爱有加,就派太子出使平原郡。”夏仁宗话头一转,又道:“上天降此不祥凶兆,昭示朕德行有亏,朕决意大赦天下,以平天怨。” 仁宗登基一直四海宴平,国泰民安,每逢大型天灾和重大节日时,都要按惯例大赦天下,为天下百姓祈求平安。 “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一起大拍马屁,颂词如潮 “陛下。”许雅之忽然出列禀道:“臣愿陪太子同行平原郡,一路为太子马牵马坠蹬。” “准奏!”夏仁宗点头应允。 三十二节 天牢 洛都街道十分宽敞,能并排走开四辆马车,经过数代京兆尹精心修缮,各坊市间井然有序,尽显天朝大国的气度。 大夏王朝由八骑开国,除吴氏尊为皇族外,其余七骑后代均被封王封侯,世袭功勋,王朝内外,称八骑后世子弟为“王族侯门”。 许雅之祖辈便是八骑之一,八族弟子身份荣耀尊贵,只在八姓之间攀结姻亲,从不与朝中大臣或普通世族豪绅通婚,退朝后的许雅之策马而行,蓦然间心念一动,顿时想起天牢中的苏子青,那个青秀脱俗又略带倔犟的少女如今怎么样了? 夏仁宗大赦天下,按大夏律,十恶之罪,三减其一。 谋杀亲夫罪,在大夏朝属于十恶大罪,仁宗判苏子青劳役十五年,如三减其一,便是五年,如此算法,不用十年便能平安回家。 苏子青清澈而倔强的目光,又一次在许雅之心头浮现,据个人为官多年的经验判断,桃花小镇郑员外强婚不成,多半被少年苏子昂所杀,苏子青为保护弟弟,才自承一口咬定杀死郑员外。 “这对姐弟可不是一般人儿,一个为保姐姐不受辱而持刀杀人,一个为换弟弟一命要舍身取义,手段虽不可取,但心思勇气称得上侠肝义胆。” 天空白云舒展自如,许雅之想了半天,心中忽然升起一探苏子青近况的强烈冲动,主意拿定,提缰掉转马头向天牢驰去。 洛都居天下之中,北倚浊河,四周关山重叠,城外有洛水环卫,险关道道,易守难攻,城中有两座牢狱非常出名,一处是天牢,一处名叫金墟城。 天牢只关押天子与刑部判决的重犯,由普通千牛卫派军看守。 金墟城神秘莫测,相传以黄金筑成,由金鹰士负责看管,只关押大夏王朝皇族与将族中犯有重罪之人,和无间海一样,据说从来无人生出金墟城。 天牢总狱头姓崔,也属八骑侯门之后,与许雅之自小熟识,小号崔胖子,听报许雅之来访,撩着青色袍襟一路小跑迎出来,见到许雅之后,兴奋嚷道: “许老五,升了御史后也不来寻哥哥吃酒,今儿来天牢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许雅之伸手捏捏崔胖子的圆脸,说:“崔兄脸上的肉肥的冒油,嫂夫人从来不嫌弃么?” “她敢嫌弃?老子一巴掌呼死她。”崔胖子吹完牛,然后把许雅之拉到僻静处,问道:“老五快说说,什么私事?” “来看一位故人,她叫苏子青。” “苏子青?我找找她在那。” “有劳崔兄。” 苏子青一身黑红相间囚衣出现在许雅之面前时,窈窕身材在大号囚衣中左右晃荡,如一株翠竹亭亭玉立,双眸闪烁着一丝迟疑的神情,望着许雅之不敢说话。 “本官许雅之,以前乃江城郡太守,数月前在刑部大堂上亲自审过你的案子。”许雅之自报家门,心中没来由的心中一虚,说:“咳、咳、你可曾记得本官?” “罪女苏子青见过许大人。”苏子青眸中一亮,施了一个万福礼,道:“多谢许大人当日替我申冤辨白。” “你无罪,桃花小镇郑员外多半非你所杀!”许雅之忽然发现自己行为冒昧,一名御史大夫总不能对一名天牢中的囚女直说,只是一时好奇想见一面而已,顿了顿说:“此案到如今缺少主要证据,你执意要替弟抵罪,本官不会横加干涉。” “许大人......”苏子青听许雅之一言点破自已心中的秘密,顿时满眼圈跑泪,心中感觉遇到知音一般亲切,但自己必竟是一名囚犯,也不知许雅之来意,便只能忍住泪不说话。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堂中一时沉默起来,静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许大人,民女有一事相询?”片刻后,苏子青有意打破僵局,许雅之吐出一口气,连忙应道:“有话直说,不必和本官客气。” “民女的母亲郑氏和弟弟苏子昂,今在何处,一切可好?”苏子青小心翼翼问道。 “郑氏早被遣返红叶谷,苏子昂至今下落不明。”许雅之放松下来,接着说道:“平原郡发生天灾,当今万岁下诏大赦天下,你按律罪三减一,在牢中待上七年左右,便能与你家人见面。” “这是真的么?”苏子青顿时喜出望外,笑意灿烂,双脚并立如小熊般上下蹦跳。 “此事千真万确,诏书很快便会传达到天牢。”许雅之看着蹦跳中的苏子青,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一朵迎山红在清风中徐徐开放,牢房中一时春意流溢,随后狠下心来说:“本官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苏子青一呆,感觉有些恋恋不舍,低下头,轻声说:“若有弟弟苏子昂的消息,许大人能否来转告一声?让民女也安心......” “行,本官答应你,若有苏子昂消息,一定让你知晓。”许雅之说完,又看了眼垂眉敛目的苏子青,转身出牢房。 “老五,这个苏子青有什么好?”崔胖子送许雅之到天牢门前,悄声询问:“难不成是你的小相好,才让你亲身入牢探访?” “春风得意皆亲朋,若有危难谁靠前!”许雅之莫明其妙回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又伸手捏捏面前的胖脸,问:“崔兄若有危难,身边有几人肯舍命相护?” “若有危难,有几人舍命相护?”崔胖子想了想,忽地跳起来,冲着许雅之的背影喊道:“老五,你咒我啊......” 数十日后,距离平原郡数百里远的一片连绵山脉中。 万里无云,天气炙热。 一队万余名穿绯色战袍的千牛卫大军,在一条山路上蜿蜒穿行,黄黑双色青龙旗在山风中烈烈飞舞,许雅之陪太子吴知民在队伍中间行走。 “太子殿下,天气如此潮湿炎热,荒山中蚊虫众多,若伤着太子龙体,臣可担罪不起。”许雅之抹了一把汗说道。 “当年太祖八骑开国,数次均是率军穿越荒山、走野岭,千里奔袭取胜。”吴知民笑道:“你我均是八骑之后,眼下没有外人,你喊我吴知民便成。” 吴知民稳居太子之位二十余年,自古一来,太子是个双重身份的人物,在皇帝面前太子是臣,在其大臣面前,太子为储君,未来的帝皇。 虽然吴知民有吩咐,许雅之确不会直呼太子姓名,便说:“大军穿过这片荒山,再向前走二日,便进入平原郡地界。” “咱俩若突然出现在平原王面前,姨父大人不知该有多高兴?”吴知民笑道,平原郡王也是八骑之后,一直率军驻守平原郡,娶吴知民的小姨为妻。 “平原王大人一定非常高兴。”许雅之不温不火的回了一句。 三十三节 进山 数日后,千牛卫大军奔到平原郡城外。 艳丽阳光下,城门前旌旗招展,数万玄甲铁军正在列队等侯,一辆金黄銮驾大马车居中而立,两边金鼓旗帜、曲柄黄伞林立。 銮驾前,一名金甲玄袍老将独自策马而立。 “平原王来了。”许雅之道。 玄袍老将跳下马来,施礼道:“平原王恭迎太子殿下!” “知民见过姨父大人。”吴知民连忙小步上前,搀扶平原王,说:“一家人不要虚礼,一起回王府看看小姨吧。” “众官面前,不可失了君臣之礼。”平原王一撤步,向城中一挥手,道:“太子殿下城中请。” 銮车缓缓行驰在平原郡大街上,平原王骑马率大军相随。 吴知民心中好奇漠北风情,挑开銮车窗帘向城中察看风景,只见街两边人流如织,都在向銮车眺望,一晃眼间,忽然看到数十名带弥勒面具的僧人混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姨父,这伙带弥勒面具的僧人甚是古怪,什么来头?” “那是弥勒会的僧人,风闻弥勒会是一群盗墓的摸金校尉,发财后落发为僧,在佛前赎罪,此次天灾后,弥勒会中人在平原郡各县中举办‘义施’赈灾,帮助灾民度过难关,信徒带面具是取佛家无我相、无人相、无寿者相、无众生相,千人一面,众生平等之意。” “无我相,无人相,无寿者相。”吴知民放下车帘,面色忧郁起来,神色一瞬间有些恍惚,轻轻的说:“皇权在上,众生真的能平等吗?” 青天湛湛,一条碧波荡漾的大江上,江风徐徐吹拂,吹乱了滟滟碧水,银鱼跃,白鸟飞。 一只双帆大木船乘风破浪,斩开瑟瑟碧水,孤船顺江而下。 苏子昂蹲在船尾,手中挥舞着一柄大芭蕉扇,向一只大汤瓮下面的炭火不停扇风,汤瓮中一股淡淡清香味在江风中四处弥散。 “子昂哥哥。”青瑶一脸恬静的半蹲在船板上,好奇的看着苏子昂的一举一动,问:“喝了这三清白玉汤,真能肤白如玉?” “那当然。”苏子昂擦擦脸上的汗,自夸说:“我这三清白玉汤是宫延秘方,常喝它保你肤白如玉,绝无虚假。” “子昂哥哥商量个事儿,你让我喝第一碗汤好不好?”青瑶眼中一亮,笑嘻嘻的说:“我也想让皮肤白一些!” “这不太好吧。”苏子昂期期艾艾的说:“水真人说她要喝第一碗汤,若青瑶妹妹先喝了,水真人她老人家会不会将我轰下船去?” “子昂哥哥方才说错一句话,这话若让师尊知道了,会立刻赶你下大船。”青瑶小脸一绷,语带威胁的问:“想知道错在那儿嘛?” 江风徐徐,阳光如练,沐浴在阳光下的青瑶美的象一个小精灵,不待苏子昂回话,她笑嘻嘻的又说出一个诱惑条件:“子昂哥哥想不想加入太华派?” “想,我想加入太华派!”从见到青瑶和金依蕙后,苏子昂最大的愿望便是加入太华派,他立刻乖乖的舀了一碗汤递给青瑶,问:“我方才那句话说错了?” “我师尊最爱臭美,千万不要尊她为老人家。”青瑶伸出小鼻子先闻闻汤味,向汤中吹了两口气,然后尝了一口汤,赞道:“味道果真不错。” 苏子昂追问:“我的户籍让山匪抢走了,能加入太华派嘛?” “我先商量商量师尊吧,实在不成,我再去求木师伯试试,木师伯为人最好说话。”青瑶慢慢将汤一口口喝完,说:“不过初入山门的弟子,要干一年到二年杂役,很累的。” “累我不怕,就怕真人们不收留我。”苏子昂忽然问:“太华山很大嘛?” “据说是十万大山嘛,近处山中有仙鹤、有灵鹿、灵猿。”青瑶返身坐回船板上,她竖起双膝,手捧下颏,说:“远处山中还有各种天材地宝,灵草妖兽,金师姐常一个人进太华千界山中历练。” “金师姐很厉害嘛?” “那当然,秀水峰新弟子中的当家大姐,太华派中的修道狂人。”青瑶看看苏子昂,问:“子昂哥哥想不想和金师姐认识?” “不敢,不敢。”苏子昂忙不迭说:“貌美女子脾气大,动不动就掐人、拧人,咬人,亮刀子,简直吓死人了。” “子昂哥哥,我发现你不大会说话,貌美女子脾气大?”青瑶柳叶眉一挑,笑嘻嘻的说:“你是不是说我长的丑了?” 苏子昂一愣,忽然发现和女子说话真是一门学问,他立刻笑道:“青瑶妹妹,回头我给你熬个山鸡枸杞汤尝尝。” “山鸡枸杞汤?”青瑶立刻来了精神,说:“听这名字就不错,味道应当极香,啥时熬给我尝尝?” “明日吧。” 十数日后,一片巍峨群山在大江的正前方遥遥出现,大帆船缓缓靠了码头,船上众修一一上了岸。 “子昂哥哥,太华派有三个门,这是后门,前门朝南,山下有一个非常大的郡城叫华清城,还有一个侧门......” 半天后,一行人已接近群山,只见群峰间云雾渺渺,仙气缭绕,两只苍鹰从峰峦间掠出,一声惊鸣,一个盘旋,又没入蔼蔼云雾间。 水鸾子白袍如雪,袖袍飘飘,如仙子般御风而行,其余弟子大多一路小跑跟随,苏子昂和十数名男道赶着两辆牛车,押后而行。 望山跑死马,众人从看到群山起,一直又走了数个时辰,才真正走到山脚下,一片翠绿苍松间,隐约露出一个尖尖的黑色亭顶。 “到迎松亭了。”在平原郡认识的黑衣男道气喘吁吁的叫道。 迎松亭方向人影晃动,前后共有八名青年道士飞身掠来,道袍分为青、赤、黄、黑四种颜色,在山路两边对应站立,一面各自四种颜色,又好看又威风。 “弟子杜猛,金不当奉金昆子师尊之命,恭迎水师叔回山!” “弟子周建,何无忌奉木桑子师尊之命,恭迎水师叔回山!” “弟子牛霸,常子建奉火焱子师尊之命,恭迎水师叔回山!” “弟子姚胜,马子张奉土汀子师尊之命,恭迎水师叔回山!” 八名男道长相气宇轩昂,人人背负一柄灵剑,宽大道袍在山风中鼓荡飘洒,说词众口同声,一股隆重的欢迎气势令人如沐春风,心生欢喜。 “免礼。”水鸾子微微一笑,道:“木师哥这套迎宾术从那来学来的?真象模象样的。” “师尊与三位师叔齐集太华殿,翘首企盼水师叔驾至议事。”黑袍道士杜猛踏前一步应答。 “头前带路。” 山路用一块块巨大的山石彻成,能容两辆马车并排同驰,两边栏杆皆用手臂般的松树杆搭成,地势越走越高。 山风呼啸,云雾在脚边弥漫,渐渐如入仙境。 苏子昂心中升起一股庄重感,单凭太华山的一条宽广山路,便能感觉出太华派历代弟子曾付出的浩大心血,顿时对太华派多出数分崇拜,几分欢喜。 “子昂哥哥,太华山美不美?”青瑶追上苏子昂,在身边低声说:“前面便是猿愁涧,你可不许吓哭了哦?” 苏子昂一楞,听青瑶的意思,猿愁涧好似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心中没来由的多了一丝紧张。 猿愁涧到了。 三十四节 五真人 苏子昂心中果然害怕,而且是十分害怕,猿愁涧是一个万仞深涧,涧对面的绝壁削仞上,用巨石堆彻出一个堡垒,一道长长的吊桥从堡垒中伸出,悬架在两边峰仞上,一股股气雾从涧谷中不停向上翻滚。 一记凄厉猿吼声,倏地从气雾中孤独穿出。 水鸾子白袍飘飘,如足不沾地般从吊桥上滑过,后面的青年弟子们在跟随通过,个个落脚有轻有重,吊桥微微颤抖,青瑶狡黠一笑,倚在涧头石壁边,笑看苏子昂出洋相。 苏子昂偷偷探头向山涧下一看,顿觉脚下山峰左右晃悠,涧底仿佛一头上古洪荒猛兽的巨口,在等待择人而噬。 两名男道执牛缰绳踏上吊桥,拉车的黄牛一声长鸣,奋力扬蹄驰上吊桥,吊桥两边的铁索一阵嘎嘎乱响,第二辆牛车随后也驰上吊桥,铁索响声更是嘎嘎大响。 苏子昂听到铁索响声,第一感觉便是吊桥要断了,随后腿软筋麻,挪不动步,若不是身边人多,早趴在地面上以策安全。 一只纤纤素手伸来,一股清凉温和的灵力从掌中源源不断传入苏子昂体内,将恐惧一丝丝的驱散。 青瑶道:“子昂哥哥手抓着牛车尾架,不要乱看,跟着牛车走,片刻就到对岸。” 苏子昂猛猛胆子,依青瑶指点紧紧抓住牛车尾架,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挪步,半盏茶后,终于蹭到对面堡垒。 堡垒墙垣间留有数个方形窗口,每个窗口下边均有一台大弩机关绞架,弩尖对准吊桥,通过堡垒后。 眼前蓦然开朗,出现一个十分宽阔的广场。 “子昂哥哥,这叫御风台。”青瑶撤了手掌,指了指广场,解说道:“凡到太华派的宾客均在此解剑进山,能御器而行的来宾也需在此地降落,由巡山弟子通报,步行进山。” 御风台大小方圆百余丈,整个地面由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块磨就。 台上摆有九个巨大石槽,石槽中栽有九株枝叶翠绿的苍松,苍松下搭建九个木亭,亭内摆有木桌、木椅,台下三面山风呼啸,云雾翻滚。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道生万物、天下万物只有归回大道,才能相安无事,永享天年。”青瑶悄声道:“木桑子师伯嫌御风台只栽一株松树,显的太突兀,索性栽了九株,取九九归一,寓示太华派万世长存,一派独秀之意。” 御风台后面是一道城墙关隘,牛车上所有物品均搬到一个大木台上,“吱吱咿咿”的吊上城头去。 关隘后出现一条山道,众人在云雾中曲曲折折穿行,偶尔从云雾中,传出一声声猿鸣虎啸。 苏子昂刚拐出山道,蓦然一亮,面前出现一个方圆周数千丈的广场。 广场用白玉石铺彻地面,广场北侧,彻有百余层玉石台阶,台阶两边苍松翠柏,数只仙鹤在台阶上悠然散步。 一片淡雅而清新的灵气,在广场内外飘浮缭绕。 台阶尽头,阳光明媚,一片雄伟大殿在浮云下巍峨屹立,大殿斗拱层层堆叠,立鼎万钧,殿顶一飞冲天。 不用青瑶解说,苏子昂也知道,这便是修真界玄门正宗,万众瞻仰的太华殿! 艳阳高悬,光线充足,太华殿外的白玉阶上端忽然涌出来一片人影。 人群中,众星拱月般出现四名中年男道,遥遥只见黑、青、赤、黄四色道袍在风中凌舞,一股仙风道骨的威仪扑面而来。 “参见掌教真人。”白玉阶下的弟子们一起躬身施礼。 “各峰弟子各回各峰。”水鸾子回头看了苏子昂一眼,说:“苏子昂且在殿下侯着,一会有事传你问话。”说完一提白色道袍,拾级而上。 阶顶人群中,一身黑色道袍的金昆子剑眉入鬓,排众而出,施礼道“水师妹一路辛苦,殿外风大,且到殿中叙话。” “行。”水鸾子应了一声,和金昆子身后的木火土三位真人一一见了礼,一起奔进太华大殿。 太华殿内纤尘不染,灵气渺渺,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大殿柱上,熠熠闪烁,一股沧桑陌陌,亘古不变的宁静。 太华五子落座后,几名眉清目秀的女道童奉上茶。 水鸾子略做寒暄,便将去平原郡历练一路所遇之事一一讲述,特别提到与弥勒会发生的冲突。 “慈师多骄徒,依蕙此次若出手伤了普通百姓,本座定然要罚。”身穿赤色道袍的火焱子,一脸赤须根根竖立,冷声批评说:“若罚重了,水师妹肯定又要生气。” “当然要生气。”水鸾子好似对金依惠极为护短,白了火焱子一眼,说:“依蕙脾气是急了些,但师兄你是没见过弥勒会那伙人的无赖劲,都贴到身上搡着你走。” 想了想,她抬手比划道:“当时就贴这么近,要是给一名普通的江湖女散修,早一剑斩了他们。” 火焱子赤须一抖,刚要接话,一道笑声忽然传了过来。 “呵呵,莫争,莫争!”一身青色道袍的木桑子,翘着小胡子出来和稀泥,说:“火师弟和水师妹有所不知,弥勒会原在关中郡活动,以盗墓为生,受到关中郡官府抓捕追揖,便逃到平原郡落发为僧,如今竟搞义施?不知他们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弥勒会一群宵小之辈,不议也罢!”金昆子忽然淡淡说道,抬眸扫了四子一眼,问:“水师妹此去平原郡,可曾发现大荒盟的踪迹?” “没有发现大荒盟的任何踪迹,平原群到处是成群结队的灾民。”水鸾子应答说: “本派只要布下天师道场,弥勒会中人必来捣乱,打又打不得,只得提前结束历练,返回太华山。” 金昆子看看木桑子,问:“木师弟,四海帮传来的消息是否有误?” “四海帮主厉擒龙为人谨慎精明,吃口米饭都能数出几粒,传来的消息向来如板上钉钉,从无差错。”木桑子肯定的说道:“大荒盟中人重出江湖,一定想去平原郡寻找好处。” 他摸了摸小胡子,问:“水师妹在平原郡没有一点收获?” “没有任何收获,只是顺路捎回一名江下县少年,乃金师兄门下弟子武六七的儿时玩伴,一直流落在平原郡。”水鸾子问道:“师兄要不要见见他?” “唤来问问也好。”金昆子抬首望了一眼殿外,眸中蕴含着一股望碎虚空的深邃,问:“少年叫什么名字?” “苏子昂。” 三十五节 厚土峰 苏子昂第一次进入太华殿,见脚下殿面纤尘不染,熠熠放光,脚抬起来不知该不该踩下去,面对传说中神仙一般存在的太华五子,更是脸也不敢抬。 人影一闪,木桑子翘着小胡子闪到苏子昂身边,拍拍叶安肩膀,笑呵呵的说:“苏子昂,老夫初次进这太华殿时,脚也不敢向殿上放,生怕踩碎殿面赔不起。” “其实这殿面结实的很,你是踩不碎的。”木桑子拈着小胡子,抬腿重重踏了几下殿面,说:“不信你试试。” “谢谢......”苏子昂一阵迷糊,不知应该如何称呼木桑子,称爷爷似乎不对,称真人也象不妥,只得嗫嗫了两声低下头去。 “你喊我木真人好了。”木桑子轻轻一笑,非常随和的问道:“你流落平原郡多少年了?可曾见过弥勒会的人?” “在平原郡二三年左右。”苏子昂想了一想,还是隐去了在无间海中的经历,说:“见过弥勒会的人,曾吃过他们施舍的米饭,帮他们刷过碗......” 木桑子听了一会,感觉没什么重要信息,便说:“听水师妹说你与武六七是儿时玩伴,家中还有什么其他亲朋好友?” “父亲早已去世。”苏子昂心中稍一权衡,半真半假的说:“我娘和姐姐被山匪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竟是如此。”木桑子转头看看金昆子,目光中带着询问,金昆子明白木桑子目光中的含意,道:“武六七历练未归,尚需半月才归。” “各位师兄,苏子昂目前无亲无故,无处安身。”水鸾子听苏子昂身世可怜,心头一软,说:“我秀水峰上皆是女弟子,诸位师兄谁肯收留苏子昂暂住?一切等武六七历练归来再说。” 金昆子、木桑子、火焱子三名真人相互看了看,却是无人出声应答。 “苏子昂来我厚土峰暂住几日吧,米饭管饱,平时干点杂活。”个头不高的土汀子憨厚一笑,出声问道:“苏子昂你愿意干点杂活嘛?” “愿意,愿意。”苏子昂低声点了点头。 水鸾子柔声道:“苏子昂且去殿外等侯,一会由土师哥带你去厚土峰暂住。” 出了太华殿,苏子昂顺着白玉台阶慢慢向广场走去,途中心中神思恍惚,方才在太华殿中,出于一种莫名的忧惧感,把自己身世和去无间海的经历对太华五子说了慌,这事以后不知是福是祸? 广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丝丝灵气在广场中渺渺飘浮,远处的仙鹤走来走去,不时发出轻轻的鸣叫声。 远处苍穹气象万千,变幻种种沧海桑田,阶顶太华殿巍峨生辉,一面宽大旗帜在殿前旗杆上烈烈飞舞,旗织上绣了一头麒麟正在仰天咆哮,展示着这个天下第一玄门正宗修真门阀数千年的风风雨雨。 阳光明媚,光线万千。 “人生除死无难事,不是么?”苏子昂望着下面仙境般灵气缭绕的广场,心情一时宽慰许多,轻声自问:“无间海也崩塌了,我苏子昂也上了太华山了,不是么?” “只要我还好好活着,也许很快就能见到娘和姐姐,不是么?”说完后,来自桃花小镇的少年沉默下来,开始盘算在未来的日子中,一定要睁大眼,少说话,多干活! 约莫一柱香功夫后。 一名黄色道袍的男道在广场上出现,径直向苏子昂奔来,站定后道:“苏子昂?我叫姚胜,奉师尊土真人之命,带我去厚土峰报道。” “有劳姚大哥。” 姚胜一笑,带着叶安绕过白玉广场,顺着一条白玉阶道向后山走去,路两边翠树林立,一片片灵气从树林间飘了出来,不时传来一阵阵千奇百怪的鸟鸣声。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前方出现六座小亭子,与众不同的是,每座小亭子都闪烁着一束金色光芒。 “苏子昂,这是太华派的传送阵,看好这座亭子外刻的是一座土峰。”姚胜指着一座亭子外的木牌说:“从此可以直达厚土峰底。” “哦,知道了。”苏子昂被这种道家玄门秘术所震撼,偷眼向其余几座亭子看去,见附近两座亭子一个刻有一条小河,一个刻有一株大树,再远处的便看不清楚。 亭内一张石桌上供有一个硕大的石球。 姚胜带苏子昂踏进亭内,伸手按向石球,亭内蓦然金光灿烂,苏子昂只感觉“呼”一声,好似突然进入一个神秘的空间,片刻后,灿烂的金光隐去,落脚处仍然是一座小亭子。 一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土山峰出现在小亭一边。 “苏子昂,这便是厚土峰了,从这要步行上峰。”姚胜说完不看苏子昂,自顾自率步而行,道袍飞舞,颇有些厚土峰大弟子的风范。 厚土峰上也有石块和树木,只是石块不多而已,从山道上能看到,大部分地方都被改建成一块块土田园林,大部分田中种有各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有一些身影在田中忙忙碌碌干活。 “新来的师弟们在峰上田中种植灵草和灵药,换取灵石来修练法术。”姚胜忽然提醒说:“苏子昂你初来厚土峰,人生地不熟的,可要少说话,多干活,莫计较。” 他顿了顿,又说:“特别注意不要和管事的徐良和田多多计较。” “知道了。”秋风中,苏子昂没来由的心一寒,从姚胜的口气中,能感觉出徐良和田多多是两名很苛刻的人。 厚土峰前后方圆数余里,在峰顶用石块混合熟土盖了数百间房舍,房舍前后整整齐齐,房顶覆盖茅草,土窗木门,一切简单实用。 “苏子昂,初入山门的门外弟子在这片住。”姚胜介绍道。 一高一矮两名道士从房舍间匆匆奔出来,远远大喊:“姚师兄,姚师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喊声十分亲切,仿如见到亲朋故旧般热情。 “奉师尊之命,送苏子昂来暂住一阵时日,需要干什么活由你们安派。”姚胜不冷不热的交待了两句,然后转身离去。 一高一矮两名道士热情万分的将姚胜送到峰下,然后奔了回来自报家门,高个自称田多多,矮个叫徐良。 “苏子昂。”高个田多多呲着一对大板牙问道:“听姚师兄说你是水师叔从平原郡带回来的,定是那家宗派的弟子带艺入山?” 初次上了这陌生的厚土峰,未来的一切充满未知,苏子昂心头茫然不知所措,低声如实回答:“我无门无派,只是在平原郡偶然间遇到水真人。” “偶然遇到的?”田徐两人相视一笑,田多多呲着大板牙说:“你偶然遇到的水真人,而且没有宗门推荐,岂不是说你是捡来的?” “苏子昂。”矮个徐良一翻白眼,斜视着苏子昂,说“你可知厚土峰的规矩?” 三十六节 刷马桶 苏子昂心想自己刚到厚土峰没半天,谁知道什么狗屁规矩,只听徐良哼了一声说:“直说吧,你能孝敬多少见面灵石,银子也可以的。” “我从没见过灵石。”苏子昂身上原本有些碎银,可全部送给黑衣男道,眼下只能说:“我曾被山匪掳掠,身上银子与户籍文书均被山匪掳走,徐道长若是喜欢,不妨将我身上衣服穿走。” “你一没有户籍文书,二没有孝敬银子,三没宗门推荐,明显是个一毛不拔的穷光蛋。”徐良翻着大白眼,一脸的鄙视,嘲讽说:“你想来厚土峰混吃混喝?看小道这便去禀明师尊,赶你下山!”说完拉起田多多,两人不屑多看苏子昂一眼,一阵风般奔远,走的远了,仍能听到一阵嘲讽声不断传来。 苏子昂心头郁闷,常听人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求,看田多多与徐良刚才的口气表情,恰似一对猥琐的要钱小鬼。 山风轻轻吹来,苏子昂身上有了凉意。 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无援助,没照应,谁也不认识,等两个猥琐小鬼的判决,他忽然怀念起无间海来。 无间海虽荒芜寂灭,但平时见不到巡逻守卫,囚犯们一律平等,没人蔑视自己,太华山这座名动天下的仙山,真的适合自己一个无根无梢的年轻人来闯吗? “咚咚......”一阵脚步声中。 徐良一个人跑回来,黑着脸大叫:“看在水真人面子上,不赶你走了,住柴房去吧。”说完白了苏子昂一眼,眼神中充满厌恶和蔑视,好似苏子昂欠他多少银子一般,然后怒气冲冲的一路跑远。 “我苏子昂多半和柴房有缘,到那也要住柴房。”苏子昂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无奈和失望向柴房奔去。 柴房四边没有窗户,里面堆满枯草。 苏子昂进去后,先将枯草简单归拢一下,枯草上的飘起袅袅灰尘,一股腐草烂泥味在柴房中弥漫。 “看来今晚没饭吃了?”苏子昂躺在枯草上默默的想了会心事,然后起身推开柴门走出去,向厚土峰底走去。 天空太阳偏西,山峰间略略披了一抹暮色,拐了一个弯,山峰左边是一片凌乱的石林,四周没有田地园圃。 啾、啾、一阵飞禽孤独的长鸣声,从石林中传来。 苏子昂心中一动,钻进石林,挑了一处位置明显的巨石,拔出虎头短剑在巨石下挖了一个深坑,从怀中摸出赫边血狼的赤血护腕、麻衣女子的绣帕,最后摸出了一枚小金鹰。 赤血护腕略沉,以苏子昂的见识看不出以何物炼制,麻衣女子的绣帕上不知有何玄机,一时竟打不开,小金鹰在暮色中发出一抹淡淡光泽。 小哑巴在平原郡突然消失后,苏子昂一时气愤,把小金鹰扔到道边树丛中,走了不远后开始后悔,便又跑回去捡了回来。 “唉,这里的人好象不太友善,可不要把你们都抢走了。”苏子昂将几件物品放进深坑中,掩上土用碎石盖上,然后不紧不慢的返回柴房。 当天晚上果然没有饭吃,天气虽然不冷,但苏子昂饥肠辘辘,象一只可怜的小老鼠般在枯草上辗转反侧,想想郑氏和苏子青,想想武六七,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清晨,苏子昂醒的早,躺在枯草中默默的想着心事,“啪”一声,柴房门被撞开,一股山风倏地灌了进来。 “穷光蛋,懂规矩不?滚起来干活。”徐良冲进来大嚷大叫,苏子昂心中涌起一片怒火,眸中怒意一闪,不自然的握紧了拳头。 “咋的,不服?”徐良一翻大白眼,晃了晃拳头,嘲笑说:“道爷我是筑基修为,听清楚没有?我是筑基修为,会怕你个穷光蛋?” “筑基修为?”苏子昂以前曾听丁一刀讲过武士的等级区分,徐良说的这个新名词应当是修士的区别标准吧?可自己却不知筑基修为有多高明,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徐良,锋芒尽敛,低下头钻出了柴房。 “哼,穷光蛋敢跟道爷我叫板?哼、哼......”徐良一脸得意,跟着走出了柴房,柴房外晨光灿烂,数百间草房间前人头晃动,担水的、扫路的、来来往往,都在忙忙碌碌。 中间一名瘦高个道人,背对众人,如一株青松般挺立,正在远眺山峰。 “田师兄,这小子叫苏子昂,昨晚和你说过的那个。”徐良几步蹿到瘦高个道人面前,伸手指着苏子昂。 “规矩都懂么?”田师兄看了苏子昂两眼,问了一句,眸中波澜不起,淡淡的说道:“你和他说清楚,不可露了一条。” “这就说,这就说。”徐良点头哈腰,刚转过脸来,立刻变了脸色,吼叫:“厚土峰的规矩多,初入山门的外门弟子要多干活......” 田师兄侧目看了苏子昂一眼,然后背负双手施施然远去,只听徐良又凶巴巴的嚎叫:“穷光蛋每天把东边一溜房舍中马桶拎到峰后冲洗干净,如若桶上有臭味,你给道爷用舌头舔干净。” 徐良嚎完后扬长而去,刚走出数步,又转身翻着白眼蹿回来,指着远去的瘦高男道士说:“那是田多多的哥哥田大丰,厚土峰上的总管,土汀子真人亲传弟子,穷光蛋干活若敢偷懒,小心田总管一巴掌拍死你,还不快给道爷冲马桶去。” 苏子昂心中郁闷万分,刚脱了无间海,上了太华山,原想进了洞天福地,结果又被一个猥琐小鬼勒令冲洗马桶,转念一想,上了恶狼谷和进了无间海,自己都能逢凶化吉,在太华山应当也能如此,心念一缓,冲进东边第一溜草房中寻找马桶。 日起日落,一连五天,苏子昂咬紧牙关,每日天不亮钻出柴房,将东边一溜草房中的马桶一一冲刷干净,不让徐良挑出任何毛病。 厚土峰上有数百名和苏子昂一般大的少年,都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 每天一大早在徐良一片“穷光蛋”声中吆喝来吆喝去,种灵田的种灵田,担水的担水,刷马桶的刷马桶,个个累的灰头土脸。 时间不长,因为需要搭手帮忙,苏子昂便和两名少年熟识,一名叫楚天,一名叫冯大伟,冯大伟长的矮胖肉多,绰号小胖子。 三十七节 修道 “徐贱贱原本和咱一样,也是没有家世背景的乡下少年。”楚天看着远处神气活现的徐良,低声说:“他来厚土峰后拼命巴结上田多多,占田大丰师兄的光,混了个峰上管事干,天天从我等身上搜刮灵石,用来讨好田多多。” “搜刮灵石?”苏子昂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便问:“他如何搜刮咱们的灵石?” “你不知道嘛,咱在厚土峰上干活,每天能领一块灵石的奖励,活干的好,还有另外奖赏。” “一片灵石值多少银子?” “大约一两吧,苏子昂你从来没领过灵石嘛?” “没有。”苏子昂眸中闪起一片火焰,但想了想,又说:“你们全是外门弟子,我眼下连外门弟子都不是,也许是因此没有灵石奖励吧。” “田多多是狼狗,徐贱贱是土狗。”小胖子愤愤不平的咒骂:“这两名狗最大的乐趣便是欺负新人弟子,早晚会被兄弟们联手打断狗腿......” 苏子昂问:“他们如此欺侮人,土汀子真人从来不管么?” “土真人平时除了闭门修道,闲时便爱灌几口米酒黄汤,对厚土峰上的事总是得过且过。”楚天摇摇头,说:“有田大丰管着干活的杂事儿他省心,何况这些活儿总要有人做,厚土峰上只要不出人命,土真人从不出面过问。” “徐良常说他是筑基修为,是什么意思?”苏子昂询问。 “修士的等级区分啊,咱大夏王朝修真界为了区分实力等级,便大约划出五大境界。”楚天滔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分别是练气、筑基、凝元、元婴和化神境。” “练气、筑基、凝元、元婴和化神境。”苏子昂板着指头数了数,说:“共有五层境界,那和武士的等级如何比较。” “大约是武士三级对应修士一层境界。”楚天解释说:“修士一层境界分初、中、后三期,在下也是道听途说,实际如何等日后修练到了,自然知晓。” “那徐良的道法很厉害么?” “徐良只是筑基初期修为,连发个小土球都打不痛人,一点不利害。”楚天道:“修士只有进入凝元期后,灵气在气海神台凝元成形,才能修习本派一门道法神通,那时才称得上利害。” “哦。”苏子昂心中有了底,虽不知史一包什么境界修为,但能幻影分身三人,想来最差也是凝元境修士,自己尚能一剑放倒,徐良不足为惧。 “自古小人得志便猖狂。”楚天看看苏子昂,说:“徐田两个贱人就是一路贱到底的烂货,咱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提高修为,进入筑基境便算外门弟子,到了筑基后期便能转入门内弟子。” 楚天的眼晴忽然亮了起来,道:“转入门内弟子后,一来派中灵石供应多了些,另外可以进入太华千界山中挖灵材、打妖兽换灵石了,那时咱的好日子就来了。” “就是,就是,慢慢熬吧。”小胖子随声附和。 苏子昂挠挠头,说:“可我来厚土峰后,一直在刷马桶,从来没人传授道法,这可怎么练?” “厚土峰东边有面大石壁,上面有太华五术的入门修炼口诀。”楚天道:“自己去背下来,按诀修练就是,这事徐良没说嘛?” “没说,只让我多刷马桶。” “这个贱人。”楚天和小胖子一口同声说道。 “道者,万物之本也。在天渺渺不可见,而生万物,于地幽幽尔无形,则育众生,万物育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夫修道者,吸纳天地灵气,养五行,可生天道......”苏子昂站在石壁下背,楚天和小胖子在一边热情的比划解释。 太华五术始于太华派开派祖师金虚子传下来的一本太华经。 数千余年间,太华派中先后出现数位惊才艳艳的玄门高手,将太华经不断演绎精研,发扬光大,如今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修练法门。 石壁上所载分别是太华经的总诀和修练土精灵力的基本法门。 土精灵力的修炼基本法门上写明;土为黄色,性厚重,位于中央,水来掩之,遇火灭之,逢木润之,金赖土生,一直到具体的修炼方法,最佳时间、方向、姿势,一一罗列清楚。 暮色降临,月华初升。 苏子昂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柴房,将柴门用木棍别好,然后按照修练土精灵力的法门,开始修习土精灵力第一式。 恨天无环灵开门,双趾抓地,腰身放松,双掌相对,抓向天空...... 土精灵力的修练方法与普通宗派修炼大不相同,讲究由动入静,先自下肢放松练起,逐渐扩展至百脉筋骨,要求身松百骨彻底放静,吸纳灵气入体。 苏子昂初习太华道法心中欣喜,一直练了数个时辰,身体彻底放松内外薄汗蒙蒙,白日拎一天马桶用过了劲,一阵阵倦意频频袭来,不知不觉中歪倒在柴草中入睡...... 翌日,苏子昂一直熟睡未醒,柴房门“咣啷”一声被一脚踢开。 “穷光蛋,天到午时还躺着挺尸。”徐良蹿进柴房中,狂踢着地上枯草地,怒吼咒骂:“滚出去,去给道爷把马桶一只只舔干净!” 苏子昂扫了一眼柴房外的阳光,知道自已睡过了头,有些理亏,更不想和这位著名贱人计较,整理一下衣衫,向柴房外快步走去。 “这柄虎头短剑不错,孝敬道爷我了!”背后徐良一声欢叫,“铮”一声,好似还抽出了剑刃:“今日贪睡的事儿,道爷也不怪罪你,日后自觉些就中。” 厚土峰外四面都是高山深谷,一到深夜狼嗥枭鸣,甚是吓人。 苏子昂每夜睡前便将虎头短剑放在身边防身,晨起后塞进枯草中藏好,昨夜初习道法,筋疲力尽一直酣睡不起,待徐良赶来时,竟忘了将短剑藏起。 “短剑是我父亲的遗物,不能给你,快给我。”苏子昂转过身来,心头一着急,口气十分强硬,径直伸出手催促:“快给我!” “道爷拿你短剑是看得起你,穷光蛋敢不识抬举?”徐良贱的理直气壮,一边威吓,一边揣起短剑,夺门而去,口中叫道:“道爷我是筑基境修士,你想讨揍?” 三十八节 冲突 苏子昂见徐良硬夺短剑,已容不得说理,脚下一垫步使出燕子门九宫遁术,两步晃到徐良背后,伸手一拍徐良后背,施展白驹手一扭一带,已将虎头短剑夺了回来。 “穷光蛋,想死了啊?”徐良气的白眼珠中凶光四冒,一掐诀,四个鸡蛋大小的土球儿在半空中凝聚,倏地向苏子昂击来。 苏子昂见事已难善了,便不想留在厚土峰上无故受辱,脚下一滑,施展九宫遁术一闪,冲出去猛然一撞,将徐良直接撞了个满地打滚儿。 “道爷我是筑基修士,你、”未等徐良喊完,一只大脚已踏在他嘴上,苏子昂用力一蹬,跨过徐良向峰底传送阵法处跑去,他想先逃到白玉广场再依路下山。 “反了,反了。”徐良捂着嘴爬起来,一边扭头向厚土峰中奔去,一边含糊不清的叫喊:“道爷是筑基修士,你还敢动手啊......” 厚土峰山路从峰顶到峰底,围着山峰缓缓三圈盘旋而下,一直到传送阵前结束。 阳光明媚,山风烂漫。 苏子昂顺着山路向下疾奔,冲过石林时,他顿了一下想去挖出埋的物品,但一想自己捅了马蜂窝,还是先保证生命安全要紧,便大步向山下冲去。 “呼噜噜......”山道上人影晃动,徐良和田多多还有几名人高马大的道士,从弯道上的草丛中溜下来拦在道中间,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晴乜斜着苏子昂。 “穷光蛋打我的人,想跑?”田多多呲着大板牙,恶狗一样吠叫:“给我狠狠的打!”数名道士狼一般扑上,挥舞手中棍棒没头没脑砸下来,徐良捂着半边肿脸,亢奋的跳来跳去,听不清骂些什么。 苏子昂第一次被多人围殴,心中一慌吓的忘了遁逃,挥舞虎头短剑胡乱抵抗两下,一条棍棒贴地快速掠来,狠狠敲在小腿上,一股钻心的刺痛下,登时翻身歪倒。 “一柄破剑也舍不得的穷光蛋。”徐良跑过来,狠狠踢了苏子昂一脚,嘲笑说:“方才还敢还手,眼下起来和道爷我比划比划?” 苏子昂心中怒火喷涌,刚一抬头,一阵棍棒又夹头夹脑砸来,咣、咣...... “徐良,你方才就让这小货把你撞倒了?”田多多呲着大板牙,一脸的不相信的询问,徐良腰一弯,连忙解释说:“田哥,我当时没防备穷光蛋敢还手,大意,大意了。” “咦,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少女的声音清脆传来。 苏子昂依稀记得这是青瑶的声音,心中顿时感觉来了救兵亲人,心中的悲愤委屈顿时化成泪水“刷”的涌了出来。 他抬起头,顶着棍棒的击打,叫道:“青瑶救我!” “这不是子昂哥哥吗?快住手!”青瑶认出了苏子昂,嗓门登时拔高尖叫:“金师姐打他们。” 青瑶和金依蕙出现时,田多多盯着金依蕙看了看,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皱皱眉悄悄向后闪去,徐良则一步跨出去,伸手一拦,叫道:“这是厚土峰的家事,秀水峰的师妹若要多事,休怪道爷不客气,我是筑基修士!” 白影一闪,徐良忽然象一头土猪般飞了起来,他一时没明白情况,忽然感觉自己的嘴中一片血水,好似牙全掉了,耳听一声女子冷冷斥问:“道爷?再说一次我听。” “噗嗵”一声。 徐良从空中扑嗵一声跌下来,悲惨的是,竟是脸先着脸,一阵凄怆的惨叫声中,又听青瑶问了一句:“筑基修为?” 一只白色靴子飞来,靴子虽白,出脚的青瑶姑娘却十足的黑,一脚直接把徐良踢晕过去。 殴打苏子昂的男道们拎着棍棒冲上来,围住金依惠和青瑶两人,金依惠脸色一沉,一片冰冷的煞气在场中弥漫,其中还带着那么一丝杀气。 “束缚!” 一片青色萤光在阳光璀璨闪烁,如灵蛇一击,随后青影狂舞将围殴苏子昂的众道手中棍棒束成一团,“啪”一声,棍棒被寸寸绞断。 青瑶纤指曲起颂咒施术,青色萤光又一次幻化成一条青绫,急掠而出将正向厚土峰逃跑的田多多一把扯了回来。 “两位师姐,我是好人。”田多多先来一个深情告白,然后指着徐良大叫:“所有坏事全是他干的,你们踢他,卷他,揍他,都跟我没关系。” 徐良刚醒过来,正盼着田多多救他一把,忽然听清田多多痛快的将他出卖,顿时气的又晕了过去。 青瑶柳眉一竖,跃到徐良身边提脚欲跺,待看到徐良一脸的血,有些发蒙,将抬起的脚又缓缓放了下去,转身跑到苏子昂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子昂哥哥怎么样?” “死不了。” 田多多连忙来套近乎,呲着大板牙说:“两位师姐是秀水四......” “闭嘴。”金依惠星眸一瞪,田多多立刻机灵的闭上眼,低下了头,他好似极为忌惮金依惠。 “你一对大板牙,人长的真丑,先闭上你的嘴,再过来背上子昂哥哥。”青瑶看看金依惠,说:“金姐姐,子昂哥哥被打成这样,我要找土汀子师伯理论去,你陪我去可好?” “去,我若不去,谁给你壮胆。”金依蕙应了一声,然后脸一板,对田多多说:“过来背起他走。” “背,我背。”田多多气哼哼的背起苏子昂,他不敢对金依惠发脾气,对徐良却不客气,见徐良仍躺在地上装死,一步踩在徐手左手上用力扭了一脚。 “啊......”徐良又发出一声悲怆的惨叫声。 两名青春靓丽的白袍女道在厚山峰一现身,厚土峰上登时一片哗然,男道们放下手杂活,纷纷从田圃中赶了回来,场面比冲破无婴境还隆重。 “哎呀,这不是田师兄嘛,怎么还背着个人?” “等等,后面这货是徐贱贱嘛?他这是不是投胎投错地儿了,脸咋肿成猪头了?”男道们人人眉开眼笑,又极力掩住笑意,必竟是一峰同门,再高兴也不能鼓掌庆贺。 田多多到了自己家门口后,脸色变脚步一顿,腰杆直了一下下,金依惠忽然冷冷哼了一声,田多多立刻笑了起来,哈了哈腰,连声说: “苏子昂受伤了,都是同门师兄弟,我背他回来......” “田师哥大好人啊,真是好人啊。”两边的男道们立刻纷纷出声配合,脸却笑的和一朵花儿似的。 “秀水峰门下弟子金依蕙,青瑶求见土汀子真人。”金依惠停住脚步,吐气扬声,清脆圆润的嗓音在灵力催动下,远远传了出去。 三十九节 较技 一众黄袍男弟子站在两边议论纷纷,目光中充满羡慕、惊艳、怜爱等种种表情。 “哇,她们就是秀水四花其中之二啊,果然美的冒泡。” “是啊,秀水峰金公子鼎鼎大名,据说她奇立独行去清华城中全穿灰色男装,而且从没人见过她笑过。” “青瑶长的真恬静,真象一朵白莲花,若让我亲上一口,抱上一抱,立刻死了也愿意。” “嘘,说这话小声些,若让金公子听到了,留寒刀一挥,你比徐贱贱下场还惨十分......” 苏子昂伏在田多多背后,心头忐忑不安,猜不透这场闹剧如何收场,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最多便是将我逐下太华山吧?但这次青瑶肯为自己出头,不论结局如何,也不枉他来太华山这一场。 只是,土汀子真人为何一直不现身呢?难道不在厚土峰上。 人群左右一分,个子又高又瘦的田大丰走了出来,目光冷傲,居高俯视金依蕙和青瑶两人,他平静的看看田多多一伙人,又看看苏子昂,淡淡的说: “两位师妹欺负厚土峰无人么?来、来、田大丰请金师妹赐教两手道法,先打败小道,再见真人不迟。” 田大丰一出现,四周男道们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不自觉的向后闪了闪,场中气氛立刻凝重如山。 “请指教!” 金依蕙说打便打,伸手一召,空中寒芒一闪,一柄厚背薄刃的奇异武器在掌中凝聚,武器背厚如刀,尖分双刃,一抹寒芒在刃口上下急速游走。 “久闻留寒刀乃修真界神兵利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田大丰掐诀施咒,一柄色彩古朴黄色长剑在掌上出现,傲然道:“师哥这柄戌土剑也修炼多年,请金师妹先出招。” “呼”一声,金依蕙挥刀中宫直劈。 留寒刀上冷芒灿烂,一、二、三......瞬间乍现八朵碧绿的水箭,在阳光下变幻莫测,浪花水意奔涌,呈扇面径直冲向田大丰。 楚天和小胖子见到苏子昂后,立刻冲上来把苏子昂从田多多背后扶下来,搀到一边坐下,田多多向楚天和小胖子呲牙一笑,竖了竖大拇指表示赞誉,然后悄身隐进人群中。 苏子昂第一次见太华弟子斗法,当下忘了身上伤痛,目不转晴的观看。 只见金依惠挥出的八道碧绿水箭,均有碗口粗细,只有其中一朵颜色略暗,在半空中环转如飞将田大丰四周笼罩。 田大丰后退一步,挥戌土剑在地面一划,地面瞬间泥土崩飞,半空中卷起一道土幕,迎着击来的八朵水球一掩一卷,“嘭”一声,浪花被土幕的术影一卷,全部消失不见。 “田师兄威武!”人群中一名男道大声恭维。 “田师兄这一式土幕术划地成幕,我再修练上十年也做不到。”另一名男道更直接的大拍马屁。 “金师妹罢手吧,土本克水,田师兄又占尽厚土峰灵气地利先机。”人群中一名男道士小心翼翼的提醒金依惠,又道。“若不小心伤了金师妹,水真人面前怕是无法交待。” 金依蕙俏面更寒,踏前一步,八朵碧绿水箭又一次从留寒刀上飞出,从不同方向袭向田大丰,田大丰以不变应万变,只是一式划地成幕,将金依蕙的水箭进攻一一拆解。 两人同门相斗,都无杀心,只是相互出招试探,寻找对方的破绽。 “金依惠别打了,没见我大哥一直没还手嘛?这叫好男不与女斗。”田多多换了一身黄色干净道袍,匆匆赶了回来,挤进场中大声叫喊,话音刚落屁股上一痛,被青瑶一脚踢了个滚地葫芦。 “哎呀呀,青瑶你偷袭?”田多多一脸苦相,指着青瑶大叫,却不敢上前动手。 田大丰侧目一扫田多多,焦黄脸皮上怒色一闪,手中戌土剑一竖,空中顿时泥土飞舞,剑尖上须臾间凝集出一、二、三......八堆碗口大小的土球,如麦穗般串在剑尖上,左右摇晃。 “水来土掩,围!” 随着田大丰的暴喝声,阳光光线一暗,八个土球四下崩飞,土意赫赫,去势如飞,从数面向金依蕙掩压围去。 “这是田师兄道法神通土掩术,一剑八星,田师兄威武!” “田师兄快破近元婴境了,太厉害了。” “田师兄莫伤金师妹!” 阳光下,黄土道意千重堆叠,如龙卷风般四拥合拢,金依蕙的白色身影象一朵娇艳梅花,在泥土中一瞬间模糊不清起来。 “师姐?”青瑶心中一急,裂嘴欲哭。 蓦然,“嚓”一声异响。 一道寒芒从土幕中一闪,如一枚蛋壳上被凿破一个小洞,留寒刀尖从小洞中探出一个头,顺势斜划,蛋壳瞬间崩溃,土幕寸寸碎裂,田大丰面色苍白,如受重击,戌土剑一时迟缓无力。 金依蕙从土幕中一步跃出,挥刀狠狠一斩,将田大丰掌中戌土剑拍落,空中千重土影瞬间尘归尘,土归土,四周一片阳光明媚。 “刃之火,我输了!”众目睽睽之下,田大丰涩声问:“金师妹竟是双修之士,你修的太华神通是什么?” 金依蕙星眸一闪,没有回答田大丰的问题,顿足一抖白袍上泥尘,扬声道:“金依惠求见土真人!” “咳、咳、用不着求见,本座早就来了。”随着咳嗽声,身材粗壮的土汀子从人群中闪出来,一脸憨厚笑意先向众道挥手示意,然后问:“俩小丫头一定要见贫道,所为何事?” 他抬头看看金依惠和青瑶的脸色,又笑眯眯的说:“看看,一个个都板着脸,连个师伯也不肯叫一声,这得有多生分?” “土师伯,土师伯,我来说。”青瑶伸手一指田多多和徐良等人,开始告状:“方才那么多师兄用棍棒围殴子昂哥哥一个人,青瑶想求土师伯给个说法?” 她看看土汀子的脸色,又说:“师尊常常教诲我,太华派弟子以匡护天下侠义为先,不得欺侮弱小,今日怎地自家人先打起自家人来了?而且还打得这么重?” 土汀子看看鼻青脸肿的苏子昂,八字眉一皱,扭头看看田大丰,一脸迷惑,目光中含着疑问。 四十节 己土丹 “禀师尊,我也是见到两位师妹后才知道此事。”田大丰刚在金依蕙手下输了招,又在众目睽睽下被土汀子目询,顿时恼羞成怒,扭头对田多多厉声喝问:“师尊面前,一切实话实说,若有半句慌言,便将你逐下太华山。” “徐良看上苏子昂的一柄虎头短剑,直接强行索要,把苏子昂吓的逃离厚土峰。”田多多坚决执行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立刻将徐良推出去做挡箭牌:“徐良跑来喊人,他当时只喊苏子昂打伤他了,待追上苏子昂后,双方立刻动起了手......此事与我无关,全是徐良一个人的主意。” “真是这样?”田大丰向数名男道厉声询问。 “回禀田师哥,一切确实如此,我等全被徐良蒙蔽,才失手伤了苏子昂。”数名男道见田多多抛出徐良,立刻墙倒众人推,一起随声附和。 “冤枉啊,苏子昂先动手打的我,他把我撞倒了。”徐良捂着半边脸低声喊冤。 “你冤枉?你不是筑基修为嘛?而子昂哥哥尚未修练道法。”青瑶截住徐良喊冤,向土汀子说:“土师伯,咱太华派的筑基修士让个普通人一下子撞倒了,你信不?” 田大丰看看苏子昂,问:“苏子昂,你打徐良了?” “他要抢我的虎头短剑,还和我说他是筑基修为,我感觉筑基修为很厉害,一害怕就跑,那敢撞他。”苏子昂口气一顿,低声说:“那柄剑是我爹留下的唯一遗物,我舍不得给人。” 徐良刚准备辨驳,却听土汀子轻轻哼了一声,哼声虽轻,在徐良耳中却似天雷一般,他浑身一哆嗦,立刻识趣的闭上了嘴。 土汀子一召手,苏子昂只感觉掌中一轻,虎头短剑已飞到土汀子掌中。 “这剑不错,似是军中精品,但绝非神兵利器。”土汀子将短剑塞回苏子昂手中,顺手摸摸苏子昂胸腹,又号号脉,笑眯眯的说:“苏子昂果然毫无灵力,但没伤筋动骨,全是皮外伤。” 他回过头来,对金依惠和青瑶温和的说:“今日金师侄也将徐良打的鼻青脸肿,不如两边扯平,本座保证,徐良日后不再欺负苏子昂,行不行?” “不行。”青瑶绷起小脸,说:“今日若非我与金师姐恰巧赶到,子昂哥哥一定被乱棍打死,土师伯你偏护徐良,这不公平,我回秀水峰请师尊前来说理。”说完一拉金依惠,立刻有转身便走的意思。 “咳、咳,孩子们血气方刚,打架斗气可不值得惊动水师妹出面。”土汀子笑眯眯的说:“本座赐一颗己土丹助苏子昂行血散瘀,青瑶满意了吧?” 四周的男道们听到己土丹三个字,顿时人人眼中冒光,目光中包含种种兴奋、嫉妒、羡慕。 “土师伯,一粒太少,多给几粒便成。” “青瑶你说几粒合适?” 青瑶嘻嘻一笑,跑回土汀子面前,先竖起二根玉指一晃,土汀子嘴角一动,青瑶立刻又加了一根玉指,土汀子脸色一沉,青瑶全部摊开五指,土汀子面红耳赤,便欲动怒。 “四粒,就四粒己土丹。”青瑶伸手替木汀子抻了抻胸前道袍,又拉着道袍撒娇说:“土师伯不答应,我便回秀水峰搬师尊前来说理,子昂哥哥可是她带上太华山的......” “好,好,四粒,四粒己土丹。”土汀子在众道面前被青瑶扯住袖子一通乱晃,只得无可奈何的答应。 “土师伯真是大好人,我改天送一壶师尊酿的青梅酒来。”青瑶欢声雀跃,小脸笑成一朵花儿,说:“给土师伯品尝一下好不好。” “小丫头片子,一会哭,一会笑,不识羞,一壶青梅酒换四粒己土丹,本座可喝不起。”土汀子笑眯眯打趣道,回头又交待田大丰数道命令,然后挥手离开。 田大丰遵从土汀子的命令,派人将苏子昂换了一间独立的厢房住,又亲自给做了简单的疗伤包扎。 青瑶放心不下,一定拖着金依蕙追到苏子昂的厢房前。 金依蕙却站在厢房外,一言不发,执意不肯踏进厢房半步,在这位太华派修真奇才眼中,苏子昂只是一名普通的落魄少年,而这种普通少年,太华山上一抓一大把,实在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子昂哥哥,你且在这里好好养伤。”青瑶一个人将苏子昂的伤口一一重新调整包扎,手法熟悉无比,说:“数日后我再来探望你。” “青瑶你懂医?” “那当然,水师尊是太华山上神医圣手,我当然学会一点点医术了。” “师妹。”金依蕙隔着厢房连声催促,声音有些不耐烦:“天近午时,快回秀水峰吧。” “嗯,知道了金师姐。”青瑶脆生生的答应一声,身子却动都没动。 “青瑶妹妹,己土丹非常珍贵么。”苏子昂询问? “恩,太华派每年岁末时,都有一场太华会武,最后佼佼胜出者,能得到各种奖励,其中便有己土丹。”青瑶应道:“这丹对筑基境内破境晋阶十分管用,可莫要浪费了。” “青瑶?”在金依蕙不停的催促下,青瑶终于离去,厢房中一时安静下来。 苏子昂心中感慨万分,一上午的经历跌宕起伏,应了一句古话,人有旦夕祸福!感觉快要死了时,青瑶鬼使神差赶来相助,最后因祸得福换了住外,还有四粒传说中的己土丹。 柴房门一响,楚天和小胖子前后走进房中,先说了数句与伤情有关的安慰话,然后目光闪烁,一付欲说还休的神情。 “你俩扭扭捏捏,想说啥?”苏子昂问。 “在下与小胖子修了两年道法,修为却一直在筑基初期转悠。”楚天脸色赤红,正儿八经的垦求道:“想腆着脸想向兄弟讨要一粒己土丹晋阶,不知苏兄弟意下如何?” 厚土峰外门弟子平时通过干杂役获得灵石,每月能得十多片灵石增补修为,灵石在练气境时效果明显,过了筑基界便用量大增,而筑基境弟子无法修练太华派道法神通,无法去太华千界山中获得灵材,因此晋阶极慢, 苏子昂内心舍不得,自己初到太华山,这四粒己土丹也许是救命稻草,楚天曾经说过,修为到了筑基中期,才能算是太华派门内弟子。 “苏兄弟,己土丹是五阶丹药,只给我俩一粒就成。”小胖子见叶安闭着眼不说话,便说:“我与楚天一人一半,日后苏兄弟若有差遣,我俩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苏子昂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己土丹虽重要、但朋友更重要!自已若无青瑶帮忙,休说四粒己土丹,还极有可能命丧厚土峰下。 这一切,只是因为青瑶将自己当成朋友。 “等丹丸真到了手,便与两位兄弟二一添做五,我留两粒,两位兄弟一人一粒。” “苏兄弟,真的吗?” “当然真的。” 楚天与小胖子大喜若狂,心情极好之时,言语便滔滔不绝,厢房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苏兄弟你知道吗?田师兄勒令徐贱贱以后刷三个月的马桶。”小胖子哈哈大笑说:“厚土峰刷过马桶的师兄弟们都拍手称快,哈哈哈哈。” “田师兄说了,若一只马桶有异味,由徐贱贱用舌头舔干净。”楚天笑道:“以前常闻徐贱贱以此话辱骂别人,原来他是跟田师兄学的。” ...... 四十一节 旧友 厚土峰北峰顶,建有三进宽敞简陋房舍,院中栽有映山红、绿竹等普通花草,院边一侧建有一座木亭。 亭中有一张松木方桌,桌上摆有一个酒壶,一盘花生米,土汀子正手捻花生米,饮着小酒,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田大丰。 “禀师尊,已命徐良这个妖孽去刷三个月马桶,苏子昂也安排妥当,师尊可还有其他训诫示下?” “谁少年时不犯个错,要么恋恋色,要么贪贪财,要么使使气。”土汀子微微一笑,说:“徐良肯定有错,但不必刷三个月马桶,一个月过后,若他诚心悔过,仍然安排外门弟子们轮流冲刷马桶吧。” “若不是这个妖孽贪婪多事,师尊不会无故损失四粒己土丹。”田大丰愤愤不平的说道。 “不。”土汀子认真纠正说:“己土丹非因徐良而失,只因本座无意惊动水真人而已。” “青瑶小小年纪,倚仗水师叔宠爱太过无赖。”田大丰怨气未消,说:“对尊长目无尊上,强讨豪取,此事便是闹到掌教真人面前理论,厚土峰也无过错。” “道家三宝讲究慈、俭、让,年轻人闹意见,便去找掌教真人讨说法,掌教真人会怎么想?”土汀子拈着花生米的手停下来,面色略显凝重,说:“大丰你比青瑶年长十余岁,见识若与青瑶一样,不懂慈悲和容让,怎成大器?” 土汀子最后两名话可有点意味深重。 田大丰一腔怨气顿时云消雾散,连忙说:“弟子谨记师尊教训,时时奉行道家慈悲意和容让心。” “太华山上的事儿,你知道的太少了,先把道法提升到元婴境再说话吧。”土汀子憨厚一笑,拍拍田大丰臂膀,道:“今日金依蕙突施武士‘刃之火’,仅将你戌土剑拍落,若她是敌人,斩的可就是你的脑袋。” 土汀子又拈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中,说:“回去想想如何破解,实在想不透,再来求教为师!” “诺。” 田大丰心中凛然,一直认为土汀子在太华五子中,性情过于温和憨厚,甚至有些懦弱,今日突觉自已师尊事事心中其实自有主张,太华五子盛名之下确无虚士。 “等等,明日你去看下苏子昂,让他伤好后去后峰守护种植灵参,把他和徐良和田多多两人隔开,免得日后又生出事来。”土汀子噗的吐出嘴中花米皮,说:“顺道去安抚一下徐良,让他安心刷好马桶,以后仍有重用。” “师尊的意思是?” “厚土峰赏罚分明,绝不允许私下斗殴。”土汀子慢悠悠的说:“这徐良以前监工干的不错,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太华山上的脏活儿和粗活儿总得有人干,他以后还有点用处。” “诺。” 田大丰瞬间对土汀子充满崇拜,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吃,徐良对土汀子必会死心塌地,唯命是从。 翌日上午,田大丰率领数名道士来到厢房中。 “苏师弟且安心养伤,这是土真人赐你的四粒己土丹。”田大丰态度十分友善,咧嘴笑了一笑,随后详细讲解己土丹服食方法,讲完又说了土汀子的安派,方才带人离去。 苏子昂全程一直唯唯诺诺,等田大丰一出房门,立刻坐了起来,抓过来己土丹仔细查看。 据小胖子说,这是五阶灵丹,苏子昂好奇它长什么样。 四粒己土丹比鸡蛋略小一圈,表面浅黄如土,古意温润,一股淡淡甘甜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半盏茶后,楚天和小胖子急匆匆推门而入,眼中闪烁着直勾勾的企盼,脸上一片讨好笑意,羞涩的说道:“苏兄弟,我们来了。” “诺,给你们吧。” 苏子昂不待两人多话,拈起两粒己土丹放在鼻前嗅了嗅,主动塞入两人掌中,然后将田大丰讲解的服丹方法又转述一遍。 “苏兄弟,楚某谨记今日赠丹之情,感谢感谢。” “苏兄弟,你先躺着养伤,我去练功了,回头再来看你。” 楚天和小胖子丹丸到手,立刻两眼放光,扔了两句场面话,身形已蹿出厢房外,能感觉出他俩对道法晋阶的企盼之情。 道法晋阶对于每一名修士来说,也许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事情吧! 翌日,太阳西沉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道士匆匆而来,直接闯进苏子昂居住的厢房,大声叫道。 “苏子昂?” “武六七?” 数年未见,武六七身材暴长,如今手大腿长,比印象中的武六七大了整整一圈,挺拔的大鼻子象极了武掌柜,只是神情却十分活跃开朗,眉目间仍能见到昔日江上县少年模样。 “苏子昂,你咋长这么高了?” “你比我还高呢。”苏子昂忽然问道:“六七,我几年没见到你了?” 武六七想了想,说:“三年了啊。” 苏子昂心头一凉,无间海中无日无夜,外界沧海桑田。 三年过去了,母亲与苏子青不知发生多少变故,说不定早已不在人世,不知不觉的心一酸,眼泪瞬间控制不住,“唰”的崩落衣衫。 “苏子昂你怎么哭了?”武六七惊问:“是不是那痛?那个打你的畜生呢,我揍他去......” “不是痛哭的,这仇青瑶妹妹已替我报了。”苏子昂一把拉住武六七,抽泣道:“我是想起了娘和我姐才哭的。” “你娘和你姐当年不是走散了吗?如今找到了吗?”武六七又是一串的询问。 面对这名有救命之恩的儿时玩伴,苏子昂不想一直隐藏,他希望找一个可靠的人一诉愁肠,便压低声音将积累胸中数年旧事一一诉说,一直说到如何走上太华山。 最后,苏子昂问:“六七,你替我出个主意,说我何去何从?” “一定留在太华山修道。”武六七直言不讳,说:“你眼下一没本事,二无户籍文书通关,就算你走上半年赶回江上县,一劫不了狱,二报不了仇,有什么用呢?” 见苏子昂默默不语,武六七又说:“何况事情已然过去三年了,该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这事你才是主犯,按我所知,你娘和你姐最多服苦役。” “那我怎么办,在太华山上一直呆着?” “当然不。”武六七说:“我的修为如今卡在筑基境后期,只要突破凝元境,便能修习太华派一门道法神通。” 他伸手大力一拍叶安肩头,眼中精芒一闪,大气的说:“到时哥陪你回江上县,要劫狱要报仇,都没问题。” “六七你不怕犯王法?” “王法只对普通人好使。”武六七一脸憧憬的说:“哥只要会了道法神通,便不怕江上县的差役。” “真的嘛?” “真的啊,哥那次骗过你?”武六七大眼一眨,说:“我昨晚刚回到锐金锋,便听人说秀水二花替你在土真人面前讨回公道。” 他仔细看看苏子昂的伤处,面色疑惑的问:“哥看你眼下神情,好似没受过多大的伤嘛?” 四十二节 赠丹 苏子昂立刻明白武六七询问的意思,解释说:“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恢复能力特别快,想来想去,也许是因我在无间海中天天偷淬髓汤喝使然。” “你小子福真大,居然能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要是换成我怕是早疯了。”武六七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道:“这瓶补气丹是哥的所有家底,你一天服一粒,然后依口诀运功,修为早一点进入筑基境。” 补气丹个头较小,比豆粒大不了多少,外表色泽斑驳,也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只是不如己土丹药味清香醇厚。 苏子昂嘿嘿一笑,伸手从丹盒中抠出一粒己土丹,递到武六七面前说:“前几天莫名其妙挨了一通揍,结果换来四粒己土丹,送你一粒吧。” 武六七一瞧己土丹,瞳孔瞬间放大,猛一把扯过去,放在鼻前一嗅,抓住苏子昂大叫:“不是有四粒嘛?给哥两粒才算公平。” “四粒己土丹让楚天和小胖子要走两粒,只能给你一粒,余下这粒我要留给青瑶妹妹。” “己土乃万物之母,再经土师叔以内丹之火精炼而成,这可是五阶丹丸啊,一粒最少值数千灵石呢。”武六七不停的嗅闻着己土丹,大眼中精光闪烁,说:“有了它的增补,我很快就能晋升凝元境。” “凝元境很厉害吗?” “那当然,晋升凝元境后,在太华山上便能领到一间独立洞府,还会受到真人们的注视,最重要的是可以选择修练一门太华派的道法神通。”武六七忽然一脸神秘,低声问:“听锐金峰上的师兄弟们说,你和青瑶好上了?” “没有的事儿,青瑶妹妹只是顺路来看看我而已。” “青瑶乃秀水峰四花之一,水真人一手把她带大。”武六七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气,嘿嘿笑说:“哥安派你个任务,想办法和青瑶好上,我也能跟你沾点光。” 暮色在窗口轻轻徘徊,一股山风钻进厢房中,围着江上县两名青年转了个圈儿,又独自呼啸而去。 “秀水四花都是什么花?”苏子昂不解的询问。 “秀水峰上大多是古夏王朝中世家大族送上太华山修道的女弟子,全是貌美如花的主儿,其中最美的便是冷梅金依蕙和白莲青瑶,还有一朵牡丹花和玫瑰花。”武六七最后一脸正经的说:“记住,玫瑰花是你嫂子。” “真的嘛?” “真的,但眼下只是我的梦想。” “呸。” “苏子昂,你先把修为晋升到筑基境,回头我再给你寻点补气丹来。”两人嬉笑一阵,武六七郑重说道:“太华山外多少人跪着都进不了太华派山门呢,你可要珍惜这份机会。” “我也想好好修练,可是厚土峰石壁上的口诀深奥难懂,楚天和小胖子也是一知半解,练不明白啊。”苏子昂苦着脸道。 “哥来太华山三年,多少知道一些。”武六七将己土丹放进怀中,说:“我先告诉你我知道的。” 世间大部分神通道法,均用经书文字和师父口传两种方式向弟子传承。 修真界中大的宗派,传承数千上万年,其中许多道法神通的传承都已精简到一字不能加,一字不能少的地步。 经文中往往为了增加神秘感,多用一些玄奥词语来装饰道法神通的本意,师尊对弟子的口传便是由繁至简,拆解各种道法实战用法,有时一段修练口诀,靠修真界中的散修自己参悟,一二年也许悟不出来,有宗门师尊的指点则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便是师传优势, 太华五术分别修练金、木、水、火、土五种不同灵力,五行相生,五行相克,各门功法修练方式不同,但共同源出太华经,所谓一理通,百理通。 武六七来太华山修练三年,又有其族叔时常指点,他站在厢房地面口中讲述,手上比划,二个时辰的讲解,将苏子昂一名玄学门外汉,轻轻带进修真门内人。 “哥就知道这么多了,你先从凝气境练起吧,天黑了,我得回锐金峰了。” “行,我一定好好修练。” “我晋升凝元境后,咱俩一起向师门请假回江上县看看去。”武六七忽然又神秘的说:“回来时,带你顺道去武安县如意坊做次真正的男人。” “什么叫真正的男人?” “别问了,你在无间海中呆傻了,到时乖乖跟哥走就成。”武六七倚在厢门外,一脸暧昧笑容,然后背起手,迈着八字步神气一路远去。 “我眼下还不是真正的男人么?”苏子昂看着武六七远去的背影,心中一时怀疑起来。 两日后,苏子昂伤势已然全愈,行动自如,这日,正独自在厢房中依诀修太华五行灵力。 “苏子昂。”忽听小胖子在厢房外声嘶力竭的大喊:“三名秀水峰的美貌师姐妹来看你了,快出来啊......” “三名?她们在那?” “这就来了,我过来报信时,她们已登上厚土峰顶。”小胖子声音颤抖的继续大喊,苏子昂两步奔出厢房门,房外光线明亮耀眼,举目向远处一看,心神一时恍惚起来。 天蓝如洗,风爽怡人,三名白袍少女在艳艳的阳光中,袍裾飞舞,宛如仙子飘飘而来。 “子昂哥哥你的伤全好了?”青瑶见到苏子昂,一提道袍衣裾疾步冲过来,笑靥如花的问:“他们近来可曾欺侮你?” “没有欺负我,厚土峰上的师兄们对我可好了,你看这个。”苏子昂凝神掐决,空气一阵颤抖,一个杏子大小的土球隐隐出现。 “咦,四粒己土丹你全吃了?”青瑶看看浮在半空的土球虚影,柳眉一拧问道,不等苏子昂回答,青瑶身后的两名白袍女道姑慢慢走到近前。 金依蕙冷冷看了一眼土球虚影,双眸波澜不起,好似没看见一般,另一名白袍少女却在阳光下灿烂一笑,苏子昂心一颤,感觉面前有一朵玫瑰花正在阳光下灿烂盛开,仪态之美令苏子昂不敢正眸相视。 “小妹妹看大哥哥百般好,青瑶师妹替你说了两萝筐好话。”白袍少女眸蕴风华,笑着打趣说:“原来你就是苏子昂,你的皮肤确实挺白,听说你会熬美肤汤?” “恩。”苏子昂轻轻应了一声。 “子昂哥哥,这是卓一燕师姐。”青瑶在一边介绍说:“卓师姐是秀水峰上最美的姑娘。” “玫瑰花卓一燕?岂不是武六七曾提过的梦中情人,人长的果然美。”苏子昂不知怎么称呼,便学着楚天的模样,正儿八经的施了一礼,说:“在下苏子昂,见过金道友,见过卓道友。” 卓一燕笑嘻嘻的坦然受礼,眼波流转上下打量苏子昂,金依蕙一扭身体,却是不受这礼,并催促青瑶说:“苏子昂一切无恙,师妹你有话快说,没事回秀水峰去。” “两位师姐稍侯,一会就走。”青瑶一边答应,一边拉起苏子昂进了厢房,悄声问道:“子昂哥哥,你有四粒己土丹相助,为何仍是凝气初期修为?练功法门不明还是天资不适合修道?” 青瑶询问时目兴焦急,一付恨铁不成钢的真诚,丝毫没有以往的顽皮,苏子昂心中一阵温暖,从边角摸出最后一粒己土丹,如实说:“四粒己土丹分了三粒给好朋友,这还有最后一粒,一直留着送给青瑶妹妹。” “留一粒给我?”青瑶一愣,上下打量苏子昂两眼,眸中有那么一丝光亮一闪,片刻后笑道:“半条命换来四粒己土丹,转眼送出三粒,也不知子昂哥哥是蠢大方,还是大智若愚。” “师妹。”厢房外,金依蕙催促道:“快走,休要磨蹭。” “知道了,金师姐莫急。”青瑶将己土丹推了回去,低声说:“己土丹只是五阶灵丹,对我已然没有太多效用,师尊对我素来呵护有加,灵丹妙药自然不会少给。” “恩。”苏子昂对这最后一粒己土丹也颇为留恋,便将丹丸收了起来。 “这瓶癸水丹是师尊刚赐我的,送你吧。”青瑶纤掌一翻,递过来一个碧绿玉瓶,,说:“先说好,我的东西可不许再送人了。” 苏子昂鼻子一酸,一股久违的亲情瞬间充溢心胸,口中却不知如何表达感谢,只是青瑶貌美如花又手持灵丹相赠,他一时不知是不是应当接下这瓶癸水丹。 “子昂哥哥拿着。”青瑶嘻嘻一笑将玉瓶塞进苏子昂掌中,悄声道:“我回秀水峰了”然后转身出房,待苏子昂奔出房门相送,三名白袍女子已在阳光闪耀中,飘然远去。 四十三节 常师兄 翌日,依土汀子令,苏子昂被调到厚山峰后山看守灵参。 厚土峰后山地势较低,上万年间,经过雨水不断冲刷,后山已被冲出一条大峡谷,大峡谷长约数十里,宽有数里。 从空中看,大峡谷象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因此厚山峰的弟子全叫大峡谷为黄龙谷。 黄龙谷早被太华山历代弟子分隔成一块块园圃,用来种植黄冠头参。 黄冠头参犹如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天性十分娇贵,一来对种植土质要求极为苛刻,一块土地种植一株黄冠头参后,四年中不能种值任何灵物,二来需要用灵力维护,而且需要凝元境以上灵力维护。 太华山上弟子成千上万,除了五峰元婴境以下弟子外,尚有太华殿和长春殿的各堂口长老精英,以及各个洞府中独自修练的弟子。 如此众多的修士,常有一些修士偶犯门规,够不上逐出师门或幽禁,但也需责罚,在火焱子的判决下,罚到黄龙谷中来种参服苦役。 能到太华派修道的弟子,许多人都是古夏王朝各郡名门世家弟子,这些修士往往有海量的灵石供应和背景支撑,土汀子谁也不得罪,便想出让练气境弟子管理的高招。 一名练气境弟子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可能去欺负一名凝元境的弟子,而一名凝元境的弟子,更不会主动去欺负一名练气境的同门师弟。 必竟罚苦役只是暂时的,大家仍是同门师兄弟,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 黄龙谷中有数十名服苦役弟子,苏子昂只负责十二名,主要监督服苦役弟子种植灵参的大小质量,记录收成数目,做为奖励或处罚的依据。 苏子昂到了黄龙谷后,先走访了一圈十二名服苦役的弟子,挨个拜草棚叫师兄,这些师兄们或高傲或木讷,但都认真的种植黄寇头参,盼望得到师门奖励,早日结束苦役,离开黄龙谷。 只有一名常师兄与众不同,他好似喜欢在黄龙谷服苦役。 李师兄的一切与其余十一人格格不入,别人精心维护灵参,他园圃中的黄寇头参又小又瘦,别人衣衫破烂,甚至不修仪表,他衣衫光新照人,一袭黄色道袍上坠挂碧绿玉佩,举止言谈也是彬彬有礼。 “苏师弟好,在下常子达,火焱子师尊座下弟子。”常子达如此自我介绍,身上没有凝元境修士的傲气,一双丹凤眼中透出一股温和。 苏子昂没来由的一阵喜欢,和常子达多说了几句话,得知常子达平时极喜饮酒,因醉酒屡次不改,多次误事,便由火焱子罚来黄龙谷做半年苦役。 “常师兄,你认真照顾好灵参,早些离开黄龙谷吧,凝元境修为不是可以在太华派享有独立修练洞府了吗?”苏子昂在无间海中呆过,心中清楚囚犯们想要的便是自由。 常子达淡淡的说:“黄龙谷中其实不错,人少,烦心事少。” “哦。”苏子昂看常子达的穿着打扮,猜测其应是世家子弟,听他话中有话,知道不该问的事儿不能问,便告辞离开。 黄龙谷中没有洞府,不论做苦役弟子还是苏子昂,统统住草棚。 数只粗大树杆拔地而起,在中段搭上木板,顶上铺盖茅草,四面堵上茅草,草棚外布有简单的太华初级防御阵法,普通的野兽不能侵袭。 常子达白日不见人影,只在暮时才从草棚走走。 暮色淡淡,他独自站在山头凭风远眺,一袭黄色道袍在风中烈烈飞舞,一群山雀在晚霞中掠过,常子达孤独的身影仿佛隐藏无穷无尽的萧瑟与寂寞。 “世家子弟竟也如此忧愁,常师兄有什么心事呢?”苏子昂暗暗想道,把常师兄扔进无间海呆一年,也许他才能知道,太华山有多么美。 两人居住的山坡隔沟相望,一日暮时,常子达隔空喊道:“苏师弟,一会过来陪我饮酒可好?这有华清城百酒坊中上好的青梅酒。” “常师兄,我从来不饮酒......” 隔了一天,常师兄又隔空喊话:“苏师弟,一会过来谈讨道法修练如何?” “这个行。”对于常子达的主动攀谈,苏子昂在无间海中深有体会,寂寞的人,愿意和陌生人聊天和倾诉。 说是谈讨,其实是指点。 常子达凝元境后期修士,对道法的领悟和筑基境的武六七不可同日而语,苏子昂得到指点后,加上己土丹和癸水丹的辅助,一个月内便将灵力修为提升到筑基境。 太华山五峰的筑基弟子道法一模一样,进攻是土球术,防守是土幕术,同等级师兄弟之间比试,主是比试灵力纯厚,也就是土球术的颜色和大小。 进入筑基境后,苏子昂明显感觉神台气海中的灵力正由一丝丝逐渐变成一片片,有了凝固实质的感觉,只是东一片,西一片的联不成块,凝神掐诀集中灵力,四团淡淡的土球在半空中凝聚。 “疾!” 苏子昂手指一挥,四团土球如流星般打在一株大树上,树皮掉下一块,树干一阵摇晃,看这力度,对面便是个壮年男子也一击打个趔趄。 “师弟,你真不是世家子弟?”常子达丹凤眼中闪出一丝疑惑,不待苏子昂回答,顾自说道:“你若是世家子弟,有人推荐,也不可能到厚土峰做杂役弟子。” “常师兄,什么意思?” “你这土球术颜色不纯,分明是大量四五品丹药喂出来的症状,少说也得上万灵石了吧?” “哦,常师兄你有所不知,我来厚土峰后莫明其妙挨了一顿打,土真人见我可怜,赏赐我四粒己土丹。” “果然如此。”常子达丹凤眼是露出一丝笑意,说:“筑基境中期以后的土球术便能杀人,只是你这灵力凝聚不纯,打出去一没力度,二来间隔时间太长,尚须好好磨砺。”说完又说了一些自己的感悟。 苏子昂心中感动,忽然说道:“常师兄,我看你衣冠整洁,是个爱干净的人,为何要一直躲在这黄龙谷不愿出去呢?” 四十四节 常师兄(一) “躲?”常子达眸中浮起一片萧瑟,一片自嘲,黯然道:“连苏师弟都能看出在下是躲在黄龙谷中,那其他人也应当能看出来吧?” 他忽然笑了笑,摸着腰间玉坠问:“苏师弟对生命,哦,或者说活着的幸福有什么看法?” “活着的幸福啊?”苏子昂摸摸头,说:“一直以来,我又穷又没本事,先是差点让野狼吃了,然后差点让山匪关一辈子,每次脱身后我都会想,还好我没死,最大的幸福便是找到我娘和姐姐,然后保护好她们。” “找到你娘和姐姐便是幸福么?” “恩,是啊,难道不是这样么?” “哦,这样真好。”常子达微笑着说:“在下与苏师弟不同,我从小生在华清城世家常府,一直衣食无忧,便是上太华山修道也是简单不过的事情,而且灵石仙丹任我消耗。” “这样多好,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可是我并不快乐啊,我好象不如苏师弟阳光和快乐。” 苏子昂很想说,你这纯属吃饱了撑的,没病瞎叫唤,把你扔无间海中筛二个月金子,啥毛病也没有了,但嘴上却问:“常师兄烦心事是什么?” “一颗真心。” 常子达眯起丹凤眼,望着斑驳陆离的暮色,苦涩的说:“我爱一个女子,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近来我感觉她在骗我。” “感觉当不了真吧,常师兄为何不亲口问清楚?” “有些事儿,当亲口去问的时侯,多半已经假了。”常子达笑了一笑,独自吟咏道:“一两黄金一两心,可叹世人啊,只识黄金不识心。” 这些话儿,苏子昂大半没听懂,猜测应和常子达说的女子有关,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常子达牵肠挂肚,可又躲在黄龙谷中不愿出去面对。 翌日,常子达仍然在暮色苍茫时走出草棚,站在山尖上向谷外眺望,蓦然,他身形飘起一阵风般遁回草棚中,再也不见现身,似是见到天敌般紧张。 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从黄土中走来,白袍如雪,黑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脚步轻盈,径直奔到常子达草棚中。 “常师兄......”白袍女子清脆的叫了一嗓子,然后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在诉说什么,苏子昂一见女子身上白袍登时明白,白袍女子定是秀水峰的一名女弟子。 草棚中的常子达一声不吭,草棚外白袍女子一直不停的说着什么,顺风时,偶尔传来灵石两个字。 半柱香后,草棚门忽然一开,内飞出一点绿芒,坠在白袍女子脚前不动,然后只听常子达嘶吼:“走,你快走!” 白袍女子僵立片刻,一弯腰捡起了什么,又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缓缓离去,过了能有一盏茶,常子达冲出草棚,奔到山尖上向白袍女子消失的方向眺望。 按照黄龙谷惯例,苏子昂黑天以前要到其它几块园圃中巡查一遍,等他回到居住的草棚时,天空已然月朗星稀,远处峰峦上挂满银色。 “苏师弟。”常子达从月色下突然出现。 “常师兄来了。”苏子昂吓了一跳,问:“有啥事?” “陪我走走吧,说说话,不然我难受死了。”这位凝元境大师兄似孩子般的垦求道,丹凤眼在月色中闪烁着烦燥的光泽,苏子昂连忙说:“行,我听常师兄的。” 群山重叠,月悬中空。 厚土峰上极少有高大的树木,两人踏着清冷月色,顺着田间小路漫无边际的走着,山风从空中任性的吹来,两人道袍在风中烈烈飞舞。 常子达忽然问:“苏师弟订亲了吗?” “没,家里穷,没人管这些事。” “哦。”常子达顿了顿,忽然说:“不急着订亲,要是没合适的女子,不如象你眼下这般单身自在。” “恩。”苏子昂应了一声,心知常子达必有下文,果听常子达说:“今日暮时来的女子,其实是我未过门的娃娃亲,但她如今只将我当成开灵石商铺的。” “开灵石商铺的?”苏子昂一时没听明白,问了一句。 “恩。”常子达应了一声,又走了一段路,好似憋不住般的愤愤说:“她每次来找我,说来说去最后只有一件事,就是讨要灵石,讨要大量的灵石,从来不会关心我在想什么......” “常师兄。”苏子昂有些不解,小心翼翼的说:“你若不愿意,可以不给她啊。” “可我舍不得她不开心,怕她掉眼泪,她最厉害的武器不是道法神通,而是泪水。”常子达自嘲的说:“每次她来以前,我都打定主意坚决不给灵石,可见到她的泪水后又必须给,她一走,我又感觉她心中并没有我,只有灵石。” “常师兄你在黄龙谷住着,上那去弄灵石给她?” “修士到了凝元境后,一来可以使用乾坤袋,二来常氏一族在华清城中也排的上字号,身上还有两件值银子的玩意儿。”常子达声音中透出一丝自豪,随后又消沉下去,说:“她今日来,又把我族传翡翠戒指要走了。” “难道她和金师姐一样修道成狂?” “金师姐,金依惠?” “恩。” “苏师弟认识秀水峰冷梅嘛?了不起,她对男子可是从来都拒人千里的。”常子达笑了起来,苏子昂一裂嘴,也笑说:“呵呵,我倒是认识金师姐,可金师姐对我同样拒人千里。” “哈哈。”两个男人笑了一会,常文达说:“夜色已晚,回去休息吧,你还要按时修练道法呢。” “行,听常师兄的。” 走到苏子昂草棚前时,常文达站在月色中犹豫片刻,忽然说:“苏师弟,这件东西你替我保管好,他日若有异况发生,请将此物呈与在下师尊火焱子真人。” “行。” 苏子昂伸手将常子达递过来的东西收下,借着斑驳月色一看,似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牌,用手指一抠上面竟刻有神秘的图纹,听常子达话意沉重,便问:“这是何物?” “其实我也不知这是何物?”月色下,他犹豫了一下,说:“也许这正是她变化的一切症结所在,苏师弟先替我保管好就是。” “行。” 四十五 常师兄(二) 十余日后暮时,两条人影又上了厚土峰,这次除了白袍女子,又多了一名身穿赤袍的男道,男道远远看不清面目,只听他扬声叫道:“常师兄,小弟来看你了。” “蒋师弟。”常子达迅速从草棚中奔出来,应道:“你怎么来了?” “来陪你喝一壶,行不?”蒋师弟的嗓音响亮而动听,充满磁性。 “行。”常子文听声音挺高兴,只见蒋师弟一招手,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桌子,又陆续摆出一些菜品,还有两坛酒。 苏子昂见烈火峰两名凝元境师兄聚会,自己一名厚土峰外门弟子不便凑近,便自动去其它园圃巡查,一直有意拖了几柱香时间才赶回草棚,沟对面果然一片寂静。 凄迷寂寥的月色下,弥漫着一片淡淡的雾气,草棚孤零零的矗立在黑暗中。 苏子昂轻轻爬进草棚,先修练了数个时辰太华经,然后想着心事沉沉睡去。 “苏师弟?”常子达忽然在草棚外轻声叫喊。 “哎。”苏子昂从睡梦中一惊而醒,一看已过了子时,顿时感觉事情比较严肃,连忙问:“常师哥,你半夜不睡,可有要事?” “苏师弟。”常子达沉默了一会,忽然莫明其妙的说:“以后晚间如听到我那边有任何异响,知道应该怎么做嘛?” “赶快跑过去看看?” “不,拿起我给你那个木牌躲起来,等真人们赶到时,将木牌呈给真人们便是。” “常师兄,你莫吓我,事情有这么重要么,何不明天将木牌就呈给真人们看看。” 常子达交给苏子昂的东西是一块乌木牌,上面用金漆描绘一枚手掌,四指弯曲,小指独立挑起,手掌四周绘有一层层云朵,背后绘有一个丙字,丙字后面刻了一个八十七的数字。 仅凭一块木牌,几片云朵,五根手指,便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隐隐若出! “眼下一切全是我个人猜测和感觉。”常子达十分苦恼的说:“这些猜测也许是错误的,如果提前和真人们全说了,最后与事实不符,我常氏一族在华清城可没脸呆下去了。” 略一沉吟,他又说:“这木牌是我偶然间从颜师妹处得来的,若无异况发生,苏师弟一定替在下严守秘密。” 苏子昂沉默了一会,说:“常师兄,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说。” “但说无妨。” “我虽不知事情真相,但凭感觉好似十分严重,常师兄纵是不便和五位真人诉说,难道也不能向父母双亲说明白?” “我对颜师妹没死心,不想让族中双亲提前知晓,更企盼我猜测和判断是错误的。”常子达在月色中苦涩一笑,说:“有些事,你不最后证实一下,总是不会彻底死心的。” 苏子昂虽不懂情为何物,但心中却没来由的一凉,暗自道;喜欢谁、竟这么难,有时难道还要用生命去赌一把输赢嘛? 日子匆匆而过,苏子昂负责的十二名人之中有一名锐金峰的弟子苦役期满离开,又有一名青木峰的弟子进来,竟是凝元境后期修为,名叫沈中天。 其间白袍女子独自又来黄龙谷两次,两人总会发生激烈争吵,有一次竟伏在常子达草棚外失声痛哭,不过将声音压的极低,最后好似都以常子达软化结束,但常子达不说,苏子昂也识趣的当做没看见。 这一天晚上,雾特别大。 暮色降临后,整个黄龙谷内外浓雾茫茫,黑天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山风凄厉而孤独的从谷间穿过。 苏子昂站在草棚中,按照太华经要求全身彻底放松,神台气海的灵力一点点闪亮起来,如一点点的水,汇成小河流,然后一丝丝的连成一片...... “疾!” 随着低喝声,四枚鸡蛋大小的土球在半空中无声无息的凝聚,轮转如飞,光华赫赫,“呼”一声击向棚内一根枯木上,枯木应击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苏子昂在黑暗中蹲下去,伸手抚摸了一下枯木上的痕迹。 经过数十日的练习,如今灵力凝聚速度和打击力度比以前进步神速,凝聚速度已经由原来的数十息变成十数息,打击力道也增强不少,原来一击之下,枯木仅仅动一动,如今已能将枯木推开数尺。 十余息过后,四团土球又在苏子昂掌上凝聚,术法光华闪烁,随着剑诀一指“嘭”一声,击在枯木上。 “铮......”一连串的金铁撞击声从草棚个倏地传来,声音清然而急促。 雾浓夜静,苏子昂一愣,连忙倾耳细听。 “铮、铮......”一连串的金玉撞击声又从草棚外响起,方向正是沟对岸,偶尔还挟杂着常子达喝斥声,确凿无疑是常子达与人打斗起来。 常师兄和他的娃娃亲颜师妹打起来了?但对方在黑夜趁着大雾天而来,显然用意不善,苏子昂再也不能置身事外,连忙溜下草棚,摸索着向沟对面摸去...... 浓雾有如实质,触体变成一丝丝凉水,苏子昂凭着以前对地形的熟悉,一盏茶后,摸到了常子达草棚附近。 左上方的浓雾中。 两个人影在猛烈博杀,手中灵剑发出灿烂光芒,从黑暗中一闪一闪传来,“咔”一声双剑交错,一个人发出一声痛哼,然后两人倏地分开,各自隐身浓雾中。 “颜华出来。”常子达嗓音嘶哑的叫喊:“出来弑夫啊!” “夫?一名男子声音从浓雾中传来,声音充满磁性,也充满蔑视和嘲讽:“颜师妹认你这个夫嘛?” 苏子昂一惊,突然出现的男子声音非常耳熟,极似前次来过的蒋师弟,听话音竟和秀水峰颜华是一伙的,两人摸黑趁雾而来,杀意已昭然若揭。 时间不长,两人又在大雾中交上手,剑声铿锵已经相互撞击七八次,只是一直未听到秀水峰弟子颜华出声。 苏子昂心中很清楚,大雾之中,凭自己筑基初期修为,也无法器灵剑在手,绝帮不上常子达的任何忙,这条山坡正可匿身,再向前只怕让两名凝元境修士顺手一剑扫死。 四十六节 常师兄(三) “畜生蒋子明,竟染指义嫂,你不仁不义,你该死!”常子达语无伦次的咒骂着,双方灵剑急促对攻三剑,其中一人又发出一声痛哼,显然吃了不小的亏。 “嘎嘎。”蒋明一声狂笑,道:“好玩不过嫂子,嫂子的大奶你摸过嘛?嫂子的香舌你享受过嘛?嫂子的大长腿给你跪过嘛?” “一对奸人!一对贱人!”常子达声音颤抖,灵剑光泽瞬间大涨,一闪向面前的浓雾中斩去,“咔”一声,一柄灵剑从浓雾中如毒蛇般飞出,架住常子达的灵剑,须臾后,两人又各自隐进浓雾中。 “知道你的灵石去那里了吗?上次拿你戒指到常府中去骗你爹,又诈出十万灵石,你爷俩真是一对废物。”蒋子明隐在浓雾中,发出一阵狂笑,大叫:“前前后后数十万灵石全被小爷我享用了。” 苏子昂心中一凉,这叫颜华的秀水峰女弟子欺骗常子达不算完,竟连华清城的常府也不放过,这对男女的行为简直禽兽不如。 只听蒋子明又嘲笑说:“你知道你输在那里了吗?你输在了裤裆里,你人是废物,那玩意儿也是废物......” 常子达一声不吭,半天后,突然说:“你是何方妖人,藏身太华派,意图何为?” 这次轮到蒋子明半天沉默不言,许久后,才说:“小爷看太华派不顺眼,先来玩玩秀水峰的女弟子,然后顺手把太华派给灭了,这样行不?” “凭你敢说灭了太华派?”常子达讽笑道:“那块乌木令牌已呈给火师尊,你们来晚了!” 稍顷,他又冷静的说:“你千方百计想寻回令牌,百计千方激怒我想杀人灭口,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颜师妹岂能看不透你?” “你该死!”蒋子明发出一声狂叫,怒吼:“颜华这个蠢贱人也应该死,全是这个贱人惹的祸,去死吧。”咒骂声中,只听一名女子发出一声凄怆的惨叫声,好似已受到重创。 “小华,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你在那里?”常子达焦急的一连串发问,声音有些颤抖,浓雾中,只听颜华喘息着说:“常师兄,我对不起你......” 苏子昂心中立刻升起一丝警觉,这么大的雾,就算蒋子明真想杀颜华,也绝不可能这般凑手,何况颜华是秀水峰一名凝元境女修,道法想来也不会太普通,他刚想出言示警,只听常子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 “哈哈,真是一个傻货。”蒋子明发出一声狂笑。 苏子昂身体一动,便欲冲出去救人,想了一想又硬生生的稳住身形,必竟对面是两个凝元境修为的修士。 “小华,你杀我?”随后只听常子达绝然的说:“如果我死了你能安心,我去死!” “你不死,我得死。”颜华的声音也透出一丝颤抖,雾气中只听噗的一声,随后常子达又发出一声惨叫,随快便没了声息。 “乾坤袋中没有令牌。”不久后,蒋子明的声音从浓雾中传出:“快进草棚搜下,看令牌在不在?” “不在,我方才进去仔细查过,他多半真的交给火真人了。” “一块普通令牌交给火焱子也说明不了什么,常子达这个贱人,坏了老子的好事。”蒋子明恶狠狠的咒骂几句,忽然说:“此事全怪你,在这干一下让我消消火,趁他魂魄没走远,让他看看我怎么对你的。” “你禽兽啊?”颜华大骂道:“你去死!” “哎呀,刚死了一个,你又咒我死,你个小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在颜华一阵叫嚷声中,两人一路争吵中,听脚步声确是奔向常子达的草棚, 一片浓雾中,听着二人的争吵,苏子昂只依稀听清一个词,统万城! 山风刺骨寒冷,浓雾掩护了他,也掩护了一切罪恶,泪水无声无息的涌下来,苏子昂擦干泪,心中直叫:“常师兄,我一定替你报仇!”起身向青木峰弟子姚中天的草棚摸去。 翌日天光大亮后,木桑子和火焱子带领一群弟子降临黄龙谷,将常文达的尸体收殓起来,一名凝元境修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 苏子昂将令牌交给火焱子,并将听到的来龙去脉一一交待清楚。 火焱子眼中腾起一片怒焰,赤色短须根根坚立,低声喝问:“你听清楚了,杀人者真是蒋子明?” 这名烈火峰首座真人好似动了真怒,虽然刻意低声喝问,苏子昂耳边登时响起一圈又一圈的惊雷声,天晕地转,直接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火师弟,你想吓死苏子昂啊?”木桑子伸手扶住苏子昂,一股蔼蔼清新的灵力登时传进苏子昂体内,老头儿翘着小胡子,一脸惊奇的说:“筑基境了?练的还不错,努力吧少年!” 得木桑子相助,苏子昂稳住心神,回答说:“禀火真人,我确确实实听常师兄称他为蒋子明,不过我确没见过他的面目,只听常师兄这么喊他的名字。” “畜生啊。”火焱子一声怒骂,将木牌扔给木桑子,“砰”一声,一团烈焰火光在场中迸发,半空中浮起一根青铜锏模样的法器,上面火光灼灼,托起火焱子划过长空,径直向太华山飞去。 木桑子将木牌拿在掌中前前后后端详了半天,眉头一皱,对苏子昂说:“苏子昂,你将与常子达有关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一遍给我听。” “一字不拉?蒋子明说的一些无耻话也要一字不拉吗?” “说吧,我这个老头子啥怪话也听说过,听他两句话,还吓不死我。”木桑子性情平易近人,说话通俗易懂。 “遵木真人命。”苏子昂便将与常子明有关的话重新又一一述说一遍,木桑子耐心听完,又看看掌中木牌,说:“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的标志,怎地连老头子我也从未听说过?” 他掌间青芒一闪,令牌凭空消失,最后问道:“你确实听清‘统万城’三个字?” “听清了。”苏子昂想和木桑子说明他早知道江湖中统万城的存在,可一想说出无间海的事,不知对自己是福是祸,便又生生的闭住了嘴。 四十七节 会武 光阴如箭,日起日落。 悄然间冬天到了,太华山群峰已经一片灰白色,天气更冷,一直在脚边盘旋的云雾,触体冰冷。 厚土峰上弟子们,相互谈论的只有一件事;冬末年前的太华会武。 太华派每年在冬末年前,各个峰上均会对筑基境弟子进行统一会武比试,从中挖掘修道好苗子,然后指定良师单独进行培养。 筑基初期弟子便算太华派外门弟子,一个月能领十枚补气丹增补修练,晋升中阶后,成为正式弟子,有资格参加太华会武。 苏子昂因厚土峰上有徐良和田多多的存在,一直不愿意回厚土峰居住,修为晋阶筑基境后,也没和峰中管事的弟子说明,平日除了在黄龙谷认真干活,其余时间便一心一意独自修练灵力。 十余日后,一片阴云掠过太华山,空中顿时雪花飞舞。 楚天匆匆登上黄龙谷,送来一件棉衣,说道:“苏兄弟,在下已报名厚土峰同辈弟子间会武,时间定在五日后,到时兄弟可要到场帮在下助威。” “行,到时一定去。”这么冷的天,楚天居然记得自己,苏子昂抱着棉衣心中感动,一口承诺。 土汀子真人懒散,弟子们更懒散十分,会武场地设在数间不同的大土院中,土院中连个台子也不搭。 弟子们到齐后,土汀子没露面,由大弟子姚胜出面简单讲了三条规矩: 一、被击出大院或晕倒者输,二、自已主动放弃者输,三、不允许使用任何法器兵刃。 姚胜最后强调;“比武只是同门较艺,要点到为止之类,谁若恶意伤人,严惩不贷!” 厚土峰筑基中期弟子有数百名之多,分成十余组比试,每一个大院中均由一名凝元境大圆满弟子负责裁决输赢。 楚天参加比试的大院恰巧由姚胜负责。 姚胜见到和楚天一起同来的苏子昂后,微微一笑,面色一缓,却没有开口说话,苏子昂见姚胜不愿相见,便也抱了一抱拳算是见礼。 参加比试的弟子们所习法术一模一样,基本全是筑基境中级以上修为,所比试的,只是灵力的纯度,比如土球的颜色大小,最后就是实际运用,和临战应变能力。 会武开始后,两名弟子进场躬身礼毕后,双方施展法术一模一样,一方掐诀施术,另一方一看对手祭出的土球数量,颜色大小,顿时胜负立分,多数弟子进场一看对手是谁,直接立知输赢,省去比试时间。 楚天的对手叫杨大军,两人年岁相仿,最后一对出场比试,楚天皮肤略白净,杨大军则粗壮有力,皮肤略黑。 杨大军一出手,便祭出五团碗口大小的土球,土意赫赫,径直从上下左右数个方向撞向楚天,楚天引指向地面一划,一道土幕虚影瞬间自地面卷起,将杨大军的进攻拦住, “嘭”一声。 空中波气激荡,尘土飞扬,四周观战众人顿时尘土满面,人人立刻自觉的向后闪了闪,一齐退到院墙根处。 数息后,杨大军不待楚天缓过气来,引诀一挥,五团暗土虚影猛然击向楚天,楚天后退一步,这次以硬碰硬,挥手凝出五团差不多大小的土堆硬顶。 两人实力相差无几,每一次施展术法的时间也差不多,都需要五六息的时间。 “嘭、嘭、”一连串的轰然撞击声中,大院中泥土飞溅,贴在大院墙根观战的众人掩没在一片泥尘中,众人顿时个个灰头土脸,只有一起默默退出大院。 苏子昂也随着众人退到院外,忽然想起,其余四峰弟子怎么比试?特别烈火峰的弟子,用火球术击来击去,一个不小心,脸岂非要让术火烤熟?耳边不时响起厚土峰弟子的叫嚷声。 “楚天必胜!” “杨大军威武......” “唉,厚土峰弟子平时干活多,土系法术施展时又脏兮兮的,真不想在这破厚土峰呆着。”一名黄色道袍的弟子嘀咕道。 “王师弟不想在厚土峰呆着也成,但需其余四峰首座肯收你,一个人就怕眼高手低,到那也是废物。”另一名黄袍弟子嘲笑声十分尖锐。 “于师兄你嘴太毒了,瞧不起我么,要不咱俩比比?” “比就比,来啊。”于师兄毫不示弱。 “住嘴,别吵!”一声断喝厉声传来,这声音透着一股干脆和霸道,争吵的两名道士依声一看,面色顿时一凛,一起躬身施礼,道:“遵命,姚师兄!” “你们错了,本门道法在凝元境前,灵力修为不纯,凝聚松散,才有尘土飞扬之相,你们看。”姚胜手指一挑,指尖上立刻浮起一串浑圆金黄的土球术影,上下共有九个,个头都有拳头般大小,在阳光下微微晃动,有如实质。 在众弟子崇拜的目光中,姚胜收了术法,淡淡的说:“自己没练明白,不要埋怨厚土峰道法不好。” “多谢大师兄指正。”争吵的两名弟子一脸愧色,悄声退了下去 院中比试双方,楚天好象渐渐体力不支,开始围着院墙根一步步后退,杨大军面有喜色,土意赫赫,一波波土球术影重重逼来。 两人一退一追,楚天一路退到院门前,脚步虽然虚浮无力,但勉力能将杨大军的进攻抵住,杨大军露齿一笑,一个大跨步追到院门前,又一次掐诀施术。 “疾!” 一直败退的楚天突然凝身如柱,大喝一声,急速掐诀一引,朗朗阳光下,五团土堆瞬间劲道十足,轰然向正在院门口的杨大军撞去。 “咦。”围观众人发出一片惊叫,登时明白楚天方才的虚浮无力全是伪装,姚胜微微一笑,连连点头,苏子昂心中一动,睁大眼晴仔细查看。 杨大军刚将五团土球虚影凝聚,正在将发未发之际,楚天的进攻土球已经破袭胸前,匆忙间抬掌一封,“嘭”一声轰然巨响,脚下一个踉跄,身体直接被推出院外。 “杨师兄,承让,承让。”楚天一拱手,施礼道。 “楚师弟。”杨大军脸色一红,悻悻回礼:“好计谋,师哥领教了。” 姚胜出言勉励两人数句,宣布今日比试结束,获胜者、明日参加下一轮比试,众人一边议论着,一边三三两两的散去。 “楚天你好聪明!”苏子昂刚说了一句话,楚天一笑,拉着苏子昂向院外走去,眼前人影一闪,徐良和田多多从院外蹦出来,挡住去路。 四十八节 比试 “苏子昂。”田多多呲着一对招牌式的大板牙,皮笑肉不笑的瞅着苏子昂,问:“徐良想向你讨教几招,敢不敢比试下?”徐良跟在田多多身后,象一条哈巴狗,对田多多一脸痴心不改的忠诚。 “不敢。”苏子昂不想多事。 “人穷不要紧,胆小毁一生!”徐良迅速跳到田多多身前,大白眼中一片讽刺,手指着苏子昂鼻子吼叫:“修士一身娘们气,不敢出手,修道有啥用?还不如回家刷马桶。” “哈哈......”田多多呲牙猥琐一笑,一本正经高声揄揶道:“厚土峰上谁的名头最响?苏子昂的名头最响!秀水峰三花一起来看你苏子昂,这脸比土真人还大。” 刚欲散开的师兄弟们,一看徐良主动挑衅,立刻又都围了过来,田多多人来疯,一呲大板牙,说:“徐良想和你这大名人讨教几招道法,苏子昂不会瞧不起人吧?” “我修为尚浅,不如徐师兄。”苏子昂一拉楚天,想从田徐两人身边蹿过,田多多一跨步,堵住院门,说:“苏子昂,你太不给面子了吧!” 厚土峰上一群男道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徐良又出来多事,能不能老实些?” “苏子昂揍他,秀水峰的师妹们没教你几式粉拳吗?” 楚天抢过来道:“苏子昂修道时日尚浅,大家休要难为他。” “楚天让开,想管道爷我的事,待你到了元婴境再说。”田多多一脸嚣张的坏笑,说:“只问苏子昂一句话,敢不敢跟徐良比划比划?” “不打。”苏子昂不想参加这种无谓打斗,仍旧摇头不打,四周顿时响起一片笑声,楚天面色通红,拉起苏子昂便想挤出院去。 “苏子昂,你从小一定在女人的罗裙底下长大,没了青瑶师妹的庇护,便胆小如鼠,真给她们丢脸,哈哈哈哈。”田多多一阵轻狂的大笑。 “苏子昂出来。”徐良见苏子昂一直避让,心中原本对苏子昂的一点畏惧顿时消失,跳出来勾勾手指挑衅说:“道爷我保证不打死你,有种出来走一圈嘛?” 苏父去世时,苏子昂年纪尚小,生活中一直由苏子青母女细心照顾,生命中一直缺少成年男子阳刚之气的薰陶,性恪中从来不见轻狂和霸气,田多多无意的嘲笑,象一根刺直接刺的苏子昂内心一哆嗦。 一股怒火在苏子昂心中腾腾燃烧,自已丢脸可以,但绝不能给苏子青和青瑶丢脸,他脸色铁青,面色有些狰狞的叫喊:“比就比,今日谁跑谁是狗!” “苏子昂好样的,揍徐良......” “我赌苏子昂输,一赔十,有人敢应赌么?” 四周师兄弟们顿时精神一振,有人便开始约赌,但没有一个人出声赌苏子昂赢,四周一片起哄声。 “在下和你赌,赌苏子昂赢!”楚天从哄笑声中站出来,坚定的出声应赌。 “楚天你不许反悔啊,我跟你赌。” “楚天,我和你赌一把,苏子昂输了,你替我清洗一个月马桶。”师兄弟们看到了便宜,一拥而上来捡便宜。 “谁想下注都可以,把赌品全写在地上,在下绝不赖帐。”楚天看看苏子昂一张愤怒的脸,倾尽所能维护自己兄弟的气势。 小胖子站在远处,他看看场中双方的人数对比,悄悄转身没入人群中。 田多多与徐良一愣,原本二人商量好,欲借今日人多之际,用语言尽情污辱一番苏子昂,以报上次受的窝囊气,没料到苏子昂竟敢跳出来应战,而且一付情急拼命的神情。 “哟,兔子急了还想翻天?”徐良一翻大白眼,嘲笑叫嚣:“今日我露两手给你瞧瞧,让你好好记住,徐道爷是筑基修士!” 他掐诀颂咒,拼尽全力引诀一挥,空气波纹一颤,四团土球术影从半空中浮现,在指尖上方盘旋。 苏子昂象一头暴怒的狮子,体内灵力澎湃游走,半空中气纹一阵汹涌飚动,刹那间,一、二、三、四团拳头大小土球术影在指掌上方凝聚飞舞。 “苏子昂筑基境了?”众人一片愕然,立刻有人想到赌约,面色开始难看,楚天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用力握紧拳头,祈盼苏子昂能赢。 小胖子从人群背后看看苏子昂掌指上的四团土球术影,肩一斜想挤上前,但再看看和田多多站在一起的同门人数,又悄悄退回到人群中。 “噗”一声。 一枚青杏大小的土球术影在半空中飞出,土球虽小且色暗淡,却真真实实存在,明明白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标志! 苏子昂初上厚土峰身无道法时,曾在柴房外将徐良一把摞倒,此事一直是徐良的心头病,如今猛然一见苏子昂突现筑基中期修为的明显标志,顿时勾起心中的恐惧,面色一红拔腿就跑。 院外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更擦了擦眼,重新查看苏子昂指上土堆数量。 “筑基中期!” “没错,确实是筑基中期修为!” “徐良呢?徐贱贱你别跑,回来比试啊,可让你坑苦了。” “徐贱贱跑了。”方才和楚天对赌的弟子们忽然想起来赌约,纷纷大声叫惨:“田多多出来比试啊,我押你们赢的,你可坑死我了......” “同门们,君子守诺啊!一赔十,各自回房把赌品全给在下送来。”楚天笑的合不拢嘴,指着一名男道高声叫道:“于师兄,咱可说好了,一赔十,你替我冲洗十个月马桶,哈哈哈哈。” 田多多跟在徐良身后,低着头,用袍袖掩着脸,在师兄弟们一片挖苦咒骂声中,灰溜溜的抢出人群。 徐良和田多多狼狈逃走,厚土峰的弟子们嬉笑了一阵子,然后一一散去。 “苏师弟,不必和一对贱人一般见识。”楚天见苏子昂脸上怒意未消,关心的劝说:“气大伤身,消消气吧,你怎么生这么大气啊?” 苏子昂缓缓吐了两口长气,脸色稍霁,应声道:“差点让这对贱人气死,竟拿我娘和姐姐来羞辱我。” “苏师弟的母亲和姐姐一定没事。”楚天安抚了一句。 苏子昂忽然想起来,武六七拿走已土丹后一直未曾露面,如今已应突破凝元境了吧?那么年后便能回江上县去看看,郑氏和苏子青说不准已在桃花小镇中了...... 四十九节 欠条 王朝洛都,天牢一间阴暗囚房中。 “苏子昂,本官托江城郡太守查问过,苏子昂至今仍无消息。”许雅之看看苏子青的脸色,轻声解释说:“其实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苏子昂至今平安无事。” 苏子青喜出向外,施礼道:“民女让许大人费心了。” 两人说完这几句话后,一时找不到新的话题,谁也不开口,囚牢中一时莫明其妙的安静起来。 “明日横山王回朝面圣,要大起早上朝,本官先回去歇息。”许雅之找了一个不高明的话题,嘴上说走,双腿却一动未动。 “许大人。”苏子青大眼睛眨了眨,看看许雅之纹丝不动的双脚,问:“横山王是谁?” “横山王乃本朝八骑之后,负责镇守崤山大营,他是一个紫须棱目的老头儿,这长有一道长长刀疤。”许雅之指指自己头顶,做了一个鬼脸,瞬间官威全无,笑说:“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眼总这样乜斜着瞅你,让你感觉很害怕。” 许雅之长相儒雅,不论如何歪牙裂嘴,貌相也不显凶恶,苏子青一双大眼晴瞪的圆圆的仔细看看许雅之的脸,说:“民女没感觉害怕啊?” “嘿嘿。”许雅之嘿嘿一笑,话题一打开两人间的话儿多了起来,囚牢中慢慢洋溢着一股轻松欢乐的气氛。 翌日黎明时,大夏王朝洛都,金碧辉煌的太和宫大殿中,朝堂上的气氛十分凝重,一名银色铠甲的大将军正在咄咄咄逼人。 “你、邱尚书,崤山军粮今日午后若不能发走,本王今夜便搬到你府上住。” “横山王,军粮三日内定可发走。”邱尚书是名矮胖老头,两撇灰白小胡子,嗫嗫道:“今日午后可不行,请多容三日如何?” “中。”横山王额头上一道刀疤直接裂到腮边,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棱目乜斜淹邱尚书,就象一尊门神在俯视一名侏儒,点头说:“最晚三天后午时发粮,晚一个时辰我和你急。” “横山王放心。”邱尚书偷眼瞄瞄皇位上眯眼假睡的夏仁宗,擦了把汗应道:“三日后午时定然发粮。” “我、很奇怪一件事儿,本朝国泰民安,边关数十年无战事,收上来的税赋粮食呢?”横山王冷不丁又嚷了一嗓子:“都让诸位大人借走了?又送到玉春楼坊中换花酒喝了?” “咳、咳、横山王休在朝堂上胡言乱语。”假睡的夏仁宗立刻睁开眼,打断横山王的话头,说:“清理百官借条之事,已由岱王处理,待逐一查清原由,朕自有说法。” “我、就知道,得罪人的差事都让我女婿干,好差事从来轮不到他。”横山王一字一顿的慢慢嘀咕,见仁宗面露不悦之色,才恋恋不舍的退回朝位。 横山王一不说话,众位大臣脸上明显轻松起来,逐一轮流上奏,许雅之站在大臣之中,想起欠条的事儿,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忧愁。 大夏王朝百官都习惯向王朝打“借条”养家糊口。 事情起源于王朝外放的郡县官员,在奉旨升迁或调换辖地时,人往往已调走离任,身份官碟仍在原来辖地,按旧制需在原辖地领取米帛俸禄,一切甚为不便。 夏仁宗便允许调迁官员临时打个“借条”,在新任辖地领取米帛应急。 皇帝金口一开,官员们大打“借条”,往往新任辖地打“借条”领着俸禄,原辖地俸禄也照领不误,日积月累下来,户部存了数千张借条。 “借条”在大夏王朝成了烫手山芋,清欠这种差事,得罪人不说,一点油水没有,谁也不愿意接手负责,最后夏仁宗只能命令精明能干的二皇子岱王负责向百官们清欠。 横山王也是开国八骑之后,又是二皇子岱王的岳父,负责统兵镇守崤山,保护王朝洛都安全,此次回朝主要是催讨军粮。 散朝前,仁宗宣旨,在紫薇宫宴请横山王,由太子吴知民、二皇子岱王吴知义、三皇子奕王吴知书、八骑之后许雅之等人进宫坐陪。 紫薇宫中丝弦悠悠,歌女们青丝墨染,纸扇飘逸,灵若仙子,一群蝴蝶般美丽的宫女们将各种菜肴一一传到宫中案几上。 夏仁宗生有四位皇子,三位公主。 太子吴知民和二皇子岱王吴知义已过而立之年,三皇子奕王吴知书二十出头,小皇子吴知画由汤贵妃所生,年仅十岁,聪慧伶俐。 君臣们觞觥交错,欢声笑语,众人都一小杯一小杯的喝,横山王则是酒到碗干,一大碗一大碗连着喝。 “乖、女婿啊......”两柱香后,横山王大着舌头道:“给朝廷‘清欠’要银子的事儿办的如何了?听说没人愿意利索还银子啊。” “户部所存借条,只清理出来十分之三。”岱王道:“工部许尚书在门前贴出告示,说卖祖居还钱,刑部田尚书令家奴上街卖桌椅锅碗还钱,其余大臣有人哭的死去活来,有人在家中吃发霉的米度日,总而言之全要拖一拖才有银子还。” “用软的那能要出银子?崤山大营中军粮不足,尚可从四周郡县临时凑凑,大明王所率的边防军,断粮半天,将士们怕是要造反,”横山王大着舌头,棱目乜斜,强硬的说:“你、听我的没错,咱耍硬的,把欠银子的官员全关押出来,不还银子不放人。” “咳、咳、亲家亲家,你又喝多了吧?治国岂能儿戏,大臣们都是本朝千挑万选来的柱梁,纵有过失,也应按律惩治。”仁宗立刻反对说:“把欠银子的官员全关押起来,朝堂中要空一大半,六部的活儿你一个人能全干过来嘛?” “父皇和泰山大人容禀,常言道事急易变,事缓则圆。”岱王一看横山王和仁宗意见不是十分统一,立刻和稀泥说:“朝廷要的是真金白银,又不是要官员们的脑袋,儿臣再想想办法,一定替父排忧,为国解难。” “我、看出来了,吴知义你小子向着亲爹,我一会回府向亲闺女告状去。”横山王大着舌头嘀咕完,扑嗵一声摔倒座下。 “泰山大人你没事吧?” “咳、咳、这个老酒癞子吃酒忘醉,没一次能走着回府的,快扶起来。”仁宗一声令下,众人急忙抢过来一通忙活,将横山王送回府中,然后重开宴席。 “理天下万民在于理财,户部没了银粮,本朝便会运转不灵。”仁宗正色征求意见道:“清理‘借条’事在必行,但一不要用硬的抓人,二不能缓缓进行,众位爱卿可有良计献上。” 众人面面相觑,岱王用软的要不出欠银,横山王用硬的仁宗不准,一时之间谁也不出声。 五十节 献计 许雅之与三皇子奕王吴知书年岁相仿,平时常常一起游玩,两人眼下正隔桌而坐,他忽然倾过身子,伏在奕王耳边窃窃低语起来。 奕王目光闪烁,连连点头,脸上慢慢浮现一片灿烂笑容。 “许爱卿可有何妙计?”仁宗远远看个真切,出声问道:“当众说出来,大家共同参考。” “回禀父皇,算不上妙计,但合情合理。”奕王长眉一挑,说:“只是此计当众说出来便不灵验了,席后儿臣会偷偷说给二哥知道。” 岱王在四兄弟之间最是英武多谋,看看丰姿俊雅的三弟,心中好奇什么样的计策,竟然不便当众说出来,还能快速收回欠银。 两柱香后,总算熬到宴席结束。 岱王早早在宫外等侯,一会见奕王与许雅之一路说笑走出宫门,远远便喊:“老三和许雅之到我马车上来吧,哥哥想跟你俩学学如何要银子?” “来了。”两名年轻人相视哈哈一笑,一起钻入岱王的马车,“吆、吆、“车夫一阵吆喝声中,马车“哒哒”开始奔行。 马车离开后,宫门前人影一闪。 太子吴知民从宫中走了出来,望着远去的马车,他伸手抻了抻身上皇袍,面色变幻,若有所思。 马车外夜风徐徐吹拂,阳光对人世间的万般风景恋恋不舍,将最后一丝余辉留在皇城上空徘徊不去。 洛都每到天大黑后全城宵禁,重要街头都有一队队金吾卫临街检查,将士们见到带有皇族标志的马车驰来,连忙持械施礼。 “哎?”岱王叫了一声,看着同车的奕王和许雅子,目光中透出询问。 “二哥。”奕王笑呵呵说:许雅之给想了个歪点子,你且听听是否可行?” “老三快说,啥时侯学起卖关子了,哥哥正让这事儿愁的茶饭不香。”岱王连声催促。 “欠银子的官员都在相互观望,只要有一部分人带头主动还银子,其余官员便会自动还钱。”奕王顿了一顿,说:“但怎样才能分清谁府中有银子,却赖着不还呢?” “你说?” 奕王一笑,说:“很简单,派人去城中玉春楼坊中蹲点暗查就成,二哥认为此计如何?” “此计甚妙,明日便派人去玉春楼坊中暗访细查。”岱王顿时醒悟,一拍大腿,笑说:“若那位大人在玉春楼坊中狎妓喝花酒,却不肯还银子,来日在太和殿上,本王便与他当面对质。” “此计可乃两位亲王殿下自已想出来的,与我毫无关系。”许雅之说:“我可不想得罪百官,日后看尽他们的铁面冷屁股。” “行,我想眼下便去玉春楼坊暗访,喝酒听曲儿,叫坊中最美丽的域外金发美女来伺候。”奕王立刻趁机敲竹杠说:“许老五也要跟着一起去。” “奕王殿下又想敲诈我的银子?” “那当然。”奕王双眸一片闪亮,竹杆敲的啪啪响。 “我好心替岱王殿下排忧解难,奕王殿下竟趁机敲诈。”许雅之不服的问:“岱王殿下不管管嘛?” 马车哒、哒、声中,岱王一脸狡黠的笑意,将脸倚向车窗处,似仁宗一般,在关健时刻竟然闭眼进入梦乡。 “许老五真不去?” “不去。” “那行,等来日二哥要回银子立了功,本王一定在朝堂上替许大人请功,让大家都知道。”奕王笑容满面,看看许雅之,说:“这个要银子的锼主意是许大人想出来的。” “玉春楼坊,去找美丽的域外金发美女来伺侯奕王殿下。”许雅之叫道,原本眉清目秀的脸顿时变成一张长长的苦瓜脸,闷声说:“两位殿下以后别说认识我。” 时光如梭,大夏王朝举国同庆,过了一个安定祥和的大年。 两个月后,大地万物生机勃勃,草长莺飞,只是每到夜晚,空气中还透着一丝春寒冷峭。 江上县衙中,郑县令望着窗外苍茫暮色,缓缓吐出一口闷气。 “自古天威高难测啊!”他轻轻叹息着,太和殿上仁宗轻轻一句话,苏子昂只需服役十五年便能返回红叶谷,自已送给尚书田文林数万两白银全打水漂。 苏子昂不判死罪,如中一粒米横在郑县令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还无可奈何!憋的郑县令日夜难安,好在朝廷没有追究失察之罪,还能在石城县做县令,慢慢把失去的银两再捞回来。 小县城黑天快,时间不长县衙外寂静无声,听不到丝毫人语声。 郑县令心烦意乱的返回内室脱衣入睡,半夜迷迷糊糊中,梦到苏子昂双目怒视,手持一把短刀架在自已脖子上,顿时吓的一惊而醒。 一柄短刃架在脖子,锋刃冰冷,刀后面的人不是苏子昂,而是一名蒙面男子。 短刃的森森杀机让郑县令一惊而醒,被窝中瞬间被泼了一盆冰寒彻骨的冷水,瞬间睡念全消。 “敢喊一声,抹了你。”男子手中短刃紧了紧,一股杀意从刃上传了出来,郑县令不明白对方趁夜潜进室中,是劫财还是要命?吓的缩缩脖子,低低应了一声表示同意。 “桃花小镇郑氏和苏子昂现在何处?”男子在黑暗中低声询问,听声音颇为年青。 郑县令老奸巨滑,迅速从口音和问话中判明苏子昂身份,开口便说:“苏子昂与郑氏都活的好好的,她们被当今陛下金口赦罪,现在王朝洛都内,不用十年便能返回桃花小镇。” 抵在脖子上的短刃似乎松了一松,郑县令也松了一口气,立刻说道:“你是苏子昂吧?咱俩可是一个镇上的人,你娘和我一姓之人,我弟弟白死在你手上了,你可不能再祸害我的性命。 “你没骗我?” “陛下已经金口赦了你姐的罪,此案已然结束了。”郑县令又快速说道:“数年前陛下诏,将你娘和苏子昂押洛都,咱江上县数十年没来过圣旨,全县城的人都知道这事,圣旨还在墙边柜子中呢......” “取圣旨拿来我看看?”苏子昂掐了个法诀,看着郑县令点上烛,取出圣旨。 圣旨以黄绸布制成,用料考究,末尾盖有朱批大印,苏子昂虽从没见过圣旨,但大部分字认识,一切却如郑县令所说,心中顿感喜出天降,低声说: “郑大人,当年你弟弟先要欺负我姐姐,后又要掐死我,我情急之下失手杀了他,如今我家破人散,咱们仇怨两清。” “陛下天恩浩荡,赦了苏子青的罪,待她和你母亲回桃花小镇后,咱两家永不来往,从此无仇无怨!”郑县令这句话倒是真心话,他一名普通县令还没有疯狂到要与古夏王朝天子对抗的勇气。 五十一节 投宿 “一言为定!”苏子昂得知苏子青母女无恙,放下压在心头数年的石头,他收起短剑一跃出室,拉起在室外放风的武六七,一路步行如飞,直接奔出江上县外的小亭边才停步。 “苏子昂,你姐和娘怎么样了?郑县令说什么了?” 小亭依旧,月色依旧。 地面明亮如霜,远处旷野幽静而渺渺,一些秋虫在秋夜中低声呢喃,苏子昂心意虔诚当地跪倒,给远在洛都的仁宗帝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随后放声大哭。 “苏子昂,你怎么了?哭什么?” “我姐和娘都安然无恙,当今天子早已赦免她们的大罪......”苏子昂坐在地上,慢慢把郑县令的话复述一遍,最后放松的说:“从今天起,我也无需害怕了,以后想办法去洛都找到她俩就成。” “你确定郑县令没有骗你?”武六七道:“当官的都爱说慌话。” “应当不会,桃花小镇中的家确实无人居住。”苏子昂又说:“何况圣旨我看了,那个应当不会有假,郑县令并不知道今夜我会来找他。” 桃花小镇的少年心中充满轻松,问:“六七,如今咱俩再怎么办?” 武六七在月色中来回走了两趟,建议道:“既然如此,咱俩速返太华山,你先把修为晋升到凝元境,咱俩找机会去洛都寻你姐和你娘去。” “你陪我去嘛?” “那当然,我是你哥嘛。” “对了,郑县令方才说咱江上县数十年没来过圣旨,来了一道圣旨便是将我姐和娘押到洛都去。”苏子昂心细如发,忽然说:“六七你明儿帮着打听一下行不?” “这个好办,哥明儿问问我爹去,他在城中耳目众多。” 好...... 一个月后,天空逐渐转暖,陇北郡中风景如画,官道两边长条低垂,柳叶如翠,苏子昂与武六七少年得意马轻狂,一路直奔太华山。 “苏子昂,你姐姐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美丽么?”武六七想了想,又问:“你姐比秀水峰的玫瑰花谁更美丽?” “容貌差不多,只是卓一燕爱笑,我姐姐文静。”苏子昂道。 “苏子昂,商量个事儿成么?” “啥?” “我给你当姐夫怎么样?” “呸,你不是非卓一燕不娶吗?” “娶卓一燕太麻烦,知道太华山上多少人晚上念着卓一燕的名字睡觉么?”武六七双手一翻一翻又一翻,说:“我认识的同门十个中能有大半在念着卓一燕。” 他收回手,喷着口水无耻的笑道:“你姐以后是我的人了,咱俩好兄弟变亲戚,算不算亲上加亲?” 苏子昂一点不生气,自从得知母亲与苏子青安然无恙后,一路上言笑晏晏,盘算着如何突破凝元境,然后伺机去洛都寻找苏子青和母亲。 这是一种光明而充满活力的希望! 希望有时比实际帮助都重要,在四周一片黑暗的绝望中,那怕仅仅是一丝丝希望的曙光,对苏子昂来讲,既是一种安慰,更是一种拼下去的力量。 “六七,听说修士进入凝元境后,可以学习本门一种道法神通?” “是啊,到时你存上足够的灵石,可以到长春殿术堂中换一种神通法术来修练。” “需要多少灵石?” “贵贱不一啊,几千到几万不一样的。” “几千到几万灵石换一种术法神通?”苏子昂目瞪口呆,问:“它们区别在那儿?” 武六七道:“贵的当然强一些,但也难练一些,修士一切都是用灵石堆起来的。” “咱又不是世家子弟,从那弄那么多灵石去?” “本派弟子过了凝元境后,便有专人指导道法修练,可以去太华千界山中挖灵材,打妖兽回来换灵石。” 苏子昂心中默默想到,看来这凝元境是自己人生一道坎儿,去洛都需要凝元境修为,学道法神通也是,他随口问了一句:“本派中从筑基境到凝元境谁练的最快?” “金依惠用了不到一年便从筑基境突破凝元境,如今修为应在凝元境后期大圆满处徘徊,就差突破元婴境了。”武六七有些羡慕,也有小许崇敬的说:“她是一名修道疯子,据说大部分时间泡在太华千界山中不出来。” “六七你修练的道法神通是什么?” “天河斩,我族叔给我选的,他说我臂长个高有力气,心气狂,就练这个好。”武六七随后居然有模有样的呤了几句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顷,心存霄汉志,一剑斩天河......” 马蹄下的平坦官道戛然而止,出了柳林,进入一条山路。 远处千山重重,山路越走越来陡,两边万仞绝壁微微向路中倾斜,上方只露出一线天空,峰尖孤悬,两边巨石好似随时要跌落一般。 “苏子昂,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武六七道。 “不论走没走错路,都必须穿过这片重山。” 晚霞熔金,暮色徘徊。 远处深林中,野兽们已经纷纷钻出洞穴,一只老虎骄傲的站在一块荒石上仰天长啸,吓的树林中宿鸟惊飞,一只幼猿也尖声啼叫。 幼猿身后的老猿猴登时大怒,在树上摘下一枚发青的果子,“砰”一声,狠狠砸在老虎嘴巴上,老虎被青果子敲的发毛,望望树上怒目圆瞪的老猿猴,愤怒的又吼叫二声,迅速钻入树林中逃走。 暮色苍蔼寒山深,远方忽然出现一片村落围墙。 苏子昂修为进入筑基后,立刻感觉自己目力和听力等大增,远远一看,只见两名乡兵一样的男子在石墙上缓缓走动,见武六七和苏子昂逼近后,立刻警惕的趴在墙头上向下观察。 “大哥行个方便,让我俩进村投宿如何?”武六七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将掌中一块碎银高高擎起头顶,“给两位大哥买茶喝的。” 古夏王朝一百个铜钱换一两银子,一名普通乡兵三天也赚不到一两银子。 “下面等着。”两名乡兵趴在石墙上向武六七手中碎银瞅了瞅,才从石墙上慢悠悠的缩回了头,一名乡兵下来打开栅门,将两人放进石墙。 “去村东头土地庙中凑合一夜,夜晚不准随意走动。”乡兵将武六七掌中的碎银迅速取走,板着脸说道。 武六七呵呵一笑,道:“明白。” 五十二节 杀敌 土地庙不大,庙内干净利落,整个村落一片寂静,一阵阵狼嗥声从寨外深林中不时低低传来。 “六七,你知道嘛?”苏子昂倾耳听了听,说:“当年我从你家跑出江上县外后,差点让野狼给吃了,多亏了丁一刀出现救我一命。” “你说过的那个恶狼谷山匪头子嘛?” “是啊,就是他,也不知他如今安危如何?” “你说的那个黑暗森林广袤无垠,如今上那找他去,咱修练一会道法,早点睡吧。” “恩。”苏子昂应了一声,收起思绪,两人各自盘膝而坐,修练太华经。 年前在厚土峰上,苏子昂借助愤怒之力一举突破筑基中期境界,最近数月正抓紧时间稳固,只是如今没有灵丹辅助,进境颇慢。 大致来说,灵力如今凝聚逐渐由成丝变成一团团实质的感觉,在神台气海中隐隐成形,有时微微有透明感,浊气下沉,每日屁气放个不停。 据常文达在世时介绍,屁气突然增多也是修士结内丹的初期症状之一。 想起常文达那孤独而萧瑟的身影,苏子昂叹了一口气,凶手蒋子明和颜华在第二天便从太华山上神秘消失,以太华派无孔不入的侦查能力,竟一直查无下落,非常奇怪的是,太华五子事后对此事忌讳莫深,一字不提。 庙外皎洁的月光如练,风中透出一丝寒意,苏子昂体内灵力盈盈流转百脉,渐渐物我两忘,神台一片清明。 嚓、嚓...... 一阵脚步声从庙外突然传来,脚步落地时又轻又快,约有三四人模样,苏子昂收起术法灵务,耳听武六七已经跃起扑向庙窗。 “嘘”武六七在阴影下低声嘘了一声,苏子昂轻声问:“庙外何人,是巡夜村民?” “三个人都蒙的脸,应不是村中人,多半是山匪。” “咱们怎么办?” “去看看。”武六七兴奋的说了一声:“跟姐夫去做一回除盗安良大侠士。”说完,一猫腰,已然冲出庙门。 三名蒙面男子在前方猫着腰,贴着石墙一路疾行,在村落北边最后一间草房前停住脚步,向院中“啪”一声扔了块东西,两只狗从黑暗中冲出来一阵狂吠,然后呼哧、呼哧、吃东西,片刻后“咕咚”跌倒。 夜色深沉,整个小村落卧在宁静中酣睡。 阴影光线中一动,一个蒙面人蹑手蹑脚翻过矮墙,进入院内,他猫步蹭到草房纸窗前,趴在窗前静静倾听房中人的动静,另外两人伏在院外阴影中放风。 皎洁月色下,伏在窗前的蒙面人双手伏地,如一只撅着屁股行走的猫,爬行到草房木门前便凝身不动。 数息后,木门竟在月色中悄无声息的被推开,蒙面人仍如一只猫般钻进房去,不久后又钻出来,肩上扛了一个大布包。 “大胆毛贼,太华派弟子在此!”武六七从墙根阴影中跃出,拦住三人去路,大声喊道:“还不束手就缚。” “抓贼了,抓贼了。”苏子昂扯着嗓子大喊,把武六七吓了一大跳,寂静村落顿时活了起来,狗吠声、敲锣声、吆喝声,乱成一片。 院外两名放风蒙面男子,从阴影中冲过来,寒芒在月色下一闪,两股冷风向武六七和苏子昂袭去。 武六七恐苏子昂受伤,来不及掐诀施术,一挺灵剑冲过来将两人截住,刀剑相击,铿锵脆响在月色下斗出一团。 从院中冲出来的蒙面人扛着大口袋,伸手掐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法诀。 斑驳月色下,瞬间腾起一片鬼气森森的黑雾,两具干尸从黑雾中冲出来,双臂僵硬挥舞,一跳一跳向拦路的苏子昂扑去。 武六七大惊失色,想抽身去救苏子昂,对面两名蒙面人好似猜出武六七心思,挥刀急砍,死死缠住武六七不放。 苏子昂初涉江湖便遇到这种诡异道法,心中怕的要死,却知道如果逃跑,武六七多半不幸,情急之下,神台气海中的灵力急速凝聚,一挥而出。 “呼”一声。 一道土幕自地面席地卷起,土意赫赫,在月色中重叠翻滚,将两名干尸紧紧缠绕,两种术法相互撞击争锋。 苏子昂施展九宫遁术,从土幕后一步冲出来,抢到蒙面人身前,弓步吐气把蒙面人的脖子当成榆木柴,短剑森森一闪,自上而下劈去,剑光如水冷酷杀戮。 这一斩已非道法,而是来自丁一刀传授的武士技能,苏子昂在恶狼谷和无间海中时,将此一斩千锤百炼,眼下危险之际,道术施展完,杀人技便只有这博命一斩。 事出猝然,蒙面人有些慌乱。 只一瞬间,森森剑光已然及体,蒙面人无奈只能挥起肩上口袋一挡,剑锋从布袋中一闪削过,“啪”一声,地上跌落一节蠕动的手臂。 “呀,风紧扯呼。”蒙面人扔下大口袋,风一般向黑暗急遁而去,月色下术散土崩,土幕与两具干尸瞬间消失不见。 “武六七,我来了!”苏子昂喊了一嗓子提醒了声,一个前抢,身体平躺滑了出去。 两名蒙面人正与武六七缠斗,其中一名蒙面人眼角一扫,忽然发现地面上滑来一个人,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柄短剑从小腹下方斜捅上来,“噗”一声,血光迸溅歪倒在黑暗中。 最后一名蒙面人不待武六七出手,“啪”的捏爆一粒丹丸,空中顿时爆出一团浓烟,待浓烟散尽之时,人早逃的没了踪影,只见天空月色如旧,地面上留下一具尸体,一根断臂。 村落中一片火把远远聚拢过来,亮光中还有人影在闪动。 “筑基中期?方才那招滑地猥琐捅腹术跟谁学的?”武六七愤愤不平的大叫“我还一直认为你是筑基初期呢,苏子昂你小子还有什么事儿瞒着姐夫啊?” “六七你从来没问我修为高低啊。”苏子昂嘿嘿一笑,问:“方才你怎地没施展凝元神通斩天河杀敌?” “啊,方才一着急忘了。” “下次别忘了。”苏子昂应了一声,将手中短剑收起来,向远处奔来村民们扬起手,大叫:“在下太华派弟子苏子昂和武六七......” 五十三节 如意坊 翌日上午,村落中一座石厅内,厅中挤满乡民,一名白发苍苍的老族长居中而座。 苏子昂和武六七在老族长右侧下首落座,石厅门口挤满一群村中孩童,看着苏、武两人,目光中透出崇敬和羡慕。 “两位少侠,本寨向东可到河汉郡,向南通往江南郡,向西能去陇下郡。”白发老族长谈吐文雅,似一名教书老先生,他说:“本寨中的公鸡一打鸣,三郡皆能闻见,因此本寨就叫一鸡鸣三郡。” “一鸡鸣三郡?”苏子昂好奇问道:“从路上去以上三郡,必竟从这经过嘛?” “只要不是神仙,需要骑马或下步撵的,必从本寨外面的古道经过。”老族长笑声朗朗,说:“两位少年可莫要小看了外面那条古道,它是本朝太祖当年为了攻克江南郡,花费无数人力才打通的路。” 他摸摸花白胡须,又道:“只不过如今日子太平久了,这条路大多无人记得罢了。” “族长爷爷,你在这陪两位少侠说故事。”左侧一名灰衣青年人站起来说:“昨夜多亏两位少侠相救,俺闺女才没被抢走,这就回家杀鸡来招待两位少侠。” “哥哥不必多礼,我与师弟即可便要起程返回太华山复命。”武六七连忙阻止。 灰衣青年人连声说:“必须吃了饭再走,俺虽识字不多,但这做人的礼数可不能少了。” 两人又争了一番,最后经过老族长从中打折,煮一顿白米饭加咸鸭蛋下饭,那只可怜的鸡被刀下留命,又能多吃几天虫子了。 “族长爷爷,昨夜坏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抢寨中女娃儿?”苏子昂好奇询问。 “死去的坏人数日前曾扮成相士来过本寨,一边给寨中人算命,一边向人打听谁家女孩是冬至日出生的。”老族长想了想,说:“在得知方老三家闺女是冬至日出生后,说日后天官将会前来赐福方家,谁知昨夜竟来抢人。” “为什么一定要抢冬至日出生的女孩呢?里面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武六七问道。 “冬至日乃一年中极阴之日,过了冬至后一天暖和一天,白天时间一天比一天长。”老族长理了理须发,文绉绉的说:“至于抢冬至日出生的女娃儿去做什么?老夫不知,但绝非善事。” 苏子昂与武六七急着回太华山复命,在一鸡鸣三郡寨中小坐后,便依着老族长的指点,一路向太华山前进。 太华山脉连绵数千上万里,太华派分设三门,南山门为正门,下面正对华清城,北门临近碧水大江,东山门为侧门,离东山门八十余里处有一县城,叫武安县。 三道山门虽然都临近太华山,但繁简却是天差地别,三门相隔数百上千里。 华清城据说是天下最繁荣昌盛的修士之城,只要是修士所用物品,大部分全在华清城交易,北门是一个简单码头,从水路上太华派的人从北门登山,武安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平时少有人去。 县城四周方圆占地数里,与江上县大小差不多,城门口人流进进出出,略显繁华。 武六七牵着马,向城门口守城官兵出示户籍文书,报出太华派弟子身份,城门前负责盘查的官兵登时眉开眼笑,连称仙道城中请,直接将苏子昂和武六七放进城去。 “武六七,我们趁天亮不回太华山,进武安县城做甚?” “来做次真正的男人!”武六七嘿嘿一笑,说:“你连什么是女人都不知道,姐夫带你来如意坊中见识下。” “如意坊中见识女人?”苏子昂一时没反应明白,问:“如意坊中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当然是真正的女人。” “真正的女人?”苏子昂想了想,问:“女人不都长一双眼,一双手,一双脚嘛?还有假女人吗?” “当然不一样了,象冷梅金依惠就不是真正的女人,真正的女人是可以拿来用的。”武六七大眼一眯,一付神神秘秘和什么都懂的表情,责怪道:“你小子话真多,姐夫只是带你长长见识,你个小屁孩少多嘴。” 天空艳日高照,武安县城中人来人往,苏子昂瞬间明白武六七的意思,心中咚咚狂跳,登时面红耳赤。 “六七,你以前来过如意坊?” “那个嘛,其实我也没来过,只不过听派中同门师哥们曾说起有这么个地方。”武六七显然也非常好奇,说:“好了好了,你如果不敢去,姐夫一个人去。” “恩。”苏子昂犹豫不决,又心怀好奇。 “你到底去不去?” “去,可我啥也不懂。” “没事,其实姐夫我啥也不懂。”武六七嘿嘿失笑,低声说:“据来过的师兄们说,一切听如意坊中姑娘吩咐就成,叫你宽衣就宽衣,让你解带就解带......” 如意坊中,浊酒粉罗帐,两个油头粉面。 苏子昂心中在后悔,身边青楼女子小兰的头油味太浓腻,大额头宽的能跑开马车,时时骚首弄姿,卖弄风情。 青楼女子小红身材高瘦,绿裙下露出一截麻杆瘦长腿,倚在武六七腿上,脸上涂的胭脂有三尺厚,大红嘴唇紧紧贴在武六七脖颈边,浪声说笑。 “公子相貌英武非凡,定是县中那家豪门之后?”小红恭维着武六七,武六七故做镇定的笑着,却不说话。 “公子清秀,一看就是有学问的秀才出身。”小兰见苏子昂好似不解风情,将散发着劣质花粉味的粉头拱进苏子昂怀中,一股酸臭的体味瞬间顶的苏子昂连连皱眉。 苏子昂接触的女子不多,除了姐姐和母亲外,哑巴少女一身金甲妖娆不可方物,青瑶的笑容纯若白莲,金依惠和卓一燕也是美如仙子。 而如意坊中小兰的味道闻之欲呕,要在如意坊中成为真正的男人,简直生不如死,苏子昂决定尿遁,便说: “六七,我出去撒泡尿。” “去吧,去吧。” 如意坊的茅房在后院,苏子昂疾步快走,刚拐到后院,迎面与一个青年男子撞了个满怀,青年男子眉开眼阔一身灰衫,淡淡的看了苏子昂一眼,低头错过而走。 苏子昂一愣,只感觉青年男子极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待扭头再想仔细辨认时,青年男子竟失去迹影。 半个时辰后,武六七从如意坊中出来,看到如意坊门前苏子昂在晃着空空的银袋,一脸埋怨神色,讪讪一笑,两人低声争吵着,一起策马直奔太华山东山门。 在如意坊中深处的一个房间,门窗紧闭,房中传出一阵阵爽畅入骨的哼唧声,方才在后院消失的灰衣青年男子蹑手蹑脚摸过来,稍微一听,又蹑手蹑脚退回去。 “谁?”房内一名男子喝问。 “有急事禀报主人。” “说。” “方才我在后院茅房外被厚土峰的苏子昂撞见。”灰衣男子简略的询问:“如何处置?” 五十四节 夜杀 “苏子昂?”房中男子沉吟片刻,问:“你确定是他?他认出你了吗?” “秀水三花齐探苏子昂,太华派中无人不晓,因此我识得苏子昂,苏子昂当时却没认出我。”灰衣男子随后口气略带忧虑,说:“但我感觉他当时愣了一下,必竟我与他以往朝过面。” “杀!”房中男子冷冷下令,道:“尽量趁他未回太华山以前击杀。” “诺。”灰衣青年男子肃声接令,然后又快步离去。 一会儿,房中传出一声女子的腻声责怪:“讨厌,专挑人家情浓时说话,咱们也速速离开此地吧,我感觉心慌。” “那倒不必,见你一面不容易,怎么样也需尽兴才好。”房中男子意犹未尽的说:“小美人儿卖卖力,让老夫开开心,日后必有赏罚赐。” “你答应我的事儿,可要一一兑现。”女子吃吃娇笑:“奴家方才性情正浓,却被讨厌鬼来搅了兴,你如今先得赔我。” “赔,赔,老夫一定全赔给你。”房中男子低声笑道,房间中女子立刻发出一声娇哼声。 “一名普通弟子,没认出讨厌鬼,何必定要杀了他?” “小心行得万年船,咱们若想登天,必须稳妥行事。”房中男子声音嘶哑,却杀意坚定,说:“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苏子昂一名无家世背境的普通弟子,对太华派来说就如一只蝼蚁,死了就死了。” “哦......“女子一边娇哼,一边询问:“此次咱们确定必胜?” “必胜无疑!”房中男子充满信心的说:“盟主筹谋此事十数年,在太华派中伏下无数暗桩影子,还有天下最强大的数股修真势力一起参与围剿,太华派不日便有灭顶之灾,咱们很快就会成为太华山的主人。” 他口气一顿,“啪”的用力来了一个冲刺,诱惑的说:“那时你就是太华派的女主人,万人崇敬,这种风光和荣耀,将是何种滋味?” “啊......”女子发出一阵愉悦大叫声,喘出一口气,说:“太华派的女主人?可我修为太差,别人能服我嘛?” “到那时太华派所有的天材地宝任你享用,以你的修道天分资质,加上老夫从旁指导,突破化神境也不是难题,你便是太华山上千百年间最年轻的化神女真君。” “啊......”女子一声欢畅到极点的大叫,颤抖着问:“真的嘛?” “真的。” 房中床塌摇动,撞击声声,房外阳光似乎不堪房中二人的无耻,轻轻滑进云层,再也不肯出现。 太华山上,天高云淡。 一股风无拘无束的吹来,大华山上灵气飘渺翻滚,这座屹立数万年的修真灵山巍巍耸立,不动于情,不收于物,默默的注视着山中进进出出的修士,在它眼中,修士的一生,也许只是一刹那! 苏子昂和武六七离开如意坊后,因袋中银子被如意坊两名女子抠的精光,两人一路吵着嘴,一路打马如飞,片刻也未停直奔太华山。 传送阵前,两人告别,一人返回锐金峰,一人返回厚土峰。 从无间海中带出来的小金鹰还有绣帕等物品一直埋在石林中,苏子昂离山数月,心中一直惦记不下,他刚进原来居住的厢房不久,楚天与小胖子便闻讯赶来,房间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暮色降临,楚天与小胖子告辞后,苏子昂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悄悄出了厢房,向厚山峰下的石林摸去。 房外月色明亮,山风从峰谷间狂野吹来,声音空旷荒芜,冷漠沧桑。 苏子昂凭着记忆摸到石林中,挖开碎石一摸,哑巴少女的小金鹰与麻衣女子的绣帕、赫连血狼的护腕仍旧静静的躺在土中,顿时放下了心重新又一一埋好,再用小碎石做好伪装,依着山路又轻手轻脚摸回厚土峰。 数百间草房在月色下静静矗立,阴影摇曳,景象陆离,象一排静止的巨兽。 苏子昂从草房间疾步穿过,直奔自己居住的厢房。 前方、一抹寒芒在月色下倏地一闪,寒芒诡异,充满冷冷杀意,直接反射到苏子昂眼中。 这是刀光! 苏子昂迅速蹲在墙角阴影中,心中一片惊悚,不停猜测,持刀人是谁,难道是猥琐的徐良趁夜来报复? 月色光线阴阳变幻,两条黑影从墙角阴影中一闪而出,如两只狡诈狐狸般快捷无声,和一鸡鸣三郡中的山贼一模一样,一人在外放风,一人先蹲在苏子昂窗前倾听,然后破门悄声而入。 一息后,破门人又从房中钻出来,与门外放风人一起如狡狐般一闪,隐入黑暗中一动不动。 两人身影一动,苏子昂已从后面清楚看明,两人绝不是徐良与田多多,是一对从未见过的陌生身影,少年心中立刻一片惊悸不安,感觉四周阴影中好似处处都有一双眼晴在盯着自己。 月光如水,斑驳陆离。 两名陌生人隐在一片黑暗中,一动不动,似乎极有耐心的在等待,只不过他们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子昂也隐在他们身后不远的黑暗中盘算着如何对付他们。 对方半夜持刀摸进房,肯定动了杀意,对方是谁呢? 是田多多和徐良派来的人?凭感觉绝对不是,一来他们不敢,二来他们修为有限,也支使不动别人来冒死行凶,想来想去,难道是蒋子明派来的人杀自己灭口?眼下如果出声呼喊,对方趁黑逃走,自己日后定然时时寝食难安,不如鱼死网破一博。 “日落西山挖矿苦,挖矿苦......”一道古怪小调声从黑暗中倏地唱起,两名隐身黑暗中的陌生人一惊,却仍旧一动不动,好似印在地上的两团阴影。 “啪、啪、”苏子昂双脚用力跺地弄出极大的声音,大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儿,眼晴紧紧盯着黑暗中的两团阴影,迅速冲进自已厢房,进屋后“咣啷”一声将房门关上。 片刻后,室内一片静寂。 数柱香后,藏匿在黑暗中的两人悄然现身,仍然是一人放风,一人伏在门前倾听厢房中的声音,须臾后、他好似放了心轻轻拔动门栓,门轴发出一丝细不可闻的“吱吱”声,房门在月色下缓缓打开。 室内一片漆黑,破门人一闪进房。 五十五节 拼命 房外月色如银,房中漆黑一片. 破门人眼前猝然一暗,未等适应过来,一股刺痛倏地从小腹传来,他情知中伏,狂痛懊悔之下奋力将手中刀向前斜劈下去,“嗖”一声,确砍了个空,对面空无一人。 苏子昂从进厢房后,一直如狡猾的猎豹般静卧厢房门边,并将手中短剑斜指门口,这个距离是他经过精心计算的,对方从月色下进入漆黑的厢房内,眼晴总有一刹那间黑暗,破门人等于自己撞到剑尖上。 破门人进室后果然略有停顿,苏子昂一击斜上捅腹偷袭得手,然后一个打滚滚到室角,同时用尽吃奶的力气狂喊:“有贼了,有贼了,来人啊!” 破门人一收刀,欲想追逐再斩苏子昂,膀臂酸软无力,全身力道瞬间散尽,手指酸麻刀“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人也随着软软歪倒,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房外放风人闻声大惊,一步冲进房中,同样的眼前一黑,有破门人惨叫在前,他手中刀一个旋风急舞护住全身,“嚓”一声与苏子昂刺来的短剑猛力相撞。 “铮”一声,火花四溅,子昂手中短剑被震飞出去。 火花一闪间,两人都看清对方身形所在,放风人手臂一抬,“嗖”一声弩弦响起,苏子昂躺在地上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痛中带着麻,显然已经中箭。 紧要关头,情急拼命。 苏子昂不等放风人第二次出手,双脚连环猛踢放风人双腿,放风人“扑嗵”一声跌倒,手中长刀摔了出去,他身体向前一扑,伸手一抓,掐住苏子昂脖子不放。 两人在黑暗中扭来滚去,贴身肉博,什么道法神通全使不上,都只想一招掐死对方。 “啊、啊、啊、”苏子昂发出一阵阵惨痛狂吼声,胸口的箭杆被地面不停撞来撞去,深深插入体内,厚土峰上已然四处人声嘈杂,亮起一片明晃晃的火把,正向苏子昂的房间奔来。 放风人一惊,便欲起身逃遁,上半身刚一抬起,双手力道顿时松懈。 苏子昂趁机双腿一个十字绞,全力绞住对方脖子,伸手从胸口猛力拔下箭矢,摸着黑,咬着牙、忍住痛将手中箭矢狠狠插进放风人脖颈间。 “噗”一声。 双腿间的放风人一阵痛苦的挣扎,渐渐的一动不动,室外的亮光大盛,只听楚天在室外大声呼喊询问:“苏子昂,你没事吧?” 苏子昂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胸口不断向外透气,想喊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头一歪晕了过去。 昏迷前,看到眼前一亮,随后楚天大呼:“来人啊,杀人了!” 黎明时分,太华山中空旷而黑暗,粗犷的山风从山谷中寂寥的掠过。 太华殿边旗杆上的麒麟大旗烈烈风舞,数十名厚土峰弟子束手站立一动不动,大声儿也不敢喘一口,仿佛殿中隐藏着一只上古凶兽,太华殿中珠光渺渺,名动天下的太华五子站在殿中,神情严肃凝重,看着殿中担架上的苏子昂。 水鸾子白袍胜雪盘坐在担架前,双掌兰花般连续挥出,十指连点,一丝丝晶莹剔透的水精灵力,有如实质般在苏子昂体表缭绕,苏子昂脸色乌黑如漆,噗、噗、一口一口喘着粗气,下一口气好似随时可能断掉,一下一下喘的众修心头颤抖。 两名陌生杀手尸体僵硬,躺在殿门口,硬如冰石没一丝气息,与仙气渺渺的太华殿,显的格格不入。 “太华派竟让人半夜摸上山门恣意杀人,传出去算不算笑话?”火焱子一头赤发根根竖立,眼珠子中不断喷出火星子,他瞪了一眼土汀子,大喝:“就这本事,也敢称天下第一玄门大派?” 土汀子愁眉苦脸,张张嘴想说什么,看看暴怒的火焱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土师弟,厚山峰上的事,你是不是应当有个交待?”火焱子一见土汀子闭上嘴,直接把头探过去,点名询问。 “火师兄,那个、我昨晚多喝两杯,闻讯赶到苏子昂厢房中时,殿外那二人早咽了气,苏子昂一直昏迷。”土汀子脸上冒汗,声音结巴,说:“只得把他抬到太华殿中,求水师妹出手保命,那个、那个、别的啥,我真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厚山峰是什么地方啊?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守夜巡峰的弟子是谁?他们没发现?”火焱子扫了一眼太华殿外数十名厚土峰弟子,一连串又快又急的质问声中,唾沫星子喷了土汀子一脸。 “咳、咳。”土汀子个头矮胖,被火焱子威势一逼,嗫嗫道:“那个太华山上二十余年来一直太平,厚山峰弟子又常常干些脏累的体力活儿,我体谅弟子不易,十多年前便不派弟子们守夜巡峰,一直到今夜倒也一直太平无事。” “不派人守夜巡峰?”太华派其余四子一愣,都知道土汀子平时好酒慵懒,可没想到竟连派弟子守夜巡峰这种大事居然也能放任自流。 木桑子小胡子一翘,想笑却又急忙忍住,借着咳嗽掩住脸,几步蹿出太华殿外。 “掌教师兄,你听听,你听听,老四都懒成这样了,太华派还有规矩嘛?”火焱子蹦起来嚷道,土汀子头低下头,象个犯错的小书童,不敢回话,也不敢再看火焱子一眼。 “先不急着相互指责,厚土峰突现敌踪,此事非同小可。”金昆子向太华殿外的无限黑暗望去,深邃眸中一片虚空,他淡淡的问:“试问天下,谁敢夜登太华山杀人?” “大荒盟,最有可能是大荒盟,没有其余门派敢这么做。”土汀子出声快速回答,然后暗暗吁出一口气,一脸感激的看看金昆子,偷眼看看赤发竖立的火焱子。 “二十余年前,本派与雷音寺等帮派联手在河汉沼泽中奋力一战,完败大荒盟群魔。”金昆子剑眉一挑,正色说:“大荒盟便一直躲在大荒山蛰伏不出,今夜为何要刺杀一名普通弟子苏子昂?” “恕师弟愚笨。”土汀子道:“这我可说不上来。” “我来说吧。”木桑子从殿外奔了回来,手中提着一具尸体,“扑嗵”一声扔在太华殿面上。 五十六节 生疑 太华派乃大夏王朝第一修真门派,千余年间,派中前后出过无数惊才艳艳的弟子,艺成后并未留在太华山入籍为道,而是投身古夏王朝建功立业,为古夏王朝守疆戍边立下种种功勋。 古夏王朝历代君王对太华派均有封赏,除了各种封号外,还有太华山方圆千余里之内的肥田沃土,目前由土汀子负责对外租给乡民们耕种. 土汀子生性慵懒,厚土峰中的杂活安排,均由田大丰负责安排,厚土峰外的杂活,便由大弟子姚胜负责安排。 青丘县一名周姓员外,将太华山西峰的数百亩肥沃黑土地,全部租赁耕种,每年向太华山交租纳粮,周员外派人在地头盖有一片农舍,派了数百名佃户在农舍中安家种地,春耕秋种,岁月悠悠,从来无人过问。 旭日初升,旷野中笼罩在一片淡淡晨曦中,田头山花烂漫。 天空中,四条璀璨光芒如流星划过天际,由远而近飞速驰来,名动天下的太华四子在农舍地头降落下来。 “嘿嘿。”木桑子举目四周一看,见农舍中一片狼藉,人去舍空,不禁苦笑道:“来晚了,咱们又赶了个马后炮。” 火焱子脸色赤红,御器急速在周围土地迅速转了一圈,只见田野草色青青,几十只耕牛悠然散步,有的正在啃吃稞苗,“哞......”一头大黄牛一声长哞,打个响亮喷嚏,对火焱子的剑器轰鸣声发出强烈不满,甩甩牛尾巴表示嘲笑。 “师兄,追不追?”火焱子飞了回来,踏在剑器上问道,木桑子应声道:“向那追?农夫们显然提前得知撤离命令,不会拖泥带水,让我等能追上。” “杀手出现在厚土峰上,田是土师弟租给杀手的。”火焱子一扭头,向土汀子冷冷询问:“谁在及时给农夫通风报信?土师弟是不是应当有个说法?” “火师哥,我冤枉,地是由姚胜负责租出去的,我从来就没问过,杀手出现在厚土峰上,我更不知情.....”土汀子脸色赤红,搓着手不停解释,就差哭出眼泪。 “大敌当前,同门间休要相互埋怨。”金昆子一摆手,阻止了两位师弟的争吵,道:“土师弟速召姚胜前来,问清周员外的来龙去脉,家居青丘县何处?” “周员外家不查也罢,敌人这是预谋良久,多半不会留下证据。”木桑子从农舍中奔出来,晃了晃手中几把弩弓,几柄刀剑,问:“看这个,农夫可不应当有这些东西。” 顿了一顿,他翘着小胡子说“据本座所知,这般精致的黄公弩朝廷只在千牛卫营中才有配发,这伙农夫会是朝廷中人?”木桑子这句话可大可小,如果农夫真是朝廷派来的,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古夏王朝对太华派的势力已然生疑。 “且莫乱猜。”金昆子眺望着山谷间的晨曦,淡淡的说:“回太华殿吧,看看苏子昂醒没醒,再召姚胜问问周员外的事儿。” 太华殿中纤尘不染,灵气缭绕。 苏子昂和两具尸体已然消失,太华五子面色凝重,殿中一股无形的沉重压力在弥漫,田大丰与田多多、徐良、楚天、小胖子冯大伟,还有武六七均在殿中站立,基本上凡是与苏子昂有关的人全部到殿。 “掌教真人。”田大丰施礼道:“弟子已将和苏子昂来往的人全部带到,请师伯明查。” “你们之中有人与外敌勾结,到厚土峰杀害苏子昂。”火焱子抢先站起来,一声暴喝:“自已站出来从实招认,饶你不死!”暴怒中,他一头赤须根根竖立,眼珠子中喷出一片火星子。 一股化神真君的无上威压倏地向数名弟子逼去,殿内几名年轻弟子吓的一阵哆嗦,相互看了看,没一人出头应声,田多多与徐良面色吓的煞白,腿股簌簌颤抖。 “听说有人曾和苏子昂打过架,是谁?”火焱子充满火焰的眼眸四扫,又吼了一嗓子:“自己站出来说清楚。” “掌教真人,我与徐良最多只敢在新人面前耍耍威风,绝不敢勾结外敌残害同门。”田多多声如蚊蝇,哆嗦着说:“何况凭我俩的本事,就算要投敌,也没人瞧的上眼啊。”徐良吓的“扑嗵”一声跪地,浑身不停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木桑子起身离坐,一脸笑意手捻小胡子,缓缓从众弟子面前踱步而过,伸足碰碰徐良,说:“徐良起来吧,以你的貌相和才智,不论杀手是谁派来的,都不会选择和你合作的。” 徐良感动的满眼圈跑泪,站起来对木桑子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心中暗自开心,原来一直嫌自已长的丑,如今看来,长的丑自有长的丑的好处。 “武六七,你是金师兄门下弟子,听闻你与苏子昂乃同县好友,昨日一起探亲归来。”木桑子踱到武六七面前,问:“本座见你从进殿后,目光一直闪烁不定,是否在回乡探亲期间,发现什么怪事?” “诺,弟子遵命!” 武六七从进太华殿后,心中一直在回想与苏子昂一路上遇到的人和事,江上县衙和武安县如意坊中的事绝不能提,唯有在一鸡鸣三郡中发生的事情值的一提,连忙将一鸡鸣三郡中的山贼抢女童之事一一讲述。 “救危扶难,侠义本色,你与苏子昂做的很好,给太华派长了脸!”木桑子看向金昆子,问:“至于山贼一定要抢冬至出生女童的事,掌教师兄怎么看?” “二百余年前,修真界曾有炼丹鬼才百朴子,炼出九阳大罗丸,和酒服下后,能神力倍增。”金昆子缓缓说:“据传药引子必取重阳节出生男童的纯阳之血,百朴子最后被江湖道友联手诛杀,一鸡鸣三郡抢女童的山贼,是否目地与百朴子相似?” “两位师兄,说着苏子昂的事儿,怎么说到炼丹上去了?”火焱子问道,木桑子捻着小胡子一笑,嘴角一动还未出声,土汀子大徒弟姚胜匆匆奔直太华殿,向五子施礼道: “禀真人,青丘县周员外家已经人去宅去,空空如也,弟子办事不力,请真人们降罪。” “先不急于派内问责,外敌已悄然入侵,我等浑然不知,多亏苏子昂昨夜手刃杀手,才使隐匿暗处的敌人浮出水面。”金昆子不慌不忙的说:“本派从今日起,要上下同心准备迎战!” 众人精神凛然一振,金昆子剑眉一扬,安抚土汀子说:“土师弟与姚胜不必太过自责,厚土峰负责本派内外一切杂务,面对的人太杂,如本座要派人打入太华山,也只有从接近厚土峰弟子入手,土师弟确有失察之过,回峰后要对峰中弟子一一核实身份。” “掌教师兄英明,我立刻回峰派人守夜巡峰,一一核实厚土峰弟子的身份。”土汀子听了金昆子勉励之言,脸上登时有了笑意,最后问:“苏子昂人呢?让我带他回厚土峰慢慢静养疗伤如何?” “土师兄不必了。”水鸾子忽然出声道:“本座偶然间把苏子昂带上太华山,却令他屡受劫难,如今他已在碧水轩中疗伤去毒。” “好。”土汀子应了一声。 “水师妹,苏子昂必是知晓什么敌人非杀他不可之事。”金昆子对水鸾子的安排没有异意,郑重交待道:“他醒来后,也许能说出对敌人不利的线索,一定要确保他生命安全。” “师兄放心。”水鸾子嫣然一笑,道:“我已令金依蕙专职守护苏子昂,绝不会有失。” 火焱子和木桑子对望一眼,谁也未开口说话,但目中透出一丝忧虑,秀水峰从男子居住过,水鸾子突然打破惯例如此安排,其中必有深意,说不准便是出自金昆子的授意。 如果真是出于金昆子授意,那便说明,这位太华派的主人已对厚土峰上的安全生疑...... 五十七节 碧水轩 秀水峰上,碧水轩中,一股淡淡草木清香在轩内弥漫。 “哎呀!”苏子昂轻轻叫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是青瑶一双清澈如水的明眸,只听她快乐的呼唤:“子昂哥哥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青瑶妹妹,我没死?” “没死,没死,你活的好好的呢。”青瑶伸手拧了拧苏子昂的耳朵,明眸一片顽皮的笑意,问:“痛不痛?如果痛就是没死。” 不等苏子昂回答,青瑶又崇拜的说:“你一下子杀死两个杀手,听说他们全是凝元境的修士,子昂哥哥真厉害。” “这是那里?”苏子昂浑身肿胀疼痛,转动目光四处环视,只见四周翠竹床塌、翠竹案几、翠竹门窗,触目所及根本全是翠竹制品。 “秀水峰的碧水轩,水师尊把你从太华殿移到这里养伤,轩外布下禁锢阵法,并有金师姐在轩外守护。”青瑶笑道。“秀水峰守卫森严,杀手绝不敢到这来行凶,子昂哥哥且宽心养伤就行。” “是水真人救的我么?” “那当然,你中的弩箭上涂有四阶妖蛇的毒液,师尊花费三个时辰不停施展灵力封住你全身血脉,防止毒伤迸发。”青瑶道:“然后又用六品净水灵丹替你拔去余毒,你才能这么快醒来。” 水鸾子的细心呵护,令苏子昂心中一热,生出一股久违的温情,自然想起在桃花小镇时,母亲与苏子青对自己的百般照顾。 “水真人呢,我要亲口道声感谢。”苏子昂问道。 “师尊今早上被掌教真人叫去太华殿议事了,如今太华山上下如临大敌,正在逐一排查可能隐匿在太华山中的奸细。”青瑶把知道的情形大约讲述一遍,又说了被问及的弟子姓名。 “武六七都说了什么?”苏子昂心中忐忑不安,担心江上县衙中和武安县如意坊中的事让太华五子知晓。 青瑶道:“好象说在一个大深山中,发现有山贼趁夜抢女婴,掌教真人已命木师伯率弟子去深山中查找线索。” 苏子昂略略放下心来,轻轻扭动一下脖子,一侧目看到塌边的翠竹案上,放着一个青铜大盆,大盆四方四角,盆外刻有一个个古老符文,符文间渗出一缕缕绿油油的水意,十分显眼。 “这个四角大盆好古怪,做什么用的?” “这不叫四角大盆,而叫四季司冰鼎,是水师尊的一件宝贝,平常弟子见都没见过。”青瑶眉飞色舞介绍说:“这鼎内的水四季寒意如冰,养着师尊从罗刹海中抓来的一目鱼。” “罗刹海中的一目鱼?”苏子昂一呆,感觉从厚土峰到秀水峰,就象从凡间进了仙境般新奇,忍不住问:“好奇怪的名字,一目鱼是做什么用的?” “一目鱼是水族六阶灵兽,只要沾一点毒物,它立刻暴跳如雷,一目赤红。” 碧水轩外光线一动,金依蕙踏门而入,冷然说道:“苏子昂醒来,我已传讯水师尊,你俩有话快些说,师尊一会便会驾至碧水轩。” “知道了,金师姐凶巴巴的板着脸干啥?” 金依蕙瞪了青瑶一眼,见青瑶翘着小下巴一脸挑衅神情,冷冷哼了一声,晃身出了碧水轩。 苏子昂低声问:“金师姐好象不喜欢我来?” “那当然,师尊命她守护你的安全,耽搁她练武修道了。”青瑶气哼哼的说:“甭理她,师尊之命她不敢违。” “哦,怪不好意思的。“ 正午阳光的从窗外照出轩内,轩内光线十足,青瑶对苏子昂顽皮一笑,伸出鲜艳的小舌头晃了晃,刚欲说些什么,便听碧水轩外传来金依蕙的声音: “金依蕙见过掌教真人,见过师尊。” “依蕙免礼,苏子昂几时醒来的?”水鸾子温声询问。 金依蕙道;“醒来不久,青瑶师妹正在轩内守护。” “依蕙,去灶间看看药熬好没有,对任何人不许透露苏子昂已经苏醒,不论那位师姐妹向你打听苏子昂的情况,都要向为师禀报。”水鸾子命令道。 金昆子忽然说:“本座与水真人来过碧水轩也是秘密,更不准泄露!” “诺,弟子遵命。”金依蕙低声应答,脚步声渐渐远去。 轩外光线一动,水鸾子白袍胜雪,金昆子剑眉入鬃,两人一前一后飘进轩内,轩内顿时出现一股无形的压力,苏子昂心中忐忑,忍着浑身疼痛,挣扎着想坐起来。 “苏子昂休动,躺着回话即可。”水鸾子温和说道。 金昆子俯身看看苏子昂脸色,又摸摸苏子昂手腕脉相,笑道:“箭毒已止住,苏子昂性命确保无恙,水师妹医术精进如斯,可喜可贺!” “师兄在晚辈面前自夸自擂,也不害燥。”水鸾子瞟了金昆子一眼,笑说:“苏子昂刚刚苏醒,体力尚虚弱,师兄有话捡重要的问吧。” 青瑶站在水鸾子身后,心想刚才我陪子昂哥哥说了一萝筐的话,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好,反尔面色更见红润,见苏子昂也正移目看来,两人心意相通,相互默契一笑。 “苏子昂。”金昆子眸光深邃,凝视苏子昂正色询问:“两名杀手甘冒风险,夜闯厚土峰来杀你,一定要有非动手不可的理由,你可知道些什么?” “喏,容弟子仔细想想。”苏子昂在金昆子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内心几近崩溃,多亏无间海三年的非人磨砺,心志远坚于常人,竭力稳住心神说了一鸡鸣三郡中的事。 “没有别的怪异之事发生?”金昆子略有失望,口气一顿,问:“黄龙谷之事我已知晓,这两人有无可能是蒋子明派来的?” “没有其余怪事发生,是不是蒋子明派来的人,弟子不敢肯定,知道的全说给木真人听了。” 金昆子默然不语,剑一般目光在苏子昂脸上扫了几扫,说:“从今日起,无本座之命,不得离开碧水轩。” “诺,弟子遵命。”苏子昂一听能和青瑶朝夕相处,心中大喜连忙恭声应道。 轩内光线斜照,四季司冰鼎内水声盈盈。 金昆子踱了数步,看看青瑶,剑眉一挑,忽地展颜笑道:“青瑶已然束发及笄,本座送一件小礼物略表恭贺。”,说完手一张,掌中多了一件薄如蝉衣的透明中衣,款式十分古怪,肘部以下竟没有衣袖。 青瑶柳叶眉一挑,一付欣喜的神情,却不伸手接过,扭头俏生生的看了看水鸾子。 “青瑶收下吧,雪蝉衣是你师伯接任太华掌门时,雷音寺无尘方丈送来的贺礼。”水鸾子笑道:“此衣以昆仑山雪蝉翼制成,又经雷音寺以无上佛法粹炼,蕴含佛法庇佑之力,能驱百邪,可拒术法攻击之力。” “谢掌教真人赐衣。”青瑶欢叫一声,伸手雪蝉衣,美滋滋的反复端详,过了许久才想起向金昆子躬身施礼:“掌教真人你真好!” “记得师妹当年象青瑶这般年纪,刚突破凝元境,如今青瑶已近凝元境中阶,秀水四花更是名闻太华,在江湖中也都有了小许名气。”金昆子看看青瑶,脸色波澜不起,说:“四海厉帮主遣使传书,不日将携次子厉擒虎上山学艺,颇有与本派弟子联姻之意。” 五十八节 下毒 “联姻?”水鸾子明显一愣,但立刻笑道:“青瑶年幼,依蕙傲视男儿,一燕性情奇立独行,牡丹处事稳重,我个个舍不得,其余女弟子相貌惊艳者众多,只是道法修为略差,也不知这厉少帮主能不能看得上?” “这个可没准。”金昆子道:“每位少年仰慕的女子类型各不相同,待厉少帮主上山再说吧。” 苏子昂猛然间与太华山两位首座真人共处一室,心中颇为拘谨,又听两位真人谈及帮中秘密,知道这不是自已应该听到的话,便一直闭目假寐。 “青瑶师妹,苏子昂的药已熬好,我端来了。”金依蕙在碧水轩外扬声叫道。 “来了。”青瑶两步跃出轩外,片刻后端回一个药碗,移步到四季司冰鼎边,将药碗一倾,一点药汁飘入鼎中,鼎内一时宁静如初,整个过程中,金昆子一言不发,目不转晴的看着青瑶的一举一动。 “师兄是不是疑神疑鬼?”水鸾子笑说:“秀水峰上都是家世背景清清楚楚楚的女弟子,那会藏有影子奸细?” “苏子昂是否苏醒,除了碧水轩内的人,在外人眼中是个谜,敌人第一次冒然出手失败,如今定在暗处掂记他的生死。”金昆子一笑道:“本座且先用苏子昂当饵,甩下一个大直钩,看能否钓上一二条蠢鱼。” 苏子昂心中一愣,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成了金昆子的一枚鱼饵?四季司冰鼎内安静如初,青瑶手捧药碗,目询水鸾子是否喂药。 “一目鱼太安静了,师兄说的奸细呢?”水鸾子轻声打趣,笑声未落,“哗啦啦......”一阵水响,四季司冰鼎中蓦然开了锅般热闹,一条条白色扁鱼不时跃出鼎面,它们的一只怪目中赤红一片,显的妖诡异常。 “师妹。”金昆子深邃的眸中精芒一闪,一指一目鱼,道:“快去灶间抓人!” “依蕙,跟我去灶间拿人。”水鸾子白影一闪,已飘出了碧水轩,青瑶眨眨眼,将药碗放在竹案上,也跟着蹿出碧水轩。 “直钩也能钓上鱼来?”金昆子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瞄了竹塌上苏子昂一眼,伏身在四季司冰鼎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一目鱼上蹦下跳,意态甚是悠闲。 苏子昂在厚土峰上猝然应对两名杀手时,没来得及感觉害怕,如今心中“咚咚”狂跳,不知何时得罪何方神圣,竟一直追到碧水轩中要置自己于死地,心中一害怕,竟不知不觉坐了起来。 “哒、哒、”一阵细碎脚步声传。 碧水轩外白影一闪,水鸾子如一只仙鹤般掠进轩中,面上一片愠色,疾声道:“若非师兄谨慎防范,这次苏子昂小命难逃一死,绿兰竟是敌人奸细。” “绿兰是否死了?” “啊,师兄料事如神,待我与依蕙到灶间查清是绿兰熬的药,又赶到她洞府时,绿兰已口吐黑血,服毒自杀。” “本座来猜猜。”金昆子笑道:“绿兰定然已将乾坤袋中装满灵石,丹药等物品,而且应当是在平时修练的塌上暴亡。” “确实如此。”水鸾子惊诧询问:“师兄刚才一直暗中在我身后跟随?” “师妹,太华山起了一场很大的风,不久还会有暴雨降临。”金昆子双眸一扫苏子昂,叹道:“若非师妹你将苏子昂带上太华山,他无意间惊动了敌人,咱太华五子如今还夜郎自大,恍然不知敌人早已欺上门来。” “师兄,有这么严重吗?” “只怕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苏子昂上次在黄龙谷中上交的一个令牌,以本座和木师弟的见识,竟见所未见。”金昆子微微一笑,说:“另外,蒋子明和颜华两名凝元境弟子,说消失便凭空消失,这背后若无一股强大势力在支撑,绝无可能。” “是大荒盟在反扑吗?” “也许吧。”金昆子皱皱眉,道:“只是本座没料到,连秀水峰一群女修中也被渗透进暗桩影子。” 略一停顿,又说:“敌人处心积布局十数年,如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处,唯一应对的法子便是小心谨慎,以静待动。” “咣、咣、咣、”轩外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听声音似是从太华殿方向传来。 哒、哒、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金依蕙和青瑶也冲进碧水轩,看见苏子昂一切无恙,均松了口气,再一看金昆子和水鸾子的脸色,两名少女顿时也绷起脸,一言不发。 “哎,师兄,你怎么提前知道绿兰的死况呢?” “她是被自杀的,因此一定会如此。” “被自杀?” “太华殿中有急事,本座先走一步,敌人也许仍会派人加害苏子昂,你等注意严加提防。”金昆子大步跨出碧水轩。 “师兄,被自杀是什么意思?”水鸾子好象比青瑶还好奇,追出轩外询问。 “只有师妹才会相信,绿兰口吐黑血而死,就是真正自杀。”金昆子远远应声道:“青瑶和依惠肯定都不信。” “掌教师兄此话何意?”水鸾子美目流转,轻声念叨,回头见眼前青瑶眸色清澈,一脸茫然,而金依蕙板着脸不动声色,立刻询问:“依蕙,你好象知道些什么,且替为师解释一下?” “禀师尊,弟子也只是猜测,不敢乱说。”金依蕙小心翼翼回答。 “依蕙快说,快说。”水鸾子连声催促:“今日不论说错什么,为师都不怪你。” “绿兰提前将灵石和贵重物品存放在乾坤袋中,显然已准备逃遁,她动手给苏子昂下完毒后,本应迅速逃走。”金依蕙轻声说:“可事实她并没有迅速跳走,而是服毒自杀,一切似与常情不符。” 水鸾子轻轻点了点头,金依蕙又小心翼翼的说:“绿兰若非自杀,便说明秀水峰上还有一名更强大的同伙出手将她击杀。” “哎呀,为师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水鸾子醒悟过来,随既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一抹愠色,气愤的叫嚷:“掌教真人方才是不是暗示本座愚蠢?” 化神真君一怒,碧水轩中登时道念纵横,灵气四处惊散,山一般的压力暗自四处涌动。 “扑嗵”一声,金依蕙立刻跪倒说道:“弟子可没说掌教真人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这个意思!本座还未老呢,便遭掌教师兄嫌弃,我要去太华殿讨个说法。”水鸾子一改往日仪态万千的悠然,气啉啉说完,白胞一闪人已经飘出碧水轩。 五十九节 美颜汤 青瑶在一边偷眼看看金依蕙的脸色,柳眉顽皮的上下跳跃,幸灾乐祸的说:“师姐起来吧,师尊跑去找掌教真人打架了,两位真人打架一定精彩,咱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金依蕙冷着脸站起来,一言不发。 “坏了坏了,师尊若与掌教真人一会打起来,两人头发也打散了,脸也抓破了,掌教真人最后得知是金师姐在水师尊面前挑事,师姐说这事可怎么办?”青瑶笑声如铃铛般清脆,她蹿出碧水轩,叫道:“我先去先找几粒散血化淤的丸药,给师姐备用。” “青瑶敢戏弄我?看我不撕破你的嘴。”金依蕙一改平日冷艳,愤怒的大叫着追出碧水轩。 苏子昂从厚土峰遭到陌生杀手刺杀的事情上,得到一个血的教训,知道事情太多,极有可能被杀人灭口,如今听金依蕙大声发怒,立刻知趣的躺倒,将眼晴闭紧似睡着了一般。 他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按理说自己身受重伤,理应一动不能动才对,可为何自己身体好象也没有那么糟糕,如今只是略感气短而已,莫非是在无间海中喝了二年汤滋补的原故? 霞光灿烂,在山尖上轻轻徘徊,碧水轩中春光明媚。 天近午时前,苏子昂躺在竹塌上无聊的看着窗外翠竹,一道剑芒忽然从霞光中掠空而来,径直在碧水轩外停住,水鸾子白袍飘飘从素水剑上跳了下来,美目顾盼四下一望。 “见过师尊。”金依蕙连忙过来参拜,先偷偷瞄了一眼,见水鸾子面上丝毫没有半分怒气,一直提着的心登时放了下来。 “师尊,师尊你回来了,说好的和掌教真人打一架呢?”青瑶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笑嘻嘻的问:“是不是感觉不是掌教真人对手,自己害怕了,跑回来了?” “胡闹。”水鸾子脸一绷,嗔道:“再若胡闹,看为师不重重罚你!” “哎呀,师尊真生气了。”青瑶立刻抱住水鸾子胳膊左右摇晃,撒娇说:“青瑶知道错了,师尊不要这般小气,咱不生气行不?” 随后,她看看金依蕙,柳眉一竖,大叫:“金师姐你为何不帮我向师尊求情,以后不和你好了。”金依蕙面无表情,眼珠也不肯多转一下,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苏子昂如何了?”水鸾子一伸手,将青瑶抓到身后,迈步进了碧水轩,见苏子昂仍然闭着眼,连忙上前检查了一下伤口,又号了号脉。 “苏子昂见过水真人。”苏子昂赶紧睁开眼,真诚的说:“感谢水真人......” “休要多礼。”水鸾子看看苏子昂,忽然笑道:“方才掌门师兄夸你足智多谋,木师兄说你福大命大运气好,土师弟赞你为人老实肯干活,难道本座真的从平原郡捡了个宝贝回来?” 青瑶从一边递话说:“师尊,师尊,咱商量个事儿成不成?” “说吧。” “子昂哥哥伤好后,多半要回那个黄龙谷种灵参,可暗中有这么多坏人想害他。”青瑶看看水鸾子的脸色,又强调说:“肯定还有许多坏人要害他,比如颜师姐就会去杀他,不如你发发善心,收子昂哥哥为秀水峰弟子吧。” 苏子昂闻言一愣,忽见水鸾子背后的金依蕙忽然低头一笑,如一朵梅花在冰雪中璀璨盛放,一笑倾城倾国,可一瞬间,这位冷艳少女又一板脸,恢复到以往冷若冰霜的神气。 原来她会笑! “收苏子昂为秀水峰弟子?”水鸾子哑然失笑,说:“太华山上数千名世家男子弟,那个不想成为秀水峰弟子?青瑶你是想让苏子昂成为众矢之的吗?还是嫌嫉妒他的人不多,不够强?” “不收就不收,还强调那么多理由,人家子昂哥哥还没说怕呢,师尊你倒替人家怕上了。”青瑶见水鸾子脸色一变,立刻一步蹿出碧水轩,跑的没了影子。 ”小丫头胡言乱语,你休要当真。“水鸾子看看苏子昂,道:“你体内的恢复能力天生异禀,按理说这箭上的蛇毒你最少需要二个月左右时间才能拔清,可如今仅几日功夫便全身血脉畅通无阻。” 说到这,水鸾子忽然问了一句:“苏子昂,你在平原郡是否还有其他奇遇?” “禀真人,在平原郡我曾被山匪掳走关在一座大山上,土匪头子掳了个冯公公替他熬汤喝。”苏子昂看看水鸾子脸色,继续说:“冯公公据称是来自洛都宫中的公公,我给冯公公打了两年下手干活,学到了不少熬汤的本事,也喝了不少汤,其中有一种汤叫固元淬髓汤。” “固元淬髓汤?”水鸾子美目顾盼,想了想,说:“光听这汤名是武士锻骨淬髓专用的,这是高阶武士的不传之秘,那冯公公什么来头?什么模样?” “据他自己说是从宫中来的,除了熬汤时爱说话,平时和金师姐一样不爱说话。”苏子昂看看金依蕙,又随口说了一句:“平时总是凶巴巴的。”苏子昂原意想说冯公公不喜说话,免得水鸾子问来问去自己说露了馅,最后一句话随口说完,心头立刻警觉:“坏了,又说错话了!” 果然,金依蕙星眸中怒意一闪,狠狠白了苏子昂两眼,想来因碍于水鸾子在旁却一声不吭。 水鸾子浑然不觉,问:“你喝这汤多久了?” “两年多吧,主要是奉命尝汤。” “熬这汤的主材是什么?” “应龟的八阶妖丹,还有许多珍贵的天材地宝。”苏子昂又挑着配料药名说了几个名字。 “应龟的妖丹?”水鸾子凝眸想了想,说:“掳你的这个土匪头子最少是十阶武士,这一锅汤熬下来需要数十万左右灵石,这土匪头子如何称呼?” 苏子昂心头一乱,却立刻说:“好似叫罗一刀,平时寨中大伙全叫他罗大王。” “罗一刀?从来未曾听闻过。”水鸾子轻轻摇摇头,说:“江湖中真是藏龙卧虎,一位不显名不露姓的土匪头子竟是十阶以上武士,他寨中定然还有与他修为相同的元婴修士,不然他们擒不住应龟。” 苏子昂能少说一句是一句,只听水鸾子又问:“除了这固元淬髓汤,你还会熬其它什么汤呢?” “十余种吧。”苏子昂随口说了几个汤名,心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水鸾子好似十分在意容颜,便有意说:“罗大王虽是男子,却特爱喝美颜汤,除了三清白玉汤外,还有一种净水汤效果特别好,能令人的肌肤涣发青春,永不衰老。” “还有这种汤?”水鸾子声音中悄然间透出一股欣喜,问:“这汤主材是什么?怎么熬的?” “主料是星罗菊和旱莲。”水鸾子是医学圣手,更善于炼制丹丸,苏子昂不敢马虎,连忙将配料和熬制方法大约说了一遍,果然发现,水鸾子眸光又亮了几分。 “配料长春殿药坊中大多有,主材星罗菊本座只闻其名,确从未见过真容,但想来在太华千界山中一定也找的到。”听水鸾子话中意思,竟然已经开始准备熬制净水汤了,果然水鸾子又问:“苏子昂,你认识星罗菊和旱莲的模样嘛?” “认识。” “那就好......” “停。”青瑶在碧水轩外忽然喊叫,她一步抢进来打断水鸾子的话,向苏子昂摇手道:“子昂哥哥,你毒伤未曾痊愈,可不能替师尊熬制净水汤。” “青瑶!”水鸾子脸一绷,美目中腾地升起一股怒意,一道无名的威压立刻在碧水轩中迅速弥漫,可是不久后,这位秀水峰首座美目一转,笑道:“也是,不论做什么也需等苏子昂毒伤痊愈才是。” ...... 六十节 星罗菊 秀水峰上的膳**致而可口,青瑶每天按时送来四个小菜,三素一荤,虽然苏子昂也跟冯公公学了几手烧饭手艺,但对秀水峰的饭菜仍然赞不绝口。 “子昂哥哥,你的皮肤真是因为喝汤喝的才这么白?” “恩。” “那个固元淬髓汤真有那么神奇?” “恩。” “这些汤我全要喝,子昂哥哥你得给我熬出来。” “噗”一声,苏子昂一口汤水喷了出来,苦着脸说:“青瑶妹妹,不是我不给你熬,这些汤方中的食材有许多是五品以上灵材,特别是那个固元淬髓汤的主材是八品应龟妖丹。” 他匆匆抹了一下嘴,弹弹衣衫上的水渍,又和青瑶说:“应龟你见过吗?” “没啊,连名字也是头一次听说呢。” “应龟和一座小山一般的大,关健是它还在海水中,想抓住它,必须有足够的人血,还要有十阶以上一修士和武士配合才成,据说对修士的神通还另有专门要求呢。” 青瑶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问:“子昂哥哥,你想不想留在秀水峰?” “当然想啊。”苏子昂指了指翠竹案上的饭菜说:“我来碧水轩这么多天了,每天四个菜,从无重样,这儿山青水秀比厚土峰上强百倍,要说不想来,那是违着良心说话。” “唉。”苏子昂长叹一声,说:“可是水真人说了,秀水峰上不收男弟子,伤好后我还得回黄龙谷种灵参去。” “秀水峰不收男弟子不是太华派门规,只是秀水峰历代首座真人间俗定这么一件事儿,其实收不收全在水师尊一句话。”青瑶笑嘻嘻的说:“子昂哥哥,我有法子让你留在秀水峰。” “真的嘛?”苏子昂的眼晴立刻亮了起来。 “那当然,解铃尚需系铃人。”青瑶狡黠一笑,说:“水师尊啥也不缺,你就是送她八品灵丹,百万灵石,她都不带看一眼的,但是,她最臭美!” 称自己师尊臭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从青瑶嘴中说出来,丝毫没有违和感,她笑嘻嘻的说:“师尊最掂记她的脸蛋和身材,你只要能把那净水汤熬出来,哄的师尊开心,便不用再下秀水峰。” 话音刚落,碧水轩外忽然传来轻微的一道响声。 “金依蕙你进来,又躲在窗外听墙根,是不是又要去师尊那告黑状?” “呸。”金依蕙啐了一口,脚步声大模大样响起,听声音越走越远,显然不想和青瑶斗嘴。 “熬汤可以,除了食材和灵材外,还需一定专门的器具。”苏子昂怦然心动,青瑶立刻接话说:“太真殿中的药坊和南门外的华清城中要啥有啥,你列个单子就成。” “行,一会我就列出来。”苏子昂忽然有了明确的追求,尽一切努力留在秀水峰上修道! 秀水峰竹青草翠,膳**美,还有一群美貌女修,不用回厚土峰去看田多多和徐良二张猥琐的脸,最主要的是青瑶恰好二八年华盈盈年纪,单纯活泼,有一股温馨的亲情使人眷恋。 一日后,青瑶从碧水轩外归来,说:“子昂哥哥,你列的单子中缺少两味灵材,星罗菊长春殿药坊中无人认识,旱莲则是暂时缺货。” “青瑶妹妹,没这两味灵材可不好办。”苏子昂顿时有些失落。 “不怕。”青瑶柳眉一挑,笑道:“这两味灵材全是地材,只要找到就能挖来,你先养好伤,咱俩一起去千界山中挖。” “千界山不是需要凝元境修为才能去嘛?” “没事儿,金师姐在筑基境后期时早就去过了,咱俩还不顶她一个人嘛。”青瑶探头向窗外看了看,低声说:“何况你去那,她多半要跟着,有这么个保镖跟着,去那也不怕。” 苏子昂悄悄点点头,却没敢出声应答,青瑶可以随意挑衅金依蕙,他却不敢对金依蕙有半丝不敬。 潜伏在暗中的敌人在绿兰失手后,便一直没了动静,一个月后,苏子昂已走出碧水轩。 秀山峰位于太华山大峡谷中游位置,大峡谷四周沟深林密,水气氲氤,此时正进入初夏季节,站在碧水轩外远眺,四周一片莽莽绿意! 碧水轩对面山峰便是秀水峰主峰,是女修们清修洞府所在,女修们主要修练水精灵力。 据太华派门规,五峰弟子修为至凝元境后,可向派中申请一处洞府独居,突破元婴境后,可以下山建功立业,也可以在太华山上自择洞天福地居住。 太华派的中心枢纽是长春殿。 长春殿分几大堂口,有术堂,药坊和兵器坊等,每个堂口均有执事长老负责,太华五峰真人主要负责培训新人。 一道淡淡的灵气,似玉带般从林间飘渺飞出,将秀水峰上下笼罩。 “子昂哥哥,想不想去主峰看看?”青瑶出现在苏子昂身边,侧脸问道。 苏子昂道:“不想,主峰上没有我认识的人,去看啥?” “那里有许多美貌师姐和师妹啊?” “可她们并不认识我。”苏子昂回头笑了笑,说:“太华派不是有秀水四花的说法嘛,如今我天天守着你和金师姐,做人嘛,不能太贪心的。” 青瑶银铃般笑了起来,赞道:“子昂哥哥,你最近好象会说话了,句句都这么讨人喜欢。” “金师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应当在附近吧,你找她干嘛?” “我常说错话,引来她无数大白眼,若非水真人有命,估计金师姐早将我赶下秀水峰。” “金师姐修道成狂,你若想讨她欢心很容易,熬个固元淬髓汤给她喝就成。”青瑶叹了一口气说:“不过若依子昂哥哥所说,那一锅汤需数十万灵石,还真不是我们这等凝元境弟子喝的起的。” 苏子昂心中一动,青瑶年纪虽幼,却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心,看人看事常能一语中的,也许这和常年在水鸾子身边跟随待奉有关吧。 “青瑶妹妹,你去过千界山嘛?那里面有高阶妖兽嘛?” “我当然去过千界山,向深处走肯定有高阶妖兽,但传送阵法方圆百里之内应当没有。” “方圆百里之内星罗菊可以有,它只对美颜有用,而旱莲则不同,旱莲修士能用的上。” “子昂哥哥,这些知识你从那得来的,为何有些连我也不知晓?” “我有一本《六界异物录》的书,据传是从宫中传出来的秘本,冯公公当时认为我不能活着下山,便将书本传给我看,那本书有图有说明,记录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天材地宝,还有它们的出地和详细作用。” “这书本在那儿,给我看看?”青瑶欢快的笑道:“我看看这书中记录是否比我们长春殿药坊中的记录还详细,如果真是那样,咱俩在师尊面前能大大露个脸儿。” “在我包裹里。”苏子昂从厚土峰转移到秀水峰后,水鸾子命人将苏子昂所有物品一起转到秀水峰碧水轩中,眼下只要是能增加水鸾子好感的事,苏子昂都会拼命去做。 “子昂哥哥,这一二天我向去过千界山的师姐们打听下,据说有人见过旱莲。”青瑶看看叶安,道:“等你身体再恢复一二,咱去闯闯千界山。” “行。”苏子昂甩甩手臂,又踢了踢腿,说:“千界山中,就靠你这位凝元境中期大师妹保护我了。” “嘿嘿,子昂哥哥没问题,以后乖乖听我话就行。” 六十一节 千界山 大夏王朝广袤无垠,大部分土地渺无人烟,除了重要的百余座郡城重镇,大部分均是名山大川,一些灵根旺盛,天材地宝丰富的大山早被各大宗派占据,成为各派私有领域。 河汉沼泽横贯王朝东西,大部分名山大川均和河汉沼泽相联。 太华派开山祖师金虚子选择在天下第一名山太华山开宗立派,经过数千上万年的传承,如今江湖中各大宗派和散修大多默认太华山群峰是太华派的地盘。极少有其余宗派修士和散修闯入太华千界山中寻宝。 太华千界山脉中蕴含天地灵气浓郁,方圆数千里,内中地形多变,遍布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数不清的各阶妖兽,据太华派长春殿中的长老们传说,曾有人在千界山中见到过九阶妖兽。 传说中,九阶妖兽灵智已通,能幻化人形,能口吐人语。 从太华殿和长春殿中间的传送阵法处,可以直达千界山,青瑶从长春殿兵器铺中给苏子昂换了一柄厚柄七环雁翅刀。 雁翅刀是应苏子昂要求佩带的,筑基中期修士发出的五枚土球仅仅杀死普通小型野兽,打在三阶以上妖兽身上,等同隔靴搔痒,他突破筑基中期后,自觉力气大了许多,挥舞雁翅刀毫不费力,想了想,还是扛柄厚背大刀感觉安全许多。 对于苏子昂和青瑶的行动,金依蕙一声不吭,只要远远跟着,即不上前参加意见,也不脱离视线。 苏子昂伤势痊愈后,青瑶又弄来一瓶癸水丹,但据青瑶说,丹丸只在晋阶时助力冲关有益,平时滥用对修为无益,自古以来,还没人靠吃丹丸成为元婴修士。 这一日,夏光灿烂,千界山传送阵中光束晃动。 苏子昂和青瑶在光芒中现出身来,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进入千界山中,约有半盏茶后,传送阵光束闪亮,金依蕙迈步而出,略一查看依着苏、青两人的脚印追了上去。 千界山浩瀚如海,一片苍茫的绿色,抬眼望,尽是参天古树,一阵阵兽吼声从森林中传来,青瑶抬头看看太阳,率先走进森林,苏子昂肩扛着厚柄七环雁翅刀,咣啷、咣啷的跟了进去。 “青瑶师妹,你来过几次千界山?” “二次。”青瑶反手指指来时的路,说:“突破凝元境后,我跟金师姐来过一次,走到那感觉没意思就返回秀山峰了。” “啊?” “苏子昂哥哥别怕,我都和同门师姐们问清楚了,向前走数十里路,会出现一座牛头山,牛头山这边没有任何妖兽,有的也是普通野兽。”青瑶顿了顿,笑嘻嘻的问:“要是有野兽冲出来了,子昂哥哥你咋办?” “恩?”叶安一时没明白青瑶的意思。 “你冲上去顶住野兽啊,我在后面用青绫收拾它。”青瑶侧脸看看苏子昂,说:“你是不是叫哥哥?” “恩。” “这不就得了,当哥哥的必须保护妹妹,要不你扛这么一柄大刀来干啥?砍树还是砍草?” 苏子昂瞬间感觉头大,原来认为青瑶是凝元境中期修士,杀个四阶妖兽应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遇到五阶妖兽,两人联手也应当不吃亏,如今听青瑶意思,自己就是个肉盾。 “子昂哥哥,你脸色怎么发白?是不是害怕了?” “我不害怕,青瑶妹妹你放心,有野兽出来,我绝对冲上去顶住。”苏子昂心中其实不禁是怕,而且是十分害怕,上次在江上县城外遇狼的事儿给他吓破了胆,一听狼嗥就打哆嗦。 雁翅刀,刀头宽,刃尖柄长,刀背厚,背有三环到七环,每一环重五斤,步骑皆可用。 苏子昂手中这柄厚背雁翅刀七环,刀身加七环合计重约五十斤,他扬起刀来在手中挥舞了几下,问:“青瑶妹妹,听说本门修士到了凝元境后都可学一门神通道法,你修习的是那一种啊?” “一鹤排云术!” “听这名字就知道它很美。”苏子昂先恭维了一番,又问:“它很厉害嘛?” “那当然了,你一会就看到了。” 看着青瑶一派自信的模样,苏子昂的心安稳许多,青瑶虽小、可修为必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凝元境中期修士,听楚天和小胖子讲,太华派一名凝元境中级修士,已有了行走江湖的资格。 古树太高,遮蔽了阳光,森林中有些暗,两人的脚下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路面居然不狭窄,显然数千年间太华派无数名弟子都从这里走向千界山深处。 二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座石头山,满山树木不多,裸露着无数的大石块,从远处看,象一只大牛头趴卧在山坡上,牛鼻子正对着两人前进的路。 “看,这是牛头山。”青瑶步子加快,飞一般掠上一块山石,大叫:“子昂哥哥快来啊,过了牛头山便有好东西了。” 据《六界异物录》记载,星罗菊喜阳光,且生活的环境不能太潮湿,因为它的根很浅,因此它不喜欢风,因此这种药材大多在朝南的小山坡上生长。 能做为灵材使用的星罗菊,叶片象伞一般撑开,颜色淡黄如金,远远一搭眼便能见到。 “子昂哥哥,据采到过旱莲的师姐们说,旱莲怕光,怕涝,一般生长在朝北的悬崖上。”青瑶顿了顿,说:“成品旱莲属于五阶灵材,在长春殿药坊中值一千灵石呢,若是极品旱莲则属于六阶灵材,大多有妖兽守护,不易采摘。” “一株旱莲值一千灵石。”苏子昂忽然想起来,刚到厚土峰上时,刷三天马桶得一片灵石,而且那灵石多半还让徐良和田多多领走了,只是后来去了黄龙谷后,一个月才分到了数十枚灵石。 灵石增补的灵力效果并不好,在长春殿的药坊中,十枚灵石可以换一粒补气丹,练气境的修士补气丹就管用,正常情况下,普通修士一天一粒正好,过了筑基境修士,补气丹便不大管用。 “子昂哥哥,其实咱这次主要任务便是来寻找星罗菊,这种灵材长春殿药坊中没货,必须咱自己找。” “行。”苏子昂应了一声,青瑶曾经说过,四品以下灵材,厚土峰中大多全能种植,也就是说,来千界山只有采摘到五阶以上灵材,在长春殿药坊中才有价值。 两人过了牛头山后,在方圆数十里的森林中转来转去,一路上树高林密,不时有野兽的吼声从林中传出,因怕走错了路,两人只敢顺着前人踩出来小路行走,一直过了午后,也未找到星罗菊的影子,天空太阳开始偏西。 “子昂哥哥。”青瑶看看天色,提议说:“咱俩今天运气不太好,向回走吧,免得天黑找不到回秀水峰的路。” “行,听你的。” 苏子昂第一次来千界山,在心中一开始认为青瑶什么都懂,结果最后暗暗发现,她其实什么也不懂。 一个时辰后,暮色降临,而两人终于确定一件事,迷路了! 六十二节 旱莲 青瑶不甘心,又带着苏子昂转了半柱香时间,可转来转去,最多远远看到牛头山的影子,却始终找不到认识的归路。 “子昂哥哥认得回去的路嘛?带我回去吧。”青瑶跳上一块巨石,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口中埋怨:“这么久了,一个派中同门也没遇到,他们都从那儿回山了呢?” “恩。”苏子昂应了一声,恍然明白两件事,一是道法高不一定代表处世经验丰富,二是青瑶揣摩水鸾子心思极准,在别的事情上仍是一窍不通,他跳上青瑶站立的巨石并肩而立,问:“青瑶妹妹,咱俩上午从传送阵走近牛头山时,远远看到的是什么?” “牛脸啊,大牛鼻子正对着咱们呢。” “是啊,那咱俩眼下只能看到牛耳朵和半边脸,咱俩要先爬到牛脑袋上去,然后顺着牛鼻子下山,直奔传送阵法。”苏子昂顿了顿,说:“这样的话,咱俩就不能一直顺着前人踩出的小径走了,要钻山林子,穿过大沟什么的。” “啊,那我这一身白袍子回峰后岂不是穿不得了?”青瑶眉着一皱,不高兴的说:“这可是华清城红袖坊中的精品,我量身定制的。” “哦,那个、那个要不还是青瑶妹妹带路?我还是在后面跟着吧。”苏子昂默默跳下巨石,扛着厚背七环雁翅刀在石头下等侯。 青瑶站在巨石上沉默了一会,忽然莫明其妙的说:“师尊天天督促我好好修练,说我进入凝元境后期便赠我御空法器,我确总是当成耳边风。” 少女说着从巨石上跳下来,说:“子昂哥哥以后进山你带路,我在后面跟着,但你可不许把我带丢了。” “我也是头一次进千界山,带的路不一定好走,但这么直着插过去,一定能爬到牛头脑门上。”苏子昂又跳上巨石,看看距离,指牛头山说:“站在那个牛脑门上,顺着牛鼻子向下走,绝对能找到通向传送法阵的路。” “好,子昂哥哥头前开路,我如今开始佩服你了。” “佩服我啥?” “先见之明啊,我一直不懂你为啥要扛柄厚背七环雁翅刀来进山,眼下明白了。”青瑶咯咯一笑,说:“原来你早算准咱俩会迷路,会钻山沟草丛,要用着它来劈草斩树。” “对,我就是青瑶妹妹的开路先锋官。”苏子昂一抖七环雁翅刀,“哗啦啦”的响声中,他跳下巨石,向近处一道山沟钻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面前出现一片灌木丛中。 灌木丛寂静的卧在一片山沟边,枯草横生,斜枝低垂,也许万年间都从未有人来过,处处弥漫着一股腐烂气息,苏子昂时时挥舞着厚背雁翅刀,将垂落下来的蔓枝和棘条砍断,如一名开路的先锋将军。 青瑶将白袍卷起来别在腰际,在苏子昂身后不远处跟着,笑嘻嘻的支招儿: “子昂哥哥你好猛,左边垂下来的棘条也顺手清一清,它会挂住我头发的。” “子昂哥哥你回回头,把身后的枯草再劈一下,它们会划烂我袍子的。” “噗”一声。 厚背七环雁翅刀光一闪,一丛枯草应刀而倒,太华派筑基中期修士果然刀快如电,再大的草堆,也全部一刀摞倒,经过苏子昂一番劈杀,两人终于在灌木丛中杀出一条草路,慢慢下到了沟底。 “过了这道沟,爬上石壁,前面就是牛头山脉。”苏子昂手驻厚背七环雁翅刀,喘了两口粗气,说:“我想明白了,今天咱走过的林间小径多半是太华派不同前辈们踩踏出来的路,每个路口一定有指路标志,只不过咱俩都没注意标志方向才迷了路。” 大沟的另一面是一堵石壁,不过石壁看上去极为陡峭。 “这石壁太陡,你向上爬时可要抓牢些,别跌下去。”苏子昂提醒说。 “子昂哥哥。”青瑶站在沟底向石壁上看了看,道:“青瑶命令你先爬上去,找一道爬上牛头山的路。” 顿了顿,她又娇笑说:“你也要小心些,师妹我可指望你带我回秀水峰呢。” “诺,在下领命。” 站在沟底看不到太阳,西侧高大的石壁高高耸立,一片的阴影倾斜下来,将两人站立的沟底覆盖,一身白袍的青瑶站在阴影中巧笑嫣然,象一头美丽的小狐狸,她小手一展,掌中竟多了一把茶壶和一只茶杯。 “本姑娘也称得上料事如神,早料定子昂哥哥你会渴,提前在乾坤袋中装了茶水,苏先锋官来喝一口吧。” 苏子昂笑了笑,接过茶杯来喝了一口,心中忽然想起了武六七的话,眼下自己这般算不算和青瑶好上了? “青瑶妹妹,你在这歇着,我上去探探路。”苏子昂将茶杯还给青瑶,提起厚背七环雁翅刀向石壁上爬去,提醒道:“我一路都用雁翅刀削上痕迹,你可不要走偏了。” “嗯,知道了。”青瑶在沟底脆声应道。 石壁十分陡峻,常常有怪石突兀的伸出来挡住去路,苏子昂手揪足蹬,有时将雁翅刀别在石缝间助力,在各个石块的缝儿中钻来钻去,一点点向壁顶攀登。 一抹夕阳光辉从壁顶淡淡透了下来,上面越来越亮。 “啾、啾、”几下尖锐的鹰鸣声从石壁上方传来,声音急促而暴燥,苏子昂顺着叫声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株白色的莲花,皎洁如月,在暮风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五品旱莲! 苏子昂一眼认出前面这味五品天材,据青瑶说,一株五品旱莲能在长春殿药坊中换来一千灵石,四株旱莲便是四千灵石,在旱莲的右上方,便是石壁顶部,两只巨大的秃头箭翅鹰正双眼如电,紧紧盯着旱莲不放。 秃头箭翅鹰在《六界异物录》属于四阶妖兽,两只秃头箭翅鹰凌厉一击,凝元境以下修士必亡。 所幸,石壁下方百十年间从来未出现人类和动物,秃头箭翅鹰无丝毫戒备防范,更没有发现刚冒出头的苏子昂。 六十三节 打劫 苏子昂双足牢牢蹬在两块突出的石块上,将后背紧紧贴在石壁上,单手握紧厚背七环雁翅刀,一动不动的悬挂在石壁上,盘算着计策。 “子昂哥哥别犯傻,你挂在那儿浑身使不上力,一抢旱莲,上面的鹰就飞下来抓你。”青瑶从下方冒出头来,支招说:“先换个地方先爬上石壁顶再说。” “恩。”苏子昂答道:“咱俩上了石壁顶,上面要是光秃秃的,可是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别怕,有我呢。”青瑶笑声如铃,道:“好歹我也是凝元境中期修士不是。” “我也是筑基大修士。”苏子昂顿时想起厚土峰徐良,他抬头看看两只秃头箭翅鹰,见对方暂时没有攻击举动,立刻伸足向石壁左侧横移了过去。 石壁左侧是两个大石块,中间露出一道约半人宽的缝隙,挡住去路。 苏子昂靠上去仔细看看,经过岁月的侵蚀,石块早已沙化,他挥舞雁翅刀一阵敲敲打打,石块簌簌落下,最后硬是在两个石块间敲出一个通道。 通道的别一边路转峰回,在石缝之间长有数株小松树,有松树可以借力,便挡不住苏子昂这名筑基大修士,他伸手抓紧小松树,稳稳的攀了上去。 “青瑶妹妹,从我爬过的路线上来吧,我到壁顶了。” “嗯。” 壁顶面积约有数十丈宽窄大小,整个壁顶颜色灰暗,经过上万年的风吹雨淋,岩石上显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石洞,东一堆,西一堆的布满动物白骨,昭示着这里属于秃头箭翅鹰的地盘。 苏子昂无心观察风景,一手勾住一块石头,向来时路看去。 稍后,一只纤细白润的小手伸了上来,五指尖尖如玉,苏子昂一把攥了过去,将青瑶的手紧紧抓住,这可是他在太华山秀水峰的安全保障,不可有失。 修士进入筑基境后,浑身血肉气脉已异于普通人,等到了中期后,神台气海中的灵气已然微微凝结成团,力气大约能抵五六壮年男子,而青瑶体重不足百斤。 苏子昂单臂一用力,便将这名凝元境中期大修士提上了石壁。 “呀,这里虽然荒芜,竟自有它独特风韵。”青瑶上了壁顶后,先围着石壁快速跑了一圈,回来后,一脸认真的说:“子昂哥哥,这儿没下去的路。” 子昂的脑袋“嗡”一声,眼下夕阳将坠,若依着原路再返回沟底,钻出灌木丛,今晚绝对要在千界山中过夜,而大部分凶猛的妖兽,都会在夜间出来觅食。 站在壁顶向牛头山眺望! 石壁到牛头山方向是一道绝壁,约有十余丈高的模样,石壁下是一片小缓坡,缓坡连着一道蜿蜒山脊,直通牛头山顶部。 这十余丈的上下距离,对于苏子昂和青瑶来说,便是天堑。 修士突破元婴境后,才能驾驭飞宝御空而行,据有的世家子弟在修练到凝元境后期大圆满时,借助族传的神兵法器也勉强能够御空,但时间不能过长,也飞不了多高。 石壁的另一边隐隐传来一阵阵鹰鸣声,一听声音,便知是秃头箭翅鹰发出的叫声,苏子昂不死心,悄悄沿着朝向牛头山的方向,又仔细查看一番。 淡淡暮色笼罩下,除了来时的路,除了秃头箭翅鹰所在方向没敢过去查看,其余全是一片绝壁,有的方向下面还是千丈悬崖,向下一看只见一片苍茫绿意。 青瑶随后跟过来,在壁边溜达了一圈,忽然一指下方,道:“子昂哥哥过来,看那儿。” “来了。”苏子昂连忙跑过去,问:“何事?” “向下看,那儿有株松树,看到了吗?”青瑶指着绝壁下面的三株松树叫道,三株松树不大不小,从石缝中突兀的生出来,上不够天,下不着地,苏子昂早看到了,不过以他目前的修为毫无用处。 “看到了。” “你要是在那株松树上搭下脚,能自己下到坡底么?” “能吧?”苏子昂其实有些怀疑,但感觉上还是可行的。 “一会我去引开秃头箭翅鹰,你去采旱莲。”青瑶指指另一边两只秃头箭翅鹰的影子,说:“然后你这向这边跑,我用青绫把你甩到那三株松树上,你搭下脚,想办法滑到壁底。” “青瑶你呢?在这石壁顶上两只秃头箭翅鹰可不好对付。” “不怕,我有替身挡灾,你去将旱莲采到手跑来就行。” “这样真行嘛?”苏子昂如今对这位凝元境中期大修士开始有些怀疑,纠结的说:“青瑶妹妹,这可关系到咱俩的小命。” “放心,看这个。”青瑶笑嘻嘻的手一张,掌上现出两个青木雕刻的木老虎,木老虎雕刻的栩栩如生,尾巴翘起来,似在仰天长啸一般,上面隐隐泛出一片生机勃勃的道意。 “这是什么?” “我束发及笄时,木师伯送我的小礼物,很好玩的。”青瑶一边说着,一边抓住两只木老虎向秃头箭翅鹰方向摸去,暮光照在她的背影上,淡淡而柔和。 苏子昂想了想,在石壁上兜了一个圈子,从石壁的另一个方向两只秃头箭翅鹰摸去,片刻后,便能听到秃头箭翅鹰急促暴燥的鸣叫声。 秃头箭翅鹰虽是四阶妖兽,但它爪如精铁,翅膀展开约有数丈,能够飞翔扑击,仅此一招便抵得上一门道法神通,是这千界上的空中霸王,寻常虎豹遇到秃头箭翅鹰,只有望风遁逃的份儿。 “嗷”一声虎啸。 两头青气缭绕的猛虎忽然在石壁上现出身来,石壁上从来未出现过动物,秃头箭翅鹰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随后双翅一展从石壁上冲了下去,一个滑翔升空,向壁顶两只木虎扑了过去。 两只青木老虎悍然不惧,虎瞳中闪烁着一股妖异而空洞的青气,不退反进,一个高儿向秃头箭翅鹰扑去。 “啾......” 两只秃头箭翅鹰愤怒了,在这石壁方圆数百里内,除了数只高级妖兽,还从来没有普通野兽敢触犯它们的威严,石壁上这两只虎不虎,妖不妖的怪物敢挑战它们,必须得杀死。 “砰”一声巨响,两只青木老虎被秃头箭翅鹰的厉爪打的在壁顶翻了个滚儿,立刻又爬了起来和秃头箭翅鹰缠斗。 苏子昂瞧准机会,快速蹿到石壁边,向下一数,居然有五朵旱莲在暮风中摇曳,其中最大的一株位置靠上,从石壁下方看不到,他一伸手一把将其中四株旱莲扯了下来,扭头便跑...... 岩石上方,腾地升起一团巨大的阴影,和暴燥的鹰鸣声。 六十四节 御风术 “子昂哥哥快跑!”青瑶站在石壁边蹦跳着召唤,见苏子昂奔近,纤手一挥,一片灿烂萤光幻化成一条青绫,倏地向苏子昂手中飘来,口中大呼:“抓紧它。” 苏子昂别无选择,伸手一抓青绫。 一道冲撞力“砰”的推来,苏子昂只觉脚下一轻,人已飞下石壁,双手自然而然的紧紧抓住手中青绫,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身体急速在空中翻滚下坠,耳中山风呼啸,天空、大地、石壁在眼前闪替交现...... “会被摔死嘛?” 苏子昂刚想了一想,一股力道从青绫上猛然一拽,将他的身体用力一提一拉,身体登时头上脚下正了过来,三株松树恰好出现在脚下方,此时容不得苏子昂细想和,只有双脚叉开向两株松树踏去。 “咔嚓”一声。 一株松树断裂,苏子昂一只手抓紧另一株松树,一只手抓紧流萤青绫,一只足尖向最后一株松树踏去,厚背七环雁翅刀“哗啦啦”的飞出,在壁底咣啷啷乱响,但身体却停止了下坠,贴在了石壁上。 流萤青绫一抖动,似一条矫健的青龙倏地飞上石壁,未等苏子昂看清情况,青瑶白色身影已从壁顶飞身跃下,袍带飞舞,飘如仙子向前滑行,流萤青绫的另一头紧紧挂在壁顶石头上。 “啾”一声鹰鸣。 两只秃头箭翅鹰从壁顶上空出现,如两团黑云向青瑶凌空追去,苏子昂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替青瑶担心,不知她将如何应对。 青绫倏地绷直,显然已到了长度极限,青瑶在半空中身形一个转折,纤足一蹬石壁,身体已如离弦之箭向前方纵了出去,双臂一展,如一只优美的白鹤向下面山坡飞掠出去。 一鹤排云,扶摇直上! 这便是青瑶突破凝元境后的道法神通一鹤排云术?苏子昂贴在石壁上一脸羡慕,两只秃头箭翅鹰见青瑶在石壁前转折了方向,也随着一个转折飞翔,向青瑶扑去。 暮色中,白色身影稳稳落了地,一个御风而行般的飞跃动作,贴着地面,似一阵轻烟般向前方的树林冲去, 苏子昂缓了一口气,向下看了看。 松树处距地面只有数丈高,高度已然危及不到生命,趁两只秃头箭翅鹰没发现自己这名盗莲真凶前,必须双脚落地才方便遁逃。 距松树下方不远处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块,苏子昂双脚勾勒住松树,双手紧紧握紧石块,双臂一较劲,身体已经轻轻巧巧放了下去,一来一去,距壁底山坡又近一一丈有余,少年一咬牙,脚一撑石壁向山坡上纵去。 “嘭”一声。 太华派筑基中期大修士摔了个头昏脑花,可总算平安落了地,苏子昂躺在地上试了试四肢,感觉均无大碍顿时放了心,一抬头,一片淡黄色,长着小星星花冠的菊花出现在面前。 星罗菊!而且面积还是一大片。 苏子昂一个滚儿爬起来,先去捡回厚背七环雁翅刀,然后急急火火将山坡上的星罗菊一一收拾成堆...... “子昂哥哥你干啥?鹰来了!”青瑶白色身影掠了过来,远远大声叫喊,她身后的天空上,跟随着两团巨大黑影,正是两只秃头箭翅鹰展翼追来。 苏子昂指着地面堆好的星罗菊大喊:“星罗菊,星罗菊,我得收起来,你带走它!” 一丝火光在青瑶掌中隐隐出现,少女一挥手,火光瞬间灿烂若华,在暮色中幻化成一只巨大的孔雀,迎着飞来的秃头箭翅鹰展开了它的尾屏。 孔雀开屏,只不过尾屏不是羽毛,而是一片五彩缤纷的火光! 秃头箭翅鹰发现失了旱莲,愤怒下狂追青瑶,被青瑶狡猾的带着转了半天山林,好不容易追进开阔地,正准备冲下去扑击。 一片火光倏地从地面腾起,灿烂若华迎面扑来,声势惊人。 火是大部分猛兽的天敌,只秃头箭翅鹰不摸虚实,一个盘旋高高的飞了起来,居高向下观察,却发现地面两名狡猾的人族已经在向山林中蹿去,而原来灿烂若华的火孔雀却不见了踪影。 “啾......” 鹰鸣声中充满疯狂的暴怒,两只秃头箭翅鹰又冲了下来,双爪如铁钩般张开,跑在最后的苏子昂抓去。 情急逃命时,凝元境和筑基境修为的高低立判,而且青瑶的道法神通是一鹤排云术,当施展神通时,一掠数丈,简直快若流星。 “砰”一声。 火孔雀又一次在暮色中乍现,却是一只青铜孔雀,在青瑶吟唱咒法后,瞬间幻化成一只灿烂若华的火孔雀,看上去缤纷夺目,其上却没有道念存在,竟然只是一件漂亮的玩具。 “子昂哥哥快点跑,你笨死了! 苏子昂顾不上回嘴,扛着厚背七环雁翅刀一路上“哗啦啦”相互撞击着,疾步冲进一片树林,茂密的树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击了秃头箭翅鹰的追击。 青瑶笑嘻嘻的走过来,手中捻着一株星罗菊,问:“这便是星罗菊?” “恩。”苏子昂坐在树根上大口喘着气,树顶半空中不时响起秃头箭翅鹰愤怒的叫声,它们余怒未消,对地面这对盗旱莲的狡猾人族并不甘心就此放过,但浓密树木成了青瑶和苏子昂的天然安全屏障。 四周是一片寂静的林木,西山的太阳已然坠下地面,金色霞光在苍穹上绽放,风中传来一丝凉意,林间深处不时传出一二声兽吼声。 “青瑶妹妹,你那会放光的青铜孔雀是什么法器?” “它是火师伯送我的礼物,只是火光灿烂好看而已,不具备任何法力神通。” “哦,咱得快走,天一擦黑,这林中的妖兽就要出来觅食了。”苏子昂站了起来,快步向牛头上走去,青瑶应了一声,从后面跟了上来。 “青瑶妹妹,你凝元境学的神通法术一鹤排云好似只能跑路用,不能用来杀敌? “一鹤排云,扶摇直上!”青瑶小脸上浮现出一片灿烂笑容,说:“师尊亲自替我选的神通法术,她说等我突破元婴境后重新精修更高明的神通法术,这一鹤排云术其实就是大一号的御风术。” “什么叫御风术?” 六十五节 伪善 “恩,御风术是筑基中期练习的法术,修习此术后,修士能借助术法咒力增加纵跃距离,以往跳不过去的沟能轻松纵跃,以往上不去的墙能轻松翻越,在元婴境前是门十分实用的法术。” 苏子昂心中一阵郁闷,自己虽然算是太华派弟子,但上了厚土峰先和徐良发生冲突,然后便去了黄龙谷种灵参,在道法修练方面从来无人指点,象筑基中期可以学御风术这种事儿更是从来没人说起。 “子昂哥哥你没学过?”青瑶有些奇怪,问:“那你方才如何从石壁上下来的?” “抠着石壁缝一步步摸索着下来了。”苏子昂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象熊瞎子般从石壁上一头跌下来,还跌的头晕脑胀,随后又低声说:“从来没人告诉我,筑基中期可以学御风术。” “啊?”青瑶跳过来,仔细看看苏子昂问:“你没学御风术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没跌伤吧?” “没跌伤,我喝了几年固元淬髓汤,摔半下死不了的。”苏子昂顿了顿,问:“那儿有这御风术的口诀?” “长春殿术堂中便有,二千灵石能换来。”青瑶嘻嘻笑道:“不过我可以私下传授给你,便是师尊知晓,也不会责怪我。” “别,方才采了四株旱莲,我用两株换一套御风术的法诀吧。”苏子昂看看青瑶不解的脸色,说:“水真人虽不会责怪你,但可能会责怪我,我不是想留在秀水峰嘛?可不敢让水真人看低我。” “嗯,行。” 牛头山是一座丘陵山坡,山上土质荒芜贫瘠,没有大面积的灌木丛,没有郁郁丛丛的山林,大部分地面只是一片稀疏山林,山林间全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巨大山石。 两人一路说着话从林中穿出来,走到林边抬头一看,苍穹中一片深深的暮色,秃头雁翅鹰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青瑶妹妹,从这山石上跳过去,就能爬上牛脑袋了。”苏子昂指了指牛脑袋,说:“站在那儿,顺着牛鼻子向下一直走,就能走到传送法阵了。” “走。” 青瑶飞身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距离短的便用御风术,距离长的便用一鹤排云术,苏子昂虽也会燕子门九宫遁术,但遁术注重在方寸间移形换步,却无御风术的纵跃之能,他只得扛着厚背雁翅刀爬下一块大石头,又爬上一块大石头。 暮色苍茫,山林陌陌。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经站在牛头山顶峰向下眺望,略说了二句话后,便顺着牛鼻子一路向下走,因为天快黑了。 半柱香后,一路平安,两人终于到达牛头山底,面前是一片森林,林中小径直通传送阵法。 “哗啦啦”一阵响声,右侧的枯草一阵晃动,一头浑身灰白的野狼从枯草中钻了出来,这头狼非常奇怪,眉毛竟是白色的,狼瞳中幽光闪闪,盯着苏子昂和青瑶一动不动。 未等苏子昂和青瑶明白过来,随后一阵草响声中,又出枯草丛中走出二十多头一模一样的野狼,口中轻轻发出阵阵呜、呜、的威胁声,盯着两人不放。 双方一时在暮色中默默对峙起来! “这是二阶白眉妖狼。”青瑶一闪,站在苏子昂身后,声音略有颤抖,问:“咱怎么办?” “我小时侯遇到过狼,对付它们只有一个办法,杀怕他们!”苏子昂在小师妹面前绝不想露怯,大喝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抡起五十余斤的厚背七环雁翅刀向最先出现的白眉妖狼扑去。 这头白眉妖狼正是这群妖狼的首领,见苏子昂直接举刀劈了下来,浑身霸气四溅,气势便先弱了,“唰”的向旁边一跳,让开了这威猛一刀,四周群狼登时一起伏下身子,快速在苏子昂身边游走,发出阵阵的长嗥声。 “青瑶妹妹,用青铜雀,狼怕火光。”苏子昂的提醒声刚落,一团灿烂的火光已在暮色中燃起,火孔雀亮起火屏,森林外登时火光灿烂,缤纷夺人。 白眉妖狼头领先被苏子昂一刀惊魂,猛然见火孔雀一身灿烂的火光,吓的“呜”一声长嗥,率领群狼们哗啦啦一阵响,钻入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哈哈......”苏子昂纵声笑了起来,说:“青瑶妹妹,我小时侯被狼吓过,心中一直怕狼,今日在你的壮胆下终于把这心结给打开了。” “咱快去传送法阵,路上和我说说小时侯的故事。”青瑶找到回传送法阵的路,情绪立刻活跃起来,快步向森林中冲了过去。 刚到森林前,小径中突然钻出来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路中间,星眸闪烁,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 “金师姐,你咋在这儿?” “一直在!” 苏子昂从后面跟了过来,他内心有些怵这名冷若冰霜的金师姐,先抱拳匆匆行了礼,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个给你们。”金依惠说着递过青瑶一些药材,一股淡淡的菊香味在暮风中清楚的传来。 “金师姐你也采到这个了?”青瑶一脸欣喜,将星罗菊接过来塞进乾坤袋中,过了片刻后,忽然怀疑的问:“金师姐,这星罗菊长春殿药坊中没有记载,你怎么认识它?” 金依惠一声不吭扭头便走,留给苏子昂和青瑶一个冷傲的背影,青瑶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忽然大叫: “金依惠,你一路跟着我俩?” 金依惠忽然停住了脚步,手中拈出一株旱莲,冷声道:“还给秃头箭翅鹰留下一珠旱莲,真是乡下人的伪善!” “金依惠,你看着我被秃头箭翅鹰追的满山跑,竟不帮我?”青瑶啪的祭出流萤青绫,“呼”一声缠向金依惠,口中愤怒大叫:“我和你没完!” 金依惠脚尖一点,一个御空术向前一个纵跃,轻轻巧巧的闪开了青绫的攻击,身形一起疾如奔马般冲进森林中的小径,青瑶大叫着从后面追了上去。 “乡下人的伪善?”苏子昂苦笑一声,知道金依惠是在嘲讽自己只采取四株旱莲,有意留一株旱莲给秃头箭翅鹰的事,他想了想,不禁问自己:“这真是乡下人的伪善吗?” ...... 六十六节 洞府 翌日,青瑶一大早来到碧水轩,小脸上挂着一圈神秘笑容。 “子昂哥哥,我在秀水峰上替你找了一间洞府,想不想搬过去住?” “洞府在那儿?”苏子昂心中一阵欢喜,碧水轩是水鸾子平时修练居住洞府,绝非自己久居之地,他想了想说:“如果和主峰的师姐妹们住的太近,我一名男子去住怕是不大方便。” “这个我早替子昂哥哥想到了。”青瑶道:“本门以前有名秦师祖,性情十分孤僻,突破元婴境后不去长春殿居住,而是在翠竹林内修了一处洞府独居,那里十分寂静,平时少有人光顾,正适合你熬汤和修练。” “水真人愿意吗?” “放心,师尊绝不会反对。”看看苏子昂脸上的担忧,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嘻嘻一笑:“你要是愿意,就眼下就去看看秦师祖的洞府去。” “好。”苏子昂喜出往外,能在这世间拥有一处安静的一眠之地,是他目前最大的渴望,望着青瑶笑靥如花的脸,他的心忽然灿烂起来,企盼道;希望这洞府不要太破旧哦。 碧水轩向右一拐,一条小径通向山后一片翠竹林。 翠竹林方圆约有数十里大小,翠竹挺拔,林中安静,只有一些不知名的花皮鸟儿飞来飞去,地下落满一层枯黄竹叶。 一条青石铺陈的小径在林间蜿蜒前行,青瑶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道髻上别一根翠绿玉簪,在一身白袍的辉映下,淡雅而古朴。 “据传秦师祖精通于术法阵势之学,这个翠竹林是秦师祖当年根据术学布下的一个巨大九宫阵法,陌生人进来就会迷路。”青瑶一路连蹦带跳,指着脚下小径说:“后人没秦师祖的学问,常在林中找不到出路,便铺下青石引路。” “哦。”苏子昂心中顿时对这位素不相识的秦师祖充满仰慕,青瑶忽然停下脚步,将苏子昂向林间一拉,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片刻后,金依蕙从小径间施施然出现,走了两步,忽然凝步喝道: “出来!” 青瑶拉着苏子昂从林间闪出,咯咯笑道:“金师姐,你又不爱说话,一直跟着我俩干啥?” “奉师命行事。”金依蕙望了一眼苏子昂,淡淡说了两个字说:“走吧!” 翠竹林深处,出现一座长满翠竹的小山峰,一座古朴的洞府门出现在小山峰根部,门上挂满灰尘,布满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显然不知有多少年无人居住。 青瑶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燕形玉佩,站在门前将燕形玉佩插进洞府门上一真云纹中,洞府门摇动了一下,又寂静下来,忽然,嘎吱吱一连串响声中,府门大开。 一股冷风从洞府中倏地喷出,门口三人只感浑身生寒,一团浓郁的灵气在冷风后飘了出来,在三人面前萦绕飘渺,仿佛在向三人诉说着岁月的寂寞。 “子昂哥哥,这洞府位置是秦师祖当年根据术学勘探得来的,内中灵气最为浓郁,在内中修练道法事半功倍。”青瑶略一停顿,说:“不过这洞府远离人群,太过寂寥,若耐不住寂寞者可呆不住,要我在这半天就会发疯。” “哈哈,我当年被囚在无间......”苏子昂硬生生将海字咽了回去,改口说:“在一个山寨的大牢中押了三年,一直一个人居住,那儿连花草树木都没有,也没有阳光小鸟......和山顶匪寨相比,这个洞府简直就是仙境。” 说完,他喜冲冲的大步踏进洞府中。 洞府内十分宽敞,石案等物件仍在,上面布满灰尘,空间大小超出苏子昂的想像,内部分成数间小室,一片片灵气在脚上缭绕,遥见当年秦师祖曾大力修缮过此洞府,只不过古人已逝,洞府犹在。 越向深处走,灵气更加浓郁,光线逐渐幽暗迷离。 苏子昂忽然联想蹁跹,若将来能将母亲和苏子昂也接上翠竹林中来居住,再在林间养上两只狗,一群鹅?随后他又暗暗嘲笑,眼下自己还没有着落呢,竟想这么多! “青瑶妹妹,这地方好极了,我就在这住下吧。”苏子昂出了洞府后,眼晴看着金依蕙,却向青瑶说道。 “这洞府布有阵法禁锢,非有这块玉佩不能开启。”青瑶将黑色燕形玉佩递给苏子昂,并提醒道:“可千万不能将玉佩弄没了。” “若万一丢了呢?” 青瑶想了想,说:“那只有请本派化神真君出手打开禁锢了,据说元婴修士对这个洞府也无能为力。” “好。”苏子昂应声道:“我记住了,这两天我收拾一下洞府,然后开始搬运器具,准备熬汤。” “好,听说子昂哥哥还会做几手宫廷小菜?” “恩,不过会做的不多,主要也就那七八样,当年我主要负责熬汤。”苏子昂想了想,问:“熬汤所需大量辅材怎么办?” “我先去药坊内赊着用,上次四株旱莲便换了四千块灵石呢,以后咱有空就去千界山找天材地宝赚灵石去。”青瑶看看金依蕙,笑嘻嘻的问:“金师姐,你去嘛?” 金依蕙星眸一闪,转个身直接踱步到一株翠竹边倚身站立,一付不屑于和青瑶说话的神气。 “子昂哥哥,师尊曾夸你体质万中无一,眼下已接近于八阶武士。”青瑶狡黠一笑,明眸一瞟金依蕙,说:“师尊说这一切得益于你无意间喝下的固元淬髓汤,你当年喝汤时有何体症表现?” “浑身出黑汗,每次喝完汤后,浑身都要冒出一层黑腻腻的污秽。”苏子昂想了想,说:“当时冯公公说一碗汤值几千灵石,可我总不大信。” “都有什么灵材?” “主材是八阶妖兽应龟内丹,然后辅材有......”苏子昂将配方上的食材一一述说,青瑶立刻板着手指算了起来。 “胡说八道。”一直漠不关心的金依蕙忽然插话,说:“固元淬髓汤补力刚猛十足,你一名毫无灵力修为根基的人,一天喝几碗淬髓汤还不胀死你?” 六十七节 准备 青瑶通晓医术,金依蕙的指责合情合理,一名毫无修为灵力的普通人,若冒然服下高品阶灵丹,吸收不了灵丹中的能量,灵丹自然变成毒药。 “那个山寨建在一处绝壁上,据说有神秘天力限制灵力运用的挥发。”苏子昂解释道:“具体怎样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丝毫没有说慌。” 这个解释虽然不是十分合理和清晰,但也中规中矩。 金依蕙“哼”了一声,转过了头不在说话,苏子忽然发现青瑶说的没错,只要提及武学,金依蕙的星眸总会闪出一片光泽,然后注意倾听。 “金师姐不信就算了。”青瑶递过来一张云符,上面布满符术咒纹,说:“子昂哥哥,我给你换了一本御风术,你早些学了吧。” 苏子昂将御风术接到手中看了看,然后向青瑶询问了一番练习技巧,说:“我曾跟人学过一种道法遁术,和这个御风术相似,但又有不同,特别适合在人群之中、方寸之地使用。” 顿了顿,他不待青瑶询问,主动说:“青瑶妹妹想不想听听?以你的凝元修为学会此术,别人便抓不到你。” “啊,子昂哥哥你还会这一手?快说给我听听,我用癸水丹来换。” “这门道法也是得之偶然,岂能求青瑶妹妹用癸水丹来换。”苏子昂眼晴余光见金依蕙的身体动了一动,变倚立为站立,心中不禁嘿嘿一乐,当下便将燕子门九宫遁术的修练办法大约讲了一下。 燕子门九宫遁术十分奇怪,在修练心法上属于道法,有咒语口诀,但在操练施展上却属于武技,强调以体为本,极注意在方寸之地的闪展腾挪,和太华派这种以道法神通为主的修真玄门差别极大,青瑶依术小练片刻,便大呼有趣。 “子昂哥哥,这技法如此古怪。”青瑶问道:“它师出何门?” “当时一群人被囚在一个大牢房中,大伙都认为这辈子不可能活着出世了,大伙相互娱乐,一个瘦老头让大伙摸它,结果他倚仗九宫遁术,谁也摸不到他......”心想这是燕子门其余两种异术是在教青瑶做贼,可不能把话说透了,偷眼一看,见金依蕙聚精会神正若有所思,连忙向青瑶使了个眼色。 青瑶顺着的目光一看,也发现金依蕙的变化,便有意问:“金师姐,你说子昂哥哥这门技法是不是无甚大用?” “这步法简单至极,却又偏偏隐藏无数变化,定是一个宗派通过千锤百练后的技法,很实用!”金依蕙想了想,说:“不过这技法应当需要一些辅助器械来修练。” 她双眸明亮的看着苏子昂,没有直接询问,只是甩了一个鼻音来表示询问: “嗯?” “回金师姐,当年传我技艺那人确实这般说过几件辅助器械。”苏子昂看了看四周翠竹,笑道:“其中正好有几件是用竹子制成的,这两天我画出个图纸,请金师姐过目如何?” “嗯。” “金师姐,要不你带我俩去千界山中打妖兽和寻找天材地宝吧?”青瑶跑过去拉着金依蕙白袍说:“好师姐,我和子昂哥哥不认路,咱一起打怪练功好不好?” “千界山中五阶以下的妖兽不甚危险,但六阶以上便有了质的飞跃,咱仨如果配合好,倒是应付的了。”金依蕙想了一想,目光疑惑的看向青瑶,说:“不过.......” “金师姐放心,到时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你叫我引兽我便引兽,你叫我挖草我便挖草。”青瑶立刻机灵的表态。 苏子昂忽然问道:“金师姐,咱们如果遇到七阶妖兽会怎样?” “跑。”金依蕙简单的说:“咱们一定不要去招惹它们,咱仨如果全是凝元境后期才可以与其一战。” 她看看苏子昂,忽然问道:“苏师弟,前次在千界山中,我见你一刀劈向白眉妖狼,那一刀的威力可和七阶武士的刃之火媲美,你从那学来的?” “我被那土匪头子罗大王捉上山后,一个最重要的活儿便是劈木柴,前前后后整整几年时间,我每天都要挥刀数百次。”苏子昂半真半假的说:“这一刀便是土匪头子亲自传授的。” “原来如此。”金依蕙又问:“那淬髓汤若用六级妖兽做内丹,效果会怎么样?” “最多效果略差,但绝对管用!”苏子昂想了想,解释说:“喝了那淬髓汤后,会有一个明显特征,就是不断的从皮肤内泛出那种黑色油腻的污垢。”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原来别人家的武士用这般法门助力修练,可我只知道埋头苦练。”金依蕙平静的脸上浮起一抹自嘲,道:“去千界山打两只六阶妖兽,先熬上几锅汤喝喝试试,如果身上出现污垢,则表明这汤管用!” “金师姐,我不修武技,喝那汤管用嘛?”青瑶询问。 “那当然。”金依蕙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汤等于重新将人锻筋淬髓,不论修士或武士的抵御能力将发生根本的改变。” “金师姐,咱俩将师尊的某件宝贝偷偷拿到华清城去换成灵石,然后购买八阶妖兽灵丹回来熬汤喝。”青瑶认真的商量说:“你看这个主意好不好?” “不好。”不等金依蕙回答,苏子昂立刻断然否定,指指身后的洞府,苦着脸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住上这么宽敞的洞府,若是犯了错,多半会被被水真人逐下峰去。” 青瑶道:“子昂哥哥长这么大,以前一直在那住?” “柴房、草房、牢房,好一点的在厚土峰住厢房。”苏子昂低声问答,登时只见青瑶的目中充满怜悯。 “师尊说,你苏醒后对敌人的威胁已减弱,太华山近日戒备森严,敌人多半不会派人出手加害你。”金依蕙看了苏子昂一眼,郑重的说:“但也不可不防。” “明白,金师姐。”苏子昂立刻应了一声,金依蕙从第一次改口称苏师弟后,两人间关系略为升温,偶尔也凝眸正视苏子昂,此时话语中更多了一丝关怀意味。 光线从天空挥洒下来,阳光下的金依蕙长腿柳腰,体态健美,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妩媚的青春气息,只听她忽然说道: “苏师弟准备一下,明日便去千界山历练,你需早些准备好熬汤的灵材,特别是那个美颜汤,这事拖不得,也马虎不得。” “明白。” 不用金依蕙提醒,苏子昂也知道,能使用这座秦师祖留下的洞府,青瑶肯定得到水鸾子的默许,这位秀水峰的化神真人也许正在等待品尝第一碗美颜汤的味道。 六十八节 猎妖 翌日阳光明媚,太华派杀妖三人组第一次一起并肩闯进太华千界山。 金依蕙率先带路,青瑶居中,苏子昂扛着厚背七环雁翅刀象一名护花使者般押后随行,三人此次装扮大变,每人一套灰色长袍,头上带个套头毡帽,只露出鼻孔和嘴部,脚蹬踢死牛长靴,这套衣饰装扮是金依蕙指定穿戴的,用来防范小虫子叮咬。 “金师姐行家啊,上次若叫上你,我俩一来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二来也不会让两只秃头鹰追的满山跑。”青瑶跑前跑后,欢快的大拍马屁。 金依蕙一声不吭,领着两人一路穿过牛头山,向千界山深处奔去,苏子昂在后面默默的记着路。 “千界山里面宽广无垠,过了这道山梁便有五阶以上妖兽出现,切记不要大叫大嚷,一个人乱闯。”金依蕙道:“休要小看四五阶以下的妖兽,它们品阶虽低,但数量众多,完全可凭数量堆死我们,比如妖狼。” “是啊。”苏子昂也配合说道:“我当年从山寨中逃出来,便曾遇到一群赤晴野山蜂,一个不小心被蛰了一下,嘴当时肿这么高......” 一个时辰后,三人向千界山中又前进了约有数十里山路,钻出一片森林中,林中树木遮天蔽日,光线幽暗,一声声兽吼声从森林深处隐隐传来。 “这片森林的尽头是一片平原,平原中有一种二阶白尾灵羊是修士的最爱,它浑身是宝,华清城中有许多酒楼高价收这种灵羊。” “师姐,咱抓羊去。”青瑶立刻跃跃欲试。 “先听我说完再去抓羊。”金依蕙道:“白尾灵羊性喜群居,常和普通羊混在一起,一个大大的羊群外围设有专门放哨的羊,稍有风吹草动撒腿便跑。” “金师姐。”苏子昂问道:“你方才说白尾灵羊和普通羊混在一起,是不是说,这种灵羊和普通羊区别就在白尾上?” “恩。”金依蕙看看苏子昂,星眸中闪出一丝赞许,说:“最后一点十分重要,白尾灵羊只要一受惊,立刻将尾巴扭下去夹在腿间逃跑,让你看不见它的尾巴颜色。 “啊,羊也这么聪明了?”青瑶顿时大为惊叹,说:“一群羊数百上千只,它们把尾巴扭下去夹在腿间,咱总不能全抓住它们,然后一只只揪起尾巴来看看吧。” “若不是有些难处,这种白尾灵羊岂非早让本派同门斩杀干净?”金依蕙道:“但你的道法神通和流萤青绫正是它们的克星。” “怎么说?” “普通凝元境修士道法神通再强,一剑斩去,最多能斩到正前方数丈远,他们唯一接近白尾灵羊的招术便是掘坑待羊。” “怎么个掘坑待羊法?” “一般在白尾灵羊常去饮水的沟沿掘个坑,然后伪装埋伏好,等白尾灵羊自己走过去,然后用飞宝和其他法术击杀,这招不一定稳成,且掘坑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青瑶问:“那过去的羊群中万一没有白尾灵羊呢?” “只能白等了。” “金师姐,你方才说我的道法神通和武器是白尾灵羊的克星,怎么个说法?” “白尾灵羊跑的快,但它们群居,一大团聚在一起,逃跑时需要一个过程冲刺发力才跑的起来。”金依蕙拍拍青瑶肩膀,说:“普通修士跑过去,羊也跑远了,青瑶师妹刚不同,一个御风术飞过去,再来个一鹤排云,然后挥出流萤青绫一击必中。” “懂了,我先试一下。” 青瑶脚尖一点,身体平平御风般向前掠出数丈,刚一落地,身体又倏地飞了起来,双臂如两只翼翅般微张,似一只优雅的白鹤,这次向前跃飞约有十余丈,“啪”一声,流萤青绫凌空飞出,击在一株大树上,击的树木一阵乱晃。 “对,就是这样,咱们只要发现白尾灵羊,青瑶师妹飞过去击倒一只灵羊,然后咱便换地方找其他妖兽击杀。” 青瑶问:“其它还有什么妖兽?” “平原上除了白尾灵羊,最容易寻找的就是五阶妖兽金环蟒,它们在水草丰盛的地方占水为王,腥臭薰天,十数里外便可发现它们。”金依蕙顿了一下,说:“金环蟒个头巨大,可以吞吃人类,而且它们皮坚肉厚,只要不是一击必杀,它们立刻逃回水中,再也不肯出来。” “这蟒可不容易击杀。”青瑶顿时脸生畏色。 “恩,金环蟒皮太厚,一吃亏便躲进水中藏匿,是非常不容易击杀。”金依蕙应了一声,说:“至于其余妖兽嘛,要么喜欢群居,要么就禀性警惕,极不容找到它们。” 苏子昂忽然说:“金环蟒不就是大长虫嘛?” “是吧。”金依蕙应道。 “杀大长虫我有法子!”苏子昂顿时想起一个人来,他解释道:“我以前曾听过一个法子,是专门用来杀大长虫的,只是不知灵不灵。” “哦,你真有好法子杀蟒蛇?”两名绝色少女一起凝眸看来。 “是这样的,还是当年在大山寨牢房中,大家闲的无聊,每天均说些以往的陈年旧事来解闷,其中有一个杀虫大侠,他曾让大长虫吞进腹中,不过最后却活了下来,只是耳朵让大长虫化没了。”苏子昂想起无间海中杀虫大侠那滑稽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说:“他有一招可以绝杀大长虫妖兽,包括金环蟒。” “快说!” “金环蟒最喜欢吞吃活鸡活羊之类的小动物,但它们眼神不好,只是根据风中气味和地面震动来分辨小动物逃跑的位置,只要有一只小动物在前面跑,它绝对会来追。” 两女明眸如电,饶有兴趣的听苏子昂讲下去,苏子昂忽然发现,金依蕙和青瑶一样,眸中露出一片少女独有的好奇神色,便笑着说:“这时若有一条水沟,恰好能容进金环蟒的身体,而沟底坚起一道锋利刀尖,金环蟒从刀尖上面滑过去......” “开膛破肚。”两女一起恍然大悟,说道:“这计谋好毒,果然最毒是人心。” “这把刀今天可以将就用一次。”苏子昂挥了挥手中厚背七环雁翅刀,说:“若能请铁匠打制个专门工具更有效,这平原上的金环蟒一个也跑不了。” 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出了森林,眼前景观一亮。 湛湛蓝天下,一个广袤无边的平原出现在面前,平原上只有微微起伏的丘陵和稀稀朗朗的小树林,放眼望去,一片随风起伏的茅草,几只巨大的飞鹰在半空中盘旋飞翔。 “子昂哥哥,咱那两只仇家秃头箭翅鹰会不会在上面?” “咱俩今天换了衣衫,它们便是在上面,也肯定认不出我们。” “哦。” “前面是一条河流。”金依蕙指指前方说:“平原上所有动物和妖兽都会在河流左右出现。咱先寻找白尾灵羊。” 三人一踏进平原,草丛中“哗啦啦”一响。 一群三阶妖兽鬼脸灰狼围了上来,数量大约有三四十只,金依蕙手一招,留寒刀从虚空中凝聚而出,她杀气腾腾的一闪冲入狼群中,刀光一闪,血光飞溅。 “嗷......”一阵狼嗥声在平原上响起。 鬼脸灰狼性情却极度凶悍嗜血,见了血后,倚仗头数量众多,“嗷”一声四下散开,向三人扑来。 六十九节 杀狼 阳光如练,疯狂群狼。 “你俩背靠背在一起!”金依蕙掌中刀光呼啸,仿如来自地府的黑焰,灿烂刀光一个环舞,又将一头冲上来的鬼脸灰狼劈死。 “哗啦啦......”一阵异响声。 一道滔滔水幕和一道赫赫土幕在金依蕙身边坚起,将几头扑击的鬼脸灰狼击退,正是苏子昂和青瑶施术替金依蕙分担压力。 “别管我。”金依蕙一声嗔喝,一个大跨步,刀光如电般将最近的一头鬼脸灰狼斩杀,“噗”一声狼血飞迸,秀水峰的冷艳美女瞬间幻变成为噬血杀女。 “杀!”苏子昂在金依蕙和青瑶面前绝不想露怯,挥舞着厚背七环雁翅刀冲上来,刀背上的七环铿锵大响,刀锋一划,砍在一头鬼脸灰狼头上。 “噗”一声。 这一刀猛一看十分威风,一刀却没砍进去,鬼脸灰狼头顶上毛发迸飞,甩甩脑袋,一扭头钻入一片长草中。 苏子昂猛然想起杀虫大侠曾说起过,狼是铜头麻杆腰,只有腰腹才是它们最薄弱的环节。 “狼上来了。”青瑶一声喝斥,苏子昂回头一看。 两头鬼脸灰狼从后面扑向青瑶,苏子昂一声大喝,一刀将一头鬼脸灰狼从腰部斩杀,另一头鬼脸灰狼一张嘴向苏子昂咬来,眼前青影闪烁,流萤青绫“唰”的飞过来,将鬼脸灰狼卷起来一下子砸向地面。 “嗷......” 前方狼群一声长嗥,金依蕙已然冲进十余头鬼脸灰狼的包围圈中,青瑶和苏子昂一起发出惊呼:“金师姐小心!”欲待施救却已经晚了一步。 一团青芒罡气倏地从金依蕙身周浮出,幻化成一个上古巨熊,它似一尊怒目金刚反臂环抱金依蕙,一道冷冷的刀芒从罡气中斩出,环圈一扫,已将身边七八头鬼脸灰狼的腹部一起斩破。 “噗、噗、”数声响。 剩下几头鬼脸灰狼被罡气幻化的巨熊纷纷弹开,金依蕙从罡气中现身,纤掌一挥,一股晶莹水箭在阳光下璀璨飞出,将远处一头鬼脸灰狼胸腹洞开。 平原上顿时血气弥漫,剩余的鬼脸灰狼一声嗥叫,一起遁入枯草中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十余具灰狼尸体。 “金师姐好厉害,天熊罡甲真好玩。”青瑶跑上去大拍马屁,金依蕙浅浅一笑,收起留寒刀,道:“鬼脸灰狼太柴了,也就尾毫能换二十多个灵石,切下来走吧。” 苏子昂在无间海灶厨间天天收拾天材地宝,收拾起灵材来称得上是行家里手,片刻间便将狼毫割下,递给青瑶放进乾坤袋中。 “天熊罡甲也是一门道法神通嘛?” “是啊,金师姐进入凝元境后选天熊罡甲做为道法神通来修练。”青瑶嘻嘻笑道:“太华山上修练这门道法神通不超过五个人。” “为什么?” “天熊罡甲只是一门利用咒力防御的道法神通,本身不能做为进攻杀敌。” “唰”一声,苏子昂撕下半边袍袖,伸到鬼脸灰狼的腹腔中裹了裹,待沾满狼血后,又卷成一团提在手中。 “子昂哥哥。”青瑶表情懵然,问道:“你在做甚?” “引金环蟒出洞用的。” 一条河流出现在平原上,河流不知来自那里,不知去向那里,在地面上蜿蜒前行,河面约在数丈宽,水流随着地势一会平缓,一会湍急。 “这条路我以往常走,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金环蟒的领域,那蟒蛇能有数丈长短,水桶般粗细。”金依蕙回头问道:“咱们是先去抓白尾羊还是先杀金环蟒。” “先杀金环蟒吧,免得来回跑腿耽误时间。”面对一会要出现的金环蟒,而且是一条水桶粗细的金环蟒,苏子昂心中打鼓,但已然在金依蕙和青瑶两位美丽少女面前吹出大话,绝对不能说了不算。 “行,依你。”金依蕙看看苏子昂,说:“你方才说的杀蟒法子确实有根有节,不过还须实际去试试。” 她顿了一顿,星眸中浮起一抹笑意,说:“咱太华派上万年的传承,凝元境的修士只以道法神通来杀妖兽,从无有人制造工具杀妖兽,也不知算不算食古不化?” 苏子昂心中一动,朦朦胧胧中被金依蕙一言点醒,八阶以前妖兽再凶悍也未开灵智,只要摸透它们的脾性,以计谋辅佐相应工具诱杀,绝对一往而无不利。 三人又向前走了约有半里路,一股刺鼻腥臭味从风中隐隐传来,河流左右一片寂静,水面上弥漫着一片若有若无的灰雾。 “金环蟒就在前面水草中,再向前走,就能看到一堆堆白骨。”金依蕙指指前面的河流上方的灰雾,说:“看到那河面上的灰雾没有,那便是它呼吸的气息。” “金师姐和青瑶师妹且靠后,容我先来试一试。” 苏子昂将手中血衣远远放好,然后四下考察起地形来,在离岸边不远处找到一条小水沟,先量了量距离,在一个地方拔出虎头短剑掘起土来,青瑶和金依蕙十分好奇,站在小土沟一边观看。 “子昂哥哥,你这点子阴险猥琐了些,不过感觉比用道法神通博杀稳当安全。”青瑶看了一会,蹲下来说:“这金环蟒全身是宝,除了妖丹外,蟒皮和肝脏都可以卖给华清城中的商铺,一条金环蟒大约值五千左右灵石。” “这招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杀虫大侠想出来的,若是这法子可行,咱准备好工具,依着葫芦画瓢,这条河流上的金环蟒一个也跑不了。” “这条河不知有多长,盘踞在水中的金环蟒要有数百条吧?”青瑶笑嘻嘻扳着玉指算:“一条金环蟒五千灵石,十条五万,一百条五十万灵石......” 说话间,沟中土坑已掘好,苏子昂将厚背七环雁翅刀插进土坑中,刀尖竖起来朝着河流方向,留在地面上约有一尺多高,然后捡了几块大石头紧紧抵结实厚背七环雁翅刀,最后用泥土一一夯实。 “行了,这招计诱不成,咱只能力博了。”苏子昂拍拍手上泥土,将地上血衣抓起,轻手轻手走到岸边。 天空骄阳似火,河岸四周一片寂静,方圆数丈内竟无一片绿叶,一堆堆白骨诡异的散布浅水中,波光粼粼中透出一股神秘的死亡气息。 苏子昂四下看看,先伸脚试试岸边滑不滑,然后蹲下去将血衣伸进水中轻轻晃动,片刻后狼血在河水中徐徐展开,一圈圈向下游流去。 半盏茶过去了,河面一直十分安静,金依蕙和青瑶见苏子昂蹲下去时,均不自觉的踏前数步,青瑶更是纤掌一抖,将流萤青绫抓在掌中,随时准备救援。 “哗啦啦......”一阵异响声。 河中水草蓦然四散分开,水花四溅,一头巨大的蟒蛇从水草中冲出,妖瞳中一片灰色死光,径直向苏子昂扑来。 七十节 斩蛇 苏子昂身体弹起,象一只兔子般飞蹿,并向青瑶和金依蕙挥手,口中大叫:“别过来,让它追我。” 金环蟒在河边称霸日久,对闯进自己领地的人族十分恼火,身体极速蠕动,一路飞沙走石,追击苏子昂。 一逃一追,金环蟒速度快,须臾间已追到苏子昂背后,蛇信子如一道火焰,吞吐伸缩,离苏子昂只差数寸...... “御风术,御风术!”青瑶挥舞着小手大声提醒,金依蕙星眸寒光一闪,提着留寒刀冲向金环蟒。 苏子昂浑身汗毛乍立,闻言一个御风术掠起,和金环蟒拉开一定距离,几步蹿过雁翅刀,他将手中血衣在风中挥舞。 金环蟒怒气更炽,张开巨口,“啪”一口灰雾向苏子昂喷去,嘶嘶一声低鸣,一路冲碾过去。 厚背七环雁翅刀倒立着竖在地面上,刀尖仅余一尺。 苏子昂忽然发现,刀尖上竟忘了放上草叶掩盖,只是此时已容不得他细想和重新布置,只能企盼杀虫大侠所言不虚。 妖蛇类眼神都不好,或者说它们根本不用眼晴看路,只是凭气味和地表震动来追逐猎物。 “轰隆隆......” 稍顷后,金环蟒粗长身躯已从厚背七环雁翅刀尖上快速滑过,一往无前,土石翻飞,声势惊人。 苏子昂又一个御风术,飘出数丈远后回头一看,只见金环蟒身后拉出一条长长血痕,心中登时一阵轻松,一逃一追又向前冲出数十步。 一直紧追不舍的金环蟒忽然扭头向河流中蹿去,速度越来越慢,在离河流数丈远的地方,一阵扭动翻滚,尾巴打的沙土飞扬,最后一动不动。 “它死了。”青瑶欢叫着冲了过去。 苏子昂横上一步,挡在青瑶面前,叫道:“青瑶妹妹慢,这大长虫体型如此巨大,一时只怕未死透,等一下过去。” 金依蕙慢慢跟上来,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苏子昂,说:“一年前我道法刚突破凝元境后期,曾与青木峰一名师兄联手杀一条金环蟒,斗了半个多时辰,最后金环蟒潜入水中不肯上岸......” “哈哈,子昂哥哥就是聪明,不出半分力气便将它一击绝杀。”青瑶毫不吝啬的送出夸奖,祭出流萤青绫“啪”的击在金环蟒头上,这条河中霸王仍一动不动,显然已死透。 苏子昂扬扬手中短剑,说:“收拾天材地宝其实需要不同的工具,用这短剑也就是凑合着用。” “咱这次回秀水峰后,明日去一趟华清城。”金依蕙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神采飞扬,说:“苏师弟需要什么?在华清城中一次性购齐,依你这个法子,千界山中的金环蟒一条也跑不了,咱以后赚起灵石来又快又省事。” 对于修士来说,灵石需求永远是个无底洞,永无止境,利用道法神通击杀妖兽,需要准备各种灵丹来随时补充灵力,一天收获有限,而且还具有一定危险。 若用苏子昂所说的法子捕蟒,一本万利。 “行,一切听金师姐的。”苏子昂对鼎鼎大名的华清城也心生好奇,急欲一睹雄城仙姿,只听金依蕙又说:“苏师弟在此将这条蟒蛇收拾一下,我与青瑶师妹向前找找,看看能不能捕到一头白尾灵羊。” “行。”苏子昂爽快答应,剥蟒皮,挖妖丹等充满血腥的脏活儿,原本也没指望两位美貌女同门染指。 两盏茶后。 一条粗大的金环蟒分割完毕,蟒皮和妖丹被收好,这名来自桃花小镇的少年一个人做着岸边,望着河水默默的想着心事。 天空白云翻滚,平原风清宜人。 苏子昂想起了认识的所有人,郑氏和苏子青,无间海中的囚犯,哑巴少女,太华派所认识的同门,他的心情一点点明朗起来,原有的卑微和怯懦一点点在消失...... 这一切,仅仅因为他发现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智谋和经历有时也是一种实力。 “子昂哥哥,白尾灵羊跑了。”青瑶顺着河边跑回来,远远大喊,声音懊恼沮丧,苏子昂迅速站起来,安抚说:“不怕,咱沿着河流找过去,抓不到白尾灵羊便捕杀金环蟒,这金环蟒可是五阶妖兽,比白尾灵羊强多了。” 他看了看青瑶身后,问:“金师姐呢?” “她在前方寻找妖兽了,说是希望能找到六阶妖兽的踪迹,让我回来喊你过去。” “恩,咱走吧,这蟒皮和妖丹你收好。”苏子昂等青瑶将蟒皮和妖丹放进乾坤袋中后,问:“青瑶妹妹去抓白尾灵羊为何失败?” “我太急于求成,御风术和一鹤排云术没掌握好,仅仅慢了一点,便让那头该死的白尾灵羊混进羊群中找不到了。”青瑶简单说了一下捕捉白尾灵羊过程,问:“子昂哥哥,我是不是挺笨的?” “你可不笨,青瑶妹妹是我见过最机灵的人了。”苏子昂夸奖一句,忽然问道:“捕捉白尾灵羊为何不使用弓箭?” “从无同门使用弓箭猎杀白尾灵羊。”青瑶解释说:“我们太华派乃天下第一玄门大派,派中有无数精妙道法神通不去修练,却要学江湖散修或军中武士那种擎弓拽箭的粗笨活儿,一来要被同门耻笑,二来要被师长训斥不务正业。” 苏子昂一想,确实如此。 在太华山这座仙气飘渺的灵山上修道,若每天拎着弓,背着箭出来杀白尾灵羊确实有些不伦不类,而弓箭对付如金环蟒这种妖兽也无能为力,不过若论猎杀二阶妖兽白尾灵羊,还是弓箭最为好使。 一道灰色身影沿着河游岸边大踏步走来,灰袍中身材婀娜多姿,虽隔着厚厚灰袍,仍能感到一股青春妖娆气息在上下跳跃。 “我方才想通了,修道讲究循序渐进,这进补的固元淬髓汤也应大体如此。”金依蕙远远说:“咱最近还是杀些五阶妖兽,一来给苏师弟和青瑶师妹练练手,二来也试试这汤的效果如何。” “金依蕙,啥事也不如你修道重要。”青瑶大翻白眼。 “当然,这个世上,实力代表一切。”金依蕙瞟了青瑶一眼,道:“修士不想尽一切办法提高实力,那修什么道?” “玩玩不好嘛?” “不好。”金依蕙冷冷应答一声,扭头就走,背影高傲冷艳。 “金依蕙,你把我得罪了,以后没人陪你玩了。”青瑶不甘示弱,冲着金依蕙的背影晃晃小拳头,然后向苏子昂嘿嘿一笑,一步三跳的向金依蕙追去...... 七十一节 大黄弓 三人当天在平原中收获不错,先后猎杀三条金环蟒,一头白尾灵羊,挖到了数十株天甘草,天甘草是四级灵草,据青瑶说在长春殿药坊中一株能换一百灵石,还找到三株五品灵材铜皮斛,一株铜皮斛在药坊能换八百到一千灵石不等。 午后不久,金依蕙看看天色,说:“今天猎到的白尾灵羊和蟒肝蟒皮极早送到华清城卖了吧,这羊肉晚一天去价格会便宜不少。” “去、去、眼下便去。”青瑶拍拍乾坤袋,双眸灼灼放光,大叫:“今天来千界山半日,本姑娘也算一名小富婆了,再也不用时时伸手向师尊要银子要灵石要丹丸了,哈哈。” 金依蕙瞥了一眼青瑶,嘴角一翘想说些什么,星眸中光采一闪,却又硬硬将话憋了回去,三人一起依原路返回太华山传送阵法处。 “子昂哥哥,从这个画有山门的小亭子中过去,就是南山门,出了南山门,便是华清城了。”传送阵前,青瑶指着一座小亭子介绍道。 从南山门到华清城要经过两道哨卡,巡山守卫全是黑色道袍的锐金峰弟子,见到青瑶和金依蕙出现后立刻一脸笑容,等见到苏子昂后又全是一脸愕然。 “金师妹,青瑶师妹,你们这是刚从千界山中下来嘛?”一名长着鹰勾鼻子的高大男道看看金依蕙和青瑶身上灰袍,又指着苏子昂问:“这位是?” 金依蕙一回到太华山,神情立刻冷若冰霜,青瑶热情的应道:“赵师兄,这位是苏子昂师兄,我们去趟华清城卖点东西。” “苏师弟好。”赵师兄大鹰勾鼻子一翘,眯着眼看了苏子昂两眼,然后笑着挥挥手说:“快去快回,赶在宵禁前回来。” “好了。”青瑶挥挥手,领着苏子昂出了南山门。 眼前视线蓦然开阔,一座雄城静静的矗立在山脚下,天空白云苍狗,太华山仙气飘渺,而山下的华清城散发着一股沧海桑田的红尘气息。 “子昂哥哥,你知道嘛?”青瑶见苏子昂望着华清城愣愣出神,便凑过来说:“华清城是古夏王朝第二大郡城。” “第一大城是?” “那还用说,当然是帝城洛都了,华清城是修士之城,凡是和修士有关的法器和天材地宝,在华清城中均有人出售和买卖。” 二人说话间,却见金依蕙已然拾级而下,走出老远了,青瑶蹦蹦跳跳跟了下去,远远的喊:“子昂哥哥,快来啊!” 华清城巍然屹立,给苏子昂一种震撼的感觉,一切都符合王朝第二大郡城的标准,高达数十丈的城墙,宽敞的街道,城门前铠甲光亮的士兵...... 金依蕙和青瑶收起毡帽,整理了一下灰袍和发髻,露出清丽脱俗的脸庞,向守城官兵出示了一枚太华派令牌,立刻被守城官兵热情的放进城去,对苏子昂连问也没问一句。 城中楼阁重叠,处处人流如织,比苏子昂见过的平原郡不可同日而语,而且穿着打扮千奇百怪,有不少人均在身后背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还有人手中牵着一些虎豹类的野兽。 “青瑶妹妹,那些人手中牵着野兽做什么用的?” “在咱古夏王朝,修士和武士是主流,但也有一些人走偏门,这些人好似叫召灵士或灵修,养野兽或其它妖物来辅助作战。”青瑶略一停顿,向金依蕙问道:“我说的没错吧,金师姐?” “嗯。”金依蕙应了一声。 金依蕙对城中商铺位置异常熟悉,收白尾灵羊的是一位胖的没脖子的吴掌柜,一见白尾灵羊,立刻笑的眼皮子上全是油光。 “两位是太华山上的仙姑吧?这种白尾灵羊有多少,小人收多少,价钱是这华清城中最高的。”吴掌柜坚起两根油腻腻的手指,道:“大羊二千灵石,小羊一千五百灵石。” 苏子昂凑上去说:“吴掌柜,以后我来送羊行不。” “行,行。”吴掌柜笑道:“谁来送都一样,只要肉新鲜就行。” 离开吴氏肉铺后,金依蕙又带着苏子昂和青瑶将蟒皮卖给了一家卖修士用品武器铺,武器铺中铺满各种武器,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弩弓和铠甲,苏子昂忽然来了兴趣,指着一张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黄木弓问: “掌柜的,这弓怎么卖?” “仙道你真识货,这把是上等大黄弓,三百灵石一把,附赠十根羽箭。”武器铺钱掌柜热情的介绍生意:“这把大黄弓射三百步一点问题也没有。” “金师姐,青瑶师妹。”苏子昂将大黄弓拿在手中摆弄了一阵,试着一拉,一用力便拉弓如满月,高兴的说:“我想买把大黄弓用。” “行。”青瑶直接付了三百灵石,然后和吴掌柜讨价还价:“以后我们打到的金环蟒皮会很多,可以全卖给你,你得多给一百支羽箭。” “三位是太华山下来的仙道吧?”在得到青瑶肯定答复后,钱掌柜眉开眼笑的说:“好,好,只要三位能将这金环蟒的皮全卖给我,今天我先送三位一百支箭,以后这羽箭我半折价钱卖给三位。” 苏子昂问:“这蟒皮做什么铠甲用的?” “做土龙甲用,人们管这蟒蛇叫土龙,这土龙甲穿上后,普通的大黄弓便无法射穿它。”钱掌柜又道:“这土龙甲不重,又坚固耐用,就是有一个毛病,它不透气,眼下这天穿在身上不动能焖一身汗。” 停了一下,他又笑着说:“这太华城中成千上万的散修们想打个妖兽,穿上土龙甲有时总是能保条命是不?” 正说着,一群黑衣人忽然从武器铺外吵吵嚷嚷的过去,人数浩浩荡荡,看模样竟有数百人光景,钱掌柜瞄了这伙人一眼,脸色微变。 青瑶看到来了兴趣,奔到店铺门口看了一眼,回头问:“钱掌柜,他们是谁?这么多人要做甚去?” “这是颜府的人。”钱掌柜欲言又止,最后说:“他们做甚我却说不明白。” 话音刚落,青瑶早蹦出武器铺跟了上去,金依蕙伸手一把没抓住,立刻跟了出去,苏子昂向钱掌柜打声招呼也匆匆追了出去。 钱掌柜在武器铺内探头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自言道:“全是你们太华派的家事,有啥可看的?” 七十二节 讨人 前方,一群黑衣人簇拥着两名年纪十三四岁的蓝袍少年快步前进,人人神态骄横跋扈,这群人沿着道路七拐八拐,最后在一户府邸门前停下了脚步。 面前府邸外观十分气派,门前左右摆有一对石狮子,厚重的朱漆大门,大门上包着黄色大铜钉,门前全用大块青石铺彻,显的素净稳重,门牌上写着常府两个字。 四名府兵模样的男子正在府门前站岗,见一众人气势汹汹前来,立刻站在石阶上拦住去路。 “在下常府颜文和弟弟颜武。”一名蓝袍少年上前拱手施礼,叫道:“登门求见常世伯,烦几位给通报一声。” 四名府兵中立刻有一人飞奔进府,时间不长又奔了出来,回禀说:“颜少爷,族长老爷不在府中,请两位少爷隔日再来。” “废话,我们天天来,天天全是这托词,认为我哥俩傻嘛?”蓝袍少年颜文眉毛倒竖,指着常府大声咆哮:“我姐不明不白失踪了,定和常子达有关系?今日常族长不出来给个交待,这事不算完!” “不算完。” “不算完......”一群黑衣男子一起振臂高呼,声势颇为壮观,此时常府门前除了颜府一群黑衣人,还围上来一群不明真相的看热闹百姓,四周立刻人声鼎沸。 “常子达!” 这个名字象一道洪亮的钟声,轰然传进苏子昂耳中,他登时想起黄龙谷中暮时准点出现的萧瑟身影,仅凭颜文三言两语,苏子昂便将事情缘由大约猜想明白,但自己当时已将常子达去世前后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火焱子和木桑子,那今天常府门前又唱的是那一出? 常府大门依然紧闭,府中主人不曾出来应答,只留下四名一脸尴尬而无奈的府兵。 “姓常的出来一个活的说话?”先前一直没说话的颜武冲上去,放开大嗓门火刺刺的叫嚷:“再躲起来的话,休怪本少不顾颜常两氏多年世交旧情,冲进去揪人了。” 身后一群黑衣男子立刻又大声附和:“出来个活的,出来个活的......”四周人群一片喧哗,颜文连忙冲上去,将颜武拉下来,两人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一顶青帘小轿从远处颤悠颤悠而来,穿过人群径直奔到颜文和颜武面前停下,轿帘一挑,出来一名蒙着面纱的高个女子。 “七弟,八弟,常府有人出面解释嘛?” “没有呢,三姐。” “你俩这男人怎么当的?真怂包!”三姐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然后说:“当年常子达为接近颜华,在颜府曾百般许诺,说会照顾好颜华一辈子,结果呢?” 略一停顿,三姐一指常府大门,尖声道:“如今常子达死了,颜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切说不准就是常府的阴谋诡计。” 听人背后如此评价常子达,苏子昂心中一酸,深深替常子达感到不平。 常子达临死前还怕颜华受到一点伤害,可最后还是因颜华而死,而不知情的颜族子弟却在逼问常府要人,只听三姐继续讽刺颜文和颜武,说:“颜华可是你俩的亲姐姐,你们一对怂包,还不冲上去砸门,眼下动手还来得及,晚了颜华怕是要出事。” “和姓常的拼了。” 颜武立刻象红了眼的公牛,飞步冲向常府,府门前值守的四名府兵伸手一拦,颜武飞腿一踢,将一名府兵踢开,口中怒喝:“让我进府理论,不然休怪小爷手下无情。” 其余三名府兵连忙拦住颜武,确是不敢动粗,原本一直略显胆小的颜文从后面扑上去,“砰”一拳将一名常府府兵的鼻子打破,口中大喊:“来人啊,上来拉开他们,咱们冲进去找常府的人理论。” 身后的黑衣男子得到命令,一起拥了上来,将四名府兵团团按住,众人劈哩啪啦打起朱漆大门来。 “金师姐。”青瑶低声说:“他们说的颜华是不是秀水峰的师姐?” “嗯。” “是那个烈火峰常子达欺负颜师姐嘛?”青瑶柳眉登时竖了起来。 “不知道。”金依蕙忽然说:“那个三姐绝非善茬,她在挑事。” 苏子昂正在考虑是否上前替常子达打抱不平,向众人说明当日真相,听金依蕙一说,只见前方三姐正叉着腰,颠着腿儿在美滋滋的看热闹,虽然蒙着面纱,但从抖动的身体上,能感觉出她内心的得意。 “嘎”一声。 常府的大门忽然开了,从门中出来一名身材修长的赤袍男道,他静静的站在府门前一言不发,身上透出一种无名威仪,府门前的颜文和颜武登时腰一哈,停住了手。 青瑶叫道:“这不是烈火峰常子建师兄嘛?” “嗯。”金依蕙应了一声。 “在下颜文见过常大哥。”颜文一拱手,然后说:“家姐被常子达带上太华山修道,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请常大哥给个说法?” “家弟已亡,你们要何说法?”常子建顿了顿,道:“一切真相尽在家师火真人处,颜府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请药坊颜长老当面询问家师。” 他抬头看看远处围观的人群,劝道:“常颜两府多年世交,又都是华清城中的体面人家,两位兄弟今日且退了如何?” “行。”颜文应答,颜武却说:“不行,我姐当年是常子达带上太华山的,如今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休想拿太华派来压人,这不行。” “其实......其实家父早已向颜爷爷打听过,不过颜爷爷一直也没回个囫囵话。”颜文看看常子建,说:“越这样家中越是着急,家母已数次吵闹,今日她还想来常府讨个说法呢。” 常子建眉间闪过一丝无奈,道:“家弟去世之事也甚是蹊跷,只是家师说的明白,子达为奸人所害,仇由太华派负责报,实情便是如此。” “姓常的骗子!” 三姐从后面颠着步儿凑上去,指着常子建怒叫:“少拿太华派什么真人来压人,这里面一定有肮脏黑幕。” “道友贵姓?”常子建脸色一沉,肃声道:“在下师尊乃烈火峰火真人,道友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扣他一顶肮脏黑幕的大帽子,可有根据?” “她是我三姐,叫颜芳。”颜文立刻在一边介绍,刚欲说什么,颜武从旁边插上话来:“火真人有什么了不起?太华派有什么了不起?我颜氏每年给你们太华派的供奉何时少了半两银子?” “这小子三句话不离太华派,太华派招他惹他了?”青瑶原本同情颜华,如今登时恼火起来,金依蕙伸手将青瑶小手攥的紧紧的,只听颜芳赞道:“颜武说的好,你太华派只是一个江湖门派,把我颜氏子弟弄没了,还强词夺理不让说,这其中没有肮脏黑幕谁信?” 不等颜华说话,颜芳一歪脖,大叫尖叫:“反正我不信!” 七十三节 直言 “颜芳?”常子建好似想起了什么,说:“听说你容貌和心计都不如颜华,听说你从小便事事和颜华吵嘴打架争尖儿,却次次败北,然后又次次厚着脸皮挑事儿。” “常子建你不要脸!”颜芳一声尖叫,泼妇般大骂:“颜文、颜武你俩瞎了还是聋了?这姓常的欺负你们姐姐,你们没看见么?” 颜文和颜武相互看看,却没有应声,两人对常子建好似极为忌惮。 “她一定是个丑八怪,所以带个面纱不敢见人。”青瑶高兴的摇头晃脑。 “哗啦“一声,后面人群一分,两顶青帘小轿从人群中快速穿来,轿刚一落地,两名穿着绸缎裙襦的中年妇人从轿上奔下来,一开口便叫道: “孩儿,谁欺负你们了?” “娘,婶娘你们来了?”颜文望见二名妇人,上前施礼道,颜武却指着常子建大骂:“这姓常在这充大尾巴狼,用太华派的火真人来吓人,咱常府供奉太华派多年的银子全成喂狗了。” 青瑶脚步一动,便欲冲出去,却依然被金依蕙紧紧攥住,低声道:“这群人中除了颜芳修有道法,其余全是普通人,动手不得。” “呔。”常子建一声嗔喝:“你等与常府有事说事,不要事事污及太华派,别忘了颜氏三名长老也是太华派的,还有多少颜氏年轻子弟也在太华派修道。” “哎哟,好威风,好煞气。”一名方脸胖妇人丝毫不惧,上前一步指着常子建鼻子骂道:“小子,太华派有啥了不起?便是我族长老爷在此,我也敢这么说。” 她口气一顿,眼角扫扫身边的圆脸瘦妇人,问:“你说是吧,大姐?” “是的。”圆脸瘦妇人应了一声,眼泪顿时溅了起来,凑上前大声哭叫:“我活生生的一个大闺女,让常子达那个畜生拐上太华山修什么道,人呢?人呢?你常氏把我闺女交出来,不然今天我就撞死在常府门前。”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四下瞅常府门前的大石狮子,口中继续哭叫:“我闺女不明不白的没了,我也不活了。”方脸胖妇人也在一边干抹眼泪,大声帮腔:“大姐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娘和大娘别犯傻,咱不死,咱就向常府和太华派要人。”颜芳颠着步儿抢上前,一只手拉住一个妇人,歪着脖子问:“姓常的,今天不把颜华交出来,颜氏和你常氏没完。” 三名女人一哭闹,常府门前登时人山人海,常子建脸色苍白,手脚气的发抖,却又不知如何应对。 “常子达是不是把颜华害了?”颜芳忽然大声喝问:“听府中族人说颜华后期对常子达越来越不满意,两人曾数次争吵?” “是啊,是啊,我闺女说了,她要和常子达解除婚约。”圆脸瘦妇人哭嚎道:“一定是常子达这个畜生用强不成,把我闺女给害了!” “常子达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声音虽然不高,确异常坚定,苏子昂终于下定决心替故人鸣冤,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说:“我做证,颜华没死!” “你是谁?”颜芳一步逼近苏子昂,身上散发出一股凝元境修士的威压,她厉喝:“小穷鬼,你说清楚颜华在那里?” 苏子昂忽然想起木桑子和火焱子对此事讳莫如深,自己不明真相前最好不必细说真相,便说:“此事关系到颜华清白,却是不便当众诉说。” “小穷鬼,你是那山蹦出来的猴?”颜芳手指戳到苏子昂鼻子尖上,又回手指指常子建,道:“你俩是不是一伙的?” “滚开!” 随着青瑶的喝斥声,一条青绫从人群中倏地飞出,径直向颜芳脸上抽来,青绫矫若飞龙,眼见这一招若抽实了,颜芳最差一嘴牙全落,常子建一边大叫:“青瑶师妹手下留情!” 一条人影流星般飞出,身在半空中横刀向青绫中间一截,青绫的力道一偏,“啪”的将颜芳有罩脸面纱打飞,露出一张长满浅麻子的脸。 常子建抢过来,道:“金师妹,青瑶师妹你们啥时来了?” 未等两女回话,一边的颜芳忽然一腚坐在地上,双手乱挥,嚎叫道:“太华派欺负人了,娘,太华派欺负人了,大婶,太华派欺负人了......” 两名中年妇人一时有时懵然,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相互看了一眼,同样一腚坐在地上,同样的双手乱舞,口中大叫:“太华派欺负人了,太华派把我闺女弄没了,太华派......” 颜文和颜武好似也没见过这架式,一起奔过来,拉这个没拉起,拖那个没拖动,常府门前顿时乱成一团戏。 “停。”一道声音从常府门内传出,一名宽袍缓带的中年男子从常府中踱步而出,他向苏子昂抱抱拳,说:“小兄弟说颜华没死,可有根据?” 苏子昂不明白中年男子的身份,只是坚定的点点头,却没回话。 中年男子回礼点点头,忽地向人群中喝道:“颜老二出来吧,你不就是想看常、颜两氏一个大笑话嘛?如今你如愿了,出来让你家那口子起来吧。” “常族长何出此言?区区也是刚到你常府门前。”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手摇折扇,腰坠玉佩,走到圆脸瘦妇人一哈腰,道:“大嫂请起,我哥稍后就到,你别坐地上了。” 随后他抬起腰来,看也不看方脸胖妇人和颜芳一眼,喝道:“滚起来一边待着去,这儿没你俩说话的份儿了。”颜芳和方脸妇人这次非常听话,立刻乖乖的站在一边去。 金依蕙拉着青瑶,向苏子昂道:“苏师弟,咱们走。” 苏子昂道:“是。” “小道友留步,你方才说我大侄女没事,她人在那呢?”颜老二在背后叫道:“把话说明白再走也不迟。” 金依蕙不搭理他,左手拖着青瑶,右手带着苏子昂继续要走,颜老二一挥折扇,喝道:“事关本族大小姐生死,众府兵听着,拿下这名灰袍少年,不可走脱了他。” 刀光一闪,留寒刀刃口寒芒闪烁,出现在金依蕙掌中,一股磅礴杀意登时如寒风般在场中弥漫。 七十四节 往事 杀气凛然,拦在金依蕙面前的颜氏府兵们一阵慌乱,不自觉的让了一让。 “金师妹,全是自己人,切莫动武。”常子建抢近身来,低声说:“若在华清城中伤了人命,真人面前怕是不好交待。” 常氏族长忽然扬声道:“颜老大,你可算赶来了。” 哒、哒、一名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人骑着一匹马远远驰来,奔到近处一勒马缰,从马上跳了下来,看身手颇为了得,他将马缰绳扔给一名颜府黑衣府兵,向常氏族长一拱手,又向颜老二说道:“老二,你领着闺女不挑个事儿,心情会不爽?” “那里那里,大哥在上,小弟岂敢,我这不是关心大侄女的安危嘛。”颜老二向颜芳呶了呶嘴,说:“我闺女也非常关心她姐的幸福,这才来常府门前问问。” “你爷俩挂念我爷俩半辈子了,受不起这关心。”颜氏族长撇撇嘴,道:“事至此时已无法收场,我已请人向太华山中的族叔下山,估计他片刻便到。”一直满脸笑意的颜老二,一听族叔二个字,脸色登时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小道友说说真相吧。”常氏族长看看苏子昂,又看看颜老二,道:“颜老二你手段高明啊,原来真是你在背后指使人堵我府门。” “过奖,过奖,这都跟我好大哥学的,算盘精。”颜老二嘿嘿一笑,道:“这叫软刀子慢慢放血,让你有苦说不出。” “子建,请你师弟说说颜华的去向吧。”常氏族长看看常子建,又看看颜氏族长,说:“你颜伯伯估计也想知道女儿的下落。” “那当然,那当然。”颜氏族长一脸企盼的望着苏子昂。 “苏师弟。”金依蕙向苏子昂询问:“你真知颜华下落?” “曾亲耳听她说过要去那儿。” “人多不方便说?” “嗯。” “不方便说?”颜老二叫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常氏一伙雇来的,联手来骗我们颜氏一族的?” “真人们驾至,火师伯也来了。”青瑶忽然大叫道:“这下有热闹看了。” 数道灿烂剑芒从太华山上疾冲而下,快若流星,从剑器的光芒上能感觉到来修心情之急燥,剑芒在常府门前一凝,火焱子带着数名老者现出身影。 “哼。”其中一名葛衣老者一露面,冷冷哼了一声,骄阳下气纹一乱,常府门前每个人心头咯噔一跳,仿佛有一柄小锤在心上轻轻敲了一记。 “颜师兄。”火焱子一脸紫须,向苏子昂指了指,说:“此事凑巧,这名弟子恰是当日在黄龙谷之人,见过常子达和颜华,你有事可以仔细问他。” “你叫苏子昂?”葛衣老者看了苏子昂一眼,道:“老夫长春殿药坊首座,你称我颜长老便可。” “苏子昂见过颜长老。”苏子昂施完礼,道:“此地人多耳杂,有些话不知应不应该当面说。” “此事想遮也遮不住了,子不肖,父之过也,既然当爹的不管,苏子昂不必遮掩,一切据实说。”颜长老说出子不肖、父之过也时,颜氏族长的脸微微痉挛一下,却没敢说什么。 “遵命。”苏子昂便将从认识常子达的经过,放弃末枝,挑着重要的述说一遍,说完后发现,常氏族人和颜氏族人全是脸色乌黑。 常氏族长别过头,轻轻抹去眼泪,颜氏族长脸色乌黑,一言不发,唯有圆脸瘦妇人大叫道:“不许你污蔑我闺女,我闺女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颜芳忽然掩饰不住的大笑起来,等看到族人们愤怒的目光时,连忙用力掩住嘴,才将笑声压了下去。 “闭嘴!”颜长老一声嗔喝,场中人登时如受重击,只见他面色赤红,怒喝:“这便是你们想要的结果,有本事去统万城要人去,没本事滚回府中去。” “且慢。”青瑶忽的从跳出来施礼,道:“青瑶见过火师伯,见过颜师伯。” 两名老头儿一见青瑶,脸色立刻放霁,呵呵一笑,算是回了礼,人群中颜芳脸色一变,好象感觉到了什么,双目怨毒的看着青瑶。 “两位师伯,我方才亲耳听到一些话,想学给两位师伯听听,行不行?”青瑶扫了一眼颜氏族人,声音中充满不善,颜武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登时发青,浑身瑟瑟发抖。 两名老头儿相互看了看,均是一脸无奈,只能说:“青瑶师侄但说无妨。” “方才有人说,太华派有啥了不起。”青瑶顿了顿,毫不客气的说下去:“还有人说,每年给太华派的供奉都喂了狗,还有人说,便是颜师伯在此,她也要这么说......” 常氏族长听的双眸灼灼发亮,一脸崇拜的望着青瑶和苏子昂,颜氏族长则一脸黑气,越听下去越是满面虚汗,火焱子摇摇头,连招呼也没和颜长老打一个,径直一声不吭的御器而去。 “我颜氏不幸,从讨了你们二位悍妇进府后,便家门不幸,纵溺子女,忤逆夫君,七出之罪,你俩一条也不舍得放过?”颜长老发出一声怒吼:“今日老夫便做主,休了你俩这对悍妇,颜大和颜二也许能多活两日。” 他伸手一指颜芳和颜武,咆哮道:“我也是太华派中人,颜氏还有数名子弟包括你的弟弟全是太华派中人,全成狗了?若没这些人的存在,这华清城中可有你们一席之地?” 吼声咆哮如雷,也许是忌惮周围尚有许多围观的百姓,其中居然无一丝道念威压。 两名中年妇人直接躺在地上装死,颜芳和颜文颜武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屁股撅的老高,颜老二折扇一挑,想站出来说话,但看看颜长老和猪肝一般潮红的脸,立刻又缩了回去。 苏子昂心中叹了一口气,看着趴跪在地上的一群颜氏子弟,暗想,这便是世家子弟嘛?远看衣衫光鲜,近看也是十有八九不如意,同时心中隐隐生起一丝忧虑,自己一时激于义愤,替常子达说了几句公道话,却好似把颜氏一族人的脸面全给打了,这算不算仇呢? 关健的是,长春殿药坊首府长老也姓颜。 七十五节 常子建 黄龙谷命案后,金昆子发下真人令,元婴境以下弟子私自下山外出者,在宵禁前必须返回太华山。 苏子昂三人离开常府后,迅速在华清城中将需要的物品一一购齐,抢在天黑宵禁前返回太华山,然后在翠竹林洞府前开始清洗器皿,检查药材。 “子昂哥哥,大铁锅来了。”青瑶从乾坤袋中将一口大铁锅“咣当”一声扔在地面上,直接砸出一个大坑,问道:“这全是铁锈怎么用?” “先用火烧,然后用磨刀石擦出来。”苏子昂解释一番,然后说:“将辅材全放进洞府中吧,我一会自己慢慢收拾。” “恩。”青瑶奔进洞府,一会又匆匆奔出,道:“子昂哥哥,我去长春殿药坊中将天甘草等灵材卖了去。” “去吧。” 金依蕙回到翠竹林后,从乾坤袋中拿出从华清城中购来的各种材料,开始依照苏子昂画出的图纸安插练习九宫遁术的器械,一开始总是组装失败,可她自己宁可一遍遍折了重组,也绝不肯向苏子昂多问一句。 苏子昂一个人提着厚背七环雁翅刀在翠竹林间转悠,将枯死的竹子全砍倒拖到洞府前,时间不长,秦师祖清修上百年的洞府前飘起了烟火,这烟火整整烧了一夜,将铁锅烧的通红。 翌日青瑶带着早饭赶到洞府时,见叶安正在用磨刀石打磨铁锅,不禁好奇询问:“子昂哥哥,你这么仔细干啥?” “青瑶妹妹,磨刀不误砍柴功,只有把这熬汤的铁锅打磨好,才能熬出好汤来。”苏子昂认真的打磨着铁锅上的锈,心中却清楚明白,自己这番作为,青瑶一定会在水鸾子面前讲述。 “金师姐没来嘛?”青瑶忽然看到金依蕙昨晚搭起的器械,连忙奔上去查看,苏子昂道:“金师姐天不亮过来将这器械重新组装一番,你来以前走了,多半回去补回笼觉了。” 青瑶银铃般咯咯笑了起来,歪着头说:“子昂哥哥,你懂的东西还真不少,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玩。” 旭日东升,晨曦淡淡。 千万霞光从竹枝间洒下来,青瑶全身沐浴在一片金色中,巧笑嫣然如仙子般空灵,苏子昂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抹自卑感,笑了笑没敢回应青瑶的话。 当天苏子昂先用金环蟒的妖丹试着熬了一锅固元淬髓汤,汤熬好后,鲜味四溢,青瑶喝的眉开眼笑,金依蕙喝完后不置可否,自己一个人去尝试操练九宫遁术的器械。 “金师姐真是痴武成狂啊。”苏子昂赞了一句。 据青瑶介绍,金依蕙应当和他同岁,青瑶今年十六,可两名少女一个凝元中期修为,一个凝元后期大圆满修为,自己真是百无一用。 “金师姐一直这样。”青瑶看看正在器械上下翻飞的金依蕙,道:“她内心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不会这般拼命修道。” “哦。”苏子昂应了一声,只听青瑶道:“金师姐也许是太华山上最年轻的元婴境修士,而且是双修之士。” 以后三天中,三人非常有规律,上午打妖兽,下午去华清城卖灵材买灵材,回来后熬汤。 经过长时间的准备,第三天晚上苏子昂用星罗菊熬出一锅净水美颜汤,青瑶喝了一碗,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铜壶装满汤,匆匆而去。 “苏师弟。”金依蕙忽然问:“这个人形麻包是做什么用的?” 人形麻包是苏子昂自己想出来的操练用具,上次夜间在厚土峰上和最后一名杀手肉博时,最后关头靠用从任方圆处偷学来的十字绞取胜,两个人贴身厮杀时,啥道法武技也用不,反尔是十字绞这等招式最实用。 “这是一练习绞技用的,不大适合女子练习。”苏子昂如实回答,金依蕙“哦”了一声,便没有再问。 时光匆匆而过,十余日后,秀水峰上来了一名客人,烈火峰的常子建指名要见苏子昂。 苏子昂问:“常师兄,这么热的天来找我何事?” 常子建笑了笑,饶有兴趣的在洞府中转了一圈,说:“这洞府好,灵气缭绕,冬暖夏冷,是一个修练的绝佳所在,就是太冷清缺少生气。” “无妨,我习惯于孤独。” “苏师弟请坐。”常子建在洞府内的石几上坐下,指了指对面的石几,道:“有两句话想当面问问你。” “哦,常师兄请问。” “那日在常府门前,苏师弟说的话,还还有其余遗忘之语?” “这个。”苏子昂打了个顿儿。 “苏子弟。”常子建诚恳的说道:“请看在亡弟子达的份上,让我知道真相吧。” 当日在常府门前,人多耳杂,颜长老在场,苏子昂认为常子达已故,颜华已藏匿到统万城,对于可能激化常颜两族的话便有所保留,只将大约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此时见常子建态度诚恳,便将当日事情经过如实述说一遍。 “这对贱人。”常子建“啪”的一击石案,道:“这对贱人曾拿着子达的戒指到常府去讨要灵石,说是给子达修练破境使用,家父不疑有诈,居然全给他们了。” 他叹了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在下余生唯一任务,便是给子达讨个公道。” “常师兄要去找蒋明和颜华报仇嘛?统万城是个什么所在?” “统万城是罪恶王城,位于河汉沼泽深处,和华清城一样有名,乃大夏朝所有巨奸大恶的庇身所在,不管你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只要到了统万城便无人追究。”常子建见苏子昂一脸疑惑,便说:“去统万城除非有人接应,否则要通过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沼泽,据说便是元婴境修士想直飞统万城都颇为艰难。” “那常师兄你怎么去?” “在下先要突破元婴境,能御器时才可成行。”常子建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乾坤袋,放到石案上,说:“苏师弟仗义直言,替子达洗刷冤屈,这个袋中有十万灵石,做为常氏的一点心意。” “不、不。”苏子昂连忙推托,忽然想起金依蕙说的一个词儿,自己明明心中想收下这十万灵石,嘴中却在推托,这应当就是乡下人的伪善了吧。 “苏师弟,其实这十万灵石都是少的,当时你若不说,我常府便是出百万灵石也需买下这个消息。”常子建正色道:“苏师弟莫要推辞,在下尚有重要的话和你说。” 他想想又说:“你的修为尚未晋阶凝元境,有这十万灵石相助,破境也容易些,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不必和派中其他人交待,免得让颜氏知道了多生事端。” 苏子昂内心对突破凝元境也充满企盼,当下便收下灵石,说了两句客套话,才问:“常师兄方才说有重要话要交待?” “对,颜氏有不少弟子在太华山修道,颜长老已突破化神境,另外还有两名元婴境修士存在。”常子建道:“这些人不会明着难为你,但他们的晚辈弟子可不一定了。” “晚辈弟子难为我?”苏子昂心中一悸,这隐约担心的事儿,看来早晚还是要来。 七十六 讨教 洞府中一时寂静如灭,能听到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对,特别是一名叫颜彪的人,他是锐金峰弟子,也是颜芳的亲弟弟。”常子建停了片刻,道:“当日颜长老一怒之下,将颜芳和其母亲逐出颜府,这颜彪等人难保不找你泄愤。” “我又没说慌,他们找我泄什么愤?” “因为苏师弟在太华派上无根无梢,最好欺负。”常子建解释说:“颜氏一族乃华清城中世家名门,开有十余家药材铺子,太华派中有颜长老等人坐镇撑腰,族子弟子素来跋扈成性,这次因为颜华的事儿脸面尽失,这口气必须撒出来。” 苏子昂心乱如麻,刚得十万灵石的喜悦瞬间被一片忧虑反据,脸色沉了下来,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苏师弟你谨慎些便行,必竟这是太华山,一切有金真人做主。”常子建看看苏子昂脸色,安抚道:“而且我常氏也绝对不会坐视他们欺凌你。” “多谢常师兄提醒。”苏子昂想了想说:“方才我想了下,以后我便在这秀水峰上好好修练,他们再厉害也不能上秀水峰上生事吧?” “哈哈,不能。”常子建肯定的说道:“太华山谁都知道,金木火土四位真人全要让着水真人,借颜氏弟子一个胆儿,他们也不敢来秀水峰多事。” “常师兄,你会射箭么?”苏子昂找出一柄大黄弓,说:“如果会,就教教我吧。” “箭术乃君子六艺之一,在下只敢说略通一二,说不上精通。“常子建也不问苏子昂为什么要学习弓箭,伸手接过大黄弓,将射箭的基本要领一一述说。 一个时辰后,常子建起身告辞下峰而去。 从当日起,苏子昂每日便是上午随金依蕙和青瑶去千界山中利用特制的工具杀金环蟒,捕白尾灵羊,下午去华清城卖灵材,回秀水峰翠竹林洞府中熬汤,晚上修练。 这一日,青瑶捎来两碗面,说:“子昂哥哥,今儿入伏了,秀水峰的规矩,入伏日要吃面的。” 秀水峰位于太华山西首,四面群山环抱,地势稍低,峰前是一条深深的大峡谷。 太华山上数千年间的雨水,在半山腰汇集成流后,都从大峡谷中流过,峰左是一面大瀑布,日夜水流奔泻,声若惊雷,一片水意滔滔,供峰上女弟子们修习道法,峰后则是翠竹林。 翠竹有山水滋润,长势旺盛,细有也有碗口粗,高数丈,林间地面空旷干净,林中不见天日,凉意袭人。 金依蕙在洞府前组装好各种操练器械后,每日除了自己苦练外,还时常拉着苏子昂陪练,据她说,秀水峰上的女弟子大多是来自世族名门的大小姐,修练水系法术可以,但又累又苦的实战对练绝对无人肯陪。 “金师姐,你对道法武技这般痴迷,却是为何?”有一天,苏子昂见金依蕙心情不错,猛猛胆子询问。 原本脸上带笑的金依蕙一瞬间冷若冰霜,就在苏子昂暗呼后悔时,只听金依蕙冷冷的说:“在这世上,只有绝对实力才最可靠!” 苏子昂松了一口气,心中发誓再也不向这名冷艳师姐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时,只听金依蕙又说了一句:“这个世上,除了实力,有时连亲爹都靠不住。” “哦。”苏子昂不置可否,心中却不以为然,虽然苏父早逝,但在苏子昂心中,一直是最温暖和可靠的象征。 “你哦什么?”金依蕙星眸一闪,忽然说:“青瑶没和你说么,我最近身上老出那种黑腻腻的污秽物,是否证明这固元淬髓汤管用?” “那可是,那可是,容我看看!” 苏子昂登时笑了起来,只要固元淬髓汤见效,面前这名冰艳美人一定对自己更加重视和依赖,刚看了一眼却连忙收回目光,金依蕙方才刚练出一身细汗,单薄的夏袍下双峰若隐若现,傲然挺立。 金依蕙喜悦之下,却没发现苏子昂的细末变化,道:“明日喝了淬髓汤后,待那黑腻腻之物最多时,我搜集起来给你看看。” “行,行。”苏子昂笑了起来。 翌日上午,苏子昂和金依蕙、青瑶三人刚从千界山传送阵中走出,四名太华派男道围上来,挡住三人去路,从衣衫颜色来看,全是青木峰和锐金峰的弟子。 “嗯?”金依蕙冷冷哼了一声,这是她独有的询问方式。 “金师妹好。”一名青木峰男道上前施礼,道:“在下族弟颜彪想向苏师弟讨教两招道法。” “不行。”青瑶和金依蕙一口同声拒绝。 “秀水峰两位师妹,颜彪也是筑基境修为,听闻苏师弟也是筑基境修为,他们只是同门切蹉,有何不好?”青木峰男皱皱眉,道:“难道苏师弟一辈子要躲在两位师妹背后吗?” “在下颜彪。”一名锐金峰大高个男道上前施个拱手礼,大嗓门叫道:“两位同门管的也太宽了吧?苏子昂又不是秀水峰女弟子,今儿不论如何也得切蹉一番,此事由不得两位师妹管。” “敢!”金依蕙只说了一个字,青瑶柳眉倒竖,”唰”的祭出了青绫,小脸铁青的怒喝:“想欺负人?来动手啊!” “别急别急,秀山峰两位师妹的道法我们颜氏子弟改日讨教,今儿只是颜彪要替他姐颜芳争个脸面,想和苏师弟切蹉一番道法而已......” 这名青木峰男道正喋喋不休的和着稀泥时,传送阵法一阵光芒交烁,太华派大部队竟然到了。 一会功夫,传送阵法前竟来了数十名男弟子,除了秀水峰,其余四峰弟子均已到齐,而传送光阵光芒继续闪烁,仍有弟子不断出现。 数十名男道从传送光阵过来后,全和颜氏四名男道站在一起,虽然不说话,但从气势上看,却是为颜氏四兄弟站台助威无异,必竟颜氏在太华山上有一名华神真人的存在。 三名对数十名,苏子昂三人一时显得孤立无援。 七十七节 告状 时间不长,千界山传送阵边太华派弟子人数已然上百,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秀水峰两位师妹。”颜彪大嗓门喊道:“你们这般护着苏子昂,这叫护犊子知道嘛?” 阳光下寒芒一闪,留寒刀在金依蕙掌中凝聚,一道凌厉怒意在刀芒中磅礴四射,只听她低声道:“想欺负苏子昂,先把我打倒!” “别、别、别动兵刃,怎么说咱也是一派同门......”青木峰男道继续上前和稀泥,留寒刀出现时,议论的人群顿时静寂下来,颜彪目光一寒,轻轻后退半步,显然对金依蕙颇为忌惮。 传送光阵又是一阵闪烁,一群男道奔了出来。 “苏师弟,你伤好了也不说一声,把在下给忘了吗?”楚天一步一步走到三人面前,看了看苏子昂,然后转过了脸看向对面一群人。 这次,变成四个人一起面对上百人。 传送阵法闪烁越来越频繁,进来的弟子中开始有人居中而站,小胖子也从光阵中走出,他两边一看,面色纠结一番后,一步站在中间人群里。 太华殿中,太华金、木、火三子正在列坐,一名锐金峰弟子匆匆来报。 “禀真人,烈火峰常子建来报,颜氏四兄弟将秀水峰弟子金依蕙,青瑶和普通弟子苏子昂堵在千界山传送法阵边约斗。” “反了,这帮小崽子竟敢私下聚众斗殴。”火焱子立刻蹦起来,大步向太华殿外奔去。 “慢来、慢来,火师弟留步!”木桑子叫道:“你去了准备如何处理?” “将挑头闹事的弟子全罚苦役。” “火师兄先莫慌,派中弟子们约斗,一时绝不会出人命。”木桑子翘着小胡子拍拍火焱子的座椅,笑着说:“回来坐下,听师哥我分析一下如何?” 火焱子脾气虽暴燥,但对这位诙谐的师兄却甚是敬重,立刻坐了回来,道:“好,我且看你怎地把这事说出个花来。” “此事起因应是颜氏一族在华清城中丢了脸面,全族上下一口火没地方泄,不敢来找咱太华派的事儿,便想派一名小弟子出手教训下没家世背景的苏子昂出口怨气。”木桑子笑问:“火师弟,是不是这样?” “可能是吧。” “那问题来了,若火师弟过去禀公处理,将颜氏一族弟子统统罚了苦役,药坊颜师兄那边嘴上不说,心理一定要堵个疙瘩,改日他背后给苏子昂下个绊儿,苏子昂可吃不了要兜着走。”木桑子笑道:“另外啊,我感觉这次的事儿最好让苏子昂自己解决,一名好男儿必须要直面一切,包括宗门内的恫吓。” “木师兄又没问问,怎知不是苏子昂的错?”火焱子棱目中精光一闪,问:“你是不是想偏护苏子昂?” “对事不对人而已,别忘了,颜氏兄弟可是锐金峰和青木峰的弟子。”木桑子坦然笑道:“苏子昂一个刚上太华山的弟子,如何敢挑衅颜氏子弟,人家可是兄弟成群,还有一位化神真人坐镇。” “木师兄的意思让苏子昂自己先处理?”火焱子问:“那你感觉苏子昂不会吃亏?” “不好说,上次两名凝元境杀手都让苏子昂一人干掉了。”木桑子捻着小胡子笑道:“这次嘛,若颜氏兄弟吃了亏,只能吃个哑巴亏,埋自己人没本事。” “我怎么看苏子昂没半点胜算。” “火师弟不信,咱哥俩不妨打上一赌,赌品是三粒六品丹丸。” “你俩别赌了。”金昆子深邃眸中忽然浮出一片笑意,道:“有人要出手了。” “谁?” “水师妹!” 火焱子和木桑子都是智多如妖的人物,眼晴一转,不约而同叫道:“青瑶告状。” 秀水峰上,碧水轩中。 “师尊,他们四个人欺负子昂哥哥一个人。”青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水鸾子面前哭诉:“子昂哥哥多老实的一个人啊,只不过为死去的常子达说句公道话,就要挨揍......” “无耻!” 水鸾子美目中腾地升起一股怒火,起身奔出碧水轩,青瑶一抹鼻涕,立刻眉开眼笑的跟了出去,刚到门口,只见木桑子捻着小胡子正站在碧水轩外,笑问:“师妹这是要去干啥?” “颜氏的人在千界上欺负苏子昂,我去看看。” “哎呀,师妹你可不能去,你一去他们这次倒是不敢欺负苏子昂了,可这心理老认为苏子昂是好欺负的,早晚还是个事儿。”木桑子笑道:“另外师妹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颜师兄吧。” “哼,咱等着看苏子昂笑话?” “这可不一定是苏子昂的笑话。”木桑子摆摆手,说:“为这事,我方才和火师弟打赌,但我赌苏子昂赢!” “赌苏子昂赢,木师兄竟这般看好苏子昂?”水鸾子美目在木桑子脸上转了个圈儿,见木桑子一脸坦然,说:“不是我要偏护苏子昂,但苏子昂替死去的人说了几句公道话,侠义之心,何错之有?若因此受到颜氏围殴,太华派还有规矩和公道可言?” “颜氏近年接连出了三名元婴境以上高手,还有二名正在冲击元婴境,他们中有些人便把尾巴翘上了天,这太华山似是都有些盛不下他们了,凭这份狂劲,他们绝不会派族中弟子围殴一名筑基境的苏子昂。”木桑子诙谐一笑,低声说:“俗话说人狂遭雷劈,苏子昂说不谁便是这雷......” 千界山传送阵法内,人山人海,已然聚集了数百名弟子,场中分成三批。 颜氏四兄弟一方二百余人,苏子昂一方十来个人,去了青瑶,多了个常子建和几名烈火峰的同门,最多一伙人是居中看热闹的,已然有人在吵吵闹闹的约赌下注。 跳的最欢的,居然是厚土峰的田多多,他呲着一对大板牙,吐沫星子飞溅,大叫:“苏子昂,颜师兄想和你切蹉切蹉,你又当缩头龟?” 未等苏子昂回话,传送光阵一阵闪烁。 一群亭亭玉立的少女从光阵中走出,个个白袍如雪,人人墨发飞扬,她们如花朵般浑身洋溢着青春的魔力,甫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卓一燕笑容灿烂若花,径直走到金依蕙身边,说:“留寒刀出鞘,谁惹金师妹生这么大气?” 金依蕙面色稍霁,轻轻点点头,却仍然不肯收起刀来,青瑶从少女中冲过来,看看金依蕙和苏子昂,松了一口气,开始在金依蕙耳边说着什么。 金依蕙一愣,定晴看看青瑶,然后手一抖,收起了留寒刀。 七十八节 力拼 苏子昂心中惶惶然,一大早原想兴高采烈去杀杀金环蟒,抓抓白尾灵羊,不料一出门被堵在千界山中,人越来越多,双方已然骑虎难下,他虽不喜与人争斗,但在众人面前,特别是金依蕙和青瑶面前可绝不肯当缩头乌龟。 颜彪忽地冲上来,大嗓门叫道:“苏子昂,想向你讨教两招,你喊来这么多秀水峰的师妹们算啥意思?” 他嚣张的伸出手指,一指苏子昂的鼻子,喝问:“一句话,敢不敢比?” “苏子昂从来就这样,永远躲在女人背后。”田多多死性不改,跳出来叫了一嗓子,他上次在厚土峰看出来,这句话是苏子昂的逆鳞,一捅就好使。 “我比!” 众目睽睽之下,苏子昂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怒抚平,看着田多多,冷静的说:“和颜师兄比完后,不论胜负,只要我苏子昂还能动,再和田师兄比试比试如何?” 田多多被苏子昂的冷静和目光所慑,心中一阵发虚,大板牙一呲叫道:“你先打赢颜师兄再说。” 苏子昂转头,盯着颜彪问:“怎么比?” “既是同门切蹉,绝不可打残或打死。”颜彪大方的说:“咱不用兵器和法器,只用道法拳脚打到另一方求饶便可,敢嘛?” “敢,颜师兄请出招!” 颜彪个头比苏子昂略高半头,和颜芳一样一脸浅麻子,他将身上黑色道袍一把扯下一抛,一身精壮的肌子肉在阳光下隆起,如一头豹子般威猛,挥手向苏子昂叫阵:“我姐说你是个讨厌的小穷鬼,你先出招吧,看在同门份上我下手轻点。” “颜师兄主动来堵我约斗,你先出手吧。”苏子昂立身拱手相让。 青瑶小嘴一撇,脚步一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苏子昂一吃亏,立刻飞出青绫帮忙,金依蕙看了自己宝贝师妹一眼,悄然站到青瑶身后。 颜彪双手一抓,胸前的肌肉一块块隆起,全身骨节啪啪大响,一双恶眼狠狠盯着苏子昂,一步步迎了上来。 “苏子昂,他多半是双修,你防着些。”金依蕙忽然提醒。 随着金依蕙的提醒声,颜彪十指一弹,已发起了进攻,六块色泽光亮的金块在阳光下凝聚,金光闪闪,“呼”一声从不同方向击向苏子昂。 苏子昂斜退一步,引诀一划,一道土幕术影从虚空卷起,土意赫赫,在半空中和六枚金块悍然相撞,“嘭”一声,土崩金飞,苏子昂脚下一个趔趄,被六枚金块术影的余力击退数步。 场中全是太华派弟子,这一招双方灵力实打实的对撞,不论从术法的数量和纯度上看,苏子昂向后退了一大步,便已经输了先手。 “颜师兄厉害,看这金块纯度快晋阶凝元境了。” “好,下注了,我赌颜师兄赢,灵石押一赔十,有人下注嘛?” “苏子昂你不行,快向颜师弟赔个不是吧。” 众人一片叫嚷声,有人拍颜彪马屁,有人赌颜彪能赢,青瑶小脸一红,手一动便欲飞出流萤青绫,一只手从一边及时伸手一拉,金依蕙星眸寒光一闪,抓住青瑶轻轻摇摇头。 “方才谁押一赔十,赌苏子昂输?”楚天忽然站出去,道:“楚某来和你们对赌,想赌的站出来记数!” “哗啦”一声,颜氏兄弟阵营中顿时涌出来数十人,一起叫嚷:“我和你赌,我和你赌......” 居中站立的人群中也奔出数十人,其中有厚土峰的弟子叫道:“上年岁末比武让你沾了个便宜,这次我和你还对赌涮马桶,一赔十,苏子昂赢了我涮十个月马桶,苏子昂输了你涮一个月就行,楚天赌不?” 楚天面色如常,笑道:“看来上年师兄你马桶没涮够,先来下注记数吧。” 一名厚土峰的弟子喝道:“楚天你休想耍光棍,你若输了,可有灵石还债?” 楚天眉头一皱,场中下注的人有些弟子已是数百上千的下注,他还真拿不出这么多灵石,一边的常子建忽然出声道:“楚师弟你尽管赌,赌输了由在下赔灵石便是。” “常师兄仗义。”一片叫喊声中,原来不想沾便宜的男弟子们纷纷跟着起哄,开始跟楚天立约下注。 “二万灵石,我赌子昂哥哥赢!”青瑶一抖乾坤袋,将十余日来在千界山中打妖兽积存的灵石全部倒出来,清脆大叫,众人一愣,没等反应过来,田多多一步跳过来,连声道:“我赌,我赌,一赔十,我赌苏子昂必输!” “一赔十是什么意思?”青瑶从未赌过,算不过来帐。 “苏子昂输了,这二万灵石归我,苏子昂若赢了,我陪你二十万灵石。”田多多呲着大板牙一阵狂笑,道:“不过苏子昂不可能赢。” “你虽然长的丑,但我和你赌了。”青瑶直起腰来,二万灵石在阳光下熠熠放光,发出一阵阵诱人光泽,许多人心中后悔,为啥不早一步和青瑶对赌呢。 众人在场外嘻嘻哈哈下注记数,苏子昂和颜彪两人目不斜视,对一切叫声充耳不闻,两人均是筑基境修为,每发出一记术法后,都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凝聚灵力,这中间便只能以拳脚相互试探。 颜彪个高体壮,一上步一个当头炮,“呼”一拳冲向苏子昂面门。 苏子昂不摸对方虚实,不敢硬架,脚下使出燕子门九宫遁术,轻轻一转便躲过这直击面门的一拳。 “那跑!”颜彪见苏子昂躲闪,便认为苏子昂害怕,一拳快似一拳,也不知使的什么拳法,骨节间啪啪暴响,双拳连环向苏子昂面门和胸腹砸来,片刻间,漫天的拳影已将苏子昂包围。 苏子昂使出九宫遁术,蹿高伏低将颜彪为五锁在中央,施展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的九宫身法,不停的乱转,仅从外表看,颜彪双拳飞舞,攻势正酣,而苏子昂则一味退让,落在下风。 过了十数息后,双方灵力恢复,又各自施展了一招术法,仍是颜彪进攻,苏子昂后退防守,随后拳脚相交,又斗在一起。 苏子昂突然发现一件事,颜彪灵力修为确实比自己深厚,但体力方面却不如自己,两盏茶后,颜彪一直迅猛如雷般的拳头逐渐慢了下来,气息略略紊乱,已开始慢慢喘了起来。 场外观战众人们早已下完注,记完数,开始聚精会神的看起打斗来,数名凝元境的修士已发现情形不对,想起下的赌注,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颜彪又一次掐诀施术,六枚熠熠放光的金块在一次从虚空中凝聚,苏子昂抢先一步一挥掌,五枚土球呼啸着击出,和六枚金块在半空中轰然相撞,一阵金土纷飞后,苏子昂侧身一闪,让开最后一块金块的撞击。 原本一直挂在颜彪脸上的笑意凝固,他也发现苏子昂没有大喘粗气,双拳一晃又猛冲上来,苏子昂仍以九宫遁术应对,身体左飘右闪,围着颜彪转个不停。 忽然,颜彪身形一顿,任由苏子昂一拳打在肩膀上,众人顿时发出一片惊喊声,却见颜彪和身一扑,和苏子昂扭着一团。 七十九节 灵石 两人扭到一起一较力,颜彪心中一片冰冷,他蓦然发现,苏子昂的力气好似没减弱多少,正如一条游鱼般从他怀抱中滑出,然后双腿一盘,绞住他一条手臂一扭一翻,一阵剧痛倏地从臂部处传来。 佛门妙音度八门,十字绞又建奇功! 苏子昂两手攥紧颜彪手腕,用双腿绞住颜彪的一根手臂,腰身用力一挺一别,颜彪清楚的感受到,一阵阵钻心的痛感从臂膀处传来,整个胳膊片刻间已然麻木。 “呀,这是什么招术,和女人打架一样难看,却好似十分好使。”有人轻声叫了出来。 金依蕙星眸中亮光一闪,想起了翠竹林间的人形麻包,眸光闪烁默默的想着什么,青瑶小脸上一片迷糊,低声问:“金师姐,这叫啥招?” “我也不懂,但很实用。” 颜彪心中不忿,拼尽全力最后一挣,苏子昂见颜彪拼命挣扎,腰力一沉,尽力一板,“啊、啊、”颜彪应板发出一连窜的惨叫声,大叫道:“我输了,我输了,放手,我输了......” 苏子昂连忙撒开手,一个翻身爬起来,学着楚天在上次岁末大考中的模样,拱手道:“颜师兄承让,承让!” “从那学的娘们打架招术。”颜彪甩甩手臂,不服的嘀咕一声,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只得拱手回礼,道:“在下这次不小心输了,过两天再找苏师弟讨教切蹉。” “苏子昂胜了!”秀水峰女修们发出一片欢呼声,眸中神采飞扬。 “苏子昂赢了?”场中大部分男道登时全部回过神来,一起发出一片哀嚎声,眸中充满焦虑和不甘。 “颜师兄你不能输。”田多多一声尖叫,一步蹦进场中,双手乱晃尖声大叫:“你不能输,你真的不能输,我输了二十万灵石啊,把我卖了吧......”越说声音越低,脸上一片虚汗,大板牙咔咔做响,忽然“咕咚”一声晕了过去。 “田师弟你怎么了?”一名厚土峰弟子抢进场中,忽然他好象想起了什么,目光中一片迷离,也大声叫道:“十个月马桶啊,十个月马桶啊。”说着忘了搀扶田多多,自己先垂头丧气坐在地上发起呆来。 仿佛得到了感应,陆续又有七八名各峰弟子晕倒,口中反复叫着一个词:“灵石,灵石......” “哈哈。”素来儒雅如君子般的楚天忽然也反应过来,脸色赤红,掐着指头算数:“一十,七十,八十......一百七十万灵石。” 在其余弟子一片哀嚎声中,楚天脚步虚浮,踉跄着走到苏子昂面前,扶着苏子昂的肩头,说:“你赢了,我赢了,咱有一百七十万灵石了?这是真的嘛?” “哈哈,这是真的。”常子建纵声笑了起来,大声道:“方才与楚天对赌的同门们愿赌服输,想耍赖皮的眼下站出来,在下和你谈谈诚信和守诺问题。” 赌输的弟子们脸色各异,众目睽睽之下,却没人站出来表示赖帐,青瑶也反应过来,一步蹦到田多多面前,踹了一脚刚睁开眼的田多多,叫道:“你这长着大板牙的讨厌鬼,二十万灵石拿来,你要想赖帐,我上厚土峰找田大丰师兄讨要去。” “啊。”田多多一听田大丰的名字,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又晕了过去。 颜氏四兄弟脸色铁青,人人一声中吭,其中青木峰男道向四周一抱拳,带着三兄弟低头塌肩从传送光阵返回太华山,留下一群输了赌约的师兄弟们在风中凌乱。 苏子昂默默松了一口气,目光掠过秀山峰一名女修时登时一愣,只见这名女修长相眉眼酷似金依蕙,只是她正浅浅的笑着,眸中一片文静和善意,两人目光相遇时,各自微微点头号示意,却都没有说话。 “金师妹,青瑶师妹,颜氏中人走了。”卓一燕朗声笑了起来,说:“我和姐妹们也回秀水峰去,改天去翠竹林看望你们去。” “子昂,咱发了,发了。”楚天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有点语无伦次:“一百七十万片灵石啊,一人一半如何?” 他见苏子昂一脸茫然,便解释说:“你方才和颜彪比试,其余各峰同门一赔十赌你输,在下气不过,便和他们对赌,你居然又象上次那样赢了,哈哈......” “一百七十万片灵石?”苏子昂也被这个巨大的数字震撼。 “是的,一百七十万块灵石。”楚天疾步奔向传送光阵,远远传来一阵开心的笑声:“哈哈,我这便回山和他们讨要灵石去。” 太华派弟子散尽后,传送光阵前又只剩下千界山杀蟒三人组。 青瑶懵懵的看了看金依蕙和苏子昂,问:“咱今日去杀金环蟒还是去厚土峰找田大板牙要灵石去?” “苏师弟立了大功。”金依蕙见众人走尽后,一直紧绷的神气登时松懈下来,星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说:“今日听苏师弟安派吧,你说杀金环蟒便杀金环蟒,你要讨要灵石,咱便讨要灵石。” “杀金环蟒吧。”苏子昂从这一战起,心中有了自信,世家子弟又如何?自己一样能够战胜他们。 千界山传送法阵边一战后,苏子昂每天的日子三点循环,上午千界山杀金环蟒,捕白尾灵羊挖草,下午华清城卖灵材,然回到翠竹林熬汤,稍有闲时,便是陪金依蕙操练武技。 期间青瑶拉着金依蕙上了一趟厚土峰,带回来五万灵石,据说田多多一直引以为傲的一对大板牙早已只剩下一枚,楚天期间也来了一趟秀水峰,送来十万灵石,并说余下的灵石凑够十万便送上来。 穷乍富,一时不知所措。 苏子昂便将十五万灵石分成三份,和青瑶金依蕙一人五万片,金依蕙坚决不要,在苏子昂的坚持下,青瑶便将十万灵石放进了乾坤袋。 晚上一个人独在洞府中时,苏子昂将常子建赠予的十万灵石和刚得的五万灵石堆在案上反复摩挲,自己替常子达说了几句公道话,莫明其妙的惹来一伙强敌,又糊里糊涂得来一大笔灵石,有了这些灵石鼎助,晋阶凝元境多了一份把握。 常子达在世闲聊时曾说过,筑基境突破凝元境不难,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堆也能堆出来,对于修士来说,最难的是突破元婴境,天下大部分散修一生就卡在凝元境大圆满上,终生无法突破元婴境。 若自己突破元婴境,能御剑而行,到时见了母亲郑氏和姐姐苏子青,那应当是一件令人多么兴奋的事。 秀水峰中约有数百名女弟子,据说全是古夏王朝各郡县的世家小姐,在千界山一战后,常常三五成群与苏子昂在山道间偶遇,看到苏子昂后,或回眸一笑,或脉脉含情。 “苏师弟,修仙应道心淡泊,不为外情所惑。”金依蕙有一次见到苏子昂东张西望的神情,一本正经的开启师姐教育模式:“守着一群如花似玉的师姐妹,可不要被勾走了魂,误了道行修练!” “诺,谨记金师姐教导。”苏子昂口中应答,心中却在想着一名少女的玉腿。 八十节 四朵花 秀水峰的女弟子平常全部一袭白色道袍,髻罩纱冠,道袍内衬中衣中裤,平时只能见到脖颈脸部和双手。 苏子昂今日在山道间担水时,迎面独自走来一名女弟子,曼妙身材在道袍下若隐若现,一阵山风吹来,袍角飞扬,蓦然露出一双结实修长的玉腿,山道间一时春光明媚。 “哎呀。”女弟子一声惊叫,伸手紧紧按住袍角,眉眼间带着一丝顽皮笑意,神情和青瑶形似,只是顽皮中多出一份成熟的妩媚。 苏子昂的心“澎”一跳,眼神登时不知向何处看,更不知说些什么,低了头,双手扶紧扁担,与女弟子匆匆擦肩而过。 “你叫苏子昂?”女弟子轻声在背后笑问,笑声中充满一丝欢乐的穿透力。 “诺,师姐如何称呼?”苏子昂问道。 “讨厌,不要喊人家师姐了,我叫林小小。”林小小十分开朗,言笑无忌,她看看苏子昂一脸羞红,站直了腰,笑声更响,说:“你喊我林师妹即可。” “林小小师妹好。”苏子昂咽了口唾沫,偷偷用眼角余光一扫,想再看一眼白袍下结实修长的玉腿,可惜秀水峰此时偏偏一丝风也没有。 “久闻苏子昂师兄大名,以后闲暇时一起游逛太华山如何?”林小小抿嘴一笑,发出邀请。 “行,等那日不需陪金师姐练武时就去,可是我见不到林师妹啊。” 苏子昂心中猜不透林小小来意,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想到一直不曾出现的陌生杀手,可林小小身材曼妙,笑容迷人,实在和冷酷杀手贴不上任何边儿。 “山道那边有一株粗翠竹看到没有,若苏师兄闲暇时,就在翠竹下放六粒小石子,我便知道你约我了。”林小小一笑而去,奔走时,袍裾悄然摆动,露出一截圆润的小腿,看的苏子昂神思蹁跹。 金依蕙将九宫遁术练熟后,又开始对洞察术感兴趣,这一日忽然说:“苏师弟,除了九宫遁术和洞察术,你还会其他道法嘛?” 苏子昂立刻想起了白驹手,但这必竟是偷儿的手法,另外也但心金依蕙痴武成狂,若练出一位名动太华山的妙手女贼,将是一付什么样的画面?想到这,脸上不禁浮出了笑容。 “笑什么?”金依蕙星眸一闪,脸上出现一抹询问的疑惑。 苏子昂连忙绷起脸来,道:“当年平原郡发生大地动,山寨崩塌,大伙儿趁着混乱逃了一部分人出来,但大半人全埋身在大地动中......”说到这,他忽然想起来金依蕙问自己笑什么,自己确在答非所问。 果然,金依蕙星眸中疑惑之意大盛,蛾眉微微一挑,这时救星忽至,只听青瑶在翠竹林外大叫:“子昂哥哥,看看谁来了?” 翠竹碧绿如黛,竹叶微微摇曳。 三名白袍女道裙带飘飘,墨发飞舞,宛如三名白衣仙子在一片碧绿中徐徐御风而来,林间顿时有了生活力,处处洋溢着一片灿烂活力。 青瑶与卓一燕并肩在前,一名面若满月的白色道袍女子在后,三名女道满面笑容,青瑶笑容纯真自然,卓一燕笑容热情奔放,面若满月女子笑容中则含蓄着一股无名富贵的气息。 “子昂哥哥,这位是李明娟大师姐,同门都称她牡丹姐。”青瑶笑嘻嘻的介绍说:“她可是秀水峰上的元婴境大修士哦。” “苏子昂见过李师姐,卓师姐,青瑶师妹。”苏子昂上前一一施礼,对这名元婴境修士不禁多看了几眼,只见李明娟指间带了一枚精致方玉古戒,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成熟精明的感觉,正向自己点头示意。 “苏师弟如今名气大了,上秀水峰上数月,从不知给本师姐主动请安,可有半点规矩?”卓一燕眼波一转,先看看苏子昂,又看看半身汗水的金依蕙,取笑说:“却在此天天陪金师妹练武,又去千界山杀妖兽,算不算对本师姐不敬?” 苏子昂在四名绝色少女的围观下,原本就局促不安,如今被卓一燕拿话一问,登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盼着青瑶出面解围,不料青瑶却在和李明娟叽叽喳喳的说着千界山上打怪的事,没有注意到苏子昂的尴尬。 “苏师弟休要着急。”卓一燕瞧见苏子昂有些手足无措,灿烂一笑,道:“本师姐是天空中飞翔万里的飞鹰,不会和你这只小山雀一般见识的。” “话真多,青瑶便是让你带坏的,天天犟嘴。”金依蕙一瞪眼,狠狠瞅了卓一燕两眼。 “哎呀,一说苏师弟,金师妹便不高兴了。”卓一燕如银铃般咯咯笑了起来,伸手挽起青瑶手臂,青瑶也回过头来,伸出润滑的小舌头左右晃晃,两人舒展手臂,一脸挑衅的看着金依蕙,一起笑叫:“不怕你,哎呀、不怕你......” 苏子昂一直认为林小小便是牡丹花,等见到李明娟后,心中顿时暗叹众目如炬,秀水四花果然名符其实,林小小面容精致也算貌美如花,只是笑容如一株野蔷薇般轻狂不羁,气度比四花确实稍逊一筹。 李明娟到了翠竹林中后一直微笑不语,如一名淑静典雅的大家闺秀,静静看三名小师妹相互嬉笑,稍顷,她忽然道: “苏师弟,你来秀水峰已有数月,我一直在秀水峰中修道,没有贺礼相赠,回去替你缝制一套合身道袍吧,希望你不要嫌弃。” “诺,多谢李师姐美意,我是乡下人出身,绝不会嫌弃。” 苏子昂心中顿时对李明娟充满好感,他从到秀水峰后一直穿着厚土峰的两套黄色道袍,早已破旧不堪,金依蕙素来不拘小节,青瑶年少贪玩,三人都竟从未关心这些生活细节。 “掌教真人慧眼如炬,命苏师弟在秀水峰修练道法。”李明娟又勉励说:“苏师弟定要刻苦修练,争取冬末太华会武中拿到好名次,以期引起掌教真人和诸真人们的注目。” “多谢李师姐勉励。” “苏师弟如今声名远播,又有金师妹陪练,今年岁末太华会武定然大放异采,说不准被某真人直接收为亲传弟子。”卓一燕依然不忘和金依蕙斗嘴:“金师妹你说呢?” 青瑶眨眨眼,说:“李师姐赠送礼物给子昂哥哥,金师姐把留寒刀送给子昂哥哥当礼物好不好?” “不,不。” 苏子昂连忙双手乱晃,也不知这个不字是对卓一燕说的,还是对青瑶说的,金依蕙“哼”了一声,不搭理青瑶,也不理会卓一燕,独自走到实物器械边,伸手扯起两根绳索,一拉一放,自已练习起来...... 三名少女登时笑的合不拢嘴,秀水四花齐聚一起,翠竹林间登时人比竹翠,处处青春活力四溢,两盏茶后,卓一燕、李明娟主动告辞而去。 苏子昂心头恍惚,一直在琢磨秀水四花和林小小的美艳区别,想的最多是两双结实修长的玉腿,一双是林小小的,一双是无间海中哑巴少女的。 半天内浮想翩翩,神不守舍,引来金依蕙无数个大白眼。 八十一节 迎宾 从苏子昂厚土峰上被刺后,太华山上戒备森严,水鸾子也派女弟子在秀水峰上下轮流巡逻,太华派男性弟子无令严禁进入秀水峰半步。 十数日后,武六七经过水鸾子批准,进入秀水峰探望苏子昂一个时辰,且由金依蕙在不远处监督。 “子昂,你如今在太华山太有名了,名头比姐夫的都响,听说你和厚土峰的楚天赢了上百万的灵石,能分给姐夫多少啊?”武六七一付厚颜无耻的嘴脸,他涎着脸说:“姐夫刚接近凝元境中期,急需大量灵石辅助破境。” “没有,上次在千界山中,姓颜的要来难为我,也没见你在那。” “哎呀,你可冤枉死姐夫我了,最近锐金峰和青木峰上的凝元境弟子多奉木真人之命下令下山打探大荒盟的情况,我这昨日刚归返太华山,听说你的事儿便忙不迭的跑来。”武六七大声喊起冤来,随后他嘴脸一变,又说:“别忘了,当年若非姐夫指点,你根本进不了太华派。” 见苏子昂不为所动,他眼珠一转,说:“还有......” “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啥。”苏子昂一脸鄙视,说:“我啥时也忘不了铁匠铺中的三碗青菜面。” “义气。”武六七一拍苏子昂肩膀,问道:“打算给姐夫多少灵石?” “五千片吧。” “五千片灵石?”武六七的大眼中立刻写满不甘,叫道:“你得了一百多万片灵石,就给我五千嘛,太少了,最少五万片。” “一百多万片那是说的数儿,如今到手的才几万。”苏子昂连忙打了个埋伏,说:“等下批灵石到手,我再补些给你。” “这还差不多。”武六七满意的笑了起,又说:“子昂,咱商量个事儿行不行?” “哦,什么事儿说吧。” “姐夫我曾见过玫瑰花数次,至今念念不忘,那个词叫魂牵梦萦对不对?就是那个感觉。”武六七一脸色迷迷的企盼:“你能不能帮姐夫介绍一下玫瑰花?” “武六七,你太无耻了,这事我根本办不了。” “秀水峰数百名女弟子,苏子昂你要全占着?太不公平了!咱俩一起回乡探亲,为何杀手一定要去暗杀你,而不来找我呢?”武六七愤愤不平,开始耍赖皮:“我也愿意挨一箭,然后归到秀水峰门下修道。” 他大眼扫扫洞府,不愤的叫道:“看看,这都住上独立的洞府了,这可是元婴境以上修士才有的待遇,我不走了,以后就住这。” “六七,能不能正常点?你一直要做我姐夫,如今又想当我师姐夫,到底有没有个准主意。”。 “你姐姐我没见过,玫瑰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啊,为了她,我啥也愿意做!到底帮不帮我介绍?”武六七威胁道:“若你一味推脱,我可要把武安县如意坊中的事儿说出去......” “我想办法,想办法,有好办法时去锐金峰通知你。”苏子昂害怕武六七的大嗓门让金依蕙听到后无法收场,赶紧送神出庙,扬声叫嚷:“金师姐,武六七要下秀水峰了,我要熬汤,你帮我送送怎么样?” “嗯?”金依蕙大步奔来。 “苏子昂你行,竟赶我走,咱俩友尽绝交!”武六七在金依蕙的威视下,不情不愿的下了秀水峰。 九月流火,天空湛蓝无云,太阳象个大火球将太华山里外一一炙晒烤熟。 进入灸夏后,秀水峰中的女弟子们衣着逐渐单薄,部分身材傲人的师姐妹们前凸后翘,在山道间偶遇时,山风鼓荡,玉峰耸立若隐若现。 苏子昂大饱眼福之余,暗自联想蹁跹,也曾幻想与林小小幽会,却又心生顾忌,一来顾忌躲在暗处的杀手,二来不知幽会时如何相处,苦恼之余,索性躲进翠竹中陪金依蕙苦练道法武技解闷。 翠竹摇曳,凉意怡人,一抹阳光透过片片竹叶,辉映的林间阴影斑驳,一阵悠扬的钟声冲破酷热炙闷,远远传进正在修练灵力的苏子昂耳中。 “师姐,这钟声我头一次听到,作什么用的?” “钟声悠扬,不疾不徐,多半是召集五座真人们有事商议。”金依蕙应道。 “金师姐,子昂哥哥。”青瑶白袍如雪,从翠竹林间一路掠了过来,道:“师尊有令, 酉时前在秀山峰左侧水帘瀑布前集合,有要事宣布,叫子昂哥哥也去。” “我也去。” “嗯。” 酉时前,青瑶仔细给苏子昂梳出一个道髻,换上大师姐李明娟送的一身青衫道袍,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然后仔细端详一番。 “子昂哥哥,你打扮打扮挺好看的。”她又上下打量了两眼,夸道:“人长的精神,比那些世家子弟英俊多了。” “苏师弟。”金依蕙提醒道:“一会到水帘瀑布前,师姐妹们肯定全要看你,记得一定站立如松,精精神神的不许怯场。” “诺。”金依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苏子昂反尔开始紧张起来。 高空骄阳似火,瀑布雾水氤氲。 山风吹拂,数百余名女弟子白袍飘飘,整齐列站几个方队,静如处子,如一队队美丽精灵,只是不见水鸾子真人身影。 青瑶、金依蕙带着苏子昂出现后,数百道眸光,“唰”一下子在苏子昂身上聚集,目光如电上下扫来看去,安静的方队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苏子昂耳红面赤,心一阵阵狂跳,脚下发飘,足不知向那里落,手不知向何处放。 “各位师姐们,秀山峰上唯一男弟子,苏子昂师兄隆重出场,大伙能不能掌声欢迎。”青瑶见苏子昂一脸窘态,脸上浮起一丝狡黠笑意,跳出去大声喊道。 女弟子们相互看看,登时笑成一台戏,人群中先是稀稀松松的响起一二声掌声,随后掌声如雷,众女修齐声高呼: “苏师兄好,师妹梁妙香有礼。” “苏师弟好,师姐苏倩倩有礼。” “苏师弟......”后面声音一多,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说的什么。 苏子昂耳中一片女子的莺声燕语,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应对,脚下一软,便欲摔倒,金依蕙眼疾手快,一把将苏子昂又提了起来,一众女弟子们更是笑声连天。 “咳、咳咳、、苏子昂初来秀水峰不久,你们都休要欺负他。”水鸾子白袍如雪,出现在水帘瀑布前,美目顾盼有神,轻轻责备道。 “弟子参见师尊!”女弟子们立刻凝身肃立,躬身施礼。 苏子昂缓了一口气,跟着金依蕙身后,站在队尾一角,后腰上微微一痒,青瑶一脸顽皮,伸手在后面轻轻挠了几挠。 “嗤”一声少女轻笑传来。 苏子昂侧目一看,只见那名长相酷似金依蕙的女修也正移目望来,依稀间,记得方才她自称于婉。 “木真人陪四海帮主与雷音寺高僧一行人明日归山议事。”水鸾子吐字清楚温和,清清楚楚在每名弟子耳边萦绕:“这可是一件大事,掌教真人命派十八名弟子下山相迎,以示隆重!” “请师尊明示?”李明娟询问。 “明娟、依蕙、一燕......明日卯时,在御风台与其余四座门下弟子集合,到迎客亭列队接人,其余弟子去打扫清理太华殿。”水鸾子点了李明娟等九名女弟子姓名,最后又说道:“苏子昂明早也随明娟等人到御风台集合,来客中有旧人与你熟识,指名见你。” 一众女弟子一愕,一片惊异羡慕的目光,又“唰”的凝聚到苏子昂身上,低低的议论声顿时四起。 “禀师尊......”李明娟欲言又止。 水鸾子道:“明娟何事?” “苏师弟要去迎宾,他......”李明娟略一停顿,随后干脆利索的询问:“他穿何色礼袍去迎宾?” 八十二节 白袍 苏子昂身份一直尴尬,原本到厚土峰时说好的是暂住,中间修为突破筑基后不久便到黄龙谷种参,从无正式列入厚土峰,等被刺杀后,又一直藏在秀水峰上避祸,时间一长,好似成了一名被遗留的人。 女弟子们一片清澈目光瞬间又在苏子昂身上的青衫道袍上汇集,随后又一起转向水鸾子。 水鸾子身上白袍飞舞,美目在苏子昂身上青袍一转,玉唇微启,道: “白袍!”秀水峰的女主人口气一顿,又说:“依蕙和青瑶这便陪苏子昂去华清城中订身白色礼袍。” 数百道少女的目光顿时齐聚苏子昂一身,幸福来的太突然,苏子昂耳中天雷滚滚一时茫然不知所措,青瑶在身后用力一拧,低声道: “子昂哥哥快上前行礼参拜师尊,快,快,快!” 苏子昂心神激荡,只有一个念头,终于有人认我了,他踉跄了两步,在众女修一片惊诧的目光中,规规矩矩的行了拜师大礼。 “子昂免礼平身!”水鸾子袍袖一托,一股有如实质的灵力将苏子昂托起,道:“金师兄夸你外木内慧,木师兄说你是名福将,火师兄言你是个惹祸精,不论他们怎么说,以后你便是秀水峰唯一白袍男弟子。” “谢师尊信任!”苏子昂又找到了在桃花小镇中那种母慈姐爱的感觉,一瞬间眼角有些湿润。 水鸾子美目流转,朗声道:“叫上依蕙和青瑶,速去做身合身的白袍吧,大雷音寺中有人指名见你。” “任方圆来了?”苏子昂猛然想起一件事,任方圆到了太华山,那无间活中一切便全要露了底,这种欺师大罪会不会被水鸾子开出师门? 一颗刚刚充满喜悦的心,瞬间又忐忑不安起来....... 传送光阵金光闪烁,青瑶和金依蕙领着苏子昂出现在南山门,负责守门的赵师兄扬着大鹰钩鼻子远远笑道: “三位又要去华清城卖灵材么?” “不是。”青瑶大声道:“这次要去华清城给苏师弟做身白袍。”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宵禁前一定要赶回来。”赵师兄依惯例交待了两句,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问:“给苏师弟做身白袍?秀水峰上有男弟子了?” “对头,子昂哥哥如今已正式列入师尊门墙,成为秀水峰弟子。”青瑶银铃般笑道,挥了挥手,一路蹦出了南山门,留下一脸懵然的赵师兄在风中凌乱。 苏子昂从华清城捧着两套白袍回到洞府中时,翠竹林中一片苍茫暮色,金依蕙和青瑶各自返回住处,去准备明日迎宾事宜。 洞府中一时静了下来,两套白袍静静的放在石桌上,苏子昂心情纠结,猜不透明日会不会有何变故,想了一会猜不出结果,索性换上一套白袍,出了洞府向翠竹林中走去。 “苏师兄,还记得我么?”林小小蓦然从道边跃出,晚风吹过单薄的夏衫,如一头麋鹿拦在苏子昂面前。 苏子昂立刻施礼道:“见过林师妹!” “哎呀,苏师兄还记得小妹啊?这么多日子也不约人家,还认为你把我忘了呢。”林小小面目精致,一对大眼晴好象会说话。 “岂敢岂敢,我一直记得林师妹。”苏子昂实话实说,只是少说了玉腿两个字。 “苏师兄,这是要去林间散步嘛?”林小小看看苏子昂身上白袍,信手一指翠竹林深处,目中笑意妩媚,说:“今日天气酷闷,不如陪小妹去林间走走可好?” “哦。” 苏子昂心间仿有一头小鹿在狂跳,似乎预感到一会要发生什么,有些惧怕,有些好奇,又有些渴望,一时茫然的应了一声。 林小小露齿浅浅一笑,率步先行,翘臀在白袍下若隐若现,左右摆动,宛如一头野性的小精灵。 翠竹林中幽静怡人,金色暮光在林间徘徊,一丝丝凉意在翠竹叶间蹁跹起舞。 “苏师兄大名鼎鼎,峰中师姐妹们私下常谈及你的大名。”林小小如小鹿般在林间跳跃奔行,一边娇声说道。 苏子昂道:“偶然,偶然,都是偶然,我并不想出名。” “哎呀。”林小小一声惊呼,脚下一滑,身体一个踉跄,双手前伸,似要摔倒。 苏子昂眼疾手快,从林小小身后急速抄手一扶,触手柔软,抄在林小小腹部上一拉一带,将她拉了起来,扶正站好。 “多谢苏师兄手快扶一把,不然小小可以摔个跟斗。” 林小小顺势偎了过来,身体后仰,秀发抵在苏子昂下巴处,臀部漫不经心的向后一蹭,正好拱进苏子昂小腹间,一片柔软的燥意瞬间袭来。 苏子昂心头春意燥热,身边自然有了反应,瞬间明白无间海外土地庙中,史一包曾大叫硬了是什么意思。 “苏师兄年纪不大,却这般有名气,听说明日访客中都有旧识,一定是那家世家名门之后?”林小小低声呢喃一句,臀部又不经心的蹭了一蹭。 苏子昂头脑“嗡、嗡、”的大充血,极想一把将林小小抱住,但却不明白抱住以后再怎么办,迷迷糊糊应道: “我可不是什么世家名门之后,老家和武六七一个县城。” “咯、咯、”林小小一声娇笑,又将身体向后蹭了蹭,问道:“那小小知道了,苏师兄府上一定有人在朝中做大官,要不就是带艺投山。” “我父亲去世的早,娘和姐姐至今下落不明,都是普通乡民。”苏子昂想起姐姐和母亲,心中欲念顿时消退一半。 林小小身体一硬,半扭身仰头看了看苏子昂的眼晴,笑问:“苏师兄没有骗小小吧?小小对你这般好。” “绝没骗你,我父亲数年前便去世了,娘与姐姐好似在洛都天牢服役,这一切武六七都知道,不信你问他。” 林小小仰头一看时,颈间道袍松侉,胸部半掩半露,耸立出大半雪白肌肤,胸间一条暗沟若隐若现。 苏子昂低头顺势一看,感觉自己再也不想抬起头,双目如勾,想勾开林小小胸前道袍看一看,双手颤抖忍不住便要动手抓摸。 “苏师兄,你发誓没有骗小小?”林小小笑容僵硬,与苏子昂悄悄拉开距离,盯着苏子昂的眼晴再次询问。 “不用发誓,我也不会发誓,骗你我是小狗。”苏子昂欲思炽热,眼晴仍然盯着林小小道袍邻领口内的暗沟出神。 “我突然想起来了,明日一大早要去御风台集合,如今急着回房收拾一下,苏师兄是大好人,咱俩明天见。”林小小一跃离怀,勉力一笑,匆匆冲出翠竹林。 “她怎么忽然跑了?” 苏子昂浑身血脉偾张,下身硬梆梆,望着林小小的背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愣在翠竹林中呆呆出神。 八十三节 御风台 旭日东升,太华山金光灿烂,御风台上山风呼啸,一丝丝晨曦在山峰间渺渺缭绕。 太华派负责迎宾的二十余名弟子,在御风台上分成男女两批,各自在苍松下占了一个亭子闲聊。 苏子昂一身白袍,独自站在一个亭子下,望着山峰间晨雾出神,心中却在翻江倒海郁闷不已。 御风台上的男弟子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识,若站在女弟子中间,又颇感不自在,林小小混在女弟子群中,一夜间好似换了一个人般,低着头对苏子昂不屑多看一眼。 “苏子昂?”一名赤色道袍青年男子忽然走过来,瞪头一双牛眼,翘着下巴斜视着苏子昂,张嘴道:“苏师弟,听说你是秀水峰上那些花儿草儿的心肝宝贝?” “牛霸,你又欺负新人,小心师尊罚你。”常子建奔了过来。 “常子建一边去,这没你事儿。”牛霸单眼皮一绷,乜斜常子建一眼,继续挖苦苏子昂:“最近在下常听人提及苏师弟大名,原认为你长了三头六臂,今日一看,却是一般一般,看看,腰间连块值钱的佩玉都没有,哈哈......” 苏子昂依稀记得眼前牛霸上次在迎客亭前出现过,从道袍颜色和常子建的口气中看,应当是火焱子真人门下,只是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他,难道是来给颜家出气?当下极力捺住怒气,狠狠瞪了牛霸一眼。 “哈哈,小眼神中还有点不服,也算有点尿性,敢不敢站出来,给在下露一手秀水峰道法?”牛霸一边挤兑苏子昂,一边得意洋洋的瞟了秀水峰女弟子们一眼。 常子建道:“牛霸,做事适可而止,苏师弟又没惹你,咱俩回亭子老实坐着去。” “常子建,你算那根大葱,什么事也要摆出师兄架子来训我,不服咱俩斗斗?” 牛霸眼珠中喷出一片火星子,颇似火焱子发怒时的模样,正叫嚷着,身体忽然一矮,叽里咕噜跌了个仰巴叉,随既腰马一挺腾地跳起来大骂: “金公子,你属疯狗啊?竟在背后咬人。” “嗯?”金依蕙提起膝,伸出纤指轻轻弹了弹靴子面上的一丝灰尘,眼风都没扫牛霸一下,问:“咱俩斗斗?” 御风台面积不大,双方起了争斗,所有男女弟子一起凝目向金依蕙和牛霸注视,青瑶和卓一燕直接跑过来,给金依蕙助阵。 “师姐揍他,看他那小单眼皮长的多难看,一看就不象好人,名字更丑。” “山中无老虎,小猴称大王。”卓一燕板着脸道:“牛霸,你太过份了。” “好男不和女斗,要斗让金不当来和我斗。”牛霸似乎惧怕金依蕙,伸手指人群中一名黑色道袍青年男子,叫道:“金不当你过来。” 金不当慢慢走过来,神情腼腆羞涩,向金依蕙施礼道: “不当见过姐姐,迎宾大典一会就要开始,咱们不要闹了好不好?” “哼。”金依蕙板着脸,目光上下端详金不当,脸上开始露出一抹温暖笑意,苏不昂头一次知道,金依蕙在太华山上还有个亲弟弟一起修道。 一道耀眼剑芒从猿愁涧方向一冲而上,在御风台上迅捷降落,一名黑袍道士跳下飞剑,匆匆奔过来叫道: “各位同门听令,水真人命我等到迎客亭列队迎宾,大家即可动身,不得耽搁!” “诺,遵命!” 所有弟子一起站立领命,御风台上登时人去台空,牛霸牛眼一翻想说两句体面话,眼前早没了人影,只得悻悻然向山下奔去。 迎客亭山路边,草木青翠,莺飞蝉鸣。 太华派十八名男女弟子,在山路两边逐一拉开距离,女弟子亭亭玉立,男弟子神采奕奕,人人敛目凝神,气势十分隆重。 水鸾子一袭白袍,站在山角处向山下凝望,山风吹拂着白袍裙带飞扬,宛若仙子。 苏子昂站在队首,也顺着水鸾子的视线向山路上凝望,心中盘算,见了任方圆后如何诉说别来之情。 巳时刚到,山路上远远出现一行人,约有数百人的模样,行进速度极快,半盏茶时间,已能看清来人眉眼面貌。 木桑子居中,左边一名白袍僧人,正是大雷音寺的任方圆,右边一名头顶纱冠的陌生银袍老者,三人并肩而行,满面笑容。 “水鸾子奉掌教真人之命,迎接厉帮主和雷音寺高僧登山。”水鸾子美目流盼,高声唱道。 “一晃十余年未见,水真人风姿更胜往昔,太华山上的水真养人啊。”银袍老者拱手还礼,笑道:“老夫此次将犬子带上太华山学艺,不知那位真人肯收留门下学艺。” 木桑子挥手向后指了指一溜马车,小胡子一翘,哈哈笑道:“看在这数十辆马车礼物的情面上,若掌教真人不收,令郎就在本座门下习艺如何?” “小僧见过水施主!任方圆颂了声佛号,合掌还礼,目光一扫,看到人群中的苏子昂,走过来笑道:“阿弥陀佛!小僧与勇敢的小施主有缘,天下茫茫竟又在太华山相逢。” 任方圆身材挺拔如竹,身上一袭普通僧衣衬托的浑身上下禅风道骨,仪态非凡,走近来随意和苏子昂说了两句几句,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我很开心,看到你真的很开心,方圆你知道嘛,要不是跟你偷学了一招十字绞,我便活不到今日。”苏子昂眼角微微湿润,言无伦次,如无间海中般直呼其名。 “阿弥陀佛,竟有此奇事,说与小僧听听始末?”任方圆见苏子昂眼角湿润,知其动了真情,心中颇为感动,伸掌轻抚苏子昂肩头。 “苏子昂休得无礼,对雷音寺方圆高僧岂能直呼其名。”水鸾子愠声训斥。 “诺。”苏子昂闻言一惊,连忙绷起脸,双手肃立,一派规规矩矩的模样。 “小子昂是太华山的宝,若非他手刃两名杀手,太华五子还一直认为天下太平,实不知敌人已摸到家门口,水师妹莫要训斥他。”木桑子翘着小胡子,一脸笑意,过来替苏子昂解围。 任方圆微微一笑,拉着苏子昂稍离人群,轻声问道:“十字绞的事儿说给小僧听听?” “方圆,我没向师尊和真人们说起无间海中的事儿,你告诉他们了吗?”苏子昂一有机会立刻问出了心中最大隐忧。 “阿弥陀佛,巧的很,小僧当年奉一叶方丈之命潜入无间海中,确没能完成师门任务,因此此事也不便说与别人知道。” “侥幸啊侥幸。”苏子昂吐出一口长气,只听水鸾子在身后说:“师哥当日下山后,敌人曾派本座门下弟子绿兰下毒欲杀苏子昂,被掌教真人设计识破,可惜绿兰反被灭口。” “好戏往往由蠢货开锣,敌人既然第一次失了手,还会一路蠢下去。”木桑子道:“雷寺音和四海帮厉帮主等道友也发现大荒盟中人重出江湖的踪迹,且回太华殿与掌教真人一起合计合计。” 厉帮主一直在稍远处静静倾听,听木桑子提及姓名时,微微一笑,目光在苏子昂全身上下一扫,一股无形的道念压力,瞬间向苏子昂碾扎而来,沉如巨石。 八十四节 拜师 苏子昂只觉胸口沉重,自然而然的将身体向任方圆身边躲了躲,“阿弥陀佛!”,任方圆微微一笑,合掌轻轻颂了一声佛号,佛音渺渺如一股清风,少年身上的无形压力顿时风消云消。 苏子昂心中一片温暖,小声说道:“方圆我和你说,那天晚上在厚土峰上......” 木桑子与水鸾子一左一右引路,将厉帮主和让于中间,一起向太华山南门走去。 数人过后,人群中,出现一名身穿描金红袍的青年公子,他踱着方步,一路大摇大摆,一名男仆在侧后撑着一把布伞,为其挡着阳光,两人行为张扬,在人群中引人注目,比厉帮主和任方圆尚出采十分。 “太华派弟子杜猛,李明娟恭迎四海帮、雷音寺道友登山!” “太华派弟子金不当,金依蕙恭迎四海帮、雷音寺道友登山!” “太华派弟子何无忌,卓一燕......” 一派隆重的欢迎词中,厉帮主一笑而过,任方圆目不斜视,唯有红袍青年公子双眼炯炯放光,盯着秀水峰诸女逐一查看,面上一片笑意,颇有一日阅尽秀水花的愉悦。 秀水诸女神色各异,青瑶一脸懵懂,金依蕙熟视无睹,卓一燕笑容灿烂,李明娟不动声色. 林小小一脸妩媚的风骚,笑眯眯的看着红袍青年公子,轻轻将胸向上挺了挺,果然红袍青年公子的目光瞬间在林小小双峰上停了停,随既,两人片刻对视一眼。 双方先是会心一笑,中间干柴烈火般火光熊熊,最后各自移开目光,心中盘算着下一步如何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太华大殿中,案椅擦试一新,灵气氤氲在殿面缭绕徘徊,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在殿柱上熠熠闪烁。 “宝座啊,宝座,你这十数天可曾思念过老木的屁股?”木桑子抢先跨进殿内,在自已的座位上盘膝而坐,随后看着金昆子将厉帮主、任方圆还有红袍青年男子带进太华殿。 “太华殿一如十数年前般仙气渺渺。”厉帮主在殿中转了半圈,大发感叹:“一切都没有变,只有我等却头生华发,老了老了!” “十数年前你还是名动天下的厉少侠,如今厉伏虎都这么大了,能不老么?”木桑子打趣道。 金昆子和任方圆相视一笑,主宾依次落座,青瑶与李明娟如蝴蝶穿花般给各位修真界的大人物一一奉上太华山特产碧水飘雪茶。 “金真人,老夫犬子仰慕太华派日久,有意拜入太华门下习练五行道法。”厉帮主开门见山,问:“那位真人肯收留犬子为徒。” 金昆子问:“不知令郎想拜那位真人为师习道。” “禀真人”红袍青年男子厉伏虎起身施礼,朗声说道:“小侄希望拜水鸾子真人为师,修练秀水峰的道法。” 水鸾子淡淡一笑,出言婉拒:“本座门下从不收男弟子,厉公子拜其余四位真人为师吧。” “那小侄想拜入金真人门下,修习锐金峰道法。”厉伏虎看看水鸾子,心中想起方才在山道间见过的一名白袍男道,面色略现狐疑,但做为名门大派的世子,自然懂的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本座允了,你眼下应是凝元境中期修为。”金昆子眸光深邃,淡淡看了厉伏虎一眼,道:“你且先随杜猛师兄修练,待突破凝元境后期大圆满时再由本座亲自传授。” “师尊在上,请受小徒一拜。”厉伏虎向金昆子行了师徒大礼。 金昆子也不谦让,坦然受了大礼,随后喊来锐金峰大弟子杜猛带领厉伏虎游逛太华山,熟悉山规戒律。 “木师兄。”金昆子等两名年轻人一出殿门,脸色一板,向木桑子说:“你这数月来,安派不少弟子到江湖中四处游历,想来也有不少发现,说给大伙听听吧。” “大荒盟早已重出江湖,只做了一件事。”木桑子竖起一根手指,说:“发财!” 老头儿溜下宝座,捻着胡子在太华殿中踱起方步,说:“贾大盟主这次重新投胎做人,不屑于江湖争霸,一心只求财,本朝千余县城中的大小员外豪绅府中,大多由五道宗负责看家护院,老厉是不是这样?” “老夫得到木真人派弟子传信,说大荒盟重出江湖,立刻四下一转悠,乖乖不得了。”厉帮主拖着江南口音,绘声绘色将所见一一述说:“什么开窑子,打杠子,拐孩子,看家护院,凡是来银子快的事儿,明里暗里都与大荒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一件事儿忘了说,最近江湖中出现了一种奇药,名字叫一阳恣睢丸。”木桑子补弃说:“这种药丸千金难求,据猜测也应与大荒盟有关,他们盟中不是有个加盟帮派千草谷嘛,多半是三妙夫人的手笔。” “一阳恣睢丸是做甚用的?”火焱子忽然问道:“属于几品丹药?千金难求岂不是等于六品灵丹了么?” “一阳恣睢丸连一品丹药也算不上,风闻这丹丸极为霸道,不论男女只要沾上,便再也忘不了它,最终成为它的奴隶。”木桑子呵呵一笑,说:“但具体是啥,我也只是听下山历练的弟子们回禀过,以后我等应能见到真货。” 木桑子虽然限于水鸾子和青瑶等女子在场,把话说的隐晦不明,但在座诸修都是普天下才智过人之士,基本上全都听明话中大概意思,不禁对一阳恣睢丸好奇起来。 “江湖原来一直没有平静,大荒盟如此做法,定然有所图谋?”金昆子抬眼望着殿外蓝天,目光深邃悠远,仿佛看透虚空,他手掌一翻,掌心多了一块乌木令牌,说:“本派弟子苏子昂交上一个令牌,据说和统万城有关,但这令牌分明不是统万城之物。” “金真人,让老夫见识一下这外令牌如何?”厉帮主说道。 金昆子淡淡一笑,乌木令牌忽然长了翅膀般从金昆子掌中轻轻飞起,不疾不徐的飞到厉帮主面前凝形不动。 厉帮主接过乌木令牌端详了一会,却摇了摇头,又将乌木令牌递过一边的任方圆,任方圆接过乌木令牌在掌中摸了摸,便道:“小僧识短,竟从未见过这种乌木令牌,它和统万城有关?” 八十五节 刑天弓 殿中诸人的目光随着乌木令牌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金昆子身上。 “非也。”金昆子淡淡道:“这乌木令牌应不是统万城之物,多半是江湖中近年来暗中兴起的一个神秘帮派的信物。” “好戏往往由蠢货开锣,从两名杀手在厚土峰被苏子昂一剑毙命后,此事就没完,必有后续。”木桑子总结说:“对于贾大盟主来说,人生只有一个目地,将太华派、雷音寺、四海帮打翻踏灭,由大荒盟一统江湖!” “十数年前,河汉沼泽尧汉王墓一战,正道宗派联手重创大荒盟,夺得神器刑天弓,大荒盟便一直蛰伏大荒山不出。”金昆子分析道:“依木师弟与厉帮主所描述,大荒盟如今隐蔽在江湖中一力图财,加上这块神秘乌木令牌的出现,本座认为,他们所谋绝非一统江湖那么简单。” 太华殿中一时静了下来,众位修真界巨擘人物望着太华殿外的江湖,一时均感波诡云谲,风雨欲来,人人心生忧虑。 “也不知鱼师哥如今还在不在人世?”一直不出声的水鸾子忽然声音幽幽,神情落寂。 “当年若不是鱼老弟打入大荒盟,在关健时分送出的准确情报,河汉沼泽之战胜负难料。”厉帮主也询问:“太华派也没有鱼老弟的准确消息嘛?” “河汉沼泽一战后,鱼师兄销声匿迹,本派十数年来一直明查暗访,均无着落。”金昆子叹道:“本座甚至亲自赶赴向大明王求援,一切仍然杳无音讯。” “连大明王也查不到鱼老弟的下落?” “对。”金昆子肯定应答,他想想又说:“江湖传言,河汉沼泽一战后,有人曾在落霞山看到鱼师兄陪一名女子看晚霞,只是查无实据,不知是真是假。” “两座山永远不会碰面,两个人迟早会碰面,知道鱼师兄讯息的人,一定是大荒盟贾大盟主,不过这老小子对亲爹都没实话,咱也甭想从他嘴中掏出实话。”木桑子换个话题说:“敌人来太华山潜伏,是不是想算计刑天弓?” “当然!”厉帮主肯定的说道:“刑天弓是天下唯一能对他一击必杀的神兵,也是他一直蛰伏大荒山不出的主要原因。” “难道他如今能抵住刑天弓一射?” “绝无可能,能抵住刑天弓一击的不是修士,是神或妖!”厉帮主肯定的说:“贾似善的修为应当未破问天境,他还是一个人!” “呵呵,老贾也真憋屈,当年前后准备数年,被鱼师兄一个口信儿便击的一败涂地。”木桑子提及往事,眸中灼灼泛光,道:“河汉一战后,咱们三家吃了个肚满膘肥,老贾损兵折将吃了一肚子气,痛快啊痛快。” “方才木真人说有敌人的暗桩影子潜伏在太华山中。”厉帮主道:“定是贾似善自知硬抢不行,便想暗中下手盗弓?” “有些不对。”金昆子摇摇头,说:“以贾盟主的谋略,绝不会出这种毫无希望的主意,他一定别有所图,只是我等猜不透而已。” “阿弥陀佛!”任方圆忽地颂了一声佛号:“世事皆有因果,敌人既然突然派人出手暗杀苏子昂,这便起了因,日后必有果相随,我等静下来,敌人便会动起来。” “如今之计也只能以静待动。”金昆子一笑,道:“与其疑神疑鬼,不如内紧外松,等敌人先动......” 苏子昂回到秀水峰后,因为青瑶被留在太华殿,千界山杀妖三人组暂时解散,金依蕙立刻拉苏子昂到翠竹林间演练九宫遁术。 如今两人身份有了质的变化。 苏子昂身穿白袍,已正式成为金依蕙同门师弟,上午经过御风台牛霸挑事一场风波后,两人关系倍感亲切,直接以师姐相称。 “师姐,原来你还有个弟弟也在太华山修道,为何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嗯,他和你一样闷,不提也罢。”金依蕙嗯了一声,星眸中闪出一丝笑意。 “今日多亏师姐替我赶走牛霸,你真厉害。”苏子昂脸上写满谢意,问道:“我与牛霸素不相识,他为何想欺负我?难不成是颜氏在背后支使的?” “牛霸是太华山有名的二愣子,但他也是世家子弟,不会甘心当颜氏的狗腿子。”金依蕙冷然道:“至于为何欺负你嘛,一来想在秀水峰师姐妹们面前出风头,二来是嫉妒你,主要原因是你道法太弱好欺负。” “哦。”苏子昂应了一声,心中仍然迷惑不解,只听金依蕙解释道:“为了在秀水峰姐妹们表现实力,其余四峰弟子有人送首饰胭脂的、有送兵刃法器的、象牛霸这种人则喜欢在秀水峰女弟子面前欺负新人,引人注目,懂了么?” “师姐一指点,我懂了。”苏子昂机灵的开始大力讨好师姐。 “懂了有何用?”金依蕙看了苏子昂一眼,道:“在修真界,修士一切靠实力说话,我若打不过牛霸,想帮你也办不到,师弟你何时能晋阶筑基后期?” “近来灵气在神识气海中翻来滚去,师姐说的麻、胀等各种感觉纷至沓来,象一块大饼般转来转去,却总是裂成几大块,没有凝成一块。” “凝成一块就是凝元境了。”金依蕙道:“最近别舍不得灵石,再和青瑶师妹要几粒癸水丹,先将修为顶到筑基大圆满境。” “好,一切听师姐安派。”苏子昂忽然莫明其妙的问了一句题外话:“世家名门是不是也是一种实力?”这句话初到厚土峰时,田多多和徐良问过,昨日翠竹林间林小小也问过,苏子昂想从金依蕙处得到印证。 “世家名门只是一种虚实力,可以唬些爱幕虚荣的人。”金依蕙想了想,说:“比如你将颜彪打败,对方便无话可说,所以若真到两强相遇时,一切只凭自身实力说话!” 前几日,楚天来了一趟秀水峰,交给苏子昂二十万灵石,并告诉苏子昂,华清城中有修士商铺卖六阶破境灵丹,一粒五万灵石,筑基境修士境界在将晋未晋之时,两粒六阶破境丹下去,绝对晋境。 苏子昂已打定主意,改天自己得空时,偷偷去趟华清城,换两粒,剩下的十万灵石,留着送给武六七。 日暮时分,青瑶的声音突然从翠竹外传了进来: “子昂哥哥,子昂哥哥,你快出来,雷音寺任方圆高僧来看你了。” 八十六节 金师姐 苏子昂心头一喜,几步冲出翠竹林,见任方圆白袍飘逸,站在一件翠竹下合掌淡淡而笑,仿如无间海中初相识的模样。 “任方圆,你怎地跑这来看我了。”苏子昂忽然想起水鸾子的教诲,改口说:“不对,我是不是要喊你高僧?” “阿弥陀佛,苏施主在无间海喊任方圆,来太华山喊任方圆高僧,小僧乃是小僧,苏施主还是苏施主,你心存欢喜便好。”任方圆笑道。 “方圆,你跑来秀水峰找我,有什么事么?” “一叶一世界,苏施主于世事大变之时,总能事事恰巧赶上,这中间自有天数,小僧送你三式妙善渡劫式,助你解危渡难。”任方圆手掌伸开,掌中多了一块帛布递给苏子昂。 苏子昂心头一喜,打开帛布一看,帛布上记录的正是无间海中任方圆与雷老大争斗时用过的十字劫,般若劫,绞首劫招式,下面注明各式的修练心法,具体使用技巧。 “方圆你真好,我可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的。” “小施主日后在风云际变之时,常思起妙善渡劫中的种种善念,便是对小僧的最好回报。”任方圆一笑而别,身影飘行如烟,已晃出数十丈去,远远道:“阿弥陀佛,日后江湖中见!” “哎呀,方圆你别走啊,我还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呢。”苏子昂恋恋不舍,待追了两步,却连任方圆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高僧果然奇怪,说来就来,说走便走。”青瑶望着任方圆的背影一脸懵懂,一脸崇敬。 “早闻妙善公主断臂救父,孝感天地,妙善渡劫功是雷音寺无上禅功,修士的天敌。”金依蕙忽然说:“只要被妙善渡劫绞住,除了投降,无路可走,这渡劫功果真有这般神奇么?” 苏子昂终于找到机会,向师姐邀功示好,他立刻机智的将帛布递给金依蕙,说:““师姐快先看看,看明白再来教教我。” “这不太好吧?”金依蕙星眸中亮光闪闪,眼晴却没有离开帛布。 “师姐,我修为低,见识浅,还是请师姐多多指点。” 金依蕙嘴角一挑,想笑却又绷起脸,接过帛布仔细看了看,沉吟道:“练是可以练,但若要两人陪练,则是不便。” 苏子昂略一思索,便懂了金依蕙话中曲直,妙善度禅功练习时需要两人贴身肉博,确实不适合男女对练。 “方圆高僧是什么修为?”青瑶从竹林间慢慢走来,看看金依蕙和苏子昂,换上一付笑脸说:“师尊有令,子昂哥哥在凝元境后期前,便跟着金大师姐修练吧。” “诺,谨遵师命!”金依蕙和苏子昂一起躬身应答,口气甚是淡然,好象定该如此一般。 “你们提前已知此命?”青瑶见两人不惊不喜,杏眸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后顽皮的笑说:“恭喜金师姐收了一名男师弟。” “苏师弟修为略差,需要大量癸水丹辅助才成。”金依蕙星眸一闪,望着青瑶,用鼻音轻轻询问:“嗯?” “癸水丹的事儿,我想想法子。”青瑶先应了下来,又说:“师尊有命,下月初六是江南郡万剑宗主百岁寿诞,到时她将带秀水峰八名弟子替太华派去贺寿,金师姐咱俩都要去。” “诺。”金依蕙淡淡应了一声,显然对贺寿这种俗礼不以为然,她转头对苏子昂道:“从明日开始,从头习练水精灵力,你要早起一点。” “诺。”苏子昂心中欢喜,在秀山峰上终于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翌日天刚放亮,金依蕙准时而来,开始给苏子昂详细讲解太华经水精灵力的精要。 “万物至始水为先,水润万物而不争,水性至柔,修练水精灵力须从‘不争’和‘不守’两处细细琢磨,火焰滔天,人见皆避之,水性温顺,人欺多溺亡......” 苏子昂一边仔细倾听道法精要,一边偷偷观察金依蕙,忽然想起无间海中的哑巴少女,两名少女表看一样冷艳无双,细则却又不同。 金依蕙象一团冰山,她仿佛天生对外人充满一种拒绝神气,便是偶有笑意也会及时收敛,仿佛心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冷漠,自然而然使外人心生畏惧。 哑巴少女的冷艳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俯瞰,眼神常出现一种高傲和不屑,但开心时笑靥如花,让人大有一亲香泽的欲望。 最主要的是,对青瑶和金依蕙,苏子昂是一种如师为尊般的仰视之心,而对哑巴少女,苏子昂是一种可以狎戏亲近的朋友之情。 时光如梭,数日后,水鸾子挑了八名弟子赶赴江南郡,代表太华派替一个古老的修真门阀万剑宗撑场面,翠竹林中一时静了下来。 苏子昂登时有一种师尊不在家的感觉。 翌日上午先奢侈的睡个懒觉,中午借助灵石修练一番水精灵力,决定下午去华清城换两粒六阶破境丹。 修为突破凝元境的诱惑太大,可以修练一门神通道法,可以使用乾坤袋,在苏子昂心底还有一个小秘密,晋升凝元境后,便是四处杀妖兽换灵石换银子,也可以让母亲郑氏和苏子青在华清城过上一份逍遥的日子。 下午时分,为了不引人注目,苏子昂有意换上往日捕兽时穿的灰袍出现在南山门前,守山门的赵师兄翘着大鹰勾鼻子笑道: “苏师弟,今天一个人去华清城?” “恩。” “早去早回啊,一定赶在宵禁前归山。” “记住了,赵师兄。”苏子昂挥挥手出了南山门,被水鸾子收为秀山峰弟子后,太华派发了一个带有秀水峰的腰牌,华清城门口的守城士兵见到腰牌后,立刻一口一个仙道,一脸恭维。 华清城中依然人流如织,苏子昂顺着街道慢慢走着,体味着人生中片刻的宁静,从桃花小镇出逃后,大部分时间活在惶恐和纠结之中,一直到今日心才慢慢安宁下来。 他看了看四周陌生而巍峨的楼阁,贪婪的想,若有一日能在这城中买座阁楼,将母亲和苏子青接来,一家三口又恢复到昔日其乐融融的日子那该多么好...... 楚天曾说过,换六品破境丹的药铺叫天轩楼,苏子昂问了几个人后,顺利找到天轩楼。 八十七节 纸条 天轩楼中一名满面笑意的圆脸伙计迎上来,低声问:“客官,买还是卖?” “买两粒六品破障丹。” “好。”圆脸伙计眼角一动,上下打量苏子昂两眼,低声道:“两粒六阶破境丹共十万灵石,这可不是小数目,客官确定购买?” “确定。”苏子昂随口问了一句:“价钱能便宜些不?” “价钱不能低。”圆脸伙计将头伸过来,道:“但小人可以送客官两粒五阶灵丹,上好的五阶灵丹,可以嘛?” 苏子昂从未谈过买卖,以前都是青瑶出面,眼下见伙计这么说,便点头允可,圆脸伙计道:“客官请随我来,在楼上单间等着,小人让掌柜的来交货。” 十万片灵石数目巨大,苏子昂只有将常子建送给自己的乾坤袋带上,圆脸伙计先将苏子昂带到一个安静居室中,沏上茶,出门片刻后带回来一名慈眉善目的马掌柜。 马掌柜掌中托着一个檀木盒,盒子上面刷着暗红朱漆,一看就价值不菲,苏子昂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木盒,不禁眼上眼下打量几眼。 “这位小道友,盒中是两粒六阶破境丸。”马掌柜将檀木盒放在桌子上,做了一个礼让手势,笑眯眯的说:“请小道友看看货,还有请出示十万灵石。” 苏子昂笑了一笑,从怀中摸出常子建赠予的乾坤袋,递给马掌柜。 马掌柜伸出一白白胖胖的手掌接过乾坤袋,先打开一看,然后摸出一片在鼻前一闻,说道:“清一色的上品灵石,小道友谈生意心地实诚,马某便加送两粒五阶灵丹吧。” “多谢马掌柜。”苏子昂第一次交易这么大数额的灵石,心中有些晕头转向,他并不认识六品破境丹的真伪,却又不好意思明问,眼神中便浮出一抹犹豫。 马掌柜看看苏子昂,忽然说:“这六阶破障丹服用时可是有些讲究的,小道友清楚不?” “不清楚,请马掌柜赐教。” 马掌柜摸起檀木盒,将盒盖用手指一摁,盒内现出两粒葡萄大小的丹丸,丹丸颜色泛黄微微透明,一丝丝灵气不时从丹丸外面轻轻盘旋缭绕。 “这种破境丹颜色越透明,质地越纯,若中间有杂色,便是品质有瑕疵。”马掌柜继续说道:“凝元境以前修士服用此丹效果极佳,若你修为正卡在关口上下不得,一天服一粒此丹,多有奇效。” “若无效呢?” “那不宜多服此丹,此丹一粒价值五万灵石,普通散修积数年也存不到五万灵石。”马掌柜摇摇头,说:“穷修武,富修玄不是白说的。” 顿了顿,马掌柜又说:“服食此丹前忌油腻和辛辣,清水服下丹后,十二个时辰内多吐故纳吸引丹丸中的灵力,练气境修士戒用此丹。” “多谢马掌柜指点。” 苏子昂出天轩楼时,从楼堂口迎面进来一男一女两名青年道士,男道五官英俊,身穿太华派锐金峰黑色道袍,一身青年才俊的神气,女道巧笑嫣然,白袍下娇小玲珑的身材若隐若现。 三人登时走个面对面,避无可避。 “林......”苏子昂只叫了个姓,见林小小目光流离不定,根本没有正视自己,便把师妹两字吞了回去,看看林小小身边英俊不凡的厉伏虎,道:“厉师弟好。” 林小小双眸光亮一闪,脸色十分僵硬,身体轻轻向身边的厉伏虎靠去,厉伏虎应声一笑,非常圆滑的一抱拳,笑道:“伏虎见过苏师兄。” 苏子昂心中模糊想起翠竹林中一双结实玉腿和一张媚眼如丝的脸,却怎么也和眼前连声都不肯应一下的林小小结合起来,他隐隐约约明白,因为翠竹林间的经历,林小小此时定然希望自己早点消失。 “厉师弟好,我来天轩楼卖点灵材,这就走。” “苏师兄走好,咱太华山上见。”厉伏虎和林小小看着苏子昂出了天轩楼,两人相视一笑。 “小小师妹。”厉伏虎眼珠一转,有些怀疑的询问:“你和苏子昂一峰同门,怎地见面不打招呼?” “他命真好,在厚土峰挨了一箭,引得水真人动了慈悲心收为弟子。”林小小答非所问,说:“如今和青瑶还有金师姐天天混在一起,听说常常去千界山中挖灵材和打妖兽来华清城换灵石修练。” “他到天轩楼中来,多半是来换灵石吧。”厉伏虎摇头晃脑的说:“没家世的普通修士就这样,一辈子缺这缺那,缺灵石修练,缺丹药疗伤,等凝元境后换个体面法器......” “是啊,谁都不如你命好,一生下来要啥有啥。”林小小娇笑一声,若有意若无意的用臀轻轻一蹭厉伏虎的小腹,道:“厉师兄,咱买点丹药走吧。” “走那去?” “找个合适的地方,咱俩一起修练啊。”林小小目中升起一片熊熊炽光。 “伙计,快来十粒五阶灵丹。”厉伏虎迅速读懂林小小目中的欲念,扬声叫道,圆脸伙计立刻迎了上来,一脸笑容的看着两人...... 苏子昂第一次独自来华清城,心无羁绊,出了天轩楼便信步而行,华清城北倚太华山,有一部分楼阁随山势而建,从太华山飘下来的云雾,将楼阁半掩在云雾中,随风飘舞,宛如仙城。 城中心十分繁华,人来人往,一切井井有条,苏子昂被这红尘中的繁华一时迷了眼,转了半天才发现天色已晚,四周略见暮色,只不过他此时心情和在平原郡的惶恐绝然不同。 因为,太华山上有家了! “你是苏子昂哥哥?”一名布衣小孩提着一个纸灯笼追上苏子昂,仰头脖子询问,在得到肯定答复后,递过来一张纸条,上书:颜华出现,来查。 “颜华?” 苏子昂一激灵,顿时想起黄龙谷中暮色中的白袍女子,虽然两人从未谋面,但苏子昂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深,他望着前面提着纸灯笼蹦蹦跳跳的布衣小孩,心想,不会是谁搞恶作剧吧?但对方能叫得出自己姓名,多半是太华派的人,难道是常子建? “小娃,你是带路的。” “小哥哥跟我走。”布衣小孩挑着灯笼,一路蹦蹦跳跳前行,不时回头看一下苏子昂,在一个胡同口,布衣小孩停下脚步,指指一个角落说:“你站这里看对面,我走了。”说完提着纸灯笼蹦蹦跳跳而去。 八十八节 凌云步 暮色苍茫,四周陌生而危险。 苏子昂极想拔腿就走,但心中又充满神秘感和好奇感,再一想常子达,鬼使神差的在角落中蹲下,心道:最多一盏茶,若没人出现,立刻返回太华山。 也许到了暮色,胡同口一片寂静,只有在相反方向的街道上,偶尔能看到人影走过。 胡同一侧长了一株大槐树,树上缀满白色槐花,一股槐花的清香在暮风中飘来,半盏后,胡同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约有五六个人的模样。 苏子昂心中一激灵,将灰袍衣领半遮着头缩缩身子蹲好,只听脚步声十分快捷的奔了过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颜师妹,真的是你?”常子建嗓音低沉沙哑,又饱含一丝无奈和失望,只听他又说:“我从小看着你和子达一起慢慢长大,直到今日前,心中一直希望是苏师弟听错了,但结果却是我错了!” 随后只听常子建提高声音道:“一峰同门多年,蒋师弟也不必遮遮掩掩,我弟弟如何得罪的你,定要执意害他亡命?” “只怪常子达太蠢!”一个磁性的男声道,听声音正是当日在黄龙谷中出现的蒋明,随后又听到唰、唰、的一连串响声,好似是兵刃出鞘的声音。 “颜师妹,常颜两氏世代交好,我不想与你刀兵相见。”常子建疾声道:“你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快随我回太华山向真人们解释清楚,以求师门和家族的宽恕?” “不。”颜华终于出声道:“我对不起子达,但我绝不回太华派。”她声音虽然有些颤抖,态度却异常坚定。 “为了姓蒋的一个畜生,你竟连师门和家族一起背叛?”常子建继续劝说:“颜师妹你这么做,真是仇者快,亲者痛。” 只听一名陌生男子扯着嗓门喊道:“常公子不必和贱人畜生废话,拿下她**夫送上太华山,真人们自会替常氏做主。” “且慢。”常子建一声断喝,咬牙切齿的道:“颜师妹你本佳人,奈何做贼?更令你自己和家人身陷险地,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 “不。”颜华冷然说道:“常子达死的那晚起,我便已无退路。”说完唰的一声,似是灵剑出鞘之声,只听蒋明狂笑大呼:“哈哈,这才是我蒋明玩过的女人,又骚又狠!” 瞬间,胡同中各种术法光华闪烁,兵刃撞击声铿锵大起,苏子昂通过上次厚土峰被刺杀,已知道有些事不应当知道的,一定不要知道,因此决意不要尽早现身,当下悄然起身向一边的大槐树上攀去。 狭窄的胡同中,七个人分成两团在追逐博杀,常子建掌中长剑挥舞对战一男一女,应是蒋明和颜华,余下四人分不清谁是谁的人,两名灰衫男子罩着脸部和另外两名黑袍男子相互抢攻。 常子建和蒋明颜华三人一派同门,又均是凝元境修为,只不过高低不同罢了,初期均没使出道法神通博杀,只是不断的发出火球术相互试探,只是此次不是同门较技,而是舍命博杀。 常子建举剑指天,一道璀璨火光如烟花般在剑尖上凝聚,其色赤红厚重,有如实质般在半空中左右摇晃,只一挥,径直向蒋明斜腰斩下,蒋明向左一跳,引剑一划,一道火幕竖立在身前防护。 “嘭”一声。 两道术法轰然相撞,火花飞溅,蒋明退了一大步,显然技逊一筹,他立刻大喝:“颜华出手杀他。” 一道纯白水箭在暮色中快速一闪,水意滔滔击向常子建小腹,这一式水箭术直击要害已带杀意,常子建刚击出一记火球术,灵力一时无法凝聚,一个大纵步闪了出去。 蒋明手中长剑一挺,贴地向常子建双腿斜削,出剑角度猥琐阴险,常子建举剑一格,“咔”一声,剑刃火花四溅,颜华长剑也追斩而来,反挑常子建小腹...... 苏子昂暗骂一声贱人,正准备跳下大槐树帮助常子建。 “啊”一声惨叫,另外两对博杀的人已分出胜负。 一名黑袍男子是名八阶武士,对手是名灰衫罩面男子的凝元境修士,灰袍修士掐诀施咒一击,半空中顿时现出三柄长剑,剑光冷冷一闪,从上中下三个方向闪电般刺向黑袍八阶武士。 黑袍八阶武士“呔”一声大喝,浑圆厚重的“蚩灵盾”应掌推出,如一堵小磨盘般向灰衫罩面修士正面撞去,势若奔马,野蛮直接的逼近对手。 同时一柄头重背厚的修罗斧在八阶武士手中刹那出现,猛一挥,狠狠劈下。 两人瞬间变成身贴身肉博,修罗斧瞬间斫在长剑的剑脊上,“咣”一声,长剑应声而飞,八阶武士斧柄一挑,灰衫罩面男子胸口顿时裂了一个大洞,鲜血狂迸,趔趄着坐在地上。 “杀!” 黑袍八阶武士一声大喝,挟着一胜余威跃身纵起,修罗斧荡起一片凛冽杀意,向另外一名灰衫罩面男子当头劈去。 蒋明一见灰衫罩面男子落败,低喝一声:“走。” “那儿走?” 常子建灵剑一圈,八朵碗口大小的火焰又在剑尖凝聚,如麦穗般竖立,剑式一挥,火光炎炎已将蒋明和颜华的退路封死,最后一名灰衫罩面男子在两名黑袍男子的围攻下,“啪”的甩出一粒丹丸,胡同中登时飘出一片辛辣黑烟,远远留声道:“九三少主快走!” 颜华和蒋明一人划出一道水幕,一人划出一道火幕,将常子建击来的火球击散,略一停顿,胡同中的黑烟已淡薄,常子建剑光如幕已将两人牢牢锁定,两名黑袍男子已扑了过来。 “斩红尘!” 蒋明情急拼命蓦然一声大吼,手中灵剑光华绽放,蕴含着一剑斩破万丈红尘的决然,人剑合一,直斩常子建。 常子建眸中一亮,大声吟唱:“一剑斩红尘,逍遥凌云步!” 斩红尘和凌云步均是太华派凝元境修士习修的道法神通,只不过常子建对斩红尘的招式运用极为熟悉,因为常子达的道法神通也修的斩红尘。 斩红尘是一式全力进攻的道法,要求施术者有一剑斩破红尘,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杀意。 凌云步是一式防中带攻的招式,施术者凭着一口灵气,随着修为的高低,在空中能转折三到七步,敌人的攻势也正好瓦解,施展凌云步的修士恰好攻势蓄足,发出凌云一击。 常子建对蒋明恨之入骨,限于世家子弟的束缚不能破口大骂,但一颗为亡弟讨回公道的杀伐之心一直高悬,双方斗了十数回合,就在等蒋明施展斩红尘拼命。 斩红尘是太华派大多修士喜欢修练的招术,原本讲究一往无前的杀意,但今晚的蒋明在华清城中自见到常子建时起,便一直在想着如何脱身,意志中早无一往无前的杀意,有的只是溃逃之意。 吟唱声中,常子建身形飘起,如踏天梯,双脚在空中连点,一步二步三步,走到第五步半时,蒋明掌中灵剑攻势已尽。 半空中的常子建如一名天兵神将,灵剑光芒大盛,发出一片凌厉无双的杀意,只一闪,一片剑光已将蒋明笼罩,颜华大声骇的大声尖叫,一股水箭术“唰”的击向常子建咽喉。 “师尊救命!”蒋明放声大喊。 八十九节 破境丹 大槐树上的苏子昂一愣。 蒋明的师尊是烈火峰火焱子,火焱子同样也是常子建的师尊,一声呼喊,使常子建一愣,但他手中灵剑未停,只是略一偏,一道剑芒向蒋明双腿斩去。 与此同时,黑袍八阶武士已远远弓步推掌,一道浑圆纯厚的“蚩灵盾”横空而出,径直砸向颜华,将她的水箭术阻截。 剑芒灿烂,蒋子明双腿似乎绝然难保。 忽然,一道黑影倏地从院墙上飘了下来,只见一名全身灰袍罩身只露一双眼晴的男子站在远处一扬手,三块墙砖横空飞来,速度快若流星,后发先至,“砰”一声和常子建掌中灵剑撞击,另外两砖砸向两名黑袍男修。 一砖之击,常子建连人带剑远远飞了出去,他全身的灵力全用在凌云步中,被一砖偷袭,“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黑袍八阶武士一声大吼,手中鬼头刀如白练般劈下,“嘭”一声,砖头四分五裂,剩下的一砖直接将另一名黑袍修士砸晕。 蒋明剑下余生,大吼:“师尊快杀了他们!” “失火了,失火了,失火了......”忽然,苏子昂站在胡同口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又蹦又跳,大街面上的人“忽啦”一声围了过来。 罩面灰袍男子目光一闪,向胡同口的苏子昂冷冷看了一眼,伸手抓起蒋明和颜华,一个起落轻飘飘的蹿上院墙,暮色中瞬间只见其背影。 常子建目中一片不甘之意,刚一动步,“啪”一声,又喷出一口黑血,他驻着灵剑,向蒋明三人逃走的方向深深眺望,眸光中一片疑惑。 苏子昂带着一群百姓围上来,道:“常师兄,咱怎么办?” “扶我回山面见真人。” 黑袍八阶武士问道:“常公子,就任他仨逃走嘛?” “我不甘心,可是......可是方才那人似是化神境修为,非我等能敌,咱能活命已属侥幸。常子建苦笑一声,道:“你俩回府去吧,今天在下有些轻敌了。” 苏子昂扶着常子建离开胡同后,颜老二和颜芳从人群中现身,爷俩一起眺望远方的暮色,一脸失望。 颜老二皱皱眉道:“竟又给她跑了。” “爹,咱怎么办?”颜芳问道。 “还要想办法盯紧颜华,只要能将她拿到太华山上,族长的位子就是为父我的了。”颜老二抖开折扇摇了摇,笑道:“这事儿还得交给你去交,你从小便对颜华最熟悉了,是不是?” “诺,女儿一定让爹如愿当上常氏族长。”颜芳应承道。 ...... 太华山,太华殿中。 “蒋明妖孽又出现在华清城?”火焱子眼珠子中喷出一片火星子,在得到常子建肯定回答后,人影一闪已蹿出太华殿,接着法器光华大盛径直向华清城扑去。 “火师弟,火师弟......”木桑子从殿外转了回来,向金昆子摇摇头,笑道:“这不是少根筋嘛?黑天瞎火的去华清城有啥用?” 金昆子目光深邃,只是轻轻眺望一眼太华殿外的黑暗不置可否,木桑子问道:“常师侄得到消息后,为何不早点通知本派?” “今日午时有人传书常府,因不知讯息真伪,便没敢事先惊动真人们。” “多好的一次机会啊,让你谨慎过头浪费了。”木桑子摇摇头,又问:“那个逃走的灰衫修士喊蒋明少主?” “是的。” “那突然出现的灰衫人三砖将你们仨击退,你方才说他多半是化神境修为?” “是的。”常子建顿了顿,道:“最差也是元婴境大圆满境,只是猜不透他不以道法神通击杀我,而是飞砖击打我。” “事起猝然,他在有意隐匿本身道法,故此以墙砖击打你。”木又桑子道:“你一点也没认出他是谁?” “认不出,全身上下蒙的只露一双眼,那个头罩做的非常精细。” “你且回去好好养伤,再有类似情况及早通知派中增援。”木桑子打发走常子建后,看看苏子昂,笑道:“小子昂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总能遇上事,除了方才讲的,你还能想起啥嘛?” “禀真人,感觉能不能说?” “说吧,言者无过。” “禀木真人,那最后出现的灰衫人曾狠狠瞪了我一眼。”苏子昂想了想,说:“那目光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确不敢确定是谁。” “苏子昂回秀水峰吧,方才最后一句话,以后对谁也不准提起。”金昆子定晴看了苏子昂一眼,深邃的目光如能望碎虚空,又说:“上次你战胜颜彪,木真人托你的光赢了三粒六品丹丸,做师伯的不应独吞。” 他看了看木桑子,笑道:“你说是不是,木师弟?” “咳、咳、金师兄说的也有点道理,”木桑子捻着小胡子,笑道:“早知如此,我将苏子昂收归门下多好......” 一盏茶后,苏子昂已回到翠竹林洞府。 洞府中寂静无声,洞府墙壁上镶嵌了三枚葡萄大小的夜明珠发出一片幽幽而昏暗的光芒,苏子昂坐在草塌上,数数面前石案上的灵丹,共有四粒五阶灵丹,三粒六阶灵丹,还有数万片灵石。 这些灵材是冲击凝元境的物质保障。 据天轩楼马掌柜指点,破境前先从灵石中吸取少量灵力,启动灵力在神台气海中慢慢游走,中间用五阶灵丹催动灵力的力量,在灵力凝聚成片蓄势待发时,最后用一粒六阶灵丹一举破境! 灵石上的灵力有限,得到第一片普通灵石时,苏子昂在楚天的指点下,差点将灵石嚼碎吞下,等楚天一举送来十万片灵石后,苏子昂修练时忽然奢侈起来,恨不得躺在灵石中睡觉,从年前突破筑基中期后,至今灵力修为已在筑基境大圆满门前徘徊。 “若金师姐和青瑶师妹回来看到我已突破筑基大圆满境,她们一定非常高兴。”来自桃花小镇的少年轻轻抓起十数片灵石,在寂静中轻轻吸纳起来。 据金依蕙讲解,修士大约分为五个境界,资质中等的修练者按诀修练,只要认真刻苦,便能从天地间吸取灵气,此为练气境,只是空气中的灵气稀薄有限,第二境筑基时便不管用,开始需要使用灵石。 灵石上附着的灵力厚薄不一,修士此时除了刻苦认真外,若有上品阶的灵丹相助,便能将灵力在神台气海中慢慢凝聚成片,灵力只要凝聚成片,修士在施术使用时便能心念相通,聚全身之力于一点,此境既为凝元境。 在太华派,凝元境便可使用乾坤袋,也能学习一门初期的道法神通,简单说便有了在江湖中行走的初步资格。 九十节 赠丹 三个时辰后,洞府中灵气翻滚,在苏子昂身边不停的缭绕嘶鸣,地面上已堆砌上千片使用过的灵石. 苏子昂浑身出汗,心神舒爽,感觉灵力在神台气海中莹莹转动,开始冲击浑身百骸筋脉。 他轻轻捏起一粒五阶灵丹,和着清水服了下去,目光扫过一枚与众不同的灵丹时,忽然独自笑了起来,这是木桑子在太华殿中赐予的一枚六阶灵丹,却是在金昆子要求下赐予的。 苏子昂暗暗想到;那位万众瞩目的金真人,对自己还不错呢! 在数个时辰前,苏子昂离开太华殿后,木桑子收起笑意,向金昆子问道: “师兄,谁在给常子建和苏子昂送的信?” “一个对颜家洞若观火的人,或者说原本就是颜家中人。” “有道理,师兄的分析合情合理。”木桑子顿了顿,忽然莫明其妙的问了一句:“苏子昂说的人会是他嘛?” “木师弟,在无确凿证据前不得猜疑。”金昆子看看木桑子,道:“我知道你要说蒋明呼那人为师尊的事儿,蒋明也许原本便是敌人派来的卧室,是带艺加入本派。” “师兄,这么解释你自己能相信嘛?” “那也不能仅凭苏子昂一个似曾相识就怀疑一派同门。”金昆子淡淡的道:“近数月来,本派......不、甚至整个江湖上都有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感觉。” 这名太华派首座真人随随便便的说:“在风雨欲来之际,有些人总会忍不住提前跳出来,想建功立业,那时太华派瞧准机会,一击定天下。” “行,那便依师兄所言,咱以不变应万变,再等等!”殿中一时静了下来,两位真人各自默默的想着心事。 殿外山风凛冽如刀,太华殿外旗杆上的麒麟大旗在风风列列飞舞,但再猛的风,却怎么也吹不进太华殿中,这座天下第一玄门的大殿外,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隔断了一切俗世的红尘。 数日后,水鸾子带领金依蕙和青瑶从江南郡返回,青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捎给苏子昂一些非常好看的陶瓷娃娃,还有各种江南风味的点心。 “金师姐呢?” “回秀水峰后便不见了,多半在洞府中换衣服吧。”青瑶一双灵活的杏眸中洋溢着顽皮笑意,道:“这次去万剑宗贺寿,天下名门大派均派门中元老前往,金师姐技压各门派凝元境弟子一筹,替太华派大大露了脸。” 她看看苏子昂的脸,笑嘻嘻的说:“万剑宗的少宗主对金师姐仰慕的五体投地,每日鞍前马后的供奉着,可咱金师姐天天鼻孔朝天,根本不搭理人家,也不让收万剑宗的礼物,害得我少收不礼。” “快说说。”苏子昂顿时兴味盎然,对金依蕙当时的飒爽英姿充满向往,青瑶立刻绘声绘色的说起当时情形...... 金依蕙一直在二个时辰后现身,星眸一闪,第一句话便问:“筑基大圆满了吗?” “恩。”苏子昂掐诀立掌,六道茶杯粗细的水箭在掌上半空中凝聚,水意莹莹,聚而不散。 金依蕙看了看六道水箭术影,嘴角一翘略显笑意,道:“不错不错,服用六阶灵丹破境了吗?” “目前没有服食灵丹破境。” 苏子昂心中十分不解,购买六阶破境丹的事儿他事先没说,木桑子赐了一粒丹丸的事儿,还没来得急说,金依蕙如何知道自己有六阶破境丸? 金依蕙看看苏子昂疑惑的眼神,淡淡的说:“我若有那么多灵石,定会去华清城中换两粒六阶破障丹,嗯?” “金师姐料事如神,师弟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苏子昂恍然大悟,原来金依蕙这是以已度人,猜出自己必去换六阶破境丹,他大力拍完冷艳师姐的马屁,又说:“我如今手中有三粒六阶丹丸,一粒五阶丹丸,正等师姐回来指点冲击凝元境呢。” “三粒六阶丹药?”金依蕙蛾眉一跳,道:“还有一粒五阶丹丸,拿来我看看品质如何?” “金师姐跟我来。”苏子昂将金依蕙引进洞府,取出三粒六阶丹丸,恭恭敬敬的递给金依蕙,金依蕙接过来三粒丹丸看看,又捏起木桑子赐予的丹丸,问:“这粒是火师伯的业火丹,你怎么得来的?” 不等苏子昂回答,又说:“苏师弟熬的淬髓汤效果显著,以你眼下的体质,加上三粒六阶丹丸,不如直接冲击凝元境!” “直冲凝元境?”苏子昂有些吃惊,这种疯狂的想法他连想都没敢想,但机灵的他绝不会表示出对金师姐的质疑,立刻说:“一切听凭师姐安排。” “你早年服下大量固元淬髓汤,身体底子比普通修士强悍数倍,能受得住猛药冲击。”金依蕙顿了顿,说:“火师伯这粒业火丹,对水精灵力正好有调和功能,试试冲一下,大不了损失三粒六阶灵丹。” 三粒六阶灵丹等于十五万片灵石,可供一个普通家族的人衣食无忧,金依蕙一句话试试,便要甩出去了,苏子昂紧张的咽下一口口水,但仍然坚定不移的说:“全听师姐安排!” “太华派五座真人对座下弟子冲凝元境时一般不理会,但和师尊要些癸水丹是可以的。”金依蕙又仔细询问苏子昂体内灵力的诸般反应,道:“我这便和师尊说明情况去。” “和水真人直接要丹怕是不太好吧?” “真人本应当勉励弟子提升道法。”金依蕙星眸一闪,道:“青瑶办事真拖沓,此事早已和她说过,她总是丢三拉四。”说完拔腿就走。 望着金依蕙远去的背影,苏子昂心中感概,从水鸾子命她代师传艺后,金依蕙逐渐对自己关怀备至,恍然间有姐姐苏子青在身边的一份感觉,只是言语间比苏子青多了一份不容质疑的霸道。 一直时辰后,金依蕙再次出现时,掌中多了一个锦盒,锦盒中有六粒灵丹,苏子昂全认识,一粒六阶破境丹,五粒癸水丹。 “苏师弟。”金依蕙捏着六阶破境丹,道:“这粒破境丹是我冲击凝元境时剩下的,给你用吧,冲凝元境时多一份把握。” 金依蕙递来的丹丸太贵重,苏子昂一时犹豫该不该接下,手慢慢伸出来,可又缩了回去...... “嗯?”金依蕙星眸中闪出一抹疑惑。 “多谢金师姐。”苏子昂眼窝一热,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伸手接过数粒丹丸。 九十一节 凝元境 金依蕙家世背景十分神秘,连青瑶也说不出一二,她平时生活极为俭朴,没有其他女修那般有家族稳定供应灵石和花费,在没有组成千界山杀妖三人组前,一直一个人在千界山中厮混,这一粒六阶破境丹不知是她杀了多少妖兽换来的。 “争取冲破凝元境,这世上个人实力是一切根本,其他人谁也靠不住。”金依蕙淡淡说道,说最后一句话的一刹那间,这名太华派修道狂人脸上神情有些落寂孤独,不似一名青春少女,倒如一名饱经风霜的老尼在僧庐下闲谈秋雨红尘。 这种微妙感应,若非苏子昂最近数年间一直饱经风霜颠簸之苦,数次命悬一线的经历,绝对感应不出来,可只是一刹那后,金依蕙又将招牌式的冷漠挂在脸上,说:“从今晚开始冲凝元境吧。” 碧水轩中。 青瑶象小尾巴一样缠在水鸾子身后,道:“师尊,师尊,子昂哥哥要冲凝元境了,你帮帮他啊?” “太华派规矩,弟子冲凝元境需自己个人努力,只有冲击元婴境时,为师才出面指点。” “规矩不能破一次嘛,这算什么破规矩?”青瑶小声嘀咕。 水鸾子美目一瞪,喝斥:“又犟嘴?” “不犟嘴。”青瑶立刻换上一付笑脸,上前小手一通乱捏,讨好说道:“天下英明无敌,美貌无双的师尊,子昂哥哥是太华派唯一白袍弟子,他的本事要是太差,会大大坏了你水真人名头的。” 水鸾子敛目而坐,装作没听到,青瑶又道:“子昂哥哥天天熬美颜汤给你喝,那么热的天,他一直趴在汤锅前给汤锅前扇风,前后数个时辰呢,师尊你说辛苦不辛苦?” “我已经给依蕙五粒癸水丹了,还待怎地?”水鸾子只得闭上美目,道:“秀水峰上这么多弟子,为师不能只偏心苏子昂一个人吧?” “我不管,你要给子昂哥哥三粒六阶丹丸才成。” “三粒六阶丹丸?”水鸾子美目瞪的溜圆,喝问:“青瑶你要抢嘛?听说你以前在厚土峰逼你土师伯要了四粒已土丹,你胆子也太大了。” “师尊你别着急。”青瑶一溜烟跑过去端了一杯茶,道:“师尊喝杯茶,那已土丹是土师伯自己给的,我岂敢逼土师伯要东西,其实这一切还不是倚仗我英明无敌,美貌无双师尊你的面子嘛?” 顿了一顿,青瑶又替水鸾子锤了锤背,改口道:“那我不要三粒六阶丹,两粒行不行?” “......” “一粒,一粒就成。”青瑶伸出纤指晃了晃,道:“人家金师姐都送子昂哥哥一粒六阶破境丹,我要是没礼物送,子昂哥哥以后怎么看我呢?” “不管。” “好师尊,你就给一粒吧,子昂哥哥可聪明了,他若突破凝元境,打起妖兽来又快又稳,一会便把丹丸银子赚回来还你。”青瑶拉着水鸾子的手晃了晃,道:“算我先借的行不行?” “苏子昂怎么打妖兽的?” 青瑶一听水鸾子口气有了变化,立刻就把千界山杀金环蟒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还顺带着把苏子昂夸成一朵花。 “这些日子你仨去千界山就是杀杀金环蟒,抓抓白尾灵羊,挖挖灵材?” “对啊,别的师姐妹去千界山打一只五阶妖兽,拼死拼活不说,有时还让妖兽逃了。”青瑶笑道:“有了子昂哥哥的杀蟒法子,每次均是十拿九稳,收入颇丰。” “他这个法子倒不错。”水鸾子想了想道:“蟒蛇过五百年后便成蛟,一根蛟筋贵重无比,从那条河流再向里走,里面便可能出蛟了,你仨注意些。” “好师尊,陪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一粒六阶丹丸也不给嘛?”青瑶柳眉一搭拉,杏眸中的神情楚楚可怜。 “......” 翌日起,千界山杀妖三人组没有按时出动,苏子昂在金依蕙的鼓励下,开始直接冲击凝元境,据水鸾子说,整个太华派创派以来,如此一路连闯二境的修士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青瑶送来一粒六阶素水丹,说是自己的心意,然后又提及冲击凝元境时数点注意事项,均是字字珠玑的良言。 金依蕙和苏子昂心知肚明,这绝对是秀水峰碧水轩主人的指点,不过三人谁也没有点破。 凝元境便是要将神台气海中杂乱的灵力一一凝元成形,以便于修士统一指挥使用,其决窍便是将气海中的灵力用神识一点点归拢到一起。 在归拢灵力的过程中,根据每个修士修练的不同,会在气海中不同部位出现不同情况障碍,仅凭个人灵力极难冲破。 灵丹的作用便是激发灵力运转,将神台气海中的障碍最大限度驱散,让气海中散乱的灵力尽快凝元成形。 六阶药力纯正,辅助效果极好,凝元境修士使用效果显著。 “苏师弟,凭个人经验,你用丹顺序是五阶灵丹滋润催发灵力,等气海灵力汹涌运转时,服一粒破境丹将气海中杂质清除,然后将先用业火丹将灵力彻底激发,然后将素水丹服下,水火融合,必然建效!” “诺。” 在金依蕙的指点下,准备了小半天,临近暮色时,苏子昂关闭洞府,先用灵石温补,然后将第一粒五阶丹丸服下,半盏茶后,一股纯厚灵力在神台气海中缓缓汇流,随着灵识运转起来。 半天后,洞府中飘渺灵气将苏子昂团团笼罩,随着苏子昂将第二粒,第三粒五阶灵丹的服下,灵气倏地围绕着苏子昂快速盘旋起来,当苏子昂服下第一粒六阶破境丹后不久,洞府中中倏地传出一阵吟啸之声。 金依蕙抱膝坐在洞府外的一根竹节上,听到洞府中传出的吟啸声时,星眸一亮,起身在洞府外走来走去,时时的倾耳细听洞府中传出的动静。 青瑶从竹林中一路蹦跳而来,一听洞府中的动静,笑道:“好兆头,听声音这是灵力冲透玄关之声,恭喜金师姐收了名出息的师弟!” 金依蕙白了青瑶一眼,嘴角一翘似笑非笑,停了片刻,忽然模仿青瑶的口气,夸张的喊道:“子昂哥哥,恭喜你成为凝元境修士。” “金依蕙你可恶!”青瑶柳眉一拧,探掌向金依蕙的嘴抓去,金依蕙并不招架,脚下使出九宫遁术,飘身纵进翠竹林间,青瑶白袍飘浮追了过去。 九十二节 弥勒寺 洞府中,苏子昂气海中的灵力盈盈运转,似一个庞大的玉盘,将百骸中散乱的灵力一一吸纳聚扰。 灵力高速运转之下,洞府中的灵气似是受到感应,围绕着苏子昂高速旋转起来,风云雷起之时。 苏子昂伸出手,将木桑子赠矛的业火丹捏了起来,轻轻抛进口中,一股赤热感觉从气海中腾地升起,炽烈的燃烧起来,原本凝聚在气海中的玉盘立刻赤烫无比,旋转沸腾。 一丝丝汗水从苏子昂体表渗了出来,时间不长便浑身大汗淋漓,据金依蕙的提醒,苏子昂将素水丹迅速服了下去,水为万物之母,素水丹入腹,体内赤烫无比的灵力顿时如受甘露,水火互融阴阳调和,融成一股温润而充沛的巨大灵泉,向浑身百骸冲去。 “啊......”体内诸般感觉纷至沓来,灵力激荡之下,苏子昂忍不住仰天又是一声长啸。 啸声似龙吟般远远传出,正在竹林间追逐的金依蕙和青瑶一起停下脚步,一起侧耳倾听。 水鸾子正在碧水轩中低头看书,听到长吟声后,微微一愣随既面色一喜,轻轻的说:“一气连破两境,金师兄夸你外木内慧,将来必为我太华派大放异彩,但愿他一语成真。” 吟啸声传到秀水峰时,声音已微不可查,大中分女修都恍如未闻,只有一名白袍女修在洞府中凝神倾听,忽然,她冷冷哼了一声,道:“竟突破凝元境了,想杀他更不容易了......” 在苏子昂突破凝元境的当天晚上,数千里之外的平原郡平原郡向西十余里,有一座青牛山,山中有一座弥勒寺。 弥勒寺面积颇大,里外几进院落,僧人约数百名,寺庙大佛堂**奉一尊巨大金身弥勒佛。 弥勒佛十分灵验,每个月的第一天,都会举办弥勒佛庙会,弥勒佛在庙会中会显灵说出六字真言,替平原郡八县中的三位乡民消灾渡难,乡民凡有所求,弥勒佛必会一一满足。 弥勒寺中,僧人们均带着弥勒佛面具做法事,据僧人们介绍,弥勒佛曾口吐谒语,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千人同面,众生平等。 夜色沉沉,星光闪烁,一群寒鸦从弥勒佛寺上空聒噪着飞过,庙内青灯金佛,宝相庄重。 一名僧人从夜色中疾步奔进寺中大佛堂,正是在平原郡中与金依蕙争执过的净尘和尚。 “禀主人,小人已将秦平县山村间所有墓穴逐个摸遍,符合龙气如万马奔腾的墓穴只有两处,需请主人亲自出手勘察?”净尘对着弥勒佛像拜了拜,态度十分虔诚。 弥勒佛金身高达数丈,慈眉善目,半卧在大佛堂中,默默仰视堂外的黑暗,一脸莫测高深的笑容。 “确定只有两处?”一道声音从弥勒佛腹中诡谲发出,声音干枯空旷,不似凡人。 “小僧按主人传授,使用相***土、印木三术反复查验,也向两处墓穴附近村中弥勒会信徒仔细打听过,确定应是秦平王主墓无疑。”净尘恭恭敬敬回答。 “佛会处理一切。”弥勒佛发出六字真言。 一阵夜风倏地吹进大堂中,大堂中幔布晃动,青灯摇曳,金佛弥勒笑容不改。 “禀报主人,有件事小僧仅仅只有猜测,没有真凭实证,不知可说不可说?”净尘缩了缩脖子,迟疑说道: “说。” “师弟净音前天莫明其妙失踪,不知是不是被那家浪蹄子勾了去,小僧最近出寺,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晴在盯梢,小僧曾以各种方法试探,均一无所获,也不知是小僧疑神疑鬼......还是背后确实有人跟踪。”净尘期期艾艾说道。 “佛自有主张。”寂静片刻后,弥勒佛依旧不动声色的说:“你放心去吧。” “诺,小僧出去了。”净尘恭恭敬敬对着弥勒佛拜了几拜,转身退出大堂。 大堂中青灯摇曳,弥勒佛静静的卧在地面,似乎陷入沉睡,弥勒寺外夜风飒然,秋虫在草丛中呢喃,一道神秘的赤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将弥勒寺团团围定。 两名黑衣人站立在弥勒寺外的拐角处,一动不动。 “楚宗主,弥勒寺中僧人道法平庸,连名凝元境修士都没有,无人是你我对手,何不直接闯进寺中拿人逼问?”一名女子在黑暗中响起,虽然看不见容貌,但声音妩媚动人,好似用鼻音哼哼一般,充溢着一股原始的诱惑。 “三妙仙子休要小看弥勒寺,你看黑暗中有赤色光芒冲天而起,显然布有术法结界,从这结界的气息判断,这是元婴境修士布下的结界。”楚宗主道:“咱若冒然硬闯,一旦不能及时破去术法结界,弥勒佛必会偷偷溜走,因此眼下绝不可打草惊蛇。” “这弥勒佛真是一头老狐狸。”三妙仙子笑说:“竟令寺中僧侣人人带着一个面具,千人一面,令陌生人分不清谁是真正的弥勒佛。” “盗墓贼乃砍头大罪,见不得光的的微末之技,再狡猾也没用。”楚宗主的声音充满不屑。 三妙仙子道:“要不暗中擒住净尘,赏他几粒一阳恣睢丸,再从平原郡找两名娼妓待侯他一番,保他一切竹筒倒豆子全交待。” “一阳恣睢丸千金难求,给个弥勒会的一个腌臜和尚用,太浪费了。”楚宗主道:“这些日子通过弟子们回报的情报来分析,净尘也多半没见过弥勒佛。” 他加重语气,得意的指出:“但弥勒佛会于每月初一在大佛堂中显灵说话,这是真正的出手机会。” “楚宗主好计谋。”三妙仙子道:“盟主可知此事?”。 “盟主已派盟中六使者前来相助,事关刑天戒,他自然会谨慎行事。” “楚宗主,许多乡民都说见过弥勒佛开口说话。”三妙仙子稍有犹豫的问:“你说会不会真是弥勒佛真神显灵?” “扯,一个盗墓毛贼的愚民手段而已,若真是弥勒佛显灵,何必人人带着面具来遮掩貌相。”楚宗主低声笑道:“但是这个弥勒佛比一般盗墓贼狡诈,一来从不露面,二来懂得术法结界。” “楚宗主,眼下秋霜夜寒。”三妙仙子吃吃笑说:“若此地无事,令你宗门中的弟子们在这盯着便好,你我早些返回客栈逍遥快活如何?” “嘿嘿,仙子又急了?”楚宗主猥琐的笑了一声,叹了口气道:“唉,老夫当年也曾夜御八女,昨晚可有点不中用,要不仙子给老夫来粒一阳恣睢丸试试?” “宗主其实宝刀未老,昨夜奴家舒泰无比。”三妙仙子吃吃媚笑,体贴的劝说:“一阳恣睢丸乃奴家亲手练制,药性阳刚霸道犹如拔苗助长,一旦用上一次,爽快是爽快了,但只怕贪图那种刻骨铭心的味道戒不掉,时间一长会把你身体精髓抽空,还是不食为妙。” “百草谷练丹的手段果然匪夷所思,仙子有这本事,何不自己练它大把一阳恣睢丸来售卖发财呢。” “楚宗主有所不知,练制一阳恣睢丸有两味主药,一是大荒山护山灵兽混沌身上的灵物,二是西域大雪山中的八品金鹿精血,非大荒盟提供不成......” “懂了,咱现在就撤回去。”楚宗主嘿嘿一笑,一把扛起三妙仙子,隐入黑暗中,黑暗中远远传出一句话:“回客栈试试老夫这宝枪还中不中用?” 九十三节 血光 十数日后,月初一,平原郡八县弥勒会信徒,四方云集弥勒庙。 庙会当日,天气多云阴晦,可挡不住信徒们虔诚向佛之心,一大早庙外不远的官道上,人流逐渐多了起来,马车、牛车、骑驴的、步行的,越来越多。 许多小商小贩都赶赴弥勒庙,想来发一笔财,卖糖葫芦的,卖炸食的,卖杂货的,庙前平地上人头晃动,人声嘈杂。 前后三辆马车缓缓驰近弥勒庙。 两辆马车上跳下一群家丁打扮男子,给中间马车拉开车门,马车上下来一名中年男子,从车内搀下一名面目娟秀中年女子,一起向庙中走去。 “周员外,你来了?”庙门前的糖葫芦小贩一脸笑意,向中年男子献着殷勤。 “嗯。” 周员外板着脸,低低应了一声,穿过庙门,向弥勒寺大佛堂走去。 “小六子,不好好卖你的糖葫芦,想巴结周员外,结果一巴掌拍到马腿上。”杂货小贩一边卖货,一边嘲笑小六子。 “老麻头,关你屁事,卖你草鞋去。”小六子望着周员外的背影,低声嘀咕道:“周员外平时不这样的,多半是让小孩子的事儿愁的。” 大佛堂外的大院干干净净,香炉中香火缭绕,许多人都在大院中排队等侯,等侯大佛堂开门。 周员外一行数十人直奔大佛堂。 “让开,让开,我家员外有渡难谒,没有的让一让。”一名黑衣家丁高声叫嚷,手中举着一张黄色符纸。 “借光,借光,各位乡亲借光。”周员外低着头,从人群中穿过,在大佛堂前站定。 弥勒寺中僧人,每月下旬选出三名信徒,发放渡难谒,做为弥勒佛显灵当日,选定的渡难人凭证。 日上三竿,大佛堂大门蓦然打开,两队僧人带着弥勒佛面具,从大佛堂内鱼贯而出,在佛堂门两边站定,佛堂中梵唱阵阵,一派神圣肃然。 佛堂前持渡难谒的三人相互看看,一名青年男子搀扶一名老婆婆进了大佛堂,约半柱香后,两人面带笑容出来,在众人羡慕目光中,出庙而去。 “周员外,你先请,在下的事儿不急,不能让嫂嫂站这么久。”一名灰袍男子手持渡难谒,对周员外低声礼让。 周员外点点头,与中年女子一同进了佛堂,四名面色苍白如纸的青年家丁在后面低着头,猫着腰,一起随后跟进大佛堂。 佛堂中檀香飘飘,僧人在低吟梵唱。 一名高大而肥胖的僧人站在佛堂正中,脸带面具,左手捻着佛珠,右手一下一下的敲打木鱼,弥勒佛露着一个大肚子,笑口大开,静静看着百生众相。 一名身材瘦削的看更僧带着一个破旧面具,引导周员外夫妇在佛像前敬上香,然后引到铺垫上跪拜。 “小民周大祥,年过四十而膝下无子,愧对先祖,垦求弥勒佛祖显灵,降我周氏子孙。”周员外夫妇恭恭敬敬叩拜。 半盏茶后,一道干枯空旷的声音从弥勒佛腹中传出:“一年内必有子!” “弥勒佛祖,我有话说。”一名青年家丁挺身而出,面色苍白如刚从坟墓内爬出来的幽魂,他歪着脖子一脸不服的问:“我家员外若一年内无子降生,怎么办?” “大胆,竟敢冒犯佛祖!”,敲木鱼的高大僧人一声大喝,身上的肥肉随着呼喝声一阵颤抖。 “业火焚魂,定!” 青年家丁苍白的面孔忽然邪魅一笑,持诀施咒,一个硕大金钵“哗”一声在佛堂中上空凝聚,钵底一翻,一束灿烂金光将弥勒金身像团团罩定,光束照耀之下,弥勒金身像一切纤毫毕现。 一群黑衣家丁急速冲进佛堂,将门口念经的僧人们撞的东倒西歪,一柄柄雪亮的斩马刀架在僧人们的脖子上。 “周员外,管好你府中奴才,若惹弥勒佛祖动怒,必遭天谴!”敲木鱼僧人又是一声断喝,随既高声喊叫求援:“有人冒犯佛祖,弥勒会使者还不进大佛堂护佛逐魔。” 大佛堂中的僧人和佛堂外大院中的信徒们发出一声喊,一起向黑衣家丁们冲来,每个人都一付不惧生死的凶悍,气势如平原郡堵截太华派道场一模一样的浩瀚。 “杀!”,祭出九龙焚火罩的青年家丁目光惊喜而不屑,唇间蹦出一个字。 一刹那间,刀光飞舞,血花四溅。 “噗、噗、、”一声声快刀剁肉的恐怖声中,地面上瞬间落下七八个脑袋,没头葫芦般在地面滚来滚去,血气冲天,残忍冷酷。 “杀人了,真杀人了!” “妮她爹,你真死了?”一名带着弥勒佛面具的女子放声哭泣,手指抓着一具尸体不停摇晃,一柄斩马刀无情的劈下,“咔嚓”一声,哭泣女子瞬间也变成刀下游魂。 一片血淋淋的人头在地面上叽里咕噜乱滚,弥勒会使者全是平原郡土生土长的乡民,生平第一次见到一片人头瞬间落地的盛况,立刻露出真正怕死的本质,人人弃了弥勒佛祖,没头苍蝇般一齐向大院外挤去。 “全杀了。”面色苍白的青年家丁追出佛堂,仿佛地府中索命的无常,又一次冷酷下令。 大院外,突然冒出一片黑衣人,将大佛堂大院口堵住,斩马刀彼此起伏,冷冷刃芒闪烁,大院中一片惨叫声和求饶声,只有弥勒佛金身像依旧笑口长开,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血花跳跃,半盏茶后,大院中弥勒佛使者一一伏地毙命。 “本人大荒盟侯公子!”面色苍白的青年家丁自报家门,看着大佛堂中瑟瑟发抖的僧人们,扬声询问:“诸位高僧已见到我杀人的诚意,若不大声指出谁是弥勒佛,本公子送你们全部上西天。” 众僧全部瑟瑟发抖,没有人出面指认弥勒佛,也没有人出来自承弥勒佛。 “本公子猜测弥勒佛一定在这里面装神弄鬼,谁愿与我对赌。”侯公子拍拍弥勒佛的大肚子,回头向佛堂中人询问,一脸自信。 “在下和你赌,若弥勒佛肚中无人,你要放了在下一族中人。”周员外见侯公子杀戮无情,眼见寺中人怕是难留活口,一咬牙,站出来和侯公子对赌。 “周员外有胆有识,本公子和你赌了。”侯公子一笑,掐诀喝道:“业火滔滔,焚尽人间一切恶,烧!” 九十四节 鬼计 众僧全部瑟瑟发抖,没有人出面指认弥勒佛,也没有人出来自承弥勒佛。 “本公子猜测弥勒佛一定在这里面装神弄鬼,谁愿与我对赌。”侯公子拍拍弥勒佛的大肚子,回头向佛堂中人询问,一脸自信。 “在下和你赌,若弥勒佛肚中无人,你要放了在下一族中人。”周员外见侯公子杀戮无情,眼见寺中人怕是难留活口,一咬牙,站出来和侯公子对赌。 “周员外有胆有识,本公子和你赌了。”侯公子一笑,掐诀喝道:“业火滔滔,焚尽人间一切恶,烧!” 弥勒佛上空的九龙焚火罩瞬间光芒四射,凭空落下一片火焰,在弥勒佛金身像上“噼噼啪啪”烧了起来,时间不长“哗啦”一声,金像崩塌泥胎中空空如也,一股股灰尘腾腾而起,只留下一尊大佛头依旧笑口常开,似是无所畏惧,又似是在嘲笑世间一切。 侯公子面色一变,收起法宝九龙焚火罩,围着残破佛像转了几圈,抢过一把斩马刀在地面上一一敲打,还是没有找出任何机关暗道。 “娘的,侯爷上当了。”侯公子随随便便的反手一刀,砍下身边一名僧人的光头,伸足踢飞,恨声道:“见过弥勒佛者免死,没人答话,本公子一会再杀一个。” 僧人们个个噤若寒蝉,“噗”的一声,一名僧人吓的屎尿齐流,顺着僧袍流了一地,佛堂中臭味薰天。 “公子,小僧们真的从来没见过弥勒佛主人。” “公子饶命啊,小人本不是和尚。”僧人们纷纷摘下弥勒佛面具,跪地求饶,神情如拜佛时一样虔诚无二。 “找出弥勒佛,不然全去死。”侯公子眼中浮起一片血红的亢奋,手中斩马刀急挥,“噗、噗、”声中,几名跪地僧人的脑袋瞬间滚了出去,佛堂中顿时变成屠宰场。 “侯公子,快找出弥勒佛?”楚宗主从院中步入佛堂中,提醒道。 “谁是弥勒佛?”侯公子手中滴血的斩马刀指向敲木鱼的高大僧人,刀头的血滴绚烂血腥,如忘川河边的一朵彼岸花,只听他暴戾喝道:“三息后,说不出来就去死,一......” 场中没死的僧人们眼中一片绝望,有的已闭眼等死。 “守更僧呢?”敲木鱼僧人左右看了看,脑中灵光一闪,登时大叫:“小僧怀疑看更僧是弥勒佛,每次弥勒佛金身像显灵,他必会在佛堂中接引乡人上香参拜,只有看更僧离弥勒佛金身像最近。” 侯公子四下一看,佛堂中除了一地脑袋外,还有一群大荒盟黑衣人,和十余名弥勒寺僧人,只是不见了那名身体瘦削的看更僧。 “快出去找。”楚宗主和侯公子不约而同的蹿出大佛堂。 佛堂外的大院中,天高云淡,一地血腥,众人已逃的干干净净,地面了除了尸体和污血,还有一地弥勒佛面具无奈的随风翻滚。 “这老狐狸应了贼以智生的老话,竟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溜了。”楚宗主询问道:“他从那跑的?” “腹语术,弥勒佛会腹语术。”侯公子恍然大悟,又道:“本公子只道这老滑头是躲在金身弥陀佛像腹中利用机关喊话,不料他会腹语术,一直在我等眼前行走,方才一定是趁乱溜走。” 顿了一顿,他大叫:“楚宗主带兄弟们在方圆数里内搜,他长相瘦削是个光头,我在寺内再翻一翻。” “老夫派人追查弥勒佛行踪,公子向盟主说清原由,愿我等少受责罚便好。”楚宗主拱拱手,带领一群黑衣人迅速冲弥勒寺。 “赌约可否算数。”周员外扶着已然瘫软的周夫人,挪出大佛堂,低声向侯公子问道? “你们快滚。”侯公子看看周员外夫妇,面色变幻最后挥手道:“今日院中事若有一字泄露,本公子诛你周氏一族。” 弥勒寺北,约一里外的一座山峰上,两名僧人正躲在一株大树下向弥勒寺窥视。 “主人,这群人什么来头,?”净尘脸色煞白,声音至今仍是不停颤抖:“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庙中的师兄弟们全死了。” “大荒盟的人,修真界中敢在光天化日下如此肆无忌惮杀戮者,非大荒盟莫属!”弥勒佛带着面具淡淡说完,又安抚道:“净尘休要担心,本佛在平原郡早备下数处栖身之处。” “主人英明,主人英明。”净尘精神一振,脸上登时有了血色。 “本佛在平原郡行事,一直非常注意掩藏行踪。”弥勒佛叹息说:“大荒盟竟能闻到戒子味儿寻来,果然名不虚传。” “什么戒子?竟能把大荒盟的人引到平原郡来。”净尘询问。 “刑天戒。”弥勒佛口气仍然非常平淡,道:“大荒盟在弥勒寺中杀了人,必会惊动平原郡官府,弥勒寺必须弃了,你下一步去做一件事。” “请主人吩咐。”净尘马上躬身肃立。 “通过弥勒会信徒的嘴,向外放风,就说平原郡弥勒寺发现刑天戒。”弥勒佛顿了顿,强调说:“一定还要把大荒盟杀人的事儿大肆讲出去,事儿传的越玄,知道的人越多,你我越安全。” “遵令。”净尘恭敬应了一声,有些疑惑的问;“这么做对咱有好处嘛?” “大荒盟的人盯上咱了,这伙人杀戮掳掠没有任何规矩,只要被其抓住,必有酷刑杀戮相随。”弥勒佛呵呵一笑,道:“本佛要将大荒盟的对头太华派还有天下各路人马全都引来,把平原郡的水彻底搅浑,然后浑水摸鱼。” “主人英明,英明啊!”净尘毫不吝啬的送出颂词,又说:“太华派的人我上次在平原郡中见过,感觉很一般啊,他们斗的过大荒盟嘛?” “呵呵,太华派的人不厉害?”弥勒佛呵呵一笑,道:“太华派只是自认名门正派,不对普通百姓动手而已,他们若是不厉害,大荒盟的人也不会一直隐匿大荒山不出世了。” “知道了,主人。”净尘看了看天色,问:“咱眼下去那落脚?” “呵呵,大荒盟的人此时应当醒过味来,快出来寻人了。”弥勒佛又发出一声干涩笑声,率步向坡底奔去,边走边说:“跟本佛走吧,去一个安全而舒宜的山寨,这次让你见识下本佛背后的真正实力。” “遵命主人。”净尘哈着腰,在弥勒佛身后一路小跑跟随着,问道:“仅凭一个传闻,太华派的人会来嘛?” “会,天下修士只要闻到刑天套任何一件饰品的味儿,都会来的。”弥勒佛边走边说:“咱眼下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太华派的人出现。” 九十五节 大蟒蛇 太华千界山中,河流中的缓缓的流淌着,一些水草在水中左右摇摆,岸边草木彼此起伏,在风中烈烈作响。 阳光如练,猎妖三人组顺着河流逆水而上。 三人一样的灰袍罩身,脚蹬长靴,头带一顶大大的毡帽包着脖子,防止草丛中蚊虫盯咬,人人只露出一双眼晴。 金依蕙依旧在前面带路,青瑶和苏子昂在后面并肩跟随。 “金师姐。”青瑶扬声道:“师尊上次说了,蟒蛇类过了五百年便为蛟,一条蛟筋价值非凡,从这边河流向水上游走,再向里边走多半出蛟。” “我知道,但我不怕。”金依蕙头也不回,边走边说:“这条河流一直通向千界山的深处,越向里走,妖兽的等级越高,李师姐曾说再向里走数百里,有时便能遇到六级妖兽。” 金依蕙说的李师姐便是大师姐李明娟,她比金依蕙年长六七岁左右,也是秀水峰上有名的修道奇才,早年同样天天独闯千界山打妖兽历练。 “那我们还向里去?”青瑶的脚步迟缓起来。 “听好。”金依蕙强调说:“是数百里,不是数十里,凭咱仨的脚程一天走不出数百里,更遇不到高级妖兽。” 顿了顿,她手指前方,说:“不过有一次我沿着这河流向上走,在前方拐过一个弯儿后,查觉到河水中有一股强大气息的存在,当时一个人,没敢去挑战它。” “金师姐,你要带我和子昂哥哥两名凝元阶小修士去挑战那个强大的存在?” “当然。”金依蕙肯定的说:“咱仨联手后,对付一名元婴境初期修士没问题吧?那妖兽能有多厉害?”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苏子昂,问:“苏师弟,你害怕嘛?” “不怕!”苏子昂咬着牙说道,心确在嘭嘭跳,虽然日前在四粒六阶灵丹的辅助下冲破凝元境,但他从来没见识过厉害妖兽,心中十分打怵,不过再怵,在如师如姐的金依蕙面前绝不会退缩。 “子昂哥哥,你别和金师姐一样,她是个疯子,她都说那有个强大的存在,却定要带咱俩去送死。”青瑶一脸的不情不愿,脚步也越走越慢,渐渐拉下苏子昂半步,苏子昂一阵迷糊,师姐和师妹意见不和,自己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到了,注意,这一片数里内没有绿草。”金依蕙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说,然后又对青瑶道:“师妹若害怕,可以离远点。” “行,我听师姐安排,离远点。”青瑶果然向后退的远远的,然后嘻嘻笑道:“若出现高阶妖兽,我施展一鹤排云术直接掠走,金师姐和子昂哥哥顶住。” 金依蕙啥也不说,默默伸出小指向青瑶晃了晃。 前方河水静静而涓涓的流着,苏子昂仔细一看,河岸周围确如金依蕙所说,一根绿草也没有,再仔细一看,这方圆数里内飘浮着一薄薄的灰色气体,在阳光下宛如一圈粼粼水气。 寂静而诡异中,透出一股莫名的危险! “苏师弟,快找个小河沟装好工具,这水中也许是个大家伙。”金依蕙下令,星眸瞥了一眼水面,“唰”一声祭出留寒刀,道:“是条蛟更好,拿它练练刀。” “师姐,蛟蛇再强大也是一条畜生,咱不可和它力拼,要以计谋胜之。”苏子昂看看河水,道:“一会只要它中了埋伏,咱俩轮流拖着它跑,把它的血流干......” “这计谋有点猥琐,但却可行。”金依蕙星眸中亮光一闪,道:“快去下埋伏,安工具吧。” 苏子昂在距离河边半里处找到一个合适位置,先用厚背七环雁翅刀在土中挖出一个大坑,然后手一抖,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三角型粗大铁架,铁架尖上有一个非常锋锐的刀尖,向上翘着约有一尺长。 冲破凝元境后,最大收获是可以使用乾坤袋。 金依蕙建议苏子昂学习她修练的道法神通天熊罡甲。 这是一门纯防御的道法神通,根据施术者的修为,有三息到七息不等的极致防御效果,元婴境修士概莫能伤。 苏子昂内心极想学习武六七的神通斩天河,但金依蕙有命,他自然百依百顺,便修习了天熊罡甲。 半柱香后,苏子昂装好三角铁架,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大瓶牛血,然后向河边走去。 “苏师弟小心,这次跑的要快些。”金依蕙从一边提醒道,缓缓又道:“让我来吧,你退后。” “不,我来!”苏子昂脚步未停,一直走到河边,将大瓶中的牛血缓缓倒入河流中,然后快步离开河边,站在稍远处的岸边向河中凝望,心中一半期待一半忐忑。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河水一直悄无声息,一动不动,天空骄阳似火,一块云团飘来,地面上光线倏地一暗。 “小心,它上来了。”金依蕙一声大叫。 平静的河面蓦然一阵晃动,原本涓涓流动的水面仿佛起了一道分水岭,碧绿水面向两边一分,现出一个巨大的洞口,一股水浪从洞口中蹿天而起。 “哗啦”一声,水声飞溅。 一只比磨盘大小的巨蟒破水而起,蛇瞳中妖光闪闪,仿佛两个小灯笼,倚立水浪上睥睨岸边三名渺小的人族。 苏子昂的心猛然一跳,一种似曾相识的威压瞬间逼来,这种感觉只有在无间海锁玉关前的海堤上,面对烛龙使者应龟才有,难道这蟒蛇是八阶妖兽? 巨蟒轻轻一晃,巨大的头颅已然上了岸,湿漉漉的头顶上水渍斑驳,张嘴吐出一口河水,蛇舌伸缩不定,似一柄血红灵剑,在岸边人立而起,见苏子昂呆立不动。 “嘶”一声怒鸣中,“噗”一口蛇涎向苏子昂喷去。 “苏子昂快跑!”金依蕙一个弓步冲拳,武士的“蚩灵盾”唰的撞向蛇涎,轰然声中,“蚩灵盾”瞬间破裂,苏子昂醒过神来扭头便跑,手中却在挥舞着沾血的布条。 蟒蛇一声嘶鸣,从身后追来,身后响起一片“轰隆隆”的响声,感觉飞沙走石,颇有点地动山摇的感觉。 苏子昂浑身寒毛乍立,先施展了一个御风术,随后脚不沾步般飞遁,凝元境修士全力施展之下,初时速度比奔马还快,数息间已掠过小水沟埋三角铁架处。 九十六节 车轮战 三角铁架稳稳的固定在水沟中,上面盖了一层薄草伪装,只露出半寸刀尖在阳光下幽幽放光。 巨蟒自身后轰隆隆的追来,越过三角铁架处,从刀尖上冲过去,速度不减的向苏子昂追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苏子昂开始能感受到身后妖蟒的血盆大口和嗜血兽性,心中一片悚然的绝望,跑的更快...... 身边白影一闪。 青瑶一个一鹤排云术越过了他,纤掌一放,一片青气缭绕中,前次和秃头箭翅鹰缠斗的青木老虎在阳光上现身,落地一声虎啸,“嗷”一声扑向巨蟒。 巨蟒硕大的蟒首一甩,张开血盆大口,“呼”一声将两头青木木虎吞进口中,蟒脖一个伸缩将木虎咽了下去,又开始向苏子昂追去。 苏子昂趁巨蟒吞吃青木木虎之际,回头一看,只见蟒蛇身后有一条血迹,立知三角铁架上的刀刃尚能割破巨大妖蟒的腹皮,多半是因为它皮厚肉糙,一时未能伤其根本..... 少年情智生智,一个斜掠,拐了大半个圈子又回头向三角铁架处奔去。 青瑶一个飞纵,人在半空,已将火孔雀法器祭了出来,火孔雀落地后,啾一声长鸣,“唰”的来了个孔雀开屏,一团灿烂若华的火光在平地燃起。 巨蟒冰冷的蛇瞳中死光一闪,居然停止追击苏子昂,曲身一盘向火孔雀对峙凝视,身体一曲之际,远处的青瑶和苏子昂已看清,巨蟒腹部确实有个伤口,已露出白花花的蟒肉,只是这头巨蟒个头太大,未能一击毙命。 “青瑶你闪开,我引它回去。”苏子昂从乾坤袋中摸出一瓶牛血,凭空洒去,一股血腥味登时在阳光上弥漫。 闻到血腥味的巨蟒愤怒了! 它一声嘶吼,一张巨口“噗”一口蛇涎喷向火孔雀,火孔雀原本只是一个带火的玩具,并不具备强大道念,被蛇涎一喷,立刻露出本形,“啪嗒”一声坠地。 “来呀,来呀。”苏子昂挥舞着盛牛血的瓶子,向巨蟒不停的挑衅,巨蟒放弃青瑶又向苏子昂追去,十数息后,巨蟒又一次从三角铁架上碾过,仍是速度不减的追击苏子昂。 “苏师弟小心!” 金依蕙噌的迎面跳过来,留寒刀上火光炎炎,一刀劈进巨蟒身血,“砰”的血肉崩溃中,巨蟒一声怒吼,盘起硕大蟒首当头向金依蕙砸下。 “嗷......” 一头体积庞大的古熊术影倏地从虚空中出现,张开双臂环抱金依蕙,如父亲保护婴儿般用后背径直接下巨蟒的惊天一击,“嘭”一声轰然巨响,古熊术影慢慢消散。 金依蕙兜了个圈子又向三角铁架掠去。 留寒刀带着刃之火凌厉一击,巨蟒显然受伤不轻,愤怒之下,它一路飞沙走石向金依蕙疯狂追去,金依蕙逃的比苏子昂还快,一路领着巨蟒又向三角铁架奔去。 “子昂哥哥给我两个牛血瓶子。”青瑶蹿了过来,接过牛血瓶子后叫道:“咱用车轮战慢慢拖死它。” 说完,不待苏子昂回话,一个御风术向巨蟒追去。 苏子昂狠狠喘了一口气,惊叹金依蕙方才施展天熊罡甲的无上神通,居然能和巨蟒正面全力抗衡,心中原本对天熊罡甲只能防御,不能进攻尚有一丝丝的遗嘱,待见金依蕙施术后,忽然感觉师姐的见解极为有理。 自己千锤百练的苏氏一刀,虽然没有刃之火,但威力也不容小觑,若日后再能修练武士的刃之火,则如虎添翼,在有天熊罡甲护体的情况下,对元婴境以下修士都极具威胁。 青瑶从后面追上巨蟒,等巨蟒从三角铁架上又一次碾过后,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柄精光闪闪的短刃,从后面狠狠一刃将蟒蛇的尾巴钉在了地上,蟒蛇的尾部顿时血淋淋的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嘶......” 巨蟒痛的一声长吼,弃了金依蕙回头又追击青瑶,青瑶跑起来比金依蕙还快,先用一个御风术,和蟒蛇拉开距离,再用一个一鹤排云术,飘若仙子般掠过三角铁架。 金依蕙和苏子昂受到启发,两个人一人用厚背七环雁翅刀,一人用留寒刀,只等巨蟒碾过三角铁架后数十步,便从后面斩劈巨蟒的尾部...... 片刻功夫后,巨蟒身上已然伤痕累累,它又是一声长嘶,一转身,径直向前方的河流蹿去。 “它要跑,杀!”金依蕙一个御风术掠到蟒蛇颈边,一记刃之火,留寒刀带着火光深深扎成巨蟒脖颈中,“噗”一声血肉飞溅中,天熊罡甲迅速祭出,将她团团一抱。 苏子昂一咬牙,飞身掠到巨蟒另一侧,弓步吐力,挥出了他那千锤百炼的苏氏一斩,雁翅刀背的七环哗啦大响,刀刃“噗”一声,深深的劈进巨蟒的脖颈处,蟒脖立刻血肉崩溅。 “嘶......”蟒蛇一曲身,粗大的尾巴如一条长鞭般狠狠扫来。 苏子昂掐诀施术,一头天熊瞬间在虚空中出现,转身一蹲,双臂环抱苏子昂,架住了巨蟒粗尾凌厉一击,“砰”一声,天熊罡甲瞬间消散,却是挡下了巨蟒尾巴凌厉一击。 巨蟒一回首,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向苏子昂咬下,苏子昂的天熊罡甲刚用完,灵力一时无法凝聚,只能一挺厚背七环雁翅刀想硬架硬扛,一条青绫凌空飞来,卷起他的腰一把将他凌空甩出老远。 “砰”一声,硕大蟒首狠狠砸在地上,尘土飞扬,一时竟未能再昂立的起来,金依蕙大呼:“再初几刀,它不行了。” 话音未落,巨蟒呼的将硕大蛇首正了过来,向河流中哧哧蹿去。 青瑶的流萤青绫倏地飞来,缚在巨蟒尾巴上全力一拽,青绫猛然绷直带的青瑶脚下接连趔趄数步。 但是,看上去硕大无比的巨蟒竟然被青绫一拖。竟然微微一顿,苏子昂抢过去一手握紧青绫,一手将掌中雁翅刀一刀插进地下,用脚抵住刀背,和青瑶一起与巨蟒较力拔河。 金依蕙一个御风术,人跃半空,留寒刀上刃之火闪烁,一刀从上而下深深扎进巨蟒脑门,一股污血“嘭”的迸出来,喷了金依蕙半身,未等巨蟒反击,她双脚一蹬蟒首,拔出留寒刀人已飘出去老远。 “嘶”一声长吼,巨蟒无力追击金依蕙,痛的在地上乱翻乱滚,蟒尾后面的青瑶和苏子昂顿时被甩了起来,如两片树叶般在空中乱舞。 “子昂哥哥?”青瑶吓的一声惊叫,抱住苏子昂大叫,苏子昂大声提醒:“快松开青绫。”一只手托着青瑶纤腰用力一推,青瑶一抖流萤青绫,在空中借力一个一鹤排云术,远远飞了出去。 九十七节 平原郡 巨大蟒蛇浑身血肉模糊,硕大蛇首瘫在地面抬不起来,只有蛇尾不时的甩来扫去,且力度越来越弱,显然已坚持不住多久。 “金师姐真混蛋,你扎蟒蛇一刀,蟒蛇差点没将我甩死。”青瑶小脸煞白,凑过来埋怨,她看看半身污血的金依蕙,忽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真丑,活该!”说着手一伸,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白手巾递给了金依蕙。 金依蕙接着白手巾随手擦了擦,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蟒蛇体积这般粗大,咱们多等一会吧。” “金师姐,你方才那凌空一刀扎的狠,差不多一刀毙命。”苏子昂毫不吝啬的先大夸师姐,回头再夸小师妹,道:“青瑶师妹真勇敢,竟用青绫将这么粗的一头巨蟒缚住了,这青绫是用什么质材做的?竟如此坚韧。” “这是师尊送我的法器,我也不清楚以何物制成。”青瑶纤掌一挑,流萤青绫一道青芒闪烁,幻成一枚青色手镯套在青瑶皓腕上。 这是苏子昂第一次看清青瑶法器青绫的变幻,心中对太华派道法顿时充满憧憬,同时也对自己未来充满憧憬。 巨蟒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一柱香后终于寂静不动,三人又耐心的等了一盏茶,苏子昂才上前干活,这条巨蟒果如水鸾子所说,体内多了一根银白色的筋。 “金师姐,这是蛟筋嘛?” 金依蕙仔细端详片刻,摇摇头,道:“以我眼下道法修为,以前一个人绝对不招惹如此巨大的蟒蛇。” 她抬起头来,笑靥如花,说:“这筋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一会待拿到华清城中问问武器铺钱掌柜或天轩楼马掌柜吧。” 金依蕙体态健美丰腴,平时冷若冰霜,但一身白袍却难掩其傲骨风姿,今日忽地展颜而笑,立刻如冰雪初融,红梅乍绽。 苏子昂顿时眼前一亮,一股青春妩媚迎面而来,少年迅速低下头,将眸中的炽热深深的掩饰起来...... 这一趟千界山之行所获甚丰,苏子昂用弓箭猎杀一头白尾灵羊,青瑶捕扑二头白尾灵羊,到华清城中后,仅一根蟒蛇筋,武器铺的钱掌柜便出价一万灵石。 “钱掌柜,这蟒筋这般贵?”苏子昂收起灵石,询问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岭南郡有一家制做精弩的宗派,好似叫什么岭外黎氏,他们能做出一种忘归弩,忘归弩杀伤力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对元婴境修士都有威胁。”钱掌柜抖抖手中蟒筋,道:“弩弓好坏的关健在弩弦上,这蟒筋便是专做弩弦用的。” “忘归弩?”青瑶念叨了一声,随后摇头晃脑吟道:“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脩兮憺忘归,这弩箭的名字蛮有诗意,箭去不归,钱掌柜这铺中可有忘归弩卖?” 钱掌柜道:“小店中可存不起那货,据说这忘归弩是需要定做的,那黎氏傲的很,不是出银子就能买到货的。” “咣、咣、咣......”一阵急促钟声从太华山上传来,声音清脆而悠扬。 “快回太华山。”金依蕙侧耳一听,道:“这是召唤派中弟子集合的钟声,派中定然有大事发生。” 太华山太华殿,太华五子齐集。 “近日江湖中纷纷传闻,刑天戒在平原郡出现,消息不确定真假。”金昆子少见的脸色凝重,说:“如今能确定的是,大荒盟曾在平原郡弥勒寺中大开杀戒。” 火焱子道:“事关刑天戒,不论真假本派必定要去看看。” “火师弟此言有理。”金昆子迅速做出安排,下令道:“本座与木师弟先带十五名元婴境弟子先行,水师妹从五峰中三百名凝元境弟子走水路赴平原郡参加历练。” 火焱子追问:“我与土师兄呢?” “火师弟与土师弟坐镇太华山,随时听侯消息。”金昆子转头对木桑子命令道:“木师弟负责挑选能御剑去平原郡的弟子,一柱香后起程。” “得令。”木桑子身形一晃,飘出太华殿。 平原郡地势独特,有山的地方、群山巍峨连绵,无山的地方、千里肥田良土,一马平川。 秋天美的惊艳,一排排参天古树半黄半绿,蓝天白云,一行行大雁啾、啾、鸣叫着蹁跹南飞。 弥勒寺外的官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十乡八里乡民都在暗暗传说,弥勒佛泄露天机,遭到天谴,寺中僧人没有一个生出庙门。 金昆子和木桑子赶到弥勒佛寺前时,蔚蓝天空下,只见百余名禅衣玄甲的官兵在弥勒寺内外把守,一股淡淡血色从寺中直冲蓝天,弥漫不散。 “小道乃太华派何无忌有礼,烦请兵大哥通禀庙中大人,说太华派金昆子真人拜访。”木桑子门下弟子何无忌疾步向前,对寺前一名官兵施礼说道。 大夏王朝仁宗帝晚年崇喜道佛两家,上行下效,各郡县太守、县令争相模仿,处处寺庙道观林立。 洛都朝堂上、王族侯门绝不会与普通员外士绅联姻,甚至同席,郡县乡野间、名族豪绅与普通庶族人家也同样如此,各阶级之间鸿沟分明,普通人绝难逾越。 道士和僧人却可逍遥阶级之上,今朝出了王侯府,翌日进了百姓门,上下通吃,左右逢源,太华派和雷音寺更是名动天下,世人争相结交。 官兵进寺通报不久,一行人匆匆从弥勒寺中疾步而出,其中居然有一名红袍官员。 “平原郡太守王益民在此,那位是太华山金真人?”红袍官员捻须问道。 金昆子剑眉一挑,合掌施礼:“贫道金昆子见过王太守。” “金真人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人,有请回平原郡太守府中奉茶。”王太守满脸挂笑,十分热情。 “贫道木桑子见过王太守,贫道想进弥勒寺看看情况。”木桑子从一边插言问道:“可行否?” “太惨了,寺中一排尸首,遍地污血,一个活口也没留下。”王太守向寺中看了看,道:“本官曾带人反复查看多次,仍然一无所获,木真人不看也罢。” “太守大人,在贫道看来,尸体也会说话。”,木桑子捻胡一笑,一脸神秘莫测的表情。 “哦,久闻太华山真人都是世外高人,能掐会算,木真人竟能令尸体说话。”王益民饶有兴趣的询问:“本官能否跟着见识一番。” “贫道施法拘魂问话,寺中阴气大盛,太守大人一身红袍,官威太盛,鬼魂多会惧怕。”木桑子郑重的强调说:“而且最重要的是,拘魂问话乃泄露天机之举,必然折损王大人官运,王大人最好不看。” “不看了,不看了,本官还想太太平平做几年官呢。”王益民果然顿时没了兴趣。 木桑子一笑进庙,一盏茶后,又飘然而出。 九十八节 江湖事 场中人立刻停止说话,一齐凝目看了过来,王益民对鬼神之事仍然充满好奇,问“木真人问出什么话来了么?” 木桑子笑道:“问出来了,却实如江湖传闻,大荒盟四公子出手做的孽,弥勒寺中已无秘密,太守大人可以定案上报了。” “平原郡暴发灭寺血案,一切无凭无据,本官正愁如何向朝廷上奏呢?几位真人务请到太守府中奉茶,指点迷津。”王益民一片诚意的发出邀请。 金昆子与木桑子对视一眼,应声道:“既然如此就叨扰太守大人了。” 平原郡太守府十分简朴,大堂中的桌椅案几略显破旧,数人坐定后,待女匆匆奉上茶。 “木真人,请指点一下案情真相,多说说大荒盟中事吧。”,王益民顾不上饮茶,急切发问? “贫道长话短说,本朝江湖中有一个帮派叫大荒盟,盟下有十二名护盟使者,由盟主命名。”木桑子道:“分别叫黑鼠、丑牛、淫虎、魅兔、玉龙、雪蛇、马公子、羊公子、猴公子、鸡公子、狗十一、猪十二,这次在弥勒庙中出现的,应当是马、羊、猴、鸡四公子。” 王益民饮了一口茶,饶有兴趣的将十二个护盟使者名字念了一遍,问道:“木真人何以断定是大荒盟四公子出手?” 木桑子道:“天下盗匪不少,但如此嗜血成性不留一个活口的,非大荒盟四公子莫属,据说与四公子所修练的邪功有关,时时要以活人热血来维持灵力。” “大荒盟如此凶残成性,天下没人制得住么?”王益民问道。 “大荒盟远在大荒山,位于大漠之西莽荒极地,大漠黄沙万里,寂无人烟,传说中,大荒山遍布妖兽毒虫,据说还有上古神兽混沌守护。”木桑子解释道:“正道修士纵有杀敌之意,也要先走过万里黄沙,然后找到大荒山,还要击杀的了神兽混沌......” 最后,老头儿抬头看看室外的蓝天白云,神情一时有些出神和落寞,说:“据贫道所知,只有一名正道修士曾生入大荒山,但至今还生死不明。” “曾生入大荒山的正道修士,一定是木真人的亲朋。”王太守看看木桑子的神情,出言猜测。 木桑子低声道:“正是贫道师兄鱼歌子。” “木真人。”王太守为官多年,精于世事,一见木桑子神情有些低沉,立刻抛出另一个话题,问:“听说本朝还有一个叫统万城的匪窝凶悍的很,眼中从来没有王法,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统万城和大荒盟不同,建城至今只有二百多年,第一任城主赫连天魔原是一名杀人越货的江洋巨盗,被江湖正道一路追杀到河汉沼泽中藏身,偶到奇缘修得一身盖世神通。”木桑子精神一振,果然又健谈起来,道:“统万城一直庇护天下大奸大恶之徒,但势力不出河汉沼泽,因此在本朝凶名不显。” “方才木真人曾说统万城和大荒盟不同,除了这建派创帮时间上不同以外,还有其他不同嘛?”这名王太守对江湖中事极为好奇,竟然刨根问底起来。 “要说不同处,不如先说相同处,这两个帮派都是不理朝廷律法之辈,在他们眼中,杀戮便是王道。”木桑子侃侃而谈:“不同处很多,在用人上,大荒盟不养弟子门人,类似那种部落联盟,一切以利益和杀戮驱使下属行动,大荒盟主贾似善有句名言,叫不做好事,不奸生女,别的全可以干。” “不做好事,不奸生女......”王益民念叨了二句,笑道:“这位贾盟主真是一名奇立独行之人,他行事得有多么肆无忌惮,本官倒真想见识一番这位奇人。” “呵呵,王太守还是不要见贾盟主为妙。”木桑子一笑,又道:“统万城近两代城主全是女子当家,统称赫连姥姥,不过江湖中没人见过她的真容,统万城固守河汉沼泽一带,除了放任手下人出外掳掠人口外,从无大规模与其他门派冲突。” “赫连姥姥?”王益民又笑了起来...... 金昆子率众来到平原郡后才发现,平原郡地势和华清城大不相同。 平原郡地广人稀,郡城外大多是一望无垠的漠漠平原,大片大片的土地上矗立着一排排参天林木,郡下八县之间相距遥远,而且每个县城的范围极大,普通人从一个县到另一个县之间要走上半月有余。 从弥勒寺遗留下来痕迹可以断定,大荒盟中人肯定出过手,从到场人数和杀戮来看,大荒盟这次出手一是有备而来,二是目地明确,而大荒盟和弥勒会的人在平原郡中均已消声匿迹。 想要在平原郡寻找到大荒盟中人,最好的办法是从弥勒会中人入手,而要寻找藏匿起来的弥勒会,是需要大量人手四处明查暗访的。 太华派在太守府不远处租下一个客栈,名叫四平客栈,客栈取名四季平安之意,然后派弟子回太华山催促水鸾子带领人手早些赶来增援。 此时的平原郡中,已出现大量修士和武士,有各大宗派,也有一些散修,太华派此次出动如此众多人手也无法掩饰行踪,索性便着太华五色道袍公开行事,一时间四平客栈中热闹非凡,不时有一些门派登门拜访。 数十日后,水鸾子率太华派数百名弟子,乘大船沿碧水大江奔赴平原郡,与金昆子等人汇合后,水鸾子指挥弟子们一齐动手,将四平客栈里外打扫干净,设上简易防御阵法。 当日暮时,雷音寺任方圆携一灰袍枯槁老僧飘然而至,老僧大耳垂肩,面色红润和普通人一般无二,金昆子竟与木桑子一起出门迎接,远远施礼道:“金昆子见过一叶方丈。” “阿弥陀佛。”一叶方丈抬眸凝望金昆子,眸中波澜不起,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暖暖笑意,道:“十数年未见,两位真人丰采如昔,可喜可贺。” “方丈大师过奖。”金昆子一笑,道:“方丈大师万里而来平原郡,多半有要紧话要讲,请里边述话。” 九十九节 三支箭 客栈中,青瑶给一叶方丈和任方圆沏上太华山秀水峰特产碧水飘雪茶,偷偷看了一叶方丈两眼,心中暗暗嘀咕;这老尚竟是名动天下的雷音寺方丈?气势如此普通,长相竟连徒弟任方圆也不如。 “金真人,老纳察觉近年江湖事出反常,担心将有大变!” “方丈大师请讲,小道洗耳恭听!” “当年河汉沼泽一战,太荒盟退据大荒山蛰伏不出,近二年为何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叶方丈淡淡望了金昆子一眼,问:“更反常的是,这刑天戒为何又突然从平原郡冒出?” “方丈大师疑其中有诈?” “数百年间,为了刑天套也不知坏了多少人命,今日突然出现多半有诈。”一叶方丈道:“贾居士一直蛰隐大荒山,无非怕两件东西,难道他现在不怕了?” “贾似善怕两样东西?”青瑶心中一动,暗自为听到这天下奇闻而开心不已,终于可以用来吊吊金依蕙的胃口,只听木桑子道:“一叶方丈有所不知,这次出手的是大荒盟的小鱼小虾,贾大善人没显身。” “听到刑天戒的信儿,两位真人都能来平原郡看看,贾居士岂有不来之理?”一叶大师望了望客栈外,道:“只不过在他不确定刑天弓有没有箭以前,是绝不会露出真身的。” 一提及刑天箭的名字,金昆子顿时默然无语,剑眉轻轻拧了一拧。 “数年前,老纳得到一个消息,说知道刑天箭下落的人藏在无间海中匿身,便令小徒进无间海去打探。”一叶方丈看了看任方圆,叹道:“不料未等探明真相,便有烛龙出世,无间海塌,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竟有此事?” 一叶方丈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却没有说话,金昆子凝目看看窗外,眸光如望碎虚空般深邃,轻声说:“当年一战后,刑天弓归太华派,刑天剑归大明王,其余部件参与者平分,齿火罗国师携刑天箭遁逃,我等遍寻不见,有传闻他被大明王手下金鹰卫抓到带走。 他收回目光,看看青瑶,接着说:“只是大明王对此事也讳莫如深,只说没抓到齿火罗国师,也许......也许他还有其他想法吧。” “阿弥陀佛。”一叶方丈宣了一声佛号,说:“道说阴阳平衡,方为天地,但从河汉沼泽一战后,大荒盟和统万城等帮派只能倚仗地利蛰伏在黑暗中不出,如今重现江湖争锋,如今也许是暴风雨的前夕?” 木桑子问:“方丈大师是说贾大善人憋屈了十多年,这次想出太荒山抖抖威风?” “阿弥陀佛。”一叶方丈宣了一声佛号,客栈中的声音低了下来,渐渐微不可闻。 蓝天湛湛,秋风飒飒。 “太华派的少年们,此次历练为打探刑天戒下落,但要随时防范大荒盟妖人偷袭。”木桑子腰板挺直,站在队前给太华派弟子下达命令:“出客栈后分成三个大队,各队由一名真人带队,若发现大荒盟中人,要立刻向带队真人报警,都明白了嘛?” “明白了!”众位弟子们一起答应。 “声音稀稀拉拉的?只需回答本座明白两个字就成!”木桑子脸一绷,小胡子乱颤,大喝:”重新喊一遍,明白!“ “明白!”众弟子齐刷刷的发出一声洪亮回答,登时精神百倍。 “金师兄。”水鸾子笑说:“木师兄从迎宾到训话,一套一套的,不过这一套确实令人感觉精神一振。” “水师妹有所不知。”金昆子道:“木师兄当年是带艺登山,家族中多是军伍中人,这一套多半是效仿军中规矩来的。” “哦。” 木桑子似有察觉,回头向两人一笑,随后手一挥,道:“解散准备,一会由名位真人带队出发!” 平原郡下辖八县,太华派负责在清乐县、秦平县、汉宁县、文昌县,与正阳县查找,其余三县由雷音寺和四海帮负责查找。 水鸾子将秀山峰女弟子们召集起来,单独训话:“女弟子们同样分成三队,由明娟、依蕙、一燕各带一队人到乡镇间打听弥勒会信徒和大荒盟中人出没消息。” “喏,谨遵水真人之命!。”众弟子轰然应命。 “天下不少宗派玄门弟子和散修闻到刑天戒面世的消息,可能会云集平原郡,在县乡间若有接触,要保持太华派风范,不允随意冲突。”水鸾子又补充道。 “明白!”女弟子们莺声燕语。 天高气爽,秋日淡淡在房顶上、墙垣间、地面上徘徊,所有女弟子全在院落中进进出出,忙碌而快乐的为历练做准备。 说是历练,其实大部分人心中明白一件事。 金昆子此次安排大批凝元境弟子来平原郡历练,只是为太华派新人增加一份阅历而已,真正干活儿的,还是先前随金昆子来到平原郡的十五名元婴境修士。 “师尊,师尊,我跟着那一队。”青瑶询问? 水鸾子道:“你在为师身边听侯调遣。” “哦”,青瑶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柳叶眉轻轻拧了一拧。 四海帮少帮主厉伏虎带领锐金峰数名弟子,从院外匆匆跑进院内,一脸笑意,直奔水鸾子,施礼说道:“水真人,在下请求与水真人门下弟子一起参加历练。” “掌门金真人知道此事。”水鸾子问道? 厉伏虎道:“弟子已禀明掌门师尊。” “本座门下分队行动,你会选一队跟随行动,你们所有人必须服从队长命令,遵守规矩。”水鸾子吩咐。 “诺。” 厉伏虎脸上登时一派阳光,看看三队女弟子,最后选择跟随卓一燕行动,因为林小小便在卓一燕队中,两人目光甫一相接,立刻干柴烈火胜似人间无数的“啪啪”燃烧起来。 四海帮主厉擒龙豪气大方,拜访太华山时,为太华派每名弟子订制一身宫装锦服,对于秀水峰女弟子更是体贴照顾,除了宫装锦衣,每人再赠一套胭脂香粉。 因此,四海帮少帮主厉伏虎的大名在太华山迅速声名鹊起,一时与白袍苏子昂成为二颗耀眼新星。 一百节 江湖行 太华派众弟子四处寻找刑天戒时,从四海八方云集而来的普通散修们或独行,或结伙也在展开行动。 整个平原郡中八县的土地上,时时刻刻充斥着吵嚷口水和无情杀戮...... 何二娃,岭西郡襄城人氏,普通庶族人家,少拜襄城三泰宗修道,三年后被录为宗内弟子,八年后冲破凝元境,得到三泰宗苏宗主亲自指点。 三泰宗主有女苏轻烟,正值二八年华,青春靓丽,见何二娃为人憨厚老实,两人日久生情,苏宗主却大力反对二人走近,甚至威胁要将何二娃开出三泰宗。 因为、苏宗主是襄城名门世家,而何二娃只是普通庶族人家。 苏轻烟誓死不从,闹的正不可开交之际,平原郡惊现刑天戒的消息传到襄城。 襄城南北分别连接云纤山和黑霍山两大山脉,背倚碧水大江,西城门外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从城门向西数千里外是古夏王朝第一雄关金门关,襄城自古至今是兵家必争重地,更是古夏王朝西北方向的第二大天然屏障。 三泰宗在襄城是数一数二的修真宗门,得知刑天戒面世的消息,立刻召集宗门弟子商议奔赴平原郡寻宝。 古夏王朝修真门阀中,刑天套中任意一件饰品,都是来自上古的神器。 据江湖传闻,佩戴刑天饰品的修士在道法施展时,能增加一个境界的修为,凝元界修士间差一个境界修为,实战中影响不大,但过了元婴境后,差一个境界修为,便是天地之别。 正在三泰宗为奔赴平原郡的人手在商议时,苏宗主忽然发现;女儿苏轻烟不见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何二娃。 苏轻烟留下一封信;江湖中见! 闯江湖、是每一个少年人心中的梦,数十日后,平原郡中出现一男一女两名身负灵剑的少侠,正是何二娃和苏轻烟,两人怀着梦想一路跋山涉水从襄城赶到平原郡。 两人从小都在襄城中长大,对郡城的生活并不陌生,进入平原郡后,首先熟门熟路的找到客栈安顿住处。 客栈中住满王朝各地的江湖散修,目地只有一个,获得刑天戒!虽然谁也没见过刑天戒,但它必竟是一枚戒子,还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梦想。 何二娃和苏轻烟的梦想也是获得刑天戒,苏轻烟原话是:“何师兄,咱俩若能寻得刑天戒,为宗门立下大功,我爹定然不会阻击咱俩成亲!” “苏师妹放心,我一定用心。”人生最难消受美人恩,何二娃望着貌美如花的小师妹,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平原郡中此时各种关于刑天戒的消息此起彼伏,每一件传闻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各路人马便随着传闻开始向平原郡下辖八个县城进发。 散修下县了! 苏轻烟从平原郡中一个董姓相士手中用一百两银子换来一个小道消息,刑天戒在文昌县!激动的两人一夜没睡好觉,翌日一大早便赶赴文昌县。 “何师哥,你说这刑天戒真有这么厉害么?” “这个我真说不上来,但盛名之下无虚士,多半有些是真的吧。” 两人顺着官道,整整走了一天,一直到日暮时才进入文昌县城。 文昌县城只是古夏王朝中一个偏僻小城,以前乡镇间鸡鸣狗叫之声相闻,如今猛然间来了数不清的寻宝江湖客,顿时热闹起来。 苏轻烟年纪小却极有主意,进了县城先拉着何二娃找客栈,不幸的是,文昌城中所有客栈统统爆满,连当地百姓民房中都住满来自各地的散修。 夕阳已然西沉,天色昏暗斑驳,两名少年面面相觑。 “师哥,咱住那?” “住那?”何二娃挠挠头,望望眼前这座陌生而又充满希望的小城,说:“向城外走走,找家民居给些银两求住吧。” “嗯。” “两位少侠等一等。”随着喊声,一对中年男女从远处走来,男子一袭黑衫,八字眉,绿豆眼,女子一袭粉衫,长相慈眉善目。 “奴家姓杨,陇下郡人氏。”只见杨氏女子过来施了一万福礼,说:“两位少侠是否无处住宿,奴家与夫君也是如此,咱一起寻个人家搭住如何?” “好啊,好啊。”苏轻烟正不想在野外露宿,立刻应诺道:“住宿的银子由我们出,杨姐姐只要能找到人家留宿我等就行。” 何二娃曾在江湖中历练过,知道见人不可全抛一片心的江湖道理,但他见苏轻烟已开口应诺,一来不愿拂了师妹雅兴,二来见杨氏女子慈眉善目,黑衫男子一对绿豆眼中也尽是笑意,便没出声反对。 文昌城中没找到居处,在杨姓女子的带领下,四人在城外一处居民家中求住一晚,杨姓女子自报家门,自称杨小蓉,黑衫男子叫秦敢。 秋夜暑气未退,四人便坐在月下闲聊,杨小蓉说说笑笑,说些江湖上的奇闻逸事,苏轻烟也说些襄城中的见闻,也顺便说了些宗门的事情。 翌日一大早,苏轻烟和何二娃早早起来,想依着平原郡相士的指点去探访刑天戒。 “苏家妹子,去那儿。”杨小蓉和秦敢也恰好推门而出,跟出院门问道。 “杨姐姐,我与师兄进文昌城中有事。”苏轻烟道:“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好,好。”杨小蓉走过来,挽着苏轻烟的手掌,道:“奴家和夫君正好要进城买些干粮,正好和妹妹同路。” 杨小蓉皱皱眉,感觉杨小蓉有些过份热情,但心想到了城中便各走各道,就一路出了小镇,向文昌城中走去。 在路上,杨小蓉忽然道:“苏家妹子,你和何道友是否来文昌城寻刑天戒?” 顿了顿,不待苏轻烟应声,又笑说:“你俩定是在平原郡董姓算命先生那买的一个音讯吧,一百两银子?” “那算命先生姓董?”苏轻烟顿觉不妙。“咯咯......”杨小蓉笑了起来,道:“你俩被骗了,来这文昌城中大部分散修都被骗了。” “啊?” “你们接着那算命先生说的路线一路找过去,最后会找进一个大峡谷中,那里面布满各阶妖蛇,进去了便出不来。” “啊,那我们去找那姓董的算命先生要回银子去。”苏轻烟顿时火冒三丈。 “不必,不必。”杨小蓉笑了一笑,接着神秘的说:“奴家与夫君打听到一个绝密消息,前方山中有一上古遗留天坑,里面有山峰一样多的灵石,无数神兵利器,妹妹不若和奴家一起联手寻宝?” “这个......”苏轻烟感觉心中不安,正沉吟时,忽听一直不说话的师兄何二娃道:“多谢杨道友盛情,在下与师妹还是先去平原郡中讨回银子再说。” 何二娃顿了顿,向苏轻烟使了个眼色问道:“师妹,你说是吧?” 一百零一节 避雨 两对男女,一直均由两名苏轻烟和杨小蓉拿主意,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何二娃忽然出起了主意,立刻引起其余三人的注意。 “我们女人家说话,你个男人插什么嘴?”杨小蓉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苏轻烟此时也警觉起,说道:“杨姐姐,我和师兄还是先回平原郡吧。” “嗤”一声嘲笑。 杨小蓉慈眉善目的眼神忽然现出一抹嘲笑,道:“你俩一个凝元境初期修为,一个筑基境中期修为,竟也敢来平原境来寻刑天戒?知道这几天为寻宝死了多少散修嘛?” 随后,嘲笑变成一股凌厉的命令:“老老实实跟我俩去统万城享清福吧,千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铮”一声。 何二娃抽出一柄灿烂的灵剑,骈指喝道:“师妹快向文昌城中跑,我拖住他们!” 一直不作声的秦敢跳出来,双手一召,一柄十分沉重的镔铁拐在掌中凝聚,小绿豆眼一瞪,泛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傲视,而杨小蓉一脸嘲笑的望着苏何二人,连武器也未曾祭出,显然完全未将两人放在眼中。 何二娃眼皮一跳,对方能祭出镔铁拐杖,说明最少是八阶武士或凝元境大圆满修士,而从秦敢对杨小蓉俯首听命的神气上看,杨小蓉显然修为更高一筹。 “不。” 苏轻烟与何二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一起数千同行来到平原郡,岂会扔下何二娃一人独走,她“唰”一声抽出灵剑,两人互为犄角,一左一右摆出一个两仪阵。 这一招是三泰宗的起手剑式,名为“柳下问道”,有礼尊对手的意思。 “嘎、嘎......”秦敢发出一阵怪笑,掌中镔铁拐忽然飞上半空,铁拐蓦然变的和树杆般粗细,“呜”的横扫过来。 秦敢竟是一名修士,只不过修士用了武干的套路,对何二娃和苏轻烟直接来了个一力降十会。 剑光灿烂若华,何二娃和苏轻烟脚若蝴蝶穿花,见力卸力,“砰”一声巨响,两人脚下趔趄数步,还是将这一拐挡了回去。 “呔”一声,一团浑圆雄厚的“蚩灵盾”趁两人立足未稳凌空击来,击杀的对象竟是苏轻烟,正是杨子蓉在后方伺机出手偷袭。 “师妹小心。”何二娃情急之下,抬剑硬杠,“嘭”一声轰然巨响,何二娃被蚩灵盾上的巨力撞的气血翻滚,眼前人影一闪,杨子蓉立掌如刀,狠狠斩在何二娃前胸。 “噗”一声,一口新艳的血在阳光下迸飞。 “师兄?”苏轻烟一声惊叫,掌中灵剑一个躲闪不及,被“砰”的击飞,杨小蓉如飞般掠来,一掌将苏轻烟制住。 “杀不杀?”秦敢小绿豆眼中透出一股亢奋,手中镔铁拐直指受伤的何二娃,气焰嚣张好似是能判人生死的判官。 杨小蓉挥掌将苏轻烟全身封印,看看何二娃,道:“留着吧,弄到统万城去一来干个活,二来也可向三泰宗苏老头多敲点好处。” 她抬起头,向何二娃得意一笑,说:“不想这丫头死的话,弃剑投降。” 何二娃看了一眼被封印的苏轻烟,直接“咣啷”一声将手中灵剑扔在地上,杨小蓉身影一晃“啪”一掌又将何二娃封印。 “两位少侠,老娘目前只令你俩不能说话,不能施展灵力逃跑,这是老娘做人善良的一面。”杨小蓉面一变,眸中忽然浮起一抹杀气,道:“乖乖跟老娘走,大家都好,若路上闹什么妖蛾子,休怪老娘辣手摧花。” “哦,自己和何二娃成阶下囚了。”明白过来的苏轻烟顿时泪水满衫,何二娃凑上来碰碰苏轻烟,示意安抚。 秦敢带路,苏轻烟和何二娃居中,杨小蓉断后,四人一路向平原郡方向奔去,一路上曾遇到二伙散修,但对方只是看了四人两眼便擦肩而过...... 这对原本信心十足的少年,忽然发现,江湖并不是想像中那么浪漫美丽,而是处处充满危险的漩涡。 “轰隆”一声巨响,一记秋雷毫无征兆的响起,一片雷震雨从天空倾盆而下。 “快走,前方驿站边有个茶水铺子。”秦敢便手抓着何二娃和苏轻烟大步如飞,向前急冲。 茶水铺子用木板搭成,上面铺垫茅草,尚能遮风挡雨,里面有十来张破木桌,掌柜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 一群白袍女道士和十数名身穿各色道袍的男道也在茶铺中避雨,女道士个个白袍胜雪,大部分端着茶在看着棚外秋雨。 “于婉师姐,你长的和金师姐这么像,真象一对姐妹。”一名杏眸小女道嫣然巧笑,声音犹如玉落珠盘般清脆,她拉起一名冷艳女道的手,指指外面的雷雨说:“金师姐,你笑一笑,试试外面这天会不会立马晴了?” “青瑶师妹,你为何一定要惹金师妹呢?”于婉笑意如春,她长相脸庞与金依蕙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目间一片温婉暖意。 青瑶歪头看看金依蕙,说:“我才不敢惹她呢,她天天对我冷着脸,只有和子昂哥哥时才有笑脸......” 茶铺外秋雨纷飞,雨水中弥漫着一股萧瑟寒意,苏轻烟心中冰冷,对自己未来莫测的命运感觉到恐惧,虽被杨小蓉封印口不能语,心酸之下,泪珠子却象秋雨般垂了下来。 “哼。”杨小蓉冷冷扫了苏轻烟一眼,却没有搭理她,轻轻一哼,吓的杨小蓉一哆嗦,也引起了太华派诸女修的注意,更引起了青瑶的注目。 “咦,这位姐姐为何哭的这么伤心?”正在说笑的青瑶目光一扫,忽然发现正暗自垂泪的苏轻烟,立刻移步过来,关怀询问:“姐姐是不是病了,我会看病的......” “这位妹妹不必理会她,她只是奴家一个婢女。”杨小蓉连忙站了起来,堵在苏轻烟面前,强调说:“她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苏轻烟回头一看何二娃,两人瞬间心意相通,猛然站起来全力一蹿,一步跨进一群女道中间,双手挥舞着呀呀大叫。 “贱货找死?”秦敢一把没抓住两人,小绿豆眼中腾的升起一股怒气,一步蹿了过去,探掌向苏轻烟后颈抓去。 一只素手迎上来,横空一架。 “嘭”一声将秦敢挡回,金依蕙星眸如电,扫了秦敢一眼,鼻音轻轻哼了一声:“嗯?” 一百零二节 旧帐 秦敢想怒,一看茶棚中数十名太华派弟子,一时没敢发作,双方情绪迅速变成敌对关系。 “你俩是不是有话要说?”一名白袍男道移步苏轻烟面前,递过一杯短剑,道:“你识字嘛?用剑在地上划。” “救命!” 苏轻烟灵力被封印,手足却能自由行动,接着短剑快速划出二个字,情急之下向金依蕙连连万福垦求,焦急之情言形于表。 “少年人,不要多管闲事。”杨小蓉一张慈眉善目的笑脸倏地挂满冰霜,她看看青瑶和金依蕙身上白袍,忽然想起了什么,惊问:“你们是太华派的?” “想绑人?”金依蕙冷冷瞥了一眼已祭出镔铁拐的秦敢,向苏轻烟询问:“嗯?” “太华派有啥了不起?”秦敢小绿豆眼中腾起一股霸气,恫吓道:“敢多事,照样揍的你们叫爹。” 杨小蓉甩眼一扫,发现茶铺中的太华派弟子没有元婴修士存在,心中升起一股侥幸,道:“奴家和夫君是统万城的,统万城和太华派井水不犯河水,把奴家的婢女给我,咱各走各道。” 说话间,她踏前一站,身躯中登时爆发出一股九阶武士的威压。 “做梦!”青瑶“噌”的跃出来,骄傲喝道:“太华派弟子素来行侠仗义,专门保护好人,打击坏人,你俩一定就是那个坏人。” 她扭头看看金依蕙,笑嘻嘻的说:“金师姐就是正气凛然的侠女代表,她一定不容你俩恶徒欺负人。” “嗯、”金依蕙冷冷哼了一声,傲视杨小蓉和秦敢,杨小蓉扫了下茶铺中一群太华派弟子,凭她眼力能察觉出对方个个全是凝元境弟子,但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和秦敢实无关分胜算机会。 “各位各位,别动手,别动手。”茶铺掌柜顶着一头白发匆匆路来,连连作揖求饶:“小老儿凭这茶铺混口饭吃,各位少侠高抬贵手,若砸烂铺子,我和老太婆都得饿死......” 苏轻烟一急,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袋子一把塞到茶铺掌柜,然后向茶铺掌柜连连万福。 茶铺掌柜打开银袋子一看,眼瞬间直了。 银袋子中除了数十两银子,还有十来枚金叶子,在古夏王朝,一片金叶子大约值五两黄金,一两金子大约值十两银子,一个银袋子中的黄金值六七百两银子。 “砸吧,砸吧,几位少侠用力砸吧,小老儿过两天来收拾。”茶铺掌柜抓过一个斗笠戴在头上,一手握着芭蕉扇挡着脸,头也不回的冲进风雨中。 “嚓......” 一片金玉声中,茶铺中顷刻剑光灿烂若华,数十名太华派弟子全部祭出灵剑,剑尖一起森森指向秦敢和杨小蓉,茶铺中顿时杀气凛然,就差一点火星便掀桌子动手。 苏子昂在左,金依蕙居中,青瑶在右,三人布成一个简易三才阵,直面杨小蓉。 “太华派没什么了不起。”苏子昂的神情对秦敢和杨小蓉充满不屑,道:“本派除了三位化神真人,来平原郡历练的元婴境同门便有数十人之多。” 茶铺外的秋雨稀稀拉拉小了起来,苏子昂向外看看天,神情更加不屑,淡然道:“有些元婴师兄脾气可不太好,若见到有恶人掳掠人口,多半会除暴安良,替天行道。” “你?”杨小蓉脸色赤红,不甘心的看看苏轻烟,一跺脚狠狠的说:“太华派欺人太甚,管的太多,走。”她原本想扔二句场面话找找面子,转念一想又将话咽了回去,拉着秦敢疾步冲出茶铺。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苏轻烟心一松,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何二娃过来对青瑶施了个长揖礼,面色真诚而凝重。 “不必多礼。”青瑶连忙回了礼,歪头看看两人,问:“看你俩神情不象哑巴,是否让人封了脉络才说不了话?” 何二娃连连点头,满怀希望的看着青瑶。 青瑶道:“这个需我师尊出手,我的本事只能看出问题,却解决不了问题。” ...... 三日后,三泰苏宗主率人赶到平原郡,从木桑子手中带走苏轻烟和何二娃。 苏轻烟临行前,对青瑶千恩万谢,拉起青瑶的手说襄城以外风光如画,和平原郡的高山林立不同,那里一马平坡,垦请太华派女道们一定去看望她...... 木桑子等三泰派的人走后,立刻召集太华派弟子训话。 “少年们,匡护天下正义是太华派的宗旨,小青瑶一名女弟子能做到的事,男爷们能不能做到?” “能。”男弟子们轰然答道。 苏子昂隐在人群中心潮澎湃,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年若非青瑶当时一分善念,如今也许正走在返回江城郡的路上,也许被那个郡中官兵捉住审问,也许早丧生沿途妖兽之口。 这世间,有时你一个不经意的善念之举,也许改变的是另一个人的一生! 日起日落,十余天中,太华派众人一无所获,平原郡中,天下各宗各派修士四方云集而至,占据了大部分客栈,南腔北调吵吵嚷嚷,全在梦到得到刑天戒一步登天。 “子昂哥哥,你答应我的烤山鸡?炖雪驴肉呢?”青瑶手拿一张帛纸,手指在帛纸上轻轻划过,杏眸闪过一抹欢乐的光采,问:“说的这些还算不算数?” 苏子昂探头向帛纸上瞄了一眼,瞬间头大如斗,自己昔日在太华山上随口答应青瑶的事儿,竟被一一记录在帛纸上,最前面便是烤山鸡和炖雪驴肉。 “青瑶妹妹,山鸡今日就烤好,平原郡找不到雪驴,据说只有漠北冰雪奇寒之地才有雪驴。” “好吧,等咱们能御剑而行时。再去漠北抓雪驴去。”青瑶笑嘻嘻的说:“今天能吃上烤山鸡嘛?” “能。”苏子昂道:“只是需要准备一些盐巴调料,烤起来才香,还有不能让金师姐发现。” “好啊,好啊,我就说子昂哥哥最好了。”青瑶一声欢叫,脸上充满憧憬。 中午时分,金依蕙一行人聚在云山屯村头吃干粮,青瑶对苏子昂挤了挤眼,两人悄悄溜出人群,向附近的山林中蹿去。 一百零三节 解毒 山林中、大树叶片稀薄,半黄半灰,荒草稀稀松松,瑟瑟肃杀。 草丛中的兔子,枯枝上的山鸡,见苏子昂和青瑶钻进树林,仿佛猜到两人是来找肉吃的坏家伙,边招呼也不打一声,立刻蹿的无影无踪。 苏子昂在青瑶的监督下,辛辛苦苦用上三十六计,连哄带骗,花了两个时辰才抓到两只心地善良的山鸡。 山鸡在一个山泉剖洗干净,苏子昂依着冯公公所授,抹上从平原郡备好的调料,架起了火,烤山鸡最重要的是控制火侯,火大了会烤糊,火小了烤不熟,最好的办法是将一些粗木柴烧透,用粗火柴的余火慢慢烤,两柱香后,五六根粗木柴已被烧透,开始烤山鸡。 火光闪烁,山鸡油一滴滴被烤了出来,“滋、滋、、”的滴在炭火中,一股诱人的烤肉味在山林中弥漫。 “青瑶妹妹,咱偷偷出来这么长时间,金师姐会不会发脾气?”苏子昂声音中透出忧虑。 “发呗,咱不和她顶嘴就行。”青瑶眸中只有炭火上“滋、滋、”滴油的烤鸡,漫不经心应道:“除了咱俩,她又没有好朋友。” “青瑶妹妹你说咱下午会不会碰巧找到弥勒佛的信索,立一大功。”苏子昂一边烤着山鸡,一边没话找话说。 “子昂哥哥别做梦,你没见掌教真人从长春殿带来那些元婴境的同门们没和咱一起同行嘛?”青瑶盯着即将烤熟的山鸡,也随口解释道:“他们天天御剑四下打探,咱们来平原郡就是来增加阅历,为以后立功做准备。” “哦,我知道了,咱就是来平原郡凑个热闹,顶个人数而已......” 山林边、有一条小山沟,沟中荒草一阵簌簌响动,楚天和小胖子荒草中露出头来,一脸猥琐坏笑,半隐在荒草丛中,向树林内窥视。 “好了,好了,吹一吹再吃,别烫破嘴。”苏子昂将一只焦嫩的烤鸡递给青瑶。 “嗯,”青瑶先闻闻烤鸡上的香味,柳眉快乐舞动,“咕嘟”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苏子昂提醒说:“青瑶妹妹,这鸡爪子和鸡屁股烤的有点糊,别吃了啊。” “嗯。”青瑶看看苏子昂手中的另一只山鸡,忽然问:“子昂哥哥,师兄是不是应该关心师妹?让着师妹?” “那当然,怎么了?” “一只山鸡这么点点,我两口就吃没了,然后还不饱怎么办?”青瑶狡黠一笑,眼巴巴瞅着子昂手中山鸡,意图不言自明。 “哦,哦,这只也给你吧。”苏子昂烤了半天山鸡,出了一身臭汗,却被青瑶半路打劫,他恋恋不舍的把手中山鸡递给青瑶,道:“我只吃干粮好了。” 青瑶嘿嘿一笑,接过苏子昂递来的烤山鸡,闻了一下木香味,柳眉一挑张嘴欲啃。 “停,停!”一名灰袍僧人大步抢进林中,大呼小叫,神色惶急。:“两位小施主,这鸡可吃不得。” 灰袍僧人个头又高又瘦,身上灰袍吊在身上空荡荡的随风飘荡,一双猴眼盯着烤山鸡滴溜乱转,正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若用一个字形容这僧人,便是“瘦”,若用两个字形容他,便是“山猴”。 “这位高僧。”青瑶从在秀水峰见过任方圆后,对所有僧人一直心怀崇敬,闻言立刻问道:“烤熟的山鸡如何吃不得?” “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有所不知。”灰袍僧人一脸正经的说:“这山鸡虽无品阶,却是当地的异种名叫五步断魂鸡,常年刨食山中毒虫为食,血中含有剧毒之物,当地人必须将毒清理后才能食用。” “五步断魂鸡,听名字就好恐怖。”青瑶吓的一伸舌头,认真询问:“它真能把我毒死么?” “阿弥陀佛,五步魂断,从无出错。”灰袍僧人高宣佛号,说:“小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愿出手替两位小施主去毒。” “高僧,你会祛毒?” “出家人不打逛语,小僧日行三善,今日这是第二善。”灰袍僧人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催促说:“快把两只山鸡给小僧吧。” “嗯。”青瑶将信将疑的把两只山鸡递过去,一脸懵懂。 “阿弥陀佛,小僧先替小施主施咒解毒。”灰袍僧人接过山鸡,颂了几声经文,迫不急撕开山鸡,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五步断魂鸡的毒呢?高僧不是不吃肉么?” “阿弥陀佛,这只鸡毒性太小。”灰袍僧人将手中山鸡快速吃完,又将另一只山鸡撕开,口中喃喃道:“,在试试这只毒性大不大。” “臭和尚,找打。”苏子昂醒悟过来,一个箭步跨来,掐诀一引,一股水箭倏地从指尖飞出,灿烂如练锁向灰袍僧人的左脚踝。 灰袍僧人上半身一扭,右足不动,左足后撤,轻轻巧巧让开苏子昂的水箭锁拿术。 “啊,死和尚,你敢骗我?”青瑶醒悟过来,小脸登时气的一片赤红,一片尖叫中,一片青绫在树林间狂舞,向灰袍僧人拦腰缠绕。 “哈哈......”灰袍僧人口中含着一根鸡腿,跃身一跳,避开青绫的缠绕,双足在一块山石上一蹬,顺着山梁急遁远去,远远叫道:“好吃,好吃,佛爷去了。” 一只都闻到味儿的烤山鸡竟让人从嘴边骗走了!青瑶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这口气,她柳眉倒竖,象一只暴怒的小孔雀,如一抹绿烟般飞掠追去。 “青瑶妹妹莫追,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去再抓两只山鸡来烤......”苏子昂喊了两嗓子,见青瑶早已追的远了,连忙紧紧跟了上去。 林外山沟中枯草一响,楚天和小胖子站起身来,看着远远追去的两人,面面相觑。 “小胖子快去报告金师姐,在下在沿途斩断树木留下记号。”楚天扔下几句话,盯着远处苏子昂的背影,飞身追去。 “奶奶的,本想看个热闹,结果把自己给暴露了。”,小胖子一顿足,转身向云山屯村头处奔去。 一片古树参天的大山中,处处枝叶残落,怪石狰狞屹立,透出一股凶恶荒蛮气息。 灰袍僧人象一只大猴子,只在山林中钻来钻去,因有树木和杂草遮挡,青瑶空有御风术和一鹤排云术却追不上,可气的是这只大猴子见青瑶与苏子昂落的远了,便停下来啃两口山鸡,“噗”一声向空中吐出两块鸡骨头,神情嚣张。 “青瑶妹妹不要追了,这和尚不怀好意,回来啊......” 苏子昂修为比青瑶略差,总也追不上,只能遥遥大喊,青瑶好似没听见一般,身影如风,连头也不肯回一下,相距数十丈,苏子昂都能感觉到美貌师妹传出一股愤怒火气。 三人前后如影相随,一路翻越重重山峦,穿过一片棱角沧桑的怪石,视线蓦然开阔,出现一片巨石堆彻的山寨。 一百零四节 无影宗 山寨外观粗犷,两片巨大的山石一左一右矗立在寨门口,象一头老虎张开巨口,显的陌生而冷酷,寨门前两名守卫远远见三人奔来,迅速蹿进寨中报信。 “欢迎光临无影宗,小僧只是吃了两只山鸡,两位小施主却一定要赔上自家性命。”灰袍僧人站在寨门口,神气活现的嘲笑:“你俩这得有多蠢?” “臭和尚讨打!”青瑶一声厉斥,一片青萤在阳光下飞速凝聚,灿烂缤纷如一群疯狂的蝴蝶,四面八方向灰衣僧人罩去。 灰袍僧人一个大转身,脱下僧袍迎风一抖,僧袍竖立如幕向青萤撞去,噗、噗、一连串的麻布碎裂声中,僧袍破了十数个洞,却将青萤挡了回去。 青瑶柳眉一挑,伸掌一召,掌中青萤幻化成一条青绫,束绫如棍,“呼”一声当头向灰袍僧人击下。 “好凶的小娘们,绝对是少寨主最喜欢的菜,你俩要倒霉了。”灰袍僧人将手中僧袍向青绫棍扔出,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苏子昂恰好追了过来,心中顿生警觉,听僧人话中含意,寨中的少寨主好似是一名厉害人物。 “呔,谁敢在小爷寨前撒野。”一声断喝,一名红衣青年出现在寨门前。 “天下无敌的少寨主你可来了。”灰袍僧人一个箭步,跃到红衣高瘦青年背后,一指青瑶,大笑道:“这个小娘们长的俊,人又凶,少寨主想不想玩玩她?” “不正经,回头重重有赏。”红衣青年身材长的孔武有力,他目光象两把勾子,色迷迷的在青瑶身上挠来挠去,而对苏子昂连眼角也未曾扫一下。 “师妹,咱走。”苏子昂冲过来将青瑶一把拉住,看看面前红衣青年和不正经僧人,又看看无影宗山寨,感觉这陌生的山寨内隐隐透出一片强大的气息,立刻拉着青瑶便走。 “不。”青瑶一抖手,指着不正经僧人,十分固执的说:“让这臭和尚赔了山鸡再走。” “走?”红袍青年看了一眼青瑶明艳脱俗的小脸,嚣张的讽笑道:“无影宗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咣......” 一阵锣声从寨中传来,随着锣声冲出来数十人,大部分拎着刀枪等各种武器,前面一名粗壮僧人,一张大胖脸上挂着一个略小的弥勒佛面具,显的十分滑稽。 苏子昂见到这个僧人一愣,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身后怪石林中一阵脚步响声,楚天急奔而来,一看场中形势,先伏在苏子昂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又来一个男的。”红衣青年对三人指手划脚,象主人般神态狂妄的大喝:“女的给小爷做小妾,男的留下来干活。” “少侠如何称呼,在下楚天有礼。”楚天倒不生气,态度恭维的对红衣青年施礼询问? “都听好了。”不正经僧人大声嚷道:“这位是无影宗史金贵少寨主,道法天下第一,跟着他混,保准没问题。” “在下久仰史少寨主大名,如雷灌耳。”,楚天微微一笑,施礼问道:“在下想先问问,留在山寨中干什么活?日后可会有出息?” “女娃儿陪少寨主睡觉,男的去搬石扛木彻寨房。”不正经僧人果然不正经,每一句话都不正经,大吹大擂说:“跟着史少寨主混,天天有肉吃,有酒喝......” 他一双山猴眼滴溜溜的看看青瑶,尖牙一呲,猥琐笑道:“少寨主睡够的妞,咱也能睡,这样算不算有出息?” “天天有肉吃,有酒喝,确实算是大好事。”楚天不动声色,笑道:“在下需和师弟师妹商量商量,争取一起留在山寨中干活。” “哼,本少岂用你们商量?”史金贵一声断喝:“不服只有死!”他有意在青瑶面前卖弄本事,身影一飘蓦然分出二个化身,从左右双方一抄,将苏子昂等人退路封死。 “且慢。”苏子昂一见到这个幻影分身术法,心中登时想起一个人,出声道:“史少寨主认不认识史一包,哦,应当叫史一寿。” “你竟认识大伯?先给本少躺下,定会说实话。”史金贵身影一动,两个化身从左右一起向苏子昂扑去。 苏子昂说出史一包大名,原意是拖延时间等金依蕙赶来支援,不想史金贵性情属二愣子的,生性狂妄自大竟直接动手。 “哗啦”一声。 阳光灿烂,一片碧波水幕瞬间在苏子昂身前凝聚,水意滔滔,向两个幻影分身席卷而去。 史金贵两个化身斜斜一闪,合二为一,一闪绕开水幕,双拳上蓦然多了一付玄铁拳套,玄铁拳套五指尖锐突出,比箭翅秃头鹰的爪子还锐利十分。 他一声长啸,五指如钩向苏子昂当头抓下。 苏子昂初入江湖乍逢敌手,不求有功先谋自保,手中灵剑一划,一道莹晶水幕瞬间竖立,随后飘身一个大后纵,在半空中又划出一道赫赫土幕。 哗、噗、两声暴响。 史金贵两拳击破水幕和土幕,片刻不停,双拳直击苏子昂脸面。 苏子昂脚下施展九宫遁步一闪,以剑当刀,从侧面“呼”一声向史金贵脖颈劈去。 史金贵拳短,见长剑迎面斜劈而来,挥拳一格,“铮”一声将苏子昂的灵剑远远荡开。 苏子昂借力向后跃开,这一招表看平分秋色,苏子昂心中确明白,自己修为比史金贵略差,对方应是一名八阶武士,相当于凝元境后期大圆满境界。 不正经僧人一个跟斗翻过来,一根黑漆漆的禅木杖凌空飞起,趁苏子昂立足未稳,狠狠向苏子昂后脑偷袭砸去。 “可恶!”青瑶一声呵斥,流萤青绫远远凌空飞来,与黑木杖正面相撞,“嘭”一声暴响,不正经僧人一个跟头又翻了回去,收起嬉皮笑脸开始正视青瑶。 “太华派的?”史金贵冷冷喝问,好似对太华派不屑一顾。 未等苏子昂应答,从寨中跑出来带弥勒面具的胖僧人远远大叫:“他们是太华派的人,千万不要给他们跑了,少寨主抓住他们。” 苏子昂和青瑶瞬间认出,僧人正是在平原郡中与金依蕙争斗的净尘和尚。 忽然,远处石林中闪出一片身穿五色道袍的身影。 金依蕙率领数十名太华派弟子们从石林中冲过来,远远看到苏子昂和青瑶时,先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抢步上前挡在二人身前。 苏子昂从后面看着金依蕙背影和脖颈,心中顿时有了安全感,刚才电光石闪间,倾尽所能与史金贵斗了数招,手心全是冷汗,如今总算可以松口气,总结一下得失。 “师姐,那个贼和尚骗我山鸡吃,他叫不正经。”青瑶开始告状:“他们还想抓住我......” “正经和尚不吃山鸡。”金依蕙见青瑶小脸气的发青,忍不住出言安慰,然后抬眼观察面前这个陌生的山寨。 “哈哈,来了好多好多的小娘们,来福了,来艳福了,这下有小娘们睡了,”不正经僧人高兴的翻了个跟头。 “启动护山阵法!”史金贵一见大队的太华派弟子到来,面色一沉,立刻大声下令,无影宗弟子们应声四下散开。 “先撤出去。”金依蕙目光一凛,急促下令,但已然晚了一步。 一百零五节 无影宗(中) 嘎、嘎......一阵诡异的响声中。 山谷入口的一块块怪石快速移动,十数息后,便将山谷入口的来路全部封死,天空中光波一动,一个赤色蔼蔼的光幕从半空中倒扣下来,将山寨前后遮蔽封闭。 “那个女道,还记得小僧不?”净尘跳了出来,摘下弥勒面具,手指金依蕙大声恫吓:“今日你落到佛爷掌中,日后让你生不如死。” 金依蕙一愣,看看净尘的大胖脸,感觉似曾相识,一时没记起净尘是谁。 “如今认得爷爷了吧。”净尘带上面具,得意的晃了晃大脑袋,气焰嚣张。 “这小娘们长的丰腴诱人,看这屁股翘的,看这胸挺的,看这胸挺的。”不正经僧人一个跟斗蹿过来,探头看着金依蕙的前胸,不说一句正经话:“啧、啧、、还有这细腰,搂着干起来一定过瘾。” 金依蕙刚认出净尘,回头见不正经僧人正在面前污言秽语,星眸中腾起一股妖异蓝火,脚下使出燕子门九宫遁术,一拳向不正经脸上捣去。 这一拳快若流星,拳风凌厉。 不正经僧人见过青瑶道法,听青瑶称金依蕙师姐,料想一介女修应也不差上下,不料金依蕙一语不发直接一拳捣脸,一个跟斗向后纵翻闪避,动作慢了一步,瘦脸在半空中被一拳赶上。 “嘭,”一声暴响。 寨门前的人,清楚听到几声骨裂声,山寨中人个个感觉自己脸一痛,不由自主的都向后闪了闪。 “啊、”不正经僧人一声惨叫,在半空中喷出一口浓血,含着泪把跟头翻完,“扑嗵”一声,脸先着地,痛的直接满地打滚。 “好,让你骗我山鸡吃,让你蹿跳如猴。”青瑶高兴的大声欢叫:“咿呀,咿呀咿......” “太华中人好狂,竟在老夫山门前打人。”一名锦袍老者背负双手大步走出山寨门。 他鼻孔朝天,目光比史金贵狂妄十分,随着锦袍老者的出现,无影宗中人立刻鸦雀无声,一道强者的威势倏地向太华派众人碾压而去,压力霸道强悍。 苏子昂和金依蕙首当其冲,各自退开数步。 “爹。“史金贵伸指一点苏子昂,说:”那个小子竟知二伯的名字,要拿下他细细盘问。”斩他口气,显然已将太华派数十名弟子看成瓮中之鳖。 “放下武器,跪地免死!”锦衣老者支起眼皮,冷冷斜乜太华派弟子一眼,寥寥数语,狂意气吞山河:”若敢反抗,男的杀,女的先杀后奸!“ “结五行阵御敌。”金依蕙抽出留寒刀发出命令,数十名太华派男女弟子凛然遵从,剑光闪烁,人人脚下布罡踏斗须臾间结成一个五行剑阵。 太华派古老传承,若遇强敌,太华弟子可结五行剑阵自保,五行剑阵以五行相生相克的宗旨,剑意循环,相互借力,环环相护,联手御敌。 “一群蝼蚁,也想反抗,男的杀,女的谁擒下便是谁的。”锦衣老者轻蔑下令,伸掌向空中一按,一张墨黑色的翡翠玉屏,破空而出,气波剧烈颤动,一股磅礴巨力在空中四下涌动。 墨玉屏在风中一抖,屏面渗出片片浓郁黑雾,黑雾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鬼面漩涡,一声厉啸,向五行剑阵狠狠吞噬扑去。 数十名太华弟子神色肃穆,一齐掐诀颂咒,举剑施法,一片浪花在阳光下奔跃,席卷如幕,向鬼面漩涡撞去。 “嘭”一声轰然巨响。 鬼面漩涡被击的粉碎,化成一片黑雾,在半空中上下疯狂咆哮,五行剑队一片凌乱,太华派弟子们人人面色煞白,袍发在黑雾中飞舞。 “女的全部抓活的。” 史金贵一声狂吼,带头向太华五行剑阵冲去,无影寨中人士气大涨,发出一片呐喊声,跟在史金贵身后一齐扑向五行剑阵。 “我要抓一个小娘们热坑头泄火。” 不正经僧人鼻青脸肿,望着太华派一群花朵般的女弟子,目光幽幽而猥琐,一个跟头抢上前去,向最外边一名女弟子抓去。 五行剑阵,快速移动起来,弟子们手中长剑闪烁,结成一个巨大剑花,滔滔翻卷,将史金贵等人拦住,一时混斗起来。 “杀!” 金依蕙一声嗔喝,脚上一划,留寒刀一挥,刃火炎炎向锦衣老者当头直劈,苏子昂纵身跃出,“哈”一声大吼,掌中灵剑指天划地向锦衣老者劈去,“呼”一声,青瑶纤掌中流萤青绫狂舞闪烁,击向绵衣老者双膝。 千界山杀妖三人组又一次在无影宗山门前组队,只不过这次不是杀妖,而是杀人! 绵衣老者伸手一召,墨玉屏凭空消失,一个弓步冲拳,武士“蚩灵盾”一击而出,浑圆凝重,瞬间与三种兵器撞击。 “嘭”一声轰然巨响,苏子昂掌中灵剑、青瑶的流萤青绫、金依蕙的留寒刀,被远远弹飞,三人脚下踉跄连退数步。 “术法远攻,疾!” 金依蕙凝神掐诀,八朵晶莹浪花在阳光中急速凝集,水花翻卷向锦衣老者面部击去,苏子昂和青瑶依瓢画葫芦,两人十数朵浪花,水意滔滔从四面八方向锦衣老者各个部位击去。 “呔”一声暴吼。 锦衣老者嘴角挂着嘲讽,还是一个弓步冲拳,白芒一闪,一股彪悍而巨大的力量从蚩灵盾上飞出,将三人术法击的粉碎,余力将三人震退数步。 一名九阶武士击出“蚩灵盾”后,中间一定要有十数息的喘息才能发出第二记“蚩灵盾”,而锦衣老者连续两次蚩灵盾仅仅只是随意挥拳击出,说明其最少也是十阶以上修为。 金依蕙体内气血翻滚,正欲猱身抢攻,忽听苏子昂大叫: “想知道史一寿的下落么?只有我知道他在那儿。” 苏子昂临时想起的一句话,比手中灵剑管用百倍,锦衣老者正欲痛下杀手,闻言一个大跃步远远退开数丈,避开三人攻击,面色大变,目光中充满询问。 “停,你真知老二下落,有何凭证?” 苏子昂踏前一步,伸手在背后向金依蕙和青瑶晃了晃,应声道:“在下与史前辈在无间海中结识,你这无影寨距离无间海群山不远,想来绝非偶然吧?” “说下去。”锦衣老者面色阴沉,沉声道。 “史前辈长相奇异,额头长有一个大肉包,他的分身术可以幻影三人,对不对?”苏子昂尽量放松语调,能拖一时是一时,他料定金依蕙来无影宗山寨前,事先一定会通知水鸾子。 “对,再说。” “史前辈曾言说,人活一辈子,只有玩女人才是最开心的事儿。”苏子昂顿了顿,索性连蒙带骗:“史前辈还告诉我一个大秘密......” 一百零六节 无影宗(下) 午后阳光如沐,金风习习。 “停,带我找到老二,免你一死,还可以收你为无影宗内门弟子。”锦衣老者面色稍霁,快速出言堵住苏子昂的嘴,看来连苏子昂都不知道的秘密果然存在。 “史前辈曾说过,这个秘密他只会告诉史一酒。”苏子昂紧紧盯着锦衣老者的面色,出言试探。 “老二真这么说的?他心中还有我这个兄弟嘛?”锦衣老者狂吼一声,一个箭步欺到苏子昂身前,大叫:“快带我去找他。” 苏子昂早有提防,手中长剑一个旋风舞,一个后跃与金依蕙并立,大声道:“史前辈距此不过百里,你若动硬的,在下誓死不从。” “拿下你,老夫有一百种办法让你说实话。”锦衣老者果然和史金贵一样的二愣子脾性,缓缓抬起了手,乌芒一闪,一付黝黑的乌金拳套在拳上蓦然乍现,拳套半黑半红,爆发出一股强悍的杀戮气息。 苏子昂情急智生,胡乱蒙了一句:“想不想知道秘密的真相?” “哦,你若能说出那东西下落,老夫饶你三人不死。”锦衣老者目光兴奋,伸手指指青瑶和金依蕙,道:“还可让你选一名女子做妾。” “成交,能否让我与师姐妹商量下,谁愿跟我。”苏子昂尽量将语气放慢,磨蹭片刻是片刻。 “成,只有十息时间。”老者终于点头同意。 “老四,这小子是在耍你,他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无影寨墙上,轻飘飘飞下一个瘦削身材的僧人,脸上带着一个弥勒佛面具。 “该死。”锦衣老者眼中杀机一闪,迅速抬起手来。 一道清吟蓦然传来,声音清脆却穿云裂石,在众人耳边不停盘旋:“贫道太华派水鸾子拜访山门,请道友打开护山阵法,放本派弟子出来。” “敢耍老夫,去死!” 锦衣老者一声厉啸,弓步冲拳,一记硕大拳影乍然飞出,向苏子昂击去,弥勒佛手一伸,空中青雾缭绕,一只白色骨爪在青雾中凝集,鬼气森森,从旁边一闪向苏子昂抓来。 拳威赫赫,鬼爪呼啸,杀机凌厉。 “走!” “哗啦”一声,三道水幕在半空中竖立,金依蕙拉着青瑶和苏子昂身影暴退,“唰”一声,白色骨爪与一只拳头虚影悍然透过水幕,继续向苏子昂追击。 “杀!” 金依蕙星眸赤红,散发着一股疯狂亢奋,挥起留寒刀向追的最近的拳头虚影狠狠斩去,苏子昂一咬牙,返身抢前一步,长剑抡圆以剑做刀,向白色骨爪劈去,青瑶柳眉一挑,流萤青绫后发先至,遥遥击向白色骨爪。 “嘭、嘭、、”数道轰然巨响声中,白色骨爪和硕大拳影被击的粉碎。 金依蕙和苏子昂首当其冲,“噗”的各自喷出一口鲜血,二人身影踉跄,不敢稍有停留,拉起青瑶向太华派五行剑阵中疾退。 “贫道太华派金昆子前来拜山!”一道长啸如龙吟般传来,声音至刚至阳,霸气四测,仅仅一啸之威,无影山寨上空的护宫光幕一阵扭曲似要破裂。 “老四你个没脑子蠢货,天下修士这般多,你千挑万选,专挑金昆子来惹!”弥勒佛大声咒骂。 “呸!”,锦衣老者神色桀骜狂妄,口气中充满不屑:“金昆子算那根葱?老子偏要会会他。” “跟金昆子吹牛会死人的,快拿下三个小崽子当人质!””弥勒佛一边咒骂,白色骨爪又一次在青雾中凝聚,狠狠向苏子昂抓去。 “都去死!” 锦衣老者一声怒吼,跃身挥拳,一个车轮般大小的乌黑拳影在空中乍现,狠狠向三人砸去,拳影和白色骨爪疾如闪电,瞬间追上正在后退的苏子昂三人,飞沙走石,铺天盖地将三人左右全部笼罩。 青瑶被疾扑而来的强烈杀意所慑,身体骇的一阵颤抖,脚下一顿,似要挥舞青绫拒敌,五行剑阵中的太华弟子们发出一连声惊呼。 “青瑶快跑。” “师妹快施术自护。” “拼了!”苏子昂和金依蕙停步转身,一阵急促的咒语声中,太华派无上神通天熊罡甲施出,两头上古巨熊的虚影须臾间在阳光下狰狞站立,双臂合抱,如抱婴儿般将青瑶环抱其中。 “嘭”一声轰然巨响。 两头上古巨熊在阳光下慢慢弥散,硕大拳影和白色骨爪消失,三名少年男女脸色苍白,青瑶一声尖叫,流萤青缓径直向追来的绵衣老者面部击去。 “小辈找死!” 锦衣老者一个箭步,身形跃至半空,凌空挥拳下击,仍是至简至中的一击,一个车轮般大小的拳影瞬间将三名少年男女笼罩。 “师妹快跑。”金依蕙和苏子昂放声大喝,两人不约而同的一人出刀,一人挥剑,向击来的巨大拳影迎去,弥勒佛阴冷一笑,白色骨爪斜飞而出,后发先至,一片鬼气森森瞬间将青瑶包围。 “咔”一声。 一片璀璨金光在青瑶脖间暴发,一道道古老符文如天籁之音般在半空中吟唱,结成一个青白相间的太极图护于青瑶身前。 “嘭”一声,白骨爪无影无踪,太极图的余威将锦衣老者的拳影一击而散,随后发出一声幽幽呜咽,慢慢在山风中消失。 场中所有人一片惊愕,神色各异,太华派弟子发出一片欢呼,无影山寨众人面色沮丧,纷纷咒骂,没等众人回过神来,“轰隆隆、”一道炸雷般的响声在怪石林外响起。 天变了! 苍穹中金光灿烂,宛如大罗金仙渺渺降世。 “聚金成塔,登之而无顶!”在一段古老的咒语声中,一块块山峰般大小的金块在苍穹边急速上升,轮流循环,煌煌高与天齐,望之而无顶,一股睥睨天下的无上道念瞬间充溢苍穹。 “破!”随着金昆子的一字嗔喝,十三个金块磅礴如雷,摧枯拉朽般狠狠砸下。 “轰,”的一巨响,地动山摇,无影山寨护宫光幕四散崩溃,怪石林被金块砸成齑粉,无影山寨裸露出来。 “老四快闪,咱一起去青牛庙聚合。”,弥勒佛窜过来低声道。 “三哥先走,老子先去会会这玄门第一高手金昆子。”锦衣老者目光凶悍,一召手,黑玉屏从虚空中凝聚,托起锦衣老者向金昆子飞去。 一百零七节 杀父仇 双方两名领军人物对撼,瞬间成为无影寨前所有人目光焦光。 “蠢货,从小就蠢,越老越蠢。”弥勒佛咒骂一声,向无影寨众人一声断喝:“不想死的全撤回山寨中,快跟我走。” 一抹白影从怪石林处迅捷升起,一眨眼间,水鸾子白袍飘飘已俏立场中,美目顾盼在人群中找出青瑶三人,一晃已飘到三人面前。 “师尊,他们欺负我。”青瑶嘴一瘪,泫然欲泣时仍然不忘告状本色:“那个山猴子还把我的烤山鸡骗走了。”水鸾子精通医理,一听青瑶话语中气立知无恙,扭头看看金依蕙和苏子昂,目光中充满询问。 “金依蕙参见师尊!” “苏子昂参见师尊!” 苏子昂体内血气翻滚,灵力已近穷尽处,咬牙勉力站直身体,金依蕙今日在无影山寨前为保护师妹师弟力抗锦衣老者,从念力和灵力已倾尽所能,一见水鸾子现身,心中一宽顿时浑身力乏,“咕咚”一声摔倒。 “师姐?”青瑶“哇”的放声大哭。 苏子昂抢先一步奋力把金依蕙抱起来,不料他自己灵力也近油尽灯枯,一用力没抱动金依蕙,自己反倒“扑嗵”一声跌倒。 水鸾子玉手一伸,已搭起金依蕙脉门,面色变幻,凝神切脉。 “少寨主速走,晚了可来不及了。”无影宗一名修士一拉正看着锦衣老者的史金贵,低声劝道,史金贵断言拒绝:“不,我要帮我爹去。” 怪石林方向不断涌进大批人影,远方半空中剑芒闪烁,显然是太华派中人大举杀到,无影山寨三名修士相互对视一眼,从左右一抄抓起史金贵,不管其如何叫嚷挣扎直接拖进山寨内。 “来人可是金昆子道友?”锦衣老者脚踏黑玉屏快速逼近金昆子,远远大喝:“老夫史大气特来讨教几招太华道法。” “下面白袍女道可是道友你打伤的?”金昆子御空而立,他向下看了一眼,剑眉一挑淡淡询问。 史大气傲然道:“是又怎地?” “史道友犯了两个错,一错是打伤贫道闺女,二错在身为武士,竟御器与贫道斗法,以武士之短攻修士之长,因此必死!” 死字一出,金昆子语气中顿时杀意滔天,方皇剑擎天一引,晴朗空中簌簌一颤,瞬间风涌云动,一、二、三、十三块山峰大小的金块在碧空中凝聚。 一片金石雨似煌煌天威,向史大气一击而落。 “呔”史大气大吼一声,在黑玉屏上弓步冲拳,“蚩灵盾”应拳而出,浑圆凝重,远远向袭来的金块撞击。 “嘭”一声巨响。 第一块金块被弹飞回去,第二块金块在电光一闪间撞来,顶着第一块金块继续向史大气落下,一、二、三、九块金块先后落下,史大气面红耳赤,脚上黑玉屏“啪”一声脆响,裂开一道口子,迅捷向地面坠去。 第十块金块瞬间降落,将地面上的史大气砸的鲜血狂喷,“蚩灵盾”破!第十一块金块一闪而至,将史大气砸的血肉崩溃。 太华天人诀一击之下,一个强悍武士瞬间如蝼蚁般身亡道殒。 “参见掌教真人。” 数百名太华派弟子士气大涨,喝声如雷,金昆子施展玄门无上道法一刹那的辉煌,令多少修道少年常常魂牵梦萦,成为一生追求。 “弥勒寺的净尘和尚在寨中,师尊千万别让他跑了。”金依蕙醒来第一句话,就让水鸾子跳了起来,苏子昂道:“弥勒佛也在,那个带面具的瘦僧人就是弥勒佛。” “掌教师兄,进山寨抓和尚,弥勒寺的和尚,带面具的和尚,长相瘦的和尚。” 金昆子剑眉一挑,在空中径直御空进寨,人在半空中,方皇剑凌空飞舞,一阵金块暴雨,已将无影山寨砸的万朵桃花开,沙走石飞。 “师兄别乱砸!”木桑子翘着小胡子出现,远远大叫:“若把弥勒寺的小和尚砸死,可赔大了。”喊完身影飘动,已冲去无影宗山寨中...... 无影山寨后山,一条密道中,脚步嘈杂,灰尘四起,弥勒佛带领无影山寨十余名修士狼狈跳窜,惶惶如丧家之犬。 “放下我,我要救爹去。”,史金贵不停的挣扎,如孩子般大声嚎叫。 弥勒佛倏地凝步不前,反身掠近提起史金贵“啪、啪、”连扇了七八记耳光,狠狠吼道:“你爹以性命换来我等一线生机,你真想送死么?” “三伯,我不甘心啊,我不服。”史金贵放声大哭。 “我也不服,我也难受,我也心痛,你爹也是我的弟弟啊。”弥勒佛将史金贵扔在地上,喘了一口粗气,叹息道:“但你想没想过,你爹如何去世的么?” “愿听伯父教侮?” “他是犟死的,四弟从小天资不凡,一胞四兄弟中,唯他能幻影四分,可他不信天外有天,在错误地点,错误选择金昆子为敌,梦想一战成名。”弥勒佛喘了口粗气,又说:“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派,岂会不亡?” “三伯,这仇咱不报了吗。”史金贵嗫嗫问道? “有仇不报,岂是男儿。”弥勒佛一声大吼:“但贼以智存,盗倚悍立,明着斗不过太华派,咱需要以计取胜。” 他拍了拍史金贵的肩头,劝勉说:“三伯在平原郡还有弥勒会数万信徒的本钱,一人吐口唾沫,也能淹死太华派。” “只要能替我爹报仇,让侄子干什么都行。”史金贵有了一丝底气。 “如今先跟伯父走,睁大眼学着点儿,看三伯略施小计挖个坑,太华派的人便会跳进坑去乖乖受死。”,弥勒佛声音阴戾,给史金贵打气道:“到时把今日两名女娃儿擒来,给你当牛做马。 “那名巧舌如簧的白袍男道最该死,若非他鬼话连篇迷惑住我爹,早些将太华派中人擒住做为人质,金昆子绝不敢出手加害。”史金贵咬牙切齿的询问:“我只记住他的模样,谁知道他的姓名?” “少寨主,小僧知道。”不正经僧人从后面蹿出来,邀功道:“在树林中时,曾听女道青瑶喊他子昂哥哥,另一名白袍女道姓金。” “史某这辈子记住他们了。”史金贵拳头捏的嘎嘎响,发誓道:“我一定亲手将这三人抓住,用三人的狗头,给我爹献祭。” “眼下都跟老夫走,到青牛庙内落脚。”弥勒佛见史金贵恢复了理智,便冷然命令:“所有人必须奉我号令,违者杀无赦!” “诺,我等遵令。”无影寨众人一听弥勒佛还有去处,登时一齐大声应答,随弥勒佛向密道口奔去。 一百零八节 赏罚 无影宗寨中收获颇丰,粮食,武器,灵石,金银不计其数,其中还有数十块苏子昂第一次听说的修士用品新名字,灵晶。 在木桑子的安排下,前后拉了数十大车,才将所有物资全部收拾干净,又从平原郡王太守处讨了封条,将山寨封禁。 这些财条粮食和武器,还有一半金银归平原郡官府,其余全被数名元婴境弟子押着运到太华山。 两日后,平原郡四平客栈中。 太华派数百弟子肃手林立,人人表情凝重。 “掌教真人,不正经骗我山鸡吃,才一直追到山寨中的,你训我和苏师兄,我不服。”青瑶跪在堂中,出声抗议,她身边跪着苏子昂。 “青瑶无礼,怎么对掌教真人说话。”水鸾子玉面一板,厉声训斥。 青瑶嘴一瘪,看看水鸾子面沉似水,心中登时害怕起来,乖乖垂下头,偷偷瞧了一旁苏子昂一眼,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青瑶与苏子昂,不遵师命,险给同门带来无妄之灾,罚禁足三日思过,饭食减半,若不因你俩有伤在身,定有杖责。”金昆子正襟危坐,声音中透出无上威严。 “诺,苏子昂谨遵掌教真人责罚,日后绝不重犯。”苏子昂恭声应答。 “诺,青瑶领命!”青瑶应了一声,又气哼哼叫嚷:“那一半饭我也不吃了。” “大胆青瑶,倚仗本座对你的宠爱,目无尊上,以不吃饭来恫吓掌教真人?”水鸾子腾地离座而起,掠过来训斥道:“今日若非掌教真人及时赶到,破了无影山护山光幕,只需慢上十息,你三人此时早已殒命史大气拳下,还有机会跪在此地犟嘴?” 青瑶见水鸾子脸色嗔怒,又怕又急,“哇”一声大哭起来,金昆子眉头一皱,不知如何收场,众弟子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用力睁大眼,把脸绷住显的一本正经。 “好了,好了,苏子昂与青瑶退下,去看看你们金师姐怎么样了。”木桑子赶忙出来和稀泥。 苏子昂和青瑶退下去后,木桑子低声和金昆子说了两句话,站起来整了整衣衫。 “青瑶和叶安擅自离队,不遵师命,必须责罚,如今情况明了,无影寨主史大气殒命,弥勒佛带着他侄子史金贵逃遁,下面大家任务便是追查弥勒佛和史金贵的下落,依旧分队出动,发现异况,应当怎么办?” “立刻向师尊报告!”弟子们大声吆喝。 “你们中每一位弟子,日后都会是太华派的精英。”木桑子捻着小胡子,一脸笑容,大声道:“寻找刑天戒固然重要,但你们的小命更重要,大家明白不明白?” “明白!” “既然明白就出发吧,把走过的每一个乡村,再重新走一遍,开始吧。” “诺。”所有弟子轰然应答,整队出发。 “木师哥有统帅之才,从迎宾式到出来历练,总能激励弟子们信心百倍。”水鸾子赞道。 木桑子小胡子一翘,得意道:“本座也这样认为,咱去看看金依蕙吧。” “这么急的把弟子们重新都支出门去。”水鸾子问道:“木师兄担心大荒盟的奸细潜伏在本派弟子中嘛?” “但愿没有。”木桑子正色道:“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行得万年船。” 金依蕙的伤势是因灵力消耗过甚,又被史大气拳力所伤,经过水鸾子精心用药膳调理,已然能坐起说话。 金昆子三真人一进客房,三名青年人连忙各自施礼,青瑶偷眼一看,见水鸾子面上言笑晏晏,登时柳眉一跳,脸上有了光彩。 “此番你等误打误撞立功甚丰,从抓住数名无影寨数名修士口中得知,刑天戒确有其事,但具体真相只有弥勒佛一个人知道。”木桑子询问道:“你们三人好生想想,把从见到无影寨中人时起,说过的每一个字,重说一次。” 金依蕙想了想,问:“不正经僧人说的污言秽语也要说嘛?” “事关刑天戒秘密,所有人的话,只要能记起来的,一字不落再说一遍,从见到不正经僧人开始说起。”木桑子看看两名女弟子,说:“由苏子昂来说吧。” 苏子昂起头,将整个事件始末一一述说,中间金依蕙和青瑶偶有补充。 “江湖中藏龙卧虎,一个从未闻名的无影宗,竟有一名十级武士的存在,弥勒佛本人好似精通机关法阵。”金昆子略一停顿,道:“从他们对话中分析,除了刑天戒外,这个无影宗还在寻找另一件宝物。” “这件宝物显然比刑天戒重要,才值得无影宗从关中郡兴师动众迁到平原郡来。”木桑子补充道:“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宝物比刑天戒重要呢?” 金昆子眸光闪烁,却没有接话。 “苏子昂遇事不慌,连蒙带骗,一路把史大气拐到沟里去,干的不错。“木桑子见金昆子不愿谈及宝物,便拍拍苏子昂肩头,毫不吝啬的送出夸奖:”这次若非你用言语唬住史大气,你三还真等不到掌教师兄及时赶到。” “我当时脑袋嗡嗡的,说了上句没下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子昂低声道:“奇怪的是,史大气竟句句信以为真。” 木桑子哈哈大笑,连金昆子也剑眉一挑,一脸阳光的笑意。 “史一寿是什么人。”木桑子询问道? 此事关系到秘密往事,苏子昂心中一跳,小心翼翼的说:“当年被山匪掳掠,流落到匪寨中烧火做饭,后来烛龙神突然面世,引发大地动,便在那时认识的史一寿。” “史一酒呢?”木桑子追问。 苏子昂道:“史一寿只说过他在洛都,还提到一个玉春楼坊的名字,其余一字不知。” “整个故事串起来,应当是这样的,史家四兄弟一直在追查一件重要宝器,不料史一寿被关进无间海,史大气和弥勒佛便从关中郡移师平原郡,成立了弥勒会,准备搭救史一寿。”木桑子总结道:“中间恰巧又发现了刑天戒,才有了后面的事。” “事情大致应当如此,看来刑天戒必在平原郡某处,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弥勒佛至今应当也没有获得它。“金昆子看看金依蕙,手一抬,掌中蓦然凝聚一个小巧玲珑的精致乌金拳套,温和笑道:“依蕙,看看这个宝贝。” “诺,弟子在。” “金依蕙勇气可嘉,这付乌金拳套乃史大气之物,采用漠西极地火焰山万年精铁炼制,再经化神修士以道法反复淬炼,大小由念。“金昆子道:”依蕙乃双修之材,用这拳套如虎添翼,本座眼下便传你此宝使用法门。” “师兄在此授艺。”木桑子一笑出门,道:“本座去和四海帮及雷音寺碰个面,互通个消息。” 一百零九节 嫉妒 无影山寨一战,金昆子下令凝元境以下弟子在四平客栈中休整两日,每日只派十余名元婴境弟子们出个打探弥勒佛等人下落。 十余名元婴境弟子在一众师弟师妹们面前个个趾高气扬,每日御器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引得一片羡慕目光。 青瑶诚信守诺,当众承诺不吃饭,便坚决不吃饭,师姐妹们不论谁劝,真的一口饭也不吃,三日后暮时,禁足思过刚结束,便独自溜出来堵住苏子昂。 “苏子昂哥哥。快出去给我买六个烧饼来,一定记住,要偷偷藏在衣服中带回来。” “不是过了三日么,青瑶妹妹还不吃饭。”苏子昂问道? 青瑶道:“坚决不吃,师尊都不来看我,我一口饭也不吃。” “哎呀,青瑶妹妹你是不是傻?三天不吃一口饭,有没有饿坏了?”苏子昂一着急,抓起青瑶柔若无骨的小手,开始摸脉相。 “嘻嘻,我是没吃一口饭,可我有这个吃。”青瑶嘻嘻一笑,纤掌一翻,掌心中多出两粒癸水丹,丹丸上淡淡散发着一团晶莹光泽。 苏子昂心头一宽,口中答道:“哦,我立刻偷偷买烧饼去。” “等一下,”青瑶追上来,把癸水丹塞进苏子昂掌中,低声道:“再带两块烤牛肉脯,子昂哥哥要仔细挑一下,挑肉嫩一些的。” “好,好,我快去快回,你且回房间等着就行。”苏子昂快步向客栈外奔去。 四平客栈外,是一条宽敞街道,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人群中,有打扮各异的江湖客,有闻讯而来的各种小贩。 苏子昂无心看风景,一路奔行如风,买了六个烧饼,加一包熟牛肉,匆匆向四平客栈中赶,偶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武六七正和两名锐金峰两名男弟子在街上闲逛...... 武六七从上次在秀水峰因讨要灵石的事儿一怒下峰后,便一直未去秀水峰找苏子昂,苏子昂也一直忙着修练和组队去千界山打妖兽,但他心里仍时时挂念着这位儿时玩伴。 青瑶正在房间中倚窗眺望,见苏子昂跑来,立刻一步拉开门,夸张叫道:“子昂哥哥,饿死我了,我能吃一头牛。” “你先慢慢吃烧饼和牛肉,我出去给你买一头牛回来。”苏子昂放下烧饼和牛肉,转身冲出四平客栈。 青瑶闻闻香喷喷的烧饼,柳眉快乐一挑,伸手将房门关紧,张嘴狠狠一口咬下半张饼。 暮色西沉,残阳如血,大街上人流如织...... “武六七。”苏子昂远远叫道。 武六七回头一看,停住脚步面色一板,一付爱搭不理的模样。 苏子昂嘿嘿一笑,走到武六七面前,先伸开右掌中的两粒癸水丹,武六七嘴角瞬间一动,苏子昂慢腾腾将左手掌全部放开,掌中是一个鼓鼓的乾坤袋。 “算你小子还有良心,好事没忘了姐夫。”武六七一把抢过癸水丹,放在鼻前闻了闻,立刻眉飞色舞,待接过乾坤袋一看,立刻蹦了起来:”良心啊,良心,这么多灵石,算姐夫没白痛你......“ “武六七,你不在客栈修练道法,跑出来闲逛啥?” 武六七嘿嘿一笑,低声道:“出来瞧瞧平原郡的姑娘们美不美。” “你不是说只喜欢玫瑰花卓一燕嘛,如今偷偷出来看姑娘,又变了?” “唉......”武六七神情落寞,一声长叹道:“厉伏虎天天围着玫瑰花献殷勤,今日送首饰,明日送法器,后日送绸缎衣衫,仅一件绸缎衣衫便够我爹打半个月铁,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咱根本没法和人家少帮主比。” “什么是身份地位,你和厉伏虎有什么不同么。”苏子昂问道? 武六七想了想,道:“身份地位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儿,我也说不太清,比如在太华山上,厉伏虎与我都是太华派弟子,但出了太华山,厉伏虎是四海帮少帮主,武六七只是江上县铁匠的儿子,这就叫不同的身份地位。” 苏子昂心有所悟,想起林小小曾旁敲侧击寻问自己是否世族名门弟子,多半也与身份地位有关,武六七的父亲武铁匠,在江上县也算有名有姓,自己父亲早已壮年病故,岂不更是相差千里。 “武六七你懂的真多,我以前从来没想到过这些。” “你不必想的太多,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咱俩好好修练道法,日后必有自己的身份地位。”武六七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神气,说:“姐夫必须是大将军,你到时给姐夫牵马坠蹬,到时咱在江城县置上一大排房子,把你娘和姐全接来一起住。” “哦。”苏子昂被武六七勾起往事,又想起不知下落的母亲和苏子青,情绪十分低落。 “你看。”武六七忽然一指前方,悄声叫道:“那不是厉伏虎么?” 苏子昂顺着武六七的手指一看,果然见到一身描金红袍的厉伏虎,右手挥舞一柄檀香扇,一手搂着个女子,正向平原郡西城门走去。 女子身材苗条,走动时白袍下的纤腰款款,腿股颤动,一束秀发在脑后飞扬,正是林小小。 “这么晚了,他们出城干什么?不会要去野外干男人想干的事儿吧。”武六七来了精神,眼晴在暮色中熠熠放光,说:“走,走,看看去。” “不去。”苏子昂登时想起林小小曾在自己小腹间蹭来蹭去的臀部,心中一荡,被武六七轻轻一拉,嘴上说着不去,脚下却随着武六七一起追向前面二人。 平原郡城西一处小树林中,林小小半倚在一根枯树上,回头与厉伏虎干柴烈火一相逢,便胜过人间无限啪啪。 苏子昂和武六七隐在一株大树后,小偷般偷偷窥看,双方距离不远不近,听不到厉林两人的说话声,只能隐隐看清两人身形动作。 厉伏虎一付十分猴急的模样,一伸手将林小小的裙襦撩上腰边,一双修长玉腿在裙襦下泄了出来,小树林中立刻春意靡靡。 林小小毫不示弱,一边“咯、咯、娇笑,一边双腿直接缠在厉伏虎腰间用力扭动,裙襦挂在腰间晃来晃去,里面竟无亵衣,春光在暮色中妖艳诱人。 苏子昂第一次近距离偷看男女亲热,口干舌燥,心中四分懵懂三分燥热二分好奇一分失落,好奇厉林两人接下去怎么办?失落的是,终于明白林小小为何突然冷落自己,只因自己不是世族名门子弟。 树林中,厉伏虎伸出手一扒林小小上半身衣衫,把头从领口处伏了下去。 “哦......”林小小嗓音愉悦无比,似小母兽在草丛中欢快哼哧,长发脑后左右甩动,激情四射...... 武六七看了两眼,伸手悄悄一拍苏子昂,向远处呶呶嘴,示意离开,苏子昂不明所以,却跟着武六七离开小树林,一起向平原郡城内奔去。 两人刚刚离开后,一直好似很沉迷的厉伏虎倏地从林小小身上蹿起来,身形一起纵到一根树枝上,向平原郡城方向极目眺望。 “树上的风景比我还好看么。”林小小好似不明所以,娇声问道? 当然不如你好看,自己转过去在枯树上趴好,本公子一会用龙象之力来征服你。”厉伏虎嘴角一挑,嘿嘿笑道:“一个穷小子,沾了点女人的光,也配和本少相提并论?” “讨厌,再这么说人家,不和你玩了。”林小小面色兴奋绯红,一边嗔怪,一边转过身去乖乖趴在枯树上。 厉伏虎跳下树来,问道:“秀水峰上除了金公子和青瑶,卓师姐和苏子昂走的近么?” “不大清楚,你怎地忽然想起苏子昂?” “他这两日风头太盛,在无影寨前立下大功,师兄师弟们对他别提有多嫉妒了......” “你想做甚?” “不想做甚。”厉伏虎将林小小按住,嘿嘿笑道:“古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慧极必伤是吧?” “啊......”林小小干柴遇烈火般叫了起来。 一百一十节 大峡谷 平原郡大街上,夜色已悄然降临,出城干活的农民纷纷回城,武苏二人挟在人群中进了城。 “林小小是太华山上有名野山花,送她一粒癸水丹,便可以和她睡一觉,你不知道嘛?”武六七走在平原郡大街上,向苏子昂说道。 “不想再说林小小的事儿,我忽然明白什么叫身份地位了。” “真明白了?先说给姐夫我听听对不对。” “同为太华派弟子,因为身份地位不同。”苏子昂简单答道:“厉少帮主在小树林中做真正男人做的事,咱俩也是男人却只能在背后偷窥。” “哈哈,对对,也可以这么说。”武六七大笑道:“苏子昂,姐夫发现你如今厚颜无耻,可不许碰我的玫瑰花,不然姐夫真和你翻脸。” “在我心中,卓师姐和仙子一样,碰卓师姐这种事儿从没敢想。” “金公子和青瑶你喜欢那一个?” ”和卓师姐一样,金师姐和青瑶妹妹在我心中也如仙子一般,绝不敢生半丝亵渎之念。“ ”少跟姐夫我扯蛋,还绝不敢生亵渎之念。“武六七大大咧咧的说:”那是你眼下没本事,没机会而已,只要男人不残废,还有不吃腥的猫嘛?“ 不待苏子昂回话,他一把拉起苏子昂的手,命令道:“陪姐夫找个饭馆吃饭去,然后交流一下道法,咱哥俩唯有苦修道法,方有出头之日,不然一辈子只能看别人做真正的男人。” “找饭馆吃饭行,六七你付帐啊。” “苏子昂你真抠门啊......” 数日后,客栈大院中,太华派数百弟子肃手林立,神情凝重。 “太华派的少年们,四海帮有消息传来。”木桑子简单命令道:“刑天戒在黑山大峡谷中突然出现,所有人立刻出发,目标方向黑山大峡谷!” 黑山方圆数百里大小,山中奇峰纵横,里外一片黝黑,处处遍布坚硬的黑色岩石,放眼眺望,不见一株树木,一株小草,也不见一只飞鸟,一只走兽,没有一丝生气。 一条大峡谷,鬼斧神工,将黑山一劈为二,一股股神秘的黑雾在大峡谷中翻滚盘旋,阴森诡谲。 天高云淡,黑山孤寂。 “木师兄,这么大的黑山,从那寻找找刑天戒。”水鸾子一脸狐疑的询问? “四海厉帮主突然传来讯息,说是刑天戒在黑山出现。”木桑子一边应答,忽地一指远处,道:“看,厉帮主和雷音寺的人也到了。” 厉擒龙一头苍白短发在前方带路,任方圆白袍飘逸在身后跟随,十余名僧人和百余名四海帮众随后赶到。 “三位真人,黑山下面大峡谷中,有一门派叫龙神宗,他们既非修士,也非武士,属于召灵士。”厉擒龙简明扼要介绍情况:“峡谷中应有护宗灵物,各门派弟子们可要小心些。” “平原郡先有无影宗,今有龙神宗,我古夏王朝极少有人修练召灵术。”金昆子临风而立,回头询问?“龙神宗喂养的灵物是小龙?” “应是如此,老夫今早匆忙间一得到消息,便通知木真人赶了来。”厉擒龙指了指下方,道:“峡谷内黑雾翻滚,凝而不散,多半是大量妖蛇喷出的毒雾,可要防着点。” “师妹,可带有抵御蛇毒的灵丹?”木桑子道:“这毒雾对元婴境界以下弟子极有危害。” “随身携带数粒而已。”水鸾子道:“可是咱们有三百余名弟子,这几粒辟毒丹无异杯水车薪。” “啊”一声惨叫,从黑雾中凄怆传出。 众修神情一凛,立刻倾耳细听,一阵阵兵刃“咔、咔、”撞击声从峡谷黑雾中急促传来,显然峡谷中已有修士动上了手。 “阿弥陀佛。”任方圆低宣佛号,自告奋勇:“小僧愿先进峡谷探个虚实,真人意下如何?” “不急不急,先且站在这儿看看。”木桑子道:“下面峡谷方圆数百里大小,谷中黑雾翻滚视线不佳,若想一一找遍这个峡谷,需花费数日时间。” 老头儿捻着小胡子笑了笑,说:“咱能得到消息,大荒盟和其他宗派中人照样也能得到消息,估计里面打打杀杀的正是他们。” “刑天戒此次面世的消息过于突兀,其中多半有诈。”金昆子忽然命令道:“一会本座与木师弟带弟子陪雷音寺道友一起进谷看看,厉帮主与水师妹在大峡谷外警戒,若有大荒盟中人出现,立刻发出警讯。” “老夫鬓发虽白,雄心仍在,不需水鸾人保护,量大荒盟和龙神宗也伤不了我。”厉擒龙并不服老,率步而行,四海帮副帮主周丕东等人连忙跟着掠下山梁。 “阿弥陀佛!”任方圆低宣佛号,慈航古镜在半空中扶摇直上,佛光万道,光冲牛斗,十数名僧人僧袍飘飘,梵唱阵阵,沿着一条山梁鱼贯随行。 “水师妹,事出诡异,你带凝元境弟子守在此处守侯。”金昆子郑重叮嘱:“我和木师弟进谷探探虚实。” 水鸾子道:“师兄放心,我一定看好弟子们安全。” 大峡谷中,黑雾阴森弥漫,浑暗不见天日。 “滚出来!” 江湖散修苏西荣一声断喝,数道丑陋的刀疤的脸上扭动,狰狞煞气,伸掌一推,三个烟火滚滚的炭火球瞬间冲入前方黑雾中。 “呸。” 一声怒吼在黑雾中咆哮,三枚炭火球“噗”一声从黑雾中被击回,在半空中四散分裂。 一个高大汉子挥舞一柄巨大的九齿粪叉从黑雾中冲出,一叉叉向苏西荣,苏西荣冷冷一笑,正欲变招应对,面色蓦然大变,口中喷出一股鲜血,一柄细长的黑骨剑从胸口森森透出。 一剑毙命,独行散修苏西荣横死黑山大峡谷中。 黑骨剑后面露出一个中年男子,一袭黑衫,头顶方巾,裂着一口白牙嘿嘿而笑,貌相十分忠厚。 “黑鼠多事。”挥粪叉的大汉长相奇丑,一声怒吼:“谁用你帮?” “丑牛动动脑子,别光似一头蛮牛般只会挥舞叉子,拼傻力气。”忽然,一连窜怪异的嘶、嘶、声从黑雾中诡谲传出,黑鼠侧目一听,脸色一凝,拉起丑牛一步闪入黑雾中,隐形无迹。 良久以后,三名披灰色斗蓬的男子从黑雾中现身,先警惕的四处查看,又伸足踢了踢散修苏西荣的尸体,轻轻吹响了一个青铜口哨。 “咝、咝......”地面上响起一片令人心悸的异响,数百条黑色妖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身体又短又粗象一根灰黑色铁棍,扑到苏西荣的尸体上,疯狂吞噬起来,地面上瞬间出现一具白骨架。 “十七个死人了,再搜搜,前面一定还有。”一名灰色斗蓬男子发出命令,驱赶群蛇在黑雾中向前方摸索而去。 一百一十一节 大峡谷(二) 百余丈外,七名修士摆成一字长蛇阵,掌中灵剑在黑雾中冷光闪烁,一路蹑手蹑脚小心前行。 “咝”一声。 地面上一块黑石蓦然蹦起来向一名修士腿上弹去,一柄灵剑灿烂一闪,黑石被一斩两半,跌在地面伸缩不停,变成一半蛇首,一半蛇尾。 “小辈竟敢冒犯蛇灵,其罪当诛。”一道阴恻恻的威胁声后,三名灰衣斗蓬的男子出现在七名修士面前。 “北斗七雄并非有意冒犯龙神宗,实属猝然之间,判断有误。”北斗七雄老大迅速站出来,一脸笑意摆明态度。 “黑山中没有刑天戒,七位速速离开大峡谷。”斗蓬男子阴着脸,也干脆直接的表明态度。 “多谢龙神宗不怪之恩,我等即可离开。” “不送。”斗蓬男子冷冷应答。 “杀!”北斗老大脚一抬,突然发出一声大喝,七剑联线,剑光乍闪,如一道道寒线般将三名斗蓬男子四方缠住。 七剑猝然临身,三名灰衣斗蓬男子大惊,急速施法自保,啊、啊、数声嚎叫中,三名斗蓬男子身上瞬间多出几个血窟窿,一起歪倒在黑雾中。 “黑山乃古夏王朝的,又非你龙神宗的,聒噪之辈死了才清静。”北斗老大轻声发出嘲笑。 “啪、啪、”一阵稀稀朗朗的掌声在远处黑雾中响起。 “心黑手辣,厚颜无耻,真是难得的人才,太对本公子胃口,大荒盟欢迎七位加入。”大荒盟侯公子率十余人在黑雾中现身,开口为大荒盟招才纳士。 “加入大荒盟有什么好处。”北斗老大问道? 侯公子伸手一抹嘴唇,说:“加入大荒盟不一定有好处,不加入大荒盟必死。” 大荒盟在修真界杀名远扬,面对人多势众的侯公子,北斗七雄面面相觑,一不敢反抗,二不敢逃跑,一时犹豫不决,但也未开口应允加盟。 “若非七位足够狡诈无耻,太合本公子胃口,凭你们这片刻犹豫,早已死去多时。”侯公子声音渐渐强硬而蛮横。 未等北斗七雄应答,一阵脚步声从黑雾中响起,黑鼠和丑牛急冲而来,远远大喊:“小猴,小猴,九龙焚火罩,快使九龙焚火罩。蛇,大批的蛇来了。” 侯公子手一挥,一个黄澄澄的金钵在黑雾中飞出,钵底一倾,一束光芒瞬间四下笼罩,佛光万道将下方团团罩定。 “黑老大,你竟让几条蛇吓破了胆,哈哈。” “几条蛇?”黑鼠嘿嘿一笑:“一会先给哥哥数清楚几条蛇。” 一片怪异瘆人的声音从黑雾中涌来,象下雨,又似有人折断枯草,黑雾中传来一股股闻之欲呕的腥臭声。 一大片黑色妖蛇密密麻麻的游来,约有数千上万条模样,蛇瞳中一片死亡的冷酷,舌头伸缩发出阵阵“簌簌”的妖诡响声,象一群士兵将众人四下团团围定。 “小猴,能数清几条蛇不?”黑鼠声音中透出戏谑。 “鼠哥,还真不好数。”侯公子一抹嘴唇,蓦然大喝:“龙神宗鼠辈听着,大荒盟爷爷们驾至,滚出来归降,不然一把火烧了龙神宗。” “大荒盟十余年前被人打得狗一样,都找不着回窝的路,今日一群小野狗,到我龙神宗门前装什么阔?”一个沙哑的嗓音在黑雾中传来,语气尖酸刻薄。 “去死!” 四公子中的马公子从右边一步跃出,九枚柳叶镖在黑雾中凝聚,风声飒然,镖尖上妖异血红,“呜”一声,向声音来处掷去。 “疾!” 四公子中的吉公子从左边抢出来,一召手,一只千足蜈蚣从虚空中探出头来,悬于半空中,蜈蚣体表两侧排满黝黑的足,足尖锋锐无比,头部伸出两只大钳子,眼中射出两束凶戾妖光。 蜈蚣见风暴涨,“啪”一声落于地上,跟随在九枚柳叶镖攻击的方向急速爬去,一路经过之处,黑蛇纷纷跳起来嘶咬,瞬间被蜈蚣的千足斩成两段。 “咝、”一声尖锐细长的吼叫声,在黑雾中妖诡响起,声音极为尖锐,刺激的场中诸人一起捂起耳朵。 “咔、咔、咔,”一连串的暴响声后,马公子掷出的九枚柳叶镖被击飞回来,只是枚枚变成一团废铁。 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在黑雾中迅速接近,地面黑蛇一起臣服般向左右挣扎着游走,似在避让着它们的王者。 “不好,蛇王来了。”黑鼠一声暴叫,闪入丑牛身后。 黑雾中“唰”一声,千足蜈蚣急速游回吉公子身边,千足颤抖倦成一团仿佛遇到天敌。 两条漆黑如墨,粗如车轮的巨大妖蛇从黑雾中缓缓爬来,一路仿佛王者出巡霸气四测,方圆数步之内的黑色妖蛇一齐倦身瑟瑟发抖,巨蛇妖瞳熠熠有神,仿佛已然通灵,它血盆大口猛一张,“噗”的喷了一大团黑色毒液。 黑色毒液色浓如墨,凝如实质,一股腥臭味闻之欲呕。 悬浮于空中的九龙焚火罩,佛光蓦然大盛,钵底一倾,一片蓝色的火焰飞溅,与喷来黑色毒液急速撞击,“轰”一声沙走石飞,黑色毒液四溅,附近修士们飞身四掠闪避四溅的毒液。 “啊”一声惨叫。 北斗七雄中一名修士躲避稍慢,被黑色毒液喷个正着,脸上迅速乌黑一片,抓着胸口嚎叫几声,在地上扭了几扭,化成一团血水,众修一起变了脸色。 “啾、啾、”声响中,千百道黑影如蝗虫般凌空扑来,疾如飞羽。 九龙焚火罩一颤,钵中飞出一片蓝色火焰,将扑来黑影一一击落在地,黑影在地面挣脱曲伸,变成一条条黑蛇,这些黑蛇和地面游来的黑蛇不同,两侧各生有一个翼翅,可在空中借风滑翔。 “啊”又一声惨叫。 北斗七雄中,一名修士也被黑蛇咬住,直接“扑嗵”倒地而亡,面部瞬间漆黑狰狞,群蛇涌上,瞬间变成一架白骨。 “求公子收留北斗七雄。”蛇毒一触既亡,北斗七雄老大一边狂舞仙剑抵挡袭来的黑蛇,一边向侯公子求情。 侯公子躲在佛光后狂笑:“先前把你们当人看,你们不肯,如今来给本公子当五条狗吧。” “谢公子救命之恩。”,北斗五雄连跌带爬,蹿进九龙焚火罩的防御圈子内,五剑联成一线,勉强能抵挡住黑蛇的攻击。 “咝”一声,两条黑色巨蛇一声怒吼冲了过来,一甩蛇首,两个硕大无比的脑袋在半空中昂起狠狠向九龙焚火罩砸下,与佛光在半空中撞击。 “嘭”一声巨响,黑雾四散,九龙焚龙罩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船一阵摇晃,佛光四下摇曳。 一百一十二节 大峡谷(三) 佛光下众人面色担忧,一起注目凝视九龙焚火罩。 侯公子面色一片煞白,额头青筋暴起,拼命掐诀颂咒,催动灵力,九龙焚火罩须臾间又稳如磬石,佛光四炽。 两条巨蛇暴怒了,蛇目一片血红兽光,咝的一声狂吼,又一次昂起上半身,硕大蛇首又一次狠狠砸了下来。 “老牛,拦住畜生。”黑鼠狂喊。 丑牛应声蹦了出去,身体如风帆般暴涨,“哈”的一声呐喊,九齿粪虚晃两下,刃火炎炎,向两条黑色巨蛇的下腹分别叉了一叉。 黑色巨蛇好似通灵,见粪叉叉影刺来,硕大的蛇首一歪,让开叉尖的攻击,“嘭”一声,砸的石走沙飞。 黑鼠挥舞黑骨剑,飞身而起舞起一个剑花,将袭向丑牛的飞翼黑蛇一一斩杀。 “老牛,这畜生下腹怕捅,就捅它那。” 两条黑色巨蛇“咝”一声嘶鸣,蛇身一缩盘曲,血盆大口一张,“噗”的两口黑气向丑牛喷去。 丑牛弓步冲拳,一枚浑圆周凝重的“蚩灵盾”应拳而出,将黑气击散,确原来是一名武士。 “啾、啾、”一阵阵尖锐的哨声,在黑雾中凄厉响起,地面上数千条蛇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起昂起了头,不顾黑色巨蛇碾压,向场中诸人冲来。 地面群蛇涌动,空中飞蛇肆虐,两头黑色巨蛇不时喷出股股黑气。 黑鼠、丑牛、四公子和北斗五雄立刻手慌脚乱,一起退到九龙焚火罩光束下,借助万道佛光防御黑蛇冲击。 “咔、咔、”九龙焚火罩在黑色巨蛇的连续两下撞击下,摇摇欲坠。 “鼠哥,风雷两大护法人呢。”侯公子面容惨白,神色惶恐,大声询问? 黑鼠倾耳一听,叫道:“来了,雷老大来了!” 大峡谷中,上首方向蓦然声音嘈杂,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中,未曾看到人影,一股浓烈呛鼻的药味从黑雾中传来,地面上的黑蛇一阵惊乱,纷纷退避。 “咚、咚、”一阵沉重脚步声中。 一名比丑牛还高半头的黑大汉犹如上古凶猿,扛着一柄黑黝黝的超大巨斧,大跨步远远而来,地面黑蛇,空中飞蛇从四面纷纷扑上,总在距离黑大汉尺许远的地方,纷纷弹开。 “雷爷爷,快来击退大黑蛇。”黑鼠狂叫:“它会喷毒,还会用脑袋砸,用尾巴扫,吓死小的们了。” “你命由我不由天,灭你只在一斧间!”雷老大怪眼一翻,伸斧一驻地面,跃起身来,巨斧刃火炎炎,象一条黑色火龙在黑雾中咆哮,直上直下猛劈一条黑色巨蛇。 雾黑、人黑、巨斧黑、一切黑如地狱。 巨斧劈在空中,劈出的气波已将地面上数条黑蛇碾成肉泥,黑蛇巨蛇似乎已然惧怕,蛇身一晃,蛇尾从下向猛击上来斜抽雷老大。 “畜生,去死。”雷老大双手握斧,斧头一变方向,斧刃瞬间与巨大黑蛇蛇尾撞在一起,“噗”的一股黑血从蛇尾激喷而出,腥臭无比。 两条黑色巨蛇“咝、”的一声吼叫,通灵一般从左右扑向雷老大。 “呔。”丑牛猛吼一声,跳出九龙焚火罩的阵法保护,一叉叉向受伤黑色巨蛇的伤尾,黑色巨蛇一声怒吼,一翻身让过伤尾,一张口,向丑牛一口黑色毒液喷来...... 众人看的心眩神迷,马公子一走神被空中飞蛇一口咬上手臂,“啊”一声惨叫中,手臂瞬间乌黑肿胀,脸上痛出一片冷汗。 “小马,断臂保命。”侯公子一声断喝。 马公子一咬牙,当机立断,未受伤的单手一挑,一柄柳叶镖旋转如风,一镖切下受伤的左臂。 从雷老大走来的方向,涌来数百余条人影,手中挥舞火把,不停的向地面抛散一些黄色呛鼻药粉,地面上的黑蛇似是惧怕呛鼻药粉,绕道远避。 一名相士模样的男子,满面麻子,擎着一个宽大麻布幡旗,在黑雾中出现。 麻布幡旗上没有字,画有一枚枚刀形铜钱,在黑雾中一抖,刀形铜钱瞬间发出一片青光,青光中传出一声咆哮,幡旗中竟蕴含着一股妖异的生命。 “破!”麻脸相士骈指嗔喝。 幡旗翻滚,一股股妖异的怪风从布幡中吹了出来,卷起黄色刺鼻药粉,一起向黑雾中的群蛇喷去。 黑雾消散,群蛇溃逃,远方露出一群斗蓬男子。 “龟孙子们,还我兄弟手臂来。” 侯公子收起九龙焚火罩,掌中祭出一柄灵剑,跃过正与雷老大拼斗的黑色巨蛇,向斗蓬男子们冲去。 “呜......”九枚柳叶镖越过侯公子,向斗蓬男子们刺去。 “噗、噗、”三名斗蓬男子被柳叶镖一击毙命,失去黑雾和群蛇的掩护,龙神宗的修士们道法普通平常,顿时失去反击信心,向远处黑雾深处遁去。 两名斗蓬男子摸出青铜哨,急急吹响一阵怪异哨声,一条正在与雷老大缠半的黑色巨蛇“啾、啾、”两声嘶吼,急速向远处黑雾中游走。 “追上去,杀光他们,替小马儿报仇。”黑鼠从九龙焚火罩佛光下跳出,挥舞黑骨剑,大嚷大叫。 “阿弥陀佛......”一阵阵梵唱声中,慈航镜佛光万道,任方圆与十余名僧人联袂而来,挡住大荒盟众人去路。 “大荒盟一群妖魔小丑,记得老夫不。”厉擒龙白发矍铄,拖着江南腔踱步而出。 “哈哈。”风麻子三角眼一瞪,骂道:“厉老狗一头白毛,咋还没死,风爷爷在此,快来喊爷爷。” “灭了你。” 厉擒龙一声嗔喝,双手平空一抓,两柄硕大无比的金锤从虚空中凝聚,双锤相互一击,“铮”的一声,金锤上风声大起,隐隐有龙呤象嗥之声,一只金锤倏地飞出,金光灿烂击向风麻子。 “闭腚!”雷老大一声怪吼,一个大跳跃,巨斧自上而下“呼”一声,以开天劈地之势向厉擒龙劈去。 锤斧悍然相撞,“嘭,”的一声轰然巨响,地面沙石飞扬,两人以硬碰硬,平分秋色。 厉擒龙两柄大金锤几与人高,轰天一震,金锤带着人,原地打了个旋儿,颇为滑稽,雷老大巨斧也被远远震飞出去,身体猛一沉,将巨斧拽了回来,嘴角隐隐溢出一道血丝。 “别跑,再来!”两人均桀骜不驯,不约而同一起发出狂吼。 金锤龙吟象嗥,巨斧虎虎生风,悍然撞击,“铮、铮、”连续两声轰然巨响,地面沙石惊飞,厉擒龙脚下踉跄,拽着金锤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雷老大身形趔趄,他争胜好强不肯后退卸力,挥巨斧一驻身后,“啪”一声吐出一口薄血,显然已吃暗亏。 “四海帮一群小土狗,天天跟在太华派大狼狗的屁股后面转,真不要脸。” 风麻子一声咒骂,三角眼一翻,麻布幡上刀形金钱光芒闪烁,一片青烟缭绕,一头金钱豹在青烟中探出头来,豹爪刚一落地,“嗷”一声厉嗥向厉擒龙扑去。 一百一十三节 大峡谷(四) 金钱豹一嗥一扑,虽是术法所幻,却自有一股九阶妖兽的森森威势。 “阿弥陀佛。”任方圆轻颂佛号,慈航古镜翻转,佛光蔼蔼将金钱豹抵住。 “死秃驴多事。”风麻子又是一声咒骂,麻布幡一抖,数十枚刀制金钱倏地飞出,蝗虫般向任方圆袭去。 任方圆淡淡一笑,祭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绿玉杖,一个旋风舞,“噗、噗、、”声响中,将袭来的刀制金钱一一击飞,抢前一步,绿玉杖碧影一闪向风麻子当头击落。 风麻子面色一沉,不敢轻觑,挥舞麻布幡斗在一起。 “兄弟们,一起上,杀光他们。” 黑鼠一声大叫,挥舞黑骨剑,带领四公子与数百名大荒盟手下一拥而上,将厉擒龙和任方圆等人围在中间,混斗一团。 大峡谷内杀声震天,不是有惨叫声传出,大峡谷外黑山的一座山头上,两块黑石缝隙间阴影一动,探出两个人头,贪婪听着峡谷中的惨叫声,一脸喜色,正是不正经僧人和史金贵。 “叫声这么惨,一定活不了,这能有多少声了?” “少寨主,有几十声了,可惜看不到都死了没。” “三伯果然智谋无双,在大峡谷中挖个坑,太华派和大荒盟就咬起来了。”史金贵一双深目中充满怨毒,低声诅咒:“多死几个,全死光了,小爷才开心” “少寨主,山峰上有太华派的女弟子在,要不要去抓两个玩玩?”不正经僧人建议道。 “玩个鸟,太华三大真人都在,去找死啊?偷偷看个热闹就行。”“啪”一声轻响,不正经僧人头上吃了一掌。 “不抓女人玩,咱俩不如回青牛寨吃肉喝酒去。”不正经僧人挨了一巴掌,开始不甘心在黑山上喝山风。 “闭嘴。”史金贵道:“小爷就喜欢听太华派和大荒盟狗咬狗,老实呆着,改天带你去平原郡逛窑子。” “少寨主,咱俩还是回青牛庙吧,估计庙中近日将有大事发生。”不正经僧人悄声嘀咕。 史金贵心一缩,厉声喝问:“谁告诉你庙中将有大事要发生?” 不正经僧人看看史金贵铁青的脸,嗫嗫道:“小僧猜测的,近日青牛寨中悄悄聚集了数千名弥勒会信徒,若无大事发生,聚那么多人干什么?” “蠢货,这话若让三伯听到了,非割了你的鸟不可,如今青牛庙三伯当家,莫指望我能保住你。”史金贵叮嘱道。 不正经僧人连连点头道:“小僧记住了,小僧记住了,小僧的鸟还没吃够女人呢,可不能让割了去。” “在这再呆一会,多死几个让小爷乐一乐,然后咱俩撤。”史金贵按了按不正经僧人的头,两人又隐在黑石中纹丝不动。 一处山头上,阳光明媚,山风鼓荡。 金昆子与木桑子并肩而立,道袍在山风中烈烈飞舞,不时有弟子飞身来报。 “禀掌教真人,峡谷南部未发现大荒盟中人,只发现几具白骨,还有一群散修在黑雾中摸索。” “禀掌教真人,峡谷北部发现万剑山庄的弟子们在行动。” “禀掌教真人,峡谷东边发现小股大荒盟的人,正与雷音寺和四海帮中人斗法。” ...... “大荒盟目前只出动风雷两名护法,六名使者,贾似善等人一个没出现。”木桑子板着手指数道。 “木师弟,看来龙神宗只是一群召灵士,只能借助峡谷中黑雾和灵蛇匿身,根本不具备抢夺刑天戒的实力。”金昆子长眉一挑,道:“显然有人利用刑天戒来引导江湖修士相互惨杀,想把平原郡的水搅混,此人定是弥勒佛无疑,因这平原郡中乱起来,对他最有利。” “弥勒佛行事果然有一套,先在弥勒寺搞千人一面,用面具遮蔽面貌,任谁也分不清谁是真身。”木桑子笑道:“这刑天戒的消息也多伴是在他指使下传出来的,这老滑头是不是玩斗鸡的?专想挑动别人斗。” “此人元婴境修为却从不主动出手,称得上鬼计多端。”金昆子接了一句,道:“他费尽心机到底为了掩饰什么呢?” “刑天戒还是刑天箭?”木桑子低声道,金昆子目光一凛,却没有接言。 “铮、铮、、”数记沉闷的金铁撞击声,从峡谷中清楚传出来。 “走,下去助厉帮主和雷音寺一臂之力,先将大荒盟妖人诛灭。”金昆子道袍飞舞,人已滑出数丈,太华派十数名元婴境弟子群情振奋,联袂向大峡谷中鱼贯飘落。 太华派中人刚在峡谷中露面,没等出手施法,已引起大荒盟中人警觉,顿时警讯四起。 “太华派中人来了,金昆子来了,跑。” “木桑子也来了,快跑。” “风紧,闪!”黑鼠大喝一声,拉起丑牛,抢先一步向峡谷黑雾中遁去。 雷老大吼道:“闭腚,分出胜负爷爷再走。” “大头别犯浑,快走。”和士欢从人群中蹿出来,摸出一个湿口罩罩在雷老大嘴上,雷老大手脚晃动,愤愤不服。 “撒药,撒药,撤,全撤!”风麻子一声断喝,又令道:“和士欢和我一起把雷大头拖走。” 和土欢和风麻子一左一右,架起雷老大退走,大荒盟数百名男子干脆利索,一起捏爆丹丸,峡谷中顿时黑烟滚滚,四处弥漫,黑烟辛辣,片刻后黑烟中人影模糊,四散逃遁。 “追,别放跑一个兔羔子。” 四海帮十数名弟子,在厉擒龙的带领下冲入黑烟中追杀,跑了没两步,又急速蹿出黑烟,一连声咳嗽声中,人人双目赤红。 “什么鬼玩艺儿,竟这么辣眼?”厉擒龙揉搓着眼晴,愤怒的咒骂。 任方圆挥掌一挑,慈航镜佛光蔼蔼,如一叶小舟,在滚滚黑烟中冲开一条通道,便欲冲进去追击。 “道友们不追,黑烟中含有剧毒,大荒盟只来了一群小鱼小虾,咱任何一名弟子的命都比他们金贵,不追不追!”木桑子出声阻止众人追杀。 “阿弥陀佛,小僧一时糊涂,反逞匹夫之勇。”任方圆淡淡一笑,收住了脚步。 一百一十四节 中秋节 十数日后,天凉如水,中秋月圆。 金昆子传下真人令,中秋节期间,太华派所有弟子放假三天,各自沐浴剃度,准备果品菜肴,在平原郡过一个中秋团圆节。 中秋当夜,数百名太华派弟子共聚一堂,女弟子人人白袍素雅,花枝招展,男弟子个个神采奕奕,每一名年轻人的脸上洋溢着欢笑和兴奋。 金、木、火、土四峰的弟子,明挤暗抢,拼命向秀水峰女弟子桌上奔,男弟子中,唯有苏子昂最悠闲,一身乍眼白袍,早早与金依蕙和青瑶等女弟子同坐一桌。 “苏子昂,能不能让姐夫和你在一张桌上挤挤?”武六七一脸不耻下问的神情。 苏子昂有些犯愁,水鸾子命令金依蕙和李明娟安排女弟子座位,这两人都不太好意思求,想来想去,只好去求青瑶。 “武六七和你是老乡,团圆节应该坐在一个桌,让他来吧。”青瑶看看远处眼巴巴的武六七,应声道。 苏子昂道:“金师姐不会反对吧?” “不会,不会,她知道你和武六七是同乡,今日过节,会当看不见的。”青瑶笑道。 武六七一身黑色道袍,扛着一张椅子满面红光的贴着苏子昂坐下,然后向对面的卓一燕傻傻一笑,卓一燕骤见武六七朝自己一脸傻笑,先不明所以的左右看了看,随后莞尔一笑。 苏子昂侧目一看武六七半脸神秘莫测的傻笑,急忙在桌底狠狠跺了一脚,武六七才慢慢正常起来。 太华派其余男弟子眼中一片羡慕,更多的人看着苏子昂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嫉妒。 厉伏虎与林小小挤在一桌,远远看着风光无比的苏子昂和武六七,眸光中更是充满狂野嫉妒,伏耳在林小小耳边说些什么...... 林小小初时脸色一愣,然后摇头拒绝,但在厉伏虎不懈的劝说下,她看看人群中的苏子昂,目光迟疑的点点头。 “太华派的少年们,今日中秋佳节,掌教真人有令,菜管吃,酒少喝,谁若醉酒闹事,必然重惩,”木桑子一击掌,大声宣布命令,最后笑道:“在咱们太华派,除了掌门真人位,弟子们都允许成家婚娶,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弟子轰然应答。 客栈中的伙计,将各种菜肴流水般传了上来,木桑子一声令下,大家举筷开餐。 菜肴十分丰盛,此次太华派遣弟子们到平原郡历练,仅仅破了一个无影宗,便斩获无数财宝,有银子好办事,因此这一次聚餐准备的十分详细和周到。 整个平原郡中能找到山珍海味,除了应龟妖丹,在餐桌上基本全能找到。 苏子昂从逃离桃花小镇后,在恶狼谷柴房中一个人吃饭,在无间海柴房中一个人吃饭,到厚土峰和秀水峰仍是一个人吃饭,人生头一次多人共聚一桌,神情颇为拘谨。 武六七反倒举止有度,很快与女弟子苏倩倩窃窃私语。 酒、是平原郡当地酿的一种黑米酒。 堂中十多桌酒席,大多清一色男弟子或女弟子,很快就欢声笑语,杯觥交杂,一派热闹,甚至很快有一些女弟子主动唱起歌儿来。 苏子昂这一桌上十余人,除了熟悉的青瑶、金依蕙、卓一燕、武六七等人,还有于婉,梁妙香,苏倩倩等女弟子,男女混座,人人各自极力保持着礼仪,细嚼慢咽。 “不唱歌儿不热闹,席上无酒太冷清,大家玩击掌传花,输者要饮一杯酒,还要讲一个儿时有趣的小故事,好不好。”卓一燕明眸闪烁着笑意,询问道? 青瑶道:“好啊,好啊,我愿意。” 游戏开始后,苏子昂运气最差,第一个输,只得端起黑米酒站起来,心神慌乱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讲什么好,便问道: “实在记不起有趣的故事,讲一个小时印象深刻的故事好不好?” “好啊,子昂哥哥讲吧,可得把我逗笑才成。”青瑶杏眸中闪烁着欢乐的光采,拍手笑道。 “小时侯家中穷,从未吃过西瓜,有一天,母亲买了两个沙心大西瓜,我一口气吃了一个半。”苏子昂老老实实说:“翌日醒来后,发现自己尿床了,怕被姐姐和娘取笑,早不亮便跑到镇外躲了一天,后来被娘找到,又挨了一顿揍。” 大家一起哈哈笑了起来,桌上气氛顿时轻松活跃,游戏继续进行。 第二个输的是于婉,于婉身材相貌与金依蕙酷似,只是性情开朗,脸上总是挂满温婉的笑意,神情羞涩的站起来,饮了一杯黑米酒,脸上潮红一片,讲道: “我小时侯住在石牛县,家中姐妹众多,县城门口有两只大石牛,是县中的祥瑞物,总缠着问父母,我从那里来?父母告诉我说,下雨天时,从大石牛的肚子领回来的,然后每天下雨天,我总去大石牛处查看,大石牛有没有生小妹妹,结果每次没失望而归。” 众人纷纷鼓掌勉励,继续游戏。 “我家附近全是大山,山中有许多漂亮石子,每次上山,我都会捡许多漂亮石子放在竹筐中。”卓一燕第三个输,端起杯一饮而尽,说:“到了傍晚下山时,身上累的没劲了,又只能一块块丢掉来减轻重量,等回到家时,竹筐只能剩下一块石子而已。” 苏子昂心中一动,卓一燕说了个类似道家有无的经典比喻,正回味间,只见厉伏虎一身描金红袍,举着一个酒杯来到苏子昂身边,道:“卓师妹讲的好精采,人的一生就如背石子,背到最后筐中只有一块石子才是自己的。” 他举起杯,风度翩翩的向大家举杯示意:“在下借花献佛,来给各位同门敬杯酒。” 众人纷纷起立举杯回敬,女弟子们均是将酒沾沾唇。 见厉伏虎一来便抢了风头,武六七大眼珠子翻了厉伏虎一眼,没有出声,也没有喝酒,却奔到锐金峰男弟子多的桌上敬酒。 苏子昂平生第一次喝酒,只感觉黑米酒又酸又辣,吞咽后腹中难受,小喝一口,将酒杯刚放在桌上,一支手伸过来,将酒杯又端了起来,只听厉伏虎道:“不行,不行,苏师弟可不能少喝,难道瞧不上在下么?” “厉师哥,我头一次喝酒,若喝多了,怕会当众出丑。”苏子昂连忙解释道: “今日中秋佳节,普天同庆,木师叔刚才也说了,只要不闹事,酒可随意喝,这黑米酒不会醉人的。”厉伏虎一脸温和的笑意,没有世家子弟常见的倨傲,说:“苏师弟有所不知,在下刚来太华山,便对苏师弟十分关注。” 苏子昂十分好奇,忙问道:“我何事引起厉师哥关注?” 一百一十五节 尿床 周围虽然人声鼎沸,但秀水峰女弟子这一桌上基本没人大量饮酒,听厉伏虎如此说法,均是一脸好奇的静听下文。 苏子昂十分好奇,忙问道:“我何事引起厉师哥关注?” “当日初到太华殿,水真人曾说秀水峰不收男弟子,在下每次见到苏师弟都心中纠结,这到底是苏师弟呢?还是苏师妹呢?”厉伏虎笑呵呵的说完,然后面色一肃,劝道:“若苏师弟是男儿,请干了这杯酒。” 女弟子们顿时笑了起来,都明白厉伏虎说的这么严重,其实是为了敬一杯酒。 青瑶马上起哄:“子昂哥哥,喝吧喝吧,可不能变成子昂姐姐。” “酒不喝干人不欢,我来陪苏师弟喝一杯。”卓一燕展颜一笑,端杯大大方方喝了一杯,居然面不改色,脸色更是越发的娇艳,艳如赤玉般透明。 其余女弟子都想知道苏子昂酒量,也跟着纷纷劝酒,苏子昂只好端起黑米酒,硬着头皮一饮而尽,腹中顿时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燥热。 “苏师弟,好事成双,你需要回敬在下一杯。”厉伏虎仿佛酒兴甚浓,笑眯眯的又给苏子昂斟满一杯酒。 苏子昂腹中只是火辣燥热,却没感到十分难受,胆儿登时大了一些,一想理应回敬,便端起杯恭维了厉伏虎几句,又喝了一杯。 “好兄弟,男人在世,酒色财气,缺一不可,在下去邻桌敬个酒,日后抽空独聚。”厉伏虎彬彬有礼的扔了句场面话,端杯一笑而去。 就是他转过脸的一刹那间,目光和人群中的林小小的目光瞬间交汇,他眸中精光一闪,轻轻点了点头...... 一群秀水峰女弟子叽叽喳喳围过来,与青瑶和卓一燕很快打成一片火热,林小小也在其中,她侧目瞄了苏子昂一眼,眼波妩媚,居然笑了一笑。 苏子昂心中一乱,眼前浮起一双修长玉腿和小树林中不停扭动的浑圆玉臀,他做贼般把头深深低了下去,不敢多看林小小一眼。 “苏师兄多日不见,师妹单敬你一杯酒。”林小小不知不觉转到苏子昂面前,媚眼如丝,举杯邀请。 苏子昂低头嗫嗫道:“林小小师妹,我酒量不行,这一杯酒就不喝了吧。” “小小来敬个酒,苏师兄若不喝,太不给小小面子了吧,苏师兄......”林小小说着,身体轻轻偎了过来。 “喝,喝......” 苏子昂心中有鬼,立刻感觉金依蕙和青瑶好似在一边暗暗察看自己,他慌不迭的端杯一饮而尽,身体离林小小尽可能远一点。 林小小又给苏子昂斟满酒,劝道:“苏师兄也要回敬小小一杯,方才合乎情理。” “这杯真不能喝,酒如今已经到这里了。”苏子昂只感觉黑米酒已漫到脖颈处,他连忙摇头拒绝,伸手在下巴处比划了一下。 “胡说,根本没看到酒,”林小小一探身子,瞧瞧苏子昂的嘴巴,低声媚笑:“苏师兄若不喝,小小可要动手喂你强喝。” “喝,喝。” 苏子昂望着偎过来的林小小,端起杯,毫不犹豫的一干而尽。 中秋佳节,美人如玉,兄弟同堂。 第一次喝酒的苏子昂不识黑米酒的醇厚后劲,数杯酒落肚后,独自出堂门准备去茅房,刚一露头,中秋凉风“咣啷”一声把他撂倒。 几名厚土峰师兄弟从堂中迅速抢出,将苏子昂架起向一间客房匆匆奔去,一通忙乱后,厉伏虎和林小小从墙角后闪出。 “伏虎,这么做是不是过份了些。”林小小低声询问? “过份啥?”厉伏虎调笑道:“一名乡下小子竟连本公子的风头也盖了下去,不吃点苦头,会不知天高地厚。” 他压低声音道:“玉不磨不成器,我这是在教他知道做人要低调些。” “那些厚土峰的师兄们不会坏事吧?”林小小问道。 “其中大部分人拿了我的好处,别人只是帮手。”厉伏虎道:“何况只是令他出出丑,又不伤他性命。” “哦,接下来做什么?” “嘿嘿,一会该你我出手了,你只在客房外面放好风就成。” ...... 翌日黎明,苏子昂醒来一看四周黑漆漆一片,身下湿漉漉的一片冰凉,伸手一摸,一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瞬间涌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太华派苏少侠竟然尿床了! 苏子昂慌了神,四下一摸,好大一泡尿竟连一个干床角也未曾留下,匆匆在四周又摸了一圈,除了身下一条湿被子,竟然找不到一件衣裤,头痛欲裂,只记得昨夜同门师兄弟们把酒言欢,然后一片空白。 “呜、、”,一声鸡鸣声远远传来。 苏子昂一激灵,赤条条的跳起来,望着窗外天色逐渐越来越亮,心中又羞又愁。 四平客栈中住满太华派弟子,天亮后若被众同门发现自己尿床,白袍苏子昂岂不成为太华派中笑柄,如何面对金依蕙和青瑶。 不知不觉中,天色越来越亮,苏子昂忽然想起一个人,立刻从床上蹦下来,从窗后向窗外偷看...... 平原郡城外,柳叶残败,秋霜在一点点消失。 苏子昂裹着条只剩下四个角的被子,光着脚,沿着官道一路狂奔。 天亮前,他情急智生,既然找不到衣物遮体,只有连湿被子一起裹走,投奔城外薜大娘找件衣服套上,尚可挽救自己最后的尊严,至于如何收场,只能祈求车到山前必有路。 少年一路拐下官道,穿过碎石铺地的小街,奔到镇边薜大娘住处,伸手叩门。 “哎呀,这不是苏子昂恩公嘛,你披床被子做甚?”薜大娘望着苏子昂裹的湿被子呆呆发愣。 “唉,又让山贼抢了,这次连衣裤都抢去了。”苏子昂一脸深深的无奈。 薜大娘连声道:“山贼竟连衣裤也打劫,这山贼得穷成啥样,恩公若不嫌弃亡夫衣衫破旧,可先穿起来将就一二。” 苏子昂连声道:“不嫌不嫌。” 一盏茶后,苏子昂一身平原郡老农夫圆领长襟黑衫,手中端着一碗温水,坐在厢房中和薜大娘闲聊。 “苏恩公的妹妹,怎么不见她来。”薜大娘问道? “女大不由哥,早跑回乡下成婚去了。”苏子昂一想起哑巴少女,顿时一肚子火气。 “你兄妹俩怎么回事?”薜大娘一脸诧异,说:“苏恩公当日走后约两个月吧,你妹妹和一名男子曾回来找过你。” “小哑巴回来过?”苏子昂心中一阵欣喜,问:“哦,我妹妹曾回来找过我?” “你妹妹没和你说这事?” “她一直和我吵嘴,也许故意不说吧。”苏子昂怕薜大娘再问,迅速找个话头反问:“听说弥勒寺都封了,大娘的两个女儿不在家,还在弥勒会中做神女嘛?” “嗯,”,薜大娘应了一声,探头向院外看了看,一脸神秘的忽然说道:“苏恩公,和你说个大事儿啊,弥勒佛真神近两天要下凡了!” 一百一十六节 运气 苏子昂穿上黑襟长衫后,心中便开始思考回四平客栈后如何解释一大早偷出客栈的事,待听到弥勒佛三个字时,心中顿时“扑嗵”一跳。 “弥勒佛真神要下凡,在那儿下凡?” “前些日子弥勒寺遭天谴,死了许多僧人,奴家女儿便回家住了数日,大前天弥勒会又派人把奴家女儿接走,说是弥勒佛真神要在秦平县青牛庙降世,召集众信徒前去护法。” “秦平县青牛庙?弥勒佛降世?”苏子昂立刻掂量出这条消息的重要性,他两眼冒光,问:“薜大娘多和我说说这事儿。” “奴家只和苏恩公一个人说,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薜大娘低声道:“我女儿是弥勒会神女,弥勒会中的事儿,要借我女儿的口说出去,因此知道的事儿多一些......” “哈哈、哈哈、”听着听着,苏子昂忽然忍不住狂笑起来,醉酒尿床本是一件丢人事,可运气来了,竟变成探出弥勒佛下落的荣耀事,不想出风头都不行。 一个时辰后,四平客栈前。 天空艳阳高照,厉伏虎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背负双手在客栈门前转来转去,眼晴不时的向大街来扫来扫去,倏地,他的眼晴一亮。 苏子昂奔过来,远远便问:“厉师兄,大清早的你在此做甚?” “苏师弟你去那么了?一大早大家发现你的衣裤扔在客房窗户外,人却不见了,都说你被大荒盟中人掳走了。”厉伏虎一脸的关怀,看看苏子昂身上黑色长衫,问:“咦、这是从那弄来一身农夫打扮?” “厉师兄,”苏子昂一脸神秘,低声说道:“我昨夜趁着酒兴出城寻找弥勒佛的下落,临时穿这身衣衫掩护行踪。” “弥勒佛下落?查到结果了?”厉伏虎一脸不相信。 “嗯,真查到了。”苏子昂一脸灿烂的笑容,道:“我立刻向师尊禀报去。” 望着苏子昂匆匆跑进四平客栈,厉伏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的脚步虚浮,强行狠狠将地面一块石子踢飞。 “伏虎,发生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林小小悄然出现。 “苍天无眼,风头又让这小子抢去了。”厉伏虎道:“苏子昂说已查出弥勒佛藏身处,已去向水真人禀报。” “弥勒佛藏身处,消息是不是真的。”林小小一愣,低声问道? “谁知真假。”厉伏虎郁闷道:“本公子一大早守在这,只想看这小子一个笑话,结果变成看人家得意洋洋。” “嘻嘻,这样也挺好,我不用感觉愧欠苏师弟,眼下你我干什么去。”林小小笑问? “哼、早晚要寻个机会让这小子出出丑,”厉伏虎妒忌之心未平,随后笑道:“咱出城去小树林泄泄火,本公子要用龙象之力征服你。” 林小小没有应声,低头一笑,然后腰胯摆动,率先向平原城外奔去...... 四平客栈静谧似水,众人仍在宿酒美梦中留连。 “禀师尊,弟子有急事需要面禀。”苏子昂站在水鸾子房外低声道。 “吱”的一声,房门敞开。 水鸾子白袍飘逸现身门前,美目扫扫苏子昂一身圆领长襟黑衫,莞尔笑道:“苏子昂一大早的就莫名失踪,如今穿成和个小老头一样,在捣什么鬼?” “禀师尊,秦平县有座青牛庙,弥勒会已召集数千信徒,中秋节间月圆之夜,弥勒佛真神会面世。”苏子昂快速禀报。 “停。”水鸾子面色一变,急声道:“随为师去面见掌教真人和木真人。” 客栈中,金昆子房间内,三位真人肃坐,苏子昂将从薜大娘处听到的消息重新复述一遍。 “木师弟,谈谈对此事的看法。”金昆子问道? “秦平县青牛庙......”木桑子摸着小胡子,缓缓踱起步来,片刻后说道: “秦平县原名广平县,数百年前,本朝八骑之后秦王去世,魂归故里广平县,这位秦王生时道法精湛,智计无双,如今朝大明王般威震天下,据传刑天戒曾在秦王指上出现,秦王生前留下命令,雨夜趁黑分别从广平县四门出殡,无人知其主墓穴葬在何处,青牛庙却是头一次听说......” “木师兄,先别讲故事,你只说这消息值不值的查查。”水鸾子询问? “查,必须查。”金昆子从旁径直插了一句,又说:“弥勒佛真神月圆之夜面世,如今去查不知会不会查晚了?先要速派得力弟子去秦平青牛庙附近详查。” “不,我先亲自去查查。”,木桑子摸摸小胡子,解释道:“苏子昂得来的消息,不是弥勒佛主动散播出去的,多半可靠,只是本派在四平客栈居住树大招风,客栈外布满各路人马的眼线,需小心谨慎,不让平原郡中的江湖客得到讯息。” “岂至客栈之外。”金昆子道:“便是四平客栈之内,怕也有敌人暗线影子存在。” “师兄是否过于多疑,客栈内弟子大多是本派门内知根知底之人,岂有大荒盟奸细存在?”水鸾子美目中闪烁着不相信三个字。 “但愿。”金昆子目光深邃,口气顿了顿,叹道:“但愿这次我猜错了。” “四平客栈中若真有大荒盟奸细,青牛庙外定然必会出现。”木桑子豪气万丈,道:“但本派如今如日中天,外有四海帮和雷音寺结盟,上有平原郡太守王益民支持,下有数百弟子可以调遣,中间有三名老家伙居中指挥,天下无惧。” “木师兄,我才不当老家伙呢。”水鸾子美目流盼,看看一边的苏子昂,倏地收敛笑脸,摆出师尊威严,说:“这弥勒佛总喜欢装神弄鬼,今命弥勒会信徒云集青牛庙,不担心走露消息么?” “弥勒佛看透愚民可欺这一条,越装神弄鬼,莫测高深,弥勒会信徒越信服,他在月圆夜召信徒云集青牛庙,定有一个代表神明的说法。” “苏子昂,此次在青牛庙若找到弥勒佛,本座定有赏赐。”金昆子看着苏子昂,目光中充满欣赏笑意。 “诺。”苏子昂绷紧脸,忍住内心的笑意。 一百一十七节 赢勾王 青牛庙外,千山重叠。 一轮银月在薄云间匆匆穿行,寒山空旷,一阵阵妖兽厉嗥声在森林中彼此起伏,更添夜之孤寂。 青牛庙中,月光斑驳下,一队弥勒会信徒人人带着面具,在黑暗中如一群幽灵的缓缓涌动,个个将手腕划破,把鲜血挤到一个木桶中。 “各位使者听清了。”净尘的话中充满诱惑,声音在静寂中传出极远:“弥勒佛真神子夜后便会在青牛庙降临,谁献多少血,真神便赐多少福禄于你们,机会难得......” 弥勒会信徒们开始燥动,人人争先恐后的向木桶处前挤。 “去多找两只木桶来。”净尘向身边两人低声下令,随后又扬声叫道:“使者们不要挤,不要挤,大家可以分成三个队献血。” 青牛庙佛堂内,烛光一片昏暗。 弥勒佛脸带面具,手舞桃木剑,足下布罡踏斗,象一尊妖神在颂咒佛堂地面上挖有一道道浅土沟,按天上星宿位布下一个诡谲阵法,一股股鲜血在阵法中缓缓流动,不断的逐渐渗入泥土中。 史金贵从院中不时提进一桶桶人血倒入阵法中,补充渗漏到地下的鲜血,偶尔抬起头看看正在施法颂咒的弥勒佛,目光中充满敬畏。 “尊敬的赢勾君主,已到月圆子时,我祭血为媒,召唤大地君主现身......” 弥勒佛咒语声一板一眼,步子越奔越急,地面阵法中的污黑人血,在咒语的催动下,顺着二十八星宿舍阵法脉络,如一条条小溪般潺潺流淌,奔涌速度愈加急促。 一股神秘的生命在鲜血中燥动,挣扎着要从梦魇中苏醒,不断的发出嚓、嚓、的轻微喘息声,大量的鲜血打着漩儿,不停渗入地面泥土中。 “赢勾君主,闻一闻土中芬芳的鲜血味道,苏醒吧,这里有数千条生灵为你献祭......”弥勒佛大声颂唱,形若疯癫。 轰隆隆...... 一记妖诡的异响在黑暗中沉闷响起,青牛庙外山脉中,腾起一股股黑气,山风一吹,在月色下迅速四处弥漫,黑气浓郁竟将月色遮蔽,随着响声大地一颤,四周的山峰和月色随之微微一晃。 天地异相发生时,弥勒会数千名信徒纷纷仰头察看,有人面色惶恐,有人面色狐疑,也有人面色充满兴奋。 “天降异相,弥勒佛真神马上面世!”净尘声嘶力竭的大声宣布:“大家快献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立刻有虔诚的信徒们立刻争相割腕献血。 “三伯。”史金贵提着一桶人血,喘着气抢进佛堂,狂叫:“是否赢勾大王已然闻到土中血味来了,外面山动了。” 弥勒佛抢到木窗前,看了一眼群山间弥漫的黑气,大叫:“金贵,月圆子时,赢勾君王妖力最强,定能冲破秦王阵法禁锢,快加把力,猛倒血!” “三伯,为何要在青牛庙中施法,去秦平王墓前施法不更好嘛。”史金贵一边向血沟中倒血,一边询问? “小子懂啥,在青牛庙施法有二大好处。”,弥勒佛解释道:“把信徒们召到青牛庙中来,一来信徒们容易接受,二来嘛,若尸王赢勾一直在秦王墓左右守护,三伯没机会下墓倒斗子取宝。” “用侄儿陪三伯下墓取宝嘛。”史金贵问道? “不用,一会赢勾到来,它嗜血成狂必会大开杀戒,庙内外这数千人命,只能拖住赢勾一时,”弥勒佛冷酷的说:“你只管依三伯的吩咐,到洛都找你大伯去,我随后就到。” “诺。”史金贵应了一声,卖力将一桶桶人血倒入地面阵法中,低声说:“三伯若得了宝贝,可莫要忘了侄儿才好。” “那是必然!三伯无子无女,若非为了本族的一席之地,何必大冒风险,施展噬血异术引出赢勾来下墓摸宝。”弥勒佛催促道:“如今多倒血,让山风中充满鲜血的香味。” 弥勒佛说完揭开面具,向口中抛了数粒丹药,手舞桃木剑,急促掐诀颂咒,血水在阵法中疯狂流淌,一阵阵喘息声从血阵中发出,烛火摇曳,血光一闪,一片片红色妖诡符文在佛堂中腾飞,冲出木窗,急速在夜色中扩散。 “赢勾君主,闻一闻土中芬芳的鲜血味道,苏醒吧,这里有数千条生灵为你献祭......”弥勒佛大声颂唱,形若疯癫。 轰隆隆...... 一记妖诡的异响在黑暗中沉闷响起,青牛庙外山脉中,腾起一股股黑气,山风一吹,在月色下迅速四处弥漫,黑气浓郁竟将月色遮蔽,随着响声大地一颤,四周的山峰和月色随之微微一晃。 天地异相发生时,弥勒会数千名信徒纷纷仰头察看,有人面色惶恐,有人面色狐疑,也有人面色充满兴奋。 “天降异相,弥勒佛真神马上面世!”净尘声嘶力竭的大声宣布:“大家快献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立刻有虔诚的信徒们立刻争相割腕献血。 “三伯。”史金贵提着一桶人血,喘着气抢进佛堂,狂叫:“是否赢勾大王已然闻到土中血味来了,外面山动了。” 弥勒佛抢到木窗前,看了一眼群山间弥漫的黑气,大叫:“金贵,月圆子时,赢勾君王妖力最强,定能冲破秦王阵法禁锢,快加把力,猛倒血!” “三伯,为何要在青牛庙中施法,去秦平王墓前施法不更好嘛。”史金贵一边向血沟中倒血,一边询问? “小子懂啥,在青牛庙施法有二大好处。”,弥勒佛解释道:“把信徒们召到青牛庙中来,一来信徒们容易接受,二来嘛,若尸王赢勾一直在秦王墓左右守护,三伯没机会下墓倒斗子取宝。” “用侄儿陪三伯下墓取宝嘛。”史金贵问道? “不用,一会赢勾到来,它嗜血成狂必会大开杀戒,庙内外这数千人命,只能拖住赢勾一时,”弥勒佛冷酷的说:“你只管依三伯的吩咐,到洛都找你大伯去,我随后就到。” “诺。”史金贵应了一声,卖力将一桶桶人血倒入地面阵法中,低声说:“三伯若得了宝贝,可莫要忘了侄儿才好。” “那是必然!三伯无子无女,若非为了本族的一席之地,何必大冒风险,施展噬血异术引出赢勾来下墓摸宝。”弥勒佛催促道:“如今多多倒血,让山风中充满鲜血的香味。” 弥勒佛说完揭开面具,向口中抛了数粒丹药,手舞桃木剑,急促掐诀颂咒。 地面血水在阵法中疯狂流淌,一阵阵喘息声从血阵中发出,烛火摇曳,血光一闪,一片片红色妖诡符文在佛堂中腾飞,冲出木窗,急速在夜色中扩散。 一百一十八节 赢勾王(二) 群山空旷,月悬中天。 青牛庙外的黑暗中,静静的站立一队人,太华三子与厉擒龙,雷音寺任方圆站在队首,一起凝望青牛庙上空的一片血色红光。 “呜嗷,” 一道吼叫声在黑暗中久久回荡,吼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恐怖而震撼,隔着重重山脉瞬间传到众人耳中,黑暗中的虎啸狼嗥和草中秋虫顿时一片寂静,天地一片无声肃杀。 “吼声应是天地凶兽所发,多半冲着庙中诡异血光而来。”金昆子匆匆发出命令:“大家冲进青牛庙,把弥勒佛揪出来。” “金真人带人御剑直接进庙中抓住弥勒佛。”厉擒龙大叫:“老夫带弟子们包围青牛庙,咱们里外合围,一个个排查。” “厉帮主小心!”木桑子扬声道:“庙外有一群弥勒会护法愚民,不可伤了他们姓命。” 月色下,各种法器光华大盛,数十人御器而起,冲向青牛庙,隐在阴暗中的数百名弟子迅速动了起来,一起向青牛庙门处冲去。 “嘭”一声。 青牛庙外,立刻腾起一道若有若无的赤色光幕,罩住青牛庙,模样和无影山寨外情势一模一样,将众人拒在光幕处。 “子昂哥哥,金师姐,进庙先抓住瘦猴子不正经僧人,把烤山鸡给我掐出来。”青瑶低声道,苏子昂低声应答,金依蕙一声不吭,好似没听到一般。 恐怖吼声传到青牛庙中时,大地和青牛庙墙垣一齐微微摇晃,弥勒会信徒一起掩住了耳朵,人人面面相觑,胆小的女子吓的轻轻哭泣起来。 “弥勒佛真神降世了,护法们跪拜祈祷!”净尘声嘶力竭的大叫,身体慢慢向佛堂内退去,佛堂中,弥勒佛声音中透出狂热:“金贵,金贵,血,血全倒了。 “诺”史金贵将剩下的人血全泼进阵法中,弥勒佛掐决颂咒,伸手一召,一个赤光闪闪的碧玉葫芦在掌中凝聚,葫芦一歪,一股黑色的液体倾入血阵中,顿时如一块寒冰落入沸水中。 烛光阴晦,血阵冒出一片赤红妖光。 “主人,主人,山中有动静了,眼下怎么办?”净尘跌跌撞撞跑进佛堂,面色煞白。 “你俩依计快跑,出庙后分开走!”纱勒佛收起碧玉葫芦,一步蹿出佛堂后窗,挥手祭出一枚赤色小海螺,托起弥勒佛,护庙光幕赤色光华一闪,向庙外群山中遁去。 呜嗷...... 瘆人的吼声又一次沉闷响起,这次声音离青牛庙近了许多,夜静山显幽,吼声中充满兽性的暴戾,青牛庙外众人心神惊悸,面面相觑。 “开!” 厉擒龙一声大吼,掌中两柄龙象般若锤相互交击,隐隐发出龙吟象嗥之音,跃身而起,狠狠砸在青牛庙护法光幕上,一锤一击,光幕扭曲似要崩塌。 “开,开!” 厉擒龙性情愈老愈狂辣,火气十足,擎着两柄几与身高的龙象双锤连续两击,副帮主周丕东祭出一柄分水刺,趁护庙光慕扭曲之时奋力一刺,光幕“噗”一声术消法散,青牛庙裸露在众人面前。 月色斑驳,青牛庙外。 一圈圈弥勒会使者手挽手围成人墙,将青牛庙围的铁桶一般,人人脸上带着弥勒佛面具,没有人出声呼喊,寂静中,只能听到一阵阵低促喘息声,分不清是人?是佛?是妖? 厉擒龙大吼:“让开,弥勒佛是妖人。” 人墙一动不动,一片沉默,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主动散开,只有冷漠的对峙。 “让开、让开,不让开锤死你们。” 厉擒龙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劝说,只得施出龙象般若神力连声狂吼,吼声宛如一柄实质气盾,向对面人墙狠狠撞去,弥勒会护庙人墙一阵晃动,人群中,哇哇传出一连串女子的嚎哭声,人墙仍然手挽手,坚如磬石,悍勇不散。 “父亲莫急,若伤了普通乡民性命,师尊多半不喜。”厉伏虎跃上前来,伏耳说道。 厉擒龙气的直嚷嚷:“愚蠢啊,愚民,弥勒佛是妖人,他要害死你们的......” “平原郡乡亲们。”水鸾子挺身而出,轻声道:“山中吼声应是九阶以上妖兽所发,它转眼就到,再不让开,怕要伤了大伙姓命。” 声音清脆而温柔,在化神境灵力的激发下,每一个字仿佛趴在众人耳边清清楚楚叮嘱一般,水鸾子不说还好,一说弥勒会的使者更认准面前太华派诸修不会动手杀戮,人墙巍然不动,更无人应声。 “水真人,这帮人已被弥勒佛蛊惑,不见血不会落泪。”厉擒龙火冒三丈,回头大喝道:“众弟子冲过去,分开这些愚民,不要伤了他们性命,冲、冲,冲过去。” 在厉擒龙的催促声中,数百名弟子发出一声呐喊,冲近人墙,伸手拉扯折解人墙。 “会友们,为弥勒佛献身的机会来了,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人群中有信者喊了一嗓子,弥勒会使者顿时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抓头发的抓头发,咬手的咬手,哭泣声,喝骂声,尖叫声登时在黑暗中四起。 月色幽暗中,两名带着面具的使者,向厉擒龙和水鸾子抱来。 “愚民,一群愚民气煞老夫了,哈哈哈哈。”面对普通百姓,厉擒龙无法出手杀戮,被抱住只会更尴尬,只得远远避开,他怒极反笑,只听青牛庙内传来一阵阵嘈杂人声,显然金昆子和任方圆等人被弥勒会使者同样围堵。 远处天空中,忽然剑器光芒灿烂,直奔青牛庙而来。 数十条人影从剑器上跳下来,直接蹿入青牛庙中,他们刚一落地,一群弥勒会使者登时冲上去,纷纷张开双臂向数十人抱去。 啊、啊、一记惨叫声凄怆响起,弥勒会使者们一惊,纷纷向惨叫声处看去。 一道惨白剑光在斑驳月色中冷冷一闪,如同冥府中闪烁的死亡之光,一名弥勒会使者如纸人般被剑光一切为二,血光崩溃,“扑嗵”一声,尸体扑地歪倒。 惨白剑光意犹未尽,白芒闪烁,又将近处的两名弥勒会使者直接腰斩两半,两人一时不死,上半身在地上挣扎嚎叫:“弥勒佛,救救我,救命......” “谁不怕死?凑近些!”大荒盟侯公子手持白骨剑从血光中现身,喝问:“本公子愿意替佛祖超度你们。” “啊......” 弥勒会使者发出一片惊叫,如一群吓破胆的老鼠四散跳蹿,远处没看到血的弥勒会使者又冲过来向侯公子扑去,惨白剑光又鬼魅般闪现,数人瞬间又被斩成两半。 随侯公子出现的数十人纷纷祭出法器,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血光崩溃中,全在喝问一个名字:“谁是弥勒佛?” “金真人,大荒盟妖人杀到。”任方圆声音中透出无奈,他身上糖葫芦般窜了十余名弥勒会使者,四人抱腿,二人抱腰,数人扯着手臂。 一百一十九节 赢勾王(三) 天空月色斑驳,周围杀戮如歌,任方圆的声音淡淡而随和,但金真人三个字仿佛魔咒,立刻引起庙中所有修士的注意。 佛堂门口人影一闪,金昆子从佛堂中闪出,左右一看,扬声道:“先随本座杀退大荒盟中人。” “找到弥勒佛没有。”木桑子大声询问? “这老滑头又溜了,佛堂内有条暗道,不知通向何处。” “本座进暗道追追看。”木桑子掌中度玉尺青芒一闪,佛堂前蓦然腾出一片片木枝,落地成林结成一堵木栅栏,自己却钻进佛堂。 “谁是弥勒佛?”雷老大挥舞八荒开天斧,一路的弥勒佛使者肢体横飞,血肉崩溃,远远正好迎面遇到金昆子,一声大吼:“老匹夫,吃雷爷爷一斧头。” 通体黝黑的八荒开山斧左右一摆,将两名弥勒会使者拍死,斧头一驻地面,雷老大腾身飞起,斧头刃火炎炎,如一团巨大车轮般向金昆子搂头劈下。 “滚!” 金昆子剑眉一挑,方皇剑斜斜一拍,剑刃后发先至的拍在开天斧侧面。 八荒开山斧竖起来约有人高,斧头比人沉,加上雷老大浑身神力一劈,斧下便是石峰,也将被劈成齑粉,普天之下唯有金昆子能不躲不闪,挥剑硬架。 “咣”一声。 八荒开山斧瞬间被弹飞,身材如巨猿般的雷老大扯着斧柄噔、蹬、连退数步。 “滚!”金昆子又是一声嗔喝,方皇剑空中寒芒一闪,灿若矫龙继续向雷老大劈去。 “老匹夫你狠,雷爷不跟你玩。”雷老大在力气中输了一筹,嗓门登时低了下去,他拖着大斧子蹿入人群中,反手抓起数名弥勒会信徒向金昆子砸去。 金昆子脸色无奈,方皇剑横中一挑一带,将飞来的弥勒佛使者轻轻巧巧接了下来。 “弥勒佛在哪,给指出来,不然全去死!”丑牛浑身一片血红,一边狂叫,一边挥舞九齿粪叉狂拍,叉尖上挂满弥勒会使者的血肉。 “谁是弥勒佛,不说都死。”黑鼠黑骨剑黑气纵横,只挑人多的地方疯狂杀戮。 月色凄迷,夜风悲怆。 一道道死亡的惨叫声,不时在青牛庙内响起,血腥杀戮下,弥勒会使者们没头苍蝇般在院内乱窜,一个个弥勒佛面具被抛弃在地面上,无奈的在夜风中翻滚。 “起!” 任方圆身躯一震,身体如游鱼般从数名弥勒佛使者的缠抱中脱身,掌中祭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绿玉杖,一跃腾空,身形骄如白鹤,玉杖碧芒璀璨凌空向丑牛和黑鼠抽去。 “老牛顶住,我去找弥勒佛。”黑鼠一声惊叫,老鼠般从人群中蹿出,向佛堂前木桑子留下的木栅栏一通狂砍,然后弯腰钻进佛堂。 丑牛一叉起一名弥勒会使者向碧玉杖摔去,大步一跨,九齿粪叉又将身边一名使者叉住,一声暴喝: “谁是弥勒佛?” 任方圆低宣佛号,伸出碧玉杖一引一带,将摔来的弥勒会使者顺到地面,一阵惨叫声中,一名弥勒会使者又被丑牛远远摔了过来,碧玉杖只得再次伸出,一引一带...... “佛堂中没弥勒佛。”黑鼠从佛堂中蹿出来,指着混乱逃遁的人群大声叫嚷:”他一定在人群中,找出他来。“ 青牛庙内的弥勒会使者们开始向庙外逃去,大荒盟中人随后追了出去,月色幽暗中,庙外顿时炸了锅般吵闹。 呜嗷...... 一道恐怖吼声,拖着长长的余音,在青牛庙外响起,吼声暴戾亢奋,一阵嘈杂的树木断裂声渐渐由远而后。 “弥勒真神,快降罪这些暴戾的凡人吧。” “神、、” “神啊,你虔诚的使者来了、、” 青牛庙内外的弥勒佛使者们发出一阵欢呼声,放弃堵截太华派弟子,纷纷向吼叫声奔去,虔诚的使者远远已然跪拜起来。 “呜嗷”一声长吼,一头人形巨影出现在山坳中,身影几与山峰同高,隐在幽暗间一动不动,一束妖诡光束在弥勒会使者人群中扫来扫去,一股山一般的威势在黑暗中弥漫。 “弥勒佛真神啊,赐小民福禄吧、、” “弥勒佛真神显灵了......” 弥勒会使者们登时大乱,一窝蜂般向山坳中冲去,青牛庙外留下太华派一众弟们呆呆发愣。 “子昂哥哥,这是弥勒佛真神?”青瑶声音颤抖,抓住苏子昂的左手微微哆嗦。 “不敢说,这大家伙没有佛的慈善感。”苏子昂悄声应答,忽然右手一紧,金依蕙冰凉的手掌也悄然抓了过来,捏的苏子昂手掌生痛。 苏子昂望着山坳中巨大黑影,心中除了对未知的畏惧,更腾起一股保护女子的豪气,他抢前一步将青瑶和金依蕙掩于身后,只感青瑶纤掌柔若无骨,金依蕙玉掌筋骨有力。 “众弟子退后,此物有妖气,应非善物。”厉擒龙大声警告。 呜嗷......一道碎金裂石的吼声,毫无征兆的蓦然在山坳间响起,抢进去的弥勒佛使者如受雷击,方圆十丈内的使者瞬间倒下一片,直接一吼毙命。 弥勒会使者们愣了一下,发出一片尖叫声,又如潮水般向青牛庙退来。 呜嗷......山坳间巨大黑影一声大吼,大步一跨,已冲进弥勒会使者人群中,一根粗大的铁索凌空掠来,象长刀划过枯草,数十名使者刹那间一扫毙命。 一头巨大人形怪物在青牛庙外出现,月色斑驳,怪物头如车轮,四肢如粗大的树干,黑洞洞的眼瞳中妖火闪烁,若断若续的发出低闷兽吼声。 “畜生,锤死你。”厉擒龙挥舞着两柄硕大金锤,一跃而起,双锤在空中一击,龙吟象嗥向怪物砸狠狠去。 “嘭”一声轰然巨响。 怪物不知躲避,正正挨了一锤,巨大身影一晃,“呜嗷”一声怒吼,一根粗大的铁索横空向厉擒龙扫来,厉擒龙不知怪物来历,不敢硬架,身影暴退避开怪物一击。 青牛庙外人头涌动,弥勒会使者们炸了锅般四处乱窜,粗大铁索横空掠过,数十名正在逃蹿的使者们齐齐被腰斩,一片血气腾地四处飞溅。 “嗡”一声。 一片佛光在月色中灿烂若华,慈航镜佛光蔼蔼在半空中闪烁,青牛庙外一时亮如白昼。 “啊、”弥勒会使者瞬间看清弥勒佛真神的相貌。 怪物全身白骨森森,白骨上沾满一片片腐烂黑肉和污血,头骨上七个深深黑洞,鬼火闪烁,黑洞中不时有一条条绿蛇和一只只老鼠进进出出,一条粗大的铁链在妖兽掌中若隐若现。 呜嗷.....怪物一声暴吼,张嘴一喷,一片浓郁黑气中挟杂着污血和无数蛇鼠,扇形向厉擒龙喷去。 一百二十节 赢勾王(三) “阿弥陀佛!”任方圆高宣佛号,空中慈航镜一倾,蔼蔼佛光从空中如水银般罩下,黑雾被灿烂佛光一逼顿时弥散,绿蛇和灰鼠全部化为灰尘。 碧玉杖在佛光中蓦然粗大如巨梁,虎虎生风,向人形怪物当头击下。 “任方圆,老夫助你一锤之力。”厉擒龙飞身纵起,龙象般若锤一阵龙吟象嗥,跟在碧玉杖之后,一锤向怪物砸去。 呜嗷......怪物一声怒吼,无丝毫畏惧,伸舞两根手臂向碧玉杖和龙象般若锤架去。 “咔”一声,一支白骨上肢被碧玉杖和金锤一砸两段,掉在地上不断屈伸,碧玉杖和金锤的余力顺势而下,将怪物一击砸倒。 “好!”太华派众人发出一片欢呼声。 呜嗷......怪物一声怒吼,腾地站起身来,白骨断臂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徐徐长出一支手臂,和原来的粗细大小一模一样。 “此乃尸王赢勾,千万怨魂幻成,无限重生,不死之体。”金昆子一闪而至,朗声命令道:“师妹带弟子们将大荒盟中人逐出青牛庙,由本座来灭这畜生。” 金昆子的声音,对太华派众弟子来说就是天音玉旨,金昆子的身影,对太华派弟子来说就是巍巍太华山,顶天立地。 “诺,弟子领命。”太华派众弟子们顿时有了主心骨,随着水鸾子向正在人群中四处杀戮的大荒盟中人冲去。 赢勾出现后,大部分弥勒会使者又怕又悔,被吓破了胆,纷纷蹲在月色下等死,也有小部分使者使出吃奶力气向青牛庙外的山坳间逃蹿,他们的努力,成功的引起大荒盟中人兴趣,也在月色下四处追逐。 “你是弥勒佛?”侯公子堵住一名弥勒佛使者喝问。 弥勒会使者哆嗦答道:“不是。” “不是你跑什么?”侯公子一声怒叫,白骨剑光一闪,弥勒会使者登时身首异处。 “你是弥勒佛?”马公子追上一名逃蹿的弥勒会使者,柳叶刀一指,一声大喝,逃蹿的弥勒会使者顿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结结巴巴叫道:“我是......” “猴哥,猴哥,弥勒佛在此。”马公子高兴的扬声大叫。 大荒盟中人从四面入方瞬间云集而来,围住蹲在地上的弥勒佛使者,人人神情兴奋,黑鼠一伸手,扯掉使者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现出一张惊恐万状的脸孔,目光涣散,不敢正视众人。 “你是弥勒佛?” “你真是弥勒佛?” 大荒盟众人一片期待的目光中,弥勒佛使者一着急,口齿竟然利索起来,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我是弥勒会使者。” “哈哈......”大荒盟众修轰然大笑起来,侯公子戏谑问道:“小马,这就是你找到的弥勒佛?” “滚蛋!”马公子恶狠狠的咒骂一句,一足飞去,将弥勒会使者远远踢飞,一气之下,居然忘了杀人泄愤。 太华派弟子们从四面围了上来,水鸾子和金昆子门下首徒杜猛等人堵住雷老大和风麻子,其余人迅速斗成一团,刹那间刀来剑往,法器轰鸣。 呜嗷......赢勾一声狂吼,旧技重施,黑气缭绕中,污血中挟杂着无数老鼠和绿蛇,向众人喷去,“呼”一声,粗铁链悍然击来,一片怨魂在铁链上不停的戾声嗥叫。 任方圆手中慈航镜一倾,佛光蔼蔼将黑气尽数驱散,污血中的老鼠和绿蛇被佛光一击,瞬间化成灰尘,碧玉杖粘在铁链中间一截一搅,铁链在空中一个转折,倒飞回去。 “聚金成塔,登之而无顶!” 金昆子擎方皇剑倚天而立,古老咒语在月色下朗朗颂唱,空中金光灿烂,十三块山峰般大小的金块重叠攀升,高与天齐,煌煌神威,一股睥睨天下的神圣道念,瞬间充溢苍穹。 “破!” 随着金昆子一字嗔喝,十三枚金块磅礴咆哮,催枯拉朽般向赢勾一击而下。 “呜嗷,”,赢勾早通灵智,在这冠绝天下的玄门道法袭来之际,一声怒吼,铁链飞舞,挥动上肢奋力向砸来的金块击去。 金石雨落,轰然巨响,尸王赢勾被一瞬间砸成齑粉。 苏子昂跟着青瑶和金依蕙身边,一边在人群中奔跑,一边仰头观看金昆子与赢勾斗法,心中对太华派道法憧憬无限。 金昆子一击之威,青牛庙外大荒盟中人目瞪口呆。 “晦气,以后有金老儿在,雷爷爷不陪着玩。”,雷老大咒骂几声,撇下水鸾子,拖着八荒开天斧落荒遁走。 黑鼠尖叫一声:“撤吧,有金老匹夫在,没咱的食儿吃。” 雷老大和黑鼠一走,大荒盟余人顿时失去主心骨,四公子带领北斗五雄与一众手下,纷纷捏爆辛辣呛鼻的丸药掩护,趁着一片混乱,向弥勒佛使者人群中冲去。 “不追,迅速救助青牛庙内外弥勒会伤者。”水鸾子飞身站在一块石块上,高声命令,“诺。“众弟子轰然答应,纷纷散入人群中寻找伤者。 “金师姐,子昂哥哥,快跟我来。”青瑶忽然发出一声欢叫,伏低身子借助月色的掩护,向弥勒会使者人群中钻去。 “青瑶回来,别乱跑。”苏子昂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只得低声急叫,手掌一紧,金依蕙反握过来竟扯着苏子昂向青瑶追去。 月色斑驳,处处弥漫着一股残忍的血腥味,黑暗中漫山遍野全是晃动的人影,三名少年一会便隐入人群中,找不到一片影子。 “呜嗷,”一声狂吼,地面黑气缭绕,赢勾在黑气中缓缓站起,一阵“咔嚓、咔嚓、、”的异响声中,一片片森森白骨在赢勾身上瞬间生成,身形比先前更巨大。 “杀!” 碧玉杖绿意千重,龙象锤龙吟象嗥,大金块璀璨如山,瞬间又将尸王赢勾砸成齑粉,可在数息之后,地面上黑气缭绕,白骨森森,尸王赢勾在月色下又一次站了起来。 “尸王赢勾应是土中之精,木克土,看本座出手灭它。” 木桑子金昆子身后冒了出来,也不掐诀,在尸王赢勾再一次被砸成齑粉后,度玉尺信手挥出,地面上立刻青芒闪烁。 “落木成林,围之而无路!” 一片青色树丫从尸骨齑粉中生出,活力无限,地面黑气略现浓郁,青色树丫一阵疯长,将黑气抽吸的一干而净,“咔嚓、咔嚓、、”的异响声中,森森白骨刚欲成形,青色树丫瞬间从白骨间穿出,丫骨交错,将白骨死死缠住。 “厉帮主金锤砸,师兄改用业火烧,方圆慈航镜阻其复生。”,木桑子指挥若定,一口气下达三条命令。 “木师兄,我干什么。”水鸾子蹿过来询叫? 木桑子笑道:“最好一边看热闹。” “畜生,去死!”,厉擒龙精悍身影一跃而起,两柄金锤龙吟象嗥,双锤一击之下,将赢勾再次砸成齑粉。 “业火焚魔,灼之而不灭!” 金昆子一声长吟,方皇剑一挥下击,五行轮转,一片蓝色火焰从剑尖上喷出,如星火燎原,在月色下烈烈灼烧,齑粉刚刚凝聚出黑气和白骨,在蓝焰的灼烧下滋滋冒烟。 慈航镜蔼蔼佛光一扫,业火灼烧后的黑气瞬间烟消术散,“啪”一声,一片残骨从黑气中坠落在地,发出一声虚弱嘶吼,幻成一丝黑气钻入地面。 一百二十一节 赢勾王(四) “赢勾元身跑了,经过此次重创,百年内它元气难复。”木桑子收起度玉尺,摸着小胡子一脸得意。 厉擒龙夸道:“老木的聪明劲儿,老夫佩服。” “师妹指挥本派弟子,将青牛庙附近的弥勒会使者组织起来送下山,伤者尽量医治。”金昆子命令道。 “师兄知道了。”水鸾子应了一声,回头扫了一眼远处的弟子,忽然惊叫:“青瑶呢?依蕙呢?苏子昂呢?怎么又不见了?” 众人四下环顾,清点人数,确实只有青瑶等三人踪影不见,木桑子咳了一声,道:“这三孩子机变百出,一起失踪一定吃不亏,师妹休急。” “师尊,师尊,我在这儿,看我们抓到了谁?这个骗我山鸡吃的臭和尚还想跑。”青瑶一步三跳,从月色中蹿出来,随后只见,金依蕙和苏子昂把不正经僧人押了过来。 “别杀我,别杀我!”不正经僧人大叫:“我知道弥勒佛去那了,而且我还见过他长什么模样。” “闭嘴!”木桑子心中一动,跃过来一声大吼,抢先封住不正经僧人的嘴。 “师尊,师尊。”,青瑶跑到水鸾子身边,得意洋洋问道:“我这次算不算立功了?” “算,而且功劳还不小。”水鸾子又问道:“你们怎么发现不正经僧人的?” “这个家伙藏在弥勒会使者人群中想逃跑。”青瑶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快乐,说:“可他长的太丑了,我一眼就把他从人群中找了出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骗我的山鸡吃。” “确实是青瑶师妹带我们抓到的。”苏子昂躬身补充。 “水师妹。”金昆子道:“你带弟子们留下来善后,我等先回四方客栈审问不正经僧人。” 任方圆轻颂佛号:“阿弥陀佛,小僧与水真人留在青牛庙一起善后。” 四方客栈,室内烛光耀眼。 不正经僧人蹲在一角,目光躲闪,一脸恐惧,金昆子静静坐在床塌上,一言不发,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室内弥漫。 “不正经僧人,久闻大名,今日相见,十分荣幸,老夫太华派木桑子。”木桑子蹲到不正经僧人面前,声音轻松,象一位平易近人的老伯伯。 厉擒龙双拳一抓,骨节嘎嘎狂响,喝道:“小子听好,敢说一个假字,老夫便折断你一根手指,说一句假话,折断你一只手,听清没有?” 不正经僧人哆哆嗦嗦道:“我叫不正经,说话可正经,只要不杀我,我全说真话。” “弥勒佛去那了?” “到秦平王墓找刑天戒了。” “他拿到刑天戒了?” “这个小僧不确定,不过小僧知道他们随后会去洛都南城门汇合。” 木桑子道:“本座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小僧原是一名窃贼,因精通遁术,被无影宗少寨主史金贵召去给他跑腿找女人。”不正经僧人一本正经的交待:“去了青牛庙后,他们一直把小僧当成下人使唤,上面说的事儿,全是小僧偷偷听来的。” “你很机灵,弥勒佛长什么模样。”木桑子笑问? 不正经僧人道:“小僧若说出弥勒佛的模样,弥勒佛会必杀小僧而甘心,你们以后可要保护小僧的性命,否则小僧宁死不说。” “好聪明的不正经和尚。”木桑子笑道:“只要你能说清弥勒佛的相貌,太华派自然会保护你安全。” “金真人,你说句话。”不正经僧人有些不放心,向金昆子询问? 金昆子正色道:“说出弥勒佛相貌,本派保你不死。” 不正经僧人道:“所有人都没见过弥勒佛长相,连史金贵也没见过,小僧十分好奇,便日盯夜盯,有一天......” 天明以后,不正经僧人被带走,厉擒龙也告别而去,房间中只剩下金昆子师兄弟俩人。 “师兄,你猜对了。”木桑子声音带有一丝苦涩,低声道:“大荒盟中人果然在青牛庙出现,说明本派在平原郡的一举一动,全在贾似善的掌控之中。” 顿了顿,老头儿自嘲道:“数十年前,大荒盟等一众魔道吃了鱼师哥的亏,不意他们在这十数年间悄然间在本派内已伏下无数暗桩影子,咱以前竟浑浑噩噩,只道天下太平。” “无妨,今晚我们抓获不正经僧人,知道了弥勒佛的长相,可算略占先机。”金昆子道:“另外本座对大荒盟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日后自会防范。” “如此最好,我去瞧瞧水师妹为何还没回来。”木桑子说完,大步出了四平客栈。 三日后,金昆子发出真人令,太华派所有弟子收拾行囊,返回太华山。 江碧如黛,清风徐徐。 三条多帆大木船乘风破浪,斩开碧水,顺江连袂而下, 苏子昂蹲在船尾,手持一柄大芭蕉扇,轮流向两只大汤瓮中不停扇风,一股浓郁的清香味从大汤瓮中散发出来,顺着江风一路弥漫。 秀水四花坐在船尾的上风口,偶尔看看叶安的举动,四女秀发飞舞,裙带飘逸,阳光明媚,人比花俏。 “子昂哥哥,我喝了一年多三清白玉汤,没感觉比一年前白嫩多少,你是不是骗我。”青瑶摸着脸,头询问? “咳、咳、”苏子昂清清嗓子,建议道:“青瑶妹妹,想嫩白,就得多喝汤,以前一天一碗,从今日起,一日喝两碗,保你越来越白嫩。” “子昂哥哥,你没骗我?” “真不骗你。” 金依蕙半闭着眼在晒太阳,李明娟独自手持一本诗书在静看,两人都好似没听到苏青两人说话。 “日头朗朗照船头,哥在船头把汤熬,青瑶怨哥汤不白,哥伸懒腰劝多喝。”卓一燕笑道:“苏子昂以后每日也要给师姐们一人熬一碗三清白玉汤喝,不许只对青瑶一个人好。” “诺,卓师姐。”苏子昂忽然一声断喝:“出来,再不出来,用水泼你们出来。” 四女一起依声望去,武六七拉着楚天和小胖子从桅杆后面钻了出来,三人看看秀水四花讪讪一笑,楚天和小胖子一缩,自然而然把武六七架在前面。 “子昂,听说你汤熬的好,我拉着他俩来跟你学学。”武六七机智的寻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借口。 “哦,行,想熬好汤,要先有好火,六七先从扇火开始学起吧。”苏子昂顺水推舟,也机智的把芭蕉扇递给武六七,又补充说:“师姐们不知道吧,六七家开铁器铺,他从小就会扇风烧火。” 众人相顾菀尔,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武六七看看笑意灿烂的卓一燕,不情不愿的接着扇子,大白眼珠子狠狠一剜苏子昂,蹲在船尾,看了汤瓮一眼,撅起腚挥舞芭蕉扇,用力扇起风来。 一百二十二节 夜遇袭 四海帮在大夏王朝境内主要做水上生意,除了大夏王朝的战船,水面上的普通商船,大半以上和四海帮有关。 青牛庙一战后,雷音寺十余名僧人御器先行,四海帮厉擒龙第二日率部乘船离开,走以前留下三艘多桅大帆船给太华派使用。 太华派三艘大帆船顺江而行,木桑子率船先行,金昆子坐船居中,水鸾子带船押后随行,三艘船上均由四海帮提供的老船工掌舵,每船前后相距半里左右。 子夜过后,江波荡漾。 大帆船在月色中平稳飞驰,除了江水声和掌舵船工偶尔的低声口令声,船舱中一片寂静,人人都进入梦乡。 “嘭”一声轰然巨响。 一道突如其来的震撼响声,大帆船猛然一顿,把船舱中众人顿时从睡梦中惊醒,随既又平稳如初继续飞驰,苏子昂也被震醒,睁眼一看船舱中一片漆黑,只感觉舱中空气又潮又湿。 “什么响声,是不是我耳朵撒慌?”武六七也坐了起来,低声询问:“船触底了吗?” “声音来自船上,不是船底。”楚天在黑暗中应声道:“是不是桅杆上掉下什么东西?” “大荒盟妖人偷袭,众弟子警戒!”水鸾子突然在船舱外一声厉喝。 苏子昂一惊,疾喊道:“大荒盟妖人趁夜来劫船了,大家快出舱快出去护船。” “轰、轰、、”连续两道巨响声传来,大帆船猛然抖了两下,依然持续飞驰,众人顿时一惊而醒,被蜂子蛰了般跳起来,纷纷向船舱外挤去。 船板上很冷,月如玉盘,高悬九空,冷冷的俯瞰着苍生,大帆船桅杆上,剑器瑞芒闪耀,兵器急促撞击,火花缤纷四射,偶尔挟杂着一道道喝斥声。 “快看前面大船的天空。”楚天伸手一指。 前方天空中,一团黑云狂舞,似一条黑龙在咆哮,在金昆子乘坐的大帆船上左右盘旋,黑气浓郁至极,竟将九空中的月色遮蔽。 一道灿烂的金光,如旭日东升,万物不能遮其辉,从空中堆金山,倒玉柱,轰然向黑气中砸去,“嘭”一声,黑气瞬间四散崩溃,里面空无一人,黑气疯狂咆哮瞬间又凝结如幕,遮天蔽地。 “什么人竟能与金真人正面为敌?”楚天惊问。 斑驳月色下,没有人回话,船板上一片嘈杂混乱,所有弟子全部站在船板上向大船上桅杆处翘望,铮、铮、大桅杆上剑光纵横捭阖,光彩缤纷,隐隐只能见水鸾子白袍飞舞与数名敌人斗法正急。 “瓷人,海枝两位师姐,我等上去帮师尊杀敌。”李明娟大声召唤,瓷人和海枝加上李明娟是此次秀水峰派来平原郡女修中的三名元婴境女修。 “走。”两名女修肃声应答,三道剑芒耀眼生辉御空而起,白袍如烟向桅杆上冲去,甫一接近,立刻剑光铿锵杀成一团。 “唉,道法不行,废物一个。”武六七急的乱搓手,苏子昂等人也急的团团转,但不会御器全都有心无力,只能在船板上仰着脖子替自己人祈祷。 数名凝元境男弟子手攀桅杆,踏着帆绳迅速爬上桅杆,骑在帆布横杆上,瞅机会向大荒盟中人抛掷暗器,给水鸾子等人助阵。 一道黑气倏地飞近帆布,一柄巨大黝黑的斧头从黑气中探出,狠狠敲在帆布横杆上,“嘭”一声,横杆猛然一弹,两名弟子瞬间被弹飞出去,一名“扑嗵”一声坠落海中,一名直接跌在船板上惨叫连天,剩余数名弟子顺着帆绳急速滑了下来。 “小样,敢跟雷爷爷耍小心眼。”雷老大隐在黑暗中。得意洋洋的唱道:“你命由我不由天,灭你只在一斧间......” “雷老大,雷老大,雷大头,是我......”苏子昂拢着嗓子大喊,怎奈力弱声微,掩没入一片嘈杂中。 “救命、救命啊、、”一阵阵呼救声从水面上传来,太华派诸位弟子一起从船边探头看去,月色如银,只见如银的江面上,浩浩荡荡飘来一群船板,船板周围,一片人头在江水中浮浮沉沉。 “是四峰同门师兄弟,大家快扔绳子救人。”有人在混乱中大叫。 众人七手八脚,到处去找趁手东西,扔下水去救人,半盏茶后,第一名男弟子被用绳子提上船板,身穿青色道袍,正是青木峰木桑子门下弟子。 “赵师兄,怎么落水了,木真人的船呢。”大船上一名弟子问道? 赵师兄哆嗦答道:“水鬼,大荒盟的人有水鬼,他们在前面水下凿船,把船凿沉了。” 苏子昂心中一惊,顿时猜测出这是大荒盟准备日久的一场精心伏击,自己乘坐的船早晚定然不保,在黑暗中四处一看,见到武六七和楚天等人正在身边。 “大荒盟水鬼一会定来凿船,你们会水么?” “会。” “会。” “能浮起来,可是游不远。”小胖子害怕叫道。 船板上人影晃动,众人都在七手八脚,想办法搭救落水的同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同门们注意,一会大荒盟会派水鬼来凿船!”苏子昂在大船上来回奔走相告,提醒道:“不会浮水的同门,快找能浮水的东西抱紧,找不到便斩断船板抱紧......” 大木船上一静,望着幽幽碧水,顿时人人自危起来,苏子昂顾不得太多,大声叫道:“大家听好了,落水后顺着江水漂,不要挣扎,越挣扎越沉的快,都听到了吗?” “苏子昂你讲的是不是真的?” “水鬼是什么东西,咱们不能杀死他们嘛?” “船真的会沉嘛,何物能浮在水面上?” “木头都能浮起来,越大越好,都听着些,船底有动静,便是大荒盟的水鬼来了。”苏子昂一边喊,一边在人群中急速奔走,一路找到船尾才看到青瑶与金依蕙,两人正仰着脖子看在半空中的打斗。 “金师姐,青瑶,你俩会浮水么?” “不会。” “不会。” 苏子昂趁着月色四下查看,拍拍船尾一块船板,低声道:“金师姐,一会如果船沉了,就把这块船板斩下来抱紧,听到没?” “确定大荒盟会凿船?” “确定。”苏子昂解释道:“木师伯门下一名师兄说,他们的坐船被大荒盟水鬼凿沉,大荒盟经过精心准备,绝不会突发善心单独放过咱坐的这条船。” “子昂哥哥我好害怕,船要真沉了,会不会被淹死?”青瑶又问道:“既然知道水鬼要来,没有办法不让他们凿船嘛?” “我去问问水手,能否改变航道。”苏子昂话音刚落,船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密集响声,声音幽幽细碎,仿佛地狱的勾魂之音。 一百二十三节 落水 苏子昂刚奔到船舵处,只见掌船的四海帮十数名水手一声吆喝,人人口中叨着一柄分水刺,手中扯着一根船绳子,“啵”一声翻入江中,片刻后,江面上浪花翻滚,水声暄哗,水底显然正在激烈博杀。 明月照大江,一团巨大黑云突然从天际涌现,象一个张牙舞爪的魔王直扑大船,黑暗瞬间笼罩碧水大江,船桅上水鸾子和李明娟数人身影象风中的白纸鹤,登时隐入黑暗中不见。 “嘭”一声轰然巨响,从黑暗中传出。 大船上一根大桅杆歪倒下来,狠狠砸在船板上,船身一阵晃动,太华派弟子们纷纷四处避让,女弟子们发出一片尖厉惊叫声..... “贾似善,你一直龟缩大荒山不出,一出手便用宵小猥琐手段。”金昆子的声音从黑暗中朗朗传出:“可敢正面一战?” 一片灿烂金光在黑暗中升起,象一支上古洪荒的巨大金笔,只一划,便迅速驱逐了黑暗,巨大黑云迅速消散入苍穹中,象一头嗜血恶魔又遁入黑暗,一道狂笑声从天际传来。 “老夫平生不喜正面一战,今日这一巴掌只想提醒你做人不要太狂。”狂笑的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好似来自四面八方:“刑天弓呢?难道它只是一个摆设?” 一道耀眼剑芒倏地从船上方掠过,如流光飞影向左前方一往无前的冲去,正是金昆子御方皇剑追击而去...... 大帆船断掉主桅后,航行速度立刻缓慢下来,船上太华派弟子们都松了一口气,感觉仿佛死里逃生般轻松。 咚咚..... 船底下又响起一片凿船声,声音幽幽而恐怖,大荒盟水鬼好似云集而来,船上的女弟子发出一片惊骇的尖叫声,有人发出哭泣声紧紧抓住船边,无助的象一群待宰的羔羊。 大桅杆倒塌时“砰”一声将船尾两只大汤瓮砸的稀烂,苏子昂心中一动,伸到在汤瓮边上把打火石摸起来,放在怀中别好。 “先别哭,快把桅杆削光,砍根帆绳系在桅杆上。”苏子昂拔出灵剑率先斩断一根帆绳,在桅杆上打了个扣系牢,伸手拽住绳扣,大叫道:“一会若大船不保,不会水的同门们全和我一样抓紧绳扣,把头露出水面随水漂。” 顿了一顿,少年扬声大喊:“都听明白了吗?” “知道了......” “明白了......” 大木船上的太华派弟子不论男女,大多是世家子弟,诗琴书画人人都会,会水的还真没几个,见苏子昂站出来传授经验,均立刻七手八脚开始模仿,大木船微微一颤,开始慢慢向一边倾斜。 “金师姐,船是保不住了,快砍块大船板抱着。”苏子昂一边说,一边出剑斩断一块船板和一根帆绳,将帆绳系在船板上打了个扣,道:“落水后先憋住气,抓紧绳扣把头冒出水面......” “嗯。”金依蕙应了一声,星眸在月光下光泽一闪,却没有说话,青瑶却说:“子昂哥哥,我不想下水,水底下有大荒盟的水鬼,他们会不会把我拖下水去?” 苏子昂暗自哭笑,大荒盟这招江面沉船很阴险,只要你不会御剑飞行落了水,在水中什么道法神通也施展不上,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 “青瑶师妹,这事儿由不得咱,你这次要乖乖听话,我会在你和金师姐身边照应。” “嗯。” 一盏茶后,大木船头一沉,船尾一翘,江水顿时漫上船板,船体倾斜不顾船上女弟子们的惊悸害怕,开始慢慢下沉。 碧水大江一望无边,在月色下熠熠泛光,似一头水中妖兽张开幽暗的巨口,显的幽深而恐怖。 船上女弟子们一片惊叫,大多数人紧紧抱住大桅杆,也有人劈开船板抱在怀中,卓一燕和十余名女弟子一起抱紧大桅杆的绳扣,六神无主。 武六七单独抱了一截大船板,碰碰卓一燕,低声道:“卓师姐,这么多人抱一根大桅杆,不一定安全,跟我一起走吧。” “哦。”卓一燕明眸闪烁,没有拒绝,双手抓紧桅杆上的绳子,身体却暂时没动。 武六七诚恳说道:“卓师姐,我会水,可以保护你。” “行。”卓一燕松开大桅杆,向武六七身边靠近。 船尾一歪,“哗啦”一声沉入水中,青瑶一声惊叫,脚下一软,苏子昂眼疾手快,一把将青瑶拉回来,按在船板上。 “抓紧绳扣,进水后死也不松,不要乱动,我会把你俩拉出水。” “嗯。” “水中可能会有水鬼来偷袭,最好不要遇上他们,凭运气吧,走!” 江水一片冰冷,苏子昂瞬间清醒万分,迅速浮上水面,伸手一抹眼顺着绳扣摸去,先将金依蕙提上水面,伸掌一拍金依蕙左脸,金依蕙“噗”的喷出一口江水,双手用力抓紧绳扣。 “金师姐抓紧绳扣。”苏子昂松开金依蕙,顺着绳扣又摸到青瑶的手掌,将青瑶提出水面,顺手将她小脸上的水抹干,然后双腿踩着水,又将两名少女的身体向船板上托了托。 “手抓紧,咱顺着水势慢慢漂,你俩千万不要乱动。”苏子昂一边低叫,一边用力蹬水,使三人尽量远离大船。 江流湍急,半沉半浮的大木船逐渐消失在月色中,苏子昂将手中灵剑拔出,递到青瑶掌中,道:“水底下若有人拉你的脚,捅他一剑。” “好。”青瑶和金依蕙两人上半身在大船板上,一人持灵剑,一人持留寒刀,不敢说话双眼紧紧盯着水面。 “木船小了点,两位趴好,本船长要推船了。”苏子昂左右看看,感觉左边影影影绰绰好似能看到岸边轮廓,便顺着水势斜斜推了过去。 江水冰冷刺骨,一片幽深黑暗中充满未知的恐惧。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呼救声,但三人泥菩萨过江自命难保,无力顾及,暗暗企盼同门都能逃出生天,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三人离岸边近了些,朦朦胧胧中,仿佛已然能清楚的看到岸边的黑影。 “金师姐、青瑶,我实在没力气了。”苏子昂疲惫不堪,只感觉双腿麻木,喘着气商量:“你俩能不能帮忙划会水?” 一百二十四节 于婉 “不!”青瑶和金依蕙紧紧趴在船板上,不约而同的大声反对。 三人在江水中浮浮沉沉又漂了约半个时辰,天空中此时已曙光初现,岸边群山重叠,透出一片郁郁生机向仨人招手。 “子昂哥哥。”青瑶远远看到岸边,畏惧心一去,小脸上居然浮上一片笑意,道:“美貌的金姐和可爱的青瑶师妹陪着你寅夜共渡秋水,你还不卖力划水?” 她伸手摸摸苏子昂的脸,看看越来越近的岸边,道:“同生共死这词儿看来咱仨用不上了,到了,到岸了......” 苏子昂咬咬牙,一直蹬到双腿如灌了铅般深重时,脚尖试着向下一探,脚尖处传来一阵粗糙的沙石感,心登时放了下来,站在水中慢慢推着两女向岸边奔去。 江水越来越浅,逐渐露出胸腹,青瑶一声欢叫,和金依蕙从船板上跳下来,相互搀扶着上了岸。 岸边四周江石险立,乳白色的晨曦在江面上盘旋徘徊,微微泛黄的碧水奔涌流淌。 三人死里逃生,一边上下跳动抖落着身上的水,一边相视而笑,昨夜一切好象只是一个梦。 “这是那里。”青瑶看看四周陌生的群山,出声询问? 苏子昂一边活动手脚,一边极目远眺,远处一大片荒凉陌生的山脉,近处处处残败不堪,光秃秃的丘陵连绵起伏,天空不见飞鸟,地面没有野兽的痕迹。 “这儿好象是一片兔子不拉屎的穷地方,咱们需要找个地方烤烤火,弄点吃的。” “好啊好啊,我饿了。”青瑶立刻附和。 金依蕙四处一看,说道:“这儿连荒草都不多,连个野兽的足迹也没有,吃什么啊?先走出这片丘陵吧。” “师姐说怎么才能走出去。”青瑶问道? “当然是顺着大江走,江水下流一定有人家村庄。”金依蕙肯定的说道,三人立刻顺着江边,高一脚,低一脚,披荆破棘缓缓顺着岸边向下游前进。 数柱香后,旭日东升,光耀大江。 “快看,你们快看,江面上是不是浮着一个人。”青瑶忽然手指指向江面,惊叫起来:“好象是秀水峰同门姐妹,快去看看。” 苏子昂凝目一看,只见江水一个小拐弯处,水流湍急,一个人伏在一片木板上,随着江浪时沉时浮,碧绿江水中,一身白袍异常醒目,三人立刻向拐弯处奔了过去。 “是于婉师姐。”青瑶看了一眼,便焦急的叫了起来:“怎么救她上岸来?” “在下苏子昂早有准备。”苏子昂从腰间解下一根帆绳,得意的笑道:“师姐和青瑶在岸边拿着帆绳等着,我下水去拉于师姐上岸来,距离差不多时,将绳子甩给我。” “师尊曾夸你内慧外木,果然如此。”金依蕙脸色柔和,对苏子昂展颜一笑,道:“江水湍急,小心行事。” “诺。” 面前两女身上衣衫尽湿,单薄白袍紧紧勒在身上,青瑶身材如一件沾满露水的绿荷,青秀妩媚,金依蕙身材健美,丰腴的体态令苏子昂不敢正视,他甩甩手臂,从低处“扑嗵”一声跳进水去,向于婉游去。 江水一片冰凉刺骨,前面的水流围着一个石尖急速奔涌,下面应隐有暗流。 于婉上半身趴在一块船板上,头发凌乱遮住一半脸孔,双手紧紧扣住船板,看不清模样。 苏子昂小心靠近,伸手抓住于婉头发向上一提,叫道:“于师姐醒来。” “哎呀,”于婉一声痛楚的哼叫,睁开眼,看清是苏子昂后,眸中露出一比笑意,虚弱问道:“这是那里,我还活着嘛?” “活着活着,金师姐和青瑶都在岸边等着咱俩,走。”苏子昂一边安慰,一边伸手一拉于婉身下船板。 突然,一股水流“哗”的从上游突然冲来,船板缓缓一动,托着两人向下流冲去,速度越来越快。 “子昂哥哥,稳住,稳住。”青瑶急的双脚乱跳,挥手大叫:“绳子,绳子......”金依蕙振臂一挥,绳子远远抛了过来,差了数丈,船板在水流的冲击下,顺着江流越流越快向下游冲去。 “子昂哥哥快回来,快回来......” “苏师弟......”金依蕙和青瑶在岸边又蹦又逃,但在湍流的冲击下,两条白色身影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彻底消失。 “苏师弟。”于婉经过一夜的江水浸泡后脸色苍白,她勉力温柔一笑,轻声说:“我把你也拉下了水,实在抱歉的很。” “于师姐休慌。”苏子昂安慰道:“我能将青瑶和金师姐救上岸,自然也能将你救上岸,你安静在船板上趴着,不要乱动就成。” “行,我不动。”于婉眸中泪光晶莹欲滴,哽咽道:“苏师弟肯下水来救我,这份情意于婉至死不忘。” 顿了一顿,她索性哭出声来:“我一个人在江水中漂了半夜,水那么凉,那么深,认为我一定活不了了,我好害怕啊......” “于师姐别怕,别慌,别乱动。”苏子昂轻声安抚,经过昨夜的经验,知道碧水大江表面平缓,下面实是暗流湍急,只能顺着水流慢慢一点点斜着推,绝不能用力犟着顶。 四周天色大明,江面视线开阔。 两人倚着船板顺着江流一点一点向岸边挪,在江水中又漂浮了十余里后,苏子昂终于将于婉推上岸,拖到岸边一处平缓草地后,已然日上三竿,浑身疲惫不堪的两人一歪头竟一起睡了过去。 “哎呀......” 于婉一声哼叫,把苏子昂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天近中午,身上一片冷凉寒意,腹中叽里咕噜叫个不停。 “于师姐,你伤在那儿?要不要紧?” “大船沉没时,左腿不知让什么物件砸了一下。”于婉低声应了一句,苏子昂没在意,小睡一场,他体质的神奇恢复能力再一次奏效,如今身体精神百倍四下一看,周围是一座座小山头,山头上枯树横斜,荒草连天。 “于师姐,这四周有干草和枯枝,一会找个地方烤烤火,再看看怎么回去。” “嗯”于婉轻轻应了一声,身体躺在草丛中微微颤抖,却没有起身动弹。 “于师姐。”苏子昂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询问:“你方才说左腿被物件砸了一下,眼下是不是动弹不了?” 一百二十五节 于婉(二) “嗯。”于婉轻声道:“受伤后,在江水中浸泡了半夜,如今半边身子发麻,腿不听使唤。” “我看看?可不要骨折了。”苏子昂连忙蹲下来,从于婉大腿到脚踝处,逐一摸捏查看,一边细心询问:“这儿有没有感觉?痛不痛?” “嗯,有点痛,主要是麻木。”秋衫单薄,于婉被苏子昂摸的心中羞涩,微微缩了缩腿,苍白脸庞上浮起一抹晕红,低声道:“苏师弟,我很冷,浑身发冷,若是能烤烤火也许就会好一些。” “于师姐的乾坤袋中没有干爽衣服么?” “乾坤袋好似掉到大江中去了,如今我只有一柄灵剑了。” “于师姐,那我背着你找个避风地方烤火去,衣服一干,腿脚自然便不麻了。”苏子昂扭过身体,背对着于婉,笑道:“当年在无间海出来时,我背着一个小哑巴前后逃了数十日,这次最多再背着于师姐回太华山。” 于婉羞涩一笑,双手一搭苏子昂双肩,一借力纵上苏子昂后背。 苏子昂感觉于婉胴体丰腴,一股青春活力倏地涌来,只是于婉用双手一直护在自己胸前,想起以前哑巴少女初始时也有这个举动,当下暗暗一笑,稳稳跨步前行。 “无间海是个什么所在?” “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关押犯人的地方,犯人们生入无间海,死后喂应龟。” “什么是应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应龟是无间海中一种大海龟,有半座船大小,喜欢生吃人肉,应当是八级妖兽。”苏子昂笑道:“这碧水大江中多亏没有应龟,否则咱们都小命不保。” 山路崎岖,旷野陌生而荒芜,两具年青的躯体紧紧靠在一起翻山越岭,两颗心也迅速接近。 于婉逐渐放松身体,把一直撑在苏子昂背后的手臂拢住苏子昂的脖颈前行,苏子昂忽然想起,背哑巴少女时,后背是一片坚硬铠甲,而背于婉时,背后一片温暖的柔软。 一个时辰后,苏子昂找到一个四面遮风的山涧,砍断一些枯枝,又拢来一些干草,用打火石燃起了火,两人一起慢慢烤火。 “于师姐,我乾坤袋中只有灵石,没有吃食,现在要去附近林间找点吃的。”苏子昂待身上衣衫略干,看看半干半湿的于婉,说:”天黑后秋冷霜寒,于师姐一定要将衣服烤干,以咱们凝元境的修为还是怕寒气入侵的。“ ”嗯,知道了。“于婉抬手理理秀发,向火堆前靠了靠,嫣然笑道:“听闻苏师弟烤的山鸡特别好吃,最好能打个山鸡来烤着吃,我实在饿的慌,肚子一直在咕咕叫。” ”好,我去试试......” 山林间一片静悄悄的,连只飞禽走兽的影儿也看不到,苏子昂到处找了半天,只能用短剑在山涧间叉上数条巴掌长的河鱼赶回火堆旁边。 “哦,有鱼吃一定不错。“于婉见苏子昂回来,主动笑道:”苏师弟看你的手艺了,我好期待哦。“ 一柱香后,河鱼在火上烤熟后,苏子昂放在嘴中一尝,一嘴的土腥味,匆匆啃了一条应付了事,但于婉多半饿的狠了,接过去后竟然连鱼骨头都细细嚼碎,一一咽下腹中。 “于师姐,这里的山鸡比弥勒佛还狡猾十分,直接不见影儿。”苏子昂担忧金依蕙和青瑶的安危,便说:“咱顺着江边一路向上游找找吧,说不准还能遇到青瑶和金师姐。” “嗯,好。”于婉身上有了力气,脸色渐渐红润,笑着伸过手来,一借力又趴上苏子昂后背。 “恭喜于师姐,你腰腿好象慢慢能用上力了。” “嗯,经刚才强多了,再有几个时辰也许就完全恢复了,苏师弟再卖卖力背我一程吧。”于婉半搂着苏子昂脖子,轻声说道,一股温柔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刺的苏子昂心神荡漾。 “行,咱慢慢走。”两人一边说着秀水峰上的人和事,向前走了约有一里地。 “苏师弟快看,前方好象是一名秀水峰同门。”于婉在背后忽地撑起身来,指着前方叫道:“哎呀,不好......” 苏子昂顺指一看,前方一片碎石堆,一块石头上趴着一个人影,一角白袍在江风中偶尔翻卷,连忙疾步抢了过去。 “好象是小静师妹?” 秀水峰女弟子小静伏在江石上死去多时,一身白袍从背后被一撕到脖颈,露出一片大半后背,僵硬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妖诡光泽,一道血渍从双腿间流出,凝固在身下江石上,已然干枯乌黑。 “小静师妹,呜、呜、真是小静......”于婉顿时率先痛哭起来。 “一定是大荒盟中人干的。”苏子昂恐惧之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背起于婉迅速潜入山林中,口中说:“于师姐,咱先离开这里。” “不,苏师弟求你了。”于婉在背后挣扎道:“绝不可让小静师妹暴尸野外。” “于师姐放心,我先把你藏好,再回来把小静尸体安置好。”苏子昂安抚说:“若被大荒盟中人发现咱俩,你腿有伤可无路可逃。” “嗯......” 两柱香后,在一外面南临江的山坡上,苏子昂在一株大树下,挖了一个坑将小静尸首简单安葬。 “苏师弟,回太华山后,我一定苦修道法替小静报仇。” “于师姐,我与你一起给小静报仇,江边随时有大荒盟中人出现,这条路走下去非常危险,看来咱俩要穿山而过才安全。” “唉,反正我也动不了,一切只能劳累苏师弟。”于婉无奈说道。 两人重新上路,钻入山林中,远远依着大江的方向在荒林中穿行,刚走出数里,前方灌木丛中窸窣晃动,一群普通山猪蹿了出来,一起抬起头望着两名陌生人懵懂发愣。 “于师姐,山猪比较蠢,我且试试能不能捉到一头来。”苏子昂将于婉轻轻放下地来,慢慢蹲下去,右手抽出短剑别在身后,左手扯起一把荒草,向山猪们发出召唤:“可爱的小猪猪,不要跑,快到子昂哥哥这边来。” 山猪们一起瞪着圆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苏子昂手中枯草,初始时小眼中保持警惕,随后见苏子昂好似并无恶意,哼唧哼唧的越走越近。 片刻后,一片惊悸的猪叫声在旷野中响起...... 一百二十六节 于婉(三) 大阳落山前,两人吃完烤山猪肉,嘴角流油,苏子昂寻了一株粗矮大树的横桠,将于婉托上去放好,然后自己也爬上去,在下面用身体堵住于婉。 “于师姐,天快黑了,这山中也不知有无高级妖兽,找不到山洞,只能在这树桠上凑和一晚上了。” “嗯,树桠上挺安全的,小静师妹今夜一个人独自睡在大树下,不知她会不会害怕。”于婉心中一直没有走出小静死亡的阴影。 苏子昂劝慰道:“于师姐忘了小静师妹吧,若非小静师妹出现警示,咱俩顺着江边一路走下去,说不定如今早已遇到大荒盟中人。” 夜静风寒,林中月影斑驳,兽吼枭鸣,树桠上越来越冷。 “苏师弟,明日咱俩如果被大荒盟中人发现,会不会死?”于婉隐在黑暗中忽然出声询问,声音幽幽而伤感。 “于师姐放心,咱穿山越林,大荒盟中人找不到咱们。”苏子昂顿了顿,打气鼓劲说:“纵然遇到大荒盟中人,谁死还不一定呢。” “今日若非苏师弟救我,我已葬身江底,连个尸体都没有。”于婉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摩挲着苏子昂脸宠,手掌温暖而颤抖。 “于师姐莫要害怕,你慢慢已经能行动自如,咱俩很快便会返回太华山秀水峰的,你还会和以前一样的每天修道。” “如今不大害怕了,刚落水时,一直感觉大江水底有一只怪兽在等着吃我。”于婉倚在上面,轻声呢喃道:“身下那块船板摇晃的厉害,总似随时要沉下去一般。” 苏子昂小声笑道:“不会游水的人全这种感觉,回太华山后,有机会我教于师姐游水......” “真的嘛?”于婉手掌一紧,随后道:“才不信呢,回到秀水峰后你天天陪着金师妹和青瑶,岂有时间陪我?” ...... 月色凄迷,寒风狂野。 树桠上,于婉悄然将身体滑了下来,与苏子昂偎在一起,两具年轻的身体慢慢靠近,相互慰藉取暖。 “苏师弟,秀水峰中姐妹常在背后说起你。” “说我什么?” “说青瑶师妹和你相好,有这回事么?” “没影的事儿,青瑶师妹纯洁无暇,深得师尊宠爱,岂是我这种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可以奢求的。”苏子昂说的是实话,在他心中,金依蕙和青瑶都象仙子般高不可攀,从无起过半丝非分之想。 “哦,那就好,这树林阴森可怕,会不会有鬼?” 苏子昂笑道:“身为太华派道家玄门弟子,若来两只游魂小鬼,正好收了它们。” “嗯,可我害怕。”于婉忽然将身体紧紧偎依过来,一股少女幽幽的体香瞬间点燃了苏子昂的心。 “于师姐,你的腿还痛不痛了?” “你背我走了一天山路,血气慢慢通畅,如今挤在树桠上稍有点痛,你若肯......若肯帮我揉揉,一定会好的更快。”于婉声音低若蚊蝇。 苏子昂心神一荡,不同自主的伸手摸了过去,暗中只觉于婉小腿刚够盈盈一握,伸势上摸,大腿处结实细腻,却是赤烫无比。 幽暗间,于婉一双手臂柔软缠了上来,伸手抚摸苏子昂脖颈,呢喃道:“苏师弟,今日吓死我了,我都后悔上太华山修道习法。” 顿了顿,她又说:“若非你下水拉我上岸来,我现在早死在大江中了,肉身早被鱼虾给吃了。” 苏子昂头脑一片眩晕,怀中女子胴体充满一股魔力的诱惑,一时手无足措,只好试探着伸手抚摸于婉脖颈和脸庞,两人身体越凑越近,互相缠绵拥抱,从对方身体中寻找温暖。 “亲亲我......”于婉鼻息急促,轻声哼叫。 “亲那儿?” “亲树桠去。” 于婉低声浅笑,一片冰凉而柔软的香唇瞬间贴上来,两人初时动作青涩,须臾间无师自通,唇舌缠绵双手上下摩挲,树林间的风声、兽鸣声、枭嗥声,统统不闻不见,只有一股青春的火焰在幽暗中疯狂跳舞...... “于师姐。” “讨厌,你如今应当喊我婉儿。” “婉儿。” “嗯。” 第二天,苏子昂早早背起于婉在山林间穿行,一路万千风光,无限旖旎,每走出一定时间后,都会将于婉放下来亲热缱綣一番,翻了数座山头,身体竟然动力十足丝毫不累。 “哎呀。”于婉一声娇呼,嗔怪道:“你又咬痛我了,从来没亲过女子么?” “从来没有。” “感觉不对啊,那你一定见过别人亲热对不对。”于婉询问? 苏子昂老老实实答道:“在平原郡刚刚见过,但我不能说是谁。” “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林小小和厉伏虎。”于婉轻笑道:“林师姐如今得了宝一般,每次和厉伏虎亲热偷吃后,都要告诉师姐妹,就怕其余师姐妹们接近厉伏虎。” “婉儿,偷吃是什么意思?” “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于婉看着苏子昂一脸懵懂,羞涩一笑,伸指向苏子昂腹间轻轻一碰,腻声道:“就象你如今这样,懂了么?” 苏子昂猛然想起平原郡小树林中所见,恍然大悟,禁不住说道:“婉儿,咱也偷吃个好不好?” “不好。”于婉断然拒绝。 苏子昂笑道:“那亲亲总可以吧?” “这个行。”于婉想也不想,立刻闭上眼将香唇迎了上来。 两日后,苏子昂背着于婉翻过一座山梁,忽然发出下面山坳间,飘起一股温暖的炊烟,一片茅房在阳光下蓦然出现。 “婉儿,咱们走出大山了,下去借个宿去,哈哈。” “咱俩浑身脏的和野鬼一般,乡民不会收留吧。”于婉看看身上污秽白袍,有些担忧。 “婉儿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借到宿。”苏子昂笑道,大踏步向茅房奔去,山坳间小乡村叫章家沟,位于古夏王朝长清郡章台县境内,借宿人家是一对章氏夫妇...... 数日后,章台县城中心,云来酒楼,正午时分。 云来酒楼中分上下二层,下层大堂供散客用,二层分成几个单间,苏子昂和于婉在二楼一处单间中临窗而坐,把酒言欢。 一百二十七节 于婉(四) 两人在章家沟得到章氏夫妇指路,来到章台县后,先各自置办了一身粗布黑衫。 “子昂,这件衣服好丑,能不能换件好看些的。”于婉脸色绯红,低声询问? 苏子昂夸奖道:“婉儿平素总穿一袭白袍,如今穿黑袍更好看,其实主要是人美,穿啥都好看。” 于婉身材丰腴,将黑衫衬托的凹凸有致,双眸湛湛有神,听苏子昂当面夸她,登时笑的花枝乱颤,伸手一柠苏子昂手背,嗔怪道:“一张油嘴和抹了蜜般,没一句正经的。” “婉儿,快吃饭,然完咱回客栈偷吃去好不好?” “不好。”,于婉恬静的脸上瞬间一片嫣红,一口拒绝后,撇了苏子昂一眼,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吃饱了咱就回吧,酒楼中有点吵闹。” 苏子昂登时笑的合不拢嘴,看着于婉咀嚼食物的唇舌,心中回味昨夜于婉身体的曲意迎合,恨不得把面前佳人抱上床塌,立刻恣意妄为一番。 “如今我不恨大荒盟中人了,若没有他们,我得不到婉儿。” 于婉杏眼圆瞪,诧异的看看苏子昂,嗔道:“大荒盟的人残杀静儿师妹,这仇还没报呢。” “自古正邪如水火,咱俩只要穿上太华派道袍,和大荒盟中人碰了面,不论有没有仇,都是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惨斗。” “有道理,你平时话不多,想的倒挺深远,谁教你的。”于婉饶有兴趣询问? “婉儿有所不知,从逃离桃花小镇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想,这件事儿怎么办?那件事儿怎么办?许多事儿逼着我要多想一想,才能活到今日。”苏子昂继续说道:“直到跟金师姐在秀水峰中习武后,心中方才稍为平静。” “你经历怪可怜的,在秀水峰习道的师姐妹,家中最差也是各郡县庶族人家的女子,姐妹们平时一起习武修道,说说笑笑,蛮快乐的。”于婉眸光一闪,忽然问道:“咱俩回秀水峰后怎么办?” “容我想想。”苏子昂略略沉吟,先问道:“我只是一名普通人家的穷孩子,姐姐和娘至今下落不明,婉儿不会嫌弃我吧?” “子昂不必顾忌,若非你出手相救,婉儿早沉眠江底。”于婉正色道:“返回太华山后,咱便向师门告假,一起去洛都找回你姐姐和娘,日后千山万水,婉儿都相伴左右。” 苏子昂眼角一热,心中瞬间如春回大地,数年来,压制在心头的诸般委屈,诸般辛酸,弹指间冰消雪化,只想大嚷大叫一番,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开心和快乐。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于婉纤手静静的一动不动,这一刹那,天地仿佛凝固不动。 “别发愣了,快吃饭,然后回客栈去,明天必须返回太华山。”于婉低头浅笑道。 苏子昂一看于婉眸中蕴含的情欲,顿时会意道:“不吃了,眼下就回客栈吧。” “好。”于婉笑着应了一声。 两人正要起身,十数名青年男子忽然跨步进了云来酒楼,其中一人独臂,五人各背一柄灵剑,其余人兵刃不一,众人一付目空一切的派头,大咧咧的在一楼门口外围桌而坐,为首者正是大荒盟侯公子。 苏子昂只瞅了侯公子等人半眼,立刻按住于婉的手,两人迅速坐了回去,以静应变。 “伙计、伙计、”一名挎斩马刀的黑衣男子大声吆喝道:“挑最好的上,最快的上,大爷们要赶时间。” “知道了,客官们请坐好,一会就好。”伙计一连声的应答着,迅速躲的远远的。 侯公子面色煞白,犹如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偶尔目光一扫,六分杀气三分颓废一分妖异,北斗五雄背剑环坐两边,对面坐着马公子和吉公子。 一盏茶后,云来酒楼的伙计迅速上了十余大碗面,数盘凉牛肉,大荒盟中人麻溜大吃大喝起来...... 哒、哒、一阵嘈杂脚步声中。 一群仆从簇拥着两名年轻公子进了酒楼。两名公子均是衣履鲜亮,手持折扇,腰坠美玉,神采飞扬,名自搂着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 北斗五雄扭头一看,目光中充满羡慕,老大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喝面。 “北斗老大。”,侯公子目光一扫,邪魅一笑的询问道:“叹什么气?是不是羡慕这两名公子衣履鲜亮,美人在怀?” “是的公子。”,北斗老大老老实实答道:“我等辛苦修道,在江湖中四处博杀,最终不就是为了过上这种体面的日子嘛?” “哈哈......”,侯公子忽然狂笑起来,苍白面孔居然浮起一片血丝,随后又问道:“知道本公子为何要加入大荒盟嘛?知道善盟主怎么教导我等教众么?” “愿闻公子指点。”北斗老大一脸懵懂,拱手询问? “大荒盟只有一条教规,就是绝对服从善盟主的命令!”,侯公子向对面的吉公子使了个眼色,又说:“除了服从善盟主命令外,其余万事讲究一个肆无忌惮,比如你想过上美人在怀的日子,眼下就已经可以过上。” ”站住!”吉公子腾地跳起身来,对正在上二楼的一行人粗暴喝叫:“两名女子过来,过来,其余的滚蛋,滚蛋。” 两名年轻公子蓦然停步,依声看了过来,一脸莫明其妙的表情。 “你们两名女子过来,快点,快点。”,吉公子伸指对两名年轻女子点了点,语气好似指挥一群狗,随后不耐烦喝道:“其余的人、快滚蛋,全滚蛋。 最后又恶狠狠补了一句:“不想滚的去死。” “找死、那冒出来的外乡贱民,活够了吗?” “刘公子乃章台县令大人之子,还不过来跪下请罪。” 两名公子脸色顿时气的乌青,一群仆从纷纷咒骂着围了过来,独臂马公子一甩袖,数枚柳叶镖在阳光下一闪,“啊、啊、”一片惨叫声中,一群仆从歪倒了一地,无一活口。 毫无预兆,说杀便杀,鲜红的血从楼梯上洄洄流了下来,酒楼中的伙计和其他几名食客直接吓了傻眼。 “一群无知蝼蚁。”侯公子站起来,伸足踏着凳子上,扬声道:“两名女子过来陪爷爷们解闷,其余蝼蚁动一步者死。” “啊、啊、” 酒楼中的食客和伙计回过神来,发出一片惊叫声,不听侯公子警告,嘈杂的四散而逃,“嗖、嗖、”数道柳叶镖寒风飒飒声中,逃跑的人一一倒地身亡,一时未死的,在不停惨叫,酒楼中顿时血气冲天,闻之欲呕。 两名年轻女子直接吓晕,两名青年公子迅速伏下头去一动不动,快速进入酣睡模式。 “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便是善盟主常常教导属下的话!”侯公子一摸嘴唇,指指两名女子又道:“去把两名年轻女子搬到这桌子上玩吧,本公子在一边欣赏。” 顿了一顿,他邪魅而强硬的命令:“快上,本公子要看活春宫!” 北斗五雄相互看了看,知道今日如果不遵侯公子之令,便等于对大荒盟心怀二意,五雄怕是要变成五鬼,一咬牙,将吓晕的两名女子搬过来,扔到桌子上,“唰”一下子撕开衣裙。 “住手,你们干什么。”于婉和苏子昂从二层楼梯上一翻而下,厉声质问? “玩姑娘呢。”侯公子淡淡瞄了于婉一眼,苍白脸孔浮出一丝血气,不屑道:“一名村姑也出来申张正义,谁给你们的勇气?” 一百二十八节 于婉(五) 苏子昂和于婉两人隐身在楼上看着北斗五雄正在公然施暴,于婉一时想起惨死的小静登时义愤填膺,率先从二楼直接翻了下来,苏子昂一把没拉住,只能跟着跳了下来,等站稳后四下一看,立刻傻了眼。 只是此时后不后悔,都早没了退路。 侯公子从气势上感觉应是元婴境修士,吉公子和马公子的修为应当不差上下,另外加上北斗五雄,两人实无半分胜算。 “我已经报官了,城中捕快马上便到,你等还不快走?”苏子昂在楼上已听清侯公子等人的对话,已初步判明形势,只能搬出县城捕快虚张心势,想吓退侯公子诸人。 捕快对普通贼人有威慑力,但对大荒盟这伙强盗祖宗来说,和没有一样,对于他们来说,从不信王法,只信杀戮和实力。 “你俩从二楼翻下来脚步落地无声,应是凝元境修为,一名外地口音的女子竟敢管大荒盟的闲事,难道是太华派弟子不成?”侯公子一脸漫不经心,慢慢猜测,忽然喝道:“五头蠢猪,连两颗白菜也拱不动?” 北斗五雄在众目睽睽之下,半裸下身按住桌上两名姑娘拱动了半天,各自一脸虚汗,但好似无一人得手。 “侯公子,在下兄弟们以往没经过这种阵仗。”北斗老大提起裤子,嗫嗫说道:“这个、这个命根子不争气,人一多,吓的不敢出来见人,望公子莫要怪罪......” “哈哈、”侯公子又狂笑起来,斜了一眼苏子昂和于婉,正想说些什么,云来酒楼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群身穿红黑相间的捕快迅速冲进云来酒楼,一张张精制黄公弩瞄准大荒盟中人,章台县陈捕头带着两名绿袍男子步入客栈。 侯公子初时一脸不以为然,待看到陈捕头身后的两名绿袍男子时,脸色登时一变,斥骂道:“春刀、夏雨你俩阴魂不散,一路缠住本公子想找死?” “大荒盟一群畜生数月来在本朝王土中杀人放火,坏事干绝。”绿袍男子夏雨目光炯炯有神,板着脸喝道:“本官奉左金吾卫大将军之令,拘你等归案,若不束手就擒,立毙当场。” “呸、呸、”侯公子丝毫不惧,狂笑道:“说的和真的一样,在碧水大江前后和金吾卫的废物们斗了三场,本公子可曾掉下一根寒毛?” “羊公子已在洛都天牢中关押,等你们一群畜生去做伴。”夏雨冷冷喝道。 “若非水鸾子老妖婆出手,单任你们一群小丑能拿住羊公子吗?”侯公子脸色绯红,气呼呼的反驳。 “这位道友,水鸾子真人现在何处。”苏子昂和于婉心中狂喜,不约而同向夏雨大声询问? “两位是太华派的同门?”夏雨听到二人发问,再一看两人手中灵剑的剑式,大笑道:“日前曾在二朗山县见到过水师叔,两位这边来。” 苏子昂心中狂喜,吐出一口长气,连忙拉起于婉冲到夏雨身边。 “蛇鼠一窝,都去死吧。”侯公子气的面色血红,一召手,九龙焚火罩在虚空中凝聚,钵底一倾,一片蓝色业火向夏雨罩去。 苏子昂和于婉敛神施术,引剑一划,两道碧水术意瞬间坚立如墙,波浪滔滔向焚火罩下的蓝色业火卷去,一片滋、滋、声中,术消法散,一切归于虚无。 “哈哈,水精灵力正好是九龙焚火罩业火的克星。”,夏雨哈哈一笑,然后出言相激:“姓侯的,这酒楼中太狭窄,敢到大街上比划比划嘛?” “本公子怕你不成,走。”侯公子眼一瞪,率先蹿出云来酒楼,大荒盟中人一溜鱼贯而出,北斗五雄看看趴在桌子上的两名美貌女子,咽下一口口水,不情不愿的系好裤子,扔望的跟出了酒楼外。 天高云淡,凉风习习,大街上空无一人。 “惊波一剑出鞘间,宵小伏诛万事平,疾!” 夏雨掐诀颂咒,一剑飞出,天空中蓦然金光灿烂,九个板石大小的金块重重叠叠,循环攀升,径直向侯公子砸去,竟是太华山锐金峰门下正宗金精灵力。 “杀!灭了他们,一个也不留。”侯公子厉声断喝,九龙焚火罩凌空飞出,佛光一倾,业火滔天与砸落的金块连续相撞,掌中“唰”的祭出一柄白骨剑,杀气赫赫与夏雨对攻起来。 两人道法灵力相当,侯公子有九龙焚火罩相助,业火飞溅,稍占便宜,每当侯公子攻势大盛时,夏雨便念念有词,祭出一张符纸术,瞬间金光灿烂,六丁六甲神像虚影闪现,从四面扑向侯公子,与滔滔业火正面一碰,六丁六甲瞬间被焚烧成灰。 侯公子掌中的九龙焚火罩,只要略一回防,刚占得的先手顿失,又被夏雨板了回去,两人又重头开始斗法。 马公子一跃而出,一言不发,九枚柳叶镖盘旋如飞“嗖、嗖、”向捕快们射去,春刀弓步冲拳,武士的“蚩灵盾”纯白浑圆飞出,将九枚柳叶镖击了回去。 两人都一言不发,各自挥掌一召。 马公子祭出一柄柳叶刀,春刀掌中多出一柄鬼头刀,两人均是木讷少言的性子,各自寒着脸恨不得一刀将对方劈成两半,“嚓、嚓、”一刀又一刀,没有一式虚招,火花四溅,叮叮当当相互猛剁起来。 “都去死,去死。”吉公子不停咒骂,一拍前胸,背后一阵黑气弥漫,一只长相凶煞的千足蜈蚣从黑雾中飘了出来,“啵”的喷出一口紫色毒雾,千足此起彼落,向夏雨急速游去。 “夏师兄,我们助你。”苏子昂一声大叫,掐指一划,七朵水箭虚影在秋日下凝聚,急速向千足蜈蚣击去。 千足蜈蚣似通灵性,遥遥见浪花袭来,千足一起发力,快捷无比的闪开七朵水箭的术法攻击,“嘶”一声怒吼,喷出一口紫雾,转过了头向苏子昂扑来。 于婉在一边看的真切,灵剑虚空一划,一道水幕自平地卷起,将千足蜈蚣和苏子昂隔开。 “两位同门,鸡公子是个召灵士,一人攻他本人,一人施术缠住灵物。”夏雨一边疾舞惊波剑刺击侯公子,一面出言指点。 “嘻嘻,怪不得养蜈蚣,原来叫鸡公子。” 于婉一声嬉笑,灵剑一挥,八朵浪花交错重叠向吉公子脸面拍去,浪花虽比苏子昂只多一朵,但浪花颜色一片墨绿,杀气腾腾。 吉公子左手中倏地现出一枚兽皮圆盾,右手中凝聚出一柄镔铁长镰,挥盾一架,将于婉击来水箭术击散。 一百二十九节 于婉(六) 苏子昂自修练太华派道法后,第一次在秦平县无影寨前与史大气猝然一战,双方道法实力相差悬殊,整个过程中除了用计便是逃遁,事后虽百般回味,暗自揣度得失,心中却是一片迷糊。 今日第二次和于婉联手拒敌,对手吉公子是一名召灵士,召灵士的攻击力大部分来自灵兽。 二人按着夏雨的支招,道法挥发有度,前一式碧波水幕,后一道厚重土墙,只守不攻,一人缠住千足蜈蚣,一人和吉公子周旋。 吉公子道法较两人高,但对面两名对手只守不攻,苏子昂死死的缠住千足蜈蚣,于婉不停施展水精术法攻击,一时间也沾不到便宜,他一手持一柄兽皮圆盾,一手持一柄镔铁长镰,围着千足蜈蚣游走,伺机伤敌。 北斗五雄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均是迟疑不决,五人不甘心被侯公子奴役,但大荒盟凶名远播,一时也不敢说跑就跑。 老二用目光向城外挑了挑,询问老大:“逃不逃?” 老大看看云来酒楼中正苏醒过来的两名美貌女子,心中登时浮起一抹不甘,刚才当众无所顾忌施暴的感觉太美,他极想再来一次,见老二问询的目光,便摇摇头举起了手中的剑。 章台县陈捕头大叫:“贼子冒犯县太爷府中刘公子,甭废话,当街全部射杀。” 数十名捕快一拥而上,居中架起盾牌,形成防御阵型,黄公弩弦一响,羽箭已如蝗虫般袭向大盟中人,甫一接触,两名大荒盟手下“啊”的一声,被射成刺猬。 北斗五雄五剑联线,剑光灿烂,将羽箭堪堪抵住,疾步向捕快人群中冲去,正欲大举屠杀这些普通捕快。 “咣、咣、”章台县城中响起一片急促的锣声。 “杀山贼了,杀山贼了,咣、咣......”一片呐喊声在城中响起,虽然暂时未见人影,但一片巨大杀气磅礴压来。 夏雨斜眼一看场中形势,立刻大笑:“哈哈,我金吾卫大军已然杀到了......” “闭上你娘的臭嘴行嘛?”侯公子被夏雨言语刺激的心烦气燥。 “猴哥,撤吧,咱人少,时间长了吃亏。”吉公子话中已然认怂。 侯公子侧目四下一看,只见章台县街坊尽头影影绰绰已有大量人影在集结,恁他的修为,能感觉到城中却有影影绰绰的人群扑来,只是不知是不是真正的金吾卫大军,而自己带的人除了北斗五雄和马公子、吉公子,其余的人在黄公弩的急射下手慌脚乱,一时难以取胜。 “姓夏的,你言而无信,以多打少。” 夏雨哈哈一笑道:“本官在奉命揖盗,尔等蠢贼,乖乖束手就擒。” “撤,本公子不与言而无信之徒说话。”侯公子“啪”的捏爆一粒丸药,一阵呛鼻的黑烟在街道中爆裂,与马公子、吉公子身形一起,如三股淡烟,径直飞越章台县城墙,不见踪影。 北斗五雄苦着脸,相互一呶嘴,紧紧跟在三公子身后逃跑,五人道法稍浅,无法直接逾越城墙,各自甩手飞出一把飞爪,抓住城墙一荡,荡出章台县城墙。 大荒盟随从剩下的属下道法普通,夏雨一阵金块落下,砸的几名属众东倒西歪,“嗖、嗖、、”一排黄公弩箭矢冷酷射来,人人瞬间成了刺猬。 夏雨收起长剑,与章台县陈捕头简单说了两句话,便朝苏子昂和于婉走了过来,远远便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两名同门好似水师叔门下,请问怎么称呼?” “在下苏子昂,见过夏师兄。” “小女子于婉,参见夏师兄。” “同喜,同喜。”夏雨为人干练,丝毫没有官架子,拉着苏子昂和于婉亲热说道:“你俩一定是独自从碧水大江中逃出来,很了不起,我摆一桌替你俩压压惊......” 云来酒楼二层单间中,夏雨坐了上首,把酒言欢,讲述江湖中种种奇闻轶事,苏子昂和于婉陪坐,听的津津有味。 “咱太华派相当于王朝武院,数百年来,多少同门遍布王朝内外,我晋阶元婴境后,便下山投左金吾卫大将军狄子黑门中当差,两位同门那日要是路过洛都,一定不要忘了看望师兄。” “夏师兄,金吾卫是做什么的事的。”苏子昂询问? “在古夏王朝内,洛都外的崤山大营负责保护洛都安全,左右金吾卫主要负责王朝内的治安。”夏雨答道:“此次大荒盟在弥勒寺大肆杀虐僧侣,平原郡王太守上报朝堂,大将军便派春、夏、秋、冬四将来平原郡协助郡中各县的捕快揖盗。” “夏师兄,金鹰卫是怎么回事。”苏子昂忽然问道? “金鹰锐士军中称为金鹰卫,是皇族最神秘的卫队,只有仁宗陛下和大明王才能调动“夏雨看了苏子昂两眼,笑问:”苏师弟在金鹰卫中有熟识的朋友么?” “上太华山前偶有接触,谈不上熟识,嘿嘿。”苏子昂心中暗想,若非金鹰卫把我扔进无间海服役,还真不一定能投太华派学艺,更甭说结识秀水峰于婉等人。 夏雨道:“刚才我一进云来客栈,便见于师妹剑指侯公子,当时怎么回事?” “侯公子几个人太嚣张,竟在光天化日下凌辱女子,我一时没忍住,便跳出来救人。”于婉菀尔一笑道:“若非夏师兄及时赶来,如今我与苏师弟多半早已落入敌手,等我看明白情形时,也曾吓出一身汗,不过那时后悔已经晚了。” “两位同门,在江湖中行走,和在太华山习艺是两回事儿,江湖中一切以强者为尊,没有后悔的机会,失手一次,小命多半完了,今日这般的鲁莽行为绝不可再犯。” “大荒盟中人公然施暴,我等视而不救嘛。”苏子昂询问? 夏雨道:“咱同门三人关上门说话,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形下,绝不能以身犯险,救人有多种办法,比如可在酒楼外放火,借助郡县治安的捕快等......” “如果实在没有机会施救呢。”苏子昂追问? 夏雨道:“那便不救,要想办法歼灭悍敌贼王,使他以后不能再害人为上策。” “苏子昂和于婉一定谨记夏师兄的指点。”苏子昂诚垦说道。 “两位同门明知不可为,仍然出手助人,证明两位侠肝义胆,对正义一腔热血,师兄佩服,偶尔相逢,送两位同门一套六丁六甲遁术道法做为见面礼吧。” “多谢夏师兄指点。”苏子昂顿时眉开眼笑,快乐的给夏雨斟满一杯酒,又问道:“这套道法有何妙用?” “六丁六甲遁术传自狄子黑大将军,也属道家术法。”夏雨随后解释道:“六丁六甲护身遁形,可脱一时之危,有时也可用来扰敌,只是有个缺点,需要事先画符备用。” “夏师兄,多背两张符纸不妨事,快点传受术法口诀吧。”苏子昂一脸渴望神情,眼巴巴的望着夏雨。 夏雨哈哈一笑,仔细传下六丁六甲遁术的道法口诀,又指点如何画符施术,待苏于两人熟练记牢时日已西斜,天气慢慢凉了下来。 一百三十节 于婉(七) 晚秋日光暖暖抛晒下来,照在夏雨身后的窗台上,墙壁间,一丝丝浮尘在阳光中飘升,光影斑驳陆离,如幻如真。 苏子昂想起夏雨方才说的太华派是古夏王朝武院一说,忽然想到,自己运气不错,加入了太华派,人生也跟着发生了变化,这一切的起初,都是因为青瑶的一念之善。 “两位同门,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去县衙和春刀汇合,日后记得到洛都时,一定找我见个面。”夏雨看看日光,举杯说道。 苏子昂恋恋不舍的拱手道:“待苏子昂会御剑后,一定带婉儿去洛都看望夏师兄。” “欢迎欢迎。”夏雨笑意满面,摸出一枚令箭道:“水真人也许正在长清郡中等你们,两位尽早去长清郡吧,沿途如果发现大荒盟行凶作恶,可持此令箭到当地县衙传迅求助,左金吾四使见令便到。” 苏子昂心头一亮,接过令箭,一直将夏雨送到县衙门前,三人施礼道别,然后携着于婉的手,向居住的客栈赶去。 秋风飒飒,蓝天湛湛。 “婉儿。”苏子昂望着身边玉人,轻声询问:“此处柳条依依,风景甚好,要不要四处逛逛?” “嘻嘻。”于婉低头浅笑,低声说:“如今秋风如刀,四周景色萧瑟,不如早回客栈休息,明早赶赴长清郡。” 于婉道法修为已近凝元期大圆满境,但她性情温和,事事尊重苏子昂的主张,有什么不同想法也会婉转征求苏子昂意见,让苏子昂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做男人的尊严和乐趣。 “只休息,不做别的事情么?” “回去乖乖呆着,不许动手动脚。” “我偏不,就要动手动脚。”苏子昂张开双手,向于婉抓去,于婉脚下一滑,腰身一沉,上身已让开苏子昂抓扑,身形一起,一边娇笑着向客栈飞奔,苏子昂眉飞色舞,一路跟随而去。 两人一路欢声笑语,可没提防背后有一双毒蛇一般的眼晴,正怨恨的盯紧两人! 史金贵从青牛庙暗道中脱身后,按照弥勒佛的指点,乔装打扮,一路沿途打听着向洛都前进。 一路上,他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仅一个时辰不到,爹没了,家破了,只因为惹到了太华派。 十余日后,天近中午时,进入章台县,在云来酒楼点了两张烧饼,一碗稀饭,坐在酒楼一层的角落中默默进食。 大荒盟侯公子众人忽然率众冲进酒楼中,时间不长,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当众施暴,对方人多势众又凶残无比,史金贵将头伏在桌面上一动不动,耳朵听着热闹,独自想着心事。 于婉拉着苏子昂蓦然从二楼上翻下来,刚一露面,便让史金贵认出,他登时怒火焚心,但忌惮大荒盟中人的凶悍,只敢远远偷看。 后来,夏雨带领章台县陈捕快等人冲进云来酒楼,打败大荒盟中人。 史金贵蹲在墙角不肯走,象条恶狼般在苏子昂等人背后尾随,最后眼看着苏子昂和于婉一路嬉笑着进了客栈,因于婉与金依蕙身材长相略似,一直将于婉误看成金依蕙,自知非两人联手之敌,便不敢提前暴露自己。 两柱香后,夜色降临,章台县中一片寂静,天越来越静,史金贵从阴暗中走出,目光如毒蛇般冷酷向客栈扫视着,口中低声咒骂着:“老子在这喝秋风,你俩一对狗贼在苟合快活,不弄死你们......” 他一边咒骂着,一边猫下腰,向苏子昂和于婉居住的客栈二楼摸去。 于婉和苏子昂回到客栈后,迅速关上房门,两人犹如干柴烈火,房间中一夜莺声燕语,缱绻缠绵,他们并没有觉察到客栈处一条狼已盯上自己。 翌日、一缕晨光透过窗纸。 苏子昂睁开眼,看看窗外的绚丽晨光,伸伸懒腰,侧目看看正在轻睡的于婉,上下其手胡乱摸了一通,哄道: “大懒虫起床了,今日说好要启程返回太华山。” “楼下烧饼好吃,云来酒楼中凉牛肉也好吃,你去多买些,在路上当干粮吃。”于婉残梦未醒,慵懒无限的伸出一只雪白手臂,将苏子昂推下床去。 “好,我这就去买。”苏子昂穿上衣服,嘱咐道:“起来锁上门,注意安全,我去买烧饼和熟牛肉,稍顷便回。” “嗯,去吧,我等你回来。”于婉昵声应答,耳听苏子昂扣上门,脚步声声下楼,一夜疯狂后身体一片酸麻,便闭上眼继续睡回笼觉,一时忘了起身锁门。 迷迷糊糊中,一个男人慢慢贴了上来,浑身一片秋气的冰冷,双手上下在身体上摸索。 “讨厌,不要了。”于婉睡意蒙蒙睁眼一看,见床前站着一个眼神暴戾的陌生男人,正作势向自己扑来,匆忙间挥掌一击,八道水箭倏地击在史金贵胸中。 “噗”一声。 猝然间发出的八道水箭灵力软弱,仅仅将史金贵打了个趔趄,史金贵和身一扑,攒住于婉双腕,将于婉死死压在床上,两人拼命扭打起来。 两人贴身肉博,道无已施展不上,只互拼力气大小。 于婉不如史金贵力大,片刻后便落了下风,情急之下张嘴狠狠一咬,趁史金贵一缩手的空档,引指一划,八朵浪花水箭瞬间飞出,将客房木窗“嘭”一声击飞出去。 史金贵顿知于婉意图召唤苏子昂相助,一抬手,一付玄铁拳套在拳上乍现,肘部以下连同拳套瞬间幻成一块玄铁,他挥拳直接猛击于婉头部。 于婉侧头一闪,甫得自由的一只手抽出苏子昂的短剑,向史金贵砸来的臂根一剑刺去。 只要史金贵一闪,于婉便有机会滚到地上站起来,两人道法修为均是凝元境上下,打斗起来不差多少,绝对能拖到苏子昂赶回增援。 史金贵一直将于婉看成金依蕙。 在他记忆中,金依蕙勇悍无双,道法远在自己之上,靠偷袭才沾得一丝先手,绝不敢让于婉起身对斗,眼见短剑一闪刺来,一咬牙任短剑穿过臂根,“啊”一声惨叫中,玄铁拳套狠狠砸在于婉头上。 这一拳,是史金贵拼着受伤击出的一拳,凝聚了毕生修为,“砰”一拳,直接将于婉砸晕...... 一百三十一节 血仇 苏子昂拎着一包凉牛肉和数张烧饼兴冲冲赶回客栈。 尚在客栈外,只见一群住宿客人围成一个大圈在一楼指指点点,抬头见二楼自己房间木窗没了踪影,露出一黑呼呼的窗洞,心中蓦然升起一股不详预感,耳边只听住宿客人纷纷议论。 “方才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二楼跑下来,向那边去了。” “客栈掌柜的已然报官了,捕快估计很快就到。” “呼”一声,苏子昂一个飞身抢进房间,见房中床塌上一片血红,鲜红而妖艳的血! 于婉和离开时的模样一般无二,半裸卧在床塌上,秀发掩住脸庞,一只手紧握短剑垂到床塌外,剑尖上还挂着一丝丝血渍。 “不、不、不,婉儿你没事的,快起来!”苏子昂腿脚吓的发软,企盼一切还有挽回余地,半闭眼伸手一摸,浑身瞬间坠入九幽地狱,于婉早已气绝多时,胸口深深陷了下去,似是受重物所击。 墙上一行血字;无影山史,小子来找爷报仇! 从认识于婉后,苏子昂这些日子快乐的如同活在云端中,可一瞬间,惨苦的打击如暴雨般骤然降临,苏子昂发出一声“啊”的凄惨叫声,然后全身麻木,椎心泣血,欲哭无泪。 稍顷后,客栈外响起一片嘈杂之声,似是章台县捕快正在询问客栈住宿客人。 苏子昂立刻醒过神来,迅速给于婉穿上衣袍,然后抢出房门,只见章台县陈捕头带领一队捕快正在询问客栈掌柜话,一抬头见苏子昂抢出,立刻大声询问: “苏少侠,发生什么事了?” “陈捕头,我去报仇。”苏子昂略一停顿,又道:“请陈捕头看在我夏师兄面上,房内同门暂时不要惊动,行吗?” “苏少侠何时归来?” “很快。” “行,你去吧,快去快回。” 望着苏子昂远去的背影,一名捕快询问?“头儿,就任他这么去了?” “对。”陈捕头点点头,道:“他是夏将军的师弟,这起凶案定是大荒盟巨盗流窜做案,大荒盟的人咱打不过,又抓不到,只求这些瘟神离章台县越远越好。” 章台县百余年一直太平,从没发生过血案,昨日云来酒楼血案已然风传全城,今日又见苏子昂半身血迹冲出来,人人侧目。 苏子昂从短剑上的血迹和其余人的复述中,判断史金贵手臂受伤,两人曾在无影宗山寨前交过手,史金贵一名八阶武士,修为应卡在凝元境大圆满左右,不能御剑一定逃不远。 西城门到了,一群捕快正在城门口向远处指指点点。 “人呢?”苏子昂冲过去喝问。 捕快中有人昨日在四平客栈中见过苏子昂,连忙向远方一指,叫道:“那人打伤守城官兵,冲出城向那个方向跑了。” 话音未落,苏子昂身影掠起一道虚影,一阵风般追了出去...... 一路上血迹非常明显,顺着山路一直奔向一座小山峰,苏子昂浑身热血上头,感觉随时都要爆炸一般,提着灵剑冲上山峰,远远看到一个人影。 秋意瑟瑟,山风飒飒。 史金贵坐在一块山石上,见苏子昂急冲冲而来,冷笑道:“小爷侯你多时了,想怎么死?” 略一停顿,他阴森森的又道:“小爷会好好待侯你,让你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呼”一声。 七道晶莹水箭在阳光下快速凝聚,带着一股狰狞杀意,向史金贵一闪击去,苏子昂不等水箭术击实,脚下施出九宫遁术,手中灵剑当头向史金贵硬劈。 一招二式全是拼命招式,没有丝毫防守,以剑做刀居中一劈更是苏子昂经过千锤百练的苏氏一刀,若能发出刃之火,便是一名十足的武士。 苏子昂情急拼命,史金贵更加狂妄。 “呔。”他大喝一声,纯白浑圆的蚩灵盾一推而去,左拳肘部以上赫然显出一付玄铁拳套,一拳击向苏子昂劈来灵剑的剑脊,“咣”一声,灵剑被荡了回去,而且远远飞上半空。 对手这么弱?史金贵略一愣神。 苏子昂已弃剑,和身扑了上来,双手一把扭住史金贵带着拳套的左臂,一张嘴向史金贵咽喉咬去。 史金贵第一次遇到这种野狗般拼命打法,连忙吓的一缩脖,耸肩一顶苏子昂的嘴。 “啊”一声惨叫。 苏子昂松开嘴,又一伸头向史金贵咽喉咬去,同时脚下一使力,将史金贵一把绊倒,两人倒在地上肉博起来,这不是修士道法神通,也不是武士较技,直接是街头无赖的拼命打法。 史金贵在无影宗山寨门前和苏子昂交过手,知道对方仅是凝元境初期修为,感觉自己虽然右臂受了剑伤,但以自己目前修为仍然有把握击杀他,所以便留下踪迹,在小山上一直等侯苏子昂的到来。 但他错了。 苏子昂见面直接贴身拼命,两人扭在一起,史金贵受伤的右臂顿时成了致命伤,苏子昂双手扭住史金贵左臂,身体一缩,一个十字绞将对方左臂紧紧绞住。 “啊......” 史金贵右臂在地下一别,痛的发出一声狂叫,趁苏子昂力道将要锁死的一刹那,双脚力蹬,两人从山峰上一路滚了下去。 碎石,枯枝......一路戳的两人鲜血淋漓,但发了疯的两人谁也无心顾及疼痛。 一块大石忽然向苏子昂脸部撞来,苏子昂只得松手一撑大石,史金贵趁机双脚全力一蹬,摆脱苏子昂的锁拿,一个高儿蹿起来向山峰下狂奔。 苏子昂也蹿起来在身后急追。 “疯狗,疯狗......”史金贵一边狂骂,一边连滚带蹿向山峰下逃遁,山峰上荒树和杂石极多,阻绊着苏子昂一时追赶不上,一急眼,瞅准一个机会将短剑掷了出去,不料史金贵正好脚下一个趔趄,避过了短剑斩杀。 峰底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如今季节雨水多,灰黄浑浊的河水缓缓流淌。 史金贵双臂麻木无力,自知被苏子昂缠上多半性命不保,他看了一眼浑浊河水,耳听着步步紧逼的苏子昂,一咬牙,一个垫步直接一步跃入河水中。 “噗嗵”一声。 苏子昂紧跟着一步跃进河水,河水十分湍急,先一步跃进河水的史金贵再也不见露头,少年疯了一般在河水中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最后只得沮丧的爬上了岸...... 一百三十二节 新娘子 一日后,章台县城外一座小山中,灿烂的阳光下,一座新墓背倚青山,面朝碧水,墓前木碑上空无一字。 苏子昂在坟前躺了一个下午,泪水朦胧中,回想数日来和于婉相处的一幕一幕,于婉的笑容、于婉的温柔、于婉的誓言...... 从桃花小镇逃亡江湖后,从无间海一路坎坷走到太华山,其中辛酸,冷暖自知,直到江边偶遇于婉,蓦然感到欢乐降临,生命中鲜花盛放,幸福在向自己召手。 幸福象一颗流星,来的太快,未等看清全貌,便悄然而逝。 史金贵猝然一拳,伤的是于婉,但打碎了苏子昂对美好生活的所有憧憬,一股刻骨的怨恨,第一次在苏子昂心中扎根生长,只是如何报仇,他心中却没有一丝的谱...... 一个时辰后,暮色不懂人间情苦,余辉悄然抛洒山峰。 “婉儿,你先在此歇息,我能御剑时便将你搬回太华山日夜相伴,只要我活着,你的仇一定给你报了。”苏子昂慢慢冷静下来,他四周眺望,仔细记下墓地方位,又拜了数拜才默默转身下山。 数日后,长清郡二朗山县,青龙镇。 金依蕙和青瑶从一处荒山上冲下来,跌跌撞撞,一路向青龙镇最东边一处草房奔去。 两人披头散发,一身白色道袍上沾满灰垢和枯草,下襟更是撕扯的条条缕缕,如两名逃狱的女囚,绝无半分太华派女侠的风范。 茅草房在镇边孤零零的屹立,用草绳在几根木棍上一系,绑成一个柴门,除了能拦住人,其余什么也拦不住。 “有人嘛,有人嘛?”青瑶拍着柴门大声呼喊。 一对麻衣青年夫妇从草房中走出来,站在门前先看了看柴门,说道:“两位小女子,轻点拍门,柴门一拍就散,登门何事?” “两位乡亲,换点吃的成不成?”青瑶抹了抹小脸,先冲青年夫妇一裂嘴,露出一口灿烂的笑容,然后伸出掌中的一块碎银。 “换点吃的?”青年夫妇看看碎银的大小,眼中一亮,麻衣妇人立刻转身回了房,端起一盘黝黑的菜面团子,问道:“这位小女子,用菜团子换银子,换不换?” “换、换!”青瑶看着黝黑的菜面团子,好似看到山珍美味,咽下一口口水,匆匆将碎银塞入麻衣妇人手中,一手抓起一个菜面团子递给金依蕙,一手抓起一个菜面团子塞进自己口中,咀嚼了两口后,咽了几口没咽下,忙叫道:“这位嫂子,来口清水送送行不行?” 麻衣妇人看着青瑶和金依蕙饥不择食的吃相,咧嘴一笑,转身又进了草房,片刻后,端出一个缺口的土碗,土碗边上挂满一层污垢,里面盛着清水,她将土碗先递给金依蕙。 金依蕙看着碗边污垢,蛾眉一皱,接过土碗一仰脖,唇不沾碗将半碗水倒进口中,又将土碗递给青瑶。 青瑶接过土碗,柳眉上下跳动一番,将碗转了一圈端平,伸出红润的小舌头在水中间舔了两口,伸手又摸出一大块碎银,问道:“这位嫂子,有没有肉吃?有没有干净的衣服?有没有沐浴的大桶?” “两位小女子,家里只有一个土碗,衣服全在身上穿着,木桶更是没有。”麻衣妇人一脸笑容,晃晃手中碎银,说道:“有了这块小碎银,这些东西很快就有了。” “我方才说的东西,这个镇中谁家能有呢。”青瑶问道? “青龙镇是个穷镇,普通人家肯定没沐浴木桶。”麻衣妇人想了想,道:“今儿隔条街张老汉家今日嫁闺女,县城夫家肯定啥都有。” “夫家是谁。”青瑶和金依蕙一起询问道? “二朗山县中最富有的许员外,这县中大半的地,都是许员外家的。”妇人介绍完,又叹了一口气道:“张老汉家的小女儿,是我们青龙镇上最俊的小闺女,可惜要嫁给许员外守一辈子活寡了。” “为何要守活寡。”青瑶和金依蕙不约而同一起询问? ...... 二朗山县许富义员外,富可敌县,年过六旬,一直体弱多病,信了府中五道宗护院胡教头的劝说,频频娶妾冲喜增寿,已前后连续娶了七房小妾。 许员外娶妾与普通男子不同,娶进府中的小妾,是锁在府中用来看的,不是用来睡的,因此无一人生养,二朗山县有人诽议许员外五行缺德,但许员外说看着这些美貌女子时心情舒爽,仍花了大价钱,将张老汉小女儿买进府中。 秋风飒然,阳光明媚。 许府院中摆了一溜长长的流水席,府门外车水马龙,二朗山县中,不论三教九流的客人,只须在门口登个记,说句吉祥话,便可进许府坐流水席任意吃喝。 “员外,员外,迎亲队伍快到府门外了,张老汉夫妇说身体有恙,今日不过府参礼,只派了一名红衣丫环做伴娘相随。”一名家丁气喘吁吁禀报。 “哈哈,没见过世面的村夫农妇,不来也罢。”许员外抖着山羊胡,看着一堂乡绅宾客,屑笑道:“本员外的座上宾全是乡绅贵人,一对老穷鬼,来了也只会给本员外丢人。” “滴滴哒哒、滴滴哒哒......”一阵丝乐声远远传进府中,大院中所有人一起涌到府门口,争相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许员外披红挂彩,伸手理理两鬓白发,又正正头顶嵌玉纱冠,率领仆人出府门等侯。 一顶花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在许府门前的青石阶前落了地,轿帘一挑,一名丫环打扮的红衣少女钻了出来,将罩着头的新娘子搀下了轿。 红衣丫环身材纤秀,脸上不知为何沾满污灰,她对众人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伸手扶住了新娘子,新娘子红裙下身材丰腴有致,引人遐思,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羡慕之声。 “新娘子这身子婀娜多姿,这长得得有多俊......” “看这丫环,看她这小脸和画的一样,这丫环给我就行了......” “快将新人迎中府中,快、快。”许员外耳中听着热议,看着乡亲们脸上的羡慕和嫉妒,老脸上的褶皱顿时笑开了花,命仆人头前带路,将新娘子引进府内。 “那个丫环说了,新娘子昨夜受寒,身体不适,声称稍晚些拜堂,先到新房休息,员外允不允。”许府管家悄声询问? “允了、允了。”许员外心情颇好,一口应允。 “丫环还说,两人在来县城的路上饿了,想要些点心肉食,先在新房中先充充饥。”管家又说道。 “允了、允了。”许员外点头应允,又不屑笑道:“张老汉家这得穷成啥样,女儿出门连饭都不管饱。” “丫环还说,身上衣衫略小,穿着不合身,还要一个沐浴的大木桶和热水......”管家期期艾艾说道。 “允了,允了。”许员外叹道:“刚过门便要吃要喝,要穿着,要洗澡的,娶了穷人家的闺女,不知啥时侯能填满张老汉家的穷坑。” 酒席开始后,二朗山县中的豪绅员们外贺词如山,一片羡慕的声音,纷纷夸奖许员外飞来艳福,日后定能寿比南山,许员外满面红光,一头银发在秋日中熠熠闪光,连声答谢众人。 “许员外,听说新娘子是十里八乡最俊的闺女,叫出来拜堂吧......” 一百三十三节 五道宗 众乡人的羡慕目光和夸奖话,是许员外最受用的事,到他眼下的花甲年纪,风光和面子比洞房夜还重要数分。 “管家、管家,派人将新娘子扶出来拜堂吧。” “诺。”家答应一声,一溜小跑奔向新房。 众人立刻纷纷翘首相盼,不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管家竟如石沉大海,在众人的期盼目光中,许员外只得连派三个仆人催促。 这次没多久,堂前红影一闪,一名红衣丫环和一名红裙少女在众人面前出现,众人一时惊艳,目瞪口呆。 红衣丫环恬静如水的神情下透出一抹顽皮肤,红裙少女冷艳如花,眸如秋水,竟是二朗山县中从未见过的绝色,凭二女的气势,绝不似张老汉的闺女 “新娘子呢,你们两位是......”许员外看看红裙少女,迟疑询问? “许爷爷,这位就是新娘子。”红衣丫环柳眉一挑,拍拍一边冷然不语的红裙少女,道:“这些日子一直饿肚子,刚才我俩足足吃下一头牛,又沐浴更衣的来晚了些,让大伙久等了。” “你是谁,老夫的新娘子呢。”许员外着急问道? “老爷爷,莫着急。”,青瑶嘻嘻笑道:“你脸上褶皱一堆,长相又老又丑,偏要娶个刚束发的年轻女子来祸害人家,这么做是不对的,张老汉女儿寻死寻活的不愿意嫁你。” 她杏眸中闪烁着快乐的笑意,肯定的说道:“小女子替老爷爷你做主,退了这婚事。” 二朗山县人都知道,许员外最忌讳别人说他老,青瑶左一句老爷爷,右一句老又丑,众人一片惊愕,当着许员外的面却又不敢笑,一齐默默咬紧牙,绷着脸,神情古怪。 “来人啊、快把胡教头喊来,将这两名外乡女子先扣起来、快派人,派人把张老汉全家抓住,把他们都给我抓来。”许员外气的老脸赤红,口舌哆嗦,山羊胡子乱颤。 “老爷爷、老爷爷,你气疯了嘛?”青瑶面色惊讶,询问道:“才吃了你家中几只鸡,几盘肉,几盘点心,就想扣人不放啊,我给银子还不行嘛?” 说着,晶莹如玉般的手掌一伸,从乾坤袋中摸出数两银子递了出去,口中问道:“这些够不够?” “还有几桶热水,数件新衣衫,这都要算帐的,另外无故将我打晕,还要陪老奴的医药诊金。”许府管家被两名家丁搀扶而来,身为管家,他尽责尽职,远远又叫道:“另外还要赔员外家一只全新大木桶!” 老爷爷,每一句都好似故意在嘲笑许员外的衰老,叫的许员外背后直冒冷风,院中流水席上乡绅们古里古怪的笑容,更把许员外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面色死灰,手脚哆嗦。 “本员外的脸面钱,婚宴酒席钱,张老汉女儿嫁妆钱,还有聘礼钱......都要一一陪偿,你们赔得起么?” 金依蕙面不改色,不置可否,青瑶目瞪口呆,怯生生问道:“老爷爷,这么一算全部要多少银子?” “本员外不老,不许喊我老爷爷,喊我许员外!”许员外气啉啉的叫道:“银子不行,要一百两黄金才成。” “许爷爷,不、不,许员外。” 青瑶从记事起,一直在太华派生活,下山历练时,也在水鸾子或金依蕙的羽翼下生活,从不知银钱价值,不懂得还价,但确知道身上没有黄金,便商量道:“我和师姐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能不能容我俩回去后凑够钱送来?” “日后送来?”张老汉一脸不信的神情,大叫道:“你们两名外乡女子拔腿一走,天高地远,本员外到那去找你们,张老汉的女儿跑了,便要用你们两人来抵婚。” “嫁给你个土埋脖颈的糟老头子,你没喝醉吧。”金依蕙冷然笑问? 乡邻环侧,清清楚楚一句土埋脖颈的糟老头子,许员外直接气的手捂胸口,瘫倒在地,许府的仆人一阵手慌脚乱的施救,二朗山县的乡绅们看的津津有味,全等着看许员外的笑话如何收场。 “哒、哒、”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院门外响起,冲进来数十名家丁,人人绷着脸,手中拎着刀棒,为首四五名青年男子。神情倨傲,人人腮边纹着一个狰狞的虎头图案。 “兄弟们,将两名外乡女子押住,待许员外处置。”一名青年男子冷然吩咐道。 十数名家丁一拥而上,将青瑶和金依蕙团团围住,纷纷喝道:“小女子别动,闭上嘴老实点,别逼我等动粗。” 酒席间的乡绅们见喜宴突然变成全武行,都自觉向后闪了闪,开始默默替青瑶和金依蕙暗暗担心。 许员外在仆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来,骈指道:“押进新房,今日老夫拼上老命,也一定给她们俩个**。” “什么是**,我和师姐自己不会开么。”青瑶一脸懵懂的询问? “闭嘴!”,颈部描有虎头的青年男子胡教头,怒喝道:“自己乖乖去新房,莫要撕扯起来,失了脸面,以后嫁入许府,还要在一个锅中吃饭呢。” “你才闭嘴,谁和你一个锅中吃饭?”青瑶上句话没听明白,这句话却听明白了,立刻愤怒大叫。 “叫有什么用?在二朗山许府,拳头大就是爷!”,胡教头不屑一笑,喝道:“张全义,赵旺,把她俩押去新房。” “是、是、胡教头。”张义和赵旺一抬腿,凑到青瑶面前,刚要伸手抓拿,青瑶裙中腿飞起,“哎哟”一声,张赵两人身形腾地飞起,叽里咕噜滚了出去,一片惨叫声。 胡教头一步蹿了过来,一撸袖子喝道:“那来的野丫头,想讨打不成?” “师妹,休要惹事,免得师尊日后怪罪,咱俩走。”金依蕙感到无缘无故搅散许员外婚礼,还大吃大喝一通,心中颇为过意不去,几句话说完,独自移步向院外奔去。 “休走,休走!”,胡教头见二朗山一众乡绅在场,立刻想出出风头,大叫一声,亮明身份喝道:“老子是五道宗派来的,知道我们大靠山是谁嘛,大荒盟听说过没有?” “你们是大荒盟中人。”,金依蕙蛾眉猛然一挑,面色冰冷,转身询问? 胡教头一愣,两名外乡女子竟然知道大荒盟的名头,心中登时豪气陡生,一招手,四名脖颈描有虎头的青年男子围了过来,个个乜斜着眼,堵住青瑶和金依蕙去路。 一百三十四节 偶遇 四名颈部描有虎头的男子向前一站,身上竟散发出一片五阶武士气息,胡教头站在四人身后,更是一脸的杀气腾腾。 “怕了嘛?红裙女子去和许员外拜堂成亲,这个丫环以后跟着我们兄弟混吧,保你吃穿不愁......” “闭嘴!”金依蕙一声嗔喝,瞳中升起一片怒火,冷冷道:“知道本公子最恨谁嘛?” “恨谁。”胡教头顺口问道? 金依蕙不屑多话,一付怪异的乌金拳套蓦然在左拳上乍现,中宫上步,一拳径直捣了出去。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众人眼前一花,“嘭”一声,正在嚣张大喊大叫的胡教头如一根木头般远远飞了出去,口吐鲜血,直接爬不起来。 “兄弟们上,拿下她们。”四名五道宗弟子顿时惊觉过来,“唰”一声抽出四柄赤色长剑,剑刃上一道赤色火焰在隐隐跳动,一起向金依蕙刺来。 金依蕙右掌一挥,留寒刀在秋日下凝聚,刃光一闪,不施道法,以硬碰硬,迎着四柄长剑直直斩去,“呛啷啷、”一阵声响中,四杯赤色长剑被弹的远远飞出。 一道青绫凌空飞来,缠起其中一人,一缠一抖将人提起,向其余三人砸去,噼哩啪啦一阵肉体撞击声中,四人砸成一团。 其中一人心神慌乱之下,手一偏,手中赤剑将两名同伴削的鲜血淋漓,又是一阵惨叫声。 青瑶出手素来没轻没重,她一抖流萤青绫,将远处的胡教头一卷一提,向地面四人抽去,恨恨道:“知道我和师姐怎么来二朗山县的嘛?全是大荒盟使的坏,本姑娘又冷又饿这么多天,全是大荒盟使的坏,本姑娘一身酸臭,全是大荒盟使的坏......” 埋怨一句,摔打一次,“啊......”一阵阵惨叫声,在明媚阳光下悲惨响起。 许府家丁们噤若寒蝉,在他们眼中一直奉为天神的五道宗中人,竟如五只可怜的小鸡般,被两名陌生的外乡女子随意虐打,毫无还手之力,都悄悄扔下刀棒,退出大院外,许员外刚缓过气来,见状“啊”了一声,直接吓晕过去。 五位五道宗中人时间不长,被摔打的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爬也爬不起来。 “师妹走,不要伤命!”金依蕙收起玄铁拳套和留寒刀,冷声说道:“这五人只是混饭吃的小喽罗,饶他们一命吧。” 青瑶目光中含着恨意,挥舞流萤青绫又将五人狠狠抽打一番,出尽胸中恶气,方才嫣然一笑挽起金依惠手臂,在许府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出府而去。 二朗山一众乡绅见两名绝色女子瞬间变成辣手煞星,出手狠毒,人人噤若寒蝉,等金依蕙和青瑶走远后,连忙将许员外扶起来,连掐带拍,“哎哟”一声,许员外悠悠醒了过来。 两盏茶后,胡教头满脸乌黑摇摇晃晃站起来,对许员外大喝道:“给老子派两个人,四匹快马,向长清郡分坛报告,派高手来二朗山杀人、杀人,杀人!” “府中没有快马。”许员外嗫嗫道。 胡教头嚎叫道:“没四匹马,派四匹驴也行,快一点,快一点。” 苏子昂披头散发,一路独自踽踽而行,心中悲痛欲绝,却欲哭无泪,一个人没黑没白的走了不知几天几夜,一座县城出现在面前,城门头上书固中县三个大字。 固中县富裕繁华,城中酒楼林立,坊市连片,人流如织,人人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苏子昂在一家路边小面馆,点了一碗清汤面,坐在店门边上,一边默默喝清汤面,一边双目呆滞的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幻想着于婉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陪自己喝面。 一行人从远处缓缓而来,有男有女,数人手中拎着刀剑,街上行人面色惊诧,纷纷驻足观望。 苏子昂只看了一眼,口中清汤面“噗”的喷了出来,心神震荡,所有的哀伤一扫而光。 二十余名大荒盟中人,身穿黑色对襟衣衫,手中拎着刀剑,押着十余名颜色不同的太华派弟子从小面馆门前经过。 一行人中的女子,竟是七名太华派秀水峰白袍女弟子,非常熟悉的有师姐梁妙香,其余六人,苏子昂能叫出杨玉莲和陈小敏。 侯公子在队伍前面背手而行,仿若闲庭散步,傲视路人,一付睥睨天下的嚣张神气。 一行人直奔固中县最大的客来酒楼,进店后,毫不客气的把一楼客人统统赶了出去,然后大马金刀,居中而坐。 “掌柜的,挑最好的面,上几盘牛肉,要快!”一名黑衫男子对柜台内掌柜命令道,最后警告:“莫要乱看,莫要多事,否则折了你的店。” 梁妙香等七名女弟子面色憔悴,目光无神,白色道袍上沾满污垢,已分辨不清颜色,一根精金铁链将七人铐成一串。 苏子昂悄悄摸近客来酒楼,隐在酒楼窗外一角,向楼中偷偷窥视。 侯公子独坐木桌一侧,偶尔目光一闪,冰冷如刀,淡淡秋日下,能感觉一股凛冽杀气,右侧坐着独臂马公子和吉公子,左侧坐着北斗五雄。 苏子昂从于婉亡故后,心中一直浑浑噩噩,突然看到秀水峰一师同门被擒,此时心中明明怒火万丈,确又抱着头慢慢无力的蹲在楼角发愣。 他心理明白,师姐梁妙香等人必须救,只是甫经于婉噩梦的打击,他对仅凭自己之力,救人脱难已深深发生了怀疑。 马公子喝完面,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梁妙香和陈小敏等秀水峰女弟子,目光只在七名女修身上重要部位转来转去,一片猥琐的炽热。 “小马,盟主有令,这些女子一时碰不得。”侯公子邪魅一笑道。 马公子咽下一口唾沫,说道:“盟主之令,自然不敢违背半分,看两眼又不会犯错。” “摸两下也可以。”侯公子淡淡说道。 马公子嘀咕道:“才不摸呢,摸完又干不得,憋气!” 大荒盟中人快速吃完面,负责点饭的黑衫男子甩手扔下一锭银子,一行人押着秀水峰七名女弟子,向西城门而去。 苏子昂猫着腰,贴着墙角开始追踪,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话语。 “小子,哥来了。” “六七你还活着,真好!” 一百三十五节 东风观 秋日淡淡,清风习习。 武六七一脸笑意看着苏子昂,两人劫后余生,执手相望恍如隔世,苏子昂心一软,顿时又想起于婉若在身边岂不更好,两行热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去。 “苏子昂。”武六七大大咧咧的笑道:“几日不见哥,这都想哭了么?” “六七。”苏子昂顿时泣不成声,哽咽道:“于婉师姐被史金贵害死了,小静师妹被大荒盟中人害死了,青瑶和金师姐也失去踪影,方才又见到梁师姐她们被大荒盟中人押走,我一个人非常担心和害怕。” “不必伤心,有仇必报,哥哥和你一起报。”武六七收敛笑容,大声道:“咱以后和大荒盟的人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武六七说这句话时,面色严肃,大眼中射出一股刚毅神情,似毫没有平时大大咧咧的随意。 “死磕到底,不死不休!”苏子昂精神一振,心底顿时升起一股豪气。 “苏师弟,报仇算我一个。”卓一燕一身灰衫倏地从墙后转出来,用块破毛巾随便包着头发,脸上用泥土抹的乌黑,但一笑一颦仍难掩其绝世风姿。 苏子昂一见卓一燕顿时又潸然泪下,卓一燕顿时明白苏子昂落泪的伤感,伸手轻拍苏子昂肩头,安慰自己小师弟。 “苏师弟,一只高高飞翔的雄鹰,下方是君临天下的无限风光,也是无穷无尽的危险,要是怕死,只能一辈子躲在鹰巢中。” 她灿烂一笑,道:“以青瑶和金师妹的本事,绝不会有危险的。” “卓师姐,咱要将梁师姐她们救出来。”苏子昂望着大荒盟人远去的背影,又道:“越快越好,时间一长,我担心梁师姐她们受到侵害。” “想要打猎,先要晓得野兽在那儿出没。”卓一燕抿唇道:“咱们跟上去,先找出大荒盟的落脚处。”三人一拍即合,借助街道和人群的掩护,快速向大荒盟中人追去。 大荒盟中人在一所道观中落足。 道观位于固中县和东山县中间的一个山梁上,名叫东山道观,道观门口有数人在持刃守卫,刃口寒芒在阳光下闪闪放光。 “咱三人不成啊,庙中不知什么人在守卫,仅凭大荒盟三公子咱就不是对手,这可咋办?”武六七缩回身子,窝在山石后发起愁来。 “苏师弟。”卓一燕明眸闪烁,笑道:“金师姐常夸你办法多,快想办法吧。” “你俩在这等着,我摸近些看看。”苏子昂扔下一句话,双手驻地,手足并用象猴子般四肢交替前进,沿着一道山沟向东山道观摸去。 “苏子昂能找出救人的办法么?” “死马当成活马医,也许苏师弟真会想出办法。” “我不信,我这当哥哥的都没招儿的事,他小子能行嘛?” “呵呵。”卓一燕笑了笑,却没有回话。 约有半柱香后,山坡上响起一片窸窸窣窣声,苏子昂从草丛中爬了回来,身上沾满一片拉拉藤、倒刺草,手背和脸庞被划出几条深浅不一的血印子。 “有办法救人么?”武六七立刻询问。 “我想到一个办法,还是在石城县你爹铁匠铺中学到的本事。”苏子昂仰天看看太阳,说道:“需先返回固中县,多准备一些物件,也许可以把人救出来。” “我爹的本事?”武六七看看苏子昂,一脸狐疑,说:“此事可非儿戏,仅凭咱三人的道法,若被三公子盯上连脱身都是问题,更甭说救东山观中的同门。” “武伯伯最懂火。”苏子昂看看武六七,说:“我记得当年铁匠铺中有不少增加火势的材料,其中有焦炭和油料。” “我懂了,你想放火,然后趁火打劫。”武六七看看周围地势,又愁道:“纵然能放起火来,可还是需要面对三公子啊,那三人虽是元婴初期修士,但咱仨绝不是对手。” 苏子昂道:“我自有妙计,如今且先回城。” 暮色低垂,山风激荡,东山道观门口。 大荒盟守卫小六子看看西山落日,伸伸懒腰,回手将长刀插回鞘中,笑道:“又熬过去一天,稍后换班,不知吃何晚饭?” “小六子,就知道吃。”身边一名大胡子守卫笑道。 “呵呵、”小六子干笑两声,刚想回话,一片乌光在暮色中冷酷一闪,一排箭雨毫无征兆的射来,待听到利箭破空声时,箭矢已近眉睫,小六子和大胡子守卫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瞬间暴亡。 金吾卫游击将军夏雨和春刀,带领十余名黑甲官兵悄然从荒草中站立,将东山道观正门团团堵住,十数张精致的黄公弩引弦搭箭,箭尖寒芒闪烁,冷冷的瞄准东山道观。 一大队约有数百名官兵从山道中急速奔来,三面围住东山道观,放下手中盾牌,架起长枪,摆出一个半环防御阵型。 “你们不要攻击,守住就行。”夏雨简单下达几个命令,率先向东山道观冲去,一边奔跑,一边掐诀施术,空中金光灿烂,九个门板大小的金块在空中凝聚,杀气腾腾狠狠向东风道观砸去。 轰隆隆、、一连串的巨响声中,尘土飞扬,东山道观的院墙被砸塌了大半,露出里面一群惊慌失措的黑衣男子。 “官军打上山了,杀。”黑衣人只愣了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纷纷祭出武器向道观外冲来。 “射!”夏雨手中长剑一指,声厉大喝。 哒、哒......一声声黄公弩弓弦声快速滑动,嗖、嗖、声中,一排排箭头如蝗虫般向黑衣人袭去。 黄公弩乃古夏王朝军中配备精品,普通士兵经过训练后可以单臂持弩射击,每具弩盒中都装有五枚以上弩箭,一按机弦,数箭连发,对九阶以下武士和修士威胁极大。 黑衣人们修为基本是凝元境以下修士或八阶以下武士,他们纷纷挥舞手中武器拔打箭矢,修为稍差者瞬间倒下一片,剩下的开始寻找掩体护身。 嗖、嗖......道观外前一排官兵们放完箭后,迅速一退,身后第二排官兵迅速补上,弓弦一颤,第二排箭雨须臾间凌厉射来。 “疾。” 一道佛光从道观内急速飞来,九龙焚火罩在道观上闪现,蓝色业火纷纷飘坠,佛光渺渺,光束笼罩之下的箭头瞬间化成飞灰。 一百三十六节 雷老大 大荒盟三公子带着北斗五雄从道观内冲出来,人尚在远处,马公子的柳叶镖,吉公子的千足蜈蚣已从空中降临,向夏雨和春刀冲去。 “哗”一声。 一道金灿灿的幕墙平地升起,将九枚柳叶镖和千足蜈公一起卷了回去,春刀笑呵呵的看着夏雨施法,动也未动,目光中充满轻蔑。 “一群狗腿子阴魂不散,全去死!”侯公子目光赤红,掌中白骨剑一挺,飞身跃起,剑光如电,一付怒急拼命的神气。 “射!”夏雨长剑一指侯公子,大笑喝道:“哈哈、一群小毛贼,你们太嫩了。” 官兵队伍两边一分,五名身材魁梧的大力士从人群闪现,一人手持一柄特大号黄木巨弓,一起振臂扬弓,呜、呜、一片令人恐怖的呜咽声中,五枚特制的粗长箭矢破空而来,一起瞄准侯公子攒射。 九龙焚火罩的业火倏地罩来,与五枚粗长箭矢在半空中悍然撞击,“啪”的一声暴响,五枚箭矢的木制尾杆瞬间化为灰尘,五枚大箭头寒芒闪闪,飞势不减,继续向侯公子戳去。 侯公子吓的一激灵,一个驴打滚儿,躲过五箭穿心之危。 龙王打架,殃及池鱼,身后两名大荒盟黑衣男子被箭头穿身,脸色瞬间乌黑,连哼也没哼一声,直接毙命。 “古夏王朝官军的箭上竟喂毒?天下还有王法嘛?”侯公子一跃而起,惨白的面孔气的发绿,白骨剑一挥向夏雨疯狂扑去。 “哈哈、”夏雨哈哈大笑,挥剑截住侯公子的白骨剑,大喝道:“大荒盟一群鼠辈,在本朝境内肆无忌惮,奸杀掳掠,本官替天行道,就地格杀,省去审判麻烦。” 马公子独臂挥舞柳叶刀,刚冲上两步,一道威武的身影拦住去路,春刀手中厚重的鬼头刀搂头砍来,两人同是武士,又都是悍勇木讷的性子,一声不吭,瞬息间,柳叶刀和鬼头刀已交锋十数次,火花四溅。 吉公子带领北斗五雄和大荒盟中人冲过来,官军中又闪出数名金吾卫官军修士,和官兵们一起摆好防御阵型,远了黄公弩射,近了刀砍枪挑,双方混战一团,噼哩啪啦斗了起来。 东山道观后面是一片枯林,枯林下一片孤寂的枯草,忽然有了动静,轻轻冒起一股青烟,紧接着亮光一闪,一片火光莫明其妙的燃起来,山风一吹,火借风势,径直向东山道观烧去。 片刻间,道观屋顶的茅草“哗啦啦”的火苗冲天,深深的暮色中,火光阴暗不定,黑烟呛鼻。 道观中的守卫顿时慌了神,四处乱窜,叫嚷着慌乱救火。 苏子昂和武六七带着卓一燕身穿和守卫一模一样的黑衫,从后墙翻进观中,以手掩着口鼻,低着头疾走查找,东山道观不大,半盏茶后,便找到关押梁妙香众人所在。 卓一燕人在远处,便掐诀颂咒,掌中蓦然五彩缤纷,一片五彩石子从虚空中一闪凝聚,乱石如雨将门前两名守卫击倒。 苏子昂第一次见卓一燕施法,匆忙间一竖大拇指,一头闯进房间中,房间中除了梁妙香等七名女弟子,竟然还有十数名男弟子,五座门下各有弟子被擒,其中竟有火焱子门下弟子牛霸。 “梁师姐,都过来。”苏子昂挥舞一柄厚背劈菜刀,急匆匆的叫道。 牛霸小眼中充满感激,叫道:“苏师弟你仨太仗义了,竟赶来救我等。” “我仨可不是来救你的!”苏子昂一见牛霸,心中涌起一股邪恶的戏谑感,眉一皱,冷漠说道:“苏子昂没长三头六臂,也带不起一块值钱的佩玉,可不配救你。” 牛霸面色一片惨白,苏子昂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在御风台嘲笑过苏子昂的话,一惊之下,舌头打着颤儿道:“苏师弟,一派同门,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子昂腰身挺直,双手紧持劈柴刀,凝气发力简简单单的挥刀一劈。 这挥刀一劈,自从罗一刀处学来后,陪着苏子昂逃出无间海,走上太华山,铮、铮、的数声脆响,梁妙香腕间的细铁链一斩而断,顿时有了自由,卓一燕从门外蹿进来,一把拉起梁妙香。 “苏师弟?”牛霸挥舞着腕间铁链,目光中充满企求:“你、你真要见死不救啊?” “我学艺未精,岂敢在牛师兄面前班门弄斧露一手。”苏子昂喊了一声牛师兄,手臂铆足力气,将其余众人腕间铁链一一劈断。 获救的同门全部如脱笼的鸟儿,全部急着向外飞去,谁也没心思关注苏、牛两人的话语交谈。 “苏师弟,我错了!”牛霸嗫嗫说道:“牛某以后再也不敢欺负新人,我可不想被大荒盟妖人带走。” “苏子昂快动手。”武六七在门外警戒,疾声急催。 “知道了。”苏子昂一声答应,双臂抡圆,劈柴刀虎虎生风,“铮”一声将牛霸腕间的铁链劈断,然后笑道:“牛师兄,刚才和你闹呢,日后可不允记恨苏子昂。” 牛霸重获自由,心情复杂,抱拳对苏子昂拱身施礼,转身冲出囚房。 秋干物燥,山风狂野。 东山道观外杀声震天,不时有惨叫声响起,道观内火焰如一条狂龙般在暮色中咆哮如雷,一股黑烟狂舞翻卷,偶尔见到一二名大荒盟中人在火焰中抱头鼠蹿。 苏子昂一行人趁着混乱,从后门冲出东山道观,顺着一条山坳溜下山去。 暮色中,一道宝器轰鸣着由远而近呼啸着向东山道观急速冲来,飞到山坳上方,众上头顶忽然凝形不动,太华派众人一惊,只见黑色光华倏地俯冲下来。 “一群小毛贼都给雷爷爷站住!”雷老大提着一名妖艳女修跳下八荒开山斧,挡在众人面前,咧开巨猿般的大嘴唱道:“你命由我不由天,灭你只在一斧间,不想死的给爷爷我跪下。” 十数年间,大荒盟蛰伏大荒山不出日久,江湖中普通门派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盟中手下渐见青黄不接,象侯公子、马公子等元婴初期修士和九阶武士也被封为使者行走江湖。 太华派此次出来参与历练的弟子基本全是凝元境修为,双方修为相对接近,倚仗人数优势尚可对面一博,侯公子所倚仗的也只是一件九龙焚火罩上品法宝,而马公子和吉公子也大致如此,仅从修为气势上感觉差别不大。 雷老大稍一逼近,一股令太华派众弟子心悸的感觉扑面而来,众人立刻警觉,大荒盟厉害角色出手了! 一百三十七节 旧情 “哗啦”一声,八朵碗口粗的水箭在黄昏中乍现,水意滔滔向雷老大当头罩去。 数枚五彩石子隐在浪花术影中,如鬼魅一闪,后发先至向雷老大双目突袭。 一术双击,正是卓一燕独自苦修多年的凝元境神通绝杀。 “呸,小力气。” 雷老大一拳冲出,一道纯白浑圆的蚩灵盾随拳而出,“噗”的一声闷响,浪花和五彩石子被“蚩灵盾”一击而飞。 雷老大一出手,这种十阶武士的威势苏子昂非常熟悉,和无影宗山寨的史大气一模一样,甚至比史大气尚强大几分。 “结五行阵!”武六七大喝一声,伸指一引,一道金光灿烂的金幕在夜色中乍现。 二十余名太华弟子被俘后受尽各种欺凌,人人灵力枯萎,乾坤袋和武器更早被大荒盟人收走,如今只得赤手空拳,掐指颂咒,木、水、火、土四术交替轮流交替结成一个五行剑阵。 太华派道法并不擅长术学阵法,但五行剑阵是个例外,不知派中那位前辈高人偶然间从外派获得一本高阶阵法残本,结合本派五行相生相克属性编改的纯防御阵法。 这五行剑阵展开后,讲究一个“卸”字,阵中弟子脚下踏罡布斗,交替起落,阵中第个人对敌人袭来的法力稍碰既走,以众人之力释解敌方高阶修士一击。 “小力气也想和雷爷爷斗?”雷老大怪眼一翻,掌中黝黑八荒开天斧指天划地,一斧子清清楚楚的直劈下来。 “砰”一声轰然巨响,太华派众弟子脸色煞白,五行剑阵摇摇欲散。 “雷爷爷好猛,奴家喜欢!”和雷老大同来的妖艳女修梳个凌云髻,一身华服,目中好似没看到太华派众弟子,拍手娇笑赞道:“雷爷爷神力无敌,可喜可贺,奴家好羡慕。” “哈哈、”雷老大被这妖艳女修一夸,竟驻着斧子,狂笑着自吹自擂:“当今江湖中,除非遇到金昆子的方皇剑,雷爷的斧子还是能耍二下的。” “雷爷爷快拿下他们,咱回观中快活去。”妖艳女修笑的花枝乱颤,浑身荡漾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媚,话语间显然未将一众弟子当成一名对手看待。 “看雷爷爷的。”雷老大扭过头,浑身骨节啪、啪、大响,整个身体迅速大了一圈,八荒开天斧上发出一阵阵嗡鸣之声,一溜妖异火光在斧刃上轻轻流转,仿佛恶魔睁开了它的眼晴。 一股威势无俦的巨力向太华派弟子狂飚压去。 “等等,雷老大,认得我是谁吗?”苏子昂从人群中跳出来,指着雷老大叫道:“和士欢呢,你背着和士欢另找相好的,他知道嘛?” 众人剑拔弩张时,苏子昂突然跳出来改斗嘴,不由得全是一愣。 “你是苏子昂?怎么混入太华派去了?”雷老大怪眼乱翻,莫明其妙的问了两句,忽然怒喝道:“小子闭嘴,雪蛇比和士欢长的俊,又会待侯雷爷爷,雷爷爷就和她搞上了,关你屁事?” 沧海桑田,红尘悠悠。 数年时间一晃而过,两人一对狱友从无间海中劫后余生首次见面,虽然一个是太华派,一个大荒盟,此次在此地相遇,两人都心中欢喜,一时并无杀戮之心。 雷老大嘴上骂的凶,一双怪眼中却透出一份欢喜,上下不停的打量着苏子昂。 “雷老大你变了!”苏子昂见到雷老大眼中的笑意,心松下一口气,大嚷道:“在无间海中时,因为你肚大贪吃,和土欢每次都把他的大骨头都给了你吃,这些你全忘了?” “呸,雷爷爷用你多管闲事......” 雷老大象一头上古巨猿,苏子昂身材修长,两人不论身高和修为均是天差地别。 太华派弟子不知两人以往在无间海中的经历,见雷老大怪眼怒瞪象一头巨猿般须发俱张,听每一次吼声均带着一股无上威势,只怕一挥开天斧就把苏子昂拍成肉饼,不仅都为苏子昂捏了一把汗。 卓一燕芳心狂跳,将数枚五彩石子紧紧握在掌中,一直捏出汗来,却不敢冒然击出,生怕惹怒雷老大害了自己的小师弟,武六七清楚自己道法在雷老大面前不值一提,但他咬着牙,硬逼着自己踏前一步,站到苏子昂身后。 “闭嘴,有女人谁还睡男人?雷爷爷睡女人,要你多管闲事?”雷老大怪眼一阵乱翻,望了望太华派的一众弟子,大声喝问:“混蛋小子,你是不是想让雷爷爷让你等一条生路?” “正是如此。”苏子昂猛猛胆子,一咬牙叫道:“在无间海中,雷老大你欠我一个赠刀人情。” “这个小鬼是谁?”雪蛇长眉一挑,厉声叫道:“雷爷爷快劈死他!” “闭腚!”雷老大一声怒吼,绕着苏子昂转了半圈,怪目一阵乱翻,面色一阵变幻后,片刻后缓缓让开山路,叫道:“小子领着你的人滚蛋,无间海中的人情一笔勾销,下次再遇上,雷爷爷的大斧子可不认你。” “嘿嘿,下次的事儿下次再说。”苏子昂如逢大赧,领着太华派众弟子从雷老大身边匆匆穿过,一起狼狈逃窜。 “雷爷爷。”雪蛇看着太华派众弟子远去的身影,低声询问:“就这样放他们走了,盟主若知此事,会不会责罚咱俩?” “闭嘴!”雷老大舌头打了个卷儿,将腚字憋成嘴字,巨掌在雪蛇身上一探乱摸,望着东山道观上空一片浓烟,大笑道:“人又不是咱俩弄没的,盟主又没长千里眼,顺风耳,不会知道此事,如今人也跑了,咱俩找个地方快活去?” 顿了一顿,这位巨猿一般的男子目光远方,道:“我欠这小子个人情,这次还情了。” “雷爷爷你真坏。”雪蛇心思敏锐,立刻笑得花枝乱扭,伸手向雷老大身下一掏,浪笑道:“日前常常在奴家面前夸下海口,说曾在无间海中攒有十余年的宝贝,奴家如今才知宝贝是这东西。” “走,走。”雷老大将雪蛇一把扔上肩头,哈哈大笑:“找个地方喂你吃雷爷爷珍藏十余年的宝贝去。” 一百三十八节 群情 太华派弟子逃出生天,惶惶然一口气逃到固中县城门前,才方松了一口气,一起齐声恭维苏子昂和武六七、卓一燕。 “苏师弟,方才那高阶武士是你旧友?”卓一燕问道。 “各位同门,苏子昂有事相求。”苏子昂先向卓一燕点点头,伸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认真的说:“我与大家一派同门,见危相助是应当的,有一件事大家必须知道。” “苏师弟有事只管说。”众人齐口应承。 “不知各位感觉到没有,大荒盟对本派在平原郡的行踪一直了如指掌,这说明有奸细在给大荒盟通风报信。”苏子昂做了一个长揖礼,道:“雷老大此次仗义放了我等,苏子昂不想反害了他的性命,大家都要发个誓,日后绝不提今日之事半个字。” “苏师兄,奸细会不会混在我等之中?”秀水峰女弟子陈小敏生性胆小单纯,怯生生的看着众人。 “陈师妹,奸细若在咱中间,在东山道观中他早自报家门脱困了。” “嘻嘻,我虽然胆子小,本事差,可我绝不做太华派的叛徒。”陈小敏浅浅一笑,又强调说:“死也不会叛徒!” “苏子昂,如今我真的服了你,你想事就是周到。”牛霸竖起大拇指赞道。 梁妙香带头道:“梁妙香对天发誓,今日绝没见雷老大此人,若违此誓,脸上生花。” 这誓言奇特,但对女修来说却特别毒,众弟子登时哈哈大笑,都依着梁妙香的誓词一一发了誓,略有不同的是,女弟子们赌咒脸上生花,男弟子们赌咒废为太监。 “苏师弟,咱下一步去那里。”卓一燕笑问? “卓师姐。”,苏子昂说道:“各位同门被囚禁多日,灵力枯竭,且进城向夏师哥讨个人情,看能否在固中县略做休整,补充一下武器。” 他顿了顿,说:“夏师兄提供武器,我这有一些灵石,一会发给大伙恢复灵力。” “好主意,咱走吧。”卓一燕一笑率先向城中奔去。 武六七见苏子昂和卓一燕有说有笑,顿时吃醋,在苏子昂耳边嘀咕道:“你这小子如今翅膀硬了,也不问问哥哥的想法,事事自做主张?” “六七,你倒底想做我姐夫还是想做我哥哥?”见卓一燕在前面,苏子昂毫不客气的捏住武六七命门反击,低声询问:“还是想做师姐夫?” 武六七瞟了一眼前方的卓一燕,迅速换上一付笑脸,低声道:“以后一切事都听你的,你可不要乱说话,成不成?” “成。”苏子昂嘿嘿一笑,低声道:“六七若言而无信,我一生气便会说秃了嘴,万一把在武安县如意坊两个粉头的事说出来,卓师姐也许愿意听听。” “再说掐死你。”武六七一把捂住苏子昂的嘴,眼珠子瞪的和铜铃一般大,连声道:“日后全听你的,全听你的。” ...... 夏雨此次攻打东山道观收获不错,抓了十数名大荒盟普通教众,又斩获不少物资,见到太华派一众同门极为高兴,和蔼可亲的与大家一一见礼,梁妙香等女弟子顿时感觉有了靠山,人人眉开眼笑。 “夏师兄,一派同门,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苏子昂施礼说:如今想请夏师兄帮忙给每人配柄灵剑,日后遇到大荒盟中人也好防身。” 夏雨笑道:“固中县中只有普通长剑,你们先用着,早点赶赴长清郡城,估计水师叔在长清郡等大家集合。” “夏师兄不陪我等一起去长清郡嘛?”苏子昂有些恋恋不舍。 “师兄乃金吾卫游击将军,吃着皇粮,便要奉令行事。”夏雨笑意如春,看着苏子昂补充道:“二郎山县城有名许员外,向县衙报了匪讯,说有两名女悍匪登府掳掠,我与春刀立刻赶赴二郎山县许府查看虚实。” 夏雨和春刀离开后,苏子昂一点人数,全部共有二十二人,秀水峰九名弟子,锐金峰弟子只有武六七和牛阳,其余三峰弟子人数不等,大家聊了一会从碧水大江沉船后的各自见闻,开始商量下一步去向何方。 “苏师弟,咱们下一步返回太华山么?”卓一燕开口询问,美貌有时代表力量,卓一燕一说话,太华派其余弟子顿时安静下来,一起看着苏子昂。 “各位同门,眼下我等有两条路可以走。”苏子昂略一思索,道:“一是去长清郡和水师尊汇合,然后一切听真人们安排,二是先寻大荒盟的人报仇,出口恶气。” “先报仇!”卓一燕眸中盛放着一抹杀机,恨恨的说:“从大船上落水后,我便立誓报仇,咱若与师尊汇合便不得妄自行动,大荒盟残害小静师妹等无数同门,身为太华弟子,岂能不给同门报仇。” 她明眸一闪,迟疑道:“只是咱从那能寻找到大荒盟中人呢?” “报仇,报仇!”武六七见卓一燕要报仇,立刻手舞长剑,大声配合,太华派其余弟子同仇敌忾,杀心顿起,纷纷叫嚷着要报仇,一股青春热血在秋日中跳跃。 “报仇,我们要报仇!” “报仇,我们要替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 “报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杀大荒盟的人报仇!” “苏师弟。”卓一燕灿烂一笑说:“你想办法找些咱能斗的过的大荒盟中人,狠狠修理他们一番。”她眸笼秋水般望着苏子昂,提醒道:“象方才黑大汉象个大老虎,咱不要碰。” “卓师姐放心。”苏子昂自于婉去世后,心中一直有一股刻骨怨恨要发泄,便道:“按你的意思,老虎咱斗不过,大可先找只狼打一顿来解解气,等同门们灵力完全恢复后,在固中县附近一转,必定可以碰到大荒盟中人,因为我等从东山道观逃脱,大荒盟中人一定也在附近搜索我等。” “我知道那能找到大荒盟中人,不过地点在江宁县。”梁妙香突然道:“大帆船沉没前,我与小敏等六名师妹们怕水,一直攀在一块大船板上漂了一个多时辰,一直漂浮到江宁县境内才被大荒盟的水鬼擒住,后来被押到城中卢员外府内关了一日。” “江宁县卢员外在什么地方。”众人一起询问? 梁妙香羞涩一笑,说:“当时又冷又怕,确是吓晕了头,没有记清路。” “这个好办,大荒盟能看得上的员外,绝不会默默无闻。”苏子昂道:“随便问一下固中县的商家,应当都知道。” “好,咱去江宁县,找卢员外的晦气去。”卓一燕说完,率先而行,武六七立刻跟屁虫一般跟了上去。 “到江宁县后,咱们先寻个安全地方住下。”苏子昂道:“然后慢慢查清卢员外府中情况再动手。” “走,去江宁县。”牛霸极步配合的挥舞了一下手中长剑,疾步而行。 一百三十九节 出气 人上一千,各不相同。 江宁县豪绅卢员外长相怪异,一颗大脑袋上长满褶皱,褶皱深到一笑能夹死苍蝇,平生好在山林中放绳套吊猎,特别喜欢看野兽被绳索吊住脖子后不停的挣扎哀嚎,慢慢被勒死的过程。 “大夏朝法无禁止即可行,上山打猎,原本正常。”一名路过江宁县的云游相士曾劝阻卢员外;“只是被绳索套住的野兽往往要苦苦挣扎哀嚎才亡,猎兽的方法太过残忍,若常年如此恐伤阴德,只怕员外会招来横祸。” “你是那山的猴,敢管老爷我的闲事?” 卢员外平素听惯乡人的奉承话,闻言大怒,一脸褶皱立刻充满血般赤红,大叫:“黄教头,带人快把这扫帚星给我打断腿,扔出江宁县。” “打。”黄教头一声令下,热心肠的相士立刻发出一片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天高云淡,金风朔朔。 这一天,卢员外兴致颇高的率领黄教头和数十名家丁出城打猎,一群人出城门后,立刻放鹰逐犬,直奔城东山林。 刚冲进东山林内半里路。 秋日下人影一闪,数名各色服装的青年男子苍鹰般从树上扑下,站在山路中间拦住卢府中人去路,刀剑泛着一股寒气。 “大荒盟的人留下挨揍。”牛霸小单眼皮乜斜,挥挥手,口气十分蛮横:“其余的人滚开。” 卢员外的打猎马队在江宁县中向来纵横捭阖,今日数十人的马队突然被几个人拦道打劫,一时有些惊慌失措,立刻全部勒住了马。 带队的黄教头一看对方只有几个人,而且没有强悍的元婴境修士存在,立刻腿一偏跳下马来,左手持精铁方盾,右手一根狼牙棒,大声狂喝:“兔崽子想找死?” “呼啦”一声,苏子昂等人从卢员外的马队后面杀出来,将马队团团包抄。 太华众弟子一见黄教头的狼牙棒和方盾,顿时眉开眼笑,对方并不能使用乾坤袋和控物,显然最高就是七阶武士修为,正好是个可以暴揍一顿出气的好靶子。 “爷爷是太华派的,来揍大荒盟的。”牛霸手中长剑一指,一道赤焰腾的从剑刃上飞出,凝成八朵火焰虚影,火势赫赫罩向黄教头。 “咣”一声暴响。 一片尘土在秋日中飞扬,精铁方盾在地面上蓦然竖立。 黄教头脑袋一缩整个身子躲在方盾后面,八朵赤焰和方盾急促相撞,“噗”一声,露在方盾外的半片衣衫“滋”一声化成一股焦烟。 “快放信号,放信号!”黄教头一听对方自报家门,立刻慌了神,待看到对方祭不出法宝,显然不是元婴境修士,顿时心生侥幸,他发出一连声大吼后,从精铁方盾站起来,一个大跃步冲出去。 “呼”一声,右手狼牙棒向牛霸脑门狠狠砸来。 黄教头兄弟四人,一师同门,分别叫黄大龙,黄二豹,黄三虎,黄四熊。 黄大虎向前一冲,其余三兄弟跳出来,左手精铁方盾向地面狠狠一砸,右手狼牙棒架在方盾上,摆出一个防御阵型。 数十名护院家丁一起跳下马,隐在黄家三兄弟身后,人人弯弓搭箭瞄向太华派数名弟子,一付训练有素的模样。 嗖、嗖......两道烟花登时从卢府家丁中飞上半空。 卢员外一个人骑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黑马,居然面无惧色,脸上沟壑纵横的褶皱紧紧柠起来,目光闪闪盯着黄大龙和牛霸打斗。 卢府家丁使用全是硬木弓和直头箭,弓制作粗陋,没有黄公弩射的精准和力度,直头箭没有倒钩,纵然如此,凝元境中期以下修士若无防备被正面一箭射中,不死也要重伤。 “对方在召唤援兵,冲!” 隐在树林中的苏子昂望着半空中的烟花,心中灵光一闪,看透黄大龙的用意,掌中长剑一指,七朵水箭向众家丁率先击去。 “放箭,放箭!架盾,架盾!” 黄家三兄弟一片吆喝声中,卢府家丁一松手,数十枚直头箭嗖嗖射向苏子昂。 “哗啦啦......数道晶莹剔透的水幕在苏子昂面前竖立,水势迅猛一绞便将直头箭绞的粉碎。 卓一燕发出的五彩石子,在秋日下掠出一道艳泓的幻影,劲风凌厉撞击的方盾叮当大响,顷刻之间,方盾后的十数名护院家丁头破血流,伤亡一片。 其余男修们灵剑一挥,趁着卢府家兵们混乱,从侧面冲入人群中,长剑挥舞专劈硬木弓弦。 “呼”一声。 一根粗大狼牙棒从方盾后挥出来,搂头向最前面的武六七一击而下,武六七避无可避,一咬牙挺灵剑硬架,“铮”一声,灵剑被远远荡开,武六七连退两步。 黄二豹得势不饶人,左手方盾一个挥舞,锋锐如刀的盾端向武六七腰腹削来,武六七被先前一棒震的双臂麻木,只得向后连退两步避让。 嗖、嗖、破空声中,数枚色彩缤纷的五彩石子凌空飞来,劲风呜咽,杀意狰狞。 黄二豹刚见识过卓一燕五彩石子的厉害,疾将手中精铁方盾向地面一砸,一缩头全身躲在方盾后。 啪、啪、一阵串暴响声中,火星四溅,五彩石子击飞。 “多谢卓师姐!”得到心仪美人垂青,武六七体内灵力澎湃奔涌,“嗷”一声狂吼,如发情的公牛般一声大吼:“斩天河!” 一道璀璨光芒瞬间在武六七掌中灵剑上暴发,剑意狂傲,直冲霄汉,挑狂澜于即倒,一剑斩断天河。 黄二豹见万道剑光铺天盖地般斩来,吓的一缩身,全身藏在精铁方盾后。 “砰“一声。 剑盾交击,方盾一歪,黄二豹连退数步,肩膀上鲜血淋漓,他跳起来狂吼一声,狼牙棒狠狠砸了回来,武六七居然不躲不闪,挥舞灵剑以硬碰硬,半步不退。 武士从外而内修练肉体之力,九级前的武士兵刃大都十分沉重,适于近身博斗。 修士修练灵力内元,凝元境后的修士内丹略略成型,和武士打斗多在远处以术法游斗,先消耗武士体力,最后伺机取胜。 武六七一名修士却持灵剑与狼牙棒硬磕,黄二豹愤怒的大吼一声,狼牙棒打砸戳压,武六七片刻间已数度遇险。 苏子昂见武六七情势危急,一纵跃近,一剑挑向黄二豹膝盖。 黄二豹一声怒吼,左手方盾向地面一砸,“嘭”一声挡住苏子昂的一记剑刺。 “六七你疯了?竟和武士贴身博命?” “别作声,卓师姐在背后看着我呢。”武六七的声音急促而充满兴奋。 苏子昂恍然大悟,随即想起于婉也曾极力保护自己,回头一瞥见卓一燕灵剑飞舞围着黄三虎翩跹游走,剑光如雪已将黄三虎团团笼罩。 黄三虎如今已无力反击,手忙脚乱只能将精铁方盾移来移去抵御剑击。 “卓师姐没看你,六七你注意危险。” 武六七应了一声,趁回剑之机看了一眼卓一燕,心头一宽,身法也逐渐举止有度起来。 黄二豹听二人嘀嘀咕咕视自己若无物,气的哇哇大吼,但在苏子昂和武六七一左一右的牵扯攻击之下,占不到一丝上风。 黄家四兄弟一时还不肯檄械投降抗,卢府的普通家兵则一败涂地。 一百四十节 出气(二) 太华派众弟子大部分是各家世族的子弟,更是初出江湖的新手,以前在太华山上只管修练,以前便是历练也只是和低级妖兽博杀一二,手上大多没沾过人手。 此次来劫道只为出口恶气,因此对卢府普通家丁一直手下留情,不曾以道法神通痛下杀手。 “不想死的扔下武器,蹲下,都蹲下。”木桑子门下弟子姚中天,一对铜铃眼,长相凶悍,大眼一瞪怒吼道:“不扔武器的,统统打断腿。” 卢府的护院兵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姚中天说的是真是假,一时却是没人肯扔下手中兵刃,姚中天一急,眼中杀机一闪,便欲伤人立威。 江宁县城上方剑器瑞光一闪,直冲山道而来。 侯公子衣衫飘飘,一个人从白骨剑上跳下来,看了太华派众弟子一眼,一声冷笑:“东山道观一群漏网之鱼跑到江宁县来撒野,都乖乖弃剑投降,本公子绕你们不死!“ 侯公子一出现,在东风道观中被俘过的太华弟子们顿时红了眼,“轰、轰......”无数道水箭术,土球术,火球术,太华派的道法神通红尘斩,斩天河从不同角度向侯公子疯狂斩去。 苏子昂远远一看,暗呼可惜,自己同门人数占优,却都没有多少实战经验,这么多术法攻击,最少也要等侯公子跳下飞宝,贴近时发出才合适。 果然,侯公子驱动剑器在空中一个飘闪,便让开了众人攻击,便在一击之中,他也看出太华派中人没有一人结婴,全是凝元境修士。 “妈的,都是属狗的!一上就是一群。”侯公子一声咒骂,在半空中祭出九龙焚火罩,佛光蔼蔼在半空中一倾,一片蓝色业火从钵中洒出,向太华派众弟子击去。 ”那跑?疾!“姚中天大步追击,引诀一划,一片枝丫从地面蓦然冒出,在半空中迅速结成一道木栅栏,向侯公子双腿缠去。 侯公子持白骨剑向青木栅栏居中一劈,空中九龙焚火罩随后飞来,一片蓝色业火倏地飞来,妖异火焰扑到木栅栏上,业火焚青木,木栅栏腾的冒起一股青烟术消烟散。 一股灼烧道意顺势而上,姚中天冷哼一声,“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如受重击。 “水精灵力是业火的克星,师姐妹们结水幕困他。”苏子昂舍了黄二豹一跃而近,远远掐诀施术,一道晶莹剔透的水幕拔地而起,浇灭了烧向姚中天的蓝色业火。 “小臭虫。”侯公子一眼认出苏子昂,恶狠狠骂道:“那儿也能看到你在蹦达,快去死!”九龙焚火罩一倾,一片蓝色业火漫天飞舞,向苏子昂当头罩去。 “哗啦......”一片响声中。 卓一燕和梁妙香率领数名女弟子一起掐诀施术,苏子昂面前瞬间坚立数道晶莹水幕,九龙焚火罩发出的蓝色业火冲破四道水幕后无影无踪。 苏子昂掌中灵剑一挺,脚下使出御风决,一步跃到侯公子下方,灵剑光芒一闪从下向上反劈,正是千锤百练的苏氏一劈。 “嗖”一声,两枚五彩石子从苏子昂身后飞出,后发先至直袭侯公子双目。 侯公子一缩头,刚避开两枚五彩石子,苏子昂的灵剑带着凌厉风声当头劈下,白骨剑匆忙一架。 “铮”一声,一股纯正的阳刚之力隔着剑脊击了下来,侯公子飞剑一晃,远远遁了出去。 又斗了几合,侯公子一直倚仗着速度快和法宝九龙焚火罩游斗,太华派其余弟子都能感觉出来,他是在拖延等待。 ”卓师姐,梁师姐,咱仨一起拖住这姓侯的。“苏子昂目光一扫,见原已要弃械投降的卢府家兵们在侯公子赶到后,又举起了兵刃和弓箭,大呼:”同门们,结五行剑阵。” 最后,他重点指出:“不投降的家丁就地击杀,日后真人们若有怪罪由我一人顶罪。 “猥琐小臭虫,就你能得瑟!”侯公子狠狠咒骂,他明白苏子昂已看破他的用心,反过来用一样的办法拖过他,等其余太华派弟子击溃卢府家兵后一起围殴他。 从江宁县城方向,忽然由远而近飘来数条人影,速度疾如奔马,待到近处一看,竟是北斗五雄赶到,北斗老远远大叫:“公子,吉公子和马公子很快赶到。” “你们来的正好。”侯公子邪魅一笑,向苏子昂三人呶呶嘴,厉声喝道:“男的全杀了,女的抓活的,这次让你们先玩!” “诺。”,北斗五雄一起应了一声,“唰”一声,五柄剑一齐出鞘疾步冲了过来。 卓一燕俏面一凛,灵剑一划,一道碧绿如黛的水幕在秋日下斗然升起,向北斗五雄席地卷去,碧绿水意中魅影一闪,数枚五彩石子从水幕中激射而出。 一术双击,五彩石子疾如流星飞逝,似恶魔初醒的眼眸,充满噬血杀意。 北斗五雄一到场,见太华派弟子大多是东山道观中的阶下囚,心中登时一片蔑视,听侯公子的许诺后,立刻如天兵下凡般雄赴赴的冲过来杀人。 乍见卓一燕施展水幕拦路,立刻举剑狂劈水幕,嚓......”五剑一阵狂削,水幕瞬间散失,空中留下一片水气。 缤纷炫光一闪,五彩石子电光火石般从水气中飞出。 北斗五雄手快的以手掩面,北斗老四和老五慢了一步,啊、啊、数声惨叫声中,捂着眼上下直蹦,一丝丝血水从手指缝中迸露出来。 “小贱货,老子一会抓住你干死你。”北斗老大鼻梁上一片肿青,愤怒的骂声中挟杂着惊惧,大叫:“结北斗剑阵,结剑阵!”其余四雄收起轻蔑之心,脚下踏位向北斗老大身边聚拢。 北斗老四左手紧捂着不停流血的左眼,痛的直晃头,右手剑光一时散乱,出现一个缺口,距离他最近的苏子昂一咬牙,脚下一个御风术跃起身来,灵剑向北斗老四猛然斩去。 “老四,有偷袭!”北斗其余四雄大声提醒。 北斗老四一只独眼中血泪模糊,见剑光斩来,运力挥剑一格,“铮”一声,苏子昂的灵剑飞上半空,引得北斗老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飞上半空的灵剑。 这一招弃剑诱敌是苏子昂上次和史金贵拼命时无师自通的招术,事后他曾反复盘算过这一招的利弊,见北斗老四心神略乱,脚下一个九宫遁步已逼近北斗老四。 北斗老四感觉到敌人逼近,心神慌乱,圈剑向苏子昂猛斩。 “呼”一声,一头上古巨熊术影蓦然出现,反身双臂环抱苏子昂,抵住了北斗老四一剑。 一支虎头短剑从巨熊后飞出,剑尖从北斗老四颈中穿过,“噗”一声,一股热血从北斗老四颈间迸溅,身体缓缓歪倒气绝身亡。 “五头熊蛋!”侯公子气的面色一红,大吼道:“这般大意,居然让一只小臭虫得手,杀了小臭虫,给老四报仇!” 北斗五雄数息间失去一名兄弟,人人发出野兽般吼叫,四剑成线疯了般追斩苏子昂。 苏子昂拔出短剑,一个滚儿滚回太华派五行剑阵中。 “梁师姐,卓师姐,退到五行剑阵中。”苏子昂听到北斗老大先前的话,知道马公子和吉公子会赶来增援,心中没底顿生退意。 “嘻嘻,苏师弟好猛!”,卓一燕一声娇笑,和梁妙香脚步轻盈的撤入五行剑阵中。 侯公子面色气的煞白,不过他久经战场心中明白,自己结婴时间不久,元婴境威力强大的道法神通火侯不足,面对数量占绝对优势的太华派弟子,只能耐着性子再等援兵。 “快看,咱援军到了。”卢员外骑在一头黑色大马上,指着江宁县城方向大叫。 侯公子一抬头,目光中倏地一喜,随后,又倏地一惊,一群人影从江宁县城方向远远疾驰而来,速度极快,飘若奔马。 “公子,马公子和吉公子率人来了。”北斗老大大喜若狂,狂叫:“来的人不少,看太华派这群兔崽子向那跑。” 一百四十一节 出气(三) 太华派众弟子听到北斗老大的欢叫声后,修为差的脸现忧色,而卓一燕和牛霸等修为凝元境大圆满弟子也凝目望去。 随后,这些人也惊叫起来: “金师姐,青瑶师妹......” “厉师弟,何师兄这边来。” 马公子和吉公子带着一名黑衣男子如兔子般在前面逃蹿,金依蕙手持留寒刀和青木峰弟子何无忌在后面象老虎一般猛追。 一丈开外,厉伏虎如影相随,再向后数丈之外,林小小和青瑶及一名太华派弟子也正追逐而来,几方修为在追逐中一览无遗。 “猴哥,猴哥。”吉公子远远大声求救:“打狗不成反被一群疯狗追咬,快帮忙,帮忙。”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侯公子一脸黑气,一边咒骂,一边将九龙焚火罩一斜,钵底微微一倾,一片蓝色业火瞬地向金依蕙等人烧去。 哗啦啦......数道晶莹水幕在秋日席地卷起,将蓝色业火泼灭,两边人马各自纵入自家阵营,持刃对峙。 苏子昂修为稍差,在金依蕙和青瑶奔的稍近时,才看的清楚,他松了一口长气,多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子昂哥哥,我好多天没吃饱饭了。”青瑶一步蹿近身来,伸出葱葱玉指抓住衣袖诉苦,随后她杏眸一转,问:“于师姐呢?” “于师姐被坏人害死了。”苏子昂心头一酸,泪珠子如珍珠般崩了下来,顾忌场中人多,将史金贵的名字暂时隐了起来。 “师弟不哭。”金依蕙走过来,轻轻一拍苏子昂,道:“我陪你一起报仇!” 太华派众弟子中,何无忌道法已晋破元婴境,他挺剑而出,大喝道:“大荒盟妖人,无耻暴戾,奸计残害我太华同门......” “停!一名修士却长了个书生脑袋,太华派都是你这等货色?”侯公子一脸不耐烦,对何无忌冷笑说:“两派敌对,讲什么无耻,讲什么奸计,一切成王败寇,胜者为尊。” 人影一闪,金依蕙飞身跃起。 留春刀在半空中一挥,八朵碗口粗的水箭杀意滔滔,向侯公子脸面疾拍,刀光在水箭后狰狞一闪当头硬劈,一付不死不体的威势。 “小娘们真狂!”马公子独臂一摆,九枚柳叶镖寒芒闪烁,与浪花术影悍然撞击,手中柳叶刀一挥,猛架留寒刀,“铮”一声,火花四溅,金依蕙向后退了一步。 一条青绫疾如风般的袭来,直拍马公子面门。 “一对姐妹狗,一上一对。”马公子一声咒骂,以脚根如柱,腰身一旋,上半身向后一个大折柳,避开青瑶的流萤青绫一击,刚占得的先机已丧失,柳叶刀一摆架住金依蕙斩来的留寒刀。 刀是百刃之王,劈斩时需要极强的臂力,江湖中女子修练武士者少,女修中用刀者更少。 金依蕙既是女修,又使用留寒刀,修为一直在凝元境大圆满境徘徊,对战的马公子是一名九阶初期武士,在修为上稍胜金依蕙半筹,但金依蕙有青瑶的流萤青绫在一边相助,又能随时发出水箭术扰敌。 师姐妹两人常年耳鬓厮磨,在道法配合上心意相通,与马公子一时斗的平分秋色,难解难分。 何无忌掐诀施术,向侯公子遥遥一指,半空中青影一闪,九条粗如手臂的青木枝风声呼啸,呈扇面抽向侯公子。 一片蓝色业火从半空中泼来,与青木枝疾速撞击,“嚓”一阵青烟中,青枝瞬间被蓝色业火灼烧的干干净净,一抹蓝色业火顺势灼来。 何无忌猝不及防之下,面色一红,已然吃了暗亏。 “何师兄和他打吃亏。”卓一燕纤指一弹,一片五彩石子飞出,袭向侯公子双目,嬉笑叫道:“梁师姐,苏师弟过来揍这位狂妄的小弟弟。” “诺。”苏子昂应了一声,刚一出手,北斗四雄眼珠血红,一起举剑冲上来大骂:“小畜生,还我兄弟的命来!” “呸,欺负太华派无人嘛?”厉伏虎一声大吼,龙象般若锤凌空飞来,“铮、铮、”两声脆响,北斗老大和老五掌中长剑已被远远震飞。 林小小在后方手掌一展,掌心出现一只墨绿竹蜻蜓,咒语声中,竹蜻蜓翅膀倏地一振,“刷”的飞上半空,飞势如烟向北斗老五一只独眼冲去。 修士在晋升元婴境后,便可以祭炼属于自己的各式法器,大部分全是祭炼手中主要武器,因为祭炼法器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法力。 凝元境以下修士只能使用“灌灵”法器,灌灵法器的威力大小多随着灌灵者修为高低和灌灵方法的不同,使用时只能发挥出灌灵者一个境界以下威力,且附有诸多使用限制。 一名普通化神君灌灵的顶阶法器,可以秒杀没有顶级防御法器的凝元境大圆满修士。 做为一件借助外力的救命法器,虽然有诸多不便,许多修士,特别是散修都以拥有一件高阶灌灵法器为首要追求,必竟小命比灵石重要。 而太华派中的弟子并没有追求灌灵法器的需求,因为只要加入太华派,便有固定的功法传授,固定的灵石来源,稳定的安全保障...... 北斗老五神色紧张,独眼中惧意闪烁,挥剑一劈,将墨绿竹蜻蜓一劈为二。 一劈为二的竹蜻蜓在半空中一抖,异况突生,忽然幻化成一对墨绿竹蜻蜓,只是个头略小,紧盯北斗老五的独眼撞来。 “公子。”北斗老五见竹蜻蜓阴魂不散的盯着独眼攻击,吓的魂飞魄散,一步抢到侯公子身边大叫:“公子救我。” 侯公子正与卓一燕等人游斗,刚略占上风,见北斗老五脸色吓的比自己还白,一脸鄙视,只得将九龙焚火罩一倾,一片蓝色业火倏地扫来,将两只墨绿竹蜻蜓一焚成灰。 林小小法器被毁,毫不犹豫的又摸出一个铜狗雕像,掐诀一催,狗瞳中妖光暴戾一闪,雕像嘎扎扎复活,在秋日下幻化成一个牛犊大小的妖狗,铜爪一蹬地,向北斗老五扑去。 “滚。”卢府教头黄大龙猛扑过来,狼牙棒一挥将铜狗“咣啷”一声砸出去,铜狗在地上一个打滚,爬起来呲着一嘴铜牙,继续向北斗老五扑去。 北斗老五见铜狗盯着小腿扑来,骇的浑身哆嗦,如女人般发出“啊”一声尖叫,拽着长剑向山道边的荒林钻去,铜狗撒着欢儿一溜烟急追。 一百四十二节 出气(四) 凝元境修士体内灵气已初步凝结成形,随着修为的递增而越来越强,可以挥发自身修练的术法神通,体质比普通人发生质的飞跃,施展道法神通时,杀伤力更是强悍无比。 但道法修为再高,杀伤力再强悍,也不代表会杀人。 特别是从来没杀过人的修士。 实战中,机会稍纵即逝,有时对手一个破绽,明明一剑下去或一个术法砸去,就可以结束对手,但从未杀人的修士在出手时总会自然的意识到对方是个人,施术时会慢上那么一慢。 这一慢,便是生与死的差别。 太华派中,也只有苏子昂先后杀过几个人,见过血,其余大部分弟子出手总是略有分寸。 而侯公子等人全是行走江湖日久,杀人如同儿戏,但所幸他们人少,而且面对的是防御性极强的五行剑阵。 一盏茶中,太华派弟子结成一个松散的五行剑阵,缓缓流转和侯公子等人消耗,双方一时没有出现伤亡。 太华派弟子杀生不狠,但遇到危险时,逃生的速度却是惊人,“唰”的逃进剑阵,调整好后再出来练手。 北斗四雄眼晴血红,一直盯着苏子昂,恨不得一剑将对方刺死,替北斗老四报仇。 苏子昂刚跃出剑阵,只见眼前剑光一闪,一直死盯着他的北斗老二也冲出北斗剑阵,一身杀气的逼近。 “哗”一声。 一道水墙平地而起,晶莹剔透,竖在两人中间,北斗老二目光赤红挥剑全力一刺,水墙术消水散,“哗啦”第二道浪花水慕瞬间又席地卷起。 “狗东西。”北斗老二忍不住破口大骂,挥剑将拦路的水幕一劈而散,持剑向苏子昂追去:“敢与我正面一战么?” “噗”一声闷响。 地面蓦然泥土崩飞,一道灰色土幕席地卷起,土意赫赫拦在两人中间。 北斗老二一愣,待看清土幕的后面苏子昂正一脸挑衅的看着自己时,狂骂一声,持长剑疯了般一劈,土幕顿时术消土散。 一柄长剑在秋日中如惊龙乍起,剑光璀璨,杀意浩瀚。 苏子昂抓住北斗老二急于报仇的心理,先示弱避让加挑衅,看准北斗老二长剑一劈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机,长剑抢圆,如劈柴般居中一劈。 这一剑,他千锤百练,极有把握将北斗老二一剑毙命。 北斗老二猝不及防举剑一架,灵力一时运用不纯,长剑“咣”一声飞上半空。 “老二小心。”北斗老大情急之下,伸手一挥,一粒黑色的珠子“唰”的砸向苏子昂。 苏子昂目光一凛,见黑色珠子在阳光下一闪,幻化一个鬼气森森的骷髅头迎面扑来,一刹那间,身边鬼啸阵阵,阴风四起。 “天熊罡甲。”金依蕙在远处大喊提示。 “嗡”一声,一头上古巨熊在半空中出现,反手环抱苏子昂,如保护婴儿般用背部和击来的骷髅头轰然撞击。 空中一时巨熊嘶吼,鬼啸阵阵...... “小畜生去死。”北斗老二一声怒吼,趁着古熊和骷髅头术影消散时和身一扑,一把抱住苏子昂双腿一板。 苏子昂腰一板,灵剑低垂向北斗老二小腿斩去,北斗老二实战经验丰富,见苏子昂一剑斩来,上腿一别,将苏子昂身体一板,逼着苏子昂全身用力对抗,手中灵剑顿时软了下来。 北斗老二忽然一张嘴,向苏子昂咽喉咬来,然后单腿用力一别,两人“噗嗵”一声跌倒,在地上如街头小泼皮斗狠时滚来滚去。 苏子昂用头紧紧抵住北斗老二的下巴,耳听北斗老二的牙齿梆梆狂咬,却一次也没有咬到肉。 两人牵一发而动全身,瞬间成为场中焦点。 太华派弟子都想帮苏子昂杀了北斗老二,大荒盟中人想帮北斗老二干掉苏子昂,以苏子昂和北斗老二为中心,双方攻防拒守,各不相让。 北斗老二的下巴被苏子昂顶住,咬了半天一直没咬到苏子昂,狂怒之下,忽然“呸、呸、”的吐了苏子昂一头口水,忽然放开手臂向苏子昂脖颈掐去。 苏子昂双手翻上来,急急撑住北斗老二手臂,双方以力抵力,一上一下对峙。 “哈哈,口水能杀人么?”侯公子百忙中一侧目,恰恰看到北斗老二向苏子昂头顶狂吐口水,惨白的脸孔上登时一片狂笑,大叫:“还会咬人,果然是一条好狗,哈哈。” “子昂哥哥小心。”青瑶一声惊呼,流萤青绫飞龙般向北斗老二抽去,赤光一闪,九枚柳叶镖从后面追上,“啪啪”一连串脆响中,流萤青绫被拦了回去。 金依蕙瞅准机会,右手留寒刀一记虚劈,马公子柳叶刀一架,“铮”一声脆响,留寒刀被弹出,金依惠借力一个后跃,八朵浪花水箭自左指间弹出,如箭般击向北斗老二后脑。 北斗老二在流萤青绫击来时,已有了防范,耳听八朵浪花水箭射到,一个翻滚,避开攻击。 苏子昂趁机借力爬起,压住北斗老二,两人攻守互换。 “都看紧了,别让咱的人吃亏。”侯公子白骨剑一圈,将面前的牛霸逼退,九龙焚火罩一倾,一片业火泼向卓一燕,将卓一燕击向北斗老二的五彩石子击落,大叫道:“吉公子,招出宝贝弄死那可恶的小臭虫。” 吉公子正与何无忌斗等人的难解难分,听到侯公子呼喊,催动咒语,正与木栅栏斗法的千足蜈蚣一扭头,远远一张嘴,一口紫雾喷向何无忌。 何无忌不明所以的后退一步,避开紫雾,伸指一划,一道青木栅栏拔地而起,又困住千足蜈蚣。 “疾。”就在何无忌后退之时,吉公子趁机掐诀施术,一道青烟在秋日下暴裂,青烟慢慢弥散,一只翠皮蛤蟆在青烟中出现。 地面土色灰黄,翠皮蛤蟆双瞳中妖光一闪,向苏子昂跳跃扑去。 千足蜈蚣长相狰狞,翠皮蛤蟆却一身妖诡死意,一跃数尺,一跃、一跃、又一跃,象一尊死神,距离苏子昂越来越近。 攻战双方的心顿时全悬了起来,一方各种术法纷飞,向翠皮蛤蟆砸去,另一方同样术法纷飞,保护翠皮蛤蟆,翠皮蛤蟆仿佛略略通灵,每当前方有术法幕墙出现时,便立刻一蹦,换一个方向坚定不移的向苏子昂一步步逼近。 “苏子昂,蛤蟆跳,蛤蟆跳过去了......” “苏师弟小心......” 一百四十三节 出气(五) 苏子昂从同门的提醒声中也感觉到危险的降临,身体一歪想将北斗老二撑在上面,但北斗老二也不傻,用力将他紧紧固定在身上。 情势斗转,两人都为抢在下面,一时相互较起力来。 “苏师兄,别怕。” 多宝女林小小纤指一挑,荒林中树木晃动,灌灵法器铜狗倏地从树丛中窜出来,伸嘴向翠皮蛤蟆伸嘴一叨。 翠皮蛤蟆双腿一蹬,闪开铜狗叨咬,“噗”一声,一股绿汁从翠皮蛤蟆口中急射飞出,喷了铜狗一头,铜狗登时幻化成一只精致小铜狗,蹲在地上不动。 林小小一皱眉头,面色一板,赌气般甩出一只木雕黑马。 半空中气纹波动,一股黑色妖力涟漪在秋日中震荡,黑马发出一阵嘎嘎狂响,落地后只比普通奔马个头略小,黑木尾巴一翘,人立起来,向正跃来的翠皮蛤蟆狠狠踏了下去。 翠皮蛤蟆见马蹄踩来,一个纵跳闪了出去,木雕黑马一声嘶鸣,未等翠皮蛤蟆落地,蹄落如飞,又是一蹄踩去,翠皮蛤蟆略一沾地,又一个后纵闪避出去。 卢员外手持套兽索,脸上褶皱一阵挣扎跳跃,瞅准无人关注自己,脸上浮出一丝奸笑,长杆一甩,索兽套如一条毒蛇无声无息向苏子昂脖子套去。 “苏子昂小心!” “苏师弟快闪。” 太华派弟子一片惊呼声中,一片萤光在秋日下闪烁飞舞,幻化成一条青绫,迎着套兽索一缠一带,将卢员外掌中的套兽索夺了过去。 青瑶自开战后,双眼便一直在金依蕙和苏子昂身上转悠,危险关头,终于抢先一步发现卢员外的偷袭。 随后流萤青绫一抖,将马公子击来的九枚柳叶镖击落。 “苏子昂。”金依蕙被马公子的柳叶刀紧紧缠住,情急之下,大声指点:“妙善渡。” 妙善渡,乃雷音寺无上禅功,修习者原为佛门高僧,心存慈悲念,以苦行为修,招式无伤人意,元婴境以下修士只要被任何一式锁住,顿时如蛆附骨,只有束手就擒。 任方圆当日在翠竹林留下几式功法口诀后,苏子昂立刻将功法口诀交给师姐揣摩,金依蕙曾苦苦钻研,只是与苏子昂男女有别,实在不便贴身试练,只得用竹杆摆成一个人形,依招式粗粗演练一番。 金依蕙在一片嘈杂中喊一句话,比他人喊十句都管用,苏子昂登时心领神会。 北斗老二躺在地面上,见一时无人能来相助,双臂一用力,想将苏子昂板到身下。 苏子昂腰力一收,如游鱼般向地上一滚,顺着北斗老二的一板之力自己抢先歪在了地上。 北斗老二如愿的翻到了上面。 一滚之间,他忽然惊奇的发现,自己一支手臂不知何时被苏子昂双腿绞在中间。 没等他想明白,苏子昂身体全力一挺,般若劫无半分佛家的慈悲念,“咔嚓”一声,将北斗老二一只手臂绞断。 北斗老二“啊”一声惨叫,一只伤臂被苏子昂紧紧扭住,稍一挣扎,全身筋骨惨痛,灵力涣散,心知不幸将至,将脸伏在地上,一股浑浊的泪水流了出来。 苏子昂折断对方一支手臂,双腿一盘,正准备施展十字绞将对方绞杀,忽见北斗老二放弃抵抗,一脸浑浊泪水。 忽然想起于婉去世时,自己也曾万念俱灰,心中急盼和史金贵以命换命,这北斗老二替兄弟老四报仇,也算义气的性情中人,心中柔念一起杀意顿散,默默松了北斗老二伤臂,一个鱼跃翻出去。 双方一愣,猜不透苏子昂剑斩北斗老四时干脆决绝,与北斗老二在地面上滚了半天泥巴惨胜后,却又莫明其妙的放北斗老二逃生。 “狗东西。”北斗老二脸上汗水和泥土模糊,狰狞骂道:“今日你虽不杀我,日后我仍会找你报仇!” 未等苏子昂应声,“呀”一记女子痛叫声在山道间清脆响起。 太华派弟子们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秀水峰女弟子陈小敏缓缓歪倒在地上,胸前一根木杆箭尾在阳光中微微颤抖。 从太华派在山道拦路打劫开始,陈小敏和其余同门一直负责围堵黄氏兄弟和卢府家丁。 她初出江湖,手上未沾血腥,面对卢府普通家丁不敢用太华派道法神通大面积攻杀,只是持剑施水幕术四周围堵。 眼看着苏子昂以十字绞制敌取胜,陈小敏欢呼雀跃,一时松懈被一名卢府家丁瞅准时机,一箭破防射中胸部。 陈小敏胸口颤抖的箭尾,渗漏出来的洄洄鲜血,瞬间激发太华派弟子疯狂杀意。 “兄弟们,杀!”武六七见陈小敏中箭后如一朵枯萎的小花,身体倦缩歪倒,杀心顿起,斩天河道法第一次向卢府家丁身上猛砸。 随后太华派凝元境各种道法神通如狂风暴雨般相继砸来,黄氏四兄弟见势不妙,一声大吼,大步跃来将卢员外一把掩在精铁方盾下。 “嘭、嘭......”一连串轰然暴响声中,卢府家丁血肉狼藉,一时没死的家丁们大部分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随后,又一批剑光带着冷酷杀意呼啸袭来,杀意决绝,冷酷无情。 血光又一次在阳光下大面积飞溅...... “撤。”黄大龙一声断喝,将卢员外抓起一把扔上一匹黑色大马,伸掌一击马屁股,黑色大马驮着卢员外四蹄一蹬地,绝尘而去。 卢员外常年打猎,精于骑术,一骑到马背上登时心中有了底,双腿一夹,驰马而去。 卢府家丁被歼后,见了血的太华派弟子又转头一起冲向大荒盟数人。 青瑶看看远遁的卢员外,她弃了马公子,一个御风术纵了出去,随后又是一个一鹤排云术,身体如流光极影般拉起一道虚影,远远纤手一扬。 一条青绫翩跹若惊鸿,疾似无常索,一下勾住大黑马上卢员外的脖子。 黑色奔马向前飞驰,流萤青绫向后拉扯,两股相反力量猛一较力,卢员外脑袋象秋天的脆萝卜一断两截,一腔污血“噗”的从颈间喷出。 弥留之际,卢员外忽然想起奉劝自己多行善事的江湖术士...... “死了?”青瑶第一次不经意间杀人,吓的小脸发青,连忙跳出战团,蹲在地上不停干呕,又念叨道:“连死也死的这般猥琐无比。” “东家翘了,兄弟们速回卢府抢钱去。”黄大龙一声大吼,黄氏四兄弟各自抢了一匹马,策马向江宁县城中驰去。 一百四十四节 出气(六) 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 黄氏四兄弟一逃走,卢府家丁一时未死的,能爬的迅速向树林中猛爬,爬不动的,翻个滚儿把脸埋在泥土中装死。 太华派弟子原本无意杀戮普通家丁,剑光闪烁间,一股惊悚的杀气向大荒盟数人愤怒冲来。 “猴哥,猴哥,快跑。”吉公子顿时慌了神,连声呼喊:“咱人少,再不跑,就要被包饺子,被围殴......” “一群废物,和你们一起出门真窝囊。”侯公子一看情势不妙,迅速手一挥,祭出一杆黑色幡旗,幡旗呈三角形,甫一飞上半空,登时散发出一片漆黑如墨的阴雾,雾中传出一阵阵尖锐鬼嗥声。 “这是千妖幡,各位同门万不可让这阴雾沾上。”太华派唯一元婴修士何无婴大声提醒,一边施术防护,一边喝道:“烈火峰的同门用业火烧它。” 牛霸和几名列火峰弟子一起掐诀一挥,一片淡淡的业火挥出,数息之间已将一片阴雾炼化。 林间恢复了宁静,侯公子等人远远已遁的不见踪迹,以其元婴境修为,太华派凝元境的弟子们只能望尘止步。 太华派因怕普通弟子修练懈怠,从不赠予灌灵法器。 平时十分注意对弟子们的品德教育,最大限度培养派中弟子吃苦和自主能力,只给弟子们提供了一个公平的修道环境和相应灵石供应。 其实仅仅一套完整的太华修练功法,一个封闭而安全的千界山,一个传送阵,便是许多散修一生可望不可求的修练环境。 山道瞬间安静下来,阳光从疏落不齐的枯枝间透射到地面上,显的惆怅万分,太华派大部分弟子们笑逐颜开,谈论着方才一战的得失和胜利喜悦。 青瑶蹲在陈小敏身边仔细查看伤势,秀水峰所有女弟子围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议论着箭伤, “青瑶妹妹,小敏师妹的箭伤要不要紧。”苏子昂凑过去询问? “没倒钩的直头箭,且位置偏上了一点,性命暂时无忧。”青瑶纤指骈起,一股淡淡青色灵力在阳光下飞出,先将陈小敏箭伤四周血脉封住,起出箭头后说:“若想万无一失,还需师尊出手才成。” 小敏师妹伤势如此,能抬着到长清郡嘛?” “不能。”青瑶一口否定,说:“要派人请师尊前来施救,而且要先去江宁县中寻些药材来给伤口杀杀毒。” “你乾坤袋中没带疗伤灵药?” “没啊,我平时总跟在师尊身边,带灵药也用不上啊。” 苏子昂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青瑶,只得回头向同门们求援道“那位同门愿意跑一趟长清郡,请水真人来救人?” “我去!” “我去吧。” “我骑两匹马去报信吧。”武六七指指卢府散留在山道间十数头马匹。 “还是我去吧,我御剑速度虽慢了点,可总比马快。”元婴境修士何无忌嘿嘿一笑,站出来说道。 苏子昂求援时,眼晴一直看着何无忌,见何无忌果然出面应承送信,立刻道:“烦劳何师兄跑一趟长清郡,我等去江宁县衙中等待。” “江宁县太爷府衙?” “对,就是县太爷府衙。” 何无忌不在寻问,顾自走到开阔处掐指颂咒,一柄古意厚重的灵剑在虚空中聚集,托起何无忌,在众人一片羡慕目光中沿着古道一路驰去。 “苏师弟,卢员外被青瑶师妹无意勒死,咱们还杀死对方不少护府家兵,我等若进了江宁县衙,会不会自投罗网。”金依蕙低声询问? “师姐放心,我有金吾卫游击将军夏雨师兄赠的令牌,江宁县令巴结咱们还来不及呢。”苏子昂晃晃手中一个令牌,又说:“常听人说,夫人死百将临门,将军死一卒不至,卢员外如今死了,护院黄教头都蹿回卢府抢钱,谁也没空管咱闲事。” “夏雨师兄的令牌?”金依蕙看看苏子昂手中令牌,忽然感觉自己师弟有点高深莫测,便问道:“自江边一别后,苏师弟身上发生的故事好象不少,于师姐是怎么回事?” “金师姐。”苏子昂一想起于婉,又不由自主的泪洒衣衫,哽咽道:“在章台县时,无影宗瘦高个少寨主史金贵突然出手偷袭,害死了于师姐。” “史金贵呢。”金依蕙追问? “于师姐出事后,我依着血迹追出城外,结果姓史的在城外荒山上等着杀我,我和他拼命,最后他跳江跑了。” “史金贵是双修之士,道法在你之上,分身幻影术更是邪气无比,他被你打跑了?” “他偷袭于师姐时,吃了于师姐一剑,我一见面就和他扭在一起拼命,他那分影合击术没使出来。”接着苏子昂把当时大约经过略略讲了一遍。 “好险。”金依蕙脸上浮出一抹罕见的温柔,轻轻伸手拭去苏子昂脸上泪痕,又问:“方才你明明已制住大荒盟那个修士,为何又将他放了?” “我先前趁乱将北斗老四斩杀,绞伤他后,见他一脸泪水在闭目等死,心中一软便放了他。”苏子昂这次没说出因忆起于婉才一时心软,饶了北斗老二一命,最后反问:“师姐认为我不应放他活命?” 金依蕙摇头说:“若论杀人,我不如你,此事对错,日后或许才见分晓。” “子昂哥哥你变了。”青瑶疾步蹿过来,一脸委屈看着苏子昂说:“这么长时间,你竟一直陪金师姐说话不理我,是不是把我忘了?” “苍天啊,我岂敢忘了青瑶妹妹。”望着青瑶一脸幽怨,苏子昂喊起大冤来,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保证,下次我一定和青瑶妹妹一直说话。” “我可不想有下一次,在江边散开后,我和金师姐一连数天饿的肚皮贴肚皮,靠啃树皮度日。”青瑶咯咯笑道:“有一次,金师姐去追一只兔子,追了两个时辰,仅追到两根兔毛,大怒之下用留春刀将兔窝翻底抄家,还是没抓到兔子......” “哼。”金依蕙板起脸,一脸冰霜。 “担架绑好了,咱可以进江宁县了。”卓一燕走过来瞟了眼金依蕙,嫣然一笑道:“金师妹竟连一只兔子也斗不过,岂不是说比兔子还笨?” 金依蕙依然一脸冰霜,根本不接卓一燕的话头,青瑶咯咯娇笑着去检查担架。 苏子昂望着人比花艳的秀水三花,心中一动,扭头一看,只见林小小正在擦试法器小铜狗,连忙移步过去,施礼道:“多谢林师妹方才出手相救,这件铜狗法器还能用么?” “不用谢小小,感谢师兄我吧。”一边的厉伏虎截过话头,笑呵呵说道:“这铜狗法器只是灵力一时被毒液腐蚀,只要小小常以灵力祭炼,还能使用几次。” “苏师兄不必在意!”林小小有意无意挺了挺胸,半倚在厉伏虎身上,咯咯娇笑道:“四海帮这种宝贝颇多,毁坏十个八个没关系,对不对,厉师兄?” “对,对。”厉伏虎大笑道:“等回太华山后,再挑一些灌灵法器送给秀水峰师姐妹们防身。” 秀水峰女弟子一部分人或许为了避嫌,一部分人也许没听到,竟无一人应答,苏子昂只得笑道:“厉师兄果然出手大方。” “走了,走了,担架没问题。”青瑶挥舞着小手大声吆喝起来,梁妙香和杨玉莲抬起陈小敏。 阳光如练,众人鱼贯而行,一路向江宁县城走去。 一百四十五节 出气(七) 江宁县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城内宁静详和。 苏子昂一行人穿行在铺满青石的长巷中,路人们从众修身边懒散的走过,面上笑容淡淡,友好而温暖,谁也不曾想到仅仅半盏茶前,城外曾发生过一场嗜血杀戮。 在一名路人热情引导下,一行人寻到江宁县府衙,苏子昂将金吾卫令牌递了上去。 “那位是金吾卫游击夏将军?江宁县令王路明有礼!”江宁王县令一袭绿色官袍,手捧金吾卫令牌,率领数名衙役迎出县府大门。 “本将军见过王大人。”苏子昂上前一拱手,道:“奉左金吾卫狄大将军之命,来长清郡协助地方捕快揖匪,今有同伴受了箭伤,特来贵县府等待增援。” 金吾卫游击将军为古夏王朝五品官,主要负责揖捕王朝境内各郡巨盗悍匪,金吾卫令牌乃军中特制,相当于官凭文碟,做为一县之主的王县令自然知晓王朝中一切规矩。 苏子昂曾见过固中县令和章台县陈捕头对夏雨的恭维态度,见面便先声夺人,一顶大帽扔出来,说是奉命揖盗,王路明从未见过夏雨,见了金吾卫令牌,自然不敢怀疑。 “下官曾闻讯报,二朗山县曾有两名女匪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到许员外府中抢亲,还打伤数人......”王县令人比较热情的絮絮叨叨了一番,最后询问:“夏将军可有事要下官办理?” “一间独院,数间静室,备些茶水点心,派两名会治疗刀枪伤的郎中来替同伴瞧瞧箭伤。”苏子昂尽力模仿夏雨的干练语气,板着脸说:“此事急迫,请王大人速去办理。” 王路明观察了一番苏子昂一行人,见虽然穿着便服,但男子神采奕奕,女子英武妖娆,个个神情落落大方,没有一人长相贼眉鼠眼,心中登时信了十分,便率人去办理。 “子昂哥哥,你胆儿好大!”青瑶一直跟着苏子昂身后,等王县令离开后,悄声道:“王县令方才说的二朗山县两名女匪,多半是指我和师姐在许府大闹的事儿,我和师姐会不会被认出来?” “不会。”苏子昂见金依蕙凝身不动,显然也在侧耳倾听,立刻大拍马屁道:“青瑶妹妹和师姐一看就是仙女下凡,天下岂有如此貌美女匪?” “咯咯......”青瑶一连声娇笑,又问道:子昂哥哥,你为啥一定要来江宁县衙等侯师尊?呆在此处,我心中怪不自在的。” “一是陈师妹的伤不能耽误,二是顾及大荒盟侯公子若纠集人手卷土重来。”苏子昂脸上忧虑重重,低声说:“咱一伙人对付一二个元婴境初期修士尚可斗斗,若有一名雷老大一样修为的人出手,我等团灭!” 他望了望县府,说:“到那时,这江宁县府也能算咱半个护身府,能撑到师尊赶到便成。” “子昂哥哥想的真周到。”青瑶小脸上写满佩服二个字,说:“你方才说的事儿,我为何一件也没有想到?” “但愿青瑶妹妹一生不用想这些事儿。”苏子昂看着青瑶灿若莲花般的脸,真心祝福道。 时间不长,王县令便差衙役带来两名郎中替陈小敏重新检查箭伤,熬药汁消毒,其余弟子们在院落中仰望天空,显然都在盼望水鸾子及时出现。 晚暮斑驳,炊烟四起。 一道祥瑞四射的剑芒划破苍穹,向江宁县急速驰来,一路上斩云破雾,飘若惊鸿,一刹那的灿烂,吸引了江宁县大部分人的目光。 “这是师尊的素水剑芒。”青瑶肯定的一声大叫。 剑芒径直在江宁县衙上方缓缓降落,水鸾子白袍如雪,宛如仙子般从剑芒中飘身而出,太华派众弟子登时有了主心骨,欢声雷动。 “锐金峰弟子参见水真人!” “烈火峰弟子牛霸参见水师叔!” “青木峰姚中天参见水师叔!” “参见师尊!呜、呜......”秀水峰女弟子们见到水鸾子,登时如见了娘,声音呜咽着哭声一片。 “众弟子免礼!”水鸾子美目流盼,在众人身上快速一掠而过,开口询问:“房中还有其他弟子嘛?” “禀师尊!”卓一燕应答道:“除了小敏师妹受伤未起,所有同门皆在院中迎接师尊。” 一股失望神色在水鸾子脸上一闪而逝,四周略一查看,问道:“选在江宁府衙等侯本座,谁的主意?” “子昂哥哥担心大荒盟的人卷土重来,便带我等来此藏身。”青瑶跑上前应答,见水鸾子面带惑色,笑道:“子昂师兄手中持有夏雨师兄的金吾卫令牌。” “金真人门下弟子夏雨?”水鸾子恍然大悟,目光从数名女弟子身上掠过,一抹忧色在脸上浮现,轻声说道:“碧水大江一战后,算上你等归队后,还差十余名女弟子下落不明。” 事过多日,此时仍然失踪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众人脸色登时一片沉重,厉伏虎和牛霸挺身道:“水真人,要不要我等沿江边重新梳理查找一番?” “不用,这次本派中了大荒盟的奸计,他们多半还留有厉害伏手。”水鸾子道:“金真人已派出长春殿长老来长清郡助阵。” 长春殿乃太华山中流砥柱,只奉掌门真人令调动,十数年间,金昆子第一次派长春殿长老出征。 “师尊,师尊。”青瑶跑上前拉起水鸾子的手,一边说道:“快看看陈师妹的箭伤要不要紧。”水鸾子面色一凝,白袍一闪,已晃身进了陈小敏的静室。 暮色昏暗,一片瑞芒在夜色中灿烂盛放,十余道剑芒前后急速驰来,木桑子带领秀水峰李明娟,瓷人,邵海枝和其余四峰十余名弟子从剑器上跳落。 “弟子姚中天参见师尊!” “秀水峰弟子卓一燕参见木真人!” 众人连忙纷纷过来参见,木桑子没有说话,将众弟子一一扶起,才肃声道:“本座来晚了,众弟子吃过晚饭没有?” 太华五子性情各异,或睿智、或敦厚、或严厉,唯有木桑子平易近人,不论对那位弟子均是温如春风,如今在陌生的江宁县城意外相逢,木桑子简单一句话迅速令众弟子们心头一片温暖。 “木师伯,木师伯,我肚子饿的能吃下一头牛。”青瑶转过来,夸张的大叫道:“江宁王县令抠门的很,只送来几盘点心和茶心,早被吃的干干净净,师伯要带我去酒楼大吃一顿才行。” “行、行,吃一二顿,本座还请的起。”木桑子捻着小胡子笑道:“刚得知你等在江宁县衙,师妹便一人独自御剑而来,本座在路上听何无忌说起,太华派女侠青瑶和金依蕙大闹二朗山县,暴打五道宗的狗腿子,真有这事儿?” “是啊,是啊。”青瑶眉飞色舞,笑道:“木师伯你是没看到,我用流萤青绫将五道宗中人抽的鼻青脸肿。” “好样的,下次要打得他们骨断筋折。”木桑子笑眯眯的看看苏子昂,叫道:“苏子昂,听说在碧水大江大木船上时,你曾向同门建议抱紧大桅杆逃生,又在县城外又将大荒盟的人揍的一死一伤,很了不起。” 大家笑声一片,院中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厉伏虎原本一片笑容,待听到木桑子单独夸奖苏子昂时,嘴角上有一丝嫉妒一闪而逝。 一百四十六节 朝阳峰 院中白袍一闪,水鸾子现身人群中,向木桑子询问:“木师兄,你要带弟子们去江宁县中酒楼吃一顿?” “正是如此。”木桑子正色道:“孩子们劫后余生,证明他们是太华派最优秀的弟子,本座这便带他们去吃饱饭,有了力气好痛杀大荒盟,给亡故的同门报仇!” “明娟和师妹们带上小敏,咱们一起走,如今长清郡危机四伏,不能让任何一名弟子再落入大荒盟手中。” “诺。”李明娟躬身领命,立刻率领梁妙香等人进房间搬陈小敏。 江宁县令王路明在送苏子昂等人离开县衙时,偷偷将苏子昂拉到一边,商量道:“夏将军,下官有小女一名,一直仰慕太华派乃天下玄门正宗,等来年束发及笄后,能否拜入太华派修道?” “王县令,在下太华派弟子苏子昂,乃夏雨的同门师弟,先前事急出言蒙骗于你,多有冒犯。”苏子昂躬身施礼表达谦意,道:“令爱若有意到太华派修道,在下愿向师尊引荐,但这一切需听师尊做主。” “无妨,无妨。”王路明一愣,随后道:“太华派在本朝侠名远播,小女若到太华派修道,到时有苏少侠多美言几句便好。” “这个自然,在下告辞。”苏子昂重新施了一礼,匆匆向众人追去。 在水鸾子和木桑子的带领下,苏子昂一行人连夜赶赴长清郡。 翌日午后,一行人经过一路跋涉,赶到长清郡东门,锐金峰弟子金不当正在城门前等侯。 “金不当参见木师叔,水师叔。”金不当神色微微腼腆,给木桑子和水鸾子行完礼,手持一个令牌说:“奉掌门真人令,让两位师叔与诸位同门直接返回太华山。” “诺,谨遵掌门真人之命!”木桑子和水鸾子也不问为什么,径直应答领命。 数十日后,太华山上,秋风瑟瑟,天地一片肃杀。 太华派长春殿长老们赶到长清郡后,和大荒盟中人在碧水大江畔一场大战,金昆子击毙大荒盟云、电两大护法,长春殿长老斩杀龙、虎、猪三使者,大荒盟中人见势不妙,挥挥手,不带走一点江水,迅速在长清郡消声匿迹。 太华派九十余名弟子鲜活的生命,在碧水大江上黯然花落,金昆子派人沿江经过仔细盘查,仅找回二十余具尸体,其余大部分人或许永沉江底,也或许被大荒盟掳掠。 太华殿正南方向有一座朝阳峰,是太华派历代弟子埋骨之处,如今新增九十余座新坟,根据金昆子之命,未找回尸骨的弟子,以衣冠冢代替。 太华殿下广场中,数千名太华派弟子素衣如雪,静默肃立,白玉阶边燃起一盏盏归山灯,一股股檀香在风中缭绕,太华五子正率众为碧水大江中亡故弟子举行葬后礼。 金昆子长身玉立,站在太华殿台阶最高处颂读祭文,面前一张案几上,一个香炉内插有一大排檀香。 “大夏天尧六十二年秋,葬太华派弟子九十六名于太华山朝阳峰,以文祭奠,呜呼!汝等一心求道,求学于太华山,一年四季,朝夕相处,平素兄弟有义,姐妹有情,今身虽死,求道其志不悔......” 金昆子低低的倾诵声中,广场中的太华弟子心中悲愤,男弟子们眼角湿润,女弟子们更是低声哭泣,一股哀伤气息在人群中无声的弥漫。 阳光如练,山风狂野。 苏子昂隐在人群中,任泪水悄无声息的崩落衣衫,一是受群情薰染,最多的还是为于婉而流。 于婉的仇,他决定属于自己的私仇,这仇要一拳一拳的报,定要用史金贵的血祭奠于婉的亡灵,少年仰起头看看天,轻声道:“婉儿,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修为大进,早日为你报仇!” “众弟子安静!”金昆子道袍烈烈飞舞,先摆一摆手,站在阶顶向下俯视:“本派这次损失人手,除了本座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外,还证明派中确实有大荒盟的奸细存在,大家要擦亮眼晴,将奸细揪出来,为亡故同门报仇!” 金昆子说这几句话时,声音中充满金玉的杀伐之意,人虽远远站在阶顶,但望碎虚空般的眸光如剑芒般在众人面上扫来扫去。 苏子昂等人返回太华山前,先前已有两批参入平原郡历练的弟子返回太华山。 数十日来,对于发生在碧水大江上的惨祸,太华五峰弟子私下谣言四起,阴谋论**细论盛行,人心惶惶。 金昆子审时度势,与太华四子一商量,感觉对付谣言堵不如疏,索性将话公开向所有弟子挑明,承认太华派中有奸细,让众弟子明白情势,一来消除恐惧,二来擦亮眼晴抓奸细。 “弟子们,想不想为亡去的同门报仇?”金昆子声调低沉,山风嘈杂呼啸,但每一个字,在无上灵力的催发下都清清楚楚送到每一名弟子耳边。 “想!”数千名太华派弟子一齐高声呼喊,群情激愤。 “大荒盟蛰伏大荒山多年,如今重出江湖,可以预料,妖雾还会笼罩太华山,以后战斗会更加冷酷,每一个人都有失去生命的可能。”金昆子抬头远眺天际,目光深邃,凛然说道:“经五子合议;那位弟子如果怕死,可向各峰师尊禀请,退出太华派,太华派决不追究!” 众们弟子面面相觑,随后七嘴八舌,一起振臂高呼: “誓死追随太华派!” “一日身为太华弟子,终生皆为太华弟子!” “今生不悔入太华,来世还做太华人!”楚天振臂大呼,引得太华五子不仅对其注视一番。 祭葬仪式后,金昆子将参入平原郡历练的弟子一一召到一处精舍中,逐一查问,希望能查出想要的蛛丝马迹,对苏子昂更是反复询问。 “苏子昂,你仔细想一想,当你得知弥勒会信徒聚于青牛庙中,到返回平原郡四平客栈后,一路都曾遇到过谁,说过什么话,从头再讲一遍。”金昆子和颜悦色的询问? 苏子昂一脸无辜表情,将从遇到厉伏虎开始,到面见水鸾子,中间讲过什么话,又重新讲述一遍。 “就这些,没有露过一个人或一句话?” “回禀掌门真人,绝对没有。” “问来问去,还只是见过厉伏虎和我,伏虎是厉帮主的公子,不可能是奸细,师兄莫非怀疑我是奸细。”水鸾子笑问? “师妹言重。”金昆子剑眉一挑,温和笑道:“事关本派兴亡,本座仅仅多问苏子昂两句,师妹便不乐意,是否过份在意苏子昂?” “那当然,苏子昂此次居功甚伟,在碧水大江上,若非他出个抱大桅杆的主意,本座船上一群女旱鸭子,能回到秀水峰的估计不多。”水鸾子面色上闪过一份侥幸,道:“这些女弟子背后个个有家有世,少一个都不好交待。” “东山道观若非苏子昂施出纵火计,一众被告弟子早被大荒盟中人掳走。”这位秀水峰女主人美目一转,问道:“苏子昂有功于本派,师兄可有赏赐?” “太华派赏罚分明,有功必赏。”金昆子道:“等眼前堵事稍了,本座自然另有赏赐。” “谢掌门真人赏赐。”苏子昂在金昆子面前十分拘谨,听到金昆子会有赏赐,心顿时咚、咚、狂跳不已,迅速出言谢赏使板上钉钉。 “苏子昂你回峰去吧。”金昆子道:“顺道把伏虎唤进来吧。” “诺。”苏子昂躬身施礼,然后退出精舍。 一百四十七节 秘闻 精舍中一时安静下来,一片蔼蔼而的灵气在光线中渺渺升起。 “师兄心中可有眉目?”水鸾子美目一转,询问道:“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大荒盟一直派人在四平客栈外监视本派的一举一动。” “同去平原郡的弟子中绝对有大荒盟的影子存在,而且这个人还应是核心弟子。”金昆子耐心解释道:“若无人通风报信,碧水大江上大荒盟的水鬼从何而来?这些水鬼一要事先召集,二要准备独特的破船工具,三要清楚知道本派的乘船时间,具体航行路线,这几者之间若无事先预谋和准备,断无可能。” “金师兄。”水鸾子眸间闪起一抹寒意,迟疑的询问:“你不会在怀疑木师兄吧?” “一派同门数十年,我宁肯怀疑自已,也不会怀疑木师弟。”金昆子郑重道。 “既然不怀疑木师兄,为何不喊木师兄来一起参加询问?” “打个比方,木师弟如真是奸细,心中此时一定惊慌。”金昆子略一沉吟,又道:“若木师弟不是奸细,真正的影子看到太华五子同门相疑,心中一定欢喜,不论惊慌或欢喜必有松懈,也许就是本座的机会。” “你们男人太可怕了!”水鸾子一脸惊诧的望着金昆子,又道:“若木师兄不是本派奸细,你如此做法,岂不要寒了木师兄的心?” “金某一生所求,便是匡扶天下正道,将太华派发扬壮大。”金昆子正色道:“若木师弟不是大荒盟的影子,心中所思定与我一般无二,而我的心思他也定然洞若观火。” 略微一顿,这名太华掌教真人又说:“比如木师弟真是暗桩影子,他此刻一定寝食难安!” 太华山中一座孤峰上,峰尖云横雾锁,苍鹰难已飞逾。 一名英俊威武的白袍中年男子和一名灰衣老者站在峰尖,俯瞰着远处的太华五峰。 两人静默不动,仿佛在云雾中已站了许久,飘渺云雾惧怕两人的存在,只敢在两人尺许远轻轻缭绕。 “善盟主。”灰衣老者忽然开口问道:“你猜金昆子此时在做什么?” “筛选太华派内的影子暗桩。”善盟主相貌威武,淡淡一笑道:“碧水大江上赏了他一巴掌,小金子如今一定寝食难安,急欲把派中的影子暗桩查出来。” “安插在太华内部的影子不会露马脚吧?”灰衣老者口气中透出一丝担忧。 “老夫平时最讨厌蠢笨无用之人,影子恰好蠢笨如猪,若非看在刑天弓的份上,便当让其自生自灭。” “刑天弓有下落嘛。”灰衣老者问道? “刑天弓的下落,也许只有金昆子知道真相。”善盟主道:“老夫猜测,刑天弓多半就在金昆子手中,但他有没有刑天箭则难说,或者他仅有一支刑天箭而已。” “刑天箭真的只有三支嘛?” “三支还不够嘛?”善盟主淡淡反问:“女娲补天精石为矢,凤羽为翼,天下唯一能绝杀问天神君的逆天仙兵,一支都赚多,何况还有三支。” “盟主有何打算。”灰衣老者问道? “碧水大江一战,已在太华派内种下相互猜忌的种子,本盟要借机在江湖中大布棋局,先灭了太华派,抢回刑天弓箭。”善盟主抬头望望太阳,忽地问道:“太华派的蠢货按约应当出现,为何如今仍不见迹影?” 灰衣老者道:“应对很快就到,请盟主略做一等。” “蠢货上次派杀手刺杀的太华派小弟子姓字名谁。”善盟主忽然问道? “苏子昂。” “苏子昂、苏子昂,这名字不恶,而且好记。”善盟主一笑道。 一道剑芒自云雾间破空而出,云雾翻滚,一条人影在剑芒中若隐若现,剑芒方向明确,越升越高,径直向孤峰峰尖冲来。 “对方来了!”灰衣老者面色一喜。 剑芒在孤峰尖一顿,云雾惊散,一条人影从剑芒中跳了下来,周身云雾缭绕,看不清来人面貌,一道干枯声音从云雾中传出。 “在下见过善盟主,太华山上如今风声鹤唳,有话请快说。” “刑天弓和箭的具体下落?”善盟主绷起脸,淡淡笑道:“太华山除了这宝贝,还有何物能值老夫亲至。” “只见到刑天护腕带在金昆子手臂上,刑天弓至今下落不明。” “金昆子手中到底有没有刑天箭?” “刑天弓和刑天箭是太华派最大的秘密,此事除了金昆子和大明王,目前应无第三人知晓。” 来人话锋一转,反问道:“盟主难道无意染指太华山?” “哈哈、老夫谋的是天下,岂会贪图太华山一座破山头,这小山头以后便让你好好守着吧。”善盟主纵声长笑,道:“在变天前,你务必查清刑天弓和刑天箭的下落。” “呵呵。”来人干枯的笑了起来,郑重说道:“一言为定!” 秀水峰,翠竹林。 “金师姐。”苏子昂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学武士技能,比如刃之火和蚩灵盾。” “好,我教你。”金依蕙一口应承下来,又说:“其实你有修练武士的基础,固元淬髓汤虽不知来什么来头,但绝对是武士专用,喝了后效果十分明显,咱从明儿起还得恢复千界山之行。” 她看看苏子昂,道:“咱俩既然身入玄门修道,就必须立志成为化神真君,甚至问天神君,否则不如不修道,在家颐养天年。” “问天神君?”苏子昂记忆中修士只分练气、筑基、凝元、元婴、化神几个境界,今天听金依蕙的话意还有问天境界存在,便问:“问天神君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问天境修士是神一般存在。”金依蕙向远处眺望巍巍的太华群峰,道:“本派掌教真人应初窥问天境,据传山中青木峰上还有一名问天师祖存在,他们是太华派在修真界的真理和保障。” 想起无影宗山寨天空煌煌天威般的金石雨落,苏子昂不禁心神向往,但随既他又一次发誓;自己必须用拳头一拳拳击杀史金贵,来替于婉报仇雪恨。 “金师姐,咱太华派最厉害的道法神通是什么?” “太华问天五诀吧。”金依蕙仰起头,秀发在山风中轻轻飘洒,她星眸中浮起一片向往,道:“无影宗山寨外,掌教真人施展的便是问天诀五式之一,煌煌天威,十阶武士也是一击毙命。” “是啊。”苏子昂不禁接话道:“当时我就在想,我这一辈子若能修到掌教真人这个境界,也算没有白入太华山修道一场。“ ”嗯。“金依蕙嗯了一声,恢复了昔日冷艳,飘身远去,清脆的声音远远传了回来,道:“从明白起,咱三人继续千界山历练去。” 苏子昂一低头,顿时想起于婉的笑脸,他长叹一口气,转身将洞府门紧紧关闭,也将阳光和天地一起关在洞门以外...... 一百四十八节 夜宴 千界山中一切如旧,山还是原来的山,树还是原来的树,河水还是如往日静静流淌。 人还是还原来的人,心却不是原来的心了。 千界山三人组谈话的内容几乎不谈如何捕捉妖兽,而主要总结平原郡历练中的得失,谈论遇到过十阶武士史大气,元婴境修士弥勒佛和侯公子等人...... 三人很快便统一了意见,打斗中道法占首要,但计谋和法器兵刃缺一不可。 “金师姐,咱仨在平原郡立功不小,掌教真人说会有赏赐。”青瑶询问道:“不知功法还是丹药,又或是兵刃法器?” 略一停顿,她充满期待的说:“若是能给子昂哥哥一柄好武器就好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金依蕙淡淡应了一声,看看一脸愠色的青瑶,道:“我说了不算。” 想了想,她又说:“苏师弟这次发现藏匿在青牛庙的弥勒佛,又在碧水大江上出计救人,掌教真人想来不会敷衍了事。” “子昂哥哥,你最想要什么?” “我么?”苏子昂说:“掌教真人赏什么都行,我都喜欢。”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也渴望一杯品质良好的灵剑。 “子昂哥哥,按太华派的规矩,弟子晋阶凝元阶时便可以下山单独历练一次,你想去那?” “若真能由我做主,我想去洛都。” “去洛都?” “对,去洛都找人。”少年说着抬起头来,向苍穹上方眺望,心早已飞越万水千山,飞到了遥远而陌生的洛都...... 古夏王朝洛都位于天下之中,四面临山,中有洛水,上聚千年紫气,八方游子来朝,天下富庶宝地。 晚暮时分,北风凛冽,小雪飘飘,碎雪迎着狂风飞舞。 二十余名紫袍和朱袍官员出现在城南岱王府门前,岱王府邸普普通通,只是一座十分宽敞的大宅院,门前一对石狮子略显陈旧,院墙砖上刻满光阴的痕迹,厅前两株苍松粗若磨盘,枝桠横斜,坠满古老沧桑。 “田大人你来了?”工部许尚书拱手施礼。 “许大人,你也收到岱王殿下的请贴了?”刑部田文林拱手还礼,两位尚书左右一看,岱王府门前全是欠王朝银款的四品以上官员,对岱王请客的目地登时心如明镜。 “田大人,这分明是鸿门宴!”许尚书面色铁青,分不清是冻的还是气的。 “岱王殿主替君分忧,催要欠钱乃天经地义,我等均是熟读圣贤书的秀才出身,欠债还钱理所当然。”田尚书伸手遮掩着飞舞的雪花,道:“各位大人,欠朝廷的银子,必须还!” 官员们一愣,随后只听田尚书老气横秋的嘿嘿一笑,拖长腔调说:“诸位大人府中若一时羞涩,还是要请朝廷多宽限几日,拖......拖一拖务必还!” “本官懂了。”许尚书迅速领会田文林话中含意,揉揉脸上冻僵的皮肤,望着岱王府大门,大声提醒:“诸位大人听清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若想不还钱,本官第一个不同意!” 他跳上岱山府台阶,跺跺脚上的雪,道:“岱王殿下厅中此时定然炉火熊熊,美酒佳肴,静侯大家进府烤着火炉,喝着小酒商谈还银子。” “欠朝廷的钱,早晚还上,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伙都听田大人和许大人的。” “别在府外说了,小风挟青雪,冻煞本官了,先进府烤火再说。” 欠钱官员们听到田尚书故意拉长腔调的拖字,再听到许大人的提醒,人人意领神会,暗中迅速形成一个古夏王朝赖帐同盟,纷纷抄起手,缩着脖子,在许尚书和田尚书的带领下,鱼贯进入岱王府。 “嘿嘿。”人群最后一名从四品官员隐在风雪中,低声嘲笑:“岱王殿下今日非赔上酒,折上菜,一个大子也收不上来。” 寒风呼啸,其余官员心中鄙视,没一个人应声搭理,天子脚下,岱王府前,非要把赖帐意图清楚说出来,品行连名市井之徒也不如,圣贤书一定都读到狗肚子中去了,多半是名假官。 岱王府中的凋败景象让众位官员大吃一惊,认为走错了府门。 大厅内空荡荡,一没炽旺的炭火炉,二无飘香的美味菜肴,甚至连一名待女也没有出现,两侧摆下两列案几,每张案几上摆有一盘花生米,一壶酒,别无他物,冷冷清清,犹如佛堂古庙。 “众位大人,快坐下,快坐下。”二皇子岱王和三皇子奕王出现在厅内,满面春风的邀请道。 岱王和奕王居上首而坐,官员们面面相觑,心中猜不透二位皇子在唱那出戏,根据官阶高低,在厅内择案依次而坐,许尚书坐在岱王左侧下首,刑部田尚书坐在岱王左侧下首。 “各位大人。”奕王开门见山,朗声道:“二哥未按时完成父皇清欠旨意,已被罚去一年俸禄,为了省银子,只得遣散府中待女仆人,也舍不得炭火取暖,天天愁困度日,今特邀诸位大人雪夜前来饮酒谈心。” “诸位大人,如今腊月天气,天寒地冻,本王饥寒交迫,这年可咋过?”岱王倒满一杯酒,向口中抛了一粒花生米,一脸愁容。 “开始要债了!”许尚书和田尚书相视一笑,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专心向杯中慢慢倒酒,好似聋子般啥也没听见,其余官员们各自捻起一粒花生米低头咀嚼,谁也腾不出嘴说话,无人肯接岱王的话头。 “呵呵。”岱王见官员们个个装聋作哑,一脸无奈的打了个哈哈,只得直接问道:“许大人,田大人,同殿为臣多年,不问问本王为何年关难过嘛?” “唉、岱王殿下的难处,下官心知肚明。”田尚书一声长叹,愁眉苦脸的说道:“欠朝廷的钱,下官一直想尽早还上,近日也曾将府中桌椅板凳,锅碗物件都搬到坊市间变卖,结果没换来几个铜板儿,还垦请岱王殿下多宽限数日还钱。” “岱王殿下。”许尚书没有田尚书的精湛演技,只得低下头小声道:“下官一直在变卖祖居,可祖居太过破旧,告示张贴了数月,至今也无人问津,欠朝廷的钱,下官必还,只是还请岱王殿下宽限数日。” “哈哈......”岱王气极反笑,环视厅中其余官员,高声询问:“其余大人是不是也需要宽限数日还钱?” “岱王殿下,下官府中已断粮三日,如今天天喝涮锅水度日,也正愁年关难过。” “岱王殿下,下官父母卧床多年,如今连汤药钱也凑不出。” “岱王殿下,下官住的房顶透风露雪多日,每夜都要冻个半死,至今无银钱修缮......” 众官七嘴八舌,态度诚挚的诉说着各自欠钱理由,越说越真实,有人竟然感动的掉下泪来,岱王原本一直认真听,脸色越来越失望,最后变成愁眉苦脸,坐在案后不停吃花生米解闷。10 一百四十九节 夜宴(中) 夜色深沉,寒气渐浓。 众官员每通过一人宽限请求,统统全喝一圈酒,十余人过后,酒越喝越慢,酒量差的官员,举杯若重,脸色乌青,只得将酒含在口中,一点一点啜进腹中。 先前一直独自坐在案边吃花生米的岱王,见状反倒认真起来,站在奕王身边,紧盯的官员,将每一滴酒都喝中腹中,其中对田尚书更是重点关照。 “田大人,这酒又不是毒酒,可不能糟蹋了,喝!喝!” “田大人,沙大人能否通过宽限?” 田尚书平素不善饮酒,如今脸色一半被酒水烧的陀红,一半被寒风冻的乌青,端着杯中酒,看了一眼远处的沙胜客,面色纠结。 沙胜客原为关中郡太守,半年前,调进洛都任正四品云议大夫,今夜猛得岱王召见赴宴,两位尚书大人做陪,前期兴致勃勃,十余杯酒一落肚,厅内寒气一逼,冻的牙关咯咯作响,目中充满祈求,盼望田尚书放自己宽限过关。 “本官支持沙大人通过宽限。”田尚书无可奈何,将酒倒入口内,在岱王和奕王的关怀下,一口口慢慢啜进腹中,其余众官呲牙裂嘴,一一把酒倒进肚中。 “冯大人,冯大人别耍赖。”刑部待郎冯中胜趁众人不注意,头一歪,偷偷想将一口酒吐到地上,奕王眼尖,一步抢到冯中胜身边,伸手一托:“酒品如人品,偷偷吐酒情同欺诈,非君子所为。” 冯中胜一脸尴尬,将酒含在嘴中,学着顶头上司田尚书的模样,一点点将口中酒呶进腹中。 “约好的酒,含着泪也要喝完!”岱王踱过来,扬声道:“为了公平起见,从下一杯酒起,喝完酒的大人把舌头伸出来,以示诚信不欺。” “岱王殿下决断英明!”厅内众官中,以户部待郎彭长青酒量大,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伸出舌头晃了晃,炫耀道:“看看,一滴没漏。” 半盏茶后,又有两位官员获得宽限通过,两轮酒过后,厅中画风开始反转,由沉闷压抑变得轻松惬意起来。 从进岱王厅内时,赖帐官员们自动结成一伙,全神戒备二位皇子,言词间充满警惕,如今变成酒量大者结成一伙,嬉笑着调侃酒量差者喝酒。 “庄大人,你的酒全洒在胡子上了,用酒来浇胡子嘛?” “冯大人,冯大人,你把酒全吐在袍袖中了,这袍袖能用来装酒么?” “田大人,田大人。”奕王一步抢上,扶稳田尚书的手,劝道:“手不要哆嗦,哆嗦也洒不出多少酒来,喝,喝。” 官员们平日大鱼大肉,习以为常,今日每人只有一盘中花生米,而且厅内无火,和在室外饮酒相差无几,席到中场,花生米早被吃的干干净净,岱王抠门无比,装成没看见,众官不好意思出言索要,只得将冷酒一杯杯灌进腹中。 当最后一名官员获得宽限时,厅内一角已醉倒数名官员,田尚书醉眼朦胧,努力抿紧嘴,尽全力压抑住腹中一股股上翻的酒气,默默看着厅内正在相互劝酒的猪队友们,一腔无奈。 “诸位大人。”奕王忽然拢拢衣衫,纵声道:“大伙冷不冷,本王怎么感觉有些冷?” “冷,太冷了。” “岱王殿下,太冷了,快升盆炭火取暖吧,炭火钱由我出好了。”工部许尚书年逾五十,几杯冷酒下腹,厅中寒气一逼,冻的体如筛糠,顾不得尚书尊严,出声商求。 岱王好似也半醉半醒,正坐在座位上,既不应声,也不抬头,手指拔拉着盘中剩下的花生米,一粒粒的在数数,原本心存警惕的官员们登时放下心来,纷纷起哄要求加炭盆取暖, “二哥府中仆人和待女早已遣散,更无炭火可用。”奕王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呵呵问道:“那就用本王带来的吧。” 奕王一挥手,厅门大开,十余名仆人鱼贯而入,手中捧的正是众官员企盼多时的炭火盆,炭火熊熊炽热,火星乱蹿,瞬间驱走了厅内寒气。 时间不长,厅内温暖如春,官员们原本冻的乌青的脸色渐渐红润,心情舒爽,没醉的竟然相互劝起酒来。 “诸位大人。”奕王满面春风的问道:“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接照大人们以往套路,是不是应该听歌赏舞?” 酒装怂人胆,户部待郎彭长青壮着胆子说道:“想,酒是神仙解愁方,色能添锦绣诗肠,有酒无色,不成宴席。” “好、好。”奕王轻轻击了数掌,厅外黑暗中蓦然灯火阑珊,一群千娇百媚的女子手提琉璃宫灯,从灯火中翩跹游进厅内,进厅后稍一查看,立刻如鱼儿般滑进各位官员怀中。 “霜儿,天寒地冻,你不在玉春楼坊中呆着,怎地也来岱王府中唱典儿。”彭长青醉眼朦胧,望着怀中美人儿,顺口问道。 霜儿应声道:“奴家今日下午被人从玉春楼坊间接出,说是要伺奉彭老师,谁知一等半夜才见到彭老爷......” 一众女子如蝶穿花,一人奔着一名官员,熟门熟路向厅中不同的官员们奔去。 一名身材曼妙的宫装女子,头梳灵蛇髻,浑身玉佩叮当作响,径直向田尚书奔去。 田尚书挑眼一看,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喜色,伸出手来向宫装女子挥舞,倏地想起什么,抬头查找岱王和奕王,目光相对之时,面色大变,对奔来的美人如避蛇蝎,将手拢在袖中,连连摇手。 玉春楼坊中的女子,个个精通琴棋书画,奔向田大人的女子是玉春楼坊中一名红牌柳烟儿,性情聪慧,隔案见田尚书的模样,心中警觉,登时止步,妙目四下一看,见众姐妹都已奔到各自相好怀中,打情卖俏,一片火热。 “柳烟儿姑娘,为何独立中堂,不认识田老爷了嘛。”奕王笑吟吟的凑过来,猫耍老鼠般看看田尚书,又看看柳烟儿,戏谑道:“半年间,连见十余次的田老爷都不认得了,还不上前奉酒?” 柳烟儿不明朝中种种是非,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妙目乱转,一时不敢说话。 厅内醉眼蒙蒙的众官也瞧见柳烟儿和田尚书的异况,再一瞧奕王和岱王的脸色,登时忆起身份和身处岱王府中,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纷纷推开怀中女子,正襟危坐,厅中气氛一时诡异万分,谁也不说一句话。 17010 一百五十节 夜宴(下) 厅内醉眼蒙蒙的众官也瞧见柳烟儿和田尚书的异况,再一瞧奕王和岱王的脸色,登时忆起身份和身处岱王府中,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纷纷推开怀中女子正襟危坐,厅中气氛一时诡异万分,谁也不说话。 “人皆有贪欲,贪如火,不遏则燎原,借来的库银揣袋中久了,还钱时一样肉痛。”奕王收起嬉笑神色,绷起脸道:“王朝库银如人之血液,久错不还,本朝难免大厦将倾,诸位大人难道乐见如何?” “大夏王朝上至正三品六部尚书,下至从五品文武散官,人人日子好似过的凄苦无比,竟要靠卖祖居,卖桌椅板凳来换饭吃,真是这样嘛?”岱王面色冷若冰霜,冷冷的出主意道:“各位大人如此辛苦,不如辞官回家种田舒服? 田尚书和许尚书对视一眼,心知已坠入岱王和奕王圈套,让人拿住把柄,回想,却又不得不心生佩服。 初进岱王府时,众官心生警惕,岱王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先用一案、一盘花生、一壶酒引起众官注意,再用寒气不停消蚀众官的戒备心,中间奕王突然答应替众官宽限,让众官放松警惕,最后用炭火和玉春楼坊的女子彻底击溃众官心理,一切天衣无缝。 最重要的是,竟后还给众官保留了脸面。 “当今陛下仁慈,不想伤了诸位大人的体面,但欠王朝的银子,年前必还。”岱王板起脸,冷冷下了逐客令:““今夜已晚,各位大人各自回府休息,李师爷将本王备下的物品送给诸位大人。” 岱王府李师爷动作迅速,给厅内每位官员发了一张纸。 田尚书斜目匆匆一扫,见纸上记载自己半年来到玉春楼坊的次数和时间,当下一脸愧色,将帛纸揣进怀中,其余官员各自将纸张揣进怀中,一哄而散。 厅内登时只剩下岱王和奕王两人,许雅之从厅外奔了进来,三人相视而笑。 岱王叹道:“欠债还钱,一件简单的事,却一定要将事情搞得如此复杂,父皇仁慈过份,没了皇权的肃杀和威严,真是误人不浅。” “许小五的鬼点子不错,田尚书和许尚书离开时一脸愧色,估计用不了多久,欠银便可还清。”奕王望着许雅之一脸笑意。 “本朝至今已逾千余,朝内如今两派径渭分明,王族侯门与豪绅士族间互不往来,不通婚,不结交,甚至不同席。”许雅之脸上充满忧虑,接着说道:“田尚书一伙人迟迟不肯还钱,心中便是认为朝中好处都让王族侯门的弟子捞去,他们吃亏了......” “党派之争对于王朝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奕王一脸无奈道:“此矛盾历经数朝积累而成,基本无解,便是父皇也不可能将王族侯门后人从朝中要职全部拿下,换上普通士族子弟任职。” “若依本王说,此事仍是因父皇过份仁慈,将这些官员惯的,当今太子哥事事模仿父皇行事,日后这些官员的尾巴更会翘的更高。”岱王面色写满愤愤然。 “这些事儿还是听父皇安排吧。”奕王一听扯到朝政之争,立刻换了个话头道:“许小五替二哥出谋划策,解决难题,算是替朝廷出力,想要什么赏赐?” “为朝廷出力解忧,乃在下份内之事,若说到封赏。”许雅之想了想,慢慢说道:“如有可能,能否请岱王殿下向陛下讨要一道圣旨,赦免天牢中一名囚犯。” “囚犯姓字名谁?”奕王和许雅子极熟,一时好奇心起,问:“小五你这是第一次求人啊,这囚犯是男是女?” “一名女囚,名叫苏子青。”许雅之解释道:“我任江城郡太守时,江上县发生一起命案,苏子青替弟顶罪,此事最后上达天庭,经陛下圣断后,苏子青如今押在天牢。” “雅之此次替本王排忧解难,若能顺利替朝廷追回欠银,也算首功一件。”岱王沉呤道:“只不过陛下常提以律法治国,本王只能尽力一试,可不保证此事必成。” “许小五。”奕王有些不放心,询问道:“田尚书一伙人能顺利还钱嘛?” “田尚书老谋深算,素来以清官自居,此番被岱王殿下拿住玉春楼坊狎妓的把柄,如在在下所料不错,腊八节之前必然还钱。”许雅之肯定说道。 事情如许雅之所料无二,腊八节过后,田尚书与许尚书主动派人来到岱王府,归还以往欠缺库银,其余众官闻风而动,暗暗将欠银结清。 一件令岱王头痛数月的差事顺利解决,且不动声色的保全了各方面的脸面,得仁宗连连赞誉。 数日后,许雅之下朝后被岱王截住,登时预感到了什么,心中一热。 “许雅之,本王替你讨到一纸密旨,对苏子青再施大赦,按大夏律,十恶之罪,三减其一。”岱王面上笑意融融,取出一道圣旨,交给许雅之。 许雅之接过密旨,匆匆扫了两眼,低声道:“多谢岱王殿下费心,臣这便赶往天牢宣旨。” “素闻雅之你奇立独行,一直不肯成亲纳妾。”岱王眉目间尽是笑意,不解的询问:“洛都多少侯门闺秀仰慕你的才华,今日为何如此关怀一名民间女子?” “这名女子胆色过人,且有情有义,臣只是出于怜悯,绝无他意。”许雅之重新施礼,率步而去。 “情由心起,犹自不知。”岱王望着许雅之的背影,摇摇头道:“奈何身份悬殊,终归无果。” 一个时辰后,天牢中,光线略显昏暗,苏子青欢声浅笑,如小鹿般上下蹦跳。 “许大人,多谢你一直记挂着民女的事儿。” “世如熔炉,众生皆苦,本官敬你姐弟有情有义,在古夏律法允许之下,做了一件顺水推舟的人情而已。”许雅之淡淡一笑。 苏子青眨了眨眼晴,忽地笑道:“许大人你一掉书袋,民女便听的半知半解,能不能说白话,要不改天捎二本说文解字的书本给我,民女抽空学学? “哈哈,行,说文解字的书本,稍过两天我便送来。”见苏子青身陷囚牢,仍有求学之念,许雅之心中感动,一口应允,又问道:“在牢中可曾受人欺负?” 苏子青道:“天牢的胖大人对我可好了,不但给我安排一间单独牢房居住,且从不安排我干重活。” “崔胖子这人还不错,回头我得请请他。”许雅之问道:“你可有其他要求?” 苏子青看看许雅之的脸色,犹豫道:“我想知道弟弟苏子昂的下落,许大人能否帮忙打听打听。” “此事我已向江城郡的官员们细打探过,均没有发现苏子昂踪迹,你不必过分担忧,若有消息,我及时通知你。”许雅之应答道。 苏子青重新施了一个万福,道:“有劳许大人费心,民女感谢不尽。”210 一百五十一节 雪宸剑 太华山,太华殿后的一座精舍书房中,金昆子伏身书案,正在奋笔疾书。 精舍地面以一尺大小的温玉一块块彻成,东西两面墙壁,一蔟蔟翠意欲滴的墨云竹之间,屹立着两排偌大书架。 书架用名贵降香木精雕而成,暗榫精致勾勒,边角细腻温润,降香木焕发出一股淡淡香味,一本本灰黄的书籍,流溢着一股岁月安好的古老气息。 苏子昂和金依蕙一身白色道袍,立于精舍书房北墙一株优昙波罗花边,贪婪的呼吸着书房中的蔼蔼灵气。 优昙波罗花乃修真界神品,据传说无果无种,感化天地灵气而生,五百年一开花,五百年一干枯,一片翠叶中,花瓣乳白中透着淡紫,花的四周一片浓郁灵气在缭绕。 “太华道法乃祖师金虚子悟自太华经而来,经历代祖师不断修改,凝元境以前,招法只是一防一攻一拿三式,至于道法神通也大多是中规中矩之术,实不如武士技法或一些旁门道法管用,但过了元婴境后,灵力五行融合,修为方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远超其它功法......” 金昆子停笔,看看面前两名弟子,道:“为了提高弟子们的修为,除了让弟子们自己修练,五峰真人都炼制灵丹来增补灵力,五峰灵丹各有妙用,比如癸水丹适合女修食用,男修若常常食用,逐渐会变得皮肤光滑,声音尖细......” 苏子昂心中一凛,为了快速提高修为,自己曾私下向青瑶要过不少癸水丹食用,至于皮肤白,实在搞不清是因喝了美颜汤才白,还是因为服食癸水丹才白...... “依蕙苦修道法,为秀水峰同辈弟子中翘楚之辈,此次平原郡历练表现出色,本座赐你本派突破元婴境的各种心得,助你斩除心魔,尽早晋阶。”金昆子手一送,案几上的纸张无风自动,徐徐平展飞到金依蕙面前。 “谢掌教真人指点!”金依蕙心中狂喜,有了这一张纸,自己道法顺利进入元婴境多了一份保证,当下将纸张接去站在一边默默先看了起来。 “苏子昂。”金昆子伸手一召,一柄剑鞘透明的仙剑在掌中凝聚,剑未出鞘,一股凌厉杀戮之意在书房中弥漫,随着金昆子一挥手,缓缓飞到苏子昂面前:“此次平原郡历练,你屡建奇功,今赐你雪宸剑,助你以后斩妖诛魔。” 苏子昂心头一阵猛跳,每一名修士最渴望拥有一柄神兵灵剑以便于挥发道法,今日终于梦想成真,他狂喜之下竟忘了道谢,只是伸手将雪宸剑握在掌中上下抚摸,生怕是在做梦。 “这雪辰剑乃本座元婴境使用灵器,用天外陨石中的铁精结合采自不周山巅花纹钢,利用五行之火淬炼的灵剑,切金斩玉,锋利无匹。”金昆子微微一笑,道:“只是你如今修为太低,实难发挥本剑威力之二三。” 他望着一脸痴迷的苏子昂,道:“名剑均是灵物,需长期以灵力锻炼才能认主,你好好珍惜它吧。” 金依蕙见苏子昂不言不语,连忙伸足偷偷一踢,苏子昂登时从恍惚中醒悟过来,施礼道:“谢掌门真人赐剑。” “你二人可有其它未了心愿?”金昆子突然问道。 “禀掌教真人,弟子没有。”金依蕙道。 “有。”苏子昂冷静的回答,有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憋了许久,一直想把它吐出来。 “说。” “掌教真人容禀,弟子以前说了慌。”苏子昂”噗嗵“一声跪倒,迅速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从桃花小镇误杀郑员外开始,一直讲到步入太华山,这名桃花小镇的少年最后道:“弟子隐匿不服之过,请掌门真人降罪。” “起来说话。”金昆子眸光如电,扫了苏子昂两眼,忽然问:“你的心愿是?” “弟子听闻,本派弟子修为突破凝元境后,可以下山历练两年。”苏子昂伏地道:“弟子这两年想去洛都历练,查找弥勒佛和史金贵的下落,请掌教真人恩准和支持。” 苏子昂的请求是经过数日深思熟虑才提出的。 对于太华派来说,事关刑天戒的真相,必须查出弥勒佛的下落,对于自己来说,必须去洛都寻找母亲郑氏和姐姐苏子青,更重要的是,找到史金贵替于婉报仇,但要在人海茫茫的洛都完成以上任务,事事都离不开太华派的鼎力支持。 因此,苏子昂郑重提出,请金昆子支持! “弥勒佛的下落必须查清。”金昆子剑眉一蹙,沉吟道:““但洛都非比华清城,天子脚下,城中各股势力根节盘桓,对于朝廷来说,非常忌讳江湖势力介入洛都多事......“ 苏子昂听金昆子话中有拒绝之意,内心顿时焦虑万分,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听金昆子道:“兹事体大,容本座斟酌后再定。” “诺。”苏子昂非常识趣的一躬身,和金依蕙一起退出精舍。 午后时分,一阵悠扬钟声在太华山峰峦间回荡,太华五子齐集太华殿。 “各位同门。”金昆子开门见山,道:“本座欲派苏子昂等数名弟子赴洛都历练,主要查找弥勒佛的下落,你们怎么看?” “去,必须派人去洛都抓到弥勒佛!”“火焱子第一个支持,道:“为了寻找刑天戒,本派此次在碧水大江中折损弟子,于江湖中折了声望,在那跌倒,在那爬起,定要找出刑天戒。” 他看看金昆子,迟疑的问:“只是以苏子昂凝元境修为,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嘛?” “想找出老滑头弥勒佛,凭的可不是修为高低,而是见机行事的决断,还有就是一部分好运气,这两点苏子昂好似完全具备。”木桑子忽然说:“另外本派若在洛都寻找弥勒佛,贾大盟主也许去派人去掺合,正好趁机报仇。” “土师弟和水师妹如何看待此事?”金昆子看看土汀子和水鸾子,温言道:“都说说看法吧。” “金师兄看怎么好就怎么做,我绝无二话,一概支持。”土汀子憨厚一笑,立刻表明态度,水鸾子微微一笑,并没有开口说话,但神情却明白无误的表示支持。 “金师兄,派苏子昂等几名凝元境弟子去洛都更好,他们修为低,反尔不易惹人注目。”木桑子捻着小胡子,看看火焱子道:“咱可请屈师兄帮忙,在洛都选几处接触人多的衙门,先将弟子们安插进去历练。” “当年太华山一别,多少年没见到屈师兄了。”金昆子抬头向殿外天际浮云望去,眸中闪起一抹异色,他回首看看火焱子,问:“屈师兄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可否还记得太华派?” “当然记得。”火焱子腾地站起来,拍着胸脯保证:“这事掌门师兄你若拿定主意,屈师兄那由我去联系。” “可是......”烈火峰的首座真人犹豫道:“那弥勒佛最少也是元婴境中期修为,他要去洛都投的亲最少不比他差,背后也许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存在,这几名小弟子不会有危险吧?” “我陪这些弟子们去洛都。”木桑子站起来,神情凝重的说:“碧水大江上一战后,我每次坐在这殿中看着南边朝阳峰,心中便隐隐做痛,这一次,老夫去洛都寻机翻翻本儿。” .......10 一百五十二节 赴洛都 太华殿,精舍中。 “苏子昂。”金昆子声音温和,清楚的说道:“你要去洛都历练的事儿,本座允了。” “多谢掌教真人成全。”苏子昂一时心情激荡,连忙追问一句:“那弟子何时可以动身?” “年后既可动身,不仅你一个人去,还允你另选三名同门一起去洛都。”金昆子略一停顿,道:“秀水峰上的女同门便不要去了。” “诺。” “你好似与太华派大有缘分,从厚土峰上狙杀两名杀手,到平原郡中发现无影宗和青牛庙,一切都少不了你的参入。”金昆子面上忽然充满笑容,温和的问:“有没有想过到洛都如何历练?” “一边苦修道法,一边寻找弥勒佛。” “弥勒佛修为应是元婴中期,你若单独与其相遇,将如何应对?” “这......”苏子昂一时踌躇,不知如何应答,随后便道:“还请掌教真人教诲。” “洛都乃本朝帝都,以皇权为尊,处处充满或明若暗的规矩,在洛都和弥勒佛斗,便要充分利用好这些规矩。”金昆子总结道:“要懂得以谋取胜,而非力敌。” 苏子昂一脸恭维,只听金昆子又道:“你记住,杀人的不是道法,而是人心!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道法可以慢慢修练,而人心永远莫测。”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苏子昂默默记住这两句话,一时难明其中含意,只有等回头向楚天好好讨教。 金昆子的声音忽然充满伤感,叹息道:“若只论道法,本座在修真界中罕逢敌手,但在碧水大江上中了大荒盟贼子的圈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九十六名弟子道殒。” 苏子昂顿时想起于婉,心中一片戚然,口中说道:“掌教真人放心,此仇不报,死磕到底。” “犯不着和大荒盟死磕,大荒盟蛰伏大荒山多年,盟中人手凋谢,若非有大荒山和混沌神兽庇身,本派一指头能戳死他们。”金昆子笑道:“但你勇气可勉,本座刚你一套五子环法器。” 一股紫芒从金昆子掌指间弹出,飘在苏子昂面前悬浮不动,却是一枚表面雕刻着古文图案的紫金戒指。 “你眼下灵力驱使不动真正法器,这是一枚上古灌灵异宝,对元婴境以上修士有禁锢之能,见到弥勒佛后将这五子环祭出,他在劫难逃。”金昆子略一停顿,道:“环上灵力使用一次便减少一次,威力也越来越小。” “多谢掌门人赐宝。”苏子昂喜出向外,随后静听金昆子传了使用口诀。 年关前,因太华派意外折损九十余名弟子,通常每年一届的岁末会武便取消。 金昆子发出真人令,太华五峰一不张灯结彩,二不鸣放燃花炮仗,每名弟子只配发一身全新道袍,添了二道肉菜,一盒点心,简简单单过了年。 数月时间内,金昆子在精舍中数次召见苏子昂,传授一套重阳斩剑法,并赠送六粒补灵丹,督促练武备战。 补灵丹乃长春殿药膳坊长老们精制而成的丹药,一粒药效可抵三粒癸水丹,苏子昂纠结半天,最后将补天丹送给武六七两粒,送给楚天一粒。 重阳斩剑法共分五重,是金昆子为了怀念在碧水大江中道殒的弟子,在太华五术道法的基础上,根据雪宸剑特点,融合数种武士剑法,引用别离道意一念化成,适合苏子昂目前修为使用。 苏子昂依金昆子传授,先从第一重鸿雁飞练起,雪宸剑体熠熠泛光,在太华五术灵力催动下,剑式大开大合,一派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鸿雁翩跹而来之意。 重阳斩仍然沿袭太华五术特点,先简后难,一重鸿雁飞仅用半个月时间便练成,匆匆进入二重蝶落叶。 金昆子纵横天下,半生意气风发,不料在碧水大江一役中,意外阴沟翻船痛失弟子,回太华山后,登高远眺朝阳峰,心有思念,念至法成,剑法以粘、缠、连为主,含有一股登高远眺,悠然思亲的道念。 蝶落叶剑法中已包含一抹哀思道念,秋风至,霜叶黄,一只蝴蝶孤独的落于枯叶上,去留失意。 苏子昂从年前苦苦练到年前,仍然未将第二重蝶落叶剑法练成。 年关后,一场春雨悄然降落,太华山上一夜间春意盎然,草芽儿象一颗颗小星星遍布峰谷山头,树林中传来布谷鸟的阵阵叫声。 古夏天尧年五十九年春,金昆子忽然传下真人令: 派遣弟子苏子昂和武六七等四名男弟子到洛都历练,四名弟子均是在无影宗山寨前见过史金贵和弥勒佛的人。 木桑子和火焱子亲自带队起行,一行人在众人目光中离开太华殿,出了南山门。 金昆子站在太华殿前,看着一行人渐渐消失在云雾中,他抬起头来,深邃双眸仰视苍穹,低声道:“贾似善,咱斗一斗,看谁能笑到最后?” 古道漫漫,万里关山。 众人下了太华山,火焱子独自御剑而去,先到洛都与师兄屈鼎天汇合,屈鼎天乃王朝开国八骑之后,今任千牛卫大将军,主要负责皇城内外安危,有屈鼎天出面打点保荐,众弟子在洛都中便宜行事。 木桑子没有使用任何法器飞行,而是带领苏子昂等四名弟子一路策马而行,一路蹄声哒哒奔赴洛都,沿途欣赏各郡风景。 “木真人,我小时常做梦去洛都。”武六七一脸憧憬,询问:”洛都到底什么样儿,给我等讲讲吧? “洛都的模样?”木桑子摸摸小胡子,目光狡黠一扫,卖个关子问:“你们也都想知道?” “想知道,想知道。”众弟子哄然大笑,纷纷垦求道:“木真人快讲,不要吊我们胃口了......” “不同的人见到洛都后,都有不同说法。”木桑子抬目眺望远方,神色一瞬间有些恍惚,道:“洛都上聚千年紫气,八方游子来朝,天下富庶宝地,还有一种说法是,王城多妖女,洛都出少年。” “天下利与名,俱在洛都城。”一直默默不出声的楚天忽然冒出几句:“欲知古今兴亡事,请君笑看洛都城。”等诸人将目光看来时,他又策马而行,一句话不肯多说。 “王城多妖女,洛都出少年。”苏子昂读书颇少,听到木桑子和楚天颂读的诗词后,一摸怀中小金鹰,想起哑巴少女,心中暗念;金鹰卫好似神通广大,此次在洛都寻找弥勒佛,要不要找找哑巴小妖女帮帮忙呢? 春风浮动马蹄疾,数十日后,一行人穿过万重关山,出现在洛都外城定鼎门前。 洛都城垣的巍峨入云,气势磅礴,城门楼上悬浮飘云,护城河水波涟涟,长长的吊桥如一条长龙跨空而来,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扑面而来。 太华殿前的白玉广场云雾缭绕,纤尘不染,一派仙气,而洛都给人的感觉是岁月的沧桑和厚重,仅凭一堵墙,一条河,一座吊桥,便让苏子昂等人心生敬畏。 “小子们,甭在城外看了,进城去看热闹吧。”木桑子看着目瞪口呆的弟子们,哈哈一笑,率先步入定鼎门。 ......9110 一百五十三节 捕快 数日后,洛都城中,十字街头。 苏子昂和楚天陪着一个捕头打扮的中年男子缓缓而来,在千牛卫大将军屈鼎天的保荐下,两人在洛都京兆府讨了一个差使,每日随京兆府的一名捕头宋德维持十字街附近的治安。 “十字大街原叫宣仁街,为避当今天子讳,改叫十字大街,算是洛都最繁华之地。”宋德人极为随和,一路走一路介绍:“这街上胡同多,有九街十八巷,七十二胡同的说法。” “宋捕头。”苏子昂询问:“我和楚师兄初来王都不懂规矩,多和我等兄弟俩说说干活的规矩?” “咱就是抓抓小贼,不允许在街面上打群架,特别是拿家伙打群架,招子要亮,把看到的事儿向上官禀报。”宋德想了想,加重语气道:“后一条最重要,咱们其实就是府尹大人的眼线,贼们常说的打哨子的。” “宋捕头。”楚天恭敬询问:“在十字街抓贼可有讲究?” “京兆另有一层意思是辇毂,是指京兆府在天子车轮之下,这儿离天太近,上面的事儿太复杂,一年换两任京兆尹大人都是常有的事儿。”宋德压低声音说:“十字大街面上的贼各有各的道儿,背后的蔓儿上不知扯出什么瓜,只要不在眼皮子下公然行盗,咱们吆喝走就成,不真抓。” “吆喝走,不真抓。”苏子昂一时没能明白,一脸迷惑的询问:“捕快不抓贼吗?” “对,就是吆喝走,不真抓。”宋德笑了一笑,解释道:“我等就如庙里的神像,按时辰出来到大街上溜一溜,摆摆样子就行,江洋大盗自有金吾卫出面抓捕。” “诺。”苏子昂和楚天隐约明白,原来京兆君的捕快巡街就是出工不出活儿,吓唬人而已。 街坊两边人流如织,各种商贩叫声喧天,大部分人全向宋德点头合腰,数名赤裸上身,肤黑如炭的怪人从人群中走过来,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这是昆仑奴,还有新罗婢,据传是本朝船队从域外捎来的,别看他们个大长的丑,可是干活老实又听话,都是名门士族府中喜欢的抢手货。”宋德在一边悄声解说。 苏子昂第一次见到肤黑如炭的人,心中正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猛一抬头,又有七八名光头青年男子迎面走来。 眼下正是春寒之际,几名青年男子一样的上身赤裸,不同的是上身纹满各种图案和文字,其中一名从肚脐眼向上,维妙维肖的纹了一朵鲜艳的大红牡丹图。 “宋爷早,宋爷来巡街了......”为首一名高个男子看到宋德,连忙跑过来点头哈腰,抬手之际两臂各纹一行文字;左臂上刻有生不怕京兆尹,右臂上刻有阎罗王。 宋德连眼都没斜一下,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径直向前走去,七八名光头男子恭恭敬敬的站成两排,待三人走过后,迅速挺胸叠肚,大摇大摆向人群中晃去。 “十字大街有二种臭虫最讨厌,一是闲汉,二是恶少,方才就是恶汉。”宋德一脸无奈,向光头男子们呶呶嘴,道:“闲汉多是城中家道中落的纨侉弟子,今日向饭馆中扔只老鼠,讹诈顿饭吃,明日躺人家店铺前,赖两个铜板儿花花,他们自号洛都市井游侠儿。” “闲汉看来就是郡县中常见的泼皮无赖。”楚天询问道:“恶少是怎么回事儿?” “男要浪,满街逛。”宋德叹了口气道:“本朝定都千年,城中住满大小王侯将相和各阶官员的族人,许多府中弟子苦差事不愿干,正经差事不会干,常年闲赋在家,无事只能上街浪一浪,他们自号街头探花。” “为何叫探花,而不叫状元。”苏子昂和楚天相视而笑,问道:“若遇到街头探花,我等怎么应对。” “探花,探花,这个花是指姑娘。”宋德解释完,又道:“避道而行,探花们一般背后都有根儿,如果他们做恶,要迅速向上官报告。” “诺。”苏子昂和楚天对望一眼,心想这洛都表看比华清城繁华许多,但内中却也比华清城复杂十倍,但想到也不会永久在洛都京兆尹当差,便应了一声不在追问。 宋德带领苏子昂和楚天巡街三日后,留下一句有事禀报,便钻到一家茶馆中听说书人弹曲儿,放二人单独巡街。 十字大街正中有一宽阔场地,地面皆以青石铺彻,方圆约有数百丈,变戏法的,唱戏的,说书的,卖艺的,城中百姓和各路商贩均在此交易,热闹非凡。 这一日,一行男男女女十数人挑箱驮担来到场地中,麻利的放开箱子,铺开了场子。 一名布衣青年男子执一面铜锣敲了起来,“咣、咣、”周围人群闻声围了过来。 “名位父老乡亲......”布衣青年收了铜锣,行了个团团揖,纵声道:“云家班初来洛都宝地,给大伙演个把戏,若演的好,大伙扔个赏钱,若演不好,只当博大伙一笑。” “好、好。”围观人群中稀稀拉拉响起一片啪、啪的掌声,众人翘首以待静等好戏开台。 云家班共有十二人,五女七男,先出来两名布衣年青人,表演一套刀术和鞭术。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布衣青年人表演的是双刀,人一出场,双足如蝴蝶穿花般掠场绕走,“啪”的一个二起脚起式,一刹那刀光如雪,脚不沾地,双刀渐急,只见一般刀山在移动,内中不见人影,最后“啪”合刀而立,刀光散尽,青年人气不长喘。 “啪啪,好好。”四周人群顿时掌声如雷,哄然叫好,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才使双刀叫云淳,是我师兄,小的叫云爽,给大伙耍一套鞭子,博大伙开心一笑。”云爽右手腕上束了一条九节鞭,猛然眼一瞪,甩手一抖,鞭直如棍,在空中如一根长棍般竖立不倒。 “好,好,鞭立不断劲。” “在十字街看了这么多耍鞭的,小兄弟仅凭这一手空中竖鞭便能拿个头彩。” 一片哄然叫好声中,云爽长鞭飞舞,劈、撩、扫、缠、抽一板一眼,动作举轻若重,节奏分明,偶尔出个十字披红,舞花盘龙,在众人眼花缭乱中,最后一抖手,漫天鞭影无声无息的束于腕间,面色不改。 “各位老少爷们,姐妹大婶,在下云天铎,乃云家班班主,带小女云夏给大伙演一套把戏,若演的好,大伙扔个赏钱,午间换个烧饼吃。”云班主好似极有信心,没说若演的不好怎么样,一招手,一名十余岁小姑娘一个跟头翻了出来。 云夏豆蔻年华,一对大眼晴分外有神,略一施礼,又是一个跟斗,纤瘦身材径直翻在云班主的肩头,在肩头上翻起跟斗来,云爽和云淳带领两名男子摆出一个大箱子,众人知道好戏即将上演,精神一振。 云爽提起箱子,巡场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伸指敲弹的木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樟木箱子。 箱内空无一物,樟木子敞开口儿,最后被端端正正摆在场中央,云淳向云夏大叫:“师妹,箱子摆好了。” 云夏倏地从云班长肩头蹿了下来,双手一撑地,一个跟斗翻进樟木箱子,箱子一倾,箱盖“啪”的扣下来,将云夏扣进箱中。 云班主一步抢了过来,将箱子扶正,伸出一只手在箱子外缓缓的一划拉,然后揭开箱盖一看,箱内空无一物,云夏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 2 一百五十四节 云家班 阳光从天空肆无忌惮的泼洒下来,明媚而温馨,春日下一切纤毫可见。 正在远处观望的苏子昂一愣,连忙问:“楚师兄,人到那里去了,这是道法还是幻术?” “在下也未看明白,这多半是障眼术吧?”楚天口气一顿,道:“这伙人身上感觉不到灵力波动迹象,修的应是武士。” “恩,那再看看。”苏子昂笑道。 只见云爽奔过来,将箱子提起来,翻过去,又转了一个个儿,箱中确实空无一物,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哎,俺这贪玩的师妹,又不知躲到那里去贪玩了。”云爽手一翻,掌中多出一个盘子,向众人施礼道:“请乡亲们赏个烧饼钱吧,我师妹从小贪吃,闻到烧饼味便能变回来” 众人在十字街头也算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戏法,但好奇心起,都想看看云夏从什么地方再变出来,纷纷摸出铜钱扔入盘中。 云班主微微一笑,跨到樟木箱子边,先拍了拍箱子,然后慢慢将箱子打开,箱子中仍然空无一物。 “英儿,取个烧饼来,夏儿又不知到那儿贪玩去了。” 众人眼前一亮,一名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嗯”了声站出来,纤指间挟着一张烧饼,向众人扬了扬手,递给了云班主。 云班主接过烧饼,放在口中咬下一块,大口咀嚼起来,顺手将烧饼扔进箱子,顺手将箱盖扣上,肃立在箱子前,掐指念诀,念念有词,猛然间一张口。 “噗”一股烈火从口中蓦然喷出,火光熊熊,在箱子外打了个滚儿,然后消失。 “啊。”众人发出一片惊呼声,一起目不转晴的盯着樟木箱子。 箱子盖被缓缓打开,云夏倚在箱子中,神情专注,正滋滋有味的啃着烧饼,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夏儿,方才你到何处去了?让乡亲们替你担心了。”云班主略略责备道。 云夏大眼晴中狡黠光芒一闪,应声道:“方才一名神仙婆婆带我看牡丹花去了,花刚开放,便被烧饼味馋了回来。” “胡说八道,如今初春寒冷,岂能有牡丹花开放。”云班主责备道。 “我没说慌,这有数粒种子可以证明。”云夏俏生生的张开小手,掌心呈现数粒种子,又说道:“神仙婆婆还教我栽种,说是能现种现开。” “小孩子家越说越玄虚,那有能即时开放的牡丹花。”云班主板着脸道。 “姐姐,把给马喂水的木桶端来,我立刻种给大伙看看,看看神仙婆婆有无骗我。”云夏扭着向一边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求道。 “好,这就去。”云英笑嘻嘻提来一个粗笨木桶,向地上一放,木桶中有水花溅出,桶中竟有半桶清水。 云夏蹦出樟木箱子,奔到木桶边,将掌中种子扔进水中,然后在一边有模有样的掐指施法,“啪”云班主双掌一拍,晃手道:“各位兄老乡亲,小孩子说话没准,一会种不出牡丹花,大家休要见怪。 “啊、好。”众人一片惊叫声中,一朵鲜艳的牡丹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徐徐从水桶中冒了出来,花枝招展,一丝花香在风中盘旋。 “下面由长女云英给大伙表演一套剑法,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气。”云班主未等众人明白过来,拱手喊道。 云英用一根红线缚住黑发,一身浅黄花布短衣下杨柳细腰,如一朵烂漫迎春花在人群中盛放。 她持剑向场中一站,左手纤指掐剑诀一引,瞬间由静入动,剑光灿烂,低如水银铺地,高似星光璀璨...... 围观人群一时被云英剑舞所震撼,无人击掌。也无人喝采,雅雀无声,男子们神情沮丧,自愧不如。 “嗖”一声,一道黄芒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长长弧线,向场中云英击去。 灿烂剑光中,黄芒被宝剑“咣”的击飞,在地面上滴溜溜的滚了一圈,最后歪倒在青石地面上,分外显眼,竟是一块黄灿灿的圆饼。 “金饼?”围观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声。 古夏王朝一百个铜板换一两纹银,十两纹银换一两金子,这块金饼少说能有五十两,一名客栈普通伙计一个月能得约六十个铜板的酬劳,如果是一块金饼,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生吃喝不愁。 金饼的主人是一名衣履鲜亮的白衣贵公子,他手扣两块金饼,正笑眯眯的望着云英,身边同样站着两名男子,一名红衣男子目光漠然,一名绿衣男子目光炽热,同样的凝视着云英。 “姑娘貌如仙子,剑术无双,请收下我仨做个关门弟子吧。”绿衣男子腰间坠了一块香囊,脸上搽了一层薄粉,浑身上下香味浓郁,翘着兰花指,抱拳向云英施礼道。 “公子,这个赏钱太重,本班受之有愧,请收回吧。”云英一愣,剑尖一挑将金饼挑在盛铜钱的木盘中,向白衣公子递过去,神情不卑不亢。 “姑娘,你这是大不孝!”白衣公子未接金饼,却神情凝重一指成班主,一本正经的说:“看成班主他老人家两鬓微白,已近天命之年,仍要在江湖中奔波,这几块金饼可以让他安享晚年。” 随后,他诚垦的说道:“收下金饼吧,请收在下三人当个徒弟” “这位是名动洛都的田旺旺*****衣公子一指白衣公子,然后又指指衣服公子道:“这位是祝舞阳公子。” 最后,他兰花指一指自己,道:”在下许百荣,我仨在十字街善名远扬,玉树临风,人称洛都三少,不信你问大伙儿。” 一抬头,却见四周人群早走了个精光,场中只剩下洛都三少和成家班的人。 “咳、咳、”许百荣咳嗽了两声,望着惊恐四散的人群,幽怨而无奈的解释道:“唉,他们以往都曾受过我仨恩惠,也没人站出来证明一下,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洛都三少果然名气大的很。”云英大眼晴一挑,欲笑又敛,伸手将金饼又递了过去:“田公子收好,云家班消受不起。” “哼,本公子好心施恩成家班,你却不领情?”田旺旺瞄了一眼云英,脸色一板,口气中多了一份威胁:“本公子要怒了。” “知道田公子是谁吗,刑部尚书田大人的公子。”许百荣在一边喋喋不休的介绍:“田大人还兼任洛都京兆府,十字大街就归京兆君管。” “失敬。”云英冷笑一声,盯着田旺旺,口气同样生硬的问:“田公子怒了会怎么样?” “嘿嘿。”田旺旺见云英一脸敌意,看看正奔过来的云班主和云爽、云淳,笑道:“姑娘这般不友善?在下只有敢怒不敢。 一道蛮横的声音忽然响起:“谁在太岁头上动土,想躺着出东城门嘛?” 左臂生不怕京兆尹,右臂死不怕阎罗王的光头男子,带着十余名光头闲汉急步而来,站在洛都三少背后,一溜歪着脖子斜目而视,气焰嚣张的替洛都三少壮气势撑门面。 “刁癞子你个数年不洗澡的邋遢货,薰死本少了,甭站我仨身后。”许百荣根本不领情,捏着鼻子又数落道:“臭味、酸味、还有个什么味儿?” “禀许公子。”身上画了一枝牡丹花的光头男子谄媚笑道:“刁癞子这个懒货,前日醉酒太甚,尿裤子后一直没换衣服......” 还在找“射天妖“免费? 网上直接搜索““20万本热门免费看,,精彩! (..=) (射天妖) 一百五十五节 天星帮 “久仰洛都三少善名,只是金饼太贵重,云家班受之有愧,请田公子还是收回去吧。”云班主向田旺旺拱手道。 田旺旺有一群无赖撑腰,胆色顿壮,道:“本公子看你们有些本领,你带领云家班去给本少看家护院如何?再加二块金饼当定金。”说着将手中的二块金饼全部扔进云英掌上木盘中。 “云家班受不得拘束,请公子别请高明吧。”云班主见田旺旺色迷迷的眼神一直不离云英柳腰翘胸,立刻扬声道:“云爽,云淳,收拾家什咱们走。” “好。”云爽和云淳早已面露不悦,见云班主发话,各自一声吆喝,迅速收拾起物什 “叮咣”一声。 “一群不懂事的外乡蛮子。”刁癞子一挥手,将云英手中的木盘拍落,吼道:“,田公子给赏金竟不要?云家班这脸比五品官还大?” 木盘落地后,里面的铜板在地面上乱跳乱滚,顿时引起了人群注意。 楚天见场中情形急变,身形刚一动,苏子昂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低声道:“师兄不慌,今日游侠和探花齐聚十字街,且先看看云家班如何应对。” “恩。”楚天见苏子昂好似胸有成竹,便依言收住脚步。 “哈哈,云家班初来乍到,不懂洛都的规矩,请各位公子莫怪。”云班主面色变幻,最后仰头打了个哈哈,道:“我等走就是,木盘中赏银一个子儿也不取走,各位满意了吧?” “云班主,在下真无恶意,只是仰慕云家班的本事,想请云班主到府中收徒授艺。”田旺旺见云班主口气软了下来,立刻象一只大灰狼般表白道:“在下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的好人......” 云班主脸色一变,正欲有所动作。 “哒......”一阵嘈杂脚步声中,三名脏兮兮的孩童一阵风般从远处跑来,看见地面上的铜钱,弯腰就捡。 地面铜钱云班主已表明不要,刁癞子一群闲汉在洛都三少面前又不好意思去捡,一时也没人出声制止,三名脏兮兮的少年手快如风,片刻功夫便将铜钱捡去大半。 “大爷,抬抬脚,别踩着手。”一名大眼孩童略抬起了头,向许百荣叫道,另一名瘦男孩迅速蹲过来,一板许百荣的腿,伸手向许百荣脚底一枚铜钱抠去。 “脏鬼,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本少爷的靴子,这一身脏味,比刁癞子还臭......”许百荣一脸嫌弃,捂着鼻子一抬脚,向瘦男孩肩头一蹬。 瘦男孩刚摸到铜钱,肩头上猛然吃了一脚,身体向后一个踉跄,径直撞到田旺旺身上,田旺旺正瞄着云英流口水,被猝然一撞“哎呀”一声歪了出去。 “少爷站好、站好。”一边的大眼男孩连忙过来搀扶,口中骂道:“笨蛋,你撞着公子了。” 远处的苏子昂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暗自笑道,今日风和日丽,无赖、闲少、小毛贼齐聚十字大街...... 方才瘦男孩一板许百荣腿,趁许百荣伸手捂鼻遮住视线的一瞬间,手闪电般探出,落下来时掌中多了一个银袋子,大眼男孩一搀一扶田旺旺,顺势将田旺旺全身摸了个净光,另一个胖男孩更溜,趁众人目光看向田旺旺时,出手如风,将身边数名无赖怀中的银钱扫个干净。 在无间海的数年时间中,燕千户闲聊时,常常和苏子昂讲起贼道的种种趣闻。 知道一些贼道大约规矩和行话,场中的瘦男孩连滚带爬,叫打哨子,替大眼男孩和小个男孩引开注意力,将许百荣和田旺旺几头羊儿的盘儿抹尽。 “滚、滚、滚!”许百荣跑过来,抬腿向三名男孩子踢去,怒气冲冲的大吼:“三只脏鬼,一身臭味,讨打啊,刁癞子快赶走他们。” “兄弟们上。”刁癞子一声大吼,挥舞手臂便要上前动手,三名男孩捧着铜钱,连滚带爬向远处跑去,远远笑道:“大爷们,我仨自己滚远了......” “许公子,这群小猴子跑的贼快,日后一定寻个机会狠狠揍他们,给你解解气。”刁癞子一脸讨好表情,向许百荣承诺道。 “哈哈,没白叫游侠儿,给你点赏钱买酒吃吧。”许百荣终于正眼看了看刁癞子,随手在怀中一摸,脸色一变,大叫:“银袋子不见了,方才来贼了,谁看见贼了吗?” “我的银子也丢了。” “我也遭贼了。” “我的金饼,折扇,玉佩都不见了。”田旺旺立刻伸手向怀中一摸,一直温文尔雅的脸登时沉下来,皱眉道:“折扇和玉佩都是有来历的古物,若丢了必遭在下父亲斥责。” “方才三小子是贼,把我几颗碎银也摸走了。”刁癞子一脸怒意,恶狠狠的说道:“洛都的贼全是天星帮的人,十大街这一带归郑七指管,几位公子放心,折扇和玉佩由小人负责找回来。” “十字大街还有没有王法了?”许百荣恼怒道:“天子脚下,京兆尹的捕快全是吃干饭的,连个毛贼也经管不住......” 田旺旺道:“几位若寻到那个贼头儿郑七指,先把碎银讨回来,顺道把在下折扇和玉佩要回来也行。” “好、好、小的这就去办。”刁癞子呲着大板牙挥挥手,带着一群闲汉快步离去。 “大哥。”许百英看看田旺旺脸色,问:“刁癞子一伙就象一群狗般听话,还能有点用处,你为啥从来不给他们个笑脸?” “你都知道刁癞子一伙人是狗,竟要我对着一伙狗笑?”田旺旺似笑非笑,一脸高深,又道:“这种小人物不用给他们笑脸,给他们一点小希望就行了。” “小希望?” “这种小人物不是巴结咱,是巴结咱的家世,咱们不必赏赐他们什么,只需让他们时时感觉,咱们或许会给他们什么即可。” “佩服,佩服,大哥的高见果然与众不同。”许百荣一脸仰慕,扭头道:“祝老三你干嘛一声不吭,在装什么深沉?” 洛都三少中的祝公子鼻高眼深,一直未说话,见许百荣开口询问,一笑道:“小弟一直在聆听两位大哥的高见,今夜回府打个底稿,准备出册立传。” “出册立传?”三句话把苗旺旺捧的心花怒放,问道:“老三银袋子丢了没?” “没丢,咱去那玩?”祝公子一脸笑意。 “玉春楼坊。”许百荣一脸淫笑,叫道:“老三请客。” “等等,我先去办个事,你哥俩去玉春楼坊等我。”田旺旺挥挥手独自而去。 “大哥神神秘秘的,咱哥俩先去玉春楼坊寻些乐子等他来。”许百荣拉起祝公子,向玉春楼坊奔去。 刁癞子一伙无赖雄纠纠,气昂昂顺着西大街而去,路上行人纷纷绕道而行,众无赖一路真如游侠般睥睨四方。 “洛都三少有啥了不起,一直沉着个臭脸。”花牡丹愤愤不平,道:“他们不照样和咱一样游手好闲,一样天天在十字大街上浪,一样长了颗一模一样的脑袋。” 刁癞子道:“他们确实和咱们一样游手好闲,长着一样的脑袋,但人家命好,老子是现任官,咱们老子的爷爷的爷爷才是官。” “那田旺旺从不正眼瞧咱,咱犯不着拿热脸一直蹭他冷屁股,各玩各的不行嘛?”花牡丹仍然不服气。 “今日不低头,日后处处要低头。”刁癞子讲起了大道理,道:“咱如见了京兆尹一群捕快就要陪笑脸,若攀上洛都三少这根大粗腿,日后在十字大街上可以横着走。” “能抱住人家的大粗腿嘛?” “能,只要这次替他们讨回折扇和玉佩就有机会了。”刁癞子颇有自信。 “郑七指阴险狠毒,出了名的要钱不要命,为银子连自己手指也舍得一根根剁下来,能卖面子给咱们嘛?”一名独眼无赖有些害怕,道:“郑七指背后天星帮可是有些来头的。” “哈哈,郑七指再狠毒,天星帮再厉害,能大得过京兆尹嘛?能厉害过金吾卫嘛?”刁癞子大笑,道:“郑七指这次若不识趣,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 一百五十六节 计谋 十字大街上逃走的三名男孩一路穿小街,钻斜巷,一溜烟儿蹿到洛水岸边一片茅草棚中。 洛水在远处静静流淌,传来一片寒意。 茅草棚子破旧不堪,中间用几根木棍子一搭,四周用干芦苇一遮,四面透风,四周显得极为荒芜。 “机灵虎,咱们发财了,发财了。”瘦男孩将一把金叶子,金饼一一扒拉开,摆在一张破木桌上,大叫:“喜子全是黄货,这几只羊儿可真肥,你顺的喜子是什么?” 大眼男孩机灵虎从怀中摸出一个绸缎袋子向破桌上一倒。 “嘭、嘭、”几声响。 绸缎袋子中先蹦出几枚金饼和数片金叶子,最后露出一把折扇,一个玉佩。 “这头白衣肥羊抵得上一只獬豸,只怕家里有些来头。”机灵虎看着案上物品,抿了抿嘴道:“它们会不会给咱惹祸上身?” “到咱手就是咱的了,管那么多干啥。”瘦男孩一脸无所谓,又问身边胖男孩:“胖头鱼,你顺的喜子是啥?” “山猴子,我顺的东西可不咋地。”胖头鱼面色尴尬,伸手摸出一捧碎银。 “胖头鱼没事。”机灵虎安慰了胖头鱼一句,然后道:“老规矩,碎银上交给七爷,其余的咱藏起来。” “行。”山猴子将手中金饼抛了抛,道:“有了这批黄货,咱长大了能娶一堆婆娘。” 胖头鱼笑道:“婆娘、婆娘,山猴子上草垛,一娶娶了七八个,你天天就惦记婆娘。” “你俩先别闹。”机灵虎道:“今日我的心特别慌,总感觉有一种危险在逼近,七爷会不会发现咱们藏私货?” “不会,七爷又没长顺风耳,他不会知道的。”山猴子肯定说道。 “你俩记住,万一七爷听到风声问起这事,打死咱也不能承认。”机灵虎郑重说道:“以前的三师兄,四师兄他们也藏私钱,结果耐不住七爷吓唬,把银子交出来了,最后全被七爷扔进洛水淹死。” 苏子昂伏在茅草棚不远处静静窥听,见三名小孩和大人一般制订攻守同盟,倏地心生伤感,腰一塌,一路猫步潜行离去。 燕千户传授技艺时,曾传过贼门几个常用的潜行姿态,如猫步,蛇行,猴行等,如今以凝元境修为施展起来,脚步更是落地无声。 楚天见苏子昂的身影出现,立刻迎了上去。 “发现什么没有?” “发现三名三不偷的小贼,名字也有趣,老大叫机灵虎,老二叫山猴子,老三叫胖头鱼。” “何为三不偷?”楚天笑问。 “贼道一条古老的规矩,救命钱不偷,孤儿寡母的钱不偷,砍头钱不偷。” “没抓他们嘛?” “看到这三小贼,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苏师兄看行不行?”苏子昂目光闪烁,说:“金真人曾说过,帮派的力量永远胜过一个人的力量,我们四人到洛都来寻找弥勒佛,最欠缺街头上大量的人手来帮忙。” “那当然,一个好汉三个帮,众人拾柴火焰高,但这三个帮是指君子,你不会打算让三名街头小贼来帮忙吧?”楚天说出自己见解。 “君子之交淡如水,和君子交朋友需要大把光阴来沉淀,而寻找弥勒佛可等不得。”苏子昂说出自己见解:“而身份卑微的人在落难时,你那怕给他一句温暖的话,他也会铭记终身,比如武六七给我喝了三碗清汤面。” “你想给这三小贼施恩,然后拉拢他们?” “恩。” “你若感觉行,咱便试试。”楚天若有所思,道:“此事是否要上报木真和火真人知道。” “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等稍有眉目时再说吧。”苏子昂口气顿了顿,道:“没谱的事儿先别说,我一见到火真人就害怕。” ”我见到火师伯一脸的蓝胡子也怵的慌。“楚天笑道:“那就等等吧。” “近几日巡街你小心行事,我多盯盯这三名小贼,看看能否找到机会。 “成。”楚天应道。 苏子昂从桃花小镇逃亡开始,一直到太华山学艺,心中一直懵懵懂懂,事事随波逐流,顺其自然,但于婉的意外道殒使他在数月间仿佛开了窍,开始考虑如何主动寻找弥勒佛和史金贵。 数个时辰后,暮色低垂,炊烟四起,洛水左岸一处偏僻老宅院中。 宅院主人郑七指在洛都贼道中赫赫有名,他半隐在阴暗中,豺狗般的目光狠狠盯着刁癞子和花牡丹一群无赖。 “刁癞子,咱都在十字大街上刨饭吃,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甚一定要找老子晦气?” “若无要事,我等可不敢登郑七爷的府门。”刁癞子毫不示弱,道:“只是你手下小弟顺了田公子的黄货,知道田公子是谁吗?正三品刑部尚书兼领京兆尹令田文林大人的公子。” 他扯完一大通官名,然后大吼:“你这是惹祸上身。” 郑七指一生只爱盗贼职业,少年时为了练出摸喜子快、准、狠三字诀,一狠心把手指剁去三根,七八年前与人斗狠脸被划了一刀,面相狰狞不便在白日行窃,便逼迫十字街上流浪小孩做贼维生,后来成了天星帮一个管事堂主。 “刁癞子,别扯什么田大人来吓唬我,你凭啥说是我手下的人干的?“郑七指虽大字不识几个,却绝不认帐,大叫:”在十字大街上顺喜子发财的可不少于数十伙人,凭啥说是我的手下,那仨小子叫啥名字?” “有人顺喜子还主动报出名号的?”刁癞子靠耍赖吃饭,声音比郑七指还大,叫嚷道:“郑七爷,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十字街这一带,你会让别人来发财?” “刁癞子,抓人拿脏,抓奸拿双,你只说我的人顺了田公子的喜子,证据呢?”郑七指说起歪理来也是一套套的,叫道:“你连三小孩的长相都说不明白,让我从那找人?” “田公子的折扇和玉佩在你地盘上让仨小子顺走了,东西你要寻不回来,今儿我等都不走了。”刁癞子见说了半天没用,索性撒破脸皮使出看家本领耍赖。 “刁癞子。”郑七指忽地蹿过来,刀疤脸一阵狰狞扭动,只剩下三指的左掌一翻,食中两指间刃芒一闪,吼道:“在我家耍赖,想死吗?” “我刁某人是吓大的?你先捅上几刀。”刁癞子一付滚刀肉的嘴脸,威胁道:“我等带着血去京兆府讨个说法,也不知田大人会不会替我等讨还公道。” “不走了,就住这了。” “郑七爷要管吃管住。” “有点冷,郑七爷找床被子来。”一群无赖纷纷出声应和。 郑七指和刁癞子象二条野狗般相互咆哮对峙,最后光鞋不怕穿鞋的,郑七指拿不准刁癞子等人所言是真是假,气的一跺脚,向院外叫喊:“把本堂最聪明的齐师爷请来。” “哎。”院中有人应了一声,一阵脚步声远去。 苏子昂隐身挂在院内一堵夹墙上,心中暗笑,这洛都的贼也真讲究,有自己宅院不说,竟还配有聪明师爷来管事,这些事儿和燕千户所讲的奇趣大不相同。 半盏茶后,一阵脚步响。 四条人影匆匆而来,其中一名黑衣人身披长斗蓬,遮住脸看不见相貌。 伏在暗处的苏子昂心中一动,四人中有三人脚步声沉重,唯有黑衣人落足无声,应是一名凝元境修士。 “凝元境修士给贼头儿郑七指做个小师爷,此事有点蹊跷。”苏子昂登时想起燕千户曾说过,贼只求财不要面子,默默无闻最好,持刀斗狠是匪寇不是贼。 “齐师爷,刁癞子带着人来耍无赖,你说咋办?”郑七指迅速将刁癞子登门的事儿说了一遍。 “哈哈......”齐师爷笑了数声,声音象个年轻的公鸭,道:“刁癞子,郑七爷,且容在下先讲个故事吧。” “说吧,说吧,反正刁爷准备在这长住,正愁没人说话解闷呢。”刁癞子一脸的无赖相。 “从前两个要饭的,两人一边晒太阳,一边说闲话,都说在梦中娶到媳妇了,都争说自己娶的媳妇俊,争着吵着打起来,一死一伤,伤者让县令大人判了死罪。“齐师爷问道:”因为梦中娶媳妇,最后都没了命,两人是不是比猪还蠢?” 齐师爷讲的这个故事,在道书中常见,用来比喻“有”和“无”的区别。 太华经源从玄宗道门,苏子昂在练习太华五术时,曾听常子达和金依蕙说过类似的比喻,眼下齐师爷用来对比刁癞子和郑七指的争执,倒是应景。 “齐师爷高明,你说这事怎么办?”刁癞子翻翻白眼,又补了几句话:“你说的故事我能听懂,刁癞子和七爷更是往日无仇,只是田公子的玉佩和折扇必须找到,否则京兆尹田大人发起威来,咱们以后甭想在十字大街上混饭吃。” “给七爷三天时间,三天后,咱在这见面议事。”齐师爷伸出三根手指。 刁癞子伸出两根手指,还价道:“二天,最多二天时间,若交不出玉佩和折扇,这事没完。” “成交,二天后这个时辰,在此见面。”齐师爷一口应承。 “行,那就有劳七爷多费心了。”刁癞子起身一抱拳,起身带着花牡丹一群无赖离开宅院。.. 一百五十七节 齐师爷 外面的空气略略有些冷,在郑府门口,刁癞子一伙人个个挺胸叠肚,摆出一付威风八面的模样。 大哥,咱这回去等两天后再来嘛?”花牡丹询问。 “嘘,别吱声。”刁癞子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四下一张望,忽然低声说:“都悄声摸回去,盯紧郑七指的宅院子,看看白日三个小鬼露不露面。” 随后,他双手左右一划,道:“全散开,从两边散开走,都机灵点儿......” 郑七指府中,两名黑衣青年人匆匆奔了进来,抱拳道:“禀齐师爷,一群无赖走远了。” “哼,翅膀还没硬就敢私自留钱,须把仨小子提来狠狠惩治。”齐师爷冷哼一声,一召手,说:“郑堂主你附耳过来。” 郑七指对齐师爷言听计从,居然乖乖的把耳朵伸了过来,一边听齐师爷耳语,一边频频点头,最后问道:“这么做太罗嗦了吧,不如直接大缸泡老鼠?” “粗俗,无知!”齐师爷训诫道:“凡事多动脑子,做贼也是一门大学问。” “好,好,动脑子,动脑子。”郑七指一连声道。 “嚓,嚓......”屋外一阵脚步声中。 机灵虎和山猴子,胖头鱼三名孩童被押过屋内,一溜蹲在墙角,目光中闪着惊恐。 “富贵,请铁鞭,抬水缸。”郑七指坐在阴暗中,脸上狰狞伤疤在灯火辉映下镀上出一抹杀气,冷森森的喝道,机灵虎三人听到抬水缸三个字时,脸色大变,身体瑟瑟发抖。 “机灵虎,你仨太不象话了,还不快向师父认个错,把藏的银子交上来。”黑衣青年刘富贵一付大善人模样,道:“我向师父求个情,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刘师兄,我仨没藏银子,不知道你在说啥。”机灵鬼镇静说道。 “啪啦”一声响。 郑七指将一只水碗狠狠摔了出去,吼叫道:“反了,反了,先给我狠狠的打。” 山猴子连忙大叫:“师父,我仨冤枉啊,今天顺来的喜子全上交给师父了,一个铜板儿也没敢留。” “你仨小子真是断背的椅子、靠不住!”郑七指脸上伤疤皱成一团,从阴暗中猛然站起来,骈指怒骂:“富贵给我向死里打,就当我养了三条白眼狼。” 刘富贵举起鞭来,向机灵虎三人狠狠抽了下去,随着鞭声起落,屋中顿时响起一片小孩的惨叫声。 苏子昂挂在院墙上看不清铁鞭用何物制成,只能听到鞭声呼啸,鞭鞭裂肉,机灵虎三人鬼哭狼嚎,仿佛随时都能断气一般,心中不忍,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又隐忍下来。 打了半个时辰,机灵虎三名孩童除了一连声惨叫外,却好似铁了心般拒死不认。 “最后给你仨一个机会。”郑七指站了过来,伸出一根残指,冷脸道:“交出藏银放了你仨,不然大缸灌老鼠。” 胖头鱼立刻面如土色,颤抖道:“师父,我......” “我仨对师父忠心耿耿,一个铜板儿也没有藏,若藏过一个铜板儿,任师父将我仨灌死。”机灵虎一声断喝,立刻截住话头,胖头鱼登时醒悟过来,也顺着话头说:“我仨今日顺的喜子,回来时便孝敬师父了,没藏一个铜子儿。” “好,好,敢串供了。”郑七指气的大叫,抢过铁鞭,“噗、噗、”没头没脑的向三人一通抽打,然后恶狠狠吼道:“富贵,将这仨个反水狗绑好,扔进大缸中。” “师弟快向师父认个错,交出藏银,不然没命了。”刘富贵在一边唱白脸充好人。 “冤枉啊。” “师父,真没藏银子......” “噗嗵、噗嗵、噗嗵。”仨小孩子被各自扔进一个大水缸中,拼命挣扎,水花四溅,半盏茶后又被提了起来。 “藏没藏银子?” “真没藏银子,七爷。” “把银子交出来。” “七爷,真没藏银子。” “最后问一次,银子藏那了?” “七爷,真没藏。” 郑七爷脸色阴沉,每问一次,便将三人压在水中浸泡一次,机灵虎三人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却铁了心死不招认。 苏子昂忽然暗自庆幸,自己从桃花小镇逃亡后,一路上还真没遇到刁癞子或郑七指这种腌臜小人,若遇到他们,一生多半也会和机灵虎三人一样可怜。 “停手,还不停手。”齐师爷飘身进堂,和气的劝说:“一群无赖泼皮来说两句话,七爷竟然也信,冤死这仨孩子了,富贵快扶他仨去歇着,别忘了给鞭伤处上上药。” “是。”刘富贵应了一声,连忙将仨小孩搀出堂外,堂中一时安静下来。 “齐师爷,你说我真冤枉这仨孩子了。”郑七指询问? “眼下看不出来,先不要把三颗摇钱树打死,遇到要多动脑子,你到底长没长脑子?“齐师爷白了郑七指一眼,道:“明儿午后把他仨放了,这仨小子要真私藏银子,得了自由后定会去查看银子在不在。” “聪明,齐师爷果真是最聪明。”郑七指竖起大拇指,一连串的恭维,道:“齐师爷你果然真有脑子......” “在下果然真有脑子?”齐师爷哭笑不得,怎么听郑七指这话不怀好意,但却好似也没毛病。 苏子昂听到此处,心知呆下去也无新意,飘身纵出院外,刚离开宅院不远,灵识中一动,发现前方的土坡后伏有两人。 两人呼吸沉重,应是一群无赖中的两人在监视郑七指宅院,此时月朗星稀,周围一切朦朦胧胧,苏子昂童心忽起,加速向前掠过。 花牡丹带领一名无赖伏在土坡后,看到一条人影如足不点地般飘忽掠来,刚想仔细辨认,人影却倏地消失,月色下前方空无一人。 “计老三,刚才前面是不是个人?” “好象是个人,是人但不会有那么快,难道是个鬼?弄不好还是个饿死鬼。”计老三想回家睡觉,知道花牡丹素来怕鬼,便出言吓唬。 “帝都的鬼都是讲究的士族子弟变的,咱俩一身酸臭味,鬼也恶心嫌弃,不会招咱的。”花牡丹心神慌乱。 一股夜风倏忽吹来,枯枝呜呜乱响,一道朦胧的水幕忽然凭空竖立。 一条人影在水幕后一蹦一蹦向两人飘来,犹如足不沾地落地无声。 “娘啊,鬼来了,还是洛水中的水鬼。”计老三一声惊呼,撒丫子就逃,花牡丹吓的直接“噗嗵”一声摔倒,直接晕了过去。 苏子昂收起水幕,站在夜色中望着远逃的计老三,又伸脚踢了踢晕过去的花牡丹,忽然间童心大起,祭出雪晨剑给花牡丹把袍裤剥了个净光,然后向黑暗中遁去。 翌日巳时,天光大亮,洛都百行百业的人们继续忙碌起来,到中午时,机灵虎三人被郑七指大骂一通,然后赶了出来,每人任务仍然是一天一两银子。 三人离开郑七指宅院,远远走了一段路,确定没人跟踪后,顿时胆大起来。 “胖头鱼,昨晚你要向七爷招了藏银,咱仨如今早进了洛水喂王八。” “老大,多亏你喝住了我,当时真让七爷吓傻了。” “胖头鱼,我俩差点让你害死了。”山猴子欲想飞脚踢胖头鱼,脚下一抬,痛的又哎哟一声放下了腿,胖头鱼哈哈一笑远远躲了出去。 三人熟门熟路,刚钻进十字大街一处巷子中,一把白灰倏地扑面而来,直接将三人眼晴封住。 刁癞子一伙闲汉一拥而上,将三人紧紧扭住。 “郑七指这个老贼皮装的真象,我就知道盯着他一定能找到仨名贼娃子。”刁癞子得意洋洋。 苏子昂伏身在巷头处,看着刁癞子扔出白灰包,将三名孩童的眼晴一瞬间迷住,心中一愣,这种白灰包取材容易,谁府上刷墙,顺手包二包就成,实是刁癞子一群无赖以弱胜强的不二法宝,日后若有冲突,可不能给他们扔白灰包的机会。 机灵虎三人刚被绑走,郑七指大弟子刘富贵伏身远处悄悄露出头,看看数十名光头无赖又将头缩了回去。 北大街一条小巷中,有一处许宅。 洛都三少平时便在祝宅中干些吃喝嫖赌的勾当,刁癞子押着机灵鬼三人转了几个弯,钻进许宅中,规规矩矩的一溜贴墙根站好。 许百荣在管家的带领下,一步三晃来到院中,全身香气薰人,仔细看了看三名孩童,忽然指着山猴子叫道:“是他,昨日就是这只脏猴子摸走本公子的银袋,快还给我。” “冤枉啊,什么银袋子,为了这个银袋子,师父打了我仨一晚上。”山猴子指着身上的伤口,叫冤道:“公子你看看这些伤口,我仨真没见过任何银袋子。” 机灵虎和浪里飞一边挽起衣衫,露出身上青一道,黑一道的瘀伤,随口附和。 “哎呀,哎呀,你师父还是人嘛?下手这么狠。”许百荣极有同情心,立马不追问银袋子下落,翘起兰花指,皱着眉头查看三人身上伤口。 “许公子,许公子。”刁癞子连忙上前阻止,劝说。“这仨小子全是贼娃子,说话全是骗人的,公子别被蒙混。” “是这样嘛?”许百荣歪头想了想,兰花指一挥,吩咐道:“把他仨押到后院牢中看管起来,这些野蛮人的活儿,等田旺旺来审问吧。” “许公子,这仨小子可是又贼又滑,我帮着押到后院,可别让他仨溜了。”刁癞子连忙讨好道。 “去吧。”许百荣手一抬,一大块碎银抛了过来,叫道:“替本公子跑腿出力的,赏个酒钱吧,日后好处少不了你们。” 一百五十八节 腰牌 许府后院的牢房中,牢墙四面无窗,地面上阴暗潮湿一片,充溢一股腐烂味道。 “不交出祝公子的物什,就等着全烂死在牢里吧。”押送家丁将机灵虎三人扔进牢房,留下两句狠话,便锁上牢门扬长而去。 山猴子四下一看,忽然发现牢房中还关有男男女女数十人,竟全是云家班的人,云英和云夏未带枷锁,其余男子们一人带有一付铁枷铐,镣铐的另一端,固定在牢房的墙壁上。 “卖戏法的,你们咋跑来牢中演戏?”胖头鱼一脸惊奇。 云班主睁开眼看看机灵虎三人一眼,又默默的闭上眼,懒的说话。 “你眼瞎还是长在脚后跟上了?”云夏不乐意了,三下二下蹦过来,脆叫道:“臭小子滚开。” “你的眼才长在脚后跟呢,我只是没看清,又没坏心。”胖头鱼不满的还了一句,扭头咧嘴道:“老大,这儿又潮又臭,还不如咱那破茅草棚呢......” 云夏嘴巴一翘,气呼呼的跑回云英身边坐下。 云家班中人离开十字大街后一路向东,正准备在洛都中另换个地方重新表演戏法,不料田旺旺带领一伙府兵追上,说家传阴阳螭玉佩和御赐折扇在和云家班一起丢失,要求一起到京兆府见官说个明白。 云班主不想惹麻烦只得跟随,结果被诱到许府关进牢中。 洛都北大街尽头一处宅院中,苏子昂等四名太华派弟子围坐一堂。 “苏子昂想找一群小毛贼当跑腿的,这想法挺新颖的,师姐夫支持你。”武六七一脸姐夫派头,笑眯眯的问:“但这能成嘛?” “金真人派我等来洛都历练,主要任务是寻找弥勒佛,可这洛都太大了,想在其中找个人好象大海捞针,而弥勒佛还是一支比狐狸还狡猾的针,没帮手可不行......” “在下认为金真人如此安排定然别有深意,我辈遵命即可。”楚天截住苏子昂话头,道:“苏师弟的计划一不害人,二未罔法,失败也无坏处,可以试试。” “就依你俩一次,此事不需向木真人和火真人禀报嘛?”武六七道。 苏子昂道:“我俩想等此事略有眉目时,再向二位真人禀报。” “准备何时开始动手救人?” “今夜动手,再晚只怕事情有变,郑七指和田旺旺两边必然有所行动。”苏子昂想了想,道:“我总觉得那齐师爷不简单,以其凝元境修为绝不会给一名贼头儿当师爷。” 最后他郑重说道:“由我单独盯紧他,几位师兄对付祝府家丁即可。” “行。”其余三人一起应答。 “让我出力可以,但那些金饼得手后要分一块给我,不然不干。”武六七一脸无耻的趁机敲诈。 “卓师姐不在面前,六七你又露出满嘴狗牙。”苏子昂一脸鄙视,揶揄道:“你为啥不学学楚师兄和姚师兄,人家从来不提好处。” “楚天读圣贤书读傻了,姚师兄大气懒得和你计较。”武六七和姚中天到洛都后,也在千牛卫大将军屈鼎天的推荐下,暂时在德阳门把守城门,检查进出人员。 “六七身为修士,要金饼何用?”楚天询问。 “要金饼何用?让我来告诉你吧。”武六七板着手指数道:“有了金饼,哥带你去逛胭脂巷,吃浆水巷张大脖子做的小笼包,去胡姬酒肆吃倍儿香的炭烤全羊,焦黄的吊炉馕饼,喝三勒浆、龙膏酒,据说胡姬酒肆的厨子和待女,全来自西域......” 洛水岸边,老宅院中。 “师父,师父。”刘富贵一路跑回郑七指住处,大叫:“机灵虎三人让刁癞子抓走了,锁在一处祝姓宅子中了。” 郑七指正惬意的躺在胡床上喝着茶,一边嚼着一盘酥麻点心,闻言大骂:“这仨小子净惹事儿,抓去就抓去吧,我管不了他们死活。” “师父,要他仨真顺了玉佩和折扇,京兆尹府中一通杖棍拍下来,这仨小子铁定把你供出来。” “哎呀,不好。”郑七指登时蹦了起来,叫道:“快把本堂最聪明的齐师爷来,咱可不能栽这事儿上。” 一个时辰后,齐师爷飘然而至。 郑七指开门见山:“齐师爷,又得你出手解难了,机灵虎仨小子让刁癞子一群人抓走了。”然后就将刘富贵说的话,从头复述一遍。 “七爷莫慌,此事交给在下善后。”刘师爷满腔自信,应承道:“几名富家浪子外加一群无赖,全是吃闲饭的货,在下派出精锐人马出手,绝无后患。” “那一切倚仗齐师爷了。”郑七指对齐师爷甚为敬重,说啥信啥。 洛都中有洛水,涧水和滋水三大河流贯穿全城,每一条大河又衍生出十数支小河溪,在城中曲曲折折联成一片水网。 许宅位于洛水边一条小溪旁。 当夜子时前,空中星光暗淡,一行十余名黑衣人悄然潜伏到许宅后院,齐师爷伏墙听了听院内声音,一挥手,带头翻进祝宅,径直向后院牢房摸去。 牢房门前竟无任何人把守。 牢房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豆油灯,光线阴晦,一股腐烂气味呛鼻而来,齐师爷捂着鼻子借助丝丝亮光,一路摸到牢房内。 牢房内空无一人,两团人影静静的趴在地面,齐师爷用脚一勾,却是两名许府家丁打扮的男子,他立刻一声惊叫:“贼走了咱登门。” 刘富贵低声问:“齐师爷,啥意思?” “咱晚了一步。”齐师爷低声道:“牢中人被提前劫走了,快撤。” “轰隆”一声巨响。 牢房顶上好似吃了一记重击,一片灰尘簌籁落下,齐师爷吓的一闪身,紧紧贴在牢墙边上。 “遭贼了,来牢房抓贼了。”牢房顶有人在扯着破锣嗓子大喊,喊话人好似怕许府中人没听到,又是“轰隆”两下重击砸在牢顶上。 稍顷,整个许宅中响起一片“咣、咣、”的敲锣声,在黑暗中尤为刺耳。 “不好,冲出去。”齐师爷疾步向牢外冲去,一边喝道:“出去后全贴着河边走,别遇上巡夜的金吾卫。” 院外星光阴晦,空无一人,前院。 一行人匆匆跃过许府外院墙,齐师爷飞身上墙之际,感觉有人轻轻撞了自己一下,但身边同伴人多杂乱,也来不及细想,一纵身下了院墙。 洛都入夜后宵禁,许宅中人声喧哗,火把亮彻寒夜,金吾卫应当在不长时间内赶到,一行人不敢停留,贴着岸边向郑七指宅院逃去。 半个时辰后。 “七爷。”齐师爷独自一人蹿进郑宅,气喘吁吁叫道:“中套了,仨小子早不在许府牢中了。” “啊,许府的人下的套?富贵呢?”郑七指望望齐师爷身后,一脸迷惑。 齐师爷沮丧说道:“富贵是不是天黑跑迷路了?” “那等等吧,外面天这么黑,也许富贵天亮前自己就跑回来了。”郑七指对齐师爷言听计从,便问道:“许宅中竟有长脑子的人么?” “唉、”齐师爷一声长叹,忽地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摸腰间,顿时脸色惨白的大叫:“坏了,腰牌掉了!” “什么腰牌?” “一个要人命的腰牌。”一股杀气顿时从齐师爷眼中浮出,随后他又叫道:“不好,这不是许府中人下的手,咱快撤。” “撤?” “对,先出去躲躲。”齐师爷疾声道:“躲出去在这宅子四周守着点儿,看京兆府捕快来不来搜这座宅子。” “捕快来搜宅子,那快走。”郑七指是黑暗中的老鼠,最怕京兆府捕快。 翌日午时,老捕快头宋德在十字大街上找到苏子昂和楚天。 “一伙天星帮的贼,偷了京兆尹田大人公子的玉佩和折扇,昨夜又派人到许宅登门行窃,被许府中人抓了一个,据指认是一名叫郑七指的老偷儿指使干的,可惜郑七指趁夜跑了。”宋德严肃说道:“京兆尹令田大人有令,谁能抓到郑七指或找回玉佩和折扇,官升一级。” “郑七指人长什么模样?” “这是郑七指的画像,这人七根手指,左掌三右掌四,脸上有一道刀疤。”宋捕头抖出一张画像,道:“玉佩名唤阴阳螭佩,用青玉刻了两条相互缠绕的螭龙,折扇以象牙为骨,用韧纸做面,上面画了一堆牡丹,据说是御赐之物。” “诺,宋捕头放心,我俩一定要这郑七指归案。” “哈哈。”宋德一阵大笑,道:“贼都见不得光,他不会傻到跑十字大街来让咱抓的。”向前走了两步,老捕头又笑道:“你俩若运气好,真抓到这老贼头儿,能官升一级!” 苏子昂呵呵一笑,道:“宋大哥放心,我一向运气好。” 洛水岸边,茅草棚中。 一阵阵面香味从草棚中飘出,机灵虎三人在忙里忙外的在一个陶瓷罐中煮着面。 苏子昂等人昨夜先将许宅牢内的人全部救出,待武六七和姚中天上值后,从德阳门中将云家班的人放出,临别之际,苏子昂将从齐师爷怀中摸出的银子,加上两块金饼顺手塞给云班主...... “老大,你说那个神仙哥哥会不会都咱法术?”山猴子一脸憧憬的询问。 “嘘,别乱说话。”机灵虎一脸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稳重,道:“一会神仙哥哥来了都少说话,他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恩,听你的。” 午后申时前后,茅草棚中风声飒然,苏子昂数包点心出现。 “哥哥你来了。”机灵虎规规矩矩的说道。 苏子昂一笑,将点心递过来,道:“给你们捎的,分着吃吧。” 三名孩童顿时活跃起来,胖头鱼吃了两块点心后,吞吞吐吐的问:“哥哥你是神仙嘛?” “不是啊。” 苏子昂看看胖头鱼一脸小心翼翼的懵懂,立刻回想起自己在恶狼谷山寨时的惶惶然,目光中一片温暖,伸手摸摸胖头鱼的大脑门。 “你多大了?” “不知道。” “你家是那的?” “不知道。” “你怎么认识山猴子和机灵虎的?” “我从记事起,就和他俩一起跟着七爷在南大街混饭吃。” “郑七指如今不见了,你能找到他吧?” “不知道,机灵虎一定能找到。”胖头鱼晃着大脑袋,说话慢悠悠的,一字一句显的淳厚老实。 “你能解几个铃儿?” “我能解四个铃儿,山猴子解五个,机灵虎解六个。”胖头鱼一一回答,解铃儿是贼道一门检验手法高低的术语,在一刹那解开的铃儿越多,手法越好,据燕千户说最高者能解十八铃。 “那个齐师爷是怎么回事儿?”苏子昂面色一凝,翻身亮出一块乌木腰牌,腰牌上云纹飘渺,一只手掌居空而出,四指弯曲,唯独小指竖立,问道:“你们以前在郑七指那见过这腰牌嘛?” 乌木腰牌十分诡异,苏子昂曾在太华派黄龙谷常子达手中接过一模一样的一块,正是烈火峰叛徒蒋明之物,万没料想竟又在齐师爷腰间偶然摸出,两块腰牌唯一不之处,便是上面的描金数字。 一百五十九节 蝴蝶园 乌木腰牌诡异而醒目。 苏子昂在太华山黄龙谷常子达手中接过一模一样的一块,正是叛徒蒋明之物,不料想又在洛都天星帮齐师爷身上偶然摸出,两块腰牌唯一不同处便是上面的描金数字。 蒋子明腰牌上是天丙八十七。 齐师爷腰牌上是地丁一百三十四。 “这个腰牌从来没见过。”机灵虎仔细看看腰牌,摇头否认,然后道:“七爷倒是能找着他。” “在那能找到他?” “每年到春社日,洛都人都要拜土地公公,七爷也带我等去大佛寺求香,祈求一年平安。”机灵虎道:“今年闺腊月,还有数日便是春社拜土地公公的日子,到时在大佛寺应可找到七爷。” “大佛寺?”苏子昂心中一震,登时想起从无间海中出现的金甲美少女,她在消失前曾留字,持金鹰到大佛寺找方丈,便问道:“洛都有几座大佛寺?” “只有一座,平日去求佛祈福的人特别多,到了拜土地公公的日子人更多,人山人海。”机灵虎开始说起一些大佛寺的见闻。 苏子昂一边倾听,心中思绪万千。 当年他对金甲少女不辞而别颇感不解,如今想想理所当然,金甲少女曾说是金鹰卫待卫,那么修为最差也是元婴修为,和当年的自己绝不是一路人,何况背后也许还有家世的不同...... 只是苏子昂心中对金甲少女的感觉很奇妙,没有敬畏感,只有一种随意,也许因两人一路逃生中,终日耳鬓厮磨,搂搂抱抱所致,男女间只要身体相互熟悉,心神间便无隔阂感。 郑七指逃出宅院后,辛辛苦苦躲了十数日,他面相丑陋,令人生畏,已不适合做贼,可手中还有约三十名小徒弟可做吃饭的本钱。 数日后,春光明媚,街巷间张灯结彩,游人明显增多,古夏王朝春社日子来临。 郑七指暗中安排一名徒弟放出风去,春社当日,所有徒弟们在大佛寺见。 春社,民间称之为拜土地公公日,在古夏王朝自古有之,古人有言;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主是用意是祭天祈福,男女可以在春社日当织。 大佛寺位于洛都敦志街一侧,寺中金光塔高九层,一个巨大的金色承露瓶,坐在塔顶金盘上,每一层塔四周均悬挂浮屠金铃,风一吹,金铃叮当清脆,佛堂梵唱声声,使人闻之顿生顶礼膜拜之感。 春社当日,人山人海,郑七指带领三十余名徒弟在巳时出现在大佛寺内的人群中。 “咣、咣、”一记记悠长的禅钟声,有节奏的响起。 佛寺内外人声鼎沸,红男绿女,相互顾盼留情,郑七指和徒弟们一路指指点点,东张西瞧。 “师父快看,那不是机灵虎他仨嘛,也在那祈福呢。”郑七指的一名小徒弟指着远方叫道,众人顺指一看,机灵虎仨人正每人持一把檀香,有模有样的在一个大香炉前叩拜。 “师父,机灵虎他仨在干嘛,这是要另开门户嘛?” “师父,要不要叫他仨一声?” 郑七指低声道:“悄悄围上去,把这仨名欺父忘祖的兔崽子按住,回去每人赏十两银子,另外三天不用交份子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群小孩不明深浅,闻听有好处,一窝蜂般向前围去,机灵鬼仨人好象没有发现,在一群小孩围上去前,恰好站起来向大佛寺殿后走去。 郑七指怒气冲天,立刻带领一群小孩追到殿后。 大佛寺殿后是一片塔林,塔林中青松翠柏,为历代高僧圆寂后长眠之地,素来十分清静。 机灵虎一行三人钻进塔林后,左拐右钻跑的飞快,居然向郑七指等人招招手,看到昔日手下小绵羊敢戏弄自己,郑七指一怒甩开一众孩童,独自大步追去。 “兔崽子站住。”不叫还好,一叫机灵虎,三人跑的更快,径直钻入一条偏僻的小道之中。 郑七指刚追进小道中,一名年轻人笑意如春拦住去路,道:“在下苏子昂,京兆府捕快,七爷跟我走一趟吧。” 郑七指脸色发白,扭头便跑,眼前人影一闪,楚天从身后笑吟吟的拦住去路,道:“在下京兆府捕快楚天见过七爷。” 贼道上有二大规矩,一是不需要脸,二是不需要斗狠拼命。 资深老贼郑七指见无路可逃,一脸狰狞,他仰脖发出一声嚎叫,想来个鱼死网破斗个狠,一道土幕平地卷起,象卷一根枯草将他重重禁制。 苏子昂蹲下来,笑问:“七爷忘了贼不斗狠拼命嘛?” 洛水岸边。 “噗嗵”一声,郑七指被扔进洛水中,四周冰凉的水浸来,郑七指全身五花大绑,时间不长便憋的五内俱焚,万念欲灰。 “哗啦”一声被提出水面,郑七指张大嘴,狠狠吸了一口气,未等看明白周围情形,“噗嗵”一声又被扔进洛水中...... “哗啦”一声,郑七指又被提出水面,苏子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七爷,大缸泡老鼠好玩不?” 郑七指四下一看,自己被凌空吊在一根木棍上,晃晃悠悠,身下便是幽幽洛水,苏子昂脚踏一侧棍头,正悠闲的看着他。 郑七指一个机灵,大叫:“我老实交待,苏大爷想问啥?” “关于齐师爷的一切,若说的在下满意,也可放你一条生路。” 郑七指心中一阵犹豫不决,目光迟疑。 苏子昂笑道:“七爷不说也成,纵然洛水淹不死你,京兆府的杀威杖定能督促七爷如实交待,据说还有七十二般刑具。” “我说了真会放我走?” “十字大街多你一个偷儿不多,少你一个偷儿不少,没了郑七指,还会有郑八指,郑九指出现,明白了?” “三年前,齐师爷和两名黑衣男子抓到我,让我加入天星帮,我略一犹豫,两名黑衣男子将我俩徒弟象捏死蚂蚁一样捏死。”郑七指脸色煞白,道:“齐师爷更说,我若不愿意,便直接杀了我。” “杀人两名黑衣男子中有一名是不是面色特别苍白,白的没有人气?”苏子昂登时想起杀人不眨眼的侯公子。 “没见到这个人。” 苏子昂一想依侯公子修为和脾性,绝不会依齐师爷支使,便问:“你平时和齐师爷怎么联系?” “要寻他时,只要放出信鸽,他最多一个时辰便到。” “七爷在十字大街发财多年,银子藏那了?分一半浮财便放你走人。”苏子昂毫不留情的要挟道。 “苏大爷,你到底是捕快还是悍匪?给我留点棺材本吧。”郑七指哀求道。 “你四成,我六成?”苏子昂脚一抬,郑七指迅速坠了下去,脸“嘭”一声撞的水花四溅。 “一人一半,成交成交。”郑七指骇的一泡尿没夹住,顿时尿一裤子,大叫:“我的棺材本儿全藏在蝴蝶园内废井中,只是那儿一直闹鬼,取不出来银子。” “在下见过烛龙,见过尸王,却还没见过鬼,今夜去和鬼聊聊天。”苏子昂笑道:“蝴蝶园中是男鬼还是女鬼?” “女鬼,女鬼,一群女鬼。” “女鬼更好,今夜快带我去看看她们长什么模样。” “真是女鬼,有一次我去蝴蝶园废井中存银子,上来时遇到鬼了,两个长头发女鬼,脖子下全是白森森的骨架子......”郑七指结结巴巴的讲着女鬼模样。 “女鬼是不是长着一条大红舌头,两个眼洞中一直冒鬼火?” “对对,苏大爷英明,它们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吓的我尿了一裤子。”郑七指仍然一付不寒而栗的神情。 “当捕快前,在下曾是道士出身,善于捉鬼,今夜便去蝴蝶园中捉女鬼。” 洛都民间相传,蝴蝶园原是一名巨富商人府邸,数十年前,府中所有人一夜全部暴毙,为避凶讳,蝴蝶园一直荒芜至今,园中常年遍布荒草蛛丝,一到夜间狐鸣枭啼,生人闻之远避。 午夜时分,残月悬空。 苏子昂四人押着郑七指,一路遁着院墙根儿,拐了几个弯儿,摸到后院一处废井边上,蹲在井边窃窃私语。 “苏大爷,金银就在这口井内的坑道中。”郑七指向井下指了指。 “下去取上来,留下一半,然后你走人。” “是,苏大爷说话可要算数。”郑七指向井中探头一看,蓦然大叫:“鬼,井中有鬼火。” “闭嘴!”武六七一巴掌狠狠抽过来,堵住郑七指的嘴,然后探头向井内一看,一片幽幽绿火在井底飘忽不定,极似传说中的鬼火。 “别怕。”楚天从怀中摸出火石,“澎”的引燃一支烟花扔进井中,井中登时光亮如昼,一堆白色物什在井底若隐若现,好似的人头骷髅。 “七爷,先下去将金银吊上来。” “小人害怕。” “老贼头儿,真罗嗦。”武六七从旁一脚踢来,凶巴巴吼道:“快下去,再磨蹭片刻,把你砍了扔下去和鬼做伴。” “下,下。”郑七指哆哆嗦嗦的顺着井沿爬下井去。 半柱香后,四个大木箱子被吊了上来,郑七指也爬了上来,将一个人头骷髅扔在井边,低声道:“晦气,晦气,原来是一堆小孩子骷髅头。” “你确定是小孩子骷髅头?”武六七询问。 “贼门讲究三道眼,一眼看富贫,二眼看身手,三眼看脾气,捕快们不是也有五辨八察术,这人头骷髅不足一握,应当是女童,年纪不会超过七岁。”郑七指谈及眼力时头头是道,说:“下面约有数十个这种骷髅头。 “此地不易久留。”苏子昂催促道:“咱们走,七爷你可以走你的阳关道了。” “鬼,女鬼来了......”郑七指刚一扭头,蓦然手指夜空,发出一声惨叫。 一百六十节 鬼影 夜深人静,春风寥寥。 “呜、呜、”一阵幽幽渺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四团白影在星光中凌空飞来,在半空中一荡一晃的悬浮着,冷冷围住下方几个人。 “娘呀,全是鬼......”郑七指一声尖叫,登时晕了过去。 四团白影甫一出现,苏子昂等人立刻察觉,白影掠空而来时有丝丝灵力溢出,对方分明是修士,绝不是鬼。 “呜”一声。 星光下一暗,空中一片黑气翻腾,蓦然浮出一片白色骷髅头,在一片厉啸声中,倏地从苏子昂数人上方当头击落。 “唿啦”一片响声中。 数片各种术法幕墙在月色下瞬间竖立,道意赫赫,迎着扑来的白色骷髅头一卷一撞,“嘭”一声,各种术影四散崩溃。 原本悬浮在半空中四团白影一闪,在一片滚滚黑气中冲向苏子昂四人。 “噗”一团烈火倏地从苏子昂口中喷出,迎头向冲下来的四团白影扑去,楚天一愣,苏子昂这一口喷火术,正是云家班的拿手戏法。 火光烈烈,白影猝不及防之被烈火喷个正着,火光中,只见白影中数双惶恐的眼晴。 月色斑驳,火光耀眼。 一道剑光一闪,向一双眼晴的主人影斩去,剑光如梦如幻,充满无穷无尽的黯然萧瑟。 “啊”一声惨叫声在黑暗中凄怆响起,两条手臂从黑气中飞出,跌在地面不停扭曲挣扎,颤抖着对离开主人的不甘。 随后,武六七等三人醒悟过来,各种太华派凝元境神通光华灿烂,一起向扑下来的白影轰然斩去。 一团血光在夜色中“啪”的爆烈,一团白影不知被谁斩落,“嘭”的摔在地面。 剩余两团白影倏地凌空遁走,蝴蝶园中一时又寂静寥寥,天空月色凄迷,一切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苏子昂四人背靠背相互倚靠一起,侧耳倾听半响,蝴蝶园中春虫长鸣,静悄悄一片,一丝人气也没有。 一道符光从苏子昂指间甩出,金光一闪,六甲神丁遁入黑暗中。 “楚天,把烟花点燃照亮,对方应披有特制隐身衣衫。”苏子昂伸脚狠狠一踢郑七指,喝道:“起来别装死,拉着箱子快走。” “捕快比贼狠啊,这世道让贼可怎么活啊?”郑七指扔掉贼师父的尊严,一边呜呜咽咽的哀叹着,一边将箱子用绳子背起来向蝴蝶园外奔去。 黎明前,郑七指宅院中。 苏子昂将两根断臂拿在手中端详半天,男人的手臂,五指上各带一付指环剑,剑刃上幽光乌蓝,放在鼻前一闻,带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喂过毒的,这伙人是什么来头?” “管他们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好人,这么多珠宝怎么分?”武六七兴致勃勃的翻看着两箱财宝,将一串珠子缠在手上绕来绕去。 “先不能全分,你取两块金饼先用着,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苏子昂向楚天和姚中天一笑道:“两位师兄也各取两块金饼先用着,咱不能太死守君子之道。” 楚、姚两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我两块不够,得四块。”武六七抓起四块金饼揣进怀中,顺手又将缠在掌上的珠子也揣进怀中,道:“苏子昂你真行,和云班主说了半晚上话,便把云家班的幻术也学到手了,你咋没把那个俊俏的云英留下来呢?” “六七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子昂笑骂一句,道:“我见云班主喷火术和空手种牡丹的幻术好玩,闲着便请云班主点拔了两句。” “苏师弟,方才你施展的剑法便是金真人所授重阳斩吗?”楚天问道。 “是的,这套剑法是金真人一时即兴所悟,近战剑法。”苏子昂解释道:“待晋破元婴境能驱使法器时,这剑法便无大用。” “这剑法和喷火术,姐夫想学学怎么样?”武六七插嘴道。 “这套剑法乃金真人私授,法无明令不可私传。”苏子昂道:“不过其余几种杂术倒可和师兄们相互切蹉一番。” “这么说定了。”武六七打了个哈欠,道:“先睡觉去,明儿我请客,带哥几个去胡姬酒肆见见世面,然后去胭脂巷看看姑娘......” “行,一切听六七安排。”苏子昂笑道:“不过这以前咱还要做一件事。” “啥事儿?” “将天星帮的齐师爷抓起来,若齐师爷真是大荒盟中人,咱哥几个在木真人面前可立大功一件。”苏子昂手一翻,掌中多出一块乌木腰牌,心中一片疑惑,齐师爷和蒋子明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对,我师尊对大荒盟在碧水大江上的仇一直念念不忘,在青木峰上时,曾数次提及此事。”平时沉默寡言的姚中天说道。 楚天问:“苏师弟准备什么时间动手?” “明日午时。” 翌日午时,春光明媚。 阳光挥洒在郑七指宅院的屋脊上,光亮耀眼,春风吹过,一丝丝沙尘在院中地面上浮起...... 齐师爷一袭黑衣,罩巾罩面飘然现身,只见院中寂静,一名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的灰衫青年正站在院中。 “七爷呢,你是谁?”齐师爷细长双眼一翻,低声询问。 “七爷已经离开洛都。”灰衫青年仔细看看齐师爷,忽然一笑,道:“在下京兆府捕快苏子昂,奉命拿你归案。” 一道碗品粗的水箭匹练卷出,只一闪间,水意赫赫锁向齐师爷双腿。 齐师爷细长眸中寒光一闪,一挥掌,一道血红的风刀刃快速从虚空中飞出,在半空中拦住水箭狠狠一斩。 “砰”一声,水箭术和风刀刃一起崩溃消失, 齐师爷面色倨傲,居然并不逃走,嘴角挂着一丝讥讽,道:“废物小捕快,齐爷从进门就看你不象个好玩意儿。” 他手臂一抬,一柄细长赤黑短剑在掌中出现,短剑两侧各有一道深深血槽,冷笑道:“送你见阎王前,想知道你怎么盯上郑七指和齐爷我的?” 苏子昂祭出雪宸剑,指尖一挑,六甲神丁符金光一闪遁入空中,手一翻,掌中多出一块乌木腰牌,然后一脸讥笑的看着齐师爷。 “这乌木腰牌认识不?” “那晚在许府中是你在捣鬼?” “在下也好奇,皇城之中,天子脚下,普通盗贼见到京兆府捕快大多立刻转身遁逃,你却声称要杀害官差。”苏子昂雪宸剑一指,问:“天星帮原是一群贼,何时改行做杀手了?” 雪宸剑做为金昆子元婴境佩带灵剑,略一挥舞,一股桀骜不驯的杀戮威念瞬间充溢厅堂,齐师爷细长双眼一凛,嘴角痉挛。 “凝元中期修士?你不是京兆府捕快。”齐师爷挥舞手中赤黑短剑围着苏子昂左右游走,不屑的说道:“管你是谁,这柄无常刃下已死了四名官差,你将是第五个。” 苏子昂略一观察,发现齐师爷修为应是凝元境初期模样,但他象一只狐狸般迅捷游走,手中无常刃伸缩吞吐,口中在大言恫吓,似是别有所持。 一道金光蓦然在足下一闪,一直十分警惕的苏子昂身形一起,远远跃了出去。 “啵”一声,院中地面土中破了个洞。 一只全身乌黑的骨鼠从破洞中一闪探出头来,满口尖锐漆黑长牙一张,向苏子昂方才站立地方一口咬去,一口咬空后立刻遁入地洞中。 乌黑骨鼠偷袭时,一直象狐狸般游走的齐师爷身影飞起,无常刃划起一缕诡异红光切向苏子昂脖颈。 一道晶莹水幕在阳光下竖立,苏子昂“呔”一声大喝,大步一跨,以雪宸剑为刀,居中直劈下来。 这一剑,正是苏子昂千锤百练的苏氏一刀,剑口火光炎炎,已初有武士刃之火的威势。 齐师爷见骨鼠偷袭失败,又被水幕扰乱视线,早锐气尽失,见雪宸剑当头劈下来,一个侧滚翻了出去。 确发现,苏子昂早已抢站在院门口,踏在一块大青石板上,冷冷看着他。 “蠢货,京兆府大队捕快已将此地包围,你插翅难飞,刑部七十般刑具,杀威杖、夹棍、凌迟刀,你要一一品尝。”苏子昂牢牢守住院门口,道:“若你不服,在下还会郑七指的大缸灌老鼠。” 话音刚落,青石板前地面土中一空成洞,骨鼠又从破洞中拱出,未等它伸嘴咬人,剑光一闪,雪宸剑已将它斩出两半。 “这等小伎俩,也拿出来卖弄?” “去死。”齐师爷细长眼中一片赤眼,一声尖吼,身影一滑,无常刃刺向苏子昂胸口。 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齐师爷修练多年的妖宠被毁,气急败坏下以无常短刃抢攻雪宸长剑,未动手,已失了分寸。 苏子昂脚下使出九宫遁术一闪,阳光下剑光一闪,已将齐师爷两指削去半截,在地上滚入尘土中。 “啊,和你拼了。”齐师爷一声怪叫,一扬掌,一柄通体血红风刀刃向苏子昂前胸袭去,身体一卷一弹,象只狐狸般贴地向院门口滚去。 苏子昂冷冷一笑,雪宸剑挽起一个剑花,将风刀刃格飞出去,左手掐诀一召,院门口泥土崩飞卷起一道土幕,将齐师爷弹回院内。 “啊.....”齐师爷一阵狂吼,一把扯去罩头黑巾,却是一名高鼻梁,深眼窝的瘦脸青年,怒视苏子昂,显然要情急拼命。 “有人要冲进去了,应是一名元婴修士,师弟小心!”楚天在院外忽然大叫,随后术法声轰然撞击。 一百六十一节 血傀儡 因估计齐师爷可能和大荒盟有关,太华派四人为抓捕他做足周密准备,苏子昂在宅院中等侯,其余三人宅院外警戒围堵。 听到楚天大声提醒,苏子昂立刻心生警觉,来敌十分强大,竟一举突破楚天三人阻拦,显然最差也是元婴修士。 “嗖”一声,一团灰芒从半空中飞遁而落。 太华派三人随后急追而至,分别站在院墙上持剑而对,楚天手中灵剑竟只余半段。 “中指叔,杀光他们,一个别留。”齐师爷发出一声疯狂吼叫。 来人和齐师爷一样的黑巾罩面,有了齐师爷在一边衬托,苏子昂轻易发现来人和齐师爷一样的深眼窝,细长眼,单眼皮。 和齐师爷不同的是,来人在院中一站,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迎面强悍扑来。 他手臂一扬,四柄粗大而血红的风刀刃从虚空中一闪飞出,呜呜怪啸,同时向太华派四人斩去。 院中光线一暗,瞬间鬼气森森,一团浓郁黑气中传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并传出一股闻之欲呕的血腥臭味。 苏子昂挥雪宸剑向斩来的风刀刃狠命一击,将风刀刃术影击散,毫不迟疑的祭出金昆子赐予的五子锁婴环。 五子锁婴环甫一飞出,浓郁黑气中发出一声凄厉怪嗥,一头身高丈余的血巨人站直了身体,浑身挂满厚厚浓血。 未等苏子昂看清楚,血巨人大步一迈,两条手臂血水四飞,竟向半空中的五子锁婴环击去。 一股神圣威严的道念从五子锁婴环上爆发,院中瞬间光华灿烂,五枚指环光影一闪,便套在血巨人四股和脖颈上。 “噗嗵”一声。 原本十分恐怖的血巨人翻身跌倒,四肢越收越紧,嘴中不甘心的发出一丝怒吼,喷出一股血水,却一动也不能动。 苏子昂心中一动,伸手向乾坤袋中一摸,随手摸到一件硬物向空中一抛,金光一闪,他随后伸手掐诀颂咒。 来人动作更快,手一挥,一件碧绿兽皮一甩披在身上,一把挟起齐师爷,绿光一闪,掠起一道碧影远射而去。 “追。”武六七一声吆喝,挥舞灵剑便欲追击,姚中天忽然叫道:“武师弟止步。” 武六七闻言停步,道:“啥?” “咱追不上,这人好似是元婴中期修士,且所修功法邪煞无比,离他远点好。”姚中天一笑,扬声问道:“苏师弟最后祭出了什么宝器?” “不是宝器,一位旧友之物。”苏子昂手一张,掌心出现一枚小金鹰,嘿嘿笑道:“来人太强悍,我担心咱四人制不住他,冒险一试,竟将他吓走了。” 三人围上来,仔细查看五子锁婴环中的血人,在琐婴环法力束缚下,血巨人已恢复成一具巴掌大小的血红傀儡。 “这是什么门派秘术?”楚天询问。 “师尊曾言,有修士专门祭练兽宠或傀儡,好象叫召灵士。”姚中天笑道:“至于什么门派,将这血傀儡带回去问问他老人家便知真相。” “行。”苏子昂将五子锁婴环和血傀儡收起,站起来道:“木真人曾言,这洛都中以皇权为尊,极少有江湖宗派介入,但齐师爷这伙人好似蛮厉害的模样。” “这两人是一个宗派的。”楚天道:“听齐师爷喊中指叔,他俩一定还是一个家族中人,长相都是单眼皮,细长眼。” “中指叔?”苏子昂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乌木腰牌上雕刻的古怪手掌,但一时又想不明白全貌,便笑道:“这事先不说,但咱俩日后便是古夏王朝的官儿了。” “什么?” “田大人曾有许诺,能找回玉佩和折扇便官升一级。” “哈哈。”楚天笑道:“楚某以往有心学文,从没考个功名,来洛都历练却当上朝廷命官,领上俸禄,已非白衣。” “你俩嘀咕啥,啥好事有哥哥的份儿嘛?”武六七问道。 “哈哈。”苏子昂大笑道:“大胆刁民武六七,还不过来参见苏大人和楚大人。” “呸......” 翌日,苏子昂和楚天向宋德禀报。 说抓获郑七指,找到田旺旺的玉佩和折扇,但在蝴蝶园中起脏时,郑七指被四名神秘刺客劫走,一番拼斗后,斩断两名神秘刺客两只手臂,并在废井中发理数十具女童人骨骷髅。 一听有数十具女童人骨骷髅,宋德立刻将案情上报。 当日下午,数十年来,人迹罕至的蝴蝶园忽然出现大批京兆府捕快,将蝴蝶园内外围的水泄不通,三四人一组,仔细勘查蝴蝶园一切。 “你俩这次多半要立大功了。”宋德一脸欢喜,道:“十余年来,洛都有三大奇案一直未破,这女童失踪案便是其中之一。” “宋捕头说说怎么回事儿?” “十数年来,洛都常有富贾部人连人带财无故失踪,不论京兆府怎么查,失踪人品犹如人间蒸发一般,这是一大奇案。”宋德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二奇案是城中常丢失女童,至今已有百余起,从来无人发现半丝痕迹,人们都传说是鬼祟害人。” “不是说三大奇案嘛,这第三是什么案子?” “这个就更邪门了,洛都女子不敢穿红衣出门,只要穿了红衣红裙出门,早晚必被一名采花大盗虐杀。”宋德眸中竟露出一丝惊悸,道:“为查这案子,京兆府已死了三名捕头了......” 苏子昂忽然问道:“丢失女童是不是都是冬至日出生?” “这个嘛,我只是一个巡街小捕快,还真不知道。”宋德搔搔头道:“这案子现已交由金吾卫接手查处,金吾卫的神捕很快就会来到蝴蝶园勘查。” “金吾卫?” “对,洛都大案都由金吾卫出手查办。”宋德笑道:“你俩忘了,我曾说过,咱们就是为朝廷跑腿打哨子的。” 半个时辰后,一片急促马蹄声在蝴蝶园外戛然而止。 一群神气活现的金吾卫将士大步奔入蝴蝶园内,一名身材高大的金吾卫将军远远大喊:“谁发现蝴蝶园的案情,出来说说情况。” 宋德道:“这位是金吾卫神捕陈不凡,一直负责勘查洛都内的巨案,是从咱京兆府升上去的。” “左大将军狄子黑帐下的春夏秋冬四使和陈神捕有什么区别。”苏子昂问道? “没有太大区别,朝廷的权力制衡之道,大体上左大将军负责郡县大案,右大将军负责洛都内外大案,但有时相互窜门也没人管。”宋捕头向陈不凡匆匆迎去,大声道:“陈大人,是我两个徒弟发现蝴蝶谷案情,这位是苏子昂,这位是楚天。” “苏子昂见过陈大人。” “楚天见过陈大人。” “两位免礼。”陈不凡先向两人摆摆手,再一把拉着宋德的手,亲热的说道:“多日未见宋大人,你带的这俩徒弟真争气。” 又向苏子昂和楚天笑问:“你俩说说如何发现蝴蝶园中的端倪?” “诺。”苏子昂和楚天应了一声,便将事情经过修修改改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陈不凡抬头四下一看,道:“既然这些女童骷髅头从废井中起出,先派人将井中清理一下,看看有无其余线索。” “行。” 废井中起出五十余个骷髅头,和几萝筐大小骨头。 京兆府一群捕快又施展各种秘术在园中四处查找,又院墙的角落土中起出七堆骷髅头,全部算在一起,竟有一百多个骷髅头。 陈不凡围着骷髅头和骨头仔细查看了半天,整个过程中一直沉着脸,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两个时辰后,陈不凡宣布勘察完毕,封闭蝴蝶园,准备带队离开。 “陈大人,借一步说话?”宋德遥遥施礼,陈不凡应声奔了过来。 “陈大人,暮时到永乐酒楼唠唠?”宋德介绍说:“我这两徒弟是千牛卫卓大人的师侄,想跟你学学如何破案子。” 听到千牛卫卓大人时,陈不凡目中一亮,看看苏楚两人,应道:“暮时,永乐楼不见不散。” 暮时、永乐楼一处单间内,四人相对而坐。 宋德在四人中年岁最长,极会调整酒宴气氛,要了一坛酒劲不大的黑杜酒,点了数道永乐楼的招牌大菜,炸鱼子酱、金醉江蟹、花蒸驴肉、爆炒熊肝等。 酒过三巡,四人便以兄弟相称。 “陈兄弟,这破案的绝活儿,你可不能藏着匿着。”宋德敬了一杯酒,点明主题。 “我俩兄弟才疏学浅,今欲蒹葭倚玉,请陈大哥多多指点。”楚天给陈不凡斟满酒,诚垦说道。 “京兆府算是我娘家,两位兄弟更是卓大将军师侄,这里没一个外人儿。”陈不凡一脸微笑,将酒喝干,道:破案就是一个细心观察的过程,我只能讲讲大套路。” “我最爱听套路,陈大哥请讲。苏子昂给陈不凡倒满一杯酒。 “破案和算命一样,要会看相,例如楚兄弟坐姿端正,右手食中两指间略有厚茧,修道前显然曾读过多年书。”陈不凡向苏子昂一笑,道:“兄弟你坐姿松侉,身体时常扭来扭去,但言谈间却无市井之气,显然读书期间家道中途有变,且多与家尊有观。” 苏子昂心中一凛,似有所悟,又问:“小弟想请教陈大哥,审问犯人,最有效的法子是什么?” “听说岭南巫士懂一种搜魂术,可对活人强行搜魂,但这搜魂术须以活人来修练,被搜魂者不死即疯。”陈不凡将杯中酒喝光,道:“所以修练的巫士不容于世,人人得而诛之。” “除了搜魂术,可有其他审案的好法子嘛?苏子昂刨根问底。 “审案精华在于一个诈字。”陈不凡伸出一根手指,说:“这个诈字和你们修士的道一样深奥,要知已知彼,真真假假......” 一百六十二节 升官 苏子昂和楚天进京兆府后,府尹大人田文林一直反复强调在洛都办案要依律法行事,而老捕头宋德也一直讲究办案的各种规矩,今天陈不凡则突然说办案要靠“细察”,审案要靠“诈”,两人登时迷惑不解。 “陈大哥说的这个‘诈’字,我兄弟俩有些不懂,请详细指点明白?”苏子昂问。 “在一个大案子中,捕快和案犯到中期前两边基本全在迷雾中,捕快看不到案犯的情况,案犯同样不清楚捕快掌握了案件多少情况。”陈不凡笑道:“两边都在尽一切手段关注对方和刺探情报,力争自己一方知已知彼,掌握先机,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将酒杯捏在手中转了个圈,道:“但捕快可借用朝廷势力,动用王朝一切资源的‘诈’取情报。” “陈大哥,具体如何实施。” 陈不凡道:“这个需要根据案情实际情况而具体操作。” “那陈大哥说下对蝴蝶园女童遗骨案的看法?”苏子昂道。 “这是一起通天大案,做案人神通广大,只怕朝野间均有人与此牵扯。”陈不凡口气一顿,道:“如今本案只是管中窥豹,对我等来说,最好不要参入勘破此案。” “不参加破案?”苏子昂道:“捕快不就是伸张正义,擒贼拿盗,除暴安良嘛?” “咳、咳、”宋德咳了两声,接话道:“我和陈大人初当捕快时,想法也是替百姓伸张正义,但在洛都抓贼,就象在园子中拔杂草,杂草后往往藏着毒蛇,首先要考虑咱自身安全。” “如这个蝴蝶园弃骨案,什么人能在数年间悄无声息的残害一百余名女童?目地是什么?有什么样的人参入?”陈不凡连问数句,面色微红,道:“此案最好由金吾卫接管,咱们普通捕快就是破个小案,巡巡街,吃吃酒......” 四人赶在宵禁前散了伙,在九孔桥边分道而别,苏子昂和楚天沿着河边,并肩而行。 “苏师弟,你的愿望和梦想是什么?”楚天忽然问道。 “稍有功名时,找到姐姐和家母,其余的事儿,眼下还没想好呢。”苏子昂反问:“楚师兄你呢?” 楚天笑道:“在下无意功名,只想成为金真人那样的玄门修士。” 一想起金昆子施展太华天人诀,那种气势磅礴,地动山摇的无上威严,苏子昂顿时心生仰慕,道:“当一个小捕快看来也不容易,只盼早日寻到弥勒佛,能重回太华山专心修道,也不知金师姐如今晋破元婴境没有。” “苏师弟喜欢青瑶师妹多些,还是金师姐多些呢?” “喜欢谁?”苏子昂摇摇头,道:“青瑶师妹和金师姐都是仙女般的存在,这事我从不敢想。” “仙女不敢想,那在洛阳看看民女吧。”楚天轻笑道:“洛都乃天下八方来朝的繁华之地,巨贼恶霸多,奇人异士多,各地美貌女子更多,六七一直嚷嚷要去胡姬酒肆看胡人美姬跳胡旋舞呢。” “胡姬酒肆在洛都数一数二,方才咱在永乐楼中一桌酒菜,我去付帐时都花了十数两银子,若去胡姬酒肆时,银子怕是不好使,得改用金子。” “苏师弟不想去胡姬酒肆开开眼?” “想。”苏子昂爽快说道:“咱俩这次立了功,按田大人的承诺,多半能封个小官,到时咱一起去胡姬酒肆庆贺一番吧。” “好。”楚天眼中多了一份期盼。 蝴蝶园中起获大量女童骷髅头的消息,象长了翅膀般在洛都朝野间传播,城内立刻谣言四起,越传越玄。 数日后,有人活龙活现的在传谣说;看到有一群恶鬼趁夜在蝴蝶园附近出没,专门吃女孩,一时间洛城女子人人自危。 “咚、咚......” 沉睡数年的京兆府堂鼓,在一天午后轰然响了起来,正在京兆府睡午觉的少尹刘西楚一肚子不高兴,大叫:“谁不长眼?敢扰老爷我睡午觉。” 一名差役一阵风般蹿进来,叫道:“少尹大人,是田大人击的鼓,他正在大堂上发脾气,摔东西呢。” “田大人敲的鼓?”刘西楚一激灵,一个箭步跃起,顶上官帽,披上官服,一溜烟蹿向京兆府大堂,在堂门外便听到田文林一阵咆哮声。 “朝廷的俸银养了一群废物,待本官一个折子上去,将你等全部免为庶民,都回家卖草鞋去,今日该谁当值?” “禀田大人,今日下官当值。”刘西楚在堂外正正官帽,摸摸官服,一步跨进京兆府大堂,迎面看到田文林一脸黑气,眼冒凶光,顿时吓的胆战心惊。 “速将祝玖枝和七位参军喊来,一个时辰见不到人者,免官。”田文林一句客套话没说,扔下一句狠话,拂袖进了内堂。 一个时辰后,京兆府七位参军,两位少尹一起满头汗水聚于京兆府大堂。 “啪。”田文林一拍惊堂木,一声怒喝:“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嘛?” 堂内诸官面面相觑,不知道田文林生什么气,因何发问,谁也不肯先接话,静了片刻后,刘西楚猛猛胆子道:“请田大人示下。” “今日是诸位做官倒计时的第一日。”田文林大声吼叫:“洛都在诸位的治理下,百姓们快连门也不敢出了,盗玉佩的小贼没抓到,红衣采花大盗抓不到,富商巨贾生死不明,吃人的白衣女鬼倒冒出来了,若让那位御史拿到把柄,一个折子奏到陛下案前,诸位大人谁能兜的住?” “禀田大人。”刘西楚小心翼翼说道:“白衣女鬼是人装扮的,有两名新来的捕快已砍下扮女鬼者的两条手臂,还有一身奇怪衣衫做为物证。” “竟有此事?”田文林脸色稍霁,道:“砍下扮鬼者手臂的捕快,叫何名字?” “苏子昂,楚天,是千牛卫卓大将军保荐来的人,也是替田公子寻到玉佩和折扇的人。”刘西楚快速回答,又道:“田大人当时急于寻回玉佩和折扇,曾许诺对立功者官封一级,如今该封何职?” “封委署护军校,刘大人今日便向吏部递上申报文书,本官再给李尚书递个话,早点把这事儿办了。”田文林愣了一愣,诧异道:“苏子昂?这名字好熟,好似以前在那曾听闻过。” 沉默片刻,这位京兆尹大人好象一时没想明白,又问:“这两人姓氏不同,和卓大将军是何关系?” “下官曾打听过,据卓大将军交办,只是旧交好友之后。”刘西楚道。 田文林问:“红衣采花大盗的案子进展如何?大理寺少卿林大人昨日还追问起此案。” “金吾卫已派人和本府中一位捕头一块查案,那采花大盗近一年没露踪影,出许早已遁出洛都。”刘西楚道。 “一定还在洛都,这名红衣采花大盗心智异于常人,多半患有失心疯病症,一见红色裙襦就会发疯,偏生此人又身怀异术,行不留迹。”田文林道:“数年间,七八起案件均先先后在洛都发生,此人在洛都一定有家有业。” 刘西楚立刻奉承道:“田大人英明。” “都下去把各自事儿抓紧办办吧。”田文林语重心长说道:“京兆尹原本就有‘五日京兆’的说法,这一阵你等都睁大眼,若多发生一起令民情鼎沸的大案,京兆府上下官员必受朝廷重责。” “诺,下官领命。”两位京兆少尹和七位参军一起躬身领命。 “等等,既然本府捕快能砍下扮鬼者两条手臂,那说明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本官决定此案由咱京兆府来查,请金吾卫的人来协助就行。”田文林如此吩咐道。 府中诸官又一起低声道:“诺,下官领命。” 苏子昂领到一身青袍时,心情十分复杂,有一种人生如梦的感觉,自己一介逃犯,有了太华派的支持,机缘巧合竟然成为大夏王朝一名八品官员,每月能领到的五两俸银和六石米粮。 “楚天,穿红袍者是几品官员?” “按本朝礼部规定,五品下绿袍,五品上红袍,三品上紫袍,对朝廷有特殊贡献者五品下可以穿绯袍,五品上可越半级穿衣。”楚天顺手整整长袍,又道:“平民多穿圆领长衫,有品官员穿交领右衽衣衫,另商人和屠户必须穿圆领黑衫。” “我慢慢记,不懂再问你,快走吧,陈捕头在等咱俩呢。”苏子昂匆匆向外奔去。 半日前,刑部颂布严令; 以陈不凡为主,苏子昂和楚天带领京兆府差役全力配合,期限三个月调查蝴蝶谷女童弃骨案。 陈不凡新官上任立刻烧了三把火。 一、命令京兆府所有差役,以蝴蝶园为中心,彻查到洛水以内范围内所有商铺,民宅,最重要是寺庙和道观,主要排查近年失踪三岁左右的女童人口数。 二、聘请水鬼,彻查蝴蝶园方圆十余里内所有小溪和分支河流,主要查找水底还有无女童弃骨。 三、派苏子昂和楚天穿带整齐,骑白马,敲锣打鼓,沿洛都主要街道,游街夸官。 对于以上三点,苏子昂和楚天不明其意,曾请教过陈不凡。 “头二条叫广撒网,细查证据,看看能否进一步查到一些有用线索。”陈不凡解释道。 “那游街夸官有何目地?” “一来稳定民心,有敌人手臂为证并非鬼怪做祟,二来案犯实力不菲,看到两位兄弟挂着两条手臂游街,必然怒火冲天,若冲出来砍杀苏大人和楚大人,是不是咱们的机会来了?” “陈大哥,原来我俩游街是假,当鱼饵是真?” “太华派名动天下,两位少侠岂怕妖人宵小之辈。”陈不凡苦口婆心的夸奖了两句,道:“刑部已点名咱仨破案,咱只能把案子破了,来个为民除害,扬名立万。” 苏子昂和楚天被太华派少侠、为民除害、扬名立万等一顶顶大高帽子团团罩定,只能相视而笑。 一百六十三节 指点 春光明媚,锣鼓喧天。 苏子昂和楚天两人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白马顺着十字大街在洛都中四处游荡,身后两队京兆府的差役负责敲锣打鼓,稍后一架马车上挂着两条风干枯臂,枯臂指上扣着一付指环剑,和一件双色衣衫...... 据陈不凡要求,游街一定要声势十足,让全洛都的老百姓知道蝴蝶园中没有鬼,然后还要让躲在暗处的凶犯知道一件事。 京兆府要查他们了! 一连五日,两名太华派少侠风光十足,除了享受沿途百姓一片崇敬目光外,已有不少普通庶族人家送来请贴,言明府中有女待嫁,请楚天和苏子昂过府一述。 “两位兄弟少年英雄,如今名扬洛都,这庶族的美貌女子可任意选取,话说我当年可从来没这般风光过。”陈不凡一脸得意。 “陈大哥。”苏子昂好奇询问:“游了五天街,为何一声动静也没有?蝴蝶园中的凶犯是不是没见到我俩游街夸官?” “不可能,对方能将百余名女童悄无声息的带到蝴蝶园附近杀害,又可在片刻间派出数名身手不俗的杀手出来行刺,他们不可能耳目闭塞,如今一定在暗中观察京兆府的一举一动。”陈不凡笑了一笑,自信的说道:“两位兄弟记住,这一招叫赶兔子出窝,等着瞧好吧。” “陈兄,明日我俩还接着游街夸官嘛。”楚天问道? “不用了,咱开始进行下一步查找。”陈不凡不慌不忙的说道:“凶犯做案时间长达数年,一定会有松懈疏漏之处,比如说不将女童弃骨扔进洛水中冲走,而扔在蝴蝶园废井中堆放,这就是小漏洞。” “那我俩具体做甚?” “从明日起,咱们一起在蝴蝶园附近认真搜查两遍。” “行。”苏子昂问道:“陈大哥,近几日常听其他兄弟说起红衣采花大盗,那是一件什么案子?” “七八年前,洛都突然出现一名冷血采花大盗,专门奸杀身穿红色裙襦的少女,死者尸体往往全身血肉模糊,死前一定受到非人虐待。” “没人查这案子?” “有人查,这名采花大盗曾将大理寺少卿林大人的爱女虐杀,当年此案曾引起陛下动怒,下诏严查,可一直到今日仍无结果,金吾卫为此案曾前后失踪三名捕头,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子昂问:“难道让冷血采花大盗杀了?” “多半如此,因此我上次在永乐楼中才说,查大案虽可立大功,但危险也太大,常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采花大盗没留下任何线索?” “有一些证据证词,在京兆府库房中锁着呢,两位兄弟想接手查这个案子嘛?”陈不凡道:“这采花大盗多半身怀异术,也只有你们太华派少侠能收了这妖孽。” “不、不。”苏子昂和楚天头摇的和拔浪鼓一般,道:“今日无事,我兄弟俩先行告辞。” “去吧,明日早些过来。”陈不凡挥挥手。 苏少昂和楚天回到住处一推门,心猛然一跳,只见木桑子手抚小胡子,正笑吟吟的站在房中。 “弟子苏子昂参见木真人。” “弟子楚天参见木真人。” “不必多礼。”木桑子挥挥手,眸中充满欣赏笑意,道:“本座正在铁马道观与老友品茶论道,听说洛都新出了两名少年英雄日日游街夸官,仔细一看竟是两名太华派少年英雄。” “真人过奖,只是偶尔碰上一个机会,倚仗师尊们的教诲,才立下一点小功。”苏子昂在木桑子面前并不拘谨,便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一番,重点指出天星帮齐师爷的事。 最后摸出乌木令牌和血傀儡,道:“请木真人过目,这是齐师爷的令牌和中指叔的血傀儡。” “天星帮的一名师爷竟有名元婴境修士做帮手,还能召唤血傀儡,此事有点意思。”木桑子呵呵一笑,接过乌木令牌和血傀儡默默查看。 苏子昂道:“木师伯,这血傀儡感觉好厉害,弟子还是第一次见。” “对这血傀儡好奇了?”木桑子呵呵一笑,将乌木令牌收起,叹道:“咱太华派这颗大树太高了,反倒令弟子们见识浅薄。” 苏子昂和楚天一时莫明其妙,只听木桑子道:“江湖中近十余年来一直风平浪静,太华派依倚前人威名和朝廷关系,占着天下第一玄门大派的名头,一是修练资源广泛,二是无人敢惹,弟子们更无任何忧患感。” 老头儿将血傀儡持在掌中,微微一掐法诀,一道淡淡青芒立将血傀儡四下笼罩,又道:“朝中世家子弟,长春殿长老的晚辈全到太华山来修道镀金,五峰真人不想惹麻烦,便传下太华派基本修练法诀,然后在千界山中装上传送阵法,让弟子们只管打妖兽修道,极少参入真正的江湖历练。” 苏子昂和楚天一愣,但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太华山上也就厚土峰上大部分弟子来头较小,其余四峰弟子均是有名有姓的世族子弟或长春殿长老们的晚辈后人。 “将这傀儡收好,稍后我传你修练此物法诀。”木桑子将血傀儡扔给苏子昂,道:“本派这种庇佑对弟子来说,好处是可以安心修练,劣处是对江湖了解太少,江湖中如今除了修真界,大约还有专门锻练肉体的武士,专门养各种宠物的召灵士。” 苏子昂心中一动,感觉自己眼界瞬间开扩,但一切又朦朦胧胧。 “宠物种类极多,有真正的灵兽或妖兽,也有用各种天材地宝炼制的各种傀儡。” “木师伯,真正灵兽和炼制傀儡有何区别?” “灵兽和妖兽需要时时喂养,能主动攻击敌人,能强化进阶,养的数量可以多一些。”木桑子道:“炼制傀儡则不同,它们是否强大要看用什么材料炼制,需要召灵士用灵识来控制,数量不可能太多。” “弟子大约明白了,木师伯可有其他训示?” “一是出门要小心,万不可落单,二是先盯着齐师爷万星帮这条线好好查下去,看他们和大荒盟有无关系?” “诺,弟子领命。” “在洛都中以皇权为尊,上有大明王威名坐镇,中有金鹰卫和金吾卫的存在,江湖势力绝不敢公开和皇权对抗。”木桑子笑道:“你俩出门查案,尽可能多带些捕快,一来多多少少也是帮手,二来没人敢公开大规模杀戮普通捕快。” “诺。”苏楚两人一起应答。 “蝴蝶园一案必是惊天巨案。”木桑子郑重嘱咐一句,笑道:“你俩若能把案破了,定然扬名洛都。” “木师伯如何这般肯定这是惊天巨案?” “凶犯长年在洛都残害这么多女童,目地是什么?为何一定要在洛都进行?背后的势力有多大?” 苏子昂想想确实如此,便问:“此案目前毫无线索,弟子心中模糊,木师伯可否有进一步明示?” “犯案都有动机,蝴蝶园案犯在图谋什么?”木桑子凝神思索,又道:“据你们讲述,女童是数年间前后死亡的,这说明女童生前必在蝴蝶园附近某个地方停留过一定时间,这个地方在那里?” “木师伯真厉害,我俩为何想不到这么多?”苏子昂和楚天一脸敬佩。 木桑子笑道:“这案子若让掌教真人来琢磨一下,可能想的比我还多。” “师伯突然驾临,可是有要事交办。”楚天询问道? “哈哈,倒把正事忘了,本座前来,传一道青蚨传音道法,做为相互传递信息之用。” “请木真人指点。” “这套道法有个短处,只能在百步内传音示警,远了便不灵了,倒正适合你俩目前使用。”木桑子笑道,说完便将青蚨传音术口诀和使用办法一一传授。 “木真人,青蚨传音术可以传给其他同门嘛。”苏子昂问道? 木桑子道:“捡亲信可靠的人传授,我太华派中如今渗入大荒盟的耳目,除了太华派基础道法,各峰间的道法神通尽量不要外传。” “诺,弟子遵命!” “目前在洛都的四名弟子可以随意传授。”木桑子道:“洛都中鱼龙混杂,切记两句话,逢人但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份心。” “木师伯”苏子昂问道:“在太华山时,金真人曾说过道心惟微,人心惟危,是不是和你方才说的意思差不多?” “你们掌门真人就爱掉书包,大约全是说人心难测之意,用法不同,你俩若遇到不解之事,可到城东铁马道观寻本座。”木桑子说完便要离去。 “木师伯。”苏子昂机智的请求道:“此次立功,朝廷发了点赏银,今夜要去胡姬酒肆庆贺一番,弟子们想多听听师伯教诲。” “本座不凑这热闹了,和我这老家伙一起,你们年轻人多半不自在。”木桑子一手负背,一手捻着小胡子,施施然出了房门,传声道:“早些想法查清齐师爷的来历底细。” “诺。”听木桑子走远,两名年轻人迅速演练起青蚨传音术法。 天有不测风云,当晚春雷滚滚,一阵春雨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一连下了两天,第三天方才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武六七待雨一停,带着师兄姚中天一齐赶来,嚷嚷着去胡姬酒肆见见世面。 “成,六七说去咱就去见见世面。”苏子昂有了木桑子的应承,立刻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 一百六十四节 胡姬舞 古夏王朝威仪天下,八方来朝,域外各国胡人随着骆驼商队,万里而来,大多聚于洛都西门和春阳门一带,主要经营珠宝和杂货生意,洛都内极少有古夏女子当垆陪酒,胡人女子便大行其道。 胡姬酒肆位于春阳门一侧,离洛水和涧水不远,门庭气派,楼高三层,里外数进院子。 到胡姬酒肆要经过一座三孔青石古桥。 三孔古桥历经数百年,横架在一条小溪上,两边桥头栽有数株合抱粗的柳树和槐树,春风一度绿满枝,枝丫上一派勃勃生机。 落暮时分,苏子昂四人穿过三孔古桥,又走了数盏茶时间,便看到了胡姬酒肆。 酒肆门前多是气宇轩昂的少年,和目不斜视的中年富贾,偶尔也有一二名年青女子进出,从装扮上看全是非富即贵。 “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楚天低声轻吟:“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楚天你好文采,不考秀士真可惜了。”武六七一脸崇敬。 “卷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静吹横竹。”楚天又来了一句,才低声笑道:“这全是游方诗人写的,在下要有这本事,早考状元了,哈哈。” “六七,你可知酒肆的规矩?啥菜好吃?咱一群没见过天的乡下孩子,进去可别露丑丢人。”苏子昂见胡姬酒肆装饰豪华大气,进出客人仪表不凡,不禁有些怯然。 “玉盘锦鲤,金鼎烹羊,炭烤全羊,吊炉馕饼,一定要看胡旋舞。”武六七色迷迷,流着口水道:“听说胡姬们个个碧眼,跳舞露肚皮,肚皮又白又嫩滑......” “六七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为什么要正经,我来这就是想看胡姬肚皮有多白,你仨有谁不想看嘛?” “想。” “想。” “我不看,我要回秀水峰告诉卓师姐,你在洛都偷看胡姬的白肚皮。” “苏子昂你敢背后告我黑状。”武六七急赤白脸的吼叫:“我真和你急眼,咱俩绝交。” “哈哈,六七要翻脸了,这样见色忘义,羞不羞愧?”楚天和姚中天一起哈哈大笑,姚中天道:“胡姬酒肆的东西好贵,据说一名普通兵卒十年不吃不喝,也不够到胡姬酒肆来坐一坐。” “走、走、咱有洛都三少的贡献,不怕贵,刚才六七说的这些好菜好酒,统统全点上。”苏子昂捏捏怀中一袋沉甸甸的金饼,上交田旺旺的玉佩和折扇时,他偷偷留了一手,将金饼留了下来,只说没见到。 酒肆内,五月天房间中,苏子昂四人正襟危坐。 房门洞开,酒保先进来站字,“啪”的一击掌,一大溜十余名碧眼卷发,身材高挑的胡人少女涌进房间,拖着僵硬的鼻音,向四人行礼。 “依依见过四位公子。” “纤纤见过四位公子。” “陌陌见过四位公子。” ...... 苏子昂四人一直在太华山修道,平时难得亲近女子,如今猛然间一群胡姬拥到面前,面面相觑,又不肯露怯,谁也不知应当说什么。 “都会跳胡旋舞嘛?”武六七板着脸,装出一付深沉模样,道:“这胡肆还有什么好玩的嘛?” “会,一人一舞十银,公子们还需要听曲儿嘛?”酒保裂口一笑,上下打量四人几眼,加了一句:“听一个曲儿五银,公子们点什么菜?” “就点胡旋舞,好听的曲儿全听,玉盘锦鲤,金鼎烹羊,炭烤全羊,吊炉馕饼全要,再来一罐三勒酒,好吃的素菜上四样。”武六七手一挥,一派富家公子模样。 四人平素生活随意,来酒姬酒肆前各自换了一身普通灰袍,连身绸缎丝袍也未穿,更未象一些公子哥儿一样全身薰香,腰坠玉佩。 “四位公子,方才这位公子点的菜可不便宜。”酒保一愣,多了一句嘴。 武六七也是一愣,随即怒道:“看啥?快去给爷上菜。” “行,行,小的立刻给爷上菜。”酒保一时不摸四人底细,立刻换上一付笑脸下了楼,将武六七点的菜传给后灶。 刚一转头,眼前人影闪动,洛都三少一起出现在胡姬酒肆。 “点纤纤和依依来陪酒,菜随便上。”许百荣翘着兰花指吩咐道。 酒保一呲牙,道:“许公子,你来晚了,酒肆中的姑娘全被四名客人包走了。” “四个客人包十多名姑娘?” “是的是的。” “讨厌。”许百荣翘着兰花指道:“这是谁啊,比咱们洛都三少还舍得花银子,是卓瑞云那伙孙子嘛?” “不是,不是卓公子一伙人。”酒保应答道。 “这四人出手阔绰,见色如命,不论胖瘦美丑竟一口吞下,胃口真好。”田旺旺称赞道:“本公子一会要和这四人交个朋友。” 十余名胡女在五月天房间中,挤在一起,纤臂环绕,翘臂挺胸,不停的旋转,露出一截截雪白滑腻的肚皮。 每人肚脐上描着各种花卉图案,在四人身边不停的旋转,晃的四名初入江湖的少年心狂,汗长流,食不知味,酒不知醉。 “玉盘锦鲤来了。” “金鼎烹羊来了。” “炭烤全羊来了。” 数柱香后,两罐三勒酒下肚,苏子昂四人头重脚轻出了五月天房间,下楼付帐,田旺旺和许百荣,祝公子迎了上来,见面相互一愣。 “本公子的恩人,竟是游街夸客的少年神捕?” “你是?”三勒酒劲大,苏子昂第一次敞怀畅饮正头重脚轻,见到田旺旺和许百荣时一愣,待见到一身描金红袍的祝公子,登时醒悟道:“洛都三少的田公子?” 随时他猛然想起,今天晚上饭钱金饼全是田旺旺等人之物,不由得一阵心虚。 “哈哈,正是本少。”田旺旺没有官家公子的倨傲神气,一脸幽默,道:“你们是本少的恩人啊,若找不回玉佩和折扇,本少至今还被家父禁足府中,洛都的星星啊,月亮啊,花花草草啊,会一直想念本少的。” “竟在此遇到田公子,真是巧。”苏子昂敷衍道。 田旺旺笑道:“是有些巧,几位以后常来坐坐。” “走,走,我喝多了。”武六七感觉不耐烦,扯起苏子昂便向外走。 苏子昂四人离开胡姬酒肆半盏茶后。 洛阳城北部一座安静密室中,一名面具男子露一个大肉鼻子,冷声下令: “四人已离开胡姬酒肆,命令本阁人手在三孔古桥上布好幻阵捕杀他们,然后扔进洛水。” “遵令,大阁主。”一名黑衣人领命退出。 一百六十五节 八杀手 弩箭来势如飞,似一条条黑色小蛇从夜色中冲来,和水幕瞬间撞击,“哗啦”一声,水幕破碎,五枚箭矢斜飞出去。 太华派四名弟子猝然遇袭,登时人人惊出一身冷汗,酒意全无。 古桥头,古树上瞬间出现四条人影,各自远远一抬手臂,一连弓弦响声中,“嗖、嗖......”一片箭雨向武六七急射。 苏子昂一个飞扑,将武六七向地下一按,一头古熊术影轰然在夜色下出现,双手反抱,如保护婴儿般将苏武二人团团护住。 “噗、噗......”一阵密集闷响声中。 一片箭矢被击飞,古熊术影缓缓在风中破碎,“咦、”对方有人在黑暗中发出一声惊诧疑声。 飞豹堂八名杀手临时受命,在三孔古桥上布下一座小型幻影困杀阵法,狙杀四名标靶。 他们匆匆赶到三孔古桥上,在古桥两头插上阵旗,布了数种术法禁制,又在桥两边布好忘归弩箭,只待苏子昂四人进入幻阵后,催动阵法乱箭齐发,将四人一举歼灭,然后把尸体扔进洛水灭迹。 阵法刚布好,四名标靶便从月色下远远摇摇晃晃走近,不料惊变突起,潜伏在古树上的一名杀手眼看着一名标靶拔剑朝自己远远大呼“出来,出来。” “找死。”这名杀手一声暗骂,立刻飞身离树纵下,甩手赏了武六七一筒忘归弩箭,埋伏在桥这头的其余三名杀手也只能提前动手...... 偷袭瞬间变成强攻。 姚中天在四人中道法最高,仅仅一愣便做出反应,手一挥,一张符纸“啪”的祭出,一片青芒灿烂一闪,全部涌进体内,一股凝元境大圆满的强大气息从其体内一卷飞出。 “落木成林,困。” 桥头土地微微一颤,一片手臂粗的木栅栏倏地钻出地面,如一片狂舞的手臂,向四名杀手疯狂扑去。 “凝元境大圆满修士?”四名杀手中修为最高的一人四下一看,大呼:“全是凝元境修士,快逃。” 一道冰冷剑光从地面飞起,剑意萧瑟,带着对世间的无限眷恋,只一闪,从下方向上斜插进一名杀手小腹。 “啊”一声惨叫在夜色中悲怆响起。 “真人有令,有我无敌。”苏子昂在地下一滚,大叫:“留个活口。” “小子好狂。”两条身影从桥对面凌空飞来,远远一挥手,一红一黑两道光芒向苏子昂和姚中天射去,并毫不示弱的大声下令:“都别慌,围住他们全部射死,一个不留。” “是,堂主。”方才喊逃路的杀手一停脚步,心中仿佛有了底气。 刚一转身,七团鸡蛋大小的土球蓦然迎面击来,只见楚天远远掐诀一挥,七枚土球又在掌指间缓缓凝聚...... 苏子昂从堂主飞掠的身形中发现,对方应是元婴初期修为,身上气息比侯公子还要弱上几分,心中登时一宽,见半空中一道赤芒朝自己飞来,当下和身一滚。 身后“噗哧”一声,一柄赤红三齿叉插在地面微微一晃,随即消失不见。 桥另一头最后两名杀手匆匆奔上三孔古桥,其中一人手一召,将幻灭困杀阵变成一个阵盘收起,和另外一人一起向桥这边冲来。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姚中天一声大喊,掐诀一挥,八根碗口粗青木在半空中凝聚,向堂主和另外一名修士冲去。 八条青木在半空中一晃,前端蓦然各自生出一根寒光闪闪的枪尖,向堂主扎去。 “斩天河!”武六七一声大吼,掌中灵剑光芒大盛,发出了凝元境神通斩天河,月色中剑光幻影闪闪,一派斩狂澜于即倒的狂暴剑意随在青木后,向堂主斩去。 “标靶全是修士,我和老四拖住这俩。”堂主一边掐诀施术,一边连声大吼:“老二你们快将另外两名小贼击杀,过来帮忙。” 吼声中,他摸出一杆小幡旗,然后向地面一掷,一阵黑气翻滚中,数百根布条蓦然从幡旗四周虚空中飞出,如群魔乱舞。 八根青木和斩天河瞬间冲进布条,初时一路势如破竹,前面布条瞬间四下破碎,但八根青木和武六七的剑势也随之一滞。 堂主摸出一把丸药向嘴中一抛,幡旗四周黑气更浓,数十根布条又倏地飞出,他随手一指,一柄黝黑铁斧飞出,向最近的武六七斫去。 一团青木倏地从地下冒出,瞬间将铁斧缠住,武六七趁机一声大喝,手中灵剑一绞,布条崩碎,剑尖又向前挺进半尺,离堂主也只有不尺不到。 堂主猛一掐诀,数根布条缠上来抵住长剑,双方一时相互较力。 和堂主一起从岸边跃过来的老四一掐诀,掌心红光闪烁,向近处的武六七狠狠一甩。 “六七快闪。”姚中天大叫。 武六七匆忙撤剑一闪,不料掌中灵剑被堂主布条紧紧缠住,仅顿了一顿,“啵”一声闷响,一柄血红三齿叉深深掐在武六七膀臂上。 “啊......”武六七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老四得意一笑,掌中又多出一柄血红三齿叉,向武六七冲去,方一抬步,感觉屁股一凉,腹中一阵刺痛传来,一身力气瞬间溃散,他低头仔细一看,一柄长剑正从屁股下面斜插进小腹。 “你真猥琐。”老四不屑的说完最后一句话,缓缓歪倒,苏子昂心中一动,施展白驹手在老四身上一摸,随后双脚一蹬,将老四的尸首踢向堂主。 堂主伸指一挑,铁斧祭出将尸首击飞,略一分神间,姚中天的八根青木光芒大盛,连着绷断数根布条趁势压了过来,八根木枪尖已近在眉睫..... 苏子昂跃起一看,只见楚天正围着岸边一株株古树间绕走,不时发出土球术和三名杀手纠缠,距离略近时,一个凝元境道法神通凌云步倒纵数丈闪避。 凌云步神通原本是守中带防,但也可用来闪避,只是跃出距离上比一鹤排云术差了不少。 三名杀手只有一名是凝元境修为,另外两人是筑基修为,一时危险不大。 姚中天施展了无名符术加持修为后,一时和堂主正不分上下,武六七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两名从桥上过来的杀手修为较低,均是筑基境修为,远远一看堂主正与一人静止斗法,便要冲过去帮忙。 一个人影一闪,挡住两人去路,两人毫不迟疑的一抬手,一排忘归弩箭飞出。 “嗡”一声。 一头上古巨熊的术影在半空中飞出,双臂反抱苏子昂,将弩箭尽数挡了出去。 两人中一名杀手异常机灵,一见苏子昂施展凝元境的道法神通,立刻一扭身,向近外的洛水中扑去。 身后冷森森剑光一闪,差了数寸没斩上,随后“扑嗵”一声跌进洛水,一团水花后不见了踪影。 苏子昂转过身,远远一掐诀,一团碗口粗的水箭匹练般飞出,向堂主双腿缠去。 “嘭”一声。 堂主见水箭击来,面色一变,猛地一咬舌头,啪的喷出一口精血,地下幡旗猛然“砰”的一声爆炸。 漫天布条飞舞,姚中天引诀一挥,一道水幕从地面竖立,将布条击飞,却见堂主已凌空飞起,一头扎进洛水中水遁而去。 三名杀手正绕着一株株古树追杀楚天,越追越远。 一道青木如绞索般从三人身后悄然飞出,只一闪间,已将其中唯一一名凝元境杀手锁住,姚中天飞身上前,抬指一点将其禁锢。 楚天立刻反攻,掐诀一挥,数条土索飞出,将其余两名杀手紧紧缠住...... 苏子昂大叫:“六七,你没事吧?” “没事,姐夫躺这醒酒呢。”武六七躺在地上,仍不忘大吹牛比,道:“今晚若非姐夫一嗓子,等咱们上了古桥,钻进人家布下的阵法,一排弩箭躲来,咱四个小命多半不保。” 苏子昂放下心来,奔近仔细一看,三齿叉深深插在武六七膀臂,多半是武六七见三齿叉临身时,奋力向后一闪,让开了咽喉,用膀子硬接一击叉击。 “行了,属你功劳大。”苏子昂道:“我先把叉起来,你忍着些。” “来吧,姐夫保证一声不叫。”武六七大大咧咧应道。 “六七,你真是驴肉象肉,真抗打能挨揍。” “姐夫以后是大将军的材料,可不能象你一般躺在地上专捅人家屁股,真恶心。”武六七声音虚弱,嘴上却一如往前般嬉闹。 “武师弟没事是吧?”姚中天和楚天拉着三名杀手远远而来,道:“抓住三个,他们来自一个叫螭龙阁的杀手组织。” “咱快走,防着这些杀手回头反扑。”苏子昂望着远处黑暗,背起武六七大步而去。 “我在前面开路。”姚中天持剑越过苏子昂大步先行,道:“楚师弟押着三人在最后跟着,都小心些。” 苏子昂道:“姚师兄,你方才施展的符术叫什么?” “这个回头和你细说。” 楚天的灵剑上次抓捕齐师爷中,被突然杀出来的中指叔击毁,只得临时找了一柄普通长剑拿着,在最后押着三名杀手跟随。 夜色一瞬间安静下来,三孔古桥孤单的凝立原地,不解的望着三名死亡杀手。 一百六十六节 妙月医馆 一盏茶后,飞豹堂主一身水渍出现在一座破旧小院中,小院位置偏僻,隐于洛都北部,远处邙山巨大阴影在月色中若隐若现。 “禀阁主,属下任务失败,折损了六名兄弟,请阁主责罚。” “你飞豹堂八人去刺杀四名小卒,竟然只回来二人?”杀手首领大肉鼻子一皱,随后声音一缓,道:“先不忙着责罚,说说当时情形?” “我等八人刚在三孔古桥上布好幻影困杀阵法,标靶四人便来到桥头,其中一名小子好似身怀异术,竟提前发现藏身古树上的老五,拔剑大叫出来,老五只能提前动手,其余三人便现身帮忙。”飞豹堂主有些沮丧的说道:“谁知刚一交手,老六便被一名标靶从下面用剑捅入屁股。” “从下面用剑捅入屁股?” “是的。” “普通宝剑都有数尺长,如何从下面捅进老六屁股?”杀手首领皱着大肉鼻子,一脸质疑。 “那名标靶好象也是一名杀手出身,极其阴险的偷偷躺在地上,等老六从上面一跃时,一剑捅入老六屁股。”飞豹堂主躺在地上,手中向上比划道。 “然后呢?” “这时我就带老四等人冲过桥去增援,发现他们四人中一人是元婴初期修士,另外三名全是凝元境修士。”飞豹堂主声音低沉,道:“老四一个不小心,又被那名不要脸的修士一剑刺入屁股,结果就成这样了。” “除了老四和老六被杀,其余几人都被擒了?”杀手首领问道。 飞豹堂主道:“老七和老八中应当有一人也不在了。” “对方猛然出来三名凝元境修士,一名元婴初期修士,知道他们是谁嘛?” “对方施展的道法大约全是一模一样,感觉极似传闻中的太华派中人。” “太华派的,你没看错?”杀手首领一声惊叫,继尔愤愤不平道:“雇主出四名兵卒的价钱,要本阁去刺杀四名太华派修士,这属于欺骗,这事没完!” “陈首领,螭龙阁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仇不能不报。”飞豹堂主道。 “闭嘴。”螭龙阁首领陈清突然烦躁起来,恨恨道:“若四名标靶真是太华派弟子,此次算你无过,本阁所有人马天明前从这儿全部搬走,防着老七和老八他们出卖咱。” “诺。”飞豹堂主一听不用受到责罚,暗暗松了一口气。 陈清呶呶嘴唇,蹭蹭大肉鼻子,道:“你先歇着去吧,这仇我来报!” 当夜,太华派四名弟子一路赶到京兆府,连夜敲开大门把三名螭龙阁杀手让值班差役铐起来,然后回到临时住处。 “今晚好险,若非六七临时耍酒疯惊出杀手,咱们麻烦大了。”苏子昂随手摸出一个阵盘,问:“姚师兄认识这个阵盘?” “不认识,咱太华派弟子元婴境前只管修炼本派基础道法,极少接触各门杂学。”姚中天摇摇头。 楚天看看阵盘,道:“这应是一座普通困杀阵法,先将四杆阵旗插好范围,然后在这些阵盘槽中镶嵌满灵石,阵法催动后便能困住咱们一定时间。” “如何破阵?” “据说若是不懂阵法的修士,唯有以蛮力或异宝强力破阵,这个期间咱便是这弩箭的靶子。” “楚师兄懂阵法?” “不懂。”楚天笑笑,道:“只是以前略略看了些阵法书籍。” “咱初来洛都,这伙螭龙阁杀手不是天星帮齐师爷雇来的,便是蝴蝶园那伙扮鬼者派来的。”苏子昂一笑道:“不论是那一方的人,只能说明咱打痛他们了。” “应当如此。”楚天道。 “这次咱们胜的有些侥幸,但下一次便不定有这样的好运气。”苏子昂圈圈点点的说:“这次遭遇战,楚师兄成功拖住三名敌人,姚师兄力敌堂主......” 随后四人开始讨论一战中的得失,楚天素来持君子之道,讷于言而敏于行,姚中天生性沉默寡言,平时话多的武六七需静养休息,因此根本全是苏子昂一个人在总结。 洛都四人组第一次形成一个规矩,战后由苏子昂组织谈论得失,调整战斗中的不足,改变了修士素来单打独斗的局面。 解散前,苏子昂将青蚨传音术和六甲神丁术传给其余三人。 翌日,京兆府中。 “两位兄弟果然不凡,去胡姬酒肆吃次饭都能抓回三名杀手。”陈不凡目光中饱含一片欣赏的两人。 “陈大哥,三名杀手可曾有详细招供?” “他们以前均是散修,贪图洛都繁华,便在黑市的悬赏榜上接任务,才加入了杀手螭龙阁。” 苏子昂问:“知道螭龙阁总坛在那儿吗?” “抓到的这几个人级别太低,平时只听飞豹堂主调遣,完成任务后领赏,从来没去过螭龙阁总坛。” 苏楚二人一时无语。 “通过近几日四处大量排查,发现个新情况,你俩随我来吧。”陈不凡边走边介绍道:“就在三孔古桥向南约有三里处,有一条牛头沟,京兆府中的捕快头儿刘维云召水鬼下去一摸,竟发现不少大腿骨,咱一起去看看情况。” “诺。” 春光明媚,水意潺潺。 一队京兆尹捕快和一群水鬼模样的男子蹲在地上晒太阳,见陈不凡带着苏子昂、楚天来到,连忙站起来相迎。 “陈捕头,摸上来的东西全在这,你看看吧......” 一堆大腿骨和数个骷髅头整齐的码在岸边,上面挂满水渍和苔藓,明亮的阳光辉映在白骨上,悄无声息,散发着一片瘆人的死亡光泽,每一根腿骨,都等于一名幽魂在无声诉说着一段凄婉故事。 陈不凡蹲下去仔细查看,问道:“这些弃骨都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如何被发现的?” 捕快头儿刘维云道:“沿着牛头沟的水流向上摸,一根根发现的,一直摸到涧水边上,那里水太深,水鬼兄弟们潜不下去便住了手。” 陈不凡道:“将这些弃骨带回京兆府,让府中仵作仔细勘查年月身份等,然后将情况禀报于我。” “诺。”捕快们应了一声,将弃骨搬起来,抬向京兆府。 陈不凡又和水鬼们询问了两句情况,回头道:“两位兄弟,顺着牛头沟向涧水那边走走看看......” 春风徐徐,莺飞燕舞。 三人一路踏着岸边青草慢慢向上流走,苏子昂道:“陈大哥,本派木真人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兄弟之间不要客套,有话直说。”陈不凡笑道。 “木师伯说,蝴蝶园女童遗骨案,案犯一定另有所图,但眼下不到查找凶犯图谋的时侯。”苏子昂简单说道:“这些女童是历经数年前后死亡,说明女童生前必在蝴蝶园附近某个地方停留过一定时间。” 他略一停顿,郑重说道:“这个地方在那里呢?木师伯猜测一定就在蝴蝶园附近。” “有道理,咱眼下排查范围太广大,花费高不说,得到的各路情况也太多。”陈不凡停住脚步,沉吟道:“应当集中所有力量和人手在蝴蝶园附近仔细查,甚至可以请金吾卫派阵法师来查一下蝴蝶园的地下。” 苏子昂道:“陈大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快说。” “咱们眼下见到的女童遗骨是否冰山一角,会不会有大量女童至今还活着?” “对啊,咱们光顾着查死的,怎么忘了这些女童或许还有活着的呢。”陈不凡眼晴亮了起来,道:“这便回去向田大人请示两张搜查告示,先对蝴蝶园周围所有住户来个敲山震虎。” “陈大哥又要使诈?” 陈不凡哈哈一笑,击掌道:“对,就要诈上一诈,且看凶犯上不上钩。” 翌日,两份告示张贴在洛都九门。 一份是公告苏子昂和楚天抓到三名杀手,并派人用囚车拉着两名杀手游街,一份告示上告知,蝴蝶园方圆三里范围内,十日内禁行,生人勿近,严查三里内所有住户,包括任何宅院和商铺。 苏子昂道:“陈大哥,你又要用我和楚师兄做诱饵。” “哈哈。”陈不凡朗朗一笑,道:“正是如此,春风得意少年狂,从明日开始,你俩白天带队去巡街,张扬一点,越招人恨越好。” 他得意的说道:“最好让藏匿暗处的案犯气的跳出来砍人......” 古夏王朝京兆尹等同于郡太守,属于四品官,负责洛都内外治安,牵扯方方面面,洛都中紫袍红袍官员和王侯太多,历代京兆尹往往莫明其妙获罪,素有“五日京兆”的说法。 这种麻烦事太多的官无人愿意干,只得暂由刑部尚书田文林兼任。 王朝三省六部、寺、府、局、卫,全围绕皇城左右,唯有京兆府在十字街附近开府,以便于百姓申报冤情,府邸十分破旧。 翌日辰时。 苏子昂和楚天带着黑红相间的高筒帽,穿上交叉竖领青色官袍,胸前佩带大红花,带领四名捕快耀武扬威的沿着十字大街一路巡逻,顺带张贴告示。 十字街繁花依旧,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噼雳啪啪、”一阵鞭炮声响起。 一大群路人依着鞭炮声围过去一看,只见十字西街新开一家妙月医馆,妙月馆内站着三名年青女子,一个个掩着耳朵,望着馆外四处乱蹦的炮仗一脸惊恐。 “哎呀呀......”一个上半身绣了一朵大红牡丹花的男子一个滚儿抢进鞭炮浓烟中,捂着眼惨叫,“我的眼,炮仗炸着眼了......” 一百六十七节 无赖 鞭炮一停,浓烟散尽。 数十名无赖光着膀子飞快跑来,刁癞子扶起花牡丹一看,大叫:“眼炸瞎了,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一群无赖立刻堵在妙月医馆门口,一起歪着脖子叫唤:“掌柜出来说道说道。” “小女子苏妙月见过各位大哥。”一名身材婀娜的美貌女子从医馆中奔出,围观百姓眼前一亮,苏妙月鼻高眼深,发丝略微弯曲,望着刁癞子一伙人皱皱眉头,却施了一个万福礼。 “闭嘴,谁是你大哥?乱套什么交情。”无赖计老三熟练的冲上来大声咆哮:“我兄弟眼被你炸瞎了,一辈子毁了,咋办?” 苏妙月道:“小女子便是医师,先让我瞧瞧眼伤势如何?” “你闯的祸,还让你瞧伤治病,我等不是猪,不蠢。”计老三瞪大鱼泡眼,一对浑浊眼珠恶狠狠的乜斜着苏妙月。 “小女子确信众位不是猪,但若不让瞧伤势,那如何解决此事?” “二百两银子。”计老三就等苏妙月最后一句话,立刻伸出两根手指一晃,道:“银子交来,我把兄弟抬走,日后妙月医馆在十字街有麻烦,我等兄弟负责替你解决。” “小女子医馆刚开门,那有二百两银子啊。”苏妙月一脸黑气。 “啥?没银子?我这兄弟长的玉树临风,他一跺脚十字大街颤三颤,这下眼让你炸瞎了,日后咋办,你说,你说?”计老三一脸凶气,口水四溅,手指快戳到苏妙月脸上。 苏妙月眉头一皱,道:“小女子真没那么多银子。” “没银子也成,你赔给我兄弟当个小妾也成。”刁癞子在一边指手画脚,道:“兄弟们进去翻翻,看有啥值钱的物件不。” “哎,来了。”一群无赖蜂拥而上,把医馆门边两个小姑娘一把扯开,钻进妙月医馆东翻西翻起来。 “光天化日,要抢劫啊?”两名小姑娘一人抄根木杖,一人手持一个捣药的石棒槌,眼中闪烁着一片怒气,追进馆内大叫。 “哎呀,两个黄毛丫头,竟敢拿家伙比划爷爷们,打一下试试,打呀,给你打呀。”一群无赖嬉笑怒骂,伸着脑袋凑上前去讨打。 “小桃,小娟别动手,他们一群无赖没人品,在这耍无赖讹银子呢。”苏妙月气的脸色绯红,绿色裙襦下的胸脯不断起伏,鼻尖冒出一圈汗水。 “有人品谁当无赖?你有人品快给二百两银子。”刁癞子一步抢过来,一把向苏妙月前胸抓来,吼道:“不给银子,咱去京兆府见官。” 苏妙月见刁癞子脏手抓来,骇的花容失色,拼命向后抽身一闪,脚步踉跄着居然在寸许间避开一抓。 医馆外的围观百姓有人开始不服,一阵七嘴八舌的叫嚷:“大白天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三位小娘子嘛。” “躺地上那个人眼没伤,他想讹人。”一名长袍秀才站出来,支招说:“三位姑娘先别慌,先休要争论银子数量多少,先说地上那位有没有眼伤。”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妙月立刻醒悟过来,道:“这位说眼被炸瞎了,让我先看看眼瞎没瞎?再说银子多少......” “滚你娘的,叫你瞎**乱叫唤。”刁癞子一步跨出去,一拳头狠狠砸在秀才脸上,又飞起一腿:“关你屁事,快给老子滚,不然打断你狗腿。” “兄弟们,动手清场。”计老三一声大喝,率先冲了出去,一群无赖倏地蹿出妙月医馆,一个个呲牙裂嘴象一群土狗在阳光下嚎叫,威吓驱赶围观人群。 秀才捂着脸“呸”了一口血水转身便走,两名无赖扑上去从后面一通乱踹,口中喊着:“没本事敢爷爷们的闲事......”人群唰的轰然而散。 苏子昂和楚天在无赖们刚闹事时,便要冲上去制止,老捕头宋德突然从一边出现,一把扯住两人,并摇了摇头。 “宋大哥,这事不能管?” “此时管了没用,咱前脚一走,这群无赖后脚又回来了,他们有大把时辰和你耗,便是抓到京兆府也因查无实罪,最多斥责两句了事。”宋德低声道:“何况他们府中多多少少都认识一些权贵人家,可以说情开脱。” 苏子昂问:“就这般看着不管?” “不,等一等。”宋德沉声道:“等他们把事闹大,比如见了血,那时抓到京兆府最少拍他们数十杀威杖。” “这伙无赖明明在欺负人,为何不抓?” “唉,兄弟有所不知。”宋德耐心的解释道:“当今天子以律法治国,古夏律法千条,比如狗咬了人,都细分为故意咬人,无意咬人,纵狗咬人,或是人踩了狗,狗才咬人。” 他叹了一口气,道:“兄弟休要小看这群无赖,他们人人熟背古夏律,天天在十字街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刁癞子敢自称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怕阎罗王是有原因的。” “律法也保护坏人?” “是啊,律法只是一种明文规矩,保护好人的同时,也同样的保护坏人,关健看你懂不懂运用这种文字规矩。”宋德眯起眼晴一笑,道:“眼下冲上去把刁癞子一群无赖抓到京兆府,花牡丹定会躺在地上打滚说眼坏了,咱怎么办?” 苏子昂一愣,正寻思如何解决,只听宋德又道:“给他看眼?怎么看他都会闭着眼惨叫,此事若在下面县城,县令老爷一通板子把他们打出去,但在京兆府一切只能依律行事,不能凭感情断案。” “这伙无赖一直这样?” “对,一直这样,今天去这家讹顿饭,明日去另一家讹两银子,以前的京兆尹大人不知打过他们多少杀威杖,但这群不要脸的滚刀肉不怕打。” “不怕打?”苏子昂怒火攻心,极想问一句怕不怕杀?但面对宋德他又忍了下来,看事情最后如何收场。 “小娘子识字不?看看爷手臂上的字,念给爷们听听。”刁癞子见众百姓被轰走,得意的伸出刺字的两条手臂,开始威吓三名女子。 “快点给银子,不然就报官,你医馆甭开了,兄弟们天天躺这儿不走了。” “快给银子,不给银子便砸了医馆。” “给银子,给二百两银子。”一群无赖晃着锃亮的光头,乜斜着眼围住苏妙月,给刁癞子帮腔。 苏妙月气的面色发黑,攒着拳一声不吭,桃子和娟子站在苏妙月身后如两只愤怒的小绵羊,气的浑身打哆嗦,却没办法解决。 苏子昂一瞬间想起苏子青当日生气时的模样,心中开始盘算如何绕过宋德和古夏律法,惩治这伙无赖...... “一群大男人围着三名小娘子聒噪,真讨厌。”洛都三少的许百荣拧着莲步而来,翘着兰花指对刁癞子叫道:“一群不懂礼数的粗鲁家伙。” “许公子来了,你可得替我兄弟主持公道,这家药馆放炮仗把我兄弟眼炸了,你说咋办?”刁癞子恶人先告状,伸脚一踢,花牡丹立刻大声惨叫起来。 “这位公子。”妙月医馆少女小娟道:“他的眼没瞎,也不是我家鞭炮炸的,他们在耍赖皮。” “啥叫赖皮?我给你一个铜板,你耍个赖皮给我看看。” “小黄丫头闭嘴,你才是赖皮呢。” “别吵别吵,本公子计穷,本公子计穷。”许百荣翘着兰花指一挥,道:“下面需请洛都三少第一才子田公子拿个主意吧。” 田旺旺轻摇牡丹扇缓步踱出,指着苏妙月道:“这位小娘子要多想想,刁癞子一伙人为何不找别人,偏偏挑上你们闹?” “小女子不知,公子可否愿意指点?”苏林月一脸迷芒。 “这事只怪你长的太美。”田旺旺脸色一本正经,道:“仨位小娘子貌美如花,胸如洛波,站这十字街一站自会招蜂引蝶,男人们若是不来看两眼,一定是瞎子。” “就是,就是。”许百荣立刻出声附和。 苏妙月气的一头火星乱蹿,药馆刚开门,先来一群无赖耍横,再来两名耍嘴皮子浪少,只是对方人多势众,实在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好热闹,今日春光明媚,游侠和探花在这开大会么?”向来极少出头的楚天忽然挺身而出。 苏子昂一愣,但随即站在楚天身边,两人站在春光中,身材虽不高大威猛,但一身青色官袍却给妙月医馆三名女子带来一片安全和温暖的感觉。 “在下见过两位护军校大人。”田旺旺收起嘻笑神情,施了一个拱手礼。 “大人,我兄弟眼让这家医馆放鞭炮炸瞎了,求你主持公道。”刁癞子又恶人先告状。 苏妙月银牙一咬,刚要站出来辨解,却见苏子昂一摆手,道:“都甭说了,无非就是让二百两银子闹的嘛,这银子由我师兄先垫上,以后大家和气生财。” 楚天莫明其妙,但他素知苏子昂足智多谋,必然伏有后手,便一声不吭的退到一边。 “苏大人的面子得给,在下说个人情,就给一百两银子吧。”田旺旺笑道。 “行。”刁癞子见好就收,连忙陪笑道:“田公子说一百两,就一百两。” “那位游侠儿接银子?”苏子昂摸出一百两银子,似笑非笑的问道。 “妙月医馆的小娘子好大的面子,竟劳两位大人破费。”刁癞子向计老三一使眼色,计老三一脸贱笑将银子接过去,掖在怀中。 “没事,大家和气生财。”苏子昂指指一直躺在地下的花牡丹,道:“把这位游侠快抬回家喝点热汤去,春天地寒,可别寒出病来。” 花牡丹光膀子躺地上半天,正冻的难受,听了苏子昂的话感动的刚想说话,确被刁癞子暗暗踹了一脚,连忙继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多谢大人关怀,兄弟们快来把花牡丹抬回家。”刁癞子大声吆喝,计老三和一群无赖抢上去将花牡丹搀了起来。 “看这一身泥脏的。”苏子昂挥袖替花牡丹拂去身上泥土,笑道:“快回家歇着去吧。”袍袖一收时,从计老三身边掠过,已施展白驹手将一百两银子又顺回袍袖中。 “苏大人真亲民啊......”一群无赖感动的眼含泪花,欢天喜地而去。 一百六十八节 黑衣人 刁癞子一行人走远后,四周围观百姓也随之散尽。 “小女子多谢两位大人,这一百两银子小女子一时拿不出,来日必然奉还。”苏妙月理理秀发,过来万福施礼,小桃和娟子两女的目光中则充满崇敬。 田旺旺道:“两位大人俸银来之不易,这银子由本公子先垫着如何?” “多谢田公子好意,楚师兄乃江南郡名门望族府中子弟,一百两银子只算九牛一毛。”苏子昂哈哈一笑,吹了一个天大的牛后,率众差役拱手而去。 “这两名小捕快不贪财,有点意思。”田旺旺见苏楚两人走远,收起嘻皮笑脸,换上一付色兮兮神情,对娟子道:“娟儿,本少近来胸腹中集满一股炽热邪气,求你帮我摸摸脉,给胸腹顺顺气。” 小娟怯生生道:“小女子只会跑跑腿,配配药,却是不会摸脉的。” “不会摸脉没事,拿本公子的身体练练就会了,来吧,来吧。”田旺旺色迷迷的将手凑到娟子面前。 “我不会诊脉,苏馆主会诊脉。”娟子瓜子脸一红,如一只小鸡般躲进妙月医馆,田旺旺立刻象一只黄鼠狼般追了进去...... 苏子昂一伙捕快穿过一条街巷,楚天令几名捕快自行张贴告示,然后回头笑道:“亲民的苏大人,你在捣什么鬼?” “本官略施小计,让各方都欢天喜地。”苏子昂嘿嘿一笑,右手一伸,掌中多出一百两银子,左手又一翻,掌中多出三四个脏布缝作的银袋子。 “哈哈,还赚了。”楚天大笑道:“苏师弟多才多艺,这做贼的道行竟似不低,你倒底是官差还是盗贼?” “宋大哥说的律法之事,咱不明白,不过刁癞子一伙无赖是不是好人,咱可看的明白,以后只要我在十字街一天,这群无赖没好日子过。” “苏师弟的打算是?” “木真人曾吩咐尽早查清齐师爷背后天星帮的势力,可咱俩眼下被蝴蝶园弃骨案绊住,眼下只有那三个小鬼用得上。”苏子昂笑道。 “苏师弟打算养贼自重?” “对,他仨对洛都地面熟,和其他地盘中的盗贼熟,我想教他仨一些燕子门秘术,让他仨摸清天星帮在洛都的各堂口地点。”苏子昂道:“刁癞子一群无赖正好陪机灵虎仨人先练练手。” “机灵虎他仨年纪太小,能行嘛?” “嘿嘿,楚师兄是不晓得燕子门的种种法门秘术,若燕千户执意要偷,你连条中裤都剩不下。”苏子昂嘿嘿一笑,道:“机灵虎仨人年纪虽小,但对付一群毫无修为的无赖绰绰有余。” “我信你,苏师弟。”楚天在太华山上得了大量灵石,又分到一粒补天丸,修为目前已顺利晋境凝元中期,如今对苏子昂信心满满。 洛水岸边,芦苇丛中。 一组组碗口粗的木桩按各种阵式竖立,机灵虎三人在木桩间如蝶穿花,练的正是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的九宫遁术。 远处人影闪动,苏子昂疾步而来。 机灵虎远远大叫:“苏大哥,你来了。” “来了。”苏子昂站着看了会三名小童的练习,道:“都随我来吧。” 几个人钻进茅棚,苏子昂先取出一大堆吃食,然后又摸出数十块灵石,道:“这叫灵石,现传你们一些燕子门基本道法。” 燕子门秘术与普通窃贼不同,内有心法口诀,外有器械辅助练习,以机灵虎三人原有的手段,功法进展飞快。 数十日后,仨人已进入练气境初期,手法能解九铃,苏子昂又将金依蕙传授的武士练体技能传授一二,仨名孩童更是实力飞涨。 自此后,十字街上的无赖们日日提心吊胆,身上银子常无翼而飞,却连个贼影儿也见不到,时间一长,怕鬼的花牡丹开始疑神疑鬼,四处请道士画符降鬼。 又过了数十日,这一夜天黑如墨,星辰稀落。 子夜以后,天空万籁无声,洛都内外一片沉寂。 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条小巷中,如一群幽灵隐身在街巷的阴影处,一路向城东方向迅速潜行。 一盏茶后,一行人临近城东码头,正穿过一条窄巷时,其中一人脚下略重,发出了一丝响声。 “嘎、嘎、嘎......”一阵鹅的大叫声忽然在黑夜中狂野响起,声音嘈杂嘹亮。 “汪、汪、汪......”一片狗叫声四下应和,和鹅叫声一起如合唱般吵闹,将寂静黑夜吵的不得安宁。 潜行的黑衣人们一惊,各自迅速蹲伏在小巷的阴影中。 “哒哒”一阵马蹄声中。 十数名金吾卫骑兵带领一队步军循声赶来,举着火把四处警惕的沿街查看,离黑衣人们隐身的小巷越来越近。 “站住,再动放箭了。”一名巡城官兵发现小巷中正在悄悄移动的黑衣人队伍,远远将火把扔了过来,一队只露眼晴的黑衣人瞬间在火把下显形。 “有贼,放箭。”带队的巡城校尉一声令下,一阵箭雨向黑衣人们罩下,黑衣队伍中立刻腾出一片遮天蔽月的黑雾,小巷中一片黑暗。 “嗷、嗷......”一阵惊心动魂的吼声中。 十余只全身血红狼虎妖兽们从黑雾中纵出,妖瞳中冒出两团幽幽绿光,向金吾卫官兵们扑去。 洛都太平数百年,金吾卫将士们平时也只是盘查路人,抓抓盗贼,今在漆黑一片夜里猛然看到一大批妖兽赫然扑出,大部分人顿时吓的手软筋麻,浑身打颤。 “放箭,放箭,妖术,妖术......” 金吾卫带队校尉吓的“扑嗵”一声跌下马来,躺在地上大叫:“敲锣,敲锣。” “咣、咣、”在一片嘈杂锣声中,一大片箭雨“嗖、嗖、”向妖兽们射去。 前方十数只妖兽在中箭后,“呜嗷”一声化成一只只傀儡歪倒,数只赤红妖虎猛冲入金吾卫官兵中嘶吼扑咬,前方官兵们持盾顶住,后面的官兵刀枪齐下和妖兽们拼起命来。 一股夜风吹来,小巷中的黑雾一吹而散。 巷子中空空如也,竟一个人影也没有,正与将士们博杀的赤红妖兽“啵”一声轻响,竟全部凭空消失。 “咣、咣、咣”一阵急促锣声在黑夜中响起。 锣声急促而响亮,三下一停,极有节奏,在寂静中远远传出,时间不长,远处黑夜中响起同样三声一停的锣声来。 随后,整个洛都沸腾起来,三下一停的锣声传遍全城。 “快瞧瞧巷子中有啥,方才我好象听到有人“哎呀”一声,是不是有人中箭了?”金吾卫校尉厉声下令,数名官兵持火把一通乱照。 “王校尉,这有一溜血向巷子底部去了......” “王校尉,这死一个人,背后还背着一个竹筐子。” “骑兵快马四处报迅,说城东码头发批大批匪人,匪人中有人懂妖术,步军分四个人把死人拖回去,其余人随我依着血滴追,今夜兄弟们要立大功了。”王校尉冷静的传下命令,整理队伍循着血迹一路追下去。 一行黑衣人借助黑雾的掩护,迅速脱离城东码头,在一城闪烁火把光和锣声中,队伍前进方向明确而快速。 二盏茶后,队伍行进速度明显缓慢,稀朗星光下,每个人背后都高高鼓起一大大块,竟似负有重物。 一座桥在前方出现,桥下传来一阵潺潺的溪水声。 队伍中的黑衣人们精神一振,仿佛看到了希望,脚步加快向桥头冲去。 “哒、哒、”一阵急促的蹄声远远飞来,击碎了黑衣人的希望。 一大队金吾卫步军在两名巡城校尉的带领下,在桥边和黑衣人不期而遇。 “大胆毛贼,快弃刃受缚,弓箭手准备。”这一大队金吾卫提前得到匪讯,准备充足。 前方步军十分迅速的扼守在桥头,两名军中修士冲上前挥手甩出两杆阵旗,一阵土黄色光芒闪烁,布下一个简单防御阵法,一大队将士在阵中迅速架起一排排圆盾,并将一杆杆长枪从盾架中伸出。 “嘎、嘎、”一阵阵弓弦拉动声在轻划低吟,犹如地府中传出的勾魂歌谣,一股凛冽杀戮战意在黑夜中弥散。 古夏王朝军中使用弓箭规矩是远弓近弩,弓能及远,一般在戍边军中使用,弩箭大部分是黄公弩,利于近战,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巡城的金吾卫官兵人手配发一部黄公弩。 黄公弩配发的箭矢分三种,一为破甲箭、二为生仳箭、三为长垛箭,金吾卫官兵此次使用的是破甲箭,箭杆以桦木制成,箭羽以雕翎装饰。 元婴境下修士在乱箭中若无异宝护身,必死无疑。 黑衣人队伍仍如上次一般迅速腾起一片黑雾,这次却没有主动进攻,金吾卫官兵更不急于进攻,却一个劲儿敲响锣声,召唤援军。 “大胆毛贼,再不弃刃,放箭了!” “嗷呜......”一阵凄厉兽吼声从黑雾中传出。 摇曳火把光亮中,数十柄赤红风刀刃从黑雾中一闪飞出,杀气腾腾的斩向金吾卫官兵们。 “呼”一声。 简易阵法外顿时亮起一片土黄色光芒,和斩来的风刀刃轰然想撞,防御阵法左右摇晃,几近崩溃。 没等金吾卫官兵们反击,两头浑身赤红的妖蝎从黑雾中爬出,顿地一纵,双只前爪向简易防御阵法狠狠撞去。 两头妖蝎甫一出现,一股强悍恐怖的威压气息将简易防御阵法中的金吾卫官兵笼罩。 “兄弟们小心,这是元婴级傀儡,放箭,放箭......”两名金吾卫军中修士疯狂大叫。 一百六十九节 金吾卫 洛都号称千年紫气王都,八方来朝,天下富庶宝地,城内外聚拢数百万人口,人口如此密集,天地灵气自然稀少,更不会有灵兽或天材地宝存在,因此没有修士可以在城内修练。 修士晋级元婴境后,对天地灵气的需求大增,单靠灵石等物品已无法维持供给,只有在灵气浓郁的灵山大泽中修练才能如鱼得水。 来洛都的修士大多另有目地,要么替富贵人家看守护院,到么来博个功名,要么进城买卖交易或游玩。 元婴境修士元丹凝结成型,一举一动,身上灵气波动气息分明,除非修有特殊收敛气息之术,否则常在洛都进出的元婴修士,通常无所遁形。 洛都遍地常见王侯将相或巨贾富商,或皇族弟子,在华清城常见背弓挎刀或携带各种妖宠的修士,在洛都根本不允许出现。 万一某头妖宠发疯伤人,妖宠主人事发逃遁,麻烦事主能由京兆府或金吾卫来担,因此对经常出现在洛都的元婴修士,金吾卫军中修士都会随时严加盘查。 在无法快速提升修为又事事麻烦的情况下,普通元婴修士极少在洛都常期居住。 至于傀儡这种修真界修士使用的召唤宠物,休说普通人,便是金吾卫士兵,一样分不清傀儡等级。 可是军中修士疯狂吼叫声,让士兵们一瞬间明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前方持盾士兵们立刻后腿撑地,用肩头死死抵住盾牌,使出吃奶力气攒紧手中长枪。 “嗖,嗖......” 一排箭矢雨一般射向两头妖蝎傀儡,一阵密集的噗、噗、声中,妖蝎身体表面泛起一层层灵光,将箭矢接了下来。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 简易阵法瞬间土崩溃散,两只妖蝎前爪狠狠击在盾阵上,“嘭”一声,盾阵崩溃,数名金吾卫士兵被击飞出去。 巨大黑影在半空中倏地一闪,两条粗长的蝎尾尖横空飞来,只一击,便将两名金吾卫士兵前胸洞穿,桥头顿时血气弥漫。 “疾。” 两名军中修士各自发出一声大喊,一人祭出一张符纸,一人祭出一杆小幡旗,符纸上符文闪烁,幡旗在灵纹缭绕,一道青气和一道黑气光罩瞬时在破散的盾阵前凝聚。 两只妖蝎略一后退又猛撞过来,黑雾中同时响起一片怪啸声,数十柄赤红风刀刃呜呜着飞斩射来。 金吾卫将士一排箭雨迎上去,一小半风刀刃在半空中被击散,二息后,大半赤红风刀刃和蝎爪狠狠击在青黑光罩上。 “轰隆”一声。 巨大的力量仿佛飓风吹过田野,光罩只停顿了一息功夫便四崩五裂,两名军中修士“哇”的各自狂喷两口鲜血,却将蝎爪和赤红风刀刃又一次挡住。 两只妖蝎旧技重施,两条粗大的蝎尾尖又一次凌空扎来,金吾卫将士们这一次有了防备,拼命架起盾牌迎上。 “嘭”一声。 两名金吾卫士兵被击飞出去,手中圆盾四分五裂,人躺在地上不断发出惨叫。 其余步军抓紧时间迅速又架起一个盾阵。 桥头黑雾翻滚,从内中闪出两条黑衣人影,手一召,两条妖蝎倏地爬回,两人手中各自浮现一颗血红圆球,在掌心滴溜溜转动。 红光一闪,两颗血红珠子已向金吾卫将士破空而来,距离数丈远,一股磅礴恐怖的杀气已将众军笼罩。 “九难盾,疾!” 两名军中修士掐诀一声大喝,伸掌一击胸口,全身骨节啪、啪、暴响,凝元境中期修为一路攀升到大圆满境,直冲元婴境。 一柄黑色方盾从虚空中一闪飞出,盾面比夜色更黑,在半空中暴发出一阵阵浑厚气息,化成一堵模糊光盾竖立在金吾卫将士面前。 “噗”一声。 两名军中修士跪倒在地,却仍然死死掐诀不倒。 热血在每名金吾卫士兵眼中燃烧,都知道已到了鱼死网破,最后一击之时。 “长枪出,准备冲杀!”金吾卫两名校尉的长喝声中,金吾卫骑兵们也使出压箱底杀技,每名骑兵拔转马头退后数丈,一手擎长枪,一手握斩马刀。 “轰隆”两声巨响中。 血红珠子首先和九难盾正面撞击,“嘭”的爆裂,九难盾瞬间消失,一股山一样的巨力如潮水般撞来,将盾阵后方的士兵撞的东倒西歪。 两名军中修士狂喷鲜血,直接歪倒,人事不知。 “长枪掷!”两名军中校尉大声下令,一抖马缰绳,战马奋蹄一蹬地,向桥头冲去,十数柄长枪闪电般向桥头出现的两名黑衣人掷去。 随后蹄声如雷,斩马刀光划破黑夜,十余匹战马跃过金吾卫步军,风驰电掣般冲杀过去。 距离尚在数丈外,骑兵们单臂一扬,一排黄公弩箭已雨一般泼向黑雾中。 桥头两名黑衣人掐诀一挥,两头巨大妖蝎伏地扬尾,迎着骑兵们猛冲上去。 两片巨大黑幕倏地在黑衣人面前竖立,长枪和箭矢和黑幕轰然撞击,一阵雨点般的撞击声中,黑幕跌落,幻变成两块兽皮。 “噗、噗、”两声。 两只妖蝎将两头战马全身洞穿,血气弥漫中,一名骑兵直接飞出,“扑嗵”一声跌进河中,另一名士兵被巨力一击,倒飞而回。 其余骑兵刀光闪烁,一起斩向两名黑衣人。 人影一闪,两名黑衣人已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诡异的站在两名骑兵身后马背上,寒光一闪,人头飞出,两名金吾卫骑兵跌下马去。 桥中间黑雾中发出一阵兽吼声,十余头妖兽从雾中扑向金吾卫骑兵,只是身上气息和两头妖蝎相比却弱了数分。 大队金吾卫步军随后发起冲锋,一手持圆盾,一手持斩马刀,双方瞬间短兵相接,混战一团...... 这时,从桥两边亮起一大片火把,如一片火海般涌现,在一片嘈杂马蹄声中,向桥头迅速包抄而来,看架势竟似金吾卫倾巢出动。 火光中,桥头短兵相接,金吾卫士兵们见每名黑衣人背后都背有一个巨大竹筐,竹筐外罩有一层黑布。 竹筐好似颇为沉重,大部分黑衣人跃动时笨拙。 “兄弟们顶住,援军到了。”一名骑兵校尉大声鼓舞着士气。 血光弥漫中,两名黑衣人身影掠起,直向金吾卫两名校尉扑去。 “刘校尉,下马打滚儿,鱼跃下河。一道命令清楚的传在方才喊话鼓气的刘校尉耳中,刘校尉一塌腰,一个滚儿蹿下马,直接钻进马腹下。 一道赤红光芒一闪,一柄无常刃从夜色中闪电般刺出,一剑将战马斩成两段,刘校尉一个鱼跃,直接飞入河水中。 果然,身后又闪起一道诡异剑光。 另一名黑衣人凌空一剑斩向另一名柳校尉,战马上人影一晃,原来的柳校尉一闪不见,换上一名青年男子,手握一柄厚重鬼头刀。 青年男子对斩来剑光视而不见,冲黑衣人露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手臂一挥,鬼头刀火光炎炎一刀居中劈来。 刀光一起,一股强悍力量已将黑衣人方圆数丈全部封死,竟是一记两败俱伤的拼命杀招。 双方距离不足两臂远,黑衣人一时轻敌,身在半空来不及施术变招,只得牙一咬,无常刃全力一击,想将对方抢先斩杀。 一道白色剑芒凌空而来,匹练如电,后发先至,一剑击在无常刃上,“铮”一声,无常刃向外一荡,鬼头刀如电般居中劈来。 “噗”一声。 黑衣人一分为二,一名元婴修士瞬间道殒,弥留之际,听到有人漫声吟道:“惊波一剑出鞘间,斩!” 剩下的一名黑衣人发出一连串古怪吼叫声,桥上黑雾中人影闪动,桥下河水中不时响起“扑嗵、扑嗵、”落水声。 “两位将军,敌人要逃。”人群中的柳校尉大声提醒。 黑雾散尽,桥上只剩下三名黑衣人,为首黑衣人手一抖,一颗血红珠子倏地砸向刚出现的夏雨和春刀。 春刀蹦下马,一个弓步冲拳,武士蚩灵盾浑圆厚重撞向血珠。 “嘭”一声巨响,半空中血光弥漫。 “注意。”夏雨急叫:“小心有毒。”只见桥另一头黑影飘动,三名黑衣人早顺着河边远遁而去。 “柳校尉,你留在此桥坚守,救治受伤兄弟,跳进河的敌人道法普通,分兵抓抓看。”夏雨匆匆下令,然后道:“春刀,快追。” “诺。”柳校尉应了一声,喝道:“鸣锣聚兵。” “咣、咣、咣、”三声一停的锣声在黑暗中响起,桥上的金吾卫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远方一片火把正蜂拥而来...... 三名黑衣人在前方遁速极快,夏雨远远一看,已看清对方是一名元婴境修士和两名凝元境大圆满修士。 “春刀,一会你对付两名凝元境修士,我应付那名元婴境修士。” “恩。” 一大队金吾卫骑兵迎面而来,远远只闻蹄声如雷,铁甲铿锵,前方三名黑衣人方向一斜,换个方冲向一片河岸荒芜地中。 “众军随我追。”夏雨边跑边念念有词,一个御风术跃出,单掌掐诀狠狠一斩,夜色中气波一颤,九块金光闪闪的巨大术影在半空中一晃,向两名凝元境黑衣人砸去。 黑影一闪,一片黑幕倏地迎上来“啪”一声闷响,空中气波四射,金光术影在半空中略一停滞,两名黑衣人已借机一跃,脱离金块攻击范围。 一大队金吾卫骑兵在后方尾随来。 前方是一条河流,远远只见乌黑的河水在缓缓流淌,三名黑衣人一分为二,元婴境修士向左。两名凝元境修士向右。 夏雨和春刀也分散追击,后面金吾卫骑兵见状也迅速分兵尾随。 元婴境黑衣人遁速极快,却不直接施术遁走,而是犹如脚不沾地顺着河边急射而去。 夏雨一路尾随追击,这时远处四方亮起一大片火光,显然金吾卫大军已得到消息,正从四面合围而来。 一些模糊身影已在天际出现,从气息上看,应是军中元婴修士闻迅赶到。 一百七十节 临时一用 今天回来太晚,先占个位,明天两更补上!! 元婴修士拥有真正“控物”神通,可借宝器凌空飞遁,和凝元境修士的“驱物”神通已天差地别,在普通军队面前,若只想施术保命逃遁,已是轻易而举之事。 前方黑衣人却一直大反常态的依着河边奔跑,肯定别有用意,夏雨暗自将一件伞形法器取在手中警戒。 十数息后,前方河流出一个大拐弯,黑衣人脚步一斜方向,双方距离瞬间接近。 “弓箭手,射。” 夏雨猛挥手前斩,厉声大喝,前方黑衣人手一挥,一团黑雾瞬间涌出笼罩四周,黑暗中一片空寂,却不见弓箭射出。 “哈哈。”夏雨笑声朗朗的大喝:“看来能听懂本将军的话,你等是何方妖人?” “哞、”一声长吼。 一头浑身赤红的妖牛从黑雾冲出,浑身充满凝元境上下的气息,头一低,两只犄角如一对长枪般冲向夏雨,黑衣人脚下丝毫不停,继续风一般远遁。 “啵”一声。 一道金光灿灿的幕墙席地卷起,迎着赤血妖牛一撞,夏雨掐诀施术,身形暴起甩开妖牛纠缠,向远处黑衣人追去。 黑暗中金光一闪,一只金甲六丁神像一闪,一名潜行的黑衣人顿时暴露,夏雨早已蓄诀已待,九枚灿烂的金块轮转如飞,向黑衣人当头拍去,手中伏波剑一横,向黑暗虚无中一剑刺去,“铮”的一声,火花四溅,一名黑衣人挥无常刃格开伏波剑,身影一闪,又隐身黑暗中。 数道璀璨的剑芒在天空中闪耀,由远及近,急速向滋水岸边驰来,远处蹄声雷动,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 “援军来了,妖人还不弃剑就擒。”夏雨故意大声欢喊,威吓黑衣人。 “呀、呀、”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黑衣人蓦然尖声大叫起来,声音激动,竟没有丝毫恐惧,反尔充满了期待,夏雨心中一凛,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详之感。 一团浓郁的黑雾,比夜色尚要黑暗数倍,宛如一块晶莹的巨大墨石,挟着风声,从滋河水面急速掠来,带起一片滋河水花,滚滚而来,径直向夏雨和春刀扑去。 “春刀快闪。”夏雨一个虎跃,收起伏波剑,肩头猛撞春刀,大喝:“打滚逃。”春刀好似极听夏雨的话,随着夏雨一撞之力,在地上连着几个滚儿翻了出去。 “嘭”的一声,巨大黑雾以雷霆万钧之势疯狂砸下,尘土飞扬,两只白骨妖虎躲闪不及,瞬间被击成齑粉,化成两道黑烟。 黑雾一个盘旋,将一伙黑衣人罩在其中,悬在空中,上下起伏不定。 数道璀璨剑芒从远处急驰而来,在滋水岸边落了下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夏将军,妖人呢?” “冬将军,小心黑雾中的妖人,此妖道法高深,非你我能敌。”夏雨疾声提醒。 一道白光在黑暗中乍闪,一柄晶莹剔透的冰雪长枪在虚无中凝聚,在半空中一晃,幻成五柄长枪,威如骖龙,向悬在空中的黑雾击去,夏雨见状,一抬手,九枚金块瞬间在半空中闪现,紧随冰雪枪之后,向黑雾击去。 冰雪枪和九枚金块一击之下,黑雾毫无反应,随后随风消散,滋水岸边空空如也,一伙黑衣人竟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一百七十一节 罐中女童 日到正午,二个大竹筐和三具尸体被金吾卫一队将士护送到京兆府。 在田文林大力争取下,金吾卫左右大将军同意和京兆府联合侦察此案。 “本官将机会争来,能否露脸就看三位大人手段如何?”田文林扔下两句话后,便出府而去。 二个大竹筐中各有一个大陶罐,每个大陶罐中各有一名晕迷不醒的女童,三具尸体是二名黑衣大人尸体和一名小女童尸体。 两个大陶罐上描有一道道怪异而晦涩的古老符纹,符纹一时一暗宛如活物,透出一丝丝煞意十足的力量。 两名女童大部分身体装在罐中,只露出脖子以上部分,人人头发枯黄,面白如纸,隐隐有五色气息在脸上交替出现,气息十分微弱,仿佛随时都要断气一般,只看一眼,使苏子昂心生怜惜。 两名黑衣大人尸体均是被一箭穿喉而死,眼下面色苍白,脸部轮廓线条如刀削般深刻,皮肤毛孔粗大,毛发微黄,和普通古夏人的体貌特征明显不同。 死亡小女童全身赤露,骨瘦如柴,体表只剩一丝油皮,手指和脚趾尖尖,和一具骷髅一般无二,只是腰腹中圆鼓鼓好似灌满大量的水,十分显眼。 “金吾卫这次伤了不少人手,原本不同意将人交给京兆府,可王大人坚持说小女童定和蝴蝶园女童弃骨案有直接关联,硬将这五人要到京兆府。”陈不凡道。 苏子昂道:“听大哥的话意,金吾卫中还有活着的胡匪?” “多半如此,从上官传下来的话中也透出这个意思。”陈不凡应道。 “贼人如此虐待这几名女童,手段恶毒到了极点,他们还是人嘛?” “目前需快请木真人出手,看能否将罐中女童救活,从大陶罐的外表看,贼人定以罐中一种神秘药水浸泡两名女童,便她们一时不死,但这药水多半需定时更换......” “行,我和楚师兄立刻便去铁马道观请木师伯前来。” 十字大街上人流如织,苏子昂和楚天经过妙月医馆时,见洛都三少正坐在医馆内不停唠叨。 “林医师,娟儿呢?快喊她出来替本公子摸脉顺气,本公子小腹中如今炽火烦燥......”田旺旺翘着二郎腿,敲着折扇在念叨。 苏妙月道:“田公子乃官宦子弟,腰坠玉佩,当守君子湿润如玉的德行,为何一定要来惊扰娟子一名刚束发及笄的丫头呢? “大哥喜欢青涩如梅的丫头,三弟喜欢良家小娘子,他俩都是洛都著名十大才俊青年。”许百荣翘着兰花指,在一边介绍:“大哥就喜欢娟子这种害羞的小姑娘,快喊她来吧。” 苏子昂从窗前匆匆而过,远远只听田旺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追求淑女的君子,只有两种可能,君子是假的,或淑女是假的......” 铁马道观在洛都城郊的一座小山上,站在观门口四望,视野开阔,空气清新。 铁马道观一名小道士进去通报时间不长,木桑子背负双手,翘着小胡子,从道观内施施然而出。 “禀木师伯,弟子们在京兆府中遇到一事不明,特来向师伯求教?” 木桑子笑意如春,道:“和本座不必繁文缛节,有事直接说。” “师伯,昨夜洛都发生一件大案,擒了数名人证,有二名女童似有一线生机,需请师伯到京兆府出手相救。” “走,去京兆府看看,路上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木桑子率步而行。 京兆府中。 院中栽有数株杏树,已抽出油绿的枝丫,在春风中迎风摇曳,木桑子简单看看三具尸体和两名女童,又问了陈不凡两句,捻着小胡子略一沉呤。 “这是一件通天大案,如本座所料不错,当今天子近日便会降旨严查。” 陈不凡一愣,舔舔嘴唇,施礼道:“请木真人详细指点一二。” “据你所述,昨夜在东门码头出现数十名胡修,这些胡修衣饰一模一样,你看他们全是肤色苍白,手足无茧,只有右手虎口和拇指根稍有磨茧,这说明什么?” 陈不凡道:“说明这三十余名胡修有人统一提供配给,还有可能就是不常见到阳光。” “按本朝所制,进入古夏王朝的胡人均需有边境通关文牒,官凭路引,进入洛都者更需向京兆府一一报备,可如今一下子冒出来数十名身份不名的胡修,他们是谁?在何处居住?由何人给他们提供掩护配给?他们潜身洛都意图何为?” “啊,我一直考虑女童身份和腹大如鼓的秘密,竟把此事给忘了。”陈不凡在木桑子面前,没有丝毫官威,垦求道:“木真人能否多说说女童的事儿。” “女童腹中多半养有一种蛊虫,域外蛮夷巫士会养虫下蛊,这些巫士要在荒芜古林中不断的抓虫喂虫,从不在古夏王朝域内行走,今日却为何和胡修扯上关系?” 苏子昂问:“师伯,这两个大罐中女童太可怜,能否救活她们?” “太华派有一个人也许能救活她们。” “谁?” “这个人你也认识啊,和你交情还不错呢。”木桑子一脸狡黠笑意。 苏子昂大叫:“水师尊。” “太华五峰除了习练太华经基本功法,各峰独门法术不同,秀水峰一直专修丹术和医道,此蛊虫若水师妹解不了,天下能解之人怕是不多。” “师伯,那个......”苏子昂一脸讨好笑容。 木桑子捻须一笑,道:“本座可以施术通知水师妹,只是万里迢迢,水师妹是否来这洛都,可真没准。” “木真人,这两名女童人证身上的秘密十分重要,你能否向水真人多美言几句?”陈不凡商量道。 “呵呵。”木桑子一笑道:“陈大人放心,苏子昂乃太华山秀山峰千百年间第一名男弟子,水师妹既然收他为徒,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皇城中,仁寿殿。 内檀香徐徐飘渺,落羽可闻,一层层薄纱帷帘在风中摇曳,仁宗皇帝闭目跌坐其中,双手名掐法诀,似是在修练某种神秘道法。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不可察的脚步声,停了停,又悄声退了出去。 仁宗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扬声问:“赵公公何事?” “禀陛下。”轻声道:“御史许雅之有急事上奏。” 殿内静了许久,仁宗才道:“宣到殿旁精舍相见。” “诺。”赵公公应了一声,轻轻退出。 一盏茶后,仁寿殿边精舍中。 “陛下,臣听闻昨夜子时,金吾卫在东门码头附近发现一伙匪盗,一番激斗后,金吾卫官兵伤亡十余人,击毙数十名匪徒,匪徒人人背负一名大陶罐,陶罐中各装有一名女童。”许雅之奏道:“最后仍有数名匪徒逃遁。” “逃走匪徒可有下落?” “金吾卫和京兆府正在全城严查,此案奇怪之处是匪盗的身份,经核实全是没有身份文牒的胡人。” “没有身份的胡人?”仁宗略做沉吟,问道:“可查清何国胡人?” “如今尚无实证,臣认为邦交无小事,是否派官员或金鹰卫彻查此案。”许雅之询问? 仁宗道:“此时派员插手尚早,等等吧。” “诺,微臣告退。”许雅之摸不准仁宗的心思,此案原属京兆府管辖,田文林与自己政见不和,在朝堂上常有争执,若自己此番在仁宗面前力荐派钦差大臣彻查,似有借机打击田文林之嫌。 许雅之离开后,仁宗道:“赵公公,先宣周天师见朕,顺道把刑部尚书宣来殿外侯着。” “诺。”赵公公应声快步离去。 半盏茶后,一名满面红光、须发皆白的老道出现在精舍中,他腰坠一枚绿色双鱼玉佩,冠插一根淡绿色玉簪,通身一派烟云水气的仙姿。 凭谁一看,都明白老神仙来了。 “赵公公,给周天师赐坐。”仁宗命道。 周天师连忙施礼谢坐。 “周天师,你前次说有仙术可以延年益寿,如今这仙术可有着落?”仁宗口气略一停顿,问:“不知这仙术有何来头?” “禀陛下,这仙术乃我长生门自远古传承的双修之术,需要长期培植纯阴之体的女子为做为炉鼎,供陛下采补延年益寿。”周天师笑道:“本门师祖寿高千岁者不计其数,便是贫道也有数百之年寿。” “天下竟有此等仙术?”仁宗眸中精光一闪。 周天师道:“君前无戏言,只是培植一名纯阴炉鼎颇为讲究,除了教她吐纳修为之术外,还有几样天材地宝在《六界异物志》中并无记录,需贫道一一远赴深山中寻找,因此直到近日才有所成。” “女炉鼎是什么样子?”仁宗口气有些好奇。 周天师道:贫道已将其中四名女炉鼎带至精舍外,陛下是否一观?” “快宣。”仁宗疾声下令,稍后,四名亭亭玉立的白袍女道在赵公公带领下鱼贯而入,一起弯腰施礼。 “抬起头来。”仁宗有些迫不及待。 四名女道一齐抬起头来,只见人人玉肌冰肤,与宫中一些貌美嫔妃无异,只是她们个个眉间带翠,烟笼寒水般深邃的双眸射出一股无上媚意,眼波略一流转间,清纯间透出一抹诱惑光泽。 仁宗上半身一倾,似要离座查看,但随后坐回御座,仍保持天子威严,问:“采补她们便能延年益寿?” “正是如此。”周天师垂眉敛目,心中暗道采补时你在老道女弟子身上的一举一动,老道都能通过法器察知一清二楚,装啥天子威严。 仁宗问:“这采补可时进行?” “禀陛下,双修仙术讲究日月合璧、妙夺天寿,这是在逆天行事,其中讲究颇多,当这些女弟子开启玉窍后,玉精外流,陛下须闭关一心一意采补,稍有分心,采补变成狎乐,反对陛下龙体有损......”周天师郑色道:“贫道担心陛下心系国事,不能一心一意。” “天师有所不知,对朕来说,只求权力和长生,做为人间帝君,权力已至尽头,眼下唯求长生。”仁宗言道,但他为帝数十年,此时心中仍有一分警惕,便问:“天师所言闭关,需要多少时日?” “这个需请陛下定夺。”周天师一指四名女道,说:“陛下可从贫道这四名女弟子中任选一名,先尝试一下效果再说是否需要闭关修练。” “好。”仁宗目光在四名女道身上转了一圈,指着一女道说:“就选这名女坤道吧。” “贫道需事先布置一二,等陛下临幸采补,这次只需要两个时辰便可。”周天师笑道。 “天师去吧。”仁宗极力稳定急迫神色,道:“朕稍后见完刑部田尚书,便去和天师会面。” “贫道先行告退。”周天师站立,一袭宽大白袍一飘,仿如仙君般昂头走出。 一百七十二节 遇刺 周天师离开后,仁宗闭目略微放松心情,一阵细碎脚步声中,田文林出现在精舍。 “禀奏陛下,昨夜......”田文林将昨夜东门码头发现胡匪一事从头讲述一遍。 仁宗笑问:“田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案?” “陛下容禀。”田文林目光炯炯,口气坚定,道:“洛都十数年间未发生此等大案,如今此案在臣任京兆尹内发生,请容京兆府上下一查到底,若查不出个子午丑寅,臣任陛下责罚。” 仁宗道:“京兆府查案属份内之事,只是案犯牵扯到胡人,一定在万朝来邦前破案,否则或许会惹得朝臣诽议。” 田文林略略一算时间,道:“万朝来邦前,京兆府在三个月一定破案,请陛下恩准?” “就依王爱卿所言,以三个月为限破案。”仁宗一口答应道。 “田文林从寿仁殿精舍出了皇城,穿过十字大街,一路直奔京兆府,命人将陈不凡喊来,见面就问:“可从胡人尸体和女童身上可看出端倪?” “禀大人,下官断定,有一大批胡人潜伏洛都,正在准备做一件惊天大案。” “哈哈,惊天大案?”田文林哈哈大笑,一付看透一切的口气,道:“陈大人欺本官不懂破案之道,便拿大话吓唬本官心怯,然后想借此拖延破案期限是吧?” “下官没说要求拖延破案期限。”陈不凡耐心解释。 田文林目光一凛,问:“哦,怎么说?” “王大人你看,数十名胡人和女童的衣装和肤色均一模一样,这些人都没有身份文牒,在京兆府更查不到任何人的信息。”陈不凡扫了田文林一眼,道:“这批胡人在何处居住?由谁庇护?他们潜伏洛都的目地是什么?” “哦,有点意思。”田文林脸色一缓如冰山熔化,换上一丝笑意,问:“你仨好好将案破了,本官也能跟着仨位沾点金光。” 他略略一想,又问:“如今此案可有具体眉目?” “有,田大人你看,从城东码头到蝴蝶园中间是滋河,这批胡人在城东码头被金吾卫发现后,便由滋水河返回蝴蝶园方向,结果在三孔古桥被金吾卫堵住。”陈不凡见田文林在认真倾听,便道:“下官不敢说这批胡人和蝴蝶园案有直接关系,但相互间十分可疑。” 他重新拱手施礼,道:“下官想要田大人一道命令。” 田文林道:“说。” “请田大人给下官便宜行事之权,三个月内不必事事请示田大人,京兆府中一切人等给提供方便,包括两位少尹大人。” “准了。”田文林一口应承,道:“若本案略有端倪,本官可出面向陛下讨一道在洛都内可便宜行事的旨意,替你仨开路。” “谢田大人成全。” “记住,此案必破。”田文林向皇城方向恭敬拱手,道:“陛下有命,三个月内必须破案,三个月若破不了案,咱们一起丢官。” 陈不凡躬身道:“诺,下官领命。” 翌日天刚亮,京兆府差役全体出动,在洛都九门,和城中主要街道上四处张贴告示。 告示上除了文字,还有数名人头画像。 画像是京兆府画匠的杰作,主是是比对着胡修和女童相貌画的,告示下方有文字悬赏,谁能指认出画像上的人,京兆府每人赏银二百两,一波波百姓立刻围上前观看。 苏子昂和楚天二人沿着十字大街一路张贴告示。 “两位大人,需要帮忙贴告示嘛?”刁癞子带着一群无赖摇摇晃晃走过来,手中抓着不知从那抢来的炸糕。 “不用。”苏子昂回头一看,道:“你们吃上炸糕了,那一百两银子都花没了?” “花没了,当日中午就在永乐楼吃没了。” “一百两银子去永乐楼吃饭了?”苏子昂一脸深信不疑的神情,问:“听说永乐楼中的炸鱼子酱点了嘛?” “点了。” “金醉江蟹点了嘛?” “点了。” “花蒸驴肉,爆炒熊肝一定也点了吧?” “点了,都好吃,全让计老三一个人吃了。”刁癞子口吐莲花,一想起一百两失银,登时怒从心起,一脚狠狠踢在计老三屁股上,大喝:“计老三你个瘪孙,你和苏大人说说,花蒸驴肉好吃嘛?” 计老三弄丢一百两银子,老老实实吃了刁癞子一脚,点头哈腰道:“好吃,驴肉真好吃。” “哈哈,各位游侠慢慢吃驴肉,后面还有一堆驴肉等着你们。”苏子昂一笑,心中盘算着再传授机灵虎三人一些门道,索性将刁癞子一伙无赖底裤也全偷走。 楚天见刁癞子一行人骂骂咧咧远去,低声笑道:“苏师弟和一群无赖计较,真不象话。” “一群无赖钻古夏律法空子竟在十字大街上一直混吃混喝,真让人想不通。”苏子昂手脚麻利的贴好几张告示,道:“楚师兄走,换道去柳条巷中贴。” 楚天道:“好。” 日上三竿,柳条巷中。 四名灰衣青年人抬着两桶水从柳条巷头进来,一路疾步如飞直奔巷尾。 “楚师兄小心,这四人有诈!”苏子昂仅仅扫了四人一眼,立刻声音严肃,面上如铁。 四名灰衣青年两人一组,一前一后数步接近两人,忽然,惊变突生。 两桶水飞上半天,一刹那间水花四溅,加两根扁担一齐向苏子昂和楚天砸来,四柄乌黑的无常刃趁着水花飞溅时,如毒蛇一击,无常勾魂,向苏楚两人小腹刺来。 人影一闪,苏子昂和楚天贴着墙根一左一右倏地分开,一人守住巷头,一人站在巷尾,将四名灰衣青年人全部堵在巷中。 “哈哈。”苏子昂挥出雪宸剑,戏谑笑道:“大胆齐师爷,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王朝命官,要造反嘛?还不跪下受缚。” 一名灰衣青年人抬起头,果然是大深眼窝的齐师爷,他一双蛇目中一片怨毒,大骂:“两个小畜生,你俩断了齐爷爷财路,今天全去死吧。” “哈哈,你那中指叔没来?”苏子昂四下一看,大笑道:“四个小蠢货自己送上门来,等着吃京兆府的鬼头刀吧。” “咣、咣......”楚天摸出一面小铜锣,直接猛敲起来,巷子头有个人影探头一看,见巷内刀光剑影,又将头迅速缩了回去。 “阴险无耻,去死。”齐师爷被锣声吓的脸色一变,一声怒吼,脚下一滑,无常刃乌光一闪,狠狠扎向苏子昂前胸。 “楚师兄,对方步法有些古怪,拖着打,耗时辰,京兆府的兄弟们马上来增援了。”苏子昂脚下一遁,手中雪宸剑一个斜斩,将齐师爷逼退,抬手一划,一道晶莹水幕席地卷起,将另一名灰衣青年的进攻打断。 太华派初级道法招式简单明了,一攻一守一卷,并禁止凝元境以下弟子使用灌灵法器,强调以简胜繁。 柳条巷十分狭窄,齐师爷和另一名灰衣青年发挥不了步法优势,只能正面和苏子昂对抢。 楚天灵剑已毁,正手挥一柄普通长剑,一步一个大后退,每退一步,便挥出一道土幕术,借助柳条巷狭窄地势阻止两名灰衣青年的进攻。 “杀。” 齐师爷一声怒吼,挥舞无常刃击破水幕术,乘势攻来,苏子昂脚下使出九宫遁术一闪,左手掐个法诀一挥,和齐师爷一起的灰衣青年人一愣,脚步一凝,却没见到水幕术出现。 “杀。”苏子昂一声大喝,气势如虹,手中雪宸剑却一动不动,一脸戏谑神气看着齐师爷。 齐师爷上次在郑七指府中吃亏后,回去左思右想,感觉苏子昂道法也仅是凝元境,祭出的五子锁婴环好似只对元婴境修士有用,便约集好友盯梢报仇。 原计划用水兜头一泼,然后在水光中以无常刃袭身,不料被苏子昂一眼识破,偷袭变成强攻,苏子昂眼下只守不攻,显然在等京兆府捕快赶到增援。 “上次让你逃了,这次你跑不了了。”苏子昂知道齐师爷自负聪明,从不吃气,便用话刺挠:“听,京兆府大队捕快来了,全在巷子尾。” 齐师爷和灰衣青年人一惊,目光一扫,却发现并没有捕快出现,便持无常刃左右交替掩护,慢慢逼近苏子昂,寻找机会必杀一击。 楚天长剑一圈一划退一大步,一道道土幕术墙卷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缓缓退到巷子头,然后大声喝道:“苏师弟,京兆府的兄弟们来了。” “一对小畜生,又在耍诈?”齐师爷狠狠骂着,骂声未落,巷尾真正出现一大队捕快。 苏楚二人喊了数次狼来了,狼终于来了!齐师爷身边的灰衣青年人眼神一乱,脚步一顿,露出怯意。 “杀!” 苏子昂一声大喝,剑光匹练如电,似孤云出岬,一刹那间,从一个嘻皮笑脸的少年捕快,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至尊杀神。 齐师爷猛见面前剑光森然,杀机惊魂,吓的一个翻滚躲避斩杀,反手勾起地面一个水桶向苏子昂砸去。 雪宸剑光绕过水桶,去势仍然如电,如一抹索命游魂,追逐齐师爷。 一边灰衣青年人一个跳跃,单手持刃一个大凿刺,从一边逼苏子昂防守,苏子昂侧步一滚,身体卧于地面,反手将雪宸剑刺出。 灰衣青年人一个跃身大凿刺,原来预计苏子昂挥剑格档,他便借一格之力施术遁走,不料苏子昂不格挡,反尔一滚倒地,灰衣青年人旧力尽失,新力未生,身体顺势向前撞向雪宸剑。 “噗”一声,一剑穿喉。 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这时远处,齐师爷方才甩手扔出的水桶才“咣啷”一声跌落地面,桶内残水洒了一地。 “哐、哐......”一阵锣声猛烈响起来。 一大队京兆府捕快柳条巷内冲来,一边奔跑,一边大喝:“抓贼了,抓活的,抓活的。” 远处和楚天拼斗的两名灰衣青年人疾步冲来,一把拉起齐师爷,翻上柳条巷一边矮墙,甩手扔下一枚破神珠,“嘭”一声大炸裂。 楚天一飘身,闪开破神珠的烟雾,问:“师弟追不?” “穷寇勿追。”苏子昂一笑,扬声向远遁的齐师爷大呼:“姓齐的,记着常来陪苏某练练剑。” 齐师爷面色苍白,心中冰冷绝望,感觉苏子昂道法不输自己,猥琐多智,他对报仇已无任何信心,只祈盼着今生不要再遇苏子昂。 一百七十三节 静室黑影 蓝天湛湛,白云朵朵。 狭窄的柳条巷中一时人头涌动,片刻后,柳条巷街长也匆匆跑来,见死了灰衣青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苏子昂简单交待两句,令捕快们将灰衣青年尸首抬回京兆府,交由府中杵作检查。 “苏师弟,你如何判断这四人是杀手?”楚天将手中长剑收起问道。 苏子昂一笑,道:“楚师兄如此发问,小时在府中一定从未曾担过水?” “正是,在下府上算是江南郡一般庶族人家,小时一直埋头读书,确从来未曾担过水。”楚天应道。 “我小时在桃花小镇担过水。”苏子昂瞬间想起相隔万里的桃花小镇,说:“方才齐师爷四人衣着一模一样,极似大户府上的奴仆在清晨给府上担水,但他们担水的模样不对。” “那儿不对?”楚天回想方才四名杀手的担水模样,却没找到疑点。 “楚师兄你看,他们是这样担水。”苏子昂抄起根扁担,架在肩上,然后用两只手一起向上用力托起扁担。 “对,可那儿不对呢?” “经常担水的人应当这样走。”苏子昂将扁担扛在肩上,一手搭在扁担上,一只手自然下垂,然后自自然然走了两步,道:“这四人两人一组担着两桶水,全部用双手托起扁担,证明他们肩上肉嫩怕痛,说明他们刚干活,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楚天问道。 “其二是他们一路走来,虽步快如风,但水花四溅,天天在一起担水的奴仆,自然步履一致,绝不会让水全溅出来,岂有担半桶水回府的道理?” 楚天笑问:“还有其三嘛?” “其三是,普通奴仆见到捕快官差,一般会低头通过,但这四人神态各异,前三人仰头对视,齐师爷则一直低着头,将脸伏在扁担上。”苏子昂想了想,道:“还有他们肤色太白,手太干净,绝不象奴仆一双日日操劳的手。” “哈哈,厉害。”楚天竖起大拇指,叹道:“书中说世事洞明皆学问,在下在细微观察方面确需和苏师弟好好学学。” “这几名杀手应是天星帮的小角色,想来不会知晓帮中什么大秘密。”苏子昂神色倏地一变,杀气凛然,道:“下次他们若敢出现,便将他们斩杀干净。” “苏师弟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间?”楚天叹道:“在下虽修道多年,可仍无杀人勇气。” “数年前我姐束发及笄时,镇上一个恶霸郑员外想欺侮我姐,我登门与郑员外当面理论,一时激愤失手杀人。”苏子昂口气一顿,说:“不过如今想想,若非郑员外我也到不了太华山修道,人生真是福祸相依,天道难测。” “杀人时心中怕嘛?” “怕,怕极了,当时浑身打哆嗦,亲手杀的第二个人叫史一包,他就是弥勒佛的兄弟,那次十分危险,当时无意中一剑刺入他小腹气海中,使得他无法运转灵力......”苏子昂正说着,脸色一变,忽然道:“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楚天一愣,问:“何事?” “那晚从胡姬酒肆出来,曾在桥头夜遇八名杀手,他们和齐师爷绝非一伙人,应和蝴蝶园女童遗骨案有关。”苏子昂仰天想了片刻,,道:“他们应会派更强大的杀手前来完成刺杀任务,咱俩以后可需步步小心。” “哦。”楚天轻轻点点头,脸上浮上一抹忧色,顿时感觉繁华洛都内也充满危险。 当日入夜后,洛都一处安静密室内。 室中漆黑寂静,一盏小油灯发出一圈幽幽光泽,影影绰绰中,两个黑影正在窃窃私语。 “无名指。”一名男子嗓音沙哑,小声说道:“最近我等连连失手,食指主人十分震怒,警告若再失误,将杀一儆百。” “中指叔大人,属下已处置几名向废井中扔骨头手下。”无名指小心翼翼解释:“最近这些事也太凑巧,蝴蝶园内百年无人光顾,那么深的废井,女童骨头竟被捕快发现,在东门码头又被一群扁毛大鹅发现惊叫,出城的兄弟们这才露了踪影。” “白天去东门码头查看路线的人没发现这群大鹅嘛?”中指步询问。 无名指答道:“这群大鹅白日被养鹅人放进洛水中找食吃,天黑它们才回窝,帮内派去勘查路线的人白天去的,一时没发现它们。” “不说这些了,如今风声太紧,食指大人有令,清理现居处一切痕迹,然后等待命令,全部搬出洛都。”中指叔严声下令。 无名指道:“诺。” “食指主人交待,此案已引起古夏王朝警觉,已派陈不凡仨人专门彻查此案。” “中指叔,朝廷内还有本族活着的人口嘛?” “也许有。”中指叔口气迟疑,道:“京兆府在九门张贴告示,从画像中看,本族中人才出现三名,其余的人多半还活着。” “中指叔,螭龙阁首领陈清传来口信,埋怨咱们使诈欺骗,令他们损失重大,说标靶明明是太华派弟子,要赔他们原来五倍价钱,此事如何回复?” “赔给他们,和他们说明,咱们也是刚发现标靶竟是太华派中人。”中指叔声音沙哑而阴冷,道:“价钱随他们开,令螭龙阁再尽快派高手出动完成任务,先把洛都的水搅浑。” “陈清能同意出手嘛?” “能,陈清贪财如命,只要好处足够大,杀二个小捕快对他来说,就象捏死两只小蚂蚁。” 无名指小心翼翼询问:“中指叔,能将陷在朝廷手中的本族兄弟救出来嘛?” “这是食指大人考虑的事儿,你速将居处所有痕迹抹尽,一点不留,你亲自去办好这件事。”中指叔声音充满威严和肯定。 无名指道:“诺。” 一股风吹起,静室中的油灯瞬间灭了,一切,瞬间陷入无边黑暗。 京兆府中。 陈不凡向田文林要下一个偏院,小院外面四周有捕快层层把守,院内有一名金吾卫阵法师布下的防御阵法。 两个大陶罐中的女童被安置在一间单独室内,和陈不凡共同居住。 “陈大哥,如此谨慎?”苏子昂询问。 “这女童向好处说是我升官发财的贵人,向坏处说是我丢官罢职的推手,只有我自己守着才放心。”陈不凡守在门口,问:“不知尊师水真人何时才能驾临京兆府。” “应当快了吧,我师尊若肯来,应当不久便到。”苏子昂一想起水鸾子,心中升起一片温暖,脸上自然一片笑容。 陈不凡笑道:“从苏兄弟脸上笑容便知,水真人应对兄弟极为关怀。” “陈大哥有所不知,苏师弟乃太华派唯一白袍男弟子,秀水峰一群师姐妹们的心肝宝贝。”楚天在一边凑笑,道:“在下这师弟最擅长扮猪吃老虎,方才还将天星帮齐师爷羞辱一番。” “咱们先莫要自吹自擂。”苏子昂打断楚天话头,笑问:“陈大哥一直呆在京兆府中,案子可有新发现?” “只有一点新发现,刘维云率人出去沿街排查,据北大街德云布店吴掌柜说,胡人和女童身上衣服均由德云布店制做。” “北大街德云布店吴掌柜?”苏子昂目光一凛,立刻道:“我与楚师兄这便赶去问问明白......” 一盏茶后,北大街德云布店。 午后阳光斜斜辉映北大街,十多个光皮脑袋在德云布店前晃来晃去,正是刁癞子一群无赖在惹事是非。 “刁爷,你们要的份子钱,半月前便给了,怎地今日又来讨要,吃不上饭了?”杂货铺吴掌柜脸色铁青,口气不善。 “吴掌柜,今日算是借用,近日我等兄弟们天天遭贼,一出门身上银子便没了,京兆府捕快全是吃干饭的。”刁癞子挥着一双纹字手臂,骂骂咧咧:“花牡丹今日把银子藏在肚脐眼下,竟然又丢了。” “刁癞子,京兆府捕快吃你们干饭了?”苏子昂的声音远远传来。 “两位大人来了,小人错了,应该掌嘴。”刁癞子一脸贱笑,装模作样的抽了自己两嘴巴,苦着脸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们最近触了煞星,也不知是遭贼还是遇鬼,天天兜里比脸干净。” 他可怜巴巴抬起头,一脸幽怨的问:“两位大人,咱洛都还是天子脚下,律法之地吗?” “哈哈......”楚天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刁癞子,你是不是喝醉酒念错戏词了?你这十字大街的游侠,竟要求捕快保护你?” 他看看苏子昂,大笑着说:“你竟找苏大人保护你,这次你可真找对人了,哈哈......” 机灵虎三名孩童一直在洛水岸边苦修燕子门诸术,在苏子昂安排下,一直把刁癞子等人当成练招靶子,从刁癞子反应上看,三名男孩功法进展不错。 “苏大人从来不凶,一直对小人们笑,真是小人的荣幸啊。”刁癞子贱贱一笑,脸上褶皮子能夹死一只大苍蝇。 “银子藏在花牡丹肚脐眼下,也丢了?”楚天询问。 “小人若骗大人半句瞎话,我便是一只小花狗。”花牡丹半边脸一片乌青,赌咒发誓,说:“我把银子捆在肚脐眼下,出门走到丁字巷时,看见丁阁老府中柳枝上有一朵牡丹花在盛放,小人多看了两眼,一摸银子早丢了......” “柳树上能开牡丹花?”楚天询问。 “柳树上真在开牡丹花,若敢蒙大人半句瞎话,叫小人脸上生疮。”花牡丹又赌咒发誓,他一指刁癞子一伙人,道:“他们也不信这事儿,看把小人脸揍的。” “是不是很痛?”苏子昂看着花牡丹乌肿的半边脸,一脸怜悯,说:“改天我和楚大人想法子帮你们抓抓贼。” 他抬手一指德云布店,道:“眼下本官要和布店掌柜说两句话案子,你们去别处玩吧。” “行,行。”刁癞子一伙无赖立刻点头合腰,道:“小人们这便到南大街玩耍去。” 刚走出没十步,一名瘦老汉佝偻着腰从路边颤巍巍穿来,正好挡在花牡丹面前。 “滚、滚......花爷爷正烦着呢。”一肚子闷气的花牡丹随手一推,瘦老汉一个踉跄便要跌倒,一个人影闪来,苏子昂眼疾手快一把将瘦老汉搀住。 “咳、咳......”瘦老汉佝偻着腰,推开苏子昂手臂,头也未抬咳嗽着远去。 一百七十四节 风雷剑宗 去苏子昂望着佝偻老汉远去的背影,一股离别愁绪没来由涌上心间,感觉有一件重要物件正离他而去。 “苏师弟,你在看什么?”楚天询问。 “哎呀,不好。”苏子昂顿时醒悟,伸手一摸,挂在颈间小金鹰不翼而飞,小金鹰是哑巴少女留下的相见凭证,他脸色瞬间变了,大叫:“佝偻老汉是个贼!” 两人各施御风术掠出,奔到街头一看,大街上人来人往,一转眼间,佝偻老汉已踪影全无,好似从来没有出现一般。 京兆府一群捕快脚步呱哧、呱哧、从后面追来,一片惊问声嘈杂响起。 “苏大人,那个佝偻老头是个老贼嘛,你也让人偷了?”一名捕快迷惑不解。 一名捕快关怀询问:“苏大人,你东西真丢了?” “哈哈,太华派内门弟子居然让一个偷儿偷了,这太华派算什么玄门第一大派?”一名捕快阴阳怪气,冷冷讽笑。 苏子昂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望着街面陌生人群,若有所思,他回头看看捕快们神态名异的脸色,笑道:“一名故人来访,和我开开玩笑,兄弟们莫惊。” “哈哈,苏大人交友甚广,居然和一名老偷儿也是故人老友,哈哈......”方才阴阳怪气的捕快笑的十分刺耳,他叫刘德立。 洛都内外人口数百万,京兆府捕快一千余名,人一多,时间一长,就会形成各种山头派系。 古夏王朝律法治国,各郡县发生案情,必须层层逐级上报,而京兆府则不同,百姓有冤情,可直接挥棒槌在府门前击鼓鸣冤。 京兆府为减轻一府早案的压力,便在洛都内外划出一个个县府分治管理,小案由各县审理,大部分捕快平时归各县独立管辖,但发生大案时,一切听京兆尹大令行事。 捕快来源多由古夏军中略建功勋的士兵退伍后充任,其中小部分人略通道法,大多在筑基境上下盘恒。 苏子昂和楚天身为太华派弟子,又有千牛卫大将军卓鼎天保荐,身世清白,一进京兆府便受到无形关照。 机缘巧合,被府尹田文林升为护军校,虽然是个沙粒大的官,但也是一名官大人。 此次破东门码头胡人案由陈不凡主要负责,苏子昂和楚天配合,另分配二十名普通捕快可供驱使跑腿办事。 陈不凡要在京兆府内守住两名陶罐女童,府外事儿便由苏楚二人带头侦破。 一个小小变化,对于苏楚二人来说,却是一个大大变化。 简单的说,带兵了! 这二十名捕快年纪大小不一,背后依附的山头不一,大部分又油又滑,可不是好指使的。 苏楚二人修道之心坚定,来洛都也只是一种历练,无意参与京兆府捕快们各派系权力争斗,因此暂时不想介入。 “楚师兄,咱进德云布店问问案情。”苏子昂对其余捕快们拱拱手,道:“兄弟们在店外守着,生人勿进。” “诺。”几名捕快应了一声。 德云布铺吴掌柜微胖,八字须,一脸淳厚神气将苏楚二人恭恭敬敬迎进铺内,命伙计上了一碗新茶,搬来一堆帐本。 苏子昂问:“吴掌柜,请你说说衣服的事儿?” “七八年前,本店来了一名中年男子,他腰长腿短,小脚,且外八字,走路翘屁股,来到店中只看了几眼,便开口定了二百套男子最好的麻布衣服,二百套女童麻布衣服。” 苏子昂笑道:“吴掌柜好眼力,初见面便能记下这么多人物特征,且至今不忘。” “苏大人,小民是卖布料缝衣服的,平时最关心进铺客官们的身材模样,过目不忘,何况是一位大客官。” “原来如此,吴掌柜接着说吧。” “其实也没啥说的,这名中年男子自称姓武,留下一些尺寸,扔下定银便走了,到了约定日子,赶了一辆牛车来收货,痛快的很,做好的衣服看也未看,搬上车就走,第二年同样时间又照原样订了一批货,以后年年如此。” “女童有大小尺寸之分嘛?” “有,分为三五岁,五六岁二个尺寸大小做的。” “还有记得一些特别的事情么,比如这名武姓客商曾说过什么,居住地点,口音等?” 吴掌柜想了想,道:“武姓客官不说一个多余字,当地口音。” “吴掌柜,你还记得拉货牛车模样嘛?一直是同一样牛车?牛车尺寸大小,拉车牛的皮毛颜色,肥瘦大小,是不是年年都一样?”苏子昂慢慢询问。 吴掌柜道:“先是一头普通花牛拉车,后来换了一头赤毛小牛拉车,牛车是普通柳木无篷柴车。” “柴车座位有无用细藤绷扎,上面罩草垫子没有?” “这个嘛?”吴掌柜伸指搔搔头发,道:“车座好似用细藤绷扎,没有罩草垫子。” “柴车可有破损之处?” “这破的地方可多了,车帮四周全用木棍加固,车后面便用一根槐木板固定,走起来嘎嘎做响。” “有劳吴掌柜,若见到武姓客官,一定请报告京兆府,必有重赏。”苏子昂拱手施礼,拉着楚天一起步出德云布铺。 “苏师弟,你这是准备从牛车查起?” “是的,这伙胡人行事如此谨慎,定然不会自己养牛,多半雇用无篷柴车拉衣服,无篷柴车无法通过狭窄街巷,加上大花牛,后来的赤毛小牛等线索,想来应当找到无蓬牛车下落。” 楚天道:“若是那种对外雇用的无篷柴车,以京兆府捕快们的能力,应当很快便可找到。” 两人出了德云布店,苏子昂召唤道:“兄弟们凑近些。” 一群捕快在刘维云和王杰带领下,凑到苏子昂身边,那名喜欢阴阳怪气捕快刘德立,正是刘维云一伙,两人好象是一族中人。 “兄弟们,立刻去查一辆无蓬牛车。”苏子昂将牛车一切特征讲述清楚,然后道:“若查出牛车线索,我带兄弟们去永乐酒楼吃一顿,酒菜由兄弟们点,发现线索的主要人员另赏纹银十两。” “苏大人此言当真?”王杰眼晴一亮,二十余人去永乐酒楼吃一顿需数百两银子,是普通捕快们想也不想的事。 “当真。”苏子昂从乾坤袋中取出两锭银子,分别塞到刘维云和王杰掌中,道:“路上给兄弟们先买杯茶喝。” “诺。”一群捕快登时喜形于色,相拥而去。 “苏师弟,你这是要大散财?”楚天笑问。 苏子昂道:“反正这财也是郑七指偷的,替他散些银子积积德运。” “咱俩眼下回京兆府等信吗?”楚天问。 “咱俩去洛水岸边看看机灵虎三人,再传一些燕子门秘技,让他仨把刁癞子一伙无赖底裤扒光......” “行。” 两人步履轻快,从北大街拐进安喜巷,刚走到一半,从巷头迎面走来一名灰衫男子。 “吾本酒中仙,逍遥天地间,一剑斩日月,豪气如鲲鹏.....” 灰衫青年肩扛一柄大长剑,剑鞘上挑着一个大黄酒葫芦,一路大步踏歌而来,径直走到两人面前站立。 “风雷山剑宗弟子季长明见过两位道友!” 季长明神色倨傲不群,居中驻剑而立,长眉一挑,先取下大酒葫芦打开,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然后目光一扫苏楚两人。 苏子昂一凛,只觉季长明目光瞬间尖锐如剑,但身处洛都皇城,光天化日之下,一时摸不清对方意图,便拱手还礼。 “太华派弟子苏子昂见过季道友,这位是在下师兄楚天。” “哈哈,太华派号称天下第一玄门大派,我风雷山剑宗也自称天下第一剑宗。”季长明仰天大笑,身上豪气万丈,身上落拓气息一扫全无,道:“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季某想向二位道友讨教二招太华派道术绝学。” 说着,他将大酒葫芦一扔,踏前一步,一股沸腾杀意从身上滔天四射,双目含有千道剑气,将苏楚二人四周空间一起封闭。 “你并非来比武,而是要杀人!”苏子昂祭出雪宸剑,一样踏前一步,冷冷道:“风雷剑宗季长明竟是一名杀手,一个狗腿子,羞也不羞?” “哈哈,在下季长明,螭龙阁第一杀手,北斗阁第二杀手,如今有人收你俩的命,有话快对天地说说吧。”季长明哈哈狂笑,居然自报家门,在他眼中,苏楚两名凝元境小弟子已是死人。 “有话可以对天地说说?” “对,三息后你们可以死了!”季长明傲视青天,身上杀意浓郁,隐隐风雷闪烁。 “等下,我有几句话想先和你说完。” “哼,说吧。”季长明一愣,身上杀意渐消。 “在下苏子昂修道至今,数名杀手曾想来取我命,如今他们坟前荒草六尺,明年季长明你坟头荒草高一尺。”苏子昂雪宸剑一挥,大吼:“楚师兄抢攻!” 数束水箭如蟒,数团土球如雾一起向季长明全身砸去,空中瞬间术影飞舞,风声呼啸。 “狡诈小辈。”季长明冷冷一笑,掌中飞出千百道剑光,划过一个半弧,剑刃上风雷闪烁交替,将水箭术和土球术一斩而光,随后大喝一声:“八荒斩妖,杀!” 半空中千百道剑光倏地万众归一,人是剑,剑是人,人剑合一,一柄杀戮之剑冲天而起,带着股一往无前的狰狞,斩向苏楚二人。 一百四十五节 青琅剑 铺苏子昂只见剑芒如山,铺天盖地,剑意铿锵,杀意滔天,已将四周空间封闭。 “疾!”他一声疯癫大吼,情急拼命,祭出唯一杀手。 一道紫芒快如白驹过隙,璀璨一闪,在半空中倏地一分为五,紫芒中道念浩然冲天,闪电般向斩来剑芒撞去。 “铮”一声,漫天剑光一敛。 五子锁婴环紧紧锁住一柄灵剑,灵剑在半空上下扭曲,发出阵阵咔、咔、颤抖声,似一条妖蟒似在狂舞,季长明从漫天剑光中出现,正手掐剑诀,将灵力打入灵剑中。 “拼了!”苏子昂双目赤红,一个御风术跃起身来,雪宸剑刃口火光炎炎,居高临下,直劈季长明顶门。 使的正是自己千锤百练的苏氏一刀! 木桑子在来洛都路上,有一次曾偶尔谈起剑修,普通修士晋级元婴境后,都会修炼各种法宝助战,召灵士会祭练傀儡或妖兽当帮手。 唯有剑修只练剑,百年磨一剑,剑就是命,命就是剑,灵剑若被毁坏,剑主人必受反噬。 楚天一咬舌尖,强摄精神,长剑挥处,一团大若脸盆的土球在半空中凝聚,“呼”一声冲向季长明小腹气海。 季长明一时狂妄,手中青琅灵剑被五子锁婴环套住,他一掐剑诀,正施风雷剑宗秘术欲挣脱五子锁婴环的束缚。 苏子昂和楚天的攻击已一上一下攻到。 一道白色剑影诡异飞出,向下一个疾斩,将楚天攻来土球斩破,“噗”一声,季长明脸色一片赤红,嘴唇肿胀发紫。 白色剑影掠空上飞,迎着雪宸剑一斩,“咣”一声将雪宸剑震飞,季长明脸色赤酱如墨,眼中似要滴出血来,他右手剑诀一起,正欲夺回青琅灵剑。 “呼”一声。 一大口烈火从空而降,这口烈火不含任何道念,却火光熊熊,直扑季长明脸面。 季长明一心数用,主要灵力用来牵扯五子锁婴环,又施出本命元剑击退苏楚二人进攻,一口火喷来,避无可避,一点不露全喷在脸面上。 他一惊,灵识一松,五子琐婴环上紫芒大盛,“咣啷”一声,青琅剑跌落。 苏子眼疾脚快,一脚踏在青琅剑上,雪宸剑一划,一道晶莹水幕在青琅剑和季长明之间竖立。 青琅剑一失,季长明如一条绷紧的琴弦被瞬间斩断,“噗”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上气势威压一路降到凝元境上下盘恒。 一名战意沸腾的杀神瞬间归还为一名落拓剑客。 苏子昂毫不客气,没敢伸手凌空虚抓,一弯腰,将青琅剑抓起扔进乾坤袋中,雪宸剑尖一指季长明。 “人狂遭雷劈,想一伸手便取我俩小命?”苏子昂哈哈大笑,道:“还能一剑斩日月吗?” 季长明退后一步,脸色苍白,嘶声道:“今日一时失查,中你鬼计,若非有那上品灵器庇护,你俩早成季某剑底亡魂。” 他目中升起一抹孤傲,道:“日后季某恢复修为,必再来诛杀尔等小丑。”说完身形如飞,远遁射去。 “苏师弟,就让他这么走了?”楚天问道。 苏子昂道:“季长明是元婴境中期修为,多半会有些压箱底保命手段,他失去灵剑,想恢复修为也不是三天两日的事儿,咱俩眼下快走。” 两人依路向京兆府狂奔,路上相互一看,身上衣袍在不知不觉中已被青琅剑气切割的条条缕缕,狼狈十分。 “咱俩身上衣袍破损如此,要不要换一件再回京兆府?” “先回去和陈大哥见个面,再回去换。” 两人一闪进了京兆府,心才彻底放下来,略整衣冠,一名捕快挥着手,迎面跑来。 “两位大人,府中来了两名女仙道,说是苏大人师尊驾到,如今正在偏院中。” 风声飒然,苏子昂一个御风术从捕快面前一掠而走,脚不沾地般奔向偏院。 楚天一笑,又将身上长袍,发髻仔细整理一番,和捕快一起走向偏院。 偏院中,人不少。 水鸾子白袍如雪,俏立正中,木桑子和一名墨须老道则坐在墙边一株玉蕊树下喝茶,两个大陶罐被抬到院中。 陶罐中两名女童脸白如纸,气若游丝,一直闭目不醒。 “弟子苏子昂参见师尊。”苏子昂抢上前躬身施礼,眼圈一红,泪水没来由的流了下来。 “免礼。”水鸾子美目顾盼,莞尔一笑,问:“这是和谁打架了?似个野小子般浑身一条条的。” “禀师尊,方才在安喜巷遭到一名杀手狙杀,弟子已将他打跑了,不碍事的。”苏子昂伸手拭去泪水,一双玉脂柔荑从身后伸出掩住他双眼,然后听到青瑶在耳边娇笑:“猜猜我是谁?” “青瑶不许胡闹。”水鸾子轻声责怪。 苏子昂转过身来,看到青瑶正笑靥如花站在面前,嘟着嘴说:“木师伯一直夸你和楚师兄如何英雄,如今一看,竟被坏人欺负成这样了,咱们找他报仇去。” 苏子昂连忙向木桑子见过礼,回头道:“青瑶妹妹,杀手不会等在安喜巷不动的。” 楚天这时从院外奔进,和太华二子分别见过礼,据木桑子介绍,身边墨须老道是铁马道观姚观主。 “杀手是那一派高手,好似剑修一般,说说当时情形?”木桑子眉头略皱,沉声询问。 “风雷剑宗季长明,他据街而站,意欲斩杀弟子们......”苏子昂将方才过程讲述一遍,从乾坤袋中取起青琅灵剑,道:“请师伯施术抹去剑上季长明的灵识,楚师兄正差一柄好灵剑。” 楚天脸色一红,目光中顿时多了一份企盼。 “这是一柄中品灵剑,若论抹杀灵识,需请水师妹出手。”木桑子笑着将青琅剑递给水鸾子,道:“水浸万物而无形,本座可给这青琅剑灌润一些青木之气,使它日后能增阶上品灵剑,楚师侄使着顺手些。” 水鸾子接过青琅剑略一擦试,道:“此剑乃中品灵物,若以道念强行抹杀,恐伤剑灵,待稍后本座以炉火缓缓炼制较为妥当。” “谢两位真人出手。”楚天大喜,连忙施礼,拥有一柄上品灵剑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青琅剑虽是中品,和普通长剑已是天壤之别,何况据木桑子说尚能进阶上品灵剑。 “师尊,这风雷剑宗是什么来头?弟子头一次遇到剑修,若非掌教真人赐宝庇佑,这次可真是在劫难逃。”苏子昂好奇询问。 “风雷剑宗自称天下第一剑宗,二十年前在河汉沼泽一战时,他们问天境剑修司马宗主意外失踪。”木桑子接过话头,道:“从那时起,风雷剑宗闭山不涉世事,听闻剑宗弟子修练残酷,相互间可任意杀戮。” “啊?师伯是说剑宗同门间可相互杀生?”苏子昂惊问。 “对,天下各派内部管理规矩是不同的,日后你自然会见识到。”木桑子呵呵笑道:“本派弟子大多是王朝各郡名门世家子弟,那绝不能任意杀戮的。” 他望着苏子昂和楚天一脸不解,道:“剑宗修的是大杀戮之道,鲜血和残酷杀意正是大杀戮之术精髓。” “子昂和楚天这次在季长明手下脱生,下次可不一定有这好运气。”水鸾子轻声道:“洛都真危险,我回山便让掌教师兄将四名弟子唤回太华山修练。” “师妹不可,刀不磨不快,玉不琢不成器”木桑子道:“本派难得有苏子昂和楚天等才俊弟子出现,可千万不要再送到山中当鲜花养着。 “两位真人,可否容我说一二句话?”陈不凡奔过来道。 木桑子道:“陈大人有话请讲。” “苏子昂和楚天来到京兆府,先发现蝴蝶园女童弃骨,又接了眼下这桩诡异案子,若中途换将,一切怕是要重头查起。”陈不凡可不想让苏子昂和楚天离开京兆府。 “师尊,咱不走了,一起留在洛都帮师兄打坏人怎么样?”青瑶立刻想出一个好主意。 “呵呵,好啊,小青瑶留在洛都挺好,由老头子亲自带着。”木桑子一脸笑意,显然极为宠爱这名机变百出的女弟子。 水鸾子笑道:“青瑶若留在洛都,师兄不用喝茶下棋了,天天为她跑腿吧,她从小就不是盏省油灯。” 青瑶嘻嘻一笑,摇头晃脑,一脸得意。 “师尊,这两名女童能救活嘛?”苏子昂最了解陈不凡心思,直接询问。 “她们中了一种人体蛊。”水鸾子道:“下蛊巫士阴毒至极,以女童肚腹为灶,养一种神秘蛊物,至于养育何物,需等排出来才知。” 说着,她玉指一点,陶罐应指而裂,一罐腥臭乌黑药水淌出,道:“罐外符纹只是保证女童体内盅物安全,两日中自动与女童失去心神禁制,不会危及她们性命。” 陈不凡先是一惊,待见两名女童在陶罐破碎后仍安然无恙,随既大喜,道:“请水真人施术救她们一命。” 两名女童骨瘦如柴,一身油皮紧紧贴在骨架上,粗大腰腹轻轻颤抖,五色气息在腹部表面往返循环。 楚天上前数步,下长袍将两名女童遮好。 “想救她们,需先用药力将她们腹中养盅毒物缓缓导出,大约三到五日可奏效。”水鸾子缓缓说道:“本座尚需一些普通药材辅助。” 陈不凡连忙道:“水真人所需何物,尽管道来,我立刻去办。” “本座下个方子,由苏子昂到附近药铺抓来便成。”水鸾子道。 半盏茶后...... “子昂哥哥,我和你一起抓药去。”青瑶见苏子昂接过药方,立刻蹦过来跟随。 楚天刚欲抬腿跟随出府,转念一想青瑶道法比自己尚高二阶,京兆府外不远便是妙月药铺,府内有两名化神真君坐镇,一切料想无妨,便放心在院中等待。 一百四十六节 青瑶除凶 天空蔚蓝,春风温馨。 苏子昂和青瑶步履轻快,在十字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行。 “金师姐可好?”苏子昂边走边问。 青瑶道:“天天在翠竹林内和卓师姐一起修道,极少陪我玩儿,两人说不晋破元婴境便不出翠竹林。” “青瑶妹妹何不和两位师姐一起修道,也可增加实力。”苏子昂劝道。 “我才不傻呢,日日修练太枯燥无味,便算成为元婴修士还不是和眼下一样?”青瑶巧笑嫣然,道:“这次我打算留在洛都不走了,咱俩一起玩耍好不好?” “这个需师尊应允才行。”苏子昂吓一跳,青瑶精灵古怪,若留在洛都,还不天下大乱?连忙将水鸾子搬出挡箭。 “问师尊肯定不会同意,我在秀水峰上独自抓只鸟儿,师尊都不同意。”青瑶顿时泄了气,说:“那等我回了太华山,寻机驱使墨玉飞舟再来看你。” “墨玉飞舟?”苏子昂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青瑶道:“咱秀水峰除了灵器四季司冰鼎外,还有几件宝贝,第一是道品阴阳鲤画轴,这墨玉飞舟只是一件上品灵器,可以载多人飞行,只是需用大量极品灵石。” “哦。”苏子昂不好意思再问,他平时身边朋友全是凝元境修士,元婴境以上修士接触不到,若论修道方面见识,自然远远不及青瑶。 前方,妙月医馆到了。 一片嘈杂争吵声从妙月医馆中隐约传来,仔细一看,能看到馆内一圈锃亮光头在涌动,定是刁癞子一伙无赖在馆中讹诈。 苏子昂心念一转,登时乐开了花,暗道该着刁癞子这伙无赖倒霉,终于惹到青瑶小祖宗了。 “青瑶妹妹,坏了。”苏子昂一脸凝重。 青瑶立刻问:“子昂哥哥怎么了?” “我见到你后心中喜欢,忘了换身衣袍出门。”苏子昂理理身上条条缕缕的衣袍,道:“青瑶妹妹,你先去妙月医馆按方抓药,我换身衣服立刻回来寻你可好?” “好,我去抓药。”青瑶接过药方单子,向妙月医馆蹦蹦跳跳而去...... 刁癞子一群无赖离开北大街,一路扯着没咸没淡的浑话,合计着去那讹点银子混饭吃。 花牡丹道:“听说妙月医馆的买卖近来不错,咱去讹苏掌柜一顿饭钱吧?” “行,去弄点下酒银子。”一群无赖一拍既合。 妙月医馆外人满为患,娟子和桃子站在医馆外,面前一张木桌上摆着一堆丹丸,丹丸不大,在风中散发着淡淡清香。 “妙月益气丸,益气润身,一人免费一粒,不收银子,吃了不发烧,不咳嗽,不打隔,睡的香,身上轻快有力气。”桃子一边喊,一边将一粒益气丸扔进嘴中。 “这益气丸我服过,确实好,不做梦,睡的香,再给我来一粒。” “我也来一粒。” “春风一吹,我老咳嗽,给我也来一粒试试。” 人群中发出一阵七嘴八舌议论声,大部分伸出手讨要益气丸,两位姑娘非常认真的一人发了一粒益气丸,多一粒也不给。 “让开,让开,游侠驾临,苏馆主还不出来跪迎?”花牡丹扯着嗓子,带着一群无赖从人群中挤进来,晃着膀子,乜斜着眼。 医馆前百姓一见这群十字街闻名无赖,连忙都闪的远远的。 “苏医师,我肚子不舒服,快来帮我揉揉肚子。”计老三将门口一堵,把裤子向下一扒拉,猥琐的叫喊。 花牡丹更来劲,解开裤子叫嚷:“苏医师,我命根子发痒,快来帮我看看。” 一名无赖喊道:“两位小丫头,我近日拉不出屎来,快帮我疏疏火吧......” 桃子和娟子小脸气的通红,眼神若是刀子,早将一群无赖千刀万剐,馆主苏妙月却一直没有露面。 “娟子你来看看,爷爷宝贝的毛病大不大?”花牡丹解开裤子,凑近娟子。 娟子气的满眼圈跑泪,摸起一根捣药木棒槌向花牡丹砸去,花牡丹不等棒槌砸倒,直接“咕嘟”一声倒在地上大翻白眼,大叫:“打人了,打死人了,我要死了。” 刁癞子一脚将医馆门踢开,大声叫嚎:“了不得了,都看看,开医馆的打死人了,快报官去,快报官去......” 医馆外百姓围成一圈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劝导,大部分人一见无赖们标志性光头和纹身,均避而远之。 一群无赖见众人脸显惧色,登时得意万分,晃着膀子,大声叫嚎咒骂。 “方才木棒槌没砸到人,大家都没看见嘛?”一名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依声一看,只见小女孩约有七八岁大小,脸白白嫩嫩有点婴儿肥,头扎双平髻,穿着一身小绿袄,脖子上十分显眼挂着一件金色麒麟吊坠。 她双眸深邃碧绿,又说:“木棒槌离那男人头顶尚有二尺,他是自己躺倒的。” “闭嘴!你瞎啊?”一个锃亮光头倏地出现在女孩面前,呲着一口大黄牙咆哮,正是刁癞子及时出现制止小女孩说下去。 小女孩怯生生向后一躲,小手一指地上的花牡丹,说:“我不瞎,木棒槌确没砸到他。” “你是那山的猴,敢管老子闲事?”刁癞子面色狰狞,希望把小女孩吓走。 “呀,这么热闹?”人群中白袍一闪,青瑶出现在小女孩面前,道:“你这大个子好奇怪,不到夏天就光着膀子出来晃,不冷嘛?” “你?”刁癞子一愣,但见青瑶明艳无双,对自己丝毫不惧,一时不明来路,倒不敢太放肆。 小女孩见到青瑶后,神情颇为亲近,一下子偎到青瑶身边,道:“姐姐,他好凶,方才吼我。” “小妹妹莫怕,他就是模样长的丑些,是个一般人,一点也不凶。”青瑶弯腰安抚道。 刁癞子第一次听人说自己一点不凶,他一时有些茫然,一群无赖登时围了上来,连花牡丹也从地上爬起来观看。 “我是来抓药的。”青瑶扫了一群无赖几眼,凭感觉不喜欢这伙人,眼光扫过花牡丹时,眸光一亮,笑道:“这朵牡丹花纹的真漂亮。” 一群无赖见青瑶天真烂漫,貌若仙子,都呆呆发愣,刁癞子连忙向花牡丹和计老三使个眼色。 两名无赖立刻会意的跳出来,各自大叫:“姑娘,我有病。” “有病,我会治。”青瑶回答简单明了。 “小姑娘,我们真有病。”计老三怪眼一瞪,眼神阴森,希望青瑶识趣离开。 青瑶一脸懵懂,又一次确认:“你有病,我会治。” “好,好,你真会治病?”花牡丹一咬牙,心想只有使出绝招才能逼走青瑶,他解开裤子,向前一凑,说:“我命根子痒了,姑娘帮我医医?” “小姑娘,我拉不出屎来,你也帮着医医。”计老三跳过来,左右甩着屁股,欢快大叫。 “你们是坏人!”青瑶倏地明白过来,柳眉倒挑。 “小姑娘,爷爷们是名闻十字街的游侠儿,你眼下必须给他们治好病才能走。”刁癞子口气似王者归来,环顾四方,霸气测露。 “姐姐,他们是一群无赖。”小女孩一声尖叫,小手紧紧抓住青瑶白袍。 “小姑娘,还不给爷爷我先看病。”计老三欢快的扭着屁股催促道。 眼前景物蓦然一变,计老三感觉自己飞起来了,飞的挺高,向下正好看到刁癞子一片光头,随后,一股巨大力一拽,他扑向大地,一嘴大黄牙瞬间离开计老三,象一粒粒黄豆满地乱蹦。 “啊.....”一阵凄厉惨叫声响起,计老三开始满地打滚。 “打人了,打人了。”刁癞子一伙无赖一拥而上,叉开五指,向青瑶扑去。 青瑶俏脸一沉,眸中怒火四射,万箭齐发,一股凌厉杀意滔天升起。 刁癞子一群无赖不通道法,但青瑶身上杀气滔天,他们心惊肉跳,本能感觉面前小绵羊已变成一头嗜血小老虎,立刻转身便逃。 但是晚了。 青绫似一条青蟒在一群无赖中飘来荡去,昂首怒目,扫荡群丑。 刁癞子飞起来了,脸先着地,半口牙满地蹦豆...... 花牡丹飞起来了,脸先着地,半口牙满地蹦豆...... 一名无赖飞起来了,脸摔在刁癞子屁股上,牙没事,又飞起来一次脸才着地,半口牙满地蹦豆..... 妙月医馆前响起一阵肉体恐怖撞击声,一群无赖象沙包般此起彼伏,满地飞牙。 青瑶性情天真烂漫,出手绝对没轻没重,小女孩在一边欢天喜地的拍手称快。 一名无赖大叫:“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奶奶?你这么丑,敢叫我奶奶?”青绫倏地飞来,将叫奶奶的无赖狠狠摔出。 一盏茶后,青瑶停手,目光一扫,青绫飞出,花牡丹和计老三被提起来反复摔打数次,一直摔的两人口吐鲜血才住下手。 “姐姐,你好厉害,我要拜你为师。”婴儿肥小女童看着青瑶,一脸崇敬。 “我是来抓药的,我还是徒弟呢,可不敢收你为徒。”青瑶展颜一笑,将手中药方递给医馆前的娟子。 “仙女姐姐,你将这伙人打得这么重,你走了,妙月医馆可怎么办?”娟子配好药,语气中透出一抹担忧。 青瑶一时不知如何解决,她四下一看,没看到苏子昂,便问:“那怎么办?要不把他们全打死?” “娟子奶奶,饶命啊,我等死药铺前,你们也脱不了干系啊。”刁癞子吓的一哆嗦,急忙冒着性命危险大叫求饶。 “谁在叫?”青绫倏地飞来,将刁癞子提起来反复摔打两次,刁癞子这次学精了,再怎么痛,紧咬牙关不哼不叫。 “姑娘快请住手。”苏妙月从内堂疾步抢出,向青瑶施了一万福礼,道:“若妹妹打死了他们,按律获罪不轻。” “哦。”青瑶略一回礼。 苏妙月向一群无赖一施礼,道:“若大爷们能走得动,恕小女子不留客。” 一群无赖不知青瑶意思,都躺在地上眉目传情,等待判决。 “滚。”青瑶皱皱眉,一声喝斥,一群无赖如逢大赦,爬的爬,滚的滚,相互搀扶着远远逃去。 苏妙月向青瑶再次施礼,道:“多谢妹妹出手相助。” “不谢。”青瑶嘻嘻一笑,然后拎着药包蹦跳而去,留下苏妙月呆呆发愣。 “姐姐,等等我。”婴儿肥小女孩带着大金麒麟锁坠,晃扎着小胖手,一路追了上去。 一百四十七节 卓大将军 苏子昂站在妙月医馆前方一个拐弯处,看着青瑶领着一名小女孩奔过来,连忙迎上去,低声叫了一声:“青瑶妹妹。” “子昂哥哥你才来,”青瑶面色微嗔,说:“方才我在医馆遇到一群光头无赖,说话和不正经僧人一样讨厌......” “谁敢欺负青瑶妹妹?咱回去揍死他们。”苏子昂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 “他们全是一群普通无赖,打他们没啥意思。”青瑶指指身边小女孩,道:“新认识一位小妹妹,她叫龙小丫。” “龙小丫?这名字好可爱。”苏子昂见龙小丫一张小脸粉嘟嘟,略带一抹婴儿肥,乖巧可爱,不禁伸手捏捏小粉脸,问:“你想带小丫回京兆府见师尊?” “不,府中气氛太严肃,可不怎么好玩,子昂哥哥你那有银子嘛,我想在街上买些东西?” “有。”苏子昂方才对青瑶耍心眼,正心存愧疚,忙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大堆银子,递了过去,道:“我还有些,青瑶妹妹你尽管用。” 青瑶可不知苏子昂的心思,双眸一亮,惊诧询问:“子昂哥哥你好阔气,出手就是一百多两银子?” 水鸾子平日对青瑶管束颇严,灵石丹丸略有一些,但做为俗世硬通货的银子则严格控制。 “来洛都后,前阵儿抓一名老贼头儿叫郑七指,顺道捡了点银子。”苏子昂含糊不清的解释了一个理由。 “子昂哥哥你站住!”青瑶一步跃到身边,一把将苏子昂的乾坤袋摸到掌中,然后伸手进去一摸,杏眸立刻熠熠泛光,欢呼道:“你有这么多银子,我这会想买啥就买啥......” 说着小手舞动几下,银光飞舞,掏光银子后将乾坤袋甩给苏子昂,叫道:“天黑前我自己回京兆府,甭出来找我。” “恩,你可不要走远了,这洛都可不比华清城。”苏子昂捏着空了一半的乾坤袋,有些肉痛,感觉方才对青瑶耍心眼的愧疚得到补偿,便出声嘱咐道。 “知道了。”青瑶拉着龙小丫,兴冲冲的钻进十字大街人群中,她一直就是这么任性有活力,龙小丫在人群中远远回眸一笑,向苏子昂挥挥手,眸光碧绿,深邃中又略带一抹阴森。 “人不大,眼神怪怪的。”苏子昂嘀咕一声,独自返回京兆府中,只见捕快王杰带着九名捕快在偏院外忙碌干活,便问:“刘维云他们呢?” “府中李大捕头赏下一面三星盾,刘哥带着他手下兄弟们在试盾呢。”王杰说到三星盾时,口气透出一片羡慕。 苏子昂进京兆府时日不多,目前隐约知道府中捕快们暗中分成三大山头,其中一大山头李大捕快是一位元婴初期修士,时常派发些下品灵器等物品来笼络普通捕快的人心。 刘维云据说和李大捕头是拜把子兄弟,在府内捕快中也有一定影响力,这次侦破案件中,他对苏子昂和楚天的话一直阳奉阴违,办事拖泥带水。 “王大哥,你很喜欢三星盾嘛?”苏子昂心中一动,有了计策。 王杰呵呵一笑,道:“当然,三星盾相当于一件中品法器,拿着防身能多条命啊。” “这个好办,先将兄弟们的腰刀和藤盾都给我。”苏子昂令道。 王杰等十名捕快虽迷惑不解,但苏子昂和楚天隐约是他们一伙人暂时的头儿,便都依然将各自藤盾和腰刀递出。 京兆府普通捕快统一配发斩马刀和藤甲盾,对付街坊上一些普通盗贼和凶犯尚可应付一二,若遇到厉害悍匪则不敌,便只有上交给金吾卫或金鹰卫出手抓捕。 偏院中,地面上陶罐碎片和药水渍已被王杰等人清理干净,水鸾子正和木桑子说着闲话。 苏子昂上前道:禀师尊,药抓来了。” “青瑶呢?” “青瑶师妹刚认识一名小女孩,说是带她在府门附近逛逛。” “一名小女孩?”水鸾子脸色不悦,低声询问:“多大年纪,什么模样?” “小女孩叫龙小丫,约七八岁大,长的粉嘟嘟的,带个麒麟金吊坠,长的挺可爱的......” “青瑶这孩子时时不让人省心。”水鸾子念叨一句,刚欲说什么,只听木桑子笑说:“青瑶师侄素来小孩心性,初来洛都,对一切自然都感觉好奇,师妹任她玩会吧。” “水真人放心,令徒只要不去皇宫放火,只要有京兆府和金吾卫罩着都没事。”陈不凡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一会子昂早点出去把她寻回来。”水鸾子吩咐一句,回头道:“陈大人,贫道需要一间静室,数名手脚麻利的人来伺候,另外此院需要绝对安静。” “水真人放心,一切照办。”陈不凡道。 苏子昂道:“陈大哥,还是由我和楚师兄来伺候师尊吧,另外需你再派二名女仆来协助一下就成。” “好说,我会派两名最可靠的女子来照顾水真人生活。”陈不凡一笑,一口应承。 “木师伯,烦你老人家给这些盾牌和腰刀一一喷口气。”苏子昂笑呵呵的拉起木桑子的手,如青瑶一般摇晃垦求。 化神真君有凝物之力,虽不能象问天神君那般能以道念幻化万物,但木桑子修练青木神通大成,青木有再生之能,一口精气凝聚一喷,普通藤木盾和斩马刀都和中级法器一样坚固和锋利。 木桑子对苏子昂印象极佳,虽不明苏子昂什么意图,却笑呵呵的一一照办...... “哒、哒......”京兆府外忽然马蹄声轰鸣,如惊涛拍岸,气势惊人。 “苏大人,千牛卫卓大将军来了,刚到府门外......”王杰匆匆跑来禀报,面色惶恐。 陈不凡脸色一变,连忙一整官袍。 “卓师兄来凑啥热闹,嫌这府中不够吵闹嘛?”水鸾子翠眉一皱,口气不是十分友善。 “师妹别不高兴,卓师兄这是一份大敬意。”木桑子呵呵一笑,劝道:“何况来了就是客,一起去迎一下吧。” 苏子昂和楚天对卓鼎风大名如雷灌耳,执掌千牛卫的大将军,皇宫守侯者,开国王侯一族,仁宗面前红人。 府门前,马嘶鸣。 一队绯衣玄甲骑兵将士在府门两边挎刀林立,军容严整,青龙旗飘扬,一派皇家威严气相。 京兆府中所有官员,包括两位少尹祝玖枝和刘西楚早已跑到府门前迎接。 “卓师兄来了,欢迎,欢迎。”木桑子传声表示欢迎,府门前所有人虽不见木桑子身影,但他温和的声音,犹如在众人耳边说话一般清清楚楚。 “哈哈.....”一阵豪迈大笑声中,一名身材威猛的金甲大将军出现在偏院门前,道:“数年不见,木师弟修为已至化神中期,可喜可贺。” 卓鼎风天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配上一身锃明光亮的盔甲,气度英武豪爽。 木桑子道:“没啥大用,今生若无奇缘,怕是无缘问天,早晚将归尘土。” “比我强,我回洛都后,终日官务缠身,这修行都耽搁了,一直卡在初期口上,就是晋不破中期。” 苏子昂和楚天对望一眼,知道木桑子和卓鼎风在谈论化神境话题,修士进入化神境后,全身精神气内敛,在人前若非故意要显露修为,气势和普通人无异。 “这几位弟子是?”卓鼎风目光看向苏子昂和楚天。 “秀水峰弟子苏子昂参见卓师伯。” “厚土峰弟子楚天参见卓师伯。” “记起来了,你俩进京兆府还是由本将军保荐的呢。”卓鼎风一阵大笑,他看看苏楚二人,道:“初次见面,师伯也没啥好东西相赠,一人赠三粒补天丹吧。” “嗖”一声。 六粒丹丸分成两组飞射到苏楚两人手中,卓鼎风随后勉励道:“两位师侄年少有为,在洛都历练可不要误了道法修为,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多谢卓师伯勉励。”苏子昂和楚天大喜,补天丹可是太华派有名灵丹,上次苏子昂在平原郡立下数功,才得了五粒补天丹。 “你俩身上咋一条一缕的,看模样好似被剑气划破的?”火焱子忽然出现在偏院中,紫须棱目,不怒自威。 苏子昂在火焱子面前十分拘谨,便将安喜巷季长明狙杀的事儿又讲述一遍。 “呸、”火焱子棱目中登时一片怒意,道:“风雷剑宗自称天下第一剑宗,如今没落至此,门内弟子竟成为一名赏金杀手,这事以后和他们没完。” “听闻风雷剑宗天地双主正在闭生死关,参悟问天境,宗内事由数名长老各自分管,弟子鱼龙混杂也属正常。”木桑子介绍道。 “依苏师侄所说,这风雷剑宗弟子虽是杀手,人倒算磊落。”卓鼎风忽然道:“风雷剑宗在本朝内也算小有名气,本朝八千岁皇子皇女居说便在剑宗修剑。” “八千王?卓师兄说的是大明王嘛?”木桑子问道。 “呵呵,木师弟有所不知,本朝有二位千岁爷,九千岁大明王是亲王,今在掌控金门关百万大军,八千岁只是一名郡王,现任兵部尚书。”卓鼎风有意无意,又介绍说:“大明王与本派关系交好,八千岁便有意与风雷剑宗交好,将世子和文阳郡主都送到剑宗修道。” 他回头对苏楚二人温和说道:“两位师侄记住,在洛都办事,能看见的杀手并不可怕,有许多看不见的算计才可怕。” “多谢卓师伯指教,弟子们谨记。”苏子昂和楚天对卓鼎风的话虽一知半解,却立刻一起躬身施礼。 “两位师侄在洛都查案,若遇到难解之事,可到将军府找师伯我帮忙。”卓鼎风看看水鸾子,笑道:“水师妹数年不至洛都,今日来一次,我这做师兄的一定要做个东,今晚去四春坊小聚一番。” “卓师兄平日公事繁多,还是不要唠叨为好。”水鸾子推脱道。 “见外了,水师妹见外了不是。”木桑子翘着小胡子,笑呵呵的说:“卓师兄身为王侯之后,这么大的官儿,不让他破费点,那是不给他面子,今晚大家一起去那个四春坊凑个热闹吧。” “水师妹,我和卓师兄,木师兄三人还请不动你一个人啊?”火焱子说话总象块石头般硬硬的,说是请,却和逼迫没二样。 “那好吧。”水鸾子不情不愿的终于应允,又问道:“京兆府这两位女童怎么办?” 木桑子道:“你这便给她服下丹药,清理一下腹中污物,今夜暂由陈不凡费心照顾就好。” “好,这么说定了,太华派在洛都约有数十名弟子,我出面召集一下,今晚全在四春坊见。”卓鼎风拍板道。 水鸾子忽想起什么,抬头道:“青瑶呢?” 一百四十八节 人体盅 一金乌西坠,春风宜人。 十字大街,苏子昂和楚天在京兆府外等到人影朦胧时,仍不见青瑶身影,两人心急如焚,却不敢走远,王杰一众捕快得了苏子昂加持藤盾和腰刀的好处后,帮忙沿着十字大街四下寻找。 天黑前,终于看到青瑶带着龙小丫出现,龙小丫身上斜挂一个大布袋,里面吃、穿、用物品一应俱全,脖子上还挂了个香喷喷的大面烤饼。 “哎呀,宝贝师妹啊,你再不回来,师尊就要把我训死了。”苏子昂松了一口气,一扭头说:“小丫你也快回家,天黑了,你家人定然焦急万分。” “我娘平时只知贪睡不起,从不管我,青瑶姐姐明儿见。”龙小丫挥舞着小胖手,一路远去。 “明儿见。”青瑶挥挥手,回头嘻嘻一笑,问:“师尊发脾气了?” “脸色不大好,你小心为妙。”苏子昂提醒说,青瑶伸出温润小舌头在唇间一转,略略一想,笑道:“我自有妙计应对,子昂哥哥和楚师兄休要担心......” 她拉起苏子昂的手,嘻嘻一笑,道:“子昂哥哥,我把银子全花没了,明儿咋办?” “啊,二百多两银子你半天花没了?”苏子昂一声惊叫,差点没晕过去,随后,他小心翼翼的说:“眼下先要哄好师尊,她要不高兴,咱俩全玩完。” “放心,对付师尊,我办法一套一套的......”青瑶嬉笑着蹿进京兆府。 洛都夜间宵禁,东门码头发生大案后,每个大的路口都有金吾卫设卡警戒。 都这些不影响王朝权贵人士通行。 四春坊中,灯火通明。 卓鼎风居主座,水鸾子居右首而坐,木桑子和火焱子居左首而坐,数十名太华派弟子齐聚一堂,金吾卫游击将军夏雨也在其中。 苏子昂来洛都后第一次参加大型宴席,心中一片懵然,楚天与他同席而坐,武六七和姚中天一席,青瑶回到京兆府后装病不出,不来参加夜宴。 “各位同门,这次水真人光临洛都.....”卓鼎风对于水鸾子的到来,表示出十分隆重的欢迎,脸上一直挂满笑容。 一盏茶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众人相互敬酒。 苏楚二人辈份低,无人前来敬酒,苏子昂牢记在平原郡醉酒尿床事件,更不会出去敬酒,两人便低头举杯沾唇既止,无人理会。 “苏师弟,数日不见,一会隔席时出去说说话吧?”夏雨忽然端杯出现,低声说道。 苏子昂连忙道:“好,好,一切听夏师兄吩附。” 酒宴进行一半,中间隔席。 “苏师弟,水师叔能救活那两名女童吗?”夏雨对四春坊内部非常熟悉,找了个空闲房间。 “师尊说能。”苏子昂问道:“金吾卫是不是还有其他女童存在?” “原先有,眼下没了,金吾卫军中修士道行见识不够,把女童全整死了。”夏雨侧耳四下一听,小声嘱咐道:“这是金吾卫军中秘密,苏师弟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公开说出去,不然狄大将军面上挂不住。” “夏师兄放心,我保证守口如瓶。”苏子昂问道:“夏师兄将那晚遇到胡人修士的事重说一遍如何?我想知道的多些。” “这伙胡修肯定来自同一宗派,武器是无常刃,法器是风刀刃,会召唤各种傀儡助阵,人人勇不悍死,他们纪律严明,比金吾卫要强一些。”夏雨将当时经过又仔细讲述一遍,最后总结道:“对方夜行衣是特做的,在夜间可不大容易发现,还有遁术也与众不同。” “六甲神丁符能防住他们嘛?”苏子昂询问。 夏雨道:“能,我亲自试验过,最少元婴境修士没问题。” “夏师兄心胸坦荡,如今我才知道,六甲神丁符术别人都是绝不外传的,可夏师兄却不藏私传给我。苏子昂心怀感谢。 “咱俩一派同门,如今又同在洛都打拼前程,不要计较这么多。”夏雨脸色陀红,道:“我家世一般,没有大量灵石资源供我消耗,今生修为多半止步元婴境,便想在仕途上发展一二,苏师弟日后有何打算?” “我来洛都只是奉掌教真人之命历练,寻找弥勒佛下落。”苏子昂如实回答:“参悟问天境是我个人梦想。” “好,男人一生两件事,权力和永生。”夏雨喷着酒气,道:“据说参悟问天境后,便有机会得道长生。” “夏师兄是说世上还有比问天神君更高层次的修士存在?” “好许有,咱太华派号称天下第一玄门大派,也不过是门派修练资源多些,人数多些而已。”夏雨解释道:“本派规矩,晋破元婴境,便可自由行走江湖,苏师弟到时自知。” “夏师兄,可有快速提高修为的法子?” “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财侣器三样最重要,财是第一位,若能凑足大量聚灵玉供修士日夜吸纳,修炼一年能顶数十年......” “夏师兄,什么叫聚灵玉?” “灵石不是分品嘛,上品灵石以上是灵晶,灵晶以上是灵玉,区别就象凝元、元婴和化神修士的区别。” “那儿有聚灵玉?” “偶尔某个黑市会出现一半块,每块都价值千万灵石,我太华派数千年积蓄,据说才有个由聚灵玉砌成的小灵山。” “本派还有个小灵山存在么?” “嘿嘿,元婴境以下修士在太华派成千上万,卑微如蝼蚁,只有晋破元婴境才会受到重视,师弟好好表现,到时也许能得到进入小灵山修练的嘉奖。” “夏师兄,你方才说财侣器,眼下和我说说侣和器吧?” “侣就是婆娘,找对婆娘太重要了,这事首先要看运气,据说男女双修,水火互补,修练也极快......”夏雨借着酒气,谈兴大发,说:“到于器嘛,有个说法是,法不足,器来补,咱太华派首重法力,过了元婴境就可祭练法宝。” “夏师兄,苏师弟。”楚天招呼叫道:“又开席了,吃饭了。” “走,吃饭去,以后咱们多走动,多交流。”夏雨大步走去。 三日后,京兆府偏院中。 天空一片蔚蓝,几朵浮云在天空徐徐飘过,云影缓缓划过偏院房脊和瓦片,光影陆离,院内玉蕊树一片片绿叶绽放,生命活力十足。 两名小女童和玉蕊树绿叶一样,十分顽强,三日间,在水鸾子妙手医治下,脸色居然有一抹红晕,偶尔也能睁开眼四下看看。 她们目光呆滞,含有恐惧,也含有一丝对生命的企盼。 陈不凡派来照顾水鸾子的两名女子,竟是自己妻子和妹妹,两名女子在水鸾子安排下,定时给两名女童服下驱毒丹药,对水鸾子照顾更是无微不至。 一股股绿汁从两名女童腹中排出,腥臭刺鼻,中间又排出一股股血水,最后排出一小团一小团赤色污物,污物中竟似包有一种异虫,竟能扭曲蠕动。 王杰等捕快在偏院外侯着,将一桶桶清水随时递进来,又将一桶桶血水倒出来,污血太腥,薰的众捕快人人捏着鼻子不停干呕。 两名女童脸色却一次比一次红晕起来。 “水真人。”陈不凡一脸兴奋,目不转晴盯着女童脸色,问:“女童腹中泻出污物颜色不同,这是为何?” “巫士用冤魂来下人体蛊,这些冤魂分为青、赤、黄、绿、黑五色,其中以青色为最厉。”水鸾子念及陈不凡对自己的诚意,进一步解释说:“巫士施术拘住鬼魂后,先置于这些女童们体中,让鬼魂们相互博杀,九出其一,然后把这唯一鬼魂以女童精血培育成青色,人体蛊便算大成,女童排出污物如今显赤色,说明还未最后成蛊。” “这些巫士拘冤魂以女童人体养盅,害的人还少些,万神谷邪修更恶毒,他们直接抢掠不同时辰出生的婴儿炼制成傀儡阵法。”木桑子叹道:“一个婴儿傀儡,需要上百个婴来炼制。” 苏子昂正想问问万神谷是什么来头,只见水鸾子看看太阳,说:“天到午时,此时阳光正足,鬼力最弱,可以取出女童腹中盅物了。” “一切仰仗水真人。”陈不凡拱手道。 “子昂和楚天将女童搬进内室......” “木师兄室外替我护法。” 静室门窗外贴满一张张符纸,符纸上用朱笔画有一道道古老咒文,室内空空荡荡,地面布下一个苏子昂从未见过的玄奥天罡阵法,窗户和门板全用黑布遮掩的密不见光。 “本室施术时绝不能见光,生人勿进,你俩出去在院门外守侯。”水鸾子简单下令。 两人一齐应答:“诺。” 精舍木门关闭后,室内风声渐起,一片蔼蔼水意从静室内弥漫透出。 木桑子呵呵一笑,祭出度玉尺一挥,一片青木棘枝从地面徐徐钻出,昂首挺胸,如一条条粗长青蟒将静室四下笼罩,道念如山,如封似闭。 “苏子昂、楚天,本座在这守着,你俩去给本座烧壶水来泡上茶。” “诺。” 苏子昂一溜烟去将水烧好,回来一看,静室内五行之色灿烂闪烁,皎若日月,一阵阵凤鸣声从室内传出,锵金鸣玉。 “楚兄弟,水真人在室内搞出这么大动静,用的什么宝贝?”陈不凡神色焦虑,一边踱来踱去,一边询问楚天。 楚天笑道:“在下是厚土峰弟子,秀水峰上的事儿要问苏师弟。” “我这秀山峰弟子,其实一样孤陋寡闻,只亲眼见过一尊四季司冰鼎,鼎中喂有奇怪的一目鱼,一目鱼能辨百毒......”苏子昂心情不错,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陈不凡忽然问道:“五行中水为黑色,为何秀水峰弟子都穿白袍?” “水师尊嫌黑色沉重,执意要穿白色,掌教真人只好将黑色让给锐金峰用。”苏子昂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掌教真人和水鸾子关系好似不浅。 “锵”一声。 一道高昂凤鸣声冲天而起,切金断玉,静室中瞬间碧芒灿烂,一得皎皎光芒透瓦而出,直冲蓝天,木桑子飘身而立,面色凝重,向静室内眺望,静室外的青木棘条如巨蟒怒吼,狰狞咆哮,参天而立。 “木师伯,怎么了?”苏子昂和楚天一起跃身询问。 一百四十九节 聚魂珠 一静室门缓缓打开。 水鸾子施施然缓步迈出,美目顾盼,玉掌一展,一颗血红剔透的珠子在掌心上下悬浮。 赤红血珠透明,表面玉一般晶莹,珠内中五色缠绕,微微蠕动,如花枝缠,似雷电闪,妖诡万分。 陈不凡立刻问:“这是女童腹中蛊物? “这叫聚魂珠,《异物志》中对此物记载仅有廖廖数字,说此珠以冤魂恨意聚成,与鬼巫心血相连,珠出人伤,给这名女童下蛊的鬼巫此时多半已命殒。”水鸾子淡淡道:“据传闻此珠可令白骨生肌,魂魄重生。” “珠子能给我看看么?”陈不凡心中好奇,伸出手去。 “以陈大人目前修为看不得。”水鸾子手掌一翻,聚魂珠凭空消失,道:“此珠凝聚冤魂戾气,以女童精血滋养,陈大人若持珠在手,会被此珠吸噬精血,败血而亡。” “啊。”陈不凡将手快速缩回,问:“水真人,两名女童呢?” “两名女童失血过多,贫道喂她们服下补血灵丹,几日后便能开口说话。” “水真人辛苦了。”陈不凡道。 水鸾子摆摆手,四下一看,问:“青瑶呢?” “青瑶师妹和龙小丫一上午在逛街,一直未见归来。”苏子昂上前应答。 “水师妹。”木桑子收起度玉尺,静室四周的青色棘条缓缓钻入地下,道:“你好人做到底,再多照看这女童一日再走行嘛?” 水鸾子没应声,也没拒绝,木桑子见缝插针,立刻劝说道:“你若嫌客栈中吵闹,可搬到铁马道观择室居住。” “禀师尊,青瑶师妹生性好动,容我陪她在洛都多逛一天吧?”苏子昂也挽留道。 水鸾子终于点头道:“好吧,那便在洛都多留二日。” 天空蔚蓝,行人如织。 “青瑶师妹,这叫烟花易冷巷,这块大青石看到没,上面是不是非常光亮。”楚天站在一条小巷中介绍。 “烟花易冷巷?巷子名竟如此古怪。”青瑶伸手摸摸大青石,笑道:“青石如此光滑,多半是好多人上上下下磨光所致。” “这个巷子名有个来历,青瑶师妹听了可别哭。”楚天终于有了展示文才的机会,侃侃而谈。 “楚师兄快说,说哭了我,算你本事。” “很早以前有名大将驻扎洛都,在此巷邂逅一名女子,两人私订终身,大将奉名出征,走前许诺回来时娶女子成婚,女子日日坐在大青石上等将军归来,一年、两年、三年、等将军真的回城时,女子却因病早故,将军出到附近寺庙出家,后了为了记念痴情的女子,便将此巷取名烟花易冷巷。” “啊,这名女子好痴情。”青瑶略微一想,问:“那她为何一直傻傻的坐在大青石上等,不出城去寻找这名将军呢?” “啊?”楚天一时语塞,苏子昂立刻接过话头,道:“这名女子一不是太华派弟子,二不懂道法,最重要的是她没一位聪明师兄保护她,因此出不了洛都。” “子昂哥哥,你现在脸皮真厚,这是到洛都后变坏了,让我摸摸有多厚?”青瑶伸手一抓,苏子昂一缩身,拎起身边的龙小丫,一溜烟的钻进人群中...... 两日后,苏子昂和楚天刚赶到京兆府。 青瑶迎上来,神情闷闷不乐,道:“子昂哥哥,楚师兄,我一会要回太华山了。” “啊?”苏子昂有些不舍,楚天立刻识趣的先奔进京兆府。 “子昂哥哥,这次送你用吧。”青瑶手一伸,掌中多出一个精致的乾坤袋。 苏子昂一看,只见乾坤袋中只有一件薄如蝉衣的透明无袖中衣,问:“这是何物?” “这叫雪蝉衣,是我束发及笄后,师尊送我的成年礼物。”青瑶情绪低落,道:“来时我见子昂哥哥被剑气划的长袍寸裂,穿上雪蝉衣便不怕剑气。” 苏子昂愕然,道:“这雪蝉衣太贵重,我可不敢收。” “子昂哥哥留下吧,我在太华山上,风吹不着,日头晒不着,穿雪蝉衣没用。”青瑶神情有些恋恋不舍,道:“我回山后,你有时要陪龙小丫玩玩,她没小伙伴,挺没意思的。” “好吧,这雪蝉衣我且留下,以后还你。”苏子昂道:“可我平时杂事极多,一般没空陪龙小丫闲逛,而且她跟着我也不一定安全。” “那好吧。”青瑶嘱咐说:“京兆府的事儿和太华派无关,你不必那么卖力,坏人多抓一个少抓一个都一样。” “哈哈......”苏子昂忍不住笑容满面,这是第一次听到青瑶正儿八经说教。 ...... 水鸾子将青瑶带走后,木桑子也要返回铁马道欢,临行前,他将苏楚二人叫到面前。 “本派以修法为主,强调打好修为基础,聚沙城塔,不支持弟子使用灌灵法器,但你们如今惹到风雷剑宗门中弟子,留下这对桃木诛邪剑防身吧。”木桑子说着,递出一个檀木盒。 苏子昂打开檀木盒一看,盒中一对桃木剑,木剑雕刻精致,剑体通体碧绿,一丝灵力在剑刃上微微泛出。 “多谢木师伯赐剑。” “掌教真人赐的五子锁婴环其中一枚已被季长明以剑崩坏,威力大不如以前。”木桑子解释说:“这诛邪剑威力不如五子锁婴环,但尚可将就用用。” 老头儿随后传下使用法诀,问道:“胡人一案和大荒盟有直接关系嘛?” “齐师爷一伙人似是同一宗派,行动十分诡秘,感觉和大荒盟中人的狂妄不太一样。” “胡人这敛财思维和手法和大荒盟中人一模一样,你俩想办法查清真相,看看背后黑手是谁?大荒盟还欠咱太华派百余条人命呢。” “诺,弟子遵命。”苏楚二人躬身领命。 “本座逍遥半辈子,忽被贾大善人在碧水大江上阴了一把,想想真憋屈,这仇老夫一定要报。”木桑子声音充满萧瑟。 “木师伯,大荒盟中人称善盟主,你却称贾大善人,这是怎么回事儿。”苏子昂问道? 木桑子笑道:“贾似善是他本名,他就喜欢别人称他善盟主,自称平生只有两件事不做,不奸生女,不做好事。” “不奸生女,不做好事。”楚天重复念了两句,笑道:“贾盟主如此无耻,也算一位奇立独行之人。” “河汉沼泽一战后,大荒盟实力越来越差,贾大善人便只能收些不入流的小喽罗来骚扰本派,或在背后耍阴谋。 苏子昂道:木师伯,既然大荒盟实力不如本派,何不打上门去,将大荒盟直接打散?” “大荒山据传位于漠西蛮荒之地,漠西黄沙万里,而且大荒山上还有上古神兽混沌守护,易守难攻。”木桑子道:“数百年来,本派只有一名天才弟子进入过大荒山。” “木师伯,这人是谁?” “他是你们师伯鱼歌子,只是在河汉沼泽一战后,至今生死不明,你俩在京兆府好好学习破案之道,争取以后找出你们鱼师伯下落。”木桑子神情颇有些不胜嘘唏。 “木师伯,本派与大荒盟十数间没结怨,他们为何忽然出手残害本派那么多同门,双方和平相处岂不更好?” “唉,千年恩怨,岂是一句各让一步就可以化解的,两者间就如矛和盾,猫和老鼠,有我没他,凡是太华派想做成的事情,大荒盟必然破坏,反之一样。” “苏大人,楚大人,陈大人有急事邀请。””京兆府捕快王杰匆匆出现。 “有事到铁马道观寻本座。”木桑子说完身影一闪,凭空消失。 京兆府内。 陈不凡一脸惊喜,道:“两位兄弟,方才有捕快回报,说在北门畜口市寻到无篷柴车车主,你们快去亲口问问真相。” “走。”苏子昂拉起楚天一溜烟奔出京兆府。 北门畜口市,一辆无篷柴车,车辕外用一段段槐树板反复捆绑,牛车外观和吴掌柜说的基本相似。 一名苍发老汉五指污黑,全身酒气,站在牛车边,双眼角全是浊黄的眼屎。 “草民半坛酒见过两位大人。” “说说姓武姓客官的情况,腰长腿短,小脚,外八字,走路翘屁股的那位?” “这个嘛,容草民想想。”半坛酒伸手用力擦擦眼,怒力在想着什么。 一名捕快立刻递上半坛子酒。 半坛酒浑浊眼中登时光采闪烁,一伸手,把酒灌进肚中,一抬头,皮肤红润,双眼明亮有神。 “咳,咳,两位大人,你要找的人,草民记得清清楚楚,只因他给银子最痛快,用一次车给五两银子。” 苏子昂问:“记得武姓客官把货送到那里了吗?” “这个嘛,容草民想想。”半坛酒又闭上眼,好似醉了一般睁不开眼。 苏子昂忍住笑,伸手摸出十两银子,伸嘴一吹,银子发出一道尖锐风声,道:“只要说出武姓客官把货送到那儿了,这十两银子是你的了。” “丽春巷小桥头,在丽春苍小桥头卸的货。” “你没看错?” “绝没记错。”半坛酒脸上酒意全无,伸手将十两银子抢到手中。 “对方如何卸货,用扁担挑?用木车推?用肩驮?” “用肩扛,一大群汉子用肩扛的。” 一百五十节 一夜暴亡 一日暮前,苏子昂和陈不凡、楚天三人站在丽春巷头的一座小桥头上,天空霞光熔金,凉风怡人。 小桥头是一个丁字路口,向左边走是听风巷,向右边走是阁老巷。 丽春巷和听风巷道路狭窄,跑不开牛车,阁老巷道路宽敞,能跑开无篷牛车,从阁老巷子拐出去后,一路直达北大街上的德云布铺。 三人站在小桥头上左右张望。 丽春巷和听风巷中居住人家大多是普能百姓,一户挨着一户,房舍大多是草房,院墙低矮,鸡鸣狗叫声时时传来。 阁老巷中住着两户富贵人家,从朱漆大门和府内的楼阁便能看出,两户人家颇有些来头。 “那两户应当是杨大学士府和光禄寺少卿陈大人府。”陈不凡一指二户人家,皱着眉头说道。 “陈大哥,那伙胡人应当就在这一片匿身,你们看阁老巷后面,不就是蝴蝶园嘛?”苏子昂手指阁老巷背后一排高大古树说道。 夕阳西坠,阳光斜映。 一排排高大肃穆的苍松古柏从阁老巷街背后探出头来,风一吹,巨大树冠微微摇曳,昭显一股光阴痕迹,岁月沧桑。 古树下方,蓦然正是蝴蝶园! 陈不凡道:“两位兄弟,这事真太过于巧妙合了,阁老巷背后竟真是蝴蝶园。” “数十名小女孩和胡人全要吃喝拉撒睡,这可不是一个小地方能容得下的,普通人家连想也不要想,这么大动静左邻右舍早发现了。”苏子昂口气肯定,道:“我猜这二户人家一定有鬼。” 不等陈不凡说话,苏子昂又道:“ “最好请金吾卫中懂风水的阵法师彻查附近地下虚实。” 楚天询问:“杨陈两府是什么来头?” “杨大学士府祖上曾任本朝大学士之职,官居二品,去世后,儿孙弟子靠祖宗恩泽一直闲赋在家,光禄寺少卿陈召民乃当朝五品大员,主管本朝祭祀、朝会、宴乡油盐粮菜的采办,使用摆设等等事宜。” 陈不凡介绍完,抬头一看天色,道:“按本朝律法,搜查当朝五品大员,需要向朝廷请旨的,我明日一大早便向田大人请搜查令,然后等朝廷批示。” “那只有等一等了。”楚天道。 苏子昂忽然想起青瑶曾说过,水鸾子这次来洛都最不满意的便是居住,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想法,便问: “陈大哥,蝴蝶园方园数千丈大小,园中古松苍柏成片,山石楼阁,花园中好似还有一个小湖,这么大一个园子,为何一直无人居住,还被称为鬼园?” “蝴蝶园位置不好,从风水上讲,属蛇口极阴之地,以前园中主人大多不得善终,最后一任蝴蝶园主人贪便宜,以低价购去,请了有名风水术士指点,在园中盖了数间阳阁镇宅,结果府中人仍一夜暴毙,蝴蝶园便一直荒至今。” “如今这蝴蝶园归谁管?” “暂归京兆府管辖。” “哦,知道了。”苏子昂心中暗道有门,说:“陈大哥明早向田大人申请搜查令吧,这事可耽误不得。” 陈不凡道:“行,明日一早我便向田大人请示。” 众人沿十字大街返回京兆府,路过妙月医馆。 远远只见一大堆老百姓围在医馆外,娟子和桃子正在分派妙月益气丸,暮色中,人人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妙月医馆发出去一粒益气丸,收回一颗人心,这生意做的挺高明的。”楚天赞赏道。 苏子昂顺着众人目光看向妙月医馆,心中隐隐一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朦胧感觉,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二日后,苏子昂和楚天一大早赶到京兆府待命,在田文林的关照下,今日便能拿到对阁老巷的搜查令。 陈不凡见到两人后,立刻说:“出大事了,杨府数十口人昨夜在后花园一夜暴亡,咱快去看看。” 杨府面积宽敞,前后几进宅子,一付名门世家的派头,只是门窗朱漆脱离,后院花园中荒草横生。 沿途曲径幽幽,府内各房中生活用品一应俱在,房内笼中鸟儿仍在飞来飞去。 阁老巷街长是一名老者,脸色十色苍白,介绍道:“杨府乃书香门弟,太惨了,一口人没剩,全死在后花园假山下一个洞中。” “速去花园中看看。”陈不凡下令道。 花园中屹立着一片假山,一动不动,假山下方露出一道黑洞。 黑洞深邃,内中不停向上透出一股股阴风,从上向下看,只能看到洞中有一个个石阶向洞内延伸。 “阁老街打更的六德子一大早看到杨府大门四开,进来一看,空无一人,一路寻到花园中发现这个洞口,他大着胆子下去一看,杨府中人全死在里面了......” 陈不凡面无表情的听着街长介绍情况,然后说:“既然杨府人口都死了,洞中看来也无危险,一起进去看看吧。” 地洞中面积非常宽敞,竟和无间海地上宫殿略微相似,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分成数十间不同大小的居室,居室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墙壁上贴有一块块小个夜明珠,发出一圈圈阴暗的光。 数十具尸体七倒八歪倒在通道上,其中四具胡人模样尸体十分显眼,在一间居室中还有一名小女童尸体和一竹筐女童遗骨。 光线阴暗,尸骨遍地,整个地洞中犹如人间地狱,黄泉岸边,洞内通风不畅,一股血腥味薰的众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陈不凡摆手示意,众人一起退出地洞。 “刘维和,你带人回京兆府找仵作来验尸,然后写一份报告上交田大人。” “王杰,你带兄弟们将杨府内外警戒......”陈不凡一连串的下令。 “诺。”刘维和和王杰两人领命而去。 等到四下无人时,陈不凡向苏子昂和楚天拱拱手,道:“两位兄弟,这案子到此要结案了。” “啊,一个胡人还没抓到呢。”苏子昂和楚天一脸意外,颇为不解。 “两位兄弟,这案子再向下查,对咱们绝非好事。”陈不凡低声说:“两位兄弟想一想,咱们刚向田大人申请搜查令,杨府数十口便一夜死了个干干净净,这说明什么?” “说明胡人也许一直派人盯着咱们?”苏子昂道。 陈不凡道:“也许是这样,但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京兆府内有人走漏了风声。” “京兆府中有内奸?陈大哥怀疑谁?”苏子昂心中顿时想起一本古经的田文林。 “我谁也不怀疑,此案太古怪,数十名神秘胡人,其中竟有元婴境大圆满修士,还有聚魂珠,风雷剑宗杀手,杨府数十口人一夜暴毙......”陈不凡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说:“我一家大大小小十来口全在洛都,可抵不住元婴大圆满修士或风雷剑宗修士的一根指头。” 他看看苏楚二人,道:“便是二位兄弟,也防不住一名元婴大圆满修士偷袭,何况对方力量也许不止暴露这些。” “陈大哥,有这么严重嘛?”苏子昂道:“这可是在洛都,天子脚下,王化之城。” “有,凭哥哥办案十数年的经验,我绝不吓唬你俩。”陈不凡一脸郑重,道:“眼下这个契机正好,胡人和杨府中人在地洞中内讧相互残杀而死,还有一筐女童遗骨......” 苏子昂道:“田大人那能相信嘛?” “田大人巴不得早点结案,这批胡人明显早逃了,而且他们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陈不凡道:“等下次再发案,还不知是那年那月的事儿了。” “这便是朝廷办案?”苏子昂一时迷糊不解,道:“案子这就算破了?” 陈不凡笑道:“对,破了,两位兄弟等着领赏就成,眼下结果皆大欢喜,案犯都死了,死无对证。” 苏子昂和楚天等陈不凡走远后,相视苦笑。 “楚师兄,朝廷官员就这么办事的么?” “也许吧,都报喜不报忧,相互刷金粉。” ...... 京兆尹田文林收到陈不凡呈上的案情呈报,心情十分高兴,铺好纸墨,便要具折上奏。 这时,一个人影闪进大堂。 “田大人。”京兆府少尹祝达玖施礼,道:“恭喜胡人案件侦破。” “同喜,同喜。”田文林脸上笑容满面,问:“祝大人前来,可是有事?” “此案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破了嘛?” “祝大人好似另有想法,且说与本官听听。” “田大人,本案就可大可小,向小了说,案犯都死了,又发现女童遗骨,人证和物证都全了,可以结案。”祝达玖分析道:“但若要深挖,本案似有未完之意,比如是否还有其它胡人案犯逃遁,当然,一切要看田大人如何定夺。” “就查到这儿吧,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本官在陛下御前也脸上有光。”田文林沉吟道:“此案牵扯到胡人,俗话说邦交无小事,再向下查,怕讨不到好处。” “京兆府中三大捕头目光灼灼,特别是李捕头,一直在明里暗里打听这案子进展。”祝玖枝低声道:“田大人你知道,李捕快背后是有人撑腰的。” “八千岁的手伸的太长了。”田文林脸色猛然阴沉下来,道:“李捕头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祝玖枝冷然道:“要不由下官给李捕头提个醒儿?” “不急,打狗得等个好机会,不必咱亲自出面,本官自有主张。” “一切听田大人安派。”祝达玖摸出一个锦盒,道:“下官一点小心意,请田大人笑纳。” “一阳恣睢丸?”田文林接过锦盒,捏起一粒丸药在鼻子下一嗅,立刻笑道:“这药丸一粒千金,祝大人从那搞到的?” “田大人喜欢就好,何必知道出处。”祝达玖一脸笑脸,道:“大人若需用时,自有下官奉上。” “好,好,你且退下吧。”田文林挥挥手。 一百五十一节 意外惊喜 一初夏到了。 洛都内处处柳绿桃花,花香味在城中弥漫,风起洛都东,香过洛都西,十字街人流依旧熙熙攘攘,只是不见了一伙光头锃亮的市井游侠儿,据说他们人人都在家中苦练拐杖。 蝴蝶园中绿草起伏,一片荒芜。 苏子昂和楚天在蝴蝶园内前后转了数圈,眼下,他们已是蝴蝶园的新主人! 半月前,胡人案件告破后,陈不凡奉命退回金吾卫中,京兆府内论功行赏,当少尹刘西楚询问苏子昂有何要求时。 苏子昂提出一个要求,不要任何封赏,只想购下蝴蝶园做为宅院。 刘西楚一脸愕然,劝道:“蝴蝶园可是有名鬼宅,凶煞之地,会妨主人气运,百余年来一直没人居住,何况杨府刚死了数十口子人,戾气太重......” “刘大人且宽心,我和楚师兄是太华派道士,自有无数法宝可以捉鬼拿妖。”苏子昂笑容温和,略带一丝神秘,道:“昔年曾有一名天机秀士给本人算过命,一生气运盖头,百邪不浸。” 刘西楚一愣,随后大笑道:“哈哈,本官倒忘了两位大人出身太华仙山,鬼魂阴物自然不敢近身,此事且容本官和田大人打个招呼,一定会给两位大人一个公道而满意的价格。” 在田文林的安排下,在三日前,蝴蝶园以三千两银子价格卖给苏子昂,办好房契手续,一式两份,盖上京兆府大印。 蝴蝶园约有二个桃花小镇大小,方圆数千丈。 园中主要建筑是一座小山,一片小湖,一处大花园,原来楼阁房舍全在小山前依山而建,坐北朝南,一片阳光。 小山面积约占了蝴蝶园四分之一,山上苍松翠柏参天林立,林间杂草丛生,光线阴森晦涩。 苏子昂一个人挥舞雪宸剑在林间斩棘前进,处处仔细查看,竟在林间发现数株名贵树木,其中有两株数十丈高的轩辕柏,四株名贵的鬼脸黄花梨木,还有一二种《六界异物录》中也没有描述的树木。 这些树木一看就是以前历代主人心爱之物,只是如今树干上缠满青藤,沾满蛛丝和鸟屎,掩于苍松翠柏之中,若不细查,极难发现真容。 “唰”一声。 雪宸剑光一闪,一截树枝应剑而落,苏子昂捡起一段树枝一闻一看,树木入手沉重,断处泛出一股怡人香味,鬼脸花纹名贵天成。 “是了,确是皇室贡用鬼脸黄花梨木,只不过如今名木隐于灰尘,需我苏子昂来解救你们。”苏子昂拍拍鬼脸黄花梨木,提着雪宸剑下了小山。 鬼脸黄花梨木在《六界异物录》中有说明,其木千年不腐,味道清香怡人,木纹中长有各种鬼脸斑纹,制成生活用品后可避邪清神,寸木价可抵金,是皇室用有贡品。 这几株鬼脸黄花梨木混在小山上,多半是因蝴蝶园鬼名太盛,前期某一任主人想移来镇邪压园,如今树在人亡,令人情何以堪。 “楚师兄,发了,发了。” 楚天正在挥舞青琅剑练习球术,水鸾子已将青琅剑上季长明的灵识痕迹炼化,他见苏子昂一只灰猴子般从小山上钻出来,立刻收剑而立,笑问:“苏师弟,发什么了?” “这小山上竟有四株鬼脸黄花梨木,砍下一根树干出去卖,三千两银子就回本了,这四株算算能值多少银子?” “啊,什么叫鬼脸黄花梨木,在下为何从未耳闻过?” “一种生长十分缓慢,这种木头千年不腐,皇宫专用贡品用木,普通人见都见不到,只在《六界异物录》中有记载,它还是一种祭炼木系法器的好材料。” “小山上竟有这般名贵树木,咱们运气竟有这么好?”楚天惊诧询问:“这《六界异物录》是一本书吧,苏师弟能否借在下一阅?” “世人多迷信鬼神,这蝴蝶园凶名太盛,普通人不敢进来,洛都修士本来就少,高阶修士更不会在一个废园子中钻山林子,咱捡了个便宜。”苏子昂略做解释,道:“《六界异物录》是一本书,待我闲下来抄给楚师兄观赏。” “好,咱还在这园子中转转嘛?” “去看看花园和小湖中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意外惊喜。” 花园面积颇大,其中杂草丛生,长满各种野花,最名贵的不过是几株各色牡丹和玉蕊树,园内地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坑,想来这花园曾遭无数人挖掘洗掠。 小湖水居然是活水,沿着一条小沟,穿过蝴蝶园一处残垣,缓缓流向园外。 “园外不远处有一处和蝴蝶园差不多大小的深潭,据说深不可测,和洛都内几大水系均可流通,潭水寒意逼人,便是最热的夏天,也从没人敢下潭戏水......”楚天强闻博记,对洛都有书记载的典故如数家珍,青瑶在洛都游逛时,他做过向导前出口成章。 苏子昂问:“这深潭如此古怪,叫什么名字?” “镇龙潭。”楚天解说道:“据说这深潭中镇压着一头万年老龙,有时会在风雨之夜显灵,发出龙吟之声。” “关了一万年那得有多可怜?等我苏子昂参悟问天境时,便来释放它出潭,让它重新遨翔九空。”苏子昂想起母亲郑氏和姐姐苏子青,她们也许仍被囚禁在天牢内,立刻有感而发。 “咱俩来洛都后,这两个月东奔西走破案子,修炼都耽误不少,何时才能参悟问天啊。”楚天叹了一口气。 “楚师兄别急。”苏子昂笑道:“夏师兄说过,对于修士来说,最重要的是财侣器,咱眼下有蝴蝶园做为落脚处,就可以聚拢人手,把各种生活条件搞好,然后静心修练。” “身处闹事,修练太难。”楚天道:“在下如今才明白,为啥修士要在深山大泽中苦修,身处洛都,诱惑太多,事事要与人打交道,根本难已以静心修练。” 苏子昂道:“若有充足财力支持,在洛都修练到也可以事半功倍,比如搞到大量的聚灵玉。” “聚灵玉这种神物太昂贵了,普通修士想也不要想。”楚天道:“咱俩不如认认真真一点一滴修练更靠谱。” “楚师兄,心有多大,天地便有多大,以前咱俩在厚士峰上时,一片灵石都要算计半天,何曾敢想过补天丹?何曾敢想过青琅剑?眼下不都有了嘛?” “确实如此。”楚天眸光一亮,忽然想起自己循规蹈矩,实没有苏子昂心地宽广,便道:“苏师弟确实心思宽大,敢想敢干,在下自愧不如。” “我原来胆儿也挺小,只不过经历数次生死后才明白,人生除死无大事,不必事事畏首畏尾。”苏子昂思绪延伸,说:“在无间海时,一直认为自己终生难见天日,不意一样能活着出来。” 楚天道:“在下只想简简单单修道,争取问天长生,这些经历可不想一一品尝。” “楚师兄,山中有黄梨木这事只要你知我知,不可让六七知道。”苏子昂嘱咐道:“他若知道了,一定嚷嚷着把树全砍了,换银子喝花酒去......” 一大行镖队从古道上逶迤而来,直奔洛都德阳门,一路马蹄哒哒,镖车上旗帜飞舞,两侧木轮在地面嘎、嘎、作响,车上显然载有重物。 武六七和姚中天今天恰逢在德阳门前轮值,挥手一拦。 “停下,停下,官凭路引,身份文牒?” “两位军爷,小民朱正雄有礼。”一名青年镖师骑在一匹花毛大马上,并不下马,指指车上一杆镖旗,大笑说:“金刀镖局的镖车也不认得了吗?” “武六七,这是金刀镖局的镖车。”城门值守校尉张大海赶过来,笑道:“放行放行。” “两位军爷刚当差的吧?”朱正雄眼角一掠武六七,目光中闪起一抹戏谑笑意,大喝一声:“兄弟们走了,进城了。” 一抹戏谑笑意惹怒了武六七,他和苏子昂一起进入洛都,苏子昂和楚天两人升官发财,楚天都混上了青琅剑,他却在德阳门继续守大门,如今连个镖师也敢取笑他...... “啪”一声。 一柄斩马刀砍在镖车辕帮上,杀气凛然,吓的拉车马匹“咴、咴、”大叫,武六七一步蹿到镖车边,大吼:“都下马,验过官凭路引,身份文牒,方能进城。” “这是金刀镖局的人,名扬天下,一直替各郡押送官银进洛都。”张大海皱皱眉,连忙赶过来劝说:“武六七,放朱镖师他们进城吧。” “张校尉。”武六七望着仍然骑在马上的朱镖师,道:“城门守军职责是检查所有外地进洛都人员,每个人都需检验官凭路引,身份文牒,张校尉想改了规制吗?” 这句话太重,在洛都,规矩大似天,一名校尉想改朝廷规矩就是找死。 张大海脸色一变,无奈对朱镖师道:“职责所在,外地进入洛都的商队和人员必须检验官凭路引,身份文牒,朱镖师下马按规矩检验吧。” “兄弟们下马,取出官凭路引,身份文牒给这位武军爷检验。”朱镖师倒是个见风使舵的明白人,迅速跳下花皮马,换上一付笑脸。 一盏茶后,检查完毕,车队全部被放行进城,张大海也一脸黑气的离开。 姚中天笑道:“武师弟又耍什么牛脾气?” “管他什么金刀,菜刀,想在我面前摆谱就不行。” “你这牛脾气,今天把张校尉得罪了,日后派值能累死你。”沈中天笑道。 “才不怕他呢,十年才混了个校尉。”武六七道:“人家苏子昂和楚天两个月就混上校尉,又刚买了蝴蝶园,当上了小财主。” 姚天中笑道:今晚咱去让苏师弟请客怎么样?” “明日吧,明日咱俩都不当班,一起去蝴蝶园找他们去。” 一百五十二节 龙小丫 翌日,武六七和姚中天收到一个惊喜。 一名叫罗大伟的守城士兵匆匆跑来通知,校尉张大海有令,取消两人休班,去宣辉门值守城门,不许请假。 “这个孙子养的一直这么有仇就报,都不带过夜的,两位兄弟别生气。”罗大伟一脸气愤。 武六七平时喜欢吃吃喝喝,讲讲荤话,加上太华派弟子身份,在巡城营中迅速结交一批普通守城士兵,罗大伟非常崇拜他。 姚中天问:“罗兄弟,张校尉派你来通知我俩,显然也是派你来监视我俩的吧?” “兄弟可不敢监视两位。”罗大伟比两人年纪稍大,一直也没混上个小官。 姚中天哈哈一笑,道:“看来蝴蝶园是去不成了,咱们辉门走起。” 整整一天,三人一起把校尉张大海的祖宗十八辈全问侯了无数次。 日暮时分,众军正准备关闭城门。 一大队镖车从城中逶迤而来,旗织飞舞,蹄声哒哒,一看是金刀镖局车队出城,只是不走德阳门,改走宣辉门。 “军爷,金刀镖局的车队,请检验吧。”一名陌生男子骑一头花皮马,跳下马向武六七一拱手,后面镖队七个人全是一伙生面孔,却不是昨日朱正雄一伙人。 “姓名?去向何处?”武六七板着脸,伸手接过官凭路引,心中盘算着如何给金刀镖局中人找点小毛病,狠狠刁难对方一把。 陌生男子道:“在下朱正雄,是金刀镖局的镖师,昨日刚从江南郡来洛都走镖,如今返回江南郡去。” “你叫朱正雄,是金刀镖局的?” 武六七气不打一出来,将官凭路引,身份文牒拿来仔细查看,只见身份文牒确实写着朱正雄三个字,抬头一看,花皮马正是朱正雄昨天骑过的,再到镖车上一看,一道崭新刀痕深深砍在车辕帮上。 “这是你的身份文牒?”武六七盯着面前自称朱正雄的陌生男子,举起手中身份文牒厉喝:“你昨日从那座城门进的洛都城?” 陌生男子眼神交烁,道:“小民正是朱正雄,昨日从宣辉门进的城,不是军爷你当值。” “你叫朱正雄,你当军爷是瞎子啊?”武六七一声大吼,“嗖”的抽出斩马刀指向陌生男子。 “军爷,你不要吓唬小民,小民确实是朱正雄。”陌生男子仍在狡辩。 “放屁,武爷昨日刚和朱正雄在德阳门怄过气,看这车辕帮上的刀痕,还是武爷昨日刚砍的呢。”武六七一指镖车上刀痕,又向姚中天大叫:“姚师兄,他们假冒的,抓起来细细盘问。 “嗖”一声。 一缕刀光电光一闪,猛斩武六七脖颈,刀口刃火炎炎,陌生男子竟是一名七级武士,武士主修练体,在近距离突然暴起偷袭,十分危险,刀将武六七上半身全部封闭。 “咔嚓”一声。 武六七挥刀猛然一架,“铮”一声火星四溅,他大呼小叫:“兄弟们,关城门,关城门!” 陌生男子借着武六七斩马刀一格之力,一个后纵翻上花皮马,和另外几人弃了镖车,一起纵马向城外冲去。 “青木起,疾!” 姚中天挥臂掐诀一划,一排青木葱葱的术墙栅栏席地卷起,挺立如松,堵在城门处,挡住七名镖师逃遁去路。 两枚黑黝黝球体从镖师手中甩出,直接向青木栅栏掷去,“嘭”一声,黑烟弥漫,在城门下四溅,青木栅栏被炸开一个口子。 “呜......” 一阵怪异呼啸声中,四柄赤红风刀刃从虚空中飞出,急斩武六七和姚中天,武六七划出一道金幕护在身前,祭出灵剑,施出太华派凝元境神通斩天河。 一刹那剑芒缤纷,剑气纵横,斩狂澜于即倒,一往无前,斩破天河。 “扑嗵”两声,两道人影从马上跌下来,其中一名正是假朱正雄,其余五骑已蹿出城门,顺着官道一路急驰。 姚中天伸掌一拍,一张符纸拍在身上,“嗡”一声,凝元境修为气息节节攀升,瞬间无限接近元婴境,他一个御风术纵出去,掐诀一挥,掌中灵剑凌空飞起,竟如法宝般掠飞斩去。 灵剑如电闪,一剑将前方五人中斩下一名镖师,待他收回灵剑再击时,前方马匹已四蹄发力,距离越拉越远,一路远去。 “追啊,姚师兄,一剑一个,杀个干净。”武六七追上来大叫。 姚中天摇摇头,望着暮色间一路远遁的灰尘,道:“我借助符力提升的修为难以长久维持追击,如今四匹战马发上了力,追不上的。” 城门口三名镖师早已气断命绝。 “怎么都死了?我如今这么厉害了吗?”武六七挠挠头。 “武师弟醒醒,人不是你斩杀的。”姚中天露齿一笑,道:“那俩镖师是服毒自杀的,你看他们嘴角溢有黑血。” “这不就是江湖中所说的死士嘛?”武六七惊讶道:“一失手就自杀,看来他们身上的秘密不小啊。” 宣辉门城门前顿时一团混乱,关闭城门,士兵们收拢尸体,然后向上官报告,请求金吾卫派军出城追赶...... 翌日,假朱正雄和另两具尸体一起转到京兆府,京兆府早已接到金吾卫报告,两位少尹刘西楚和祝达玖一大早便赶到府中等侯。 半个时辰后,京兆尹田文林匆匆赶到,一声令下,众官开堂定案。 “金吾卫派军中修士出城追了半宿没追到人?”田文林将一个案卷扔在大案上,道:“看来这没头没脑的案子又推给本府来善后了。” 他看看下面各位捕头,问:“那位大人愿主动接下这个案子?” “禀田大人,下官手头案子刚结案,愿接这个案子。”京兆府一名捕头程千源上前领令,程千源三十多岁,在京兆府中办案十数年,对洛都地面比较熟。 “程捕头愿接这案子是好事。”田文林略一沉吟,向下目光一扫,问:“苏子昂和楚天两位捕头呢?” 少尹刘西楚忙道:“两人已向府中请假,在蝴蝶园收拾园子呢。” “这案卷中说逃出城的镖师中有修士存在,让苏子昂和楚天跟着程千源一起破案吧,他俩是太华派弟子,正是这些犯案修士的克星。” “田大人容禀。”少尹祝玖枝眉毛一皱,劝道:“苏子昂和楚天如今也算八品官员,刚获批假,一个没头没尾的案子还用得着叫他俩参入嘛?” “叫他俩跟着去吧。”田文林坚持道。 程千源道:“下官遵令,这便派人去唤苏楚两位大人来京兆府熟悉案子。” 蝴蝶园中。 苏子昂和楚天带着机灵虎三名小孩将山前的破房子收拾三间来,其中一间留做灶间,机灵虎略通厨艺,保证能将饭烧熟。 “这叫焖大骨头......”苏子昂将从无间海中学到的焖大骨头手艺一一教给机灵虎,道:“以后每顿这是主菜,另外去十字大街买上一些小菜,以后蝴蝶园便是咱们的家了。” “咱们有家了。” “咱们有家了......”三名小孩一起喊叫起来,苏子昂环顾四周,心情一时万里无云,在华清城一直想拥有一间宅子,不料先在洛都实现愿望。 “苏师弟,这蝴蝶园中太空旷,四下连个邻居都没有,住这怕是不安全吧?”楚天询问。 苏子昂道:“晚上暂且不住这,等我向木师伯求一样东西,再搬过来住。” “在下知道,你想向木师伯讨要青木棘种子,那种子是青木峰宝贝之一,木师伯多半舍不得浪费。” 青木巨棘是青木峰一位前辈祖师从不周山偶得的树种,经数代真人们培育,成为青木峰重宝之一,在洞府外种下青木棘后,以灵石润养,是一座简单实用的防御阵法。 “我用一株黄花梨树和木师伯换,木师伯定然巴不得交换。”苏子昂嘿嘿一笑,又摸出十余两银子,对机灵虎说:“拿着这些银子,以后在街上遇到天星帮的小伙伴,请他们吃个饭,交个朋友,问清他们的窝在那儿。” 机灵虎接过银子,笑道:“苏大哥放心,我仨保证办好这件事儿。” 三名孩子在苏子昂的指点下,一直苦练燕子门秘法,目前都已达到练气中期水平,身手灵活,脱胎换骨。 “要自然些,不要太急迫,若引起天星帮中人注意,你们将会有危险。”苏子昂提醒道:“我和楚师兄可不一定能及时解救你们。” 机灵虎道:“苏大哥放心,我们记住了。” 五人又在蝴蝶园内继续铲除荒草,捕快王杰匆匆跑来,站在园外大叫:“苏大人,楚大人有案子了,有新案子了,田大人令两位大人快回京兆府。” 十字大街,人流如织。 苏子昂一行人步履飞快,前方人影一晃,一道童音蓦然传来。 “子昂哥哥,我在这儿。”龙小丫从人群中钻出来,脖间挂一个金色大麒麟吊坠,挥舞一双白嫩嫩小胖手,一闪,便蹿到苏子昂怀中,碧绿眼瞳中一片惊恐惶然。 苏子昂将龙小丫搂在怀中,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人流熙熙攘攘,未见任何可疑人影,便问:“小丫,你慌什么?” “我心中没来由的发慌,这种感觉非常不美好。”龙小丫一派大人成熟口气,歪着小脑袋一想,令道:“子昂哥哥抱我去京兆府躲一躲。” 苏子昂见龙小丫一歪头时,神色极似青瑶,口气更是命令式的,和青瑶一模一样,不禁心一软,将龙小丫抱起来,大步向京兆府奔去。 十数息后,一名宝相庄严的僧人从人群中走出,望着苏子昂等人背影,喃喃说:“小畜生好狡诈,竟向一群捕快寻找保护。” 稍后,他双眸一竖,两个瞳孔竟一黑一白,向天空默默扫视片刻,道:“阿弥陀佛,若小僧没看错,这是一场大机缘,且跟上看看。” 一百五十三节 案中有案 京兆府内,一间偏厅中。 程千源人高马大,一张马脸上长满胡须,一对豹子眼笑的眯成一条缝,远远把手伸过来,大声吆喝:“苏大人,楚大人,两位太华派少侠英名贯耳,来京兆府这么久,也没一块聚聚。” 他随后看看吊在苏子脖子上的龙小丫,面色诧异,道:“苏大人,这是令女?” 苏子昂一笑,将龙小丫从脖子上拎下来,道:“我和楚师兄当差后便随宋捕头巡街,又一直随陈大人办案子,到从没能和府中兄弟们多亲近亲近。” 来洛都已有二个多月,苏子昂已熟悉京兆府中大约规矩,他低头对龙小丫说:“小丫,你先到院子中玩耍,切莫出京兆府院子,我一会闲下来送你回家。” 龙小丫碧眸波动,歪头略略一想,小腿一迈,挥舞着一双小胖手蹿出厅去。 楚天道:“师弟你在这和程大人聊聊案情,在下出门看着小丫。” “哈哈......”程千源见楚天跟出去后,大笑道:“不意苏大人竟有这么大的女儿,真是聪明可爱。” “她只是我一位旧交。”苏子昂略做解释,便问:“程大人,府中召我前来,到底什么案子?” “案子是这样的......”程千源笑着将宣辉门前发生的案情大约介绍一番,问:“苏大人对此案有何高见?” “此案以程大人为主,按府中规矩,我和楚师兄只是协助。”苏子昂态度谦虚,道:“程大人以后有事但请吩咐。” “哈哈......”程千源又是一阵大笑,对苏子昂态度极为满意,道:“此案十分明确,应该死的死了,可以跑的跑了,下面按府中惯例先让忤作查一查,看看情况再说。” 他踏前一步,低声说:“今晚我做东,找家酒肆咱们兄弟先好好聚上一聚。” “不用去看看疑犯尸首嘛?”苏子昂想起陈不凡办案时的谨慎和仔细。 “不必麻烦。”程千源哈哈一笑,道:“翻看死尸是奴籍之人干的活儿,忤作会将情况查清楚的。” “那便听程大人安排。”苏子昂心中虽不认同对方草率态度,但此案以程千源为主,他不想强出头。 京兆府外。 僧人在离京兆府一百步远的地方驻足,双掌合什,瞳中黑白光芒一聚,看破虚空,如两团光束般向京兆府内扫去。 一道土黄色气息倏地从京兆府内扑出,皇威赫赫,迎着黑白光芒一撞一绞,半空气波一阵紊乱。 僧人竖掌一立,僧袍内立时升起一片黄色光芒,半空中紊乱波纹如封似闭,一切风平浪静。 “不愧为千年帝都,好大的皇威,看两眼都不让,小僧且回去准备一下,回头再来拿你这小畜生。” 喃喃声中,僧人身影一晃,轻轻融入人群中,就象一条鱼儿游进了河,顷刻不见。 京兆府内。 小丫正在院中左奔右跑,忽然停住脚步,伸出小胖手摸着心窝说:“心不慌了,气不喘了,坏蛋不见了,我该回家了。” “小丫你家在那儿?在下送你回家吧。”楚天看着龙小丫一脸大脸架势,不禁笑道。 龙小丫碧眸闪烁,歪着脖子想想,道:“那可不行,叫子昂哥哥把我送到丽春巷小桥上就行。” “丽春巷小桥头?”苏子昂恰好一步赶到,登时想起阁老巷和听风巷中间小桥头,他询问:“小丫你家住在丽春苍和阁老巷中心小桥头附近?” “差不多吧,子昂哥哥你把我送到小桥附近就行了。”龙小丫语气十分肯定。 楚天笑道:“小丫,闹半天咱们是邻居,我和苏师弟就在阁老巷后面蝴蝶园中住,那正好一路同行。”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丽春巷小桥头,龙小丫从苏子昂怀中滑下来,挥着小胖手,沿着桥下流水一路向下游奔去。 苏子昂若有的思的看着龙小丫背影拐过土坡,消失不见,回头对王杰等一伙捕快说道:“王大哥,看来咱们缘份不错,又能一起破案子了。” 这次侦破宣辉门金刀镖局案,田文林又将原班人马拔到一起,唯一不同就是陈不凡换成程千源。 王杰哈哈一笑,道:“我等兄弟们十分愿意跟着苏大人办案子,改天苏大人空闲时,传两招法术本事更好。” “好说,好说。”苏子昂立刻想起金依蕙传授的武士修练之道,正可传给王杰一伙捕快,又不违背太华派规矩。 蝴蝶园中,武六七和姚中天正在到外溜达,看到苏子昂和楚天后,便迎了过来。 “哥来了。”武六七大大咧咧的一路叫着,道:“这园子好大,日后哥哥便搬过来同住,苏子昂快给我收拾出一所好房间。” “那间房间算好的?六七你看那间好,我保证给你收拾好。”苏子昂眼晴一亮,商量说:“六七,你抽空来帮忙清理园子,剩下的银子由你使,机灵虎三人给你当跑腿的。” “银子真的随我使?” “真的,要把园中杂草和灰尘除尽,然后就是重新整缮墙院和房舍,这活可不是三天二天能干完的。” “苏子昂你真是没见过世面,有银子的话我三天保证给你一切收拾利索。” “真的嘛?” “绝对真的。”武六七大眼一闪,忽然叫道:“不对,你为何不自己收拾园子?莫非当上小官,想在哥哥面前摆谱?” “不敢,不敢,岂敢在武军爷面前摆谱。”苏子昂立刻机智的解释说:“昨日宣辉门守城军发现一伙凶匪,案子刚送到京兆府,田大人令我和楚师兄协助查案呢。” “哈哈。”武六七大笑数声,得意洋洋道:“小子,知道昨日那位军爷杀的凶匪嘛?” 苏子昂道:“不清楚呢,程大人没让看案卷。” “唉,杀凶匪的军爷就在你俩面前......”武六七得意洋洋,绘声绘色的将宣辉门前发生的战斗讲述一遍。 “金刀镖局从德阳门进城,隔日又从宣辉门出城,恰巧让你和姚师兄碰上?”苏子昂心中轰然一跳,感觉案情重大,程千源介绍时只说一伙凶匪假扮金刀镖局出城,和守城官兵发生过一场战斗。 武六七道:那当然,哥哥是员福将,这次应当立个小功吧。” “从德阳门进城的镖车全拉的官银?” “那当然,镖车上面贴着官封,马车轮压的地面嘎嘎响。” “在宣辉门前出现的镖车中可没官银,这么多官银呢?”苏子昂心中狂跳,向武六七询问。 武六七大眼一翻,道:“官银在那儿我问谁去?抓贼不是你们捕快的事儿嘛?” “苏师弟,这事可不是这么简单,咱俩要不要向田大人重新汇报?”楚天也意识到问题不对。 “不急,逢人眯眯笑,非奸既盗。”苏子昂一摆手,道:“咱先沉一沉,看看爱眯眯笑的程千源大人是一时糊涂,还是凶犯的帮凶。” “哥说的消息是不是对你们有用?”武六七眨巴着一双大眼询问。 苏子昂笑道:“有用,有用,六七确实一名福将,你是不是又嘴馋了?” “那当然。”武六七一脸理直气壮。 苏子昂道:今晚程大人请宴,六七和姚师兄一起同去,但有一个要求,绝不可说与金刀镖局有关的一个字,不论我们谈什么,都当没听到。” “没问题,有好酒好肉就成。” 当晚宴席时,程千源热情万分,见到武六七和姚中天时,更是双眼笑成一条线,整个席间只说些为官之道,和京兆府中陈年旧案,竟没提金刀镖局案子一个字儿。 苏子昂默默听着程千源眉飞色舞的讲述,偶尔配合说二句,心中思绪万千。 宣辉门案子绝非死三个凶匪的普通案子,而应是一起劫镖夺银的大案,如所料不错,凶匪原想将镖车混出城去,然后在某地郡县官道上一砸,造成镖车被劫走的假象。 当地郡县派捕快侦查,不论查的结果如何,时间一久,一切和洛都死无对证,谁也想不到这伙镖队早已进入洛都。 这中间有一处疑点,真正的朱正雄等镖师呢?是和凶匪合伙做案还是被杀了? 还有,程千源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角色,是凶匪的同案犯?或仅是一名混饭吃的捕头? 从第二天起,程千源不提办案的事儿,而是带苏楚两人泡澡堂子喝大茶,苏楚二人则不声不响的观察着程千源真实意图。 “今天带两位兄弟去洛都最大茶馆喝壶茶,听说书人说说书,熟悉一下本朝典故。” “本朝典故?” “当然,两位兄弟如今挂着从七品武散职,需要懂一些本朝典故了,不然在洛都可混不开啊。” 苏子昂笑道:“一切听程大哥安排。” 十字大一路西行,来到一个茶馆门前,茶馆门前一杆三角旗,旗面上四个大字。 旗扬茶馆。 程千源介绍:“两位兄弟,咱洛都有几处好玩的地方,吃的要去胡姬酒肆,玩的要去玉春楼坊,这两处可不是咱能玩的起的,唯有旗扬茶馆可以常来坐坐。” 旗扬茶馆内十分宽敞,有数个太华殿大小及,太华殿仙气缭绕,旗扬茶馆俗世百态,听曲的、唱戏的、演戏法的、卖古董玉玩的应有尽有。 程千源熟门熟路带二人来到一个大殿中,大殿四周搭有一个个单间,三人进了一个单间,点了一壶茶。 殿中一个木台子,台下摆了十数张桌子,桌无虚席,台上一名说书人正在说书。 说书人三络长须,立如垂柳,气宇轩昂,“啪”一拍醒堂木,两句话把苏子昂一口茶吓的全喷出来。 “古夏王朝看似太平盛世,实则危兮,百官占着茅房不拉屎,朝中政令疲惫,这是亡国之兆!” 一百八十四节 旧敌 古夏王朝疆土无边,百姓安居乐业,洛都内人流如织,说百业兴旺实不为过,一名说书先生忽然公开说,王朝已有亡国之兆,且居然没人管? “兄弟不必吃惊。”程千源连忙低声解说:“说书人云先生乃开国八骑之后,当今太子爷的老丈人,他不去做官,一定要在此说书娱人,不论说什么,朝廷是不会追究的。” “哦,原来是太子的老丈人。”苏子昂仔细一体味,云先生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京兆府中的官员大多在混日子,凡事能拖一天是一天,只求按时领到俸碌就成。 “云先生。”洛都三少许百荣忽然从一个单间伸出头来,叫道:“你光会给朝廷看病,可会下方子治病?我们洛都三少才高八斗,却一直得不到朝廷重用,云先生帮着说说话,弄个五品官当当吧?” “行。”云先生朗朗一笑,道:“本先生封你为玉春楼坊五品探花使,即可上任,快去上任吧。” “讨厌,戏弄人家,不和你说了。”众人一片哄笑声中,许百荣伸出兰花指一戳,把头缩回单间。 “啪”一声。 云先生一拍醒堂木,道:“咱古王夏朝如今四境安定,万国来朝,大伙儿知道万国为何要来拜码头嘛?” 众人一片寂静,只听云先生讲道:“只因本朝有一柄剑在,它就是大明王掌中的刑天剑,在座诸位虽从没见过这柄剑,但这柄剑却关系到各位生活的幸福。” “云叔叔,你在又危言耸听,刑天剑和我有啥关系?我从来没见过刑天剑,还不一样天天喝着小酒儿,听着小曲儿。”田旺旺的声音从单间中传出。 “小孩子不懂事,刑天剑威慑群邪,它在大明王掌中,就是一尊神灵,本朝众生得它庇佑,若有一天它不在大明王掌中,妖魔鬼怪便会重返人间,那时各位小子们酒不用喝了,曲儿也不要听了,四散逃命吧。” “云叔叔,说书人的嘴,旺旺辨不过,你给说个没听过的新鲜故事吧。” “聒噪!田旺旺你个不要脸的货,闭上臭嘴行不行?”一道傲慢声音从另一个单间中传出,隔空猛打田旺旺的脸。 田旺旺怒吼:“去你娘的卓瑞云,给小爷滚出来。” “好,小爷滚出来了,田旺旺你接着。” 一个大茶壶和十数只茶杯从另一个单间飞出,腾云驾雾,砸进田旺旺单间窗口,给田旺旺带去一片沸水。 “嘭”一声,一道白色光芒从田旺旺单间飞出,将沸水和茶具一起震飞出来,跌落一地。 “蚩灵盾?”苏子昂心中惊诧,田旺旺一伙人身边竟有一名八阶武士存在,能是谁呢? “啪、”云先生一拍醒堂木,怒喝:“两个小兔崽子,都给我滚出去,翻着跟斗滚。” “哎,云叔叔别生气,小侄立刻滚。”洛都三少从单间中滚出来,向云先生施了一礼,蹿出旗扬茶馆。 苏子昂一看,单间内竟没有第四个人,也就是说洛都三少中有一人是八阶武士,此人敛息本事极好,身上无任何武士气息,可以肯定不是许百荣。 “云伯伯。”卓瑞云从对面单间中喊道:“是田旺旺那无赖惹的事,他先骂我的。” “你也滚,以后甭来旗扬茶馆。”云先生一声断喝。 五位公子哥儿从单间中出来,为首一名绿袍公子向云先生一施礼,道:“小侄错了,这就告退,改天再来听云伯伯说书。” 云先生不置可否,只是挥挥手。 程千源低声介绍:“绿袍公子便是卓鼎风大将军的长公子卓瑞云。” “千牛卫大将军卓鼎风的公子?”楚天询问一句。 “是的是的,卓大将军不是两位兄弟的师伯嘛?”程千源笑问。 楚天笑道:“确是如此,程大哥。” “啪”一声。 “方才云某两名晚辈惹事生非,扫了大伙的雅兴。”云先生一拍醒堂木,手捻长须说:“下面由云某说一段本朝典故,大明王率八千精骑,大破齿火罗国十万铁军......” 苏子昂问:“程大哥,齿火罗国是什么地方?” “本朝境外四面无数王国,齿火罗国位于西北金门关外,据说人口不比本朝少,一直对本朝疆土虎视眈眈,本朝大明王便驻守金门关。” 苏子昂登时想起三泰宗的何二娃和苏轻烟,便问:“金门关内向东,是不是有一座大城叫襄城?” “对,有一座襄城,苏兄弟果然不愧为名派子弟,对天下事见多识广。”程千源笑容竟有一份恭维,在苏子昂看来,上面写着用心不良四个大字。 方先生口音珠落玉盘,抑扬顿挫,带有一股快乐磁性,主要是夸大明王如何天威无敌,大殿中人人都在侧耳倾听。 苏子昂略略一听,心中好奇,大明王如此神通无敌,若与金真人争峰,不知两人谁更高明些。 数个时辰后,三人出了旗扬茶馆。 “程大哥,我和楚师兄回蝴蝶园收拾园子,咱们在此别过,明日再见吧。” “蝴蝶园?那园子好大啊,明日你俩就安心收拾园子吧,不用到京兆府报道,有事我喊你们。”程千源十分热情。 “无故献殷勤,别有用心。”程千源越是热情,苏子昂越是感觉其中有假,但他仍然一拱手,道:“多谢程大哥照顾。” “好说,好说,兄弟一场嘛。”程千源笑呵呵的拱手而去。 望着程千源远去的背影,楚天道:“苏师弟,咱回去收拾蝴蝶园嘛?不是委托给武六七了吗?” “咱去找陈不凡大哥商量下,我有些拿不定主意。”苏子昂简明扼要说道。 十字大街,永乐酒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场交谈过后,陈不凡指点了三条意见。 一是按以往习惯,外地镖车进洛都不会住普通客栈,只会住城中大型车马店,二是程千源如果具书结案,让苏子昂和楚天签字,这个字一定不能随便签名,三是程千源存在一定可疑性,但程千源是朝廷命官,要不要暗盯梢,由苏子昂和楚天自己拿主意,但要注意程千源身后或许有黑手,这黑手也许很强大。 散席以后,陈不凡告辞归府,两名年轻人沿途奔回住处。 “苏师弟,你对此案怎么看?”楚天问道。 “查下去,数十条人命不能白死,陈大哥担忧程千源背后有黑手,咱俩背后有木师伯和卓师伯可以借力,不惧他们。”苏子昂眉头一展,说:“我隐约感到,凶匪做案手法老道,这绝不是第一次,若破了案,一来咱俩立下大功,一二大涨太华派威名。” 楚天问:“具体怎么查?” “按陈大哥指点的方向,顺德阳门的路向城内查,能一次入住数十辆镖车的大型车马店数量绝不会太多。”苏子昂冷静的说道:“叫上六七和姚师兄来一起查......” 两日后,苏子昂和楚天一身便服,出现在一家罗家车马店大院外面。 “楚师兄,对面杂货铺和茶铺的伙计,一起证明看到金刀镖局车队曾入驻罗家车马店,咱俩进去看看。” 楚天道:“好,小心些。” 罗家店背倚洛水,用黑砖彻了一个大四方院,院门口摆有一溜下马石,院内面积非常大,地面以碎石铺彻,一溜十余间朝阳大通间,中间一个二层木楼,可以俯瞰店内一切。 “两位客官里面请,住店?”一名面色黝黑的伙计迎上来,开口询问。 苏子昂应道:“住店。” 伙计高鼻深眼,头发弯曲,似个胡人,上下打量二人一眼,又向店外看看,问:“客官从何地而来,多少辆马车,车队呢?” “从一鸡鸣三郡而来,掌柜的派我俩先探探路,能让先看看店铺嘛?” “随便看,随便看。”伙计换上一付笑脸,一哈腰,做出一个里面请的手势,道:“小人周老六,请问两位客官如何称呼?” “在下姓苏,这位姓楚,周老六你头前带路,说说店中规矩?” 周老六道:“咱这就是供南来北往车队居住的大通间,一个房间一夜三两银子,管热水,饭茶另算,所有房间价格都一样。” “三两银子不贵,我最少需要订三间,但先要找间宽敞干净的,走吧。”苏子昂吩咐道...... 院中央二层木楼上,一名穿描金锦袍的青年男子正在站在一个房间中,摆个奇怪姿势掐诀练功。 一名伙计奔进房间禀告:“史公子,下面来了两个要住店,但神色可疑,你要看看吧。” “可疑的人?”青年男子一回头,鼻高眼深,蓦然正是无影宗少寨主史金贵。 伙计道:“应不是普通人,是两名凝元境修士。” 史金贵收功而起,快步走到窗前,从一个格子缝中向外观看,恰好看到周老六带着苏子昂和楚天从一个房间中出来,又拐进另一个房间。 “这两人是?”史金贵脸色铁青,全身倏地趴在木窗格子缝上向外查看,喘出一口长长的大粗气。 伙计惊问:“公子你怎么了?” “下面两人应是本公子的仇家。”史金贵眼冒凶光,似一头嗜血的狼,狰狞的说:“血海深仇的死敌,竟送上门来找死。” 一百八十五节 史金贵 苏子昂和楚天在一个大通间中转悠半天,见地面和坑铺上干干净净,一无所获,房中连一丝血腥味也闻不到,便又随周老六进入另一间查找。 “你出去安排店中所有兄弟,开启阵法,准备动手,我要活抓他们,然后一一千刀万剐。”史金贵冷冷下令。 伙计问:“公子要在店中动手?” “不可嘛?”史金贵声音阴森冷酷,全身骨节咔咔大响,一股杀气磅礴四射。 “公子,前日刚在店中做完金刀镖局一票,这两名修士便进店暗查,他们背后是否还有人?”伙计看看史金贵脸色,询问:“眼下店中还有大量客人,若动手时泄了底,要一并全杀了吗?” 最后,他小心翼翼的说:“本帮帮规森严,若此店不保,食指大人会不会将我等全灭口?” 史金贵一听食指大人四个字,顿时泄了气,身上杀意一敛,挥手道:“你快去请示食指大人,我在此等信儿。” “诺,小的这就去。”伙计如释重负,象一只黄鼠狼般滑出房间,史金贵顿如一头困兽般在房中走来走去,不时伏在木窗前向下窥看。 稍后,苏子昂和楚天从一座大通间中出来,天空阳光灿烂,风和日丽。 周老六问:“两位客官满意不?本店还有六间可供客官选择。” “不看了,我俩先回去和掌柜禀报,请他定夺。”苏子昂四下看看,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不等周老六应声,拱手和楚天出了罗家车马店。 “苏师弟,有何不对嘛?”楚天问道。 “目前没有证据。”苏子昂摇摇头,沉吟道:“金刀镖局车队明明进了这家店,仅仅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人便全没了,这一伙金刀镖师们在那?是死是活?和凶匪是同伙还是被害了呢?” “要不换上京兆府捕快官服,回来直接审问店中伙计如何?”楚天建议。 “不急,对方如今不知咱俩已在暗中侦查,先不要打草惊蛇,暗中摸清案犯虚实,一网打尽。”苏子昂一笑,指指远方,道:“多问一下附近店铺的人,问清金刀镖局有没有从罗家车马店出来......” 楚天一笑,道:“咱走吧,苏师弟越来越象一头小狐狸了。” 苏子昂和楚天离开罗家车马店不久。 店中伙计匆匆冲上二层木楼,神色恭敬,说:“食指大人有令,苏楚二人是京兆府捕快,眼下情况不明,绝不可在店中动手,他自会处置。” “如何处置?”史金贵目光如刀,直逼伙计。 伙计嗫嗫说:“小人不敢多嘴询问。” “请螭龙阁一群废物出手清除?”史金贵眸中恨意深如四海之水,杀气冲天,大叫:“你去通知食指大人,小畜生苏子昂谁也不准碰,只能由本公子亲自杀!” “是,小人这便去。”伙计一看史金贵眼中怒火,一溜烟退出二楼木屋。 身后,传来史金贵疯狂喃喃自语声。 “狡诈的小畜生,让史爷爷丧父......” “狡诈的小畜生,敢把史爷爷打下河......” “狡诈的小畜生,史爷爷躲在罗家店,你还赶来不放......” “狡诈的小畜生,史爷爷要让你不得好死,要虐杀太华派所有女修,要让太华派中人全部死绝......” 三个时辰后,苏子昂和楚天返回京兆府,恰巧程千源从府中出来,三人瞬间打了个照面。 苏子昂一笑,迎上去一拱手,道:“程大人好。” 一抹怨毒在程千源眼底一闪而过,一息间,一双豹眼立刻又笑成一条线,拱手还礼,问:“两位兄弟不在蝴蝶园中收拾,却来京兆府中作甚?” 天空阳光如沐,程千源豹眼中一抹怨毒一闪而过时,苏子昂尽收眼底,心中立刻泛起一阵翻江倒海的怀疑,他灵机一动,笑道:“今日不忙,想来请程大哥吃饭还个人情,在那吃可由程大哥定。” “不了不了,今日家中有急事,不能陪两位兄弟了。”程千源勉强一笑,挥挥手,头也不回的奔出京兆府,象在躲避一对瘟神。 “苏师弟,为何突然要请他客?”楚天望着程千源背影,一脸不解。 “楚师兄,程千源今日神气和往日绝不相同,他对咱俩起了杀心。”苏子昂摸摸额头,沉吟道:“我的感觉绝不会错,他眼中确有杀机,只不过在尽力掩饰,因此今日不敢赴宴。” 他抬着看看头顶天空,仔细回想片刻,道:“这杀机从何而起?他不可能知道咱在背后查他,莫非他自有神通,懂卜算之术?” “程千源修为比咱俩略低,若他真有卜算之术,岂会如今还做个小捕头?”楚天反驳,又问:“苏师弟观察力如此敏锐,是天生的吗?” 苏子昂回答:“我从小亡父,心思自比普通人敏锐,在无间海又修习了燕子门洞察术,洞察术和修为挂钩,修为越高,洞察术越敏锐,我因此能看破程千源心思。” “这个洞察术看来不错。”楚天笑道,口气中含有一丝羡慕。 “楚师兄如果感兴趣,稍后我便将洞察术口诀默写给你......” 邙山深处,一个小山村座落于两山之间。 村中不见一只鸡犬,树木遮天蔽日,一排排房屋依山势而建,在树木中错落有致,树木间有一道道符纹在隐约交烁,形成一个光罩,罩住全村。 空中光影一闪。 一只信鸽从暮色中急飞而来,钻入树林中,符纹四散,树木间防御光罩重新凝固,将山村团团笼罩起来。 村中地势险峻,小碎石巷路四通八达,表面看凌乱无章,细看每条碎石小路均是暗藏章法,整个村庄道意重叠,暗含一个八卦阵法。 一股浓郁腥味在小山村中弥漫,凭山风如何强烈,却吹不散,刮不走。 村中一座山神庙中,檀香飘荡,供案上摆有一排漆木灵牌。 螭龙阁首领陈清手摸大肉鼻子,正在看一张字条。 “首领,这活干不干?”杀手头目贺东问道? “干!”陈清指指供案上的灵牌,道:“螭龙阁在洛都数百年声誉,若败在我手中,先祖们岂能饶我?” “首领,两名标靶是太华派弟子。”贺东面色担忧,道:“为点银子去招惹天下第一玄门大派,这风险是不是太大?” “太华派算个屁?”陈清挥手狠狠一斩,道:“洛都又不是太华山或华清城,这两个标靶杀定了。” “派谁去?” “通知季长明出手,他上次出手失败,一定特想报仇,不论季长明或两名标靶谁死了,螭龙阁都有银子赚。”陈清一付老谋深算的口气。 “诺,首领英明,属下去通知季长明。”贺东擎着手中信鸽,匆匆走出山神庙。 武六七和巡城营校尉张大海不和,不想回巡城营守城中,索性向军中告了长假,用半箱金银珠宝,雇来上百人整理蝴蝶园。 洛都人力普通人三天一两银子,半箱金银珠宝能折数千两银子。 人多力量大。 百余人带着数十辆牛车,三天时间,便将蝴蝶园中杂草铲尽,灰尘和各种污物打扫干净,一一送出蝴蝶园。 “苏大人,哥哥干的活满意否?”武六七一脸得意, 苏子昂四下张望,蝴蝶园内焕然一新,树木翠绿,空气芬芳。 “武军爷将小山上的杂草也清理干净,还有将四面围墙重新修缮加固,最少拔高二丈。” “小山上杂草清理干净容易,但围墙要拔高二丈可难了,那得重新挖墙基。” “银子够使嘛?” “半箱珠宝共折了数千两银子,清理园子才花了一千多,若要重新挖墙基翻缮围墙怕是不够。” “雇人挖吧,这围墙是个脸面,咱先弄个驴屎球外面亮好了。” “哈哈......”武六七大笑起来,道:“那你和楚师兄去联系买墙砖吧。” 苏、楚两人出了蝴蝶园,刚步入丽春巷中,人影一闪,季长明肩扛一柄宽大灵剑,剑尖挑着一个大葫芦,浑身一股萧瑟和落拓气息,堵住两人去路。 寂静小苍间顿时风声雷动,杀气纵横。 “季道友,你又换新灵剑了?”苏子昂暗将五子锁婴环取在掌中,向楚天一使眼色,笑问:“不知此剑何名?” “此剑名为巨阙,穿铜釜,绝铁砺天下至尊之剑。”季长明面色平静,将剑尖上大葫芦取下放好,平静中蕴含着一股风暴,道:“你俩命挺值钱,一人万两白银,有何身后事快说,季某尽量帮忙完成心愿。” “心愿只有一个,谁要来杀我俩?”苏子昂和楚天斜上一步,站好攻击位置。 “上次季某一时失察,吃了灌灵法器的亏,此次季某有了准备,却保一剑封喉。”季长明任由苏子昂和楚天站好位置,唇角一翘,笑出一片讽刺,道:“季某一直在三碗茶铺中接任务,你俩到地府中时,可向阎君打听谁是雇主。” “季道友,苏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杀手就是杀手,你一名杀手却要模仿一位剑客,不太敬业。”苏子昂脸色十分诚垦。 “哦?”季长明一时莫明其妙,身上杀气顿消。 “一名喜欢摆谱的杀手是不会有前途的。”苏子昂一声断喝:“杀!” 一百八十六节 土地庙 季长明性情狂妄,但杀戮经验丰富,出手前,已将自己实力和苏楚二人逐一对比,最后确定,只要破了苏子昂的五子锁婴环,斩杀二人如碾杀二只小蚂蚁。 在他看来,苏楚二人若有其他厉害法器或手段,上次一战中早已施出,绝不会留手。 接到陈清的狂狙杀命令后,身上伤势虽未痊愈,但仍持剑出手,他已算好,第一步先破五子锁婴环,第二步剑诛苏楚二人。 苏子昂一出手,仍是水箭术直击季长明脸面,五子锁婴环掩在一片浪花中,一闪向季长明锁去。 五环齐飞,道念如封似闭,将季长明身周一片空间笼罩。 “小伎俩,蝼蚁就是蝼蚁,招式还是那么偷偷摸摸。”季长明晒然一笑,巨阙剑一竖,剑如磬石,如挽山川,一剑斩向五子锁婴环。 一股凝重如山的剑芒嗡嗡暴射,和五子锁婴环瞬间相撞,“铮”一声,如珠走玉盘,剑切金石,五子锁婴环崩飞,巨阙剑也是一荡。 “我心如山海,一刀劈长明。”苏子昂文才一般,胡乱编了两句应景剑词,词是烂词,剑是好剑, 趁巨阙剑一荡,苏子昂一个御风术,身体跃至半空,一剑向季长明当头劈落,剑刃火光炎炎,以剑做刀,使的正是千锤百练的苏氏一刀。 这一刀初学自罗一刀,一起走出无间海,上了太华山,刀式朴实,力由心发,此际生死关头,苏子昂一狠心,决意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一名元婴中期的剑修,虽受过伤,三招二式之后,但让其缓过手来,斩杀苏楚二名凝元境中期修士,就象斩杀两根小木棒。 苏子昂狠,季长明狂。 “好小子,来的好。”季长明意气风发,巨阙剑如神龙一闪,倒飞而上,竟以剑修之力硬架雪宸剑。 “铮”一声清吟,火花飞溅。 七枚土球术蜂拥而来,土意赫赫,急袭季长明脸面和咽喉,正是楚天见苏子昂情急拼命,从旁边发起助攻。 季长明灵识一直罩定楚天,见七枚土球袭到,巨阙剑顺势一扫,“噗......”声中,土球术散法消。 “嗡”一声。 两团青气从虚空中乍闪,甫一出现,道意浩然,其快如电,两柄巨大桃木剑从青气中一分为二。 一柄迎季长明咽喉急刺,一柄从下反切季长明小腹。 季长明力拒五子锁婴环,硬架苏子昂雪宸剑,剑破七枚土球术,一身灵力正好使到尽时。 两柄桃木剑在最恰当时趁虚杀出,正是避实击虚的最妙佳机,这一套动作环环相扣,苏子昂曾和楚天商讨过无数次。 其中关健,是卡在季长明灵力旧力尽去,新力未生之际施出桃木剑。 季长明一声虎吼。巨阙剑向上一挑,挑开刺向咽喉的桃木剑,剑柄向下一砸,急切间却偏了半寸。 最后一柄桃木剑从下斜挑上来,角度刁钻,“噗”一声,一条血淋淋手臂飞出,巨阙剑落地。 “杀!” 苏子昂一声大吼,上步踏住巨阙剑,大笑:“季道友,你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送剑的。” 季长时脸色赤红,左掌法诀连出,封住左臂伤处,目光赤红而狂热。 “季道友,你生性豪迈不适做杀手,你走吧。”苏子昂弯腰抓起巨阙剑,扔进乾坤袋中,这柄剑和青琅剑不同,剑上季长明的灵识极淡,淡到几可忽略不计。 “啪”一口鲜血在半空中飞散。 季长明嘴角溢血,面色如灰,飘身急退,把一个大酒葫芦孤零零的扔在墙根下。 “季长明生性狂妄,一身傲骨,若他在背后偷袭,咱俩不敌。”楚天感慨万分。 苏子昂笑道:“且不管他,季长明方才说了一个接头地点,这是一个新机会。” “三碗茶铺。”楚天大叫,随后愁道:“咱就三个人,如何能在洛都茫茫人海中找出三碗茶铺?” “这个简单,先找洛都中几家大茶铺的掌柜,出一百两银子悬赏三碗茶铺,同行找同行,片刻间的事儿。”苏子昂笑道。 三碗茶铺在城北一条无名小巷头,铺子不大,仅仅一名掌柜,一名伙计。 三碗茶铺,空无一人。 季长明一晃闪入茶铺内,茶铺杨掌柜脸色一变,道:”你怎么大白天来了?谁把你伤的这般重?” “任务失败,在下要把阁中存银取出,寻地养伤。”季长明简明扼要,开门见山。 “二天后在城外山神庙见。”杨掌柜抬头看看铺外,连声道:“你快走吧,从后门走。” “二天后山神庙见。”季长明说完,已如幽灵般消失。 翌日午时,两名年轻人忽然来到三碗茶铺,径直奔到杨掌柜面前,一名年轻人低声道:“受季长明受托,见过掌柜。” “不是已和季长明说好、”杨掌柜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闭嘴,换上一付笑脸道:“两位客官,十个铜钱三碗茶,要几碗茶?” 苏子昂笑道:“杨掌柜,我俩是螭龙阁使者,何必装傻?” “原来如此,姚狗儿快给两位使者上两碗无根蜀茶。”杨掌柜两眼笑成一条线,对站在门外的伙计喊道。 “哎,来了。”姚狗儿一声答应,一溜烟跑到后堂,时间不长,端了两碗茶,递到苏子昂和楚天面前,笑道:“两位请用茶。” 苏子昂端起茶,放在鼻前一嗅,笑道:“吴狗儿真笨,毒下得太少,岂能毒死人。” 杨掌柜脸色一变,甩手祭出一颗破神珠,“啪”一声,茶铺中黑气弥漫,两条人影从后门蹿出。 “唰”一声,一道青木栅栏在后门席地卷起,堵住杨掌柜和姚狗儿去路,姚天中在青木栅栏后现身。 “回去报信。”杨掌柜抓起姚狗儿向房中一抛,掌中多出一枚雕金木牌,木牌上金光灿烂,雕有一条四爪螭龙,螭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一道剑光从茶铺中如电般飞出,一闪追斩姚狗儿,却差了略略数寸,没有斩上。 苏子昂和楚天从茶铺中冲出,将杨掌柜围住,道:“在下太华派弟子苏子昂,只想知道谁要刺杀我等。” 杨掌柜目光交烁,似一头困兽,但他修为普通,仅是一名凝元初期境修士。 “杨掌柜。”苏子昂叫道:“苏某和你远来无怨,更不想伤你性命令,只想知道谁要买凶杀我?” “休想。”杨掌柜一脸狰狞,伸手一挥,黄烟弥漫,雕金木牌幻化成一条黄色螭龙,张牙舞爪,头撞苏子昂,爪抓楚天,尾巴横扫沈中天,一击三式,威势赫赫。 螭龙虽张牙舞爪,但身上气息一般,也就凝元初期模样,太华派三名弟子合力一击。 “呜嗷”一声。 黄色螭龙一声悲吼,幻成一个雕金木牌跌落地上,楚天伸手一抄,将木雕抄在掌中。 杨掌柜身形一起,向无人处急遁而去。 一道剑光匹练般迎头斩来,剑气冲天,挽狂澜于即倒,一剑斩破天河。 剑光纵横,将身周丈许方圆笼罩,杨掌柜无奈只得抬手一架,一根黝黑短铁棒飞出,和斩来剑气硬架。 “咣啷”一声,光芒飞溅,杨掌柜连退数步,一柄宽大巨剑一剑又一剑连续斩来,粗暴简单。 武六七双目圆周瞪,一边手持巨阙剑猛劈,一边大声吼叫:“跪下投降,不然老子劈死你。” 太华派三名弟子从后面围上来,毫不客气,各展灵剑攻上,以多击少,以强凌弱,土球术和水箭术,青木枝蜂拥击实 “嘭”一声。 杨掌柜缓缓歪倒,武六七哈哈大笑,伸足一踢,喝道:“起来,甭装死。” 吃了一脚的杨掌柜被踢飞,一声不哼,脸色乌黑,一股污血慢慢从七窍中渗了出来。 楚天伸手一摸,道:“坏了,人死了。” “铺外一番打斗,多半已有人报官,姚师兄和六七且到蝴蝶园中等待此地街长。”苏子昂道:“我和楚师兄在此等侯地方差役处理后事,一会见。” 日起日落,土地神庙。 土地神庙不大,洛都中出城踏春游玩的士子将庙中打扫干净,供案上香炉残破,插满半块香头。 时已过初夏,游人渐少,庙中已空无一人,只有一尊土地爷神像孤零零的坐在庙中,等待着世人的供奉。 暮色时分,人影一闪,季长明幽灵般掠进土地神庙,从怀中摸出三支香,掐去一大半,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炉中,点燃后拜了几拜。 “嚓、嚓......”一阵脚步中。 螭龙阁杀手头目贺东带领七名杀手踏进土地神庙,一言不发,直接将季长明四下围住,其中四人手一抬,各将一柄精制弩弓对准季长明。 “贺东,一提要银子,就要卸磨杀驴?”季长明冷冷询问。 贺东冷冷一笑,道:“你出卖螭龙阁,不杀你杀谁?” “在下从不会出卖伙伴。”季长明说完,忽然想起曾向苏子昂和楚天提及三碗茶铺,不禁脱口询问:“三碗茶铺让人端了?” “还说不是你出卖暾龙阁?”贺东察颜观色,冷笑一声,道:“交出青琅剑和巨阙剑,让你死个痛快,” 季长明四下一看,:“阁中真瞧的起在下,为了杀我一个伤残之人,竟出动四具忘归弩。” “首领有令,交出青琅剑,让你死个痛快。”虞木一脸狰狞。 “在下不禁可以交出青琅剑和巨阙剑,且还有一笔丰富藏金,只求阁中能放条生路?”季长明神气软化下来。 “好说。”贺东脸色不屑,道:“但此事需要首领决定,如你胆敢欺骗,将被丢进螭龙洞喂螭龙,魂魄被镇压,世不得转生。” “在下只求一条生路。”季长明看看庙中神像,神态虔诚,掌三拜,道:“求土地神爷保佑我季长明多福多寿,首领肯饶我一命。” 螭龙阁第一杀手季长明如今落寞无助,居然哀求土地神庙中一尊泥胎保命,一切显得可笑又可怜。 庙中八名杀手一时感到伤怀,四名手持忘归弩的杀手缓缓将亡归弩放了下来。 “走吧,我会在首领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贺东脸色放缓。 “多谢贺兄仗义。”季长明望着山神像,忽然大叫:“你们,山神爷活了。” 一百八十七节 杀手老巢 众杀手一愣,一起抬头向土地爷神像望去,“嘭”一声,供桌子上的香炉忽然爆炸,香灰飞溅,一股黑烟混合着香灰在土地神庙中四下弥漫。 土地庙原本不大,瞬间黑尘铺天盖地,面对一名剑修,庙中杀手人人自危。 季长明趁着杀手们一乱之际,单臂一挥,掌中亮出一柄普通灵剑,人剑合一,剑光一起,冲出土地神庙。 “忘归弩,射门口。”贺东顿时明白中计,气急败坏的大声下令。 数名手持忘归弩的杀手凭着记忆,在黑烟中朝着土地神庙门口一阵齐射,“嗖、嗖、”乱响声中,数十枝箭矢激射出去...... 数息后,贺东和杀手们出土地神庙,只见庙外远处山林漠漠,暮色深沉,季长明踪影不见。 “头儿,追不追?一名杀手问道。 “不追,季长明虽然伤臂,但道法修为尚在,咱们忘归弩箭矢已全部射完,等重新压上箭矢,季长明都能遁出十数里外了。”贺东一脸苦笑,道:“季长明这么狂妄的人,竟会耍计使诈了,多半是跟人学坏了。” 一名杀手从土地庙中奔出,道:“头儿,季长明在香灰中提前埋下岭南黎氏制作的破神珠,进庙前他就留好退路了。” “唉,又要挨骂了。”贺东一声长叹,道:“回山吧,如实向首领禀报......” 暮色时分,洛都城西一座大宅院中。 大宅院背倚洛水,从外表看十分破落,院墙上长满绿色荒草,几株粗大的梧桐树在院墙中冲天而立,大门朱漆在风雨常年浸泡下变得灰白,门牌上写了两个隶字,洪宅。 洪宅分内外两进院落,一阵争吵声从后院大厅中隐约传出。 “大伯。”史金贵梗着脖子,向一名中年男子说:“小畜生苏子昂必须死,而且必须由我亲手去杀。” “不可如此张扬。”大伯摇摇头,道:“身在洛都,狙杀京兆府捕快,这事若引起古夏朝廷重视,派金吾卫或金鹰卫彻查,对本帮以后计划威胁太大。” “我爹的仇必须报!”史金贵面红耳赤,声音嘶哑,大叫:“杀父之仇不报,枉为人子,你们当兄弟的不管,由我这个当儿子的自己来报,难道这样也不行?” 大伯见史金贵情绪激动,一时语塞,沉吟不决。 “老大,此子一时还不能直接狙杀,他也许知道老二的下落,事关刑天箭秘密,一定要抓活的。”弥勒佛突然出现在静室中。 “刑天箭?”大伯的眼瞬间精光四射,道:“当年河汉沼泽一战,二弟确实带走一枝刑天箭,苏子昂怎么又和老二搭上线了?” “具体情况不明,但苏子昂确实知道老二长相,他们也许在无间海中相识。”弥勒佛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解释说:“苏子昂天生属滑头的,还是仙器级别的那种。” 大伯道:“不可能啊,以苏子昂年纪和道法推算,他认识老二时,多半就是一名普通少年。” “这个我说不清楚,只有苏子昂知道真相,事关刑天箭的秘密,若公然示众,只怕大明王和金昆子等人会立刻插手。”弥勒佛平静的说:“京兆府盯上咱们,咱们无所畏惧,金吾卫盯上咱们,咱们小心行事,若大明王和金昆子盯上咱们,后果会是啥?” “老四最大缺点便是太自负,不懂进退,你还要学他?”他抬手一指史金贵,总结道:“咱们身负师命,在洛都布局多年,眼看胜利在望,千万要沉住气,把胜利的果实摘到手。” 这次轮到史金贵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我有一个疑问,苏子昂既然是太华派弟子,金昆子会知道刑天箭去向的秘密吧?”大伯问道。 弥勒佛想了想,道:“事关刑天箭,大明王肯定不会和金昆子说实话,从他把国师和二哥关在无间海来看,他绝对没把两人真实身份如实告知金昆子。” “三弟说的有理。”大伯扭头对史金贵道:“暂时定下来,先派人暗中出手活抓苏子昂,待抓到他后,问明你二伯下落真相后,由你处理。” 史金贵面色变幻,片刻后一躬身,道:“一切听大伯安排。” 蝴蝶园焕然一新,一大群民工正在外院墙正在挖掘地基,楚天寻来数名画匠,在一名残墙上画满一个个狰狞神像,据说可以避邪。 因为蝴蝶园一直闹鬼,方圆里余内百姓纷纷搬走,四周不见人烟,武六七带人在正门重新拓宽一条大路,路边铺上碎石,中间铺上一条数尺见方的青石板,直通主路。 苏子昂见准备妥当,便请来木桑子观礼, “不错不错,苏子昂和楚天在洛都有地盘了。”木桑子见到蝴蝶园,转了一圈,不禁捻须而笑,一指小山前的位置,道:“此园属极阴之地,需在那个位置建一个朝阳三层木楼,镇住煞气,方才适应居住。” 楚天问道:“木师伯会看风水?” “姚观主精通风水术,听说你俩买下蝴蝶园,这园子在洛都挺有名,他以前来过,故才有此一说。”木桑子解释道。 “木师伯,师侄有一事相求?” “说吧。” “我和楚师兄来洛都时间不长,好象得罪人不少,有天星帮,有螭龙阁,连风雷剑宗化婴中期剑修都出过手。”苏子昂口气一转,道:“木师伯,这园子太荒芜,若日后敌人趁夜来袭,弟子们怕是会全军......” “你需要一个禁锢防御阵法,最好再来一个阵灵,这个由本座来安排吧。”木桑子一口应承下来,笑道:“这园子太大,若想重新修缮,可需大量银子。” 苏子昂道:“银子以后慢慢解决,大不了弟子多去抓几个郑七指。” “苏大哥,有人给你送来一封信。”机灵虎跑过来,递上一封信,苏子昂伸手接过信,问:“什么样的人?” “一个独臂年青人,长的不难看。” “独臂年青人?”苏子昂心中一动,接过信快速看了几眼,将手中信递给木桑子,道:“季长明送来的,是螭龙阁杀手内讧,请木师伯示下?” “这是螭龙阁老巢位置?”木桑子接过信,匆匆看了几眼,笑道:“苏子昂你的运气好似真不错,银子好象在向你招手。” “木师伯的意思是?” 木桑子道:“找准螭龙阁老巢位置,斩妖除魔,扬刀立威!” 邙山一座山峰上,峰间绿松苍柏,郁郁葱葱,一团团云雾在山腰间盘旋。 苏子昂和楚天站在山峰上,向下俯瞰。 午后阳光从云层中淡淡的透下来,峰底小山村一片宁静安谧,一片片绿色树冠将山村遮蔽的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苏师弟,你发现没有,这小村好似一个大的八卦阵,阵分八门,有生有死。”楚天说道。 苏子昂向下看看,挠头道:“我没楚师兄的学问,只略通一个五行阵,不明白八卦阵,这个村子我发现一个特点,从咱来的两个多时辰,竟没看到一个人出没,这极不寻常。” “对,按理说这种大山中的村民,要么采药,要么打猎,按理说也应当有小孩子跑动,妇人在村中劳作,这些都没有,到似一个鬼村。”楚天补充道。 “呜嗷......”一阵恐怖兽吼声从山村中倏地传出,凶残暴戾,百兽遁迹,有一种王者的尊严,一时峰谷中回音荡漾。 “赢勾王?”苏子昂一惊叫道。 “不对,村中兽吼声和青牛庙前赢勾王不同,赢勾王是不见阳光的土中之妖,吼声沉闷,村中妖兽吼声洪亮,应是常见阳气的山中之妖。”楚天分析道。 “走,回去把看到的情报向木师伯汇报。”苏子昂和楚天悄悄退下来,疾步向山峰下走去..... 数日后,小山村的山神庙中。 螭龙阁首领陈清晃着大肉鼻子,厉声训斥:“这么多天,竟连季长明一个残废也找不到,你们全是干什么吃的?” “属下已启动洛都所有人手,将季长明可能出现的地方一一查过,就没找到人影。”贺东脸色憔悴,小心翼翼的回答。 “唉,朽木不可雕也。”陈清一声长叹,道:“季长明新伤未愈,应走不太远,你去北斗阁看看,不要怕花银子,一定要找到他。” “是,属下这就去北斗阁买消息。”贺东躬身退出。 陈清摸着大肉鼻子,仰天长叹,道:“唉,世道艰难,杀手这行越来越不好做了。” “哒、哒......”一阵急促脚步声中。 贺东急匆匆奔回来,脸色苍白,道:“首领,大事不好,咱们好象被包围了。” “啥,包围咱们?”陈清眼晴子差点没掉下来,一刹那,他又恢复冷静,问:“来了多少人?对方是谁?” 贺东惊魂未定,道:“刚出村口,便感觉全村好似被一个术法阵势禁锢,走不出去,隐约看到对方是一群道士。” “一群道士?莫非是太华派的。”陈清脸色变幻,把大肉鼻子狠狠扭了几把,快速吩咐:“快去开启防御阵法。” “太华派弟子登门拜山,请村中主人出来说话。”苏子昂站在村外,凝聚灵力,高声大喊,他身后站着木桑子和火炎子,铁马道观姚观主和两名道童。 村中一片寂静,没人回话,也没人现身。 “村中有人嘛?太华派弟子苏子昂前来拜山,请村中人出来说话。”苏子昂又喊了一嗓子,村中仍然寂寥无声。 “太华派火焱子登门拜山,村中道友出来说话。”火焱子一声高喝,声音中多了一丝怒气。 “火师弟,太华派金师兄是朵大红花,名扬天下,咱四人都是绿叶,人家多半不认得咱。”木桑子翘着小胡子,拱了拱火,道:“光喊没用,得动硬的。” “还用你教。”火焱子甩了木桑子一眼,目中升起一片愤怒火焰,大声厉喝:“村中主人请出来说话,再不露面,老夫可要得罪了。” 一百八十八节 守财奴 “轰隆隆......” 一阵阵轰鸣声中,小山村一阵颤抖,一股股灵气在村中弥漫,村四周蓦然腾起四根圆型光柱,一阵阵雾气从光柱中涌出,原本清晰小村,慢慢朦朦胧胧消失。 一个灰色光罩徐徐形成,将山小村笼罩。 姚观主一挥手,空中灵光一闪,一个圆形铜镜扶摇直上,悬浮半空,光华灿烂。 一个庞大光圈在半空中凝聚,明亮如镜,小山村周围影像在光圈中清清楚楚浮现,山峰,峭壁,甚至还能看到楚天和武六七、姚中天正在峭壁上持剑观察。 “姚道友的空天镜果然神妙,宝镜一出,方圆数里之内一草一木无所遁形。”木桑子夸了一句。 “这是假八卦阵法,其实它是一个土系四象阵,那四根光柱是阵法枢纽关健。”姚观主一笑,道:“以两位道友化神境的神通,上下配合,只盯准一根光柱攻击,贫道从正门施术牵制,断了土气,必破此阵。” “师兄,咱动手吗?”火焱子回头问道。 木桑子一点头,道:“动手,你上我下,攻!” 火焱子一摆手,一根乌铜八棱玄火锏在半空中凝聚,锏面上雕刻各种符纹,一片片蓝色业火从符纹中不断浮现,“嗡”一声,托起火焱子向半空中飞去。 随后一个大香炉模样法器出现在空天镜中,火光四射,宛如一个焚天巨炉,一片片蓝色火焰从香炉四面的炉眼中喷射而出。 刹那间,天空上一大片蓝色火云降临。 气温瞬间炙热,随着大香炉缓缓转动,一片片蓝色火云不时和小山村上方灰色光罩撞击,发出一道道焦糊的滋、滋、声。 光罩四周翠绿树叶渐渐卷曲,干枯,片刻后竟然燃烧起来...... 木桑子赞道:“火师弟这虚天子炉使的越发娴熟,来、一起攻灰色光罩左边第一根光柱吧。” 螭龙阁首领陈清站在山神庙中,疯狂下令:“快向阵眼中装填灵石,把三床弩全部推上房顶,瞄准在天空放火的傻货,一有机会就击毙他。” “首领,天上下火呢,那么大一团火,掉脑袋上毛全没了。”贺东望着天空中不停飘落的蓝色火云,已失去斗志。 “快去!”陈清眼中凶焰四射,大吼:“越怕死,死的越快,本阁有老祖宗留下的护阁四象大阵,还有螭龙神兽,怕他们个鸟......” “嘭”一声。 灰色光罩一阵颤抖,疾风激荡,四根光柱一阵摇晃,从地下喷出大量雾气,灰色光罩片刻后挺立如初。 火焱子在半空中现身,神威凛凛,一擎玄火锏,如火神降世,一挥手,玄火锏体带着一片愤怒炙热,幻成一片锏影,猛击灰色光罩左边第一根光柱。 木桑子嘿嘿一笑,祭出度玉尺,向地面深深一插,大声吟唱:“釜底抽薪,木克土,截土气。” 度玉尺一闪,半截插入土中,地面微微一颤,露在地面上的半截度玉尺光芒四射,术影仿如一株参天大树,向天空暴涨。 地面上,一股股土气波纹从四面八方向度玉尺疯狂涌来,被度玉尺术影全部吸走,远处四象阵中的四根光柱光华瞬间一暗,象一头被截断龙骨的土龙,断了生气。 “姚道友,助我师弟攻四象阵左边第一根光柱。”木桑子大声吆喝。 姚观主大袖一挥,一个乌木棋盘从虚空中飞出,棋盘上界线分明,三十二枚棋子陈列整齐。 “一是一,二是二,返璞归真,天是天,地是地,追本溯源,定!” 在姚观主咒语声中,三十二枚棋子光影一闪,从棋盘上飞落地面,嘎吱吱一阵响声中,棋子一枚枚缓缓变大,渐渐分开四肢,幻化成一名名木头士兵和将军,向四象阵法一步步冲去。 “木傀儡?”苏子昂看的心花怒放,祭出雪宸剑向四象阵左边第一根光柱冲去。 一只术影大手从后面伸来,一把将苏子昂抓回,只听木桑子道:“回来,且看螭龙阁的反制手段。” 半空中,火焱子攻击更加疯狂,八棱玄火锏带着一片毁世的业火,幻成一片火山,向四象阵中的左边第一根光柱猛砸。 光柱摇摇欲坠,亮度越来越黯淡。 三十二名木傀儡接近左边第一根光柱,刀枪齐下,一击一凿,象小老鼠偷油,一刀一枪,将光柱中最后灵气一点点凿去。 “轰隆”一声。 左边第一根光柱在三方围攻下,轰然崩塌,天地旋转,阴阳归位,小山村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螭龙阁首领陈清在山神庙中疯狂大叫:“不可能,不可能,外面来的是什么样的修士?竟破了老祖宗留下的四象阵。” “首领,事情好象不妙,咱背起家当逃吧?”贺东匆匆跑来,大声出主意。 “闭嘴,逃你奶奶个头。”陈清火冒三丈,大肉鼻孔中喘着粗气,大叫:“本阁还有手段没使呢,用三床弩把天上放火蠢货快射死。” 他飞身蹿出山神庙,遁入村中,远远狂叫:“放信鸽飞出去,向洛都中各堂口报讯求援。” 空天镜中,小山村内一切尽在镜下,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房顶上各冒出五个人影。 人影手中,寒光闪烁。 一台巨大弩弓被推上房顶,两人在弩弓两边固定,两人用脚蹬开弓弦,一个人操纵弩弓向天空瞄准。 “火师弟小心,对方在用弩弓瞄准你。”木桑子大声提醒。 火焱子声音遥遥传来,冷声道:“雕虫小技,也敢与本座的业火争锋。” 一片蓝色火云从天空飘落,似火烧云,如雷电闪,风一般扑向四座房顶上。 空天镜中,只见四座房顶上冒出一片焦烟,不断有人影从房顶上蹿下,带着火在村中石头巷中狂蹿,惨叫连天。 只有一台弩弓抢在业火击下前,发出攻击,三束寒光划出一道美丽弧线,向半空中的火焱子射去,寒光一闪,冲入一片蓝色火焰中。 “木师伯,火师伯有危险嘛?”苏子昂惊问。 木桑子笑道:“别寒碜你火师伯,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化神真君,如假包换。” “嗖”一声,五枚寒光闪闪的箭矢从半空中飞出,插在地面上。 “你守在村口陪姚观主抓人,未得本座传音,不许进村。”木桑子对苏子昂下令,又大笑道:“火师弟好勇猛,咱俩进去加把力,把螭龙阁给挑了。” “我一个人去,不劳师兄插手。”火焱子足踏八棱玄火涧,从空中一晃飞入小村中,大喝:“村中妖人听好,给本座滚出来,不然一会将你等全烧成火鸡。” 村中没有人回音,十余只信鸽忽然飞起,向蓝天冲去,火焱子一抬手,半空中一片火烧云罩下,象一张火网,将一群信鸽一网打尽。 “合计该着螭龙阁要亡,他们头儿这得有多蠢,眼下还想着放信鸽求援,这是多少年前江湖中的报信手段,太过时了。”木桑子摇摇头,居然替螭龙阁感叹可惜。 姚观主摸出一枚箭矢一看,道:“木道友,这是三床弩的箭头,若安排数台隐在阵法中,对化神真君也威胁颇大,小心些。” “四象阵破了,这弩弓太大,拉个弦都嘎嘎大响,以火师弟和我的修为,叶落可闻,不惧它们。”木桑子笑道:“姚道友和苏子昂守在村口就行。” 苏子昂看着木桑子和火焱子向村内走去,一扭头看到插在地面上的箭矢颇大,半段箭杆用崔柳磨制,箭杆上残留的箭翎坚如精铁。 “姚观主,这是箭翎为何这般坚硬?”苏子昂向姚观主请教。 “三床弩箭杆太长,普通羽翎用不上,这是用蛮荒大雪山上金雕尾羽制成的箭翎,据说金雕翼展四丈以上,任何虎豹远非其敌......” 螭龙阁首领陈清正在一间库房中。 库房颇大,左边一行货架上堆满一堆堆金锭,每一枚金锭都擦的金光闪闪,右边一行货架上摆满一块块灵晶,每一块灵晶都摆的整整齐齐,房角一个案子上,摆满一个个玉盒和各种武器,还有一些灵气闪烁的法器...... 这些财宝、武器、法器是螭龙阁数百年的积蓄。 陈清一生最大乐趣便是在库房中擦金子,闻灵晶上的灵气,摆弄各种武器和法器。 金子他舍不得花,灵晶他舍不得吸食,法器他更舍不得发放给别人使用。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陈清疯了般将一批玉盒和法器装进乾坤袋中,想了想,他又将乾坤袋中物品倒出来,换了一批金块和武器装进去。 贺东在库房外大叫:“禀首领,三床弩没使上,敌人进村了,要不要放神兽出来吃了他们?” “神兽逢人必噬,见了咱们照样吃,等等放出来,先用铁网阵和巨石阵拼一下再说。”陈清匆匆下令,然后手忙脚乱将一批玉盒和法器又装进乾坤袋中。 “首领容禀,太华派中人道法通天,咱们除了神兽,根本不是他们对手,不如放出神兽,让兄弟们多背点东西逃。”贺东小心翼翼建议。 “闭嘴。”陈清大肉鼻子气的通红,杀气凛凛,大声训斥:“老子的宝贝你们谁也不能碰,滚滚滚......” “抠门,真他娘的守财奴。”贺东听出陈清语气中的杀气,一跺脚,向村中跑去。 身后传来陈清一道命令:“且去拼一下,若实大不敌,便到山神庙内躲避,老子要放神兽吃了他们......” 一百八十九节 发财了 蓝天湛湛,夏风熏熏。 小山村失去四象阵法掩护,一目了然,一切清清楚楚暴露在太华二子面前。 树枝上方绿叶在天空业火炙烤下,已卷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两具尸体挂在右前方的一堵石头矮墙上,宁静中,显得杀机重重。 不时有螭龙阁杀手从村中冲出来,以符力驱使巨大石块厮杀,但蝼蚁无法撼动大象,在二名化神真君面前,一切犹如螳臂当车,形似儿戏...... 半盏茶后。 一条长长石头小巷,尽头通向一座山神庙,小巷地面以碎石铺成,锃亮无尘,显然常有人从这条小巷直奔山神庙。 “火师弟,螭龙阁中人不知咱们突然来袭,这条小巷路面无尘,定然有人常走动,前面山神庙定是他们总坛老巢。”木桑子道。 “走,揪他们出来。”火焱子抢先一步,大步而行,率先向山神庙走去。 “传令守洞弟子,揭开洞口封印,放螭龙出洞。”陈清已返回山神庙中,看了木桑子和火焱子两眼,捏着大肉鼻子大叫:“这是两名化神修士啊,你们这群蠢货以前咋不说?” “遵命。”贺东根本不理会陈清的责骂,他松了一口气,匆匆离开传令。 山神庙和普通庙宇一般大小,静静屹立在阳光下,神秘而危险,庙前没有旗杆,墙体颜色暗黑,正面无窗,只有一排狭窄的观察窗口。 窗口深邃幽黑,仿佛一双凶兽眼晴。 “螭龙阁中人听好,滚出来跪地者生,不出来者死!”火焱子一阵暴吼。 “呜嗷”一声。 一声恐怖吼声在山村中响起,响遏行云,威霸四野,山神庙后腾出一道黑雾,雾中挟杂着一股刺鼻腥臭,飘忽不定。 一具巨大兽头从黑雾中伸出来,嘴巴尖长滴着口涎,一口白牙如铡刀大小,一身鳞甲上挂满干枯青笞,两只妖瞳似一潭死水,妖焰滔天,冷冷观察太华二子。 “螭龙?”木桑子面色愕然,看看巨兽上半身露出两只骨爪,道:“书中有云,螭龙四足,它后面定有一条长长尾巴,这妖物身上青笞干枯,说明它常见阳光。” 他指着螭龙妖瞳道:“看它眼神,似是略通灵智,只是修行尚浅,口中横骨尚在,不能开口说话。” “畜生,让开,不然老夫将你焚成齑粉!”火焱子没心思看螭龙长啥模样,一声大吼。 螭龙妖瞳中凶焰一闪,身体蓦然向前一蹿,四爪游动,腾地向两人扑来,白光一闪,两排铡牙般妖牙向两人拦腰咬来。 修真界中,穷练武,富学玄,武士修练肉体,取胜之道其中之一便是“快”字。 速度一快,力量倍增。 螭龙一张嘴,四周光线一暗,两排妖牙把木桑子和火焱子包围,一股巨大力量将两人四周空间封闭,顿时形成一种力量漩涡,吸噬两人。 化神境修士已有“凝物”之能,木桑子虽被螭龙的速度吓了一跳,但意念一动,一排青木栅栏席地卷起,拦在两人面前。 “咔嚓”一声,青木栅栏粉碎,转眼间又一道青木栅栏凝聚,木桑子一挥度玉尺,“啪”的击了螭龙一尺。 “噗”一声闷响,地面上爪印深深。 螭龙身体一沉,四爪拔出一股泥土,它愤怒了,冷冷妖瞳中腾出一片寒焰,嘴一张,两排妖牙白森森张到极限,吸引了木桑子的眼。 “嗖”一声,一条鳞尾横空劈来,抢在妖牙前击向木桑子。 木桑子度玉尺一击,虽漫不经意,但力逾千斤,便是凝元境大圆满武士被一尺击实,也会横飞数丈,螭龙却若无其事接下。 “乖乖,它居然懂得声东击西,这是智计,这畜生快成精了,我带走它。”木桑子人如青烟,飘身飞起,向小村中疾退,螭龙“呜嗷”一声大吼,四足快速滑动,向木桑子追去,尾巴将两边碎石墙打的粉碎,一逃一追,瞬间没了踪影。 火焱子抬头看看面前山神庙,灵识一探,已查觉到其中有人存在。 “里面的人滚出来,不出来者死!”在灵力加持下,火焱子的声音似一股风暴,从观察窗口喷进去。 正趴在观察窗口向外查看的陈清被吼声迎面一喷,登时一个跟头翻出去,口鼻溢血,爬起来一声不吭,向庙后一个洞口奔去。 火焱子吼完稍等片刻,上前一步,八棱玄火锏擎天一指,风涌雷动,划到一股罡风,向山神庙狠狠砸去。 “嘭”一声轰然巨响。 山神庙并未土石崩溃,而仅仅只是向下凹了数尺,火焱子紫目中火星四溅,玄火锏瞬间连成一片锏影。 “嘭......” “嘭......” 身后人影一闪,木桑子足不沾尘般掠来,螭龙摇头晃尾,从木桑子身后出现,一路碎石四飞的追来。 “木师兄,这山神庙竟是精钢所铸。” “先对付螭龙,这畜生皮甲太厚,跑的太快,度玉尺伤它不易,师弟施业火烧它试试。”木桑子道。 “业火焚妖,灼之而无生。”火焱子掌中八棱玄火锏垂地一指,地面瞬间冒出一片蓝色业火,无风自燃,无烟无火,在地面上妖诡跳跃着,烈烈灼烧。 螭龙在蓝色业火上爬过,尾巴一翘,扭头便跑。 “落木成林,围之而无路。”木桑子颂咒一划,一片青木栅栏从螭龙四周升起,螭龙“啪”一口咬去,青木栅栏立刻粉碎,变在一堆小木棍,须臾后,又一圈青木栅栏疯狂冒出。 木桑子挥度玉尺引指一划,一滴指血滴在青木栅栏上。 青木栅栏须臾间拥有生命,一股古老道意在栅栏上暴发,发出阵阵咆哮声,一根根栅栏色褐如铁,高约数丈,栅栏上冒出来一根根尖锐褐刺。 螭龙愤怒了。 “呜”一声狂吼,两支前爪一撑地,硕大妖头狠狠向青木栅栏砸下去,“嘭”一声轰然巨响,栅栏一晃,居然没有粉碎,一条粗大尾巴随后又如风一般拍向青木栅栏...... 木桑子面色一阵赤红,小胡子根根竖立,掐诀颂咒,将青木栅栏用力稳住。 一片蓝色业火掩来,火焰飚升,将螭龙团团笼罩,火焰灼灼,有若实质。 螭龙“呜”的一声大吼,掉头一转,想沿路蹿回村中,木桑子掐诀一围,一排遍生尖刺的褐色栅栏冒出,将螭龙又挡回来。 火焱子掐诀一指,八棱玄火锏离空而起,狠狠抽在螭龙身上,“啪”一声被弹回,仅仅掉落两片鳞片,好似给螭龙挠挠痒。 “火师弟,这畜生腹部怕火,催动业火专心烧它腹部。”木桑子说道,火焱子脾气暴燥,却对这位足智多谋的师兄颇为敬重,立刻全力催动灵力,地上业火熊熊燃烧起来。 业火灼灼,青木傲立。 螭龙在业火中毫无章法的东一头,西一头乱蹿,使尽全力撞击青木栅栏,一片片鳞片不时被烧落下来。 一盏茶后,一股腥臭焦糊味在业火中传出,味道呛鼻,一股蓝色火焰在螭龙尾部燃起,螭龙痛的一个翻滚,竖起尾巴狠狠一砸,“嚓”一声,尾部断去半截。 “畜生,若不投降,便将你焚成灰尘。木桑子眸间寒光一闪,“啪”一声,又是一口精血喷出,青木栅栏愈加坚硬。 螭龙在业火中转了一圈,人立起来,两支前爪搭在一起,向太华二子连连作揖,妖瞳中一片湿意,似有哀求之意。 木桑子略一沉吟,度玉尺一挥。 青木栅栏如长索般缓缓缩入地面,螭龙“嗷”一声长啸,快速奔到山神庙后,一晃没了踪影,火焱子追过去一看,只见地面有一个数丈深洞口,看方向是通向后山。 “木师兄,怎么放这畜生跑了?” “天道艰难。”木桑子道:“这螭龙已稍具灵智,念它修行不易,放它一条生路吧。” 火焱子道:“螭龙阁主人是否在这山神庙中?” “螭龙阁是杀手组织,杀手一般不会正面强攻,山神庙以精钢铸成,想来必有暗道可以逃生,传弟子们进来四处搜搜吧。”木桑子说着摸出两枚铜钱,咒语声中,祭了出去。 铁马道观姚观主果然精通机关之术,晃着空天镜在小村中转了一圈,便找出螭龙阁藏宝库房。 库房中。 一行行货架上陈列着五万余两金光闪闪的金锭和一堆白银,二百多块整整齐齐的灵晶和大量灵石,几十套法器武器和铠甲,另有一些玉盒,盛满各种灵丹。 木桑子略一过目,道:“只是一些下品灵器,所有物品由姚道友先取,剩下的由弟子们带回蝴蝶园存放。” “本观留二台三床弩和四套亡归弩,一百块灵晶,一万两金锭,其余的留给师侄们修建蝴蝶园吧。”姚观主呵呵一笑,大袖一挥,将以上物品扫进乾坤袋中。 “姚观主,你精通阵法机关之术,留下几架弩弓箭一定特别有用吧?”苏子昂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机会。 “这每一具弩弓都价值千两黄金,看这弩弦全是用千年蛟筋制成。”姚观主笑道:“若布在阵法中,便是化神真君也要忌惮一二。” “姚观主,这千年蛟筋从何而来?”苏子昂追问。 姚观主道:“听闻在岭南一些上古森林中,常年不见日光,瘴气弥漫,妖兽纵横,常见千年蟒蛟。” “多谢姚观主指点。”苏子昂拱手相谢。 木桑子甩出几个乾坤带,命令道:“把库房中能装的全部装进去,小村中一些生活物件不错,苏子昂回城雇上十几辆牛车,回来将它们全拉到蝴蝶园,以后留给下人们用。” “发财了,这些杂活儿由我来干吧。”武六七自告奋勇,道:“子昂和楚天有案子要破。” 一百九十节 李捕头 蝴蝶园中。 太华派此次收获颇丰,除了明面上四万余两金锭和一百多块灵晶外,还有一批银锭和灵石武器等。 “亡归弩乃岭南黎氏制作精品,一弩五箭,不需任何灵力便能击发,对元婴境修士极有威胁,你们四人一人携带一具。”木桑子目光如炬,逐一检查缴获物品。 “金丝藤甲虽然外袍罩不住,但有一些特殊场合还是能用,一人留一套放在乾坤袋中备用。” “灵晶先不要动用,灵石分成四份,供你们修练用,玉盒中丹丸对于止血理气管用,一人留两粒......” 木桑子指指一堆白银和金锭,道:“俗庆说远观衣袍近敬财,普通人敬财,把蝴蝶园好好修缮一下,另将各人衣袍换的精神些,别损了太华派弟子名头。” 他想了想,道:“本座会向姚观主要一套防御阵法,另外再赐二粒扶桑木青棘种子,守护蝴蝶园。” “最好向姚观主要两具木傀儡看园子。”苏子昂嘿嘿一笑,趁机提出要求。 木桑子道:“本座问问,姚观主的木傀儡是个宝贝,他多半舍不得。” 一家欢乐一家愁。 螭龙阁首领陈清此时正带十数名杀手,躲在洛都城外淳化县内一处宅院中,人人头扎一根白麻布,对空施礼。 “兄弟们走好,这血仇,我一定替你们报,日后和太华派誓不两立!”陈清面色铁青,转身对贺东下令:“调用一切人手,将太华派情况一一摸清,我要报仇。” “首领,属下有一点小看法想说。”贺东小心翼翼看看陈清脸色。 “快说。” “今日两名道士修为之高,已和大罗金仙无异,连神兽螭龙都难伤其分毫,咱们要不要避而远之,不惹他们。” “闭嘴。”陈清一声怒吼,大声狂叫:“此仇不报,我陈清愧对螭龙阁列祖列宗,还有,失去的东西全不要了?” “唉,榆木脑袋,守财奴,也不看看对头是谁,硬要拿脑袋向石头上撞。”贺东低着头不停腹诽,心中开始如何逃命,口中却说:“首领定要报仇,我贺东赴汤蹈火,绝不后退,你尽管吩咐怎么办?” “方才我说了,先摸清对方底细,住在那,有多少人......”陈清一连声下令,摸摸腰间两个乾坤袋,椎心泣血,数百年积蓄,只剩下两袋最后家当。 翌日,京兆府。 苏子昂和楚天刚到府门口,王杰迎了上来,面色焦急,道:“两位大人可来了。” “莫非府中有何急事?”苏子昂略一寻思,道:“是不是程大人在寻我俩?” “是的,他面色可不善。”王杰看看京兆府内,道:“如今大概在向那位少尹告状吧。” 楚天一伸手,取出一个雕金木牌递给王杰,道:“这是一个灌灵法器,你眼下刚能催动它,留着防身吧。” “谢谢两位大人......”王杰大喜,连声道谢,问明施用口诀,和个小孩般喜形于色。 半盏茶后,偏院中。 苏子昂和楚天正在查看一份案卷,案卷上写的明白,宣辉门金刀镖局凶匪一案,案犯已逃出洛都,其余查无实据,就此结案。 程千源面容僵硬,要求就是让苏子昂和楚天一起签字结案。 “这位是李捕头,我请他也帮忙参详了案子,以眼下条件,也只能结案了。”程千源说着指指身边一名李捕头。 人一多,就分势力,京兆府内捕快间有三大山头。 其中两大山头是兄弟俩,一名叫李明,一名叫李亮,据传闻他们和兵部尚书关系非浅,因苏子昂和楚天来京兆府时间短,相互间从无联系。 李捕头国字脸,相貌威严,闻言点点头,道:“听闻苏楚两人大人乃太华派青年才俊,来京兆府后表现非凡,今日一见,交个善缘。”说着,他向苏子昂和楚天两人一拱手。 苏子昂和楚天略一回礼。 “程大哥,这案子尚有许多疑点,比如金刀镖局的人去了那里?是否需要查查?” “程大人办案多年,两位大人这是要鸡蛋中挑骨头?”李捕头声音冷冽,直接打断苏子昂话头,且带有一丝强势,道:“凶匪已逃出城去,再查下去怕是讨不好吧?” 苏子昂极想说出罗家车马店情况,又担心说出后会直接与程千源形成对立,便道:“金刀镖局那么多镖车,镖师肯定少不了,他们人到那去了?” “没完了是吧?这案子你俩说了算,还是我程某人说了算?”程千源勃然大怒,骈指责问。 “案子当然程大人说了算,但这案子也确实疑点不少。”苏子昂冷静回答。 “无礼。”李捕头目光乜斜,冷着脸道:“咱京兆府啥时变得没规矩了?想以下犯上?莫非两位倚仗太华派弟子身份?” “李捕头你听好,我与楚师兄来洛都只是师门历练,并不想改变京兆府什么规矩。”苏子昂想了想,道:“另外京兆府的规矩好似应由京兆尹大人定吧。” 他微微一笑,道:“李大捕头方才说的规矩是啥?莫非是你自己定的?” “反了,反了。”李捕头一样勃然大怒,一股元婴境中期气息强悍逼出,咄咄逼人,道:“苏大人只是一名小小凝元中期修士,说话这么狂?仗的什么势?” “我只倚仗自己良心,此案疑点颇多,且不说能否破案,但这么多镖师人到那去了?”苏子昂心中虽有气,但仍坚持说明白道理。 “在这京兆府,除了府尹田大人,谁也要给我李某人一个面子,苏大人多半认为出身太华派,才不将我李某人放在眼中。”李捕头一撩长袍,傲然道:“李某想向苏大人请教两招道法?” 略一停顿,他道:“以十招为限,若苏大人能在李某拳下走上十招,李某掉头便走。” 苏子昂脾气再好,毕竟也是少年心性,一股热血从小腹轰然腾起,上前一步,便欲应战。 “多谢李捕头眼中还有本官。”田文林忽然跨进偏院,脸上不动声色,道:“本官辖下京兆府,可不是菜市场,想动手便动手,为官体面何在?” “下官苏子昂见过田大人。” “下官楚天见过田大人。” “下官李明见过田大人。” “下官程千源见过田大人。” “都跟本官来大堂吧。”田文林冷着脸,转身离去。 京兆府大堂上,田文林正襟危坐,苏子昂一进大堂,面对堂中煌煌官威,方才一腔愤怒热血顿时消失。 “程大人想结案?”田文林看看案卷,又问:“李大人也认为应当结案?” 程千源和李明一时不明田文林意图,顿时嗫嗫不语。 “苏大人和楚大人认为不能结案,说说理由?”田文林转过头,询问楚天和苏子昂。 “田大人,此案以程大人为主,本容不得下官多嘴。”苏子昂拱手道:“但此案也许牵扯多人性命,不得不提,金刀镖局镖师现在何处?他们有无进城?” “多名镖师?”田文林略一沉吟,道:“若依苏大人看法,若要查清金刀镖局的镖师是否进城,有几成把握。” 苏子昂略一沉吟,正好看到李捕头一脸挑衅表情,刚熄灭的怒气又腾然升起,直接道:“天黑前定有准信禀报田大人。” “半日时辰便能给本官回禀准信?”田文林笑容淡淡,背后隐藏着一丝玩味,他扭过头,向李捕头询问:“李大人,镖师的事要由你来查,你多长时辰能给本官回信。” 李捕头略一沉吟,道:“最少需要二日,不、需要三日才敢向田大人汇报准信。” “哈哈......”田文林一阵大笑,道:“苏大人夸下海口,下面且看看你的真本事,镖师下落便由你去查,申末时来给本官准信儿。” “诺,下官领命。”苏子昂心中暗笑,不用申末,本大人眼下也能给个准信儿,他立刻不动声色和楚天出了京兆府。 为了装的更加逼真些,又带上王杰等捕快同行。 “苏师弟,你装的和真的一样,在下佩服。”楚天嘿嘿而笑,低声道:“眼下咱去那看看?” 苏子昂看看天,道:“本派刚剿了螭龙阁老巢,逃走的杀手们定然急于报仇,眼下只有蝴蝶园最安全。” “苏师弟,方才看着李捕头,在下突然想明白读书和修道的区别。”楚天忽道。 苏子昂笑道:“楚师兄说说高见。” “读书为了能和蠢货心平气和说话,修道为了让蠢货心平气和与咱说话。”楚天模仿李捕头口气,道::“以十招为限,若苏大人能在李某拳下走上十招,李某掉头便走。” “楚师兄别急,咱有太华派倚靠,迟早会让李捕头心平气和与咱说话。”苏子昂一脸自信。 一行人刚拐过十字大街,一个娇小人影扑上来,叫道:“子昂哥哥抱我。” 苏子昂弯腰将龙小丫抱起来,问道:“小丫,你年纪这般小,咋天天在街上乱跑,你父母不管你么?” “我从懂事起,便没见过父亲,母亲常年嗜睡,我只有一个人玩。”龙小丫搂着苏子昂脖颈,小脸粉嘟嘟尽显可爱。 苏子昂心头黯然,龙小丫生活环境和自己略似,只不过能随时看到母亲。 “小丫,你来找哥哥玩,想买什么尽管说,哥哥全给你买。”苏子昂道。 龙小丫歪着脖子想了想,道:“我想吃肉行不行?” “吃肉?” 龙小丫道:“对,什么肉也行。” “浆水巷张大脖子做的小笼包全是肉,胡姬酒肆的炭烤全羊也倍儿香......”苏子昂一时感怀龙小丫身世,选了七八道肉菜,然后让王杰等捕快去买。 苏子昂一行人在前面走,约二百步远,出现一名宝相庄严的僧人,他当街而立,双眸一睁,两个瞳孔一黑一白,两道光束向龙小丫身上罩来。 龙小丫正吊在苏子昂身上说话,小胖手忽然一紧,低声说:“子昂哥哥,我的心又慌了,好似有坏人盯上我了。” “丫丫别动。”苏子昂一惊,暗自将灵识放出,遥遥感觉有一道庞大无比灵识正将自己锁定,一瞬间,他念头转了无数个。 “这是胡人派来的?” “这是螭龙阁杀手?” “或是李捕头派人来监视自己?” 一百九十一节 九婴僧人 背后庞大灵识肆无忌惮在三人身上盘旋,横冲直撞,楚天同样查觉不妙,悄声询问:“苏师弟,咱怎么办?” “青天白日,在十字大街上,对方这是在威吓,绝不敢公然动手,咱先回蝴蝶园,想法抓住他们。”苏子昂分不清对方是胡人还是螭龙阁杀手,道:“走,快些走。” 僧人在远处收回两道黑白诡异目光,宝相庄严,笑中带喜,道:“果然是个小妖孽,佛爷要降妖除魔。” 说完,一步步紧追慢赶,盯着苏子昂三人背影追去。 蝴蝴园正门外,武六七拓宽的土路十分气派,泥土都被石碾子扎实,上面铺上门板宽青石条,离园口约三百步远处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河面架有一座小木桥。 二辆带蓬牛车停在十字大街拐向蝴蝶园的路口处,六名灰衣奴仆男子蹲在牛车边的阴凉处。 夏光如沐,暖风薰然。 六人被炙闷太阳光烤的无精打采,眼光直勾勾的望着十字大街方向,充满期盼。 一名灰衣男子匆匆从十字大街上跑来,低声道:“中指叔,苏子昂和楚天来了,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和齐师爷一起在郑七指府中出现的中指叔站起来,他脸上粘满灰白胡须,喝道:“准备,一举拿下,抓住就走。” 两辆牛车迅速动起来,一左一右,在土路两边列好阵式,每一名灰衣奴仆均眼含凶光,象一条狼,在等待羊羔自投罗网。 苏子昂抱着龙小丫,和楚天疾步奔来。 “苏大人,楚大人。”中指叔迎上去,一抱拳,道:“我是程千源大人府上管家,程大人想请两人大人过府一聚。” “呸。”苏子昂一愣,眯起眼晴稍一打量,大喝:“你明明是一名胡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也敢在苏爷面前使诈?” “唰,唰。”二声,雪宸剑和青琅剑祭出,光芒一闪,从左右向中指叔疾刺过去。 “铮”一声脆响,一柄粗大赤红的风刀刃一闪,将雪宸剑和青琅剑击回,中指叔面色狰狞,大喝:“小狗好狡诈,乖乖跟爷爷走,留你一条活命......” 其余六名灰衣奴仆仅仅愣了一刹那,人人迅速亮出一柄细长无常刃,从两边向苏楚三人围来。 数人一出刃,身上修为气息毫无遮掩的暴发出来,其中一人是元婴境修为,其余五人是凝元境后期修为。 “楚师兄,冲。” 苏子昂心头一片苦涩,后有狼前有虎,这回判断失误,一群胡人竟敢在青天白日下公然动手,这是拼命节奏,只有冲一步算一步。 水箭术和土球术蜂拥施出,击向冲来的胡人们,随后便是两枚破神珠,暴炸后顿时散发出一团辛辣黑烟。 “嗖......”十支忘归弩箭矢从黑烟中飞出,射向四周胡人。 从苏子昂喊“冲”开始,几个动作兔起鹘落,如电光一闪,所有提前准备好的武器和法术轰然发出,一气呵成。 中指叔原本预谋诱捕,趁苏子昂和楚天一犹豫时,一拥而上,以数倍于苏楚二人的实力将二人一举擒下,扔进带蓬牛车,拉起就走。 不料苏子昂竟一眼觑破真伪,提前主动发起攻击,围拢的队伍微微一乱。 中指叔对面的元婴修士一掐诀,一柄粗大赤红的风刀刃从虚空中飞出,在胸前一个盘旋,幻化成一柄红色盾牌,将忘归弩箭矢击飞。 苏子昂和楚天所有攻击中,忘归弩箭机括射力威胁最大,两名灰衣奴仆脸中弩箭“噗嗵”一声跌倒,一箭毙命。 “召唤青狼神。”中指叔和胡人元婴修士一招手,空中黑气翻滚,两头巨大青狼傀儡从黑气中蹿出,一甩头,毛发耸立,浑身充满暴戾力量,向苏楚三人一扑。 数名未伤胡人修士缓过神来,挥舞无常刃从不同角度攻杀而来,一刹那间,青狼咆哮,刃光闪烁,四周围满各种攻击。 “阿弥陀佛,几个小辈也敢和佛爷抢人?”一道冷笑声桀桀传来,四周气波一阵扭曲,一片赤红光芒从虚空中飞出。 红芒灿烂盛放,如两朵明艳大花朵,将两头巨大青狼傀儡一兜笼罩,“嗖”一声抓走。 一名宝相庄严的僧人在众人面前浮现,面色不屑,手托一个古朴鱼篓,一出现,立刻痛下杀手,向数名胡人们一抓。 四面天空一暗,青天白日瞬间变成幽冥地府,鬼气渺渺,一片片幽魂在空中飞舞,九个莹光闪闪的婴儿骷髅头从鬼气中凝聚,各自一张嘴,白牙森森,向胡人们噬去。 事发猝然,数名胡人一时惊慌失措。 “九婴僧人?”中指叔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惊叫,伸手一拍将一张符术拍碎,全身修为爆涨,一柄粗大风刀刃倏地舞成一面光盾,向噬来婴儿骷髅头狠狠一击。 “嘭”一声,术影飞散,三个婴儿骷髅头和风刀刃一起倒飞崩回。 另一名胡人元婴修士同样拍碎一张符纸,提高修为,将风刀刃凝成一面赤红光盾护在胸前,躲过婴儿骷髅头一击。 被击飞的婴儿骷髅头在黑气中一滚,随既盘施如飞,桀桀狂啸,迎着其余三名胡人一个飞转,一片惨叫声中,三名胡人血肉崩溃,瞬间被噬吸干干净净,皮毛不剩。 九枚婴儿骷髅头吞噬精血后,骨头上莹光大盛,各自眼洞中闪烁出一点幽火。 “孩儿们,把这俩个家伙全吞了。”九婴僧人桀桀狂笑,双眸黑白如电,形如无常,一点中指叔和胡人元婴修士。 九个婴儿骷髅头发出和九婴僧人一般无二的桀桀狂笑,向中指叔和胡人元婴修士扑去。 两名胡修元婴境修士以符力提升修为后,已接近元婴境后期水平,两人一左一右,恰恰能抵住九婴攻击。 “这是打劫遇上贼爷爷,黑吃黑。”苏子昂抱起龙小丫,一扯楚天,低声说:“楚师兄快走。” 三人快步如飞,向蝴蝶园逃去。 九婴僧人怪眼一翻,大喝:“小辈那走,疾!” 一道赤红光芒在空中疾射而来,苏子昂一咬牙,将五子锁婴环祭了出去,五环在空中一个盘旋,光芒大盛,向飞来的鱼篓一击。 鱼篓中赤红光芒一闪,将五子锁婴环紧紧缠绕,缓缓向九婴僧人飞去。 苏子昂一步未停,疾步冲上小桥,龙小丫从苏子昂怀中一挣下地,道:“子昂哥哥,不和你吃肉了,我先躲起来。”说着纵身一跃,“咕咚”一声蹿入水中。 “小丫?”苏子昂一惊,伸手尽力一抓,却抓个空,正待查看,空中赤红光芒一闪,九婴僧人的鱼篓法器又凌空飞来。 “楚师兄,桃木剑!”苏子昂一声大吼,扯着楚天向蝴蝶园飞奔,木桑子赠予的桃木剑腾空而起,击向鱼篓。 九婴僧人斜眼一瞅苏子昂和楚天,脸色大变,“噗”的向空中喷出一口精血,九婴骷髅头咆哮如雷,合九为一,形成一个巨大鬼王头骨,一口向中指步和胡人元婴修士咬去。 鬼气翻滚,凶焰滔天,中指叔祭出一张绿色兽皮,向身上一披,身体一晃,如一股风般向远处急遁飞射。 胡人元婴修士同样祭出一张兽皮,刚一抖,半空中的巨大鬼王一口噬来,将他吞进腹中。 九婴僧人身形一晃,已从土路上掠到小木桥上,向桥下一看,直接“咕咚”一声跳进水中,一闪消失无影。 土路上瞬间阳光如沐,夏风薰然,一阵阵蝉声从蝴蝶园中声声传来,好似方才战斗从未发生一般。 苏子昂和楚天两人手软筋麻,相互看看,慢慢返回小木桥上,向下一看,水流潺潺流淌,河面空空荡荡。 “这一仗是黑纸糊灯笼,一切不明不白。”苏子昂甩甩手,一脸沮丧,道:“这下好了,五子锁婴环和桃木剑全没了。” “真险,两边咱全打不过。”楚天也甩甩手,说:“龙小丫什么来头,好似不是普通人?” “管她什么来路,是咱朋友就行,哈哈......”苏子昂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楚天道:“苏师弟你笑什么?” “一伙胡人最倒霉,两名元婴修士和五名凝元修士来抓咱俩,一定认为十拿九稳,结果碰到个九婴僧人,六死一逃。”苏子昂嘿嘿一笑,道:“吓死他们,看这伙胡人以后还敢不敢来报仇。” “要不要沿河找找龙小丫?” “以九婴僧人修为,咱俩找过去也是送菜,他早遁出上百里开外,回蝴蝶园吧。”苏子昂率步向园内而去。 “苏师弟,你方才如何发现胡人是假扮的?” “程千源刚在京兆府和咱闹掰,这伙胡人要真是程府中人,程千源定会一大早在京兆府外拦住咱俩......” 蝴蝶园内,停着两顶青布小轿,武六七正陪着两位绿袍官员在园中测量距离。 “这两位大人是?”苏子昂连忙迎上去询问。 一位绿袍官员略一回礼,道:“本官奉工部许尚书之命,给蝴蝶园画个图纸,你是苏子昂大人?” “在下正是。” :“千牛卫卓大将军委托许尚书帮忙......”一名绿袍官员一笑,拱手道:“不知苏大人对盖园子有何特殊要求没有?” 苏子昂瞬间明白,肯定是木桑子托卓鼎风出面托人,想把蝴蝶园修缮的美观气派些。 “有,将这园子分为内外两进,中间以院墙隔开,外府划分几个区域,内府要建十八个一模一样的房间,外加一个翠竹轩......”苏子昂大约说完要求,又摸出二百两银子,道:“两位大人辛苦,略做茶资莫要嫌少。” 工部两名绿袍官员也不客气,将银子收下,问:“苏大人急着要图纸嘛?” “急,这事挺急的。”苏子昂一人又递过去两片金叶子。 两名绿袍官员哈哈一笑,接过金叶子,道:“明日这个辰,自会派人将图纸送来。” 一百九十二节 双修仙术 时至正午,骄日似火。 苏子昂一个人拖了一块破麻布,躺在一株大柳树下闭目养神,思绪纷沓而来。 九婴僧人显然是盯着龙小丫来的,暂时和自己无关,在龙小丫不出现时,一切平安。 中指叔一伙胡人的出现,却颇为意外,一次派出两名元婴境修士,五名凝元境修士共同出手,天星帮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以后还会派出什么样的人来寻仇? 程千源和李捕头已成为对立,但他们暂时只会在暗中下绊子,不会真刀实枪明干。 洛都人口百万,如何才能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出弥勒佛,这弥勒佛身上据说有刑天戒,刑天戒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阵叫嚷声从远处传来,苏子昂侧耳一听,就知是武六七和王杰等人在拼酒,给龙小丫订的种种烤肉菜肴,全祭了捕快们五谷庙。 一画酣畅淋漓的凉风倏地冲来,枝上夏蝉得意的鸣叫起来。 “唉,小子昂是不是在这儿犯愁?”武六七伸着懒腰奔过来,长叹一声,道:“初认识你时,你也是一名老实青年,如今咋成了惹祸精,这么多人都想杀了你?” “唉,六七啊。”苏子昂翘着二郎腿,叹道:“我这是在上为朝廷办事,下为百姓除暴。” “苏大哥,苏大哥。”机灵虎从园外匆匆跑来,手中举着一个银袋子,大叫:“有人送来这个银袋子。” 苏子昂一瞧银袋子,立刻蹦起来,一把抄在掌中一捏,里面有小金鹰、绣帕和碎银。 “谁托你送来的?” “一个笑眯眯的干瘦老头,个头能有这么高。”机灵虎伸手比划一下。 “他人在那儿?” “在听风巷子,不过给我银袋子后,他好似走了。”机灵虎刚说完,苏子昂已飘出蝴蝶园,没了踪影。 听风巷中空空荡荡,苏子昂不甘心,又一路奔到丽春巷,仍空无一人,身边脚步响起,武六七和楚天匆匆出现。 “苏子昂,发生了什么。”武六七问道? 苏子昂道:“应是一位故人前来。” “故人是谁?是男是女?”武六七询问。 “保密。”苏子昂笑道:“男人不应象个婆娘般唠唠叨叨。” 洛都皇城,一处精舍中。 古夏天子吴元宗双目微闭,身无寸缕斜倚玉榻,一名窈窕女子身披素纱骑在身上,封纪浅锁玉麈,轻轻上下套弄。 “屹若孤峰,含情仰受,邂逅琴弦为仙,逾越谷实为狎,铸玉精,合阴阳......”周天师声音从精舍外徐徐传来,声音飘渺,不沾凡俗。 窈窕女子面容娟秀,粉嫩皮肤上一片绯红,象一朵含苞欲放的杜鹃花,她挺直纤腰,长长青丝从脑后垂下来,左右摇曳。 “素玑旋转,玉麈承露,数度几重天,阴阳一窍相磨荡,掣雷走电不停鞭,云雨湿巫山。”周天师大叫提醒:“陛下注意,月露降临,请静心采补。” 窈窕女子纤腰倏地挺直,娇躯一颤,吴元宗屏气凝神,依照周天师先前所授法门,将灵气导入体内...... 半盏茶后。 一面人高铜镜被两名坤道抬了过来,周天师在铜镜后笑眯眯的走进来,看了吴元宗一眼,道:“陛下气色红润,犹如少年,可喜可贺。” “周天师果然仙人手笔,朕如今感觉已年轻数十岁。”吴元宗站起身,双足一顿地,轻飘飘跃出近丈远,立刻大笑夸誉,问:“朕有所不明,为何与普通女子合璧为狎乐,而与炉鼎双修能采补?” “陛下,贫道这每一具炉鼎均先用大量灵材日日培育,最后采集阴、阳、风、雨、晦、明天地六气灌制而成,在陛下眼中是一个人,其实是一粒大仙丸。”周天师微微一笑,意态从容,道:“其实不妨和陛下明说,长生门中有一位真仙坐镇,这双修仙术便是真仙所授。” “真仙?”吴元宗眉毛一挑,略略打量周天师一眼,轻描淡写的问:“仙缘渺渺,朕可否和这位真仙见上一面?” “贫道需先向仙尊请示,陛下请静侯佳音。”周天师面色神秘稍做解释,随后递出一个玉盒,道:“这是真仙炼制的仙丹,陛下只要一试,真伪立知。” “这是仙丹?”吴元宗无法镇静,一把将玉盒打开,见盒内呈现一枚白玉透明丹丸,丸内隐有一粒黑点上下盘旋,一股浩然力量从黑点上磅礴透出,在精舍内缭绕,急忙询问:“这黑点的力量是仙力?” “陛下好眼力,正是如此,这黑点中只蕴含一丝丝上古仙力。”周天师微微颌首,道:“常用言道虚不受补,这仙力经过贫道炼制后,正可给陛下服食。” “有力量的感觉真好。”吴元宗手捻玉盒,回味方才一纵跃时的轻盈感觉,略做沉吟,问:“朕如今年过古稀,不会影响修仙长生嘛?” “修仙一途,财为首位,陛下修仙,古夏王朝的天材地宝均可供陛下选用。”周天师不动声色,最后语锋一转,诱惑道:“且有本门真仙可面授仙术,事半功倍。” 吴元宗道:“既然如此,周天师且容朕斟酌一番。” “贫道告退。”周天师略一施礼,大步而退。 吴元宗端着玉盒端看片刻,随后举掌轻轻一拍,精舍中气波一动,一团青影倏地凝聚,朦朦胧胧看不清实质,道:“陛下有何吩咐?” “这药丸如何?”吴元宗将玉盒递去。 “好强大的力量。”青影裹起玉盒反复端详,最后说:“此丸内蕴含的力量确非人间之力,但经过丹炉炼制后,一时辨不明出自何处,此丹药力比三元丹尚淳正数倍,说它仙丸实不为过。” 吴元宗拿回玉盒,默然片刻,道:“退下,朕自有决断。” 太和殿中,金碧辉煌。 古夏王朝群臣依阶恭立,天子吴元宗一脸笑意在御座上端坐。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奏?” 殿中诸臣一片静默,谁也没有出列奏事。 “诸位爱卿,年过古稀,近年身体常感疲惫,决意修仙养性,颐养天年。”吴元宗看看百官,道:“朕宣布,自下月起,由太子代为监国。” 殿中诸臣一片静默。 吴元宗金口玉言,当众言明由太子监国,能站在大殿中说话的大臣,个个其智如妖,任何人都明白,此时说错一个字,都是日后诛九族大罪。 太子吴知民身为储君二十余年,为人从容恬淡,雍容随和,颇有仁君之风。 近年来王朝大臣常在暗中谈及太子监国之事,今日吴元宗当众宣布,事出突然又在意料之中,众臣表情有喜有忧,阴晴不一。 太子监国,对古夏王朝来说,象征着皇权过渡,也可以说,古夏王朝变天了! 散朝后,朝臣们一一按序退朝,但个个挤眉弄眼,全在思索如何找门路,倚靠山。 刑部尚书田文林没回府,而是直奔京兆府,将二位少尹和七位参军召来,当众训话。 “诸位大人,陛下有旨,太子自下月起监国,本官只求一件事。” 堂中诸人官阶太小,但明白自古以来,历代权力交接时,若是顺了,天下一片瑞祥,若是逆了,轻则刀光血影,重则天地变色,伏尸百万。 “田大人有事只管吩附。”数位官员一起应答。 “太子监国之前,此时三省六部官员,若给太子出个大难题,轻了丢官罢职,重了要吃牢饭,”田文林看看堂中诸位官员,道:“京兆府乃天子辇毂,诸位一定要明白怎么做。” “明白,从今日起,绝不让洛都发生大案。” “这只是其一。”田文林伸出一根指头,道:“还有一点,把以前积案都处理完毕。” 随后,他快速下令:“取消各班差役休假,全部上街盯紧,一个月内,小案也不允发生。” “诺。”堂中诸官一起躬身领命。 田文林见震慑效果达到,脸色一缓,道:“退堂。” “诺。”堂中诸官一起应答。 申末时分,京兆府后堂。 “禀田大人,下官已查明,金刀镖局曾在德阳门进城,然后入驻罗家车马店,次日由宣辉门出城,只是镖师此时已全部换人。”苏子昂随后递上两份证词,道:“这是德阳门校尉张大海,罗家车马店附近数家店铺掌柜和伙计的证词。” 略为一顿,他严肃道:“请田大人批准,搜查罗家车马店,并抓捕车马店所有成员审问。” 程千源和李捕头脸色铁青,愣愣的盯着案上证词,田文林没应声,先默默看看证词,然后将证词一推,道:“李捕头和程捕头看看,然后告诉本官,下面应当做什么?” 两人接过证据,略略看了两眼,人人脸色憋的通红,却只能说:“立刻搜查罗家车马店。” “重点是找出镖师和镖银!”田文林伸出二根手指。 暮色降临,罗家车马店。 史金贵正在二层木楼房间中练功,房门一响,一名灰袍罩面女子如一只猫般钻进房间,疾声说:“义父有令,烧毁车马店,撤!” “你没说错?”史金贵反问,并伸手一把搂住罩面女子。 罩面女子用力一挣,说:“是的,京兆府捕快立刻就到,快点执行交父命令。” “京兆府捕快立刻便到。”史金贵脸色大变,立刻意识问题的重要性,他立刻大吼一声:“来人啊。” 随后他转头对罩面女子疾声道:“此地太危险,你快出去躲躲。” “不,我看着你安全撤出去再走。”罩面女子身材苗条,声音坚定。 罗家车马店伙计周老六冲上二楼,劈头听到史金贵狂吼:“下去放火,放火烧店,什么也不要了,快,快......” 京兆府捕快们在半个时辰后赶到罗家车马店,远远一看,罗家车马店内外浓烟冲天,十名袒胸露背男子正慌里慌张赶着骡马向外逃蹿。 “站住,站住。”捕快们亮出腰刀,冲上去将数十人围住,大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小民们全是住店车夫。”数十名男子见到捕快到来,反倒安静下来,将骡马拢好,七嘴八舌道:“这家车马店伙计疯了,到处点火烧店。” 苏子昂仔细一看,见人群中没有周老六和其余见过的店伙计,下令道:“将这些人全带到京兆府,一一落实清楚身份再放走。” 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罗家车马店中心的二层木楼火势熊熊,如一头火龙狂舞咆哮,迅速房倒屋塌。 “不用查,镖银肯定不在此地。”苏子昂道:“如今唯一出路便是查清镖师下落。” 楚天应声:恩。” 一百九十三节 魔牌 罗家车马店失火,附近店铺掌柜和百姓人家纷纷奔来驻足围观,史金贵头带毡帽,隐在一群百姓身后,面色狰狞,拳头捏的咔、咔大响。 “史公子莫要生气。”身边罩面女子看看史金贵脸色,悄声安抚。 “看到两名捕快头没有?”史金贵向苏楚二人呶呶嘴,道:“我的杀父仇人,若非大伯和三伯一直拦着,本公子早将此二人千刀万剐,锉骨扬灰。” “看到了,他二人是京兆府新来捕快,一名叫苏子昂,一名叫楚天。”罩面女子声音略带颤抖,道:“今日义父派中指叔带人去诱捕二人,结果七死一伤。” “不可能,这两小畜生仅是凝元中期修为,本公子曾和他们交过手,还亲手锤死过苏子昂的婆娘。”史金贵舔着嘴唇,回味击杀于婉的心情,面色浮现出一抹残忍,道:“一定又是大伯和三伯畏畏缩缩,想要抓活的,才给苏子昂可趁之机。” “公子对苏子昂好似特别怨恨?”罩面女子询问。 “当日在无影寨前,若非他巧言如簧,诱使我父亲失手,最后我两手空空逃出生天,至今需仰仗两位伯父生活。”史金贵声音沮丧,道:“本公子一切不幸,均是拜苏子昂所赐。” 罩面女子见史金贵一脸沮丧,柔声提醒:“公子切莫冲动,中指叔等人刚失手,义父此时一定怒火冲天,你千万不要在此时触他霉头。” “本公子懂,眼下尚需大伯和三伯提供修练资源和指点修练法门,一切自会忍着点儿。”史金贵坦言道。 夜色越来越暗,罗家车马店火光熊熊,浓烟冲天,一切罪恶慢慢归于黑暗中...... 翌日,京兆府中。 “罗家车马店起大火了,伙计放的火?一个伙计也没抓到?” “程千源失踪了?此事巧的真是时侯,刘维和快去找找程大人,把他请到京兆府中来......” “苏子昂,楚天,你俩先来看看这个。”京兆府尹田文林连问几声,向二人招招手,甩过一个驿报,道:“淳化县呈来驿报,金刀镖局在淳化县中报案,失踪镖师二十七人,官银十万两。” 然后又问:“你俩给本官仔细说说罗家车马店起火始末。” “昨晚我等赶到罗家车马店时,大火已起,据住店客商说是店伙计纵的火,一直烧到一更天才慢慢熄灭......”苏楚二人将驿报大约一看,然后将当时罗马店现场情况一一汇报。 “此案关健先查人,罗家车马店的伙计和掌柜,金刀镖局镖师,只要找出人,镖银自然浮出水面。”田文林捏捏眉心,沉吟道:“程千源失踪的也真巧,他去那了?” 苏子昂想将京兆府中有内鬼的怀疑说出,但在京兆府数月当差的经历使他明白,没证据的话没有任何力量,绝不能乱说,何况心中对田文林也没有绝对信任。 “田大人,程大人此时突然失踪,下官感觉不安,他是否遇害了?”苏子昂说出此话时,紧紧盯着田文林脸上每一次细小变化。 田文林头也未抬,又伸指捏捏眉心,道:“被害的可能性不大,除非程千源和金刀镖局一案凶匪混合谋做案,被杀人灭口,但这怎么会呢?” 正说着,堂外“哒、哒、”传来一阵脚步声,刘维和匆匆奔进来,道:“禀田大人,程千源大人溺亡,是醉酒后跌入河中溺亡的。” “这么巧?”田文林一脸不可置信,仅沉吟片刻,便下令:“苏子昂、楚天听命,本官命你俩为主,侦查金刀镖局一案,要查清镖局镖师、罗家车马店掌柜和伙计,镖银等下落。” 稍后,他抬起头,面色凝重,道:“还有查查程千源死亡真相,必竟都在一口锅中混过饭吃,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黑白都要有个说法。” 苏子昂见田文林说查程千源时,面色凝重,略带一丝关怀下属口气,心中不禁疑惑,京兆府中的内鬼是谁?为何能事事先知? 在苏子昂和楚天离开蝴蝶园后,武六七迅速将民工的活稍做安排,自己从后山遁出蝴蝶园,直奔洛都城南。 洛都城南有一条胭脂巷。 胭脂巷在洛都十分有名,比不上玉春楼坊一枝独秀,远胜一般妓窑暗门。 武六七来洛都不久后,便找到这里,刚来洛都时囊中羞涩,只能来逛逛腿,待擒获郑七指,攻破螭龙阁后,有机会接触大量金银,心中顿时底气十足。 胭指巷中间有一条碧水河,河上有桥,两岸建楼,一座座精致楼阁中丝乐声声,有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也有陪宿红倌女子,甚至还有色艺俱佳的男童...... 大道千条。 对于修道,武六七看法独特,他要修享乐道,锦衣玉食,尤其不能少了美貌女子,这是自小的愿意。 前方出现一座精美阁楼,气派非凡,房檐上绿瓦在夏日光线中斑驳陆离,一阵阵清脆曲声从楼上传出,隐隐还有一声声女子咯咯笑声。 门梁上挂着三个镗金大字,玉凤阁。 武六七抬头一看,迈腿进了阁楼,一名青衣小厮立刻迎上来,点头哈腰一笑,道:“爷,你来了。” “恩,来了,给爷说说这金凤阁的规矩?”武六七大大咧咧,昂首站定。 青衣小厮道:“爷要听曲儿养养神,还是要寻***练练体?” “养神怎么说?练体如何讲?” “一支曲儿一两银子,练体从十五两银子起价,头牌红倌需要一百五十两。” “既养神,又练体,把本楼最美貌的女子都给爷划拉来,让爷全部先过过目。”数日前攻打螭龙阁,武六七向木桑子讨个差使,打扫战场,掩埋尸体,从各个尸首上搜搜刮刮,千把两银子到手。 片刻后,一群年轻女子袅袅上楼,个个身材苗条,妆容精致,个个比太华山下武安县如意坊中两名女子美貌数倍。 “这个......”武六七一连点了三个,心中暗道:“子昂啊,你一个矿工儿子天天抓贼,我一个铁匠儿子日日娇娘,咱哥俩都忘了出身,不守祖业,各寻各的乐吧...... 两日后,京兆府中。 苏子昂和楚天正在商讨案情,两人来京兆府数月功夫,如今开始单独办案,等于实质领兵。 田文林体贴下属,仍派王杰和刘维和各带十名捕快协助破案,对于王杰,苏子昂十分喜欢,而刘维和身后有李捕头的影子,苏子昂无法拒绝,只得派他带人查程千源死因真相。 “苏大人,程大人确死于醉酒溺亡,这是府中忤作和酒馆掌柜等数人证词。”刘维和说着递上数份证据,道:“程府已搭起灵堂,准备给程大人送行。” “走,去给程大人送送行,另外见见程夫人。”苏子昂道。 程府在敦志街附近,门中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将军死百将临门,夫人死一兵不至。”楚天低声叹息。 程家灵堂摆在后院,程千源妻子王氏,还有三个孩子,个个披麻戴孝,苏子昂和楚天两人递上二百两银子。 “感谢两位大人还记挂千源,登门祭奠。”提起程千源,王氏收下银子潸然泪下,施礼道:“奴家代亡夫谢过二位大人。” “嫂夫人。”苏楚二人还了礼,道:“今日前来一为拜奠程大人,二来想询问一下嫂夫人,程大人近日可有异常之处?” “亡夫近三年来极少着家,回来大多倒头便睡,极少和妾身说甚。”王氏想了想,忽然说道:“若说怪异之处,奴家发现亡夫常独自看着一个木牌发呆。” “木牌?” “两位大人跟奴家来。”王氏带两人离开灵堂,来到前堂,一会从内室中取出一块乌木描金腰牌递给苏子昂。 犹如一道电光轰然一闪,苏子昂顿时呆呆发愣。 乌木腰牌用乌木制成,一面用金漆刻有一只手掌,四指弯曲,小指笔直挑起,稍一细看,木牌上描有一片片暗纹,似一团云雾在手掌四周缭绕,衬托的手掌极有气势,背面用金漆描着甲丙丁、一十四号几个字。 乌木腰牌以前曾见过二次。 一块是在太华派烈火峰弟子常子达手中见过,来自叛徒蒋子明,第二块来自洛都天星帮齐师爷,第三块竟来自京兆府一名捕快头儿程千源,天南地北,职业不同,他们相互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空中仿佛出现一张深不可测的大鱼网,蒋子明和齐师爷,程千源可能都是其中一个网眼儿,鱼网的背后,谁是渔夫?谁是鱼? 苏子昂甩甩头,将念头收回来,道:“多谢嫂夫人,在下和师兄先回去,嫂夫人若有困难可到蝴蝶园寻在下便可。” 王氏施礼道:“多谢二位大人。” 出了程府,两人来到敦志街上,“叮叮当当......”一阵清脆铃声从夏风中传来,声音清脆幽远。 苏子昂一抬头,一个巨大金色承露瓶映入眼中,对面大佛寺中金光塔金光灿烂,一名凤眸含威,明艳妖娆的美少女在心头倏然浮起,独自一笑,暗道:“小哑巴,哥哥是不是应当看看你?” “苏师弟,你独自笑什么?”楚天询问。 “想起一名旧友。”苏子昂收敛笑意,举起乌木腰牌,道:“这乌木腰牌,我曾先后见过两次,分别在烈火峰常师兄处和天星帮齐师爷处见过,如今又在程千源处见到它,它们只间相互是何关系呢?” 楚天一笑,摇摇头,表示无话可说。 一百九十四节 袭杀 晴空万里,夏日薰薰。 苏子昂和楚天在十字大街上随意的走着,离开程府前,将刘维和等捕快留在程府帮忙二天。 两人一路从听风巷头转向蝴蝶园,听风巷中居住大多是普通百姓,家家户户,常有小孩和鸡狗从身边叫嚷着,欢笑着跑过。 走到巷尾时。 一名身材佝偻老妇带一个小男孩迎面而来,老妇人时时低声咳嗽,小男孩紧紧偎在老妇人身边,双方擦肩而过,老妇人脚下一个踉跄摔倒,正好扑到苏楚两人面前。 小男孩立刻弯腰去扶老妇人,一拉未曾拉动,楚天伸手欲扶,苏子昂早已抢先一步,将老妇人扶起。 “嗖”一声。 寒光一闪,五枚箭矢如闪电般从小男孩手中飞出,一下没入苏子昂小腹中,楚天毛骨悚然,方才弩弓机括声十分熟悉,正是忘归弩在发射。 箭去忘归,一去不返。 忘归弩由岭南黎氏定制,弩弦以五百年以上蛟筋经过药材数年浸泡,一弩五箭,元婴修士若被近距离射入小腹,必会一击毙命。 老妇人仰起头,浑浊双眼杀气凌厉,手一翻,一柄短刃闪电般插向苏子昂后背。 兔起鹘落,苏子昂“噗嗵”一声趴俯在泥土中,身体缩成一团,痛苦挣扎痉挛。 “苏子昂?”楚天痛的一声大吼,声音嘶哑,青琅剑向老妇人一个疾刺,老妇人左手一分,又亮出一柄短刃,交叉一架将青琅剑崩飞。 小男孩在地上一个翻滚,双手一抬,忘归弩箭机括“嘎嘎”大响,五枚寒芒在阳光下划起一片惊艳弧线,如风急射楚天小腹。 “苏子昂,你快起来。”楚天引剑一划,一道土墙虚影席地卷起,箭矢透过术墙,青琅剑连圈数下,将箭矢一一斩落。 两个人影从楚天身后出现,正飞速掠近,对面老妇人一抬手,机括连响,五枚弩箭雨般飞出。 “一剑红尘,逍遥凌云。”楚天一声清吟,使出太华派凝元境神通凌云步,凌云步是一式防中带攻招式,施术者凭一口灵气,随修为高低,在空中能转折三到七步。 楚天没有防,只有攻,在空中一个转折,剑光一起,居高临下,剑如匹练,一剑向老妇人和小男孩斩去。 青琅剑刃尖青芒闪烁,竟似武士刃之火一般凌厉,剑尖所指,神挡杀神,佛当斩佛。 老妇人和小男孩两名杀手不肯拼命,两人身影倏地一闪,将楚天让过。 楚天身形一掠,一个御风术纵到苏子昂身边,伸手一摸,苏子昂身体柔软,却没看到血迹。 一股凌厉劲风从背后袭来,老妇人是一名元婴境武士,小男孩是一名八级武士,武士最适合短距离爆发,以快取胜。 楚天无奈,只得跨前一步,挥剑在身后一划,一道土幕席地卷起,扬声大呼:“武六七快来。” 老妇人和小男孩目光一寒,凌空蹦起,一左一右,,短刃如电向楚天一个大凿刺。 楚天不舍得离开苏子昂,挥剑全力一架,“铮”一声,火花飞溅,脚下一个趔趄,连退数步。 老妇人和小男孩冷冷一笑,一步跨过苏子昂身体,刀出无情,又是一个大凿刺,斩击楚天。 一道剑光萧瑟一闪,惊艳寂寥,如忘川河边无常睁开双眸,轻吟低唱,从下方向上斜刺,一剑刺入老妇人腹中,血花飞溅。 “嗖”一声。 一片寒芒闪起一片幽光,孤云出岫,直直没入小男孩胁下,一阵惨叫声在小男孩嘴中响起。 苏子昂一跃而起,不理老妇人和小男孩,一个御风术向两名手持亡归弩的青年男子扑去,以剑当刀,当头硬劈。 事起猝然,一切快如电光石火,两名青年杀手一脸不可置信,想也未想,抬手将亡归弩箭矢一古脑儿向苏子昂射去。 “嗡”一声。 一头古熊术影在听风巷中飞出,双臂环抱,如抱婴儿般将苏子昂环抱,以背脊将十枚亡归弩箭击飞。 “苏师弟,你没事?”楚天从身后一个御风术掠至,飞势如虹,苏子昂哈哈一笑,他已看出,两名青年男子均是七级武士,没了亡归弩箭威胁,又不会蚩灵盾护身,面对有术法可以远攻的修士,只有等着被虐杀的份。 “嘭”一声。 一道黑烟在听风巷中爆裂,烟中弥漫着辛辣味道,隐约能看见,两名青年男子已转身遁逃,苏子昂叫道:“楚师兄,穷寇勿追,饶他们一命吧。” “苏师弟,你没事吧?”楚天回头仔细检查一下老妇人和小男孩,确认已死透,回头询问。 苏子昂摸摸小腹,小腹隐隐生痛,方才若无青瑶留下雪蝉衣护身,此时躺在地上的便是自己,他抬头笑笑,道:“没事,多亏青瑶师妹救我一命,下次再有这种机会,咱俩得演的更象点,方便我偷袭。” “青瑶师妹救命?”楚天愕然不解。 苏子昂不想将青瑶留雪蝉衣之事和楚天说明,便笑道:“方才他们没射透我,多亏是你,要是六七在,多半会踢我一脚,看看我是否死透。” “好险,从正门走不行,从听风巷走还不成,咱俩这是多遭人恨。”楚天也笑了起来,道:“这伙人一定是螭龙阁派来的。” “他们和胡人那伙人不是一起的?”苏子昂忽然隐约感到是两伙人在暗中盯上自己,看来以后要步步小心,绝不能给对方留下任何机会。 甚至,在京兆府中也要步步小心,好在如今有了蝴蝶园可以落脚。 小男孩带了两架忘归弩,老妇人带了一架,两个身上乾坤袋中所藏不丰,加起来约有万余片灵石,数块灵晶,和一些普通丹丸。 另有一本短刃修练秘籍,和十余张符术,有加速的风行符,暂时提高力量的蛮力符,四柄短刃均是玄金乌铁打制,品质不错。 “一人两把留着吧,说不准有用。”苏子昂将两把短刃扔给楚天。 半个时辰后,听风巷街长匆匆赶到,叫来人手将尸体拉走。 蝴蝶园中,人山人海。 武六七站在一张破桌子,用力呼喊着,园中人头涌动,看模样约有千八百号人。 “咋了?”武六七见二人一身灰尘和血污,立刻蹦下来询问:“外面有追兵嘛?” “有、有,六七快替我俩挡一挡。”苏子昂脸色登时惶恐不安。 “谁这么狂,敢杀进蝴蝶园中来?哥和他们拼了。”武六七祭出巨阙剑,狂叫着冲出园外,工匠们不知发生何事,纷纷翘足相望。 一名绿袍官员挤过来,正是工部官员,一拱手,道:“苏大人,这些工匠都是本部常年使用的熟手,只是价钱贵些,小工二天一两银子,大工二天三两银子。” “就要用熟练工匠,安全干活快。”苏子昂想了想,询问:“若正常情况下,按图纸大约多久完工?” “苏大人盖的园子,想使用何种材料?” 苏子昂道:翠竹轩要用洛都最名贵的材料,内府居室用中等,外府用普通材料。” “三天可筹足材料,一个月内可初步完工。”绿袍官员道。 苏子昂又递过一封银子,道:“一切有劳大人劳心。” “苏子昂你个狗东西,敢耍哥哥开心?”武六七提着巨阙剑从园外飞奔回来,身后带着王杰。 苏子昂立刻告饶,道:“师姐夫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大人,这是罗家车马店掌柜和伙计的画像,府中画师刚画出来的。”王杰递上几张画像,道:“兄弟们寻了一些水鬼在罗家车马店一边洛水中摸,摸出不少骷髅骨头......” “哦。”苏子昂应了一声,接过画像仅看一眼,忽地双眼发直,双手一松,画像滑落,他喃喃道:“史金贵?” 王杰连忙将画像又捡起来拢好,问:“苏大人怎么了?” 武六七和楚天见苏子昂神色异常,也接过画像查看,见罗家车马店掌柜年纪不大,身描金红袍,身材高瘦,鼻高眼深。 “这是无影宗少寨主?”楚天扭头看了苏子昂一眼,迟疑询问,武六七仔细看看,肯定道:“没错,正是他,这人长的鼻高眼深,极象一名胡人。” “他就是一名胡人。”苏子昂接过画像重新仔细查看,眸中泪花闪烁,感觉在深邃黑暗中看到一束光,一瞬间有了前进方向,心道:“天见可怜,定是婉儿神灵佑我,竟找到这个畜生。” “他是无影宗少寨主,弥勒佛一定和他在一起,此事需立刻报告木师伯。”极少激动的楚天兴奋的说:“若能找到弥勒佛下落,咱们可给本派立下首功一件。” “巧极了,巧极了,史金贵一定也知道我在洛都,相信他会来找我的。”苏子昂喃喃自语:“立刻传讯木师伯,他老人家一定喜欢这个消息。” 王杰道:“苏大人,洛水中发现大量人骨的事儿怎么处理?” “你回府派人通知淳化县,让金刀镖局来认认,看人骨中有没有金刀镖师。”苏子昂冷静下来,道:“然后让府中画师重新画史金贵长相,谁若画的像,必有重赏!” 一百九十五节 验骨 一名旅人在大沙漠中跋涉,黄沙万里,一望无垠,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绿渊...... 苏子昂眼下就是发现绿渊的旅人,全身所有毛孔开放,将知道的信息逐一思索归拢,选择来洛都进京兆府当捕快,是因少年时感觉捕快威风强大,一来可接近天牢,或许能见到母亲和姐姐苏子青,二来可借机寻找弥勒佛和史金贵。 刑部掌管天牢,但刑部尚书兼京兆府尹田文林一直高深莫测,身上又疑云重重,苏子昂绝不敢相托寻找母亲和苏子青。 结果,史金贵自己先跳出来,这也许便是冥冥中的天意! 蝴蝶园女童遗骨案、天星帮齐师爷、城东码东胡人案、还有史金贵意外出现,他们之间似乎存在一条若有若无的暗线,可以串联起来,只是目前缺少那根主线。 他们统一行动,行为果断,杀戮无情,对敌对已从不留活口,武器是无常刃,修练赤红风刀刃为法器,元婴境修士能召唤傀儡,使用兽皮提高遁速......还有,杀人后使用一种丹药将人体炼化,但不彻底,骷髅头和大腿骨,手臂等大半残留,这也许是手下人干活不认真所致,也许是丹药不够精致。 最后还有神秘乌木令牌,为何在天南地北,职业不同的三个人身上出现? 各种念头在苏子昂心中不断盘旋,象一团破乱麻线,理不出一根主线,他晃晃头,决定先从能摸的着的两件事入手。 一是让金刀镖局中人来罗家车马店辨认遗骨,二是将弥勒佛的消息汇报木桑子,也许木桑子会有更英明见解,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 可苏子昂奔到铁马道观时,道观中不见木桑子,据姚观主说木桑子在一日前外出,尚需数日才归...... 一日后,洛水岸边,罗家车马店。 院中原来二层小木楼彻底化成灰烬,八个大通间焦糊一片,残存半堵墙头,四堆白骨阴森森的摆在洛水岸边,每一堆都似小山峰高,骨头乌黑,挂满污泥。 院中一片鬼气,罗家车马店宛如人间地狱。 金刀镖局镖头陈河带领三名青年镖师围着一堆白骨翻看半天,放声大哭:“朱老弟,你们死的太冤了......” “陈镖头,能断定白骨中有金刀镖局的人。”苏子昂问道? “苏大人请看。”陈河指着地面残骨一一指认,道:“这具尸骨左臂绑有袖箭皮套,皮套上缀有吴字,正是镖师朱正雄的,这个骷髅头上罩有一个铁套,是镖师魏大虎的,他生前让山匪砍开头骨,只得做一个铁头套遮蔽风雨......” 苏子昂一时无语,望望四堆白骨,感觉人落在罗家车马店中人手中,真是命贱如猪,但他确定一件事,金刀镖师不是和胡人凶匪合谋,而是被害。 “苏大人是太华派弟子?咱可算一家人......”陈河话说半截,不知想起啥,又将话憋回,拱拱手匆匆告辞。 苏子昂不放心,又令捕快王杰将见过史金贵的人叫到面前,一一仔细询问。 “史掌柜人傲气,又高又瘦,在小人铺中买东西从不多说一句话,给了银子就走人,因此小人常惦记他来买东西......”杂货铺薜掌柜长相淳厚,规规矩矩回答。 “史金贵长多高?” “比小民能高出约四指。”薜掌柜伸出四根短粗手指,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个高度。 “他说话是不是左边眼角会挤出几道皱纹?”苏子昂伸手在左边眼角比划一下,又问:“是不是用这眼神看人?” “对、对、史掌柜就是用这眼神看人。”薜掌柜笑起来,道:“原来苏大人见过史掌柜。” “何止见过,和他关系还不错。”苏子昂已完全确定史金贵身份无疑,打发走薜掌柜后,他抬头下令:“兄弟们收队,回京兆府。” 十字大街,人流如织。 妙月医馆门口排出两排人龙,正在赠送免费丹药,娟子远远大叫:“两位大人拿一粒消暑丹吧,消暑下津,灵着呢。” “多谢娟子姑娘好意,改天来领。”苏子昂拱手道谢,回头询问楚天:“楚师兄,我每次经过林月医馆,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楚天摇头说道: 一名干瘦老头挑着担子,担子头各挂一个大竹筐,一颤一颤迎面走来。 苏子昂心中一动,刚在听风巷吃过螭龙阁老妇人和小男孩的亏,他对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心存警惕。 干瘦老头一边走,一边轻轻咳嗽,和苏楚二人擦肩而过时,脚下一滑,担子一晃悠,向众捕快甩了过来,楚天纵身一跳,远远避开。 苏子昂一伸手,伸掌怀前一抓,正好抓住二根闪电般伸来的手指。 “娃儿不简单,竟能抓住爷爷的手。”干瘦老头甩下担子,当街一站,意气风发,身上暴发出一股威若山岳般的元婴境修士气势。 “哈哈......”苏子昂纵声大笑,紧紧抓住燕千户的双手,叫道:“爷爷还我银袋子时,便猜你早晚必会现身,方才这一抓练了无数次。” 周围一群捕快见两人神态亲昵,显然早有交情,便散开站在四周。 “居然混到京兆府做捕快了。”燕千户看看苏子昂身上官袍,撇了眼四周捕快,伏耳低声说:“爷爷是贼,娃儿是官,咱俩要不要合伙搞票大的?” “搞票大的?”苏子昂一把抓住燕千户手腕,笑道:“快跟本官走,把你送到无间海作苦役去。” “哎呀,你个没良心的娃儿,看爷爷揍你。”燕千户戏笑起来,身上元婴境修士威势一扫而光,道:“当年烛龙出世,无间活中一片混乱,爷爷到处找不到你,曾认为你已埋身无间海,不料竟在洛都相逢。” “爷爷在洛都何时发现我的?”苏子昂忆起旧情,心头一片柔软,不胜唏嘘。 燕千户道:“你当日游街夸官,我正好在一家茶馆和一位老道友喝茶,抬头一看,这披大红花的官儿不正是小娃儿嘛。” “爷爷那时见到我,却等到今日出现,对我一点也不好。”苏子昂一脸不高兴。 “娃儿冤枉爷爷了。”燕千户道:“太华木桑子一直在你身边随时出没,他可是名震天下的华神真君,我可不敢靠近。” “苏师弟,这一位老先生是?”楚天一脸大问号。 苏子昂笑道:“这是燕爷爷,我很早以前的一位旧友。” “晚辈楚天,见过燕爷爷!”楚天躬身行礼。 “免礼,免礼。”燕千户一愣,忽然想起自己是一个鼠贼,在一群猫面前晃来晃去实在不妥,道:“娃儿,爷爷和一位道友新发现一个秘境,据说其中藏有仙家异宝,且去探探真伪,等你蝴蝶园落成时,再来寻你。” “燕爷爷等等......”苏子昂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可不想放走燕千户,伸手一抓,不料燕千户身影晃了两晃,便不见迹影。 “苏师弟,这位燕爷爷到底是谁?” “一个大枕头,刚困了,这个大枕头便自动凑上来。”苏子昂可不愿介绍,旧友全是狱友。 “什么叫大枕头?” “解决天星帮的枕头,若多抓几个郑七指,咱便能大大发财。” “发大财好,可以换灵石修练。”楚天一脸笑容,问:“金刀镖局的案子怎么破?” “一是让兄弟们去查查一些细节,比如店伙计身份官牒出处,二是大张旗鼓搞声势,画影图形发海捕文书,让史金贵身后的人知道,京兆府在找他们,一定会把他们查出来。”苏子昂道。 楚天道:“史金贵背后的人是谁?” “弥勒佛是兄弟四个,老二死我手中,老四被掌教真人一招拍死,还有两个,一定潜伏在洛都某处。苏子昂捏了捏拳头,道:“我会把他们全抓住。” 两人回到京兆府后,立刻求助田文林,增加画师,画出大量史金贵和店伙计的画像,派快马在洛都内四处张贴,并抽调大量捕快,在罗家车马店附近询问百姓,打听和罗家车马店有关的一切消息...... 数日后,洛都洪宅中,弥勒佛兄弟俩相对而坐,案上摆着数张史金贵悬赏告示。 “苏子昂好似我史氏一族的煞星,老二和老四生死都和他有关,如今广发海捕文书,又咬上金贵不放。”大伯说道:“派中指叔带人去抓他一个凝元境小修士,结果六死一伤,真是天不逢时。” “碰巧而已。”弥勒佛语气平静,道:“二哥和四弟的事是凑巧,万神谷九婴僧人应和苏子昂无关,当日也应是凑近恰逢其地,只能说苏子昂运气太好,当日躲过一劫,眼下忌惮的,还是太华派木桑子。” “木桑子乃是成名多年的华神真君,他有京兆府的势力相助,明着斗,本帮肯定斗不过他。”大伯神色凝重,问:“四弟你离晋破化神境尚须多久?” “明年春雷来临时,便可尝试度劫化神,万朝来邦前我去见见大师哥,和他讨教一番如何安度雷劫。”弥勒佛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道:“若我度劫化神成功,便不须遮遮掩掩,先出手捏死苏子昂这个到处蹦达的小蚂蚁。” “世上事,全是先用计谋争取,不行便打,最后凭力量取胜。”大伯道:“洛都内如今这么紧,要不要让中指叔带人把镖银和露过面的人全转走?” “必须转走!我早说过力小莫侮大帮,咱们优势是在暗处,力量不够强大时,一定要敛藏形迹,千万不要让金吾卫和金鹰卫再盯上咱们。”弥勒佛平静的分析完,道:“等咱大计谋成,天下尽在掌中,一个苏子昂,甚至连太华派,一切微不足道。” 大伯问:“金贵要不要也派出洛都。” “苏子昂在洛都,他不会走。”弥勒佛道:“他和四弟一样属驴的,啥事由着性子来,想干谁就干谁。” “唉......” 一百九十六节 元婴武士 湛湛蓝天,幽幽碧水。 碧水大江一路向西,两岸全是逶迤高山,岸边长满一片片绿色芦苇,放眼一望,眼中是一片翠绿。 三条大木船逆水而上,为了安全起见,船和船之间相隔数百米。 一根长长的纤绳从大木船上延伸到岸边,数十名纤夫光着脊梁,脚蹬着江石,一边吆喝着号子,一边稳步前进。 船行速度缓慢。 一步步终于进入一处水流平缓的大湖泊中,两岸纤夫们将纤绳系在岸边石头上,全部坐下歇气。 罗家车马店伙计周老六倚在第一艘大木船边向两岸张望。 “周老六,中指叔有令,一路上不许露面。”罗家车马店另一名伙计周老五从船仓中伸出头,低声吆喝。 “在这破船上呆了五六天,快闷死了,我要透透风。”周老六抻抻长腰杆子,一脸不服。 “委屈大爷且到仓中避一避。”船老大赤红脸上挤出一丝卑微笑容,指指水面,说:“若被附近黑龙寨龙老大他们发现,可不得了。” “龙老大算什么东西?”周老六伸出大手向船老大脖子一划拉,面色狰狞,问:“知道大爷这手杀过多少人嘛?” 船老大呵呵一笑,道:“呵呵,大爷你真敢吹。” “吹?”周老六目中杀机一闪,道:“信不信把你剁了,包成肉包子吃了?” “呵呵,小人信,小人信。”船老大又呵呵一笑,向船尾摸去。 “回来,回来和我接着吹。”周老六大叫,一抬头,面色顿时凝固。 四团黑芒从远处河面掠波飞来,一路黑气翻腾,径直堵在大木船头不动。 为首一名黑大汉,身材剽悍象一尊石塔,透出一股阳刚之力,身后三名黑大汉同样身黑如墨,各自脚踏一柄九环鬼头刀,象四尊力量无穷的古神,堵住去路。 “龙爷好。”船老大从船仓中跳出来,一脸圆润笑容,抱拳道:“船上是来自洛都的粮食商人,求龙爷高抬贵手,放小人走趟船。” “洛都粮食商人?” “对,全是洛都粮食商人。” “骗鬼?”龙老大嘴角一翘,棱子眼象一把明亮刀子,冷冷一瞅,大吼道:“本朝商人和屠户须穿黑衣,船上人全穿啥色袍子?大船吃水这么深,拉的是银子吧?” 吼声象一头老虎在仰天咆哮,霸气肃杀,卷起一圈圈涟漪气波,在半空中飘散,船老大脸色一变,无话应对,知道这次躲不过。 “不想死的话,把船停住,船上人全到船板上蹲下。”龙老大语气强硬,不可置疑,生死大权一切在握。 他伸出一根手指,霸气再次强调:“不想死的,扯着耳朵蹲在船板上。” “忽啦啦”一阵颤抖声。 大木船轰然下锚,一阵嘈杂脚步声中,船老大和船夫们全冲上船板,双手抱头,乖乖抓住耳朵。 “中指叔,咱怎么办?”周老六望望船下碧水幽幽,一脸死灰,低声问:“快拿个主意?” “先不降,这四人气血旺足,脚踏九环鬼头刀,看模样应是四名元婴武士。”中指叔脸色有些苍白,说:“咱后面两条船上各有一名中指元婴修士坐镇,若能集合一起,不惧他们。” 这次押银出行,为了安全起见,三条大木船上各有一名中指元婴境修士坐镇,中指叔趴在船蓬向后一看,脸色登时大变。 “中指叔,你怎么了?” “坏了,中计了,这船家和船夫们怕全是山匪。” “怎么说?” “后面两条船一直没跟上来,只有咱一条船被固定在这湖泊中,这不是摆明要各个击破嘛?” “唉,智多伤寿,聪明人往往死的快。”原本蹲在船板上双手扯耳的船老大忽然挺身而起,威风凛凛,目蕴嘲讽,身上腾升出一股元婴境修士气息。 中指叔满嘴苦涩,对方五名元婴修士,一名潜在船上多日,将自己底摸个透亮,四名元婴武士从四面将全船罩定,连遁逃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你是什么人?” “本人黑龙寨军师。”军师冷笑一声,道:“甭想遁逃,这招关门打狗术本寨演练数百次,从无失手,若不归降,本军师大可下令沉船,再痛打落水狗。” “能不能谈个交易?”中指叔摆手下令,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船仓中众人上弩箭,准备法器,他要做拼死一博,伙计周老六一愣,眼晴急速转来转去,随后一个鱼跃蹿出船舱,大叫:“我投降,船里的人手上有弓箭,他们不降......” “屎不拱着腚不拉。”九环鬼头刀上的龙老大一声怒吼,恶狠狠下令:“老三和老四去船上和军师一起拿人,不降者全部诛杀。” 木船两边各跳下一名黑大汉,杀气腾腾,一顿足,大船左右摇晃,一振九环鬼头刀,大喝:“不降者死!” 龙老大不动声色,手一动,掌中多出一条长长五色软索,软索五色缤纷,散发出一股股妖异灵力,对面龙老二手中多出一面幡旗,旗上描有一道道符纹,隐隐弥散着一圈圈煞力十足黑气。 五色索和镇魔幡是龙老大重金收购的中品灵器,主要用于偷袭或锁拿船上修士。 中指叔若想遁逃,身体临空一瞬那,法力全敛用于御器,十有八九被拿个正着。 中指叔将灵识收回来,一脸苦笑,对方五名元婴修士配合默契,特别左右两名武士手中竟持有两件中品灵器,虽不知威力如何,但想来必长于锁拿。 今天,自己算是栽到家了,地势,实力,心计无一不落下风。 “准备,和他们拼了。” 中指叔话音刚落,船板上的黑龙寨军师立刻发现,大叫提醒:“他们不降,要拼命。” “旋风斩。”龙氏二兄弟一声大喝,双手攥紧刀柄,以脚为轴,身子陀螺般急旋,巨大鬼头刀呜呜旋成一个巨大刀山,刀背九枚铜环铿锵蹦响,威势开山破石。 “嘭嗵”一声巨响。 船舱轰然粉碎,木屑四飞,中指叔一声大喝,一柄赤红风刀刃腾空升起,向手持五彩软索的龙老大袭去,伙计周老五人影腾空而去,大叫着一刀向龙老二劈去。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兔起鹘落,中指叔身体一斜,从船舱一侧纵出去,径直向水中遁落。 龙老大一声冷哼,伸掌一推,武士“蚩灵盾”随掌推出,将赤红风刀刃击落,龙老二直接一个冲拳,将伙计周老五一拳打的血肉崩溃,跌入河中。 军师立在船板上嘿嘿冷笑,掐诀一抖,水中银光闪烁,一张鱼网上挂满一个个紫铜铃铛,从水中浮出,叮叮当当,迎着中指叔一把兜住。 “呵呵,本军师谋划一切,十个能有七个想从水中遁走,紫铃网早等着你呢。” 军师掐诀颂符,不时将一道道法诀打进紫铃网中,鱼网越收越紧,中指叔掐诀一招,一头巨大青狼傀儡在网中出现,全力一拱,紫铜铃铛警讯大响。 龙老大脚踏九环鬼头刀一闪而下,“啪”一拳,将中指叔直接打晕,动作简单粗暴,大木船上剩余的人相互看看,一个个灰溜溜上了船板,扯着耳朵蹲下。 军师哈哈一笑,向龙老大道:“老大,让下艘船上来吧。” “再拉条船上来。”龙老大一声呼啸,两岸纤夫们看完热闹,站起来向下游走去,一路笑谈着中指叔的笑话...... 二日后,洛都一处精舍中。 “食指大人,咱的人在河下郡全被劫了。”一名黑衣人说道。 “被谁劫了?中指叔他们呢?”食指大人隐身黑暗中,声音又快又急,还有一丝焦急,道:“近日凶煞罩头,连番出事。” “食指大人,京兆府发出海捕文书,属下便安排罗家车马店所有人走水路。”黑衣人喘了一口气,说:“船经过河下郡时,逆水行船,黑龙寨山匪设伏,将三艘船一条条分开,逐一击破。” “山匪都懂得用计了?竟比苏子昂还狡诈?”食指大人上前一步,蓦然正是大伯,他说道:“镖银全失了?” “是的,加上本帮近来库存,全部约有六十万两。”黑衣人禀道。 食指大人问:“谁逃回来了?” “最后一艘船上的人发现情况不对,一番恶斗后,一名中指元婴修士遁回,其余人被捉。”黑衣人如实回答。 食指大人问:“中指叔他们人是死是活?” “眼下情况不明。” “黑龙山寨中人实力如何?” “有四名元婴境武士和一名元婴境修士现身,另外还有上千名普通匪众,中间不少凝元境修士和七、八阶武士。” “调八百名黑鲨甲卫二天内赶到河下郡外集结,夜袭黑龙寨,杀人、夺银、抢人!”食指大人干脆利索下令:“你眼下出发,去将黑龙寨外所有地势和情报摸清,两日后中午传给我。” “食指大人,两天内调八百黑鲨甲卫穿郡过县,是不可能完成的,若被沿途郡县古夏守军发现,本帮实力将大白天下。”黑衣人提醒。 食指大人道:“若中指叔落到敌人手中,一切照样大白天下,而且暴露的更彻底。” “马上执行命令!”食指大人声音冷酷强硬,荡漾着一股强悍战意,道:“若有差错,帮规处置,绝不容情。” “诺,属下遵令。”黑衣人明白一场死战不可避免,领令而去。 一百九十七节 强攻 二日后。 黑龙寨背傍大山,腰偎碧水,山是恶山,水是黑水。 食指大人站在一片山岭上,默默注视着远方模糊不清的黑龙寨,黑龙寨隐在一片瑟瑟斑驳的山岭上,象一头充满野性的猛虎,力量十足,危险暴戾,一切皆是未知。 八百名黑鲨甲卫隐在身后山岭下,每一名战士皆身穿一套精黑鲨铠甲,每一套铠甲都价值不菲,普通刀剑,难伤分毫,人人浑身透出一股强悍杀气。 十余条人影坐在远处一片山石上,各自分成一团,有弥勒佛,有史金贵,还有一名罩面女子,女子身材曼妙,披一条红纱巾,在风中飞舞,如一株静静的曼殊沙华。 食指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身后这些人,基本全是他一族中人,也是他在古夏王朝所有力量,这些人中,也许有人不愿意来参入这场战斗,却又不得不来,一切莫明其妙,一切势在必行。 只是一战后,不知能有几人还? 他抬腿,绕开弥勒佛和几名男修,来到罩面女子面前,恭敬说道:“食指,稍后暮时请你出手拔除哨斗。” “嗯。”罩面女子冷冷应声,没多说一个字。 这一切,好似全因苏子昂侦破罗家车马店引发,一切好似又不是那么回事。 龙老头将周老六一伙人抓回黑龙寨,径进扔进水牢中,直到今天午时才将一伙人提到寨中大堂。 “军师,认真审审他们。”龙老大四子棱子眼乜斜着,将脸上胡子毛扒拉出一道缝,道:“这伙人不简单,数十万两银子,还有半船上箭头。” “哎,得令。”军师一声应答,兴冲冲的递上几张官府告示,大叫:“老大不用审,这几位全是洛都最近名人,可惜差一名史金贵。” “真的?”龙老大兴冲冲跑下来,一看画像告示,不信道:“长这熊样还有人要找他们?仔细搜下他们身上,连裤裆也要搜一搜。” “是,这就搜。” “下午派个人去洛都,找到京兆府,问问他们,若肯每人加点银子,这些人全部打包全卖给他。” “是,这就派人去洛都。” 子夜,明月悬空。 黑龙山上不论是山,或是岭,极少见到树木,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山间只有一条可以三匹马并行的山道。 在黑龙山的最高山脊处,有三处哨斗,每名哨斗中均有两名黑龙寨的匪兵放哨。 月明如水,夏虫鸣叫。 一道人影如烟般从月色中掠来,似一抹幽魂,所过之处,夏虫停止鸣叫,径直飞到第一座哨斗上,稍后,又陆续掠过第二座和第三座哨斗。 半盏茶后,一队黑甲骑马从山道中悄然驰来,夜寂静,听不到一点马蹄声和嘶鸣声,方向直扑黑龙寨。 空中人影一路过关斩将,直扑黑龙山大寨,“叮叮、叮......”一阵清脆铃声猛然响起,响声在月夜中显得无比吊诡,空中人影一顿,就象鱼儿游进大海,失去身影。 四名寨兵现身,两人一组站在山寨门楼两边寨墙上,向天空张望,一名寨兵低声叫道:“王大嘴,王大嘴,你俩看到啥没?” “没,是不是鸟儿撞到网上了?” “没看到,再看看。” 一道人影在寨墙上出现,如幽灵飘浮,沿着寨墙箭垛一溜飘来,光影如幻,一道馥郁香味在夜风中飘出,瞬间扑进王大嘴鼻孔。 “谁?” 王大嘴和一起巡夜同伴“唰”的擎起斩马刀,发出询问,人影一闪而过,王大嘴和巡夜伙伴缓缓歪倒,多一个字也未能发出。 对面两名巡夜寨兵似乎感觉不妙,大声询问:“王大嘴,王大嘴,你俩干啥呢?”人影如魅飘来,两人一样未能发出一声,身体软软歪倒。 月夜寂寥,月色如银。 黑龙寨中很静,一点灯火没有,竟没有派寨兵巡夜,好似对防守安全非常自信,一排排房舍似睡着了般安静,寨墙上人影径直扑向寨门。 寨门用黑铁和粗木构成,厚重结实,门闩以黑铁打制,人影站在寨门前,伸手划拉半天,竟没打开寨门。 一道赤红色光芒一闪,一枚赤色海螺法飞越寨墙,落到寨门前,光华敛尽,弥勒佛在月光中走出。 “让我来吧,机关之术我在在行。”寨门前人影一闪让开,夜色中弥漫一股淡淡馥郁香味。 弥勒佛抢到寨门前,一伸手,微一扭动,然后振臂一推,寨门缓缓打开,一股山风登时从寨门中吹进来。 “食指,寨中太安静,多半有鬼。”弥勒佛轻声提醒。 “嗯。”人影冷冷应了一声,正是白日罩面女子。 寨门一开。 八百名黑鲨甲卫鱼贯通过山寨大门,行进时马不鸣,人不语,宛如一队幽灵在月色中飘闪,骑兵人人脸部带着一付黑色皮具,进寨后迅速抢占寨门两边。 食指大人在最后现身,他向女子道:“有劳食指出手破门。”女子食指一声不发,静静隐入黑暗中。 “食指大人,如何行动?”一名黑鲨甲骑兵低声询问。 “黑龙寨山匪全杀光。”食指大人简单下令:“找回全部失银,本帮中人死活都要找到!” “得令。”黑鲨甲骑兵迅速吩咐下去,八百名骑兵迅速分成两个大队,一队下马抽出弯刀,一队仍骑在马上在寨门前警戒,四百名黑鲨甲骑兵悄无声息的潜进寨中。 月光如练,寨中寂静,静的瘆人可怕。 一名黑鲨甲卫士手持弯刀,一步步向前摸去,月色一破,一只巨大兽爪从月色中伸出。 一爪! 抓在黑鲨甲卫身上,“啊”一身惨叫声打破夜的寂静,一人一兽顿时扭打起来。 “嗷......”一声沉闷兽吼声中。 一大群山兽妖豹从阴暗中倏地冲出,妖瞳冒出束束绿芒,和四百名黑鲨甲卫嘶咬一团,妖豹脚掌下长有一个大大肉垫,落地轻巧无声,隐在黑暗中时,和夜色化成一体,只有跃出扑击时,才会现出身躯。 四百名黑鲨甲卫虽然战力强悍,但在夜色中遇到一群妖豹猝然偷袭,一惊之下,队型顿时一阵混乱。 “呼”一声。 一个硕大拳影在月色中飞出,一只妖豹被一拳击飞,落地后惨叫着遁入黑暗中。 “未能一拳毙死,金贵还需苦修。”弥勒佛低声评价。 一个人影从弥勒佛身后现身,轻笑:“金贵是不是不服?看哥的。”他弓步冲拳,一个黑色拳套虚影瞬间暴涨,“呼”一拳向一只妖豹击去,妖豹应拳而飞,落地后一动不动。 弥勒佛道:“金贵看你哥这一拳,直接击毙妖豹,这才是武士真谛,以血气之力取胜。” “我不服。”史金贵狠狠一拳击出,一拳正中一头妖豹胸腹,“噗”一声,中拳妖豹斜飞出去,惨叫着冲入寨中。 “你俩别狂,这寨中有召灵士,喂养的这妖豹品阶不高,若是七八阶妖豹,你们不是对手。”弥勒佛评价道。 “啾、啾......” 一阵金哨声凄厉响起,妖豹们瞬间如奉圣旨,悄无声息的遁入黑暗。 “报上伤亡人数?”食指大人低声喝问。 一阵低语声过后,一名黑鲨甲骑兵低声禀报:“亡七人,伤十一名,击毙山豹十二头。” “何人夜闯黑龙寨,报上万儿?”一道粗犷喝声在黑暗中响起,中气十足,划破黑暗,引起一阵阵山谷回音。 “杀你们的人。”食指大人冷冷应道。 “唬鬼呢?”粗犷喊声在黑暗中响起:“军师料定你等不肯善罢干休,一群废物真来了,放箭。” “嗖、嗖......”一阵乱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驾盾。” 食指大人一声令下,前方数百余名黑鲨甲骑兵倏地架起一柄柄方盾,啪、啪、一阵响声过后,夜色中弥漫起一股血腥味,数名黑甲鲨卫歪倒在地。 “射!”食指大人一声厉喝。 数百余名黑鲨甲卫一齐扬臂,一阵弩弦声密集响起,一片黄公弩矢连环射出,箭矢如雨,一轮急射反击。 黑暗中顿时也响起一片惨叫声。 “杀!”弥勒佛掌中弑灵刃一闪,鬼魅般扑入黑暗中,挥手一切,一条人影从黑暗中滚出,直接击毙,一道刀影从黑暗中飞出,弥勒佛一闪,如鬼魅般消失。 数百余名黑鲨甲卫在弩矢后趁势冲入黑暗中,双方直接进入博命厮杀。 双方甫一交手,血光飞溅,惨嚎声此起彼伏。 黑鲨甲卫偷袭变成强攻,黑龙寨山匪熟悉地形,打斗中略占优势,一边打斗,一边兴奋的大声咒骂。 月色凄迷,两伙素不相识的力量,在莫明其妙的殊死搏杀。 史金贵借助月光扑到一堵短墙后,一拳冲出,一团武士蚩灵盾急冲而去,将一柄斩马刀弹开,一个弓步冲拳,硕大拳套击出,将一名山寨匪兵击杀。 “呼”一声。 一柄九环鬼头刀劈出,史金贵匆忙抬臂一架,鬼头刀和玄铁拳套“嘭”的相撞,黑暗中火花四溅。 史金贵连退几步,手臂一酸,胸口血气翻滚,显然不敌来袭之人。 九环鬼头刀虎虎生风,纵横捭阖,一刀比一刀急,一刀比一刀重,刀刀直劈要害,史金贵狂性发作,以硬碰硬,半步不退扛着打,五刀过后,“啪”一口鲜血从史金贵口中喷出。 一百九十八节 鬼影 龙老四从黑暗中现身,将九环鬼头刀一顿,冷笑道:“小子好猛,若能再接一式顺风一刀斩,便饶你不死。” 言毕,一股凶悍气息从身上冲天而起,一刀擎天,气吞山河,刀背九环“哗、哗”乱响,一刀向史金贵当头劈落,刀风凛冽,开山劈石。 史金贵怪吼一声,悍然不退,全身武士聚于双臂,双拳交错一架,玄铁拳套上光芒虚影闪烁,迎着鬼头刀锋冲去。 月色一破,弥勒佛凭空钻出,寒光一闪,手中弑灵刃一闪,向龙老四后背猛戳。 龙老四身为武士,近战原是强项,灵识中感觉有阴气袭来,一个大翻身,闪过弑灵刃一戳,遁入黑暗中,九环鬼头刀头顺势一拖,蹭的史金贵拳套火花四冒。 史金贵举步便追,被弥勒佛从后一把抓住,低声喝道:“你爹是犟死的,你也想犟死嘛?” 黑龙寨人数占优,又倚仗地利,一时占优,只是寨中地形狭窄,黑鲨甲卫武器精良,防守严密,进退有度,双方一时相互僵持,平分秋色。 龙老大站在一处高台上,四方棱子眼在黑暗中灼灼放光,目不转晴的看着寨中打斗。 黑龙寨军师悄悄从一边摸上来,低声说:“老大,寨外三处哨斗被来人拔了,对方在寨门前还有数百骑兵一直未动。” “老三,你去黑龙洞备好船。”龙老大忽然低声下令,又说:“军师,你和老二去把周老六等人提出水牢,押到黑龙洞和老三汇合,动作要快些。” “老大,咱们人多,不会输啊。”龙老二道。 龙老大道:“今晚情势有点不对,对方似在隐藏实力,小心行得万年船。” 龙老三等人领命而去。 黑龙寨水牢在后山,要通过一条狭窄山脊,军师和龙老二带领十余名山匪匆匆赶到水牢,沿途布下数名山匪警戒。 水牢中阴暗潮湿,见龙老二到来,水牢看守将中指叔押了出来。 “啊......”一道惨叫声从远处响起,黑龙寨中人抬头一看。 月色下。 一道人影如云烟飘来,如鬼如魅,所向披靡,沿途负责警戒的山匪如被山风刮落的秋叶,一个个相续歪倒,毫无还手之力。 “是人是鬼?”军师骇的一身冷汗,迅速将刀压在一名中指修士脖子上,暴喝:“站住,再不站住,爷爷可要砍人了。” 来人遁速不停,杀戮不停,龙老二一声暴喝,抓起一名罗家车马店伙计向来人狠狠掷去。 罗家车马店伙计去势不停,重重跌下山脊,发出一声惨叫声,来人不理伙计生死,一刹那冲到黑龙寨众匪中,电光火石一闪,已有数名山匪歪倒毙命。 “哗啦”一声。 一柄九环鬼头刀在月色下竖立,刀头上刃火炎炎,术影暴涨数倍,一刀劈去,凛冽刀风劈云斩月。 来人伸臂一击,“铮”一声火花飞溅,九环鬼头刀被一下荡飞,抬头一看,月色下空空如也,来人失去踪影。 龙老二一惊,灵识一动,向虚空中迎风一刀斩去,“铮”一声,月影一破,一条人影从月色中如流光般飘出,鬼魅一闪,又有两名山匪歪倒毙命。 军师掐诀一挥,一张金色鱼网在上方散开,金光闪闪,护住全身,嗫唇一个唿哨,一道尖锐哨声远远传出,然后伸手一甩,两颗破神珠暴裂,方圆数丈内一片黑烟,辛辣刺鼻,看不清人影。 “老二小心,带人先走。” “不,一起走。”龙老二持九环鬼头刀在黑烟中戒备,放开灵识四下扫视。 “嗷......”一片长啸声中。 百余十头妖豹从山梁上蹿出,最前方二头妖豹一跃而起,向虚空中扑去,空中人影一闪,又鬼魅般消失,一群山豹咆哮着向一个方向追去。 “军师好样的。”龙老二大声喝采。 军师道:“快走,此修乃半步化神,遁术神通无敌,山豹缠不住她多久。” “恩,你养的山豹这下立下大功了,若非它们来了,咱俩全躺这。” “山豹可以闻到味,咱闻不到,来人是个女的。” “听声音是,若没人一边牵扯,我最多守住她三击。”龙老二想起方才电光火石般两击,心有余悸。 黑龙寨中,杀声震天。 两伙人从缠斗状态,渐渐变成两个阵营,相互对抗,食指大人一声低喝:“霹雳弹,攻击!” 寨前骑兵一起提缰,马蹄踏破月色,向前一个疾冲,马上黑鲨甲骑兵一齐挥臂,一轮物体扔进黑龙寨匪兵人群中,“嘭、嘭......”的炸裂,场中顿时一片火光,有如白昼。 “老四小心,这是岭南黎氏的霹雳弹。”高台上的龙老大瞳孔一缩,扬声提醒,场中拼杀的黑鲨甲卫倏地向后一退,将黑龙寨山匪全部晒在火光中。 “嗖、嗖......” 一大片诡异响声从黑暗中飞出,如勾命无常,冷酷无情,向山匪们扑来,龙老四登时反应过来,一拳推出蚩灵盾,护在胸前,一声大吼:“箭来了,快躲。” 可惜晚了。 成排羽箭凌空飞来,借助霹雳弹火光,准确射向黑龙寨山匪,羽箭声连续不断,竟是速射,四百名黑甲骑兵每人一个箭筒,数息内一射而光,数千支箭矢将场中数百名山匪射的惨叫连天。 “啊。”龙老大大叫一声,痛的吐出一口血,随后大叫:“老四,老四?” “老大,我没死。”龙老四从一块山石后闪出。 “咿呀呀......”一道长笑声空而来,如歌如泣,似幽魂长叹,夜枭长嗥。 一道人影从寨外如烟般掠来,一闪冲入山匪人群中,在人群中如蝶穿花,普通山匪只觉眼前一花,喉间一痛,随后翻身歪倒,全部一击毙命。 远处食指大人一挥手,大喝:“全体攻击!” 数百名黑鲨甲骑兵一窝蜂般冲上,数名元婴修士全部参入战斗,基本上人手招出一头妖兽傀儡,全面碾杀黑龙寨山匪。 “嗷......”一连串兽吼声中。 一大群妖豹从寨外扑来,全部冲入人群中,一闻鲜血味,兽性狂发,不论山匪或是黑鲨甲卫,身上有血便咬,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龙老大一声大吼:“老四快走。” 一条人影从黑暗中遁出,如云烟般平步升空,径直向龙老大掠来,一晃纵上高台,一股馥郁香味在夜风中弥漫。 “老大小心。”龙老四在身后一步追来,九环鬼头刀赫赫生风,直劈人影食指后背。 一条人影从高台下凌空飞下,一名山匪在半空双臂箕张,口中呀、呀、大叫,向龙老四扑去。 龙老四见自家兄弟被抛到眼前,伸出鬼头刀一托一偏,刚将山匪接下,鼻前香味缭绕,咽喉一痛,全身劲力缓缓泄散。 一条淡淡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追上被救下的山匪,虚影一闪,山匪歪歪软倒。 “老四!”龙老大悲怆大吼,从高台上纵身掠下,九环鬼头刀刃火炎炎,如通红的烙铁,虚影暴涨数倍,一刀,将食指人影四周虚空全部封锁。 食指犹如一阵风,遁入月色无踪。 “逃。”龙老大一声大吼:“全向山里钻,向山里钻。”大旗倒小兵散,龙寨山匪们顿时乱了套,成了群逃蹿的山猴子,各自向黑暗中钻去...... 黑龙洞口很狭窄。 老二和军师守在洞口,向洞外张望,龙老大带领一队人急急奔来,快速钻进黑龙洞中。 “老四呢?”龙老二向洞外张望。 “挂了。”龙老大冷冷应了一声,低声道:“快走,点子追来了。” “咿呀呀.....” 一道长笑声传来,如歌如泣,如怨鬼长叹,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军师迅速嗫唇一吹,这次却空空如也,一只山豹也没有出现,登时失魂落魄:“死了?我的豹子们都死了吗?” “没死,在寨子中吃人肉呢,先撤。”龙老大急促下令。 龙老二一咬牙,忽然停步,道:“老大先走,我在这守着,替老四报仇。” “不行,一起走。”龙老大坚持道。 “军师拉老大走。”龙老二一声厉喝,将鬼头刀向地上一驻,守在黑龙洞中一处拐弯处,背影僵硬而温暖,道:“我若死了,大哥记着给我报仇。” “恩。”龙老大鼻子一酸,应了一声,道:“走。” 洞中寂静,落针可闻,墙上火把孤独闪烁,似乎就要熄灭。 龙老二手驻鬼头刀,堵在拐弯狭窄处,屏气凝神,目光片刻不离地面,他深知对方遁术快如鬼魅,一击必杀,攻击部位只有咽喉,但黑龙洞中狭窄,对方身法闪展不开,自己只要拖上一时半刻,让龙老大等人顺利上船。 洞外月色幽远,一股馥郁香味淡淡传进洞中...... 月色如练,江风徐徐。 一艘大木船在碧水大江中顺水而下,龙老大站在船头,身影孤独,心存侥幸,希望龙老二能从空中御器归来,可是远处天空一片黑暗。 岸边,响起一阵兽吼声,无数绿幽幽目光射来。 “老大,是我喂的山豹追来了。”军师从船舱中出来说道。 “招上来,今晚上若非这群畜生,咱们走的也没这么痛快。”龙老大下令。 “行。”军师问:“老大,咱们下步去那里?” “顺着水流走,对方没船追不上,走个地方停下来,然后找朋友帮忙报仇。”龙老大冷静说道。 军师道:“咱有朋友能斗得过那个化神修士嘛,她的遁术太吊诡,我眼下想想都怕。” “咱是没有朋友。”龙老大声音一顿,伸手一弹手中一张画像,说:“但点子确有敌人,点子的敌人,就是咱朋友,咱去洛都找京兆府去。” 一百九十九节 赏金捕快 黑龙寨中,血气弥漫。 “穷寇勿追,打扫战场。”食指大人大声下令,又低声道:“元婴修士出去四下找找,注意安全。” 黑龙寨山匪们趁着夜黑,向黑龙山上四处溃逃,人数多少不一,他们路熟,跑的飞快,黑鲨甲卫们身装铠甲,行动不甚灵活,除了数名元婴修士御剑追杀外,其余人开始打扫战场。 时间不长,各种情报陆续回报。 “黑鲨甲卫死亡九十二名,伤二百余人,其中五十余人断肢,已彻底丧伤战斗力。” “黑龙寨山匪死亡六百余名,伤者全被屠杀。” “镖银全部找回,还起获一大批各种财宝和武器......” “匪首龙老大带领军师乘大船逃遁,待找到黑龙洞底发现暗河,再找到江面上时,已找不到踪影......” “罗家车马店伙计等人大部分死亡,只有中指叔和伙计周老六、周十七失踪......” 山风呼啸,夜色阴晦。 食指大人静静听完汇报,下令:“打扫完战场后,一把火把黑龙寨烧光,财物全部运走。” 弥勒佛从月色下闪出,道:“食指在黑龙洞中追杀一名元婴武士,要不是进去找找?” “不必。”食指大人冷静说道:“我等之中,以她修为最高,她都追不上的人,我们去了也照样没用。” “那快撤吧。”弥勒佛道。 “你在此处负责组织撤退,我先赶回洛都,天亮后还要上朝呢。”食指大人道:“待回头商量下,如何查找龙老大一行人。” “行,去吧。”弥勒佛淡淡应道。 史金贵在黑龙寨各处房间中转来转去,搜刮各种财物,虐杀两名婢女,他心中亢奋,忽然感觉若能天天杀戮,随便抢劫,倒也不必求着大伯和三伯赏赐修炼资源...... 两日后,洛都城内,程千源府。 “苏大人。”程妻王氏脸色依然苍白,低着头道:“奴家上次漏说一件事,可近来日夜为此事心烦不安,因此只有麻烦苏大人多跑一趟程府。” “嫂夫人有何直说。”苏子昂眼晴一亮,期待王氏能拿出新的证据。 “其实亡夫三年来私下存了一笔银子,约有五千两。”王氏口气顿了顿,问:“奴家拿不准这银子的来路,又不便对旁人说起此事,特向苏大人问一句真心话,这银子用不用上交官府?” “程大哥命都没了,银子的来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嫂夫人还要养家。”苏子昂略感失望,站起身来道:“方才的话嫂夫人没说,我也没听过,绝不可向旁人提及。” “奴家记下了。”王氏也站起来,说:“苏大人要走?” “恩,我去大佛寺寻个旧人。” “奴家恭送苏大人。”王氏行了一个万福礼,脸色如卸重负,新增一份喜色。 大佛寺中禅音渺渺,金光塔上铃声清脆,一阵阵梵音渺渺传来,使人心生宁静。 苏子昂和楚天站在大佛堂外侯了半天。 一名小和尚匆匆赶来,施礼道:“阿弥佗佛,三竹方丈有请二位施主堂中见面。” “阿弥佗佛。”三竹方丈面容矍铄,笑容中充满慈祥,施礼询问:“京兆府苏大人,不知寻老纳何事?” “在下妹妹苏子雁走失,留下金鹰信物,曾说来洛都将此物交给方丈,便可寻得到她。”苏子昂摸出小金鹰,恭恭敬敬的递给三竹方丈。 三竹方丈接过小金鹰仔细看看,眸中蓦然一亮,问:“金鹰是苏大人妹妹之物?” “是的。”苏子昂回答的干脆利索。 “当真?” “绝无虚假。” “阿弥佗佛。”三竹方丈高宣佛号,上下打量苏子昂两眼,脸上笑容莫测高深,道:“老纳会将金鹰物归原主,请苏大人七日后来此等侯消息。” “七日后?”苏子昂一愣,随既说:“行,在下七日后再来大佛寺。” “阿弥佗佛。”三竹方丈一脸慈祥,道:“苏大人在京兆府当差?” “正是。” “阿弥佗佛。”三竹方丈向两人略一施礼,转身徐徐而去。 “苏师弟。”楚天一脸不解,问:“咱俩认识日久,一直只知你有姐姐,何时又多出来一个妹妹?” “呵呵。”苏子昂故弄玄虚的一笑,道:“妹妹苏子雁在平原郡走散,不过七日后便能找回。” “苏师弟,你在说谎,苏子雁不是你妹妹。”楚天虽是君子,但却不傻。 苏子昂叹了一口气,道:“数年未见,只是一名故人,不见人家是否愿意见我。” “既是故人,却是为何?”楚天道。 苏子昂道:“人家是一名金鹰卫,我是一名小捕快,连个金吾卫都不是呢......” 两人先后连番遇到狙杀,行动十分谨慎,又向京兆尹田文林申调二十名捕快,划给刘维云和王杰统带,只要出行,必前呼后应。 大佛寺门前。 “来京兆府没两天,借着卓大将军脸面,封了一个小头儿,架子不小,逛大佛寺也叫上我等在门外侯着,这要叫御史知道,定会参他们个枉用职权......”说话人正是捕快刘维德,声音仍然阴阳怪气。 他和刘维云是族亲,平时偷懒耍滑,年近四十仍是一名普通捕快,只能跟在刘维云屁股后面转,对苏子昂和楚天有一股天生敌意。 王杰道:“刘兄弟,话不是这般说的,苏楚两位大人去那办案,自有他们主张。” “王杰,你拿人家雕木法器,别认为我不知道,闭上你的嘴。”刘维德声音十分难听。 苏子昂对王杰等十名捕快特意照顾,将燕子门的练气术和九宫遁术传授,又分发灵石,助其练气,甚至还把一粒卓鼎风赠予的补天丹送了一粒给王杰。 补天丹一粒可比三位癸水丹,在各派中叫法不同,也有叫补灵丹,或叫补元丹。 苏子昂甚至许诺,若王杰能踏入筑基大圆满境时,会助其晋破凝元境。 元婴境以前修士靠财,若有天量灵丹喂,便是一头猪,也能喂到凝元境。 “刘维德,你会不会说话,怎地这般没大没小,背后议论上官?”王杰脸色一变,便欲发作。 刘维云忽然道:“王大哥别喊,苏大人和楚大人出来了,丢人!” 王杰气哼哼的虎着脸,一声不发。 苏子昂和楚天耳目聪健,远远便听到二人争吵,笑吟吟走过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王杰,今日案子问出点线索,本官心中舒畅,这是一百两银子,去永乐酒楼订一桌,兄弟们散散心。”苏子昂递出银子,又将从杀手老妇人和小男孩处搜刮的两柄短刃摸出来,道:“这两柄短刃乃玄铁打造,普通盾牌,一斩而断,给两个兄弟防身吧。” 说着,将两柄短刃扔给王杰和刘维云,忽然笑问:“两位兄弟若是嫌弃不喜欢,便退给我吧。” 王杰和刘维云两眼放亮,将短刃拿在手上,抽出腰刀一切,顿时将腰刀切下一层铁皮来,顿时如获至宝,连道喜欢。 刘维德在一边脸色通红,却说不出话来,苏子昂嘿嘿一笑,又道:“今天中午永乐酒楼见,若那位兄弟感觉吃了本官嘴短,也可不去......” 众人将回到京兆府,有一名差役迎上前,递上一个信封。 苏子昂折信一看,脸色一变,道:“王杰和刘维云,中午你俩带兄弟们去永乐酒楼吃饭,饭银由我结,我和楚天有要案去办。” “兄弟们不跟着?”刘维云连忙急着表现。 苏子昂摇摇头,道:“案情复杂,你们去了不妥。” 洛都,旗场茶馆。 苏子昂进门前抬头一望,心中登时想起程千源第一次带自己来旗扬茶馆的往事,如今程千源故去,茶馆中依然人声喧哗...... “啪”一声,云先生一拍醒堂木,开始讲故事。 木台边一处单间中,龙老大带个斗笠,暗暗观察苏子昂和楚天,双方默默较量着,谁也不肯先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道友,你有在下寻找目标的消息。”苏子昂着急憋不住,先出言询问? 龙老大手一抬,“咔”一声扔出一个乌木令牌,远远只见乌木令牌金漆灼灼泛光,掌指天地。 苏子昂接乌木令牌在手中一摸,心中一凛,又见到这神秘乌木令牌,只是这枚令牌上竖起的是中指,背后金漆数字不同。 “道友,这木牌的主人可在,共有几个令牌?” 龙老大冷冷道:“令牌一个,人有三名,你要全吃下?” “全吃下,见人给银子,一两不少。” “等等。”龙老大摆摆手,口气十分强硬,道:“价格涨了,三个人要一万两银子,少一两也不成。” “行。”苏子昂一口答应,连想都没想,摸出史金贵的画像,问道:“三人中可有这人?” “没这个人。”龙老大略略扫了画像一眼,摇了摇头,忽然道:“不知苏道友师出何门,可否相告?” “道友询问我等师门,好似和赏金无关。”楚天在一边见苏子昂有些急于求成,便抢先开口回答。 龙老大道:“对方不是一群人,我撑死你们。” 二百节 拳头帮 楚天正待询问,苏子昂已从焦急中冷静下来,收起史金贵画像,说:“道友有话直说,不必兜圈子。” “你俩修为凝元境,在化神真君面前,有如蝼蚁,接下三人,怕害了你俩小命。”龙老大语气中略带不屑。 苏子昂略略一想,便如实相告:“我和楚师兄均是太华派弟子,道友感觉可以谈下去嘛?” “太华派弟子?”龙老大眼晴一亮。 苏子昂微微一掐法诀,一束晶莹水箭在掌指上凝聚,挺立如剑,道:“不知道友出身何处?” “河下郡黑龙寨中人。”龙老大叹了口气,道:“不过眼下黑龙寨已不存在,千余口人的山寨一夜被告攻陷,血流满地。” “千余人的山寨一夜间被攻陷?他们是金吾卫官兵?”苏子昂询问。 “天下会有如此卖命的官兵,苏道友是否没见过世面?”龙老大身子向外一扭,起身想走,最后腿一曲又坐回来,心中对苏子昂大失所望,只是想报仇,不得已问了一句:“太华五子中有位木真人,是二位什么人?” “木真人正是在下师伯,眼下正在洛都。”苏子昂并不计较龙老大神色,他心中能判断出对方见面目地。 龙老大眼光一亮,说:“若木真人在,定能斩杀那个化神妖人。” “那个化神妖人?” “一名化神女修,她象幽灵一般出没,出手只攻击咽喉,以我修为,最多敌她十息。”龙老大拳头一握,一股蛮横气息从身上强悍爆发,凭感觉已是元婴中期武士,道:“我家老二和老四均伤在她手中。” 苏子昂一惊,问:“攻破山寨的人是一名化神女修,请龙道友说说详情。” “你将木真人请出来,我便将手中三人送给你,不要一两银子。”龙老大收敛气息,吊人胃口般提出一个条件。 苏子昂道:“两日后,还是这里见,我将木真人请来和龙道友面谈。” “成交!”龙老大站起身来,伸出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 苏楚两人出了旗扬茶馆。 “苏师弟,这龙老大会不会有诈?” “不会,此人要和木师伯便证明他有些来历。”苏子昂嘴角一翘,说:“黑龙寨是否被毁,木师伯一看便知,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龙老大想替兄弟报仇,这种急于替至亲报仇的心思特别疯狂......” 天高云淡,苏子昂心情与秋日一般明亮,在一系列案子中转了许久,一直有如在雾中般迷茫,龙老大手中三名胡人的出现,直接拨开云雾见明月,相信定可问出许多真相。 二日后,桑子和龙老大在旗扬茶馆见面。 龙老大曾在数年前得过木桑子恩惠,见面后竹筒倒豆子,将黑龙山寨中发生的一切如实说出。 “木真人,我数百个兄弟均死在拳头帮之手,此仇不报,龙某枉生人世,只是那化神女修道法太高,遁法诡异,实非其敌。”龙老大一抱拳,道:“只要能替兄弟报仇,龙某愿供木真人驱使。” 木桑子颇为动容,沉吟道:“据本座所知,本朝实行府兵制,正常郡城养兵八百,大郡城才允许养一千二百名府兵,你说有近千名装备精良的黑甲骑兵从可而来?” “龙某岂敢对真人说谎,当晚激战,寨中兄弟曾剥下一身黑鲨铠甲为证。”龙老大说着从乾坤袋中拎出一付黑鲨铠甲。 木桑子一看铠甲,道:“子昂收下这铠甲,交给京兆尹做为证据......” 蝴蝶园中。 苏子昂收到中指叔和周老六三人后,立刻审问,周老六不用审,自已主动交待。 罗家车马店属拳头帮派一个分支。 拳头帮成员以胡人居多,以五指为号,从大拇指到小指实行层层管理,相互间以信鸽和特使进行单线联系。 史金贵是一名无名指,负责罗家车马店生意,主要任务是敛财。 周老六只见过史金贵和另名一个小指,近来出洛都才见过中指叔,还有一名罩面女子才到车马站和史金贵碰面。 罩面女子是食指特使,从不知相貌姓名。 “大拇指是谁?”苏子昂询问。 周老六道:“以小人身份,食指大人和拇指大人从来没见过。” “你怎么从何时跟随拳头帮做事?”苏子昂询问。 “小人十余年前随族人从域外来古夏谋生,七年前和罗家车马店当时掌柜结识,便一直在拳头帮中做事。”周老六神情卑怯,道:“小人只知道这么多,苏大人想知道更多情况,要想法撬开中指叔的嘴。” 为审问中指叔,苏子昂做好充足准备和套路,安排武六七唱红脸,自己唱白脸,不料刚松开中指叔身上术法禁制,未等讯问,中指叔立刻全力一咬,将舌头咬下吐出,然后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言不发。 另一名伙计知道的情报和周老六一样多。 “苏子昂,你千算万算,没算中指叔会咬舌吧?”武六七一脸嘲笑。 “是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苏子昂一脸苦笑,片刻后他笑容灿,道:“中指叔只咬舌,却不自尽,说明一个问题。” “啥?” “他在盼人救他,或者说他有把握,拳头帮中人一定会来救他。”苏子昂一脸笑意,似乎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把握之中。 二日后,蝴蝶园中。 经过千余名工匠日夜赶工,蝴蝶园面貌如今初具规模。 外院,四面砖墙地基已彻好,工匠们熟练的将一块块方砖彻成院墙,院内修缮后,亭台林立,曲径通幽,数十株古树错落有致,...... 小山上,黄花梨木树之下。 树下方圆数丈内已被修理的整整齐齐,铺上青条石,摆上一张方桌,一股郁郁木香味在桌边弥散不定。 桌上放了一壶茶,桌下两张椅子。 木桑子绕着黄花梨木转了几圈,伸掌量了量黄花梨树的粗细,又伸鼻嗅嗅树上香味,回头笑道:“小子你倒有良心,有这好东西还记得师伯。” “那当然,师侄若无师伯护着,小命都没了,这一株树理当孝敬师伯。”苏子昂嘴甜的和抹了蜜似的。 木桑子笑道:“黄花梨木之精确实是个好东西,若用此树木精祭练度玉尺,度玉尺自会沾带木香,醒神去惫,效果不凡。” “木师伯,你去过黑龙寨,看到什么?”苏子昂忍不住询问。 木桑子叹了一口气,道:“拳头帮得手后,一把火将黑龙寨烧了,受伤山匪一个不留,全部烧死,太惨了。” “拳头帮有化神修士存在,确实不可小觑,而且目前见到的实力,也许只是冰山一角。”木桑子道:“但本朝国运昌隆,皇机威严,在洛都中他们翻不了天,一切注定只能行阴谋。” 苏子昂将四块乌木令牌摆在桌上,道:“木师伯,齐师爷和程千源,以及中指叔三块令牌全在洛都出现,这可以理解,但火师伯门下叛徒蒋明的令牌从何而来?” 他略一停,道:“还有厚土峰死在我手中的两名杀手,难道说拳头帮黑手已悄然伸进太华山中?” “有这个可能,因此我们要尽早寻到弥勒佛,他应能知道拳头帮一切秘密。”木桑子目光闪烁,道:“拳头帮在洛都内的人手为保安全,采取单线联系,这说明他们之间不甚熟悉,没有协同配合作战。” 二百零一节 知夏 京兆尹府。 苏子昂要求和田文林单独面谈,他想以此判田文林是否和拳头帮有染。 “田大人。”苏子昂拱手施礼,对田文林禀道:“金刀镖局案已基本查明,是拳头帮做的案,这个帮派大部分成员是胡人,现抓获三名胡人。” “拳头帮?” “这是拳头帮令牌和证人证词。”苏子昂交上几个乌木令牌,还有周老六和一名伙计的文字证词。 “三名案犯呢?”田文林询问。 “暂由下官同门看押。”苏子昂将知道情况大约讲述一遍,道:“田大人,凶犯全是胡人修士,要防着他们越狱或串供。” “你担心走漏风声?”田文林接过证词大约一看,道:“眼下你想怎么办?有可能将逃走的主犯捉拿归案嘛?” 他抖抖证词,说:“按证词所说,拳头帮主犯可非一般匪首,他们是修士。” “回禀大人,想找出两名遁逃修士,几无可能。”苏子昂道:“但下官有一计,可将拳头帮主犯钓出来。” “说来听听。”田文林眼晴一亮。 “拳头帮眼下并不清楚三名胡人凶匪具体情况,其中有一名中指叔他们志在必得。”苏子昂道:“下官欲将三名凶犯游街示众,一来安抚民心,二来给拳头帮一个出场机会。” “胡人游街?”田文林在室内来回走了两步,说:“可邦交无小事,此事关系到域外胡人,且容本官禀奏陛下,请天子或太子定夺。” “诺。”苏子昂连忙躬身施礼。 这次面见田文林,他未将黑鲨铠甲交出,更未说出黑龙寨出现八百骑兵之事,只因担心若全部说出实情,案件会被上交金吾卫或金鹰卫。 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苏子昂站在京兆府左右看看,心神恍惚如梦,来洛都进京兆府任差役后,诸般杂事纷沓而来,道法方面虽得金昆子和木桑子亲自指点,确一直在凝元境中期门口徘徊不前。 十字大街上人来人往,苏子昂看看天空阳光,抬起头,大步如飞般向大佛寺奔去。 七日前,苏子昂从程千源府中出来后,将小金鹰交给大佛寺三竹方丈,今日便是约定时日,他单独面见田文林,也是想给自己留出一个独立空间。 从在平原郡薜大娘处分别后,苏子昂心中一直疑惑,金甲美少女为何不辞而别,既然去意决绝,却又为何要留小金鹰约自己见面...... 大佛寺中人声鼎沸,许多善男信女在佛堂烧香祷告。 苏子昂从人群中疾步快过,直奔方丈大殿。 “阿弥陀佛。”三竹方丈笑意蔼蔼,合掌道:“苏施主相托之事,老纳已替你办好,金鹰主人说,苏施主在殿前侯上二个时辰,便能见得到她。” “两个时辰?”苏子昂听闻能见到金甲美少女后,心中狂喜,却也充满忧虑,从击溃杀手组织螭龙阁开始,到今日拳头帮的出现,自己和楚天每一次出行都要小心翼翼,就怕人群中飞出一片弩箭,或一柄利剑,如在大佛寺固等两个时辰,也许会多生出无数变化。 “苏施主等不得?” “等得,等得。”苏子昂四下看看周围人群,看不到一丝异常和危险,他又看看远方,心中揣测,小哑巴会不会躲在暗处,正在偷偷察看自己? 秋日燥热,太阳不懂世间人情悲喜,不急不慢在一点点慢慢挪动...... 二个时辰后。 一名小和尚快步奔来,施礼道:“苏施主,请随小僧来后堂禅房来。” “后堂禅房?”苏子昂心中一愣,却还礼道:“请头前带路。” 后堂环境幽静,数十株粗大古树将一片禅房遮蔽的不见光阴,只听到秋蝉在树叶间声嘶力竭的鸣叫着,禅房门外罩着一层轻纱。 “阿弥陀佛。”小和尚止步颂了一声佛号,指了指禅门,然后转头而去。 金甲、凤眸、墨发、雍容华贵,冷若冰霜,笑靥如花,不屈眼神......无间海外光阴一瞬间回流,好似在眼前一一重演,苏子昂急不可耐的伸指在禅门上叩叩,然后推开禅门。 一股淡淡檀香味从禅房中飘出,在秋风中凝聚不散。 禅房中精简至极,一个木案上檀香缭绕,一切如时光倒流,一名翠衫美少女俏立房中,正是数年不见的金甲美少女。 少女不着金甲,身空一袭翠绿水纹纱质垂地长裙,浑身空灵,双眸烟笼寒水,不沾一尘,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在无间海初遇时,感觉少女象一柄寒意逼人的灵剑,锋芒毕露,今日却玉面含绯,凤眸中稍有些矜持,一身温婉。 “臭哑巴,你让哥哥在佛堂外晒两个时辰太阳,自己却躲在禅堂中纳凉,看我不扭烂你的嘴。”苏子昂瞬间百感交集,伸手向少女抓住。 少女未曾躲闪,凤眸一红,长长的睫毛上瞬间挂出数滴晶莹泪珠。 “哎呀,掉眼泪来吓唬我?”苏子昂停下手,叫道:“难道我冤枉你了?” 少女一转身奔向禅房中的木案,苏子昂这才发现,木案上竟备有笔墨纸砚,只见哑巴少女提笔,“唰、唰、”写下两行字; “你等两个时辰便恼火,那我等你两年怎么说?” “哦。”苏子昂一听少女说两年中挂念他,心中转怒为喜,笑滋滋询问:“小哑巴,这两年你过的可好?” 少女点点头,长长睫毛一抖,随手写道:“你呢?” “从和你在平原郡分别后,我机缘巧合之下,拜入太华派修道,近来到洛都参加历练。” “你来洛都这么久,才想起找我?”少女一看苏子昂身上绿色官袍,面色不善。 两人当年在无间海外逃生时,苏子昂便发现少女极爱生小气,两人常常一边翻山越岭,一边斗嘴,一会又和好,然后再接着吵。 “好了,好了,先别生气。”苏子昂略一回想少女喜好,道:“到洛都没找你是我不对,我让你骑会大马吧。” 说着他一蹲、撩起长袍,道:“数年不见,有没有骑过大马?” 少女凤眸中景象变幻,一片羞涩、一片迷离、一片炽热,骑大马这种食髓知味的感觉似是太美妙,她咬咬嘴唇,纵身跃上苏子昂后背,双手自然而然扯住对方两耳,一切轻车熟路,仿如无间海外山林中重演。 “我刚来洛都时也曾想着找你,可一想,若天天找你混饭吃,你多半又会避而不见,记得在薜大娘家中要两片金叶子你都舍不得......” “你是金鹰卫,怎么身上没有等级气息?这是你们金鹰卫独门敛术之法嘛?” “你好象变轻了,是想我想的吃不下饭,还是没穿金甲的缘故......” “你回洛都后,有没有想过我?”苏子昂心神荡漾,又如昔日般独自念叨。 我回洛都后,曾回去平原郡外薜大娘处找过你。”少女一挣下地,挥笔写道:“我以后到那能找到你?” “蝴蝶园,我如今住在蝴蝶园。”苏子昂知道哑巴少女曾回去找过他,心情感动之余,他计算了一下,道:“再有十数日,蝴蝶园便能修缮完工,到时请你去园中做客。” 少女望着苏子昂神采飞扬的脸,眸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异样神采,随后点点头。 “小哑巴,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微微一愣,凝神看了苏子昂两眼,伸出纤纤素手,挥笔写道:“知夏。” “知夏,知夏。”苏子昂念叨两句,笑道:“这名字不俗,你家里也一定住在洛都城中?” 知夏点点头却没有再写字,她伸手指指禅房外,长长睫毛泛动,凤眸一片向往。 “你想去禅房外骑大马?”苏子昂摇摇头,道:“这可是大佛寺,公然对大佛不敬。” 想了想,他叹了口气,说:“知夏啊,哥哥真不敢陪你出去走走,我来洛都日子不长,却得罪不少强敌,什么杀手,盗贼都有,最近还多了一大批胡人,连化神修士都出现了,他们保不准什么时间出现偷袭......” “杀手?胡人?化神修士?”知夏一脸惊诧,挥笔问道。 也许因两人一起经历过生死患难,也许因两年来苏子昂经历太多起落,也许因知夏不会泄密,也许苏子昂只是想找个亲密的人说说话。 安静禅房中,苏子昂一个人将分别后所有经历慢慢诉说,只将于婉的事情有所报留。 知夏一直静静倾听,偶尔浅浅一笑,雍容娴雅,没有写下一个字。 “知夏,你是是武士还是修士?”苏子昂忽然停了话头,询问道。 知夏羞涩一笑,提笔写道:“武士。” “啊,又是一名女武士。”苏子昂原想询问是几阶武士?一想知夏身为金鹰卫,最差也是九阶武士,而自己刚摸到凝元境中期边儿,脸上无光,不问也罢。 知夏凤眸流转,瞧瞧苏子昂沮丧脸色,提笔写道:“想学武士嘛?我可以教你。” “不。”苏子昂拒绝,道:“我金师姐便是武士,有她教我足够。” “金师姐是谁?”知夏面色一寒,提笔唰唰写道:“你和她很好么?” “我师尊是太华派秀水峰首座真人,她令金师姐代师传艺。”虽然远隔万里,苏子昂对金依蕙仍不敢有丝毫不敬,道:“她为人冷冷的,除了传艺,极少和我多说一句话,我平时很怕她......” 知夏听苏子昂说完,脸色缓和许多,提笔又问:“方才你说得罪了大批域外胡人,为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苏子昂又滔滔不断的讲起来...... 二百零二节 中指游街 太和宫中,金碧辉煌。 “陛下宽仁明圣,如今天下八荒平静,士农乐业,文武忠良。”田文林说完一大套永不过时的颂词,最后奏道:“在陛下皇恩普照之下,我京兆府上下用心,连破罗家车马店等大案,今已擒获匪首三名,击毙匪徒无数。” 吴元宗靠在御椅上眯着眼,回味着方才周天师奉上炉鼎种种娇柔待奉,只听田文林奏道:“只是三名匪众均是胡人,邦交无小事,臣奏请陛下拿个主张。” “匪众是胡人,他们目地是什么?”吴元宗猛然睁开眼。 “胡人建了一个帮派叫拳头帮,取权倾天下之意,目前只是只为掳劫,金刀镖局一案就是劫镖银。”田文林奏道。 “一定彻查此案,对这些在本朝恣意行恶的胡人一定严加惩处,虽说邦交无小事,但也不必太顾及胡人身份。”吴元宗看看太子吴知民,道:“散朝后,此案细节可和太子决详细商议,由太子决断。” “臣尊命!” “儿臣尊命!” “京兆府以往遇到大案均会上交金吾卫处理,这次却自己破案。”吴元宗忽然来了兴趣,随口询问:“京兆府那位爱卿破案如此快捷?” “七品武散官苏子昂和楚天。”田文林向屈鼎天看去,道:“是屈大将军保荐的太华派弟子。” 卓鼎风果然移目瞧来,两人会心一笑。 “太华派一直对本朝有功。”吴元宗道:“有功要舍得奖,要提拔他们,要激励青年俊才早日成为本朝栋梁之才。” “臣遵命。”田文林领命退下,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趁机接近太子...... 满朝文武全在想各人心事,有其他大臣禀奏其他事项,谁也没有关注田文林说的两个七品小官名字,唯有御史许雅之耳中蓦然响起一声惊雷;心中暗道:“苏子昂?这个太华派年青才俊会是苏子青的亲弟弟嘛?” “众位爱卿,如今距岁末不过数月。”吴元宗处理完工部许尚书一个奏折,道:“本朝有两件大事要办,一是万邦来朝,二是岁前大考。” “这两件事,一件关系到本朝脸面,一件关系到为本朝选拔可用俊才,绝不容有错。”吴元宗声音清晰有力,宣布道:“此两件事均关系到国本,朕命太子负责处置,岱王和奕王协助,一起把这两件事办好。” “儿臣遵令!” “儿臣遵令!” “儿臣遵令!” 太子和两位王子连忙一起躬身领命。 朝会第二天,田文林迅速将苏子昂和楚天叫来,道:“当今陛下已有圣断,彻查拳头帮,但太子提示,不必故意提及胡人这个身份。” 他顿了顿,向太子府方向一拱手,道:“太子明示,王朝各部均会大力支持本府破案,争取在万邦来朝之前,清查拳头帮派潜伏在洛都余孽。” “诺。”苏楚两人应了一声,听田文林道:“两位这便着手去干吧,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本官汇报。” “诺。”苏子昂望着田文林的一脸横肉,着实摸不透田文林心思,田文林既然如此积极争取破案,显然和拳头帮中人无染,自己以前的怀疑看来全是穴来风。 蝴蝶园中。 木桑子拿出一张画像,画像栩栩如生,画中一名高鼻深眼,八字眉的瘦削老头,道:“这是弥勒佛的真人画像,也是本派一件大秘密,除了本座和首座真人外,无人见过。” “弥勒佛和史金贵长相略有不同,不过挺好辨认,高鼻深眼,八字眉......”苏子昂将画像取来上下端详,笑道:“木师伯的意思是?” “狡兔三窟,可老滑头弥勒佛最少也会有九窟,他会在不同的人面前使用不同面具,你俩记清他本来面目,说不准有一天这老滑头会自己拱到你俩怀中。”木桑子笑道:“自持聪明的人常爱这么做。” “木师伯,能不能将弥勒佛画像稍做修改,似是而非,然后将他和史金贵画像一起张贴洛都九门,并在北斗阁阴榜高金悬赏。”苏子昂提议道:“这样一来给弥勒佛增加压力,一来还让他心存侥幸,错认为咱们清楚他真正面貌,你看如何?” “好,好,这计谋好猥琐,不过也正合本座口味。”木桑子大加赞赏。 苏子昂道:“木师伯,京兆府准备拉着中指叔和两名胡匪游街,我和楚天小命全倚仗你老人家庇佑。” “你俩备好青藤甲,本座隐在暗中照应,放心游街去吧。”木桑子一口应承。 一日后。 洛都九门张榜悬赏弥勒佛和史金贵画像,称两人为在逃大盗胡匪,高价收各种消息。 洛都中,洪宅内,传出一阵无奈咒骂声。 “苏子昂和楚天真是一对瘟神,从他们在京兆府出现,本帮便不停失手,转来转去,中指叔最后竟落入他们手中......”食指大人声音透出无奈,嘲笑道:“他们还是一张狗皮膏药,剪不断、一直紧贴咱们不放,如今他们竟要搞甚游街示众,九门悬榜揖捕三弟你和金贵。” “大哥,你来找我,是否想让我出手搭救中指叔?”弥勒佛一眼看破食指大人用意,直接询问。 “确实如此,中指叔乃本族中人,知道本帮秘密太多,于公于私都需出手营救。”食指大人道:“食指和大师兄均非本族中人,一时指望不上,也只能指望你了。” 他口气一顿,道:“你也知道,京兆府方面对此定有防备,派别人出手,只怕解决不好此事。” “我可以出手救人。”弥勒佛冷静说道:“但大哥需将洛都中本帮元婴好手归我调度使用。” “行,一言为定。”食指大人语气中多了一份笑意。 弥勒佛忽然道:“大哥,国内来信没?聚魂棺能按时运进洛都嘛?” “能,事关国运,容不得半丝闪失。”食指大人肯定回答,道:“是不是大师兄等不及了?” “恩,图谋十余年,成败在此一举,若顺利得手,也算上战伐谋。”弥勒佛喃喃道。 食指大人感叹道:“若将来成功,先将太华派踩在脚下,什么金昆子、木桑子、苏子昂、楚天全如碾小臭虫一一碾死.......” “呵呵,太华派之所以风光,那是借了古夏王朝的光,到时一纸皇诏,太华派必将风消云消。”弥勒佛不屑一顾,道:“到时都不用咱动手,天下多少帮派在暗中眼红太华派的位置。” 食指大人道:“三弟,如何搭救中指叔,你心中可有计划?” “只能用计。”弥勒佛回答简简单单。 蓝天湛湛,万里无云。 洛都城繁华如旧,十字大街中人来人往,刁癞子和一群无赖在人群中晃来晃去,从上次被青瑶暴虐一通后,一群市井游侠儿长了记性,一接近妙月医馆立刻绕道而行,远远看到白袍子扭头便逃。 “咣......” 一阵响亮的锣声从京兆府内传出,百姓们循声望去。 苏子昂率领一大队捕队鸣锣开道,楚天和武六七率领两队捕快押着一辆囚车先后出了府门,囚车中载着中指叔等三人朝十字大街奔去。 经过多日煎熬,中指叔胡须污秽凌乱,拧成一股须绳从铁头套下露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罗家车马店两名伙计仅是押在囚车中,未带铁铐。 囚车一路缓缓而行。 捕快时不时敲一下手中铜锣,并高声喊唱:“罗家车马店凶匪归案了,罗家车马店凶匪归案了......” 百姓们围上来,指着囚车议论纷纷,有人一脸憎恶,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一脸可怜。 “苏大人,楚大人好。”刁癞子等一伙无赖远远迎上来,夸张的喊道:“用推推囚车不?” “让开,让开。”捕快刘维云和王杰对刁癞子一伙人可没好印象,立刻大声驱逐,远远喊道:“别挡道,挡道把你们绑在囚车上一起捎着走。” “让,让,都让开点......”刁癞子和花牡丹立刻晃着膀子向人群一通吆喝,自己也乖乖站在道边。 苏子昂斜眼一看,刁癞子等人头上和脸上乌痕仍在,不禁嘿嘿一笑,心道自己宝贝姐妹下手倒挺狠,若无水鸾子时时约束,这伙无赖多半个个归西。 “慢点,慢点,师姐夫来了。”武六七从后面追过来,一脸得意洋洋,道:“这次多亏师姐夫我在宣辉门前灵光一现,发现拳头帮中人冒牌出城......” “有点是这样的。”苏子昂嘿嘿一笑。 “有点就行,师姐夫有啥好处?” “六七你想干啥?” “唉,师姐夫我来洛都有二大梦想。”武六七叹了口气,瞟了眼苏子昂,道:“一是到胡姬酒肆吃美食,喝美酒,二是到玉春楼坊喝花酒。” “六七你想去玉春楼坊喝花酒?” “当然。”武六七撺缀道:“咱是小人物,手中有点小财,为啥不去玉春楼坊中过把瘾?” 苏子昂道:“就咱俩偷着去?” “当然不是,咱兄弟四个一起来洛都,有福同享,喝花酒当然也要一起去。”武六七道。 “姚师兄平时沉默寡言,不知他心中在想啥,去玉春楼坊之事若让师门知道,咱名声可不咋地。”苏子昂心存忧虑。 “看你平时也挺聪明的,男人能想啥?普通男人想女人和银子,修士当然想女人和灵石法器了,不是有个说法嘛。” “啥说法?” “男人在世不睡妹,不如自挂东南枝。” 二百零三节 幻术阵法 古夏天子吴元宗在位数十年,以仁慈无为治国,官吏们可蓄妓取乐,民间更形成教坊妓制度,在京兆府备册的官妓和私妓人数万余名,洛都内外不在册娼妓更是数不胜数。 玉春楼坊乃洛都公认第一乐坊。 坊中有两大特点,一是坊中女子个个美艳冠绝洛都,二是坊中只收黄金,据说赚银子太多盛不下,乃天下达官贵人和巨富商贾流连忘返之地,夜夜笙歌,不眠之地。 玉春楼坊女子除了艳冠洛都,更留下种种风流传说。 坊间传说,数年前王朝中曾有一名刚正不阿的王御史,他一不沾酒,不二沾色,曾公开说绝不会为色字花一枚铜钱。 忽有一年年后,王御史被吴元宗外放任地方郡太守,走水路赴任。 碧水春寒,洛水岸边。 王御史踏着船板上船,无巧不巧,船板忽然居中折了,王御史“噗嗵”一声摔进水中,众人一片惊叫声中,一叶扁舟忽从洛水中驰来,一个纤秀身影纵入水中,将王御史救上船去。 惊魂初定的王御史发现,救自己的居然是一名貌美无双的女子,女子自称白玉容,只不过如今浑身湿透妆容尽毁,素颜后更加惊为天人。 花玉容被洛水中的寒意一浸,忽然发起烧来,王御史感激之余立命家丁请医熬汤,尽心待侯,言谈间发现这名白玉容才思敏锐,诸子百家娓娓道来。 两人在病塌前日久生情,缱绻备至,王御史更是流连往返,连赴任的事儿也忘了,一个月后,原本积蓄不多的王御史骇然发现已然身无分文,连赴任路费也用在白玉容身上。 这时白玉容表明身份,她是玉春坊间的头牌女伶,只因闻王御史曾夸下海口,不为女色花一文钱,便和坊间姐妹打赌破了王御史的海口...... 最后,花玉容送给王御史黄金五十两资其上任,但明白事情经过的王御史不禁拒收黄金,一气之下弃官不做,落发为僧,云游天下。 “咣......” 一阵阵锣声将恍惚间的苏子昂惊醒,只听武六七正在身边喋喋不休,少年望了望身边的儿时玩伴,忽然笑道:“玉春楼坊名动洛都,其实我一个乡下少年,也早想去见识一番,但此事儿须找个木师伯高兴时说一下,万一有过,将来也有个遮掩。” “太好了,太好了,木师伯你去搞定。”武六七喜出向外,连忙又奔到楚天面前,两人低声笑语说个不断。 天星帮齐师爷隐在一群百姓之中,低着头,望着囚车中的中指叔,眼角含泪,道:“中指叔,你挺住,我一定来救你出困......” 随后,他又悄无声息的拐出人群,各远处走去。 游街队伍从十字大街出发,沿着主要道路在洛都城中转一个大圈,半天功夫很快就过去了,一直到达京兆府门前,一切平安无事,什么也没有发生。 “苏子昂,拳头帮中人是否全逃出洛都,无人出来搭救中指叔?”武六七询问。 “不可能,为了无名指,拳头帮中人居然调动八百黑鲨甲骑兵一夜攻克黑龙寨,如今怎会轻易放弃他?” “拳头帮中人会不会不知道中指叔落入咱手中?”武六七又问。 “更不可能,拳头帮盘踞洛都多年,耳目不会如此闭塞。” 武六七道:“那他们人呢?” “正在暗中盯着咱们,寻找咱们漏洞呢。” “你小子总是一嘴的理儿。”武六七懒懒的说:“我先回蝴蝶园,你和楚天小心些。” “行,你也小心些。” 十字大街上游侠儿刁癞子等人逛了一天,讹东讹西总算混个肚子饱,午后时分一伙人各自散伙回家。 刁癞子原来住在德阳门后一处三进房中,家道败落后,换到苦丁巷一所独门小院中居中,家中除了刁癞子,一个喘气的也没有。 日落西城,残阳如血。 破院门忽然“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刁爷在府上嘛?” “在,在。”刁癞子一听来人喊爷,乐的迅速从破席子上跳出来,冲到院中一看,原来是万星帮齐师爷站在院门前,连忙道:“齐师爷,你咋找到这了?” 齐师爷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想托刁爷办点事么,能说说么?” “说吧,说吧,只是刁某人能伸得上手的事儿。”刁癞子被齐师爷一连几声刁爷叫的飘飘欲仙,抠着牙花子问:“咱先小人后君子,办啥事儿都得有银子才好使。” “银子么?”齐师爷手掌一展,掌中忽然多出一个银袋子,道:“这是一百两银子,求刁爷办的事儿不大。” “一百两银子?”刁癞子眼晴顿时红了起来,只听齐师爷道:“后天刁爷能多约些人来帮着赌下路么......” “堵路?能,能。”刁癞子连问堵什么路都不问,先一口应承下来,然后开条件道:“但银子需多得多加一百两......” 残阳下,血一般的日光中。 “好说,好说。”齐师爷嘿嘿一笑,眸中精光一闪,道:“银子好说,只要刁爷能办出事就成。” 京兆府中。 按事先定好路线,游街示众需要三天才能进行完毕,第一天平安无事,第二天平安无事,转眼间,剩下最后一天。 “苏师弟。”出门前,楚天看看囚车中的中指叔,低声道:“拳头帮中人是否知道咱们早有防范,不会出现?” “不,他们定会派人在暗中观察咱们,在帝都公然劫囚犯,得有点计谋和筹备才成。”苏子昂安抚说:“目前咱有中指叔在手,占先手,着急的应是拳头帮中人。” “恩。”楚天应了一声。 “楚师兄,我发现在洛都大部分事儿是需耍心眼子的,凡事表面看风平浪静,背下里暗浪涌动。”苏子昂道:“咱们需要耐住性子,等到图穷匕见那一拼。” “哈哈。”楚天一笑,道:“苏师弟耐性确实特别好,天生这样嘛?” “不是啊,我数次都认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到最后总是发生反转,慢慢被逼着练出来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悠悠然的出了京兆府,进入了十字大街,按原先预定路线慢慢行走,十字大街上看热闹人群又围了上来...... 队伍前进路线全是事先通报京兆府备案的。 今天前进路线是出了京兆府后沿十字大街向北,然后在平安街向西,在洛都城西转一圈,在九柱桥向南,最后从京兆府南边返回,大约路线是向北-向西-向南,返回京兆府。 一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苏子昂带领捕快刘维云和王杰在前面鸣锣开道,一直到午后申时,队伍在九柱桥拐个弯,向南,一路沿着一条河流岸边向京兆府方向前进,一路上除了围观人群一直平安无事,到申时末时,已经远远能看到十字大街永乐酒楼旗杆。 午后阳光炙热无比,天空中偶尔飘来一阵风,也是热啦啦的热风,四周象一个大蒸笼,要将一切蒸熟。 捕快差役们经过一天折腾,又累又疲,见路上行人渐无,纷纷松懈下来,一路相互吵闹着,将手中仪仗旗幡等扛着肩上行走。 前面道路变窄,几株古柳在日光下随风招展,河水粼粼泛光,一切安静如初。 苏子昂向河中一瞅,脸色蓦然大变,一伸手,剑光一闪,灿烂耀眼,他扬声道:“大家小心,这儿有埋伏!” 众捕快四下一看,阳光明媚,垂柳依依,远处十字大街永乐酒楼酒幡在风中高高飘扬,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苏子昂一个人在持剑警戒,而楚天和武六七正站在岸边在四处眺望。 “苏大人,这那有人埋伏?”捕快王杰笑道:“大人是不是被日头晒蒙了,眼花了?” “不,结阵防御。”苏子昂板起来脸,大声下令:“快!” 捕快们见苏子昂寒着脸,口气严肃,立刻行动起来,纷纷按预先演练,扔掉仪仗旗幡抽出腰刀,围着囚车团团罩定。 “河水是假的,这是一个术阵结界。”楚天和武六七不约而同扬声大叫,武六七祭出巨阙剑,伸足一踢,一付上面写着回避的仪仗牌子飞进河水,奇怪的是,一朵水花也未溅起,河面上依然波光粼粼,一如往前。 楚天掐诀一指,三枚茶碗大小的土球在指上凝聚,挥诀一指,向远处一株柳树击去,土球飞势如电从柳树中飞过,柳树仿佛空气一般空无遮拦。 捕快王杰急了,靠前一步,挥舞腰刀向柳树砍去。 “唰”一声。 长刀从柳树中间斩过,仿佛从空气中一挥而过,柳树依然是柳树,迎风摇摆,河水依然是河水,波光粼粼,一切十分诡异。 “苏大人,我们遇到鬼打墙了吗?” “胡说八道,申时刚过,烈日悬空,鬼那敢出来?”刘维云反驳完王杰,问苏子昂道:“大人,咱怎么办?” “原地固守。”苏子昂冷静的说道:“这应是高阶修士提前布下的幻术法阵,这阵法凭空而来,需要用大量灵力来维持,是有时辰限制的,咱们不动,阵法必破。” 王杰问:“苏大人何时发现情况有异?” “四周没有蝉声,没有水声,没有风声,只能看到景象,你们没发现?” “啪”一声爆烈。 空气波纹扭曲,凝成一个黄色大漩涡,两名衣衫一黑一白人影从漩涡中浮现,悬空而立,上下飘伏,各自手持一根白色索魂幡,瞳中鬼焰滔滔,向众捕快俯视。 二百零四节 车夫 烈日悬空,一刹那间阴云密布,捕快们一时手足无措,心神悸动。 “吾乃地府五君阎罗王座前使者黑白无常,奉阎罗法旨巡查人间,尔等人间差役还不避让。”一道冷冽声音空中传下,鬼音渺渺,如宣阴诏。 随既,一股冰冷威压从阴云中衍生,强悍无比,飞扬跋扈,这是一股元婴境后期力量碾扎。 苏子昂等三名太华派弟子相互对望一眼,扬声道:“众兄弟听好,全按阎罗王使者吩咐,去河边站好,不许插手此间事。” “苏大人?”王杰不解,大声询问。 “王杰快去,把兄弟们围在中间,架起盾阵防守,田大人若有责怪,由苏子昂一人承担。”苏子昂见王杰犹豫不决,加重语气道:“还不快去,走!” “快去,快依苏子昂的话去做。”楚天也沉声叫道,半空中黑白无常虽不知何方神圣,但二人却是实打实的化婴强者,二人显然不想大肆杀戮普通捕快,这与拳头帮胡修作风已绝不相同。 “忽啦”一声。 一群捕快大部分走的精光,在河边架起两团盾阵防守,其中一名捕快摘下官帽扇扇风,笑道:“三位师弟,捉鬼岂能少了姚某。” “嗖”一声。 一柄灿烂灵剑在姚中天掌中凝聚,他左手将腰刀插进刀鞘,慢慢摆在地上,然后一步步和三名师弟站在一起,一起仰视黑白无常。 “哼,就凭尔等四名凝元境弟子便想坏本君好事?”黑无常一声讽笑,一道冰冷寒意倏地从半空中压下,道:“吾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不起杀戮官差,二不想和太华派结怨,让开!” “装神弄鬼,小丑伎俩。”苏子昂冷冷道:“你俩确定能将囚犯劫走?” “人,我们要定了,你们也非死不可。”空气波纹扭动,四名灰衣男子从虚空中同时现身,一名大鼻头男子手持一柄精致灵剑,狂妄吼道:“老子螭龙阁主陈清,今天先将你四个小货杀了祭我青湮剑,他日荡平太华山。” “呵呵......” 一阵微不可查的笑声从囚车处传来,声音虽低,但陈清等六人均是元婴修为,耳目聪健,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三辆囚车一边站了六名车夫,个个佝偻着腰,笑声确不知谁人发出。 “陈阁主,快动手。”黑无常冷冷叫道,陈清一现身,原来场中弥漫的阴云鬼气大减,杀气狰狞大盛。 王杰等数十名捕快隔了数十步,被黑白无常元婴威势压制,手足无力,登时明白苏子昂用心,眼角一热,可本事低微只能握紧刀柄,企盼苏子昂得胜。 “杀!”陈清一声大吼:“贺东和我杀人,你们劫囚车。” 青湮剑一挥,一柄绿色术剑虚影在半空中幻化而成,大小模样和青湮剑一模一样,在陈清法力催动下,剑光一颤,寒芒划出一道冷弧,向太华四名弟子斩去。 “飞剑法宝,小心!”姚中天一声大吼,伸剑在面前一划,一道青木术墙席地卷起,迎着飞剑一拦,“咔嚓”一声,青木栅栏粉碎,飞剑一斩而过,依然直斩四人。 “哗啦......” 一道金幕、一道水幕、一道土幕瞬间坚立,但在青湮飞剑斩击下,瞬间粉碎,但青湮飞剑力道微弱,剑芒黯淡。 姚中天一步上去,挥灵剑狠狠一斩,将青湮飞剑击飞。 “一群小辈也敢还手,全去死。”陈清面色狰狞,“啪”一声精血喷出,青湮飞剑术影登时暴涨一倍,杀气凌厉,霸杀四方,向四名太华弟子再一次一斩而去。 贺东祭出一柄雪亮长刀,一纵而起,贴地向四名太华派弟子双腿绞去,竟是一名习练地堂刀的武士。 “结五行剑阵。”太华派四名弟子剑光灿烂,首尾相连,迅速结成一个五行剑阵,数道术法幕墙疯狂卷起,防御青湮飞剑斩杀,剑光灿烂,斩击贺东...... 大战一起,囚车一时无人看护。 半空中两名黑白无常索魂棒一指,四周阴云一颤,如寒星降临,幻化成无数个寒冰索魂圈,阴风呼啸,向前方两辆囚车的车夫套去,这两辆囚车中载有罗家车马店两名伙计。 两辆车前四名车夫振臂而立,一股元婴修为气息从四人身上暴射而出。 “惊波一剑出鞘间,宵小伏诛万事平,疾!”夏雨惊波剑一指,和春刀以及两名金吾卫军中修士现身,其余两名修士一使玄铁枪,一使黑铁斧。 “轰隆”一阵巨响声,场中气波震动,尘烟四起,各种术法光环闪烁,慢慢消散...... “金吾卫春夏秋冬军中四使?”半空中的黑白无常一愣,随后掐诀一按,一大片阴云涌来,速凝聚成无数寒冰索魂圈,大大小小,前赴后继,继续向金吾卫四使套去。 夏雨挥惊波剑一划,一道金幕术墙席地卷起,其余三使各自弓步冲拳,一团团武士蚩灵盾随拳推出,将大大小小的寒冰索魂圈一一击碎...... 螭龙阁另外两名堂主杀手一纵而起,剑光如练,绕开战团,向最后一辆囚车上两名车夫斩去,最后一辆囚车中载有中指叔,他神情萎靡不振,一直紧闭双眼。 “嘎吱吱......” 一阵怪啸声中,三十二名傀儡土兵忽地凭空站起,个个有两人来高,拦在最后一辆车前,一刹间刀枪林立,寒光四射,向螭龙阁两名堂主杀手击去。 傀儡攻击力和炼制材料有直接关系,躯体防护是否厚重,四肢攻击是否快速犀利,两名堂主杀手见面前傀儡移动速度惊人,刀枪一举,一阵嘎嘎声中,从数面合拢包围,竟隐含一种攻杀阵法。 刀剑齐下,只攻不守。 螭龙阁两名堂主一见不妙,身形急退,记开傀儡攻击,一声呼哨,两面向最后一辆囚车包抄杀去。 场中空气一阵痉挛,四头傀儡妖兽从虚空中扑出,冲向三十二名傀儡,随后风声大作,四柄粗大赤红风刀刃从远处飞来,直斩最后一辆囚车。 “嗡”一声。 一阵青光倏地从囚车木架上爆发,四柄风刀刃威势无双的一劈,如同劈在一片青色绿木上,刀道虽猛,确没能砍下去。 “噗”一声,囚车轻微一晃,居然毫发无伤,囚车内的中指叔猛然睁开眼晴,口不能言,只能将一双怨毒目光死死盯着两名车夫。 两名车夫盘腿坐在车辕上,神态悠闲,笑眯眯看着场中打斗,仿佛看着一群孩童在胡闹。 两名元婴武士胡修忽然从虚空中飞出,无常刃一指两名车夫,剑光如练,飞斩而至。 一名车夫眯起双眼,不闪不避,就在无常刃恰恰斩到时,双指一竖,一道青芒倏地从指间迸发,一根青青如葱的玉尺和两柄无常刃一磕。 “铮”一声。 两柄无常刃被震飞,度玉尺一立,轻飘飘一尺抽向两名胡修肩膀,一尺两击,清清楚楚。 两名胡修无常刃被磕飞,飞身远遁,身形变幻,瞬间换了数十式身法,度玉尺如附骨之蛆,任风云变幻,一切都在度玉尺笼罩范围之内。 刹那间,车夫横尺虚划,八面威风,威若战神! “砰”一声。 两名胡修武士摔下囚车,张口狂喷鲜血,双腿用力一撑,扭了几扭却又摔倒在地,两人手一翻,无常刃“噗”一声刺进胸口。 木桑子一愣,眸中闪起一抹怜悯,随既一挥度玉尺,高声颂唱:“落木成林,围之而无路!”太华天人五诀一挥之下,一片青芒蓦然从地下升起,大地微微一颤,片刻后,天是天,水是水,风声和蝉声在青芒中响起。 “华神真君木真人!”半空中的黑白无常一声尖叫,两人步踏虚空便要遁走,但地面青芒迎风暴涨,一片青色木枝如人手臂,快如闪电,一伸一抓,便将两人双足缠住。 “木真人绕命!”黑无常声嘶力竭大叫:“我兄弟只是领人钱财,替人出力,事先并不知与你太华派为敌,一未伤人,更未伤你太华弟子。” 木桑子目光一闪,掌中度玉尺一翻,缠住黑白无常的青木一闪不见,黑白无常一阵风般遁走,远远喝道:“多谢木真人手下留情。” 陈清在小山村中见过木桑子,在木桑子露出面目时,丧魂落魄,自知不敌,但他身为螭龙阁杀手首领,自有遁身保命秘诀,摸出一张符纸向身上一贴,伸手抓起贺东,“啵”一声跃入一侧河水中,苏子昂四人术法随后尾随击来,却棋差半招。 两名螭龙阁堂主杀手晚了一步,等发现情形不对,转身想逃,但抬眼一看,铺天盖地一片青色。 稍一愣神,夏雨惊波剑,春刀鬼头刀,玄铁枪和黑铁斧蜂拥而上,四股力量合击之下,“扑嗵”一声歪倒。 “木师叔。”夏雨收起惊波剑,道:“你老人家道法参天,一出手连降数名元婴修士,我一辈子若能化神,死而无撼。” “嘿嘿,若又想化神,又想当官,那是不可能的。”木桑子挺身而立,面带笑意。 苏子昂奔过来将两名胡修全身一搜,先搜出两个乾坤袋,又翻出两个乌木令牌,道:“师伯,死的两个胡修是拳头帮中指,倒的两名是螭龙阁余孽。” “你看着处理吧。”木桑子收起度玉尺,看看远方,道:“布置和操纵这个幻术阵法之人多半便是弥勒佛,小鱼小虾抓干净了,也该他这条大鱼出手了。” 二百零五节 斗智 一场激斗外貌象夏日骤雨,来的突然,散的更快。 木桑子方才施展太华天人五诀,青木遮天,神威赫赫。 苏子昂等太华派弟子曾见过金昆子施术,不以为甚,但一群京兆府捕快望着木桑子,如望天神,目瞪口呆,如此恐怖异相,在他们看来,只能是神灵仙术。 刘维云原本对苏子昂一直支持和指点王杰修练,而心生芥蒂,今日见了太华道法的无上神通,立刻明白,在太华派面前,京兆府中的李捕头就是井底之蛙,自己应当向苏子昂主动靠拢。 “兄弟们,将螭龙阁二名杀手捆在囚车上,一起拉回京兆府。”苏子昂大声下令:“回去有赏。” 他将两名胡修和螭龙阁两名杀手的乾坤袋全收起来,回去分捡,打算送一部分给夏雨等军中四使,剩下的自家兄弟分分,四名元婴境修士的乾坤袋,想来不会让人失望。 刘维云立刻大声吆喝:“兄弟们快动手,按苏大人的命令做......” 两名螭龙阁堂主杀手被金吾卫四使连打数道术法禁制,只能由一群捕快摆布。 “苏师弟,你过来看看。”楚天站在道间前后一看,道:“这条道上怎么没路人了?” “咱俩奔到头去看看。”两人步履如飞,顺着河岸拐了一个弯,刚接近十字大街,便见刁癞子等数十名无赖或躺或站,个个光着膀子斜着眼,堵住去路。 百姓们看着一伙光着膀子,纹着身的无赖堵路,人人敢怒不敢言,都默默的绕道而行。 “这群无赖竟是拳头帮的人?”楚天一愣。 “不是,楚师兄难道没注意,拳头帮的小指也是齐师爷和程千源这类的人。”苏子昂放缓脚步,道:“刁癞子多半和那黑白无常一样,收下拳头帮钱财,替人干活。” “该死。”楚天恨声道:“他们身为古夏子民,竟助胡人对付我等。” “一群贱骨头,看来收拾的他们不够狠,你们等着。”苏子昂一脸古怪笑容,走近刁癞子等人。 “苏大人,苏大人来了。”刁癞子远远迎来连连拱手,点头哈腰,他抬头向苏子昂身后看看,脸色微微一变。 “你们怎么全堵在这了?” “花牡丹走到这儿,肚子突然痛的走不动了,你看这事巧的......”随着刁癞子的大声解释,躺在地上的花牡丹立刻应景,呲牙裂嘴,大声哼叫。 “那还不快快抬到妙月医馆去看看?” “啊,妙月医馆?”刁癞子脸上一变,好似记起什么,但他立刻大声叫唤道:“多谢苏大人关怀,我咋没想到呢,计老三快抬起花牡丹去妙月医馆看看去。” 一群无赖走远,楚天问:“苏子昂何必对一群无赖和颜悦色?” “这是洛都,又不能将他们就地诛杀,先给个笑脸吧,以后慢慢收拾他们。”苏子昂呵呵一笑。 十字大街,永乐酒楼。 弥勒佛和史金贵站在五楼一外单间中,透过木窗向大街上远远驰来的囚车观察,两人脸色乌黑,眉眼狰狞。 “三伯,咱尚有一部分主力未曾出手,要不要趁他们得意忘形杀他一家伙?”史金贵问道。 “脑袋,脑袋,你脖子上不也有一颗不是?用它多想想事儿。”弥勒佛心情郁闷,借着火气敲打史金贵,道:“且不说能不能劫出人来,在十字大街公然杀戮捕快,这是逼着古夏王朝调集所有力量来侦查本帮......” 史金贵心中憋屈,但伯父必竟不是亲爹,但一要靠人指点道法修练,二要靠人赠送法器和灵石修练,他红着脸,低声道:“三伯指责的对,小侄以后用力长脑袋,但这......咱眼下怎么办?” 弥勒佛看看史金贵,忽然意识道侄子必竟不是属下,立刻和颜悦色,道:“这次我以须弥芥子螺布下空间法阵,只要京兆府囚车向前再走二十步,进入空间中心,便是化神真君出手也阻止不了咱们救人。” 他望着远去的囚车,脸色不快,道:“不想京兆府捕快如此警觉,更没料到木桑子竟不顾化神真君身份,降尊纡贵,盘膝坐于囚车上,充当一名车夫......” 弥勒佛手中的玉质海螺熠熠放光,灵气四溢,一道道赤红符纹力量在隐隐跳跃,散发着阵阵上品灵器气息。 按惯例,元婴境修士只能役使法器,使不动灵器法宝,弥勒佛手中须弥芥子螺却是一件佛门至宝,后天又以天殒钨石反复炼制,弥勒佛才能顺利役使。 史金贵望着弥勒佛手中玉质海螺,眼冒羡慕蓝光,道:“三伯,你这道品法宝如此神奇,能否给小侄也炼制一个灌灵道器用用?” 他略一停顿,提醒说:“三伯在青牛庙时,曾应诺小侄,要赠我好处修练......” “修士之争,最终还需靠自身法力取胜,有灵器在手,多会让你心生怠慢,不肯苦修自身法力修为,你眼下最着急的事,莫过于尽早晋破元婴境。”弥勒佛语重心长教育一番,并画下一张大饼,道:“你比普通修士不同,只要你能晋破元婴境,三伯自会求大师兄替你炼制一件灵品法宝。” “又是空口画大饼给我吃。”史金贵对弥勒佛爱财如命的心思了如直掌,暗自腹诽不已,但口中却说:“侄儿谨记三伯教诲,眼下咱怎么办?” “咱先走。”弥勒佛放下窗帘,冷笑一声,道:“太华派中人眼下定是得意忘形,摆宴庆功,可他们忘了,这事才刚开始呢......” 暮色前,京兆府中。 田文林一脸笑意,道:“擒获两名杀手,击毙两名拳头帮成员,此案若无太华派仙道助力,断无可能,本官要具折给几位请功。” “多谢田大人勉励。”苏子昂和楚天施礼应道,对于请功一说根本没推辞,今日河边一战,两人更加明白一件事,较真时,修士实力决定一切。 今天若无木桑子坐镇囚车,便有夏雨和春刀等人相助,也必将遭到拳头帮实力碾压,面对越来越强的敌人,苏子昂甚至暗暗担忧,若无木桑子在洛都,自己和楚天将寸步难行。 “本官回府。”田文林又夸奖几句,出了京兆府离去。 苏楚二人离开大堂,武六七远上来,远远东便叫:“已在永乐酒楼订上菜了,快走吧。” 众人回到京兆府后,苏子昂便令王杰率人在永乐酒楼订好庆功宴,又将四个乾坤袋中物品让夏雨先捡。 夏雨只捡走一些修练灵晶和上品灵石,和一些加持符纸留下一半,其余全留给苏子昂...... 在洛都,最著名酒楼应属胡姬酒肆,古夏王朝内部官员私会时,应属四春坊,而在十字大街,永乐酒楼是数一数二的酒楼。 木桑子居中而坐,太华派众弟子四周众星拱月,颂词如沸。 酒楼伙计们步履如飞,一会上足饭菜,点的全是永乐楼的招牌大菜,炸鱼子酱、金醉江蟹、花蒸驴肉、爆炒熊肝...... 等酒菜上齐,楚天拱手,道:“请木师伯给弟子们教诲!” “挽上袖子开工吃,吃的饱饱的,一会晚上干活。”木桑子一挽袖子,向一份蒸驴肉抓去。 夏雨问:“木师叔,拳头帮乍逢大败,他们还会组织反攻嘛?” “会,不要小看弥勒佛,此人极擅长玩阴谋。”木桑子将驴肉抛进嘴中,道:“拳头帮内据说还有一名化神女修存在,白天劫囚车的全是元婴男修士,这名化神女修呢?” “囚犯已被关在京兆府,拳头帮中人敢袭击京兆府?”夏雨追问。 “当然敢,一来中指叔好似在拳头帮颇为重要,二来河边大胜,弥勒佛一定会分析我等防备松懈。”木桑子将口中驴肉咽下腹中,道:“若本座是弥勒佛,便会选今夜袭击京兆府。” 他又捏起一块醉江蟹,放在鼻前一嗅,道:“咱太华山厨子便不会将蟹做出这个味道,大伙多吃饭,一会有力杀敌。” “师伯是说弥勒佛今夜会亲自出手来京兆府劫人?”苏子昂询问。 木桑子呵呵一笑,反问:“你猜一下,他会不会亲自出手?” “不会,以弥勒佛的狡诈,他只会躲在背后,怂恿别人出手。”苏子昂回答干脆利索,面色担忧,道:“两名化神修士在京兆府中交手,府中会不会房倒堂塌?” “京兆府不会有事,本座已请姚观主在京兆府内布下一座土系简易防御阵法,今夜你们几个在阵中充当阵旗,不必现身。”木桑子道:“拳头帮化神女修遁术独特,如魅如魂,出手一击必杀,你等一定需防着她一些。” 木桑子几句话口气略婉转,直接说便是化神修士交手,你们全是累赘,先躲起来吧。 “诺。” “弟子遵命。” “诺,弟子领命。”苏子昂领命,心中却不以为然,他想起在无间海外杀史一包,只要时机掌握好,问天神君有化物之能不敢说,化神修士一个不提防,被灵剑刺入气海或咽喉,照样一剑撩倒。 二百零六节 化神女修 残月如钩,暗云浮动。 中指叔被押回京兆府后,立刻被关进牢房中,一直到夜黑人静,残月东升。 整个京兆府一片寂静,静的可怕,一片楼阁在夜色下象一头头怪兽般静静屹立,仰望星空。 “唰”一声。 一道光亮灿烂浮现,幻化成一个怒目金刚神像,挥舞手中巨杵向虚空狠狠砸去,却砸了个空,神像发出一阵阵不甘心呜呜声,破碎幻灭。 一瞬间,夜色如水,蝉虫在寂静中争先鸣叫,仿佛什么也未发生。 十数息后,一根青木倏地凭空伸出,如一条巨大青蟒昂首挺立,蟒尾横空一扫,杀气狰狞,却依然扫了一个空。 “果然如鬼如魅,不可目测,自己绝对敌不住来人一击。”苏子昂骑在一堵府墙上,借助一面阵旗掩住气息,心中惊惧不已。 木桑子事先曾和弟子们说明,人修不可能长时间凌空止步,不论多高明的遁术,必然有迹可循,若看不清对方,一是因为自身修为太低,二是可能对方拥有某种特殊法器。 化神修士虽有凝物之能,能改变法宝灵器属性,比如加强法宝攻击能力,或加强法宝防御能力,但必在法宝原有属性前提下以灵力延伸。 简单的说,遁术就是遁术,绝非仙术。 起起落落,幻幻灭灭,神像和青色棘条不时在夜色中出现,又一一消失。 苏子昂却始终没有发现来修一片身影,更不清楚来敌有多少人。 残月从浮云钻出,院中光线明亮。 一个人影站在院中,挺拔如松,似闲庭散步,身躯中爆发出一股坚逾磬石威严,他朗朗叫阵:“贫道太华派木桑子在此,道友可敢现身一战?” “咿呀呀......” 一阵长笑声在黑暗中划空而来,如歌似泣,却又令人毛骨悚然,勾人心魂。 一腔凛冽杀意挟在长笑声袭来,隐身阵法中的太华派弟子只觉耳中轰鸣,人人眼前一黑,连忙个个凝神调息,催动灵力应对这摄人心魂的长笑声。 “呜”一声。 院中忽地冒出一排参天栅栏,拦在木桑子面前,一条淡淡人影鬼魅一闪,从虚空中闪光出,一闪身,一扬臂,向木桑子遥遥一点。 一团莹莹青芒在夜色间一闪,“铮”一声火花飞溅,栅栏前人影消息不见。 一众太华派弟子们屏气凝神,只感觉眼前一花,方才出现的淡淡人影已凭空消失。 “仙人持玉尺,度君多少步,玉尺无尽时,君力有穷处。”木桑子在月色下一擎度玉尺,指天而立,高声颂咒:“落木成林,围之而无路,现!” 一股磅礴道念横空而出。 院中空间轰然燥动,楼阁瓦砾一阵震响,蓦然,无数青木棘木从月色下疯狂涌出,如封似闭,一条条巨蟒在月色下狂舞,纵横捭阖,吞噬天地。 一条淡淡人影在月色下忽隐忽现,快如流光浮影,如一尾游鱼在无数青木棘条中游来游去,围着木桑子凌空飞舞。 “铮......” “铮......” 一连串火花中,木桑子身影不动如山,度玉尺在掌中飞舞,风轻云淡,每一次挥舞总在最恰当时挡住淡淡人影的进攻。 来敌竟只有一名,一股淡淡馥郁香味在月夜下弥漫,杀机凌厉,神秘莫测。 苏子昂在夜色降临前,曾和楚天返回蝴蝶园,将两台三床弩偷偷摆在一间楼阁中,交给夏雨和楚天操纵,准备伺机给来敌致命一击。 可以来敌莫测遁术,别说三床弩,便是忘归弩也无从使用。 “夏师兄。”楚天伏在楼阁中低声询问:“木师伯没危险嘛,咱们要不要出去帮忙......” “不。”夏雨轻声道:“咱出去才是添乱,来修据我看不是真正的化神修士,只是半步化神,她的凝物之力非常差,且这么快的遁速,多半要靠消耗大量灵力来维持,支撑不了多久。” 半盏茶后,夏雨道:“快看,来修遁术已慢了许多,方才险些被青木棘条击实。” “快看,已能看清她四肢舞动了......” “铮、”一声火花四溅,来修伸臂一击,狠狠击在度玉尺上,木桑子一声厉喝:“小辈跪下!” 喝声如绽春雷,月色为之一暗,度玉尺横空一划,一大片漫天巨大尺影飞出,提前斩向一处虚空。 众人眼前一花,莫明其妙。 一条淡淡人影蓦然从度玉尺下方钻出,迎着术影,撞向度玉尺,却立刻一扭,又消失在夜色中。 度玉尺一动,光芒灿烂,向左侧一处虚无处又一斩,“噗”一声闷响,狠狠斩在来修身上。 “咿呀呀......”一阵长笑声悚然响起,充满惊悚。 一条曼妙人影出现在月色下,凝身而立,风骨天生,一股馥郁香味直冲木桑子鼻端。 一片粗大青木棘条纵横交错,象一个囚笼,将整个大院四下笼罩,密不透风。 “道友,你败了,束手就擒吧,贫道念你修行不易,不想痛下杀手。”木桑子静静说道。 此时,残月从浮云中恰好穿出。 院中光线一明,院中太华派弟子蓦然发现,一刹那,院中人影流光浮动,五条幻影一片狂舞,四面八方,全向木桑子扑去。 木桑子举度玉尺一划,一团青色藤条幻化成一个盾阵,四面八方,将他团团保护。 “嗷”一声。 一尊白色巨大骨牛从夜色中蓦然浮现,身长数丈,背脊比院墙还高半丈,四肢白骨森森,巨大骷髅头象一座小山,它仰天一声狂啸,低头向青木棘条狠狠一撞。 无数青木棘条受到巨大骨牛攻击,一阵挥舞,将白色骨牛团团缠住...... 京兆府牢房内,中指叔一个人被单独关押,头带一个铁套,一脸胡须,只露出一双眼晴。 牢房中寂静无声,“咿呀呀”一阵长笑声从牢外传来,中指叔眼神惊恐。 “轰隆”一声。 牢中地面突然陷下,露出一个漆黑地洞,一只硕大兽头在洞口一晃,向牢房内探头一看,随后隐入漆黑洞中,没了踪影。 房中亮光一闪,一枚巨大赤红玉海螺从地洞中飞出,弥勒佛干瘦身影从玉海螺钻出,他伸掌一抓,抓向中指叔。 “噗......” 一口火光在弥勒佛头顶亮起,“嗖、嗖、”声中,一连串机括在火光中轰鸣,惊心动魂,一片忘归弩箭似蝗虫狂舞,从天而降,向弥勒佛罩下。 弥勒佛微一眯眼,双耳一动,立刻辨出上方袭来箭矢力道,他右手一翻,一片幽光向头顶横梁上击去,左手一划,须弥芥子螺光芒四射,将弩箭一一击碎。 “弥勒佛?”苏子昂和姚中天从横梁上一跃而下,剑光如练,指向弥勒佛,一条水箭,一条青木枝抢在剑光前,向弥勒佛双足缠去。 牢房中幽光一闪,须弥芥子螺裹着弥勒佛和中指叔钻进地洞中,不战而走。 漆黑地洞中风声大起,片刻后一片寂静。 “真和木师叔说的一样,这弥勒佛真是一个老滑头,一名元婴巅峰后期修士如此谨慎,太胆小了吧?”姚中天收起灵剑,摇摇头。 “恩,这次要是他侄子史金贵来,又有元婴巅峰后期修为,咱俩这次危险了。”苏子昂道“弥勒佛此人不仅有谋,还有勇,只不过看他认为值不值得一拼而已。” “呵呵,但他仍旧上了你的当,等他回去一看中指叔竟是周老六所扮,不知是什么表情。”姚中天呵呵一笑。 苏子昂道:“我也是本着小心行得万年船的道理行事,不想弥勒佛真能找到这牢房,这京兆府中暗鬼不少啊。” 暮色以前,苏子昂偷偷将中指叔换成伙计周老六,周老六已背叛拳头帮,杀不杀他已无关紧要,将他放回拳头帮说不准还是一枚棋子。 当然,这个前提是建立在府尹田文林不是拳头帮中人基础上。 “出去看看木师伯抓到那妖人没有?”苏子昂跃出牢房,姚中天随后跟着出去。 前院一片寂静,武六七匆匆迎过来,道:“那名化神女修留下一头骨牛傀儡,人受伤跑了。” “跑了?” “恩,跑了。” 苏子昂问:“木师伯呢?” “木师伯走了,他只说来敌是域外大黑山异修。”武六七道。 苏子昂从来没听过大黑山这个名字,道:“域外大黑山是什么地儿?” “我曾听师尊偶尔说起过这大黑山,大黑山位于齿火罗国和本朝交界处,山上常年不见阳光。阴风四起,千古玄冰不化,山中修士却全是齿火罗国修士。”姚中天将听闻略略一讲,道:“这傀儡术便是大黑山一门功法,制造材料和本朝门派大不相同......” “这么说拳头帮中人应是大黑山宗派支持的,他们元婴境以上修士大多会使用傀儡术,武器和法器也是一模一样。”苏子昂总结道:“但他们目地是什么呢?只为掳财?” “有可能吧,大黑山上灵气稀薄,各种天材地宝更少,只能依靠四出掳掠。”姚中天如此解释道。 武六七道:“咱们眼下做甚去?” “睡觉。”苏子昂道。 二百零七节 绝不废物 凌晨时分,洛水岸边洪宅中,响起一片咆哮声。 “中指叔没救回来?” “食指受伤?” “带回来一个没用周老六?” “......” 面对食指大人的质问,弥勒佛依然十分平静,道:“小滑头苏子昂入夜前多了个心眼,将中指叔换成周老六,才临时逃过一劫。” 他略一停顿,道:“食指伤势如何?” “被木桑子击中一尺,护身软甲尽碎,胸骨受损,大师兄赠她一粒仙丹疗伤,月余内怕是无法痊愈。”食指大人想了想,道:“苏子昂这个小臭虫一直碍手碍脚,要不要派人除了他?” “大哥,我重申二句。”弥勒佛吃了败仗,心中不快,却不能向食指发泄,便道:“国无义战,如今两族相争,咱争的是国运大势,洛都没了苏子昂,太华派还会派李子昂、赵子昂、甚至张子昂过来,另外苏子昂也许知道二哥的秘密,先不宜杀他。” 史金贵倚在后院房外不远处,侧耳听听食指大人和弥勒佛交谈声,心中想起老爹史大气常说的话,身为武士,要有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勇气,心中暗自嘲笑,两个老家伙真是一对废物,怕这怕那,连一个凝元境小修士都治不住,看来还需本少出手对付他...... 日落月升,二十余日后。 蝴蝶园修缮完毕,园子外墙高有数丈,尽显巍峨,上面盖有一片片精致绿瓦,楚天更将京兆府画师请来,在园墙上画满各种神像,说是能辟邪。 整个蝴蝶园分内院和外院两部分。 外院范园较大,靠近内院东侧盖有一大片房舍,又单独在东南角上盖了一片房舍,留给机灵鬼三名孩童居住,他俩在苏子昂倾心指导下,修为大进,都在筑基中期上下徘徊,面对刁癞子等无赖,已毫无惧色。 内院在原来小山南坡盖起一间翠竹轩,上下三层小楼,盖楼材料均选用洛都昂贵物品,一切极都奢华。 苏子昂让王杰在洛都内转了一圈,凡是能搜罗到的名竹,全部买来栽在翠竹轩前后。 在翠竹轩一侧盖有十八间洞府模样居室,每间居室内中格局一模一样,阳光充足,视线开阔。 整个园中布下一个金系防御阵法,但启动阵法的主要阵眼石由姚观主尚在祭炼,木桑子便将骨牛傀儡重新祭炼,填上灵石,每到夜晚在园内四处巡逻。 骨牛傀儡虽无灵智,但力大无穷,骨架坚韧,普通凝元境修士也难奈其何。 最后,木桑山将三粒扶双桑木种子栽在内院,这种青木巨枝荆棘颇通灵性,种植者滴血誓之,遇外敌来袭,巨枝荆棘会自动分辨敌我,出现报警拒敌。 苏子昂等四名太华派弟子便统一集中在后院中居住,利用一切时间提升道法修为。 太华派道法注重基础法力提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元婴境以前,太华五峰弟子修练的招式一模一样,均是一攻一防一擒,力量大小,全部建立在法力大小上。 有从螭龙阁缴获的大量普通灵石支撑,四人修练时便放开量奢侈使用,经过二十余日辛苦修练后,各自修为提升不少 姚中天已接近凝元境巅峰大圆满境,只需向前一步,便能闭关参悟元婴境。 楚天和武六七修为已接近凝元中期,楚天修为进展稳定,武六七因稍有闲暇,便去胭脂巷金凤阁寻红绾女子修练欢乐道,修为不增反有下降趋势,但他乐此不疲。 苏子昂在大量丹丸补益下,修为进展最快,已接近凝元后期,只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 一天日上三竿,机灵鬼在院外大喊:“苏大哥,园子外有人找你,一位不说话的美貌女子......” “知夏来了?苏子昂腾地蹿出后院,一溜烟向园门口奔去。 “来美貌女子了?”武六七也抓着衣袍现身,沾点清水抹了把脸,喃喃道:“难道没有美貌女子来找我呢?” 蓝天湛湛,秋日淡淡。 知夏一袭绿色垂地长裙,似一朵水莲花俏立园门,凤眸蕴含星辰,遥见苏子昂披头散发,抓着衣袍飞奔而来,不禁莞尔一笑,笑容雍容典雅,略带一丝少女独有矜持。 苏子昂不禁一呆,舌头打了个卷儿,道:“你......你来了?” 知夏嘴角一翘,凤眸中顿时涌出一片寒意,身上气息寒冷如冰,苏子昂立刻明白,知夏要发小脾气了。 “能,能......只是园中并无完全修缮好,先进来凑合看看吧。”苏子昂手忙脚乱穿好衣袍,又抻抻袍袖,向园中做了一个礼让手势。 “来美女了,还是位大美女!” “美女你里面请,我叫武六七,是苏子昂的师姐夫,快请,快请......”武六七大着嗓门,弯着腰,将手臂伸的笔直,做了一个滑稽的礼请动作。 随后,他直起腰来,大嚷道:“这妞儿如此美貌,师姐夫以前竟不知晓,苏子昂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知夏明显一愣,脸色茫然无措,俏生生的看了苏子昂一眼。 “知夏,这是我儿时玩伴武六七,记得我曾和你提及他的名字,对了,他一会可能要告诉你,我少时曾喝过他三碗清汤面。” “不是普通清汤面,是三碗救命清汤面。”武六七立刻纠正...... 知夏对蝴蝶园十分感兴趣,谢绝武六七殷勤的跟随,让苏子昂独自带着在园中转了一大圈,翠竹轩、花园、小山上一一逛遍后,天近中午。 “知夏,你中午能留下来吃饭?”苏子昂询问,知夏眸中笑意灿烂,轻轻点点头。 据知夏介绍,金鹰卫内部制度森严,出来见一次苏子昂需要寻找合适机会才成,因此苏子昂非常珍惜两人间的分分秒秒。 在武六七的坚持下,一行五人午时赶到胡姬酒肆。 武六七到房间后居中一坐,大模大样的叫道:“玉盘锦鲤,金鼎烹羊,炭烤全羊,吊炉馕饼一样一份,二罐三勒酒,素菜上四样......” 知夏举止雍容大气,在武七六三人面前毫无拘束,举止有度,楚天和姚中天两人同样彬彬有礼,唯有武六七大杯喝酒。 席间气氛融洽,喝下二罐三勒酒后。 “知夏姑娘你真美,比玫瑰花都美。”武六七大着舌头,喷着酒气,叹息说:“可惜天生哑巴,要不和我兄弟真是一对绝配,我家兄弟聪明,人又仗义......” 知夏坐在苏子昂身边,正在咀嚼一块烤饼,闻言一愣,眸中登时涌上一片莫测云雾,如陌陌暮云,略带疑惑,盯着苏子昂脸色。 “六七,你喝多了,不要乱说话。” “我没喝多啊,子昂你身为秀水峰唯一白袍男弟子,受到掌教真人和水师叔重视,将来突破元婴境指日可待,日后修真界中,必有你一席之地。”武六七一喝多,头脑反尔清晰无比,道:“你一定要请水真人出手替知夏姑娘治疗哑疾......” 知夏全身气息一凝,忽然凝成一柄坚硬冰剑,寒气四***视武六七,席间气氛一时凝固。 苏子昂在案下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知夏纤腕,道:“六七别说醉话,我和知夏相识于少年危难时,共患生死,岂能以世俗之礼待之。” 他急中生智,略作表白:“在我眼中,知夏除了貌美如花外,最大优点便是不会说话。” “啊?”武六七三人一脸迷惑不解。 “你们想想,知夏不会说话,便不会在我耳边唠唠叨叨,落一个耳根清静,这事该有多好。” 楚天三人哈哈大笑,知夏也随着嫣然一笑,身上冰冷气息收敛,她伸指在苏子昂掌心轻轻划了两个圈儿,表示赞赏,随后还挠了两下。 两人偷偷一笑,你侬我侬,一股情意在悄然滋生。 五人正在胡姬酒肆大快朵颐,洛都洪宅中,史金贵快步走到后院房门外敲门,叫道:“三伯,三伯,有要事。” “吱”一声轻响,房门无声无息打开。 “何事?”弥勒佛在房中轻声询问。 史金贵快声道:“三伯,太华派苏子昂五个兔崽子竟跑去胡姬酒肆吃饭,快抓住他们?” “胡姬酒肆?”弥勒佛一时沉吟,道:“此事体大,需先请示你大伯再做定夺。” “三伯。”史金贵急的直跳脚,道:“等请示完大伯,五个兔崽子没影了,先下手为强如何?” “闭嘴!胡姬酒肆非比寻常,此时定要先问明你大伯意见,才能动手。”弥勒佛脸色一沉,道:“近来本帮连连失手,他正一肚子火气,可不要自讨没趣戳他。” “行,我立刻去请示大伯。”史金贵一转身,飞一般冲出。 “两个畏首畏尾的老废物,怕这怕那,一辈子成不了大事,若我爹在......”史金贵一路脸色乌黑,忿忿腹诽,他突然一跺脚,道:“老子可不是废物,这便出手斩杀他们。” 他在原地又转了两圈,道:“四名凝元境修士,老子可需要找两个帮手才行,也只有找螭龙阁陈清帮忙了......” 二百零八节 中年秀士 螭龙阁主陈清近来心情一直焦躁,先是老巢被剿,在洛水岸边又失去两名堂主,财没了,人没了,队伍不好带了,阁中仅剩数名元婴杀手立刻去。 “咚咚、咚、”两短一长敲门声响起,极有节奏。 这是陈清和贺东西约定好的安全信号,贺东随后一步闯进门来,急促的说:“太华派五名弟子在胡姬酒肆吃饭,雇主出赏银要干掉他们。” “这次不是坑?” “这个属下不敢确定。”贺东谨慎答道。 “唉,是坑咱也得跳,若能擒住五名太华派弟子,就可和太华派要赎金,换回咱失去所有财物。” 贺东问:首领确定要出手?” “确定去,你去和雇主回一声,胡姬酒肆门前汇合。”陈清下令。 “诺,属下这就去办。” 午后阳光,净而慵懒。 苏子昂领着知夏一路缓步而行,秋风凉爽惬意的拂过脸庞,两人心情万分旖旎,脚下漫无目地。 在胡姬酒肆中,楚天和姚中天快速吃完饭,两人略一商量,便自行告辞,顺手将武六七也一并拉走。 “知夏,你以前来过这里嘛?”苏子昂指着洛都南城墙,轻声询问。 知夏四下看看,摇摇头。 “知夏,半个多月不见,你想我了吗?” 知夏脸庞一红,瞄了苏子昂一眼,低头不语,既不说想,也不说不想。 “不反对便是想了。”苏子昂也喝了几杯三勒酒,借着酒意,心意舒畅,笑说:“想我干啥?给你洗脸喂饭?或是带你去捅马蜂窝?要不抱你解手?” 两人在无间海外时,初期数日,知夏伤重不能自理,大大小小亲昵的事必由苏子昂帮忙才不致出丑,此时旧事重提,知夏瞬间满面羞涩,一伸手,扯住向苏子昂耳朵。 “又要骑大马了?”苏子昂一挽身上七品官袍,弯下腰,身上一重,知夏已跃上后背,双手自然而然搂住苏子昂脖子。 一切宛如无间海外情景重演,只是没了危机和紧迫感,两人心头一片愉悦。 “你知道嘛?”当日你独自溜走后,我很生气,一生气,就将小金鹰扔了。” 耳朵忽然一痛,苏子昂连忙叫道:“别拧,别拧,没扔,没扔,后来我舍不得,走了老远又回去捡回来。” ...... 数名路人远远而来,见一名绿袍官员背着一名绿衫女子沿着城墙根慢走,两人行为古怪,不仅面面相觑。 苏子昂腰一塌,示意知夏下来,不料知夏双腿一紧,用力挟住苏子昂腰身,将脸埋在苏子昂颈后,右手一拽耳朵,伸掌一拍头顶,示意其继续前进。 一套手法行云流水,和当年难亡途中一模一样,苏子昂心中柔情旖旎,忽地想到,知夏虽小脾气蛮大,但行事果断,不拘小节,多半和身为金鹰卫武职有关。 “知夏,你身为金鹰卫,是不是也有官职在身?几品官儿?” 知夏从后面伸出一只纤手晃晃,四指一拢,竖腕悬肘,做了一个捏笔动作,虚划几下,然后弹弹苏子昂的头。 “你在金鹰卫中负责抄抄写写?” 知夏拍拍苏子昂头顶,表示确定,苏子昂笑道:“金鹰卫神秘莫测,让你抄抄写写,果然泄不了密。” 前方城墙下聚了一堆人,均向城头上指指点点,两人顺势望去。 城头高有数十丈,上面竟立着两个人影,身上衣衫迎风鼓荡,隐约能看清是一对青年男女。 人堆中,一对中年夫妇在仰头挥舞手臂,两人身材肥胖富态,只听妇人清楚大喊:“孩儿,下来吧,下来吧,娘答应你了,娘应了......” “哒、哒、”一辆牛车从远处匆匆颠簸着驰来,车上也是一对中年夫妇。 妇人从牛车上站起来,仰头大叫:“明儿,明儿,你可别做傻事啊,快拉住你表妹啊。” “何振国,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徐某和你势不两立。”身材肥胖富态的中年男子变了脸,指着驾驶牛车男子大吼。 “你闭嘴!”身边富态女子大哭叫道:“我闺女要有个三长两短,姓徐的你也甭活着了,她是你逼死的。” 何振国停稳牛车,道:“他姨夫,你瞧不起我何家不要紧,先劝住孩儿们别做傻事要紧。” 苏子昂听了几句,迅速判明两对夫妇之间的关系。 两名妇人是姐妹关系,富态中年男子姓徐,驾牛车男子叫何振国,城头上一对青年男女,是表哥和表妹关系。 表哥叫明儿,表妹叫影儿。 苏子昂和青瑶相处多年,深知少女多半对万事心存好奇,他一伸手将知夏一只纤掌抓紧,然后仔细察看四周人群服饰和神情,感觉安全后,抬头向城头仔细看去。 洛都号称天下第城,绝对名符其实,城墙巍巍厚重,外墙用一块块院门大小的青石堆彻,透出一股帝城威严。 城头上竖立一台台黑砖构成箭垛。 两名年青人一着粉裙,一着灰衫,手拉着手看不情面目,站在一块箭跺上,从下向上看,晃晃悠悠,人仿佛随时都会跳下来一般。 “徐员外巴结上工部许尚书,发了横财,想悔婚将女儿许给许公子做小妾......”一名百姓低声解说,最后叹道:“不想徐影儿随她娘,脾气烈性的很,拉着从小订亲的表哥要以死明誓。” “唉,看来全是银子惹的祸。” “不是,徐员外身份变了,心也跟着变了。” “老朱,你咋知道这般详细?”一名百姓低声询问。 “我邻居在徐员外府中打杂工,因些听到的信儿准一些。”朱姓男子忽然道:“快看,巡城官兵来了。” 一队铁甲玄衣的巡城官兵远远而来,刀枪刃口在秋日下寒芒闪闪,沿着城头通道向两名青年男女扑去。 “要坏事。”苏子昂心中一惊,果然,一对青年男女纵声一跃,从箭跺上直接跳了下来。 “啊......” “啊.......”城下两名妇人惨声大叫,挥舞双手迎上去。 两名青年男女从数十丈高地方跳下来,力量之大,如扔下两块巨石,苏子昂心头大乱,明知以自己修为,没半分把握能接下人来。 一件宽大青衫长袍倏地从人群中飞起,青芒一闪,蓦然暴涨几倍,如一条青色飞毯般盘旋,横空一托,恰好托起两名青年男女,斜滑下来。 一名中年秀士伸手一招,青衫长袍落入其手中,一抖一带,将两名青年人放了下来,举重若轻 “影儿......” “明儿......” 两名妇人叫嚷着,各自扑向自己的孩子,两名青年人死里逃生,神情有些呆傻茫然,少女影儿面目青秀,一脸泪痕,青年明儿五官分明,一脸煞白。 “化神凝物?”苏子昂心中一动,中年秀士以青衫道袍凝气成形托人一手道法,便能判断其是化神真君,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中年秀士身材高大,双目黑白分神,他伸手分别拍拍面前一对殉情男女,笑道:“少年,大道无情,人生若尘,何必这般急于长眠成尘呢?” “多谢叔叔救命之恩。”明儿和影儿双双施礼拜谢,影儿忽然又施了一个万福,道:“多谢叔叔救我孩子一命。” “哈哈......”中年秀士朗朗大笑,盯着影儿一看,道:“不对,是救了两命,你怀的是龙凤胎。” 众人面色骇然,从面相上便能分辨腹中胎儿是龙凤胎之术,简直能称仙术。 徐员外和何振国也奔过来,和各自夫人想伸手接回孩子。 “慢来,慢来。”中年秀士遥遥伸手一拒,道:“老夫能救两名少年只属缘份,下一次可没这般有缘。” 徐夫人叫道:“一切全依影儿的......” “咳、咳、”徐员外咳嗽两声,低声道:“夫人,许公子那儿可是不好交待。” “你......你那风凉那去。”徐夫人大怒,伸指一指城外,对何夫人道:“姐,咱这便带着影儿和明儿到乡下去成亲,让他在城里风凉去。”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徐员外立刻表态:“一切依夫人之命。” “咳、咳、”他又咳嗽两声,对徐影儿叫道:“闺女还不过来,你这脾气真象你娘,以后可得改改,不然以后你表哥苦不堪言。” “姓徐的闭嘴,你什么意思?”徐夫人顿时不悦。 徐员外一缩脖子,道:“我错了,我闭嘴。” “爹、娘......”徐影儿拉着何明儿的手扑向自己父母..... 一场悲剧变成喜剧,苏子昂松了口气,眼眸一转间,恰好和中年秀士撞个对眼,心中不禁一动,对方眼神温暖,似曾相识。 “苏子昂?”中年秀士一口喊破苏子昂姓名,伸手一摆,问:“你也来洛都了?” “一气化三清。”不等苏子昂回答,他打量苏子昂两眼,愕然问:“你修的太华经?凝元修为?” 苏子昂心头巨震,一时想不起中年秀士姓名,中年秀士眨眨眼,一脸戏谑神气,道:“五日后午时,平康大街三穗坊中见。” “先生,先生......”苏子昂连喊二声,却见中年秀才率步而去,片刻后又回头,看了知夏一眼,然后飘然而去。 二百零九节 狙杀 秋日轻斜,从城墙上辉映下来,路面黄土斑驳,浮起袅袅浮尘。 中年秀士不见踪影,路人们各自散去。 “这中年秀士到底是谁?” “平康大街三穗坊中是个什么所在?” 苏子昂连打几个问号,不过他可以肯定,中年秀士一定不是拳头帮中人,背后一重,知夏又跃上后背,双手扯着耳朵催他前行。 “知夏,五日后,你陪我一起去平康大街三穗坊看看这个秀士是谁,行不行?”知夏趴在背后摸着苏子昂耳垂捏捏,表示首肯。 “知夏,你不能说话好,我说啥你听啥,从来不唠叨,没意见,我青瑶师妹可不一样......” “知夏,如今孩子们怎么想的?一言不合就怀个龙凤胎,一不高兴就跳城墙,她们的命都是爹娘给的,跳以前问过爹娘了吗......” “知夏,方才的中年秀士有凝物之能,肯定是一名化神真君,你们金鹰卫都是啥修为......” 半个时辰前,苏子昂五人离开胡姬酒肆后。 史金贵带着四名胡修和陈清等人出现在胡姬酒肆门外,天星帮齐师爷匆匆迎上来。 “史公子,你们来晚了,太华派五人早走了半个时辰。” “废物,你咋没截住他们?”史金贵面色阴沉,厉声责问。 齐师爷一脸哭笑,道:“史公子,我才刚到不久,他们是半个时辰前走的,五个人分成两伙走的。” “分成两伙走的?”史金贵一愣,随后道:“不错,你竟问的这般详细,知道苏子昂向那走的吗?” “不知道,酒肆伙计不会问客人姓名,且只管酒肆内的客人,只有一名伙计模糊记得他们一伙向南走,一伙向东去。”齐师爷伸手指指两个方向。 胡姬酒肆门前只有两条道,一条向南,一条向东,两条道路沿着水流转个圈子,都指向京兆府。 “陈阁主,他们早走半个时辰,咱俩各自带人追杀,你向南,我向东,碰碰运气。”史金贵不等陈清回答,带着手下人匆匆离去。 “一名八阶小武士想杀太华派弟子,不自量力,这是找死。”齐师爷望着史金贵远去背影,一脸不屑,他凑到陈清面前,说:“陈阁主,史公子脾气太大,我和你们一伙吧,先去前方给你探探路。” “有劳齐道友。”陈清眼珠一转,拱手道:“你一个人快些走,我在后面沿途问问......” 略一停顿,他郑重道:“一定要看清,木桑子在不在,他是一名半大老头儿,长有小胡子,非常好认。” “知道了。”齐师爷展开身法,向城南方向快步追去。 秋日略显炙热,城根阴影下,却有一股凉风在习习吹拂。 知夏伏在苏子昂背后一动不动,身体柔软,呼吸均匀,好似睡着一般,当年在无间海外穿山越岭,她常伏在苏子昂背后酣然小睡...... 苏子昂神思恍惚,忽然想起,在碧水大江岸边时,于婉也曾趴在自己后背这般慢慢走着,那一刻,自己曾认为天下好运,所有幸福都向自己招手。 可是,史金贵出手偷袭,一拳,打碎他所有美梦。 一想到史金贵,苏子昂心中恨意顿生,双手不自主的使力一掐,知夏痛的一激灵,伸手猛敲苏子昂脑袋。 “知夏别打,我错了,我走神了。”苏子昂连忙解释,一抬头,一座金碧辉煌的塔顶在前方出现。 “快看,大佛寺。” 苏子昂大叫,知夏在背后撑着苏子昂肩头一看,随后放松下来,双手拽着苏子昂耳朵向大佛寺奔去。 “知夏,你和大佛寺方丈很熟么?” “知夏,你啥时能背我一程啊?总是我背你,这太不公平......” 一名路人从对面缓缓走来,佝偻着腰,偶尔咳嗽两声,越走越近。 苏子昂扫了路人一眼,眸中一凛,腰身一耸,想将知夏放下来,不料知夏双腿一盘,缠的更紧。 路人错身而过,手臂蓦然一扬,三枚乌黑的断魂钉“嗖”一声向苏子昂面门飞来。 “哗啦”一声。 一道晶莹水幕席地卷起,水意赫赫,将三枚断魂钉一把卷去,“铮”一声,雪宸剑灿烂若华,在秋日下闪烁。 苏子昂将知夏放下地,持剑在手,嘲笑道:“齐师爷,好久不见,你越来越蠢了。” “你才是蠢货,全家都是蠢货。”齐师爷抬起头,他一直自负足智多谋,可在苏子昂手下屡屡吃败仗,气的跳脚大骂:“蠢货你这次死定了,这雌儿留着给我做小妾。” 苏子昂前后看看,见路面上四下无人,便道:“把你同伙喊出来吧,你一个人没胆见光。” 知夏落地后,一直俏生生的站在苏子昂身后,一动不动,凤眸盯着齐师爷上下打量。 “大秋天的,你个蠢货发什么情,想想怎么个死吧。”齐师爷手持无常刃,正象一只鸭子般跳来跳去,狠狠恫吓:“陈阁主出来吧,木桑子不在这。” “哈哈......”陈清带着贺东现身,他四下一看,哈哈狂笑:“小子自己弃剑投降,本尊饶你一条小命。”狂笑声中,清湮剑在掌中凝聚,身上一股元婴威压滔天而起,直扑苏子昂。 不久前,双方在河边刚交过手,苏子昂四名太华派弟子对陈清和贺东二人,以五行剑阵拒敌,也只能一时支持不败,如今自己一个人面对三个人。 苏子昂心头一片苦涩,前番和于婉在一起时,刚刚认为抓住幸福,噩运却立刻相伴而来,眼前情形仿如昔日重演。 陈清和贺东不动声色,前后夹攻,齐师爷堵住另一面,除非苏子昂能遁墙而过,否则绝难逃走。 “向大佛寺中跑!”苏子昂一声狂吼,来不及多看知夏一眼,伸掌将一张蛮力符拍在身上,一个御风术跃起,雪宸剑刃上火光炎炎,一剑向陈清当头硬劈,使的正是千锤百练的苏氏一剑。 一剑劈出,杀意冲天。 这一剑只攻不守,一派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武士打法。 “不自量力。”陈清冷冷一笑,青湮剑一挑,“嚓”一声,将雪宸剑轻轻击飞出去。 陈清已近元婴后期修为,两人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在他眼中,苏子昂一切招式和计谋都象小孩过家家一般可笑,他扫一眼俏生生的知夏。 “小娘们好俊,以后就是本尊炉鼎。”他掐诀颂咒,一柄术剑虚影腾地浮上半空,正是青湮剑法宝飞剑,只一挥,狠狠向苏子昂击下。 飞剑法宝威力太强,相距数丈,一股强悍杀戮剑意四方笼罩苏子昂。 贺东一个弓步冲拳,一拳击向苏子昂背后,两人配合默契,将苏子昂所有逃跑空间封闭。 齐师爷眼露一丝得意,他见陈清已打上知夏主意,立刻持无常刃盯紧知夏。 “嗡”一声。 一头古熊术影在半空中凝聚咆哮,太华派凝元神通在秋日下浮现,双臂反抱苏子昂,温暖如昔,如保护婴儿般挡下陈清和贺东联手一击。 “嘭”一声,古熊术影缓缓消散,苏子昂连退数步,面色苍白。 “抓活的,这是一笔大财。”陈清冷冷一笑,青湮剑术影又一次在空中凝聚成形,剑芒灿烂,遥遥向苏子昂一斩。 贺东吐气发力,一拳向苏子昂后背打去,拳招和上一拳一模一样,冷酷无情,力道却大了数倍。 “知夏快跑!”苏子昂一声狂吼,雪宸剑全力一甩,向陈清青湮剑法宝术影全力砸去,身体向后急跃,以后背硬接贺东一拳。 雪宸剑和青湮剑正面相撞,“铮”一声,火花四溅,雪宸剑一飞上天。 陈清最喜灵剑法宝,上次欲抢季长明青琅剑无果,眼晴随便一扫,便看出雪宸剑品质比青琅剑尚强数分,他一跃而起,一脸得色,伸手向雪宸剑抓去。 “嘭”一声,贺东一拳狠狠砸在苏子昂后背,感觉对方身体内有一层柔软护力阻止拳力向体内渗透。 “噗”一声,一口鲜血从苏子昂口中喷出,他脚下趔趄,却惊诧发现。 一缕剑光璀璨一闪,刃火炎炎,延伸了无尽幽怨,在秋日下似一抹情人赤红眼泪,正从陈清喉间穿过。 秋日迷离,血光飞溅。 螭龙阁大首领陈清手抓雪宸剑,一脸不可置信的缓缓倒下,一脸不甘,一脸对人世的留恋,一剑封喉。 一名美少女如怒目菩萨,凤眸含威,一柄秋水长剑如情人眼眸,刃尖剑芒赤红,杀戮四方,向贺东一刺而至。 “刃之火?”贺东见陈清一死,斗志已失,手一挥,一颗破神珠凌空爆裂,黑烟弥漫中,向远方急遁。 齐师爷略为一愣,随既判明场中形势,收起无常刃便跑,几步蹿出数丈外。 知夏振臂一挥,掌中灵剑如一条银蛇向齐师爷后背戳去,去势如风。 齐师爷人在逃路,却支起耳朵一直听着后方声响,感觉凌厉杀气逼近,和身向前一个飞扑,躲开后背要害,一条腿却灵剑一斩而过。 “啊”一声惨叫,落地后的齐师爷双手着地,一条腿蹬地,连蹬带蹿,向远处急遁。 “小哑巴,这么能打不早出手。”苏子昂中了贺东一拳,虽有雪蝉衣护身,体内却受创不轻,一时气血震荡,神情萎靡,说:“先扶我去大佛寺躲一躲,快。” 二百一十节 大借六道 一个时辰后,大佛寺禅房中。 苏子昂面色苍白,斜倚佛塌,道:“知夏,你给我服下的是金鹰卫丹药?” 知夏轻轻点头,眸中浮现一抹关怀之意,身上气息温婉雍容,无一丝方才杀伐无情的厉气。 “你这敛息之术也是金鹰卫秘术?”苏子昂想了想,道:“教会我如何?太华派道法讲究正大光明,只有到化神境才有敛息之术。” 知夏略一想,随后轻轻点点头。 暮阳西斜,佛钟阵阵,禅房内檀香一明一暗,宁静温馨。 知夏忽地提笔写道:“方才你为甚那么拼命?” “当年碧水大江一战,秀水峰多个师姐妹落入敌手,惨被**虐杀。”苏子昂略一停顿,解释道:“女修只要落进敌手,下场一定凄惨,有一名于师姐......曾惨死我面前。” 知夏写道:“你当时为何不逃?” “我不确定你道法高低,能否逃掉,你不会说话,脾气蛮大,要是落入敌手。”苏子昂抬头看着知夏秋双瞳,道:“那......还不如我先死一步。” 一句话平淡无奇,却清深意重,禅房中一时寂静如灭,连檀香折落都清晰可闻。 知夏凤眸一红,挥笔写道:“骗人,你心中真不记恨我在平原郡弃你而去?” “当时心中一片愤怨,念着我把你从无间海一路千辛万苦背出来,你却一声不吭把我甩了......”苏子昂拉着知夏纤手,道:“也许因你天生哑巴,当年又受伤颇重,事事需我照顾,我一直以强者自居。” 知夏纤掌一缩,却没能挣脱,苏子昂将纤掌映在阳光下看了看,自嘲道:“方才我忽然明白,你才是真正的强者,我才是弱者。” 他顿了顿,忽然询问:“你年纪比我尚小,为甚道法如此出众?” 知夏缩回手,挥笔写道:“太华道法冠绝天下,但太华派弟子众多,真人们只会关注最优秀弟子讲解传授,而我的武技是专人传授的。” 她又写道:“方才你跃起一剑下劈,剑刃上已附有武士刃之火,这一式比你眼下道法管用。” “那一招是一名罗姓武士教我的,当年在无间海中百般无聊,我天天练它解闷,到了太华山才开始修练太华道法,这一招反尔练的少了。”苏子昂忽然想起知夏斩杀陈清那惊艳一剑,问:“方才见你一剑毙敌,那剑好生锋利,它叫什么名字?” “寄幽剑。”知夏忽地想起,当年在平原郡时,为保名节无暇,自己曾以寄幽剑指向苏子昂,片刻间也曾动过杀心,悔心一生,柔情大起,立刻挥笔写道:“太华道法只有到华神中期,方显威力,若论杀敌,还是武士技能实用。” 苏子昂询问:“修士能快速提升修为嘛?” “元婴境斩心魔,须靠自悟,平时靠财铺。”知夏略一沉吟,道:“若遇惊天奇缘,修为也可激进。”写完,她掌中多出一付软甲,一柄灵剑和两个古朴乾坤袋,递向苏子昂。 “螭龙阁主的青湮剑?”苏子昂一看灵剑模样,心中大喜,道:“螭龙阁真是一名送财童子,快看看乾坤袋中有啥?” 知夏一个乾坤袋底儿一倒,禅房中金光灿烂,堆起半间房物品,有八具精制忘归弩,十数盒玄铁箭矢,十万余片上品灵石,还有百余块灵晶,一大批金锭,数柄灵剑和各种法器...... “发了,发了。”苏子昂一激动,竟从佛塌上坐起来,道:“我情愿再挨两剑,再来两个乾坤袋......” 知夏翘嘴一笑,写道:“今日若非你有护身软甲,你早......”她笔锋一转,又写道:“你身上软甲可是佛门至宝,放在太华派也应数极品,从那得来的?” “我曾为太华派立下一大功,是掌教金真人特别赏赐的。”苏子昂舌削春秋,一言带过,他深知有些话绝不能和知夏说清楚。 知夏心系苏子昂伤势,竟没注意到他脸有异色,一片阳光暖暖映进房间,带来一片光明温馨。 齐师爷逃离南城根,连滚带爬的找到史金贵。 “史公子,公子,螭龙阁完了,陈清死了。” “木桑子出手?” “不是木桑子出手,是苏子昂和一个小娘们。” “两名元婴境修士死在苏子昂和一个小娘们手中?”史金贵一脸阴戾,问:“小娘们啥修为?” “没看清,当时陈清一剑将苏子昂手中灵剑击飞,那娘们出剑偷袭,将陈清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 “对,陈清正收获苏子昂灵剑,正笑着呢,就被一剑封喉。”齐师爷声音颤抖。 “看来是偷袭,和姓苏的同行女子道法能高到那去?”罗金贵放下心来,又问:“那小娘们多大年纪?” 齐师爷道:“也就二八年华,一句话没说,长的可真俊。” “娘的,老子曾干死苏小畜生一个相好的,这个看来离死也不远了。”史金贵恶狠狠的道:“本公子要先派人摸清清况,来个先奸后杀,让苏的一想起小爷就得哭。” “史公子,小人先养伤去了。”齐师爷道。 史金贵见齐师爷已是一个残废,懒得多问,挥手道:“去吧去吧。” ...... 两日后,京兆尹田文林宣布,苏子昂和楚天勇克顽匪,奏请太子同意封赏: 苏子昂和楚天升为正七品武散云骑尉,武六七和姚中天升为正八品宣节校尉。 按古夏官制,官员品阶不论大小,分为职官和散官。 职官便是在位手握实权的官,比如田文林刑部尚书兼京兆尹,属有实权的官,散官不论官品大小,从一品到八品均是有名无实权。 正七品武散云骑尉,简单说就是不带兵,能穿绿袍,每月可领五石俸米养家。 武六七第一次换上立领内衬中衣,外罩绿色官袍,先在蝴蝶园中美滋滋转了数圈,做大将军,干美娇娘是武六七从小的梦想,如今总算挂上官名,至于美娇娘,需去胭脂巷金凤阁寻找。 可惜,很长时间内,他无法个人修练欢乐道,苏子昂在南城根受袭,木桑子严禁太华派弟子单独外出。 三日后。 知夏一身素色裙襦,头扎双平髻,来到蝴蝶园和太华派四名弟子见了面。 五人刚出蝴蝶园,拐上十字大街,苏子昂眼尖,道:“那不是花牡丹嘛?” “在那?”武六七询问。 苏子昂低声道:“别乱看,右前方穿袍子,带毡帽,蹲在墙角。” “一群无赖,管他做甚?” “要多想一想,他为甚突然出现在蝴蝶园门前呢?” “是在监视咱们的?我揍扁他!”武六七怒气勃发。 “别,别,不要惊动他。”苏子昂道:“木师伯说了,好戏有时由蠢货开锣,让他盯在那儿,咱先去平康大街三穗坊......” 苏子昂五人拐进十字大街,花牡丹一把扯掉身上袍子,对另一名闲汉道:“任务完成,回去领银子吧。” “方才那个当差的好似望了咱们一眼,没事吧?”闲汉问道。 花牡丹道:“没事,刁癞子只说观察蝴蝶园中人的出入情况,可没说不允许对方发现咱们,咱撞一天钟,领一天银子,别的事儿不归咱操心。” “也是,也是,领银子去了。”闲汉跟在花牡丹身后笑呵呵的说:“这银子真好赚,墙角一蹲,十两银子到手......” 平康大街三穗坊是一家小客栈,客栈虽小,分里外三进房舍,墙角间栽有一排松竹,收拾的十分简洁素净。 苏子昂和武六七等三人约好,自己只带知夏进三穗坊面见中年秀士,期间以青蚨传音为号,武六七三人应了一声,在三穗坊外散开防护。 客栈内进进出出的客人不少,从装扮上看大多是一些文人秀士。 苏子昂正四下张望,身侧忽然有人朗朗笑道:“小友多年不见,可见得老夫是谁?” 他回头一看,只见中年秀士已不知不觉中正站在数步开外,一双眸子正含笑看着自己,黑白分明,湛湛有神。 苏子昂心中一动,一瞬间感觉浮生若梦,低声吟咏道:“道生万物,亘古长存,夫练道之人,微如浮尘,摒五行,弃七情,呼吸之间,借天地之灵气,润五脏六腑......” “哈哈,童儿好记性,好聪明。”中年秀士哈哈大笑,一把拉起苏子昂的手,仔细看看面相,笑道:“老夫曾给你算过,你一生步步维艰,但总能逢凶化吉。” “苏子昂见过天机爷爷。”苏子昂连忙恭恭敬敬重新施礼,奇道:“几年不见,爷爷你竟返老还童了?” “童儿过来。”天机秀士一把拉起苏子昂,兴冲冲的向客栈后院走去。 后院一间精舍内,幽静素雅,案几上堆满书本,散发着一股淡淡书香味。 “天机爷爷,你这是来考状元了?” “对,爷爷这辈子就差个状元名头。”天机秀士兴趣颇高,问:“童儿从何时记出老夫来?” “这个玉坠。”苏子昂一指天机秀士腰间玉坠,笑道:“爷爷在无间海中时便佩带这块玉佩,当时没想起来,回去躺着慢慢就想起来了,可是爷爷如今须发乌黑,容貌大改,我又不能完全肯定。” 苏子昂取过案上一本书翻翻,道:“等进了客栈后,见到的全是文人秀士,便一下子确定是爷爷你来洛都考状元了,爷爷你还没说你如何返老还童呢?” “哈哈,童儿看好了。”天机秀士敛去笑容,伸手一抹脸,待手放下来时,须发已然皎白如雪。 “爷爷,你这是仙术还是道法?” “当然是道法,这道法你方才还背了呢。”天机秀士扬起头,大声吟咏:“道生万物,亘古长存,夫练道之人,微如浮尘,摒五行,弃七情,呼吸之间,借天地之灵气,润五脏六腑......” “啊,我以前只知道天机训,却不知它居然是门道法。”苏子昂茫然发愣,只听天机秀士笑道:“童儿,做人不能太死板,可愿听爷爷给你讲讲人世间的道理?” “愿意,愿意。”苏子昂一脸巴不得的笑容,朦胧中,他感觉这是一门罕见奇功。 天机秀士看看知夏,道:“小丫头是你小情儿?” 二百一十一节 大借六道(下) 一句问话直接突兀。 知夏俏面一红,凤眸中冰雾迷离,转身便欲离开,苏子昂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一伸手拉住她右手,道:“知夏算是亲人,爷爷有话直说无妨。” “小丫头脾气不小,若非童儿的小情儿,脸红什么?”天机秀士言语直率,大笑道:“老夫想起来了,这叫未语先羞,女儿家脸皮儿薄。” 知夏一侧步,躲到苏子昂身后,背对天机秀士,却没有舍得大力甩脱苏子昂手掌,一颗心咚、咚跳了起来。 “童儿啊,老夫以前曾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天机秀士开始滔滔不绝,大讲特讲:“在大道面前,世上的名、利、色全是浮云,包括我等肉体性命,最终全是浮尘。” 苏子昂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只听天机秀士又道:“道生万物,亘古长存,夫练道之人,微如浮尘,老夫这天机训与天下任何道法均有不同。” 老头儿口气一顿,坚起一个手指,道:“它只练一个字,借!” “摒五行,弃七情,呼吸之间,借天地之灵气,润五脏六腑......”苏子昂想了片刻,道:“童儿愚笨,爷爷你要讲透这个‘借’字,如何借?” “童儿,人空手来,空手走,最终什么也带不去。”天机秀士解释道:“如眼下你所拥有的一切,在大道面前,早晚全是浮尘,也可以说全是借来的。” “恩,我似乎明白一点。”苏子昂略有所悟,道:“但还是没有完全明白。” “普通修士修练,是将外界灵力引导到人体内练气筑基,中期凝元,最后斩心魔晋破元婴。”天机秀士道:“但爷爷这天机训则不同,借三界六道一切可借灵气,不必辛苦将灵力练成自己的。” 老头儿一笑,道:“既然早晚都是浮尘,‘借’比‘练’岂非简单省事多了?” “爷爷,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苏子昂晃晃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问:“这天机训如此新奇,它与普通道法最大区别在那儿?” “天机训象一个大口袋,灵力全是借来的。”天机秀士摸着下巴,道:“好处是一瞬间你灵力倍增,可聚千钧之雷霆一击。” 老头儿一笑道:“坏处就是一击之后,一时内再也没有灵力可以使用。” “这个一时内是多长时辰?” “天机训虽不须修练灵力,却要修练借灵力的袋子,起初一击之后需一二天才能恢复袋子,随着修练,恢复时间越来越快。” 知夏不知何时在一张纸上写好一行字:“爷爷是幻术士?” “爷爷正是幻变三界六道灵气,术借四海八荒之力的幻术士。”天机秀士神情一时豪气万丈,看看知夏,道:“小丫头竟知幻术士,也算见识渊博,若是会说话,和童儿倒是一对天作玉人。” 知夏俏面“唰”一下红到耳朵根,凤眸一凛,狠狠瞪了天机秀士一眼,一拧身蹿出书舍。 “爷爷,当着矮个子面不说锉子,知夏天生哑巴,最忌讳别人说她不能说话。”苏子昂苦着脸,道:“你这次激怒她,我又要去哄半天。” “法不传六耳。”天机秀士脸色肃然,道:“从无间海相识,到洛都重逢,咱爷俩属有缘人,爷爷在无间海中曾将天机训口诀传你,如今将修练方法也传授于你。” 他口气一顿,郑重说道:“这之前有个条件。” 苏子昂道:“爷爷请说。” “这门道法不可传给外人。”天机秀士面色略显凝重,道:“幻术士在修真界中一直被看成不务正业,难入金昆子等问天神君法眼,爷爷更不想一生所学成为太华派一门神通。” “一切听爷爷教诲。”苏子昂问道:“爷爷,道法术名就叫天机训?” “唉,你还是放不下俗名束缚,体会不出‘借’字妙用,功法还是那个功法,叫它天机训也可,叫它大借六道唯我独尊术也可,随便你叫。” 苏子昂想了想,笑道:“爷爷,我还是叫它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吧,这名字听着威风些。” “童儿附耳过来。”天机秀士声音低沉,轻轻和苏子昂耳语起来...... 两个时辰后,苏子昂出了三穗坊时,只见武六七正陪着知夏比比划划,两人见到苏子昂出来,一起围上来。 武六七道:“听知夏说里面是个老头?” “是的,一名只想考个状元当当的老爷爷。”苏子昂回答。 “老爷爷一把年纪,还要考状元?”楚天奔过来,道:“按本朝官制,年近古稀,便可致仕还乡,这位老爷爷是一名有追求,有梦想的奇人。” 武六七撇撇嘴,道:“我也有梦想,是当大将军......” 京兆府中。 田文林正冠端坐中堂,见到苏子昂和楚天两人后招招手,道:“两位进堂来,本官有话要讲。” “田大人有何训示?” “两位骑尉大人年少有为,进京兆府后,屡破积案,民心振奋。”田文林打了一番官腔。道:“本官闻太华派素以匡护天下正义为已任,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苏子昂和楚天熟知田文林脾性,见他如此说话,均知必有下文,田文林果然说道:“两位如今已是正七品官,虽为武散职,但太子临朝后必受重用,以后不论何时何地,一定要记住,你们是从京兆府出去的兵。” 忽然,他加重语气,道:“切记,位卑不可忘国,贪财不可枉法!” 田文林一番话云山雾罩,苏子昂一愣,一时竟没听懂田文林话中含义,侧面偷看楚文,见其面上也是一片疑惑神色。 “呵呵,没听懂是吧?”田文林一笑,放下官腔,说:“本官也是白衣出身,学而优致仕,两位则是武而优致仕,背后又有太华派支持,日后多半会平步青云。” “下官主要依靠田大人提拔。”苏子昂总算及时拍上一句马*******下节气已近秋祭日,秋祭后太子便会正式临朝治国,按成历朝惯例,洛都内每一个重要衙门都要变天,这京兆尹多半要也换人了。” 转了一圈,苏子昂终于明白田文林用意,他要卸任京兆尹,京兆府不久将变天。 “我等可舍不得田大人离任。”苏子昂立刻想明白利害关害,担忧道:“如今拳头帮主犯尚未归案,田大人一走,只怕本案......”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意自古高难测。”田文林指指天,笑道:“天意这东西,咱不可能改变,本官先将开头的话说完。” “愿闻田大人训示。” “在洛都当官,你手中无实权没人搭理你,若你手中掌了实权,各种拉关系,递贴子,送银子的人便会纷至沓来,推都推不掉。”田文林微微一笑,道:“这些行为背后只有一个动机,让你们手中的权力为他们站台。” 他叹了一口气,道:“有时不贪财是不行的,但一定记住不能枉法。” 苏子昂和楚天心中一暖,两人虽一心问道,无意官场,但猛然间得到田文林的几句真心话,心头瞬间一片温暖,想起以前对他也曾诸般怀疑,不禁心中愧疚。 如今肯定田文林不是拳头帮内应,剩下的人便曲指可数。 一盏茶后,苏子昂和楚天出了京兆府。 “楚师兄,你以后会贪银子吗?” “不会,咱是捕快,收了别人银子,换出去的多半是人命。”楚天问道:“苏师弟你呢?” “不会。”苏子昂道:“这个王朝虽和我没直接关系,但当年若无当今天子一念仁慈,我娘和姐姐也许早不在人世。” “那她们如今在那里?” “便在这洛都中。”苏子昂微微一笑,向天空扬起手臂,道:“我应当很快就能找到她们。” 古夏王朝四季有祭,春祭称礿,夏祭称禘,秋祭称尝,冬祭称丞。 秋祭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城中文人士子们驾车四处登山游玩。 洛都九门处处贴有悬赏弥勒佛和史金贵的画像,画像虽不精致,但史金贵高鼻深眼的特征却是唯妙唯肖。 洛都,洪宅中,传出一阵阵咒骂声。 “小狗贼很快活啊,又是升官又是泡小娘们......” “两个老家伙太窝囊,看来指望他们是报不仇了,须得小爷我自己想招......” “哒哒哒、哒哒、”角门声三长二短的响了起来,史金贵阴戾脸上登时浮上一抹阳光,快速跑去将角门打开。 一名灰衫女子头带罩头面纱,一闪身进了洪宅,史金贵立刻上下其手。 “别急,别急,去屋里。”女子低声叫道。 史金贵道:“你来此地,可是有事要办?” “我来替义父传信。” “什么信儿?” “义父说,古夏太子即将执国,京兆尹将要换人,令本帮中人暂时蛰伏等待。” “蛰伏?不如直说胆小怕事多好,另外本帮死伤无数,那还有什么人。”史金贵一声讽笑,将灰衫女子横抄在怀向屋内走去,边走边问:“最近想本公子了吗?” “恩,想了。” “想那了?” “不告诉你。”灰衫女子吃吃笑起来,身体一晃,面纱下露出一半娟秀脸孔。 史金贵用后脚跟一勾屋门,屋门刚一关拢,只听屋内立刻地动山摇,随子响起女子一阵痛楚哼叫声。 人影一闪,弥勒佛如一条狐狸般闪身出来,轻轻潜到屋前略一听,摇摇头,轻声道:“这般时侯,还寻思这事,真是没出息......” 二百一十二节 赏金修士 房间中,史金贵左冲右撞,将憋屈多日邪火尽数发泄,方才懒洋洋平躺榻上。 罩面女子似是十分满意,片刻后,柔声询问:“公子,这几日过的可顺心?” “窝囊的很,想修练,却要灵石没灵石,要丹药没丹药,想报仇,却打狗不成反被狗咬。”史金贵叹一口长气,道:“我史某也算堂堂无影宗少寨主,如今天天窝在洛都,越活越差劲......” “公子,本帮潜伏洛都多年,只等一个机会,如今机会降临,你只需多忍耐数月,便能回国逍遥......”罩面女子劝慰道。 “呵呵,你想多了,不要认为回到齿火罗国便是咱们天下,不论在那,拼的全是自己实力。”史金贵干笑两声,说:“咱俩眼下最关健的是获得重要修练资源,冲破元婴境。” “公子说的有道理,但咱俩身为外族之人,不便暴露身份,一切只能依赖义父提供修练资源。”罩面女子道。 “唉,我从记事起,便在古夏生活,一直和齿火罗国半点关系都没有,如今却天天要为一个都不知在那的齿火罗国拼命,真是不值。”史金贵口气萧瑟,说:“你去过齿火罗国吗,那里啥样?” “三年前,我随帮内中指叔回过一次齿火罗国,那里大部分地区白天时间长,常年炎热,天灾不断,百姓生活贫苦。”罩面女子略一沉思,道:“许多人家穷的没衣裤穿,全穿着树皮和树叶......” “女的也穿树皮和树叶?”史金贵嘿嘿一笑,伸手向罩面女子身上一抓,道:“那这东西岂不是随时在眼前晃来晃去?” “恩。”罩面女子嘤咛叫了一声,道:“你忘了我方才说的话,常年炎热,白天时间长,女人也晒的通身又黑又瘦......” “那他们平时吃什么?”史金贵一时也好奇起来,问:“长的都一样嘛?和古夏人有甚区别?” “主要吃各种果子,还有渔猎各种鱼和野兽。”罩面女子道:“齿火罗国面积挺大,南北的人长相也不一样,北方人长相和古夏人差不多。” 她略一停顿,道:“咱俩祖上应是北方人,那儿靠近大黑山,翻过黑风大峡谷,在一个四方县中集合,等待古夏王朝的金门关开门放人。” “四方县是个什么所在?” “是一个四不管地带,既不属古夏王朝,也不属于齿火罗国,两国来往商人必经之地,因为金门关不是天天开放的。”罩面女子略做解释...... 半盏茶后。 罩面女子道:“公子,我先回去了,明日咱一起出城登高散心如何?” “三伯不允我出城。” “为啥?” “洛都九门都有悬赏我的画像,还有私人悬榜请赏金猎人来杀我?” “私人悬榜杀你,谁干的?” “私人定是苏子昂。”史金贵嘴角一挑,道:“我和他有私仇,也正在琢磨干掉他或干掉他刚搞上的一个小娘们。” “公子,洛都可不比江湖,任意恣为可使不得。”罩面女子幽幽道:“既然出城风险太大,那便不出城。” “停,我可没说不出城,咱俩明日后便在德阳门外驿亭汇合,一起出城登高。”史金贵一听罩面女子口气幽怨,犟脾气登时发作。 罩面女子道:“义父令我等蛰伏,咱俩还是不要惹事为妙。” “那惹事了?”史金贵犟气十足,傲然道:“说定了,明日德阳门前见,不见不散,你要不去,我便找你去......” “行,德阳门前见。”罩面女子一听史金贵最后一句,立刻一口答应,随后匆匆而去。 “听到兔子叫,小爷便不能出门了?”史金贵低声讽笑两句,他趴在角门后看着罩面女子走远,回屋也找出一个面纱斗笠带在头上,随后出了角门。 “吱”一声,角门关上时。 弥勒佛如狐狸般从后院飘出,看着史金贵远去背影,转身伸掌一拍,净尘和尚顿时从一个厢房中钻出来,象条哈巴狗般摇头晃脑。 “去盯紧他。” “是,主人。” 史金贵做过一年多罗家车马店掌柜,熟知洛都各种牛车坊位置,刚到西市牛车坊前,一群赶牛车的围上来纷纷询问。 “客官用我的车不?” “公子用我的车不?” “这有押银三十两,租一辆牛车用一天,付你五两银子车费,愿意的喊起来。”史金贵手举两锭银子高声叫喊。 “用我的。” “用我的......” 一群车夫蜂拥而上纷纷扯着史金贵不放,史金贵见车夫们个个污秽不堪,闪身一躲,头上斗笠被一名车夫顺手一扯,露出了脸。 远处,一名车夫看看史金贵,眼中登时一亮,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比对起来...... 洛都城外,高山重叠。 一片片枫叶一片红艳似血,在秋日下随风摇曳,清洌泉水从山沟间缓缓流下,在山脚下汇成一个幽深小潭。 史金贵和罩面女子驾乘一辆牛车在小潭边停稳。 “这儿真美。”罩面女子开心的四处张望,她回头看看牛车,笑道:“你从那儿搞来的牛车,鬼点子还很多。” “小生自有妙计,不劳娘子挂怀。”史金贵扯掉遮脸面罩,道:“这边风景独好,要不寻个安静处来个合体双修?” “你不要摘掉面纱,这山间常常有人出没。”罩面女子连忙出声提醒。 “唉,扫兴。”史金贵晒笑道:“你和三伯大伯一样,全是吓出的毛病,走吧,登山去。” “站住......”随着一声暴吼,三条人影急遁而来,为首一名浓须大汉斜视史金贵,叫道:“史金贵、罗家车马店少东家,你是一个大银人,跟我们兄弟走一趟吧。” 三人刚一站定,有意展露身上气息,浓须大汉是一名元婴武士,另外两名灰袍汉子是两名凝元后期修士。 “这位道友,你们认错人了?”罩面女子出言辨解,企图蒙混过关。 “错不了,老子花五十两银子买的消息。”浓须大汉嘎嘎狂笑,一指史金贵,道:“这蠢货犯事不小,不在狗洞乖乖藏着,竟跑出城撩娘们,玩风雅,真是色壮怂人胆。” “老子正是史爷爷。”史金贵怒气滔天,原想带着罩面女子美滋滋出城赏秋,结果蹦出三赏金猎人想拿他换银子,他挺前一站,悍然不惧,一声大吼:“京兆府的狗腿子全去死,杀!” 怒吼声中,浑身骨节啪啪爆响,玄铁拳套通体黝黑,从史金贵肘掌间一瞬凝聚,上下一体,他五指如钩,一把向浓须大汉咽喉抓去。 “呔。” 浓须大汉一声断喝,弓步出拳,“蚩灵盾”急冲而出,一击撞开玄铁拳套锁喉爪,两人修为境界相差一个境界,一击,高下立判,史金贵连退数步。 史金贵识的字中,没有怕字,也没有后退两字,一咬牙,双拳旋转,连环如飞,狠狠向浓须大汉前胸击去。 “哈哈,小子好狂。”浓须大汉不以为然,双手一晃,两柄精钢板斧在掌中一举,叮叮当当,和史金贵硬碰硬斗了起来。 浓须大汉三人均是洛都赏金猎人,在洛都边边角角广布眼线,昨日接到眼线情报,发现史金贵,才急急一路追来。 另外两名修士见史金贵一名八阶武士竟和一名元婴武士抗着打,二人一时好奇,均站在一边看热闹,想看看史金贵有多少本事,敢如此托大。 其中一人对罩面女子笑了笑,一脸温柔,道:“小娘子,你别跑,大爷们一会带你回城快活......” 罩面女子一声不吭,抖手祭出一个兽皮大口袋,口袋内黑气翻滚,从袋中传出一阵恐怖兽吼声。 “嗷......” 一头巨大妖兽从袋中飞出,高有两丈,浑身冒火,从黑气中人立起来,甫一出现,一股炙浪登时铺天盖地四射。 “傀儡啖火兽。”两名修士目光一凛,“唰”的跳远,各自拍碎一张符纸,在身前凝成一张黄色圆盾防在身前。 罩面女子掌中瞬间凝聚出一长一短两柄鸳鸯灵剑,双剑灿烂,向随两名修士狠狠斩去...... 秋光明媚,蝴蝶园中,苏子昂站在黄花梨树下。 螭龙阁首领陈清留下两个乾坤袋,一付精致内甲,一杯青湮剑。 两个乾坤袋中是螭龙阁大半家底,其中金锭全部是赤金,比普通金锭能贵一半,全部灵晶加起来约有三百块,还有一批武器和法器,四柄灵剑和一套斩龙诀。 斩龙诀共有五层功法,陈清目前只练到三层,已能驱使法宝飞剑,其余二层需要化神境才能修练。 这套剑诀应不如太华派道法简练实用,苏子昂略一沉吟,打算将这套剑诀教给机灵虎三人和一群捕快。 内甲不知以何种质地材料练成,片片相扣,重有数斤,苏子昂用雪宸剑斩下,甲片上斩出一道浅痕。 “这宝贝不错,正好楚师兄没有软甲护身,送他倒是个大人情,只是不能让六七和姚师兄知道。”苏子昂无奈挠挠天,人一多,肉就少,只能先尽着一个人饱。 最后,他留出三十块灵晶,然后将其余物品仍放进乾坤袋中,在小山上挖了一个坑,将乾坤袋埋了进去。 有螭龙阁大力指持,自己若突破元婴境,这些资源足可支撑顺利晋破元婴中期,甚至后期。 “知夏面对如此一笔庞大财物竟无丝毫贪心,她对自己的情意,丝毫不逊婉儿。”苏子昂如此评价道,他忽然忧虑起来,财物不能打动知夏,那以后如何讨她开心呢?天天骑大马? 知夏曾说过。 在没有突破化神境前,若论杀敌,还是武士技能苏氏一刀管用,自己以后看来需多多练习它,还有大借六道唯我独尊术。 二百一十三节 笑里藏刀 天下普通修士均将灵力聚于下气海,而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与众不同,修练袋子存于中气海,位于胸部双乳正中位置。 “身若浮尘,气似千金,散尽复来......”苏子昂站在树下默默研习半天口诀,天始从第一式开始练习。 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立足一个“借”字,口诀中说术借四海八荒之力,用词虽然夸大,但修练速度确比太华派五经要快的多。 几个时辰后,苏子昂感觉胸前似开出一个大口袋,袋中灵力蔼蔼,凉爽无比,缭绕翻滚。 灵力是借来的,招式更是随心所欲,练到中午时分,苏子昂屏息凝神,掐诀一挥,贮蓄在胸间口袋中的灵力“呼”的击出,汹涌澎湃,两道水箭“啪”的击向一株柳树。 “咔嚓”一声,柳树枝被一下劈断。 苏子昂全身瞬间浑身冰冷,精血象被抽空一般,中气海空空荡荡,连忙服下两粒五阶灵丹,气海中方才有了一丝热气。 “果然邪门。”苏子昂喃喃道。 修练大借六道唯我独尊术虽只有几个时辰,一击之力已达到普能修士筑基中期威力,可风险也明明白白,若一击不能毙敌,只能净等敌人屠宰。 天机秀士曾说,幻术士只有将气海口袋修练到化神境,术法一击后,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若在实战中,休说短时间,便是数息之差,也是生死之别。 苏子昂坐在黄花梨树下,手掐五心问天诀,吸取一堆上品灵石,慢慢恢复体内灵力。 “苏师弟.......”楚天匆匆奔上小山。 苏子昂立刻站起来,问:“楚师兄何事?” “王杰从京兆府带来一名元婴武士,说是发现史金贵下落,想要见你。” “啊,史金贵?”苏子昂瞬间活力十足,他从乾坤袋中取出十块灵晶和一付胸甲,道:“楚师兄,胸甲你留着护身,灵晶留着修练。” “苏师弟你留着用吧。”楚天口中在推辞,双眼很诚实,望着胸甲灼灼放光。 “楚师兄莫推辞。”苏子昂解释道:“其实我身上有一件软甲,上次就是靠它才躲过小男孩忘归弩一击。” “既然如此,这胸甲我便先收下了......”楚天收下软甲和灵晶,喜不自胜,和苏子昂一起匆匆下山。 蝴蝶园外院,一处大厅中。 “苏大人,我发现史金贵带个罩面女子的去枫叶潭逛山,小人和两名兄弟便去抓他俩,正斗的紧时,一名面具男修突然出手袭击。”浓须大汉一脸愤容,道:“一时不慎,我那两名兄弟没回的来......” “面具男修?”苏子昂略一琢磨,道:“这面具男修是不是元婴后期修为,身材干瘦?” “对,苏大人说的对。”浓须大汉面色有些苍白,道:“他出手狠毒,手中法器又多,一出手,先杀我那两个兄弟......” “你如何确定史金贵身份?” “他亲口承认的。”黑大汉便将当时事情经过大约讲述一遍,道:“这畜生使一对玄铁拳套,罩面女修使一对鸳鸯剑,招出一个巨大啖火兽,面具男修使一柄分水刺......” 苏子昂听黑大汉一口一个畜生的叫着史金贵,十分顺耳,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五百两银子,递给黑大汉,道:“你发现史金贵这畜生有功,不是有两个兄弟道殒嘛,去好好安葬他们。” 他想了想,又递过去二百两银子,道:“下次发现这畜生,立刻盯紧它狗窝,来京兆府报告本官既可。” “多谢苏大人。”浓须大汉双眼发直,接着银子千恩万谢而去。 苏子昂愤然咒骂:“史金贵小畜生挺快活啊,一边登高赏秋,一边撩小娘们......” “苏师弟,你说弥勒佛和史金贵会不会遁出洛都,隐入江湖。”楚天询问。 “不会,弥勒佛和史金贵若离了拳头帮庇佑,在江湖中更危险,何况他们隐身洛都,定有不可告人的目地,绝非只为掳财这么简单。” “咱们下一步如何向下查?” “且看看新京兆尹大人态度再说。”苏子昂抬头看看天空,一脸笑意,道:“史金贵今日虚惊一场,此时一定躲在狗洞中咒我。” 数日后,果如田文林所料,朝廷下诏,京兆尹新官上任。 一缕阳光淡淡挥洒,京兆府大堂内外一片明亮,两位少尹,七位军曹,以及所有大小散官,文职人员分列两班,静默无声。 两位紫袍官员在大案后居中而坐。 一名是刑部尚书田文林,一名是位相貌文雅的青年官员,苏子昂和楚天偷偷瞄了一眼,并不认识。 田文林看看天,道:“许大人,时辰已到,人也到齐了,开始点名吧。” 许大人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道:“田大人请。” “这位是许雅之许大人,新任京兆尹,在许大人的治理下,洛都内外会......”田文林按照惯例打了一通官腔,道:“现由许大人点名,和诸位大人一一见面。” “少尹祝玖枝。”许雅之抄起花名册,开始念道,少尹祝玖枝出班躬身施礼,道:“下官在。” “刘西楚。” ...... 许雅之不紧不慢,按着花名册一个个点名,偶尔和个别官员闲说二句,片刻后,只听他念道: “云骑尉苏子昂。” 苏子昂立刻站出,施礼应答:“下官在。” “云骑尉楚天。” “下官在。” 楚天立刻站出应答,苏子昂一愣,一时不知自己是否退下,只听许雅之笑声朗朗:“前些日子在太和殿上,听田尚书保奏过两位少年英雄,说俩位屡破大案奇案,今日一见,两位果然气宇轩昂。” “多谢田大人,多谢许大人。”苏子昂和楚天连忙回礼,田文林一脸得意神色,向两名部下点点头。 “两位且先退下,一会本官有话要问。”许雅之微微一笑,端详打量苏子昂两眼,然后看看花名册,叫道: “巡城史宋德。” 老捕快头儿宋德应声站出来,施礼道:“下官在。” 一个时辰后,点名结束,众官告辞,许雅之却将苏子昂和楚天留下。 “听田大人说,胡人在洛都建立拳头帮,可有此事?” 苏子昂道:“禀许大人,确有此事。” “仔细说说此案始末?”许雅之询问。 苏楚二人立刻将金刀镖局镖师从进城开始,中间从宣辉门被武六七偶然发现,最后到罗家车马店案发,一直讲到拳头帮在洛水岸边出手救中指叔...... “中指叔现在何处?” “由下官负责关押。” 许雅之沉吟,道:“私自扣押疑犯,此举有违律法,若不能顺利破案,日后必遭人弹劾。” 略一停顿,他忽然问道:“你们怀疑京兆府内有拳头帮暗桩影子,可有明确人物目标或证据?” “目前只是怀疑,并无实证。”苏子昂便将半年间所有怀疑一一说明,并将龙老大的黑鲨甲拿起来证明。 整个讲述过程中,许雅之温润儒雅,只是静静听着,阳光如沐,辉映出一天最美妙光线,浅浅洒在许雅脸庞上。 苏子昂忽然发现,这位新任京兆尹许大人年纪比他大不了太多,目光清澈,一片温暖。 “聚魂珠?拳头帮?千余名黑甲神秘骑兵?”许雅之伸出手指轻轻推推眉间皮肤,在堂中走了两步,道:“拳头帮看来实力非凡,他们潜伏在洛都,定有一个巨大阴谋,只是此案绝非一日破之,眼下关健是应付好万朝来邦。” “许大人,万朝来邦之前,是否将城中偷儿和地痞无赖清理干净?以正视听。”苏子昂忽然建议道。 “必须清理。”许雅之笑道:“你这般说,定有具体目标计划。” “目标是天星帮一群小贼和一群市井无赖,可是......”苏子昂口气一停,打个顿儿,欲言又止。 许雅之笑道:“苏轻尉有话直说。” “听说这些偷儿和地痞无赖背后大都有人支持,以往把他们刚刚抓进京兆府,立刻便有人递条子说情,结果只能从后门放人,这些人出去便以蹲过京兆府牢房为傲,在普通百姓面前变本加厉,嚣张万分。” “竟有此事?” “正是。”苏子昂道:“十字大街上有一名叫刁癞子的无赖在两臂上刺了两行字,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怕阎罗王。” “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怕阎罗王?”许雅之眸中倏地亮光一闪,自嘲笑道:“古夏王朝京兆府破落如许,令人心酸,连几名无赖也瞧不上眼。” 苏子昂见火已点足,立刻和楚天告辞出了京兆府。 “哈哈......”楚天忽然大笑起来。 苏子昂一愣,道:“楚师兄因何发笑?” “苏师弟方才一状告的纯自天然,天经地义,甚得青瑶师妹真传,轻轻一句话,让许大人挂念起刁癞子等人了。” “刁癞子一伙人太可恶,欺压百姓,洛都老牌狗皮膏药,竟敢帮拳头帮堵咱们的路,还盯咱们的梢......”苏子昂将一伙无赖罪行秋后算帐,一一说出。 楚天道:“可许大人并无表态如何处理他们。” “修士规矩是一言不和,拔剑想向,以力定输赢,在洛都官场中混,可不是这样,一切杀戮均掩在笑容之后。”苏子昂嘿嘿一笑,道:“这批洛都老牌狗皮膏药的末日就要到了。” 二百一十四节 女尸 京兆府堂会散后,老捕头宋德率两名捕快又在十字大街上例行巡逻。 十字大街,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卖艺吆喝声,此起彼伏,昭显天下第一大都城的繁华。 “宋捕头,你发现一件事儿没有?”捕快小六子道。 宋德笑道:“哈事儿?” “刁癞子一群无赖如今绝不在妙月医馆附近出现。” “呵呵,小六子不知为甚是吧?” “还真不知道,宋捕头一定知道,给说说吧?”小六子问道。 “有一日,刁癞子一伙人去妙月医馆讹诈,碰巧一名白袍小女子也去抓药,白袍小女子长相和天上仙女一般俊,刁癞子一伙人看到后起了坏心......” “宋捕头一定出手英雄救美?”小六子笑道。 “我没出手。”宋德呵呵一笑,道:“刁癞子一伙人这次可讹到正主了,据说这白袍小女子柳眉一挑,问这伙无赖,你们是不是有病?” 小六子问道:“刁癞子他们怎么答的?” “刁癞子一伙流着口水说,确实有病,白袍小女道立刻说,你们有病,我会治!” “白袍小女道还会治病?她是不知刁癞子一伙人是干啥的吧。”小六子一脸担忧。 “会,白袍小女道当然不知道刁癞子一伙人是无赖,但她却把一伙无赖的病全部治好了。”宋德哈哈一笑,幸灾乐祸。 “白袍小女道怎样给刁癞子一伙人治的病?” “她将刁癞子等人提起来反复向地上摔打,据说一群无赖人人鼻青脸肿,个个满天飞牙。” “宋捕头不对啊,刁癞子一伙人一直靠耍无赖诈银子,这次他们没趁机耍赖嘛?”小六子一本正经的询问。 “这世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最怕下手不管死活的。”宋德嘿嘿一笑,道:“白袍小女道出手不管死活,刁癞子一伙人遇上她,叫命犯煞星。” “哈哈.......”小六子也笑了起来,忽然说道:“宋捕头,其实我知道那白袍小女道是苏捕头的师妹,叫青瑶。” 宋德一绷脸,佯怒道:“小六子你个混蛋敢消遣我.......” 一群捕快一路巡到颖秀巷。 巷中白幡飘扬,麻布招展,两边摆满白色的纸马纸牛,阵阵佛音声中,正是一个大水陆会场。 “谁府上死人了?”一名捕快看看巷中排场,道:“光看这水陆会场模样,也得花费数千两银子。” 小六子道:“听说是计员外府上两名公子一起暴毙。” “两个儿子一起暴毙?”另一名捕快一脸诧异,问:“得什么急病去的世?” 小六子道:“不是得病死的,据说是马上风去世的。” “死在女人肚皮上?” “据颖秀巷街长说,计员外只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但这对小子吃喝嫖赌一样不拉。”小六子压低声音,道:“最近洛都出一种奇药,叫一阳恣睢丸,吃了后能夜御十女,计少爷在春意坊和人对赌,每人一气吃五粒,结果一起暴毙在春意坊姑娘们肚皮上。” “嘘......”一直静静倾听的捕头宋德忽然做了个噤声动作,几名捕头顺势一看。 一群光头男子从计府中走出,摇摇晃晃,一路径直向巷头奔来,每人嘴含一锭银子,一边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充满警惕,正是刁癞子和花牡丹一群无赖。 刁癞子抬头一看,将银锭紧紧抓在手中,大叫:“宋爷好,宋爷好。” 宋德问:“计府在搁棺摆法场,你们来此做甚?” “宋爷有所不知,计老三是计员外的远房亲戚,他今天来计府略表心意。”刁癞子连忙应答。 宋德询问:“你们人人口含银锭做甚?” “最近我等招上贼了,多半是个鬼贼,兄弟们身上只要有一个大子儿,放个屁的功夫就没了,这洛都还有王法?”刁癞子一脸幽怨,道:“计府在搁棺守灵,我等随计老三来吊唁一番,讨了点赏银,银锭全是计员外的赏银。” “哦。”宋德看看一群无赖,暗自讽笑,摆手离去,向前走了数步,又回头道:“刁癞子?” “宋爷,宋爷,小人在。”刁癞子摇头晃脑跑过去,问:“有啥训示?” “新京兆尹许大人刚上任,你们收敛点,听说这位许大人与众不同。” “多谢宋爷,小的们保证大错不犯,只混口饭吃,那一任京兆尹大人来了也不能封上我等的嘴吧?”刁癞子有意摇摇手臂刺青,道:“俗话说五日京兆尹,小人从记事起,都经历过数十任京兆尹了,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宋德淡淡应了一句,大步向巷尾奔去。 “刁癞子,新京兆尹上任,一定会三官上任三把火烧一烧,我族叔这订银会不会烧手?”计老三过来说道,脸色十分僵硬。 “怕啥?”刁癞子一瞪大白眼,凶气四射,大声嘲笑:“爷爷们都快饿死了,还怕他新官上任三把火?都快想法子弄女尸去。” “银子绝对不能退,有了这笔银子,咱一伙人可在永乐酒楼过个欢乐年,一个无忧无虑的年。”花牡丹立刻过来帮腔,鄙视计老三一眼,道:“蠢货,哥给你五两银子,你自己退出吧。” “不退,我不退。”计老三可不想承认自己是蠢货,道:“只是族叔要的女尸大小都有,且只要皮相好的,咱从那搞齐?” “咱分三拔人行动,一拔随计老三去打听最近谁家死闺女,一拔随花牡丹去城外乱子岭找找。”刁癞子停了嘴,指指几名亲信,道:“你们几个跟我走。” 最后,他晃着膀子叫道:“口中这银子不能离嘴,谁把银子弄丢了,谁给我扎着嗓子别吃饭,都记住了,睡觉也要银子塞裤裆系在小弟弟上......” 口中咬着银子的无赖们纷纷点头,又全部用力咬紧银子。 洛都民间有个俗定规矩,未曾取妻生子的青年男子暴亡后,家人多会花银子购买一名年岁相仿的女尸同葬配阴婚,同活人一样,根据女尸年岁和容貌不同,银子贵贱不同。 计府出银子非常丰厚,两名儿子一人要购四名女子尸体,年纪大小要求不同,所谓一妻三妾,且时间只有五天。 刁癞子带着几名手下离开颖秀巷后,见四下无人,便吩咐道:“给你们一天时间,在城内大街小巷转转,看看有没有年轻要饭女子,最好是傻子。” 他略一停顿,又道:“那家那户有傻子女儿的,都顺道打听一下。” “明白了,刁爷。”几名亲信一摇三晃分开行动起来。 蝴蝶园中。 许雅之任京兆尹后,拳头帮中人好似闻到风声一般,一切消声匿迹,苏子昂便安排机灵虎三人日日出去打探天星帮消息。 机灵虎聪明伶俐,除了日日苦修燕子门技艺,每日除了紧盯刁癞子等闲汉练手,也积极联系与年纪相仿的天星帮成员。 万星帮成员近来同样颇为收敛,极少在洛都出没,也不允帮中小贼们单独行动。 整个洛都的气氛慢慢紧张起来,工部已组织民工人手开始修缮城墙,扩宽道路,清洗各处匾牌。 苏子昂买了一大堆木桩子,一一摆好,站在数丈开外,一个大跃步,手中劈柴刀“呼”一声,刀光一闪,将木桩子一劈两半。 燕子门九宫遁术适合于方寸间躲闪,适合一个巧劲,当中一劈却讲究“力量”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两种力量在运用上,显得绝然不同,相互冲突,知夏答应,下一步将撰写金鹰卫内武士阳刚力量使用法门。 “呼......” “啪......” 每劈开一段木桩,苏子昂均会观察自己力量的种种变化,然后进行揣摩,再劈下一根木桩。 “苏大哥,苏大哥,快出来。”机灵虎匆匆奔回园中,远远大叫,声音焦急。 苏子昂放好劈柴刀,问:“别急别急,有啥事慢慢说。” “刁癞子一伙人变精了,他们把银子紧紧咬在嘴中不放,便是摔一跤,头上吃一石头,仍然不松口。” “哈哈......”苏子昂不禁大笑起来,道:“老虎尚有打盹时侯,沉住气等等,机会总能出现的。” 机灵虎道:“苏大哥,最近刁瘌子神叨叨,向家中扛了四五具女尸,又臭又恶心,还吓死个人。” “刁癞子一伙人向家中扛了四五具女尸?”苏子昂并不清楚计府公子暴毙之事,一时沉吟不语。 “是啊,每日天黑后扛进家中,也不入殓,摆到院中只用个麻布盖着,又恶心又吓人。”机灵虎眼中现出一抹惶恐,道:“苏大哥,我可不敢去盯他们了......” “别怕,只是几具女尸而已,以你目前修为,气血旺盛,便是女鬼也要躲躲的远远的。”苏子昂打气鼓劲,道:“你们三人最近盯紧些,看看刁癞子在搞甚玄虚。” 他见机灵虎仍然害怕,便诱惑道:“回头我传你仨一套斩龙诀,只要你仨依诀修练,早晚有一天也能象仙人那般御剑飞空......” “斩龙诀?”机灵虎一听,立刻双眼冒光,一溜烟跑出蝴蝶园。 二百一十五节 立威 刁癞子近日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手下一群好汉卖力奔走,前后凑足外形不错数具女尸,计员外府中管家看了后表示满意,忧的是仍差最后两具女尸毫无着落,而离出殡时间仅剩一天。 “大哥,计府对最后两具尸体要求年岁不能超过十岁,这个不好找。”花牡丹凑到刁癞子面前,低声说:“到嘴的肉可不能没了,你以前说的高招是啥?” “哥肯定有高招,但还没到拿出来的时辰。”刁癞子目光闪闪,象一头狼,说:“你带兄弟们四下找找,天黑前若还找不到合适女尸,快回来告诉我。” “中。”花牡丹望着一脸神秘的刁癞子,率领一群无赖摇摇晃晃出了门。 暮色前,一群无赖一脸沮丧出现在刁癞子面前。 “大哥,能找的地方全找了,没有。”花牡丹摊摊手,道:“快说出你的高招吧,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你跟我来。”刁癞子拉起花牡丹向院外走了两步,悄声道:“顺着滋水向下,台上村东头有个船夫哑巴老汉,你记得他家嘛?” “记得,记得,他孤身一人无子无女,夏天时还讹他半两银子?” “对,就是那个。”刁癞子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气,道:“他家突然多了两个六七岁的养女,只都呀呀不会说话。” “两个只会呀呀的女童?”花牡丹顿时明白刁癞子的用意,他伸手在脖子上一比划,道:“大哥想把那两名女童弄来这样?” “对,他们全是哑巴,死了也没人管。” “大哥,这可是杀人,与游侠行规不符,会出事的。”花牡丹一直胆小,连忙推脱。 “你怕了?”刁癞子脸色森然,一声讽笑:“都吃不上饭了,屁游侠。” “既然你怕了,计府这生意咱不做了,退银子吧。”刁癞子见花牡丹面色犹豫不决,使出激将法。 “不怕不怕,我天塌下来都不怕,就按大哥的高招办。”花牡丹虽胆小怕鬼,但在银子的诱惑下,只能咬牙硬抗。 刁癞子夸奖道:“这才是真正的洛都游侠,敢做敢干。” “一会咱怎么干?”花牡丹询问。 “天黑后,咱的人全顺着滋水摸下去,赶到哑巴老头家去把两个女童抢来。”刁癞子双眼闪闪发亮,狼眼般凶残冷酷。 夜深人静。 滋水下游有一块稍高的地势,叫台上村,月光如练,温柔迷离,整个台上村斑驳陆离,一座小土屋孤零零矗立在村东头。 一群无赖从黑暗中摸出,轻手轻脚,摸近小土屋,潜在窗外倾听片刻,随后将土屋破门摘下,一伙无赖迅速涌进屋去...... 呼...... 一片火光蓦然在屋外亮起,灿烂若昼,一个人影从光亮中走出,朗声道:“刁癞子,你等入户抢劫,罪证确凿,京兆尹大人会重重奖赏你们。” “京兆府苏子昂?”刁癞子惊恐万状,双腿哆嗦。 花牡丹道:“大哥,他一个人,咱冲出去散开逃吧?” “逃?”刁癞子一声苦笑,道:“那么多巨盗悍贼都折在他手中,一一游街示众,咱向那逃?” “咱怎么办?” “等着挨新京兆尹大人的板子。”刁癞子口气一硬,叫道:“等会不许哭,咱是洛都游侠儿,屁股打烂了也给爷憋着,......” 翌日隅中时分,京兆府大堂。 许雅之一身紫袍居中而坐,少尹祝玖枝右侧陪坐,衙役们轻轻敲起杀威棒,堂中一片杀伐之气。 “苏骑尉,刁癞子一伙人有命案了?” “禀许大人。”苏子昂躬身回礼,道:“昨夜亥时,刁癞子一伙人冲进台上村一间小土屋抢夺两名女童,小土屋主人哑巴王老汉反抗,被人在黑暗中趁乱掐死,这群无赖如今相互推脱扯皮,没人承认杀人。” 许雅之问:“两名女童呢?” “在堂外由楚骑尉率人守护。” “王老汉的尸体呢?” “在堂外左侧由刘维云率人守着。” “可知他们因何抢两名女童?” “据称因颖秀巷计员外出银子收女尸配阴婚,一群无赖中有一人叫计老三,计老三是计员外的族亲。” 许雅之又问:“计员外和计老三可曾到案?” “全在堂外右侧则王杰率人看管。” “这些人可曾招认?”许雅之问道。 “都认了。”苏子昂递上一叠供纸,道:“这上面有签字画押。” 一阵嘈杂声忽然从堂外传来,打断两人对话,许雅之不禁轻轻皱眉。 “报......” 稍顷,一名差役匆匆奔进大堂,长声道:“禀大人,堂外来了数百名闲汉,说京兆府冤枉他们兄弟,要请京兆尹大人支持公道,为民申冤。” 大秋天,这名差役居然满头大汗,衣领子也被人扯开,可见堂外闲汉们没有一个省油灯。 “请本官替他们支持公道?”许雅之居然灿烂一笑,下令道:“将这数百闲汉全请进京兆府大院中,奉上茶水,告诉他们,本官片刻后便替他们支持公道。” “诺。”差役不明所以,领命而去。 “来人啊,将堂中案几搬到大院中。”许雅之高声下令,道:“本官要当众审案,给刁癞子等人一个公道。” “诺。”众差役们一愣,虽然习惯性应答一声,确立在原地一时未动。 许雅之露齿一笑,道:“还不快将游侠们请进京兆府。” “诺。”一群差役立刻行动起来。 京兆府第一次露天办案,不关府门,时间不长,顿时府内外人山人海,两位少尹眼晴瞪的溜圆,一时不知所以。 日悬中天,蓝天湛湛。 一个时辰后,京兆府院门大开,捕快们用木牌分成几个区域。 刁癞子一伙无赖蹲在地上,洛都城中各处赶来给刁癞子站台的无赖们一块站着,普通老百姓一伙人站成一伙,中间泾渭分明。 许雅之将公案设在一个高台上,在案后居中而坐,令苏子昂和楚天,武六七及姚中天在阶前听令,祝玖枝少尹和一些文案官员在一侧陪坐。 “啪”一声,惊堂木一拍。 “众人听好,从即时起,非本官询问严禁说话,妄自出声者杖十棍,二犯者责二十杖,再犯四十杖。”许雅之一板脸,脸色肃然,喝道:“谁想发言者举手,经本官允许,方可说话。” 京兆府坐落十字大街数百年,它代表皇权,在洛都百姓心中积威日久。 许雅之一身紫袍,是古夏王朝功勋官员标志,玉树临风,出声一喝,虽无任何道法威压,却自有一股无上官威散出,府中登时一片寂静。 差役迅速将话传下,府中大院只隐隐听到一片呼吸声,赶来替刁癞子站台讲情的无赖们脸色微变。 “本官奉诏坐镇京兆府,太子曾有明旨,准许本官断案可便宜行事,七品官下当堂杖毙,有请圣诏。”许雅之对空施施礼,稍顷,少尹刘西楚手捧圣诏出现,将圣诏供于大案上。 圣旨一出,连京兆府官员们脸色也顿时一寒,望着许雅之已然铁青的脸,感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大人,我肚子痛,想出去拉泡屎。”一名光膀子无赖忽然捂着肚子向京兆府外冲去。 “我头晕......” “我腿软......” “我腚痛......” 洛都城中,赶来给刁癞子站台助威的一群无赖们感觉事情不妙,立刻有十余名拔腿向京兆府外奔去。 剑光一闪,武六七和姚天中已抢到京兆府门口,剑尖直接一群无赖,杀气森森。 “有令不行!”许雅之毫不含糊,甩手将一枚令牌扔下,下令:“来呀,方才出声的人每人杖十棍。” “大人,我就是肚子痛,冤枉啊,冤枉......” “杖二十。”一枚令牌又扔下来。 “大人,我肚子不痛了,不拉屎了,不要打了......” “杖四十。”一枚令牌又迅速扔下来。 一群无赖立刻噤若寒蝉,一起伸手捂住嘴,绝天雷轰顶,也绝不说出一个字。 一群差役扑上来,如狼似虎,将捂嘴无赖拎起来,直接扔在地上,杀威棒此起彼落,劈腿盖腚,积怨日久,打的又顺气又解恨。 半个时辰后,一通杀威棒抽了无赖们皮开肉烂,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屎臭味。 “我不服,我要上告......”一名无赖挣扎着,喊出一嗓子。 许雅之灿烂一笑,一枚令牌又扔了下来,下令:“喊话者,再杖四十。” 令牌掉在院内青石上,声音清脆,“啪哒”一声,惊的一群无赖浑身打颤。 整个京兆府院中,除了风声,人人连呼吸声都压的极低。 一个普通人杖八十,不死也铁定残废,院中人都明白一件事,一脸灿烂笑容的许大人,杀人绝对不会手软。 刘维云率领两名捕快上前,将方才喊上告的无赖拖出来,杀威杖棒棒刮肉,血肉横飞,挨打无赖初时还有痛叫声,打了不到十杖,连叫声也悄无声息。 “禀许大人,人好象不行了。”一名捕快上前禀报。 许雅之不为所动,道:“四十杖打完拖出去。” “诺。”捕快应了一声,杀威杖又呼啸响起...... 苏子昂面无表情,按剑站在许雅之身前,心中凛然,许雅之这是在立威,快刀斩乱麻,以行动拒绝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说情。 半个时辰后。 “将洛都游侠刁德刚等人押上来。”许雅之下令。 二百一十六节 立威(下) 刁癞子被抓后,便知中了苏子昂埋伏,如今被带到堂前,情知躲不过去,一咬牙索性充起好汉,故意用力站直身体,摆出一付好汉模样。 “刁德刚,久闻大名。”许雅子微微一笑,道:“传闻你生不怕京兆府,死不怕阎罗王,如今看你两膀上的字,果然是真的。” 此时此景,忽然听许雅之呼起自己本名,刁癞子心中顿时一种不详感,但他久居市井,心中虽惧却脸色如常,慎字慎句,道: “小人在,膀上刺字是小人年少无知时所纹,这便除了它。” “不忙除字。”许雅之道:“台上村王老汉可是你所杀?” “冤枉啊冤枉,小人进去只想偷点东西吃。”刁癞子呼起撞天冤来,一指远处自家兄弟,叫道:“也不知那个混蛋该死的手欠,失手将王老汉掐死了。” “共同杀人,法不责众?”许雅之抬首,忽然向一群无赖询问:“可有谁愿意招认杀人?” 一群无赖早把耳朵竖的笔直,刁癞子点出是混乱中失手所为,人人都心念神会,谁也没傻到自己跳出来承认杀人,见许雅之询问,都把头蒙起来,没一个人站出来承认。 “来人,将台上村王老汉的尸身和两名女童抬上来。”许雅之下令。 四名捕快抬着一付盖着麻布的单人木架上来,向院中一放。 一名捕快上前揭开麻布,府院内众人轻轻发出一片“咦”的惊讶声,麻布下老者尸体干瘦,双足赤露粗大,双手布满裂口,脸上皱皮布满风霜,一看便知是一名长年劳累的船工。 两名女童脸色菜黄枯萎,身体纤瘦,腰身却特别粗大,一双眼中没有泪,死死盯着单架上的王老汉,眸中惊恐无助,只一眼,苏子昂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愤怒和恨意。 “啪”一声。 许雅之一拍惊堂木,大声下令:“把台上村村长带上来。” 一名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被带进院中,拱手道:“小人台上村村长周大良,见过大人。” 许雅之问:“周村长莫慌,说说这王老汉的事儿?” “我台上村全是吃水上饭的穷苦人家,村中没大姓,这姓氏也是乱七八糟。”周村长说话罗哩罗嗦,又说:“这老头打一辈子光棍,没子没女,数月前他水上使船,突然从水中漂来这两个女娃儿。” 周村长指指两名女童,道:“当时这两名女娃儿被装在一个大土罐子,罐子外面还有一个竹筐......” 苏子昂从昨晚抓获刁癞子等人后,一直忙着杂七杂八的事,从无仔细观察过两名女童,此时听周村长的讲述,脑中“咔嚓”一声响,登时想起城头码头一战后出现的筐中女童,不由得立刻向二名女童仔细看去。 耳听周村长叨唠道:“王老头象得了宝一样,将两名女童身上罐子砸破,那罐子中当时盛的全是血。” “周村长,挑重要的说。”少尹刘西楚提醒。 “小人说的全是要紧的,一句话也不能少了。”周村长很固执,继续说:“当时这两女娃儿不能吃不能喝,肚子一天天越来越大,眼看着快要爆了一般,王老头便央求小人找了两个人抬着去求医,医生看了都说不识这怪病。” 苏子昂走到两名女童身边,认真端详两名女童。 两名女童一名年纪较大,约有近十岁的模样,一名年纪较小,约在六七岁模样,两人面色青灰,双眸浮肿无神,瞳孔透出一抹妖异黑光。 他伸出手,隔着女童肚皮将一丝太华灵力轻轻传进去,女童体内登时传出一片凶煞之力,和灵力隐隐相抗。 又是一对体内藏有聚魂珠的女童。 周村长在继续叨唠:“我等没了招,只能抬着两女娃儿回台上村,路上太阳这一晒,这对女娃儿竟然有了活气,这个大的竟能呀呀指划起来,大伙一合计,这日头晒好使就天天晒......” “周村长。”许雅之打断他的唠叨,道:“你且站在一边,让本官先处理完官事,再听你述话。” “好,好。”周村长一拱手退回人群中,心中得意万分,自己竟与京兆尹大人说了这么多话,在台上村这可是一辈子的吹牛本钱。 “啪”一声。 许雅之再拍惊堂木,又将计员外叫上来询问一番,计员外一见许雅之脸色,直接竹筒倒豆子,将购买女尸给儿子配阴婚的事情始末说了个一清二楚...... “如此说来,刁德刚一伙人为了银财,夜闯台上村王老汉家中抢夺两名女童,王老汉反抗,被刁德刚一伙人趁乱掐死。”许雅之看看刁癞子一伙人,问:“你等可有话说?” “大人,小人等并无杀人之意......”刁癞子背后冷汗浃背,仍咬着牙硬抗。 许雅之只问:“有没有人站出来认罪杀人?” 一群无赖相互看看,都知道杀人者偿命,没有一人站出来应声招认。 “既然无人认罪,那便打。”许雅之伸手甩出一根令牌,下令道:“每人杖四十。” “大人,冤枉啊,昨夜小人只是在屋外放风。”花牡丹登时大叫起来。 “此人未经本官允许,大声喧哗,加十杖!”一根令牌“唰”的扔出来。 “哈哈.....”一群无赖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许雅之脸一沉,向发笑人一指,道:“杖十根!” 刘维云立刻率两名捕快将一脸惧意的无赖拖出来,按在地上揍了起来。 刁癞子心中一声哀叹,做为十字大街游侠儿头领,他隐隐感觉,许大人已动杀心,自己一伙人就象案板上猪肉,只有等打份儿。 听懂许雅之意思的不仅仅是刁癞子,院中两名少尹和一众捕快大多也看出许雅之意图,上官既然有令,众差役们手中杀威棍便带了杀意。 “啪......啪啪......” 一阵阵杀威棒呼啸声中,挟杂着血肉迸飞,挨打无赖哀号惨叫,院中其余无赖瑟瑟发抖,暗自立志,以后坚决做一个好人。 一盏茶后。 “禀许大人,四十杖已经打完。”一名差役上前禀报。 “没人招认?”许雅之不为所动,伸手拈起一根令牌,道:“再杖四十,直打到有人招认杀人为止。” “诺。”杖击声又一次在京兆府大院中响起,不停杖击声中,血肉迸飞,古夏王朝皇威渐露狰狞。 “禀许大人,五人被杖毙......” “再杖二十。”许雅之想也不想,信手又扔下一枚令牌,他看看正在给女童摸脉的苏子昂,问:“苏骑尉懂医?” “下官师尊精通医道,数月前曾来洛都救过这种女童,这女童体内藏着一枚聚魂珠。” “聚魂珠?” “下官师尊曾说,聚魂珠乃域外鬼巫修练的一种盅术,以这女童的精血培养其体内的聚魂珠,这种珠子分为五色,以青色最厉......” “聚魂珠作用是什么?” “聚魂珠聚敛天地间冤气而成,鬼巫相信通过这聚魂珠能沟通阴阳,便人白骨生肌,起死回生。”苏子昂解释道:“下官所知也是从师尊处听来的一知半解,不是太详细。” “苏骑尉这是在说天书奇谈嘛?”少尹祝玖枝不知何时站在许雅之身边,淡淡笑道:“不过倒蛮动听的。”说话间,刘西楚和京兆府中一干官员和文员一起移步跟了过来,众人对女童指指点点。 “许大人。”苏子昂心中一动,计上心来,道:“据下官所知,这女童多半是由拳头帮圈养,只要能让这女童恢复说话,再逼出中指叔供词,便能清楚拳头帮在洛都目地。” “好,苏骑尉果然是年少英才,来京兆府不过数月,洛都三大奇案已破其二。”少尹刘西楚毫不吝啬的送上夸奖,笑道:“若能将红衣女子奸杀案一并破了,算是大功一件。” 许雅之一看苏子昂眼晴,立刻道:“依苏骑尉之意,两名女童便交由你处置,一定要妥善照顾她们。” 苏子昂领命:“诺。” “禀许大人,二十杖完毕,杖毙三人。”一名捕快上前禀报。 一群无赖腿股血肉糜烂,奄奄一息,刁癞子直接将双臂刺字咬的血肉模糊,一双眼中全是哀求。 许雅之看看一院子无赖,见杀鸡给猴看的震慑目地已达到,便令道:“将余者收监,本官仍要细细拷问。” “诺。”一众捕快应声而动,将刁癞子等人拖了出去。 “啪”一声,惊堂木一响。 “尔等听好,本官日后坐镇京兆府,代天子牧民,若再发现刁徒扰民,刁德刚等人就是尔等下场。”许雅之抚抚手,清声道:“退堂!” 京兆府大院杖毙无赖立威后,由太华派四名弟子牵头,兵分数路,在洛都展开大搜查,根据机灵虎三人以往侦查到的信息,将天星帮各部头目一一揖拿。 行动中,一部分捕快自然而然,大发其财。 经过对无赖和天星帮的打击,洛都街坊风气,焕然一新,街头再也见不到光膀子摇摇晃晃的闲汉和人群中钻来钻去的小偷。 二百一十七节 惊艳 蝴蝶园中。 翠竹轩掩于古树中,精致典雅,阳光如沐,洒在古树冠头,片片竹叶枝头。 苏子昂给木桑子彻上秀水峰的飘雪茶,道:“师伯,喝口太华山的飘雪茶吧,这可是家乡的味道。” “家乡的味道,果然好香!”木桑子浅尝了一口飘雪茶,瞄了苏子昂一眼,嘿嘿笑道:“小子,有何事说出来吧?” “师伯,京兆府发出两名女童,体内有聚魂珠的女童。”苏子昂立刻将台上村两名女童事情完整讲述一遍。 “又是聚魂珠,拳头帮以邪术培养出如此多的聚魂珠,究竟所为何谋?”木桑子一时沉吟。 苏子昂道:“师伯,眼下着急先救两名女童姓命,这事可拖不得。” “小子甭急,本座正好要赶回太华山,这便让水师妹前来洛都施术救人。” “师伯为何要离开洛都?”苏子昂心中一喜一忧,欢喜能见到水鸾子,担忧木桑子离去。 “栖霞山忽现一座上古洞府,天下各派修士云集栖霞山夺宝,大荒盟定然也会派人参与。”木桑子道:“本派将派人去栖霞山寻大荒盟,本座也要去栖霞山出把力。” “栖霞山有上古洞府面世,岂非和平原群出现刑天戒一样轰动热闹。”苏子昂想了想,询问:“师伯,在平原郡时,都传弥勒佛有刑天戒,刑天戒有甚来头?” “刑天戒是刑天套中一件饰品,刑天套据称是上古仙品法宝,除了护甲和饰品外,还有刑天弓和三支刑天箭。”木桑子略作解释,道:“据传修士佩带刑天饰品后,能增加一定境界。” “师伯,当年在太华山时,偶尔也听人谈及刑天套,传的云山雾里,神乎其神。”苏子昂给木桑子续上茶,神色好奇,询问:“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刑天套的故事?” “数十年前,刑天套在河汉沼泽面世,天下登时风云涌动,河汉沼泽中刀光剑影,人命贱于蝼蚁。”木桑子面色凝重,道:“先是本朝修士相互出手厮杀,最后众多域外修士也闻风而至......” “师伯,域外修士怎么去了河汉沼泽?” “由齿火罗国修士组织带去的,他们最会多成为齿火罗修士的炮灰。” “齿火罗国是一处什么所在?” “本朝西方域外第一大国,据说齿火罗国人口众多,但他们那气侯不好,要么热的喘不过气,要么冷的冻死人。”木桑子收回话头,道:“齿火罗国修士大部分是召灵士,区别只在于灵兽不同。” “师伯,拳头帮胡人多会召唤兽类傀儡,披兽皮法器提高遁速,他们是否由齿火罗国来的?”苏子昂忽然问道。 木桑子道:“这可难说的很,齿火罗国和本朝交界处有一座大黑山,山上有一修真门阀人才济济,派中圣祖便是问天神君,据传他是一名妖修。” “妖修长什么样儿?”苏子昂一脸好奇,道:“为啥我从来没见过?” “你除了太华山,便在洛都驻足,这两个地方岂容妖修容身?”木桑子笑容如春,将手中茶杯放在掌心轻轻旋转。 苏子昂略略一想,随既释然,道:“师伯,天下能有多少问天神君啊?” “你问天下还是本朝?” 苏子昂又是一愣,略作分析,自己也立刻分清天下和本朝间差别,便问本朝能有多少问天神君?” “隐修不算,闻名的不过双掌之数。”木桑子将双掌晃晃,随后话峰一转,道:“你要尽早查出弥勒佛下落,他也许真是齿火罗国修士,当年在河汉沼泽便是齿火罗国修士突然袭击,抢走刑天箭。” “刑天箭是怎么回事儿?”苏子昂比青瑶还好奇。 “有关刑天箭的秘密,连本座也知之不详,此事全貌只有掌教真人清楚。”木桑子呵呵一笑,道:“此事做为本派最高秘密,你千万莫要打探刑天箭下落,懂么?” “懂,弟子当年在厚土峰,应是知道了不应知道的事情才被半夜刺杀。”苏子昂想起当夜凶险,仍心有余悸,道:“冤枉的是,弟子居然不知自己看到了什么。” “呵呵......”木桑子笑了起来,鼓励道:“甭着急,你最大特点是遇事不忙,沉得住气,如今对手已然行动起来,只要行动,便有痕迹,真相总会慢慢水落石出。” 木桑子刚离开蝴蝶园。 苏子昂立刻行动起来,令王杰等一群捕快在洛都购置最名贵的生活用具。 古夏王朝有个说法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苏子昂心目中,水鸾子是一种力量的象征,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母亲郑氏都能给他安全感。 初上太华山时,若非无水鸾子有意无意的庇护,苏子昂绝不可能有今日,也许早被逐出太华派,在乡野间流浪。 “苏大人,一套顶级茶具要三千两银子?”王杰匆匆来报。 “买。” “苏大人,善木坊赶制一套黄花梨木案几要手工两千两银子。” “定下来。”苏子昂略一停顿,忽想起来,以青瑶爱凑热闹的脾性,多半也会跟来洛都,道:“再多购置一套女子生活用具,价钱略省一些的......” “行,我这就去办。”王杰应了一声。 苏子昂道:“问一直那些名门世家,将相王侯府上小姐们使用什么物品,拣重要的挑一些来。” “行。” 这一日,秋日艳丽。 苏子昂站在一株古树下,将一根木桩子摆在黑漆木板上,后退两步,然后一个大跃步,劈柴刀一挥,刀光如练般劈下。 “啪”一声,木桩一劈两半。 苏子昂将黑漆木板拣起来,见黑漆木板出现一丝白色刀痕,知夏曾说过,武士进攻时,重视对力量的控制,要求一劈力量收放自如。 简单说,一刀劈下,要求力量点到为止,恰好将木桩劈开,而黑漆木板上绝不能受力最好,如今黑漆木板上出现刀痕,说明力量用老了。 苏子昂又将一根木桩摆到黑漆木板上,默默想了一番对力量的控制,“呼”一声,一刀劈下。 一桩一劈两半。 “咦!” 一声轻轻惊诧声中,一双纤尘不染不的白色登云靴出现在苏子昂面前,随后一只五指圆润修长的玉手伸过来。 “子昂哥哥,我也要劈木柴。” 苏子昂欣喜若狂,叫道:“青瑶妹妹,你来了。” 青瑶白袍如雪,似一朵灿烂娇艳的花朵,在蝴蝶园内徐徐绽放,她抢过劈柴刀,将一根木桩摆好。 “青瑶妹妹,你要弓步站立,半面脸面对木桩,免得它飞起来扎着你的脸......”苏子昂指点一番,忽然问:“师尊呢?” “快到了,和金师姐她们在十字大街步行而来。” 苏子昂大喜,问:“金师姐她们,还有谁来了?” “卓师姐和李师姐也来了,来看万朝来邦。”青瑶应了一声,弓步站立,一扬臂,劈柴刀“呼”一声将木柴一劈两半,她欢叫一声,又将一根木桩摆好...... 苏子昂疾步向蝴蝶园门口跑去,远远只见楚天已将水鸾子和秀水三花迎了进来,四人均是白袍如雪,明媚如花,美若仙子。 “弟子苏子昂拜见师尊,见过几位师姐。”苏子昂急忙迎上前,认真行了一个大礼。 “子昂免礼。”水鸾子挥袍一托,然后站在园中四下眺望,道:“曾听木师兄说过在洛都买下一座园子,不想竟有这般大,有巡逻傀儡,禁锢防御阵法,还有青木峰的扶桑木守护......” “师尊,快请到内院翠竹轩中歇息。”苏子昂心中暗暗得意,上次水鸾子来洛都后,一直不喜居住客栈,经过努力,终于遂了水鸾子的意。 卓一燕灿烂笑道:“苏师弟,翠竹轩是什么意思,你打算请师尊常住洛都嘛?” “师尊和师姐们愿住多久便住多久。”苏子昂忽然想起什么,召唤王杰道:“王大哥,你尚须多置办几套生活用具来......” 王杰一群捕快从见到秀水四花后,惊为天人,一直目瞪口呆流口水,听苏子昂召唤才纷纷收回魂,立刻按苏子昂意思跑出去采购生活用具。 蝴蝶园后院,翠竹轩中。 水鸾子美目顾盼,居然四外转了转,看了看,不停颌首示意,苏子昂趁空和李明娟及金依蕙说了两句话。 李明娟依旧富贵得体,应答息如,略略说了两句,便一直跟随在水鸾子身边。 金依蕙依然象一块寒冰,亘古不化,虽然秋日艳丽,但一直冷若冰霜,和苏子昂数月不见,恍若生疏许多,高山仰止,凡尘不沾。 “金师姐,你也来洛都了啊?”苏子昂讪讪一笑,没话找话。 金依蕙星眸微转,轻轻点点头,眸中浮出一抹暖意。 “也来洛都了啊?”卓一燕立刻在一边接过话头,道:“苏师弟什么意思?不欢迎你金师姐来洛都嘛?” “卓师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子昂有些张口结舌。 金依蕙道:“嗯,我来洛都只为看看你好不好。”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突兀直接,却又没了下文,其余三女登时笑声灿烂。 半盏茶后,武六七的大嗓门在翠竹外响起。 “锐金峰弟子参见水真人。” “青木峰弟子姚中天参见水真人。” 二百一十八节 发现 翠竹轩中。 一张木案清香淡淡,案面花纹千奇百怪,案上放置一个釉色如玉的茶壶。 茶壶胎质厚重,上面没有任何纹饰,颜色纯白,壶中汤水翠绿如竹,洋溢着一股盈鼻茶香。 水鸾子端着茶壶看了看,美目顾盼,笑道:“你费心了。” “多谢师尊夸奖。”苏子昂等的就是这声夸奖,连忙将数月间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从螭龙阁开始,一直讲到许雅之上任,两名腹藏聚魂珠女童出现。 “拳头帮中有化神女修出现,木师兄已说过,本座此来自有妙术擒她。”水鸾子好似胸有成竹,道:“最关健是要极早找出弥勒佛下落,他身上关系到本派一大秘密。” “师尊,这弥勒佛属泥鳅的,他没十足把握,绝对不会出现。”苏子昂愁道:“便是出现,也要派出几个炮灰出来先试水。” 青瑶立刻插嘴:“子昂哥哥别愁,有我呢,我和师姐们会帮你把老泥鳅弥勒佛从污泥中挖出来。”说着,她挥挥小拳头,表示自己很有力量。 轩中顿时笑声一片,气氛和谐。 水鸾子立刻叮嘱:“青瑶,这次你来洛都,可不许闯祸。” “师尊,师尊,你看我这么聪明伶俐,绝不会惹祸的。”青瑶立刻回应。 苏子昂道:“师尊,眼下要紧先把两名女童腹中聚魂珠取出来。” “此事不难。”水鸾子挥笔写下一张药方,道:“青瑶去抓些普通药材来。” 青瑶接过药单,回头笑道:“各位大师姐们,美丽洛都在欢迎我们,谁陪我抓药去?” “我去。” “我也去。”李明娟和卓一燕站了出来,金依蕙一动不动,未曾应声,青瑶一把将她拽出来,道:“金师姐,外面日头这么好,一起出去晒晒太阳,逛逛十字大街。” 她抬手一指苏子昂,叫道:“我路盲,子昂哥哥带路。” 十字大街上人流如织,太华派五名秀水峰弟子,一名锐金峰弟子武六七一起在人群中慢慢行走。 秀水三花早有准备,青瑶一套新艳的大红裙襦,十分耀眼,卓一燕一身粉红裙襦,李明娟一身素色裙襦,只在裙襦边上点缀一丝丝金边。 只有金依蕙一身白袍,和苏子昂殿后而行。 阳光如魅,四女似花,十字大街的小贩和卖艺的,普通百姓都纷纷驻足观望,六人一瞬成了人群焦点。 老捕头宋德带着小六子等捕快远远而来,一见青瑶一身新艳红裙,脸色一变,连忙伸手召道:“苏大人,苏大人,借一步说话。” “宋大哥有话请说。” “洛都中女子忌穿红裙,你没和贵师妹说明?” 苏子昂摇摇头,道:“说了也没用,我师妹自有主张。” 一见青瑶一身大红裙,苏子昂心中明白,青瑶定是上次知道洛都忌穿红衣这个典故,所以,她定要穿大红裙招摇过市,心中不由叹服,自己宝贝师妹果然是个大惹祸精。 “苏师弟,你们在嘀嘀咕咕啥?”卓一燕见苏子昂落后,回头好奇询问。 “回卓师姐,洛都有个禁忌,女子出门不能穿红衣。” “为啥?” “这洛都十余年来,先后发生过十数起奸杀案,案中被侵犯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事发前穿过红色衣裙。”苏子昂大约介绍一下知道的案情,道:“此案至今未破,因此洛都女子畏之如鬼,忌穿红衣。” “哦,竟有此事?”卓一燕眸中光亮一闪,灿然一笑,道:“天子脚下,帝都之中竟有此等怪事,看来我们四姐妹若不穿上红裙在洛都四处逛一逛,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华派弟子。” 苏子昂忽然想起水鸾子曾说过,秀水四花中,卓一燕奇立独行,和青瑶的任性仗义不同,她遇事极有主张。 秋高气爽,妙月医馆前排起一条人龙。 小娟正在发放一种益气丹药,据说可以排除秋日气燥,她看到青瑶出现,露出一对小虎牙笑如夏花,大叫:“仙女姐姐你来了?” “来了,照单给我抓点药。”青瑶将手中药单递过去,她四下看看,问:“那群光膀子坏人最近没来闹事?” “没,从姐姐你走后,他们便没在医馆中出现......”娟子眼中一片崇敬。 从蝴蝶园中出来,金依蕙一路冷若冰霜,似乎心事重重,气氛十分尴尬,苏子昂这时凑上前,低声道:“金师姐。” “嗯?” “师姐。”苏子昂一时语塞,便没话找话,问:“我每次来妙月医馆,均感觉似曾相识,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 “哦。”金依蕙四下看看,道:“妙月医馆模仿弥勒会在平原郡那一套,用小恩小蕙来和普通百姓拉近关系,只不过弥勒会发米饭,这医馆发普通丹丸。” “啊,我知道了。”苏子昂脑中灵光一闪,心中疑惑一扫而光,他一把抓住金依蕙双手,大声欢笑,一时竟忘了自己是一名七品云骑尉。 金依蕙被抓住双手,星眸闪过一丝疑惑,手掌肌肉略一收缩,随后全身放松,任由苏子昂抓着手掌不放。 “子昂哥哥,你发现什么?”青瑶扭头询问。 苏子昂神采奕奕,道:“我发现一个大秘密。” “一个大秘密?”青瑶接过娟子递来的药材,却没有当众刨根问底,道:“我在秀水峰曾答应三名师姐逛洛都,子昂哥哥你愿意带路陪伴嘛?” “愿意,愿意,我愿意替诸位女侠牵马坠镫。”苏子昂心中欢喜,便道:““青瑶妹妹,这次来洛都,你想买啥就买啥,银子随便花。” “子昂哥哥,此话当真?”青瑶眼中一亮。 苏子昂道:“当真。” “哈哈、”青瑶大笑数声,大叫:“三位师姐,明日咱逛洛都,咱们想买啥买啥......” 木桑子曾有交待,水鸾子到洛都后,只要她有所需,库中金银可任意使用,能得看得出,他对自己师妹也极为溺爱。 回到蝴蝶园中,从台上村带来的两名女童服下水鸾子配制汤药后,便昏昏沉睡。 “子昂。” 苏子昂连忙应答:“弟子在。” “两名女童体内聚魂珠呈青色,约需五日到七日才能取出珠子。”水鸾子看看秀水四花,道:“这几日,你便陪同门们好好逛逛洛都,但不能闯祸,需知这洛都可是王化之地,事事需要讲规矩。” “弟子明白。”苏子昂躬身领命。 翌日。 许雅之派捕快来召苏子昂至京兆府,见面迎头便问:“听闻尊师太华水真人已来到洛都。” “禀许大人,正是。” “你那蝴蝶园初建不久,园中定然没有干练婢奴,本官从许府调四名婢女归你使用如何?”许雅之想了想,又道:“这四人全是在许府知根知底的老人,绝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多谢许大人。”苏子昂正愁水鸾子初来洛都,无人照顾起居,略一停顿,道:“许大人,下官昨日忽然另有一个新发现。” “哦,说来听听。” “上次罗家车马店事发,待京兆府的兄弟们赶到罗家车马店中时,拳头帮中人刚刚仓皇出逃,并放火焚烧车马店,那时辰就是前后脚的事儿。”苏子昂解释道:“纵是京兆府中有拳头帮暗桩,但京兆府距离罗家车马店路途遥远,这二者间尚需一个传信的人。” 许雅之瞬间听懂苏子昂的话,便问:“你们修士间难道没有那种特殊传迅法术,可以远远相互传音?” “有,太华派有青蚨传音之术。”苏子昂介绍道:“但这种异术有距离限制,且在人多群居之地使用受限。” 他看看许雅之脸上,便解释道:“我师伯和师尊均是化神真君,尚不能在人群稠密处随意传迅。” “化神真君一定很厉害。”许雅之温和一笑,问:“拳头帮中人会不会比化神真君更厉害?” “许大人,比化神真君更厉害的是问天神君,他们可以用灵力幻化万物,瞬间遁移,整个古夏王朝来去自如,拳头帮中人若有问天神君坐镇洛都,我早被他们碾死几百次了。” 许雅之道:“懂了,苏骑尉方才说的发现是?” “妙月医馆。” “妙月医馆?”许雅之确没有进一步询问具体发现,而是口气一转,问:“苏骑尉如此肯定,且一脸笑容,定然还有一整套计划吧?” “禀许大人,正是如此。”苏子昂略一停顿,道:“这中间差一个最关健条件,便是先取出聚魂珠,只要顺利取出聚魂珠,便能给潜在京兆府内的影子造成压力,诈他一诈。” 许雅之正色道:“好,只要能查出拳头帮中人,本官准你一切所请。” “诺。” 苏子昂出了京兆府,眼前旭日东升,他心中盘算,随着拳头帮的据点一个个被拔除,离弥勒佛和史金贵越来越近了。 蝴蝶园外院。 青瑶给蝴蝶园中两名女童取了名,一名叫灵灵,一名叫秀秀。 武六七带秀水四花去十字大街做衣服,楚天正在园中照看两名女童。 “楚师兄,我师尊呢?” “水真人在翠竹轩中,你进去找她吧。” “不了,我陪你和这两名女童玩一会吧。” “行。”楚天看看苏子昂,问:“苏师弟最近修为进展如何?在太华山上修练愁灵石,在洛都如今灵石管够,这时辰又不大够用。” “慢慢来吧楚师兄,这事儿急不得......” 二百一十九节 五女炫艳 午后时分,武六七带着秀水四花返回蝴蝶园。 四女人人一身大红裙襦,娇艳夺目,衬托的四女皮肤欺霜胜雪,妖娆万分,苏子昂暗笑不止,那不是来逛洛都,简直是来找茬。 “青瑶妹妹,一定要这般招摇嘛?” “那当然,这么做有如下好处。”青瑶歪着脑袋,板着指头数道:“一、太华派将在洛都声名远播,二、贫道青瑶也许能给子昂哥哥抓拿到凶犯,三、顺道给三位师姐在洛都找个英俊潇洒的婆家。” 最后一句话一出,秀水三花神情各异,金依蕙对青瑶的奇谈怪论见怪不怪,卓一燕嘿嘿一笑连称主意不错,李明娟莞尔一笑,径直向内院走去,显然去找水鸾子。 以后三天。 苏子昂和楚天陪水鸾子带领秀水四花在洛都四处闲逛,青瑶闲招摇不够,索性又去马市雇了四匹白色高头大马骑行...... 洛都秋天,天干,风硬。 城中女子极少出门,便是出门,也是青灰二色居多,匆匆低头而过。 红裙耀目,白马彪悍。 四女一身红裙在秋风中飘曳,从踏入十字大街开始,便成为人群中的风景线,马蹄哒哒,大街小巷处处人头攒动,人们都走出家门,欣赏太华四女飒爽英姿。 洛都出少年帝城多仕女,洛都侯门名媛仕女数不胜数,大多只懂棋琴书画的。 “娘,我要去太华山修道......” “父亲,我要去太华山修道......” “娘,我的皮肤也挺白,也要穿红裙子骑白马。”一名少女从墙头上顺着梯子爬下来,向一对中年父妇要求道。 “闺女,你可饶了爹吧。”院内中年男子摇摇手,指指墙外,道:“人家太华山的仙女,自然不怕那个大淫妖,可爹就是一普通人......” 另一座府邸中。 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扯着一名男子长袍,叫道:“父亲,我要去太华派拜师修道,日后为姐姐报仇。” “珂儿,为父可不认识太华派中人,如何能让你去拜师修道?”男子有些为难。 女孩粉雕玉琢,态度坚决,道:“若父亲大人不肯帮忙,我便到太华派中人居住的蝴蝶园登门求师。” “珂儿不可自做主张,且让为父打听打听,找找京兆尹许大人托个人情......”男子忽然想起和许雅之熟识。 一群身穿各式锦衣的公子哥儿,挤在一座酒馆二楼,透过木窗向远处人群眺望,人群中红衣招展,新艳夺目。 “卓公子,听说她们全是太华派女弟子,岂不全是你的师妹,何不约上来共同玩耍?”一名公子哥儿出言道。 卓公子道:“赵公子不可,家父对太华派极为尊敬,若惹恼太华派女弟子,一通呵斥是免不了的。” “这么俊的一群妞儿就这么放飞了?”赵公子并不甘心。 卓公子道:“当然不,本公子另有高招......” 第五日,翠竹轩中。 苏子昂正给水鸾子沏茶,机灵虎在院外大喊:“子昂哥哥,那个女哑巴又来找你了,正在墙外。” “知道了。”苏子昂应了一声,向水鸾子略做说明,出了蝴蝶园,知夏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定,苏子昂虽心生埋怨,但听知夏解释是金鹰卫规矩,也只能听之任之。 “知夏来了?” 知夏点点头,展颜一笑。 “十多天你都去那了?也不来看看我。”苏子昂说这几句话时,口气中带着埋怨。 知夏歪头看看苏子昂脸色,凤眸闪起一抹顽皮笑容,忽地蹿上苏子昂后背,一只手扯着耳朵,一只手向蝴蝶园内一指。 美人上背,苏子昂顿时烟消气散,伸手拽住知夏双腿,嘀咕道:“一来就知道欺负我,我师尊水鸾子来了,一会见到她不可缺了礼数,明白不?” 知夏忽地蹦下来,脸色迟疑,片刻后,祭出寄幽剑在地上划道:“她不会嫌我是个哑巴?” “不会,不会。”苏子昂恍然明白知夏方才为何迟疑,道:“我师尊是太华派第一医道圣手,正好让她瞧瞧可不可以帮你医治顽疾。” 知夏凤眸流转,脸上笑意高深莫测,伸手向院内一指,示意苏子昂带路。 翠竹轩中。 “禀师尊,这位是知夏姑娘。”苏子昂给双方做了介绍,道:“这位是在下师尊太华派水真人。” 知夏落落大方,弯腰施了一个万福礼,水鸾子眼前一亮,见知夏盈盈一拜,神情不卑不亢,仪态稳重尚在秀水四花之上,登时心生好感。 “知夏姑娘免礼。” “师尊,知夏天生不能说话,弟子想请师尊替她看看病因。” 水鸾子看看知夏,道:“请姑娘将手伸过来。” 知夏羞涩一笑,将藕一般的嫩白手臂递了过去,水鸾子捏住知夏手腕切起脉来,十数息后,收手道:“知夏姑娘五官血脉畅通,无凝滞之象,你这毛病是天生的?” 知夏点点头,然后垂下了头,一头青丝垂下来,随后遮住少女的脸,苏子昂连忙道:“师尊看的如何?” “体无病症,无从看起?”水鸾子摇摇头,道:“本派长春殿中珍藏无数秘法古籍,其中多半记有相似病症,也许能够替知夏姑娘治。 苏子昂心中升起一抹希望,道:“有劳师尊费心。” 水鸾子微微一笑,随后又取起案上书本,苏子昂见状立刻拉着知夏退出内院,两人一路直奔小山。 小山上,黄花梨树下。 “血脉畅通,无凝滞之象?”苏子昂一伸手,抓向知夏下巴,知夏脑袋微微一倾,便让过苏子昂原认为十拿九稳的一抓。 “别乱动,哥哥替你瞧瞧病。”苏子昂又伸手抓来,恬不知耻,两人当年一路上不停重复类似故事,双方都习以为常。 知夏下巴一倾,又恰好让过苏子昂一抓,她挥寄幽剑写道:“你不嫌弃我是哑巴?” 随后又写道:“你那些美貌的师姐和师妹呢,她们不是也来洛都了吗?” “哎呀,你耳朵蛮灵的嘛?青瑶她们出去逛街没回来呢。”二抓不中,苏子昂讪讪的收起了手,心中确定自己修为较知夏相差较远,道:“你本事强,家世好,不嫌弃我就好了,我只是一个乡下野孩子。” 知夏双瞳漆黑如墨,闪过一抹疑惑,写道:“我若不是名门弟子,你就会嫌弃我?”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的心眼能不能大一点点?”苏子昂拉住知夏双手,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当年在无间海中时,冯公公曾说去了一位小祖宗,我天天在灶间熬汤给这个小祖宗喝,这个小祖宗人还好吗?” 知夏歪头看看苏子昂,又写道:“我眼下天天保护这个小祖宗,你要不要见见她?” “不见,不见,这小祖宗都能役使你们金鹰卫,想来身份非凡,我这种村野凡夫还是不见为妙。”苏子昂连连摇手。 苏子昂已看透,洛都不同于江湖,这是一个极讲规矩和身份的地方,自己没有实力前,去结识讨好大人物,一点实际好处也没有。 “没事干,骑大马。”知夏狡黠一笑,跃上苏子昂后背,扭住苏子昂双耳,两人嘻嘻哈哈在小山中转来转去。 太阳偏西,武六七带着秀水四花出现在蝴蝶园中,远远便听到青瑶清脆笑声:“师尊,师尊,我回来了,子昂哥哥,楚师兄,我们回来了......” 知夏手一抬,掌中忽然多出一枚明亮精致的古镜,她对着古镜略整衣衫,又将古镜放在乾坤袋中,然后和苏子昂一起下了山。 青瑶骑在一匹高头白马上,身后一溜数辆有蓬牛车,每辆牛车上都垒满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吃的、玩的、用的,一应俱全。 她一抬头看到知夏,双眼放光,一下子蹦过来。 “这位美貌姐姐是谁?”青瑶口气一顿,夸奖道:“比我美多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知夏,以前曾和你说过,有一个一起从无间海中逃出来的同伴就是她了。”苏子昂连忙解释,道:“知夏从小不能说话,如今在金鹰卫任职。” “记起来了。”青瑶拉着知夏笑了起来,随后道:“知夏姐姐,我送你一只可爱的小老虎吧。”说着,纤掌一翻,苏子昂在千界山中曾见过两次的青木老虎出现在掌中。 知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苏子昂想了想,伸手接过青木老虎递给知夏,道:“青瑶妹妹送你的礼物收下吧。” 金依蕙等三女原本已走到后院门前,听到青瑶兴奋叫嚷声,便一起又奔了回来。 “知夏,这是李明娟师姐,这是卓一燕师姐,这是金依蕙师姐。”苏子昂连忙一一介绍,最后道:“这位是知夏,在金鹰卫中任文职散官,一名武修。” 卓一燕灿烂一笑,大大方方的说道:“知夏妹子,我们来洛都正好少个伴儿,以后陪我们四姐妹一起游逛洛都如何?” 知夏脸色红晕,微微点头一笑,眼角从冷然不语的金依蕙身上划过,眼眸深处忽地闪起一丝亮点...... 日已偏西,日光从天空挥洒下来,淡淡辉映在每个人身上,五女悄然争妍斗艳,蝴蝶园内春光四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少女体香。 苏子昂心底忽然浮出一抹凄凉,念头飞过千山万水,出现在章台县城南一个小山上,一座孤零零小墓在秋日下茕茕独立。 二百二十节 诈术 第七日,京兆府大堂中。 许雅之主持,府中两位少尹及七司参军等大大小小官员汇集一堂,召开例行堂会。 各位大小官员一一汇报工作,极快便轮到苏子昂和楚天汇报。 “禀许大人。”苏子昂先施礼,道:“台上村两名女童体内的聚魂珠已取出。”说着,手中出现一个方正古朴玉盒。 玉盒如羊脂纯白透明,盒面雕刻道道神秘夔纹,夔纹间灵力洋溢,透出一股煞气,封印着盒内两颗青色珠子。 两颗青珠表面黑气缭绕,黑气变幻万千,一时幻化成一名可爱少女,巧笑嫣然,一时幻化成一张狰狞鬼脸,挣扎嚎叫,但在夔纹灵力禁锢下,难脱分毫。 众位官员不明所以,一时大眼瞪小眼。 “楚骑尉。”少尹祝玖枝看了片刻,笑道:“你将这玉盒擎的那么远,许大人能看清么?” “不可太近。”苏子昂一脸郑重,随后解释:“诸位大人有所不知,玉盒中的聚魂珠乃以无数怨魂喂祭出来的大凶之物,最善吸纳生人精血,故此要离诸位大人远一些。” 他伸手一指玉盒,道:“此盒乃太华派异宝锁魂夔纹禁,盒外夔纹咒语乃本派问天神君亲手灌注,能锁住一切怨魂阴物。” “太华山仙术竟如此玄奥。”祝玖枝夸了一句,移步出来,端详一番锁魂夔纹禁,笑道:“这玉盒看起来仙气厚重,多半是一件仙家宝贝,它能值多少银子,可卖给本官把玩一二?” “祝大人回来,快回来。”少尹刘西楚呵呵一笑,叫道:“便是苏骑尉真将锁魂夔纹禁卖给你了,你会念咒施法术嘛?” “咳、咳、”许雅之轻轻咳嗽一声,开口询问:“苏骑尉,方才你说已经女童体内取出聚魂珠,这两名女童眼下情形如何?”许雅之轻轻一咳嗽,堂中众官顿时绷起脸,堂中顿时安静下来。 “回禀许大人,大一点女童已能简单说话,下官准备稍后带她去辨认拳头帮中指叔。”苏子昂目光一扫堂中诸官,说:“若这小女童认识中指叔,则说明蝴蝶园女童遗骨案和罗家车马店等一系列案件,背后凶手全是拳头帮胡人。” “有道理。”许雅之夺夸了一句,道:“拳头帮胡匪十分凶悍,一切要小心行事,万不可失了人证。” 他朝天拱拱手,道:“日后朝堂之上,本府可不能空口白话,无凭无据。” 苏楚二人躬身领命,道:“诺,请许大人放心,人证一定安全。” “退下吧。”许雅之点头一笑,开始处理下一件案情。 堂会散后,苏子昂和楚天离开京兆府,几步跨上十字大街,四下无人时,楚天笑问:“苏师弟,你虚张声势敲山震虎,拳头帮中人能上当嘛?” “有枣没枣,先敲二杆子试试。”苏子昂回头看看京兆府,笑道:“有用没有,诈一诈也没坏处。” 两人迅速经过妙月医馆时,苏子昂呶呶嘴,道:“拳头帮中人绝不会想到我们怀疑妙月医馆,青瑶和金师姐这几日会一直盯紧苏妙月的一举一动。” “你从何时开始怀疑苏妙月?” “弥会佛此人一直善于施小恩小惠迷惑人心,在平原郡给老百姓发免费米饭,在妙月医馆发免费丹丸。”苏子昂一笑道:“经金师姐一言提醒,再想想苏妙月长相也是高鼻深目,和胡人极象。” “哈哈,苏妙月脸部轮廓果然和本朝女子大有不同。”楚天话说一半,脸上突然浮出一片惊诧,苏子昂顺势望去。 十数辆豪华气派的马车停在蝴蝶园外,每一辆马车均是绸缎蓬盖的双马车,最前面几辆居是四匹马拉车,每辆车边均站有一群奴仆,人人手中捧着不同礼盒。 按古夏王朝惯例,官员出行拉车的马匹有讲究,天子六匹以上,王侯四匹上,大夫三匹,普通官员最多可使用两匹。 在民间,只要避天子讳不使用六匹马拉车便不算违规,但大多数豪绅府中最多是两匹马车,四匹马车辆多是有权有势府上才能使用。 “苏师弟,这些马车侯在蝴蝶园外做什么?” “楚师兄猜一猜?” “在下猜不出来。” “肯定不是来看咱们的,是来寻美的。”苏子昂呵呵一笑,抬手向蝴蝶园门口一指,只见园门口站了一群翩翩少年,人人衣冠华丽,腰悬玉佩,手持香扇向蝴蝶园内翘足张望。 其中一伙人苏子昂和楚天都认识,正是田旺旺等洛都三少,另一伙人却是五名青年男子,其中一名绿袍青年男子剑眉朗目,十分面熟。 “苏大人,楚大人,恭喜二位高升。”田旺旺拱手施礼,笑意如亲,丝毫没有刑部尚书公子的倨傲。 苏楚二人拱手还礼,笑问:“那阵风把田公子吹来蝴蝶园门前了?” “风没吹,在下自己跑来的,最近洛都口口相传,蝴蝶园中来了四名仙女,骑白马,穿红衣......”田旺旺笑道:“在下想请四名仙女共聚胡姬酒肆小酌一番。” 他脸上笑容更亲,道:“时辰嘛,当然要由仙女们定。” “哼,田旺旺你闪开,这儿轮不到你说话。”绿袍青年公子一脸冷酷邪魅,双目俯视苏楚二人,低声道:“你俩叫什么名字,还不过来给本公子见礼。” 苏子昂和楚天一愣,却听许百荣翘着兰花指骂道:“卓瑞云你算那根葱?凭什么我们闪开,我还叫你让开呢。” “去,去,许百荣你一身骚味,一不能喝酒,二连男人也不放过,别和本公子一起站着。”卓瑞云一脸不屑,闪开二步,远远对苏子昂叫道:“咱们是一家人,家父正是太华派的。” 说着,这名公子爷微一掐决,指尖上赤芒闪烁,幻化出六团火焰术影,挥指一弹,火团“呼”一声从许百荣面前飞过,吓的许百荣一声尖叫躲了出去。 “什么意思?”田旺旺一撸袖子,上前一步大喝道:“姓卓的,配你三脚猫功夫想动手嘛,来啊?” 两伙人迅速站起二团,相互对峙,稍远处一群青年公子“呼”一声围上来,分别站成两派,分别给自己人呐喊助威。 苏子昂恍然记起,卓瑞云正是在茶馆见过的青年公子,记得当时他扔水壶砸田旺旺,却被对方一个“蚩灵盾”顶了回来,也就是说,田旺旺一伙人中有一名八阶武士存在,看来此人非祝公子莫属。 祝公子不声不响站在最后,如同看着一场闹剧般的望着卓瑞云一伙人,卓瑞云一伙人数虽多,却不敢上前动手,显然双方以前屡有冲突,相互知根知底。 “吱”一声。 武六七从蝴蝶园是探出头来,喝道:“本派水真人有令,园外众人可以文吵,不可武斗。” 卓端云立刻借坡下驴,叫道:“在下师叔有令,要文吵,不要武斗,田旺旺你滚远点。” “你才滚远点。”田旺旺立刻回敬。 “楚师兄快走。”苏子昂见两边都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浪荡公子,有理说不清,当下一拉楚天,脚下使出九宫遁术,一转一飘,已绕过两伙公子哥儿进了蝴蝶园中。 卓瑞云隔门叫道:“在下卓瑞云,求见师叔水真人,请各位同门开门迎客......” “院门是一名同门?”武六七指指门外,向苏子昂询问,苏子昂一手拉着武六七,一手拉着楚天向园中走去,笑道:“这些公子哥儿就时辰多,没完没了,咱装聋作哑即可。” 秋风中,一片片残叶不时从枝头飘落,阳光明亮刺眼,飘浮着一股萧瑟味道。 许雅之派来四名年长女婢正在外院指挥几名男仆进进出出,人一多,园中顿时生气十气。 水鸾子坐在翠竹轩中阅读一本古书,李明娟在一边奉茶,卓一燕正陪灵灵和秀秀两名女童玩耍。 “参见师尊。” “参见水师叔。” “免礼。”水鸾子放下书本,美目一扫,问:“青瑶和依蕙出去几个时辰,不会有事吧?” “师尊放心,青瑶师妹和金师姐此次是暗查,便算苏妙月确是拳头帮中人,他们一没防备,二来不认识师妹和师姐,还有,白日洛都还是非常安全的。”苏子昂连忙解释。 “本座不是担心拳头帮中人,而是担心那个隐在暗处的什么红衣采花大盗。” “师尊休要担心,采花大盗想来也就是欺侮普通女子猖狂些,若遇到青瑶师妹和金师姐,一定是他人生最大的不幸。”苏子昂笑道:“前番青瑶师妹和金师姐在二朗山县替张老汉女儿退婚,痛打许府五道宗手下。” “呵呵......”水鸾子大概是想起自己两名弟子当时情景,不禁莞尔一笑,道:“她们四人当中,就属明娟最省心。” 李明娟抬头一笑,赶紧给水鸾子续上一口茶,她一直不离水鸾子左右,尽心待侯。 “园外是不是卓鼎风的儿子来了?”水鸾子询问。 “有一名绿袍公子自称是太华派弟子,弟子并不知道真伪。”苏子昂想了想,道:“多半是他,他修练的是烈火峰道法,已接近凝元境。” “本座原想悄悄的来,然后悄悄的走,如今四个丫头在洛都一闹,这下免不了又要和卓师兄罗嗦一番。”水鸾子淡淡说道。 二百二十一节 四春坊 二个时辰后。 青瑶和金依蕙归来,两人从院墙上空直接飞身而入,园外顿时传来一片公子哥儿喊好惊呼声。 “子昂哥哥快过来。”青瑶柳眉一动,杏眸中一片狡黠笑意,伸出小手道:“拿来。” “什么?” “一百片金叶子,我和金师姐跑了这么长时辰腿,没好处怎么成。” “唉,青瑶妹妹,你学坏了,咱俩的交情呢?”苏子昂仔细瞧瞧青瑶眉眼,感觉青瑶一定是发现什么,便说:“若是发现什么好消息,一百片金叶子到还有。” “拿来再说......” 苏子昂伸手从乾坤袋中摸出一百片金叶子塞到青瑶掌中,道:“快说发现什么?” “你别动。”青瑶柳眉一挑,一把抓住苏子昂,顺手将乾坤袋抢过去,刚打开便眉开眼笑:“一百片太少,还需分我一半才成。” 说着,直接将乾坤袋内的金叶子分成两份,自己留下一半,然后笑道:“这样还差不多......” 苏子昂心中暗道:“好险,好险。”多亏将知夏给自己的两个乾坤袋事先埋起来,若全带在身上被青瑶搜去,最少没一半。 “青瑶妹妹,快告诉我,你们发现了什么?”苏子昂装出一付沉痛表情,青瑶咯咯笑着说了起来。 一大早,青瑶和金依蕙换上一身灰袍从蝴蝶园后门溜出去,在妙月医馆不远处的墙角一直守着...... 三个时辰后,苏妙月换了一身灰袍,头带罩面斗笠出门而去。 两女交替远远跟踪,先见苏妙月进了洛水岸边一座破落宅院中,半个时辰后,又从宅院中出来,一路直奔胡姬酒肆,最后返回妙月医馆。 “那个破落宅院中青光闪烁,似有禁锢阵法,金师姐用留寒刀在宅院对面的大槐树上砍了三道痕。” “那宅子有名字嘛?”苏子昂询问。 青瑶道:“有,叫洪宅。” “洪宅,青瑶妹妹聪明伶俐,这次确实立下大功。”苏子昂捏捏青瑶小脸,心中念头瞬息万变,苏妙月行踪诡谲,多半有鬼,洛水岸边洪宅和胡姬酒肆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拳头帮据点? 他原地转了两圈,忽然想起,自己两次遇袭多与胡姬酒肆有关...... “青瑶师妹,青瑶师妹,水真人唤你。”武六七远远叫道。 青瑶应道:“来了,来了。” 水鸾子召唤青瑶目地很明确,把蝴蝶园处一群公子哥儿全送走,且要和和气气的送走,青瑶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出园而去,半盏茶后,又笑嘻嘻的拎着一根柳树闪了回来。 “青瑶师妹,他们都走了?” “走了,走了,难道还留他们吃饭不成。” “这么快,你怎么劝走的?” “我应允他们,可以陪着一起吃饭。”青瑶笑嘻嘻说道:“师尊别急,别急,我随后又向他们提出一个条件。” “哦?” “我施展一鹤排云术纵上树尖,折下这根残枝,说只要那位公子能亲手折下别一段树枝对上,我便陪他们吃饭。” “哈哈......”看着青瑶摇头晃脑得意的模样,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翌日,苏子昂和楚天在京兆府中处理了一宗案件,刚赶回蝴蝶园,便见到一队黑甲铁骑在院门口列队站立。 刀枪林立,铠甲光亮。 一股凛冽兵威在无声中悄然弥漫,这种阵势两人以前见识过,知道是古夏王朝千牛卫大将军卓鼎风来了。 “师妹,你来洛都也不说一声,这是不是有点见外了?” “卓师兄,我想你平日政务繁忙,不想过多唠叨你。” “政务繁忙要看对谁说,眼下只求师妹一件事,今晚四春坊替师妹和师侄们接风洗尘。”这位千牛卫大将军十分固执,道:“师妹若还要推辞,我便不走了。” 他回头看看苏子昂和楚天,道:“二位师侄在洛都屡建奇功,便是在朝堂之上,也能听到太华派的名头。” 卓鼎风此话十分巧妙,隐隐暗示自己保荐有功,水鸾子终于应声,道:“既然如此,那好吧。” 暮色后,四春坊中。 卓鼎风身为八骑王侯之一,掌管洛都中千牛卫兵权日久,同朝好友可不少,三省六部的官员基本齐至,刑部尚书田文林和许雅之便在其中,席间除了太华派中人,基本全是三四品红袍或紫袍官员。 苏子昂混在人群中,默默查看坊中众人。 古夏王朝阶级森然,从坐席上分的清清楚楚,开国八骑之后之间一块联席,普通官员之间联席而坐,众人虽然谈笑风生,但暗中泾渭分明。 水鸾子被卓鼎风约至同席,一左一右两张空桌,不知在等什么人。 李明娟和卓一燕一桌,青瑶和金依蕙一桌,秀水四花今日一身白色道袍,发髻轻罩纱冠,烛光摇曳,四女恍如琼瑶仙子降临凡间,连一些须发皆白的官员也在暗中时时回首关望。 苏子昂和楚天一桌,武六七和姚中天一桌,四人的位置被编排到角落里,四名男弟子来洛都近一年的时间,对朝中规矩也略知一二。 如今都知道一件事儿,多大的屁股坐多大的凳子,因此都规规矩矩的龟缩在角落中坐着不动。 坊间官员大部分官员均是独身而来,唯有一名红袍官员带了一名小女孩。 女孩尚未及笄,粉雕玉琢,双眸空灵清澈,她从出现后,一直时时查看秀水四花。 许雅之从人群中径直走来,站在苏子昂案前一站,一招手,一名圆领黑衫的酒坊伙计立刻出现,一脸笑意。 “许大人,有何吩咐?” “搬张案几来,本官在此加个座儿。” “许大人?”伙计望着许雅之指的地方,正是苏子昂和武六七两桌中间,不禁一愣,以许雅之家世背景,平时只和开国八骑之后联席。 “伙计,给本官也在此加个座儿。”伙计应声一看,只见刑部尚书田文林正缓步而来,指着许雅之方才要求加座儿的位置说道,随后他脸一沉,喝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搬座儿。” 田文林一脸横肉,又执掌刑事部多年,平时笑眯眯还好,一沉脸,立刻不怒自威。 “遵命,小人这便把座儿搬来。”伙计一连声跑开。 “田大人,何必降尊屈贵?”许雅之一笑,指指六部尚书位置,道:“田大人应在那里就坐。” “呵呵,许大人都能礼敬下士,本官当然要学习一二。”田文林一脸横肉瞬间挂满和蔼可亲,道:“苏子昂等人可是本官带出来的兵。” 他脸上闪起一抹戏谑,笑问:“何况从官制上讲,本官也是许大人上官,本官眼下可以坐了吗?” “许雅之参见田大人。”许雅之立刻给田文林施礼,田文林一闪身,嘿嘿一笑,道:“本官且去和几位尚书大人打声招呼,即可便回。” 苏子昂等人连忙躬身相送。 “看好,眼下和田大人说话是吏部李尚书,瘦高个是工部许尚书,身材矮胖的是邱尚书。”田文林此时正转到携带女童的红袍官员案前,许雅之介绍道:“这位是礼部林尚书。” “许大人。”苏子昂对朝中官制一直不甚明了,便问道:“朝中这六部先后如何分列?” “本朝以仁和法治国,名义上是礼部最大,但实质上是吏部最大,看见田大人先去和吏部李尚书先说话嘛。” “那兵部呢?”苏子昂忽然想起六部尚书中唯不见兵部尚书出现。 “本朝兵部和以往不同,因驻守金门关大帅是大明王,这兵部尚书无人敢任,只由一名八千王挂了个虚名。” 正说着,楼梯间响起一阵嘈杂脚步声,苏子昂心中一动,辨听出来人脚步轻捷,修为有高有低,应是八人。 上楼却有九人,清一色道士,五男四女。 为首一名男道一袭白袍,满面红光、须发皆白,腰坠一枚十分显眼的绿色双鱼玉佩,纱冠别插一根淡绿色玉簪,浑身烟云水气,仙姿不凡。 楼中任何人一搭眼,都确定,老神仙来了,白袍男道一出现,连水鸾子也不禁移目看来。 老道身后八名青年道士,人人手持一根拂尘,男女各四名,女道各自一身青衫,清丽脱俗,男道人人五官俊雅,潇洒不凡。 苏子昂心中一动,白衣老道修为瞧不透,但八名道童人人均是凝元境修为,四名女道资色不如秀水四花,但四名男道长相直接无情碾扎苏子昂等四人。 “周天师快请就座。”卓鼎风伸手向他右边桌位一指。 “那是云道友的位子,贫道可坐不得。”周天师笑眯眯的去左边席位坐下,八名男童立刻在其身后悄无声息跪坐,规规矩矩,头也不抬。 “今天是私人宴请,快给八位小道友上个座。”卓鼎风看看秀水四花,忽然吩咐道,八名道童相互看了一眼,确没人敢应声。 “没规矩。”周天师哈哈一笑,道:“卓大将军赐座,还不谢座。” “多谢卓大将军赐坐。”八名道童一起抬头谢座,四名女道抬头一刹那,艳光四射,一直垂眉敛目的脸上忽然风情万种,坊间气氛顿时一片明丽春意。 二百二十二节 四春坊(二) 四名女道容颜远逊秀水四花,只能称得上清丽娟秀,但她们的眼晴波光粼粼,象一口深井,一口充满欲望的井。 秀水四花虽貌美如玉,但每人眸中清澈如水,且各不相同,却只是四名女孩,而四名青衫女道面貌虽不相同,但眸间波光粼粼,发出一股无穷诱惑。 她们嫣然一笑,坊间所有男人,不论老少,心神均是一荡。 “本朝天子近年追求长生之术,周天师便应运而生。”许雅之声音极低,回头问:“修道之士真能长生嘛?” “回大人,修为突破元婴境后确能益寿百年,以后道法每突破一境,寿元随之增益,但能否长生,确不敢断言。” “周天师门下女弟子众多。”许雅之看看秀水四花,问:“太华派上的女弟子多嘛?” “太华派秀水峰水真人门下清一色女弟子,唯一带把弟子是苏子昂。”武六七忽然冒头插上一句。 楼梯口又传来一阵响声,苏子昂侧耳一听,来人脚步健壮有力,多半身负一定武技,但境界最多是武士四五级模样。 一名中年儒生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头扎方巾,一脸书卷气,苏子昂认识,正是旗扬茶馆云先生。 “云叔叔,你来了,请那边坐。”许雅之离云先生不远,先一施礼,向卓鼎风右首席位一指。 云先生回头一看,笑道:“许小五怎地坐这里了,卓鼎儿连个座儿都不舍得给你嘛?” “云大哥,见面就指责小弟,快这这儿坐。”坊间虽然人声嘈杂,但卓鼎风竟将两人的一问一答听的清清楚楚,他在席位上半站起来,伸手邀请。 云先生也不多言,径直走到卓鼎风右边下首席位上一坐,对六部官员和周天师等人视尔不见。 “云叔叔祖上对太祖皇帝有二次救命之恩,故他虽无实职,但在本朝中有些特权。”许雅之心情颇好,悄声介绍。 卓鼎风见云先生坐下后,便令道:“上菜。” 四春坊对卓鼎风全力待侯,一声令下,一群待女立如蝴蝶穿花将各种菜品传了上来。 先是水果,梨、梅子、荔枝等等一一摆上,然后是肉菜,鸡肉、猪肉、牛肉,中间竟有苏子昂等人在胡姬酒肆吃过的炭烤全羊,最后是汤菜和水酒,其中有一种红色美酒,苏子昂竟第一次见。 “各位大人,本官少年师从太华派修道,这些大家全是知道的,今日摆宴主要是替师妹水鸾子真人及其爱徒接风洗尘的......”卓鼎风致完酒词,率先一饮而尽,水鸾子不饮酒,便和秀水四花以茶代酒。 酒席一开始,坊内气氛一变。 堂中均是古夏王朝精英朝臣,人人均保持一付君子姿态,绝无人大声喧哗,连偶尔交谈,也是掩袖窃窃私语,许雅之和田文林也极少开口说话,只在卓鼎风敬酒时举杯回礼示意。 苏子昂喝了两杯酒,心中感叹万分,自己一介乡下少年,曾是一个杀人逃犯,若无太华派鼎助支持,眼下不知飘落何方,这一切,全因青瑶当日一念之仁。 青瑶手端透明琉璃杯,轻轻晃着杯中红色美酒,时时和金依蕙低声说笑,金依蕙侧身而坐,一声不吭,若有所思。 从来洛都后,金依蕙一直便愁眉不展,只是她平时一直不苟言笑,大部分分不表她是“冷”还是“愁”。 半盏茶后,论到众官敬酒。 云先生端杯道:“田大人和许小五最近干的不错,洛都风鸡鸣狗盗之辈全部消声匿迹,百姓之福,听闻其中太华派出力不少,本人敬太华派水真人一杯。” 水鸾子微微一笑,举杯回礼,田文林和许雅之也连忙举杯回礼,众官附和。 “水师妹有所不知。”卓鼎风举杯笑道:“木师兄初带四名弟子来洛都时,当时我心中不以为然,认为四名师侄干不了几日,不想几位师侄惊才艳艳,先后两次曾在太和殿上听到他们名字。” 他抬头向许雅之和田文林求证:“是不是这样?” “正是正是。”田文林立刻应声道:“洛都三大积案,蝴蝶园白衣女鬼案和商贾失踪案如今已基本水落石出,苏、楚两位骑尉功不可没。” “卓大将军,本官有一不情之请。”礼部林尚书忽然离席站立。 卓鼎风连忙道:“林尚书有话请讲。” “本官小女想拜入太华派门下修道,不知水真人愿否收留?”林尚书将身边女孩牵手而出,道:“本官长女命丧采花大盗之手,洛都女子一直忌穿红衣,今太华仙女红衣游遍洛都,替洛都女子大涨威风。” 他看看身边女孩,面色悲伤,道:“小女欲修习太华法术,为她姐姐报仇。” “哦?”水鸾子一时不明所以,未置可否。 “水师妹有所不知,林大人在大理寺任上时,长女被洛都采花大盗伤害至死,此案至今未破。”卓鼎风将当年情况大约讲述,说:“秀水峰皆是世家弟子,师妹要不收下这名女童为徒如何?” 众官被林尚书悲伤情绪感染,一时都静静听水鸾子定夺,苏子昂一抬头,正好看到周天师嘴角微动,脸色僵硬,眸中流出一丝妒嫉。 “咦,周天师不高兴了?”苏子昂微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同为道门,周天师的气势一直被太华派压制,心中多半因此不爽。 “卓师兄有所不知,近来本派和大荒盟争战方起,双方人手各有折损,便是太华山上也不太平,苏子昂在秀水峰上也险些道殒。”水鸾子美目顾盼,道:“林大人爱女此时入山学艺,风险不少。” “水真人,贵派在碧水大江上遇大荒盟伏击,一夕折损上百精英弟子,天下皆知。”周天师忽然大声安慰:“同为道门中人,长生门愿支持太华派除魔卫道。” 老道面色肃然,一番话冠冕堂皇,确有意将折损上百名精英弟子的事儿大声说清,话中有话的态度呼之欲出,顿令堂中百官脸色多了一份探询。 秀水四花脸上神情各异,金依蕙和卓一燕立刻面带愠色。 水鸾子美目光采一暗,竟似没看出周天师背后的意图,叹惜道:“折损这百余名弟子中,便有数十名是秀水峰女弟子。” “小女子不怕死,只求真人求我为徒。”林大人女儿一直未说话,此时忽然出声道:“我要学那四位姐姐一般,不怕坏人威胁,替我姐姐报仇。” “若水真人肯收小女为徒,林府愿出一半家资供奉太华派。”林尚书忽然开出一个条件,虽不知林府一半家资是多少,但从坊间官员面色上能感觉出,数量一定不少。 “水真人。”林尚书目中泪光涟涟,道:“我与亡妻一生只有两名女儿,亡妻去世前念念不忘之事便是替长女报仇,求你允了吧。” “入太华派修道要摒弃红尘,极少能与家人见面......”水鸾子口气软化下来,堂中白影一闪,青瑶出在林姓女童面前,拉住对方小手道:“去了秀水峰,你的活儿便是端茶扫地,要是不嫌弃,还不上去行礼。” “小女林珂儿拜见师尊。”林珂儿内慧外秀,一点便透,不等水鸾子点头应允,抢先行个跪拜礼。 水鸾子狠狠白了青瑶一眼,却也无可奈何,等于当众收下林珂儿为徒。 “秀山峰是怎么回事儿?”许雅之低声询问。 “太华派五峰之一,首座水鸾子真人,峰上全是女弟子。”武六七及时解释。 “方才你曾言,秀水峰全是女弟子?” “许大人,你方才多半没听清,苏子昂也是秀水峰女弟子。”武六七笑道:“苏师弟脸太白,水真人一时不察,便将他收入秀水峰上唯一带把弟子。” 许雅之一脸笑意,瞟了苏子昂两眼,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子昂在案下伸手狠狠一掐武六七大腿,将他后面不怀好意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噔、噔......”一连串密集脚步声。 四春坊一名伙计冲上楼上,绕到卓鼎风背后低声嘀咕,坊间官员们识趣相互劝酒,都当做没看见。 “各位大人静一静,奕王殿下和小明王即刻便到。”卓鼎风郑重介绍,堂中各位官员们一愣,随后一起站起身来。 苏子昂也跟着站起来,心中一时有些异样,想不到今日竟能接触到古夏王朝一位真正亲王,只是不知小明王和大明王是什么关系。 时辰不长,两位青年男子缓步进入坊间,前面青年男子轻裘博带,笑意明朗,后面青年男子个头较高,英武飒爽。 “那阵风把奕王殿下和小明王吹来了,快上座。”卓鼎风春风满面,从他目光可以判定,前面一脸笑意是奕王殿下,后面个头较高的是小明王。 “卓叔叔请客居然不叫本王。”奕王没有丝毫架子,回头一指许雅之笑道:“你都把许小五喊来了,不请本王可不行。” 他回头拍拍一直板着脸的小明王,道:“我家四弟正巧在本王府上,让本王顺手也拎着过来,你不会反对多个人口吧?” “不反对,不反对,快来坐下。”卓鼎风向外看看,问道:“岱王殿王没跟着来?要不要派人去请来?” “别了,别了,他在府中有客人要陪。”奕王抬手指指太华派诸人,道:“卓叔叔替我介绍一下客人吧。” “这位是我在太华派学艺时的师妹水鸾子真人,这四位是她徒儿。”卓鼎风指指苏子昂四人,道:“那四人也是太华派弟子,均在京兆府任职。” “呵呵,这四位就是近几日红衣逛洛都的奇女子?”奕王回头看看许雅之身边苏子昂四人,道:“这四名是在京兆府屡破积案,游街夸官的几位?” 随着奕王手指,小明王忽然抬头扫了苏子昂四人几眼,一股强悍气息瞬间扩散,苏子昂心中一凛,对方应是一名元婴大圆满境武士。 二百二十三节 四春坊(三) 坊间众官目光一起注视而来,有的目光漫不经心,有的目光充满探询,有的目光写满怀疑。 苏子昂灵识骤然一沉,他恍然感觉,原来众人注视也是一种力量。 “奕王殿下,我的女师侄们个个似巾帼英雄,男师侄们人人足智多谋,你方才说的事正是她们所为。”卓鼎风哈哈一笑,红光满面,显得极为自豪。 四春坊伙计在奕王和小明王上楼前,便将座位安派好,让周天师等人向下略让一席,在卓鼎风右边加了个座儿。 周天师谈笑自如,率领长生门八名弟子向下一让,暗中观察他的苏子昂感觉到其身上有一丝丝灵力在颤抖波动,带着愤怒,带着嫉妒,片刻后消匿无迹。 奕王甫一坐下,便端起案上酒杯,道:“大家不必拘束,小王素来性情散漫,不拘礼法,先敬太华诸位仙侠一杯。” 小明王一言不发,冷冷神情酷似金依蕙,但他只是沉默,却不是冷,举杯向大伙略一示意,跟着喝了一杯。 “许大人,这位小明王官很大嘛,怎地能与奕王殿下同席?”武六七低声询问。 “朝中行事,自身官阶是一部分,还要看其身世背景。”许雅之略一介绍,随后说:“小明王官阶不过三品,但他父王和你们太华派渊源颇深。” “他父王是大明王?”苏子昂道。 “正是,他原本官名应是明威将军,不过众人全称他小明王,大明王之子吴知兵。”许雅之含笑点头,也许感受目光关注,吴知兵目光如电望了过来,待和许雅之目光相遇时,一笑举杯示意,示然两人颇为熟悉。 酒席持续下去,大家相互敬酒拉关系,场面一片热闹。 长生门周天师原本坐在卓鼎风左侧时一脸洋洋得意,待奕王和小明王赶到后,便移居下席,片刻后,一直闷闷不乐,据案自饮。 酒席进行一半,中间隔席。 青瑶一直在座位上逗林珂儿说话,笑的花枝乱颤,金依蕙不言不语坐在一边,卓一燕拉着李明娟出了坊间,武六七稍一发愣,立刻悄然跟出。 “烧火棍子一头热。”苏子昂看看武六七背影,摇摇头,说完慢慢凑到青瑶案前,低声说:“青瑶师妹,金师姐,这里的菜做的合不合口?” “嗯。”金依蕙轻轻应了一声,拍拍身边一个坐垫,这是她能表示出的最大热情,青瑶头也未回,道:“子昂哥哥,我来洛都这么久,你也不带我出城玩......” “出城玩?”苏子昂吓一跳,在洛都城中,拳头帮中人时常搞个暗捕或刺杀,他连忙转移话题:“恭喜师妹晋升青瑶师姐。” 青瑶立刻一脸得色,一碰林珂儿,道:“小珂儿,这是苏师兄。” “苏师兄好。”林珂儿妙目如墨,稚嫩清脆喊了一声。 太华派门规,新入门弟子只是记名弟子,但水鸾子默认收徒,林珂儿不论修道资质如何,但有林府在背后支持,最差也能修练到凝元境。 “哎。”苏子昂立刻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片刻后,卓鼎风宣布开席。 大部分官员已微有酒意,按惯例应当是歌舞助兴,四春坊做为官办酒坊当然早有准备,伙计不久后便上楼询问是否让乐师和歌妓出现。 “贫道有个建议?”周天师忽然站出来,向卓著鼎风提议道:“不知卓大将军是否愿意听听?” 奕王和小明王到来,卓鼎风被迫给周天师撤下座位,正颇为不安,连忙应道:“愿听天师高见?” “今日满席皆是本朝贵客,常见歌舞大家多半已看腻,贫道几名徒儿小有薄艺,想在诸位大人面前献技露个丑。”周天师目光熠熠放光,望着卓鼎风道:“不知卓大将军允否?” 卓鼎风心中雪明,周天师想出个风光,给长生门脸上贴光添辉。 “好,好,周天师建议极好。”奕王没注意周天师心思,率先喊起好来,然后问:“卓叔叔,周天师弟子才艺定然非凡,你认为呢?” 卓鼎风目光一扫水鸾子和秀水四花,见自己师妹美目流盼,显是一付急欲一观神情,心中不禁暗笑,数十年光***鸾子仍如少女时一般无二,丝毫不懂人心惟危。 秀水四花脸色各异,金依蕙不动声色,青瑶和卓一燕一脸兴奋,唯有李明娟目光看向水鸾子,从眸色上看,她显然看出苗头。 “咳......”卓鼎风咳嗽一声,道:“堂中狭窄,均是木楼,诸位大人云集,天师弟子们均是凝元修为,施展才华可不能伤了诸位大人贵体才好?” 凝元境修士虽只有驱物之能,但法力已然非凡,特别进入凝元境后期,元婴隐隐成型,法力大进,举手抬足间,毁坏一座普通木楼,轻易而举。 “卓大将军休要多虑,只是献上普通技艺给诸位大人助兴而已。”周天师对弟子技艺极有把握。 户部邱尚手挥舞一双白胖胖的手,大声叫道:“卓大将军,你快允了吧,本官早闻长生门技艺独特,不想到今日可以一观。” “卓大将军,只饮酒不尽兴......” “卓大将军,长生门精通双修仙术,名扬洛都,这技艺要看看......” 堂中一些官员也纷纷叫嚷,群情踊跃,都想看长生门弟子表演,其实大半是想看四名女弟子表演。 “行,天师请便。”卓鼎风一笑点头,示意开始。 “贫道献丑,先请诸位大人看一段剑上舞。”周天师红光满面,袍袖一挥,寒光闪烁,三十六柄短剑倒竖楼板上,摆成六枚梅花模样,剑尖刃芒吞吐,在烛光辉映下熠熠放光,显然锋利无比。 众官不明所以,均瞪大双眼。 周天师满面红光,一招手,身后四名女道站立起来,将道袍一脱,露出一身灰色纱质中衣,露出一双赤白玉足。 “嗖”一声。 四名女道飞身纵跃,各自一足悬立剑尖,提臀翘足,一式“白鹤亮翅”,亮的不是翅,而是一只结实玉腿。 玉腿上翘,灰色纱衣下滑,四名女道掌中光芒灿烂,各祭出一柄玉质灵剑,遥遥相对,两人一组,蹁跹起舞。 “呀......” “哎......” 堂中众官齐齐发出一片惊叫声,待看清四名女道足下并无血光淋漓,才放下心来,目光如炬,开始盼着四名女道纱衣滑的尺度再大一些。 “铮”一声脆鸣。 四柄玉质灵剑分成两组,相互交击,声音清脆,令人神情一振。 四名女道疾如蝴蝶穿花,在梅花剑阵上盘旋掠飞,剑光缤纷,满堂生辉,一套剑舞美艳炫目,而不庸俗。 周天师满面红光,目光一扫众官的痴迷眼神,一脸得意神色,显然对女弟子的技艺信心十足。 “铮”一声,两组玉剑各自剑尖对击,静止不动。 四名女道各自在一柄剑尖上凝身悬立,双腿一个大劈叉,朝天一支玉腿修长笔直,弧线优美,下面一支腿只靠一根大拇指和剑尖连接。 “好......”堂中众官轰然叫好,人人眼光如勾,如痴如醉。 苏子昂心有所动,忽然想起武六七常念叨唠一句话:最美妙的女人,男人一见,应能立刻硬了,自己所认识女子中,只有于婉才有略有这种感觉...... 仇敌史金贵的玄铁手怪异无比,不惧刀剑,眼前四名女道秘法独特,竟能让身体不出任何异变,能悬立于剑尖之上,长生门确实有些真本事。 剑光缤纷,一时寒光蹁跹,惊若飞鸿,一时双剑交错,铿锵大响,四名女道在众人叫好声中飘然落地。 各自弯腰略施一礼,眸中艳光尽敛,又隐入周天师身后,显得极有规矩。 随后两名男道童出场,两人拱手施礼,向空中一伸手,双手交错上攀,身体徐徐攀上半空,在半空中凌空盘膝而坐。 “肉身凌空?”苏子昂心中大惊,对方明明只是一名凝元修士,绝不可能肉身凌空,可堂中烛光闪烁,却看不清有任何物体存在。 两名男道,一人手中多出一张琵琶,一名人手中多出一付二胡,轻轻弹拉起来。 “咿呀呀......”一名女子清脆歌声从半空中传出,中间还伴杂风声和名种各样的鸟鸣声。 苏子昂凝目向周天师身后四名女道望去,四女气息均匀,口唇不动,显然无人在暗中唱歌,他又抬着向空中两名男道看去,两名男道正专心弹拉乐器,嘴唇紧闭。 “好......” “妙......” 在众官一片喊好声中,周天师抚须欢笑,顾盼四雄,双目余光瞟瞟水鸾子,更是得意洋洋洋。 一盏茶后,两名男道童施施然从空中飘下,悄无声息退到周天师身后,垂眉敛目,恭恭敬敬,一付极有规矩模样。 “老神仙,再来一个吧?” “好,好,周天师,再表演一个吧?”众官显然意犹未尽,纷纷向周天师要求。 “太华派水真人在此,贫道岂敢不自量力。”周天师一脸谦虚,说:“太华派乃本朝第一玄门大派,长生门岂敢一直班门弄斧......” 卓鼎风暗自一笑,心道来了。 周天师一番话滴水不留,以退为进,直接将太华派架到众官面前,显然心中暗自和水鸾子较上劲,而水鸾子美目流转,一时竟没明白什么情况。 二百二十四节 四春坊(四) 苏子昂远远看着自己师尊神情,心中不禁想起当年在秀水峰碧水轩中,金昆子曾取笑水鸾子,当时水鸾子神情与今日一般无二。 “太华派来一个吧?” “太华派四名仙女也来一个?” 堂内众官借着酒劲纷纷喊起来,此起彼伏。 水鸾子蓦然明白处境,美目瞬间溜圆,自己四名女弟子若论道法修为绝不输于长生门四名弟子,但若论吹拉弹唱的本事则大大不如,甚至根本不会。 她瞧向卓鼎风,眸中有一丝求援意味,卓鼎风咳嗽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奕王朗朗笑道:“卓叔叔,小王早闻太华派大名如雷灌耳,今夜如此盛会,请莫不要推辞为好。” 卓鼎风一愣,猜不透周天师和奕王是否事先串通好双簧戏,但奕王以亲王之尊开口,他不便直拂其意,便试深询问:“水师妹?” 水鸾子玉唇微启,正欲明确拒绝,只听青瑶站立起来,道:“师尊,我可以表演一个青绫舞。”顿了一顿,她又说了一句:“也可在剑尖上跳。” 水鸾子心一颤,耳边虽已响起一片掌声。 “师尊看我的。”青瑶已自己跃出坐席,道:“请师尊以竹筷布下一个大梅花图案。” 水鸾子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什么,向四春坊伙计道:“借三十六竹筷来。” 四春坊伙计已被长生门秘技惊的目瞪口呆,一听水鸾子吩咐,立刻飞一般下楼,片刻间便送上一大把崭新竹筷,水鸾子接过竹筷在掌心一抚,只见一丝丝竹沫纷纷飘落。 周天师目光一凛,仔细观察水鸾子一举一动。 只见水鸾子挥手一撒,三十六根竹筷瞬间被整整齐齐竖立楼面,大小和图案和周天师的短剑梅花剑阵一模一样。 只是竹筷尖已被水鸾子一抚之下变的细如竹签,青瑶双足一蹬,一个跟斗,身体“唰”的平空飞去,在一根竹筷尖上一个提膝悬停,双手平展。 这个动作和长生门四名女道一模一样,只是青瑶一身白袍如雪,神情间无丝毫媚态艳意,清丽脱俗,如琼瑶仙子降临凡尘。 苏子昂看的分明,这正是太华派初级法术御风术,就在众官员一起凝目关注时,白色身影忽然灵动如飞。 “呼”一声。 一条青绫宛如一条惊龙,围着白色身影矫健飞舞。 苏子昂心中一动,迅速回头在武六七和楚天耳边低低说着什么,两人略听一二,随后悄悄退出席间,因四人席位本身就在楼梯口的角落中,并不引人注目,而众人目光正被青瑶所吸引。 烛光摇曳,青绫飞舞。 青瑶身影矫若飞凤,如流光幻影,似踏竹而行,在青绫的衬托下如梦如幻,长生门女弟子表演剑术似行书般行云流水,而青瑶的青绫舞便如草书般任意挥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众官只见青瑶人影似脚踏虚空,在空中曲折往返,均感惊奇万分。 周天师修为高深,他凝目查看,却看不明白青瑶为何能在半空中任意曲折。 青瑶白色身影一凝,青绫倏地消失无踪,立在竹筷上向众人虚虚施礼,然后飞身落地,摇头晃脑奔回席间顾自喝起水来。 这一套青绫舞虽无长生门四名女道剑术精采,但一个有备而来,一个即兴发挥,太华派半点不落下风, “好。”奕王带头喝起采来,小明王双眸一亮,不禁多看了青瑶两眼。 苏子昂心中雪明,青瑶表演的青绫舞全任一鹤排云术完成,竹筷虽细,但必竟有物可以借力,一丝点锥之力对普通修士也许无用,但对常年修练一鹤排术的青瑶来说,便是绝大借力。 “好,好......” “好,太华派的男道们也来一个。” 一些官员这次不需周天师引导,径直喊了起来,周天师脸上略现失望神色,他看不透青瑶的一鹤排云术,便又将失望向四名男道看来。 水鸾子心中一动,苏子昂底细她清楚,便将希望看向其余三名弟子,隐约间,四春坊成了长生门和太华派初次较技的擂台。 许雅之和田文林对四名部下本事以往只是道听途说,此时也笑吟吟的看着四人,一脸企盼。 楚天和武六七及姚中天三人相互看看,一脸无计可施。 苏子昂忽然站起来,拱手道:“各位大人,在下等身穿官袍,不宜给诸位大人献艺,望谅解。” “苏骑尉是吧?”奕王询问一句,在得到肯定回答后,笑道:“今日算是家宴,苏骑尉换下官袍即可,若有非议有本王一力承当。” “这样行不行?我与青瑶师妹合演一个戏法,不必麻烦其余三位同门。”苏子昂指指青瑶道。 奕王立刻道:“这样更好。” “苏师兄还会变戏法?”青瑶笑嘻嘻的蹦出来,秀水三花和水鸾子面面相觑。 “对,师妹你站在这。”苏子昂向堂中一指,同时拍拍手。 楼梯间一阵响动,两名酒坊计忽然抬上一个大樟木箱子上来,向堂中一放,苏子昂施礼道:“本派秀水峰精练水精灵力,有一门技艺可直通六界中的水族,与异灵直接说话。” 众位官员一时鸦雀无声,静看苏子昂如何表演。 “师妹,你且去洛水龙族借来莲花,梅花,玫瑰和牡丹的花种给大家证明一下。”青瑶一愣,一时不明苏子昂虚实,苏子昂向大樟木箱子一指,道:“师妹进去,我施术送你去水族。” 青瑶依言蹲进箱子,苏子昂伸手将箱子反扣,随既伏身一抱箱子,微施咒语,“嗡”一声,一头上古巨熊术影瞬间在坊堂间凝聚,双臂反转环抱苏子昂。 天熊罡甲术在卓鼎风和水鸾子眼中不值一提,但在普通众官面前却如神技仙术,人人屏气凝神,认真观看。 苏子昂脸伏在箱子上轻声喃喃自语,随后站起身来,随手拉开箱子。 “咦?” “人呢?” 樟木箱子内空空如也,堂中诸官常见吹拉谈唱舞,这种江湖野班子表演的幻术可是头一次见,一个个都在悄然扭头张望,寻找青瑶下落。 武六七手捧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上前,将水盆放在樟木盆子一边,然后退下。 苏子昂伸手一抄清水,放在嘴中一尝,然后围着箱子一边行走,一边念念有词,绕箱三圈后,他伏身听听箱内动静,突然一张嘴。 “呼”一声。 一股璀璨火光忽地从苏子昂嘴中喷出,径直将木箱笼罩,众人一惊,箱子倏地打开,青瑶从火光中跳出,纤掌一伸,嘻嘻笑道:“苏师兄,四粒花种给你借来了。” 苏子昂将花种接过在鼻下一嗅,然后将花种扔进清水中,然后掐诀颂咒。 盆中清水一道道涟漪延伸,烛光辉映,缓缓形成一个漩涡,一枚小小花蕾从漩涡中探出头来,以肉眼可见速度徐徐绽放。 一枝、枝、第三枝、一蔟花蕾从清水中徐徐绽放,一股花香悄然间在堂中弥漫。 “好......” “妙.......” 堂中众官一起高声呼好,此起彼伏,一片喊好声,发自肺腑。 长生门两名男道表演腹语术神秘万分,但曲高和寡,而苏子昂将凝元境神通和幻术结合,又是喷火,又是清水栽花,俗是俗气,但胜在炫目。 楚天微微一笑,苏子昂善假外物,这套幻术正是二人刚来洛都后不久,在十字街头跟云家班云班主学的看家本领。 他心中一动,解救出云班主后,苏子昂学这幻术时,自己当时认为这幻术属于无用小技,而苏子昂却将其练熟,今天在众人面前替太华派挣足颜脸,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自己和苏子昂之间这便是差距。 半盏茶后,鲜花完全盛放后。 苏子昂从清水中抄起花枝,先给秀水四花一人一支,恰好青瑶分到白莲,金依蕙得到红梅,卓一燕接过玫瑰,李明娟取了一枝盛放牡丹。 随后苏子昂转过身,奔到长生门周天师案前,道:“鲜花赠予美人,这些花朵可以赠给这几位女道友嘛?” “可以,可以。”师面色如常,眸中精光一闪,哈哈笑道:“苏大人赠花,你们收下好好保存。” “诺。”四名女道童笑吟吟接近鲜花,放在鼻前仔细嗅闻起来...... 苏子昂暗自吁出一口长气,又向堂中诸们官员一一施礼,缓缓归座。 卓鼎风面色一喜,举杯道:“相对比较而言,还是长生门弟子技艺精致,本将军敬诸位小道友们一杯。” “有卓大将军一赞,本门蓬荜生辉。”周天师满面红光,举杯回礼。 “水真人驾临洛都,小王借花献佛,敬水真人一杯。”奕王举杯,向水鸾子示意,然后又向秀水四花道:“也敬四位女仙道一杯。”奕王以一名亲王身份主动向水鸾子和秀水四花敬酒,礼节周到,情义隆重。 李明娟三女举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青瑶摇摇头,嘻嘻笑道:“这酒酸酸的,我不想喝。” 奕王脸色时显一愣,不禁多看了青瑶两眼,小明王忽然举杯道:“奕王敬酒,岂能不喝。” 青瑶道:“这酒不好喝,为甚一定要喝?” “青瑶休得胡闹。”水鸾子立刻训斥。 “奕王殿下和明威将军有所不知,我这青瑶师侄从小在太华山长大,世俗规矩她所知不多。”卓鼎风连忙过来打圆场,道:“这杯酒便由我和水师妹代喝吧。” “那可不行。”小明王忽然来了兴趣,来到青瑶席位前,捏着一粒丹药,道:“几位女道友多在凝元境,这定灵丹你们定然识得,一粒定灵丹换一杯酒,敢喝嘛?” 二百二十五节 四春坊(五) 定灵丹在修真界赫赫有名,可稳定灵念,克制心魔,助凝元境修士顺利破境,一粒定灵丹可抵一枚八阶妖丹,价值十万灵石,且有价无货。 修真界成名炼丹师原本极少,低阶炼丹师没有财力炼制定灵丹,高阶炼丹师又忙于炼制三元丹等灵丹。 位于元婴境前后才需要的定灵丹便成了不高不低的中档货,货少难求。 小明王口气明显充满挑衅,堂中众官一时十分安静,水鸾子脸色一变,正欲发作,被卓鼎风一笑伸手拦住。 青瑶定晴看看小明王,伸出一根手指,问:“一杯酒换一粒定灵丹?” “恩,正是。” “小子,你平时为人爱耍赖皮嘛?”青瑶站起来,脸色十分严肃。 “小子耍赖皮?”小明王一愣,随后应道:“本将军素来一诺千金,言而有信。” “奕王哥哥,这人真不赖皮?”青瑶出了座席,望着奕王嫣然一笑。 奕王朗声一笑,道:“据小王所知,明威将军素来言而有信。” “好。”青瑶转身回案,抓着酒壶,笑嘻嘻的看了小明王一眼,说:“小子,你自己数好杯子数,可不许赖帐哦。” 坊间众人一愣,看着青瑶将酒杯倒满,轻轻一饮而尽。 一杯、二杯、三杯......喝到第六杯时,原来一脸笑意的小明王脸色变了,喝到第十杯时,一边奕王也敛去笑容,喝到十七杯时,小明王脸色发绿,喝到二十杯时,奕王目瞪口呆...... 中间喝到一半时,水鸾子也曾出面拦酒,却被卓鼎风死活劝住,只说不要扰了年青人酒兴。 一直喝到二十七杯时,只见青瑶小腹微微鼓起,摇摇欲倒,双眸蕴含妖艳光泽,笑嘻嘻的看着小明王,道:“小子,姐姐不想喝,不代表不能喝。”说完,咕噜一声跌倒。 许雅之笑呵呵走过来,道:“明威将军,你共输了二十粒定灵丹,这丹丸很贵重嘛?” 小明王一脸黑气,一声不吭,目光炯炯的望着被金依蕙架走的青瑶,神情苦笑不得。 蝴蝶园中,月悬中天。 苏子昂从四春坊回来后,满腹酒肉,自己登上小山,在黄花梨树下修练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 夜色安静,月亮在一团团云层间匆匆穿行。 大树下斑驳陆离,随着一呼一吸,一丝丝凉嗖嗖灵力在中气海汇聚,慢慢形成一个凉意漩涡,不断向身体四周扩展。 天机秀士一直在洛都平康大街三穗坊中备考,他看淡一切,唯独对没考上状元一直耿耿于怀,足不出户,一心只读圣贤书,闭门谢客。 水鸾子回蝴蝶园后,脸带愠色,评价说:“修为低,见识差,自认为是。” 初来洛都,所遇对手修为大多为元婴境初期修士,眼下遇到修士越来越高,元婴中期,元婴后期武士,甚至半步化神女修,化神初期九婴僧人...... 可修为不是朝夕可以提升的,苏子昂除了感叹自己渺小,只能抓紧一切时辰修练, 一盏茶后,夜色深沉,秋风挟带着一丝丝露水飘然降临,太华经源出道门,对天地六气有严格修练要求。 苏子昂选择下山。 外院一片漆黑,两只傀儡沿着院墙缓缓巡逻,内院青瑶房间中尚有烛光,只是夜深也不方便探视。 一个身影在夜色中出现,在阴暗中轻声询问:“苏师弟?” “在,金师姐我在这儿。” 金依蕙从夜色中轻步穿出,一身白袍在月色下泛出银光,一刹那间,便如于婉微笑着走来一般,苏子昂心中一跳,口中有些发干。 “青瑶师妹呢?” “回来耍了一会酒疯,服下师尊赐予的解毒丹后已然入睡。” “师尊呢?” “见青瑶无事后,回房休息了。”金依蕙说完,问道:“你出去练功了?” “恩,进了京兆府后白日杂事众多,只能在晚上抽时间练功,师姐你没歇会儿?” “没,今天从四春坊回来,我尝试冲击元婴境,结果很失望。”金依蕙声音一瞬间充满失落,又道:“师弟,也许我一生无法进入元婴境。” “啊,为啥?” “晋破元婴境靠一个悟字,和灵丹多少无关,主要心魔难除。” 苏子昂问:“心魔到底是甚?” “佛家说舍得,修士也是凡人,皆有七情六欲,心魔便是修士心中最大牵挂,斩不了这牵挂,便无法晋破元婴境。” 苏子昂心中一凛,顿时想起于婉血仇未报,这是自己最大心愿,若依金依蕙说法,此仇不报便无法晋级元婴境。 “师姐,我能帮你什么?” “谁也帮不上我,为了破境,师尊每日对我谆谆教导,倾尽所能。”金依蕙声音低沉,道:“青瑶今日拼酒索要定灵丹,也多半因此而起。” 苏子昂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姐心魔是?” “和家事有关,不说也罢。”金依蕙口气低沉,充满无限苦涩失望,一刹那间,素来冷若冰霜的师姐忽然娇柔脆弱,象一个无助小女孩,在向她的亲人诉说心曲。 “师姐,武士修练有类似修士冲元婴这样的关口嘛?” “武士锻练肉体是从外而内的练,讲究抻筋壮骨,伐髓换血。”金依蕙道:“但武士修练有个特点,入门易,拿把斩马刀便可称为武士,只是进入元婴境后对灵石需求倍增。” 她想了想,道:“其实我目前也只是懂一些武士元婴境左右的修练秘法,高阶武士修练秘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师姐不怕,你先多参悟两次元婴境试试,灵石由我来负担。”苏子昂认真说道:“若实在不成,便改修武士。” “嗯?” “师姐,我来洛都后发点小财,全力供应师姐修练应还凑合。”苏子昂忽然想起知夏,她一剑轻易斩杀螭龙阁首领陈清,虽不知她修练什么秘技,但想来应当不凡。 金依蕙不声不语,身影在月色中有些萧瑟,片刻后忽然声音清冷,说:“多谢师弟关怀,我自己的事还是自已想法解决。” 说完不等苏子昂回话,身影已折入夜色中,留下一股少女幽幽体香。 翌日午后,水鸾子面前多出二份物品。 一份是卓鼎风送来四件礼物,一份外表雕刻符纹软金内甲,三张灵气荡漾的灵符,一粒灵丹,一个干枯龟甲,龟甲四角打磨十分光滑,表面上流溢出一层淡淡灵气。 另一份礼物是一个锦盒。 锦盒是放满二十八粒定灵丹,当晚小明王身上携带丹丸数量不足,只能改天补齐,只不过多赠了一粒,变成二十八粒。 “师尊,师尊,你说那小子眼下会不会很后悔跟我打赌?” “有啥后悔的?小明王不才会心痛这几位丹药。”水鸾子微微一笑,道:“只是他从小位高权重,被人众星捧月没吃过气,被你当众压了风头,心情多半郁闷。” 随后,她沉下脸,道:“青瑶你太没礼数,当着你卓师伯和一群客人的面当众酗酒......” “师尊,师尊,昨晚可不关我事儿,是那小子主动来惹事,若非卓师伯在场,我一定用青绫狠狠吊打他。”青绫使出百试不爽的手段,围着水鸾子转来转去,笑道:“师尊,咱是一家人,不能说翻脸就翻脸。” 水鸾子一脸无奈,道:“你打不过他,还是不动手的好。” “那我叫上金师姐一起揍他。” 水鸾子微微一笑,仍是摇了摇头。 “那我叫上苏师兄呢?” “武士肉体强悍,气血充盈,只要他晋阶化神,连本座也奈何不得他。”水鸾子摇摇头,道:“且以其家世背景,多半有身怀逆天法宝。” 青瑶丝毫不惧,道:“才不怕他呢,他有家世背景,我有师尊,有掌教真人......” “胡闹。”水鸾子忍不住莞尔一笑,道:“你们记住,太华派和古夏王朝数世交好,掌教真人和大明王更是至交好友,两家虽说不上共生共荣,但最少是相互关照。” 青瑶歪头想了一会,也许感到这些事她想不明白,便走到卓鼎风送来四件宝物前,道:“师尊,那一件可以给我?” “你卓师伯早给你们分好了,内甲送依蕙,灵丹送一燕,龟甲送明娟。”水鸾子指指三张灵符,道:“这是三张上品风行灵符,送你的。” “是吗?”青瑶将三张灵符抓在掌中看了看,道:“师尊,这风行符怎么施用?” ...... 十余日后,京兆府大堂。 许雅之召集京兆府两位少尹,七名参军和大小官员,主持召开堂会。 “苏楚两位骑尉,罗家车马店一案可有进展?”许雅之一句话,便牵动所有人注意,众官一齐移目看来。 “禀许大人,经小女童指认,胡人中指叔正是拳头帮中重要证人。” “胡人中指叔可有招供?” “他没有亲口招供。”苏子昂神色忽然迟疑起来,道:“但是......” “苏骑尉休要吞吞吐吐。”许雅之面色一沉,问:“有话直说。” “许大人有所不知,太华派有一异术,可对修士强行搜魂。”苏子昂略一停顿,然后道:“本派精通此术的长春殿长老已来洛都对中指叔施术。” “搜出什么秘密?”许雅之一瞬间高昂刺耳,竟直接起身站立。 “胡姬酒肆,中指叔记忆中反复提及胡姬酒肆这个地点。”苏子昂道:“另外下官曾先后两次遇袭,都是在去胡姬酒肆后发生的,因此请许大人批准抄查胡姬酒肆。” “胡姬酒肆有何背景?”许雅之扭头询问两位少尹。 二百二十六节 赤土阵 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洛都有洛都的规矩,在洛都办案,首先要明白人物若事件背景。 “本朝和域外诸国一直互有通商,常年通商,洛都中便汇集无数各国商人,他们思念家乡美食,便合伙经营胡姬酒肆。”少尹刘西楚介绍道:“胡姬酒肆饭菜精美,又有胡女跳舞助兴,洛都当地人闻风而至......” “至于背景。”刘西楚略一停顿,道:“涉外无小事,眼下正逢万邦来朝之前,若无人犯的签字画押,仅凭异术搜魂,还是谨慎些好。” 刘西楚身为少尹,话虽婉转,却是反对派兵搜查胡姬酒肆。 “不可。”许雅之神态坚定,道:“拳头帮确实存在,越是在百邦来朝之前,每一处疑点都要认真查清。” 他摸出一支令牌,对苏子昂道:“本尹准你抄查胡姬酒肆,严格盘查酒肆中每一名人员户籍凭证和有无凶器。” “许大人,不知这凶器具体指什么?”少尹祝玖枝忽然询问。 “本朝明令禁止私盐和武器买卖,胡姬酒肆中除了炊具菜刀,其他可致人伤亡的铁器便属凶器,按律是可以查询的。”许雅之目光明亮锐利,道:“刘大人和祝大人难道认为本官说法有错?” “没有,没有,京兆府便是管这些的,若按古夏律较真抄查,许大人所言半字不错。”刘西楚和祝玖枝连连点头认可。 “苏楚两位大人听令,率人速查胡姬酒肆,只要有一处和本朝律法不符,便将酒肆中人扣到京兆府,一一细细审查。”许雅之想了想,道:“为防出现意外,两位可持本府之令去金吾卫请求增援。” 许雅之命令可大可小,向小了说是按律盘查人口,清除危险隐患,但若在胡姬酒肆查出一名胡人身份官凭不实或一件刀具,便可据此严查,而请求金吾卫协助,暗中显然已将胡姬酒肆看成拳头帮据点来对待。 要知道,金吾卫主要职责便是协助郡县捕快揖拿江洋巨盗。 “诺,下官领命,这便集合人手去。”苏子昂和楚天领命匆匆而去。 少尹刘西楚和祝玖枝相互对视,两人心中一片迷惑,以往京兆府堂会,遇有重大案件,均会采取合议,而眼下许雅之却一言决断。 许雅之身为京兆府尹,如此决定,纵有错,也是两名少尹不可更改的。 十字大街,妙月医馆。 苏妙月正替一名老者诊病,娟子和小桃在忙里忙外干活,“嘎吱吱......”一阵若有若无的异声从内室传来。 “娟子和桃子你俩照看一下。”苏妙月扔下一句话,人已飘进内室。 内堂物品十分简洁,一榻一案一椅,墙壁上供了一个佛像,佛像笑口常开,一脸慈善。 苏妙月看了一眼佛像,神色一变,忽然抬手施诀,佛像缓缓转过身来,背后蓦然是一尊骨制魔像,魔像象面牛尾,背后生出一排骨刺,只有一只黑色独目,一只诡谲的独目。 “嗡”一声。 独目中蓦然喷出一片怪异文字,飘在苏妙月面前悬浮片刻,随后消散无形。 “娟子,桃子,你俩看好医馆,我有急事出门。”苏妙月留下一句话,出馆而去 妙月医馆外,青瑶和金依蕙见苏妙月显出身影,两女打个手势,相互交替着跟踪前进。 洛水岸边,洪宅中。 史金贵正在院中走来走去,神情烦燥,角门忽然传来熟悉一阵敲击声,他面上一喜,迅速侧身拉开门,将敲门人让进来。 “想死我了,让我......” “义父急令,京兆府已派兵抄查胡姬酒肆。”苏妙月拦住史金贵抓向前胸的手,道:“你需小心提防,我去胡姬酒肆传信去。” 说完不等史金贵应答,匆匆转身离去,史金贵一脸愕然,随后匆匆赶向后院,来到弥勒佛房门前敲门。 “进来。” “京兆府派兵查抄胡姬酒肆。”史金贵进门看到正在闭目打坐的弥勒佛,一句话直奔主题。 弥勒佛嘴角一动,倏地睁开眼,问:“具体怎么说的?” “苏妙月来传的信,只说了一句,她便走了。” 弥勒佛面色一寒,道:“查抄胡姬酒肆,她跑到洪宅来干啥?” “来提醒我们心提防。”史金贵不明所以,见弥勒佛面色不善,问:“这也有错?” “前次罗家车马店,你们在京兆府中人到来前猝然撤离,京兆府中人定有警觉,此事来的太突然,有些不对味。”弥勒佛鼠目精芒闪烁,问道:“妙月走了多长时辰?” “她前脚走,我后脚来此。” “不好,此地也许不太安全,快和净尘一起将四墓赤土阵全部打开。”弥勒佛厉声催促:“快,快去。” “三伯,你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 “你懂啥?”弥勒佛眼中透出一片惧色。“快去打开赤土阵全部禁制,太华水妖婆在洛都,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化神真君。” “是。”史金贵无奈,只得匆匆而去。 苏子昂和楚天带领一群捕快将洪宅团团围住,几天前曾派人询问洪宅附近巡街史,得知洪宅属于一位外地木姓商人,常年无人居住。 “这宅子表面看死气沉沉,细看有些凶气,青瑶说内中还有一种防御阵法。”苏子昂回头询问:“六七,你能看出啥不?” “苏妙月刚从里面出来,里面肯定有人,咱直接冲进去拿人不行嘛?”武六七直接询问。 苏子昂迟疑道:“院内若查不出凶犯,咱身为京兆府捕快岂非执法犯法?” “怕毛,我进去看看,大不了不当捕快。”武六七大摇大摆走到院门前,用力一拍院门,大喊道:“开门,开门,京兆府捕快来巡查,快开门。” 弥勒佛正守在四墓赤土阵的阵眼,通过阵眼向外偷窥,史金贵匆匆抢进来,道:“三伯,阵法启动完毕,全部加满灵石。” “果然是太华派中人,其中就有苏子昂。”弥勒佛先四周查看,松了口气,道:“附近没有化神真君气息,看来他们有些大意。” 他鼠目中浮现一抹得意,道:“你和净尘去阵法生门侯着,这真是一个天大良机,我发动赤土阵,将苏小贼擒住,问出你二伯真相。” “三伯,他们就是一群凝元中境修士,你出手便手到擒来,何必用甚阵法?”史金贵面色阴戾,一脸不耐烦,道:“我出去将苏小畜生亲手斩杀,替父报仇。” “闭嘴,小心行得万年船,待我擒住他问出你二伯真相,自然交你处置。”弥勒佛脸一沉,道:“眼下先到生门侯着,一有动静立刻先逃。这可是在洛都,一切机会瞬息万变。” “行。”史金贵冷着脸,扭头而去。 武六七站在院外又喊了两嗓子,见院中无人应答,手上一用力,将木门“啪”的推开,身后人影一闪,苏子昂手持雪宸剑已蹿进院中,正面一堵影墙。 两人绕过门前影墙,见院内空空荡荡,墙角长满杂草,四周全是灰尘,只有中间布满一排排杂乱脚印,院侧一个角门,一个通道拐向后院。 “我去后院看看,你进屋中看看。”武六七道。 “不要分开,我感觉到有危险逼近。”苏子昂手一抖,“啪”一声先将六甲神丁符祭出,然后手一抬,一股水箭术射出,将半掩房门撞开。 “看你那胆儿?”武六七一声嘲笑,“唰”的祭出巨阙剑,笑道:“别怕,姐夫保护你。” 弥勒佛通过阵眼将两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见状一皱眉,骂道:“小贼好狡诈,看老夫怎么弄死你。” 在洛都中布阵,因担心引起城中大神通修士发现,弥勒佛小心翼翼的布了一个四墓赤土阵。 四杆赤土旗布在整个宅院四周,在没有人主动操纵阵法时,只要有陌生人或兽灰接近,触发隐匿法阵,立会赤土飞扬,啸声大振。 天地阴阳相克,万物有一长必有一短。 四墓赤土阵防御和禁锢能力极强,但突出一个围困和凝滞,便缺少击杀特长。 弥勒佛自有算计,他掐诀施咒,将两粒启动阵法的赤土珠扔入阵中。 “嘭”一声闷响。 苏子昂和武六七只觉眼前光景一变,四周房舍和院墙一起消失不见,变成一片土黄色空间,空间中光景一变,幻化成一堆堆土峰,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挤来。 “小心,这是土系阵法。”苏子昂和武六七一起大叫,各自发出水箭术和土块向四周挤来土峰用力砸去。 “轰隆隆......”一阵响声中。 土峰光影扭动,水箭术和金块术一起没入虚无,土峰凝成一团,又气势汹汹的向两人继续挤来。 “没用?”武六七一脸惊慌,挥舞巨阙剑向土峰全力劈去,剑光一闪确劈了个空,看似沉重无比的土峰竟是一片虚无。 光影一闪,波纹晃动,一个淡淡人影冲向武六七。 “六七小心。”苏子昂心中一阵惊悸,七团晶莹剔透的水箭向人影砸去,手一抬,一柄青光潆潆藤萝盾护在胸前。 “澎”一声。 一支土黄色术爪从虚无中伸出,狠狠向苏子昂胸前一抓,快若闪电,似毒蛇一击,恰好和青藤盾撞在一起。 “杀!”苏子昂一声大吼,雪宸剑刃口炎火赫赫,一剑向土色术爪劈去,土色术爪一闪,便闪入虚无消失。 “六七,防守待援,这土峰是假的,他们要抓活的。”苏子昂伸指一划,面前蓦然竖立一道水幕,感觉不放心,又祭出一张六甲神丁符扔进虚空中,武六七见状也随手在前方划出一个金幕术防护。 “刚才那人是谁?”武六七问。 “没看清,看着点儿,那儿波纹异动,便是敌人存在。”苏子昂将青藤盾握在手中,心中雪亮,出手人多半便是弥勒佛。 这条大鱼终于出现了。 二百二十七节 包围酒肆 弥勒佛隐匿在赤土阵中,仔细看着阵中两条凝元境小鱼儿,他心中有一丝隐隐不安,自己莫非也是别人网中的一条大鱼儿。 苏子昂和另一名太华派弟子能找到洪宅,此事绝不寻常,弥勒佛透过阵眼向洪宅四周打量,仍没发现水鸾子的存在。 “难道阵中两个小辈真是鲁莽无知之辈?” “不对,小滑头苏子昂行事一贯阴险狡诈,绝不会这般鲁莽出手......” “在平原郡,自己对外声称拥有刑天戒,太华派中人定然早将自己视为眼中钉,如果我是苏子昂,我绝不会忽视这次机会......” “不对,这两个小辈一动不动,是在等我主动出手抓他们......” 弥勒佛念头瞬间千百个,他将须弥芥子螺取出来握在左手,心中方才安稳一些。 “呼、” “呼、” 弥勒佛出手如风,又将两颗赤土珠扔进四墓赤土阵中,阵中风沙四起,呼啸狂舞,伸手难见五指,土系术法原有沉滞之能,在灵石催动下,一座座土峰向苏子昂和武六七击去。 苏子昂和武六七背倚背,各自向身上拍了一张蛮力符,雪宸剑和巨阙剑疯狂飞舞,将风沙中幻化成各种形状术影一一砍飞,并不时施展出水幕术和金幕术拒敌。 “苏子昂,这要撑到什么时辰算完?” “不知道,不想死就撑住了。”苏子昂没空解释,他手中有青藤盾护身,压力比武六七要小的多,一直睁大眼晴,在防着弥勒佛出手狙杀。 弥勒佛借助阵法中风沙掩护,隐在数丈外,收敛全身灵力波动,紧紧盯着苏子昂一举一动,对方手中青藤盾是一件上品灌灵法器,上面灵力磅礴,竟有问天神君气息存在。 “哼......太华派真是家大业大不怕浪费啊,两名凝元境弟子手中竟有问天神君祭炼法器。”弥勒佛更加谨慎,对方手中既有强悍防御法器,只怕还有锐利的上品锁拿法器。 而最关健的是,化神真君已有瞬遁之能,不得不防水鸾子突然出手。 “啪”一声。 弥勒佛“啪”的再祭出四面赤黄小旗,将四墓赤土阵稳住,摸出一枚血红珠子,正欲祭出。 “嘭”一声轰然巨响。 四墓赤土阵剧烈摇晃,沙石狂舞,一片阳光透阵而入。 一股渺渺水意在阵法中弥漫,强悍无俦,浩浩荡荡,将阵中一切狠狠碾压,飞舞沙石和渺渺水意一撞之下,顿成一片粉尘。 “水鸾子出手了。”弥勒佛想也不想,身影一晃,竟直遁入须弥芥子螺中,法诀一打,芥子螺光芒大盛,冲破渺渺水意困锁,一晃、在赤土阵中消失。 一只巨大手掌在天空出现,五指叉开,指缝间光芒灿烂,煌煌神威,向四墓赤土阵隔空抓来,指力铺天盖地,狠狠一抓。 “嘭”一声。 四墓赤土阵四分崩溃,尘土飞扬,洪宅墙垣崩溃,露出原形。 苏子昂拉着武六七从飞散尘土中蹦出来,四下一看,只见洪宅土归土,尘归尘,四周空无一人。 “师尊,早了,你出手早了。” 半空中人影一闪,水鸾子从虚无中一步跨出,在院中落下,远处人影晃动,楚天和一群捕快从四周涌出来。 “方才阵中修士真是弥勒佛?”水鸾子询问。 苏子昂道:“禀师尊,多半是他,拳头帮一群胡人,大多不识字粗俗的很,没人行事这般猥琐狡诈。” “他从那逃走了?”水鸾子美目四下一扫,道:“本座已在洪宅外布下一道禁锢阵法,无法土遁,只要他露出影子,定能活捉他。” “兄弟们都四下找找,主要在院中找找有没有地道。”苏子昂大声下令。 一群捕快匆匆四下一找,在后院找到一个深深洞口,洞中传出一股冰冷寒气,冷嗖嗖的让人遍体生寒。 苏子昂倾耳一听,洞里隐隐传来一阵阵水声。 “禀师尊,逃走这人肯定是弥勒佛。”苏子昂施礼,道:“这院中除了布下一个土系防御阵法,还挖了一个土建洞口,洞中有水声,应是直通洛水。” 他呵呵笑道:“术阵中套了一个土工洞,除非将他一招制住,稍一离眼,他就借洞遁逃。” “唉,若是木师兄在此,一定有法子抓住他。”水鸾子略有失意,微微顿足。 两团光芒急速从远处遁来,在半空中掩住身形,两道强悍灵识从空中降落,有人喝问:“那位道友光临洛都?” “京兆府办案,闲杂人等避让。”苏子昂抢上一步高声应答,他此时穿的正是云骑尉官服。 云中人一顿,谨慎询问:“请问这位女坤道是?” “在下师尊太华派水鸾子真人。”苏子昂道:“你是那位,请现身说话。” “原来是太华派水真人驾临,怪不得这么大手笔,我等兄弟乃金鹰卫,不便透露姓名,告辞。”话音一落,两团光芒滚滚远遁而去。 “师尊,青瑶师妹和金姐她们呢?”苏子昂问了一声。 水鸾子道:“随夏雨抓苏妙月去了。” “师尊,拳头帮还有一名化神女修,她出手凶辣,一击必杀......”苏子昂一连声说道,眼前一花,水鸾子如流光极影远遁而去。 楚天叫道:“苏师弟,你和六七也去胡姬酒肆看看,洪宅这儿由我和姚师兄带兄弟们慢慢查找。” “好。” 洛水下游,一座水坡后,史金贵带着净尘正在翘望河面,脸色焦急。 “哗啦”一声响。 碧绿洛水河面一分,水花飞溅,从水中飞出一枚纯白海螺,光芒四射,空中波纹扭曲,弥勒佛从海螺中现身。 “三伯你来了。” “恩。” “三伯,才空中修士是谁?” “水鸾子,她想活捉我们,不过被我一眼识破了。”弥勒佛淡淡应了两句,鼠目浮现一丝得意,忽然说:“胡姬酒肆多半不保,咱们攒了十数年的财富全没了,又要折损人手。” “妙月有危险,我去救她。”史金贵脸色大变,身形一跃而起,却被弥勒佛一把抓住,厉喝道:“一逢大事就沉不住气,有水鸾子在,有大批金吾卫在,你想去胡姬酒肆送死?” “三伯放手,纵然是死,我也不能弃妙月不管。”史金贵用力挣扎,面红耳赤。 弥勒佛面色一沉,一抬手数道法诀打出,一阵灵力波动将史金贵全身禁制,令道:“净尘,扛着他跟本佛走。” “是,主人。”净尘过来扛起史金贵,问:“主人咱到那去?” “嘿嘿,到一个妙地去,你一定喜欢的地方去。”弥勒佛对洪宅失利,甚至对胡姬酒肆暴露没有丝毫痛意,居然笑了一笑,大步而去。 净尘看看史金贵一脸黑气,壮着胆子询问:“胡姬酒肆咱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弥勒佛道:“若对方全是一群普通捕快,本佛早就出手了,眼下他们也早应交上了手,嘿嘿,多半刀光箭影,血肉横飞。” 净尘惊道:“啊,已交上了手?” 弥勒佛抬头看看远处参差不一的楼阁,目光闪烁,道:“走吧,拳大为王,咱打不过人家,先躲开点。” “好,好,主人高明。”净尘扛着史金贵,一步一颠跟随弥勒佛而去。 苏妙月在洪宅离开史金贵后,一路赶到胡姬酒肆,径直向后院深处奔去,一把推开一间静室木门。 “中指大人,京兆府捕快一会来这里查抄人员户籍官牒和凶器,食指大人令你将违规之物速速藏匿妥当。” “哦,这是食指大人命令?”中指大人一脸乌黑大胡子,目中闪现一抹慌乱,随后平静下来,问:“捕快大约何时到?” “不清楚,食指大人说捕快们联合金吾卫一起来查抄。” “还要联系金吾卫?好极了,这么说最少还有一个时辰到二个时辰。”中指大人双眼熠熠放光,笑道:“这些时辰足够我安排好一切。” “咣,咣......”一阵急促锣声忽然在胡姬酒肆外响起。 “胡姬酒肆中人听好了,金吾卫奉命盘查本酒楼,里面的人全部出来列队点数.....”随后,只听酒肆外声音嘈杂,隐隐还有战马嘶鸣声。 中指大人倾耳一听,脸色大变,急声道:“金吾卫来了?他们这是早有准备,绝不是普通盘抄。” “怎么办?他们能从这酒肆中查出什么嘛?”苏妙月脸色苍白,声音有些颤动。 “若要鸡蛋中挑骨头,可把酒肆所有人押回去,一一查个底儿清。”中指大人脸色阴深,说:“金吾卫登门,这说明已将咱们当成江洋巨盗对待,这酒肆中藏有太多秘密,只要抓住咱的人一一慢慢审问,早晚全露底。” “主人,不好了,不好了。”一名酒保慌里慌张在静室门外低声道:“外面来了数千名金吾卫,已将酒肆四下团团围住,如今刀出鞘,箭上弦,喊咱们出去列队点数......” “嘿嘿,数千名金吾卫?好大阵势,这那里是盘查户籍官牒和检查凶器,分明是来抓我们的。”中指大人目中凶气一闪,喝道:“和他们拼了。” “和数千金吾卫拼了?”伙计登时目瞪口呆。 “能和食指大人联系上嘛?”中指盯着苏妙月询问。 苏妙月没说话,摇摇头,她正盘算如何从胡姬酒肆安然脱身。 “我出去看看形势,先拖一拖时辰。”中指站起身来,吩咐酒保道:“把咱的人全部集合起来,开启防御大阵。” “遵令,主人。”酒保迅速转身离去。 二百二十八节 石傀儡 胡姬酒肆外风云骤变,数千名金吾卫将士将酒肆重重包围,前方撑起方盾,架起勾枪,刀刃寒芒闪烁,如临大敌。 圆盾阵中,弓箭上弦,箭矢森森,透出一股凌厉杀气。 金吾卫将士手中大黄弓乃军中精品,箭矢乃百练铁,穿透力极强,可轻易射透夏军鱼鳞甲,面对数百柄大黄弓瞄准,便是普通元婴境大圆满修士,也要落荒而逃。 夏雨和春刀站在队前,向酒肆内张望。 “两名将军有礼,小人乃胡姬酒肆的张掌柜。”中指大人从酒肆中踱步而出,不慌不忙,一脸春天般笑容,拱手道:“请两位将军到酒肆中叙话,有话好商量?” “免了!”雨一抬手,亮出掌上一封公文,大喝:“本将军奉令抄查酒肆内所有人户籍和有无凶器,请张掌柜将所有伙计唤出列队,接受盘查。” “将军容禀,小人与狄大将军也有过数面之交。”中指大人踏前两步,低声道:“本酒肆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请两位将军借一步说话如何?” 说着,他踏前一步,嘿嘿笑道:“将军们前来,所图无非是金银,这个小店中可有不少,嘿嘿......” “公务在身,不容有私。”夏雨板着脸,道:“请张掌柜速速将酒肆中人全部唤出,列队接受盘查。” “好,好,小人遵令,只是这店中尚有几名朝中尊贵客人,小人需向他们一一说明事情始末。”中指大人原想诱捕夏雨和春刀,一见计谋不成,嘿嘿一笑,道:“两名将军稍侯,小人回去喊人回来受查。” 夏雨心中纠结,出行前,大将军狄子黑单独面授命令,在无实据或遭到反抗时,不得擅自动武,免得给朝中御史留下弹劾口实。 “如此甚好,张掌柜去唤人出来吧。” 张掌柜嘿嘿一笑,缓步退回酒肆,在门口时犹自回头一笑,并了挥手...... 天空中光芒一闪,皎若日月,一股威严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众军顿时一起凝目戒备。 半空气纹一阵扭曲,一名白袍美妇从虚空中一步跨出,纤尘不染,如凌波仙子般徐徐落下。 金吾卫众军顿觉如沐春风,酒肆前的漫天杀气顿时风消云散,人人手中长刀松了一松。 “夏雨参见水师叔。” “免礼。”水鸾子四下一看,温声道:“你师妹她们呢?” “师尊,师尊,我们在这儿呢。”青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水鸾子脸色一缓,美目四眺,一看胡姬酒肆,忽然惊诧叫道:“颠倒五行大阵?” “轰隆隆......” 一阵古老而威严的气息悄然绽开,胡姬酒肆蓦然变了模样,光华四射,如梦如幻。 酒肆原来墙壁和门窗一晃间模糊消失,最后幻化成一个巨大圆状光幕。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微微一颤,青、黑、赤、紫、黄五色光芒交替闪烁攀升,形成一排排光柱,如一根根粗大栅栏,护在圆状光幕前面。 胡姬酒肆门前原有数十块下马石,供来酒肆的达官贵人们踏足下马用,随着五色光柱的出现,以肉眼可见速度纷纷拉长...... “哗啦啦.......” 石屑纷飞,数十块下马石变成一个石巨人,四肢分明,约三人来高。 “石傀儡?”夏雨一声惊叫,迅速挥手下令,大叫:“退后,退后五十步。” 一声令下,金吾卫将士们迅速移动起来,向后方退出五十步远。 普通士兵均是第一次看到石傀儡,人人目光中充满敬畏和好奇。 一群石傀儡士兵脸无五官,五指未分,两扇门板般石臂自然垂下,呆呆站在光幕外面,一动不动。 “唉,上当了,若是方才直接纵兵进了胡姬酒肆,他们便没有机会启动阵法了。”夏雨大叫后悔。 “云氏颠倒五行大阵十分玄奥,五行阴阳颠倒互换,若想以蛮力破阵,可需费些手脚。”水鸾子眺望石傀儡片刻,道:“若是你师尊在此,一记天人诀便可将此术阵破去。” 两匹马从远处急驰而来,苏子昂和武六七纵下马来,跃过来叫道。 “禀师尊,拳头帮中人全是狡兔三窟,酒肆中多半备有逃生洞口,这儿可离洛水和滋水都不远。”苏子昂急促说道。 水鸾子秀眉一皱,令道:“夏雨,你令将士们以弓箭全力攻击石傀儡,千万不要靠近,这些石傀儡受阵法限制,不会离开阵法三十步。” “众军注意,目标胡姬酒肆,齐射!”夏雨惊波剑一指,发出将令。 将令一出。 金吾卫将士们登时缓过神来,一起扬臂发箭,一刹间,箭矢如蝗虫般向颠倒五行大阵击去。 “轰隆隆......” 颠倒五行阵法光华大盛,将击来箭矢绞的粉碎,一直呆呆站立的石傀儡忽然活了,力大无穷,步如闪电,一股惊人气势登时石傀儡身上爆发。 每一头石傀儡,等于一名身披精致铠甲的八阶武士。 苏子昂和夏雨等太华派弟子各掐法诀,一排太华术法向石傀儡击去。 “砰......”一连串响声中。 一群石傀儡晃了几晃,挥舞石臂将各种术法击的粉碎,向几名太华派弟子扑来。 “呔。”春刀一声大喝,弓拳发力,一记武士“蚩灵盾”推出,将一名石傀儡撞了回去,鬼头刀一挥,狠狠一刀劈向石傀儡。 石傀儡挥臂一架,“嚓”一声火花四溅,将鬼头刀架住,石臂硬架鬼头刀,居然毫毛无损,不知以何材料炼制。 “六七,夏师兄,你俩合击打他们的腿,一人一条。”苏子昂大声下令,夏雨和武六七应声各自掐诀,一排金块倏地飞出,向一头石傀儡双腿击去。 “噗嗵”一声。 石傀儡应击而倒,晃晃悠悠,双腿毫毛无损,其余石傀儡身上受到术法击打,一阵光华闪烁,晃了晃仍迈着大步逼近众人。 “嘭......”数十条傀儡粗大手臂狠狠砸下,快如闪电,力大无穷,砸的尘土飞场。 一头石傀儡移动速度虽快,必竟不如修士灵活,但数十具石傀儡凑在一起,情况便大不相同。 它们不惧,它们不守,它们统一攻击,石臂狂舞呼啸,就是下一刻粉碎,也要挥臂狠狠砸你一记。 “呼”一声。 一条石臂狠狠迎着春刀砸下,春刀一一个弓步冲拳,武士“蚩灵盾”飞出,石臂被轰然架住。 未等春刀出鬼头刀攻击,身边人影一闪,苏子昂一个翻滚,滚进石傀儡两腿间,挥剑向上一斩。 石傀儡一条石臂被春刀架住,立刻挥舞另一条石臂嗖的砸去。 不料苏子昂不但不闪,反尔向石傀儡身后滚去,那里还有二头石傀儡,感应到苏子昂滚到,一齐扬起石臂狠狠砸下。 “咔嚓......”一阵石屑纷飞中,三头石傀儡六条石臂狠狠相互砸在一起。 一头石傀儡被另外两头石傀儡砸倒,巨大身躯轰然倒地,砸的沙土飞扬。 “哈哈......它们是一群傻子。”苏子昂一阵大笑,在一群石傀儡腿部滚来滚去,石傀儡感应到生人逼近,纷纷挥舞石臂乱砸起来。 “咔嚓......” 七八头石傀儡被带乱进攻队型,相互撞击在一起,随着苏子昂越滚越快,一半以上石傀儡纷纷撞击一起。 “嘭”一声,粗大的石臂砸的地面尘土飞扬,另一条石臂又闪电般砸来,苏子昂避无可避,一个翻滚,滚进后面一具傀儡石巨人腿间。 先前石巨人大步追来,两具傀儡石巨人轰然撞在一起,一阵光芒闪烁中,又一起向苏子昂追来..... 胡姬酒肆内,大胡子中指大人一脸疯狂的大吼:“砸死他,砸死他。” “主人,主人。”酒肆伙计匆匆跑来,道:“咱的人都集合齐了,是在此拒守还是撤?” “分成两队,一队人向阵眼中装填灵石,一队人去库房把金银全部装起来。”中指通过阵眼一边向外观察,一边狂笑道:“看这阵势,他们没三二个时辰根本破不了这个大阵。” 略一停顿,他又下令道:“把两个逃生通道打开,一会全撤走。” “是。” 伙计刚走,大胡子中指通过阵眼继续向外观察。 蓦然。 天空光华灿烂,如旭日东升。 一束水箭如巨龙般匹练扫下,煌煌神威,纵横捭阖,从一群石傀儡中一扫而过,一群坚不可摧的石傀儡瞬间石屑纷飞,东倒西歪,残肢断臂。 “不,这是什么鬼?”中指大人不敢相信的擦擦眼,随后,他伸手拔开脸上大胡子仔细查看,一群石傀儡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中指大人狂叫,伸手猛力一扯,扯下十数根大胡子。 一阵无上威压铺天盖地倾泄而下,向五色光幕狠狠撞来。 “这是化神真君气息?”大胡子中指脸色苍白,略一辨认,大叫:“最差也是化神中期......” 他一步跨出静室,疯狂大叫:“来人啊,快跑,银子不要了,全向通道跑......” 酒肆外半空中,灵光渺渺,水鸾子白袍如雪凌空而立,一个纯白如银的绣帕上下飘浮。 绣帕约有数亩大小,迎风鼓荡,一只蚕绣冰凤栩栩如生,在风中呼之如出。 “落水为海,临之而后深。”水鸾子白袍飘浮,凌空步罡踏斗,素水剑向胡姬酒肆一指,脆喝道:“破!” 一片浪花飞溅,匹练般从天空一倾而下,落势如风,向胡姬酒肆外面的五色光幕落去。 二百二十九节 灌灵兽皮 “轰隆隆......” 胡姬酒肆剧烈摇晃,颠倒五行大阵光芒大盛,五色光柱疯狂交替攀升,象一名巨人手掌,从雾气中倏地飞出,迎向落下的浪花。 嘭! 五色光柱一阵摇晃,仿佛受到重击,扭曲变形,随后,酒肆外光幕一声怒吼,喷出大量气体,五色光柱随后又坚挺如初。 浪花匹练奔流,从空中不断泼下,颠倒五行大阵外五色光柱发出一阵阵怒吼,护住大阵光幕。 水鸾子一口精血“啪”的喷向蚕丝绣帕,一股强悍道念从绣帕中降临,大气磅礴。 “啾”一声。 一只透明冰凤从绣帕中一飞冲天,厉声凤鸣,从帕上展翅飞出,双翼宽达数丈,一爪向颠倒五行大阵抓去。 一爪千钧。 “咔嚓”一声,颠倒五行大阵外的五色光柱应爪一阵摇晃,光芒枯萎,胡姬酒肆顶部已从光幕中露出。 冰凤掠空一个飞折,双爪如勾,再一次向颠倒五行大阵抓来。 “咔嚓嚓......” 五色光柱闪烁,晃了一晃,“嗡”一声异响,从中折断,光芒暗淡,消失无踪。 整个五行大阵完全暴露出来! “夏师兄,命令军中所有力量攻击五行大阵,消耗阵中灵石,助我师尊一把。”苏子昂回头向夏雨要求。 夏雨一挥手,大喊:“众军听令,全力攻击五行大阵!” 阵法外石傀儡一除,颠倒五行大阵已彻底暴露在众军面前,数千名金吾卫士一起冲上来。 “嗖......”一排大黄弓箭矢雨一般射向五行大阵。 “长枪,掷......”一百二十名金吾卫士兵策马驰来,数丈外振臂一挥,一百二十柄铁枪力掷射出,急如骤雨。 一百二十名金吾卫士兵投掷完铁枪,一偏马头,后面又有一百二十名金吾卫骑兵策马冲了上来。 “呼”一声,又是一百二十柄铁枪掷出。 颠倒五行大阵每一次受到攻击,光幕立刻发出一阵闷吼声,随后喷出大量雾气,保护五行大阵。 半空中,水鸾子素水剑纵横捭阖,烟水氤氲,灵力蔼蔼,天人五诀巨大力量威压之下,颠倒五行大阵光芒越来越淡,摇摇欲倒。 半盏茶后,嘭”一声轰天巨响。 颠倒五行大阵在一片攻击中,轰然溃散,露出了胡姬酒肆原来院墙。 “众军随我冲。”夏雨惊波剑一挥,大声下令。 “夏师兄且慢。”苏子昂双手乱摇,道:“酒肆是拳头帮经营多年的老巢,里面多半机关重重,说不准还有象石傀儡。” 他一指金吾卫将士,道:“弟兄们全是普通人,进去一个不注意,命就没了,还是让我和六七先进去探探情况吧。” 方才石傀儡石臂一挥,砸的地面尘土飞扬,力若千斤,普通士兵根本难拒一击,经苏子昂一说,金吾卫将士们人人面显惧色,停住脚步。 “苏师弟,你俩能成嘛?” “不怕,我有木真人赐的青藤盾护身。”苏子昂扯起武六七,直接冲进胡姬酒肆,只听夏雨在外面大喊:“众军听令,将胡姬酒肆团团围住,不许放走一名凶犯。” 武六七将巨阙剑挽了个剑花,护在苏子昂面前,大叫:“拳头帮小贼在那,咱向那冲?” “跟着我跑就成。”苏子昂向酒肆深处猛跑。 武六七问:“你去那?” “快去库房中看看,把乾坤袋全装满。”苏子昂递给武六七两个乾坤袋。 武六七哈哈大笑,道:“这种好事还能让姐夫赶上,这次算你有良心。” “唉,六七你一直灵智未开啊.....” 胡姬酒肆库房中一片凌乱,里面堆满数箱金锭,数百箱银锭,和一排货架,货架上摆有一个个玉盒。 两人粗粗一数,光银锭应有近二百万两,玉盒中装有各种文书房契。 “拳头帮真有钱。”武六七一边向乾坤袋中收拾金锭,一边感叹。 苏子昂道:“那当然,这才是一部分,金锭大部分让他们带走,不过光这些银子,也够咱们立一大功。” 两人胡乱将乾坤袋塞满,才恋恋不舍的出了胡姬酒肆。 “夏师兄,里面没危险了,派兄弟们进来仔细搜一搜吧。” “都跑了?” “恩,有几处室内好似有生人气息,应是普通伙计和歌妓,到时让弟兄们押到京兆府审问一番就成。” “行,苏师弟放心。”夏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向金吾卫将士们挥挥手,大队军士立刻冲进酒肆内搜查起来。 苏子昂四下张望,问:“我师尊和青瑶她们呢?” “方才水真人施展天人诀时,风云变色,洛都许多修士先后赶来查看。”夏雨解释道:“水真人不胜其扰,便率两位师妹们走了。” “两位师妹?” “只看到卓师妹和李师妹,青瑶和金师妹没见到。” 苏子昂略一沉吟,忽然叫道:“我知道了,妙月医馆苏妙月。” “六七跟我走。”他一把拉起武六七,匆匆远去,远远叫道:“夏师兄,改日由师弟做东,请你一桌。” 夏雨微微一笑,拉着春刀缓步踱入胡姬酒肆中。 苏妙月从胡姬酒肆脱身,立刻独自飘然远去,她从食指大人留言中得知,太华派对中指叔进行搜魂才得到胡姬酒肆情报。 中指叔从不知道她的存在,自己是安全的,她急于将胡姬酒肆发生的事通知食指大人。 十字大街人来人往,什么也没发生改变,妙月医馆门前依然排起一道长长人龙,依稀能见到小桃身影在晃动。 苏妙月抖抖身上灰尘污秽,抬手理理秀发,疾步闪进妙月医馆。 “小姐,你回来了?”桃子问道。 “嗯。”苏妙月应了一声,低头进了内室,匆匆一掐法诀,骨制魔像徐徐转过身来,一道青黑光芒从魔像双目中倏地射出,仿如奈何桥边一盏昏暗的灯。 室内安静,人语声从室外隐约传来,苏妙月强慑心神匆匆打出几式法诀,一道道符纹飞入骨制魔像口中,魔像光芒一明一暗闪烁。 “苏姐姐,这魔像好古怪,借我看看如何?”一名少女声音的背后突然响起。 声音突兀。 苏妙月吓的浑身一激灵,“嗖”的转过身来,右掌出现一柄细长短剑,剑脊两侧各带一道暗红血槽,象一头妖兽血红双眼,剑尖遥指一名白袍少女。 “姐姐修为比我高,竟任由一群无赖上门欺侮,这份涵量小妹佩服。”青瑶双眸如水,笑嘻嘻的询问:“如此忍辱负重,所为何谋?” “妹妹心地善良,我实在舍不得杀你灭口。”苏妙月叹了一口气,目光怜悯,左掌血光一闪,浮出一枚血红珠子,一股邪恶力量在血红珠子中蠢蠢燥动。 白影一闪。 金依蕙冲进室内,伸手一把挟住青瑶退出房去,两名白袍女道各自祭出武器堵住门口,谁也不主动进攻。 “去。”苏妙月一声厉斥,血光一闪,珠子被掷出,“嘶”一声怪叫,一头血红蜘蛛从血光中浮现,一股强悍力量在血蜘蛛身上爆发。 “呔。”金依蕙一声脆喝,趁血蜘蛛尚未站稳,主动发起攻击,一刀劈下,刀风虎虎,刃口火光炎炎,一刀将血蜘蛛劈下四支腿。 血光一闪,四支蛛腿以肉眼可见速度又从断肢中生出。 金依蕙不等血蜘蛛攻击,一个弓步冲拳,武士“蚩灵盾”急速撞出,“啪”一声,正好将血蜘蛛喷出的一口毒液撞飞。 苏妙月飞身一剑将墙上骨制魔像击碎,随后手一扬,祭出一张绿色兽皮,兽皮上绘满一道道古老符纹,她向身上一披,浑身肌肤立刻一片碧绿。 绿芒一闪,人撞碎木窗远遁而去。 “那儿逃?”青瑶摸出一张风行符一拍,青光一闪,风行符幻化一片青光隐进青瑶体内,人飘出妙月医馆,远远叫道:“金师姐快来,这女人身上有灌灵法器,我只能缠住她。” “嗯。”金依蕙应了一声,弃了血蜘蛛,蹿出妙月医馆,远远跟着青瑶白色身影追下去。 苏妙月倚仗兽皮灌灵法器遁出妙月医馆,但她心中惶然,不知逃向何处。 身上灌灵兽皮是一种深海妖兽皮,此兽天生破空之力,兽皮经过修士灌灵后,能提高施术者一倍以上遁速。 两边楼阁人群如飞掠过,青天白日,一切无所遁形。 一身诡异碧绿兽皮,引起路人指指点点,苏妙月心中一动,如此逃遁若是让城中元婴强者修士盯上,怕是结果不妙。 她脚下方向一变,向偏僻小巷中钻去。 青瑶加持风行符后,体内灵力荡漾,不沾地般向前飞遁,似御空掠行,她一个御风术向前掠出,已看到苏妙月碧绿人影。 “呼”一声。 一条青绫从青瑶掌中飞出,矫健如龙,击向苏妙月后背。 苏妙月匆匆反背一剑,“咣”一声将青绫击回。 青瑶施出一鹤排云术,步踏虚空,如仙子般从苏妙月头顶掠过,堵住去路,笑声如铃。 “姐姐,阳光明媚,不如小斗怡情?” “是你逼我的,去死!”苏妙月脸色狰狞,手一抖,收起碧绿兽皮祭出一杆黑色兽皮袋,向半空中一抛。 兽皮袋中黑气弥漫,“嗷”一声,一道凶猛兽嚎声从黑气中传出,凶残暴戾。 二百三十节 啖火兽 小巷偏僻清静,空无一人。 “要拼命?”青瑶小脸一绷,一个御风术远遁出去,御风术原在风行符加持下,一跃十余丈,远远飘出。 苏妙月心中一凛,她不知青瑶有风行符加持灵力,只知仅凭青瑶这一跃,自己便望尘莫及,心中一急,猛地一咬舌尖,“噗”一口精血向黑气中喷去。 “嗷”一声巨吼。 一头浑身冒火的巨兽从黑气中人立起来,身高数丈,浑身黑气缭绕,五官黑洞中不时蹿出股股黑色火焰,甫一出现,一股炙浪登时铺天盖地。 青瑶二话不说,一个御风术远远遁出,飞身跃上一堵院墙,却仍然远远吊着苏妙月不放。 巨兽一声大吼,大步一晃,一扬臂,一颗车轮般大的巴掌挟带一片火焰向青瑶砸去。 “噗”一声,一道水幕在半空坚立,晶莹剔透,拦在青瑶面前,冒火巨兽挥掌一击,水幕法消水散。 青瑶斜身一飘,一个御风术远远蹿出,向苏妙月追去,冒火巨兽一声狂吼,从后面大步追来。 苏妙月喷出一口精血后,脸色苍白,手一抖,碧绿兽皮又在身上浮现,她掌中细长短剑一扬,剑光如练,向正前方冲天遁去。 身后风声一响。 青瑶已从身后追来,青绫一抖,又一次击向苏妙月后背,苏妙月无奈,只得挥剑一击。 “呼”一声,青瑶白袍飘飘,从苏妙月头顶掠过,又拦住苏妙月去路,一脸嘻笑神气。 苏妙月又惊又气,青瑶游而不斗,有御风术和一鹤排云术助阵,用青绫长距离不停骚扰,总是一沾即走,自己祭出的啖火兽虽是一件异兽傀儡,一步数丈,却仍是追不上青瑶遁速。 她一咬牙,手持细长短剑凝身而立,刚一停顿,啖火兽已大步跨来,手掌一扬,挟带着一片炎炎火焰,向青瑶狠狠砸下。 青绫横空斜飞,勾住巷边一株大树枝桠用力一带,青瑶纤秀身影如一只百灵鸟绕枝掠飞,啖火兽巨大手掌一击落空。 苏妙月一愣,随后一顿足,便要转身掠走。 “呼”一声。 一道凌厉杀气破空而来,距离尚远,已令苏妙月遍体生寒,刀风凛然,苏妙月无可奈何,只得挥剑一格,“嚓”一声脆响,短剑和留寒刀火花四溅。 金依蕙星眸含煞,挺身如竹,手中留寒刀直直指向苏妙月,一语不发。 啖火兽一声怒吼,放弃追踪青瑶,大步一晃,转身向金依蕙扑去,“呼”一声,车轮般大的巴掌挟带火焰,狠狠劈下。 呔! 金依蕙冷眉怒目,一声脆喝,留寒刀向上硬架,“砰”一声火花四溅,一只硕大乌金拳头从火焰中倏地穿出,一拳击在啖火兽肋下。 “嘭”一声。 啖火兽晃了晃,它一声怒吼,巨嘴一张,一股岩浆般火焰向金依蕙喷去,赤红一片,小巷中立刻一片炙热,这是啖火傀儡一门神通,一喷威势十足。 金依蕙一记武士“蚩灵盾”冲出,身体向后疾退,身在半空中挥留寒刀隔空一划,一道碧绿水幕凭空竖立,本续两道术法,将啖火兽的本命神通尽数破去。 苏妙月强运灵念,催动啖火兽和金依蕙拼斗,青瑶站在大树枝桠上,居高一看,咯咯一笑,凌空下击。 呼! 青绫直击苏妙月咽喉,矫若飞龙,张牙舞爪,一击中已带有杀意。 青瑶进攻的同时,金依蕙星眸一扫,一帝侧应,她双手持留寒刀,跃身凌空,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啖火兽猛劈。 苏妙月脚下使了一个玄奥步法,向啖火兽身边一绕,躲过青绫一击, 啖火兽一声怒吼,挥臂狠砸留寒刀..... “轰......” “轰......” 一边数击,啖火兽发出一声声狂吼,在留寒刀拼命压迫下,节节败退。 苏妙月凝元境修为,一心两用。 一边施展通灵术控制啖火兽攻击,一边要应付青瑶攻击,半盏茶后,左支右绌,浑身冷汗涔涔,她眸中开始闪起一片绝望。 “金师姐加把力,她不行了。”青瑶咯咯大笑,骄傲得意。 话音未落,一团庞大黑芒从远处滚滚而来,来势汹汹,穿街过巷,向三人扑来。 “金师姐小心,来人多半是敌人。”青瑶远远一看,发出一声惊叫,迅速一个御风术蹿到金依蕙身边,纤指一划,在两人面前竖起一道水幕。 金依蕙伸手给自己和青瑶身上各自拍碎一张蛮力符,加持力量,神态一片凝重。 黑芒气势千钧,一路飞沙走石,一股元婴境后期威压从黑芒中磅礴扩散。 “呼”一声。 一支黑色长矛从黑芒中飞出,如流星划过天际,笔直如箭,杀戮无情,“噗”一声,先将水幕一击而溃。 金依蕙一个弓步冲拳,“蚩灵盾”向黑色长矛撞出,同时一拉青瑶,两人飞速向后遁去。 苏妙月见到黑色长矛出现,脸色一片腥红,“啪”的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杀了她们。”她喷出鲜血,啖火兽一声哀鸣,慢慢消散在虚空中。 “嘭”一声。 蚩灵盾破碎,黑色长矛气势丝毫未停,继续向金依蕙和青刺去,黑光一闪,瞬间追上两女。 “嗡”一声,一头上古巨熊术影蓦然在虚空中闪出,双臂环抱,将金依蕙和青瑶团团庇佑。 “轰隆”一声巨响,黑色长矛和天熊罡甲消散。 黑芒中红光一闪,一柄宽若丈余,通体血红的风刀刃飞出,盘旋如飞,霸斩八荒,向远遁青瑶和金依蕙追杀而去。 刹那间,一股狂野杀戮气息追上两女,将青金两女遁路封闭,金依蕙眸中一片狂势,正欲转身挥留寒刀拼命。 “轰隆”一声,一片璀璨金光蓦然一闪。 一道青白相间的太极图从青瑶胸前浮现,一枚枚古老阴阳符纹从青瑶颈间飞出,幻化成一团太极图,迎着风刀刃一撞。 粗大风刀刃瞬间崩裂,如飞蛾投火,在阳光中破碎消失。 “咦,同心咒!”黑芒中人影轻轻“咦”了一声,身形一晃,一把挟起瘫在地上的苏妙月,黑光一起远遁而去。 “义父,你救了我一命。”苏妙月虚弱说道。 “魔像一碎,我便寻机赶来,还是晚了一步。”食指大人挟着苏妙月一路飞遁,手一伸,将两粒血红丹丸塞进苏妙月嘴中,道:“有话一会回去说。” “义父,何不杀了那二句女修,医馆暴露了。” “来不及了,水鸾子转瞬就到。”食指大人淡淡说了一句,在黑芒中打出几道法诀,顿时加速远遁而去。 苏妙月和食指大人两人遁走,金依蕙收起留寒刀,看看青瑶脖间香囊,道:“又靠你这宝贝救了一小命。” “嘻嘻。”青瑶立刻得意万分,道:“师尊说这是我父母送给我的天地同心符,用一次少一次。” 她看看远遁两人背影,大言不渐,道:“师姐,咱俩如今这般厉害,把元婴境后期修士吓的落荒而逃。” “师尊来了,元婴境大圆满修士灵识比咱俩强上数倍。”金依蕙道。 空中波纹一阵扭曲,水鸾子忽然从虚无中一步跨出,她站在一面院墙上美目四顾,道:“那人你们见过?” 金依蕙躬身应答:禀师尊,后面来的人以黑芒遮面,没看到对方长相。” “师尊,师尊,那人远远不如你,知道你来了,直接望风而遁。”青瑶立刻大拍马屁。 “跟我回蝴蝶园吧。”水鸾子淡淡一笑,道:“路上和我讲一个方才两人所使用的法器和术法。” “诺。” 一个时辰后,洛水中,一艘顺水飞驰的大木船上。 弥勒佛问:“大哥,京兆府捕快如何发现胡姬酒肆和洪宅的?” “据苏子昂说,从太华派请来长老对中指叔搜魂得出情报。”食指大人道。 “太华派有人懂搜魂术?”弥勒佛声音惊诧,一脸怀疑,道:“太华派号称天下第一玄门大派,派中有人会这种修真界人人喊杀的禁术?” “太华派中人允许带艺投山,也许真有人懂这种巫术。”食指大人淡淡说道:“江湖中每个名门大派背后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他们平时只不过把侠义挂在嘴上说给别人听而已。” 略一顿,他又补充道:“就象王朝中大部分官员一样,嘴上说着忠君爱国,背后全是为了私欲,贪钱弄权。” “那,他们怎么发现妙月医馆了呢?”弥勒佛询问。 “可能太华派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异术吧。”食指大人忽然道:“今日救妙月时,我发现老四的乌金拳套在太华派一名女修手上出现。” 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当时妙月受伤在先,水鸾子气息瞬间便到,我未能夺下此宝。” 舱口“咣啷”一声被推开。 史金贵扶着苏妙月走过来,嘶声问道:“大伯,那女修长什么模样,叫甚名字?” “那女修姓金,我听那名叫青瑶的女修如此喊她。”苏妙月忽然说道:“她使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怪刃,凶悍霸道,竟和啖火兽正面对撼,且半步不退。” “当日就是她在无影寨前和苏小贼一起欺诈我父亲。”史金贵不可置信,吼道:“可在章台县中我分明已将她击杀,难道她没死透,又被救活了?” 他气急败坏的问:“大伯,三伯,天下有这种医术或道法存在嘛?” 二百三十一节 苏子青 秋风凉爽,洛水粼粼。 食指大人和弥勒佛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咳、咳、”弥勒佛咳嗽两声,道:“金贵,天下这个话题太广,便是我等修士,也只是天下的一只蝼蚁,修士境界不同,眼界也绝不相同,元婴修士不可能有化神修士的眼界......” 史金贵白了弥勒佛一眼,心道说了和没说一样。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古夏修真界各宗派应有种种不为人知的保命秘术,比如化身、傀儡、丹药。”食指大人连忙进一步解释,道:“本族圣祖大人有聚魂棺相助,便能催发修罗血咒之力,强行从三道六界搜魂,令白骨生肌,死而复生。” “大伯,圣祖大人即有如此逆天神通,何不直接杀到洛都,灭了古夏王朝,叫本族中人扬眉吐气。”史金贵面色狰狞,恶狠狠说道:“然后杀上太华山,将太华派中人全部血祭,以供奉本族神兽。” “本族世居之地灵气稀薄,修道人数虽比古夏王朝多,但道法能晋破问天境者曲指可数。”食指一声叹息,道:“且各自划地而治,一盘散沙,圣祖一人独木难支,且神功冥狱修罗道尚未大成,尚需从圣山冥渊中吸取魔气滋润。” 他走上船头,大声给史金贵画了一张比洛水还大的饼,道:“待圣祖大人神功大成,咱们便是洛都的主人,古夏人全是奴仆蝼蚁。” “这一天可要早一点到来,我都要憋疯了。”史金贵面色凶戾,道:“我啥也不要,只求灭了太华派,替我父亲报仇。” “大哥,我感觉不对劲。”弥勒佛跟上船头,对食指大人画的大饼避而不谈,说:“咱们是不是那儿出问题了?” “怎么说?” “据负责胡姬酒肆的大胡子中指来报,金吾卫大军包围胡姬酒肆时,并无直接进攻。”弥勒佛想了想,道:“太华派在洪宅外也不是直接闯入,也是以盘查之名要求进院搜查。” 他略一停顿,道:“这一切表明,他们并不确定胡姬酒肆和洪宅的真正秘密,只是试探。” 食指大人脸色一变,道:“我等中了诈术?” “有这个可能。”弥勒佛口气小心翼翼。 “嘭”一声。 食指大人一拳狠狠击在船舱上,神色狰狞,道:“今日朝时,小贼苏子昂在京兆府大堂上说的绘声绘色,难道太华派懂搜魂术一事纯属编造?” “大哥,练习搜魂术的修士,每次练习搜一次魂,被搜魂之人不死即疯,若想术成,手中不死上万人,那有可能?”弥勒佛解释说:“太华派纵有这种修士存在,也绝不会到京兆府大堂上公开承认。” 食指大人沉默不语,弥勒佛又道:“苏小贼多半是根据上次罗家车马店扑空的事儿,猜测京兆府内有问题,在使用诈术。” 不待食指大人说话,他又道:“多亏这小子沉不住气,若他沉住气,多在暗中跟踪两个月,说不准本帮其他几个据点也将暴露。” 食指大人面色一会青,一会儿红,默默不语,似有所悟。 “砰”一声。 舱中木屑纷飞,只听史金贵狂吼:“这个小畜生天天挖坑给人跳,这次和他没完......” 他蹿到船头,脸带愧色,嗫嗫道:“无影寨前猝然一战,侄儿除了玄铁拳套随身携带,求大伯和三伯赐几件法器一用,我要报仇。” “停,本帮刚刚失利,此时正是趁机蛰伏的好机会,千万不可妄动。”弥勒佛出声禁止,道:“两国相争无私怨,咱要灭的是古夏王朝,古夏王朝只要灭了,一个苏子昂不足挂齿,想让他怎么死,他就怎么死。” “确实如此,此时不得妄动。”食指大人冷静下来,道:“田文林虽在太和殿提及本帮名字,但无任何佐证,属于风闻奏事,未引起古夏王朝皇族重视,咱们需要忍下这口气,一切等国师到洛都再说。” “我不服气。”史金贵嘶声道。 “你眼下最应该做的是将修为提升到元婴境,而不是计较私人恩怨,明白嘛?”食指大人口气十分冷淡,但想起亡故的史大气,心中一软,道:“若你能晋破元婴境,我便赐你几件厉害法宝使用。” 他扭头望向弥勒佛,道:“三弟可有合适的灌灵法器?” “找找多半有,但我担心金贵有了法器后反尔对他不利。”弥勒佛道。 “哦?” “侄儿和四弟一个脾性,发起犟来谁也劝不住。”弥勒佛神色沉吟,道:“如今咱在洛都四面皆敌,要同时应对古夏朝廷和太华派的双方压力,一个不慎,暴露了目地,便是全部覆灭。” “我保证不惹事儿。”史金贵目光闪烁,口气软化,说:“正如三伯所说,如今四面皆敌,侄儿总要有一丝自保之力,就象今日若与太华派中人对上了,跑都跑不掉。” 食指大人道:“三弟你就帮帮侄儿吧。” “哎,大哥,你难道认为我是舍不得嘛?我无子无女,百年后一切东西还不全是金贵的。”弥勒佛说的和真的一样亲,道:“既然大哥也如此说了,我便挑两样象样法器给金贵防身用。” “谢谢大伯和三伯。”史金贵一脸喜色,眸中却闪过一丝嘲笑和杀气。 “金贵,京兆府中人眼下都认为本帮潜伏洛都只为求财,你可莫要任性坏了事。”弥勒佛看看史金贵脸色,鼠目中闪过一丝怀疑,叮嘱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知道嘛?” “哎,三伯,你和大伯的话,我岂敢不听,从今往后,我一心练功,冲击元婴境。”史金贵连忙换上一付笑脸,道:“那需要大量灵石和丹丸,到时你和大伯不要肉痛就行。” “哦。”弥勒佛应了一声,不在说话。 大木船乘风破浪,顺水而下,离洛都越来越远....... 一日后,兆府中。 “许大人,所有官银已上交朝廷。”苏子昂将洪宅和胡姬酒肆发生的事一一述说,最后道:“拳头帮中人太狡猾,竟提前十余年便备下逃生通道......” “此事也怪不得你们,原先咱们便不确定对方是否拳头帮的人。”许雅之一脸笑容,宽慰道:“从胡人手中收回两处大宅子,缴获数百万两银子,本府这次立下大功一件,你们四人定有封赏。” “此事主要仰仗许大人力排众议,准许抄查胡姬酒肆。”苏子昂立刻大拍马屁。 “哈哈.......”许雅之一阵大笑,眸中异芒一闪,问:“苏骑尉家乡可有亲人?” “下官父亲早故,尚有母亲和姐姐在世。”苏子昂神情低沉,道:“可惜数年前与母亲和姐姐走散,至今不得重聚。” “哦。”许雅之一笑,道:“明日无事,便陪本官去看一位故人吧。” “遵命。”苏子昂偷偷看看许雅之脸色,心中感觉将有大事发生。 翌日午后,洛都天牢内。 当苏子青亭亭玉立出现时,苏子昂瞬间恍如隔世,一下子愣在当场,许雅之微微一笑,悄然退出牢房。 “小弟?” “姐姐。” 两人初时一问一答,随后变成各自述说离别后的种种经历,随着诉说,姐弟俩一会哭一会笑...... “姐姐,娘呢?” “来洛都便没见到娘,托许大人在外打听,据说她在三堂会审后便放释放回桃花小镇了。” “可我两年前回桃花小镇时,并没有见到娘,上年托县城武大伯打听,仍说家中无人。” “我也托许大人打听过,直到今年家中仍是空无一人。” “啊。”苏子昂顿时一脸忧色。 “小弟莫要担心,咱老苏家大难之后必有大福,有你和许大人联手,一定能找到娘的。”苏子青双眸清澈。 苏子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潜动灵力,将灵识远远放了出去,没有发现许雅之气息存在,便问:“还没问姐姐和许大人怎么认识的呢。” “他当年见郑县令办案证据不足,便依古夏律查证,我第一次见他时穿个红官袍,那是三堂会审......” “姐姐知道许大人是谁嘛?” “只知道他姓许,是个好官儿。” 苏子昂心中愕然,不过想想也就明白,对于苏子青来说,只有好官儿和坏官儿,没有大官儿和小官儿的区别。 “姐,若依律法,你尚有约三年时辰才能服完牢役,我教你一套功法在牢内慢慢修练如何?” “好啊,好啊。”苏子青又如小鹿般上下蹦了起来...... 从天牢中出来后,苏子昂浑浑噩噩,阳光明媚,万物芬芳,眼中一切景物全写着欢乐二字,极想抱紧许雅之跳上几跳,颠上几颠。 许雅之笑道:“今日便不回京兆府了,你直接回蝴蝶园吧,代本官向水真人表达谢意。” “诺。”苏子昂想了想,忽然问:“许大人,我可以常去看看姐姐嘛?” “一名朝廷官员常去天牢可不太好,人多嘴杂,若被御史发现弹劾可不妙。”许雅之摇摇头,道:“在洛都行事,处处是要讲规矩的。” “诺。”确定苏子青一定安全后,苏子昂心中放下一半石头,开始考虑如何寻找郑氏,但人海茫茫,要寻找郑氏可是一件麻烦事。 一个人刚回到蝴蝶园,机灵虎从园中迎了出来,手中托着一张信札,道:“有人指名送给哥哥的。” 苏子昂愕然展开一看,脸色登时变了。 信上字迹潦草,书道; 一个人在申末来城北墨庄和老子单挑,不敢来就滚出洛都,史爷爷!在史爷爷后面又加了一行小字,老子要虐杀太华派所有娘们! 二百三十二节 生死拼 晴天霹雳,风云突变。 见苏子青的喜悦心情瞬间风消云散,苏子昂心情大起大落,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股浓郁杀气将他笼罩。 一盏茶后,苏子昂神情一缓,身上杀气收敛,抬步向后院走去。 后院是一片花的世界。 秀水四花在夕阳下神态各异,仔细一看确又独一无二的国色天香,青瑶正蹲在地上数蚂蚁,金依蕙在一角闭目打坐,卓一燕在绣一块丝帕,李明娟在独自看书。 “青瑶来这步,我有话说。”苏子昂抿抿嘴唇,勉励露出笑容,让声音平稳。 “来了。”青瑶立刻蹦过来,看看苏子昂,疑惑的问:“子昂哥哥,你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这是为何?” “我......”苏子昂暗暗深吸一口气,道:“那个许大人交办一件任务,我还要出去一趟,只是这个任务有些特别,需借你的风行符一用。” “行。”风行符术施放口诀简单,青瑶几句话传完,将两张风行符递了过来。 苏子昂接过风行符,又道:“有无辟毒和可以迅速恢复灵力的丹丸?” “辟毒丹有。”青瑶顿了顿,道:“快速恢复灵力的丹刃灵药师尊那有,我和她要去。” “不,不要惊动师尊,给我辟毒丹就成。” 两人说话声音虽低,确也引起其余三女注意,其中李明娟已近元婴境中期修为,耳目敏捷远胜三女,身形一晃站在苏子昂面前。 “苏师弟,师尊曾赐我一小瓶回天露,能瞬间恢复小半灵力,你拿去用吧。”李明娟扫了苏子昂一眼,掌心出现一个小玉瓶,道:“你要去抓拳头帮中人?我们姐妹四个去帮帮你?” “京兆府的事,许大人特别交待,让我一个人去。”苏子昂心一横,索性把谎说到底,道:“这任务没有危险,请师姐放心。” “我还有卓师叔赠的一枚龟甲盾,这是一件灌灵法器,一并留给师弟吧。”李明娟一笑,又递来一枚残旧龟甲。 苏子昂心中一暖,道:“多谢李师姐。” “呼”一声。 金光一闪,一付软金内甲远远扔来,金依蕙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只向苏子昂挥了挥手...... 申末时分,城北墨庄。 城北墨庄在洛都人称鬼庄,全村人在一夜之间忽然暴亡,荒芜至今无人居住。 晚秋日头短,夕阳对人世间的温柔流连忘返,孤悬苍穹,悬浮徘徊,萧瑟秋风将墨庄吹的浮尘四起,枯枝呜咽。 苏子昂站在墨庄前方一处空荡处,望着夕阳心绪万千,四分愤怒三分亢奋二分恐惧,一会不知他和史金贵谁能活着离开这里,凭感觉,史金贵一定潜在远处暗中观察自己。 一群寒羽鸦从秋风中掠过,叽叽喳喳,没入一片残垣内。 以苏子昂谨慎和机智,来以前也曾想过史金贵或有埋伏,但有一线机会能替于婉报仇,他还是来了。 因为,于婉是第一个给他自信,承认他是男人的女子。 “嘎嘎......” 史金贵从一株大树后蓦然现出身影,在狂笑声中掠到眼前,目光倨傲,血红暴戾,吼叫:“小畜生真有种,对史爷爷脾气,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苏子昂没动嘴,直接动剑。 一道剑光冰冷一闪,孤寂萧瑟,挥洒着一去不回的决绝,杀气四射,向史金贵喉咙间飞去。 史金贵一扬臂,玄铁拳套在双臂间凝聚,“铮”一声,将雪宸剑架住,他双眼乜斜,口中挑衅:“急了,想替你娘们报仇?” 两人第一次在无影宗见面。 史金贵已是凝元大圆满武修,苏子昂刚踏入凝元境不久,今日,玄铁拳套和雪宸剑一撞,史金贵修为仍是凝元大圆满境,苏子昂已进入凝元境后期,两人间实力相差无几。 “蠢货去死!”苏子昂双眸赤红,将一张蛮力符“啪”的拍碎,身上力量倍增,一个御风术高高跃起,雪宸剑居中当头硬劈。 大漠孤烟,剑刃火光炎炎,正是苏子昂千锤百炼的苏氏一刀! “刃之火?”史金贵嘎嘎狂笑,双拳交错一击,猛扑上来,硬硬一架。 锵! 火花四溅,两人各自后退一步,面色赤红。 苏子昂先以蛮力符加持力量,后利用御风术一纵之力居高临下一记硬劈,史金贵挥臂硬架,两人均是后退一步,仅比拼力量,苏子昂已略输一筹。 武士必竟以气血旺盛,近战暴发力强也著称。 “铮......” “锵......” 双方都红了眼,刹那间,雪宸剑和玄铁拳套已急促撞击十余次。 史金贵玄铁拳法极有讲究,每一拳击出都哼哈有声,激发肉体之力助已伤敌,双腿如虎离山,熊闯林般迅猛,拳影连环呼啸,似鹰展翼,蝶跹飞般轻捷。 “嘭”一拳。 苏子昂被远远击飞,体内气血翻滚,所幸身外穿有金依蕙赠的软金胸甲,内有雪蝉衣,拳力没能透体而入,他吸了一口长气,雪宸剑又匹练般斩来。 史金贵腰马一拧,侧身一让,挥拳狠狠一记斜击,硕大无比的拳头狠狠砸在雪宸剑脊上,一拳劲道十足,风声呼呼。 “铮!” 雪宸剑扭曲着弹飞出去,立刻挺如初,苏子昂大惊,瞬间清醒,仔细一看雪宸剑完好如整,才放下心来,他长吁一口气,施出斩重阳剑法。 重阳剑法是金昆子心境一时哀伤,即兴悟出的一套剑法,授术前曾说明,在苏子昂未晋破元婴境时,可以一用。 整个剑法取意一个“伤”字,在光线阴晦环境下施展最佳。 雪宸剑光一缓,剑无杀意,黯殇萧瑟,一股哀伤秋意向史金贵罩去。 数剑之后,剑光纵横,苏子昂步下使出九宫遁术,只在方寸间往来奔走。 史金贵心境倏地一颤,被重阳斩剑意中无尽哀伤触动,登时想起父亲史大气,随后又忆起这一年中的颠簸流离,寄人篱下,种种不顺...... 暮色深深,秋风寒凄。 千万剑光,在晚霞中低吟浅唱,在史金贵颈间寸许往返徘徊,数次只差一寸便能将其一剑绝杀。 “啾......” 一群寒羽鸦从一片残垣后飞起,振翅掠来,盘旋低飞,似是闻到杀戮和死亡味道。 苏子昂眸中杀机一显,剑光一起。 雪宸剑指天划地居中一劈,已是千锤面练的苏氏一刀,电光火石,剑刃已向史金贵颈间斩落。 啊! 生死关头,史金贵双目赤红,用力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身影一晃,雪宸剑从其颈间一挥而过。 苏子昂脸色一喜,随后心中一凛,足下使出九宫遁术一闪,手一挥,一枚残破龟甲在空中一闪,幻化成一个浑圆龟盾护住后背,龟甲甲上气息浑厚,弥漫着一道道灵力。 “砰”一声。 一只硕大的玄铁拳头虚空中飞出,狠狠砸在龟甲盾上,“砰”一声闷响,两条人影脚下踉跄,各自后退一步。 苏子昂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史金贵颈间一抹残红,雪宸剑再深两寸,便能将其斩杀。 史氏一族均会幻影分身之术,苏子昂第一次在无间海外,曾见史一包施展过,后来在无影宗外见史金贵施展过一次。 只不过,史金贵只能施出幻影两个分身。 “小贼好滑头,竟破了爷爷的分身一击。”史金贵面色狰狞,扭扭脖子恶声咒骂,为了击杀苏子昂,他做了数份后备杀手,分身幻影一击只是几个杀招之一。 “爷玩够了。”史金贵一声狞笑,一枚通体血红的珠子被祭出,他得意狂叫:“尝尝雌雄双狼的味道,你可以去死了。” “啪”一声。 一团浓郁血雾在暮色中弥漫,一只兽爪从血雾中伸出,碗口粗细,气息强悍,两头血狼冲出,有战马大小,盯着苏子昂低声嗥叫,暴戾嗜血。 苏子昂不寒而栗,一伸手,“啪”的拍碎一张极品风行符,一阵青光隐入苏子昂体内。 两头傀儡血狼气息接近元婴境,双足一撑地,红光一闪,血盆大口凌空向苏子昂脖颈噬去。 不久前,在胡姬酒肆外,苏子昂已对傀儡妖兽多有了解,懂得它们虽力大无穷,但无灵智。 一个御风术远遁而去。 两颗破神珠迎着两头血狼抛出,两头血狼大嘴一张将破神珠一口吞噬,蹿行如飞,速度不停继续追来。 “嘭、嘭、”两声闷响。 两颗破神珠爆裂,瞬间血光四飞,血狼腹部被炸出一个大洞,诡异的是,受创血狼身形一顿一抖皮毛,腹部立刻恢复如初,又继续向苏子昂追击。 只是,身上威压已明显减退。 “小畜生去死。”史金贵玄铁拳头一晃,双拳连环,如暴风骤雨,向苏子昂砸来。 苏子昂身影暴退,左手一张,龟甲盾倏地飞来,护在胸前,“嘭、嘭、”数声中,挡下史金贵数击。 略一停顿。 苏子昂将两颗破神珠又扔进血狼嘴中,血狼仍如吞枣儿般将两颗破神珠吞下,腹部又“嘭”的炸裂...... 每爆炸一次破神珠,血狼身上威压便降低一分。 史金贵双掌一抓,将龟甲盾抓在掌中,狠狠一板,龟甲盾灵光暗淡,被他一把抛进乾坤袋中。 二百三十三节 生死拼(二) 苏子昂退的快,一对傀儡血狼追的急,数息间,第四对破神珠已扔进血狼腹中,他伸手一摸,却摸出一对白石灰包。 刁癞子等人曾使用石灰包蒙人眼晴,苏子昂便趁修缮蝴蝶园时,装了两包存在乾坤袋中。 “嘭”一声。 破神珠在傀儡血狼腹中爆裂,血狼皮毛一抖,气息已跌到筑基境,苏子昂抬脚一踢,两头血狼登时被踢成一对小傀儡妖兽,跌在地上。 人影一闪,史金贵已冲过来。 苏子昂手一抬,将两个石灰包狠狠砸去,史金贵弓步冲拳,武士“蚩灵盾”飞出,将石灰包击飞。 噗! 石灰包被拳力震碎,一大片白石灰粉在夜色中飞散。 “小畜生,连石灰包这种下三流手段都使上了,你这猥琐货。” “蠢货,你懂啥?”苏子昂口气淡淡,一句话又让史金贵跳起来,道:“苏妙月是你女人吧?她早晚要死在我手中,虐杀!” “小畜生,你敢......” “来日抓住她时,我要抓住她的头发,一根根打断她的肋骨!”苏子昂晃晃左拳,道:“她会和史大气一样被打成肉饼。” 太阳收起君临天下的余辉,完全沉入大地,天空晦涩迷离。 “猥琐货去死。”史金贵面色疯狂,一块粗短兽骨被祭出,兽骨上妖力沸腾,在夜风中一卷,幻化成一头吊晴猛虎落在地面。 粗短兽骨是弥勒佛赠的傀儡灌灵法器,用玄虎骨制成。 玄虎骨是十级妖兽,被化神修士斩杀后、全身被锻炼成各种法器,唯独这根虎腿骨被炼成灌灵法器。 苏子昂心神悸动,傀儡猛虎给他的危险感和史大气略似,他将最后一张风行符“啪”的拍碎,一阵青光溶入体内,一个御风术远远飞遁而去。 傀儡猛虎“嗷”一声猛扑,疾扑上来,史金贵没有风行符加速,更不会御风术,一边大声咒骂,一路追过来。 苏子昂伸手在乾坤袋中一摸,不需要法力便可进攻的武器,还剩下一对破神珠,五架忘归弩。 他一边疾退,一抬手,忘归弩机括一响,五枚弩箭风一般射向傀儡猛虎。 傀儡猛虎一张嘴,将五枚箭矢吞进嘴中,身上光芒一闪,又若无其事追来。 苏子昂大惊,忘归弩五箭正面一击,只要是元婴修士,便需谨慎对待,这头傀儡猛虎竟然不惧? 呼! 两枚破神珠急射飞出,飞进傀儡猛虎口中,“嘭”一声轰然爆炸,傀儡猛虎腹部鼓成一个大包,随后皮毛一抖,身上威压顿时跌下一个境界。 “嗷”一声虎啸。 一团磅礴音力以傀儡猛虎为中心四散迸发,灰尘冲天而起,残垣间一大片寒羽鸦腾地飞起,遁入空中。 虎啸神通,苏子昂一愣。 “哈哈......”史金贵一脸狞笑,趁苏子昂一愣神,一步逼近苏子昂,一拳狠狠击出,拳出连环,如蛆附骨。 “嘭!” “嘭......” 一连四拳,拳拳爆肉,这是史金贵拳法对付修士必杀技,一式七拳,一拳比一拳重,只是他步法不如苏子昂九宫遁术灵活,一直未曾有机会施展。 苏子昂借助风行符提速,双足连点疾退,却仍被击中三拳,纵有鱼鳞软甲和雪蝉衣护体,仍被震的气血震荡,“噗”一口向史金贵脸面喷去。 史金贵一拳得手,灵念中一片狂热,被热血迎面一喷,视线顿时模糊,他急速伸手一抹,耳听机括连响,锐风扑面,一排弩箭迎面射来,杀机森然。 “呔。”史金贵一声狂吼,单足点地一歪,一个滚儿贴地翻去,腿上一痛,一支弩箭已插进肉中。 苏子昂“噗”的又吐出一口血,手一抬,一排弩箭又雨一般射向史金贵,史金贵手一挥,一块黑色兽皮披在身上,幻化成一团黑气滚滚而去。 弩箭射进黑气中,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史金贵一走,傀儡猛虎一晃,凭空消失。 苏子昂抓紧时间,将回天露和几粒丹丸一起抛入口中,将体内翻腾血气压制下去,心中盘算一下方才一战得失。 手中半刻没停,将忘归弩全部装满箭矢,他知道,史金贵绝不会放过自己。 十数息后,人影一闪,史金贵一脸狰狞又从夜色中走出,腿上弩箭已拔除,行动间步履略显僵硬。 在此以前,他心目中一直将苏子昂视为弱者,眼下,他终于明白,苏子昂不论道法或勇气,比他丝毫不逊。 “今天,只有一人才能活着离开墨庄。”史金贵声音阴森,掐诀一召,傀儡猛虎又从黑气中跳出...... 蝴蝶园中,剑气纵横。 申时,苏子昂离开蝴蝶园,秀水四花虽觉苏子昂神情怪异,但听说为京兆府办案,也无人怀疑。 夜黑了,一阵秋风吹过,园中古树枝叶摇曳。 “咿呀呀......” 一阵长笑声破空传来,如歌如泣,长笑摄魂,在风中拉起一道涟漪,一条条青木巨棘从地下冒出,疯狂挥舞,如一条条妖蟒昂天而立。 杀气冰冷,如雨降临,一条人影在蝴蝶园上方出现! “道友驾临蝴蝶园,报上大名。”一条白影从后院中缓缓走出,李明娟口气平淡如水,手中灵剑璀璨。 “杀人者!”一道沙哑声音在半空中飞扬。 空中人影瞬间消失,李明娟身边数丈远的夜色虚空扭曲,一条人影飘渺一闪,寒芒一闪,一支赤红刃尖已刺到李明娟咽喉数尺处,诡谲莫测。 铮! 火花四溅,李明娟早有防备,灵剑全力一封,随后剑芒一闪,向刃后人影刺去,却刺了个空。 人影一晃,滑空掠出一圈残影,浮光掠影,诡异遁入虚无。 李明娟念念有词,一个方形砚台从夜色中闪出,赤白无暇,悬浮半空,光芒如昼笼罩身下数丈方圆大小范围,砚上气息浩浩荡荡,一片正气。 四周波纹疯狂扭曲,五条人影从虚空中电闪般射出,飘渺如飞,一模一样,似嗜血幽魂向光芒笼罩下的李明娟扑去。 “李师姐小心。”一片惊喊声中,数道光芒从后院中飞出,向五条人影杂乱击去,却个个砸个空。 “一步登天!”李明娟一声厉斥,身形疾转,方形砚台蓦然发出一片刺眼光芒,袭来人影在光芒下纤毫毕露,面罩黑纱看不清相貌。 李明娟身影一闪,遁入光亮中。 须臾间,一片匹练剑光从夜空中罩下,如寒霜普降,杀意凌厉,已将光束下方人影方圆数丈内全部笼罩。 “咦!”人影发出一道沙哑惊诧声,身形一晃,在空中遁起一道残影远射而去,瞬间闪进静谧夜色中,剑光一击而空。 李明娟挺立在光芒下,玉指连打数道法诀,半空方砚光芒灿烂,有若白昼。 “李师姐,我来帮你。”青瑶一声脆叫,出现在李明娟身边。 “青瑶回去。”李明娟一声厉喝,灵剑一挥,向平静虚无中一剑斩去。 原本平静空无的夜色一破,一条人影一凝,一步跨出,手臂一扬,一点赤芒将青瑶咽喉封锁。 青瑶单足一点地,身如白鹤,飘摇直上,宛如踏破虚空而去,袭来人影身形一凝,伸手向青瑶狠狠一抓,虚无中顿如有一只无形的网,将青瑶从半空中拉回。 “师尊......”青瑶大声惊叫。 “道友以丹药强行破境,终生半道化神,可惜。”水鸾子声音淡淡,在蝴蝶园中缭绕不散,一只透明素色大手从半空中疾探下来,向场中人影一把抓去。 一片灵压铺天盖地,将整个蝴蝶园笼罩。 “咿呀呀......” 人影一声长笑,蓦然一晃,一分为五,向五个不同方向遁去。 半空素手曲指一挥,一片晶莹水意当空泼下,这一式太华派众弟子看的分明,蓦然正是太华派人人皆会的基础三式之一。 太华派道法历经千年磨砺,元婴境以前弟子所习均是一模一样,一攻一防一锁,水箭术为攻,水幕为防,束水为锁,差别只在灵力凝聚虚实不同,如今水鸾子施展水幕术凌空一围。 蒙蒙水意甫一降落,立刻灼灼变形,结成一张透明白色大网,将五条遁去人影一网兜住。 五条人影蓦然合五为一,将网中凝身不动,一道庄严黑芒从其身上一卷飞出,冲天而去。 黑色光芒如一柄重剑,飘出一道道烈焰梵文,白芒水网被烈焰一烧,登时千疮百孔,缓缓溃散。 “佛家灵器辟天镜竟落入你手?”水鸾子声音惊诧,身影从天空一步跨下,和来袭人影相距三丈遥遥相对,以来袭人影快如鬼魅般的遁速,弹指可至。 李明娟站在院墙下的青藤巨棘下,连打数道法诀,以灵力催动方形玉砚。 砚台光芒大盛,远胜白昼,只见来袭人影身材不高,全身上下笼罩在一袭黑纱下,若非地下有一道虚影,几乎和鬼魂一般无二。 “凭你就想拿我?”来人嗓音沙哑,声音忽高忽低,使人难辨男女。 水鸾子美目顾盼,淡淡说道:“道友夤夜来访,何不请移步后院共品清茶?“ 二百三十四节 生死拼(三) “你若是问天神君,不说这个请字,我自会令出必遵。”来人手持一柄灵镜,声音沙哑,慢慢说道:“园中虽被你布下术法禁制,但我有辟天镜在手,却是想走便走,想来便来。”话音一落,一股滔天煞气在灵镜中涌出,在天空隐隐形成一个明亮漩涡。 “道友遁术独特,罕逢敌手,且身上怀有佛家灵宝辟天镜能窥破一切禁制,确实想走便走。”水鸾子声音淡淡,透出一丝悦耳妩媚,道:“但贫道请道友看一张画,看完自便。” 言毕,她骈起玉指仰天一指,一指间,水鸾子身上化神气息光芒毕露,气冲牛斗。 唰啦! 一张画轴从空中须臾垂落,仿佛很早前便一直挂在天空一般。 画面廖廖几笔,画有一对黑白两色大鲤鱼,鲤鱼下方一片碧水,整个画面惟妙惟肖。一股浩瀚如海的灵压从画轴上磅礴降临。 画轴甫一打开时,李明娟祭出的方形玉砚黯然失光,倏地从空中跌落,其余太华派弟子人人灵念中顿生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水之领域!”来人一声惊叫,一瞬间,她嗓音忽然空灵清脆,清清楚楚是一名女子声音,随后她人影一晃,遁入虚无。 一轴虚影暴涨,铺天盖地,眨眼间向四周空间无限蔓延,一个飞遁的身影一头扎头画轴中。 水鸾子玉指如花,迅速打出几式法诀挥入画轴,画轴水面缓缓一动,波光氤氲,随后一闪隐入空中。 “哗啦啦.......” 太华派众弟子眼前苍穹一变。 蝴蝶园和月光、夜色等全部消失不见,四周一片浩瀚碧波,水声如雷,两条黑白大鲤鱼在水中盘旋飞舞,和一条人影轰然斗法,人影上下飞遁,却始终在双鲤口中碧波的攻击之中。 “以你们修为平时很难见到化神修士斗法,眼下这个机会好好揣摩。”水鸾子声音淡淡,在众弟子耳边响起。 “化神修士有移遁之能,区别随着修为不同,距离远近不同。” “这名化神女修遁术虽高明,但身体移动时仍有迹可循,她移动时,注意看她肩、膝、脚尖如何变化.....” “她进攻时,观察她如何发动攻击。” 一个时辰后,众弟子忽然感觉身体一荡,耳边风声飒然,四下一看,仍站在蝴蝶园原处。 阴阳鲤画轴静静悬浮半空,一动不动,表面灵光波动,灼灼泛起一层透明莹光,水鸾子不时施展法诀将灵力打进画轴。 “师尊,师尊,这是什么宝贝?”青瑶非常兴奋,连声询问。 “你木师伯上次回山时,曾说起过这个遁法独特的化神女修,我便去向掌教真人处借来本派至宝阴阳鲤画轴困住她。”水鸾子顿了一顿,道:“这画轴有半步水之领域,困住她这个半步化神修士绰绰有余。” 李明娟道:“师尊,何为半步化神?” “元婴境和化神境,问天境的每一次破境晋级都凶险万分,一部分修士见晋级无望,便用炼元丹将修为硬硬堆到下一境界,能略使些下一境的神通法力,但终生再无晋境可能。” “多谢师尊指点。”李明娟道。 “师尊,师尊,这个化神女修不是有个宝贝辟天镜嘛?”青瑶快速说道:“她能不能利用辟天镜脱困呢?” “水无形而润万物,除非她修为高过本座方有一丝可能。”水鸾子一边说,一边又连打几个法诀,将一片灵力灌入画轴中。 青瑶道:“那什么时间能抓住她呢?” “此人遁法独步天下,可在方寸间来去无影,但如此遁速必然以消耗大量灵力为代价,有阴阳鲤不停消耗她灵力,再有两个时辰她必定灵力耗尽,束手待擒。” 青瑶欢声笑语,道:“好啊,好啊,我一直想看看她面纱模样是美是丑。” 城北墨庄,夜色阴晦。 苏子昂浑身衣衫条条缕缕,沾满血迹,不停喘着粗气,雪宸剑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一丈开外,史金贵一样呼吸急促,象一只螃蟹般晃动着一对玄铁拳套,身上模样和苏子昂不差上下。 半个时辰中,两人数场恶斗,计谋用尽,苏子昂的青藤盾,史金贵的傀儡猛虎均灵力耗尽,无法再用,体内灵力或携带法器基本使用一空。 剩下的、只有刻骨仇恨和嗜血杀意。 “姓苏的,你能抗到眼下不死,确实不赖,本公子......” “呸,什么公子?你爹已死在本派掌教真人手中,你现在就是一条落魂狗,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躲在黑暗中苟且偷生的贱货......” “你......”史金贵气的浑身哆嗦。 “我说了,我要抓到苏妙月,然后用拳头把她胁骨一根根打断。”苏子昂断然打断史金贵的话,快速说道:“然后才轮到你,我会用大缸灌老鼠慢慢淹死你,推荐你好好享受一下。” “哼,章台县死的那娘们是你相好吧?下一个本公子还要虐杀那个什么青瑶,先奸后锦杀?还是先杀后奸呢?” “铮!” “铮......” 火花四溅,史金贵抬腿似熊闯林,双拳连环如蝶跹飞,拳头上火光炎炎,直接发出武士刃之火捣向苏子昂面门。 苏子昂心中全是恨意和愤意,已使不出重阳斩的萧瑟哀伤剑意,但他似疯了一般一剑当头硬劈史金贵脖颈。 这一招各打各的,苏子昂不防不守,只盼一剑劈实,和史金贵同归于尽。 “铮”一声。 最后关头,史金贵先胆怯,回玄铁拳一架,脚步一错,和苏子昂身体一沾即走,两人筋疲力尽,各自狂吞丹药恢复灵力。 苏子昂在无间海喝了数年淬髓汤,肌体恢复能力速度快一步,但他顾及史金贵幻影分身合击术,一直留有余力,没敢使出全力。 天空阴晦,墨庄象一头巨大妖兽蹲在昏暗中一动不动,一大群寒羽鸦飞了回来,站在残垣上冷冷看着下方二人,偶尔发出一二声嘎嘎叫声。 “齿火罗国的妖孽,潜伏古夏王朝坏事做绝,我苏子昂早晚将你们一一斩尽。”苏子昂抢先一步站起来,剑指史金贵。 史金贵狂叫道:“放屁,小爷从记事起就在古夏无影宗逍遥,齿火罗国算个屁?” “我就是你们齿火罗人的克星,中指叔,螭龙阁一一折在我手中,下一个就是弥勒佛,最后就是你。”苏子昂别有用心的咒骂道。 一阵风忽然吹过,残垣上的寒羽鸦发出一阵嘎嘎狂叫。 “哈哈,你和弥勒佛和爷们一样,都是滑头。”史金贵桀桀狂笑,一声狂吼:“这些畜生想吃你的肉了,去死吧!” 月色阴晦,秋风萧杀。 两条人影倏地撞在一起,瞬间火花四溅,一盏茶后,两人脚步踉踉跄跄分开,各自狂吞灵丹。 史金贵吞下一把丹药,抬眼一看苏子昂也正在吞服丹药,他目光一凛,一咬舌尖,一阵刺痛倏地传来。 两条身影在月色下诡异出现,一左一右,每一条人影的拳头上火光炎炎,向苏子昂左右扑去。 苏子昂一直防着这一招,单足一点地,一个御风术远遁而去。 嚓! 身后猛然响起机括弹簧开启声,声音幽静惊魂。 一阵利器破空声骤雨般袭来,似嗜血幽魂,苏子昂心头惊悸,一个前翻滚猛然扑出,一丛黝黑短针“噗”一声钉在苏子昂右膀上。 苏子昂随着针势,向前滚了一个滚儿,一动不动。 “嘎嘎,去死!”史金贵一阵狂笑,扔掉手中一个黑铁针筒,一个大跃步,抬腿向苏子昂头顶狠狠跺去。 一动不动的苏子昂忽然一抬手,夜色中一样响起一阵机括弹簧声。 “嗖!”声音幽静惊魂。 史金贵猛然一惊,危机关头,“蚩灵盾”急推而出,一支忘归弩箭“啵”一声钉进大腿中,声音沉闷。 “啊......”史金贵一声惨叫,翻了出去。 一片寒羽鸦忽然从幽暗中惊飞,遁入夜色中,一条纤秀人影从残垣后掠来,远远惊叫:“贵哥,你怎么了?” 苏子昂一听声音,立刻判断出这是苏妙月的声音,他毫不犹豫的收起忘归弩,一个御风术,一溜烟向黑暗中遁去。 他借雪蝉衣躲过一劫,但灵法器消耗一空,全身灵力十不余其一,听金依蕙说苏妙月修为也是凝元境修为,更有厉害的灌灵傀儡啖火兽,逃跑是唯一选择。 苏妙月一路奔到史金贵身边,惊问:“贵哥,你没事吧?” “死不了。”史金贵声音烦燥,道:“你怎么来了?害的我被小畜生看低了,这小畜生中了毒针竟没死,一定身带防身异宝。” 苏妙月不理埋怨,凑近一看,道:“你中箭了,这箭上有毒嘛?” “没毒。”史金贵说着抓住箭矢,一用力直接将箭矢拔了起来,苏妙月吓的一阵惊呼,连忙摸出疗伤药给史金贵包扎伤口。 “金贵,咱回去吧?” “回那?” “回义父那。” “不,我这次私自约战苏子昂,丹药和法器耗尽还没报了仇,回去后,一是不听大伯蛰伏命令,二是遭人耻笑。”史金贵冷静分析,道:“何况两个老家伙胆小怕事,成不了什么大事。” 苏妙月惊问:“啊,贵哥你要单干,可有详细计划?” “拳头就是计划。”史金贵晃晃拳头,他看看苏妙月,道:“你若担心,可自己回大伯那。” “咱俩没了族人庇佑,在古夏王朝行动可不方便。”苏妙月嗫嗫说道。 “族人庇佑?”史金贵站了起来,冷冷道:“那个族人能庇佑我,我史金贵不需任何族人庇佑。” 说着,他一拐一拐走入夜色中...... 二百三十五节 生死拼(四) 月阴风寒。 苏子昂忍着浑身疲惫,一边摸黑遁逃,一边总结一战得失,没有强大灌灵法器,缺少迅速恢复灵力圣药,修为如到了大圆境也许就能击毙史金贵...... 一念至此,苏子昂忽然一身冷汗。 数月来,一直忙于京兆府的各种杂事,却误了提升修为,特别是拥有螭龙阁的灵晶等修练资源后,竟一直没有好好利用,升了一名武散官沾沾自喜,且还拉着楚天和武六七等人一起本末倒置...... 方才一战中,若一剑下劈速度能再快上一分,史金贵便防不住! 最后的忘归弩再晚一点发射,拼着受史金贵一踢,最差也能同归于尽...... 蝴蝶园中,风云雷动。 水鸾子站在阴晦月色间,白袍胜雪,通过法诀将一片灵力打入阴阳鲤画轴中,画轴表面如水波般起伏灵动,莹光绚丽,空中气纹泛起一圈圈涟漪,陷入水之领域的女修显然已在全力破域。 太华派一众弟子个个屏气凝神,心中着急却帮不上忙,楚天忽然一挥手,一张六甲神丁符纸“啪”的燃起,挥入夜色中。 半盏茶后,阴阳鲤画轴波动十分剧烈,如一条大鱼般前后摇摆,一大片灵压从天空渺渺飘落,园中古树秋枝一根根咔、咔、的折断。 水鸾子面色凝重,显然双方半法已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蓦然,蝴蝶园内一角,金光一闪,人影一晃。 “什么人?”楚天一声断喝,一抬手,一排忘归弩箭矢凌空射去,众弟子顺势一看,只见墙角处腾起一大团浓郁黑气,若不细看,几与夜色一般无二。 “嗷”一声狂吼。 一股恐怖灵压铺天盖地而来,黑气中红光一闪,一头巨大赤血妖虎从黑气中腾身而起,向水鸾子扑去,虎威赫赫,五支忘归箭矢一起钉在妖虎身上,没入毛发中,妖虎似是没有感觉。 “呼”一声。 后院墙院上的青藤巨棘感应到陌生灵力存在,窜天而起,向赤血妖虎耸立挥舞,如同活物般发出一阵阵威胁嘶吼。 电光火石,红光一闪。 赤血妖虎已扑到水鸾子身边数丈远处,一张嘴,一股赤血向水鸾子兜头罩下。 水鸾子美目一侧,掐诀一挥,一块纯白如银的蚕丝绣帕疾飞而去,绣帕甫一飞出,一只冰凤从绣帕中刚探出头来,凤喙一点,向赤血妖虎眼瞳闪电一啄。 禽类妖兽本命神通,凤啄! 赤血妖虎一声长吼,挥抓一扑,和凤喙一击。 轰然一声巨响。 两头灵宠正面强悍一击,风云变色,园中飞沙走石,十数丈远的树枝一齐崩断。 “啾”一声凤鸣。 冰凤从蚕丝绣帕中飞出,展开数丈宽的双翼在空中一个飞掠,双爪一扬,一股雷霆般威压凌空一击。 一爪千钧! 庞大妖虎被一爪击翻,在地面象一件小玩具般连翻数个跟斗,它摇摇晃晃挣扎着又站了起来,向冰凤发出最后一扑...... 水鸾子祭出蚕丝绣帕一刹那,一根粗大白色长枪在夜色中冲天而起,光华灿烂,矫健如蛟龙,直扑半空中阴阳鲤画轴。 “师尊,画轴!” “水师叔,偷袭。” 太华派众弟子一片惊呼,可法力低微,谁也帮不上忙。 水鸾子秀眉一皱,伸掌凌空一拍,一只巨大素手掌影隔空向白色长枪拍去。 “呼”一声。 巨大素手掌影击在白色枪尾,确晚了半分,白色长枪一颤,斜着撞在画轴上,“啵”一声,阴阳鲤画轴表面莹光璀璨一闪,立将白色长枪弹出。 白色长枪和画轴短短一撞间,白色长枪瞬间幻化成一张晶莹剔透的冰网,“啪”的罩在画轴上。 一股阴风从半空中凌厉罩下,寒意彻骨,园中太华派弟子立刻全部运功抵御,阴阳鲤画轴表面登时挂满一层白蒙蒙冰衣,灵力黯淡, “冰冥网?”水鸾子一声低咤,左手法诀如飞,向空中的阴阳鲤画轴挥去,一片氤氲灵力降临,将阴阳鲤画轴紧紧笼罩。 先有冰冥网一拘,随后水鸾子灵力猝然间降临,急于解冻,一直悬浮半空的阴阳鲤画轴一荡,表面灵力波动一阵紊乱, 一条人影在画轴灵力紊乱一刹那间,“啵”的破画而出,在半空一个踉跄,随后一闪遁入虚空。 “想走?”水鸾子挺前一步,伸掌向虚空中一抓,巨大掌影术影铺天盖地,无限延伸,凌空向黑暗中抓去。 片刻后,她缓缓收回手掌,神色古怪,沉吟不语。 “师尊,师尊,你中计了,人家这叫声东击西。”青瑶笑嘻嘻的跑过来,将一头妖虎傀儡递过来,道:“跑了就跑了吧,请师尊将这妖虎傀儡残识抹去,留给我玩玩吧。” “哼。”水鸾子右手向空中一召,阴阳鲤画轴从落入掌中消失,左手将血虎傀儡接过查看。 李明娟道:“师尊,方才最后施放妖虎傀儡的人藏在那?” “人藏在园外,先放出妖虎傀儡吸引咱们注意,人却偷偷潜进园内,施出冰冥网助画中女修脱困。”水鸾子将妖虎傀儡在掌中一握,一阵灵力波动后递给青瑶,道:“从此人气息上看,应是当日救走苏妙月之人,若是木真人在,便不会中他计。” “师尊真笨,不用木师伯,便是子昂哥哥便不会上他当。”青瑶嘀咕道。 “没大没小。”水鸾子瞪了青瑶一眼,道:“此人修为原本破不了阴阳鲤水之领域,他先用冰冥锥网罩住画轴,为师一时心急,便施灵力替画轴解冰,却正好给画中女修指明一条脱困之路。” 青瑶道:“师尊,你这画轴宝贝好生厉害,给我玩玩好不好?” “以后不要贪玩,等你晋破化神境后再拿此画玩吧。”水鸾子回首笑道:“楚天比较机灵,这六甲神丁符术不错,却非本派之术。” “禀水师叔,这是苏师弟传给我的,好似从夏师兄处学来的。”楚天恭敬应答。 水鸾子四下一看,问:“子昂呢?” 青瑶道:“子昂哥哥说京兆府有事,一直没回来。” “有些不对,京兆府素来夜间无事,何况就是有事,也都是和我一起同行。”楚天立刻更正。 “师尊。”金依蕙忽然道:“若师弟归来,正与方才两人遇上可十分危险。” “你们全进后院守好。”水鸾子淡淡说道,随后身影一晃,已轻轻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月色凄迷,秋风飒飒。 苏子昂在十字大街永乐酒楼附近奔行,灵力枯萎,双腿沉重如铅,挪不动步。 “咔嚓、咔嚓......” 脚步铿锵,一队金吾卫士兵持械而来,远远见苏子昂在街头踉跄独行,立刻拦住盘问,苏子昂只得拿出京兆府官牌应对。 一名尉官问:“原来是京兆府苏骑尉,宵禁时辰,何故违反律令,在大街独行?” “夏雨是我师兄,今夜为完全京兆府许大人交办任务,回城有些晚了。”苏子昂如此解释。 巡街尉官笑道:“原来游击夏将军的师弟,那咱是一家人,苏骑尉请慢行。” 金吾卫官兵们走远,苏子昂全身劲力一泄,“噗嗵”一声当街跌坐,摸出一粒灵丹刚想吞服,身边气波一颤,一道白影从虚无中一步遁出。 “子昂,何故如此?” “师尊。”苏子昂一听到水鸾子的温和声音,顿时泪流满面,抽泣道:“今晚,无影宗少寨主史金贵突然约弟子单挑,弟子报仇心切便独自前去应约,一番追逐拼杀后刚打伤了他,苏妙月却突然出现将他救走......” 水鸾子看看苏子昂一身伤痕,心知自己这名男弟子这次是死中逃生,她一阵沉默,随后道:“仇以后还能报,你平安归来就好,先且回蝴蝶园,从明日起,所有人潜心修练,想法提高实战历练。” 在苏子昂心中,水鸾子代表力量和温暖! 在师尊面前,他心神一松,顿感头重脚轻,“扑嗵”一声仰天摔倒,随后人事不知。 月色萧瑟,秋风呼啸。 洛都一处小山上,峰峦如怒,山风的呜咽声如百鬼夜行,两个人影站在山尖一块巨石上一动不动,对四周寒意不以为意。 “食指,多谢你出手救我。”一名女子声音极低,说:“没想到这画轴中水之领域道念如此强悍,竟连辟天镜也破不了。” “你我在洛都多年同生共死,这点小事不足道哉。”食指轻声一笑,道:“那阴阳鲤画轴也算修真界一件灵宝,水利万物而无形,既是无形之物,辟天镜当然无从破起,只是画轴灵力如此强大,非化神真君难能祭用,只要不与水鸾子正面争斗,不必惧它。” “可惜你祭炼多年赤虎傀儡落入水鸾子手中,这个损失咱想法找回。”女子声音低沉,透出一丝不甘。 “不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咱把正事赢了,就赢尽天下。”食指呵呵一笑,道:“再有数十日,国师将率使节团来洛都,聚魂棺一到,则大事可成。” “据传国师只有一只右手健在,能施展聚魂大法嘛?” 二百三十六节 悬赏任务 “国师虽是大拇指,但他只负责和古夏王朝的内线联系,施术者另有其人。”食指大人略一沉吟,道:“本帮为安全考虑,大多单线联系,施术者......施术者一直由我三弟单线联系。” “本帮行事一向喜欢装神弄鬼,不说我也猜的出来,施术者定是大师兄。”女子低声一笑,略带讽刺,道:“从学艺开始,大师兄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大师兄是本山少有修练奇才,艺成后在古夏历练时屡得奇缘。”食指大人也笑了一笑,道:“圣祖大人既然放心将聚魂棺运到洛都,必有十足把握,我等奉令行事即可。” “本族潜伏洛都多年,只为复活一个人,此计真是风险巨大.....”女子话音有些忐忑。 “两国相争,上计伐谋,能不正面强攻最好。”食指大人轻声解释:“便算圣祖大人日后冥狱修罗道魔功大成,但古夏国奇人异士颇多,两强相争,我族人最多惨胜,其时族人十不余一,不如用计巧胜为妙。” 女子隐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山风凛冽如刀,似是要将两人斩断。 食指大人对女子颇为重视,耐心解说:“不论凡人或修士,都有心魔,他位高权重,心魔便是云姓女子。” “也许你是对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习惯用力量解决问题。”女子一声轻叹,道:“在洛都不足十年,从无人能敌破难刃一击,不料近来先和木桑子打平,今晚遇水鸾子差点脱不了身.....” “木桑子和水鸾子只是化神真君而已,今晚你若遇到金昆子,我便是粉身碎骨也救你不得。”食指大人声音沉迷,道:“以我四弟的强悍肉体却不敌金老贼信手一击。” “太华派的人都讨厌,全该杀。”女子声音一瞬间尖锐肃杀。 “太华五子道法高深不易对付不说,他们一个凝元境的小弟子也诡计百出,胡姬酒肆和妙月医馆不知何故漏出一点马脚,就被其顺藤摸瓜,一举破之。”食指大人一脸苦大仇恨,说:“这小子当日在老夫面前,他这坑挖的比真的还真......” “挖坑是什么意思?”女子好奇询问:“一名凝元境弟子竟这般难缠,他叫什么名字?” “挖坑当然是给人跳。”食指大人声音苦涩,道“不幸的是,跳坑的人是我。” 略一停顿,他说道:“那小子叫苏子昂。” 女子道:“凝元境的苏子昂?改日我瞧瞧他什么模样,顺手除了他。” “师妹若肯出手最好。”食指大人喜道:“以你破难刃之锐,苏子昂必然难逃一死。” “师哥,听说这次小师妹也下山了?” “对,小师妹在修道一途称得上天纵奇才,实为本门修练第一人,她这次也来洛都历练。” 女子一笑,道:“呵呵,传闻小师妹美如天人,我还真想一睹真容。” “师妹,天色已晚,你出来一次也不容易,早些回去歇着吧。”食指大人道:“我也回去交待一下,本帮最近要取消一切行动,化整为零潜入市间蛰伏,静待万朝来邦之日。” “师兄保重,我去了。”女子说音一落,身影一闪,远遁而去。 湛湛蓝天,云高气爽。 苏子昂一直浑浑噩噩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苏醒,一睁眼,只见青瑶正在眼前笑靥如花,他试试手脚,感觉灵力已恢复大半。 “子昂哥哥醒了?” “恩。” 青瑶夸奖道:“子昂哥哥你真勇敢,竟一个人去和史金贵拼命,下次叫上我帮你。” “我那不叫勇敢,叫鲁莽,能活着回来,要感谢史金贵也是个二愣货。”苏子昂一脸苦笑,说:“昨夜一战使我幡然醒悟,对于修士来说,修为实力才是立世根本,当时要是我多一件厉害法器,或修为提升一个境界,便能替于师姐报仇。” 他翻身下榻走到室外,对着秋日伸伸懒腰,回头问:“师尊呢?” “在翠竹轩看书呢,说等你起来有事问你。” “那还不快走!”苏子昂说着扯腿向外跑去。 翠竹轩中,太华派八名弟子肃然站立。 苏子昂将和史金贵一战的经过述说一遍,只将和于婉私情保留,说到惊险处,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说说对此事看法?”水鸾子淡淡说道。 “子昂哥哥好勇敢。”青瑶第一个跳出来大声夸奖。 “苏师弟有点缺心眼。”卓一燕笑吟吟说道。 李明娟笑说:“多亏史金贵和他差不多。” “苏子昂干的好,能有机会替同门报仇,一定要去。”男弟子中只有武六七表示支持,楚天和姚中天一声不吭。 “这是鲁莽,不是勇敢,绝不可提倡。”水鸾子总结定调,道“贼以智立,盗以悍存,修士目地只有一个,完美取得胜利,怀有与敌同归于尽的修士是傻瓜。” “禀师尊,弟子已知错,但想完美取得胜利,需要实力。”苏子昂先认错,问:“可如何才能快些提升实力呢?” “道法,道法,道只是一种修练方向,法门千变万幻。”水鸾子道:“没有晋升元婴境前,修士和武士相似,最多可使用灌灵法器,全需近身去砍。” 她略一停顿,道:“提升实力最好办法是实战。” “实战?”眼晴一亮,道:“禀师尊,我有一个法子,可让同门们时时参与实战,不过有时需师尊出手护航。” “哦,说来听听。”水鸾子展颜一笑,对这名机变百出弟子甚是欣赏。 “禀师尊,目前临近万朝来邦,朝廷已令横山王从崤山大营中调五万将士进城协防治安,如此高压之下,拳头帮定然蛰伏以策安全。”苏子昂道:“弟子知道有个地方叫北斗阁,那里常有悬赏任务。” “北斗阁?”水鸾子莞尔一笑,应道:“实战历练的事儿,由你安排吧。” “诺,弟子领命。”苏子昂躬身施礼。 洛都城南有一个碧水湖,湖中有一座小岛屿。 岛上只有一家商铺,名字叫北斗阁。 据洛都散修们私下传闻,北斗阁有金吾卫左右大将军的关照,比如宵禁后,北斗阁的马车可以持令牌通行无阻。 北斗阁主要营生是悬赏榜,出售情报和物品拍卖,一直以公平和安全而名扬洛都。 悬赏榜分阳榜和阴榜。 阳榜主要任务是抓捕洛都方圆千里内的著名邪修,这些邪修道法均在元婴境上下,人人都有各自独特保命秘法,他们厌恶独自在灵气浓郁的高山大泽独自苦修,因贪图洛都生活富庶奢侈,而时常出入洛都。 北斗阁有一条特别规定,为了安全,所有客户均可以匿名交易,不必出示真面目或姓名,北斗阁则根据任务轻重或物品贵贱按比例进行抽成。 来北斗阁的修士,大多是在固定时间参入物品拍卖和出售情报 一日下午,数名青年男女青袍罩面走进北斗阁。 伙计立刻迎上前,问:“各位少侠有何吩咐?” “接阳榜任务赚灵石。”苏子昂清清楚楚的说道。 “各位请随小人进静室选阳榜任务。”伙计笑道:“榜单根据难度分上中下三种,各位先看那一种?” “上阳榜。” “各位少侠这边请。”伙计刻意看了眼几人身上的修为气息,做出一个礼让手势。 一间大静室中,正中竖立一块宽大白玉,白玉上空无一字,光可鉴人。 伙计取出一张符纸,念念有词,符纸“啪”的燃起,室内灵纹波动,白玉上出六行字,仔细一看是六行人名,多者三个人,少者一个人。 名字从上至下分别是; 第一名,千幻人魔,一千五百万灵石。 第二名,粉罗刹,八百万灵石。 第三名,福公子,七百万灵石。 第四名,五财童子,五百万灵石。 第五名,丁离,四百万灵石 第六名,漠北三熊,三百万万灵石。 静室四周挂有六块略小些玉板,每块玉板上分别绘有每个人的不同信息简介。 最后三人信息最全,画有人物相貌、武器道法、生性喜好和活动范围,以及以往犯下的案情。 福公子没有相貌,只简介他修练一种奇怪独门邪功,整日和僵石为伴,要血祭大量活人。 粉罗刹是一名女修,以吸取纯阳之体的少年男子维持容颜不老,传闻每次露面都以不同的相貌出现,唯一特征是右胁下有一块红痣。 幻人魔简介最少,凡是见过千幻人魔的人全死了。 “几位少侠一看便是名家子弟。”伙计脸上笑意更浓,一指四周小块白玉,道:“这些只是粗略信息,还有更详细的资料没列出来,少侠需要嘛?” 伙计说这些话时,脸上笑容诡谲,底牌在握,极具诱惑力。 “需要。” “这些信息是要先付费的,按悬赏价格的百分之一收。”伙计口气一顿,郑重说道:“几位少侠若无异议,选好具体任务,交了灵石便可交易。” 苏子昂围着静室又转一圈,指指漠北三熊道:“先选这三个家伙。” 伙计嘿嘿一笑,道:“少侠跟我来,消息绝对物超所值......” 二百三十七节 猎熊 一个时辰后,数位太华派弟子离开北斗阁后。 “子昂哥哥,你这法子行嘛?”青瑶声音透出疑惑。 “绝对行,趁着师尊眼下心情好,拉着她干几桩无本生意,一来可以提高修行,二来可以大发横财。”苏子昂趁机诱惑,道:“青瑶妹妹,咱这次去漠北古道逛逛,那里风景和太华山绝不相同,你愿意去嘛?” “这个主意好,我愿意。”水鸾子平时对青瑶约束甚严,若能深入漠北古道逛逛,是青瑶最开心的事情。 一行人相互拉开距离,沿着一条弯道奔向十字大街。 沿街百姓渐渐多了起来,每走出数百步,总能遇到五人一组黑衣玄甲的士兵巡逻。 黑衣玄甲士兵不论衣饰和神态,明显和金吾卫士兵不同,他们气息粗犷,象一头头敏捷的山豹。 “这是横山王带的兵,驻守崤山大营,是洛都外第一道防线。”苏子昂介绍道。 武六七悄悄靠上来,低声道:“这次出远门,哥不去行嘛?” 秀水四花来洛都后,武六七一直守在卓一燕左右,鞍前马后,小心伺候,可玫瑰花有刺,一时半会不好摘,他一直掂记胭脂巷金凤楼的姑娘。 “六七啊,你长相肆无忌惮,热情奔放,脑门上能跑开马,手里再不存点好货,用啥哄卓师姐?可不能光用嘴啊!”苏子昂语重心长,声音低到只有武六七能听到。 “那好吧,哥跟你去,到时有好处,别少了哥的。”武六七嘻皮笑脸,问:“和哥老实交待,把小哑巴放倒没?” 他见苏子昂笑而不语,道:“看来没得手,可怜娃儿,哥改天带你去金凤阁做真正男人去。” “真正男人?”苏子昂哑然失笑,忽然想起武安县如意坊间两名粉头,悄声道:“六七莫非在如意坊小红身上成为真正男人?” “去......”武六七嘀咕一声,快步而去。 苏子昂心中一动。 螭龙阁首领陈清的青湮剑精致轻巧,适合女修使用,原打算通过武六七送给卓一燕结个人情,如今忽然改了主意,做为修士,绝不能让武六七越来越懒,不思进取...... 洛都以北数百里外,地势逐渐险峻,越向北去,人口越是稀少,最后直达一片广垠无边的风雪飘渺大冰川。 飘渺大冰川以南全都归甘凉郡管辖。 甘凉郡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出产各种矿石和牛羊,主要依靠一条甘凉古道和古夏王朝联接通行。 漠北三熊靠道吃道,一直在甘凉古道上神出鬼没,抢劫为生。 甘凉道,虎头县。 虎头县位于甘凉郡最北端,人口数万,名义上归甘凉郡管辖,却连个县令也没有,此地天高皇帝远,古夏王朝委派的虎头县令一般活不过三个月,只能由县城中各大宗族自治。 一句话,在虎头县,拳大为爷! 塞外风光,千里无云。 苏子昂一行七名凝元境弟子风尘仆仆策马驰入虎头县,抬头一看,只见虎头县城墙高达数十丈,全由一块块巨石叠成,巨石上挂满水渍和灰尘,一股苍凉空旷的感觉扑面而来。 “子昂哥哥,漠北三雄真会在这地方落足?”青瑶询问。 苏子昂道:“根北斗阁提供的情报,漠北三雄从不在虎头县百里之内抢劫,这县中定有漠北三雄耳目存在。” “进城看看,最少有酒,有肉,有......”武六七豪情万丈,狠狠把女人两个字咽进腹中,立刻噎的连连咳嗽,他一哈腰,伸手道:“女同门们先请。” 七人不能御剑,一路策马而来,武六七在路上抓紧一切机会向卓一燕献殷勤,卓一燕却一直态度不明,殷勤照单全收,却绝不与武六七有私下接触空间。 “苏师弟。”楚天询问:“咱先寻找客栈住下,还是先在虎头县中四处逛逛。” “先去寻找本县最大客栈先住下,然后到修士用品商铺转转,大买特买。”苏子昂忽然笑道:“此次在虎头县,大伙儿不必守太华派师门规矩,都过过一掷千金的瘾。”一边说着,一边双手飞舞,将六个乾坤袋扔给其余六名同门。 “太好了。”七名太华派少年用灵识一扫乾坤袋,登时欢声如雷动。 在洛都出发前,水鸾子曾交待苏子昂,七名弟子缺少实战经验,此次来虎头县擒拿漠北三雄,行为不怕大肆张扬,敌人越多越好,如今上有化神真君坐镇,乾坤袋中有数十万金银和普通灵石,必须过把耀武扬威的感觉。 虎头县路上行人稀少,所有修士用品用在一条大街上摆摊零卖,街道叫多宝街。 多宝街上摆摊掌柜比买货修士人数多,生意甚是清淡,久居荒漠边缘,人大多皮肤干枯,衣衫也多是灰黑二色。 太华派七名弟子衣着鲜亮进入多宝街时,顿如鹤立鸡群,珠宝混入瓦砾。 摊位上大多陈列一排排各种武器和普通材料,还有一些灵石,也有一些疗伤和恢复灵力的普通丹丸。 “那位掌柜卖高阶兽丹,本姑娘要收。”青瑶嗓音似黄莺出谷,更是吸尽所有掌柜的目光。 “姑娘这边来。”一名光头掌柜扬手召唤,待七人走近后,道:“虎头县以北便是飘渺大冰川,据说那里有神仙居住,五六阶冰雪妖兽丹可不少。” 青瑶打断他的话,道:“五六阶兽丹不要,只收七阶以上的。” “七阶兽丹俺这倒有二枚。”光头掌柜打量七人几眼,问:“一枚七阶兽丹要卖二万灵石,你们收的起么?” 一枚七阶妖兽内丹根据品质不同,在华清城能换三万到五万灵石,在虎头县却只要两万灵石,七名太华派弟子吃了一惊。 “两个我......”青瑶手一动,伸向腰间乾坤袋,苏子昂眼疾手快,一把捺住青瑶的手,接话道:“两个七级兽丹需四万灵石,我们还真买不起,掌柜的给省省如何?” “你们能拿出多少灵石?”光头掌柜目光一凛,抿唇询问。 苏子昂掐着指头一算,道:“我等身家加起来只有三万六千灵石,掌柜的可以成交嘛?” “可以成易。”光头掌柜目光转了转,从摊位下方一个暗柜中取出两枚寒意凛冽的兽丹,递给前面的苏子昂。 与以往在千界山中见过的黑红妖丹不同,眼前这枚兽丹呈青灰色,上面条理分明的分布着一些筋络条纹,触体冰凉,煞意十足。 “请问掌柜的,这兽丹取自何种妖兽?”苏子昂含笑询问。 光头掌柜说:“这是飘渺大冰川独有的双头冰雕,据说它长有两个头,只不过俺是没亲眼看见过。” “多谢掌柜指点。”苏子昂拱手谢过,走开十数步后,道:“咱们初来虎头县,也没惹下仇家,分开逛逛吧,相互看着些不要离开青蚨传音的范围。” “好啊,好啊。”青瑶一声欢叫,人已飘身钻进前方摊位中。 苏子昂一个人漫无目地的在摊位间闲逛着,感受着古城的塞外风光,他想寻找一些合适物品捎给苏子青和知夏。 一股熟悉体味扑鼻而来,苏子昂不禁叫道:“师姐,你想买些什么?” “随便看看。”金依蕙淡淡应答,忽然直接问:“你尚有多久才能进入凝元境大圆满境?” “离开太华山后,金真人和卓师伯曾先后赐我灵丹,加上螭龙阁缴获的灵石和灵晶补益寿。”苏子昂想了想,道:“感觉已离大圆境不远。” “嗯。”金依蕙轻轻应了一声,心不在焉。 苏子昂知道金依蕙在想什么,便道:“师姐,我这还有一些灵晶,你拿去冲击元婴境如何?” “没用,修士的元婴境必须自悟突破,斩除心魔,若我强行用灵药提升,那叫半步元婴,修为一辈子便止步元婴。”金依蕙神情落寞,苦涩叹道:“为斩心魔,掌教真人曾允我进小灵山领悟破境,可我一直心魔难除......” 苏子昂心中一酸,平时极难见到金依蕙真情流露,她一直用冷漠将自己严密包围,不容他人接近,可是斩心魔破境全靠自悟,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金师姐,小灵山是处什么所在?” “在长春殿内,是太华山的洞天福地,里面用聚灵玉聚拢天地灵气,在小灵山修练一年,能顶在外面修练十年。” 苏子昂跳了起来,问:“啊,本派还有这等玄奥所在?” “本派乃千年玄门巨派啊,内中真正底蕴除了掌教真人外,便是长春殿普通长老和其余四峰首座也不能尽知。”金依蕙一看苏子昂吃惊模样,嘴角一翘,挂出一丝笑容,一拍师弟肩头,道:“以你的贡献,以后冲元婴境时,多半也能进小灵山参悟。” “好啊,那时师姐有空。可要多和我说清这斩心魔是怎么回事儿。” “嗯,行。”金依蕙一口答应,忽然道:“青瑶青蚨传音,好似发现了什么,唤咱们去瞧瞧......” 苏子昂嘿嘿一笑,青瑶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天上地下,到那儿也能捣鼓出事来, 二百三十八节 狐仙 青瑶冲进摊位中一路扫荡,不论什么,只要喜欢,先乱买一通,穿过十余个摊位后,已到了多宝街尽头,眼前出现一个摊位,十分显眼。 摊位上货物普通,并不显眼,显眼的是一名小女孩。 摊主是一名灰衣青年,眉目清秀,身后用木棍围成一个大草筐子,内有一个爬来摸去的小女孩。 天气寒冷,小女孩衣衫破烂不堪,脸蛋冻的一片红陀陀,却扎一根红头绳在筐内玩耍,怡然自得,仿佛不畏严寒。 “女仙道,请过来看看,有中意的货么?”摊主热情招呼,口音轻灵。 青瑶不看摊上货物,却先蹲到大草筐前,问:“小妹妹,天儿这般冷了,你不冷么?” 小女孩闻声一抬头,眸光天蓝如水,瞳孔深深,凝成水中一点靛青,秋阳艳丽,其青如妖,荡漾一抹诡异。 她眼圈一红,小嘴一咧,两只小手张开挥舞着,居然想要青瑶抱抱。 “这孩子多年不见娘亲,不懂规矩,女仙道莫怪。”青年摊主面色尴尬,慌忙过来抱起小女孩,但不得其法,顿时引得小女孩不满意,大声啼哭起来。 “哇......”哭声清脆,声声充满哀伤。 青瑶将小女孩抱在怀中,伸指掐诀,灵念一起,一片氤氲水精灵力将小女孩笼罩,小女孩逐渐停止啼哭,安静下来。 “在下于正立,多谢女仙道援手。”青年摊主于正立拱手施礼。 青瑶随口道:“不用谢,她娘亲呢?” “唉,此事说来话长。”于正立挥手指指自己摊位,说:“女仙道看看这些货有满意的不?” 青瑶一看于正立摊上货物,见摊位上摆有各种药材和普通补气丹之类,边上摆了一张石台,石台上摆有一个破香炉。 香炉中插着一排半截香,外表污脏,她摇头道:“于掌柜手中可有什么名贵货,比如七阶妖兽丹,寒精石,五叶地星草之类的?” 于正立摇头道:“在下摊上还真没有这些稀罕货。” 一道灵念忽然出现在青瑶脑海中,只听水鸾子清楚说道:“青瑶,将石台上那个香炉拿起来,放在胸前同心咒处让本座仔细看看。” “于掌柜,将那香炉拿给我看看?” “行。”于正立将破香炉拿起来,拂拭去上面炉灰,递给青瑶,道:“这是香炉有何稀罕不成?” “让我先看看。”青瑶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将香炉摆在胸前同心咒处上下端详,询问:“于掌柜,说说这香炉的来历?” “实不相瞞,在下虽然落魂,只是这孩儿娘亲却非凡人,乃为飘渺大冰川中的狐仙。”于正立重新拱手施礼,道:“在下知道女仙道法术通玄,能否帮个忙,让我家孩儿见见她娘亲。” “狐仙?”青瑶大吃一惊,连忙通过青蚨传音给金依蕙,脆笑道:“好啊,我从小听过不少狐仙故事,不想今天竟见到和狐仙有关的真人,快说说怎么回事。” “在下祖传厨艺,原在虎头县中开有酒馆,一名老者常来吃酒,却总是赊帐,后来越欠越多,他便将一名女儿嫁给在下为妻,有了这名孩儿。”于正立一声叹息,道:“可当孩子三岁时,我那岳丈大人又说人仙有别,狐仙不宜久居人间,将她娘抓了回去。” 他指着香炉说:“孩她娘走时将这香炉留下,只说让我每日虔诚烧香,终有与我相见之日。” 水鸾子通过灵念对青瑶道:“问他这香炉卖不卖?” 青瑶将香炉拿在掌中上下端详,只感觉香炉入手沉重,实在看不出任何奥妙,这时眼前人影晃动,苏子昂和金依蕙已奔到身边。 “于掌柜,这香炉你卖不卖?” “女仙道若喜欢香炉,在下便送给你。”于正立一脸无奈,垦求道:“只是请女仙道看在这孩儿面上,施术帮我寻出她娘亲如何?” 青瑶道:“我只是略通道术,却不懂仙术,如何帮你寻人?” “青瑶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儿?”苏子昂询问。 青瑶三言二语将来龙去脉大约讲述一遍,只听于正立道:“孩儿周岁时,在下曾去过岳丈府上拜访,清楚记得去处,只是如今却再也找不到洞府,听人说,这是狐仙的一种障眼法。” 他郑重说道:“只要女仙道能施术将障眼法破除,让在下孩儿见见她娘亲便可。” 青瑶三人相互看看,均不知如何应答。 水鸾子忽然对青瑶说道:“妖类修练缓慢,老狐仙喜酒贪杯,需欠银两,显然目前法术不能聚灵化物,也就是没练到人族修士问天境,不必怕它,且去看看,一定要将这尊香炉留下。” “行,我们去试试。”青瑶将香炉拿在掌中,道:“我喜欢这个香炉,若事成,这算做报酬。” “成,成。”于正立大喜,道:“在下立刻收摊,带诸位仙道去大冰川中寻找孩她娘。” 天寒地冻,万里雪舞。 一望无垠的连绵雪山,远方雪原广袤延伸,一直到苍穹尽头。 无数冰雪碎末在众人身边盘旋飞舞,一切自生自灭,不假外物,不关世事,没有任何暄哗。这是一个冰雪世界。 于正立好似熟门熟路,他带领七人走进一片幽静冰坳,指着一块坳谷中一块冲天傲立的冰峰,道:“岳丈府门便在这冰峰之后,只是好似有甚障眼法,让我看不到而已。” 苏子昂放开灵识,只感觉坳谷中有一种神秘力量在隐隐波动,却绝非灵力,他对空遥遥一拜,道:“请李师姐出手破除此地结界术法。” 一道剑芒在风雪中出现,光芒绚丽,低空掠来。 李明娟跃下灵剑,玉指一掐法诀,一个通体黝黑的圆铜盆从虚元中凝聚,悬浮在半空中飞速旋盘。 片刻间,半空中以黝黑圆铜盆为中心,形成一个风暴小漩涡,铜盆旋转速度越快,风暴漩涡范围越大,这风暴似是冰雪克星,触之即化,不停向四周扩展。 片刻后,风雪消退,整个坳谷缓缓露出全部真貌。 “各位同门,施法将灵力打出这聚灵盆中。”李明娟一声令下,同时左手一翻,一枚晶莹透明的方形玉砚悬浮半空,灵光蔼蔼,散发出一束温润光泽,笼罩着于正水父女。 苏子昂和青瑶等人齐施法诀,将一道道灵力打入聚灵铜盆内。 聚灵盆转速更快,发出一阵刺耳的呜呜声,整个山坳间的风雪仿佛受到吸引,一起向漩涡中心扑来。 咔嚓! 冰坳中一声巨响,好似冰峰崩塌,随后不久,又是“咔嚓”一声异响,一大声冰块从半空中跌荡,扑在地上砸的粉碎。 一片阴影在风雪中慢慢显形。 随着聚灵盆漩涡的不断吸聚冰雪,阴影越来越明显,最后幻化成一堵墙,一座颇为壮观洞府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个兔小子来毁坏老夫洞门?”训斥声中,风雪中灵力波动,一名清瘦老者从半空中幻化成形,身上青衫熠熠放光,头顶一络长长白发,双眸碧绿,幽幽凝望众人。 他目光一扫于正水,恍然大悟,冷笑道:“埋汰小子,竟敢找帮手登门闹事?以前的羞辱都忘了?” 青衫老者气息清灵,没有普通妖兽一般暴戾气息,对众修更无敌意,李明娟收起聚灵盆,和其余七位同门一起暗暗警戒。 “小婿拜见岳丈大人。”于正水讪讪一笑,上前行了一礼。 “差你酒钱,老夫姑娘陪你睡了三年,还替你生个女儿,还待怎地?”青衫老者侧身一闪,闪开于正水一拜,他看看八名太华派八名弟子,啧啧嘴道:“四个丫头个个貌美如仙,不输我狐族女子,能给老夫当个小妾多好?” 青瑶一跃蹦出,怒道:“你个埋汰老头儿,穿的这般周正,说起话来老不正经,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大耳括子扇你?” “人仙有别,老夫身为狐仙,自不和你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青衫老者趾高气扬,他眯起眼看看风雪虚空,道:“你们敢登门替这埋汰小子出头,看来背后有人撑腰,先说说登门所为何求?” 于正立上前一步,道:“求岳丈大人发发善心,我这孩儿日夜啼笑,真不能没了娘。” “哎呀,你是谁啊?”青衫老者碧绿眼眸一转,浮出一抹狡黠神色,叫道:“老夫前日在东钥大人处饮宴,一连喝了几坛子离喉醉仙酒,醉的记性不好了,不认识你是谁......” 他摸着一络白发,一脸笑嘻嘻的说道:“你们找错人了,老夫从没见过这个埋汰小子。” 太华派八名弟子一愣,原本想来冰雪坳后,也许要大打出手,不料竟遇到一名刁癞子般无赖老狐仙,不禁面面相觑。 “埋汰老头儿,你想耍赖?”青瑶骈指喝道。 青衫老者一捻胡子,神气活现,一脸笑嘻嘻赖皮神气,无视青瑶。 “老先生方才言说人仙有别,那你是自诩仙人了,人尚知要言而有信,老少有情。”苏子昂硬着头发上前两步,一指小女孩,道:“这小女孩也算你的至亲骨肉,当年你恋酒贪杯,胡乱应下这一份因果,如今岂能当面赖帐?” 他想了想,道:“何况令爱留下这尘缘因果,心魔不断,对她修行也不易吧?” 二百三十九节 斗狐 青衫老者斜眼看看苏子昂,摸着小胡子呵呵笑着,颇有木桑子神情。 “埋汰老头儿,看来你斗不过我师尊。”青瑶蹦过来,挥舞着小拳头,嘻嘻笑说:“快叫你女儿出来认亲,不然折了你洞府,还要把你尾巴给我做个大围脖过冬。” 青瑶话音一落。 “嗖”一声,太华派弟子七柄灵剑倏地的祭出,风雪变幻,杀意比冰雪还冷,一齐指向青衫老者。 “呸、呸......”青衫老者碧绿双眸闪过一片恼怒厉气,他四周看看,眼珠一转,说:“本老仙不与你一名小女子一般见识,这样吧,给你们个机会。” 说完,他拍拍手,叫道:“女儿们,出来吧,有人找上门来多管闲事......” 嗖! 数团白影从洞府中一飞遁出,五彩光芒闪烁,绚丽多姿,五名婀娜多姿的妖娆女子在光影中凝形,五女长相一模一样,竟是一胞五胎姐妹。 一颦一笑,难分彼此。 “呸,埋汰小子,还有多事小丫头,老夫女儿全在这儿,那个是你们要找的人?”青衫老者一脸得意,侧头对五名女子笑道:”宝贝女儿们,有个厉害家伙在背后帮这伙人,为父斗不过人家,又不想弃府而走,更不想伤害你们,咱和他们来个文斗。“ ”一切全任父亲做主。”五女一齐躬身唱诺,声音竟也一模一样,随后,五女眼波迷离。向太华派弟子们嫣然一笑。 “姓于的小埋汰货出来,她们中那有你孩子她娘?”青衫老者两眼笑成一条缝,叫道:“老夫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能认出是那个,任你领走。” 苏子昂仔细端详。 五名狐女和秀水四花相貌均是倾城倾国,但秀水四花的美貌各具特色,面前五女却只有一个“媚”字,双眸波光涟涟一扫,瞳仁似一口井,欲望之井,勾引场中男修想上去狎戏爱抚一番。 于正水丝毫未受五女媚意影响,抱着女儿在五名狐女面前缓缓转了一圈,目光呆滞,爆然未曾认出娘子,然后,他又转了一圈,还是拿不准那一名是自己娘子。 “小子,再给你一盏茶功夫。”青衫老者双眸幽幽碧绿,和龙小丫有三分相似,诡异而得意,口唇轻轻启动,似在暗暗颂念一种古老咒语。 “哇......” 小女孩从于正水怀中挣扎下地,放声大哭,向五名狐女挥舞着小手,蹒跚着走过去,一个个抚摸五女双腿,哭声中充满失望和企盼。 五名狐女神色同时一庄,随后,又巧笑嫣然,一模一样。 青瑶围着五名狐女绕了一圈,杏眸一眨,问:“五位姐姐,你们这是什么神仙法术,可否教小妹学学?” 五名女子看了青瑶一眼,一声不吭,眸光只是盯着于正立,依旧巧笑嫣然,不动声色。 半盏茶后,于国立左看右看,目光充满沮丧,显然他仍然不敢确定,青瑶安抚道:“于掌柜莫急,仔细想想你家娘子有何体态特征?” 于正水脸色焦急,轻轻摇摇头。 片刻后,只听青衫老者扬声道:“再给你十息功夫,若认不出人,恕老夫不奉陪了。” 十! 九! “七......” 于国立双目赤红,呼吸起伏,缓缓抬起手臂,似要指向一名狐族女子。 “于掌柜且慢。”苏子昂抢上一步,一把抱起小女孩,替她擦净眼泪,沉声道:“在下与家母失散多年,曾终日心痛如焚,夜不成寐,小姑娘你生来命苦,娘亲便在眼前而不能相认,料想日后多半生而无趣,不如一了百了。” 说着,他身体一个大旋转,双臂抢圆,“呼”一声将小女孩掷向远处冰峰。 “苏师弟,你疯了?” “不好,快救人。” “仙道饶命......” “五......”青衫老者正得意洋洋数到五,见小女孩如一块大石头般撞向冰峰,他神色一动,却见苏子昂一扭头,一口烈火“啪”的从口中喷出,迎面烧来。 “小子找死。”青衫老者碧目一凝,杀气凛然,一只巨大狐爪从风雪中闪出,霸杀四方,一爪向苏子昂当头击落。 一爪拍下,妖力磅礴四射,漫天飞雪尖叫飞舞,苏子昂在狐爪下似一只渺小蝼蚁。 “苏师弟小心......”太华派几名弟子从四面冲来援救,可狐爪下的苏子昂不惊不闪,面带笑意,一动不动的凝望着青衫老者,淡淡笑道:“你输了!” “呜”一声。 一根纤纤玉指术指从虚无间凌空飞出,让过巨大狐爪。 一指。 指力斩破风雪,惊涛骇浪,径直向青衫老者双眉间按去,青衫老者一声轻啸,身影一晃,向后方远飞遁走。 玉指术影逼退青衫老者,并不追击,缓缓消散在风雪中,惊飞雪花簌籁落下,方才一切好象没有发生一般。 小女孩飞出时,数个人影也瞬间飞出,扑向小女孩。 青瑶动作最快,一鹤排云一飞冲天,一掠将小女孩抄在手中,反手一抓,已将身后一名跃来狐族女子玉腕扣住。 只听女子惊叫:“怡儿,你没事吧?” “你是娘子,不会错了,你是孩她娘......”于正水欢天喜地扑过来,一把抓住这名女子衣衫,再也不肯松手,青瑶见状手一送,将小女孩推进狐族女子怀中,然后笑嘻嘻离开。 一家三口顿时哭着抱成一堆,难解难分。 “人心难测,枉老夫修道千年,仍着了小贼你的道儿。”青衫老者慢慢走回,盯着苏子昂略略一看,嘿嘿笑说:“会的还不少,竟连人间戏法喷火术也用上了。” 苏子昂拱手道:“望老先生成全他们一家三口。” “大道无情,人狐有别。”青衫老者摇首叹息,道:“老夫其实是为埋汰小子着想,天地各族各有天地法则约束,吸食不同气息,人狐常年混居,恐怕要折其阳寿。” 苏子昂心中一凛,忽然感觉似有所悟,但一时却又朦胧不清,青衫老者讲的法理,木桑子有一次也讲过,阴阳相生相克,五行也是如此,天地方才循环不止。 “岳丈大人,我若与娘子常相厮守,还有几年活头?”于正水过来施礼询问。 “如你少睡我女儿两次,两人分床而居,总归能活的长久些,再服些灵丹,二十年总还是能活到的。”青衫老者嘿嘿一笑,道:“不过老夫估计你耐不住......” 青衫老者此话一出,等于表明他不再阻拦于正水一家人团聚,其余四名狐族女子立刻围上去,轮流争着拥抱小女孩怡儿,场面顿时亲情温馨,其乐融融。 “多谢公子智计助我一家团圆,在下在此暂住数日,各位恩公请回吧。”于正水过来施礼拜谢,苏子昂连忙上前搀扶,感觉手中一凉,掌心多出一串冰冷手链,只见于正水一笑,说:“恩公们好走,不送。” “走了,走了。”青瑶望着漫天风雨,一脸喜欢,蹦蹦跳跳而去。 八人走出飘渺大冰川,刚走到虎头县城墙外,劲风呼啸,三团遁光从远处天空急射而来,拦在八人面前。 三名铁塔般大汉从遁光中出现,人人膀大腰粗,浑身肌肉如蟒蛇般在身上蠕动,各自单手拖着一根黝黑镔铁棍,擦的地面铿锵做响,怪眼一片浊白,冷冷乜视八名太华派弟子。 “真好,四个娘们一人一个,四个小子有点瘦,不过也可将就吃两天。”其中一名大汉桀桀狂笑,一股强悍气息从身上暴发,竟是一名元婴武士。 李明娟越众而出,道:“三位道友,你们便是漠北三雄?” “师姐,他们是四雄,还有一个隐在咱们后面,想偷袭下手。”苏子昂手一扬,一股晶莹水箭在掌指间凝聚,向身后虚空处一斩,“哗啦”一声,虚空波纹扭曲,一名獐头男子闪出。 獐头男子没长鼻梁,只露出两个鼻孔,嘴唇径直裂到耳后,一嘴大门牙和野猪牙一样长,又臭又黑,他鼠目盯着秀水四花一转,伸手一指青瑶。 “这个嫩的归我,下面由老二你来挑。”漠北三雄中一名大汉应声跳出来,正准备挑人。 “等一下。”青瑶跳出来,一指獐头男子,气啉啉大叫:“你这脸长的太没规矩,让人一看,心生绝望,是不是让妖兽嚼完又吐出来了?” 她一指秀水三花,问:“干么不先挑我师姐,一定要挑我?” “啊?”獐头男子见青瑶冰雪可爱,猛见她杏眸圆周瞪,纤手指着自己小鼻子怒骂,一时被其气势所慑,随后狂怒,大吼:“你闭嘴,老子才是打劫的。” 一声大吼,声音尖锐刺耳,气息强悍如山,竟是一名元婴境中期修士,他鼠目一转,盯着苏子昂尖声询问:“小子,你是如何发现老子在你们身后的?” “在下必须要说?”苏子昂一看漠北老大,顿时想起厚土峰田多多,含笑询问。 漠北老大脸一板,道:“必须说。” 苏子昂正儿八经的说:“好戏有时由蠢货开锣!” “你说啥?”漠北老大一时没听懂。 “蠢货。”青瑶脆声大笑,道:“我师兄骂你蠢,说你是蠢货,听懂了没?” “哈哈......”太华派八名弟子登时笑成一台戏。 “反了,反了,兄弟们抄家伙动手。”漠北老大急了,大门牙气的咔、咔乱咬,大声下令,三名妖熊一样高大的大汉一挺镔铁棍,抬步一冲,整个地面“咚”的一震,仿佛随时要崩塌一般。 二百四十节 漠北老大 “禀告大王,小女这有一件宝贝,想献给大王先过目。”李明娟信步迈出,她长相天庭饱满,气度富贵,漠北老大一愣,立刻一摆手,叫道:“兄弟们且慢,这个小娘们一脸旺夫相,人不凶,一会由老二领走吧。” 他回过头来,气度金刀大马,仿佛乾坤在握,对李明娟道:“把宝贝拿来给老子看看。” “大王,来了。”李明娟灿烂一笑,打开一付水墨画轴,画面寥寥几笔,简单画了两条鲤鱼和一湖碧水,对着漠北老大一召,晴朗天空忽然飘落一片小青雪,雪花飞舞嗖嗖凉。 “呀,大秋天,大冰川的雪怎么下到虎头县来了?”漠北老二声音充满疑惑,他一抬头,惊讶大叫:“老大呢?” “大王,你家老大在画轴里面戏水,你看看。”李明娟目中厉芒一闪,笑意温和,说着将画卷向漠北老二一召,一股道念浩瀚如海,将漠北老二笼罩其中,一个卷儿,老二人也没了。 空中气波扭曲,漫天青雪向二边一分,一名美貌少妇一闪而出,伸手一召将李明娟掌中画轴拈起,向虚空一挂,玉指连弹,一片晶莹灵力已灌入画轴中。 “布五行剑阵迎敌。”水鸾子脆声下令:“对方是两名元婴初期武士,明娟升起翻天砚,保护同门们不要吃亏。” 说完,她左掌一挥,空旷处晶光闪烁,烟水弥漫,出现一座纱布帐蓬,帐蓬中案几竹椅,一应俱全。 “老四咱砸死他们,救出老大和老二。”漠北老三反应过来,镔铁棍一抡,风一般冲来,漠北老四拖着镔铁棍随后冲来。 李明娟秀掌一翻,一枚透明方形砚台缓缓浮上半空,砚台光芒四射,一团浩然正气将下方蔼蔼笼罩。 灵剑灿烂,八名太华派弟子结成一座五行剑阵,拦住漠北双雄迅速斗起来,十息后,便知道漠北双雄为何屡剿不灭。 双雄双棍抡开,棍影重叠如浪,一棍未落,一棍又起,宽达数丈范围内,只见两座磨盘大小的棍山在挤来挤去,四周棍气纵横,飞沙走石。 武士气血旺盛,棍山铺开,一力降十会。 “这是力量碾压,不必硬碰,以五行剑阵游斗即可。”水鸾子在帐蓬内竹椅坐下,声音不容置疑,道:“刚不可久,双雄武力修为尚浅,力量不可能长久......” 五行剑阵逐波颠簸,似巨浪中一叶小船,灿烂剑光联成一枚巨***,不停旋转,灵剑和镔铁棍一沾既走。 铮...... 铮...... 一片嘈杂轰鸣声中,太华派弟子们慢慢体味与力量对抗。 李明娟身为五行剑阵中枢纽带,翻天砚浮在半空,砚光一明一暗,射出道道浩然正气,就象一只老母鸡带着七只小鸡和两只黄鼠狼在周旋。 一盏茶后。 漠北双雄棍影一收,攻击范围小了半丈,棍上力度却丝毫不减。 苏子昂在五行剑阵中默默寻找漠北双雄力量中的弱点。 不论修士或武士,都是通过对力量的控制和释放,来取得战斗中的胜利。 漠北双雄长棍展开,力量范围宽达丈,自己若单独面对其中一人,只有逃跑能力,要是自己修为晋级大圆满境,便有还手之力。 两盏茶后,双雄棍势一敛,攻击范围缩小半丈。 “撤除剑阵,四人一组,正面拼斗。”水鸾子下令。 五行剑阵剑光一散,八名弟子分成两组,各自拦住一名漠北一雄斗了起来。 苏子昂和金依蕙、青瑶、楚天一组,各自不断施出水箭术和土球术攻击漠北老四,在水鸾子指点下,仍然远远游斗,消耗对方体力。 “呔”一声狂吼,漠北老四一棍横扫。 金依蕙弓步上前,留寒刀竖立一架,“呛啷”一声,火花飞溅,她矫健身影后退一步,将这一棍正面挡回。 “依蕙,不必性急,多多磨砺。”水鸾子淡淡说道。 漠北老四怪眼一翻,棍尾一圈,逼退青瑶和苏子昂等人,棍头一点,向金依蕙戳去。 青瑶凌空振臂一击,青绫萤光飞舞,如一条飞龙般击向漠北老四胸口,“噗”一声闷响,漠北老四身体仅仅一晃,仍然若无其事般持棍击来。 苏子昂和楚天各自挥剑一划,一道水幕和一道土幕席地卷起,将金依蕙保护起来。 “元婴前后的武士气血旺,力量大,适合近战,而元婴前后的修士、特别是元婴初期修士,对灵力控制尚能十分纯熟,绝不宜和武士近身抗着打。”水鸾子在帐蓬中出言指点:“漠北四雄多半练有横练秘法,除了气海和咽喉,其余部位不惧击打......” 漠北双熊吼声连连,棍法慢慢没了章法,太华派弟子人数众多,又有水鸾子在一边坐镇支援,不是出声指点,越战越勇。 另一组,李明娟已跳出战斗,指挥翻天砚在半空中莹莹流转,荡漾着股股浩然正气将漠北老三团团笼罩。 姚中天和武六七正面缠斗漠北老三,卓一燕在后面以水箭术和五彩石子协助,五彩石子和水箭术相互辉映,神出鬼没,时时不离漠北老三的咽喉和双眼。 两个时辰后。 漠北老四和老三全身大汗淋漓,先后镔铁棍“咣啷”一声跌落,李明娟和金依蕙倏地上前,抬指将哥俩全身禁制。 水鸾子玉掌一挥,平地上又多出一套帐蓬和案几,案几上出现一些食物和八粒补天丹。 “抓紧时间恢复灵力,一会本座将漠北老大和老二放出来陪你们过招。”水鸾子淡淡笑道。 青瑶跑上去笑道:“师尊,师尊,看你这般舍得下本儿,那个香炉一定是个宝贝?” “修真界有套炼丹道品,叫虚天子母炉,你火师伯那有一尊子炉,为师一直极为羡慕。”水鸾子莞尔一笑,道:“这个香炉便是虚天子母炉中的母炉,虽然现在是下品道器,但以后尚可晋级。” 苏子昂听木桑子以前介绍过。 修真界法宝分法器,灵器和道器三种,普通修士拥有一件灵器,便足以耀武扬威,大荒盟侯公子的九龙焚火罩是一个中品灵器,雪宸剑属上品灵器,只是苏子昂目前法力低微,雪宸剑明珠暗投,当一柄普通灵剑砍砍杀杀。 一盏茶后,水鸾子一抖画轴,漠北老大和老二被抖了出来。 两人精神萎靡,漠北老二怪眼圆睁,一声熊吼,镔铁棍抡成一团棍山,狠狠拍向水鸾子。 李明娟一声娇叱,灵剑一摆,半空中翻天砚灵光蔼蔼将漠北老二团团笼罩,其余三名弟子各自施展太华派基础幕墙术一拦,术法撞击铿锵,双方斗成一团。 “真君大人,饶命,饶命......”漠北老大四下一看,忽然“噗嗵”一声跪倒,向水鸾子连叩三个头,道:“以后你老人家就是小人主人,但有所命,小人无不依从。” “嘿嘿,你完了,我师尊最不喜欢别人称她老人家,还有你想做我师尊跟班,得先去把大门牙修补一下。”青瑶笑嘻嘻走近。 “小仙道,小人以后是你一条狗,你叫咬谁就咬谁。”漠北老大脸色柔和,一指漠北老二,大声说:“老二不打了,咱哥四个以后有新主人了。” 他伸手一指,众人都自然顺指一看,漠北老大鼠目中杀气一闪,挥手祭出一个黑色布袋,布袋外缠满一圈圈神秘符纹,一阵恐怖呜咽声从布袋中透出。 布袋洞口深邃幽黑,似一头妖蟒的血盆大口,向青瑶一口噬去。 苏子昂一步跃出,拦腰揽起青瑶,一头古熊术影倏地浮现半空,双手反抱如保护婴儿般将两人拥在怀中。 锵! 场中蓦然风涌雷鸣,一道浩瀚如海的威压冲天而起,天地臣服,素水剑从虚空飞出,带着化神真君的无上愤怒,一剑将漠北老大斩成两段。 水鸾子手一召,将漠北老大的黑色布袋收在掌中一看,翠眉一皱,惊诧道:“这是囚婴袋,他是万神谷邪修?” 青瑶一跃而出,气啉啉的踢了漠北老大两脚,叫道:“丑东西,居然想咬我两口,这蠢货太可恶了。” “他不不蠢,方才一刹那竟连本座也瞒住了,子昂如何发现这狼子藏匿暗处?”水鸾子面色一缓,漫天威压登时风消云霁。 “禀师尊,漠北四兄弟一直狼狈为奸。”苏子昂禀道:“老大是一直隐在暗中指挥的狈,他三兄弟正面出现时,那漠北老二曾说一个一人娘子,然后漠北老三一直向我们身后看,弟子才判断他们还在人隐在暗中伺机偷袭。” “很好,果然心细如发。”水鸾子赞道。 “子昂哥哥,你方才怎知他要发坏?”青瑶问道。 苏子昂道:“这四兄弟一直在漠北纵横数年,若没些猥琐手段,断然活不到今天,我一直没信过他。” “元婴武士力气绵长,手中武器攻击范围内便是一件上品法器,若有称手武器,威力更增一筹,不可力拼。” “师尊,师尊,万神谷是个什么所在,我怎地从未听闻过?”青瑶笑问。 “你天天呆在太华山上,当然不会知道。”水鸾子一笑,收起画轴,道:“如今你等先歇着,一会换下明娟她们。” “诺。”众弟子躬身接令...... 二百四十一节 吴知天 太华派一行人在虎头县呆了三天,八位弟子轮流不停和漠北三雄打斗,磨练实战经验。 古夏王朝数百年一直太平,太华派元婴境以下弟子极少有实战经验。 离开虎头县前,经苏子昂建议,漠北三雄以财换命,交出多年积蓄共有一千五百万左右灵石。 漠北老大身上有几件上品法器,十余张仍品土遁符,漠北四兄弟以往每逢遇到重大危险时,立刻借助土遁符上咒力掩蔽身上气息,这种土遁符价格昂贵,每张价值十万灵石。 极品风行符和土遁符等逃命符纸是苏子昂最需要的物品,协商后,苏子昂留下三张,楚天留下二张,其余六名弟子一人一张。 上品法器多是邪修用来拘魂养鬼的法器,水鸾子随手扔给苏子昂,命他在北斗阁换成灵石分给众人。 “哈哈,这趟门去的,百万灵石到手,苏子昂你的主意挺妙。”武六七一张大脸笑成一朵花。 苏子昂道:“我主意再妙,没有师尊坐镇,一切白搭。” 战斗结束,水鸾子和李明娟消失无影无踪,苏子昂明白,化神修士有遁移之能,意念一动,自己俏师尊便会出现,这种安全感觉实在太美妙。 众人穿山越岭,一路风尘仆仆赶回蝴蝶园。 蝴蝶园门外,停满七八辆带蓬马车。 前方三辆马车宽大豪华,竟是王侯专用四驷王青盖车,高档纱幔制成车帷裳,两边车厢用上好降龙香木做成椅板,并雕刻花纹。 车边一名翩翩少年,正是绿袍公子哥儿卓瑞云。 “师姐师妹,卓某在此恭候玉驾已有数日,诚心诚意,天地可鉴,今晚想请秀水峰诸位同门私宴......”卓瑞云手臂笔直前伸,双掌交叠,大弯腰,流苏花纹绸袍长长下垂,一个标准君子拱手礼。 “卓师兄,你想请同门们一起夜宴?”青瑶飞身而出,步涌莲花。 卓瑞风笑意温和,挥手一圈秀水四花,再次更正意图,道:“准确的说,是想请秀水峰同门们夜宴。” 一种王侯子弟对白衣百姓的等级蔑视,直白清楚,毫无遮掩。 武六七一脸黑气,一拉楚天和姚中天,道:“人家只请秀水峰同门,没咱的事儿,进园子吧。” “别慌,听他下面唱什么戏。”姚中天嘿嘿一笑,一把拉住武六七。 七八名公子哥儿从各自马车中钻出来,围上来给卓瑞去帮腔,纷纷乱叫:“姑娘依了吧,依了吧......” “青瑶师妹,你开个条件,师兄今日我全接下。”卓瑞风一脸笑容,好似极有把握。 “卓师兄一脸坏笑,象头大灰狼,腹藏一肚子坏水,想来打啥坏主意?”青瑶歪头仔细查看卓瑞云,确定对方百分百还是筑基修为,她手一翻,掌心多出一枚红绸花,笑道:“卓师兄看好这朵大红花,这就是赴宴条件。” “看好了。”卓瑞云确认。 青瑶纤秀身影冲天而起,优雅如鹤,逆风飞扬,在一株参天大树尖儿上一滞,双足踏天一踢,似勾住天空般倒立,纤指弄巧,将大红绸花系在树尖上...... 十数日前,青瑶的一鹤排云术尚不能在半空中略做停滞,经过在虎头县三天磨砺后,她对道法和力量的运用领悟更上一层,已能踏天一踢,倒勾天空。 “卓师兄,看到那朵花没?”青瑶掠回卓瑞云面前,一指大红绸花。 “在下看到了。” “想请秀水峰同门夜宴可以,摘下那朵大红花便依你一次。”青瑶巧笑嫣然。 “啪、啪......” 田旺旺带着洛都三少从一辆马车上钻出来,步步走来,拍着手掌大笑,道:“在下净等卓公子表演灵猴上树大招,你要是能摘下那朵大红花,本公子把那株大树给吃了。” 卓瑞云眼一瞪,大骂:“田旺旺你滚远点,哥的智慧不是你可以想像的。” “智慧?智慧首先得有个脑子盛。”田旺旺上下打量卓瑞云几眼,嘲笑道:“可本公子左右端详,上下打量,可没发现卓公子长有脑子?” “滚,哥改天再和你个废物算帐。”卓瑞云这次并不急于和田旺旺斗嘴,而是恭恭敬敬走到一辆四驷马王青盖车前,扬声道:“有请天哥出手。” 说这话时,卓瑞云一脸骄傲,态度恭敬,笑容比见到亲爹还亲。 王青盖车帐裳一动,一名蓝色绸袍青年男子钻出车厢,挺身一站,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从身上蓦然扩散。 蓝袍青年发髻上插一根玉脂古簪,五官线条分明,双眸一扫太华诸修,眸光跋扈,他下巴一扬,淡淡询问:“瑞云,这就是你要请的秀水同门?” 苏子昂在蓝袍青年双眸一扫时,登时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对方气息就是一柄利剑,一剑在手,绝杀四方,这种气息以前曾在季长明身上感受过,不过没有蓝袍青年这般强大。 不用卓瑞风介绍,他也能猜出,蓝袍青年便是王朝八千岁兼兵部尚书之子。 卓鼎风在水鸾子第一次来洛都时,曾在京兆府偏院中有意无意介绍说,大明王和太华派交好,八千岁便将皇子送到风雷剑宗修习剑道。 “天哥好眼力,她们便是在下的太华派同门。”卓瑞云神色略带卑微,隆重介绍,道:“青瑶师妹,这位是本朝八千岁世子吴知天,他是风雷剑宗真传弟子,今夜你们有幸和本朝皇族世子同席论道,天大荣幸啊。” 他指着树上红绸花,回头对吴知天一拱手,道:“请天哥帮忙取下树尖那朵绸花,可莫要毁了它。” “哼,雕虫小技!” 吴知天傲然而立,剑诀一指,一道赤色剑芒气冲牛斗,天地肃杀,直奔树尖上的大红绸花,一个盘旋,托着大红绸花掠回,剑芒一闪消失,红花徐徐落下。 吴知天一出现,田旺旺和另外数名公子哥儿一声不吭,各自驾车而走,场中只剩下三辆王青盖车,另外两辆车中似有人影晃动,却一直不露真容。 卓瑞云接住大红绸花,笑吟吟递给青瑶,道:“青瑶师妹,一师同门,望你守信。” “你......”青瑶小脸通红,不过先前大话说满,一时说不出话来,既不说答应,也没说反悔。 “太华派好大名头,弟子行事都这般拖泥带水么?”吴知天冷冷一扫秀水三花,双眸如剑,道:“只是皮囊好看些而已,哼、真是扫兴。” “太华派秀水峰弟子卓一燕见过吴道友。”卓一燕忽然闪出,礼节周全。 吴知天鼻孔朝天,霸气四漏,问:“瑞云,这卓一燕和你卓氏一族可有关联?” “天哥,卓师姐只是在下同门,却不是一族中人。”卓瑞云连忙解释。 “你一普通女子,与本王有何话要讲?”吴知天负手而立,身上一股元婴大圆满威压扑面而来,显然有意显露威势。 “吴道友今日来我蝴蝶园外,霸气四漏,似王者归来,万分威武。”卓一燕面不改色,笑问:“小女子想问,吴道友以何身份光临蝴蝶园?是以八千岁世子身份?还是以卓师弟跟班身份来园中请我等赴宴?” “你......”吴知天脸色一变,眸间风雷涌动,狠狠盯着卓一燕,他绝不会承认是卓瑞云跟班,但也无法承认以八千岁世子身份来蝴蝶园,那样等于承认吴知天和一群酒色浪荡子是一丘之貉,有辱皇族身份。 “好一个尖牙利齿的小女子,我哥哥以风雷剑宗真传弟子身份来向你太华派弟子讨教几招可以嘛?”一名少女身穿鹅黄色百褶裙跳下王青盖车,她梳个朝天髻,发间别根金凤钗,带了一个黄纱半透明面罩,看不清模样。 卓瑞云连忙迎上去,躬身道:“卓瑞云见过文阳郡主。” 云阳郡主一摆手,冷笑说:“话全让你们太华派说了,本郡主也出自风雷剑宗,今日以剑会友,向太华派道友们请教两招道法。” “啪......”一阵掌声遥摇传来。 “文阳妹妹好英武,本王也来凑个热闹。”又是两辆王青盖车从远处驰来,只不过前面一辆马车下方坠挂四个銮铃,苏子昂任捕快数月,知道这代表古夏王朝真正皇子身份,但是不明白对方为何便车前来,居然没带任何卫士。 马车一停,奕王和小明王从马车内跳下来,众人连忙见忙。 “本王便衣出游,一切俗礼全免。”奕王一露面,风清云淡,他一看青瑶,哈哈笑道:“又是你这扮猪吃老虎的小姑娘,这次好象状况不太妙啊。” 不等青瑶说话,和奕王一起同来的另一辆马车缓缓驰来。 马车夫先跳下来将马车停稳架好,一名婢女下来在车厢前放一个小椅子,然后从车厢内扶出一名乳白纱裙的少女坐下,少女同样带一袭白纱面罩,看不清容貌。 “琼阳姐姐来了。”文阳郡主声音惊诧,向对面马车主动摇手招呼,神态尊敬,琼阳郡主却似更加骄傲,只是坐在马车上挥手回礼,似是不屑移步下车。 “老三、老七,你俩大老远跑来看我笑话?”吴知天口声生硬,人仍如一柄剑般凌厉。 “我听老七说你从风雷山一回府,便赶来蝴蝶园,立刻匆忙赶来给你提个醒。”奕王一脸笑容。 “提个醒?” “上次在四春坊,老七和你一样牛哄哄瞧不起这几位小女子,结果打赌输在这小姑娘手中,赔了二十七枚定灵丹。”奕王一指青瑶,笑道:“我怕老九你吃亏,为才拉着老七来给你提个醒。” “七哥输了二十七枚定灵丹?”文阳郡主声音惊诧,还有几分怀疑。 小明王平平淡淡,道:“确实输了二十七枚定灵丹。” “老七输在太华派一名凝元境女弟子手中?难道她拥有逆天上品灵器?”吴知天哈哈一笑,仔细看了青瑶一眼,忽然问道。 “她没有上品灵器,输了就是输了,不说这事了。”小明王口气简简单单,问:“文阳妹妹要和对方约战,还比试不?要不比试我和三哥去听曲儿了。” “要本王和一群凝元境修士比武,老七咋想的?你要看我笑话嘛?”吴知天在奕王和小明王面前,忽然端起了小王爷架子,他顾盼自雄,傲然道:“本王不会和一群草民动手。” 二百四十二节 水箭术 青瑶一时大意,大红绸花被吴知天以飞剑取下,落下口实,心情万分懊恼。 奕王和小明王到来一搅和,风向立变,无人提及她言而无信,登时大喜。 “吴道友,既然无事,请那来那去,自己走好。”青瑶嘻嘻一笑,道:“翻着跟斗,欢欢乐乐的走吧。” 众人神色一愣,奕王古怪的看了吴知天一眼,脸上挂满一圈戏谑笑意。 “死丫头,你嘴好损。”文阳郡主一声厉斥,语气尖锐。 轰! 一柄灵剑寒光四射,指天立地,在吴知天头顶虚空浮现,一刹那间,人剑合一,杀气滔天,气势如一尊无上剑神,居高俯视青瑶。 文阳郡主横移一步,和吴知天并肩而立,一柄斑驳古剑在掌中凝聚,杀意沸腾,剑指太华弟子。 “嚓......” 人影晃动,金依蕙和卓一燕一左一右护在青瑶身侧,四名男弟子各自踏上一步,瞬间布成一个五行剑阵,场中登时剑拔弩张,一触既发。 “诸位要干啥?这可是在洛都皇城,君子动口不动手。”奕王呵呵一笑,抢前一步横在众人中间,身上居然也有一丝灵力波动,气息凝元初期境界。 奕王是真正皇子,这个身份可抵千军万马,场中杀气立刻冰雪融化,小明王一直不动声色,冷眼观察。 “本王修大杀戮剑道,剑出鞘不沾血对主不利。”吴知天眸中剑气纵横,雄霸乾坤,冷声道:“你们之中谁人能接下本王乾坤一剑,本王掉头便走,不在罗嗦。” “嗯?”金依蕙一声冷哼,挺身而出。 吴知天冷冷道:“一介女修,你要应战?” “且慢。”苏子昂缓步上前,步履坚定,道:“有我在,岂劳金师姐出手。” “苏师弟,退下。”金依蕙冷若冰霜,星眸闪闪,一片不屈战意。 苏子昂摇摇头,道:“师姐退下,秀水峰男弟子倒下时,女弟子再出手也不迟。” “唰”一声。 雪宸剑在苏子昂掌中凝聚,剑光灿烂,少年挺立如山,不卑不亢,拱手道:“在下太华派秀水峰弟子苏子昂,愿接吴道友乾坤一剑。” “一名凝元境中期修士,也敢和本王斗剑?”吴知天双眸乜斜。 苏子昂不动声色,只说:“吴道友,切磋道法,不是切磋嘴法,请出剑。” “哼,本王让你见识一下风雷剑精髓。”吴知天一声冷笑,剑光一晃,他就是剑,剑就是他,只听他在剑光中长声吟诵:“我自跋扈冲天笑,一剑在手斩乾坤。” 一团滔天剑气磅礴腾飞,剑光如山,如神灵降世,带着一片不容凡人亵渎的威严,向苏子昂轰然斩去。 一剑飞出,绝杀四方。 众人只见一片庞大剑光将苏子昂刹那笼罩,秀水四花个个花容变色,远处琼阳公主腾地站起身来,只有文成郡主一脸得意...... 奕王直接大叫:“老九,莫要杀生!” “嘭”一声。 一头巨大古熊术影在虚空中倏地凝聚,反身环抱,如保护婴儿般将苏子昂保在怀中,轰然声中,万道剑光惊散,古熊术影呜咽消失。 “咔嚓”一声。 苏子昂远远飞出数丈,在半空中一个转折落地,脚步趔趄,嘴角溢出一抹血丝,鬓发散乱,脸色苍白。 凭着和季长明打斗的一点经验,他在最恰当时机祭出天熊罡甲,抵住吴知天铺天盖地一剑绝杀。 秀水三花面色苍白,看着苏子昂一步步走到吴知天面前。 “吴道友这一记乾坤杀果然玄奥,在下险些不敌。”苏子昂双眸火焰熊熊。 “险些不敌?呵呵......太华派道法果然神妙,竟有这种专门挨揍的乌龟壳功法。”吴知天口气充满讽笑和不屑,对文阳郡主道:“小妹咱走。” “吴道友且慢。”苏子昂忽然说道。 吴知天一抬头,目光杀意又一次凝聚,问:“你想做甚?” “方才说好,是相互切磋道法,在下有一招太华派水箭术,想向吴道友讨教一二。” “哈哈......”吴知天怒极,仰天长笑,道:“曾听师尊讲过,太华派元婴境以下弟子基础道法一攻一守一卷,苏道友准备用那一式向本王讨教,你认为你是金真人?可以化繁为简,化虚为实。” “吴道友指点一招乾坤大杀戮术,在下只以一势水箭术回敬。”苏子昂不为吴知天气势所动,道:“吴道友意下如何?” “哈哈、”吴知天饶有兴趣的打量苏子昂几眼,讽笑道:“骨气不小,道法太差,本王便接你一招水箭术,看你一个凝元境小修士能玩出什么花来。” 苏子昂一声不吭,活动一下身体,一掐法诀,水精灵力在体力莹莹流转。 “苏师弟先将气血恢复一下再出手。”白影一闪,李明娟从蝴蝶园内忽然一闪而出,将两粒丹丸纳进苏子昂口中。 一股磅礴灵力从苏子昂气海迸发,迅速全身四处游走,骨节啪啪作响,虽不知李明娟给他服的什么丹丸,但苏子昂心中明白,这绝是水鸾子在暗中出手相助。 吴知天一脸不屑,喝问:“磨蹭什么?不敢出手?” “道生万物,亘古长存,夫练道之人,微如浮尘,呼吸间,借天地之灵气。”苏子昂低声吟唱,胸间中气海一动,灵力如一头沉睡万年的古龙,从梦魇中醒来,盘旋如飞,凝聚成一个巨大漩涡。 他抬掌掐诀,八朵碗口大小的水箭在掌指间上下悬浮。 吴知民嘴角挂满讽刺,带着一丝皇族蔑视,眸光中煞气一闪,一柄巨大灵剑又一次在头顶凝聚,剑光一晃,人剑合一,剑意一派皇者之威。 “灵聚!” 苏子昂一声大吼,身上修为气息瞬间暴涨,一晃进入元婴境,仍在节节疯狂攀升。胸间气海灵力漩涡如鲸吞水,由臂经指,向掌指间磅礴涌去。 “水箭术,疾!” 八朵水箭倏地一变,合八为一,凝重如铁,去势如箭,狠狠向吴知天击去,一股杀气暴戾狰狞。 吴知天心一沉,知道一时大意,轻看苏子昂。 七岁习文修道,十五岁进风雷山北宗修剑,十余年间,剑法双修,如今步入元婴境大圆周满剑修,正准备冲击化神境。 忽接到八千岁传讯。 太子即将临朝,朝中格局将逢大变,速归洛都,做为八千岁世子的吴知天尽知古夏王朝一切秘密。 百余年前。 吴知天爷爷的爷爷辈时,诸皇子为争帝位大乱,数位皇子间明争暗斗,祸起萧墙,最后吴元宗祖辈一支夺皇位登基,吴知天爷爷的爷爷辈原为皇长子,被封为世袭八千岁。 古夏王朝传到吴元宗这辈上,只有二位皇子。 吴元宗和大明王之间和睦相处,一文一武,吴元宗在朝内主政,大明王在金门关掌兵。 太子吴知民战战兢兢熬了二十余年太子,终于涅磐升天,要登位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朝中格局颇为微妙,太子正在朝堂上逐步培养亲信,面临最大问题,便是统兵权。 大明王外控金门关百万精兵,内掌王朝中最神秘的皇家卫队金鹰卫,握有一切生杀大权,即便是废帝另立,也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关系到皇位安危,太子和大明王之间,注定一方只能臣服另一方。 大明王以武修晋破问天神君,寿元悠长,熬死太子吴知民只是时辰问题,皇权争斗,仿如冥冥注定。 八千岁身为皇族,任兵部尚书,是王朝中唯一可以节制大明王的强者。 吴知天被匆忙召回洛都,心知肚明,定是太子有意染指兵权,和八千王之间有了某种默契交易。 太华派一直和大明王交好,在修真界风光也比风雷剑宗高,如今有必要打压一下,给太华派提个醒,认清形势,正要寻找理由时,卓瑞云主动送来一个大枕头,请他出手撑腰摘花。 吴知天立刻不顾皇族身份,出现在蝴蝶园外。 在他眼中,苏子昂一名接近凝元中期修士、就是一枚烂杏,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若非在奕王和小明王面前,伸出小指头全力一戳,也灭杀对方。 因此,他很狂妄,挥乾坤剑随意一拍,意图将水箭术击散。 刹那间。 苏子昂身上气息一变,从一只小白兔变成一头狼,再变成一头大老虎,一束水箭疯癫扑来,凶煞暴戾,猝然临身。 乾坤大杀戮术,需要一往无前的凌厉霸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无上杀意,一剑斩出,绝杀八方,最忌一鼓而竭。 吴知天一时大意,发现苏子昂身上气息异变,立刻重凝杀气,已晚了一拍。 咔嚓! 水箭术和剑光悍然相撞,水箭术粉碎四散,分成数束,一束水箭乘着剑光一晃之际,“唰”的透过剑光,击向吴知天脸面。 吴知天身随念动,向后一闪,一片剑山也随之后移,数根黑发从一片剑山中轻轻飘落,落在灰色地面上,发黑地黄,分外显眼。 “吴道友,承让。”在吴知天一闪时,苏子昂一拱手,说完向后退去,身体如风中残枝,摇摇晃晃。 二百四十三节 古夏太子 众人目光都在追逐灿烂剑山,只有金依蕙看到苏子昂面色如纸,她上前一步,低声道:“苏师弟?” “师姐助我。”苏子昂声音细若蚊蚋,伸臂直接搂住金依蕙纤腰,金依蕙浑身一颤,立刻查觉到苏子昂浑身冰冷,她环臂一托,架住苏子昂,问:“你没事?” “没事。”苏子昂脸色煞白,借着金依蕙手臂托力,尽力站直身体,他知道自己眼下一举一动,尽在别人眼底。 一直默不出声的小明王身影一闪,横在场中,伸手一招,指间多了几根黑发,道:“很好,很好,双方平手,皆大欢喜。” “好,好,打来打去多没意思,不如由本王摆宴,今晚在四春坊小聚如何?”奕王也走出来,开始和稀泥。 文阳郡主不服,厉声娇叱:“他耍诈,他靠药丸提升功力,我要和他再比一次。” “文阳妹妹,身为郡主要文静高贵,身为女子要矜持自重,不要喊打喊杀。”小明王口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文阳别闹,看来老七是蹩着劲儿要和我干一场。”吴知天慢慢走过来,气息肃杀,盯着小明王,冷然道:“吴知天想讨教一下大罗玄功,敢否?” “来啊。”小明王一声答应,浑身金芒四射,屹立天地,一股高山仰止的巍峨气息横空出世,一瞬间,他就是一座需要众生仰望的金山。 “两位哥哥不打。”文阳郡主立刻站在两人中间,出声阻拦,她向远处马车上的琼阳郡主召手,叫道:“姐姐快来拉住七哥。” 琼阳公主不为所动,只是摇摇手,却并不动手,好似司空见惯。 “老七和老九别闹,人家太华派的人都走了。”奕王忽然说道,两人抬头一看,只见太华派诸人已退进蝴蝶园,门外只留下楚天和武六七。 “太华派弟子楚天见过奕王殿下。”楚天上前施礼,道:“本派水真人有令,在洛都不得与诸位王爷争执,若有违反,以门规处置,她眼下正在园中处置苏师弟。” “哈哈,太华派所有人真有趣。”小明王哈哈一笑,道:“麻烦楚道友转告水真人,本族老九一向牛皮哄哄,目空一切,他和苏子昂间这次比试切磋,和身份无关。” “诺。”楚天和武六七相互对视一眼,一起道:“我二人这便进园禀报水真人。”说完,拱手施礼,转身进园。 “哼,一唱一合,微末伎俩。”吴知天白了小明王和奕王一眼,一甩袖,拉着文阳郡主登车而去。 蝴蝶园前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小明王和奕王两人,沉默一会,小明王忽然道:“三哥,老九气势汹汹而来,最后铩羽而归,回府后会不会和某人苦诉?” “绝不会,他反尔会装成若无其事,这次多半只是老七个人率性而为。”奕王摇摇头,道:“若他背后真有人指使,那可非古夏众生之福,一个不好,本朝怕是要风雨四起。” “伯父目前身体健硕,仍是一言九鼎,且太子哥雍容大度,性情素来随和。”小明王面色迟疑,道:“事情不会那么严重吧。” “老七千万记住,太子是臣,天子是君,自古君臣有别,想法绝然不同。”奕王的话莫明其妙,别有深意,他望着小明王,忽然一笑问道:“太华派四名女弟子英姿飒爽,妩媚妖娆,你最看好那一位?” “三哥你呢?”小明王反问。 奕王笑道:“那位卓道友言词好生犀利,几句话挤兑的九弟下不来台。” 他目光一扫,呵呵笑道:“你急火火把我拉到蝴蝶园前,可别告诉我只为替太华派中人站台,是不是看上那位姑娘了?” “隔墙有耳,回府说吧。”小明王一笑,拉起奕王向四驷王青马车奔去...... 蝴蝶园内,乱成一团。 “师尊,你那翠竹丸是不是炼错了?”青瑶轻声埋怨:“你看子昂哥哥脸色这么苍白?” “恩。”水鸾子面色疑惑,她又给苏子昂摸摸脉,略一凝神,将一丝精元之气传过去,道:“翠竹丸为师从没用过,确实不知药效如何,不过子昂只是身体虚弱,以他体质,过几个时辰自然没事。” 苏子昂得水鸾子一口精元之力相助,气海中顿时盈盈,起身道:“多劳师尊费心,我没事了,回去歇一会便好。” “子昂。”水鸾子身为化神真君,慧眼如炬,温和询问:“你是否习有某种异术,可一时令法力暴涨?” “禀师尊,弟子在无间海时,曾遇到一个异人......”水鸾子在苏子昂心中如亲如母,他绝不会隐瞒半句,便将天机秀士的事如实相告,最后说:“师尊,这个天机老头儿性情古怪,在授术之时,便要弟子立誓不得将天机术传给他人。” “无妨,本派不禁止弟子修练他派功法,只要不是万神谷一派拘魂害人的邪术即可。”水鸾子微微一笑,道:“天机术颇为古怪,施术者一击后顿如废人,而元婴修士大多有些保命手段,这一招等于生死术,不得轻易施出。” 她美目顾盼,笑说:“不过若是有今天这种机会,倒是可以使出来唬唬人。” “师尊,不是有些符术也可以暂时加持功力嘛?”青瑶询问。 水鸾子道:“符术只可加持一个阶层的灵力,且状态极不稳定,而千机术可加三个阶层以上,一招祭出,生死之别。” “原来这样。”青瑶嘻嘻一笑,杏眸望着苏子昂似笑非笑,苏子昂忽然一阵肉痛,他知道青瑶师妹又打自己主意了。 翌日。 京兆府中,许雅之令捕快通知苏子昂和楚天,今日上午去东府觐见太子。 从在天牢中见到苏子青后。 苏子昂对许雅之迅速有所了解,刚正不阿,不以出身取人,王侯子弟中一股清流,至今未娶。 苏子青还曾说过,许雅之曾想尽办法替她寻找郑氏,却一直未果。 所有的事,令两人心理上迅速接近。 “觐见太子?”苏子昂一愣,在京兆府任捕快时间虽不长,但却明白,整个古夏王朝时时刻刻都在等级制度监督下运转。 古夏王朝虽不提倡繁文缛节,但等级森严,若无特殊情况,以苏子昂和楚天这等七品武散官,平时根本没机会觐见太子。 许雅之见到二人后,淡淡一笑,道:“走吧,太子要询问胡人案子。” 数日不见,整个洛都变干净了。 街街巷巷,家家户户,打扫的干干净净,主要街道全用黄土铺垫,楼阁铺面一一洗刷干净,柱架牌匾都用朱砂重新描绘过,城内警戒严密。除了金吾卫将士外,还出现一大批黑衣玄甲将士。 整个洛都好似要过年一般。 太子府位于洛都东北方向砾源街,刚进入砾源街口,便看到有金吾卫将士在路口设卡检查,越向里走,戒备越严,京兆府和金吾卫平时接触颇多,在车边捕快亮出凭证后,一路通行无阻。 太子府外围明显有高明阵法禁制存在,门口持械守卫的金吾卫将士基本全是八级武士,许雅之轻声道:“本朝云氏一族是阵法大家,这禁制大阵便是云氏手笔。 “旗扬茶馆的云先生是阵法大家?”苏子昂以前一直认为云先生只是一名普通王侯之后。 许雅之道:“正是,古夏王朝江山是打下来的,本朝开国八大家族,当年各有各的门道,只不过千百年来,天下一直太平无事,后人弟子贪求安勉,不思武事而已。” 太子府门到了,有捕快上前和守门金吾卫将士交涉。 许雅之又道:“原太子妃是云叔叔的女儿,她和当今太子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极好,可惜英年早逝,如今太子妃一直空缺,也是本朝日后最大变数。” “许大人,太子府没有自己的府兵嘛?”楚天忽然问道。 “本朝对王侯各府的私人府兵有严格控制,太子府外由金吾卫,内由金鹰卫交替保护。” 一名金吾卫将军模样的人大步上前,拱手道:“太子召各位大人德阳殿前等侯。” “哦。”许雅之应了一声,脸色一变,微不可查,随后道:“烦王将军头前带路。” 天高云淡,秋风习习。 德阳殿中树木绿黄斑驳,秋意萧瑟,阳光从碧空抛洒下来,地面上一片光亮,殿中石阶上站了两名红袍官儿,一个矮胖老头儿正是户部邱尚书,还有礼部林尚书。 “邱尚书好,林尚书好。”许雅之上前打个招呼。 邱尚书和林尚书连忙还礼,两人均是一脸笑意,看看苏子昂和楚天道:“一起前来觐见太子?” “正是,太子点名召见的。”许雅之低声询问:“谁在殿中说话?” “周天师在殿内讲述养生经。”林尚书微微一笑,拉着许雅之走开两步,忽附耳轻轻说了两句话,苏子昂耳目灵敏,隐隐听到八千王世子和金鹰卫几句话,只听许雅之惊诧询问:“这么快,这么急?” “老房子着火,等不得了。”林尚书又低声说道...... 两盏茶后。 一名年老公公出殿宣道:“太子宣几位大人进殿觐见。” 二百四十四节 真仙 德阳殿中,光线充足。 太子吴知民身穿镗金龙袍,气息淡然,雍容华贵,下首两侧坐了二个人。 一名是长生门周天师,满名红光,仙风道骨,一名是八千王世子吴知天,今天穿一身乳白色绸袍长袍,头扎方巾,气息收敛,似是一名儒学士子。 “几名大人,把各自奏事捡重要的说说。”吴知民声音温和,却透出一股无名威严。 “禀太子殿下,棉衣和木炭米粮已然悉数备齐,若现在起运,月余后,便可到达金门关。”户部邱尚书上前拱手禀报,随后又说了具体详情, 吴知民略略点头,说:“知道了,尽早起运,军粮片刻也不能耽搁。” “禀太子殿下,域外邦国纷纷遣使发来驿报,使团十日内均可到达洛都。”礼部林尚书上前拱手禀报。 “诏告洛都内,各部、司、府准备迎接各国客人,不得出现任何纰漏。”吴知民又嘱咐几句细节,回头对许雅之道:“京兆府特别要注意各国使团人员安全。” “诺,下官领命。”许雅之拱手领命。 邱尚书说的金门关大军消耗数字,苏子昂一跳,开口便是几千万两银子,几百万石米粮,光运粮的人员和马匹也有数十万,一支庞大军队真是一个无底洞啊。 “禀太子殿下,这两位便是主办拳头帮的苏子昂和楚天。”许雅之上前略一施礼,然后回头道:“两位将此案前后经过向太子殿下禀告明白。” 从京兆府起步后,苏子昂一直在酝酿和案件有关的词语,他上前一步,三言二语将与拳头帮有关的经过大约讲述一遍。 许雅之曾郑重提醒。 在吴知民面前只说证据充足,有绝对把握的话,个人推测和无证据的话一句也不能说。 吴知民询问:“这个拳头帮在洛都杀人放火,只为求财?” “眼下掌握证据确实如此。”苏子昂简单答道。 吴知民扭头,忽然向吴知天询问:“老九,你对这胡人案子感兴趣不?” “回太子殿下,此案太多曲折,破了最多拿几个胡贼,臣弟想率金吾卫出京先将万妖谷剿了,再把三妙宗灭了,最后把统万城再挑了......”吴知天从苏子昂和楚天进殿后,一直视若无物,眼下却目空一切,侃侃而谈,口气大的吓死人。 万妖谷和万神谷是同一所在,谷中修士自称万神谷,谷外修士全根据喜好,由着性子喊,在古夏朝堂上,统称万妖谷。 苏子昂心中嘲笑不已。 万妖谷和统万城均是大名鼎鼎的不归王化之地,特别是统万城,更是凶名赫赫,三妙宗虽不知是个什么所在,但能与万神谷和统万城齐名,想来绝非善地。 “吴世子,这三处均是有地利可倚仗的凶地,可不是那般好剿灭的,特别是统万城地处河汉沼泽深处,据说还有种种异术和神兽护城......”周天师似是好意劝告。 吴知天手一摆,意气风发,豪气冲天,说:“不惧,风雷宗两位宗主已参悟问天境,以本宗之力加上有金吾卫大军相助,扫荡群丑只是挥手间的事。” 周天师脸色一变,拱手道:“恭喜恭喜,原来贵宗连增两名问天神君,怪不得世子殿下有此底气。” “风雷剑宗两名宗主已晋阶问天神君。”苏子昂心中一凛。 一名化神中期修士已能凝地成寸,一步数里,举手抬足,拔山举鼎,若是一名问天神君,岂非能搬山移海,令风云变色。 何况,还是二名问天剑修。 吴知民对问天神君或剑修显然不已为意,向许雅之说:“拳头帮胡人若只求财,倒算不得什么大案,便由京兆府接着查,若有困难,再交由金吾卫或金鹰卫接手。” “太子殿下放心,臣一定督促京兆府上下侦破此案。” “我九弟刚从风雷山学艺归来,已命他任金吾卫中任个普通将军职,京兆府中捕快们若遇到什么悍匪,可报请金吾卫出面抓捕。” “臣遵命。”许雅之态度恭敬。 “老五,这又不是朝堂之上,别这么正经,你看九弟一直将我当成哥哥待,我可不想真成为孤家寡人。”吴知民态度温和,露齿一笑。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许雅之恭敬神色一线不变,道:“臣造退。” 吴知民看着许雅之退出德阳殿,目光闪烁,似一口深不测的古潭,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他略略闭上眼,淡淡的说:“九弟抓紧时辰多办正事,你眼下需要用成绩说话,不然朝中御史们怕又要不依不饶。” “臣弟若需动用金吾卫大军,找谁处置?” “我随后下诏,令金吾卫左右大将军协助你破案,出了洛都,你有便宜行事之权。” “诺。”吴知天面色一喜,站起身来,出殿而去。 “便宜行事”四个字代表的权力可大可小,出了洛都,吴知天便等于金吾卫大军的统帅,可自行决断一切。 有数万装备精良的金吾卫大军压阵,加上风雷剑一众剑修出手,在两名问天剑修庇佑下,吴知天自信可以扫荡古夏王朝中一切宗门,便是太华派也不在话下。 德阳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太子吴知民半倚在椅子上,闭着眼似在小寐,半盏后,他睁下眼,道:“周天师,咱一起去花园看看吧。” “贫道遵命。”周天师连忙站了起来。 太子府花园外金吾卫三步一哨,五步一卡,人人神色噤若寒蝉。 这是一处禁地,园外阳光灿烂,园内阴气四溢。 十余年前,太子妃意外香消玉殒,太子府中便传下一条严令,靠近花园院墙十步者死! 十余年间,花园内阴气越来越重,隐隐有一股血煞之气冲天而起,传闻洛都中曾有数名风水相士对太子府指指点点,但随后立刻神秘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吴知民和周天师宛如两名从塞外归来的游人,一路面无表情的进入花园内,园内荒草窜天而立,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太子殿下,云妃娘娘的族传噬血咒阵法震古烁今,贫道佩服。”周天师四下略一眺望,出声恭维。 “云妃一生最大心愿便是见本王君临天下,却死不暝目,她才背叛云氏族规,用噬血咒阵法留住魂魄不散,只想见本王登基后才肯转世轮回。”吴知民一进入花园,立刻神态大变,象一个普通中年人般喃喃自语,他叹息着说:“近三十年太子,战战兢兢,无日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味只有云妃才知......” “唉,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太子殿下对云妃娘娘的情义,天下又有谁人知呢?”周天师神色松懈,也好似一名普通老者般劝慰:“天见可怜,太子在半年内必能重见云妃真容。” 一个黑色铁亭在花园中孤立,十分诡异。 铁亭四周土地一片黑色,寸草不生,就好似大火过后,一截烧焦的顽石般矗立在那里,孤立无邻,了无生气。 一丝丝阴煞气息从黑色地面不停冒出,形成一个幽黑光罩,罩住黑色小亭,光罩和秋阳光线不停撞击,似寒冰遇到烙铁般,发出一片片轻微滋、滋声,消散于秋风中。 “如能让本王重见云妃玉颜,本王登基后必封长生门为本朝第一道门,受万民膜拜,永承香火。”吴知民开口明誓。 “贫道祝太子殿下早登大位,享寿千年,这一小根龙须算做贺礼,算长生门一点心意。”周天师摸出一个玉盒,递给吴知民,道:“太子殿下不要打开玉盒,龙须乃仙家之物,仙气足以毁坏云妃娘娘布下的噬血咒阵法。” 吴知民面色一变,先将玉盒接过握在手中,问:“天师居然有此仙物,长生门不亏为千年巨派,比太华派和风雷剑宗强百倍。” “本门底蕴岂是太华派和风雷剑宗可以比拟的,他们是一群只懂打打杀杀,炫耀武力的武夫而已。”周天师上前一步,低声说:“太子殿下,实不相瞒,本门中有真仙坐镇,大回魂术和龙须正是由真仙所授。” 他继续说道:“太华派和风雷剑宗的修士再怎么强,也是人,但本门却是一位实实在在的真仙。” “龙须?” “真仙?” 吴知民看看手中玉盒,脸色敬畏,道:“周天师可介绍真仙和小王见个面?” “太子殿子,贫道可做不了真仙的主,不过在适当时机,愿将太子殿下的意思向真仙禀告。”周天师不置可否,而是话峰一转,说:“眼下咱先去看看云妃状况,为最后做准备。” 吴知民伸出双手,高举过肩,目光狂热,瞬间从一名无上君王变成一名神秘巫士,口中颂出一阵阵古老而玄奥的咒语。 “轰隆”一声。 黑色铁亭爆发出一阵黑色光芒,然后缓缓移开,地面现出一个幽深洞口,这是土木机关之术,已非阵法幻术。 一股冰凉阴气从洞口倏地扑出。 周天师抢上一步,身上红光璀璨一闪,扑上来的阴气如冰雪融,花离枝,一瞬间消失不见,他轻车熟路缓步拾级而下。 吴知民摸了摸袖中玉盒,满怀希望的跟下洞去...... 二百四十五节 星沙阵 回京兆府的路上,许雅之一脸凝重,若有所思,进京兆府中后,将苏子昂叫到一间内室。 “拳头帮案有几成把握能破?” “眼下即将万朝来邦,洛都内外戒备森严,若我是拳头帮的人,肯定要躲起来,但他们一定还出现的,洛都中一定有他们不能放弃的目地。”苏子昂口气坚定,道:“眼下他们已经失去胡姬酒肆的掩护,只要再有一二个失误,就会露出他们真正目地。” “那就好。”许雅之略一沉吟,道:“子昂,万朝来邦过后,太子即将登基,登基前后朝中可能要掀起滔天巨浪,要不你先回太华山修道,待朝事稳定后再来洛都。” 苏子昂心中一暖,也许有姐姐苏子青的感情因素,他对许雅之印象瞬间由一名严肃上官变成一名和蔼可亲的兄长。 “许大人,我乃奉师命在洛都揖拿弥勒佛,没抓到他以前,不会离开洛都。”苏子昂笑道:“何况我留在京兆府中也能替你跑个腿,办点实事。” “听奕王殿下说,你在蝴蝶园外曾和八千王世子动过手,折了他的面子。”许雅之温和一笑,道:“今日在太子府中,我看他对你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此事以后只怕难已善了。” “唉,许大人,这怨结的莫名其妙。”苏子昂回想一下和吴知天结怨经过,大摇其头。 “你们这次侦破拳头帮有功,近日朝廷必有封赏。”许雅之笑道:“我知道你无意仕途,但有一件事说与你知道。” “许大人请说。” “太子登基后,太华派和风雷剑宗之间必有一场争斗。”许雅之进一步解释,道:“当今陛下只有兄弟二人,兄弟间不分彼此,由大明王主持朝内处一切兵权,而太子登基,必自掌兵权。” 他看看苏子昂,道:“八千王一直节制兵部,也是朝中唯一有资格和大明王抗衡的人,太华派做为大明王在修真界的连盟,必然受到打压。” “大明王会怎样应对此事?” “这个可说不好,史上历代不少新君上位前后都要掀起滔天血浪,这不是个人间的恩恩怨怨,而是权力斗争,无可避免。” “既然这样,我还是留在洛都吧,最少我可以给太华派当个前沿斥喉,还能给派中报个信。”苏子昂想了想,道:“许大人放心,以本派掌教真人修为,太子便算君临天下,也不敢过份逼迫。” 许雅之不解,道:“为何?” “问天神君是不死的,天下人,包括帝王人君绝不会去招惹一名问天神君。”苏子昂略做解释,道:“问天神君越凡入圣,能以念化物,瞬间遁移。” “是嘛?”许雅之笑了起来,忽然问:“我眼下若想修道,还能来得及么?” “可以啊,只是男子二十四以后,气血稍衰,练的慢些,但若悟性高些,有大量灵石供着,晋破元婴境还是没问题的。”苏子昂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便问:“许大人今天说本朝开国八骑各家都有各家的绝活,不知许府是?” “本族精通射术,有一柄族传宝弓,架在祖堂之***后人祭拜。”许雅之面色忽然一凝,道:“你方才话中有漏洞,若太华派和风雷剑宗发生冲突,问天神君当然没危险,你呢?” “许大人明见。”苏子昂一脸无奈,道:“我只能努力提升修为。” “当今陛下眼下尚未彻底退位,一切还不会发生巨变。”许雅之道:“行动起来,一切抓紧时辰,包括当拳头帮中人也要尽早全抓起来。” “嘿嘿,有件事需求许大人帮忙?”苏子昂狡黠一笑。 许雅之道:“先说来听听是何事?” “我想请许大人出面,向云先生求一套阵法,一套能困住元婴境修士的阵法......” “这个不难,云许两氏数百世交。”许雅之一口应承。 蝴蝶园中。 “风雷剑宗两位宗主一起晋破问天境?”水鸾子美目中含着惊诧。 “禀师尊,弟子亲耳听八千王世子吴知天说的。”苏子昂略一停顿,又道:“而且弟子认为,许大人之言完全正确,风雷剑宗在不久将来必会向本派挑战。” “风雷剑宗要挑战本派?”水鸾子翠眉微皱,伸指一掠秀发,美目中寒芒一闪,说:“不怕他们,不论在朝堂和修真界,万变不离其宗,一切均是先用嘴巴说,不行再用拳头打。” 她抬头掠了一眼身边奉茶的李明娟,道:“做为修士,提升实力最重要,从北斗阁上阳榜中选一个人物练剑去。” “我选丁离,他遁术独特,二来此人是北斗阁排名第一的赏金杀手,只要在阴榜上放出合适悬赏,他必出手。”苏子昂笑道。 丁离,元婴中期修士,一柄乌金灵灵剑下品灵器,遁法出神入化,只杀贪官恶霸,所得赏金据说大部分接济穷人。 苏子昂伪装成一名无恶不作的恶霸,第三天晚上便在洛都城外淳化县一处宅院中等到丁离。 一袭罩面黑衣,剑光一闪,无声无息中,已将苏子昂和金依蕙两人全身罩定。 “哗啦”一声。 一头天熊术影在半空中凝聚,反身一抱,“嚓”一声,以背脊接下丁离必杀一剑。 “修士?”丁离声音干枯沙哑,不带丝毫情绪,问:“你俩设局套我丁某人?” “不是我俩。”苏子昂笑道:“太华派八大弟子前来斩妖除魔,听说丁道友你遁术独特,先拿你练剑,说出点有用的消息或交出宝物,便放你一马。” “哗”一声。 翻天砚灵光蔼蔼,浩然光明,将整个宅院照的亮如白昼,李明娟和卓一燕、青瑶闪出,堵住丁离的去路。 “还有三人,一起出来吧。”丁离不动声色,冷然道:“太华派家大业大,又是法宝又是阵法,但没用,一样拿不住我丁某人。” “丁道友,你若是化神真君,说出此话,苏某也许当真。”苏子昂一声冷笑,道:“而眼下,施出你的神通来陪我们练剑吧。” “一群耍嘴把式的小辈,看剑!” 浮云移,月光闪,乌啼现。 丁离遁术神出鬼没,若有一片阴影存在,他便能借影遁形,所幸翻天砚灵光熠熠照耀之下,一切纤毫毕现。 只是,他不是化神真君,没有移遁之能,举手投足,便是一群凝元境弟子也能找到踪迹。 五行剑阵,一碰既走,灿烂剑光,不停追逐丁离。 嗖! 丁离身形诡异一闪,已遁出数丈以外,只见四周宅院已经消失,天地一片星辰,了无一物。 “阵法困我?好卑鄙。”丁离一声咒骂,身后剑光灿烂,慢慢追逐过来...... “众弟子听好,元婴境和化神境修士不论遁法多快,多么诡异,仍是会受人物自身重力影响,比如他要向左闪,肩头,膝盖等部位都会有先兆,注意观察体会。” “你感觉对方快,是因为你修为差,跟不上对方速度而已,等修为提升时,自然便能看得见,眼下主要练观察经验。” “注意,他左肩向左后方向一塌,这是要向左后方向遁身......” 水鸾子声音清脆,源源不断,在每一名弟子脑海中泛出,指点弟子们捕捉丁离遁法规律,磨练丰富每一名弟子的战斗经验。 “元婴境修士有驱物之能,器分法器、灵器、道器三种,一般修士拥有一件中品灵器便可行走江湖。” “丁离掌中乌啼剑属于下品灵器,修为元婴境后期,但一招不慎,被你们用阵法围攻,便无路可逃,这说明什么?” 云先生的阵法叫阴阳星沙阵。 首重防御和禁锢,白天阵中黄沙千里,夜间阵中星辰满天,若不通阵法之人闯进阵中,若有异宝护身或识得阵法,只有蛮力破阵。 上方有翻天砚熠熠放光,四周阵法围困,丁离象一头孤狼,登天无路,遁地无门。 一个时辰后。 丁离左肩一动,苏子昂在近处看的分明,立刻大叫:“他想拼命了,注意!” 一粒猩红药丸在丁离掌中出现,一口吞下后,丁离全身骨节猛然啪啪作响,身上修为气息一路攀升。 冲破元婴巅峰,直奔化神境。 “哞......” 一道佛吼声从丁离口中蓦然喷出,声如天籁,至阳至正。 太华派弟子们猝不及防,一时惊慌失措,阴阳星沙阵法被佛音一喷,登时左右摇曳,似在破裂。 “嘘。”一道轻嘘声在八名弟子灵念中响起,如一股醒神檀香味,将众弟子从慌乱中唤醒,阴阳阵法也登时凝结如幕,坚如沙石。 “无耻啊,你们太华派中人太无耻,八人围殴,阵法迷困,阵外还有一名化神真君坐镇。”丁离气的大嚷大叫,手中乌啼剑更加疯狂,五行剑阵铿锵运转,又将他紧紧围住。 半个时辰后。 丁离手一翻,掌心现出一块玉石碑。 一股苍凉和沧桑气息从玉石碑上散发,他正欲掐诀施术,一只素手虚影从星沙阵外飞来,一把向玉碑抓去。 丁离右手乌啼剑一挥,右腿膝盖一扭,想一闪遁走,素手凌空一抓,一道巨力铺天盖地狠狠镇压,将玉石碑一把掠走。 “不陪你们玩了,太欺负人了。”丁离猛然向后一纵,跃出五行剑阵的攻击,将乌啼剑“咣啷”一声扔在地上,然后一把摘去头上罩面黑纱,露出一名黑衫秀士,竟似一名读书士子。 “丁道友这算投降了?”苏子昂一挥雪宸剑,一股水箭将乌啼剑卷走。 丁离昂然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丁某人计不如人,是杀是斩悉听尊便。”他一腔不服,故意将“计”字咬的特别清楚。 “丁道友,你屡次在洛都犯下命案。”苏子昂清清楚楚的说道:“在下乃京兆府捕快苏子昂,今天不论用计还是力擒都数应当,只因听闻你小有侠名,才没斩杀你立功。” 丁离问:“你想怎地?” “古夏王朝自有律法惩奸除恶,不得动用私刑杀戮人命,以后丁道友不许在洛都出现。”苏子昂说着向星沙阵外躬身道:“请师尊赐还丁道友的玉碑,撤了阴阳星沙阵。” 玉碑应声从阵外“嗖”的飞来,停在丁离身前上下悬浮,星沙阵缓缓消失,星空和楼阁慢慢现出原形。 丁离默默收回玉碑,又召回乌啼剑,忽然道:“丁某人知道一件事,或许苏道友感兴趣。” “丁道友且说。” “在下知道五财童子的真实身份......” 二百四十六节 六亲相疑 众人当天从淳化县返回蝴蝶园,园内参天古树上叶片半黄半绿,秋色潋滟。 园中来了一大一小两名女客人,知夏和龙小丫。 “苏子昂,快看,小哑巴又来找你了?”武六七一指知夏,嘿嘿而笑。 “武师哥,你会不会说话啊?”青瑶面色不悦,嗔道:“谁愿意自己是哑巴呢?” “呵呵......”武六七可以和苏子昂胡说八道,可不敢对青瑶言行不恭,立刻呵呵两声,远远躲开。 “青瑶姐姐......”龙小丫碧眸闪烁,挥舞着一双白嫩嫩小手向青瑶扑去。 “咦,小丫,我来洛都数十天了,你才想起来看我?”青瑶一把抱起龙小丫,捏着她婴儿肥的小圆脸询问。 龙小丫碧眸光采一闪,皱着小鼻子,道:“青瑶姐姐,有个坏和尚一直打我主意,我娘将我禁足府中,今儿趁我娘睡着了,我才跑出来找你玩。” “谁敢欺负你,姐姐替你揍扁他。”青瑶笑嘻嘻画了一张大饼,然后说:“我现收一位师妹,年岁和你相仿,一会叫她来陪你玩。” “好啊,她叫什么名字?” “林珂儿。” 时间不长,沉寂多日的蝴蝶园中人声喧哗,人影晃动。 楚天和武六七到灶间指挥厨娘升火做饭,火气腾腾,青瑶领着龙小丫和林珂儿在园中追来逐去,笑声喧天。 小山上,黄花梨树下。 知夏身穿淡绿裙襦,梳个流苏髻,鬓插一支空心凤雀钗,娇俏可爱。 她骑在苏子昂后背,扯着对方耳朵在黄花梨树不停绕圈,骑大马是两人传统保留节目,心照不宣,乐此不彼。 “十多天才想起来看我,天天都忙些啥?”苏子昂掌心多出一串蓝色手链,璀璨如玉,蓝光幽幽,时时释放出一丝丝冰冷气息,说:“让亲一下,手链便给你。” 知夏从背后径直一伸臂,向蓝色手链抓去。 苏子昂右手向前一伸,将手链挂在指尖晃了两圈,嬉皮笑脸,说:“这可是狐族宝贝,想要的话,让哥哥亲一下才行。” 话音刚落,感觉右耳垂温腻一热,却是知夏伸贝齿一叨,咬住苏子昂右耳用力一咬,一阵刺痛倏地传来。 “哎呀,你属狗的啊?又咬我。”苏子昂吃痛,回掌向知夏头顶一拍。 知夏双腿夹紧苏子昂腰部,双掌一架一封,手指一勾,已将蓝色手链从苏子昂指尖摘去,一个纵身跃开。 苏子昂心中一动,脚下使出九宫遁术,伸掌向知夏一抓。 知夏右掌并指如斧,斜斜向上一斫,向苏子昂手腕斩去,苏子昂一上步,单掌伸势下滑,又向知夏右掌腕部擒去。 两人不施道法,掌风呼呼,在黄花梨树下,数尺之间,斗在一起。 苏子昂并不擅长拳脚功夫,只感觉知夏一掌一指,简明扼要,招招抢在自己掌势前,数息内,腰上脖颈各吃一掌,好在知夏均是掌力一触既收,并不击实。 数息后。 “啪”一声,知夏又是一掌轻轻击在苏子昂小腹上,掌力柔和。 苏子昂和身一扑,拼着吃一掌,猛然使出佛门妙善三劫式,腰身一盘,双腿一下绞住知夏柳腰,正欲发力。 知夏俏面通红,柳腰任由苏子昂绞住,凤眸一凝,怒气勃发,一张嘴向苏子面迎面咬来。 “不咬,不咬。”苏子昂双腿松开知夏柳腰,一纵跃开,双手乱晃,叫道:“别咬人,别咬人,你又不是真的小狗。” 随后,他手一挥,从乾坤袋中展开一张西域毛毯,铺在黄花梨树下,道:“歇歇吧,我承认你比我厉害,我承认你比我厉害一百倍......” 知夏嫣然一笑,脸色缓和,坐下来摸出蓝色手链端详一番,抓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道:“你晋破元婴境后,金鹰卫有一种秘术可以通过灵识交流说话。” “真的嘛?我师尊就会这本事。”苏子昂想了想,道:“听金师姐说,元婴境只能靠参悟,要斩除心魔,我不知能否顺利斩除心魔,突破元婴境。” 知夏看了苏子昂一眼,写道:“这手链真是狐族之物嘛,我以前也从未见过。” “那当然,世上大概只此一条,我设计帮于正水找回婆娘,他偷偷送给我的,这事可不能让青瑶师妹知道,不然非得闹翻天。” “你那些师姐师妹没有这手链?”知夏抖抖蓝色手链,凤眸中笑意晏晏。 “没有,这是唯一的。” 知夏长长睫毛一颤,将蓝色手链放在掌中把玩一会,写道:“听小明王说,你和八千王世子交过手?” “算不上交手,只是互换一招,吴知天道法胜我百倍,若真正面对敌,我只多敌他二招。”苏子昂实话实说。 “剑修原本注重杀戮,这样也好,让他知你道法远逊于他,才不会记恨你。”知夏睫毛一挑,又写道:“此人素来目无余子,狂妄无边,若你势力不如他,而道法和他一般无二时,他必然放不过你。” “我感觉到了,第二天在太子府又遇到他,他连看我一眼都没看,确实目无余子。”苏子昂又将太子府经过大略一讲。 知夏急速写道:“你说吴知天被太子封为金吾卫将军?” “是的,你们金鹰卫不是消息灵通嘛?” “金鹰卫可不敢监视太子府的事,太子如下密旨,旨意不通过中书省,金鹰卫短时间不会知道。”知夏随后写道:“如太子确任吴知天为金吾卫将军,说明他在为登基后自掌兵权做准备,太华派早晚必受太子力量的排挤。” “许大人也这么说过。”苏子昂道。 “这是金鹰卫炼丹师炼制的无名灵丹,药力比常见的补天丹效果尚强上数分,可助你进入凝元境大圆满。”知夏递出一个玉盒,写道:“无论朝堂或修真界,素来全是先用嘴巴说,然后伸拳头打。” “我师尊也说过这话。”苏子昂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玉盒,道:“不要担心,管他什么风雷剑宗还是什么太子势力,想欺负咱都不行。” “你要保护我?”一抹陀红倏地飞上知夏俏面,她在地上写道:“武六七方才说我是一名哑巴,你不嫌弃?” 从不嫌弃,说要亲亲你,那是情由心起,欲从情生。”苏子昂心中一动,方才武六七说话时声音低,且距离远,知夏竟听的一清二楚,金鹰卫秘术果然非同一般,他一脸嬉笑,道:“话都说到这份上,真不让哥哥亲一下?” 知夏一愣,粉面倏地绯红,眸中似要滴出水来,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阵喊声从山下传上来: “子昂哥哥吃饭了,吃饭了。”两人闻声顿时跳起来,林间秋风呼啸,呼喊声和风声混合,在山林间隐隐飘荡:“吃饭了、吃饭了......” “饭熟了,咱下去一起吃饭,饭前让哥亲一个行不?”苏子昂收起毛毯,又换上一付嬉皮笑脸,知夏低头一笑,倏地骑上苏子昂后背,扭着少年耳朵向山下走去。 林间崎岖,山路颠簸。 苏子昂不时躲闪着头顶垂下来的树枝,背部肌肉随着躲闪动作不停扭动,双手紧紧拢住知夏双腿。 知夏攀住苏子昂脖颈,心中涟漪万千,自己从小衣食无忧,除了对父亲心存敬畏以外,对普通男子从来不屑一顾,可为何对这名无权无势的少年恋恋不舍,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心地善良?心中一边想着,一边伸出纤掌轻轻摩挲苏子昂眼眉唇间。 苏子昂心中一荡,触境生情,忽然想起在碧水大江岸边荒山上时,于婉也是一般无二的伏在背后,和自己亲密绻缱,山势越走越低,心情一时情欲炽热,一时旖旎万千...... 在苏子昂背知夏下山时。 洛都城外,平阳县北一座小山上。 史金贵将苏妙月按在一块山石上,剥下一半中裤,露出半段玉 臀,狠狠的撞击着...... 苏妙月伏在山石上,象一只小兽般皱着眉头,似痛苦,又似享受,长发在风中摇曳,不时发出一声声模糊不清的哼叫。 半盏茶后,史金贵心满意足的站立身体,将苏妙月拽了起来。 “满意嘛?” “只要公子满意,妾身便满意。”苏妙月温柔回答。 史金贵道:“妙月,以后咱俩修的道要改一改。” “修的道要改了改”苏妙月一时没听明白,询问:“公子想怎么改?” “以前主修杀戮和霸占。” 苏妙月整理好衣袍,询问:“这和以前有何不同嘛?” “当然不同。”史金贵一指山下一所大院,恶狠狠的说:“以前本公子心中迷惑,只懂奉令行事,处处需要仰人鼻息,眼下则不同,本公子明白过来,要自己单干,从杀戮中霸占一切。” 苏妙月问:“公子何故如此?” “苏子昂是本公子死敌,他有太华派支持,获得修炼资源比我强大,性情阴险狡诈,可以调动朝廷之力助拳,若被他先一步参悟元婴境,我爹的仇别想报了。”史金贵沉着脸,道:“思来想去,本公子只有一条比他有优势。” 苏妙月不解,问:“公子那一条比他有优势?” “太华派和朝廷虽对他有帮助,但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束缚和压制,而本公子则无所顾及,我的本钱就是自己强大,以杀戮霸占天下资源。”史金贵一阵狂笑,道:“这便是最近本公子新悟的道。” 苏妙月道:“义父令我等眼下蛰伏,以免被古夏的金吾卫或金鹰卫盯上,公子想要修练资源为何不和义父和三伯说说。” “哈哈,妙月有所不知,本公子最近悟道,悟透一个古夏文词。” “什么词?” “六亲相疑!” “六亲相疑?”苏妙月脸色迷惑,问:“这个词和公子有何关系?” 二百四十七节 化神之战 “这是我近来切身感受。”史金贵自嘲道:“本公子如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苏妙月询问:公子说甚?” “妙月你没发现,如今大伯和三伯都在躲着我?” “为甚躲你? “怕我索要修练资源。”史金贵解释道:“三伯一心想修道长生,大伯一心替齿火罗国卖命,他俩自顾不暇,岂能帮我?” “哦。”苏妙月应了一声,没在说话,显然默认史金贵所说的事实。 “我目前已无路可走。”史金贵面色狰狞,道:“那修是不断变强大,若我修为元婴,他们对我另眼相看,若我突破化神,他们则会仰望我。” 他抬着看看太阳,道:“差不多了,下山吧,一会去那个大宅院门前,咱俩装成一对落难夫妇,你先用姿色迷惑住护院家兵,让咱俩进入大院中见机行事。” 苏妙月脸色一红,道:“凭咱俩修为,直接杀进去不更爽快?” “那样动静太大,别外也不晓得宅院中是否有护院高手存在。”史金贵足踏山石,向下瞄了瞄,道:“在咱俩没有足够强大前,先玩阴的比较稳。” “好吧。”苏妙月略一沉吟,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向山下宅院奔去...... 大宅院主人蔡员外,正躺在房中木椅上烤着火,闭目养神,管家匆匆来报。 “员外,门外来了一对年轻夫妇,说是路遇山匪打劫,想在庄中求宿一夜,这是他们递上的酬金。”管家将一块黄色玉佩呈到蔡员外面前。 蔡员外眼晴一亮。 玉佩色泽均匀,晶莹剔透,竟是一块上好美玉,最少值几百两银子,这简单是在天上掉馅饼。 “这是财神爷登门了,快请进府中。”蔡员外摩挲着玉佩,双眼冒光,道:“我要亲自和这对夫妇谈谈,看他们身上还有其他好货没。” “是,员外。”管官退出房外。 史金贵和苏妙月在管官带领下,来到蔡员外房中。 蔡员外哈哈一笑,举着手中玉佩询问:“若还有这般好货,本员外愿收,绝不对亏待你俩。” “有。”史金贵手一翻,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块方形玉印,道:“在下夫妇蒙员外爷收留,不胜感激,只是这价钱只想和员外你一个人谈。” 蔡员外一看方形玉印,两眼登时笑成一条线,挥挥手,道:“都到院外侯着,喊你们再进来。” “是,员外。”管官和丫环们立刻一起退出院外...... 半盏茶后。 史金贵从房中走过,附身在管家面前低声道:“员外有吩咐,请府中护院教头来房中看看宝贝,记住,只准他一个人进房间。” “好了,我去喊张教头来。”管家立刻屁颠屁颠向前院跑去。 史金贵握握拳,低声道:“古夏人都他娘的这么傻,比本公子想的要傻多了,那狡诈的苏小畜生是古夏人嘛?” 张教头四十来岁,听到员外召唤,匆匆赶到蔡员外房间,只见蔡员外躺在木椅上闭目养神,一名身材蔓妙女子正凝目望着他,女子娴雅柔和,却是位少见的美人儿。 “员外爷,喊我来看啥宝贝?”张教头喊了一声,身后忽然有人欺近身来。 一阵刺痛从肋下突然传来,他低头一看,一只乌铁手臂深深插进肋下,一抓一拧,将他的心肝抓碎。 史金贵犹如一头恶狼,将张教头提起来,噗嗵一声扔进里屋,擦净手臂,出了房门对管家笑道:“这位老伯,员外看中在下的宝贝了,再去唤两名家兵进屋帮着拿宝贝吧。” 管家一听员外有令,不疑有他,匆匆向外院跑去...... 蝴蝶园中吃饭一切按老规矩。 李明娟一个人在翠竹轩内陪水鸾子进餐,太华派小字辈在大厅围坐一堂,各取所食,知夏初次和众人团聚,显的手足无措。 青瑶在表演戏法。 一只精致木雕飞燕在她一双纤手中神出鬼没,任龙小丫和林柯儿怎么猜,也猜不出木燕在那只手掌中,表演的正是苏子昂学自燕千户的戏法。 龙小丫个头小,腹中却似无底洞,一边和青瑶玩游戏,一边伸出白嫩嫩小手,把一根根大骨头不停塞进嘴中,吃的满嘴流油。 一个时辰后。 暮色苍茫,知夏独自匆匆离去,龙小丫便嚷着青瑶和苏子昂送她回家。 三人出了蝴蝶园,向阁老巷绕去,走到小木桥上。 桥下水声潺潺,缓缓流淌,霞光映在水面上,一晃一晃。 “子昂哥哥,青瑶姐姐,就送到这儿吧,我回家了。”龙小丫挥舞着小胖手,碧瞳在夜色下幽幽放光,诡谲万分。 青瑶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明日再来找姐姐玩。” 一股冷风顺着河水逆流而上,咆哮如雷,扑面而来。 “不好。”苏子昂的心从出了蝴蝶园,一直悬着,猛见冷风怪异,心中一凛,掐诀一指,一股水箭术飞出。 一片暗红光芒掩在霞光中飞出,煞气如海,迎头向龙小丫罩去。 “嘭”一声。 一束粗大而晶莹水箭猛然冲出来,抢先一步,在半空中和暗红光芒相撞。 龙小丫一声惊叫,手足无措,一条青绫席地卷来,似神龙一闪,抢先一步将龙小丫提走。 “小辈多事。”一名僧人从暮色中现身,宝相庄严,手拎一个古朴鱼篓,冷冷看着苏子昂和青瑶,合什道:“阿弥陀佛,两位少侠休阻老僧降妖。” “老和尚闪闪,休拦着本少侠打秃驴。”苏子昂嘿嘿一笑,掌中祭出雪宸剑,将龙小丫提到身后。 “老僧九婴超度尔等小辈。”九婴僧人脸色狰狞,单掌一立,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尊黑色古佛。 古佛一掌,向苏子昂和青瑶隔空拍来。 三人间相距数丈距离,一股浩瀚如山的压力倏地压来,竟是化神真君的气息。 苏子昂想也不想,反身将青瑶和龙小丫一把抱在怀中,刹那间施出天熊罡甲。 嗡! 一头上古天熊虚影在夜色中飞出,环抱三人,以背脊和击来的漫天掌影撞击。 “咔嚓”一声,三人脚下小桥被大力一击,一瞬间粉碎。 三人“噗嗵”一声跌进河水中,一时不见踪影,九婴僧人一愣,一飘身,蹿到桥边向下查看。 一道剑光从桥下灿烂飞起,剑气轰鸣,刃火炎炎,带着一股一去不回的决绝,当头猛劈九婴僧人。 苏子昂以剑为刀,借天地灵气,施出自己千锤百炼的苏氏一刀,一声狂吼:“青瑶快跑。” 这一剑似飞蛾投火,全身洞开。 九婴僧人一愣。 苏子昂跌下桥前明明是一名凝元境修士,可剑光一起,修为瞬间攀升元婴境后期,旋展武士剑法,只一剑,杀气漫天,遍体生寒。 一只巨大佛掌从半空中飞出,迎着雪宸剑狠狠一击,“嘭”一声,苏子昂倒飞出去,一驻剑,站在桥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九婴僧人。 “子昂哥哥,你......”青瑶从桥下掠出,一声惊诧。 “嗖”一声。 一道白色剑芒从暮色中闪现,风雷滚滚,斩破虚空,一路飞沙走石,直斩九婴僧人。 九婴僧人脸色大变,一掐诀,身后那尊黑色古佛双掌环抱,一道道玄奥符纹在古佛掌间腾起,幻化成一个圆型黑盾,迎着斩来的白色剑芒一架。 “轰隆”一声。 圆型黑盾粉碎,九婴僧人身躯一震,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白色剑芒一个盘旋,光影散尽,幻成一名美貌如花般的白袍女道。 “水鸾子。”九婴僧人呸的吐出一口血,口气不善。 蝴蝶园中数道剑光飞起,疾射而来。 正是李明娟从后面御剑追来,落地后立刻站在水鸾子身边。 “万神谷三大杰出青年弟子九婴僧?今日你就留在洛都吧。”水鸾子素水剑擎天而立,眸蕴冰火,一名如玉女道须臾变身至尊女神,剑尖如矛,直刺九婴僧人。 “锵”一声凤鸣。 一只冰凤从虚空中飞出,凤喙如勾,一闪向九婴眉心啄去,一杀双击,显然见苏子昂和青瑶受伤,水鸾子已动杀心。 “吾为圣佛,天下云定!”九婴僧人大声颂唱,面色狰狞,僧袍中罡气鼓荡,背后巨佛虚影符纹闪烁,伸出双掌向素水剑合什一夹。 随合他单臂一斩,大喝:“九婴噬魂,杀!” 一条黄色口袋倏地飞上半空。 袋口一倾。 一阵黑风忽地倾袋而出,四周光线一暗,立如万马齐喑,无限寂黑,九个骨白如玉的婴儿骷髅头在寂黑中浮现,各自一张嘴,向冰凤咬去。 轰然二声巨响中,四周沙走石飞。 古佛双掌恰恰抵住素水剑凌空一击,九婴骷髅头与冰凤狠狠一击,两件道器倒飞而去。 九婴僧人面色苍白,刚略有得色的脸上又瞬间大变。 一刹那间,断桥前风云突变。 一枚翻天砚兜头砸下,数枚五枚石子破空袭目,一条青绫如青蟒扫地缠足。 居中一柄怪刀迎面斩来。 刃口火光炎炎,刀后一名白袍女道全身洞开,只攻不守,一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九个玉婴骷髅头一声厉啸,盘旋飞来,在九婴僧人四周团团一围,化成一枚骨盾向外一架。 “咔嚓”一阵响。 翻天砚和五彩石子倒崩而回,留寒刀凌空一击,狠狠砍在骨盾上。 嚓”一声,骨盾顿时崩飞一角骨头,呜咽一散,幻化成八个玉婴骷髅头在天空飞舞。 若在平时。 秀水四花便是合力一击,在九婴僧人面前也如撼山石,无半分取胜机会,但在水鸾子全力一击之下,这块山石硬生生被击下一块来。 “啊,我的法器......”九婴僧人一声惨叫,半空中“嘭”一声巨响,黑烟阵阵,如一道狼烟划过天空,竟不掩藏气息,径直御空远遁而去。 “追嘛,师尊?”青瑶叫道,随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嚷:“龙小丫呢?”抬头四下眺望,桥下空空荡荡,不见龙小丫身影。 二百四十八节 龙母 “龙小丫没事,先将子昂抬回蝴蝶园。”水鸾子四下略一张望,低声下令。 苏子昂驻着雪宸剑,静静站在桥头,一动不动,说:“青瑶师妹,将九婴骨盾残角捡起来,以后也许有用。” “恩。”青瑶眼尖,在地上略略一找,将九婴僧人法器残角捡起来,刚想说话,却见苏子昂身影一晃,“咕咚”一声,翻身跌倒。 他施出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后,体内灵力灯干油枯,一直强撑着,此时见九婴僧人退走,心念一宽,再也支撑不住。 “子昂哥哥?” “苏师弟?” 金依蕙一时情急,也顾不得避嫌,一把背起苏子昂,向蝴蝶园内疾冲而去。 “师尊,子昂哥哥他怎么了?”青瑶莫明其妙,方才见苏子昂剑劈九婴僧人,一招间两人平分秋色,只是自己没来得及夸他而已。 水鸾子一步遁出,已从原地消失。 李明娟忽然叹道:“苏师弟以凝元境修为硬抗化神修士一击,虽剑走偏峰,但也称得上天下无双。” “哎呀,我知道了。”青瑶一声惊叫,一个御风术向蝴蝶园内掠出,刚一落地,又是一个一鹤排云术,冲天而起...... 众人一走,小桥边安静下来,月色寂静,水流潺潺。 小桥北,一座洞府中。 几个夜明珠悬浮在洞府半空,个个珠子茶杯大小,璀璨放光,渺渺烟云在洞府内氤氤缭绕。 龙小丫正伏在一名宫装女子怀中哭泣。 宫装女子天庭隆起,高山仰止,唇鼻如刀削般孤高,双眸碧绿,且略略突出,面相尽显乾坤在握的无上气势。 她伸出一只透明玉掌,轻轻伏在龙小丫额头,龙小丫一日来经历所有景象一一在氤氲烟气中浮现...... 最后在小桥边,一片暗红光芒倏地凌空罩来。 光景一晃,龙小丫跌进水沟。 苏子昂的脸清楚浮出,将龙小丫一把掩于身底,随后只见一股强悍气息在苏子昂身上浮出,他挺剑飞出。 随后,青瑶挥舞青绫相续跃出水沟,水沟上方的天空,光影缤纷,各种术法轰然争峰...... “一介人修,竟敢打丫丫主意,本尊必将你剥皮噬魂,永世不得轮回。”宫装女子眸中杀机森森,问:“丫丫,保护你的人族男子叫甚?” “苏子昂。”龙小丫小脸上泪痕未干,说:“他是青瑶姐姐的师兄,以前还曾在京兆府抱过我,对我可好了,他眼下怎么样了?” “受伤颇重,一时未死。”宫装女子略一掐诀,肃声答道。 “娘能治好子昂哥哥的伤嘛?”龙小丫爬起来,扭动小短腿向洞府外奔去,叫道:“我去看看子昂哥哥,他是为保护我受伤的。” “丫丫回来。”宫装女子碧眸一凝,洞府内气波扭动,任龙小丫小手如何划拉府门,却如撼巨石。 “娘,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救子昂哥哥。”龙小云声音尖锐,碧瞳内浮起一丝怒意,大叫:“你天天长睡不醒,没人陪我玩,陪我说话,只有子昂哥哥和青瑶姐姐才肯陪我......” “哼,竟敢向娘发脾气?”宫装女子一声喝斥,洞府内登时余音渺渺,波纹荡起圈圈涟漪。 龙小丫耿着小脖子,一脸大写不服。 “你不服?”宫装女子神情嗔怒,她眉眼忽然一动,道:“天道无亲,因果循环,这个苏子昂此时突然出现,必有缘由。” “娘,你说啥?” “让娘且先算算。”宫装女子掐指计算良久,忽地手掌摊开,一粒葡萄大小的珍珠在掌心幻化凝聚,递给龙小丫。 “娘,这是啥?” “这是给苏子昂疗伤用的,你明日送给他。” 龙小丫碧眸眨动,问:“那个坏和尚呢,会不会出来害我?” “他被那个白袍女道打伤,明日肯定是不敢来了。”宫装女子说道...... 蝴蝶园中。 苏子昂睁开眼时,只见房中光线充足,竟是正午。 凝聚灵念一试,下气海和中气海中全部空空荡荡,一丝灵力也凝聚不起来,浑身酸痛,不仅低声嘀咕:“我睡了一晚上?” 门帘一挑。 青瑶和金依蕙走进房间,和苏子昂略一对视,青瑶立刻咯咯欢笑,叫道:“勇猛的大师兄醒来了,我去禀报师尊。”说完跑出房外。 苏子昂一用力,坐起身来,道:“金师姐来了。” “嗯。”金依蕙跨上一步,伸掌一按苏子昂肩头,说:“别动,昨晚真有点险。” 苏子昂心头一暖,明白金依蕙说的有点险是什么意思,便道:“那僧人修为化神,法宝又无比厉害,只有那二式能抗两息功夫,若师尊不至,我和青瑶多半不幸,龙小丫呢?” “子昂哥哥,我在这儿。”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伸过来,龙小丫伸出胖胖小嫩手,道:“子昂哥哥刚醒来便问我安危,我记住你了。” 忽然,她的小耳朵挑了挑,道:“有个穿红袍的人来了,我有些怕他,回头再来找哥哥玩。”说着,她扭动小短腿,飞快跨出房去。 “哒哒,哒哒......”门帘一挑,竟是许雅之和楚天以及武六七走近房中。 苏子昂忙道:“苏子昂见过许大人。” “不必多礼。”许雅之一摆手,回头道:“今早到京兆府升堂,正要寻你有事,从楚天处得知你受伤,便赶过来看看。” “可是京兆府中有要事发生?” “是的,太子以监国名义,给京兆府派了一名巡察史和两名武都头,说是万邦来朝期间,来协助京兆府内外事务。” “派来一名巡察史和两名武都头?”苏子昂略一沉吟,小心翼翼的询问:“那岂不是变相收拢权力?” “多半如此。”许雅之淡淡一笑,道:“普天之下,皆是皇土,太子殿下要收拢权力,也无可厚非,只是这药下的太猛,只怕会闹出一些动静。” 苏子昂心头忧虑,刚抓到拳头帮中人的尾巴,甚至看到弥勒佛的影子,若被别人半空接去案子,只怕以后行事诸多不便。 “两名武都头是什么背景?” “是兄弟俩,由兵部推荐的,一个叫斗金,一个叫斗银,多半是八千王的人。” “八千王的人。”苏子昂登时想起牛气冲天的吴知天,一着急,便直接说道:“许大人,拳头帮案子绝不容他们接手,其主犯和我太华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不明拳头帮潜伏洛都最终目地,但一定所谋非小。” “只要本官在京兆尹位子上,这个可答应你。”许雅之又是淡淡一笑,问:“你受伤的事儿要不要向你姐说?” “我只是一时灵力枯萎,休息一天便没事,不必要她挂念。”苏子昂道。 “行,你安心静养,我在京兆府等你。”许雅之又略说二句话,便告辞回府。 金依蕙在许雅之现身时,便已离去,武六七和楚天连忙出门相送许雅之,房中登时只剩下苏子昂一个人。 时间不长,脚步声响。 龙小丫拉着青瑶冲进房中,她碧眸眨动,看看苏子昂和青瑶,笑道:“好险,好险,昨晚那个坏和尚真坏,多亏子昂哥哥和青瑶姐姐保护我。” “那当然,有机灵的青瑶姐姐和勇敢的子昂哥哥保护你,不怕那臭和尚。”青瑶嘻嘻哈哈,捏着龙小丫小肥脸,没个正形。 “这珍珠送给子昂哥哥疗伤吧。”龙小丫将小脸从青瑶指间挣脱,小手一张,掌心多出一颗大珍珠,珍珠外表光泽熠熠泛光,洋溢着一股神秘力量,道:“这是我娘的一点心意。” “这珍珠可以疗伤?”青瑶一伸手,抢先将珍珠接到手中,一边端详,一边说:“好啊,龙小丫,你只送子昂哥哥珍珠,那我的珍珠呢?” “我娘没送珍珠给青瑶姐姐。”龙小丫一愣,小脸上一片无辜。 “那不行,我不愿意,我昨晚也保护你了,有好处凭啥没我的份?”青瑶不依不饶。 龙小丫小脸一片绯红,迟疑片刻才说:“我小时捡到一颗小珠子,这个可以送给青瑶姐姐。” 龙小丫递出的第二颗珍珠略小些,光泽略差,青瑶放在掌中一对比,道:“不行,我要大个的。” “大个的经我娘施过法术,说是能治伤的。” “不行,这大珍珠我先留着玩二天,再给子昂哥哥吧。”青瑶见奇心喜,捏着大个珍珠在掌手不停把玩。 “青瑶姐姐,我变个戏法给你看。”龙小丫伸出小手,道:“珍珠给我,我给你变出一对一模一样的来。” “嘻嘻,看你这小家伙莫非能变出花来?“青瑶将两颗珍珠抛给龙小丫。 龙小丫接过珍珠,忽地伸出小指一咬,从小指上挤出两滴鲜血,抹在两颗珍珠上,放在掌中团团一滚,一抬手,将沾血的大珍珠塞进苏子昂口中。 “你这是?”苏子昂浑身无力,珍珠入口,立刻象一颗火珠般滚进腹中。 龙小丫又奔到青瑶面前,将另一颗珍珠向青瑶嘴中一塞,叫道:“这个给青瑶姐姐。” “这是大珠子?”青瑶一伸手,刚想接过珍珠查看,却被龙小丫一把将珍珠送给嘴中,直接滑进腹中。 苏子昂在旁边一愣,以青瑶修为,龙小丫随意一塞,竟没能避开? 二百四十九节 领悟 一股赤滔从青瑶腹中腾地升起。 气海内仿佛注入一盆热油,迅速钻入全身百骸游走,浑身皮肤寸寸暴痛,仿佛随时就要爆炸。 刹那间。 赤滔又将青瑶全身精血吸走,变成一股巨大饥饿感,似要吞噬一切,破坏一切...... “小混蛋,你给我吃的什么?”她抬头一看,对自己宠溺有加,言听计从的苏子昂双眸碧绿,正一脸狰狞的盯着她,仿佛她是一盆大肉块,惶恐之下,她拼命大叫:“师尊。” 房中白影一闪。 水鸾子看了两人一眼,伸指抓过青瑶手腕略一切脉,脸色一片古怪,玉指一点,阴阳鲤画轴须臾间从天而降。 一片灵光蔼蔼一闪,铺天盖地,将苏子昂和青瑶卷入画中。 随后,水鸾子玉指轮飞,漫天法诀挥舞着氤氲灵力向画轴打去。 苏子昂眼前一亮。 四周一片汪洋碧水间,碧波万里,不见边际,一股力量正在全身百骸游走,肆无忌惮,凶残暴戾。 他不禁仰天长啸,一拳向碧水狠狠击去,“嘭”一声,碧波飞溅。 体内的磅礴力量源源不断涌来,一道道洪荒沧桑、睥睨四海的记忆从力量中浸透而来,古老永恒,没有任何生命,有的只是岁月流失,光阴更迭...... “啊......” “嘭......” 狂吼声中,苏子昂拳打脚踢,连续击出数百下,四周碧波翻飞,水意惊舞,体内肆无忌惮到处游走的洪荒力量仿佛找到一个泄口,缓缓一颤,从四肢百骸徐徐退向气海。 “青瑶、子昂,用尽全力击打身边碧波,不停的打,随意的打,缓缓体味体内力量波动......” 水鸾子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温和而不容置疑,道:“这是你二人一场大机缘,凝聚心神,吸纳这股力量。” “嘭......” 苏子昂拳打脚踢,又连续向碧波击出数百记不同招式,气海中磅礴的力量轰然一动,如一缕沸水,由臂经指,随着灵念向碧波击出...... 不知过了多久。 水鸾子的声音又从天而降:“注意,阴阳双鲤出现了,试着引导体内力量与它对抗。” “一切有为师在,不要怕!” “静心体味灵力的种种变化。”工业 哗啦! 碧波一分,一只巨大鱼头从碧波中探出来,庞大无比,浪花四溅中,看不清多底有多大,只见一片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噬来。 苏子昂一惊,全身运力,飞速向后急退,身后鱼头一晃,沉入水中,在碧波中时隐时现向苏子昂急追。 一头有小山大小的鲤鱼追击,巨大恐惧笼罩之下,苏子昂灵念纯净如一,一心遁逃,体内那股磅礴力量随着灵念的纯净,一点一点徐徐聚拢凝固...... 许久许久以后。 一道水幕在碧波上卷起,晶莹剔透,其坚如金,和追逐来的大鱼头猛然一撞,“嘭”一声,水幕竟将大鱼头击了回去。 这是苏子昂在长期和阴阳鲤追逐下,慢慢悟出的力量运用。 “道分阴阳,一动一静,动极生静,静极生动。”水鸾子的声音又一次降临,如天籁之音,道:“武士修练肉体之力,要求以动入静,修士则反之,以念力取胜,其实二者万法同宗,法门不同而已。” 苏子昂心有所悟。 这种感悟,在墨庄和史金贵拼命时便略有体会。 未交手时,心中各种杂念横生,恐惧、愤恨、焦急......待交手后,特别一见血,心念专一,千万念头聚于一点,只求将史金贵击杀。 “呼”一声。 一束粗大水箭在苏子昂掌指间凝聚,向追来的大鱼头击去,轰然声中,水花飞溅,庞大鱼头略一停滞,沉入水中。 随后,大鲤鱼愤怒了。 一跃出水,身躯有小船大小,浑身金光灿烂,桀骜不驯,一口向苏子昂径直噬来。 苏子昂灵念一颤,知道眼下还不能力敌,扭头便逃,一路掠过碧波向远处急遁,一抬头时,他发现,自己似能看的更远。 “师尊,我好似看的更远了,非常远。”苏子昂欢喜大叫。 水鸾子道:“这是力量在改变,你目前未能参破元婴境,一境之隔,天地之别,诸般法门妙术都不能施展,等你将体内力量降服后,可尝试晋破元婴境。” 又过了许久。 体内力量似乎无穷无尽,在不断的博斗中,苏子昂已然能和大鲤鱼隐隐对抗,有攻有守。 远方一条白线匹练般飞来。 只见碧波飞扬,青瑶站在一条大鱼头上斩波掠来,笑声如铃铛般清脆,又骄傲又顽皮。 “子昂哥哥,快学着我,这游戏真好玩。” 苏子昂一看,一条青绫从大鲤鱼的鼻孔中穿出,大鲤鱼变成一头大青牛,青绫便是牛缰绳,青瑶站在鱼头上笑靥如花,洋洋自得。 “子昂所得龙血之力比青瑶精纯,先且不要浪费,好好练习,青瑶你去别去玩耍。”水鸾子命令道。 青瑶咯咯大笑,大叫:“龙小丫这个小混蛋太偏心,竟将大珍珠给子昂哥哥吃了,看我出去不收拾她。”娇笑声中,她一提青凌,白袍胜雪,在一片碧水中凌波而去。 “龙血?”苏子昂一愣,龙小丫白白嫩嫩的小脸在眼前闪过,他灵念一闪,单掌一立,将面前一大片碧波凝成一面水幕,将撞来的大鱼头撞回。 “你俩的这次机缘绝不可向外人说出,包括秀水峰同门,切记切记,否则一个不慎,你俩将陷入危险境地。”水鸾子声音中透出冷静,徐徐道:“若本座所料不错,龙小丫乃龙族神灵,一滴龙之血,胜过世上任何灵丹。” “师尊,那我出去向龙小丫再求几滴血,给你延年益寿,给师姐她们增长功力。”青瑶的声音遥遥传出。 “不可贪心,龙族乃上界仙灵,此事可遇不可求。”水鸾子解释道:“龙小丫不见了,她眼下年幼,想来不会运用诸般龙族神通,但她娘亲乃是真龙,若触及其逆鳞,可不好收拾。” “嘻嘻,画轴里面太闷,请师尊先放我出去。”青瑶垦求道。 “真龙显形之事若在修真界传出,必将引起天下注目,各路力量蜂拥太华山,便是掌教真人也不易替你俩遮掩。”水鸾子不理青瑶垦求,而是告诫说:“切记此事不可露出一丝口风,这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青瑶不信,笑道:”师尊莫要威言恫吓。“ “一滴龙血虽不能逆天改命,但绝对是逆天灵材,便是问天神君也会心动,事关你俩小命,切记切记。”水鸾子又一次慎重告诫。 “啊,我可不想让别人把我吃了。”青瑶大叫。 水鸾子道:“不想别人吃你只有一条路,便是自身强大,从今日起你不能贪玩,老实参悟元婴境。” “师尊,我大约知道心魔是甚。”苏子昂忽然插话,说道:“待我将修为稳固一下,便择地冲击元婴境。” “哦,你竟能猜出自己心魔?“水鸾子声音略变,但她素知这名徒儿办事有根有底,绝不会妄言,也不询问因果,而是说:”这有几粒益气灵丸,你俩服下后便在鲤鱼头上打坐养气,稳固修为......?” “诺,弟子遵命。”苏子昂肃声应答。 洛都以北,长生观中。 道观占地面积数亩大小,前后七八进院子。 院中建有一座座丹房,丹房中不时冒出一股股热气,一团团丹药香味在长生观上空盘旋,香飘数里。 一座丹房中,灵气缭绕。 长生门周天师仰卧沉香木躺椅上,双眼微闭,手指在躺椅上有规律弹击,下身白袍处跪着一名身材曼妙女子,乌发颤抖,一上一下,正在用力吞吐。 “禀老神仙,客人已到。”一名女子在丹房外禀报。 “让他稍等。”周天师蓦然闭开眼,伸手扶摸胯下女子乌发,道:“玉蝶儿,你这吞阳功越来越娴熟,要不要让你献给当今陛下?” 玉蝶并未应答,而是乌发摇曳,左盘右旋...... 片刻后,周天师全身倏地一挺,喘出一口长气。 乌发女子一抬头,眸间一片春色,但从衣袍到脖颈,从下巴到脸颊无一不是曲线优美,极尽温婉之美,冰肌玉肤,泛出阵阵诱人光泽。 “徒儿一切听师尊吩咐。”玉蝶伸出一条腥红小舌,在玉唇贝齿间微微一扫,温婉笑说:“但徒儿更愿意待奉师尊。” “你两张小嘴一样的善解人意。”周天师嘿嘿一笑,伸手一捏玉蝶脸颊,玉蝶一歪头,将周天师手指含在嘴中轻轻吮吸,媚意迷离。 丹房中灵气一颤,微微荡起一圈圈波纹涟漪,周天师抬头一看,道:“你小师叔等不及了,催为师过去面谈,你且去准备一番,去给你小师叔奉上茶。” “诺,徒儿遵命。”玉蝶温婉一笑,起身袅袅走出。 周天师站起身来,一理身上白袍,瞬间神采奕奕,仙风道骨,他转身出了丹房,七拐八拐,步入一间静室中。 静室中,一名瘦削老者站起身来,蓦然正是弥勒佛。 “你来了。” “参见师兄。”弥勒佛略一施礼。 “呵呵,十余年未曾有人称我师兄了。”周天师一笑,话中意味略带感概,问道:“可是师门来人了?” 二百五十节 切磋 “国内来信,聚魂棺已下山,随使节团向洛都进发,不日即将到达。”弥勒佛略一停顿,道:“乌摩国师和尺素小师妹也来了。“ “乌摩国师也来洛都了?”周天师脸色微变,道:“十余年间,他一直陷身无间海地牢,这次见面,会不会埋怨咱们一直没有施救?” “我这次来长生观,就是来和师兄商量这事儿。”弥勒佛说道:“听闻国师双足已残,他赶来洛都,多半为两年事,一是唤醒潜伏在古夏王朝内部暗线,二是要向你观中真仙索要恢复肉身的材料?” “师弟聪明透顶,一言中的,但肉身恢复是问天境神通,和丹药无关,何况那真仙绝不会理会他一介人族国师。”周天师想了想,又道:“除了以上两事,乌摩国师肯定要询问刑天箭下落,你也要想好怎么回答。” “当年,我三人各自携一支刑天箭分开逃,二哥和国师先后被大明王抓获,我将刑天箭扔进万兽谷中,才摆脱金鹰卫逃身。”弥勒佛目光闪烁,说:“如此算来,眼下只有二哥那支刑天箭下落不明。” “你二哥有下落嘛?”周天师问。 “至今下落不明。”弥勒佛忽然道:“但据说有一名太华派弟子曾和二哥一起逃出无间海。” “太华派弟子叫何名字?” “苏子昂,如今在京兆府内当一名捕头。” “苏子昂,这人我曾见过,确实有些精明。”周天师笑道: “唉。”弥勒佛一声长叹,道:“何至精明,这小子要贴上毛,比猴都精。” “天下还有师弟佩服的修士?”周天师一脸诧异。 “师兄有所不知,老史家老四和老二道殒,全和这小子有关。”弥勒佛嘴削春秋,将无影寨前的事大略一讲,道:“眼下,他背后有太华二子坐镇,还有一名万神谷化神邪修暗中助他,咱派出抓他的人手屡屡死伤。” “便算有三名化神修士暗中助他。”周天师脸色疑惑,问:“但他一名凝元修士,真抓不住他?” “事实如此,这小子每次出门,手握灌灵防身法器,一步三回头,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弥勒佛一脸嘲讽,模仿了一下苏子昂的谨慎神态。 他略一停顿,道:“但他只是一只小蝼蚁,只要本帮大事一成,动动手指,便能碾死他。” “他一个凝元小修士确实微不足道,但刑天箭可是仙器,不能不查。”周天师眼珠一转,道:“做事要动动脑子,抓不着他本人,可从他身边人下手查起。” 弥勒佛哭笑不得,自已常训史金贵没脑子,如今轮到周天师来训自己。 但他仔细一想,周天师建议确有道理,灭不灭苏子昂无关紧要,找出刑天箭下落才是重中之重。 “那苏子昂的事儿,有劳大师兄多费神了。”弥勒佛换了一个话题,问:“听闻古夏王朝皇宫中有通往灵界路线图,师兄如今可有准信儿?” “呵呵,师弟一心问道长生,这灵界路线图确实存在,但仙途漫漫,路上充满黑飓风和雷电阻隔,非问天境大圆满不能强渡。” “有路就好,师兄不想长生嘛?” “当然想,但我生性懒惰,喜欢一边享受,一边修成大道,若能将古夏王朝握在手心,一切修练资源尽为我用,修练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祝师兄早成大道,那通往仙界的路线图,能不能给我来一份?” “行,回头我让玉蝶儿描摹一份,你下次来时给你。”周天师应道。 弥勒佛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开始怀疑周天师的诚意...... 蝴蝶园中。 苏子昂和青瑶在阴阳鲤画轴中修练三日,出了画轴后,一步直接跨入凝元大圆满境。 力量发生改变,认识方面也发生许多变化,对许多人,许多事的看法都发生改变,包括仇敌史金贵。 特别力量在短时间内猛然提升,这种变化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比如,原来。 金依蕙和卓一燕原本在苏子昂心中,高不可攀,可以倚靠,而如今则是一种平视心态。 据水鸾子指点,眼下只要闭关斩除心魔,随时均可晋阶元婴。 元婴境是一个崭新天地,御剑飞空,役使法宝,增长寿命,修习更多神通。 力量变强,所有事全好,只有一件事稍差强人意,就是对力量掌控尚不娴熟,常常碰烂桌椅等家具。 但眼下古夏王朝即将举办大朝会,万邦来朝之前,不便请假长期修练,为公为私,都要先替府尹许雅之跑腿儿。 京兆府中。 苏子昂一进府门,立刻感觉府中气氛大变。 田文林和许雅之任京兆尹时为了百姓方便,京兆府门口并无岗哨,现却有四名捕快在门两边挎刀值守,粗一看,八面威风。 四人一见苏子昂和楚天,齐刷刷,一个大弯腰,双手交叉胸前一拱手,行了一个大礼,大喝:“苏大人好,楚大人好。” “呵呵,万事从古,礼贵从宜。”楚天笑道。 苏子昂道:“楚师兄别掉书袋,你说的啥意思?” “这套礼节是模仿古礼治国,若放在深宫大院倒是适宜,因那闲人少,可京兆府又非刑部大堂,老百姓都随便能来告状,这么繁琐的礼节怕不能长久。”楚天略做解释。 苏子昂心中顿时雪明。 一定是巡察史新官上任三把火,在给京兆府中人摆规矩,施加压力,以使众人臣服。 “苏大人留步。”两人刚走到偏院门前,一声吆喝传来。 许久不见的李捕头大步而来,身后跟着两名青年男子,他抬手一指,道:“这两位是刚来府中的武都头,都姓霍。” 一府为官,不能缺少礼数。 苏子昂和楚天连忙回礼,却听李捕头口风一变,语气加重,道:“霍都头是兵部尚书推荐来的,和文成郡主是表亲。” “在下霍斗金,是文成郡主的表兄。”霍斗金是一名元婴武修,身上肌肉隆起,孔武有力,他指指身边另一名健硕男子,道:“这是在下弟弟霍斗银,八级武修,听闻二位大人乃太华派弟子,想向两位大人讨教一番拳脚功夫。” 霍斗金脸上是虽带着笑,故意将太华派三个字咬的极重,苏子昂和楚天莫明其妙,只得轻轻应了一个字:“哦?” 京兆府内原本略有派系,但不明显。 新巡察史和两名武都头一来,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那是讨教切磋,分明是跑马圈山,显摆实力。 “苏楚两位大人。”李捕头连连干笑,说:“大伙都是一家人,同在京兆府内供职,切磋一下,增加一份兄弟间感情如何?” 他看看霍氏兄弟,道:“既然都是自己人,一不要动刀动枪,二不要施展道法伤了和气,三不要惊了许大人和巡察史大人,只比拳脚功夫,如何?” 霍斗银蓦然跳出,一抱拳,道:“在下习练二龙宗蟒变九式,望苏道友或楚道友赐教?” 李捕头的一连串询问,口气不容置疑,而霍斗银更是直接一步跳出,口气咄咄逼人,步步进逼。 “和修士只比拳脚,这规矩可真新颖,分明想给太华派两位道爷挖坑跳。”苏子昂暗自腹诽不已,面色却十分谦虚,说:“在下修为浅薄,对力量掌控不稳,不敢在二位教头面前班门弄斧。” “哈哈.....”李捕头一阵干笑,目光中充满揄揶,道:“对力量的掌控,是需要长期练习,比如写字,一笔一划,谁都知道怎么写,但关健要长期练习,才能将力量熟悉掌握。” 他见苏子昂不动声色,双目平视,冷笑道:“苏大人身为太华派高徒,是不敢出手吧?” “李铺头错了,在下是怕拳脚无眼,伤了霍道友,文成郡主面上可不好看。”苏子昂口气针锋相对。 李捕头直感苏子昂怯阵,心中呸了一口,道:“不怕,文成郡主绝不知咱兄弟们间切磋。” “必须要比?” “苏道友,玩玩吧,我出手轻点便是。”霍斗银腾地纵跃而出,一晃拳头,筋骨间如炒豆般咔咔乱响,一股纯正血气之力扑面而来。 对方一纵一晃,苏子昂立刻判明。 不论从武力或战斗经验,霍斗银不如史金贵,只是武修重筋骨气血之力,短距离爆发力强,若不施展道法游斗,普通修士取胜机会不大。 “在下实战经验极少,霍道友手下留情。”苏子昂不停大皱眉头,但话中意思欲拒还迎,表明可以应战。 “呔!”霍斗银事先接到命令,狠狠打压苏子昂威风,他担心苏子昂反悔,弓步冲拳,一拳向苏子昂面门击来。 拳如流星,步出如风。 苏子昂挥拳一架,脚下使出九宫遁法一闪,使一个脱袍让位,闪开霍斗银一击,霍斗银一垫步,双拳连环如飞,一片拳头铺天盖地向苏子昂打来。 一步、二步、三步...... 苏子昂左躲右闪,中间臂背上吃了几拳,才险险闪开霍斗银连环攻击。 二百五十一节 武修秘籍 古夏王朝为确保洛都安全。 外有横山王统带崤山大营,城内有金吾卫,皇城内有千牛卫,和神秘莫测金鹰卫,京兆府捕快只负责维护治安。 京兆府捕快人数仅有千余名,但个个都在街头地面出没,堪称王朝耳目。 京兆尹经常换。 府中捕快却不大变动,李捕头已接到背后主人暗示,将京兆府中捕快们归拢指挥。 控制了京兆府捕快,城中百官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首先要打压对象便是苏子昂和楚天,不管有意无意,他们背后的太华派力量令人忌惮。 嘭! 苏子昂和霍斗银各中一拳。 霍斗银身上肌内一滑,将苏子昂拳力轻松滑开,苏子昂同时也中了一拳,他只得使出九宫遁步卸力,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苏兄承让。”霍斗银狂笑声中,猱身攻上,蟒变九式以拳势环环相扣而著称,前一拳尚在半途,后手拳便已跟上。 拳拳连环,一片拳影铺天盖地,将苏子昂全身笼罩。 苏子昂唯一应对办法,只能步步躲闪。 古夏修真界,专门练体武修宗派不少,各家修练法门不同,但最后目地要求一样。 肉体强悍,气血旺盛,攻击速度快。 若非苏子昂在无间海曾用淬髓汤伐髓换血,又得龙血增加力量,近距离博杀,便是施展道法,也不是霍斗银。 半盏茶时辰中。 苏子昂一直游走躲闪,而霍斗银哼哈大喝,拳脚如斧,不断追斫苏子昂...... 李捕头一脸冷笑。 霍斗金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楚天面上忧色越来越浓...... “苏道友别跑,吃我一拳。”霍斗银一拳向苏子昂击去,这一拳力道已比初始时慢了数分,弱了数分。 苏子昂不闪不躲,一拳回击。 “砰”一声。 两只拳头狠狠撞在一起,两人各自大退一步,这次竟平分秋色。 呔! 霍斗银脸色赤红,一声大吼,一拳向苏子昂面门击去,拳风凌厉,杀气腾腾。 苏子昂施展九宫遁术一闪,让开霍斗银前手拳,果然,霍斗银后手拳瞬间又击向苏子昂面门。 “夫借天地灵气,润五脏六腑......”苏子昂疾声颂咒,施出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中气海中灵力一动,如鲸吞水,一股磅礴力量随灵念游走周身。 霍斗银挥拳正欢。 眼前苏子昂气息大变,瞬间变成一尊杀神,如凶兽临世,睥睨四方,一拳击来。 霍斗银大骇,蟒变九式一动,想卸掉苏子昂拳力,但苏子昂的一拳之力磅礴如山,疾风暴雨。 嘭! 只一拳,将霍斗银击飞,在半空中手足挥舞。 “哎呀不好。”李捕头和霍斗金均是元婴武士,两人反应迅速,从左右飞身掠起一架,将霍斗银从半空中一把接住。 一股力量从霍斗银身上轰然撞来,狂暴凶戾。 李捕头和霍斗金手一麻,一把没捞住,霍斗银“噗嗵”一声跌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肋骨折了二根,一动也不能动。 “霍道友,承让!”苏子昂施出大借六道唯我独尊术后,胸口气息空空荡荡,但吸食龙血后,如今已能行动自如,他不敢停留,道:“楚师兄走吧,许大人还等着咱俩呢。” 楚天若有所思,上前一步执着苏子昂的手,传过一丝温暖灵力,道:“走。” 身后一片杂乱。 李捕头和霍斗金手忙脚乱的检查霍斗银伤势,喂食丹丸,询问伤情。 “苏师弟,没事吧?” “没事,修为刚进入大圆满巅峰,正好借他磨砺一下体内力量。” “那就好,方才最后那一拳真棒!” “没什么,只在一息间教他们怎么做人。”苏子昂淡淡一笑,心中有些愧疚,限于誓言,不能将大借六道唯我独尊术教给楚天。 许雅之见到苏子昂和楚天后,说了二件事。 一是在洛都城外县城中连出三起满门惨案,手法相似,尸首全集中在主人房间中堆放,所有财物尽失,最后一间墙壁上写着杀人者苏子昂。 二是宫中下诏,两日后,天子吴元宗要驾临长生观,要求京兆府派员清查路面,不得有失。 “这一定是史金贵干的,他在向我施加压力。”苏子昂对第一个案件评价道:“不过侧面能证明他眼下一定还隐身藏在洛都附近。” “这件案子由各县衙门和金吾卫先侦查,你和楚天先把陛下去长生观这事办好。”许雅之下令:“陛下出行时,自有千牛卫保护安全,但沿途路面诸事因由京兆府提前做好,不要让行人冲了圣驾......” “诺。”苏子昂躬身领命。 楚天忽然问:“许大人,按理说不应是长生观周天师去宫中觐见天子嘛?” 许雅之道:“据传闻长生观中有一位真仙存在,如今周天师观前比太子府还热闹,百官们都想向真仙讨粒仙丹长生呢。” “长生观中有真仙出现?”苏子昂心中一跳,连连闪过几个问号,但事关皇室秘闻,自然懂得不应多问。 蝴蝶园中,翠竹轩内。 “师尊。”苏子昂施礼道:“长生门中出现真仙?” “真仙?”水鸾子秀眉一挑。 “当今天子两日后驾临长生观,京兆府已接诏净街。”苏子昂左右看看,问:“青瑶师妹呢?” “青瑶和依蕙、一燕修为已至凝元境巅峰,只要斩除心魔,便能晋破元婴境,她们正在房中各自闭关参悟。”水鸾子和颜悦色,微微一笑。 苏子昂心生憧憬,他如今体内百骸灵力已达巅峰状态,随时可闭关斩除心魔,参悟元婴境,只可惜机缘不足。 “师尊,许大人说长生观的真仙曾赐给当今陛下一粒仙丹,比三元丹效果尚强数倍,能令普通人返老还童,白发变乌发......” “比三元丹还灵?”水鸾子美目圆瞪,道“市井传闻还是真有此事?” “真有此事,当今陛下已试过仙丹,因此才肯降尊去长生观拜见真仙,以求长生。” “真仙赐丹给予皇族,助其长生不老?”水鸾子秀眉微蹙,沉吟道:“天降异仙,事出反常,不妖其身,必妖其国。” “师尊说这真仙是妖?” “大道无情,仙凡有别,每一界面,每一种族均有不同天地法则,一位真仙不顾天地法则,降临凡人间发丹助人长生?难道这位真仙毫不利已,专门利人?”水鸾子一瞬间好似灵光大闪,连连摇头,道:“本座会将此事通报掌教真人,你安心做好京兆府交派任务。” “诺,弟子遵令。”苏子昂领命。 晚霞似火。 知夏一袭乳白色裙襦出现在苏子昂面前,嫣然一笑,霞光映衬下,雍容华贵。 秀水四花和武六七等人各在房中修练,内院中一片安静,数株古树上不时有枯叶飘下。 知夏四下顾盼,忽然抬手指指院外小山。 “今日风太大,土太暴,不上小山。”苏子昂嘿嘿一笑,拉起知夏纤手,道:“我知道,你又想偷偷骑大马......” 知夏面上倏地飞起一陀绯红,反手以两指之力狠狠一掐,苏子昂手背肌肉自然一弹,将知夏玉指弹开。 知夏凤眸中一片惊诧,上下打量苏子昂两眼,提笔写道:“修为巅峰大圆满?” “恩,多亏你的赠药,加上师尊日夜指点。”苏子昂撒了谎,水鸾子曾有严令,自己和青瑶身含龙血的秘密,连金依蕙也不允告知,他自然不会违背水鸾子之命。 知夏凤眸浮现一丝疑惑,显然对苏子昂修为暴涨感到不解。 苏子昂见状,呵呵一笑,一弯腰撩起长袍,道:“来吧,子昂大马开始启行,请知夏道友上马。” 这招百试不爽,不论知夏发甚小脾气,只要背在身上转上两步,颠上两颠,一切烟消云散,然后他开启念叨模式,将近日发生的事一一述说,击退九婴僧人,京兆府中的打败霍斗银...... “你将文成郡主表弟霍斗银打伤了?”一盏茶后,知夏好似心满意足,蹿下地来挥笔写道。 “文成郡主和吴知天身为皇族,自有一些骄傲本钱,他霍氏兄弟起什么哄?哥哥一息间教他们如何做人。”苏子昂嘿嘿一笑,大吹特吹。 “一息间做人?”知夏长长睫毛一颤,脸上顽皮笑容和青瑶一般无二,写道:“霍氏兄弟习艺的神蟒宗,那是本朝第一练体武士宗派,文成郡主性情刁蛮,从不吃亏,你需小心她报复。” “哥哥连拳头帮的化神女修都不惧,自不会惧她一名元婴女剑修。”苏子昂吹完牛,问:“你熟知文成郡主性情,和她熟么?” “熟,金鹰卫有一部分任务便是保护皇族中人。”知夏略一停顿,主动介绍道:“我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琼阳郡主安全。” “琼阳郡主?”苏子昂瞬间想起和小明王同来的黑纱罩体女子,道:“你以前不是保护无间海中的小祖宗嘛?” “任务调动。” “两位郡主何故以纱罩面?” “本朝皇族吴姓女子乃金枝玉叶,绝不可在普通男子面前暴露容貌,这是皇族惯例,也是皇族尊严。”知夏提笔解释。 苏子昂问:“那若被普通男子无意撞见呢?” 二百五十二节 面见真仙 知夏似笑非笑,凝望苏子昂脖子,写道:“将男子立刻斩首!” “哎哟,这是什么狗屁规矩?”苏子昂顿感脖后大冒冷风,道:“她们这是自抬身份,也叫故做玄虚。” “和你写字说话真累。”知夏避开上面话题,甩甩手碗,写道:“金鹰卫有一门秘术,可以灵识交谈,修习者必为元婴修为。” “你肯将金鹰卫秘术教给我?”苏子昂大喜,不待知夏回话,又说:“待我向许大人请个假,闭关参悟元婴境。” 在修真界。 各宗派的修练资源和法器虽重要,但功法秘籍才是立命基础,属于重中之重。 据苏子昂所知,太华派便分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三种。 外门弟子只是字面好听,就是派中杂役别称,跑腿干活出大力,进入筑基后,升为内门弟子,一般由凝元境弟子代师授业,待遇比外门弟子略高。 只有晋阶元婴。 根据弟子表现和性情,五峰首座才会选择收录为真传弟子,成为真传弟子,才有机会接触宗派核心功法,比如太华天人五诀。 苏子昂脸上笑容未退,更大惊喜接踵而来,因为他看到知夏掌上多出一本帛册。 “这不会是金鹰卫功法秘籍吧?” “金鹰卫至高武修秘籍,你且收好,绝不可外传,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哦,我看看。“苏子昂接过知夏手中秘籍看了几眼,顿时如痴如醉,再也不肯挪开眼晴。 帛册略新,上面有字有画。 字体纤秀,墨迹刚干,第一行字都精辟入微,每一幅画都是一名武士在纵跃起伏。 苏子昂近来实战颇多,对武修技法有所了解,帛册中文字和图画初看时,是一种领悟,再一揣摩,又生出一些变化。 依顺序再向下看,立刻体会到前面的领悟不够透彻,只得从头再看,一直如此反复。 看了片刻后。 苏子昂面色潮红,呼吸渐渐沉重,手足缓缓依着图画舞动起来。 耳朵一痛。 只见知夏提笔写道:“这套功法分天地玄黄四境,黄境对应修士凝元境,天境对应修士问天境,修练的关健,全在最后几页。” “哦,听闻妖修以天地玄黄分境,这功法不会来自妖族吧?” 啪! 脖颈一痛,知夏抽回手掌,写道:“这套功法据称传自上古天妖,最大特点是耗资源,需大量修炼资源才成。” “女大外向,咱俩将来一定要生个儿子,这帛册是你手写的吧?”苏子昂闻闻帛册上的墨香味,心中感动,将知夏圈在怀中,道:“金鹰卫若知此事,不会惩罚你嘛?” “不会,你看清最后修炼条件,武修初期容易,有刀便成,越向后练,消耗更多。” 帛册最后,写的分明。 修练此功法后,灵力一动,身体颜色会变成金银铜铁四色。 铁色对应黄境,也就是修士的凝元境,依此类推,金色对应天境,也就是修士的问天境。 关健在最后。 进入玄境,修练时,对饮食要求严格,要求内服汤,外搽体,还要定期做药水浴。 其中有一道食料名称,苏子昂一看便大皱眉头。 八阶玄龟妖丹做汤内服,龟血按配方制成汁搽体,龟壳等其他材料制成药水浴泡体。 以苏子昂眼下修为,想起应龟在无间海中的赫赫威势,一口将人吞噬的凶焰,仍不免心头惊悸。 其它材料看看名字,大部分在《六界异物录》上均有记载,少数几样不明所以,想来以水鸾子见识,也必然知其出处。 “这应龟只有无间海中方有,不可替换嘛?” “用其它寿命长,皮甲坚韧的妖兽顶替也可以,只是效果差些。” 想起无间海中经历,苏子昂恍然大悟。 “记得当年无间海中先去了一名小王爷,天天猎杀应龟熬淬髓汤喝,想来应是小明王,后期又去一名小祖宗,又熬制三清白玉汤喝。” 知夏凤眸闪烁,点点头。 “当年我在小灶中熬汤,一熬大半天,一天只睡几个时辰,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冯公公说了,只要熬错一锅汤,立刻扔进海中喂应龟。” 知夏一脸怜悯,伸掌拍拍苏子昂肩头表示理解。 “小灶中通风不好,每天我只能趴在地上给小灶扇风,熬的恼怒时,我就给汤中撒上一泡尿,给两人端上......” 啪! 一掌倏地扇来,苏子昂在掌力袭体时,身体自然一闪,仍被一掌击了个腚墩儿。 “小哑巴,你属狗啊,说咬人便咬人。” 知夏面色绯红,凤眸蕴含一股杀气,狠狠瞪着苏子昂,提笔刷刷写道:“你敢在琼阳郡主汤中撒尿?” “嘿嘿......原来生这气,这事我只是生气时想想,方才那是在吹牛。”苏子昂摸摸脖子,他忽然跳起来大叫:“知夏你骗我,小祖宗便是琼阳郡主,方才你说谎话。” 知夏面色一红,写道:“这是金鹰卫内部秘密,也是皇族秘密,你少知道一些安全。” “这个道理我懂,当年我回乡探亲,返回太华山时,不知在路上看到了啥,回山便有人来行刺,差点见不到你了。” 苏子昂见知夏好似对往事好奇,便将厚土峰上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然后又问:“琼阳郡主对你们属下平时极好?” “亲如姐妹。” “原来这样。”苏子昂想想蝴蝶园外马车上的罩面女子,不禁好奇询问:“郡主容貌相比你如何?” “天地之别!” “比你还要美貌?”苏子昂摇摇头,道:“秀水峰以卓师姐容貌最美,你的容貌不逊卓师姐,琼阳郡主能长成啥模样,和天仙一样?” “你想见她?” “不想,我脑袋只有一个,还是留着吃饭吧。”苏子昂略一沉吟,道:“我有一套功法,武士也挺好用,你想不想学?” “你也有功法传给我?”知夏凤眸中六分惊诧三分暖意一分好奇,道:“你教的东西,我一定认真学,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 ”这名字听着好威风。”知夏翘唇一笑,童心大起,跃跃欲试,快速写道:“快教给我?” 苏子昂心中一荡,抓起知夏一只纤手,放在唇边一亲,神情厚颜无耻,道:“让哥哥亲一下便教给你。” 知夏猝不及防,玉面一片绯红,低下头一声不吭。 苏子昂心中一荡,略微一想,知道此事不能太急,便模仿青瑶神气,说:“好知夏,你若不愿意,咱就不亲,都存起来,以后一起亲......” 知夏狠狠瞪了苏子昂一眼,远远跳了出去。 长生观中。 周天师在丹房中腰杆绷直,向长生门大弟子下令:“去库中提两盒点心出来,为师在此等侯。” “诺。”大弟子领令而去,不久后提来两个大食盒子,放在丹房中,然后退出房去。 周天师静立片刻,伸手一抓。 食盒盖被轻轻掀开,盒内显出两名白生生男婴,双目紧闭,精血充足,盒盖随后轻轻盖上,将两名婴儿笼罩在黑暗中。 长生观后花园冷冷清清,两名男弟子佩剑而立。 “参见师尊。” “免礼。”周天师挥挥手,随口夸奖两句,一掐法诀,向花园墙上打去,花园墙上气波扭曲,撕开一个蓝色门洞。 周天师昂首挺胸,大步钻进蓝色门洞,奔入花园中。 花园中宁静如世外桃源,灵气缭绕,长满各种各种奇花异草,一株普通青竹,居然长的粗如碗口,参天而立。 一口四角古井掩在一片奇花异草中间,古井小巧精致,大股灵气从井口中源源不断冒出来,飘飘渺渺。 周天师走到古井边,白袍一撩,跪在井边喃喃有词:“天地玄黄,天降真仙,弟子门生,乞仙降临!”颂完后,手一拂,两个大食盒飞入古井中。 两个食盒在井水中找个旋儿,慢慢沉入水中。 一道白芒从八角井中冲天而进,氲氲氤氤,一片璀璨星光闪烁,在井口幻化成一位白须老者,他两道长寿眉,一对绿豆小眼灼灼放光。 “童儿,急召老夫何事?” “禀仙君,明日古夏人君吴元宗驾临长生观,求仙君指点长生之术。” “恩,此事是老夫以前答应过的,让他来吧。”白须老者点点头,身体如星辰破散,一点一嘀,消失在井口上方。 周天师恭恭敬敬在井口又拜了几拜,方才站起身来,一脸得色,步出花园。 翌日,古夏天子吴元宗銮驾出宫。 一大队千牛卫铁甲精骑前后簇拥,马蹄铿锵,弓上弦,弩在手,如临大敌,沿街直奔长生观。 銮驾之后,只有太子及数位皇子同行。 长生观中,周天师指挥弟子们逐一清扫房舍。 “禀师尊,陛下已近长生观,请你出观迎接。”长生门大弟子匆匆抢进门禀报。 周天师一笑,连声道:“为师这就去......” 一盏茶后。 吴元宗在三位皇子陪同下,步入长生观,身边只有一名青色斗蓬女子陪同,在周天师带领下,拐了几拐,面前出现一间圆形石室。 石室中间长着一颗绿意浓翠的茶树,片片茶叶熠熠发光,清新茶香阵阵飘来,闻之沁人心脾。 茶树下方,席地卧着一位玄衣老者。 二百五十三节 交易 玄衣老者须发雪白,两道长须眉长长垂下,一双小豆眼精芒四射,见吴元宗等人进丹房后,慢吞吞抬首看了几眼。 吴元宗略一拱手,道:“凡修吴元宗见过仙翁!” “见老夫有何所图?” “在下一心问道,以求长生。” “得了道,能长生又能如何?” 吴元宗一愣,只感觉玄衣老者淡淡一句问话,饱含着岁月沧桑,无数光阴,使他一时无从回答。 玄衣老者一翻身,将背脊对着吴元宗,喃喃道:“悠悠世人,皆求长生,长生有什么好?老夫倒是寿与天齐,可也只能看守护门户,修道只是修的修士一生,世间不会存在比人生还长的道。” 在古夏王朝,大概还没有人将背脊朝向吴元宗,他一时百感交集,不禁菀尔笑道:”仙翁所言通达玄奥,在下一心问道,奈何天地有寿,时日无多?“ ”这有三粒老夫炼制仙丹,可增你一甲子人寿,其余的路,自己去悟吧。“玄衣老者一动不动,三粒玉色丹丸在虚空中向吴元宗飘来。 吴元宗刚将丹丸接下,耳听鼾声传来,玄衣老者在众人眼前徐徐淡化,凭空消失,数位皇子虽非修士,却也是见过无数术法神通,此时人人面上现出一丝敬畏...... 皇族一行人离开长生观后,太子吴知民悄悄留了下来,目送吴元宗銮驾离开后,又走进长生观。 长生观,花园中。 四周依然灵气缭绕,虽是深秋天气,各种花草郁郁葱葱,一派春日争艳景象,一股灵气从古井中不时冒出,浓郁无比,飘飘渺渺。 “太子殿下,花园中便是长生门真仙居住之地,今日让你眼见为实。”周天师在井边祷告一番,然后向井中投下两个大木食盒。 “哗哗”一片水声中。 井中灵气冲天而起,浩浩荡荡,笼罩全园,徐徐形成一个小漩涡,白须老者的脸从漩涡中一点点凝聚,见到吴知民直接问:“何事?” “弟子有事相求仙翁。”周天师连忙施礼,将吴知民想令云妃复活的事复述一遍,最后道:“重聚魂魄乃逆天夺命,云妃从幽冥中复活,缺少阳气,急须仙翁一点纯阳精血,画魂点精。” “每日惯例点心加倍。”白须老者干脆直接,提出条件。 周天师道:“成交。” “何日回魂?”白须老者询问。 “据贫道推算,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天上妖星将进犯月星,到时天降异相,三界震荡,正是施术招魂最佳机会。”周天师道:“但贫道眼下未算清准确日期,需精准推算......” 洛都中,一处洞府内。 宫装女子盘膝而坐,侧耳凝神倾听,稍后长身而立,来回走动,掐诀盘算。 龙小丫从洞府一角蹿出来,问:“娘,你在施展什么神通?” “天耳通。” “听到了啥?” “咱娘儿俩机缘来了,这次也许能冲破困龙潭禁锢,自由遨翔天空。”宫装女子目中碧芒闪烁,又掐诀盘算片刻,道:“关健是破除洞外禁仙符,小丫你去找苏子昂,令他做几件事。” 龙小丫眉开眼笑,道:“子昂哥哥为人最热情,求他一定行。” “这几件事可非比寻常。”宫装女子伸指在掌心一划,一滴紫色血液凝聚,她轻颂咒语,声音古老洪荒,连打法诀,将咒力打入血液中。 龙小丫道:“娘,你在做甚?” “这是本族龙之诅咒,你且收好。”宫装女子将紫色血液划入龙小丫掌心,随后单手一召,一张黑色符纸凌空幻化,符纸上符纹玄奥,道:“这符纸你带上,一起交给苏子昂。” “行,我啥时出去。”龙小丫询问。 “洞外老家伙刚进完食,一会就要睡觉,还趁他睡觉时出去。”宫装女子眸光粼粼泛光,向洞府外看看,眉头微皱,道:“苏子昂法力低微,恐难胜任。” 一段神秘咒语在洞府中幽幽响起,仿佛来自上古洪荒,片刻后,一张青色符纸又半空中幻化而成...... 洞府外十余丈处,一株碗口粗细茶树,参天而立,每一叶树叶均熠熠发光,散发出一阵阵渺渺茶香。 一名白须老者正在茶树下五心问天,闭目打坐。 夏天子吴元宗皇驾回宫后,大街上警戒解除,苏子昂和楚天将京兆府捕快安派好后,两人一路回府。 刚到蝴蝶园门前。 空中青芒一闪,一条青绫从天而降,龙飞凤舞,在两人头顶起伏飘荡。 “子昂哥哥快看看我,我在这儿。”青瑶脚踏青绫,居高临下,一双白色登云靴小巧精致,纤尘不染,声音顽皮而骄傲。 不患寡而患不均。 天天形影不离的青瑶猛然晋破元婴境,苏子昂心神震撼,猛然感到一种身份间的巨大差距,他立刻想起身为师姐的金依蕙,问:“金师姐呢?” “和卓师姐一起参悟破境呢。”青瑶跳下青绫,小脸上阳光灿烂,咯咯欢笑,道:“子昂哥哥知道么?师尊常骂我没肝没肺,玩够了就睡,竟心魔最少,一斩就过......” “没肝没肺,玩够就睡,心魔一斩就过?”苏子昂顿有所悟,随后他面色一肃,拱手施礼,道:“青瑶大师姐在上,苏某以后在太华派就托你罩着吃饭了。” “恭喜青瑶师妹晋破元婴境,在下进院修练去。”楚天同样心中震撼,连忙拱手进了内院,竟真的进行修练。 “哈哈......”青瑶纵声大笑,柳眉一挑,杏眸滴溜溜一闪,道:“子昂哥哥,我要贺礼,你总不能空手祝贺吧?”说着,一只白嫩嫩小手伸到面前,掌心向上。 苏子昂将小手抓到掌心揉了揉,向其上吹了口气,道:“贺礼先记帐,改天结帐。” “不行,子昂哥哥你休要赖皮,你要把那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教给我。”青瑶绷起小脸,开始谈交易。 苏子昂心中纠结,道:“青瑶妹妹,这里面有个说法,天机爷爷曾说过,此术不得传给外人。” “天机爷爷说的没错啊。”青瑶狡黠一笑,眸含秋水,拉住苏子昂双手,诚垦询问:“在你心中,青瑶是外人嘛?” 苏子昂一愣,知道又被青瑶抓住言辞上的小辨子,但他一不想对天机秀士违誓,二来大借六界唯我独尊术除了无比霸道,隐患也同样极大,眼前师妹与他情同手足,可容不得半点差池...... “苏子昂,你真把我当外人?”青瑶小脸一绷,笑容一敛,一股僵硬气息从身上倏地扩散。 苏子昂立刻察觉,青瑶这是真要生气,立刻抓紧她小手,道:“青瑶妹妹,我还有一门秘技从没告诉你,比大借六道唯我独尊术好玩数倍,你想不想学?” “想。”青瑶立刻又蹦又跳,一脸得意笑容,随后,她伸出小手捏捏苏子昂的脸,道:“子昂哥哥,我忽然发现,你有不少事瞒着我,你变坏了......” “啊,真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件了。” 二百五十四节 龙之诅咒 暮色后。 苏子昂早早溜到小山黄花梨树下独自修练,天色阴晦,萧瑟秋风在树梢上呼啸盘旋。 一团白芒在苏子昂气海中缓缓升起,游走全身百骸,白芒所过之处,五脏六腑一片红色,一团灵力溢出体外,驱除秋风寒意。 修士修练由静而动,从体内向体外修练,目标只有两个,力量的强大,力量的控制。 凝元境修士灵力在气海中初期凝结,四肢百骸许多关窍未通,运行呆滞,只能驱动灌灵法器,借助灵器中原存法力杀敌。 灌灵法器力量大小,和法器品阶,灌灵者修为高低挂钩。 同样品质的法器,灌灵者修为越高,法器威力越大。 同一名修士,分别灌制一件法器和一件灵器,灵器威力大。 元婴修士凝结元婴,四肢百骸关窍全通,灵力游走全身,收放自如,可凝聚灵力役使法宝。 忽然。 一股生命气息钻进小山,越来越近,苏子昂收功而立。 “子昂哥哥?” “啊,是龙小丫,快过来。”苏子昂心中一动,知道龙小丫此时摸上小山,必有要事。 龙小丫疾步奔过来,递过一个玉简,道:“子昂哥哥,你将玉简贴在额头上,我娘要和你说的话,全在玉简中。” “你娘的话?”苏子昂心中充满好奇,玉筒传音这种高阶法术,他还是第一次触及,连忙依言将玉简贴在额头上。 嗡! 一股古老洪荒的气息横空出世。 一名宫装女子在苏子昂灵识中出现,碧眸闪烁,肃声下令,每一句话都充满无上威严,她好似王者,睥睨天下。 “吾乃龙族圣者,遭族人背叛,锢于困龙潭内,今机缘降临......” 宫装女子说的分明,事关龙族恩怨,苏子昂须小心行事,若泄密事败,必有杀身之祸,而她受仙术禁锢,无法伸手援助,若能助她脱困,必有厚报。 苏子昂心潮澎湃,犹豫不决。 龙小丫一滴血便令自己进入凝元境大圆满,若能得到龙母报答,修为定能突飞猛进,但利益越大,风险越高,龙母的敌人绝非自己可以招惹的。 他心中不停自问,此事是否值得自己用命豪赌? “小丫,是不是还有一滴血,和两张符纸?” “有。”龙小丫抬起手掌,将一黑一青两张符纸和一个小玉瓶放在苏子昂手心,道:“子昂哥哥,玉瓶血中含有龙之诅咒,万不可和你的精血接触。” “记住了。“苏子昂默默思考片刻,将两张符纸和玉瓶放起来,道:“小丫你还有啥话要说?” “我心中发慌,感觉上次那个坏蛋正在逼近。”龙小丫说完,小腿扭了两扭,跑的比苏子昂遁术还快,一闪遁进夜色。 苏子昂默然想了片刻,无心修练,一个人下了小山,一个身影从夜色中迎面上山而来,英武矫健。 “金师姐?” “苏师弟。”金依蕙应了一声,低头踽踽独行,秋风沉沉,身影萧瑟,苏子昂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深深怜惜。 “金师姐,我陪你走一会吧?” “嗯。” 两人一路漫无目地的溜上小山,又来到黄花梨木树下,一股树木清香在寒风中淡淡缭绕。 “你平时在此修练?”金依蕙四下一看,轻轻询问。 “恩。”苏子昂不用问,也知道金依蕙的忧愁,他鼓足勇气,直接说:“师姐,你是不是斩心魔又失败了?” “嗯。”金依蕙以鼻音轻轻应了一声,道:“青瑶师妹一次晋级,我却前后五次试图斩除心魔,结果次次失败。” 苏子昂一时不知如何安抚,金依蕙声音干枯,道:“我一心问道,可心魔难斩,也许一生止步凝元境。” 因青瑶缘故,金依蕙屡次保护苏子昂。 厚土峰与田大丰较技,御风台教训牛霸,无影宗寨前硬抗史大气,在苏子昂心目中,她是力量象征,她是安全保证,从来不见半丝软弱。 眼见冷艳师姐如此失魂落魄,苏子昂的心倏地一痛,针扎一般刺痛! “师姐别怕,你一定能晋境元婴,一次斩不了心魔,便再斩一次,不论所需多少修练资源,由我来提供。” “师弟有所不知,斩心魔和做梦相似,做的越做,心会越乱,到最后心魔愈斩愈多,多到你害怕。”金依蕙心头温馨,柔情暗生,道:“这便是大部分修士一生止步元婴境的真正原因。” “金师姐,你拿我当外人嘛?”苏子昂忽然问道,没头没脑。 金依蕙沉默片刻,道:“和金不悔一般无二。” “师姐,这有一套武士修练功法,一直到元婴后期才会要求斩心魔。”苏子昂心中纠结,感觉此举违背知夏意愿,但他此际只想金依蕙开心一些,便说:“你要不先修练着?” “真的吗?”金依蕙声音顿时充满生气。 苏子昂道:“真的,这功法玄奥古怪,分为天地玄黄四境,身体呈金银铜铁四种颜色,黄境和铁色等同修士凝元境。” 他抬头见金依蕙正在凝神倾听,便道:“这功法修练过程中消耗资源巨大,内服、外搽、泡体......” “嗯,你仔细说来听听?” 一个多时辰后. 苏子昂才将知夏传的无名秘籍一一述说清楚,金依蕙沉默半盏茶,方道:“这套秘技闻所未闻,别具一派,便是修成玄境铜体,比同阶元婴修士要强大许多。” “师姐要学?” “要。” 两人正在小山上谈论功法时。 一团黑气从洛都城外擦着房屋檐脊飞遁射来,悄无声息,在蝴蝶园外落下,九婴僧人从黑气中走出来,微一掐诀,瞳孔中黑白二气如两道光束,向蝴蝶园中不停窥视。 “这小畜生如此警觉,溜的挺快,看来佛爷得使点手段才成。”九婴僧人摸出数杆黑色幡旗,甩手掷在蝴蝶园外枯草中,随着一道道咒语声,幡旗上画的符纹一明一暗闪烁起来,如野兽在夜色中睁开了眼。 随后,九婴僧人身体一晃,幻化成一团黑气滚滚而去。 翌日,京兆府中。 “许大人,下官有件事万份火急,需请你出手帮忙。”苏子昂面色焦急,龙小丫送来玉简中,第一道要求便是以人君之血祭抹黑色符纸。 太子吴知民未曾宣布正式登基,古夏天子目前仍是吴元宗,因为苏子青之故,苏子昂最后选择相信许雅之。 黑色符纸比普通符纸厚一倍,上面涂满道道玄奥符纹,符纹间洋溢着一股神秘煞力,整张符纸象一块黑砖,气息古老洪荒。 “人君之血?”许雅之一时沉吟不决,吴元宗目前正在修练长生之道,自然极重视气血,而苏子昂又说不清黑色符纸具体用途,他看看苏子昂,问:“此事极为重要?” “万分重要,许大人一定帮帮我。”苏子昂见过龙小丫,凭一滴龙血中蕴含的力量,和九婴僧人的举动,他确定这是一份天大奇缘。 许雅之沉吟许久,方道:“在古夏王朝,能做成此事者只有两人,一人远在金门关,一人在洛都,但此事有欺君之罪,他愿不愿帮忙,可不一定。” “我......知道此事颇难,但......但此事极为重要,若有一丝可能,请许大人帮我一次。”苏子昂面色郑重,几乎一字一句说道。 许雅之道:“不必说了,我这便去求云先生一试。” “云先生?” “对,本朝之中,也只有云先生能和当今陛下平辈论交,吴氏祖上欠云氏人情,但云氏一不求官,二不求财,这人情便一直欠着。”许雅之道。 苏子昂道:“有劳许大人。” 二百五十五节 元婴境 苏楚两人出了京兆府,秋日明媚,十字大街上沿途小贩人人露出一脸笑意,纷纷打着招呼。 “苏差爷......” “楚差爷......” 苏子昂思绪纷至沓来,已有近一个月时间未曾见到苏子青,母亲郑氏一直也下落不明,许雅之受苏子青委托,动用家族力量帮忙寻找,却无结果..... 一切充满希望,一切可望不可既。 “楚师兄,王杰能晋级凝元境嘛?” “没问题,只要有充足丹丸灵石供应,冲击凝元境没问题,已将两粒补天丹交给他了,估计近日便有突破。” 两人从十字大街拐向蝴蝶园拐去,刚走了数十步,苏子昂忽然停步,面色犹豫,四处张望。 “苏师弟,怎么了?” “啵”一声。 一只巨大手掌术影从虚空中伸出,一把向苏子昂和楚天抓来,毫无征兆,其快如电。 一掌抓来。 苏楚二人身边气纹紊乱,一切空间均被一股巨力禁锢,浩浩荡荡,浑然一体。 楚天肩头一动,刚欲掐诀,手指刚抬起,已被巨大掌影一把抓住,手掌后方出现一名儒袍男子,气宇轩昂,目如孤星,身上气息磅礴如烟,却是一名化神真君。 “化神真君!”苏子昂心中一声惊呼,他修为比楚天略高,灵力瞬间凝聚,奋力向后疾退,手掌已摸到木桑子赠送的青藤甲,刚欲祭出,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女子讽笑声。 嗤! 一片银光从身后倏地出现,铺天盖地,笼罩四方,将苏子昂捆棕子般紧紧捆住。 一名陌生妇人从虚空中一步跨出,竟又是一名化神真君,一把抄起苏子昂,又一步遁入虚空中。 苏子昂灵识倏地一阵刺痛,痛的彻骨,立刻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苏子昂从昏迷中醒来,四周一看,自己好似进入一个独特空间。 目光所及处,一片紫雾茫茫,没有任何生命,没有一切景象,和无间海极似,可连楼阁也没有,他连忙试了试,灵力尚能运用自如,乾坤袋仍在。 “这里是那里?” “楚天在那里?” “谁下手伏击自己?” 苏子昂暗自盘算,不可能是拳头帮中人,可在洛都能出动两名化神真君出手设伏的人的是谁? 他抬腿在紫雾中四处摸索,一盏茶后确定,自己被关在一件和阴阳鲤一样的灵器中,只是不知紫雾中会不会冲出两条大鲤鱼或其他妖兽? 不知走了多久,苏子昂突然发现,楚天正躺在一片紫雾中一动不动。 “楚师兄?” “苏师弟?”楚天缓缓坐起来,身上没有丝毫伤痕,他沮丧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体内灵力全无,正在寻找你呢......” “灵力全无?” “恩,紫雾可以消蚀灵力,初时苏醒后,体内还有大半灵力,可吸进一口紫雾,便消失一丝灵力,眼下半点灵力皆无。”楚天一脸沮丧。 苏子昂心中一动,暗中一试,自己体内灵力如常,没有一丝消失,这中间一切定然存在某种古怪,他不动声色,道:“楚师兄,这里处处透出古怪,咱一起四下找找,看有不有出口?” “行。”楚天一口应承,然后道:“方才是不是一名化神修士出手抓咱俩?” “是两名化神真君。”苏子昂苦涩说道:“楚师兄别担心,咱俩这次命大死不了,只怕要吃些苦头。” “哼!”一道冷哼声横空而来。 上方光线大明,紫气翻滚。 一根粗大木棍猛然出现,比大殿中横梁尚粗一倍,干脆明了,向苏子昂径直一棍挑来,苏子昂心中一动,脚下一个趔趄,任木棍将自己重重挑了个个儿。 “苏师弟?”楚天大叫着扑过来。 粗大木棍回头一挑,将楚天远远挑飞,却又飞回来,将苏子昂左拔一棍,右挑一棍,象挑木柴般拔来挑去。 苏子昂刚从知夏传授的无名秘籍中学会武士敛息法术,迅速将全身百窍紧紧封闭,不使一丝灵力溢出,任木棍将自己挑来挑去。 木棍不肯罢休,如拔动玩具般将苏子昂又挑了几个滚儿,方才缓缓缩回天空,半空中一暗,一大片紫色弥漫过来...... “苏师弟,你没受伤吧?” “没,没受伤,只是骨肉胀痛,需要做着休息片刻。”苏子昂刚一伸手,忽然道:“楚师兄,你能打开乾坤袋吗?” “灵力皆无,如何能打开乾坤袋?”楚天苦笑道。 苏子昂的手换了方向,向怀中和袍袖中摸了摸,摸出两张风行符和两张蛮力符,几两碎银,他向楚天摊摊手,道:“我也一样。” “苏师弟,你方才说有两名化神真君出手抓咱俩,是真的嘛?”楚天一脸诧异,道:“谁这么大阵仗?对方目地想干什么?” “不知道,既然无路可走,就躺着歇会吧。”苏子昂非常沮丧,“噗嗵:一声躺倒,摊开四肢,一动不动。 楚天站在一边说了一会话,见苏子昂躺在地上一直不动,只好也躺了下来。 楚天原认为苏子昂躺一会便会和他说话,谁知苏子昂躺下后一动不动,一个时辰后,苏子昂鼾声大起,他竟睡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百无聊寂的楚天也睡着了。 紫雾中光线一亮,粗大木棍又从半空中出现,干脆直接,挑起苏子昂重重一甩。 “哎哟......”苏子昂从睡梦中醒来,挥舞惊恐双手,抗拒着粗大木棍,但他灵力皆无,数个回合后,他放弃抵抗,彻底屈服了! 粗大木棍并不放过他,乐此不疲的将他挑来翻去,苏子昂无力反抗,索性摆出一付反正无力反抗,任你随便强暴的姿态,任木棍象拔动一只小虫子一样,将自己拔来拔去。 楚天醒过来后,想来帮助苏子昂,苏子昂一脸苦笑。 “楚师兄,离我远点,人家没兴趣玩你。” “苏师弟?” “楚师兄让一下,这木棍太粗,让开些,别伤着你,哎呀......” 以后二天内。 粗大木棍出现无数次,慢慢有了一些新的变化,苏子昂和楚天之间慢慢有了默契,粗大木棍出现时,楚天不管不问。 更多时间,苏子昂和楚天静静躺紫色空间中,一动不动,各自默默想着心事。 “楚师兄,你灵力情况如何?” “越来越糟糕,灵力被紫气已消蚀的一干二净,你呢?” “我小时侯练过武士,如今只有体力尚可,既然如此,躺着歇歇体力吧。”苏子昂看看楚天脸色,一歪身躺了下去。 通过两天无声无语的对抗,苏子昂慢慢摸清木棍后面主人的生活规律,从现在开始,将有十个时辰功夫,对方应不会出现。 他的机会来了! 苏子昂从修练武士起步,在无间海经过数年打熬,又到太华山修道,等于武法双修之士,目前全身气血和灵力已达巅峰状态,只感悟天人区别,脱离心魔桎梏,便能晋破元婴境。 心魔。 不论凡人或修士,均有七情六欲,对于修士来说,心魔是指佛家的舍不得,道家的有无。 有生于无,如阴阳一般相生相克,但阴阳是一种“器”,而有无是“道”。 水鸾子曾说过,“道”是一种方向,修士修炼的方向,有修士以贪念悟道,以修士以杀戮悟道,有修士以欢乐悟道...... 斩心魔,便是斩除修士灵念中的舍不得,参悟有无,脱离肉体桎梏,进入真正修士境界。 苏子昂在灵力达到巅峰后,曾反复考虑过自己心魔,一生经历虽坎坷不平,却大多心愿得偿,姐姐苏子青安全无恙,母亲郑氏虽一直下落不明,但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寻访。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于婉血仇。 于婉是第一个让自己成为男人的少女,给予自己信任和欢乐,让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拥有自信。 自信,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是一种道。 “婉儿,你给了我人生中第一份自信,这次便助我参悟有无,晋破元婴境。”苏子昂微掐法诀,一丝灵力在下气海缓缓启动,他喃喃道:“我若斩不了心魔,替你报不了仇,便是做鬼,也不甘心!” 嗡...... 一片片灵力从苏子昂全身百窍渗出,象听到召唤的士兵,向下气海疯狂凝聚,苏子昂只感觉浑身血肉沸腾,一股力量在体内纵横捭阖。 苏子青从空中翩跹出现,她温柔如昔,向苏子昂微微一笑,便默默独自修练。 郑氏悄悄走来,慈祥看看苏子昂,然后又悄悄隐入虚无。 青瑶脚踏青绫,徐徐掠来,顽皮骄傲,笑声如铃般催动青绫远去。 知夏金甲妖娆,坐在小水潭边含笑不语,忽然凤眸一凛,张口咬来,随后景象变幻,又趴在背后风光旖旎。 随后武六七、楚天、金依蕙、水鸾子等人一一在苏子昂心头走过...... 于婉最后从虚空中飞出。 她仍然丰腴娇美,温柔怡人,轻声叫道:“子昂,你来了。” “婉儿,婉儿,你还好吗?”苏子昂心头迷惑,连声询问。 “我只是来看看你。”于婉嫣然一笑,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冲击元婴境,以后准备杀了史金贵,给你报仇!”苏子昂认真说道。 “子昂,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于婉神色认真,道:“在大道面前,不论修士或普通人,都是尘埃,生与死,有和无,只是一刹那。” “在大道面前,生与死,有和无,都是尘埃。”苏子昂瞬间似有所悟,灵台一片清明,一股旺盛气血从气海中磅礴涌出,翻江倒海,冲击周身百骸。 “子昂,虔诚修练,我在灵界等着你。”于婉温柔一笑,景象缓缓破灭。 二百五十六节 紫木塔 “婉儿,灵界在那?”苏子昂心中焦急,灵念瞬间纯净如一,他伸手向于婉抓去,异况突生。 轰! 轰! 轰...... 一片巨响在苏子昂下气海中轰然响起,一片浩瀚如海的力量和信息从虚无中飞来,仿佛一个上古洪荒巨人,溶入苏子昂身体内。 这股力量庞大鲁莽,不受约束,仿佛欲将苏子昂肉体撑裂。 浑身剧痛中。 一团瑞芒在下气海凝聚,隐若一个婴儿在盘膝而坐,婴儿相貌和苏子昂一模一样。 婴儿神态懵懵,似是感觉到气海外面庞大而鲁莽的力量,他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将力量一一收束...... “数载辛苦炼一气,紫府长存千口液,花开花谢任自然,婴儿舞处是道心!”苏子昂猛然跳起来,仰天长啸,响遏行云,四周紫气被啸声一吼,中间倏地一分,犹如刀切一片整齐。 他龙行虎步,一拳向前方打去。 前方数尺远猛然暴涨一个拳头虚影,碗口大小,朔月烈烈,“呼”一声。一拳将前方紫气打出一个空洞。 力量,一股全新力量如甘霖普降,滋润苏子昂全身百骸,气血旺盛,无穷无尽,这就是元婴力量。 上方光亮一闪,四周紫色翻滚。 苏子昂神情蓦然一变,全身气息瞬间收敛,他双手挥舞,声音嘶哑,仰头大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嗤.....一声女子讽笑声从紫气中隐隐传来。 粗大木棍又从半空中徐徐伸来,带着一份戏谑,带着一份炫耀,在苏子昂面前晃了两晃,将苏子昂挑起来拔过去,甩了半天,才徐徐缩了回去。 上方光线一暗,片刻后,紫气缓缓恢复平静。 苏子昂呆了片刻,慢慢躺在地上,体味元婴前后变化。 如今他力量暴涨,视力更强,灵念探索更远,方才上方光线一亮,便立刻察觉到异况,及时躲过对手窥伺。 “苏师弟你?”楚天凑了过来,低声询问。 苏子昂伏在楚天耳边,道:“这是灵石,趴着恢复灵力,不要声张。” 楚天感觉手心中一凉,不用看也知正是数片灵石,他心中迷惑不解,不明白为甚紫色雾体能侵蚀自己灵力,确对苏子昂毫无影响。 “苏师弟,你没事?” “我一直防着这一手,提前服了一粒师尊所赠解毒丸。”苏子昂在龙小丫事情没有结果前,口风极紧,自己惹的祸,不想将楚天提前扯进来,他低声说:“楚师兄,再忍一天,我需要一天时辰来整理灵力。” “你晋境元婴了?”楚天虽灵力受损,但眼光仍在,方才苏子昂晋境时的一拳之力,他已看出端详。 “恩。”苏子昂道:“一着急立刻就晋境了。” “一着急晋境了?”楚天悻悻道:“在下也想一着急就晋境......” 十余个时辰中。 紫色空间内一片寂静,两人在等待机会。 苏子昂默默体会着力量种种变化,楚天则在一旁吸食灵石,恢复灵力。 忽然。 上方光线一亮,紫气翻滚,粗大木棍又从半空中悄悄伸出,和前二日一样,挑着苏子昂拔来甩去,饶有兴趣玩了半天,方才徐徐退出空间。 “眼下应是日出时,午后这木棍还会出现。”苏子昂掐着指头算道。 果然。 数个时辰后,粗大木棍又从半空中伸出,将苏子昂挑来甩去,玩耍半天,才徐徐退了出去。 “再有三四个时辰,这木棍还会出现一次。”苏子昂又塞给楚天十余片灵石,道:“楚师兄抓紧时间恢复灵力,一会不知外面啥情况。” “恩。”楚天有一肚子话想问,此时只有憋着,趴在地上默默恢复灵力。 数个时辰后,粗大木棍果如苏子昂预料,准时出现将苏子昂挑来甩去玩弄一盏茶,才徐徐退了回去。 苏子昂静静躺了二个时辰,忽然一跃而起,掐诀一召。 雪宸剑从虚无中凝聚,雪光晶莹,暴涨数倍,象一个顽皮孩子向父亲诉说多日不见的思念。 苏子昂第一次御剑,心中没底,怕跌下飞剑露丑坏事,便全身趴在雪宸剑上,紧紧搂住剑柄,一掐法诀,雪宸剑嗡嗡暴涨,徐徐上升。 楚天躺在地面,看着苏子昂狼狈模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默默祝福苏子昂一切顺利...... 苏子昂搂住雪宸剑,一边稳稳上升,一边放开灵识,四下探索。 幸好,四周雾气腾腾,十分安静。 雪宸剑向上腾飞十余丈后,苏子昂敏锐感觉到一丝凉意微微传来,凉意透出一份生机和新鲜。 他催动雪宸剑,向凉意追踪而去。 一处光亮在上方出现,雪宸剑光芒四射,向着光亮冲了过去,轰然一声,眼前光景一变,剑芒照耀下,似是一间大的厅室。 厅外夜黑如墨,有打更声梆梆专来。 苏子昂一跃落地,收起雪宸剑,贴在地面一动不动,许久后,确定四下无人,他站了起来,透过木窗向外观察。 窗外下雪了。 夜色阴晦,一阵风声从天空传来,天地万籁无声,只有雪花簌簌飞舞。 厅内十分宽敞,正中摆有一个案几,两边各有四张木椅,似是一间会客大厅,墙上挂有字画,厅边木架上摆有装饰珠宝和各种器皿。 苏子昂童心大起,摸出乾坤袋,将字画珠宝和器皿一一装进袋中,最后将木椅腿儿全问折断。 一尊紫色木塔立在案几上,塔外灵力灼灼波动,透出一股端庄。 木塔以紫木雕刻,四面雕有门窗,门窗内隐隐有紫气翻滚,塔头上贴有一张黄色符纸,木塔边案几上摆有一支木筷。 “死妮子原来用这木筷来戏弄本道爷。”苏子昂捡起木筷正要折断,想了想将木筷藏进怀中,脱下身上衣袍,将紫木塔一下罩住,冲出厅外。 厅外雪花狂舞,风声狂啸。 两名化神真君也许就在府中不远处,每走一步都充满危险,一名元婴初期修士在两名化神真君面前,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出现。 苏子昂站在雪地中一动不动,象一只刚逃过猎杀的狐狸,小心翼翼,侧耳辨听天敌的声音。 天地间只有雪花飞舞声,打更声,士兵巡街脚步声......确认安全后,他凝气敛息,使自己身上气息和普通奴仆一样,一步一步向厢房方向摸去。 洛都府邸宅院格局大体一样,厢房大多由干粗活的奴仆居住,半个时辰后,一片浑浊呼吸声从前方一片厢房中传来,略略一数,竟有数百人之多。 苏子昂倚在墙角,任雪花落满全身,等待着第一个出府办事奴仆起床,他在厚土峰刷过马桶,知道一些人口稠密之处,都有夜香郎的存在。 许久后。 厢房中有了响声,两个男人推开房门,出现在雪地中,一边咒骂天气,一边向一个偏门走去。 苏子昂心头一喜,活动一下手脚,悄声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两辆粪车从一座侧门摇摇晃晃上了大街,向大雪中慢慢驰去,离开数十丈后。 一个身影和粪车分离,立在雪花中。 苏子昂在雪花中默默走出一里外,全身气息一振,须臾间如烈日升空,身上雪花和冰凌化成股股雾气四散。 他飞身而起,发出一声轻啸,向十字大街奔去...... 蝴蝶园在雪花中若隐若现。 苏子昂速度不减,如轻烟般向园中急遁,两道灵识倏地强悍扫来,力若实质,空中雪花四散惊飞。 四周气纹波动,雪花猛然一分,两条身影从虚空中一步跨出,凝身不动。 一男一女,正是木桑子和水鸾子。 “苏子昂参见师尊,木师伯。”苏子昂心头一暖,声音呜咽,一股力量将他一卷,只听水鸾子淡淡道:“回翠竹轩再说。” 翠竹轩中,温暖如昔。 四颗夜明珠熠熠放光,木桑子将一尊紫色木塔握在掌中,五指青光晶莹一揭,将符纸揭了下来,随手一抖,楚天从虚空中跌出。 “楚天,你没事吧?”苏子昂连忙将楚天接住扶稳。 楚天气息颓废,一见木桑子和水鸾子,面色一松,先施礼:“弟子楚天参见木师伯,水师叔。” 木桑子伸手将楚天扶起,一股淳淳青木灵气渡去,楚天身上颓废之气一扫而光,气息明显却是筑基后期境界。 “筑基境?”水鸾子眸光中亮光一闪,袍袖一拂,将三粒丹丸托在楚天面前,道:“这有三粒解毒丸,六个时辰服一粒,先下去歇着吧。” “弟子遵命。”楚天刚离开翠竹轩。 “苏子昂。”木桑子眸中精光一亮,立刻问:“将这事前后经历说一遍给本座听。” “弟子前几日在京兆府打了霍斗银,他表姐文成郡主替他出气,派两名化神真君出手将弟子和楚天掳走,关进这个紫色木塔中。”苏子昂将事情经过一一讲述,道:“弟子只得在木塔中冒险一试,晋级元婴冲出来。” “呵呵,水师妹教导有方,几日间青瑶和苏子昂一起晋境元婴,秀水峰实力大增,可喜可贺。”木桑子先道贺,随后笑道:“这紫色木塔应是浩羲书阁浩然双儒的成名法宝,是一件防御困守中品灵器。” 他端起紫木塔看看,道:“浩然双儒极少在修真界出头露面,不想竟替八千王府看门护院,本座赌他们事后必然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咱个大哑巴亏。” “师兄何意?” “一对化神真君抓了一对凝元修士,结果让人跑了,还把自己法器弄掉了,难道有脸来登门索要?” “是啊,是啊,子昂干的好。”水鸾子莞尔一笑,随后美目中透过一股煞气,道:“传闻修士被紫木塔中囚困,会被消蚀灵力,修为跌境,这浩然双儒实在可恶,这事没完。” 苏子昂拱手道:“师尊容禀,弟子有话要讲。” “嗯,讲。” 二百五十七节 玉蝶 “依弟子所见,文成郡主只想羞辱我,并无杀心,咱们目前主要敌人是拳头帮,不宜树敌太多。”苏子昂解释道。 “师妹。”木桑子一指紫木塔,道:“这紫木塔乃一件中品灵器,略为催动阵法,灭杀两名凝元弟子易如反掌,只是文成郡主出手没轻重,修士在这塔中困久了,修为确能跌境。” 他一摸小胡子,呵呵一笑,道:“眼下紫木塔在咱手中,咱不赔,只须防着方成郡主事后报复即可。” “师兄的话有道理。”水鸾子美目中露出笑意,说:“天快亮了,子昂你且去歇一会,天亮后事还不少。” 苏子昂躬身施礼,道:“弟子这便去。” 外面天空仍然漆黑一团,也许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苏子昂疾步冲进自己房间,一关房门,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丝生人气息。 “师弟,你回来了?” “金师姐,你在?” “嗯。” 一股幽幽体香扑鼻而来,金依蕙脚步轻盈,从苏子昂身边轻轻滑过,径直跨进大雪中,听脚步声,向自己房间方向而去。 “哎,师姐?”苏子昂一肚子喜悦,正准备告诉金依蕙自己晋境元婴,人却走了。 只是此时苏子昂眼皮打颤,实在没有心思想太多,他一摸到床塌,翻身躺倒,酣然入睡。 许久后。 苏子昂脖颈一凉,他倏地睁开眼,见青瑶笑靥如花,手捧一个雪球站在塌前。 “我盼星星,盼月亮,把你盼回来了,你却在这儿睡大觉,快起来陪我出城逛逛,找梅花去。” “青瑶妹妹,我失踪数日,需将手头几件事处理完,才能陪你。”苏子昂呵呵一笑,自忖得罪人太多,真不敢陪青瑶出城赏雪寻梅。 青瑶嘻嘻一笑,道:“听师尊说子昂哥哥也晋境元婴,改天咱俩一起练习御剑飞行。” “行,我陪你。” 青瑶出去后,片刻后,其余太华派弟子一一进屋和苏子昂见面。 “你和楚天失踪四日,许大人命京兆府捕快全体出动,将洛都内外搜查数遍,没想你小子偷偷关门晋破元婴境了。”武六七大大咧咧说道,随后问:“你俩跑那去了?” “被一个长袍子老爷爷捉住,关在一间神秘洞府中数日。”因为文成郡主背后有八千王和风雷剑宗的影子,苏子昂不想扩大冲突,便有意淡化。 “又和姐夫胡扯八道。”武六七笑了笑,说:“你且歇着,我去京兆府和许大人报声平安。” “恩,和许大人说,我很快便去京兆府报道。” 李明娟和姚中天等人进屋略略恭喜两句,便退出屋去,让出时辰给苏子昂休息。 众人走后。 苏子昂迅速盘膝而坐,取出十余片上品灵石轻轻吸摄,将灵气缓缓导入下气海,片刻后,一个肥肥胖胖的婴儿在下气海出现,一会端坐,一会翻个跟斗...... 呼! 房门又一次被推开,。 一袭淡紫色锦缎斗蓬伴随片片雪花,一起飘进屋中,斗蓬裙边镶绣金丝,正中绣有一朵超大粉色牡丹,雍容华贵。 一只纤纤素手从斗蓬中伸出,晶莹若玉,将斗蓬解开,摘下面部罩纱,露出一名妖娆女子。 知夏面色关切,凝望苏子昂,风眸中忽然涌上一抹喜色,手一抬,掌心现出一卷玉筒,轻轻贴在苏子昂额头。 “嗡”一声。 一片信息纷纷扑进苏子昂灵念中,玄奥古老,苏子昂凝神冥想,灵识中倏然一阵轻痛,仿佛开了一个窗口,透明光亮。 “子昂?”一个声音在苏子昂灵念中形成,有些胆怯,有些娇羞,声音模糊不清,就是一种淡淡的感觉。 苏子昂大喜,看着知夏双眼,问:“这便是你以前所说的金鹰卫传音秘术?” “恩。”知夏脸色一红,轻轻点点头,道:“你晋境元婴太快,莫非最近遇有奇缘。” “是啊,我被人抓走了,把我和楚天关在一个紫木塔中关了四五日,在紫木塔中一着急,就晋境了。” “紫木塔是文成郡主手下浩羲书阁的浩然双儒的成名法宝。”知夏凤眸中闪过一道异芒,略带怒意,问:“据闻紫木塔能消蚀灵力,你如何逃出紫木塔囚困?” “哈哈,我不但逃出来了,还将紫木塔给掳了来。”苏子昂在知夏面前没有丝毫拘束,立刻将经过绘声绘色讲述一遍。 随着苏子昂的讲述,知夏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六七从蝴蝶园中出来,先跑到京兆府面见许雅之报了个平安,出了京兆府,一路直奔金凤阁。 苏子昂失踪数日,他也跟着五内俱焦,憋了一肚子火。 “武大爷,你来了?”金凤阁青衣小伙计眉开眼笑,连连作揖。 “来了,最近可有新来的姑娘?” “本阁刚来一名美貌姑娘,住玫瑰绣房,武爷见了定然满意。” “玫瑰绣房好,爷就点她了,长的俊不?”武六七一听玫瑰两字就有精神,连声询问。 “她要长的不算俊,武爷你改日小人好了。”青衣小伙计十分自信,笑容猥琐,道:“武爷最好先备一粒一阳恣睢丸侯着。” “一阳恣睢丸?”武六七曾耳闻过这药丸大名,心中不禁好奇,道:“给我一粒,回头和你一起算帐。” 好了,武爷,眼下请你去玫瑰绣房吧,姑娘正闲着呢。” 玫瑰绣房中。 一名温婉女子站在武六七面前,身材曼妙,脸上略施脂粉,媚骨天生,一双妙目幽深象一口井,欲望之井。 她容貌只输逊卓一燕半筹,朱唇轻启,莺声燕语:“武公子,你想睡我,还是玩我?”说话时,一条腥红小舌头伸出来,似一条小蛇,在唇间灵活一舔。 武六七全身一抽抽,欲望瞬间被**起来,问:“睡和玩有甚区别?” “咯咯......”温婉女子笑声如铃,腻声道:“前者奴家是女人,后者奴家是宠物,前者需要武公子卖卖力,后者则是奴家卖卖力。” “玩,玩,我还从未见过女子主动卖力。”武六七眼放蓝光,咽下一嘴口水,问:“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玉蝶。” “这名子好,先玩玉蝶,再玩一燕。” “看武公子模样,应是一名修士。”玉蝶嫣然一笑,腥红小舌头在唇间一转,道:“浮生如寄,年少几何,修道千年,岂如顷刻之欢。” “玉蝶有眼光,爷正是一名凝元大修士。”武六七迫不急待,叫道:“快教教我,什么叫玩?” “来了。”玉蝶吃吃一笑,移步上前,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伸向武六七...... 洛都城外白云山。 此时深秋刚过,初冬刚至,山中树木黄绿相间,一场薄雪过后,树枝上坠冰挂凌,时时“啪、啪、”跌落到地面上。 红梅谷是白云山中有名的赏梅之处。 谷中地面浅草从从,积雪数寸,一片红梅在白雪中悄然绽放,新艳夺目。 咯咯...... 一片少女清脆笑声冲进红梅谷中,谷中出现五条人影,却是五名如花似玉的少女一路踏雪而来。 在蝴蝶园中,青瑶出城玩时,一定要喊上知夏同行。 “知夏姐姐,你们金鹰卫这通灵术和敛息术果然高明,你还有啥秘术,再多教我两招好不好?” 青瑶嘻嘻娇笑,身上修为气息时隐时现,她缠着知夏将敛息术和通灵术学到手,受修为所限,静立时宛若普通少女,一发力纵跃升时,立刻露出元婴初期修为。 知夏脸上面罩一片淡紫色绸纱,没有应答,和李明娟并肩而行,两人身上气息清淡,丝毫看不出修为境界。 “呜啦、呜啦......” 一片丝乐声隔空传来,五女循声望去,一行人踏雪而来,有男有女,一台宽大竹轿在人群中醒目出来,上下颤悠,八面威风。 大竹轿上一男两女。 男子肥头大耳,身穿一袭绸缎蓝袍,上襟绣有一种古老神兽图案,半倚竹轿闭目养神,两名年青女子身材苗条,眉眼灵活,耳坠大金环,双手在男子身上不停捏拿抚摸。 轿下除了十六名轿夫,另有一群男子护从,为首两名老者各持一根黑色木杖,身上气息强悍诡秘。 男子全部青一色麻布蓝袍,头顶一圆型竹笠,象个锅盖,赤脚无鞋,绝不似古夏人的穿着打扮。 “让让。”一名麻衣蓝袍男子远远喝叫,口气强横。 轿上肥头大耳男闻声倏地睁开眼,向青瑶等五女瞟了一眼,竟“呼”一声坐起来,目冒绿光,象一把铁勾子,盯住五女直勾勾不放。 青瑶小脸一沉,嗔喝:“为甚要让让,这谷中又不是你家的,路这么宽,你们去那边走。” 嗔声如黄莺脆鸣,余音饶谷 肥头大耳男子闻声一愣,嘴中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方才喝叫的麻衣蓝袍男子排众而出,说:“奎南国世子殿下想和几位女道友交个朋友,请上轿。” “他是奎安国世子殿下?”青瑶问。 “正是奎安国世子殿下。” “你们大雪天头顶锅盖,身披麻布,还光着脚,在我们古夏国,这叫寒暑不分,和蠢货差不多。”青瑶嘻嘻一笑,道:“你们长成这样,好意思和我们交朋友嘛?” 二百五十八节 雪谷残血 麻衣蓝袍男子面色大变,却不敢将这几句话说与轿上肥头大耳男听。 肥头大耳男面色狐疑,向两名蓝袍老者招招手。 两名蓝袍老者一名长着灰白胡须,一名眉心长痣,叽里呱啦和肥头大耳男一问一答,眼风不时扫过青瑶五女,不停摇头。 两名蓝袍女子一齐凝眸瞧向五女,目光灼灼。 知夏的声音忽然在青瑶灵念中出现,道:“小心,他们要对我们不利。” “知夏姐姐听懂他们的话?” “不懂,但轿上两名女子眼神忽然有了幸灾乐祸。” “这凭这些?” “蛮邦外族,其心必异。” 忽然却见。 肥头大耳男猛然在竹轿上站立,手中擎出一块玄青色圆型铁牌,他面色赤红,声音高亢,似在下达命令。 灰须蓝袍老者目光一寒,抬手一掐诀,半空波纹颤抖,幻化成一张兽皮卷轴,在半空中徐徐展开。 卷轴非常古老,残破焦黑,轴上画满一道道红色咒纹。 咒纹内似乎蕴有生命,一闪一闪,燥动着一股妖异力量,一股巨大力量从卷轴中暴发,似在降世。 “杀!”金依蕙一声斥喝,一个御风术纵起,双手紧握留寒刀,刃火炎炎,风驰电掣,一刀直劈卷轴。 噗! 一条黑木杖凌空挥来,横扫四方,将金依蕙连人带刀一杖击飞,眉心长痣的麻布蓝袍老者浑身肌肉凸起,手持黑木杖,守护在胡须蓝袍老者身边,暴发出一股元婴巅峰强者武修气息。 金依蕙一个跟斗翻回来,嘴角溢出血丝,留寒刀一摆,站在四女身边。 “金师姐,你没事?”青瑶悄声询问。 金依蕙星眸一寒,向口中塞了两粒丹丸,摇摇头。 “嗡”一声。 画轴完全展开,一片赤红色雾气从轴中扩散飞出,遮天蔽日,弥漫着一股晦涩侵蚀气息,将五女团团包围。 “五位道友已被困在赤砂咒中。”先前喊话的麻布蓝袍男子跨前一步,大喝道:“世子殿下怜花惜玉,舍不得伤害诸位,快乖乖投降,以诸位容貌,以后全是世子殿下的妃子......” “小心,这是岭南巫术。”李明娟一声斥喝,纤指一挑,一个黄色阵盘凌空飞出,正是云先生不久前赠的阴阳星沙阵。 星沙阵盘落地生根,在红雾中奋力向四周扩散,黄沙滚滚,和红色雾气不停撞击,“嘭、嘭、”声中,尘埃四飞激射。 李明娟抬手将一张符纸“啪”的拍碎,身上修为气息暴涨,连打数道法诀,一股股灵力灌入阴阳星沙阵中。 她手一挥,黄芒一闪,四枚赤土旗倏地飞出,插在星沙阵四个阵角中。 “师妹,一人守住一杆赤土旗,将全部灵力打入赤土旗中。” “。” “青瑶师妹速将精血抹在同心咒上,召唤师尊前来相救。” “这胡须老者多半是化神修为,我们至少要坚持到师尊赶到......” 阴阳星沙阵法共有四个阵角,若提前布阵,需将大量上品灵石加进阵槽中,受到外力攻击,阵法每一次运作,都需要消耗大量上品灵石。 李明娟猝然布阵,来不及装填灵石,便以四姐妹自身灵力来代替灵石。 知夏一袭紫色斗蓬,在阵中四处眺望一番,没有祭出兵刃,青瑶以通灵术说道:“知夏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哦,你小心行事。”知夏应道。 青瑶问道:“子昂哥哥说你是金鹰卫,你兵刃呢?” 未等知夏回答,只见阵外灰须蓝袍老者手掐术诀,“啪”一口精血喷向画轴。 画轴一抖,喷出一大团赤红雾气。 红雾浓郁,红到黑紫,内中气息晦涩,幻化成一条粗长妖蟒,曲身将星沙阵缠住,狠狠一绞。 咔嚓嚓...... 阴阳星沙阵剧烈颤抖,飞沙走石,仿佛随时要崩溃一般,金依蕙刚刚受过伤,被巨力一撞,“噗”一口鲜血喷出,面色煞白。 “金师姐?” “金师妹?” 金依蕙一声不吭,又向口中塞进一把丹丸,苍白脸色方才有了一丝血色,连连打出数道法诀,将一片灵力注入赤土旗中。 “师妹们死也要撑住!被这肥胖男抓去,不如死了算了......”李明娟大叫。 竹轿上的肥头大耳男站起来,看着星沙阵中五名如玉少女,抓耳挠腮,一嘴口水,大声催促。 灰须蓝袍老者双手朝天扬起,虚掐一式古老法诀,咒语声声,谷中雾气翻滚,一片赤红漫天肆虐,似有一头巨龙在雾气中咆哮如雷。 轰! 一股巫力从赤雾中升起,汹涌澎湃,缓缓幻化一座山峰,铺天盖地,向阴阳星光阵再一次狠狠撞来。 山峰尚未撞实。 星沙阵内黄沙崩飞,似一辆破柴车嘎嘎狂响,仿佛即将破散。 秀水四花心神悸动,气血翻滚,皮肤似要碎裂一般,生死关头,人人各咬舌尖,强摄心神,一口精血“啪”的喷在赤土旗上。 赤土旗得到精血培润,一时间,灵力灼灼泛光,阵中风沙不扬,顿时挺立如初。 星沙阵飞沙走石。 知夏的罩面纱巾被风沙一荡,露出一张俏面,雍容天姿,隔空向竹轿上肥头大耳男一笑。 一笑,妖娆不可方物。 一笑,秀水四花谁也没有发现。 一笑,正在竹轿头站立观战的肥头大耳男膝盖一软,从竹轿上“噗嗵”一声跌了下来。 一条黑木杖一边斜掠而来。 在肥头大耳男肩头一挑,将他轻轻巧巧扶正,又送到竹轿之上。 眉心长痣的麻布蓝袍老者挺身站在竹轿下,守护着肥头大耳男。 肥头大耳男站在竹轿头上抓耳挠腮,隔空向知夏连连招手,连连跺脚,知夏凤眸微微一凝,不知想到什么,嫣然一笑。 肥头大耳男掉下竹轿时,成功引起秀水四花注目,她们看到知夏的笑容,顿时面色各异,不解,疑惑,甚至嘲笑。 正在施术的灰须蓝袍老者忽地一拍胸口,他面色一红,随后一片赤紫,十爪朝天一抓。 咝! 车轴一沉,喷出一片赤雾,谷中气波紊乱, 一股晦涩力量从天而降,浩荡如山,整个山谷中风雪激荡,沙石滚滚,汇集成一条巨大蟒蛇模样,向阴阳星沙阵狠狠一砸。 一声轰然巨响中。 星沙阵四分五裂,秀水四花纤秀身影从漫天残雪中飞出,宛如四只纤弱白纸鹤。 蓝光一闪。 眉心长痣的麻布蓝袍老者冲进飞雪中,快如鬼魅,一把将知夏抓住,飞身晃到竹轿边,将她献给肥头大耳男。 兔起鹘落,知夏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吓呆。 肥头大耳男哈哈一笑,一手抄向知夏纤腰,一手向夏脸蛋扭去。 主人泡妞,奴仆只能避让,眉心长痣的麻布蓝袍老者见状连忙一低头,神态恭维。 “知夏姐姐。”刚遁出星沙阵的青瑶一声惊叫,空中一个转折,一鹤排云,径直向竹轿扑来。 胡须麻布蓝袍老者掐诀一指,空中画轴一闪,谷中赤雾一颤,如龙吸水,幻化成一个巨大鬼面漩涡,伸嘴向青瑶一吸。 青瑶身影登时摇摇晃晃,三条晶莹剔透的水光疯狂追来,缠住青瑶双足和缓腰一扯。 灰须麻布蓝布老者一声厉吼,一步遁出,已从青瑶面前消失,施展的正是化神修士的遁移之术。 “知夏姐姐,你......”青瑶“噗嗵”一声落地,一脸惊惧和不可置信。 灰须麻布老者遁走,金依蕙等秀水三花迷惑不解,连忙抬头一看,登时张大嘴,再也合不拢。 竹轿前血气冲天,一地死尸。 方才那强悍力巫,眉心长痣的麻布蓝袍老者已倒地身亡,知夏伸手提着肥头大耳男在人群中趋退如飞。 每一步。 剑光幽幽一闪。 血花飞出,立刻有一名蓝袍人倒地身亡,血花中那名少女,宛如修罗恶魔,在收割生命。 她的身后. 灰须麻衣蓝袍老者一步一追,黑木杖如一条毒蛇,从不同角度击向知夏。 但每一杖击出,杖头前均有一张肥胖惊恐的男人脸凑来。 灰须麻衣蓝袍老者怒吼连连,却无可奈何,只得收杖换招,在他身后,两名身材苗条的蓝袍女子各自手持一柄怪状镰刀。 她们身上气息仅在凝元境上下,只能跟在前方两人身后转折追击。 二百五十九节 解渴茶 秀水四花一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金依蕙最先醒过神来,一个御风术纵出,半空中一束水箭术向灰须麻衣蓝袍老者击出。 “金师妹,慢点,结五行剑阵一起走。”李明娟性情稳重,她抬手一指,翻天砚从虚空中飞出,灵光蔼蔼,护住三女。 山谷中顿时万分诡奇。 一群蓝袍人在雪地上四处跳蹿,知夏提着肥头大耳男在后面追杀,每一步都会变幻一个方向,一剑一人,血光飞溅。 原本一直默默无闻的女子,刹那间变成一尊嗜血杀戮的魔神。 每一名逃路的蓝袍人,听到知夏逼近脚步声,均吓的腿脚发软,大声嚎叫。 肥头大耳男尖声大叫,手足挥舞,似一柄挡箭牌,每一次挥出,总堵住一根黑色杖头。 灰须麻布蓝袍老者一步一遁,身影倏前倏后,可他不论如何身形变幻,知夏却总能未卜先知,及时将肥头大耳男递到他出现的方向。 秀水四花结成五行剑阵,在后面追杀灰须麻布蓝袍老者,不论青绫,或五彩石子每一次击出,次次击空。 铮! 火花四溅,一名麻布蓝袍男子挥出一柄怪状镰刀,格住知夏一剑。 剑光幽幽一闪,如一滴情人流出的泪,但流的是血泪,剑尖所指一名麻布蓝袍男子咽喉。 这一名麻布蓝袍男子同样挥出一柄怪状镰刀一架。 知夏身影不停,绝不做第二击,身影又飘向另外一名麻衣蓝袍男子,嗜血杀戮,冷酷无情。 数十息之后。 山谷中只剩下一名肥头大耳男,一名灰须麻布蓝袍老者,三名蓝袍男子。 知夏身影一凝,提起肥头大耳男一个团团急舞,手中灵剑一闪,向肥头大耳男颈中一斩。 灰须麻布蓝袍老者一声尖吼,身形陡然一折,一杖向秀水四花狠狠砸去。 这一杖怒极若狂,全力一击,黑杖上发出一片阴晦火光,一圈圈力量的涟漪,将秀水四花所有空间全部封闭。 啾! 一只冰凤从风雪中一闪穿出,凤喙如电,向蓝袍老者双目一啄,麻布蓝袍老者猝然受袭,急将黑木杖一抖,幻化成一柄赤色圆盾。 “噗”一声,冰凤远掠而走。 半空中波纹一乱,水鸾子一步遁出,白袍如雪,她美目中杀意狰狞,甫一露面,便是太华天人五诀。 “存水为海,临之而后深。” 漫天水花如一张碧网,铺天盖地,第一朵浪花均幻化出一段剑尖,飞速向灰须蓝袍老者罩去。 灰须蓝袍老者一拍胸口,面色灰白,“啪”一口精血喷向画轴,画轴上赤雾弥漫,幻化成一张血色风帆,迎着水意碧网击去。 轰隆一声! 雪谷中动摇山晃,残雪溅射,两大化神真君正面一击,风云变色,血色风帆粉碎,碧水巨网继续向蓝袍老者罩落。 蓝袍老者一掐诀,黑色杖倏地幻化成一柄超大黑盾,他抬手向上一架,肩头一塌,便欲施术遁走。 啊...... 一阵惨叫声凄厉响起,知夏回剑一圈,将肥头大耳男一条腿一剑削落,随手一抛,大耳男血花飞溅,双手挥舞,抓向蓝袍老者。 灰须麻衣蓝袍老者明显一愣,一伸手,不由自主的接住肥头大耳男,略一停顿,他本能遁走的机会已失。 一张碧水巨网已罩下,铺天盖地,杀意狰狞。 蓝袍老者一手提着肥头大耳男,一手持黑盾,向上一架,轰隆一声巨响,他脸色一红,双脚“嘭”的陷入雪地中。 冰凤从空中倏地掠出,双翅一扇,几根羽翅脱体而出,幻化成数支白色羽箭,向蓝袍老者面部射去。 蓝袍老者口一张,喷出一个乌黑木盅,木盅黑光锃亮,灼灼放光。 一股黑气从黑木盅内腾地喷出,幻化成一只大蝙蝠,通体赤红,弥漫一股邪恶妖力,鼓翅向白色羽箭扇去。 雪花惊舞,一支羽毛伴随着雪花飘落地面。 嗖! 一缕剑尖在雪花中璀璨一闪,赤火炎炎,延伸无尽幽怨,似情人赤红的泪,一剑断魂,从蓝袍老者咽喉间穿过。 剑光一敛。 一名妖娆少女浑身血渍斑斑,在雪花中凝立。 “知夏姐姐。”青瑶一声惊叫。 蓝袍老者肉体一歪,顶门黑气一闪,一个黑色小人在黑气中凝聚,扑进雪花,快如闪电,向远处飞遁。 一只素手术影斩破风雪,只一晃,将黑色小人一把抓在掌中,水鸾子连打几道法诀,将黑色小人禁锢,将其装进一个玉瓶中。 蓝袍老者肉体缓缓歪倒,肥头大耳男失去控制,缓缓站立起来,眼神空洞无神,整个山谷中尸横遍野,无一活口。 知夏手一抬,剑光幽幽一闪。 肥头大耳男咽喉间出现一个血口,他晃了两晃,直挺挺倒了下去。 “都杀了?”青瑶一脸惊骇,她出手虽也没轻没重,但从不下死手。 “他存心污辱我等,必死。”知夏略一点头,以灵念说道:“这些人全是奎南国使节,邦交无小事,死一名不如全死了干净。” “全死了干净?”青瑶四下眺望,道:“这么多死人咋办......” “这个需请水真人出手处置。”知夏轻轻说道。 蓝袍老者道殒,他的乌黑木盅法宝无人操纵,跌在地上,被青瑶捡在手中。 “师尊,这个小盅好有趣,给我玩玩吧。” 水鸾子将乌黑木盅拿在掌中端详片刻,道:“是件灵品法器,若非有肥头大耳男子牵扯,还真留不住蓝袍老者。” ...... 胭脂巷,金凤阁。 武六七和玉蝶在床榻上奋勇厮杀,两人浑身汗水淋漓,腿股交叠。 “一二三四五六七,玉蝶你休要闪了腰......” “武公子,你好猛。” “嘿嘿,你这话对多少个男人说过?” “你是第一个。”玉蝶眸中精光交亮,身体一歪,半倚在床塌上,喘息着说:“实不相瞒,奴家以前一直跟随一名老员外,他年迈不济,又追求长生双修,平日奴家只是待侯他。” 武六七口中干渴,抄起塌前茶壶,喝了一口暖茶,吁出一口长气,笑道:“这两者有何不同?” “当然有。” “比如?” “就象公子喝的这口茶。”玉蝶略一沉吟,道:“服待别人喝,奴家只能闻到茶香,却不知其味,公子可知这茶味?” “当然知道。” “何味?” “又解渴又爽气。”武六七道。 玉蝶要过暖茶喝了一口,道:“对啊,公子勇猛无比,让奴家第一次知道这茶是如此解渴和爽致。” “哈哈......”武六七大眼一转,道:“本公子备下一粒一阳恣睢丸,要不要再喝它几碗解渴茶?” “公子只要能挺住,奴家乐意奉陪。”玉蝶低头一笑,身子一扭,迎了上来...... 两个时辰后。 武六七双脚虚浮走出房间,他从二楼上探头向下一看,“嗖”一声,又快速退回房中。 “武公子你怎么了?”玉蝶询问。 武六七低声道:“遇到老熟人了,我停一下再出去。” 玉蝶一时好奇,略整衣衫,隔窗下望,只见一楼堂中站着数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面白如纸,一名男子独臂。 但他们的神态都很傲,一派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蝴蝶园中。 武六七大步冲进苏子昂房间,匆匆的说:“大荒盟中人来洛都了。” “啥?”苏子昂一个激灵蹦起来。 “侯公子领着他那伙虾兵蟹将,在胭脂巷金凤阁出现。” “金凤阁是什么地方?” “如意坊一样的地方,只是那的女子个个俊俏,会待侯人。” “武六七,你不要脸,你吃独食,你一个人去干翻娇娘?” “唉,甭提了,今天让娇娘干倒了。”武六七想起玉蝶腥红的唇舌,一脸无奈,道:“大荒盟的人咋办?” 苏子昂眼珠一转,道:“我想到一个点子。” “啥点子?” “让京兆府的霍家兄弟和李捕头去抓。” “这么大的功劳让给他们?” “第一,眼下咱最主要是找到弥勒佛,第二,侯公子只是小鱼小虾,第三,你想让卓师姐知道你去过金凤阁?” “不想。”武六七态度十分鲜明。 “霍家兄弟刚进京兆府,眼下立功心切,肯定会出手,文成郡主陷害我和楚师兄吃尽苦头,先拿她表亲出出手。” “你想借刀杀人?” “大荒盟中人敢来洛都,定然来者不善,霍氏兄弟背后有文成郡主撑腰,至于谁是刀,关健看他们那边行事小心。”苏子昂呵呵一笑,道:“咱俩只管躲背后看着,有机会补一刀。” “苏子昂,你变了,变的这般猥琐。”武六七一脸正气,道:“不过姐夫喜欢你的猥琐。” 他想了想,问:“可你如何让霍家兄弟知道此事?” “简单,让王杰在不经意间说露嘴,刘维云一听到风声,李捕头和霍家兄弟会立刻行动起来。” “哈哈。”武六七长笑一声,道:“我这便去京兆府寻王杰,顺道去看看热闹。” 武六七一直到宵禁前才回蝴蝶园。 金凤阁外一场大战,霍斗金残一臂,李捕头重伤,伤亡十余名捕快,大荒盟一名独臂元婴武修亡,其余伤亡不详...... 二百六十节 大风险 第二日。 苏子昂才出现在京兆府,京兆尹许雅之当堂宣布。 苏子昂和楚天抄剿胡姬酒肆,缴获数百万两白银大功一件,太子特诏,封两人为从五品游击将军,纹银三百两,武六七和姚中天也有封赏,从七品致果校尉,纹银二百两。 游击将军仍是武散官,手中无兵,但却可以穿绯袍,束金带。 退堂后。 许雅之在后堂将一张黑色符纸递给苏子昂。 黑色符纸似吃饱了血豆腐,黑中透紫,古老的符文间隐隐充溢着一股神秘力量,游离不定,磅礴莫测。 “谢许大人成交。” 许雅之微微一笑,道:“你一名修道之人对古夏王朝忠心耿耿,殚精竭虑,帮帮你也属应当。” 他想了想,道:“灵石本官已托崔胖子转给你姐姐,她说,一切安好,不必挂念她。” 苏子昂心头一热,道:“多谢许大人。” “奎南国使节团一行人数十人昨日也城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苏将军率王杰和刘维云等捕快仔细查找一番,若能查出结果,又是功劳一件。” 苏子昂心头一跳,这事他早已知道。 昨晚青瑶返回蝴蝶园,立刻将雪谷中发生的事一一述说。 “子昂哥哥,雪谷中一地血.....肥头大耳男最后也让知夏姐姐一剑杀了。”青瑶摸出一个黑木盅,道:“这是那化神巫士的本命法宝,上品灵器,盅内育有一个血蝙蝠,我先留着,以后拿出来玩......” 他忽然想起知夏在城墙根下幽幽一剑,如鬼如魅,螭龙阁首领陈清一剑毙命,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手真黑! “苏将军,是否旧伤未愈?”许雅之见苏子昂神情恍惚,关心询问。 “伤已痊愈,多谢许大人关心。”苏子昂收回遐想,心想问一下奎南国情况,有备无患,问道:“许大人方才说的奎南国是处什么所在?” “本朝域南一个邦国,境内林密多瘴气,蚊子又大又多,打下三二只可以炒着下酒。”许雅之微微一笑。 苏子昂心生好奇,问:“许大人,咱古夏王朝境外真有万邦?” “万邦有些夸大,但大大小小的王国,成千上百个总是有的。”许雅之想了想,道:“咱古夏王朝是一个大一统王朝,但他们各个王国内各不相同。” 苏子昂问:“区别在那?” “本朝老祖宗给子孙选的地儿好,四季分明,天灾极少,百姓们渔猎农工,便能养家糊口。”许雅之略一沉吟,道:“域外邦国的老祖宗给他们子孙选的地儿不好,要么常刮大风,要么太冷,要么太热,要么常常发生大地动,百姓们生活极苦,衣不遮体,食中果腹......” 他想了想,笑说:“据说有些邦国的将军,都不识数,点兵时用羊屎粒记人数,一下雨,米屎泡在一起,只能等天晴重新数。” “域外之邦真有这么差?”苏子昂心生向往,暗想待自己能娴熟驾御飞剑时,一定四处逛逛,看看这天下到底有多大。 “苏将军一定在想,以后有机会到天下四处逛逛。”许雅之看了苏子昂一眼,随后道:“修道以求长生,听说古夏王朝境外尚有灵界,灵界之上更有仙界,你们的真人去过那里嘛?” “灵界?” “仙界?” 苏子昂限于年纪和修为,长生不老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传说,仙界太缥缈,灵界以前曾听木桑子偶尔说起片言只语。 “听木师伯曾略略讲过,灵界好似需要御剑前往,但仙途漫漫,中间有罡风,晦雨,雷电重重危险。” “本朝武定天下,先祖们热衷长生,聚倾国之物打造一艘偌大灵宝船器,欲飞渡灵界,以求长生,不过最后不了了之。许雅之谈趣颇高,侃侃说道。 “竟有此事?”苏子昂一愣,道:“那这灵宝船器的下落呢?” “在云先生手中。”许雅之道:“云氏先祖是当世阵法大家,巧手妙夺天工,咱古夏王朝建国之初,云氏一族当年居功甚伟,大战之中,阵法成显重要。” 阵法是一件宝器,且不受等级限定,只是催动阵法效能,需海量消耗灵石,休说普通修士,便是普通宗派也消耗不起。 “许大人,这灵宝船器叫什么名字。” “扶摇。”许雅之一笑道:“也叫扶摇方舟。” “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苏子昂读书虽不多,但对扶摇这名字却耳熟能详。 “恩,正是如此。”许雅之温和一笑,道:“今日驿报,齿火罗国使节团明日午前抵达洛都,好似另有贵客与其同行。” “许大人的意思是?” “按惯例,外朝使节团进入洛都,需向本府报备人口,由本府派人维护安全和地址。”许雅之道:“拳头帮和齿火罗国的关系说不清,道不白,甚至可能就是齿火罗国主使的,咱明儿一起去和这使节团中人朝个面,一探虚实。” “诺。”苏子昂应了一声,他心中对这齿火罗中也充满好奇...... 京兆府外。 洛都内人口明显增多。 人群中,出现一群群长相怪异的人,有的人浑身青灰色,能有二人多高,有的人一身绿鳞,脖子细长,象一群蛟人,有的人浑血焦黑...... 他们成群结伙,东张西望,对一切都特别好奇,不用问,也知道是域外邦国中人。 十字大街,风寒如刀。 苏子昂在人群中穿行,行动颇为小心,对面路人个个显得陌生,又略显危险,给太多仇敌挖过坑,自己须事事小心,防着仇家偷袭,特别是仇敌中还有化神真君。 他左手中灵力缭绕,暗自握紧青藤盾,随时准备抛出御敌。 进入元婴境后,身体各部位能力大大提升,便是在人群中,也能感触到路边店铺内伙计的脚步声,掌柜夫妇的争吵声...... 苏子昂忽然明白境界不同的修士为何无话可谈。 元婴修士眼中风景和感知是凝元修士不可想像的,反过来,凝元修士眼中风景在元婴修士看来,味同嚼蜡...... 终于安全回到蝴蝶园。 苏子昂先给水鸾子问安,俏师尊只是略略点头,修自顾看书,他转到楚天房中。 “楚师兄,情况如何?” 楚天一脸郁闷,道:“修为跌境,以前已到凝元中期,眼下只有凝元初期修为。” “楚师兄别急,你眼下只是跌境,事情也许另有机缘,可以大幅提升修为。”苏子昂沉默片刻,道:“咱这仇,我已报了一半,剩下的需另找机会。” “什么机缘?”楚天不在意仇怨,却着急恢复修为,他入太华山修道比苏子昂早,如今苏子昂已晋境元婴,心中自然心急如焚。 “这机缘目前尚不确定,需耐心等等。”苏子昂略一沉吟,龙小丫所托之事高深莫测,如今八字还没一撇,绝不宜事先张扬,便劝慰道:“咱有大量灵石和灵晶,楚师兄可先用着。” “中士闻道,若存若亡。“楚天眸光一暗,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只能如此。” ...... 二日后。 苏子昂和知夏在长生观外出现,匿身一株大树后,向观内张望,长生观面积颇大,院墙重叠,全是平房,没有二层以上楼阁。 整个道观上空热浪翻滚,与寒风不断撞击,形成一圈圈气纹涟漪,一股丹药香味四处弥漫。 “知夏,长生观看来就是一个大丹房。” “嗯,长生门主要以炼丹养生立世,据说当今陛下和太子已得到延寿仙丹,正是观中仙人所赠。” “长生观中有仙人!” “长生观中有仙人!” 苏子昂忽然意识到不妙,他悄然伸手摸了一下乾坤袋,袋中有一张涂抹人君之血的黑色符纸,一颗紫色血液,一张青色符纸。 凭感觉。 龙小丫之母肯定和这名仙人不是一伙的,甚至是敌对关系,黑色符纸和紫色血液多半要对这名仙人不利。 青色符纸可匿气息和提高遁速,催动咒语后,借助符力,只要不与长生门修士面对面,无人能发现行踪。 苏子昂心中不停盘算,与一名仙人做对,虽不知长生观内这仙人法力如何,但想来不会比问天神君差。 “自己在化神真君手下抗不过数息,却要去给一名仙人挖坑,这会不会在主动找死?”苏子昂心中犹豫不决,不停自问...... 但是,富贵险中求。 龙小丫以半滴血液涂抹过的珍珠便能令自己晋境元婴,她母亲有资格与一名仙人做对,实力绝对差不到那去,这天大机缘若不帮一把,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喂?”知夏伸手轻轻碰碰苏子昂,以灵念询问:“你心跳太快,在害怕什么?” 苏子昂心中灵光一闪,双目炯炯,忽然问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我若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话问的十分突兀,且神情迫切。 知夏见苏子昂双眸炯炯,眨也不眨,不敢敷衍,便以灵念应答:“我会把天捅破,替你报仇。” 略一停顿,她又以灵念询问:“你莫非想对长生门不利?” 二百六十一节 长生门 “不,我想练习双修仙术,咱俩双修如何?”苏子昂一脸嬉笑,伸手一把抓住知夏,道:“眼下就练习!” “你.......”知夏俏面一片羞红,粉拳一握便要发怒,苏子昂却一指道观,嘘声道:“周天师出观了,他要进宫面圣。” 龙小丫送来玉简中清楚说明,周天师每月逢五,必须进宫辅导天子吴元宗修习长生之术。 一辆青色王盖马车从观中缓缓驰出,途经观门口时略一停顿。 马车门一开,一名灰袍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形连着几闪,竟自远遁而去,却是一名元婴境大圆满修士。 “这人身材削瘦,有些熟悉,他是谁?”苏子昂隐在树后苦苦思索,暗暗怀疑:“难道他是弥勒佛?” 青色王盖马车放下灰袍男子后,车轮滚滚,渐渐远去。 苏子昂心中一会确定灰衣男子就是弥勒佛,一会又感觉不是......他吁了一口气,先将灰衣男子身份问题压下,开始琢磨如何完成龙小丫之母交办的任务。 任务是,将紫色血液打入丹房内一名药童体内。 “你会放火嘛?”苏子昂看看知夏。 “金鹰卫职责是守护洛都安全,你让我在长生观中放火?”知夏脸色一板,道:“你身为京兆府游击将军,执法犯法,这是大逆不道。” “周天师和你亲,还是苏哥哥和你亲?”苏子昂神情和武六七一般无耻,道:“以后学想不想好好骑大马了?” “愣着干啥?你在雪谷中连杀奎南国世子等数十口人,那时咋忘了你是金鹰卫?” “谁把你背出无间海?” “谁给你上树摸鸟蛋吃?” “谁给你掏蜂蜜吃,螯一头包?” “还不听话?”任苏子昂嘴皮磨破,知夏一直板着脸,不为所动,苏子昂嘿嘿一笑,抛出杀招,大叫:“谁一直抱着你拉屎尿尿?” 此话一出。 知夏顿时晕生满面,连耳朵根也一片赤红,凤眸羞意似能滴出水来,浑身一晃,便欲遁走...... “别急。”苏子昂一把拉住知夏,将半块残骨递过去,道:“将这残骨抛在观中,给万妖谷九婴散人先挖个坑,黑锅给他背着。” “无耻!”知夏灵念在苏子昂灵海中响起,她身影一晃,远遁而去,苏子昂伏低身子,嘿嘿失笑。 不久后。 大火,烧起来了。 大火越烧越浓,起火点还不至一处,而是三处,能看得出,知夏对放火也挺在行。 时间不长,长生观内人声嘈杂,一起向起火处飞奔,大喊着救火。 燕千户在无间海传的九宫遁步,原本用于登堂入室,顺手牵羊,以苏子昂元婴境修为,加青色风行符纸加持的提速能力,翻墙进入长生观,进退若神,如入无人之境。 半盏茶后,找到丹房甲字号。 丹房门外气波紊乱,暗光闪烁,象烧开的水,滋滋生响,数道阴晦力量在气波中隐隐出没,竟是一座小型守护阵法。 苏子昂轻颂玉简所授咒语,体外青光闪烁,从守护阵法中一掠而过。 推开木门。 丹房内药香弥漫,墙边摆有十数尊大瓮,瓮下丹火熊熊,每个大瓮内装有一名赤身男童,男童肤色粉红,宛如玉石般精致。 苏子昂用灵识一扫,发现男童虽个个栩栩如生,但都没有呼吸,伏身到大瓮中一看,只见瓮中灌满黄色药汁...... “这长生门是人修还是妖修?”苏子昂匆匆选了个位置靠前的男童,按玉简传授咒语,连打法诀,将紫色血液打进男童体内。 哒哒....... 一阵脚步声中,四名白袍女子站在门口向丹房内张望,又匆匆离去,边走边说:“今日观中这火起的蹊跷,四下查查,可莫要进来贼,丢了玉露丹。” “隔壁丹房有玉露丹?”苏子昂暗中笑的打跌。 玉露丹在洛都太有名,堪称仙丹。 长生观一直只为皇族和王侯炼丹,大部分均是养生增寿丹药,其中最有名的便是玉露丹,在洛都坊间传说中,玉露丹也叫真仙丸,一粒万金万求,据说普能人吃了便能增寿十年。 苏子昂听清玉露丹名字后,瞬间做下决断,自己既然给仙人都挖下一个大坑,顺手给周天师挖一个更大的坑,反正这老家伙表看仙风道骨,却不象个好人。 隔壁丹房,四面墙根摆有一排排案几。 案几上摆有一排排精致玉盒,盒内存有一粒粒龙眼大小的丹药,苏子昂闪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直装到乾坤袋满,方才蹿墙而出......翌日晨时。 苏子昂身穿绯袍,束金带,早早赶到京兆府,和礼部官员一起赶赴齿火罗国使节团。 从蝴蝶园出门前。 他叫来机灵虎三人,拿出一张画像,让三人看明白,命令三人分成三个方向,在长生观外远远盯着,盯紧画像中人是否出现。 画像中人鼠目削瘦,正是弥勒佛。 苏子昂顺利晋阶元婴,力量倍增,使他更加明确人生方向,一心问道,说不准将来能机会去那个传说中的灵界走一走。 齿火罗国使节团人数几百名,带有上百头各色骆驼,将洛都青田车马店整个包下,供使节团成员居住。 礼部官员来青田车马店,指导齿火罗国使者熟习各种礼仪规矩,防止大朝会期间不懂古夏礼仪,闹出笑话。 在古夏王朝官员心中,古夏王朝是上邦大田,其余它国均是蛮邦小国,京兆府派苏子昂前来青田车马店,名义是提供保护,实则是清点人口和监视。 古夏王朝周边诸国中,唯有齿火罗国人口众多,和古夏王朝人口数量不差上下,两国关系十分恶劣。 但在大明王和金门关大军威慑下,双方一直未发生大型战争。 礼部官员名叫林二更,也是六品官,嘲讽道:“这伙齿火罗的蛮子又来我朝要好处了。” “林大人,此话何意?”苏子昂不解。 林二更笑道:“苏将军有所不知,这些域外番邦素来仰慕本朝文明繁荣,每次借助大朝会索要好处,已成惯例。” “大朝会就是万邦来朝的意思?” “对,万邦来朝俗称大朝会。”林二更也许受过林尚书嘱咐,对苏子昂颇为客气,道:“这些番子滑头的很,苏将军一会要将使节团中人一一朝个相,免得出漏子。” “行。”苏子昂一笑应答。 青田车马店中,苏子昂傻了眼。 眼前数百名齿火罗使节团成员,在他眼中,基本都一个模样,又黑又瘦,头顶上全缠一堆布条,只分有胡子的和没胡子的。 苏子昂忽然想起青瑶,若青瑶在此,定然要夸齿火罗国中人长的异想天开。 王杰拿出报关文书,带领捕快们开始清点人数,一查,少了七个人,他晃着文书,大喊: “谁是乌摩国师?” “谁是尺素大人?” “谁是钵尔沙神父?” “谁是......” “你这无品小吏,竟敢直呼国师和大人名讳?”一名黑瘦男子站出来大叫,他头顶一团布,一脸怒意,古夏口音比苏子昂还清楚。 王杰不解,反问:“啥?” “在我们齿火罗国,贱民直视国师和大人,是要被削鼻的。” “停,这是在古夏洛都。”林二更连忙替王杰撑腰,反击道:“来我王朝帝都,必须遵守古夏律令,还把这七个人都喊出来朝面登记。” 顿了顿,他加强语气道:“且不准以羃篱遮面,若不遵令,全部逐出洛都。”羃篱是胡人常穿一种罩衣,以薄纱罩住全身,不露面目。 “你们大胆!”黑瘦男子双眼翻白,脸黑如锅底,房内忽然一开,两男五女从中走出。 二百六十二节 灵米 先出来一名纤弱少女推着一辆轮车,轮车上坐着一名瘦削男子。 少女身上没有披胡人羃篱,而是带了一顶古夏女子常用帷帽,从帽顶垂下一层金色薄纱,遮住面部,手带一付金线纱质手套,只能看见一抹漆黑秀发。 瘦削男子小腿以下空空,不言不语,冷冷扫了王杰和林二更一眼,目光灼灼,充满兽意暴戾。 苏子昂心头大颤,瞬间想起一个人,无间海地下宫殿中关押的神秘黑色怪物,只不过当时他一直满身毛发,不辨模样,无间海塌时,此人自断双足脱生。 后出来一男四女,皆是白袍碧眸。 男子须发皆白,身上白袍双襟立领,镶一圈金边,满面红光,除了碧眸和容貌,简直和周天师一模一样,四名女子身材高挑,一头金发熠熠放光,肌肤雪白,碧绿双眸正在东张西望。 “我祝福古夏王朝国泰民安!” “我祝福古夏人民幸福安康!” “我祝福诸位大人身体健康......”男子笑意如春天般温馨,在最后一句祝福时,他掐出一个玄奥法诀,法诀向古夏诸人连连弹指打出。 一股蔼蔼灵力从空中降临,将苏子昂等人笼罩。 苏子昂一愣,对方这祝福分明是一种法术,一个祝福术下来,等于让众人无差别服下一粒四阶丹丸。 四阶丹丸对苏子昂已无效益,但对王杰和林二更等人却效果非凡,一年之内,诸邪不亲,百病不生。 果然,林二更和王杰等捕快登时笑逐颜开。 “你是钵尔沙神父?”林二更看看文书和通关驿报,又问:“这上面说你不是齿火罗人,而是金利西神国的人?”他略一停顿,问:“本官在礼部任职多年,第一次听闻金利西神国,不知贵国位于何方?” “金利西神国和古夏王朝相距数万里,只有乘大船顺风方能到达。”钵尔沙神父古夏话说的清清楚楚,可见有备而来,道:“早闻古夏王朝地大物博,文明繁荣,我借大朝会之机,一来向贵国天子贡献灵米,二来想在贵朝境内传教。” “灵米和传教?”林二更神色意外。 钵尔沙主神和蔼一笑,一个小袋出现在钵尔沙掌中,道:“这是金利西的国宝灵米,等于贵国灵石,但它有土便能种植,且不招虫。” “就凭这么一袋灵米便想上达天听?”林二更只是一名文官,对灵米连看都没看一眼,摇摇头,直接拒绝道:“本官劝你不要异想天开。” 钵尔沙一愣,不可置信的回头望了轮椅车上的瘦削男子一眼,后者却不言不语,恍若未闻,他只能回过头来强调:“这位大人,普通人常常服食这灵米可提升修为,力大如虎,成为神的子民。” 林二更道:“本朝乃天朝上国,国内地大物博,五谷丰登,当今天子日理万机,本官实不能为这半斗米去上个折子。” 钵尔沙见林二更对自己视若宝贝的灵米不屑一顾,顿时面色讪讪,忽听一人说道:“能将这灵米给本将军瞧瞧么?” “将军请看。”钵尔沙连忙象见到救星一般将袋子递给苏子昂,苏子昂心中剧震,若这钵尔沙这灵米效果真如灵石一般,那金利西神国岂非人人均是修士,他忙将袋中灵米倒出数粒。 灵米细长,透明,光泽华贵,和古夏王朝的普通圆粒大米大不相同,上面竟洋溢着一股淡淡灵力,这种灵米在《六界异物录》中竟无记载。 王杰等捕快也伸过脑袋端详,他道:“苏将军,这米粒中似真含有灵力,真是灵米?” 苏子昂不动声色,心中思量,灵石需要挖矿和切割,要耗费大量人力,这灵米若真能在古夏王朝种植?那数十年后,岂非化神真君遍地走? “这位是苏将军?”钵尔沙神父和蔼询问。 王杰连忙介绍:“苏将军乃京兆府游击将军,我们的头儿,洛都街面上大大小小的事儿,全归他管。” “苏将军,神的子民钵尔沙向你致敬。”钵尔沙道,苏子昂皱皱眉,将灵米递还钵尔沙,道:“本朝太子初掌权柄,日理万机,对这种小事多半无意处置。” “苏将军,你是修道之人,真看不出这灵米的价值?”钵尔沙一脸无奈,苦笑不得,苏子昂正色道:“本将军没说这灵米不好,但本朝太子殿下可不一定这将灵米看在眼里。” 他见钵尔沙一脸黑气,沉吟道:“本将军的师伯是千牛卫大将军,也许他能和太子殿下说上话,只是我不知这灵米有没有毛病,怕好心反尔做错了事。” “苏将军,这灵米真假,你一尝便知。”钵尔沙又将灵米递了过来。 “这点米太少了。”苏子昂摇摇头,说:“本将军要先尝一下效果和味道,若是好,还需请师尊和师伯一起尝尝,对了,我还有几个馋嘴同门......” 钵尔沙一脸舍不得,纠结半天后才摸出一个小袋子,道:“袋中有六斤灵米,已是我全部所藏,那便送给苏将军尝尝味道。”说完他换上一脸笑意,将米袋递了过来。 苏子昂接过灵米袋子,道:“我尽力求师伯替神父美言几句,有消息便及早告诉你。” “神会感谢苏将军的。” “齿火罗人也有这种灵米?”苏子昂忽然问了一句,他忽然想起,若齿火罗人大面积种植这灵米,十年之后,齿火罗修士岂非人人最低凝元境大圆满境修为。 “苏将军有所不知,齿火罗国乃城主制,一个城的城主不能决定另一个城的贱民种植什么。”他略一停顿,又解释:“且每一个城的语言和文字全然不同,无法一一交流。” 苏子昂一时好奇,问:“齿火罗境内有多少个城主?” “这个连乌摩国师都不清楚,一千个城主总是有的。”钵尔沙向轮椅上的瘦削男子乌摩国师一笑,乌摩国师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宛如雕像,对钵尔沙的话似乎没听到一般。 苏子昂在无间海时身材瘦小,终日一脸污灰,如今身材高大,且绯袍金带,他相信乌摩国师认不出自己,便问:“乌摩国师不会说话嘛?” “国师舌有残疾,不方便说话。”钵尔沙代答。 苏子昂瞧瞧轮椅后的少女,问:“国师身后这位女道友是?” “她是尺素公主。” “公主?” “齿火罗国每一位城主的女儿均是公主。”体尔沙连忙解释,尺素公主听到自己名字时,只略向苏子昂点点头,倒自有一份无言的威严。 “多谢钵尔沙道友惠赠,这是本将军的一份回礼,请你收下。”苏子昂手一翻,掌中多出一块灵晶。 钵尔沙收下灵晶,脸上神色明显一愣,不禁多看了苏子昂两眼,却见对方挨个盘问一番,然后打道回府。 二百六十三节 四方镇 蝴蝶园中。 苏子昂将灵米递给水鸾子和木桑子两位真人,并对灵米特点做了简单说明。 “师尊,此米若真能大规模种植,必将引起修真界一场紊乱,甚至引起古夏王朝一场混乱。” “竟有这么严重?”水鸾子美目顾盼,有些不信。 “师妹,子昂说的没错,若此灵米真能大规模种植,且种植出来的灵米中蕴含灵力不减,那以后古夏百姓人人最差皆是凝元修士。”木桑子解释说:“灵米有地就能种,不需矿脉,不需矿工,产量逐年翻倍,堆也能堆到凝元境。” “都成为凝元修士是好事啊,人人不长病,不好么?”水鸾子眨眨眼,问:“木师兄为何说会引起混乱呢?” “师妹,古夏王朝如果是一片森林,林中原来只有一头老虎大王,猛然间多出一千头老虎大王,森林还是原来那么大,会怎么样?“木桑子笑问。 “啊,要打架。”水鸾子美目一转,顿时明白过来,道:“这灵米还真有些古怪,看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速将此事禀报掌教真人。” “师尊,木师伯,你们确定这灵米没有任何不利之处?”苏子昂心中隐隐不安。 水鸾子将灵米握于手心,掌内灵光蔼蔼,片刻后道:“这米中除了蕴含部分灵力外,并无任何不妥感觉,若还不放心,等回到太华山,让一目鱼品品。” “子昂,你感觉这灵米有问题?”木桑子抚着小胡子询问。 “禀师伯。”苏子昂道:“弟子不信钵尔沙一名蛮邦异族中人,会万里迢迢赶来古夏王朝奉献爱心。” 略一沉吟,他又说:“弥勒会在平原郡办‘义舍’米铺,初看对百姓也是一片爱心,最后却要了百姓们的生命和鲜血,这次钵尔沙手笔更大,直接送灵米,弟子总有一丝不详的感觉。” 木桑子点头笑道:“天下没白拿的好处,有了这灵米,只怕古夏王朝太子也会隆重接待这钵尔沙神父。” “何以见得?” “钵尔沙和齿火罗国使节团一路同来,说明齿火罗国内已开始种植这种灵米,那么数年后,整个齿火罗国军中,多半人人皆是凝元境武修。”木桑子目光凝重,道:“古夏太子刚执掌皇权,肯定重视此事。” 苏子昂对军国大事从不上心,便问:“木师伯,若这灵米可大规模栽种,灵石会怎么样?” “肯定越来越便宜,会便宜到什么程度,本座可说不准。”木桑子话峰一转,问:“你说在长生观外好似看到弥勒佛,此事靠谱吗?” “当年弟子在无影寨前见到弥勒佛时,虽动手过了数招,但他一直带着面具,而长生观门外的修士走的太快,弟子感觉他是弥勒佛......” “长生观?”木桑子目中精光灼灼,道:“此事由本座去盯着,若能擒着弥勒佛,算你首功。” “木师伯,若弟子这次看走了眼,你可休怪弟子无能。” “不会,不会。”木桑子呵呵一笑,苏子昂水鸾子仍将灵米放在掌中看来看去,便问:“木师伯,咱太华派有懂种植的人员嘛?” “咱太华派号称天下第一玄门大派,还是有些底蕴的,长春殿有二名厚土峰出身的长老精通种植一道,黄龙谷中更有大批弟子在打理灵材地宝,记得你曾在黄龙谷呆过。” 苏子昂道:“是啊,我在黄龙谷呆了半年多,但我从来没种过地。” 木桑子笑道:“放心吧,据本座所知,本派练有一种粪丹,专门用来种值催肥灵物的。” “什么叫粪丹?”苏子昂立刻询问,木桑子道:“厚土峰历代长老们根据各种粪便的五行属性,配炒半熟碾碎的大豆渣,和洗米水加石砒细末后密封加热炼出来的肥料。” 苏子昂目瞪口呆,道:“啊,粪便还有五行一说?” “当然有,比如牛属土,其粪和缓,故用化刚土,羊属金,其粪燥密,故治薄土,犬属火,其性轻佻,故以化黏土。”木桑子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接下来数日,苏子昂一直在等待。 生命中常常充满等待,等待的结果不同,或是黑暗!或是希望!或是光明!或是又进入另一个等待! 苏子昂已按照龙母在玉简中所留法门,将自己取得人君之血的消息递出,估计龙母早已收到,他在等待,他有企盼人生中第一个最大机缘快快降临。 三日后。 洛都皇城仁安殿中。 太子吴知民居中而坐,朝中三省六部等一些重要官员林立,在商议两件事。 一,齿火罗国使节团此次来洛都,请求古夏王朝将金门关外的四方小镇划给齿火罗国。 二,亚利坚国钵尔沙神父请求在古夏境内传教,并许诺免费赠送灵米种子一百斤。 四方小镇是古夏王朝的叫法,位于金门关外,属于四不管地带,域西诸国要进入金门关,必在四方小镇落脚,报关通行。 四方小镇背倚大雪谷。 大雪谷是齿火罗国通往古夏王朝的重要通道之一,其他地带要么高山恶岭,要么万里黄沙,要么需通过其他国家,比如奎南国。 “四方小镇自古以来便是本朝王土,凭啥划给齿火罗国,万万不可。”二皇子岱王从太子监国开始,一直低调,此时听说齿火罗国要分自家的地,忍不住发声反对。 刑部尚书田文林更直接,道:“一寸地也不能给他们,这些蛮邦异族充其量只是我古夏天朝的小妾,任啥要地?” 岱王和田文林一表态,其余官员大部分全是墙头草,一起出声附和,一片吵吵。 “不给他们。” “一寸地也不给他们......” 太子吴知民略一皱眉,摆摆手,问:“还有其他大人有不同意见嘛?” “禀太子殿下,下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鸿胪寺太行令沙胜客出列奏道。 沙胜客原为关中郡太守,后调进洛都任正四品云议大夫,后来在王朝清欠时,积极将欠银还清,太子执政后,如今竟爬上鸿胪寺太行令之职。 鸿胪寺在古夏王朝主管外交,他出列奏事名正言顺。 “沙大人有话直说。”太子吴知民点点头。 “四方镇原是不毛之处,位于金门关外一道小山谷中,冬天能冻掉鼻子,夏天晒秃噜了皮,一不能种植,二不能打猎,只能避避寒风。“沙胜客看看吴知民脸色,道:”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交换,咱不如先问齿火罗国给啥处好?再议行不行。“ “此事......”吴知民刚欲说什么,三皇子奕王忽然站出来,道:“太子殿下,臣弟认为,四方小镇位于金门关外,此事如何定夺,是否证求一下皇叔意见?” 二百六十四节 暗流 奕王所说皇叔,便是金门关统帅大明王。 “此事容后再议,先说下一件十万火急的事。”一听大明王名字,吴知民眼角一跳,脸色倏地一寒,他勉力笑了笑,道:“金利西国一名神父钵尔沙,不远万里来给本朝献宝。”他一摆手,一名公公立刻奉上一个小口袋,复又退下。 “袋中之物叫灵米,据说常年吃这灵米,普通人可百病不生,延年益寿。”吴知民道:“也可以这么说,本朝子民若常食此米,人人最差也是凝元修士。” “啊,这是真的嘛?” “真有这种好事?” ...... “诸位大人安静。”汤太师摆手示意,道:“且听太子殿下将话说完。” “这灵米由卓大将军推荐,周天师也看过,品质绝无问题。”吴知民道:“有一事需说明一下,钵尔沙神父是随着齿火罗国使节团一起来洛都的,也就是说,齿火罗国如今可能早已种植这种灵米了。” 他目光炯炯环视群臣,道:“诸位大人也许只知道这灵米可以健身益寿,没听明白其中厉害之处,卓大将军你向大伙说一下吧。” “这灵米会改变齿火罗国和本朝的力量对比。”卓鼎风面色凝重,进一步说道:“那若齿火罗国中若大量种植这种灵米,普通军士可以随意吃到,数年之后,两国军中力量将发生颠覆性对比,这是天大的事。” 众臣面色各异,有些大臣一脸不以为然,只听卓鼎风道:“钵尔沙神父向本朝提出一个条件,在本朝设立神殿,收人传教。” “禀太子殿下,这灵米绝不能收,也绝不可让这神父在本朝境内传教。”王御史立刻出列奏道:“这些蛮邦异族久久仰幕本朝境内土地肥沃,四季分明,风调雨顺,他们绝不会对本朝无缘无故的好,其中一定包含祸心。” “王大人,不要吓唬人行不行?”太行令沙胜客笑道:“你连钵尔沙的面都没见过,就把人家列说成坏人了,咱能不能以事实说话?” “沙大人.......”王御史正要出言争执,却听吴知民轻声道:“诸位大人都别争,先听听卓大将军的意见?” 卓鼎风道:“臣担心看走眼,是否将此事通禀大明王九千岁?” 又听到大明王的名字,吴知民一脸无奈,说:“皇叔远在金门关,此等小事不需劳烦皇叔费神,请狄大将军和程大将军看看吧。” “臣领旨。”金吾卫左右大将军狄子黑和程阳节一起出列,在检查一番后均说灵米勃勃生机,灵力清新,绝对没假。 “两位大人,若想要灵米,钵尔沙提出要在本朝开神殿收人传教,你们认为如何?”卓鼎风询问。 “若齿火罗国大面积种植此灵米,而本朝没有,这事对本朝可大大不利。”程阳节分析道:“至于那个什么钵尔沙要开神殿传教,这也没啥大不了,本朝境内如今已有道教和佛教,再多一二个也一样,咱们只要握刀把子就成。” 狄子黑施礼道:“臣认为程将军此言有理,对方在本朝传教,咱最多盯紧些便是,他们过来几个人,绝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卓鼎内施礼道:“臣附议。” 吴知民问:“三位大将军,你们所说的凝元武修,他的力气能顶几名普能壮年男子?” “若只比力气,最少十名以上吧。”卓鼎风解释道:“可两军对阵,比的绝非只是力气,气势上一输,立刻兵败如山倒,人数越多,输的越惨。” “那修士所说的化神真君和问天神君在大战中不顶事么?” 卓鼎风道:“太子殿下,大军对阵和修士间单挑厮杀不是一回事儿,真到了兵倒如山倒时,败方会被各个击破,化神修士若被围攻,一个不慎也会道殒,只有问天神君可安然脱身。” “真是这样?”吴知民看向狄子黑和程知节,两名武将一同回答:“确实如此。” “据闻齿火罗国人口众多,但气侯忽冷忽热,百姓大多穿草衣,食野果度日,若他们有大量灵米可食,长了本事,对本朝绝对不利。”吴知民站起来,道:“若十年以后,齿火罗军中人人均是凝元修士,他们列兵金门关,本朝如何应对?” 大明王一直驻守金门关,殿中百官察颜观色,见吴知民对大明王一字不提,顿时无人出声应对,吴知民起身,笑道:“既然众位大人都没好主意,今天退朝,明日再议。” 不久后,吴知民回到太子府,汤太师随后而至。 “太师对灵米和四方镇之事怎么看?”吴知民示意宫女奉茶,急不可耐的询问。 “四方镇位于金门关外,与大明王千岁有关,灵米可以改变军力对比,也与大明王千岁有关,当今陛下以往理政时,事事先问大明王九千岁的意见。”汤太师对问题本身不置可否,只是问:“太子殿下执政后,仍要事事先问大明王千岁吗?” 吴知民啜了口茶,品了品汤太师话中含意,对方没说任何意见,却似有了明确意见,问:“太师,若将四方镇归了齿火罗国,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朝堂诸臣均是文官,不论说好说坏,全部可听可不听。”汤太师慢慢说道:“大明王千岁或许会有意见,但这天下必竟以后是太子殿下你的,他不会因此闹的叔侄反目。” 吴知民瞬间有了主意,道:“民间会不会说本王割地求和?” “太子殿下只要日后倡节俭,轻赋税,自然万民拥戴,对一块化外之地,无人异议。“汤太师略一停顿,又道:“最多加个重视士子,让书生们感觉受到重视,他们自会感恩颂德,妙词如花的捧太子殿下英明无比。” 他想了想,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四个字:“事缓则圆。” 吴知民似深明其意,道:“皇叔德高望重,手握内外兵权数十年,朝中一切太平,本王只是顾忌以后有变。” 汤太师恩了一声,打断吴知民的话,道:“皇权安危,绝不能寄于一人品德之上,更不宜与人分享。” 吴知民一笑颌首,两人各自品着茶,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二百六十五节 聚魂棺 一天,二天,三天......日起日落,大朝会过去了,洛都慢慢进入深冬,北风呼啸,寒意逼人,大街上普通百姓均穿起棉衣,富家子弟多披起羽氅锦裘。 苏子昂一名六品武散官,论不到他参与朝堂中事,拳头帮一直蛰伏不出。他便抓紧一切时间稳固修为。 偶尔从许雅之口中听到不少朝堂消息。 太子吴知民力排众议,恩准金利西国神父在古夏王朝境内传教,金门关外的四方镇划给齿火罗国,据说有两名大臣曾以死相谏,劝阻吴知民将四方镇划出,但吴知民不为所动。 “许大人,那四方镇很重要嘛?” “本官从未去过金门关,这事儿云先生一定知道。” 苏子昂问:“云先生去过金门关嘛?” “云先生也多半没去过金门关外,但云氏族中有一份大地图,古夏王朝的山山水水上面都能看到。”许雅之笑道:“云先生精通卜算和阵法,他是一名高人。” 苏子昂问:“云先生这么大学问,又有这般地位,却为何一直致仕在家,不肯出来为官?” “云先生以前做过刑部尚书,是个大清官,他不允许官员贪财,对贪财枉法的官员统统抄家灭族,死了的还要拉出来鞭尸。”许雅之脸色似笑非笑,道:“当今天子为朝局稳定,便只得免了他刑部尚书一职,他一气之下永不为官。” 苏子昂道:“清官不好嘛?” “大清官对百姓来说是大好人,但在洛都却不好使,若去当个郡府太守倒是不错。”许雅之忽然改口说:“你知道嘛?吴知天率领金吾卫大军横扫万妖谷和三妙殿,已大获全胜。 “啊,此事真不知道。”苏子昂连忙详细问了一下细节,他知道木桑子对这些消息一定喜欢听...... 长生观中,丹房内。 墙角燃着一尊青铜炭炉,正在飘着袅袅轻烟,玉蝶趴伏在地上,曲膝翘臀,将脸深深埋在周天师两脚之间。 “师尊,据武六七说,苏子昂曾在无间海外刺杀一个名叫花史一包的胡人,史一包头顶长有一个大肉包......” 周天师脸色一凛,问:“他没说刑天箭的下落?”玉蝶微微摇头,低声道:“弟子没敢直接询问刑天箭的事儿,怕武六七生疑。” “刑天箭的下落,你必须打探明白。”周天师来回走了两步,道:“不过史家老二应不会蠢到将刑天箭的下落告诉苏子昂。” 玉蝶忽然道:“师尊,如今天气寒冷,能否将玉凤先放出水牢?” “将玉凤放出水牢?”周天师脸上忽然飘来一片乌云,气狠狠说道:“让她带队在观中巡逻,结果丹房一次丢了数百粒仙丸,光一百多粒玉露丸便价值百万两金子,把她卖上一万次也不够抵债的。” “师尊,弟子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从小便没了爹娘,求你高抬贵手饶了她吧。”玉蝶苦苦哀求,道:“弟子日后愿为师尊赴汤蹈火。” 她抬起头来,眼泪涟涟的说道:“何况盗贼道法高深,连元婴师兄们都无发现,更别说她一名筑基境小修士。” “大胆,你是不是在说为师罚错了?”周天师蓦然动怒,一脚将玉蝶踢了出去,叫道:“你只是一条小母狗,当年若非为师一时可怜,你姐俩早已成为狗食.......” 见周天师勃然大怒,玉蝶躺在地上不敢稍动,浑身瑟瑟发抖,周天师望着梨花带雨的玉蝶,体内蓦然生出一片兽性的亢奋,他坐在躺椅上,叫道:“过来,好好服待为师,今晚赏玉凤一块肉吃。” 玉蝶连忙手膝并用,向周天师爬去,这时一名男弟子忽然在房外叫道:“禀师尊,小师叔有急事求见。” “你去回他,为师立刻便到。”周天师起身,伸足将玉蝶向踢开,道:“去打听清楚刑天箭的下落,为师便放了玉凤。” 玉蝶低低应了一声,走出丹房,外面天气有些阴沉,寒意袭人,也许是刚从温暖丹房出来的原故,玉蝶打了个寒战,向水牢走去。 长生观的水牢极为简陋,炼丹的污水全部灌在水牢中,腥臭难闻,玉凤等数名弟子被锁在其中十数日。 两名男弟子在水牢门前把守,见玉蝶前来,一脸嘻笑,道:“玉蝶师妹来了,这么冷的天,还穿的这么少,刚从师尊房中出来吧?” “请师兄开门,我下去看看玉凤。” “师尊可否有令?” “没有,我只是个人忽然想来看看妹妹。” “不行,师尊正在气头上,若放你进去,我俩定被扔进水牢中,昨天老十五刚死了......”一名男弟子叨叨个没完,老十五是一名负责观中警卫的男弟子,在周天师询问时辨驳了两句,被当场打断了腿。 玉蝶心中一寒,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哀求道:“两位师兄,我只进去和玉凤说二句话便上来,我这个月的灵石全让给你们使用。” “好了,好了,给你五十息功夫,多了没有,要进快进。”一名男弟子翻着白眼说道。 玉蝶不也浪费一息时辰,快步冲进水牢,牢内十分阴暗,污水冰凉刺骨,泛出一股死亡气息,玉凤等二女三男全被锁在中间铁柱子上。 “玉凤?” “姐你来了。”玉凤声音十分微弱,令玉蝶心中一阵难受,她便摸出两粒丹丸塞进玉凤口中,玉凤低声道:“姐姐给她们几粒丹丸吧,撑着也许能等着师尊消气,饶了我们。” “小十九呢?”玉蝶连忙依言行事,她四下看了看,心中升起一股不详感,玉凤低声道:“她被关进来后,身上恰好落红,被寒气一逼,连饿带吓,已然刚去了。” 玉蝶心中又悲又怕,刚想说什么,只听水牢外面男弟子在喊:“玉蝶快出来,好似有人来了.......”玉蝶匆匆应了一声,对玉凤说道:“小妹你撑住,姐一定想法救你。” “嗯,我等你。”玉凤应声说道,玉蝶抹了一把泪水,向牢外冲去。 一处面积宽大的丹房中,周天师红光满面,正在抚摸一口黑色棺材。 棺材质地细腻,似玉似骨,通体泛出一圈淡淡温润光泽,外面缕雕一排排狰狞神兽图案和古老咒文,观之有图有字,摸之却无丝毫刀削斧凿的凹凸感觉,弥散着一股洪荒沧桑气息。 “阴阳聚魂棺,修罗鬼神啸。”周天师赫赫大笑,道:“这聚魂棺乃灵界冥族圣器,能横隔阴阳,聚魂不散,可催发修罗血煞之力,强行从三道六界搜魂,令白骨生肌,死而复生,今日终于得见真容。” “师兄,聚魂棺不可幻化大小,任何乾坤袋也装不下,只能以马车运输,你可需小心使用,免得师尊动怒。”弥勒佛身边的食指大人说道。 周天师道:“史老大放心,八日后内便有血月遮天,到时三界震荡,只要施完大回魂术,两位将聚魂棺运走便是。” “如此最好,老三咱走。”食指大人道,周天师呵呵一笑,只送到丹房门口,拱手道:“两位师弟自便,恕不远送。” 食指大人和弥勒佛从长生观后门出来,也不多言,急匆匆远去。 片刻后,空中气波一颤,木桑子从空中一步遁出,望着两人远去背影,面露喜色,随后他又一步遁走。 二百六十六节 美人计 玉蝶心急如焚,在金凤阁一直苦苦侯了三天,望穿秋水,终于等到了武六七。 “奴家见过武公子。”因心中戚然,玉蝶只得强颜欢笑,好在武六七情欲炽热,也没发现异常,只听他色迷迷的笑道:“玉蝶姑娘,咱这次是睡还是玩?” “只要公子开心,奴家做什么都开心。” 武六七想了想,道:“外面天冷风寒,你先唱个曲子解解闷儿如何?”说着又从壶中倒出一杯暖茶递去,笑说:“润润嗓子。” “多谢武公子。”玉蝶口气温婉的接茶细品,心中却翻江倒海,做为长生门的一个炉鼎,她从进门起便一直服食各种丹药,等待给周天师采补,闲暇时练习如何取悦男子,并从没一名男子肯给她倒过茶。 武六七忽然问:“你是不是有甚心事?” “没,奴家还是给公子唱曲儿吧。”玉蝶理理思绪,轻声曼唱:“公子爱奴儿纤腰儿细,脚儿瘦,红罗帐中,哎呀,初相会就把奴儿酥麻透,哎呀,奴儿顾不得害羞,只把身子向前凑......” 武六七情欲原本亢奋,被歌词一撩,忍不住上前将玉蝶三下五除二,剥了个芙蓉出水,翻身上马力摧海棠,在玉体上恣意驰骋。 玉蝶初时尚在强颜欢叫,两人颠鸾倒凤,片刻后渐入妙境,她忽然想起妹妹玉凤此时正在冰冷水牢中煎熬,一时悲由心生,竟嘤嘤嚎啕大哭起来。 “咋了,玉蝶你哭啥?”武六七一惊下马,手无足措。 玉蝶心中焦急,她怕水牢之中,玉凤撑不了几天,索性一咬银牙,双膝跪倒,叫道:“武公子救命!” “快起来,到底咋了?” “奴家其实受命来金凤阁伺机接近公子,奴家有个妹妹叫玉凤,如今被锁在水牢中,只等公子一句话才能活命。”玉蝶一连串说道。 武六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召来巨阙剑,随后他又坦然问道:“你别急,先起来,且将事情始末说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玉蝶稳了稳心神,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然后静等武六七判决,她打定主意,若救不了妹妹,大不了以死相陪。 “这个容我想想。”武六七有些头大,他仰面躺在床上想了片刻,问:“就问一个刑天箭下落便可以了?” “嗯。” “本人义气为先,素来为兄弟两胁插刀,绝不会出卖兄弟。”武六七一脸正气,玉蝶脑袋“嗡”一声,身体晃了两晃,却又听武六七又在说:“但本人对女人更讲义气,为女人常插兄弟两刀。” 玉蝶脑袋又是“嗡”一声轰鸣,她大喜若狂,追问:“武公子答应帮奴家了?” “对,苏子昂和我一起长大,我问啥,他自会竹筒倒豆子一样告诉我。”武六七跳下床,道:“这就回去给你问清楚。” 玉蝶按捺不住狂喜,心中有些愧疚,羞涩说道:“奴家接近公子,一直心存不轨,今天蒙公子不弃,以后愿一心服待公子,要不......” “别,别发誓,我心中有事,它也耍不起威风了。”武六七指指**,嘿嘿笑道:“你且在此等一个时辰,我去去便来。”说着匆匆穿衣而去。 玉蝶耳听武六七出了金凤阁,松了一口气,纤掌一张,掌心露出一根乌黑铁簪,簪尖泛出一圈淡淡褐色寒芒,竟是一件下品法器。 “他会不会耍我呢?” 武六七一路狂奔,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回到蝴蝶园,径直找到苏子昂。 “坏了,坏了,差点回不来了。” 苏子昂莫明其妙,道:“六七别急,慢慢说。” “嘿嘿,哥哥人生志向还记得不?” “武定江山,干翻娇娘?” “对,事情是这样的,我干翻一个娇娘......”武六七便将玉蝶的事儿一一述说清楚,说的苏子昂目瞪口呆之余,连竖大拇指,道:“六七,我谁也不服,就服你。” “这事咋办?”武六七挠挠头,道:“那小娘们可浪了,浪的我一想起她的小嘴,骨头就酥了。” “容我仔细想想。”苏子昂沉吟许久,忽然笑道:“六七,这是一件大功劳,但不便和师门说清楚。” 武六七忙道:“功劳归你,我只要玉蝶,你有啥招儿?” “长生门对你使美人计,咱索性将计就计,利用对方急于寻找刑天箭的心理,给他们挖个大坑。”苏子昂道。 武六七大嘴一裂,道:“好,好,哥哥没白夸你聪明,快说说咋办.......” 两个时辰后,玉蝶回到长生观,面见周天师。 “师尊,据武六七说,刑天箭藏在河汉沼泽一个山洞中,但因苏子昂以前不会御剑,便一直没去寻找。” “哦,难道这小子想独吞仙器?此子野心不小,这很符合他的性情。”周天师目光闪烁,以已度人,大笑说:“玉蝶儿你立大功了,盯紧武六七这个草包,摸清蝴蝶园中情况。” “诺,弟子遵命。”玉蝶嫣然一笑,恳求道:“师尊,能不能放出玉凤?” 周天师和蔼说道:“为师一直将你和玉凤当成女儿,对她只是略做惩戒,你去将玉凤接出疗伤吧。” 玉蝶想起周天师三日前打骂自己的嘴脸,心中仍是惊惧不已,当下低低应了一声,低眉顺眼的出了丹房。 一盏茶后,玉蝶将玉凤带到自己寝室,见玉凤原本白嫩结实的小腿已经一片乌黑,她俯身摸了摸,问:“痛嘛?” “不痛,只是发麻。”玉凤泪水涟涟,道:“姐姐能不能将十六她们全救出来,在水牢中时辰长了,这双腿怕是要废了。”做为长生门炉鼎,若腿废了,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能救出妹妹,已是侥幸,小十六她们还需多受几日苦。”玉蝶摸出一个瓷瓶,道:“数日后将有血月噬天的异象,那时长生观或有巨变,你将瓶中药丸给十六她们按日服下,希望她们能撑到那一天。” “嗯。”玉凤低低应了一声,接过瓷瓶。 当天暮时,周天师召集门中弟子,宣布他将闭关数日,长生观开启防御阵法,众弟子需提高警惕,日夜巡逻。 子夜时分,寒星漫天。 周天师身披鹤羽大氅,手持拂尘出现在丹房中,聚魂棺静静躺在黑暗中,地面玉光熠熠,隐约形成一个二十八星宿阵法。 二百六十七节 血月夜 丹房内没有燃灯,也没有悬挂夜明珠照明,漆黑而阴森,一股血腥味在黑暗中弥漫,使丹房显的神秘莫测。 “大道根本分阴阳,四象五行主乾坤......”周天师挥舞拂尘,象黑暗中的幽灵,拖着鹤羽大氅围着聚魂棺缓缓绕走,口中吟诵着一段古老咒语,一股潺潺水流声聚魂棺中诡秘响起....... 此后三天,天生异兆。 天上月亮颜色越来越来红,象被盖上一块红纱布,洛都城中顿时谣言四起,说乾坤颠倒,阴阳易位,血月出,妖孽现...... 长生观闭门谢客,道观上空日夜金光闪烁,宝相庄严,彰显一份仙家气度。 这一日,苏子昂和木桑子出现在长生观外,风拂锦袍,两人向观中仔细打量。 木桑子道:“道观内的防御阵法蕴含一份浩瀚灵力,周天师确有二把神沙,绝不可小觑。” “木师伯,你说弥勒佛会不会躲在观内某个角落?” “感觉不会,他应在城内某处居住,来长生观只为办某件事情,那个玉蝶的话从侧面也证明了这一点。” “弥勒佛滑的泥鳅一样,这次可千万不要让他跑了。”苏子昂兴奋的说道,太华派弟子来洛都最主要任务便是抓捕弥勒佛,如今总算有了少许眉目。 “放心,只要确定是弥勒佛,他绝对跑不了。”木桑子负手而立,口气从容自信,这点上苏子昂相信,在古夏王朝境内,能与太华派并肩的宗派不多,而弥勒佛再滑头,必竟只是一名元婴境大圆满修士,境界如此,概不可逾。 “木师伯,你知道吗?”苏子昂道:“如今洛都城中谣言四起,比如小猪仔长二个头,黄皮子白天上街不怕人,洛水中的鱼纷纷跳上水面......” “那是和血月有关吧?”木桑子笑道:“不要听信乡民间的谣言,你晋境化神后,寿元悠长,到时见到的异象会更多,什么月与太白合,天下将兵乱大起,什么辰星之精,散为枉矢等等,大部分真正原因全是术士说出蒙人的。” “师伯是说卜算之术全是无稽之谈?” “卜算之术应当有,可天下精通者凤毛麟角,且能卜算未来之事者少,所谓泄露天机,必遭表天谴。“木桑子笑道:“洛都云飞扬精通卜算之术,喜读百家之术,可他样样通,样样松,至今未晋化神境。” 苏子昂问:“师伯说的云飞扬可是本朝云侯,旗扬茶馆的云先生?” “正是他。”木桑子呵呵一笑。 入夜三更时分,苍穹空旷,北风凛冽,一轮血月孤悬中天,象一双巨大的滴血瞳仁,诡奇的注视着洛都城。 城中一片静谧,百姓们关门闭户私下相传; 血月出现代表冥间鬼门大开,戾鬼游荡人间,家家户户都将狗嘴巴绑上,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所有青楼酒馆关门,禁止****。 二更天后,天地俱静。 一辆神秘马车在洛都大街上穿行,车轮一路隆隆碾过地面青石,却听不到任何马蹄落地声,巡夜的金吾卫士兵对马车视示不见,显然事先得到某种关照, 马车七拐八拐,一直奔到太子府后门方才停了下来,片刻后,太子府后门缓缓大开,马车径直驰到后花园拱门前。 血月下的后花园诡谲万分,阴寒森森。鬼气冲天,黑色铁亭孤零零矗立在花园中。 四名黑衣人从马车中跳下来,一言不发,从车上抬下一口黑色棺材,径直抬到花园中黑色铁亭边,然后又退到马车上。 “太子殿下,请打开噬血大阵的禁锢。”周天仙幽灵般从黑暗中闪出,低声说道,话音刚落,黑色铁亭在一阵嘎嘎声中缓缓移开,地面出现一个巨大黑洞。 一股煞气从洞口中喷薄而出,人影一晃,吴知民从洞中走了上来,低声道:“天师随我来。” 周天师低声颂念咒语,伸掌竟将聚魂棺一人擎起,跟在吴知民身后,一步步走进地洞...... 太子府外,万簌无声。 一个人影静静掩身阴影中,一动不动,仿与黑暗溶为一色,许久后,只听黑影喃喃说道:“你若真想让她不灭,只有飞渡灵界才有可能,可你偏偏迷恋权势,其实你只是忘不掉过去而不自知,误已误国!” 一盏茶后,周天师从地洞中擎着聚魂棺奔出,径直上了马车,车轮滚滚,直奔长生观。 马车甫一离开太子府,黑暗中有三双眼晴在不同位置看了片刻,然后全悄然隐在夜色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翌日太和殿上,百官纷纷上折,说的全与血月有关,请求太子出诏安抚民心,吴知民心不在焉的应付两句,然后退朝,在金吾卫保护下直奔长生观。 周天师率弟子在门前迎接,远远施礼道:“恭迎太子殿下驾临长生观。” “天师免礼,众位免礼。”吴知民略一摆手,当众说道:“如今天生异兆,民心惶惶,本王欲请天师登坛施法,为百姓祈福。” “太子殿下且放宽心,长生观中一切已准备妥当。”周天师声音洪亮,语带双关,道:“太子殿下请在丹房里面小憩,天师法场已布好,贫道这便登坛为百姓祈福。” 吴知民略略点头,缓步进了丹房,身后八百名金吾卫四下散开,将长生道观团团拱卫,刀枪林立,长生观立刻佛涂金装,有了一份无上威严。 太子出行前,京兆府奉命净街,苏子昂奉命率京兆府一群捕快干活,时辰一点一点过去,长生观中没丝毫动静。 捕快王杰询问:“苏将军,看这意思,太子殿下今夜不走了?” “嘘,莫议朝事,免得惹祸上身。”苏子昂面上气定神闲,心中却万分兴奋,二日前龙小丫曾送来一份玉筒,得知长生门中的真仙叫“颛”,真身是洛水中一头万年鳖精,嗜食冬至日出生的童男童女。 众捕快脸色一变,各自裹紧衣衫,在寒风中捱到日暮宵禁后,才被放回了家。 苏子昂疾步冲回蝴蝶园,在自己居室中检查乾坤袋内物品后,便闭目打坐,等待子时到来。 龙母在玉筒中说明。 今夜子时,血月力量达到巅峰,阴气最盛,“颛”的真身将离开困龙潭,在长生观中现身施术,苏子昂必须掐准这一时机,将黑色符纸贴在捆龙桩上,解除困龙潭阵法禁锢,助龙母脱困。 苏子昂私下揣度,这也许是一份天大机缘,也许是一份杀身之祸,必竟龙母是异族真龙,性情莫测。 但他决心舍命拼一下,富贵险中求,不然难以超越同门,何时才能晋境化神。 居室外风声呼啸,天更冷了...... 二百六十八节 大回魂术 武六七一路狂奔,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回到蝴蝶园,径直找到苏子昂。 “坏了,坏了,差点回不来了。” 苏子昂莫明其妙,道:“六七别急,慢慢说。” “嘿嘿,哥哥人生志向还记得不?” “武定江山,干翻娇娘?” “对,事情是这样的,我干翻一个娇娘......”武六七便将玉蝶的事儿一一述说清楚,说的苏子昂目瞪口呆之余,连竖大拇指,道:“六七,我谁也不服,就服你。” “这事咋办?”武六七挠挠头,道:“那小娘们可浪了,浪的我一想起她的小嘴,骨头就酥了。” “容我仔细想想。”苏子昂沉吟许久,忽然笑道:“六七,这是一件大功劳,但不便和师门说清楚。” 武六七忙道:“功劳归你,我只要玉蝶,你有啥招儿?” “长生门对你使美人计,咱索性将计就计,利用对方急于寻找刑天箭的心理,给他们挖个大坑。”苏子昂道。 武六七大嘴一裂,道:“好,好,哥哥没白夸你聪明,快说说咋办.......” 两个时辰后,玉蝶回到长生观,面见周天师。 “师尊,据武六七说,刑天箭藏在河汉沼泽一个山洞中,但因苏子昂以前不会御剑,便一直没去寻找。” “哦,难道这小子想独吞仙器?此子野心不小,这很符合他的性情。”周天师目光闪烁,以已度人,大笑说:“玉蝶儿你立大功了,盯紧武六七这个草包,摸清蝴蝶园中情况。” “诺,弟子遵命。”玉蝶嫣然一笑,恳求道:“师尊,能不能放出玉凤?” 周天师和蔼说道:“为师一直将你和玉凤当成女儿,对她只是略做惩戒,你去将玉凤接出疗伤吧。” 玉蝶想起周天师三日前打骂自己的嘴脸,心中仍是惊惧不已,当下低低应了一声,低眉顺眼的出了丹房。 一盏茶后,玉蝶将玉凤带到自己寝室,见玉凤原本白嫩结实的小腿已经一片乌黑,她俯身摸了摸,问:“痛嘛?” “不痛,只是发麻。”玉凤泪水涟涟,道:“姐姐能不能将十六她们全救出来,在水牢中时辰长了,这双腿怕是要废了。”做为长生门炉鼎,若腿废了,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能救出妹妹,已是侥幸,小十六她们还需多受几日苦。”玉蝶摸出一个瓷瓶,道:“数日后将有血月噬天的异象,那时长生观或有巨变,你将瓶中药丸给十六她们按日服下,希望她们能撑到那一天。” “嗯。”玉凤低低应了一声,接过瓷瓶。 当天暮时,周天师召集门中弟子,宣布他将闭关数日,长生观开启防御阵法,众弟子需提高警惕,日夜巡逻。 子夜时分,寒星漫天。 周天师身披鹤羽大氅,手持拂尘出现在丹房中,聚魂棺静静躺在黑暗中,地面玉光熠熠,隐约形成一个二十八星宿阵法。 血月下的后花园诡谲万分,阴寒森森。鬼气冲天。 四名黑衣人从马车中跳下来,一言不发,从车上抬下一口黑色棺材,径直抬到花园中黑色铁亭边,然后又退到马车上。 “太子殿下,请打开噬血大阵的禁锢。”周天仙幽灵般从黑暗中闪出,低声说道,话音刚落,黑色铁亭在一阵嘎嘎声中缓缓移开,地面出现一个巨大黑洞。 一股阴煞之气从洞口中喷薄而出,人影一晃,吴知民从洞中走了上来,低声道:“天师随我来。” 周天师低声颂念咒语,伸掌竟将聚魂棺一人擎起,跟在吴知民身后,一步步走进地洞...... 月色血红,万簌无声。 太子府外,一个人影静静掩身阴影中,一动不动,仿与黑暗溶为一色,许久后,只听黑影喃喃说道:“你若真想让她不灭,只有飞渡灵界才有可能,你只是忘不掉过去而不自知,误已误国!” 一盏茶后,周天师从地洞中擎着聚魂棺奔出,径直上了马车,一路直奔长生观。 随着马车的移动,黑暗中有三双眼晴在不同位置看了马车片刻,却全部悄然遁进夜色中,随后大街上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翌日太和殿上,百官纷纷上折,说的全与血月有关,请求太子出诏安抚民心,吴知民心不在焉的应付两句,退朝径直在八百名金吾卫保护下直奔长生观。 周天师率弟子在门前迎接,远远施礼道:“恭迎太子殿下驾临长生观。” “天师免礼,众位免礼。”吴知民略一摆手,当众说道:“如今天生异兆,本王欲请天师登坛施法,为面姓祈福。” “太子殿下且放宽心,长生观中一切已准备妥当。”周天师语带双关,道:“请太子殿下进丹房稍憩,贫道立刻登坛为百姓祈福。” 吴知民略略点头,缓步进了丹房,身后八百名金吾卫四下散开,将长生道观团团围住,刀枪林立,长生观立刻佛涂金装,有了一份无上威严。 太子出行前,京兆府奉命净街,苏子昂奉命率京兆府一群捕快干活。 捕快王杰询问:“苏将军,看这意思,太子殿下今夜不走了?” “嘘,莫议朝事,免得惹祸上身。”苏子昂面上气定神闲,心中却万分兴奋,二日前龙小丫曾送来一份玉筒,得知长生门中的真仙叫“颛”,真身是洛水中一头万年鳖精,嗜食冬至日出生的童男童女。 众捕快脸色一变,在寒风中捱到日暮宵禁后,才被放回了家。 苏子昂疾步冲回蝴蝶园,在自己居室中检查乾坤袋内物品后,便闭目打坐,等待子时到来。 龙母在玉筒中说明。 今夜子时,血月力量达到巅峰,阴气最盛,“颛”的真身将离开困龙潭,在长生观中现身施术,苏子昂必须掐准这一时机,将黑色符纸贴在捆龙桩上,解除困龙潭阵法禁锢,助龙母脱困。 二更时分,长生观一间道观中。 “太子殿下,聚魂棺不是人界之物,乃灵界神器。”周天师身披鹤羽大氅,面色凝重,道:“经贫道以咒语催动激活后,血煞戾气笼罩天地,会影响太子殿下贵体气运。” 他略一停顿,严肃说道:“因此请太子殿下远离法坛,免得影响了以后龙威运势。” 吴知民面色一凛,道:“一切听天师吩咐。” 周天师掐指一算,道:“天时已到,贫道这便登坛施术,施展大回魂术助云妃回魂。”随后他转身步出丹房,鹤羽大氅在地面缓缓拖曳,尽显仙师气度。 “有劳天师。”吴知民起身送到丹房门前,回首时脸色凝重,目光纠结,在房中独自踱起步来,口中自语:“汝爱我心,我怜汝情,此是因缘,经百千劫,仍在我心......” 二百六十九节 龙母 苏子昂大惊,一边飞遁,一边向后查看。 只见茶树颜色由绿变黄,由黄变灰,由灰变黑,茶叶慢慢枯萎缩小,最终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根黑黝黝的树杆刺向夜空。 “子昂哥哥,那个老鳖精片刻便回,咱俩快躲起来。”龙小丫低声催促。 苏子昂问:“你娘能应付的了它吗?”他鼓鼓胆子,说:“要不要我帮帮你娘?” “算了吧,老鳖精伸个小手指也能按死咱俩。”龙小丫话音刚落,一团白光已在茶树前徐徐幻化成形,须发皆白的颛仙一步走出。 他扭动短短的脖颈,一眼看到苏子昂和龙小丫,一道磅礴威压蓦然如巨浪般涌来,这道威压念力太重,苏子昂拼尽全力一挣,浑身却如泥牛入海,丝毫动弹不得。 “敢瞪小丫?大胆!”一声嗔喝,如天簌天音,苏子昂身上威压束缚瞬间全无,只见一个紫衣妇人已出现在颛仙面前,她前额高高隆起,双眸幽幽碧绿,自带一种高山仰止的神圣威严。 颛仙脖子一缩,哈了哈腰,嘶声道:“老奴不是娘娘对手,但自信能逃走保命。” 紫衣妇人一声轻哼,道:“你不肯归顺?” “老奴背叛过娘娘,更知娘娘手段毒辣。”颛仙身体一晃,一阵晶莹五彩光芒闪烁,身影渐渐淡化,似要消失在虚无中。 紫衣妇人向空中伸手虚虚一抓,平淡无奇,掌中蓦然血光迸裂,颛仙淡化的身体从半空中“啪”的跌落,胸口多出一个血洞,他惊诧叫道:“龙之诅咒,我何时中了龙之诅咒?” 一股紫血从颛仙身上血洞中喷出,他软软跪下,喘息道:“娘娘饶老奴一命,老奴......” “你认为龟甲厚,治不了你?”紫衣妇人玉掌一摊,掌心出现一个纯白色小鳖,她目蕴杀气,道:“晚了。”说着将白色小鳖扔进嘴中,狠狠一咬,颛仙一声大叫扑地而亡,白芒一闪,面前出现一头小山般的巨鳖尸体。 “娘,这老鳖精死透了吗?”龙小丫扑过去询问,紫衣妇人龙母点点头,道:“它内丹被娘吞了,当然死透了。” 她碧绿瞳仁看看苏子昂,问:“人修,你有何愿?” “在下一心问道,只想飞渡灵界,以求长生。”苏子昂在龙母面有,不多说一句废话,龙母碧眸一阵闪烁,忽然掐指向颛仙打出一道法诀,颛仙尸体迅速缩小成一个盘子大小。 “这老鳖乃水中万年之精,对本宫无用,你正好修习水系功法,留着可用,切记虚不受补之理。”龙母玉掌中忽然多出一卷玉筒,道:“筒中记有食用法则,你好好揣度。” “娘,不公平。”龙小丫连声大叫:“子昂哥哥冒死救你脱困,你用一个老鳖精就打发了他,太抠门,我不依。” “小丫闭嘴,你想怎地?” “你要将太衍剑术教给子昂哥哥。” “小丫你疯了?”龙母碧眸中戾气一闪,龙小丫忽然一仰身,身子向后勾成一张弓,满地打滚,连叫:“太欺负人了,我不依,我不依。” “小丫别闹,颛的记忆中出现一个冥族仙器。”龙母伸手将龙小丫拎了起来,碧眸森森闪烁,道:“一群人族打的正热闹,在争夺冥族仙器,那个想害你的妖人也在其中!” “打死他,打死他。”龙小丫扭着小屁股,小胖手指向潭外方向,小腿又蹦又跳...... 长生道观中,周天师心中充满惊悚和震撼,他发现十余道强悍灵识正对长生观虎视眈眈。 一个男子声音破空而落:“三妙道友,这个仙器归你还是归我?” 一名女子声音妩媚应道:“先到谁手就归谁。” 两道磅礴如山的力量从天轰然而降,狠狠击在长生观外的防御阵法上,嘭、嘭两声巨响,长生观院墙在黑暗中剧烈摇晃,似要崩溃。 未等周天师反应过来,又是轰然两击磅礴砸下,防御光罩一阵幻散,数间丹房隆隆倒地,长生观的弟子在院内乱窜。 “快加灵晶,向凹槽中填加灵晶。”周天师弃了聚魂棺,拔腿向阵眼奔去,扬声疯狂大喊,太子吴知民还在长生观中,若他稍有闪失,整个长生门怕是要万劫不复。 周天师离开星宿阵法数丈后,地面凹槽中的血液停止流动,地面阵法和天空漩涡之间的血色光柱缓缓暗淡,聚魂棺伸出的惨白骨掌刚长出一丝血肉,在失去阵法灵力维护后,顿时慢慢风干,一动不动。 长生观弟子象一只只疯狂兔子,从库房中抱起一块块灵晶,投直防御阵法的阵眼中,灵光一颤,防御阵法瞬间又坚挺如初。 周天师听到观外男女修士的对答后,已判明说话男修应是万妖谷主申天烈,女修应是三妙仙子戚彩云,二人全是问天境修士。 “万妖谷和三妙宗的妖孽,竟敢来洛都撒野,杀!”数道剑气直冲云霄,看模样应是保卫太子吴知民的金鹰卫出手反击。 只听万妖谷主斥骂:“小辈快滚!”半空中术法光华闪烁,“嘭”一声轰然巨响,数道飞起的剑气蓦然被击的四散。 “长古一夜,万鬼噬月。”万妖谷主在夜空中长声吟唱。 长生观外忽然浮现一片无边黑暗,血月消失不见,黑暗中凝成一个巨大鬼脸,张开巨口,向长生观防御光罩狠狠一咬,一股威压宛如天劫般磅礴击下。 轰隆一声! 长生观外的防御光罩裂成一张渔网,一片黑暗影子从网眼中钻进观内,幻化成一个个骷髅鬼脸,四处飞舞,它们对聚魂棺似是颇为忌惮,均避而远之。 “圣祖大人保佑弟子逢凶化吉!”周天师疾步蹿到聚魂棺前,伸掌向胸口一拍,一口精血“噗”的喷向聚魂棺。 “嗡”一声巨响,半空中荡出一圈圈气波涟漪,一团血气从聚魂棺中冲入防御光罩之内,正欲崩溃的防御光罩又连成一片。 只见空中巨大鬼脸张开巨口,口中鬼气翻腾,一口向防罩狠狠一击,轰隆一声,防御光罩又是一阵摇晃,裂出数道裂缝口子,周天师脸上刚露出一丝笑脸,立刻变成一脸惊惧。 “咯咯......”一道妩媚浅笑声从光罩裂缝口子中透出长生观,声音极低,确在周天师耳边轻轻萦绕,周天师道心确轰然一跳,仿佛有人在他心头狠狠打了一锤。 一道耀眼镜光从天空悍然击下,黄芒灿烂,一路宛如沸汤泼雪,将沿途所有黑暗鬼脸和残存防御光罩一扫而光。 镜光一凝,光芒中心出现一名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身上散发出一团浩瀚威压,她一抬腕,掌中现出一面铜镜。 镜面光景一变,濛濛黄芒变成一片青光四射,如一片青雪,将防御光罩击的粉碎,长生观完全露出原貌。 二百七十节 龙吟 血月下的后花园诡谲万分,阴寒森森。鬼气冲天。 四名黑衣人从马车中跳下来,一言不发,从车上抬下一口黑色棺材,径直抬到花园中黑色铁亭边,然后又退到马车上。 “太子殿下,请打开噬血大阵的禁锢。”周天仙幽灵般从黑暗中闪出,低声说道,话音刚落,黑色铁亭在一阵嘎嘎声中缓缓移开,地面出现一个巨大黑洞。 一股阴煞之气从洞口中喷薄而出,人影一晃,吴知民从洞中走了上来,低声道:“天师随我来。” 周天师低声颂念咒语,伸掌竟将聚魂棺一人擎起,跟在吴知民身后,一步步走进地洞...... 月色血红,万簌无声。 太子府外,一个人影静静掩身阴影中,一动不动,仿与黑暗溶为一色,许久后,只听黑影喃喃说道:“你若真想让她不灭,只有飞渡灵界才有可能,你只是忘不掉过去而不自知,误已误国!” 一盏茶后,周天师从地洞中擎着聚魂棺奔出,径直上了马车,一路直奔长生观。 随着马车的移动,黑暗中有三双眼晴在不同位置看了马车片刻,却全部悄然遁进夜色中,随后大街上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翌日太和殿上,百官纷纷上折,说的全与血月有关,请求太子出诏安抚民心,吴知民心不在焉的应付两句,退朝径直在八百名金吾卫保护下直奔长生观。 周天师率弟子在门前迎接,远远施礼道:“恭迎太子殿下驾临长生观。” “天师免礼,众位免礼。”吴知民略一摆手,当众说道:“如今天生异兆,本王欲请天师登坛施法,为面姓祈福。” “太子殿下且放宽心,长生观中一切已准备妥当。”周天师语带双关,道:“请太子殿下进丹房稍憩,贫道立刻登坛为百姓祈福。” 吴知民略略点头,缓步进了丹房,身后八百名金吾卫四下散开,将长生道观团团围住,刀枪林立,长生观立刻佛涂金装,有了一份无上威严。 太子出行前,京兆府奉命净街,苏子昂奉命率京兆府一群捕快干活。 捕快王杰询问:“苏将军,看这意思,太子殿下今夜不走了?” “嘘,莫议朝事,免得惹祸上身。”苏子昂面上气定神闲,心中却万分兴奋,二日前龙小丫曾送来一份玉筒,得知长生门中的真仙叫“颛”,真身是洛水中一头万年鳖精,嗜食冬至日出生的童男童女。 众捕快脸色一变,在寒风中捱到日暮宵禁后,才被放回了家。 苏子昂疾步冲回蝴蝶园,在自己居室中检查乾坤袋内物品后,便闭目打坐,等待子时到来。 龙母在玉筒中说明。 今夜子时,血月力量达到巅峰,阴气最盛,“颛”的真身将离开困龙潭,在长生观中现身施术,苏子昂必须掐准这一时机,将黑色符纸贴在捆龙桩上,解除困龙潭阵法禁锢,助龙母脱困。 二更时分,长生观一间道观中。 “太子殿下,聚魂棺不是人界之物,乃灵界神器。”周天师身披鹤羽大氅,面色凝重,道:“经贫道以咒语催动激活后,血煞戾气笼罩天地,会影响太子殿下贵体气运。” 他略一停顿,严肃说道:“因此请太子殿下远离法坛,免得影响了以后龙威运势。” 吴知民面色一凛,道:“一切听天师吩咐。” 周天师掐指一算,道:“天时已到,贫道这便登坛施术,施展大回魂术助云妃回魂。”随后他转身步出丹房,鹤羽大氅在地面缓缓拖曳,尽显仙师气度。 “有劳天师。”吴知民起身送到丹房门前,回首时脸色凝重,目光纠结,在房中独自踱起步来,口中自语:“汝爱我心,我怜汝情,此是因缘,经百千劫,仍在我心......” 苍穹空旷,血月凄迷。 洛都上方,一团血色漩涡象一个巨大陀螺,上冲牛斗,下罩长生观。 聚魂棺静静卧在后院中心,地面按二十八星宿位置,布满条条凹槽,一股股血水在凹槽中无声无息的缓缓流动,象一条条黑蛇在田垄中穿行,夜色中腥味呛鼻。 数名长生观弟子象一群幽灵,只将一桶桶血水倒进凹槽中,一切情形和弥勒佛在青牛庙中一模一样。 周天师站在院角一张供案前,倏地祭出一柄黑色骨剑,猛地戳进案上一个血盆中,将血向空中一洒,口中大声吟唱。 “尊敬的圣祖大人,今夜血月浸天,弟子为你奉上最新鲜的美食,请你赐弟子无上法力,以召唤修罗之力。”随着咒语声,地面血水急促流动起来,发出一片诡异响声,呜呜咽咽,仿如厉鬼在奈何桥边发出绝望的哀唱。 咔嚓! 聚棺中忽然传出一道骨裂声,清脆刺耳,于静夜中尤显惊棘。 正在倾倒血水的长生观弟子们一愣,一起握紧手中血桶,支愣着耳内倾听棺中动静。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急促而密集的异响声从聚魂棺中传出,仿佛有一头洪荒妖兽正在从梦魇中醒来,用力挣扎,正要揭棺而出。 长生观一名弟子“啊”的发出一声惊恐尖叫,甩掉手中血桶,连滚带爬向院外奔去。 二百七十一节 刑天戒 玉蝶等人躲在水牢中,听牢外人声渐稀,心中惶恐不安,正在犹豫该走该留时,一条人影闪进水牢。 “谁是玉蝶?” “我是。”玉蝶心中一亮,问:“你是六七同门?” “恩,快跟我走,晚了可来不及了。”苏子昂说完匆匆向外奔去,洛都内金鹰卫全在追杀万妖谷,估计片刻就回。 长生观院墙已被术法崩塌,但好在玉蝶等人熟门熟路,趁着凄凉月色在残墙断垣间七拐八拐,顺利穿出观外,直奔蝴蝶园。 街道上火把闪烁,蹄声轰隆,看方向全奔向长生观。 天空气波蓦然凝固,似有一个巨大琉璃罩倒扣其上,罩外血月变的极其模糊,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在空中弥漫,苏子昂明白,这个琉璃光罩一个防御阵法在监视帝城天空。 一行人进了安喜巷后,武六七从黑暗中跃出,道:“竟闹这么大动静?水真人和木真人好似都去长生观查看。” “情况有变,万妖谷主和三妙仙子带手下去长生观抢宝,如今人都跑了,金鹰卫和金吾卫正在四外追杀呢,咱先回蝴蝶园躲着。”苏子昂心中不安,众修一路匆匆钻进蝴蝶园。 蝴蝶园内十分安静,几头巡园的傀儡兽见玉蝶等人闯进,立刻气势汹汹逼近,苏子昂连忙打出数道法诀,令其安静,一道女子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苏师弟?” “李师姐,是我回来了。”苏子昂连忙应答一声,李明娟嗯了一声,悄无声息,苏子昂回头低声对武六七道:“你安排玉蝶委屈一晚上,天亮后将她们从宣辉门送出去。” 武六七初来洛都时,曾在巡城营负责把守宣辉门,认识一般巡城营的兄弟,他领着玉蝶悄步而去。 苏子昂径直奔上小山,在黄花梨树下摸出一个乾坤袋,打开一看,袋内除了颛仙尸体,还有聚魂棺,以及一堆杂七杂八的法宝,其中便有九婴僧人的古朴渔蒌法宝。 “这是真的嘛?”苏子昂心神恍惚,又摸出一个玉简放在手中一抚,一股洪荒之力轰然扑进灵海中,简上记录一套龙族古老剑诀,名为太衍剑诀,他将玉简收好,小心翼翼推开聚魂棺。 眼中蓦然一亮,聚魂棺内竟还套有一个青色玉棺。 玉棺内盛有一白色骨骸,骨骸大部分粉碎,想来应是被万妖谷主万鬼幡一击所致,从青色玉棺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灵气,灵气是从棺底一层翠绿色灵玉上散发出来的,翠绿灵玉数量大约有上百片。 龙母在玉简上中说明,这叫聚灵玉,乃天地元气所聚,每一片均价值连城,绝不可示人。 苏子昂心中明白,聚灵玉应是吴氏皇族之物,青玉棺中骨骸多半是太子妃云氏,此事若露了底,大黑山和古夏王朝均会追杀自己,所幸一切有万妖谷主可以背着黑锅,他拔出雪宸剑在一株大树底下挖个坑,将乾坤袋埋了进去...... 翌日天亮后,洛都大小城门全部戒严,金吾卫派出大量军中修士在各个城门前负责警卫。 百姓们都在私下相传着一个消闻。 昨夜血月期间,有大批妖人侵犯洛都,在危急关头,太子殿下现出真龙之身,龙吟长空,诛杀妖人...... 长生观外警备森严,一队队金吾卫士兵在数里外开始设立关卡,禁止路人靠近,京兆尹捕快全体出动在大街小巷盘查人口。 京兆府少尹祝达玖出了京兆府,匆匆疾奔,片刻后,他钻进一间小巷,左右一看,敲门进了一家小院,开门的竟是弥勒佛。 “老大,怎么样?” 祝达玖沮丧道:“大师兄道殒,聚魂棺没了,拳头帮完了。” “真是万妖谷主和三妙仙子来了?”弥勒佛询问,祝达玖应道:“金鹰卫擒了万妖谷二名化神修士,交待说申天烈和戚彩云为了报复,想趁太子在长生观时抓他,结果为抢聚魂棺大打出手。” 弥勒佛又问:“那昨夜龙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祝达玖叹息道:“聚魂棺丢了,圣祖大人必不饶我,拳头帮和史氏后人只有靠三弟你撑着了。” “呵呵,没那么严重。”弥勒佛并不在意,问:“大师兄确定道殒,不会有假?” “不会,道观被毁,他的尸体如今被扣在金鹰卫。”祝玖枝眼中一亮,问:“三弟你有啥妙计应对?” “一来圣祖大人玄功未成,目前下不了大黑山,二来聚魂棺是丢在大师兄手中的,和你无关,退一万步讲,若圣祖大人真要对你不公。”弥勒佛嘿嘿一笑,道:“拳头帮在洛都的底牌可全捏在咱手中,他能将你怎么样。” “有理,看来我多虑了。”祝达玖神色缓和下来,问:“金贵一直没消息嘛?” “没,不管他,让他有啥本事尽管使去。”弥勒佛鼠目中戾气一闪,忽然支楞着耳朵听了听,问:“外面是你带人来了?” “不是。” “坏了。”弥勒佛面色一变,掐诀颂咒,想激活小院防御阵法,阵法确死了般一动不动,院门“咣啷”一声被踢飞,苏子昂一步冲进来,朗声笑道:“京兆府苏子昂见过少尹大人。” 他回头对弥勒佛又笑道:“顺道见过史道友。” 半空气波一闪,四名修士一步遁出,从四面将祝达玖和弥勒佛团团围住,正是木桑子等太华三子和一名白发修士,四道化神后期威压将史家二兄弟团团罩住。 “小贼,你竟敢设套坑我?”祝达玖目光疯狂赤红,狠狠叫嚣:“应该早点弄死你,便没今天这祸事了。” “祝达玖,你藏的好深啊。”刑部尚书田文林和许雅之缓步走进院中,道:“苏将军初次怀疑你时,本官还一直为你开脱,你为甚如此?” 祝达玖一脸不甘,奋力一挣,只感觉身上软绵绵的施不出任何术法,他扭头看看弥勒佛,沉声喝道:“三弟保重。”随后嘿嘿一笑,嘴角顷刻间流出一团黑血,歪倒身亡。 “唉,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既然死都不怕,何不投降呢?”弥勒佛嘴角一抽,向空中喊道:“金真人,请现身吧。” 金昆子黑衫飘逸,在半空中徐徐幻化成形,他看看弥勒佛,道:“交出刑天戒和刑天箭,放你一条生路。” “刑天戒在乾坤袋中,刑天箭丢在河汉沼泽万兽湖中。”弥勒佛低眉顺目,伸手摸出一个乾坤袋抛给金昆子,口气十分平淡的问:“我想知道贵派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金昆子目蕴星辰,接过乾坤袋略一看,从中摸出一枚古朴金戒,叹道:“为了这枚刑天戒,我太华派百余名弟子道殒碧水大江,这戒子真是害人不浅。” 苏子昂见刑天戒朴实无华,反不如道器法宝那般灵力浓郁,不禁啧啧称奇,忽看金昆子正含笑看来,说:“苏子昂,你如何找到史道友踪迹的?” “回禀掌教真人,史道友一对八字眉和老鼠眼,乍一看极丑,仔细一看丑的惊艳。”苏子昂心中高兴,说笑道:“我那天在人群中偶遇史道友,一眼便认出他来,立刻上报师门。” 他走到祝达玖身边,伸手摸出一个乾坤袋,从中摸出一个乌木令牌,见上面食指冲天,其余四指屈从,道:“原本祝大人是食指,不知谁是大拇指?” “老夫非拳头帮中人,此事帮不上你。”弥勒佛对苏子昂的揄揶充耳不闻,只简单回答了问题,面无表情的看了苏子昂两眼,不怒不恨,默默不语。 金昆子灿然一笑,将乾坤袋收起,问:“苏子昂,你想留在洛都建功立业,还是回太华山修道?” “弟子想回山修道。”苏子昂有了颛仙精血和聚灵玉,可不敢留在这是非之地,只真走的越快越好。 金昆子回头对田文林和许雅之道:“两位大人,本派遣弟子来洛都历练,主要便是寻找弥勒佛,今天完成任务,要带他们回太华山继续修道,可否?” 田文林笑眯眯的说:“苏将军机变百出,实是许大人的左磅右臂,不如留在洛都为官如何?” “他一心问道,还是回太华山修道的好。”许雅之知道挽留无用,便道:“闲时记得回来看看我和田大人便可。” “这是当然。”苏子昂连忙说了两句客套话。 “昨晚洛都神龙一现,大明王竟也赶回来了,邀本座去王府相见。”金昆子剑眉一挑,回头问道:“那位师弟愿陪史道友先回太华山?” “让我来吧。”火焱子站了出来,道:“木师兄和水师妹留下将余事理理,带弟子慢慢走吧,这次可别再中了大荒盟的埋伏。” “火师弟你别乌鸦嘴。”金昆子一笑,身影在半空中徐徐消失。 冬日艳丽,晴空万里,和昨晚血月时的狰狞反差极大,苏子昂吸了一口气,心中思量:“离开洛都前,不论如何也应和知夏见一面。” “各位走了。”木桑子呵呵一笑,转身率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