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甩不掉的黑化疯子》 第1章 叔叔不约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卡其色风衣的男人坐在乌篷船船头,深棕的帽子绒毛摇晃在江南早春的烟雨之中,清冷的面容上寡淡一片,殷红薄唇缓慢地吐出一句诗,声音清冽干净如一流冰泉。 季子文垂下眼帘,三月的浙江仍旧阴冷潮湿,他是作死才会将棉袄丢进衣柜深处,带了两件风衣就出来旅游。 他毫无一丝表情的脸上是面瘫固有的神色,一双黑亮的眸子淡淡地向四处望了望,让划船的船夫心生赞叹,好一个英俊沉稳的小伙子! 奈何外表面瘫,内心却奔腾了数万只草泥马的“沉稳”小伙子,心中正在暗搓搓地咒骂,说好的诗意江南呢?说好的温婉美女呢?说好的浪漫邂逅呢?! 放眼望去,方圆一百米,除了老头子老太婆,就是他乌篷船上的中年船夫,那么问题来了,他该勇夺老大爷糟糠之妻来一段忘年恋呢,还是勾引船夫来一段禁忌基情? 季子文轻皱眉头,氤氲了烟雨的眉宇升起一丝忧愁,清冷的侧脸看在船夫眼里,只觉得像一朵高岭之花染上了霜重,让人心生怜惜。 诶哟,这小伙子愁什么呢,长得这么俊,能出来旅游也不是个穷小子,又会吟诗,看哪儿哪儿都好。船夫越看越满意,想着自己隔壁家的大妈的姐姐的表妹的女儿已经上了高中,该找对象了,要不留个电话号码或者扣扣号常联系联系? 季子文还在对二选一的问题犹豫,突然听到船夫大声喊了一句,“小伙子,你电话号码和扣扣号是多少啊?”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他淡淡地说完,从始至终都仅仅貌似无意地瞥了眼船夫,风轻云淡,自成一道铮铮傲骨。 叔叔,别太心急,我还在考虑选最美的老婆婆,还是选最年轻的的你。 心中的小人儿瞬间炸毛,呸呸呸,谁要选你们,老子我根正苗红,三观妥妥地端正,搞毛的忘年恋?还基情? “小伙子,你电话号码和扣扣号是多少啊?”船夫以为季子文没听清他说的话,又加了一倍的分贝喊道。 叔叔,你知道吗,方圆一百米的人类和飞禽鸟兽都在注意你,你这么惹眼,你妈妈知道吗? 敢情是风太大,将他的话当屁一样的吹散了?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这个音量该听清了吧,他虽然活到三十岁,至今不科学地没献出初恋初吻和初.夜,但也不会这么草率地就接受才见了一面的中年叔叔。 “小伙子,你电话号码和扣扣号是多少啊?” 这个分贝他给三十二个赞,方圆两百里的生物和非生物都在你释放出第一个音的一瞬注意你了。 季子文缓缓地转过身,正面对着一脸高兴的船夫,料峭寒风呼地一阵刮过,卡其色的风衣在寒风中肆意奔腾,额前的刘海被吹了个朝天,帽子,你别走! 老子英俊潇洒的形象还在吗?嗯,在。 冷吗?不冷。 他微微眯眼,努力控制想要自由飞翔的身体,看着船夫惊艳的眼神,突然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大叔,我,不,记,得。” 搞基神马的真的不适合他,他还是喜欢香软可口的萌妹纸。 哦,原来自由飞翔,不对,自由落体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寒冷刺骨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窒息晕厥的感觉是这样的,原来无意识的黑暗是这样的。 再见,我爱的世界,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失去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脑海里有什么声音在叫嚣,意识的存在感不断增强,直到彻底听清脑海里的声音。 “恭喜您成为绝情系统第2222位体验者,根据系统长期考察及严格审核,最终鉴定您为绝情生物第2222号,希望您在接下来的绝情计划中,严格遵守计划规则,认真执行指示计划,如有违反,一经发现,扣分处理。” 冰冷的机械男声一字一句,继续说,“您目前的积分为10分,完成一个计划,获得10分,失败,扣除五十分,如积分为负,系统将对您进行s级裁决,即剥夺所有生命信息,意味着您将永远留在系统间隙空间。” “2222号,明白请动拇指,不明白请动食指。”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绝情系统?哈哈哈卧槽,现代怎么还有这种系统?谁发明的这东西?简直太搞笑了,哈哈哈卧槽……我不是溺水身亡,和女水鬼缠绵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2222号,明白请动拇指,不明白请动食指。” 好冷的声音,怕怕,要不动一动手指,天了噜,我明明想动的是食指,不小心动了拇指肿么破? “协议签订完毕,现在将送您进入第一个世界,再次申明,请严格遵守计划规则,认真执行指示计划,如有违反,扣分处理。5,4,3,2,1,叮——” 等等等等,他只是动了下拇指,怎么就签订协议了?意思是还可以不接计划?绝情,绝情?你停下,停下!你听我说! “协议一旦生效,不可更改。” 数万只草泥马都还未放出去一只,意识就瞬间消失,世界,这次真的再见了,我永远爱你,爱得深沉。 第2章 洞房花烛 “一拜天地,谢天地为媒,两相守,天长地久。” “二拜高堂,谢父母之恩,养育成人。” “夫妻对拜,金玉良缘喜相结,夫妻情谊永缠绵。” 意识逐渐苏醒,耳畔越来越清晰的高声呼喊让季子文蒙了几圈,一醒来就结婚什么鬼,他对象都没找着,哦漏,不会是船夫大叔见色起意,强迫他的“行尸走肉”结婚吧啊摔! 季子文使劲睁开眼,可是睁大到下巴都抽搐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视线所及,全是黑压压一片片,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猛地向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耶?似乎听到了赛车加速的声音,跑速不错。 “砰!” 季子文被撞得眼冒金星,瘫坐在富有弹性的“地上”冷着一张脸,卧槽这什么鬼地方,不是在结婚吗,黑不溜秋的就只有一圈金星? “绝情生物第2222号,欢迎您进入绝情计划之阴差阳错,请问您是否需要新手手册?” 绝情计划?天了噜,他想起来惹,他被这个怪家伙缠上了,强买强卖执行计划,他宁愿嫁给船夫叔叔…… “请2222号注意您的称呼。” 你的声音好可怕,绝情大大,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绝情生物第2222号,请问您是否需要新手手册?” 季子文珉珉唇,呆坐在“地上”僵硬地点了点头,即便周围乌漆墨黑,他这一下点头,也绝对是英俊不凡,潇洒倜傥,沉稳中带着灵气,温雅中带着邪魅。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这样惹人心醉。 “绝情生物第2222号,请您认真听以下内容。每执行一个新计划之前,会给予您十分钟的缓冲时间,即您目前所处的位置,正是执行对象的身体里。” 季子文面无表情地拍了下“地面”,哦豁,很有弹性,那么问题来了,他刚才开的赛车去哪里了?在人的身体里面开赛车,这样的经历几个人能有?哈哈哈,只有他!对,那个完美的男人,季子文。 “系统会在这十分钟之内将执行对象的人生履历告知您,您只需要按照指示执行计划,执行进度为百分比显示,达到100%,即计划完成。再次申明,您目前的积分为10分,完成一个计划,获得10分,失败,扣除50分,如积分为负,系统将对您进行s级裁决,即剥夺所有生命信息,意味着您将永远留在系统间隙空间。” 季子文掰了掰手指,这得成功四次才能失败一次。 “叮——” 还没来得及看指示计划,眼前就突然一片红光。 满堂红烛喜相迎,烛火婀娜摇曳,珠帘叮铃作响,隐隐绰绰的通帘后,红衣佳人羞涩端坐等狼来,不,等郎来。 这么快就送入洞房了?季子文垂首瞧了眼自己的身体,离地约莫七尺,一身古式红绸喜服裁剪得当,身材匀称更显身姿挺拔,他刚想摸摸自己耳下的长发,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像是加了慢动作特效,一抬一顿,一升一停。 ……草泥马儿,你在哪里吃草,这里有一片辽阔的草场任你奔腾。 “相公……”通帘之后,柔媚女声婉转动听至极,勾人地紧,季子文想,这一定是个肤如凝脂、貌美如花的小可爱,反正都已经成亲了,他何不趁机破了他的童子身? 哦不,是锻炼他的床技,童子身这玩意儿会留在身经百战的他身上?绝无可能。 季子文又慢慢将手降了下来,想着手上加了特效,脚总不至于,猛地迈出一大步,稳稳当当,顺顺利利,一迈一收尽显他的伟岸英姿,面瘫脸上露出“满意”。 就说系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加了手的特效,哪里还顾得上脚。 季子文三步并作两步,“淡定”地走到新娘子面前,“淡定”地解下了衣衫,就在要脱裤子之际,他猛地一顿,又“淡定”地将衣衫穿了回来,冷漠地转身离开。 “相公……你去何处?” 卖东西。 卖金针菇咯,卖小香肠咯,卖瘦黄瓜咯,五文钱一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草泥马儿爱吃草,吃完草来爱奔跑,十只百只千万只,怎么数也数不清。 卧槽这都什么事儿,还老子英俊潇洒的精.壮身体! 季子文这才把指示计划展开来浏览了一遍,只觉得一口血闷在胸口,随时喷发。 此时是崇阳二百一十四年,执行对象叫纪华,他身为崇阳国下东城首富纪家独子,相貌亦是清冷精致,本该一世相安,受尽东城人士艳羡,奈何小时不慎掉入冬日冰河,治愈全身,却唯独治不好双臂,落得残疾,已有二十有五,却迟迟娶不上妻,后因巧遇绫罗,迷迷糊糊一夜.欢好,竟使其怀上纪家之孙,纪华奉子成婚,倒也与绫罗夫妻恩爱,与纪家养子纪莫亦是兄友弟恭,就此美满一世。 而绝情计划的指示告诉季子文,这绫罗是为了纪家财产虚情假意,纪莫也是暗有所图,他的任务是冷漠绝情对待两人,休弃绫罗,将纪莫逐出纪家。 卧槽,这个绝情系统绝对是个蛇精病创造出来的,一定是现实里受了什么刺激,心里阴暗变态,妄想毁灭世间美好,简直是个三观不正的大!坏!蛋!为了人世间永恒的美好,他甘愿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绝不会按照指示计划,破坏纪华一生的幸福。 “吱嘎。”门突然被打开。 擅闯洞房者,杀无赦!季子文严肃地看向来人,心中的小人儿已经恶狠狠地扔下一块令箭。 “哥哥,我来帮你。” 磁性温柔是一道细流入耳,是仙人救赎还是恶鬼临世,来人白衣翩翩,身后的夜色泼墨如画,弦月星辰交映,衬着来人宛若浊世公子,进门之时,他烛光映面,温雅俊颜淡笑谦谦。 这位兄台不正是执行对象纪华的弟弟纪莫吗,长得真特么的帅,当然,比起他,自然逊色了不少。 帮他?就算他是金针菇,不,这个话题就此揭过,重点是他的洞房夜根本由不得一个纪家养子来代替他履行房事。 再说,新娘子不是怀有身孕吗,此间不宜房事。 “纪莫,不用。”清泉之音如绝世妙音,纪华的声音太特么好听了!他突然爱上了纪华肿么破? “哥哥,上次欢好都是纪莫助你,今日怎的羞怯了。”略带笑意的话听在季子文耳里,简直是满满的羞辱和嘲笑。 是的,你见着了你哥的金针菇,回去洗澡上茅房,是不是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你的,嗯? 第3章 埋下隐患 等等,上次酱酱酿酿是纪莫帮纪华的。 纪华,你身为男人的尊严何在? 季子文瞥了眼纪莫,浓睫一上一下,开闭之间透出清冷淡漠,眼里所含的霜雪一丝丝地蔓延至整个屋子,“纪莫,绫罗有孕在身,不宜房事。” 咦,他明明是温柔地委婉拒绝,可怎么感觉氛围有点冷。 “倒是我忘了,那哥哥今晚好生歇息,纪莫就先回房了。”温雅谦谦,礼数得当,纪莫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纪华的冷意,悠然转身。 “等等。”季子文叫住纪莫,犹豫了一会儿,淡淡道,“也罢,无事。” 难道要他问那晚纪莫是如何教他行房事的吗?卧槽,太羞耻惹…… “哥哥有什么事,尽可以告知我,你也知晓平日里,我没什么事可忙。”纪莫侧头笑着对季子文道,脸上看不出什么失落的神色。 看看,纪莫是个多好的弟弟,尽心尽力帮助纪华,人长得俊,心肠又好,那个蛇精病系统就是个变态,硬生生地要破坏两人的情义,真想摸摸纪莫的小脑瓜子,温柔地安慰一下。 纪莫乖乖,哥哥很喜欢你哒。 “相公……”门才被离开的纪莫关上,绫罗就出了声。 季子文听着这柔媚诱惑的轻唤,一身的骨头都快酥成粉了,奈何他身体羞涩,实在不好意思拿出金针菇示人。 他不要金针菇……系统帮帮忙,来点特效啊摔!这关乎一个爷们儿的尊严啊绝情大大! …… 系统真高冷,理都不理他。这是人过的日子么,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人生一大美事的洞房花烛夜,美人在榻却抱不得,唯一熟识的系统也不鸟人,他要哭给系统看! …… 今晚绝不能待在这里,光是热血沸腾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煎熬,想想都痛苦,他先好好地跟绫罗说一声,“绫罗,你有孕在身,今夜我便到书房睡,以防不慎伤了孩儿,你早些歇息。” 不对啊摔,他不是很温柔的么,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冷酷,绫罗,他不是有意的! 通帘发出声响,季子文忍不住地抬眼一看,珠帘后的朦胧曼妙缓缓走来,女儿香幽幽飘散,待人走得近了,才看清那张脸,鹅蛋小脸,五官清秀,这模样一点也不像会发出柔媚声音的妖娆女子。 “相公。”绫罗娇羞地走到季子文面前,纤手遮了遮菱唇,“绫罗怀孕一月不足,相公不过榻上而睡,并不碍事。” “万事小心最好。” 卧槽,这绫罗一股风尘味儿是肿么回事,纪华是怎么遇到绫罗的,不会是妓院吧,天了噜。 纪华你这小子怎么活的,草泥马都比你活得清醒,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纪华!再不说,我就对你动手了! 绫罗欲言又止,识趣地点头。 “明日早些起来,与我去向爹娘敬茶。”季子文“温柔”地道。 说完,见绫罗点头应是,季子文面无表情地出了洞房,凭借纪华的印象去了书房。 洗漱一番之后的季子文躺在书房的床榻上,面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呆滞,身体直挺挺的像具僵尸。 表面越安静,他的内心就有多蹦跶。 休弃绫罗?可人家现在怀的是他纪家的孩子,除非堕胎生不下来,否则哪里能行,纪华爹娘盼了多年的子孙又岂是说没有就没有了的,真没了准要大闹一场。 况且堕胎太恶毒惹,他这么善良的人肿么会做这样丧尽天良的坏事? 再说纪莫那孩子,比纪华小了八岁,正是天真烂漫单纯懵懂的年纪,委屈成为纪华的陪衬已经够可怜了,还要将他赶出府,这小可怜无父无母的,能去哪儿,指不定饿死在路上,或者冻死在桥下,又或者被豺狼啃了,留下一堆白花花的骨架子,孤零零地被遗弃在荒野。 想想都好可怜,绝情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这个变态。 “2222号,系统随时在线,紧跟您的进程,请注意您的称呼。经审查,您目前的思想已经偏离正轨,请牢记指示计划,严格遵守计划规则,认真执行指示计划,如有违反,一经发现,扣分处理,每偏离正轨5%,则扣除5分。特此告知,您目前的积分为5分。” 冷酷的机械男声“呲”一声响起,拖起了吱嘎吱嘎的杂音,以致于季子文完全没听清楚系统说了什么。 他似乎看到系统冒烟了,那是小天使接他回现实的仙雾么? 绝情大大,有小天使来接我了,我可以回家了咩? “2222号,系统故障,2222号,系统故障。” 又是“呲”的一声,脑海里彻底安静了,入耳的仅仅是鬼哭狼嚎的风声。 咦,绝情大大竟然会狼嚎,真是高智商系统。 抱着系统还未回答他是否可以回家的疑惑,季子文渐渐沉入梦乡。 “你为什么追我?”季子文呼哧呼哧地撒腿奔腾在辽阔的草场上,努力控制快要龟裂的面瘫脸,发型已乱,衣衫已破,他就只剩下这张脸英俊地无可挑剔。 哥们儿,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这么沉默地追着我跑,我压力很大! 他要哭了,身后的这位哥们儿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气息,黝黑的糙皮和绿油油的小草形成鲜明的对比,要垮不垮的兽皮短裙像旗袍似的开了一道衩,头发全部竖起,在阳光的照射下,黑油油的发亮,一张脸跟个非洲土著民一样,势在必得的眼神看得他小心肝儿直发颤。 他发了疯似的奔腾,面瘫脸都被吹得变形,露出的大片牙齿洁白如奶,他不放心地再往后一瞅,直接近距离对上那哥们儿的黑脸。 卧槽……一个踉跄,他扑倒在清香四溢的草丛里。 他一个激灵抬起埋藏在草丛中的脑袋,看见周围的阴影越来越大,面瘫脸终于完全破裂,张大嘴一声惨叫。 “啊!——” 房梁,桌,书,笔,床。 原来是一场梦,季子文望向窗栏,天色已经清明,他舒了口气,紧了紧出了不少冷汗的手。 绝情大大,是你做的么,你要是个找个帅哥哥也好,为什么找个原始人类啊摔! “笑而。”冷淡的吩咐。 感觉就像带着方言味道的“小二”。小二,上菜嘞。客官,我来咯!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青色衣着的小厮,“少爷,请洗漱。” 第4章 竹林死尸 季子文穿衣洗漱之际,又听到笑而道,“莫少爷已经安排妥当今日的行程,只是莫少爷让我与少爷说,因今日乃大婚第一日,于情于理都该待在府里,便将墨斋之行省去了。” 这个纪华平时没什么喜好,就爱天天往东城名声最盛的墨斋看书,因为双手不便,每每看书之时都是纪莫为其翻页。 瞧,纪莫是个多好的弟弟,一想到要赶他出府,他就一阵心疼不忍,纪华本该和绫罗夫妻恩爱,与纪莫兄友弟恭,就此美满幸福一世,那个变态的绝情系统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做啊卧槽! “无碍。”少爷清冷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不郁,笑而瞅了瞅,也就放心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伺候多年的少爷今日有些奇怪,原本虽也是寡淡清冷之人,但面上表情亦是千姿百态,可今日面无表情,喜怒之色全然看不透。 笑而一边伺候季子文洗漱,一边暗自揣测,许是少爷成了家,因而稳重了不少。 此时的笑而绝对想不到,他眼里稳重的少爷,脑子里蹦的都是:我的贴身小厮看上我了肿么破?忠犬小厮爱上英俊少爷的剧情怎么走?弱受霸占邪魅强攻、少爷是我的心头血、东城情缘之断袖记、穿越时空的爱恋等等。 季子文淡淡地看了眼笑而,笑而触碰到他的眼神,一下子低头,连整理他的衣着都有些心不在焉。 苍天呐,他本不愿迷惑世人,奈何世人经受不住他的王霸之气,诚服在他的衣袍之下,妥妥的蓝颜祸水啊摔! 早间之时,季子文与绫罗一同向纪父纪母敬茶,用完早膳便带着笑而逛了一圈纪府。 纪府身为东城首富的府邸,卧于城中风水最佳的宝地,府中亦是置办的富贵堂皇,雅致院落有章地坐落,一片片绿树香花缀在其间,假山池塘,水榭亭台一应俱全。 诶哟,那不是纪莫吗,这小屁孩一个人站在清水亭装什么深沉? 季子文刚想走进,纪莫似是有所察觉地转过了身,温柔的眉眼缓缓展开如水的清澈,“哥哥不陪着嫂嫂,怎的在这儿?” “绫罗怀有身孕,自然好好待在房中,我不过随意逛逛。”季子文慢慢走近,直到距离纪莫五尺之远,“倒是弟弟为何孤身在此?” “纪莫就是清闲的人,本就随意走动,不过,纪莫有个疑惑,哥哥到底喜不喜绫罗?”纪莫背手笑道,话里意有所指。 “绫罗既然是我选择的妻子,怎会不喜欢,我知晓你的疑惑,只是不愿打扰绫罗静养罢了。” 纪莫这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问的也太直接了,难不成看上了绫罗?天了噜,这是传说中的三角恋么?纪莫,这样是不对的,作为过来人,对,过来人,毕竟总有一群男人女人为他痴狂入魔,当小三是没有好下场的! 季子文心中更加同情纪莫,只是面瘫惯了,表情言行都带着冷漠,他的这点同情,纪莫是一分一毫都感受不到。 “是纪莫多想了。”纪莫垂眸,随后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回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今天的纪莫和昨晚想比,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唔,可能是他神经太敏感,好害羞,真是明明可以靠脸,他却要凭借睿智与才华。 来找季子文的小厮断了两人的对话,这之后,接连几日一直是平淡温馨,季子文虽然没忘记绝情计划的指示,但也没太把它当回事儿,偶尔思考该怎么完美地执行计划,一旦想不通,就撇开不管。 平静的水面下是暗涌的波涛,这天,一个骇人的消息短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纪府,弄得人心惶惶。 季子文听到这个消息,暗咒了一句,立马赶到事发之地——清水竹林。 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不少人,一个个躬着身体,相互低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让周围的人纷纷捂鼻摇头。 有人看到了季子文,纷纷让开了路,“少爷。” 季子文冷着一张脸,一身淡漠的气息让人心生敬畏,他捂着鼻看着逐渐让开的小厮们,直到看清中间躺在地上的“人”。 卧槽,这什么鬼?!作为看过无数鬼片的现代人,再血腥的画面都见过,这尼玛也太可怕了!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手脚都被砍了,甚至截成了数段,血肉模糊地被重新拼在一起,脑袋被地上刻意削断的三根竹子戳地面目全非,黑红的血还在缓缓地流下,尸体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味,让人作呕。 季子文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似冷静沉着,心中的小人儿已经吓成了肆意奔腾的疯狗。 “少爷!你一定要查出真相!为画眉报仇!”一个小厮猛地跪在季子文的面前,重重地在地上磕头,不一会额头就渗出了血。 “此人是谁?”季子文心中再怎么畏缩害怕,面瘫脸都给人异常冷静的感觉。 “少爷,此人是小人的妹妹,亦乃莫少爷身边的丫鬟画眉,几日前在我这儿哭诉,告知我她喜欢上了莫少爷,却被莫少爷毫无情面地拒绝,小人知晓莫少爷身份尊贵,画眉不过一介丫鬟,自然配不上,也就安慰了她几句,这几日画眉虽郁郁寡欢,也没什么大碍,怎知今日再见她,成了这副模样!少爷!请您好好问问他,是否是他心狠所为!请您为妹妹找出凶手!” 这小厮又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悲愤至极,说话都是怒吼一般。 “你从何知晓此人是你的妹妹?”季子文听到这小厮矛头引到纪莫身上,问道。 纪莫一个小屁孩儿,看着单纯懵懂,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喜欢的丫鬟表白就对她狠下毒手,尼玛,要是纪莫这个未成年都这么心狠手辣,他再也不敢相信这世界的孩子了,太可怕惹…… “妹妹手腕上一直带着一只镯子,是小时候母亲赠予她的,妹妹无论做何事,都不曾拿下。”悲愤的小厮指了指尸体身旁沾满血迹的镯子,对季子文道,“少爷,就是这只镯子!” “将纪莫带来。”季子文环顾四周,周围的小厮们表面看着安静,一个个面面相觑,眼里都露出鄙夷。 清水竹林距离纪莫的院落并不远,可以说纪莫的院落是离清水竹林最近的。 不消一会儿,纪莫就踱步而来,依旧一身干净的白衣,深邃的黑眸直直地望向季子文,脸上淡然不惊,与往日没什么区别。 “哥哥唤我作何?”磁性的声音温柔清澈,纪莫微微皱起眉头,眸带疑惑地问道。 第5章 收藏异物 “弟弟,地上躺着的这个人你是否认识?”季子文问。 纪莫长得真特么的特么的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他真不介意和这样一位小帅哥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基情!再偷偷瞟一眼,再瞅一眼,不行,他忍不住再瞄一眼,好害羞,不能再偷看了,要被发现惹……咦,怎么前几天没觉得纪莫辣么帅? 纪莫向地上的尸体瞥眼一看,锁了眉头,“我并不认识。” “莫少爷,你不认识?!你的贴身丫鬟你会不认识?你分明是杀了人不想承认!”画眉的哥哥从见到纪莫就满脸怒容,一副要冲上来揍人的悲愤模样。 “我的贴身丫鬟?”纪莫冷冷一扫,“就算真是她,又与我何干。” 眼见画眉的哥哥怒然起身冲向纪莫,季子文忙吩咐人拦下,“事情尚未查清,休得无礼。” 画眉的哥哥被人拦下,双手被束缚住,徒留两只脚向纪莫的方向乱踢一通,“少爷,我就不信妹妹之死与莫少爷无关,小人恳请少爷派人到莫少爷房中搜查证据!” 这小厮挺聪明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宁愿相信是这个小厮暗搓搓地背地里做了什么,也不愿意相信是纪莫这个小帅哥狠下毒手,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捂脸。 他的三观还正吗?嗯,在哒,像正方形一样正。 “搜。”冷漠的吩咐,季子文面若寒霜,“将尸体收敛,送至府衙停尸房。” 季子文面对纪莫,正视这一张俊地让心中小人儿眼冒红心的脸,低声问,“弟弟,此人乃是你的贴身丫鬟画眉,据知前几日向你表明心意,被你拒绝之后,今日便成了这副模样,对此,你有何解释?” “哥哥,确有此事,纪莫不过拒绝不喜的人,其余之事并不清楚,画眉遭人残杀,也非我所愿。”纪莫回答。 也是昂,服侍多年的丫鬟多少还是有点情分在的,哪能说砍就砍,卧槽……他不要再看尸体惹,太可怕惹,万一有人羡慕嫉妒恨他,会不会也把他砍成这样,闭眼,戳成这样?说不定还会把他剁成肉泥啊摔……然后死了到了天上,他也只能拖着一堆肉泥匍匐前进。 季子文面无表情地点头,淡淡道:“凡事讲究证据,只要你没做,便无证据可指证。” 纪莫突然上前拉住季子文的胳膊,莫名其妙道了一句,“哥哥的手最近如何,夜里是否还会疼痛?” 画风变化有点大,明明是残忍杀人案发现场,现在一下子就变成弟弟关心哥哥的温馨场面,他突然有点方肿么破? 季子文收回胳膊,一降一顿,配上他的面瘫脸,像是僵尸一般,“尚可。” 纪莫垂下了眼帘,看不清神色,“哥哥,你信我吗?” 季子文刚想回答,就看见去往纪莫院落的小厮们已经回来,一个个惊慌失措,离得纪莫远远的,才小心翼翼地禀报,“少爷,在莫少爷房里搜出了许多异物。” 异物?什么异物?不会是现代杀人犯或者奇葩爱好者……喜欢搜集人体器官之类的吧?或者是什么怪物妖精? 他突然好方。 “少爷,莫少爷……”禀报的小厮害怕地瞅了眼纪莫,犹豫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继续道,“莫少爷房里搜出了许多罐子,罐子里,罐子里尽是些人的东西……” 卧槽,真的被他猜对了?天了噜,他刚才只是开玩笑的,快告诉他,是他听错了,纪莫这么天真烂漫单纯懵懂的小帅哥怎么会是个变态啊摔?! “详细而说。”季子文控制住想要肆意颤抖的两条腿,冷漠地问,周遭氛围寒冷如雪。 “少爷,罐子里尽是些人的断手、断脚、头颅、眼珠……之类的。”禀报的小厮浑身打颤,冷汗直往下滴。 季子文心中的小人儿哭成了汪,这不科学啊,古时的人哪有现代医学研究那么容易得到尸体?汪汪汪,纪莫这小屁孩儿是个杀人狂魔?他宁愿不知道啊卧槽,汪汪汪……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惊诧地发现纪莫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原先温柔如水的眉眼骤然邪气萦绕,深如海的双眸透出不屑与狂妄,勾起的嘴角无声蔑视。 “哥哥,此人不是我杀的,你信我吗?房里异物之主也不是我所杀,哥哥,你信我吗?”纪莫缓缓启唇,殷红的唇充满血色的诱惑,“哥哥,你信我吗?” 他的三观还正吗,为什么他会觉得纪莫的唇充满邪气的诱惑,还有亲上一亲的冲动?卧槽,那是杀人犯啊摔,季子文,你给我从软趴趴的虫子变回人形来! “纪莫,私藏此等异物,你该知晓其可能,不是哥哥不愿信你,而是。”季子文面无表情地回答纪莫的三次连问,却被纪莫的轻笑声打断。 “呵。”纪莫向季子文走近一步,眸光深沉,“其实你根本不愿信我。” 季子文看了纪莫一眼,虽然事情尚未查清楚,但为防万一以及安抚纪府人心,他不得不将纪莫关押,“来人,将莫少爷绑上送去府衙大牢,告知府衙大人详查此案。” 一个小厮见纪莫被绑上了,小声对季子文道:“少爷,小的们还在莫少爷房里搜得一物,不知画眉的哥哥是否识得?” 那小厮递上一块白绢,白绢本没什么出奇,但染了斑斑血迹的白绢让众人看得一惊。 画眉的哥哥还被人束缚着,看见这块白绢,当即疯了一般的挣扎,“那是妹妹的绢子!那是妹妹的绢子!纪莫!你这个杀人犯!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纪莫睨了他一眼,他说话立马结巴起来,断断续续地低声重复“不得好死”。 物证才显露,季子文以为此事暂且到此为止,结果又有一个丫鬟哆哆嗦嗦地跪在在众人之中道,“少爷,昨夜……昨夜……奴婢夜里方便,瞧见了莫少爷进入竹林……” 卧槽,物证人证都已经有了,纪莫这个天真烂漫单纯懵懂的小屁孩真的是杀人犯?掩面痛哭,看着多好的一个小帅哥,怎么心里这么变态啊摔!对了,刚才什么想和纪莫搞基的人不是他,对,不是他,以纪莫人生的高度,他适合更好的。 “你方才为何不说?”季子文凝眸。 “奴婢怕……怕莫少爷……”丫鬟越说越小声,话里害怕的情绪毕露无遗。 “你是哪个院落的丫鬟?” “是隔壁周管家院落的丫鬟。” 季子文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莫少爷送去府衙大牢。” 纪莫毫无反抗地被带走,经过季子文的身边时,突然猛地扑向他,霎时一股热气喷洒在耳畔,“哥哥,你会后悔的。” “带走。”冷漠绝情,不带一丝感情。 绝情大大你粗来,他被人威胁惹,他好方,求安慰求抚摸。 “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32%,请您再接再厉,早日完成计划。” 咦,绝情大大消声了几天,终于出声惹,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绝情大大惹,他不要永远留在这里,这里有变态,有杀人狂魔,好怕怕…… …… 绝情大大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冷。 季子文自然知道此事尚未了结,即便有了人证物证,只要纪莫不认罪,此案就不能结,况且这定罪定地也太容易了,可能还暗藏猫腻。 第6章 消失大牢 其实如此草率地送纪莫去府衙,季子文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来如果纪莫真的是凶手,便能尽早将其绳之于法,以免更多无辜者受害;二来,如果纪莫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会以为纪莫成了替罪羔羊,必然放下心来,露出些破绽;三来,此举也有季子文的一份私心夹在其中,系统指示的计划,无论他平时有多不重视,内心深处,他都不想永远留在这里。 “笑而,你让人去将画眉近日所做之事查清楚,尤其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季子文见笑而躬身称是,漠然环顾四周,又道,“都散去吧,事情已了结,私下亦勿谈议。” 咦,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升华惹,伟岸版柯南,扁平版福尔摩斯,白嫩版包拯,你没看错,就是他,一个智慧与美貌双全的男人。 真是自己都快被自己帅瞎惹,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天上的哥们儿,你说创造出了我,你让世间的男人有什么颜面存活,嗯? 众人齐声答应,相互看了几眼,一一散了。 大家心知肚明,富贵人家的宅子里本就事儿多,府里人不知不觉就丧命的传闻也不少,要在这种富宅里待着,不仅要有眼力,更要谨言慎行,指不定几句话就引来杀生之祸。 季子文站在原地观察竹林,被残杀的尸体已经送去府衙,入眼之物除了竹林该有的事物就是地上的血迹,风吹过,竹叶簌簌作响,被风吹乱的发丝划过他的脸颊、他的鼻子、他的眉宇,却惊不起他的一丝情绪。 血迹尚未干涸,甚至还残留着一些屑肉混在其中,黑红相间,令人不敢直视。 季子文的面瘫脸上毫无动静,唯独闭上了眼睛,任由心中的小人儿傻笑成哈士奇,人的肉肉,人的肉肉,人的肉渣渣……卧槽……好臭好恶心。 太变态惹,这世上肿么会这么残暴的人,你都把自己的同类剁成这样惹,你剁肉肉的时候是不是挥汗如水、酣畅淋漓,可爽了?绝情大大,他好怕怕。 “绝情生物第2222号,请您尽快完成指示计划,您待在第一个世界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天。” 什么,二十天?卧槽,他还没开始安排,就只剩下二十天了?二十天能将绫罗休弃?能,他会被纪父纪母揍死。二十天能调查清楚杀人案,并成功将纪莫驱逐出?能,能个哈士奇! 季子文悲愤之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查看起现场,一旦时间久了,有些蛛丝马迹就会消失。 “相公。”妖娆入骨的女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有些安静的竹林却骤然响起一道尖叫惊呼,“相公,有血,有血,有血!” “绫罗。”季子文淡淡地转身,风吹起衣袂,衬着冷静如玉的俊脸清贵无瑕,“你怀有身孕,来此地作何?” 这小妞胆子挺大,他一个顶天立地、神马都不怕的威武汉子都有一丢丢害怕,刚知道这事儿的第一反应都是藏起来,这小妞竟然还敢来找他?果然魅力太大,这世间的男人女人都躲不过的他的“一颦一笑”,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爱情的魅力真是让人心醉。不过,绫罗,你站得那么远干什么,来都来了,站近点啊,让我们在这清水竹林化蝶□□,浪漫缠绵……卧槽,他忘记身后只有一滩血和一对零零碎碎的肉渣渣。 绫罗仍旧害怕地不敢靠近,站在原地断断续续地道,“我听闻府中发生了大事,知晓相公在这儿,便来了,本想着为相公解忧,只是……只是……” “你既然知晓此地有命案,就不该来此,小心惊了肚中的孩儿。”季子文尽可能地使自己说话温柔如水,奈何他天性如此,话语清冷带着漠然,无端让听者寒心。 “我担心相公……”绫罗眸带忧虑,绞了绞手里的白绢,轻咬下唇,又道,“不知凶手是否寻得?” 季子文向绫罗缓缓走近,“伟岸强壮”的身躯在绫罗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他低头看向绫罗,“已寻得。” “绫罗,你很冷?”季子文见绫罗打了个颤,“安慰”道,“此等血腥之地不适宜久待,回院子歇息,后续事情我会处理妥当,你勿须担忧。” 小妞儿还怀着他的小朋友呢,可不能看太多血腥的场面,麻麻一旦担惊受怕,这小朋友就容易不健康。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像他这么英俊的美男子,生出来的孩子长得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卧槽,他忘记惹,他只有二十天时间惹……根本看不到出世的小朋友。 绫罗绞着白绢,垂头“嗯”了一声,季子文回头再次看了眼地上的斑驳,与绫罗一同回了院落。 季子文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只能等待真正的凶手露出破绽,或者纪莫确实是凶手,只待认罪结案。 旦日之晨,东曦既驾。 季子文思虑一番,还是决定去府衙问问纪莫,昨天草率是他暗有打算,这次只有他们两人,有些问题就好无顾忌地当面询问。 东城府衙距离纪府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季子文到了府衙,方才下了马车,就见府衙衙门前的官差面面厮觑,一个个使着眼色、欲言又止,似是相互推脱。 笑而主动上前,朗声道,“我家少爷想去探望莫少爷,望通禀知府大人。” 其中一个官差向旁边的其他官差瞅了几眼,面露难色,随即看向季子文,躬身道,“华少爷,莫少爷……不见了。” 不见了?这神马意思,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在你们大牢里关着,结果变成水蒸发了,还是被牢里的耗子啃光了身体,还是被……被牢里的变态吃掉惹?卧……槽……他头有点晕,手有点抖,脚有点软,小二,快来扶我一把。 客官,我来咯!我不是叫你,我是叫笑而,我现在没心情吃菜。 “何时不见的?”内心再方,表面一定要沉稳冷静,季子文漠然瞥了眼说话的官差,“你们又是何时发现的?” 第7章 地下石屋 “华少爷,是在昨夜丑时,据牢差所言,有一黑衣蒙面人潜入大牢,打伤一干牢差,将莫少爷带走了。”官差微微抬眼瞧了眼季子文,继续道,“而且莫少爷并无挣扎,在蒙面人掩护下逃离大牢,此事随即予以禀报,大人想着夜深不宜打搅,便吩咐人今日再前往纪府相告。” “你们一整个府衙的官差,竟敌不过他二人,甚至让他们逃之夭夭?”季子文缓缓走近,语气冰冷。 官差们一时怔愣,季子文的这句话是在质疑府衙内的守卫能力,方才说话的官差面色有些难堪,讪讪道,“那蒙面人确实武功高强,非我等可比,华少爷,您既然来了,是否要见大人?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莫少爷之事实属府衙失职,大人昨夜便已下达命令,封锁四方城门,即刻起全城搜查,望华少爷放心。” “也罢,我今日来只是想就昨日杀人一案询问弟弟几个问题,如今人不在,我也不做叨扰。”季子文面无表情地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清冷地低声道,“请转告你家大人,这段时日不仅要搜查弟弟的消息,还要注意城中是否还有什么命案并发,府中杀人一案还须知州大人相助。” 看你们这一幅幅疑惑的样子,哈哈哈,他才不告诉你们他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过纪莫这小子到底去哪里惹?卧槽,他昨天光顾着查看杀人现场,竟然忘了亲自去纪莫的院落搜寻蛛丝马迹惹。 这样的低级错误,像他这样的破案高手会犯吗?自然不会。他只是想看看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妙事”,加大破案的难度,这样才能勾起一个资深破案高手的兴趣。 “华少爷放心。”官差们齐齐躬身。 季子文坐在慢悠悠的马车里打量着沿途的城中之景,古代的街巷与现代迥异,虽然也无非是吃喝玩乐买卖事物集一体的用途,可建筑与周遭事物都是古色古香,便别有一番令人沉醉的韵味。 那个人是谁?季子文心中的小人儿方才还悠哉地漂浮在空中,哼着妹妹你坐床头哦,哥哥我边上走,结果瞬间“啪”的一声倒栽进土里,徒留两条腿肆意乱舞。 卧槽……那个侧脸为什么这么像纪莫那个变态的?纪莫一天到晚都穿辣么纯洁无暇的白色,也不怕剖尸的时候容易弄脏?严肃一点,白嫩版包拯,回到问题上来,刚才那个像纪莫又可能仅仅是像纪莫又穿着纪莫通常穿衣款式的人究竟是不是纪莫? 季子文疑惑了一瞬,再定睛向刚才的位置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像纪莫的人,他扫视一番,已经完全找不到刚才那人,似乎他只是出现了幻觉。 “墨斋。”季子文清冷精致的面瘫脸正对墨斋大门上的门匾,轻声念了出来。 这就是纪华平时最爱来的书斋,季子文上下打量了一下,也看不什么出奇的,最大的特点就是进出的书生儒士比较多。 季子文只当自己看花了眼,刚才那一惊也扫了他继续看街景的兴致,原本纪莫在牢里,查清命案便是迫在眉睫之事,可如今人都已经消失了,算不算纪莫自己出了纪府? 回到纪府,季子文当即带着一些下人去了纪莫的院落,至今为止,只剩下十九天的时间,再耽搁下去,他就得永远留在这系统里当个非生物软件啊摔! 纪莫虽然身为纪家的养子,从小也是纪华的玩伴、陪衬,但少爷该有的吃穿用度全然没有苛刻,院落大方简洁,清净雅致,卧房前面还有一块种满了花草的小园子,乍眼一看,叫不出几株花草的名字,可见奇花异草居多。 “吱嘎。”卧房的门被缓缓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置放在地上的数只深棕陶瓷罐子。 人体罐子……卧槽这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有线索才是见鬼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咱们都散了啊,昂? “我记得弟弟以往的卧房门前,并无此类东西,是谁让你们搬的?”季子文不留痕迹地挺直腰杆,力图装出一副无畏模样,清冷的眉眼似是不悦。 有下人忙慌张地回答,时不时地擦擦冷汗,“少爷,我们上次来并未移过这东西,原本都待在那书桌之下一一排着,我们……我们也不知晓为何如此?” 见鬼惹……大长腿,你别想抖,控制好你的美感,你还想不想回家,嗯? 季子文凝眸,眼里寒霜渐露,“既然有人将这罐子移到这儿来,便是想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你们几个将罐子移开,看看这罐子下面的地有什么异常,你们几个去那书桌下看看是否有异。” 下人们面面厮觑,虽然害怕,却也不得不照办。 季子文先走到书桌旁扫了一眼,桌上不过简单的笔墨纸砚,被置放地整整齐齐。 他又环顾整间卧房,可看出纪莫是个喜爱干净与整洁的人。 饰物的摆放、东西的整理皆是一丝不苟,毫无瑕疵而言,纪莫定然也是个严以律己的人,光是这卧房,便给人一种水墨公子的温雅之感,与纪莫平时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很难想象纪莫是个杀人变态。 “少爷,这书桌下并无异常。” 季子文淡淡地“嗯”了一声,此时又听到门前的下人惊呼,“少爷,罐子搬完了,这下面……竟是……竟是空的!” 空……的……他其实是在走悬疑探险类剧情啊摔,什么男女爱情不可信、兄弟情义不可信不过是系统指示表皮的一层汗毛啊卧槽。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今天就这么容易发现了,嗯?平时进这卧房的人也不少,昨天来这儿搜查证据也没发现,怎么今天他亲自来了就一下发现了,嗯?藏在暗处的那位小朋友,别吓人,他可是从小被吓到大的,什么都不怕。 “拿开。” 季子文吩咐后,下人们便哆哆嗦嗦地咬牙将那块板给拿了出来,此时他们才发现,这块板看似与周边石板毫无差别,可实际却是块稍显厚实的木板罢了。 木板被拿开之后,下面赫然是一道木质台阶,一直蔓延到看不清底部的幽深。 各位朋友乃们好,我是季子文,现在您看到的就是传说中的密道或者密室,对此,您是不想下去一探究竟呢还是机智地不下去呢? “将灯点上拿给我。”季子文漠然吩咐,不知为何,他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下面的东西只能他一人可看,为了完成计划,他拼了。 下人们担忧不已,“少爷,还是我们下去吧。” “无碍,我若有事,便会唤你们,依我看,此地也并无什么惊骇之物。”季子文僵硬地抬起手接过灯,脚已经迈下一步,踩在木质的台阶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少爷!” “无事。” 季子文一步一步地向下方踩去,一路吱嘎吱嘎不停,起码有十米之深,他慢慢地走到底部,抬头看了眼上方,下人们的唤声漂浮在上空,依旧清晰入耳。 他将灯往周围一探,只见一道虚掩的石门,门微微露出一条不小的缝,他试着一推,只见石门竟然被轻松地推开,里面的东西隐隐绰绰地映入眼帘,他小心地往里面探了一探,这才大致看清了里面,不过是一些杂物罢了。 季子文放下悬着的心,缓缓走进这间石屋,石屋里陈设了几排架子,架子上所摆放的尽是些寻常的事物,譬如蹴鞠的球、小弹弓、竹丝编制的蛐蛐、短笛、玉箫,还有些玉冠、衣袍、鞋袜、亵衣亵裤等等。 果然变态的人有变态的收藏喜好,这满石屋都是这类玩意儿。 等等,为什么还有牙齿、发丝、指甲、摔碎的瓷碗碎片?心中的小人儿又开始呆滞地自由飞翔。 季子文面无表情地瞅了一阵,又扫了周围一眼,一抬一顿地将灯举高,见没什么异常,刚想呼口气出屋,就瞥到石壁上的高处挂着张画,他定睛一看,才发现画中的人竟然是纪华。 如果仅仅是纪华,这并没有惊奇之处,可关键就在于画里的纪华是一丝.不挂的。 第8章 却是男尸 季子文一下子怔愣,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啪。”举着的灯突然被什么东西打到,掉在地上,瞬间熄灭。 他还来不及思考,就感觉身后有人,他惊悸之余,一双手已经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向后拖去,重重地推到墙壁上。 “谁?”季子文惊慌地挣扎不已,刚想唤上面的下人,就被狠狠地堵住了嘴,面前的人藏在黑暗里,禁锢着他的手脚,锋利的牙齿粗暴地啃咬,像是要将他吃掉。 面前的人啃了一阵,才不舍地慢慢退开嘴,炽热的气息依旧喷洒在肿痛的唇边,声音低哑深沉,“我是谁,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我日思夜想的宝贝。” 季子文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意识逐渐消失,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遥远,直到彻底昏迷。 “相公,相公。” 耳畔焦急的女声逐渐清晰,季子文脑袋发懵地缓缓睁开眼睛,拨开一层层云雾,才看清眼前的人。 “绫罗?” 绫罗欣喜地连连点头,“是我,相公,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适?” 他不是在纪莫卧房下面的石屋吗,怎么会在这里? 天惹,他想起来了,他三十年来一直珍藏的初吻被人夺走了!还是个不认识的搞基男!求白绫,他要上吊,三十年保存完好的清白之躯,现在被人啃了一个缺口,他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哦不,大闺男了,初吻很甜又是谁说的,只有痛,哭…… “为何我在这里?”季子文坐起身来,疑惑地问,牵扯到唇上的伤口,微微一顿,“我不是在弟弟房里吗?” “是下人怕相公出事,见相公还未上来,便自作主张地下去相看。”绫罗垂下眼帘,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有些害怕地道,“下人们说看到相公躺在石门前,怎么唤也唤不醒,便赶忙将相公送回了院子。” “石门前?那石门可还打得开?” “试过,石门并不能打开。”绫罗似乎忘了将手里的茶递给季子文,低头柔声婉婉地道。 季子文淡淡地瞧着绫罗,暗有思索,他联系石屋里的杂物和黑暗里那人的行径,惊觉或许是纪莫知道他会前往他的卧房,罐子摆放的位置、故意打开的石门、黑暗里的强迫全都是纪莫所为。 纪莫,黑暗里的人是纪莫?他竟然喜欢自己的哥哥?不,绝情系统所给的剧情里并没有纪莫喜欢纪华这一点,难道是因为他的原因,破坏了原有的平衡,致使纪莫有了变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计划之一的任务——绫罗是不是也有了改变? 季子文难得冷静思考,绫罗没有问及他嘴上的伤口是知道原因还是给他留颜面,他状似无意地问一直低着头的绫罗,“绫罗,你觉得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杀人的事情是否是他所为?” “莫少爷温雅谦谦,待人随和,在绫罗心中,莫少爷是东城难得的才俊,只是绫罗很畏惧他,杀人一案人证物证俱在,绫罗之前都不敢想,像莫少爷这般的人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绫罗柔声道,一双杏眼儿里满是害怕,一直咬着红唇,尽显女儿家的娇弱胆小。 “勿要多想,瞧你害怕的,咱们聊些值得高兴的事情。”季子文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所柔和,“绫罗,你我是如何初遇的?” 绫罗听到这话,眼眶微微发红,“相公。” 见绫罗似乎不愿回答,季子文又尽量放缓声音道,“无事,我若嫌弃你身份便不会娶你,那日初遇我喝得有些多,都不知晓是如何见到你的,如今想来也是误打误撞的一段缘分。” 这个时候不得不吐槽一下绝情系统,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外来意识占据纪华的身体,是得不到纪华所有记忆的,给的剧情信息也太少点了啊卧槽。 “相公,那日你是与莫少爷一同来的,两人只是在雅间坐着吃饭喝酒,绫罗有幸伺候在一旁,后来相公喝醉了,又不愿走,因楼里并无客房,莫少爷只好带相公去了绫罗的房里,后面的事情绫罗不好意思说。” 绫罗脸带泛红的羞涩,“绫罗原先是个医者,被楼里的人骗了进去,又被迫签了卖身契,若不是那有些荒唐的一夜,怕绫罗真的只能毁身于风尘、一辈子无出路了。” 不对,以纪莫喜爱整洁的习惯,会屈就在妓院一晚上吗?就算是因为他又怎么样,纪莫最大可能会做的是将他带回纪府,而不是妓院一个姑娘的房里。 一个医者被妓院骗进去的可能不是没有,但仍然存在疑点。 “那晚,弟弟从始至终都与你我一起在你房里?”季子文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绫罗仍然拿着的茶杯有些不稳,随即点了点头,瞧了眼季子文,道:“相公,看你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早上晕厥在石屋也只是待久了气闷罢了,现下喝点热茶,到花园里走走便无大碍了。” “哦,绫罗去重新斟一杯,这茶已经有些冷了。” 季子文看着绫罗从床榻前的凳子上起身,别在腰间的白绢便映入眼帘,他凝眸,眼里幽然滑动。就算他对房事一窍不通,身为教导者的纪莫也不可能一整晚都待在房里。 “少爷,少爷!”笑而慌张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只见笑而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季子文的房里。 绫罗责怪了一句,“为何慌张,不知少爷在静养吗?” 笑而被绫罗的眼神看得一怔,随即看向季子文,快速地跑了过去,躬身道了句,“少爷,对不起。” “无事,什么事这么慌张?”季子文猜到笑而应该得到了什么新的线索。 笑而附在季子文耳边轻声道:“少爷,据府衙那边的仵作所验,竹林死的那具尸体不是女子的,而是名男子,只是凶手残忍至极,将那东西切成了肉屑,混在手脚之中。” 卧槽,他觉得自己的金针菇有点危险。 “那真正的画眉?”季子文低声问。 “府衙已经找到了尸体,在一个荒废的宅子里,身上恰好穿的是男子的衣袍,笑而想,该是竹林里的男子与画眉换了衣袍。”笑而继续轻声附耳。 “好。”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第9章 绫有问题 之前在案发现场,他就发现尸体的头发太过粗劣,女子,即便是一介丫鬟,更何况还是纪家少爷的贴身丫鬟,头发必然不会那般粗劣,只是这不能成为确定无疑的线索。 现在看来,他真是太聪明。 “笑而,你是说在一个荒废的宅子里发现了画眉的尸体,画眉不是死在清水竹林里吗,怎么又跑到了府外,若真是如此,死在竹林里的人又是谁?”季子文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绫罗,将声音放大了些许,似是小声,却又能被绫罗听到。 笑而向季子文眨巴了两下眼睛,疑惑之后,明白了,“府衙正在查,不出几日应当能查出。” 季子文问笑而话的时候,余光一直注意着绫罗,绫罗绞着手里的白绢,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绫罗有问题。 一则,怀有身孕却坚持来查看案发现场,不符合她外在表现的娇弱胆小,一般女子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别说什么为他解忧,成亲不过几日,况且还是奉子成婚,夫妻的感情远没那么深。 二则,就是绫罗手上的那块白绢。 三则,今天的绫罗太不对劲,他早上才在石屋碰到很有可能是纪莫的人,现在绫罗就连端杯茶都不稳。 这日之后,季子文便派人留意了绫罗,如今纪莫的踪迹再也寻不到,卧房地上的那块木板竟变成了严严实实的地砖,房里的陶瓷罐子也不见了踪影,他让人撬开地砖之后,却根本没有什么楼梯。 那天黑暗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纪莫,照目前的线索来看,纪莫也并不一定是凶手,虽然房间里的陶瓷罐子无法解释,但起码推翻了原有的杀人原因。 再说,纪莫一个纪家的养子为什么有能耐被高手所救,纪莫为什么愿意逃,又为什么要悄悄回到纪家,特意让他知道石屋的存在,难道仅仅是告知他纪莫对哥哥有超越兄弟情义的感情吗? 他总觉得纪莫似乎是在准备着什么事情。 过了几天,暗暗监视绫罗的人终于传来消息,说是绫罗夜里悄悄出了府,他们跟了一路,竟发现绫罗去了墨斋。 绫罗在墨斋待的时间并不久,进去之时尚且带着忧虑神色,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愤怒凶狠的模样。 这个绫罗果然有问题。 季子文面无表情地坐在亭子里喝茶,脑袋里各种思绪飘过来飘过去,想着种种可能性。 第一种情况,画眉喜欢的其实不是纪莫,而是那位死在竹林的男人,那个男人却喜欢纪莫,纪莫拒绝其爱意,男人以为是身为贴身丫鬟的画眉在纪莫耳边说了坏话,于是约在外面,给画眉灌了毒酒,画眉独自一人在荒废的宅子慢慢毒发两日方才致死,而男人换了画眉的衣袍,扮作画眉亲近纪莫,纪莫本身就是杀人变态,恼凶成怒之下直接将其惨杀至死。 ……什么毒.药,折磨两天才死? 不对,他忘了还有绫罗。 绫罗应该看见了纪莫杀人的经过,纪莫威胁她若是敢说出去,就是同样的下场,并且纪莫悄悄回到纪家的那天,也见了绫罗,采取了什么方法恐吓她。 第二种情况,绫罗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纪莫的,那晚他迷迷糊糊,凭借一根金针菇就想一次中标,确实不太可信,而纪莫想要谋夺纪家家财,借纪华之手养子,但是绫罗嫁给他之后,对他倾心不已,不愿再助纪莫,绫罗可能与纪莫早就认识,那一夜不过是一场戏,和纪莫一样都是变态,为了先将纪莫赶出纪府,便设计陷害纪莫,但是被纪莫身边的丫鬟画眉看见,于是换了尸体与画眉的衣袍,并将人带到外面抛尸,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处理仓促。 真是太完美惹,白嫩版包拯果然“名不虚传”,短短时间内就想出了案件发展的两个前因后果,给自己一个啵啵,好像亲不到…… “笑而,你觉得弟弟与绫罗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季子文轻轻转着手里的白瓷杯,浓睫一上一下,透出清冷漠然。 笑而转了几下眼珠子,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莫少爷自五岁起便待在纪家,这十几年来很得下人们的心,人长得俊美,又精通书画音律,待我们也是温雅谦谦,随和可亲,平时,大家都可想分到莫少爷的院子里了,也从未传出什么杀人藏尸的骇人消息,若不是前几天的惨案……” “我也不愿相信我的弟弟是个杀人犯,但若不是,为何他要逃狱,清者自清,事情总会水落石出,他这样做,与畏罪潜逃有什么区别?”季子文站起身,一身的浅色蓝袍衣宛如一流瀑布倾.泻而下。 笑而还皱着眉,“反正现在事情还未查清楚,到时候总会知晓的,倒是少夫人,”犹豫一顿,“不知该讲不该讲,我觉着这少夫人有些古怪。” 看到季子文的示意,笑而继续道,“少夫人虽出身青楼,来路有些不干净,但人是少爷的,总归还是清白的姑娘,原先我瞧着也觉得甚是温柔贤淑,只是最近听伺候少夫人的丫鬟诉苦,道是少夫人脾气暴躁,总是喜欢折磨人,那天我找少爷,是鲁莽了,可少夫人那一眼,看得我毛骨悚然,实在可怕。” “你的意思就是绫罗表面看着温柔,背地里却脾性暴躁。”季子文抬眼望着池塘对面正在浇花的绫罗,面无表情的脸上淡然一片,“我知道了,你与我说说便罢了,勿要跟其他的人讲。” 笑而应声。 俗话说的不错,女人心,海底针,这绫罗在他面前温柔贴心地像只小绵羊,却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以为遇见的是只羊,指不定是只母老虎。 不过,按照现在案件搜查的这个趋势,休弃绫罗似乎也并不难。 绝情大大的指示真的太变态,好端端的两个人,本该和纪华平和温馨地美满一世,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儿,得出结论,绝情大大才是最大的变态。 “2222号,请您注意您的形容词,否则扣分处理。”机械的男声威胁道。 …… 绝情大大,你最帅,你最美,你最酷,什么之最都是你的……我不跟你争。 第10章 墨斋之主 已近黄昏,红霞蔽天,笼罩在霞光之下的纪府朦胧神秘,沉淀百年气韵。 “笑而,明日我们去拜访墨斋之主。”季子文垂下眼帘,清冷道,“今夜先向墨斋送去拜帖,另外告知府衙大人派人一同到访,以便查案。” “是,少爷。”笑而了然,如是去做。 季子文站在原地望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绫罗,右手手指捻着衣袖一角,面瘫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的神色。 绫罗牵扯其中的突破口,还有一个人,墨斋之主。 墨斋只不过是个读书人看书的地方,晚上并不提供食宿,绫罗不顾及身孕,深夜到访,见的只能是墨斋的主人,他好奇了,这墨斋的主人到底和绫罗什么关系,引得绫罗深夜相探,还是那般神色。 白嫩版包拯,急什么,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一个看书地方的主人,难不成还能是个粗犷大胸毛的凶恶糙汉,不过话又说回来,之前纪华去了那么多次,怎么就没遇见过墨斋的主人? 这不科学啊摔,纪华总爱往墨斋跑,而且每次去都是纪莫陪在身边。 咦,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翌日,季子文在墨斋开斋之后的两刻钟,才带着笑而与府衙派来的人一同进了墨斋。 墨斋之所以称之为墨斋,源于满斋的水墨之风,无论是门上牌匾、墙壁画作,还是书架之色、座椅饰物,全然是水墨之色、水墨之作,方一进斋,满斋的水墨气息扑鼻而来,令人舒心沉醉,加上安静平和,进斋只须一文钱,斋中各类典籍俱全,不怪读书人爱来此大饱眼福、增长学识。 再说这墨斋的主人,传言是个温润的中年男子,道是嗜书如命,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书都收进自己的手中,这一行径使得他成为了万千读书人尊崇之人,毕竟他收进了书,却大度无私,让众多读书人都能一览好书。 不过,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墨斋在东城开斋数十年,时至现在,都未有其明确的相貌描述。 “华少爷,这边请,主人正在后院等待。”身着白衣儒服的读书人向季子文作揖,一边引路,一边恭敬地道,“华少爷今日前来所为之事,主人已经明了,此事定会给华少爷一个妥当的交代。” “多谢引路。” 季子文三人跟着那人穿过放满书籍的斋房,几个拐弯之后,到了墨斋的后院,只见院落前满地的奇花异草,徒留中间一条七尺宽的鹅卵石路一直延伸到院门前,在这单一的时节,竟然满地开花无数,五彩斑斓之色摇曳在细风之中,令人赞叹不已。 太美惹,好多他没见过的漂亮花儿,他都叫不出几个名儿来,等等,是谁说他孤陋寡闻?站出来,他保证不打死。 咦,他突然想起纪莫院落里也有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小园子,好像有好多种类这里也有。 “主人就在院子里,只是主人常年不见人,喜好安静,不耐人多。”引路之人躬身问道,“只能华少爷一人前往,不知华少爷是否愿意?” 笑而担忧地扯扯季子文的衣袖,低声轻唤,“少爷,恐有不妥。” 府衙派来的人也有些焦急,他的用处本就是查案和照顾纪华的安危,这样一来,两件事情都不能完成,“你家主人既然常年不见人,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加上现下本就是嫌犯,若是对华少爷不利,你墨斋可担待得起?” 那人淡淡一笑,依旧面带温和,“勿用担心,这青天白日的,就算要行凶,也不是个好时机,再者,你二位在这里等候,离房亦不远,华少爷若有事,大呼一声即可,亦或者两刻钟的时间,华少爷若还不出来,我带你们进去便是,这下可放心?” 笑而和府衙的人相互看了眼,拿不定主意。 季子文一直观察着说话的人,见状,清冷的声音放缓,“笑而,你二人勿须担忧,他所说并非无道理,便按此行事。” “少爷。”笑而仍旧担忧地唤了声,眼见着季子文只身前往前面的院子。 季子文独自走在鹅卵石铺成的石路之上,两侧的花草气息混杂地飘来,不可言喻。 这味道简直了,站在外面还好,走在其中,香臭都浓烈地混杂在一起,他一辈子都没闻过这么令人“陶醉”的气味,卧槽,他快忍不住了,再闻下去,他就要与地上圆滚滚的鹅卵石来个亲密接触了。 季子文加快脚步,总算走到了虚掩的院门前,他知道自己的手有缺陷,便直接用身体轻轻撞开院门,原本以为终于可以结束这段“馨香”的路程,结果门打开之后,房前空地的两旁还是两丛花草。 卧槽,这个墨斋的主人每天闻着这么*的味道,不会*致死啊摔!真是生活处处可见奇葩的爱好者。 季子文憋着气儿,一鼓作气地疾步走到房前,途中差点被“香”晕过去,所幸他刚走到房门前,门就自己开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踱进房里,因为憋不过气,呼气的时候,直接将房门重新关上,发出“砰”的一声,他不着痕迹地深深呼了几口气,才察觉这行为的不妥当。 天了噜,他身为客人进别人的门,这么不礼貌,会有什么后果? 季子文的面瘫脸上似带着尴尬,随即转过身,清冷地道,“今日风大,斋主长居房内,不宜吹风,以免感染风寒。” 卧槽,人呢?刚才是谁开的门? 季子文四下环顾,才看到水墨屏风后,有人影隐隐走动。 “你这双眼睛已经废了。”低沉冰冷的男声从后面传来。 变……变……变态? “医治之法已经无用,你父亲既然寻得我,又付出如此代价,你该知晓后续如何,只是再问你一句,可愿一换。” 换什么,换,换眼睛?古代的医术已经这么高超?卧槽,都可以换眼睛了,你确定不会病菌感染,或者血肉模糊地痛死吗? 等等,说话的人是墨斋的主人,还是墨斋的主人是个瞎子? “都到了这般田地,我还有何选择的余地,江湖人都知晓鬼医的医术,我自是信你。”另一道虚弱的男声传来,似乎是个少年郎。 “呵。”鬼医嗤笑一声,满是不屑,“不过一方出了代价,一方得了好处,我亦不是全人,手下难免出错,你有这功夫说话,倒不如担忧自己未卜的结果。” 季子文怔愣地站着,不是说好的和他交流么,为什么他一来就是这么血腥的场面,别以为隔着一张屏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少年忍耐的声音、割裂肉的声音、动家伙的声音简直是折磨人啊摔! “见谅,还请华少爷稍等片刻。” 第11章 何人青阳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墨斋的主人是江湖鬼医,请问,他会被杀人灭口吗?他有点方。 季子文淡淡地应了一声,“无碍。” 只听到水墨屏风后面一阵动静,约莫再一刻钟的功夫,又听墨斋的主人道,“你可以走了,眼睛已换,后续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少年的话他听不清,只看到屏风后面多了两道人影,带着身影瘦弱的少年从屏风后面消失。 “华少爷久等了。”低沉的声音越来越近,屏风上的身影逐渐变大,直至屏风旁露出白色的衣角。 身着一身江水墨图白衣,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瓷玉小葫芦,一双骨劲分明的手正拿着一块白红相间的布左右擦拭,领口松垮,隐隐露出锁骨,面貌说不上英俊,明显已有三十来岁,却别有一番沉稳儒雅的韵味,尤其是那两只深邃的眼眸,轻轻一瞥,便化开晕染的水墨。 季子文淡淡道,“闲话不多说,今日我来是为何事,斋主既已知晓,便劳烦一一道来” 天惹,手上的血迹还没擦干,这样真的合适吗?卧槽,你把那染血的布就丢在桌子上真的可以吗摔! “这边坐。”墨斋的主人抬了抬手,指向桌边的凳子,脸上温润一笑,“华少爷莫急,咱们先喝杯茶,我定然是知无不言。” 季子文眼睁睁地看着墨斋主人拿过白布旁边的茶壶和茶杯,动作娴熟地斟茶,甚至将右手的两根手指伸进茶杯里荡了几下,然后将茶杯递给他,笑得温柔无害,“这茶是我自己栽种自己制作的,味道与平常的茶全然不同,不是自夸,只要华少爷喝上一次,便再也无法忘怀这其中的美妙。” 这画风转变有点大,刚才在里面说话不是阴沉沉的么,怎么现在这么温油? 哥们儿,就算再好的茶,你拿两根沾过血的手指荡几下,还能喝吗?什么喝上一次再也无法忘怀,当然忘不了,毕竟是血茶这么高大上的玩意儿。 季子文默不作声地朝他看去,眼神在手与白布之间打量,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倒是我的疏忽,华少爷放心,我医人之时手上带了东西,并未沾染其血。”他瞧了眼桌上的白布,又温柔地道,“这白布上染的是我的血,因这茶本身就有这一味,我方才准备之时将伤口割得大了些,只好擦去一点。” “你姓甚名甚,祖籍何地,家有几人,为何在东城开斋,又为何总是不见人,前日夜里绫罗为何寻你,与你说了什么,为何愤怒而归?”季子文漠然,全然不接递过来的茶。 “华少爷真是不给情面。”他转动茶杯,语气瞬息变化,低沉缓慢,漫不经心,“我姓纪,名青阳。” 纪青阳瞥了季子文一眼,见季子文对此似乎并无异色,轻勾嘴角,“华少爷,这茶已经泡好,你喝下,我就将一切告知你。” 季子文凝眸,冰冷地道:“你执着于此,这茶……” “华少爷,说句不客气的话,以我的手段想要害你,会这般明显地让你知晓?”纪青阳不屑地道,“我若是想害你,现在你早就尸骨无存。” 季子文知道想要从纪青阳嘴里问出事情详细,这杯茶他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天了噜,他还是放弃吧,圆润地走出这里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但是绫罗的事情查不清楚,怎么完成计划?纠结纠结纠结…… 季子文僵硬地伸出手接过茶杯,一动一顿地放在唇边,冷漠地看着似笑而非的纪青阳,慢慢喝了一口,“这下可好?” “很好。”纪青阳拍了两下掌,“华少爷想知道的我一一道来便是,纪青阳,纪家现任家主的前位管家,在你出世之前,我便被你爹赶出纪家,想来也可笑,纪家当初遇难,困顿之际来墨斋寻我相助,我为掩饰墨斋之主的身份,在纪家担任一介管家,只为聊表好友情义,奈何你爹忘恩负义,纪家逃离危机之后,竟以偷盗府中事物的罪名将我赶出纪府,甚至看中我墨斋,想要害我以夺,其心之狠昭然若揭、令人寒心。” 季子文沉默不语,将茶杯缓缓放下,面瘫脸毫无异色。 纪青阳声音低沉,淡淡诉说,话里听似含有怨气,可面上带笑,让人看着生出诡异之感。 “祖籍何在?我便是这东城人士,家中只有我一人,当年纪青阳这个身份身败名裂,我身为墨斋之主,为墨斋考虑,自是再也不能轻易示人,至于你所说的绫罗,那女子前夜寻我,只是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道是什么如何抑制嗜血之性的法子,我猜她已知晓我鬼医的身份,便将其赶了出去。” 纪青阳说到这儿,突然靠近季子文,一字一句道,“华少爷,我所说可还满意?” “嗯。”季子文不太适应这过近的距离,只是漠然应声。 “主人,华少爷可还安好?华少爷的随从与府衙的官差见人还未出来,现下担忧不已,正在我身旁等候。”这时,房外响起刚才引路那人的声音。 “少爷!”又听到笑而高唤,“少爷,你可安好?” 季子文听着纪青阳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一直凝视着他。 “笑而,无须担忧,我无碍,还有一些事情要问斋主,你们再等一会儿。”季子文侧头向房外清冷地道,忽视了纪青阳眼里划过的狠辣之色。 待笑而无奈离去之后,季子文凝眸望向对面的人,此时的纪青阳只是带笑看着他。 这人看着就好诡异,天了噜,笑而,你回来,他好怕怕…… “你有何凭据能证明你便是当年纪家的管家,空口无凭,随意说说,这谁都会。”季子文冷然道。 纪青阳垂眸把玩着衣袖,不做应答,季子文刚想继续询问,就看到纪青阳开了口,声音缓慢低沉,“差不多了……” 抬起的双眼染满血色,面上佞然而笑,他伸出刚才被割伤的手指,靠近嘴边慢慢舔舐,雪白的牙沾上红血,骇人至极,眼里已是凶光毕露。 我的苍天大地天蓬元帅哮天犬!变态啊摔! 季子文惊慌地立马站起身,“笑……” “是不是出不了声了。”他能感觉纪青阳正在靠近,惊慌地想破门而出,却发现两只脚已经不听使唤,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意识正在逐渐消失。 这个纪青阳到底是什么人,哮天犬救命……他要挂了……还差一点点…… 季子文彻底失去意识,似乎还听到耳畔有人凶狠怒唤,“哥哥。” 第12章 血骨相融 “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的完成进度为79%,仅剩7天,请您尽快执行计划指示,否则计划失败,系统将对您进行s级裁决。”机械男声一如既往地冰冷响起。 疼疼疼……小汪汪乖乖,放开你的嘴,哥哥脖子纤细脆弱,你那嗷呜一口,一不小心就把我咬坏了,以后还怎么用? 绝情大大,没看到他正忙着么,有空再说啊卧槽。 痛感越来越清晰,季子文费力挣扎,想将咬脖子的“汪”赶走,奈何别说动手了,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小汪汪,快松口啊摔,目光要长远,别只顾眼前痛快,咬坏了,以后就没有脖子给你咬了…… “你已饮下我的血,我亦喝了你的血,如此,你我二人便可血骨相融,往后你便只是我的了。”有人在耳畔低哑道,说话之时,呼出的热气令季子文耳尖泛红,甚至还落下一滴血在耳上。 “宝贝的血怎能浪费。”随即,温软湿滑的东西便覆在耳上,将血舔舐干净,“宝贝的小耳朵甚是敏感,和那晚一样,真是可爱的紧。” 卧了个大槽,汪还会说话?什么那晚,好变态的汪,别舔耳朵,好痒,这是谁家的汪,快来牵走啊摔! 远处突然发出声响,似乎是石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香气隐隐飘来。 “师兄,你这般妄为,难道不怕纪家的人找上门来。”妖媚夹杂威胁,阴邪带着狠意,香气渐近,这声音全然不同往日的温柔娇媚,令季子文惊诧不已。 这不是绫罗吗,他是猜测绫罗有问题,但是听这不同以往的奇怪声音,似乎又是一大变态的即视感。等等,师兄什么鬼,这里还有其他人?难道是咬他的那只小汪汪? “我有何惧,我既已囚下,自是有法子对付纪家。”小汪汪不屑道,语气猖狂至极,“倒是绫罗,你该知晓惹怒我的下场,你明知不如我,竟敢先行毁约,设计害我。” 咦,这声音好像纪莫,应该是他听错了。 “清水竹林与荒废宅子的事儿是我所为,可那又怎样,他根本不信你。”绫罗得意道,一身黑红相间的桃花衣裙随着她的行走转身荡起弧度。 “真相总会为他所知,到时只会失望于你,加倍关心于我。”纪莫仍旧穿着那身水墨白衣,脸上却恢复成了原有的样貌,满不在乎地瞥了眼绫罗,细心整理着季子文的衣袍。 绫罗明显恼怒,“纪莫,你所为之事背弃天地之常,若是相公知晓你的真面目,可会倾心于你?你……” 绫罗欲要继续说话,却一下被纪莫狠狠地掐住了脖颈,“相公?敢在我面前如此称呼,你的胆子确实越来越大了。” 纪莫收紧五指,绫罗呜咽挣扎,双手费力地扯着纪莫的手,“上次放你离开,不过是顾及师父的三分情面,你别以为你能威胁到我什么,我若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好,杀人无数也罢,无论如何都要握在我的手心里。” 墨斋主人就是纪莫?很好,他被雷劈了。 纪莫猛地将绫罗往墙边一甩,发出身体碰撞石壁的巨大声响。 “咳咳咳……噗……”绫罗痛苦地匍匐在地,咳嗽不止,难以抑制地吐出一滩血,她强撑着爬起半靠在石壁上,眼里露出讽刺,“原先你尚且留有一丝仁念,安分地做着你的纪家养子、墨斋之主、江湖鬼医,如今……竟连自己的孩儿都能狠下毒手,咳咳……” “我原先也以为你和他都会乖乖的,你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他乖巧地任我宠爱,既然都不听话,留着仁念作何,我何必自欺欺人,将我与他的孩儿留在你的肚子里,让你因这十月怀胎,受尽他的温柔照顾,而我却心中暗妒,无能为力?” 纪莫侧过身,微微弯腰,温柔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季子文,宠溺地轻抚季子文精致的脸蛋,一路划下,缱绻暧昧,说话时带着漫不经心的狠意,透出浓烈的占有欲。 “哈哈哈……”绫罗突然大笑,面目狰狞,断断续续地哂笑道,“你看似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其实不过是条活在阴暗里的可怜虫!你恨他的父亲,却以养子的身份待在其身边十几年,至今未报杀父之仇,其为不孝!你爱他,却不敢告诉他,以弟弟的名义陪伴左右,却得不到他哪怕一丝的钦慕,其为不幸!你想霸占他,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妻生子,如今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拥有他,既如此,你便是得到他的人,也永远不会得到他的心,其为可悲!” 纪莫轻抚的动作猛地一顿,双拳握紧,“闭嘴。” “他若知晓那晚你与他罔顾纲常,行那苟且之事,他会恼恨于你;他若知晓你利用我,且我腹中孩儿竟是你与他的,他会惧怕于你;他若知晓伴在身边十几年的弟弟不但对其抱有妄念,更甚乃是江湖残忍之最的一大鬼医,他会疏远于你;他若知晓你的杀父之仇,他会……” “我已然说过,闭嘴。”纪莫骤然眯眼,快速扔出一条黑色虫子,直接进了绫罗的嘴里。 绫罗话被打断,干呕不止,她抬眸阴狠地瞪向纪莫,“你竟敢给我吃……呕……” 纪莫轻声一笑,俯身亲了亲季子文的嘴角,温柔地说,“宝贝,你我的孩子,我暂且留下了,我岂会狠心杀了你我二人的孩子。” “呕……孩子降世,我便立即丧命,纪莫,你确实狠,我绫罗遇上你确是我之不幸,但我能得到一样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我是孩子的生母,我是他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会一直留在他心里,永不抹灭,哈哈哈!” “绫罗,你真是傻,你以为我愚蠢至此?若他听话,我会温柔耐心以待,总有一日,他会倾心于我,若他不听话,我有的是法子,不然,怎能无愧鬼医之称?” 纪莫满意地凝视躺着的季子文,从头到脚,无一处非他所爱。 此时只是身体不能动弹,但意识分外清醒的季子文已经愣怔许久,他呆呆地听着所谓的妻子与所谓的弟弟二人的对话,被雷劈得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 “休书我会让哥哥写好,你好好收下便是,想做哥哥唯一的妻子,我绝不允。” “纪莫,你别想有好结果,我们这类人都是一样的下场!” “我诅咒你爱而不得,悲戚一世,孤独终老!” 纪莫漠然,全然不顾绫罗狰狞的面容与毒辣的诅咒,“来人,将人带出去,好好看着。” 石门缓缓打开,进来的人毫不怜惜地将绫罗带走,徒留绫罗的咒骂声渐渐淡去,直至彻底消失。 第13章 坦白相告 季子文听到有人在清理地面,随后是石门关上的声音,脸上又开始有爪子肆意地挠他。 不就是完成个计划么,清秀娇媚的小可爱去哪里了?温柔如水的弟弟又去哪儿了? 他这具身体不仅清白早失,还和男……人有了娃儿。上帝,阿门。 娶的妻子是个表里不一、阴邪狠辣的分尸变态,温柔的弟弟是个背负杀父之仇、潜伏已久、收藏人体器官的江湖残忍鬼医。 天惹,别再挠他了,此时此刻,他只需要静静。 季子文的意识天马行空地蹦跶,僵硬安静的身体却被人摸了个遍。 连静静也不要他惹,这个没爱的世界不能再待下去了,当然,纪莫那种变态的爱不能算,言归正传,刚才绝情大大好像说过,只剩下七天的时间,他要赶紧离开这个好多变态的深井冰地方,赶紧尽快! 休弃绫罗看来是没问题了,绫罗这妞虽然狠辣残忍,但也有可怜之处,系统真是逼疯人啊卧槽。 但是将纪莫逐出纪家肿么做?即便纪莫是养子,纪华父亲也是名正言顺地宴请亲友而告,难不成以纪家所有人在场为证,他威武地站在纪府大门口严厉指责纪莫一堆恶行,最后高呼一句,“将纪莫从纪家名谱里除名,从今往后,纪家再无纪莫此人。” 突然闻到一阵刺鼻的气味,季子文来不及思虑更多,就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像是小猫儿一般。”鼻子被人轻捏。 此时,他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睁眼,还是知晓真相之后的厉声指责? 季子文眉峰微聚,浓睫渐离,清冷寡淡,他看清眼前的人,“弟弟?” 纪莫欣喜地将他扶起靠在床头,深邃的眸晕染暖意,“是我。” 季子文向视线所及打量了一番,身下的床是白色皮毛所铺,床前两侧轻勾纱帘,原以为的灰冷石屋竟然入目皆白,三方墙壁如月光华,白石门镶嵌其中,石屋中间桌椅皆是萦绕白玉之光。 他淡漠地望向纪莫,纪莫的眼睛已是黑色,“墨斋之主,江湖鬼医,让其待在纪家做一介平凡少爷,确实委屈了,残虐分尸,逃离大牢,对其而言,有何难处?” “哥哥所说纪莫都认同,唯独否认残虐分尸一事,此事并非我所为,我待在纪家多年,怎会因为区区一个丫鬟,便狠下毒手?若真是如此,待在纪家的这些年,我不知已经害了多少无辜者的性命。” 纪莫既有鬼医之称,自然相信自己的能耐,方才与绫罗所说的话,被药迷昏的哥哥怎会听到,现下婉言不过是先拖延几天,待到外面的事情都解决了,再无所顾忌,眼前的哥哥便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只属于他一人。 “纪莫,你当我蠢笨如此?你先前告知我你叫纪青阳,与我爹有负义之仇,家中仅有一人,若要我猜,只怕纪青阳是你爹,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谁?”纪莫既然喜欢他,一时之间也不会害他,倒不如先两两坦白,在纪莫失去耐心之前便将其逐出纪家。 为了完成计划,他也是拼了,他明明是个善良圣人,逼不得已才做这些绝情的事儿啊泪…… “我本无意隐瞒,若不然,怎会轻易告知哥哥此事,生父唤纪青阳不假,原本就是墨斋之主。”纪莫早知季子文会有此问,从容应答,就算现在就将所有真相一一相告又如何,解决外面的事情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随即,他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哥哥,你尚不知晓的是,你爹忘恩负义、贪婪狠心便罢,甚至以我母亲性命要挟我父亲,彼时母亲怀我已有七月,父亲怎忍心目睹一尸两命的惨剧,逼不得已之下向你爹妥协,结果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纪莫握紧了拳,低头一下子靠近季子文,暗声道,“你爹不守信用,见父亲已死,竟想杀了母亲永除后患,母亲情急之下跳崖自尽,所幸上天保佑,为我师父所救,不然,这世上哪还有我?” 季子文心中一凛,往里靠了靠,“所以你寄身纪家,不过是为了寻得机会,一报杀父之仇。” “师父乃是江湖一代鬼医,对付你爹轻而易举,不但夺回墨斋,还惩罚了你爹,令其一辈子丧失生儿之能,想必当时哥哥在场,不慎被牵连,不然哥哥以为,你为什么从八岁起……”纪莫笑着望向季子文的那处,“便再也长不大了。” 季子文的面瘫脸一下子涨红,下意识地夹紧双腿,此举看得纪莫忍俊不禁。 “我只在两种情形之下见着哥哥不同往日的风情,一则是调戏哥哥的……”纪莫看着季子文越来越红的脸,轻笑着伸出手摸了摸,见其一下子往后躲闪,捻了捻两指,似是在留恋方才的触感,“二则是哥哥在妓院的那晚,看不出来哥哥平时清冷寡淡,真正动情之时,却是那般勇猛。” “纪莫。”季子文已经有些恼怒。 “好了哥哥,方才不过是逗你。”纪莫坐到床上,挨着季子文靠在床头,继续道。 “……”逗小汪汪啊摔,可以离得远点么,离得太近,他怕怕。 “你爹丧失能力之后,只有你一个儿子,怕无法延续香火,便收了个养子,那养子初到纪家怕生得很,总是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不愿示人,因而少有人见到其真实面貌,我寻得机会,便以自己换了他,假冒纪家养子,说起来,我在纪家这十几年,自问待你、待你爹、待你府中之人不薄,这全是因你,若非你,纪家命数早尽。” 所以,纪家原来那个名正言顺入谱的养子已经被咔嚓了……他瞥了眼纪莫的眼神,肯定道。 “你说了如此多,无非是告诉我你因我暂且放下杀父之仇,丫鬟之死与你亦是无关,既如此,你为何要将我关押至此?”季子文使劲地往里移。 “傻哥哥,我告知你只是想让你对我多些了解,至于关押你,”纪莫双眼渐红,猛地将季子文一把拉进怀里禁锢,无视他的挣扎,附在耳边暧昧道,“自是想要和哥哥缠绵永久,再不分开。” “纪莫。”季子文恼羞成怒地奋力挣扎,奈何双手残疾,在纪莫面前完全起不了作用,他突然一愣,只见方才还是黑色眼眸的纪莫又成了红眼。 “你的眼睛……” “哥哥,你以为我继任鬼医是不费吹灰之力吗。”纪莫用那双红得骇人的眼睛凝视他,“抑制嗜血之法,呵,枉我身为江湖一大鬼医,竟连自己也治不好。” 第14章 全府丧命 纪莫轻笑,“不过也罢,哥哥陪在我身边便足矣。” 身为一只从未谈过恋爱的小白,季子文被纪莫强迫地酱酱酿酿,内心是崩溃不已。 初恋还在,初吻被夺没多久,就连初夜也长着翅膀飞走了。 接连两日,季子文每当清醒的时候,都会怔愣地细细感受某处的*之痛,迷糊时便沉沦在风雨扁舟的剧烈飘摇之中。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身为一根笔直的直男,他竟然被人压在身下任意□□。 季子文花了两日时间才从失去贞操的噩耗中找回自己的意识,他决定再也不能坐以待毙,如此下去,他只会沦为纪莫的囚宠,更何况计划指示的两个任务,至今一个都未完成,五天,再不有所作为,他就会永远留在系统间隙空间,再别奢望回到现实世界。 季子文挣扎着起身,衾被滑落,露出斑驳的痕迹,他羞赧地撇开眼,环顾四周,石屋内仅有两方墙壁下的红烛晕染暖意,这两天,纪莫似乎正在忙着所谓的外面的事情,只是照顾他的衣食寝居和对他酱酱酿酿,其余时候都不见人影。 他忍着腰和两腿的酸痛,下了床榻,轻手轻脚地走到石门前,打量了一番,才侧身将耳朵贴在石门上,试图听外面的动静。 也不知这所谓的石门是什么材质的,外面的声音隐隐约约倒也可听得五六,卧槽,那他和纪莫在里面酱酱酿酿外面的人是不是可以听得见? ……人生黑暗如此。 “打开。” 季子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全身汗毛立竖,面瘫脸有些龟裂,连忙直起身准备打道回榻,或者装作在石屋里闲逛的样子。 但天不随人愿,他直起身的那一刻,石门似乎比往日开得要快上许多,“唰”的一下就露出了一身白的纪莫,直接让他对上一双深邃地可怕的眼眸。 他尚且来不及假装温柔地打声招呼,视线就一下子颠倒了上下,他回过神来,就只能看到纪莫的屁股在眼前微微摇晃。 纪莫不发一语地将季子文一把扛在肩上,脸色阴沉地大步走向床榻,直接将季子文扔在榻上,见他疼得面瘫脸扭曲也不做安慰,只是用那两只阴冷的眸子望着他。 对于季子文而言,这一摔可谓是销.魂至极,屁股正中榻上,原本就疼的某处如今是痛得想要喊爹喊娘。 “哥哥,你想去哪儿。” 阴沉的声音夹杂怒意,季子文是听出来了,可此时他疼得哪还有力气应付纪莫。 “我原本想着或许给哥哥些时间,哥哥就会明白如何做,看来这两日对哥哥是太过温柔了。”纪莫走近,一边靠近季子文一边暗声道。 “哥哥,不妨告诉你,纪家已经没了,你除了我,再没人可依靠。” 没了?季子文惊得一瞬间忘了某处的疼痛,他的任务是将纪莫从纪家驱逐,现在竟连纪家都已经没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在纪家待的这十几天,那些见过的鲜活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季子文冷脸,低声连连质问,“爹娘呢?绫罗呢?!笑而呢?!纪家的人呢?!” “他们?”纪莫面带笑意,眼里全是狠辣,“一个都没留下。哥哥,你没看见真是可惜了,整个纪府都被笼罩在熊熊火光之下,那些人恐慌逃窜如濒死之鼠,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到处都是垂死挣扎在灼烧痛苦之中,却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现在,纪家只剩下黑色的残垣断壁,和一堆被烧得黑漆漆的干尸。” “死了……”季子文无措地听着纪莫的声音盘旋在耳边,身为现代人,他从未这么直接地面对身边人的死亡,先前的画眉毕竟是纪莫院落里的人,他在纪家待的那几天,根本没有见过她,更何况死时面容尽毁,他虽害怕,却有种局外之人的感觉。 而如今,他每天都见的纪父纪母、总是跟在身边的笑而、院落里每天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似乎昨天还在他面前浅笑谈乐、嬉笑玩闹,现在就随着一场复仇的大火变成了一具具认不出的干尸。 活着的,竟然只剩下被纪莫不知关在什么地方的绫罗。 “竹林死尸一案也好,纪家全府丧命也好,哥哥都勿须再知晓详细,哥哥只要想着我一人便可,若再不听话,我便不只是囚你于此这么简单了。”纪莫伸出手揽住无措的季子文,咬着他的耳垂,“我会将你身上的东西一口一口地咬下来,一点一点地吞进肚子里,咬不下来的,我就用刀一刀一刀地切下,再吃了,直至将你整个人都吞进我的肚子里。” 季子文还没从纪府全家丧命的消息中彻底缓过来,便又听到纪莫似是温柔似是恶狠狠地在耳边轻声说着话,他吓得不禁打了个冷颤。 绝情,绝情,你在哪里……季子文焦急地唤着系统,期盼系统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2222号,请您放心,您完成地很好,目前的执行进度为89%,请您再接再厉。” 这机械的男声依旧一字一句,听在季子文耳里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来,他都已经受到了生命威胁,这个绝情系统竟然还只顾着计划完成的进度。 不愧叫绝情系统,哪个蛇精病没事找事做,整出这个怪系统。 “瞧哥哥吓的。”纪莫见季子文在怀里微微发颤,舔了他漂亮的俊脸一口,哑声道,“哥哥,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谁让你成亲之后,待我冷漠如生人,若你待我如以往一般,我也不会如此行径,不过,也亏得哥哥逼出了我的心魔,让我能这般拥有你,对此我并不后悔。” 所以,原先纪莫还是个明面上的大好少年,都是因为他,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 此时的纪莫已经不正常了,他该怎么做才能顺利完成任务,逃离这个变态的世界。 休弃绫罗的事情,现在只能由纪莫来主导,如果实在不行,他只得先行提出,而将纪莫逐出纪家,纪家如今只剩他一人,现在只差了他的一句话罢了。 季子文垂眸暗想对策,有些心急地道,“纪莫,从今往后,你便再也不是……” 话未说完,季子文便被纪莫狠狠地用手捂住了嘴,纪莫狠厉地暗声说,“你想说什么,哥哥?” 纪莫这句话之后,又将季子文一番折腾,这一次不同前两日温柔缱绻,蛮横无情如豺狼猛虎,毫不怜惜。 季子文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翌日下午,若不是系统提示,他都已经迷糊无措地不知具体日期,此时离计划指示的截止日期也仅剩下三天半。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他稍微一动,就感觉所有的痛觉神经都在撕扯,他无力地侧头,视线所及,朦胧一片,远处似有一人身着白衣徐徐走来,却一直看不清面容。 “哥哥。” 待到听到声音,季子文心中一凛,身体不禁一颤,却因此牵动了痛处,他面无表情的脸被撕碎,五官都疼得似乎挤在了一起,噩梦,真的是噩梦,绝情系统的计划,他原先以为的玩乐,如今只是无底深渊的痛苦体验。 “哥哥,绫罗既死,这份休书,你也该写了。”纪莫说话之时,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 季子文眼前一片朦胧,也不知眼睛为何如此,他听到纪莫的这话,心中自是欣喜不已,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他只需要再说出将纪莫逐出纪家的话,他便可真正地从这个世界解脱。 第15章 纪莫回忆 眼前白茫一片,隐约晃动的白影递了东西给他,他的双手本就残疾,现在更加无措。 纪莫见他这副样子,眸底幽然滑动,“哥哥若不介意,这休书我便代你写下了,署名之时再交予哥哥。” 季子文空洞的眼神望向纪莫,不言一语。 快了,快了,只要签上这份休书,他就能逃离这个世界。 纪莫一边看着季子文,一边写休书,哥哥的不以为然让他不解。 他一直以为哥哥真的喜欢上了绫罗,成亲当晚,他本来想借着助哥哥行房的名义,与哥哥鱼水相戏,然而哥哥关心绫罗与冷漠待他的态度天壤之别,他忍下了,毕竟是他对哥哥抱有不正的妄念,且绫罗怀的是他和哥哥的孩子。 那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半夜里得知哥哥去了书房,才安然入睡。 第二日,他又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和绫罗相互搀扶跪地,夫妻和睦地向纪家那两个老家伙敬茶,其乐融融,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开始心生妒忌。 他独自一人站在清水亭冷静,控制想要肆虐的心魔,却又看见哥哥向他走来,他实在忍不住问了哥哥是否喜欢绫罗,得到的答案果然让他更加愤怒。 他放在心尖上这么多年的哥哥,陪伴了这么多年的哥哥,竟然就轻易地让一个女子得到了他的喜欢,而这喜欢是他奢望不及的。 绫罗哪里值得哥哥喜欢,她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鬼医次徒,为了从他这里得到师父留下的医术之全——《鬼记》,才答应借腹生子,可他光顾着高兴他和哥哥有个孩儿,却忘了绫罗的心思。 绫罗竟然喜欢上了哥哥,她为了将他名正言顺地赶出纪家,毁了与他之间的协约,不惜杀掉自己原来的相好以陷害他,从他房里搜出来的白绢,与绫罗往日里用的一模一样,他一眼就认出,猜出了事情的起因。 他以为凭借十几年的相处,哥哥一定会相信他,却不过是自欺欺人,哥哥完全没有想到他才成亲几日的妻子才是真正的凶手。 心魔肆意挣扎,他再也控制不住,剥开温雅谦谦的表皮,将自己黑暗阴邪的一面展现,那才是真正的他。 思虑的这会儿,纪莫已经将休书不留一丝差错地写好,徒留左下方空白的署名之处。 纪莫将笔放在季子文的手里,拉着他的手将笔尖悬空在署名之处,意思很明白,“哥哥。” 季子文仍旧沉默,只是微微抖着手将“纪华”两个字一笔一画地写下。 停笔的那刻,纪莫终于满意,脸上又带上了淡淡的温柔,轻柔地在季子文耳畔低语,“哥哥,待会儿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语毕,纪莫将休书放好,取来一罐药膏,温柔地搽在季子文全身各处的斑驳,见季子文面无表情的脸逐渐舒缓,他勾唇淡笑,眸光熠熠,随后又取来一套水蓝色的衣袍为季子文穿上。 纪莫的药膏甚是有效,这一会儿,季子已经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加上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心中的悬石也落下了一块。 “绝情系统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93%。” 季子文被纪莫半拥着出了石屋,兜转之间,似乎到了一个地方,他眼前迷茫,看不真切,只是跟随着纪莫进去。 “哥哥,你还记得这里的东西吗?”纪莫的声音夹杂怀念。 季子文仔细地看向面前所谓的东西,然而刚才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事物,如今只能看见一片红色在眼前微微摇晃,想必是红烛的烛光。 难道纪莫一代鬼医,竟然看不出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吗? 纪莫只当季子文不做应答,揽着他又走了几步,“哥哥,这只蹴鞠的球还记得吗,我初到纪家的第二年,哥哥从外面买了这只球,回到府里便缠着我一起玩,两人每每都踢了一身泥,总是被你娘训诫一番。” “这只竹丝编制的蛐蛐是哥哥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从未扔掉,那个时候,哥哥的手还很好。”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玩弹弓,哥哥知晓了,便向东城玩得最好的人学习,回府悉心教我,奈何哥哥手有不便……” 他真后悔,当初为何要推哥哥入河,若非如此,哥哥的手就不会残疾,可也是自那时起,他才知晓哥哥在其心中之重要,复仇与哥哥的安好,他选择哥哥。 季子文心中五味繁杂,系统已经在提示已经完成的进度。 “绝情系统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97%。” “哥哥十五岁之后便鲜少吹笛了……不过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哥哥耐心教导我吹笛的情景,哥哥扶着我的手,一点一点地讲解,声音温柔清澈。” 这些记忆都是属于纪莫和纪华的,季子文不过一个外来意识,他只能隐隐约约地想起,却对情景很模糊。 “这是哥哥最后一次掉的牙齿,我来纪家的迟,没赶上哥哥落牙的第一次,却是可惜,我该早些出生、早些遇到哥哥的。” “这是哥哥在我屋里吃饭,摔掉的那只碗,我将它留了下来,每当看到它,我就会想起哥哥在我房里与我嬉戏打闹、无忧无虑的日子。” “绝情系统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98%。” “这些都是哥哥的十五岁以后穿过的衣袍、亵衣、亵裤,哥哥不会以为我每次都将它们扔了吧,我将他们带回我的宝地,一件一件地叠好、放好,想念哥哥之时,摸着这些衣物就像与哥哥亲近一般。” 季子文随着纪莫的动作一步一步地移动,眼睛虽然看不清东西,但听着纪莫一一的介绍,他便想起之前在纪莫卧房下面的那间石屋。 “哥哥,可还记得我最爱画哥哥的画像吗,我每画好一幅,都会予你看,除了这一幅,都说每个少年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管不住自己的妄念,只要让我看到哥哥的这幅画像,妄念便迎刃而解。” “……”季子文不敢想象,会有一个人在他背后靠他的裸.画,度过了一段活.色.生.香的少年时期。 纪莫说到这儿,眸光一深,贴着季子文的耳朵温柔地道:“哥哥,这些东西你都还记得吗,你的发丝、你修剪的指甲,我都一一留了下来。” “绝情系统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99%。” 只差一句话了。纪莫,再见,他不想永远留在这里。 他也不懂、不理解,纪莫为什么执念这么深。 “纪莫。” “嗯,哥哥。”语气温柔。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纪家的人,我也不再是你的哥哥。” “绝情系统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100%,已顺利完成第一个新手计划,系统将给予你10分的奖励,您目前的积分为15分,请您准备,系统将马上送您进入第二个世界。” “哥哥,你什么意思!”纪莫狠狠地勒住季子文的腰,直接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一下便渗出了血。 “5,4,3,2,1,0——” “哥哥!” 他似乎听到纪莫愤怒的吼声、哭声。 耳垂的疼痛已经唤不回季子文的意识,纪莫狠厉的话语也逐渐远去,渐渐消散,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第16章 修真大陆 “绝情生物第2222号,恭喜您顺利进入第二个世界,准备执行绝情计划之天璇白虎,难度系数为一颗星,第一个世界作为新手任务,没有难度系数,请您在接下来的执行中,认真以待。” 季子文清醒过来,眼前一片黑,他摸了摸地上的触感,舒了口气,听到系统的话,整个人都炸了。 什么叫没有难度系数?身体残疾不说,他保存了三十年的初吻、初夜都飞了,还差点被吃掉、丢了小命叫没有难度? 他需要静静。 “剧情发展及计划指示已经下达,请注意查看。” 这是一个以修真为主流、强者为尊的世界。 天璇,北斗大陆西部的一小块地区,东临天枢区域,北落师门、织女两大区域又各自占据一南一北,剩下的都是零星的小地方。 除了天璇是灵兽的天下,其余的区域都由修真大宗掌管。 而天璇其实是一片森林,由最外围向内围凶险愈加,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宝地,森林中的灵兽是修真者提高修为的绝佳之物,但凡有实力者,可以契约降伏的灵兽,作为修行或者征战的助力。 神秘莫测的天璇森林,从未有人涉足的森林腹地,阴暗幽深的黑雾之内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宽广盆地,绿树香花,潺水淙淙,鸟兽齐鸣。 原剧情是天璇森林腹地之王——天璇白虎一家三口幸福地在这里生活三百年之久,执行对象叫虎宝,懵懂无知、天真烂漫的小奶虎一只,因为贪玩,出了腹地,见到了他后来的契约之主霁墨,霁墨认出了传说中的天璇白虎,凭借一己之力将他降伏,以主仆血咒将他契约,自此,他便跟着霁墨出了天璇森林,闯荡大陆,一路“斩妖除魔”,登上修真界巅峰、险些化神的励志故事。 当然,之所以说“险些”,是因为霁墨在化神渡劫之时,受到了天枢区域修真大宗的掌门之徒——潘语嫣的偷袭,原由就是霁墨风流潇洒、放荡不羁,惹下一箩筐情种,却花丛中过,不沾一片叶,潘语嫣是受害者之一,于是由爱生恨,狠下杀手。 两个修真者之间的爱恨纠葛本来与虎宝无关,不过渡劫之时,因为主仆契约,虎宝不得不为霁墨接下了潘语嫣的穿心万剑,死翘翘了。 而系统的指示告诉他,霁墨风流无情、自私自利、贪生怕死,这种人渣不该得到天璇白虎的忠心以待,他的任务,以平等契约的方式跟着霁墨,冷漠对待霁墨,每到关键时刻给霁墨补一刀,最后在霁墨化神渡劫之时,助潘语嫣一臂之力,一起干掉霁墨。 这种修真小说网上到处都是,他看了不知道多少本,就是历练、女人倾心、打怪、升级、干掉敌人的循环,最后登上世界的巅峰,享受万人敬仰,圆满结局。 可那都是主角啊卧槽,为什么到了他这里,没有金手指就算了,他还变成了一只契约兽?还是一只为主角死掉的兽! “叮——” 入鼻异香,季子文闭着眼睛享受,使劲地吸了几下。 “虎宝!你耍赖!”一道不高兴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季子文的脑袋被狠狠一敲。 季子文疼得瑟缩了一下,立马睁开眼睛,瞪着出声处,只见一只长得像狼又像兔子的四条腿小家伙站在他面前的不远处,使劲地蹬着两条前腿。 “……” 这就是执行对象从小到大的玩伴——二蛋,一只长着狼的体型、拥有一双兔子耳朵的狼兔兽。 季子文连忙低头抬“手”,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儿,结果“扑”地一下扑在地上,前腿与后腿连成了一条直线,毛茸茸的脑袋恰好搁在前腿上。 季子文瞪大着一双圆滚滚的虎眼,瞅着视线所及的两条胖乎乎、毛茸茸的白腿,他不敢置信地抬了抬右爪,是自己的,又抬抬左爪,是自己的,一起抬,“扑”,还是自己的。 他真的变成了一只……兽。 “虎宝!说好的数到二十才能抬头,我都还没藏好!你耍赖!”说着,二蛋落腿,又抓起一颗果子朝季子文扔来。 “二蛋,我又没有睁眼。”季子文躲避,向旁边滚了几圈,趴在草地上道,难道他以后都要用四条腿走路了吗…… 二蛋一下子窜到他面前,趴在地上,脑袋对着他的脑袋,前腿对着他的前腿,脖子对着他的脖子,眼睛俯视他的眼睛,“说好了,不许抬脑袋,不许睁眼睛!不然,我就告诉虎叔虎姨,你今天欺负我!” 面前这只狼兔,是虎宝爹娘除了虎宝之外最疼爱的“儿子”。 季子文还没彻底从变成一只四腿兽的打击中清醒,愣愣地点头,将脑袋搁在两条前腿上。 “闭上眼睛!”二蛋俯视着季子文道。 闭上眼睛。 由系统的再次提示,季子文才知道现在的他才两百岁,也就是说还有一百年的时间,任务对象霁墨才会出现在天璇森林。 ……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三十岁已经够老的,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他不过是一只才两百岁的小奶虎,一百年,现实里他都差不多躺在棺材里了啊卧槽,现在竟然要在这个森林里,和一群灵兽们度过一百年。 想起第一个世界的任务,他觉得现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似乎又是花样作死的节奏,这样一对比、一想,季子文就不期盼霁墨早出现了。 于是,第一个十年,季子文是在虎爹虎娘的疼爱下、与二蛋的玩耍中度过的。 第二个十年,季子文熟悉了森林,开始和各种小灵兽们玩耍,因为天璇白虎的灵阶在天璇森林所处最高,他走到哪儿都受欢迎。 第三个十年,季子文开始觉得无聊乏味,偶尔学点灵术。 第四个十年,季子文不顾虎爹虎娘的反对,坚持他已经长大了,可以学习高深灵术,虎爹虎娘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应允了,所以,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学习灵术。 第五个十年,第六个十年,……,第九个十年,季子文已经将能学的灵术都学了,尤其是变幻人形,初次成功的时候,他高兴地在森林狂奔了两圈,看得一众灵兽目瞪口呆。 第十个十年,季子文一边学习灵术,一边无比期盼霁墨的出现。 季子文四仰八叉地躺在暖阳沐浴之下的草地上,嘴里念叨着,“霁墨,出现,不出现,出现,不出现……出现,不。” “虎宝!”二蛋拽拽的声音果然响起。 不出现?不行啊摔,霁墨,霁墨,快出现!哥哥,不对,叔叔,不对,爷爷已经等不及了。 第17章 遇见霁墨 “二蛋,你不去陪你的小灵猫了?”季子文姿势不变。 二蛋仍旧是狼兔的模样,一个跳跃蹦到季子文的身上,晃晃脑袋,一本正经地道,“这不是好多天没见到你了,想你了。” 难道他每天看到的二蛋不是二蛋?好家伙,这是几天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季子文将二蛋一把抓起扔向一边,二蛋”哟呼“着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稳当地落在草地上,抬起前爪托着脑袋,“啧啧,我就静静地等着你变成那副小奶虎的样儿。” 话音刚落,草地上的俊俏少年就化作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虎,因为刚才躺着的姿势,导致他现在的四条腿都僵直竖起。 “二蛋,难为你都几年了,才摸清我化形的时长。”季子文淡定地腾空一番,趴在草地上哼了一声,因为年纪太小,化为人形的灵术成是成了,可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二蛋不高兴了,瞬息一移,用脑袋重重地顶了顶季子文的虎脑,末了,不屑道:“君子动手不动口。” 季子文圆滚滚的虎眼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从哪里学的这句话。” “前两天在森林里遇到几个人在打架,我从他们那儿学的。”二蛋得意地摇摇尾巴。 季子文一个激灵站起身,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王霸之气瞬间侧漏,剧情根本就没告诉他与霁墨相遇的具体日期,反正时间也快到了,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去腹地外溜达溜达,当锻炼身体。 “虎宝!你去哪里?”二蛋看着季子文转身向腹地外奔去,大声喊道。 季子文回了一句,“我去外面玩玩!” 二蛋留在原地不满地嗷呜,季子文跑得更加欢脱,几下功夫就消失在了二蛋的视线。 穿过浓厚的黑雾,季子文到了腹地外的森林,腹地外的昼夜恰好与腹地内相反,此时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些夜里行动的小灵兽窸窸窣窣地活动。 季子文已经习惯了森林,哼着小调摇摇摆摆地走着,间或停下来,和小灵兽们打招呼。 他晃荡了一阵,别说霁墨,就连个人都没看见,不禁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他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时间都没到,霁墨怎么可能出现。 季子文正打算回去,突然看见远处有一道青色的光忽强忽弱地闪烁,像是元婴修真者施术之时的灵光。 有人! 他撒开了腿,一路狂奔,却不想那道青光超出所估计的距离,也就是说施术之人的修为远在元婴之上,不知为何仅是呈现青光。 季子文兴奋之余,又增了好奇,加快步伐,向青光之处冲去,他边跑边臆想,这么厉害的说不定就是霁墨,修真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男主不是原本资质平庸、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神物”,之后开启了狂霸拽模式,就是本身厉害,却因为年少不更事,遭人嫉妒受到陷害,然后被毁灵根、被损修为,于是性情大变,经历奇遇、得到神物,再欢脱地奔向狂霸拽人设。 如果系统能多给他点信息就好了,他哪里还用得着瞎操心这些。 暗红血树之下,盘根错节起伏地面,一白衣男子盘腿坐在其上,周身青光萦绕,明显超出元婴之期,可见修为之醇厚,然而时强时弱,再看他闭目皱眉,身体微微颤抖,看起来正经历着痛苦煎熬。 季子文刹住腿,瞧了一眼,就认出了是谁,激动地在原地转圈,只是激动过头,不小心变成了在地上打滚。 他淡定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沾上的杂草,嗷呜,真的是霁墨,那眉目,那白衣,那标志性的眉心一点红。 不过,按照原剧情,虎宝第一次见到霁墨,好像是白天,也不在这里,而且霁墨也没受伤。难道霁墨其实早就进了天璇森林,只是原先一直在疗伤? 系统为什么不告诉他霁墨来森林之前的经历?!嗷呜! 季子文在原地打转,时不时抬头瞅瞅正在疗伤的霁墨,摇摇尾巴,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细地凝视霁墨。 “噗——”青光霎时湮灭,霁墨骤然一口血喷了出来,他虚弱地靠在树干,噬魂夺魄的桃花眼缓缓睁开,潋滟生辉,却暗含阴翳。 霁墨发现了蹲在对面不远的季子文,一只白虎,全身雪亮,徒留额头上的黑色“王”字,字形宛若流云,圆滚滚的眼睛正发亮地望向他,胖乎乎的长尾不停地摇晃着,又露出两颗锋利发亮的尖牙。 天璇森林,只有一种虎。 季子文见霁墨虚弱不堪,此时又“无助”地看向他,心里暗暗焦急,霁墨这小家伙不会洗白白吧,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将死的,这小眼神可怜的。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到霁墨面前,在霁墨身上嗅了嗅,撇了虎头,霁墨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跟森林里那些蛇蝎兽类的气味一样。 季子文想着反正都是要跟着霁墨出去混迹大陆的,救了霁墨,就能尽快执行任务,再说,原本以他修习的灵术,在契约之前与霁墨大战,只能说是旗鼓相当,现在霁墨受伤,他救了他,修□□潜在的规矩,知恩图报,平等契约就容易签订了。 于是,季子文严肃地跳到霁墨腿上,开始施展天璇虎族的治愈之术,为霁墨疗伤。 在霁墨眼里,就是一只小老虎蹲在他的腿上,两只胖乎乎的爪子在空中乱挥舞,圆滚灵气的眼睛凝重严肃,间或发出呜呜的奶叫声,一道白色的灵光逐渐从它的身上散开,直至将他包裹在其中。 他已经虚弱地不能动弹,若不然,在知晓它的目的之前,他一定会将它杀了,不,是降伏。 天璇虎族的治愈之术自然是非常强大的,虽然季子文还小,无法施展其极大的效力,但治愈霁墨已经足矣,不过一个时辰,霁墨明显感受到先前所中的无解之毒已解,被损修为的重伤也逐渐痊愈。 天璇白虎,不愧是神兽。 “嗷呜。”季子文见差不多了,终于停下了施展灵术的爪子,又趴在霁墨的胸膛上,低着毛茸茸的虎脑嗅着气味。 没了! 季子文还没高兴一会儿,就被人拎着两条前腿悬在空中,他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脸,只见霁墨勾唇轻笑,噬魂夺魄的桃花眼似乎将他吸进了他的世界,“小家伙。” 谁是小家伙!他都已经快三百岁了,哪里小?!好吧,他现在的体型确实跟现代的小狗狗差不多。 霁墨左手拎着季子文,又伸出修长的右手指轻轻挠着季子文毛茸茸的肚皮,“小家伙,你为什么救我。” 第18章 高冷白虎 自从那天与霁墨初遇,季子文就一直跟着霁墨,平等契约的签订在他的计划之内,霁墨对于他的冷傲淡漠也不甚在意。 季子文不清楚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霁墨是怎么治好自己的伤的,不过他目前要考虑的事情仅仅是助霁墨跨过元婴、分神、出窍三个阶段,使其尽快地达到混元之境,再经历渡劫。 据他查看,霁墨原本已在分神后期或者出窍初期之境,中毒和重伤不足以为道,断了灵根才是霁墨的根结所在,如果不是霁墨强行连接,怕是连元婴中期都保不住,即便他治好了霁墨,但修为无法复原,所幸霁墨的真气醇厚,重新修炼比一般情况要快上几倍。 一路上,季子文不是窝在霁墨的怀里,就是蹲在霁墨的肩上或者自己撒腿乱跑,他不愿待在霁墨的灵海里,毕竟他一百年都未出天璇森林,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不已,霁墨对此倒也无所谓,任由着他。 天枢边境。 “不是都说神兽会人语,都半个月了,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话?”霁墨坐在火堆旁,靠着树干,瞥眼挑眉,火光在霁墨的眸里跳跃闪烁。 季子文蹲在一边,敷衍地晃了下尾巴,虎脑一动不动,他是会人话,但是作为绝情计划指示下的兽,他要高冷。 虎脑被弹了一下,季子文疼得缩了缩,转头向霁墨望去,果然看见霁墨欠扁的笑脸,甚至还在空中做着弹敲的手势。 “小家伙,你既然喜欢我,怎么这么久还不说话,不会是神智未开,还是个小蠢货。”霁墨伸长手,又敲了敲季子文的虎脑。 你才小蠢货!你全家都是小蠢货!还有谁喜欢你?不就是为了计划的顺利执行,救了你而已,不要自作多情!季子文用力地晃着脑袋,挪到霁墨的手够不着的地儿一屁股坐下。 “噗。”霁墨哈哈大笑,“你这小家伙,明明听得懂我的话,也会说人语。” 是的,这下你该知道我喜不喜欢你了吧? 前一秒还在暗想,后一秒他又离地悬空,就像初遇霁墨那晚一样。 “……”霁墨,你到底想干嘛,知道这样做很容易激发他的兽性吗?惹怒了他,他一旦像野兽兽性大发,你就玩完了。 季子文被提着两条前腿悬在霁墨面前,冷漠的虎脸上满是高傲,如果可以,他一定会趁机抬起爪子忽霁墨几爪,弄花眼前的这张俊脸,奈何后腿抬不高,他果然还是缺乏柔韧锻炼。 “这都半个月了,也该和我说说话了,你瞧我一个人多寂寞。”霁墨伸出另外一只手揉着季子文的虎脑,慢慢放下,搂入怀里逗弄,“小家伙你知道吗,我自幼天资非凡、聪颖过人、觉悟极佳,不到十四,便修炼至分神之境,引得天下人艳羡,要知道很多人穷极百年,也难修得分神。” 你这么自恋真的好么?你眼里的揶揄笑意,当他看不出来吗。 “不过十七,我便险些达到混元初期。”霁墨挠着季子文毛茸茸的肚皮,“前一阵子,我奉师尊之命,与同门师弟师妹前往天璇森林找寻契约兽,没想到师尊师叔们竟惧我太过强大,趁我不备,加害于我。” 霁墨将季子文翻了个身,“呵,也是我天真了。” 少年,你就这么轻易地对别“人”说出这些事,是不是太单纯了。 “……”难不成是装可怜为了让他因此对其产生亲近之意? 不好意思,这是绝情系统门下的高冷白虎,这招没用。 季子文淡漠地任由霁墨逗弄,一张白茸茸的虎脸上毫无表情。 霁墨眼里快速划过一抹暗色,逗弄的动作一顿。 “霁墨!”摇曳火光的对面,树林隐约可见之处,随着脚步声,出现了一行男女,看清楚霁墨的样貌,一个个脸色大变,骇然不已。 为首的女子相貌昳丽,皱着柳叶眉,杏眼眸光严厉,走近了两步,仔细地打量靠在树干旁的霁墨,出口语气不容置疑,“霁墨,你没死。” “没死?!怎么可能?!掌门和师父们的合力怎么可能杀不死他?!”旁边的人惊得吵嚷。 “闭嘴。” 女子呵了一声,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她骤然一笑,映着火光的脸更加昳丽,脸上有些许阴影,温柔婉婉地道:“墨师兄,掌门与师父师叔们那日狠心待你,我等无能为力,不能违抗师命,还望墨师兄不要怪师弟师妹们不救之为。” 霁墨脸上挂着淡笑,望着昔日的同门师妹看似宽慰他地步步靠近,他将季子文拥入怀里,挑眉笑道,“我怎么会怪你们。” 季子文在霁墨的怀里蒙了圈,他明显感受到霁墨身体的警惕,不过看霁墨依旧淡笑的脸,听这漫不经心的话语,又像没什么事。 他微微偏了虎头,才瞅了那女子一眼,就被霁墨抚了回来,将他的虎头埋在霁墨的怀里。 刚才那个女子,好眼熟……卧槽,那不是潘语嫣吗?! “墨师兄。”潘语嫣款款走近,经过火堆,站在霁墨身边,压低了声音,柔声说,“若师兄答应与我结为伴侣,我就有法子为师兄洗脱污名,让师兄回到天枢宗门,依旧当你的掌门首徒。” “哦?”霁墨似是好奇道,“师妹有什么法子?” 潘语嫣婉然一笑,“师兄,就算我告诉你是什么法子,你也用不了,此法只能由我。” “污名。”霁墨轻轻拨了拨季子文的虎耳,朗然一笑,“全宗的人,上至师尊,下至门外弟子,都知晓那事非我所为,却没人愿意信我,本无污名,哪来的洗脱之说?天枢宗门迟早得败在这群老东西手里,掌门首徒又有何用?再说,师妹,你是忘了我为何会被陷害吗?” 潘语嫣哑然,她原本的打算不过是和身为废人的霁墨在一起罢了,原以为霁墨变成了废物,她提出与他结为伴侣,霁墨一定会殷勤地答应,可看样子,都落到这般田地的霁墨与以往依旧无异。 “可如今师兄不但损了修为,更断了灵根,如何安然存于这世间?天下人皆知天枢宗门有一奇才,名曰霁墨,师兄的画像更是传遍整个大陆,想要挑战于你的人数之不尽,来之不竭,试问现在的师兄有何能耐,能从他们的手里存活?” 潘语嫣蓦然冷声,继续道,“这世上除了我对你全心全意,还有谁会爱你、助你?” “师妹,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霁墨托了托季子文的虎屁股,垂眸望进他圆滚滚的虎眼里,眼神轻佻。 霁墨,你面前明明有个美人,为什么要调戏一只兽,还是公的。 第19章 黑夜暗杀 季子文绷住虎脸,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抬爪忽了霁墨一爪。 卧槽,好像忽的地方不太对…… 他抬眼一瞅,果然霁墨的脸色僵硬,本就噬魂夺魄的眼眸突然加了诱色,卧槽,霁墨,拿开你的手,你往哪里摸! 季子文在霁墨的怀里上、下、左、右蹦跶地挣扎,兽斗不过人是不是,小心他化成人形,好好教训你个小屁孩! “师兄,你。”季子文的动静引起了潘语嫣的注意,她虽然看不到季子文的正面,凭借直觉猜想这只兽应该不简单,刚才光顾着与霁墨说话,却忘了以半月前霁墨重伤的情形来看,霁墨是根本不可能走出天璇,甚至到达这里。 霁墨自小天资过人、奇遇不断,小小年纪便达到出窍晚期,而大多数人,修至金丹已是不易,更何况一百年元婴,两百年分神,三百年方才出窍,像天枢宗门顶尖厉害的那些老家伙也是两百年才到出窍中期,想想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用了常人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时间就达到如此高境,简直惊世骇俗。 霁墨不理会她,笑着逗弄季子文,据说神兽都会化为人形,不知道怀里的这只小老虎化成人形是什么模样?不过,这小家伙高傲地连话都不跟他说,想要他化形更是难上加难。 潘语嫣想要以灵查灵,但灵识化为的灵气方一碰到霁墨,就被他身上的一股力量吸了进去,她赶忙收回灵识,后怕地心中一凛,她不信断了灵根还能存有修为,北斗大陆从未有过先例。 那么,就只剩下霁墨怀里的兽。天璇森林,契约兽,也不是没有可能。 “师兄,刚才是师妹冒昧了,只是担忧师兄的伤势,掌门师父们下手太重,我实在担心,师兄就让我看看伤势,我这里有许多疗伤圣药,一定有师兄用得着的。” 潘语嫣说着就释放出灵识,看似靠近霁墨,却慢慢逼近季子文,只见霁墨宽袖一挥,她一下被逼退了几步。 潘语嫣眸光一凶,这是这只契约兽的能耐吗,她瞬息一变,左手捏住右臂,泪眼婆娑,“师兄,我只是查看你的伤势,你为什么这么无情,以往你不是很疼我的吗?” 季子文表示,你的白莲花技术还欠火候,一开始严厉地直接喊霁墨,后面又阴阳怪气撇清自己,现在分明是对霁墨的安然无恙好奇,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套旧情。 花儿,你太单蠢了。 季子文晃晃尾巴,瞥了眼潘语嫣,啧,这副样子漂亮是漂亮,但你得先将眼里的凶狠收好好么。 虎! “是师妹冒昧,我不做叨扰了。”潘语嫣极力抑制激动喜悦,立马转身,心急地使着眼色让跟随她的一行人离开。 传说中,天璇森林只有一种虎,但因为历经千年,从未有修真者见过,久而久之,人们便认为天璇白虎只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神兽。 火堆上的焰火已经有点小了,霁墨添了几根粗枝,火光霎时熊熊燃烧,周围逐渐安静,潘语嫣一行人似是已经走远。 “你果然是只小蠢货。”霁墨松开禁锢季子文的手,捏了捏他的虎鼻,“这下好了,她认出了你的身份,现在正等着我不注意就杀了我,好将你夺去。” 季子文懒得动了,挺着肚皮躺在霁墨的腿上,不屑地转头望着火堆,放心,你现在死不了,直到渡劫之前,你就是开挂的无数尾狐狸有无数条命。 霁墨戳戳季子文的肚皮,调侃道:“你不会是看人家漂亮,想背弃契约之主?” 哼,他还想呢,但是绝情大大不干。 “看不出你还是只小色虎。”霁墨笑道,戳着季子文肚皮的手指缓缓下移。 季子文“嗞”地一下跃起,一瞬间蹦到火堆对面,全身炸毛,尾巴高高竖起,一脸怒意地瞪着对面哈哈大笑的霁墨。 卧槽!霁墨,你竟然对一只公兽下手,你还是人吗?!你个大变态! 霁墨捧腹大笑,乐得不行,安静的林子里全是霁墨的笑声。 火光对面的霁墨一身白,潋滟生辉的黑眸,红如泣血的眉间一点,季子文炸毛之余,看得一愣一愣的,霁墨长得确实有点让他嫉妒。 “小家伙,你怎么这么可爱?”霁墨笑完,朝季子文勾勾手指。 “……”他才不过去,不是说有人觊觎他、要杀掉你吗,请问你现在这么乐呵是在高兴什么! 一人一虎闹了一阵,才歇停了下来,火堆依旧烧着,风吹起树叶,簌簌作响,残月渐渐被乌云遮蔽,投在树林里的月光也消失殆尽。 黑暗之中,一道黄光疾速射向某处,直至到达目的地,清晰地映出男子勾唇邪笑的面庞,他伸出修长的两指,漫不经心地在空中画出青色流光,一顶青光钟罩猛地在他四周伸展开,与黄光发出激烈碰撞的摩擦,不过一会儿,黄光便湮灭了个干净。 霁墨轻抚怀里熟睡的小家伙,从头到背,再一直到胖乎乎的长尾末端。 下一秒,只见四面八方向他射来数条流光,红、橙、黄、绿,疾速地向他所处的地方汇集,紧接着周围发出脚步速移的踏踏声响。 青光钟罩被破,发出“嗞嗞”声,霁墨左手小心翼翼地搂着怀里的小老虎,右手游刃有余地施展灵术,五彩灵光在霁墨周身萦绕又消散,交替在灵光和暗夜之间的俊脸隐晦莫测。 不远处的潘语嫣见状,呆愣地维持攻击的姿势,她瞪大杏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霁墨本身受损的灵根是无法修复的,灵根一断,所有修为前功尽弃,就算天璇白虎能救了霁墨的命、能治愈霁墨的重伤,但没有灵根的霁墨绝不可能还有修为、甚至在元婴之境。 回旋了一会儿,霁墨感觉到季子文将要醒来,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他眸光深深,宽袖一挥,周围的人下一秒就被灵光打得飞出几米之远。 潘语嫣受了伤,微微颤抖着身体半跪在地上,原本以为毫无还手之力的霁墨竟然超出她的设想,元婴之境的霁墨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对付的,她知道今晚的目的无法完成,咬咬牙,打了个手势,立马撤离。 此时的季子文悄悄睁开左眼,仰视着霁墨的下巴,圆滚滚的虎眼眸子骨碌碌地一转,见霁墨要低头,连忙又闭了回去。 第20章 昆虚秘境 头顶上一声轻笑,尾巴被扯了扯,季子文知道霁墨已经发现他醒了,弓起身子一个跳跃,挂在霁墨的肩上。 霁墨好笑地瞅着身上的小家伙两条胖乎乎的后腿刨着他的衣袍,抬手往上托了托季子文的屁股,“身为我的契约兽,我有危险,你竟然假装睡得这么香,嗯?” 季子文蹲在霁墨的肩上“哼”了一声,他要回家,当然要按照绝情大大的指示干事儿,现在他还不着急,没在你背后给你一个血窟窿就不错了,帮你?嗷呜,不干。 霁墨惊讶,侧头望进季子文的虎眼里,俊脸蹭到了季子文的虎毛,真是不错的触感,“说话了?难得,难得。我还以为你这小家伙这么能憋,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 “哼。”季子文高傲地把尾巴甩到霁墨的脸上,他虽然现在是只兽,但本质上来讲,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甚至未来,他都是妥妥的一个人。 潘语嫣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季子文和霁墨都知道,潘语嫣一定会将霁墨的事儿告诉天枢宗门的那几个老东西,后面的日子可有的折腾的。 他们目前所在的天枢边境有一处山谷,名曰昆虚秘境,如果说天璇森林是兽的天下,那么,昆虚秘境就是世间灵植的沃壤,他们此行也是为了到此地寻得巩固灵根的五物——仙客来、光慈姑、银脉爵床、皱叶剪夏罗与华栗龙胆。 这五种灵植,随便一种都是昆虚秘境之中难寻之物,若是寻常修真者,只怕穷极一生、甚至搭上性命也未必能找到,但对于奇遇不断的霁墨而言,不过一趟历练罢了,按照原剧情,霁墨只是利用这些灵植栽培和扩充势力。 天昼亮,二人就前往昆虚秘境,越走越近,周围的温度渐高,万物皆被覆盖在金红的热光之中,按常理而言,山谷不该如此,灵植更是不可能存活于这般高温之境,但昆虚秘境其实乃天璇与天枢间隙,以地下岩浆灌溉土壤,长期以来,能存活下来的灵植便变了异,蕴含的灵气异常充沛。 霁墨所需的五种灵植,其中的仙客来、光慈姑、银脉爵床相对容易找到,因为,不会遇到火幻。 火幻,那是虚幻缥缈的空间,无数修真者被自己打败而丧命的坟地。 季子文施了个清凉之术,才一路悠然地蹲在霁墨肩上看风景,这昆虚秘境与他之前待的天璇森林其实没多大区别,就是灵植的数量与他们兽的数量相当而已,好吧,这是他乱说的。 这里的兽不多,但稀有灵植的周围总会有那么一两只凶兽守着,霁墨也不知道是看出了昆虚秘境的名堂,还是随意选的路,就这么一个时辰,竟然已经找到了仙客来、光慈姑和银脉爵床三种灵植,他蹲在霁墨的肩上,从始至终,什么忙都没帮,就眼睁睁地看着霁墨轻松地解决了那几只看起来就不太精神的“凶”兽。 主角的金手指好像有点粗啊卧槽,这么顺利真的合理? “怎么,被我的霸气迷倒了?”一坨黑漆漆的“凶”兽痛叫着轰然倒地,霁墨收回手,将兽旁边绿底白条纹叶子的银脉爵床一把摘下,放进储物空间,他侧头蹭蹭季子文身上毛茸茸的虎毛,语气轻佻。 “……”季子文背过身,胖乎乎的长尾一下一下地打在霁墨的嘴上,让你调戏一只兽!让你调戏一只兽! “想感受我的唇有多柔软销.魂,化形直接上,这么含蓄害羞地用你的小尾巴,多不带劲儿。” “……!”卧槽,霁墨你要点节操好么。 霁墨一路调戏季子文,直到看到季子文冷漠地跳下他的肩膀,快速向前面窜去,只是一下的功夫就凭空消失在他的视线,他停下了脚步,眸光蓦然一紧。 火幻。 小家伙身为神兽,虽然还小,但应付火幻应该不成问题。 霁墨想罢,还是有些担心,皱眉凝眸,张开双臂,画出一道灵光,他猛地捏碎手里聚集的光团,留下灵光丝丝消散,他低头看了眼手心,黛蓝色光圈从手心盘旋着升起,印入他的额头。 火幻最会迷惑人的心智,最擅勾出人心底深处的阴暗,它会将这种精神折磨放大到极限,让人痛不欲生,最后忍无可忍杀掉自己,将自己的精神力献祭给火幻。 火幻就是凭借人的精神力而不断扩张壮大空间,而这空间就成了丧命者的坟地。 霁墨刚刚施展的是分神后期的灵术,他相信以他的精神力,火幻是迷惑不了他的,但他仍旧耗费真气这样做,是为了以防万一,火幻这个虚无缥缈的空间,有各阶修真者出来过,也有无数高阶修真者丧命其中,全凭各自的精神力强弱与心智克服的能力。 他向前几步,果然周围发生了瞬息变化,眼前是记忆深处的场景,熊熊火光烧毁了整个宅子,那个男孩儿成为唯一的幸存者,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黑漆漆的残垣门口,从衣衫能辨到破败褴褛,终于有一天,那个固定的位置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霁墨冷冷地继续往前走,周围场景又变。他在天枢五峰的莅阳峰被众人议论,每个人都或艳羡或嫉恨地看着他,他走过之地,无有安静,皆是议论纷纷,他一直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修炼,一个人静坐,一个人发呆。 那个小男孩儿逐渐长大了,他被接到主峰的掌殿,在万人各色眼光之中成为了掌门首徒,他变了,他学会用笑掩饰内心的淡漠,他学会用风流掩饰内心的孤傲,但他学不会多情,内心深处的孤寂从不曾离去。 场景瞬息消失殆尽,漫无边际的空旷,不知从何处传来幽糜的唤声,“孑然一身,漂浮如萍,无情无爱,孤寂一世,你的一生已有天定,你的一生注定孤独,没有人会爱你,没有人会心疼你,没有人会陪伴你,没有人……” 画面一变,阴暗的森林,平日里一张张慈祥的面容露出狰狞,耳畔是那些原本亲切之人的狠厉话语,各道紫色流光像是密网缠着他的身体、他的心,不断勒紧,不断勒紧。 “你就不该存于这世间。” “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 霁墨不顾这些场景,也不顾入耳的话,他低头看了看手心,一圈圈黛蓝色的光圈又盘旋升起,印入他的额头。 只要过了这段迷惑心智的幻境,他就能找到皱叶剪夏罗和华栗龙胆,就能见到可爱的小家伙。 “看吧,你身边的人都因你惨死……” “霁墨,你要点脸好吗?!”那只小家伙瞪大着他圆滚滚的虎眼,终于化为了人形,他叉着纤细的腰,张着粉嫩的唇,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却全是火苗儿,真是清冷俊俏的小可爱。 霁墨不由自主地向他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幻境吗? 他正犹豫的一瞬,就看到方才还生气盎然的小家伙悬在空中,身中万道剑光,痛苦地仰天嘶吼,那声音凄厉地震惊方圆一公里的活物。 霁墨瞪大眼眸,眼里的冷静一寸一寸地撕裂,不会的,唯一对他好的小家伙怎么可能会死?! 第21章 补偿太小 他疾步向前,右手抓起一团蓝光,纵身一跃,蓝光猛烈疾速地朝半空中连绵不断的剑光飞去,方一碰到剑光,只见心系小家伙的身影霎时湮灭,徒留周围一片安静的黑暗。 霁墨落地不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慢慢握紧两只拳头。 “他因你死了。” “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死。” “何必掩藏真实的自己,你其实有惧、有哀、有怨、有恨。” “看看自己的一生,在这世上,再没有人像你一样痛苦地活着。” 周围场景又变,入眼是十里长街、璀璨华灯,入耳是欢歌笑语、雀跃欢呼。 “只有你在自己的世界里苦苦地挣扎,苦苦地煎熬,苦苦地忍耐。”幽糜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撞击他的内心。 霁墨凝眸,满眼狠厉,他骤然勾唇,笑了笑,低沉道:“别人与我何干,我又何须与常人比较,就算命定终我一生孤寂如此又有何妨,我想要的,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放过。” “霁墨,你到底做不做?!” 躺在床榻上的小家伙未着寸缕,仅仅遮住重要部分,清冷无情的俊脸上,那双眼睛生动地诱人。 霁墨站在原处微微眯眼,心中难以抑制地激动,小家伙,鲜活的小家伙,这样诱人的小家伙。 见他没动静,小家伙似是生气了,将唯一的遮.羞.布一把扯开,冷冷地甩到一边,接着小家伙下了床榻,径直地向他走来,全身上下一览无余。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只见小家伙已经走到他面前,像以往一般一个跳跃挂在他的身上,两条长腿紧紧地圈住他的腰,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清冷禁欲的脸向他逐渐逼近。 “霁墨,和我在一起好吗,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霁墨眼里露出些许迷茫,又瞬息回神,他仔细地凝视眼前人的脸,望进眼前人的双眸。 “将自己交给我好吗,你不再是一个人,你再也不会孤单,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温柔诱惑的声音悠远绵长,两唇几乎相触。 “霁墨,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远处奔来一只小老虎,右爪抓起什么东西就向他扔了过来。 霁墨一惊,推开身上的“人”,那“人”却突然张开狰狞大嘴迅速地向他一口咬下来。 他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到面前的“人”陡然消失,地上落下了一块东西,发出落地的声响。 他立马抬眼向前看去,眸光逐渐清冽,小家伙? 黑暗瞬间消失,空间再变,只见周围的场景变回刚才小家伙消失的地方,而之前还赤.身.裸.体挂在他身上的人形小家伙正蹲在他的前面,面无表情的虎脸上有两窜火苗儿在一左一右的眼里跳跃。 “霁墨,刚才在你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季子文冲破火幻之境不过一下的功夫,他意识到之后就知道霁墨会在火幻空间里溜达一阵,他蹲在原地等待霁墨,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察觉到霁墨的不对劲儿,于是再次进入火幻,却发现霁墨和一个奇怪的东西相互交缠地搂在一块儿。 捂脸。 绝情大大给的剧本好像又出岔子了。按照原来的剧情,霁墨根本不会被火幻迷惑,本该轻而易举地就出来了。 这个岔子让他有点方。 霁墨打量着蹲在地上的季子文,随意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听到季子文的话,轻声笑道:“一个外表傻乎乎、内里热乎乎的家伙。” 季子文一愣,什么鬼,他倒是觉得刚才那东西有点眼熟,算了,既然霁墨不愿说清楚,他也懒得多问,反正与任务执行无关。 面前突然落下一座“大山”,霁墨的大脸一下子出现在季子文的面前,吓得他往后一仰,待到季子文看清是谁时,又翻了个白眼,他在想事情的时候请不要搞怪好吗。 “小家伙,这是你第二句完整的人话。”霁墨低声道,伸出手指点在季子文的额头上。 季子文因为这一点直接向后倒去,直挺挺地摊在地上,留下四条胖乎乎的腿僵在空中。 “皱叶剪夏罗,华栗龙胆。”季子文清冷道,一个翻身,淡定地站在地上。 霁墨这小屁孩怎么这么调皮。 霁墨面上带笑,眸光深沉,他也不再逗弄季子文,站起身开始寻找剩下的两样灵植。 皱叶剪夏罗,全株被毛,不分枝或者少分枝,叶对生、全缘,下部叶卵形,上部叶披针形,抱茎,叶背及边缘具粗毛,花瓣五枚,倒心形,通常为花砖红或鲜红色。 而华栗龙胆,花单生枝顶,基部包围于上部叶丛中,无花梗,萼筒倒锥状筒形,裂片与上部叶同形,弯缺截形,花冠淡蓝色,具黄绿色条纹,无斑点,稀淡黄色至白色,狭倒锥形。 这两种灵植是炼制巩固灵根丹药最重要的两味,季子文跟着霁墨很快就找到了,因为火幻,这两种灵植周围没有凶兽相守,霁墨拿到更是轻而易举。 季子文总觉得经历火幻的霁墨好像有什么变化,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具体,不过他能肯定的是刚才霁墨破除火幻之后,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异。 季子文瞅瞅正在采摘华栗龙胆的霁墨,一如既往的俊脸,一如既往的眉心一点红……还有瞥向他的轻佻眼神。 霁墨真不是一个可爱的小孩! 和霁墨出昆虚秘境的回途中,季子文没有再蹲在霁墨的肩上,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霁墨有那么点不同寻常,他最好是乖乖地离霁墨远一点点,等霁墨恢复正常了……或者是他习惯了这样的霁墨,再缩短与霁墨的距离。 “小家伙,到我肩上来。” 季子文刹住腿,望向霁墨,一点红的两畔,似有暗冥流转的眼眸让他虎躯一震,“我想到处跑会儿。” “小家伙,到我肩上来。” 有点毛骨悚然,季子文疑惑的眼神投向霁墨,这霁墨是怎么回事,不该这样啊!笑得好可怕。 “小家伙,到我肩上来,我得御剑前往天枢区域的丹坊,只有那里才能成功地炼制我想要的丹药。” 原来如此,这次声音听起来舒服了不少,季子文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地轮了霁墨一圈,诶,好像正常了,想毕,季子文就欢脱地奔向霁墨,“扑”地一下跳起趴在霁墨的肩上。 霁墨闭眼,温柔地蹭蹭季子文的虎毛,睁眼笑道:“好了,别闹,待会儿我御剑时要小心,这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好歹是只神兽,就算掉下来也不会怎样,小屁孩操心地还挺多。 白光锋利地一闪,一把流云纹白玉柄的长剑横在在霁墨前方,长剑周身还萦绕着丝丝寒气。 都说一把好的剑亦有其独特的气质,这把剑给季子文的感觉就像是清贵无瑕的如玉公子,又带着冷漠疏离的气息,让人心生亲近却又踟蹰不敢亵渎。 “这把剑名曰皓月,是我在北落师门历练所得。” 霁墨摸着肩上的季子文,一个转身飞到剑身之上,长发拂过季子文的虎脸,让他的虎鼻一时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虎嘴还吃进了几根头发,季子文恶心地吐了出来。 “噗嗤。”霁墨御剑飞升,抚抚季子文的虎背,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的头发可好吃?没想到小家伙已经这么喜欢我,之前是我的唇,现在就连我的头发也不肯放过。” “……”此时无声胜有声。 绝情大大,执行对象总被人调戏肿么破? “2222号,系统只审核最终结果,过程之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归系统所管。” “……”他突然想向绝情系统开一炮。轰!爽。 “小家伙,你身份特殊,到了天枢容易被人认出,所以,到时只能委屈你待在我的灵海里,可好?”霁墨御剑之时,侧头问季子文。 季子文晃晃虎尾,虽然他不愿意待在霁墨的灵海里,但他也不想被一群人觊觎,他清冷地道:“好。” 一人一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基本上都是霁墨在说话,季子文只是面无表情地偶尔吐出一个字,“嗯”、“好”、“不”。 “到了。” 霁墨御剑下降,穿过层层云雾,朦胧的天枢主城逐渐清晰,季子文惊奇地俯瞰下方的主城,八街九陌,规模宏大,气魄雄浑,城中人来人往,比肩继踵,来往的修真者也不少。 霁墨在一处偏僻的巷子落下,皓月剑化作一道流光闪进他的身体,他知道他的样貌为许多修真者所知,从储物空间取出一件遮面斗笠盖在头上。 季子文被黑纱遮在斗笠里面,举起爪子拍了拍黑纱,等会儿就得待在霁墨的灵海里,他再抓紧时间玩会儿。 “小家伙,委屈你了。” 还好。继续拍黑纱玩儿。 “等我办完事,补偿你一吻。” “……”可怕,他不需要,“不。” “嫌弃补偿小了?”霁墨缓慢轻柔地一下一下抚摸季子文的虎背,诱惑地道,“那不管你想要我身体的哪一部分,我都给你。” 霁墨加重“给”字,低哑磁性的男声,配上背上带着特别意味儿的抚摸,让季子文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卧槽,是他理解错了么,请问人兽可以酱酱酿酿吗? 第22章 神泪温泉 季子文“嗖”地消失在霁墨的魔掌之下,他趴在灵海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请问那些年霁墨遇到的如花女子呢?现在的霁墨竟然已经饥渴到连只公兽都不放过。 霁墨眼里划过异色,慢慢收回手,也未做多言,出了巷子,前往天枢丹坊。 天枢丹坊,北斗大陆最负盛名的丹药炼制大家,其坊主被世人称为白鹤道人,最爱炼制这世上难见稀有之物,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只知晓自白鹤道人建立丹坊以来,已有五百年之久,对于寻常修真者而言,五百年已属长岁,可见白鹤道人的修为之高,也因此,但凡有修真者到丹坊寻求丹药,定然是恭敬以待。 自古以来,炼制有关灵根的丹药都异常艰难,一则所需灵植难寻,二则炼丹师乃是大陆少有的存在,三则炼制此类丹药的要求甚高。 霁墨找到的五种灵植,本就稀少难寻,自然要交给炼丹术高超者,若不然,前功尽弃。 来到天枢丹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十层楼阁,而楼阁后方又纵横延伸出一排排小院小楼,整个丹坊给人以古朴沉稳的感觉,楼阁暗红色的漆壁沉淀气蕴,琉璃柱、八角灯又溢彩夺目,来往皆是白衣炼丹童子和各阶修真者。 霁墨带着遮面斗笠的行头不为人注意,他之前来过此地一次,这次便直奔白鹤道人所在的楼阁顶层。 “道友慢步,此层不对外,望道友见谅。”一个白衣童子拦住霁墨。 霁墨停下,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我知晓,只是我此次为炼制灵根丹药而来。” 白衣童子有些惊讶,又问:“道友可有药材?” “已经寻得。”霁墨有礼回道,从储物空间拿出其中两种灵植让白衣童子一看。 白衣童子让开路,霁墨才踩上台阶,往第十层走去。 待在霁墨灵海里的季子文百无聊赖地趴着吐泡泡,明明修真小说里的契约兽都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可为什么他一点儿也感受不到,这不科学,不开森。 “小家伙无聊了?” 霁墨的声音在灵海里响起,季子文微微抬头,又趴回在两只前腿上,他确实无聊。 “我看到了丹坊主人白鹤道人,小家伙,你猜猜他长成什么样儿?” 能长成什么样儿,听这名号就知道是个白发白衣白胡子的老头子,季子文淡淡地回道:“全身都是白色的老头子。” “哈哈,小家伙猜对了。” 季子文抬爪摸摸虎鼻,眼里无奈,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好么,但真长成这样也太寻常了。 霁墨站在缭绕白烟的香炉前,对面的榻上一个白发白须白衣的老者正在闭目打坐。 原以为房里该是溢满灵植或者丹药的气味,然而入鼻除了香炉的味道,再无其他。 “什么新鲜玩意儿,非我不可。”老者出声,声音低沉厚重。 霁墨作揖,一字一句道:“仙客来、光慈姑、银脉爵床、皱叶剪夏罗与华栗龙胆。” 老者蓦然睁眼,凝眸望向霁墨,语气肯定,“你要巩固灵根的丹药。” “是。” 老者看了霁墨一会儿,抚着长须笑道:“倒是难得的灵植,不过,要我炼丹可以,你得付出些代价。” 霁墨眸光一沉,“道人可说。” “很简单,只需让我看看你的契约兽。”白鹤道人意味深长地道。 霁墨一怔,白鹤道人竟然能看出他的契约兽,听这话,甚至知晓他契约的这只兽非比寻常。 “小家伙,你被他看出来了。” 灵海里的季子文惊得一下站起。 白鹤道人,他想起来了,根据剧情介绍,这个白鹤道人可是号人物,已经化神的灵神者,是个非常变态的炼丹师,什么东西都喜欢拿来炼制,按照原剧情,霁墨还差点被白鹤道人扔进丹炉里炼了。 可那时的霁墨没带上契约兽。 剧情又出岔子了。 霁墨向白鹤道人看去,望进他似是洞悉了一切的眼里。 “传说中的神兽,我还从未见过,不知可否唤出来让我见识见识,了却我这个老者的一桩心愿。”见霁墨不做应答,白鹤道人缓声道。 原本是代价,现在却变成了却心愿的说辞,白鹤道人明显退了一步,可到底是为何意,霁墨担忧季子文的安危,踟蹰不语。 “霁墨,无妨。”季子文在灵海里对霁墨说道。 这个白鹤道人虽说在炼丹方面非常变态,但修为毕竟已化神,不得抢夺他人的契约兽,只是玩心太重。 霁墨听到季子文的话,眸底幽然划动,小家伙的语气沉稳镇定,应有把握,再者,便是这白鹤道人真的有所企图,凭借他们一人一虎的能耐也未尝会有事。 季子文听到霁墨的允声,出了灵海,像往常一般站在霁墨的肩上。 刚站稳,季子文就瞪大虎眼,他看到了什么,白鹤道人不是白发白须白衣的老头子么,请问对面那个风骚入骨、衣领很低、躺姿妖娆的年轻男子是谁? “天璇白虎。”白衣男子向季子文挑了挑眉,捻着几缕头发朝他勾了勾手指,嗔笑道,“到我这里来。” 这语气妖娆至极,季子文听得怔愣,卧槽,原来男的妖娆起来也可以这么魅惑动人。 季子文看得出神,没注意到霁墨的脸色已经黑沉。 尾巴突然一痛,季子文回过神来,侧头疑惑地瞥了瞥霁墨,卧槽,这眼神哀怨的。 “都说天璇白虎喜好男色,诚不欺我。”年轻男子,即是白鹤道人正襟危坐,满眼笑意地望向季子文。 什么鬼,哪里传来的谣言,他一点也不好男色,再说,真如此,他虎爹虎娘怎么会在一起,还生下了他。 “胡言。”季子文清冷道,就凭他多看了几眼,怎么就能证明他好男色,他只是惊讶加纯粹的欣赏罢了。 白鹤道人听到他说话,却面上欣喜,乐得不行,“神兽果然会人语,这声音倒是美妙得紧,我若将你出声的部位炼制成丹,不知会是如何的奇效。” 这白鹤道人就是个变态! “道人,我的契约兽你既已见到,按你先前所说,那便炼丹吧。”霁墨黑着脸出声。 “也罢,炼丹便炼丹,我也不玩了,今日既然瞧见了神兽,此生也没了遗憾,本来我还想着从神兽身上取点东西炼制些好玩的东西,不过。”白鹤道人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霁墨,“也罢,也罢。” 季子文脊背一凉,呼了口气,幸甚至哉。 他看到白鹤道人的眼色,也朝霁墨瞅了瞅,没察觉什么异处,只得到霁墨温柔的抚摸。 白鹤道人答应炼丹,霁墨此行的目的也已达成,一人一虎在丹坊待了一阵,得到白鹤道人的丹药,便离开了天枢主城。 霁墨巩固了灵根,修为迅速上升,很快达到分神之境。 季子文倒也不忘修习灵术,只是总懒洋洋地摊在霁墨的腿上吐泡泡。 “啵……” 霁墨,你干嘛戳破他的泡泡,好不容易利用灵术吹出个绿色的! 季子文面无表情地从霁墨腿上爬起,刚迈出一条虎腿,就被霁墨抱了起来。 “先前的补偿,我险些忘了,小家伙,你想要我身体的哪一部分?”霁墨将季子文抱起,正对季子文面无表情的虎脸。 “不。”季子文冷淡地道。 霁墨笑出声,出奇地没有再调戏季子文,他转移了话题,“这里所属天枢与北落师门之间,先前历练之时,我无意之中发现一处温泉,那泉水有提升人真气、辅助人修习之功效,传说是一千多年前,一位仙君的眼泪所化。” 霁墨起身,抱着季子文向山顶某处隐蔽的温泉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问:“你猜那位仙君为何落泪?” “不知。”季子文窝在霁墨的怀里,晃了晃胖乎乎的虎尾,淡淡地道。 “在一千多年前,这世间尚不接受断袖之恋,许多相爱的情人因世俗偏见、恶意辱骂、残忍伤害而不得不分离,甚至有人难以忍受,死于蜚短流长,相互扶持走下来的情人少之又少。” 霁墨轻柔地抚摸季子文,“有位神者爱上了仙君,神者暗恋百年,终忍不住向仙君吐露了心声与爱意,幸运的是,仙君并未厌恶,不久之后,二人走在了一起,朝暮相处,相爱缠.绵。” 微微停顿,“可惜的是,二人之事逐渐被神界其他神者和仙人所知,明着暗着议论不休,此事最终闹大,为神君所晓,神君罚二人分别囚于玄虚寒洞、阴阳火谷千年之久。神者自认他是魁首,仙君只是一时糊涂,便将仙君的罪责一并承担,生生毁了自己的神格,堕入无间之道。” 霁墨瞥了眼季子文的神色,“仙君痛哭,望着神者坠下的地方落泪,而落泪之处正是此处。” “后来呢?”季子文疑惑地问道。 “没有后来,神者再无踪迹,仙君也自此消失在神界,再无人寻得。” “说不定是他们在一个没有任何人找得到的地方,一直幸福地生活着。”季子文惋惜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才该是美满的结局。 “或许吧。”霁墨说着已经抱着季子文来到了所说的温泉。 隐蔽葱茏的树林与高耸光滑的石壁形成了温泉的天然屏障,温泉水面之上萦绕着一层朦胧的白色水雾。 第23章 打架相斗 季子文在霁墨的怀里挣扎了几下,跳了下来,他走到温泉边上,低头嗅了嗅,没有难闻的硫磺味。 热腾腾的水雾扑在他的脸上,季子文眼馋地瞅瞅温泉,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跳进去,好在他这百年学会了游泳,毕竟之前被溺水洗白的经历给予了他警示。 只是和总调戏他的霁墨一起,让他有点担忧霁墨的节操下限,虽然他只是一只兽。 “我先泡了,小家伙,你自己看着办吧。” 听到声音,季子文后退两步,转身望向霁墨,却蓦然瞪大眼睛,霁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衣袍脱了下来,现在正解着亵衣,慢慢露出结实精壮的上身,分明的肌理在光线之下发出炫目的光,亵衣被一只骨劲分明的手丢在了一旁,紧接着那只手伸向了亵裤的裤带,只是轻轻一拉,两条精瘦的长腿映入眼帘。 季子文惊觉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忙低了虎头,他现在到底是直是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虽然在现实世界时,上个厕所不经意间就会看到不少,但现在看到霁墨□□的某样东西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甚至还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霁墨脱完,就下了温泉,随后发出一身舒服的感叹。 季子文听到声音,看向温泉里的霁墨,只见霁墨正在闭目运转真气,他走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以他的天璇虎眼,很清晰直接地就能看到霁墨体内的真气在不断增加,其速度与醇厚程度远远超过先前修炼的时候。 这温泉真是宝贝。 季子文趴在地上,哀怨地瞅瞅自己毛茸茸的虎腿,又瞧瞧满脸享受的霁墨,心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也想泡温泉…… 霁墨眼睛睁开了一丝小缝,余光瞥了眼趴在岸上的小老虎,又似是自言自语地缓缓道:“这泉水的功效确实不错,能舒络修真者的经脉,聚集原本松散的真气,更能巩固我先前受损的灵根,除开这些,这温度适宜,即便不运转真气修炼,也是一种享受。” 季子文默默地听完霁墨的话,虎眼骨碌一转,突然一个激灵地站起身,他真是想得太多,就算霁墨平时再怎么喜欢调戏他,那是剧情设定的风流多情并发症,毕竟那些爱慕或不爱慕霁墨最终都会爱上霁墨的如花女子还没出现(作者:除了潘语嫣,再也不会出现了……),霁墨没对象调戏,只能语言逗弄他这只兽。 作为正常的人类,谁会喜欢来段人兽基情?虽然他会化形,但在这个世界里,他的本质就是一只兽。况且,他,一只传说中的天璇神兽,会这么弱鸡地被霁墨欺负? 季子文这样想着,抖了抖虎毛,暗笑着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一阵风般地迅速跳进温泉,结果自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悠游自在地划着四肢,或仰或俯,或扑或潜,间或瞅瞅霁墨满头的湿漉窘迫样儿。 让你这么享受! 霁墨睁开眼睛,抬手随意地擦了擦,潋滟生辉的眸子望向游得正欢快的小老虎,突然眸光一凝,只见下一秒,小老虎消失在了刚才的地方,一道白色水柱猛地升腾而起。 霁墨见状,勾唇淡笑,不言一语。 此时的季子文有点懵,他环顾四周,又向下看了看,直到看到矮了他许多的霁墨,才回过神来。 “……”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季子文趴在水花上,暗自念着术语,他猛地拍了两下身下的水柱,只见水柱以水面基端为中心,向四处撕裂开去,一道道变小的水柱瞬间打在原本稍显平静的温泉水面,激起一大片水,水溅起数米之高。 季子文悬在空中,俯视下方一片白花花的水景,面无表情的虎脸上,那双虎眼暴露了他的得意。 水花升起又迅速飞落,白花花的一片,甚至已经找不到霁墨的身影。 季子文晃着虎尾等着看霁墨的狼狈样儿,待到水花要落得差不多时,他仔细找寻霁墨的身影,冷不丁地被下方一股猛烈的力强行拉下,他回过神之时,已经被水包围。 他扑腾着转了两个圈,在黛色之中找寻,仍然没有看见霁墨,想要浮出水面,却被那股力强行拉扯着,季子文施了个挣脱之术,就在一对虎耳朵尖儿刚刚露出水面,他的后腿就被什么东西一把拉住。 季子文被拉下回到水里,向下瞅了一眼,只见一坨大大的“东西”就在自己的后下方,而拉住腿的正是一只熟悉的手。 天璇白虎是陆地、天上的霸王,却是水里的弱者。与霁墨在水里僵持的这一会儿,季子文已经有些憋不住气。 他勉强施展了几次攻击灵术,却被霁墨轻易地躲开,他眸光怒然,霁墨却不为所动。 就在季子文以为霁墨是想溺死他这只契约兽的时候,霁墨突然凑到他的面前,眉间的一点红在黛色的水光中仍然鲜艳地厉害,带有戏谑的眸光让季子文怒上加怒,尤其霁墨还欠扁地挂着一张笑脸。 霁墨唇语道:“要我帮你?” 这是在嘲讽他? 季子文猛烈地折腾了几下,仍然无果,终于忍不住化为了人形,化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拳脚并用地狠狠向霁墨揍去,他揍了几拳几脚,见霁墨“无力招架”,挣开霁墨的手,快速地向岸边游去。 成功靠岸,季子文站着喘气儿,这霁墨太会折腾了,他只不过溅了他一脸水。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应该是,霁墨,你说你身为人,干嘛要跟一只兽一般见识。 可还没歇好,腰猛地被勒住,季子文情不自禁地往后一弯,他迅速地低头一看,霁墨! “你是谁。”身后贴上了霁墨的胸膛,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明明知道他是谁,还这么问? 季子文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触感不对,不敢置信地瞅了瞅自己的身体,衣服呢?! 他立马用胳膊向后一顶,嘴上也不松懈,念念有词,一道白光疾速向霁墨射去。 霁墨竟然就这么抱着他调转了两人的位置,季子文震惊地看着本来向霁墨攻击而去的白光。 就在白光要碰到他之际,霁墨抱着他猛地低下。 第24章 荡漾黑饼 季子文呼了口气,发现自己坐在霁墨的腿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家伙,是你吗。”霁墨笑着凑近怀里人的小耳朵。 这种“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即视感是怎么回事?霁墨,学什么腹黑霸道男主?虽然你确实是男主。 季子文的个子小了霁墨许多,被霁墨拥在怀里,就像刚好嵌进一般,白玉一般的肌肤萦绕月华,小而尖的脸蛋儿清俊可爱,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落在白玉之上,流转之间,纯粹干净,殷红的薄唇因着黑白相衬,更显红润鲜艳,甚至与霁墨眉间的一点红相近。 季子文抬起右手勾住霁墨的脖子,想要来个过肩摔,但方一碰到霁墨,霁墨就顺势将他翻了个面儿,直接正对霁墨,他的另一只手也被霁墨强行扯上挂在霁墨的脖子上,成了现在他跨坐在霁墨腿上、双手搂着霁墨的脖子、两腰相贴的姿势。 卧槽! 季子文警觉,抬起右腿就要踹上霁墨的脸,霁墨迅速一躲,笑着抓住他的腿,缓缓地从小腿向下抚摸了下去,季子文震惊地一时之间忘了施展灵术,直接用头向霁墨的胸膛狠狠地撞去。 霁墨闷哼一声,手一顿,他放下季子文的腿,改为某个猥琐的动作。 季子文被这一顶,吓得魂都快丢了,性质变了,原本的打架变成了调.情?他冷漠地大声喊道,语气夹杂焦急,“霁墨,我是虎宝,你的契约兽!” 季子文终于忍无可忍,张大嘴,喷出一团紫色火焰,在霁墨怔愣之际,挣脱了霁墨的束缚,他快速地逃到岸上,摘了几张树叶化为一件衣袍,三两下就穿上。 呼—— 耗费这么多灵力施展虎族火术才脱身也是不容易。 霁墨被火喷得黑了一张脸,他微微眯眼,低头看了眼水面,一张黑饼摊在水面上,迎着涟漪肆意地荡漾。 “小家伙,你迟早是我的人,躲什么。”霁墨抬头看向季子文,不怒反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他是兽,是兽,他不是人,季子文清冷地道,“你是修真者,我是契约兽,如何历练提升修为才是根本,而不是做这些无用之事,更何况,阴阳结合方为天道。” 霁墨站起身上了岸,脸上的黑与身体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眸中仍然带着戏谑,“我刚刚讲的传说,你不是也赞同有情人终成眷属,并不论其阴阳相悖,我看你很喜欢我,我对你亦有好感,不正是有情人?你怎就躲开了?” “……”那些爱霁墨爱得死去活来的如花女子去哪里了,速来救驾!“我仅是你的契约兽,其他请你勿再多想,我对你也无此念。” 霁墨不语,两人相对沉寂了片刻,季子文无法从已经黑得过分的霁墨脸上瞧出脸色,只能看到霁墨的眼睛淡然凝视着他。 季子文察觉到不对劲,霁墨很少会这么沉默冷淡,就算是不高兴,也依旧带着笑意,可此时的霁墨却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神一点点深沉,似乎晕染开了两点墨。 他说的是实话,而且剧情里的霁墨未来有一堆漂亮妹子,除了打架,哪还有契约兽的存在感。在他看来,现在的霁墨仅仅是太寂寞难耐了,毕竟年轻,血气方刚,没找到对象发泄。 “小家伙,刚才我是逗弄你的,瞧你被吓得这副模样。”霁墨蓦然大笑,语气轻松,夹杂调侃,他淡定地穿上衣袍,一边说话,一边眼神轻佻地望向季子文。 这才是霁墨。 季子文再瞅了霁墨几眼,又听霁墨一直调侃刚才他的好笑反应,舒了口气,他走近两步道:“脸上的紫焰痕迹,只需两日便可自行褪去。” 霁墨摸摸脸,勾着眼神,对季子文道:“小家伙,你看看自己,白嫩如许,却把我整成这副模样,你一定是嫉妒我的俊颜已久。” “……”他长得也很英俊潇洒好么。 “但你长得太漂亮也不是我的错。” “……”有本事再说一遍。 “无碍,看在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我也就不怪你了。” 他还是做回受吧,不不不,兽。 温泉一行之后,一人一虎在此地待了十几天,又向北落师门区域走去。 霁墨说,北落师门有许多适合提高修为的战兽,这类战兽是由北落师门专门训练,已经懂得了人的战术及其路数。而北落师门就是以各类战兽吸引北斗大陆的各方修真者,又从来挑战战兽以提高战力的修真者身上学得技巧、战术,再训练教导战兽,提高战兽之能。 北落师门区域,边城街上。 霁墨带着遮面斗笠,而季子文化成了人形走在霁墨旁侧。 “绝情系统第2222号,系统npc现身前方百米左转五十米右转三十米再左转百米处,请您尽快前往,限定一分钟,迟到一秒扣除一积分。” 系统npc?季子文听到要扣积分,已经来不及多想,仓促地对霁墨道了一句“稍等”,就飞一般地前往绝情大大指示的目的地,风带起了霁墨斗笠的黑纱。 季子文边跑边猜测,执行绝情计划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系统npc,不知道会安排什么新任务还是对他有所惩罚? 他气喘吁吁地左转,就是这条街了,远处的黑影也离他越来越近。 季子文跑到黑影面前,暗暗打量,只见绝情大大所说的系统npc全身皆黑,头上罩着黑色头盔,身上的黑色斗篷从脖子一直垂到地上,让季子文以为见到了什么幽冥使者。 “绝情生物第2222号。”系统npc出声粗哑。 季子文微愣,点头说:“是。” “三个问题。第一个,你喜欢这个系统吗。”粗哑地问。 真实的想法自然是不喜欢,或许他在这里生活得还不错,但没有人会愿意一直活在虚拟的世界,但如果这么直接地说不喜欢,会不会有麻烦。 季子文犹豫了一会儿,回答:“喜欢。” “第二个问题。爱jimo吗。” 哪个jimo?第一世界有个纪莫,这个世界也有个霁墨。季子文疑惑地看向系统npc,却没得到进一步的言明,再说,这个“爱”是指亲友情谊还是情人情意。 “不爱。”似乎更偏向情人情意方面。 “第三个问题。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第25章 两幅面孔 季子文怔愣,看了看系统npc,黑色头盔之下,npc的脸完全看不清,却莫名地让他有一种熟悉感,随即他又否决地将这种念头撇弃。 绝情系统从来没提他什么时候能回到现实世界,难道他要一直穿梭在不同的世界,执行这些作死的任务? 绝情大大,我还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吗。 “2222号,有。” 季子文稍许放心,可npc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回答想,会让他回去还是提出新的任务;不想,他是否会因此永远穿梭在绝情计划中的各个世界。 “想。”季子文回答。 他等待系统npc的下一句话,却见npc慢慢转过了身,似乎向远处望去。 季子文随着npc侧身,只见百米之处的拐角,熟悉的衣袂静静地迎风飘荡,长至腰间的黑纱遮住了那人的脸,让他看不清神色。 霁墨什么时候到的?季子文想要唤一声霁墨,却惊觉周遭的氛围有些诡异,不禁闭上微张的嘴。 系统npc与百米处的霁墨明明都戴着头部遮挡物,却像是在对视,一时之间,本就偏僻的街巷安静地出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暗酝酿着。 沉寂了半晌,霁墨仍然不动声色,系统npc转向季子文,点了点头。 季子文疑惑地看看npc,又瞅瞅远处的霁墨,两“人”的磁场好像有点互斥,是他的错觉么,他对npc的点头行为不解,正在这时,绝情系统的机械男声响了起来。 “绝情生物第2222号,npc指示任务完成,请您继续执行绝情计划,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47%。” 语毕,系统npc就慢慢消失在了眼前,整条街就只剩下他和霁墨两人。 npc的出现就是为了问这样三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有点不对劲。季子文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不得其解,边想边向霁墨走去。 霁墨离得这么远,应该没听到他和npc的对话,不然够霁墨闹的,这段时日霁墨似乎对他产生了奇怪的依赖感,他走到哪儿,霁墨便跟到哪儿,甚至连他私人方便之时都要和他一起。 季子文走到霁墨的面前,黑纱下朦胧的人脸低了下来。 “小家伙,他是谁。”低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的厉意,令季子文一惊,霁墨又不正常了。 不知道在霁墨眼里,系统npc是怎样的存在,他总不至于告诉霁墨,他是按照系统指示来到这个世界执行绝情计划,而刚才全身黑的家伙是系统的非玩家控制角色。 季子文犹豫着回答:“是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人。” “是么。”霁墨抬起手摸摸面前人儿白玉般的脸蛋儿,白玉之上,那双黑曜石流转之间透出闪烁的无奈,他凝视着这双眼睛,重复了一遍话,将手指放在眼前鲜红的唇上时轻时重的碾压。 “是。”霁墨又寂寞难忍了……季子文说完,向后退了一步,避开霁墨的手。 听这问话的语气,为什么让他有一种私会情郎被老相好当场抓着的感觉?这一定是错觉。 “那我呢。”霁墨捻了捻指尖,收回手,向季子文走近一步。 季子文又后退一步,他和霁墨也不过才认识一个月,按照原剧情只是用作提升修为、治愈伤病和打架的契约兽,为什么会变成霁墨寂寞时消遣的对象,甚至霁墨还对其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依赖感和控制欲。到目前为止,他只不过是比原剧情多救了霁墨一条命而已。 “你是我的契约伙伴。” “这世间可有比我更重要的人。” “……”季子文想起了虎爹虎娘,还有二蛋,单从亲情上来讲,天璇森林的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但作为男主的契约兽,按照剧情,霁墨才该是现下他最重要的人,季子文瞅了瞅霁墨,清冷地道,“爹娘、森林的伙伴曾是我最重要的人,但现在,是你。” 霁墨笑了,笑声霎时充斥着整条街,他直起身,说:“小家伙,你怎么这么不经逗。”语气揶揄。 “……”季子文睨了面前这个黑白深井冰一眼,什么女人心海底针,他面前这个比女人的心思还难琢磨,一会儿调戏逗弄他像个风流尘客,过一会儿又装沉寂吓人,两种模式一秒切换,仍然脸不红心不跳。 霁墨一把将右胳膊搭在季子文瘦窄的肩上,搂紧白嫩的人儿,边走边笑道:“刚才那人穿着委实奇特,不知是哪处的人,我行走大陆多处,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因被霁墨搂着挣扎不开,季子文时不时地被黑纱略面,他拍打着脸上的黑纱,闷闷地道:“反正是与你无关、根本不重要的人。” 黑纱被人往上一扯,季子文被霁墨搂进了黑纱里,他转头就看见霁墨潋滟生辉的眸子熠熠地望向他,随后在他耳畔低语道:“小家伙,你别以为我没听见,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季子文心中一凛,问。 “那人问你爱不爱我,你说不爱。”耳畔的热气太近太热,季子文不适地缩了缩脖子。 “先前说过,我是你的契约兽。”季子文道,微微一顿,“但我会伴你到死。” 伴你到死,因为绝情计划的任务就是让他助潘语嫣杀掉你。才一个月,他对霁墨浅显的印象不差,他不清楚绝情系统为什么将霁墨定义为一个自私自利的渣男,或许只是时间太短,他下定论过早。 “你不会在我死之前就回到原来的世界?”霁墨眸带笑意,暗含异色。 季子文摇头,“不会。” 只有你死了,他才能进入下个世界,离回到原来的世界更近一步,霁墨应该是认为他想回到天璇森林。 季子文突然觉得心中有点不安,一则是他为了回到现实世界助潘语嫣杀了霁墨的内心谴责,二则是他总觉得绝情系统之所以将这个世界定为一级难度,一定有其道理,而难度来源就在霁墨身上,根据这一个月的观察,霁墨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么风流恣意,有些时候确实令人胆颤心悸。 “小家伙,想什么呢,你要想回去,我以后陪你去便是,虎爹虎娘说不定会夸赞你有眼光,带回如此好的相好。”霁墨眸中暗光一闪而过,眼神有些狠厉,不知在想些什么,嘴里说出的话却低哑温柔不失往日调侃。 “霁墨,我有一提议。”虽然他只是一只兽,但也有权利和契约伙伴提点意见吧,季子文清冷地道,“你要真寂寞了,寻个女子便可,何必每日逗弄一只不懂这些的契约兽。” “可那些女子都认得我的脸,到底对我的情意是真是假尚不可知,我怎能放心?”霁墨拍拍季子文的肩,放低了声音,“况且,她们怎敌你漂亮?” “……”卧槽!他忍不住爆粗口了!作为一个自诩英俊潇洒的帅男子,总是提他长得漂亮真的好?! 只见下一瞬,霁墨勾唇带笑地维持着搂人的姿势,方才还窝在怀里的白玉人儿已经不见了身影,唯有霁墨肩上突然出现的一只面无表情的小白虎晃悠着胖乎乎的长尾。 “哈哈哈!”霁墨大笑着收回手,侧头蹭蹭季子文的虎毛,“你这小家伙。” 哼唧。不理你。 “哥哥,那里有一只小老虎。”一道甜甜的女娃音在不远处的街巷路口响起。 “哪有,那里只有一个人。”被唤做哥哥的少年拉着小女娃的手,向霁墨所在之地看了一眼,温柔地侧头回答。 “我真的看到啦,白白的,胖乎乎的,额头上还有一朵黑色的云。”小女娃抓着少年的手使劲儿摇晃。 少年再向霁墨看来,似是定睛一看,“那里面确实有小动物,但那只是一只小狗狗,就是你大伯家的那种。” 小狗狗?季子文闷着低声“嗷嗷”呻.吟,他明明是一只威武霸气的天璇神虎。 “可是那朵黑色的云很像昨天大伯教我的‘王’字。”小女娃不赞同少年的说辞。 少年踟蹰,待到霁墨要拐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却见小女娃挣开了少年的手,甜甜地唤着“小白虎”直直地向霁墨跑去。 “妹妹!”少年焦急地跟在小女娃身后,也跑向了霁墨。 霁墨全然不理会小女娃和少年的对话,就在小女娃要碰到他之时,只见霁墨的背后四五道白色流光锋利地闪过,霁墨接住落手的皓月剑,漠然转身,对面的小女娃此时正低着头半跪在地上喘气。 紧随其后的少年见状,温柔的面目霎时狰狞,升腾一身黑气,猛地向霁墨攻击,其速度可谓快如疾风。 霁墨凝眸,迅速将皓月剑往上空一扔,双手划开一道蓝色屏障,少年的速度太快,直接将霁墨的蓝色屏障刺开了一道缝隙,所幸悬在屏障上空的皓月剑洒下白色流光,加固了屏障,使得少年咬牙切齿却再也靠近不得。 半跪在地上的小女娃也突然抬头,狰狞凶怒的面容上黑色的嘴正大咧着,下一瞬,小女娃就像青蛙似的跃起,猛烈地撞上了屏障,两人之力迫使霁墨倒退了半步。 霁墨却勾唇,一字一句道:“想杀人夺兽,明目张胆来便是,化作小娃倒是委屈了你们。” 第26章 他狠多了 少年和小女娃相视一看,加重力道,未置一词。 季子文蹲在霁墨的肩上严肃地望望两人,又担忧地瞅瞅霁墨,他能感觉到这两人的修为不低,这两人唤为双煞道人,是北落师门域主手下之人,虽不过分神之境,但异术不凡,且擅长易容变形。 原剧情里,霁墨在虎宝的助力下,才赢过了两人,现在因为计划指示,他虽心中忧虑、手痒难耐,却只能袖手旁观。 霁墨被两人又逼退了一步,他轻锁眉头,凝眸聚神,只见下一瞬,皓月剑分为数十道剑光,猛烈迅速地向双煞道人刺去。 双煞道人停手,一边向后退,一边施展灵术抵挡皓月剑,不过几下的功夫,便将皓月剑的剑光尽数破解,徒留皓月剑颤巍巍地落在地上。 “皓月剑也不过如此。”见传闻中霁墨最厉害的法器已经无用,小女娃摸了摸手中的血色灯盏,嘲讽地道。 血灵盏,能抑制皓月剑灵力的罕见灵器。霁墨见此,却轻笑道:“我才刚到这里,就送来如此大礼。” “你这话倒是说得妙。”少年哂笑,与小女娃相视一眼,对霁墨戏谑道,“我二人就是为了送你大礼而来,不过,收下大礼的代价,是你的命。” 季子文紧张地刨了刨虎爪,完蛋了,两方实力对比如此明显,霁墨毫无战胜的可能,加上没有虎宝的助力,怎可能安然脱身。 身为主角,霁墨应该,没这么容易挂吧?按理而言,确实不会,但现在的形势明显是霁墨要完败的节奏。 他已经对剧情发展迷惘了。 霁墨感受到季子文的动作,以为季子文要出手相助,侧头望进季子文的虎眼里,想要安慰一番,却见季子文闪烁地撇开了眼,分明是躲闪不助。 平等契约,契约兽有权选择是否助契约之主。 季子文撇开眼,他不能出手,总共不过十五积分,这一下就扣除二十积分,直接为负,他真的不想留在虚拟的系统间隙空间。 霁墨幽幽地转回眸子,语气不复方才,带着一股渗人的冷意,“我倒要看看,我收不收得下。” 话音刚落,霁墨的周身骤然升腾起一股黑气,眉心的一点红也黯淡成了黑色,手上的指甲也从如玉精致延伸为黑色尖锐的长甲,足有五寸之长。 霁墨勾起暗红的唇,眸底暗冥森然,下一瞬,霁墨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见几道黑红色的血飞溅在空中,瞬间狰狞地洒满了一地。 双煞道人来不及多言,从左脸到右腿,开了两道血路,紧接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脸上仍然保持着瞪大眼眸的震惊。 前后不过一瞬,季子文僵硬地转向霁墨,愣怔地看着霁墨的侧脸,剧情还在吗,为什么会有这一出,他从来不知道,霁墨竟然还会变成这副模样。 霁墨似乎察觉到季子文的目光,骤然侧头,吓得季子文虎毛炸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好冷的眼神!好可怕! “小家伙,不认得我了,嗯?”凉凉的声音从面前暗红色的唇里发出,阴冷的气息直直地扑在季子文的虎脸上。 季子文打了个哆嗦,害怕地想要跳下肩膀,还在半空之时,就被霁墨逮住了。 “跑哪里去?” 黑长的指甲映入眼帘,季子文瞪大虎眸,张开虎嘴,惊诧地面对眼前这张尽是阴郁的脸,眼里的害怕再怎么竭力掩饰,还是流露不少,他犹犹豫豫地回答:“我去帮你……帮你拿皓月剑和……血灵盏。” “不用了,我已经拿回来了。”明明黑沉的脸,却挂着笑,看得季子文瘆的慌。 “……那就好。”季子文将视线投到地上。 一人一虎正在对话,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兽的嘶鸣。 季子文和霁墨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飞兽驮着一个人向他们的方向降落,待到近了,那人一跃而下落在地上,随即甩了甩手中的墨色拂尘。 “墨道友,是我管教不严,竟没想到这两人背着我找你的麻烦,还望墨道友见谅。”来人一身玄色鸟兽绣纹华服,腰间别了一只墨绿锦囊,容貌寡淡清秀,一脸无害纯粹,唯有眸光犀利如箭,年纪看着不过二三十,实际已然几百,正是北落师门的现任域主——沈枫。 霁墨眸中划过讽然,他还未到达北路师门区域之时,就被盯上了,也只有拥有乾坤玄镜的沈枫才能轻易地寻出他的位置,况且双煞道人向来听从沈枫的命令,哪来的不听管教之说。 沈枫分明在不远暗暗查看现况,见双煞道人折损,方才出面。 “域主亲临,实属不易。”霁墨笑道,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至于这两人,被我不慎伤了,倒是域主莫怪才是。” 沈枫淡然一笑,言语谦谦,“怎会,墨道友在大陆盛名已久,来我的区域,我高兴还来不及,他们二人不过是自作自受,怎会怪墨道友,要怪就怪他们自己修为不精。” 季子文被霁墨放在肩上,松口气的同时,在一旁默默地打量沈枫。 沈枫,原本想要杀掉霁墨夺舍其修为和精神力,并将天璇白虎收入囊中,但因为白虎神助,霁墨男主光环,沈枫下手不得,转而与霁墨结盟,不惜耗费其下诸多战兽为霁墨提升修为和战力,加上霁墨本身天赋异禀,使其很快达到混元之境。 因为沈枫得到过一则霁墨化神成为世间霸主的预言,他夺舍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其目的,只是为了将来霁墨化神成为世间上下界霸主之时,他能成为北斗大陆的统主。 霁墨听到这话勾唇淡笑,不做应答。 “墨道友,莫怪我多嘴。”沈枫颇为忧虑地道,“你现在的模样分明是破了暗禁封印之症,虽有奇效,但却很难恢复原来的样貌。” “域主有妙方?”霁墨自然知晓破除暗禁封印的后果,当初被天枢宗门那几个老家伙所伤后,他就准备破此以修复灵根,恢复倒也有法子,只是分外耗时,但因遇得小家伙所救,便舍弃了。这次小家伙不助他,他只能以此取胜。 “我自是有。”沈枫甩了甩拂尘,“我也不拐弯抹角,墨道友现在的处境,想必不须我多说,但我北落师门的眼界绝非如此狭窄,若我说,我愿以整个北落师门与你结盟,帮你、助你,墨道友可愿?” 霁墨凝眸,骤然一笑,夺舍不得,转为结盟,这北落师门域主的行事倒是有意思,不过,既是有利于他的事情,有何不可应允,“详谈。” 此话的意思,沈枫自然明了,欣喜地邀请霁墨前往域主所在的中心城。途中,他滔滔不绝地与霁墨谈了许多事情,他知道能与霁墨结盟,对他而言,只有利没有弊。 季子文从始至终都蹲在霁墨的肩上扮演一团空气的角色,样貌阴邪黑沉的霁墨有些超乎季子文的想象,加上霁墨第一次用那么冰冷可怕的眼光看向他,让他对霁墨产生了畏惧与警惕。 季子文耷拉着脑袋,一会儿瞅瞅霁墨的侧脸,一会儿瞧瞧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沈枫。 两人一虎御剑飞行,很快抵达中心城。 “墨道友先在这里歇下,我会尽快安排合适的战兽,助你提升修为和战力。”沈枫将霁墨引入一间华贵的府宅。 “多谢。”霁墨淡淡地道。 “至于结盟一事,待我拟好详细,再来与墨道友相商,也免得事宜不详,还要多麻烦几次。”沈枫温雅谦谦地道。 这沈枫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不过也无碍,他的目的仅仅是提升修为和战力,只要不触怒他,其他事情他都不会多管,霁墨回答:“好。” 待到沈枫离去,霁墨骤然轻笑,听得季子文心中一凛。 “小家伙。”冰冷的唤声。 “……”季子文有点慌,他知道霁墨肯定要追究不助之事,可以后这类事不会少,帮助霁墨一次扣除二十积分的后果他承担不起,他不敢直视霁墨,低低地应道,“嗷。” “我一直以为当初在天璇森林,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救我。” 不……不是的,他是为了执行任务。 “我也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待我,是这世上的唯一。” 他也想帮忙,但是他更怕永远留在系统间隙空间里。 “我今日若不破除暗禁封印,你会,一直看着我死去,是么。” 季子文听着这无奈的诉说,心中情绪万千。心中暗道,你不会死,你会一直活到化神之际。 “化形。”霁墨突然冷冷地命令。 化形?化形做什么?他有点怕,他觉得老虎的形态挺好,更重要的是很有安全感。 霁墨突然将斗笠摘了下来,扔进了储物空间,黑纱略过季子文的虎身,似乎被霁墨感染的冰冷令他微微一颤。 “小家伙,你真的让我好难过。” “你背着我去见那个男人,我可以忍忍一笑了之,毕竟你在我身边。” 霁墨转了转长着黑色长指甲的手,“你总是冷漠地对我,言辞冰冷,面无表情,我可以当做这是你的天性。” “我说我喜欢你,你冷淡地拒绝,我告诉自己无碍,你这一辈子只能陪着我。” “可我没想到,在我生死一线之时,你竟然能置我于不顾。”语气狠厉。 “我把你当做我最信任最亲密之人,可在你眼里,我却什么都不是。”霁墨伸出手将季子文夹在长指甲之间,慢慢放到他的面前,“当初我落难之际,唯有你救我,我以为这世上我终于有人可信,可到头来却只是一个笑话。” 霁墨伸出另一只手,夹着季子文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收紧,阴沉的眸子幽幽地望向季子文,狠厉地缓慢道:“那你还有何用处。” 季子文挣扎,虎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剧情发展脱离轨道太远了,喜欢妹子扩充后宫的霁墨竟然这么轻易地对一只契约兽产生了感情,还是如此变态的感情,他现在还因为作死的任务面临被霁墨夹死的危险,他如果就这么死了,会是怎样的后果? 绝情,你出来! “绝情生物第2222号,请您放心,您的生命值尚未受到影响,目前任务执行地不错,请再接再厉。” 都快被霁墨的长指甲夹死了,这叫尚未受到影响?! 眼见霁墨眸里的暗色愈来愈浓,夹着脖子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季子文已经不相信绝情系统的说辞,他哑着声音费力地喊道:“霁……墨……” 霁墨不做应答,勾唇笑着望进他的眼睛。 季子文仔细地思考该怎么让霁墨松手,蓦然想起刚才霁墨让他化形的命令,可如果现在化形,身上绝对会被长指甲勒出重而深的血痕。 但疼痛总比死亡好,季子文察觉到呼吸已经困难,咬住牙,暗念术语,只见长指甲因为季子文的化形不得已地向外扩张,黑色的指甲下是白玉般的肌肤和红色的血痕,黑白红相间,有一种妖冶和凌.虐的美感。 霁墨眸光一闪,果然松开指甲,转而将季子文一把抱住搂在怀里,低下头咬着季子文的小耳朵,缓慢低沉地道:“怎么现在又听话了?真是吃硬不吃软的小家伙。” 季子文疼得咬紧牙关,霁墨的长指甲实在太过锋利,刚才化形已经陷进肉里,现在身上正疼得难忍,他想要为自己疗伤的灵术都无暇施展。 “小家伙,现在知道疼了?”霁墨抱着一.丝.不.挂的白玉人儿往卧房走去,暗红的唇轻勾,“这次我就先放过你,以后乖乖地听我的话,不然就别怪我来硬的了,到时候,痛的可是你。” 季子文总算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一级难度,现在的他,任务完成遥遥无期,主角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比起第一世界的纪莫,现在这个霁墨对他可狠多了,他不敢想象,后面的日子,霁墨会怎么做。 到了卧房,霁墨将季子文轻柔地放在床榻之上,他直起身,淡笑着打量这具黑白红相间的躯.体,尤其是看到白玉人儿小脸上的痛苦难忍,他的眸底划过暗沉和一丝快意。 季子文艰难地忍耐着疼痛,霁墨身上的暗禁封印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又到底是什么东西,系统给予的剧情里完全没有提及。 现在,他被黑色指甲弄伤的伤口,竟然会产生一种又痒又热的痛感,甚至这种感觉还会深入.体.内,使得五脏六腑、双手双脚,不,甚至除了头部的所有部位都会有这种痒.热难耐的痛感。 “很难受?”霁墨的声音不知缥缈在何处,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第27章 油炸白菜 “暗禁封印平时蛰伏在我丹田之处,你的天璇虎眼就算再厉害,也看不见它,如今封印被破,长期以来吸收的精元便分散至身体各处。” 一声轻笑,霁墨抬起手转了转,“指甲因经受不住精元浓度,便长成了这副模样,被我指甲所伤,我的精元便通过你的伤口侵.入你的身体。” 眉心一点黑的两畔,眸子仍然潋滟,他声音低糜,“若是难受,只怪你的白虎神体太过干净,受不住我的精元。” 还有一点,霁墨未说,经暗禁封印改造的精元带着一股强烈的附主意识,待到小家伙的骨血与他的精元融合,往后小家伙就算心中再如何不愿,可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黏着他。 霁墨的声音缥缈不定,但季子文仍然尽数听了进去,精元,那不是…… “啊——”痒.热的痛感像是流动的一小道水流,从脖子划到胸前,又从腰腹划到后方某处,时快时慢,时猛时缓,又萦绕着腿一直延伸到脚心,季子文有些忍耐不住,不禁轻声呻.吟。 听到声音,霁墨眸光瞬间一沉,向床榻之上的人儿靠近了些,似乎要有所动作,却只是柔声低哑地道:“忍忍便过去了,往后就不会这么痛了。” 季子文只觉得意识已经开始飘忽,痛感似乎已经主宰了他的整个感知,无暇再顾虑其他。 屋内的光暗了又亮,一夜,整整一夜,那种痛感终于完全消去,季子文从来不知道原来没有痛感的身体是如此的舒适,霁墨太可怕了。 季子文起身,酸痛的身体让他又倒了下来,不禁又暗叹一句:霁墨真的好可怕。 他一边施展灵术减缓酸痛,一边侧头打量了屋内一番,见视线所及没有霁墨的身影,季子文舒了口气,还好霁墨不在,可心中这么想,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很想触碰霁墨。 想不出原由的季子文突然垂眸,惊觉他竟然以人的形态度过了一夜,这是暗禁封印的精元所致么? “吱嘎——”正在这时,传来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一身白衣,眉心一点红,两畔潋滟生辉的双眸,轻勾淡笑的薄唇,如玉的手提着一个食盒。 季子文觉得有些恍惚,似乎又看到了以往风流恣意的霁墨,总是爱逗弄他的霁墨。 “小家伙,我给你拿来些好吃的,有你最爱的烤鸡腿、烤土豆、油炸小白菜……”霁墨还未走近,提了提食盒,笑着对季子文道出一个个菜名儿。 季子文被食盒吸引住目光,他最喜欢烤系列和油炸系列的菜,虽然不太健康,但吃其他的,他总觉得不是很有味儿,不过,霁墨看似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但昨晚的痛让他心有余悸,他现在看到霁墨就心生抵触。 霁墨走到床榻边上,季子文下意识地想躲,没想到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挨得霁墨更近了。 “……”怎么回事?! 季子文被霁墨扶起,因酸痛感已经完全消除,这次倒是轻轻松松地起了身,他这才发现衣服还没穿,情急之下一把扯下床帘,化作一件衣袍穿上。 霁墨被季子文挣脱开,有些怔愣,起初怀疑暗禁封印的作用,但下一瞬看到小家伙羞赧地穿好衣袍就朝他扑来,心中顿时一松,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旧暗道:封印的作用还不够。 此时的季子文简直被自己的举动吓得不行,他明明是向桌上的食盒奔去,为什么扑向了霁墨的怀里? 一定有问题! 季子文扑在霁墨怀里,意识到自己还情不自禁地蹭了蹭霁墨的胸膛,顿时又被雷劈得一呆,尤其是感受到霁墨竟然还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为什么?季子文思来想去,暗道一定是暗禁封印干的坏事,以往的他不是这样的qaq。 季子文心中害怕身体却黏着人,就这样被霁墨搂着走到桌旁坐下,他原本以为霁墨是将他放在凳子上,结果直接让他坐在其腿上。 “……” 季子文眼睁睁地看着左右两边的两条长臂伸过,打开了他面前的食盒,一一将各色菜放置妥当,甚至拿起筷子夹了一棵看着就甚是美味的油炸小白菜。 油炸小白菜越来越近,耳畔热气忽袭,入耳声音磁性温柔,“你爱的小白菜。” 季子文心中万分纠结,嗷呜,好可怕,昨天还要杀了他,今天又对他这么温柔,简直是两个极端,他真的想躲开,但身体就偏偏喜欢往霁墨靠,再这么被霁墨折磨下去,他一定也会变成深井冰。 “不吃?”语气稍冷。 季子文心中一凛,忙张开嘴,将嘴前的小白菜嗷呜一口咬进嘴里,因为着急慌忙,导致还没咀嚼几下,便一下子吞进了食道,噎得他猛地跳起。 霁墨望着季子文这一跳一坐,挑了挑眉,眼含笑意地一边拍了拍季子文的后背,一边问道:“好了,嗯?” “嗯。”季子文终于将那棵小白菜顺利地咽进了肚里,想要离开霁墨的怀抱好好享受食物,于是起身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欣喜地拿起筷子夹菜,直到突然瞥见了霁墨的眼神,夹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松,下一瞬他便扑进了霁墨的怀里蹭了蹭。 “……” 他不吃了! 这可肿么办,他不想跟霁墨这个深井冰时时刻刻地挨这么近…… “小家伙,还剩下许多,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霁墨调侃道。 “哦。”正是因为你,他才不能好好吃东西。 就这样过了几天,季子文惊异地发现他竟然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吃法,他比较庆幸的是现在的霁墨还算正常,再没突然沉寂或者突然阴邪黑脸,只是,以后会如何,他还是有点方。 至于暗禁封印在他身上产生的作用,他曾旁敲侧击问过霁墨,霁墨仍然是相同的说辞,只道是精元侵体所致,现在已经与他的骨血融合,而精元的附主意识才致使他现在分外黏霁墨。 对此,季子文不敢置信,系统所给的剧情,从未提及霁墨的体内还有暗禁封印,更没说过霁墨的精元还会对人产生这样的作用。剧情生变太多。 第28章 暗禁愈强 这些天,沈枫一直未现身,只是派人打点了一些府宅的事务,至于霁墨是如何恢复原有的样貌,季子文能猜到是初来的那晚,沈枫一定来过一趟。 季子文也分析了一番现状,剧情的执行进度已经到达71%,虽按常理,此时离任务完成还远,但系统既然这样提示,就表明霁墨化神的剧情会提前。 霁墨这段时间基本都在战兽训练场提升战力,结盟一事也已商议拟定。 北落师门的战兽果然名不虚传,霁墨修为的提升更为迅速,甚至短短一个月就到达了混元初期。 除却战兽,那次指甲浸染的天璇白虎之血,也为霁墨修为的提升提供了助力,这或许也是霁墨比原剧情更早达到混元之境的缘故。 原剧情的织女区域扩充后宫、沙海得异宝之行、神秘黑洞遇千年魂怪、泯灭于北斗大陆千古奇女幽魂……甚至上界几大神女为霁墨争风吃醋、众大神派下界明争暗斗拉拢霁墨之类的戏码全都没了。 因为,霁墨正是在这些剧情后才至混元之境。 如今,只是在北落师门就达到混元之境的霁墨,只需要等待到了混元晚期,便可闭关化神。 而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将终结于那时。 季子文怀揣着这种想法,看着霁墨的眼神也渐渐冷淡了下来,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个虚拟的世界,面前的这个人也只是系统设定的一个虚拟的人物,他也是为了活下去回到现实世界,任务如此,他别无选择。 这一日,霁墨与沈枫在大殿谈议大陆的局势,正是谈得激烈之时,只见一行人骑着飞兽从天而降,嚣张地落在大殿门口。 但凡北斗大陆之人皆知,每一区域的中心宫殿,亦或者执掌宗门内,皆禁止飞行而落,须得落至其一里之外,方显其尊贵权威以及来者的敬意。 这一行人胆敢明目张胆地落在大殿门口,可谓嚣张至极,既违背了大陆的规定,又挑衅了北落师门的权威,沈枫见此,自是怒然,猛地挥出一道锋利的巨大剑光,向这一行人射去。 剑光未曾逼退这一行人,那几人只是随意地打开一道屏障,制止了攻击。 来者有七人,身着同类衣袍,为首之人鹤发苍颜,面相和蔼,眼里精睿可见,两边又有半白中年道者各执白色拂尘一道,端着一副威仪姿态,再两边便是墨发年轻之人,有男有女,样貌倒是不错,只是眸中的傲然显得气盛凌人。 霁墨瞥了这一行人一眼,执着白瓷茶杯的手只是微微一顿,便慢条斯理又不失风华地饮下杯里的香茗之水。 季子文正趴在霁墨脚边的地毯上浅眠,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将他吵醒,他微微抬起虎脑,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霁墨的腿上,他开了天璇虎眼,透过桌帘子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不过天枢的二代长老,竟然如此冒失,倘若大陆之人知晓你天枢公然违背规则,嚣张地落在本主的中心大殿门口,不知他们会怎么看待你们天枢?”沈枫冷然道。 为首之人乃天枢第二峰的二代长老,人称真容道人,取自真善容人之意,他对沈枫所言并不在意,一本正经地道:“本道此次前来是为尽清理门户之责,为防孽徒得知消息窜逃,逼不得已方才如此行事,无理冒失之处,本道想大陆之人定然明晓事理。” 沈枫哂笑,“怕是真容道人低估了大陆之人的眼睛,所谓的背叛师门、嫉妒残杀同门,敢问这大陆之人有几人会信?” 真容道人脸色微愠,“此事人证物证皆在,已有定论,沈域主身为北落师门之人,怎能明了这事中具体,至于大陆之人,他们若愚蠢至此,本道无言以对。” “世人皆道天枢宗门的真容道人为人豁达开明,最讲究这事情的公正。”沈枫抿了一口茶,讽然道,“没想到,不过是徒有虚名。” “你。”真容道人愠怒,哼了一声,转而望向坐在沈枫对面的霁墨道,正颜厉色,“霁墨,你身为天枢宗门的掌门首徒,躲在沈域主的背后不觉得羞赧吗?你自己犯下的过错,不知悔改,还逃亡至此,简直是天枢的极大孽徒!” 霁墨未抬一眼,勾唇淡笑,“倒是真容道人说出这话不觉得羞赧吗,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耐想必是天枢掌门那老家伙教导的吧?” 半趴在霁墨腿上的季子文虎眼一瞪,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明明是天枢那几个老家伙嫉妒陷害,后残杀未果,现在这真容道人倒有脸睁着眼睛说出这番瞎话。 “连对自己的师父也大不敬,还要你这个孽徒作何?”真容道人怒道,“你还不出来认错,莫要以为沈域主不明事理,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护你!” 这话是说给沈枫听的,若沈枫护了霁墨,就是不明事理之人,身为一大域主,真容道人自以为沈枫该是分外在乎自己的名誉,却不知沈枫早已从预言得知霁墨更大的价值。 沈枫哈哈一笑,摇摇头道:“我说真容道人,你们天枢是不是都是如此的蠢货?” 语气一转,沈枫蓦然冷声,“今日本主便直说了吧,这墨道友本主是护定了,你若要‘清理门户’,先问问本主的北落师门同不同意。” 季子文眸光熠熠地侧头瞅向沈枫,心中暗道:看着弱弱的,想不到这么霸气!威武! 沈枫话音刚落,只见大殿内外现身众多北落师门的门徒,一个个面色严肃,严整以待。 这七人见状,面色微愁,真容道人身旁的一位拂尘道者低声对他道:“师兄,这可如何是好,这孽徒有沈域主相护,我们如何下手?” 另一拂尘道者亦是低声附耳,“师兄,掌门交代的事情我们今日怕是完不成了,这孽徒总归不会一直待在沈域主的眼皮子底下,我们等待时机再……” 真容道人暗愁,掌门这次下的可是死命令,杀不了霁墨,要丢小命的可是他,也怪掌门不打听清楚事情详细,这孽徒哪里是惹怒沈域主,分明是受北落师门相护,眼下无计可施,他也只得听师弟们所言,再便宜行事。 季子文瞅着真容道人,见他和身旁的几人低声商讨着什么,末了,终于听到真容道人道了一句:“今日看在沈域主的面子上,本道先暂且放这孽徒一马,哼。” 哼唧,什么看在沈枫的面子上,分明是怕了北落师门的势力。 沈枫倒也没有难为天枢这一行人,只是淡淡地,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可要懂些规矩,敢挑衅本主,还要当着本主的面儿夺人杀人,本主会由着你们才是傻。” 真容道人一行人脸阴沉如乌云,倒是没有再飞行而走,安安分分地穿过北落师门厉色严肃的众人,满脸阴郁地走出宫殿。 “小家伙。”霁墨笑得温柔,轻轻地唤着半趴在他腿上的季子文,顺手揭开了桌帘子,摸摸季子文的虎头。 季子文翻了个虎身,毛茸茸的虎头仰靠在霁墨的腿上,清冷地道:“唤我何事。” “你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有直接现身,我还以为你会像上次那般的蠢。”霁墨调侃道,挠着季子文的虎脖子、虎胸。 “你才蠢。”季子文漠然回答,伸出爪子拍了拍霁墨挠着他的手。 霁墨听毕,朗然大笑,末了,才对沈枫道:“沈域主果不愧为一域之主。” 沈枫恢复温雅谦谦的模样,有礼地回答:“墨道友谬赞。” 这之后,霁墨仍然按照先前的每日计划,稳步提升修为,季子文也一直陪在霁墨的身边。 因为修为的提升,沈枫安排的战兽也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难对付,季子文每次都胆战心惊地看着霁墨与那些凶猛的战兽拼斗厮杀,有时候看见霁墨一脸的血迹、斑驳凌乱的衣袍,他都冲动地想要一助,但往往只是心中挣扎,他从头到尾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这日,季子文像往常一般跟着霁墨去了沈枫所在的后殿。 后殿是沈枫处理区域公务的地方,霁墨每次一来,沈枫便会亲自带着霁墨前往北落师门戒备最为森严的那处战兽训练场,其中的战兽也是北落师门精心训练之兽。 后殿的守卫向来不阻拦霁墨,此次却眼神有异,欲要拦下,但又只是犹豫地微微伸出手,并未真正阻拦。 霁墨凝眸,直接进了后殿。 步入殿门,是座小花园,穿过各色花丛、小林子,是一道兽纹红漆大门,推开这扇门,便可进入沈枫处理事务的殿房。 季子文蹲在霁墨的肩上探出虎鼻使劲儿嗅了嗅,似乎有股奇怪的味道,疑惑之间,霁墨已经推开了大门,入眼是一道战兽屏风。 同时,那股奇怪的味道瞬间浓郁了起来,只听得屏风后面传来沈枫轻微断续的呻.吟声,似是分外痛苦。 季子文仍旧疑惑,这味道有些熟悉,正是好奇之时,却见霁墨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不去看看?听这痛苦的声音,沈枫应该受了伤。 季子文刨了刨霁墨的肩膀,表明自己的想法,再不走,他就要用天璇虎眼透视了。 霁墨只是勾唇淡笑,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季子文的虎耳、虎背、虎尾,丝毫没有抬脚再走的意思。 季子文抖了抖虎身,心中不耐地哼唧一声,开了天璇虎眼透过屏风望去。 首先映入季子文眼帘的就是沈枫倒挂在书桌边上的头,以往清秀纯粹的脸上红润一片,透出潋滟的媚意,他顺着沈枫的脖子向里看去,只见沈枫赤.裸地被一黑衣男子压在书桌之上,激烈的动作使得桌上的纸张凌乱了一地,那人埋在沈枫的胸前肆意啃咬,只看得见头顶的黑发。 沈枫微微张唇,发出隐忍的呻.吟,那人突然停了下来,随即沈枫搂住那人古铜色的脖子,双腿紧紧地缠上那人的腰,却诱惑地道:“给我……我还要……” 季子文怔愣地瞅着这一幕,忙收回了眼,卧槽,这分明是在羞耻地探索人体奥妙。 想不到身为一大区域域主的沈枫竟然是断袖……还是这副样子……威武霸气的沈域主去哪里了?! 季子文顾自思索,蓦然听得霁墨一声轻笑,他焦急地暗道,笑什么笑,被沈枫他们听见了,真的好? 虎耳被霁墨不停地拨弄,季子文不耐的同时,从心底莫名地升腾起一种感觉,耳畔是沈枫痛苦难耐的那种呻.吟声,虎爪下是霁墨宽厚的肩膀,那种爪底触碰霁墨肩膀的感觉似是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意,让他觉得这层白色薄衣甚为多余碍眼。 他心中有一股越来越强烈的冲动,想要狠狠地撕掉霁墨身上的阻碍,让他与霁墨更为紧密地贴在一起。 “噗嗤。”霁墨又一声轻笑,他终于有了动静,带着肩上眼神迷离的小老虎转瞬消失在殿内,徒留书桌上的一黑一白忘我纠缠。 季子文尚清醒之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起初他就算再怎么黏霁墨,也只须偶尔投入霁墨的怀里蹭蹭或者蹲在霁墨肩上即可,但随着时间延长,他甚至已经离不开霁墨,非要挨着霁墨的身体方能怡然。 今日不过看了一场肉.搏,竟然令他犹如荒漠求水般地渴望贴向霁墨,甚至让他恨不得与霁墨融为一体。 暗禁封印的作用,竟然会随着时间延长愈来愈严重? 未想到答案的季子文已经有些迷失心智,他现在所想所需,只是与霁墨尽可能地靠近、贴近,再靠近。 第30章 彻底黑化 (29章可有可无,都明白) 季子文醒来已近傍晚,他面无表情地躺在榻上,周身的疼痛昭示着先前发生的一切。 他已不像在第一世界那般震惊,一则有过一次经历;二则在这北落师门的一个月,对于霁墨对他产生的奇怪感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三则,他渐渐对霁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霁墨平日里看似恣意潇洒,又总爱逗弄他,实则藏得很深,深沉、执拗、狠厉、暴虐。 暗禁封印的作用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惹怒霁墨,霁墨竟然真的能对他下杀手,他好歹留了条虎命,却因为精元入体使得他愈来愈离不开霁墨。 他不信事先霁墨会不知道暗禁封印的后果,往深处想,或者霁墨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自这日起,季子文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这个霁墨远比纪莫可怕。 他任由霁墨嬉笑着逗弄他,或阴沉着一张脸恐吓他,他只是漠然等待霁墨化神的那一天。 原剧情的霁墨分明是女人花丛中的浪客,见一个,“爱”一个,却从未投入过真心,现在呢? 季子文想,他或许不理解世人所谓的爱情,也不明白霁墨为何会喜欢他,但他知道,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绝不会违背那人的意愿强迫其欢.爱,也不会说杀了他就杀了他,也不会单方面强制地留其在身边,使其毫无自由可言。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幸这世界,只是个短暂的世界。 季子文依旧蹲在霁墨的肩上,每日随着霁墨的计划出行,偶尔出了沈枫宫殿的管辖之地,便会遇到天枢的那几个老家伙半路拦杀。 但如今的霁墨又岂是区区天枢几个人能对付的,即便是天枢宗门的掌门,霁墨曾经的师父,也定然想不到霁墨不但修行未滞缓,反倒因祸得福,如今已至混元之境。 转眼间,一月又过,周遭的林木也渐渐泛黄,萧瑟的秋风已经让人感受到凉意。 他的出现或者从一开始就导致了剧情的变数,霁墨不过待在北落师门,这一个月,又从混元初期到达了混元晚期。 眼见化神之期将近,霁墨开始寻找灵气极佳的宝地用以化神渡劫之用。 沈枫身为一域之主,知晓的宝地自然不少,但都未有霁墨真正满意之地。 对此,霁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枫所提之地,其实已然满足他的要求,只是心中有些别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最终,霁墨带着季子文离开了北落师门,开始自己寻找合适的地方,途中虽仍然碰到了天枢之人、挑战之人,混元晚期的霁墨已经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每每都轻而易举地将其打败。 如此找了又有半月,季子文淡漠地看着霁墨阴沉的面色,终于主动说了一句:“冥亡山。” 原剧情,霁墨便是在冥亡山化神,霁墨一直不满意先前的地方,怕是剧情的作用。 霁墨阴翳的目光轮了季子文一圈,末了,邪佞地勾了勾唇,未置一词,却向季子文所说的地方前去。 自从季子文对霁墨冷淡,霁墨起初因为得逞尚且温柔地哄着,到最后,见季子文仍旧冷颜相待,便也渐渐冷淡起来,眸子里再也不是潋滟生辉的笑意,变成了如今晕染开两点墨的深沉。 冥亡山,又称阴阳之界,传说是冥界与人界相连的媒介,原剧情里霁墨是因为要去冥亡山救回自己的一个相好,却在途中无意触碰冥亡山的一处机关,被陷山中诡道,阴差阳错之下,得了一道鬼幡。 这道鬼幡使得霁墨体内的真气流速迅速加快,霁墨无法承受,只得提前化神。 而在化神渡劫之际,原本就借助灵器一路尾随而来的潘语嫣跟着霁墨掉落此地,她曾经有多爱霁墨,此时就有多恨霁墨,原本也算一起修炼多年的同门师姐弟,吞下傲气跟随霁墨历练,谁知霁墨竟然见一个女人爱一个,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将她强行扔到他处,若不是师父所给的灵器,只怕她跋山涉水、四处找寻也未必能如此快地找到他。 可找到了霁墨又如何,她没想到霁墨涉险不过是为了救一个女人,她表面温顺,听着霁墨的安慰假意点头,待到霁墨化神渡劫之时,她在一旁安静等待,只要一想起那个该死的女人就忍不住愠怒,到最后,她将这些过错怪罪在霁墨身上,几番挣扎,终于对霁墨出了手。 季子文回忆剧情之间,霁墨已经御剑飞行至冥亡山上空。 他低头向下望去,只见一座巍峨的黑山卧于下方,一圈圈的黑雾缭绕其间,隐约可见嶙峋怪石,山上林木全无,飞禽鸟兽全然不见,整座山寂静地诡异。 霁墨随即御剑下降,与此同时,季子文开了天璇虎眼仔细扫视,只是随意一望,他便查看到这座山表面黑沉,内里有许多拥挤着飘动的鬼魂。 原剧情的虎宝难道没有看到这一异状么? 心念电转之间,霁墨已经降落,霁墨果然不愧为主角,所选的降落之地正是原剧情触碰机关的掉落之处。 季子文看了一眼霁墨,白衣翩翩,眉心一点红,依旧熟悉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却又觉得本该如此。 霁墨阴沉地环顾了四周一番,随手将皓月剑收了回去,他果然像季子文所料的那样,无意之间触碰了山中诡道的机关。 一阵轰隆乱石作响,再睁眼,面前已是另一番光景,曲折冗长的诡道不知绵延到何处,幽暗无光,寂静无声,霁墨走了一段路,却骤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嘀嗒”坠地的水声,虽然这声音在此地甚是诡异,但这诡异之处正好是不寻常之处,也是要地。 霁墨循着水声慢慢走去,越走越近,水声却像是永远保持在相同的距离,他察觉到异处,惊觉自己该是以圆而行,若不然,怎会如此怪异。 也就意味着这诡道之中还有机关通向圆之中心,霁墨施展灵术打探,很快被霁墨查到异处,随即,通向圆之中心的机关被霁墨打开,一条带着血色的诡道骤然出现在霁墨与季子文的眼前。 “此地?” “嗯。” 霁墨听信季子文的话来到此处,自然是觉得此处是个化神渡劫的绝佳之地,便放心大胆地踱入其间,他不信已经离不开他的季子文会置他于死地,毕竟他一死,季子文也会死。 通过血红诡道,霁墨发现,尽头只有一口石棺,他走近之时,石棺突然缓缓升起,霁墨停步,严肃以待,直至石棺停止,里面的一个黑匣子慢慢露出石棺棺面。 “那是鬼幡。”季子文清冷地道,加快剧情,他也好早点完成任务,只是潘语嫣不来,他最后只能靠自己了。 霁墨听毕,眸光一凝,已经知晓黑匣子里的事物贵重,他打量了一番周围,见没有什么再可设机关的位置,便上前打开黑匣子,一通黑气蓦然溢出,霁墨左手掩盖驱散,右手快速拿出匣子里的鬼幡。 只见鬼幡一出,周遭墙壁轰然作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方才狭长的血色诡道,竟然化作一间屋子,气息也瞬息变化,浓郁的灵气不断充裕着整间屋子。 “你选的地方倒是不错。”霁墨勾唇道,寻了地方打坐,开始准备修炼。 这道鬼幡对现在的霁墨而言,其实并无用处,除非,霁墨不死。 季子文仍然蹲在霁墨的肩上,骨碌水灵的虎眼早已淡漠在那场逼迫的欢.爱之中,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或许冷静沉稳,但心中的激动与紧张愈来愈强烈。 这个地方,是原剧情虎宝的丧生之地,因为一个女人的爱恨情仇而死。 现在,却是霁墨的丧生之地。 对,这只是个游戏。 季子文敛了神色,他看到霁墨已经开始凝神运转真气,周围的灵气也被霁墨吸收进去,化为真气绕转。 “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81%。” 不对,为什么仅仅是81%?不过一刻,霁墨就会化神渡劫,为什么只有这点执行进度? 季子文有些慌神,他自认为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已经超过了上个世界,纪莫就算再变态,对他本人并不残暴,但是霁墨就不一样了,他会一气之下杀了他;他会不顾他身体的承受能力,一味地变着花样儿玩弄他,不管他痛苦与否;他总是恐吓他,好似他不答应,下一秒,他就会狠狠地吃了他。 霁墨出了声,“你也修炼吧,待我渡劫成功,再与你好好谈谈。” 霁墨闭了眼,终于开始释放真气,洗濯周身经脉的晦气,随后,他将自己的经脉尽数震断,徒留渡劫所用的特殊灵术一直支撑着他周身的真气运转。 季子文动了一下虎爪,他看着身旁的霁墨已经全身心沉入渡劫之中。 他抬起虎爪,一点一点地靠近霁墨的天灵盖,只要这猛地一掌下去,霁墨就会死去。 季子文虎爪一抖,鲜活的人就这么死去吗。 不,这只是个游戏,他本来就不是真实的人。 季子文猛地抬起虎爪,一下子拍了下去,刚好要碰到霁墨的天灵盖时,又蓦然停爪。 “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85%。” 有什么变数吗,为什么仅仅是85%?绝情,告诉他! “2222号,无可奉告。” 季子文心中不安,他总觉得后面还会有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发生,他焦急之下,又抬起虎爪,猛地拍了下去。 只听得耳边一道道头骨碎裂的声音,夹杂着霁墨痛苦的嘶吼声,季子文听得心颤,赶忙竭尽所能跳下了霁墨的肩膀,尽可能远地观望着霁墨的痛苦与愤怒。 霁墨的头骨已经碎了,暗红的血从七窍汹涌地流出,潋滟的眸子死气沉沉,再不复生气,染上血的两片薄唇分得极开,从里面传出愤怒的嘶吼,他的身体因为渡劫,全无经脉支撑,此时软软地摊在了地上。 季子文惊惧地望着这一幕,全身抖得厉害。 “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90%。” 为什么还没完成任务?!为什么! 随着绝情系统的提示,他的身体自动化为了人形,季子文已经忘记给自己化一件衣袍穿上,他以为他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是的,很快。 他看到摊在地上的霁墨扭曲着身体向他爬来,起初匍匐在地,后来用双手支撑在地面,接着坐了起来,随后他跪在了地上。 季子文颤抖着后退,却退无可退,刚才进入血色诡道的入口在哪里?在哪里?! 最后,他看着他站起身,狞笑着,猛地向他扑来。 他被这团黑白红相间的人压倒在地,白玉之上染上血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道滚烫的血流划过他的身体。 他竟无力反抗,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满目血光,一口一口地撕咬自己。 他好痛。 “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99%。” 身上的动作渐渐轻了。 “我要吃了你。” 声音低哑狠厉,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绝情系统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100%,已顺利完成计划,系统将给予你10分的奖励,您目前的积分为25分,请您准备,系统将马上送您进入第三个世界。” 是吗,他终于完成任务了。 “5,4,3,2,1,0——” 第31章 穿至冥界 “绝情生物第2222号,恭喜您顺利进入第三个世界,准备执行绝情计划之荣登王位,难度系数为两颗星,请您在接下来的执行中,认真以待。” 眼前的是熟悉的黑暗,耳畔是熟悉的声音,前一秒的痛觉似乎还在撕扯神经,季子文愣怔了一会儿,才深深地舒了口气。 前面两个世界的任务指示没一个正常,他似乎已经预见他在第三世界的下场。 他不敢再像原来一样漫不经心,只将其当做玩乐,第三世界,他要争取在执行任务的同时,保证自己的安全,那种痛感,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剧情发展及计划指示已经下达,请注意查看。” 季子文凝眸,系统所给予的剧情比前两个世界都要长上许多,讲述了冥王寂末与白无常之间的事。 他的执行对象,即白无常,原名白清轩,自万年前便位居无常一职,每日顺利勾魂无数,深得历届冥王喜爱。 其实以他在冥界的声望与万年的资历,本可任冥王之位,但他不爱权位名利,不愿束缚于冥界,只愿每日逍遥在阴阳万千世界。 千年前,当时的冥王为减轻白清轩重任,特提拔一鬼差为黑无常,相助于他,自此,白清轩便与黑无常一同出入阴阳、勾魂履职。 白清轩向来喜怒哀乐不行于色,性子清冷淡漠,一直寡言少语,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除却上任冥王魂灭时的悲恸,再无其他。 而彼时的黑无常自任职起,也无表情跃于脸上,一黑一白,基无言语,竟一同履职千年之久,委实令诸鬼惊叹。 事情转折发生在上任冥王传位之期,这位冥王乃历届冥王中唯一的女子,倾心于白清轩,做出许多讨其欢心的行径,也让表面看似冷淡、实则暗藏野心的黑无常抓着弱点。 黑无常为夺冥王之位,向冥王道出白清轩的许多习惯喜好,日渐久了,冥王将自己追爱不成的软弱一面呈现于黑无常面前,轻心不备之下,被黑无常泼了阳界至阳之人的一滴心头血,黑无常得逞之后,又施展冥界禁术将冥王残杀至死,使其七魂六魄尽数消散。 黑无常韬光养晦已久,那时恰趁白清轩前往神界述职之期,不过冥界一月,他便荣登王位,成为现任冥王。 白清轩回来,知晓此事,深觉是他害了上任冥王,悲恸哀叹,露出了万年以来的第一个神情。 此时,昔日的黑无常已成为名正言顺的新任冥王,他无可奈何,只得继续效忠,但也自此断了与黑无常的情义,每日只顾勾魂履职,再也不理会冥王。 现任冥王,即寂末,倒也未怪罪白清轩的无理,如此过了又有几百年,一日,白清轩勾回了一个鬼魂,那鬼魂的气息与上任冥王相似,外貌体态也全然相同,白清轩查看一番,发现那鬼魂恰是上任冥王的一缕残魂。 这鬼魂生前作恶多端,本该下世堕入畜生之道,但他心中内疚,欲要将那鬼魂转入人.道,寂末知晓,虽面无异色,却将那缕残魂只手捏碎,并终于容忍不下白清轩,以忤逆之罪,将他关押至无间地狱。 原剧情就是如此,白清轩的冥力本属冥界第一,但他善而轻信,太过不争,愚忠不知变通,若不然,他早就成为了这冥界之主,何会被寂末关押,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系统的指示告诉他寂末为人阴险狡诈,叛上作乱,不知尊卑,性子又冷血残忍,不念旧情,他的任务便是莫与白清轩一般愚忠不争,由他夺回冥王之位,将寂末囚禁在无间地狱。 季子文看到末尾,眸光肃然,第三世界的任务不愧为二级难度,让他一个没经历过什么权位争斗的现代平民,与心思缜密、阴险狠厉的寂末争夺王位或者抢夺其王位,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叮——” 季子文缓缓睁开眼睛,原以为的幽暗森然,全然不见,视线所及,是瑰丽多彩的冥界上空,两岸大片宝蓝色彼岸花摇曳在细微的幽风中,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幽香,令他心旷神怡。 面前的忘川,萦绕着点点淡色蓝光,从西向东逆向而上,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石桥横跨两岸,以他的眼睛,能清晰地看到河中神情各异的万千魂魄。 “你又来了此地。” 身后传来冷漠的男声,季子文并未转身。 随即,身旁多了个人,黑色衣袍被风吹起细小的褶子,墨发及膝,有几缕随风飘到了他的面前。 “你还是这般安静。”身旁人见他未置一词,又淡淡地道了一句。 “当冥王不过几百年,我竟觉得不如当初与你勾魂的那千年来得有趣。” 身旁的人向前走了几步,他伸出修长而惨白的手,随即忘川中的淡淡蓝光盘旋而起,萦绕在他的手边。 “也罢,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只要我能看得见你,我便不觉得孤寂。” 寂末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了望沉默不语的季子文,冷淡地道:“我先走了。” 顷刻,寂末便消失在他的眼前,如以往一般。 季子文心中愁郁,现在寂末已经位居冥王之位几百年,就差他将上任冥王的残魂勾回,剧情就结束了。 他或许冥力所属冥界第一,但身居王位几百年的寂末全然掌管了冥界,王位已稳,冥力也至冥界第二,他根本无法轻易取胜,那他要怎么做才能不重蹈覆辙,成功地将寂末从王位上拉下来? 暗思许久,季子文仍未能想出合适有效的方法,而出冥界勾魂的时辰已到。 “白大人。”现任黑无常七夜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他扶了扶高耸的无常帽,笑道,“我们去勾魂咯!” 第32章 断袖是何 季子文点了点头,寂末成为冥王之后,白清轩便提了一个鬼差为新任黑无常,以往他只觉得寂末待在身边清净,如今却想要个与寂末性子截然相反的,这样他才觉得安心。 季子文与七夜一同向奈何桥走去,走近了,传说中的孟婆未见着,倒是看见一个妙龄少女。 一身血红罗裳,流云髻上插着一根蛇形玄簪,容貌昳丽,面相有些凶煞,她靠在桥头戏耍手中的白玉碗,瞥见他们走了过来,蓦然开口,语气戏谑,“白大人,近段时日,来冥界的鬼魂怎的这么少?大人莫不是去阳间玩乐了?” 孟婆向来如此肆意乖张,再者,她知晓白清轩看似冰冷,实则心慈和善,以往的几千年,调侃戏谑何曾少了。 季子文心中感叹,都说递予孟婆汤的是位老者,却没想到冥界的孟婆是这副模样,他在现代也听闻了不少有关“地府”的传说,这孟婆可是活人死人都不愿意接触的一位。 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曾经活着的意义与价值也尽数抹去。 季子文清冷的面容上全是漠然,他语气冰冷地应答:“阳间太平,亡者自少。” 孟婆听毕,摇了摇头,瞅着他,“我说白大人,这都上万年了,你还冷着一张脸,只知道秉公履职,那判司楼的百年笔差都寻着相好了,你怎的还不为自己打算打算?莫不是……”微微一顿,她继续调侃道,“白大人果真如传闻所说,喜好男色,不敢让我等知晓?” “胡言。”季子文心中一紧,因为前两个世界的任务,他对此异常敏感,这个世界,他就不信寂末这样冷淡的性子,还会与他发生纠缠。 “孟婆大人,时辰到了,改日再逗弄白大人。”七夜嬉笑着出声,拉起季子文的衣袖就往奈何桥上疾步走去,回头向孟婆朗声嚷着,“等会见。” “孟婆大人虽然总爱这么说,但我也觉得大人你该寻个伴儿了。”过了奈何桥,七夜扯扯季子文的衣角,有些羞赧地道,“就连我都有个伴儿,大人真就如此孤寂下去?” 季子文听毕,不以为意,这些都不是他的考虑范畴,他只需要执行任务,最终回到现实世界,他淡淡地道:“暂无此虑。” 七夜一路言语,季子文都简短地应答,这一会儿功夫,一黑一白已经通过阴阳之界,不同于冥界的瑰丽多彩,此时的阳间漆黑一片,四处仅能闻得鸟兽虫鸣与间或的风声。 “大人,今日就只勾一只魂?”七夜的无常帽被树枝刮了一下,他扶正,疑惑地望向季子文。 “近段时日,亡者甚少。”季子文淡淡地回答,以往白清轩与寂末勾魂时,常常两两无言,七夜的多话倒是逼得白清轩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黑一白前往生死簿所指示的地方——一座颇为华贵的府宅,府前两只白灯笼静静地挂在一左一右,他们经过,飘起一阵风,使得白灯笼左右摇摆不定。 季子文与七夜进了府宅,拥有无常任意穿越实物的冥力,他确实惊异,但他知道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个虚拟的,相当于在玩网游时角色所具有的能力。 府宅大门不远,就是大堂,白绫挂在四壁上方,大堂中间摆着一口棺材,灵位之上刻字清晰,“吾妻方镜之灵位”。 “这鬼死了几日了,先前生死簿怎就没有记载?”七夜打量了一下四周,未见到魂魄。 季子文凝眸,清冷地道:“他原就身份不凡。” “哦?”七夜有些明了,这方镜应该原本就不是人,除却神界之人堕凡、妖魔重生为人,因为暗中掩盖出生之期,这生死簿上记载的时间便会有所差池。 但原剧情不过三言两语地将此一笔带过,他连这方镜究竟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他的尸身在此,走不远。”白清轩勾魂万年,遇到的各类奇异难缠之事不少,但季子文毫无经验,只得凭借白清轩以往的方法寻魂。 季子文祭出冥灵,以灵引魂,七夜画出一道法阵相辅,夜风猛烈呼啸,白绫急促飘舞,灵位微微摇晃,不过一会儿,一道红影被灵束缚着引入法阵。 同时,季子文与七夜离开法阵,收手立在一旁,一黑一白,标志性的高耸无常帽与面容,让挣扎在法阵中的红影眼露不耐。 “方镜,你已死,该上路了。”七夜加强法阵,正颜厉色地对红影道。 “我不甘心罢了。”方镜挣扎了一会儿,他骤然平静,冷静地继续道,“我只是想让那些该死的人有所惩罚,不过几日。” “可你已死。”季子文冷然。 方镜讽然大笑,随即垂眸,自嘲地道:“枉我贵为神界一大神将,却没想到会落得如此地步。” 季子文不愿再做耽搁,心善的白清轩或许会慢慢聆听每只鬼魂的故事,从而开导、使其释然,再送入轮回,但他不会,他没有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浪费,他的目标是寂末。 七夜见季子文不愿再听,便拿起缚魂绳,引着方镜,与季子文一同离开此地。 回到冥界,方才一路讽笑的方镜,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环顾四周,低声道了一句,“来的次数多了,我竟觉得冥界也变得亲切熟悉。” 方镜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季子文,“原先的几次,你尚且听我一席话,如今也是厌烦我了吗。” 季子文将这话听在耳里,看来方镜已经见过白清轩数次,这位曾经的神将,为何堕入凡尘,又为何几度轮回而忧,想来也是一段坎坷波折的经历,只是他现在的重任是接近寂末,获其弱点,而不是白清轩所为的普度亡魂。 “都几世了,你还未看清吗。”季子文并未回头,冷冷地道,方镜听毕,神情黯然。 过了奈何桥,孟婆仍在原地,上下左右地瞅着她的白玉碗,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方镜,笑道:“我说神将,你怎么又来了,我这里的孟婆汤可对你无用,你别再抢去,我这一碗珍贵地很。”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孟婆有些诧异,“看清了?想通了?” “是我糊涂。”方镜叹声,“几世了,他变了。” “人,本就易变。”孟婆摇头淡笑,婉声一叹。 “是啊。”方镜陷入回忆,将往事一一道来。 “第一世,他清姿绝艳,乃如玉公子,一心一意待我,彼时我还是神将,我们罔顾天道,相爱缠.绵,携手到老;第二世,他贵为王侯,恣意嚣张,却清贵不减,待人和善,彼时我不过是*凡胎的书生,我刻意接近他,使劲手段,终让他与我在一起,如此又相爱度过一世。” 季子文早在生死簿上就知晓方镜是断袖,此时听方镜讲诉这几世情缘,似乎减轻了他对断袖的抵触程度。 方镜忆起两世恩爱,面露怡然,他微微停顿,面色又开始沉郁。 “第三世,我以为,我依旧可与他相爱一世,可他是私塾先生,我乃他的学生,他胶柱鼓瑟,不愿接受我,任我做尽令他感触、令他不忍、令他欣喜、令他羞赧、令他……愤怒之事。他后来娶了位书香女子,恩爱相许。” “第四世,我在投胎之前改了两人的命途,可我们在一起了,他却时常背着我寻花问柳;第五世,我们仍旧在一起,可他风流薄情,院里妻妾成群,我不过是他所爱的其中一人;第六世,他竟然为了一个心思歹毒的小人,亲手杀了我,只为将其娶入家门。” 方镜仰天怒吼一声,末了,笑了笑,“是我强求了,有些时候,短暂比长久来得更美好。” 季子文在一旁默然不语,他听着方镜撕心裂肺的怒吼声,看着方镜逐渐淡漠的神情,亲眼目睹方镜原本残破的魂魄慢慢补全,身上的红衣渐渐褪为白色,面貌转为清俊干净,黯然的魂息化为圣洁的神息。 他看到方镜释然的微笑,那笑里不留一丝哀怨,不留一丝无奈。 “云辰仙君总说我还差一劫,才能真正晋升上神,如今劫数已过,我也清心了。”方镜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的寂末骤然出现在旁。 季子文这才瞧清了寂末的长相,深刻的五官刻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眸光很深,只是淡淡地望向前方,却犹如深渊一般揉进这万物,抿紧的唇单薄惨白,在玄冠所束的墨发映衬下,更显面貌幽然。 “恭喜神将晋升上神之资。”寂末淡漠地道。 方镜知晓冥王向来淡漠,也不以为意,清雅地回了一句:“多谢冥王。我告辞了,来日再会。” 方镜又望向季子文,作揖谢道:“白大人,多谢你这千年的照顾,日后有什么难处,可来找我。” 季子文颔首,随即方镜眨眼间便消失在冥界,留下四鬼在原地默然。 沉寂一会儿,季子文方想走,就听到寂末淡淡地问道:“断袖是什么。” 季子文一愣,此时孟婆与七夜相互看了一眼,保持缄默,而他为了执行任务,绝不能再置寂末不理,时日若久,寂末的容忍也将有限。 “喜好男色的男子。”季子文面无表情地回答。 寂末向季子文走近几步,面无表情地面对他,继续冷声问:“为何男子会喜好男色。” “……”季子文沉思片刻,清冷地答,“天性使然。” “原是如此。”寂末似乎了然,却又淡淡地问,“我知晓男女结合是为极致之乐、延续香火,可男子与男子如何作为。” 第33章 巫山记事 “……”季子文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中,尤其是忆起前两个世界的那些经历,他无法忍耐,语气有些变化,“我怎知。” “七夜,收好缚魂绳,走。”季子文侧身对七夜道,随即从寂末身旁漠然走过,七夜向寂末行了礼数,愣愣地跟着季子文而去。 寂末站在原处,低声道了一句:“他生气了。”他偏头,幽然望向孟婆,“为何。” 孟婆转了转眸子,骤然一笑,“白大人身为男子,殿下又问男子与男子如何行那事,大人脸皮子薄,便是知晓也不会告予殿下的。” 寂末有些了然,他难得看见白清轩露出情绪,但他还是不甚清楚这有何羞赧,淡淡地“嗯”了一声。 孟婆又轻声提议道:“殿下若还不明白,可派鬼差们去阳间寻些话本子,那里面讲得甚是清楚。” 寂末将孟婆的话听了进去,轻微颔首,随即不见了身影,徒留孟婆眸带异光地戏耍手中的白玉碗。 若要说与白清轩相处时日最久的莫过于冥王,往昔可是一同勾魂千年之久,虽说这冥王上位用了些手段,但对于她孟婆而言,谁当冥王都是一样,她呀,就喜欢在这奈何桥为新来的鬼魂递上一碗忘却凡尘的孟婆汤。 寂末回到冥殿,坐在殿椅上沉思,过了许久,他唤来鬼差,“去阳间寻些有关断袖的话本子,越详细越好。” 鬼差面色有异,欲言又止,顿了一下,才接下命令,“是。” 冥王竟然要断袖的话本子,莫不是……鬼差暗自臆测着,眸色怪异地出了冥殿。 再说季子文有些愠怒地疾步离去,跟在其后的七夜疑惑地问道:“大人,你为何……” 季子文知晓他的情绪泄露,但前两个世界的经历,让他对断袖之事尤其敏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反问七夜道:“若有人如此问你,你会如何作答。” 七夜轻轻地敲了敲无常帽,嬉笑着答:“确实不知如何才好。” 一黑一白回到无常殿,才歇息了一个时辰,就见到冥殿的鬼差到访,说是冥王有事找白清轩。 若要是以往的白清轩,定然会不理会寂末的命令,已经整理好情绪的季子文自然不会漠然拒绝,能与寂末接近,就意味着他能更深入地了解寂末,从而找出寂末的弱点,他不信,寂末会毫无弱点。 季子文到了冥殿,寂末正坐在殿椅上拿着一本书面无表情地认真翻阅,连季子文进来都未察觉,椅子旁的地毯上还摆放着一叠一叠的书籍。 季子文有些诧异,站在殿台下也看不清地上摆放的是什么书籍,寂末手上拿的那本倒是能看清书名,隐约可看的到“巫山*记事”六个字。 传记?还是…… 季子文猜测之际,寂末终于察觉到有人,幽然的眸子凝视了他片刻,寂末才出了声,“我已然知晓断袖所谓何意,只是尚有疑惑。” “……”季子文稳住心绪,淡淡地问,“你怎知我会知晓。” “你勾魂万年,又心细非常,这世间还会有你不知晓的事情。”寂末反问道,语气肯定。 季子文默然片刻,道:“有何疑惑。” “其他的话本我都看明白了,只是这本‘巫山*记事’让我不解。”寂末抬了抬手中的书籍。 季子文抬眼看了眼寂末,寂末继续道:“其他的话本都有断袖相识相知相爱的具体,可‘巫山*记事’全本无字,只有两个男子的墨图。” 寂末面无表情地问:“我知晓他们在做何,但不明白为何可行。” 季子文按捺住想要走出冥殿的冲动,寂末看的竟然是断袖春宫图,看不明白还专门唤他来解疑,季子文深呼吸了一口,淡然道:“什么可行不可行。” “男子那处窄而紧,又干涩非常,怎可容纳如此庞然之物。”寂末拿起‘记事’,翻到一页,竖起书让季子文看。 季子文面无表情的脸有些绷不住,坐在殿椅上的寂末淡漠地竖起一幅男男某处交合之图,那笔触毫无朦胧之意,将相连之处描绘地清晰,配上寂末毫无一丝表情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你不是看了许多话本,那上面未有具体?”季子文仍然说不出口。 “都是红烛熄后、床帘落下、一夜之后。”寂末淡淡地道,说出这些话时,毫无羞涩之意,眸光幽然依旧,“亦或野地苟合、鸳鸳交颈、水中双动诸如此类的简单字眼。” “……”季子文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紧,寂末看的都是什么鬼东西,他张唇顿了一会儿,终是回答,“有膏可润。” “如此倒是可行。”寂末微微颔首,他将手中的‘记事’放在一叠话本之上,缓步下了殿台,他走到季子文的面前,幽冷面容正对他,“你可有膏。” “……”季子文一怔,语气寒冷,“无,你要作何。” “我想要开开眼界,见识一番罢了。”寂末又向季子文靠近了一步,他突然出手,将季子文推向殿内的圆柱。 季子文使出冥力相抗,但因反应过慢,仍然被寂末推向了圆柱,他背靠圆柱,冷声问:“何意。” 站在远处的寂末骤然消失,瞬移至此,一只手扶在季子文的脑袋旁,宽大的黑袖垂落至他的腰间,他低头望进季子文的眼里,惨白的薄唇幽幽地吐出了回答:“话本里写道,若是身居上者如此对待下者,下者会面红耳赤,羞赧入怀。” 身居下者?!季子文的面瘫脸将要崩裂,他漠然推开寂末,在寂末退了几尺远,才放下手,“寂末,冥王,你所问,我已解疑,莫要妄为。” 寂末怎么会对断袖产生兴趣,原剧情里的方镜到底是怎么晋升上神的,难道在第三世界,他要重蹈前两个世界的覆辙吗,不,他绝不允许。 “我并非断袖,只是好奇你的反应罢了。”寂末不以为意,淡淡地道,“先前你对断袖之事,面露异常,我以为。” 寂末没有继续说下去,季子文却从寂末的眼里看出,这是在说以为他是断袖。 季子文心中憋闷,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执行任务了。 “不过,你的反应确实有异。”寂末又道了一句。 该死的……据寂末的这些话,根本找不出什么弱点,难道要说寂末的弱点是对断袖感兴趣?季子文眸光渐寒,“我亦非断袖,你可还有要事相问。” 寂末摇头,随即道:“你,倒是比以往多了分生气。” “无事我便走了。”季子文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没有看见身后之人带有异色的眸光。 季子文回到无常殿,有些疲惫地闭目沉思,他好像已经能预测后续的事态发展,他突然有一个胆大的猜测,绝情系统安排的难道是一个搞基世界系列? 无论与任务有关的人是否搞基,最后都会走上搞基之路。 第34章 寂末怔愣 绝情,是这样吗? “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没有权限查看世界属性。” 果然,他不能指望绝情系统。 不过,无论是不是,都让他有所警觉与防备,起码现在的寂末并非断袖,况且,就算寂末成了断袖,但那个与之纠缠的人一定不能是他便可。 季子文这样想着,渐渐放下心来,或许他该找人送给寂末了,而他要扮演的角色是寂末唯一的好友,他必须要让寂末一直保有这样的想法。 翌日,季子文对寂末道,“你若真对断袖疑惑,我助你如何,定让你对断袖了如指掌。” 寂末望了他许久,深邃的眸光似是要将他卷入其中,最终应了一声,“好。” 这段时日,季子文特意留意并打听了一些冥界、妖界、魔界、神界断袖的详细,清秀温雅、妖艳魅惑、灵气逼人、纯情可爱、仙姿卓约等各类男子都一一记了下来。 他又发了广帖,道是冥王一人已久,欲要选友一直相伴,此帖一经发布,见者起初疑惑,这友周遭不可寻,何须发帖而求?随后了然,无意者会心一笑,有意者便欣喜前往帖上之地。 白清轩的身份在六界赫赫有名,有意者到了帖上之地见到他,更相信冥王欲要选“友”。 季子文先在来者之人中,选中先前记下的一批,又通过各方面考查,从剩下的人中选了一些合适的,这样几经筛选,最终确定下来的也有二十来个。 季子文的动作,身为冥界之王的寂末怎会不知,他唤来季子文问:“这就是你所说的方法。” “是。”季子文淡淡地作答,二十来个各类男子,够寂末挑选并深入了解断袖。 寂末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色,“我并不喜人多。” “只须挑选你看中的便是。”季子文望向殿台之上的寂末,随后敛了神色,若寂末从此沉沦男色,对他而言,有利无害。 “我并不喜生人。”寂末轻微皱眉。 “不要?”季子文冷然问。 寂末瞬息移至他的面前,明明面无表情的脸,却给他莫名的委屈之意,他听到寂末幽冷地道:“不要。” “……”季子文有些头疼,清冷地道,“人既已选好,你先看看又有何妨,再者,我发了广帖,你若不见,置冥界声望于何地。” 寂末有些了然地“嗯”了一声,淡漠地应声:“好。” 季子文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但他真将那些男子带来时,寂末不过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冰冷出声,“撤下。” 待人都走了,站在一旁的季子文不郁地问:“如此,你如何解了断袖之疑。” 寂末到底是对断袖感兴趣还是喜好男色,看来还有待商榷,毕竟今日各色男子一应俱全,他一直注意着寂末的神色,与往日无异。 “也罢,不知便不知。”寂末无所谓地回答,面容幽冷。 季子文只得“嗯”了一声,心中暗道寂末这是连兴趣都已经消退了?后续聊了几句,他便回了无常殿。 季子文虽像白清轩一般每日勾魂履职,回了冥界便待在无常殿,但与寂末交流的次数明显多于以往,明面上,他们的关系也融缓了不少。 至于寂末对断袖的疑惑,自那日起,便再未提起,也省的他总是憋屈地应付。 只是季子文到现在也未察觉寂末的弱点,这委实令他愁郁,毕竟再过不久,上任冥王的残魂就会被勾入冥界。 彼岸花边,忘川旁,一身黑衣肃然的寂末与一名青衣男子一前一后地站着交谈。 “你该知晓冥界的规矩。”寂末冷漠地道。 青衣男子背手而立,音色硬朗,“我会将此事处理妥当,神界定然查不到人是在冥界断了踪迹。” “不过一只兽罢了,何须冒此风险。”寂末淡漠。 “我自幼有他相伴,少了他,这日子没法过。”青衣男子无奈地笑笑,似乎回忆起什么,眼神透露出宠溺。 “他被关在火域。”寂末扔给青衣男子一块玄牌。 “多谢,当年助你夺位之事,便与此抵消。”青衣男子,即妖界之王,他接过玄牌,道了一句,便急不可耐地前往火域。 寂末站在原地深思,似乎无论神人还是妖族,都躲不过情爱一劫,那么对于他呢,他孤寂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一人对他如话本中所谓的掏心至肺般的好,也从未有一人时常陪在他身边,让他沉沦在或哀、或怨、或喜、或怒的万千情绪中。 他蓦然想起那个一身白的人,那人最近与他亲近了不少,他或许可以一直抓着这个唯一让他能容忍的人。 白清轩,他最近好像变了许多,面上依旧冷漠无情,但隐忍的情绪还是不经意间地流露,让他想起他当初还是黑无常之时,白清轩总是什么情绪都无的呆板死气。 “玄牌。”寂末正在沉思之际,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 季子文方才一直站在不远处,他看见寂末给了那青衣男子一枚玄牌,便知那人身份不凡,且事有异常。 “他是妖王,来冥界要一魂魄。”寂末转身望向季子文,坦言道。 “这违背冥界规则。”季子文一语道出关键。 “似乎无论是神还是妖,都有情爱一劫。”寂末沉声,“那只兽自幼伴他,他割舍不得。” “兽?”季子文心中一紧,他瞬间想到上一世界他的角色,那种被人生生撕咬的痛似乎还在,令他浑身一僵。 寂末察觉,眸底划过异色,他继续道:“一只白虎罢了。” 季子文身体轻微一颤,竟然也是白虎,他握紧双拳,控制心绪,面无表情的脸依旧淡漠,语气亦是平静,“妖兽之恋,确实令人惊诧。” 季子文未等寂末再言,连忙转移话题,又将要事相告,“再过三日,是神界帝子的生辰。” 神界帝子的生辰两千年一次,当日,各界之人都须前往,普界共庆,寂末不过身居冥王之位几百年,自是不甚清楚帝子生辰之时的要处。 寂末自然察觉到季子文不愿再提妖王与白虎一事,虽有疑惑,但也只是将疑惑藏在心中,他凝眸,“帝子生辰,以往冥界所送何物。” “六界之中,唯有冥界所有的彼岸花与忘川水。”季子文将所知告予寂末,他不管寂末是否察觉到异处,反正寂末也绝不会知晓。 “那日,你会与我一同去吗。”寂末抬起了手,又不被季子文察觉地放了回去。 季子文颔首,“会。” 按照原剧情,那日会出现一名男子,对寂末一见倾心,只是原剧情寂末对男子的爱意无感,并未接受,如今寂末已经知晓了许多断袖之事,说不定就在那男子的穷追不舍之下应下了。 此时的季子文一定不会想到,原本喜欢寂末的男子会喜欢上他,还埋藏了一根寂末后来变化的导火线。 寂末听到季子文的允声,眸中带有一丝笑意,幽然的面貌似乎也红润了一些,他道:“今夜鬼主会来,冥殿设宴,我给你留位置。” 季子文“嗯”了一声,他和寂末的关系越来越融洽,相处的时日越久,寂末就会渐渐卸下伪装,无论强弱之处,都会尽数显露在他的面前。 夜里的宴席不过是冥殿常有的聚会议事,季子文只是简短地陈述了几句,寂末便接着与鬼主等冥界大臣在谈论商议冥界之事。 宴席中,季子文喝了些酒,他不过无意之为,却没想到差点出了大事。 他事后才想起他有个不能喝酒、一喝就醉、醉后有怪癖的毛病,这原本是他在现实世界的毛病,但经历了两个世界,时间实在太过久远,久到他都忘了这一茬。 此时宴席已散,满座鬼臣走尽,还坐在原位的季子文,清冷的脸上染上了两抹红晕,眼神也不复冷淡,潋滟生辉,自有惑力。 “寂末。”季子文面色有变,出声仍然冷淡。 寂末踱步到季子文座位的面前,微微倾身,淡淡地问道:“何事。” 季子文在寂末尚无防备之时,猛地站起抓住寂末的衣襟,随口嚷嚷了一句:“你个混蛋。” 寂末扶着季子文,他看到眼前的人面有异色,疑惑地问:“我做了何事,惹怒于你。” “你背着我找了小三。”季子文松手,推开一头雾水的寂末,执起一壶酒,将酒水倒入嘴里。 寂末疑惑,“小三是谁。” “你背着我找了小三!”季子文喝了几口,含糊不清地回答。 寂末默然。 “你背着我找了小三啊~” “……”寂末怔愣。 这是,唱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置信,眼前的人竟是认识已久、素有清冷淡漠之称、六界赫赫有名的白无常,以致于他向来毫无一丝表情的脸一抽。 第35章 酒后戏耍 “我与你说个秘密。”季子文唱了几句,突然停了下来,朝寂末勾了勾手指。 寂末向季子文走近,随即被季子文一把搂住肩,奈何季子文个子未有他高,姿势有些怪异。 “我与你说。”季子文严肃着一张脸,似是正在酝酿一番,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漠地说了句,“我是断袖。” “……”寂末眼里划过讶异,又有些了然,他幽幽地瞥向半挂在他身上的人,看来他的猜测并未有误。 “嘘……”季子文说完,连忙拿起酒壶贴向寂末的嘴,“你可谁都别告诉,尤其是那个冥王。” “……”他便是冥王。不告诉他,这又是为何。 “他一看就是个被人压的,万一被他知道我是断袖,缠上我,可就麻烦了。”季子文面色红润,以往淡漠的眼里带有自满与无奈,说出的话倒是清冷如常。 寂末微微眯眼,这话放在往昔,他或许不知其中深意,但如今看过许多断袖话本子的他,怎会不知,当下他心中就生出不满。 先不论他,这人是如何会以为自己能轻易引得男子相中,并且身居上者。 “你从何看出他是,被。”寂末顿了顿,幽冷眸光射.向季子文,这话实在有辱于他。 季子文虽未听全,但也明白了,语气肯定地回答:“你看他那身子单薄的,风一吹,似乎便能将他吹走。” 他身子单薄?寂末幽幽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口出狂言之人。 “再告诉你个秘密。”季子文又轻声道,他将酒壶举起,往嘴里倒了几口,一些酒水滑过削尖的下巴,打湿了胸前的白衣,印出一滩水迹。 寂末未作回应,他从不曾知晓往日淡漠无情的白清轩,心中竟然是这样看他的,他静静地等待季子文说出第二个秘密,眸色暗沉。 “我,其实。”季子文摇摇已经空了的酒壶,随便放置在一旁的桌上,还搭在寂末肩上的左手突然用力地重重拍了几下,“不是断袖。” “…………”寂末眸色愈加暗沉,似是狂风席卷,他只觉得心中骤然降下一块石头,堵住他的气息。 季子文迷茫地向四周扫视,寻到目标,便放下了手,一边淡淡低语,“如今的孩子真是单蠢。” 寂末幽深地凝视着向一只酒壶走去的人,戏耍他,侮辱他,轻看他,好一个白清轩,他倒要看看清醒过来的白清轩怎么解释。 “白清轩。”寂末漠然出声。 “谁?”季子文拿到酒壶之后,上下摇晃着,他回头,疑惑地问。 寂末沉默片刻,“白清轩。” “哦。”季子文见酒壶仍然是空的,随意敷衍了一声,胸前水迹的不适感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胡乱地扯了扯衣襟。 “……”寂末面无表情的脸渐寒,喝醉的白清轩居然是这副模样,只怕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湿了。”季子文低声自言自语,“怎么办。” 寂末漠然望着不断扯着自己衣襟的季子文,他原本想送季子文回无常殿,只是刚踏出两步,就像被钉住一般地僵在原处。 寂末僵了一瞬,立马设了结界,将他与季子文罩在其内。 “你过来。”季子文扯松了腰带,衣领已滑至肩下,半挂其上,他潋滟生辉的眸子望向寂末,迷茫夹带不满,声音清冷,“我解不下腰带。” 寂末见此,心中一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白清轩,似乎沾染了俗世烟火般的惑人,不再死气沉沉。 “我解不下腰带。”季子文使劲儿地扯着,又道了一句。 寂末回神,他想他若是再迟一步设结界,只怕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冥界都会传遍清冷淡漠的白大人公然脱衣于冥殿之事。 寂末站在原处松了口气,又听得季子文说话,让他助其宽衣解带,他面无表情的脸又抽了抽。 他是按照季子文所说助他,还是将其送回无常殿? 寂末想毕,带着季子文转瞬消失在冥殿,下一瞬,便到了无常殿殿房。 ----------------------- “白大人,该去阳间了。”隐约的唤声从不远处传来,季子文睁开朦胧的双眼,意识逐渐清醒,这是七夜在唤他。 季子文蓦然坐起,惊觉现在已是该去阳间的时辰了,他快速整理了一番,与七夜一同出了无常殿。 “大人,可还好?”路上,七夜歪着脑袋,望向季子文的脸,语气关切。 昨日的记忆尚在,季子文自然知晓他酒后的所作所为,心中懊恼不已,嘴上依旧清冷出声,“无碍。” “昨日是殿下送大人回来的。”七夜欣喜地道,大人与殿下的关系一直很僵,现在愈来愈好,对他们冥界众鬼而言,自是好事。 季子文轻微颔首,值得庆幸的是,他昨晚未对寂末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他想起以前在现实世界时,他就因为喝酒出过几次事,一次是在初中的时候,他和他最好的朋友一块儿尝鲜,结果他一沾即醉,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只是第二天看到好朋友幽怨的脸,他问,好朋友愤怒地只字未提。 自此,他再也没在学校看到他,他便知道那天他一定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第二次是在高中毕业聚会,毕竟三年同窗将要分离,连女同学都喝,他一个大男生不喝,未免太没男子气概,他喝前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期盼他别一沾就倒,结果再次清醒过来时,和他一间房的男生大骂他是禽兽,他又问,那男生倒是说出了他丧心病狂的行为。 他竟然强行扒了那男生的衣服,并将他绑了起来,然后抱着那位光.裸的男生安然地睡了,这样就算了,凌晨的时候,他竟然还抱着那男生去厕所,像大人教婴儿嘘嘘一般,然后回来解了绑,又给那位已经愣得不行的男生穿上衣服,而他自己,倒头就睡。 还有几次,他都不愿再回忆,有时事后他能记起,有时他又忘得一干二净,他再不敢喝酒,清冷面瘫的名声都要毁于一旦。 “殿下。”七夜的一声殿下猛地将他从回忆之中拉回,季子文整理好情绪,漠然抬眼,望向站在数尺之外的寂末,寂末一身黑衣暗沉如常,幽冷面容正对着他。 “白清轩。”如昨日一般的唤声。 季子文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清冷地道:“昨夜是我失礼,冒失之处还望见谅。” 与其被寂末提出的尴尬,倒不如他先一步作出解释,“此乃小疾,不足以为忧。” 寂末听毕,眸底幽然划动,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季子文,白衣出尘如许,气质清冷淡漠,与昨夜那个逗弄戏耍他的季子文判若两人,“原是如此,清轩日后要少喝些酒了。” 白清轩变成了清轩,便表明寂末未有在意,季子文稍微放心,只是正常情况下,不是该说日后莫要饮酒之类的,少喝些…… “我与七夜还须得赶往阳间勾魂,先走一步。”季子文清冷地对寂末说道,眼神示意七夜继续前往,只要寂末不做追究就好,毕竟昨晚的戏耍足以惹怒寂末。 七夜向寂末行了礼,眼珠转了转,跟上了季子文的脚步,大人有疾?什么疾?只是大人看似不愿让人知晓,七夜便是再有疑惑,也只能将此放在心中。 寂末转身,黑色衣袍被风吹起,墨发飘散,英眉之下深邃的幽眸望向渐渐远去的白影。 数个时辰后,季子文与七夜从阳间勾魂回来,按照以往一般,去冥殿与寂末聊了一些神界帝子生辰的事,便回到了无常殿。 三日已去一日,神界帝子生辰将即,明日,他们也该前往神界了。 冥神两界,相距乃是最远,此去用上一日,近日神界盘查又严,这一道一道数来,至少也有个十来道,花上半日也实属正常。 季子文将要处都一一告予寂末,二人准备妥当事宜,翌日便采了开得最盛的那朵彼岸花放置在幽灵匣之中,又舀了一鬼玉瓶的忘川水。 如此之后,季子文便与寂末一同前往神界。 前往神界的途中,两人除却谈论帝子生辰之事,几无其他。 “清轩,我一直有一困惑,至今不明。”两两安静之时,寂末突然问。 季子文问:“何事。” “为何突然亲近于我。”寂末将埋在心中已久的疑惑道出,当年白清轩与他断了情义,几百年来,便再也未理会过他,近段时日,突生亲近,他虽欣喜,却仍有疑惑。 季子文心中一凛,寂末果然发现白清轩的不同之处,只是他就是白清轩,况且白清轩已是一抹存活万年的冥魂,没有魂魄能占据他的身体,而他凭借的是意识。 “为了冥界。”季子文从容地回答,“冥王与白无常关系过僵,影响的不单单是冥界的往后,若被有心人拿来以作他用,冥界的安定不复。” “况且我生了几百年的气,也累了。”季子文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寂末。 “当年之事,我从不后悔。”寂末眸光幽幽,“虽有遗憾。” 第36章 他未下手 两人相继无言,目视前方,只顾路程。 白云如海,轻拢慢涌。 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季子文方想有所动作,就见寂末伸出手,将那团快要撞上他们的黑影瞬间捏碎,徒留一声凄厉嘶叫与丝丝黑烟消散于白云之中。 季子文凝眸,冷声道:“那是活灵。” “活灵也是魂。”寂末漫不经心地收回手,目光未移。 “他阳寿未尽。”季子文继续道,活灵是阳寿未尽的魂魄,除了冥界,都有灵魂出窍一说,虽为冥界所管,但黑白无常便是遇见了,也不得勾魂。 寂末刚才的这一行径,竟直接将那活灵打得魂飞魄散,使其再入不得轮回。 “又如何,他如此形态,便归我冥界所管。”寂末漠然,“再者,挡了你我的去路,又险些撞上你我,何须留他。”寂末语气依旧很冷,却让季子文察觉到暗含的狠意。 季子文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血液流转而上,使得头脑霎时清醒。 是他轻心了,从初见寂末开始,寂末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面瘫脸,也无系统所说的阴险狠厉之为,让他几乎忘了寂末真实的性子。 季子文未置一词,暗自忧虑寂末是否会察觉到他刻意接近的目的,而问他也不过是尚有疑虑,日后若他不能一次将其拉下王位并关押,只怕他再无活路。 寂末用余光瞥了一眼清冷如常的季子文,清俊的侧颜莹润如玉,日光照在其上,更显淡漠不实,这人一点也不像长居冥界的鬼魂,反倒像是神界的仙君。 他知晓这人会心中有郁,不过那活灵冲撞他二人,其为咎由自取。 用了一日,季子文终在云海之中见得神界天门,数十根神玉柱左右延伸,神门前兵将持器而立,威武霸气,面貌肃然。 又有一十数尺高的乾坤镜落在一旁,照着进入的各界之人,但凡有生辰之宴未邀者,皆会被乾坤镜发觉,阻拦在外。 “到了。”季子文先行落下,甩了甩衣袖立在天门口等待寂末,今日那暮月仙君也该出现了,寂末只要接受了他,自此便会分心。 这念想一闪而过之时,寂末已经站在他的身侧,季子文余光瞥到,便进了天门,周遭各界人士诸多,有许多人认识冥界白无常,虽知他清冷淡漠,简单的嘘寒问暖倒也不少。 相反,寂末一身深沉黑衣加上一张冷然面瘫,就算知其身份者,也不敢妄然招呼,这位冥王狠厉的名声,可是传遍了众界。 一道镜,二道池,三道穴,后续加上,共有十三道审查,季子文与寂末如此折腾,也有半日。 此时,莲池仙境已准备妥当,宴席、琼酒、丝竹、舞仙……一一具备,来生辰宴会的各界之人也陆陆续续地步入莲池仙境。 季子文与寂末坐在冥界所属之位,淡漠如旁观者,恍若这场宴会与他二人无关,无论神界帝子降临亦或是神后驾临,只是引起他二人一个抬眼,便再未理会。 季子文间或与寂末聊了几句,暗暗在周遭找寻暮月仙君的身影。 暮月仙君,乃是掌管凡间姻缘红线的仙君,自身居其位,到如今也不过六七百年,见多了这人界的痴男怨女、爱恨缠绵,便心有难耐,欲要寻一人尝尝这情爱之滋。 原剧情,暮月仙君第一次见到寂末,便为其倾倒折服,先是在莲池仙境公然示爱,后又对寂末穷追不舍,寂末念在暮月仙君乃神界之人,暂且忍耐,但不过几日,便忍无可忍,打了暮月仙君一顿,让神界之人抬了回去。 彼时寂末不明断袖具体,只以为暮月仙君戏弄侮辱于他,如今,后续便另作他论。 季子文暗带喜然,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视视线所及之人,这一行径自然引得寂末诧异。 “你在找寻何人。”寂末侧头,幽冷的面容即是在这仙气纯然的神界,依旧惨白幽森。 “不过随意看看。”他表现地很明显么,季子文敛了敛眸色,清冷地出声。 寂末未做应答,仍然幽幽地望向季子文。 “每日看尽凡尘俗世,仙君倒是挺有乐子,不像我,就守着那一方池水。”一道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池水可是神界重宝,能守那一方池水,可是多少神者仙君徒有艳羡,却求不来的。”清朗不失男子磁性的音色,话语犹如一道暖流沁入人心,让季子文眸光一亮。 暮月仙君! “虽是如此,哪……”声音蓦然戛止,寒池仙君怔愣地看着暮月仙君径直朝远处一黑一白走去,随即会心一笑,这暮月仙君又要逗弄人家了。 暮月仙君身着一身白衣,远远走来,可谓仙姿缥缈,那双似是带着星光闪烁的眸子熠熠生辉,神色喜然。 季子文坐在位置之上,有些坐不住,他余光瞥向寂末,暗暗想着待会儿寂末会如何怔愣,如何羞赧,然后一仙一鬼跑到他处,相诉钟情,结下情缘,定下终生。 季子文光是想想便觉得美妙至极,寂末一旦有了弱点,他任务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你很高兴?”寂末的冷声让季子文停止遐想,他瞅了瞅寂末,发现寂末正偏头幽冷地望向他,“有何高兴之处,说出来,一同乐乐。” 在想你与暮月仙君如何陷入爱河、落入红尘,这话自然不可说,季子文将视线投到距他二人越来越近的暮月仙君,淡淡地道:“在看缘。” 寂末眸底划过异色,他随季子文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正眸带不善的向身旁的人走来,两人相视而望,就像多年不见的……好一个白清轩,他还未下手,竟然…… 季子文见暮月仙君已经走近,眸中喜色更甚,瞧暮月仙君望向寂末的眼神,果真是一见钟情。 只是,原本该走到寂末面前的暮月仙君,却将步子停在了他的面前,“白无常白大人,素闻大人清冷温雅,如玉风华,今日一见,众界所传果然不虚。” 季子文一怔,他转头望向面无表情的寂末,眼角微抽,这是你的缘,好像敲错门了。 “大人身旁的这位想必就是冥王了。”暮月仙君谦谦地道,随即向寂末简单地问候了一句。 寂末捏着琼杯缓缓地放置在桌上,淡漠地向暮月仙君礼数性地回了几个字。 暮月仙君并未再理会寂末,向前一步,骤然抓住季子文的肩,眸光熠熠,诚挚地朗声道:“清轩,我乃暮月仙君,掌管人界姻缘,无不良嗜好,初恋初吻初次皆在,可放心接纳,一旦接纳,保你欲.仙.欲.死,沉沦在我无边的爱海之中,让你感受情之深、爱之蜜。” 季子文被暮月仙君这一抓,整个人都震惊地一僵,这一动作看在寂末眼里就成了欣喜若狂的讶异。 寂末又将琼杯或紧或松地捏着拿起,见旁边两只白家伙一站一坐地还在“脉脉情深”而望,他控制着力道,将琼杯缓缓地放下,他又瞥了一眼,幽冷的眸子渐沉,又将琼杯拿起,他再瞥了两眼,控制着力道将琼杯放下,发出“砰”的一声。 第37章 应允寂末 这一声将季子文惊醒,暮月仙君公然表白的对象该是寂末,怎会变成了他,季子文稳稳心绪,淡淡地瞥了眼肩上的手,冷声道:“暮月仙君,此处乃莲池仙境,望仙君自重。” 暮月仙君听毕,瞅了瞅季子文的脸色,笑着松开了手,“清轩勿须害羞,来,我们到其他地方好生聊聊。” “砰”! 这一声引得季子文与暮月仙君皆将目光投向了寂末,寂末漫不经心地抬眼,幽冷一句:“碍眼。” 季子文愣了一下,回了暮月仙君,“无须如此,仙君心意我领下了,只是我非断袖,还望仙君莫强求。” “这是否是断袖,自己又怎能说得清,一看大人这身姿样貌,便甚合断袖之意。”暮月仙君暧昧地眨了眨右眼,声音放轻,“大人就算是身居下者,也无须害羞。” “……”身居下者?!季子文面无表情的脸更加淡漠,语气寒冷,“仙君再胡言乱语,侮辱于人,小心我告知帝后,让帝后来处置你。” 一旁的寂末眸光幽幽,这暮月仙君说什么都难以入耳,唯有这‘身居下者’一词用得恰当,只是由暮月仙君说出来,仍然万分别扭,不由心中郁闷。 他蓦然想起那日他对季子文说出此话的情形,眸里划过一丝笑意,还是那日的清轩可爱。 “大人这就不对了,我不过表明心意,大人不过接受心意,这么简单的事儿何须闹得这么复杂。”暮月仙君挑了挑眉。 季子文心中郁闷,这些对话、场景本应该发生在寂末身上,现下剧情生变,这要寻得寂末弱点又要费上一段时间,若是他未记错的话,就在冥界两月之后,上任冥王的残魂可就被他勾回来了。 时间如此仓促,他却连寂末弱点的边角儿都未碰着,这可如何是好。 季子文这样想罢,对暮月仙君的语气更加不好,“暮月仙君,你若再多言一句,我就直接将你扔出神界天门。” “……”暮月仙君仔细地瞅了瞅季子文的神情,见此话不像玩笑,便用手画了一个缝嘴的手势,闭口不言。 这下清净了。 寂末幽冷地间或瞥瞥暮月仙君,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竟想要与他抢清轩,勿要说门,便是连缝也没有,不过,清轩这家伙也是,先前欣喜,后又绝情,敢情是个狠心的。 寂末如此想道,只是他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见暮月仙君话是不说了,人却挤了进来,倚靠在季子文的身旁,做出一副陶醉怡然的模样。 “清轩,我们该回冥界了。”回了冥界,就到了他的地盘,亦可远离这不知廉耻的所谓仙君。 季子文本在思虑这之后要如何执行任务,就感觉身旁有人靠在他肩上,他起初以为是寂末,念头一闪而过,还打了个颤,后惊觉寂末在其左方,而右方这人…… 季子文冷冷地将暮月仙君推开,站起身来,应了寂末,“是该回去了。” 季子文与寂末并肩离去,留下暮月仙君在原地窃喜,眸带深意,当他看不出来么,这白无常白大人确是断袖无误,那冥王虽然冷着一张脸,但仍显而易见,可知其对白大人有意,只是这白大人尚且蒙在鼓里,不知罢了。 既然白大人不愿接受他,何不将这二人凑为一对,冥王为上,白无常为下,两张面瘫相对,亲吻、痴缠,他光是想想便觉得有趣。 季子文与寂末起身离去,骤然听得身后传来那暮月仙君的笑声,脚步蓦然一顿,这声音明显是欣喜,可他二人实在不知暮月仙君到底有何可笑。 想不通便罢,这暮月仙君也与他二人无关。 回到冥界,已是一日之后,瑰丽多彩的冥界上空,大片宝蓝彼岸花,蜿蜒的忘川,竟给季子文一种回到家的熟悉感,他看见孟婆还站在奈何桥桥头摆弄着她的那只白玉碗。 “殿下,大人。”孟婆瞧见了他们,放低白玉碗,向季子文与寂末行了礼。 季子文应声,“七夜这几日可有尽心履职。” “大人放心,七夜虽小,但做事认真,这生死簿上该勾回来的,都勾了回来。”孟婆婉然一笑。 季子文颔首,这时,寂末幽冷出声,“清轩,与我到冥殿。” 季子文跟着寂末到了冥殿,神界一行,原以为会带回来个助力,却没想到,助力尚无便罢,他还被人戏弄,所幸,暮月仙君未像原剧情一般,追逐他到了冥界。 寂末站在冥殿中央,背手而立,“清轩,你与他以往相识?” 他,谁?季子文愣了片刻,便知晓寂末指的该是暮月仙君,他道:“非也。” “那你为何见他,面露欣喜。”寂末幽冷又问。 他向来一张面瘫,寂末竟然能看出他面露欣喜,“只是听闻他看尽凡尘俗世,便觉得有趣罢了。” “我看他仪表堂堂,清朗不凡,又掌管人界姻缘,你为何不应允他。”寂末又问,语气里暗含莫名的意味。 寂末背对着季子文,让他看不到寂末的神色,寂末问这个作何,“一则,我非断袖,二则,不过一面就允,未免荒唐,三则,我又不喜。” 季子文言毕,盯着寂末的背影疑惑。 “嗯。”满意的声音。 季子文不解,这他不应允暮月仙君又关寂末何事,他身体蓦然一僵,他回忆了一番,惊觉这节奏怎么这么像打翻醋坛系列,难道在这个世界,他也会和寂末来一段或畸形或囚禁或撕咬的“缠绵断袖情”? 不,绝不能。 他要试探一番,季子文想了想,轻声道:“四则,我是冥界无常,他乃神界仙君,神鬼在一起,未免……” 这语气带着遗憾与无奈,季子文站在寂末的身后,暗自等待寂末的反应。 “最后一句方是要处。”寂末缓慢地道,周身气场蓦然寒冷,他缓缓转身,惨白幽森的面貌逐渐映入季子文的眼里。 季子文心中一凛,他的猜测难道是…… 寂末向他缓步踱来,声音低沉,“你我相识一千多年,我想,你该是有些了解我的,只望你勿要再有此念,否则,我会做出什么事情,你该想得到。” 季子文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眼睛的瞳孔瞬间一缩,这真是搞基系统么,为何接连三个世界,都是这样的发展,与他任务执行关系最大的那个男的,总会因他陷入搞基的岔路。 “为何不说话,我从未见你如此骇然,你万年履历,何事未曾遇到过,今日因我便成了这副模样。”寂末低头靠近他,“我可否认为,你心中对我……” “非也。”季子文连忙回答,寂末不是把他当做朋友的么,这下糟了,当初为何不听方镜多言,若他在人界晋升,寂末顶多知晓此事,但并不会知晓具体,后续便不会去人界寻断袖话本子了解,更不会将主意打在他的身上。 寂末直起身,语气骤然轻缓,“清轩,你我皆孤寂多年,何不一起。” 伴侣之情,与朋友之谊想比,更能束缚一个人的身心。 季子文听到这话,只觉得毛骨悚然,有一股寒意肆意地在身体内乱窜,这似乎和前面两个世界一般,又将他引入了一条岔路,一条是应允之后的未知,一条是拒绝之后的黑暗。 先前,他都按照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拒绝,结果如何,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骇然痛苦。 何不,这次选择一条应允之路。 对,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夺得寂末信任,这无疑是一条可靠的捷径,勿须牵制他人的捷径。 只要能完成任务,这个世界,这个冥王,便再也与他无关。 季子文在心中安抚着自己,他抬眼望向寂末,黑色衣袍将他笼罩在内,面无表情的脸惨白如许,那眼里似是暗含期许,或许,他应允之后的这条剧情之路会是一条阳光大道。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冥殿响起,敲击着殿内的事物。 寂末眸光一亮,他走上前,将季子文揽在怀里,附耳低声:“为何应允。” 季子文将头藏在寂末的胸前,幽冷的属于寂末的气息丝丝入鼻,他亦低声道:“你与我相处最久。” 他不知晓他这样做是否正确,但他愿意赌上一赌,利用别人亦或者自己,横竖不过为了执行任务,这个虚拟的世界,他要尽快逃离,他宁愿回到现实世界,依旧他的职业,哪怕每日遇到并照顾的都是些疯子。 “我很高兴。”寂末淡淡地道,并将季子文揽得更紧。 季子文感受着腰间越来越紧的手臂,随即头上的无常帽被人摘了下来。 “清轩,无须再勾魂了,做我的王君可好。”寂末附耳道。 第38章 谁大居上 不再勾魂,如何勾得上任冥王的残魂,再者,他身居白无常一职万年,突然变成现任冥王的王君,这事儿传到众界,让他如何有脸。 “不可,我身居其职万年。”季子文淡淡地道,感受到寂末有些不悦,他又继续说,“我依旧是白无常,亦能与你在一起。” “也好。”寂末妥协,他抚着怀里人的长发,沉寂空虚多年的心,在今日被怀里的这个人填满,只是他心中总有些不安,或许是太快的缘故。 与寂末靠得太近,季子文知晓他该隐藏好自己,只是脑海中仍然克制不住地涌现各种执行任务的方法。 他可以现在,趁着寂末不备,一举杀了寂末,结果不外乎三种,一是寂末死了,他名正言顺地荣登王位,并将寂末的尸体关押在无间地狱,任务便至此完成; 二是寂末未死却身受重伤,他将寂末关押,他登上冥王之位; 三,也是最有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形,寂末毫发无伤,却知晓他对其的用意,之后会发生什么,根本不用多想,以寂末的性子,不将他杀死便不会罢休。 “你在想些什么。” 耳畔阴冷的气息拂过,季子文掩藏住心思,骤然挣开寂末的怀里,又猛地扯住寂末的衣襟,向他靠近,他贴着寂末的耳朵淡漠地道:“我在想,你会容忍我多久。” 季子文眸里带着冷意,“你我既相识一千多年,我知晓你的性子,冷漠便罢,但若违背于你,你手段之残忍在众界可谓有名。” 寂末面无表情,却轻声笑了一声,令季子文感觉恍若堕入冰窖,寂末从未笑过,即便是这样的笑,这意味着什么,季子文不敢细想,但他既然敢先探探寂末的底线,现下他也有能耐安然脱身。 “清轩真是可爱。”寂末缓声,用着以往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只是声音长年幽冷如此,突然如此,让人听了,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你喝酒之后,也这样对我过。”寂末惨白的俊容,深邃的黑瞳点缀着星点,似是萧瑟蔽月的夜里,有两颗星缀在夜空,增了两分生气。 季子文凝眸,眼珠向旁一转,扯着寂末衣襟的手也松了些,寂末这是在转移话题,看来在未完全取得寂末信任之前,他须要谨慎以待,以白清轩的性子为基本,尽量不违抗寂末。 “记得。”季子文彻底松了手,淡淡地回答。 “你那日所说的话,还记得吗。”寂末暗含深意地问,面瘫脸一如既往。 季子文全身霎时一僵,那晚,他曾说过寂末是‘身居下者’,他悄悄瞥了寂末两眼,有些焦急,这下可好,寂末当初是不做追究,现在两人在一起了,居然来问他要说法。 季子文斟酌片刻,清冷依旧,“不记得。” “不记得。”寂末缓声反问,握住季子文抓着他衣襟的手,继续道,“你说,我二人,谁居上,谁居下。” 季子文的脸染上了淡晕,这速度似乎有些快,才说好在一起,就问这种关乎男人面子的问题,他平静地回答,“自是我居上,你居下。” 说出这话,季子文又瞅了寂末一眼,恰好望进寂末带着深意的眸里,他一下避开。 “我居下?”寂末重复了一遍,抓着季子文的手放在了身.下某处,制约着季子文挣扎欲逃的手,“话本子里不是说,谁大谁上,你能行?” 季子文只觉得窘迫不已,男男之间,比较大小确是常事儿,但以此论在上在下,性质就完全变了,这分明是变相地耍流氓,再者,寂末这话说的简直让他想要拿把杀猪刀宰了他,他小?! “既如此,你该知晓,你不如我。”季子文厚着脸皮道,寂末变态地让他摸家伙,难不成还会摸他的家伙,真比较一下大小。 “嗯。”寂末听毕,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冒了一句,“无常一职,确实辛苦。” 就在季子文尚有疑惑之时,只见寂末突然袭击,一把抓住季子文两腿之间的家伙,重重地捏了两下,吓得季子文寒毛炸起。 “寂末。”季子文憋着心中的一口气,用力又缓慢地叫着寂末的名字。 “清轩,你不信,自己比较一番,你确实比我小。”寂末面无表情,眸底幽然。 季子文深呼吸,“你先前都不懂这些,是谁教你如此作为。” “阳间的话本子。”寂末淡淡作答,“里面还有许多有趣之处,往后,我们皆可一试。” “……”季子文挣扎了,两腿之间的手未松,他握着寂末家伙的手也挣脱不得,“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子,你该知晓,这些话本子都是那些风尘之人所写,不正经。” 寂末松了两只手,幽幽地望着季子文松口气的舒然模样,“我倒觉得不错,对我而言,用处不小,按照话本子所说,相爱之人到了最后,总要‘红烛熄灭、床帘落下、一夜之后’,我不知具体,到时还要看着话本子而为,尤其是那本‘巫山*记事’。” “……”寂末,你怎么这么……不过,关系到他的节操,这可不行,他一定要尽量避免寂末兽性大发,直至他的任务执行完毕,“勿要再看。” “难道清轩不喜红烛、床帘的夜里。”寂末惨白幽森的俊容靠近季子文,“原来清轩喜欢以地为席、以天为衾的白日,这样也好,我看忘川旁的彼岸花丛甚好。” “……”季子文心中已经装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疲犬,“非如此,寂末,此时不早,冥殿议事将即,不去准备一番?” 寂末拉着季子文的手,向冥殿外走去,全然不把冥殿议事放在心上,边走边说,“清轩,无碍。话本子道,二人在一起,身居上者须得寻些烂漫之事,我带你去赏花谈心如何。” 前面才说花丛中做事,现在就带着他去,就算真的是赏花谈心,也让人难以相信,季子文拉住寂末,“日后再去不迟,今日你先歇一会儿,为稍后的议事做准备。” 寂末见季子文执意如此,终是颔首,“清轩,你先回寝殿等我,我议事之后再去寻你。” “嗯。” 季子文走在回无常殿的路上,暗自思虑,这寂末对断袖情.事一窍不通,唯有从话本子习得,如今他二人名义上在了一起,寂末竟然从寡言少语变成现在这样,这才是寂末的本性吗,一张面瘫脸,看似冷漠无情,又狠厉残忍,但对亲近之人,却是这般模样。 季子文一个激灵,看来寂末本就信任白清轩,与他在一起,便展现出真实的一面,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寂末的信任,只要再过些日子,寂末将会彻底松懈。 他侧头,眸光熠熠地望着不远处的忘川,点点荧蓝萦绕在半空中,似是彼岸花的灵光,寂末不曾知晓,忘川中,有一物名唤“奈何”,只要和着交心之魂的一点冥力附身,便会丧失全部冥力。 这其实是冥界万年前众所皆知的事情,只是因为许多冥界臣子将其用作他途,久而久之,当时的冥王便将这一物的消息阻隔了,自此便未有冥界之人知晓。 白清轩履职万年,自然知晓,这是季子文不久前,才从白清轩的记忆中翻出来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草率地应允。 他现在的任务,是让寂末交心于他。 丧失冥力的寂末,便无须畏惧。 季子文在无常殿歇息,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之上看《冥界史要》。 据其记载,冥界历届冥王,皆任职千年,多者五千年,少者一千年退位,这一规矩由万年前一冥王所立,旨在冥界千秋万载,永不落败,也为防止顽固不明者,坏了冥界日后。 上任冥王的功绩不过寥寥数笔,结尾也只是“魂飞魄散”等字的草草了事,该是历届冥王之中功绩最少、下场最惨的一位。 而现任冥王——寂末,全然不提以往黑无常履历,对身世囫囵添了一句,不过任职几百年,功绩却已写了几页,有一句倒是引得他注意,道是“狠为纪,厉为纲”,寂末的狠厉无情在史官笔下竟成了“纪纲”。 若他成了冥王,史要会如何记载? 季子文继续翻着,上方的冥光突然湮灭,面前的史要一黑,什么字也看不清楚。 季子文抬眼,面前数尺之外的黑影长身而立,玄冠束发,墨发及膝,已然融入了夜色之中。 “议事已毕?”季子文又点上冥灯,继续翻阅史要,他如此问寂末。 寂末向其走近,面容渐渐清晰在冥灯之下,“嗯。” “为何想起看《冥界史要》,这冥界之事,还会有你不知晓的?”寂末瞧了眼季子文看的书。 第39章 寂末勾魂 “我知晓是一回事,史要记载又是另一回事。”季子文翻了一页,将手平摊着放在书页之上。 寂末走到季子文的身后,俯身,与季子文一同看着史要上的文字,他幽冷出声,“这是我。” “是你。”季子文依旧看着,眸底有暗光浮动,“没想到你不过身居其位几百年,竟已为冥界做出如此多的功绩,当是我小看了你。” “你一直小看我。”寂末贴着季子文的耳朵,轻声道,“不是吗。” 季子文翻阅的动作一顿,他平静地作答,“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当年那个寡言少语的黑无常。” 这话里夹杂回忆,却有两层含义,一则是季子文回忆当年的寂末,带有一丝喜爱的意味,二则,指史要记载,未将寂末黑无常一经历言明。 “我现在也是你的黑无常,永远陪在你身边的黑无常。”寂末应当是明白了季子文的意思,只是选择了第一层意思。 季子文微微转了转眸子,他此次试探寂末的结果,是寂末未做追究,仍在容忍他。 “帝子生辰继后,你未歇息好,又主持议事,现下也该累了,早些歇息吧。”季子文将书合上,目的已然达到,他对寂末的忍耐也多了一分把握。 寂末未置一词,他拉着季子文的手转瞬消失在无常殿,下一瞬,季子文便发现周遭是浩瀚星海,不远是一轮巨大的白玉盘。 “这里是星海。”寂末牵着季子文的手,向不远的白玉盘走去。 寂末又指着白玉盘,“那是菏泽月。” 季子文惊诧不已,无论是冥界、神界、人界,亦或是妖、魔、兽三界,身为白无常的白清轩皆已去过,这世间就未有他全然不知之地。 可这里,在白清轩的记忆之中,一片空白,季子文疑惑地问:“我为何从未到过此地。” 寂末偏头望了季子文一眼,眸里装满了星海,“这是我的冥识星海。” 原来如此,众界之人,都有相应的意识星海,且不同界、不同人的星海也截然不同,无论是谁,只要心有祈愿,星海便有一轮皓月当空,这月因其祈愿之强弱大小而阴晴圆缺而变。 季子文望向当空的那轮白玉盘,全月而明,大而蔽天,未有黑点,可见寂末的祈愿甚是强烈。 他虽不能在此伤了寂末,但这是了解寂末的好时机。 “你有何祈愿,又为何称之为‘菏泽’。”季子文跟随着寂末的脚步。 “一人相伴,直至忘川水竭,其为‘祈愿’。”寂末回答,“至于‘菏泽’,那是我生命之初。” 季子文惊诧地转头,认识千年有余,他从不知晓寂末的来历。 原来是菏泽,人界牡丹之都。 “菏泽,人界牡丹之都。”季子文对寂末说。 寂末语气轻缓,握紧季子文的手,“是,牡丹之都。” 此种情况下,寂末该会将其生前凄惨悲怨之事详尽而告,以获得白清轩的同情怜悯,以及信任,只是他尚有不明,他先前才借史要试探寂末,寂末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让他进了冥识星海。 寂末难道还另有打算? 季子文瞅了瞅寂末依旧如常的侧脸,“牡丹之都,我去过那里,好风好水,养花,亦养人,那里的魂魄,各方面向来上佳。” 寂末拉着季子文一直向菏泽月前去,那月却像是在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后退,总是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寂末不曾停下,似是定要走到那月前。 “时间久了,我都已然忘却菏泽是个什么模样了。”寂末幽冷地望向菏泽月,那月依旧离他二人是原来的距离。 季子文回答,“有空,可去看看。” 寂末骤然加快步子,季子文也跟着加速,如此走了一会儿,寂末突然停下,转身靠近季子文,将那双幽冷的眸子正对季子文清冷的双眼。 “果然如此。”寂末凝视片刻,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句,又直起身,这令季子文不解。 下一瞬,季子文周遭的星海不复,当空的菏泽月也已然不见,他环顾四周,这是又回到了无常殿。 寂末仍然站在半明半暗之中,方才的冥灯还在,在寂末深刻的五官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清轩,早些歇息吧。”寂末漠然道了一句,就消失在了季子文的面前。 季子文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寂末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让其进入冥识星海,他从白清轩的记忆里翻来找去,终于寻到症结所在,暗道一声糟了。 若是将祈愿对象带入冥识星海,只要他与那人能向月走近,便知那祈愿可成,若不能,那祈愿便永远不会实现,并会渐渐残缺,轮为黑月,直至被星海彻底吞噬。 怪不得寂末不计较他试探之为,原来是为了看他是否会成为其相伴之人,直至忘川水竭。 可他二人已经在一起了,若祈愿不成,只有两种可能,一则,二人终将会分开,不会相伴至忘川水竭,二则,其中一人并不愿意陪伴另一人。 寂末漠然离去,应该是去深思这两种可能,哪种更大一些。 季子文将冥灯熄灭,回到寝殿深思熟虑,他必须得让寂末相信第一种可能,否则,一旦失去了寂末的信任,再接近便难了,他的任务执行也将濒临险境。 可如何作为才好,季子文将各种方法一一过滤,选择了其中几个,以作应付之道。 ---------------- 翌日,寂末并未来寻他,季子文按照往常,与七夜出殿,准备前往阳间。 奈何桥上,季子文看到一抹本不该在冥界出现的白色身影,心中大呼失算。 季子文假装看不见,与孟婆聊了几句,那白影听见声音,突然转身,兴奋地跑向了他,在他左右躲闪之际,仍然投进了他的怀里。 季子文一边将暮月仙君往外扯,一边下意识地向周边环顾,若是被寂末看见,又加上昨日一事,他就会玩完。 “清轩为何推我。”暮月仙君不依,将季子文搂地更紧,“一日不见,如隔万年,我如此想你,你怎忍心拒我。” “暮月仙君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我还须去阳间勾魂。”季子文冷漠地道,这人若非神界仙君,他早就将其扔出冥界。 “我与清轩一同去便是。”暮月仙君低声妥协,任凭季子文怎么推都推不掉,甚至还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季子文忍耐不下,眸光一冷,使出冥力,将仍在闹腾的暮月仙君扔出了冥界,徒留一道抑扬顿挫的“哦”声渐远,直至消失。 “大人,神界若怪罪……”七夜在一旁忧虑地道,只是话虽如此,他却欣喜地望着暮月仙君飞去的方向。 季子文瞥了七夜一眼,淡淡地道:“无碍。” 他走上奈何桥,七夜随即偷笑着跟上,难得见大人如此简单粗暴,那暮月仙君也是难得之人。 季子文站在奈何桥凸起的中间一段路,脚步突然一停,随即心中松了口气,还好他将暮月仙君扔出了冥界。 站在奈何桥另一桥头的黑影,背对着奈何桥而立,颀长身姿伫在一旁,似是在等人,又似是在遥望阴阳交界之地。 季子文整理心绪,向寂末走近,他暗自数着步数,一步,两步,三步…… “清轩。”寂末冷漠地出声,随即转过身来,面上一如既往,眸光依旧,并未有反常之处。 季子文稍微放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暖一些,“寂末。” 寂末上前两步,又将季子文的手拉起,对季子文身后的七夜道:“你回去吧,今日,我与清轩一同去阳间。” 七夜怔了怔,疑惑地望向季子文,冥王去阳间勾魂,这在冥界,从未有过。 季子文自然诧异,问寂末,“怎么今日有此想法。” “我说过,我是你永远的黑无常。”寂末淡淡地作答,拉着季子文的手,就向阴阳交界之地走去。 季子文回过头,眼神示意七夜勿忧,在七夜惊诧的目光之下转回。 与寂末勾魂千年的是白清轩,而不是他季子文,好在与七夜勾了一段时日的魂,若非如此,只怕寂末定会心生疑虑。 “清轩,你是否不愿伴我。” 寂末果然问出了昨日的疑虑,不过既然寂末主动出声,那就甚好,闷在心里不说,才是真正的恐怖。 “我知晓‘祈愿’月,你放心,我并非不愿。”他的确不是不愿,只是愿意的原由并非喜欢寂末,而是另有所图。 寂末捏了捏握在掌中的手,“几百年不与你一同勾魂,倒还有几分想念,以往我们不过是履职同伴,今日,却是以伴侣的身份。” 第40章 黑化杀受 又将话题转了,他发现,似乎只要寂末不甚高兴之时,总会将话题揭过,先前他还觉得可松口气,如今却只觉忐忑。 寂末会相信他的说辞吗,不,他知道寂末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不过,无论寂末是否信任,都只停留在怀疑的层面,他要做的,是与寂末在一起的交心。 “确实令人想念。”季子文跟随寂末的脚步,“我独自勾魂了几千年,后因你相伴,才不觉得孤寂。” “清轩,你变了许多。” 季子文心中一凛。 “那千年,你所说的话,还不如这段时日的多。”寂末握紧季子文的手,偏头望进他的眼里。 “今时不同往日。”那千年是心善不争的白清轩,而他是占据其意识的任务执行者,“在这世上,再未有一人比你伴我更长久。” 季子文微微一顿,继续清冷地道,“无论是神、是妖、是鬼,都忍耐不了太久的孤寂无趣。” 寂末又笑了,这笑声低沉、磁性、阴冷,比厉鬼的千万种嘶叫声还要令人瘆的慌,明明他是无常,明明所处之地还是冥界,已是至阴之所在,却仍让季子文觉得一股冷意席卷全身,瞬间冻得他身体一僵。 “清轩,有了我,你再不会孤寂。”寂末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但他仍敏感地察觉到异样。 不对,寂末一定有问题,这种感觉就像在纪莫的石屋和霁墨化神之际一般。 寂末身为冥王,就因为他,继续黑无常的职务,这是说得通,但《冥界史要》既然不将千年黑无常一事言明,就说明寂末并不愿意让冥界后人知晓,今日怎可能明目张胆地站在奈何桥桥头,在这如此显眼之地,毫无避讳地告诉冥界众鬼此事。 季子文缓慢地随着寂末的步子,他暗暗扫了寂末一眼,瞥到寂末幽冷的面容,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不对劲,不对劲,莫非寂末已经知晓他的用意? 不行,他要趁着寂末尚且正常之际,去忘川将“奈何”取出,以防万一,若是真到了那一地步,暗的不行,他就强行将“奈何”附入寂末的身体,即便未交心,“奈何”也将使寂末丧失三成冥力。 季子文拉住寂末的手,停了脚步,他抬起带有笑意的眼,对寂末轻声道:“生死簿还未从七夜那里拿来,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生死簿。”寂末反问,“你,未将其记下。” “嗯。”季子文淡淡作答,就算寂末心生疑惑,他也必须得去将“奈何”拿来,这是任务完成的一大助力。 寂末侧身,松开了季子文的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的长发,缓缓凑近他的脸,恍若深渊的黑眸引人堕落,幽冷地道了一句:“好。” ------------------------------ 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轮回道,几生几死,千载不休。 生者为人、为神、为妖、为魔、为兽,死者,徒为鬼,生死循环,仍存于世间。 白清轩,万年无常,行至众界,未有不知其者,但今昔,泯灭于世。 “孟婆大人!”奈何桥头,七夜焦虑地在孟婆面前来回走动,间或停下来,朝孟婆唤一声。 孟婆仍然平静地摆弄着手里的白玉碗,终是道了一句:“众界万物,生息有限,白大人万年无常,已属众界长寿者,更不论万年前,白大人有何履历,生息至此而止,常事罢了。” “孟婆大人,你这话未免说的太过无情,你任职以来,大人可有亏待过你,如今,大人生息泯灭,你竟无谓地一句‘常事罢了’。”七夜愤然不平,站在孟婆面前,对她高声道。 孟婆收了收白玉碗,“这世间,便是神界之人亦无长生不死一说,你,我。”她低了声音,“冥王,都躲不过生息而止的最终归宿,有何可叹,枉你勾魂无数,见多了这人间生老病死之事,却连这点领悟也无。” 这话刚落,孟婆骤然一叹,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心中亦是不舍难过,可又能如何。” 七夜听毕,更加难过,垂着脑袋靠在奈何桥上,眼巴巴地望着忘川里的众多魂魄。 ------------------------------ 季子文拿到“奈何”之后,便赶往阴阳交界的鬼门关。 黑衣如墨,染尽一方,寂末颀长的身姿缥缈在朦胧黑暗之中,及膝的长发迎着冥风微微荡漾,阴冷而又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使得鬼门之处的鬼差沉默肃然。 “寂末。” 季子文走到寂末身旁,唤了一声。 “拿到了。”寂末侧头,幽冷的眸子对上他的眼。 “嗯。”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所幸,他拿到了“奈何”,以他冥界第一的实力,加上“奈何”,对付寂末,尚有些把握。 季子文与寂末到了阳间,首个勾魂之地乃是一处乱葬岗。 乱葬岗素来魂魄甚多,因阴气重,引得不少游魂前来安身,这便加大了无常勾魂的难度,刚死离身的魂魄与游魂其实并无明显区别,只是尚留有一丝人的生息。 “他在那儿。”找寻了一会儿,一直安静不语的寂末突然指了指不远的一棵树。 季子文随着寂末的指示向那处看去,果然感受到一丝若隐若现的生息,他一边疾步向那处而去,一边甩出缚魂绳勾住那魂。 “啊!——”一声凄厉嘶喊,令季子文的脚步一顿,怎么回事?! 季子文赶到之时,只见那藏身在树上的魂魄面上斑驳,五官俱裂,瞪出的眼珠子半垂在眼睑处,欲落不落,上半边牙齿混杂着血色竖在撕裂的唇上,徒留一条细筋牵扯。 可这些都不是他惊骇之处。 季子文骇然不已,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几步,蓦然撞到身后的人,他僵硬地转身,眼前是熟悉的幽冷面容,入鼻是熟悉的气息。 那么,树上那魂是谁。 “寂末。”季子文听到他清冷却失冷静的声音,这不可能,这世间万物皆有可能相像,唯独魂魄不可能。 寂末又笑了。 阴暗森然的乱葬岗,寂末的笑声绵延、悠远,使得周遭的游魂皆害怕地四处逃窜而去。 季子文霎时明了,他赶忙将身上的“奈何”取了出来,荧蓝剔透的“奈何”似是一盏冥灯,照亮了一方天地。 他猛地将其按在寂末的身上,一取一按不过一瞬的功夫,随即,他颤抖着全身疾速后退,险些撞上那棵树半垂而下的次魂。 他赶忙避开,站在树的右后方,心悸地凝视“奈何”入体的荧蓝渐消,和缓慢下树的次魂。 寂末的笑声依旧入耳,对他的行径毫无一丝反应,待到“奈何”尽数入体之后,才朝他走了过来。 “果然如此。” 他听到寂末肯定的冷声。 “清轩,没有人会一夕而变,从那日在忘川河畔、彼岸花旁,我便知晓那不是你了。” 怎么可能,那次他未言一语。 这话令季子文惊骇不已,他一直以为寂末只会怀疑,从不曾想过寂末早就知晓他不是原来的白清轩。 “千年勾魂,你什么性子,我比你还清楚,自那日起,我便多加留意于你,你是断袖,而白清轩不是。” 那这段时日,寂末一直不说是为了什么,季子文不敢细想。 “不过,因为你,我特意了解了一些断袖之事,倒也有些趣味。” “奈何”不知是否起效,寂末已经走到了离树一尺之远,那次魂也爬了下来,站在寂末的身边,两抹黑一高一矮伫立在阴暗森然的夜色中。 “我知晓你接近于我,定然是有所图,无论是因喜欢我,还是别有图谋。”寂末微微侧头,抬掌悬于那次魂的头上,荧蓝色的流光便注入了次魂的体内。 这一动作令季子文满眼震惊,“奈何”怎会如此轻易地流失,转嫁于它魂体内? 他以为那次魂与寂末面容相同,是用了冥界禁术,只是单单为了使他生息失衡,从而一举杀了他,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用处。 “你应允与我在一起,我也欣喜,我可以不计较你是何来历,但自此你便是属于我的了,不过,你用确切的行径告予我,你不喜我,甚至与其他男子接触。” 季子文很想逃离此处,但他明显感受到失衡的生息正在体内乱窜,使得他只能缓慢而艰难地后退。 “我给了你机会,我本不想再做追究,就在你与那所谓仙君搂抱之际,我告予自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寂末淡漠地收回了手,那次魂的眼珠与上半边牙齿已经彻底落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三声。 “可你做了什么,你去了忘川。”寂末继续向季子文走来,那次魂僵硬地紧随其后。 季子文满目骇然,寂末竟知晓他去了忘川,可“奈何”一事,以寂末的年纪,不该知晓。 “你以为我不知‘奈何’?”寂末幽冷惨白的面容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显得有些佞然,“我既然习得冥界禁术,区区一个‘奈何’又怎会不知,并且,我知晓的比你多,我亦知其解法。” 季子文感觉体内的生息在不断地消散,那种直接面临死亡的恐慌占据了他的心理,他努力保持着清醒,告予自己,这一切尚未有定局。 第41章 关小黑屋 生息已经消散殆尽,季子文瘫倒在地上,朦胧着双眼,看着黑雾缭绕中,那张越来越近的脸。 这一赌,他是否会赢。 意识消失,他彻底陷入沉睡。 ------------------------------ 似乎很久没有睡得这么痛快了,季子文伸展着懒腰,坐起身,听到手脚发出铁链滑动的声音。 他扯了扯铁链,从石壁延伸并垂落至此的数十尺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脚上的铁链则一直穿插.进了地里。 有些昏暗的洞穴,寂静非常,一张阴玉冥床,四条铁链,一只万年无常,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季子文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平静如常,心中暗自笑了笑,果然又是这样的结果,无论他是选择哪条路,最终都会靠近固定的结局。 但他知晓,这个世界,寂末既然没有直接杀了他,那便说明,他赌赢了。 他早先想好了后路,若寂末一直等到交心于他,他便可轻而易举地完成任务,若不可,则以身犯险,将计就计,按照系统的设定,他尚未下手之际,寂末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杀了他。 况且,“奈何”能被寂末用禁术转嫁又如何,一旦入过寂末的体内,他势必会受影响,再者,依据那日的情形来看,寂末虽未全然信任他,但明显对他有些断袖之情,交心已至。 因而,“奈何”的效用会逐渐显露出来,寂末的冥力定当不如以往,他如今虽生息薄弱,但冥力依在,对付毫无冥力的寂末只是费些力气与生息罢了。 季子文在洞穴里耐心地等待寂末,他知道,寂末一定会来,原先将白清轩当做朋友相伴,如今转为伴侣,寂末说到底还是不甘寂寞。 如此过了一日,又一日,在第三日,寂末的身影果然出现在洞穴,他比以往多了几分黑暗之气,缓步踱来之时,那逐渐逼近的气息令季子文感到熟悉又有些陌生。 “寂末,你终于来了。”季子文清冷的声音平淡如水,似是并未被铁链拴住的难堪亦或者是愤怒。 寂末幽冷的面容依旧,那双恍若深渊的眸子引人堕落,夹杂碾碎堕落之人的厉意,他沉默地走到季子文的面前,伸出惨白纤长的手,摸着季子文的脸,并缓缓俯身,“你在等我。” “是。”季子文毫无躲闪地作答,望进寂末暗沉的眸里,他的眼神或许淡漠,却肯定非常。 “等我做什么。”寂末一顿,疑惑地冷声问,他的手顺着面前人削尖的下巴,一直滑到细嫩如玉的脖颈,或轻或重地揉捏。 季子文未置一词,心中暗道,等你来助他完成任务。 “你的死讯已通告众界,这世间,再无‘白清轩’。”寂末瞬息消失,只见他坐在季子文身后,搂着他的腰,倾身附耳,幽冷的气息钻入了耳里,引得季子文打了一个颤。 “你只会属于我。”寂末的声音盘旋在耳畔,“你现在可以告予我,你是谁了。” 告诉寂末什么,告诉寂末你其实不过是个虚拟世界的虚拟人物,而他是按照系统指示执行绝情计划的任务执行者吗。 “王哲。”季子文回答,这是他随意胡诌的名字,告诉寂末太多势必会加大未知风险。 “王哲。”寂末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并非你的真名。” 这个世界的寂末未免太过聪明,他明明平淡如常,面色不变,语气未有异常,寂末是怎么察觉到他在撒谎。 “你在想,我为何知晓你在撒谎。”寂末将头靠在季子文的肩膀之上,侧头望着季子文的脸。 寂末微微停顿,继续道,“我擅识人心,能读所想。” 寂末的这番话委实令季子文惊诧,他想过是寂末聪颖过人,观察入微,敏感非常,从未想过寂末竟然怀有异术,那么寂末如此轻易地便知晓他不是白清轩,也有了原由。 只是,他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想,寂末竟是尽数知晓的? 季子文怔愣地未有言语,那他的任务…… “你的任务。”寂末幽冷地“哼”了一声,“你若要这王位,我并不一定不允,只是你用这样的方法,未免让我心寒。” “你……一直知晓我心中所想?”季子文低声问道,他必须知晓答案,否则,这个世界的任务如何能完成。 寂末轻轻地咬了季子文的脸一口,“只要我想,我便能知。” 季子文只觉得一直以来的目标骤然破碎,砸在本该宽敞顺畅的大路上,让他迷惘不知所措,原本的计划尚在执行之间,前一瞬他还胸有成竹,这一秒却成了无用鸡肋。 他再也回不了现实世界了吗,他会永远留在这个虚拟的间隙空间,成为和那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的存在吗? 寂末眸底幽然滑动,他搂紧季子文,将其嵌入自己的怀里,“奈何”确实产生了作用,这段时日以来,他的冥力不断地流失,如今只剩下这两成冥力。 他知道季子文不会长期留在这个世界,他也不愿令其变成未有生息之灵。 所以,他早在季子文决定用“奈何”对付他之时,就有了抉择。 “子文,将自己交予我,我不会让你为难。”寂末抚着季子文的墨发,一下一下,温柔至极。 就连名字都知晓,季子文就像是彻底裸.露在寂末面前一般,里里外外,都被寂末看了个干净,摸了个彻底。 执行任务已有两个世界,时间加起来也有一百多年,他原以为他认真对待这个世界,便是二级难度,亦可一破,但如今呢?自以为洞悉全局的人不是他,而是与任务直接相关、开了外挂的寂末。 季子文怎么也停不下来脑海里的各种思虑,即便他知晓他的想法,寂末看得一清二楚。 “勿要多虑。”寂末安抚着季子文,幽冷的面容比以往憔悴惨白了许多,“你只要答应我一些事,我不会为难你。” 他只需要季子文陪在他身边,就两成冥力流失的时间。 他擅自使用冥界禁术,确实是因生气愤然,但他不是为了杀了季子文,而是为了将其彻底囚于他的世界,使其与他尽可能地用尽这短暂的时日。 也为了成全季子文。 他将万事准备妥当,将季子文的死讯通告天下,那么,就不会有人再打扰他二人最后的相爱时日。 季子文未将寂末的话听进去,他努力控制自己烦躁的心绪,迫使自己恢复冷静,只要时限未至,便仍有机会,他不能就这样轻言放弃,就算最后任务失败,起码他曾努力过,便不会懊悔不迭。 待他终于冷静下来之后,他听到寂末声音幽冷依常,但已属难得的温柔。 “我们做尽话本所述之事,可好。”寂末突然拿出许多话本子,瞬间占据了半张床的位置,他低声道,“我所剩时日不多。” 前半句话被季子文自动忽略,他瞬间明了,“奈何”果然影响了寂末的冥力,只是为何会道所剩时日不多。 寂末知晓季子文心所想,“禁术的作用。” 季子文诧异,禁术加上“奈何”,竟会使寂末生息渐散。 他淡漠地望向寂末,方才未仔细打量寂末,现在才发现寂末的面色比以往惨白许多,甚至隐约可见青筋,毫无血色的薄唇浅淡地抿在一起,透出一股死气,唯有那双眸子依旧幽深。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依旧可以完成。 “你要我做什么。”季子文问寂末,无情的面孔令寂末眸光一沉。 寂末指了指床的右边,季子文顺着指示望去,三排足有两尺之高的话本子整齐地叠放在一边,尽是些《鸳鸳相抱之密林深处》、《房中术之龙阳一百二十一式》、《天上掉下个猛男儿》等此类光是看名字便知非正常的书籍。 而先前寂末仔细看的那本《巫山*记事》被放在了最上面,那不甚紧密的页与页的缝隙告予他,寂末并未少看。 季子文不敢细想,他清冷而问:“何意。” “你我已结为伴侣,在我最后的这段时日,只须做尽话本所述,我就将玄铁链的钥匙交予你,你便可.荣登王位,将我的尸体关押至无间地狱,从而完成任务。” 季子文又打量了一番那些话本,这根本不可能实现,勿论他是否愿意,就算真愿意,也不可能将这么多本断袖春宫花样做尽,再者,寂末也不可能吃得消,只怕冥力尚存,寂末已经精尽而亡。 “子文,你在想些什么,我道的是其中一本。”寂末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揶揄,“一本,我还不至于精尽人亡。” “……”季子文冷冷地瞥了寂末一眼。 第42章 寂末死了 寂末示意季子文挑选其中一本,幽冷的眸子划过一丝精光。 季子文未有动静,他淡漠地望向那堆书,不管是挑选哪本,后续发展都非他所愿。 “不愿?”寂末的声音渐冷。 季子文仍旧没有说话,他在心中挣扎犹豫,这确实是完成任务的一条捷径,但过程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他微微张唇,却怎么也道不出那声“好”,亦或者只是简单地点个头。 “也罢。”寂末语气轻缓了下来,他慢慢地凑到季子文的唇角,轻轻地咬了一口,留下一点血红,渐渐晕染开来。 “这是玄铁链的钥匙。”墨绿的事物摇晃在眼前,耳畔是阴冷的气息,“我将它给你如何。” 季子文沉默,寂末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将钥匙给予他,若不然,也不会大费周折地抹灭他在众界的存在,将其囚于此处。 “叮铃……叮铃……” 阴冷的气息骤然离去,洞穴传来钥匙插孔的声音,锁被打开的声音,玄铁链被解的叮铃声,季子文蓦然睁大眼睛,将视线投向身后不远的寂末。 寂末黑沉如许,惨白的面容疲倦幽冷,他看到季子文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脸硬是扯开了一张笑颜,明明笑颜该是温煦,却给季子文一种森然恐怖的感觉,这比以往的寂末还要令他心颤。 寂末举着手里的钥匙,晃了晃,又猛地靠近了季子文,凑到他的面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从寂末口里说出来的话。 “我不过是逗逗你,已经解开了。”寂末抓起季子文的手,将钥匙轻轻地放在他的手上,并就着他的手将钥匙握在手心,紧紧的。 随后,寂末伸出手,把季子文搂在怀里,惨白削尖的下巴蹭着他的头,“我原以为,我还能伴你些时日,没想到,方才见到你,不过一瞬的功夫,竟再也没机会了。” 季子文手脚已经自由,锁一被解,玄铁链便嗖嗖地几下消失在视线,缩进了石壁、地缝之中,他沉默地听着头上传来寂末幽冷的声音,在考虑寂末是否还有后招,在思索他何时将寂末杀死。 “你知道今昔是何年吗。”寂末搂紧了些怀里的季子文。 季子文仍未有所言语,清冷的眸子渐渐泛出狠意。 “你可还记得当初你伴我去神界,赴帝子寿辰之事吗。” 他记得,就在前不久。 “昨日,是帝子的又一个生辰,我独自前去。” 季子文身体一颤,蠢蠢欲动的手蓦然一僵,帝子生辰,两千年一次,他竟然沉睡了两千年之久?! “是,你生息几欲泯灭,我只好将你带到了这里。你这一睡,睡了两千年。” 这不可能,绝情绝不可能允许任务耗时这么长,他是任务失败了吗? “你没有失败。”寂末摩挲着季子文的脸,“否则,你不会还在这儿。” 是的,如果他失败了,他不会留在这个世界,而是成为系统间隙空间的非生物。 季子文也不顾寂末能看破他心中所想,他问绝情,迫不及待。 “绝情,这是怎么回事。” “绝情系统第2222号,因下个世界的位面与前三个世界相悖,允许您在这个世界多做停留,但系统会自动从你的积分中扣除十分,这就是你未在短时间内完成任务的处罚。系统提示,您目前的积分为十五分。” 原来如此,幸好,寂末说出时间的那一瞬,他差点以为这就是系统间隙空间,似乎他的意识马上就要抹灭,成为一只非生物。 “这下放心了?”寂末垂头,墨发划过季子文的肩膀,落在他的胸前,冰冷的唇又映在了他的脸上,湿冷的舌尖上下滑动。 “我守了你两千年。” “我每日都舔.舐你的全身,为你洗浴。” “就像这样。” 舌尖已经滑到了脖颈。 “我的冥力本可修炼增长,因你予我的‘奈何’,这两千年来,它不进反退,如今只剩下两层,你一醒,我这一见,竟所剩无几了。” 季子文的衣衫已经被寂末挑开,湿冷的舌尖,令他打了几个颤。 “两千年了,生息恢复至清醒已是不易,你还指望你的冥力尚存?” 脖颈被咬了一下,疼得季子文一缩,他听了寂末的话,惊异之余,忙运转冥力,原本抱有的一丝期望消失殆尽,他的冥力竟是分毫不剩。 “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应允你的不会食言,你的任务,仍会顺利完成。” 怎么顺利完成,夺得王位,将寂末关押在无间地狱,这两样对犹如废人一般的他而言,比登天还难。 “子文,子。”寂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骤然离开季子文的身体,闪到一旁闷声咳嗽。 季子文望向寂末,来时还挺拔颀长的身姿如今半靠在石壁,尽显疲倦萎靡,本就惨白的面容像是又染上了一层白霜,唇角边的黑血缓缓地滴落在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寂末缓了片刻,抬起了头,那双幽冷的眼揉进了执拗与不甘,及膝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两肩,他向季子文走近了两步,猛地跪了下来,低头喘气。 他眼里迸发出无边的狠意,猛地向季子文又靠近了一些,却不如他愿地倒在冥床上,寂末突然笑了,这笑肆意张狂,彻底撕碎那张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 肆意狂笑之后,寂末变得安静,他望向离他不远的季子文,被他打开的衣衫之下,是他曾经留下的痕迹,入鼻的气息也是他一点一点抹下的,属于他独有的气味。 寂末执拗地认为,留下这些痕迹,就是表明面前的人就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可是,他明明想在这人清醒之时,与他真正的融合,身心合一,好不容易等到了这天,好不容易将事情安排妥当,他却已经没有了精力,即将丧失生息。 他不甘心,不甘心。 “子文,下任冥王的诏书已拟,我已经不是冥界的王了。” 寂末温柔地对清冷淡漠的季子文道。 “是你。” “我将冥王的位置让给了你。” “昨日我就趁着帝子生辰,将你继位冥王一事告知了众界。” 寂末抬起手,隔着朦胧,描绘季子文的眉眼。 “子文,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对,这里就是无间地狱。” “你手中的钥匙就是关押我的器物。” “将我锁在这里,你就完成任务了。” 季子文张开手,墨绿色的钥匙躺在手心,似是赋予了生命一般,让他看见了生息。 面前不远的寂末趴在冥床上,如墨的长发将他的身影掩盖了不少,惨白青紫交加的面容,唯有那双眸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幽冷,以及显露的执拗狠意。 寂末竟将冥王的位置让给了他。 是的,凭借一个所谓泯灭于世两千年之久的白无常,根本无法将已任职两千多年的冥王拉下王位,除非寂末让位于他。 无间地狱,这里就是无间地狱,寂末这是早就有此打算吗。 季子文拿着钥匙,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他疑惑地望向寂末,寂末如此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若要说他喜欢他,可也不会囚禁他,若说不喜,以寂末的性子,何须绕这么弯子,早就将其杀了。 他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唇上的痛令他清醒过来。 疑惑又有何用,他只需要按照绝情系统的指示完成任务,这才是他活命的根本。 季子文站起身来,长久未使用的双腿僵硬非常,他艰难地挪到玄铁链的启动之处,将手中的钥匙执起。 只要这一插,一转,玄铁链便会迅速将趴在冥床上的寂末束缚,他的任务,便也至此完成。 “你还记得,我与你坐在忘川河畔,遥看冥空星月吗。” “你说你不喜星月,因为遥不可及,便是虚幻,我说,能触菏泽,便是我之幸。” “你可还记得,你与我、七夜、孟婆畅所欲言的日子吗。” 寂末的声音虚弱低沉,缓慢地一句句道来,“这两千年来,七夜和孟婆一直很想你。” “七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独自勾魂,再不惧万物。” “孟婆换了一只碗,将你的名字刻在了碗上。” “她就是嘴硬,嘴上说着不想你,一个人总是望着奈何桥的另一端,悄悄流泪。” 钥匙已经插入了玄铁链的锁孔,季子文淡漠的眼里划过一丝情绪,七夜,孟婆,真正相识虽短暂,但有他们的相伴,为这一世界的任务执行增添了不少趣味与情义。 “你。”寂末的声音越来越轻,“真就如此迫不及待,哪怕我还未真正死去。” 季子文将钥匙缓缓推入锁孔,两千多年,待在这个世界竟然已经两千多年,他耽搁不起了,现实世界才该是他最后的归宿,任务执行的越久,他越是期盼回到现实世界。 季子文望向寂末,终究是回了寂末一句:“你本就虚无,何必太过在意自己的存在,就这样消失,少些痛苦,岂不更好。” 这话说得有些狠心,但也是事实,寂末不过是虚拟世界的虚拟人物,他的存在本就虚无。 寂末浑身一僵,四周“叮铃”嘈杂,再回神,他的手脚已经被玄铁链束缚。 寂末用尽最后一丝冥力感受到季子文的想法,他听到那所谓的“系统”这样告诉季子文。 “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100%,已顺利完成计划,系统将给予你10分的奖励,您目前的积分为25分,请您准备,系统将马上送您进入第四个世界。” 不,不,不!!! “5。” 寂末阴冷的眸里迸发出毁天灭地的狠意,他不顾束缚的玄铁链,猛地朝季子文扑去,吻上了季子文的唇,狠狠地撕咬。 “4。” 熟悉的血腥味儿,让他心颤的味道。 “3,2,1。” 季子文承受着寂末带来的痛感,心中亦在默默倒数,到“1”的时候,他看到寂末犹如一座山倒了下去,发出撞地的巨大响声,随即,一缕缕黑烟盘旋着升起,围绕着他的身体。 “0——” 意识终是如季子文所愿消失了,下个世界,又将会迎来怎样的任务。 第43章 寻找记忆 季子文坐在一片漆黑里,轻轻喘气,如释重负的同时,他刻意忽略的那抹情绪一直萦绕在心里,怎么散也散不去。 他狠心吗。 如果世界设定的人物是真实的,那他确实狠心。 但这只是一个系统,一个游戏,那些虚幻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出现在现实里。 他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 “绝情生物第2222号,恭喜您顺利进入第四个世界,准备执行绝情计划之寻找记忆,难度系数为三颗星。” 三颗星,这个世界又将会有怎样令他心颤的剧情发展。 “因第三个世界的寂末干扰了系统的正常运行,致使第四世界的部分数据丢失,所以,第四世界的原剧情没有结局。” 没有结局?这就相当于剥夺了他事先知道剧情发展结果的特权,季子文没把这话当回事,结局本来就不按照原剧情,给不给也一样。 “另外,目前系统数据库信息紊乱,无法提示准确的剧情发展。” 机械的男声冰冷如常,让正在等待信息下达的季子文一僵,似乎有一盆冰水从头倒下,瞬间冻住了他的身心。 竟然连剧情发展都不给?!前面三个世界,在已知剧情发展的前提下,他都艰难地完成。 难度三颗星的第四世界,没有任何剧情提示的情况下,他该怎么顺利地完成任务? 季子文脑子有些混乱,他甚至猜想这到底真的是因为寂末的干扰,还是系统原本就是这么打算。 “系统正在恢复丢失数据,任务执行过程中,恢复的信息将会按照恢复顺序予以提示,请您认真以待。” 刚才吊起的心又落下,还好没有剥夺所有知道剧情信息的权力,那他的任务是什么。 “寻找执行对象的所以记忆,给出剧情的结局。” 寻找记忆,季子文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也就是说第四世界的执行对象应该是一个失忆的人。 稍微放下心的季子文安静地等待占据第四世界执行对象的意识。 这一世界的难度增加了太多,这人到底是什么年纪,什么身份,什么性格,又有怎样的人生经历,他一无所知。 但有一点已经得到了验证,那就是,与他任务执行关系最密切的那名男子一定会喜欢上他。 他又要如何摆脱被那个人偏执追求的残忍后果。 “叮——” 季子文睁开眼睛,视线所及是白色的天花板,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物,他将视线往下放,对面有一张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被搁置在床尾。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头,白色的被子,所有东西,都整齐得看不到一个褶子。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从左边传来,一前一后,杂乱却富有节奏。 季子文的意识一片空白,他只是下意识地坐起身,循声望去。 这是一间四人寝室,门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床位,上床下桌,坐在桌前的两个男生正在打游戏,电脑屏幕的白光微微闪烁,“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从他们乱舞的手指下发出。 “季墨去哪里了,帮我带的夜宵呢。”季子文脱口而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随后像是打开了什么记忆,认为理所当然。 寝室彻底安静了,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 对面的两个男生怔怔地转过身,惊骇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嘴唇微微发颤,靠门的那个男生大着胆子,低声问:“你是季墨,还是顾宇。” “我当然是顾宇。”季子文不解,他是顾宇,这还用问吗,这两个小子问的什么蠢问题。 两个男生再瞅了一会儿,突然松了一口气,相互看了一眼。 “季墨不是去买夜宵了吗,怎么还没回来。”季子文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踩在床梯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床的床单,划起一道细小的褶子。 还是刚才那个男生,穿了一件毛茸茸的睡衣,和他粗犷的长相形成诡异的反差,他歪着身体,动了动嘴,犹豫着对季子文低声说:“季墨已经死……” “季墨这段时间请假回家住了,你刚才是叫陈昊给你买,那小子光顾着打游戏,给忘了。”说话的是另一个男生,他嘿嘿地笑着,长相平凡,有点营养不良,干瘦的身体裹在一件黑色大衣下,更显瘦弱。 陈昊被汪小峰打断了话,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看季子文没什么明显的反应,暗自呼了口气,还好他最后一个“死”字说得小声。 “回家?”季子文好笑地自言自语,“这家伙。” 他一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一边对身后的两个室友说,“没事儿,你们继续玩,我不饿。” 季子文看到桌上摆放着一只笔记本电脑,一个笔筒,一盏台灯,还有一个科比的人物模型,模型旁边有一只相框。 照片上有两个男生,左边个子稍高,长相阳光俊朗,白衬衣、白裤子、白鞋子,这一身白硬是被他穿出沉稳的气质,他嘴角轻勾,脸上温煦一片,深邃的眼眸在阳光下黑得发亮,像块纯粹无杂质的宝石,他左手亲昵地搂着右边的男生。 右边的男生矮了他半个头,穿了一身黑,额前被过眉的细碎刘海遮盖,精致的五官,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眼里的笑意显而易见。 季子文看到相框,眼前一亮,伸出手拿起那只相框,他温柔地摸着照片里的男生,脑海里瞬间闪过他们当初拍这张照片时的情节。 ------------------------------ “顾宇,你笑一个。”肩上搭上来一只手臂。 季子文没笑,他搂住季墨的腰,将他贴向自己,又向季墨的腿踢了一脚,迫使季墨微微弯身,他转头“啵(╯3╰)”了季墨的脸一口,在季墨耳边低哑地说:“乖,宝贝。” “……”季墨身体一颤。 “面瘫没办法。”季子文补充道。 “你骗我。”季墨拍拍季子文的屁股,低声说,“你就是把面瘫当做借口,其实是懒得笑。” 季子文挑了挑眉,“不是。” “认识这么多年,你当我傻。”季墨反问,又拍了季子文的屁股几下。 “你小子当我的屁股是球吗。”季子文紧了紧手,松手就要向季墨的屁股踹去,朝着季墨大声喊道,“看我不把你的屁股踢飞!” 季墨眼疾手快地扣住季子文踢过来的脚,向他这边一扯,季子文立马向后倒去,季墨坏笑着放开,趴在躺在草地上的季子文身上,哑声挑衅,“你现在怎么这么弱,小时候不是挺能打架,挺能欺负我。” 季子文也不管季墨压在他身上,季墨不提倒好,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了,他勾着季墨的下巴,揶揄地喊,“我亲爱的小公举,你还是那么美。” 季墨小时候长相确实漂亮地像个小公举,没少被当时长得还算硬朗的季子文逗弄,后来,两人长大了,一个往俊朗英气变,一个往精致漂亮长。 “我再美也没你美。”季墨低头,慢慢靠近季子文的唇,快要靠近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疑惑地问季子文,“你今天怎么不主动了?” “主动你个头。”季子文推开季墨,站起身,拍了拍沾上草的衣服,完了俯视还坐在草地上的季墨,“拍不怕照了?” “拍,怎么不拍。”季墨勾起唇角,眼里撩过一丝笑意,只是在站起的时候,尤其是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皱了好几个褶子的时候,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 “你故意的。”季墨沉着脸对季子文说,随后哑着带有莫名意味的嗓音,“今晚有你好看。” 季子文摆放好相机,定好时,走回来看到一脸黑沉的季墨,“啪啪啪”地帮季墨拍了数下衣服,完了,愉快地说:“好了。” “至于好不好看,你不是说我美吗,我本来就好看,不用你帮忙。”季子文站在季墨旁边倒数数字。 “咔嚓。” 两人拍下了这张照片。 第44章 深夜诡行 陈昊和汪小峰敲了一会儿键盘,手下动作不停,不约而同地朝正在看相册的季子文看了一眼,两人又相视一望,微微点头。 “砰砰砰。” “查寝。”宿管大爷带些沧桑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陈昊和季子文离门最近,向来开门的都是他们两个,陈昊难得积极地赶在季子文之前,先将门打开。 “人齐了吗?” “齐了。” 陈昊衣服后面还有条半米长的毛绒尾巴,走去开门的时候,还一左一右地摇晃。 宿管大爷穿着深蓝色的保卫科制服,戴了一顶乌毡帽,这样的搭配让他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黑色的眼球转动在凹陷地有些深的眼窝里,他看向三人,点了人数,在查寝册子上打了个勾。 至于陈昊毛绒绒的装扮,宿管大爷对此毫不诧异,任职多年,各类奇葩爱好的男生他都见过。 “好了。” 他停笔就要走,刚踏出两步,瞥了眼正在关上的门,越来越浓的阴影将他的脸慢慢遮盖,他抓紧捏着册子的手,朝里面喊了一句,“晚上睡觉锁好门,锁好了。” “可要锁好了。”他又喊了一句。 “好!”听到里面的回答声,他又朝下一间寝室走去,敲门的时候,他瞥了眼刚才那间寝室的门口,地上似乎有一圈水,慢慢扩大,然后向那间寝室挪了进去。 宿管大爷抖了抖身体,再定睛一看,拿笔敲了敲册子,自言自语地道:“老花眼,老花眼,又是老花眼。” 查完寝的宿管大爷回到一楼的休息室,按照熄灯时间,拉下整栋楼除了他休息室之外的电闸。 听到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他即便听不怎么清,也知道这群男娃子又在嚷着游戏没打完之类的话。 颤着手喝了几口泡好的热茶,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四处飘散,也将他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四五十岁的人,睡眠时间已经没有那么长了,宿管大爷没什么困意,捂着热水袋,看着窗台正对着的楼梯侧面。 这个点,又有一群迟回寝的调皮娃子要从一楼楼梯右边的墙翻过来了。 想到这里,他的手蓦然一顿。 只是希望那个孩子,不要再出现。 —————————— 十二点过了半个小时。 他揪了两个实在回来太迟的男娃子,教育了一顿,才让那两人上了楼。 宿管大爷回到休息室,靠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这个点,他的困意也来了。 他最后望了眼楼梯,舒了口气,笑了笑,准备起身去卧室睡觉。 “嗒,嗒,嗒……” 皮鞋的声音一点一点地从楼梯传来,从上而下,越来越近,宿管大爷收拾东西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忙将休息室的灯也关了。 他躲到窗台边上的窗帘后面,透过窄小的帘缝看着那双熟悉的黑色皮鞋出现在视线里,一点一点地露出他的裤腿、裤膝、外套下摆、衣帽,直至削尖的下巴,熟悉的侧脸。 宿管大爷不敢出声,他看着那孩子走到了一楼,走到了右边的矮墙,那孩子从始至终没有向他这里看一眼,只是轻轻一翻,就消失了身影。 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那孩子翻墙出去,最初的时候,他会叫住那孩子,可那孩子面无表情,侧头看向他,阴森的两只黑眸子紧紧地盯住他,什么话也不说,然后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他猜想这孩子或许有什么梦游之类的病,后面也没敢叫他。 只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有几次,他发现那孩子嘴角带着血,眼白会被浓墨遮盖,脖子上有些奇怪的红痕,红得甚至有些发黑,像是被什么兽类咬的,他猜想那东西一定有两颗锋利的牙,因为痕迹在左右两端加深。 他当时被吓得不敢动作,晃着两条打颤的腿,站在昏暗的休息室里等那孩子上楼,直到彻底没有脚步声。 白天,那孩子看起来干净单纯,夜里,那孩子却诡异地可怕,让他毛骨悚然。 “你确定要跟着?我还是觉得有点瘆的慌……” “学校又不会因为你和我一句闹鬼,就将我们重新分配,再这样下去,我肯定得被逼疯,咱们起码得先知道顾宇每晚出去做了什么。” “自从‘他’出事之后,就这样了,你说,会不会是‘他’想找他下去陪?” “有这个可能……” 话一说完,两人都安静了,因为这种可能性是当前最大的。 c大的体检内容非常广泛,据说是学校报销一定体检费用,让省里的甲等医院来进行检查,医院会对自愿参加全检的学生们实行完全*保护,除非学生本人开口允许,否则不会透露一分一毫。 学校自然也得不到具体信息,只是医院会将患有各种病的学生比例总数据呈给学校,让学校有一个基本的概念,这一点在签署自愿全检时,已经向学生告知。 他们寝室四人都是参加全检的,因为四人都没什么问题,当初体检报告出来,还相互看过。 陈昊和汪小峰知道顾宇没什么梦游症,季墨死的时候,顾宇也躺在医院,当时就是他们俩去看望的,医生说顾宇没什么问题,也就不存在顾宇因为季墨而产生精神疾病。 按照医院的诊断,顾宇一切正常,但他一直以为季墨没死。 顾宇还总对他们讲,季墨不是就在床上躺着吗,不是就在桌上坐着吗,不是就在你身后站着吗。 甚至,有时候还会自称季墨,以季墨的语气说话,像季墨一样,容忍不了一点衣服被子的褶子,还会做一些顾宇做不到而季墨做的到的事情。 他们让顾宇重新做过检查,仍然什么问题也找不到。 所以,他们有了这一荒诞的猜测,季墨舍不得顾宇,鬼魂仍然在顾宇身边。 因为后来悄悄地见多了顾宇夜深回来时的模样,现在才有了季墨是想拖顾宇下去陪他的大胆猜想。 “宿管睡了,没事,快点。”汪小峰瞟了眼休息室的窗台,向身后的陈昊招手。 宿管大爷认识顾宇,自然认出了那两个小声说话的是顾宇的两个室友。 他想做什么,但又没有动,只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呆呆地望着两人已经翻过的墙。 陈昊和汪小峰翻过墙之后,悄悄地跟在顾宇身后,顾宇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嗒嗒”的皮鞋声在安静的校园里清晰可闻。 顾宇出了校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看到出租车开得越来越远,着急地向左右两边望,深更半夜,想打辆出租车实在不容易。 “今天不行了。”等了一会儿,陈昊搓着手道。 汪小峰无奈地望着空荡地几乎没有一辆车的大街,立起大衣的领子,裹住被冷风吹得瑟缩的脖子。 —————————— 此时的顾宇(为了以防人名混乱,这个故事顾宇=季子文,真正找到记忆后,才会记起他叫季子文),坐在出租车上,瞥了眼身后,嘴角勾起一抹笑。 “还是以前的地方吗?”出租车司机问道。 “是。”顾宇回答。 到达目的地,顾宇付了钱,下了车,在他面前是一栋别墅,即便是在夜里,这栋别墅也白得发亮,干净地似乎带有一圈圣洁的白光,令人心怡。 “几点。”出租车司机又问。 “三个小时后。” 司机看了下现在的时间,将车开走。 顾宇踱步到别墅门口,按了密码,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门就猛地自动关上,随后顾宇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倒在墙壁上,徐徐滑下。 湿热的气息在他耳边弥漫,从他的耳垂滑到下巴,再打了个圈绕在脖子上,令他难耐地仰起脖子。 那股湿热的气息流进了衣服里,沿着他的胸膛下滑,在他的小腹处变得滚烫起来,它穿过黑色的森林,到达了身后的沟壑,温度又升了不少,烫得顾宇发颤,忍不住地收紧沟壑。 它像一道细流,一股滚烫的热水,缓慢却又霸道地渗进他的体内。 顾宇想起这种感受,他忍不住低声喊道:“季墨……” “你这个星期去哪里了……” “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现在睁开眼睛,能看到你吗……” “你总是这样……” “做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就像那次……” 顾宇身体一僵,脑海里瞬间闪过季墨满身是血的画面,淌了一地的血,将他的手也染红的血。 他头痛欲裂,突然睁开眼睛。 黑暗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光,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有他自己,和身上灼热的温度,身后沟壑被不断入侵的难耐。 “你说话啊,季墨!” 顾宇死命挣扎,手脚并用,乱挥乱踢,他厉声喊道:“季墨,你特么说话啊!” “是不是你?!你从哪里找来的鬼东西?!” 入侵的动作停了下来,灼热的温度渐渐消退,那股仍然湿热的气息从他身体的四处慢慢向他的左胸膛汇聚,越来越重,重得顾宇难受、心痛。 顾宇清俊的脸上甚至已经滑过泪水,这种被压着心的感觉很糟糕,很痛苦,很酸楚。 顾宇颤着手摸向左胸膛上的东西,刚伸进衣服里,手就感受到一股湿热的触感,离他的心越近,那种湿热的感觉就越明显。 第45章 血的开始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顾宇用力握紧,但感受到的只有指甲刺到手心肉的痛感,他不敢置信地问,语气焦灼,“你之前不是有形态吗?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团湿热的气息冷了不少,又从他的左胸膛向右流去,缓慢,沉重,它在顾宇的胸上蜿蜒流淌,一左一右,一上一下。 顾宇的瞳孔随着流淌的气息一点点紧缩,他控制着因它动作而产生的敏感颤栗,力求将所有注意都放在它的身上。 顾宇仔细地辨认,从它的动作认出了它想要描绘的字,知道了它想要说出的话。 “别怕,等我。” 顾宇仍然没有放下心,他向胸上的那团气息温柔地摸了摸,即便摸不着实体,那种湿热的感觉也让他感觉到季墨的存在。 “季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你究竟吃了什么药,为什么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摸不着的虚体,一会儿又是兽形,现在,竟然成了一团,气体。” 顾宇说到后来,声音逐渐低哑,他感觉到手突然一热,转瞬变冷,他着急地在胸上四处摸寻,随后整个人一僵,他已经感受不到季墨的气息了。 原本安静的客厅响起纸张翻阅的声音,在这寂静又黑暗的夜里,显得诡异森然。 顾宇却对此惊喜,他撑着墙面站起,那已经被撩拨的敏感身体有些酥软,他仍然摇摇晃晃地三步并作两步,朝发声处走去。 漆黑地看不见五指的客厅,让顾宇不小心碰到了东西。 骨碌碌的声音从脚下传出,滚到了几步之外。 顾宇觉得踢到那东西的触感有些不对劲,他这才想到他可以开灯,按照记忆里的客厅摆设,他向右边走去,一步步摸索着前进,直到手摸到熟悉的电灯开关。 “啪。” 灯开了。 这个开关开的是客厅大灯周围的一圈小灯,带着微黄的光晕,将客厅晕染地有些温暖。 顾宇开灯的那一瞬,余光瞥到熟悉的场景,以及在他左边不远的一本书,那本正在自己翻页的书。 顾宇眼里露出一丝哀伤,但他知道季墨最见不得,于是,在他向左边转身之前,他换成了淡然不惊的眼色。 映入他眼帘的是客厅熟悉的摆设,吸引住他目光的却不是那本书。 而是,茶几前,被他踢到的血头。 湿漉漉的黑发杂乱地贴在到处是斑驳深痕的头上,血水将头包围,完全辨不清脸,头顶的五个深洞正开始冒出黑色的流质。 顾宇惊异地向后退了几步,他又看向那本书,仍旧在自动翻页,他想叫季墨,可话到了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 然而这一切尚且不是顾宇吓得软在地上的一幕。 因为,那只血头在滚动,骨碌碌地,慢慢地,向他滚来,流下一条蜿蜒的血路。 那只黑红相间的血脸正对着他,一双完好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他。 这双眼睛,他记得! 顾宇张着唇,蠕了蠕嘴,这个人,他认识。 他前天才见到的心理医生。 因为是父亲给他找的私人心理医生,名气也不小,让他做了几个心理测试后,就直接说要催眠检查,父亲和他都答应了。 心理医生可能是从他的记忆或者潜意识里知道了什么,检查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后来就找他父亲单独去聊。 昨天,就在昨天,父亲打电话来对他说,那个心理医生出车祸死了,因为酒驾,但是,他的头不见了。 车祸的玻璃将头割了下来,很多人猜测可能是濒临大江,头掉到了江里,不好找,也不好捞。 顾宇得到这个消息时,唏嘘不已。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会在季墨的这栋别墅看到还没找到的头。 “季墨……”顾宇小声地喊道,他不敢细想这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书翻页的动作停了下来,亮着的灯霎时熄灭,又很快亮起。 顾宇面前的头不见了,那血路也消失了个干净,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湿热的气息重新回到了顾宇的身上,它拉扯着顾宇,将他引到沙发上,迫使他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它又流进了顾宇的衣服里,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字。 “他在催眠时摸了你的身体,独属于我的身体。” “他竟然用他恶心的舌头碰你的头发。” “用他那肮脏的手摸你的脸。” “用他那恶心的生.殖.器蹭你的腿。” “甚至想要亵渎你的沟壑。” “那是我的。” “所以,他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从始至终,顾宇都颤栗着身体辨认季墨所写的字,看到的越多,他就越心惊。 那次催眠,他醒来什么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衣服也没有被解开的迹象。 “他并没有解开你的衣服,因为在他动作之前,我出现了。” “如果被警方查出来,你会被判刑的,吓他就好,不用杀了他,脏了自己的手。”顾宇哑着嗓子说。 “你过了药效,或者找到了治疗方法,一旦恢复正常,警方很有可能会查到你身上。”顾宇继续道,对于心理医生的行径,他自然恶心,但他也很担心季墨的安危。 湿热的气息时轻时缓地画在他的胸膛上,顾宇本就酥软的身体现在连坐起来都没办法做到。 “不会有人查到我的,你放心。” “我们做些其他事情。” 画完最后一个字,季墨的气息瞬间滚烫了起来,他绕着顾宇的腰,让他的气息略过顾宇身下的山峦与沟壑,他玩弄了一会儿,听着顾宇越来越深的喘息,不像先前将气息布满顾宇的整具身体,而是将所有热度的气息形态全部没入沟壑之中。 沟壑之中,是软滑的四壁,他徜徉在湿热的谷.道,轻点壁上的起伏,他涌动着他的形态,勇猛迅速地前后耸动,上下转动,他不断地撞击沟壑深处的宝石,那死命撞击的狠样,似乎非把它撞碎才肯罢休。 尤其是听到顾宇几乎崩溃的呻.吟,他越发亢奋起来,美妙的声音加上美妙的快感,让他似乎忘记。 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季墨停下的时候,顾宇终于可以深深地喘口气,衣服完好地穿在他身上,那张清俊的脸却全是高.潮之后的魅色。 迷离的眼,微启的唇,粉色的肤,脸上还挂着一滴一滴的汗珠。 顾宇已经完全忘记心理医生的事情,也忘记了思考该怎么让季墨不因这件事情受到牵连,此时他的意识仍然沉浸在余韵之中。 只不过一会儿,顾宇的眼神突然清明,丝毫不被刚才的事情所影响,直接站起了身,他将灯关上,打开门,不疾不徐地向靠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 “三个小时,刚刚好。”出租车司机看到顾宇走过来,看了下时间说。 顾宇点点头,上了车。 回到学校,顾宇翻过宿舍楼的墙,向宿管大爷的窗台望了一眼,眼里划过暗光。 上了楼,拿出钥匙将寝室门打开,顾宇进了寝室,反手将门轻轻地关上。 他将手中的钥匙放在桌上,去厕所洗漱了一下,回到寝室,换上睡衣,然后上了床梯。 上床梯的时候,他看到左边的床单上有一个褶子,随即锁紧眉头,他整理了一下,直至完全看不出褶子,才上了床睡觉。 躺下的时候,他瞥了眼睡在对面床的两人,鼾声此起彼伏的汪小峰和陈昊,勾起嘴角。 漫长的夜已经过去许久,黎明很快就要到来。 —————————— 顾宇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季墨的床上,估计昨晚又困得蒙圈了。 他胡乱地揉了揉头发,朦胧着双眼将季墨的床好好整理了一下。 昨晚,他又梦到季墨了,梦里的季墨竟然变成了一团气体。 顾宇只觉得好笑不已,他看到对面的两个室友还在睡,看了下表,急忙喊道:“八点了!” 陈昊一下子坐起,顶着他乱糟糟的鸡窝头,随后猛地倒了下去,低声嚷嚷:“还早……” 话刚落下,陈昊一个鲤鱼打滚,迅速爬了起来,“八点,八点!只剩下半个小时!” 汪小峰倒是镇定,疑惑地望了几眼顾宇,淡定地下了床。 三人急匆匆地赶到教学楼,恰好碰见辅导员在教室门口,辅导员原本想要拦住他们,却只是张嘴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 三人虽疑惑不解,但也没多想,进了教室,找位置坐下。 坐在位置上的时候,顾宇低声问汪小峰,“小峰,你向来醒的早,今天怎么也睡过头了?” 汪小峰看向顾宇,顾宇和以往一样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干净阳光,他想到昨晚顾宇回来的时候,那种他一进寝就产生的阴冷气息瞬间弥漫整间寝室,冻得他不由想裹紧被子。 但他没有,因为,那不像顾宇,很有可能是季墨,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有什么动静,季墨会做什么,虽然这种想法很荒诞。 “昨天打游戏打得太耗神,早上闹铃又忘调了。”汪小峰知道昨晚的跟踪一定不能被顾宇知道,起码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二点之间的顾宇是正常的,除了认为季墨没死,他负担不起顾宇知道他晚上事情的后果。 “我也是。”陈昊打了个哈欠,补了一句。 顾宇和汪小峰齐齐看向陈昊,眼里的意思显而易见,陈昊睡过头那是常有的事。 上完上午的课,他们三人下午都没课,解决了午饭,汪小峰提议去湖边草地晒晒太阳,反正回到寝室除了唠嗑就是打游戏。 三人躺在草地上看云飘,一边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的杂事。 “顾宇,你有几天没见着季墨了?”汪小峰找好话题时机,问。 顾宇偏偏头,说:“一天,昨晚不是你们说的季墨晚上回家住吗?这小子竟然不跟我讲。” 说到这里,顾宇突然疑惑地问:“今天,他怎么没来上课?” 汪小峰和陈昊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到顾宇“切”了一声,冷声说:“敢逃课,这小子胆子越来越肥了。” 两人相视一看,不知道顾宇现在这样的状态算是进步还是退步,毕竟顾宇原先觉得季墨一直在身边,连上课吃饭回寝都是一起,现在起码看不见季墨了。 “顾宇,问你件事儿。”汪小峰语气变得正经且严肃。 顾宇诧异,说,“什么事?” “你晚上是不是睡得不.太.安.稳?” “睡得倒是沉,只是多梦,老梦见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顾宇想了想说,“早上起来,感觉比较累。” “多梦的人睡眠质量都不太好。”陈昊点头应道。 汪小峰又说,“是的,我一个亲戚就是这样,多梦,老觉得累,不过他是精神上有一些疾病,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老说自己能看见……鬼。” 汪小峰说完,陈昊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稀奇,这世上难不成还真的有鬼?”顾宇皱皱眉头,话是这么说,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甚至还觉得莫名的烦躁。 他仅仅是多梦,还不至于能看见鬼,这么想的同时,脑袋就一紧一紧地疼,他也不愿意再多想。 “不是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有些事情,确实连科学都无法解释地通,邪门地很。”陈昊接话道。 后续聊了一些奇异的玄学事件,三人就回了寝室。 进宿舍楼的时候,陈昊拍拍脑袋问两人,“是不是轮到我买水票了?” 得到两人的肯定回答后,陈昊走到宿管大爷的窗台前,从宿管大爷那儿买水票。 “大爷,今天你的精神不太好啊。”陈昊一边等着宿管大爷拿出水票,一边随意地唠嗑。 宿管大爷愣了一下,和蔼地笑了笑,“年纪大了,这精神自然就差了。” 顾宇站在一旁,眼里划过疑惑,宿管大爷为什么频频看向他,甚至给他一种在怕他的感觉。 陈昊和汪小峰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知道宿管大爷应该知道顾宇深夜出去的事情,但这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之前宿管大爷也没有这么奇怪的举动过。 等到三人买好水票离去,宿管大爷望着顾宇离去的背影,舒了口气。 昨晚顾宇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睡,以往顾宇回来,即便撞上了也不会理他,可是昨天晚上,即便他躲在帘子后面,顾宇竟然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位置,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黑得有些过深的眼睛里不单单有以往的诡异,还掺杂了一种残虐的血腥。 那一眼扫过来,吓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这孩子,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第46章 嫌疑笔录 三人回到寝室,陈昊和汪小峰两人在打游戏,顾宇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 顾宇的父亲让他回家一趟,说是警方来家里询问有关那位心理医生死亡的事情,因为他和顾宇都是心理医生近期见过的人,时间还很近。 顾宇觉得奇怪,不是说酒驾,为什么还要深入调查。 他父亲的回答是那位心理医生的家人有在警局干事的,对于酒驾死亡仍然抱有疑点。 听到父亲的话,顾宇觉得烦躁以及不安,一股莫名的情绪盘绕在他的心里,像是一团线球,绕来绕去,一团糟,而他也无法解释,按理来讲,这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真要牵扯到这事,顾宇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黑红相间的头,上面有一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头痛地无法再继续想,也想不起来刚才在他脑海里闪过了什么。 顾宇出了寝室,走的时候,跟汪小峰和陈昊打了招呼。 顾宇是本地人,回到家也不过一个小时,而季墨是他从小到大的邻居,出了他家门,拐个弯走个二十米就到。 今天回家,刚好可以去季墨家里看看,他逃课赖在家里做什么,以顾宇多年的了解,除非季墨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绝对不会任性地连专业课都逃。 他站在不算拥挤的地铁里,望着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脸原本就冷,以往还算红润,现在和旁人比起来,他的脸好像白地有些过分。 顾宇将目光扫向周围的人,大多数都低着头或点或滑地玩着手机,这一整间车厢,竟然只有他和那个窝在妈妈怀里的小女孩是没玩手机的。 小女孩梳了两只麻花辫,圆润的脸蛋胖乎乎的,非常可爱,黑亮清澈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偶尔再看向他的身后。 顾宇难得扯开嘴角,对小女孩微微笑了笑,这小女孩戳到了他的萌点,也让他想起夭折的妹妹。 下一秒,小女孩哇哇地哭了起来,车厢里玩手机的一部分人终于抬起了头,淡淡地望向正哭闹不止的小女孩。 顾宇收回笑容,暗想难道是他笑得很恐怖,把小女娃吓到了? “妞妞不哭。”小女孩的妈妈收好手机,一边哄着小女孩,一边和周围的人说,“不好意思啊,我女儿一般不哭,今天八成是生病了才哭闹地这么厉害。” 周围的人表示理解,各自哄了几句。 顾宇一直看着小女孩,见那小女孩虽然一直哭着,慢慢的,声音也小了下来,但是只要再看一眼他,就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一下子躲进她妈妈的怀里,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顾宇不解,这时,地铁报站广播响起,他的目的地到了。 顾宇出了车厢,没有看见那个小女孩拉着她妈妈的衣角,也没有听到小女孩对她妈妈说,“妈妈,那个哥哥身后有一只怪物。” —————————— 顾宇随着人流,出了地铁站,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氛围,一切都熟悉地怡然。 走在回家的路上,顾宇还在想刚才那个小女孩,他又扯扯嘴角,朝路边的指示牌看去,映出的脸上有一抹僵硬的淡笑,可能是他笑得太难看,以致于那小女孩吓着了。 小区是别墅群,顾宇走到他家的那条路时,就发现自己家的门口停着几辆警车,身穿制服的警察有的坐在车里探出个头,有的靠在车上,有的则站在他家门口,脸上无一例外都是严肃。 靠在车上的那个警察先看到顾宇,等顾宇走到面前时,才拦住他,拿出资料扫了一眼,又瞅了瞅顾宇,说:“顾宇?” 顾宇点头,警察放行,然后他进了家门,心中暗暗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多警察,他原以为最多不过两三个,现在完全是能载满两三辆警车的数量。 他暗道这事不简单,警方一下子出动这么多警力,很有可能掌握了什么证据,或者寻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蛛丝马迹,带着这种猜想,顾宇进了屋子,见到了正在和警察交流的父亲。 “将他带去另外一间房询问。”那位跟他父亲交流的警察,身份明显高些,瞥了他一眼,就对身后的警察下了令。 顾宇疑惑地看向父亲,父亲柔声说:“小宇,没事儿,只是警察问几个问题。” 顾宇嗯了一声,随后跟着警察进了另一间房。 “时间紧迫,我也不绕弯子。”警察上下扫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啪地合上,抬眼问他,“成年了?” “是。”顾宇回答。 “那就好办了。”警察瞥了他几眼,“我们在张医生的车祸现场发现了你的血迹。” 顾宇原本抱着的是一种走过场回答问题的心态,现在警察的一句话就像颗炸弹,直接炸得他心陡然一跳,脑子有些蒙圈,甚至反应不过来。 顾宇回过神,冷着一张脸,斩钉截铁地说,“昨天我一直在学校。” 心理医生车祸的现场怎么可能有他的血液。 “通过你父亲的笔录,我们获悉那天张医生对你催眠检查的结果是你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警察见顾宇神色除了眼里的疑惑,还属正常,并无过激反应,继续道:“我这么直接地跟你讲,一是时间非常紧迫,你如果不能接受或者有反对意见,就在我们的陪同下做一次精神检查,以报告为准,对你造成的困扰希望你谅解。” “二是张医生检查时,曾经发出过尖叫,我们想单单是精神分裂症,对于张医生而言,不是什么稀有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被催眠的你当时做了什么,或者张医生从你的记忆和潜意识里发现了什么。” “而这个‘什么’让张医生惊恐,害怕,能让正常人产生这种情绪的只有一种,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无论程度深浅,是否立即意识到。” 警察说到这儿,突然打了个寒颤,明明开了暖气,这屋子怎么还这么冷,他抖抖腿,看向对面坐着的顾宇。 对面的青年垂着脑袋,刘海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他的眼睛遮盖,只露出一点鼻尖和薄薄的唇线。 空气中,阴冷的气息在弥漫。 “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他做了什么。” 冷声说完,对面的青年抬起头,一双浓墨似点漆的眸子紧紧地望向他,冰冷而冷静的话语从他单薄的唇里吐出。 “他才是个变态,想要侵犯我的变态,你们尽可以去查。” “至于精神检查,我的报告不少于两份,你们尽管拿去看,近期的。” 警察觉得脖颈有些凉意,一丝丝冷风透进他的衣领,让他冷得打哆嗦,他听到对面青年的话,诧异地连嘴都合不上。 “可是在现场采集的血液标本,只有两个人的。”警察搓搓手,说,“张医生,和你的。” “他在催眠时,割破过我的手。” “那个变态,竟然将我的血液都拿走了。” 警察觉得这屋子越来越冷了,他裹紧衣服,继续将疑惑提出,“你的伤口在哪里,给我看看,两天时间,一定还在。” 对面的青年乖乖地伸出了手,食指上确实有道被刀割下的疤痕,看结疤的颜色,也差不多是两天前。 警察哆嗦着手将这点记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对于接下来这个问题,我表示抱歉,但为排除你的嫌疑,你必须得回答,那天,张医生是否完全侵犯了你,如果没有,你在被催眠的情况下,是怎么应对,从而使他放弃。” “他的催眠术没能使我真正催眠。” “他想要进一步侵犯的时候,我醒了。” “我踢了他那根恶心的玩意儿,所以他尖叫。” 警察对于这与他们预想的精神分裂患者暴虐血腥复仇杀人完全不一样的事实感到尴尬,他看看资料上刚刚写好的笔录,盖上笔帽,对对面的青年说:“笔录已经写好,回去之后,我们会对你所说的所有进行验证,包括张医生……咳咳,喜欢男性,还有暴虐倾向等等。” “嗯。” 警察再也受不了这寒冷的屋子,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跟在客厅的警察队长简单交流了几句,随后,家里的警察都一一离去。 听到警车的呼啸声渐渐远去,顾宇沉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迷茫,他看到原本和他对话的警察不见了身影,连忙站起身,跑出屋子,问父亲:“警察呢?” 父亲柔声说:“都走了,这事本来就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顾宇点点头,暗道刚才竟然走神了,连警察走了都没察觉,不过警察询问的事情完了,他正好可以去找季墨。 “爸,我去季墨家一趟。”话还没说完,顾宇就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留下惊愕无措的父亲站在原地踌躇。 顾宇兴冲冲地跑到季墨家门口,发现密码门的密码竟然换了,他又试了几次,还是失败,不由疑惑,季墨家用了多年的密码竟然换了? 以往他来季墨完全是当自己家进,季父季母也笑呵呵地开玩笑,这两人要是一男一女,就是对关系好得不得了的青梅竹马。 听到里面的屋传来开门声,顾宇抬起头直愣愣地等,可出现的竟然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你找谁啊,乱在门口输密码。”那人语气有些不善。 “我找季墨。”顾宇对那人的话疑惑不解,他从小到大进季墨家就是这么进去的。 那人听到他的话,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家人已经搬了。” 然后轻声嘀咕,“竟然找死人。”随即“砰”地关上了门。 死人。 胸中突然压下一块巨石,沉地让他站不住,他抱住痛得快要炸开的头蹲在地上,狠狠地咬着牙,脑海里犹如海啸翻滚,各种风雷电闪齐齐炸现,轰得他痛苦难受,只想哭。 有人用手抚摸他的头,一下,一下,温柔至极,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缓了不少,也慢慢将那两个忌讳的词隐入脑海深处。 他突然抬起头,迅速地看向摸头的人。 是父亲。 “傻孩子,我们回家吧。”父亲永远这么温柔。 顾宇心不在焉地跟着父亲走回家里,他面无表情的脸比回来时还要惨白几分,他问,“爸,季墨搬家了吗?” 父亲摸摸顾宇的脑袋,温柔地说,“搬家了。” “那季墨难道也不在c大上学了吗。”顾宇想起昨晚室友跟他说季墨回家住,这其实是骗他的,今天没来上课也是因为季墨不再在c大学习? 父亲顿了顿,说:“是的。” “不要再问了,小宇,他去了更好的地方,你应该为他祈祷,为他祝福。” —————————— 季墨的电话打不通,新家住址也没告诉他,连微信之类的消息也不回。 在他的世界,季墨彻底消失了。 这太不同寻常,顾宇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最后见季墨时的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连季墨的脸都有些模糊起来。 顾宇问父亲,父亲却并不告诉他季墨一家为什么要搬走。 他想到了汪小峰和陈昊,既然他们俩会骗他,也就表明他们是知道季墨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搬家。 父亲送他回学校,一路上,任由顾宇旁敲侧击,都没得到一丝信息,父亲对季墨的事情只字不提。 这反而加深了顾宇的怀疑,季墨家和他们家是快近二十年的老邻居,按道理,搬家一定会跟父亲讲,父亲缄口不言,自然隐瞒了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而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一定是牵扯到了他。 第47章 离奇死亡 和父亲告别后,顾宇像以往一样迈步走向校门。 他知道父亲总是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才会离去。 顾宇凭借绿化的遮掩,特意拐进最近的教学楼,迅速地进了一间教室,从教室的外侧玻璃窗观察父亲。 父亲的脸仍然温雅,映在黄昏之下,温暖慈爱,那股暖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然温柔地钻入他的心窝。 但是,父亲的神色隐隐夹杂后悔,而他从来没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刚才走的那条路,然后钻进车里,驱车离开。 顾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来偷偷观察父亲,心里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驱使他这么做。 那么,父亲为什么要露出后悔的神色。 顾宇出了教室,走在回寝的路上时,不断地回忆父亲近期的状态,林林总总,总有些画面一闪而过,任他再怎么使劲想,也抓不住。 不知不觉,顾宇已经走到了宿舍楼。 经过宿管大爷休息室的时候,顾宇下意识地瞥了眼。 大爷正靠在椅背上看报纸,沧桑的侧脸映入眼帘,额头的皱纹最明显,一条一条夹在一起,使得肤色深于其他部位,黑得有些泛灰的乌毡帽紧紧地扣在脑袋上,只露出几根银灰的发丝,因为寒冷而干裂的嘴唇缓慢地沾上一口热茶,却没有红润起来。 大爷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握着东西的手抖了抖,并朝他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一方冷静如常,一方瞳孔瞬缩。 顾宇轻皱眉头,面无表情的脸冰冷如寒玉,他一步一步地踩上台阶,慢慢消失在宿管大爷的视线里。 顾宇忘记带寝室钥匙了,他觉得脑子有些空,微微晃了晃头,轻叩寝室门。 是陈昊开的门,陈昊随口问道:“回来了?” “嗯。” 顾宇走进寝室,将门反手关上,拉出椅子坐下,静默的这一会儿,他思索着该如何措词,来向室友开口,询问关于季墨的事情,因为既然会隐瞒,就说明即便问了,他们也不一定会说出实情。 “我今天回家了,顺便去了季墨家。”顾宇淡淡地说。 “……”陈昊和汪小峰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都没接话。 “季墨竟然赖在家里打游戏,我跟他聊了一阵。”顾宇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变化,“别说他还挺挂念你们俩,说是今晚要来找你们,让咱们四个好好吃一顿。” “那小子可说了,你们俩要是不来,就亲自把你们揪去。” 陈昊咽了咽口水,问:“你见到季墨的时候,他穿着哪套衣服?” “一身白的那套三叶草羽绒服,怎么突然问这个?”顾宇暗暗观察两人的反应,他之所以会这么回答,是因为季墨最近穿的都是这套,可吃饭与穿哪套衣服有什么关系。 陈昊哑声,汪小峰看氛围不对,忙说:“穿白衣服去‘第一家’吃饭,容易脏啊。” “这倒是。”顾宇点头,转回身一边整理桌上的东西,一边继续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总爱穿白色。” 看到顾宇转过身去,陈昊和汪小峰同时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季墨死的时候,穿的就是那套三叶草,据说人死了之后,会穿着死时的那身衣服。 可顾宇不是已经看不见季墨了吗,为什么现在又看得见了,甚至还要一起去吃饭。 汪小峰先冷静下来,对顾宇说:“今晚游戏打决赛,我和陈昊都得守在寝室里好好撸一把,要不,你和季墨一起去吧,或者跟季墨说一声,咱们改天再吃。” “对啊,改天再吃,今晚游戏走不开。”陈昊紧接着点头道。 背对着两人的顾宇微微眯眼,以往出去吃饭,陈昊可是最积极的一个,对于他而言,吃比游戏更重要。 顾宇将课本塞进书架上一一放好,装作无奈地说:“你们俩不去,这寝室饭吃得还有什么意思,我先跟季墨发个微信,看他怎么说。” 顾宇拿出手机假装发了几个消息,随后跟两人讲,说,“那小子说位置都已经预定好了,连菜都已经点好了,不去不行。” 陈昊和汪小峰难以想象顾宇是怎么在微信里跟那个远在异地的“他”联系上的,或许顾宇现在的症状比之前还严重。 季墨已经死了。 不存在什么饭店位置预定。 他们如果答应顾宇前去,到时候肯定穿帮,这个善意的谎言要如何继续包住,而顾宇会对季墨死亡的真相作出或好还是或剧的反应,他们完全无法预测乃至想象。 所以,他们不能去。 “要不我再打个电话给饭店,那饭店的一个厨师我认识,跟他说一声就好,菜只要没做好就没关系。”汪小峰说完,拨了个电话号码,他走到阳台,跟电话对方的人说了几句,就回到了寝室。 “还没做好。”汪小峰挥挥手机,跟顾宇说,“你再跟季墨说下吧,就说咱们俩实在是游戏要打决赛,走不开。” 在陈昊和汪小峰眼里,顾宇的性子单纯,从不撒谎,他们也就无法怀疑其实所谓的季墨预定饭店位置是顾宇编造的谎话。 顾宇将这些都藏在心里,若无其事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 夜深了,宿舍楼前的嘈杂声也渐渐没入夜色之中,直至彻底消失。 寝室里,一片黑暗,只有间歇的翻身声。 顾宇一直没睡觉,他睁着黑亮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在脑海里将最近的事情一一过滤。 此时十二点才过半,他知道对面床的两人即便入睡,也不过是在容易被叫醒的浅睡眠期。 顾宇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梯,他打开季墨的衣柜,简单选了一下,穿上一件白色羽绒服。 顾宇穿好衣服之后,站在寝室中间,犹豫了好一会儿,道德和真相就像被放在秤的一左一右,使秤难以平衡,摇摆不定。 正在他要解开衣服时,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这一刹那,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传了出来。 “季墨,你回来了。” “他们俩游戏决赛,走不开。” “你不会真要揪他们去吧?” “等等!” 两人的床开始发出响声,证明他们醒着,顾宇不由自主地踩着楼梯准备上去。 脚步声让床上的两人惊得炸起。 “不要来找我……你的死和我……无关……”陈昊吓得裹紧被子缩在床的角落低声嘟囔。 “啪。” 寝室的灯开了。 这让陈昊和汪小峰更加惊恐,因为这个点宿管大爷已经熄了整栋楼的灯。 顾宇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又很快被沉冷代替。 汪小峰试着拉开被角,偷偷地打量站在下面的顾宇,还没看清楚脸,就被那一身白吓得直接捂上了被子。 因为只有季墨才会穿一身白,顾宇永远都藏在深色系的衣服里。 汪小峰咬咬牙,又将被角移开,这才真正地看清了下面的人。 是顾宇。 他穿着季墨的一件白羽绒服,沉默地站在寝室中间。 那本该纯白的衣服上面洒落了无数红点,就像杀了人溅上一身的血点。 那双本该如玉白净的手似乎浸染了血水,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顾宇猛地抬起了头,朝着他勾唇一笑,阴沉如蛇的眼,不再雪白的血齿,那抹笑似乎透露出极大的兴奋与痛快。 还有警告。 灯瞬间熄灭。 汪小峰的眼中和脑海,还停留在顾宇,不,或许是季墨的那抹笑里。 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对他和陈昊做些什么,开了门,踩着皮鞋声远去。 汪小峰和陈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许久,陈昊害怕的小声呼唤传来。 “顾宇,他还是顾宇吗。” 汪小峰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已经麻掉的双腿,无措地说,“我不知道。” —————————— 第二天早上,一个骇人至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校,甚至惊动了整个c市。 #男寝宿管离奇死亡竟失双臂# #高校宿管疑似被“鬼”残杀# ………… 这些话题很快被刷上了微博首页,很多网友留言说,寝室楼道都安有监控,一看便知,可相关人员解释道,那天夜里,整栋宿舍楼的监控都坏了,连以前的监控记录也全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汪小峰和陈昊彻夜未眠,甚至清楚地知道顾宇是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上的床。 他们俩很早就起了,知道宿管被杀一事时,惊惧的同时,忙跑到一楼去看。 此时,警方还在赶来的路上,现场尚未被封锁,也让汪小峰和陈昊看到了宿管大爷死时的惨样。 宿管大爷满身是血的靠在椅背上,手上攥着一张报纸,沧桑的侧脸映入眼帘,额头的皱纹最明显,一条一条夹在一起,使得肤色深于其他部位,紧缩的眉头,瞪得巨大的眼眸,黑得有些泛灰的乌毡帽紧紧地扣在脑袋上,只露出几根银灰的发丝,因为寒冷而干裂的嘴唇惨白得泛青。 第48章 血的过渡 双臂被整整齐齐地切了下来,血水仍然从伤口处汹涌地流下。 常用的那只茶杯也被摔在窗台前面,凌乱了一地,玻璃窗像是一张蜘蛛网,狰狞地溅上几路蜿蜒的血迹。 汪小峰和陈昊被这一幕吓得腿软,连警察来了也没有挪动一步。 汪小峰想到了昨晚的“顾宇”,那满手的血,溅满白衣的血点,他颤了颤双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警察们封锁了现场,仔细地查看现场的所有东西。 汪小峰和陈昊被警察赶到楼上,说是不准任何一个学生离开这栋楼,要对每个学生进行询问调查。 据警察说,宿管大爷死于失血过多和心肺衰弱。 但现场除了宿管大爷的指纹,再没有其他人,那茶杯是他扔的,玻璃窗也是他砸的。 那么,宿管大爷究竟是被谁所杀,那两条手臂为何不翼而飞,又被凶手放到了什么地方。 警方第一时间调取了这栋宿舍楼以及学校的监控,但除了昨晚的监控被毁外,以往的监控记录也全被毁了个一干二净。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学校的监控室日夜有人值班,况且据值班人员讲,昨天晚上他们连打盹偷懒都没有,根本没有看见有人进去。 —————————— 汪小峰和陈昊站在寝室门口,抬起不受控制而哆嗦不止的手,迟迟不敢叩门。 在他们害怕之际,寝室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顾宇。 他还穿着晚上睡觉的睡衣,朦胧着双眼,面无表情地对他们说:“我听到你们脚步声了,怎么不进来?” 说完,顾宇晃晃有些晕的脑袋,转身进去,“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上午第一节又没课。” 汪小峰看到警察走到这一楼的第一间寝室,他犹豫了一瞬,拉着陈昊进了寝室,迅速地反手将门关上。 “宿管大爷出事了。”汪小峰言简意赅,同时观察到顾宇的神色一如既往,他瞟了几眼顾宇的手,依旧如玉白净。 顾宇这才清醒,瞬间转过头来,又听到楼道里警察的声音,惊诧地问两人:“出了什么事?” 汪小峰随着顾宇的转头,瞳孔骤缩,掩盖在衣领下面,有一点红印,分明是人留下的吻痕,顾宇转过来之后,红印又被深色的衣领遮盖。 “大爷死了。”汪小峰试图冷静地说出,仍然避免不了话语中的颤抖,“到处都是血,两只手臂也不见了。” 顾宇拿着东西的手一松,东西敲在桌上发出剧烈的声响,“怎,怎么可能,大爷也没有什么仇家。” “我不知道。”汪小峰摇摇头,继续说,“刚才听到警察说,有怀疑或许是这栋宿舍楼里的学生干的,所以现在在对每位学生进行询问调查。” 顾宇只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从前天到今天,短短三天的时间,他已经连续遇到了两起命案,一个是少了头,警方还没给出最终的调查结果,现在这个又少了双臂。 陈昊已经被宿管大爷的尸体吓得呆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什么话也不说。 寝室安静了好一会儿,警察的敲门声终于响起。 顾宇开了门,看到站在外面的警察一愣,这位正是先前在家里单独询问他的那位警察。 警察也是一愣,拿出身份证明,却没有要认他的打算,顾自严肃地说:“打扰,警察,问些事情。” 顾宇看到了警察的名字,叫路北。 路警察带着一个小警察进了寝室,小警察负责查找寝室里的可疑事物,路警察则负责询问有关问题了解相关信息。 “为什么只有三个人?”路警察环顾寝室,首先问出了关键。 汪小峰和陈昊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人都看向顾宇,而顾宇疑惑地看了看他们,说:“季……” “组长,衣柜里有东西。” 顾宇要说的话被小警察打断,让汪小峰和陈昊舒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心。 路警察打量了一下三人,走到没人在的那个床位,他刚一走近,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传了出来,他戴上手套,将柜门拉到最大,拣出那件挂着的白红相间的羽绒服。 “通知队长,寝室5-14有发现。”路警察说完,小警察就拿出传呼机通知。 “这件衣服上的血迹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路警察淡淡地问道,他动了动鼻子,继续说,“这是人的血,根据这新鲜的程度,应该是六七个小时左右的。” “这个床位是谁的。” 汪小峰努力地克制面部的神情,试图尽量地冷静下来,他们三人,如果说最清楚的这件衣服的人只有他了,以陈昊的胆量,昨晚一定没敢看,白天的顾宇更是不清楚晚上的事情。 顾宇知道这件衣服,他昨天想要试探两人而选择的那件,当时虽然漆黑一片,但基本的分辨还是有的,明明没有这些血以及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印象之中,昨晚他是放弃采用这种诡异吓人的方式来刺破实情,重新回到床上睡觉,即便是在梦里,他做的也全是关于和季墨一些旖旎的事情。 血,是完全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的。 汪小峰意识到警察已经牵涉其中,顾宇知道季墨的事情都是迟早的问题罢了,他咬咬牙,说:“那个床位是之前的室友,季墨的。” “那他现在人呢。” “……”汪小峰张了张嘴,如果像他昨晚看到的那样,是变成季墨的顾宇干的,那么顾宇也脱不了干系,现在的法律还没有说过因鬼驱使杀人不会得到相关惩刑。 “不再在c大上学了。”顾宇见汪小峰踌躇,回答。 “转学?”路警察笑了笑,“也就是说这间寝室只有你们三个人,这件衣服上的血也只跟你们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人有关。” “跟我们无关。”陈昊焦急地出了声,随后紧张地继续说,却有些语无伦次,“这衣服是季墨的,季墨还总出现在这里。” “转学还总出现在这里?”路警察又问,语气严肃,“转的哪所学校。” 此时警察队长也赶到了寝室,路警察见了,忙将已得到的信息告诉队长,并且提出从学校调出这间寝室原来的学生季墨的相关信息。 警察队长点点头,派人将那件血衣检查了一番,将其妥善包裹好,并让人去学校调取季墨的信息。 路警察重新开始询问三人,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不知道。”三人一个接一个地回答。 汪小峰还在犹豫,陈昊已经蒙了圈,顾宇则一直装作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他不能将昨晚的事情说出来,不能,绝对不能。 路警察继续问了一些很关键的问题,但是每每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清楚”、“不知道”、“没见过”之类的。 到了最后,路警察直接切入了中心,问平时与宿管大爷的关系如何,最后一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见到的宿管,宿管那时在做什么,昨晚十二点到一点之间,三人在做什么,是否出过门甚至学校。 路警察在问问题的同时,也悄悄在观察三人的反应与神情,有些时候,话会不准,但一些微表情与小动作或者小习惯都会是真实情感的另一种明显的表现形式。 汪小峰和陈昊都是紧张的,只有顾宇,这个他之前接触过的、冷静地不同于一般同龄人的青年,一直站在原地,垂着眉眼,冷静地作答。 先前的张医生死亡一案,确实如顾宇所说,张医生喜欢男性,有这方面的暴虐倾向,还有采集各种男性血液的习惯,另外,他们也查看了顾宇近期的精神报告,结果显示顾宇的精神一切正常,并无异处。 这也让他们放弃了张医生酒驾有疑的观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这个案子有些古怪,却说不出来具体,凭借的似乎只有那点警察的直觉和敏感。 警察队长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季墨的信息被装在一个黄色的档案袋里。 警察队长拆开了档案袋,站在一边的顾宇抬起了头,档案袋里一定有季墨转学的相关信息,在国内,大学转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意味着季墨很有可能在国外上学,但国外的学校成千上万,他完全猜不到季墨会去哪所。 顾宇看见警察队长看了一遍,紧紧地皱起眉头,期间还扫过他几眼,警察队长看完之后,将档案袋交给了路警察。 路警察的表情比警察队长还要诧异许多,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表明着他的讶异,也让顾宇奇怪起来。 “季墨,经济系2013级金融三班同学,寝室5-14,于2013年9月入学,2015年12月卒于清海岸车祸。” 路警察念完这一句,将印有这句话的档案纸翻过来面对他们三人,指着上面的“卒”字,说,“你们三个该解释解释,转学的说辞。” 汪小峰见事已至此,也只得将季墨的事情一一道来。 “季墨,确实已经死了。” “汪小峰,你说的什么鬼话!”顾宇还没从路警察的话里回过神来,突然听到汪小峰的话,瞬间暴怒。 “顾宇,季墨真的死了。”汪小峰也朝顾宇吼道,“一个月前,你和季墨去了一趟清海岸,季墨就已经死在那场车祸里,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后来,搜救人员去的时候,季墨的尸体不慎掉进了清海,被吞进了海兽的肚子里,季父季母连季墨的尸体都没捞着!” “你说谎!”顾宇气汹汹地走向汪小峰,想要揍他几拳,中途被路警察拦住,“我这个月一直都能看见他!”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你再问陈昊,你看看我们是不是都向你说谎?”汪小峰大声说道,“还有季墨的档案,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明了一切!” “顾宇,你该醒醒了!” 第49章 三人拘留 顾宇直接忽略档案,眼睛紧紧地盯住汪小峰,眸光深得似乎想要将他吞噬,他克制着自己,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闪过各种画面。 浮光掠影,犹在昨日,季墨的存在如此地真实。 他不是不听理的人,即便再夹杂主观因素,他也不会不顾客观存在的真实性。 可他敢肯定,季墨,真的存在。 他和以往一样生活在他的周围,会和他说话,调侃今天哪个老师的有趣表情,会在他错多食堂的饭点,提醒他吃饭,或者会躺在自己的床上,在他的耳边低语,说声晚安,那真实的温度绝对不是虚幻,因为他的耳朵会红,然后惹来季墨的一声轻笑。 可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假的。 怎么可能。 顾宇没有继续说话,因为眼前的那张档案纸,他的两个室友告诉他,他一直看见的那个人别人看不见,而且已经没有了活着的档案信息。 这样的矛盾令顾宇痛苦,他明明能感受到季墨的存在,看到季墨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回警察局再详细说。”路警察见状,收回了季墨的那张档案纸,“既然这件衣服是在你们寝室搜出来的,目前你们三个都有嫌疑,跟我们走一趟吧。” 汪小峰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先走出了寝室,陈昊有些害怕,紧跟其后。 顾宇垂下眼帘,刚踏出两步,就听到路警察说,“先跟我去做一次精神检查。” 顾宇脚步微顿,看了眼已经转过身去的路警察的背影,个子和他差不多,不算宽阔的肩膀随着走动,微微摇晃,一身合体的制服将他的身形衬得挺拔如松,腰带收紧了腰部,勾勒出两道圆润的弧线,两条腿藏在警裤之下,走动的时候,稳正有力。 顾宇看完了,又垂下眼帘,沉默地跟在路警察的身后。 走到一楼的时候,顾宇看到已经被封锁的现场,玻璃窗上的斑驳血迹,地上的杯子碎渣,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一幕熟悉地令人兴奋。 宿管大爷的尸体被警察带走了,只留下一圈警察整理现场的痕迹,顾宇瞥了几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按理来讲,他应该对宿管大爷的死抱有同情与惋惜不是吗,为什么他完全不在乎。 这一疑惑冒出来的时候,使得顾宇心中一跳。 ——————————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做精神检查了,就算他真的没病,再这么频繁地做检查,也得被仪器的负作用给弄成有病的。 检查报告一时出不来,顾宇就跟着路警察到了警察局。 因为警察暂时查不出他们三个人的作案动机,加上最近死亡的案件有点多,警方需要时间进行简单的整理。 等到顾宇做完检查,也到了警察局时,才开始对三个人分开录口供。 顾宇还有些恍惚,这是他第二次录口供了,短短的两天时间。 他隐隐感觉这些奇怪的事情与他有关,虽然很莫名。 “顾宇,季墨是你什么人。”还是路警察对他录口供,看来是觉得这位警察比其他人熟悉他,了解他。 “从小到大的邻居、兄弟。”顾宇不打算将两人恋人的关系告诉路警察,一来同性恋还没有得到广泛的接受度,二来,这样的消息或许会令警察们陷入新的联想之中,只会给他和季墨带来更多的烦扰。 “好。”路警察看了眼顾宇,继续问,“你说你这个月都能看见季墨,那么,你看到的季墨在做什么,和一个月之前的他有什么区别,尤其是12月5日前后的他。” 路警察的这一句话,似是一块石头,敲碎了沉静的水面,顾宇情不自禁地将季墨分为12月5日前后的他,那其中的变化细小却不难察觉,一点一点,勾勒出一条线,渐渐地铺成了一张面网。 “他和以前一样,日常活动没有变化。” “绝情生物第2222号,系统正在恢复数据信息。” 脑海里突然出现的机械男声打断了顾宇想要继续说的话,他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地似乎曾经嵌入过他的生命,或者说是一种和生命一样珍贵的存在。 路警察以为顾宇针对他的提问只回答了这么简单、甚至敷衍的一句,微微皱了皱眉,说:“你这是想要隐瞒什么吗?” 顾宇听到路警察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此时脑海里的机械男声仍然没有消去。 “系统恢复数据信息的进度为5%,您目前可以得知的信息是,执行对象的任务期限是二十年。” “请2222号认真执行任务。” 顾宇疑惑地等待脑海里的声音继续透露更多的信息,可他等了几分钟了,脑海里都没有出现第四句话。 他对此感到讶异、不解,他猜想这是不是幻听。 而顾宇的沉默看在路警察眼里,就是一种隐瞒。 路警察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问:“你说你的精神状况正常,但根据你近期的表现来看,有几处异常。” 路警察见顾宇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着疑惑,“一,无论是季墨的档案信息,还是你同学的反映,季墨已经死了,这是你不能改变的客观事实,可你还能看见他。” 顾宇沉默。 “二,有其他寝室的同学反映,你半夜总是穿着皮鞋出楼,我不知道你出去做什么,但。” “我没有。”顾宇听到这句话,疑惑的眼神不再,瞬间清明,当即打断路警察的话。 路警察愕然,转了转手中的笔,然后放下,拿过旁边的一个蓝色文件夹递给顾宇,说:“这是我们今天询问调查的结果,你可以看一下。” 顾宇接过文件夹打开,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位同学关于宿管大爷案件的询问回答,以及近期宿舍楼发生的异常事情。 顾宇不过随便翻了几页,就看到好几个同学的回答提到了他。 “顾宇总是在十二点多出门,那个时候宿舍楼很安静,所以他的皮鞋声非常地清晰,‘嗒嗒嗒’的,我们寝室的人刚开始也没当回事,次数多了,就开门瞧过,是顾宇。” “……我那个时候还跟顾宇打过招呼,也不知道顾宇听没听见,硬是一次都没搭理过我。” “有次我晚归,刚好见到顾宇出了宿舍楼,我跟他说话,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可怕地很。” 诸如此类的回答有很多,顾宇翻了差不多十几页,就将文件夹合上了。 他闭上眼,掩藏住眼里的矛盾、困惑与痛苦,在他的记忆中,他都是一觉睡到天亮,从来没有翻墙出楼过,可是眼前的证据用最客观的方式告诉他,他晚上出去过。 他突然想起那些奇怪的梦,难道那是他亲身经历的吗。 他其实真的患有精神分裂? “宿管大爷死于昨晚十二点到一点之间,那时的你在干什么,你还,记得吗?”路警察拿回文件夹,轻轻地搁置在一边,十指相扣,抱成一个大拳。 昨晚这个时候的他是清醒的,他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回到床上睡觉,他想了会儿,决定如实回答,因为他有很多疑惑。 “我记得。我昨天去了季墨家,被告知季墨一家都搬了,回到学校,我试探了我的两个室友……我说不去的话,季墨会亲自来寝室揪咱们去……季墨没订位置,汪小峰却打电话成功退了位置,所以,我打算晚上的时候穿上季墨的衣服吓吓他们,看看那时候他们俩的反应。” “我知道他们两个人欺瞒我,或许是为我好,但也因此,在我有了越来越多的困惑时,没人为我解答,他们两人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 路警察安静地做着笔录。 “可是在我印象之中,我昨晚没有吓他们,深更半夜吓人,以陈昊的胆子可能得被我吓出病,于是,我放弃了。” “后来,我就回到床上睡觉了。” 顾宇平静地说完,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肯定的神色。 路警察听到这里,握着笔的手也停了下来,“先就这样,等我们将你和你两个室友的笔录进行对比,我相信,会有新发现。” 顾宇走出询问室,汪小峰和陈昊两个人还没出来,他就先被警察暂时安置在了拘留室里。 等坐下来时,顾宇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刚开始也许会怀疑,可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他所知和旁人所知有着明显的差异,似乎他在夜里总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翻墙出宿舍楼,而他对晚上做的事情只停留在模糊的梦境中。 如果说他真的是精神分裂,可为什么做了这么多次的精神检查,都没检查出来。 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中了邪。 想到这儿,他不禁轻声哂笑。 拘留室的门被打开,汪小峰和陈昊随后进来了。 汪小峰眼里划过各种情绪,他向顾宇一步一步地靠近,最后站在顾宇的面前,夹杂歉意地说:“顾宇,我将所有事情都跟警察讲了,眼见你越来越怪异,我和陈昊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们也着急,我本来不打算说的,可。” 汪小峰咒骂了一句,“可特么这都闹出人命了!我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也不想让……季墨伤害更多的人!” 顾宇抓住汪小峰话里的关键,他问:“季墨,伤害?什么意思。” 汪小峰朝陈昊望了眼,陈昊拍拍他的肩膀,汪小峰才鼓足勇气对顾宇说,“你想知道昨晚我看见什么了吗。” “什么。”顾宇问。 “你昨晚下床的时候,我和陈昊还没睡,你先说了四句话。” ——“季墨,你回来了。” “他们俩游戏决赛,走不开。” “你不会真要揪他们去吧?” “等等!” “然后你踩上了我们的床梯,我和陈昊被吓得缩在角落,你没了动静,寝室的灯突然全开了,你知道的,那个时候,已经熄灯了。” “我打开被角,看见你穿着季墨的那件白色的衣服,可是上面染上了很多血,你的双手就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可没有滴血,那血黏稠地依附在你的手上。” 看到顾宇吃惊的眼神,汪小峰咬咬牙,接着说,“你察觉到了我在偷看,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可怕地让我打了个哆嗦,你在警告我,眼神里全都是警告,后来你又出了寝室门,直到今天早上五点才回来。” 顾宇被汪小峰的话惊得除了汪小峰的声音,听不到任何声音,这就像是在变相地告诉他,他在变成另一个人时,是一个杀人变态。 他或许真的患有奇异的精神分裂,会在夜里暴露另一个人格,但他能接受他有精神分裂,却不能接受另一个人格是个杀人变态。 “顾宇,我和陈昊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你。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说是季墨吗。” 顾宇声音很低,“为什么。” “因为昨晚的你,不是你,是季墨。”汪小峰说出这话,似乎用了自己的所有力气,让他觉得精疲力尽,可同时又提心吊胆,毛骨悚然,因为他不知道季墨是不是也在。 “自从你从清海岸回来,有时候就会像季墨一样说话,和季墨有一样的习惯和动作,甚至会自称是季墨,我们刚开始只当你是因为怀念季墨,直到你夜里回来,身上总是会出现奇怪的痕迹,我们才开始猜想会不会季墨真的以鬼魂的形式存在你的身边。” “昨天晚上的那个眼神,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你的,那是独属于季墨的眼神,以前我也看到过。” 听到汪小峰的这一段小心翼翼说的话,顾宇只觉得原本心中建立的事件基塔轰然倒塌,一些让他困惑的事情似乎拨开了迷雾,慢慢露出真实的面目。 顾宇头痛欲裂,眼里的冷静一寸寸地撕裂,他嘶吼着宣泄。 “季墨没死!” 顾宇猛地摔了凳子,发出的巨大落地声响,引来外面警察的注意。 “怎么回事。”看守拘留室的警察高声问。 顾宇突然冷静下来,扶好凳子,淡淡地回了一声,“没事。” 汪小峰和陈昊被几乎没有发飙过的顾宇吓了一跳,善意的谎言终究是谎言,既然顾宇没有精神上的疾病,那就是心理上不愿意接受,可这么下去对顾宇,还是对旁人,都没有好处。 顾宇坐回到凳子上,靠着墙壁,垂着脑袋,面无表情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那双唯一能辨别他的眼睛也被藏在眼帘之下。 汪小峰决定让顾宇独自一人冷静一下,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刚才说的这些话,足够冲击顾宇原来固守的想法。 第50章 他的声音 —————————— 安静随着时间沉淀,天色也渐渐晚了,墙上的白光黯淡了许多,室内的人脸逐渐模糊。 汪小峰和陈昊躺在自己的床位上,闭着眼睛,偶尔翻个身,发出窸窣的声响。 顾宇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垂着脑袋靠在臂弯。 中途吃晚饭,上厕所,三人回到拘留室,又恢复了原样。 陈昊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顾宇不同以往的冷面,张开的嘴又闭上。 汪小峰则一直担忧地望着顾宇。 熄灯了。 夜深了。 在角落里一直低着头的顾宇慢慢抬起了头,幽深的眸子在夜里发出淡淡的亮光,沉静地犹如一潭死水,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伸出手轻易地将锁着门打开,又将门关上。 从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拘留室里的两个人睡得正香,门口看守的警察也懒散地靠在墙壁上打瞌睡。 顾宇缓慢地走出了警察局,皮鞋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清晰可闻。 不知道监控室值班的警察,是否及时看到那穿梭在各块屏幕里的黑影。 顾宇晃晃有些晕乎的头,被甩开的细碎刘海,将他迷茫的眼睛暴露在外。 他发现自己在季墨的别墅里。 顾宇停下动作,心里的慌乱霎时溢满胸腔,甚至难以抑制地渗出喉咙,他瞪大眼眸,轻声喊着:“季墨……” 空气里渐渐散发出一股熟悉的味道,越来越近,顾宇看着面前的那条路由远及近地映出一个个脚印,直至在自己的面前停下。 一股潮湿的热气喷洒在脸上,紧接着唇上一热,顾宇知道自己看不见他,索性闭上眼,更为清晰地感受他的存在。 一切都没变,熟悉的嘴唇,以他熟悉的方式在侵略肆虐他的感知。 他渐渐喘不过气来,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意识快要被面前的“人”彻底吞噬时,他放开了他。 顾宇喘了两声,这才发现自己衣不蔽体地靠在沙发上。 他习以为常,继而冷静地询问,眼神带着疑惑。 “季墨,宿管大爷死了。” “是你做的吧。” “为什么。” 身上一重,耳边突然一热,一道熟悉的男声隔了多日,终于回到了他的听觉世界。 低哑,磁性,温柔,夹杂一些从前没有听到过的厉意。 不,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打算将你的事情上报给学校,我警告他了,他没有听话。” “我原本不想伤害他,可是他拿杯子扔我,我好不容易在玻璃窗上写下的字都白费了。” “他嚷嚷个不停,一直说着要上报你。” “所以我杀了他。” 顾宇闭上眼睛,“就算他说了又怎样,我只是每天出来见你,大不了就是在校长面前出柜,同性恋,这些领导任职这么多年,见得还少吗。” 季墨没有回答。 “你又为什么要将他的双臂砍了。”顾宇问及此,突然想起上次来见季墨时的那颗血头,身体一僵,“还有,那颗头……” 顾宇知道季墨最近变成这些奇怪的形态,心中难受,加上药物的副作用,难免会有一些性格上的变化或者行为上的偏激。 但如果两条人命都是因为他,而让季墨背上血债的话,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我不知道。”季墨的声音很低,低得有些冷。 顾宇打了个寒颤,前一秒还热得难耐,下一秒却冷得发抖,印象之中,季墨从来没有说过这四个字,他总是简洁地分析及猜测,给顾宇提供一些思路与点子。 最近的季墨真的变了不少。 顾宇敛了神色,脑海里情不自禁地闪过各种疑惑。 如果光是宿管大爷的双臂,或许不是季墨干的,但加上上次心理医生的那颗头,案件目前的发展,他对季墨说话习惯的了解,基本可以肯定是季墨所为,可季墨为什么说他不知道。 季墨既然能将宿管大爷的双臂带走,为什么不将那件血衣带走。 季墨又为什么要以他的身体出现在陈昊他们的面前,故意开灯,让他们看见他穿着那件血衣。 在顾宇沉默以对后的一分钟,季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只知道我为你清除了隐患。” “相信我,谁也无法阻止我们两个在一起。” “等我恢复人形,等你消除烦扰。”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温柔的声音和以往一样,这样简单却又俗套的情话,却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心窝,季墨从来都是一个言之必行的人,他的承诺,比任何事情都来得可信。 顾宇心软了下来,甚至在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埋怨季墨,季墨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这样形态的他,不是万能的,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滴水不漏。 顾宇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会的,永远。” “快了。”季墨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顾宇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热。 即便看不见人形,那能触摸到的热感以及身体感受到的快感,都告诉他,两人是如何的亲密。 —————————— 天亮了。 一缕温暖的阳光从拘留室的窗缝间挤入,洒在室内的地上,摇曳着向门挪去。 钥匙的叮铃声,插孔转动的声音,推门的吱嘎声,引起了室内三个人的注意。 开门的人被阳光照了个满脸,让三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顾宇抬起头,从开门人的身材判断,这人应该是路警察。 “你们三个都到审讯室来。” 这声音不是路警察的。 顾宇和陈昊、汪小峰一起起身慢慢靠近门口,才看清了人的模样,是一个陌生的警察。 三人一起走到同一间审讯室,这次没有分开询问。 进去之后,门就被刚才那位警察关上了。 顾宇坐在最左边,对面坐在最中间的人正是昨天看到的那位警察队长。 此时,警察队长正皱着眉凶着脸,一副严肃正经又控制情绪的脸,他沉默地扫了三人一眼,半晌才说话。 “你们三个认识的人真是不简单。” 话里夹杂沉重的讽意,警察队长重重地敲了几下桌面,面上虽然冷静下来,眼里却全是愤怒。 顾宇三人相视一看,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更不清楚警察队长为什么要生气。 警察队长见对面的三个孩子不知所措的无辜模样,疑惑之余,将怒意稍微收敛了些。 路北,他的侄子,在警察局还没干多久,牵涉的非刑事小型案件很多,但真正涉及死人杀人之类的还要从上次那位心理医生算起,要说结下杀身之仇,根本没啥可能。 除了这次的杀人命案。 想到这儿,警察队长悲怒相交,他尽量控制着情绪,来维持一个警察应有的冷静与素质。 即便死的是他的亲侄子,还是在警察局里。 想起侄子被残杀的场景,警察队长重重地闭上了眼。 连个尸体都不完整,两条腿被整齐地砍了下来,血水流了一地,然而在现场,什么他人的痕迹都没有。 所有监控器都坏了,即便请来专家尽快修复,但昨晚的记录却奇怪地无法恢复,彻底消失了干净。 第51章 五更合一 警察队长将对面三人的神色收进眼里,突然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无奈地靠在椅背上,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重地说:“路警察,死了。” “死时和你们学校宿管的情况一样,监控器失灵,两条腿被砍走,现场找不到任何证据。”警察队长一字一句地将这件令他痛苦的事情说出,对面的三人已经是二十的成年人,这些事情他们足以承担。 顾宇三人吃惊不已,甚至被吓得有些回不过神。 此时的汪小峰是最为惊骇的,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季墨,他不敢想象,那个曾经跟他们住在一间寝室的室友,记忆里俊朗干净的优秀者,现在变成了夺走两条人命的杀人犯。 警察队长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就派人将汪小峰和陈昊暂时带出了审讯室。 他知道如果要为侄子的死找到突破口,就必须先把宿管的案子查清楚了。 顾宇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他的脑子一片混乱,自打汪小峰和陈昊告诉他那些事情之后,他便挣扎在或肯或否的自我认识中,不断追寻事情的记忆与真相。 “顾宇。” 警察队长将桌子旁边已经整理好的文件夹一一打开并浏览,这些资料都是路北之前整理出来的,里面包含了汪小峰和陈昊的详细口供,将顾宇最近的状态描述得一清二楚,也将那些原本他无法相信的诡异现象一一呈现。 如果不是侄子昨晚死得蹊跷以及诡异,让他们毫无头绪,他或许不会多看一眼这样迷信荒谬的说法,但眼下,这个方向却是唯一的方向。 顾宇听到警察队长的声音,将一双迷茫的眼睛对上他沉重而严肃的双眼。 “路警察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我们主要针对你们学校的宿管命案进行进一步的分析与调查。”警察队长渐渐找回以往的冷静,说话慢慢变得沉稳。 “我们通过你们三人的口供,有以下三个简单的概括。”警察队长将其中一份文件夹打开,瞥了眼正茫然看着他的顾宇,继续说道,“一是从你的角度,你认为季墨还总是出现在你的身边,晚上总是夜出,早上回校继续睡觉,醒来不记得晚上的事情;二是从你室友的角度,你总是像季墨一样,拥有同样的说话和行为习惯,甚至眼神,还会做一些你做不到而季墨才做得到的事情,迷信一点的说法就是‘鬼上身’。” 警察队长说到这儿,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三是最客观的角度,从季墨的档案上以及我们的调查,可以知道季墨是真的已经死了。” 顾宇心里一团糟,似乎埋藏在深处的某样令他害怕的东西正在缓慢地挪动。 “绝情系统第2222号,系统正在恢复中,目前的恢复进度为62%,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寻找记忆,给出这个世界的结局。”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惊醒了正挣扎在痛苦之中的顾宇,这道声音…… 顾宇以为这又是幻觉,但仔细一听,这样的声音盘旋在脑海里,清晰,深刻,怎么也不像是自己的幻听,莫名觉得脑海里的声音会回答他,他在心里默默问了一句,“季墨真的死了吗。” “绝情生物第2222号,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之一季墨,已经失去生命信息,请你尽快找回记忆,给出这个世界的结局。” 顾宇听到这儿,刚才还挣扎在深处的某样东西猛地闪现在脑海里,从黑白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多彩。 顾宇发现自己坐在车里,右边是即逝的山岩风景,呼啸的风从开得不算大的车窗缝里挤了进来,吹得他额前的刘海肆意飞扬。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入鼻是海水的味道和山风的清新香味。 他脸上露出怡然的神色。 “顾宇。” 一道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左耳边响起,磁性低哑,像是一道电流瞬间敲击他的鼓膜,带来一阵敏感酥软的感觉。 他侧头,向左边望去,身穿白色三叶草羽绒服的男生正目视前方开着车,俊朗的侧脸清晰地映在顾宇的眼里,深邃的眼眸像块纯粹无杂质的宝石,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坚毅,抿紧的薄唇是与他朝夕相触的冰凉湿软,他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变得火热强势。 “嗯。”他听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 不,他应该热情一点,这样一声淡淡的“嗯”远远不够,心中的焦急变得越来越重。 “你要结婚了?”季墨的话里带有一丝自嘲,原本阳光干净的脸上冷得像一块冰。 顾宇心中大呼没有!可嘴上却没有说话,只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心中甚至还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不断地侵蚀他的思维。 无中生有,呵,这是在为自己准备后路吗。 “顾宇,我说话你听没听见。”季墨的声音越加低沉。 “没有。”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没有结婚的事。” “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在杨欣家。” 季墨没有说话。 “他爸和我爸是大学同学,关系好,我和杨欣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那天晚上住在谁的房间里。” 顾宇停顿了一会儿,“在杨欣……” 季墨猛地刹车,又重新开车。 “季墨。”顾宇闷着一口气说,“当晚我喝了酒,你知道我的习惯,我记不起来那晚发生了什么,但我敢肯定,我什么都没做。” 季墨顾自开车,因为生气,速度在不知不觉地加快。 “那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里。” 季墨深呼吸了一口气,“顾宇,你是不是一直埋怨我把你掰弯。” “没。我本来就是双。” “你还想骗我?”季墨的怒火已经烧得有些脑热,“你当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日子都是白过的?” “就算我原本不是弯的,可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哪里还会看其他女生。” “你现在才说这样的话。”季墨冷冷一笑,“你以往不是都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是双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老是疑神疑鬼,我要是说自己自己不是双,是被你掰弯的,你不得闹得要上天?” “顾宇,我现在才发现,你很自私。” “季墨,我也才发现,你这么蛮不讲理。” 顾宇听着自己不断地吐出些令对方越加生气的话,已经焦急地不知所措,两人为什么要为这些事吵闹,其实好好商议谈论,将误会解释清楚不是更好吗。 顾宇只听到耳边是两人还没消停的吵架声,直到对面一辆车要撞上的时候才突然消停,顾宇在心中疯狂地喊着转弯,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他们两人坐着的车子被撞得后退不少,又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右车门因为车窗被撞碎,将顾宇的身体甩出一半。 顾宇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季墨伸出手将自己拉了进来,因为车已经不稳,三分之一悬在旁边的护栏上,这一动作,竟将刚刚把顾宇拉进来的季墨甩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幕,就像是在脑海中放映过无数次的片段,眼熟地令他惊惧。 季墨被甩到地上,挣扎不起,刚才撞上来的那辆车“轰”得爆炸,将已经被玻璃残渣割伤的到处是血的季墨卷入其中,随后那团巨大的红色火焰慢慢地滚落下护栏,坠入下方,发出巨大的落水声响。 顾宇被吓傻了。 他什么也没想,使劲地拉了几下车门,没有成功。 他直接从已经溅满血的车窗爬出,跳下,他腿软地直接跪到了地上,膝盖被刺穿的疼痛感也微不足道,他一瘸一拐地挪到护栏处。 他颤颤巍巍地站在护栏处,见到下面的一幕,猛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顾宇,顾宇。”警察队长见原本安静的果突然掉起眼泪来,也停止了继续讲述案件。 顾宇这才回神,他颤抖地用手摸了摸脸,是湿热的水。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对警察队长低声说,“我想起来了。” 警察队长整理文件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问,“什么?” “季墨,真的。”顾宇埋头,将声音压得很低,“死了。” 警察队长一愣,他显然没想到一个原本坚持季墨没死的人会在案件审讯中,突然意识到人已经死了的事实,并且没有用外物刺激的方法。 警察队长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该继续审讯,因为他深切地懂得那种失去亲友的痛,但如果真如顾宇的两位室友所说,宿管的死与季墨有关,那么很有可能他的侄子也是因为季墨而死的。 “刚才说到哪儿,继续。”顾宇收拾好情绪,抬起头,对警察队长淡淡地说。 警察队长观察了一会儿,对面的顾宇面无表情依旧,脸上的泪痕很明显已经被擦了,一双能够看破情绪的眼睛此时因为微微低着头,而被刘海遮盖。 “你对晚上去的地方还有印象吗。” 顾宇想了一会儿,回答:“没有印象,只记得是栋别墅,其他什么都不记得。” 顾宇之所以配合警察审讯案件,是因为他想以自己白天的意识见季墨一面。 而季墨这样不符合科学规律的“鬼”,又是为了怎样的目的才会滞留在这里,或许他可以帮忙不是吗,只要是能做的。 “什么样的别墅?” “……白色。” “你有没有昨晚的记忆?”警察队长问。 顾宇仔细回忆了一下,脑海里隐隐约约地闪现两人纵情交缠的画面。 “没有。” 警察队长后续问了几个问题,放下手中的文件夹,对顾宇说:“这样,我们为你安上一只记录监听器,等到早上的时候,就知道你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虽然对于你晚上仍然会去那个地方,纯属于我的猜测,但我相信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点。” 顾宇应允了。 —————————— 夜,很快就降临了。 安静的拘留室,三道黑色的身影各自隐秘在角落,周遭死寂一般,毫无一丝声响。 那道靠近门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他站起身,缓缓地向门走去,如先前一般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门外的那两位执勤的警察睡得正香。 寂静的走廊上,安装在墙角的监控器一只只地没了动静。 监控室里,一幕一幕黑下来的频幕,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频幕前坐着的几位正酣然入睡,脸上挂着温暖的淡笑。 顾宇清醒过来之时,看见了面前朝思暮想的人。 挺拔的身姿,俊朗的脸,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抿紧的薄唇,无一不熟悉。 顾宇激动地扑到了他的身上,欣喜地说:“你的药效终于过了!” 季墨搂紧怀里的人,将头靠在顾宇的肩上,在他的耳边低声说。 “嗯,过了。” “我们很快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此时的顾宇似乎将白天知道季墨已死的事情忘了一干二净,只顾和季墨,或者说是在季墨的主导下,聊着,亲密着,爱着。 —————————— 顾宇坐在审讯室里,对面的警察队长正全神贯注地听着监听器里的内容,面上越来越疑惑。 原本运行无碍的监听器只是间断地发出粗噶的机器声,期间毫无人说话的声音。 即便顾宇晚上没有出去,但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声音,正常情况下,监听器的声音在没有人声录制进去的时候,是无声的,干净的。 但既然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三种情况。 一是顾宇刻意将其损坏了,二是季墨将其损坏的,三则是本身是坏的。 但为顾宇安上这只监听器之前,为了确保能准确地抓住信息,他们是对其进行严格的检查的,也就是说直接可以排除第三个可能性。 警察队长边思索边仔细地听着监听器里的声音,即便粗噶难辨,但仍然不放过一丝一毫。 眼见监听器的时间进度快要接近末尾,警察队长无奈地摇摇头。 “是我杀的,又能怎样。” 低哑磁性的男音从粗噶的机器声中清晰地传来,缓慢而优雅的嗓音就像是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顾宇怔愣地坐在位置上,全身一僵,这道声音像是隔了许久,又仿佛是在昨天,熟悉却又陌生。 有些记忆像是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充斥着整个脑海。 兽,水汽,血头,无人的声音,奇异的缠绵…… 他以为自己会像以往一样痛得忘记,但那些记忆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横冲直撞,毫无章法,都在宣泄一般地告诉他,它们的存在感。 顾宇抓紧头发,无力地扯了扯。 警察队长对此惊诧之余,自然是欣喜为多,他顺便将监听器下附着的位置记录器拿下,迅速地与电脑连接,直到看到想要看到的绿点,忙拿起警帽戴上,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之时,警察队长对身边的警察说,“五分钟,待会儿把顾宇一块儿带上。” 五分钟之后,顾宇还没回过神,只是跟着警察走。 出了大门时,顾宇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灰衣西装的父亲刚好下车。 顾宇的父亲和警察队长不知道说了什么,也与顾宇一同前往警察这次要去的目的地。 坐在车上的时候,父亲总是偏头望向顾宇,眼神里饱含着各种情绪。 顾宇没有理会,他已经被近期的事情真相弄得一团糟。 按照警察行驶的路线,顾宇的父亲渐渐想起这条路。 这条路,是通往季家的。 季家的后山上,有块墓碑。 —————————— 沿路是葱茏整齐的绿化,花草虫鸟,风声鸣叫,宛如一首温婉的乐曲。 远处的那点白从房顶,到楼阁,到大门,渐渐完整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白色,干净,典雅。 这是大家对这栋别墅的第一印象。 警察们下了车,严肃以待,平静的神色下,他们也害怕那从未接触过的诡异“人”。 警察队长分布好任务,带着一些警察从正门进入。 大门是密码门,警察队长采用了警方专用的特殊工具,没两下就打开了。 大家屏息而望,谁也不清楚这个害死两条人命的“人”是否还会继续行凶。 有的警察甚至已经带上了辟邪的玩意儿,紧紧地攥在手里,随时准备迎敌。 大门打开了。 发出的开门声就像老巫婆细细的笑声,即便是在白天,也令听的人脊背发凉。 门被打来了一半。 一股冷风夹杂着特殊的气味迎面飘来。 警察们纷纷捂鼻,险些作呕。 警察队长下先往里面踏了几步,大致打量了一下。 里面的窗帘全部拉上了,致使整间房子看进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完全看不清里面具体有什么东西,大门的前方倒是一小段摆放鞋柜雨柜的小廊清晰可见。 警察队长站在鞋柜旁,按下了客厅灯的开关。 “啪。” 里面的东西无外乎是一些沙发,茶几,餐桌之类的,所有家具都是白色的,一眼望过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警察队长伸出手指摸了下沙发,又摸了下茶几、电视,一点灰尘都没有。 “队长!” 警察队长听到队友的焦急呼喊,忙寻声赶去。 仍然是在一楼,就在书房。 警察队长跑到门口,一眼就看到偌大的长方形书桌上放置着一具“尸体”,准确地来说,不是一具尸体,而是拼凑而成的残尸。 那具“尸体”就像是一个完好的正常人安静地躺在书桌上, 笔直的两条腿长得伸出了桌面,一双有些沧桑枯黄的手自然地放置在两侧,头已经只剩下骨头。 上身很明显是从大型照片上剪下来的,从侧面看过去,隐约可见下面垫的白色棉花。 最让人惊诧的还不止这样。 有五根正在燃烧的白烛分别立于头顶处、左右双臂两侧、两只脚的旁边。 而在上身的照片上,左边的心脏处,有一滩鲜红的血迹盘旋在小洞里。 这就像是一个术法,他们却不知作何用处。 警察队长将最近的命案联系在一起,心理医生的头,宿管失去的双臂,侄子被砍的双腿,竟然都在这儿了。 他让法医好好检查比对,结果不出乎意料。 死掉的人的肢体,正是摆在这里的这些。 —————————— 顾宇在车里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他不顾父亲的阻拦,猛地向门内冲去。 站在门外的警察自然拦住了顾宇。 父亲焦急地跟了过来,对顾宇说:“小宇,别进去。” 顾宇挣扎了几下,挣脱不了,突然笑了两声,“爸爸,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他才不会伤害我,倒是你才该要小心。” 父亲怔了怔,眼里露出悲伤,“小宇……” “我都想起来了!”顾宇加大声音,冷冷地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打电话跟季墨提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们两怎么会吵架,又怎么会出车祸,季墨又怎么会死?!” 父亲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悔意与歉意席卷而来。 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这个世界对同性恋没这么宽容,偏见、非议、歧视,随处可见,他不想他宝贝了二十年的儿子,这么年轻就走上一条不归路。 就像年轻时候的他一样。 他以为出柜是对人生选择的自我肯定,他以为只要他和他的爱人在一起幸福便好,他以为即便未来坎坷遗憾,只要不悔则好。 什么都是他以为。 父母的不理解,他少了一个最可靠的家。 亲友的非议,他变得孤独。 唯一的爱人,结婚了,他终于只剩下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喝醉,被酒吧的女人下药,或许连现在的这个孩子都没有。 他那时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直到那个女人找到他,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 他带着所谓的孩子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告诉他,这真的是他的孩子,一个同性恋的孩子。 那个女人生了孩子,就不要了。 她只要钱。 真是不负责任。 他这么想道。 “是爸爸对不起你们。”父亲低着头向顾宇道歉,却让顾宇更加难受。 顾宇一直知道他父亲和他一样,是个同性恋,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顾宇正要继续说些什么,脑子突然一紧。 紧接着,顾宇冷冷地对父亲说,“你也得到了该有的下场。” 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得像块寒石,紧盯着他的时候,就像一条危险的蛇,带着死亡的气息。 顾宇的父亲被顾宇的这一变化吓得不轻,哆嗦着唇,“你不是……我的儿子。” “当然不是,这整个人都是我的。”顾宇优雅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寒声说。 顾宇说完,撞开想要拦住他的警察,迅速地上了二楼,将自己锁在里面。 “这个世界清静了。”顾宇自言自语地道。 顾宇眼里闪过一丝迷惘,就见到季墨站在窗前,隐隐约约从窗缝间透过来的一丝阳光若有若无地照射在季墨的脸上。 他轻声唤了一声,“季墨……” 季墨转过头,眼睑处的青紫和在阳光下,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顾宇心中微微一颤,随即站起身,跑到季墨身边,猛地抱住他。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顾宇说,“我将事情的详细跟你讲清楚,别让这误会继续下去好吗。” 感受到季墨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顾宇继续说,“爸爸也和我们一样,是一个圈的,他年轻的时候,出柜被亲友赶走,他当时的爱人也背叛了他,后来因为一个酒吧女下药,才怀上了我。” “那次去杨欣家,确实只是去吃饭,当时不止我们两家,杨欣家客房不够,正好她当晚就要回校,所以就睡在了她的房间。” “我喝醉了,事后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你是知道的。爸爸应该是借此让你误会了什么,或者说了些更过分的话,但你要相信,爸爸只是因为以前的事情,不相信同性.爱情,但你和我不同。” 顾宇仰起头,眼前的季墨和以往一样,除了眼睑处的青紫,脸色有些惨白,看不出其他。 “不是吗?”顾宇说完,问道。 季墨勾唇一笑,俊朗的面庞依旧如常,他抬起手揉着顾宇毛茸茸的头发,温柔地说:“是,我们怎么会和他们一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顾宇抬手轻抚季墨眼睑下的青紫,“委屈你了。” 说到这儿,顾宇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你是怎么回来的?难道鬼也有实体?” 季墨垂下眼帘,让人看不见那一瞬,他眼里划过的暗光,他仍然淡然一笑,“不就跟电视剧上一样,有着人的形态,但别人看不见,只有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能看得见。” 顾宇瞥了季墨一眼,“说的跟演狗血言情剧似的,还最爱的那个人。” 季墨低声笑了两下,沉闷而磁性的音色恍若迷人的乐声,令顾宇听得着迷。 “这一个月过得就像是在梦里,虚虚实实,都有些分不清楚,白天,看见你,晚上,看见你,却又是不同的形态,我竟然还能将你们区分开来,将记忆划分。” 顾宇摇摇头,“想起来了所有事情,就觉得匪夷所思的很,但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季墨将顾宇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 “似乎我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顾宇闭上眼睛,靠在季墨身上。 顾宇正在回忆,所有的事情都恍如放电影一般,清晰地划过脑海,让他不禁怀疑,或许只是长期记忆的缺失导致的“后遗症”。 顾宇是被抱得越来越紧的双臂给疼的清醒的,他费劲地把埋在季墨胸前的头抬起,赫然发现季墨完好的皮肤在不断地开裂,甚至流出黑红色的流质,那双深邃的眼眸也浓得晕染开来,将眼白尽数遮盖。 季墨整个人就像是一团在火焰里燃烧的冰块,慢慢地融化,甚至开始变得透明。 顾宇怔愣地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不是因为他太过冷静,而是季墨抱得实在是太紧了,就像是想要与他一同融化似的。 季墨终于开口了,低沉的嗓音夹带着厉意,“他们将傀尸分开了。” 缓慢而又狠厉的声音让顾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什么……意思。” 季墨低头望向他,黑红色的流质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脸上,一股潮湿带腥的海味隐隐地钻入他的鼻腔。 顾宇感觉到身体变得越来越冷,他今天是为了以自己白天的意识见到季墨,看到季墨的那一瞬,他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季墨死的那个画面,忘记了季墨这段时间害死了三个人的性命,忘记了季墨为何要刻意将他引入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只看得到曾经的爱人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习惯性地扑入他的怀里。 “楼下书房,我的傀尸,它的血性能让我恢复人形。”季墨抬起黏稠的手,想要擦去顾宇脸上的流质,可抬到一半,他又放了回去,“可现在它被破坏了,我维持不了人形了。” 话落,一股沉重的哀伤渐渐弥漫至整个屋子。 顾宇被这种情绪感染地揪心。 他皱着眉头,在短暂的心理挣扎之后,坚决地告诉季墨,“我去帮你。” 顾宇顺利地推开了季墨,打开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发现没有一个警察跟上二楼,他来不及多想,迅速地下了楼梯。 这栋别墅,他很熟悉,很快跑到书房,发现那张书桌上摆放着的傀尸。 傀尸确实被动过了,因为两条腿已经横竖交叉地掉落在地上。 顾宇被这一幕吓得腿软。 他认出了这些残肢属于谁。 即便先前再怎么想,为自己做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这样的场景,他根本无法接受。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那些警察一个都不在。 他慌忙地转过身,客厅的所有东西放的整整齐齐,大门被关得严实,一个人都没有。 “季墨……” “嗯。”熟悉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我在这儿。” “为什么……” 季墨笑了,两声。 顾宇不明白,他已经腿软地走不动。 “宝贝,我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但不包括那些人。” “所以他们都消失了。” 季墨最喜欢穿的皮鞋出现在顾宇的视线里,露出白色的裤脚,接着是裤腿,然后是那件白色的羽绒服,以及一如既往的俊朗干净的脸。 顾宇直愣愣地瞧着季墨的脸,他一直知道季墨很俊,但今天,他觉得季墨俊朗地实在太迷人,迷人地令人醉心,干净地自带一圈圣洁的光晕,莹莹如玉,让人心生亲近。 他被季墨圈进怀里,闻到了季墨最喜欢喷的香水味。 “宝贝,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一起狂欢。”说完,季墨轻轻地吻了下顾宇已经泛白的唇。 季墨将顾宇带离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瞥见最左边靠立成一排的“血尸”们,勾唇一笑。 顾宇迷茫地望向季墨,面无表情的脸上绽放出一片阳光,他勾着季墨的脖子,回吻了他。 季墨的反应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挑着眉轻轻地拍了两下顾宇的屁股,又狠狠地揉了几下。 “绝情生物第2222号,系统已经恢复完毕,恢复进度已满100%。这个世界的执行对象叫顾宇,在离二十岁距离一个月多一个星期的时候,会失去所有记忆,你的任务是经历顾宇的一生,并在最后一个星期找回顾宇的所有记忆。” 熟悉的机械男声像是突然照射进深渊里的一道强烈的光,让顾宇一下子清醒过来。 “鉴于你目前的执行进度,系统将提示你一条信息,你是绝情系统选择的第2222号任务执行者,用户名,季子文。” 最后三个字猛地扎进顾宇的脑海里,引起他一阵头痛欲裂。 他用力地推开季墨,顾自蹲在地上,抱头忍耐。 随着记忆的回放,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巨细发展,心里缺失的部位被彻底填满,他抓着头发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 季子文,他是季子文。 —————————— 季子文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已经失忆的人。 但不是。 他那时正好向他的父亲吵着要一根波板糖。 他发现自己只有周围人的膝盖那么高。 绝情系统那时候已经出现问题了,他不断地在脑海里询问,却得不到系统的回答,哪怕一个字。 他刚开始很恐慌,他怕绝情系统永远也好不了,他会永远地被困在这个世界。 他就这么在这个世界慢慢地长大。 六岁的时候,他所谓的父亲搬了家。 隔壁有一个弟弟。 他们一起玩耍地很愉快。 不知不觉,他似乎真的就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人了。 直到某天绝情系统的声音响起,告诉他系统已经正在恢复,在距离他二十岁的最后一个月多一个星期,他会失忆,他的任务就是将失去的记忆寻回来。 那时候他已经十二了。 再过了三年,他发现自己对隔壁家的弟弟有其他的想法。 恰巧那位只小了他两个月的弟弟向他告白。 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甜蜜地谈恋爱。 十六岁的时候,绝情系统又传来了恢复数据的进度,告诉他,任务对象与季墨有关。 到了十九岁,他开始害怕。 越接近绝情系统说的那个时间,他就越害怕。 在离二十岁还剩下一个月两个星期多的时候,绝情系统又出现了。 季子文花了十积分对绝情系统说,我要保留有关季墨的所有记忆,其他的记忆随便你舍去。 —————————— “季墨。”季子文将所有事情想起来之后,缓慢地站起身,心中五味繁杂。 他害怕季墨的狠厉残忍,但他也爱季墨的温柔宠爱。 季子文深深地凝望着面前的人,俊朗的脸,挂着一贯温柔的笑,深邃的眸里尽是他的身影。 他发现即便季墨做了这些残忍的事情,他还是无法减掉对季墨的爱意,哪怕一分一毫。 前面的三个世界,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任务对象产生过过分的感情,尤其是爱情,这个世界,他却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季墨两情相悦,并且相恋这么长时间。 这个世界的任务,他到现在已经很明确了。 只需要找回所有的记忆,最终的结点因为他先前的请求,变成了意识到自己是季子文,是一个任务执行者,而非这个世界的执行对象顾宇。 季子文冷静地听着脑海里的声音告诉他,“绝情生物第2222号,您目前的执行进度为100%,已顺利完成计划,系统将给予10分的奖励,您目前的积分为25分,请您准备,系统将马上送您进入第五世界。” “等一下。” “能不能用积分换取滞留时间。” 绝情系统明显顿了一下,才说:“能。但最多滞留时间为一个小时,需要10积分。” 为了这10积分,也就意味着第四世界的任务白做。 季子文心中好笑,第四世界,他竟然心甘情愿地花了20积分,只为了一个季墨。 想到前面三个世界,他对那些人的避之不及,他摇头哂笑。 “好。” “给我一个小时的滞留时间。” 肩上被人轻触,继而被人轻拥。 季子文深深地凝视着面前俊朗无俦的季墨,“季墨……我舍不得你。” “怎么了。”季墨微微一愣,温柔地问。 “季墨,我知道你做的所有事情,我知道你最近过得很痛苦,液体,兽形,气态,无形……”季子文抬手轻抚季墨的脸,“包括书房里的那些警察。” 季墨瞳孔骤缩,明显一怔,完全没有想到怀里的人会这么清醒,甚至知道他做的事情。 “我不想瞒你。”季子文继续说,“我是一个任务执行者,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不叫顾宇,顾宇只是我的执行对象,我的真名叫季子文。” 季墨抱着季子文的手一僵。 “我从三岁那年进入这个世界,很早就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否则我将会永远滞留在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间隙空间,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死物。” 季墨眼神露出疑惑,“是吗。” “现在我完成任务了。” 季子文刚一说完这句话,搂着他的手便突然加紧,“我不得不走。” 季子文无奈不舍地说,“就在刚才,系统告诉我,我该走了,我用了积分兑换了这一个小时,只是想陪你,尽可能多的时间来陪你。” 季墨似乎松了一口气,又突然紧张起来,“真的吗。” “我知道你做的所有事情,懂你的情绪。”季子文突然上前咬了季墨的下巴一口,啃出浅浅的红痕。 “你想要拉我一起死,不是吗。” 季墨原本还温柔着一张俊脸,这话一出,便彻底阴沉了下来,过了两秒,他又低声轻笑,“所以,你是要留下来陪我一起死一次吗。” 季子文也笑,“是啊,我要达成你的心愿。” 季墨揽着季子文往沙发上靠,让季子文岔开两条修长的腿,跨坐在他的腿上,将季子文的腰贴向自己,逼近他的脸,问:“真有这么爱我?” “爱不爱你,不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你还问我?”季子文调侃道。 季墨想起那年的事情,轻声低笑,“你差点把我榨干了。那年我可才十八岁。” “那年我也还是个孩子,你可差点把我操.死了。”季子文不甘示弱。 这话听得季墨满意。 季子文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你不是一直很宠我吗,那句我想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还能用吗?” 季墨答:“嗯。” “我从来没听见过你放屁,没看到过你上大号、挖鼻孔,要不来一下?”季子文好笑地看着季墨。 “……”季墨怔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季子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勾唇一笑,眼里流光溢彩。 “确定?”季墨反问。 季子文望着季墨危险的表情,乖乖地闭上了嘴。 “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你吃你的棉花糖,我吃我的波板糖,吃腻了,还可以交换一下尝尝鲜。”季子文转移了话题。 季墨眉头轻皱,“你小时候实在太调皮,明知道我有严重的洁癖。” “可要不是我,你能治好?”季子文说。 “也是。”季墨轻笑,“只对你一个人痊愈。” 季墨被季子文引着回想起许多事情来,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忘记地差不多的事情。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大他两个月的小哥哥是在家门口。 对方小小年纪就冷冰冰地喊着他,“妹妹,你家有酱油吗?我爸爸要我来借点酱油。” 他小时候因为长得像女孩,没少被叫妹妹,当场就生气了,门“啪”地一下就关上了,话都没有说一句。 后来是他爸爸开的门,笑呵呵地把小季子文引进家里,好吃好喝地待着,又让他去给他的父亲送酱油。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帅气的奶油小哥哥面无表情地吃着他喜欢吃的零食,喝着他喜欢喝的橙汁,而那些东西本来是爸爸给他准备的。 他蹭到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东西被吃得狼藉一片,当时就在想。 这个小哥哥长得好看,吃相也斯文,怎么桌上一片乱糟糟的。 因为那次借酱油,两家渐渐熟络起来,两人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他才慢慢发现,那个帅气的小哥哥只有一张脸能看。 随口一句话就能气死人。 “妹妹,你妈妈为什么没给你买裙子?” “……我是男生。” “妹妹,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嫁给哥哥好不好?” “……我是男生。” “妹妹,你肯定喜欢蝴蝶,哥哥帮你去抓?” “……我是男生。” ………… “妹妹……” “我是男生!” 等到慢慢长大了,这种现象才好转。 因为小时候那个总是嘴欠的小哥哥长得越来越漂亮,而他却变得越来越帅气俊朗,而且比季子文长得快、长得高。 于是变成了这样。 “小宝贝,今天来我家和我一起睡觉吗?” “闭嘴。” “小可爱,我爸买了新的游戏机,一起玩?” “闭嘴。” “漂亮的小哥哥,我家有最新的抹茶味波板糖,来吃吗?” “闭,吃,走。” 季墨想到这儿,情不自禁地一笑。 他又想起来两人第一次的时候,季子文躺在他身下,面无表情的脸严肃地像是在做一件极其庄重的事情,两手笔直地靠在腿侧,两腿紧紧地合拢,不留一丝缝隙。 他记得他那时问过身下的人,“你为什么穿得这么正式,姿势摆得这么正经?” 他原以为季子文是因为紧张害羞,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做.爱,结果季子文像是看白痴一样地瞥了他一眼,“禁欲系诱惑,这不是在激起你的蹂.躏欲?” “……” 想到这儿,季墨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什么,笑成了这副傻样?” 季墨抬眼,望进近在咫尺的双眼里。 “在想你和我的第一次。” “……”季子文回想起来,然后又用那时的眼神瞥了眼季墨。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季墨低声说,“容易激起我的蹂.躏欲。” 他好像舍不得让季子文陪他一起死了。 从一开始的心理医生车祸现场的季子文的血迹,到宿管死亡仍然留在寝室的血衣,再到那个小警察的死,他都按照计划一步步地拖季子文下地狱。 包括今天死在别墅里的所有警察。 他一点儿后路都没有留给季子文。 按照计划,季子文会和他一起只能隐藏在深夜的别墅里,纵情欢爱,只属于彼此。 其实到目前,也就差了这么一步。 变数只是季子文马上就要离开了,连死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季墨掩下眼里的暗光。 “对了,按照你的计划,打算让我怎么死?”季子文漫不经心地对季墨说。 季墨倒也没有隐瞒,直言不讳,“和我做.爱做死。” 季子文像看深井冰一样地瞅了季墨一眼。 “其实你现在住的这栋别墅已经消失了。”季墨摸着季子文的腰肢说。 季子文愣了愣,环顾四周,只能感觉周围比较冷寂,但消失未免太玄乎。 “这栋别墅,就在那群警察死的时候,就已经烧起来了。”季墨说。 “那我,现在是死的还是活的?”季子文瞪大眼睛。 “你猜。”季墨勾唇笑了笑,语气里尽是调侃的意味。 “大概死了吧。”季子文刚说完,又觉得不对,“不,我应该还是活的,如果死了,系统是会有提醒的,而且系统也不可能放任一个执行者自己死去。” 季墨低声笑了两下,说:“房子也是有灵魂的,你是活人,只是因为我的原因,待在它的灵魂里。” “……”季子文听得一愣一愣的。 此时,他突然想到虽然活着,但在外人眼里,已经死了,那么他的父亲…… 季墨看穿了季子文的心思,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他还好好地活着,只是丢了儿子,正伤心罢了。” 季墨的话语里明显带着对那位父亲的不满,“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的一生是坎坷,但这不是他将这些情绪施压在你我身上的借口,也不是分开你我的借口,他只是软弱,不敢承认。” 季墨微微停顿,“你想知道你所谓的父亲为什么会被他的爱人背叛吗?” 季子文疑惑地说:“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软弱地已经不敢在外承认那男人的身份,明明已经出柜了,众所皆知的事情,他还像鸵鸟一样,以为自己钻进了沙坑里,那些风言蜚语就不存在了。” “更可笑的是,因为他的软弱和不承认,他和别的男人一夜情了。” 季墨看了下季子文的神色,说到这儿,便停下下来。 季子文听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是叫了十多年的爸爸,他看着季墨眼里隐隐的厉意,还是问:“爸爸他……怎么会……” “因为那个男的是报社主编,威胁你爸说,如果不和他上床,就将他是同性恋的消息放到报纸上。” “你爸的那位爱人,正好家里在逼婚,就成了后来的结局。” 季子文听到这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季墨搂紧他,在他的耳畔低语,“不必同情他,他是被自己的软弱蒙蔽了眼睛,掉了智商,你爸是同性恋的消息已经众所皆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同性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是你爸对他自己有偏见。” —————————— 顾宇的父亲被警察们拦在车里,声嘶力竭地哭喊。 熊熊的火焰映在他的眼里,只有两簇火苗。 比别墅还大上一倍的火焰,眼瞳大小的火苗,一大一小,相对着燃烧,无声诉说他的无奈与痛苦。 他挣扎地累了,哭地也累了。 不禁自问。 他这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得到这样的下场。 他回想起以往的事情。 那些事情就像是一个个笑话,嘲笑着他这么多年坎坷的履历。 他知道他胆小,他知道他懦弱,他知道他傻。 但他没能及时地刹住车。 他甚至嫉妒儿子。 为什么他能得到一个人全身心的宠爱,得到他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爱情。 他不断找理由告诉自己。 他这么做是为了儿子好。 对。 是为了儿子好。 —————————— 两人说了很多事情,大大小小,还有些非常琐碎的事情,都被两人从记忆的角落里翻了出来。 “你明明是虚无的,为什么还能做到将那些人……”季子文已经完全信任季墨,他想就算季墨真的想要他一起死,也没有关系,一是他爱他,而是绝情系统不会置之不理,他好歹都有个心理准备。 季墨眼神变得幽深,故意吓他,声音压得分外低沉,“真想知道?” 季子文果然打了颤,然后翻了个白眼,他学着季墨的音调,说:“是。” 但因为一个字不好把握音调和掌控那种语气,反而有些怪异,惹来季墨的一声轻笑。 季墨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慢慢有了变化。 “心理医生,是因为我当时就在他的旁边。” “液态,他尚且能感知。” “被吓得出了车祸。” “至于头,则是我将他推到了车窗处。” 季子文听得身体抖了抖,然后说了句,“变态。” 季墨不以为然,继续说:“宿管,就像那晚我和你说的那样,我生气了,就在玻璃窗上写了些字,他拿东西砸我,但只能砸到玻璃。” “至于双臂,我需要它,沧桑枯黄的双臂能助我增长血性。” “因为我急切地需要恢复人形。” “所以,那晚你遇到的我,有了声音。” 季子文回想起那晚,但季墨这样直接的叙述仍然吓到了他,他沉默地听季墨继续讲述。 “我需要人形,声音当然不够,于是我向最近经常接触你的警察下了手。” “刚好是一双属于年轻人的腿,充满血性。” “让我很快就成为了能被你看得见的人形。” 季墨简单地将这些事情讲述,但季子文不敢想象季墨在做些事情的场景,他怕自己会害怕季墨。 “不用怕我。” “我知道你爱我。” 季墨的声音恢复如常,明朗而迷人,季子文抬头望了一眼,俊朗非常的脸似乎带有一股治愈的温暖力量,淡化先前叙述带来的沉重,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还记得高三的时候,你和我的约定吗?”季墨温柔的嗓音想起在他的耳畔。 季子文回忆了一下,说:“当然记得,未来不分你我,走哪儿都在一起。” “我没有食言。”季墨柔声说。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 两人嬉戏着,打闹着,谈论着,谁也无法阻止。 “季墨,我不会忘记你。” “时间要到了吗。”季墨问。 “嗯。” “或许我们会再见面的。”季子文听着脑海里绝情系统的计数,说。 “会的。” 季墨看见怀里的人比他还迅速地透明、消失,在心里加了一句。 无论到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因为,我也不是季墨。 —————————— 番外 “季墨”睁开眼睛,熟悉的仪器映入眼帘,他下了床,将头上的白色仪器头盔小心翼翼地放置妥当。 他缓步走出了这间满是仪器的实验室,一打开门就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衣服递给了他。 “季墨”随意地接过衣服,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白色的西装。 “他最近还好吗。”“季墨”走出房门,一边向“他”的房间走去,一边询问身边的助理。 “一切都好。”助理回答。 “期间有什么异常发生过吗?” 助理恭敬地说:“情感信息素值上升地很快。” “季墨”露出满意的笑,没过一会儿,转了个弯,他便站到一间实验室门前,按了指纹验证。 顺利通行之后,他给出手势,身后的助理习以为常地站在外面等候。 “季墨”走进实验室时候的心情是愉悦的,这样的心情很难出现他的身上,一个各方面都可以称之为疯子的身上。 “季墨”按了不止五次的指纹,才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 这里就像是一个冰雪仙境。 当然,所有的东西只是拟冰,这里的温度柔和得恍若人间四月的暖风,一切的设计只是因为躺在实验舱里的人的一句话。 “季墨”走路靠近的动作明显地放缓、放柔,生怕打扰到实验舱里的人的休眠。 他轻触实验舱的无线屏,无线屏以上下划分,缓慢地打开。 一层又一层。 他不厌其烦地触摸。 直到完全、毫无隔阂地与实验舱里的人呼吸同一环境下的空气。 他感到满足。 非常地满足。 即便刚才,他才和实验舱里的人亲密无间。 即便前一晚,他还侵入“他”的身体,与之纵情交缠。 但那些身体都是每一世界里的虚假躯体。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最为真实地接触到“他”。 “季墨”踩上阶梯,一步一步地向上踏去。 赤.裸的身体,清晰地将躺着的人的每一个部位展示到极致。 “季墨”从人的下面,凝视那漂亮的背部,圆润挺翘的臀部,隐约可见而诱人至极的粉菊,又从侧面观赏“他”完美勾勒而成的侧脸,惹人轻触的长睫,引人一尝的薄唇,还有胸上殷红的两点,两腿之间漂亮的凸起,修长的双腿。 一切都令他满意。 让他看得恨不得立马留下重而深的痕迹。 但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完美的融合。 “季墨”待在实验舱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便将实验舱恢复如初,按照原路返回。 关上最后一道门时,他才站在信息值显示器前,观察这次的数据变化。 情感信息值明显上升,且是前面三次信息值总和的两倍。 依赖信息值上升15%,比前三次信息值总和多45%。 信任信息值上升12%,比前三次信息值总和多31%。 …… 所有的数据都在告诉他,他的目的很快就要达成了。 第52章 丧尸婚契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昏黄的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雨,腐蚀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已经彻底死了的丧尸残骸。 暴动的丧尸群接踵不断地袭击,僵硬的四肢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动作,反而疾速有力,上下一秒,就从十米开外突到眼前。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五个小时,二十七个小时,原本站在丧尸群前的人干净利落地踏过一路的尸体,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地直逼丧尸群腹地。 他的身上奇怪地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丧尸残肉或者残汁,一把黑色的大刀在雨水的冲刷下落下一地延绵不断的残液。 黑色大刀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挥舞着,动作从容不惊,就像是一段优美的舞蹈,直到杀光所有丧尸,他才停下了动作。 除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似人非人的sss级丧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统霸了一方的丧尸首领,缓慢地翻转着手里的黑色大刀,让雨水冲刷上面的尸肉和残汁。 这只丧尸大体有人的形体,宽肩窄腰,肌肉结实,肤色异常地白皙,长相英俊,一头浓密的银色头发自然地披散,挡住了隐秘的地方,身后一根高翘的细长尾巴竖起,超过了它的个子,尾巴微微摇晃,显露它的漫不经心。 他杀了几百年的丧尸,一眼看出这只sss级丧尸以前是个人,是被扎狐尸给感染的。 他停止了翻转大刀的动作,下一秒这只丧尸就会毫无悬念地死在他的刀下,四肢分离,脏肉四溅。 他眼里闪现嗜血的冷意。 “黎西。” 季子文,或者说是黎西愣了一下,面前这只丧尸完全没有害怕他的意思,反而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人叫了,大概一百多年,大概三百年,大概更久以前。 “黎西。” 这次丧尸的声音更加温柔,磁性低哑,将他的记忆拉到了一个朦胧的地方,似曾相识却转瞬不见。 黎西盯着它,它幽邃的眼眸倒映出黎西清晰的模样,它温柔地笑着,释然和煦,眼里的暖意好像是遇到了好久不见的恋人。 黎西是一个独行侠,几百年来,一个人生活在世界末日时期,他足够强大的丧尸扫荡能力使他无往不利,很多军队和基地势力都想过拉拢这个强大的犹如神一般存在的异能者,但都被黎西拒绝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异能之神,一个从来没说过话的异能神者。 更何况是一个丧尸,哪怕是一个具有自己意识的sss级丧尸。 黎西想不通,清冽的声音历经了几百年终于从他的喉咙里传出,“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它慢慢地向他走近,细长的白色尾巴环上黎西的腰,黎西没有阻止。 “你是来接我的黎西。”黎西被它的尾巴拉扯着投入它的怀里,这只丧尸身上有奇异的香味,很熟悉的味道,“我的妻子。” “……”黎西明显怔住了,就像告诉他末日时期已经结束,没有一点可信的可能。 黎西的脸贴在它的胸肌上,冰凉的感觉和气息告诉他这真的是一只丧尸,一只本来应该死在他刀下的丧尸。 似乎看出了黎西的不敢置信,它轻吻了下黎西的额头,一道白印忽明忽暗,让黎西直接看到了一道联系在他与它之间已经历经六百六十九年的婚契。 这种类型的婚契直接表明合法夫妻关系,也是最苛刻的婚契方式,不能解契,也就意味着夫妻关系会一直绑定,除非两个人都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黎西愣了很久,印象之中,他从没和人有过婚契,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为什么会有婚契。” “你忘了。”它低哑的声音有些伤心,“你答应我的。” 黎西问了几次,它都沉默地摆出一副你竟然忘了的伤心模样,黎西觉得它很熟悉,以前肯定是他身边很亲近的人,也就没有再多问,黎西最后猜想,或许,这就是他寻找了很久的攻略目标,基陌。 他每个世界的攻略目标都是jimo,都和他有爱情联系。 “你是基陌?”黎西抬头问,眼神里露出欣喜。 它收紧了尾巴,将他和它的距离拉近,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不是基陌。” “我叫黎明。” 黎西有些失望,眼神一下黯淡了不少。 “你不记得我了吗,黎明,黎西你给我取的名字。”它语气有点委屈,像是在控诉黎西已经忘了它。 黎西仔细地回忆了下,印象之中确实没有黎明的存在,六百多年前的事情,太久远了,也许真的有黎明的存在,但他不记得了。 “你是什么时候感染的。” “六百六十九年前的七月初七。”明显它的记忆比黎西好太多。 “既然你有婚契源,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 黎明用尾巴轻轻蹭着黎西的腰,“因为你说过,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回来找我,只要我在原地不跑。” 这话他明明是对基陌说的,黎西燃起了新的希望,他抓紧它的胳膊,问它:“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你都完全记得吗?有没有忘记什么?” 黎明的尾巴快速地从黎西的丘壑间蹭过,又颤了下,赶紧把尾巴撤了回来,幽邃的眸光更加深了,听到黎西的问题,一派冷静的样子回答:“都记得,是黎西把我带大的,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后来我在这里被感染了,你……离开了。” 黎明低落地很明显,这副似人非人的丧尸样子是吓人的,但黎西看着却升起了心疼。 黎西以前不是一个独行侠,他也是一个需要人陪伴的人,但是末日时期,他们遇到的危险太多了,那些陪伴他、追随他的人时间一长,都死了。 死在了丧尸的口中,要么变成一堆五脏被丧尸啃食的躯壳,要么四肢分离,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要么就被感染丧尸病毒,沦为没有人性的丧尸。 仍然能留下来的,却没有他这么强大的异能和生命力,生老病死,无一例外。 时间长了,他就宁愿一个人独行,不会再为身边那些人的死去而难过。 因为没有人了。 按照黎明的说法,他以前确实捡过一些小孩子来养,但是最后的下场就是上面所说的。 这个黎明如果不是基陌,那也应该是他以前养的孩子的其中一个了。 第53章 疑云重重 “你会嫌弃现在的我吗……”黎明像个走失了很久的孩子,委屈地抱着终于找到的家长低声啜泣,眼里包着两团泪,似乎随时就会滚出眼眶。 黎西摸摸它的脑袋,“不会。” “还会离开我吗……黎西……”它把他缠得更紧,生怕黎西松开他,又像曾经一样毫不留情地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在荒野中缓慢而痛苦地变异。 它垂下了眼帘,掩盖住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精睿,又抬眼泪汪汪地直视黎西。 “不会。”黎西感受到它的委屈与害怕,轻轻地拍着它的背,表达安慰。 黎西表面上安慰着黎明,脑海的各种思绪翻涌不停,上个世界的任务是寻找记忆来给出结局,失忆是攻略的必须过程,但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可没有提示他会失忆。 他刚才暗暗问过绝情系统,绝情的回答非常肯定,他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是完整的。 假如他当初真的亲自给这个孩子取名叫黎明,他一定记得。 或许黎西的生命太长,长到忘记这些琐碎的事情,但是绝情系统储存的记忆数据绝对不会骗他。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个黎明确实不存在于黎西的世界。 从这一个方面来讲,这个黎明就是他要找的攻略目标,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只丧尸在骗他。 但是它为什么会和他有婚契,为什么具有这么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拥有和他在一起的记忆,或者说,是基陌的记忆。 有一点也让黎西疑惑,基陌和他从来没结过婚契。 这个他可能认识、可能是基陌却根本不存在于他记忆里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只丧尸无疑是残忍的,它统霸一方,手下有意识的丧尸也不乏少数,长期跟随它的,几百年下来也不少。 可是它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他杀完所有的丧尸,然后委委屈屈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黎西打算将计就计,不管这只丧尸什么来头,什么目的,起码他需要彻底断定这只丧尸的身份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黎西的独行侠生活,从此多了一只sss级丧尸。 黎西的生活很简单,扫荡丧尸是他的乐趣,每次扫荡完一个地方的丧尸群,临近的军队或者势力基地就会趁机将那块地方占为所有,也会为黎西提供一些特级晶核作为能量补充。 黎西对晶核的要求非常高,直接从丧尸身上取出来的晶核他不屑于使用,往往是那些基地首领用非常稀有的水洗干净了,使其纯净度大大提高,不留下一点尸肉残汁和气味之后,他才会使用。 这种纯净度极高的特级晶核一般人也吸取不了,也就成为黎西的专属能量补充源。 这次身边多了一只丧尸,黎西不打算直接拿了晶核就走,他要去以战军队基地一趟,至于这只丧尸的感染性,有他在,完全不是问题。 以战军队基地是目前大陆上势力最大的军队,也是管辖基地最多的军队,当然,最重要的是,基陌曾经是以战的一员。 不仅如此,黎西还有一个打算,军队里的医疗研究队可以对黎明的变异dna进行还原。 黎西思绪千转万转,黎明的尾巴已经在他身上蹭了个遍。 “黎西。”磁性的声音夹带一丝懵懂的单纯,把黎西的思绪唤了回来。 黎西和黎明对视,“走吧。” 黎西向后退去,黎明的尾巴自然地松开了,看见黎西转身走了,黎西很快跟上,只是尾巴一直拽着黎西的胳膊。 黎西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只丧尸虽然不是人,但是这么赤♂裸♂裸地进了人类的辖地,还是有裸奔的嫌疑。 更何况,这要真的是基陌,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又想起这么多年来,这只丧尸都是这么裸着的,就算是在一堆没什么思想的丧尸群面前,要是基陌……黎西心里立马有些烦躁。 黎西又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只丧尸,银色的头发浓密且长,挡住中间的前后部位绰绰有余,但这只丧尸总不会一直是站着的,坐着的时候?和其他丧尸干架的时候? “……”黎西有些郁闷。 黎明看着黎西将视线放在它中间的前后部位时,心里是紧张的,虽然它的心是死的,只有一颗晶核。 尤其是前面那根几百年没什么反应的软东西有抬头的趋向,它一边紧张,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非常单纯地盯着黎西漂亮的眼睛瞅。 哦豁……扛不住了。 “……”黎西气着了,他在祈祷这只丧尸不是基陌,否则,有它好看的。 他默默深吸一口气,冷淡地问:“你几百年都这么裸着过来的?” 丧尸一愣,连忙摇摇头,“黎西,我穿着衣服,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所以你看见的我是……裸的。” “……?”黎西没有结过婚契,对婚契的连环效应是不清楚的,隐约听说过,结了婚契之后,可以看穿对方的一切易容手段,透视对方最真实的样子。 “黎西……”这磁性低哑又带着尾音的男声让黎西有些郁结,这让他意识到黎明的潜在意思是,他竟然想看的是这样真实的它。 “收好你的小东西。走。”黎西闭上眼睛,没有刻意想要看穿这只丧尸本体的意识,再睁开眼,果然看到丧尸完全是一副人的模样,还穿着一身普通小兵的深绿军装,显得它英俊笔挺。 黎明被“小东西”三个字给怔在原地,见黎西转过身走了,它幽邃的眸光变得很深很深,直直地盯着黎西的背影,勾唇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 “黎西等等我。”伪装成人模样的sss级丧尸,危险十足,此时却像个孩子一样跑着追上前面那道漂亮的身影。 黎西不但没有等这只大丧尸,反而加快了脚步,似乎是在发泄自己的郁结,他偶尔微微瞥眼身后的大丧尸,那只大丧尸健步如飞,一隐一现地迅速突进。 腰被一道细长的尾巴给圈住,身旁多了一只大丧尸。 大丧尸开心地说:“黎西我追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