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河洛》 第一章 豢龙旁支 大风历五九四一年。 神州,大汉帝朝,司隶河东郡问喜县稷山亭伏龙村。 “大风历始于伏羲祖皇。祖皇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得龙马神龟,排先天八卦,据天时五气以定历法。因祖皇氏风,所以叫大风历,此历成于先天八卦之后,又名八卦历。” 草庐中,一弱冠少年跪坐于榻,手捧一卷竹简,正在朗声阅读。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面目算不得俊秀,但一双眼睛灼灼有光,神采奕奕。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藏青色宽袖交领,头发披散,端坐庐中。 “真是个神奇的世界。”少年放下竹简,微微一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手里这卷《豢龙志》竹简他已经翻来覆去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从来未曾厌烦。一次次翻看阅读,一次次的颠覆他上辈子用了三十年形成的世界观,让他有种身在梦中,庄周梦蝶的错觉。 他叫董羿,伏龙村人士,豢龙董氏的远房旁支。 豢龙董氏源远流长,可上溯三千年直至圣帝虞舜之时。黄帝有后嗣子孙叔安,被封飂地,因此叫飂叔安。飂叔安有一子,为董父。董父擅养龙,舜帝得知,就将董父招去为其养龙,被舜帝赐姓董,豢龙氏由此而来。 天下董姓,也莫不以此为源流。 董父为舜帝豢龙之地,便是河东问喜县北的鬷川之畔。如今的董池陂,就是董父豢龙之所在。也因此,问喜县便成了豢龙董氏的祖地。数千年以降,董氏开枝散叶,使得这河东境内支脉繁多,旁支董氏多如牛毛。甚至还有衍生姓氏的支族存在。 比如关龙氏、关氏、龙氏。 关龙氏通豢龙氏,由此得名。而关氏、龙氏,便是从关龙氏再分化出去的支脉。 关龙氏的支脉祖地,在问喜县北的逄邑县。关龙氏最有名的祖先,就是关龙逄,逄邑因此而来。而关氏支脉祖地,则在问喜之西的解县。龙氏支脉祖地,在问喜西北的皮氏县。 董羿虽出身豢龙氏旁支,但与大汉帝朝的寻常百姓,也没有太大的差别。董氏旁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这旁支中的旁支,也就不算什么了。不过好在他家里算是一个小地主,有一千几百亩良田,县城里还有一点产业,因此生活倒是过得去,只是没什么特别地位罢了。 “大兄,大兄!”正在董羿出神之时,耳畔传来清脆的呼喊。董羿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翠翠。”他放下竹简,还未站起来,一个小身影就扑进了怀里。这是他的妹妹,董翠翠。 “嘻嘻,大兄又在看书呐?翠翠要听故事。”小丫头在他怀里扭着撒娇。 董羿哈哈一笑:“丫头,这会是午时了吧?该回家吃饭啦。”他知道,翠翠一定是来叫他回家吃饭的。 翠翠一听,立刻嘟起了小嘴巴,小脸上全是不情愿。 “好啦好啦,下午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大兄最好了。”小丫头立刻眉开眼笑。 董羿揉了揉妹妹头上的总角,抱着妹妹站了起来。这总角,就是大汉帝朝未加冠少年和未及笄少女的普遍发型——头发扎成两个髻,一左一右,好像头上长着俩小角一样,所以叫总角。 董羿才十六岁,也未曾加冠,但他觉得这种发型太幼稚,不适合自己,因此十二岁之后就披头散发,不愿再扎总角了。 把竹简往妹妹手里一塞,董羿抱着她出了草庐,不快不慢,往家里而去。 董羿家是伏龙村唯一的地主,父亲董呈又是村正,家里有些资财,因此这住宅很是不错。是个大宅院,有明显的大汉帝朝风格——厚重、大气! 高墙、高门,门前还有俩石貔貅镇着。 但董羿平素是不喜欢待在这样的大院里。不是这院子不好,而是因为高墙阻隔,就好像与外界隔开,有种困顿的感觉。 因此他读书习武,多在屋侧畔的草庐中。 抱着妹妹到了院门前,进屋逢着两个家丁,家丁道了声‘少爷’。董羿笑着点了点头,信步往主宅走去。 董羿家虽然是伏龙村的地主,但平素行为和历来名声都是不错的。至少,在附近几十里范围内,就种地的租子而言,是最低的。而且平时对村民、下人们也很好,逢年过节还派些礼物,发些福利。因此,村里的村民,和家里的家丁,都十分敬慕。 家里的气氛,也十分的和谐。父亲董呈有一妻两妾,董羿是嫡长子,妹妹董翠翠和五岁的小弟董临则是庶出。父母姨娘也都相敬如宾,没有那种高门大户里的勾心斗角。 因此,董羿这十六年来,过的是十分的轻松。 行不远,迎头就撞上了管家董福。“哎哟我的大少爷哎,老爷都等了好一会儿啦。” “福爷。”董羿放下小妹,恭敬了做了个揖。 董福虽然只是董羿家的管家,但地位却非同寻常。董福这一脉,从董羿祖上成为地主开始,就一直是家里最重要的帮手。而且董福还曾救过董羿父亲董呈的性命,董呈平素称他为‘福叔’,自然就是董羿的祖父辈,董羿就得叫‘爷’了。 董福笑眯眯的,连道不敢,但脸上的开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说实话,董福对董羿也的确很好,可以说好的过分。大的方面就不说了,平素生活里点点滴滴,这位‘福爷’都给照顾的一丝不苟。因此董羿这样尊敬他,也不只是因为他是家里的老人,不只是因为他曾救过父亲。 但董福却是个知机的人,虽然这府里老爷少爷都视他如长辈,但他从来都谨守本分。就譬如这会儿,他微微躬身,跟着董羿,落后半步,以示谦卑。 “少爷,待会老爷可能有事情要交代,”一边走,董福一边说道:“之后少爷自己要好好斟酌一下,然后再做定论。少爷从小就聪慧,按理说老奴不该多嘴,不过这事不是小事。” 董羿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笑嘻嘻道:“福爷,是什么事啊?” 明显,董福是知道的。不过董福却摇头不说:“这是大事,老奴不能多嘴。” “就知道这样。”董羿摇了摇头。福爷就是这样的人,任何事,没有父亲董呈的亲口吩咐,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即便是董羿,也一样。说着话,就到了院中主宅前。 “少爷快进去吧,老爷和夫人他们都等了一会儿了。”到了这里,董福停下脚步,对董羿道。 “一起吃吧,福爷。” 董福摇了摇头,笑道:“主奴有别,老奴也还有别的事儿呢。”说着,转身就走了。 董羿摇头:“福爷永远是那么固执。”身边的妹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嗯呢。” “你知道什么,小不点。”董羿点了点妹妹的小鼻子,一把抱起她,走了进去。 厅中,父亲董呈端坐上首,旁侧里,母亲和两位姨娘,以及小弟董临,也都在场。 “父亲,母亲,姨娘!”董羿放下妹妹,恭恭敬敬的逐一作揖。他们家虽然只是个小地主,但平素里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当然,也不是那么严格。就比如现在,两位姨娘以妾的身份,与父亲母亲同座同食,在大族是不可能的。 父亲董呈是个严肃的人,至少面目是这样的。他微微点头,让董羿坐下,道:“吃饭。” 食不言,一家七口人安安静静的吃了饭,父亲董呈就把董羿叫到了书房。 书房里,父子两人在案桌前相对而坐。“羿儿你今年十七了。”这说的是虚岁。 董羿点了点头。 “你弟弟妹妹都还小,家里也就你能给为父分忧。” 董羿道:“父亲有事,子服其劳。” 董呈颔首,眼神里露出一抹欣慰,转言道:“你知道,我们家出自豢龙董氏,虽然与豢龙直系不知道隔了多少代,但血脉毕竟在那里。” 董羿听着面露思索。董呈继续道:“豢龙氏延续至今,已有三千余年。这三千余年来,豢龙氏能传承不断,多有依靠我们旁支庶族。” “父亲的意思是?”董羿不由道。 “如果说豢龙董氏是一棵大树,直系是主干,那我们这些支脉,就是枝叶。在非常时候,枝叶需要为大树无偿付出。” “父亲,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董羿闻言,心里不由一跳。 “是啊,”董呈长长的吸了口气,道:“大汉帝朝自四百年前一统神州,御龙刘氏做了那天子共主,到如今,已然有日薄西山之相。” 董羿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变革在即,我豢龙氏要一直延续下去,就须得做出相应的动作。”说到这里,董呈目光灼灼,直视董羿,正色道:“晌午时分,问喜主脉传来消息,问我等庶族支脉是否愿意出人参与。为父思考了一上午,决定把这事交给你自己来定夺。” “你如今武道有成,明理明德,虽名声不显,但若走出伏龙村,必定能有所成就。为父虽不在意你如何光耀门楣,但为父却知道,你平素虽淡薄,却志向暗藏。” 董羿听着,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父亲很懂他! 然后便开口道:“父亲,此事具体如何?” 董呈微微一笑,知道儿子已经有了决断,便道:“主脉准备推举各地分支的董氏子弟为官为将,争取在变革之时,抓住更多的力量,以保我豢龙氏能安然度过变革之难。” “那么羿儿,你如何选择?” “为将!”董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为何?”董呈不由道。 “既是变革,武力之争才是大势所在。若在盛世,文官比武将好,但若身处变革乱世,武力当道,自是武将更有优势。唯有抓住武力这一要点,才能在变革之中占据主动。”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不变的真理。虽然说董羿没想过要出什么政权,但既然帝朝已日薄西山,很明显,改朝换代在即。这样的时刻,做文官谋士也算不错,但却不及手里实实在在的兵权。 董羿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自从他知道大汉帝朝为刘邦所立,知道当今天子是刘宏的时候,他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读军阵战册、习家传武艺,其动力,无不由此而来。 汉末啊,这里是汉末,虽然是变异的汉末! 第二章 大汉帝朝 “你既有决断,为父就不再多说。” 董呈听了,目中光彩一闪,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我豢龙董氏如今在帝朝之中,有两位柱石。其一为当今天子生母董太后,其二为西域戍己校尉董卓。” 董羿闻言,不由眉头一挑。 董太后? 董卓?! 这两人董羿可谓是如雷贯耳,尤其是董卓董仲颖! 在董羿上辈子的记忆里,董太后此妇似乎是死在何后与其兄何进手中,而董卓,几乎不用说,在董羿的那个世界里,二三十岁年纪不知道这个人的,算是孤陋寡闻。 一代权臣,威迫天下! 最巅峰的时候,距离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仅仅只有半步之遥! 当然,这时候的董卓,还远远不到那个级别。但却已经是一方统兵将领,说是氏族柱石,稍嫌过头,但也不容小觑。西域戍己校尉可不是个简单的军职,如今的西域都护府,一干兵马皆为其节制,其实权,较之度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也不差分毫。只是官职上,要低一等。 听父亲董呈说起,董羿才恍然想起这两个人来。在这之前,董羿都没想过,这两人也是豢龙董氏出身! 不过说起来也并非没有道理,天下董氏皆出自豢龙氏,这一点毋庸置疑。 “董太后出身冀州河间郡董氏支脉,董卓出身凉州陇西郡支脉。如今董太后乃后宫之首,董卓则是帝朝西域驻军的统帅。问喜主脉的意思,就是走这两位的路子。若要从政,则由朝中董太后出力,若要从军,却是要去董卓麾下。” 董羿点了点头,心思转动间,道:“父亲,何时上任?” 他既然要从军,按照父亲所言,必定是在董卓麾下从小兵做起。在谁的手下,他现在不在意。董卓也罢,其他也好,都一样,能有进身之阶就行。 虽然记忆中董卓最后的下场太过凄惨,跟着董卓似乎没有前途。但董羿可不会迷信自己的记忆。这个世界,可不是记忆中的世界。虽然人物、历史脉络发展,有极大的相似之处,但其中却有本质的差别。 不说别的,单说这个世界的格局和面积,就与记忆中完全相悖。 这个世界的文明主体,就是大汉帝朝所在的神州大地。神州大地广袤无边,有幽州、冀州、并州、青州、徐州、兖州、豫州、扬州、荆州、益州、交州、凉州、司隶以及西域都护府十四大州域。 每一个州域,都广大无比,最小的都纵横十万里。在这十四州域之外,还有南蛮、北狄、西戎、海外等等诸多地域,其广大几不可计! 就比如董羿现在所在的河东郡,本属司隶州域,位于大河之东、之北。渡河向西南,则是长安,向东南,则是雒阳。然而,要从河东去雒阳或者长安,其中的路程,就超过三万五千里! 而记忆中的那个世界,河东所在的地区,距离长安洛阳,不过区区几百里而已!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比那个世界,至少大了百倍以上! 再者说了,记忆中的那个董卓,可不是什么豢龙董氏,背后也没见有什么势力支持。但这个董卓,背后却站着豢龙董氏。 自然,就不能一概而论。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乃是非凡世界。 何谓非凡? 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 武道! 这就是这个世界与记忆中那个世界的最本质区别之所在! 武道源远流长,按照董氏《豢龙志》所言,追根溯源,可以上溯至燧人氏祖皇时期。 也即是距离如今四万年前的远古时期! 武道从那个时候开始迸发出耀眼的光,直到伏羲祖皇、女娲祖皇之时,武道之路得以大成,然后一直延续至今。 这大汉帝朝的门阀氏族,只要有根脚的,每一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武道传承。 武道练到高深之处,有毁城灭国之威,飞天遁地之能! 如此巨大的差别,自然而然,就不能把这里,与记忆中的世界相提并论。 记忆可以当做参考,但若是按照记忆走,一准吃大亏! “这却须得等待。” 董呈道:“既然你决定从军,那么为父就要将名额上报主脉,主脉自会有安排。等主脉安排妥当,便可赴任。” 董羿点了点头,暂时将此事按捺,转言道:“父亲,你说大汉帝朝日薄西山,但孩儿这些年并未察觉到什么...” “呵呵,” 董呈笑道:“这河东郡乃是我豢龙氏祖地,问喜、逄邑、解县、皮氏这四地以及周边区域,都在我董氏的直接影响之下。有豢龙氏坐镇,自然就不会有乱象衍生。但河东才多大点地方?你毕竟没有走出过河东,见识不够,当然就看不出来。你可知道,没有大族祖地镇守的地区,现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董羿聚精会神。 “自两百年前光武孝皇帝在各氏族的帮助下,拨乱反正,镇压了妫姓分支王氏王莽之后,氏族涉足政治就越来越深。这数十年来,御龙刘氏多出不肖子孙,使得帝朝政治逐渐败坏。又起用宦官、外戚,与氏族争权夺利,遂不容于氏族。” 听到这里,董羿微微点头。 这个世界的氏族,与记忆中那个世界书本里的世家相比,更加强大! 不说别的,单说这里的氏族底蕴,就让人咋舌! 就比如豢龙董氏,一直没有断绝传承,三千余年的底蕴,简直骇人听闻! 御龙刘氏能坐稳皇位,除了诞生刘邦这位最杰出的御龙氏大能,和前中期多出有能力的天子之外,却是离不开诸多氏族的支持。 然而如今,各大氏族与御龙刘氏逐渐离心离德,自然,这神州天下就不再稳定了。 “近些年来,天灾不断。”董呈继续道:“但帝朝赈济不力,使得各地多有暴乱发生。而氏族作壁上冷眼旁观,宦官、外戚一系的地方官员,又不恤子民,只管盘剥。我前年去凉州一行,一路上只见流民遍地,多有凄凉之景啊...” 说着话,董呈不由微微叹息。 “如此说来,不论从本质上,还是外在表露出的种种信息,的确已经预示着大汉帝朝的衰落。”董羿缓缓道。 虽然上辈子记忆里的那个大汉朝的确在这个时候开始走下历史舞台。但这里毕竟与记忆有异,董羿着实不太敢肯定记忆中的信息是否准确。 而且诚如父亲所言,他这十多年来,也没走出过附近太远,认识这个世界,也只是从书面去了解,实际见识不足。 虽然从小就在为现在做准备,但那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源自于心中的冲动和不安。 今日听到父亲言及此事,董羿一颗心终于完全亮堂。 他没有做无用功,这个世界的大舞台,已经在向他敞开。 ... 父子俩说话,完全是站在一个对等的层次。 董呈早就不把自己这个儿子当做小孩了,要不然这次主脉所谋之事,他提都不会提。董羿自十二岁过后,就逐渐显露出了早熟的一面——其实他早就成熟了,上辈子就成熟了。只不过在十二岁之前,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毕竟,这个世界,有武道这种非凡力量,表现太过,吸引目光太多,指不定会被人发现什么,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而自他表露出成熟的一面之后,父亲董呈逐渐有事就会想到他,问他的意见,甚至找他商量。到如今,已经完全把他当做成年人来看待了。 “四百年大汉帝朝,也快要走到最后喽...” 董呈有些感叹,但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 这个世界历史脉络清晰,王朝更替在豢龙氏这种底蕴深厚的氏族眼中,看的多了,也就不太在意了。 只是有些感叹,感叹这强悍的大汉帝朝,也免不了走向灭亡。 “对了父亲,” 董羿忽然道:“却不知主脉准备在革鼎之中,扮演这样的角色?” “是取那从龙之功,还是...” 他指了指天。 董呈不由摇头失笑:“你把你父亲看的太高了些——我不过区区远房支脉的一个小地主,这种事我如何会知道?” “呃...” 董羿眨了眨眼睛,也觉得失言了。 “你现在不必想那么多。”董呈微微一笑:“该怎么走就怎么走,若能走到一定的高度,自然,该知道的,你就会知道。” 董羿点了点头。 的确,现在说这些,实在是太早,早过头了。 兴许连问喜主脉都还没拿定主意呢。 父子俩又谈了一会儿,董羿便走出书房,在门外脚步顿了一顿,反身往自己的小院而去。 “少爷!” 转过几条廊道,迎头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这少年身材不算高大,比董羿矮了半头,但眼睛却极为灵活,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鬼。 “正找你呢。” 董羿笑了起来。 这小子,就是他的跟班小厮,董铁蛋。 也是老管家董福的孙子。 董福是府里的老管家,他儿子董旦则是十几个家丁的头目,他孙子董铁蛋,又是董羿的跟班。 一家三代,与董羿家紧密相连,几不分彼此。 “请少爷吩咐。” 董铁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少爷我现在心潮澎湃,去,把兵器拿来,少爷我手痒痒了。” 董羿面色微微泛红。 他的确是心潮澎湃,毕竟,他即将要走上自己所期望的人生道路,心绪难免起伏。因之有些躁动。 “好勒!” 铁蛋大叫一声,连忙转身而走。 董羿道:“老地方!” 然后出了自家大院,就到了那草庐中。 这草庐还是他亲手搭建起来的,平素读书就在草庐,练武,则在草庐旁侧的空地上。 这里幽静,附近只有自家的大院,与伏龙村其他民居相距甚远,又不在路旁,不虞被打扰。 不一会儿,铁蛋肩扛战刀,手牵座驾,就到了草庐。 那战刀长七尺,竖起来与铁蛋身高相仿。刀身四尺,刀柄三尺,形态修长,通体黝黑,只有刀刃有丝丝冷锋划过。 这刀便是董羿的兵器! 并非什么有名的神兵利器,但却也不是寻常铁器。乃是当初父亲董呈专门去问喜县主脉的锻造坊定制的。 此刀重二百八十八斤,乃是合金打造——这个世界因为武道昌盛,金属冶炼锻造技术就极为发达,再加上这个世界有很多神奇的金属,因此,神兵利器就由此而生。 这把刀不是神兵利器,但其硬度、韧性,绝不差于董羿上辈子那个世界的高端合金。 而铁蛋牵着的那匹座驾,却也形态非常。看似马形,但却有一身鳞甲,虽是四蹄,但口中却有锋利獠牙! 这叫蛟鳞马,乃是帝朝军中骑兵常用的座驾。 这头蛟鳞马肩高九尺,长一丈二,通体黝黑,肌肉发达,彪悍之中,又有优雅,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马价值非同小可,虽说在军中很是寻常,但民间百姓,却买不起,也养不起。这畜生每天都要食用至少二十斤生肉,没有家底的要饲养这马可不行。 第三章 武道九品 “哎哟,少爷,可累死我啦。” 铁蛋装模作样,董羿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都是二品武者了,这把刀还能把你压死?”董羿伸手一个脑瓜崩,敲得铁蛋又是一声哎哟,这回是真的了。 寻常二品武者一身就有百钧巨力,区区两百多斤的战刀,扛在肩上就像根稻草一样,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里武道昌盛,品级划分清晰明了。 董羿所知,就有九品分级。 一品练皮肉,二品练筋骨,三品壮脏腑,四品换血髓,五品通正经,六品破奇门,七品登先天,八品化元罡,九品蕴灵神。 寻常武者,单力量论,一品境界圆满,便有五十钧之力。二品百钧,三品两百钧,四品四百钧。 当然,这只是寻常论。 有天才武者、或者有的神功奇诀,也能打破这个数据。 就好比董羿,他去年成就四品境界,现如今也才刚刚度过初期阶段,一身便已有八百钧神力,与寻常武者相比,强大太多! 铁蛋扛刀牵马而来,董羿两句话上前,伸手一把抓过战刀,抬步一跨,仿似离弦飞箭,眨眼间窜出草庐,已然来到旁侧空地当中。 掌中战刀一震,嗡的一声,那空气都跟着震荡起来。 “我斩!” 大喝一声,董羿一刀斩出。八百钧神力运使战刀,刀锋划破空气,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在空气中擦起阵阵火光,引起了一连串的音爆。 尖利的刀吟声中,董羿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影,在那场中闪转腾挪。 刀光卷起阵阵气刃,方圆二十丈之内,锐气腾腾,一道道数丈长、尺余宽、数尺深的刀痕,将坚实的地面犁出横七竖八的伤痕。 远处草庐似乎摇摇欲坠。 铁蛋在草庐中探头探脑,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口中连连叫好。 他知道,这草庐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这么些年来,董羿常在此练武,控制得当,没有损伤草庐分毫,这次也不例外。 董羿运使的这套刀法,乃是董氏家传的斩龙刀。 名字倒是响亮,但其实只是一套高深刀法的基础部分罢了。这部分刀法,就问喜县附近的董氏族人而言,不论支脉远房,都有传承。 但即便如此,却也非同小可。能作为基础,家族代代传承,就自有它的妙处。真要练得入神,威能也是非同凡响。 只看眼前董羿练刀的声势,就万万不敢小觑。 豢龙董氏问喜主脉有诸多高深的武功法门传承,但如董羿家这般的远房支脉,却只有三套基础武功家传。 其一便是这斩龙刀。 其二,则是作为内练根本法门的蟠龙大神力。 最后一门,便是徒手战技——降龙战法。 这些武功每一门听起来都极为高大上,但其实这三门武功,其高深的部分,都在问喜主脉,各远房支脉只有基础部分的传承。 董氏的武功,每一套都带有一个‘龙’字,皆因董氏乃豢龙氏。 既是豢龙,武功带个龙字也就不稀奇了。 支脉的董氏成员,也并非没有习练这几套武功高深层次的机会。只要有那个天赋,只要将基础部分练至圆满,自可前往问喜主脉求取更高深的部分。 不过这事对于董羿来讲,却还不急。 虽是基础部分,但在五品之下,已经够用了。 要求取高深法门,等到练至四品圆满却也不迟。 再者获取进阶武功的路子,对董羿而言,现在也不止这一条。既然就要从军,那么只要获得足够的战功,自可从帝朝军中获取。 军中武功虽然少有高深厉害的,但种类却足够多,选择性更强。 再者,董羿作为穿越者,自有自己的依仗。 场中,一套斩龙刀势从董羿手中施展出来,却是飞沙走石声势赫赫。如果董呈在此,就可以看出,这斩龙刀势已经被董羿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这样的刀势,一经施展,直接越过低等武功的品阶,已经完全不差于中等武功大成之时的威能。 尤其在董羿一身远超寻常四品武者的八百钧神力运使之下,斩龙刀势威力再上升一个档次,恐怕堪堪已经能与初入五品的寻常武者较量高低。 斩龙刀基础层次仅仅只有九式三十六招,这一趟走下来,也不过片刻功夫而已。而后董羿又跨坐蛟鳞,把这空地当做战场,在场中来回冲杀,练习骑战。骑战威势可比步战更要骇人,董羿与胯下蛟鳞浑然一体,掌中战刀抡起,四面八方刀光翻滚,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钻头,直来直往,蛮横、暴强! 蛟鳞马本身就有百钧往上的力量,拉开速度冲刺起来,更是声势隆隆。一人一骑,人骑合一,力量叠加起来,那声势,虽不说千军万马,也颇有小将风范了。 这头蛟鳞马还是幼崽的时候,就被董呈买回来,已经跟随董羿四年时间。这四年以降,人骑主奴之间,已然心意相通,要做到人骑合一,却是不难。 人力加骑力,再运使出神入化的斩龙刀势,那煞气可就大得多。 相较于步战,董羿对骑战更为重视。因为他从习武开始,目标就奔着从军而去。既然是从军,那么骑战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了。 他又不是冲着当小兵去的,他要做的,是将领。 这骑战冲刺,来回冲杀数百个回合,每每用尽全力,虽是朝着空气斩杀,但董羿的眼睛,却是灼灼锁定战刀锋芒,就好似砍杀之处,便是敌人的脖子一般。 半个时辰之后,董羿才勒缰而止。 这时候,董羿的头顶雾气蒸腾缭绕,那是身体中散发的热量形成的雾气! 但却没见汗水。 到了董羿现在的武道境界,战斗之中,锁住毛孔,不让身体热量胡乱散发平白消耗体力,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蛟鳞马则没有这种能耐,却已然是大汗淋漓,好似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半个时辰数百回合的冲杀,每次都是用尽全力,不异于全力长途奔袭数千里。便是蛟鳞马,也已经在呼呼喘息了。 董羿翻身下马,拍了拍蛟鳞的脖子,顺手一把将战刀丢了出去,草庐中铁蛋连忙伸手接住。 就便见董羿拉开架势,一套大开大合的拳法,从手中施展出来。 降龙战法! 这战法极重、极大,刚猛暴烈,每一拳击出,空气震荡开来,音爆缭绕周身,一时间,董羿人影模糊。 脚踏大地,拳击空气,一脚踩出一个坑,一拳打出一声爆,端端是不可小觑。 待得一套战法过后,董羿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场中,微闭着眼,就好似一尊巨石,稳如泰山。 良久,张口射出一道白气,发出咻的一声,仿似利箭一般。 “这下舒服多了,” 董羿散去拳架子,抬步往草庐走去,一边道:“铁蛋,早些把这里整理妥当。还有,把蛟鳞喂饱,今天可是把它给累着了。” 铁蛋脸一苦,挠着头:“少爷,你每次都这样!” 董羿哈哈大笑。 每次董羿练武之后,这片场地就好像被炮弹犁过一遍,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坑,到处都是刀痕。 每次都是铁蛋把这里重新平整。 “这是为你好,懂不懂?” 董羿笑道:“把这儿平整一遍,不比你练一趟武功收获小。” 铁蛋翻了个白眼:“就会忽悠人...” 然后便开始劳动了。 董羿摇了摇头,出了草庐,回家洗了个澡,正好遇上小妹和小弟。 “大兄,你上午说的,算不算话?” 翠翠嘟着嘴,大眼睛瞪着董羿,小脸上全是不爽。 “什么话?” 董羿眨了眨眼睛。 “讲故事!你说的,讲故事!”翠翠不干了,小嘴巴一瘪,眼眶也开始泛红。小弟董临也跟着要哭。 “别别别,大兄讲,行了吧?”董羿可不敢惹这俩小祖宗,连忙安慰,还许了诸多的条件,才让弟弟妹妹破涕为笑。 找了个亭子,把弟弟妹妹放在大腿上,就开始讲故事。 直到天黑之时,董羿口干舌燥,福爷过来叫吃饭了,俩小祖宗才意犹未尽的放过董羿。 吃完饭,董羿直接回房,盘膝坐在床榻上。 蟠龙大神力这门内练基本法门,在初期之时,须得站桩并以相应的拳法套路练习,才能有效果。等到登堂入室之后,就须得辅以静功,调理气血,揣摩功法真意。 董羿早就过了练习套路的阶段,自两年前开始,他就逐渐减少了套路练习,以战法和刀法取代动功,蟠龙大神力就进入了静功阶段。 这门功法基础部分原本有四层,前三层着重于提升体质,增长力气。第四层,则便进入了掌控阶段。也即是通过静功感悟、调理、掌控气血的运行,做到只需要出一分力的时候,绝不出九厘、十一厘,要收发自如,才是终极意义。 普遍来讲,这门功法前三层对应一品、二品两个境界,着重筋骨皮肉的打磨。第四层练习气血掌控,运转气血刺激脏腑,以达到内壮的目的,进而步入三品武道。 要内壮脏腑,对气血运行掌控要求极高。脏腑毕竟脆弱,如果运转气血掌控不到位,在这一层次,就极有可能伤及脏腑,致使武道不但无法精进,反而会止步于此,甚至把自己给练死。 所以静功就极为重要了。 这门功法原版也算是极为周全,其中种种,都有涉及。按部就班练习,却也无虞差错。不过成就便也普通,与寻常武者没有差异。 但董羿现在练习的这套蟠龙大神力,却与原版有了很大的差别。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初入四品境界之后,就有远超寻常四品武者的力量。 董羿在床榻上闭目调息了半个时辰,浑身气血运转之间,头顶雾气腾腾,脸色阴阳变化。 而此时,董羿的脑海之中,一块巴掌大小的古拙龟壳浮沉不休。 这,就是董羿的秘密。 这块龟壳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在董羿出生于这个世界之时,就已然存在于脑海之中,也让他有了能随意进出脑海中的世界的能力。董羿猜测,他穿越重生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多半与这龟壳有关。 但十六年以来,他仍然没有摸透这龟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四章 神秘龟壳 这龟壳的确神奇非凡。 虽然至今董羿只体味出其一种能力,但这种能力,却是极为玄妙。 推衍! 龟壳有推衍之能。 蟠龙大神力这门功法的变化,就是因此而来。 董羿通过龟壳的这种能力,将这门功法推衍至完美无缺。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四品境界,有了堪比初入五品的身体素质! 除了蟠龙大神力,斩龙刀法、降龙战法这两门武功,也俱皆因之有了质的变化。 如今,这三门功法在董羿手中,皆是完美无缺。虽然还不具有高深功法的杀招,但却因为完美无瑕之故,使得他的基础打的非常牢靠。 诚然,要借这龟壳推衍功法,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精气神有着相当的要求。 董羿还记得,第一次推衍蟠龙大神力的时候,只片刻功夫,这龟壳就几乎将他一身精气神抽干。好似大病一场,害的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缓过气来。 所以自十二岁练武起始,他每一次都只推衍一小部分,断断续续,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将三门功法本身这一部分推衍补足圆满。 正是经由董羿之手推衍而成,虽然是借助龟壳推衍而来,但却是将推衍的过程看的一清二楚,才使得他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三门功法现阶段修炼到出神入化近乎于道的境界。 自两年前开始,董羿就已经在着手把这三门功法向着更高层次推衍。 每天静修完毕,夜深人静之时,他就会着手此事。到如今,已经推衍出了三门功法的五品层次修炼法门,这段时间正在竭力推衍根本法门蟠龙大神力的六品修炼之法。 这也是他不急于去主脉求取进阶功法的重要原因之所在——非但是有了选择军中法门的路子,更因为他可以将自己现在修炼的法门推衍到更高层次。 脑海中,一道光线从虚无中延伸出来,连接着龟壳,然后这龟壳上光芒一闪,一个泛光的立体人影就显现出来——这人影的模样,正是董羿的模样。 董羿集中精神,那透明的人体图样上,肌肉、骨骼、脏腑层次分明,经络、血管密布如网,一条红色小龙,蕴含蟠龙真意,代表着气血,在这些身体器官中往复运行,却不正是那蟠龙大神力的静功运行规律? 这红色小龙运转之间,还伴随着人影的外在动作。 这人影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引出小龙的变化,进而引起整个人影各种器官的相应变化。 通过这种变化,排除其中有害的,保留有益的,将气血运行规律向着完美的方向推衍。 却见那人影上,小龙游走全身一遍,便逐渐有了改变。运动之间,规律变得愈发复杂,而且在向着人影内部一些空白区域延伸。 董羿凝神专注,一点一滴的将这些变化记在心中,并在心里模拟这种变化规律,做到熟悉于心。 更重要的是,他会从这条代表着气血的小龙身上,悟到一缕缕蟠龙真意。 过了好一会儿,董羿发觉意识开始动荡,他知道,精气神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于是连忙向龟壳传递了中断推衍的意念,整个意识,就从脑海中退了出来。 “呼...” 床榻上,董羿睁开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的脸色,有些泛白,目中略显暗淡。 明显是精气神消耗过甚的表现。 从床榻上起来,在旁侧柜子里取出一包熟肉,大口大口吃完,又缓缓的将蟠龙大神力的动功部分打了一遍,这才觉得精力恢复了一些,然后躺了下来。 “龟壳的能力毋庸置疑,如果能够无限制的推衍,只凭蟠龙大神力、斩龙刀和降龙战法这三门功法,我就有顺利攀登武道巅峰、纵横沙场军中的信心。可惜呀,如今我已是四品武者,却将将只能支撑一刻时间...” 董羿心中思量。 “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迅速不间断的补充精气神,那就好了。” “也许一些高等的药材、或者丹丸有这种效果,但我现在却用不起...不知道是否有一类恢复性的功法...” 他发散思维。 丹丸、药材之类的,可不是董羿能玩得起的。 他家里虽然小有资财,但也只是一个小地主家庭罢了。寻常的肉食、兵器、坐骑能够用得起买得起养得起,但丹丸和高级药材,却不能。 实在是太贵了。 也只有像问喜豢龙氏主脉这样的大势力直系出身的,才有这个资格。 这也是主脉人才频出的缘故之所在。 修炼,需要资源。 像董羿这种,十六岁就修炼到四品境界的武者,在民间算是出类拔萃,但在大家族主脉,却也不算什么,普普通通而已。 就董羿所知,问喜主脉新一代的几个重要人物,在十六岁的时候,几乎都在五六品的境界上了。 别看五六品与四品只差这么一两个档次,但真正的差距,却不能以道理计。 就比如董羿,虽然功法完美,体质强大,但与问喜主脉的五品高手交手,怕不几个回合,就要被打死。 大家族的底蕴,不但在资源,更在神功秘籍。 那些直系子弟从小修炼的,就是高端的功法,比之蟠龙大神力这一类基础法门,可要高深的多。即便董羿的蟠龙大神力已经优化完美,但其本质,也只是基础功法而已。 因此,他们修炼更高深的功法,其体质,并不比董羿差多少。 同一境界,董羿比问喜主脉同龄人的根基要强一些,但却无法越级挑战。 根本原因,却是因为董羿没有高端的攻伐战技,没有杀招。 而主脉直系,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当然,董羿十六岁只有初入四品的境界,除了资源限制,还有他有意为之的原因在其中。他想要把自己的基础,夯实到最牢靠的地步。 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不稳,再是风骚,前途却是堪忧。 眼光要放长远。 他有推演的能力,早晚能将手中的几门功法推衍到极高的层次,以后也会推衍出杀招,自不逊色于那些主脉直系。 但推衍能力对精气神的要求,却限制住了他的快速进展。 他想着,如果有一门功法能够迅速恢复精气神,那就完美了。 不过想想就不太可能。 在他这个阶段,精气神的积累,主要来源于饮食。 食物转化成精气,然后精气补益精神。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 而能够迅速恢复精气神的功法,董羿知道,基本上都是五品境界以上才能修炼的法门。现在即便拿到手,他也修炼不了。 所以退而求其次,如果有几门功法能够壮大精气神,使得精气神的总量提升起来,能够支撑更长时间的推衍,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一类的功法,世上有,但董羿却没有。 他心想,如果进入军中,应该有机会获取。 心里,就对从军有些迫不及待了。 诚然,问喜主脉一定有这样的法门。但董羿却不想去求主脉。 虽然说他们家是豢龙氏支脉远房,但其实董羿对主脉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毕竟,支脉和主脉之间,分离已经不知道多少年,虽不说血脉淡薄,但人情关系肯定淡薄了。 而且要从主脉求取功法,须得满足主脉提出的相应条件才行。 这样一比较,董羿反而更倾向于从军中获取功法。 因为军中获取功法,只需要战功即可,没有其他的要求。 这种方式,类似于交换,没有人情牵扯其中,更干脆利落。 心里想着这些,董羿沉沉睡去。 ... 时间就这么过了三天。 这天,董羿像往常一样,练武读书完毕之后,正在给弟弟妹妹讲故事,便就有福爷来找,说父亲要见他。 董羿不敢怠慢,连忙回家。 “父亲!” 书房中,董羿行了一礼,缓缓与父亲相对而坐。 “事成了。” 董呈道:“主脉那边已经传回消息,你从军之事,已经安排妥当,十天之后,即可上任。” “十天?是十天内到军中,还是十天后启程?”董羿问。 “十天后启程。”董呈点了点头:“不过在这之前,你还需去主脉一趟。” “去主脉?”董羿皱了皱眉。 他着实不喜欢去主脉。 主脉那些人,个个傲气的紧,看人都是用鼻子看,眼睛长在脑门上。 董呈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主脉的情况,他自然知晓,然后摇头道:“去是必须要去的,你这次从军,毕竟走的是主脉的路子,到了军中,发展肯定比普通人顺利,不去一下于情于理都说不通透。” 董羿颔首:“去就去吧,就是看不惯主脉子弟的面目罢了,就当作看耍猴吧。” “哈哈,”董呈笑了,道:“私下里可以这么说,但当面还是要嘴巴紧一点。” “孩儿知道。”董羿道:“我又不是口无遮拦,也不是蠢蛋。主脉的人虽然傲气了一些,但也并无实质上欺压我们支脉。” 父亲点了点头:“这十天内,你抽个时间就去一趟吧,兴许主脉还有其他安排。” 与父亲商量了一阵,出了书房,董羿踌躇片刻,又去后院见了母亲。 母亲董关氏是个性子随和慈祥的人,董羿若说对父亲是敬重,那么对母亲更多的就是依恋。 他上辈子没有父母,对这辈子的父母,他最是珍惜。 眼下就要去军中从军,也许一年半载都回不了家,说起来,心里多有不舍。 到了后院,母亲和两位姨娘正在院子里做女红。 “母亲,二娘、三娘。” 董羿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羿儿来啦。” 三位长辈都笑了起来。 董羿挨着母亲坐下,看着母亲做针线活,心里倍感温暖。 “今天怎么有空到后院来了?”董关氏看了儿子一眼,笑眯眯的。 “母亲,” 董羿顿了一顿,然后才道:“孩儿最多十日之后,就要从军前往西域上任了。” “嗯?” 董关氏手一顿,针尖把手指上扎出了血。 董羿一看,万分心疼,连忙把母亲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这孩子,”董关氏慈祥一笑,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正色道:“你父亲也没跟为娘说...要从军吗?羿儿,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是你父逼你的?” “哪里啊,”董羿连忙道:“母亲知道孩儿有些志向,从军是我历来所想。” “那就好,要不然为娘还得去跟你父亲说道说道。”董关氏笑道。 旁侧两个姨娘也笑眯眯的点头:“羿儿从小懂事,夫君对他可满意着呢。” 与三位娘亲聊了好一会儿,董羿才离开后院,这时候,心里已经安定了许多。 但他还是能看出母亲眼中的忧虑,虽然母亲一直笑呵呵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董羿还是去从军! 这战场凶险,尤其是西域,近年来多有战乱。一旦上了战场,命运就不好把握了。 第五章 关氏长生 董羿跨坐蛟鳞,在大道上嘚嘚前进。 他独自一人,没带铁蛋,却是已经做好了去主脉走一趟之后,立刻前往西域的打算。 他不喜别离,所以更为干脆。 昨日里就与父母弟妹作别,又交代铁蛋好生习武,今日一大早天不亮,一个人静悄悄的就离开了伏龙村,踏上了前往问喜的路途。 一路出了伏龙村,人烟就逐渐稠密。一二里就有一村,七八里就有镇集,大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董羿一身劲装,骑着蛟鳞,腰挎战刀,目光直视前方,眼神却显得散乱。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十六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出远门,也是他正式踏足这个广袤世界大舞台的第一步。有向往,有激动,也有不舍,也有忐忑。 因之心绪纷乱,精神不曾集中。 从伏龙村前往问喜,有八百里路程。 以蛟鳞马的脚力,不快不慢,也行了两个时辰,恍兮惚兮才抵达闻喜。也幸亏问喜一带环境极为安定,要不然凭着董羿这种精神状态,恐怕不知道被打劫了多少次。 远远地,问喜县城出现在眼帘里。 就好像一尊巨兽耸卧在前方,巍峨高大。 近的前来,这县城的城墙,高达十丈。一眼望去,通体如一,就好像一整座大山的山壁雕琢而成,入目古朴斑驳。 那城墙的墙壁上,纹刻着密密麻麻扭曲着的纹路,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五六丈高、五六丈宽的巨大城门大开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进进出出,摩肩接踵。城墙上、城门边,还有郡兵着甲持刃巡逻、站岗。 郡兵是大汉帝朝最低等的兵种,负责维护地方治安秩序。但即便如此,这些郡兵也有不少是入了品的武者。 当然,郡兵是无法与戍卒相较的。戍卒也即是正规军,要成为戍卒,最低要求就是武道入品,对于各种基础战斗技巧,也有相当高的要求。 话不多说,董羿到了城门外不远处,却没进城,望了眼城门处的熙熙攘攘,手中缰绳一甩,蛟鳞侧里驰出,绕着城墙,往东而去。 豢龙董氏的祖宅,并没在问喜县城之中,而是在城东涑水畔的豢龙山中。 董羿一人一骑绕过城墙,老远,就有盛景映入眼帘。 就见到,城东一座巍巍高山之上,隐约有庞大的身影蜿蜒盘桓于当空,低沉的吼叫声入得耳中,让人心头不由一颤。 那,就是龙! 豢龙氏豢龙氏,豢养的就是龙! 没有龙的豢龙氏,就不是豢龙氏! 那些腾空蜿蜒盘桓的巨大兽类,便是龙种。云从龙,那些龙种盘桓之间,见首不见尾,凭空有一团团各色的云彩生出,将这些龙种缠绕着,映衬的整个豢龙山,都如梦似幻。 这样的景致,董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但每一次,他都不由得心中震撼。 豢养龙种,这是多么神奇的事啊!这样强大高贵的生物,竟然被人豢养! 但再是不可思议,它偏偏就出现在了眼前! 这就是豢龙氏,强大的豢龙氏! 越是接近豢龙山,龙种的气息就越是浓郁。胯下的蛟鳞马烦躁不安,却已经裹足不前了。 龙是万兽之王,龙种的气息,对所有兽类,都有着绝对的震慑。 董羿无奈,只得翻身下来,牵着缰绳,硬生生的把蛟鳞拉着前进。 好在似乎是逐渐适应了,蛟鳞也慢慢安定下来,不再躁动,但仍然战战兢兢。 到了豢龙山下,腾空于山顶之上的龙种,已经清晰可见。 这些龙种并非纯血真龙,虽然个个体型庞大,威严非常,但其实只是亚龙种而已。如今这个年代,真正的龙已经几乎没有了。 至少就董羿所知,豢龙氏也没有真龙存在。 要不然豢龙氏的地位,在这大汉帝朝还得再上升一个档次。 一座巨大的石门屹立在眼前,这就是豢龙董氏的祖宅山门。这座山门,存在的时间,以数千年计,只看一眼,就给人一种时间流逝的厚重和沧桑。 “来者止步!” 门前,两位身着青铜色盔甲,腰悬长刀的雄壮董氏子弟伸手遥遥一拦,喝道:“何人?!” “在下支脉子弟董羿。”董羿拱手一礼,道:“奉主脉之命从军,今日前来报到!” “喔,原来是支脉从军的子弟...” 其中一人仰起头,看了董羿一眼,笑呵呵的对身旁的同伴道:“还是个小孩子嘛,这些支脉也真是的,让孩子去从军,啧啧...” 另一人也呵呵笑了起来。 董羿虽身长八尺,但面孔稚嫩,颌下无须,一看就知道还只是个少年。 闻听此言,董羿面色不变,道:“敢问两位,在下可否入山?入山之后,该去何处报到?” 首先说话的那人笑了笑,斜睨着董羿,道:“小孩儿,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吧,多练两年再来。从军上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性命重要啊。” 董羿咧了咧嘴:“不牢尊驾多言,我自有区处。” “嘁,这小孩口气倒是老练。”另一人笑了一声:“算了吧,你跟他扯什么?让他进去吧。” “行了行了,好心当作驴肝肺,进去吧进去吧。”那人翻了个白眼:“记着,入了山门,到勤务堂去报到。” “多谢!” 董羿再次抱拳,牵着蛟鳞步入了山门之中。 豢龙董氏是个传承三千多年的庞大家族。这数千年以降,随着时局变化,董氏内部逐渐分化出了三大堂口,勤务堂就是其中之一。 董羿这十六年以来,来过主脉七八次,其中有四五次都是去的勤务堂,因此也算熟门熟路。 入了山门,沿着盘山大道往左,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一处建筑群前。 这里,就是勤务堂。 勤务堂的具体分管工作是哪些,董羿并不十分清楚。但却知道,这里直接掌管董氏各支脉,相应的物资分配、人员考核等等。 打个比方,每到逢年过节,主脉会给支脉下发一些福利,支脉就需要到勤务堂来领取。又比如支脉的人来求取进阶武功,也须得在这里进行考核。 进入勤务堂堂口建筑群,里面的人就多了起来。 来来往往三五一群,聊天打屁嘻嘻哈哈,倒是气氛融洽。 一路上,董羿并没有看到熟识的,因此只管埋头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勤务堂大堂门外。 将蛟鳞马拴在大门外的马桩上,董羿整理了一下衣襟,信步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大堂,就有一人迎面走了出来。 董羿一看,不由开口叫道:“长生兄!” 那人低头走路,听到董羿呼喊,这才抬起头看,神色却是有些不太好看。 “原来是羿贤弟!” 这人约莫二十岁出头,一身粗布青袍,躯体雄壮,身长九尺,比董羿高了一头有余。其人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嘴唇紧闭,给人一种凌厉傲气的既视感。 他叫关羽,字长生。 关羽是解县人,虽属关氏,但究根结底,也是豢龙氏分化出去的支脉。 因此,在这里看到关羽,算不得稀奇。 说起来,董羿认识关羽,还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一次,也是在主脉遇到关羽,得知此人名姓,然后刻意结交,这才相识。 之后,董羿又时不时的抽空去解县关羽家中,或是找他比武较技,或是与他谈论春秋,相互之间熟稔起来,逐渐以兄弟相称。 在与关羽熟悉之后,董羿发现,这人优点不少,但缺点也多。 就优点而言,第一个是信义。关羽守信讲义,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次,关羽极有上进心,习武读书自不必说,平素里也多有为飞黄腾达而奔走之事,想要让自己的老父老母过的更好,俨然孝心。 但其缺点也明显。 第一个就是傲! 实在是傲慢。 董羿与之熟悉之后,某次开玩笑似的提出这个问题,关羽还给出了让董羿颇为无语的答案——他觉得主脉弟子个个那般傲气,自忖能力不差于主脉弟子,为什么不能与他们一样!? 感情关羽的傲气,还是受主脉弟子影响而来! 第二个就是眼高于顶,这样说虽然颇含贬义,但事实就是如此。 关羽历来抱怨,言及自己能力出众,但却没有出头之日。 他家里的情况并不十分富裕,比之董羿家要差很多,只算个自耕农,还不是地主。虽然吃喝不愁,但明显不符合关羽的心意。 不过关羽这人,想着自己有本事,就要一步登天,不愿意从小事做起,所以这几年来一直碌碌无为。 当然,这些董羿都不在乎。 董羿只在乎他的名字,因为他叫关羽。 “长生兄长,你这是...” 董羿上前,拉着关羽到一旁,看他脸色不太好,不由问道:“怎么了?” 关羽闻言叹息一声,道:“贤弟此来,应该是为从军从政之事吧?” 董羿点了点头。 想必关羽也是一样。 这样的事,对于关羽这个一直想着飞黄腾达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长生兄长也是为此而来吧?” 关羽点了点头,但脸色微微一暗,道:“是啊,可惜为兄错过了机会呀...” “嗯?” 董羿不由一愣:“怎么?” “贤弟当知为兄志向,既然主脉提供上佳的机会,我自不会放过。”关羽道:“功勋但凭马上取,我关长生自忖武道有成,怎么着也能在战场上获取进身之阶。” 董羿深以为然。 其实要从军,也不定非得走主脉的路子。大汉帝朝兵役制度有明确的规定,二十五岁的成年男子,就须得入军中服役三年,之后要么升官,要么退役。退役后还不算完,须得随时听后帝朝调遣,直到六十岁止! 但走这样的路子,发展前途肯定及不上走关系。为什么?大汉帝朝日薄西山,军中也多有龃龉,不是说你有能力,就能够获得提拔。而走关系,那就好多了,至少立了功劳不会被抹杀太多。 关羽是个明白人,知道走主脉的路子,以后发展一定会更好,所以才会如此重视。要不然他完全可以等到明年满二十五,然后直接走官府的路子从军就行。 “但天不从人愿...”关羽叹息道:“我父前日突犯病症,我心甚忧。古语云父母在不远游,如今我父更是卧病在床,我如何能在这时候离家从军?!” 顿了顿,然后又道:“主脉给出十日期限,我今日来此,想求得主脉宽限些时日,待得我父病愈,我再去上任,却没想到...” 这下董羿都明白了。 关羽因为父亲突然犯病的缘故,无法离家从军,又因十日期限之故,才到主脉来,看看能否通融一下,延缓一些时间。 现在看起来,关羽的打算是落空了。 想想也是,在主脉眼中,关羽只是个支脉平民,即便武道六品,却也仍然不值得主脉太过重视,没有那个资格让主脉为他付出更多。再加上关羽这般傲气,恐怕也不会答应主脉提出的一些条件,遭到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了——虽然这对主脉来讲,只是举手之劳。 董羿凝眉沉吟片刻,无奈道:“我等是支脉平民,对主脉又无有功劳,遭到如此对待,也在意料之中。” “兄长你看这样行不行,”董羿又道:“我自先去军中,谋得发展,待得有些地位,便传信兄长,请兄长过来帮我,如何?” “这...”关羽闻言眼睛微微一亮,却也有些纠结。 他与董羿关系不错,但正因如此,要让他在董羿手下做事,却似乎也不太好,总觉得有些尴尬别扭,所以犹豫起来。 “兄长何须多虑?”董羿察言观色,道:“我兄弟二人情同手足,不分彼此,兄长想得太多,把为弟置于何处?!” “是为兄的不是了...” 关羽听了,面色更红,连忙道:“那便这般吧。贤弟先去军中,待立足稳当,为兄便去寻你!” 董羿诚然欣喜,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嘛!” 两人都笑了起来。 “兄长稍待,等我先进去报到,然后我兄弟二人去问喜城中酒肆喝上一杯!” 得了关羽承诺,董羿心胸大开。 关羽却摇了摇头:“为兄自是愿意与贤弟饮酒叙旧,但家父卧病,为兄须得去药铺抓了药,立刻就要回去...” “喔,此是正理!” 董羿一听,也不再勉强,道:“伯父吉人天相,想必很快就会痊愈...兄长便自去罢...我这里报到之后,就要直接前往西域戍己校尉府上任,那就在这里作别吧...对了,兄长以后若有所需,只管去我家便可。我兄弟二人不分彼此,不要计较太多!” 关羽心下感动,郑重的抱拳一礼:“贤弟保重,为兄去也!” “兄长保重!” 第六章 墨家造物 关羽是个人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虽然有缺点,但是人都有缺点,不是么? 就如同董羿一般,关羽这位豢龙氏支脉弟子,自小修习的,也是那三门功法的基础部分。 关羽没有董羿能够借助龟壳推衍功法的依仗,但却凭着自己的天赋,将这三门功法修到精深之处,并延伸创造出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法门。 现如今关羽二十四岁,却已然是六品奇门境界的武道高手了! 真要比起来,当不差于主脉的多数直系弟子。 如果关羽生在主脉,现如今怕不已经是登临先天的七品大高手。 正因如此,关羽才会有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傲气。 他有这个资本! 董羿站在勤务堂门前,目视着关羽离开,心里极为舒畅。能把关羽拉上当帮手,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眼下虽然只是得了关羽的一个承诺,虽然只是踏出了第一步。 但依着关羽的性子,承诺的事,绝对不会反悔。 董羿相信自己,早晚能折服关羽,即便关羽现如今比他强大的多! 嘿嘿,只是好像有些对不起可能存在的刘大耳了! 直到关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董羿才转身,进入了勤务堂。 勤务堂有很多下属执院,每个执院都有家族执事掌管。董羿进了大厅,稍稍一问,就找准了方向,到了外事院执事处。 外事院执事是个半百老者。 当然,外貌看似半百,指不定都七老八十了上一百了。 武道境界对应着寿元,境界越高,活的越久。 主脉的直系弟子多有傲气,那也只在年轻一两代之中。上了年纪的,性格都内敛了。就比如董羿面前这位老执事,说起话来和蔼可亲,就像个邻家的老爷爷一般。 “你叫董羿是吧?”老执事一边拿着毛笔在竹简上书写,一边道:“族里的意思,是让所有接受安排的子弟按照被安排区域,各自集合在一起,同时前往上任。你是去西域戍己校尉帐下听用,跟你一起的,有三位直系子弟,三十多位支脉子弟,三日之后在山门外集合,一起前往上任。” 董羿一听,不由微微皱眉,道:“执事老爷子,这是强制的么?” “怎么?不愿意?”老执事抬起头来,笑眯眯的。 董羿点了点头:“我家里都已经安排妥当,该道别的都道别了,我准备这里登记完毕,直接就前往西域。” 董羿可不想跟直系子弟一道。那些鸟人实在太过傲气,话里话外都十分讨厌,走在一起,难免生气,要是生出冲突,就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老执事似乎看出了董羿所想,点了点头:“行吧,族里不会强制任何弟子,你若愿意单独前往,那也不是不行。只是一路上的安全问题和开销问题,就须得你自己负责了。” “这没问题。”董羿笑了。 “那好。”老执事也笑了起来,递给董羿一张铜牌,道:“这是你的凭证,你到了西域戍己校尉府,出示这面令牌便可。族里给你们的安排,只是一个路径,并无具体职位。待得到了西域戍己校尉帐下,该从何职,还得凭自己的能耐,当然,有主脉的面子在其中,最次也得是队率。” 董羿点了点头,接过令牌,细细一看。这令牌一面印刻着一个董字的阳文,一面则是龙形兽纹,拿在手里,怕不有一斤重。 将令牌揣在怀里,董羿对老执事恭敬做了个揖,转身洒然而走。 ... 从河东到西域戍己校尉部,中间还间隔着一个凉州,其中路程,长达三十八万里! 如果董羿只凭着胯下的蛟鳞,恐怕一年半载都到不了西域。 不过不同于记忆中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交通却极为发达。 别以为出行要么靠两条腿,要么就靠马匹之类的。 这是一个非凡的世界,有非凡的东西,不足为奇。 大汉帝朝每个郡的郡治,就设有长途交通点。长途交通所使用的工具,是一种飞天艇!传闻是七百年前大周帝朝之时,墨家的老祖墨翟发明出来的。 在那之前,普世的交通工具,却是没有。寻常的百姓,一辈子多是窝在家乡附近,几乎不可能进行跨州域旅行。 当然,对于大氏族和武道高手而言,却也不算什么。 就比如董氏,在没有飞天艇之前,长途旅行一般都是驾驭龙种。其速度,比飞天艇还快。 也有强大的武者,直接飞天遁地,横跨神州也要不了一两天。 董羿从主脉山门出来,先到问喜去购买了一些长途旅行必需品,又吃了午饭,便骑跨蛟鳞,径自往河东郡治安邑而去。 安邑就在问喜之南两千五百里。 蛟鳞拉开速度,一路烟尘,在天黑之前,终于赶到了安邑城外。 安邑是郡治,其规模比之问喜更大。 就那城墙高度,就是闻喜的一倍,达到了二十丈。 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座大山耸立,巍峨非常。 此时夜色降临,安邑城中灯火通明。在灯火的映照下,董羿牵着蛟鳞,走进了这座郡治大城。 这个世界很多的民用普世工具,几乎都是出自墨家之手。就跟那飞天艇一样,这照明用的灯具,也是如此。 这些灯具沿路通明,一眼看上去,董羿仿似觉得自己回到了上辈子那个世界一样。 不过这些灯具,所使用的能源,可不是上辈子那种电源。董羿自己家里,就有此类灯具,却是用的太阳能! 的确,竟然是太阳能! 多么的不可思议?! 灯具有配套的太阳能收集装置,是一种可以折叠的伞状铜片外加一个铜质的盒子。白日将铜片展开,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一天收集的太阳能,能够支撑照明一月所用! 当然,这里不叫太阳能,这种灯具,被称之为昊阳灯。 其发明出来的时间,也才堪堪不到百年而已。在那之前,人们使用的照明工具,是油灯、石蜡之属。 最初知道这种灯具的时候,董羿的惊奇自不言而喻,不过董羿后来又想到,似乎这种技术还没有发挥到极致。 在董羿看来,完全可以用这种技术,让民间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做饭,比如藉由这种能源装置,发明各种机器,织布啊什么的,完全可以嘛。 不过眼下看来,民间却还没有这一类技术的出现,也不知道墨家那些人是已经发明出来了呢,还是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毕竟,这是个武道世界。 进了安邑城,董羿找了家客栈休息,一夜无话,翌日一早,便直接到了飞天艇长途运输点——飞天殿。 飞天殿,名字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就好像董羿上辈子的大型运输站一样。 不过这规模,可就大的出奇了。 飞天殿就在安邑城南,占地千亩,一眼望去,浩大的一个广场,尽皆以石板铺就。广场上,左边一溜子长达上百丈、宽三十丈、高二三十丈的巨大飞天艇整整齐齐的列着。 这些,就是民用飞天艇。或者载人,或者运输货物。 而右边,则密密麻麻的列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飞天艇。有的只有一架马车那般大,有的则二三十丈长,这些,都是私人所有的飞天艇。 飞天艇的动力能源,与昊阳灯如出一辙,可直接汲取阳光的力量,一刻不停的运转。 董羿看着一架马车大小的飞天艇腾空而起,眨眼远去,不由心下羡慕。 要是能拥有这样一架私人飞天艇,那出行可就方便多了,就不用去挤那种民用飞天艇了。 不过可惜,董羿没有这种财力。 当然,买是买得起,但要倾家荡产。 就这**车大小的家伙,就要赤金一千饼!董羿家的总资产,也就这么多了。 摇了摇头,抛开这种暂时不切实际的想法,董羿径直到了广场中心的飞天殿里,买了凭票,找准目标,就往一架即将要飞往西域都护府龟兹郡它乾城的飞天艇而去。 它乾城,就是大汉帝朝西域都护府官衙所在。 那里是大汉帝朝在西域的统治中心,整个西域,设有飞天殿的城池,仅仅只有三座,除了它乾城,只有西域最西边大宛郡治贵山城和东边车师郡治交河城。 这三座城池,从东到西连成一线,交河城在东,它乾城在中,贵山城在西。三城都是军事重镇,因此设立了飞天殿。 西域不比神州本土,神州本土每个郡都有飞天殿,但这里,只有三座。这里是西戎地区,蛮人占据主导地位,大汉帝朝对这里的控制力度十分低下。 也正因此,西域的战火,是连年不断。 董羿这十六年来,从未出过河东郡,因此,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飞天艇这样的交通工具。虽然从书籍中了解了很多相关的知识,但书本归书本,亲眼目睹,才更让人震撼。 这飞天艇长百丈,也就是三百米。整体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梭子,两头尖尖,中间滚圆。 通体是以一种名为白铁木的木材制造出来的。 这种白铁木坚韧不易腐朽,质量又轻,正是制造这种飞天类交通工具的最好材料。 飞天艇的表面,蒙着一层青铜皮。这就是收集能源的装置了! 上了飞天艇,其内部空间十分广阔,被分作上下两层四部分。上层载人,分贵宾和平民区,下层载物或者牲畜。就如同董羿这般,很多人出行都带着坐骑,下层空间一半用来盛放物品,另一半就是装载坐骑之类的牲畜。 董羿在飞天艇中的服务人员的指引下,将蛟鳞安置妥当,便照着自己的凭票,在平民区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运气不错,正好靠窗。 陆陆续续,就有很多乘客上来,不片刻,董羿身边也坐了一个中年人。 这人看起来有些紧张,握着拳头,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董羿看的明白,这种状态,看来约莫也是第一次乘坐飞天艇。 董羿虽然也是第一次,但上辈子坐过飞机,因此就没有这种紧张。 看了着中年两眼,董羿便不再理会。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不喜欢随便搭讪。再说了,又不是美女,有什么好搭讪的。 闭上眼假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只觉得浑身一震,飞天艇启动了。 第七章 混乱西域 这会儿,客舱里传来几声惊呼。 有的是因为第一次乘坐飞天艇感到害怕不适应,就像董羿身边这位。有的则是因为看到窗外突变的景致,震惊之余,脱口出声。 飞天艇的速度极快,一个时辰,就能行一万里。其启动速度,也是快的令人发指,只眨眼睛的功夫,就飚射到了半空。 人在艇中,望着窗外,只觉眼前一花,便是蓝天白云。 董羿起先还觉得有些意思,但看着看着,就觉无聊了。不是蓝天就是白云,下面的山川河流因为太高也看不清,渐渐枯燥。 因此就闭上眼睛假寐。 飞天艇一个时辰就是一万里,但要到它乾城,却需要三十八个时辰,这就是三天多的时间。长时间枯燥无聊,的确让人不太爽利。 董羿或是闭目养神,暗暗运功调理气血,或是打量舱中乘客,倾听杂言交谈,一路顺利无话。 在第三天晌午临近午时时分,它乾城在望。 它乾城的高大雄伟,自不必说。这里毕竟是帝朝在西域的军事政治中心,又担负着看顾与化外蛮夷交流的丝绸之路的重任,其重要性毋庸置疑。 因为重要,所以繁华。 董羿透过窗户,淡然俯瞰着远处的这座城池,忽然间,眼神不由一凝! 正此时,客舱中,也有人发现了它乾城的异状。 就见到,它乾城外的一处宽阔的广场周遭,有烽烟升腾。 “怎么回事?!” 有人高呼,立刻,舱中乘客都鼓噪起来。 就有人淡然笑道:“何必紧张?战火罢了。” “北狄诸部对西域觊觎日久,近年来其势日盛,多有发兵攻打城池。到西域来,看不见战火才让人奇怪。” 感情说话这人对西域了解颇深呐。 又有人附和:“诸位放心便是,它乾城乃是帝朝在西域的中心,有都护、戍己校尉麾下兵马镇守,眼下情况,癣疥之疾而已,料想片刻即定。” “可烽烟所在,莫不是飞天殿?如此,飞天艇如何降落?” 董羿仔细听着,心里也在琢磨。 看这些常在西域——神州之间来往之人的模样,想来这样的事也是见怪不怪。看来这它乾城的情况,的确算不得好。 这又是大汉帝朝日薄西山的另一个佐证。 不过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这里毕竟是西域中心,哪里这么容易就会被北狄蛮夷攻破?入眼处,分明就是小规模战事。这样小规模的战事,想必很快就能平息。 虽然这样想,但董羿却提起了精神。 烽烟之处是那飞天殿所在,北狄蛮夷也不是蠢蛋,知道找要害之处攻打。 飞天殿是交通枢纽,又不在城中,没有城墙保护,四面一片开阔,端端是易攻难守。如此,若蛮夷攻下了飞天殿,他乘坐的这架飞天艇,就无从降落了。 董羿心中纠结,莫不然又要原路返回?! 眼看着飞天艇已经到了它乾城的上空,高天之下,那飞天殿的战火,愈发醒目。正此时,有飞天艇的操持人员来到了舱中。 “诸位乘客不要慌张。” 看这人的模样,应该是个负责人之类的。 “下方的战事,已经被控制住了。”他道:“攻入飞天殿的蛮夷,大部已经被击退。飞天艇将按时降落。” 舱中乘客不由齐齐舒了口气。 如果战事一直拖延,飞天艇不能降落,约莫就要原路返回。最好的结果,就是在交河城降落,最差的结果,是重新回到河东。 如此一来,对所有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这满舱的乘客,要么是因为急事,要么是因为生意,这才来西域。如果这里耽搁了,说不得生意黄了,事情办砸了,就大大的不妙了。 不过董羿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负责人所言,只是大部被击退,并非完全被击退。因此,仍然需要小心谨慎。 他缓缓起身,出了客舱,往杂物舱而去。 与他差不多动作的,也有十几人。俱皆到了杂物舱,各自取了兵器座驾,就立在那飞天艇的舱门口,静默等待。 飞天艇急速降落,失重的感觉袭上心头。 董羿一言不发,翻身跨上了蛟鳞马,手中,紧紧的握住了战刀刀柄。 又有飞天艇的操持人员,也皆持刃到了舱门,人数多达数十。 飞天艇微微一震,落地了! 舱门缓缓开启,耳畔,传来了清晰的喊杀声! 一股子血腥、烟气、尘土纠缠在一起的味道,从舱门外冲进来,让董羿眉头不由一皱。 阳光从舱门外照射进来,广场上的情景,映入眼帘。 董羿眼神一凝,猛的一勒缰绳,整个人微微趴伏在蛟鳞背上,目光如电,喉咙里迸出一声:“杀!” 眨眼间,一人一骑一马当先,化作一道黑影,从飞天艇舱门一跃而下,直扑十余丈,落在了广场上。 飞天殿广场上,零星的战斗浑不歇止。 兵器碰撞的声音,惨叫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就在董羿面前不远处,一小队十余面目粗犷狰狞,浑身裹着兽皮,骑跨着长鬃狮爪兽的北狄骑兵刚好解决了两个帝朝兵卒,蜂拥着向飞天艇冲了过来。 董羿按住刀柄,面无表情,人骑合一,迎着那十余人直直冲撞上去。 这一人一骑,蹄声清脆,却是气势如虹。眼看双方即将撞在一起,董羿猛然摘下挂在鞍扣上的战刀,雪亮的刀光如匹练一闪,就见一颗狰狞的人头腾空而起,一腔热血喷薄而出。 刀光卷起,笼罩四方,这眨眼间双方交错,北狄骑兵便有七人七骑被刀光分尸,跌落尘埃! 这一错身,董羿胯下一夹,蛟鳞心意相通,猛然止步转身,只在片刻,又冲杀而回。那些北狄蛮夷竟也浑然不惧,也个个呼喝着,反身再次杀了过来。 董羿曾杀过人。 所以他并不觉得杀人有什么不适。 武道的世界,杀人是常事。 当然,非是滥杀。为了磨砺武道,让刀锋沾染杀气,豢龙氏每隔数年时间,就会组织族里的青少年,拿周边的山贼匪类开刀。 董羿,自然也是经历过的。 所以,别看他才十六七岁,但手中,却已有些血腥了。 而眼前这十余人一小队北狄蛮夷骑兵,董羿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武道境界,只不过刚刚入品而已。 区区一品武道境界的敌人,在董羿面前,犹如萤虫。 不过这些蛮夷倒也悍勇不畏死。虽然明知不是董羿的对手,还嗷嗷叫着反身冲杀。董羿自不吝惜赐其一死! 只来回一个回合,十余骑北狄骑兵俱皆被董羿斩杀在此。 而此时,飞天艇中的人才堪堪冲出来。 董羿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策骑便向着另一处杀了过去。 “必定是大族后裔!” 有人面露惊叹:“看这少年尚未及弱冠,这武道境界,怕不在三品往上。端端是个天才!” 众人齐齐颔首。 倒也有人没有说话,虽然目露奇光,但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罢了。 莫说三品,便是四品五品,在大族之中也算不得稀奇。说那样的话,也只是民间百姓,没见过大族子弟的土包子而已。 董羿的武道境界,已经破入四品,斩杀一小队刚刚入品的北狄蛮夷,三分力气没用上,连个热身都不算。他此时胸中热血沸腾,眼神杀气凛冽,一人一骑,便在这广场之上,飚射砍杀,不知何时,广场上的喊杀声已然歇止。 董羿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他浑身裹着蛮夷的鲜血,杀气腾腾,端端是震慑人心。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董羿稍稍散掉心中杀机,便就见到一队帝朝骑兵迎面而来。 “李司马,就是这位少年英雄!” 当头一位骑兵先是向董羿拱了拱手,便对身旁一位三十来岁,身着漆黑盔甲的将领模样的人道:“因为这位少年英雄帮忙,我等才能在不折损更多兄弟的情况下,如此之快的解决广场上的蛮夷。” 那李司马胯下乃是一匹比蛟鳞更高等的坐骑,却是一头角鳞。 角鳞,可以理解为生有角的蛟鳞。 其更雄壮,更具杀伤性,耐力更强,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司马,即为军司马,在校尉之下,是统领一千兵马的中级军官。 这李司马端坐角鳞,上下打量了董羿一番,僵硬的脸上扯起一抹笑意,却是道:“少年人,你一人一骑,斩首数十级,武艺不错,功劳不小。” 他沉吟了片刻,道:“尔何名何姓?” 董羿直视此人,心里却暗暗震惊。 这位军司马,其武道境界董羿根本看不穿,只能凭借经验估摸,至少是六品破奇门的武道好手,绝不差于关羽,比之他现在,却是要强得多。 但鲜血模糊的脸上,却是色淡颜正,拱手一礼,道:“在下董羿。” “董羿...”这军司马忽然笑了:“莫非是我家校尉同族?” 接着,又道:“若你在军中,以你四品的武道境界,凭借此功,可任军候,统率五百人马。只可惜...哈哈,董羿,我看你极适应疆场战争,不若加入我戍己校尉部吧?本司马如实上报你的功劳,必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职位!” 这军司马生出了惜才之心。 董羿心中暗笑,他这次可不就是为此而来嘛。 却是微微一笑,道:“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哦?”李司马眉头一皱:“你不愿意?” 声音就有些强硬了。 统兵将领,没几个性子是柔和的。 先前惜才,自能好话好说,现在听闻董羿的意思,莫非拒绝?立刻,心里就不太爽利了。 董羿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道:“将军错会在下的意思了。董羿至西域,正是为了从军而来。” “喔?” 李司马眉头一挑:“既是从军,为何不接受本将军好意?” “在下此来从军,虽是自己意愿,却也是奉了族里的意思。”董羿解释道:“还需先去戍己校尉部报到,然后...” “原来如此...”李司马闻言恍然,却是笑了起来:“前些时日听闻校尉提及其族里有族人将来从军之事,看来你真是校尉的族人了...勿须这般麻烦,你自可随我一道,立刻前往去见校尉。这里的战功,本司马也自为你上报...哈哈,少年人,你初来乍到,就斩首数十级,立下不小的战功,校尉一定十分高兴!” 董羿当然不会拒绝。 能直接见到董卓,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现在拿了个开门红,想必在董卓那里,能博得到一个好的印象,以后发展,就会顺利的多。 第八章 面见董卓 它乾城的飞天殿在城北,飞天殿附近不远处一座矮坡上,一杆大旗迎风烈烈。大旗红底黑边,上书一个丈许大的‘董’字,老远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大旗之下,有一员身材雄壮的武将,腰挎战刀,身着战袍,端坐在一匹浑身红彤彤的威武坐骑背上,面色冷漠,正遥遥注视这片战火逐渐熄灭的战场。 他身周,有一队约莫两百人左右的精骑亲兵环绕。这些亲兵个个都是三品內壮脏腑级数的武道高手,个别队率甚至是四品、五品境界的强者。他们个个一身着明红色盔甲,座下皆是躯体庞大的蛮兽狂熊。 这些狂熊也俱皆披甲,如同座座金属堡垒! 仅仅两百人立在那里,就好像一片红云,热血冲霄,彪悍异常,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感觉。 那将领,正是大汉帝朝西域戍己校尉董卓董仲颖。 “将军!” 他身畔,一位身材只比他稍差,面容极为粗狂的壮汉粗声粗气道:“蛮子已经被郭司马杀败,末将看的手痒痒,不如让末将率领兄弟们去把溃兵都剿了吧。” 董卓闻声,瞟了这粗汉一眼,斥道:“剿什么剿?逃了就逃了,区区溃兵,无足轻重。华雄,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老子的亲卫统领,你的职责是守在老子身边保护老子!” “呃...” 华雄被董卓一阵斥骂,立刻没了脾气,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身后的亲卫们俱皆憋着笑,但还是有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华雄回首狠狠的横了他们一眼,这才止住笑声。 “嗯?稚然来了。” 董卓目光如虎,就看到一队骑兵从飞天殿中驰出,正往这个方向而来。虽然隔得远,但董卓武道高深,便是三五七八里,只要没有障碍,他也能看的清晰明了。 华雄一边撇了撇嘴:“将军,要是让末将去清缴飞天殿中的蛮子,保准比李稚然还快!” “闭嘴!” 董卓眼睛一瞪:“你特么是个汉子,怎么像长舌妇一样,嘴巴这么多?!” 华雄一把捂着嘴,脸色憋的通红。 几句话之间,那一队骑兵就到了近前。 李司马翻身下了角鳞,信步上前,来到矮坡下,身子站的彪直,伸出右拳在左胸处狠狠一拳,同时喝到:“将军,李傕前来交令!” 李司马,就是李傕李稚然。 董卓点了点头,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稚然辛苦啦。” “为将军效力,万死不辞!”李傕连忙道。 “行了,少废话。”董卓摆了摆手:“情况怎么样?” “攻入飞天殿的蛮子已尽数授首,末将麾下兵卒折损五十八人,伤二十一人。”李傕规整回答。 伤者比战死者少,在这个世界,是常态。 正规军每一个兵卒,都是入品的武者。一身力气少说也有几百斤,挨上一下,基本上活不了。 董卓点了点头,笑道:“比我预计的要好。”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又在西域呆了这么多年,董卓对北狄蛮子非常了解。每有战事,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只看一眼,就了如指掌。 派出相应的兵力作战,大略就能估算出战损率,这并不出奇。 “多亏了这位小兄弟的帮助。”这时候,李傕便伸手一引,将话题转移到了董羿身上。 董羿见状,上前一步,也学李傕行了个军礼。 董卓早就注意到了董羿。 董羿一身布衣打扮,一看就知道,并非军中兵卒。而李傕带着一个非兵卒之人来见董卓,董卓当然不会忽视。 “哦?” 董卓闻言,细细打量了董羿一番,对李傕道:“这位小兄弟能在未及弱冠之龄,就有四品武道境界,嗯,想是不凡。稚然,却不知这少年,有何作为?” “启禀将军。”李傕回答:“此人一人一骑,单刀匹马,斩首五十余级。我看他杀敌之时心静手稳,又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真是块从军的好料子,因之邀其入军。” “不错不错。” 董卓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未及弱冠,能斩首五十余级,功劳不小。稚然眼光不错,心静手稳,才是疆场要素。有前途!” “不过可惜,”李傕却露出一丝苦笑:“将军却是不知,他拒绝了。” “嗯?!”董卓眼睛一瞪,煞气蓬勃。 董羿只觉得浑身一重,好似泰山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厉害!” 他心中暗暗惊呼。 这董卓的武道境界,比之眼前的李傕,或者关羽,都要强!而且强很多! 不过说来也对,董卓如今的年龄,约莫应该有四十余岁。而关羽,才二十余岁,其中差距,不能等闲对比。 李傕见董卓浑身煞气升腾,连忙道:“将军却是不知,也是末将冒昧。” “这少年本是前来从军,而且就是我们戍己校尉部。”李傕说这话,口里一顿,呵呵笑道:“他还是将军的同族呢。” 董卓听了眼睛一亮,浑身煞气冰消瓦解,脸上露出了笑容:“李稚然,狗日的,你早说嘛。” 李傕呵呵一笑,摸了摸鼻子。 然后董卓就把目光落在董羿身上:“那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本校尉刚才没听清楚?” 董羿脸色一正:“回将军的话,在下叫董羿。” “董羿...”董卓咀嚼了片刻:“好名字,”然后又道:“是从那家支脉过来的?” “在下祖籍河东问喜稷山亭。” “问喜?”董卓一愣:“主脉?” 董羿摇了摇头:“将军你看我像是主脉的人吗?” “嗯,这倒也是。”董卓不由点了点头:“主脉那些混蛋个个眼睛长在脑门上,讨厌的紧。你小子看起来,倒是稳重谦逊,当不是主脉的人。”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说起来,当初我年轻的时候去主脉,可没少受主脉那些人的鸟气,狗艸的,想起来就恼火。” “特么的,老子那时候又打不过人家,又只是区区支脉子弟,像个受气包一样,真特么的憋屈。” 听着董卓牢骚,董羿发现,这人还真是挺可爱的。 言语粗陋,但很直爽,这是董卓给董羿的第二印象。 第一印象,则是强硬。 军人嘛,不强硬算什么军人。 因此,董羿对董卓的感官,颇为不错。 这样的人,在军中,才更有人缘,这一点毋庸置疑。 “董羿是吧,”董卓哈哈一笑:“你是支脉子弟,跟老子一样。我看你很不错,跟着老子有前途!正好,今天你宰了几十个人头,战功就直接给你算进去。主脉的意思,给你们最低安排一个队率,不过你小子我看的顺眼,就做军候!” 然后把目光落在李傕身上:“稚然,就让董羿小子在你手下做个军候吧,怎么样?” “当然好!”李傕笑道:“我看董羿是个天生的军人将领,在末将手下,少不得立功,到时候我也有一份不是?” “奸诈!”董卓指着李傕,哈哈笑了起来。 董羿发现,这次他是来对了。 听着董卓和李傕的对话中,他就觉得心里很轻松。虽然他也是个读书的人,但更喜欢直来直往。 这两人看模样,正好对自己脾性。 随后,董羿就与李傕陪在董卓身边,时不时聊上两句,胡乱扯,天南海北。 又过了约莫一两刻钟,一员将领领着约莫千人的队伍,来到了矮坡下。 这位却是董卓的另一条臂膀,郭汜郭阿多。 加上董卓身后的华雄,他的班底,已经算是初成了。 郭汜翻身从座驾上下来,行了个军礼,大声道:“将军,蛮子都宰啦!” 这人也是个粗人。 董卓哈哈一笑:“宰了好!儿郎们折损怎样?” “折了百余人。”郭汜道:“这次来的蛮子没有大将,最厉害的也不过一个五品的小将,一刀就被末将砍了。” 他一脸的不在意。 郭汜的武道境界,约莫与李傕相仿。 北狄军中的五品高手,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别说五品,就是六品,也绝对不是郭汜的对手。 不是说郭汜已经七品,董羿约莫看得出来,郭汜的武道境界,也是六品。但北狄蛮子的武道传承,却是不成体系。 蛮夷之中,有人能晋升五品六品都是歪打正着,没有那个底蕴。 所以相同境界的武者,大汉帝朝要比周边蛮夷厉害的多。而武者的数量,大汉帝朝也占据绝对优势。 这也是帝朝能雄踞神州的根本原因之一。 “特么的,” 听了郭汜回答,董卓低声咒骂的了一句:“被动挨打,真让老子头疼。今天死两百,明天死两百,狗艸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闻言,一干人等都不说话了。 虽说军人马革裹尸,但裹尸也要裹的有意义。 董羿在旁听的,有些云里雾里。 不由问道:“将军,被动挨打怎么说?” 董卓看了董羿一眼,沉吟了一下,道:“按照老子的意思,是要主动出击,直接打蛮夷的老巢,把狗艸的打疼,要么干脆灭了他们,一了百了。” “将军之言,乃是正理。”董羿不由道:“难道上面不许?” 董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说话。 董羿知机,不再言语。 他刚刚入伙,还没资格谈论这些军机大事。 “行了,都回城吧。” 董卓吁了口气,脸色恢复淡然,摆了摆手,手中鞭子一甩,一骑当先,直奔城门而走。 后面,董羿跟着李傕,领着兵卒也进城,到了军营之中。 他只跟着,少说多看。 虽然两世为人,但董羿未曾做过军人。虽然纸上谈兵也许有点能耐,但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 他现在又被董卓一言任命为军候,统管五百兵马,没有经验可不行。 现在李傕是董羿的直属上司,董羿又是董卓的族人,而且董卓似乎还很看好他,再加上李傕也对董羿有些好感,因此指点起来倒也不遗余力。 李傕一边安排兵卒,一边予以指点,时不时还笑谈几句,两人倒也融融恰恰。 而董羿也是个知机的人,时刻把自己的位子摆的很正。他的李傕的手下,自然,要对李傕表示出相当的恭敬。 第九章 履任军候 董羿性格稳重大气,又不失机巧,从无失礼失言之处,不几天,就与董卓麾下几个重要人物了解熟识,初步在董卓手下站稳了脚跟。 李傕就不止一次在私下里赞扬董羿,说他明事理,懂礼仪,对待军务认真,与兵丁们的关系,处理的也极好。 连董卓都没想到,董羿这位少年族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麾下悍将的认可。由此,也暗暗关注董羿。 几天时间下来,董羿都待在军营里。 他虽是一曲军候,但毕竟初来乍到,要学习的地方还多得很。李傕也没立刻把五百兵丁划拨到他麾下。 所以这段时间,他以熟悉军务为主,每日里或是跟在李傕身边听从指点,或是临场观摩李傕麾下其他军候如何处理军务,如何训练兵卒,倒也充实自在。 时间一晃而过。 五天之后。 这日,李傕让人把董羿叫来。 “虽只五日,但我看得出来,你小子已经把该学的都学到手了。” 话里话外,多有赞叹。 李傕一脸的满意,道:“一曲五百人马,今日我就划拨给你。” 董羿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心里有种摩拳擦掌的感觉。 “是不是有些等不及了?”李傕哈哈一笑:“想当初,我也是这般啊...话不多说,你自取了令牌,领五百众,今日起,便是我戍己校尉部的正式将官啦。” 甩手给了董羿一张军候令牌,李傕又道:“不过眼下,还得随我前往校尉府一趟。待去过之后,回到营中,再领兵马不迟。” 董羿点了点头。 出了军帐,两人各自骑了座驾,出了军营,一路往城中戍己校尉府而去。 “此番你正式履任,”一边前行,李傕一边道:“作为校尉账下军候,自当去面见校尉,谢过拔擢。不过这只是其一。” 闻言,董羿一愣,随即恍悟:“将军,是我的那些族人到了么?” 李傕指着董羿哈哈一笑:“机灵鬼!” 董羿嘿嘿笑了一声:“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当初主脉给的十日期限,董羿在家中呆了三日,途中花费两日,到现在,却不正好是十天时间么。他们还真厉害,掐着时间过来... “你的那些个族人大多数还是不错的,不过有些嘛...算了,我老李不敢多说,反正就那样。”李傕砸吧砸吧嘴,一脸的不爽。 “将军想必是见过他们了?”董羿哈哈一笑。 李傕点了点头:“还真跟校尉说的一样,没有半分差别...我老李平民庶族出身,可不敢妄议氏族直系子弟。” 李傕平民出身,加上来的又是董卓族人,他作为下属,当然不敢妄自议论。 这一点,董羿十分清楚。 说着话,两人两骑就到了校尉府门口。 翻身下来,将坐骑交给看门的侍卫,便自入了府邸。 “你们俩来的正好。” 大厅中,董卓端坐主位,壮硕的身躯就好似一头卧虎,威风扑面。 堂下左右,有三十余人,皆是尚未加冠的少年。 这三十余人各分左右,右边仅三人,左边三十余人,看起来十分不对称。但右边这三人,就气势和气质而言,可比左边这三十余人强多了! 这三个,便是主脉直系的三位子弟。 三人站在那里,衣着打扮和模样气质皆异于寻常,脸上有股傲气,似乎居高临下,高人一等。 董卓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见到李傕和董羿进门,招呼了一声,便对这刚到的三十余族人道:“这位是本校尉麾下军司马李傕李稚然。李稚然武道高深,杀敌无数,功勋卓著,尔等还不见过?” “见过李司马!” 那三十余旁支子弟皆各自行礼。 而那三位主脉子弟,却不过只向李傕点了点头。 李傕瞟了一眼,脸上晦气一闪即逝,然后向众人还了一礼,便对董卓道:“将军,经过五日观察,末将以为,董羿这小子已经能够胜任独领兵马的重任了。” “哦?” 董卓闻言哈哈一笑:“能得你李稚然的亲口承认,很好。”然后把目光落在董羿身上:“你初来乍到,便能独领一曲,成为军候,这是天大的殊荣。以后更要戒骄戒躁,多多努力,不要让本校尉和李司马失望。” “将军放心,末将省的!” 董羿捶胸行了一礼,郑重道。 董卓点了点头,这便又笑眯眯的对一干董氏子弟道:“你们眼前的这位少年,叫董羿,是支脉子弟。也跟你们一般,奉主脉之命前来从军。都是董氏子弟,各自见过吧。” 那三十余支脉子弟闻言,俱皆露出笑容,各自上前见礼,言及多多关照。 董羿也不托大,笑容真诚,与他们熟识了一番。 却就有三位主脉子弟,看的不太顺眼了。 一人道:“却不知将军如何安排我等?” 董卓脸上笑容一闪,道:“尔等都是我董氏新一代的人才,本校尉自然会好生安排。按照主脉的意思,我会让尔等先做队率,领五十人,以后拔擢但凭战功。” 三位主脉弟子听了这话,俱皆皱眉。 他们是主脉弟子,三人又都是五品武道境界的高手。他们才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便已有五品武道,又是主脉子弟,自然心高气傲。 却没想到,董卓竟然把他们与支脉子弟相提并论,统一安排。 更让人感到不爽的是,有一位支脉子弟竟已骑在他们头上,做了军候! 这如何能让他们心气通顺? 便有一人直言道:“将军,不知这位何德何能,能成为军候?!” 他指着董羿,一脸睥睨。 “何德何能?” 董卓脸上的笑容一收,道:“凭战功,凭我董某人亲口任命,你有意见?!” “然!” 那人混不畏惧董卓,道:“这位既也是初来乍到,何来战功可言?将军身为一军之主将,督领西域数万兵马,恐怕须得做到公平公正才是!” “董迁是吧?” 董卓眼睛微微一眯:“你是说本将军处事不公喽?” 董迁傲然而立。 “嘿,”董卓笑了一声:“李司马,把董羿的战功报上来!” “诺!” 李傕身子一正,喝道:“五日前,有北狄蛮部攻打它乾城,蛮夷一部攻入飞天殿,是时,董羿刚至,一人一骑,斩首五十三级,得将军亲口任命,擢为军候!” 董卓点了点头,缓缓起身,眯眼看着董迁三人,道:“尔等若有战功,我自不吝拔擢。但尔等没有!” 说着话,语气就沉重起来。 董卓一身磅礴的气势,如泰山压顶,顷刻而至。 一时间,这大厅之中,仿似天塌地陷一般,让人呼吸不畅。 尤其董迁等三位主脉子弟,更是被这气势压的一脸通红,脊背都微微弯曲了下来。 “在我董卓麾下,只要有人头,我就给你升官,让你发财。但尔等竟敢质疑我董某人的公正!”他一双眼睛仿似虎目,射出实质般的神采,刺得的浑身发麻。 “若是麾下将校,直接拖出去枭首以正军法!” 杀气,滚滚如潮。 一旁的董羿都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强忍住心中的震颤。 董卓眼下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震慑这些董氏子弟。 毕竟,这些人都要在他手下为将,最次也是队率,是基层军官。如不能予以震慑,收其心志,如何能为他所用? 不听话的人,尤其在军中,是极大的隐患。 董羿分明看到,那一众旁系子弟眼中皆有惧色。而三位直系子弟,虽已低头,但想来神色不太好看。 董卓却是见好就收,哼一声,道:“念在尔等初犯,尚不知军法,此事便且揭过。以后如若再犯,从重处置!” “这里是军中,不是董氏族内。一切以军法为依据。尔等谨记!” ... 从董卓府中出来,董羿心下却是有些无奈。 那三位直系子弟,对他可不算友好。 被董卓威压,削了面子,他们没办法。毕竟,董卓手握重兵,是他们的上官。但董羿则不然,区区一旁支少年,武道不及他们高深,身份不及他们高贵,却做了军候,被董卓拿来与他们相较,这让历来心高气傲的直系子弟如何能忍受? 自然,就迁怒于董羿。 董羿虽然无奈,却也不甚在意。 这些直系子弟尚未能准确定位自己,还以为在族中,可以斜眼看人。但这里是军中,一切以战功说了算。 倒是那三十余位旁系子弟,对董羿亲近许多。 尤其有两位被分到董羿麾下做队率的,更是如此。 “二位都是族中子弟,年龄都比我大,小弟也是初来乍到,虽然得了将军赏识,做了军候,但一个好汉三个帮,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嘛,还望两位兄长多多助我呀!” “军候说笑了,”董贞连道不敢:“军候不过十六七岁,就有如此成就,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我等是万万不敢相较,以后自当唯军候马首是瞻!” “正该如此!”另一位董应也颔首称是。 虽不知这两人言语真诚与否,但董羿还是很高兴。都是族中子弟,又都是旁支,先天上就亲近了一层。 董贞和董应两人骑跨的也都是蛟鳞马,与董羿三人三骑,一路便往军营而去。至于李傕,尚留在董卓府中,董羿猜测,应该是有事情商议。 刚刚郭汜以及董卓的女婿牛辅等人,也皆到了校尉府中。这些都是董卓的心腹,联袂一起,定然不会是为了玩耍。 至于董卓与心腹要商谈些什么事,董羿猜不出来。 他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无法予以推断。 心里想着这些,董羿带着董贞和董应二人,就到了军营。 当下便持了令牌,划拨兵马,统率部曲,正式履任军候之职。 第十章 折服 西域戍卒,以骑兵为主。 与北狄、西戎交兵,骑兵才是王道。 因此,戍己校尉部下辖的兵马,多为骑兵,只有少部分负责戍守城池的兵马才是步卒。虽说是步卒,但只要跨上坐骑,立刻就是骑兵。 说董卓麾下西域戍己校尉部两万余兵马全都是骑兵也不为过。 划拨到董羿手中的这五百兵马,便都是骑兵。 但并非斥候,也非是重骑,而是寻常的轻骑。 在军中,斥候的地位很高,要求也很高,因此斥候都是精兵。而重骑,则是军队的攻坚力量,也是精锐。 轻骑最为普遍,以骑射为主,冲锋搏杀为辅。戍己校尉部账下,两万余兵马,有一万八千人都是轻骑。 轻骑每一位兵卒,都是入品的武者。其上五人一伍,设伍长。两伍一什,设什长,什长须得满足二品武者的硬性条件,才能履任。 五什一队,设队率,五队一屯,设屯长。屯长履任的硬性条件,就是达到三品武道境界。 屯级之上,便是部曲,两屯一曲,一曲之首为曲率,又称军候。 如此,一个部曲便是五百人的编制。 董羿,便是军候,统辖麾下五百将士。 相较于轻骑,重骑和斥候骑的选拔条件就上升了一个档次。 最次的重骑、斥候骑,都是二品武者。其中的队率就要求三品,屯长四品,军候就须得五品! 如果把董羿放在重骑或者斥候骑中,最多就只能做个屯长,要做军候还不够格。 划拨了兵马,董羿一刻不停,直接在校场一角集合人手。 五百轻骑披甲执锐,列在眼前,让董羿的心情,不由微微起伏。 他的目光从左至右一扫而过,在每个兵卒的脸上,都停顿了片刻,良久,才开口:“我奉戍己校尉部之命,履任军候。从今往后,尔等便是我董羿麾下的兄弟!” 他目光灼灼:“话不多说,我看你们其中有不少人似乎不太服气?是不是觉得我年纪不够,没有威望,镇不住你们?!” “嘿,军中没有那么多虚的,一切以实力说话。”他顿了顿:“我这里放出话来,队率以上的军官,皆可向我挑战。我若战败,自当前往校尉府交出令牌,并向董将军举荐,让尔等获得拔擢。” 他横扫一眼:“来吧!” 言罢,摆手道:“围起来,让开场中空地!” 哗啦啦片刻之后,五百人围成一圈,当中一片十丈方圆的场地就空了出来。 董羿信步上前,站在场中,束手而立。 便就有原本军官数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其中一人走到场中,向董羿行了个军礼,喝道:“就如军候所言,军中以实力说话。在下成英,忝为屯长,就由在下代表诸位同僚向军候讨教一番,军候若胜,我等无话可说,以后皆唯命是从!” 这成英,便是这五百兵卒之中最强的一位,武道境界堪堪达到四品,与董羿相仿。 由他出手,众人皆服。 董羿看的明白,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不够!” “嗯?” 成英瘦削的脸上,露出一抹怒色。 便见董羿向站在一旁的董贞、董应招了招手:“两位族兄,也一起来吧!” 董贞、董应二人,都在十八九岁年齿,武道境界与董羿不相上下,也皆是四品初等的好手。见董羿招手,齐齐皱眉。 都觉得董羿此举太过傲慢,有瞧不起他们的嫌疑。 原以为董羿谦和,没想到竟然如此。 两人心有怒气,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联袂走到场中,正要给董羿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不要小觑了两人。 董羿心中自是有相当的把握。 董贞也好,董应也罢,从小修炼的功法,与董羿如出一辙。但他们没有龟壳,无法完善功法。他们虽然也是四品境界,但与董羿相较,却差了老远。相反,董羿因为了解他们的底细,对付起来更加容易。 而这成英虽是军中出身,兴许搏杀经验丰富,但也因为功法的缘故,其人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 正好以一敌三,将之战败,一者一举慑服这五百兵卒,二者也一并将董贞和董应也折服了事。 “军候此举,是否托大了些?” 董贞凝眉。 “无妨。”董羿哈哈一笑,摆手道:“来!” 成英瞥了眼董贞董应,然后向董羿再次抱拳,重声道:“军候,得罪了!” 话音未落,成英已然到了董羿身前。 钵子大小的拳头,劲风呼啸间,直奔董羿肩膀而来! 非是生死搏杀,自然,成英的招式,未对准要害之处。 董羿眼睛都没眨一下,间不容发,闪电伸手,在成英手腕上一拂,劲力一震,成英手腕一偏,一拳打空。 但此人搏杀经验了得,被董羿化解一拳,另一只拳头,又奔了上来。 董羿哈哈一笑,精准叼住这一拳,向旁侧一引,拉开成英的拳架子,让他当中空门大开。接着进步上前,崩开成英甩来的一腿,肩膀轰然撞在成英胸前,直接将这汉子给撞飞了出去。 然后从容转身,一掌拍出,正好接住董贞袭来的一招。接着斜里一偏,错开董应一腿,只照着董贞进步上前,硬打硬进,两拳崩开董贞拳架子,在其胸前一推,董贞应掌而飞。 却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三拳两脚,场中三人便只剩下一个! 周遭五百兵卒看的目瞪口呆! 有没有这么厉害!? 他们这五百人中,最强的成英,连一招都接不住,直接就给撞飞了。而其他两个,看起来比成英更强一些的,似乎也撑不住两拳! 董羿面色淡然,一掌推开董贞,然后顺手一撩,抓住董应回身的一记鞭腿,用劲一抡,董应稳不住,整个人应劲飞起,被董羿一把就扔了出去。 前前后后不过几个呼吸,三位在众兵卒眼中极为厉害的挑战者就这样失败了。 看看灰头土脸的三人,再看着站在场中淡然无比的董羿,众兵卒不由俱皆面露敬畏之色。 军中以力胜,谁厉害,谁首先就能赢得兵卒的服从,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会儿,成英三人也俱皆起身,走了过来。 “军候神勇,末将心服口服!” 成英一脸敬服。 他虽然被董羿一肩膀撞飞,但董羿用的是巧劲,并未伤他分毫。也正因此,他才深深的知道,董羿的强大之处。 那种浩瀚的收发由心的力量,简直让他心肝震颤。若是战场之上生死搏杀,在董羿手中,他直接就要被一刀枭首。 而董贞和董应两人,则一脸复杂。 都是四品境界,练的都是同样的功法,为何董羿比他们强这么多!? 想不通,但也被震慑住了。 董羿对成英点了点头,哈哈笑道:“以后兄弟们在一口锅里吃饭,互相照应才是正理。” 成英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董羿这才将目光落在董贞和董应身上。 这两人都是按部就班修炼那三门基础功法,才走到现在这一步。 刚入四品,有三百来钧的身体力量,也算是中规中矩。但相较于董羿八百钧神力,就完全不够看了,直接被碾压。 而且这两人的徒手降龙战法也没修炼到高深境界,其中的拳意,还稀松平常,杀气淡薄,对董羿而言,完全没有威胁。 “军候...” 董贞张了张嘴,脸色复杂:“为何...” “为何我比你们强?”董羿笑道。 两人颔首。 “我与你二人,修炼的功法都是一样的。”名字是一样的,但内容大有区别,这一点,董羿当然不会说。 “你们比我弱,也许有先天上的因素,但在我看来,是你们的战法尚未臻入化境的缘故。拳意寥寥,煞气淡薄,打不出战法真意啊!” 两人闻言,不由羞愧低头。 面对年齿比他们更小的董羿,他们深深的感受到了羞耻。 人家才十六七岁,就这么厉害了,他们都十八九岁了,难道年龄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董羿心里一笑,面上却不漏声色,道:“以后多加修习,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董羿虽说用的不成熟,但也差不多了。 “多谢军候!” 折服了手下将官兵卒,董羿就轻松多了。 他麾下这五百人,两屯有两个屯长,一个是成英,一个是李达。相较于面孔清癯的成英,李达就显得壮硕了许多,但武道境界却不及成英,只有三品圆满,尚未破入四品。 两屯之下,各有五队,总计十队。 这十队有八个队率,刚好空出两个给董贞和董应二人。 董贞和董应虽无战功便做了队率,但因其四品武道境界,又是氏族出身,倒也没人表示不服。 再下的什长、伍长,便不多说,只认清了面孔,以后再慢慢熟悉。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练兵。 帝朝军中有规整的练兵方式,但太过大众太过寻常。董羿于是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结合帝朝军中方法来练兵。他经历过一世,这一世又读过诸多兵书,因此理论基础还是有的。 不过有理论还不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练兵过程中,也遇到了许多的麻烦和障碍。 好在董羿见识不凡,终归凭着自己的能力,渡过了这些难关。 他把麾下这五百人重新打散整编,在原来的基础上,划分出一个斥候队和一个后勤队。 斥候队不用说,用来探查军情消息。 而后勤队,就负责一曲兵马的后勤事宜——洗衣做饭之类的杂务。让其他的兵卒从这些杂务中解放出来,全身心的投入到训练之中。 斥候队的队率,由董贞担任。 斥候是精锐,队率自然要足够强。董贞比成英、董应都要强上一分,正好由他来做这个队率。 大汉帝朝的军队,不但讲求个人能力,对纪律和配合也有相当严格的要求。 没有相当的纪律和配合,就无法组成战阵。无法组成战阵的军队,就是乌合之众! 战阵的威力,董羿还未亲眼见过。但战阵的气势,他已然目睹。不说别的,单说他麾下除开斥候和后勤队,余下的四百兵卒,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之后,一旦结成战阵,连他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如果是乌合之众,便是四五百人,董羿也自忖能来去自如,甚至以一人之力击溃他们。但如果面对能够结连战阵的军队,压力就大多了。 战阵,就是集体的力量。 小到将一个伍、一个什所有士兵集结一起,共同进退,有条不紊,能够凭着人数的优势,抵挡、进攻、相互掩护。 大到将数千、数万兵马结成一阵,如若一体,主将能如臂使指,一旦冲锋陷阵,自能攻无不破,战无不胜。 当然,人数越多,要结连战阵就越不容易。 人心复杂,三五百人朝夕相处,互相能够熟识,还能培养出相当的默契。但三五千人,就很难做到。 这,就要看主将的统率能力了。 第十一章 徐荣 十余日以降,董羿与麾下兵卒同吃同住,逐渐培养默契。到现在,已经能够随口叫出任何一个兵卒的名字。 这就使得他与兵卒们,愈发的亲近。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 作为中基层军官,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是没有。 当然,大多数是做不到的。这与记忆力相关,记忆力不够的,抓破脑袋也不行。 董羿的这种练兵方式,并不出奇。 就比如大汉帝朝两三百年前的将军李广,就是这般做法。与兵卒同吃同住,仿若兄弟。每每征战,兵卒必效死力。 又比如大汉之前,大周帝朝末期,诸侯国魏国的统帅吴起,也是这般做法。 他甚至给受伤的兵卒用嘴吸出伤口里的脓水! 但正因为寻常,却也极为有效。 常说恩威并重,才是治军之道。加之以恩,从平素的点点滴滴,到为士兵们争取利益,让士兵们从心底归附。施之以威,以一言一行,以自己的强大,慑服兵卒,让他们唯命是从。 董羿,就要这么做。 这十余日以来,陆陆续续,其他的董事子弟也皆正式履任。直系弟子也没有特权,被董卓一视同仁,皆从队率做起。 那三位直系子弟仍然是那般傲气,校场上每每经过,都拿斜眼看董羿,还哼哼唧唧的,表示不屑。 这让董羿麾下的兵卒极为不爽,不少人叫嚣着要教训他们一顿。 却被董羿拦住。 先不说能不能教训,这几人都是五品高手,董羿这一曲兵马一起上,也不见得能打赢他们三个。 再说了,这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平素里谁看不惯谁无所谓,但若要生事,一旦触犯军规,那可不是好玩的。 “都是军中同袍,兄弟们多担待担待吧。”董羿这样说。 倒还让众人觉得他心胸开阔,肚里撑船,由此更加敬服,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除了董迁等三个直系子弟,其他的旁系子弟,与董羿的关系都还不错。军队毕竟是个大集体,一个人是玩不转的。 董羿有志向,就要注重结交朋友。 当然,这其中有个度,须得好生掌握。却不能让董卓以为他董羿要拉小山头,独立自主。一旦给董卓留下不好的印象,董羿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交往是交往,但都是君子之交。 日子一晃,半个月就过去了,新的一月到来。 初一,董羿的这一曲兵马,就接到了直属上司李傕下达的军务命令。 前面半个月是给他熟悉军队,了解军务,到现在,该熟悉的差不多都熟悉了,就该有正式任务下达了。 虽然董羿清楚,这次任务算不得什么要务,但毕竟是从军以来第一件军务,因此董羿十分重视。 “这个月轮到我这一部兵马执掌它乾城防务。”李傕把董羿叫到军帐之中,随同的还有其他诸位军候。 “董羿,你的部曲,就负责北门和北门内一条街的巡视、看守之责。其他诸将,一曲负责一门,多出来的,巡城!”李傕下达命令。 “诺!” 董羿捶胸行礼。 领了军令,董羿出了军帐,径自集结麾下兵马,宣布了这一军务。 “明日一早,卯时中在校场集合。” 董羿看着众将士,道:“各屯长、队率出列,其他人继续训练。” 把麾下的将官都召集起来,来到一旁,董羿道:“这是我们这一曲兵马自成军以来,第一次执行军务。看守城门、街道巡视,看起来并不重要,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到最好。” 一干人等齐齐点头应诺。 “仔细、严谨,须得谨守。另外,若遇到棘手的事,要立刻通报,让我来区处。” “诺!” ... 翌日一大早,天不亮,董羿就起来了。 他在城中有自己独立的院落,只因为练兵之事,吃住在军营,很少回来。现如今,练兵之事已经走上正轨,麾下的将官也都领会到了他的练兵方式,同时自己也与麾下兵卒熟悉到了一定的程度,因此,他决定自此之后,便搬到城中院落里住。 作为军官,与麾下将士熟悉的同时,也须得保持一定的距离。 如此,才能更好的维护军官的威严。 这院子是董卓赏赐的,其中有小厮两人,丫鬟两人,还有一个掌勺的厨师,加上董羿,就是六个人。 一大早起来,董羿先在院子里练了一趟刀法、战法,又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吃过早餐,便换了披挂,跨上坐骑,到了军营。 作为一曲军候,董羿的披挂盔甲自然不同于普通兵卒。普通兵卒的盔甲是札甲,札甲是由一片片宽一寸、长数寸的长方形金属片,用金属丝链接而成的半身甲,只有胸腹、肩臂处有防护。 而董羿的盔甲,则是鱼鳞甲,通体淡红,防御周全。 大汉帝朝自光武孝皇帝起,尚火德。因此,军中将领的盔甲,以红色为基调。越是高级的军官,其盔甲、披风,就越是红亮。 就比如董卓,不但盔甲红亮,连坐骑都通体绯红。于万军之中,极为显眼。如此,才能显示出将领的地位,在战场上,才能随时让士兵看见,便于指挥。当然,在战场上,危险性也更高。但做将军的,要是怕危险,干脆回家种田算了! 董羿的这一身鱼鳞甲自不能与董卓的盔甲相比,不论是色泽的亮丽,还是盔甲的防护能力,都是天壤之别。 但比之普通兵卒的盔甲,又好了许多。 他挎着战刀,策骑到了营中,这会儿,麾下兵马已集结完毕。 “本军候麾下十队兵马,除开斥候和后勤,还有八队。这八队兵马,分作两部。”董羿肃色道:“李达!” “末将在!” “你自领四队两百兵马沿街巡城。” “诺。” “成英!” “末将在。” “看守城门的重任,就交给你这一队兵马。” “遵令!” 董羿点了点头:“我自在城门处,具体事务有尔等二人负责,处理不了的,再来寻我。另外,实行轮换制。李达今日巡城,明日看守城门。成英今日看守城门,明日巡城,如此往复,直至军务结束。” “诺!” “出发吧!” 董羿摆了摆手,领着斥候队一马当先,出了军营,径直到北门处交接军务。 到了北门处,原本守城巡夜的兵马,已经在集结了。 “可是董羿军候?!” 董羿尚未近前,便有一将唤出声来。 “正是在下。” 董羿勒住缰绳,翻身下来,远远的拱了拱手:“董某奉命前来交接军务!” “在下徐荣,忝为军候。” 这人走上前来,一身盔甲与董羿如出一辙。 打量其面目,不见出彩。一张国字脸,稍显清癯,颌下有三寸胡须,这人看起来约莫有三十余岁,与李傕相仿。 不过他的眼神,却极为清亮。 “徐荣...”董羿心中咀嚼了片刻,又遇到了一个上辈子记忆中的名人。不过董羿已经不再为此类事情心神波动,只淡然的点了点头:“徐军候。” 徐荣也不多话,两人稍稍聊了几句,很快将军务交接完毕。 徐荣集结兵马,与董羿抱拳作别,便领军而去。 这会儿,成英率领兵卒到了城门,将兵卒撒出去,或是在城墙上巡守,或是在城门内外站岗,一切有条不紊。 董羿就站在城门楼上,背负双手,看着徐荣渐渐远去,目光逐渐深邃。 董贞带着斥候队,就在站在董羿身旁。 “族兄,你说这位徐军候如何?”董羿忽然问。 “嗯?”董贞不明就里,抬眼看了眼渐渐消失的徐荣的背影,不确定道:“应该还行吧?” 他不知道董羿为什么问这句,有什么意义。 不过董羿是他的上官,上官问话,自然要答。 董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言道:“斥候队既然是斥候,那就履行自己的职责。”说着,董羿转身,指着城外茫茫的野地,道:“你自领麾下斥候,撒出城去,在城北周边十里范围内巡视。” “这...军候,我等若走,却是无人护卫。”董贞道。 “我区区一军候,要什么护卫?”董羿哈哈一笑:“去吧去吧,做好自己的本职。我就在这城门楼,哪里也不去。成英不是就在这里么,担心个什么?” “诺!” 巡城守门是极为枯燥的军务。不过好在没什么大事发生,枯燥是枯燥,却也能够忍受。董羿一直待在城门楼上,盘膝坐着,却是在默默运转法门,调理气血,洗练脏腑。 武道是根本,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提升机会。 直到夜色降临,酉时末,徐荣领兵前来交接。 军务交接完毕,董羿集结兵马,按照惯例规矩训话几句,便领兵回了军营,然后解散。 解散了麾下将士,董羿单人独骑,策骑往自家院子而去。 行到半途,就看到了几个熟人。 “呵,这不是董羿军候嘛。” 却不正是董迁三人? 看那模样,想必也是刚刚结束军务,解散准备回家休息。 他们是直系子弟,虽然在职位上与旁系子弟一样,但平素生活待遇,却要好得多。至少,如旁系子弟或者普通军官,要军候级数,才有独立的院落分配。但这三位,虽然只是队率,但却已有独立院落居住。 在这小事上,董卓还不会为难他们。 当然,董羿觉得,这事对他们而言,也难分好坏。好处自然是吃的更好,睡得更好。但坏处嘛...董羿就呵呵了。 这三位队率,从最初开始,就住在董卓给他们的小院里,除了必要的时间,其他时候都不会去军营。他们宁愿在城中闲逛,也不愿多花时间与兵卒拉关系。 约莫这三人于麾下士兵之间,恐怕还不太熟悉! 董羿看着这三人,不由微微摇头。 都入军中半个月了,他们仍然还没给自己准确定位。还以为是在族中,是家族少爷呢。 “三位族兄安好。” 虽然不太看得上这三人,但董羿还是行了一礼,不落人口实。 “族兄?董羿,你这奸诈小人,你还把我们当做族兄吗?”董迁身旁那位脸蛋很圆的董升恶言道。 “奸诈小人?何出此言?”董羿眉头一皱。 “还说不是?”董升冷哼道:“你这小人,专程早来时日,在董卓面前谄媚博取好处,落我等脸面,让我等下不来台,你说,你是不是奸诈小人!” 董羿瞪大了眼,眼中已有怒火。 “我自早来数日,与诸位族兄何干?我何时谄媚了?”董羿声音不由高了起来。 “你...”董升又要说话,却被董迁拦住。 董迁盯着董羿,道:“你好自为之罢...是否谄媚,是否奸诈,我不用多言。董羿,你也是董氏子弟,我只希望你能多多为氏族考虑。” 言罢,三人策骑转身就走了。 董羿看着他们的背影,良久嗤笑一声,低声道:“难道要我主动放弃军候之职,让你来做,就是为氏族考虑...嘿嘿...” 第十二章 蹊跷 却就有董迁说话了:“阿升住手。” 喝住董升,董迁深深的看着董羿:“是我们小瞧了你,董羿,董校尉果然没看错人!今天的事,就这样罢...”然后勒缰策骑,转身而走。 董升狠狠的瞪了董迁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吐了口唾沫,翻身上了坐骑,与董匀追上董迁,也走了。 董羿站在原地,静立了片刻,这才上了蛟鳞,缓缓前行。 “真气果然非同寻常...” 他看了自己通红的拳头,不由暗暗沉吟。 董升的真气只有一缕,完全说不上浑厚。但仅仅这一缕真气,其威力,就足够让董羿侧目。 那种无孔不入的锋芒感,比之由肉体而生的劲力而言,更加难以应付。 他思量着,以他现在的武道底蕴,也只够与五品初期的武者交手。 如果是五品中期的武者,其真气至少比董升浑厚十倍,一旦施展杀招,他恐怕扛不住! 当然,不是说纯粹的肉体力量就比真气差,两者慨念不同,层次不同,无法直接比较。若肉体力量足够强,自可直接崩灭攻入肉身的真气,但若真气足够强,也能直接摧毁肉身。 心里想着这些,董羿发现,自己的武道境界,还远远不够。五品武者在军中算不得稀奇,战场之上遇到的概率大的很,一旦遇到中期、后期,乃至于六品境界的高手,董羿直接就给跪了。 对于真气,他了解的真的不多。 虽然曾经常与关羽较技,但因为他自身的武道境界,关羽与他交手,也从没用过真气,就使得他对真气的了解,只存在于书面和口头,真实体验竟然没有。 “看来须得尽快提升境界了...” 他按捺数年,一直以打基础为主,一切都想要做的圆满。现如今,他的基础底蕴,已经极为深厚,差不多算是圆满,该到了快速提升境界的时候了。 ... 城防军务十分枯燥,半个月下来,董羿几乎都在城门楼坐镇,暗暗运转气血刺激脏腑,尽快将脏腑淬炼完毕,以便于进入五品境界。 像往常一样,这天入夜在交接完军务之后,董羿领着麾下兵马到了军营,训话、总结。 “李达、成英。” 董羿一身盔甲,按刀而立:“近日城中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两人齐齐摇头。 “没有,军候。” 董羿点了点头,就准备解散,顿了顿,又道:“董贞,斥候队呢?北狄蛮夷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踪迹,我总觉得有些不妙,你有何异常发现没有?” 按理说,北狄或西戎蛮夷三五天不来攻打城池一次,他们就不舒服。但自从上次董羿刚到之时亲身经历过一次之后,这近两个月以来,竟然销声匿迹了。 在董羿看来,这不太寻常。 董贞摇了摇头:“回军候,没有。” “没有...”董羿凝眉,想了想,又舒展开来,挥手便要解散队伍。 却忽然,李达不确定道:“军候,好像有些异常,但属下不能确定。” “哦?” 董羿一愣,道:“说来听听。” 李达抱拳:“不知军候发现没有,这段日子以来,城北来来往往的马车是不是多了一些?” “马车多了一些?”董羿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每日虽在城头,但注意力都在修炼方面,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城门口的出入情况。 “成英,你说。”董羿道。 成英负责城门看守,董羿自然要问他。 “这...军候,听李兄弟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成英细细一想,道:“从半个月之前开始,似乎进出的马车就多了一些...不对,应该是出城的马车多了一些,进城了好像少了!” “属下并没在意...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成英疑惑。 “猫腻...”董羿微微吁了口气,脑子里理不出头绪,想了想,道:“这样吧,明日李达再好好观察一下,若有发现,立刻来报。” “诺。” ... 马车进出的数量和比例,似乎并不关乎大事,但董羿总觉得其中应该有些缘故。他又想起一月之前董卓把麾下心腹招到府中,似乎商议什么事,不由自主就把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回到家中,董羿思索良久,却不得要领,只要暂时按捺,待得明日李达有了确切信息之后,再做区处。 翌日,晌午,城头。 董羿盘膝坐在坐榻上,闭目运转气血,便有李达上了城头。 “军候!” 董羿睁开眼,精光一闪即逝,然后立刻起身:“有什么发现?” “军候,”李达抱拳:“富贵坊中已经有很多富户大门紧闭,其中似乎已经人去楼空。军候,富贵坊是它乾城富户、乡绅的一个聚居点,往常极为热闹,现在却愈发冷清了。” “喔...” 董羿沉吟片刻:“难道他们走了?”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李达道。 “他们为什么要走?”董羿微眯着眼:“难道某些地方更有吸引力,让他们都过去看了?或者说...有什么事要发生,让他们感到不安全?” “军候,照常理来说,富贵坊中的富户或者乡绅,因为生意的原因,时常前往西边的贵山城或者东边的交河城,不在家中也说得过去。但家里总会有家丁小厮,这次却人去楼空,极不寻常。” 董羿听着,沉思良久,道:“你再去仔细看看,统计一下富贵坊中紧闭门户的富户数量,我这去军营一趟,看看能不能从李司马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诺。” 从城头下来,就有兵丁牵着坐骑过来,董羿接过缰绳,翻身而上,策骑往军营而走。 到了军营,他直奔军司马李傕的军帐而去。 运气不错,李傕正好在军营之中。 “董羿?” 李傕正拿着一卷竹简在翻阅,得了通报,让董羿进了军帐,道:“有事?” 第十三章 弃西域 董羿行了礼,在旁侧跪坐下来,道:“司马,末将发现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想找您问问意见。” “哦?不太寻常的事?”李傕微微一笑。 董羿点头:“末将麾下一屯兵马巡视富贵坊,发现其中许多富户都人去楼空,大门紧闭。而且这半月以来,出城的马车数量激增,进城的却越来越少。末将以为,似乎有些不寻常,因此前来问问司马您的看法。” 李傕闻言,放下了手中逐渐,手指轻叩案桌,盯着董羿看了片刻,然后道:“没想到戍己校尉部帐下两万多人,除了我和郭汜、牛辅等人,就你最先发现异常。”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董羿一听,不由心头一跳:“司马的意思...” “此事将军和我等,早已知晓。”李傕淡淡道。 “这...”董羿张了张嘴。 “你是个人才,又是将军同族,将军也十分看重于你。但你从军不久,军机大事,却是不能让你知晓。”李傕道:“你下去吧,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到处宣扬。” 然后摆手,送客。 董羿没有得到具体的答复,但心里的确已经有了底,虽然疑惑,但李傕既然不告诉他,他也不能直接问,于是知机退出了军帐。 ... “到底是什么事...” 董羿沉吟:“先是蛮夷久不攻伐城池,后是大户人去楼空...董卓和李傕他们也都知道其中的内幕,就我们被蒙在鼓里...不行,这事看来不小,如果不能知晓,难免发生意外。” 董羿暗暗思量:“须得打探打探消息才是...” 要打探消息,却不能明目张胆。 李傕之前已经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四处宣扬,因此,只能在暗中或者不动声色来做。 他想了想,眼睛不由微微一亮。 天黑交接完军务,董羿迅速解散了麾下将士,然后策骑出营,在半道上等了片刻,终于等到了董迁三人。 董迁三人看的分明,董羿立在那里,明显是在等人,而且看样子就是在等他们。 不由心下疑惑。 “三位族兄!” 董羿见三人近前,翻身下来,抱拳道:“小弟有一事要与三位族兄商议。” “商议?” 闻言,董升首先露出冷笑:“大军候也有找我等小角色商议事情的时候?” 董羿没理会他,只把目光落在董迁身上。 这三人,董迁为首。 董迁止住董升,也翻身从坐骑上下来,两步上前,微微礼了一礼:“董羿族弟,你有何事要找我三人商议?” 董羿的能力和战力,也赢得了董迁的一些尊重。 氏族子弟虽傲,但却不是蠢。 他看的出来,董羿的确是有事找他们。 黑夜中,董羿吸了口气,然后低声将自己发现的异常之处一一道出,然后道:“我今日还专程去请教李傕司马,但他没有告诉我。不过我清楚,军中高层是知道其中内幕的。也许这它乾城,有大事发生,如果不明就里,难免会发生意外。因此,我找三位族兄,是想请三位族兄平素里多多注意一下,若发现一些情况,还望不吝赐告。” “喔?” 听了董羿叙说,董迁三人不由对视一眼,皆面色严肃起来。 便是董升,虽脾气不好,但也不是猪脑子。 从董羿的话中,哪里听不出来蹊跷? 三人凝神沉吟,良久,董迁道:“先要谢过族弟...我等三人却是疏忽大意,没有发现类似的异常情况。不过就族弟所言,也许这它乾城...或者整个西域,都会发生大事。这事由不得不谨慎...这样吧,族弟,明日起,我等三人就会多加关注,我们随时保持信息交流...族弟,人多好办事,我想,你可以把这事告诉其他三十余位族人...” “族兄所言不差,我也这样想过。不过,”董羿面露无奈:“李司马警告于我,让我不要四处宣扬,若是太多人知道了,难免...” 三人微微点头:“言之有理。事不密则败,须得谨慎小心。” 四人又商量了片刻,说着正事,倒也没有了那种横眉冷对的陌生感和仇视,便是那董升,也收敛起对董羿的不爽,全身心的参与进来。 ... 看着董羿离去的背影,董匀对董迁道:“兄长,这董羿果然有些能耐。” “是否有能耐我不说他,不过他有事能先想到我们,倒让我心气通顺了许多。”旁侧里董升插话道。 董迁微微点头:“这事你们俩不要大嘴巴说出去...应该是真的有事发生,我们董氏族人,互相守望,希望都能安然无恙。” “嘁...那些支脉子弟,除了董羿,我看就那样,全都是草包...”董氏不屑冷哼。 董迁瞥了董升一眼:“支脉子弟也是董氏子弟,你这嘴巴需要好好治一下!” “...” ...... 日子似乎一如既往。 但暗地里,董羿知道的信息是越来越多。 又过了五六日,李达巡视的富贵坊一条街,几乎完全荒凉,一眼望去,皆是大门紧闭,不见人烟。 又有成英,在城门时常拦住一些出城的车马,旁敲侧击问出了不少的信息。 还有董迁三人,也各自打探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这一综合起来,让董羿产生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城中富户的离去,西域戍己校尉董卓一连一个多月都不见踪影,还有都护府的异常,都让人心中暗暗升起警惕。 这天,董羿与往常一样,在军营解散队伍之后,返回小院的路上,与董迁三人碰头了。 “族弟,有一个重要的信息。” 董迁凝眉道:“族弟应该知道,我所属的一曲兵马,负责的是都护府周围的巡逻事宜。阿升负责的,是龟兹郡王王宫附近街道的巡逻事宜。” 董羿点了点头,打起精神。 “我这两日发现,似乎已经很久没见到西域都护的车驾了...今日我细细思量,似乎在半月前,就有一大队车马从都护府后门出来,出城而去...”董迁道。 都护,就是西域这一片区域名义上的最高首脑。 为什么说是名义上呢,因为他下面有个董卓。 按理说,西域都护应该军政一把抓,戍己校尉应该听他调遣才对。但可惜,如今这位西域都护能耐不够,斗不过董卓,被董卓牢牢把持军队,他根本无法插手。甚至于连戍部候这一支兵马,也在董卓的掌控之下。 所以说,大汉帝朝在西域真正的话事人,是董卓才对。 但都护毕竟是都护,现如今大汉帝朝虽然日薄西山,但董卓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欺压都护,因此,都护仍然还有不小的权利。 在这它乾城中,都护也是半壁江山。 但现在听董迁这么一说,董羿不由眉头一挑,吸了口气:“难道...西域都护也...” “我和阿升、匀弟也是这么想的。西域都护,已经在半月之前,就离开了它乾城!”董迁目光如电:“甚至连家眷都一起迁走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董羿斟酌道。 “因为龟兹郡王!”董迁沉声道:“龟兹虽然被置郡治,但龟兹郡王一脉作为龟兹原本的主人,虽然在帝朝算不得什么,但在这它乾城中,仍然有相当的话语权。我这几日每天都看到龟兹郡王府的人到都护府去求见都护,但都不得见。” 他看着董羿:“都护虽然位高权重,但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龟兹郡王府的拜会。” “因此族兄断定,都护已不在它乾城中?!” “正是如此。” “嘶...都护都跑了?”董羿的眉头皱的很深:“到底是为什么?作为西域的最高长官,守土有责,他难道就不怕帝朝律法?这可是夷三族的大事!” “也许!” 两人同时眼睛一亮:“帝朝的命令?!” “有这个可能!” 董羿握了握拳头:“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只有一个答案——帝朝要放弃西域!” “放弃西域...” 几人忽然觉得浑身无力。 “为什么要放弃西域?”董升嘟囔道:“这么大一片土地,还有丝绸之路,难道都不要了?!这特么谁出的主意?!” “也许是我们猜错了。”董匀道。 “不管怎么样,这事都很严重。现如今,董校尉也不知在何处,这它乾城作为帝朝统治西域的中心,一旦大事发生,这里就是风暴的中心。”董羿斟酌道:“我们须得谨慎了!” ... 大汉帝朝光和六年,大风历五九四一年,秋,八月。 它乾城戍己校尉府。 董卓魁梧的身躯裹着红亮的战甲,立在首位。一身威势,如长江大河,席卷整个厅堂,压的厅中的昊阳灯似乎都暗淡了不少。 厅堂中,董旻、李傕、郭汜、牛辅、张济、樊稠、华雄七人列立于左右。 这七人之中,董旻乃董卓亲弟,牛辅乃董卓女婿,其余几人,皆其心腹大将。 “北狄鲜卑部势大,近年来多有攻破凉州、并州、幽州三地边疆防线之举,西域也为其虎视。西域地理位置偏远,仿若飞地一块,补给、兵马调配较之其他边防区域更加困难,一旦凉州被攻,西域与帝朝之间的联系极有可能会被掐断。为避免防线拉的太长,首尾不能相顾,因此帝朝决定收缩防线,放弃西域!” 董卓声音极为沉重。 作为西域戍己校尉,手握西域兵马大权,却要在不战一场的情况下灰头土脸的撤退,虽说是战略撤退,但对性格强硬的董卓而言,这就是一个耻辱。 闻听董卓此言,其麾下七人,除了董旻,其余皆面露无奈、愤懑之色。 “到底是哪个龟儿子出的主意!” 华雄嚷嚷开了:“要俺华雄说,该挥兵北攻,打特娘的!鲜卑蛮夷什么玩意儿!将军,末将心里憋屈!” “将军,这些年来,我等戍守西域,总是被动挨打,现在一场不战就要撤退,着实...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李傕开口道。 其他几人也齐声附和。 董卓摇了摇头:“没有天子令,我等岂敢随意发兵?再则...物资补给,都在都护杨雍手中捏着...” 虽然董卓在西域一言九鼎,但无奈后勤补给被掐着,也只能按照帝朝的意思来办。 要不然,董卓早就主动出兵攻打北狄蛮部了,哪里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守在城池里,每隔几天就被蛮夷侵凌一次?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第十四章 洗劫 “后勤...” 众人皆面露无奈之色。 董旻开口:“兄长,却不知撤出西域之后,帝朝对兄长有何安排?”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此言一出,一干人等齐刷刷的望着董卓。 董卓捻着颌下的虬髯,道:“现在还不知晓。想必很快就有调令下来。如果不出本校尉的预料,应该是在凉州屯驻任职。” “凉州...好地方!” 李傕等人眼睛一亮,不由齐声赞道。 凉州的确是好地方,尤其对董卓以及李傕等一干心腹而言。 因为他们,都是凉州人! 到了凉州,无异于虎入深山,还不如鱼得水? “恐怕不一定。”董旻沉吟道:“兄长和我等都是凉州人,按照帝朝法令,我等不能在凉州任职。” “如非凉州,又该是何处?”董卓反问:“并州幽州,皆有大军屯驻,唯有凉州兵力稍显薄弱。帝朝要用我,凉州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话虽如此,但...”董旻踌躇片刻:“且看天子旨意吧。” 董卓点了点头,却道:“叔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欲在凉州家乡任职,恐怕还需的做一些准备才是。” “兄长的意思是?”董旻不由抬头。 “叔颖,你带一批珠宝财货,往雒阳一行。先试着走走汝南袁氏的路子,若行不通,再走将作大匠何进的路子,若再行不通,则往阉人张让府上走一遭。” 董卓微眯着眼,缓缓道。 “这...”董旻沉吟。 李傕在一旁开口:“将军,走阉人的路子,于将军名声不利。将军既是豢龙董氏出身,为何不借董氏之力?” 董卓听了,目光一闪:“董氏自会出力,我这样做,不过是再加一道保险而已。” 众人点了点头。 “行了,乱七八糟的事就说到这里。” 董卓摆了摆手:“众将听我号令!” “李稚然!” “末将在!”李傕抱拳出列。 “帝朝放弃西域之事,虽捂得紧,但仍然有风声传出。”董卓道:“为避免撤退之中为人算计,须得留守一部兵马断后。李傕有勇有谋,堪当此重任!” “末将领命!”李傕郑重一礼,高声喝道。 董卓点了点头,话音一转,沉声道:“它乾城既不为帝朝所有,稚然,这它乾城中的财货资源,倒也不能便宜了蛮夷...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李傕闻言,神色一动,随即嘿嘿一笑:“将军放心,末将省的!” “嗯。”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脸色一正:“其余众将下去之后,让各部兵马吃饱喝足,白日修整,入夜出城,在飞天殿集合,全军后撤交河城!” “诺!” “叔颖留下,尔等退下吧。” 待得众将退出大厅,厅中便只剩下董卓、董旻兄弟二人。 “兄长,”董旻开口道:“西域虽被帝朝放弃,但兄长让稚然如此作为,却是有失仁义,弟不敢苟同。” “哦?”董卓哈哈一笑:“那为何刚才不反驳为兄?” “兄长是西域诸军之首,既有决定,弟自要维护兄长威严。”董旻如是道。 董卓点了点头,忽然吁了口气,道:“叔颖啊,你让为兄怎么说你好呢?是读书读傻了?” 董旻嘴角一抽。 “一切要从实际出发嘛。”董卓摆了摆手,继续道:“我大军撤出西域,这里便会成为蛮夷的牧马场。既如此,嘿,与其便宜了蛮夷,不如我给我董仲颖,可好?” 言罢一顿,转言道:“叔颖可知帝朝局势?” “喔?”董旻闻言一愣,道:“似乎不太安稳。” “不是似乎,而是本来就不安稳。”董卓目中精光一闪,断然道:“帝朝近百年来,局势一直动荡难安。朝政为氏族、宦官、外戚轮流把持,天子是一个比一个年幼,一个比一个无能。民间多有暴乱,周边蛮夷日渐强大。如今帝朝渐与氏族离心离德,那诸子百家也蠢蠢欲动,嘿嘿,日薄西山就在眼前呐!” 董旻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董卓却不管他,继续道:“主脉将族人塞进军中,或是使其从政,这就是前兆啊。” “可...兄长,虽说帝朝日薄西山,但我等一日为帝朝之臣,便一日要为帝朝尽忠!” 董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尽忠归尽忠,但不能愚忠。大势所趋之下,自保必须要放在第一位。” “我区区一个西域戍己校尉,如今麾下兵马两万余,早已逾制,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需要自保!嘿嘿,若非那都护杨雍出身弘农杨氏,我早把他架空,自己掌握钱粮补给,哪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两万?二十万兵马老子我也拉起来了!” 董旻瞠目结舌。 董卓看的有趣,哈哈一笑:“你我兄弟血亲,这些话为兄也就跟你说说,现在时机不到,还不能暴露出去,你要谨记。” 董旻纠结点头。 “你此去洛阳,最好能疏通关节,让为兄领兵驻留凉州。凉州乃我大本营,一旦我驻军凉州,便是如鱼得水,当能尽快发展壮大。如若不能,便退而求其次...”董卓目光如电:“幽州偏远,不在选择之中。并州、河东或者右扶风、左冯翊,临近凉州者皆可。” ... 军营,军司马李傕帐中。 李傕一身戎装,端坐主位。 堂下左右包括董羿在内,有十位军候列坐。 也即是说,李傕作为军司马,麾下至少有五千人马! 按照帝朝军制,普通校尉级数的将官,麾下都没有这么多的兵马。而李傕区区一军司马,便掌控着堪比校尉的兵马数量,已然逾制。 但董羿并不关心这些。 李傕刚才的话,让他心中百转千回。 为大军撤退断后,并清洗它乾城! “看来我猜的没错。”董羿心中暗道:“帝朝要放弃西域...但清洗它乾城,恐怕就是董卓私自所为了...不过也对,这它乾城既然要放弃,与其留下财货资源给蛮夷,还不如肥了自己。” 在这一点上,董羿的观点与董卓是一致的。 不过这样一来,也不知有多少无辜者会死于乱军之中。 但军人以遵从军令为第一要素,董羿虽然有这种想法,但却瞬间抛诸脑后。 “众将下去准备吧,入夜之后,立刻行动!” “诺!” 从帐中出来,董羿立刻召集麾下兵马,宣达了军令。 道:“现在是午时,众将士饱食之后,在营中休息,养足精神,申时末在此集结。” 然后又道:“董贞,你斥候队须得劳累一些。午食过后,立刻撒出城去,巡视范围城北二十里。若有风吹草动,立刻遣人回报!” ...... 它乾城已然不复往日繁华,冷清了许多。 帝朝撤出西域,放弃这片土地的消息,早就隐约传出。 虽说这等机密之事,应当捂得紧紧的,不会让人知道。但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富户豪绅,尤其是从帝朝过来做生意的大商,关系网络密布,很早之前就得到了消息。 大商豪绅的撤离,使得这座城市逐渐压抑,就好像一根绷紧的丝,差不多快到极限了。普通的百姓,也许还没发现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但这城池中原本的豪族,比如龟兹郡王一脉,皆已风声鹤唳。 天上的日头不休不止,从日正当空,逐渐偏西,最终落下了地平线。 夜色,降临。 安静了半日的它乾城军营,一下子躁动起来。 万余兵马各自集结,一条条军令迅速下达,很快,密集的脚步声、刀枪盔甲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铿锵作响。 郭汜所部五千兵马与五百飞熊骑护着董卓出了军营,往飞天殿而走。 军营中,便只剩下李傕所部五千人马。 望着董卓远去的身影,李傕长吸一口气,脸色悚然一冷,喝道:“前、中、左、右八曲军候何在?!” “末将在此!” 八位军候策骑而出,列于李傕身前。 李傕所部十曲兵马,分前后左中右五部。每部两曲两军候。 “听我号令!” 他脸上杀气一闪:“前部往南,中部往北,左部向东,右部向西——大清洗!八军候谨记,掳掠财货,装车立刻运送至飞天殿,不得私藏分毫,如有触犯,军法处置!” “诺!” “后部军候何在?!” “末将在此!” 董羿与另一位军候策骑出列。 “董羿,你率本部兵马谨守北门,保证大军退路通畅。” “遵令!” 董羿长长的出了口气。 不让他去清洗城中大户,却是正中下怀。反正不能藏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肆意屠杀,不符董羿性子。 当下应诺,大手一挥:“麾下兵将何在,走!” 李傕看董羿远去,又道:“其余众将士紧随本司马,目标,龟兹王宫!” 哒哒的马蹄声敲响了整个它乾城,在董羿兵临城北,戍守北门之时,城中已然传来了震天彻底的喊杀声。 董羿按刀立在城头,面无表情,目光盯着城里逐渐燃起的火焰,心中微微叹息。 董卓下令洗劫它乾城,针对即将放马西域的蛮夷而言,算是削弱敌军之举。但如此残暴,也可见一斑。 今夜过后,也不知这它乾城中,有几家几户要被灭门,有几家几户,要挂上白幡。 但这并不关董羿的事。且不说这它乾城中本就多是蛮夷,少有的一些汉人商户,也皆撤走。死便死,也没什么好怜悯的。 兵荒马乱,谁顾得了谁? 呼出口气,董羿转身,不再看向城内。 却对左右屯长道:“大军撤退的风声,已然传遍。我虽派遣斥候在城外巡视,但为免万一,尔等二人还需谨慎小心。立刻下去,告知众兵卒,打起精神,严加戒备!” “诺!” 第十五章 无能之辈 夜幕笼罩,大地苍凉。 冰冷的月光从高天上洒下,给旷野穿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充满了神秘。 它乾城北,二十里外。 董贞领着一队斥候骑,好似幽灵一样,悄然从一片小树林边擦过。 忽然,董贞耳朵一动,刹那间,嘣嘣嘣几声脆响在林子里骤然响起,接着,几声惨叫打破夜幕的寂静——董贞身后,便有四人同时栽下坐骑。 “不好!” 董贞脸色一变,大喝道:“戒备!” 呛啷一声,董贞摘下身侧鞍扣上的战刀,横刀胸前,一双眼睛灼灼有光,死死的盯着黑暗的小树林,一边护着身后数骑,缓缓退开,远离树林。 便就又有数支箭矢飞射出来,速度极快,黑暗中几不可见! 幸亏董贞武道有成,抡起战刀,刀光一卷,将这袭来的几枚箭矢一刀绞碎,大喝道:“何方贼子,安敢偷袭!” “杀了汉狗!” 林中,一声大喝暴起,就见一队黑影猛然跳将出来,兵刃的锋芒乍现,在月光下闪烁着凌厉的光! “长鬃狮爪兽!队率,是北狄蛮兵!” “北狄蛮兵!” 董贞眉头一竖:“敢袭杀我的人,先宰了他们!” 说话间,那一队约莫五六人的北狄蛮兵已然呈扇形队型,迅速包抄围拢上来。 从起头开始,他们只说了一句话,这会儿一言不发,沉默无比,只擎着兵刃,迅速接近,杀气立刻弥漫。 董贞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持刀,猛一夹坐骑,一人一骑往前一窜,掌中战刀一震,嗡的一声,就见一弯月牙一闪,一骑蛮兵连人带骑,一刀两断! 身后数骑紧随董贞,各在左右,轰然间,与这一小队蛮兵撞在了一起。 刀光枪影,在月色下分外的刺眼,不过片刻功夫,几声惨叫过后,场中便安静了下来。 这些蛮兵虽说精锐,每一个都不差于董贞麾下的斥候骑,都是二品境界的武道高手。但想来只是一个小分队,其中没有能敌得过董贞的四品强者,撞上董贞,算他们倒霉。 砍瓜切菜一般,于是尽数死在了董贞刀下。 董贞抹了把脸上的鲜血,黑夜中仿若恶鬼一般。 “蛮兵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董贞一脸思索,然后沉声道:“小三,你立刻回转它乾城,向军候禀报此事!” “喏!” 旁侧一骑擂胸一礼,策骑转身,绝尘而去。 “其他的兄弟跟我走!我倒要看看,这些蛮兵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 它乾城北门,董羿已在城门楼上静立多时。 城中骚乱愈烈,火光冲天,也不知李傕还需要多久才能完事。 董羿现在希望一切平安,能够迅速撤离。要不然,在董卓大部队撤走的情况下,一旦遇到意外,那就不妙了。 忽而,就听到一骑蹄声由远及近,躁动急促。 董羿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片刻后,就有成英带着一个兵丁登上了城楼。 “军候!” 成英行了一礼。 那兵丁擂胸道:“斥候队李三,拜见军候!小人奉队率之令,有紧急情况上报!” 董羿细细一看,发现李三身上杀气尚未小三,衣襟盔甲上还有血迹,心头一转,摆了摆手,道:“说。” “军候,小人随队率巡视,在二十里外的一处树林边遭袭...” 李三口齿清晰,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董贞遭遇蛮兵之事清清楚楚的说了个明白。 董羿听完,脸色沉静,片刻后道:“李三,你立刻回去,传我命令,让董贞马上率队返回!” “喏!” 李三急匆匆下了城门,急促的蹄声再次响起,然后迅速消失。 董羿便对成英道:“看来北狄蛮夷已有计较...成英李达,你二人紧守北门,注意动静。我立刻进城去面见司马!” “遵令!” 董羿下了城楼,从兵丁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了蛟鳞,策骑便往城中疾驰而去。 此时,城中龟兹王宫。 冲天的火光之中,喊杀声此起彼伏。 往日里金碧辉煌的王宫,已然变成了杀场。 尸体横七竖八,献血流淌满地! 在王宫中,主建筑宫殿之前,李傕舞动长枪,与一人激战正酣。 两人皆执刃跨骑,化作两道幻影,在火光明灭之中纠缠不休。交战产生的凛冽劲风,好似刀片子一样,四面八方卷动,劲气笼罩范围之内,建筑被打城废墟,地面上犁出一道道深深的伤痕! 没人敢接近这片区域! 一旦接近,下场只有一个——被劲气分尸! 在不远处那宫殿前的台阶上,还站着一位四十来岁、褐发碧眼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长袍,头上还带着一顶嵌满宝石的王冠。 这人,就是龟兹郡王。 他脸色惨淡,看着场中的那团幻影,疾声怒喝:“李傕,我自问从未得罪过董校尉,也未曾对你有丝毫怠慢,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傕一脸冰冷,浑然没有回话。 对他而言,眼前的这个对手,才是最重要的。其人乃这位王宫护卫头领,竟然也是六品级数的武道强者。 二人交锋已然有片刻时间,但李傕虽占上风,却急切间难以将其拿下。 便此时,战圈外,就有兵卒大喝:“司马,后部董羿军候有要事禀报!” 李傕晃了晃神,一两招之间,竟被对手扳平。 却分心喝道:“让董羿稍候片刻,待本司马收拾了这人再说!” 当下集中精神,与这人战在一处。 “你武艺不错!” 李傕一枪横扫,真气如潮,震的空气仿似波涛,一圈圈散开。 那人一杆长矛劲气四射,一矛格开李傕长枪,一言不发,策骑纵身,兜面就刺!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傕长枪幻出点点星光,将这人笼罩其中,喝道:“我家将军求才若渴,你与其跟了这废物龟兹王,不如弃矛投降,我自禀报校尉,给你一个前程!” 那人怒哼一声:“先打败我再说大话!” “哈哈!好!” 李傕眉头一竖,长啸一声,掌中长枪一震,整个一人一骑,就好似化作了一杆通天大枪,当头一枪轰然砸落! “开!” 巨大的压力,让那人面目通红如血,却是咬紧牙关,长矛一横,硬生生往上一架,轰隆一声,这人胯下坐骑惨嘶,只听得咔嚓嚓几声脆响,却竟然是四肢被压断了! 力量传导,将地面压的下陷,形成一个方圆数丈的蜘蛛网状的凹坑! 李傕长枪压在那人掌中长矛上,运使真气猛然一震,那人终于坚持不住,张嘴狂喷一口鲜血,连人带骑,栽倒尘埃。 李傕适时收手,横枪立马,居高临下看着这人,道:“服还是不服?” 那人扭头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来呀,给我将此人绑了!” 然后策骑上前,来到宫殿台阶下,看着龟兹王,道:“你没有得罪董校尉,也未曾怠慢于我。” “那为何要这般做?!这城中百姓何其无辜!” 龟兹王恨怒欲狂。 “帝朝有令,让我等撤离西域。既如此,与其放着这满城财货送与北狄蛮夷,不如犒劳犒劳我等。”李傕嘴角一翘:“我等戍守西域也有些年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哈哈...” “难怪...难怪...”龟兹王闻言,脸色惨白:“我前往求见都护多次而不得,想必都护早已离去了吧...” “那怕死鬼在半月前就已经跑了。”李傕冷笑一声,然后道:“今日龟兹王一脉自你而绝,我便也让你死的明白。” 说着话,掌中长枪一震,就要捅杀龟兹王。 龟兹王仿若未见,却哈哈大笑起来:“无能之辈!”他指着李傕,大笑道:“我西域数十国心向帝朝,甘愿放弃祖宗荣耀,诚心归附,没想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下场...你们这些无能的人,哈哈,如果不是你们无能,帝朝一定不会放弃西域,哈哈哈哈...犒劳,好好好,给你们犒劳!” 言罢,纵身一扑,整个人就挂在了李傕的长枪上。 他死了。但脸上的那种轻蔑,却让李傕心头发慌。 不论是怎样的原因,都不能掩盖他们在西域的不作为。正因如此,才使得西域情势糜烂,造成了现在帝朝放弃西域的后果。 龟兹王说的不错—— “无能之辈...” 李傕长枪一抖,将龟兹王的尸体卸下,长叹一声:“来呀,把龟兹王葬在这王宫之中!给他郡王应有的尊严!” “喏!” 李傕情绪有些低落,策骑转身,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董羿。 “司马!” 董羿牵着坐骑,近前两步,行了一礼。 董羿已经来了有片刻时间,李傕与那人之间的交锋,他也看在眼里。 连龟兹王最后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作为戍己校尉部的一员,虽然还是新丁,却也感到臊得慌。 无能之辈! 李傕吸了口气,道:“何事要你亲自前来?” “司马!”董羿面色一正:“末将麾下斥候在城外发现北狄蛮兵的踪迹,并已交锋。末将担心北狄蛮夷有所算计,因此立刻前来面见司马。” “蛮兵...” 李傕眉头一挑,嘿笑一声:“我早有预料!” 然后道:“你立刻回转城门,务必保持城门通畅。本司马会尽快结束城内事宜,然后撤退。”说着话语一顿,又道:“帝朝放弃西域的消息虽然传了出去,但北狄蛮夷也无法得知我等撤退的具体时间。因此,他们必定反应不及,大队兵马还在远处。最多就是前锋人马到了附近。前锋兵马数量不会太多,我想以你的能力,当能将其牵制。” 董羿点了点头。 李傕猜测却是不无道理。 想了想,董羿道:“司马,兵无常势,却须得谨慎小心。城门自是不容有失,但飞天殿更重要,是否再遣些兵马前往护卫飞天殿?” 李傕哈哈一笑:“思维缜密,不错不错。” 然后转言道:“这一点校尉与我早有计较,飞天殿中自有留守兵马。你只管将城门护住,如果有闲暇,再关注飞天殿的情况也不迟,去吧。” “喏!” 第十六章 六品蛮将 “看来董卓和李傕等人早有计较...” 董羿策骑疾行,心中暗暗思量。 “董卓等人都不是草包二货,再加上掌握着最新的信息,自然就有严密的计划。看来,北狄蛮兵的出现,应该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想想也对,帝朝要放弃西域之事,恐怕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泄露了出去。那些富户、豪绅早早就离开了,没理由北狄蛮夷不会不知道。 按理说北狄蛮夷完全可以等到董卓大军撤走之后,再来占领西域,如此轻而易举。但事情却不能这样考虑。 蛮夷与帝朝可谓死敌,如果能有机会削弱帝朝的力量,他们绝对不会放弃。 帝朝大军撤退,正好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 只要抓住破绽,奋力一击,不说多大战果,至少也能让戍己校尉部折损一些兵马。 “只是不知道北狄蛮兵数量几何...”董羿心中计较:“希望像李傕所推测的那样,否则要是大部队前来,恐怕...” 董羿麾下就五百人手,若是来个千儿八百,暂时还能抵挡的住。但若三五千、万八千,那就完全没办法了。 不说人数,如果蛮夷大部队来攻,必定有大将跟随。 六品、甚至七品的高手,董羿就只能抓瞎了。 心思转动间,就到了城门。 这会儿,城门处仍然安宁的紧。 “成英、李达!” 董羿翻身下了坐骑,将缰绳交给旁侧兵丁,喝了一声,把成英李达二人叫到身前:“让兄弟们打起精神不要放松。军司马那里很快就要完事,之后就立刻撤退。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大意。” “喏。” 二人应诺,成英开口道:“军候,既然蛮兵来攻,却不知人数几何?董贞的斥候骑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三人说着话,就登上了城门楼。 “人数不会太多。”董羿复述李傕的猜测:“北狄毕竟不知我大军撤退的具体时间,因此附近的蛮兵,当只是先锋部队。至于斥候骑...先前我不是嘱咐李三,让人传令董贞回军吗,现在应该快要回来了。” ... “特么的!” 董贞怒骂一声,策骑狂奔:“快快快,回它乾城!” 他身后仅有十余骑斥候跟随。 整个斥候队只有五十骑,巡逻之时又分作十队,散布在方圆几十里的旷野中,因此急切间难以将麾下士卒聚齐。 早前他带着一队斥候遭袭,将袭击的蛮兵斩杀之后,便领着手下悄然往外搜索,行不远,就发现了蛮兵大队人马的踪迹。 想是之前的交锋引起了蛮兵的注意,大队蛮兵正向着他们迎面而来。 夜里的旷野中极为安静,正因如此,一旦有声响,就能传出很远。 董贞领着麾下数人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打量着这些蛮兵,计算数量。却不料蛮兵之中竟有高手,隔着老远,在夜色之中,竟然发现他们! 当下就派出百余人冲杀过来。 董贞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引兵撤退。 斥候速度快,但追击的蛮兵速度也不慢,一直咬着他们。追出十余里,又遇上了另外一队斥候骑和传令的李三,于是两两合一,继续狂奔。 大队人马策骑狂奔,动静颇大,一路奔来,将夜幕打破,很快就到了它乾城不远处。 城门楼上,董羿已然做好了戒备。 “众将士准备,开弓上弦!” 董羿目光灼灼,精神极为亢奋。 从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子热血——他并不惧怕战争,他期待着战争! “军候!军候!” 董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注意,不要伤了自家兄弟!”董羿沉声喝道:“成英,注意接应董贞。李达,让众将士注意射住阵脚。” “喏!” 城头上,原本一应大型功防器械早已拆掉被董卓大军带走,要不然防守起来要简单的多。 这会儿,董贞麾下除开斥候队之外的四百五十人,有一百五十人在城下城门之后。剩下三百人都在城头上。 轰隆隆的蹄声敲击着大地,董贞的身影,出现在了董羿的眼帘里。 “快快快,快进城!” 一溜烟,二十余骑斥候骑冲进了城门。董贞一路狂奔回返,接连遇到了麾下的斥候小队,就聚集了二十余人。 待得斥候队入城,成英立刻指挥兵丁,轰然将城门关闭! “放箭!” 董羿按刀大喝,数百箭矢飞射而下,一连窜惨叫响起,立刻就让咬着董贞追来的百余蛮兵止步城下。 这些蛮兵凶悍的紧,被箭雨笼罩,竟还开弓反击。然并卵,没用! 它乾城城高三十丈,有城墙掩护,蛮兵的反击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能不甘心的缓缓退出了弓箭的射程。 董贞入城之后,立刻上了城门楼。 “军候。” 行了一礼,董贞道:“军候,末将发现了蛮兵的大队人马!” “有多少?” 董羿问。 “不低于两千!”董贞神色肃然:“至少是一营兵马!” “两千?!” 董羿微微吸了口气,沉吟片刻,道:“约莫还有多久才能到城下?” “随后就到。”董贞答道:“其中有高手——我带着几个兄弟在旁侧观察,却被发现。” “嗯?!”董羿眉头一挑。 “应该是六品高手。”董贞吸气道:“军候,怎么办?!” “六品...”董羿眼中寒光闪烁,却忽然道:“董贞、成英、李达!” “在!” “立刻传令,集结众将士,我们杀出去!” “杀出去?!”三人一脸震惊。 “对!”董羿道:“趁着蛮兵大队人马还未到,先将城外这百余人吃掉!快!”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立刻,近五百人迅速集结。在城外蛮兵惊讶之中,城门大开,董羿策骑在前,董贞、成英、李达三人护在左右,领兵驰出城来。 “杀!” 轰隆隆的马蹄声践踏大地,整个近五百人涌出城来,然后迅速调整,在运动中,结成了锋矢之阵! 其中虽有疏漏,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紧急的情况下结成战阵,竟是已然有了精兵之势! 董羿军势悍猛,然则城外的那百余蛮兵却也分毫不怕。 其百人长狂笑一声:“汉兵出城送死,杀光他们!” 当下抡起一根铁棒,策动胯下一头强壮的长鬃狮爪兽,领兵迎头撞了上来! “哇呀呀,汉将受死!” 铁棒抡起,呜呜长吟,朝天一棍,兜头就砸! 董羿面色冰冷,目光森寒,掌中战刀一震,斜里往上一撩,铿锵一声将那铁棒斩开,反手一刀,一个头颅冲天而起! 这使铁棒的蛮将有四品武道境界,几不差于董贞等人,但在董羿手中,一招都未走过,便被枭首了账! “蛮将已死,兄弟们,随我宰了这些蛮夷!” 董羿战刀如轮,刀光赫赫,一骑过处,方圆十余丈范围内,无论人骑,皆被分尸! 身后士兵见状,士气大振,呼喝着狂啸而过,蛮兵纷纷被斩落马下! 敌我双方一头撞上,然后交错而过,却不过只片刻功夫。 然后勒缰转身,又一轮碾压,这百余蛮兵,便成了历史。 正此时,隆隆的蹄声震天彻底! “敌军的大队人马到了!” 董羿面色一紧,喝道:“众将士,列阵!” “军候,撤回城中!”旁侧,李达道:“敌军势大,不能硬碰!” “无妨!” 董贞大手一挥,喝道:“我军斩尽敌军前锋,正是士气高昂,何不趁此机会,挫其锋芒!” “这!” 麾下屯长队率皆一脸讶然。 忽而,就有人大喝:“军候所言正是!管他来多少蛮兵,皆斩杀了账!” “正该如此!” 兵丁们齐声狂呼。 他们在西域憋屈已久,因帝朝策略,不能主动出击,只能被动挨打,早就憋的心里难受。如今董羿这一举动,正好引动了他们心中的憋屈,一下子释放出来,一个个就好像发狂了一样,精神振奋到了极点。 董羿猛一伸手,刹那,人马俱静。 “众将士,准备作战!” “风!风!大风!” 四百余人列在此处,夜色仿似都被沸腾的热血照亮了! 就见到,一大队蛮兵从夜幕中显露出来。 为首一将,身披兽皮,手执巨斧,身材极为雄壮。一身气势凛冽压抑,老远就传了过来,让人心惊胆战。 “果然是六品高手!” 董羿神色肃穆到了极点。 这蛮将身上的气势之盛,比之李傕,也差不了多少! 那蛮将奔驰中,目光灼灼四方一扫,最终落在了董羿身上。 “兀那蛮将!” 猛然,董羿策骑出阵,战刀直指蛮将,暴喝一声:“河东董羿在此,可敢与我一战?!” 那蛮将策骑狂奔之中,闻言不由面目一愣,随即挥手,止住了麾下大军的冲势。 “哈哈...” 蛮将大笑起来:“这汉人崽子有些胆量!” 言罢,策动胯下一匹巨大的白狼,就要上前。 身侧一将喝道:“将军且慢!” 蛮将回头,目光凌厉。 那将在这目光中低下了头,道:“将军,我等兵多,汉狗兵少,正是一鼓作气,将其歼灭。何必劳烦将军亲自出手呢?” “你质疑我?!”那蛮将沉声喝道。 “不敢!”那将道:“将军武道高深,那汉将崽子如何是将军的对手?杀起来也没有乐趣!” “嘿!” 蛮将咧嘴:“本将自有区处,你自看好兵马,听我号令!” “这...遵令!” 蛮将掂了掂手中巨斧,策骑一跃二十丈,就到了两阵之间的场中,与董羿隔着三十丈的距离,遥遥相对。 “汉崽子,今日本将心情不错,正好拿你祭我的大斧!” “死!” 董羿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还未等这蛮将说完,掌中战刀一震,一人一骑化作一条黑线,眨眼睛窜出三十丈,抡起一刀,当头斩落! 第十七章 有朝一日杀回来 哐! 一声巨响震动八方! 七尺战刀携着无匹锋芒,一刀斩下,那蛮将展臂一斧,硬接下了这一刀! “哼!” 一声闷哼,蛮将在一脸不可思议之中,连人带骑猛退数步,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好力气!” 蛮将大喝一声,策骑一转,掌中大斧闪耀起了微微光芒! 真气! 这一斧轮圆,速度且快,力量且大,开天辟地一般,带着一种残暴、嗜血,仿似要把董羿一斧头劈成两半! “真气?!哈哈!” 董羿长啸一声,战刀光芒一闪,硬生生一刀斩出。 哐啷又是一声巨响,两人两骑,齐齐后退! “好真气!” 那蛮将一脸的震惊:“汉崽子,本将看你还未加冠,竟能以五品境界力敌本将,好武道,好真气!本将今日定要杀了你,否则数年之后,岂非又是一个霍去病?!” 话语未落,两人两骑化作两道幻影,在场中你来我往,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这两人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便是董贞等四品境界的武道高手,都几乎难以看清! 董贞等人极为震撼! “军候竟已武道五品?!” “能以五品境界战平六品高手,军候太厉害了!” 众人瞠目结舌。 要知道,在大半个月之前,董羿才刚刚四品低等,但二十余天过后,竟已是成就五品!不可思议,真真是不可思议! “真正不可思议的,是军候的战技!” 董贞一脸惊叹:“已然是出神入化!” “正是如此!”董应也连连附和:“军候施展的刀法,乃是我董氏家传的斩龙刀势。这套战技只是基础刀势,一般的武道高手都看不上眼,却没想到被军候练到了这样的境界!” 那场中,一把战刀刀光席卷,仿似一头头龙种,隐约之间有龙吟之声呼啸,有龙威蔓延,却已然是练出了刀势真意! 二人交战,刀光斧影激射,席卷场中数十丈,卷起尘土飞扬,声势赫赫,将双方两千余人的目光尽皆吸引,一个个即便是完全看不清动作招式,也一样目不转睛。 董羿心下畅快至极,胸中热血沸腾起来,涌现出无穷的力量,让他不由长啸连连! 一套斩龙刀势施展开来,真气震荡,真意如潮,却是越来越顺手! 一时间,竟以一品之差,以弱战强,将那蛮将堪堪压在了下风! 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武道越是到了高深之处,就越难越级战斗。 一品武者战胜二品武者算不得出奇,氏族直系子弟多有这种能耐。而二品高手战胜三品高手,就已经算是小天才一枚。 三品能战胜四品,便已然有了夸耀的谈资。 四品要战胜五品,必须要真正的天才。 而五品压制六品,这放在大氏族之中,也极少有人有这种本事。这是真正的天才应有的能耐! 也难怪这蛮将将董羿与冠军侯霍去病相提并论了! 要知道,这蛮将也非是等闲之辈。 在北狄军中,也算是一号人物,而且久经沙场,战技娴熟,经验丰富。在高出董羿一品境界的前提下,竟然还被压制了,他如何不心惊?! 但这人招式却未曾散乱! 他在等待时机! 眼前的这个少年汉将虽强,但毕竟只有五品境界!五品境界才刚刚接触真气,其真气必定不够浑厚,也即是说,他坚持不了多久! 只要暗暗等待,稳打稳扎,待得其真气消耗一空,再反戈一击,定能将其斩杀! 董羿虽然战的疯狂,但其实心中极为冷静。 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 因为基础牢靠的缘故,他的肉体力量,完全不差于蛮将。但真气就远远不及了。 毕竟才刚刚晋升五品武道,时间太短,十二正经也才堪堪打通第一条,能够积蓄、容纳的真气实在不多。 一旦真气消耗殆尽,必定难敌这蛮将! 他一边与蛮将酣战,却竟然分出一丝精力,投入到了脑海中的龟壳上! 忽而,那蛮将感觉董羿刀势之中真气在缓缓减弱,不由心下微微一喜。 就要瞅准机会,反杀董羿。 但董羿招式圆润,虽然真气逐渐在减弱,却丝毫不漏破绽。一时之间,蛮将根本找不到机会。 他试探着施展出一些杀招,虽然逐渐将董羿压在下风,却都被董羿破掉,未曾建功。 而此时,董羿每每与蛮将硬碰一招,浑身肌肉就会微微颤动一下。交手之中产生的巨大反震之力,传导到身躯,在无人可以看见的地方,经由一种极为奇特的引导,传递进入了经脉之中! 脑海中,龟壳在缓缓推演,身躯里,一条经脉中,一个个穴窍在外力的作用下,配合着疑虑极为精炼的真气,被逐一打开! 董羿的精气神,在缓缓消耗,但还未到临界点。 他沉下心来,不漏一丝破绽,应付着蛮将的大斧,猛然间,他身躯一震,眼中射出一缕精光,然后状作露出一丝破绽,接着浑身气血沸腾如潮,一声龙吟响彻当场! 周遭众人就看到,那蛮将的大斧已然临头,忽然董羿一刀斩出,滚滚真气澎湃如海啸,又锋芒如刀山,竟然凝结出一条刀龙! 那刀龙一卷,将蛮将大斧卷开,一头撞在了蛮将胸前! “斩龙第一刀,潜龙出渊!” 到此时,一声长吟才传遍全场! 那蛮将被一刀重创,连人带骑被轰飞出去,口中鲜血不要命的狂喷,眼看那胸前已然瘪了下去! 忽然,只听得嘣的一声,一抹黑影闪过,待那蛮将落地,一枚箭矢恰好插在他额头上,深入颅骨两寸有余! 轰然间,四周喊杀声骤起。 李傕那熟悉的声音传来:“董羿,杀!” ... 蛮兵两千先锋,皆折在它乾城下。 却原来,早在董羿与蛮将斗将交手之时,李傕已然将城中收拾妥当,领兵到了城门。见状却是心下一转,连忙按捺声息,在蛮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斗将场中之时,暗暗布置兵力,将蛮兵包围了起来! 待得董羿一刀重创蛮将,李傕适时放出一箭,射杀了蛮将,然后挥兵狂攻,配合董羿斩将之势,一举将两千蛮兵全歼在此! ... 这一战打的极为顺手,董羿更是收货颇丰。 不但借助蛮将外力,在龟壳推演出的导力法门之下,冲开了第二条经脉,武道再进一步,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创出了斩龙刀势第一式杀招! 当然,董羿也不太好过。 借助龟壳推演,本身就消耗了一部分精气神。与蛮将激战,精气神也消耗了许多。最后奋力一击,更是用尽了全力。 而后还要率兵围剿蛮兵,待得战后,却几乎已然脱力。 在董贞等人的搀扶之下,才登上飞天殿中的飞天艇,向交河城而去。 飞天艇上,董羿一脸苍白,盘膝而坐。 刚刚塞下了几十斤肉干,这会儿正在运转蟠龙大神力法门加速消化,补充精气。 良久,脸色逐渐红润,这才睁开眼睛。 入目处,李傕等人皆在眼前。 “好小子!” 李傕一拍董羿肩膀,哈哈大笑:“没想到区区不到一月时间,你竟已成就五品,还以五品境界斩杀蛮将六品高手,了不得,了不得呀!” 董羿微微一笑:“司马谬赞了...要不是司马最后那一箭,末将恐怕还杀不了那蛮将。” “你呀,就是谦虚!”李傕笑道:“你那一刀已然绝了蛮将生机,便是没我那一箭,那蛮将也活不过片刻。” 李傕是高手,当然看的明白。 他是越来越欣赏董羿了。 这小子是个天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蛮将的能耐,比之他李傕,也差不了多少了。而董羿能斩杀蛮将,也即是说,与他李傕相差不大了。 而董羿虚岁才十七! 来日方长,数年之后,谁能料到董羿能走到哪一步呢? 作为他的上司,李傕并不嫉妒董羿,他三十岁了,武道六品,这辈子能进入七品先天就了不得了,而董羿呢,年轻着呢! 欺老莫欺少年穷,更何况,董羿不‘穷’! 而且董羿还是董卓的族人,颇受董卓看重! “这次能全歼蛮兵,你小子功莫大焉。”李傕笑道:“待到了交河城,将军一定会好生奖赏!” 说着,话音一转,叹道:“在这西域数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畅快过啊!” 董羿沉默片刻,道:“司马,那龟兹郡王的话,我印象颇深。” 李傕猛一抬头,目光如电。 “不论是什么原因,司马,我们在西域没有作为,就是无能。”董羿迎着李傕的目光,道:“总有一天,我要杀回来,洗掉这个耻辱!” 他声音不大,但极为坚定! 李傕闻言,神色一怔:“好小子!” 言罢,哈哈大笑起来。 ...... 车师郡,交河城。 郡守府邸。 董卓手里托着一只木鸢,从木鸢肚中取出了一封布帛。 木鸢,也是墨家造物。 在前大周帝朝时期,木鸢最初为墨家老祖墨翟所造,后经鲁班改进,就逐渐演变,成了一种传信工具。 木鸢最早就用于军事,现在虽然逐渐普及到了民间,但最好的木鸢,仍然在军中。 就比如董卓手中这只,其速度比之飞天艇还要快一倍。一个时辰能飞两万里! 董卓放下木鸢,展开布帛,细细一看,不由哈哈大笑。 旁侧华雄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董卓笑什么,于是问:“将军在笑啥呢?” 董卓瞥了眼华雄,将布帛扔给了他。 华雄一看,一脸惊讶:“董羿那小子有这么厉害?!” 董卓抚须点头:“当是如此...真是我董氏的麒麟儿,我旁支庶族,也能出一个天才啦,好,真好...哈哈...”说着,又笑了起来。 “俺不信。”华雄道:“将军,五品斩六品,不太可能吧?李雉然还说那小子跟他差不多?那不是跟俺华雄也差不多啦?他才多大?” “李雉然会跟我说谎吗?”董卓横了华雄一眼。 “不会。”华雄摇头。 “那不就完了!”董卓道:“你个榆木脑袋,李雉然既然不会说谎,那这不就明摆着嘛!” “...” 第十八章 危须 “这小子是个人才.” 董卓来回走了两步,忽然道:“华雄,杨雍之子杨桐在危须,对否?” 华雄一愣:“正是。” “你说.让董羿去一趟如何?”董卓缓缓道。 “将军不是已经遣人前往接应了吗?”华雄摸了摸脑门:“还说.” “还说管他去死?”董卓哈哈一笑:“杨雍之子是个庸才,无足道哉。死与不死,只在我一念之间。这几年以降,杨雍处处与我作对,如今还想求我派兵接应他儿子,嘿嘿,本想让他尝尝丧子之痛,不过现在嘛.” 董卓捻着胡须,话音一顿,道:“我料定危须定有危局,让董迁三人前去接应,只是为了磨砺他们。”他目光一闪:“现在我倒想看看董羿这小子能不能火中取栗,从危须把杨桐带出来.” “啊?哦。”华雄一脸茫然:“听凭将军的意思。” 华雄虽不太明白董卓的深意,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董卓的决定,他都要拥护。 董卓点了点头:“立刻遣人去飞天殿等着,待得李傕所部一到,当传我命令,让董羿率本部兵马,立刻前往危须,接应杨桐!” “喏!” . 它乾城距离交河城有九万里,待得翌日天明,飞天艇就到了交河城,缓缓降落在了飞天殿中。 李傕领着麾下部将下得飞天艇,当头就遇上了等候已久的传令兵。 “李司马!” 那传令兵先向李傕行了一礼,然后道:“董将军有令,着军候董羿立刻率领本部兵马,前往危须城接应都护之子杨桐!” “嗯?” 李傕一愣,凝眉想了想,向传令兵招了招手,到一旁低语几句,这才挥退传令兵,将董羿招到身边,道:“将军让你去危须接应都护杨雍之子杨桐,你自己有何想法?” “接应杨桐.”董羿沉吟。 杨桐是谁?都护之子。 都护是谁?帝朝用来钳制董卓的钳子。 要说董卓真心实意去接应杨桐,这点董羿绝对不信。 “将军必有深意。”董羿道。 李傕欣慰点头:“我问了传令兵,昨日杨雍遣人请将军派兵接应杨桐。杨雍毕竟是将军名义上的直属上官,杨桐也是危须郡守,因此面子上须得做到位。昨夜将军抵达交河城之时,就已经派遣了一千五百兵马前往危须。” “一千五百人?”董羿皱眉:“难道危须不太平?” “哈哈,”李傕笑了笑,道:“如今这西域,哪里有太平的地方?若帝朝未下令放弃西域,危须作为一郡之治,倒也安稳。但现在嘛.” 李傕深深的看着董羿:“危须地处它乾城与交河城之间,如今将军麾下大部兵马在交河城,蛮夷等闲不敢前来捋虎须,但一定会早早遣人截断它乾城与交河城之间的地面通道,危须必然已有蛮夷兵临城下,而且数量一定不会太少。” “喔.”董羿闻言,不由缓缓点头:“既如此.杨桐为何没早早撤离?按说帝朝放弃西域之事,作为都护之子,他应该早就知道才对。” “说到点子上了!”李傕哈哈一笑:“这就与个人的性格有关。杨雍此人是个草包外加胆小鬼。但他生个儿子,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文不成武不就,但性格却强硬的紧。我听说杨雍早早叫人去招杨桐,让他赶紧撤离,但杨桐却以官员守土有责推脱,要一直坚守到最后,因此.” “这人倒是有意思.”董羿不由笑了。 李傕微微点头:“此人有没有意思且不去管他。此番将军忽然又让你前往,其中深意,你须得好生体会。该说的话,我就说到这里,向导已在等候,你自领兵,立刻前往吧。对了,早前领命前往接应的,是董迁、董升、董匀三人.” 董羿面露诧异,瞬即收敛,然后郑重一礼,面露感激之色:“多谢司马!” 说起来李傕对他也是极好的,虽然其中因素多多,但不论如何,李傕总归没有在任何地方坑他。要紧的事,也都会予以提醒,让董羿心里有数。 所以董羿对李傕,是心存感激的。 记忆中的李傕,下场凄凉,这个世界的李傕以后怎样先不去管,但董羿觉得,这恩惠,总是要报答的。 先且记在心里,以后缓缓图之。 领了命令,董羿召集兵马,当即在向导的引领下,出了飞天殿,往西绝尘而去。 危须距离交河城有两万五千里,又未设飞天殿,因此只能陆行。依着蛟鳞马的脚程,除开必要的修整,便是马不停蹄,也要三日才能赶到。 董迁三人昨夜启程,比董羿早了四五个时辰,现在至少已在数千里之外,想要追上不太可能——“只希望他们三人能看的明白一些.” 危须有战火,董卓却遣他们三人以队率的低微军职,领一千五百兵马前往,其中的道理,董羿略有猜测。 董迁三人都不是草包,这一点可以肯定。又是董氏族人,如果好用,董卓自是乐见其成。 但这三人自从军以来,从族中带来的种种习惯,一直还未曾磨掉。 这在军中,是大忌。 而军队要磨练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战争! 血与火,成功与失败,才是磨砺军人最好的手段。 想来董卓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让他们去送死,这一点太过。但说董卓有多重视他们,却也不然。 只是值得磨练一番。 成与不成,死或者活,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若是死了,那是自己本事不济。 若能活下来,董卓应该不会吝惜拔擢。 想来董卓也是打的一箭双雕的主意。 怎么说呢,一者只派遣一千五百人前往,就没真心打算接应杨桐,做做样子而已,有报复杨雍的心思在里面。 二者就是想用一次失败,来磨练董迁三人,去掉三人身上的傲气和躁气,便于为董卓所用! 至于忽然又让他董羿率兵前往,想来也是一次考验。 董羿以五品武道境界战胜六品蛮将,在它乾城撤退的这一次胜利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其中种种,董卓应该是知道的。 想必董卓突然起意,就给董羿安排了这么一次考验,看看董羿到底是不是侥幸获得战功。若董羿这次事成,想必回到交河城之后,定是平步青云。 若是失败. 要么死在了危须,要么. 董羿一路疾行,一边就把其中的弯弯绕绕考虑了一个通透,做到心里有数。 不过心里有数归有数,要完成董卓的命令,却不容易。 他手下只有四百余人,原本五百部曲经过它乾城下一战,折损了数十人。即便再将董迁三人麾下一千五百人马完好无损的计算在里面,也才不到两千人。 如果再算上危须的郡兵,至多也不超过五千。 而郡兵战斗力普遍不及戍卒,三千郡兵不堪大用。 现在董羿唯一顾虑的有两点,第一是北狄蛮兵的人数。 只要不超过五千,他就有把握。如果超过五千,甚至达到一个万人队的数量,那就不好说了。 第二,则是时间。 蛮兵这时候是否已经抵达危须?如果已经兵临城下,则事情不妙。 以危须郡中郡兵的战斗力和数量,几乎不可能挡得住超过五千人数蛮兵的强攻。 如果蛮兵还未曾兵临城下,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 三天时间,董羿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 在第四日凌晨时分,终于,危须城遥遥在望。 一片草坡上,董羿策骑而立。 身旁,成英、李达、董贞、董应以及其余八位队率环绕。草坡下,后勤队正在埋锅造饭。其余战兵皆抱刃休息。 “距离危须城还有多远?” 董羿问向导。 向导是典型的西域人种,褐发碧眼。闻言连忙道:“回禀军候,还有约莫二十里。” “二十里.” 董羿沉吟:“如果蛮兵已兵临城下,这里大概就是斥候巡逻的临界线。” 顿了顿,便对董贞道:“待后勤队饭菜出锅,斥候队先吃,吃完立刻给我撒出去,打探危须城情况,有任何发现,紧急回报!” “喏!”董贞抱拳。 “其余兵马注意掩藏,好生修整。”董羿又对成英、李达二人道:“养足精神,保持战力。” “喏!” 一刻之后,补足人手的斥候队立刻分作十个小队,向危须方向呈扇形撒了出去。 董羿仍然立在坡上,便就有后勤队的队率提着一盒饭菜到了身前:“军候,请用饭。” 董羿接过饭菜,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吞食,一边对身旁的部将道:“待得斥候摸清状况,我们就立刻行动。” “军候,如果蛮兵已至,而且数量颇多,是否等天黑夜间再行动?”成英思索着道:“敌人兵多,若未攻破城池,必定围城。我军兵少,白日里恐很难找到空子突破,即便突进城中,也很难出来,说不定被蛮兵包圆,一锅端了。” “成英说的有道理。”李达也道:“夜里便于藏迹,而且夜间易使人精神匮乏,如此蛮兵才有疏漏。” “此言虽在理,但我却不这么想。” 董羿点头又摇头,道:“蛮兵即便围城,时间也还短,士气仍然高昂,还未消磨殆尽,恐少有疏漏。而且我不信他们不会防备我戍己校尉所部的兵马。战兵都是入品的武道高手,夜色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影响,对他们也一样。白天夜里,本质上而言都差不多。” “这.”几人都皱起了眉头。 “若蛮兵围城,难道只能强攻?”有队率道。 “也并非硬打硬进。”董羿道:“战术还是很重要的。” 沉吟片刻,又道:“若是能与城中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当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另外,如果蛮兵人多,我欲用疑兵之计!” “疑兵之计?”几人思索。 就有董应闻言,片刻恍然,道:“军候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一干人等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如果蛮兵人多,我等人少,少不得蛮夷会分出一部分兵力,把我军吃掉。不如设疑兵,让蛮兵误以为我军兵力众多,而不敢轻举妄动。” 听了董应这话,董羿不由微笑点头:“正是如此。待得斥候有消息回报,若在预料之中,我便领两百人手充作先锋,前往查看,余下近两百人在不远处的密林中掩藏,多竖旗帜,以马尾拴树枝来回奔驰,把声势搞起来,让蛮兵产生疑虑。” “大善!”众人皆眼睛一亮,齐齐颔首。 第十九章 援兵已至 “若蛮兵未至,那是最好。直接入城,接了人就走。” 如果蛮兵没有兵临城下,之前的一切计较,自然就没了用处。当然,没用更好,不需要以寡敌众! 商量了一阵,定下战术,当即几口刨完饭菜,按捺等候斥候消息。 却不过两刻时间,就有斥候前来回报。 “军候,北狄蛮兵已然兵临城下!” 这个消息,立刻打消了董羿心中的侥幸。 连忙问道:“可探清蛮兵有多少人马?” “尚未探清!”斥候回答:“队率发现情况之后,立刻就遣小人回报,具体情况,仍在打探之中。” “嗯.你且退下吧。” 摆了摆手,挥退了斥候,董羿想了想,便道:“成英,立刻召集两百人手,等候我的命令。” “喏。”成英领命而走。 “李达,”董羿又道:“你便带着剩下的兄弟,去密林之中做那疑兵!” “遵令!” 又两刻时间,董贞率人疾驰而回。 “军候!” 老远,董贞叫了一声,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行了一礼,急声道:“军候,蛮兵约莫有一个万人队!” “一个万人队!”董羿眉头一挑。 “正是。危须东城之下有五千兵马,蛮兵依营结阵,正在攻城。”董贞道:“末将远远观望了片刻,见敌军遣人杀来,便立刻撤走,又绕道往城池的其他三门转了一圈。南北两门各有两千人马,也在攻城,西门外树林中还有一支兵马掩藏,人数具体不知多少,但不会超过两千!” “真是一个万人队?!”成英眉头紧皱。 早前的一些侥幸猜测无情的破灭了,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来硬的了。 “围三缺一?设伏?蛮兵可有遣人追袭尔等斥候?”董羿又问。 “未追太远。”董贞道:“蛮夷早前派遣了几个百人队追击,只追出三五里便撤回了。” “看来这蛮将心思很谨慎啊。”董羿点了点头,却笑了:“不过越是谨慎越好,我反倒担心蛮将冲动,横冲直撞,那我的疑兵之计,就不好施展了。” 成英等人也笑了起来。 “行了!” 笑罢,董羿摆了摆手,道:“董贞,斥候队仍然撒出去,注意周边任何情况。” “喏。” 董贞抱拳,转身上马而走。 董羿便脸色一正,对成英道:“该我们出马了。” 当下翻身上了蛟鳞马,大手一挥:“走!去会会这蛮将!” 一行两百骑冲下草坡,绝尘往危须而去。 疾驰中,成英对董羿道:“蛮兵一个万人队,就有一个万骑长,两个五千长,十个千骑长。因为帝朝的封锁,蛮夷各族的武道体系残缺,绝顶高手难成。一般而言,万骑长不会是七品高手,但五千长一定是六品高手。也即是说,这个万人队至少有三位六品强者.” 他面含担心。 军候董羿只有五品武道境界,虽能以弱胜强战胜六品高手,但面对三个六品高手,恐怕力有不逮。 “无妨。”董羿摆了摆手:“先去看看再说.我听说蛮夷最重勇武,成英,若我明刀明枪邀战斗将,想来蛮夷不会一拥而上吧?” “这倒是。”成英点了点头。 董羿微微一笑:“那便是了。此番先去看看,若有机会,斗将也不是不行。不过你须得把眼睛放亮了,一旦事有不济,撒丫子立刻给我撤!” “明白!” “嗯,”董羿点头:“我们毕竟人少,能不折损最好。” 昨夜董羿借由龟壳之力,推演出导力法门,临战强行突破,突发杀招,重创蛮将,后又率兵围剿蛮兵,几乎脱力。 不过现在,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他如今的战斗力,比之昨夜与那六品蛮将交手之时,却是强了一个档次。 董羿正跃跃欲试,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继续拿蛮将磨砺自身武道! 一路疾驰,不过二十里,就撞上了好几队蛮兵斥候。 董羿所率兵马虽然不多,但皆气势高昂,颇有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味道,再加上那一面猎猎作响的先锋大旗,那些蛮兵斥候自不敢上前领死,老远便撤走了。 顺风顺水,就到了危须城下,在距离蛮兵军阵两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光明正大的打量蛮兵的营寨和兵锋阵势。 这会儿,蛮兵已然停止攻城。 想必在之前发现董贞斥候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 蛮兵也是人,虽然残暴凶戾,但也不都是榆木脑袋。加上这个万人队万骑长的作为太过谨慎,必定担心汉军从背后袭击,以至于腹背受敌,而不得不先停下了攻城的举动。 . 北狄蛮兵的营寨建造的十分简陋,但其中格局,却是暗含兵法。一眼望去,有一层杀机若隐若现。 营寨正中,中军大帐里。 “汉军先锋?有多少人?!” 北狄鲜卑所部,多高鼻深目、金发碧眼之人。就如这万骑长,其身材极为高大,穿着样式十分接近帝朝,那一身盔甲,分明就是帝朝产出的军用品。 这人地位非同一般! 夷狄慕汉,其高层多有学习神州帝朝的习俗,从穿着、语言乃至于平素的礼仪、行为方面,有样学样。反倒是夷狄的中低层人员,更多保持他们原本的风俗习惯。 这万骑长一身盔甲出自于帝朝,而且还是规整的跪坐,想来受帝朝文化影响颇深。由此可见,此人当是北狄之中的高层人员。 “两百骑!” 堂下蛮兵回答道。 “只有两百骑?”万骑长加重语气。 “是!” “退下。”万骑长挥退兵卒,对帐中左右将领道:“你们怎么看?” “直接率兵,杀他个一干二净!”有蛮将起身喝道:“将军,区区两百汉兵,宰了就是!” 万骑长不置可否,又看向其他人。 有人眼珠子一转,道:“将军,恐其有诈!” “哦?怎么说?”万骑长微微一笑。 “汉人多诡诈。两百骑先锋很少,但正因如此,才更要防备。将军,这城中郡守乃是汉人西域都护之子,其必定会遣大军来援救。昨夜的一千五百人当是前部,其后续兵马应该刚到。前部都有一千五百人,这后续兵马怎么也不会少于两三倍之数啊!” 闻听此言,万骑长不由连连点头。 那人仿似得了鼓励,又道:“这派出两百人做先锋,说不定就是个诱饵。依末将之见,不如先按兵不动,多派斥候严加打探,待得到具体的信息,再做决断也不迟!” “嗯,言之有理!” 万骑长一脸笑容,对其余众将道:“诸位,行军打仗,不能只靠勇武,还需谋略。汉人诡诈,若不思虑谨慎,恐遭算计。尔等也要像他一样,遇事多多思考!” 言罢起身喝道:“听我号令!” 哗啦,一众将领齐齐起身。 “传令左右五千长,使其继续率兵攻打南北两面城墙!”万骑长道:“我这城东大营暂且按捺,以作防备,但南北两面却不能停止攻城!” “遵命!” “众将立刻下去,做好准备。多派斥候,绕开汉军先锋,前往打探消息!” “遵命!” . 董羿策骑按刀,遥望蛮兵营寨,不过一会儿,就看到营寨外、城墙下的五千蛮兵,陆陆续续的撤入了营寨之中。 又见一队队斥候冲出营寨,左右绕开,往远处而去。 董羿不由笑道:“看来这营中蛮将果真谨慎!哈哈,你们看那些斥候,想必是探查我军虚实去了。” 成英点了点头:“末将现在才知道,谨慎太过也非好事。若我是这蛮将,先不管其他,直接挥兵过来,将我等击灭了再说。他太过谨慎,平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不是吗?”董羿笑道。 “却不知李达屯长那里做的怎么样了.”一边董应却道:“如果被探出虚实,恐怕.” “无妨,我相信李达。”董羿哈哈一笑。 成英也道:“就像这营寨里的蛮将一样,李达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军候之令,李达一定会完成的一丝不苟!” “先别说这些,”董羿道:“等这些蛮夷斥候回转,再看他营中的动静就知道了。如果看穿了我们的虚实,那这蛮将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若没看穿,那么他就不会乱动。” . 危须东城,城门楼上。 郡守杨桐峨冠博带,立在城头。 身侧左右,就有郡都尉以及来援的董迁三人。 董迁三人昨夜子时就到了危须,眼见危须危急,当即挥兵狂攻,突破蛮兵围堵,在城中郡兵箭雨的接应下,突入了城中。 也亏得他们来的及时,带来了一千五百战斗力更强的生力军,否则这危须城恐怕挨不过这一夜! 但如此一来,他们也被绑在了危须城,无法再灵活佣兵。如果没有援军,要么只能带人突围,要么与城池共存亡。 杨桐已经两三天未曾合眼。 这人是个死心眼,跟他老子杨雍不一样,他甚至有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打算! 要知道,放弃西域可是帝朝的命令。 撤退并不违背任何律法,德行也不曾有亏,但他仍然准备这样做。 此人性格,由此可见一斑。 “援军!那是援军!” 他们站在高达二十丈的城墙上,居高临下,很远的地方都能看个大概。因此,董羿所率的两百先锋,自然被他们看在眼里。 郡都尉尤其激动。 一日之前他几乎绝望,在最后关头,董迁三人来了。 现在情况未曾好转,竟又有援军到了! 他不由看了眼郡守杨桐,暗暗感叹这人身份非同寻常。 却不知道非是杨桐身份超然,而是董卓刻意为之。否则的话,哪里还有杨桐活命的机会?依着董卓与杨雍之间的矛盾,不亲手杀他,就算董卓胸量大度。 第二十章 营外搦战 杨桐望着城下远处的那面先锋大旗,眉头微皱。 他很清楚父亲杨雍与戍己校尉董卓之间的深刻矛盾,因此他打心眼里不信董卓,不相信董卓会好心派人来救他。 董迁三人的到来,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而现在又有援军到了! 杨桐身旁,董迁凝眉细细一看,瞬即恍然:“是董羿!” 作为五品武道强者,董迁的眼力,比鹰隼还要敏锐太多。只一眼,就看的分明。董升、董匀二人自也一样。 三人对视一眼,董升不由道:“董羿怎么来了?” 虽说他三人与董羿之间算是有了和解,但第一眼先入为主形成的印象,到现在却还未曾消散。 董升对董羿,虽不说还有意见,但至少见面时候绝不会好言以对。 他根本就没想到董羿会在他们之后数个时辰里,作为援军到来。 “有援军不好吗?”董匀反问了一句。 董迁开口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有援军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董羿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三位将军识得来援之人?”杨桐开口了。 “禀府君,末将三人识得。”董迁微微一礼,道:“那先锋大旗之下的人,乃是校尉帐下右部司马李傕麾下的军候,董羿。” “喔.”杨桐点了点头,却道:“那么,以三位将军之见,是否有机会与援军里应外合,击破城外蛮贼?!” “这.” 董迁三人闻言不由一愣。 危须城池危在旦夕,这郡守没想着突围逃走,反而要里应外合击破敌军,这种思维,让三人一时之间有些哑然。 董迁沉吟片刻,才道:“要击破蛮兵也并非不能。只是不知董羿带了多少兵马过来.” “若董羿有三千兵马,我等就有把握与之里应外合,两面夹击,破了这股蛮兵。但若是兵力不足,府君的提议恐怕没有可行性。”董升直言道。 董迁看了董升一眼,没有说话。 董升所言他并不赞同。 敌军一个万人队,六品强者至少有三人。若董卓麾下李傕郭汜率兵前来,这话是没错。但只董羿的话.董迁暗暗摇头。 对普通兵卒而言,高等武道强者杀伤力太过巨大。别说董羿是否带了三千兵马过来,便是领兵一万,若没有对等层次的武道强者坐镇,也无法击败城下的这个蛮兵万人队! 说来说去,要击败城下蛮兵都是无解,因此董迁并没有开口提醒。 却哪里想到杨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董迁三人面露尴尬。 “难道那董羿是武道七品的绝顶高手?”杨桐道:“蛮兵一个万人队中,万骑长、五千长,约莫都是六品强者,除非援军之中有七品强者,能以一敌三,否则要击败蛮兵难如登天。” “呃.”董升砸吧砸吧嘴,面色微微一红,连忙别过脸去。 董迁皱起眉头——你杨桐既然心知肚明,那么之前那句话难道是调侃?故意要让董迁三人出丑? 好心好意前来接应救援,就是这么个对待? 一时间,董迁三人心里都十分不爽。 董匀微微一礼:“府君,我等三人要布置军务,就不在此叨扰了,告辞!” 言罢,三人转身就走。 “董蛮子麾下,尽是这等蛮横无礼之辈!”眼看三人走远,杨桐拂袖冷笑。 一旁的郡都尉暗暗腹诽——若非你杨府君无礼在先,又怎会如此?又暗暗担忧,现在的命运,就寄托在董迁三人与城外援军身上,这时候得罪他们,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他想不明白,即便那都护杨雍与戍己校尉董卓有再大的矛盾,杨桐也犯不着这时候绝自己的活路吧? 一时间,对这位性格固执的府君产生了不小的怨气。 杨桐不想活了,他这郡都尉还想活呢! . 董迁三人行到远处,董升便道:“这杨桐比董羿还令人讨厌!” “勿须与之计较。”董迁道:“不过是迁怒罢了。都护杨雍与董校尉有隙,杨桐又是个死板性子,看我等不顺眼也在情理之中。我等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杨桐如何,不去管它。” 说着话语一顿,又道:“董羿来援,对我们来讲是一件大好事。原本若无援军,我等只能瞅准机会,拿命去填,才有可能突围出去。现在就好办多了。你两人多多注意城外动静,一旦有变,我们立刻杀出去!” “行。”董升干脆点头。 董匀却道:“我们的任务是接应杨桐,但杨桐此人太过固执,恐不会随我等突围。” “呵,到时候可由不得他。”董迁目光一闪:“我看除了杨桐,这城中怕是没几个愿意与城池共存亡.杨桐要死板守节,可不会有人与他响应。到时候直接打晕,带出城去便是。” “就该这么办!”董升嘿嘿一笑:“这事交给我。” 董迁不由咧了咧嘴:“别把人一下子打死了!” “放心。” . 城下,蛮兵营寨两里外。 董羿带着麾下两百人马,仍然在两里外细细打量蛮兵营寨的情况。当然,该有的警惕,是一定不会少的。 两里距离,实在太近。 一品中等之上的武者,单凭一把强弓,完全能够在这个距离内造成有效杀伤。 因此,董羿等人还需防备蛮兵放箭。 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就要撒丫子远遁。 却没想到两刻时间之后,蛮兵撒出去的斥候陆陆续续返回,也没见营寨中有任何动静。 “蛮兵派出的斥候几乎都回来了。”董羿道:“众将士打起精神,做好准备!” “喏!” 若被蛮兵斥候看穿的虚实,疑兵之计破灭,恐怕营寨之中立刻就有兵马出来。若仍然不见动静,就说明蛮兵斥候并未看出计策底细,到时候,董羿就跟着自己之前的计划走便是。 又半刻时间,仍不见营寨动静,董羿笑了。 然后向身旁的成英招了招手。 . 蛮兵营寨,中军大帐。 “这么说,二十里外有汉军大队人马踪迹?!” “正是,将军!那汉军一路行来烟尘滚滚,估摸着至少有五千兵马!” “至少?” 万骑长略略沉吟:“至少五千,嗯.” 正在这万骑长思考之时,就有麾下蛮兵来报:“报,将军,汉军前锋将领在营外搦战!” “哦?!” 万骑长闻言不由一愣:“搦战?!” 然后眉眼一竖,喝道道:“仅凭两百骑,就敢在我大营外搦战,端端是不把本将放在眼里!” 言罢一顿,却又谨慎问了一句:“可看出那汉将模样、虚实?” “报将军,看模样,只是个尚未加冠的汉崽子!非是董卓或其麾下大将!” “尚未加冠?”万骑长笑了:“这汉人崽子不把我当回事啊!众将,你们说,怎么办?!” “宰了他!” 一员蛮将轰然起身,摩挲了一下掌中斧刃:“将军,且让末将前去,定取其首级,献与帐下!” “好!阿努克,若斩杀汉将先锋,我记你头功!” “谢将军!” 这蛮将阿努克大笑一声,大不走出了军帐。 却不片刻,就有兵丁来报:“报,将军,不好了,阿努克将军战不三合,被汉将斩于马下!” “嗯?!”万骑长眼睛一瞪:“羞煞我也!阿努克竟如此废物?!左右,何人愿去斩杀汉将,替阿努克雪耻!” “末将愿往!” 又有一将,手按战刀轰然起身,信步走出中军大帐。 又片刻,兵丁来报:“智罗罗将军与汉将战不五合,被斩了!” “什么?!” 万骑长忍不住站起身来:“智罗罗乃五品武道强者,五合被斩,难道汉将是六品高手?!” 帐中一干将领皆面面相觑。 “众将且随我出营一观!我倒要看看,这汉崽子何许人也!”万骑长几步走下堂来,掀开帐门,身后众将景从,一路浩浩荡荡,策骑出了营寨,来到营外空地。 此时场中,董羿横刀立马,脚下两句无头尸体,鲜血淋漓,凄然惨淡。 “汉将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万骑长策骑出阵,执鞭遥指董羿,横眉冷喝。 “我乃大汉帝朝西域戍己校尉帐下军候,河东董羿是也!”董羿大喝一声:“尔乃何人!?” “哼!”万骑长闷哼一声:“我乃西部鲜卑大人日律推演之弟日律拔明!尔区区军候,敢杀我爱将,今日定要斩杀于你,以雪我恨!” 董羿闻言,眉头不由一跳,却哈哈大笑道:“若要杀我,自来此间领死!” 然后策骑缓行,扬起战刀,高声暴喝:“河东董羿在此,蛮夷敢战否!?” “河东董羿在此,蛮夷敢战否!” “河东董羿在此,蛮夷敢站否?!” 三声暴喝,却让场中鸦雀无声。 日律拔明看着麾下众将尽皆低头,不由面色铁青。 当下心中怒急,伸手一引,真气股荡之间,将身旁亲卫肩上抗着的长矛吸入掌中,仰天厉声长吟,策骑轰然杀出。 “来得好!” 董羿哈哈大笑,话音未落,日律拔明已然到了眼前。 战刀抡起,锋芒毕露,只见一弯秋泓刹那一闪,轰然一声炸响,震得周遭兵卒脑子发蒙! 就见场中两骑骤然错开,一刀一矛交叉而过,两骑脚下,便有方圆二十丈范围,整个被巨力震得坍塌下去一尺有余,灰尘四面铺开,浩浩荡荡,立刻,场中便人影朦胧。 两团黑影携着两道锋芒你来我往,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火光溅射之中,真气股荡开来,在空气中掀起一圈又一圈实质般的波纹,仿似飓风,飞沙走石,席卷八方! 场中两人交手片刻,各自都暗暗警惕起来。 对董羿而言,这日律拔明着实是个好对手。其战力,比之昨夜折在董羿手中的蛮将还要强上一分! 幸亏董羿昨夜临战突破,战斗力再上一个档次。否则以昨夜之能,对上今日之日律拔明,恐怕难保不败。 这高手相争,争的就只是一线。 日律拔明比昨夜的蛮将只强上一分,但若两两敌对,排除一些不可控因素,昨夜的蛮将必然不是日律拔明的对手。 而日律拔明则更是心惊。 这对手看似青嫩,一身武道分明也只五品境界,但其战技圆润无暇,完全找不到破绽。交锋之中,兵刃上传来的真气极为精纯浑厚,力量也大的让人惊讶,一时之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对手是个浸淫武道数十年的六品武学大家! 真真是不可思议! 第二十一章 斩杀日律 “日律拔明,今日我定要杀你,以你首级彰显战功!”董羿长啸连连,暴喝不断:“待来日,我领兵杀回西域,再送你族人一并去见你,绝了你西部鲜卑的根!” “汉崽子休得猖狂!”日律拔明长矛晃动之间,勾勒出苍狼啸月之相,杀气澎湃如潮涌:“吃我一矛!” 两人交战,轰鸣不绝,掀起沙尘滚滚,可谓惊天动地! 便是远在数里之外的危须城上守军,也皆被吸住目光! 一众兵卒立在城头,远望那交战声势,是个个瞠目结舌。 杨桐眼中放光,却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区区军候,竟有如此胆气、如此武道.董蛮子麾下人才何其多也.” 那郡都尉听的分明,咽了口唾沫,道:“府君,援军先锋大将胆气雄壮,武道高深,能力敌蛮兵万骑长。其若能将那万骑长斩杀,城下蛮兵必然军心大乱,我等正好挥兵出城,与之两面合击,趁势一举攻灭城下蛮兵,解了危须之危!” 郡都尉口里这样讲,其实心里却是想的趁机突围,逃出此地。 帝朝已下令放弃西域,危须之危解与不解,都无关紧要。为今之计,撤退保命才是要紧。反正是帝朝命令,撤退合法合理,又何必要在这孤城死守呢? 当然,这些话他不敢当着杨桐的面明说。 共事多年,他了解杨桐死板的性子。杨桐乃郡守,是他的直属上司。其出身弘农杨氏,父亲又是西域都护,自己区区一个郡都尉,可不敢得罪杨桐。 只想着先出城突围再说,到时候自能顺势逃离。毕竟,在他看来,戍己校尉派来的援军,在帝朝放弃西域的大环境之下,绝不可能与蛮兵硬拼。只要杨桐出城,到时候就由不得他执拗! “言之有理.” 杨桐闻言,不由缓缓点头:“且去通知董迁三位将领,瞅准机会,若那蛮将被斩,是时一并挥军出城,击破蛮兵!” “喏!” 郡都尉不由心下一笑,连忙转身而走。 待郡都尉离开,杨桐又对身旁一位中年文士道:“时间紧急,且立刻前往通知城中汉民,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击破蛮兵,解了危局,便迅速组织撤离危须!” “是,府君!” . 城东斗将声势浩大,声震十里,使得南北两面蛮兵隐约察觉,其攻势逐渐放缓,约莫那两位五千长已经有了停止攻城的打算。 南面城头上,董升一刀挥出,真气化作利刃,将一架云梯从中剖开,几个顺着云梯奋力上攀爬的蛮兵也连带被斩作两片。 那城墙外侧,微微有光亮闪烁,每每闪烁一次,对于攻城的蛮兵而言,就是生死煎熬! 这正是帝朝城池的最大的防御特点,武阵! 武阵,顾名思义,是一种从高深的武道手段延伸出来的阵法。帝朝建城,每每调遣武阵师,在建造城墙之时,于其上纹刻阵纹,阵纹沟通天地,以昊阳之光为能源,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功效! 最常见的,就是重力武阵! 一旦遇到战事,城池守将或是县令、郡守,有权限者便即开启武阵。敌军若要攻城,武阵发动起来,譬如重力武阵,每隔一个呼吸,就能激发一次重力变化,这种变化并不固定,或前一次激发出来是三倍重力,后一次就是五倍。 因此,城墙对于攻城者而言,几乎是一道天堑! 譬如这南城之下,便是有一位六品武道高手的五千长,却也不敢随意先登。在重力变化无方的情况下,六品武道高手也极有可能折在五品,甚至四品武者的手中! 城墙上的重力武阵,其影响范围就在城墙外侧一面十丈范围内,对城上守军并无干涉,所以攻城的兵卒再是精锐,在受到武阵影响的情况下,面对守军,也只能拿命去填,以兵力优势,攻上城头,占了大势,才能破城。 这也是在面对一个万人队,三位六品武道高手的情况下,危须城仍未被攻破的原因所在。否则若无武阵,蛮兵以六品高手做先登,城破也只在旦夕。 董升耳畔听着城东隐约传来的隆隆轰鸣,心下急转之间,还不忘向城下的蛮兵五千长做出种种挑衅动作。若那五千长敢先登冲城,说不得董升就要以弱击强,借助武阵之势,斩杀此贼! 城下,那五千长面对董升的挑衅,几乎气的吐血,暴跳如雷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愤怒。 但城东传来的动静,让他心中更是烦躁不安。 汉军援军的到来,他已然得知。 虽说对万骑长日律拔明有极强的信心,但汉军诡诈,又多高手,着实不好相与。 强自按捺住心中的躁动,五千长连忙招来扈从,道:“马上前往城东,看看出了什么事!若有紧急情况,立刻来报!” 然后又对左右道:“传令停止攻城,暂且按捺,待得城东消息传来,再做区处!” 与此同时,蛮兵城北攻城的五千长,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一时间,整个危须城下,战火暂熄。 唯有城东董羿与日律拔明斗将场面,却是愈发激烈了! 日律拔明心性谨慎,又久经战阵,与董羿战斗,他虽面色暴躁狰狞,但其实心中极为冷静。 就如昨夜与董羿交战的那位蛮将一般,日律拔明眼看短时间无法压制董羿,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在他看来,董羿虽能越级与他抗衡,但毕竟只是五品武者。 就真气积蓄的浑厚程度,绝对远难与他相比。 既然急切间无法拿下董羿,那就与之打消耗战。只要眼前这汉崽子真气消耗殆尽,待得其攻势衰颓,便一举反杀,将其斩于马下! 董羿自然明白自己的弱点。 他刚刚晋入五品不久,昨日临阵突破,才堪堪打通第二条正经。真气的量,与六品高手相比,犹如溪流较之江河,不可同日而语。 而这日律拔明虽然杀招不甚猛烈,但其战技娴熟,仅凭圆满境界的斩龙刀势,虽能与之相抗,却无法将其击败。 唯有昨夜领悟的杀招,才有可能击败此人。 但却需要出其不意。 因此,董羿也在等待机会! 两人不约而同,虽想法南辕北辙,但做法却出奇一致。 又一次激烈的碰撞过后,董羿刀势仍然恢弘,但其中蕴含的真气和力量,却隐约减弱。日律拔明分明感受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由微微一喜! 这汉崽子与他交战已有百余回合,料想真气将竭,于是打起精神,掌中一杆长毛挥动水泼不进,逐渐施压! 好似董羿真是真气枯竭,战况转换,逐渐落在了下风,被日律拔明打的连连败退。 那边,日律拔明麾下一众武道境界不低的蛮将看的分明,一时间鼓噪呼和,连连叫好。其麾下兵卒见状,虽因武道境界低微的缘故看不明白战况,但众蛮将如此,可见自家将军占了上风,于是士气上扬,跟着大声呼和。 日律拔明在呼和声中愈战愈勇,好似顷刻之间就要把董羿斩杀。 就使得董羿带来的两百骑皆面露忧色。 成英也神色焦躁。 董应见状,却道:“且静下心来。军候不是早有吩咐吗?若事不可为,自然会撤走.不要忘了昨夜军候是如何击杀那蛮将的!” 成英闻言,精神一震,不由点头低声道:“是我疏忽了.军候的杀招好似还未施展.” “关心则乱.军候心思缜密,想来早有计较。别看这蛮将如今气势如虹,看似打的军候节节败退,但结果.嘿嘿!” 身后众兵卒闻言,也立刻安稳下来。 场中,董羿一身真气的确消耗极大。这会儿,他掌中一口战刀,全凭一身肉体力量运使,已经没有丝毫真气波动。 日律拔明哈哈大笑,长矛一震,真气汹涌,幻出一头啸月苍狼仰天长嘶,继而一跃而下,带着阵阵凶煞之气,直扑董羿六阳魁首! “汉崽子,受死!” 董羿面露惊慌之色,做出咬牙强撑之象,收刀横在胸前,似要硬抗! 却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啸月苍狼刹那爆开,龙吟声中,一头渺小的真气之龙猛然窜出,隐约在场中一绕,随即消散。 双方兵卒将领皆瞪大了眼,透过浓重的尘埃,想要看清场中结局。 已然有蛮将在哈哈大笑,似乎以为主将日律拔明胜势必得。 待得尘埃落定,就见场中两人策骑面对面立在一个大坑之中。日律拔明的长矛都刺在董羿身上,而董羿掌中的战刀,却似乎刚刚扬起! 成英等人心中一沉,感觉凉飕飕的。 却忽然,场中传来日律拔明的声音:“好武道!” 就见一颗头颅冲天而起,一具无头尸翻身从那头月白色苍狼背上栽落尘埃。 鸦雀无声! 死的竟然是日律拔明! “将军!” 有蛮将厉喝一声,甩鞭策骑,狂吼道:“宰了这汉崽子,为将军报仇!” 这一声,一下子惊醒了所有的蛮将蛮兵,也惊醒了瞠目结舌的成英等人! “快!军候!走!” 成英大喝一声,策骑往董羿所在驰去。 董应也立马反应过来:“兄弟们,保护军候!” 两百骑一拥而上,先蛮兵一步,将董羿团团围在其中。 场中,董羿缓缓拔出插在肩头的长矛,声音略带急促:“日律拔明既死,正要趁势多宰几个蛮将!成英董应,兄弟们,随我杀!” “军候,你要不要紧!” 成英面露忧色。 以五品武道对敌六品高手,最后以伤换命,宰了蛮将日律拔明,想来董羿已是强弩之末。 却是由不得他不担心。 “无妨!” 董羿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把掷出长矛,将正绕着日律拔明尸体哀鸣的巨大白狼一矛贯穿,然后策骑一跃,跳出大坑。 董应分明看到,董羿座下蛟鳞马四肢在颤抖! 蛟鳞马本身并不是极好的坐骑,这种高强度的战斗,已然无法适应。 若非董羿已深谙卸力法门,怕不这头蛟鳞马早被震死! “军候,换马!” 董应见状,连忙翻身下来,献出自己的蛟鳞马。 董羿也不推辞,胯下这匹蛟鳞几乎力竭,若不换马,对骑战影响太大。 当下一跃跨上董应的座驾,战刀一震,喝道:“杀!” 两百骑以董羿为首,立刻结阵,迎头与蛮兵撞在了一起! 董羿虽是强弩之末,但对付五品蛮将,却仍然轻松。在左右将领的呼应下,董羿一刀一个,连斩三人,领兵破阵,直接杀透了乱糟糟的蛮兵军阵。 而此时,危须城门轰然大开,一飙兵马呼喝着杀将出来。 第二十二章 军司马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杨桐头冠歪歪扭扭,一脸通红,气急败坏。 此时,他已然远在危须上百里之外了。 早前城下斗将,董羿藏拙,一步步将日律拔明套入谋算,待得其势达到最高点,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董羿以被刺伤为代价,暴起反杀日律拔明。 而后率领麾下两百骑冲阵,配合杀出城来的董迁等人,一举将日律拔明死后以至于军心混乱的蛮兵击溃,并在南北两面蛮兵来援之前,迅速撤离危须,远遁而走。 沿途故布疑阵,拖延蛮兵追击之势,直到百里之外,蛮兵退却,这才停下修整。 杨桐被董升打晕,在蒙然不知的情况下,被带到了这里。待其醒来,得知此间之事,立刻就怒了。 “你可知道,城中还有数千汉民?!” 杨桐指着董羿的鼻子,大骂道:“董氏为何尽出些蛮子!?你斩杀日律拔明,这是大功。但日律拔明一死,蛮兵定然要拿城中汉民泄愤,我等一走了之,汉民何辜!?” “呜呼,我杨桐对不起帝朝,对不起百姓啊!” 他说着,长声大哭,遥望危须,连连拜倒。 董羿无言以对。 虽然杨桐骂的他狗血淋头,但他并不生杨桐的气,反倒自责。 早前以为杨桐不愿早早撤离,还以为只是因为死板性格的缘故。却原来,此人真正考虑到的是城中汉民。 他虽没有大才,却有一颗极有原则的心。 董羿不由暗暗佩服。 德行高尚的人往往让人觉得迂腐,但这种人却值得敬佩。 董羿默立良久,低沉开口:“府君勿须如此.功也好,过也罢,我自一肩担之!” “你一肩担之?你怎么担?那是几千口人的性命!”杨桐抬起头来,眼睛通红,咬牙切齿。 董羿抿了抿嘴:“有朝一日,我自提兵重返西域,定要将北蛮杀个干净!” 杨桐瞪着他,好久,才狠狠点头:“好,我就看着。董羿,你若不能实现这个承诺,我杨桐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董羿用力的点了点头。 .. 交河城。 “哦?真成了?” 董卓哈哈大笑:“又斩了个六品蛮将?好小子,真是好小子!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他来回走了几步,喝道:“李傕,你去城门等着,待董羿归来,立刻带他来见我!” “喏!” 李傕一脸笑容,退出大厅,立了片刻,不由微微叹息。 这种叹息有欣慰,也有艳羡。 欣慰的是,作为他李傕的部将,董羿又立功了。让他面子里子都过得去。 艳羡的是,董卓对董羿的看重。 心想,也许要不了多久,董羿就能与他平起平坐了。 毕竟,首先董羿是董氏族人,与董卓先天就有亲近。其二,董羿虽仍只五品武道,却能越级挑战,连连斩杀六品高手,其潜力,比之李傕要高的多。 其三,董羿有功,这点毋庸置疑。 再加上董羿与董卓麾下诸位重要将领都没有矛盾,受到拔擢平步青云,那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 想着想着,李傕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脚步轻快,走出了董卓府邸。 城门处,日正中午,远处一片小黑点逐渐显露出来。 李傕目光锐利,一眼看的分明,不由对左右道:“董羿这小子回来了!” 却不正是董羿等人? 这一行约莫三千余人,有董羿麾下的兵卒,有董迁三人及其兵卒,还有杨桐和危须郡都尉及其麾下的郡兵。 看起来十分杂乱,而且风尘仆仆,但细细一看,不难发现,他们个个精气神都极为高昂,这一点难能可贵。 “司马!” 董羿老远看到李傕立在城门下,连忙翻身下马,迅速上前,行了一礼。 李傕欣然一笑,伸手拍了拍董羿的肩膀:“做得好!” “是司马指导有方。”董羿笑道。 “指导个屁!”李傕笑骂道:“便是我亲自领兵前往,也不一定比你做的好。小伙子,有前途啊!” “没有司马,哪有现在的我。”董羿又施了一礼:“末将从军以来,种种军务都是司马手把手教导,此间大恩,末将永远铭记在心。” 李傕心里舒畅,大笑一声:“好了,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 然后目光将董羿身后陆续赶到的董迁等人纳入眼帘,道:“董迁、董升、董匀,尔三人将所有兵马带回营中修整.” 又看向杨桐。 杨桐冷哼一声,撇过脸去。 李傕不以为意,微微一礼:“杨府君且先入城休息,校尉入夜召开酒宴,为府君接风。” “哼,我正有事要问董校尉!” 杨桐横眉冷眼,说了一句,便随人入了交河城。 待得人员散尽,李傕才笑眯眯的对董羿道:“将军立刻就要见你,令我来此候着。走吧,不要让将军久等。” “喏!” . 董卓看着彪直立在身前的董羿,心里极为舒畅,道:“行了,不要站着,坐下说话。” 董羿谢过,在一旁跪坐了下来。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的?”董卓饶有兴致。 虽然从早来的战报中已经了解了许多,但董卓却更喜欢听董羿亲口汇报。 董羿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的种种想法,所作所为一一道出,董卓听的是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你才不到十八,距离加冠都还有两三年,却已然深谙兵法之道。”董卓点评了一句,道:“你此番计较,虽是胆大,但也不无道理。不过行军打仗,不能只凭计策。出奇制胜虽然让人热血沸腾,但正面硬仗,才是真正的考研。我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多读兵书,结合实际,形成自己的战术体系,能出奇制胜,也能正面破敌,做到正奇相合。到那时,你才能真正独当一面” “谢将军教诲!”董羿郑重一礼:“末将定回牢记在心,绝不让将军失望!” 董卓欣慰点头,却忽然叹道:“我忽然很羡慕你的父亲,有如此麒麟儿。我董仲颖许是杀戮过甚,没有子嗣,殊为可叹.生子当若董羿,若能有你这么个后嗣,我便是死了,也能瞑目。” 董羿闻言,听出一些其他的意思,却道:“将军春秋鼎盛.” 有的话,他不好说出口。 董卓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董卓如今才四十出头的年级,又是绝顶武道高手,若无意外,再活个一百年也轻轻松松。说其春秋鼎盛,并非虚言。 别说四十岁,便是八十岁再生儿子,也不出奇。 董卓点了点头,道:“你今立下战功,阵斩北蛮两员大将,出色的完成军务,我十分欣慰.” 说到这里,董卓话音一停,却忽然转言:“董羿呀,你对如今帝朝形势,有何看法?” 董羿心头一跳,暗道来了,道:“回将军的话,末将以为,帝朝已是日薄西山!” 他看董卓神色不动,又道:“御龙刘氏与诸氏族、世家离心离德,近年来又天灾连连,帝朝政局暗流汹涌,天子掌控不住局面,恐怕变革在即!” 董卓微微点头。 董羿吸了口气,又道:“末将只是军人,不敢妄议政治,只听从将军的命令。将军要末将怎么做,末将就怎么做!” 董卓闻言,哈哈一笑:“说得好!军人嘛,就要听从号令!” 言罢一顿,神色一正,道:“董羿听令!” “末将在!” 董羿按捺住心中的些微激动,轰然起身。 “董羿斩将立功,打出了我戍己校尉部的威风!即日起,擢为后军司马!赐角鳞马一匹,千锻战刀一柄,赤金一百,美女十名!”董卓目光如虎:“望你再接再厉,为本校尉立下不世功勋,本校尉自不吝惜赏赐!” “谢将军!” 董羿一脸激动,猛然拜倒在地。 董卓哈哈一笑:“起来吧.”然后对门外喝道:“来呀,带本校尉的后军司马去看看他的座驾、兵刃、美女!” 说完,大笑着转入了后堂。 . 董卓作为西域戍己校尉,麾下超额,有两万余战兵。这些兵马,其中最精锐的三千,归董卓亲自统率,其统领为华雄。其余两万人,分作四个大的部曲,以前后左右四位军司马统领。 这四位军司马,前军司马李傕,右军司马郭汜,左军司马牛辅,后军司马原为董旻,因董旻受命前去洛阳,因此后军司马暂缺,如今被董羿顶替。 至于董旻以后是什么职位,这一点不用董羿操心。作为董卓的亲弟弟,董卓肯定不会让他吃亏。 后军司马所部,总兵力有五千人,也即是说,董羿如今,也算是有了不低的地位,算是成了董卓的心腹。 统率五千兵马,与统率五百兵马,自不能同日而语。 受了拔擢,董羿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急切的心情,却按捺了一两日,才施施然接手了后军司马所部,表现出了相当的稳重。 接手兵马之后,董羿并没有立刻动作,连续数日,都在观察。 在第五日过后,才逐渐施展手段。 后军司马所部五千人,有十位军候。这十曲编制,有一曲为亲兵编制。不同于军候,军司马已经是帝朝军中的中坚将官,有亲兵卫队,乃是必然。 剩余九曲,才是战兵。 董羿接手军队,观摩数日,这才将军队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整编。 原本十位军候,被董羿撸掉三位,空出了位子。这三个位子,其一为亲兵曲,董羿拔擢董应为亲兵曲统领军候,拔擢成英为一曲军候,让董贞做了斥候曲军候。 至于那被撸掉的三人,自是不服气,被董羿揍了一顿,这才安稳下来,降为屯长。 至于李达,则仍然是屯长。没办法,撸掉三位军候,已经算是极限,若再撸,恐怕就有损军心,只能暂时委屈李达仍然做个屯长了。再者李达武道境界不够,也还没资格做军候。 至于董应、董贞二人,因其武道五品,做军候却是绰绰有余,没人反对。倒是成英,成了军候之后,闹出了一些小麻烦,幸亏有董羿支持,这才完全掌控部曲。 十个曲,董羿按照做军候之时的编制,一个斥候曲,一个后勤曲,增加了一个亲兵曲,剩下七个,才是战兵曲。 在编制完成之后,董羿就开始了练兵生涯,务必要尽快将这支军队完全掌控,让自己融入进去。 第二十三章 拖延 自董卓撤兵至交河城,已有十余日。 大军屯驻此地,却一直按捺不动。仍然牢牢地控制着西域东部地区。北狄蛮夷虽然逐渐掌握了西域大部,却没急着东进,倒也没与戍己校尉部正面接战。 不过,据情报显示,北蛮占据危须之后,又陆续增兵,现如今十余日之后,危须城中至少有已有三万北蛮鲜卑部的军队。 这三万大军屯驻危须,对交河城虎视眈眈。 这天,董羿正在训练军队,就接到董卓命令,于是立刻收拾一番,穿着一身大红的盔甲,骑着董卓赏赐的角鳞马,到了董卓府上。 厅中,李傕郭汜等人陆续到来。 董羿与众将闲谈片刻,便见董卓从后堂转出。 众人噤声,正襟危坐。 董卓虎母一扫,缓缓颔首,跪坐了下来。 “今次将诸将召集起来,有两件事要说。” 董卓开门见山:“其一,西面危须已有数万蛮兵汇聚,狼顾虎视。我虽不惧蛮兵,却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与之纠缠,众将可各抒己见,说说该怎么办吧。” 言罢一顿,直接点名:“稚然素有谋略,你来说。” 李傕抱拳一礼,沉吟片刻,道:“帝朝已然放弃西域,我部兵马若与之纠缠,的确毫无意义。然眼下情况特殊,帝朝命令尚未到达,我部兵马还不知该去往何处.如若立刻撤走,该在何处落脚?” 众将皆一脸沉思。 董卓点了点头:“叔颖去雒阳已逾月余,然则却无准确消息回报.老子头疼啊!”说到这里,董卓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军国大事,宜速宜急,这朝廷是怎么回事?从下令放弃西域,到如今已有两月,但对我等安排,却还未有定夺.” 说着,目光落在了董羿身上:“你说说你的意见。” 董羿礼了一礼,斟酌道:“将军,依末将只见,帝朝对将军的安排有三。” “说。” “其一,召将军回朝。” “其二,河东!” “其三,凉州!” 董羿目光灼灼:“却不知将军作何选择?” “选择.”董卓目光闪动,片刻后道:“入朝非我所愿。中郎将虽有权势,却不能直接掌兵.而且我在朝中并无强援.董太后虽尊贵,为后宫之首,但朝官与后宫却不能交往过密,否则极易触犯忌讳。” “至于河东.”董卓沉吟起来:“河东乃董氏族地,西临凉州,北据并州,南边就是关中,位置倒也不差,而且人口众多,十分富庶,倒是个理想的去处。” “凉州却是最好。”董卓眼睛微微一眯,捻须道:“我在凉州颇有根基,若能在凉州为官,哈哈.” “将军所言甚是。”董羿闻言道:“然则并不容易。将军若去河东,河东有问喜主脉,再有将军麾下军队,恐非天子所愿。至于凉州,也是同样的道理。即便有问喜主脉与当朝太后做推手,即便天子耳根子软,但依末将之见,恐怕朝中有不少人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言之有理.叔颖去时日久,却尚无好消息传回,恐怕就是这个缘故。”董卓皱眉,良久才道:“若要入朝,实非我所愿啊.” “这该如何是好?!”郭汜道:“可有解决办法?” “办法肯定有.”董卓沉声道:“入朝便入朝,不是还有你们吗?” 他眼神微微一凝:“若事不可为,我自入朝,尔等须得好生掌握军队.帝朝暗流汹涌,到底会有大事发生,到时候便是我重出之日!” 董羿点头,建言道:“将军现在便可细细安排一番.或可遣一人在凉州,遣一人在并州或者河东,先扎下根基再说.” “大善!”董卓笑道:“正该如此。我麾下众将除了董羿,皆为凉州人士,恐怕不能在凉州任职。这样吧,董羿,若猜测无误,天子召我入朝,那我便上书建言,让你去凉州任职.嗯.护羌校尉恐是不能,南部或者北部都尉倒是有把握。” “听凭将军吩咐!”董羿心头一笑,连忙抱拳。 董卓又道:“稚然和阿多就在右扶风,贤婿则去河东.” 一番商谈之后,董卓有了定论,他缓缓起身,大袖一拂,面孔深沉,目光深深的扫了眼堂下众将:“尔等下去之后,就做好准备,只管听我号令.本校尉希望尔等,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敢不效死!?” 众将起身大喝。 “好!”董卓哈哈一笑:“待我飞黄腾达,自有尔等好处!” . 从董卓府上出来,董羿一路沉思。 刚才的猜测,是他根据自己的记忆,结合实际情况,推算出来的。并非说董羿神机妙算。 记忆中的董卓,日后发展约莫就是这样的路线。 而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看起来也是在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董卓必定回被召回朝中,这一点毋庸置疑。董卓在外领兵多年,麾下兵将超额,这并非是多么隐秘的事。 实际上他早已触犯了天子和朝廷的忌讳。 因此,不论是天子还是朝臣,都不会继续放任下去。现如今帝朝放弃西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董卓这个隐患给抹掉。 只要将董卓召回朝中,不用三两年,就能将其磨平。 至于豢龙董氏,虽然能出一把力气,但想来几乎无用。帝朝虽日薄西山,但毕竟明面上还未乱起来,声威仍在,忠臣颇多。豢龙氏虽强,却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冒天下之大不韪,硬迫天子。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董卓必定会被召回朝中任职。 不论董卓愿意不愿意,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 不过董羿是看出来了,董卓仍然还没有放弃拒绝入朝的打算。虽然已经做了一些安排,但董卓想必还另有手段。 这个手段,董羿几乎能够猜到,无外乎一个字——拖! 把时间拖着,指不定就会有转机。 其实帝朝若不出乱子,董卓的反抗无疑是徒劳无功。 但事实上,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光和六年.哈哈,黄巾.快了.” 董羿低声自语。 .. 北蛮仍然按兵不动。 戍己校尉部并非泥捏的,不说董卓、李傕、郭汜这等在西域早已声名显赫的大将,单单是连斩两位六品强者的董羿,就足够让人重视了。 区区一个无名之辈,就能斩杀北蛮两员大将,谁又知道戍己校尉部还有多少这样的强者呢? 再者交河城乃是西域东部重镇,防御森严,几不差于它乾城。这样的城池,有武阵为辅,有精兵强将,蛮夷不敢急忙来战,也在情理之中。 想想也是。不论他们战与不战,不论他们有什么打算,大汉帝朝都已经放弃了西域。早晚,交河城都会落在他们手中,又何必要甘冒奇险,妄自让兵卒去送命呢? 也许他们之前是想趁机削弱一下戍己校尉部的兵力,也依此振奋军威,以达到震慑西域诸郡的效果,但连连受挫之下,恐怕也要谨慎许多才是。 董羿每日里生活极有规律。 早上起来走一遍战技刀势,体味钻研杀招。然后去董卓府上,作为晚辈、属下,给董卓请安,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接着就去军营,或是在营中训练兵马,或是直接拉出城去操练。晚上回家,运转真气、疏通经络,直到精神疲惫。 这样又过了十余日。 入冬的西域,天气愈发严酷。 前日里,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降下来,使得气温降到了冰点以下。军队的训练,就显得困难了许多。 不过董羿以身作则,带着兵马坚持训练,倒也没人生出怨言。 这天,帝朝的诏令终于下来了。 果如董羿所料,帝朝诏令董卓入朝,擢为东中郎将,并任少府一职。这已经算是位高权重了! 大汉帝朝不常设将军之职,四方军队,平素在名义上,接受四方中郎将的辖制。至于什么大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四将军,乃至于四佂、四镇、四平将军,皆不常设。除非有国战级数的大战役,否则的话,帝朝将领,以中郎将为尊。 而少府,则是九卿之一! 也即是说,董卓若是入朝,便是在名义上掌握一方大军的九卿重臣! 可对于董卓而言,九卿重臣也好,三公也罢,他现在都不稀罕。军权,实际的军权,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朝廷诏令一至,董卓就‘病了’——确切的说是因为练功激进,走火伤了脏腑经脉。 不过大军在这个时候仍然开拔,往凉州方向撤离。 戍己校尉部原本有数十艘大型军用飞天艇,但就在近日,因‘遭到北蛮偷袭’,损失了大半,只剩下两三艘。因此,戍己校尉部麾下大军只能从陆路撤走。 于是,速度就‘快不起来’。 要快也行,需要帝朝拨付数十艘飞天艇。但大型军用飞天艇造价极高,一时间要拨付数十艘,却不容易。 还是走陆路吧。 董卓因‘病’在身,便自乘坐飞天艇往凉州陇西而去,要回老家养病。麾下军队,就由四个军司马率领,缓缓向玉门关方向行军。 董羿作为后军司马,领了断后的军务。 他率领大军殿后,虽然并没发现北蛮遣军追击,也仍然一路故布疑阵。看似多此一举,但董羿觉得,就当做是演练吧,积累一些经验。 再说了,董卓下令,让大军缓行,这故布疑阵,总能消耗一些时间,不是吗? 第二十四章 书信两封 从交河城到玉门关,总计有八万余里路程。 大军行军不急不躁,直到来年正月,也即是光和七年正月,才堪堪抵达玉门关。 玉门关以及南面不过三千里的阳关,就是神州与西域之间的门户。 董羿策骑立在关下,仰望着那雄伟如山的关隘,脸上生出掩饰不住的震撼。这玉门关实在是巍峨的让人惊骇——那关城的城墙,至少有三百丈高! 活生生一座大山卡在两侧悬崖陡壁之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样的关隘,只要守关的军队不是太过草包,便是五十万大军来攻,最终结局约莫也只能是折戟沉沙! 长长的吸了口气,董羿长声道:“各部都有,列队,入关!” . 玉门关之后,就是敦煌郡,董羿率领大军,通过关隘,一路向东,横穿敦煌,在冥泽畔接到了董卓的命令,便即驻扎下来,不再动弹。 冥泽,位于渊泉之北。渊泉,便是敦煌东部边界线的一个县治。穿过渊泉县,就是酒泉郡。 冥泽湖畔,董羿站在一块被湖水冲刷的极为光滑的巨石上,抬眼眺望烟波浩渺的冥泽。身旁,麾下一众军候皆随侍左右。 “冥泽浩淼,方圆五百里。有异兽,谓之横公鱼。” 董羿忽然开口:“董氏《豢龙志》有言,这冥泽之中有横公鱼,你们谁曾见过?” “横公鱼?” 成英一愣,道:“末将南阳人士,对此地却是不甚了了。林军候就是酒泉人,应该有所耳闻。” 林军候,就是董羿麾下的一个军候。 “正是,林军候,你跟我等说说,这横公鱼有何出奇之处?”徐荣笑道。 徐荣,也是董羿麾下的一员军候。 董羿当初也没曾想到,徐荣竟然就是后军司马部的一员。在接手后军司马所部之后,得知徐荣在列,董羿心中暗暗高兴。 这可是位大将,虽然武道算不得高深,但现在也有四品高等级数,来日晋升五品、六品,也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徐荣擅于用兵。 这点难能可贵。 林侗闻言,微微一笑,道:“那末将就献丑了。” “这冥泽之中的横公鱼,形如鲤而赤,大者十余丈,小者二三尺。昼隐于湖中,夜则化人登岸。其鳞皮坚韧,刀剑不伤,火烧不死!” “刀剑不伤?火烧不死?” “真异兽也!” 一干军候连连赞叹。 “这横公鱼如此厉害,难道不会上岸伤人?”有军候问道。 “却少有听说横公鱼伤人之事。”林军候回答道:“我未曾亲眼见过横公鱼,但听乡里长者言道,横公鱼胆小,所以只敢夜间登岸。只要夜里不接近冥泽,就不会有事。” “原来如此.” 众人微微颔首,徐荣道:“若这横公鱼为祸乡里,恐怕早被帝朝发兵剿灭了。这异兽胆小,倒也是件好事。” 一干人等不由笑了起来。 “老子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横公鱼看似胆小,却能因之保全族群繁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董羿笑道:“自上古祖皇开辟我族群生存之道,至今万年,神州大地有多少强横的异兽湮灭在了时间里?正是因为他们强横,因此才更容易找惹祸端。” “是啊.” 众人深以为然。 “听说这冥泽深处有石湖,乃横公鱼发源之地。”董羿看着林军候笑道:“可有人去过石湖?” “却是不知。”林军候想了想,道:“石湖处于冥泽深处,位置十分隐秘。加上冥泽之中有横公鱼,虽然横公鱼等闲不会伤人,但寻常百姓却也不敢深入冥泽。” 董羿点了点头:“《豢龙志》有言,横公鱼虽不惧刀剑,不畏火烤,但却有相克之物。” “司马所言甚是。”林军候连忙道:“传说那石湖之中有一株乌梅树,树上所结乌梅,便是横公鱼的克星。” “湖中生乌梅树?”成英等人大奇。 “然。”董羿笑道:“横公鱼之肉大补,能疗伤患,传说古人欲捕横公鱼,则先取乌梅二枚,引诱横公鱼将其吃下,三刻即死。” “那这石湖乌梅岂非剧毒?” “是否剧毒我却不知。”董羿道:“这天生万物,必然是一物克一物,此阴阳平衡之道也!” 众人大点其头。 当然,冥泽石湖横公鱼只是插曲,聊一聊图个乐子而已。 说着话,董羿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面。 “将军传讯与我,让我在冥泽按兵不动,以待命令。”董羿缓声道:“如今李傕、郭汜、牛辅三位司马先我等一步,已皆进入武威境内,我等后一步,便屯驻于此。” “众位当知,将军不愿入朝做那行尸走肉。而今帝朝内部暗流涌动,边疆蛮夷又屡屡挑起边患,正是我等军人建功立业之良机,若入朝,则势尽矣。将军的意思,是先拖着,看看是否有转机.尔等以为若何?” 帝朝诏令是公开的,董卓麾下无人不知。 这其中,有人羡慕,觉得入朝做中郎将、做九卿少府,已经是位极人臣,光宗耀祖了,这些人就很难理解董卓的意图。也有人持着董羿刚才说的这个意思,战场才是军人的归宿,****才是军人建功立业的良机,因此这部分人觉得,董卓很合脾胃。 但还有极小一部分聪明人,约莫看出了董卓的野望。 但不论如何,董卓对麾下军心的经营,是到位的。不论麾下兵将有何想法,但最终还是归于听令于董卓。 这让董羿想起了前世的一本演义小说,说董卓有某个姓李的谋士为他谋划,还说是他女婿来着。董卓分明就只有牛辅这一个女婿,其实他能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他自己拼出来,身边哪里又有什么谋士呢? 董卓性豪猛,有谋略,可不是说着玩的。 “将军的命令自然要听从。” 成英率先开口,做了个肯定的答复,然后才道:“兴许帝朝会下令催促,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让我们行军,我们行军便是,但这速度却可自主控制。” 除了董贞、董应,其余人等齐齐颔首。 董羿看的分明,这些将领,早已对董卓献出了忠心,除非董卓死了,否则. 他微微点了点头:“那便这般吧.近日便屯驻冥泽畔,若有帝朝命令,接到了再说。” . 夜了。 中军大帐,董羿捧着一卷竹简,借着昊阳灯迸射出的耀眼明光,正在阅读。 忽然放下竹简,提起手畔的毛笔,展开一张布帛,一封信件行云流水,跃然帛上。 “长生吾兄:自六年仲夏一别,至今已逾十月。弟在军中..诚邀吾兄前来,以助弟一臂之力.” 缓缓放下毛笔,吹干布帛上的墨迹,董羿一脸沉吟之色。 去年离开河东之前,与关羽在主脉会面的一幕,还跃然眼前。对于自己的承诺,对于关羽的承诺,他都谨记在心。 这近一年以来,董羿不是没想过早早传信关羽,让他过来襄助。但董羿觉得,他刚刚融入戍己校尉部,立足未稳,不甚方便,于是暂且按捺。 到现在,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一者他在董卓麾下,已成心腹,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二者如果不出意外,不久之后帝朝将会陷入黄巾浪潮,董卓有机会领兵作战,董羿作为董卓的属下,自然需要更多的力量帮衬,以达到在这场****之中获取更大利益的目的。 三者董羿心里担心。万一关羽走上了记忆中那个世界那个人的老路,跟了大耳,那他董羿之前的一番做派,岂非白费? 所以挖人要趁早。 这会儿屯兵冥泽,又无有战事,正是闲暇之余,就该把这件藏在心中很久的事给办妥了! 将给关羽的这封书帛放在一边,董羿又写了第二封书帛,这是一封家书。这大半年时间以来,董羿每个月都会与家里通信,在信中与父亲谈谈正事,与母亲聊聊家常,顺便再与弟弟妹妹相互问候一下。 家书来往,让他的心里十分充实幸福——一个孤独人,是没有幸福感的。 心里想着这些,董羿的脸色在昊阳灯下明灭不定。 待得两封布帛上的墨迹都干了,董羿喝道:“来人!” 便有亲卫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司马!” “你拿着这两封书帛,叫两个兄弟去一趟渊泉驿站,把书帛寄往河东问喜。”董羿卷起书帛,递给了亲卫。 “喏!” 亲卫二话不说,捧着书帛信步出了大帐。 董羿军中不是没有传信的工具,两只木鸢不是摆设。但那是军用传讯工具,专用于与直属上司之间的战报、军令传递。 董羿不会因私费公。虽然传讯关羽,也稍稍涉及到了一点点公事。 而帝朝民间,已有健全的传信系统——驿站。 驿站传讯也是通过木鸢来实现的。 不过那是民用木鸢。 民用木鸢在方方面面都及不上军用木鸢,不论是速度,还是坚固性,乃至于隐蔽性。 不过董羿这两封书帛又不涉及什么秘密,用驿站传递,却也无妨,只是时间上会延后一些罢了。 第二十五章 始动 陇西,临兆。 董氏坞堡。 坞堡这种建筑,在帝朝边塞地区十分常见。 整体看来,就好像一座小城一样,城池必要的基本防御设施都有,甚至有资本的世家、氏族,还会在坞堡的城墙上纹刻武阵。 造成这种建筑出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乱! 帝朝自建立以来,边塞地区少有平静之时。这陇西郡,南邻钟存,那高原密林之上,有诸多的羌族部落。这些部落在名义上归附帝朝,但私下里,可没少做见不得人的事。 打家劫舍还算是好的,甚至有时候出兵劫掠县城,只不过没有在明面上打上造反的标签罢了。 自帝朝中枢逐渐衰颓,这边塞之地,就愈发糜烂。二十年前,凉州及周边羌族诸部聚兵数十万,要造帝朝的反,帝朝终于难以忍受,以段熲为将,率兵三万前往征讨。 段熲以弱势兵力征伐羌蛮,连战连胜,斩首无数,这才将凉州羌蛮的气焰给打压下去。但这些年来,羌蛮明里虽不敢再反,但暗地里与凉州汉民之间的矛盾是愈来愈深。 坞堡这种自我防御模式的建筑,就越来越多。 如陇西董氏这背靠豢龙氏的地方豪强,其坞堡规模,比之小一些的县城也是不差。 陇西临兆董氏,就是董卓出身的豢龙董氏旁支。 坞堡中,一片宽广的校场上。 一条雄壮的人影手执战刀,竟凌空而立! 那战刀在浑厚真气的加持下,实质般长达十余丈,只见那人一刀斩出,寻常五品强者恐怕连这一刀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见到不远处一座数十丈高的假山,被一刀削成两片! 其断口处光滑无比,就好像能工巧匠精心打磨而成一般! 同时,一道深深的刀痕镶嵌在假山下的地面上,长达百丈,深不见底! “家主!” 正此时,有一老者信步闲庭走进校场,苍老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凌空而立的身影微微一顿,收刀回首,却不正是董卓董仲颖?! 董卓抬步一跨,弹指间跨越数百丈距离,已然出现在了老者面前。 “家主,”老者微微一礼:“三爷回来了。” “哦?”董卓哈哈一笑:“叔颖回来了?” “正是三爷。” “老管家你且带叔颖去我书房,”董卓道:“我换身衣服,立刻就去见他。” “是,家主。” . 书房中,董卓已然是一身宽袖交领长袍。 董旻就跪坐在案桌对面。 “何如?” 董卓开口就问。 董旻眉头微微皱着,叹了口气,摇头道:“弟无能,没办成兄长交代的事。” “仔细说说。”董卓点了点头。 这在他意料之中。 “我自到雒阳,先去了袁氏府上一趟。”董旻道:“但却未能见到袁隗。” “袁氏.”董卓眉头一挑:“可知他为何不见你?” 董旻摇了摇头,道:“袁氏府上未得见袁隗,我又去了将作大匠何进府上。” “何进是何表示?” “何进受了财货,却没有明确表示。只说会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董旻道。 “美言几句.喔.总比见不到人来的强。看来何进还是有些善意的。”董卓一脸沉吟。 “兄长,我自拜访了袁隗、何进之后,又去拜访了杨彪。杨彪倒是见到了,但此人顾左右而言其他,也未收财货。” “至于阉贼.请兄长恕罪。弟实不愿去求阉贼!” “无妨。”董卓摆了摆手,斟酌道:“可知后宫动静?” “弟未能入得后宫。”董旻叹息了一声:“不过听说太后也在天子面前多有提起兄长,但.” “为兄知道了。” 董卓皱起眉头:“那主脉那边没有动作吗?” “有。”董旻道:“但用处不大。主脉这数百年来,很少插手帝朝政治,虽人脉不少,但多为在野贤者,其意见很难直达天听。” 董卓不由摇了摇头:“为兄常言,主脉的处世策略太过消极避世。否则的话,以主脉的底蕴,现如今哪里会轮到什么袁氏、杨氏掌朝政?” 言语间,董卓还有些怨气。 这也怪不得董卓。 豢龙董氏问喜主脉底蕴很深,强者众多。但其处世原则,却并不积极。虽不说隐世,但也几乎不插手政治。不像杨氏、袁氏这样仅仅只有数百年底蕴的世家,却能掌握朝中很大一部分话语权,这不能不让董卓郁闷。 如果豢龙氏早早就插足帝朝军政,现如今他董卓还不平步青云? 哪里会像现在,还要装病、还要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主脉觉悟太晚.这时候才向军中、官府塞人。”董卓摇头道:“若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培养军政人才,现在情况会好太多.” “主脉有主脉的打算。”董旻却不能苟同:“兄长,主脉能延续数千年而不倒,绝不会像兄长所言这般无能。” 董卓沉默。 良久,才缓缓开口:“我让你打听的另一件事,有眉目了吗?” “有。” 董旻神色沉了下来:“名士刘陶向天子谏言,言及冀州人张角妖言惑众,是天下大患,又道张角与阉贼内外合谋,要颠覆帝朝,以此弹劾阉贼。然则.” “然则天子不信对否?”董卓嘿嘿笑了起来:“天子这日子也不好过呀.朝中大权为世家把控,天子欲要掌权,就不得不依赖阉贼。阉贼如今势大,帝朝十三州多有阉党,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者,没了阉贼,天子就没了刀子,如何与朝中大臣斗呢?” 董旻无语,沉默片刻,又道:“天子将刘陶下狱,后刘陶死于狱中。” “这就是佐证啊。”董卓一边笑一边摇头:“忠正之士皆死,朝中尽是些居心不良、争权夺利、蝇营狗苟之辈,如此,帝朝不衰颓,天下不动荡才怪!” “以刘陶的思想境界,我不信他感受不到揭发此事的后果.以他的武道境界,提前逃出雒阳也不是不能,但.”董旻一脸遗憾。 “但为何不逃?”董卓嘿嘿一笑:“这是真君子!君子甘愿赴死,其行可闵,其志可嘉!” 董旻叹息一声,道:“刘陶死后,冀州张角似乎收敛了一些。我遣人专程前往冀州打探,往日里到处施符水治病救人的张角,却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太平道的道人,也很少见到了。” “风雨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董卓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刘陶此人绝对不会乱说话,张角勾连内侍谋反,想必是真。看来,变革之日,就在眼前呐.” 他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道:“传出消息,就说我伤势渐复,最多半年,就能痊愈!” “对了,叔颖,你将我这几封奏表递入雒阳.”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叠奏表,递给了董旻:“我须得尽快将稚然他们安排妥当!” “弟这就去办。” . 问喜,稷山亭,伏龙村。 驿站的驿丁到了董羿家门前,将董羿的书信交给了老管家董福。 董福笑眯眯的,拿着书帛,快步走进院子。 “老爷,少爷的信件终于到了。” 书房里,董呈放下竹简,急忙接过信件,翻开一看,不由哈哈大笑:“我儿出息了,真的出息了!” 然后把书帛递给董福,董福一看,也眉开眼笑。 “少爷才从军不到一年,竟然就做了军司马!”董福一脸的惊讶和高兴:“老爷,少爷才十七啊!以后一定会封侯拜相,光耀门楣!” “封侯拜相光耀门楣我倒是无所谓。”董呈摆了摆手:“我豢龙氏并不差这点荣誉。不过我儿有出息了,我这当父亲的,怎能不高兴?!” 董羿的上封书帛,还是在年前时候。距这封书帛,已有数月。那时候,董羿还只是个军候,也未曾斩将,也未曾升官。 而后大军撤退,两日斩杀两员六品蛮将,后又升迁为军司马,然后练兵不久,接着就全军撤往凉州。 这其间忙的出奇,他几乎没有时间考虑其他。 因此,原本应该一月一次的书信,就这么断了。 倒是让家里父母好生担心。 这下好了,书信一到,信息明确,董羿不但没事,还立下功勋,升了军职。让董呈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由衷感到高兴。 “福伯,羿儿在最后说的那事,你怎么看?”董呈高兴过后,很快沉静下来。 “这.老奴见识浅薄,不好加以判断。”董福迟疑道。 董呈不由笑道:“福伯何必谦虚?” “那.老奴就说一说浅见吧。”董福沉吟道:“少爷言及,约莫二三月,神州帝朝就要燃起烽火.老奴虽不明其中缘故,但这段时间以来,的确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氛。” 说着,他顿了一顿,道:“老爷可记得年关时猗氏发生的事?” “猗氏.你是说贼匪李乐?”董呈不由道。 董福躬身颔首:“正是李乐纠集游侠匪类,斩杀猗氏县令之事。” 年关腊月,猗氏游侠头目李乐,竟纠集了一帮人手,趁县令与民同乐之际,出其不意,将其斩杀。 这事轰动了整个河东郡。甚至帝朝都有命令下来,严令各级官府海捕李乐,务必要将这贼子捉拿斩杀。 但李乐此贼竟是滑溜的紧,也不知怎的,就销声匿迹了。 到现在,那海捕文书还贴在河东各县城的公示栏上呢。 “难道福伯你有什么发现?” 董呈问道。 董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前些日子老奴不是去问喜店铺里查账嘛,在问喜就遇到了主脉的一位友人。” “据他言及,猗氏县令之死,李乐虽是贼首,却并非此人亲自动的手。有人在李乐手下的那群人中,看到了几个气质不同于寻常游侠贼匪、武道皆是五六品的强者——据他说,应该是道家的人!” “道家.”董呈微微颔首:“难怪主脉早有消息,说诸子百家也蠢蠢欲动.连这崇尚出世的道家都参与进来了,呵呵.也不怪郡守府君一时半会捉拿不住贼匪了。” 董福点了点头:“老奴之前只当做谈资,听一听就完了,只是觉得现在的贼匪胆子越来越大,竟敢杀官,这是造反呐!现在结合少爷信中所言,老奴相信,变革就在眼前啦。” “羿儿让我想办法带着村民暂避一下,最好是到主脉附近居住.福伯,有这么严重吗?” “这.老奴不知。” 第二十六章 西部都尉 董呈董福主仆二人商议良久,终于拿定主意,迁! 虽然觉得董羿信中所言有些危言耸听,但如今天下局势波诡云谲,谨慎一点总比疏忽大意要来的好。 也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对了,还有这封书帛。”董呈拿起手边另一封书帛,对老管家董福道:“这是羿儿给关长生的书信。” 董福看着书帛封面上‘长生吾兄亲启’几个字,却道:“老奴却是没有看出那关长生有何特异之处,却不知少爷为何对此人高看一眼。” 顿了顿,董福又道:“关长生此人性子傲慢,眼高手低,又常惹祸端,量他有何出息?” 言语间虽无不屑,却有疑惑,不明白董羿为何会如此看重关羽。 董呈闻言,哈哈一笑,道:“福叔恐怕是看走眼喽。”说着站起身来,又道:“之前我看这关长生,不说其他,单说武道境界,已有六品。他如今不过二十余,修炼的法门也仅是豢龙旁支广为流传的基础法门,能有这般能耐,已属不易。年轻人有这本事,一身傲气也是理所当然。” 说着话,将书帛递给董福,道:“遣人将这书帛送到解县去吧,既然羿儿看重此人,自有他的道理。” 董福双手接过书帛,点了点头:“少爷自董事起,就没做过不靠谱的事...老奴这便遣人将书帛送去。” ... 解县城中,临西门处,新开了一家粮铺。 店门外,关羽赤膊从马车上将一筐筐各色粮食搬进店中,一个老妇人送走客人,走到门边,一脸慈和的看着关羽,神色里满是欣慰。 “我儿累了吧,先歇歇。” 关羽重枣一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摇头:“不累,娘你先歇着,待孩儿搬完这车粮食,再来侍奉娘亲。” 说着话,又有一面目清秀的年轻妇人端着一罐水走出来:“夫君,先喝口水歇歇。” 这是关羽的妻室胡氏。 关羽接过罐子,咕嘟嘟一饮而尽。 正此时,有人呼喊:“关长生,关长生!” 关羽连忙出门,就见一人飞奔而来。 却是邻家小哥。 那邻家小哥近的前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书帛递给关羽,道:“长生哥,早先问喜有人送来这封书帛,你正好不在家,我就代收了,这不,立刻给你送来了。” 关羽接过书帛,拱手道了谢,返身进店,一边打开了书帛。 关羽看着,目光逐渐凝聚,脸上略有激动之色涌现。 就有旁侧老母开口问询:“我儿,是何人书帛?” “是董羿贤弟的书信。”关羽那双丹凤眼微微睁开,有毫光闪烁:“娘亲、金定,我关长生时来运转,飞黄腾达的机会到了!” 二妇闻言,不由齐齐一愣。胡氏连忙道:“董羿小弟说什么了?” 关羽吸了口气,道:“当初我与董羿贤弟约定,待得他在军中站稳脚跟,我便去相助于他。” “这书信中...”胡氏反应稍快,连忙问道,脸上尽皆是探寻。 关羽点了点头,哈哈一笑,道:“如今董羿贤弟已是一军司马,手下兵马数千。”他晃了晃书帛,笑道:“这次书信于我,正是叫我前往襄助!” 老母不由道:“我儿与董氏小弟相交莫逆,如今前去,董氏小弟定然不会亏待我儿...” 两妇人闻言,皆面露喜色。 大汉帝朝武风鼎盛,民间百姓并不排斥从军打仗。相反,寻常百姓之家还视从军为最好的进身之阶。 何况关羽此去,还有人照料。 按照两妇人所想,关羽与董羿关系亲近,那前途岂非就在眼前? 关羽点了点头,却道:“虽有董羿贤弟照料,但关某也并非开后门走捷径的无耻之徒。正好凭着一身本事,堂堂正正搏出一个门楣!” 关羽的傲气,源自于骨子里。 若此去董羿要给他开后门,恐怕他打心眼里还不愿意。 此人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无疑是个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人。 母子、夫妻三人说着话,逐渐按捺下了心中激动。老母却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儿此去,却不能肆意妄为,要多听听董氏小弟的话。与同僚之间,也不能目中无人,以免董氏小弟面色难看。”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我们一家,多亏了董氏小弟帮衬才有现在的好日子,长生啊,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啊!” 关羽重重的点了头:“娘,您还不知道孩儿性子吗?” 关羽祖父一辈还算有些地位家资,但到了他手中,这家道就完全衰落了。从他父亲去世起,都是以务农种地为生,饿不死,也吃不饱。 自从与董羿相识开始,这情况才逐渐好转。 董羿当初每次去关羽家中,都有礼物奉上,或是米粮,或是肉食。尤其是年前董羿前往从军之后,还特意书信回来,自家出资,以借贷的形式,帮关羽在解县开了个粮铺,这才使得关羽一家的生活完全好转。 尤其是两个月前,关羽为了朋友义气闯了祸端,若非董呈襄助,恐怕关羽要么蹲大狱,要么就逃亡去了。 因此,才有关母这么一说。 “董羿贤弟帮我太多,我无以为报,正有这身本事和一条性命,便付诸于贤弟之手!”关羽面色郑重。 然后道:“贤弟信中所言,如今他领兵屯驻于敦煌郡。这书信往来之间,已有些时日,此去若直奔敦煌,若董羿贤弟领兵行军而走,我恐扑到空出。” 说着,沉吟片刻,又道:“董羿贤弟此番从西域撤兵回来,将要常驻凉州。或是往陇西临兆为南部都尉,或是往金城临羌为西部都尉。不论是南部都尉还是西部都尉,皆要从武威穿过。娘亲、金定,我意明日启程,直奔武威前往等候。” “这么急?” “时间不等人。”关羽决断。 “也好,”关母道:“这是我儿的良机,万万不能错过。今晚便为我儿收拾行囊...只是我儿此去,却不知何日才能返家...” “大丈夫在世,正要凭着一身本事建立功业。”关羽神色豪迈:“娘亲,且只管看着,等孩儿锦衣之时,荣返家乡!” 翌日一早,关羽别了老母、妻子,摸了摸尚不及七岁的儿子关平和才四岁的儿子关兴的小脑袋,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半日奔驰,关羽先到问喜直奔董羿家中,谒拜了董呈,这才往安邑而去。 ...... 渊泉冥泽之畔,董羿大营之中。 中军大帐,董羿召集麾下一众军候,正在商议军务。 “本司马刚刚接到军令!” 董羿目露光彩:“将军已被任命为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不日即将前往上任。至于本司马——” 董羿话音一顿,道:“帝朝诏令,我为西部都尉。” “恭喜司马高升!” 一众军候齐齐起身道贺。 董羿摆了摆手:“将军麾下四司马,我为凉州西部都尉,屯兵金城临羌,司职监察弹压凉州西南部钟存一带的羌蛮。前军李傕司马为南部都尉,屯驻陇西临兆,司职监察弹压凉州东南部一众羌蛮。右军郭汜司马为右扶风郡都尉,屯兵陈仓。左军牛辅司马则随将军前往河东。” “众军候听令,即日起,大军开拔,目标金城临羌。” “喏!” ... 问喜县外,涑水畔豢龙山,豢龙氏族地。 那山顶之上,层层云雾之间,有蛟龙翻腾。蛟龙庞大的龙身若隐若现,见首不见尾,谁都不知道到底有几头。沉重的龙威覆压四方,笼罩整座豢龙山脉。 在那云层之下,山巅之上,一座古拙的大殿在云雾里若隐若现,一种缥缈出尘的味道跃然眼前,就好似仙境神殿一般。 大殿中,有宏大的声音回荡,却未有一丝传出殿外。 “玄蛟卫查知,太平道张角议定将于三月初五揭竿起事。诸位族老、各堂堂主,大乱将起,我豢龙氏此番将何去何从?” 这声音十分沉重,言语间就好似一座座大山倾倒而来,威严厚重。 “家主,我豢龙氏三千余年来秉持的策略并无疏漏。” “出世之策么?” “正该如此。这蝼蚁之间的争权夺利,于我豢龙氏有何干碍?凭他去罢。” 殿中一众豢龙氏高层你一言我一语,大概的意思都差不离,就是端坐看戏。就如同这三千余年来每一次改朝换代一样,冷眼旁观。 “氏族新一辈诸多子弟已各有安排,能走到哪一步,只看他们自己。只要保证新朝建立之后,朝中有我豢龙氏子弟即可,位高位卑无须在意。” “正是。” 家主端坐上首,身影若隐若现,静默倾听。 待得众族老、堂主各自说完,殿中又安静下来,这才开口:“此番我意主动一些。氏族对从军、从政的子弟,多一些支持。” “主动?家主的意思是?” “氏族主体保持超然不变。但可酌情给予那些子弟一些物资上的帮助。” “这...” “既然是家主的意思,我等并无异议。” “那便如此罢。”家主淡淡道:“勤务堂负责此事,须得按照各子弟的潜力,酌情给予帮助。” “遵家主令。” “好了,都散了吧。” 家主巍峨的身躯缓缓站了起来,庞大的威势扭曲周身空间、光线,看起来一片模糊。 片刻之后,殿中左右身影相继消失,只剩下家主静立殿上。 “哎...大世将至啊...” 第一章 关羽来投 自接到诏令,董羿从渊泉拔营,大军一路疾驰,过酒泉、张掖,在一月下旬至二月交替之际,进入了武威境内。 “司马,前面就是姑臧了。” 董羿策骑,麾下将校徘徊左右,军候林侗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好似一尊巨兽般亘卧的庞然城池,道:“过姑臧往南,以我部现在的行军速度,最多五日,即可抵达金城。” “五天么?”董羿沉吟片刻,道:“传我将令,大军加快速度,到姑臧扎营,修整两日,补充物资,两日之后,南下金城!” “喏!” 董羿麾下五千兵马皆是骑兵,一路过处,烟尘腾起仿若黄云,声势浩大,很快就引起了姑臧城内守军的注意。不过董羿早早派遣了斥候前往通禀,因此一到姑臧,便就入驻了守军早准备好的营寨,免去了重新扎营的麻烦。 到了营中,立刻集合所部兵马。各部兵马整齐列阵于校场,除了坐骑嘶鸣,士兵将官皆是静寂无声。 从西域一路归来,就如同一次超长途拉练,在这个过程中,董羿未曾分毫放松练兵事宜,使得麾下的这一支兵马愈发的精锐强悍,虽是风尘仆仆,却是精神奕奕。 站在点将台上,董羿按剑而立,目光如有实质,横扫台下,见得军容整齐,这才满意的微微颔首,道:“我部自交河起始至此,行军二十余万里,耗时近一月,多有疲敝。此番在此扎营,修整两日,以整军容。前一日,各部兵卒可自由行动,但不许闹事,违者军法处置!后一日归营,整顿军容。” 言罢,董羿又道:“各部军候留下,余者将校兵卒先入住营寨,等候各军候命令。” “喏!” 中军大帐之中,董羿位于上首,董贞、董应、成英、李达、徐荣、林侗等军候皆在帐下左右列坐。 “这一路长途跋涉,也未曾荒废训练。”董羿笑道:“如今我麾下兵马已有精兵之势,此皆劳诸位之功也。” “司马谬赞!” 诸军候连道不敢。 董羿微微颔首,又道:“虽是如此,但长途跋涉下来,兵卒多有疲敝。这第一日嘛,就让他们放松一番,但你们下去之后,须得好生嘱咐,免得这些糙汉子在城里闹事,让我不好跟姑臧郡都尉交代。” “司马放心,末将等省得!” “嗯。”董羿点头:“不过大部分兵卒可以休息,诸位可不能。军中携带的各种物资,已经见底,须得在此补充。之前姑臧郡都尉已经与我说了,凉州刺史部早已下达命令,姑臧郡也准备好了相应的物资,尔等下去之后,立刻便去接收。” “喏!” “行了,都散了吧。”董羿摆了摆手。 待得一干军候散去,帐中便只剩董羿一人。 “如今已近二月,如果这个世界历史大事件的进程与我印象中的一样,那么黄巾之乱当就在眼前了。” “也不知父亲是否收到了我的书信,是否已经举家迁移,黄巾之乱就在眼前,如果没有主脉的保护,伏龙村恐怕...还有关羽,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投我。” 想着这些,董羿心里有些忐忑。 他并不担心父亲不同意迁移之策,毕竟,自十二岁之后,董羿给父亲的绝大多数意见都被采纳。他真正害怕的,是父亲没接到书帛,那样一来,黄巾大潮一起,伏龙村下场难料。不过董羿也稍稍有些信心,黄巾毕竟未起,各地驿站仍然运转完好,未曾被破坏。 其实只是心里的一种担忧罢了,太在意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至于关羽,如果收到了书信,此时想必已经离家前来投奔了。 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思绪扔开,董羿又想到了现在面临的局势。 先说董卓。 早前董卓传来军令,言及他已然被任命为并州刺史兼领河东太守,这分明是各方博弈产生的结果。 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帝朝绝不可能把董卓放在河东,因为那里是豢龙董氏的地盘。 放董卓入河东,跟放虎归山没有任何区别。 想必主脉在其中出了大力气! 董羿深深的知道,以主脉的底蕴,即便因氏族对朝政插手不深,能够使用的棋子不多,但只要主脉下了决心,要促成此事,也并不困难。 董卓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其势力,就会迅速膨胀! 再加上董羿所部、李傕所部、郭汜所部各在一方,独领一军,就可以预见董卓在之后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我好像记得,黄巾之乱初期,董卓并没参战...”董羿沉思道:“想必帝朝也是忌惮董卓,害怕董卓借着黄巾之乱的契机,在朝中掌握更大的话语权。” “不过似乎后来帝朝派出的其他将领要么被黄巾干败,要么出了其他的意外,帝朝这才不得不启用董卓...但...似乎董卓败了?!” 董羿凝眉。 他对上辈子原本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毕竟,来到这个世界,都已经十好几年了。因此,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很是缺失。 “也罢,何必想那么多?既然董卓有可能参战的时间还在后面,那我也不必为此顾虑太多。等到了时候,自然就明白了。再者说了,如今名义上,我与董卓并无从属,若帝朝遣董卓征黄巾,在明面上董卓也不会征召我。” “还是先去金城站稳脚跟再说。” “金城嘛...那里以羌人为主,熟羌倒不必说,多已被驯服。真正棘手的,是躲在深山老林里的生羌。” “这些蛮子不服王化,野性难驯,常有劫掠攻伐之举,跟北狄蛮夷没有任何区别,须得下狠手才是...” 正当董羿在考虑如何在金城行事的时候,帐外有亲兵的声音传来:“司马!” 董羿回过神:“何事?” “营外有一人,自称司马旧识,前来投奔。” “哦?!” 董羿闻言,眉头一挑,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定是关羽!” 继而起身,大步走出大帐:“随我前往迎接!” ... 营门外,关羽一身青袍,背着包袱,脸上仍有风霜之色。 “亏得我急赶慢赶,好歹是赶上了。若晚了两三天,恐怕就要擦身错过。”关羽心里暗暗庆幸。 他今日刚到姑臧,一下飞艇,立刻四处打探问询,看看有没有西域归来的军队路过,就刚好得闻了董羿大军的动静。 于是连忙赶到军营,对营门守卫的兵卒道明了来意。 待得兵卒前往通禀,关羽便按捺下来,在营门外等候。同时,也在暗暗观察守卫兵卒的状态。 不过片刻,就听到脚步声急匆匆传来,抬头,就看到董羿顶盔披甲,一身威武戎装,大踏步走了过来! “兄长!” 董羿看的分明,正是关羽当面,脸上喜色掩饰不住,哈哈大笑,上前跟关羽狠狠来了个熊抱:“终于来了,我都等急了!” 关羽哈哈一笑:“我自接到你书信,立刻就赶过来了,没想到差点错过。” “刚到?”周禹揽着关羽的肩膀,一齐往营内走去。 “嗯,刚到。”关羽笑道:“我一下飞艇,立刻打听,听闻今日刚好有一支西域撤回的兵马在此扎营,料想就是贤弟,于是就连忙赶过来了。” 两人说笑着,一路就到了大帐。 挥退亲卫,帐中就剩下二人相对而坐。 “贤弟呀,为兄万万没想到,区区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你就有如此成就,为军司马,统率精兵五千,羡煞为兄,羡煞为兄啊!”关羽抚须笑道。 “区区司马,何足道哉?”董羿笑道:“小弟也是机缘巧合,杀了几颗人头,立了些功勋,加之上司看重,否则也走不到现在这个地步。兄长本事远胜于我,如今我兄弟并心合力,二人勠力同心,同步青云!” “那是自然。”关羽面露傲然,随即道:“不知贤弟此番从西域撤下来之后,具体任命下来没有?是南部都尉还是西部都尉?” “西部都尉。”董羿答道:“就在我传出书信不久,上面的诏令就下来了。” “西部都尉...跟羌人打交道?”关羽想必也是做了些功课的。 董羿点头:“南部都尉和西部都尉两部,多是跟羌人打交道,尤以西部都尉为最。南部都尉所部毕竟靠近关中,羌人不敢太过放肆,而金城远离关中,境内多有生羌,野性难驯不服王化,须得好生调教。” “该是如此。”言罢,关羽正色:“贤弟,为兄此来,不知贤弟如何安排?” “等急了?”董羿哈哈一笑:“兄长放心,以兄长的武道境界,在军中做个偏将也是绰绰有余。万万不会让兄长从头开始。” 然后斟酌片刻,道:“兄长,我麾下五千兵马,十个军候满额,又无人犯错,自是不能撸掉一个再把兄长安插进去。” 关羽颔首,傲然道:“我虽自忖本事,但也不会平白夺了他人出生入死才得来的职位。” “因为接下来我部要在金城驻扎,跟羌人打交道就是第一要务。所以,我决定成立一个专门针对羌人叛乱的部曲,就叫镇羌部,位比军候,统率一千人马。”董羿缓缓道。 作为独立一方的西部都尉,在军事上,有一定程度上的自主性。成立一个千人部曲,其实并不算什么。虽无明文规定,但只要没人揪着不放,就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当次风雨欲来之际,恐怕也不会有人把眼睛专门盯着他小小一个凉州西部都尉身上。 关羽闻言,露出了笑容。 虽然他自持本领高强,但能一入军中,就统率千人,放在哪里,都是超擢提拔。即便在其他任何一部军中,即便他武道六品,也不可能一开始就让他独领一军!他是心满意足了。 董羿哈哈笑道:“这下兄长满意了吧?不过我无法提供满额的兵卒,只能从各部曲中调集一些骨干,作为低级军官,助兄长搭建框架,至于兵卒还需要兄长到了金城自行征募。” 第二章 金城允吾 “贤弟,多谢!” 关羽笑罢,站起身来,深吸口气,郑重一礼:“镇羌部关羽,拜见军司马!” 董羿连忙起身,按住关羽合抱的双拳,道:“你我兄弟,何须如此?” “此为军中,末将既是司马部将,自该遵从规矩!”关羽一脸肃然,拜了下来。 董羿心花怒放,笑道:“快快请起!” 连忙把关羽扶了起来。 两人又坐定,董羿才道:“到金城之后,兄长便立刻着手征募兵马,一应物资,自不缺少分毫。至于镇羌部的实际职责,我想了想,有两点,第一,镇羌部属于我西部都尉帐下最前线的部曲,第一时间跟生羌打交道,有一定的自主性。一旦发现有生羌图谋不轨,一个字,杀!” 关羽颔首。 “第二,镇羌部还担负着针对羌人的情报侦查事宜,我们虽然要狠施辣手,但也不能平白无故,须得有理有据。” “司马言之有理。”关羽正色道。 说完正事,又聊起了其他。 董羿先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着重于举家迁移的事:“我料定最近将有大事发生,书信我父,请他立刻举家迁移至问喜主脉附近,以避灾祸,不知伏龙村可曾迁移?兄长可知详情?” “原来如此!”关羽闻言,面露恍然:“我来此之前,先去伏龙村拜访了叔父,正见伏龙村户户动员,一片繁忙,一问叔父,却是要举村迁移,我离去之时,叔父还曾言及派人接我母我妻我子,原来是贤弟提议!” “这就好!”董羿松了口气,道:“与我父亲的书信之中,我专门提过要将兄长家人一并迁走,所以就没再给兄长的书信中提及。” 关羽点了点头,却疑惑问道:“最近河东的确似乎有些别样的气氛,乃至于有贼匪李乐袭杀县令之事,但举村迁移,是不是太大动干戈了一些?” “非是大动干戈。”董羿沉吟片刻,决定如实相告:“兄长可知太平道?” “太平道?”关羽闻言,狭长的眉毛微微一耸:“就是那些经常用符水治病,装神弄鬼的太平道?” “正是。”董羿沉声道:“太平道潜心发展数十年,信徒遍布天下,且张角暗藏野望,我得到消息,此人今年二三月就要起事!” “什么?!”关羽不由得眼睛一瞪:“他要造反?!” 董羿点了点头。 “嘶,这人真是胆大包天,岂非找死?帝朝底蕴深厚,岂是区区太平道能够掀翻的?”关羽捻须,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只是太平道!”董羿叹了口气,道:“帝朝虽然颇有底蕴,但近年来因为那些所谓的世家涉足朝政越来越深,压制天子权位。而历代天子又暗弱无力,不得不扶持宦官、外戚以抗世家。由此导致朝中争斗愈烈,加之近几年天灾不断,天下千疮百孔。使得原本一些隐藏在暗中的氏族、诸子百家,逐渐不满,与御龙刘氏离心离德。太平道,约莫就是在他们默契之下推动诞生的一股力量,只是用来试探罢了。不过太平道这些年发展太快,天下各州,除了少数几个远离神州中心的边缘州郡,其他哪里没有太平道踪迹?若张角振臂一呼,必定群情响应,眨眼之间就要天下大乱啊!” “正因如此,我才书信我父,请迁伏龙村于问喜主脉附近,有主脉看顾,我才能放心呐。” “竟然...竟然如此复杂...”关羽听的瞠目结舌,连忙问道:“那主脉当初让我豢龙氏新生代从军从政,难道就是为此做打算?” “兄长明鉴,正是如此。主脉看到了天大大势的发展趋势,此举也是提前做准备,繁茂枝叶,以保证在乱局之中,我豢龙氏不会受损。”董羿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关羽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亏得贤弟跟叔父说了,将我母我妻我子一并迁走,否则我岂会安心?” “只是...”关羽几乎揪掉一撮胡须:“天下一乱,万灵何辜啊!” 董羿笑笑摇了摇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等算什么?天下万灵,还轮不到我们做主。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本职做好,同时壮大力量,以保全自身。” 关羽深以为然。 入夜时分,董羿帐下一干军候联袂前来大帐。 一者是交令,二者是要见见那个白日里被自家军司马称之为兄长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被司马所敬重! “司马,我部所需物资,皆已补充完毕!” 帐下,一干军候齐声道。 “很好,”董羿点了点头:“诸君请坐。” 一干人等坐下之后,十双眼睛,齐刷刷都落到了关羽身上。 只见此人身材雄壮,面目泛红,眉眼狭长,仿似微眯着,昂着头,给人一种傲气凛然的感觉。一时间,十位军候皆皱眉不已。 董羿看的分明,却笑道:“诸君,此我兄,关羽关长生是也!我兄长能为非凡,如今乃六品武道高手,本司马已任命其为统率千人的镇羌部将!” “六品?!” 十位军候齐齐吸气,又打量了关羽片刻。这下,他们因关羽傲慢产生的一些不忿,消散了一些。 毕竟是六品高手,看模样,虽然颌下有须,但脸门年轻,年龄应该不大,殊为难得。这样的人,甫一从军,便统率千人,勉强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非常人行非常事嘛。六品的高手,一旦投军,不论在哪里,或多或少都能得到重用。 “司马,既然这位关兄武道高深,统率千人倒也在情理之中,我等没有意见。”董贞起身却道:“却不知镇羌部从何而来?” 其余九人也有同样的疑惑。 董羿微微一笑,身躯前倾,正色道:“我部入金城,掌西部都尉府,责于弹压众羌。而金城的羌人,并不安稳。因此,我成立了镇羌部,专责与羌人打交道,以作我部前驱。” “原来如此!” 一干人等微微颔首。 董羿又道:“如此,关羽便为我西部都尉部将,与众位以后便是同僚,希望众位能相处融洽。” ... 关羽的到来,让董羿很是惊喜。不过惊喜归惊喜,关羽毕竟初来乍到,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 首先就是与众军候之间的关系。 关羽傲气惯了,加上那副面孔,天生就给人一种傲慢的错觉,两两相加,给人的第一印象毕竟不好。加上初来便登高位,所以他与众军候打交道并不顺利。好在有董羿在其中斡旋,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除此之外,关羽毕竟是军中新人,对军中的许多东西都不了解。虽然可能知道一些兵法,但要运用到实际之中,也并不容易。至少,关羽现在还不会练兵。 他还不是那个在董羿记忆中纵横天下的超级战将,而是粉嫩嫩的一个军中新手! 从姑臧拔营,一路南下,此过程中,董羿手把手指点关羽,从兵卒操练到行军布阵,事无巨细,一一展现,让关羽收获良多。 当然,董羿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了。 至于如何作战,其中涉及的天时、地利、人和,此间种种,单凭一张嘴,却无法道出真理,唯有亲身体验,才能有所收获。 当然,一些经验之谈,也有用处,但毕竟只能借鉴,没有亲身体验来的实在。 二月初四,金城在望。 金城太守陈懿早知西部都尉将要履任,早早探知消息,领着一班郡中官吏,于郡治允吾城外迎接。 按理说一郡太守当军政一把抓,在郡中独揽大权。但在边境郡县,却并非如此。西部都尉乃是独立于郡治之外的军事体系,在凉州,只受护羌校尉所部辖制。 而金城因为情况特殊,生羌屡屡作乱,郡都尉所部难有作为,所以太守对西部都尉就多有依靠。 所以,陈懿才摆出这个阵仗,为的就是给新任西部都尉一个好的初印象,以便于以后打交道。 董羿得知金城太守出城迎接,一下子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在品级上,太守乃封疆大吏,比区区西部都尉可高多了!西部都尉这个军职,只跟郡都尉齐平,尚在太守之下。 “陈府尊!” 董羿领军到了近前,利落翻身下马,虎步上前,抱拳一礼:“请府尊恕末将甲胄在身,未行大礼之罪!” “无妨无妨!”陈懿按住董羿双拳,哈哈大笑道:“我盼都尉,如大旱之中期盼甘霖呐!董都尉,你总算到了!” “府尊言重了。”董羿抬起头,露出一张稍显青嫩的脸。 “董都尉真是少年英雄。”陈懿显然早就打听过董羿的跟脚,抚须笑道:“都尉尚不及冠,就立下如此战功,打的北狄落花流水,实是帝朝之幸也!” 董羿一听,脸色微微泛红。 都帝朝之幸了,有那么牛逼? 连忙道:“不敢当府尊如此称赞...” 当下见过郡中一干官吏,这才入了允吾城。 陈懿早已准备好接风洗尘的大宴,董羿先让大军扎下营寨,便带着麾下一干军候,随同陈懿到了太守府,吃喝不提。 洗尘之宴过后,董羿使麾下将官回营,便与陈懿入了书房。 二人两两对坐,陈懿清癯的脸上,笑容收敛,正色道:“都尉初来乍到,本府作为太守,自当为都尉解说金城近况。” “末将洗耳恭听。”董羿跪坐着,身子端直。 陈懿微微颔首,才道:“我金城处于边境,羌蛮多有骚乱,为镇羌蛮,西部都尉由此而来。” 董羿点头,耐心倾听。 “帝朝强盛之时,羌蛮不敢作乱,否则株连九族。但如今...”陈懿微微叹息:“以都尉出身,当知帝朝近况...我金城郡中,羌蛮所属烧当,近年来多有谋逆之举,西部、南部多县已处于烧当羌的控制之下呀...” “情况如此严重?!” 董羿眉头皱起,心中惊诧。 “难道府尊不曾上禀帝朝?!” “如何未曾?”陈懿连连摇头叹息:“我每月一封奏报,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呐!” “这...”董羿无言以对。 第三章 局势 “想是朝中大员未见羌蛮举族作乱,以为癣疥之疾...”陈懿摇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理由。 叹了一阵,陈懿面露歉意之色:“董都尉,如今西部都尉所部的驻地,龙耆城,业已不在郡府的掌控之下了...” “什么?!” 董羿原以为金城西南部有县城被羌蛮控制的事已经足够惊人了,却没想到连西部都尉的驻地,龙耆城这样的军事重地都丢了,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见董羿一脸惊色,陈懿不由苦笑:“都尉有所不知,我金城郡因近年每况愈下,钱粮枯竭,使得郡都尉所部军备废弛,对羌蛮已是无可奈何。能守住金城大半,已属不易呀!” 董羿脑门上青筋跳动,语气僵硬:“府尊,龙耆城既失,我部兵马当驻何地?!” 陈懿摊了摊手,面显无奈,叹道:“龙耆城乃帝朝所置之西部都尉驻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钳制烧当羌蛮最重要的一颗钉子,以本府之见,都尉须得挥兵夺回龙耆城!” “...” 董羿几乎无言以对。 他根本就没想到,金城竟然糜烂至斯! 不可思议,真真是不可思议! 堂堂帝朝郡治,竟拿一部羌蛮毫无办法,实在是可笑的紧! 深深的吸了口气,董羿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怒气,道:“敢问府尊,烧当羌蛮所部,人口如何?兵力如何?如今龙耆城驻地又是如何?” “从西北至东南,由西海盐池畔,绵延至西倾山,四万里大山,皆是烧当羌所部的势力范围。据二十年前本郡的文录记载,当时烧当羌有人口三百万,大小部族数千。现如今,就本府所知,烧当羌的势力,应该有所增强,其内部大略有生、熟两个派系划分。生羌皆在金城郡外四万大山之中,以渔猎为主,熟羌皆在我金城郡范围之内,以耕牧为主。就兵力而言...羌蛮与帝朝不同,除了烧当王庭,余者不置常规兵力,整个烧当羌,也只是一个松散性质的部落联盟。但羌蛮野性,一旦爆发战事,不论男女老幼,拿起兵器便是兵。” “至于龙耆城驻地...龙耆城为帝朝钳制烧当羌蛮所设,除了主城龙耆,还有两个分城与龙耆呈掎角之势。一为木乘谷,一为写谷。如今,龙耆与其西的木乘谷皆已被烧当王庭控制,而写谷尚在郡都尉所部的控制之下。” “也就是说,龙耆三城,尚有一城在我们手中?!”董羿闻言,虽然惊于烧当势力之庞大,但得知龙耆三城尚有一城在手,也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正是。”陈懿回答。 “幸好,幸好!”董羿吁了口气:“如此,写谷在手,龙耆三城不成体系,羌蛮仍有破绽,我尚有所能为。若三城尽失,羌蛮将三城连为一体,犄角相望,以我这点兵力,恐难有所作为。” 龙耆三城是一个整体的防御体系,一旦三城连成一体,几无破绽。若皆落在羌蛮手中,董羿便是有通天之能,也难以奈何得了羌蛮。 一旦发兵攻打,短时间内必难以建功,其中羌蛮必定呼朋唤友,迅速就能聚集大量兵力,让人难以应付。 “对了,”董羿忽然道:“我曾闻湟中义从之名,攻城拔寨颇有能为。府尊为何不召集湟中诸部,组件义从?以义从之力,携帝朝之威,镇服生羌当不在话下吧?” 湟水就在金城,湟中义从,其实就是金城范围内的熟羌,已经被汉化的熟羌。 “不是本府不想。”陈懿无奈道:“召集湟中义从,须得付出相应的金钱,都尉不会以为,那些熟羌会白白为帝朝征战吧?” “原来如此...”董羿思索着,微微点头。原来所谓湟中义从,约莫就是雇佣兵了! 金城局势糜烂,每况愈下,钱粮枯竭,朝中又对金城局势不予理会,要征召湟中义从,自然无从谈起。 “那么盐池呢?”董羿又道:“我闻盐池为凉州产盐重地...” “正因盐池产盐,所以烧当王庭才会觊觎。如今,烧当王庭都从四万大山里迁移出来,在盐池畔筑城而居呀!” 董羿眉头紧皱:“烧当王庭在盐池畔?!” 要知道,盐池就在龙耆三城以西,距离不过五千里!骑兵策跨蛟鳞奔袭,一个多时辰就能抵达! 董羿想到,若自己挥兵攻打龙耆,一旦久攻不破,烧当王庭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最多三四个时辰,援兵就到了! 他几乎已经无话可说。 龙耆城的失陷,已经是把他放到火架子上炙烤,若不拿下龙耆吧,西部都尉有名无实,老巢都没了,还算什么西部都尉?若要拿下吧,胜率却又难以估计,真真是让人纠结万分。 他凝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府尊,龙耆三城乃帝朝所立,为军事重镇,城墙定有武阵纹刻,却不知龙耆失陷之时,武阵的控制核心是否毁掉?羌蛮又是否有能力重建?” 陈懿一听,微微笑了起来:“都尉放心。不是本府小瞧了羌蛮,虽然武阵的控制核心未被毁去,但没有本府与郡都尉,任凭那羌蛮如何操弄,也控制不了城池武阵。而且武阵师在帝朝都稀罕的紧,帝朝也不允许任何一个武阵师外流,羌蛮要重建城池武阵,那是痴心妄想!所以,都尉完全不必担心龙耆城的武阵会生效。” 城池武阵的控制方法,都掌握在城池所在地的最高军政长官手中,武阵造价不菲,一般而言,县城一级的城池,是没有可能建造武阵的。但龙耆三城作为军事重地,自然有武阵纹刻。 而龙耆武阵的控制方法,在金城郡,只能有三人知晓。一为郡守,一为郡都尉,最后一个,就是西部都尉。 不过董羿新到,还不知龙耆城武阵的控制方法。 董羿之前很是担心,龙耆落到羌蛮手中,若羌蛮有方法控制武阵,那对董羿来说,几乎就是个灾难! 兵力不占优势,又有武阵克制,要攻下龙耆,简直是异想天开! 亏得陈懿说出这话,才让董羿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丁点。 “都尉作为龙耆城的军事主将,有资格知晓龙耆城的武阵控制方法。”陈懿道:“本府这便将控制法门传与都尉。请都尉取出鱼符。” 帝朝军政两方,其品级印信,区别不同。如太守这般,趋向于文官的官员,官身凭证,都是玉印。而军官,则是玉符。 董羿的军职,在整个帝朝来说,属于中层将领,所属军职凭证玉符,便是鱼符,玉质的如同一条鲤鱼的玉符。巴掌大小,十分精致,是将领调兵遣将的凭据。 如果是更高级的将领,那就不是鱼符,而是虎符,若是前后左右四方大将这一级数的将领,便是蛟符,而大将军,便是螭符。掌控天下兵马的龙符,则在天子手中。除非有国家级数的大战,否则龙符绝不下发。 “难道控制武阵,要官身凭证?”董羿还从未控制过武阵,自然不曾知晓,闻言,当下从怀里拿出一枚鱼符,递给了陈懿。 陈懿接过鱼符,顺手从案上拿起了他的太守大印。 他咬破了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抹在玉印之上。便见到玉印开始散发乳白的毫光,陈懿将董羿的鱼符平放在案桌上,提起玉印,印了下去! 乳白毫光聚集在印底,这一印,就将一部分毫光渡入了鱼符之中。 陈懿这才开口:“控制武阵,不是凭借某人的名姓,而是凭借品级大印或者鱼符。若是五品之上的武道强者,就不必像本府这样滴血开启,只需真气刺激,便可激活官身凭证。” 说完,就将鱼符还给了董羿,道:“都尉当是五品之上的武道强者,可输入一道真气,留下属于都尉自己的气息,以后即便这鱼符意外落到其他人手中,没有蕴藏都尉气息的真气刺激,也同样控制不了武阵。” 董羿看的是大开眼界。 没想到,控制武阵,竟然是如此的严密! 官身凭证和凭证本人结合起来,才能控制。缺一不可! 输入真气,收起鱼符,董羿站起身来,躬身一礼,正色道:“末将为西部都尉,龙耆城必当夺回。府尊,我想我率兵到任的消息一旦传开,羌蛮必不会视而不见。兵贵神速,趁此时羌蛮尚不知我部大军已经至,末将要立刻拔营,夜袭龙耆!” 陈懿颔首,缓缓起身,回了一礼:“祝都尉旗开得胜!” 董羿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策骑回到营中,董羿立即将麾下众将官召集起来。 “金城局势糜烂,连我西部都尉的驻地,龙耆三城都已经失陷两城,唯写谷尚在控制之下。我已从陈府尊口中,得知了相关的信息。我意立刻挥兵,夺回龙耆!” “都尉明鉴!” 一干将官闻言,齐齐面露怒色。 “龙耆乃我部驻地,若无龙耆,我部算什么?!”关羽轰然出列,抱拳道:“都尉,请与末将一部兵马,末将原为前锋,为都尉开路!” “末将原为前锋!” 其余众将齐齐出列请战。 董羿微微点头,脸色一正,道:“兵贵神速,我意以斥候所部为前锋!” “董贞!” “末将在!” “你为前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我前驱!” “末将领命!” “关羽!” “末将在!” “命你为前锋大将,配合董贞所部行动。” “喏!” 关羽脸色一喜,董贞则拉下了脸子。 “行了,此次事关重大,我希望尔等二人同心协力。关羽武道高强,董贞行军迅疾,正好互补。” “遵令!”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顿首。 “其余诸部随后拔营,随我直扑龙耆!” “喏!” 第四章 夜袭龙耆 前锋既行,趁夜色先悄然出了允吾城,这才策骑扬尘而去,董羿自领其余兵马,与郡都尉一道,尾随而走。 郡都尉也姓陈,乃是陈懿的侄子,三十余岁的年纪。不过看起来,倒也不是只凭关系,才坐到这个位子上——陈都尉也是个武道五品的强者。 此时写谷尚在郡都尉的兵力控制之下,因此,郡都尉也须得与董羿一道前往写谷,便于交接军务。 两人策骑在前,董羿一身大红盔甲,胯下是生角的战骑,相较而言,陈都尉与董羿着甲一致,但坐骑却差了一个档次。 一者蛟鳞,一者角鳞。 董羿毕竟是戍卒正规军的都尉、司马级数的军官,而陈都尉,只是地方上的后备力量的军官。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陈都尉,我初来乍到,虽然从府尊口中得知了一些金城概要,但陈都尉常在前线,对驻守龙耆、木乘谷的羌蛮应当更加了解,却不知道此二城羌蛮兵力如何?部署如何?”迎着呼呼的风,董羿声音嘹亮。 身后四千五百大军,仿似一团红云,结成一体,追随董羿,呼啸着碾压而过。 陈懿作为一郡太守,并不在前线,知大概,却不知细节。唯有陈都尉,才是最了解羌蛮的人。 此番夜袭,与陈都尉一起,正好从其口中对龙耆、木乘谷的羌蛮进行一个细致的了解。 陈都尉声音同样洪亮,闻声答道:“龙耆三城虽为金城军事重地,但规模却不大。毕竟,西部都尉所属部众的数目在那里,城池太大,反而防守不便。所以,龙耆、木乘谷二城之中,驻守的兵力也不多。此二城加起来,有一万左右的烧当王庭蛮兵驻守。” “一万...”董羿沉吟,抬眼望着远方的夜色,道:“倒也不多。” 陈都尉却道:“董都尉切莫小瞧了此二城的蛮兵!”他面目肃然:“其为烧当王庭所出,具是精兵!其中强者数不胜数,若非烧当忌惮于帝朝威势,不敢太过放肆,我要保下写谷,恐怕也只是妄想!” “哦?!”董羿眼睛微微一眯:“精兵?如何精兵?!” “羌蛮虽无帝朝练兵之法,结阵不易,看似乌合之众。但羌蛮出自山林,野性强悍,打仗十分疯狂。加之为羌蛮王庭所出,二品之上的武道高手数不胜数。”陈都尉沉声道:“龙耆二城的羌蛮首脑,六品强者都有七八位,甚至我怀疑,其真正的首脑,是七品先天境界的绝顶高手!” “嘶,先天?!” 董羿不由抽了口凉气。 羌蛮如何野性,他不在意。四方蛮夷,多是如此。看起来打仗疯狂,但也没见他们能将帝朝的正规军怎样。相反,帝朝的正规郡却能完全压制他们。 真正令董羿感到棘手的,是绝顶高手! 他自忖能力斩六品高手,毕竟,如羌蛮、北狄这等胡夷之中,武道难成体系,少有绝世功法。 但到了七品,却不一样了! 七品乃是先天,打通了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将真气淬炼成了质地更高的先天真气。举手投足之间,能引动天地之力,有莫大威能。 跟七品之下的武者相比,先天境界就是一个分水岭。先天之下,具为蝼蚁! 若与先天强者交手,董羿自忖恐怕连一招也走不过去!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如今我大军开拔,箭在弦上,断无收回之理!陈都尉,你为何此时才告知龙耆有先天强者?!” 陈都尉闻言,脸色不太好看,却道:“龙耆是否有先天强者,我并未见过。但烧当王庭绝对有先天强者。而烧当王庭距离龙耆并不远...这是我的猜测,无法作准,所以...” 董羿抚摸了一下挂在鞍扣上的刀柄,咬了咬牙:“猜测...我现在岂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军令如山,最忌朝令夕改。刚刚董羿才下令奔袭龙耆,先锋都已走远,这会儿若临时改口,说不打了,这对军心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对他在军中树立的威严,也是巨大的打击。 已是骑虎难下! 他并不愿跟先天强者过招,那是找死。但现在能怎么办呢?只能咬牙硬顶了! “希望陈都尉你猜测有误,否则的话...!” 他狠狠的瞪了陈都尉一眼,不再说话。 却回头看麾下兵卒——他们刚才的谈话,声音洪亮,并未遮掩,就近的兵卒将官们也听的一清二楚。 却看到,一双双眼睛只盯着他,看着他,没有惧怕,没有动摇,俱皆是坚定之色! 只有几位将官脸色肃然,但并无惧色——他们相信自己的主将,相信那位在西域,以五品之能力斩两位六品敌将的强悍身影! 董羿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气。 ... 董贞率五百斥候,与关羽一路疾驰,迅速向龙耆三城接近。 两人皆出自豢龙氏,忝为同族,但平素在军中,却没有太多交流。关键在于关羽自身。在董贞看来,关羽就跟出身主脉的直系子弟似得,同样的傲慢,分外的讨厌。 关羽于是也不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不过眼下乃军事要务,虽然二人没有交情,但也不会互生龌龊。一路行来,也说了几句,拉近了一下距离。 “龙耆三城呈掎角之势,龙耆靠北,木乘谷靠西,而写谷靠东,隐约呈三角状,俱在湟中谷地,能互相支援。我等此去,写谷最近,扼守湟中之东,必须先通过写谷,才能抵达龙耆。我意率一部人马先行,至写谷,支会写谷郡兵守军,扫除障碍,以便于我军能长驱直入,董军候意下如何?”关羽问道。 董贞闻言,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也罢,就请关部将先行一步。” “多谢!” 关羽正色点了点头,分出一百兵力,加快速度,卷起烟尘往写谷而走。 ... 董羿所部主力在夜色之中急行军,至凌晨丑时,便抵达了写谷。 得闻前锋董贞所部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已然出写谷,奔龙耆,董羿不敢怠慢,忙对陈都尉道:“还要劳烦陈都尉在此镇守一日,待我得胜归来,再交接军务!” 陈都尉应了。 当下,率兵出写谷,沿着前锋留下的痕迹,望龙耆奔驰。 刚出写谷,就有前锋斥候回报:“董贞、关羽二将先后抵达龙耆附近。” 董羿连忙道:“传我命令,让二将见机行事。” “喏!” 却说关羽率先领百人斥候到了龙耆,远远望见龙耆城头灯火点点,有蛮兵巡逻。悄然近前细细一看,却见城上羌蛮巡逻者竟在城头烤羊,一副载歌载舞的模样,让关羽气愤的同时,又心里高兴。 气愤的是这些蛮夷竟然将西部都尉驻地搞得乌烟瘴气,高兴的是竟无防备! 当下关羽就想领兵突袭,却又想到麾下兵力不足,而城中蛮兵人多,便是突入城中,恐也难建功,于是暗暗等待,一边派出人手回报董贞,一边让人沿龙耆周围探查。 龙耆背靠山崖,只三面城墙,城外谷地草木茂盛,也有蛮兵暗哨潜藏其中。关羽一时不查,竟被蛮兵暗哨所知。 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唿哨冲上天际,就见城头蛮兵警觉,一时间竟乱成一团。 分明是好日子过惯了,一旦生事,就显慌乱。而且羌蛮之兵本无纪律可言,初时混乱,也在情理之中。 关羽见状,先是一怒,又是一喜,然后便是可惜。 怒的是自己竟疏忽大意,忘了暗哨之事。喜的是城头慌乱,若立刻挥兵进攻,必是一触即溃。可惜的是自己兵力太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头慌乱的羌人被将领镇住,失了机会。 “如今我既行踪暴露,不若光明正大,前往挑衅!” 他念头一转,立刻有了决断。 当下领兵策骑,钻出草木丛林,来到了龙耆城下。 城头羌蛮在火光或昊阳灯的映照下,看到了城下突然出现的红盔红甲的汉军,顿时紧张不已,乱七八糟的射下一蓬蓬箭雨。然则关羽所部百人,尚在射程之外,皆是做了无用功。 关羽勒住缰绳,在一箭之地外停了下来。 他打量了一番龙耆城头,只见城墙高至二十丈,绵延盘卧,如同蛟龙。又在微弱火光之下细细打量城墙正面上的武阵纹刻,只见未有毫光闪烁,便知羌蛮实无法控制武阵,于是单人独骑,拖刀近前,大喝道:“尔等夷贼!可识得汉将关羽?!我帝朝大军就在身后,若是识相,快快大开城门,出城投降,否则大军一至,必教你鸡犬不留!” “汉人的戍卒!” 城头上,有识得厉害的羌蛮首脑,一眼就看出了城下百人的来历,与郡兵相较,精气神完全不同,心知是大汉帝朝的正规军到了,不由心里打鼓。 自帝朝日益衰落,朝中争斗日烈,使得帝朝无暇顾忌如羌蛮这等小角色,于是他们逐步侵吞、蚕食帝朝利益,压制地方官府已有数载。吃到肚子里的利益,让这些蛮夷高兴的同时,委实也暗暗惧怕。 大汉帝朝的威势,撒播四海,便是日益衰落,也远远不是去区区羌蛮所能抗衡。龙虽老,也仍然是龙。 其实这些羌蛮一直提心吊胆,害怕帝朝发兵镇压,不过时间久了,就让他们选择性的遗忘,掩耳盗铃似的以为高枕无忧。 却不料此时帝朝天兵突至! “莫非是新任的西部都尉?!”有人反应过来:“早在一月之前,就得知有西域撤回的汉人正规军要在此驻扎,重建西部都尉府!” “那万一不是呢?”有人反问:“我等作为,实是触犯了汉人的威严,万一汉人的帝朝此次派遣大军前来,一击之下,我烧当所部危矣!” 还未等城头蛮将定下心来,关羽又喝道:“城头蛮将,还不快快投诚?!” 第五章 阻截之人 “如何是好!?” 城头为首的羌将不由狠揪披散的头发:“难道要出城投降?!” “万万不能!我烧当吃下的东西,哪里有吐出来的?!”有人厉声道:“汉人也不能!部率,下令吧,杀光这些汉人!” “对,杀光他们!” “如果让汉人夺走龙耆,盐池不保啊!” “一旦王庭怪罪下来,我们人头何在?!” 蛮将首脑狠狠的咬牙,拳头一握:“放箭,射死那汉将!” 令下箭雨如蝗,只照着关羽所在,兜头盖脸,暴雨般攒射过来。一时间,竟然将城头火光、天上月色,皆是掩盖! 关羽早知羌蛮不可能投降,心有戒备,见状仍吓了一跳,连忙策骑转身,一人一骑,一跃便脱离了箭雨覆盖。 “羌贼!安敢如此?!” 关羽持刀直指城头,怒喝:“关羽在此,尔那蛮将,忒不要脸,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关羽扯起虎皮做大旗,言语间欲做出帝朝大军将至的假象,先镇住羌蛮,使其不敢妄动,以拖延时间,等待后续军队的到来。 见没能镇住羌蛮,他转念一想,又生出斗将的想法。 能拖一时算一时,跟蛮将斗个几十回合,料来后续大军就应该到了! 听得关羽挑衅,又见关羽脱出箭雨覆盖,城头蛮将毛发浓密如同熊掌般的大手不由一挥,止住箭雨。 “汉将搦战,何人与我下城,取他头颅!?” 一干羌蛮将领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无人下城! 汉人历来强悍,军中将领武道高深者不计其数,周边蛮夷可没少吃亏。如今隔得远,又是夜间,关羽又未勃发气势,让城头蛮将不知关羽深浅,都有些踌躇。 为首的蛮将见状,脸一黑,不由大骂:“我烧当勇武何在?!” 这才有一将开口:“部率,我去。” 那部率蛮将一看,却是麾下数一数二的武道高手,六品级数,当能斩杀汉将,心下不由大喜。 “好,你带五百人下去,待杀了汉将,再将汉人这一小撮兵卒斩尽杀绝!” 城下,关羽连连搦战,片刻之后,得闻嘎吱嘎吱的响声,就见一蛮将领着一飙羌兵从城门冲杀出来。 关羽握刀的手不由紧了紧,狭长的眼睛几乎完全眯成了一条缝! 那蛮将披发左衽,手执一根狼牙棒,上粗下细,钉牙密布,可谓凶器,刮擦一下,皮肉骨头都要散架! 跨下骑着一头黑豹,体修长且壮硕,一条长长的尾巴来回扫动,仿似铁鞭! 身后约莫五百羌兵,乱糟糟一团,兵器甲胄各异,有的持斧,有的持枪,有的拿刀,有的举盾,一帮子乌合之众! “汉将关羽?!我名...” “休要多言,尔那蛮贼贱名,污我耳朵!” 话音未落,关羽策骑一动,当头一刀,已至蛮将头顶! 这一刀,青光爆闪,刀刃上真气吞吐,仿似缠着一条青龙,隐隐有龙吟之声缭绕! “喝呀!” 蛮将只觉压力骤然而降,仿似泰山压顶,脖子发凉,不由面色狂变,不敢怠慢,连忙奋起勇力,激荡真气,手中狼牙棒往顶门一挡! 铿锵一声巨响,那蛮将连人带骑,被斩的踉踉跄跄! 然则还不等他缓过气来,关羽第二刀又骤然而至! 这一刀,刀气更烈,战刀尚未落下,地面上已然被刀气隔空犁出一道痕迹!一刀斩下,白驹过隙,一声巨响,那蛮将已然虎口崩裂,浑身酸软,头晕脑胀! “正是此时!” 关羽哈哈一声大笑,第三刀已然斩出! 噗通一声,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带着满腔腥臭的血液,跌落尘埃! 头颅上,一双眼睛竟是尚未瞑目。 关羽策骑收刀,目光灼灼,长笑一声,抚须抬望城头:“羌贼,关某的刀,利否!?” 此时城上城下,已是鸦雀无声! 不论敌我双方,具已瞠目结舌。只觉眨眼之间,刀过头分,便已尘埃落定,让人目不暇接,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待得关羽出声,城下五百蛮兵这才惊叫起来,一哄而散! 城头蛮将部率脸如锅底,黑的几乎看不见面孔。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麾下数一数二的强者,竟敌不过敌将三刀! 身后,一干蛮将齐齐吸起了冷气! “莫非...莫非这汉将乃先天高手?!”有人牙齿打颤。 “非是先天高手...若是先天,一招都走不过!”蛮将部率咬牙切齿:“此人定是汉将高层,出身非凡,杀招实在凌厉!” “那部率,现在...” 望着城下仍在搦战的关羽,这城头十余位蛮将皆挠头不已。 若应战吧,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若不应战吧,岂非让汉将小觑了烧当?! “部率,不如我等一拥而上,不信杀不了此人!”有人建议。 “一拥而上?”部率纠结:“此乃斗将,如何能一拥而上?” 他侧脸扫视麾下将领兵卒,见周遭众人皆望着他,不由咬牙决然道:“本部率亲自下城与之一战!” 就听到周遭蛮将齐齐呼气,脸色不由更黑,却又顿住脚步,道:“尔等随我下城,为我压阵!” 言罢,不管一干蛮将神色,提着门板大斧,就下了城头。 关羽在城下看的明白,见城头一干蛮将齐齐消失,不由心头咯噔,难道这些蛮将要一拥而上?! 于是缓缓策骑退出几步,回头对麾下近百将士使了个眼色。 一旦打不过,那就跑! ... 董贞心急火燎,眼看龙耆在望。 心里一边暗骂,只道关羽鲁莽,只百人,就敢冲近城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关羽身死是小,夺不下龙耆才是大事! 却冲过密林,尚未近前,就感到两股极强的气势铺面而来,随之便是铿锵不绝的金铁交击之声! 董贞不由微微舒了口气。 估摸着,应该是在斗将! 冲出密林,就看到,己方近百斥候正列阵面前,远处城下场中,两道人影,策骑交错,正在交手,强大的力量和剧烈的真气激荡起阵阵气浪,仿似狂风席卷,方圆十余丈皆站不得人。 董贞脸色肃然,细细打量片刻场中状况,又见远处地面上有一具尸首分离的尸体,于是连忙领兵上前,与关羽所带的近百斥候汇合,一边向将士了解情况。 “你是说,关部将先前三刀斩了敌将?”董贞不由道:“什么品级?!” “似是六品。” “嘶,三刀斩了六品高手,这关羽果非寻常,难怪都尉如此看重...不过此时,我看与关羽交手的蛮将,气势与之相仿,想必也是六品,已战几个回合?!” “二十余回合。” “咦...是了,”董贞看到城下十余位蛮将皆在压阵,立刻反应过来:“关部将与之纠缠,一者当是拖延时间,等待我部主力。二者当是忌惮那些蛮将一拥而上...” 想到这里,董贞连忙道:“快去跟都尉汇报战况!请都尉尽快率兵抵达!” “喏!” ... 董羿率部在后,一路疾驰,一边心忧。 他只怕那龙耆城中,真有先天高手,如此一来,关羽、董贞所部一个不慎,岂非羊入虎口?! 只盼着这二人能谨慎一些,免得自己率部抵达的时候,迎接的是两具尸体! 正疾行间,就有前锋斥候回报,将龙耆城下战况一一道来。 董羿一边听,一边分析,随即松了口气:“难道那龙耆城中,没有先天高手?陈都尉猜测有误?或者...那先天高手在木乘谷?!” 但不论怎样,关羽和董贞无事,那就最好。 于是道:“传我命令,让关羽、董贞二人小心谨慎,务必要拖延时间,等候主力抵达!” “喏!” 看斥候远走,董羿挥手,让大军加快速度,眼看龙耆城已在数里之外。 却忽然,董羿大手一挥,止住行军。 他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在道旁的谷地密林之中,喝道:“各部结阵!” 麾下众将士闻言,迅速结成圆阵,警惕拔到最高。 “都尉。” 徐荣等上前。 董羿紧盯着密林:“有不速之客。” 那密林中,隐约有一股浩然气势针对自己,虽然极度压抑内敛,却仍被董羿探知!若说精神强大、感官敏锐,董羿自忖不输于任何人。先天之下的高手,绝对瞒不过他! 在借助脑海中龟壳推演功法的这个过程中,董羿的精神力量,也得到了相当的淬炼。若非先天高手能与天地相合,在董羿面前,怕也是无法掩藏行迹。 “密林何人?!” 董羿高声喝道:“还不快快现身!”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长笑:“好个西部都尉,竟没能瞒过你!” 就见一人,华服冕冠,脚下行云,信步走了出来。 董羿脸色一紧:“你是何人?为何拦我去路?!” “都尉误会,在下并未阻拦都尉去路。”这人年纪轻轻,身材袖长,面孔英俊,估摸着不过十七八岁,跟董羿年纪也差之不离,但一身气息浑然一体,难漏分毫,是个劲敌! “莫非欺我?阁下一身气息虽然锁住,但那一缕针对性的敌意,又作何解?且此地旷野,我看阁下也是个风流人物,不在勾栏里待着,在此莫非赏月?!”董羿嘿笑道。 那人闻言,面色一整,也不为董羿的讽刺生气,却潇洒翩翩,站定远远行了一礼,道:“我知都尉武道高深,在西域之时,越级斩杀北狄两员大将,殊为难得。在下来此,一为见见都尉风采,二则有事与都尉商议。” “哦?”董羿急于前往龙耆,但却拿不准此人深浅,只得按捺,道:“阁下有何事要与我商议?我部正在行军,阁下不若改天再来?!” “不可不可。”这人微微一笑,摇头道:“此事还真得此时商量才是。” “呼...”董羿吸了口气,强自按捺心中焦急,道:“那就说。” 那人点了点头,又微微躬身一礼:“在下姓姜,天水人士,见过董都尉。姜某此次,为劝董都尉退兵而来!” 第六章 天水姜黎 “退兵?!” 董羿眼睛眯了起来:“姜兄何出此言?羌蛮夺我驻地,我若不夺回,岂能善罢甘休?要我退兵,万万不能,姜兄请回,在下就不送了!” “呵呵...”姜姓青年微微一笑,也不着恼,笑道:“都尉听我一言。龙耆、木乘谷,此二城不足道哉,都尉可另寻他处,再筑城以守也不是不能。帝朝底蕴深厚,筑两座小城,当是轻而易举。” “哼哼...”董羿闻言,几乎被气笑了:“胡言乱语!姜兄,我看你并非羌蛮,又非脑残,竟何出此言?龙耆三城何等重要,你难道不知?为何要为羌蛮做事?我诸夏苗裔,竟为羌蛮阻我,实在是数典忘祖!” 却不料那姜姓青年闻听此言,却面露苦笑:“好叫都尉知晓,此非在下本心。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都尉谅解!” 然后转言道:“我阻都尉,只此一次,放在明日,我必不阻都尉进军。” “荒谬!”董羿心里千回百转,却道:“兵贵神速,错过今夜,羌蛮增兵,强者降临,我如之奈何?!我劝阁下快快退去,否则刀兵无眼,莫怪本都尉挥兵围攻,刀下不留情面!” 姜姓青年苦笑更甚,却道:“在下实不愿与都尉刀兵相见!” 沉吟片刻,道:“我观都尉已经五品中的武道修为,十二正经当打通了五六条。区区在下之武道修为忝为六品中,正好比都尉高了一品。都尉,不若我二人赌斗,以十招为限,若十招过后,在下没能击败都尉,那么在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若都尉在十招之内被我击败,就请都尉撤兵,如何?” 说心里话,董羿对这位姜姓青年其实还有好感。不单单是其外貌令人亲切,其言语行为,也颇有君子之风。 这样的人,在寻常时候,与之交朋友都来不及,但此时,却是敌对关系。 董羿能够感受到此人的非同寻常,之前只一缕气息,还以为是个劲敌,现在细细观察,董羿就没了信心。 此人厉害! 若动起手来,当不是对手,即便麾下兵马一拥而上,也许能拿下此人,但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伤多少。 如今尚未至龙耆,战端尚在前头,若在此受损,殊为不利。 听了他的建议,董羿想了想,暗道自己虽不是对手,十招总能坚持住吧? 于是深吸一口气,策骑出阵,沉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丈夫在世,自是一言九鼎。”姜姓青年微微一笑,道:“我知都尉出身、履历,素来佩服都尉,十七之龄,便有如此修为成就,实是俊杰。现今虽处敌对,但在下仍愿与都尉交个朋友。”说到这里,姜姓青年微微一笑,躬身道:“在下姜黎,见过都尉!” 董羿还了一礼:“董羿,见过姜兄!” 然后神色一收,把住刀柄,喝道:“姜兄,是马战还是步战?是兵器还是徒手?!” “任凭都尉取舍。”姜黎微微一笑:“我以六品武道与都尉交手,已是丢尽脸面,若还要限制都尉,实无脸见人也!” 董羿哈哈一笑:“接招!” 话音不落,一人一骑就到了姜黎面前。那战刀龙吟绵绵,真气凝聚吞吐,直奔姜黎头顶斩落! “第一招!” 姜黎面色含笑,脚下不动,伸出一直如玉的手掌,一缕光芒在掌心绽放,迅即化作一轮昊阳! 就仿似一尊神人托着昊阳,举顶而起! 噗! 只一声轻响,董羿一刀竟斩落不下,被姜黎轻描淡写一掌托住! 董羿面色一变,只觉掌中战刀如陷泥潭,进退不得,而且一股阳刚霸道的真气从刀身传来,侵入掌中,好似烙铁炙烤!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催动真气,弹指间掌中战刀刀光暴涨,拖刀切开昊阳,转手又是一刀斩出! “如何能让都尉专美于前?!”姜黎微微一笑,双掌一收,平推了过来。 真气澎湃,凝结一体,就仿似一堵城墙,竟推的董羿连人带骑被迫后退! “第二招!” 董羿咬牙,面色青紫,浑身气血涌动,汗如浆下,掌中刀气再涨,隐约有红白二色缭绕。气血与真气已催动至极限! 一式潜龙出渊,轰然斩开气墙,向姜黎胸腹之间斩去。 “第三招!”姜黎不闪不避,掌锋一翻,横拍刀身,浑厚的真气和强大的力量,将董羿拍的几乎一个踉跄,差点连战刀都拿捏不住! 远处,西部都尉所属一干兵将俱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面色紧张、忧虑,不由自主握紧了兵器。 “这人太厉害了!”董应忧虑道:“怕是某个大族嫡系出身,又比都尉高出一个境界...” “怎么办?!”一旁众将不由挠头:“若都尉败了,难道真要撤兵?!” “看看再说。”徐荣面无表情:“若都尉能抵住十招,便且不说,若敌之不过,我等挥兵一拥而上,将其赶走!” “不妥,都尉既是答应此人,我等若反悔,岂非陷都尉于不义?!” “那该如何是好?!” “相信都尉!”董应正色道:“都尉总能创造奇迹!” 场中,已是四招过后,眼看着就过了一半。 董羿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在姜黎的掌下,只能依仗厚实的基础苦苦支撑,难有反击之力!便是自创的杀招,也完全奈何不得姜黎! 姜黎的真气不但浑厚如海,而且炽烈如昊阳,又精纯无比,在他双掌挥动之间,就好似构筑起一座火山囚笼,董羿左冲右突,竟不得脱! 但董羿神色仍然冷静,虽是汗如雨下,但掌中战刀,仍然霸道蛮横。抵挡之间,总能抽空反击一记,让姜黎面露赞叹。 “军候果非寻常!” 姜黎脸不红气不喘,一掌拍开董羿战刀,拍散真气,一掌覆压下来,似黑云压城! “第七招!” 董羿盔甲之下,浑身皮肉鼓荡,被他逐渐完善的导力法门,已然早就运转。姜黎一招一式之间的神力、炽热的真气,被真气、盔甲削弱之后,余力渡入皮肉,又被引导至体内,化作骇然大浪,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着十二正经,使得董羿已经打通的经脉,竟在缓缓扩张,未曾打通的经脉,也被一一破开! 但其中滋味,却只有董羿自己才能体会! 神力如锤,真气如焰,仿似要把他碾压成齑粉,灼烧成灰烬! 一身上下骨头嘎吱作响,皮肉通红,经脉被炙烤的痛苦,让他将牙龈都咬的浸血! 但他仍然坚持,脑海中,却分出一分精力,细细推演起来! “盘龙式!” 突兀灵光闪现,董羿战刀周身一环,真气喷涌,竟随刀势在周身凝成一头真气龙种,缠绕盘桓。龙尾垂在臀后,两只后爪扣住双髋,龙身缠在腰际,盘过胸腹,龙头从后脑伸出,两只前爪扣在肩上! 龙口大张,顾目四方,龙威浩荡,吞吐不定,却将龙身作绳,勾连内外上下,凝聚一身力量! “战龙式!” 气龙盘桓守护,被姜黎炽烈的真气映照的如同赤龙,威风凛凛,却在姜黎双掌之下立刻崩溃! 已是第九招,董羿振刀,被击溃的真气如长鲸吸水,赫然盘绕刀身,当即弃了座驾,合身一扑,一往无前! 战龙在野,其血玄黄! “好!”姜黎高叫一声,面色一肃,双掌昊阳一合:“都尉,接我最后一招,落日!” 姜黎腾空而起,掌中烈日飞起,悬于头顶,瞬即与人合一,化作一颗流星,携无匹气势,轰然砸落! 只闻得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颤抖,烟尘滚滚,让人看的不清。 一干兵将伸长了脖子,张着嘴,心脏都跳到了喉咙上。 待得烟尘散尽,只看到姜黎负手而立,一身纤尘不染。而董羿半个身子都被嵌入了大地,头盔已不知何处,披头散发,持刀拄地。 一抹鲜血,从口中滴落尘埃。 “都尉,在下认赌服输。”姜黎脚下一震,董羿仿似旱地拔葱,整个人从土里腾身飞起,踉踉跄跄差点站立不稳。 连忙以刀拄地,吐了口污血,抬起头来,直视姜黎:“姜兄,你目的达到了。” 姜黎摇了摇头:“在下本也不愿,可惜可惜,身不由己。” 说着,转身就走:“都尉身受重伤,还是撤兵回去养伤去罢!若有闲暇,在下再来拜望都尉。” 只见他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都尉!” 一干军候连忙上前,要来扶董羿。 董羿打开几人的手,轰然站直身子,目光里,哪里还有刚才的颓然。 “都尉,你...” 董羿微微一笑:“姜黎的确厉害,我不是对手。而且他手下留情了!” 转过身,面向众军士:“若姜黎一开始就用全力,我撑不过十招!此人恐怕也真是身不由己,并不想置我于死地,这才给了我喘息之机!” “他以为最后一招重创了我,我自无法领兵征战。若我军只关羽一人六品战力,想是无法击破羌蛮夺回龙耆,所以他心安理得的走了。却不料,我早有计较!” 董羿微微一笑。 虽然跟姜黎一战,着实辛苦,是他真正面对的第一次艰难的战斗。但收获也实是不小。借着姜黎的压力,不但连续打通了两条经脉,还新创出一式杀招,一式守招。 盘龙式、战龙式,合潜龙出渊式,已是三招绝技! 当然,董羿也并非浑然无事。 伤势肯定是有的,但没有姜黎预料的那样严重。远不到无法作战的程度。 第七章 破城 这一战,让董羿收获良多,却也让他心中疑虑重重。 整理了一下着装,捡回被打飞的头盔,将头发重新竖起,戴上头盔,让人牵来角鳞,翻身上马。 角鳞也着实累的够呛,之前董羿以骑战对步战,角鳞也是备受煎熬,若非有董羿真气护着,指不定现在已经被烤成了肉干! 而且最后硬拼一记,也亏得董羿弃了角鳞,否则角鳞怕不要被姜黎一招震死! 喂了角鳞一些盐水,董羿挥手,继续行军。 策骑角鳞,董羿微眯着眼,看不出神色。 “那姜黎是天水人,为何要襄助羌蛮?” “又说身不由己,难道是受人逼迫?” “他出手之间,留有余地,并不想杀我,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 “其人武道高强,年纪与我相仿,却比我高出一个境界,而且真气精纯还要胜过我一筹,招式也是千锤百炼的绝技,此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难道是哪个大族出来的嫡系?!” “姜...天水...难道天水还有个隐世的氏族?” 董羿心里千回百转。 “最重要的是,既是隐世大族,却为何又会为人所迫,前来拦截于我,襄助羌蛮?” “不合理啊...” “...” 想到这些,董羿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只觉得,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罩下。 而自己,已经落入了这张网里! 他抬头远望,龙耆就在眼前。 “不论如何,先将龙耆拿下再说!” 神色一定,喝道:“放慢速度,减小动静!” ... 龙耆城下,关羽与蛮将部率已战了五十余回合。 看模样,似乎关羽已落在下风。 董贞这一边是鸦雀无声,羌蛮一边,却高声欢呼,似乎下一瞬,其部率就能斩下关羽的头颅! 他们的注意力,竟然傻了吧唧的都集中在了场中斗将,竟没发现,有一支兵马,正在快速接近! 不过董羿的暗袭终究是落空了。 暗哨,还是暗哨。 关羽和董贞,竟然都忘了清理暗哨! 董羿还以为前锋已经将暗哨清理干净,毕竟,这是前锋斥候的职责! 关羽是没有经验,而董贞,是以为关羽已经清理过了,至于董羿,则与董贞一样。 此起彼伏的尖锐呼哨冲上天际,一瞬间就让羌蛮回过神来! 暗哨如此紧急,一听就知道汉军的主力到了! 城下一干蛮将好似屁股着火,一股脑儿往城门内挤。而正在斗将的关羽与蛮将部率齐齐一愣。 那部率神色一凛,奋起余力,想要将关羽迫开,准备撤回城中。但关羽却怎会让他如愿? 分明主力到了,如果能将这蛮将缠住,一则城头的羌蛮恐怕不敢放箭,二则群虫无首,正好击破呀! 奋起精神,关羽一刀刀绵绵不绝,好像细雨,又如春风,无孔不入,一时间将蛮将迫的手忙脚乱,根本抽不开身。 而董羿,听得羌蛮暗子的警哨声,心知已经暴露,也不再遮掩,当下挥兵,提起速度,化作洪流,直冲过来! 董贞反应同样迅捷,挥兵直扑城门,欲在羌蛮关闭城门之前,拿下城门! 只在瞬间,喊杀声暴起! “林侗,你率本部前往襄助董贞,务必拿下城门!” “董应、徐荣随我,其余各部,压制城头蛮兵!” “喏!” 四千五百人的洪流立刻分成四股,董羿策骑静立,徐荣、林侗两部随在身后不动。林侗率部直扑城门,其余各部分列城门两侧,呼啸奔驰着,向城头抛射箭雨! 而城下,关羽仍然在与那羌蛮部率交战。 董羿看城头蛮兵犹犹豫豫,心知那部率在城下,城头的蛮兵不敢胡乱放箭,倒是决定让那蛮将再多活片刻,等到各部将城头蛮兵完全压制,董羿伸手,从鞍侧取下一张巨弓,眼睛微微一眯,锁定了与关羽交战的蛮将! 那蛮将正心急如焚,忽然被一道杀机锁住,心头一颤,露了破绽,很快被关羽几刀斩杀。 董羿收起巨弓,一把取下战刀,勒住缰绳,目光爆射,见到城门处己方已占上风,由于是暴喝一声:“先登!” 轰然间,胯下角鳞撒开四蹄,只在地面借力两次,便腾空而起,直扑城头!身后,董应、徐荣二将哪敢怠慢,只领兵往城门扑去。 关羽杀了蛮将,听得董羿喝声,猛一夹马腹,奔腾一瞬,几乎与董羿同时跃上了城头! “杀!” 战刀如轮,刀光暴涨,仿似一轮轮明月,幻出道道月影,城头上的蛮兵,被割草似得,成片成片倒下。 “关羽,前往接应城门!” 董羿面色肃然,一刀斩杀了一位五品蛮将,喝道:“这里交给本都尉!” “喏!” 关羽长啸一声,势如破竹,将城头碾出一条血路,策骑一跃,便跳将下去。 而城头上,七八位蛮将已然从两侧向董羿合围过来! “前来领死!” 董羿心停手不停,刀光一绕,盘龙罩身,抵住羌蛮兵卒,却合身往前一扑,战龙式施展出来,一刀便斩杀了两位蛮将! 霸道的刀势施展开来,龙吟阵阵,威压城头,让那些小卒呼吸都难以为继。唯有五品、六品的蛮将,才有可能接近董羿,至于五品之下,皆是一刀了账! 董羿紧闭着嘴唇,在这样的乱军之中,最直接的招式,才是最好的招式。他并不卖弄花式,只一刀刀斩出,真气、气血,催动到极致! 蛮将如何是他的对手? 便是三五蛮将围攻,也被他几刀击破,反手之间,就将人杀死。 不论五品六品,仿似都成了蝼蚁! 如今的董羿,可不是还在西域之时的模样。那时候,他刚刚打通一条经脉,便斩杀过六品北狄,如今,十二条正经已经被他打通八条,真气何止暴涨数倍?! 又创出新招,更是如鱼得水! 那些蛮将在他眼中,破绽百出,真气驳杂,围攻都是卵蛋,直接砍死。 不过半刻时间,董羿就将整个这一面城墙横推着犁了一遍! 不论将领虾兵,一概杀死。 到此时,他才抬头四顾。 城门处已经有了结果,关羽从背后杀出,里应外合,将董应等部接应了进来。而城下原本压制城头蛮兵的几个军候,在关羽和董羿扑上城头的时候,就已经在城门外结阵,准备入城了。 而城内,主街两侧的军营中,四面八方,无数的蛮兵,潮水般汹涌而来。但乱糟糟的,乌合之众! 董羿策骑一跃,便跃入城内,正站在城中主干道上,背后就是城门! “都尉!” 关羽与董贞等杀光了城门内的羌蛮,迅速入城。 “杀!” 董羿没多说一个字,战刀一振,迎着密密麻麻好似浪潮一样汹涌而来的蛮兵,人骑合一,率先撞了上去! “杀!” 身后,西部都尉所部,同样潮水般涌进了城内! ... 不知过了多久,董羿勒住缰绳,角鳞一声嘶叫,半身立了起来! 回首望,只见满大街横七竖八的断臂残肢,还有无数的羌蛮跪地投降,零星的战斗很快平息。关羽等人此时,正在羁押俘虏。 羌蛮此等蛮夷,最擅打顺风仗。一旦战事不利,就容易崩溃。他们军纪松散,乌合之众,此情此景,正合常理。 董羿和关羽这两个大杀器冲锋在前,战刀抡起,几乎将这条主街拦腰截断!蛮兵失了大部分的将领,其余兵卒,在二人面前,仿似稻草,一刀就是一大片! 从主街冲杀过来,只两人之力,就击溃了大部分蛮兵! 董羿回身喝道:“众将收拢俘虏,好生看押起来,本都尉前往开启城池武阵!” 言罢,策骑转身,直面都尉府。 那府邸未变模样,大门上仍然挂着都尉府的牌匾,这些羌蛮占了此城之后,看样子并未做改动。 入得府中,已是鸦雀无人。 空空荡荡,只余零星几盏昊阳灯还在散发着光芒。 就在这府邸的中央,有一座高台,高三丈三,方圆四丈九,以白玉所制,上有密密麻麻的武阵纹路。 董羿翻身下马,信步上前,沿着高台阶梯到了台上。 这台上,又一小台,小台不过三尺,上有一处凹槽,正微微发光。 董羿从怀里摸出鱼符,将鱼符对准凹槽,输入了一缕真气。就见鱼符毫光射出,直入凹槽,随即,小台上光芒亮起,瞬间遍布整座高台! 董羿抬眼,越过府邸围墙,就看到,远处城墙上的纹路,好似有光蛇游走,齐齐闪烁,随即内敛!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董羿总算放下心来。 一跃跳下高台,牵着角鳞,在都尉府中游走。 这都尉府并不大,方圆不过半里,其中只有两处建筑,一处便是那武阵白玉高台,一处便是议事厅! 余者皆是空旷,一目了然。 走进议事厅,迎面两把战斧劈杀过来,董羿神色不变,挥手将战斧打断,将持斧之人打死。 这议事厅中,还藏着些残兵败将! 三拳两脚,将这些羌蛮尽数杀死,便观察议事厅。 议事厅十分宽阔,期内空间高有两丈,用两根巨大的石柱撑着,显得十分的空旷。对着大门的上首,一方案桌,一方座榻,那是都尉的位子。 其下左右,各有案桌、座榻对列。 只是让董羿皱眉的是,这里面的羊膻味实在刺鼻! 案桌上,还有已经冷却尚未吃完的酒食! 估摸着,前锋到此的时候,这里的羌蛮将领,正在用餐。 第八章 姜黎再来 董羿缓步上前,走上台阶,站在上首位置,俯视大厅,油然有一股大权在握的感觉涌上心头,瞬即摇头一笑,将这种感觉抹杀。 区区都尉,算什么大权在握?! 何况...在这样的世界,权力,并非唯一! 洒然一笑,走出大厅,来到府外,迎面就有关羽诸将联袂而来。 “如何?” 董羿负手而立。 “都尉,羌蛮俘虏已羁押完毕。” “人数多少?” “俘虏二千三百余。”徐荣答道。 “二千三百余...”董羿沉吟片刻:“约莫这龙耆城中有五千兵马...这么说,木乘谷也当是如此。” 又道:“我部伤亡如何?” “全赖都尉之威,我部伤亡不多,死者二百余,伤者百余。”董应抱拳答道:“多在城门争夺之时产生的伤亡。” “也就是说,你的部曲少了六成以上?”董羿微微皱眉。 董应低下头:“正是。” 点了点头,董羿道:“彼时城门处多有羌蛮武道高手,折损在所难免。我看你与林侗都有伤在身,这样吧,你与林侗所部留驻龙耆,负责看押俘虏。其余各部立刻集结,我们一鼓作气,再下木乘谷!” “喏!” 待众军候前往集结部众,董羿便与关羽二人,翻身上马,策骑往城外而走。 “兄长,还能战否?” 两人并行,关羽稍稍落后半个马位,闻言笑道:“虽消耗不小,但再战一夜也是等闲!” 董羿哈哈一笑:“正该一鼓作气,将龙耆三城皆纳入囊中!” 二人大笑着,豪气感染兵卒,一路驰出城去。 不一刻,其余各部兵马于城外集结完毕。 董羿将董应、林侗叫道身前,嘱咐道:“我等攻龙耆,厮杀震天,恐木乘谷已有所察觉。为防木乘谷出奇兵,反袭我龙耆,尔等二人就须得小心谨慎,严防死守。俘虏须看押稳妥,万万不能有所疏忽,若有异动,杀之。城池武阵我已开启,尔等依凭防守,当能无事。” “都尉放心,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嗯,”董羿微微颔首:“龙耆必须要在我部手中,若陷落,我部危矣!” “遵令!” “走!” 董羿战刀一摆,策骑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 而与此同时,就在龙耆靠崖的一面,那崖顶之上,有一袭锦衣迎风负手而立,一双眼睛灼灼有光,正盯着远处董羿所部兵马的动静。 “呵呵...差点就被你瞒过去了...真是了不得,没想到我姜黎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却不正是姜黎?! 之前姜黎前往阻截董羿,以十招为限,以为重创了董羿,便施施然离开。行不久,忽然觉得不太对头,又连忙返回,彼时,龙耆城已然陷落! 姜黎微微苦笑:“还真是个滑溜的人物...罢罢罢,我既已服输,断断没有继续纠缠的道理。至于羌蛮...呵呵,死则死矣!” 言毕,转身消失在风中。 董羿自不知姜黎去而复还,却领兵望木乘谷,在半道上,撞上了木乘谷派来的援兵。一番冲杀混战,斩将数员,击溃了这股援兵,继而携大胜之势,直扑木乘谷! 至黎明前夕,木乘谷破! 木乘谷中,藏兵数量,与龙耆相仿,果真也是五千左右。其中战将也与龙耆相仿,六品者七八人。 约莫是得闻龙耆战事,其中部率连忙调遣三千兵马前往救援,却被半道击溃,使得董羿所部士气愈发狂烈,像赶羊一样,追赶着溃散的羌蛮援兵,一举杀入木乘谷。 木乘谷羌蛮部率被董羿阵斩,其余蛮将死的死,逃的逃,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 董羿开启武阵,布置防御,同时遣人往写谷陈都尉处传达战报,并向太守陈懿索要军械物资。 如龙耆三城这样的军事重地,原本当有许多重型的防御器械,比如五金砲,比如连发弩车,又如火油、撑杆之属。 但约莫是羌蛮攻伐龙耆三城之时,陈都尉见不可久守,或是拆掉搬走,或是直接毁去。就使得龙耆、木乘谷二城如今城头光秃秃的。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董羿所部能轻易攻破城池。 否则,若那些以昊阳为能源的防御器械尚在,要破城,恐怕不易。 如今,董羿连破两城,兵锋直指烧当王庭心腹之处,必定让烧当王庭上下不安,暴跳如雷。随之,烧当王庭必定反扑报复! 所以,防御器械必不可少! 如烧当王庭发兵,普通兵卒数量再多,董羿也不会有丝毫畏惧。龙耆三城地理位置特殊,虽远不如其余雄关,但因处谷地之中,扼守要道,若敌人来攻,接触面却不大,虽只不到五千兵马,却也有信心防守的住。 董羿真正担心的,是烧当王庭的先天高手! 若先天高手降临,董羿不敢肯定,武阵就能限制得住这样的绝顶人物! 他站在城头,望着盐池方向,沉默不语。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却对左右道:“与我把众军候叫来!” 片刻之后,关羽等人联袂而至。 “都尉!” 董羿点了点头,凝眉道:“烧当王庭吃了大亏,少不得要反扑报复回去。羌蛮之兵,我不放在眼里。但羌蛮的绝顶高手,就由不得我不谨慎对待。” 一干军候微微颔首。 “烧当所部,辖数百万之众,有先天高手潜藏。若来一两个,这龙耆三城怕也只是纸老虎,挡之不住。”董羿正色道:“我意虚张声势,借帝朝之威,震慑羌蛮!” “请都尉明示。” “我扮作帝朝使臣,前往烧当王庭斥责烧当王,只道是烧当触犯帝朝威严,若敢造次,必发大军,雷霆一击,覆灭烧当!” “这...” 闻听此言,一干将官皆是面面相觑。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假扮使臣?岂非欺君!?若被知晓,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可!”徐荣抱拳道:“都尉,末将以为,此计不可行!先不说此计欺君,触犯铁律,单说都尉亲自前往,就大有不妥。都尉乃我部主心骨,若去烧当王庭,出了意外,我部何去何从?!” “再则,都尉。”徐荣抿了抿嘴:“使臣须得持节,天子节杖非是等闲,不是普通物事。我曾听董将军说过,天子节杖有莫大威能,可行天子之威,代天惩戒不臣。若都尉随意做一根节杖,怕是那烧当王庭一眼就能看出虚实啊!” “哦?!” 董羿闻之,不由微微一愣:“节仗有莫大威能?!” 此事他却是不知。 不由皱眉:“如此,这虚张声势就做不得了。” “当然做不得。” 忽此时,一个声音从城下传来,董羿低头一看,眼睛就眯了起来:“姜兄!” 却是姜黎。 姜黎微微一笑,背负双手,脚下一动,跨步就登上了二十丈高的城墙,站在了董羿面前。 关羽众将拔剑上前,却被董羿摆手止住。 “姜兄为何在此?”董羿笑道:“昨夜里欺瞒了姜兄,还望姜兄不要见怪。” 姜黎袖袍一拂,不在意道:“认赌服输,在下既亲口认输,自不关都尉的事。都尉也莫多想,我此来,并非寻都尉麻烦。” 董羿心头一松,道:“那姜兄来此何为?” “都尉一夜破两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龙耆、木乘谷,真真是用兵如神。”姜黎先赞了一句,然后才道:“然则,都尉可知,那烧当王庭之底细?” 董羿摇头,深深一拜:“还望姜兄告知于我。” 姜黎哈哈一笑,道:“你我二人,此时立场不同,具体信息,可不能告知都尉。不过在下可以告诉都尉一件事。” “请说。” “这龙耆、木乘谷二城,原本也是有一位七品武道强者镇守。”姜黎悠然道:“都尉选择的时机,实在凑巧。那位先天高手正好在三天前,离开了此地,回了烧当王庭。不过,呵呵,都尉,那人今日就要回返啦。” 董羿听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抿嘴道:“姜兄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与我?!” 姜黎闻言转身,站在城头,面向远方,幽幽道:“我乃诸夏苗裔,炎帝子孙,虽此时与都尉份数敌对,但有朝一日,也并非不能成为袍泽。而且在下对都尉十分欣赏,实不忍都尉殁于羌蛮之手。” 说到这里,他转身,面向董羿:“我请都尉快快离开此地吧,七品强者非同等闲,这龙耆的城池武阵怕是奈何不得。若都尉身死,唉...” 话音不落,姜黎已然跃下城头:“都尉,听我一言,快快离去罢!” 城头上,落针闻声。 良久,才有董贞开口:“都尉,这...” 董羿面无表情:“怎么,害怕了?” “怕个屁!”有一军候喝道:“都尉,我等从军,难免身死。只要死得其所,也值了!嘿,正好看看所谓七品高手,到底是个什么鸟样!” “不错!” 一干军候齐齐出声。 董羿良久不言:“死得其所...就怕我等死在这里,非得其所呀!” 众将无言以对。 “难道...难道要放弃此二城不成?!”关羽切齿道:“我等打生打死,才取下此二城,莫非尚不见人,就要落荒而逃?!实在是荒谬!” “而且那姜黎是何居心,我等也是不知。万一此人信口雌黄,我等却撤离,岂非笑谈?!” 董羿微微摇头:“我看的出来,他并未虚言。” 吸了口气,站起身来:“也罢,来便来,我董羿还怕了他不成?区区蛮夷,便是七品,又何足道哉?!” 第九章 族老传功 话虽如此,但董羿的心里,却分外沉重。 姜黎他都敌不过,更遑论先天绝顶?! 虽说那羌蛮之中武道传承有限,较之帝朝大族差之甚远,但七品毕竟不同于六品。那是质的差别! 而今因节杖之故,又无法借帝朝之威,眼看着似乎无法可想,进退维谷。 “龙耆、木乘谷二城万万不能放弃!” 董羿咬了咬牙:“若羌蛮高手前来,我自抵挡,尔等紧守城池,不得有误。” “此外,派人继续敦促太守府,尽快索要物资。” “再则...让人前往护羌校尉所部,汇报军情,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支持!” “这...都尉...”关羽喝道:“我部上下一体,如何能让都尉一人犯险?!待得那羌蛮来临,我等一拥而上,不信杀不了他!” 董羿摆了摆手,道:“先天高手能借天地之力,寻常三五千兵卒,怕是对付不了,只能白白丧命。况且即便能磨死这样的高手,难道他还不会逃?!先天高手高逃,蛟鳞骑兵决然是追不上的。烧当王庭又在盐池,羌蛮军队又随时可能反扑,若兵卒折损太多,怕也守不住城池。” “如是这样,我还不如现在立刻撤退!” “这...” 一干军候俱皆无言。 “关部将武道高深,不若等大敌来临之时,关部将策应都尉,想来把握大些。”徐荣建议道。 董羿又摇头:“不妥。我部军中,六品战力仅我与关羽二人而已。若我二人皆被拖住或者身死,尔等面对羌蛮高手,要如何抵挡?” 然后转身面向盐池方向,淡淡道:“若人来,我不会与之硬拼。以角鳞的脚力,当不差于先天强者,我会将之拖住、引开。” “若我将其引走,尔等当按部就班,只防不攻,严防死守即可。等到后续防御器械到来,自能轻松应对。” “我所虑者,唯有一点。”董羿微微叹气:“若羌蛮高手不止一人来此,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他回头看向众将:“若先来一人,我将其引开,若再来一人,城不得守,尔等就撤退吧。” “都尉!” “不必多言。”董羿眼睛微微眯起来:“也不要太过担心,虽然我自认不是七品高手的对手,但要逃走,也并非不能。” “行了,尔等退下吧。按照刚才本都尉的嘱咐,各自行事。” 说着,转言又道:“把我的角鳞、兵甲拿来。” 言罢,缓缓坐下,就在城头,闭目调息。 一干军候见此,心知都尉心意已定,无法更改,只能叹息散去。 董羿盘膝静坐,一边催动真气冲击经脉,一边暗暗思索。 现如今,是每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把握。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我看似基础牢靠,其实还远远算不上极致。就譬如那姜黎,其武道基础,就决然不差我分毫,甚至更厚实。” “尤其他的真气,精纯、浑厚,其所修的心法,比之我推演改良的蟠龙大神力要强上太多。” “蟠龙大神力毕竟只是基础法门,而且偏向于炼体,再是改良,也还远远比不得真正的绝世功法。” “看来,我亟待修炼一门新的心法,着力于真气的浑厚和精纯度...我战功不少,可前往护羌校尉所部的铁血武库兑换心法,只是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了。至于前往主脉求取进阶心法,更是不可能。” “唉...” 想到这里,董羿不由叹息起来。 他所依凭者,无外乎斩龙刀势、蟠龙大神力和降龙战法这三门功决,却还都是基础法门,虽经推演加强,也还是不够。 而新创的三式绝技,却因境界不够、真气不够浑厚精纯,施展起来,威能受到限制。 底蕴啊! 他不由摇了摇头。 “少年为何摇头?” 突兀之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耳畔。 董羿心头大惊,浑身汗毛耸立,仿似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惊起,转身一式降龙战法反手就拍了过去。 “呵呵...”苍老的声音接踵而来,随之,董羿便觉这一掌仿似拍中了棉花,陷入了泥潭,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这才看到,一个形容高古,宽袖长袍的老者正站在面前。 董羿缩回手,那老者也没为难,让他退后了几步。 “长者何来?!” 他微微躬身一礼,却未曾放松警惕。 “不错,不错。”老者却答非所问,笑呵呵的道:“是个麒麟儿!” 董羿闻言,脑子一转,忽然下拜道:“是主脉长者吗?!” 老者微微颔首,抬手一拂,无形的真气不由分说,就将董羿扶了起来。老者抚须笑道:“老夫董亭,小儿可称叔祖。” “叔祖!”董羿又下拜,心里极为欢喜,却道:“叔祖怎么到这里来了?” 董亭笑道:“因神州局势日益严峻,家主决定给予我豢龙氏新生代一些支持,而小儿你,如今看来,当是年轻一辈最杰出者之一,所以老夫来了。” 董羿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里的压抑,一下子就完全消失了,正身道:“叔祖,那氏族将给予小子何种支持?” “你要什么?”董亭笑道。 “高手!”董羿连忙道:“叔祖不知,我刚刚夺下被羌蛮占据的龙耆、木乘谷这两座城池,但羌蛮高手立刻就要反扑,甚至有七品先天绝顶的强者。叔祖,我不能敌,还请叔祖相助!” 董亭微微颔首:“老夫知道那烧当羌的王庭,就在几千里外的盐池畔。这烧当羌嘛,虽然区区入不得老夫法眼,但对你来说,的确是个难以逾越的障碍。” “不过,”董亭却话音一转,笑道:“氏族虽给予你支持吗,但也有限,并不包括人力。所以呀,眼前的危局,还是要靠你自己。” “...”董羿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老者见状,哈哈大笑:“怎么,没信心?” 董羿气恼道:“叔祖,我才五品武道,如何能敌得住羌蛮七品高手?” 老者更笑的欢畅:“你这小儿,哈哈...也罢,”董亭笑容一收,道:“老夫看好你,这样罢,你过来。” 董羿上前一步。 老者抬手,就按在了董羿天灵。 看似缓慢,却让董羿根本无从反应! 若要杀他,弹指之间! 就感觉一股绵绵热流,从头顶涌入,瞬即化作洪流,仿似大坝决堤,条条经脉如吹起一样,鼓胀起来,只瞬即,董羿汗流浃背。 “定心凝神,冲开经脉。” 老者淡淡道。 董羿连忙催动蟠龙大神力,引导洪流,向那数条仍然闭合的经脉发起汹涌冲击。 势如破竹! 一个个穴窍被冲开,一条条经脉被贯通,不过片刻功夫,十二正经全数大开,三百六十五周天之数的穴窍齐齐一亮,整个练成一片! 一种小圆满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还不是董羿放松的时候。 老者渡入的真气实在太过浑厚,撑得条条经脉好似要爆炸开来,若不细心引导,怕是好事变坏事,喜事成丧事! 见董羿闭目引导真气,董亭才拿开手掌,负手而立,一边细细打量,一边将声音传入了董羿脑海:“亏得你基础牢靠,老夫才能助你贯通经脉。至于奇经八脉,还需你自己用功。若再助你,便是揠苗助长,得不偿失。” 良久之后,董羿缓缓收功,睁开了明亮的刺眼的眼睛:“多谢叔祖!” 老者拂袖道:“功力大进,但并不牢靠,还需多多打磨熬炼。此番老夫前来,责于传你法门。之前助你,只因老夫看你顺眼。” “说吧,你要何种法门?”老者道。 “都要。”董羿心里一转:“叔祖,我所修炼的三门功决,都是氏族所传的基础法门。现阶段已经不适用了。还请叔祖传我进阶之法。” “另外,叔祖可有淬炼真气,增强真气精纯度的法门?也请传与我吧。” “还有,轻身之法我也要。既然叔祖不帮我,我要独自面对先天强者,首先须得跑的过他才是。” “你这小儿,人不大,要求还多。”老者哈哈一笑:“也罢,传你便是。” 只见他伸出手指,在董羿额头一点,无穷的信息,顺势涌入脑海之中! 老者的话,这才传来:“蟠龙大神力的进阶法门为化龙诀,此法以真气孕育龙种,得龙之力,蕴龙之威,非同等闲。降龙战法和斩龙刀势都是小孩子玩意儿,是当初某任家主随手创出的东西,不值一提。老夫传你一门伏龙战法,作为替代这两门战法的进阶法门。另有一门游龙术,为轻身之术,也给你了。” “至于淬炼真气嘛...” 老者见董羿睁开了眼睛,神色微微有异,却笑道:“老夫前些年游历天下,在某个前古遗迹之中,得了一门残篇,小儿,你要不要?” “残篇...”董羿心里一转,却嘿嘿的笑,脸上却不满道:“叔祖,残篇您老也拿得出手?” 董亭闻言,老脸一板:“要不要,不要老夫就走了。” 董羿见唬不住这老头子,连忙点头:“要要要。” 残篇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鸡肋,但对董羿来说,却并非如此。有龟壳的推演之能,残篇未必不能变成全篇! “那好,传你四九转元功。” 又是一指点出,这门残篇便印入了董羿脑海。 “所谓四九,便则三六。按照老夫的推算,这门功法当有三十六层,不过老夫得到的,只有前六层。”老者缓缓道:“这转元功每修得一层,真气便能凝练一倍,若得三十六层全满,你算一算,是何等惊人?!” 董羿却没时间回答,正在仔细体味这门功法,片刻后才不满道:“叔祖,你这是坑我呀!” “这转元功分明只有前三层才是完整的,哪里有六层?!” 第十章 交手先天 分明是残篇中的残篇,鸡肋中的鸡肋,三十六层只三成完整,连全篇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还不算什么。 真正令人发指的,是这门功法的弱点! 的确,其能凝练真气,一层便让真气的精纯度翻一倍的特性令人眼馋。但如此一来,品级进阶就难了!从武道五品开始,每一次进阶,对真气的浑厚程度,都有硬性要求。不是说真气够精纯就行,还得达到一定程度的量! 如此一来,就譬如董羿,现在他要进阶六品,因为十二正经都已贯通,只需要积累真气,估摸着最多两个月就行。但若他将转元功修炼到第三层,真气淬炼三次,精纯度翻了四倍,那么现如今拥有的真气量,也缩减到原来的四分之一,那么,他要进阶六品,所需的时间,那就是以往的四倍! 就譬如关羽,如果他能一路修炼至九品蕴神,依着他的资质,如果需要十年,那么董羿就算资质跟他差不离,也要四十年! “呵呵...”董亭闻言,像只老狐狸一样,笑道:“是否修炼,你自取舍,老夫可不逼你,哈哈,老夫走也!” 话音不落,人已消失。四面八方,只剩一缕余音还在空气中缭绕。 “这老家伙不知道有多厉害!” 董羿暗暗震惊:“决然不是七品,比先天高手厉害了太多!” 不论是一指传功,还是传音入神,都是董羿从来未曾接触过的。而且这老家伙速度也忒快了些,眨眼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董羿震惊的时候,危机就在眼前,想办法渡过这个坎,才是重中之重。 当下盘膝坐好,脑子里,相关游龙术的法门,就涌上心头! 不论是化龙诀还是伏龙战法,亦或者四九转元功,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修炼成功的。羌蛮先天的威胁就在眼前,董羿觉着,该是加强保命的能力为第一要素! 所以,轻身术就摆在了第一位! 游龙术,顾名思义,象游龙之形,取游龙之意,得游龙之灵!练到高深之处,甚至能如龙种一般,聚云起雾,飞天遁地,见首不见尾! 这游龙术不分层次,只有熟练与否、得意与否。 若熟练成为本能,再得了游龙之意,那便是成了。 其中的核心,便在于游龙之意。 因此首先,就需要观想龙种。 董羿曾见过龙种,就在主脉豢龙山上。那龙种虽不见首位,但其威势、灵性,却深深的印刻在董羿脑海之中。 甫一观想,一头虚幻的龙形,便在脑海中成型,并且越来越清晰。 就仿佛用精神力量去雕琢,随着脑海中对龙的印象和理解,逐渐印刻上去,使得这观想出来的龙行,从只有个大概模样,逐渐演变出了鳞、爪、鬃、须。 同时,闭着眼的董羿,飘然起身,就在那城头上,脚下行云而起。起先,还似乎一条鱼儿,又好似蛇类游走,逐渐的,就越来越有种洒然逍遥的味道。 就似乎龙游于九天之上,肆意腾飞,天上地下,无所阻碍! 当然,董羿也只是堪堪入门,要说真正无碍,却也不然。只是得了一丝神意,有了那个味道。 却见他在城头游走,往往踏步之间,出人意料。本以为下一步会往前,他却向左,本以为会退后,他却向右。整个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端端是神妙万分。 忽而,又见他拉开架势,拳打脚踢,却是要将这套轻身术融入战斗习惯之中,不过起初却屡屡失败,时而脚绊手,时而手绊脚,时而拧着腰,总不协调,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绊倒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有所适应。 忽然,董羿停了下来。 他目视远方,那里,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迅速接近。 “来人!” 董羿大喝一声:“传令,让众军候依照吩咐行事!” 一句说完,抖手披上甲胄,翻身跨上角鳞,一人一骑,眨眼跃下城头,迎着那嚣张气势冲来的方向,绝尘而去! ... 真气鼓荡,气血冲宵,化作一道狼烟,几乎肉眼可见! 一个身披虎皮的矮壮汉子踏空而来,从一个黑点,变成人行,只用了不到二十个呼吸的时间! 董羿猛勒缰绳,横刀立马,昂然抬望,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神色肃然,浑身挺直,掌中战刀已隐有真气流动! “汉将...” 一个声音居高临下,伴随着那矮壮的身影,立在当空,距离董羿高远不过百步。 “羌贼!” 董羿迎着那刀锋一样的眼神,回望过去,浑然不惧。 “好个汉将,有胆识,难怪能破我城池。”那汉子负手凌空,看向董羿的淡漠眼神里,一缕缕杀机若隐若现:“不过那是乘人之危...若非本尊因要事回了王庭,你可能破我城池?” “你的城池?”董羿冷笑喝道:“是我的城池!羌贼,尔等占我城池,触犯帝朝威严,还敢到我面前放肆,你是在找死,你知道么?!” “哈哈...”这羌蛮气的笑了起来:“小贼,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今日,你必死!” “来呀!” 董羿眼神清冽,战刀一振,嗡鸣声中,浑身真气急速运转起来,弹指人骑结成一体,瞬间化作一道黑线,直扑而上。 “找死。” 那羌蛮先天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掌打出,真气聚成的掌印迎风见长,化作方圆三丈,要一巴掌把董羿打成肉泥! “雕虫小技!”董羿嘿嘿冷笑,人刀合一,战龙式! 人骑带刀,仿似化作钻头,只听的董羿闷哼一声,轰然钻破那掌印,雪亮的刀锋,就到了眼前! 那羌蛮先天微作一愣,似是没想到区区一个五品武者,竟能硬抗一招。但却并不慌乱,毕竟是七品高手,心志坚韧非同等闲。 只见他长啸而起,一头獠牙高耸的狰狞猪头,竟从脑后冒出! 这猪头硕大无朋,有一丈大小,单单那獠牙,就有两尺长!却就抬嘴一拱,直接将董羿战刀顶开,继而跃出那羌蛮后脑,撒开四蹄,当空冲撞过来! 野蛮、霸道,栩栩如生的猪眼之中杀气凛然! 董羿面色一变,毫不犹豫——游龙术! 一人一骑,就好似软化,没了骨头一样,间不容发,扭腰一闪,就让过了那真气野猪的蛮横冲撞! “游龙术!”羌蛮先天见状,不由叫出声来:“豢龙氏?!” “羌贼倒是有眼力!”董羿哈哈一笑,策骑落地,又蹬地而起,一闪又到了近前! “可惜,你这游龙术没练到家!”羌蛮先天冷笑一声,双手一合,就似乎捧鱼拍蚊子一样。 却不妨董羿愈发滑溜。 他合掌之间,就好似水里捧鱼,而董羿却跟空气一体,这一捧之间,竟跟空气一起,仿似被羌蛮先天挤了出去。 羌蛮先天面沉似水,大手一捞,没有捞住董羿,便连连拍出掌印,四面八方,无数掌印或抓或拿,或捞或拍,迅即将方圆百丈之内,变成了一座囚笼! 并迅速向地面压缩! 董羿抿着嘴,在掌印缝隙之中游走,游龙术几乎被他发挥到了能够发挥的极致! “先天果非寻常...我与这人交手,真正近身的仅有一次,而且还不能给他造成一丝威胁。不过此人给我的压力,甚至还没有姜黎给我的压力大。姜黎动手之间,真气弥漫,阳刚霸道的真气自然而然就能构筑起囚笼般的气罩,让人左冲右突却不得脱身,当然,彼时我尚未修习游龙术。而此人,已是先天,却还要通过这种手段来限制我的活动范围,比之姜黎,可要差远了!” “其人所修功法,比之姜黎,犹如萤虫比之皓月,其先天真气的质量,竟与姜黎的后天真气差之不离。若姜黎成就先天,怕是反掌之间就能将我拿住...”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成...这人毕竟是先天,先天真气不论质还是量,都远超于我,一旦他限制住了我的游龙术,我就成了瓮中之鳖!” 心下一转,董羿人骑合一,施展游龙术,带动胯下角鳞,似乎就要迎难冲上,却不妨斜里一闪,从三道真气掌印的间隙之中溜了出去,然后撒开四蹄,就要往远处逃去! “羌贼,本都尉今日就不奉陪了!待我修成先天,再来屠你满门!” “哪里逃!” 羌蛮先天面孔漆黑,双掌往下一按,数十掌印轰然朝着董羿所在碾压下来,只听得轰隆一声声巨响,烟尘腾起,八方不见! 闷哼声从烟尘中传来,就看到一条黑影刹那冲出烟尘,往远方飚射! “小贼!” 羌蛮先天大怒,踏空追击而去! ... 一刻之后,木乘谷中十余骑出城来到此地,只看到横七竖八的巨大指掌拳印,镶嵌在方圆百丈的大地之中,完全改变了这里的地形。 “这就是先天高手?!” “难怪都尉不让兵卒围攻,否则...” 否则便是眼前的场面,只一巴掌一巴掌的拍下来,再多的兵卒,又有何用?! “也不知都尉现在如何...先天高手如此威势,一个不慎...” “当是无事,”关羽眺望远方,狭长的眼睛精光闪烁:“我豢龙氏族老之前已经来过...他们不会看着都尉白白身死...” 却原来,董亭那老头子,也寻了关羽!看那模样,关羽应该也得传了相应的法门。只不过关羽还不知道,董亭曾明言,不会出手! 第十一章 结局 董羿迅速崛起,一方面借助河图龟壳推演出种种完美功法,一步步修炼至凡武巅峰,继而突破凡武,进入超凡领域。另一方面则领兵征战四方,对内平诸侯,灭不臣,对外横扫四方夷狄,再现帝朝神威,并一步步走上权臣的角色,挟天子以令天下。 率领帝朝大军冲出中央世界,征战诸天,并获得了洛书。最终,万界臣服,威压诸天,并在最终的无量劫难之中,重开天地,定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