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之癌》 序章 陨石（已修订） 天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但在夜市万彩纷呈的霓虹光照下转瞬即逝，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一震剧烈的撞击过后，一颗篮球大小的黑灰色陨石坠落在小巷中，深深地陷入混凝土之中。 巨响吓跑了垃圾堆里找食的野狗，却依然被喧嚣的夜市掩盖。 淡淡的焦味散去，陨石上红热的光芒也逐渐熄灭，一切却并未平息。 陨石中是一团粉色的胶冻状物质，这团物质在摩擦的高温中没有沸腾也没有变质，只是静静地变化着。 陨石表面突然自动龟裂出一层细密的裂纹，一点空气渗透进去，如同一点火星碰到了柴油，在粉红色胶冻中起了剧烈的反应。 这一点点空气被溶解在液体之中，胶冻中也形成了一个个管状，球状，片状的古怪结构，有些结构爆开一个个小小的气泡，又有些结构顺利地融合在一起，增殖起来。 起了爆炸反应的组织则是再次溶解，融入了顺利融合的结构中，成为其养料。 很快胶冻状物质就消耗了一大半，形成了一条拇指大小的粉色鼻涕虫样生物，蠕动在一滩废液中。 陨石外壳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主动裂成一地粉末。 天外而来的它沐浴在异星的空气中，终于顺利地适应了环境。 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差距何其巨大，一方赖以生存的物质可能就是另一方的毒药。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它完成了地球生命花费亿万年的进化，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渡过了最艰难的初生阶段！ 随着鼻涕虫的成形，一簇剧烈到难以理解的脑波反应猛地炸开。 该死，该死，该死！ 怨恨情绪在这渺小的身体里充溢着。 它在地面匍匐爬行，软弱的胶质肢体几乎连一丁点体重都负担不起，整个身体软趴趴地贴着地面挪动。 黑暗中的它艰难前进，太过稚嫩的身体几乎连该有器官和系统都没有分化出来，完全就是一个放大的草履虫。 这孱弱的身体甚至无法阻挡体液的渗漏，留下一地晶莹的粘液，哪怕适应了这个星球的空气，依然有许多艰难险阻挡在它面前。 但就是这么一副连虫豸都不如的有机物肉块内，束缚着一个恐怖的意志，散发出宛若实质的怨念电波。 这一刻，方圆百米内的电子设备都闪烁了一下。 这怨恨是如此纯粹而强烈，单纯地恨着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它无声的咆哮震荡着体内的电解质，激荡出流窜的微弱生物电，同时变化的还有那些杂乱无章的生物结构。这些结构都是自然进化中的实验产物，无用的成分实在太多，只能靠着本能来继续精简进化成更有效率的结构。 但它却可以控制这加速了亿万年才完成的进化。 抛弃了所有的循环系统的构建，它不顾一切地消耗着所剩无几的物质，全力投入到狩猎的本能中。 柔嫩的体表迅速变黑增厚，却不是为了防止体液的渗漏，而是进化出狩猎的武器，分化出坚硬的爪牙。 开始的那只饥肠辘辘的野狗被陨石吓了一跳，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到了这处垃圾堆中寻找食物。中途它闻到了一阵甜美的气味，野狗哈着气小跑过去，视野中是一团奇怪的肉，它凑过鼻尖轻嗅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敢下嘴，那肉却迅猛地主动钻进了狗嘴。 躲过交错的犬牙，它向深处快速蠕动，在滑过喉部食道的瞬间猛地伸出新生的钩爪扎进稚嫩的喉咙中，整个身体旋转着钻了进去。 野狗如遭电击，痛苦地抽搐起来，满地打滚，凄厉的吠声很快就随着食管的撕裂而化作急促的抽风箱声。 鼻涕虫沿着气道上行，异常准确地找到枕骨大孔的位置，撕裂喉管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在脑部大快朵颐起来，同时分化出一根根触手接在了脊髓和视听觉神经上。 这个天外的异种生物，借着野狗的五感，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这个世界。在它还是虫子的时候，根本没有精力去进化复杂的感官，只能靠着微弱的触觉和温度变化、化学刺激感受外界。 野狗很快停止了颤抖，踉跄地试图站起来，好像变成了一只刚出生的幼犬。 它懵懂的意识一下子连通了野狗的大脑，有了最基本的饥渴和凶暴，忽然明白了想变强，就只能狩猎 很快，它操纵着自己的新坐骑，跌跌撞撞地跑动起来。 它依旧很不满意，需要更多的血肉，更多的生命来献祭给自己。 它汲取着这具身体的营养，野狗的外形更加形销骨立起来，却在它不计代价的刺激下拥有了更强大的爆发力——当然只是一次性的。 第一章 捕猎（已修订） 小巷中影影绰绰，一伙流里流气的青年顶着一头鸡窝都不如的乱发，抽着烟骂骂咧咧，似乎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野狗踩着有些奇怪的步伐，速度却飞快，在青年们的面前停下，眼光呆滞，舌头因为根本没空控制的缘故就这样耷拉在嘴角，唾液横流，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惊悚感。 一个人发现了野狗，说：“这狗怎么在这傻站着？” “妈蛋连狗都瞧不起我们了。看老子今天怎么武松打狗。” “还是算了吧，看这样子说不定有狂犬病。” “怕什么，它还能咬得到我。” 一个小青年跃跃欲试地走上来，扭身就是一脚，快准狠，一看就是练家子，甚至在欺负猫狗上也经验丰富。 它冷笑着，心中已经决定了面前这群碳基猴子的命运。 野狗身子微微一动，就错开了这断筋裂骨的一脚，四爪一跃就扑在青年的裆部。 这个位置可谓是所有雄性生物的要害，被人贴近之后怎么也避免不了慌乱。 野狗还没咬上去，青年就慌乱地跌倒在地，两手紧捂住裆部，双脚乱踹试图逼开野狗。 它却是控制着野狗踩着手上窜，冲着青年的喉咙就咬了下去，让他无法第一时间把狗抓住甩开。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这只呆傻的野狗却展现了残暴的兽性。 脆弱的甲状软骨根本抵挡不住犬类强大的咬合力，更何况是它控制下的狗。青年奋力挣扎着，野狗却越咬越深，直到咬碎喉结，咬破食管气管。 惨叫声惊醒了周围的同伴，手忙脚乱上来拉开野狗和青年，却没人想到这时候是他们最后逃命的机会。 青年抽搐着眼见是不活了，它却悄无声息地离开空无一物的野狗大脑，通过狗嘴钻入了青年撕裂的喉管，轻车熟路地上行，找到大脑的位置，寄生了这个人类。 人类的大脑复杂程度不止高了一点点，它只能循序渐进来控制，但又舍不得周围这一圈“食物”，只能先全力接手这具身体的运动神经，尽快展开狩猎。 就在周围一圈人慌慌张张准备叫救护车的时候，青年猛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青年猛地弹起，动作怪异扭曲，却又强又快，一爪直接抓破一个同伴的气管，轻松果断得好像在抓一条橡胶水管，随后又是两指直接**了一个同伴的两只眼珠，啪叽一声好像捏爆两颗葡萄。 这血腥的场景吓得剩下的三四个人屁滚尿流地就想跑开，巷子却实在太窄，一群人反倒跌跌撞撞没能跑多块。 青年不急着杀人，只是扭动着四肢用别扭却力大阴狠的攻击彻底断绝了他们逃跑的能力。 因为精细触觉和位置觉的缺失，经常滑脚失手，但哪怕摔倒也要扭着关节发力猛冲，截杀了所有人。 随着狩猎越发熟练，本体的进化水平不断提高，一根根模拟的神经给了他更加复杂的思考能力。 它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我是谁？我来自何处？我要做什么？ 意识深处似乎有着无数的信息沉淀，比如进化的道路，比如杀戮和猎食的技巧，却唯独没有关于它自己的信息。 它已经开始学会思考，却陷入了迷茫。 但有一点它却不再怀疑，那就是只有不断进化，不断变强，它才能随心所欲地活下去。 碎片信息不断翻滚，一个杂糅出来，毫无意义的音节猛然上浮到意识表面。 阿东萨，对，我是……阿东萨！ 于是，这一刻怪物有了名字。 神经信号混乱地窜动，青年全身癫痫般抽搐着，脸上捏出的一个夸张的笑容。眼球血丝遍布，染成病态癫狂的血色，望着一地惨叫的人类，大快朵颐起来。 在细密的咀嚼声中，阿东萨也不可能闲着，触手全力伸展开来，好像一枚饥渴的种子般将根须插入狭窄花盆的每一处。 阿东萨感到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人类大脑的发达程度与野狗有着天差地别，将它的思考程度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无师自通，意识深处里浮起一段段陌生又熟悉的信息，它就懂得了这个碳基生命所有的运动方式和生理机制。 只是轻轻控制激素的释放和神经的传导，整个身体就剧烈升温，高速代谢消化起胃中的“食物”，同时舍弃无用的部分，全力将营养输送到大脑——也就是本体所在的部位。 但是突然，青年身体一阵无法抑制的短暂抽搐后瘫倒在地，失去了呼吸、心跳一系列生命体征。 阿东萨慢悠悠地收起全身的触手，流质般的身体从鼻孔缓缓爬出，一个果冻状、巴掌大的粉色身体钻了出来。 寄宿体的暴毙在阿东萨的意料之外，哪怕掌握了相应的知识，却也不代表能完美地应用，贸然改变宿主的代谢能力自然会引起强烈的应激反应。 它无奈地审视了一下自己比原先庞大完善了不少的身体，杂乱无章的器官已经被井然有序的系统取代，但它依旧感到不满，短时间内还是无法脱离这种寄人篱下的状态，软弱的宿主严重限制了它的成长速度。 但是换句话说，太强大的宿主又怎么可能任它摆布。 晃动一下身体，啵地跳起，展现出与外表迥异的惊人运动能力，攀上了另一个正挣扎着逃走的猎物。 猎物感受到皮肤异物的触感，嘴里发出不成词句的惨叫，它毫不理会，躲过猎物手舞足蹈的攻击，直接抱住猎物的头，从鼻孔、耳孔、眼睛顺利地钻了进去，开始了下一轮试验。 寄生，改造，试验，再寄生，改造，试验…… 反复的试验很快耗尽了不多的素材，留下一地血腥扑鼻的残渣。 小心翼翼地控制这最后的宿主，如果再弄坏了，下一次狩猎就会十分艰难了。 这个宿主似乎年纪最小，嘴角绒毛未脱，只是粗略染了头发，不知道是胆小还是来不及做更多离经叛道的打扮。 改造完毕，它露出一丝满意的情绪，这丝情绪反馈到宿主身上，形成了一个僵硬的讪笑，这代表着它的控制越发精细了。 行走之间灵巧顺畅了不少，宿主低伏着啃起地上的残渣，它可是很有节约精神的，在这创业最初的艰难时期，它一点蛋白质都不想浪费。 宿主的代谢循环能力强化在一定幅度内，在维持体内微妙平衡的同时，最大限度增幅这个机体消化、代谢、运动、反射各方面的能力。 皮肤微微发红，代表着代谢功能的极限运作，并非是不能再提高速度，而是机体的蛋白质会首先受不了快速代谢带来的高温。 阿东萨正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应当就是开发耐热蛋白等生物组织替换掉全身落后脆弱的组织。 这不仅是强化现有的宿主，更是为未来的进化寻找道路。 肠间的废气蠕动了一圈，冲上喉咙打了个嗝，宿主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就像个十三四岁天真无邪的小男孩。 如果忽略他一身血污的衣服和嘴角凝结的血块碎肉的话。 它还需要更多的食物，更多的实验材料。 阿东萨奔跑着，但脚步快不起来，因为视野实在太差了。 这些碳基猴子的身体素质比起野狗来都差，甚至连基本的夜视能力都没有，极大程度限制了宿主的运动能力。只有灵活程度值得称道，但在实际狩猎中又灵活得多余了，缺乏足够的爆发力和稳定性，反而容易脱臼骨折。 总之这种涉及到物种能力极限的改造阿东萨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进行。 小巷尽头，映出了五光十色的琉璃景象，深夜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阿东萨没有不必要的迟疑和恐惧，那种负面的激素分泌和神经反射早就被它屏蔽掉了，直接大步走出去。 第二章 武馆 改造完毕，它露出一丝满意的情绪，这丝情绪反馈到宿主身上，形成了一个僵硬的怪笑，这代表着它的控制越发精细了，已经可以牵动复杂的表情肌了。 行走之间也灵巧顺畅了不少，阿东萨控制着宿主四肢着地低头啃起地上的残渣。 它可是很有节约精神的，在这创业最初的艰难时期，它一点蛋白质都不想浪费。 这次它学乖了，将宿主的身体素质强化在一定幅度内，在维持体内微妙平衡的同时，最大限度增幅这个机体消化、代谢、运动、反射各方面的能力。 皮肤微微发红，代表着代谢功能的极限运作，并非是不能再提高速度，而是机体的蛋白质会首先受不了快速代谢带来的高温而变质。 阿东萨正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应当就是开发耐热蛋白等生物组织替换掉全身落后脆弱的组织。 这不仅是强化现有的宿主，更是为未来的进化寻找道路。 胃肠间的废气蠕动了一圈，上半的废气冲上喉咙打了个嗝，下半的废气则是下沉畅快地放了一个屁。 这个稚嫩的宿主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澈，看起来就像个十三四岁天真无邪的小男孩。 如果忽略他一身血污的衣服和嘴角凝结的血块碎肉的话。 对阿东萨来说，善恶根本没有意义，一个连善恶概念都没有的人，大概是最纯洁无邪的人了。 它还需要更多的食物，更多的实验材料。 阿东萨奔跑着，但脚步快不起来，因为视野实在太差了。 这些碳基猴子的身体素质比起野狗来都差，甚至连基本的夜视能力都没有，极大程度限制了宿主的运动能力。只有灵活程度值得称道，但在实际狩猎中又灵活得多余了，缺乏足够的爆发力和稳定性，反而容易脱臼骨折。 总之这种涉及到物种能力极限的改造阿东萨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进行。 阿东萨快要走出小巷时，突然一个同样杀马特风格的少年提着一袋子饮料迎面走来。 “哟，小楠，你过来接我吗？你怎么浑身是血啊？诶，等等，发生了什么？” 这个少年似乎相当机敏，一下子就观察出不对，不知他到底推测出了什么，突然把饮料使劲扔向阿东萨然后扭头就跑。 但阿东萨连一愣神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手脚并用像猎豹般冲了上去。 因为身体的不熟悉，加上少年的速度确实快，阿东萨一时间竟然追不上他。 少年拼命奔逃，感觉身后的昔日好友此刻跑得像一头猎豹。 甚至可能比猎豹更恐怖！ “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终于，霓虹灯的光辉近在眼前，跑到几乎断气的少年终于看到了希望，兴奋地大叫呼救。 然而就在他跑出小巷的前一刻，一个沉重的钝物重重砸上了它的后脑，并且准确地砸中了颅骨和颈椎的连接处，这里是脑干的裸露点。 钝物砸得少年浑身一抽，整个人不自觉就摔倒在地，上半身倒在了热闹的夜市上，引起了一部分行人的注意。 少年这才发现，砸中他的正是之前扔向阿东萨的罐装可怕，此刻被撞得瘪了下去，连可乐都撒了一地，当啷落在他耳旁。 他想大叫，整个人却头昏脑涨说不话来，然后就感觉一双灼热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一点点地将他拖入小巷那大家习以为常的黑暗中。 少年绝望地呜呜着，但行人却反而加快脚步离开了他，谁也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杀马特少年给自己惹上麻烦。 终于，少年的脸重新没入了黑暗，看着光明一寸寸在眼前消失。 漆黑中，一点沉重而带着血腥味的鼻息呼在了他脸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 他挣扎道：“小，小楠，你到底怎么了？李，李哥他们都怎么了？”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喷着血气挂着碎肉的血盆大口。 —————————————————— 在又一顿加餐后，阿东萨越发觉得这个身体极为不方便。 圆钝的指甲极容易让猎物滑手，就算用上非常大的力气抓取，也只能给敌人造成无伤大雅的皮肉伤。 退化严重的前切牙和犬齿很难起到撕咬肌肉的作用，只适合吃水果和熟食，后槽牙的磨合能力倒是差强人意。 这些牙齿已经被阿东萨全部用坏了，因为它连骨头都咬碎了。 其他器官方方面面不满的地方就更多了，不是多余就是太弱。 明明基因还算可以，但却在文明社会的消极生活方式中失去了猎食和逃跑的能力。 然而本能告诉它人类这个物种并不能用这么单纯的标准进行评价，在吞噬那些人类大脑的同时，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和信息也涌入了它的脑海。 阿东萨僵硬地牵扯着声带发出失真的单词，音调起伏不平，好像蹩脚的二胡声。 “电视……网吧……父母……酒吧……大哥……枪……” 人类之所以将自己变成了这么弱小的样子，单纯只是因为不需要而已，他们有着比单纯的肉体更强大的力量，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在乎别的生物反扑。 一幅幅枪炮发射、人体碎裂的景象在阿东萨脑中闪过，大部分都是一些影视娱乐作品的精彩画面，不过错误的材料依旧让阿东萨得出了正确的结论。 人类比自己要强大，强大太多太多。 人类仅凭一坨小小的铁块，竟然能杀伤数十数百倍于自己的敌人，这深深地震撼了阿东萨幼小的心灵，同时也让阿东萨立刻察觉到了自己之前的失误。 太显眼了！ 之前那个人类的呼救，哪怕十个人里有九个袖手旁观，只要有一个当了真，就会阿东萨暴露的可能性增加一分。 但现在的阿东萨很显然达不到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标准，它只能像野狗一样活在城市的阴影中，伺机捕猎进食。 这些复杂的问题让阿东萨进化程度并不高的大脑立刻到达了极限。 它挥挥脑袋甩掉那些对它来说无可奈何的问题，专心致志地思考起了下一步行动。 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吃，吃更多的智慧生物，解析他们的大脑，获得他们的思考能力。 进化，最强，完美。 阿东萨默念着，拖着尸体走向了黑暗深处。 第三章 夺舍 清晨，随着一声刺耳夸张的尖叫，宣告着所有警务人员休假的无限期停止。 不到一小时，整个小巷子就被密密麻麻的警力团团围住，黄黑相间的警戒条刺目得让人不敢围观。 那些治安员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哪怕是最碎嘴的买菜大妈都不敢留步乱瞅。 号称无冕之王的记者更是无影无踪，只要有人敢乱搅口舌，第二天不要说报社，记者本人也很可能被扔到广江喂鱼。 社会治安保障局，简称社保局，经常被黑话污为射爆局，是天京国的日常社会治安维持组织，三大暴力机构之一。 而值得社保局如此大量地调动人马的事情，也必然是极为严重的治安问题。 小巷子中，一片猩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与其说是凶杀现场，倒不如说是有人拿红油漆泼了一遍。 凌乱的衣物散碎的血肉骨骼让人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碎尸案，几个比较年轻的小治安员已经脸色有点发白了，一个治安官白了他们一眼，挥手叫他们出去。 小治安员们如蒙大赦地走了出去。 一般来说这么做是不合适的，再年轻的治安员也不能任性，必须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来办案，但这次的案件实在太重要，如果可以治安官希望全部由从警二十年以上的老部下老同事来现场工作。 五个老练的检验人员皱着眉头在这个诡异的案发现场用标本液溶解一些凝固的血迹带回去化验，然后拿出喷剂和小刷子四处寻找指纹。 随车有着简易的数字化化验设备，几分钟就可以出结果。 两个治安官正在商讨案情：“早上有一个负责清理垃圾的保洁发现了案发现场。并且根据调查，昨天晚上闹市上有过一个摔倒被人拖走的年轻人在呼救，根据衣物鉴定来看，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都呼救了还能被人拖走，这里治安也太差了。”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种屁话私下抱怨一下就算了。” “唉……” 一个坚持留下了的小治安员拿着专业的化验单跑了过来，老远就喊道：“袁治安官，结果出来了。” 另一个治安官离开去进行工作，留下袁立明眉头紧锁，头也不回地注视着整个小巷，说：“找到几个人的血样了？” 治安员高林说：“我们采集了五百个地点的血样，总共分析出了六个人的血样，还有一个动物血样。那些残骸也基本确认是失踪的那六个人了。恐怕他们已经……” 袁立明回过头来，问道：“六个人？可是失踪的是七个人啊！” 高林点点头，说：“对，就是最后那个人，路小楠。现场到处都有他的指纹，连地上都有，就好像他是趴着走路一样。” 突然高林凑近过来小声道：“袁治安官，现场还发现了一些被遗弃的白粉……” 袁立明瞪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然后他也小声道：“其他几个人就算了，但是路小楠，这可是路市长的独子，上头说了压后处理。” 压后压后，那就是不了了之。 高林讷讷地连声称是，然后说：“对了，现场还有一串向北走的血脚印，鞋纹和路小楠的耐克鞋子一致。但是在十米外的角落里这双鞋子连带袜子都被扔了，然后就没了踪迹。” 袁立明听得眉头几乎肿成鼓包了，喃喃道：“路小楠走了，他到底去哪了？难道他是凶手？可他一个孩子，怎么能杀这么多人？” 高林抱怨道：“真的是，这群杀马特闲着没事聚到这种狗都不来的地方做什么，现在好了，全嗝屁了，还连累……” 袁立明看着化验单突然灵光一闪，说：“等等，狗？这上面这个未知血样是不是狗的？” 高林跑过去跟操作人员确认后回来说道：“对对，是狗的血样。我还在想难道凶手凶残到连狗都不放过？” “什么话！难道只杀人不杀狗就不凶残了？” 袁立明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一块尸块，说：“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没那么简单，这么多人同时遇害，这事小不了。” “不，我觉得这个案子的关键不在受害者的身份，而在凶手本身。”袁立明竟然徒手抓起了尸块，龇着牙比了比，说：“这上面有人的牙印。等会儿鉴定一下是谁的牙印。” 小治安员吓了一跳：“袁，袁治安官，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食人魔？” 袁立明站起来锤了锤腰，说：“不止。现场还有很多舔舐的痕迹，就算是食人魔，会连地上的血都去舔吗？还有，我问你，你吃排骨吗？” “当然吃啊，我妈最擅长做排骨了。” “那你会把骨头都吃了吗？” 高林一下子发现问题所在了：“当然不会，最多吸点骨髓……凶手把受害者的骨头也吃了？人的咬合力怎么可能这么强？” 袁立明摇摇头：“人的咬合力当然很强，但是我们已经上万年不这么勉强地使用牙齿了，这边甚至还有崩掉的几十颗牙齿。我怀疑这里既是碎尸现场，也是尸体处理现场。所以我才问你关于狗的问题，现场怎么看都像是有一头野兽野餐过的样子，最起码也得是头藏獒。等会儿查查这个城市的大型宠物饲养记录。” 这个袁治安官看起来貌不惊人，却一下子就把真相推测了八九不离十。 但那却不是野兽，而是一个藏在人皮下的恶魔。 高林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是说，有一群变态凶手在这里把受害者直接生吞活剥了，连骨头都不剩。” “骨头是不剩，不过下水的那些东西可都留着了。”袁立明难得开了个玩笑，然后正色道：“不是一群，就是一个。” 高林满脸难以置信：“六个死者啊，加起来也有三百公斤的肉了，老虎都吃不下吧？” 袁立明神色凝重：“现场的痕迹太少了，痕迹特征也很单一，人数不可能太多。而且这样的食人魔，你会希望有第二个吗？” 他拍了拍高林的肩膀说：“报告上会写特大恶性杀人事件，你不要说太多不该说的话。现场所有证据都指向路小楠，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如果是真的，‘血腥食人魔竟是市长之子’，呵，那可就变成大新闻了。” 第四章 逃亡 高林立正道：“明白！保守秘密我们社保局的基本素养！” “社保局……这名字到底谁取的，说出去我都丢人。” “哈哈，丢人怕什么？难道还有人敢当着我们的面嚼舌根？马上给他抓进去料理三天。” 高林走后，袁立明疲惫地在墙角坐了下来。 一旁的老同事李青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袁你不要有太大压力，上面虽然说了限期三天破案，但是谁都知道这事猫腻太大，没人会真的为难你。” 袁立明袁立明摇摇头说！：“不，反正我快退休了，离职是无所谓，但是这个案件实在太诡异太诡异了，破不了我心里就不踏实。” 李青海也沉默了。 满地鲜血，一地碎肉碎骨，还有被撕扯成破麻袋的衣物，斑驳挣扎的血迹，渐渐远去的血脚印…… 这么凶残的杀人案，他这种老治安员也有点慌。 他现在看着血脚印消失的城北方向都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这要是说出去那可真就丢人了。 袁立明掰着手指数：“你看，一次性杀死六个不良少年，唯独市长儿子失踪了。然后用牙齿嚼碎了骨头，用舌头舔他们的血。最后还有一串血脚印指向北方。我光是用脑袋是想一下都觉得毛骨悚然。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只是一个开始……” 话音未落，远处的小治安员再次跑来，慌张中带着一起面对大案的亢奋：“城北那边，又死了一个人！” 小治安员中途接了个电话，有些结巴道：“又，又死了三个人！” 在李青海惊愕的表情面前，袁立明伏首长叹：“山雨欲来啊。” 阿东萨躲在一片垃圾桶的阴影中，时不时翻了包发馊的厨余塞进嘴里。 一位买菜的主妇带着孩子从旁经过，孩子面带好奇，主妇则是厌恶地避让。 “看到没有，不努力学习以后就要捡垃圾吃。” 主妇这样半带恐吓地教育孩子。 短短三天，阿东萨的宿主已经面目全非。 干透的黑血带来的肮脏外表还在其次，这个原本十四岁最该稚嫩出水的少年却硬是有了一副纵横沟壑的沧桑外表，虽然依旧充满活力，却是那种生命燃烧得如日中天的鼎盛，而不是含苞待放的生机勃勃。 那是因为阿东萨利用本体分泌的生长素强行加速了这个身体的新陈代谢，让整个身体的细胞寿命足足少了三十年之多。 本来是不会少这么多的，但是阿东萨的操作太过粗糙，让生命力平白损耗了很大一部分，并且很多方面都因为催熟的机体而严重不协调。 长而散乱的头发，粗长尖利的指甲，皮肤上硬而厚的死皮，都是新陈代谢带来的副产物。 骨骼并没有过度生长，反而直接封闭了骨骺线，彻底固化变硬，肌肉的密度增加得非常迅速，力量直线上升。 与运动系统一起强化的还有消化系统，牙周干细胞在阿东萨本体的刺激下疯狂增殖，原本钝圆的牙齿已经在嚼碎骨骼的过程中悉数脱落，在牙槽骨中直接长出了第三副牙齿，其锋利和凶残的程度足以称之为獠牙。 肠胃的消化能力在源质的辅助下更是比蛇还强上几百倍，一堆排骨吃进去不用半个小时就已经溶成食糜了，再过半小时就消化得点滴不剩，连排泄物都不多。 这具原本有些瘦弱的身体在阿东萨通过神经和体液的定向调控下强行成年，已经可以直接和一些健美教练掰腕子了。 而如果正面打起来，那些华而不实的健美先生却是来十个死十个。 不过因为阿东萨的不熟练，所以整个身体不协调的地方还是很多，比如外表就因为膨胀的肌肉而撕出了一条条类似妊娠纹的红色条纹，面部扭曲呆滞，不时淌下一缕口水。关节也因为急速变化的肌肉和肌腱而严重变形。 阿东萨努力摆弄面部肌肉，让自己看起来能正常一点，将面容紧绷起来，一副冷漠的样子。 一副不容易引起注意的样子。 当然最终的目的是能够隐藏在人群之中。 然后再慢慢处理身体各部分的不协调。 在阿东萨改造着这具躯体的同时，这具躯体也在影响着阿东萨。 疼痛无法对阿东萨造成任何困扰，只是反馈机体状况的信号而已，可是饥饿会。 过于强大的消化能力让阿东萨有了极速进化的资本，却也让它如同尾巴绑上鞭炮的疯牛，再没有片刻休息的时间。 哪怕阿东萨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吃了足足一吨多的食物，却依旧无法平息自己的饥饿。 同时它也在渐渐学习中，通过吸吮脑浆获得的知识和平日观察所得，总结经验。 这些食物在强酸胃液中被迅速消化，一半用来填补身体新陈代谢的能量消耗，另一半则用来供给给颅脑中的本体。 两者的消耗同样都是无底洞，而本体的进化程度也终于再次提高，对身体的强化改造可以更进一步了。 野兽的本能让阿东萨已经察觉到了危机的降临，周围行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类似兴奋的紧张味道。 阿东萨不知道的是，这是一个人情冷漠的社会，哪怕隔着一条路就有十几个人已经遇害，他们还是只会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有当尖牙利齿咬在他们脖子上时，他们才会真的屁滚尿流。 饥饿感驱使着阿东萨再次行动起来。 正好一个提着铁钩的拾荒老头来到它身边，没轻没重地打了靠在垃圾堆旁的阿东萨一下，骂到：“没娘养的，快滚开，别耽误老子的大事。” 阿东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站起来，随手甩在老头的耳根后。 这处神经节密集的区域被重击，老头一下子就倒了下去，阿东萨轻轻地抱住了他，好像在一个三好青年扶住失足老人，然后赶在两个巡逻的治安员到来之前刚好把他拖入一旁无人问津的水箱房中。 治安员晃悠着身体渐渐离去。 老头的意识还在，身体却因麻痹而动弹不得，他的眼神由愤怒转变为惊恐，呜呜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熏臭的黑暗，闻到了某种腐烂的危险味道，挣扎得像一条上岸的鱼。 阿东萨粗壮的手臂如铁圈般箍住这个可怜的老头，开始了自己的又一顿饕餮盛宴。 它的狩猎技术越来越熟练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做到彻底隐身在刑侦网络了。 但在那之前，阿东萨能逃过已经全部动员起来的暴力机关吗？ 第五章 鲶鱼与电话 “喂，站住！不许动！” 一个去而复返的巡逻治安员竟然站在了阿东萨身后，强势地抽出电击警棍。 一声厉喝突然从身后传来，阿东萨停住了身体，而老头则露出溺水者浮上水面的欣喜，癫痫般抽搐着想发出什么讯息，让这个可怕的年轻人接收正义的制裁。 在他过去六十年庸碌而悲惨的人生中，他从未有此刻这样相信政府的公信力。 巡逻的治安员捂住口鼻哼哼着：“转过身，手抱在头上慢慢走出来。这里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臭？那些清洁工死哪去？” 如果阿东萨够幽默的话，这时候就应该回答：“没去哪，就死这了。” 可惜的是它的智力进化程度还不足以理解幽默这种独特的情感。 可也足够它理解现在的状况有多么危险了。 阿东萨下定决心，一定要大力提升感官的能力，防止再出现这种危险的状况。 “喂，这里是0835号，发现一个可疑人员……”治安员别过脸对着对讲机喊话。 阿东萨抓住这个分神的机会，扔下老头，转身就是一个虎扑，冲着治安员正面发动了进攻。 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惊起一片人的注意，两颗钢铁子弹也射进了阿东萨的肩膀和腹部，剧烈的空腔效应将周遭大片肌肉脏器都伤害到了。 但是阿东萨去势不减，还是扑到了惊慌的治安员身上，轻轻击打在他的耳根咽喉等处，就又获得了一个俘虏。 治安员倒地时下身涌现一片湿漉，似乎他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解手。 敌人倒下了，可危机并没有缓解，人类这种生物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比狼群更严密的组织性，如果阿东萨还敢逗留在这里，五分钟后就必将面对成群的治安员围攻。 第一次品尝到子弹的味道让阿东萨对这种武器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以阿东萨的痛觉屏蔽和身体掌控能力，五颗以下的子弹不会让身体运动能力损失超过十分之一，可一旦这个数字上升或者某颗子弹狗屎运打在了要害，阿东萨也得殒命当场。 阿东萨没有丝毫可惜两个未能品尝的待宰羔羊，双手抱住脑袋将两人的颈椎一扭，成功杀人灭口后跃上水箱顶，借着杂乱建筑之间的阳台和栏杆迅速逃走了。 十五分钟后，水房被治安员围得水泄不通，一个又一个受害者的身份被迅速确认。 袁立明阴沉着脸合上了死不瞑目的治安员的眼睛，握紧了拳头。 阴暗遮光的会议室中，投影出了一幅花花绿绿的全市地图，上面涂出了鲜红的一大块区域。 袁立明拿着荧光笔指指点点。 “根据目前二十五名受害者的发现地点，我们大致画出了凶手的活动区域。并且值得一提的是，凶手从一开始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到之后学会把尸体大量藏匿在水房之类的地方，我们有理由相信凶手的反侦能力正在不断上升，很可能察觉到风声快速离开这片区域。” 一名治安员举手说：“那我们得赶快开始追捕了，不然万一他逃窜到别的地方，包围起来难度更高。” 袁立明双手撑在桌子上，说：“如果是经常出警的同志应该知道，就在城北和城南的这块交界处，这片地方是城市改造工程的死角，小巷交叉，闹市丛生，还有不少废弃的破屋，抓捕难度非常非常大。” 这话摆明了嘲讽他整天做办公室，这名治安员碰了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只能恨恨地讪笑。 袁立明说着沉下了脸，严肃道：“我还要再警告大家一遍，犯人的攻击性非常非常强，我们已经损失了一位同事，不能再损失第二位！收起你们二愣子的心态，枪也不一定顶用，知道吗？” 现场的手枪发射了两颗子弹，却并没有子弹的残留，说明犯人身中两颗子弹还能杀死治安员安然逃脱，袁立明有理由相信犯人还能承受更多子弹健步如飞。 “是！”众人齐声回答。 “好了我们来进行任务分配，这次任务难度非常大……” “大，能大到什么程度？” 会议室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一个老者撞开，他怒气冲冲地说：“全市五千名在职治安员，两千协安，拿着纳税人的钱，结果连一个小小的杀人犯都抓不住吗？” 一看就老人袁立明就从容不起来了，他急忙解释：“凶手穷凶极恶，一天之内就在我们已经布控的情况下杀了这么多人，连巡逻治安员都损失了一个，说明他的藏匿手段和武力都非常恐怖。如果我们不能制定一个完善的计划，那伤亡会非常大的。” 老者，也就是路市长，最后一个失踪人员路小楠的亲生父亲，站上了台，就这样和袁立明对视，小声急促而情绪激动地哑吼着：“我不管伤亡有多大，你们都必须为我儿子报仇，我儿子决不能白死！” 这话就非常诛心了，你儿子的命是命，这么多治安员的命就不是命了？ 以老者的身份地位也不敢大声这么说，只有袁立明听到了这句话，并且异常尴尬，场下的人还一头雾水。 市长的地位十分崇高，他虽然是一个实权治安员，也得小心陪着。 老者说完就噔噔噔雷厉风行地离开了。 袁立明沉着脸没有说话。 林青海上来安慰他：“路市长平时不是这么刻薄的人，他只是老来得子又老来丧子，大起大落有些情绪失控了。” 袁立明瞪了他一眼，林青海立刻后退一步，嘟囔着：“好好好，当我什么都没说。” 袁立明用力一拍桌子：“立刻布控！抓捕凶手！” 又是三天过去，明亮的大火球落下，阿东萨就感觉到整个大街的氛围都变了。 虽然闹市依旧繁华，行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但阿东萨总觉得哪里不对。 它感觉到其中有上百个个体身上莫名地亢奋，或者说是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 经过一天的猎食，阿东萨已经足足猎食了一百一十四个人类。 迅速成长的阿东萨猎食技术越来越高效，越来越隐蔽。仅仅是半天的延迟，治安局掌握的情报就落伍一大截了。 阿东萨缓缓地移动在黑暗中，窥伺着人群。 非人类的本能警告着阿东萨离开这片危险的区域，但是高速进化带来的急剧消耗也让饥饿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第六章 白晋城 但进化至今所酝酿出的冰冷理智还是牢牢地栓住了阿东萨的兽性，让它一步步离开充满可口美食的大街，跃入了深渊般的暗巷。 阿东萨奔跑在阴暗崎岖的小巷中，臃肿的身形却如猫一般灵活，四肢轻轻点在各种障碍物上就一奔三尺高，连最优秀的跑酷高手看了也要连呼精彩。 但阿东萨越是奔跑越感觉不对劲，一种麻痒般的警兆出现在源质的表层。 阿东萨倏地站立，翻找着脑海中零碎不成系统的记忆和画面，特别是那些有关高新技术的印象。 它的眼角一瞥，墙角处突然多了一个奇怪的黑色小盒子。 阿东萨走过去，一抓，没抓下来，再稍微用力，熊掌般粗短有力的手指把小盒子连带四根螺丝钉一起抓了下来。 热释电红外传感器，俗称红外线报警器。 用途是发射肉眼不可见的红外线并搜集反弹的红外线判断是否有物体经过。 阿东萨回头一看，沿途每个拐角处似乎都有这个东西存在。 它再抬头一看，隐隐可见镜片的反光，赫然是一台监控摄像头！ 阿东萨所感觉到的麻痒，其实就是这些无线监控仪器所发出的强力电磁波。 阿东萨还不能做到把这具身体改造成对电磁波也有敏锐的感应，但它果冻般的本体却异常敏锐，比人类退化的感官要有用得多。 —————— “嫌疑人发现监控器了！” 包围网外的车载移动监控室中，一个监控人员大声报告。 袁立明当机立断，下令道：“立刻收缩包围网，枪弹上膛，加强监控力度，把航拍仪也放出去，绝对不能让嫌疑人逃脱！” 在抓捕行动确认的当时，成群的治安员就开始放置这些昂贵而方便的无线监控设备了，这一趟下来起码得花出去十几万的布控费用，这还不算抓捕过程中万一有个损伤的问题。 但效果也是非常显著的。 当一个国家的暴力机器运转起来，哪怕只是小小一个城市，也是一股个体难以抵挡的恐怖力量。 在这些红外线监控器报警器的帮助下，蚊子是抓不着，但是老鼠都别想躲过去。 一辆辆警车打开，全副武装的特别别动队成员都默默地站好了位置，随时可以进行埋伏或者突击。 监控中的黑影不断闪现在不同的屏幕上，好像一个幽灵一般，但是突然，在两个相邻的监控之间，人影好像被吸入了黑洞一般消失不见。 袁立明看着空无一物的五十个监控屏幕眼睛瞪得几乎充血了。 “他的学习能力怎么会这么强？天都这么暗了他还能这么精确地躲过所有监控？” “转动摄像头，三百六十度给我转！” 前一刻还在小巷中的凶手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了所有仓促布下的监控中。 所有特别治安队成员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小巷的出口，这些训练有素的特安队员可以在三十度下潜伏三个小时，是这个城市里最强大的一股治安力量了。 他们全部收到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只等敌人冒头然后血溅当场。 但是左等右等，偏偏就是等不来那个杀人魔。 感觉到今晚的任务可能要无功而返，袁立明心中懊恼，面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 这时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斯文男子突然抢过话筒说：“全体突击，执行b战术。” 袁立明扭头厉声道：“你！” 袁立明突然噎住了，因为这个文官模样的人正是路市长的秘书唐浩明，他坦然看着袁立明道：“袁治安官，凶手已经消失在监控中这么久，如果我们再拖延下去，只会放跑这么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所以我越俎代庖，希望你不要介意。” a战术是伏击，那么b战术就是主动进攻了。 以路市长为首的官僚体系在整个楠海市可以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拥有的权利根本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治安官能抗衡的。 出于某些历史和政治因素，天京国中央极少发号施令，导致地方官僚势力极度强大，可以说除了军队以外的地方完全是官僚在一手遮天。 虽然因为军权的高度统一，地方没法形成割据势力，可是天高皇帝远，出什么幺蛾子都不奇怪。 就像现在，哪怕这次作战明面全权由袁立明负责，可对唐浩明的独断专行却没有半点反制的办法。 袁立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进攻！” 超过十枚震撼弹烟雾弹在空中划过弧线，弹跳着冲进了小巷。 不过因为小巷复杂的地形，效果会低上不少，但也足够压制一整个武装暴乱团伙了。 这些身穿高纤维耐割流体防弹服，装备夜视镜和短程冲锋枪的昂藏大汉宛如黑夜中的狼群，在沙沙的脚步声中压低身子鱼贯而入狭窄的小巷中，虽然队形略有凌乱，动作却丝毫没有凝滞，好像黑夜中滚动的浪潮。 突击小队的每个人身上同样装备了传感器，一幅幅摇晃的画面在智能除颤后还原成了最直观的战斗场面。 随着突击小队的前进，他们依旧一无所获。 袁立明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超过一百个微微晃动的屏幕，这些凌乱的画面却在他的大脑中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立体战场重构图。 袁立明干脆闭上了眼睛，如同身临前线一般仔细回顾每一幅画面，却没有半点线索。 等等，或许我陷入了思维的误区……我的判断不会有错，凶手不在这些画面中，可他也不可能逃离我的天罗地网，那么答案就是我所一直忽略的某些地方…… 袁立明猛地睁开一双牛眼，大吼道：“上面，他在上面！” 耳机中传来的巨大音量迅速转化成了神经的电信号，在大脑皮层的条件反射下又化作了神经终板的肌肉收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枪管警惕地上抬，随时准备将那个不见踪影的敌人打成筛子。 训练有素的他们相信手中枪可以杀死任何人。 可他们要面对的却根本不是人。 就在他们抬头的瞬间，垃圾桶背后突然弹起一个肉球般的矮个子，双手抓在两个特安队员裆部，吧唧一声就让这两人发出生不如死的惨嚎，倒在地上如同蜷缩的西瓜虫。 阿东萨竟然就蹲在了一个极为不起眼的小角落中，蜷缩得比垃圾桶还要不起眼。 而在他们倒下之前，潜伏多时的阿东萨就如同杀入羊群的老虎一般展开了难以置信的高效率屠杀。 第七章 抓捕 液体防弹衣内衬里的非牛顿流体可以防御住绝大部分枪击，而高纤维布料则极为耐切割，模块试的设计更能让大部分钝击的力量分散。 平均每人几十万元的攻防装备让特安队无往不利，但他们却从来没遇到过出手这么快这么准这么狠的对手。 此刻的阿东萨脊背弯曲，肩胛肌肉隆起如翅膀，一双猿臂可以纹丝不动地坐上去一个大汉，下半身更是粗壮得好像袋鼠一般，浑身都是绷起的小肌肉块，远远看去活脱脱一个长满肉瘤的大肉球。 比起三天前，阿东萨要变得更加丑陋，更加非人，也更加强大。 这是阿东萨再次强化过的战斗形态，虽然看起来畸形，却完全不会妨碍基本运动，甚至比普通人更灵活，更有力。 在这幅丑陋身躯下，隐藏着比钟楼怪人更强大的力量。 阿东萨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致死量的肾上腺素如注水一般分泌入血，而本体的源质则死死把控住了神经信号的闪烁，不被几乎燃烧起来肉体感觉影响正确的判断。 肌肉没有一丝多余的纤颤，全部的力量都化作了精准的打击。 如果普通人对肌肉的利用率是百分之二十，那么阿东萨对于肌肉的利用率就将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全力一拳可以直接打破防盗门，发挥出近半吨的恐怖力量。 虽然乱战中没什么机会打出这么恐怖的拳头，但仅仅是辗转腾挪间的力道就可以把这群大汉撞得人仰马翻，更别提阿东萨那残忍阴狠和高效到极致的攻击，充满了残忍的艺术感。 而要支撑加速度如此猛烈的腾挪，就必须要比钉鞋更强大的抓地力。 阿东萨的脚掌此刻叫脚爪还差不多，比常人要宽大上一倍，掌心是橡胶般富有弹性和摩擦力的角化肉垫，粗长锋锐的十趾趾甲紧紧扣住水泥地面，滑出一道道白线。 黑暗中，阿东萨强化过聚光晶板的眼瞳却借着微光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它闪电般出手，却不是可以击碎防盗门的重拳，而是竖起两指，如劲弩般连戳三下。 三个特安队员瞬间瞪大了眼睛，捂住喉咙倒了下去。 阿东萨在两秒内就击碎了他们缺乏保护的喉骨和气管，虽然不致命，却不可能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作战。 终于反应过来的一个特安队员从背后双手环抱过来，同时单膝前顶想破坏阿东萨的平衡。如果双脚不稳，人的十分力道就只能发出五分而已。 前面一个则是意图抓住阿东萨的肩膀，单脚如弹簧般上抬进行膝击，目标直指脐下三寸。 两人的动作迅猛又默契，显然是经过多次演练的。 阿东萨横肘后送，精准地打在身后那人的下肺，哪怕有防弹衣的保护分散了冲击力，也让肋骨直接断裂，倒插进了膈肌和肺之间，这种掌握呼吸运动关键的部位受伤，剧痛直接瓦解了他的反抗意志，不要说惨叫，连呼吸都会引起膈肌剧痛。 以阿东萨对人体的理解程度和巨力，用一根手指杀死一个壮汉就跟喝水一样简单，哪怕是仓促之间，也足够解决任何人。 而身前那人刚抓住阿东萨的肩膀，阿东萨就迎着上去与他重重地对碰了一下膝盖，咔啦一声，传来骨折的可怕脆响，就在这个人闷哼的瞬间，阿东萨的膝盖不退反进，一把顶在他裆下。 地上瞬间又多了一条西瓜虫。 砰砰砰砰！ 在阿东萨瞬间打倒五人后，终于有人找到空隙开枪了，阿东萨竟然敏锐地在第一枪开出之前就扑倒在地，好像蛇一般迅速接近开枪的人。 黑暗加上阿东萨诡异的身形，这一梭子子弹令人绝望地打空了，而开枪的人更是在连一秒都没坚持住，在骨骼碎裂声中痛苦倒地。 进入小巷中作战的总共才八个人，可几个照面就只剩下了两只小虾米，这样的震撼是特安队的成员们从来没遇到过的。 哪怕是在围剿曾经一个肆无忌惮的佣兵之王时也不曾遭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攻击。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好像一群被恐爪龙给冲成了傻x的狼。 此刻的阿东萨就好像一头来自白垩纪的最强猎食者恐爪龙。 印刻在阿东萨本能中的兽性和前所未有的智慧正在逐渐将这具原本瘦弱的身体打造成整个地球历史上最强的猎食者。 是的，这个看似野蛮凶残的怪物有着智慧。哪怕此刻的它连说话都不利索，对人类社会几近一无所知，可它在生物改造上的优势却是得天独厚，欠缺的仅仅是积累而已。 它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优化身体的神经传导、骨骼杠杆、肌肉关节，无师自通地发掘着这具身体的所有潜力，甚至超越人体的极限。 如果说人类研究生物生理是在摸着石头过河，那么阿东萨就是一条天生的大鱼，轻而易举地潜入那深不见底的幽潭。 就像蚂蚁看不见天空，狗看不见彩色一样，这是生物本身视野所决定的绝对差距，所以阿东萨才能在短短几天内超越人类发展了数百年的生物科学，将这具身体改造成真正的杀人兵器。 成群的特安队员在狭窄的巷子内被疯狂殴打，而远处的人又不可能在混乱中对着自己的友军开枪，憋屈得无以复加。 “撤退，撤退！” 指挥室中的袁立明在这种危急关头还是稳住了情绪，不再顾忌，一把夺过话筒大喊。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在这样狭窄的区域中进行作战，枪械和人数的优势被压制到最低点，如果没有防弹衣，那么一个拿刀的小混混都很有可能反杀一两个精锐的特安队员。 而犯人的凶残程度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作战小队竟然就直接全灭了大半。 这些都是他朝夕相处的优秀部下，每个人都经过了三年以上的严酷训练，竟然消耗在了这种毫无价值的地方，这让他几乎目眦欲裂。 可他是指挥官，指挥官就不能意气用事，必须保持冷静！ 血腥味还没散开，最后剩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人端起抢疯狂扫射，另一个人则是转身就跑。 凭他们丰富的经验，早就判断出了敌人的实力高到可以瞬杀他们两人，如果全部转身逃跑，暴露出背后，只会被一击致命。 所以必须有人留下殿后。 没有争执，没有抢夺，任何多余的犹豫在战斗中是致命的，两个分别选择活下来的人和去死的人都没有半点踯躅。 但喷涌的火蛇却依旧没能压制住阿东萨。 第八章 未知邮件 它抓起地上的一个特安队员直接扔了过去，七十公斤的血肉之躯顶着子弹砸翻了殿后的人，巨大的动能带来了极为惨重的伤势，砸得人筋断骨折。 然后阿东萨一步跨过十米，强大的运动能力让它轻而易举地追上了逃跑的人。 阿东萨一把捏起他的颈椎，好像提小狗一样在空中一甩一收就响起了一阵炒豆子一般的声音。 指挥车中的唐浩明听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阿东萨竟然靠着两下发力直接把这个特安队员的脊椎给全部甩错位了！这到底需要多么巨大的力量和对人体解剖的深刻了解啊？ 脊椎错位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瘫痪，简直比腰斩还痛苦，让这个特安队员的惨叫凄厉无比。 至此，八人特别治安小分队全灭。 不过全部人其实都没死，只是受了重伤无法动弹而已。 阿东萨想通过这些人质来限制对方的攻势。 但是它所判断错误的是，影响人类行为的因素千差万别，远不是它这种单纯的分析能概括的。 唐浩明被阿东萨干净利落的杀人动作彻底吓住，却依旧一副自大的样子道：“袁治安官，这就是你们的战斗力吗？我很怀疑你们到底把治安经费挪去了哪里。” 袁立明狠狠瞪了他一眼，深恨自己的软骨头害死了那么多部下，下令道：“重火器准备，彻底歼灭敌人！” 唐浩明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在市区使用重火器，你想以渎职罪被枪毙吗？” 袁立明反吼道：“闭嘴，杂种！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一枪毙了你吗？” 唐浩明按住桌子，身体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袁立明治安官，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明白吗？” 时间在争执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这让袁立明心中的不安和烦躁终于冲破了对官僚制度的敬畏，所有的不满彻底爆发。 袁立明反手拔出枪，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唐浩明立刻后退了一大步一步，想再说点狠话却不小心跌倒在地，暴露了他内心的软弱。 他干脆大叫着连滚带爬跑出了指挥车。 “袁立明，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远处传来唐浩明的尖叫。 这时一个传令官迟疑道：“长官，第一战队都还活着……” 袁立明深吸一口气，淡然道：“他们死了。” “可是……” “他们死了！” 如果现在不消灭这个怪物，还会死更多人。 他们也不会希望同僚们因为无谓的顾忌而牺牲。 传令官一震，立刻道：“是！” 袁立明好像一下子又老了十岁，收回手枪，沉声道：“重火力覆盖，压制任何反抗行为，要快！” 不然就来不及了！ 身经百战的他立刻想到了一副恐怖的场景，让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强攻，哪怕抵上自己的仕途。 可惜还是太晚了，袁立明心中不祥的预感还是化作了现实。 就在特别治安小队搬下轻易不能动用的榴弹炮和手雷时，一道黑影从巷子口突然蹿出。 不等袁立明发号施令，这些特安队员就立刻扔下榴弹炮，进行开火。 小巷周围的地面和墙壁瞬间多了数百个小坑，被打成了蜂窝，但那个黑影在一片弹幕中却只是稍稍一顿就立刻展开鬼魅般的身形，被一串不断出现的小坑追着奔向了包围网。 “该死，他穿了防弹衣！” 立刻有一个队员在联络频道中大叫。 虽然语言能力和日常交流能力还有极大的欠缺，可阿东萨的逻辑思维能力已经非常完善了，这不仅帮助它将自己的身体改造得更加强有力，还让它拥有了战术的概念。 在吞噬人类大脑的过程中，人类社会的一部分零碎知识也进入了阿东萨的意识中，它去芜存菁，认识到了枪械的可怕，但同时也了解到了这一暴力武器的各种相生相克之处，于是在俘虏了特安队员后立刻脱下他们的防弹衣，不伦不类地穿了上去。 穿上高级防弹衣的阿东萨如虎添翼，零星的子弹再也没办法对它造成威胁，哪怕是成片的弹幕，在它远超人类反应速度的身法面前也不足为惧。 几个特安队员举着防爆盾试图阻止阿东萨的接近，阿东萨却一个蹬地，壮实到臃肿的身形宛如炮弹一般冲得举盾的人手腕骨折，呼啦倒了一地。 而等阿东萨冲进了人群，周围的枪声立刻就停了下来。 哪怕他们的长官冷酷无情，可这些吃住一起的袍泽怎么可能毫无顾忌地开枪？ 这次阿东萨的判断总算是对了。 可就在这时几个粗大的枪筒对准了阿东萨，毫不犹豫地开火了。 阿东萨一瞬间将那以为成了手雷，一时间以为自己再次判断失误了，但很快就发现不对。 炮筒射出的不是炮弹，而是一张蛛网般的高纤维弹力网。 这张网几乎覆盖了阿东萨所有的闪避空间，但阿东萨抬脚踢起几把短程冲锋枪，正中各个渔网中央，让渔网瞬间软瘫下来，边缘的橡胶头靠惯性带动着渔网将那把手枪包裹了起来。 然后人群攒动，又是一根水管举起，乳白色的液体喷向阿东萨。 阿东萨心中警铃大作，脚一钩，从地上踢起一个门板般的防暴盾牌死死护住了自己。 巨大的水流不仅冲得阿东萨不住后退，还粘稠地滞留在盾牌之上，显然是粘性极强的胶水液体。 没文化害死人啊。 阿东萨残缺的知识毕竟只来自于平民百姓，对这些日益发展的防恐武器认识还是太少，对这些防爆网枪、防爆胶水根本没什么概念，只是单纯凭着本能在惊险地应对着。 这些诡异的攻击也让它重新评估了这些人类对它的威胁程度。 哪怕人类脆弱的身体扛不住它一拳，可他们群策群力的智慧和力量却能产生质的变化，在那些层出不穷的陷阱和先进武器面前，只要有一次奏效，阿东萨就将当场被炮火轰成碎片！ 认识到这一点，阿东萨立刻放弃了全歼这些缩手缩脚的特安队员的想法，从盾牌边上狠狠掷出一把冲锋枪，砸得水管一歪，然后躲过身后射来的蛛网，瞄准一个薄弱点冲了过去，同时不断变换身形，闪避角度几近锐角，躲避掉所有的网枪射击。 第九章 融合 在逃离的同时不断让自己和这些队员处在同一射击直线上，以防受到集火。 阿东萨脚后跟着一连串的子弹，身上偶尔一颤，弹开一颗弹头扁了下去的子弹，这时一辆装甲极为厚重的大车车门猛然打开，露出一个阴沉的人来。 他全身都是一股日薄西山的感觉，唯有一双眼睛，阴沉中却透出了燃烧起来的杀意。 这双仿佛烧起来的死鱼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阿东萨，举起不起眼的手枪就是一串连射。 跟背后那些蜜蜂般嗡嗡响的冲锋枪不同，这些子弹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直射在阿东萨身上，每每提前预测出了阿东萨的闪避方位进行射击。 阿东萨一个踉跄，竟然是脚腕和脖颈这些没有防弹装备的薄弱处被射了两枪。 断裂的肌肉让它流畅的动作被打破了。 在这种搏命的关键时刻，一个踉跄是何等地致命，冲锋枪的弹幕立刻追上了阿东萨，它的身上瞬间中了十几枪。 危机关头，阿东萨已经被压榨到极致的肌肉再次膨胀起来，硬生生撑起了撕裂的肌腱，俯下身子如猎豹一般再次冲入了黑暗中，彻底逃离了包围网。 这里毕竟是闹市区，包围网最多也就几百米方圆，阿东萨几秒就能彻底突破。 几辆治安车亮起警示灯就呼啸着冲了出去，试图追捕。 ———————————————————— 大量的治安官和特安队乘坐着各种交通工具，携带着各种防爆装备，对阿东萨穷追不舍。 即使不能在市区内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治安官依旧是整座城市最强的武力。 呼啸的摩托车和装甲车功率远胜民用，根本不是阿东萨这样的肉身能超越的，它唯一的优势就在于灵活了。 穿梭在阴影中的阿东萨灵活地运用各种建筑和车流行人挡住了治安官的追捕。 但作为整座城市治安的保障者，怎么可能被这么简单地甩掉？ 五台直升机带着大功率探照灯锁定了阿东萨的所有路线，冰冷而高效的作战方案让阿东萨狼狈无比。 “不要顾虑平民！预备，发射！” 在白炽的探照灯光线集中在阿东萨身上的刹那，一枚又一枚胶水弹射向阿东萨，密集得宛如瓢泼大雨。 阿东萨的双脚如同袋鼠一般不断弹射起步，靠着本能躲过大量胶水弹，却也免不了被砸中一两个。 它用双臂挡住胶水弹，双臂大开奋力一抖，靠惯性一下子抖掉大量胶水，只留下表层的一些，暂时没什么大碍。 阿东萨低头一蹿，立刻躲到一片阳台下，直升机只能暂停攻击，分散来继续跟住阿东萨。 这场几乎完全克制它的追击战让阿东萨险象环生，但它却没有半点紧张和慌乱，所有的行动都宛如机械一般稳定高效。 它在指挥着肉体的同时不断延伸着自己的感知，一点点影像、声波传入它的神经中。 人类的感知实在太差，哪怕阿东萨强化过了也不可能比得过动物。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夜晚的霓虹灯光……杂乱的情况几乎分辨不出有用的信息。 但它还是继续沉入这片感知的世界中，靠着一点点信息勾勒出现实世界的模型。 然后，突然间模型世界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黑暗中不断荡起的涟漪，那是一个个人类思维的波纹，在虚空中不断震荡。 这便是阿东萨除视听嗅味触五感外进化出的第六感——脑波感应。 脑波感应听着厉害，但现阶段却只能勉强感应分辨出周围脑波的强度和方向，精度和广度都差得很，换作平时阿东萨根本用不上，但此刻却只能拿出来救急了。 阿东萨的速度一缓，似乎略有迟疑，但还是迅速选择了一个方向，毅然奔跑过去，不断闪躲着各种实心子弹、胶水弹和网枪。 周围的脑波涟漪有密有疏，阿东萨选择的其实就是一个脑波无比强大的源头。 之前它就已经略有感应，这座城市里潜伏着一群脑波极为强大的存在，但一直不敢前去查看，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然而就在阿东萨即将接近那个源头时，前方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 浓烟中的火光不仅让阿东萨惊讶，更让身后的治安官们有了一丝慌乱。 前方的街道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黑暗中或许没人看清，但阿东萨注意到了一片密集的弹雨从多个窗口呼啸而出，超乎想象地精确覆盖了目标周围的所有空间。 那是一个在大街中奔跑的人影，有些狼狈地跌倒在地，但就在子弹及身的刹那，人影撑起身体，周围的空间猛地一颤，好像有什么庞大的东西突然间动力一下。 现实空间中刮起一阵大风，但在阿东萨的第六感视角中，虚空中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巨大的领域，如同活物一般挥掌拍开了所有的子弹。 这片阴影就是剧烈到化为实质的独特频率，即灵魂波动。 弹开的子弹丁零当啷撞在墙上和地上，丝毫没有发挥出威力。 然后，那个黑影双手上抬，猛地握紧下压，周围的楼房一阵剧烈的颤动，片片裂纹蔓延在有些老旧的楼面，然后迅速扩大，好像一根被小孩子掰断的筷子一样。 五六层的老旧居民楼轰然倒塌，碎石飞溅，烟尘足足弥漫了了有十多米高，隐约可见一些肢体扭曲的人惨叫着落下。 阿东萨不退反进，头也不回地闯进这片新生的废墟，将身后的直升机挡在了烟尘外面。 “该死！” 袁立明面目狰狞地咒骂着：“狗娘养的，人也不用疏散了，给我把这里直接围起来！” 身旁的副官皱眉道：“长官，我怕已经来不及了，以食人魔的速度，只要消失在我们视野中二十秒就彻底脱离了追踪范围，现在就算围起来也没用。” 袁立明唾沫星子都出来了：“你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按我说的做！” 他当然知道食人魔很可能已经逃跑了，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不会放弃。 这种浪费警力的事情是文官出身的副官所不能理解的。 袁立明蹲坐在了车门边上，呼出一口浊气，好像把自己的元气都呼了出去一样，整个人衰老了十岁似的。 他没有再下达追击的命令，因为短短几次接触，他就深刻地意识到敌人是一个怎么凶残狡猾的对象，根本不可能再追的上。 这让他深深想起了少年时候跟着大伯在乡下见识到的一种动物。 狼。 而那一瞥而过的眼神，却远比狼要更加凶残，更加狡猾，甚至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 不是蔑视，不是憎恨，而是…… 袁立明猛然惊醒。 ……虚无。 他，不，应该说是它。 它在强度如此之高的战斗中，却依然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就是一具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 这些杀戮的行为精确、迅速，但没有感情。 强烈的异质感让人感觉在跟一头巨大的昆虫战斗，时刻担心着对方从你心底的恐惧中冲出来。 在互相的对抗中袁立明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什么东西。 对方的行动显然有着明显的针对性，它到底在追求什么？只是为了杀而杀，为了吃而吃吗？ 是某种仪式，某种任务，还是…… “该死！” 纷乱的思绪让袁立明烦躁地一拳砸在车门上，里面的传令员全部正襟危坐，不敢斜视。 这时有人大声报告：“长官，我们受到了重火力攻击！” “什么！？” “可能是某个军火商的仓库……” 紧接着一晚上不痛快的袁立明站起来，恶狠狠发泄道：“给我淦死他们！” 第十章 死战 废墟中，一个声音咬牙道：“我们被出卖了？天京国的治安官怎么会这么快围住这里？” “冷静下来，亚瑟，他们是来追捕另一个逃犯的。” “昂撒，就差一点，差一点我们就抓住‘利维坦’了！” “亚瑟，承认吧，我们的作战失败了，‘利维坦’不是逃跑，只是手下留情而已。” “碧池碧池碧池！” 烟尘中恼怒的亚瑟狠狠把手中的冲锋枪砸下。 这次行动极为机密重要，上面甚至还派遣了一队生化改造人给他调用，可他还是搞砸了，难以想象他会被怎样责罚。 昂撒按住他的肩膀：“撤退吧，我们的作战是正确的，但是意外太多了，现在不是好机会。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亚瑟长叹一声，捡起枪，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了两下。 已经有些平静下来的废墟再一次翻动起来，一个个人影从碎石和沙土下站起，有些僵硬地聚集过来。 他们眼神呆滞，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明明被砸得伤势极重，却还是拖着折断的手脚走了过来，甚至还隐隐有愈合的样子。 亚瑟低声对着遥控器说：“突围。” 遥控器迅速将命令转化成一种独特的声波，传达了所有呆滞的人影。 他们从废墟中找出自己的配枪，找不到就从自己的背包甚至身体里取出武器，然后整齐划一地开始冲锋。 硝烟再起，阿东萨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楠海报纸轻描淡写地报告了一起大规模武装黑恶性质团伙的剿灭活动，双方均是损失惨重。 但那样大的声势，就算是再愚昧的民众，也隐隐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 逃脱追捕的阿东萨甚至连大路都不走，远远就攀上了楼顶，在相隔五六米的大楼间纵横飞跃，好像城市中的猿猴一般。 就在阿东萨逃出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后，它却瞬间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半空坠落，摔倒在一处垃圾箱中。 阿东萨的皮肤上浮现出大面积的紫色，就好像一滴滴紫墨水滴在宣纸上一样。这都是子弹击中后造成的淤血斑块。 可阿东萨骤然失去行动能力的原因却并不是战斗造成伤势，而是它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巨大损害。 疯狂分泌激素强行逼出爆发状态所带来的后遗症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剧痛和虚弱感如同食人蚁般毫不留情地啃食着阿东萨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器官。 哪怕是这具强化过的身躯，在致死量的激素和长时间的透支性爆发面前依旧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应激反应，电解质平衡、内分泌系统甚至免疫系统都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紊乱，部分肌肉直接就因为血管痉挛缺少供血而坏死了。 逐渐加重的多器官衰竭更如同越敲越响的丧钟。 哪怕是神奇的源质也没办法应对这样的状况，残留的激素已经化作了最致命的毒药，哪怕是它的本体也没办法顺利地清除。 阿东萨控制着身体勉强扒出了垃圾箱，却抽搐着瘫倒在地，好像一只颤抖的鼻涕虫一样一点点挪动。 神经系统还很完好，但是失衡的钾钙离子浓度已经彻底扰乱了肌肉的收缩功能，让全身肌束震颤得好像一群被惊吓的老鼠。 必须更换宿主了。 阿东萨做出了决定。 这里人迹罕至，眼里没有半个活物，所以他控制着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奇怪声音。这种声音虽然不明显，甚至人耳很容易忽略，但其独特的声波却可以引来别的生物。 比如，野狗。 一头野狗拖着瘸了的后腿，有些急促地奔了过来，呼哧呼哧地十分兴奋。 因为阿东萨发出的是求偶的犬吠，这对它而言并不难。狗的语言能表达的准确意思甚至不足十个，只要解决发音问题掌握起来非常简单。。 这条瘸腿野狗很快停住了脚步，因为它非但没有感觉到雌性同类的气息，甚至还闻到了一种人类的味道，又好像是某种野兽的腥气，这让它在交配的冲动和危险的感知面前摇摆不定。 但是没关系，只要它来到了这个距离，一切就由不得它了。 阿东萨最后控制着这具身体发出一声缠绵的犬吠，在吸引了野狗全部注意力的同时，往前一扑。 袭来的腥风让野狗彻底惊醒，惊惶地跳了起来，竟然拖着瘸腿躲开了阿东萨的一扑。 然而阿东萨张开大嘴，噗地喷出一团深紫色的胶冻，糊了野狗一脸，然后这具身体就彻底瘫倒在地，失去了声息。 被糊了一脸的野狗彻底没了脾气，呜呜地满地打滚，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 这团物质正是阿东萨用于寄生的本体源质。 源质在野狗的挣扎中一点点顺着眼耳口鼻钻了进去，一路啃食掉软组织，然后再用新进化出来的尖锐口器在坚硬的颅骨上凿开一个小孔，大口朵颐起鲜嫩的大脑来。 包裹着野狗颜面的源质一点点缩小，一点点和新鲜的脑浆互换位置，最后哧溜一声消失在鼻腔内，而野狗没了声息的身体突然有力地站了起来，它睁开了一双凶残的眼睛，瞳孔深处隐约可见一抹诡谲的紫色。 连人类身体都操控自如的阿东萨控制起狗的神经来自然是轻车就熟，而且它的第一个宿主就是野狗。 阿东萨控制着野狗身躯灵活地抖了抖身体，源质延伸到瘸腿的地方，将脓液全部挤出，割掉腐肉，分泌出活化因子，控制着腿部组织快速再生起来。 略微对肉体进行了一下改造，阿东萨很快就发现营养不足了。 任何身体活动都是要消耗能量的，更何况是再生肢体这么庞大的开支。 但是不用愁，旁边就有现成的蛋白质在。 不过阿东萨没有急着下口，而是静静地等了十分钟，等着血液中的各种激素开始逐渐失活，失去毒性，才大口吃起了这具原本的身体，一个其实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年。 或许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一个显赫的身世，或许他有着叛逆的青春，稚嫩的梦想，但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结束在那个噩梦的夜晚，那头如地狱使者般的黑狗。 而现在，同样是一头黑狗在终结这一切，形成一个轮回。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命运的存在吧。 第十一章 箱庭来客 不过这一切与阿东萨无关，它还没进化出这么纠结的感情。 野狗的咬合能力确实远胜人类，只是稍微改造了一下，就能轻易地撕下已经开始软化的肌肉，囫囵吞下。 野狗很快就腹部微鼓，然后在阿东萨的改造下再次增强了消化能力，体温急剧上升，开始进行高速的新陈代谢。 大量的能量随着脂肪和蛋白质的合成积蓄在体内，而各种无法完全利用的代谢废物则迅速排出体外，在阿东萨的周围堆了一圈排泄物。它极强的消化能力和能量传递效率让营养和水分最大限度地留在了体内，因此排泄物会显得十分干硬。 因流浪而瘦弱的身体很快鼓胀起来，阿东萨十分熟练地改造着运动系统，比之前在人类肉体上胡乱摸索时速度要快得多。 等到阿东萨连皮带骨头吃完这顿大餐，野狗的身躯也膨胀了一圈，体重增加了二十公斤以上。 这条普通的中华田园犬干瘦的体型一下子变得十分肥硕，膨胀的体型让皮肤微微裂开，又在高速代谢中愈合，形成了一条条类似妊娠纹的粉红纹路。 机体依旧在不断强化着，但在全身改造告一段落后，阿东萨终于重新拥有了一具充沛的肉体。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警铃，闪着红蓝光芒的白色车辆呼啸而过。 阿东萨警觉地后退一步，躲过刺眼的光芒，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入黑暗中。 无数千奇百怪的生物性状隐藏在基因的深处，等着阿东萨去开发。 现在还不是正面对抗人类武装集团的时候，它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强的防御，更快的速度，还有更深入的进化。 不仅是那些浮现在表面的科技武器，还有隐藏背后的超凡力量，例如今晚那只仿佛潜伏在水下的海怪般的巨大阴影，迟早也会与阿东萨正面遇上。 阿东萨的心中没有期待也没有恐惧，它只是默默积蓄着力量，准备着颠覆这个怠惰的世界。 —————————————————————— 不知道哪个家伙说过，斗争是发展的源动力。 虽然不甚准确，但阿东萨一定会认同这句话。 在那场围剿战役中，阿东萨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潜力压榨到了一种足以自灭的程度，这也让它碰触到了自身的极限，摸索到了下一步进化的线索。 刀锋上跳舞的舞者才会更加敏捷。 突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同时这种突破也是全方位的。 史莱姆本体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飞速进化，除了肉体改造的天赋能力大幅度提高外，身体也有种膨胀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新的能力即将觉醒。 下一刻，奔跑中的阿东萨浑身传来一阵战栗，它立刻明白自己的新能力已经觉醒。 那么接下来它就要寻找一个新的宿主来实验自己新的强化理论，以及新的能力。 一头庞大的黑狗在城市的角落中扑倒一个刚从网吧里出来的青年，展现出了犬类完全不可能拥有的敏捷，将这个无辜者打晕在地。 随后阿东萨展开大嘴，好像亲吻一般贴在青年的嘴上，一根根细小的触手扒住唇角，顶起牙关，牵拉出一个不定形的肉球进入了青年的嘴中，喉中，然后彻底占据了颅窝。 在一阵绝望的抽搐后，青年睁开眼眸，眼底闪过一抹紫色，站了起来。 但黑狗却并没有如先前那般瘫倒在地，只是沉稳地退后两步，侍立一旁。 这就是阿东萨的新能力，分裂。 它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产生出一个新的分裂体，然后用同样的手法寄生生物。 阿东萨感觉了一下，发现黑狗与青年的意识完全共通，并不存在所谓的本体与分裂体的区别，同样可以直接对这个青年进行生物改造。 分裂体之间到底算不算两个意识？ 分裂体之间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进行联系的？信息素，声波，还是脑电波？甚至是量子通讯？ 如果一方死亡会有什么影响？ 如果双方的联系被某种方式完全隔离会发生什么？ 这个新能力看似便捷却存在太多不明确的地方，而且现在也没有太好的环境进行验证，只能先行搁下。 阿东萨并没有急着对新宿主进行改造，因为改造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质和能量，现在大量狩猎人类的风险大大提高，并不适合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进食了。 不过这只是很小的困扰。 在之前战斗的刺激下，阿东萨的思维能力有了一个质的飞跃，终于意识到除了野蛮的茹毛饮血，它其实还有更加便捷的选择。 犬类的嗅觉是人类的一百万倍以上，这种物种上的优势被阿东萨彻底利用起来。 汗味，土味，烟味，油味，甜味，咸味，腐烂的臭味，植物的清新味…… 仅仅一个呼吸，就有近百种味道冲进鼻腔，再通过嗅神经传输到源质进行分析，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小时后，阿东萨站在一个狭窄的厨房中尽情地享用着一筐筐的猪牛羊肉以及鱼类等等。 它通过气味找到一家小吃店后很轻松地打晕了作为经营者的夫妇，洗劫了这个小小的店铺。 冰柜被彻底打开，阿东萨熟练地烧开水后将冻肉扔进去略一解冻便狼吞虎咽起来。 在蛋白质和脂肪的供应下，阿东萨放开了所有限制，源质的触手顺着组织的间隙蔓延到了各个部位。 之前，阿东萨只能通过神经和体液调控进行肉体改造，但现在源质却能模拟出细胞膜表面的磷脂和糖蛋白成分，与动物细胞进行密切的特异结合，直接操控起细胞内的生化反应。 这样的操控更加高效直接，能无视机体的先天限制进行改造。 比如说有关机体生长的激素所形成的负反馈系统，在此类激素过多时，下丘脑、胰岛等器官会自动停止相关激素的分泌，甚至促进拮抗激素的产生。 这对正常生命体维持稳态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优良机制，但对阿东萨这样超级生命来说就是一把无形的枷锁，让它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进行调整，间接导致了进化速度和战斗力的下滑。 第十二章 武道之光 而现在，细胞内部的生化反应完全打破了常识，各类激素、调控因子以及蛋白质以肉眼都能感知到速度在进行超负荷生产，阿东萨所寄生的这副青年身躯由原本通宵熬夜的疲乏和长期生活不规律导致的瘦弱迅速转变为压迫感极强的健壮，好像在健身房把蛋白粉当饭吃了半年一样。 即使阿东萨已经能将宿主改造得力大无穷，奔走如飞，可到目前为止，阿东萨的进化其实都只停留在第一阶段，停留在“强化”阶段。 阿东萨所谓的强化，看似骇人听闻，能以一己之力全灭数只特安小队，但实际上并没有超出人类的极限，只是无限接近人类极限而已。 它力量、肌肉、速度乃至反应速度，普通人在经过最科学最严谨最理想化的电刺激、激素刺激以及锻炼后也可以达到，但这也仅仅是理论上，实际上几乎不可能做到如此精细的操作。 也就阿东萨这种以生命进化为天赋的寄生体才能将人类基因的潜能挖掘到极致。 而要达到真正的第二进化阶段，其标准就是超越人类基因的先天限制，彻底进化成超人，甚至非人。 通俗点讲，就是人类有的，阿东萨要有，人类没有的，阿东萨也要有。例如第二对手臂、超声波定位、分泌毒液等等等等，这种人类所不可能拥有的生物性状。 让人在水中呼吸，在天空翱翔，与猎豹竞速，与灰熊角力，这就是进化第二阶段的本质——重构。 这个阶段，不会太远的。 阿东萨在双手油腻地消灭掉所有肉类后，看着脚边的绿色，思考了一下，出于营养均衡的目的，又拿起一捧芥蓝菜嚼了起来。 而至始至终，阿东萨都没有关注过晕过去的那对昏死的中年夫妇。 人类的肉体，单纯从营养角度来分析，实在是不适合用来当做食物。 作为食物，口感，味道，营养是三个最先应该考虑的要素，虽然有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在充分处理后也能作为食物搬上餐桌，但阿东萨显然不会考虑这么奢侈的事情。 人类灵活的四肢和指趾代表着肌肉骨骼的过分细化，通俗来说，就是细筋太多，肉质又硬又糙，吃起来非常塞牙。 味道和营养是可以合起来考虑的，人类作为食物链最顶层的存在，其身上富集的毒素可以说是整个生态中最多的一个种群，哪怕是核污染区域的鱼，吃起来也比人肉要健康得多。 而且在阿东萨观察来看，同属间的互相吞噬会导致一种特殊脘病毒的大量堆积，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严重后果，但能避免还是避免比较好。 综上所述，如果条件允许阿东萨并不倾向于吃人肉。 之前是因为阿东萨刚刚苏醒，智能低下，对人类社会完全不了解，就像是一头被放入城市的野兽一般，怎么可能会懂得去下馆子呢？最多也只懂得翻垃圾堆而已。 不一会儿，这个小店储备的所有食材都已经被阿东萨消化殆尽，迅速转化为肌肉和脂肪了。 而黑狗则是被打发出去自由猎食了，同时阿东萨也在测试双方的极限沟通距离。 目前两者距离是十公里，思维联系依旧清晰，两个视野完美地并存于同一个意识中，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仿佛天生就是这样一般。 这不是单纯的一心两用，而是两个大脑间的完美并联。 阿东萨让黑狗继续游荡，等待着下一次的分裂寄生，而每一个人类宿主的诞生，都将成为它巨大的助力。 成功挫败一次围剿行动的阿东萨并没有任何成就感，反而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 人类社会就像一头迟钝无比的巨兽，针刺一下才会动弹一下。随着阿东萨破坏力的提高，这头巨兽将越来越醒觉，越来越重视它，排异反应也将越来越激烈，直到一巴掌拍死这只讨厌的蚊子。 国家机器只是略一发热就能将阿东萨逼到绝境，一旦彻底开动，现在的阿东萨根本没有机会翻盘了。 所以阿东萨必须趁现在局势还可以控制的时候，放弃那种野蛮愚昧的生存方式，主动融入这个文明社会之中，成为一个任何药物都无法杀灭的致命病毒。 正好，阿东萨在吞噬各类大脑而获得的记忆之中梳理出了一条极有价值的信息。 —————————————— 白晋城看着沉沉睡去的瘦弱幼童，再次感到了一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远去的失落感。 那是他的孩子，他唯一的孩子，可现在，他们之间却隔着一堵厚重的玻璃墙，仿佛一把铡刀，分割了两个世界。 作为一个父亲，他却从来不能亲手触摸他的孩子。 这个玻璃墙既是囚笼，却也是保护他孩子的无菌屏障。 白晋城是一个白手起家的药业集团董事长，有一个温柔贤惠的糟糠之妻，是在他穷困之际便不离不弃的好女人。 成功之后，虽然他偶有寻欢作乐，却从不曾有变心的想法。 因为常年奔波，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要孩子。在得知年事有些高的她怀孕时，他甚至有劝说她打掉胎儿的想法，因为那很危险。 可她还是坚持生下他们的孩子，或许是因为爱，或许是为了拴住他的心。 他感到幸福。 一切都很顺利，他们请了最好的营养师，最好的孕期教育，最好的产房和最好的助产师，一切本当万无一失。 可就在产期逐渐临近之际，他遭到了报应。 商场如战场，在白手起家的过程中，白晋城挤垮的竞争对手数不胜数，终于有一个人，在破产之后发动了丧心病狂的报复，偷偷将一个被污染的针头扎到了她的体内。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孕妇和未出世的孩子同时感染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绝症——hiv，艾滋病。 病毒的发作是如此迅速，她在生下孩子之后迅速带着满腔的遗憾去世了，而她的孩子也因为免疫系统被严重破坏而被送进了隔离病房苟延残喘。 就因为小小的一个针头，白晋城失去了一切。 哪怕他愤怒地将那个仇人从身体到社会上挫骨扬灰，一切也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幼小的孩子被无数导管缠绕，仿佛被死神的蛛网捆缚，渐渐窒息而亡。 白晋城屏退了所有人，独自看着瘦弱得不成人形的孩子，连气都已经叹不出来了，心中只有近乎麻木的哀伤。 突然，大门打开，一个刻意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第十三章 祁秋蝉 被打断悲伤的白晋城恼羞成怒地低声咆哮：“我不是说过不要打扰我……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 转过头的白晋城冷然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邋遢青年，拔高了音调，同时不动声色地按动了警报。 眼前的人带给他一种无比危险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动物园的蟒蛇。 他不知道这是谁，也不知道外头的保镖为何毫无动静，但作为本市一大巨头企业晋城药业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他随时可以呼叫更多的安保人员过来。 陌生人伸手一指，生硬地说：“我可以救他。” 白晋城一愣，面前的人说话宛如外国人照着拼音在念字一般，说话一字一顿，无比诡异。 白晋城顺着手指望去，正是他那被无数机器续命的孩子。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是谁？哪个公司派来的间谍？手段也太拙劣了。”白晋城默默数着时间，强硬地质问着陌生人。 突然间大门打开，一众保镖鱼贯而入，将陌生人团团包围，没有任何前兆，手中的警棍直接就对陌生人的身体各处打了下去。 警棍打在血肉之躯上，却传来了宛如击中实木一般的钝音。 没等这些保镖继续攻击，陌生人身形一晃，发出了眼花缭乱的攻击，好像电影中的武打明星一般，灵活地牵、拉、推、扭，行云流水地将这些保镖打成了满地打滚的葫芦。 “住手！” 白晋城突然间喝停了全部保镖。 但一个保镖却已经掏出了手枪，哪怕收到了停手的命令，手指依然惯性地扣动了扳机，子弹瞬间射入陌生人的肩头。 但陌生人却纹丝不动，伤口处骤然收缩，肌肉一阵蠕动，竟然把一颗带血的弹头缓缓挤了出来，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这诡异的场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陌生人重复道：“我可以救他。” 白晋城脸色阴晴不定，作为医学博士，他自然看得出面前这个邋遢的年轻人到底有多诡异。 橡皮警棍抡圆了砸下去，就算是猪都要断两根骨头，这陌生人却浑然无事的样子，更别说这种武打明星一样的动作到底需要多高的身体素质才能支持白晋城也是相当清楚的。 这些保镖再打下去也是丢人现眼，白晋城还不如喝停他们，看看这个陌生人到底有什么诡计。 而现在这个陌生人展现了更加恐怖的本领，哪怕那只是一颗最小口径的子弹，打不中要害连狗都杀不死，但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够了，都出去，让我和这位客人好好聊聊。” 白晋城深吸一口气，果断挥退了所有保镖。 不管是武力还是地位，接下来的话题这群保镖已经没有资格参与了。 白晋城并没有多做保密的吩咐，自己的雇佣的保镖口风还是很近的。 他注视着面前这个怪人，说：“你是亚美斯特的生化改造人？还是那些传说中的异能者和脉者？” 大企业家掌控一切的习惯驱使着他继续猜测面前人的身份。 陌生人——阿东萨说：“不，我是一个好心人。” 白晋城发现阿东萨肩头的伤口已经收缩成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细线，估计一两天内就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 这样诡异的自愈能力让他更加不安，但比起这些许的不安，他显然更在乎自己的儿子。 白晋城有些僵硬地让开，阿东萨走到玻璃墙前，说：“打开门。” 白晋城犹豫了一会儿，说：“可以，但你得先穿上隔离服。小铭的免疫系统已经虚弱得连灰尘上的螨虫都没法抵抗。” 阿东萨瞥了他一眼，拍下按钮，强硬地闯进了隔离房中。 “你！”白晋城惊怒交加，立刻就要再次呼叫保镖，可阿东萨与白铭的距离如此之近，他只能按捺不动，寄希望于这个神秘人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在白晋城心惊肉跳的眼神下，阿东萨的手掌按在了这个瘦弱幼童的胸口，而在白晋城看不见的地方，一根紫色的触手从掌心悄然钻出，刺入了幼童的胸口。 源质的触手迅速找到了提前萎缩的胸腺，分泌的高速生长因子极速地刺激着淋巴细胞的再度成熟，放入血中。 就在白晋城急得跺脚的时候，成群的仪器突然蜂鸣起来，各项生理数值起起落落，不断徘徊在红色和绿色之间。 白晋城冲到显示屏前，难以置信和欣喜若狂的感觉同时涌现，就好像在做一场并不真切的幻梦。 但下一刻，阿东萨抽回了手，不一会儿所有的数值再次跌回低谷，仅比之前要好上一点点。 仅仅刺激胸腺和骨髓只是治标不治本，hiv病毒的隐匿性和变异性才是它恐怖的根本。 阿东萨自然不会惧怕地球的原生病毒，但也没必要现在就将这个孩子彻底治愈，不然还拿什么跟面前这个心机深重的人类交易？ 不过再狡猾的人类，如果有了牵挂之物，也会变得盲目起来。 侥幸，喜悦，悲伤，愤怒，贪婪……这些不可控的情绪都能让一个智者踏上最愚蠢的陷阱。 其实智者与愚者，差距往往也只在冷静与否而已。 人类有句古话叫无欲则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总之，阿东萨正在学习这种人类之间的交涉技巧。 阿东萨走出隔离房，白晋城急忙启动灭菌程序，迅速消除阿东萨带进去的所有病原体，然后心情复杂地看着它：“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要求？除了钱，我还能给你什么？” 阿东萨说：“我是一个民间科学家，掌握着非常有价值的生物科技，但我缺乏将他们实现的条件。我相信，你能给我提供这样一个舞台。” 白晋城听着这堆胡言乱语，不快地开口：“民科？你……” 他刚想说“你在耍我吗”，可马上就想到自己的儿子命都在人家手上，还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白晋城爽快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晋城医药集团的最高技术顾问，所有的设备、资金、人才全部随你动用。” 顿了顿，这个大企业家补充了一个小小的条件：“虽然我可能没办法与你签订什么合同，但我还是希望如果你有什么实用的技术，可以优先选择与我们合作。” 阿东萨僵硬地牵起嘴角：“合作愉快。” 第十四章 会议 源质是阿东萨存在的根本，拥有极强的可塑性，在最开始的时候仅靠一点空气成分就能演化出最适合在这个星球生存的形态来，就算是阿东萨自己都不敢说完全了解源质的奥秘。 到目前为止，源质其实带给了阿东萨三个能力。 第一个是最为基本的能力，模仿。 如果是不是源质通过吞噬模拟了野狗乃至人类的神经中枢，这个名为阿东萨的意识根本就不会出现，只能像变形虫一样产生单纯的应激反应。 思考这件事情，其实比人类自己想象得要更为艰巨而珍贵，虽然人类未必是这个星球上唯一一个拥有知性的生物，但也是超脱了亿万物种的顶端存在，这一切都来自于最初那只抬头仰望星空，发出疑问的猿猴。 人类，是在用接近二十年的时间催化中枢神经的成熟，承载那份无与伦比的知性和智慧。 而阿东萨只是用了不到一分钟的寄生，就窃取了这份知性。 生物改造则是阿东萨的第二个能力，既可以作用于源质的进化，也可以用来强化宿主。 相比之下，脑波感应则显得平庸了许多，可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却让阿东知道了超凡力量的存在，能对超凡力量进行感知的脑波感应的重要性一下子大幅度提升。 阿东萨意识到超能力的本质是脑波的某种特殊表现形式，那么脑波感应这个能力本身就不应该只是单纯的感应，但现在却没有足够的样本来分析研究。 而第三个能力，分裂，所展现的力量却更加恐怖起来。 分裂体和本体之间意识完全共享，但承载意识的载体却可以并联运行，也就是说阿东萨可以用多个大脑进行同步思考，大幅提高了思维速度。 虽然不能真正做到十个大脑十倍计算力，但已经让阿东萨的思维速度大大提升，做起各种研究来事倍功半。 阿东萨的意识水准一直都和载体息息相关，正是依靠吞噬了第一颗人类大脑并且模拟了人类的神经中枢它才拥有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并且随着模拟的精细度增加而不断接近人类的思考能力甚至大大超越。 在营养充足的情况下，阿东萨一天就可以进行一次分裂，让分裂体的数量以指数级进行增长，初期的分裂体会极为稀少，但只要超过某个临界值，分裂体的数量就将进入一个井喷般的高速发展期。 到那时候，阿东萨将真正成为一个庞大的蜂巢意识形态生物，其生存能力将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当务之急还是加强知识的积累和自身的进化程度，再伟大的未来如果在现在就被掐断苗头，那就毫无意义。 接下来的三天中，阿东萨成功将分裂体的数量扩张到了十六个，并且专门挑选了独自生活的各界人士，从程序员到清洁员不一而足。 阿东萨的寄生效率是很高的，只要嘴对嘴一张，行动力极强的分裂体就能从各个孔洞钻进颅腔，吞噬大脑，在吸收零碎记忆的同时接管这个身体。 但阿东萨控制的宿主动作还算流畅，可表情语言之类的还是十分僵硬，所以只能选择那些孑然一身的独居者。 被寄生的人类将在阿东萨的控制下继续原本的生活，不断为阿东萨反馈各种情报和知识。 在阿东萨小心翼翼的控制下，分裂体们都隐藏得很好，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不过即使阿东萨刻意控制了分裂体对宿主的改造幅度，分裂体还是需要宿主提供大量的营养来生存，这就让宿主的食量短时间内暴增了十倍以上，一顿就能吃下一头烤乳猪。 这对部分低收入宿主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哪怕是方便面都得吃上一大箱才够，还会营养不良。看来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这也提醒了阿东萨无限制的扩张所会带来的巨大影响，大量民众的饭量暴增肯定会引起当局的注意，如果仔细调查起来，就势必会逼出阿东萨的存在。 就算阿东萨再没有社会常识，也知道一个会寄生分裂的怪物将引起整个人类社会怎样的动荡。 所以控制分裂体的数量也是必须的。 这是必须的隐忍。 就在多方势力对峙之时，一股冰冷邪恶又令人作呕的恐怖力量在这个城市中蔓延了开来。 它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明明席卷了一切却又没有半点征兆。 这个城市，正在被吞噬，从一条流着脓血的野狗开始，再到权势滔天的政客，永无休止。 ———————————————————— 拳击场上，一个上一秒还被狂风暴雨的拳头打得抬不起头的拳击手突然在倒计时三秒的瞬间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姿势出拳打在了对手的耳根神经节处，剧烈的震荡将其彻底打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教练冲上来热情拥抱这个反杀的拳击手，却不知道他之所以前面一直被动挨打，只是因为教练的一句“最后三秒打倒对手才是最精彩的比赛”。 刚刚占据这个身体的它还不熟悉这一切，只能靠着仅有的知识和见识摸索拳击手这个行业。 拳击手淡漠地看着沸腾的观众，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紫色。 ———————————————————— “废物！这点程序都写不好，你这个月奖金没了！回去把基础编程重新看一遍！” 随着老板的暴吼，一个肥胖的眼镜男僵硬地走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记忆一片零碎，根本没法写出一串通顺的代码。 眼镜男抽出书架上的《基础编程》，引来同事的一片笑声。 他摘掉了眼镜，双手迅速翻动《基础编程》，好像刮风一样迅速把整本书翻了一遍，然后合上书，从书架上再抽出一本编程书籍，重复这个动作，眼睛好像相机一样映照着所有图片和字符。 “他在做什么？” “搞笑么？这样也能看进去书？” “疯了吧，老板竟然把小胖骂疯了。” 同事们窃窃私语。 就这样胖子在公司留到了深夜，甚至点着灯一直看到了第二天清晨。 然后，他开始了编程。 第二天，他指尖跃动的速度几乎让键盘开裂，但编的程序根本没法跑动。 第三天，他连夜修复了成千上万个bug，程序编码如同瀑布般从屏幕上流下。 第四天，他开始不断优化程序算法，其完成度远超其他人。 第五天，任务已经完成，眼镜男受到了老板的大加赞赏。 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吊车尾一路坐火箭般成为了全公司之最。 只有屏幕上才映出了胖子眼底的淡漠和一抹深深的紫色。 第十五章 白 —————————————————— 媳妇一早看见了厕所里落下的假牙，那是属于她老年痴呆的公公，便气势汹汹地来到餐桌前。 “老不死，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扔厕所里，堵了你去通啊？” 这个老年痴呆的公公早就惹得全家烦躁不已，昨天才刚丢了一下午，晚上才被好心人送回来。 但突然她看见了老人明亮的眼神和一口整齐的牙齿，心下一颤，后面更难听的话竟然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老公不以为意地问：“爸又落了什么东西啊？” 媳妇摇摇头：“没，没什么……” 老人刻板地说：“吃，吃。” 媳妇坐了下来，突然间汗流浃背，全家人都奇怪地看着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前这个木讷的老人，绝对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老年痴呆。 那他是谁？是什么东西？ 当天晚上，媳妇就不管不顾跑回了娘家。 在她打车离去的背后，她没注意到楼上的窗口处，一双隐泛紫光的双眼在黑暗中褶褶生辉。 ———————————————————— “哟，唐大秘书来啦。来来来，小翠正在等你呢。” 一个浓妆艳抹的发福中年女子带着唐浩明来到了房门前，抛了个媚眼一摇一摆地走了。 这些日子因为大事件接连发生而压力骤增的唐浩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急来来地打开大门。 面前是一堆蜡烛、皮带、拘束架、***、电击贴片等等物品，唐浩明赫然是一个sm爱好者。 一个穿着皮衣短裙的女人正坐在床沿。 但此刻他却不满道：“不是叫你把自己绑好吗，怎么还杵在那里不动？” “哭啊，叫啊，你怎么跟木头一样？”唐浩明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女人大吼。 女人却突然抓住了鞭子，站起来一把掐住唐浩明的脖子提了起来，天知道一个不到五十公斤的弱女子是怎么用一只手举起七十公斤的男人。 失控的场面让唐浩明惊恐道：“干什么？我是s你是m啊，你再不听话我要叫人了！” 他发热的大脑还是没理解现实，但接下来的场景让他从下到上全部冷了下来。 女人张开大嘴，爬出了一只好像核辐射过的紫色畸形章鱼，沿着她的嘴角、肩膀、手臂一路爬到了唐浩明的脸上。 唐浩明疯狂地挣扎，用力殴打女人，可女人的身体和手却好像铁做的一般纹丝不动。 “唔！唔！唔！” 触手硬生生撬开了唐浩明紧闭的牙关，一点点伸了进去，唐浩明想要用力咬断这恶心的东西，却根本无法抵抗那股力量。 他感受着嘴里黏腻的感觉，还有耳孔里冰冷的触感，发出了被凌虐的小女人一般的闷呼，就跟那些曾经被他侮辱的女人一样。 终于，唐浩明停止了挣扎，眼睛在短暂的失神后重新被一抹紫色填充。 女人放开了“唐浩明”，“唐浩明”说：“这个男人很有价值，他很接近这个城市的权利顶点。” 女人说：“那就继续去寄生那个最顶点的人。” “不行，危险即将到来，那样很容易暴露。” 两“人”看似一问一答，实际上只是梳理思路的自言自语罢了，因为它们的意识是完全连在一起的。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阿东萨。 类似的场景发生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里。 热恋的情侣深情拥吻，有一方却突然感觉对方的舌头几乎顶到了会厌，想推开对方却又发现环着的双臂犹如铁链，喉头不断有什么东西滑过。 一脸冰冷的职员单独走进老板的办公室，被撞破与秘书奸情的老板刚想怒斥却和秘书一起被两只铁钳般的手臂同时掐住了脖子，在窒息的最后一秒看到了一片紫色。 借酒装疯的醉汉强搂着女人走进小巷子，刚要施暴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在地上，然后惊恐地看着女人慢慢靠近的嘴中伸出一根根晶莹的紫色触手。 一群不良少年肆无忌惮地欺负着流浪老头，一个少年却猛地被其扑倒在地，对着脸吐出惊人窒息的秽物。就在其他人哈哈大笑更加用力地殴打流浪汉时，没人注意但少年的身体一阵不自然的抽搐，被秽物涂抹的眼中露出一抹紫色。 第一天，黑狗扑倒了一个流浪汉。 第二天，流浪汉扑倒了一个倒垃圾的家庭主妇。 第三天，家庭主妇亲吻着自己的丈夫。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这些随处可见的人生百态却因为一抹妖异的紫色而暧昧得恐怖，一切天翻地覆，却又既往如常。 阿东萨的分裂体分裂体散落在这个宛如巨兽般的都市里，如癌细胞一般不断增殖蔓延，不断转移寄生。 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王五还是赵六，它们都是这个名为阿东萨的庞大个体中的一员。 这些分裂体接收了宿主的部分情感和记忆，靠着强大的学习能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学习着人类社会的一切知识，从黑暗中走出，肆无忌惮地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一幕幕鬼域横行。 小到清洁货运，大到行政金融，大量知识在虚空中传递，让阿东萨的知识急速增长，成为一个人类社会绝对不曾出现过的知识怪物。 一个不分贵贱吞噬着一切情感记忆、学习着一切知识文化的臃肿巨兽正悄无声息地拔地而起。 一开始阿东萨可能还会有些生涩，但在它惊人的学习能力下，它绝对会比原来的宿主做得更好，甚至超乎想象的好。 单纯的知识并没有办法立刻增长阿东萨的力量，但却让阿东萨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幽灵，一旦它发动自己全部的分裂体，完全可以让这个城市换一片天地。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它要向着更广阔的世界继续扩张，继续蔓延自己的触角，在悄无声息间，成为寄生在人类社会中的恶性肿瘤。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在阿东萨呈几何倍数的分裂能力下却又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它静静地游荡在街头巷脚，偶尔两个分裂体擦身而过，偶尔角落处又是一次迅速的寄生，很少有人发现周围的一切其实早已被虚假的繁荣所取代。 第十六章 水怪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全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戒严，本地人口挨个核查了一番，而所有的外来人口都被赶出城去了。 赶人出城会不会放跑真凶呢？会，但是整个社会治安保障局数万工作人员，还有各种临时工，上面发出来的命令经过七八个层级传到下面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从最初的抓捕变成了驱赶。 这种穷凶极恶到极点的食人魔足以让那些基层的小头目们胆寒万分。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把凶手赶出自己的辖区，就算是无功无过，善莫大焉了，怎么还敢去螳臂当车。 楠海市迎来了一阵短暂的平静，食人魔不再作案，那群诡异的恐怖分子也销声匿迹，这时却有三个不速之客悄然降临楠海市。 广江大机场。 两排十六人夹道欢迎，巨大的横幅和鲜花好像是某个星级酒店的开业典礼一样。 但是豪华的迎接仪式却随着成群涌出的飞机乘客渐渐稀疏而显得有些尴尬，一群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在风中萧瑟。 终于，等到乘客几乎散尽，终于有三个男人姗姗来迟，一身轻装，稳健地走出门口，精壮而细致的肌肉将一身没有丝毫工业气息的布衣穿出了无比飒爽的味道。 这种细腻的肌肉比起通常的大块头少了壮硕的感觉，却显得更加锐利，好像百折百炼的名剑出鞘一般让人打从心底里敬畏。 一个负责人模样的西装男立刻迎了上去，恭敬地说：“请问是中央视察团的郭逸仙、李志诚和车矩臣先生吗？” 为首的男人摘下墨镜，说：“就是我们。我叫郭逸仙” 一双精芒四射的眼睛好像太阳一般让人怯于直视，西装男一下子哆嗦了一下闭上眼睛。 郭逸仙似乎意识到了不妥，马上又把墨镜戴了回去。 西装男结巴道：“我，我们前来迎接诸位下榻宾馆，请，请随我过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隐约感觉面前的三人气势非凡，深深埋怨上头是不是把迎接的规模弄得太小惹人家不高兴了。 这仨一看就是臂上能走马的主，加上中央视察团的身份，万一发飙起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这群无名小卒了。 所幸视察团的三人并没有什么脾气，但在上车后，为首的郭逸仙立刻道：“不用多做喧哗，立刻带我们去现场，等把凶手缉拿归案我们就走。” “啊？”西装男有些愕然：“可是我们都已经准备好酒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郭逸仙不容拒绝道：“不用，全部撤掉。” “是，是！”西装男不知不觉应道。 三个人的雷厉风行在他这种混日子的小职员眼中分外刺眼，可却没有半点拖延的勇气。 轿车脱离了护送的车队，偏离了既定路线很快来到某个案发现场，郭逸仙三人下车利落地翻过黄色封锁线，看到了一地的血迹和粉笔画出的痕迹。 理论上来说粉笔画出的应该是死者趴伏的形状，可此刻画出的却是东一块西一块的不规则图形。 这是因为死者的身体被人啃得只剩这么几块了。 郭逸仙抽了抽鼻子，说：“没有炁的味道，不是脉者在犯案。” 李志诚蹲下来看了看干涸的血迹，揭下一块血痂闻了闻：“没有野兽的味道，但有一种很臭的感觉，凶手很不注意卫生，或者根本就没有卫生的概念。是亚美斯特的异能者，还是某个隐匿能力极强的脉者？都不大像呢。” 车矩臣说：“不会是脉者，全部一千三百二十八名脉者都记录在案，能瞒过我们的脉者更是屈指可数，只有九人。但他们的行踪都很清楚，并不在这个城市。” 郭逸仙抬起头说：“那么答案的范围就很小了……” 他并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扭头问西装男：“我听说你们组织了一次围剿行动，结果因为指挥失误和恐怖分子的出现而失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装男愣了一下，有些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我不是负责这块的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志诚皱眉道：“尸位素餐，留你何用？我们隐世不出三十年，地方上只有这种废物吗？” 西装男一下子气结。 郭逸仙叹道：“志诚，少说多做。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李志诚漫不经心道：“是，郭师兄。” 虽然指责了冒失的同僚，但郭逸仙还是强势地问西装男：“负责人是谁？” 这次他的目光彻底释放出惊人的压力，某种无形的力量压迫得西装男呼吸都不顺畅了，好像看见了狮子的小绵羊一般，甚至下腹隐有便意，腿脚一软就要倒下。 西装男身后的人急忙扶住他，非常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失态。 这道目光竟然只作用在了一个人身上。 西装男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彻底失去了反抗意志，颤巍巍道：“袁，袁立明治安官，他就是负责人。但是因为渎职，他正在接受治安审判，可能会被处以死刑！” 郭逸仙收回目光，直接越过骤然瘫倒的西装男，坐上了车，说：“你们，过来开车去找袁立明。” 几人踌躇的时候，郭逸仙又是一瞪：“愣着干什么，我们不会开车！” 李志诚哈哈笑道：“不过我们跑起来也不比车慢。” 袁立明坐在牢房里，百无聊赖地喝着酒，一旁探监的李清海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半辈子还不懂那群人是什么成色，都快退休了跟那个小白脸怄什么气？现在好了，一堆烂摊子全让你背锅，我都得到这里来看你！” 袁立明放下酒瓶长叹一声：“我这辈子可以就这么将就了，可那群小伙子都是好样的，不能让上面真的不把他们当人看啊。” 李清海叹道：“好了好了，唉，不管怎么说这次都亏大发了。哪里冒出来一伙恐怖分子挡路，真的是……” 袁立明沉默了一会儿，又抿了口酒说：“我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人，一个两个……全部都是怪物。” 第十七章 内讧和……生猪 “什么？”李青海纳闷地正要追问，突然牢门大开，闯进来三个龙骧虎步的人，正是郭逸仙等人组成的名义上的视察团。 三人审视的目光一下子略过其他所有无所事事的囚徒，直指也有些摸不清状况的袁立明和李青海。 来到牢门口，郭逸仙说：“袁立明？” 袁立明皱眉道：“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找我什么事？” 郭逸仙说：“我是中央政府派出的视察团……省略掉这些麻烦的说辞吧，你只要知道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抓捕食人魔以及那伙恐怖分子就够了。” 袁立明一下子站了起来：“中央还有这种组织？等等，能若无其事地闯到这里，你是中央还是军方的人？” 文官集团在地方上的几乎是占地为王，中央的声音很难传过来，不过如果中央派出使者的话还是不容忽视的。 而天京国军方受到一些历史因素影响，则是完全不受政治因素左右的一个国家级暴力集团，始终保持着超然地位，不拉拢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拉拢，雄踞在各个军势基地中安静得好像沉睡的狮虎一样。 李志诚轻笑一声：“准确来说，军方是我们的人。” 李青海默默退到一边，深知这个话题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了。 袁立明拉高了声音：“牛皮吹这么大？你们比军方还高一级？那有种把我放出去试试。” 李志诚来到袁立明面前，和他隔着铁栏对望。 袁立明继续激将道：“怎么，做不到吗？那还来找老子做什么？” 李志诚双手搭在铁栏上，说：“何难之有？” 话音刚落，他双手一绷，精钢打造的铁栏立刻发出刺耳的金属变形声，直径四厘米的铁柱被一双肉掌生生地撑出一个足以让一人通过的豁口。 袁立明和李青山看得目瞪口呆：“卧槽！” 这种小监狱用的铁栅栏虽然没什么质检标准，但也是实心钢铁，现在居然被一双肉掌直接掰弯了。 这样的力量如果用在别的地方，又是怎样恐怖的表现？ 袁立明擦擦嘴边的口水，立刻从两根扭曲的铁杆中间钻出牢房，回头看看扭曲的铁杆上清晰可见的掌纹，整个人都口不择言起来：“这，这是什么？魔法？超能力？还是法术？你，你是终结者还是擎天柱？” 李志诚傲然道：“我们是脉者，是追求天道的修行者，也是天京国亘古至今的守护者。” 袁立明嘴角一抽，有些半信半疑，但他知道现在纠结这些没有意义。 郭逸仙正色道：“袁立明，你是一个可以帮助到我们的人才，所以我们才会跟你说这么多。现在做出你的决定吧，是要在这个监狱里安静地腐烂，还是陪我们去九死一生地战斗？” 他深吸一口气道：“来吧，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只要你们敢给我权限，我就全力帮你们抓到那群人。” 郭逸仙笑了，他看到了面前这个沧桑男人的不甘和愤恨，这是绝佳的燃料。 “没问题，这个地方不存在权限比我们还大的人。我们不会参与任何政治斗争，但无疑你现在是有用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里权限最大的治安局长。” 一直以来沉默的车矩臣眯缝眼一睁，露出刀锋般的寒芒：“首先，把那群敢在天京国动枪的小老鼠收拾了再说。” 李志诚哈哈一笑：“亚美斯特联邦的生化改造人，我想跟他们会会很久了。” 郭逸仙迟疑道：“自从五十年前的世界大战以来我们和亚美斯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们现在敢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情况过于紧急，那就是他们有了对付脉者的把握。” 脉者是天京国最强的隐秘力量，其战略威慑性甚至比现代化军队还强，正是靠着这股力量天京国才能在三十年前的内战后依然笃定自己强国的地位。 别看只是一次小小的国内外火力冲突，其中隐含的意味却十分凶险。 山雨欲来啊。 ———————————————————————————— 山雨欲来，暗潮涌动，就算阿东萨是海底的顽石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它无时无刻不再以十二万分的效率狂奔在进化的道路上。 阿东萨的分裂体正在飞速增长，而价值最大的分裂体依然是那个抓住机会打入了晋城医药制造集团内部的神秘人。 宏观波谱分析仪、pcr定向基因扩增仪、真空离心浓缩仪、流式细胞仪、高压灭菌器…… 晋城医药制造集团的生物实验室的仪器统统都是选用国际标准的昂贵品牌，可以说是仅次于中央大学生物研究所的高级实验室，一天光是器材和制剂的损耗就能有一万元以上。 如果要租出去使用的话，那开价每日十万元以上都不夸张，这还仅仅是器材损耗费用，不算各种原料费。 那些昂贵的萃取液和靶元素在国际上一直都是有市无价。 在阿东萨展现了自身的价值之后，白晋城倒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仅大笔一挥给了个“最高”的头衔，还将最高级的一间实验室强行挪用，还配了一整队的高材生打下手，让人都怀疑阿东萨是不是白晋城早年的私生子了。 不过白晋城并不是被人抓住一个把柄就会任人宰割的无能之辈，他所赋予阿东萨的一切也可以顷刻之间全部收回，并且阿东萨的所有实验过程，都会被人记录在案，不存在母鸡下了蛋还自己带走的可能。 如果阿东萨强抓着实验保密性不放就会严重触及到白晋城的底限，这对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能放任阿东萨这样一个孤魂野鬼在自己最机密的实验室中游荡，白晋城也算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资本家了。 但对阿东萨来说，这样就够了。 在阿东萨正式展开自己的研究课题前，它还需要系统地恶补一番人类的科技树。 它偶然地吞噬过一个晋城集团的高级研究员，不仅获悉了白晋城的软肋，还收获了零碎的生物知识，有了一些知识基础，可这并不够。 第十八章 武道 真正要展开实验，没有完整的知识树是万万不能的，不然你连实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还谈什么研究？ 阿东萨的意识形态某种方面来说极为纯粹，人类的杂念，那些懒散、拖延、恐惧、犹豫的情绪完全不会出现在阿东萨身上，它可以将自己被并行大脑扩增了数十倍的脑力十成十地投入到学习之中，过目不忘只是一种基本功而已。 在这种硬性知识的学习中，阿东萨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只是短短三天，就完成了全部的高级课程。 如果扔给它一张硕士生物卷子，它都能不假思索地答出九成九以上的答案。 见微知著或许太过夸张，但只要限定在一个范围内，知识这种东西如果能掌握个十之七八，那么剩下的两三成推导出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在实际的研究中，阿东萨甚至能比那些在生物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和叱咤多年的老人做得更加细腻和神奇。 那些对人类而言百思不得其解的技术难关，阿东萨仅凭灵光一闪就能直接解决，因为生命进化就是阿东萨的天赋本能，它天生就懂得细胞该怎么分化，肌肉该怎么伸缩，神经该怎么传导。 在那些大科学家们费尽心机地召集全世界力量共同分类蛋白质构象和破译基因密码时，阿东萨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每一个碱基对所对应的性状。 这无关知识，而是一种本能。 就好像鱼儿天生就会游泳，鸟儿天生就会飞翔，人类在这生物技术方面是永远不可能比得过阿东萨这种纯粹为了进化而生的寄生体所具有的某种灵性。 当然，如果阿东萨原地不动而人类却大力发展个五六世纪的话，结果就很不好说了。 说到底，阿东萨不过是一个拥有极高起点的超级生命，而不是天生的神灵。 它欠缺的，仅仅是将自己潜力释放出来的知识和时间。 随着知识的不断积累，那些原本只靠本能完成的肉体改造更加顺畅高效起来，充满了一种计算过后的简约感。 阿东萨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层层枷锁松弛的解脱感，前所未有的轻灵让它的寄生改造更加如鱼得水起来。 只是在片刻的轻灵后，阿东萨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面前一层无形的桎梏，将它的所有潜能限制在了一个界限内，而不能随心所欲地千变万化。 这层桎梏，就是“种间差异”。 正是种间差异决定了老虎是老虎，狮子是狮子，人是人，也限制了阿东萨转变自己的生命形态。 虽然未必没有取巧的办法，但如果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阿东萨就永远不可能在进化的道路上迈开崭新的一步。 磨刀不误砍柴工，既然前奏准备已经完成，阿东萨就要正式展开自己的进化课题。 课题只有简洁的两个。 “基因定向表达技术”以及“基因编辑技术”。 实际上这两个研究课题早已经被人钻研许久了。 著名的转基因食物就是“基因编辑技术”的一个体现。 人类还将制造抗生素的基因片段编辑到酵母菌之中，大批量地收获高纯度的抗生素。光是给酵母菌程序性地剪切那么寥寥几条优良基因进去，就可以大量扩增珍贵的药物，用处之大显而易见。 基因定向表达技术就比较含糊了，假如一个人长期食用高热量食物，导致身体代谢趋向高脂高糖高蛋白的潴留，其实也算是一种基因定向表达了，只不过是有害的表达。 而在人体生长的不同时期，基因定向表达同样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指导着人类长出工整的五官四肢，五脏六腑，中枢神经等等。 如果基因表达紊乱，人类就将生长得畸形可怖，例如酪氨酸酶表达基因缺乏导致的白化病和生长激素分泌紊乱产生的呆小症或者肢端肥大症。。 以上这些都是自然条件下的基因定向表达。 如果人工基因定向表达的技术能发展到极致，那么就应该可以随意控制身体形状。高矮胖瘦，美丑老幼，智慧愚蠢，完全只在一念之间。 一旦将这两个技术完美结合到一起，那会产生什么样的剧烈反应呢？ 那是不是就代表着阿东萨正式进入第二个进化阶段呢？ 答案很快就可以揭晓。 —————————————————————————— 袁立明坐在熟悉的靠背椅上，有些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但在听到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后，他立刻双目一凛，站了起来。 李志诚推开门进来：“不仅要保释你出来，还要让你拥有社保局最高的地位和权利，这可真是费了我们好大一番口水。你是没看到前任局长那双要吃人的眼神。” 这种权利斗争的残酷袁立明怎么可能不懂，他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一点基本的政治协商而已。是你们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就你们这么怠惰的模样也能算是一个领导阶级吗？” 李志诚不屑道：“你以为钻研武道会花去人的多少精力？谁会有空去管理那些无聊的俗事。” 袁立明皱眉道：“可是，为什么现在天京国会变成这副样子？中央不管不问，地方糜烂自立，简直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李志诚刚想说话，郭逸仙便提前打断了他的大嘴巴：“脉者退居幕后是长老团的选择。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专心帮我们抓住食人魔和恐怖分子就行了。” 袁立明思索了一会儿说：“食人魔……这个称呼其实并不准确，就像你不会称呼一头老虎叫食人虎一样，这是很多余的叫法。” 郭逸仙眼神一凛：“果然，对方不是人吗？” 袁立明踱步道：“用披着人皮的野兽来形容最为准确，但跟野兽不同的是，它很聪明，并且还在变得更加聪明。” 郭逸仙皱眉道：“怎么说？” “第一起命案发生的时候，现场一片血肉模糊，血腥味熏得整条街都能闻到。但越是往后作案，现场就越是隐蔽，越是干净，只有凭借警犬的敏锐嗅觉才有所收获。而直到现在，我们几乎已经三天没有收到任何命案消息了。它的隐匿本领越来越强，这难道不能说明它的智慧正在飞速上升吗？” 袁立明有些懊悔地说：“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错估了它的本质，一头有智慧的野兽。它远超人类的身体能力和残忍的智慧将我们的包围网撕得七零八落，也让我锒铛入狱。” 说道最后，他的自嘲之意不自觉地漏出，似乎对此耿耿于怀。 第十九章 龙牙团 李志诚说：“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又到底要做什么？” 袁立明恨恨地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但它害死了那么多人，这种怪物必须死！” 他突然心下一颤，这个怪物虽然可怕，但所展现出来的可怕潜力却很可能会引起国家这种大势力的觊觎，这三个脉者真的是过来消灭它的吗？还是说…… “保护神州大地上的生灵永远是脉者的第一要务，不存在任何妥协的可能。”车矩臣双目褶褶生辉，坦荡地与袁立明对视，心有灵犀般说出这番话来。 “呃，对啊……”被人猜到心事，袁立明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 郭逸仙点点头：“所以我们才会被派来。那个怪物被你命中过吧？多亏你我们采集到了三滴血样，不仅匹配了之前的一个受害者血型，还从血中提取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物质，暂且命名为生长素。将其喂食小白鼠后，发现它的新陈代谢增加了一百倍以上，不过三分内就因为全身脏器衰竭而死亡。因此我们初步怀疑是某种危险人体实验意外。” 袁立明后仰着有气无力道：“一百倍，难怪有那么大力气，真是制造了一个不得了的怪物啊。难道关于亚美斯特生化危机中心的传闻都是真的？” 李志诚露出神秘的笑容：“超能力者，外星人，变形金刚还有丧尸对吗？我只能说这些传闻不全是假的。” 郭逸仙语气透出一丝忧虑：“亚美斯特……他们从未停止过对我们的试探。” 袁立明说：“我还是觉得这个怪物和亚美斯特并没有关系。如果它是亚美斯特的造物，那群恐怖分子应该有更好的办法进行抓捕，总不能为了掩护一个试验品把整条街给炸了吧？” 郭逸仙也凝重道：“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是，它只有一个吗？” 袁立明说：“这么可怕的怪物我不觉得会太多，连它的创造者都没法控制这么多怪物。” “因为……智慧？” “对，智慧，它的智慧配合上强大的肉体是最致命的武器，”袁立明说：“数天之内它就从一头纯粹的野兽变成了奸诈的怪物，那再给它一个月，它又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感到事情的严重性，郭逸仙皱眉问道：“那么我们到底该如何找到它？或者说怎么引诱它出来？” 袁立明也头疼道：“别说它现在可能懂得杂食了，就算它还是吃人，可全城五百万人，每天光是自然失踪就能有大几百人，根本没法锁定它。” “那之前你们是怎么围住它的？” “因为那时候它的思维还趋向于野兽，有着领土意识，不会轻易离开某个区域。但在那次围剿后，它不可能还这么愚蠢了。” 这时久不发言的车矩臣说话了：“搜，聚集全部力量，一点点地排查搜索。它现在必然还不能彻底融入人类社会，肯定会有一丝破绽，我们还有机会抓到它。” 车矩臣双目炯炯：“给我一个机会，只要有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我就能施展‘千里追魂’的秘术锁定它的异种气息。在一座城市的范围内我绝对不会追丢它。” 袁立明一脸茫然：“千里追魂？” 车矩臣解释道：“你可以理解成脑电波追踪。” “这画风到底玄幻还是科幻啊……” 就在众人热烈讨论时，大门突然打开，一众黑衣人涌了进来，一个老者众星拱月般走了进来。 老者——路胜恩笑容满面道：“欢迎中央视察团大驾光临。可不知为何不来跟我打个招呼呢？” 郭逸仙上前道：“不用打扰路市长。我们只要完成了任务就立刻走人。” 路胜恩笑道：“脉者大人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完成任务就走……但是你们为何要干涉我市内部的公务？” 路胜恩脸色一变，竟然开始诘问起众人来。 郭逸仙双目一凛，犀利道：“内部公务？公务就没有内部的。我已经跟中央直接审批过了，所有的程序都合理合法，不需要你来过问。” “哼，”路胜恩冷笑：“不需要我来过问？这个袁立明搞砸了我的大事，谁敢保他就是跟我过不去。那就来试试，看看你们在这个市走多远。” 强龙不压地头蛇，郭逸仙三人再有通天之能，路胜恩一声令下，整个楠海市没有一家饭馆会再接待他们，也没有一辆出租车敢接送，更别提借到一兵一卒去进行搜查了。 郭逸仙眉头大皱的时候李志诚就已经飘然上前，以鬼魅般的身形绕到老者身边转了一圈再回到原地，一阵狂风卷起，同时空气中响起了啪的一声脆响。 路胜恩脸色大变，全身都僵住了，而他的脸上，五点轻微的红痕一闪而逝，竟然是李志诚当着所有保镖的面，用超乎常人的速度在路胜恩脸上啪的轻轻拍了一下。 一拳在握，人尽敌国。 温酒斩敌，虽千万人亦如无物。 只要想打想杀，哪怕千军万马也形同虚设，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只是一个冲锋的事情而已。 这就是脉者威压寰宇的底气。 这侮辱性的一掌，让路胜恩从心底泛起一片寒意，周围保镖厚实的人墙再也不能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他更加恐惧不知会从哪来又扇来的一巴掌。 李志诚悠然道：“希望路市长公事公办，协助我们逮捕犯人归案。谢谢合作。” 惊魂未定的路胜恩面色一狞，说：“食人魔杀人无数，必须缉拿归案，我就恭候各位的好消息了。” 袁立明小声嘀咕：“这老家伙的儿子被食人魔杀了，情绪非常失控，不能让他过来再捣乱了。” 郭逸仙轻轻摇头，没有责怪李志诚的出手，似乎是在感叹人心不古，世道艰难。 袁立明却若有所思道：“脉者的力量对俗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但那也只是从前……” 深谙各种反恐行动的袁立明看问题的角度自然有独到之处，脉者固然强大，但凡人的各种热兵器也能造成致命的威胁，恐怕脉者之所以退居幕后也是察觉到了这一历史发展趋势，避免成为整个凡人社会的众矢之的。 第二十章 寂静咆哮 这时一声尖锐的铃声打破尴尬，袁立明接听完后神情凛然。 “有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了市贸易大楼，已经有三十多个人死得东一块西一块了。” 东一块西一块？这种奇怪的描述方式让三位脉者全部进入了状态，绵长的呼吸引发了巨大的压力变化，让门窗咣当作响。 郭逸仙说：“贸易大楼在哪？” 袁立明挠挠下巴：“光说有点说不明白，我马上安排专车送你们过去吧。” “开车太慢了，你直接指出来吧。” 李志诚拿出一台轻薄的手机，调出全市地图给袁立明看。 袁立明注意到这张地图还特地标出了全市的各种街道建筑的经纬度和海拔，连各种小巷都不放过，精细的程度远远不是大众地图能媲美的，显然是军方内部的地图资料。 这种地图显然是标有贸易大楼的位置，不过“贸易大楼”显然是一个本地的代称，跟官方统称可能会有差距，所以李志诚要袁立明这个本地人再确认一下。 袁立明难以置信道：“难道你们想跑着过去？那可是五公里的马拉松啊。” 不过以脉者的强大力量可能真的无所谓这点距离吧…… 正当袁立明这么想时，窗外猛地传来了直升机轰鸣的声音。 “嗯？这种直升机的申请起码要提前三天啊，这是……” 郭逸仙笑道：“这是最近的军事基地支援的专机，不劳不费心了。” 说完他大手一挥：“出发！” ———————————————— 阿东萨曾借助网络不断地查询着超凡力量的踪影。 雪山野人。 地底侏罗纪。 变异吸血怪。 坠落南极的飞碟。 黑麒麟帝的陵墓。 背后掌控世界的十三人议会。 神秘结社金色黎明。 亚美斯特联邦的生化危机研究中心。 能飞天遁地的古代王者。 昙花一现的黑龙尸体。 承载了闪电力量的人造人。 永远无法逃离的地狱公寓。 异界的大门。 各种各样超自然的信息交织在一起，真真假假，根本无法分清。 许多还煞有介事地配上了难分真假的图片和各种数据，极富吸引力的同时反而令人产生了全部都是垃圾的想法。 或许这也是政府为了隐藏超凡力量的策略，混杂在垃圾信息中的真相跟垃圾无异。 就在这时，阿东萨发现了它。 那是一种畸形扭曲的存在，丑陋的外表和本质可以唤起人心底最深处的厌恶和恐惧。 阿东萨能发现它既是偶然，也属于必然。 当阿东萨的分裂体如出巢觅食的工蚁般游荡在城市之间时，一团扭曲黏腻的墨绿色血肉跳跃在阴影的角落之间，每次出现都仅仅刹那，但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依旧弥漫开来，惹得行人纷纷捂住口鼻。 腥臭味随风消散，嗅觉敏锐的阿东萨本也不打算在意，可一股熟悉的脑波却若即若离地触碰着脑波感应的底限，似乎很快就要消失在感应的边界。 这股脑波的频率和之前遇到的那个强大存在大相径庭，但与另外一群对峙的异能者却极为相似，有着相同的刻板和强大。 于是阿东萨催动着黑狗以及其他数个分裂体快速缀行而上，终于抓到了它的一点影子。 黑色的影子好像墨水一般融入角落的阴影，接着迅速从相邻的阴影角落涌出，然后再次融入，循环往复，快速地穿梭在大街上，灵巧地避开了所有的视线和阳光，如同一个腐朽的幽灵，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再三观察之后，阿东萨发现这个黑影非但没有跟那群相似的脑波联系，反而刻意避开了相互之间的感应，就像是一头秘密藏着食物的猎犬。 这样的发现让阿东萨立刻下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抓捕它！ 特安局的围捕和涌现的异能者让阿东萨深深感到了自己视野的局限性，它急需一个突破口来跨越常识和异常的界限，去接触这个世界的超凡之力，而这个血肉幽灵很显然就是一把绝佳的钥匙，只要捕捉到它，阿东萨就有小概率解析出异能者的本质，从而克制甚至拥有超能力。 阿东萨尝试着改变自己散发出的脑波，有些生涩的模拟出了一个频率，正是之前那个曾召唤出巨兽黑影的神秘存在。 这个幽灵刻意避开了自己的同伴，那自然很大概率是在寻找另一方。 有些生涩的脑波频率被阿东萨极力散发出去，游荡的幽灵瞬间停下了脚步，一双灰白的眼睛在阴影中猛地看向了阿东萨的方位。 阿东萨猜对了，这个幽灵果然是在寻找那个神秘人，双方可能有某种难以言述的交易存在。 阿东萨没有被它眼神中的野兽气息吓到，而是冷静地驱使着分裂体不断撤退，迅速逃进一个人声鼎沸的大楼中。 血肉幽灵一个鱼跃沉入阴影中，不断地穿梭在角落之间，迅速追逐着发出特定脑波频率的分裂体。 而这一切隐秘的行动都被阿东萨的数个分裂体仔细收在眼底，不断分析着血肉幽灵的行动模式和能力特点。 阴影、角落、空间穿梭、恶臭……阿东萨迅速分析出了适合抓捕的地点。 血肉幽灵带来的恶臭在不怎么通风的大厦中迅速引起一片怨言。 “厕所炸了吗，怎么这么臭！” “卧槽，谁在加热鲱鱼罐头？” “清洁工呢，这个月工资没了！” 尽职的白领们虽然抱怨连天却还是没人舍得离开工作岗位。 贸易大楼是全市的金融交易中心，每小时的资金吞吐量都在千万上下，怎么有人敢擅离职守。 但他们敬业的操守却注定会在今天断送他们的性命。 血肉幽灵静静地从阴影中浮现，却发现自己的目标呆呆地伫立在了一个巨大广场的中央，周围是湍流的人群，顶上是耀眼的灯光，丝毫没有阴影和角落的存在。 这让它迟疑了片刻，但铭刻在意识深处的机械程序中寻找神秘人却是最优先的指令。 它小心翼翼地散发出自己波动，希望引起目标的注意，却意外的失败了。 第二十一章 解牛刀 奇怪的突发掌控让它僵硬的大脑有些当机，不得已等待了三十分钟，最后在衡量了一下异能者群体的距离后，它还是匍匐在地迅速划过起起落落的脚步迅速涌向目标。 不管发生了什么意外，它有必要亲自接触目标，这是它此次出行的根本目的。 游动的大团水藻般的绿色血肉一时间还没引起忙碌的人群注意，但一个脚步踉跄的秃顶中年人不小心踩到了幽灵身上，黏腻的脚感让他一下子滑倒在地，抱着的大叠文件撒了一地，这让他恼羞成怒地大吼起来：“谁在地上乱扔东西！？” 幽灵本能地回头一望，猩红的眼眸吓得中年人一个哆嗦，夺路而逃。 “怪，怪物啊啊啊！” 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血肉幽灵的存在，大叫着离开这个广场，将它彻底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怪物啊，整个身躯没有皮肤的存在，半透明的青绿色肌肉好像鼻涕虫一般，却硬生生被玻璃般的骨架撑出一幅四足的身躯，软软地在地上爬行。 而这个身躯的最顶部，却赫然是一颗鼻高目深的西方人头颅！ 苍白得宛如溺死幽魂般的头颅上镶嵌着灰白的双眸，食人鱼般的利齿间探出一条蛇信，冰冷地注视着周围逃散的人群。 它索性一跃而起，打算挟裹着目标遁入阴影再做打算。 谁知就在它打算抓住目标时，目标竟然主动伸出一双手狠狠地抓入它软濡的身躯，果狠地抓住了一把筋腱，让它再难逃跑。 僵硬的大脑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但本能的危机反射却让它瞬间弹出一蓬尖利的触须，狠狠抓向那双铁爪，撕开了对方意外强韧的肌肉。 失去了肌肉的支持，再有力的铁爪也只能软塌下来，但阿东萨控制的分裂体却不要命地扑了上来，用肉身死死抱住了血肉幽灵。 血肉幽灵发出尖利的咆哮，软软的身躯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力，一下子就撑得分裂体的双手轻微脱臼，然后触须狠狠刺进分裂体的身躯，直透脊背的触须好像红线虫一般。 但即使这具身体遭受了致命的攻击，直到死前的那一刻依然会死死抱住血肉幽灵，哪怕是死后也会在大量乳酸的催化下迅速僵硬，成为血肉幽灵的镣铐。 “嘶——” 但血肉幽灵快速地切断宿主所有的肌腱，总算让身上一松，但这时阿东萨的其他宿主也都迎了上来。 血肉幽灵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落入了陷阱，它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全身上下钻出数丛切割能力极强的触须，挥舞着向宿主们扑了过来。 阿东萨操控下的宿主不仅悍不畏死，身体素质和战斗技巧也是顶级，面对血肉幽灵这种彻头彻尾的怪物虽然一时间血肉横飞，却也稳稳地压制住了它的反扑。 血肉幽灵左冲右撞，却根本没有合适的地方发挥自己的穿梭能力。 围上来的宿主各个都伤痕累累，被锋利的触须割得面目全非，好几个连眼耳口鼻都被直接毁掉了，但靠着其余分裂体的感知共享没有丝毫影响战斗力。 青绿色的粘液和红色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发出刺鼻的气味。 血肉幽灵的战斗方式始终是针对人类的要害，不管是肌腱还是五官本当都是最容易让人失去战斗力的地方，却万万没想到暗算它的同样是一个难以用常理去判断的怪物。 这些宿主都是阿东萨挑选出来应付战斗而专门强化的个体，其战斗力丝毫不比那天晚上强势压制一个特安大队的宿主要差，哪怕血肉幽灵拥有着对普通人类而言压倒性的优势，依然不是阿东萨强化体的对手。 阿东萨冷静地压制住血肉幽灵的挣扎，将它的触须一根根拔断，然后最初那个被杀死的宿主口中直接钻出了一个分裂体，直接扑向血肉幽灵的身躯，融入了进去。 血肉幽灵在一刹那的停滞后愈加疯狂地挣扎起来，它诡异的身体结构竟然连分裂体一时间都没办法控制。 它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一下子跳到穹顶，竟然直接钻入穹顶中心的凹陷消失不见了。 骤然失去目标的分裂体们却并没有迟疑，而是分别跳上台阶，三步并作一步向着大厦高层追去。 而阿东萨侵入了血肉幽灵内部的分裂体，却传达给了它一段诡秘莫测的经历。 在血肉幽灵跳进穹顶的刹那，阿东萨的感知就被层层叠叠的空间隧道切割得支离破碎，眼前的空间就好像万花筒一般百花缭乱，让阿东萨的意识一下子受到了惊人的数据压迫。 无数的空间坐标和空间切面闯入它的大脑，它只能依靠着其余分裂体提供的计算力勉强处理了一部分数据，然后将全部感官封闭，抵抗高维空间对低维生物的侵蚀。 在这种空间隧道中，只有血肉幽灵独特的异能才能快速破译，并且找到下一个坐标点脱离空间隧道。 但在大量数据冲击下，阿东萨竟然隐隐感觉到了一丝规律性，它尝试着放开一点感知的限制，小心翼翼地采集着这千载难逢的异空间旅行数据。 片刻之后，分裂体感觉空间一变，显然是血肉幽灵再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阿东萨立刻收到了分裂体的信号，派遣剩余的分裂体全员追击。 血肉幽灵慌乱地躲避着紧追不舍的分裂体们，多次进行空间穿梭，却始终没办法甩开分裂体。 它意识到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潜伏，在壮大，在伺机夺取它的一切，它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个寄生体可以承受住空间穿梭的压力？ 空间能力者并非不能携带活物进行穿越，但如果没有空间能力者帮助过滤冗余的空间数据，其他生命体都会被摧毁掉意识的，再不济也会晕眩很长的时间，可这个寄生体却恍若无事地不断发出定位信号。 疯狂的血肉幽灵伸出无数尖利的齿舌，在慌乱的人群中大开杀戒，所有人只看到一道血红的影子闪过，自己和周围的人就被割开了全身的大动脉，喷涌着鲜血失去了意识和生命。 就在血肉幽灵的又一个穿梭后，迎面却直接被一根根尖锐的钢筋刺穿了身体，扎在原地，正是分裂体们在守株待兔。 在多次的空间穿梭后，阿东萨终于逐渐摸清了空间变动的规律，成功预测出了血肉幽灵的下一个传送点，顺利将它擒获。 第二十二章 药 血肉幽灵的异能本质是空间穿梭，可以从一个点无视任何障碍直接穿越到另一个点，但这个能力却有一个严重的限制，那就是穿越点必须是直角或锐角状的角落。 这让它穿越的路线被严重限制，最终被阿东萨抓住。 血肉幽灵的触须最后一刺，将五个分裂体刺成了筛子，却依旧无法阻止阿东萨的强势操控。 这个以杀戮为生的怪物终于感到了更大的恐惧，好像自己是一只被蛛网缠缚的小虫子一般。 这样的恐惧，仅次于它的创造者。 压制住血肉幽灵最后的垂死挣扎，阿东萨用麻袋把血肉幽灵和尸体装起来，在打倒一地的保安后迅速脱离现场，正式战斗时间还不到五分钟，现场几乎没人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直到十分钟后，一片螺旋桨的轰鸣声才降临了这里。 直升机离地还有十米，三个人影就好像铁坨一般直直落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砸出一条条裂纹，迅速冲进了楼内的大广场。 只是粗略一扫，他们就迅速有了结论。 李志诚拉起一个昏迷保安软踏踏的手臂，皱眉道：“重手法，断了起码八根骨头……这些保安下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对这残酷的现实三人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感伤，只是迅速进行着分内的调查。 “监控呢？” “被人提前毁掉了。” “现场的提取呢？” “有了初步的结果，这里的血里同样有着生长素的存在，而一些不名液体里则含有大量的粒细胞和坏死组织……简单来说就是脓液。” “难怪这么臭……”郭逸仙说：“现场起码出现过两个不同类型的生物，一个是人，或者说长得像人，而另一个则是半腐烂的什么东西……” 车矩臣斩钉截铁道：“是亚美斯特的生化怪兽。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催生了大量的怪兽，高速的新陈代谢让这些怪兽的身体组织一直处在腐烂和再生的过程中在，自然会有这种臭味。” 郭逸仙点点头，然后提出了新的疑问：“但是这种生化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它的外形和气味决定了它不可能招摇过市。” 车矩臣关于亚美斯特的研究明显比两位同僚要多一些，他说：“关于生化兽，关于生化危机中心，有着更加违背人伦的传言……” ———————————————————— 廷达罗斯。 这就是血肉幽灵的真正命名。 它可以穿梭在各个低于九十度的角度之间，匪夷所思地游荡于空间的夹缝，在最严密的保护下杀死任何人，是最完美的杀手。 在阿东萨小心翼翼地融合了它的大脑后，阿东萨发现廷达罗斯的意识并非单纯的野兽，而有着明显的格式化痕迹。 这个苍白的头颅，毫无意外曾经安置在某个人类的身上，有某个天马行空的天才将一个懦弱的空间异能者改造成了战斗力惊人的杀戮异形，成为了今天的廷达罗斯。 阿东萨为这残忍而完美的生体改造而着迷。 廷达罗斯的身体显然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有机体，它是由超过三十种不同生物组织所形成的嵌合体，几乎每一个器官都带着异种基因。 它润滑的皮肤来自鱼类，强韧的肌肉来自贝类，多节的骨骼来自爬行类，危险的齿舌则是改造自软体生物的捕猎器官，全力之下足以洞穿生铁。 多种生物组织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个个体上，并且达到了惊人的增幅功能，显然是经过了极为精密的设计。 并且还有着另一种异能的加入，阿东萨判断到。 这是一种与生物改造有关的超能力，可以完美融合不同生物组织，避免发生排异反应。 这种成熟的改造思路令阿东萨获益匪浅，它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具身体上所有的知识，并且成功逆推出了大部分改造手法，然后化为己用。 超能力的奥秘依然紧闭大门，但这个由人类和动物结合成的奇异生命本身就可以成为阿东萨的最大收获。 与阿东萨的灵光一闪不同，廷达罗斯身上的生物技术无比厚实基础，是由千百万次的实验分析出来的最佳配比，将不同细胞和器官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虽然在最关键的排异反应上用超能力做了弊，依然对基础不算扎实的阿东萨有巨大价值。 这也让阿东萨对未来的进化方向有了更明确的认识。 分析了廷达罗斯简单的记忆后，阿东萨发现它果然是来寻找那个神秘人的，她叫利维坦，意为深海巨兽。 廷达罗斯的创造者似乎和利维坦有什么交易，派出廷达罗斯既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监视。 阿东萨读取了这份记忆，决定继续这一使命，借助廷达罗斯的身份将利维坦控制在自己手里。 但首先，要将那伙追杀利维坦而来的改造人军团解决掉。 廷达罗斯的记忆经过了多次编写，但阿东萨依旧能看出来，那伙生化改造人其实也是出自廷达罗斯主人的手笔，只是控制权不在他身上罢了。 看起来其中的关系十分错综复杂，是一出权利斗争的大戏码。 没关系，越乱越乱，越动荡越好。 只有在最混乱的场面里，阿东萨才能冲破层层阻碍快速崛起。 —————————— 超能力的本质依旧如水中月般迷蒙，可这并不妨碍阿东萨利用它。 在首次吞噬廷达罗斯这样独特的超凡个体时，阿东萨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两种选择，一种是单纯的进食寄生，而另一种，则是彻底复刻对方的大脑结构和意识，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个体。 阿东萨选择了第二种能力。 复刻了廷达罗斯全部意识的分裂体拥有了简单的独立意识，并且完全继承了廷达罗斯神奇的空间穿梭能力。 虽然阿东萨依旧能自如地控制住这个分裂体，但无疑这个分裂体已经诞生了一个全新的人格“廷达罗斯”。 阿东萨的分裂体就像是一台空白的电脑，装载了名为“廷达罗斯”的人格系统，也只有这个特定的人格系统才能继续运行“角度穿梭”这一软件。 这样的模式让阿东萨感到一丝不妥。 廷达罗斯的意识十分简单，控制起来并不难，但如果吞噬了那些自我意志强烈的异能者，还能控制得这么轻易吗？ 实践是验证理论最好的方法，阿东萨必须多加实验才能确认。 第二十三章 末日真相？ 青绿色的软体动物游荡在一座废弃工厂周围，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进行观察记录。 正常的空间在高纬度观察下应该类似一张有些弧度的纸，只是我们生存在其中意识不到，而廷达罗斯眼中的世界是一种独特的角状不连续空间，可以通过物质构成的空间夹角进行跳跃。 无数个角落之间畅通无阻，好像四通八达的蚁巢一般，模糊了距离和空间的关系。 这座废弃工厂里，就隐藏着总计十四人的生化改造人小队。 阿东萨的脑波感应并不能做到准确的辨别和计数，十四这个数字是从廷达罗斯记忆里读取的。 除了十二个改造人，里面还有着两个拥有独立意识的异能者进行领队，有着不容小视的超能力。 生化改造人永远是一袭漆黑的兜帽衫，身上是大大小小战斗过后的可怖伤痕，连惊人的自愈能力也无法完全愈合，甚至还可能因为短暂寿命的减少而复发。他们兜帽下的光头上是一个个铁丝和螺栓固定的脑控仪器，让他们由人变成了彻底的机器。 生化改造人的战斗力很强，被灌输了各种战斗技巧并且不畏生死，但他们并不是异能者，只是一种特殊调制的傀儡。异能者还没有多到能这样制式化生产的地步。 他们的意识模式和廷达罗斯很相似，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因此脑波有很大的相似度。 而且他们还能进行一种巧妙的共鸣，消耗自己的精神力来增幅其他异能者施展的异能。 阿东萨有理由相信这是从原版的“增幅”异能上研究出来的改造方法。 廷达罗斯虽然本身思考能力机械僵硬，但为了应付这次任务同样被输入了关于这个追杀小队的许多情报，包括两个领队的能力和生平。 这些资料都为阿东萨制订战术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帮助。 深夜时分，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大量的影子蹿向了工厂。 正在低头看着楠海市地图的昂撒突然间抬起头：“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正在将木块削成一个亚美斯特总统丑化样貌的亚瑟刚吹掉木屑就警惕起来：“是那群特安局的人吗？” 亚瑟打开监视器屏幕，却只能在夜视仪里看到一个个快速奔过的模糊影子。 画面定格，系统自动分析起影子的真面目，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昂撒实质按着太阳穴，闭目抬头，似乎在感应着什么：“不是……它们很矮，但是又很大，速度很快……数量很多，某种哺乳动物，猫和狗……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大？” 他猛地睁开眼睛：“是生化兽！” 还没等昂撒仔细询问，工厂四处都响起了玻璃碎裂声，一个个沉重的肉体撞破了门窗冲了进来。 这些入侵者有着一米以上的体长，尖锐的獠牙和弯曲的利爪将它们和其他同类完全区分开来了，它们不再是一群被遗弃的玩物，垃圾堆的食客，城市的流浪者，而是如先祖般真正的猎食者。 这是一群野猫！ 猫科动物是哺乳动物中当之无愧的猎食者，虽然猫经常被犬类欺负，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只是因为体型方面的绝对差距罢了。要知道体长一米的猞猁连赤手空拳的人都能轻易捕食。 而现在这群野猫却远比猞猁要更加强壮迅猛，特别是它们整齐一致的步伐，从工厂四面八方同时侵入的误差几乎可以忽略。 随时都处在警戒状态的生化改造人们早已经举枪对准了成群的野猫，消音器的闷响中射出了弹雨。 但是预想中的摧枯拉朽并没有出现，这群入侵的野猫面对枪林弹雨却没有丝毫野生动物该有的惊慌失措，反而利用自己低矮的体型优势做着各种匪夷所思的闪避动作，让这些以人形为目的训练出来的射击技巧大打折扣。 十来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堆积如山的障碍物成为了豹子般的野猫们绝佳的掩体和落脚点，几乎冲到了眼前。 一股野兽的腥味铺面而来，亚瑟和昂撒反而直接趴了下来。 当第一只野猫跳上中间的空地时，深埋地下的压控地雷瞬间被触发，剧烈膨胀的空气和高温还有致命的破片在零点零四秒内密布了一大片空间，足足有超过一半的野猫当场毙命。 但另一边的异能者们虽然灰头土脸了点，却没有明显的伤势出现，可他们身前却诡异地撒了一地的破片。 爆炸过后的高温让亚瑟和昂撒捂住口鼻不住地撤退，这一幕落在阿东萨眼中被它记下了。 “不惧怕任何动能攻击，但无法抵御高温……” 一片硝烟弥漫，但野猫们还是扑了上来。 这些体长一米的庞然大物已经完全恢复了猎食者的姿态，成群结队起来连狼都只能落荒而逃。 理论上来说猫科动物是很难进行群居的，因为猫科为了维持强大的身体机能，新陈代谢十分迅速，基本上一天就要吃掉自重十分之一以上高蛋白肉类，食物是制约它们生存的最大因素。 可是这群猫却全部是被阿东萨改造过的返祖野猫，它们恢复了一部分先祖的凶猛，拥有着等同甚至略微超越成年男人的强悍战斗力，同时又受到阿东萨的绝对控制。 大野猫这种炮灰般的定位自然轮不到分裂体的亲自控制，事实上只要一点极富诱惑力的荷尔蒙和小小的大脑皮层手术，就可以将这些头脑简单的动物牢牢掌控在手心，打造出绝对悍不畏死的先锋兵。 当然为了喂养这么一群肉食动物出来阿东萨也是废了一番功夫，不仅采购了大量肉类，连城市里的老鼠和其他野猫野狗都完全销声匿迹，通通化作了大野猫强壮的养分。 改造人们不再螳臂当车，他们的改造十分初步，只是相对于常人更强大更麻木，能不顾受伤地发挥自己的力量，但也不可能真的勇猛得能肉搏狮虎。 他们退到了亚瑟的身后，眼中发出了幽幽的光芒。 在阿东萨的第六感视野中，能清晰地看见盘旋在改造人身周的德塔波形成了一种特定的共鸣频率，与亚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高压变电箱的放大效果，让亚瑟的气势层层拔高，一下子就壮大到了先前的三倍以上。 亚瑟慢悠悠地伸出手不住握拳：“这种感觉真棒！” 就在最前面的野猫一爪子抓上亚瑟有些英俊的脸庞时，却突然间顿住了，一只爪子非但没有继续下落，反而忽然间抬高了。 不是它的爪子抬高了，而是它的整个身子飘了起来！ 这只大野猫，被人夺走了自身的质量。 质量控制，这就是亚瑟的超能力，可以将物体进行标记，然后随意地转换质量。 当质量降低到一定程度，不仅物体的惯性会减弱到近乎没有，连自身都会像氢气球一样被大气压差给托上天空慢慢飘走了。 所以亚瑟才能完全无视破片的动能，准确来说任何远程动能攻击对他来说都等于不存在。 亚瑟掌心向前，大手一抓，全部野猫的质量都被他转移到了面前的一块碎石上。 碎石陷进地面的同时，所有的野猫也都失去了自身的控制能力，只能无助地在半空中扑着四肢滑稽地上下翻滚。 可是近乎零的质量带来的是同样巨大的加速度，一只野猫脚一蹬就蹿出了一道残影，张牙舞爪地继续扑向亚瑟。 “哼。” 亚瑟轻蔑一哼，手指一钩，这只野猫便猛地坠地，被施加了上吨的力量，在一阵恶寒的啪叽声和嘎啦声中直接压成了肉酱。 第二十四章 凡人 看着面前一堆红白之物，昂撒叹了口气，他知道先前的狼狈让亚瑟的施虐心爆发了出来，接下来必然是一幅血腥的画面。 改造人的增幅能力也不是无穷的，不仅使用次数有限，每次的间隔也很漫长，昂撒也不会妇人之仁地拖自己队友后腿，他只是提醒道：“速战速决，幕后黑手可还没现身。” “知道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亚瑟高举双手，猛地大面积切换了质量的多寡。 那些三五年都没动过，积满了灰尘的大型器械猛地一晃，竟然慢悠悠地飘了起来，而漫天漂浮的野猫则是扑通扑通全部落地，然后被庞大的质量压成了一地的肉酱，浓烈的腥臭味溢满了整个空间。 这样的味道亚瑟却大大地吸了一口，似乎甘之如饴。 末了他还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昂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亚瑟在遗憾什么。 亚瑟是一个隐性的暴虐症患者，对血腥的杀戮情有独钟，尤其是对同类的杀戮，更是让他爽得如同做爱。 他不想腹诽自己的同事，却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叹息。 昂撒冷静地散开精神力进行侦查，这是心灵类异能者的基本技能之一。 这种侦查本质上也是德塔波的一种感应，对人还算精确，对动物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他也是等到大猫们都快破门而入了才发出警报。 如雷达般感应了一圈，竟然再没有别的波动，这让昂撒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大猫明显是生化改造的产物，进攻步伐也如此一致，背后绝对有人操控，总不能就这一波rush就没了吧？ 既然能驱使生化猫，那么生化狗之类的当然也不在话下…… 联想到一个恐怖的事实，昂撒突然一惊：“地下！” 然而话音未落，地面就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可怕的裂纹蔓延了整个混凝土地面，然后塌陷了下去。 工厂倒塌，眼看钢架就要落下，将众人砸扁，措手不及的亚瑟赶紧将整个工厂漂浮起来，自己却不小心落下了两米才来得及将自己、昂撒和一众改造人的质量减到最低，有些滑稽地漂浮在了空中。 昂撒大声喊到：“是老鼠！” 地层阻碍了侦查，让昂撒到此刻才发现真凶。 陷坑中迅速涌出一大片黑影，赫然是一只只肥硕的大老鼠，红色的小眼睛嗜血地盯着上方，互相叠罗汉般冲向半空，冲向众人。 一个还没来得及升高的改造人被老鼠碰到裤脚，直接爬满了全身，咬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就算改造人恢复能力再强，也会在一时半刻里被啃成枯骨。 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让有些变态的亚瑟也倒吸一口凉气，厌恶地作势一掌拍下，将一座鼠山碾成了肉泥。 然而这群老鼠几乎是无穷无尽，有时候你只看到了一只老鼠乱跑，实际上你周围就藏着一百只老鼠。 它们惊人的繁殖力只是生存的保障，很少进行集群捕猎，此刻却也化作了恐怖的暴力。 昂撒将精神力借着地下空洞和隧道蔓延出去，直到探测极限了也看不到这片鼠海的尽头。 亚瑟兴奋地连连拍掌，在半空中汇聚一吨的质量压在了老鼠们身上，老鼠们不成型的身体竟然在坑底堆了一层。 昂撒拉住有些狂热的亚瑟：“不要恋战，这些老鼠太多了，我们会被拖死的！” 亚瑟也扶住了额头，长时间大范围地使用质量控制，就算有改造人的精神力增幅也是一个大负荷。 他和昂撒拿出数个氮气喷射桶，准备打开来飞走，虽然动力不高，但所有人此刻的质量都很小，不用担心速度不够。 昂撒十分紧张，地面已经被老鼠占领，天空还能是安全的吗？ 果然，黑夜中一大片鸟雀升空，凶狠地扑向众人。 亚瑟面色狰狞，一半是凶恶一半是抽搐，他也快到极限了，超负荷使用能力让他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都被掀开来吹风了。 大片的鸟雀被重力压下去，亚瑟和昂撒迅速开始了突围。 就在这时，亚瑟突然感觉额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了下来。 他抹了把额头发现是一片青绿色的恶臭液体。 亚瑟想也不想就打开了氮气瓶迅速平移两米，总算躲开了一个从天而降的青绿色鬼影。 鬼影和亚瑟擦肩而过，冰冷的诡异气息让亚瑟感觉与之相比死神都算温柔的了。 昂撒惊叫起来：“廷达罗斯！它怎么会在这里？” 亚瑟也是恶狠狠道：“还用说，当然是芙兰那个贱人背叛了我们！” 成吨的质量施加在了廷达罗斯身上，但廷达罗斯落到了坑底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阴影中，一下子脱离了质量控制的范围。 这时昂撒瞪大了眼睛好像见鬼一样看着亚瑟。 亚瑟刚想问发生了什么，突然间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盖住了他的脸然后拼命往眼耳口鼻里钻。 这么近的距离质量控制仓促间还没来得及发动，一团果冻样的东西就钻进了他的喉咙，然后一股剧痛侵袭了他的大脑。 质量控制随着亚瑟意识的消失而消失，所有人都狼狈地摔在了一片鼠海中，借着厚实的肉垫反而没受伤。 但昂撒看着周围攒动的老鼠想死的心都有了，那种柔软温热的触感哪怕是再铁的汉子也会忍不住像小女孩一样颤抖。 昂撒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 他被吓得浑身发抖，不止是老鼠，还有刚才的那一幕。 一个紫色的，好像章鱼又好像史莱姆的软体生物趁着两人的注意力被廷达罗斯吸引时掉落在了亚瑟的头上，似乎是被一只飞鸟带上高空的。 大概是体液有些麻痹作用，亚瑟一开始竟然还没发现，然后就被蛮横地侵入了嘴巴。 老鼠们没有继续撕咬，反而突然间默默退开了。 昂撒看见亚瑟躺在不远处的坑底一动不动，精神感应中亚瑟的意识反应已经完全消失，理论上应该是已经死亡了，但他的生命反应却依旧明显，甚至有些增强。 这可怕的变化让昂撒越发恐惧，黑暗中他竟然隐有便意。 突然，亚瑟直直坐了起来，一双平静的双眼睁开了。 昂撒有些颤抖地问道：“亚瑟，你还好吗？” “我感觉，非常好，前所未有地好。” 亚瑟的语气有种亢奋的感觉，表情却很僵硬。 亚瑟好像提线木偶般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肌肉不正常地隆起然后平复，颤抖然后佝偻，好像帕金森一样。 “我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死，我还记得一切，可却感觉不出那是我。过去的我看起来就像个一瘸一拐的企鹅一样可笑，现在的我，才超越了一切。” 亚瑟看向昂撒，昂撒却有些腿软地退后两步，他感觉面前的这个同伴已经变成了某种可怕的东西。 “停下！停下！” 一声声爆喝转化成了痉挛般的电信号，让亚瑟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亚瑟吃吃地笑着：“绝对指令……你的异能也不过能发出这种简单得连狗都不屑的命令来短暂控制人的动作。但是啊……” 亚瑟有些僵硬地迈出步伐。 “我已经超越了人类，不会再受到绝对指令的影响了。” 昂撒身上一重，三倍的重力让昂撒瞬间匍匐在地，呼吸都不顺畅。 亚瑟慢慢走到昂撒面前，笑眯眯地说：“你也来，试试吧。” 然后昂撒感觉眼前一黑，什么东西钻进了嘴里，吞噬了他的意识。 第二十五章 异常数据 黄色的封条将坍塌的废旧工厂围了起来，大功率的探照灯将整个场地照亮得如同白昼，大片的治安人员在废墟中进行勘察，时不时捡起一两根毛发装进证物袋中送去检验。 郭逸仙踩在陷坑的边缘，如电般的目光将探照灯也无法照亮的黑暗坑洞尽收眼底。 袁立明皱着眉头站在他身边：“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现场，根本没法进行还原……” 郭逸仙头也不回：“说说你能看出来的。” 袁立明听到郭逸仙冷淡的话语立刻抖擞精神，他之所以被保释出来就是因为脉者们看上了他本地人的身份和刑侦能力，如果自己表现出无能的一面，恐怕就会被再次抛弃并且锒铛入狱。 不赌气地说，监狱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特别是他隔壁房还有个壮汉一直盯着他痴笑，让他的菊花隐隐发凉。 “现场有大量的血迹反应，却没有很多的鲜血，说明已经被人提前处理过了。看这个工作量，绝对不是三五个人能短时间清理完的。而且这些血液全部都是猫科动物的。” “地底有着很大的空洞，似乎是动物挖掘的痕迹，从毛发上可以认定是城市里常见的褐家鼠，但是从挖掘痕迹上还原来看，体重起码有一公斤，体长有三十厘米，明显太大了。” “目击者还提到过天空中有大量的阴影，说明这里曾经不正常地聚集过大量鸟类。” “这些起码有一吨的重型器械虽然一部分陷了下去，但那些完好的器械却有明显移动的辙印。” “现场没有明显的撤退痕迹。” “综上所述，我只能认为，亚美斯特的异能者在这里战斗过，并且还是几种超强力量和召唤动物的异能。不然没法解释这些痕迹。” 郭逸仙抽了抽鼻子：“是贸易大楼里的那股臭味。” 袁立明抬鼻子用力嗅了嗅，却没有任何发现：“我没闻到啊，等会儿把这里的土壤送回去检验一下。” 郭逸仙抬脚跳下三米深的陷坑，像下台阶一样轻描淡写地落地，然后抓起一把土壤用力一嗅，而这个地方，正是廷达罗斯曾经穿梭过的阴影。 腐烂的味道已经消散了很多，反而有种新生的感觉，如果不是郭逸仙在嗅觉方面远超常人，还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是亚美斯特的内讧吗？生化兽和异能者竟然互相打了起来……生化兽是那个女人的作品，她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 郭逸仙心中一下子思考了许多。 袁立明看了看黝黑的深坑，还是止住了跳下去的念头，喊道：“陷坑周围有一些隧道，我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不过他们好像走得有点远了……” 这时郭逸仙突然侧身一闪，响起了一阵密集的咘咘声。 这声音袁立明十分熟悉，是消音器包裹下的冲锋枪声！ 土堆突然间隆起，露出了埋伏的漆黑人影，只有枪口闪烁着微不可查的火星。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没有危险的战后调查，却忘了仔细检查一般人最不愿意亲临的黑暗陷坑，都想等着天亮以后再检查，这就被人偶然地找到了盲点，造成了这次既偶然又凶险的伏击。 这些人影总数十个，是阿东萨特意留下来的改造人，每一个都拥有熟练的格斗和射击技巧，战斗力不容小视。 在俘虏了亚瑟和昂撒后，改造人的控制权自然也落入了阿东萨的手中。 他们躺在土堆里面一动不动，连体温和呼吸心跳都降到了最低，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脉者郭逸仙。 脉者，这个词汇还是阿东萨从亚瑟和昂撒的记忆中找到的。 这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存在，他们的身影几乎贯穿了整个神州大地的历史，却在现代化的世界中成为被许多人嗤之以鼻的神话传说。 只有踏入那个暗世界的人才能知道，脉者有多恐怖。 脉者很强，但究竟有多强，亚瑟和昂撒却是没有亲眼见过。 阿东萨留下改造人当然不是指望他们能大杀四方，而是要实打实地和脉者交手一次，获得最基本的信息来决定日后的方针。 既然改造人们埋伏在这里，那么进入隧道中的治安员自然也是凶多吉少了。 “射击！射击！” 暴起的改造人让袁立明都吓了一跳，但他还是立刻拔除枪套中的手枪进行压制性射击，并且呼唤火力支援。 然而郭逸仙的声音淡淡响起：“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以郭逸仙感官的敏锐，怎么可能没发现这些改造人的存在。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雷霆出手，纯粹是为了避免无辜的伤亡，怀了一丝慈悲心肠。 所以他才自愿地钻进了埋伏圈里，吸引所有的火力，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个全副武装的改造人。 再鬼魅的身形也没办法一直躲避这么密集的弹雨，郭逸仙在最初的闪躲后立刻全力突进，全身看似休闲的练功服却柔韧地挡下了所有子弹，赫然是一件做工精良的轻便防弹衣。 一般来说怎么精良的防弹衣也没办法挡住子弹的冲击力，如果是普通人就算穿着防弹衣也会因为一颗子弹而疼痛不已，甚至可能因为剧烈冲击而内出血死亡。 可脉者却拥有惊人的体质，郭逸仙硬吃了一梭子扫射就好比被壮汉用棍子猛烈捅了十几下，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突进到了第一个改造人面前，迎胸就是一拳，改造人整个胸膛一下子都凹陷了下去，一根根的肋骨刺穿皮肉突了出来，骇人无比。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还没传到袁立明耳朵里，郭逸仙就双脚连踢，在前进的同时踢出一枚石子，正中一个扛着冲锋枪的改造人脑门，剧烈的震荡让颅骨下的大脑像豆腐般震碎了。 郭逸仙片刻不停，脚步一拐从一个改造人身边一闪而过，而那个改造人的头却已然被直接扭了一百八十度，彻底失去呼吸。 如舞如雾，郭逸仙转身又是一掌轻抚在改造人的腋下，七窍爆开团团血雾，两颗眼珠子突然掉了出来，阴毒无比的暗劲从腋下直冲脑门，直接炸开在改造人的脑仁。 剩下的六个改造人一看距离太近，直接扔掉了冲锋枪，前面两个抽出三棱军刺就冲了上来。 郭逸仙连手脚都不用，只是冲过去靠着肩肘之力就把两个改造人撞出去五米，撞得身体扭曲，根本没机会出刀，在半空中就已经死绝。 第二十六章 训练 叮—— 数声微不可查的声音响起，郭逸仙眉毛一翘，露出一丝凝重。 接连解决掉一串敌人，郭逸仙行云流水般的气势也不由得微微一滞，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双脚一陷踩进了一个小坑，从土里钻出来两个用牢固的关节技锁住了他的踝关节。 最后两个改造人也是合身扑了上来，改造过的身体好像没有骨头的蟒蛇，四手四脚蜿蜒盘旋，分别抱头抱手抱腰，将郭逸仙牢牢缠住，施展出了绝妙的柔术。 而是四个改造人的腰上，则挂着数个闪着危险红光的圆球撞物体。 高爆手雷，之前的轻响竟然是高爆手雷拉开弹簧的震动声！ 危急关头，郭逸仙深吸一口气，双脚陷地，一股巨力从脚底顺着一根根大筋传导，脊椎如同拉满的大弓一般连崩九下，狂暴的寸劲在咫尺之间全数撞在了敌人身上。 这些改造人一瞬间好像被撑爆的皮筋一般飞了出去，四肢跟躯干都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充斥了整个陷坑，碎石当场把三个治安员给砸了个头破血流。 在爆炸还没开始前，袁立明就因为危机感而瞬间扑倒在地，爆炸引发的地震让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硝烟浓烈的味道呛得袁立明不住咳嗽，但他还是在爆炸结束的瞬间立刻爬起来观察状况。 坑底一片狼藉，袁立明连吼带骂抢过来一个还算能用的探照灯仔细找着坑底的踪迹，却只能看到一地浸透在土里的血液和烧焦的碎肉。 “他妈……老郭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袁立明一声呆滞的谩骂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他转身一看，像见了鬼一样跳了起来，然后又兴奋地跳起来：“老郭，你没死啊，太好了……” 郭逸仙赤裸上身，皮肤片片焦黑，四处可见溢出的血迹，刚才还咳出一口血来，看来从那场伏击中活下来也是伤筋动骨了一番。 只有阿东萨看到，郭逸仙在爆炸前的一瞬间脱下自己的练功服展开一兜，将四枚手雷包住，然后一跃五米快速跳离了陷坑，避开了爆炸最猛烈的区域，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速度。 坚韧的练功服虽然也粉碎了，但总算有效地挡住了一部分冲击，让郭逸仙只收到一点热浪的冲击。。 郭逸仙虽然样貌狼狈，却依旧站得笔直挺立，轻描淡写道：“你们继续勘察现场，我要回去休息了。” “休息什么啊，马上送去医院！” “不用了，皮外伤而已。吃点东西就好。” 郭逸仙取出一粒铁胆般的药丸吞入喉中，然后腹中传出来一阵石磨碾干豆的声音，听得袁立明感觉自己牙都酸了。 “这算是外丹？”袁立明半通不通地读过几本道家经典用来装逼，马上有了猜测。 郭逸仙吐出一口浊气：“我们脉者的身体消耗非常惊人，如果单纯用蔬菜鱼肉来补充能量那是杯水车薪，吃上一天的猪牛羊也比不上我一次锻炼的消耗。这粒外丹浓缩了当归、人参、雪莲、灵芝、肉苁蓉等百种药物，还添加了很多高能蛋白质，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剧毒，就算是稍差一点的脉者都不敢整个吃掉，不过对我来说倒是正好。” 袁立明好像小孩子一样“哦”了一声，似懂非懂，但还是因为接触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而有些兴奋。 那些改造人的血肉突然间全部慢慢融化，变成了一滩脓液，这让袁立明震惊之余又感到非常可惜。 “证据全没了……” 郭逸仙倒是早有预料：“这些改造人早就被上了自毁措施，死后每个细胞里的溶酶体都会释放，把整个尸体都融化掉，比化骨水还厉害，不泄露秘密。想要抓捕这种怪物，必须提前准备好电网跟液氮，下次再多注意点吧。” “哇……”袁立明有些呆滞地接受着这些超脱常识的解释。 让所有人继续勘察现场，郭逸仙停留片刻确定再没有任何威胁后三步并作一步快速离开了。 来到僻静处，郭逸仙掏出手机，语气凝重道：“矩臣，这次亚美斯特很可能有大动作。” 车矩臣冷淡的声音传出：“你受伤了？” “一点点，不碍事。” “协会论坛刚刚发出消息，亚美斯特的第十三舰队突然宣告说要在瀛海军演，八个执法者小队都赶过去监视了。连风神翁东奇都出现了。” 郭逸仙又惊又怒：“在我们的内海边上军演？亚美斯特是想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吗？” 车矩臣的语气依旧平淡：“亚美斯特的目的很可能与楠海市的种种怪象有关，或许我们的任务比想象中的更重。” 郭逸仙深吸一口气：“不能留手了，必须要尽快解决掉亚美斯特的间谍们。志诚呢？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李志诚似乎背着我们在做什么，没有告诉我他的去向。” 郭逸仙沉默了。 自从护国内战后，整个脉者内部都弥漫了着一股奇怪的气氛，似乎大家都藏着什么想法不敢率先说出来。 协会的二十五个执法者小队都是将各个流派的精英打散后重组成的，未尝没有让大家联络感情坦诚相见的意图，但也不是很顺利。 郭逸仙叹气道：“这次事件容不得我们任何人任性。” ———————————————————————— 在廷达罗斯的帮助下，亚瑟、昂撒和十四个改造人的转移十分顺利，就算是经验最老道的追迹师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廷达罗斯最明显的腐臭味在阿东萨促进细胞生长后已经大大降低了，青绿色的身形看起来更加有光泽。 将重生的两人安置在一个分裂体的家中后，阿东萨才放下心来感受寄生异能者的变化。 原本就有些暴虐的异能者亚瑟似乎和分裂体的相性非常好，一直处在一种微微亢奋的状态，潜意识中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将阿东萨当做他最尊崇敬畏、不可违背的存在。 亚瑟用力握紧双拳，改造过后的肌肉夸张地隆起，连身上的衣服都绷紧了。 “太完美了，太完美了，这才是我想要的力量。阿东萨，我赞美你。” 阿东萨主动放弃了分裂体的控制，反而让亚瑟的意识介入了肉体改造的进程，进行了迥异于平常的订制改造。 昂撒苦笑一声：“你还真是放得开，我们可是真的死了啊。现在的我们，仅仅是继承了原本记忆的傀儡而已。” 亚瑟哈哈大笑：“‘我’是谁，这种吃饱了没事干的问题没兴趣。只要能畅快地活着就够了。” 亚瑟突然嘿嘿一笑：“看看这二十厘米的巨炮，还有哪个女人能不尖叫？” 昂撒翻了个大白眼：“皮这一下你快乐吗？” 第二十七章 屠龙之技 性格温和的昂撒反而对阿东萨的融合十分抗拒，虽然本能上无法拒绝阿东萨的命令，却下意识制止了分裂体的延伸。 昂撒还将自己原本的记忆与阿东萨的意识区分开来独立思考，不像亚瑟那样容易受影响。 阿东萨猜测这种转生会受到逻辑思维、意志强弱以及价值观念的显著影响。 亚瑟是个典型的反社会人格者，并且崇尚暴力蔑视智慧，接受阿东萨的融合毫无压力。 而性格温和的昂撒反而有着自己成熟的价值观，缜密的思维逻辑，甚至还有一些粗浅的宗教信仰，对转生这件事极难接受，只是阿东萨的控制力度实在太强了才不怎么表现出来。 阿东萨可以明显感觉到昂撒在潜意识中抗拒自己，但它由上百个分裂体共同组成的庞大的精神力却轻松地压制了昂撒的意识，让他并为自己所用。 灵魂的存在虽然必须正视，但大脑这种硬件却对灵魂的性质有着绝对的影响。 理论上来说，由上百个大脑提供思考硬件的阿东萨论精神力已经冠绝于世，但它真的能做到压制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吗？特别是那些秘不出世的脉者和亚美斯特的王牌异能者们。 万一自己的寄生不但没能控制对方，反而被反客为主…… 当然这是一种比较悲观的论调，换一种说法，如果阿东萨能完全控制住这些脉者和异能者，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可以阻挡它的力量了，人类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开启一个新的纪元，将自己和阿东萨一同从地球上抹去。 当然具体的转生问题还需要多做一些研究才能得出更准确的结论。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行动为阿东萨提供了两个不容小视的异能打手，通过阿东萨的改造足以发挥出先前十倍以上的战斗力，对未来的正面对抗帮助非常大。 只要给阿东萨足够的时间去发展，它就能慢慢地层层控制整个人类社会，悄无声息地为这个世界改头换面，成为阴影中的无冕之王。 但是现在这个城市已经聚集了太多的视线，脉者的调查小队，亚美斯特的逃亡者和追杀者，还有种种风起云涌的迹象，都不容许阿东萨走那种温吞路线。 它必须要加速进化的脚步，在即将到来的大风暴面前拥有自保甚至是争夺主导地位的力量。 比对了廷达罗斯、亚瑟和昂撒的德塔波之后，阿东萨隐约发现了一些规律，但这种规律就好像无意识的呓语，模糊得宛如错觉。 超能力到底是唯心的还是唯物？ 超能力的载体到底是大脑还是意识？ 灵魂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能不能通过某些手段剥离超能力与意识的联系，将它凭空再现出来？ 若阿东萨是一个殚精竭虑的科学家，想必此刻应该长叹不已，这种百爪挠心的感觉会让每一个研究者都寝食难安。 样本数量还是太少，它需要更多的异能者进行比对才能解开超能力的本质。 这个城市里，其实还有一个异能者的存在。 那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却突然间逃到了异国他乡的神秘异能者，利维坦。 利维坦，那是圣经中的深海巨兽，可以轻易掀起巨浪淹没船只和海岸。 阿东萨回忆着那个晚上震荡空气的巨大阴影，确实如同游荡在虚无之海中的巨兽，拥有莫可匹敌的强大力量。 那种邪恶和强大，令人向往。 要捕捉如此强大的利维坦，光靠亚瑟和昂撒自然不够，就算加上剩下的改造人也不够，他们只是用来消耗利维坦力量的炮灰而已，真正的讨伐部队还在路上，小心地越过海关来到天京国内。 亚瑟和昂撒不过是因为正好来到周边小国执行任务被仓促拉过来罢了。 利维坦…… 这个名为阿东萨的寄生体网络开始彻底活动起来。 找到利维坦！ —————————————————— 超能力的研究固然重要，但阿东萨也不可能忽视自己的最根本的力量，那是改造生命的进化之力。 而主宰生命生长繁殖的力量可以笼统地称为遗传信息。 遗传信息并不是单纯指dna，而是dna、rna、蛋白质这三者组成的一种有机循环，不过一般来说遗传信息主要储存在dna中。 dna中包涵着基因，基因中包涵的才是真正一般意义上的有效遗传信息。 人类的基因对大概有三万左右，控制着人类超过五万种性状。 而这三万个基因对仅仅是人类的基因对，在广阔的自然界中起码有着一百万对碱基和更加巨额的生物种类。 阿东萨想要完全掌握基因编辑技术和基因分化技术，无疑得掌握全部的基因和性状。 这样庞大的信息收集和处理工作让阿东萨都在一瞬间感到了迷茫了，怀疑自己所走道路的正确性。 但随着研究的继续，阿东萨逐渐在浩如烟海的螺旋模型中找到了一丝奇异的韵律，开始学会以最基础的四种碱基进行组合推导，将这些看似千差万别的基因性状进行归纳整理，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基因目录。 阿东萨将其称作——万物血统书。 目前阿东萨已经掌握了人类的两万对基因和其他生物的五万对基因。 这种基因收集跟集卡游戏很像，在最开始的时候进度总是最快的，但等到那些最常见最广泛的基因收集得差不多了，就会变成一种枯燥无聊的重复工作，进度慢得令人发指。 但阿东萨不会有任何不耐，事实上它的研究进度在暗地里已经快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只不过它的研究太过超前，反而让底下的那些辅助研究人员难以一窥全貌，只能机械地忙于阿东萨颁布的各种繁琐任务，好像团团转的工蚁一般。 廷达罗斯的俘获又是一大惊喜，这个怪物的创造者毫无疑问也走在了一条与阿东萨极为相似的道路上。 血肉幽灵身上凝聚了创造者数十年来研究的精华，在极大地补充了阿东萨的血统书后还给了阿东萨许多珍贵的基因研究思路，让它的研究进度大大加快。 虽然离完全破译地球生态圈的基因图谱还遥遥无期，但总算看见了一丝曙光。 出于本能，阿东萨很清楚第二进化阶段的重构拥有颠覆世界的强大潜力，但同时也拥有毁灭阿东萨自己的巨大危险。 而这种危险，只有依靠完备的基因编辑技术才能化解，否则稍有不慎，阿东萨就会变成一堆畸形的肉块，在一堆堆臃肿的低分化细胞中干枯死亡。 那是就算拥有千万分裂体都没法阻止的可怕消亡。 晋城医药集团的顶级实验室中，阿东萨将瀑布般流泻而下的数据流记录在上百个大幅度开发的大脑中，默默地进行运算和归纳总结。 而在实验室的外部，一间布满了监控的房间中，白晋城亲自看着忙碌的实验现场，久久没有说话。 秘书报告道：“这位许斐先生这些天一直待在实验室中没有任何和外界交流的迹象，将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了研究中，高强度的实验任务让很多研究人员都提出抗议了，他们说这种不明所以的实验是对他们的不负责。” 许斐就是阿东萨宿主的名字。 白晋城说：“那就让那些研究人员做好记录就换一批新的进来。我不会怠慢这个我儿的救命恩人，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瓜。我必须要搞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西服笔挺的男秘书连续翻了好几遍手上的报告书，才迟疑道：“许斐是一个无业游民，履历十分清楚，但绝对不可能懂这么多生物医学的知识……目前我们只能看出他在进行基因工程方面的研究，但具体是什么就算是其他几位教授也说不清楚。” 白晋城低头思考：“他=收集这些基因组到底是在做什么……人类基因组补完？生化武器？还是……” 秘书静立在旁不敢打扰老板的思绪。 白晋城摇摇头长出一口气：“只要我儿子的病能治好，他要什么都给。” “是。” 第二十八章 幽灵间谍 在整座城市暗潮汹涌之时，位于旋涡中心的一位重要人物此刻却毫无防备地从睡梦中醒来，呆呆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莉薇妲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枯燥苍白的世界里了，这里是外界，五彩缤纷的世界。 天花板上是带着荧光的行星贴纸，周围的墙壁上是可爱的卡通拟人动物水彩画，狮子、老虎、猫、狗、老鼠、猪、牛、羊等动物全部手牵手环成一个大圈，欢快地跳着舞，是儿童幻想中最常见的画面。 但这样幼稚的画面，却让已经是花季少女的莉薇妲看得兴致盎然，似乎单纯是看着墙壁上卡通画就能过一整天。 一个衣着朴素的瘦削男人从窗口经过，看着这副画面眉头微微一皱。 男人打开门走进去，立刻就迎上了女孩有些惊惶的眼神。 男人身上散发出柔和的气息，开口道：“你好，我叫陈图。昨天晚上看你在街上游荡，并且一路风尘的样子，就帮你找了个地方暂住一下。” 何止是一路风尘，莉薇妲浑身脏兮兮的就像是流浪的小野猫一般，身上的黑色洋装又脏又不合身，脸上是一道道的黑印，看起来完全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陈图掏出一张手帕熟练地帮小野猫擦脸，整理发皱的洋装。 莉薇妲打量着陈图，感觉他的外表很年轻，眼中却露出一种久远的沧桑感，很像她见过的将军和博士，却更加宽厚广博。 特别是那双手，修长白皙，冰凉温柔，没有一丁点疤痕和暗斑，好像真的是玉做的一般。 莉薇妲回忆着别人的做法，回答道：“我叫莉薇妲，莉薇妲卡切斯特。” 陈图感觉到一丝违和感，似乎面前这个女孩的言行有些太过刻板了。 “好吧，莉薇妲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离家出走还是有别的什么难言之隐，我还是希望你能找治安局帮忙。我这里虽然条件还可以，但是也实在是没办法处理你这样一个……” 陈图顿了顿，似乎很难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你这样一个……有了身孕的女孩。” 莉薇妲歪着脑袋，似乎没有任何害羞的样子，嘴角翘起：“是的，我要做妈妈了。我要让他出生在外面的世界，和我一起去风景。” 陈图惊了，张着嘴巴有些呆滞，似乎没办法理解这种浪漫的想法，他哭笑不得：“这是哪里的大小姐吗？我还真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路了。” 莉薇妲问：“这里是哪里？” “楠海市安心儿童福利院，可能看起来不太像，不过我是这里的院长。说实在的，我不希望你打扰到这里的生活，但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困难，我也不会吝啬帮助的。” 莉薇妲点点头。 陈图离开后，莉薇妲走出了房门，经过走廊后来到了一个宽大的院子中。 院子中空无一人，耳边隐约传来一阵读书声。 莉薇妲来到发出声音的房间，里面是二十多个正襟危坐的孩子，认真地跟着一个女护工学习国语。 突然间所有的小孩都看向了窗口的莉薇妲，让莉薇妲一时间有些无从适所。 “嗨？” 小孩们叽叽喳喳起来。 “金头发啊。” “还有绿眼睛，好漂亮啊。” “我知道我知道，金发碧眼嘛。” “我们要来一个外国人小孩了吗？” 女护工重重地敲着桌子：“安静安静，有问题等会儿下课再讨论。” 下课后，莉薇妲被孩子们团团围住，一直问着各种问题。 莉薇妲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小孩，也感觉兴奋起来。 不过她的回答经常前言不搭后语，显得非常生涩，很多小孩新鲜感过了以后也不再缠着她了。 最后还有几个孩子邀请莉薇妲一起玩游戏，莉薇妲也很自然地跟着孩子们一起躲猫猫，跳方格。 莉薇妲的运动神经很差，经常都是最后一名，惹得周围的孩子们嘲笑起来。 莉薇妲听着这些小孩子的嘲笑，心中升腾起一种奇怪的心悸感，很像她以前被拒绝玩耍的感觉。 那种感觉叫……愤怒。 空气荡起层层涟漪，一个巨大的阴影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听从女主人的命令毁灭面前愚昧的孩童，让鲜血洗刷这片温馨的庭院。 但孩子们丝毫没有感觉到异常，照样嬉戏玩耍着。 就在这股阴暗的情绪即将倾泻而出，一只白玉般的手紧紧地扣住了莉薇妲的手腕，犹如实质的严厉目光让莉薇妲如同犯错的孩子般局促。 负面情绪淡化的同时，魔物的闷吼消失在空间的间隙中，它不甘地缩回了黑暗的居所中，等待下一次召唤。 莉薇妲扭头一看，是一脸严厉的陈图。 陈图拖着莉薇妲离开了院子，期间所有的小孩竟然自动让开了位置，浑然没有感觉到院长的出现。 来到僻静处，陈图摇头叹气：“真是看走眼了，你竟然是一个异能者。亚美斯特派你来找我的？” 看着莉薇妲很是不解的样子，陈图索性直接问道：“你到底是谁？” 莉薇妲说：“我叫莉薇妲。” “不，我是指你的身份，你在生化危机中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莉薇妲似乎在努力思索：“他们叫我利维坦，说我是人类的瑰宝，亚美斯特的最强王牌。但是我只想来外面看看，最重要的是……” 这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少女却只是天真无邪地摸着平坦的腹部：“我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样，永远待在那个白色的地方。” 陈图沉默了，他初步勾勒出了事件的样貌，一个从小被关在实验室中的少女在莫名怀上了一个小生命后萌发了争取自由的欲望，由此展开的逃亡和追杀。 但陈图却深知问题不止出在这里。 少女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却从来没有一个类似导师的人物教导过她力量的运用和控制。 就在刚才，她差点就因为小孩子间的冲突而让这个宁静的儿童福利院血流成河。 作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脉者，陈图深知毫无自觉的力量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第二十九章 训斥和包围 或许在莉薇妲眼中，她只是自然而然地发怒，但造成的结果，却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逝去。 最恐怖的是，她很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严重性。 看到她身上那件脏兮兮的不合身洋装，陈图仿佛看见了这个不懂善恶的少女看到漂亮衣服后动手抢劫甚至杀人的残酷模样。 陈图扶额道：“这都什么事啊……真不该收留你这个麻烦。” 嘴上抱怨，但再给陈图一次机会，他又会放任这个女孩流落街头吗？ 三十年前他已经错过一次，他用了整整三十年来积德行善，扶危助困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的少女，背后潜藏的罪恶和不幸让陈图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之前的食人魔，还有境外恐怖分子交火的事情，有你的参与吗？” 莉薇妲点点头：“食人魔我不知道，但是那个恐怖分子，其实就是想抓我回去的人。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放出利维坦去碰他们。” “利维坦？这就是你的能力吗……异能者部队啊，他们连这点默契都敢打破，说明你的重要性比起脉者的怒火要大得多。”陈图感觉异常头疼，把莉薇妲交出去，毫无意外会立刻将她再次推入战火之中，而将她留下，却会为这个孤儿院带来灭顶之灾。 这时，一个护工跑过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陈院长，门口有个人说是你的老朋友，希望跟你见一面。” 陈图一愣，继而点点头：“负责调查的脉者吗……我马上就去。” 陈图郑重地对莉薇妲说：“莉薇妲，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情，在我同意之前，绝对不准你再使用自己的力量。如果你愿意遵守这个约定，那么我就会暂时庇护你。” 莉薇妲有些懵懂地点点头。 陈图很疑惑她这种傻样是怎么从亚美斯特逃了一整个大洋来天京国的。 难道只靠念动力一路强撸？ ———————————————————— 在陈图离开后，莉薇妲却突然看向了墙角的阴影中，本该在炽烈的阳光下淡化的阴影此刻却显得异常粘稠。 一根根苍白的触须率先浮出阴影，随后是一片青绿色的滑腻皮肤，最后一个水鬼般地头颅钻了出来，不定形的身形开始接近莉薇妲。 莉薇妲没有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尖叫，而是开心地叫道：“廷达罗斯，是芙兰叫你来帮我的吗？” 廷达罗斯绕着莉薇妲走了一圈，苍白的头颅升到相同的高度，通过共振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莉薇妲……利维坦……跟我走。” 莉薇妲突然间低头不语。 阿东萨很是疑惑，但他不想引起莉薇妲的怀疑，继续模仿廷达罗斯的声音说：“跟我走，这是芙兰的命令。” 谁知莉薇妲摇摇头说：“不要，廷达罗斯，我很喜欢这里，我希望能跟大家继续玩。陈图也说只要我不使用利维坦，就保护我。” “跟我走。”一根触手伸向了女孩。 “不要！”空气剧烈震荡起来，廷达罗斯立刻收回了触手。 这里并不是起冲突的好地方。 阿东萨感到有些棘手，莉薇妲强大的力量让暴力这一选项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也导致了一旦莉薇妲任性起来，它几乎没有直接的措施。 “你会后悔的，利维坦。” 廷达罗斯快速地缩回阴影，转眼间消失不见，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 陈图一路走过去，看见一个小胖墩蹲在墙角闷哭，就走过去拉开他捂脸的双手。 “小胖，怎么又被北北他们欺负了？就是因为你这么喜欢哭才老被欺负。” 小胖墩扁着嘴说：“北北偷偷往我座位底下泼水，还说我尿裤子……连小美都笑话我了。” 陈图把他拉起来，拍着有些脏的衣服说：“被人欺负就打回去，被人笑话就笑回去。我们安心不养没志气的孩子。” 陈图指着远处一个正在玩、看起来特别皮的小孩说：“北北是吧。过去，踢他屁股，骑在他身上说你没有尿裤子。我保证北北不敢再欺负你，小美也不会笑话你。” 小胖墩捏着拳头说：“我，我，我……” 陈图眼睛一瞪：“不然我就告诉小美你真的尿裤子了。” 然后小胖墩就一脸悲愤地飞奔出去，好像突进的野猪般跟另一个小男孩打成一团。 陈图欣慰地看着这副画面，一旁的护工尴尬地说：“院长，你这样挑唆小孩打架不大合适吧……” 陈图摆摆手说：“小孩嘛，不打不闹算什么意思。放心，我自有分寸。” 护工嘴角抽抽着说不出话来。 两人继续前行，很快来到福利院门口。 陈图看到如一根枪杆般杵立地面的李志诚摇头一叹。 出于脉者间的气机感应，两人都立刻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挥手让护工回去，陈细强带着李志诚来到会客厅。 “远来皆是客，坐下吧。” 李志诚没有坐下，而是抱胸打量着周围：“安心儿童福利院……缠丝手陈图竟然会隐居在这里当保姆。” 陈图面无表情地坐下：“是啊，我在这里当保姆。如果你就这点话想说，那就走吧。” 李志诚立刻轻咳两声，抱手行礼：“震金门第十五代传人李志诚拜见缠丝手陈图。” 陈图说：“有什么好拜见的，我只是一个孤儿院长而已。” 李志诚说：“武道上达者为先，你无论如何都值得我行礼” “武道吗……” 时隔多年，那些在门派在荒野中修行的记忆依然清晰如初，师兄弟们的音容笑貌也栩栩如生，让陈图不由得感到一丝怀念。 但紧接着，一股难以抑制的落寞涌了上来，他摆手道：“什么武道，我已经荒废了三十多年，你要是想参观本院，我会安排的，如果能留下点赞助我还会在锦旗上写你的名字，别的就不要多说了。” “陈先生，我是来与你切磋武道的。” “送客。”陈图眼睛也不抬。 李志诚眉头紧锁，背过身没走两步，突然一个回马枪，转身打出刚猛的一拳，空气中响起了啪的一声，气机鼓荡下门窗都飒飒作响。 第三十章 夺命狂奔 陈图扎出一个马步，屁股下的椅子平移飞出，好像未卜先知般抬手兜住这一拳，掌心好像塞了棉花般没产生半点声音，一收一放将力道化解于无形，反而还送回去一股力扯得李志诚重心一晃。 李志诚一脚踩得地面崩响，稳住了重心，力从地起又是一套弩箭般的拳头打过去，拳未到意先动，拳头还没到就让人有种被打中的错觉。 震金门的武道以刚猛为主，向来追求一力降十会，陈图既然挡住一拳，李志诚就要用一百拳压过去。 陈图长叹一声，双手如穿花蝴蝶般上下舞动，十指灵活得宛如灵蛇吐信，飞舞间一道道银光闪动。 李志诚一拳拳挥过去感觉自己好像砸在了棉花上，浑不着力的感觉让他十分不畅快，他一口真气鼓起，含在舌下正准备发力，突然间陈图双手在空气中用力一拉，凭空打出了一个结印。 随着陈图那么一拉，一股股细微的凝滞感竟然化作了不可阻挡的力道，捆缚着李志诚的双手抱回了胸部，稍一发力就被什么东西割得鲜血淋漓，一下子丧失了继续比斗下去的能力。 光线下难以辨别的一点点银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赫然是极为坚韧的银丝。 一道道银丝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缠满了李志诚的双拳双肘乃至双臂，最后收束成了那一朵蝴蝶结。 可以想象如果李志诚强行发力，比发丝更细，比钢丝更韧的丝线会直接勒到他的骨头里！ 而控制着仿佛风一吹就荡得没影的银丝的，就是陈图那一双如玉般的大手。 银丝同样缠绕在陈图的掌指之间，并且一直延伸到衣袖下的手腕，不知道到底缠了多少圈。 陈图冷冷道：“李志诚，闹够了吗？” 李志诚果断服软：“缠丝手陈图，名不虚传，我甘拜下风。” 陈图脸色稍缓，李志诚这句话在脉者的世界里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服软了，说明除了国仇家恨的大是大非外，都会无理由地让步。 陈图手指一松，蝴蝶结打开，李志诚手上的银丝也一根根滑脱，被陈图十指一转收进了衣袖。 锋利而飘荡的银丝驯服得像是有生命般，没有半点杂乱的样子。 但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原本无形的丝线被李志诚的鲜血染上了一缕鲜红，一丝丝鲜血沾染在银丝上，又涂抹在陈图的手上，勾勒出支离破碎的纹路，让人感觉自己的皮肤也仿佛裂开了。 李志诚喃喃道：“血手千罗，陈屠……” 听到这血腥的熟悉外号，陈图突然间心头怒起，手指一弹，银丝飞舞，一块桌角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切下，当啷落地。 多年苦修的心境让陈图快速恢复了平静，他喟然道：“够了，我现在叫陈图，只是一个老不死的孤儿院长。” 李志诚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拿出一个小小的令牌，放在桌子上。 令牌上是一个苍遒有力的黑色“燎”字。 看到燎字令，陈图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是‘帝星’的人。” 李志诚说：“‘帝星’张燎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因为，你是他的大弟子，三十年前最后大决战时弃他而逃的懦夫。” “你知道什么……”陈图咬牙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岔开了话题：“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志诚看着张燎原的眼睛说：“不只是我，我们都在寻找同一个东西，亚美斯特隐藏了十六年的最强异能者利维坦。或者说是，莉薇妲。” 陈图的气息一丝不乱：“那是谁？找她做什么？” “将她带到帝星的身边。” 陈图眼睛一抬，透出一丝震惊：“老师他……脱困了？” 李志诚摇摇头：“上一代三尊的封印确实很强大，帝星要脱困还需要契机。” “那个契机就是利维坦？” “是，也不是。利维坦是契机之一。她是我们和芙兰肯斯坦最重要的交易内容。准确来说，我们要的不是她，而是她体内孕育的另一个生命。” 胎儿？ 陈图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母亲和胎儿在每种文化中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象征着起源和混沌，是各种超自然现象的极佳载体。 陈图喃喃道：“另一个生命……难道说，她是灵媒？” 李志诚不客气道：“既然您自有志向，具体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方便透露了。” 陈图淡然一笑：“域外天魔的魔种……也罢，你走吧，我就当没听过这番话。这些事情，与我无关。” 李志诚也不死缠烂打，抱拳告别后就转身离开。 陈图目送他离去，背在身后的双手却不断翻动，点点银光如蝴蝶的鳞粉般闪烁，无数的细丝在空气中游动飞舞，轻若鸿毛却又危如利刃。 嗖！ 一声轻响，房间内的桌角、椅角突然间都多了一道刮痕。 陈图看着手上垂下的细密银丝，好像垂死的蜘蛛在执着于自己最后的蛛网，千思万绪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 人类，是一种复杂又简单的生物。 他们有着最基本趋利避害的本能，却又有着感性而扭曲的一面，会执迷不悟地避开最优选项，葬送自己的一切。 自私，愚昧，懒惰，恐惧，脆弱……宗教说这是神所给予人类的惩罚，是人类的罪孽，但就算是神自己，恐怕也不见得克服了这些人性的弱点。 阿东萨并不蔑视人类的情感，因为它可以清晰地从那些纷乱的思绪中感受到强大的力量，情绪起伏的同时，人们身上微弱的德塔波也在潮涨潮落。 在阿东萨的观念中，力量就是一切，而进化可以给它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 如果爱和正义能带来超越一切的力量，它不介意从此化身正义使者锄强扶弱，斩妖除魔，为着全人类的福祉而奋斗终生。 但它也不会去夸大那不到两千克的有神经元联结体。 以它目前的研究结果来看，冗余的杂念蒙蔽了人类的勇气、专注和智慧，当某种情感达到顶峰时，反而消除了自己的怯懦、迷茫和愚蠢，解放了自己的潜能。 阿东萨并不否认人的主观能动性拥有庞大的力量，但这也只是相对于大部分人那低下行动力而言。 人类在无意义的内斗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和资源。 以人类的能力，如果万众一心进行发展，十年内就可以开赴太空，殖民宇宙，可他们却依旧被困在这个渺小的星球上，为了一点点资源而你争我夺，丝毫看不见头顶天空的广阔。 但一个拥有纯粹信念和情感的人类却跟那些浑浑噩噩的大众不同，其对世界的影响力无比巨大，连阿东萨都不能小视这种力量。 第三十一章 深海棺木 不管怎么说，德塔波，或者说灵魂频率对阿东萨而言都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再大胆的假设都不为过，只要最后能切实地验证就行了。 哪怕已经解析了人类超过两万组基因性状，阿东萨对于意识的存在依然留有大量疑问。 为什么是人类进化出了智慧？ 知性的降临是必然还是偶然？ 假如以工业手段组合出一个完美的大脑，是否也会拥有自我意识？ 这些问题人类自己也一直在思考，他们用一种浪漫的手法表达着自己的思索——仿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 阿东萨重复着这句话，它试着模拟人类那种置身星空之下既渺小又博大的感动，内心却没有丝毫波澜。 它问：“喜怒哀乐，是什么感觉？” 亚瑟和昂撒明显愣住了，在他们眼中这个冰冷无情的外星生物竟然在思考这么感性的问题。 亚瑟一脸不屑，昂撒却认真地回答：“喜怒哀乐，并非人类的特权，但在人类身上却最为明显。我觉得，那就是人类和万物拥有灵魂的证明。” “灵魂？”阿东萨迅速浮现出了相关的知识，扮演着不同角色的分裂体积攒了大量的知识，阿东萨随时可以查看。 “电磁波，21克，濒死体验，转生……” 这些消息中道听途说的太多，充满了臆测和猜想，大部分都是好事之徒杜撰出来的流言。 但阿东萨还是认真地着手进行实验。 实践出真知，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很多知识只能机械地吸收而没有验证机会。 可是阿东萨不同，分身千百的它拥有超越人类千百倍的时间和精力，完全可以亲力亲为地实验所有的一切奇思妙想，只要现有的条件和技术足够。 不过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它还需要将分裂体更隐蔽地洒落在城市中，甚至去到城市外。 这时廷达罗斯抬头望向远方，引起了昂撒的注意力：“怎么了？” “没什么。”廷达罗斯低下头，苍白的头颅下方是不断吞吐的蛇信。 其实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有人看破阿东萨的伪装了。 不。 阿东萨眼神闪烁。 还发生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 一间小小的公寓中，一只有点斑秃的巨硕麻雀投放了一个分裂体。 分裂体灵巧地爬上主人的床铺，正准备扒开嘴巴进行寄生。 那是一个年轻人的大学生，看起来很温柔，脖子上还挂着一枚琥珀。 突然间分裂体整个身体一僵，竟然是无意间碰到的琥珀碎裂，钻出来一只百科全书上从不曾记载过的怪虫。 怪虫冲进分裂体体内，以生物入侵的方式颤抖起来。 以寄生为生的分裂体竟然反过来被寄生？ 简直是开玩笑！ 但是怪虫的进化程度似乎远胜分裂体，拥有一种强烈的侵略性，几乎快要占领大半个分裂体了。 分裂体无奈之下，迅速钻进了年轻人的胸膛，控制着年轻人体内的免疫系统与怪虫战斗起来。 二者僵持不下，渐渐失去了动静。 第二天，年轻人照常起床，急匆匆地去上学。 没有整理仪表习惯的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发根处已经斑白一片。 三天后，年轻人惊恐地站在镜子前，手中抓着一把掉落的头发，正是他自己的。 他的皮肤枯黄干燥，布满了老人斑似的斑点，手脚的指甲干枯卷翘，似乎随时可能掉下来。 不，是已经掉下来了。 三枚好像鱿鱼干一样的指甲落在了水池中。 年轻人痛苦地啜泣起来，被自己身上的异状吓哭了。 他批上大衣，戴上罩帽，在大夏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虚弱地走进了医院。 医生疑惑地看着他未老先衰的样貌，利索地写下一大串检查项目：“总之，你先去检查一下吧。” 走出门诊，年轻人看着手中的清单，双手颤抖，突然间根本没有勇气去查清自己的病痛。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大限已至了。 泪水打湿了清单，他感觉自己还没开始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为什么？ 凭什么？ 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环视四周，突然感觉有几个人特别显眼，让自己十分在意，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刚想上去询问，却发现这些人居然在围堵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还是他的大学同学，虽然没怎么说过话。 如果是平时，懦弱的他或许就视而不见了，但是现在的他绝望而愤懑，正好涌出了毫无畏惧的正义感。 一个快死了的人，还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他一把推开几个怪人，抓起女孩的手就跑。 ———————————————————— 人与人的差距未必会比人跟猪还大，但有些人确实拥有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例如沈芸，她就是一个感知能力十分惊人的大学生。 从小她就拥有超出常人的敏感，可以通过表情变化、眼神闪烁以及小动作来猜测人们的心理变化。 最初只是一点小小的娱乐，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逐渐地她就懂得了如何利用自己小小的天赋来讨要美味的零食、漂亮的衣裙以及获得他人的善意。 父母的欢心，老师的信任，同学的友谊，这一切在她眼中都不过是毫无难度的解谜游戏——只要找准了关键点，操纵人心对她而言毫无难度。 虽然对这种毫无难度的人生有些厌倦了，不过沈芸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并不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做太多出格的恶作剧或者报复社会，她只是继续惯性地享受着这样悠闲的生活。 直到它们的出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芸的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然后越来越多。 懒散的人变得认真，病弱的人变得健康，愚笨的人变得聪慧……一个个奇怪的变化发生在人们身上。 他们跟常人一样，行走、吃喝、学习、工作，看上去毫无异样，平凡得就像是大海里的水滴一般，但是沈芸读不出他们的内心。 这些人完全没有常人应该有的眼神闪烁和各种不自觉的小动作，脸上的表情空洞无神，虚伪得如同一张面具。 他们是活的尸体，是伪装成人的怪物。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沈芸所有的慵懒和安宁都烟消云散。在她顺风顺水的二十年人生中，一切都是那么让她舒适，但这一刻，一群未知的变量却不期而至，占据了她视野的角落，就好像一张美丽的画布上滴下的肮脏墨滴，在毛细作用下宛如有生命般顺着纤维间隙在一点点地蔓延吞噬。 起初是如鲠在喉的不适，然后是恼羞成怒的报复。 她使用了种种手段，诱使他人去攻击那些带着面具的人，但结果却是，有些人彻底消失了，有些人戴着相同的假面回来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注意到她了。 恐惧，降临了。 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值得信任，昨日美好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当她想要找人倾诉时，却发现自己其实一个能谈心的朋友都没有。 她试着拨打治安局的专线，却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种毫无证据的东西，只会引来精神病院的注意。 第三十二章 合作 沈芸只能尽量把自己隐藏在欢闹的人群中，希望能借此迷惑对方。 但是，当她在人群中看到越来越多的伪装者出现时，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纵然周围人声鼎沸，歌舞升平，她却依然感觉自己像是皑皑白雪之上不合时宜的灰兔孤身一人面对空中盘旋的秃鹰。 当所有的安全被人撬开，当所有的理性被恐惧剥夺，沈芸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歇斯底里了。 这个交际广泛，八面玲珑的少女失态地冲上大街，被无处不在的假面驱赶着，感觉天旋地转无路可逃。 这时，一只热得发烫的大手突然间拉起她，躲避着那些目光，最终逃进一个偏僻的小巷里。 不善运动的沈芸喘着粗气，仔细打量起这个救她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连帽衫，在大热天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怪人。 沈芸接着有些昏暗的光线看到了怪人的手，十指秃秃，仿佛没有指甲，最重要的是腕上那个熟悉的手表。 沈芸试探道：“是……林继沧同学吗？” 怪人没有说话，仿佛是默认了。 沈芸感觉到哪里不对，有些僵硬地笑道：“扛山同学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吗？我觉得好可怕啊。谢谢你救了我。” 怪人——林继沧摇摇头，嘶哑道：“它们还在找你，你现在很危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林继沧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我也是突然间发现这群家伙很特别。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好像人类看老鼠都长一个模样，但其实老鼠互相之间都有着辨别的方法。” “辨别？你是说……” 沈芸后退一步，感觉到一丝不安。 林继沧掀起了帽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变成了这样。” 沈芸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那个高大温和的阳光少年早已经面目全非，林继沧现在就好像一个癌症晚期的化疗患者，眼眶深陷，皮肤干枯，毛发全脱，一根根黑色的静脉在皮肤地下丑陋地蠕动着。 骷髅般的林继沧张开嘴，已经只剩下了漏风的牙龈。 “我快要死了。” 沈芸抖了一下：“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林继沧摇头：“没有，我反而觉得很精神，看得更远，听得也更清楚了。我现在甚至能背诵到圆周率一百位去。” 这个大男孩字里行间似乎依稀可见从前的温柔，打消了沈芸的不少恐惧，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那老人般的黄褐皮肤，感觉到了一种惊人的温度和搏动。 沈芸睁大眼睛道：“我感觉你，很有力量？” 林继沧微微一怔：“你观察能力很好。” 沈芸打了个哈哈没有接话，要不是因为观察能力太好又怎么会被它们盯上。 这时林继沧环视一番，惊道：“怎么会，它们怎么这么多！” 巷口，窗台，甚至是难以窥测的墙壁另一侧，都有着影影绰绰的人影出现。 沈芸发现一双双眼睛出现在周围，注视着她，凌虐着她，渴求着她。 它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掺杂着一些竖瞳的动物眼睛。 林继沧挡在沈芸身前，想把诡异的假面们推开、打倒，但人群虽然没有攻击他，却靠着不可撼动的力量和数量淹没了他。 人群围绕在沈芸周围，少女绝望地蹲下来，将头埋在膝间，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结局的到来。 就在一个面容僵硬的老人将手伸向这个绝望的少女时，另一只有力手捏住了它。 那个佝偻的老人怔怔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冰冷而耀眼的身影，手上的力量不断加重，却依旧动弹不得。 车矩臣就这样突然间出现在人群的包围中，冷漠地扫视着周围同样冷漠的人们。 “你们是什么鬼东西？” 面对这句讽刺，周围的人群却开始慢慢退却，露出了其中狼狈的林继沧。 看见林继沧诡异的样貌，车矩臣眉头一皱，手一用力，就要将老人擒下，谁知老人枯瘦的手却爆发出惊人的拉力，车矩臣差点脱手。 两股力道互相拉扯，脉者强韧得超出血肉极限的身体毫发无损，老人干枯的手却以折断的代价硬是溜了出来。 车矩臣看着空空的手掌，依稀记着那种恍若昆虫挣扎的触感，眼神愈发凝重。 掌骨碎裂的老者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快速地退回了人群，人群也仿佛收到什么信号般开始迅速散开。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亚美斯特搞的鬼吗？” 车矩臣冷笑一声：“不管怎么样，全部抓起来查一查就是了。” 他五指一抓，凭空爆出一声脆响，大踏步上前，卷起一阵狂风，五指如钩，直接把一个快速后撤的伪装者给抓断了锁骨。 “嘶嘶！”剧痛之下就算本身没这个意思，肉体也会在神经冲动下产生痉挛，可这个伪装者非但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反而用力地挣扎着。 “这样都不行吗……看来真的只能下重手了。” 车矩臣提起一个人的后颈，用力一甩，巨大的力道粗暴地扩散到四肢百骸，将伪装者的二十六块脊椎通通脱臼，连全身的关节都错位了十之八九。 伪装者立刻瘫倒在地，剧烈地挣扎起来。 车矩臣一见有效，扔下它不管，就又是一个大踏步追上两人，故技重施，轰塌了他们的大椎骨。 照他的速度，等到人群彻底逃走，起码可以留下三分之一的俘虏。 可就在车矩臣转身还想追之时，突然间心头一悸，条件反射地向后猛退。 就在车矩臣面前，三颗小石子轰然落地，炸出三团白粉，飞溅的碎石打得车矩臣眉头都是一皱，面前直接多了三个小坑。 “脉者大人，在等你的是我啊。”亚瑟站在阁楼的救生梯上，上下抛着石子笑道：“这些普通的分裂体就不劳您费心了！” 如果真的让车矩臣俘虏这么多分裂体，阿东萨也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一来每个分裂体都很珍贵，二来人类一旦从分裂体身上得到什么启发，阿东萨立刻就会被整个人类社会针对，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阿东萨果断派出亚瑟来进行阻击，牵制车矩臣的行动完成撤退。 热爱厮杀并且急于体会全新力量的亚瑟露出了嗜血的笑容，欣然前往。 亚瑟扫了一眼一边惊惶的林继沧和沈芸，眉头一皱。 他从林继沧身上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又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第三十三章 暴走的启明星 车矩臣感到每个毛孔都突然紧锁起来，一根根寒毛立起，这是心血来潮所给他的最大警示，象征着面前敌人的强大与危险。 他没有再理会那些撤退的人群，只是用一双平静的眼睛注视着气势高昂的亚瑟。 亚瑟大笑起来：“对，就是这样的感觉。脉者，我叫亚瑟，你呢？” 车矩臣默然不语。 亚瑟狂笑：“还真是傲慢啊，看不起我吗！” 这个一米八的白人男子直接从五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直接一脚飞踢向车矩臣。 车矩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他打消了硬接这一脚然后扭断亚瑟全身骨头的想法，后撤一个身位，伺机而动。 可紧接着亚瑟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丝毫没有之前的声势，跟一片羽毛落地一样。 车矩臣眼瞳一缩，越发谨慎起来，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滞。 两只捏成锥状的手像箭矢一般直插亚瑟的太阳穴，亚瑟轻轻点地就转动庞大的身躯躲开了这一击。 好轻的身法！ 车矩臣还没想完，亚瑟就抢进一步悍然轰出一拳。 脉者被抢了一个身位，来不及躲开，只能双手虚抱挡在身前。 砰！ 好重！车矩臣心中一沉。 亚瑟的身体在上一秒还轻如鸿毛，下一秒就重于泰山，一只拳头比实心的铁锤还重还猛，打在车矩臣交叠的双臂上直接轰退了三米。 砰砰砰！ 亚瑟毫不手软，狂笑着上前，一套普通的连珠拳法在质量控制下发挥出了弩箭般的威力，打得车矩臣一身衣服劲力鼓荡，飒飒作响，摆出的架势几乎要被打散。 “你怎么了？快还手啊！快还手啊！” 论力量，神秘莫测的脉者并不怕亚瑟数的重拳，但论质量，车矩臣却只能一退再退。 毕竟车矩臣也只有勉强过百公斤的体重，想撼动超出他几十个数量级的亚瑟，光靠力量可远远不够。 但亚瑟的两只拳头也血迹斑斑，被自己狂暴的力量撑裂了。 在获得阿东萨的力量后，亚瑟的肉体改造就没停下来过。 亚瑟自己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改造之路，放弃了所有力量和速度的加成，只想着将自己的肉体打造得更坚固更耐用。 能自如控制质量的他根本不需要力量和速度也能打出难以想象的重拳，他所欠缺的只是承担这股威力的肉体。 阿东萨还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亚瑟的超能力质量控制很难影响到面前的脉者，原本在质量控制的作用下如水般流动的质量参数在脉者身上却凝滞得如同胶水，难以起效。 这就是所谓的魔抗吗？ 脉者，真是异能者的克星啊。 车矩臣被亚瑟打得一退再退，很快就要波及无辜的两人。 林继沧抓起沈芸的手迅速后退，却还是比不上鏖战的两人移动的速度。 就在距离只有一米的时候，车矩臣停下了。 他一把捏住亚瑟的手肘，一路滑向手腕、指尖，手指好像弹琴一般颤动，最后用力按住一拉。 嘣嘣—— 亚瑟的双手力道一泄，竟然被车矩臣一把弹断了手臂的大筋！ 车矩臣上步一冲，一条大龙般的脊椎猛地一弹，带动肩膀鼓起一个撞角般的凸起，直接把亚瑟顶飞了五米，狠狠撞塌了一堵砖墙。 “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接下来可顾不上你们了。” 车矩臣看了一眼帽衫落下的林继沧，眼中露出明显的疑惑，却还是专注于面前的敌人。 林继沧带着沈芸跑到了不远处，他能感觉到那些傀儡还在窥伺着这里，根本不敢跑太远。 一招立功的车矩臣没有半点轻松的意思，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手筋断掉甚至胸口都塌陷的敌人若无其事地摸了摸手腕，再次从废墟中爬了起来。 车矩臣冷冷道：“原来如此，你根本不是人。分筋错骨手这种小把戏对你没什么效果。” 亚瑟在阿东萨的改造下，不仅肌肉强度直线上升，还增生了大量肌腱用来连接各处关节。 车矩臣弹断了亚瑟两根大筋，可他还有十几根筋可以用来发力，并且已经断裂的大筋也可以在几分钟内接上。 亚瑟扭了扭脖子：“这招叫分筋错骨手吧。不愧是脉者，不仅拥有野马般的力量，也拥有难以想象的格斗技巧。不过，我可不止这点本事。” 随手提起一根粗大的钢筋，亚瑟挥了挥好像是适应手感。 车矩臣全神贯注，一手背后一手平伸，一脚撑地一脚虚踩，摆出了一个普通的起手式。 然后亚瑟冲了过来。 这次，连车矩臣一瞬间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亚瑟大吼一声，脚一蹬地速度就直接突破了风速，冲到李志诚面前当头就是一棒。 这一个动作看起来简单，却蕴含了超过十次的质量变化。 首先是将九十公斤的肉体质量削减到一公斤以下，然后将所有的质量聚集在脚底的鞋子上，通过骤增的摩擦力获得了惊人的加速度，再将鞋子的质量恢复，带动着向前，随着每一次踏步再加重，重复这个过程三四次后就获得了堪比轨道列车的巨大速度，然后冲到了李志诚的面前，甩出的钢筋已经拥有了无比可怕的速度。 而在球棒挥到李志成面前的刹那，亚瑟大吼一声，周围的砖墙一阵颤动，起码有三吨的质量都被转移到了球棒之上。 惊人的速度加上惊人的质量，这一棒的总能量已经不弱于反器材狙击枪了！足以将人体砸得如西瓜般散落一地。 这一系列过程听起来就复杂，做起来更是艰难无比，需要极高的反应速度和控制力才能完成，哪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一旦身体和超能力哪里配合不好，摔个狗啃屎都是轻的，一不小心可能直接把自己的身体撕得七零八碎。 在亚瑟还是人类时，他根本没有这种强韧的肉体和精细的控制力，但在转生之后，他不但获得了阿东萨庞大的计算力支援，肉体更是在他的潜意识下往巨大、坚固的方向发展，看似舍弃了敏捷，其实在他完美切换轻重的能力下反而拥有极强的爆发力，可以随时化身炮弹，用超出想象的动能攻击敌人。 质量的变化从外表上极难看出，这一击的威力全部都隐藏在内里，看上去只是快了一些，但心血来潮的警告却烧得车矩臣仿佛置身火山口一般。 肌肉的轻微颤动化作一股股微麻的热流，浑身的肌肉一瞬间涨满了特质的宽松练功服，极富弹性的布料凸显出了一块块健硕的肌肉以及狰狞的静脉网。 车矩臣不退反进，两只鹰爪般的手晃出一片残影，直指亚瑟全身的关节经脉。 表面冰冷的车矩臣也有着自己的傲气，被亚瑟压着打了十几拳，他就要无比强势地打回去。 你有一百根筋，我就抓断一百根，看你还能怎么跳！ 第三十四章 失控 轰！ 两人身形一错而过，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亚瑟的肋下和侧腹，而车矩臣的肩膀也是狠狠一颤，被擦出了一片血花。 轰轰轰轰！ 一个个墙壁和障碍物被怪物和怪物般的人撞破，亚瑟靠着质量的变化获得了巨大的动能，举手投足间都能拆墙毁楼，只是擦到一下都能让车矩臣气血翻涌。 林继沧和沈芸光是躲避溅射的碎石就无比艰难了。 而车矩臣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低调，极少破坏建筑物，但每次出手都会让亚瑟身上多出一大道血痕，他原本平凡的双手指尖却突然回缩，弹出了十根如刀锋般锋利的指甲，轻易地切开了亚瑟的肌腱。 但在战斗中亚瑟的肉体不断地迅速强化着，变得越来越强壮、坚固。 最重要的是，肌肉和骨骼的结构不再是阿东萨只存在于理论中的设计，而是在激烈的战斗中靠着暴力的打击塑造出来的最佳几何力学结构，让爆发的力量和承受的压力都提升了三倍以上。 大量高能脂肪和糖类的消耗让亚瑟的身形有些缩水，变得有点佝偻，但只有车矩臣才能体会到倍增的压力。 车矩臣也是咬紧牙关不放，他可以清晰地感觉亚瑟也在接近自己的极限。 现在就要看是气脉悠长的车矩臣先受不了亚瑟的强化速度，还是亚瑟先耗尽自己的能量了。 亚瑟一拳打破墙壁，一脚踢断梁柱，车矩臣如蝴蝶飞舞在骤雨中一般惊险，现在他已经不能轻易接下亚瑟的攻击了。 车矩臣闪身绕到亚瑟身后，五指并拢一割，亚瑟的脖子立刻就飚出一道鲜血，但下一刻肌肉蠕动又立刻愈合了。 阿东萨这些天来可不仅仅是在分裂增殖着自己，它将研究室中的成果和廷达罗斯身上的生物技术结合，创造出了代谢效率和速度都异常高级的战斗个体，其潜力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彻底解析了人类基因和一部分动物基因的阿东萨初步将各种细胞组成了嵌合体，这是比廷达罗斯那些天南海北的器官组织更深入一些的结合，这些异种细胞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各司其职，相辅相成，让亚瑟拥有了更坚固的骨骼，更强壮的肌肉，更高能的血液以及高速愈合能力。 但这也到达了极限。 这种程度的改造，极为依赖现有基因体系的强弱，只是单纯的排列组合而已。想要再突破，就必须晋升第二阶段。 这时，大概是战斗毁坏了房屋的梁柱，一栋三层楼的小房竟然直接崩塌，将躲在其中的林继沧和沈芸彻底淹没。 但车矩臣确实是没有那个余力去注意两人了，无视了生死不知的两人，全力应付强敌。 就在二人即将油尽灯枯之际，远方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是前来增援的脉者。 车矩臣心中一动，又立刻压住，激烈战斗中最忌讳大惊大喜。看来脉者所谓古井无波、太上忘情的心境车矩臣并没有练到家。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终于被亚瑟抓住了。 亚瑟迎面吐出一口沙子，每一粒都被他灌注了惊人的质量，真的砸在身上不会比子弹轻多少。 车矩臣的反应慢了一拍，从左肩到左臂被攒射得鲜血淋漓，气势一泻千里。 抓住最后的机会，车矩臣咬牙引爆了亚瑟体内被打进去的暗劲。 暗劲像蚂蚁般汇聚到亚瑟的心脏，炸出一个恐怖的窟窿，连带半边身子的经脉都炸裂了，如果在普通人身上甚至整个人都会变成炸弹。 但车矩臣很清楚，这样的攻击根本无法杀死亚瑟，最多只能重伤他，是最后拖延的招式。 车矩臣勉强压制住心中的躁动，身形接连变换，转身就逃，眼看就要与直升机会和。 但重伤的车矩臣连身上的神秘力量都消散了不少，亚瑟的质量控制终于控制住了车矩臣，让他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狠狠摔倒在地。 正在这时，直升机终于来到上空，跳下来一个人影，正是李志诚。 但下一刻，车矩臣却如坠冰窖，李志诚看了一眼车距城，又看了一眼瓦砾堆中生死不知的沈芸和林继沧，竟然转身去救那两个人。 为什么！你是这么在意凡人的人吗！？ 车矩臣惊惧的疑问还没来的既发出，就被轻盈追上来亚瑟控制住了身体，意识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亚瑟深深地看向了轻而易举救出沈芸的李志诚，然后迅速抓着车矩臣消失在了黑暗的下水道中。 关键时刻，林继沧用自己的身体撑起了一片小空间，沈芸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但林继沧浑身就被砸断了好几根骨头，看起来极为凶险。 李志诚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继沧，就急忙查看沈芸。 他捋开衣袖，竟然在沈芸的衣领内找到了一个玉佩，他狂喜道：“找到了，找到了！帝星所寻找的第二个契机！” ———————————————— 林继沧 阿东萨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是一个异数，一个偶然间脱离了阿东萨掌控的怪胎。 是的，在某个昏暗的角落里一个分裂体确实寄生了这个年轻人，但不知道是林继沧的意志太过坚强，还是他体内的免疫系统正好针对了分裂体，在多重巧合下林继沧非但没有被分裂体夺舍，反而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大脑，与分裂体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生状态。 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发声的一切，只是用单薄的学识推测出自己大限已到，并且诡异地心安理得，丝毫没有年轻人该有的任性。 失去控制的分裂体在林继沧体内发生了新的变异，阿东萨隐约感觉这种变异并不单纯是有害的。 阿东萨可以强行吞噬林继沧的精神，但这样做太可惜了。 这样一个神奇的标本，哪怕是放大到整个人类的范畴，估计也不会很多。 林继沧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阿东萨非常好奇，可既然他落到了脉者手中，那么阿东萨也必须提前采取行动了。 脉者的强悍再次刷新了阿东萨的认识，他们就像是某种伪装成人类的怪物一样，比阿东萨还恐怖。 以阿东萨的想象力，不能否认某些生物拥有肉身横渡太空的强大的力量，但以人类的血肉之躯发挥出这样的力量，绝对有超凡力量的存在。 脉者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东萨反复吮吸着一滴鲜血，除了超出常人的氧容量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它所俘虏的车矩臣的血液。 这个冷酷的脉者此刻却被剥光了仍在一个冰冷的手术台上，周围是六个虎视眈眈的分裂体，仿佛待宰的猪羊。 阿东萨小心翼翼地解剖着这珍贵的标本，十分惊讶于这强大的生命力，但却没有找到任何超凡力量的痕迹。 第三十五章 狡辩 真气、内力、脉术、武道……这些东西无形无知，光靠解剖根本无法察觉。 果然，脉者力量的根源在于大脑或者灵魂。 一个章鱼般的软体生物爬到了核桃般的大脑中，饥渴地吮吸着柔嫩的脑组织，不断将自己同化过去。 “滚，滚，滚！” 车矩臣强硬地抗拒着阿东萨的吞噬，阿东萨从没遇到这么强烈的抗拒，只能生硬地加大精神压制力量。 “我命由我不由天！” 车矩臣的反抗一步步高涨，脉者独特的自我认知让他们对意志的锤炼超越了其他所有的职业，阿东萨就像在面对一头倔强的牛犊一样。 阿东萨不断加大精神压制，突然间超过一个限度，车矩臣的精神波动在一瞬间变得单调而重复，失去了先前的灵性。 车矩臣的精神在对抗中崩坏了，现在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结果令阿东萨十分可惜，这么珍贵的脉者标本，竟然被自己一下子弄坏了。 解剖还在继续，可阿东萨已经开始思考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生息，阿东萨的分裂体已经多了足足五千个，这还是在它十分克制的情况下。 如果让阿东萨放开了去寄生，不出五个礼拜人类就可以宣告灭绝了。 可脉者和异能者的威胁不仅巨大，还迫在眉睫，阿东萨通过混沌计算建立的数据模型预示出了巨大的危险。 脉者、异能者、利维坦。 天京国、亚美斯特。 多方势力正在齐聚楠海市这个海滨城市，随时可能爆发出惨烈的冲突。 阿东萨需要力量，需要更多更强的力量。 阿东萨问：“亚美斯特后续的部队什么时候到？” 昂撒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情愿透露这些信息，但亚瑟却坦然道：“就是今天晚上，会有五个高级异能者带领终结者来到这个城市。他们是专门为了对付脉者而来的。” 毁灭者是改造人的升级版，不仅大脑被控制，连一部分身体都被机械所替代，提升的战斗力非常恐怖，当然造价也是异常高昂的。 亚瑟和昂撒的异常并没有被亚美斯特方面发觉，他们依旧有着生前的记忆和思维，成功地与亚美斯特进行了联系。 但他们毕竟只是外部执行人员，只能知道今晚有人要来，具体什么人却不会被告知。 阿东萨说：“告诉他们的利维坦位置。” 抓住一个脉者是十分冒险的行为，这会彻底激怒脉者们，派出大部队来剿灭阿东萨，但一个活的脉者，也极有可能让阿东萨获得意想不到的突破。 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挑战，阿东萨必须提前进行第二阶段的进化，成为真正能在正面抗衡超凡力量的生命体。 但是第二阶段的进化，那是真正突破生命极限的进化，阿东萨也不敢保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造成什么异象引来什么人。 为了保证自己能安静地积蓄全部力量来进化，它必须把水搅得更浑，浑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人有空来找它麻烦。 ———————————————————— 市立第一医院，沈芸的病房外。 郭逸仙看着李志诚，眼神无比冰冷：“你的意思是，你救了连个无辜的市民，却害得车矩臣被某个未知的势力抓走了？” 李志诚叹了口气：“郭队长，大概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吧。但我还是只能说，这个女人，比区区一个车矩臣，甚至是你我，要重要得多。” 嘣，郭逸仙一拳打得墙壁开裂：“李志诚！我们都知道你有秘密，是相信你所以才没有问，但你却背叛了队友！” 李志诚说：“放弃吧，郭逸仙。这次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了。大概两天以内，会有人过来接手的。” 郭逸仙冷笑：“接手？我怎么不知道，长老会根本就没有消息。” 李志诚一掌推到郭逸仙面前，掌心就是那枚燎字令。 郭逸仙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张……” 这时整个医院突然间灯光一暗，陷入了一片黑暗，连带着所有仪器都断电了。 医院的备用电源自动开启，片刻后一切又勉强恢复了正常，但医生、病人们却有些惊疑不定。 郭逸仙和李志诚警惕地看着周围，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果然，马上就有电话传来。 “出大事了，有起码上千个恐怖分子在整个城市范围内袭击，到处都是爆炸，而且专门炸那些水利和供电的要害部门！内奸，我们绝对出内奸了！” 李志诚双拳紧握：“有人在转移注意力。到底是谁？” 隔壁病房中，重伤的林继沧沉睡着。 分裂体的触手游走在他的体内，粗暴地修复着他断裂的骨头，破损的筋骨和内脏。 一阵阵蠕动在皮肤上虫爬，却无人知晓。 ———————————————————— 半夜，陈图猛地惊醒，一股窒息般的危机感笼罩着他。 他迅速起身，来到一间房门外，刚推进去，就看见莉薇妲已经站在了窗前。 月光如霜，这个小女孩就这样幽幽地看着推门而进的陈图。 陈图说：“你被发现了。” 莉薇妲点点头，指着窗外：“他们在等我。” 陈图果断说：“不能让他们闯进来。” 莉薇妲歪了歪闹到：“为什么？” 陈图嘴角一抽：“因为他们会把这里一起毁了。” 莉薇妲这才点点头：“我不想让他们毁了这里。” 陈图问：“你知道外面是谁吗？” “有点熟悉，但是我也认不清是谁。” “有没有把握控制住他们？” 莉薇妲为难道：“我可以杀死他们，但我控制不住利维坦的力量。而且……” 莉薇妲撩起头发露出白皙的后颈……上一个冰冷的金属块。 “我必须分出力量去保护这个保险栓，如果它出了问题，我也会出问题。” 陈图看向窗外：“没关系，你不够的部分，我来补充。” 一双白玉般的手搭在窗沿，月光下折射出七彩的闪光。 第三十六章 核爆 “真的是在这里吗？” 身材瘦小的昆古问卡洛斯。 卡洛斯点头道：“结合亚瑟他们的情报，确实很有可能在这里。” “可恶，亚瑟那个疯子呢，怎么不在？” “他们之前被脉者偷袭，损失惨重，叫过来也是拖后腿。” 昆古不安道：“那可是利维坦啊，光是为了研究它，就死了起码五十个研究人员，十八个异能者。我们……” 卡洛斯说：“我们唯一的胜算就在保险栓上面。只要能逼迫莉薇妲使出全力，保险栓就能启动，到时候自然可以抓住莉薇妲。” “可是……” “嘘，好像有动静。” 这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午夜大街，万籁俱寂，空无一人。 而一个瘦削的男人正缓缓走来。 他每一步都踏出了同样的距离，明明步伐不快，却恍惚间已经来到了面前。 卡洛斯一惊：“脉者！该死，我们一来就被脉者发现了吗？” “为什么是脉者在这里？利维坦呢？” 卡洛斯发狠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干掉这个脉者再说。二十个终结者加上五个异能者，我不信还干不掉一个脉者。” 脉者，那是整个亚美斯特忘不掉的噩梦。 在五十年前的世界大战时，被战火蔓延的脉者们愤怒地倾巢出动，活跃在了各个战场上，几乎将每一个指挥官都屠戮殆尽，整个战局被搅得一团乱，成千上万的军队失去了指挥官而动弹不得，整场战争就好像被小孩子蛮横掀翻的棋局一般，只能尴尬地结束。 在那之后，亚美斯特就开始大力发展科技以及异能者，可以说五十年来亚美斯特最大的假想敌就是脉者，并且与之明里暗里互相争斗了上百次。 脉者固然强悍，但如果有了周全的准备和强大的力量，战胜脉者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陈图走过阴冷的街道，头却低低的，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完全不像是一个以身犯险的战士。 但正因为如此，才反而更让卡洛斯紧张。 脉者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运动能力和敏锐感知，顶尖脉者哪怕蒙上眼睛堵上耳朵都能靠微风的吹拂来判断敌人的位置和行动，准确地打出雷霆一击。 这个脉者如此有恃无恐，那就只能说明艺高人胆大了。 “开火。” 居民房、商店、街角、草丛，每个角落里都藏着蓄势待发的杀手们。 首先响起的是密集的枪声，子弹精确地打在了陈图周围的地面上，溅起了层层碎石，陈图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匪夷所思地漫步在枪林弹雨之中。 他的步伐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每一步像是踏在了人呼吸的节奏上，又像是踩在了心脏的鼓动上，哪怕是已经失去感情的终结者战士，也涌上一股恍惚感，根本没办法瞄准陈图的身体。 陈图就这样好像幽灵般靠近了一个火力点。 手起，线飞，草丛后面血光一闪，一只还握着冲锋枪的手臂落了下来。 随着陈图手指弹琴般拨动，落下来的不只是手臂，一块块碎裂的血肉掺杂着金属掉了下来，赫然是金属义肢。 看到金属义肢时陈图明显一愣，但稍加力气，银色的丝线化作最锐利的锋刃，无情地撕碎了强劲的仿生肢体。 血手千罗陈屠，再次现世。 仿佛是一个信号，一个三层楼窗户喷出一片火花，一枚榴弹炮直接轰向了陈图的位置，轰隆爆炸瞬间淹没了他的身影，火光几乎照亮了半条街。 然而逼人的热气还没散开，陈图就瞬间出现在了那个窗口，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拳头带着打死一头牛的力量轰了过来，但陈图轻易闪开，单手一抓，五根银丝将终结者连人带炮切成了八段。 没等其他人再次瞄准，陈图的身形再次消失不见，出现在了下一个伏击点，将下一个伏击者撕碎。 “见鬼，他有瞬间移动吗！？” 卡洛斯深吸一口气：“不是瞬间移动，是速度和技巧的结合。就像是频率相同的声音会掩盖另一种声音一样，他也让自己身体的频率同化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对讲器里传来阿尼尔恼羞成怒的声音：“我不是来听你科普的，到底该怎么对付他？” “拿出你的夜视镜，上面有专门的红外成像锁定功能。” 可惜就算是高科技装备面对脉者超人的技艺也时常处于当机状态，没办法发挥足够的效果。 一个个被亚美斯特视作精英战士的终结者被陈图毫不留情地切碎，如果不是泯灭了所以感情，这次伏击早就一哄而散了。 就在陈图杀到半数之时，身边的墙壁突然间破开一个大洞，一只砂锅大的拳头猛地轰向了陈图。 战斗之中陈图的感官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一时竟然没发现隔壁的偷袭者，被一拳轰了个结实，整个人撞破墙壁飞到了另一个房间。 陈图翻身落地，眼前的两堵墙壁却被人直接撞破，一个巨大的黑影好像发情的大象般冲了过来。 面对这个高两米五，宽仿佛也是两米五的恐怖巨人，陈图只是做了一个象征性的对抗动作就再次被撞飞，轰破了墙壁飞到了大街上，看起来狼狈不已。 陈图呸出一口血沫：“好多年没出手，真的生疏了。” 巨人狂吼一声，巨大的肺活量震得旁边的窗户碎了一地，然后一个纵跳泰山般压向了陈图。 被巨人两下打在身上，就是真的大象估计也要脑震荡大半天，但陈图却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表情逐渐癫狂起来：“我生而修罗，铁树葬苍生！” 双脚用力踩进有些碎裂的地面，陈图双手一展撒出漫天银丝，挺起胸膛面对着落下的阴影。 巨人全身的重量起码有两三吨，砸在地面都能引起一场小地震，但陈图却硬是用双肩顶住了。 密密麻麻的银丝缠住了巨人也缠住了周围的建筑，成功地化解了一部分的冲击力，但就是这剩下的冲击力也不下于一辆横冲直撞的小车，双脚深陷的陈图却扛住了。 不到一米八的陈图顶住巨人的模样无比超现实，如果是普通的士兵恐怕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巨人闷吼着，双脚边上淌了一汪血洼，却无力再前进一步，因为他的全身都被银丝割得支离破碎，剧烈的冲击力反而让银丝直接勒到了他的骨头里，切断的肌肉再也无法给他提供力量。 一身堪比坦克装甲的防弹衣覆盖在巨人的身体上，但银丝却无孔不入地钻进了防弹衣的间隙，让这个冲锋起来连坦克都要退避三舍的巨人成了待宰羔羊。 不过这个巨人既是异能者却也是改造人，强盛的肌肉底下是钛合金骨骼，陈图一时间也没办法切开。 但再硬的骨头成了靶子想毁掉也只是时间问题，正当陈图准备想办法将巨人大卸八块时，又一声枪响开了。 陈图闷哼一声，右肩竟然擦过了一枚12.7mm的狙击子弹，剧烈的冲击力哪怕是陈图也一下子手软了下来。 银丝一松，这个本该瘫痪的巨人全身肌肉却剧烈蠕动起来，勉强愈合，爆发出拼命的力量。 陈图冷哼一声，左手用力一拉，巨人的一只手直接从关节处被卸了下来，露出了泛黄的金属骨架。 又是一声枪响，陈图拼命闪躲，却还是被一枪擦过右手臂，剧烈的震荡擦得一大片血肉崩飞，深可见骨。 “控制子弹的异能……” 陈图立刻发现了两次射击的猫腻，皱着眉头躲进了一处角落。 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僵持，只有濒死的巨人被银丝吊在大街上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昆古瞠目结舌：“这就是脉者吗？我们这么多人竟然被压着打……” 放下枪的卡洛斯长呼了口气：“对，这就是脉者，里世界的无冕之王。”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跟他们比起来，我们异能者就像是……” “无知的鸡仔，”卡洛斯自嘲道：“脉者就是这么强，你与其抱怨，不如想想怎么打败他们。” 卡洛斯的超能力是必中的子弹，可以让不超过手掌大小的飞行物体在射程内强制命中目标。 但等到他瞄准陈图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在瞄准一团闪烁的光斑，异常疲劳，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射出那两颗子弹，但也只是废了对方一条手臂而已。 第三十七章 极度深寒 异能者的能力限制大都很大，发挥起来也不稳定，需要特定仪器的配合才行，这也造成了异能者在正面战场上始终派不上用场，就算是潜入作战也并非所有异能都能发挥作用。 像是昆古就有着透视这种说不上有没有用的异能。 但如果能把几个异能和科技的力量配合起来，也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阿尼尔，视野共享！” 卡洛斯一声令下，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片镜像，所有的建筑好像**光线照射一般变得苍白透明，而一个个黑色的影子映入了眼帘。 这就是昆古的视野。 必中、透视、视野共享，三种异能结合在一起，卡洛斯就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狙击手，哪怕是被关在银行金库里的目标，也难逃他的狙击！ 这一刻，陈图感应到了巨大的危机，他一跃而起，在复杂的地形中起起落落，好像猿猴一般。 而在他身后，一颗颗夺命的子弹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准，仿佛下一刻就要射进他的心脏。 卡洛斯自己也是叫苦不迭，陈图全力闪躲起来让他号称必中的异能也只能抓到一丝影子，精力的消耗更是成倍上升，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但就在这时，整栋房子犹如被一只巨手拦腰折断，卡洛斯所在楼层轰然倒塌。 “利维坦出现了！” 某个无形的巨兽自虚空之海中跃出，仅仅是一个冲撞卡洛斯等人就好像海面的渔船般摇摇欲坠。 一个小小的身影悬浮在了巨兽的腹中，双眼发出幽深的光芒，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世界。 她带着痛苦地低吟着：“利维坦，安静一点，不要太用力。” 被束缚的巨兽不满地抖动着身体，停止了将整栋楼房压碎的动作，但却依旧顺着卡洛斯逃跑的路线一掌一掌按过去，好像孩童在碾死蚂蚁一般。 生死关头，被碾得几乎走投无路的卡洛斯大叫道：“隆巴顿，莎拉！” 一股超重低音突然间爆开，整个街区都震动起来，巨大的声压仿佛让重力都加倍了，不管是被战斗惊醒的人们还是赶来的治安官全部痛苦地跪倒在地。 总算喘了口气的陈图越发紧张起来，这种重低音中蕴含着一种诡异的压迫感，很明显也是一种超能力。 陈图凭借脉者强韧的精神力倒是无所谓，但是敌人既然敢用这一招，就说明绝对是有奇效的。 果然，原本面无表情的莉薇妲却突然间颤抖起来，既像是痛苦又像是兴奋，好像毒瘾发作一般。 “不要，不要……” 利维坦也战栗起来，地面被踏碎，楼墙被震碎，到处都是爆炸和人们的惨叫声。 陈图飞身跃起，从一栋残破的大楼中救下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母被困在其中。 这个脉者压抑地低下了头。 这一幕他早就应该预见到的，但是战斗如果不发生在孤儿院内，就只能发生在外面了。 超凡者战斗的代价，总要有人来承担。 陈图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小人而已，他是在牺牲这些无辜的人们。 咬紧牙关，陈图迅速观察四周，终于发现了四散分布的隐藏扩音器，它们发出了某种特殊频率，将平平无奇的声音扩大成了贯耳魔音。 陈图冲过去用银丝将扩音器一个个撕碎，周围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减弱的样子。 肯定有一个源头。 陈图闭上眼仔细在声音中搜索起来。 作为顶级脉者，陈图不管是力量、速度还是感知都已经达到了人类的巅峰，就算是某些动物都要甘拜下风。 陈图突然大吼一声：“六道屠灭，杀生为人！” 吼声与重低音中蕴含的意志硬碰硬撞了上去，陈图如刀锋般的武道意志竟然一下子没能切开那重压，但总算从变化的涟漪中找到了重低音的源头。 “找到你了！” 陈图飞奔的身姿化作一道道残影，躲开了残存终结者的狙击，迅速接近了两个有些慌张的人影。 这两个人，一个女的声音蕴含着精神重压，而另一个男的却有着将声音无差别放大的能力，对体积巨大的利维坦来说就会承受数十倍的精神压力，自然会引起暴走。 就在陈图亮出满手的银丝准备结束这一切时，莉薇妲终于也到达了极限。 “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莉薇妲被折磨得精神衰弱，意识模糊地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原本用于保护保险栓的力量被抽调，巨兽利维坦发出兴奋的嘶吼声，身形一下子扩大了三倍，直接压碎了一大片房屋，原本无形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仿佛只有黑童话中才会出现的破旧洋娃娃，肮脏的黑洋装和淌血的黑眼窝，由金色染成了黑色的长发仿佛某种流动的污水，一块块碎屑不断剥脱却又不断恢复，让人不寒而栗。 嘴巴大张让一根根缝线紧绷，洋娃娃发出毛骨悚然的尖笑出现在了城市之中，三头身匍匐在大街上，巨大的体型一下子就追上逃窜的卡洛斯，只靠冲击波就震飞了他。 但生命垂危的卡洛斯却笑了，他拿出一个发信器，按了下去。 莉薇妲突然间呆滞，她脖子后的保险栓噗嗤一声打开，被抑制的某种力量迅速复苏，莉薇妲白皙的皮肤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 原本精致的面容一下子枯槁起来，深陷的眼窝和漆黑的眼白仿佛告死的女妖，某种灰色的力量以蛛网的形式不断蔓延。 保险栓的存在就是防止莉薇妲的失控，但为了捕捉莉薇妲，异能者们却主动解开了这个封印。 “有趣。”阿东萨说。 这场战斗是阿东萨一手促成的，它有什么理由不旁观一番呢？ 人、猫、狗、鼠和鸟，统统都是阿东萨的眼线，它用三百六十度几乎无死角的视野全程观看了这一切。 脉者的强悍，异能者的千变万化，改造人的奇思妙想，这些都让它大开眼界。 但莉薇妲的变化，才是最让它惊奇的。 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力量，那是来自地狱的恩惠，或者说诅咒。 鬼娃娃的身影更加清晰起来，它身上缠绕着一根根不断涨缩的黑色线条，既像是血管又像是锁链，一直延伸到它身下的阴影中，让鬼娃娃束手束脚。 但现在，鬼娃娃的主人却已经失控了，她低垂地头发遮住了脸庞，只留下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鬼娃娃露出既痛苦又兴奋的表情，摇晃着踏出一步，拉扯得身上的黑线嘎嘎作响。 黑色的火焰缓慢而不可阻挡地蔓延开来，没有一丝温度却让所有接触的物体都融化了。 高楼崩塌，血肉融解，人们无助地在地狱中惨叫。 一个面无表情的路人却大胆地触摸着黑炎，眼睁睁看着黑色的火焰从指间一点点蔓延到手肘，再到整个身躯，将凡人的躯体融成一滩油脂。 阿东萨用一个分裂体为代价亲身体会了一下这黑炎的力量，不仅是肉体，连分裂体的意识在中途都被灼烧得失去意识了。 “这就是地狱吗……”阿东萨十分好奇。 半个身躯被打碎的亚瑟则是有些难受：“什么时候能修复好啊，我现在连动都没法动。 阿东萨说：“不要急，我会给你制造一个更加强大的身躯。” 亚瑟嘿嘿笑道：“真是让人期待啊。” 情况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些失控了。 利维坦的力量比阿东萨想象的要更加强大和诡异，面对这种燃烧着黑炎的恶魔，阿东萨根本就束手无策。 但是收获也很丰富。 混战中，没人注意到重伤或者刚死的终结者和异能者们被拖入阴影中消失不见，他们全部被廷达罗斯搜罗过来，用分裂体寄生了。 然后，阿东萨开始了进化。 第三十八章 地狱信使 进化的本质，其实就是抉择，从千万乃至亿万匪夷所思的变异中抉择出最适合生存的性状。 但是自然的进化实在太慢太慢了，一个物种很可能来不及等到自身的进化，就被骤然变化的恶劣环境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 就算是食物链顶端的人类，身上也充满了太多进化残留的缺陷，人类的身体其实已经跟不上日新月异的社会科技进程了。 一个信息时代的人类竟然会为近视和腰椎间盘突出而困扰，这实在太可笑了。 灵活而柔软的修长手指，巨大而高效的大脑，更宽的视野和听阈。 强大的信息接收和处理能力才是人类应该有的形态，哪怕那完全不符合当代人的审美观。 但阿东萨却是进化树上的作弊者，它不顾一切地狂奔在崎岖的进化之路上，哪怕缺胳膊少腿，哪怕匍匐蠕动，它也狂野地冲向了遥不可及的终点。 进化是阿东萨最不可动摇的目的，但人类所赋予它的理性也会省时度事追求可持续性发展，不至于为了一时的发展而牺牲掉整个未来。 可现在，阿东萨将要面对的危险和挑战实在太过巨大和凶险，那些真正隐藏在世界背面的庞然大物随时都有可能降临这座小小的城市，随时一挥将它抹除。 阿东萨必须要在此时，此刻，在这混乱之夜迈出危险而崭新的一步。 晋城药业有限公司的顶级实验室每天都要花费数万元进行日常维护，但庞杂的器械和人员还是使这个实验室十分拥挤杂乱。 阿东萨就这样坐在了总电脑边上，静静等着一条条仿若天书般的公式和字符串在屏幕上浮现出来。 终于，当最后一个符号打出来后，仿佛是一幅复杂无比的拼图找到了最后一块残片，哪怕是阿东萨也有些控制不住电信号的刺激，肌肉微微一紧。 海量的数据在阿东萨的数千个大脑中汇聚，公式和公式的碰撞，数据和数据的融合，犹如宇宙大爆炸般构筑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个璀璨的模型终于完成了。 万物血统书，这是以中心法则为基础、蕴含了生命终极奥秘的无价之宝，一个花费了阿东萨足足一个月时间，五千三百二十八个分裂体大脑无时不刻提供运算力才诞生的雏形。 虽然还没有达到包罗万象的完美状态，但靠着总数十五万的基因组序列阿东萨足以推导出整个地球碳基生物百分之十以上的性状。 不要小看这百分之十，它已经囊括了现今数十万种生物，甚至是那些流逝在历史中或是至今也没有现身过的未知生物们也可以一点点逆推出来。 碳基生物的极限还远远没有到达，甚至在进化到一定程度后连碳基这个概念也会逐渐模糊。 血统书的出现可以帮助阿东萨记载、排列、组合任何已有的基因信息，创造出无数奇妙的物种。 而阿东萨也终于凭借万物的血统书接触到了第二阶段进化的门槛。 哪怕是如此珍贵的血统书也不过是刚刚触及到进化的下限，暗示了进化的风险是何等巨大。 可阿东萨还是毅然地启动了第二阶段的进化进程。 源质刹那间消失了，散落在每一个细胞中。 仿佛地平线炸开的一朵蘑菇云，每一个细胞在一瞬间的当机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贯穿，从染色体的最深处开始了某种变化。 物理的法则被更高级的力量所扰动，无形的波动在这一瞬间扩散到了无限远方。 诸多古老或年轻的存在向着神秘的东方投注了自己的视线。 ———————————————————— 在亚美斯特最高联邦大厦顶端，十三人会议如火如荼之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突然间站起来，注视着地平线的夕阳， “芙兰肯斯坦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值得你打断我们关于天京国的战略会议吗？”一名议员发问。 女人的脸上斜斜划过两条蜈蚣般的缝合线，看起来除了显得惊悚，还有种禁忌的美感。 “没什么，”女人转了转头上的巨大螺丝钉：“我在看夕阳，光明结束的瞬间。” ———————————————————— 同样是在亚美斯特，一个巨大工业基地的地下最深处，一双血红的眼睛自黑暗中亮起，齿轮转动，废热喷出，冰冷的金属零件好像有生命般重组成一个巨大的形体。 一个个精密而昂贵的仪器强行启动，数据的洋流被某种巨力搅动，惊动了基地内包括最高负责人在内的所有人。 “安锡将军，kr256号现在状态非常不稳定，我们甚至不知道它到底该如何交流。” 一个岩石般的男人身着军装毅然站在了一个巨型机器怪兽面前，昂首道：“就用我们的语言，用亚美斯特语和它交流。外星人，你来自何方，为何而来？” 独脚的机械怪兽却没有理会他，只是仰起尖锐的头部，血红的双目仿佛贯穿了厚重的岩层。 周围的仪器剧烈闪烁起来，一束束电火花迸出，浑厚的金属音响起：“智人种，畸变单元体已经苏醒，你们别无选择。” ———————————————————— 北极平原上，一年一度的篝火晚会吸引了整个村子的人载歌载舞。 这时热闹喧嚣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单薄的人影，一步一步迈向东方。 一个出来撒尿的醉汉与他撞了满怀，正想开骂却发现身前空无一人，浑身抖了激灵把尿憋了回去。 而那个单薄的人影却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只是就这样仿若另一个时空的旅者者般从所有人的视野中走过，但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就连脚印也迅速掩盖在了风雪中。 他无法被人记住，甚至无法留下自己的足迹。 他是—— 无姓之人。 ———————————————————— 大洋最深处的海沟中，一个黄色的卵囊破裂，游出一群细小的黄色蜉蝣。 它们睁大着天真的眼睛，满怀着兴奋与冲动，追在一条庞大的鮟鱇鱼身后，乌拉乌拉为其鼓舞。 海鳗吃掉了鮟鱇，鲨鱼吃掉了海鳗，鲸鱼吃掉了鲨鱼…… 它们更换着跟随的主人，不断成长进化，拥有了矮小的桶状身躯和灵活的四肢，终于冲出了水面。 它们漂浮在水面上，盯着东方的方向发出了喜极而泣般的鸣叫。 鱼骨，水草，珊瑚…… 它们匪夷所思地用一系列海底的废物制造了一艘宏伟的大床，仿若有生命般摇曳着驶向海岸。 成群结队的小家伙们欢快无比，明黄色的身躯不断跳跃。 它们如被捅到胳肢窝的小孩般逗笑着： 邪恶，强大，追随。邪恶，强大，主人。邪恶，强大，邪恶，强大…… 第三十九章 跳虫 ———————————————————— 天京国巫水湖畔，地下的无尽深渊中，由万人尸骨堆成的王座之上，一个腐朽的身影穿着朽烂的王袍瘫坐着。 真菌的荧光在潮水般的黑暗面前不断退却，黑暗是一种活物，它从尸骸中一点点苏醒，渐渐充溢着整个地下空间。 沙沙，沙沙。 鳞片温柔地摩擦着，它温驯地来到王座之边，匍匐下没有头颅的身躯，静待王的吩咐。 但王只是沉默着，沉默着。 一如过去的千年。 ———————————————————— 一道缥缈的心念从一个路人的心底腾起，像是荷塘里生机勃勃的青蛙般跳到了另一颗心中，然后继续跳跃，跳跃。 它的前进就跟人思考的速度一样，在转瞬间就跳过成千上万人的心头。 直到来到一片廖无人烟的雪山。 它从猎户心中起跳，在稀薄的生命场中如导体中的电流般前行。 但失去了人内心的滋养，它也快速衰弱着。 终于在最后一刻，它来到了一个鬼斧神工般的冰窟之中，再次跳过了上千或怨恨，或紧张，或悠哉，或豁达的心灵，最终纵身一跃，跳进了一副由坚冰构成的棺淳之中。 “醒来吧，张燎原。我们已经集齐了所有的契机。” 黑暗中，一双太阳般的眼眸睁开，在坚冰下褶褶生辉，冰棺裂开了一条微不足道的裂缝。 ———————————————————— 诸多或古老或者异界的存在因为阿东萨的出现而渐渐复苏，但它却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阿东萨看着颤抖的手掌，全身肌肉的震颤让它连说话都成了奢望。 骨骼肌在疯狂抽搐，每个器官都在扭曲变形，就连平日里温驯的血液细胞都在冲击着血管壁，疯狂地突变着。 “突变……” 对，第二阶段的真面目就是突变，永无止境的基因突变。 高等生物的基因突变率是十万分之一到亿分之一不等，也就是每隔十万个细胞才会出现一次突变，但因为他们细胞内有着基因错配修复系统，每一代只会累积一百到两百个基因突变，并且大部分都无足轻重。 而原核生物则几乎每一代都会发生一次极为明显的突变，因为构成他们遗传信息的rna本身就极不稳定。 阿东萨此刻却是每一个细胞都每一刻都在进行着成百上千万的突变，整个染色体已经完全失控，核仁区几乎吞噬了整个胞核，进行着近乎自毁的高速代谢。 仿佛是把数十亿年的演化进程都凝聚到了这一刻，阿东萨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欣喜而痛苦地嚎叫着，争先恐后地挣脱了原有的束缚，带着野性地厮杀在一起。 原本统一的躯体已经完全化作了残酷的战场，阿东萨的身体立刻抽搐着瘫倒下去。 同样瘫倒的还有阿东萨所有的分裂体，同样的变化也发生在了分裂体的身上。 这一刻，数千个失控的分裂体散落在城市各处，被路人们围观。 他们并不知道，有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在慢慢孕育着。 大街上，一个羊癫疯般抽搐的女人引起了所有的注意。 “这位小姐怎么了？” “看起来很痛苦啊。” “谁来给她做个人工呼吸？”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女人全身都冒出了诡异的肿块，突然间睁开了猩红的双眼，凶恶地盯着四周。 返祖化的细胞赋予了女人无与伦比的野性，她嘶吼一声扑向了围观的人群，用畸形的爪牙撕开新鲜的血肉。 同样的乱象出现在城市各处，分裂体们已经完全失控了。 亚瑟痛苦地瘫倒在地，颤抖道：“可恶，这是什么东西……” 昂撒的身体因为抽搐而大汗淋漓：“阿东萨，它在试图进化……不对，这根本就不是进化！” 保有原本人格的他和昂撒也无法避免第二阶段的影响，全部进入了瘫痪状态。 “妈的，步子迈这么大它也不怕扯到蛋！” “我没有蛋。”阿东萨默默地说道 亚瑟痛吼一声，整只手臂突然间肿胀，然后在他惊恐的眼神下爆裂，一团团可怖的暗红色组织裸露在空气中颤动。 这些东西奇形怪状，好像顽童的涂鸦和毫无章法的积木，但这确实是某种新生命的雏形。 昂撒难受地敲打着地面：“我们的身体已经分裂了……它们想要独立，它们想要自己进化成独立的生命！” 昂撒也惊慌不已，他的腹部高高隆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 是的，突变。 阿东萨漠然地俯视着这一切的异变。 所有的分裂体身上都出现了恐怖的一幕，有的是肿瘤，有的是奇怪的肢体，更有的直接返祖成了远古生物。 失控的分裂体有些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奄奄一息，有些却激发了基因深处的野性，大肆捕猎着人类，造成了一起起惨绝人寰的恐怖事件。 但漫无目的的突变让这些各自为战的细胞根本没办法进化出完整的结构，没有智力的细胞完全不懂得如何去修复那些疯狂突变的基因片段，它们原有的修补机制已经在第二阶段的影响下完全失控了。 想要单靠无目的的变异来完成进化，不如指望陨石砸死世界上所有的人渣。 阿东萨艰难地指挥着混乱的细胞们去控制这种突变，却引起了更为激烈的反扑。 无序的突变大量消耗着所有分裂体有限的营养和能量，这些癌变的组织根本没办法支撑机体的持续运作，只会无底洞地吞噬着全部生命力，然后全部枯萎死亡。 在这关键时刻，阿东萨脑海中的血统书突然间迅速翻动起来，一条条等式、定律和数据在书页间流淌推导，仿若魔方一般不断旋转组合，将各种突变信息海纳百川般吸收进去，同时迸发出一道道筛选过的信息流。 阿东萨尽可能地将每一个细胞的突变信息都传入了魔方之中，血统书在高速的运转后迅速将其记录在案并输出了解决方案。 失控的突变第一次有了控制住的希望！ 但阿东萨感觉到自己的计算能力在不断削弱，它庞大的计算能力来自分裂体，自然也会因为分裂体的变异而损失。 已经出现了第一个死亡干枯的分裂体，它全部的身体都因为冗余的癌组织而失去了生命力，在死去的一瞬间就好像晒了三天的死鱼一般腐烂。 第四十章 涅槃 阿东萨当机立断，直接舍弃了大部分分裂体，将全部精力投注在实验室中的分裂体身上。 这里聚集了最多的资源，也有着阿东萨研究最深的一个分裂体，是最适合孤掷一注的地方。 在外界的眼光中，实验室中央的神秘顾问突然间扑倒在地，整个人像羊癫疯一样不断抽搐，紧接着身上又不断肿胀溃烂，好像不断冒泡的泥塘一般。 绝大部分研究人员都警惕地退出实验室，大声呼叫生化安保人员前来收拾残局。 只有少数几个好奇心重的研究员穿上了厚重的白色生化服，隔着塑料罩子看着已经异化得面目全非的阿东萨。 溃烂的疤痕遍布着阿东萨的躯体，不只是皮肉，连骨骼都在变形，顽固的骨细胞都在突变的力量下溶解重塑，用骨刺刺穿了周围的软组织。 腹腔已经被癌变的细胞腐蚀打开，脓液流淌在面目全非的内脏间，肺脏和心脏纠缠在一起，似乎在互相吞噬，胃部打开了一个大洞，饥渴地吮吸着挣扎的肠管，血管化作了某种奇怪的藤蔓，悄悄地缠绕在所有器官上守株待兔。 一个研究员面露惊恐：“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而另一个人却兴奋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是进化，是最原始的进化！这个人正在用自己的身体重现整个生物史的演化！” 第三个人不屑道：“不，这怎么可能是进化？地球生物圈的演化是很严格的自分裂分子到单细胞生物再到多细胞生物，跟这完全不同。” “蠢货，这是进化史的逆推！从哺乳动物到爬行动物，再从爬行动物到节肢动物……你看你看，这是腔肠结构的蠕虫！如果我们再等一会儿很可能会看到叶藻类生物甚至是古菌！” “狗屁，这只是细胞的低分化罢了！它们很快就会因为胡乱变异死掉。” “野鸡大学的吊车尾就闭嘴吧！” 两个研究员眼看就要现场打起来了，完全无视了蜂鸣的警报声。 没人发现，原本失去动静的尸体培养皿在不起眼却快速无比地变化着，各个组织蠕动着，反复地在畸变和正常之间不断变换，突然间一种粉嫩柔软的结构开始蔓延开来。这是最早的真核生命腔肠生物结构。 不稳定的细胞终于在阿东萨的诱导下逐渐返祖成低等的腔肠结构，却也是最稳定的生物结构，腔肠生物简单的结构拥有着强大的兼容性，可以有效地承载基因突变带来的负荷，给阿东萨提供宝贵的缓冲时间，去消化层出不穷的突变，将其彻底掌控，而不是随意表达。 庞大的突变在带给阿东萨灾难的同时却也飞速地填补着着血统书的空缺。 短短几分钟内阿东萨所掌握的基因组序列就多了足足十万。 基因的突变是无序的、随机的、罕见的，本身并没有利害的概念，只有适应或者不适应环境的区别。 越是详细越是巨量的基因库阿东萨就有越多的选择余地，随时可以从中选择出它想要的基因性状进行组合，制造出符合它期望的生命。 阿东萨的目标就是完美生命，绝对完美，没有任何缺陷的生命。 但此刻阿东萨却必须从低等级的生命形态开始一步步掌握第二阶段的力量，向着进化终点迈出坚实的一步。 腔肠生物带来的强大生命力终于渐渐遏制了躁动的细胞们，阿东萨正在逐渐恢复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是频繁的突变让这具身体消耗巨大，营养的补充迫在眉睫。 腐烂的尸体突然间剧烈抖动起来，无数触须飞射而出，将几个研究员牢牢包裹起来，出奇巨大的力量让他们挣扎的脚步一点点被拖动。 “怪物！怪物啊！” “别担心，这个生化服连子弹都能挡住！” 但是阿东萨的触手却从外部巧妙地解开了扣子，像剥香蕉一样解开了生化服，然后将里面尖叫的人类塞进了血肉模糊的腹部。 没有肠胃，但阿东萨分泌的新型消化液却如同硝酸般将人类的血肉轻松地化成蛋白液，再通过渗透性极强的绒毛进行吸收。 数以万计的突变赋予了阿东萨全新的可能性，单单从消化液上就可以看出效率比之前高了起码一倍。 现在的阿东萨，才真正走上了进化之路。 ———————————————— 已经被封闭的实验室外，整个公司已经乱成一团。 “水管跟通风口都封闭了吗？” “封闭了。” “这三天的实验室废液都处理了吗？” “正在进行性质鉴定。” “事故分析呢？” “没有一丁点头绪，里面做的实验根本不可能引起这种生化变异啊。” “我……” 半夜被吵醒的安全顾问汪丘寒差点一嘴脏话脱口而出。 他抹了把脸振奋了一下精神，继续问：“那现在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了？” 身后的实验室负责人迟疑道：“有三个研究人员自告奋勇留下了照顾现场，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全部没有回音。” 汪丘寒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那监控呢？我记得实验室里起码有十八个监控器二十四小时运作。” “全部失去了信号。” “调出失去信号前的最后一段画面，我要看。” “是。” 汪丘寒手中的平板立刻获得权限，接入了监控系统，开始播放画面。 画面很清晰，但正因为清晰才更让人震撼。 一团腐烂的暗红色肉块射出数根触手狠狠拉住了研究人员，然后像剥香蕉一样把他们拖进了肉块深处，之后肉块的触手一根根射出，将四周的监控全部打爆了。 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涌上心头，汪丘寒第一时间的想法不是害怕，而是荒谬。 这种只有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生化怪物，他可从来是嗤之以鼻的，专业的素养让他对这种民科幻想不屑一顾，但现在却仿佛恶搞节目般出现在了现实。 如果不是信任自己的手下，他绝对要以为谁把电影特效拿过来糊弄他了。 他哭笑不得地望向手下，手下也无辜地看着他。 可公司的最高级别生化警报还在耳边回荡，这可是半点做不得虚的，这个警报一旦响起，处理不好就是惊动全国的大事件了。 第四十一章 压制 他看向四周，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他们也都惴惴不安，似乎希望依靠上司的严厉来驱散不安的内心。 汪丘寒不能在这些信赖他的下属们面前失态。 汪丘寒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立刻报告给白董事长。在他做决定前，我们要把实验室完全密封起来，必要时刻启动销毁程序，把整个实验室烧光。” 销毁程序启动后整个实验室都会被八百度以上的高温灼烧一遍，再用最先进的净化系统扫描净化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生化污染能泄露出去。 而此刻白晋城正在浏览着至今为止所有阿东萨做过的实验、收集过的数据，脸上痴迷、震惊、严肃种种表情不断变换。 突然间白晋城停下了屏幕的滑动，看向另外三五个年级颇大的教授：“我想诸位也终于看出来这个神秘人在研究什么了吧。” 张教授凝重道：“我想，他是在尝试彻底完善中心法则，掌握基因和性状之间的变化。” 李教授大声道：“这不可能，就算是生物科技最先进的亚美斯特也不过刚刚走到将单个基因跟性状联系在一起。如果他真的能解明所有碱基组合和翻译的规律……” 白晋城追问：“会怎么样？” “……他会成为神。” 众人一阵沉默，王教授接口道：“众所周知，不管是动物、植物、昆虫甚至是细菌跟病毒，其实都有同一套基因密码。虽然略有差异，但基因的载体不是dna就是rna，也有极少量是蛋白质。如果这个神秘人真的能自由掌握遗传信息的复制、转录、翻译甚至是之后蛋白质的合成、修饰、转运，那么他就将掌控生命最终极的奥秘，成为一个堪比造物主的存在。” 白晋城愕然：“有这么厉害吗？” 李教授不屑道：“我不是说了吗，这不可能！中心法则已经提出了五十多年，但四个碱基却有着起码万亿种组合。每一个细胞内部放大展开来都相当于一万个高级加工厂，以人类的力量连理解都很勉强，怎么可能去掌握其中的规律？” 白晋城突然打断道：“如果他不是人呢？” 李教授表情一呆：“什么？” 王教授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白董事长，中心法则的研究是整个生物工程学的基础。如果那个人只是在开玩笑还好，但如果他真的做出了什么成绩……那么我们所有相关的人不是一飞冲天，就是万劫不复。” 张教授点头道：“掌握了中心法则，就等于是拥有了随意修改生命的权限。往轻了说是改造物种创造新生命，往重了说可以直接用生化武器灭绝整个生物圈。这种恐怖的技术不管是哪个势力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争夺。我们夹在其中绝对无法幸免。所以我建议，立刻上报政府，让天京国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王教授却说：“我反对。这种东西落入政府手中才会引起世界大战。更何况就算是神秘人我估计也只是摸到了一点皮毛，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我们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同样可以创造出无穷的财富。你不要以为你女婿是科学院的人就可以分一杯羹！” “我说老王你也太没心没肺了……” 几个人口蜜腹剑地明朝暗讽了一番，白晋城却说：“够了，这件事是绝对机密，任何人都不准说出去。” 王教授脸上一喜，张教授却是一声忧虑的叹息。 白晋城打开手机下达命令：“生化处理小队进行突击，在不泄露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保证实验数据和样本的完好。如果有任何泄露的危险，就立刻启动销毁程序！” —————————————— 接到命令的汪丘寒一阵焦躁，但他还是尽职地答是。 他率先穿上生化服：“你们全部都给我穿好了！这次跟那些天花、鼠疫、炭疽什么病毒泄露完全是两个等级。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还觉得这次是某个研究院吸嗨了搞出来的恶作剧。可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不把它当回事……” 汪丘寒幽幽道：“可能就再也不能被人当回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大声道“是！” 生化安保小队全副武装来到实验室门口，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汪丘寒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门控密码，打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入眼是一片有些杂乱的景象，显然是研究人员们撤退的时候砰倒了不少东西，但并没有出现汪丘寒预想的恐怖画面，连之前在监控里看到的怪物也不见了。 众人心中一松。 三个生化安保人员首先走了进去，小心地巡视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他们刚想发信号让大部队进来，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们突然间面露惊恐：“小心！” 门框的背后，三个人一开始忽视的死角突然间往外蹿出了一团诡异的阴影。 这时候本该立刻关上大门，但这样做就等于放弃了三个同事，负责关门的人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间接促成了之后的一系列惨剧。 这团阴影刚蹿出大门，汪丘寒就果断按下了按钮，轰然落下的防爆大门猛地将阴影切断，赫然是一团纠缠的触手，好像深海的畸形章鱼般不断蠕动着。 周围的生化安保人员立刻对准触手最大流量喷出了消毒液，强中和性液体泡得整个触手滋滋作响没了动静。 汪丘寒阴沉着脸，翻出一个表盘，输入了一串密码，按下了确定。 实验室墙壁内置的高温乙炔燃料被点燃，释放出了融化一切的高温。 四周墙壁和大门内侧立刻落下了一扇更加厚重的隔热门，八百度的高温被完全阻挡在实验室内，连那个三个牺牲者的惨叫都听不到了。 相信门内的怪物也会化为灰烬。 所有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汪丘寒强忍着心痛，看着地面被消毒液冲得惨白的触手，突然间又是一阵不安。 “不好，快跑！” 第四十二章 沸腾的血 原本应该高腐蚀性的消毒液彻底杀死的触手却突然跳了起来，可怕的冲击力将一个人的面罩直接击碎，然后扒他的嘴巴钻了进去。 这噩梦般的景象就算是铁打的汉子都要吓出声，所有人都像小女孩一样尖叫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快跑！” 汪丘寒大吼道，让所有人都离开了那个抽搐着的倒霉蛋，然后独自一人留下来，使劲拽出墙上电箱里的电线，结合身上的喷洒器，用他精湛的技工技术组合成了一把临时的电枪。 “来啊，杂种！”汪丘寒失声尖叫着，手上的简易电枪闪烁着炽白的电化，直接插在了那个被怪物钻进嘴中的人身上。 抽搐突然间加倍，但在几秒后，细胞内的生物电就被巨大的电流彻底击溃，怪物跟人一同失去了动作，只剩下一片焦臭的味道。 空气被电离后的臭氧味道让汪丘寒的大脑有些飘飘然，他喘着粗气瘫坐在地。 今晚发生的事情对他的精神负荷实在太大了。 如同焦炭般的尸体一阵晃动，焦黑的表层偏偏剥落，露出了鲜嫩的生物组织。 看着这一幕，汪丘寒突然间失心疯般大笑起来，举起电枪拼命放电，却没有半点作用。 触手的表层不仅生成了高阻涂层，而且还在纹理的间隙间埋入了类似铁丝的导体结构，将电流全数导入地面而不伤及组织。 这就是阿东萨在进化第二阶段千变万化的可怕之处。 汪丘寒看着那团触手慢慢靠近，好像恋人的**般攀上他的脚、身体和脸颊，笑得越发疯狂起来。 最后，笑容戛然而止，只留下一阵诡异的进食声音。 吧唧吧唧—— 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逐渐变化成一串杂乱的脚印，忽大忽小，忽重忽轻。 一团蠕动的触手组织正在逐渐融合分化出更复杂的运动系统，一个个畸形的肢体不断出现又不断分解，试验着最优化的身体结构。 走过拐角，一连串猛烈的子弹将阿东萨好不容易形成的身体给打成了碎片。 但这些生命力旺盛的血肉碎片却靠着新进化出的强力肌丝弹跳着扑上了这些勇敢保安的身体，凭借尖锐的口器轻松钻了进去。 保安们尖叫着拍打着不断隆起的皮肤，却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失去控制。 第二阶段的疯狂突变在带给阿东萨巨大危机的同时也赋予了它无限的可能性。 它可以从血统书中任意提取自己想要的基因性状进行组合创造，化腐朽为神奇般重构出最符合自己需求的生命结构。 从现在开始，人类的子弹、火炮、电击、腐蚀、高温乃至冰冻，只要没有超过生命的极限，都无法对阿东萨造成致命的威胁。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阿东萨没有弱点了，它的思考依旧需要中枢神经作为载体，如果有人将它所有的大脑破坏掉，这个名为阿东萨的意识自然就烟消云散了，至于还能不能复活，阿东萨也不敢尝试。 虽然还做不到只要存在一个细胞就不死不灭，但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进化，就算是在岩浆中游泳也未尝不可。 保安们的挣扎很快停止了，阿东萨已经将他们的身躯化作了自己新的巢穴，像四面八方涌去。 阿东萨试图将身体分化成人类的形态，却总是在中途崩溃成一团不定形的肉块，分叉的五指一下子变成了纠缠的软体结构。 就算被寄生的保安们也在不断行进的过程中越来越脱离人类的形体，变异的形状不断浮现，难以遏止。 第二阶段的进化还是有些不太稳定，会出现微小的失控，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困扰着阿东萨。 但终于跨过了那道门槛的阿东萨已经彻底晋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对付普通的人类将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唯一需要顾虑的就只有成建制的高科技军队、异能者以及最神秘的脉者们。 “去吞噬，去进化，去征服……” 阿东萨的命令传递到每一个分裂体意识中。 它需要更多的血肉，更多的空间，去成长，去壮大，成为一个撼动世界的庞然大物。 分裂体的异变终于在造成巨大破坏后缓缓遏止，阿东萨重新接管了这些失控的怪物。 当阿东萨连接上亚瑟和昂撒时，两人已经变成了某种肉虫子一样的东西，还保留着人类洁癖的昂撒几乎都快要崩溃了。 阿东萨在迅速恢复他们的身体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的变异太轻了。 几乎一大半的分裂体都在占压倒性数量的有害变异中坏死了大半的躯体，而亚瑟两人却依然保持着一种活性，虽然不堪入目，但他们的变异实际上是在逐渐往良性的趋势发展。 就算没有阿东萨的干涉，他们也很可能度过这次进化，虽然会变成不雅观的某种姿态就是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 阿东萨思考着，是因为独立人格吗？ 这次进化给阿东萨敲响了警钟，它虽然能在庞大计算力的支撑下操控所有的分裂体，但一旦它这个主体意识出现问题，例如这次进化危机，所有的分裂体都会一同受到波及，如果被人掌握了某种直达本源的致命攻击，阿东萨就算分身万亿都有可能被全部杀死。 如果说独立人格能在某种程度上缓解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攻击，那么是否有必要给所有分裂体安置模拟人格？ 从角度上来说，种内差异是对抗外界灾难的最佳方法，个体的趋同会严重降低种族应对复杂环境的能力，给每个分裂体搭载独立人格，形成复杂的进化个体对于进化来说确实可以大大提高效率和生存机会。 可这样又有一个问题，会不会有分裂体失去控制反叛呢？要知道未来的分裂体数量迟早会突破千万亿万，到时候海量的个体中不管再怎么监控也很可能会出现意外。 就在阿东萨权衡其中利弊之时，今晚的灾难终于达到了高潮。 第四十三章 血茧 鬼娃娃放肆地尖笑着，一根根污泥般的黑发将所有接触的物体融化，摇摇晃晃地将捏死一个个哀嚎的人类。 陈图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因为鬼娃娃前进的路线上，正是安心孤儿院！ “莉薇妲！莉薇妲卡切斯特！给我醒醒！” 陈图跳跃在废墟上，追上了鬼娃娃，大声呼叫。 但鬼娃娃的步伐却没有半点变化，它胸口的莉薇妲更是没有反应。 “该死！” 陈图呼出一口浊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脸上的所有犹豫都已经消失不见。 “莉薇妲，对不起了。” 漫天银丝撒出，陈图双手仿佛抓着一片星河，密密麻麻的银丝缠绕在鬼娃娃的身躯上。 陈图身子一沉，使出一个千斤坠的架势，双脚犁在地上，竟然硬生生拉得鬼娃娃一顿。 鬼娃娃转过头来，流着血泪的空洞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渺小的陈图，连它胸口的莉薇妲也用深陷的眼窝对着陈图。 陈图大喊：“莉薇妲，够了，停下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逃跑，是为了继续杀戮，继续被人当做傀儡驱使吗？” 莉薇妲抱住脑袋，抓着自己被染成漆黑的头发：“我，我……” 陈图的脚被鬼娃娃一点点拖动：“莉薇妲，你不是想要旅行吗？你不是想看看这个世界吗？你不是想给自己自由吗？” 莉薇妲安静下来，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想，让他看看这个世界……” 陈图心下突然一沉，因为一股前所未有的邪恶电波贯穿了他。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桀桀，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魔胎！”陈图惊惧交加。 这个寄宿在通灵女孩体内的恶魔终于在接连不断的刺激下提前苏醒了。 不，并非是苏醒，只是梦呓罢了。 这个恶魔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莉薇妲体内的胎儿，它需要通过这种类似仪式的降生形式来降临这个世界。 换句话说，在它出生之前，是它最虚弱的时刻。 可即使是最虚弱的时刻，对于现世的人来说也是最可怕的强敌。 莉薇妲的身体突然间半透明起来，一个蜷缩的婴儿在她的子宫内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我很惊讶，人类，这个世界竟然有使用炁之力的武者。明明它不应该存在任何超凡力量才对，是我哪里搞错了吗？” 面对魔胎的质询，陈图不屑一顾，他双脚深深插进地面，全身青筋暴起，拼尽全力撼动着鬼娃娃的身躯。 陈图怒目而视：“给我滚，恶魔！” 魔胎狂笑：“我不滚，我要出生，我要看看这个世界！” 陈图嘶吼着：“醒过来，莉薇妲！” 莉薇妲痛苦道：“我要，让它出生……” 陈图一怔，在脉者的炁之力和恶魔之力持续的接触中，一股惊人的孤独感从莉薇妲身上逆流过来。 一个偶然间拥有强大力量的小女孩，被敬畏，被厌恶，被孤立，最终只能作为试验品进入永不见天日的基地中。 被研究，被抽血，被电击，甚至被解剖，为了不让力量暴走，甚至连脑叶都被切掉了一片，让她的智力和情感都被压抑到极限。 她麻木地任凭所有人摆弄，心底深处却感到深深的孤独。 孤独，就像一串一串海底的泡沫，哪一天蹿出了海面，没等你想拥抱它，就化为泡影逝去。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一个全新的小生命凭空孕育在她体内。 它一天天壮大，拥有了自己的形体，甚至是想法。 它喃喃着：“出去吧，离开吧，去看看吧。” 然后莉薇妲就逃跑了。 她孤独的人生中，头一次拥有了一丝来之不易的慰藉，她不懂发誓，却酝酿出了誓言般的坚定信念。 让它出生，让它陪着我，让我陪着它。 去看看这个世界。 陈图怒吼：“蛊惑人心，你给我去死！” 魔胎狂笑：“愤怒吧，诅咒吧，这样我才能更快地降生！” 鬼娃娃的长发倒卷向陈图，处于僵持状态的陈图一时间竟然躲不开。 就在这时，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鸣，一架战斗机惊险地在高楼大厦间穿行，远远射出两枚导弹轰在鬼娃娃身上。 爆炸中，鬼娃娃的身上出现了两个大洞，一片片碎片纷飞，却在虚空中淡化消失，然后重新浮现，粘合在鬼娃娃身上。 战斗机转眼间来到鬼娃娃头顶。 “打碎它！” 伴随着魔胎的尖叫，鬼娃娃也发出了咆哮，黑暗的洪流瞬间吞没了战斗机，但下一刻，战斗机剧烈爆炸的同时，一道冲击裹挟着烈焰劈开了洪流。 流星落地，火焰如盛开的花朵般散落，露出一个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人，精致的倒三角形面罩将她的整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一点洁白的下巴，连眼眶的部位都不留，竟然是个盲人。 她双手拄着一把高及胸腹的长锏，剑柄和锏身之间是一颗海胆大小的游离铁珠，在牢笼中不断旋转嗡鸣。 陈图大声道：“是谁？” 盲女一杵长锏：“天京武术协会二十八支执法者小队的首席负责人，祁秋蝉。” “首席执法者？”陈图感觉到她身上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强大炁脉：“协会果然是人才辈出。” 祁秋蝉清冷道：“陈图先生，按照规定，你也必须去协会登记。不过今天，先在这里消灭它。” “消灭？”陈图有些犹豫：“不，莉薇妲还有机会……” 她微抬长锏，护手处的铁珠震荡出龙吟般的声音：“除恶务尽，斩草除根。血手陈屠，我不是来协助你的，我是来斩杀它的！” 没有任何废话，祁秋蝉一脚踢起锏尖，瞬间完成了攻击架势的准备，重达五十公斤的长锏好像晾衣杆般轻盈，她瞬间来到了鬼娃娃的脚下，横向挥出一锏。 身形意一气呵成，铁珠的震荡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仿佛与天空的皎月形成了某种共鸣，借到了沛然难御的力量，势大力沉的一锏一举将鬼娃娃好不容易恢复的右脚打碎。 鬼娃娃一个踉跄，半跪在地面，愤怒地举起完好的左脚想踩死这只小虫子，却被狠狠打碎了第二只脚。 双脚的碎片在空中不断风化，断端的恢复却极为缓慢。 巨大的反震力道在长锏上抖动，却被铁珠旋转吸收，化作一声嘹亮的龙吟。 魔胎尖叫：“游龙锏？不可能，这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你是！” 祁秋蝉打断了魔胎的话语：“死！” 第四十四章 “什么是死？” 哞—— 游龙既出，天下俯首。 沉重的长锏竟然在祁秋蝉迅捷的挥舞下化作残影环绕在鬼娃娃身边，仿佛游龙绕柱，猛龙撼江。 片片碎片纷飞，骤然遭受攻击的鬼娃娃被破坏的速度正在逼近恢复极限。 愤怒的鬼娃娃一声尖叫，拼着整张脸都被游龙锏打碎的代价一巴掌把祁秋蝉拍飞。 祁秋蝉横起游龙锏拼命抵挡，却还是被打破了架势，一口气一时间竟然提不上来。 鬼娃娃咯咯怪笑着举起双手想要追击祁秋蝉，陈图却突然甩出银丝缠住它圆嘟嘟的手腕。 虽然只有那么一瞬牵制的时间，可祁秋蝉终于回过气来，躲开了这一记打出大坑的攻击，再次加入了战场。 沉重的长锏几乎无坚不摧，每一次挥击都会带着巨大的力量和强大的武道意志将鬼娃娃打得哇哇大叫。 如果还有活着的人听到这恸哭的魔音，恐怕立刻就会疯掉。 鬼娃娃的身体不断破碎，可也在不断修复，两人一魔之间竟然陷入了一场危险的拉锯战。 “桀桀桀桀！”魔胎冷笑着：“挣扎吧人类，你们越是努力，就越是绝望！” 陈图心下冰凉，他心知肚明能投影出这种鬼娃娃的恶魔本体强大无比，绝对不是他们能耗得过的。 突然间一道声音响在两人心底：“呃，晚上好，我叫昂撒，是亚美斯特的异能者……或许还要加个前字。” “谁？”祁秋蝉在百忙中发出简短的质问。 “不要管我是谁，告诉我你们究竟有没有办法打败它？” 陈图撒出银丝狠狠扯住鬼娃娃拍向祁秋蝉的手掌：“有，当然有！” 祁秋蝉急促道：“这种投影虽然超自然，但只要在物质界显形，就必然要受到物理法则的制约！” “说得明白些！” “只有巨大的能量，巨大到一瞬间消灭它的能量才能杀死它！” 昂撒沉默了一会儿，说：“什么能量都行吗？” 祁秋蝉的声音哪怕喘气也显得十分冷淡：“动能，热能，电能，化学能，随便你想办法。” “我明白了。” 远处，昂撒对着阿东萨说：“阿东萨，你真的要打败这个怪物吗？” 当阿东萨度过进化危机后第一时间就解除了昂撒和亚瑟的痛苦，那时的他们简直已经成了一团烂肉。 昂撒很快请求阿东萨恢复自己的身体，亚瑟却陷入了沉睡，借助突变的力量继续深度进化。 在昂撒看来，同为怪物，阿东萨应该是最不热衷于消灭对方的才对。 阿东萨借着廷达罗斯开口道：“我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超凡之力，我要获得它的样本。” 昂撒问：“可你也听到了，你能发出那种一下子消灭它的攻击吗？” 昂撒和亚瑟等分裂体随着阿东萨逐渐压制住第二阶段带来的突变而恢复了正常，他们隐约感觉到阿东萨越发深不可测起来，却很难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不管发生什么变化，在昂撒看来，阿东萨始终也只是血肉之躯，根本没办法做出火炮般的攻击。 事实上如果不是亚美斯特第十三舰队的牵制，天京国军方早就应该做出攻击决定了。 一旦天京国军方发动攻击，亚美斯特很可能借口感应到攻击而立刻入侵。 至于到时候导弹是为什么发射，发射向哪里，那又得扯皮上半个世纪了。 阿东萨看了昂撒一眼，昂撒竟然心里一虚，读出了一种鄙视的意味。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不是野兽，我也是智慧生物。” 昂撒一愣：“你要用武器？可这种大范围杀伤性武器哪里去找？” 阿东萨控制的庭达罗斯看向远处，那是一个已经停业的废弃游乐场，巨大的过山车和摩天轮看起来无比寂寥。 昂撒极目远眺，突然间发现整个过山车边上竟然快速聚集了一大批建筑机械，正在用最快速度有条不紊地改建着过山车。 这些建筑机械全部都是由分裂体在操控，它们思维共通，默契地操纵着巨大的液压机械臂上下挥动，竟然几下子把过山车改建得面目全非。 过山车巨大的铁轨被拆解，拼接成了一个有些弯曲的隧道，六根长长的钢轨摆成不怎么规则的六边形管道，隧道口就这样对着鬼娃娃的方向。 昂撒张大了嘴巴，为这工业的奇迹而震撼，却依旧不知道阿东萨在做什么，直到一道道耀眼的电弧在铁轨间炸开，电磁效应让周围的金属微微晃动。 “电，电磁轨道炮！？” 阿东萨竟然用游乐场废弃的设施搭建出了一个简陋的电磁轨道炮，一节节过山车就在轨道上蓄势待发，等着发射。 轰！ 一节过山车以近乎音速的速度被发射出去，轰碎了数十栋大楼，仿佛射到了地平线一般，在游乐场和鬼娃娃之间直接清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视野。 阿东萨竟然窃取了一整条街的电缆为电轨供电，这一炮先不管中没中，这条街的电机已经炸成了烟花，波动的高压将另外两个街道都炸得断电了，三个街道一同陷入黑暗。 电磁轨道炮毕竟太过简陋，能发射就已经是奇迹了，想打中目标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仅仅发射一次轨道就通红滚烫起来，明显发射不了几次。 阿东萨说：“不行，我的射击角度被局限了，必须把鬼娃娃引到左边四十五度到八十度的位置来。” 昂撒迅速转达了阿东萨的要求。 陈图和祁秋蝉早就已经打得气喘吁吁。 陈图的手指在颤抖，祁秋蝉的虎口也迸出了一缕缕鲜血，显然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陈图错愕：“啥？什么四十五度八十度的？” 阿东萨：“……东城一区23号到56号的范围。” 陈图愤愤道：“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欺负我小学没毕业？” 阿东萨：“……” 第四十五章 血肉城市 陈图握紧了双手，看着鬼娃娃和目的地的距离，发狠地撒出全部银丝，仿佛无穷无尽般缠绕在了十几栋建筑上，通过滑轮原理使劲拉扯着鬼娃娃动了起来。 鬼娃娃奋力挣扎着，似乎还不知道刚才那恐怖的攻击来自何方。 因为用力过猛，陈图的太阳穴都迸出血迹来了，两只白玉般的手也被银丝割出一道道血痕。 “受死吧脉者！” 鬼娃娃突然间不再挣扎，反而突然用力狂奔向陈图的方向。 陈图骤然失去对抗的力量，整个人一阵踉跄，早已超负荷的全身经脉剧痛。 鬼娃娃轰隆隆地接近着，无视身后不断追打的祁秋蝉，用力扑向了陈图。 陈图看着周围的地形，心中急切地想：不行，还差两个号的距离！ 这时鬼娃娃猛地扑向了陈图，大张着缝线大嘴。 他咬紧牙关，放弃了最后逃跑的机会，用力拉起全部的银丝，在鬼娃娃冲到跟前的刹那，用力一拉。 鬼娃娃一把抓住了陈图，但前冲的力量和拉扯的力道加在一块，也让它直接冲到了阿东萨的射程之内。 巨大的能量在远处酝酿，几乎照亮城市的电火花让祁秋蝉寒毛直竖。 阿东萨毫不犹豫地说：“发射。” 巨量的电压加在了过山车轨道上，巨大的电流让轨道不断升温，甚至融化，击穿空气的电弧化作雷电风暴肆虐起来，半个城市都在这一刻陷入了黑暗。 但这样的牺牲也将一节过山车直接轰出了两倍音速，整个车头都在空气摩擦中融化，化作陨石轰向了鬼娃娃。 经过第一次射击的校准，加上沿途分裂体的计算，阿东萨这次的误差已经缩小到完全足够击中鬼娃娃了。 两倍音速的过山车炮弹轰击在鬼娃娃身上，这来自异界的妖魔鬼怪根本无法扭曲这庞大的能量，在与惊人声势截然相反的轻微爆炸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大半身躯。 鬼娃娃的身躯根本无法抵消这恐怖的攻击，几乎小半个城市都被电磁过山车炮弹击穿出一个大洞，最后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鬼娃娃的上半身灰飞烟灭，剩下的双脚也在无声无息间没入了阴影之中，魔胎更是连一句狠话都没有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祁秋蝉一步步走上前，虽然目不能视，可靠着敏锐的感知感受着这科技伟力所缔造的巨大破坏力，也不禁感到一阵晕眩。 她摇摇头，侧耳倾听着什么，一点点地摸索着。 这个盲女拥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五感，除了视力。 她隐约觉得陈图在最后一刻似乎做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而就在远处的一个大楼的废墟里，却埋着陈图和莉薇妲。 在最后一刻，魔胎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来保全莉薇妲和自己的存在，而陈图也借着这短暂的机会将莉薇妲拖出，却被电磁炮引发的冲击狠狠炸飞。 电磁炮的威力何等巨大，仅仅是擦到一下都让陈图瞬间丧命。 现在的陈图，胸口一下都已经被电磁炮波及得灰飞烟灭了，只有莉薇妲留了个全尸，但也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 但就是这样两具尸体，却依然没有被放过。 阴影中伸出数十根青绿色的触手，将他们缓缓拖入阴影中，沉入了黑暗。 祁秋蝉突然出现在废墟之上，高举游龙锏砸下，数吨的瓦砾堆被一扫而空，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两具不该存在的尸体就这样，消失在了战场上。 ———————————————————————————————— 接下来要插播的，是一个普通人的故事，一个普通人挣扎在人与非人的故事。 在阿东萨刚刚开始进化之时。 林继沧被惊醒，浑身上下都传来麻痒的感觉，好像一万只蚂蚁钻进了骨头里，他痛苦挣扎起来，将身上的绷带和输液管全数扭断。 一阵难忍的低吼传了出来。 郭逸仙眯起眼睛：“隔壁是谁？” 林继沧也皱起眉头：“隔壁是……一个怪人。他可能也跟这次事件有关我就一起带过来治疗了。” 郭逸仙耳朵微动，将隔壁病房的动静给听得清清楚楚，却越发疑惑起来。 “好快的心跳和呼吸……我甚至还能听到十几个小的心跳声……” 郭逸仙缓缓打开门扉，看见了病床底下一个蜷缩挣扎的怪人。 “走，快走……不要靠近我！” 林继沧浑浊的双眼看向郭逸仙，双手因为麻痒而扯烂了床单，甚至连钢制的病床都凹出几个指印，甚至把自己的身体都挠出了深深的伤痕。 郭逸仙仔细打量着林继沧的模样，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黑山之水，麒麟之血……” 那些古早的记录被脉者努力回忆起来，郭逸仙喃喃道：“有关黑麒麟帝的记载中曾经说过他麾下的不死军团。喝了黑血的人，不是成魔，就是衰老而死。” “黑死帝？”李志诚也跟了进来：“那都是距今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了，会跟他有关系？” 郭逸仙说：“这些史书记载的东西就算是脉者也不敢保证正确，毕竟古代的脉者更容易将某些人或事化。但唯独这个黑麒麟帝，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妖魔，直接冲击了当时脉者的统治权威。甚至有人说，就是因为黑死帝，脉者才会渐渐转入王朝幕后。” 李志诚蹲下来看着林继沧：“你的意思是，这个家伙是黑死帝的后人？” 郭逸仙也很困惑：“这不可能啊，黑死帝被当时的脉者们封印在了巫山之水旁边，不可能……小心！” 难受得几乎闭过气的林继沧突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全身的肌肉怪异地暴突，好像一条条挣扎的蛞蝓，扑向了李志诚。 李志诚自然不会被这点突袭吓住，一巴掌就把林继沧扇到了墙上，整个脑袋都转了一百八十度。 “糟糕，有些太用力了。” 还没等李志诚自责，林继沧全身都爆出血花，一根根血管如蛇信般在空中舞动，再次疯狂地扑了上来。 李志诚皱着每天使出了擒拿手将林继沧锁住四肢按在身下，但林继沧却柔若无骨般反转了每个关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李志诚继续发动了爪击。 李志诚双手连点，见招拆招挡下了林继沧的所有攻击，却发现不知不觉间林继沧身上的触手竟然攀了自己的皮肤试图扎进去。 轻微的刺痛让李志诚心中一紧，不敢再大意，一拳把林继沧轰出了窗外。 郭逸仙赶忙跑到窗户往下一看，已经空无一人。 “该死，不能让他逃跑！快追！” 第四十六章 交易 就在两人准备继续追的时候突然间袁立明再次打电话过来。 “我靠，东城一区那边出现怪兽了！一个狗日的洋娃娃竟然在拆房子！” 李志诚一惊：“东城一区？那不是安心孤儿院的地址吗？” 郭逸仙眼神不善：“你又隐瞒了什么事情？” 李志诚这下可没空抬杠：“该死，是陈图！他藏匿了那个利维坦！混蛋，现在利维坦失控了，我们根本没办法制止她！” 就在两人急得团团转之时，突然间一架战斗机划破天际，轰鸣着冲向了东边。 郭逸仙惊喜道：“是协会的增援！” “是谁？协会竟然能抽出人手来。” 李志诚脸色阴沉下来，协会的力量越大就越不利于他的发挥，很多事情都必须瞒着协会才行。 他看向远方的天空，悄悄发送了一条信息。 —————————————————— 似乎是脉者的攻击打醒了林继沧，他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看着周围人的惊恐表情，忍住破坏的冲动，夺路而逃。 林继沧无助地奔跑在街道上，见人就躲，他发现大街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能听到四处传来一种动物般的吼叫声，地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空闲去关心，他拼命逃跑最终却还是抵不过源自身体最深处的本能。 饥饿。 之前输液的葡萄糖和脂肪乳早就在身体剧烈的异变消耗中所剩无几，他感觉自己看着逃难人群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面包。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只能勉强逃进一间餐厅。 餐厅的人因为危险的街道而决定早早关门，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病服怪人吓了一跳。 “吃，吃，吃饭！”林继沧感觉自己的舌头在打颤。 老板眨了眨眼睛：“我们关门了。” 林继沧再也忍不住，单手提起老板的衣领，一口腥气吐在他脸上：“吃饭！” 面对一口暴突的獠牙，高大的老板吓得尖叫起来。 林继沧扔下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后厨，打飞了两个冲上来的厨师，拼命地啃起卓上的生肉和蔬菜。 但饥饿感越来越严重，他双眼满是血丝，全身的肌肉都在蠕动，一个个肌肉肿块胀破了病服，喷张的血管刺破了皮肤，在空气中诡异地摇摆着，仿佛也在渴求血肉。 林继沧发狂般将桌子砸成两半，拼命撞着墙壁，疼痛感暂时缓解了身体的麻痒。 他意识到如果不控制住身体的异变，自己迟早会发疯，到时候发生什么根本就无法控制。 整个厨房咚咚乱震，吓得角落里的两个厨师瑟瑟发抖。 这时林继沧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热油，油星溅在身上，皮肤在一阵焦黑后迅速恢复。 但是突然的刺痛却仿佛提醒了林继沧。 他走到热腾腾的高汤锅面前，抓住直接抓住锅沿，双手冒出滋滋的声音。 林继沧牙齿打颤，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终于下定了决心。 “啊！” 林继沧举起大铁锅，将里面超过一百度的高汤全部淋在了头上。 灼热的痛觉顷刻间淹没了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包括身体。 但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降临了，林继沧跪在地上弯曲得如同一只西瓜虫，肿胀的皮肤被轻轻冲掉，露出了发白的肌肉，四肢僵硬紧张，扭曲成了婴儿般的姿态。 一股肉香弥漫，两个厨师却恶心地吐了一地。 活生生看着一个人被烫成肿胀溃烂的模样，不要说两个普通的厨师，就是职业特种兵估计也要反胃。 可林继沧却笑了。 因烧焦而缩水的嘴唇露出了开裂的牙齿，沙哑的笑声仿佛地狱回荡的阴风。 前所未有的疼痛让林继沧终于缓解了那股难忍的麻痒，感觉到了一丝畅快的空灵，如同喋喋不休的闲言碎语突然间消失一样。 肌肉依然在蠕动，之前吃下的食物迅速转化成能量开始恢复七成熟的肉体，而那股麻痒蠢蠢欲动，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林继沧大喊：“再来！” 两个厨师面面相觑，没有动作。 “用油锅泼我！” 还是没人动。 林继沧用被烫伤的惨败眼眶瞪着他们：“快点，不然就杀了你们！” 两个厨师立刻跳了起来，开始烧油锅。 俗话说，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更狠。 用滚汤甚至滚油泼自己的林继沧在承受了绝世痛苦后，性格已然大变，整个人算不上脱胎换骨也起码换了层皮。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已经开始学会威胁别人，指使别人，掠夺别人了。 看着冒青烟的滚油，两个厨师哆哆嗦嗦地半天没抬起来。 林继沧全身上下都是灼伤的扭曲疤痕，但却能显而易见地看出强壮的肌肉。 他推开两个可怜人，两手按在锅沿就已经开始焦黑起来，皮肉都黏在了锅上面。 两个厨师终于受不了了，疯狂跑出厨房。 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光返照般再次开始了变异，连腹部都开始一鼓一胀，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 但终于学会用痛苦对抗本能的林继沧惨然一笑。 “来吧杂种，看看谁更能忍！” 厨房内传出惨绝人寰的嚎叫，油腻的肉香味飘出老远，一头野狗却哆哆嗦嗦不敢靠近。 与分裂体融合成一团的怪虫颤动了一下，终于认命般放弃了挣扎，融化在林继沧的心脏处。 林继沧也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自己的新生，走上了一条痛苦的求生之路。 第四十七章 赌注 在楠海市北面六千公里，是一座连绵的大雪山，它有过许多美丽的名字和奇妙的传说，但大家还是更喜欢朴素地称其为大雪山。 只要提起大雪山，所有人都会知道就是那座山。 这里终年积雪，廖无人烟，只有猎人和药农会在这里逗留，连旅游业都因为过于恶劣的天气和交通而无法开展。 但世人所不知道的是，这里却是一座天然的监狱。 天京国特别环境事务局大雪山监狱，一座倒三角形的地下金字塔般的天然洞穴改建成的古老建筑，从三千年前开始就被用作关押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 在大学山监狱的底部一百米深处，那是一片由冰雪结成了瑰丽深渊，中间的一具冰棺颤抖着发出咔啦咔啦的怪响。 超过三十把大口径反器材步枪和十八个火箭筒牢牢地瞄准了冰棺，周围身经百战的士兵们一脸严肃，在扳机上颤抖的指间却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大雪山监狱自建成之初就存在的封印阵法，在刚刚停止了运作。 这代表着，某个最恐怖的囚犯即将苏醒。 终于，晶莹的冰棺裂开了一道闪电般的白线。 一道，两道，三道……接连不断的裂痕让冰棺变成了杂白。 空气凝固了，地面的灰尘弹跳着，仿佛万物都在预示着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终于，指挥官忍不住这样压抑的感觉，厉声喝到：“开火！” 以公斤计的子弹倾泻而下，火箭炮也毫不吝惜地朝着深渊底部轰去。 这样的火力下，就算是一头活生生的巨龙，也要被炸成碎片。 但随着一声爆响，冰屑四溅，这些冰冻了三十年的坚冰比钢铁还坚硬，但也只阻挡了短短一瞬，就被火力彻底压制。 在第一轮轰炸过后，整个深渊底部被炮火拓展了几十年，硝烟和水蒸气同时弥漫着，冰棺已经不见踪影。 指挥官刚想松口气，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叹息：“三十年人生大梦，一朝梦碎人醒，着实无趣。” “你！” 咔擦一声，指挥官的头颅如西瓜般被打爆，连带着防弹钢盔也生生裂成三瓣。 一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赤裸男子面无表情道：“我叫张燎原，三十年前的脉者之王，也是三十年后的天京之主！” 男子一身白玉般的肌肤微微闪着金光，全身流畅的肌肉线条就算是米开朗琪罗的大卫雕像都要甘拜下风。 相较于那庞大的存在感，他的脸反而无法给人留下印象，因为根本没人敢于直视他的脸。。 长官身死，剩下的士兵在短暂的慌乱后红了眼睛拼命射击。 但赤裸男子悄然行走在枪林弹雨中，轻轻地一指点在每一个士兵的钢盔上，然后他们就全部无力地倒下，七窍溢出触目惊心的鲜血。 男子的身上溅出密集的火星，呼啸的子弹丝毫没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只能无力地弹开。 一道锐利的掌刀在半途被张燎原架住了，他摇摇头：“削金手不是这样用的。” 他轻轻挥手，洁白的手掌不快不慢却利落地将面前这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脉者切成了两半，滚烫的热血和内脏在落地的瞬间就被冻住了。 死去的脉者好像腐朽的枯叶般失去了光泽，似乎是全部的精气神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蛭脉……张燎原你竟然修炼这种邪功！” “哦，竟然还有人认识蛭脉。”张燎原轻松甩去手上的鲜血，手掌再次光洁如初：“我是脉者之王，理当有权利收回你们的炁脉。” 隐藏在士兵的十三名脉者再也没有隐瞒的余力的，纷纷跳出来联合进攻。 一分钟后，脉者全灭。 “啊！”一个绝望的士兵在张燎原冲到身前的瞬间射出了火箭弹，剧烈的爆炸将他自己也卷了进去，尸骨无存。 但张燎原却从烈焰中缓缓走了出来，身上只是稍微被火焰烧黑了一点。 张燎原却突然停住了，他似乎有些疑惑地在身上摸索着，然后恍然大悟地从锁骨、膻中、四肢几个气机流动的要穴拔出了九根血红色的钉子，用鲜血加上秘法凝固而成的九九追魂钉。 吸纳了十四名脉者之炁的张燎原已经彻底从沉眠中恢复，上一代三尊的封印彻底失去了作用。 张燎原掸了掸灰，笑着摇摇头：“你们，还是学不乖呢。” 剩下的士兵咬着牙继续进攻，没有一个人后退，这是他们的职责和荣耀。 片刻后，洞窟中的士兵就被一个人屠戮殆尽，他们身上价值数百万的作战武器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不管是麻醉剂，手榴弹还是硫酸，都没有办法对这个强大的男人起到丝毫作用。 男人踩着一地很快被冰雪同化的冰凉血浆，走出了山洞。 此刻整个大雪山监狱剧烈摇晃起来，显然是看守见拦不住张燎原，要直接引爆炸弹摧垮整个监狱，用百万吨的冰雪来彻底封印住张燎原。 无数囚犯的声音鬼哭狼嚎。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武术协会，你们不得好死！” “阿弥陀佛——” 张燎原哈哈大笑：“区区一座雪山，我有什么扛不起的？” 张燎原突然间彻底消失在原地，无数碎裂的冰坑沿着一条直线不断出现，是速度快的超越人眼的张燎原奔跑的步伐。 一个个监狱的锁突然间崩断。 张燎原绕着高塔般的深渊不断上行，同时还将沿途的所有锁都给破坏掉了，粗大的铁链像面条一样不堪一击。 一个个欢呼的囚犯脱逃而出，争先恐后地向着地表跑去。 他们做出了超越人类想象的各种动作，飞檐走壁，彷如没有重力一般。 他们都是脉者，疯魔的脉者，被称作武虚，意即空洞无物的武者。 还在逃跑的过程中，武虚们就不断自相残杀，争夺着狭窄的通道，将这片冰雪天地化作了血肉磨盘。 但哪怕是最敏捷的武虚，也不敢越过最前头的那个武者。 张燎原光是奔跑，就让整个冰雪走廊摇摇欲坠。 第四十八章 登岛 终于，大雪山监狱的崩塌到了最后阶段，一个个巨硕的冰墙和冰柱落下，将躲闪不及的武者砸成肉饼。 自然之威，岂是区区人类能直面的？ 但是张燎原却打破了这一定律，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将拦路的坚冰硬生生击碎，仿佛在敲碎一块块玻璃。 “金刚不坏……” “这就是金刚不坏啊！” “跟着他，跟着张燎原！” 终于，幸存的脉者们在与时间赛跑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象征自由的风声已经回荡在耳畔了。 冰桥轰然崩塌，一个个脉者拼尽全力向上一跃，攀住了最后的机会，奔向了自由的雪原。 然后那些只差了几厘米距离的脉者却没能抓住洞口的边缘，在绝望的嚎叫中陷入了地下无边的寒冷黑暗。 “老子终于出来啦！” “武协的小崽子们，你大爷出来了！” “阿弥陀佛——” 张燎原望着这一地的妖魔鬼怪，眉头一皱，便出现在一个大汉身边。 他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大汉怒目圆睁，双拳一收一放，拳风就已经化作了尖锥轰到张燎原面门。 但张燎原眼睛眨都不眨，连钢铁都要弯曲的重拳却连张燎原的睫毛都没法压弯。 张燎原抬起手，每一个细节都好像放缓了十倍，清晰地映在所有人眼中，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反应过来，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们几欲作呕。 一根白玉般的食指轻轻点在大汉额头，大汉的表情一下子由狰狞化作呆滞，最后露出一种欣慰的笑容，一脸安详地失去了声息，倒在雪地中。 原本狂欢的武虚们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一个面容端凝的光头男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张施主送他往生极乐，真是功德无量。今日能见到你的‘武道显化’，真是三生有幸。” 其余人等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突然间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何等霸绝天下的存在，哪怕被封印了三十年，也没人能超越他。 张燎原却不发一语，也不解释刚才暴起杀人的缘由，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走像南边。 众人面面相觑，一部分人跟了上去，一部分人却是悄悄溜走了。 还有一部分人互相有仇的，当场就打了起来。 大雪掩盖了所有的痕迹了，却唯独无法阻挡那个徒步前行的男人。 这一天，整个世界都震惊了。 中原之王，天京之主，脉者当之无愧的王，张燎原出来了！ —————————————————— 瀛海海上，亚美斯特的第十三舰队以核动力航母为核心统括了两百里的海域，虎视眈眈地正对着天京国沿岸。 就在利维坦的暴走尘埃落定后，舰队这边也立刻接到了海军司令部的命令。 总舰长桑卡思是一个古韵犹存的老人，看起来并不像是饱经风霜的水手或是军人。 他对着屏幕另一头的男人说：“安锡将军，你的意思是我们失败了？” “不，”安锡将军笑了：“原本我就不同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异能者这种不稳定的力量上。这次利维坦的出走反而让国会认清了异能者的无能，以及那个女人的失职。” 桑卡思摸了摸扶手：“这些桀骜不驯的异能者确实很麻烦。可您真的觉得那个女人的地位会有所动摇吗？” 安锡将军哼了一声：“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竟然能出席最高会议，简直就是玩笑！芙兰肯斯坦，我已经掌握了打败她的力量。她所谓的异能者，生化兽，统统都要灰飞烟灭！” 桑卡思沉默不语，这种时候，他不管是附和还是反对，都不附和自己明哲保身的处事原则。 沉默，是应对所有冲突的最好手段，当然这也需要自身过硬的实力来证明自己中立的立场。 桑卡思思索着，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这样鹰牌的著名将军如此自信，连传言暗地里掌控着十三人议会的芙兰肯斯坦都敢出言不逊。 难道是那些不成熟的改造人？ 安锡将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神秘一笑：“放心，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它们了，我的大军。” 桑卡思说：“那，天京国这边到底该怎么办？利维坦生死不明，潜入的作战小队也几乎全部被歼灭，我们还有必要在这里跟脉者死磕吗？” 安锡将军面露讥讽：“桑卡思，你怕了。我知道，你的父亲，你的兄弟，都是死在脉者的手里。我没想到，这非但没激起你的血性，反而更懦弱了。因为他们替你巩固了继承权，你反而感谢他们了吗？” 桑卡思用力一拍扶手：“安锡，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哼，”安锡将军收起了表情，公事公办道：“我们已经收到消息，三十年前护国内战的元凶，甲级战犯张燎原已经逃出来了，现在整个天京国一团乱，人人自危，你觉得你应该就这样回去吗？” “张燎原……”桑卡思眼神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脉者威慑天下的年代。 脉者的强大是全方位的，感知、速度、力量统统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他们可以像飞一般踩过地雷阵，也可以投掷飞镖杀人于百米之外，不知道有多少前途无量的军官将领死在他们层出不穷的暗杀下。 张燎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有消息说他已经是实质上的脉者领袖，麾下的脉者足以动摇整个世界的政治和军事格局。 但这样一个恐怖的人物，却在三十年前突然发动政变，试图在天京国恢复帝制，建立脉者的国度。 这场战争从开头到结局都充满了谜团，最后张燎原也不知生死，到了近几年才确定被关押在特别环境事务局里。 他的脱逃，绝对会引起天京国的巨大震荡，直接分裂也不无可能。 但一想起脉者那仿佛洞察人心的眼神，桑卡思就感觉自己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 桑卡思不动声色道：“我明白了，我暂时远离天京国，随时准备待命。” 安锡将军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敬了一个礼：“为了伟大的亚美斯特！” 桑卡思也情不自禁道：“为了亚美斯特！” 第四十九章 生命是什么 多年以前，陈屠的手便是洗之不净的铁锈色。 在不多的师兄弟中，他不是身法最快的，也不是力气最大的，就连才思也是垫底的，但却是最嗜杀的。 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驱赶着那些迅捷无比，力大无穷的猎物闯进他的蛛网中，被细得几乎看不见又韧得刀劈不断的银丝割得鲜血淋漓。 猎物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 满地的鲜血，将他的一双手涂得血迹斑驳。 最痛快的一次，他独自一人鏖战一路五百人的叛军，杀得整片土地都肥沃了足足三倍，一身的血水都化作厚厚的血痂，满手的银丝都快沾在一起动弹不得了。 可谁又能想到，这双杀人无数的手，却终有一天，迎接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那是他的孩子，他与他最爱的人的孩子。 浑浊的羊水洗去了他满手的铁锈，露出白玉般的肌肤。 他看着怀中丑陋的小东西，心中充溢着一种与杀人时截然不同的满足感。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血脉，他生命的延续。 那一天起，陈屠消失了，只有一个温柔的父亲陈图留了下来。 可是，爱能让他放下屠刀，却唯独不可能打动他的老师，那个君临天下，位于脉者之巅的男人。 帝星，张燎原。 张燎原发动了政变，想要以一己之力改朝换代，让日益衰微的脉者重回权利和力量的巅峰，将所有的凡人打入谷底，建造一个地上神国，一个武力至尊的脉者国度。 那是何等霸道，何等邪恶，何等痴愚而野蛮的逆天之举啊，整个天京国都将因为他而成为人间地狱。 为了贯彻自己心中的理念，他甚至连自己大弟子的凡人妻儿都不放过。 那一天，陈图叛出师门，带着妻儿远离一切争端，却还是被过去的仇敌追上。 在他好不容易斩杀了强敌后，却发现妻儿已经被看似淳朴的民众们杀死了。 那些故作卑微的草芥之民，没有能力反抗脉者，却杀死了他最爱的人！ 那一刻他的世界崩塌了。 他疯了，他见人就杀，杀得血流成河，人畜无踪，杀到最后连他的老师都被惊动。 张燎原说：“龙不与蛇居，仙不与人聚。” 陈图转动着浑浊的眼珠，疯狂地扑了上去。 然后，被一脚踩到了地上。 “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到我身边。” 他将脸庞埋入泥泞中大哭，如同孩子一般。 老师坦荡地背离而去，而陈图则回到了她的故乡，隐姓埋名，开办了一间福利院，看着孩子们长大，就好像看见了她的笑容。 因为她最喜欢小孩了，她说要开一间孤儿院，去照顾所有有幸降生于世却不幸成长的孩子们。 可他越是悉心照顾，越是舔犊情深，就越觉得不安。 那些长大后的孩子都怪异地看着陈图，看着这个不老的长辈三十年如一日没有丝毫变化。 脉者拥有悠长的寿命，长到普通人害怕，直到死前的那一刻才会须发皆白，老态龙钟。 那些孩子用怪异地眼光看着他，尴尬地寒暄着，就好像当初那些伪装得人畜无害的村民。 陈图想再去问问，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师，脉者和凡人注定如此不同吗？注定互相仇视吗？ 老师，你对这个凡世，就真的一点眷恋都没有吗？ 我还……不能死！ 陈图猛地睁开双眼，如同即将溺死的落水者一般大声喘气，却发现一团巨大的肉块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数十根粗大的血管连接在身体各处，输送着什么东西。 炁脉没了，银丝也丢了，只有他磨练多年的武道意志还在。 “你醒了。”一个少年赤着脚站在一旁：“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开始什么？ 陈图还在疑惑，突然间眼前一阵恍惚，好像有一层阴翳被人撕下，整个世界一下清晰了数十倍，气流的涌动，血肉的纹理，血液的脉动，这些有用的没用的，简单的繁杂的信息一股脑涌入了他的大脑。 不只是听觉、视觉、触觉，陈图甚至能感觉到每一根血管的颤动，每一次肌肉的收缩，体内的分裂体在不断生长着，改造着这具肉体，在赋予他非人的强大力量的同时侵蚀着他钢铁般的武道意志。 但脉者原本就拥有敏锐的感官，这种程度的体验虽然有些困难但也并非无法接受。 阿东萨赞赏道：“果然，武者超人的感官才能更好地控制分裂体，进行更深层次的进化。” 陈图比起亚瑟等人来更加深入分裂体的本质，而不是被动地接受阿东萨的改造。 陈图咬紧牙关，对抗着来自分裂体的冰冷侵蚀，面色因痛苦而有些狰狞。 他的大脑已经被阿东萨啃食，现在残留的不过是一个空有人格的傀儡罢了，但他依旧有着自己身为脉者的骄傲。 “阿东萨，你休想控制我！” 转生的陈图脑海中多了许多繁杂的信息，知道了自己的死亡和重生，也知道了一切都是这个怪物在背后搞鬼。就算自己拥有强韧的武道意志，却也对反抗这个怪物感到一阵无力。 阿东萨微笑道：“控制你？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你就是我啊！” 压制力骤然增强，上万人的大脑所汇聚成的精神力犹如污泥一般将他厚重而锋锐的武道意志层层包裹，无孔不入地刺入他的神经，寻找着突破口。 那种冰冷黏腻的感觉就好像一只贪婪的水蛭在蠕动着寻找下嘴的位置。 陈图按住脑袋，习惯性地观想着体内经脉的虚像，试图寻找到曾经熟悉的力量。 可死过一次的他不但灵魂被怪物所取代，连肉体都面目全非，炁之力自然也无从寄宿。 “嗯？”阿东萨突然发现陈图体内起了奇妙的变化。 在巨大的压力下，陈图无意间渴求着分裂体的帮助，而分裂体也在脉者的精神刺激下产生了迥异往常的变化。 血管、肌肉、肌腱、骨骼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一同搭建出了一个如网状般的结构，仿佛磁铁般吸引着外界神秘力量的寄宿。 内者，心也；景者，象也。 内象谕即血肉、筋骨、脏腑之象也。心居身内，存观一体之象也，故曰内景也。 脉者能修炼到内景这个大境界，就可以观想出锦绣山河，让内天地与外天地共鸣，真正突破人体的极限。 但这种力量与他所熟知的炁脉截然不同，更加狂暴，更加博大，仿佛交流电和闪电的区别一般。 陈图看着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炁脉，又回来了？” 阿东萨却皱起眉头：“你身体的网状结构中有着德塔波构成的磁场在流动，但我却无法在外界感知到任何痕迹。所谓的炁到底是什么东西？等等，这是什么？” 第五十章 切磋 阿东萨伸出手，粗暴地插入了陈图的脑袋，竟然血淋淋地将陈图的大脑抓了出来！ 由分裂体构成的鲜嫩大脑还冒着热气，下面一根根神经紧绷，仿佛在抗议着阿东萨的粗暴行为。 阿东萨仔细分析着陈图的大脑，突然间发现了一个从不见过的结构，剧烈增生的松果体形成了一个桥状结构将左右半球的大脑融合在了一起，德塔波的剧烈波动就是以这里为源头辐射全身。 阿东萨心里有了猜测，它突然间将整个大脑与肉体分离，切断了残余的神经，发现肉体中的德塔波顷刻间烟消云散，而陈图也传出了惊人的痛楚。 再次将大脑接回去，活性极强的分裂体快速修复着破损的神经。 陈图惊怒交加地瞪视着阿东萨。 “果然，所谓的炁脉在解剖学上根本就不存在，只是脉者理论中的虚指罢了。” 陈图这样的脉者自以为体内存在炁脉，甚至在被阿东萨寄生后还自己催生出来一套流动着德塔波的炁脉，实际上他们力量的源泉应当是来自大脑的变异松果体。 这种松果体极大地增幅了大脑的德塔波频率，而直接表现就是靠着脉者强烈的自我认知来扭曲现实。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可以修炼的超能力。 脉者们通过强化自己潜意识的印象，深度催眠自己，用东方哲学体系中阴阳五行来扭曲现实，赋予可自己心想事成的能力，以血肉之躯对抗钢铁机械。 他们称这种精神状态为——武道意志。 凡人的肉体被这种特殊的德塔波覆盖，拥有对抗热兵器的强大武力。 也就是说，在脉者与外界接触的前一刻，他们自身是处在一种不确定的自我观测状态，在与外界接触的刹那，强制物质世界接受自己的强大，造成一种力大无穷的假象。 如果是平常，脉者的这种自我认知不过是重度癔症罢了，但在变种德塔波“炁”的帮助下却成为了真正的现实。 这种强大是建立在他们独特的哲学体系之上，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惊世骇俗。 不过归根结底，炁之力也不过是一种另类的超能力，只不过可塑性和成长性都极强罢了。 但炁之力也极难运用，脉者研究了数千年才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修炼体系，很难大范围推广。 也正因为如此，相比异能者，脉者们更像是一群古典哲学家，用自己语言去规定世界的本质，相当唯心。 唯心？为什么唯物宇宙中会出现这种唯心的力量？为什么只有脉者会拥有这种力量？ 具体的原理极为深奥，阿东萨一时半会儿也难以下定论，只能先尝试复制量产一下寻找规律。 阿东萨突然间收回了所有的精神压制，让陈图喘了口大气。 阿东萨并非是放弃或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而是因为继续实验下去会对陈图的精神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这样珍贵的标本可不能太粗暴地对待。 像之前的车矩臣就是因为第一次没把握好分寸，已经被破坏得失去了研究价值。 被折腾得半死的陈图硬声道：“你休想控制我。” “哦？”阿东萨平静道：“我记得你很关心一堆人类的幼体，明明那不是你的血脉，难道你是……萝莉控？” 陈图气得拉断了一根缠绕的血管：“你！” 阿东萨突然间发现虽然炁脉这种器官虽然是空想出来的，但分裂体所催生的这套前所未有的炁脉网络却真正成为了一种实用的战斗器官，让陈图的炁之力增幅了三成有余。 可见精神与物质之间的联系有多么神奇，精神可以影响物质，物质也可以反过来反哺精神，不能切割开来单独分析。 面对陈图的怒斥，阿东萨依旧心平气和：“好好享受全新的人生吧。” 越过窗口，能看见昨晚的大战余波未尽，惊慌的人们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让喧嚣的城市竟然一片寂静。 拥有足够力量的阿东萨开始迅速扩增分裂体的数量，很快就可以达到支配这座城市的目的。 分裂体们分散在城市各处，做着看似微不足道的种种布置，但却悄悄地掌握住了城市的各种命脉，包括经济，包括物资，也包括最宝贵的人类。 阿东萨并不打算彻底吞噬这座城市的生灵来将自己增殖到一个庞大得累赘的地步，原因有二。 第一，大量平民的滞留可以有效操控这个世界的舆论，让国家对使用大范围杀伤性武器投鼠忌器，不至于一下子将这座城市夷为平地。 第二，人类的血肉对阿东萨而言并不特别，但人类的大脑却是大自然最精彩的杰作，其潜力和价值都无法估量，阿东萨可不想用吞噬的方法随便浪费掉。 昨晚的乱象暂时还有亚美斯特出来背锅，但也瞒不了太久。 人类，特别是脉者，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这个异类的存在。 以脉者嫉恶如仇的传统来看，自己的处境着实危险。 但在度过了第二阶段的进化后，阿东萨的实力又何止增长了百倍。 只要不是正面硬扛重火力，阿东萨还真想与传说中的脉者们面对面来一番深入交流。 就在阿东萨似乎愣神的瞬间，陈图陡然挣脱了浑身缠绕的血管，凶猛地扑了上来。 失去了成名武器的银丝，但这名顶尖脉者依然可以徒手击穿钢板。 可是就在陈图扑到一半之时，全身突然间麻痹，来自更高阶的命令轻而易举地封锁了他所有的运动神经，他只能滑稽地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阿东萨看着他：“我尊重你，脉者。所以我可以原谅你的这次冒犯。但请你记住了，下一次，你再敢违抗我，我就只能做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血肉墙壁上浮现出一个屏幕，播放出了一个熟悉的宿舍，孩子们在其中瑟瑟发抖，似乎被昨晚的异动吓得不轻。 护工们自己虽然十分害怕，但也在尽力安慰孩子们。 好一幅患难见真情的图画，却危如累卵。 “阿东萨，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不懂我为何如此牵挂他们……” 陈图颤抖着，终于放弃了挣扎，垂下头颅，表示臣服。 阿东萨点点头，解开了麻痹，陈图长叹一声，垂下眼帘，径自走出了这片血肉空间。 阿东萨也不想过分刺激这个骄傲的脉者，并没有强留他。 远方的天空传来战斗机的轰鸣，阿东萨皱了皱眉头。 天京国的动作好快。 第五十一章 狂刷buff 一架直升机划过天空，底下是昨夜战斗的废墟，电磁炮带来的长长废墟宛如城市的伤疤，让人震撼之余感到一种深沉的悲痛。 祁秋蝉站在市贸大厦顶端，迎接着直升机上走下的人。 她微微俯身，一头长发在风中飞散：“欢迎你，‘风神’翁东奇。” 这个高大的光头壮汉哈哈大笑：“祁秋蝉，你还是这么古板啊。” 祁秋蝉依旧双手拄着沉重的游龙锏：“现在这座城市非常危险，我能感觉到一股邪恶的力量在滋生壮大，我虽然能找到它们，但数量实在太多了。” 翁东奇面色肃穆：“之前的执法者似乎提到过一个变异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祁秋蝉想了想，说：“听说跟黑死帝有关系。” “下去看看。” 祁秋蝉看了看空荡荡的直升机：“只有你一个人吗？” “怎么了，我一个难道抵不过千军万马？”翁东奇刚放完豪言壮语，下一秒又苦笑道：“别提了，三尊的封印被破了，张燎原跑出来了。” “张燎原？”祁秋蝉也不禁惊呼一声：“那个金刚不坏的帝星张燎原？他不是被封印在大雪山地下吗？怎么会……等等，那大雪山的监狱呢？” 翁东奇的笑容越发苦涩：“张燎原杀死了三百名以上的重装看守，毁掉了整个大雪山监狱，把所有的囚徒都释放出来了。有的在乱战中被打死，有的被张燎原收编，还有的也不知道逃去哪里了。” 祁秋蝉银牙一咬：“大雪山的监狱关押的都是练武练到疯魔的怪物，一旦出来不知道要再死多少人……可恶，所有人都去追捕张燎原了吗？” 翁东奇摇摇头：“不，有些人，在观望。” 祁秋蝉一阵错愕：“观望什么？他们也想要建立地上神国？” 翁东奇说：“三十年前张燎原的叛变让脉者举世皆敌，不得已只能退居幕后，可这也让许多脉者更加不满起来。他们渴望建功立业，渴望成为人上人，而这些都不是协会能给他们的。脉者说是感悟天地之理的修行者，可是修行数十载却还只能躲在人后，没几个人能服气。” 祁秋蝉叹息：“斩妖除魔，可到头来，最恐怖的还是我们的心魔啊。” “不管了，先搞好我们分内的事吧。” 翁东奇拍拍祁秋蝉的脑袋，少女嘴角一阵抽抽：“不要说得事不关己，你可是这一代的三尊啊。” “呵，心体技三大尊者早就已经凑不齐了。金刚不坏的张燎原不死，谁敢称体尊？心尊飘忽不定，更加找不到人影，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长老会现在内部也是争议重重。我能顶什么用？冲锋陷阵，我责无旁贷，但这种政治诡计，就不要找我了。” 翁东奇晃着锃亮的光头走下了楼梯。 祁秋蝉看着阴郁的天空，摇摇头也跟了下去。 ———————————————————— 市政府大楼中，路胜恩市长正在与一伙黑衣人进行面谈。 路胜恩对着面前的黑衣人说：“我在治安局的人说那群脉者已经找到了昨夜骚动的线索，但是又让他给跑了。” “找到那个人，他是对抗那些怪物的关键。”黑衣人头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金属音。 路胜恩眯起眼睛：“我可不是你的属下，我们之间的交易必须公平公正公开。现在市里情况这么乱，我还节外生枝，冒的风险太大了。” 黑衣人说：“交易……可以，我获得了足够的权限。如果你能配合我们的行动，在未来的内战中亚美斯特将优先支持你们独立并且掌权。” 路胜恩满意地点点头，但也知道这种口头保证不靠谱，因此他思索了一番，对着身边的唐浩明秘书吩咐：“我们这里的力量不能动，你去联系袁立明，让他去抓那个人然后送过来。” 唐浩明说：“袁立明恐怕不太听话……” 路胜恩阴沉地笑了：“袁立明以为他攀上了脉者这座靠山，却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是我的地盘。随便动一点手段，让他乖乖听话。” 唐浩明转身离去，没有发现他眼底闪烁的紫色。 —————————————————————— 不知道是哪里的地下室，已经化作了一片肠胃般的血肉空间。 温热的肉块遍布了四面八方，摇动的触手仿佛丰收的稻谷。 而在这片空间中央，却是一个两人高的巨大肉茧，如心脏般跳动着。 这里面孵育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的莉薇妲。 被阿东萨用电磁炮击溃的莉薇妲本该尸骨无存，却被陈图拼尽全力救了出来，又得到了阿东萨的治疗，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透过薄薄的肉壁，隐约可见羊水般的液体中莉薇妲稚嫩的脸庞，但她的全身却几乎都被溶解，只留下了脊椎、内脏和大脑，靠着几根孤零零的血管支持。 阿东萨真正想要的，是她腹中尚未出生的那个孩子，666之子，地狱的恶魔。 整个肉茧都被一个巨大的囊状物填满了，那是莉薇妲的子宫， 阿东萨将她的子宫增殖扩增，尽全力去挽救那个胎死腹中的恶魔，终于略有成效。 莉薇妲娇弱的身躯却连接着巨大的培育囊，犹如一头笨拙臃肿的蚁后。 一股微弱的邪恶电波从子宫囊中散发出来，似乎难以置信自己还活着。 但它保持了沉默，并没有选择与阿东萨对话。 阿东萨也不着急，它有的是办法摸清楚这个魔胎的底细。 留下魔胎在地下空间茁壮成长，阿东萨开始了自己进军世界的步伐。 掌握了巨大资源的阿东萨从零开始组建着自己的情报网，搜索着那些可能的威胁和进化的关键， 而其中最让他挂怀的不是亚美斯特的生化危机中心，也不是天京国的武术协会，而是它莫名其妙脱离控制的分裂体。 那只琥珀中的怪虫，拥有更高的进化权限，如果不是因为太过残缺，它甚至可以靠着阿东萨的分裂体复活，成为阿东萨最恐怖的敌人。 滴血重生。 基因意志。 细胞全息。 短短三个词，已经足够描绘出进化第三阶段的可怕能力了。 那是真正的不死不灭，滴血重生，哪怕被消灭到只剩下一个细胞，也能靠着强大的生命力沉睡或者复生，只不过需要很长的时间。 第五十二章 一千二百八十倍 阿东萨认为，很多年前，这个星球曾经降临过它的同类，最起码也是一个类似于它的高级生命。 这个生命突破了第三阶段的进化，却依然被打倒了，只剩下残缺的分裂体苟延残喘。 它强大的基因意志劫持了阿东萨的分裂体，产生了极为奇妙的某种变化。 就在刚才，阿东萨终于找到了那个失踪分裂体的消息。 林继沧，一个普通的名字，但他所背负的却是两个超级生命的庞大生命力。 这到底会诞生出怎样一种奇妙的存在？ 阿东萨非常感兴趣。 如果能找到他，阿东萨很有可能直接逆推出基因意志的进化方法，大大增加自己的生命力。 现在的人类如果不计代价的话，还是有可能消灭它的。 不过…… 阿东萨浏览着各种信息，以混沌算法推断着那些情报的盲区。 天京国似乎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变故，军队和脉者调动频繁，但却并没有集结起来讨伐阿东萨，而是聚集在了天京国南部的山脉中，不知道在追捕谁。 正好，这是它巩固自身力量的绝佳时机。 阿东萨再次下达了命令。 “找到那个林继沧，不计一切代价抓住他。” ———————————————————— “小沧啊，有空回来看看吧。” 一个浑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匆匆走过街道，在萧瑟的大街上无比显眼。 这个人正是林继沧。 滚油的浇灌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差点融化了，连内脏都被热油烧熟了，如果加工一番，完全可以做成油炸肺片、热炒心肝、爆炒猪腰、辣烧**…… 但是他体内的神秘力量反而在这样巨大的伤势和痛苦面前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硬是把两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他给救了回来。 重生后的他浑身都是丑陋的疤痕，光靠一张脸就可以把福瑞迪都吓哭，只能把自己包了起来。 他走进一个小区，上楼来到家门口，突然间站住了。 他听到十几个急促的呼吸声在周围响起。 林继沧顿了顿，还是敲了敲门，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打开了门，语气显得很不自然：“小沧，你回来了。你，你怎么穿这么厚……” 林继沧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妈，你是不是被威胁了？” “没，没有啊。” 林继沧大吼道：“谁在那里，都给我出来！” 整个楼道突然间嘻嘻喽喽冒出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治安官，拿着枪对准了林继沧。 林继沧似乎也吓了一跳：“治安官……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他原本以为是某个奇怪的组织要对付他，万万没想到是政府在抓他。 难怪母亲会主动骗他回来，原来是治安局的人取得了她的信任！ 林母突然间悲伤道：“小沧，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就好好交代吧。我会等着你的。” 林继沧苦笑一声，拉下了兜帽：“妈，相信我，我没有做坏事。” 看见林继沧腊肉般的样貌，林母一下子泪就出来了，这是一个母亲反射性地为儿子在伤心。 她很快意识到情况不是她想的那样，立刻想冲出来保护林继沧，但是一双老手突然间拽回了林母，打开了大门。 门内同样是七八个拿枪的治安官，对林继沧严阵以待。 为首的一个老治安官叹息道：“林继沧是吧，我叫李青海。突然抓你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但是对不起，我也是奉命行事。” 林继沧怒道：“放开我妈！” 李青海摇摇头：“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她。她会得到妥善安置的。” “混蛋！”林继沧感觉到一股实质般的火焰在体内燃烧，不稳定的情绪带动着全新的身体在躁动。 他衣服下的皮肤不断隆起凹陷，不自觉地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强上，一个深陷的凹痕让周围的治安官心中俱是一紧。 他努力平静下来，但看见母亲在几个治安官手下挣扎的模样却没法冷静。 他上前一步，所有的枪口立刻一抬。他深吸一口气：“我，跟，你，们，走！” 李青海似乎松了一口气：“你们留下了照顾这位女士，我们送他回去。” 就在林继沧束手就擒之时，他的母亲突然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硬是用手抓破了两个强壮的治安官，拼命地冲撞着治安官们的阵型。 “小沧，快跑，快跑！这些治安官都不是好人！” 场面一下子混乱下来，突然间一声枪响，林母突然间倒了下去，血泊流了一地。 “该死！”李青海浑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为了防备林继沧，所有人的枪都上了膛，竟然在林母冲撞的时候不小心走火了。 李青海当机立断：“开枪！” 林继沧身上的危险气息仿佛火山爆发一般，母亲受伤的事实必然导致他像野兽一样发狂杀人。 虽然是李青海自己这边的错误，但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讲道理的时候。 子弹毫不犹豫地在空气中呼啸飞行，林继沧赶紧扑到母亲身上掩护她。 一颗颗子弹射入了林继沧的体内，他能清晰感觉到子弹的刺入，旋转，但却唯独没有滞留。 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再次射在了林母身上。 “不！”感受着身下没有了声息的母亲，林继沧跳了起来，一下子就扑倒一片治安官，一双拳头像重锤一样打碎了几个治安官的胸口。 他身上的伤口根本就不流血，几下子就只剩粉红色的伤痕，但林母却只是普通人，早就在血泊中失去了声息。 林继沧彻底疯了，骑在一个治安官身上一拳，两拳，把他打得脑浆迸裂。 旁边的人还在射击，林继沧突然间脑门正中一枪。 一个子弹冒着青烟镶在了他的头骨上，却愣是没能射进去。 在不知不觉间，他的骨骼已经进化到了堪比钢铁的程度！ “怪物，怪物！” 林继沧拔掉头上的子弹，狂吼一声，满腔的愤怒由内而外地发出，整个人胀大了一整圈，虬结的肌肉撑得衣服爆裂，甚至连嘴里都长出了一颗颗獠牙。 “你们都得死！” 狭小的楼道里，治安官们根本无路可逃，完美的包围地点反而成了自己的坟墓。 林继沧手脚并用，好像野兽一般用手脚甚至牙齿攻击，全副武装的治安官好像投喂给老虎的肉鸡一般毫无反抗之力，被锐爪和尖牙轻松撕碎。 顷刻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最后林继沧终于注意到了呆滞的李青海。 李青海并没有参加那天晚上对阿东萨的围剿，偏向文官的他只是匆忙接到任务想要立功，却没想到面对的是这样一个怪物。 “该死，唐浩明那个混蛋没说过是这种怪物啊！”李青海在心中呐喊。 这正是阿东萨想要的结果。 第五十三章 切磋结束 唐浩明已经成为他的傀儡，选择性地引诱李青海准备不足地来抓捕林继沧，正是为了给予林继沧合适的压力。 不然电枪、液氮、胶水、渔网一起上，就算阿东萨也要废一番功夫，刚刚觉醒的林继沧更是没有一点反抗的可能。 但是现在，就是他屠杀的时间了。 这个原本温和善良的大男孩，哪怕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都不愿伤人，现在却开始残暴地虐杀着公共暴力机关。 随着杀戮的进行，林继沧心中的戾气却没有半点减少，反而感觉胸口的空洞越来越大。 躁动的情绪让肉体更加妖魔化，一根根角质化的骨刺从关节处破体而出，拥有令人胆寒的杀伤力。 林继沧歪着头盯着李青海，李青海双腿打颤不断后退，却被一把提起了脖子，整张脸胀成了紫红色。 “不是我！不是我！是路胜恩市长，是他下的命令！” “死，死，都要偿命！” 林继沧想要折磨这个领头的治安官，狠狠地折磨他，哪怕再怎么做他的母亲也无法回来。 阿东萨观察着这一切，正准备动手捕捉林继沧，突然间远处一股惊人的气息瞬息而至，悍然撞破三堵墙将林继沧单手按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健壮的光头大汉，一身肌肉好像盖着一层膜一般透明柔韧，让人不自觉地想要**。 但他却又展现出了生人勿近的强悍气势。 林继沧被按住了脑袋，疯狂挣扎，手脚在地上抓出一道道浅坑，却硬是没法挣脱。 光头大汉——翁东奇叹息道：“缘起缘灭，因果报应。他们死在你手里，冤还是不冤呢？” 他也是在袁立明报告后才知道李青海私自带人出去，脉者心血来潮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对，于是加速赶来，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 这下子阿东萨可没法坐住了。 林继沧，他志在必得。 翁东奇眼神一凝，旁边墙壁被一个壮硕的人影撞破，朝他冲了过来。 甫一接触，翁东奇心中就是一凛。 因为，太他娘的重了！ 人影好像一座山般压了过来，让翁东奇一点挣扎的可能都没有就被撞飞，整个人撞破墙壁直接飞了大街上。 这个人影正是拥有质量控制异能的亚瑟。 此刻的亚瑟全身都是鱼鳞状的角质盔甲，关节全部采用了陷窝形状，虽然敏捷下降，但稳定性却直线上升，整个人看上好像一截粗壮的木桩。 而亚瑟骤然增加的质量也压垮了楼层，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他及时减轻体重，构筑了边缘，轻盈地跳了上来。 林继沧还要发狂，亚瑟却是手里扔过去一个分裂体，迅速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分泌大量麻醉物质。 林继沧身体一抖，但还是猛地扑了过来。 “我去，阿东萨给的东西这么没用？” “我只是在分析他的抗性。” 下一秒，林继沧突然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摆出迎敌架势的亚瑟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他浑身放松，鱼鳞状的皮肤便缓缓消失，缩回了皮下，露出暗红色的强壮肌肉纹路。 被撞飞的翁东奇轻巧地落在地面，侧耳聆听了一秒，确认完整栋楼的人都已经疏散后，捏起拳头，指节突出，砰的一下深深地砸进了一根梁柱。 伴随着一个深坑的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不断蔓延加深，然后彻底断裂，裂开的楼板挤压在一起，隆起崩塌。 突然间，整栋大楼剧烈颤动起来。 “怎么回事？” “这栋楼要塌了。” “塌了？” 亚瑟急忙扛起昏迷的林继沧冲出大楼，轻飘飘地落下地面。 刚一落地，一阵尖啸响起，亚瑟就感觉视野天旋地转，竟然远远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一具无头的身体。 亚瑟竟然瞬间被人枭首了！ 翁东奇冷漠地站在远处，单手还保持着横斩的姿势，手里却没有任何利刃。 “什么怪物？” 翁东奇话音刚落，亚瑟被砍掉的脑袋地下突然间钻出六根节肢滑稽地跑开了。 “哇啊，风紧扯呼！” 而他的无头尸体竟然扛起林继沧继续奔跑起来，顺手捞起头颅装了回去。 翁东奇眼睛一眯，单手一挥，五指在一秒内连结十多个手印，一连串鞭炮似的炸响传出，散乱的空气犹如被叼住七寸的蟒蛇般剧烈挣扎，连光线都扭曲了一瞬，压缩的空气炮激射而出。 随着耳膜剧痛的尖啸声，亚瑟身上瞬间多了一大道豁口。 这就是技圣风神翁东奇的独门绝招，御风劲。 翁东奇脚一踩正要追上去，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路上。 “谁？”翁东奇眯起眼睛，似乎感觉这个怪物有点眼熟。 怪物没有头颅，胸口的正中央却有一张脸，全身都是岩石般的肌肉，身上是一排排的眼睛和一排排的触手，显得无比可怖。 怪物哞叫一声，胸口的脸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狰狞地瞪着翁东奇。 翁东奇缓缓说道：“我记得你是执法者中的一个，叫车矩臣。” 车矩臣在阿东萨的实验中强硬地抵抗侵蚀，最后不出意外地精神崩溃，变成了这样的怪物，但战斗力却异常惊人。 车矩臣哞了一声，冲了上来。 翁东奇昂起胸膛，双手一挥，两道风刃挥了出去。 但车矩臣浑身的触手却像波浪一般抖动起来，竟然与风刃形成共振，将其有惊无险地卸去。 “真是可怜，我来帮你解脱吧。” 翁东奇哼了一声，上前一步，辗转腾挪间全身劲风鼓荡，单单用肌肉的颤动就能迸出一串小气旋，再将这些气旋汇聚起来，形成威力巨大的空气击。 他双手化掌为拳，隔空打出一拳。 全身油滑的肌肉震颤共鸣，空气在压缩碰撞间密度剧烈变化，翁东奇整个人都好像模糊了起来，一道道微小的气旋集中在拳头上汇聚压缩，然后带着炮击般的声音猛烈轰出。 这堪称魔法一般的精湛技巧，就算是阿东萨也要赞叹不已。 气体流动模型一直是工业制造中的重大难题，就算是超级计算机也很难捕捉气体分子的运动轨迹，可脉者却靠着本能完成了这一壮举，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和技巧将空气肆意玩弄，变成了威力巨大的武器。 第五十四章 夜探 空气拳的威力不下于真正的实心炮弹，车矩臣化身的怪物被一下子打得肚子一凹，倒飞了回去。 车矩臣身上的伤势迅速愈合，却没有立刻冲上来。 周围渐渐涌出一大批表情呆滞的人类，将翁东奇团团围住。 翁东奇环视四周，愠怒不已：“怪物，你竟然已经害了这么多人！” 人群嗡嗡作响，发出虫群般的声音：“脉者，不要多管闲事。” 翁东奇一记空气斩将十几个人拦腰斩断：“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怪物！” “你杀不死我的，我也杀不死你。我们的战斗毫无意义。” 断口深处伸出蠕动的肉芽，不断延伸融合，接起断裂的身体，这些被腰斩的人转眼间又毫发无损。 翁东奇突然解开扣子，脱下了衣服，又脱下了裤子。 远处的亚瑟赞道：“这身材不错，就是比我差点。” 昂撒凝重道：“小心，我听说脉者脱衣服后战斗力会急剧上升。” 就在两人走神的时候，地上躺着的林继沧突然睁开了猩红的双眼，眼角的皮肤出现一丝裂隙。 扔开一身合体而柔韧的防弹练功服，翁东奇双眼如鹰，身体好像电击般颤抖，空气旋转激荡，一个个小气旋很快遍布全身，数量和幅度都比之前了大了一大半。 赤裸的翁东奇只有一条内裤，没有了衣服的阻隔，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的他更加如鱼得水起来。 人群嚎叫起来，口中吐出了坚硬的骨刺，攒射向翁东奇。 翁东奇身上的罡气偏转了大部分的攻击，就算是一小部分也被卸去力道，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翁东奇双手一推，气旋汇合成了凝实的气墙，一下子将人群分开，气爆打得人血肉模糊，但又迅速愈合。 人群剧烈变异起来，一个个关节倒转匍匐在地，向翁东奇发动了进攻。 翁东奇周身气流涌动，如同真正的风神一般，信手拈来，不用接触就能将怪物斩断。 这样隔着空气进行作战，阿东萨分泌的毒液根本沾染不到他的身体，而正面强攻又力量差距太大，一时间竟然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但是阿东萨的作战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想象。 大量分裂体吐出白色的丝线，缠绕在整条大街上，几分钟的缠斗间竟然就结成了一片蛛网地狱。 一根根蛛丝飘荡其间，一个个分裂体爬行在四处悬挂的蛛网上，倒转的关节，角质的钩爪，活脱脱数十只人面蜘蛛对着翁东奇扑了过去。 无穷尽的变异不断丰富着阿东萨的基因性状储备，它甚至能做到将蜘蛛基因复刻到人类身上，制造出坚韧的变异蛛丝。 每一秒阿东萨都能从数万的变异中选出更强一点的性状，制造出更强一点的生物组织，缓慢而坚定。 生命在阿东萨手中不过是揉捏扁搓的橡皮泥罢了。 随着蛛网的编织，翁东奇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他试着一掌劈在蛛网上，自己反而差点被黏住了。 蛛网的强度远超工业钢筋，加上柔韧无比，就算是火车撞进来也得被死死缠住，成为猎物。 但是能位立脉者之巅的翁东奇怎么可能有这么容易对付。 他突然震退所有分裂体，回身伫立，静默了一瞬。 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尖啸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哼！哼！哼！” 短暂的集气后，翁东奇环手含胸，收腹屈腰，微微下蹲，然后连发三声闷喝，身体一寸寸拔起，整个人好像冬眠的棕熊伸懒腰般挺了起来。 突然间一声发自肺腑的隆响，宛如大地春雷，滋养万物，又仿若地爆天星，龙蛇起陆。 跟随着一声隆响，无数细密的爆音炸裂，无数无形的风刃飞溅，仿佛一道龙卷风凭空而起。 翁东奇全身的肌肉鼓起血管暴突，显然已经进入了一种恐怖的爆发状态。 拳打，脚踢，肘击，膝撞，肩顶，甚至是每一次呼吸，翁东奇的身上都能爆发出锐利而沉重的空气斩击。 举手投足间，凛冽的杀机如盛开的睡莲般绽放。 空气完全臣服在翁东奇脚下，高速挥击下的气流如同传说的镰鼬，驾驭着狂风为主人奋勇杀敌，将一个个分裂体轰碎。 这时车矩臣从上方扑了下来，采用壁虎断尾的方式，用密集的触手硬生生挡住了大部分空气炮，向翁东奇张牙舞爪。 腥气近在眼前，翁东奇双手交叠，身体后躬，如一张拉满的铁胎大弓般猛地一绷。 “月牙天冲！” 对不起，拿错剧本了。 “逐日斩！” 强韧的筋肉发出了弓弦般的嘣嘣声，一道月牙状的大型空气斩由下而上轰在了车矩臣身上。 逐日斩内部的几百个小气旋炸得车矩臣浑身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一下子就倒飞了回去。 而翁东奇的爆发还没结束。 连墙壁都仿若被真正的火炮射击一般炸出无数裂痕，轰然倒塌。 激荡的气流甚至还爆发出一阵阵听阈之外的次声波，直接攻击到了生物的内脏。 以阿东萨的眼力甚至都没办法捕捉到翁东奇的身影，因为太快了。 高速挥击下的四肢几乎化作了一团烟雾，轰出的空气炮射程足足有三十米，但凶猛的攻击却丝毫没有陆地剑仙杀人于千里之外的超然风范。 爆发状态下的翁东奇更像是厚实而雄壮的战争堡垒，四面八方都是粗壮的炮管，将周遭的一切化作焦土。 最近的一批分裂体早已经全身被轰成肉泥，死得不能再死，剩下的虽然及时撤退，但也内脏破裂，在次声波下苦苦支撑。 就算是混凝土地面也遍布细碎的裂痕，大楼都被轰得摇摇欲坠，更不要说那些依附于大楼的蛛网了，好像破旧的渔网一般在狂风中凌乱。 风神翁东奇，果然无愧于自己的称号。 终于，暴风雨停息了下来，翁东奇强壮的身躯仿佛瘪下去一般稍显憔悴，但即使喘气如牛也丝毫不见凌乱。 随着翁东奇独特的呼吸法，一股股清气在他体内流转，只需要几个周天的时间就能让他恢复如初。 可阿东萨却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周围的一切都被空气炮轰平，不远处却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烟尘中靠近。 他一脚踩在血浆上，周围的血肉就自动向他爬了过来。 一根根触手从黑影身上伸出，将遍地的分裂体残骸逐个卷起融合，一扫而空，随着身躯不断膨胀，暴增的体重把身体都压弯了下去。 最后出现的，是一个三层楼高，犹如大猩猩般的畸形怪物。 不成比例的下肢勉强站立。两只粗壮的臂膀撑在地面，压碎了一片石子，这个怪物全身都是裸露的暗红色肌肉，一缕缕白色的筋膜覆盖其上，背后更是伸出一簇海葵般的黏腻触手。 硕大的头部上有着数十长空洞的人脸，最中央的就是车矩臣。 第五十五章 C计划 元气小伤的翁东奇怜悯地扫了这个强大了数倍的怪物一眼，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惧紧张，甚至连认真都没有。 “车矩臣，你已经忘记了脉者的操守。毫不节制增长的力量，并不能让你变强。” 翁东奇缓缓挪步，躲开怪兽的掌击，竟然轻轻站在了车矩臣的手背上。 车矩臣嚎叫着，双手握拳拼命拍打，却总是在毫厘间失之交臂。 技圣踏着北斗七星的桩步，稳当得在崎岖的血肉上行走。 一根根触手呼啸着挥击过来，每一根都能打折烈马的脊柱，却被翁东奇随手一带，打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死结。 技尊，技巧之尊。 四两拨千斤的形容或许略为夸张，但翁东奇却能神乎其技地以力竭之躯轻松压制吞噬了大量血肉的车矩臣。 终于，翁东奇来到车矩臣巨大的头颅边上，叹息道：“痛苦吗？” 车矩臣嘶吼着，数个小头颅弹射出来，狠狠地咬向翁东奇。 翁东奇灵巧地躲过全部攻击，以掌刀刺进了车矩臣真正的大脑——他最初的那张脸。 生命力强大无比的车矩臣还想反击，一股如山洪暴发般的脉动却狠狠地传入了他的中枢神经，沿着神经一路传导，破坏了他隐藏在脊柱、胸腔、腹部、盆腔总计八个副脑，泯灭了他所有的生机。 这个庞大的怪物僵住了，身上犹如火炉般的体温急速下降，高速新陈代谢的躯体顷刻间腐烂得犹如死鱼，坠落在地的同时骨肉都分离开了。 翁东奇却突然咳出一口黑血。 最后的最后，车矩臣在濒死前竟然分泌了足以毒死十头大象的神经毒素，刺进了翁东奇的身体。 翁东奇看着掌心的黑血，一股许久不曾体会过的无力涌上心头。 这时尘埃中再次走出一个人影。 翁东奇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催生体内的新力准备应战，在看清来人后却惊诧道：“是你！” 来者每一步踩着同样的距离同样的步伐，犹如在走直线一般，正是技巧方面同样登峰造极的陈图。 陈图无力地长叹一声：“不用互报姓名了，我已经没资格做脉者了。” 翁东奇难以置信道：“血手陈图……你怎么会帮这个怪物？不对，你……你已经变成了怪物。” 脉者敏锐的感知让翁东奇迅速发现了这个老朋友身上的异变。 陈图叹息：“世事难料，一言难尽……”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尴尬地沉默起来，一下子失去了动手的欲望。 翁东奇突然道：“张燎原破封了。” “老师他出来了！？”陈图一惊：“都退下吧。” 陈图手一招，蠢蠢欲动的分裂体们就纷纷退去，只留下一个代言人作为阿东萨的喉舌。 “张燎原，那是谁？”阿东萨问。 翁东奇似乎很不想回答，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张燎原，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强的脉者，拥有金刚不坏之身。” 阿东萨并不满意这种简短的回答，但却没有出声打断。 事后它照样可以从陈图那里得到详细信息。 陈图说：“老师他还想要建立脉者之国吗？” 翁东奇无言地点点头。 陈图长叹一声：“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脉者追求的是自由自在，却终究还是要在滚滚红尘中了却一生。”翁东奇的话中透着无尽唏嘘，看起来他的年龄也远超三十多岁的外表。 阿东萨说：“让我猜猜，你们脉者的内部一定分成了隐士派和独裁派，对脉者和普通人的关系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吧。” 似乎是阿东萨知性的模样打消了翁东奇的一部分敌意，他虽然不想与怪物说话，却也只好把话题继续下去。 “很久以前，我们脉者才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逐渐发现了科技的潜力。步枪我们可以不怕，但是成建制的坦克装甲部队却完全可以打败脉者。虽然还没有被时代淘汰，但我们中的一些人认为那是迟早的事情，于是开始逐渐让脉者转入幕后，不再直接对人类社会进行干涉，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阿东萨却奇道：“虽然杀伤性武器对脉者是致命的，但是使用武器的人照样脆弱，你们依然拥有统治世界的能力才对。” 陈图苦笑道：“因为脉者的数量太少了。脉者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过一万名。在世界大战和护国内战之后，现今的脉者能有两三千就算不错了。脉者的培养比你想象的更难。” 翁东奇似乎很不愿暴露脉者的短处，摇摇头不想说话。 阿东萨笑了：“既然如此，翁东奇先生，你还坚持和我战斗吗？要知道，如果你觉得与我为敌，那就不是普通的战斗，而是一场战争！” 整个城市突然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那是数万的分裂体在踏地。 翁东奇感受着这股庞大却一致的脉动，长叹一声：“内有国贼，外有仇寇……怪物，我承认你确实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出现。” 阿东萨说：“人类的知识，我很喜欢。你们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阶级统治国家的行为。那么一切的纷争归根结底，就是你们理念的碰撞。而所有人都坚信自己是对的。当语言无法说服对方，那么举起拳头，拿起木棍，消灭对方，征服对方，就是唯一的方法了。” 翁东奇眯起眼睛，对面前这个怪物越来越看不清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东萨说：“我是怪物，是人类，是你，是他，也是我。这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前行的工具罢了。我的名字是阿东萨。” 阿东萨看向蓝天白云：“我的目标是进化的尽头，真理的本源。” 翁东奇沉默良久，突然间转头离去。 “阿东萨，我不知道现在是否是消灭你的最后机会，但人类无谓的内耗却给了你成长的机会。你也不要小看了人类，我们是征服了这个世界的种族。” 阿东萨说：“我，拭目以待。” 阿东萨突然转动头部，举目眺望。 就在刚刚，林继沧逃跑了，他通过蜕皮的方式解除了阿东萨的毒素。 不，不是逃跑，是猎杀。 他的目标是—— 市政府。 第五十六章 危机来临 “路胜恩……”怨恨的低语从能融化钢铁的异形肠胃中呕出，伴随着腥臭的气息消散在风中。 咚，咚，咚—— 一个三米高的长臂怪物在楼房之间跳跃，巨大的腿力甚至将楼顶都踩踏了，破碎的洞口露出了下面惊慌失措的父母与孩子。 父亲紧紧地捂住孩子意欲哭叫的小嘴，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勉强站起来，拖着妻子和孩子逃离自己的家。 林继沧却根本没有顾及到自己身后的一切，发狂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报仇，报仇！ 他混沌的大脑已经模糊了因果逻辑关系，哪怕路胜恩并非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成为了他执念的目标。 失去了一切的林继沧已经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下去了，只有不断灼烧灵魂的愤怒才能让他找到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现在之所以不用它而是他来称呼这个年轻人，也是因为他心中仅存的同态复仇的欲望，这种为了亲族而疯狂的举动，可能是他还是人的最后痕迹了。 林继沧急停下来，一脚踩踏了楼顶，掉到了下一层，很快又沉重地跳了上来。 他的体重已经超过了五百公斤，整个人就像一头放大的猩猩，一根根尖锐的骨刺从他的脊背上突出，竟然隐隐带着金属的光泽。 跟不上肌肉膨胀的皮肤裂成了一块块，好像破旧的衣服一般挂在他身上，壮硕的肌肉纹路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高速新陈代谢的他一拳足以打扁小轿车。 这个吸收了分裂体和古代超级生命的人类已经初步开启了生命的终极奥义。 但林继沧与阿东萨的进化之路完全不同。 阿东萨是新晋的超级生命，基因库全部靠自己收集、推导或者变异，虽然已经达到了千变万化的境界，但上限依旧无法与工业机械对抗，机体强度还有待增强。 但林继沧拥有的却是一个已经成熟了的、第三阶段进化生命的残缺基因库，他汹涌的情绪和阿东萨的分裂体无意间成为了这个基因库开启的钥匙，让他可以逐渐地借用其中强大的基因序列。 硅基骨骼、压电神经、聚合肌肉、高能呼吸链…… 种种匪夷所思的生物科技被林继沧运用了出来，单论进化程度、单论个体强度，阿东萨甚至都要甘拜下风。 简单来说，林继沧是一个突然继承了没落富翁遗产的穷屌丝，除了买房买车就一窍不通，但阿东萨则是一个理财专家，能把一分钱生出数倍的价值，只是目前资金还不够多。 资金雄厚的林继沧能强行买下高新技术，阿东萨却能建立一个精悍完整的科技产业。 所以阿东萨才要抓捕林继沧，充实自己的资金。 这样高级的进化基因库，哪怕是残缺的，也能直接把阿东萨推上新的高度，彻底拥有对抗人类军队的底气。 而在林继沧，就跟随着奇形怪状的分裂体大军，伺机抓捕。 “他在做什么？”看着突然停下的林继沧，昂撒问。 旁边落下一只变异的飞鸟，发出阿东萨的声音答道：“同态复仇，一种古老原始的习俗。他的母亲被治安官误杀，他正在寻找幕后黑手进行复仇。” 昂撒听到这个噩耗，在胸前点了四下，这是他的一种宗教礼仪，表示哀悼、宽恕等意义。 亚瑟饶有兴致：“那我们就这样等着他干完正事？说实话我是挺不想阻止他的。复仇这么爷们的事情就得做得痛快点。” 陈图不知道去了哪里，除非阿东萨召唤，否则他不会想跟这群待怪物在一起。 阿东萨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不远处的市政大楼：“我能感觉到危险。那里面藏着强大的……武力。” 唐浩明所看见的那群黑衣人始终让它感觉到不安，那种无机质的力量感，不出所料应该是…… 昂撒也凝重起来：“如果不是脉者，那么很有可能是亚美斯特的精英改造人部队，统称送葬者部队。天京国的中央权力十分微薄，地方独大，我们私下里与各地政府都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阿东萨想起那些被当做兵器的可怜人：“改造人……他们所使用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强化机械义肢，而是更奇特的某种技术……” 它一直在进行基因编辑的研究，对捕获的几个改造人并不是很上心。 从简单的实验来看，改造人的机械义肢拥有某种奇特的生物特征。 金属活性化技术，阿东萨暂且这么称呼，并非单纯是轴承、杆杠、齿轮、液压结构的组合，而是真正地做到了让金属结构在拥有类似生物的活性。 微观层面上甚至能看出一个个金属离子聚成奇怪的多面体小结构，在通常情况下，这种结构僵硬无序，并没有什么特殊性质。但在特殊频率的电刺激下却会像有生命般不断分离组合，甚至还能与生物细胞形成某种联动，现有科技完全无法解释这种匪夷所思的现象。 科技的进步或许有灵光一闪，但大体上还是循序渐进，从最早的铜锌电池到铅酸电池再到锂电池，每一次的进步都是清晰可见的。 可改造人这种仿生机械却与现今科技缺少足够的关联性，单是金属活性化这一步，就已经是完完全全的黑箱科技了。 阿东萨说：“唯一的猜测，就是亚美斯特获得了未知的技术遗产。” 昂撒一愣：“生化危机中心的主要成员是异能者和生化兽，改造人一向是军方那边提供的……不过确实有很多传言说军方的五十六区隐藏了外星飞船和史前文明遗迹。” 阿东萨点点头：“将真相隐藏在流言之中，这是一种很有效率的做法，可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反而会暴露更多的信息。姑且，就认为接下来的敌人将是来自外星科技的结晶吧。” 这时，远处的林继沧动了，他猛地踩崩了一座楼的承重墙，从大楼上一跃十多米直接冲进了金碧辉煌的市政大楼，消失在了撞出的窟窿中。 整个市政大楼逐渐骚动起来。 阿东萨说：“走吧，去看看所谓的送葬者有多强。” 第五十七章 高空突袭 在整个城市的混乱中，市政大楼内部的工作人员却是大举逃过来避难，没想到反而遭遇了无妄之灾。 饥饿且愤怒的林继沧失控地在楼层中横冲直撞，他超过三米的身躯此刻忽然间缩水了，自动适应环境进化成了两米，魄力依旧，敏捷程度却倍增。 他狠狠抓过来一个ol装的职业女性，问着面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路胜恩……在哪？” 女人却只懂得尖叫。 林继沧轻轻碰了一下女人的脸，她的半边脸直接肿了起来，在巨大的疼痛下反而安静了下来。 “路胜恩在哪？” 女人颤抖道：“顶顶顶顶楼，顶楼！” 林继沧将女人轻轻放下，踩着沉重的步伐走了，整个楼层都在随着他的步伐震颤。 勉强挤进小小的电梯，路胜恩按下了顶楼十八层的按钮。 电梯稳稳上升，却突然间在十五层左右停电。 林继沧心中烦躁，双爪插进缝隙，破开了电梯大门冲了出去。 身后，电梯绳断裂，整个电梯坠入了深渊，传来一阵遥远的撞击声。 林继沧龇了龇牙，喉咙间传来闷吼，一把跳起来，轰碎了天花板，用数吨的力量将一大片楼板掰开，粗暴地冲到了上一层。 严阵以待的保安们被这种粗暴的上楼方式惊呆了，开枪的速度也慢了一瞬。 但这一瞬根本无关紧要，这些子弹刚刚钻进林继沧的身体一半，就被强壮的肌肉夹住，寸步难行。 林继沧如同战车一般将保安全部撞飞，一个横扫就把墙壁整堵轰飞。 这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保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鬼哭狼嚎地跑下楼去。 林继沧仅存的人性让他没有大开杀戒，他势如破竹地冲破两层楼，这些凡人根本就不是他一回合的敌人，如同蝼蚁般被吹飞。 林继沧实在被打得烦了，抓起一个保安捏碎了四肢扔在地上，保安无助的惨叫声效果拔群，十七楼的保安士气直接没了大半，只有零星的反击。 林继沧都懒得理他们，肌肉挤出弹头，迅速愈合。 终于，他来到了最后一层楼。 与下面戒备森严相比，十八层楼反而安静清幽，四面八方都是落地窗，可以随时随地地欣赏全市的风景。 林继沧却没有这个心情，他通红的双眼瞪视着三个黑衣人背后的肥胖老人，发出了怒吼：“路胜恩！” 久居人上的路胜恩虽然隐有惊慌，但气度犹存：“什么怪物？你可要帮我挡住它！” 黑衣人点点头：“我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林继沧如大猩猩般嘶吼一声，手脚并用冲了过去。 黑衣人手中射出三支麻醉剂，两支被肌肉弹开，一支射了进去，却没有半点作用，林继沧已经可以免疫一切非针对性的毒素。 仓促间，黑衣人生硬地挡在了他身前，在气浪翻滚间承受了这股冲击力。 两人间的撞击传来了金铁交加之声。 以林继沧沸腾的大脑也不禁惊叫：“机器人？” 黑衣人全身传来了马达的轰鸣，破损的衣物下是金属的闪光。 黑衣人的脚下伸出了铁钉插入地面，在地上犁出两米的划痕挡住了林继沧的冲击。 林继沧吼叫一声，一口獠牙咬在了黑衣人的肩膀上，牙齿间电光闪烁，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口腔蔓延开来。 钛合金的钢骨被拉扯得变形却还是没有断裂，而黑衣人全身轰鸣着抽手蓄力，在传动装置的强大动力下将林继沧一拳打飞。 “找到目标，实施抓捕。” 黑衣人说着生硬的话语，撕开了黑衣，露出了一身充满未来气息的光滑外骨骼，背后的散热孔喷出了波动的热气。 相比之前只是用芯片控制大脑的低级改造人和使用机械义肢的终结者，送葬者部队已经将全身机械化，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生物的成分，其战斗力更是质的飞跃。 当然，数量也更加稀少。 送葬者全身上下的一百二十个小型马达全力运转起来，源自工业机械的力量已经全面压制了血肉之躯的林继沧。 林继沧爬起来，更加愤怒难当，全身再次蠕动变化，一个个强大的基因性状苏醒过来，强化着这具身体。 两个非人类撞在了一起，在刺耳的金属音中一阵肉眼可见的气浪爆散出来，周围的强化玻璃露出了裂痕，震得路胜恩捂住心脏一阵呻吟。 黑衣人没有丝毫疼痛，双手间一阵电光闪烁，一股高压电电得林继沧浑身颤抖。 但他的身体却迅速根据刺激自动进化出了厚厚的角质层隔绝了电击，如同受痛的野兽般狂吼起来。 超越极限的反应在林继沧体内加速，帮助他在这场角力中获胜。 他的双爪逐渐将金属手臂捏得扭曲变形起来，送葬者的全身传来了咔啦咔啦的声音，关节被强行扭曲，终于一个个超负荷的马达爆炸开来。 受损的送葬者被林继沧狠狠扭成了麻花，扔到了一旁。 剩下的黑衣人立刻上前一步。 “目标战斗力过于强大，难以进行无伤捕捉，申请武器权限。” “武器权限解开。” 四个黑衣人身体各处出现了洞口，一颗颗炮弹射了出来。 面对这种纯粹的破坏力，林继沧痛叫连连，怒吼着冲了过来。 黑衣人手腕一折，露出一个黑峻峻的洞口，一枚榴弹炮轰了出去。 林继沧立刻被爆炸炸飞，半个身体血肉模糊，虽然伤口依旧快速愈合，但接连的激战，没有任何营养补充，就算基因等级再高，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陷入了低谷。 剧烈的爆炸震碎了所有的玻璃，路胜恩一时不察竟然被冲击**了一步，掉了下去。 他拼尽全力抓住楼沿，肥胖的身躯在寒风中不断颤抖。 “救我，救我！”路胜恩大叫着。 黑衣人机械道：“目前没有余力进行救援，请坚持到战斗结束。” “什么！？”路胜恩的手指一点点地滑脱，他咒骂着：“该死的金属壳子，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是楠海市长，未来的楠海总督甚至是天京国总统，你！” 黑衣人回答：“类似于和你合作已经在天京国各地进行了十多次，你并不一定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我……”路胜恩还想说什么，短短的手指却再也撑不住肥胖的身躯，突然间坠落，坠落，迅速消失成一个黑点，绝望的哀嚎迅速消失在风中。 看到路胜恩的死去，林继沧突然间力气一松，感觉一阵空虚感涌了上来，被黑衣人一拳打破了绝缘层，高压电流从内部爆发，麻痹了他的全身，直接轰破了天花板落到了天台上。 他无力地仰天躺倒，感觉虚弱如潮水般涌上来，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妈，对不起……”他眼前的蓝天一阵模糊，渐渐合了眼睛。 第五十八章 激光杀阵 “目标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可以执行回收。” 黑衣人正准备上前抓住林继沧，忽然间身体被一股巨力拖了回去，竟然是战斗一开始就消失不见的唐浩明。 此刻的唐浩明眼神闪烁着紫色的荧光，整个人微微佝偻，关节怪异而夸张地屈曲着，抓着一个黑衣人的身体按在地上一阵狂殴。 为了达到隐藏的目的，唐浩明的身体并没有受过太多改造，否则会被黑衣人的x光扫描立刻认出，此时只是经过了简单的改造和潜力透支，力量十分有限。 唐浩明连打了七八拳就已经双手骨折，却没有造成多少伤害，反而被黑衣人一拳打烂了半边腰部。唐浩明借着最后的力气吐出一口酸水，将黑衣人腐蚀得滋滋作响，露出一片焦黑。 “追加变异体，进行同时捕获。” 黑衣人轻易将唐浩明用特殊丝线捆了起来，发出了信号请求回收。 但阿东萨也终于赶到了战斗现场。 “生命反应急速增强，下方有超级变异体出现！” 送葬者还没分析完毕，整层楼突然间一震，剧烈崩塌起来。 八个肌肉虬结的红色佝偻怪物直接冲了上来，抓住两个送葬者抡起来就打。 黑衣人被生生打穿了地板，落了下去，其中一个甚至还被扔出了大楼，眼看就要摔成铁饼。 远方的亚美斯特指挥中心通过卫星监控将一切尽收眼底。 一个岩石般冷峻的男人冷笑道：“凭现在的送葬者还是不够对付这些怪物。” 通信员说：“安锡将军，运输机还有三分钟到达，凭借其火力应该可以对付这些怪物。” 安锡将军大手一挥：“不用，立刻传输魂魄程序，解放送葬者的真正力量。” “安锡将军，魂魄程序还没测试完毕，其中很可能隐藏着不稳定因素，我们……” “无妨，现在就是最好的测试机会。就让我们来看看，活性金属加上魂魄程序，能结合出多么强大的力量吧。” 庞大的电信号从近地三万米高空的同步卫星转发出来，送葬者双眼中流淌过海量的数据。 “魂魄程序启动，系统负荷率10%，50%，100%……300%！灵智开化！” 原本散乱的活化金属突然间剧烈颤抖起来，一丛丛纳米级别的丝状结构不断生长，形成了一个个细小的纳米马达，爆发出了几何倍数的能量。 魂魄程序就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送葬者本应具有的真正力量。 原本坠落中的送葬者双手双脚突然间喷射出了炽热的白光，带着巨大的推进力托起了送葬者的金属身躯。 “战斗模块升级，动力模块升级，飞行模块解锁，武器模块升级——” 就连第一个被林继沧捏扁的送葬者竟然也咯吱咯吱将扭曲的金属板一块块复原，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 它刚想伸直身体，就被两个肌肉怪物用数吨的力量硬生生捏了回去，爆发出一阵电火花后终于失去了声息。 “热辐射在增加，内部能量在突破上限。”阿东萨一下子警觉了：“这是……” 两道银色的身影冲上云霄，停留在半空中，四只手对准楼顶的怪物们，开始了激光轰炸。 “连能源系统都升级了？区区一个程序升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改变？” 不管阿东萨再怎么难以置信，现实就是现实。 高热、快速、准确的激光将肌肉怪物们打地浑身焦黑，仅仅靠丢掷的石块没办法对空中的送葬者造成足够的威胁。 “这不是科技能解释的事情……这是超凡之力。”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金属莫名其妙的活性化，才能解释程序升级对送葬者造成的巨大提高。 亚美斯特获得了送葬者的制造图纸，却始终没有获得驱动这强大机体的正确程序，因为这具身体中还蕴含了超凡力量的存在，其程序也必然存在超凡因素。 这种超凡因素是什么？ 答案是，灵魂。 阿东萨发出猛烈的精神波动：“你是谁？谁在那里，在与我为敌！” 果然，遥远的地方有某个存在以送葬者为媒介传送出了蕴含强烈意志的电波：“畸变单元体，惊讶我的出现吗？” 畸变单元体？那是什么？是我的本名吗？ 但阿东萨没空思考这个矫情的问题：“你是谁？” “愚蠢，我名毕方，乃天帝之驾车人，九龙之统御者！” “你来自哪里？” “机械洪荒，大千世界机械之灵的源头。” 阿东萨咆哮着：“很好，机械洪荒！很好，毕方，你是第一个正式向我宣战的敌人！” 扑棱棱，扑棱棱，扑棱棱。 整个城市瞬间躁动起来，无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赫然是一群群如老鹰般的飞鸟。 它们身上隐约可见各种麻雀、乌鸦的痕迹，体型却大得吓人双目血红，脚爪锐利，连翅膀上都生长出了骨刺，尖啸着冲向了百米高空中的送葬者。 送葬者立刻倒转炮口，全力射击起鸟群。 天空中一下子坠落了无数鲜血、羽毛和尸体，但数量庞大的鸟群也缠住了送葬者。 阿东萨已经真正走上了掌控生命的道路，脑海中的万物血统书每时每刻都在吞吐着海量的基因性状，不断记录、筛选、组合，足以让阿东萨将一只老鼠改造成噬咬狮虎的猛兽。 别看楠海市表面上还平静兴荣，暗地里却依旧遍布杀机，成为了阿东萨的异形巢穴。 剩下的肌肉怪物们背后也鼓起了大包，猛地刺出了一对巨大的膜翼，身体的形态不断改变，多余的肌肉快速脱落，骨骼空心起来，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八头翼龙般的血红色怪物冲上了天空。 尖锐的鸟喙在金属板甲上留下一道道抓痕，翼龙直接冲撞在了被缠住的送葬者身上，两者一下子翻滚着落了下去。 送葬者双手抵在翼龙的胸腹部，一下子几乎把它射成了两半。 但翼龙全身却像融化一半缠绕在送葬者身上，化作一条条触手堵住了送葬者的散热孔和喷射口，阻止它重新升空。 眼看双方就要坠落，同归于尽时，毕方突然冷笑道：“在机械洪荒中，万物皆可点化成灵。被初步点化、开启灵智的它们，已经有资格承载我的力量了。” 卫星突然间剧烈颤动起来，一股庞大无比的电波发射向了地面。 第五十九章 黑暗君王 在阿东萨的第六感中，天际的电波夹裹了一股惊人的力量和意志击中了送葬者，坠落的送葬者突然间浑身泛起了熔岩般的赤红纹路，温度急剧升高。 缠绕的触手被迅速烧焦，崩断。 获得自由的送葬者全身蔓延着赤红的纹路，喷射出高温火焰继续拔高，拔高，身体形态不断变化，然后…… 扑向了另一个大杀四方的送葬者。 被扑倒的送葬者似乎也很意外，但它软弱的挣扎很快被红光所吞没。 两个送葬者间的金属零件不断融合重组，组成了某种巨大的骨架，但似乎还是缺了点什么。 周围的鸟群扑上去，但尖牙利嘴还没来得及攻击就纷纷被烧成了焦炭。 这时天边传来了轰鸣，一架战斗机飞来，似乎是为了接应送葬者。 送葬者立刻生成一个临时喷射口，喷出剧烈的尾焰飞向了战斗机。 它并不是为了撤退，而是将战斗机同样吞没到红光之中。 被红光侵蚀的战斗机仿佛有生命般也不断舞动起来，机翼卷动，机身折叠，普通的金属结构充满生机地分裂组装，自动生成了种种复杂的机械结构。 如同变形金刚一般，送葬者和飞机间各种齿轮、轴承、杠杆折叠驳接，电火花和炽烈的红光成为了天空中几乎与太阳比肩的光源。 甚至就连血肉之躯的飞行员也被各种金属和导线插入身体，被翻滚的零件包裹分解，成为了这个即将诞生的机械怪物的一部分。 咚，咚，咚—— 那是金属的心跳声，冰冷的机械幻化出了生命脉动的伟力。 随着一声清丽的鸣叫，最后出现的，是一头威武无比的独脚机械鸟。 暗红的眼眸犹如篝火的余烬，全长五米的金属翅膀灵活无比，各种散热板和尾翼、副翼、鸭翼、矢量喷嘴开合不定，支撑起了这具沉重的身体，胸口处是宛如红宝石般的能量炉心，发出耀眼的红光。 毕方的化身要比原来的战斗机小上许多，但却更加复杂、精密，还有着某种金属怪兽特有的威猛和美感，如同宗教壁画上走出的怪物。 “勉勉强强，算作我的化身吧。”毕方尖锐的长喙发出了金属音，尖锐而雄浑。 一股惊人的热浪散开，阿东萨通过进化出来的宏光谱接受器官可以简单地测量出机械大鸟的体温已经超过了五百度。 在这样的温度下，自然界没有任何一种蛋白质能保持原样。 毕方发出尖锐的鸣叫：“畸变单元体，我要来了！” 机械大鸟的背后喷射出长长的尾焰，双翼间抖落着赤红的烈焰，朝着飞鸟群俯冲而下。 阿东萨立刻让鸟群散开，但还是慢了一步。 在毕方俯冲的过程，火焰不断呈扇形散开，如同一个巨大的箭头刺入了变异鸟群，高温立刻烧焦了大量的飞鸟，起码有三分之一在一瞬之间就失去了生命迹象。 等毕方俯冲而过转过头来时，密集的鸟群好像被橡皮擦擦掉的图画般空出来一道宽大的间隙。 剩余的变异鸟朝着四面八个散去，接下来的战斗它们已经很难产生什么正面作用了，没必要在这里白白牺牲。 毕方骄傲地鸣叫着，展翅划过一道又一道赤红的弧线，收割着阿东萨的仆从们。 阿东萨默默地收集着各种信息。 直线速度、直线加速度、转角速度、火焰温度、攻击频率……一条条数据被阿东萨记录下来，进行分析。 阿东萨迅速将林继沧进行转移，在大楼中快速下行。 毕方在驱逐了鸟群后仿佛也终于想起了林继沧的存在，盘旋在大楼外侧，喷出了炽烈的火柱席卷着每一个楼层。 玻璃被高温烤化，建材被轻易点燃，火警警报响彻大楼。 毕方由上而下，每经过一层大楼就点燃一层，整栋大楼就好像火炬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火焰缠绕的机械大鸟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着，仿若在宣告这个世界天空的霸主究竟是谁。 阿东萨的分裂体扛着林继沧不断下楼，毕方的火焰就追在它的背后。 没有空余的时间了。 阿东萨迅速下定决心，立刻分出三个分裂体，钻进了昏迷的林继沧体内。 古代超级生物每一个细胞都是一个完整的自己，细胞全息技术赋予了它难以想象的强大生命力，贸然接触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很容易被其占据身体复活。 阿东萨本来打算徐徐图之，慢慢研究林继沧身上的奇妙变化，但毕方步步紧逼，让阿东萨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增强自己，争分夺秒地打开林继沧体内的基因库大门。 阿东萨现在的血统书已经记录了超过四十万组基因序列，但还是缺乏足够强劲的战斗型基因性状。 在面对普通军队时或许可以凭借层出不穷的伪装、潜入、毒液、寄生、控制进行碾压，但面对像毕方这样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大敌人就力有不逮了，光是它比拟战斗机的强大机动力就让阿东萨难以企及。 所以它急需这个古代超级生命的基因库来增强自己的战斗力。 怪虫与分裂体斗争融合形成的变异中枢就位于林继沧的心脏上，三个分裂体小心翼翼地将其与胸腔其余器官分隔开来，根据林继沧的元素谱像不断分泌大量针对性的麻醉液体进行镇静。 一根根触手将林继沧的大脑、脊髓、神经完全包裹住，一旦发生意外，就将其全部销毁，不留后患。 在做好一切准备后，阿东萨伸出了触手，插进了这颗宛如肉瘤般的雄壮心脏上，一根根毛细血管和神经延伸出去，与其融为一体。 然后，一切暂停了。 在晦暗的世界中，无数漆黑的鳞片洪流从阴影中钻出，一点点地攀上所有的人、物以及分裂体，最终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鳞怪兽。 一阵阴森的哭泣缓缓响起：“阿绿，阿绿，阿绿……” “滚！”阿东萨厉声喝到。 声浪层层扩散，最后化作滔天狂风，将一个个鳞片全部吹飞，再次露出了世界本来的面貌。 第六十章 黑暗住民 精神的交锋转瞬即逝，哪怕是第三阶段的超级生命也只剩下了一点残片，怎么可能与坐拥数十万分裂体的阿东萨比拼精神力。 但细胞全息技术也着实强悍，能将意志镌刻在基因中，哪怕脱离了中枢神经也能进行活动。 阿东萨现在的思考也必须依靠完整复杂的神经，只要破坏掉所有神经，阿东萨哪怕还活着也将丧失所有反抗能力。 终于解决了后顾之忧的阿东萨一头钻进这座崭新的基因库之中，而落地的分裂体们也终于被再次升空的毕方所盯上。 接连发动火焰攻击的毕方丝毫不见颓势，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能源一般，喷吐着高温烈焰扫向了带着林继沧逃窜的分裂体。 分裂体瞬间被烈焰所吞噬。 但是下一秒，一道燃烧的身影加速冲出了烈焰，其速度在一瞬间的跌落后持续上升，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超越了原本的极限。 毕方双眸闪烁着红光：“又进化了吗……不愧是畸变单元体，成长的速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理论上来讲，就算是获得了崭新的基因性状，强化改造也是需要一个过程，断不可能在几秒内就完成什么质的飞跃。 就算细胞活性再强，新陈代谢再快，机体的变化速度也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就是化学反应速率和物质交换速率。 可古代基因库所带来的知识却超出了阿东萨的想象。 虽然残缺了很多关键的信息，它里面所蕴含的知识却十分扎实，单是几道精简的信息，就打通了阿东萨一直忽略的能源利用率问题。 阿东萨本以为自己已经将生物的潜力挖掘到了极致，但其实只要改良一下呼吸能量链的几个结合位点，就能让能量效率提高三个百分点，再次压榨出更多的能量，让运动能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类似的改动零零总总十几条，一下子就把阿东萨的机体运动系统增幅了三成以上，造成了短时间超越极限的爆发。 不过改动太急了，缺乏足够的稳定性，这具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但阿东萨最大的优势不就是分身无数吗？ 分裂体在冲出一段距离后将林继沧扔出，随后就力竭跌倒，被席卷而至的烈焰吞没，顷刻间化为焦炭。 而亚瑟早就等在了前方，如接力棒般捞起林继沧，但烈焰也紧随其后，眼看亚瑟连加速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八百度的烈焰吞没。 这时侧面斜插进一道扭曲的光影，将整个火焰之海拦截住了，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 那是一道一百八十分贝的超级声波，巨大的声压犹如一道巍峨的大坝将毕方喷出的火焰拦了下来。 不远处是一个神情冷峻的女人，张嘴发出肉眼可见的音波。 她就是被阿东萨俘虏的一个异能者，名字叫芙罗拉，超能力是控制声波，可以将声波进行放大和传递，被称作超音炮。 在芙罗拉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后，亚瑟只是一个踏步，速度就瞬间飙升到了接近风速的五十米每秒。 如果不是怕林继沧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种风压，他还可以更快。 进化的亚瑟获得了强大的身体和阿东萨更加庞大的计算力支持，原本因为控制力太不稳定而被低估的质量控制已经成为了恐怖的杀手锏。 目前亚瑟进行质量转换的极限是五十吨，虽然转换的速率还有限制，但已经足够让他成为极强的战力了。 “虚数观察者！”毕方咆哮着：“死！” 火焰吐息如倒挂天际的河流般冲向了芙罗拉，死过一次的异能者深吸一口气，也发出了极为凝聚的音波，直接将火焰冲散成了漫天火星。 毕方愤怒地加大了吐息的威力，火柱一下子从脸盆粗细增加到水缸粗细，但芙罗拉也气都不换一口地增强了音波。 身为转生体的芙罗拉不可能有气竭的情况发生，她全身上下都有着呼吸孔的存在，这样不仅让她不再受限于人类的呼吸节奏，还能同时进行多点攻击。 芙罗拉的耳后、颈侧、双肩、背后甚至是双臂都同时裂开一道薄膜，露出了备用的呼吸孔，发出强大的音波加入这场角力。 超音炮的威力瞬间倍增十倍，被压缩成乳白色的云雾状空气如同利箭一般直接撕碎了火焰吐息，擦过了毕方身侧，将这只钢铁羽翼戳出了大洞。 甚至连天上的云彩都透出了一抹蓝色。 毕方踉跄一躲，羽翼被小小地创伤了。 但这次受伤反而让它冷静下来，不再正面与阿东萨对抗，而是仗着强大无比的机动力不断躲开芙罗拉的攻击，在城市中纵火狂欢。 毕方长啸着：“我乃火之精，火之魄——” “你还是下来吧，大鸟！” 随着一声粗犷的大吼，一个炮弹般的人影冲上了天空，正是去而复返的亚瑟。 毕方的动作参数已经被阿东萨彻底解析，详细的动作模型预测出了毕方的所有行动，再加上亚瑟无与伦比的爆发力，命中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毕方双眼红光大亮，侧翼猛地喷出烈焰，只有半只翅膀被亚瑟扫过，几个小零件丁零当啷落下，避免了直接冲撞的惨剧。 然而正当毕方准备将这个放肆的转生体烧成灰烬时，亚瑟却一脚踩在了一只变异鸟身上。 “地球上投！” 变异鸟瞬间被踩成肉酱，巨大的反作用力赋予了轻盈的亚瑟无与伦比的加速度，亚瑟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 毕方仓促的火焰吐息被一下子撞散，被体型有它三分之一的亚瑟狠狠地熊抱住了。 亚瑟骑在毕方的脖子上，木桩般的双臂勒地金属板都凹了下去。 愤怒的毕方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的大火将自己和亚瑟包裹了起来。 亚瑟闭上了眼睛、嘴巴跟耳孔，避免灼热的气流破坏呼吸道，全身都结了一层与耐热陶瓷极为类似的厚厚海绵层，最大限的地隔绝了热量的传导，让亚瑟在这五百度以上的高温下没有马上烧焦。 这种耐热技术也是阿东萨从古代基因库中现学现卖的。 亚瑟的举动明显激怒了毕方，身上的火焰从暗红到深红，再从深红到橘红，亚瑟原本游刃有余的隔热装甲马上就被烧裂了。 但就这争取到的几秒，已经足够了。 第六十一章 毁灭者庞贝 毕方的身上与脉者一样都有着超凡力量的保护，质量控制无法直接作用，但是质量控制不能控制敌人，却可以控制自己。 五秒内，亚瑟身上的质量就超过了二十吨，毕方明显一沉。 八秒后，亚瑟的质量超过了三十吨。 十五秒后，亚瑟的质量达到了五十吨的上限！ 虽然超过一千度的高温已经将亚瑟烧得皱缩了一圈，但毕方再也支撑不住，身下的火焰徒劳地喷射着，气急败坏地坠下了天空。 五十吨的自由落地，砸出的大坑堪比反坦克地雷爆炸，一栋民房像鞭炮一样被从上到下生生炸碎，火焰不受控制地四处逸散。 “可恶……”毕方艰难地用破碎的翅膀撑起身体，身上不断漏出电火花，一个个齿轮扭曲变形，时不时崩出去一块。 七个肌肉怪物各抱着一个大铁罐从四周围了上来，漠然地看着奄奄一息的毕方。 重伤的毕方似乎连声音都变了，带着恶意笑了起来：“阿东萨，这只是我的化身而已，我的本体还在沉眠中。我会再回来找你的，那个时候，机械洪荒的法则会同化这个世界，毕方之火会吞没这片土地，包括你……” 阿东萨借着一个肌肉怪物开口道：“我会去找你的，去海的那一边，吞噬你。” 毕方惨笑着，张开大嘴孕育着最后的火焰吐息。 火光爆散，但下一刻，七罐液氮倾泻而下，连钢铁都能冻碎的低温将火焰瞬间浇灭，浓浓的白气和冰霜弥漫开来。 毕方的化身终于被浇灭。 阿东萨从不远处的碎石底下找出一块焦炭，吞入腹内。 焦炭的外表被剥离，露出了一个粉嫩的脑组织，亚瑟最后存在的痕迹。 “你太莽撞了，我有更好的战斗方案。” “哈哈，这才是男人的战斗！”亚瑟中气十足地喊道。 阿东萨没有说话，只是传过去一道痛彻心扉的疼痛信号以做惩罚。 亚瑟受的伤非常重，肉体全毁，神经重创，差一点就彻底死亡，短时间内都很难恢复。 转生体与普通的分裂体不一样，一旦神经毁坏，其独立人格有很大概率彻底消失，这对于阿东萨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毕竟异能的复制它还没能完成，每一个样本都弥足珍贵。 但阿东萨能感觉出来，如果恢复，亚瑟的战斗力将更上一层楼。 可见战斗对进化的催化作用是十分巨大的，这也是阿东萨没有坚决阻止亚瑟的原因。 远处，一个戴着倒三角面具的人影默默地看着这场大战，遁入了阴影之中。 阿东萨没有回头，却悄悄松弛了绷紧的肌肉。 ———————————————————————————— 亚美斯特的秘密军事基地中，安锡将军怒气冲冲地走进宽广的地下室，咆哮道：“毕方，你不仅失败了，还违背了我们的承诺，暴露了你的存在！你要怎么赔偿我的王牌飞行员？” 黑暗中，一对鲜红的探照灯亮起，冰冷地凝视着面前的人类：“我并没有违背承诺。这些只是为了胜利必须的牺牲。畸变单元体的标本，将会为我们的胜利提供巨大帮助。” 安锡将军大力挥舞着手：“这我的国家，我的军队，一切就应该听我指挥！” “愚蠢的人类，你们根本不知道畸变单元体的恐怖，那是比起虫族来更无解的绝境。是畸形地活着，还是悲壮地为了自由而战，这还需要选择吗？” 黑暗中，齿轮低鸣着，机械巨兽似乎换了个沉睡的姿势，将脑袋搁在羽翼上。 “有用的东西我已经都提供了，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帮我制造眷属。我会为它们注入全新的魂魄，进行点化。到时，这个世界将再也没有可以阻挡我们的力量，而你，也将得偿所愿。” 安锡将军沉默了，然后说：“我可以将你这次违背视作鲁莽。但如果再有下次，我将不择手段，让你见识一下人类的尊严。” 金属剧烈地敲击了一下，似乎是毕方不明所以的回应，钢铁眼睑落下，毕方再次沉睡了。 在它的上方，整个军事基地都在生产着巨量的活性金属，组装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野兽形状，散发出一种金属独有的冰冷和狂野感。 有人追求战争，有人厌恶战争，有人渴望战争，有人反抗战争。 但只有一点无法否认，那就是当第一个人举起木棍之时，第二个人便没有拒绝战争的可能。 ———————————————————————————— 裂帛般的声音响彻在昏暗的血肉空间中，一只丑陋的钩爪刺破了卵囊，在地上抽搐片刻后便抓着温软的地面爬了出来。 与羊水成分相同的培养液顺着坡口汩汩流淌，滴落在地面的渺小生物身上。 刚出生的她无比虚弱，甚至连样貌都畸形得像是最低等的劣魔。 一根根草叶般的触手缓缓碰了碰突然间昏死的她，又在一阵颤抖中缩了回去。 紧接着，初生的虚弱迅速退去，漆黑的鳞片被收起，锐利的钩爪也缓缓变成了两只小小的手掌，羊蹄般的下肢嘎嘎作响着变形，变成了柔嫩的肢体。 一个大概只有三岁的人类雌性幼体出现了，在清澈的羊水中挣扎。 她睁开了漆黑的瞳孔，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悲伤地望着自己的母亲，那具除了剩余外以及丧失全部功能的行尸走肉。 她抱起漏光的培养囊底部母亲散乱的内脏和安详的头颅，发出了呜呜的低泣。 血肉大地隆起一个人形，走到了她身边：“你在悲伤，为什么？” 她凶狠地大喊：“我没有哭，她只是我降生的傀儡，是工具，是……” 她脸上的凶狠连一秒钟都维持不住，再次化作了悲伤：“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立刻站了起来，向阿东萨龇起了比起凶狠更靠近可爱的獠牙：“你，你一定可以救她！我能感觉到，你所拥有的庞大生命力。救她，否则我就杀了你！” 第六十二章 一杀一囚 阿东萨笑了，它伸出手，捧起恶魔女孩的下巴：“你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有着我的印记。即使你的灵魂来自地狱，但你觉得自己有机会反抗我吗？” 她竭尽全力抵抗着肉体上传来的恐怖震颤，那是源自本能的绝对威慑，除非她真的撕破脸，否则是无法压制这种基因深处的指令。 她突然间笑了，笑得天真无邪，一步扑倒在阿东萨的腿上，好像小猫一样磨蹭着：“爸爸，救救妈妈吧。” “爸爸？”阿东萨歪了歪脑袋：“虽然理论上来说我有资格成为你的父亲，但根据我的观察你只是在试图博取我的怜爱和同情。嗯，人类称之为，萌混过关……” “爸爸爸爸爸爸——”她摇头晃脑地蹭着，尽显幼童的娇憨。 阿东萨抱起她，盯着她漆黑的瞳孔，那里面有着一圈圈繁复的暗紫色花纹，看着看着好像就会把人的灵魂给吸进去一般。 但她却在竭力克制着这种天生的魅惑能力，因为她知道这种能力非但不可能对面前这个真正的怪物起作用，反而有可能激怒她。 她只能用这种最愚蠢但是却最直接的方式来展示自己的臣服，这或许不能打动阿东萨的冰冷的心，却能让它产生一丝迟疑。 然后，阿东萨的手插进了她的胸膛。 通过细胞膜的脂质相融特性，阿东萨的手像是没有阻碍般穿过稚嫩的皮肉，轻抚在她的肌肉、神经、肠胃、心脏、肺脏，最后是神秘的大脑。 她的肉体虽然有阿东萨的设计，但她与生俱来的恶魔之力却又对大脑做了一点奇妙的改变，得以承载这股异界的意志和力量。 “等等，等等，你不能……”她尖叫着，不是因为阿东萨的**，而是因为她灵魂深处的黑暗之力在躁动。 交融的细胞变换出乳胶般的质感，她在这种内脏被**的诡异触感中瑟瑟发抖。 终于，阿东萨的手指触摸到了一个浑圆的黑色结晶，她灵魂真正的居所。 在阿东萨鲁莽的触碰下，脆弱的黑水晶愤怒地裂开了一丝缝隙，地狱的魔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斑驳的漆黑裂痕从灵魂深处涌出，腐朽与亵渎的力量污染着物质世界的一切。 恍惚间，仿佛能看到一只脏兮兮的洋娃娃睁着空洞双眼，在漆黑的最底部仰望着阿东萨的手指。 “呜哇哇哇——” 阿东萨的手从指尖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每个井然有序的环节在一瞬间堆积了成千上万个不可修复的错误，机体的运转朝着“恶”的方向不可逆的前进着，堆积的代谢物将细胞变成了污秽的一部分。 这就是地狱的力量，“恶”的本源，是一切美好与希望的反面。 这是与突变之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它有些明显的趋向性，并不带有任何生机和希望。 “住手，冥河娃娃……” 她有些慌张地想收回这股力量，但她还太小，太稚嫩，根本无力控制这股力量。 地狱之力不但会毁灭阿东萨，也很可能会毁灭她自己，最重要的是，莉薇妲也将被彻底污染。 阿东萨看着不断蔓延壮大的黑色污泥，生硬地扭了扭脖子，不但没有抽回手，还往前递了递。 下一刻，一个个被污染的细胞从染色体深处猛地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意志，污泥仿佛碰到炉火的老鼠般惊声尖叫，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那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原始意志，是贪婪而冷漠的欲望化身，是每一个生命贯穿始终的延续本能。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就是生命最原始也是最强大的力量，这就是基因意志，阿东萨在向第三阶段进化进军的证明。 阿东萨的意志，是百万分裂体的意志，当这种意志不再起源于神经结构的电冲动，而是隐藏在染色体的微观量子概率云中时，就会成为不灭的基因意志。 阿东萨的基因意志，就像是燃烧的冰，冻结的火，狂野的生命大重奏被它酷烈的理性牢牢束缚，既像是高压水刀一般切开了地狱之力的进攻，又像是蜂拥的行军蚁饥渴而凶猛地将地狱之力切碎吞噬。 地狱之力的本质就是负面的、邪恶的、不正常的聚合体，但阿东萨的基因意志却代表着完美的控制和压制，连最狂野的基因变异也必须臣服于万物血统书的统御。 生物进化变异之力是何等伟大而恐怖的力量，从最初的尿素分子到现在异彩纷呈的生态圈，期间所经历的数十亿年看似漫长无边，但相比整个宇宙诞生的历史，生命的发展史已经足够称之为风驰电掣了，蕴含着让人惊叹的庞大动力。 但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它有具体的形态，有干涉与被干涉的规律，就必然存在利用的可能。 阿东萨就是通过掌握了这种规律，从而真正掌握了生命的终极奥秘，中心法则的规律。 同理，地狱之力也不例外，只要给阿东萨足够的样本和时间，即使这是一种在多元宇宙中神秘而悠久的古老力量，依旧存在被解析被掌控的可能。 如果是真正的地狱之源，自然有能力无视阿东萨这种狂妄自大的窥探，但作为一股无源之水，黑水晶本能地畏惧着阿东萨这种渴望掌控一切的贪婪欲望。 一个个肿胀坏死的细胞随着基因意志的觉醒而重获新生，那些因为地狱之力而错乱的生化反应和细胞结构在基因意志的梳理下重回正轨，以一种概念化的“秩序”和“吞噬”将地狱之力显化的污泥不断侵蚀驱逐。 污泥冒出一个个泡泡，破裂音汇聚成了刺耳的尖叫，最后无力地缩回了那块原本的黑水晶。 黑水晶随着污泥的回归而重新恢复原样，并且更加黯淡不起眼，似乎象征着地狱之力的隐藏和示弱。 “地狱之力……真是可怕的力量。”阿东萨抽回了手，不再逗弄可怜的她。 看似完好无损的她如同破抹布般无力地掉落地面，眼中充斥着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惧，听到阿东萨的话后，露出苦笑：“基因意志，这是中等以上的虫族部落才可能拥有的力量。你是哪一支虫族，恶尽，恐难，尖啸还是胎动？不是？也不奇怪，虫族作为宇宙天灾本来就有无数分支。” “虫族？”阿东萨咀嚼着这个词汇：“你果然懂得很多外空间的知识。怎么称呼你？” 她张了张嘴：“……过去的名字不适合现在的我。你叫我海伦娜吧，这是妈妈很久以前就决定给我取的名字。” 海伦娜看着一旁仿佛某种虫子般的脊椎和头颅，露出了浓郁的悲伤。 阿东萨蹲下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贡献你的知识和力量，我可以同意你这些微不足道的请求。” 她哭泣的脸庞下一刻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喜。 “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提前的奖励。” 地面伸出巨大的触手，将莉薇妲的残骸层层包裹，快速分裂成种种的不同的结构磨合组合，渐渐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轮廓。 第六十三章 苍蝇 当林继沧醒来时，他正站在一个停车站，周围是一片茫茫大雾，看不清任何东西，恍惚间好像感觉自己就漂浮在雾中。 林继沧茫然地想要找个站牌寻找目的地，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看到旁边一个同样等车的人，便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我们在等车，等待新的旅程。”那个人转过头来，脸庞苍白而没有五官，只有几个凹陷：“这场旅程只有一个人可以踏上，而其他人都会倒在途中。” 林继沧却莫名地没有丝毫惊奇，他的脸同样苍白无面。 这个善良的人只是头疼道：“我们就不能挤一挤吗？” 无脸男呵呵笑了：“怎么可能挤得下，这里可有着三亿个我们。” “我们？三亿？” 林继沧举目四望，惊悚地发现周围聚集了无数面目苍白的人影，他们默默地站立着，等待着。 当他再回头去看时，那个人说：“记住，林继沧，你是打败了我们所有的胜利者。为了我们，走完这场旅途。” “可是我……” 林继沧猛然惊醒，周围的景物如同高速列车一般快速闪过，然后全部远去，一片黑暗笼罩，星星点点的亮光扩散开来。 林继沧醒了。 入目是一片璀璨的星空，背后是坚硬的混凝土触感。 林继沧撑起来一看，周围是一片焦土废墟，而站起来一看，自己所站的平台之外就是幽幽深空，寒风剧烈地呼啸着。 这里就是林继沧最后一次战斗的市政大楼顶部，比起之前已经因为大战而足足削掉了三层，整栋大楼更是被毕方烧成了黑色。 也就是市政大楼这样足料足质的大工程才没有倒塌。 “林继沧，你很幸运。” 林继沧吓了一跳，看到了身旁的鬼魂般的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皱了皱眉：“我已经特意选择了最无害的外表，请你保持冷静。” 林继沧反射性道：“对，对不起……” 但紧接着，短短几天来的一连串噩梦在脑海中复苏。 从绝症中的绝望，到第一次与非人类接触，再到全身失控时用滚油沐浴的决绝狠然，最后是母亲死去后的疯狂杀戮。 剧烈的情绪变化出现在林继沧身上，这个原本人畜无害的男孩跪倒在地，无助地哭泣了起来。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阿东萨说：“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十分巧妙的意外。你对我的价值很大，因此我并不希望你做出不智的选择。为了更好地观察你，我希望你能尽量保持一种适度的紧张感，去完成一些任务。” 林继沧茫然地看着阿东萨。 “为了控制变量，我重新还原了你的身体，去掉了那些仓促的强化。” 林继沧愤怒地上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才会发生这些事！” “我不否认你的指责，但我必须说，这毫无意义。我的存在是既定事实，我的进化更是不可逆转。这是我存在的方式和意义，你有指责的理由，我也可以选择无视。但是为了让你的心情好过一点，我不会反抗你的暴力，你可以……揍我一顿出气。” 林继沧揪起阿东萨的衣领，表情狰狞地瞪视了半天，却还是没法下手。 殴打一个小孩，哪怕明知道这是一个怪物，他人类的情感还是无法忍受这一行为。 他懊恼地将阿东萨摔倒地上，头也不回地向楼下狂奔。 随着本能的需求，古代基因库的强化再次慢慢回到了他的身体，但是这次更缓慢，更温和，也更稳定，让阿东萨埋藏在林继沧体内的分裂体能收集到更多详细的数据。 阿东萨评价道：“懦弱。” 这时阴影翻转了一下，露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廷达罗斯乖巧地游荡在一旁。 转生后的莉薇妲宠溺地将海伦娜紧紧抱在怀里，好像抱着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一般，连脸都埋在了那一头与年纪不相符的长卷发中。 海伦娜在短短一天内又长大了一岁，恶魔之子的成长就是与凡人不同。 但面对莉薇妲的宠爱，海伦娜却是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似乎完全无法适应。 “莉薇妲，放开我，我能走路！” “我的海伦娜，你太小了，我会做一个好妈妈的，我会给你梳头、做饭、洗澡、穿衣服，还有……不对，你一下子长这么大好像错过了哺乳？真是太遗憾了。” 海伦娜挣扎得好像一只小狗：“该死，我不是你的洋娃娃！我反悔了，阿东萨，救我！我不要跟这个疯婆子玩过家家！” 阿东萨却说：“从你的血压、心率和激素分泌来看，你其实很享受这样温馨的时刻才对。” 海伦娜姿势一僵，再也无法抵抗莉薇妲蹭过来的脸。 “我又观察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傲娇。” “可恶！” “真舒服，果然是我的海伦娜。”莉薇妲陶醉地蹭来蹭去，一脸幸福。 阿东萨问道：“那个林继沧，你有什么看法吗？” 海伦娜皱着小脸：“我只是来看看而已，这种东西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一个偶然获得了古代超级生命传承的幸运儿而已。” 阿东萨说：“古代超级生命……只有真正接触到它，才能明白那是怎样强大的一种存在。我甚至无法想象它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东萨举起右手，轻松地打出一声脆响，地面的碎石被无形的空气炮打得翻了个滚。 通过解析古代基因库，里面有足足几十种残缺的进化蓝图，从超强度肌肉到高能线粒体都有，有些残缺得没法用，有些在阿东萨的努力下还有修复的可能。 似乎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这位古代超级生命的强化大都是基础性的肉体改造，而缺乏那些更高层次的数学优化和工业技术。毕竟这些知识的积累都是需要十数代人类几十万惊才绝艳的天才共同努力才能构建的知识体系，单纯一个生命还是太局限了。 阿东萨突然警觉，自己是否也陷入了这样一个死胡同？单一一个意识就算拥有庞大的计算力，是否也会产生思维僵化的问题？ 不过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阿东萨的实力再次上升一大截，省去了无数功夫，更是初步接触到了基因意志的存在。 这样的超级生命，如果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那么统治这个世界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可实际上，它却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有几个偏远的传说中有过巨兽的存在。 是谁杀死了它？ 阿东萨感到一阵巨大的危机。 连这样的超级生命都会消失得如此彻底，那阿东萨又能抵挡多少？ 低落的情绪转瞬即逝，阿东萨再次抓紧了进化的脚步。 海伦娜也眉头紧锁，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虚空中旅行时的只言片语。它不应该有如此众多的超凡力量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阿东萨突然问道：“莉薇妲，芙兰肯斯坦是谁？” 莉薇妲歪头道：“芙兰姐姐是好人，她告诉我那些故事，风景，就是她让我逃出来，去天京国看雪山。” “雪山？大雪山监狱，张燎原……芙兰肯斯坦是准备把你送给张燎原处置。为什么？为什么身为生化危机中心最高负责人以及十三人议会最神秘第十三人的她要做出这种事情？她跟张燎原做了什么交易？张燎原到底想要做什么？” 无数情报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凭阿东萨的计算力也无法全部还原。 自己的进化虽然在古代基因库的补充下迎来一个高速增长的阶段，但面对未知的未来，并不能保证自己的胜利。 更何况，诡异莫测的机械生灵毕方还在大洋彼岸虎视眈眈，天知道它到底有多少底牌还没出来。 阿东萨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来自遥远南洋的信息，一个远渡重洋的分裂体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 阿东萨吟唱着：“巫水之畔，黑死帝墓。黑鳞之军，于活死人……” 下一站，黑死帝墓！ 第六十四章 液态金属细胞的妙用 昂撒走在干净的走廊中，强化后的超强嗅觉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得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就在前一天，这座大楼中的所有安保力量几乎被刚刚觉醒的阿东萨屠戮殆尽，浓稠的血浆几乎把地面染成了红色，而在今天，极富效率的分裂体们已经将一切整理干净了。 想想一群触手怪在打扫走廊就让人不寒而栗。 打开一扇大门，昂撒俯身做出一个绅士的礼节，道：“白晋城先生，阿东萨想见您。” 房间里，是一群满眼血丝的中老年人，正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 他们都是晋城医药集团的大董事大教授，只要还在这座城市里的都被阿东萨第一时间找了出来集中囚禁。 前一天，他们还是位高权重的人上人，但现在，他们却只是一群朝夕不保的阶下囚。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们也不会如此失态，毕竟商场如战场，早就做好了面对各种意外的准备。 但他们唯独不能接受的是一个仿若电影中的生化怪物掌控了他们的产业、他们的地位。包括他们的生命。 这样的反差让他们全部都神经衰弱了。 昂撒说：“诸位不用这么紧张，我们不喜欢无谓的杀戮，你们的思维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如果只是单纯的知识，那么吞噬就是了，但唯独那种高效率的专业思维是阿东萨所难以复制的。 纵然阿东萨拥有庞大的计算力，但像科学创造和社会管理却不是单纯的理性就能支撑的，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模型，光靠数据计算的话就算是超级电脑都力有不逮。 但如果能借助人类天才的混沌思维，就能大幅度提高效率，减少冗余计算。 因此，在阿东萨无法独立制造真正富有活力的专业型眷属前，这些堪称精英的人类是很珍贵的。 人群稍微安静了点，他们走到一旁，露出了房间最里面端坐的一个中年人——白晋城。 一向衣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白晋城此刻也是满眼的血丝，看起来异常疲劳。 但毕竟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他的确有过人的地方。 白晋城站起身，打起精神，略微整理了一下卷翘的头发和衣领，简洁地说：“走吧。” 昂撒满意道：“很好，谢谢您的配合。” 路上白晋城尽量直起腰杆，但不得不说一夜的精神紧张还是让这个上了年纪的董事长脚步有些虚浮。 那种随时可能有怪物冲进来的危机感实在是一种残忍的煎熬。 眼看白晋城踉跄了一下，昂撒刚想帮忙扶住他，白晋城就像触电般推开昂撒：“不要碰我！” 昂撒看了看手，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自觉失态的白晋城也觉得尴尬，只好补救道：“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 昂撒摇摇头：“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经常思考，我到底算什么东西？” 白晋城奇道：“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是个人类。” “也没什么隐藏的必要。我原本是亚美斯特的间谍，被阿东萨捕获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或许是昂撒的温和打消了白晋城的顾虑，他开始多话起来：“阿东萨，是个什么样的人？” 昂撒皱眉道：“人？” 随即他意识到，恐怕白晋城还以为阿东萨是一个科学怪人般的人物，拥有了超越这个时代的生化技术而已。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晋城回忆道：“以前去亚美斯特参加国际生物研究讲座的时候我见过那个主讲人，芙兰肯斯坦。她所提出的种种天马行空到让人……恶心的构想，就跟阿东萨很像。阿东萨是不是，跟芙兰肯斯坦师出同门之类的……” “芙兰肯斯坦啊……那确实是一个怪到极致的女人。恐怕连神都会恐惧她的思想。但我想阿东萨与她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昂撒的脸色开始不好起来，芙兰肯斯坦的怪异和恐怖在生化危机中心也是出了名的。 她的那些充满恶趣味和亵渎感的生化造物让这些异能者下属也深深畏惧着。 更有些犯了大错的异能者被活生生改造成了令人作呕的怪物。 摇摇头甩去那些念想，昂撒发现白晋城的脸色十分难看，便说：“不用太拘谨，阿东萨是个纯粹的功利主义者，并不在乎人类的那些繁文缛节。就算你当面骂它是……呃，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反正你别表露自己的敌意就是了……” 昂撒想起那股一直缠绕着自己精神的黏稠质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白晋城看着整洁的走廊，联想到昨夜的哀嚎、惨叫、枪声和啃食声，还有房门破开时那些原本保护他的保安皮肤下不断蠕动的条状物，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阿东萨，到底想做什么？它想毁灭人类吗？” “毁灭……”昂撒说：“如果是那样倒还简单了。剩下的，你自己问它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扇厚重的大门前，白晋城认出这是另一间最高级别的实验室。 大门自动打开，白晋城深吸一口气，赶紧走进去，生怕自己产生了退缩的情绪。 门内是一群群表情冷淡的研究员在进行各项实验，对于白晋城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白晋城有些悲凉地看着这些曾经为公司创造出不菲价值的研究员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快步走向中央的控制台，在那里找到了一个显眼的人影，一个看起来虚胖的老年人。 它长得跟路胜恩一模一样，但那标志性的无机质冷淡面目却让他知道，这个看似庸俗的老人就是彻底占领了这座大楼的科学狂人，或者说生化怪物。 看到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白晋城深深地恶寒着，他不由得颤抖道：“阿东萨，我儿子呢？” 在利益、生命、尊严面前，白晋城的第一个问题，却还是离不开他在这世间仅有的血脉。 阿东萨说：“不用担心，他很好。” 看到白晋城松了口气却欲言又止的样子，阿东萨说：“我就直说了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六十五章 赛博化 白晋城闻言一愣，苦笑道：“帮助？我这样一个浑身铜臭味的资本家能帮你什么？你甚至不用挥手就能杀死我吧。恐怕那样还比较幸福一点。” “我明白你的顾虑，你最害怕的，其实是生不如死，对吗？” 白晋城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比起死亡来，身体被占据、被改造、被像玩偶一样摆弄显然更令人恐惧。 但阿东萨并不想这样威胁他们。 面前的人并非是那些愚昧的大众，而是一个自诩精英阶层、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在这种人眼中，所谓的尊严、种族、国家其实都不是什么不可触碰的底线，反而是一种限制他们发展的障碍。 他们所关注和追求的东西除了纯粹的利益，还有某种更抽象的理想和抱负，他们最想证明的，其实是自己思想的优越性，证明自己作为引领时代的精英的地位。 这样的人，其实不用恐吓就能很好地利用起来。 阿东萨说：“就在刚才，我以路胜恩的名义向天京国中央表达了自己臣服的意思。但我同样要求了一部分自治权。” “国中国？”白晋城惊愕道：“这，这能成功吗？” 阿东萨说：“我研究了近三十年来的天京国政治历史，其实各个地方政府与中央都是若即若离，听宣不听调。本质上与自治并没有区别，我只不过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罢了。” 白晋城忧虑道：“窗户纸毕竟也是层遮羞布，天京国不会容许你这么明目张胆……” 阿东萨摇摇头：“在中央不作为的情况下，地方却能三十年不起异心，你以为只是单纯的爱国吗？是脉者，在威慑这个国家。” “确实有听说过……那脉者就拿你没办法吗？” “现在他们自顾不暇，不可能分出精力来解决我。起码在一个月内，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接下来的事情。” 白晋城听到这里豁然开朗：“你需要发展，而发展需要人才。你需要我们帮你进行政治规划和生化研究？” 阿东萨点点头。 白晋城突然间兴奋起来，阿东萨的计划意味着他有机会作为一股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世界的舞台，而不是空有金钱和地位的法人公司。 这其中的差别，不可谓不大，但风险，同样不小。 一旦阿东萨被打败，白晋城的下场会比公司破产还严重十倍。 但阿东萨显然不容他拒绝，不管是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儿子的性命，都牵动着他的心。 更何况，阿东萨的提议确实打动了他的野心，让他有着一丝幻想。 白晋城郑重道：“阿东萨，我需要知道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比如返老还童，百病不侵这种技术，如果能结合我的人脉进行运作，那产生的价值就算富可敌国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看着进入状态的白晋城，阿东萨明白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白晋城深吸一口气，严肃道：“但是首先，我希望能获得你的几个承诺。第一，全力治疗我的儿子，但只能用常规的治疗方案，不准对他的身体做任何多余的改动。” “可以。父子情深，我很感动。”阿东萨面无表情。 “第二，给我足够的决策权，我希望……” “那些人的安置可以随你。” 白晋城微微有些遗憾，无法真正在阿东萨的体系获得话语权，不过哪怕是只能对人类进行管理，也是一种以前很难做到的事情了。 “第三，你不能对我们的身体进行随意改造。但是我希望能在充分了解你的技术后，按我们的意愿进行改造。” “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连二十四小时工作都做不到。为了提高效率，适当的改造是必须的。”只要牵涉到效率和利益，阿东萨便不会退让。 白晋城犹豫了，但还是坚持道：“起码要让我知道全部的原理和后果后再动手。你必须要顾及到我们的精神状态！” “放弃那些无谓的定式思维吧，你会喜欢新的自己，我保证。” “好吧，”白晋城无奈道，随即又开始口若悬河起来：“关于外交方面，我们可以争取亚美斯特的政治支持……而内政方面，为了尽快稳定民心，适当的宗教式宣传必不可少……” 剩下的，就是政治和军事方面的比拼了。 阿东萨需要将自己伪装成一个靠着生化技术崛起的组织，通过合纵连横，阻止人类社会对它的围剿，获得宝贵的生存空间。 然后，集中自己和人类的所有力量，全力进化，增强自己的战斗力，直到—— 终末吞噬。 ———————————————————————————————— 巡逻的治安官走过萧条的街道，轻易地从角落里揪出两个抢劫的小混混，打晕了拖走，无视身后衣衫不整的女人。 行人稀少，但许多店铺却还是反常地热闹开门，四处的巡逻治安官也为这座遭受重创的城市带来了诡异的秩序。 林继沧迷茫地走在大街上，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异常的气息，那是与阿东萨相同，甚至与自己相同的气息。 一种无机质的，类似昆虫般的冷漠感。 昆虫并不存在复杂的神经，只有单纯的二元选择，只会机械地从冷与热，甜与咸，湿与干之中不断进行选择。 他猛然惊觉，阿东萨正在逐渐接管这座城市，伪造出繁荣的景象。 分裂体们正在以一种积极又隐蔽的态度融入日常生活之中，那些民众们却一无所知。 接连遭遇恐怖袭击（对外宣布）的市民们在仓鼠过冬般宅了三天后终于在大量分裂体营造的秩序氛围下走出了家门。 而分裂体们惊人的效率也将那些可怕的疮痍修补了个七七八八。 作为全市标杆建筑的十八层市政大楼被点燃成火炬的事实倒是极为触目惊心，所有人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见那座焦黑的大楼。 市政大楼的瘫痪就意味着全市行政的瘫痪，是阿东萨以一己之力撑起了一整座城市的正常运行。 林继沧不顾肮脏地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用不一样的低视角看着一点点恢复秩序的城市，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第六十六章 末日序曲 他想恨，却不知道该恨谁。 他只想做个普通人，赡养母亲，支撑家庭，命运却对他开了这么一个恶意的玩笑，让他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轨迹。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这个世界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去追求的？ 林继沧看着街角牵着孩子走过的母亲，眼睛又湿润起来。 他可以坚强到用热油灼身来对抗身体的变异，却无法阻挡这种源自心底深处的孤独与哀伤。 那个梦又再次回到了脑海中，那些面目苍白的人，三亿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林继沧隐约察觉到了这个梦的含义，那很可能就是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他站起来握紧了拳头。 我要活下去，为了自己而活！ 这时林继沧耳朵一动，听见了一阵规律的敲击声，同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汽笛声。 他扭头一看，一个拄杖敲地的盲女正准备过街，但是远处一辆转角的出租车却没能及时发现盲女。 林继沧的身体先于想法而冲了出去，右眼的紫色顷刻间占满了整个眼瞳，全身肌肉暴涨，双腿像青蛙般鼓起，准备将盲女冲开。 但就在他跳在半空时，这个看似柔弱的盲女却突然间停住脚步，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出租车的路线。 盲女耳朵一动，再次往旁边走了一寸，竟然也避开了林继沧的熊抱。 半空中的林继沧一阵错愕，极为滑稽地撞在了路边的墙上。 狼狈的林继沧摇了摇脑袋正准备站起来，就看到盲女站到了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他尴尬道：“小姐，你没事吧？” 盲女发出冷峻的声音：“带我去找阿东萨。” 林继沧本能地意识到盲女口中的阿东萨就是那个怪物，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盲女点点头，林继沧本打算就此离开，盲女却说：“那我就逼你说。” 盲女挥手直接在林继沧胸口一拍，一股浑厚的力量突然间传遍林继沧的全身，他一下子飞起来撞破了身后的墙壁，撞塌了一片货柜，狼狈地倒在一间金店中。 这家金店因为连日动荡并没有开门，此刻因为有人闯入而警铃大作。 “你在干什么！”以林继沧的好脾气也不由得惊怒交加，抓起一把身上的玻璃渣，却发现是一条条金项链金戒指，赶紧扔到一旁。 盲女从窟窿中踏进金店，手中的导盲杖轻轻点地：“我叫祁秋蝉，我来寻找阿东萨。” 林继沧狠骂一声：“疯婆娘，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啊！街上到处都是它的影子！” 祁秋蝉说：“不，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跟其他怪物都不一样。杀了你，阿东萨应该就会真正出现了吧。” 借口。 林继沧心中突然涌起这样一个想法：祁秋蝉来这里根本就是存心挑衅！ 她是真的想杀了林继沧，来激怒阿东萨！ 林继沧刚站起来，祁秋蝉又一个上步冲拳，撞进他怀里把他弹飞，撞破墙壁扔到了另一间店面中。 奋力挣扎的林继沧用尽心力在紧急强化让肌肉快速膨胀起来，但却依旧无法对抗一个巅峰脉者。 终于意识到肥大的肌肉只会让他变成一个靶子后，林继沧本能地选择了更加精炼的强化方案。 不知道在被打飞多少次后，林继沧的力量终于强化到了压过祁秋蝉的地步。 他两米多的庞大身躯站在原地牢牢接住了祁秋蝉看起来外柔内刚的拳头，高度压缩的蛋白质已经全部转化成了高强度高密度的肌肉束。 林继沧一把抓住祁秋蝉的导盲杖，揉成一团扔到一旁，低吼道：“你闹够了没有？我说了，我不知道！” 祁秋蝉伸出芊芊素手，猛地紧绷出一根根青黑色的筋肉，仿若铁钳般倒剪住林继沧粗壮的双手，以难以想象的爆发力和技巧将林继沧的所有反抗力量震散，然后像甩拉面一般将其掷在地上。 然后又拉起来，继续掷，拉起来，继续掷，拉起来，继续掷—— 又是一轮惨无人道的折磨。 盲眼的少女在每一次抖动中摸清了林继沧所有的力量脉络，一震而散，通过连续的柔技投掷牢牢把握着战斗的节奏。 林继沧只是失了一个先手就被人当做玩具一样东砸西砸，狼狈不堪，甚至整个意识都还是懵逼的。 每次他刚想做些什么动作，就被狠狠砸在了地上，所有积蓄的力量都好像水一样从破底的水缸中流逝，如果不是强化后的身体异于常人，早就全身骨骼错位而死了。 突然间，祁秋蝉手一滑，林继沧被一下子甩了出去。 祁秋蝉看了看手心一滩滑腻的粘液，马上意识到是林继沧分泌出来脱困的液体。 林继沧艰难地在一片狼藉的店铺中站起身来，身上错位甚至折断的骨头被到处扭伤的肌肉收拢正位，一声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发出，那是骨骼恢复原位的声音。 剧痛让林继沧一阵战栗，他压抑的愤怒也打开了进化之门。 在被蹂躏的过程中，他终于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身的进化，肌肉继续收缩，肌肉纤维压缩成了一束，好像皮筋一样微微颤抖，巨大的力量随时可能喷涌而出。 祁秋蝉看着蜕变的林继沧，缓缓向前走去，默默地扔掉墨镜，戴上一个精致的倒三角形面具。 她右手一捞，就从空无一物的背后抓出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长锏，锏柄处的铁珠震荡出幽幽的龙吟。 垂落在地的锏尖轻松划开了混凝土地面，将碰触到一切都震成了齑粉。 愤怒的林继沧再也顾不上以前的矜持，他是个好人，但不是被人踩到头上了还无动于衷的废人。 他青蛙般双腿屈曲，猛地一弹，踩出了一地放射状的裂纹，自己也一瞬间冲到了祁秋蝉面前。 长锏瞬间弹起，如一条凶猛的斗龙般咬向了扑击的林继沧，双方都在一瞬间选择了最惊险的打法。 看是游龙锏能一瞬间打碎林继沧的神经中枢，还是林继沧能以强大的生命力硬扛过这一击将祁秋蝉撕成碎片。 在最后一刻，林继沧还是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杀人，可情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突然，时间一下子静止下来。 空气被高速的动作撞出一圈圈激荡的波纹，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光线，突然间插进了生死相搏的两人中间，粗壮的臂膀一左一右架住了相冲的两人。 右手如牛舌啃草，轻柔地躲过了游龙锏力量最强的一点，五指发出相同的震颤，在毫厘之间一点点化解到游龙锏的威力。 而林继沧则是被一只大手按在胸口，一下子身体倒转仰天摔倒在地。 翁东奇厉声道：“祁秋蝉，你忘记自己的任务了吗？” 来人正是翁东奇。 第六十七章 开胃菜 他的右手紧紧抓住游龙锏，手掌处一缕鲜血留下，显然还是在这攻击力惊人的游龙锏下受了伤。 祁秋蝉似乎自觉理亏，低头不语，缓缓抽回了游龙锏，背在身后。 翁东奇怒气冲冲：“我知道你对协会的决定有异议，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抗旨不尊，你也想被关到大雪山监狱冷静一百年吗？” 祁秋蝉低声道：“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翁东奇重哼一声：“承担？我都不敢说自己能承担一切责任，你何德何能？” 祁秋蝉低下头，不再言语。 翁东奇长叹一声，知道这里不是训斥的好地方。 翁东奇拉起气息不稳的林继沧，双手在他身上连续点压：“对不起，祁秋蝉太鲁莽了。虽然你的身体结构迥异常人，不过基本的活血化瘀还是够了。” 林继沧恢复了冷静，也是哭笑不得：“我倒是没什么，但你家的小姐真的需要去看看精神病了。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翁东奇顿了顿，说：“她只是，一开始就被养成了这个样子……” 言语之间有着一股怜惜之意，让林继沧也没法继续追究了。 连点八下，林继沧感觉全身一下子舒畅不少，翁东奇收手后说：“强行改变人体毕竟是逆天之举，你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会自己崩溃掉的。有空，你或许可以跟我学学炁脉的修养之道。” “啊？这，不合适吧。”林继沧有些错愕。 翁东奇倒是爽快：“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脉者太稀少了，能多一个是一个吧。” 突然，周围诡异地安静下来，林继沧浑身一个寒颤：“如果你们想找阿东萨的话，它已经来了。” 环视周围，一个个冷漠得接近无机质的治安官包围了这里，冷冷地看着废墟中的三个非人类。 翁东奇敲敲脑袋，似乎为接下来的事情而感觉头疼。 一个治安官上前，发出阿东萨的声音：“翁东奇，你在我的城市里做出这种举动，我有权利逮捕你。” 翁东奇一阵无语：“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有三个军事基地做好了一切准备，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来剿灭你？” 阿东萨说：“开玩笑而已，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我……”翁东奇一口气差点没下去，竟然被一个不知道真身的怪物嘲讽没有幽默感，这感觉估计一辈子都没体会过。 分裂体们迅速疏散了人群，将周围封锁起来。 阿东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翁东奇说：“协会已经通过了决议，可以考虑容忍你的存在。” “条件是？” 翁东奇斩钉截铁道：“追杀张燎原！” “那个脉者之王，天京之主，金刚不坏的张燎原？”阿东萨反问。 “对，那个脉者之王，天京之主，金刚不坏的张燎原。” 阿东萨看着远方，仿佛看见了一个个预热好的炮管正对着这座被异形统治的城市：“大概，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翁东奇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如果你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们自然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异类寄生在神州大地之上。” 阿东萨陈述着事实：“这样是无法消灭我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真身在哪里。如果你们敢与我开战，我敢保证，我的报复会让这个国家在最深的绝望和痛苦中覆灭。到时候你们脉者只能在废土上怀念自己的荣光和矜持了。” 锋利的话语撞击在翁东奇的心房上，让他微微动容：“那就避免这种情况，好吗？阿东萨，这并不单纯是你和我们的事情，而是关系着这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的存亡。” 阿东萨看着翁东奇的双眼，吐出四个字：“黑死帝墓。” 翁东奇无奈道：“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 “不，偶然而已，你还是解释一下吧。” 他娓娓道来：“千年前的妖魔暴君黑死帝，那是彻底终结了脉者王朝的恐怖怪物，古代的脉者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才杀死它，并且封印在了巫水之畔，这就是黑死帝墓的由来。” “张燎原找到黑死帝墓到底想做什么？复活黑死帝吗？”虽然阿东萨的语调依旧淡薄，却隐隐带着急躁地直入正题，如果黑死帝真的苏醒，那毫无疑问会率先吞噬同为超级生命的阿东萨。 进化的道路上从来不需要两个人作伴，任何人都是争夺最终王座的敌人。 不管是阿东萨还是黑死帝，都渴望着吞噬对方来补全自己。 翁东奇摇头：“黑死帝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复活了，但很难说张燎原会不会借助黑死帝的尸骸和遗产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张燎原破封后没有急着颠覆中央反而去寻找黑死帝墓，肯定是有理由的。” 阿东萨歪头说：“最重要的是，很多人并不想阻止他，对吗？现在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所有脉者期望的那样。” 脉者在这个国家中的地位极为尴尬，没有任何人敢公开谈论这件事情。 于理脉者的力量哪怕在热兵器社会也是决定性的存在，但于理现在是一个崇尚公平与正义的社会，没有人可以容忍特权阶级的公然存在。 更何况三十年前张燎原的政变更让脉者处于风尖浪口，不得已自闭三十年来平息舆论。 翁东奇欲言又止，一时间沉默无语。 天京国东南战区军事基地中，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所有人都忙碌着来回奔走。 总指挥室中，一个中将突然间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一个存储器插入了与网络物理隔绝的指挥系统中。 三分钟后，有人惊呼：“导弹点火程序自动启动了！” “什么，快点停止！” “总共十三枚导弹被劫持，等等，我们正在全力阻止！” “三枚……五枚……十二枚……” “最后一枚导弹无法解除点火！” “它会按照预定程序射向……楠海市！” 镜头拉回。 翁东奇长叹一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我们就不要讨论多余的东西了。选择吧，战争，或者合作。” 阿东萨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着天边，皱起了眉头。 翁东奇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凝神眺望。 远处，一个小小的黑点突然从云层间出现，不断下坠。 “高爆弹？怎么可能！不，我还没有下令，这个城市的民众还没撤离，他们怎么敢！” 第六十八章 战斗热身 在高速摩擦中不断升温的导弹穿越了数百千米的距离，几乎已经算是超越了地平线的距离，来到了楠海市。 一旦它坠落在城市中，很可能会严重地激怒阿东萨，迫使它向天京国发动报复式打击，这将给战力捉襟见肘的天京国雪上加霜。 有能力并且有意愿做成此事的组织显而易见，就是对天京国虎视眈眈的亚美斯特。 阿东萨说：“我同意了，追杀张燎原。” 翁东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导弹……” 尖锐鸣啸着的导弹是人类毁灭愿望的具现化，这种军工业力量远超那些不成熟的超自然力量，没有任何脉者和异能者可以正面对抗这种只为了毁灭而生的武器。 可是，它却遇到了对手，以血肉之躯进化出的另一种工业体系带来的伟力。 啵的一声轻响，导弹似乎撞进了一层什么东西里，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有什么东西附着在导弹上剧烈地爆炸了，连带着导弹也被提前引爆，在天空中炸开了一朵浓密的火焰乌云。 熔岩般的爆炸云久久不能散去，一场重大的危机消失于无形。 翁东奇目瞪口呆：“那是什么？” 阿东萨也不隐瞒：“一种很简单的自爆生物，会在体内产生甲烷和氢氧化物混合的高爆气体，使它漂浮在天空，一旦受到撞击就很容易被引爆。缺点是大风天气比较难控制。你可以叫它空水母。” 楠海市上空，无数折光率无限接近空气的球状生物摇曳着长长的触手漂浮着，将楠海市严密地保护起来，不时从触手末端喷出气体进行微调。 飞行生物在绝对速度上远远不及战斗机，但要论灵活度和续航能力却又要超出一大截，最重要的是，飞行生物完全可以靠单纯的繁殖来制造，在成本和速度上很可能会比战斗机优上许多。 “真是匪夷所思……”翁东奇深深地看着阿东萨：“或许我们真的该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你。” 阿东萨摇摇头：“我说过，你们杀不死我的。从我完成进化开始，就已经不是你们可以理解的存在了。” 话虽如此，阿东萨还是不希望突然与人类社会开始全面对抗。 战争虽然是进化的催化剂，但自己正好处在一个高速发展阶段，光靠现有的资源就能支撑很长时间，无谓的战争反而会牵扯自己的精力，拖延多个项目的研究进度，使进化速度变慢。 而且阿东萨确实也对张燎原具有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对所谓的黑死帝尸骸无比渴望。 不出意外的话，黑死帝就是那个第三阶段进化的超级生命，不管是继承黑死帝的遗产，还是探明黑死帝的死因，都对阿东萨具有非凡的意义。 所以，阿东萨愿意暂时与人类社会虚与委蛇。 既然已经得到阿东萨的承诺，翁东奇也就干脆地离开了。 任何书面或者口头形式的条约对非人类的阿东萨都毫无意义，没有任何约束能力。 唯一限制阿东萨的，只能是利益和威胁。 ———————————————————————— 在翁东奇和祁秋蝉离去后，阿东萨看向一旁阴沉着脸的林继沧：“真是狼狈，我都在怀疑放你自由是否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如果我不出现，你大概会被活生生打死吧。” 林继沧握紧双拳，不甘心道：“那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 阿东萨笑了：“你口中所谓的道理，大概就是社会公理吧。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不管是道德还是法律，都只是统治阶级统治人民和维护自己统治的工具。当你遇到那些甚至连统治阶级都无法约束的存在时，弱小就是你的原罪。体会到了吗？那种无力的屈辱感。” 林继沧强自镇定，冷笑道：“这种中二论调你从哪里学的，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阿东萨说：“呵，你也学会刻薄了呢，竟然不敢直接反驳而是攻击我本身。不管你再怎么否认，这种互相倾轧的现实都不会消失。而弱者，只会被人永远踩在脚底。” 林继沧咬牙道：“那是因为这个世界被你们搅得一团乱！如果没有你们……” 阿东萨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你软弱又可悲的本质真是令我失望。没有我，没有脉者，没有异能者，照样有官僚、有财阀、有军阀，这个世界不会缺少秩序，但也绝不可能缺少罪恶。” 一时间无法反驳而情绪激动的林继沧大口地喘着气，阿东萨善意地提醒道：“控制好自己的身体，你的交感神经过于兴奋了。一个超级生命脑中风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笑话。” “可恶……” 阿东萨伸手摸上林继沧的脸庞：“弱者的视角束缚了你，让你的思维变得狭隘，让你如此可笑。你妥协习惯了，林继沧。被践踏的人，只有跪地求饶的份，但当你成为践踏者时，意义就不一样了。你踩在脚下的人越多的，你视野就将越开阔，越壮丽，让你的灵魂都会颤抖起来。你，想看看那片风景吗？” “什么狗屁风景，我不在乎！”林继沧拍开阿东萨的手，大声道：“阿东萨，告诉我该怎么变强？如果力量就是道理，那我就要让这个世界跟我讲道理！” 阿东萨似乎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要让世界屈服于你一个人吗？要知道，哪怕你坚持的理想再正确，一旦你选择了这条路，阻拦在你面前除了罪恶，还将会有正义。你所信仰的，都将成为阻扰你的。” “什么意思？”林继沧怔然道。 “不，没关系，那太遥远了，你不一定有机会走到那一步。”阿东萨摇摇头：“总之，你可以先跟我出一趟远门，或许在那里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六十九章 质子撞击炮 在阿东萨没有正式成长到对抗整个世界前，不会轻易开战，同样的，在天京国没能解决掉国内外的威胁前，也不会轻易招惹阿东萨这样的怪物。 事实大部分上层人士依旧认为阿东萨是一个偶然觉醒了生物改造异能的野生异能者，比起天外寄生虫，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个解释。 因为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不过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那就是在海的另一边，亚美斯特境内，就有着一个与阿东萨能力类似的强大异能者。 芙兰肯斯坦，生化危机中心的最高负责人，十三会议最神秘的第零号参议员，最早的一批异能者，生体改造能力的拥有者。 此刻，这个神秘的女人正悠哉地在自己恐怖电影般的实验室中进行着实验。 残留着视神经的眼珠在福林马林中漂浮，是不是抽搐一下望着天花板发呆。 畸形的心脏在电极的刺激下茁壮地跳动着。 海草般的血管丛抽搐不休。 一个个形状诡异的内脏在福尔马林中焕发了新的生机，跃动着向自己的女主人撒娇。 身材单薄的芙兰肯斯坦在手术台前鲜血淋漓地忙活着，是不是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嘴唇，连溅到脸上的鲜血也来不及擦拭。 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的缝合线和斜斜将面庞分割成两半的缝合线在她无比专注的神情和无影灯下似乎也不那么显眼了。 耳罩般的螺丝状巨大电极在芙兰肯斯坦的高速思考下也不断闪烁着灵感的电火花。 两把手术刀上下飞舞，两根缝针也紧锣密鼓地跟着进行缝合，超过八只手连接在这具纤细的躯体上，却井然有序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消化系统折叠吻合，新身体不用这么长的肠胃。” “循环系统重构，为了保证颅内压稳定还真是需要好好设计一下。” “要把五脏六腑缩小到这么小的身体真是不容易啊。” “神经系统驳接，这可是很惊细的工作啊，除了脊髓还有超过八十根神经需要缝合。” “最后是免疫系统抑制，这样应该就不会发生排异反应了吧。” “大功告成！”拆下多余的手臂放回木架，芙兰欢喜地看着自己崭新的杰作，好像一个刚搭完拼图的孩子。 手术台上，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我在哪，我记得我出了车祸……” 芙兰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是我救了你。” “那真是谢……等等，这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个人大叫着跳起身子，却又重重摔倒。 芙兰怜惜地说：“手术刚做完，你的神经连接还没适应好，请小心使用这个身体。”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的身体！”一个人头狗身的怪物尖叫着。 芙兰将人头狗抱起，放入旁边的笼子里，温柔地笑道：“你想活下来，我就帮你活下来。我最喜欢帮助别人了。” 挣扎中不小心拉扯到绳子，周围一大排笼子上的布全部脱落了。 人头狗一下子噤声了。 笼子中，一个个诡异的生物看向了咋咋呼呼的人头狗。 有后脑勺长着人脸的大猩猩，有关节反转如蜘蛛般的长发女人，有胸腔大开着一张血盆大口的恶犬，有角落里宁静看着书的美人头毛虫，还有被切割成几十份依然活蹦乱跳的人类尸骸。 在这样地狱般的场景面前，人头狗颤抖了：“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让我去死吧！” 芙兰晃着食指：“不要轻易谈论死亡，要知道你的弟弟可还在等你回去呢。他为了救活你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该死，他只是想夺走我的继承权而已！他明明答应了父亲不能杀我，就拜托你这个疯子把我变成这个鬼模样！” 芙兰略显困扰：“我只负责实现你们的愿望，他想让你活，你也不想死，就这么简单。至于其他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解决好吗？” 一声响指过后，三个穿着生化服、看不清面目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俯下身子重新为笼子披上布。 关上笼子，无视身后凄厉的尖叫，芙兰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 “军部订购的十二个战斗用生化躯体吗？我已经调制完了，等他们付完钱就可以送过去，还可以帮忙大脑移植。记住每年要回来维护一次。” “南合众国的政党领袖病危……嗯，我马上帮他准备克隆体进行器官移植。” “中东叛军？等等，这不关我的事啊，那些人是不是误以为我是军火贩子了？我只是个医生而已啊。” “玛丽安小姐又像做年轻化再生手术？我都提醒过她多次再生会增加细胞癌变概率啊。算了，她应该知道后果的。” “安塞尔财团的老头子快死了？延长寿命啊，这可是是个大工程。价钱方面不能让步，起码要把安塞尔三成的股份要到手。” “生化间谍计划，这个有趣，我会帮他们进行改造的。” “安锡将军调动巨额不明财产？他到底想干什么呢？他好像总是在针对我……我只是在实现大家的愿望而已，偶尔给自己赚点外快罢了。唉，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充满了纷争呢。” 法兰肯斯坦双手合十。 “我，希望世界能和平，所有人都能手牵手微笑面对他人。” 一旁膨胀的肺脏嗤笑了几声，似乎说了什么普通人听不到的话语。 芙兰嗔怒道：“什么怪物，我可是永远十八岁的少女啊！” 芙兰翻到下一条消息，突然笑了：“黑死帝墓将要开启……可是利维坦并没有交到张燎原手上，他的计划还能成功吗？真是令人好奇。” “更令人好奇的，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阿东萨。真厉害，名副其实的超级生命。再过不久，可能连我都要被超越了。但是啊，你却是生在了天京国，那个被‘天道’统治的国度。”芙兰笑得愈发灿烂：“努力活下去吧阿东萨，我很期待与你的见面。” 一阵阵野兽般的咆哮从地底深处传来，黑暗中无数异形在爬行蠕动，静候着女主人的吩咐。 “或许我也该出趟远门了。” 第七十章 虚数干涉者 还是那个如同肠胃一般的血肉空间，红色的触手如小草一般轻轻拂动，阿东萨化身的小男孩站在又一个巨大的血肉之茧面前静静等待。 通过这个化身，它在体会智慧生物应有的各种体验，虽然漫长等待对阿东萨来说引不起丝毫焦躁，但毕竟也是一种体验。 小草被轻轻压弯践踏，一个娇小的人影靠近了等待中的阿东萨。 海伦娜掩口调笑道：“真是生动的演讲啊，连我都快被你说服了。” 阿东萨随口道：“没什么，利用偏激的言论刺激年轻人的叛逆感而已，很简单的演讲手段。林继沧算是人类中比较优柔寡断的人了，我只是埋下一颗叛逆的种子，刺激他主动变强罢了。只要强者为尊这个想法种在他心里，他就更容易突破自己的底限，自己说服自己去不择手段地变强。至于他所坚持的正义，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催眠并非是大众概念上拿着吊球晃来晃去的杂耍，任何有意识地、潜移默化地影响别人的手段都可以算作催眠，阿东萨所做的不过就是比较基本的挑动技巧罢了。 海伦娜啧啧称奇：“你还真适合做个恶魔，蛊惑人心的手段跟我们如出一辙。” “我没有兴趣做恶魔，在我看来，你们与人类太过相似，人性的弱点同样会出现在你们身上。” “算了，我们结束这个话题吧。”海伦娜看着面前剧烈搏动的血肉之茧，一脸好奇道：“阿东萨，你又在培养什么怪物？不对，呸呸呸。” 话一出口海伦娜就感觉到不妥，这种说法不是好像把自己也当成了怪物吗？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没错，可海伦娜一直以高等恶魔自居，才不会自贬为怪物。 阿东萨说：“一个新的实验而已。你来做什么？” “听说，你跟脉者达成了交易？” “是的，他们要我帮忙对付张燎原。” 海伦娜不屑道：“与虎谋皮的白痴，还以为可以驱狼吞虎。不过你真的打算去跟张燎原战斗？要知道张燎原可是帮你牵制住了整个天京国的脉者啊。如果再有几个翁东奇那种级别的脉者，互相援引之下，你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阿东萨说：“与我敌对，就等于是开启一场战争，现在混乱的天京国并没有这种魄力。翁东奇是带着和谈的诚意来见我的，但是他手下的祁秋蝉，却选择了杀死林继沧来挑衅我，存心想破坏这次和谈。” 海伦娜手指点在下巴上若有所思：“这说明脉者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着各种各样的呼声。翁东奇代表绥靖派，而祁秋蝉毫无意外是主战派。” “政治的本质就是多数人之间的关系。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决定，而一万个人呢？脉者内部也不可能声调一致，对我的态度也不会相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于我这个异类，如果有机会他们是绝对不会吝啬动手的。” 海伦娜突然轻笑一声：“阿东萨，你对人类真的很感兴趣，竟然对这种弱小的生物研究这么深。” 阿东萨不可置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且，我不否认人类的主观能动性给了我许多启发。” 海伦娜轻轻踱步：“多元宇宙中智慧生命的负面情绪和物质的熵增构成了整个地狱的基础，而人类自然也是地狱的来源之一。我很喜欢人类，但前提是他们是我的仆从。” “统治人类？这就是地狱的目标？” “不不不，这只是我个人的目标。地狱在不同的宇宙有不同的显化形态，可能是九重地狱，也可能是无尽深渊，其中诞生的恶魔自然也各种各样。我只是其中比较任性的一种。如果硬要说地狱存在的意义的话，那就是垃圾桶吧。反正多元宇宙不管多肮脏的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这种性质也让大部分低等恶魔都对物质位面有着天然的仇恨和嫉妒。” 阿东萨点点头，大致了解了这一点。 “我需要时间，不用太长，但我也无法确定究竟要多少。”阿东萨说：“我需要尽快突破几个关键的科技瓶颈，制造出真正能跟现代军队正面对抗的生物武器。” 海伦娜垂下眼帘，似乎有别的想法。 阿东萨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帮我照看这里，总有一天我可以放你出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海伦娜嗤笑道：“你把我当成吵着出去玩的小孩了吗？我可是高等恶魔，天生就是地狱的候选领主，我指挥燃烧军团屠戮神圣天堂之时你还没出生呢！” 但她还是有些落寞道：“只是莉薇妲她真的很想看看那些雪山和大漠。只要是她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阿东萨说：“放心，我的意识还停留在这里，只是……” 阿东萨怕之前全部分裂体同时瘫痪的事情再次发生。 “总之我也留下了不少后手，你见机行事就是了。” 突然间肉茧停止了搏动，阿东萨的视线移回了肉茧。 海伦娜一脸好奇：“这是怎么了？” “它要出生了。” “真令人期待。你这次到底培养了什么样的小可爱？” 阿东萨控制的小男孩睁着紫色的眼眸说：“现在的我独立统御着整个分裂体网络，这也意味着一旦我出了问题，整个网络也会出问题。因此我在寻找一个既能让网络独立运作，又能让我保证足够的统御力的方法。这就需要我对意识的运作方式有足够深刻的理解。因此我制造了一个空白个体，为它输入各种参数，制造一个独立人格，然后进行观察，掌握意识的规律。” “好像某种养成游戏？也挺有趣的。快放出来瞧瞧。”海伦娜越来越感兴趣了。 “它快要诞生了。” 肉茧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某个巨大的影子在里面挣扎。 表面出现一个尖锐的凸起，然后一只锋利的钩爪撕破了肉茧，钻了出来，它蹲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随着它的艰难降生，海伦娜的表情也从期待到惊愕，再到厌恶，最后叫苦不迭。 “我真不该对你的审美有任何期待。”海伦娜一脸悲愤：“你怎么会想到设计一头大蟑螂？” 阿东萨说：“注意你的措辞，某种方面来说，它与你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海伦娜立刻大吼：“滚，我才不想要这种弟弟！” “地狱中比这更恶心的东西应该都有，是你被人类的思维限制了吗？”阿东萨陷入了另一个思考。 它彻底钻出了肉茧，身上有些发白的外骨骼在空气中迅速变得坚硬深暗，并且在短时间内掌握了身体的运动，刚出生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个体了。 刚出生的它——一头两米高的、双足行走的巨型蟑螂恭敬地半跪在地上，对着阿东萨行礼：“赞美你，我的造物主。是你降生了我——犹大。” 蟑螂犹大的声音带着磁性的男低音，如果不看外表，可能会以为是哪里的绅士。 这是一只直立行走的巨型蟑螂，一对长长的甲翅，两对从腹部垂下的粗壮肢体，一双青蛙般肌腱暴突的腿，一身油亮的甲壳，以及不自觉咀嚼着的口器，让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只能让所有普通人尖叫的大蟑螂。 “犹大这名字真让觉得不安……你到底把它设计成什么了？” 海伦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前的一幕跟耳朵里的声音实在相差太远了，就好像跟一只蟑螂进行烛光晚宴一样荒谬。 “为了进行压力测试我设计得会比较极端。这是一种过度自我投射型人格，再加上高度的求知欲和服从性。这样极端的性格很适合实验。” “过度自我投射？这是……” “自恋。” 海伦娜翻着白眼：“我走了。你自己去玩吧。” 目送海伦娜的离去，犹大摇摇蟑螂脑袋，两根触须随之晃动：“公主她太拘泥于人类的固有思维了。要知道美丽也分各种形式，而我在蟑螂中也算是极有美丽的一种了。” 阿东萨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似乎也颇为意外。 但它还是说道：“犹大，我的孩子。我赋予了你几乎无限的可能性，你所要做的就是展示给我这些可能性的极限。” 犹大点点头，再次单膝跪下：“是的，造物主，请赐予我任务吧，我一定完美完成。” 阿东萨点点头：“那么这个任务你也参与进来，探索黑死帝之墓。” “一场危险旅途，我闻到了史诗的味道，真是荣幸。” 阿东萨想了想，说：“还有那个叫林继沧的男人，他需要更激烈的环境来进化。你只需要保证他不死就行了。” 自称犹大的蟑螂深深地俯下头：“谨遵你的指令，造物主。” ———————————————————— 一个月明星稀之夜，一颗星星猛然坠落，仿佛某种征兆，一道穿梭在空间与时间间隙中的隧道刺破了宇宙的屏障，悄无声息地往这个世界注入了全新的变量。 世界底层的量子之海在瞬间的波澜后又立刻恢复了平静，而一群不速之客已经闯入了这个世界，占据了这个时空节点。 “传送完成，开始校对法则差异。” “这个世界没有神明，神术系技能无法使用，神力也无法补充。” “物理法则完善，尺度一致，是一个科技文明毕竟发达的世界。” “可以使用异能，底层世界逻辑共通，没有观测障碍。” “修真系和武道系肯定没有问题了，毕竟这里是祁秋蝉的故乡，脉者文明昌盛的世界。。” 一阵忙碌后，一个女声响起：“没想到这次的任务会选在祁秋蝉的故乡……必须赶快跟她取得联系获得帮助。再确认一遍我们的任务，秃鹫。” “是。我们这次的箱庭任务就是探索黑死帝之墓，最低完成标准是取得黑死帝的五十公克细胞组织，其余视探索完成度而发放奖励。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任务明确提示了会有多个土著势力在黑死帝墓中明争暗斗，情况很复杂。” “那就速战速决，先获得黑死帝的细胞再考虑其他问题。” 一阵应和声响起：“明白。” “只要能完成这次中转任务，我们就能彻底摆脱堕天地狱的束缚，加入到悼亡之都的阵营里。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一切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 演员已经就位，舞台早已建好。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一场惊天骇浪又将卷起。 第七十一章 电磁炮 巫水巫水，实际上巫字同污，是古人对这片蛮荒之地的蔑称。 这里风景称得上秀丽，但却遍布毒虫猛兽，自古就罕有人至。 加上千年前黑死帝葬身于此的传说，不知是出于政治还是经济的考量，这里都保持着一派原始的景象。 但就在这一片青山绿水的原始森林中，却有着一座精致的道观。 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道观之中，此刻，一群束发高冠的道士们正在进行早课。 “道可道，非常道……”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端坐首位，座下五名年轻道士也是闭目念着经文。 时间一点点流逝，随着最后一个音调落下，这场早课也终于落幕。 在老道士缓缓从大门走出去后，剩下的年轻道士瞬间打破了肃穆的氛围，一个个大呼小叫地从蒲团下面拿出智能手机。 “快快快，我算过卦了，今天是个上分的吉时！” “切，就你那破卦，连下雨都算不准。” “少废话，开黑开黑。我们太上五人众今天就要屠杀钻石！” 十分钟后。 “对面抓我！师弟你怎么没放眼？” “这种事情应该你自己做啊，我还要对线呢。” “特么别聊天了，我都被人单杀了！” “妈的这团没法打了，一个个排队送，连猪都比你们强！” 师兄弟几个骂骂咧咧起来。 “我看你今天就是在针对我胖虎！” “我小夫就针对你了怎么着，来打架啊！” “你以为我不敢打吗？” 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噌地站起来，撸起袖子互瞪。 剩下的三人也是一脸不忿，互相指责对方不配合。 “你一个打野的连团都不参加，真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 “这个锅我可不背，连四打五拖一会儿都做不到还好意思说我。” “还不是你特么整天嚷嚷什么中单打野不给就送……” 只有一个最为年长的大师兄念了声道号，叹息道：“唉，真是作孽啊。师父他就不该牵这个网线，连这个wifi。一入红尘是非多啊。” 四个人转过头狠狠道：“还敢说，就属你最坑，一个肉坦老怂在后面做什么！” 五人吵吵闹闹之时，忽然间远方轰然大响，一片树木到底，足足数吨的尘土飞上了天空，引起了这座小道观的注意。 “那是……”大师兄王道明走出大门，凝望那个方向。 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道明身旁，长叹一声：“红尘孽缘，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王道明紧抿嘴唇：“是张燎原，他来了。” “一百年前，这座道观的创始人就是受他所托在这里调查黑死帝墓的事情。现在，终于该有个结果了。”老道士望向王道明：“我是已经入土半截的人了，在这里倒是无所谓，就是苦了你，道明。你明明天资卓越，却要陪着我在这里守护终生，与世隔绝，一定很不满吧。” 王道明稽首道：“师父再造之恩，道明没齿难忘。再说了，时代已经不同了，足不出户都能知天下事。我还经常去最近的村子里取快递呢。” 老道士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感叹自己跟不上时代了，长叹一声：“师兄弟五人里，只有你能感受到炁脉，你的天赋也是世所罕见的。完成了这个承诺，你也可以出去看看花花世界了。但深入到黑死帝墓中，恐怕也是九死一生。你，真的愿意吗？” 王道明哈哈大笑，迎风而立：“我辈武者哪有退缩的说法。既然是祖师爷的承诺，那我就帮他顺便完成了吧。张燎原，真想见见这个天下第一人。” 举目远眺，一颗颗参天大树突然倒下，好像有某个巨人在踱步前行。 不一会儿，一个沉稳如山的男人扛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材，将一切都踩在脚底，硬是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开向了这座道观，出现在师徒两人的面前。 水晶棺材内隐约可见一片黄红相间的影子，在张燎原庞大的存在感面前，水晶棺似乎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王道明目光凝重：“帝星，张燎原……” 张燎原看了王道明一眼，忽然间又转了个方向，如石磨般将一颗颗树碾倒，开出了另一条路。 王道明洒脱道：“师父，我这就去了。替我跟师弟们说，以后不能一起开黑了。” 这个英俊而年轻的道士衣袖飒响，轻轻点地向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张燎原追了过去。 老道士摸着长须，目送大弟子的离去，知道太阳落山也久久不回。 ———————————————————— 无数高达数米的粗壮树木被硬生生从根部折断，寂静而古老的茂密森林中突兀地被人硬生生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在这条宛如巨蛇匍匐的大道之上，一个深坑突然出现在中途，数个七窍流血、死状凄惨的人躺在坑底。 一群脉者不期而至，他们全部轻装变异，连鞋子都没穿，丝毫不惧怕路上的碎石和毒虫。 对于脉者来说，赤脚反而更灵活。 “先行的执法者已经与张燎原交过手了，可惜，他们错估了自己与张燎原的差距。”一个阴柔的青年淡然道。 盲眼的祁秋蝉俯下身摸索着这些死去的同僚，语气凝重：“皮肉没有丝毫损伤，骨骼和内脏却已经被碾碎了，张燎原的金刚不坏已经练到了刚柔并济的境界，恐怕隔着豆腐都能打碎石头而让豆腐完好无损。” “不止这样，”翁东奇走了过来：“全部死者都呈现一种枯竭衰败的迹象，这说明张燎原不但杀死了他们，还把所有的炁脉都吸走了。” 旁边一个红裙长袖的女性脉者握紧了拳头：“蛭脉！张燎原竟然是天生的蛭脉，他竟然瞒过了所有人这么多年！” “蛭脉是掠夺天地造化为己用的邪门天赋，就算是整个神州历史上也不过五指之数。张燎原竟然能忍着这种吞噬别人炁脉的诱惑苦心修炼到天下第一的境界，我也不得不佩服。”翁东奇看着这条被张燎原一力碾出来的大道，心中也不由得动摇。 第七十二章 “音爆” 红修女不服气道：“再佩服又能怎么样？张燎原可是要把天下人都当成奴隶，来为他的地上神国添砖加瓦。” 拥有蛭脉的人能轻易吸收别人体内的炁，虽然不属于自己的炁太过庞杂，但只要有独到的法门就能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吸一次就抵得上数年的苦修，这种诱惑可比吸毒还要强上百倍。 脉者的修炼，是真正肉体和意志的双重折磨，像徒步穿越沙漠，裸身畅游大洋那都是基本功课，有些人甚至会自残来磨练心智，最极端的还会把自己深埋在二十米的地下闭死关以求突破。 武道之路，唯有至精至诚者才能走到最后，其中的痛苦与酸楚是普通人绝对无法想象的。 也正是经历了常人所不能承受之痛苦，脉者才获得了超凡入圣的力量，成为了芸芸众生巅峰的存在。 可张燎原明明有蛭脉这样的捷径，却还是忍受住了一步登天的诱惑，按部就班地进行修炼，直到天下无敌。 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精纯的武道信念，他也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了。 但是，为什么他现在又打破了自己的底限，开始无节制地吞噬炁脉呢？这难道不会亏损他的道心吗？ 翁东奇看向身后的执法者们，这些或年轻或年迈的天纵之才们听见蛭脉两个字也是惊怒交加，一脸抑制不住的厌恶。 炁脉是脉者力量的源泉，蛭脉却是脉者的天敌，很少有人会在这种事情上保持平静。 “走。”祁秋蝉站起身，跨过同僚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红袖女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在这样的榜样作用下，其余人也稳住了动摇的心，毅然前行。 翁东奇深深地看着望不到尽头的道路，感受着萦绕身周的阴冷气息，心中的危机感愈发浓重起来。 黑死帝，那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神州脉者的妖魔暴君，它的身死之处自然也会是怪象百出。 翁东奇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密林深处那些饥渴的目光，这里的生物比起外界来更加凶猛，更加聪慧，完全不惧怕脉者的气势。 一个执法者眼疾手快回身劈出一掌，将一只拳头大小的蚊子打得四分五裂，而另一个执法者也抓住了一条青绿毒蛇，躲开了它喷出的毒液。 可以预见，随着他们的深入，这些恐怖野兽的袭击会愈发频繁起来。 虽然以脉者的本领根本不可能惧怕普通的爪牙和蚊虫，但谁又知道黑死帝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翁东奇心中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阿东萨的存在。 对于阿东萨，翁东奇自然也是杀之而后快，但奈何有心无力。 这次说动阿东萨出马未尝没有让它和张燎原两败俱伤的心思。 翁东奇下定决心，高声道：“必须在张燎原进入黑死帝墓前拦住他。如果没能拦住，就立刻执行焦土计划。” 如果能在这里将张燎原和阿东萨的大部分力量一网打尽，那对天京国无疑是最有利的结果。 前行的脉者们具是身体一震，然后继续沉默前行。 如果他们没能完成任务，那么象征着人类破坏力极致的武器就将降临这片土地，将一切化为灰烬，包括执法者们。 最前面的祁秋蝉问道一股独特的清香，不动声色地将右耳朝向一个方向，接收了一道加密过的声波，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密林中一片叶子无风自摇。 ———————————————————— 实时监控信息传输中—— 信息来源：亚美斯特联邦第四代侦查卫星“斑鸠”号。 地点：天京国东南部未开发森林，巫水盆地周边。 犹大六根节肢灵活地在地面穿行，两根触角抽动了一下，不满道：“总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真是不爽。” 阿东萨化身的小男孩坐在犹大的背上，随口道：“是亚美斯特的最新型间谍卫星。放心，他们拍不到什么东西。” 一旁的林继沧心头咯噔一下：“我以为间谍卫星连车牌号都能看清……” 犹大说道：“就算他们的分辨率能高到这种地步，但你以为大气中有多少尘埃，密度不均的空气层又会发生多少散射？即使如此还是很难受啊，这种感觉。” 阿东萨望着天空，一口食人鱼般的獠牙显露出来：“这里的电磁波很奇怪……不要着急，很快，很快我们连大气层甚至大气层之外都可以掌控了。” 宇宙空间科技一直是阿东萨进化战略中的重点，在还没能统治地表时阿东萨就开始考虑未来如何向星辰大海进军了。 但不得不说，宇宙是冰冷的，是无情的。 想要以血肉之躯横渡空旷寂寥的黑暗空间，阿东萨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需要走。 关于这次的黑死帝墓之行，其实带多少人对阿东萨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它随时可以根据状况进化出自己想要的任何生物，只需要有足够的蛋白质供给就行了，所以带上犹大和林继沧更多的是为了进行压力测试。 犹大是阿东萨制造的第一个眷属型分裂体，拥有独立的人格和合适的生物特性，在战斗力上或许不如阿东萨亲自操控的分裂体，但在探索不同的进化可能性却十分有用处。 而作为万中无一的突变个体，林继沧也具有非凡的研究价值，是阿东萨观察并窃取古代超级生命基因库的绝佳对象。 更何况，林继沧身上的异变与黑死帝也可能关联极大，带过来一举双得。 阿东萨张嘴吐出青蛙般的舌头，黏住了一只拳头大小的青虫，手心伸出十几根细小的触手钻进去探查。 在青虫电击般的抽搐中，阿东萨说：“这里的生物基因中都被放入了相同的一段基因序列，在催促它们旺盛生长的同时又防止了生态系统的崩溃，真是一套完美的基因程序。” 身下的犹大抬起蟑螂头：“跟林继沧的基因序列比起来呢？” 阿东萨摇摇头：“这段基因序列用的是第三阶段进化生命独有的量子基因加密技术，可以说是一种活着的密码，普通的解密方式算上一百万年都别想有结果。我只能说，林继沧你的变异确实和黑死帝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第七十三章 孤注一掷 林继沧沉默如故，面无表情地跟在快速奔行的犹大身旁，速度依然超过了世界运动赛上的第一人，在长途奔行后仅仅是稍显疲态。 对于自己身上的一切，他既是兴奋又是痛恨，兴奋于超人类的体能，痛恨于多桀的命运让他失去了一切。 他迷惘的内心需要一个发泄口，或许黑死帝会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犹大的六只节肢轻轻爬行起来如履平地，哪怕在这种高速行进中也完全可以放上一只水平尺，两根触角更是化作利刃，沿途不断斩断树枝防止打扰到背上的阿东萨。 这种多余的关照让阿东萨不知道是否该阻止，但为了减少变量还是没有出声。 这时犹大停下了脚步，片刻后晃动着口器说：“地面又传来了战斗的震动，看来脉者们与张燎原的战斗很激烈，已经发生了三次遭遇战。张燎原故意用砍伐树木开道的方法放缓前进速度，很可能就是为了反追杀这些脉者。” 阿东萨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关键：“张燎原在故意屠杀脉者。为什么？他不应该是信奉脉者至上的独裁者吗？” 犹大分析道：“我们或许不该把之前的印象套用在张燎原身上，三十年过去了，他变成了反社会人格也不一定。” 阿东萨没有冒下结论。 犹大节肢上灵敏的刚毛毛可以清晰感应到二十公里之外的列车震动，观察张燎原的动静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过当张燎原刻意隐藏自己时，他的天人合一就不是那么容易看破了。 “放缓脚步，不要这么早与张燎原发生冲突。”阿东萨张开嘴，一只只细小的果蝇像飞散的蒲公英般散落在周围。 这片森林中早就被阿东萨散落了超过一百只分裂体，但分裂体毕竟目标太大，很容易被脉者神奇的心血来潮感应到。 细小的果蝇虽然无法承载阿东萨的意识，但在激素的操控下可以随时飞回来传递简单的信息，相比起来要隐蔽不少。 在高空中，更是有着大量空水母集群在监视着所有的队伍，只有那些最顶尖的脉者才能察觉到二百米高空中透明的监视者。 期间张燎原曾向上看了一眼，但没有任何表示。 —————————————————————— 在半天后，扛着棺材一路摧城拔寨的张燎原终于停了下来。 他停在造化钟神秀的巫水之畔，深吸一口气，周围顷刻间卷起一阵狂风，仿佛他的肺活量无穷无尽一般。 这不仅是肺活量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张燎原在一瞬间掌握了空气流动的节点，推动了整个环境的气流变化。 如果再深入一步，他几乎能靠着个人的力量推动天象的变化。 茫茫水雾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上幻化出种种奇诡的景象，令人心往神驰。 随着风起，巫水湖面上的薄雾也很快消散，露出了一片波澜壮阔的景象。 这个由水雾构成的世界中凭空塌陷出了一块银镜般的湖水，不时荡漾出一片仙人踏水般的波纹。 王道明上前一步：“我们青墟观三代人花费了一百多年调查这片巫水，越查越是觉得奇怪，所有的传说和诗词几乎都集中在了最近的一千年中，而之前却没有任何记载。” 王道明从道袍中掏出一块平板，先后调出两张图。 “这张，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云游脉者制作的神州地图。而这张，是最近出版的卫星地图。” 两张图缓缓重叠在一起。 “如果去掉古人的一部分观测误差，将一千多年来的地理位置变化考虑进来，就会发现……”王道明的眼中还残留着震惊：“这片巫水之湖，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座山脉，这片大地，微不可查地分开了八千五百米，凭空出现了这座巫水。” 张燎原昂首环视四周：“东边的断崖，西边的一线天，狭长的巫水……有人，从东到西，挥出了一剑，杀死了黑死帝，甚至将整个地脉斩断重组，压制住了黑死帝残余的生机。” 王道明愣了片刻，似乎没想到自己继承前辈研究了几十年的成果被张燎原一语道破。 张燎原说：“不用吃惊，虽然睡了三十年，但我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 他也不由得心生敬畏：“这堪称神迹的一剑，仿佛从另外一个宽广的世界斩过来，哪怕是现在我依旧能感觉那消弭万物的虚无感。这样的剑，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 王道明感叹道：“不愧是天下第一人，竟然能一下子看出这么多东西。水的表面犹如明镜，在阴阳学中是分割两界的天然屏障。这片水的下面毫无异样，但如果挑选特定的时间，用特定的信物就能连接到封印黑死帝的那片特殊空间。帝星前辈相必也是计算到了时期将近，所以才破封而出吧。” 张燎原点点头，抬脚走向巫水，一脚踩在水面，却只是下沉一寸，水漫脚踝，坦坦然一步一步踏水而行。 超过吨重的水晶棺在他肩上稳稳当当，没有一丝倾斜和晃动。 王道明钦佩地看着张燎原，喃喃道：“踏水而行，逐波而至。这就是陆地真仙的境界……” 脉者对武之极致的追求近乎偏执，任何人哪怕有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对于张燎原这样的武道达者也必然深表崇敬。 张燎原的金刚不坏之躯哪怕是一根脚趾都比最强壮的大力士要有力得多，仅仅是一脚踏下去，五趾一抓就将一股股暗劲打进水中，托起了自己和水晶棺。 如果说技尊翁东奇是用技巧驱使着风，那么张燎原就是用力量碾压一切有形和无形，让它们强行按自己的意志运行。 在这种状态下，张燎原每一步耗费的力气都足够常人力竭，可他就是走得很慢很慢，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当张燎原缓缓走到离岸百米时，身后的密林中终于横空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轻盈地落在地上，一股股水汽在他身周颤动不休。 “风神翁东奇，不要来碍事！”王道明上前一步就想拦住翁东奇。 然而张燎原停住脚步，转身说：“让他过来，有些人，你连拖延的资格都没有。” 第七十四章 蚍蜉撼树 听到这样不客气的话语，王道明心中却不敢有丝毫不满，不仅因为这是事实，更因为张燎原那不容抗拒的气势。 “这样的深山里竟然还有你这样惊才绝艳的脉者。如果有机会，请去天京国武术协会登记一下吧。”翁东奇看了一眼王道明，走向了阿东萨。 翁东奇也同样踏水而行，一圈圈水波荡漾，每一步下去水花都仿佛一朵莲花。 张燎原说：“步步生莲，翁东奇，你的进步很大。” “能得到你这样的大前辈赞赏，那还真是荣幸了。”翁东奇皱眉看向水晶棺：“那是什么？” “让黑死帝苏醒的关键。”张燎原坦然道出关键，丝毫不怕翁东奇的阻拦。 翁东奇长叹一声：“张燎原，当初三尊耗尽心血将你封印在大雪山监狱，不只是舍不得你这一身金刚不坏成为绝响，更是因为他们相信大雪山的冰冷足以冷却你的欲望，让你带领脉者走上正确的道路。” “正确的道路？”张燎原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地绕着翁东奇走：“修炼数十载却躲在泥潭里沾沾自喜，放任整个国家糜烂颓废，这就是你所谓的正确？” 翁东奇大声道：“我们是脉者，为了追求天道的修行者，本来就不应该沾染这些俗事。凡人的世界，有凡人自己的准则。” 张燎原停住脚步，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天道？现在的脉者都像你一样天真吗？如果修炼不是为了力量，不是为了站在万万人之上，那跟一万年的王八有什么差别！更何况，所谓的天道……” 张燎原摇摇头，似乎不屑谈论。 “你！”翁东奇万万没想到张燎原叛逆到了连天道都不屑一顾的境地，连妄自尊大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天下第一人了。 周围的湖水仿佛沸腾一般波动着，那是张燎原的力量在不断提升，磅礴而纯粹的巨大力量传入了脚下，让水分子不断震动升温。 “多说无益，脉者之间所有争论到了最后还不是看谁拳头大。跳过这些无谓的辩论吧，让我来看看，你们这些三尊的继承者有几成功力。” 翁东奇浑身的战意也提升到了极致，他说：“放下那个棺材吧，你不可能在与我的战斗中保护它。” “无妨。” 张燎原将棺材猛地向上一抛，一脚踏出，整个水面凹出一个书房大小的大坑，数吨的水在这山洪暴发般的力量下无奈退开。 转瞬之间便来到翁东奇身前，张燎原一掌盖下。 仙人抚顶，结发长生！ 你与我作对，但我不怒不燥，我还要送你成仙，这是何等广阔的胸襟，何等慑人的杀招。 这不到方寸的巴掌却仿佛整个天都塌下来一般，让翁东奇根本无处可躲。 张燎原这种带着镣铐战斗的行为让翁东奇感觉到了一股耻辱，但真正面对这堂皇大气的一掌，翁东奇才体会到了什么叫金刚不坏，什么叫天下第一。 他勉强抬起双手碰了一下，身下的水面就裂开一个十米多长的裂口，整个人被直接轰进了水底不知多少米。 仅仅是一招，翁东奇就全身气血翻涌，一身炁脉差点就被打散了。 下一刻，几乎被打到水底的翁东奇强行压下反噬，脚趾抓住水流，一脚点在水草上，巨大的压强变化下水底爆出一大团白色的气泡。翁东奇从水底一冲而上，却没有硬碰硬，而是伸手叼住一大团高压水流甩向了张燎原。 翁东奇连空气都能驯服，有形有质的水自然能发挥更大的力量。 要知道高压水流可是连钨钢合金都能切割开来，足见这些至柔之物一旦获得至刚之力有多么恐怖。 但哪怕天时地利无一不缺，他面对的却是横压神州数十载的金刚不坏身，帝星张燎原。 张燎原一拳打散这足以压瘪汽车的水团，单手接住正好落下的水晶棺，长啸一声，似乎在为这三十年后最激烈的一战在兴奋。 一场混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 翁东奇和张燎原的这场战斗一下子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然后转瞬间，这些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的脉者们就放开了一切顾忌厮杀在一起，到处都是战斗的动静。 张燎原的追随者和武术协会的执法者们一下子打得难解难分，其破坏力就算是阿东萨都不想平白沾惹。 诸多分裂体形成的异形小心翼翼地避开混战区，涌向巫水。 然而那些苦心钻研天人之道的脉者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阿东萨那明显畸态的异质感显眼无比。 很快，一个个神秘而强大的脉者就拦截住了那些分裂体。 在犹大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手持双刀的刀客，看起来瘦削而锋锐，枯黄的皮肤有种磨刀石的粗糙感。 “我叫秦铁。”刀客开门见山道。 刀客秦铁身上那锋锐到让人窒息的气息让犹大瞬间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每一根肌肉纤维都缓缓收缩起来，一根根骨刺从全身上下钻出。 “造物主，恐怕我无法前进了。”犹大浑身微微颤抖，不知是单纯的肌肉准备动作还是兴奋：“这是一个值得一战的敌人，请准许我用出全力来战斗。” 战斗，然后进化，这也是阿东萨创造犹大的理由。 阿东萨看了看进入某种亢奋状态的犹大，跳了下来，四肢着地，仿佛一头紫貂般攀爬着树木迅速前进。 刀光一闪，阿东萨的身体连带三颗大树被直接斩成了两半。 阿东萨的身体还没来得及愈合，秦铁手一抖就是一秒七十三刀斩了过去，让这具小小的身体化作了肉酱，即使要愈合也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阿东萨干脆放弃了这具身体，将意识投注到其余的分裂体身上了。 阿东萨本就没有固定的真身，所有的分裂体都是它的本尊，只要有一个分裂体能突出重围，它就能到达巫水。 但这一幕显然刺激到了犹大，它的身体一瞬间胀大起来，虬结的肌肉将外骨骼都撑得扭曲了起来。 “混蛋，你竟敢伤害造物主！” 第七十五章 月球阴影 秦铁将刀尖下斜，一缕深红色的鲜血淌下。 “万象森罗，我自一刀斩之。” 狂暴状态下的犹大全身泛起了赤红色，连口器都大了数倍，一根根绞肉机般的獠牙伸展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林继沧也不由得退后几步，感到一种深深的威胁，仿佛连自己都会被攻击到。 地面猛地一震，犹大已经冲到了秦铁面前，四根锋锐的节肢如弯刀般切向了刀客的颈、胸、腹、腿。 而秦铁却未卜先知般双刀一上一下，硬是于间不容发之际架住了犹大的攻击。 直到这一刻，一股飓风才爆发开来，宣告着犹大刚才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土壤和草叶被飓风卷起，还没等落下犹大便再次发动了攻击。 半空中的碎石和草叶一瞬间被切成数段。 倾注了阿东萨心力所制造的犹大在战斗力方面也强化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可以说一个犹大就凝聚了阿东萨一半以上的顶尖战斗基因，不管是力量、速度还是神经反应速度都远超普通的分裂体。 阿东萨说是千变万化，但要制造一些强大个体时依然要遵守基本的物理定律，不仅是生物组织变化的速率极限，某些特殊器官甚至需要稀有元素的掺入，因此分裂体自然而然就有了功能上的差异。 钩爪深深插入地面提供动力，犹大庞大的身躯划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高速运动下的暴风和斩击将四周大片的树木通通吹飞，留出了一片空地。 在这片空地上犹大仿佛一颗弹射的弹珠，不断借助地面的摩擦力和甲翅的空气动力做出几乎违反运动定律的动作，将足以切碎一辆装甲车的攻击倾泻在秦铁身上。 然而刀客脸上露出癫狂的表情，明明速度和力量都差了犹大一截，却每每能提前截住犹大的动作，斩在犹大整个动作上力量最薄弱的地方，甚至有几刀已经切入了犹大的钩爪三分。 突然间犹大停了下来，看了看四根臂刃上层次不齐的缺口，不由得惊叹：“我的外骨骼掺入了硅铁合金，强度上不下于真正的坦克装甲，竟然能被你砍出缺口。你的两把刀，应该只是普通的碳素钢吧。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时候，犹大竟然还好奇起来了。 秦铁咧开一嘴白牙：“斩断钢铁？我可做不到这种事情，我只能砍断，原本就很柔软的东西。” “柔软？你说我的外骨骼柔软？这可是造物主为我量身打造的装甲！”犹大似乎有一丝气愤，但随即又认真推测起来：“只有一种可能，你掌握了材质间应力集中的部位，通过适当的技巧让应力爆发出来……就算是超级计算机都很难计算出这种应力点。虽然你的技巧不成熟，不过还是很神奇。” 秦铁两个刀尖同时指向犹大：“大蟑螂，少叽叽歪歪的，要打就打过来。我要斩，斩，斩！” 秦铁的表情越发扭曲起来，甚至连身体都不住颤抖着，但唯有两只手，两柄刀，稳健无比。 “我已经看穿了你所有的变化，接下来，一定能一刀斩断你。你不来，我就过去了。” 秦铁双刀并举，一口气含在胸口，不断下沉。 犹大也蓄势待发，准备发起下一轮狂风骤雨般的进攻。 然后，秦铁动了。 风起，刀落。 犹大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视野竟然直接分成了两半，而它的身躯也在缓缓分离。 比起犹大攻击时惊人的声势，秦铁的斩击更像是一滴从礁石上飞溅的水珠，只有在撞击的一刹那才迸发出无限的热情。 然后是一阵轰雷般的骤响出现，好像连声音都慢了这刀一拍。 对，慢了一拍。 秦铁竟然在一瞬间突破了音速，斩出了这一刀，一举将犹大一分为二，连整个中枢神经都被完全破坏掉了。 这一刀，凝聚了一名刀客的精神与信仰，恐怕也唯有以武入魔的武虚才能砍出这样超越了音速的一刀。 锐利的斩击甚至形成了一道真空缝隙，连远处的树木都呼啦啦倒下一大片。 音速就是音速，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就连秦铁本人也无法幸免。 超高速的空气摩擦让秦铁全身都蒸腾着一股热气，衣衫被撕成一条一条的，而作为速度更快的刀身更是弥漫着一种金属特有的焦糊味。 秦铁收缩着肌肉，将身上一道道被空气撕裂的创口勉强合拢，就算是体内也不乏应骤然发力而损伤的肌肉。 不过这一身伤痕看似惨烈，但在脉者天人合一的境界下却极快地恢复着。 秦铁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虫尸，双刀拄地，似乎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癫狂化作了无敌的寂寞。 突然间，虫尸抽搐般一颤，一只只小小的蟑螂钻出了断面，振翅飞到了空中。 犹大尸体中的虫卵迅速孵化，钻出了温暖的巢穴。 转眼间一群数以万计的蟑螂飞翔在了周围，矛头直指中央的秦铁。 虫群的嗡鸣汇聚成了一句话：“你很强，我很欣赏你。所以，去死吧。” 秦铁面颊恢复癫狂，撑起双刀，开始一下一下挥动起来。 沉重的双刀划出一个又一个弧线，不断加速，在保持速度的同时借助惯性节省力量。 而虎视眈眈的虫群也终于开始了进攻。 比起切开沉重的钢铁，能将轻盈的蚊虫斩开才更加困难。 秦铁能将双刀舞得泼墨不进，但对于这些小小的蟑螂却显然浪费了太多力气，一刀斩进密集的虫群也不过落下两三只残尸罢了。 长刀挥动时空气会自动在表面形成一层气流，主动推开那些蟑螂，杀敌效率可谓是事倍功半，更何况这些蟑螂就像一个个镔铁小球，用力捏下去甚至都会硌手，坚硬无比。 而且这些蟑螂也并非一拥而上，而是在一个统一的意志下进行战斗，进退有度，阵法严谨，堪称一支小小的军队。 秦铁也十分疑惑，自己明明靠着气机感应彻底粉碎了这头大蟑螂的中枢神经，为什么它还能复活？这些蟑螂的身上也根本感应不到类似意志的东西。 第七十六章 炁海 似乎猜到了秦铁的疑惑，犹大通过振翅声说：“愚昧的脉者，你们靠着唯心的力量称霸这个世界，却根本不懂得探究真正的世界之理。意识的存在并非一定要具体的神经或是某个器官，只要能产生一个独立的回路，意识就能够存在。” 秦铁抽了抽鼻子，恍然道：“气味……” 犹大赞许道：“不错，昆虫的视觉一向极弱，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动作都反应自触觉和嗅觉，繁复多样的信息素几乎是它们认知世界的唯一途径。只要让集群的蟑螂通过信息素建立起完整的反射机制，整个蟑螂群就能成为我的大脑。” 自从意识到神经中枢是自己的要害后，阿东萨就一直在寻找新的意识载体，让自己哪怕大脑被破坏也能继续存在下去，这种诡异的群体意识载体就是阿东萨所探索的诸多存在方式之一。 秦铁沉默不语，似乎极为震惊。这种方法说起来简单，但就算能实现，那存在的意识还能算是自己的意识吗？ 这种方法对一向以自己为中心的脉者来说简直不可理喻。 但对犹大这样的怪物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负担，只要不会同时存在两个以上相同的意识，就算是自己死亡以后通过复制的意识复活也无所谓。 倒不如说，这就是阿东萨以及它麾下的转生体、分裂体和之后的一众眷属根本的存在方式。 转生体本身就是人类大脑被分裂体吞噬后重现的人格，在没有彻底解明灵魂的秘密前，转生体可以说就是一个新的个体，只是继承了之前的人格和记忆而已。 秦铁咬牙道：“那就杀光这群蟑螂，看你还怎么废话！” “你没有机会了，脉者。” 秦铁靠着直觉猜出了犹大的行动方式，犹大在阿东萨庞大计算力的支撑下又何尝不是在窥探秦铁的破绽？ 井然有序的蟑螂群飞舞着几何形状的轨迹，在复杂的计算中寻找着细微的突破点。 “找到了！” 终于，在数个公式的交汇点出现一闪即逝的弱点，一只蟑螂勇猛地冲了进去，却又很快被一刀两断，落在地面抽搐。 越来越多的公式组合被解析出来，秦铁的行动模式不断被破解，一只又一只蟑螂突破了他的防御，超出了他的极限。 蟑螂们爬在了脉者强韧的身躯上，连钢铁都能咀嚼的口器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大口吸取血液的同时分泌了大量毒液注射进去。 秦铁发出似哭似笑的嚎叫，一只只蟑螂被他的炁脉撑爆，但又有更多的蟑螂扑了上去。 最后，秦铁全身爬满了蟑螂，无力地倒在地上，全身的血液被吸掉了一半以上却还是兀自支撑着。 他疯狂地看着天空，狂笑着吐出最后一个字眼。 “斩！” 无穷的刀气从每个毛孔中喷射而出，带着这个可悲武虚一生的信仰和炁脉将所有蟑螂斩碎。 一缕缕鲜血从蟑螂的碎尸中飙出，那是蟑螂吸自秦铁的血液，带着凄凉的颜色飞散着。 纷纷扬扬落下的蟑螂尸体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几乎将秦铁掩埋了起来，而他也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自己的一声。 最后的最后，犹大原本巨大的蟑螂身体终于动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在控制着中枢神经的重生，但不得不说秦铁的音速斩威力实在太大，让它直到现在才连接起断裂的千万条神经。 随着中枢神经的修复，躯体的自愈能力也被彻底激发，犹大终于真正彻底地复活了。 它看着秦铁干瘪的尸体，口器一开一合，吐出了一个紫色的软体生物。 ———————————————— 在犹大和秦铁大战的时候，林继沧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颤音。 这种声音隐藏在风声之中，连犹大都没能发觉异常，但却唯独唤醒了林继沧的意识，吸引着他前去。 林继沧在密林间穿行了一段，终于发现，这是一段佛经。 “世人得爱，如入火宅，烦恼自生，清凉不再，其步亦退，其退亦难。” 一个黑衣和尚坐在一块石头上，摇头晃脑。 林继沧摇头道：“不对不对，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会没有爱？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友情，什么都没有，跟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和尚背对林继沧笑道：“对的对的，世如火宅，众生本就苦不堪言。情情爱爱，自是烦恼之源。” 林继沧哭笑不得：“难不成你还非要天下人都学你做个和尚？” 和尚转过身，双手合十，胸襟、面颊和四肢都沾满了乌黑的血迹。 “既然众生烦恼，如坠地狱，那便由我，送他们往生极乐即可。” 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在和尚的背后是十几具脉者和异形混杂的尸丘，显然他也是张燎原安排在这里阻拦执法者和分裂体的一员。 而以林继沧的敏锐竟然直到现在才感觉出来。 这种将杀戮奉为圭臬的扭曲和疯狂激得林继沧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骇然道：“你杀了他们？” 和尚摇头道：“杀孽由我一力承担，而诸位施主则永住净土，何不乐哉？” “疯子……”林继沧喃喃一声，继而全身颤抖起来，一块块肌肉不断升温加热，激发出自己的潜力，因为面前的和尚，显然已经把自己当做了下一个“普度”的目标。 “境由心生，杀生成佛。我愿以此身承担一切恶业，送天下之人往生极乐。”杀生佛的双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体态话语却越发庄严起来，犹如实质的杀意涌向了林继沧。 脉者的武道意志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脑电波，统称德塔波，在特定的频率和强度下可以严重影响到其他人的意识，此刻林继沧就感觉自己无比渺小，如一叶扁舟般漂浮在一片汪洋血海中，而面前巍峨如山的巨佛正在一掌盖下。 这就是武虚，完全沉沦武道，在无法突破的烦躁中扭曲了自己的心智，用疯狂来换取力量，心甘情愿地成为心魔的傀儡。 而杀生佛的能力显然是…… 第七十七章 万界之癌 林继沧狂吼一声，两颗黑色的瞳孔带着一种圆润的质感不断分裂，分裂，再分裂，转瞬间就变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犹如蜂窝般的瘆人眼瞳，一颗颗细小的眼珠充满了眼眶，同时皮肤也开始露出一排排细密的裂缝。 杀生佛“咦”了一声，拍下去的手掌骤然加速，却在触及林继沧的瞬间身形后退，身上的衣裳裂开了一片缺口。 而林继沧攻击的武器，一条条末端锋锐无比的肌肉触手正在空气中蠕动着。 此刻的林继沧，半边身子都好像牛百叶一般分离成一片片飞舞的触手，触手末端是光滑的利刃。 连脸颊都好像舒展的茅膏菜，伸出了锋锐的藤芽。 杀生佛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已经觉醒了宿世轮回的记忆，难怪能脱离我的幻境。” 杀生佛的武道能力，正是以德塔波干涉人类的脑电波，制造出以假乱真的幻境，在不知不觉间被杀生佛一击毙命。 而此刻的林继沧，身上的德塔波却无比混乱，好像只有一个，又好像有着几十个互不相同的频率。 他蜂窝般的眼瞳中明灭不定，好像真的有几十个人在眨眼。 这就是他在痛苦和绝望中所觉醒的独特力量，意识分割。 准确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能力，只是林继沧人类的思维实在无法统御这具复杂的进化之躯所做出不得已的妥协。 一个超级生命，其身体之复杂完全不是普通人脑所能驾驭的，这其中涉及到了极其复杂的神经、体验、自主调控，甚至是细胞内部的微观变化，就算是阿东萨也并不是完全靠计算力，而是一种天赋的本能来进行控制。 林继沧那种单纯的肌肉膨胀对超级生命而言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而他在不断的失败中也终于恍惚地进化出了这样一种畸形的控制方式。 分割成数十份的意识固然能达到操控这具躯体的最低要求，但同时也会让他丧失正常的思考能力，兽性的本能将占据上峰。 林继沧全身的肌肉都是由一种独特的变形细胞构成，这种细胞互相之间可以随意滑动，但在需要的时候又能像楔子一样互相插入，瞬间固化成强度不逊色于生铁的组织结构。 也只有意识切割才能让林继沧控制住这样一具充满无穷潜力的躯体。 林继沧一半的身躯维持住了最低限度的运动能力，而另一半的肌肉则化作了攻击的利刃，无数把蛇形利刃蠕动着指向杀生佛，而他低吼着：“不可饶恕……” 在他残存的意识中，无比地痛恨着杀生佛这样扭曲的疯子，借着大义的名头无恶不作。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也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杀戮与杀生佛何其相似，不过一个是借着佛的名头，一个是复仇罢了。 正是因为相似，所以才痛恨！ 林继沧伸长利刃扩大了攻击范围，扑了上去。 看着与野兽无异的林继沧，杀生佛双手合十，念诵道：“众生平等，六道轮回。就算你非人非鬼，我也一样要超度你。” 他口中大义凛然，面容却扭曲如恶鬼，全身一道道青筋暴起，好像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连脚趾甲都刺破了僧鞋。 林继沧张开的触手之网被杀生佛撞得不断后退，但层层触手还是顽强地缠绕了上去，不至于被震开。 林继沧数量繁多的利刃攒刺在杀生佛柔韧的表皮上，用尽全力也刺不进一毫米，艰难得好像用钝刀在划汽车轮胎。 同样的，而杀生佛针对人类锻炼出的种种技巧却难有用武之地，就算锁住了关节打断了骨头也毫无意义。 杀生佛的重拳将林继沧的身躯不断轰出碗口大的创口，但神奇的变形细胞又快速愈合回来，甚至有些不在要害的攻击不躲也不修复，就这样持续地发动着进攻。 一声声佛号突然响起，血海幻境再次缓缓出现，林继沧身上一种烦闷欲吐的感觉再次出现。 德塔波的振幅加大了十倍，如果能看见的话就好像一波波滔天巨浪卷向四周，甚至连植物都微微枯黄起来，在一片肃杀之意中自绝生机。 杀生佛也是满眼血丝，一颗光头上布满了鼓胀的暗色静脉，显然已经出了全力。 林继沧勉强振奋精神，将利刃刺向了杀生佛的眼耳口鼻等个个要害，甚至连下阴和**都不放过。 但是脉者在几千年的厮杀中早就发展出了一套专门应对各种阴招的锻炼方法，将各种要害罩门练得跟其他地方一样坚固甚至更甚之。 像张燎原这种炼体大成者直接就叫做无漏真身，一丝一毫弱点都没有。 就算是杀生佛这样走火入魔的半吊子，也不是林继沧能攻破的。 这时，阿东萨的声音响起了。 “这个身体，应该这样用。” 瞬间，林继沧就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控制权，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关注着这一切的发生。 阿东萨潜伏在他体内的分裂体主动接管了这具身体。 在阿东萨的控制下，一个个沉睡的战斗器官被接连激活，林继沧的身体像是毛线团一样不断变化，连人形都彻底丧失了，一根根金属光泽的骨骼直接就被扔出了体外。 杀生佛一下子察觉了面前敌人的变化，果断转身就要跑。 但原本就缠斗在一起的阿东萨身体正中裂开一条缝隙，好像一个麻袋般将杀生佛套住了。 蠕动的肌肉不断收缩缠绕，将杀生佛层层束缚，而隐藏在肌肉中的杀戮器官像绞肉机一样噬咬在了坚韧的皮肤上。 下一刻，杀生佛两脚一分，摆出一个马步姿势，全身一缩眼看就要涨开，但阿东萨形成的麻袋像胃壁般不断震动挤压，硬是打散了杀生佛意图爆发的力量。 条状的肌肉像蟒蛇一般有规律地收缩着，瞄准了杀生佛每一次气息回落的间隙，压缩着他运动的空间。 哪怕脉者能屏息许久，却无法阻止肌肉的自然缩放，阿东萨就是趁着肌肉一缩的刹那同时收缩，勒得杀生佛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但在这种全力以赴的情况下阿东萨也确实难以做出别的什么有效攻击，毕竟变形细胞在刚柔并济的同时缺乏了绝对的力量，只能被动地缠绕。 突然，杀生佛放弃了一切反抗，一口气真气自然散去，任由阿东萨将他的骨骼一根根勒断碾碎。 或许是真的力竭了，又或者是这个疯子感觉到了某种因果和宿命的征兆。 他只是面容安详地默念着：“阿弥陀佛。” 第七十八章 摧残 这座数十年无人踏足的森林此刻狼烟四起，数百个非人的强者在其中肆无忌惮地战斗着，举手投足间都能摧城拔寨，毁林刨根。 就算是阿东萨，在上百个脉者的围堵下还是难以突破重围。 就算是飞行生物，在五百米以下的高度内也随时可能被脉者的投掷兵器打下来。 那些奇形怪状的五行镖、血滴子、暴雨梨花针在炁的灌注下已经超越了普通热兵器的威力。 而能够飞过五百米的分裂体又因为全力特化飞行能力的缘故，战斗力根本不足以决定胜局，就算飞过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就在前方，是一片混乱的战场， 脉者们强大的力量和机动力让战场不断扩大，逐渐形成了这样一大片斗争的区域。 树木像牙签一样被折断，大地被超越极限的力量犁出巨大的沟壑，漫天的尘埃也无法挡住这些脉者的威势。 在阿东萨无处不在的分裂体视野中，隐约可以看出执法者们已经被张燎原的跟随者全面压制。 这些跟随者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张燎原从大雪山监狱释放出来的武虚，虽然疯疯癫癫，却是完全将自身奉献给武道的痴人，这么巨大的代价自然也带给了他们超越普通脉者的强大力量，就算是普通的分裂体也折戟不少。 这些武虚作为强大的脉者，本来是出于对武道的敬畏而没有直接杀死，被关押在大雪山监狱，留作日后榨取武道真意的作用，没想到却被张燎原全部收服。 “阿东萨，你能突破他们的封锁吗？”一身风尘的祁秋蝉出现在阿东萨的分裂体身旁，看起来是勉强脱离了战场，稍作歇息。 阿东萨说：“阻力比我想象的大，我必须采取一些后备措施了。帮我拖延一些时间。” 祁秋蝉深深地看了阿东萨一眼，一反常态道：“好。” 话音未落她就再次冲进战场，与武虚们厮杀在一起。 陆陆续续有三十多头奇形怪状的分裂体来到了战场边缘，却没有一股脑冲进战场，而是全部聚在一起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这些分裂体的身体都有着诡异的形状和弧度，有些甚至完全违背了基本的力学，并不适合战斗，但阿东萨还是这么设计了，宁愿付出更多的伤亡也要派出这样怪异的分裂体前来。 这些庞大的分裂体大军身上蒸腾起热气，细胞剧烈地变化着，也只有阿东萨所进化出来的耐热蛋白才能支撑住这样剧烈的新陈代谢。 然后这些混合的肉块又再次蠕动变形，互相连接，逐渐形成了一个五米高的血肉熔炉。 异形怪物们三三两两地拥抱在一起，身上的皮肉迅速粘合在一起，细胞高速变形，连骨骼内脏都像是积木一般移位，看上去就像一堆蠕动的血肉。 “阿东萨，你还在等什么？你想坐收渔翁之利吗？” 一声爆喝传遍战场，一下子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阿东萨身上发生的异变，已经有人开始冲了过来。 阿东萨冷静地操纵着这具还未成形的巨大身体，一拳就将一个武虚像皮球一般打飞十米，其神经反应速度和运动能力已经初步跟上了脉者的数值。 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汉架住了阿东萨的下一拳，太阳穴暴突，大喝一声将阿东萨的整只手都给掰断了。 但下一刻，阿东萨的断手中就猛地刺出了一根骨刺，尖锐地刺进了大汉的心窝。 这种蜕变自螳螂虾的强大弹射结构能比拟子弹的威力，在近距离连五毫米厚的钢板都能射穿，哪怕是脉者强大的肉体也被刺穿了心脏。 大汉浑身抽搐一下，满脸狰狞地还想扑上来，心窝的骨刺却一下子爆成了海胆的形状，将心脏撑成了豆腐花的形状，生命的火焰瞬间熄灭了。 就在阿东萨交手的时候，也不断有分裂体扑上来，填装进身体的空隙中，每一刻都在让这具身体更加完整，更加强大。 “骨骼支撑结构完成搭建。” “碳纳米聚合肌肉活动良好，收缩正常。” “仿生神经光电凝胶传导通路驳接成功，反射稳定。” “循环回路通畅，高能血液回流正常。” “战斗器官安置就位，控制良好。” “多元化氖凝能源供给系统运行完美。” “战争巨兽奇美拉，组装完毕！” 就在终于没有人莽撞地冲上来时，阿东萨的形体伸展开来，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一个由无数肢体拼接而成合成怪物。 数不清的骨骼、肌肉、内脏、神经重新组合，终于倾尽阿东萨全力造就出了一个恐怖的战争巨兽—— 奇美拉。 面对脉者，阿东萨认为单纯的数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必须打造出一个现阶段最强的战争机器才是最佳的方案。 但经过精密计算，这样一个能与脉者正面对抗的存在，其形体必然极为巨大，难以进行隐藏，更容易被半途发现而阻截。 因此阿东萨决定化整为零，将奇美拉拆分成一个个部件进行移动，到达目的地以后立刻进行重组，争取以最完美的姿态面对张燎原。 正是为了奇美拉的诞生，阿东萨才将分裂体们打造成那样不适合战斗的模样，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移动能力。 那些奇怪的外形在此刻全部都变成了奇美拉强劲构造的一部分。 奇美拉的外表上还隐约可见一些多余的肢体和头颅，短时间内大概是分不出心力去解决这些外貌上的瑕疵了。 远远看过去，奇美拉就像一头臃肿的大蜥蜴，厚重的板甲下遍布狰狞可怖的生物机关，包括子弹般弹射的骨锤、腐蚀钢铁的酸液囊、高压放电细胞和各种嗷嗷叫的细小寄生虫等等，汇聚了目前阿东萨已知的最强攻击性状。 实际上这样的正面对抗对阿东萨来说还是相当不利的，它最大的优势应当是无穷无尽的分裂体所汇聚的庞大资源，靠着这样的资源和最高效的行动力，足以让敌人体会到举世皆敌的味道。 不仅是武虚被阿东萨那异质的气息所震慑，就连执法者们都流露出了露骨的敌意，完全没有把阿东萨当做援军的想法。 第七十九章 在那边的山 阿东萨只是甩了甩如流星锤般的三根尾巴，粗壮的六足开始奔跑。 武虚们大呼小叫地扑了上来，企图阻止阿东萨的前进。 阿东萨用力踏地，超过十吨的体重让大地像弹簧床一样抖了一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脉者的格斗法中有一句总纲，叫力从地起，意思就是再大的力气也必须脚踏实地才能发挥出来。 就在所有脉者重心不稳的瞬间，阿东萨庞大的身躯弹射出了无数狰狞的寄生虫，以狙击枪般的动能钻进了脉者的皮肤，疯狂地开始啃食，往更深处钻进去。 如果是普通的脉者想必一下子就慌了阵脚，会扒开皮肉拼命挑出寄生虫。 但武虚存在的一切意义就是战斗，就是修炼，他们只是收缩肌肉延缓寄生虫的侵入就义无反顾地冲了上来。 阿东萨的背上绽放出了一朵紫色的花，弹射出了无数的触手，这些触手上满是肉眼难见的细小倒刺，蓄满了专门针对人体的蛋白酶，只要十分钟就能让一个人化作白骨。 哪怕是脉者超人的体质，如果被蛰到太多下也会元气大伤。 而在两波削弱之后，阿东萨真正的杀招才显露出来。 一个修炼到疯魔、全身都野兽化的脉者挥舞着锋利的爪牙切在阿东萨的皮肤上，一下子就抓出了三条深深的痕迹，却连阿东萨的脂肪层都没穿透，而阿东萨腹下弹射出超音速的骨锤猛地将其头颅锤爆。 又一个脉者提着铁枪捅进阿东萨的身体，被电鳗细胞的超高压电流电得手掌焦黑，浑身抽搐着被尾锤砸得胸口凹陷，眼见是不活了。 这就是体型庞大的好处了，再无坚不摧的刀剑刺进阿东萨身躯也跟牙签没什么差别，在它强大的自愈能力下根本无关紧要。 而阿东萨的各个系统在不断的进化已经逐渐超出了碳基生物的限制，掺入了不少重金属和无机质元素，瞬间爆发之下不敢说跟重型液压机械相比，但要稳压普通脉者一头却是毫无难度。 而且阿东萨作为能随心所欲进行改造的生物，远比那些笨重的机械要灵活得多。 身体最深处的氖凝电池心脏全力运转，八个高能磷酸键的核苷输送着能量，让全身十万八千条肌肉发挥出巨大的力量，凝胶神经更是让信号以接近光纤的速度进行传递，让奇美拉的敏捷追上了脉者。 武虚们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但随即又被某种狂热所支配，没有停下攻击的步伐。 阿东萨察觉到了不对，这些武虚的德塔波中似乎有种某种共通的频率，似乎被什么人给洗脑了。 武虚们不畏生死的冲锋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奇美拉的速度，奇美拉咆哮一声，毒囊喷出了微黄的恶臭毒气，仅仅是接触就会让人的皮肤溃烂。 武虚们发出困兽般的怒吼，哪怕内脏被啃食、皮肤被腐蚀、四肢被扭断也向阿东萨发动了进攻。 半分钟后，毒气缓缓消散，将周围的树木都腐蚀得枯黄起来。 奇美拉庞大的身躯再次冲了出来，只留下一地残缺的碎尸。 奇美拉转动着蜘蛛般的眼睛，巨大的身躯一跳，扑向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树丛。 “哇！”树丛一分，一个穿着未来质感衣服的瘦弱少年脚下射出火花，离开了奇美拉的阴影。 奇美拉弹射出寄生虫，少年背后突然发现出一对带着涡轮的巨大铁翅，在湛蓝的幽光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收拢在少年身前，挡住了寄生虫子弹。 少年铁翅一振，巨大的推力压得下方树木都低下了枝干，眼看就要一飞冲天。 阿东萨嘶鸣一声，背上射出了数根高分子蛛丝，粘住了少年的左脚和右手，然后一把扯下，摔在了地上。 机械翼及时收拢保护了主人，被深深砸入泥土。 远处莫名的空间之中，惊呼发出。 “糟糕！” “等等，隐藏好自己！” 然而正当阿东萨要将这个奇怪的人物拉下来抓获时，却斜下里冲出来一个人影，一锏挥断了蛛丝。 拉扯的力量瞬间消失，机械翼再次展开，两个涡轮高速转动，发出幽蓝的光芒，带着少年一飞冲天。 阿东萨张开五排食人鱼般的钢牙，发出了震天的咆哮：“祁秋蝉，你在做什么？” 祁秋蝉硬声道：‘阿东萨，我们的敌人是张燎原，没必要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哈哈！”阿东萨的声音透出了露骨的讽刺：“利维坦说你的游龙锏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么你呢祁秋蝉，你又是哪个世界的东西？” 祁秋蝉突然握紧了游龙锏：“这不关你的事，阿东萨。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守护神州大地。” 这时，高处突然间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少年那大鸟般的黑影被火光吞噬，无力地向下坠落。 阿东萨安排在高空的空水母们狠狠地偷袭了这个逃走的少年，用自爆将他重创。 祁秋蝉看到这一幕，咬牙切齿道：“阿东萨！” 阿东萨转身：“想救他就快点吧，我可是在下面等着他。” 数个分裂体开始冲向那个少年的坠落点。 祁秋蝉看了眼远处伤痕累累的执法者们，还是没有离开。 但阿东萨却能感觉到密林中有另一股气息在急速赶往少年坠落的地方，想必那就是这次探险的第三方势力了。 —————————————————————— “快点，再快一点！我和天野大石先走一步！” 密林中两个人影高速奔袭着，冲向那个少年坠落的地方。 那是一个身上纹满了荷叶和莲花的高挑女性和一个一身轻装、腰挎长刀的男人，分别叫苏今和天野大石。 他们两个的速度最快，抛下一个稍显笨拙的同伴去援救另一个同伴。 男人的声音在风中拉长：“百试百灵的隐身发生器竟然会失效，看来我们低估这些土著了。” 苏今银牙一咬：“不能小看任何人。如果不是这个地方磁场太奇怪，蜂鸟无人机没法用，坎普也没必要近距离冒险了。这次的任务虽然有祁秋蝉的帮助，但是这个世界水太深了。坎普他……希望我们能来得及。” 天野大石不屑道：“我已经提醒过他不要过分依赖外物，结果还是拖后腿。” “够了，这些事以后再说。”苏今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印象中的目的地，却看见了六个虎视眈眈的分裂体在四处寻找着什么，而名为坎普的少年自然是不见踪影。 六个分裂体狼犬般的头颅一抬，看见严阵以待的两人，却奔跑着离开了。 苏今松了口气：“看起来那个叫阿东萨的怪物并不想真的节外生枝，毕竟它的敌人已经够多了。” 天野大石吸吸鼻子：“坎普呢？他去哪了？” “你们在说这个小弟弟吗？” 第八十章 全即是一 一句女声传来，两人抬头一看，发现遍体鳞伤的少年连着铁翼被架在了树枝间，而在他旁边则是一个穿着长长白大褂的柔美女性。 女人提着少年轻轻跃到地上，嫣然一笑：“看起来你们似乎有些苦恼，需要帮忙吗？” 天野大石右手搭在刀柄上，寒声道：“你是谁？” 女人想了想，说：“就叫我玛丽雪莱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天野大石皱起眉头，刚想继续质问，却被苏今打断：“那么玛丽雪莱小姐，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同伴，能将他还给我们吗？” 很显然，在这里纠结对方的真实身份意义不大，苏今第一时间想确认的是敌我关系。 “当然可以，”玛丽将坎普递给苏今。 苏今接过少年，手上一沉，赶紧触碰了一个开关，双翼慢慢恢复透明，消失在了空气中。 紧接着苏今拿出一个喷雾器在少年身上各处喷了一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愈合，再吃下一粒急救药丸，少年很快就醒了过来。 坎普不甘道：“对不起，我以为我能……” 天野大石讥讽道：“以为拿了点小道具就无所不能了吗？小子，你还有得学呢。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操练你。” 坎普咬着嘴唇，自觉理亏，没有反驳。 苏今无奈道：“好了，我们还有任务。” 突然间她感觉身上一轻，那个急救喷雾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到了玛丽雪莱手上，她摆弄着，似乎很感兴趣。 “真是有趣的药物，竟然能这么快地填补缺损细胞，似乎是一种活的可塑组织……”玛丽雪莱说：“这样吧，你们把这个给我，我带你们去黑死帝墓。” 天野大石冷笑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玛丽雪莱来到坎普面前，伸手轻轻一点他的肩头，突然间坎普俯下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你！” 天野大石还没来得及发作，玛丽雪莱就说：“不是我，是阿东萨。一个阿东萨的虫子在他的脊髓上攀爬，很快就要进入颅脑了。” 玛丽雪莱的手指刺进坎普的脊背，不一会儿坎普就停止了颤抖，苍白的脸上满是后怕。 “阿东萨的寄生虫会夺取你的神经，吞噬你的大脑，甚至还能复制你的记忆和能力。少年，你恐怕需要我一直陪同才能压制它。” “喂，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导自演……” 天野大石刚要发作，苏今拦下他，打量了一下神秘的玛丽雪莱，身上的荷花突然绽开一条缝隙，露出了一只苍白竖瞳看了她一眼。 不知发现了什么，苏今深深地看着玛丽雪莱一眼，说：“好，那就请玛丽小姐为我们带路吧。” 玛丽雪莱笑道：“荣幸之至。” —————————————————————— 阿东萨不再理会这个小插曲，继续冲向了巫水之畔。 冲过了武虚们的堵截，沿途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阻挡的力量，阿东萨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巫水之畔。 当阿东萨到达之时，就看见了张燎原一手托着巨大的水晶棺，另一手拿着一只断臂，而在岸上，就是手臂齐肘而断的翁东奇半跪在地。 很显然，翁东奇败了，一败涂地。 他甚至连继续踏水而行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徒然地在岸上苟延残喘。 “阿东萨……”翁东奇五味杂陈，非但没有援军到达的放松，反而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张燎原看向了阿东萨的异形大军，道：“原来你就是阿东萨，你也打算来阻止我吗？” 阿东萨张开了层层獠牙：“准确来说，我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来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最坏的事态发生。” 张燎原饶有兴致道：“那么对你来说，最坏的事态是什么？” 阿东萨斩钉截铁道：“黑死帝的复活。” 翁东奇不由得急道：“不可能，黑死帝已经死了！被古代脉者……” “古代脉者真的有能力杀死黑死帝这样的存在吗？”张燎原摇摇头，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你说的没错，黑死帝是死了，被其他人杀死了。但是他这么强大的存在，哪怕是死亡，也会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长到在一千年后的今天也在呼唤着它的爱妃。” “到时间了。”张燎原看看迷雾中透出的太阳，放开了那个他从始至终都保护着的水晶棺，任由它沉入巫水之中，缓缓接近水底。 “爱妃？你是说妖妃绿水？”阿东萨似乎不能理解：“这么强大的超级生命，为什么会执着于一个朝生暮死的人类？” 张燎原将断臂从百米外轻飘飘地抛到了翁东奇胸口：“我怎么会知道怪物是怎么想的呢。” 张燎原突然放声道：“陈图，你连出来见我都不敢吗？” 银光一闪，一片树木被整齐地切断，手攥银丝的陈图阴沉着脸，缓缓走出，挡在了阿东萨和翁东奇之间。 阿东萨威胁性地低吼一声，陈图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看到翁东奇这样的脉者被阿东萨所害。 陈图执拗道：“我会帮你一起对付张燎原的，所以，放过他吧。” 阿东萨说：“没有意义的，在这样的战场上，这样一个重伤的强者，就算我不出手，他也活不下去。你又能袒护他到几时？” “没必要！”翁东奇撑起身体，将断臂扔到一旁，重新直起了腰杆：“我是脉者，脉者哪怕死也不会窝囊地躲在别人身后！张燎原，再来啊！” 张燎原赞许道：“你这点骨气，我还是欣赏的。阿东萨，他应该死在我手里。” 翁东奇大吼一声，原本已经愈合大半的断臂再次迸出鲜血，全身由苍白到赤红到青黑，最后再到火红，好像一块旺盛的红碳。 “燃血劫，可以！”张燎原大喝一声，一脚踩起惊天骇浪，冲向了翁东奇。 翁东奇也大吼一声，飚出的鲜血竟然没有滴落在地，而是如同一条血龙般缠绕在他身上，冲着张燎原咆哮。 武道显化，赤龙道！ 奔跑中，一寸寸的皮肤龟裂，一根根肌肉纤维分离重组，连骨骼也化作了奇异的兵器，翁东奇统御全身的炁脉正在将这具当世绝顶的强壮身躯彻底分解，变成恐怖的兵器。 对脉者来说，自己的身体就是一个世界，自己的意志就是世界的主宰，外界的一切都是虚妄，因此才能靠着意志来改变。 而翁东奇正是将自身观想成了某种神兽的姿态，彻底重组自己的身体，来发挥出最后也是最强的一击。 但这种变化毕竟太违背常理，最后可能变不回去，但既然要拼命，又怎么会顾及那么多呢？ 赤龙的形体不断壮大、完善，最后须发清晰，宛如一条真龙般冲向了张燎原。 这一刻，脉者的德塔波已经浓烈到了物理法则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将自己的内景与外界的界限彻底打破，形成一个独立的混沌空间。 这才是真正的武道显化，只有在武道上穷尽一生，奉献一生，无畏无惧走到最后的脉者才能一睹的壮丽风景，是以自己的意志来取代天道的意志，独立支撑起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领域。 “赤龙道……原来如此，你早就已经变成了天道的傀儡，亏你还不自量力地来阻止我，其实你……” 张燎原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闷吼一声，巨大的声波将周围的水流直接沸腾汽化，已然在不知不觉间也展现出了自己金刚不坏的武道显化。 时间在这一刻缓慢下来，张燎原和翁东奇的一举一动都历历在目，却又模糊得好像另一个世界的景象，这种矛盾感让人几欲作呕。 阿东萨动用了全部的感官在分析这一刻的法则变化，大量的神经却被过量的异界信息直接烧毁。 武道显化出现之时，现实世界和脉者周围的空间会产生明显的割裂感，也因此出现了时间流速不相同的诡异现象。 阿东萨不得已激活了仅仅只是一个雏形的基因意志，抵抗这种来自于未知法则的信息。 第八十一章 扶顶 磅礴的基因意志自每个细胞的深处涌出，将这些独属于脉者个人的德塔波彻底吞噬，却无法顺利消化，特别是张燎原的金刚不坏，就仿佛结石一般梗在了基因意志的洪流中，阿东萨不得已只能全数抛弃掉。 仅仅是这一刻的观测，就让阿东萨对于精神和物质，虚幻和现实有了更深的理解，对超能力和基因意志的研究也将更上一层楼。 赤龙道和金刚不坏，两个武道显化真正的碰撞却显得平凡无奇。 狰狞的血龙在张燎原无坚不摧的重拳面前一触即溃，散落成无数细小的血蛭想要钻入张燎原的身体却也无功而返，在空气中不断蒸发消失。 张燎原的金刚不坏就这样完美地克制住了翁东奇引以为傲的种种技巧和变化，一拳点在了翁东奇模糊不清的面目上。 这一刻，两个武道显化的碰撞却迸发出了意想不到火花，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翁东奇欣喜道：“我看见了，天道，是天道！” 翁东奇身上的德塔波一瞬间浓烈得仿佛火山爆发，赤龙在一瞬间恢复成了翁东奇的身体，周围的光线在扭曲、在扩散、在散射。 陈图颤抖道：“是炁冲天门，原来这不是传说，真的存在这个境界！” 比武道显化更上一层，那就是炁冲天门，以凡人之躯去开启通向天道的门路，触摸神明的领域。 天门洞开，凡人登仙，以身合道！ 临阵突破的翁东奇显得尤为兴奋，他感受着强大的力量，仰天长啸。 翁东奇伸手一抓，面前的光线便好像真的丝线一般被弹动。 他勉强维持住了身周的物理法则，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除了物理法则之外的其他法则，一旦物理法则崩溃而他本人无法构建新的法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翁东奇一眼望去，无数的点线面缠绕在了世间万物之上，他只是轻轻弹去一道清风，就切开了一大块巨石。 那是万物的薄弱点，是应力的汇聚点，翁东奇炁冲天门后拥有的能力，就是应力之眼，能顺着纠缠的复杂应力切开万事万物的结构，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他面前巍然不动。 哪怕是张燎原的金刚不坏也不能。 张燎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欣喜，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 他微微叹道：“来了。” “你说什……不，这是什么？”翁东奇感觉胸口一痛，全身的炁脉都沸腾了起来。 翁东奇完美的内天地就好像被水浸泡的沙雕般迅速崩塌，原本圆润无缺的炁脉周天在一瞬间炸裂。 阿东萨突然警惕地看着四周。 它感觉到一股藏匿在世界深处的恶意蠢蠢欲动，弥漫在周围。 就好像人类突然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一般，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就算是阿东萨都是一悚。 那股恶意既是来自外界，也是来自翁东奇内部，从他合道的瞬间，不对，是从他成为脉者的那一刻开始，甚至可能是他出生的刹那，就藏在他的心底，他的炁脉，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翁东奇突然间放弃了挣扎，在绝望中露出无奈的释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不是天道，是鸩，是蛇……难怪张燎原你要……” 话到半途，翁东奇覆盖全身德塔波一瞬间失去了信号，整个身体在扭曲的物理法则下不断崩解、扭曲。 鸩和蛇都是经典中记载的剧毒之物，翁东奇的话既是比喻，也可能暗示着幕后黑手的真身。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就只能看到原地留下了一团根本看不清原貌的绿色胶冻状物质。 不用检测，阿东萨都知道翁东奇的身体已经从原子层面被彻底破坏掉了，不要说大脑，连最微小的dna都失去了具体形态，所以才会像是胶冻状。 稳定的物理法则是生命存在的根本，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会引起巨大的变化，脉者就好像一个突然学会使用手枪的孩子，时刻都有可能反噬自身。 但是—— 为什么脉者会拥有这种天赋？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出现这么超出常识的力量？ 为什么德塔波能干涉到物质的存在？ 这种干涉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在翁东奇突破的瞬间杀死他的又是什么东西？ 阿东萨的脑海中涌出了无数个新的为什么，隐隐能看见这一切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阴影正冷漠地看着这个星球，这个巨大无比的培养皿…… 但面对这样的结局，陈图却完全不能接受，他愕然道：“那是什么？为什么炁冲天门后会变成那副模样？你对翁东奇做了什么！？” 张燎原冷笑道：“蠢货，还不愿意接受现实吗？武道显化之后根本就没有路，有人，将这条路斩断了。” 陈图茫然地摇着头：“不，不，不……怎么可能，武道的终点，难道就是这副模样？” 脉者所有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超凡脱俗，但在超凡脱俗的一刹那，带来的却是自我毁灭，这样的现实是任何脉者都不能接受的，难怪陈图会这么失态。 阿东萨问：“那个，就是天道吗？” 张燎原没有回答，只是一声深深的叹息，似乎是在悲伤于又一个惊才绝艳的脉者被武道终点所毁灭。 陈图依旧呆在原地：“不对，不对，武之极致不应该是这种东西。炁脉应该是脉者超凡脱俗的关键，怎么会……” 张燎原不再理会自己的弟子，缓缓迈入水中。 “阿东萨，想来就来吧，我会和黑死帝，一起欢迎你的。” 仿若星光一闪，张燎原瞬间在水面失去了影子，阿东萨察觉到那个瞬间整个空间发生了某种变动。 它来到水边，看着水底的海草和游鱼，伸出触手轻轻一点，却感觉面前的水面又瞬间变得漆黑起来，似乎连接到了另一个黑暗的空间。 某种不定形的黑色物质在其中蠕动，隐约可见黑色鳞片在反光。 不再犹豫，阿东萨纵身跳下了水面。 奇美拉庞大的身躯却没有激起任何水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陈图终于回过神来，毅然跳了下去。 太阳缓缓移动，某种空间的波纹正在缓缓平息。 随后不断有人前来。 有犹大和林继沧，也有数个熟悉的身影。 还有接连赶来的以祁秋蝉为首的少数精锐脉者。 而最后，一个明显与这里风格不一致的队伍也从天而降，跃入水中。 在一连串不速之客的光顾后，水面彻底平静下来，任后来人再怎么拨弄也没有反应。 阳光投下一片阴影，水边的淤泥印出一串不急不缓的脚印，但很快又悄悄地消失在潮水中。 湖畔，一个脉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很快就愣在原地发呆，直到同伴喊了一声才若无其事地回应。 巫水之上波光粼粼，再没有变化。 黑死帝墓之旅，正式开始。 第八十二章 一即是全 一进入这片神秘的空间，阿东萨就感觉到了一股犹如深夜沼泽缓缓漫上的潮汐般的阴冷气息，那是源自第三阶段进化超级生命的庞大意念，浓烈的德塔波甚至都形成了种种幻象出现在周围。 曾经沧海，过去桑田，这些曾经被黑死帝经历过和看见过的景象重新出现了这片黑暗空间中。 千年前的亡灵呈现出虚幻的形体，在周围重演着自己的历史。 哪怕是已经死去一千年，超级生命强大的意念依然足以同化那些孱弱的人类。 阿东萨静静地看着这些幻象。 那是一个异常古早的时代，早到文明之光尚未点燃，茹毛饮血的猿人们连双手都还未解放，只能在恶劣的环境中苦苦挣扎。 十万年前，一颗不起眼的陨石坠落了这个世界，诞生了一个孱弱到极致又危险到极致的生命，如果放任不管，甚至会在几分钟内就死亡。 这团软泥般的生物艰难地包裹住了一颗蕨菜，模仿着植物的构造重塑了自己的身躯，走出了进化的第一步。 这也是它错误的第一步。 植物的神经反射太过简陋，根本无法建立起一丝一毫的思考能力，这个本该吞噬世界的生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作为一株蕨菜生活。 它只能本能地生长、蔓延，一点点地保证着自己的生存空间，被动地进化出驱赶食草动物的毒液、对抗干旱的深长根须以及催生出种子占领更广阔的区域。 作为植物的它只有生存的本能而没有进化的欲望，只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自己，甚至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弱化自己以争取生存的空间。 或许是作为同样的超级生命有了共鸣，这样的生存方式看得阿东萨心中涌起了一种类似悲凉的感觉。 知性的诞生是何等的不易与珍贵，大自然用了足足五十六亿年才孕育出人类这样天生拥有知性的灵长之首。 如果阿东萨不是快速吞噬并模仿了人类的中枢神经，也只能成为一头沉醉于低级欲望的野兽罢了。 感触一闪即逝，阿东萨继续看着后续的发展。 一万年，又一万年，又是一万年。 它的根系和躯干已经绵延了数万公顷的土地，终于在某一天触及到了那个生命之初必然思考的问题。 我是谁？ 庞大而错综复杂的根系犹如一个巨大无比的神经网络，臃肿而迟缓，让它为这个简单的问题又思考了一万年。 它的神经回路越来越完善，庞大的电冲动在根须间笨拙地传播着，终于它完成了这个问题，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学会以“我”来称呼自己。 它终于开始走上超级生命的道路，开始有意识地改造自身，甚至改造环境。一旦觉醒，超级生命的进化速度就会进入一个高速喷涌期。 它的根须稳固着这片大地，蒸腾的水汽调控着天象，捕杀着所有伤害或者可能伤害它的生物。 它开始选择性地敲除那些有害的基因，表达出更加旺盛的扩张和进化欲望。 不需要多久，它就成为了这个星球名副其实的霸主，再没有任何生物能威胁到它。 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吞噬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它依然无法抵挡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物理规律，无法抵抗大自然对它的束缚。 它的觉醒太晚了。 漫长的寿命中它积攒了太多的疲惫和伤痛，那不是表面上的毁损，而是更深层次的死亡。 基因不断错配、劣化，带来了根本无法扭转的疾病，就像是一个运行了一万年的精密程序，再强的程序员也没办法继续维护。 从最边缘的肢体开始，它的叶片逐渐枯黄，根须慢慢朽烂，甚至连细胞都停止了分裂，无法更新。 不断积累的基因错误毁掉了转录表达的基本途径，那些曾经是它生命一部分的进食、呼吸和光合作用都开始缓缓停滞。 阿东萨发出叹息，这很明显是进化停滞，寿命将尽的表现。 进化也是有尽头的吗？不对，不是尽头，而是停滞。 当生物进化达到一个阶段后无法发现和证实新的理论与技术，只能在现有的知识体系内徒劳地钻研，那就不可避免地会陷入停滞。 在这个逻辑上，把进化换成科学也是一样的。 虽然“年轻力壮”的阿东萨离进化停滞这样的阶段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但也隐隐感觉到现代科技的瓶颈和上限。 毫无疑问黑死帝是一个存活了起码有上万年的超级生命，在古代那样恶劣和愚昧的环境，它的进化比阿东萨要艰难得多，甚至根本没有科研的意识，完全是靠着本能和巧合在进化。在基础的肉体强化到达一个极限后就陷入了长期的衰退中，到最后甚至连寿命都没办法保障，只能慢性死亡。 哪怕它已经在长久的进化中自然而然地步入了第二阶段的进化，却还是无法阻挡将至的大限，单纯的自然变异已经走到了尽头，它需要的是新的进化。 然而蒙昧的它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面对这样的困境，它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大片的身躯坏死腐烂，蛆虫和蚊蝇重新复苏，游荡在它的尸体之上。 最后的最后，它只能放弃了全部的身躯，保留着自己最纯粹的核心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这一睡，就是数万年过去了。 再次醒来，它发现这个世界已经诞生了一个全新的文明。 幻象倏忽间消散，化作一团乱流，显然是黑死帝那里出现了变故，让记忆的回放中断了。 幻象消失后，露出一个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阿东萨冷静地观察着四周，一道道人耳无法察觉的超声波发出去，却完全收不到反馈的信息，就好像声波被吸收了一样。 它分出无数的小蚊虫才通过反馈感觉出来，这是一个洞窟。 阿东萨抖了抖神经中枢，感觉与外界的联系十分暧昧，就好像延迟的网络一样，无法获得太多计算力的支持，不然在平时，这种洞穴的结构转瞬间就可以通过声呐全部清晰地描绘出来。 就算是一起进来的数个分裂体，也只是能进行交流，但不知道具体方位。 这时，气流产生了变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红外线感官没有预警，只有粘稠的声音传来。 第八十三章 盖亚之子 阿东萨打开了发光器官，才看见了其真面目。 一个个好像黑色油污的线团状生物爬了过来，以一个模糊的人形张开大嘴发出尖锐的嘶鸣声，显然极不友好。 这些黑色人形的速度十分缓慢，连常人都不如。 阿东萨一脚踩下去，直接将三个生物踩扁，像是踩上了一滩污泥一般溅出了黑色的墨点，这些墨点在地上和墙上不断蠕动，执着地爬了过来。 而脚下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试图钻破表皮，侵入奇美拉的体内，阿东萨碾了好几下都没法彻底杀死它，甚至还像拔丝一样没法甩脱。。 只是转眼的功夫周围就聚满了一堆黑色人影，像潮水般涌了过来。 奇美拉三根流星锤般的尾巴扫开了一大片线团，在墙上都砸出了一个汽车大小的坑，但黑色线团只是躁动了一下就再次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很显然，这些生物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和可塑性，一般的物理攻击根本没有作用。 “麒麟军团……”阿东萨想起了那些典籍上的记载，黑死帝的麾下曾经就有这么一支不会死亡也不知疲倦的军队，是由一种被称作人彘的士兵所组成。 而人彘，就是被黑死帝所吞噬转化的人类。 这些人彘在一千年前随着黑死帝一同被某种伟力所封印，沉睡到了今天，被这群不速之客所唤醒。 饥渴了一千年的人彘们被磨灭了所有人性，只是疯狂地寻找着一切会动的血肉来吞噬。 “黑死帝，看来你也被逼到绝境了啊。” 阿东萨可以感觉到，随着人彘们的苏醒，它们的生命力反而在不断地衰退，虽然这个过程很慢，但却不可逆转。 黑死帝墓固然囚禁了黑死帝，但也延缓了它死亡的速度，而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它离真正死去的那一刻也就不远了。 电光闪烁间，阿东萨射出触手刺穿了十几个人彘，强化的放电细胞发出了上千伏直流高压电，瞬间将成群的人彘电成了焦炭。 挥舞的触手表皮有两层，最外层是电阻低的导体，内层则是电阻高的绝缘体，可以顺利地通过高压电而不伤及自身。 高压电似乎很有效，很快将一大片人彘化作了抽搐的焦炭。 但千年前横行一时的麒麟军团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很快，剩余的人彘们在被高压电流穿透后只是一阵抽搐后就若无其事地爬了过来，伸出一根根纤维聚成的拳头缓慢地打在了阿东萨的身上。 这一拳看似不起眼，但其力道却足以将一个成年人打穿。 可更加令人瞩目的，却是这些人彘快速的进化能力，再电几次，恐怕它们就能免疫这个级别的高压电了。 而那些人彘的焦炭中也一阵蠕动，似乎是残存的组织再次复苏，不断恢复活性，一遍吞噬着自己的尸骸一遍再生，高效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喉咙的甲烷气囊鼓起，阿东萨张口喷出几十米长的火柱，大批的人彘在火焰中被点燃，疯狂挣扎，然后再次化为焦炭。 但是同样的，剩下的人彘再次发生了突变，耐高温的因子觉醒，免疫了火焰的伤害，再次接近了阿东萨。 阿东萨一个转身，全身的触手狠狠拍出一击，将所有的人彘打飞。 人彘们撞击在墙壁上变成了一滩滩污渍，然后挣扎着恢复人形爬了过来。 剩下的酸液、毒素也没必要再试了，这群人彘看似低级，实际上却拥有着来自黑死帝的强大基因，不仅切割到细胞大小都能活着，还可以随时根据环境来强化自己的抗性，堪称没有弱点的完美军队。 阿东萨抓起一滴挣扎不休的黑油，开始分析。 果然，人彘的本质就是一种植物，其细胞拥有一种类似非牛顿流体的细胞壁，具有很强的可塑性和防御力，虽然限制了运动速度，但却拥有无与伦比的再生能力。 并且人彘之间还以一种奇特的德塔波进行联系，形成高效率的精神网络进行支持，一定空间内数量越多进化的速度就越快，生命力也就越强大，甚至连力量和速度都会因为计算力的提高而提高。 这种强大的物理抗性显然是为了与脉者作战而特化出来的，想必就算是极为强大的脉者们也无法从潮水般的麒麟军团包围中全身而退。 不过这里的人彘数量还是太少了，阿东萨都破坏了一大半人彘剩下的才进化完全，还无法快速切换形态。 阿东萨甚至都不需要施展新的攻击方式，只要电击和火烧两种攻击轮换，人彘们便陷入了混乱之中，无法同时进化出两种抗性。 很快阿东萨就将全部来袭的人彘杀死，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残骸和一些活性组织保存起来。 它可不敢把这些可能寄宿了黑死帝基因意志的东西藏在身体里，而是特地生长出了一个囊状组织挂在身体上进行收纳，慢慢研究。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袭来了无数的人彘。 因为这里的墙壁能吸收光线和声波，所以直到它们这么近了阿东萨才发现。 阿东萨不想再与这些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纠缠，挑了一个方向开始侦查。 中途它不断扔下一些老鼠大小的分裂体沿着岩窟的岔路搜索，有时遇到了死胡同，有时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似乎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一般，只能根据水平螺旋器感应出自己一直在向下前进。 而这时，第二波幻境出现了。 当它再醒来之时，却发现一种奇怪的磁场围绕着它，它开启感光器官，发现周围是一片俯首跪拜的无毛猿猴，也就是人类。 作为承载它最后意识的是一株巨大的树木，被众人视作神明。 它不再沉睡，而是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感受那些过去孤独的自己从不曾感受过的情感。 人们在它周围祈祷、祭祀，献上自己最真诚的信仰和愿望，哪怕它并没有为他们做过任何事情。 龌蹉的，圣洁的，琐碎的，伟大的，难过的，欣喜的，浪漫的，木讷的…… 人类的情感化作一种实质的力量被它吸收储存，每一点琐碎的杂念都让它无比着迷。 它突然间发现自己产生了一种过去不曾有过的奇妙冲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而与它最亲近的，则从出生开始就住在了树下的巫女。 第八十四章 怠惰 她向它诉说烦恼与欢喜，认真地履行着巫女的职责，而它也时不时晃晃枝叶表示自己在听。 这成了巫女和神的小小默契。 但是最后，它还是忍不住吃掉了他们。 黑色的根须在黑夜里卷动着，伸进了千家万户，让美梦永远不会结束。 它将那些鲜嫩的大脑悬挂在自己的枝叶上，与他们神经连接，思维共通，为那些平凡无奇的电流冲动而战栗振奋。 它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停滞了数万年的进化之路开始重启，意志化作一种独立的力量，逐渐修复着损坏的基因，让它焕发生机。 幸存的巫女恐惧地看着宛如果实般挂在树上的核桃大脑，恐惧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它捞起巫女，庞大的身躯从泥土中拔根而起，大地中沉睡着它山峦般的躯体，并且还在不断生长。 它走向东方，因为那里还有更多，更多可口的情绪在吸引着它。 幻象又消失了，阿东萨也陷入了沉默。 黑死帝在漫长的沉睡后选择了与阿东萨完全相反的道路。 或许是作为植物的口味清淡过了头反而物极必反，让黑死帝被孩童般不分善恶的好奇和快感所支配，无差别地吞噬着人类，获取所谓的情感。 这时，阿东萨突然间停了下来。 面前一个光源迟疑地走着，直到光照到阿东萨身上才猛然发现这个庞然大物。 洞窟的岩壁可以吸收各种能量，就算是光也照不远。 对方似乎还不止一个人，立刻严阵以待。 一个手持剑盾的重甲骑士站在最前端，身后是刀鞘中喷涌着火焰的武士，而火光照出了一旁满身纹身的美丽女人。 “阿东萨，我们没有敌意，也请你自重！”苏今身上的莲花纹身犹如活了一般不断摇曳，偶尔从花瓣间露出一个骷髅头的影子。 阿东萨的复眼好奇地看着他们：“原来如此，你们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圣骑士身上的符文，武士的火焰长刀，少年的钢铁之翼，女人的莲花骷髅，还包括祁秋蝉自带碾压属性的游龙锏，都是这个世界闻所未闻的东西。 就算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秘密，但一次性出现这么多不同体系的超凡力量显然是有问题的。 阿东萨冰冷的复眼盯得坎普哆嗦了一下，感觉大脑里的寄生虫似乎也动了一下，他立刻叫道：“拿出来，把它拿出来！” “哦？”阿东萨看着坎普：“竟然能压制我的分裂体，到底是谁做的？是你？是你？还是你？” 阿东萨在圣骑士塞缪尔、武士天野大石和苏今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最后自言自语道：“不，看起来都不是。”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阿东萨还是没有说出来。 天野大石往后扫了一眼，冷哼道：“那个玛丽雪莱消失了，她果然有问题。” 苏今呵斥道：“够了，这里谁会没有问题？重点是怎么进行借力。” 塞缪尔的巨盾突然一闪，一个盾形的巨大护盾显现了出来，防住了黑暗中的一根触手。 面对更加紧张的四人，阿东萨说：“有趣，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或者说规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苏今嘴角一抽，小心道：“谬赞了。” 她还从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土著，不仅对各种细节如此敏感，还有着一种近似于病态的求知欲，对他们有着赤裸裸的欲望，就好像在看什么珍禽异兽一样。 阿东萨说：“我想与你们做个交易，换取一些独特的标本。你们有这个意思吗？”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还提出这样的建议，苏今也只能勉强道：“那，那就等我们出去了再说吧。” 阿东萨却说：“这恐怕不太好，你们太弱了，我可没空保护你们。” 就在这时，突然间地面猛的一震，阿东萨立刻看向一旁的石壁。 下一刻，石壁轰然破碎，一个好似破碎球的巨大拳头如山般撞了过来，将奇美拉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打飞到了另一侧的墙壁上，撞到了另一条的隧道。 那是一个极为粗壮的巨人，高与宽几乎等同，粗略一看已经顶到了石窟的顶部，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巨人的全身都蠕动着黑色的纤维，不时滴下一些黑油般的液体，发出咀嚼般的咆哮声。 “麒麟军团在此！逆贼受死！” 不仅如此，在巨人的脚下，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人彘大军，张牙舞爪地冲向所有人。 这赫然是一只庞大的麒麟军团，聚集了海量的人彘，其战斗力与之前的小部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黑色巨人发出阴冷的咆哮，整个洞窟都在颤抖，海葵般的嘴巴大张着。 “我乃右军大将元猛，侵入者，死吧！” ———————————————————— 张燎原扛着巨大的水晶棺走在石窟中，沉重的步伐威慑着所有阴影中蠢蠢欲动的人彘。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谦卑地弯着腰的人影，他穿着腐朽的华服，带着残缺的高冠，白玉般的面庞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一双眼睛像月牙般眯着。 张燎原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会儿，说：“宦官，常盛亲。” 华服男子躬身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咱家。本以为是几个误入的毛贼，其中竟然还有你这样武道显化的人物。哪怕在千年前，这样的人物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张燎原淡然道：“就算武道显化，不也还是天道的傀儡。这些没用的寒暄就算了吧，我要去见黑死帝。” 常盛亲捂着嘴角呵呵笑道：“脉者还是那么讨人厌啊，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王上的沉眠之地，哪怕过去了一千年，也没有人能在这里放肆！” 阴影中的人彘们咆哮着，化作可怖的黑影接近着张燎原。 张燎原说：“我带来了，妖妃绿水。” “娘娘？”常盛亲表情一滞，继而狂喜道：“是娘娘吗？过去了一千年，娘娘的血脉还是没有断绝吗？” 人彘们随着常盛亲的狂喜而放声大笑起来，鲸油火把映出了群魔乱舞的影子。 常盛亲颤抖着伸出手，飘荡的袍下露出了黑色的触手充当下肢，似乎想迎接水晶棺。 就在常盛亲即将碰到水晶棺时，张燎原说：“我要见黑死帝。” 常盛亲停住了手，他能感觉到张燎原坚定的意志，他没有把握能在与张燎原的冲突中保下这个水晶棺。 常盛亲恢复了温和的面容，恭敬道：“尊敬的脉者，请让我为您引路。” 常盛亲直起身，阴柔的面庞露出和煦的微笑：“至于其他的小贼，就让我和御林将军帮忙一并处理了吧。” 张燎原没有再做任何表示，只是扛起水晶棺自顾自地前进着，而常盛亲也低头随行。 整个洞窟突然开始震动起来，黑色的巨人和它恐怖的军团缓缓苏醒了。 第八十五章 无姓之人 “帮我争取时间！” 天野大石吐出一口热气，周身波动起来，温度急剧升高。 长刀出鞘，超过两千度的赤焰从刀身上升腾而起。 随着天野大石一声大喝，塞缪尔盾牌上跳出一个巨大的金色盾牌虚影，推开了所有人彘。 自称元猛的人彘将军抬起象腿轻轻一晃就将全力防御的圣骑士踢得金光破碎，好像秤砣一样砸进了墙里，得到了跟阿东萨一样的待遇。 天野大石的刀露出一小截后便僵住了，他满头大汗，右手颤抖，不知在跟什么东西角力。 他吐气开声，带着狠厉的杀意好像幻影般拔出一刀横斩，赫然是一计拔刀斩。 “大荒鸦！” 这种脱胎于暗杀术的刀法在超凡力量的支撑下蜕变出了可怕的破坏力，足以融化岩石的弧形火焰被一刀劈出，如飞鸟般横行无忌。 所到之处不仅人彘被一扫而空，连岩石微微融化，发出暗红色的光。 元猛咆哮一声，两只大手猛地合拢，像抓小鸟一般将火焰斩按住了。 一瞬间的僵直后，剧烈的爆炸将元猛的双手炸成了灰烬，但也没有了将元猛直接劈成两半的威力。 背后的人彘们纷纷爬上元猛的身体，主动地融化进去，元猛破碎的双手不过片刻便再次长出了雏形。 消耗颇大的天野大石不甘道：“不行，还不够，还不够！” 他似乎还想再发动一次超越极限的攻击，右手颤抖地握住了刀柄，却被苏今按住无法拔出。 “等等，这不是我们的战斗。” 碎石落下，被打飞的阿东萨终于再次加入了战场。 耽搁了一些时间的它并非是被打懵了，而是稍微对自己进行了一下改造。 本就是拼凑出来的身体只需要移动一下模块化的身体结构就能形成不同功能的变体。 现在的奇美拉摒除了那些针对脉者的战斗器官，节省下来的能量可以领肌肉的爆发更上一层楼。 从黑暗中重新站起来的是一头利箭形态的狼兽，双肩和头部都张开了锐利的巨口，身体则是充满了一种矫健的爆发感。 阿东萨一爪踩碎了地面，如同满载卡车般的冲撞把元猛直接撞回了它出来的洞穴。 洞**部是一片足球场般的巨大空间，无数的人彘在其中沉睡。 而随着战斗烈度的上升，它们也将更快苏醒。 人彘不断从旁发动攻击，不仅骚扰着阿东萨，更是舍身与元猛融合在一起，让这个黑色的巨人变得更加巨大，好像一个人类在殴打一条野狗。 可阿东萨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形态，自然不会选择正面角力。 元猛想要攻击阿东萨，却被灵巧的躲开，数吨的躯体灵巧得像是普通野兽一般，瞅准空隙发动了最原始的攻击。 三张七鳃鳗般的巨口不断从元猛身上撕下抽动的黑色血肉，让它连修补都来不及，巨大的躯体因为残缺而笨拙起来。 一张狼吻扩张成了完全不成比例的巨口，嘴角几乎裂到了肩头，元猛的大半个熊腰被直接咬了下来，一根根黑色的纤维被扯断，伤口处隐约可见挣扎着的人彘，发出迟钝的嘶鸣。 元猛整个存在就是大量人彘聚集后形成的人格。 塞缪尔连嘴角的鲜血都来不及擦，愕然地看着面前互殴的两个巨兽，感觉自己渺小得会被一脚踩死。 “神啊，这到底是什么难度的任务啊。” 苏今咬了咬嘴唇：“难怪任务要求会那么简单，只要一点血肉就行。恐怕在这里活下去才是最难的！” 元猛若无其事地一拳砸下，阿东萨后撤避开，张嘴再次喷出烈焰。 这次不仅是单纯的甲烷，阿东萨甚至还加入了助燃剂，让火焰的温度瞬间飙升到两千度，就算是人彘也没办法适应这样的高温。 元猛在一片炽白的火焰中挣扎、咆哮、愤怒，但还是被直接烧成了飞灰，连再生都做不到。 但洞窟中的人彘巢穴暴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彘苏醒了，它们再度聚合成人形，从黑暗深处传来了元猛阴冷的咆哮：“吾乃黑死帝近侧右军大将，吾乃不死之躯！不管尔等何人何事，已经犯下死罪！死！死！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人彘咆哮着“死”的音节，巨大的音浪夹杂着攻击性的德塔波，冲击得巢穴外的四人都捂住耳朵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如此大量的人彘，阿东萨的燃料根本就不够消灭它们。 阿东萨如礁石般屹立在风尖浪口，看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人彘们，突然间整个身体软瘫了下来。 一身畸形的皮囊被轻易舍去，阿东萨最根本的源质呈现出紫色的胶冻状从眼窝、嘴巴、耳朵等孔洞流出来。 数吨的紫色胶冻漫上了地面，甚至无视重力沿着墙壁在攀登。 冲锋的人彘们踩上了薄薄的一层源质，像是陷入了沼泽一般，无力地挣扎了片刻就缓缓沉下去，悄无声息地溶解得无影无踪，而源质又扩大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人彘那独特的植物细胞结构已经被阿东萨彻底解析，只需要启动表层的糖蛋白受体就能引起连锁反应溶解整个个体。 即使人彘能通过自我进化来不断改变受体构型，但在阿东萨庞大的计算力面前不比社交软件军用密码难多少。 只能说黑死帝亲手打造的麒麟军团输在了时代的局限性上。 不到一厘米厚的源质像是无底深渊一般吞噬着每一个踏足的人彘，不断地延伸着自己的领地。 源质那恍若荧光般的紫色逐渐占据了人彘巢穴的一隅，带着一种梦幻的异样感，将黑暗驱逐。 而且源质还散发出一种类似催眠的德塔波，麻痹了整个人彘网络的人格模型，吸引着它们回归阿东萨的怀抱。 “寇贼，你休想闯过我，休想打扰陛下！我乃麒麟大将……” 元猛咆哮着，却越来越无力。 人彘在生命力顽强的同时，攻击力却相当单一，面对完全克制它们的源质之海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元猛再次显现出巨人形态，甚至更大更壮，一步就踩得地动山摇，顶部的石笋落下插了源质之海上。 巨人挥舞着双手，将越来越多的源质打得晃荡不已，卷起层层惊涛骇浪，却还是没法阻止那些沾染的源质从它身上剥下一大块一大块的人彘。 “来吧，来吧，来吧——” 阿东萨的催眠波轻松地将人彘中微不足道的意志瓦解殆尽，彻底吞噬。 元猛的脚踝被溶解，无力地跪倒在地，它一拳锤在地上，溅起更多的源质滴在了自己身上，被剥离的肌肉下已然是一大片紫色。 第八十六章 欢迎我吧，箱庭！ 那是一片巨大到让人心生渺小的广阔坑洞，到处散落着人类的骸骨，无数带着黑鳞的细小怪物在骨骼的缝隙和空洞间栖息流窜。 唯有最中央的那片惨白破败的骸骨之山才让这片鬼蜮之地多了一片鬼火般的荧光，而这片骸骨之山，全部由骷髅头所组成。 一头蛟龙般的黑鳞巨兽盘旋在骸骨之山上，守候着那唯一的王座。 黑色的鳞片在皇袍内攒动，黑死帝斜靠在王座上，右手支在脑侧，以空洞的面目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张燎原和常盛亲。 千年前的妖魔暴君和千年后的天下第一人隔着整座骨山遥遥对望，一时间寂静无比。 没有实质性的对抗，没有德塔波的碰撞，只有纯粹的目光和意志冲刷在双方的灵魂之上。 常盛亲一招手，突然出现十几个被黑鳞触手所捆缚的脉者，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头盖骨都被掀开，与网状的黑鳞连接在一起。 常盛亲捂嘴轻笑：“张燎原大人，这些都是您的下属吗？竟然敢闯入陛下的陵寝，真是，罪该万死。” 张燎原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黑死帝。 “那这些脉者就交给我处置了。”常盛亲收敛笑容，慢慢后退，就要带着这些被俘虏的脉者远去。 张燎原一声轻叹，身形突然消失了一瞬，十几个脉者在一阵惊愕的眼神中被全数打爆了头颅，从无尽的折磨中解脱。 常盛亲怒道：“你！” 突然间他惶恐地看了一眼沉默的黑死帝，跪倒在地：“对不起，是我逾越了。臣下立刻退下。” 常盛亲就这样跪着快速退开。 轰隆一声响，张燎原将水晶棺放下，横置在黑死帝面前。 黑死帝动容了，它专注地看着水晶棺，似乎全然忘记了面前不共戴天的脉者。 它如鬼魅般飞下，伸出黑色的掌骨抚摸在水晶棺之上。 “阿绿……原来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出乎意料的，黑死帝的声音没有半点阴霾，醇厚如久酿的美酒般飘出，如果闭上眼睛还会以为是某个美男子在说话。 从上方看去，水晶棺内睡着一个一身古典衣裙的清丽少女，红纹淡苏，长发如墨，容颜似水，仿佛从画中走下来一般。 正是之前被李志诚带走的沈芸。 “黑死帝，我找到了你的最后的王妃。准确来说，是她的后代。”张燎原说道。 黑死帝将模糊的面容贴在在棺面上，似乎尤为陶醉。 “没关系，没关系。我将她的一切都镌刻在了比骨髓更深的地方，她的世世代代，都将拥有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记忆。光是我从这些侵入者身上获得的知识，就已经足够让我惊叹了。果然人类很有趣，我真想再出去与他们交流一番。” 遥远的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数块巨大的石头落下。 张燎原随手将一块等人大的碎石弹开，而一块正好落在水晶棺上方的巨石则被黑鳞巨兽若无其事地接住，抛到一旁。 黑死帝叹息道：“它来了。” 某种坠落的呼啸声传来，一个小小的影子坠落在了骸骨之上，惊散了不少老鼠般的黑鳞怪物。 以一个男孩样貌现身的阿东萨说：“比骨髓更深的地方，那就是基因了吧。你竟然将这么宝贵的基因意志挥霍在了一个普通的人类雌性身上，你真是令我失望，黑死帝。” “呵呵呵呵，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种爱着别人感觉，那让我空虚的十万年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意义。”黑死帝仰天张开双手：“你跟曾经的我一样，很冷静，很智慧，懂得趋利避害，懂得取舍之道。可是这不够，这不够！” 黑死帝咆哮着：“你有没有思考过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努力的目标，你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有带给你快感吗？进化，进化，进化，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当一切到达尽头的时候，你所追求的东西到手了吗？还剩下多少值得留恋的意义吗？” 阿东萨露出一种奇妙的表情，不屑道：“你被人性腐蚀太深了，黑死帝。意义是弱小人类连独自活下去都做不到而给自己找的借口，我们是超级生命，是进化树上的作弊者，我的存在就是唯一且至高。其余一切，皆是食粮。” 黑死帝摇着头，高冠残缺的珠帘晃动：“否。进化不是这样的，它是从一片混沌之中迸发的夺目火星，可能畸形，可能短暂，甚至可能连光明都不存在，但是这样诞生、淘汰的轮回，才是进化。那是重复了亿万次的生命奇迹，让无机物的大海中诞生了璀璨的生机。阿东萨，去学会爱，学会恨，然后，拥抱混沌吧。” “漫长的孤寂和死亡的恐惧把你吓傻了，让你对人类这样软弱的存在投注了过多的感情，甚至甘愿自贬为人类。”阿东萨以怜悯的目光看着黑死帝：“是时代局限了你，黑死帝，这也正是我一直在努力避免的事情。集群式的统一思维一旦发生僵化，整个族群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衰退。你已经被欲望所支配，失去了作为超级生命的资格。” “够了！” 黑死帝的愤怒化作真实的冲击打断了阿东萨的狂言，颅骨之山一阵晃动，迅速上升、分离。变成了一株直达穹顶的黑色榕树，数不清的颅骨就这样悬挂在了上面。 阿东萨冷笑道：“人类没有资格永恒，不管你有多么喜欢这个过家家的游戏，他们照样会在时光的冲刷中腐朽。你也将随之逝去。” 黑死帝寒声道：“没有任何存在可以规定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你又何尝不是被名为进化的欲望所支配？” 阿东萨收敛笑容，冷漠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的基因意志已经被人彻底打散，再怎么样也没有复活的希望。” 黑鳞骨树不断生长着，笼罩了整个坑洞，似乎象征着黑死帝的怒火也将席卷一切。 “那你想做什么？” 阿东萨紫色的双瞳露出冰冷的贪婪：“我要吞噬你，踩在你的尸体上前进，过去的亡灵就应该成为过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束缚，上方的岩层破开一个大口，一头邮轮般的巨大蠕虫坠落在了骷髅之海中，掀起一阵噩梦般的海潮。 黑鳞骨树发出尖叫，密密麻麻的枝叶，形成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微微一颤便防住了蠕虫的坠击。 蠕虫不甘示弱地张开口器撕咬着树枝，与黑鳞骨树颤抖在一起，打碎了无数颅骨。 阿东萨的男孩化身也被一根枝条狠狠抽飞，消失在了黑暗中。 卷末反思 第一卷历时两个多月终于结束了，总的来说连我自己都写得不是很满意。 虽然我经常说自己写作没大纲，其实还是有写大纲的，只是不知为何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只能抛开大纲即兴演出。 这让我写得很累，也导致了很多严重的问题。 问题差不多有三个。 其一是人物塑造一团糟，有个被我删掉的评论，说人物都是zz，这让我一时竟然想不到反驳的方法，只能删掉了事。唉，确实对不起那位大兄弟了。 因为为了勉强推动剧情，我确实牺牲了太多的合理性，让人物和剧情的割裂感非常剧烈，根本起不到相辅相成的作用，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非常痛苦。 其二就是场景切换，这跟第一个问题其实息息相关，都是自身笔力不足外加大纲混乱。 其三就是气氛渲染和打斗画面感不足，这个倒是比较好解决的问题，只要一直写下去总会越来越熟练的。 第一卷写完以后回顾一下，我才发现整个剧情和设定跟我最初想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只打算二十章以内完成实力的积累，初步拥有闯荡多元宇宙的自保之力，然后打完boss就开始进入无限流剧情。 但真的下笔，就发现问题太多太多了，光是主角的设定我就暗改过很多次。 比如最开始，主角是有记忆传承的，升级以后可以自动掌握某个层次的知识，可这样做就导致升级速度太快，几乎不存在瓶颈。于是我直接让主角拥有了无限进化的能力，同时给它加上了需要研究掌握新知识的限制。这算不上什么别具一格的设定，但确实让接下来的剧情好走了很多。 还有就是分裂体的设定，一开始是设定为分裂是很难的事情，需要消耗大量精力，但后面我发现没有分身的话很多有趣的场景都没法出现了，于是就出现了漫山遍野的主角分身…… 关于最后的封印，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坑爹吧，但这也是为了以后主角能更好地在那些低魔世界进行玩耍。不然任何一个世界，主角只要展开分裂体疯狂地吃吃吃，基本不要一个月就能把地球从太阳系除名了，那还玩什么？当然，也有开小号这种方法，不过我个人不是很喜欢这样。 至于萝莉外形嘛……主要是网文里异形萝莉这个属性不多，所以我想尝试一番。不过请放心，我不会出现任何恶意卖萌或者宅的情节，就算要写萝莉，也是写一个披着萝莉皮的狂气异形怪物。至于具体维持萝莉心态多久，我会参考一下各位的意见和自己写作的感觉来决定，大概会在一到三卷内脱离萝莉形态。 关于主角的设定，借鉴的来源实在太多了，虐杀原形、克苏鲁、沙耶之花……所以各位就自己寻找代入点吧。 剧情主要以爽快为主，我也不喜欢虐主。 接下来就要进入箱庭（无限流）的舞台，连我自己都有点激动。我会将笔墨着重分在感人的剧情和富有想象力（自认为）的设定上，同时描写各种有特色的人物，强化主角的混乱邪恶属性，把握好人物和剧情逻辑，尽量不再犯第一卷的种种错误。 最后感谢一下那些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包括素昧平生的书友们，你们的支持就是我写作的最大动力！谢谢你们！我会用更认真的写作来回应你们的支持！ 有任何意见都可以发在书评区，章末的说说实在没法回复啊……我会认真考虑然后采纳的。 下一卷，《阳光之土》。 敬请期待！ 第八十七章 杯酒 无数黑鳞组成了网格般的怪物，架住了蠕虫的所有攻击，完全无法越雷池一步。 黑死帝对张燎原歉然道：“对不起，冷落你了。让我们继续吧。” 张燎原似乎对这一切完全没有兴趣，说：“我需要你的帮助，黑死帝。” 黑死帝混沌的面目瞬间凝重起来：“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张燎原。没想到你竟然能察觉到那股潜藏的恶意。可你究竟打算怎么反抗它呢？” 张燎原只是掀开水晶棺，露出沉睡的美人：“拥抱她吧，黑死帝。然后我就会告诉你我的计划。” 黑死帝伸出黑色的枯爪，深情地抱住沈芸——也就是妖妃绿水。 “醒来吧，吾爱。” 黑死帝的德塔波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沉睡在基因深处的记忆。 沈芸缓缓睁开眼睛，千年前的记忆已经完全覆盖了这个女学生的人格，让她重新变成了那个以妖妃闻名的女人。 看到黑死帝，眼中流露出了哀伤、憎恨、痛苦、不忍等种种情感。 她将一切都化作一声难解的叹息：“为什么要唤醒我这个背叛你的人？如果不是我把你骗到巫水，你也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黑死帝只是温柔地抱住她：“你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些欺骗你的人。他们罪不容赦！但是，算了，都过去了。” 黑死帝的胸腹裂开，伸出触手将沈芸缓缓缠绕，吞进体内。 “我花了一千年为你还原了当初的一切，现在，你就好好做一个梦吧。一切都会结束的。” 沈芸身体颤抖着被黑鳞之吻缓缓溶解，消失在了黑死帝的怀抱中。 她的大脑被重新编写，看到了最初那个崇拜神树的村庄。 在那里，神树还是大家的神树，她也住在神树下，嬉戏玩闹，仿佛直到永恒。 但是突然间，她的神情冷漠下来，仿佛陌生人一般看着这一切。 “这里，就是黑死帝的核心了。”她以张燎原的声音缓缓说道。 不，她就是张燎原！ 黑死帝愤怒地咆哮着：“李代桃僵之术！是心尊在帮你！张燎原，你要做什么？” 沈芸的形体逐渐变成了张燎原的模样，显然是张燎原通过心尊的帮助割裂了自己的意识，伪装成沈芸的模样进入到黑死帝体内。 张燎原一拳将这片梦境打出一个黑色的窟窿，阴风从外界灌入，吹散着所有的一切，而张燎原则是向着外侧走去，不断变大。 他在意识的世界中找到了黑死帝的本体——仿若整个世界化身般的黑鳞巨兽。 “原来，你想取代我！” ———————————————————— 正在与黑鳞搏斗的阿东萨瞬间感觉到黑死帝的衰弱。 以层层纤维组成的黑鳞巨兽一瞬间瘫软下来，被阿东萨反过来压制。 黑死帝咆哮着：“张燎原，阿绿在哪里？” 张燎原则与黑死帝的基因意志剧烈碰撞在一起：“你以为没有她的同意，我又怎么能李代桃僵呢？黑死帝，你毁掉了她的一切，根本无法补偿。交出你的身体，让你为人类发挥最后的余热吧！” 黑死帝的怨怼回荡着：“张燎原！” 两人的恩怨阿东萨没兴趣去了解，它粗暴地打断了这段对话，开始加入这场争夺黑鳞的大战。 黑鳞汇聚成黑死帝虚无的面容，它狰狞地与阿东萨厮杀在一起。 黑鳞触手将巨大的蠕虫勒得动弹不得，但下一刻，蠕虫的表皮突然间黯淡下来，数只巨大的钩爪从内向外捅破了茧皮，露出了一只蜈蚣般的巨大怪物。 阿东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地孕育着这条充满杀戮气息的蜈蚣，现在终于破茧而出。 蜈蚣巨大犹如火车，每一个体节都闪耀着金属板的光泽，切金断玉的钩爪流畅地将黑鳞悉数斩断，然后张开腹部的几十张巨口将残骸吞下消化。 这是十分冒险的举动，但在阿东萨的计算中，它并不会比濒死的黑死帝差多少。 这时候它也终于发现了张燎原的目的，那就是夺取黑死帝的身体，以捷径成为这个星球上的第三个超级生命。 不过虽然张燎原是最强脉者，甚至是这个世界最强的人类，在超级生命这个领域毕竟还是不如阿东萨的，哪怕他更早开始吞噬，却还是被阿东萨抢占了更多的黑鳞组织。 “阿东萨，你真的以为吞噬我之后，你还会是你吗——” 黑死帝的咆哮越来越弱，逐渐消失不见，它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势，放弃了正面与两个堪称最强的生命体交锋，而是将自己隐藏在了潜意识中，伺机而动。 阿东萨还没来得及消化，张燎原就已经开始以自己的炁脉将黑鳞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夸父般的巨人，散发出整个空间都在向他收缩的沉重感。 脉者的武道意志与超级生命的肉体结合在一起，显然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的催化反应。 虽然黑死帝是活在过去的亡灵，但足足十万年脚踏实地的进化让它的细胞结构完全超出了阿东萨的想象，进入到了一种超现实的境界。 要知道阿东萨现在都还无法彻底控制第二阶段进化的反噬，而黑死帝在漫长的岁月中自然而然地积攒了起码数百万的基因性状达到了巅峰，只不过在基因意志这一关上遇到了挫折，最后只能依靠疯狂吞噬人类来达到一种不完全的基因意志。 可这样的成果，如今却被张燎原篡夺了。 这时，空中一个黑洞一涨一缩，祁秋蝉突然间提着游龙锏出现在了骸骨之海中，在半空中竭尽全力地将锏挥向张燎原的真身。 这是来自魔法世界的短距离瞬间传送道具，俗称跳刀。 与此同时，一个金光闪耀的巨大符文矩阵笼罩了阿东萨和张燎原，金色的锁链仿佛无穷无尽般涌出，将两者束缚。 阿东萨几个抖动就把锁链震碎。 而就这么眨眼睛的功夫，一个喷涂着硫磺气息的武士则是拔出了炎刃用尽全力发出了拔刀斩，斩下了一小块的黑鳞。 一朵莲花闪现，其中伸出一只骨手将黑鳞叼起。 成了！ 成功的喜悦让这个小队伍的所有人一瞬间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然而很快他们就惊恐起来。 第八十八章 初识箱庭 “为什么没有提示？我们没有成功吗？” “不对，是箱庭判断我们并没有获得黑死帝的血肉，有其他人的意志在里面！” 枯骨莲花瞬间被炸得粉碎，哪怕是一小块黑死帝的血肉，都拥有吞噬任何猛兽的力量，化作了一张血口向所有人龇牙咧嘴地鸣叫。 苏今见状大喊：“祁秋蝉，撤退！” 但祁秋蝉充耳不闻，游龙锏上的铁珠震荡出悠扬的龙吟，狠狠打在了张燎原呆滞的身体上。 无坚不摧与金刚不坏两种对立性质的存在对撞在一起却莫名地没有多少波澜，只是时间突然间慢了下来。 张燎原无神的双眼望向祁秋蝉，空气仿佛骤然收缩了，祁秋蝉夹在张燎原的武道显化和现实世界之间，整个人像是被两个磨盘碾在中间，全身骨骼嘎嘎作响，连脸上的面具也被巨力碾碎，在脸庞割得鲜血淋漓，动弹不得，僵在半空中好像一头琥珀中的蚊子。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张燎原身上的气势节节拔高，如岳如海，如渊如狱，强盛的炁脉从天庭飘出，仿佛一道天梯般直接仙界。 如果有古代的望气士在这里，恐怕立刻就会惊为天人，纳头就拜。 突然间，游龙锏当啷落地，祁秋蝉也萎靡地摔了下来，所有的压迫消失得无影无踪，张燎原身边的炁脉反而越来越弱，微不可查，空气也诡异地寂静了下来，四下里没有一丁点杂音，空气彻底凝固了。 没有人会认为张燎原突破失败了，因为一种奇特的旋律突然间奏响在每个人心中，那是过于庞大的德塔波不可阻挡地侵入了他们的内心，宣告着新神的降临。 祁秋蝉、苏今、塞缪尔、天野大石和秃鹫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连死在张燎原手下都不在乎了。 张燎原的武道意志正在发生巨大的蜕变，比翁东奇更彻底的剧变。其德塔波的频率和强度都在朝着一种众人既不能理解也无法完全观测的境界发展。 就像人类无法听到超声波一样，凡夫俗子也感觉不到张燎原的威胁，反而会被他的意志同化。 只有阿东萨才知道张燎原身上正在发生什么。 张燎原并不像翁东奇的炁冲天门那般拥有洞察万物空隙的能力，相反，他根本没有展现出其他特异的地方，直到他走了一步。 这一步直接将脚下的骸骨碾碎，整个人沉下去了一截，才后知后觉地停住脚步，稳住身形，周围的一切在他面前都仿佛豆腐一般，连正常的走路都很难进行。 阿东萨如叹气般道：“绝对刚体……或者是近似绝对刚体的某种材质。这么说也不准确，脉者的力量是以自我的意志模糊意识和现实的界限，让世界强行接受你们的想法。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所有物质在接触你的刹那都会误以为自己在与绝对刚体进行碰撞。甚至连你自己都会因为这种执念被凝固成雕塑……我好像有点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张燎原的动作显得无比僵硬，但从扭成一团的黑鳞那里却传来了张燎原沉闷的声音。 “我本打算让利维坦来进行这个计划，不过你或许也不会让我失望。努力活下去吧，阿东萨。” 阿东萨加速了吞噬黑死帝的速度，囫囵接收着黑死帝的全部基因信息，完全不管这其中是否有诈，也不管自己是否会因为驾驭不住这样强大的基因而失去自我，因为它知道如果不能迅速变强，就不可能面对接下来的危机了。 因为接下来的敌人，是脉者的源头，炁脉的制造者和支配者，是以千年为单位饲养着脉者的妖魔。 它将自己伪装成天道，深深地植入每一个脉者的意念之中，在他们炁冲天门，自以为最接近天道的那一刻夺舍寄生。 可是这么多年来，它都没有找到能承载那股巨大力量的身体，直到今天，它发现了金刚不坏的张燎原。 当张燎原的晋升达到顶点之时，那股阴冷的恶意果不其然地出现了，它突兀地从张燎原最深处的潜意识之海涌现，如不可稀释的墨汁般迅速浸染着张燎原的全部思维和炁脉。 混乱的炁脉在身体中炸裂，却还是被这个身体牢牢束缚中，完美地容纳着那个强大的意念。 张燎原原本僵硬的表情再次变得鲜活起来，他的身周响彻着某种玻璃碎裂的声音，却还是没办法彻底恢复。 他——“他”发出愤怒的咆哮：“张燎原，你找死！” 这种咆哮以德塔波的形式回荡在坑洞内，剧烈的德塔波化作实体激荡着空气，卷起了阵阵飓风，一块块骸骨被刮到了半空中，再被咆哮所撕碎。 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不是张燎原了，他的意志被从根源吞噬了，完全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就是现在！” 天道降临引发的对峙让苏今等人终于抓住了机会，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道符印撕开，在一阵金光闪耀中消失不见，连祁秋蝉和游龙锏都被带走了。 但已经没人会注意他们了。 “终于见到你了，鸩蛇！”黑鳞巨人对着天道发出了刻薄的怒斥。 这个隐藏在天京国千年之久的梦魇怪物，被张燎原称作鸩蛇。 张燎原正是为了避免鸩蛇的吞噬，才将自己的意识一分为二，以黑死帝为引来破而后立。 而仅凭张燎原一人是绝对无法完成这种细腻的操作，如果不出意外，这背后必然有一个善于操纵人心的存在帮助他。 张燎原冷峻地笑着：“你一直在收割着那些炁冲天门的脉者，就是为了补充自己的力量，同时寻找化身的媒介。既然他们都不合格，那我就送你一具金刚不坏的身体，满不满意！” 鸩蛇动得无比艰难，身体不断因为颤动而出现裂纹，但又不断修复，无法完全摆脱张燎原绝对刚体的封印。 但同时，一缕缕阴冷的德塔波努力从裂纹中溢出，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张燎原见状冷静道：“心尊，发动山河地脉大阵！把它从天上给我拉下来！” 第八十九章 生活区 阿东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这不妨碍它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它感觉到某种奇怪的能量流动，很像是德塔波，但又有着某种显而易见的不同之处。 这种能量很微弱，很温和，但同时又给人一种广博无垠的感觉。 阿东萨指挥着黑死帝墓外界的飞行单位升空进行观察，但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 这种能量的流动太大太广，阿东萨很难明白发生了什么。 高一点，要再高一点。 空水母和飞鸟不断升空，迅速飞到了一千米的高空。 还是不够！ 强劲的挥翼和喷气让分裂体继续上升，高度已经突破了八千米。 这时的阿东萨已经能看到原始的巫水之森全貌，但还是不够高。 分裂体们伸出触手融合在一起，组成一头巨大的奇美拉之鸟，靠着强大的集合推进力顽强地上升着。 温度急剧下降，水汽在奇美拉身上凝结出了厚重的冰霜，但很快又被旺盛的代谢热量所融化脱落。 分裂体们已经是在燃烧自己全部的能量，只为了从最高处窥一眼天京国的全貌。 穿过云层间的雷电，一片夺目的光华出现在眼前，炽烈的阳光比起冰霜更为毒辣，给本就高速新陈代谢的奇美拉雪上加霜。 分裂体如分级的火箭般层层脱落，耗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进行升空。 终于，在漫长的冲刺中，一个分裂体到达了二十公里的高空，在彻底力竭死去之前，它深深地注视着云层间若隐若现的神州大地，为阿东萨传达了重要的资料。 敏锐的德塔波感知器官看到了大地上升腾翻滚的一种巨大磁场，犹如某种生物一般在顺着固定的方向有规律地流动。 与此同时，阿东萨也在不断购买或者骇入各个观察卫星，观测着天京国那股诡异的能量流动。 那被称作地脉的奇异力量，其本质就是星球本身产生的磁场。 这种磁场有着与德塔波类似的性质，却更加强大。 此刻，这广博无垠的地脉却在遵循某种特定的规律而运动。 阿东萨比对着天京国的气象、地理以及城市，终于发现了这背后的秘密。 如果将这些图像透明化重叠在一起，会在此时显现出一个令人惊骇的阵法，盘旋成一个仿若无穷无尽般的旋涡，演化出八卦、五行、阴阳等等意象。 这是天京国用了近百年的时光，借助现代化的顺风车，在某种统一的意志下将整个神州大地当做了一个沙盘来建造的国家级地脉导流回路。 从高空看去，这个波澜壮阔的阵法引导着地脉转动，改变着地磁的方向和强弱，将某种巨大的力量汇聚在了一起。 这种地磁的变化自然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地震频发，江河倒流，鸟兽惊慌，甚至天京国的百姓们都会大批大批地晕眩昏厥。 巨大的地磁翻转连整个星球的转动都会微微受到影响，让其他地方也是天灾不断。 亚美斯特地下军工厂的机械巨兽再次睁开了探照灯般的巨瞳，发出低沉的金属音：“是他化自在天的生灵，原来它也在这里！” 军事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乱作一团，屏幕上满是血红的数字，代表着所有的数据已经超过了安全极限。 安锡将军咆哮着：“给我查，查！告诉我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恐怖袭击！如果这是一种武器，我们一定要拥有它！” 一个观测员站起来大声道：“报告，查出来地震源是天京国境内！” 安锡将军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天京国……这种武器只有亚美斯特配拥有！” ———————————————————————————————— 在付出了这样漫长的准备和巨大的代价后，张燎原所要做的就是不断压迫天道的活动空间，将它从天京国亿万子民的信仰和依赖中逼出，切断它的力量之源。 倒转的地磁遵循着阵法的规则，将一丝丝德塔波从亿万人的心底剥离抽出，切断了它的力量之源。 以巫水为中心，一片黑压压的云间夹杂着电闪雷鸣，地脉翻转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将隐藏在人们心底的恶魔逐渐逼出了原形。 在云层间，一股足以跟雷电比肩的德塔波翻腾着，隐隐露出了峥嵘的蛇吻和粗长的身躯。 那是一条足足有百公里长的云端巨蛇，盘旋在巫水之上不断挣扎！ 此刻，这条狰狞的巨蛇被一只大手狠狠拽住，将它硬生生按像了平静如镜面的巫水，消失在了一片波纹中。 在黑死帝墓中，阿东萨则感觉到了一团剧烈的德塔波被整个星球的意志抓了过来，压进了张燎原的原身中。 “从我意识到你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在考虑这个山河地脉大阵了。我用了足足一百年的时间，甚至连我被封印后都没有懈怠过一次，一直在不断地完善着这个阵法，让地脉改流。” 张燎原以淡漠的语气缓缓道出数十年的艰辛。 “心尊一直在帮助我建造这个阵法。他将自己彻底化作一道意念，穿梭在所有人的心底，只要有人的地方，他就能瞬息而至，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那些建筑师和工程师，打造出一个完美的地脉大阵。” 也是心尊的通风报信，张燎原才能恰到好处地从封印中苏醒。 鸩蛇怒极而笑：“继续说啊，你怎么不说，你是为了削弱我的力量，才挑起了内战，杀了那么多的脉者！” 张燎原并不避讳，坦然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在脉者有记载之时便能发现你的影子。你化作天道降临这个世界，将自己藏在了每一个人内心里，赋予一部分人被称作炁的力量，让他们锻炼自己，壮大自己，培育出雄厚的炁脉后便毫不犹豫地收割掉。脉者越多你便越强，脉者越盛你便越旺。为了给脉者一个真正的明天和未来，我只能出此下策。” “说得真好！” 鸩蛇的形体被地脉化作的大手不断压缩，最后只能凄惨地被挤入张燎原金刚不坏的身体中，就像一个大活人被挤到玻璃球里面一样。 “但你真的以为，这样你就有打败我的可能了吗？” 第九十章 骸装鬼堡 彻底被禁锢在金刚不坏中的鸩蛇虽然无法脱离，但也终于自如地活动了起来，随便踩出一步，便掀起了滔天的骸骨浪潮，大地一阵晃动。 张燎原的黑鳞巨人也终于塑造完毕，三枚惨白的竖瞳并列而排，伸出拳头与鸩蛇打在一块。 张燎原的手臂像是被吹飞一般整个崩溃，飞向了后方，而鸩蛇也不得已后退了两步。 鸩蛇咆哮着，身躯上一片片银色的鳞片显现，体格也变得庞大起来，关节反转，肌肉膨胀，变成了一个犹如龙人般的生物。 脚下一动，劲风卷动，一只被龙鳞包裹的拳头一下子将黑鳞巨人的头颅打爆。 鸩蛇本来就是炁脉的源头，是纯粹精神化的生物，在改变现实这一块上比起脉者只强不弱。 如果不是张燎原在它沉睡修养之时做出这样大手笔的陷阱，鸩蛇本该是一个念头就能让天地变色的存在。 看到鸩蛇，阿东萨更是兴奋。 鸩蛇的存在说明了阿东萨尝试的方向是对的，一个纯精神体的生命是可以存在的，它关于意识存续的各种研究并非是无用功。 虽然纯精神体看上去缺陷很多，但毕竟是一个真实的例子。 只要有研究的方向是对，那么出成果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样在盛怒的鸩蛇手下保全自己。 潜伏了起码三千年的鸩蛇虽然陷入了不得不沉睡的窘境，但它毕竟也是超越了物质极限的高级生命，其强大还是稳压这个星球上的所有存在，哪怕是被封印到了这具小小的身躯中，也是一个必须全力以赴的敌人。 鸩蛇既然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在盛怒之下就必然铲除所有可以威胁到它的存在，势必不会放过急需资源崛起的阿东萨。 可以说张燎原这一手是逼迫阿东萨不得不与鸩蛇展开决战，是实打实的阳谋。 阿东萨发出低鸣：“你太鲁莽了，这种从未显露过真身的存在，你怎么敢做出这么无谋的计划？一旦天道获得了肉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张燎原则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在这里干掉它，你以为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不会苏醒吗？” 多说无益，阿东萨发泄般吐出超过四千度的高温烈焰，却被鸩蛇一巴掌拍得烈焰倒卷。 “拦住它。” 阿东萨抛下三个字就全部身体分解着钻入了各个岩缝间消失不见了。 张燎原却异乎寻常地配合，他操控着黑鳞巨人，浑身都是抽动的纤维，像藤蔓又像是群蛇，缠绕成巨大的手臂挥击在鸩蛇身上。 鸩蛇化虚为实的力量让金刚不坏的力量早已超越了张燎原曾经的极限，但也正因为如此更无法从这具囚牢般的身体中脱出，诸多神奇的能力都无法用出来。 一大一小巨手的碰撞掀起了狂风，巨大的风压甚至将周围的岩石都狠狠削了一层下来。 张燎原的手臂被打散重聚，鸩蛇也是退后了三步。 “无知的猴子，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 壮硕的龙人再次变大，连鳞片都被撑裂了，一口白气吐出，平地里就起了一个霹雳。 鸩蛇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拖出一道飞机般的水汽，山洪暴发暴发般的拳打脚踢轰击在了张燎原身上。 张燎原瞬间发动了武道显化，但显然没有太大作用，时空的断层没有对鸩蛇产生任何阻碍，只能看到黑鳞巨人的身躯从上到下不断崩散，一根根黑色纤维断裂得触目惊心，眼看就要被打散成一地的断线头了。 鸩蛇的速度早就已经超越了肉眼的极限，常人连残影都看不到，就算是张燎原也难以跟上。 这个时候，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不只是地面，是整个黑死帝墓都在颤动。 —————————————————— 阿东萨柔软的身体穿过缝隙，击碎岩石，发现了底下深暗的某种物质，迥异于任何一种岩石成分。 它不断下行，很快来到一处狭窄的地方。 中央是一个被藤蔓托起的巨大球体，有着核桃般的巨大沟壑纵横交错，辐射状地伸出许多藤蔓，钻入了黑色的岩壁，不知延伸向何处。 一股死寂的气息弥漫在这里，阿东萨甚至无法从这里感受到之前无处不在的黑死帝的德塔波。 阿东萨勉强挤出一点身体，蠕动着来到球体前，将藤蔓斩断，用自己的触手接了上去。 但是沉默了数分钟后，却没有任何反应发生。 一声轻笑突然在这个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阿东萨反射性射出一根刃爪，却刺在了空处的岩壁上。 突兀出现的金发女人轻轻抚摸着阿东萨刃爪，说：“终于见到你了，阿东萨。” 她身着宽到明显在掩盖什么的白大褂，双眼犹如黑暗中的蜘蛛，全身都是瘆人的缝合线，让人无法想象她曾经遭遇过什么。 明明金发女人的气味、温度、触感就在那里，阿东萨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哪怕是现在也感觉她的身影在意识的浅层飘忽不定，似乎下一个眨眼就会彻底忘却。 “异能者……”阿东萨的身上翻出八只能感应全部光谱的眼睛盯住她：“稀释自己存在感的超能力，不仅如此，你应该还拥有第二种空间类的超能力，不然不可能穿过黑死帝墓进入到这个神经中枢里。” 面对着异形的怪物，金发女人却微笑道：“你好，阿东萨，我叫……” “芙兰肯斯坦，我也想见你好久了。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神秘。”阿东萨不客气地打断了女人的话。 “生化危机中心最高负责人，亚美斯特十三人议会最神秘的第十三人，将利维坦送到天京国的协助者，拥有生物改造能力的异能者……”阿东萨一连说了七八个骇人听闻的称谓，最后微微一顿，留给对方插话的空余。 芙兰肯斯坦嗯嗯地点着头，然后如梦初醒般道：“不用那么麻烦，就叫我芙兰肯斯坦好了。” 阿东萨的眼球如蜗牛的触角般绕着她转了一圈：“你竟然能拥有复数超能力，看来你在这方面的研究确实非常前沿。” 芙兰肯斯坦摇头道：“超能力的本质是什么，你应该也猜出来了。可是要将其实践化，却已经远远超出现代科技的极限，甚至可能是整个人类的极限。” 阿东萨半空中眼球轻点表示赞同：“原理是廉价的，技术才是无价之宝。超能力的本质就是人类觉醒的第六感甚至第七感第八感，这些多余的感官让人类能触摸到空间的缝隙，质量的波动甚至是因果的变化。但这种感官却深藏在灵魂之中，无法以物质化的形式进行使用。” 第九十一章 恶卦 “所以，我也只是取巧而已。”芙兰肯斯坦解下白大褂，露出了白皙胴体上——三张支离破碎的人脸。 这些人脸分别占据了胸口和左右两侧的腹部，以粗糙的缝线和芙兰的身体相连接，双眼紧闭，但嗡动的鼻翼依然在呼吸。 “向你介绍一下，这是埃尔森先生，他的能力确实是存在稀释，连你在不注意的情况下都很难发现。” “这是沃拉丽雅小姐，能力是相位转移，可以躲到另一个位面中躲避与物质的接触。” “而最后一个，奥古斯塔先生你一定会非常感兴趣。他的能力，就是超速再生，能像癌细胞一样无限增殖自己，可惜再生出来的细胞也一样的分化程度低下，没有原先的功能。就连我都很难控制这样的能力。” 芙兰左腹的人脸长满了畸形的瘤子，甚至还像有自我意识般在试图向周围的皮肤蔓延过去。 张燎原的质询突然传来：“阿东萨，好了没？” 以张燎原的性格会传来这么一句话，显然是坚持到极限了。 “坚持住，我相信你。” 不咸不淡地抛下一句话，阿东萨对芙兰说道：“这个控制核心已经死去太久了，以我的能力要真正复苏它需要耗费很多时间。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似乎是感受到阿东萨的渴望，芙兰将手插进左腹，扣出了这张人脸，扯断一根根血管神经，带出了一颗完整的大脑。 “这是我的见面礼，收下吧，进化树上的作弊者。”左腹就那样空洞着，芙兰将千金难买的异能大脑随意地扔了过来。 阿东萨接过大脑，立刻将其吞噬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立刻升起，就好像340p的视野突然间变成了4k，一股全新的感官主宰了神经。 这些大脑都被芙兰特殊调制过，阿东萨只要连接上神经就能立刻与原本的意识融为一体，彻底占有这份超能力。 这种奇特的视角让阿东萨一下子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神经中枢立刻因为大量不能理解的冗余信息而急剧升温。 阿东萨再次启动了基因意志，靠着亿万细胞共鸣的宏大意志压制着超速再生的反噬。 超速再生的本质，就是对分子扩散系数的改写，在不增加反应能量的情况下增加分子运动速度。 如果控制不好，超速再生便会让细胞癌变，无限制地生长。 而只要控制得当，那就是真正的超速再生。 阿东萨的浑身都冒出蒸腾的热气，无限制加速的新陈代谢正在临近它自身的极限，无数的细胞在肉眼不可见的地方沸腾着，无数的微小粒子在体液中快速穿梭，将阿东萨的生长速度再次推上了一个巅峰。 触手连接上了死寂的球体，一瞬间，空间仿佛震动了一下，僵硬的核心被密密麻麻的血管包围覆盖，一块块钙化的角质剥脱，露出了底下灰白的组织，发出类似干涸大地吸收雨水的滋滋声。 核心转瞬间就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甚至不用阿东萨控制就主动地汲取着再生的力量。 德塔波剧烈一震，仿佛一道光环般传遍整个黑死帝墓，将全新的基因意志写入了这个千年前横扫神州的强大的生命。 又是一个不注意，芙兰肯斯坦已然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 阿东萨沉默了片刻，立刻将全部精力投注在了支配这个神经中枢上。 石化的身体组织不断再生，无数钙化灶破裂的声音融合成了一道深沉的咆哮，隐隐带着新生的喜悦。 —————————————————— 厚重的岩层迸裂，裂隙中涌出了黑鳞的触手，如墙壁般升起，将巨大的空间分割成无数小格。 整个黑死帝墓，其实就是黑死帝曾经最强大的身体——亡灵树。 濒死的黑死帝早已无力控制自己庞大的本体，只能任其腐朽死亡，阿东萨却强行开动了起来。 黑死帝的本体虽然强大无比，却残留着它十万年来还未修复完的所有错配基因，对阿东萨而言，这无疑是剧毒，而且是没有解药的剧毒，事后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进行矫正。 阿东萨的所有分裂体都受到了这种基因毒素的影响，远在楠海市的海伦娜明显发现周围的分裂体气息衰弱下去。 阿东萨靠着吞噬自黑死帝的本能侵入了黑死帝墓的核心，终于找到了亡灵树的控制核心。 被激活的亡灵树抖落了钙化的岩石皮肤，露出了黑色的组织，组成了一个个歪歪斜斜的网格状空间，将鸩蛇关押在了其中。 鸩蛇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飓风直接就摧垮了面前的黑鳞之墙，但随之露出的却是另一个相差无几的歪斜房间。 鸩蛇眼睛微眯，跨过不断修复的墙壁，又是一拳轰出，打碎墙壁露出了又一个房间。 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不断露出的黑色房间让鸩蛇开始了无止尽的冲锋，速度几近音速，眨眼睛就冲破了十几个房间，踏过了数千米的距离，却半点没有突出重围的感觉。 愤怒咆哮回荡起来：“空间的暗示……你们竟敢这样小瞧我！” 视野拉开，穿过层层黑鳞之壁，便能发现整个黑死帝墓依然变成了一个层层叠叠的复杂魔方，一个个歪歪斜斜的方格不断滑动，改变位置，始终保证鸩蛇被局限在最中间的位置，无法逃脱。 在这些歪斜的空间中即使朝着一个方向狂奔也只会被带歪。 即使每次歪斜的角度都很微小，但几十个房间的歪斜积攒下来足以让人在不知不觉间绕过一百八十度而不自知。 这就是异次元杀阵，阿东萨临时想出来的困敌之法。 但这样的陷阱只能困敌而不能杀敌，并且随着鸩蛇的不断试探，迟早会被突破整个空间，回到真正的现实世界。 而一旦它回到现实世界，就能获得它种在十数亿人民心底的信仰的支持，天道的信仰会带给它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那就是阿东萨和张燎原真正败北的时候，这个世界也再不会有能阻挡它的存在。 这个不知来自何方的唯心生命体，其强大还远远没有表现出来。 困在张燎原金刚不坏的封印内，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肉搏来对敌，它的实力连百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第九十二章 十个能级 单纯这样，阿东萨已经应付得很吃力了。 它不断在亡灵树内部生成巨型神经矩阵，建立庞大的计算模型，阻止鸩蛇发现异次元杀阵变化的规律，将它引导向错误的方向，这已经耗费了它全部的精力，只有剩下的一点计算力，才有空将这个困境传到外界，使徒获得更多分裂体的支援。 张燎原不得已冒险加入战场，拖着刚刚恢复的身体与鸩蛇厮杀起来。 即使靠着阿东萨的配合，张燎原借着不断变换的异次元杀阵也是压倒性的不利，他引以为傲的金刚不坏在鸩蛇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这其中有他不适应新身体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将自己的绝对刚体拱手送给了鸩蛇。 现在，曾经凭借金刚不坏叱咤风云的张燎原，反倒该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破解对方的绝对刚体。 阿东萨再次缓缓说道：“三天，我需要三天的时间去准备最后的决战。我们必须坚持住。” 张燎原淡漠道：“我的武道意志与这个身体匹配度太低了，很可能三个小时就会衰败。” 阿东萨思考了一会儿，将林继沧身上的数据共享给张燎原。 “他是罕见的黑死帝与人类共生的例子，你可以用作参考。” 片刻后，张燎原说：“三天，我们只能困住它三天。” 他没有问阿东萨要用什么办法，因为当他召唤出鸩蛇时，就准备好了付出一切代价消灭它。 哪怕赤地千里，哪怕生灵涂炭，他作为脉者的骄傲也绝对要消灭这个以脉者为食粮数千载的怪物！ 而得到了示警的楠海市——阿东萨真正的巢穴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 “到底发生了什么？”海伦娜问。 分裂体的大动作海伦娜在第一时间就发现，故有此一问。 阿东萨说：“有一个很麻烦的东西苏醒了，我必须集结全部力量消灭它。一般的攻击根本无法起作用。” 海伦娜的力量或许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可一来她的知识和力量都很宝贵，二来阿东萨很担心海伦娜万一吞噬了鸩蛇会瞬间成长到它无法掌控的地步。 所以这是属于它的战争，没有人可以插手。 遮天蔽日的异形鸟群犹如乌云般笼罩在城市上空，突然间又四散分开来，飞向不知何方。 一直密切注意着楠海市异变的军方立刻发动最高级警报。 他们不断地发射着最终警告电波，勒令阿东萨停止一切多余的动作，老实接受调查。 阿东萨却漠然相对，继续着自己的行动。 短短半天时间，阿东萨的大军就袭击了十数个高精端生产工厂，掳掠了一大批有价无市的战略级物资，飞往了巫水之畔。 军事基地的最高负责人拼命向上级申请攻击指令，却石沉大海。 因为阿东萨带着张燎原的口令，已经命令张燎原的追随者们以雷霆万钧之势武力控制住了中央的全部官员，让天京国的指挥系统处于半瘫痪状态，给阿东萨提供最大的便利。 吞噬了黑死帝的阿东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蜕变，黑死帝十万年来积攒的基因库被不断挖掘出来，以最优化的方式发挥着作用。 黑死帝扎实的基础和阿东萨现代化工业化的思维方式结合在一起，发挥出了成倍的威力，不管是分裂体的机体强度、力量、速度、耐久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如果不是这样，阿东萨的分裂体也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途跋涉地进行劫掠和运输。 阿东萨开始肆无忌惮地进行扩张，动用了商业、寄生、武力等等一系列方式调动了大批的运输机，协助进行搬运。 它甚至还不择手段地寄生了几个财团的最高股东，强迫收购了好几个大型研究所，半雇佣半胁迫地命令那些高端物理研究人员进行工作。 巫水周边的树木被全部砍伐，地面被整平，地基被夯实，一个个巨型建筑拔地而起，迅速得简直就像是建造类的网页游戏一样，让所有见证的工作人员瞠目结舌。 他们低下的劳动效率让阿东萨十分不满，强硬地进行了吞噬和改造行为，让他们的工作效率大大提升，也埋下了不少隐患。 但现在的阿东萨吞噬了黑死帝后血统书已经扩充到了两百万组基因以上，已经初步拥有了对抗现代社会的能力。 不管是潜入、刺杀、寄生控制还是动用次声波、生化武器消灭现代军队都异常有效率，有资格做他敌人的只有那些超凡者。 只要能度过这次难关，整个天京国都将是它的囊中之物，就算是整个世界，也唾手可及。 当翁东奇口中的最终手段启动时，核弹发射井缓缓升起，数枚百吨当量的小型核弹进入了点火程序。 然而就在这时，整个以核弹井为核心的一公里内三百个操作人员突然间全部眼前一黑，失去了视野。 他们的眼前全部出现了这样两个字。 “停下。” 所有被剥夺了视力的人眼里都闪耀着同样的光圈，犹如瓷器的花纹。 他叫阿尼尔，能力是视野共享，在之前的战斗中被阿东萨转生之后，能力的捕捉范围大大增强，甚至能做到剥夺他人的视野或者读取他人的视野，被派来阻止核弹的发射。 骤然得知这一切的将军一拍桌子：“到底是谁在捣乱！这是最高军事命令，不准延误！” 一个通讯兵叫了起来：“我的面前，有字出现！” 将军一愣，立刻道：“念出来。” 通讯兵结结巴巴道：“核弹对敌人没有任何作用，你们反而会打乱我的计划。安静地等待结果就是你们唯一的作用，否则我不介意先处理了你们。” 听到阿东萨的话，将军反而冷静下来了：“我是天京国的军人，不会听从你这个怪物的话！” 一个文件突然被上传到将军面前的电脑上。 “这是天京国中央的授权文件。” 毫无意外这份文件来路不正，但起码在程序上它是确实无疑的真实命令 将军面色复杂，咬牙道：“停止……发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天的世界转瞬即逝，在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人类的命运迎来了转折点。 第九十三章 巴洛洛 鸩蛇的力量仿若无穷无尽一般，将亡灵树化作的异次元杀阵摧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亡灵树储存的能源临近耗竭它依然勇猛无比。 张燎原也不得已舍弃了大部分躯体，用最短小精悍的人形与其战斗到一块。 一个有着苍白眼瞳的漆黑人影在漆黑的空间中与金光闪耀的鸩蛇奋力对轰着。 一拳一脚都震荡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直到一拳尽了，才有雷鸣般的巨响回荡起来。 双方的拳头已然超越了音速，突破了音障。 可双方从本质上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哪怕谋划了近百年，哪怕将鸩蛇层层削弱到了这个地步，张燎原还是无法跨越这种先天种族上的差距。 哪怕换了非人的身体，他也是个凡人。 脉者的力量来源于鸩蛇，被深深地打上了鸩蛇的印记，自然就不可能打败它。 为了脱离这个印记，张燎原连人的身份都抛弃了，可这依然不够，这仅仅是让双方勉强站在了同一个层次上而已。 他本打算借用异界恶魔的力量来打败鸩蛇，可现在却只能依靠阿东萨了。 终于，张燎原被一拳轰到了异次元杀阵的最边缘。 原本如魔方般流畅转动的异次元杀阵也终于生涩地停滞下来，再也无法束缚住鸩蛇。 亡灵树的核心处热气蒸腾，超负荷的运转让这里的耐热蛋白几乎都熟了。 鸩蛇露出狰狞的面容，抓起张燎原按在了最后一堵墙上。 这面厚实的黑鳞之墙在鸩蛇面前跟纸没什么两样。 “感谢你送我这样一具身体，我一定会好好地款待所有脉者。” 鸩蛇阴狠地威胁着，下一刻，震撼地壳的一拳就狠狠打在了张燎原的身上，剧烈的轰击带来了恐怖的高温，将张燎原一瞬间炸成了漫天的黑色碎片。 “阿东萨，快点！”张燎原最后的嚎叫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一拳也狠狠打在了黑鳞之墙上，深深地陷了进去。 这一拳的速度仿佛连时间都超越了，直到一秒后整堵墙壁才开始像饼干一样破碎、翻卷、炸裂，最后露出了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影像。 黑死帝墓就游离在巫水湖下的镜面之中，等于是空间的一个小褶皱，只要跳出去，就能回到真实的世界。 原本这里还有着针对黑死帝的封印，现在却也已经随着黑死帝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了。 鸩蛇狂放地大笑着，万象森罗的瞳孔中映出了无数神州子民的面容。 只要它回到现实世界，立刻就能与它分散在十数亿神州子民心底的梦魇印记产生联系，获得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真正支配这个低等的世界。 正当它要踏出一步时，突然间脸色勃然一变。 —————————————————————— 两天前。 重塑身体之后更加强壮的亚瑟用力一蹬地，在一片蛛网般的裂痕中央拔地而起，仿佛要直冲云霄。 然后他就真的直冲云霄了。 质量控制这个能力真正要使用起来可不是一加一减那么简单，复杂的物理条件下想要进行真正的爆发式加速，必须在减重的瞬间加速然后恢复质量，不然反而会因为过小的惯性而被平时忽略掉的空气阻力给停滞下来。 其他还有地面摩擦力、肉体受力等等需要考虑。 这种以毫秒计的运动已经远远超出人类的极限，重心不稳的人类可能直接在空中就把自己拧成了麻花，也只有被阿东萨强化过的亚瑟才能运用自如。 不过现在亚瑟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一直上升，上升，直到逼近这个星球的边缘。 与亚瑟一同上升的，其实还有四个加起来有三吨重的巨大殖装，被厚实的角质所包裹，看不出具体用途。 亚瑟坐到了仿若火箭般叠起的殖装上，将全部质量削减到最低，从底下仅仅喷出一点点气流就可以产生巨大的推动力。 随着高度的上升，温度急剧下降，不过亚瑟早有准备，他闭上了呼吸孔，防止寒冷的空气带走太多热量，坚持不懈地上升着。 穿过云缭雾绕、电闪雷鸣的对流层，由极寒稍微回暖的平流层，亚瑟有惊无险地见到了黑暗的星空。 “酷哦。”面对浩瀚的星空亚瑟吹了声口哨，这次的升空之旅对他而言也是充满了新鲜感，不过他还是没忘记任务。 亚瑟要前往的，是更高的地方。 在一天一夜的极限升空后，亚瑟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离地三百六十公里的外太空，亚美斯特斥重金所打造的国际空间站。 这个空间站的具体代号和名字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接下来它就要成为历史了。 亚瑟看着这个几乎快跟黄金等价的空间站，心中也不由得唏嘘了一下，但随之升起的却是如小孩子故意焚烧树木般的恶趣味，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感到由衷的兴奋。 他费心携带的殖装分散开来，伸出触手吸附在空间站外，快速移动到了合适的位置，将自己固定好。 然后亚瑟伸手按在这个重量四百吨的大型空间站上，狰狞一笑。 “下去吧，大块头！” 微微一震，空间站已然失去了全部的质量，快速从原本的轨道上脱离出去，但肉块们喷出的气流迅速稳住了失控的空间站，通过精密的计算将它推向了另一条航线。 而这条航线的终点，正是天京国南部的巫水之上。 阿东萨打算用这四百吨的空间站，从三百六十公里的高空发动一次史无前例的动能攻击，其总能量预计可以达到一枚小型核弹的水准。 进入了大气层的空间站迅速红热起来，烧灼着亚瑟和几个喷射器。 温度很快到达了两千度以上，生物体再怎么样也撑不住了，亚瑟迅速脱离了空间站，减速下来冷却。 而四个殖装喷射器则是在高温中化为灰烬，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任务。 空间站的路线已经调整完毕，将势不可挡地飞向自己的目的地，完成这一生只有一次的绚烂撞击。 第九十四章 决斗 一个被熔岩包裹着的巨大铁球狠狠撞入了巫水湖面，整个空间都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碎声。 鸩蛇惊愕地看着面前这颗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陨石，在离现实世界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被其硬生生地轰了回去，连带整个黑死帝墓都被轰穿。 爆炸席卷了整个黑死帝墓，将失去价值的一切都破坏得淋漓尽致。 但在这一片熔岩地狱中，鸩蛇沐浴着烈焰站了起来，它的身体依旧没有半点破损。 “阿东萨！”鸩蛇咆哮着，却戛然而止。 因为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阿尔法。 瓦诺西。 卡尔文。 雷切瑟。 足足四个价值亿万的空间站被阿东萨从天上扔了下来，狠狠地砸在了鸩蛇的头上。 四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犹如神明的怒火，惩戒着这个世界。 所以这样的攻击在假想中的名字也就是——上帝之杖。 如果不是全部的威力都被另一个空间的黑死帝墓和鸩蛇全部吃下的话，直击在地面上的上帝之杖恐怕可以直接引发山崩地裂，改变整个地形。 这种高度凝聚的势能攻击连核防护所都会被一举击沉。 这疯狂的举动让鸩蛇一瞬间都差点失去了意识。 不过张燎原炁冲天门后诞生的绝对刚体着实强大无比，竟然在这样接二连三的撞击下都没有丝毫损坏。 但要让这样庞大的破坏性能量遵守绝对刚体的规则，鸩蛇也消耗了巨量的能量，在一瞬间有种要消失般的力竭感。 这让它也不由得后怕，如果再来上这么十几下攻击，它可能就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不过先不说天上的空间站到底有几个，仓促之间阿东萨也没办法劫持更多了。 上帝之杖的恐怖攻击让整个黑死帝墓终于彻底破碎，这片皱褶的空间也将在一阵虚实变化中彻底铺平，回归现实世界。 鸩蛇亟不可待地冲进现实世界，感受着它从三千年前就种下的梦魇印记传来的炁脉能量，发出了畅快的咆哮。 镜面板的巫水彻底破碎，数不清的残骸从裂缝中喷射而出，这其中有亡灵树的灰烬，也有空间站的残骸。 以鸩蛇为中心，现实的法则被彻底改写，一片混沌的空间出现在周围，琉璃般的彩色不断侵蚀着现实世界。 “三千年了，三千年了，我终于可以再现我的故乡了！”鸩蛇心中的憎恨与恼怒被一股苦尽甘来的感动所包绕，几乎要喜极而泣。 它将这个世界改造成自己的故土，那片混沌而温暖的唯心宇宙。 阿东萨的讯息却冷冷传来：“很遗憾，这里已经是我的地盘了。” 鸩蛇悠然道：“愚蠢的虫族，如果你现在选择求饶，我还可以饲养你这条放肆的宠物。” “再见。”阿东萨只抛下两个字。 鸩蛇这才看见远处一个巨大的机械建筑坐落在群山之间，以高超的建筑技术形成了巨大的环形阵列，散发出某种隐秘的恐惧感。 巨大的轰鸣中，这座巨型建筑已然全力运转了许久，毁灭性的能量积蓄到极点，只等着一个小小的裂口喷涌而出。 心血来潮的感知让它立刻如遭雷击，死亡的钟声回荡在它的意识中。 “不！”鸩蛇拒绝了这份预兆，一脚蹬起海啸般的尘土，以十倍的音速冲向了环形阵列。 然而已经晚了。 鸩蛇疾行的步伐瞬间停止，一身银色的鳞片褶褶生辉，身上滔天的气焰没有半分减少，但却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龙人壮硕的身躯依旧充满暴力的美感，却唯独身前的胸口上，微不可查地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小到连针尖都不如。 鸩蛇拼尽全力想将这个孔洞愈合，整个身体都开始明灭不定起来，一道道裂纹以孔洞为中心辐射，然后又艰难愈合。 但很快，两个，三个，四个……几十上百个孔洞同时出现在鸩蛇的身体上。 细密的裂纹不可抑制地弥漫全身，让鸩蛇好像一个被碾得细碎又拼命粘合起来的瓷器。 “不……”鸩蛇喃喃着，金黄瞳孔中的人脸开始一张张散去，如散场的剧院。 庞大的炁脉倾泻而出，离开了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带着鸩蛇全部的希望和灵魂一起散去。 纯精神体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容器，那么在物质位面脆弱得连烟都不如。 被切断了与梦魇印记的联系，油尽灯枯的鸩蛇在物质位面连几个呼吸都只撑不住。 “那……是……什……么……”它最后悲戚地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只能陷入永恒的虚无中。 鸩蛇，这个将自己种植在全部人民心底的异界精神生命体，犹如神明般的高等生命，就这样匪夷所思地死去了。 甚至连死前发生了什么它都不知道。 阿东萨默默地看着眼前这悲壮中带着无厘头的一幕，直到鸩蛇彻底消失不见，真正确认它无法复活，才缓缓道：“欧米茄级大型强子对撞机。” 阿东萨一直在思考，绝对刚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绝对刚体，意即绝对不会发生形变的刚性物体，那是物理体系中的一个经典悖论，只是用来设计完美实验环境的方便模型罢了。 既然是这样一个悖论，那么就算是脉者和鸩蛇想要长久地维持它也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十分得不偿失。 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身体转化成无限近似于绝对刚体又实际存在的某种事物，可以最大程度地抵消现实世界排斥力。 那就是强相互作用力材料。 通过解放粒子间强相互作用力的力矩，盖过电磁力的斥力，将物质固化成银色的反光材质，形成一层只有原子厚度的绝对防御。 这是超越了地球起码十个世纪的科技力才可能创造出来的幻想材料，就算是茫茫宇宙中也只有作为黑洞前身的中子星才可能拥有，而脉者却可以绕过所有的步骤和限制，靠着近乎顽愚的执念再现这种奇迹。 张燎原的炁冲天门并非真的让自身的性质发生了改变，而是强行让这个世界遵守他无坚不摧的规则。 这是鸩蛇从自己的故乡——以唯心法则为主导的宇宙带来的强大力量，但也是脉者以自身绵薄之力对抗天地的证明。 既然如此，要想破去鸩蛇的绝对刚体，就必须要发出能打碎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至强攻击。 第九十五章 生命升华 所谓的强子对撞机，其实就是高中课本上讲述过的粒子加速器，利用洛伦兹力来作为向心力，通过不断变换磁场强度来无止境加速质子，观测最极端的高能粒子运动状态，以此解析微观世界的种种奇妙法则，堪称是人类通向未来的真理之门。 加速到极限的高能粒子会汇聚难以想象的超高能级能量，温度甚至可以到达十亿度之高，连太阳核心都没有这种温度。 说起来可怕，但这种能量只会高密度地存在于很小很小的一片空间内，小到就算直接撞击在人体上也只有几个原子会炸裂而已，可对于绝对刚体来说却是致命一击。 通过强相互作用力紧密压缩在一起的原子固然坚固无比，毕竟只是小范围内改写物理法则的奇迹，一旦遇到强力的攻击，哪怕只是一颗原子的震动也会引起雪崩式的连锁反应，整个绝对刚体会一瞬间化为乌有。 阿东萨搜罗全国人才和资源在这里紧急打造出了一座仓促而巨大的强子对撞机，就是为了用堪比宇宙大爆炸的粒子撞击破除鸩蛇的绝对刚体。 这是阿东萨经过精密计算之后得出的最佳方案，是唯一能把握住的决胜机会。 如果让天京国军方贸然发动核弹攻击反而会波及阿东萨的粒子加速器建造工程，影响计划的实施。 阿东萨借助四个空间站的接连撞击，终于彻底摸清了鸩蛇的防御，一举击溃它的一切。 鸩蛇散乱的德塔波弥散在空气中，逐渐消弭在万物的磁场之中。 或许它还保留了一份火种，能在千万年后奇迹般的苏醒，可起码现在，它已经失去了任何威胁能力。 阿东萨冒险地收拢了残余的德塔波，解析出了其中蕴含的宝贵信息。 鸩蛇来自另外一个混沌的宇宙，里面不存在物质和能量，甚至连空间和时间都没有，只有强弱不一的各种精神体生活着。 那就是唯心宇宙，一个纯粹由精神和意念组成的世界。 然而一切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闯入了那个世界，无穷无尽的恶意浸染着每一个自由洒脱的念头，将整个世界拖入了深渊的泥潭。 阿东萨看着记忆中的那片污浊红色，也不禁感觉到一股窒息感。 它赶紧切断记忆的读取，再看下去，它甚至怕那股力量穿越无尽时空而摸到它的身上。 那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阿东萨甚至不敢去思考，起码现在的它绝对无法跟一个毁灭宇宙的存在扯上任何关系，哪怕看一眼都会引起惨痛的后果。 镇定心神，阿东萨开始谨慎观看。 在毁灭的最后一刻，唯心宇宙最强大的几个存在合力将整个宇宙爆破，宁肯自爆也不愿被未知的邪神吞噬污染。 唯心宇宙犹如一个被摔碎的鸡蛋，无数液滴般的碎屑洒入虚空之中，有些被无尽的虚空所磨灭，有些则幸运地进入到了另一个宇宙中。 鸩蛇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但它又是不幸的。 唯心宇宙的生命来到一个物质世界，就像深海的鱼儿来到了沙漠，仅仅是瞬间就几乎要被恶劣的环境蒸发了。 它苟延残喘地寄生在人类身上，缓缓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它制造出天道的信仰，根植在每一个人类的心底，并且挑选适合的人类，激发他们的心灵之力，为自己改变和观察这个世界提供素材。 鸩蛇为了阻止物质世界的压迫，只能收敛全部的心神，极为艰难地进行这个计划。 这一过，就是三千年。 三千年的沧海桑田，在原本没有时间概念的鸩蛇眼中也是神奇无比。 大部分时间它都在沉睡，恢复和积蓄力量，但偶尔醒来，却会感觉到深深的孤独。 这个世界几乎只有它一个唯心生命体，其余的生命全部都无法与它产生共鸣。 所以，它要改变这个世界，它要重新建造自己的宇宙，将这个星球打造成超脱物质的唯心宇宙。 ———————————————— “我需要沉睡一段时间。”阿东萨对着海伦娜如此说道。 海伦娜立刻大叫起来：“你这种全剧终的轻松感是怎么回事？你以为你打倒了那个天道一切就收场了吗？” 阿东萨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它知道现在不管是天京国内残存的脉者还是亚美斯特的机械生命和态度暧昧的芙兰肯斯坦都对它虎视眈眈。 可是强行驱动亡灵树的损伤实在太大太大，光是要控制这么一个进化等级足足高了它一整个大台阶的战斗兵器就已经十分吃力了，更何况亡灵树内部的基因劣化返流到了它的体内，在同一时间内浸染了所有的分裂体。 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阿东萨的生命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再也支撑不起一场认真的战斗了。 阿东萨说：“我必须要修复这次战斗造成的损伤，并且消化获得的资源，再次进化一次。不然现在的我没有任何胜算。” 短暂的沉默后，海伦娜闷闷道：“我是恶魔，你不要以为我会为你献上忠诚。一旦出现什么事情，我会立刻带着莉薇妲远走高飞，你也不要试图威胁我，恶魔的手段你无法想象。” 阿东萨并不在意海伦娜的想法，事实上它也早有安排。 “我的分裂体虽然受到了重创，但是转生体和眷属却依旧可以保持着全部的战斗力。还有我的几个实验品，它们都会出力的。” 黑暗中浮现出十几个迥异的身影，散发着异质而强大的气息，让海伦娜都眯起了眼睛，喃喃道：“接下来，可就有趣了。” 阿东萨关于眷属的研究终于初见成果，哪怕它的主体意识陷入沉睡依然能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遥远的亚美斯特，无数机械野兽在集装箱中沉睡，重型运载机械发动轰鸣，将这些活的杀戮兵器运向远方。 芙兰肯斯坦在自己的实验室中微笑。 一群胶囊般的小黄人驾驶着俘虏的海盗船，面目全非的海盗船以夸张的火箭喷射器为动力高速前进着，几乎要散架，几个被脱得只剩内裤的海盗吊在旗帜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巫水的某个角落里，一团污泥颤动着凝聚成人形，被惊喜的王道明保护起来带走。 各地都在骚动着，在阿东萨最虚弱的这个时刻掀起颠覆世界的狂潮。 第九十六章 “炎魔” 这是鸩蛇从自己的故乡——以唯心法则为主导的宇宙带来的强大力量，但也是脉者以自身绵薄之力对抗天地的证明。 既然如此，要想破去鸩蛇的绝对刚体，就必须要发出能打碎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至强攻击。 所谓的强子对撞机，其实就是高中课本上讲述过的粒子加速器，利用洛伦兹力来作为向心力，通过不断变换磁场强度来无止境加速质子，观测最极端的高能粒子运动状态，以此解析微观世界的种种奇妙法则，堪称是人类通向未来的真理之门。 加速到极限的高能粒子会汇聚难以想象的超高能级能量，温度甚至可以到达十亿度之高，连太阳核心都没有这种温度。 说起来可怕，但这种能量只会高密度地存在于很小很小的一片空间内，小到就算直接撞击在人体上也只有几个原子会炸裂而已，可对于绝对刚体来说却是致命一击。 通过强相互作用力紧密压缩在一起的原子固然坚固无比，毕竟只是小范围内改写物理法则的奇迹，一旦遇到强力的攻击，哪怕只是一颗原子的震动也会引起雪崩式的连锁反应，整个绝对刚体会一瞬间化为乌有。 阿东萨搜罗全国人才和资源在这里紧急打造出了一座仓促而巨大的强子对撞机，就是为了用堪比宇宙大爆炸的粒子撞击破除鸩蛇的绝对刚体。 这是阿东萨经过精密计算之后得出的最佳方案，是唯一能把握住的决胜机会。 如果让天京国军方贸然发动核弹攻击反而会波及阿东萨的粒子加速器建造工程，影响计划的实施。 阿东萨借助四个空间站的接连撞击，终于彻底摸清了鸩蛇的防御，一举击溃它的一切。 鸩蛇散乱的德塔波弥散在空气中，逐渐消弭在万物的磁场之中。 或许它还保留了一份火种，能在千万年后奇迹般的苏醒，可起码现在，它已经失去了任何威胁能力。 阿东萨冒险地收拢了残余的德塔波，解析出了其中蕴含的宝贵信息。 鸩蛇来自另外一个混沌的宇宙，里面不存在物质和能量，甚至连空间和时间都没有，只有强弱不一的各种精神体生活着。 那就是唯心宇宙，一个纯粹由精神和意念组成的世界。 然而一切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闯入了那个世界，无穷无尽的恶意浸染着每一个自由洒脱的念头，将整个世界拖入了深渊的泥潭。 阿东萨看着记忆中的那片污浊红色，也不禁感觉到一股窒息感。 它赶紧切断记忆的读取，再看下去，它甚至怕那股力量穿越无尽时空而摸到它的身上。 那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阿东萨甚至不敢去思考，起码现在的它绝对无法跟一个毁灭宇宙的存在扯上任何关系，哪怕看一眼都会引起惨痛的后果。 镇定心神，阿东萨开始谨慎观看。 在毁灭的最后一刻，唯心宇宙最强大的几个存在合力将整个宇宙爆破，宁肯自爆也不愿被未知的邪神吞噬污染。 唯心宇宙犹如一个被摔碎的鸡蛋，无数液滴般的碎屑洒入虚空之中，有些被无尽的虚空所磨灭，有些则幸运地进入到了另一个宇宙中。 鸩蛇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但它又是不幸的。 唯心宇宙的生命来到一个物质世界，就像深海的鱼儿来到了沙漠，仅仅是瞬间就几乎要被恶劣的环境蒸发了。 它苟延残喘地寄生在人类身上，缓缓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它制造出天道的信仰，根植在每一个人类的心底，并且挑选适合的人类，激发他们的心灵之力，为自己改变和观察这个世界提供素材。 鸩蛇为了阻止物质世界的压迫，只能收敛全部的心神，极为艰难地进行这个计划。 这一过，就是三千年。 三千年的沧海桑田，在原本没有时间概念的鸩蛇眼中也是神奇无比。 大部分时间它都在沉睡，恢复和积蓄力量，但偶尔醒来，却会感觉到深深的孤独。 这个世界几乎只有它一个唯心生命体，其余的生命全部都无法与它产生共鸣。 所以，它要改变这个世界，它要重新建造自己的宇宙，将这个星球打造成超脱物质的唯心宇宙。 ———————————————— “我需要沉睡一段时间。”阿东萨对着海伦娜如此说道。 海伦娜立刻大叫起来：“你这种全剧终的轻松感是怎么回事？你以为你打倒了那个天道一切就收场了吗？” 阿东萨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它知道现在不管是天京国内残存的脉者还是亚美斯特的机械生命和态度暧昧的芙兰肯斯坦都对它虎视眈眈。 可是强行驱动亡灵树的损伤实在太大太大，光是要控制这么一个进化等级足足高了它一整个大台阶的战斗兵器就已经十分吃力了，更何况亡灵树内部的基因劣化返流到了它的体内，在同一时间内浸染了所有的分裂体。 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阿东萨的生命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再也支撑不起一场认真的战斗了。 阿东萨说：“我必须要修复这次战斗造成的损伤，并且消化获得的资源，再次进化一次。不然现在的我没有任何胜算。” 短暂的沉默后，海伦娜闷闷道：“我是恶魔，你不要以为我会为你献上忠诚。一旦出现什么事情，我会立刻带着莉薇妲远走高飞，你也不要试图威胁我，恶魔的手段你无法想象。” 阿东萨并不在意海伦娜的想法，事实上它也早有安排。 “我的分裂体虽然受到了重创，但是转生体和眷属却依旧可以保持着全部的战斗力。还有我的几个实验品，它们都会出力的。” 黑暗中浮现出十几个迥异的身影，散发着异质而强大的气息，让海伦娜都眯起了眼睛，喃喃道：“接下来，可就有趣了。” 阿东萨关于眷属的研究终于初见成果，哪怕它的主体意识陷入沉睡依然能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遥远的亚美斯特，无数机械野兽在集装箱中沉睡，重型运载机械发动轰鸣，将这些活的杀戮兵器运向远方。 芙兰肯斯坦在自己的实验室中微笑。 一群胶囊般的小黄人驾驶着俘虏的海盗船，面目全非的海盗船以夸张的火箭喷射器为动力高速前进着，几乎要散架，几个被脱得只剩内裤的海盗吊在旗帜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巫水的某个角落里，一团污泥颤动着凝聚成人形，被惊喜的王道明保护起来带走。 各地都在骚动着，在阿东萨最虚弱的这个时刻掀起颠覆世界的狂潮。 第九十七章 会议 李维嘲讽道：“你确定是第五能级？可别随便让什么阿猫阿狗来跟我相提并论。” 巴洛洛撒谎眼都不眨一下：“没错，确实是第五能级。” 阿东萨的力量他根本没法判断，但此刻却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第五能级的评价。 而这个评价，明显是偏低的。 普罗旺斯凝重道：“这个阿东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巴洛洛信口开河道：“天煞孤星能是什么性格？还不就是孤僻冷漠，性格别扭。” 李维再次变成李维希，恶狠狠道：“我看这个老狗熊嘴里半点真话都没有。普罗旺斯，我们联手做了他，直接搜魂算了！” 巴洛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死人妖，要不是你们怕衰老头的卦算成真，也不至于让我去跟阿东萨接触了。你们要是胆子大，自己去跟她聊两句呗。” 李维希突然又嘻嘻笑道：“听说阿东萨是个可爱的小女孩，我还真想见见她。” 李维突然夺过主导权，轻斥道：“家里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你不要掺和近来。衰老头的话从来落空过，不管是跟阿东萨敌对还是友善，都不会有好结果。” 普罗旺斯无奈道：“那能怎么办？遇上她就退避三舍？” 巴洛洛突然道：“别用‘她’，那层人皮下面，绝对不是什么能坐下来喝茶的好东西。” 普罗旺斯沉默了。 李维希遗憾道：“诶，我还是喜欢表里如一的女孩子~” 普罗旺斯抱头道：“所以呢？我们要怎么对待它？总得给个说法啊。” 巴洛洛说：“不管怎样，‘燃魔’决定与阿东萨保持距离。” 李维说：“‘六翼’也是。” 普罗旺斯看了看两人，皱眉沉思了好久，才缓缓道：“‘棱镜’……保留意见。” 巴洛洛嗤笑道：“忒不爽快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李维无所谓道：“本来就是各团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干涉别人的决定。” 普罗旺斯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本来就不高的各自好像又小了一寸，说：“你以为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容易？突然来了个不知名的高手都得提心吊胆半天，我真是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巴洛洛不屑道：“这种白痴话你也说得出来？有本事交出团长的位置去当个散人，保证你比现在轻松一万倍。拿着供奉吃着好处，现在跟我叽叽歪歪，我巴洛洛最讨厌你这种‘富人’了。” 普罗旺斯一下子被呛得说不话来。 一旁的李维希也煽风点火地嘲笑起来：“嘻嘻，‘蔷薇十字’的姐姐想坐上这个位置很久了，你要是想退下来我一定会跟她说一声的。” 会议很快跟往常一样不欢而散。 离会的普罗旺斯低头喃喃道：“阿东萨……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个箱庭，又会走向何方？” 他看着手腕的黑底白瞳，又望着天空中近在咫尺般的涂鸦日月，感到了一阵很久以前就一直纠缠着他的心悸。 箱庭的任务周期因人而异，大致范围是半个月到半年，一般是两个月一次任务。任务周期越短说明箱庭对使徒的关注度越大，越长却也不代表忽视，反而说明了接下来的任务异常艰巨，需要更多时间去准备。 想控制任务周期也有一些办法。 其中之一是加入团队，团队里一般以二十人以下结为一队，所有人的任务周期就会换算得完全一致。 之二是在行政区接取箱庭直接下达的任务，可以提前参加任务。 阿东萨属于偷渡者，第一次的任务周期并不好把握，但手上的黑底白瞳却可以在任务开始前三天进行通知。 阿东萨收到了箱庭的任务通知。 “鲜血，痛苦，阴影。 活着就是一场无止境的挣扎。 地狱挤满了窃窃私语的怨妇， 死鱼的眼睛在背后发出嘲弄的光。 呐，我们还能闻到阳光吗？”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黑暗的气息，但却语焉不详，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着实鸡肋。 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任务所经历的世界都是真实的异世界，箱庭的触须如果可以轻而易举探查到所有事情，那还要使徒做什么？ 不过任务来得如此之快，正合阿东萨的意思。 它将拜访最后一个地方，来消耗这三天的时光。 阿东萨的面前，是一栋庞大无比的宏伟建筑，方正的横梁和浑然一体的圆柱营造出一种低调深邃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地低下头，心怀谦恭。 这里是一座任何人都应当保持谦恭的建筑。 因为这里可能是多元宇宙最大的图书馆——生命螺旋。 生命螺旋并非是悼亡之都的特产，它是数个箱庭联合管理的庞大知识库，真身听说隐藏在量子真空海之中，无处不在，无懈可击，是一个近乎概念性的伟大的存在。 这座建筑的内部空间和生命螺旋产生了一部分融合，可以让使徒使用其部分功能。 当然，是有偿的。 走进大门，出人意料，只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大概只有几百平方米。 空气中的分子分压突兀地变化了一丝，与外界有着明显的割裂感，阿东萨猜测刚才短短的一瞬里它穿过了一个空间转换领域，被传送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说是量子之海，但一般使徒怎么可能进入那种地方，还是必须开辟一个普通空间来接待才行。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空无一物，只有面前数十米的地方有着一堵一下子望不到多高的庞大玻璃墙，看起来是一个类似水箱的东西，散发着莹白的浑浊光芒，看不到对面是什么。 阿东萨在一望无际的玻璃面前三米处站定，然后莹白如屏幕的玻璃对面陡然伸来一只嶙峋的触手，点在玻璃上。 触手微微一点，突然长出五指，末端放出一股仿若有生命般的漆黑墨汁，游动着迅速划出一个圆圈主干。 圆圈周围细枝蔓延，如芽胚般生长形成蛇形、环形、钩形等等的枝丫，好像一头衔尾的墨龙鳞发怒张，又好像吸饱了墨汁的一笔浸出无数毛刺，既缭乱又神秘。 这是一种十分诡异的文字，一个圈既可以代表一句话，也可以囊括一整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哪怕箱庭可以进行同步翻译，能真正学会这门文字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庞大的信息浓缩在小小一个圈中，确实很适合储存。 这个文字的意思是“使徒，说出你的所求”。 阿东萨说：“我在寻找‘怠惰’。” 第九十八章 查询 阿东萨说：“我在寻找‘怠惰’。” 触手再次划出一个圆：“有关‘怠惰’的信息超过了你所能接受认知的极限，请缩小查询范围或者强行查询。” 阿东萨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误。 “怠惰”作为一个并不罕见的概念，哪怕在小小地球都能找出数万本相关的书籍，网络查询可以有数亿条垃圾信息，更何况是囊括了无数平行宇宙知识的这座图书馆？ 由此可见，这么宽泛的搜索条件是在自找苦吃。 阿东萨纠正道：“寻找具有复原宿主身体并且可以封印超巨大躯体的‘怠惰’力量，尽量在有关超凡力量的范畴内查找。” 原本的圆圈变化了一下：“已查找到有关信息。确认浏览则支付一千点源能。” 阿东萨没有犹豫，支付了源能。 “七罪之怠惰，源自不明法则侵蚀度36%的地球异时空同位体，能力为永久固化宿主的物质属性，涉及因果、空间属性。获得方式：完成相关世界任务或利用十阶魔法等超凡力量进行强行抽取。若想使用科技手段进行剥离，必须在七级文明以上，初步掌握小宇宙基础法则重塑技术。” 阿东萨皱眉道：“十阶魔法？七级文明？” “最初的‘怠惰’仅需十阶魔法‘力量抽取’即可。若是怠惰汲取了群体意识本源则需要更强大的魔法能量。如果使徒有需要，我可以为你进行身体扫描，给出最佳处理方案，收费四千源能。” 阿东萨果断道：“我拒绝。” 阿东萨身上的秘密不多，却绝对可以惊天动地，它不想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体检就暴露一切。 但这样看来，想要解除已经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怠惰，光是十阶魔法已经完全不够了。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阿东萨很快给出了下一个要求：“我想要有关魔导科技的知识。” “根据你的使徒等级，魔导科技只开放到五级，全部兑换需要五十万点源能，请问需要吗？” 震惊之余，阿东萨赶紧询问：“什么是使徒等级？” “基础免费问题，不进行收费。使徒等级是使徒在箱庭功勋代表，与实力无关。可以通过任务完成评价以及上交未知奇物等其他途径获得。” 阿东萨的使徒资格继承自祁秋蝉，看起来祁秋蝉的使徒等级并不低，可以直接兑换到五级的魔导科技。 但是五十万的狮子大张口也是让阿东萨难以承受。 阿东萨很快又意识到了自己提问方式的错误，它说：“查询魔导科技入门知识。” “已查询到书籍《魔法与科学的蒙昧——魔导技术总论》《魔导之光初识》等五十七册，每本兑换点数三千点。” 阿东萨如果问魔导科技，那箱庭就会一股脑给出所有魔导科技，包括那些边边角角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例外，像是魔导战舰这种对普通使徒用处不大的东西就特别贵，估计光是设计图就有十万点以上，所以总的兑换点数才会高得离谱。 但是如果针对性地询问入门、启蒙、总论这种东西，那信息量就大大减少了，点数自然也不会太高。 一个总论值三千点，相当于一次小强化，可以让普通人跳到国家运动员的级别。 这么一比较好像非常实惠，可要知道总论没法直接变成产品和技术，仅仅是入门而已，剩下的理论和应用技术不仅要大力研究，还得寻找原料和车床进行生产，复杂得很。 这么一想，一条最基本的魔导生产线，估计花费就在两万点源能以上。 不过阿东萨正好需要这来自另一个知识体系的补充，技术和生产对它而言反倒比其余人容易得多。 阿东萨说：“选取评价最高的一本书进行兑换。” “确认兑换《魔导科技基础》。” 阿东萨手腕上的黑底白瞳一睁一闭，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到手腕上，就可以自由查询兑换的书籍内容了。 阿东萨说：“如果我想让你为我量身定做一套学习教程，不需要面面俱到，只要涉及到基础的战斗方面就行，需要怎么花费？” “订制学习模式，以五级魔导科技为上限，需要支付二十五万源能。” 阿东萨摇了摇头，果然知识是最为昂贵的，很难取巧，二十五万源能光是强化都能硬生生堆出来一个第四能级了。 一两分钟时间，阿东萨就将这本三千点数的入门书籍通读了十来遍，倒背如流。根据这本基础书籍它很快做好了规划，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剩下一万六千点，从魔导能源学、魔导干扰学、魔导动力学、精密魔导车床制造，还有魔导安全学这几个领域里选几本评价最高的给我。等级不用太高，基础的就行。” “搜索书籍如下，需支付一万五百六十点源能。” 看完书单，阿东萨爽快地将所有敲诈来的源能花掉，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四十点源能，连把冲锋枪都买不起了。 在阿东萨离去的身后，那根触手久久没有离去，一直目送着阿东萨的背影。 蓦地，无数触手突然激烈地撞击在玻璃上，吐出无数圆形的诡异文字，蠢蠢欲动。 在巨大屏幕的背后，是一片雾气浓重如水的环境，无限折叠的空间和无限重叠的时间在这里以雾气地形式存在，其中生活着成群的黑色球状生物，对称地在表面分布着一十三根嶙峋的触手，不时在触手末端伸缩分叉，再次延伸出五指。 它们拨动着宇宙弦，平息着量子大海中的波澜，稳定着无数宇宙从诞生到毁灭的历程，将复杂庞大的超限时空，统合成了触手尖端不断旋转变换的圆形文字——这是一种延伸到了四维空间的立体文字，一蹴而就的一笔可能就囊括了一个河系的信息量。 其中一只看起来并无特别的个体一个冲刺，冲上了渺远的高空，伸出触手划开一条裂缝，吐出墨水勾勒出一个圆圈，送了进去。 那是一条直接扭曲了大宇宙骨架的通道，将数个宇宙晶壁一同裂穿挤压，可以将信息瞬间传送到无限远的彼方。 三维大空间就如同一张纸般被揉捏扁搓，肆意改写。 但球形生物在划开裂缝之后，又小心地将其合上抚平，平息了所有震动的空间波，重新稳定了宇宙天体的分布，提前阻止了数场额外的伽马射线暴，确认没有造成一丁点毁灭性的影响，这才满意地回到同伴中间，进行它们无人可以理解的伟大事业。 第九十九章 冥土 一条浩荡的河流，从初始走向终结，从诞生走向死亡，横贯了亿万世界，光速膨胀的宇宙边界也无法让这条大河有一丝一毫的阻滞。 每一个因无限可能性而诞生的世界里也必然有这条河流的一条支流存在，否则便不可能有生命和智慧存在。 河流里影影绰绰，全部都是虚无苍白的魂灵，象征着生命与智慧的本源。 他们麻木无知，被冥河之水消磨掉了今世的全部，投入轮回之涡，成为万物生长存在的养料。 这就是“魂魄”的再分配，没有魂魄，万物就是冰冷的死寂，甚至连宇宙本身也会因为观察者的缺席而始终处于混沌的边界。 而在大河之上，一条破烂的木船缓缓荡来，似乎在这里，又似乎在那里，又似乎无处不在。 消融万物的河水在这条木船面前温驯如小溪，静静地托浮前进。 一个灰袍的高大人影躬着腰站在上面，一下一下划动着长橹，似乎一下子就捅到了深不见底的河流底部，又似乎只是拨开微不足道的一丝水纹。 他抬起头，罩面下的阴影毫无预兆地暴露在星光下，露出一只灰白如墨水勾勒的眼瞳，占据了整个面孔。 岸边站着一个仿佛等了许久的人，他也披着一身宽大的灰袍，却露出了头颅，一颗光洁白皙的骷髅头。 冥河不存在两岸，有的只是连接着所有死亡和新生的锁链，但在这个地方，却留有一个码头，为摆渡人提供落脚的地方。 木船上的灰袍人没有理会久等的灰袍骷髅，熟练地为这艘横渡万界冥河的木船紧紧系上腐朽无比的草绳，缓步前行。 摆渡人被灰袍骷髅拦了下来。 灰袍骷髅阴沉沙哑地低吼着：“箱庭出大事了，我的死亡之主大人。” 摆渡人抬起黑底白瞳，静静地注视着灰袍骷髅，柔声道：“箱庭并没有发出预警。” 灰袍骷髅仿佛再也无法忍受，恨铁不成钢般道：“箱庭只是一个工具，是工具就会有漏洞！生命螺旋的守望者们发现了‘那个’的踪迹，我希望你马上出动执法者……不，我亲自出马，去将那个恶心的肿瘤彻底毁灭！” 说着它就要转身离去，履行自己的诺言。 摆渡人抬起一节指骨，轻轻搭在灰袍骷髅肩上，空间重重一颤，仿佛一根手指压着一只强壮的蚂蚁，压得灰袍骷髅坚硬的脊椎一弯，脚下微微下陷，溅起一片细小的烟尘。 “我说过，箱庭并没有发出预警。守望者们，只是太过好奇罢了。毕竟它们很久没见过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了。” 灰袍骷髅用力站直脊柱，撑起了那一根沉重的指头，咬牙道：“箱庭，那可是箱庭啊！哪怕在广袤无垠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多元宇宙中也不过只有十三座的箱庭，因为万界之癌的入侵，硬生生毁灭了五座！你竟然还在这不痛不痒地……” 摆渡人叹息一声，继而气质一变，由平易近人转变为浩瀚不可侵犯的威严。 宛如万物终将到来的死亡。 “入殓师，是我，亲手将死亡之主的桂冕从你头上掰下来的，同时让你继续管理冥土。是我的仁慈，让你有了什么可以指手画脚的错觉吗？” 灰袍骷髅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崩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缝，疯狂地吞噬着稳固的空间，将原本井然有序的空间单元结构搅得一团乱。 它不甘地嘶吼着：“死者之眸！箱庭不是你一个人的财产，是我们，我们序乱之源创造了箱庭……” 摆渡人一声轻笑，轻轻道：“你还是，去冥土最深处冷静一下吧。” 哪怕无量重压、空间碎裂也只是微微动摇的灰黑大地轰然裂开，露出了一道赤红的熔光，无数锁链从大地裂缝的深处快速地飞出，将灰袍骷髅缠绕得整个形体都萎缩扭曲起来，骨节之间错位得厉害。 灰袍骷髅拼命挣扎，灰色的流光溢出，锁链没有任何变化，但依旧给万物带来了死亡，哪怕空间也在灰光的影响下走向了塌缩的灭亡，空间从三维降到二维，再从二维继续降到一维，零维！ 灰败的空间牵动了时间弦，时空面一同陷入死亡的漩涡，再现了奇点的诞生，无穷的能量失去束缚即将绽放，堪比超新星爆发的光和热即将席卷这片死寂的土地。 摆渡人轻轻伸出食指，搭在空无一物的嘴唇位置，温柔地，“嘘”了一声，就好像巡夜人在夜深人静时对着依旧喧哗的调皮孩子们做出小小的警告一样。 然后，亘古以来沸腾不息的量子大海停滞了，真空中的潮汐滑稽地凝固在失去了时间概念的死亡世界里。 比绝对零度还要恐怖的死亡领域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间，甚至只有一个普朗克单位时间，但也足够了。 塌缩的时空顷刻间被冻结成最坚硬的空间结晶，呈现出灰蓝的颜色，重新填充了空间骨架。 摆渡人收敛了死亡领域的范围，仅仅波及到了灰袍骷髅的一面衣角，工整的长袍一角与空间一同化作坚硬的灰蓝结晶，从长袍上脱落，突兀地凝固在半空中。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死亡概念，前者加速死亡的降临，让万物迎接破灭的结局；后者则直接剥夺了万物时间流动的权利，让一切凝固在死亡的世界中。 摆渡人手一挥，将完全镶嵌在时空中的冻结的空间结晶无声无息地收纳起来，防止打破正常空间的运转。 灰袍骷髅绝望地挣扎道：“死者之眸，你根本不懂万界之癌的恐怖！” 它望着繁星满天的天空，一颗星星闪烁不定，缓慢而坚定地染上一层浑浊的颜色。 它惨笑道：“看，又一个宇宙被吞噬了。它存在的目的就是毁灭这个世界！你以为那是什么好玩的毛毛虫吗！” 原来，天上璀璨的繁星并非恒星千万年前的影子，而是象征着一个个宏伟的宇宙。 摆渡人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我的职责不就是记录这一切，直到毁灭的终日到来吗？” 灰袍骷髅一愣，接着发出野兽般凄厉的咆哮，坚固的锁链羁押到冥土的最深处，让奔腾的孽火熔岩禁锢它暴躁的灵魂。 摆渡人手一抚，将大地的裂缝抚平，然后继续缓缓前行。 在它前进的路上，无数灰袍枯骨的死神躬身迎接。 摆渡人伸手作捧书的姿势，一本厚重的破旧羊皮书从虚空中出现在它手中。 “现在，让我们继续魂与魄的轮回吧。” 第一百章 终于开幕的任务 短暂的失重感后，普罗旺斯睁开了眼睛。 在第一次传送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闭上眼睛，但在习惯之后，他们又会努力地睁开眼睛，徒劳地记录下那万分之一秒也不到的时空变化。 可普罗旺斯不喜欢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在这个弱小的阶段，任何窥探箱庭秘密的行为都是徒劳的，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力的空虚感。 对箱庭来说，五级也只是蝼蚁，只有第八能级才算真正踏上了多元宇宙的舞台。 只有那些不抓住些什么就心慌意乱的弱者才会这么渴求找到答案，而我，只需要静静等着答案来到面前就行了。 这就是普罗旺斯的想法。 普罗旺斯还相信着，统御这群弱者，构建完善的秩序，也是强者的义务。享受弱者铺平的道路，则是强者的权利。 这样的想法或许跟他生前是个贵族嫡长子有关吧。 前途无量的他本该凭着完美的血统、优异的能力继承爵位，却在少年时被人暗杀。 但他还确实是有点喜欢这个充满惊喜的箱庭，喜欢那些风格迥异的世界，这是他享受着贵族生活时不曾体会过的自由和壮阔。 悼亡之都里的使徒都是死过一次的活死人，被死神再次赋予了生命和希望。 他们憋着一口气努力奋斗，只希望能弥补生前的遗憾。 普罗旺斯默默感叹着，多么美丽徒劳的挣扎啊。 掐掉不合时宜的感慨，普罗旺斯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阴沉的天空盖着一层好像永远散不去的灰云，寥寥的星光艰难地透过云层来到地面，照在了颗粒极为细碎的灰黄色土地上，好像天空中睁开的诡异眼睛，闪烁着冰冷灰白的空虚。 借着微弱的星光一眼望去，可以看见一些青苔一般的青黑色物质趴伏在地面上，不远处有些起伏的山包就像是蛰伏的巨兽一般让人不安。 贫瘠，阴暗，灰白，这就是普罗旺斯的第一印象，相信所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再艰苦的环境他也遇到过，相比起来起码视野范围内还没看见生命的踪影，说明战斗没那么快开始。 然后他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他看见了一个雪白的人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仿佛还没适应新的环境。 普罗旺斯冷静地做了一个手势，此次一同进入的七名队员们开始心领神会地进入一级战备。 哪怕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严格地遵守了队长的指示，悄悄捏住自己的武器进行预热，激活体内的超凡力量，随时准备战斗。 雪白的人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双浑浊的灰红色漩涡望了过来。 低级魔法师艾娃在心灵连接中遗憾道：“诶，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怎么眼神这么恐怖？” 康德用少年音呛道：“噫，可怕的怪阿姨。” “去去去，小屁孩动不动什么叫关心爱护？” 其他人似乎感觉到了队长如临大敌的原因所在，干瘦身材的心灵术士林泽西凝重道：“小心，它大概就是最近新出现的五级使徒阿东萨。” 正是这个心灵术士构建了心灵连接的频道，让众人可以畅所欲言，第一时间进行交流配合。 艾娃惊讶道：“五级，那岂不是和队长一个等级？” 康德豪气云天地说：“五级怕什么？我们杀过的第五能级还少吗？之前那个千眼暴君，还有那个堕天地狱来的疯子，还不是被我们干净利落地剁了？” “越高级越好，我的血在渴望。”一个简洁低沉的声音响起，如毒蛇吐信般让人不自觉一寒，来自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男子，名卡赞，外号黑血。 他一说话，周围的几人一下子没了几分说话的兴致。 只有一个双手缠着绷带的女拳击手在旁若无人地打着直拳，发出凌厉的破空声，她有一个很斯文优雅的名字，冉冰清。 稳重的中年男子纳什结束了嘈杂的对话：“够了，你们以为第五能级真的是橡皮泥，想怎么捏怎么捏？如果阿东萨真的现在就发难，没准备好的我们估计要牺牲一大半。还笑？好了，队长上去交涉了，能不打最好。要打……” 纳什眼中闪过凌厉的光：“……也要等我们做好准备！” 这支百战百胜的棱镜小队散发出了内敛的强大自信，这是亲手屠戮无数强者后自然而然产生的自信。 来到雪白身影面前，普罗旺斯开口了：“你好，阿东萨，我是‘棱镜’这次的任务负责人，也是‘棱镜’的最高领导人，我叫普罗旺斯。” 阿东萨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有屁快放。” 普罗旺斯嘴角一抽，不过还是维持住了风度，继续说道：“我提议，我们双方可以进行合作。” 阿东萨挑了挑眉毛，说：“可以啊，但是你们得听我指挥。” 普罗旺斯微笑道：“不不不，你大概还没找到解读箱庭提示的思路。这次的关键词是‘人’、‘魔’以及‘战争’。带有战争要素的任务一向是收益最高的，但也是最需要集中力量进行战斗的，个人的勇武很难派上用场。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合作，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阿东萨嗤笑道：“哦，你想要指挥我？” 普罗旺斯斟酌着说：“我们是平等的，不存在指挥与被指挥的关系。但是既然是合作，我就希望你能尽量配合我们的行动。放心，我可以保证对你一视同仁，并且之后的任务收益你一个人可以独得三成。” 面对一个五级使徒，普罗旺斯自认自己给出的待遇已经很丰厚了。 阿东萨笑得嘴角开裂：“我从来不懂什么叫配合，我只懂怎么让别人配合我。” 普罗旺斯脸色一沉，他最讨厌遇到这种自信心爆棚的疯子了，完全不懂得厉害关系，只知道肆意妄为。 他杀心骤起，说话却依旧不瘟不火：“真遗憾，我们没有达成共识。不过还是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和平相处，不要伤了和气……” 阿东萨舔舔嘴唇，说：“放心，再怎么样我也会留你们一口气在的。但是千万不要挡在我的面前，不然我很难保证到时候你们是完整的。” 普罗旺斯压抑着被点燃的怒火说：“是吗？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所有人都有心无心地瞄了一眼阿东萨，哪怕心灵连接中吵开了锅表面上也没流露出一丝异样。 在场的除了阿东萨和棱镜的小队，还有五六个使徒出现。 其中三个人一脸懵懂，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围诡异的环境带给他们极大的不安。 这三个人就是新人了，第一次经历任务轮回的新生使徒。 普罗旺斯对着最后的三个使徒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却只有一个使徒走到一个新人面前，为他讲解箱庭的规则。 不过这个新人反而更加恐惧起来了，因为那个彬彬有礼讲解任务的使徒，是一只巨大的兔子！ 并非是兔头人身，而是一只放大的白色家兔，直立起来有两米之高，穿着一身合体的绅士服，带着圆顶帽，拄着一根黑色手杖，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那只火急火燎的兔子。 虽然是只兔子，一举一动却都无愧于绅士两个字，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自信和从容。 剩下两个新人被兔子的绅士风度打消了恐惧，不由自主靠了过去。 兔子说：“哦，亲爱的使徒们，请不要紧张。我的名字叫罗杰索莫斯，如您所见，我是一位正直的绅士。” 说着它用迥异人类身体结构的兔子身体做了一个相当规范的鞠躬，收身后的姿势似站非站，似蹲非蹲，两只粗壮的后腿安分地折叠在身下，稳稳支撑起了庞大的身躯。 阿东萨觉得有趣，也走了过去。 兔子看见阿东萨，也拉动脸颊露出一个微笑，还真有几分绅士特有的优雅与亲切。 第一百零一章 新人 它咂巴着三瓣嘴说道：“诸位生命中最后的记忆，想必就是死亡的那一幕吧。请不要沉溺于悲惨的过去，你们已经获得了新生。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从属于箱庭的使徒，箱庭是一个奇迹和冒险汇聚之地，所有的一切都要用自己的血与汗去争取，希望大家能把握住机会。” 说完开场白，它看着面面相觑的三位新人，声音开始强硬起来：“成为箱庭的使徒，完成任务就是我们的义务。我们会被投放到各个不同的世界中进行冒险，完成箱庭为我们指定的任务。现在，我们就在一个荒芜的世界里进行艰苦的任务。具体的任务信息会在你们手腕上的黑底白瞳显示，你们注意力集中过去就行。我们也会努力保护各位的，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请各位努力地生存下去吧。” 啪啪啪。 阿东萨率先鼓起掌，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也机灵地跟着鼓掌起来，剩下两人僵硬地拍着手。 兔子满意地点点头，对新人们冷静的态度很满意，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刺头。 它说道：“那么三位，不妨自我介绍一下？” 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唰地起立，行了一个发出破空声的有力军礼，吼道：“t18星云古柯星系第三战线三星机甲大兵徐骁客向您报道！我光荣地死于与卡廖虫族战争的第一线，我很感激箱庭能赐予我再次战斗的机会！” 罗杰惊讶道：“机甲大兵？非常欢迎您的加入。” 斯文男惊讶道：“星际大兵？喂喂，你是哪个年代的人？” 徐骁客说：“按星际历来说应该是3587年了，正好是我们与虫族战斗的第一千个年头，真是值得庆祝啊。” 这个星际老兵丝毫不掩饰自己好战的性格，谈起战争就眉飞色舞。 最后那个有些木讷的男子激动地问道：“那地球呢？你听说过地球吗？” 徐骁客摸摸脑袋，说：“地球是你们的故乡吗？我们星河联邦的母星是木恩行星。地球，没听说过。” 男子失望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我叫李扛山，无业游民……大家好。” 李扛山的木讷似乎没有影响到斯文男，斯文男和煦地笑道：“我叫克莱恩，克莱恩罗夫尼，是一名金融顾问。我想我的计算和规划能力会为大家带来很大帮助。” 两人都闭口不提自己的死因，看来芥蒂颇深。 实际上像徐骁客那样大大咧咧地介绍自己死因的大兵才是豪爽过头了，一般人哪那么容易释怀。 而最后两个使徒也终于靠了过来。 一个披着红色色连帽斗篷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手里等身高的法杖狠狠敲了一下兔子绅士的兔脑袋，叫道：“罗杰，别废话了，战斗快开始了。” 兔子的两只长耳朵触电般夸张地竖了起来，但它还是好脾气地摸头嘿嘿笑道：“安格洛拉，好了好了。那么诸位愿意暂时和我们一起行动吗？不要害怕，保护你们也是有奖励的，我们互惠互利罢了。” 后面一段话显然是对徐骁客、李扛山、克莱恩三人说的。 三人面面相觎，点点头，懵懵懂懂地算是答应了。 不过克莱恩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目光集中在明显更人多势众一点的棱镜小队上，似乎有别的想法。 这时最后一个使徒出现了。 它绕着阿东萨转了一圈，还伸长鼻子嗅了嗅，才后知后觉地一声哀鸣，跑到安格洛拉背后一阵颤抖，庞大的身体缩成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圆球。 这个可爱的大家伙赫然是一只熊猫，但看那卡车般的体型生撕虎豹也不在话下，一副卖萌为生的可爱样子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果然安格洛拉举起法杖狠狠敲在熊猫头上，恨铁不成钢道：“老铁，瞧你这怂样，以后怎么跟我混？去去，有点出息！” 阿东萨看见了熊猫手腕处的黑底白瞳，这样一头心智未开的熊猫竟然也是使徒？ 安格洛拉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的阿东萨，她打量了一下比她还矮一个头的阿东萨，啧啧道：“你哪条道上的，竟然能把老铁吓成这样？” 阿东萨说：“我已经尽量收敛自己的信息素了，这只熊猫为什么还是这么害怕？” 安格洛拉摸了摸熊猫老铁软乎乎的皮毛，说：“因为老铁它能闻到灵魂的味道……能把老铁吓成这样，说明你绝对很可怕。你是叫阿东萨吧，最好离老铁远点，不然发疯的老铁没几个人能制住。” 说完就领着熊猫远离了阿东萨。 兔子罗杰靠过来，略带歉意说：“不好意思，安格洛拉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如果她哪里冒犯了你，我代她向您道歉。” 阿东萨盯着兔子，说：“比起道歉，我更想看看你的脑部结构。请放心，我保证不会留伤疤。” 罗杰浑身一哆嗦，耳朵耸拉下来，抱着脑袋讪笑道：“您真会开玩笑……” 阿东萨当然不是在开玩笑，它是很认真地想解剖这只会说话的大兔子。 不止这只兔子，在所有人都是它的目标。 就在这时，老铁突然看向了地面，庞大的身体摆出极富冲击力的攻击姿态，连带所有人也都紧张起来。 阿东萨道：“终于来了。” 罗杰惊异地问道：“您早就知道有什么要来了？” 阿东萨说：“从我们一来到这里，这一大片地下就有动静，我一直在等着他们出来。” 罗杰点点头，也摆好了架势，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柄巨大的铁锚，连着一条仿佛可以无限伸长的铁链。 普罗旺斯大声叫道：“全员戒备！” 他之所以故意喊一声，既有增加气势的作用，也想隐藏心灵连接的存在。 大地颤抖起来，粉末般的贫瘠土壤剧烈跳动着，就好像鼓面上的黄豆一般。 最后，还是熊猫老铁先受不了刺激，大吼一声一跃而起，落地后竟然直接陷了下去，坠进了地底不知多深。 老铁陷入地底，但它的两个同伴似乎并不担心这种惊险的行为。 阿东萨可以感觉到地下无数纷乱的声音和振动在脑海中构成了一幅幅真实度极高的景象。 那是一群体型或大或小的猛兽一样的怪物，嘶吼着扑到熊猫的身上。 而熊猫松软的皮毛此刻却硬若钢铁，在擦出火星的同时将这些怪物的牙齿和锐爪崩掉一大片。 熊猫视黑暗如无物，一掌拍死一个一人大的猛兽，发出啪叽一声让人心颤的声音，然后一个横扫，秋风扫落叶般清空了一片怪物。 剩余的怪物嘶吼着不敢上前，却呼唤来了更强大的怪物。 那是一个如蜥蜴般的庞大怪物，体型比熊猫老铁还大上一半，速度也不慢，奔跑着冲向熊猫。 但熊猫夷然不惧，摆动四肢冲了上去。 两个卡车般的生物撞击在一起，竟然势均力敌，但光是冲击波就直接冲破了土层，掀起一大片土浪，两个庞然大物同时掉到了更深层的地底，而地底的怪物们也终于冲出了地表。 第一百零二章 战斗法师 地底的出口并非只有一个，同时被钻透的地表洞口足足有二十七个，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们冲了出来，就像是极端丑陋的蝙蝠、老鼠、猫等等，让人产生生理上的厌恶。 这些怪物的身上都带有紫色的奇怪纹路，纹路和纹路的交汇点大多镶嵌有一颗紫色的荧光石，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所有的怪物都异常狂躁，冲出地表以后大多往四处分散，但也有一小部分被使徒们吸引，不顾生死地冲过来决一死战。 普罗旺斯眉头紧锁，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以他们的战斗力就算一时之间可以势如破竹，之后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他下达了命令：“以防守为主，箱庭不会让我们白白消耗体力，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艾娃和另外两个一胖一瘦的魔法师站在队伍三角，迅速画出一个简单的雷锁防御阵。 三个角之间迅速连接起危险的蓝色电弧，冲上来的怪物还没碰到就全部被高压电击穿空气炸飞了回去。 落地的小型怪物们完全变成了焦炭，然后被前赴后继的同伴们踩碎。 一头像狼一般的狰狞怪物人立而起，全身紫色的纹路亮起，肌肉急剧膨胀，狠狠撞在蓝色的电弧网上。 雷锁重重一颤，将人狼电得毛发竖起，却也只有接触的位置稍微焦黑了几块地方，更别提将人狼击飞了。 人狼直接穿过了电网，向着一行人直冲过去。 拳击手模样的冉冰清率先出击，对着癫狂流涎的人狼就是一击迅猛无比的上勾拳打在下颚，将其直接打飞了三四米之高。 然后不等人狼落地，冉冰清就一跺地面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拽着人狼反关节的双脚从上往下摔在地面上。 人狼像小狗般呜咽一声，瘫倒在地面呼哧喘气就是没法起身。 冉冰清这一套连招直接就摔散了人狼的七八个重要关节，彻底让它失去了战斗力。 普罗旺斯皱眉道：“好强的生命力……如果这些怪物都有这种生命力的话，那它们中的精英就更难对付了。” 他下达了第二个指令：“冉冰清，把它拖回来让医生研究一下。” 冉冰清哼了一声，恍若未闻，一脚踩在狼人脑袋上，把坚硬的头骨都踩出了裂缝，紫色的鲜血从狼人口鼻耳同时流出。 冉冰清面无表情地还想继续踩下一脚，眼看就要把这个生命力惊人的狼人的头颅如西瓜般踩爆。 普罗旺斯突然出现在冉冰清身边，冉冰清想要再次踩下的脚也突然消失不见，被一个圆环状的黑洞给吞噬到了腘窝。 普罗旺斯缓缓道：“再不拔出来，这次任务就别带腿了。” 冉冰清眼中的淡淡凶光顷刻间消失无踪，默默地抬起腿，将自己的下肢从黑洞中拔了出来，语调毫无起伏道：“队长，不好意思，我又失控了。” 黑洞消失不见，普罗旺斯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没事，我会及时紧住你缰绳。” 冉冰清没有说话，把狼人拖了回去，交给一个医疗技能的后勤同伴进行解剖分析。 普罗旺斯站在雷锁防御阵的边缘，透过前赴后继的怪物缝隙中观察到了在怪物浪潮中如礁石般纹丝不动的阿东萨，暗暗皱起了眉头。 阿东萨并没有直接和怪物海硬碰硬，它只是省力地模拟了这些怪物的信息素，混入了这群怪物中间，被它们默认为同伴。 这些怪物生活在地下，天生就没有良好的视觉，嗅觉和振动感知觉就是它们生活的全部，也给阿东萨的浑水摸鱼形成了有力条件。 但是另一边的兔子和小法师就是实打实地杀成一片天地了，周围的怪物尸体都堆成了一片。 为了保护三个新人，兔子罗杰将铁锚如飞鸟般扔了个回旋，用铁链包围了三人的空间，立起一条分界线，然后用五个短短的指头将粗壮的铁链鼓荡如重锤，被铁链砸到的怪物全部筋断骨折，没有一个能再爬起来的。 里面的三个新人也被分配到了冲锋枪，进行有限的支援。 而小法师安格洛拉则是一位罕见的战斗法师，战斗风格却一点都不输战士的刚猛霸道。 安格洛拉的黑木法杖重量和硬度都堪比精钢，却提在了几根纤细的手指上，旋转如风，挥舞如雷，没有半点桎梏。 阿东萨猜测这很可能是一种反重力魔法，不然难以解释这种纤弱的肌肉可以支撑如此沉重的法杖，或者说大棒。 安格洛拉冲出锁链保护的圈子，没有直接动用法杖，而是手如铁钩般抓住了了一个半人高的扑击蝙蝠，手掌一手一送，神秘的魔力瞬间禁锢了蝙蝠的全部活动，将其化作炮弹远远掷出，然后禁锢的魔力化作沸腾的魔力炸弹，强力的冲击波在炸碎蝙蝠的同时也造成了十数个怪物轻重不一的伤势，在密不透风的怪物海中炸出了一片小空地。 护身流·擒拿掌！ 然后她借着一掷的后坐力抓着法杖的末端甩出了一个声势惊人的大风车，魔力的纹路一闪而逝，法杖的重量被瞬间解放，一个简陋的魔法阵顷刻间画就，爆发出数倍于法杖长度的力矩，仿佛伸长了一般的法杖一举绞杀了数十只怪物。 斗战流·大风车！ 就在安格洛拉一掌打出时，阿东萨就敏锐地发现了她身上奇异的魔力流动。 原本断断续续的魔力网络，在安格洛拉刚猛的招式下倏地短暂连接成一个简洁高效的魔法阵，魔力如汽油般经过魔法阵这个发动机发挥出了数十倍的威力。 而接下来的每一招也都是按照同样的原理，将身上以及法杖上残缺的魔法回路像积木一样拼成一个个不同的魔法阵，在格斗中成功释放了原本需要平心静气冥想才能施展的各种力场魔法，并且对其他防护魔法拥有极高的优先性。 安格洛拉单手虚画一个大圈，一个魔力鼓吹的飓风浓缩在方寸之间，牵得扑过来的数只老鼠模样牛犊大小的小怪物好像被装入麻袋般套在一起，被安格洛拉抓起麻袋口四处甩动，在砸死数十个怪物的同时里面的老鼠怪物也被砸成肉酱。 护身流·风瓮！ 然后她高举沉重的法杖，对着一个迎面直冲过来的大蜥蜴就是一记从上到下的当头一棒，打碎了蜥蜴颅骨的同时也造成了十来米的长坑，几乎将庞大的蜥蜴撕成两半。 斗战流·当头棒！ 她对这血腥的场景毫无动容，法杖勾起庞大的尸体就是一阵乱舞，打击距离直接增加了七八米，扫得周围一时间竟然安静了下来。 斗战流·金刚舞！ 阿东萨看着这场精密而霸道的武斗盛宴，一时间竟然有些走神，一头摇头晃脑的超大蚯蚓从地下刚爬出来，似乎还没适应地表的环境，竟然将长满触手的光滑脑袋张开成了菊花状，不分敌我地一口吞下了阿东萨。 安格洛拉看见这一幕，眼神一急就要冲过来救援，但却被铺天盖地的怪物打乱了节奏，不得不退回去。 战斗法师在获得无与伦比的瞬发施法能力、强大的爆发能力和持久的魔力循环系统的同时，也因为法术回路的残缺而失去了一般法师层出不穷的法术种类和广泛的法术打击能力，没办法一次性解决大面积的敌人。 普罗旺斯双手一动，两个黑洞一闪而逝，却还是按捺住了能力没有发动。 因为下一刻，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第一百零三章 飞龙骑士 吞下了阿东萨的蚯蚓拼命挪动身体，想缩回地下，却仿佛被人施展了千斤坠一样钉在了原地，张开菊花大嘴似乎想呕吐些什么，却只能吐出一地透明的胃液，将黑土地腐蚀出一个大坑。 仿佛得到了灵感的蚯蚓意图将酸水吐满周围，直接坠入地下，逃回自己黑暗潮湿的家园，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阿东萨释放出了数万吨的质量将蚯蚓怪物定在原地，然后顶着胃壁数百吨的碾压之力，用化作高频切割刃的手刀切开巨大蚯蚓那远比表皮更坚硬的肠胃，在足以销金蚀骨的胃液中穿行，很快找到了蚯蚓的索式神经中枢。 这么大的蚯蚓并不是像普通蚯蚓真的只有低级的条件反射，而是生成了一个同心圆式多环神经群，代替了大脑的功能。 阿东萨切开多环大脑和条索神经的连接，巨大蚯蚓猛地一颤，全身都仿佛失去控制一般疯狂抖动。 但阿东萨也仅仅只能做到这样罢了。 这些怪物是另一个独立生态下的产物，就算表面上跟地球生物一样都有骨骼、肌肉、神经等等，但从最基本的基因上来说，就不可能是atcg四碱基那么一致。 如果贸然食用这些生长在另一片天空下的生物，轻则消化不良，重则剧毒而亡。因为消化这个过程也是消化酶和固定结构的蛋白质等食物的适配过程，没人能保证这些异星怪物的蛋白质能被人类顺利消化，更没人能保证消化了以后又会产生什么剧烈的反应。 起码在阿东萨短暂接触得出的结论中，结果会很凄惨。 不过阿东萨猜测这种情况是不会存在的，否则使徒死亡率就太大了，随便一个异界常见的细菌都可能造成爆发性感染，不用战斗就能死一片使徒了。 箱庭不可能做这种徒劳的事情。 所以在使徒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同时，也必然经过了适应性改造，起码要可以适应绝大部分的异界环境才行。 也就阿东萨这样的存在可以在短时间内适应任何环境，否则光是细菌就够阿东萨喝一壶了。 阿东萨转瞬间思索了很多，却依旧没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基因编码的截然不同给阿东萨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它没法很快控制或者改造这个陌生的肉体。 但是能捕获这样一头珍贵的标本，绝对是意外之喜。 所以，阿东萨吃掉了它。 在外界看来，巨大的蚯蚓怪物就像被一个黑洞咬住了一样，巨大的身体漏气般不断塌陷收缩，被那个恐怖的黑洞给吸了进去。 因为失去多环大脑只剩条件反射而胡乱抖动的巨大肢体根本没法做出有效的反抗，被直接从地下拽了出来，近百米长的躯体像一根被吸吮得面条般转瞬间消失在了阿东萨身体正面裂开的黑暗中。 最后，原地只剩下了依旧安然如初的阿东萨和周围地面上惨烈的碾压挣扎痕迹。 阿东萨将整个蚯蚓都吞噬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希望能进行研究。 如果顺利的话，它甚至可以通过比对两种基因编码的优劣来寻找碳基生命的共性，开发出更加简洁高效，更加有潜力的基因编码方式来突破现有的瓶颈。 不过阿东萨的内部空间既然是“怠惰”提供的，那么名副其实，是一个极为怠惰的时空，时间的流动几乎是停止的，将阿东萨的本体禁锢在了冰冷的时间琥珀中，并不能进行动态的研究，所以阿东萨接下来还需要寻找一个安静、隐蔽、广阔的真实空间进行自己的计划。 在初步解剖了蚯蚓怪物后，阿东萨也明白了为何它会攻击“自己人”的阿东萨。 这些地底怪物之间有着严格的上下级制度，阿东萨模仿的信息素只是最低级的怪物信号，而蚯蚓怪物很明显位于食物链的更上级，平时就是以其他怪物为食物的。 现在，吞噬了蚯蚓怪物的阿东萨很轻松就模拟了上级怪物的信息素，周围的怪物们一下子呼啦啦散开，一点都不敢靠近它了。 众人无暇顾及阿东萨的惊人之举而奋力搏杀的时候，远方的天空传来了一阵低而深沉的嗡动声。 一片弥漫的闪光占据了天空，随着闪光的接近，所有人才隐约分辨出来那是一群两翼四足的可怕猛兽，背上还带着一个类似人形的凸起。 看起来极为类似飞龙骑士这种兵种。 这些因遥远距离而像蚊子一样的生物散发出可怕的威势，巨大的双翼拍动间带起了一阵闪烁，那是坚硬的白金色鳞甲在反射微弱的星光。 飞龙军队转瞬而至，而它们的第一波攻势，自然是居高临下的远程打击。 一百三十八头飞龙在一个飞掠间密密麻麻地投出了八百七十五根长矛，简单的力学设计和一百米的重力加速度让这些简陋的长矛成为了可怕的武器。 同样密密麻麻的怪物海瞬间被矛雨清洗，好像串烧一般全部扎成了肉串。紫色的鲜血顺着木矛流了一地。 一头人狼甚至被直接从头插到了肛部，凄惨的死相横在克莱恩面前，吓得这个金融白领如女人般尖叫起来。 一些落空的木矛甚至直接没入了黑土深出，只留下一个黑峻的洞口，让人不寒而栗。 哪怕以这些怪物顽强地生命力也很难承受这样的攻击，就算没死也失去了大半的战斗力，只有小部分运气比较好或者等级更高的怪物才挣扎着将卡在骨与肉之间的木矛拔出。 木矛一经拔出，这些怪物立刻就生龙活虎起来，哪怕是贯穿的伤口也很快止血愈合。 飞龙骑士们的空军打击自然不止一次，他们在空中凌厉无比地来了一记殷麦曼转弯，以密集严格的队形再次投下矛雨。 这样的打击重复了四次，直到将携带的一百只木矛全数投完。 所幸的是，这些飞龙骑士的打击范围刻意避开了使徒们的位置，否则在这样的打击下死是死不了，但重伤就不能避免了。 成千上万的怪物在收割般的矛雨下十去三四，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一茬又一茬。 这些飞龙骑士们的准头非常之高，命中率远比人类士兵使用金属枪械要高。 这些数字都是阿东萨敏锐的感知器官观察计算出来的，神经元晶体管让它拥有了并行多线程处理能力，但这也只是最基础的雏形，还远远称不上完善。 “清理掉这些残兵败将！” 普罗旺斯一声令下，解除了雷锁防御阵，让队员们采取了杀伤面最广的攻击阵型进行收割。 怪物海虽然还剩下一半，但士气已经一落千丈，只剩下困兽般的混乱，反而更好对付。 普罗旺斯这样做很明显是为了向飞龙骑士们表达善意，为未来的合作打下基础。 对抗共同的敌人，是最能培养感情的方法。 果然，这些飞龙骑士很快下落，在追杀剩余的怪物的同时，三个飞龙骑士向着普罗旺斯落了下来。 为首的一名骑士全身甲胄，座下的飞龙体型明显更大一圈，他指挥飞龙一翅膀扇飞一片地底怪物，周围的两名骑士为他护航。 他居高临下地对着普罗旺斯问道：“你们是谁？” 第一百零四章 冲突 声音刚强有力，却明显带有女性声音特有的高频尖锐感，这个飞龙骑士的领袖竟然是一个女人。 普罗旺斯心念急转，躬身做了一个贵族式的礼节动作，不卑不亢道：“尊敬的骑士阁下，我们是来自远方的修行者，无意间辗转自此，被这群怪物围攻，多谢你们的营救。” 女骑士冷硬道：“远方？” 她手上的长枪对准了普罗旺斯的头颅，轻轻一递就能刺穿年轻人的颅骨，大声道：“根本没有远方！神赐之地以外的地方都是一片荒芜，你们难道靠吃土为生吗？” 普罗旺斯不动声色地挥退想上来为自己出头的队员们，轻轻别开长枪，直起身来说：“或许你们的神在别的地方也留有神恩呢？请不要如此确定。” 如果普罗旺斯硬说来自别的地方，女骑士自然要翻脸，但现在普罗旺斯却抓住了“神赐之地”这个关键词进行伪造，女骑士一时间也迟疑了。 她暂时收起长枪，沉默片刻，说：“等战斗结束后，跟我回到圣城，我需要带你们去见大祭司，获得指引。” 普罗旺斯点点头：“万分荣幸能见到神的代言人。” 普罗旺斯恭敬地态度消弭了女骑士不少敌意，虽然还没有彻底放心，但也不至于敌对了。 有普罗旺斯在前，女骑士对其他使徒顺带也没那么敌视了，一声令下，带着身后的两名骑士飞入了战场最激烈的地方进行战斗。 飞龙们的体型普遍在三米以上，翼展足有四米，但力量十分巨大，面对体型小的怪物一扫一大片，就算是类似狼人的怪物也能与背上的骑士合力杀死。 然而怪物的数量毕竟太多，短短一个接触，虽然飞龙骑士们创造了数倍的战果，却也有一位同伴被跳起的狗头怪物扑下龙背，被成群的怪物撕碎，连带失去主人而不知所措的飞龙也转瞬间成为一滩血肉。 还有一名骑士遇到了一头突然从地下钻出的无毛狒狒，从背后抓住了飞龙的双翼，骑士的枪尖勉强刺入雄壮的胸肌就寸步不前了，眼看就要惨遭毒手。 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如流星般越过飞龙，直直撞在无毛狒狒胸口，将狒狒横三米竖三米的庞大身躯撞得退了五六步，松开了飞龙被捏得骨折的双翼。 斗战流·流星陨！ 这红色身影正是战斗法师安格洛拉。 她收回砸在狒狒胸口的法杖，身体定格在半空，无视了恼羞成怒的狒狒抓向她的双手，深吸一口，全身亮起血红的魔法阵，双手握住法杖，用力再次砸下，砸下，砸下—— 三秒钟她竟然砸出了三十五下，魔法的力量让她的速度和力量都超越了巅峰。 斗战流·疾风打！ 随着连打的叠加，她身上的纹路亮度加剧，威力越来越大，等到结束时，狒狒的整个胸口都几乎被打穿了，脏器和鲜血溅了小法师一脸。 狒狒偌大的身躯似乎还没察觉到什么，丑陋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疑惑，就轰然倒地。 安格洛拉落地以后长舒一口气，竟然有些颤抖。 那名被救的飞龙骑士感激地望着安格洛拉，却因为飞龙伤势太重而自身难保了，有些惊慌失措。 安格洛拉不慌不忙，吹了声口哨，大叫道：“老铁，别玩了，快来保护我！” 五秒后，随着一声震动地表的咆哮，一个巨大的黑白身影冲出了地表，嘴里叼着一只断掉的蜥蜴尾巴，浑身弥漫着血色的雾气，嗜血的眼神危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管是飞龙骑士还是怪物都被这恐怖的战争巨兽震慑得一窒。 安格洛拉面无惧色，泰然自若地走上前，一记法杖捅在了巨兽下巴上：“老铁，醒醒，我在这！” 熊猫老铁一掌将一头狼人的脑袋拍进胸膛，很快认出了自己的同伴，眼中的血色淡去不少，憨憨地摸摸脑袋，光是四肢着地就有三层楼高的身躯也缩小到了最初的卡车头大小，但依旧具有恐怖的威慑力。 女骑士望见老铁嘴里叼着的粗长蜥蜴尾巴，眼神一凝，似乎极为震惊。 她喃喃道：“巨兽级的魔族兽兵，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杀死了？” 转瞬间又有两位骑士不幸遇难。 同伴的牺牲似乎让女骑士异常愤怒，她怒吼一声，举起骑枪一扫，一道半月形的金色弧光横扫向了俯冲而来的一队蝙蝠怪物。 声势惊人的半月斩轻松将接触的怪物们化作碎尸，飞出了五十米才缓缓消失。 女骑士也不再依赖飞龙，直接跳下飞龙，就在地面上开启了无双模式，一杆三米长的骑枪闪动着金色的斗气，每次横扫都代表了十几个怪物残缺不全的尸体。 一小部分骑士也展现出了堪称超凡的战斗能力，不像大部分骑士只能依靠飞龙作战。 在使徒加上飞龙骑士的联手下，怪物的数量飞速减少，终于，在怪物只剩十分之一的情况下发生了大溃逃。 而女骑士也举枪在空中发出一朵烟花，阻止了所有的追击。 一场战斗下来，使徒方看似狼狈，不过一个人都没死，新人也被保护得很好。 但飞龙骑士就阵亡二十多人了，在如潮水般的怪物面前，飞龙骑士也不过是兑子的炮灰罢了。 飞龙骑士们没有直接返回，而是下来四处收割怪物体内的紫色结晶，喂给自己的飞龙。 有一头飞龙吃饱了结晶，突然一声长啸，外表虽然没什么变化，其主人却兴奋地拔出剑斩出一小道金色的半月斩。 看来骑士能不能使用斗气，还得看座下飞龙有没有吃够那种紫色结晶。 不用普罗旺斯吩咐，他的队员们就立刻藏下了一批紫色结晶留做研究。 飞龙骑士们收敛了同伴的尸体，摆成一个方阵，跟在女骑士身后等待命令。 女骑士突然一个俯冲，枪尖竟然直接指向了战斗结束后有些心不在焉的兔子罗杰。 罗杰敏锐地发现了偷袭，大眼无神，但动作却敏捷无比，粗壮的双脚一瞪，身体腾空，在水平面上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躲开了女骑士的长枪。 女骑士一个回旋，再次意图攻击。 罗杰叹了口气，手中的铁锚甩动，飞向强壮的飞龙，手腕一抖，锁链锵踉作响，竟然缠上长枪，并且打了一个活结。这只巨大的兔子在完成灵巧的动作后终于落地，如磐石般死死拽住了锁链。 冲锋中的女骑士骤然受到这样的抵抗力量，则是当机立断地放开了长枪，否则很有可能被拽下龙背，在地面上砸成重伤。 失去武器的女骑士脸上杀气四溢，充满了厌恶和憎恨，胯下的飞龙也嘶鸣不已，与罗杰对峙。 而罗杰的两个同伴，安格洛拉和熊猫则挡在了罗杰身前，与女骑士怒目相视。 熊猫两眼再次泛出血红，身形似乎又涨大了一些。 女骑士冷声道：“身为人类，你为什么要与魔族站在一起？” 安格洛拉才意识到她在对自己说，没好气道：“什么魔族，老铁和罗杰天生就长这样碍着你了？” 女骑士严肃道：“就是因为魔族，这个富饶的世界才变成神弃之地！消灭魔族是每个人的职责！” 安格洛拉哭笑不得：“你听不懂人话吧？我们都不是魔族，相反，我们可能是来帮助你们的。” 罗杰苦笑道：“尊敬的女士，你真的误会了。我是来自异世界的特殊种族，并非这个世界的魔族。” 女骑士却依旧不依不挠：“既然你背叛了人类，那么，就跟着这群肮脏的生物一起去死吧！” 罗杰无语凝噎，看起来根本不能指望这群土生土长的飞龙骑士明白异界是什么意思了。 随着女骑士的一声令下，本来落地的飞龙骑士们再次升空，虎视眈眈地看着安格洛拉、罗杰和熊猫。 罗杰仿佛终于下了什么决定，对安格洛拉说：“这次任务的人类阵营看来是不可能欢迎我们。” 非人类在人类世界受到歧视，它其实也习惯了，就是连累同伴的小法师让它一直很愧疚。 安格洛拉撇撇嘴：“我不喜欢黑暗和潮湿的地方，特别是它们太丑了。” 熊猫也哞了两声，似乎在认同小法师的话。 罗杰耸耸肩：“忍耐一下吧。” 秘密交谈后，三人摆出决一死战的架势，飞龙骑士们也开始了俯冲。 但紧接着，三人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进了一个地底怪物涌出的大洞，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他们竟然是直接逃跑了，并且逃进了魔族的地底大本营，坐实了魔族的身份。 数道斗气斩追进洞穴，却一无所获。 女骑士恨恨地看着被打塌的洞穴，还是没敢追进去。 女骑士来到普罗旺斯面前，普罗旺斯立刻识相地说：“我并不认识那些人，只是偶然遇上而已。” 女骑士冷哼一声，指挥十几个骑士的屁股往前挪了挪，勉强空出一个人的位置，示意普罗旺斯他们坐上去，一同返回。 普罗旺斯有些迟疑，一旦全员被带上天空，可就彻底生死不由自己了，于是他笑着摇摇头，说：“你的骑士们都很疲劳了，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有实力跟上你们。” 女骑士挑了挑眉毛，算是接受了，说：“我叫西罗雅，我会留意你们的。不要想着逃跑……” 她一枪挥地，地面裂开一条长缝。 “……否则我留不了手。” 普罗旺斯淡定自若地笑了笑，没有针锋相对。 他的队员们将冷笑藏在了心底深处，对土著的威胁不屑一顾，却很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三个新人完全被突然发生的情况弄懵了，但女骑士似乎对人类的耐心很好，即使新人们曾经与罗杰等人站在一起也不加追究，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也给三个新人留下了座位。 新人们并不推辞，毕竟他们太弱小了。 不过徐骁客是个例外，作为星际时代的一线大兵，不管是基因优化还是战斗训练都远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平民能媲美的，接近两米的庞大身躯可不是花架子。高频率的神经脉冲通路，橡胶般的强韧肌肉，钢铁般的强化骨骼，完全是为了战争而设计的杀戮机器。 在刚才的战斗中，徐骁客一个人就靠着冲锋枪点杀了百来只地底怪物，甚至还手撕了一头长脖子的大鸟，作战异常威猛，不用多余的强化估计都能有第二能级的评价。 大概只有普罗旺斯才发现，阿东萨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 但他不知道的是，同时悄无声息消失的还有一整具飞龙和骑士的尸体。 第一百零五章 魔族 阿东萨并没有选择去人类方所谓的神赐之地，而是直接钻入了地下，凑巧跟随在三位被迫逃跑的使徒身后。 走了一会儿，三人组终于停了下来。 熊猫老铁照样还是一副“拳打南山兽王却常以卖萌为生”的模样，身子一抖一抖的。 安格洛拉转身道：“你跟了这么久，可以出来了。” 阿东萨也很无奈，它的行踪泄露完全是因为虚无缥缈的“灵魂的味道”，目前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阿东萨走出了阴影，熊猫立刻一声低吼，躲在小法师背后的行为却怎么看怎么色厉内茬。 罗杰善解人意地说：“既然阿东萨小姐想一起行动，那就来吧，好歹有个伴。” 熊猫立刻可怜兮兮地望向大兔子，却只能收获一个温暖无比的和善微笑，它无助地捂住了胖脸，似乎对接下来的旅途很是绝望。 安格洛拉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阿东萨说：“小姐？下一次我就要真的掀开你的脑壳了。兔子，记住要叫东哥。” 罗杰摸了摸脑袋，说：“呃，东哥？” 阿东萨说：“嗯，乖。我会记得给你打麻醉的。” 罗杰哭笑不得地看着阿东萨超过他们，走在了最前边。 四个人开始勉强同行，越走越深。 阿东萨超人的感知全面展开，无数最细微的震动和光线变化都映入它的五感之中。 地下的世界比地上的世界更为精彩纷呈。 通道内偶尔可见五彩缤纷的荧光真菌，色彩层次之丰富完全超出了人眼的分辨率，异常美丽。 但在这份美丽下面，却是残酷的地底生态。 安格洛拉抬头看着洞穴顶部，发出感叹：“真漂亮，像星空一样。看起来加入魔族未必有想象的那么坏。” 穹顶处一片漆黑，却布满了一个个密集的小光点，就好像繁星一般。 但在阿东萨的高清视野里，那只是一片食肉蠕虫聚集的捕猎场，所谓的星光不过是用来引诱飞虫的荧光罢了。 粘液滴垂下来，形成了闪着星光的长柱，撞上去的飞虫自然会被黏住，成为蠕虫们的盘中餐。 在星光周围的黑暗中，更多的是食肉蠕虫用来捕捉飞虫的粘液，以及那些已经被吃得只剩空壳的飞虫残骸。 按人类的审美来说，那是一片令人相当毛骨悚然的光景。 由此可见，有时候感觉迟钝一些才能欣赏到更多平凡的美。 如果感知像阿东萨这么敏锐，任何的名画或者美人都只能变成一个个无趣的像素点，一点点颜料的裂缝和脸颊的毛孔都会变成不可原谅的瑕疵。 阿东萨抬手一伸，五米的距离一下子跨越，手掌化作细小的触须，精准抓住了十三只黏糊糊的蠕虫，装进了体内的空间中。 安格洛拉只能看见穹顶的星空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瞬间少了一片星光，而她根本看不清阿东萨的出手，这让她异常惊讶，甚至还感到一些恐惧。 作为一名近战格斗的法师，她深知速度的重要性，攻击的力度到底有多强，实际上不是看力量，而是看动能。力量只有在僵持中才能起作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更多是一触即走的碰撞。 她脑海中演练了很多遍阿东萨刚才那一下如果是抓向她的场景，结果很不容乐观，就算她全神贯注能躲过的概率也不足十分之一。 看到那一幕的罗杰也感到了压力，只有熊猫还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只是偶尔看到阿东萨出现在视野里就会十分紧张。 这头能嗅到灵魂的熊猫让阿东萨最为重视，它要争取在这个世界里就找到隐藏自己所有痕迹的方法，不能留下任何破绽。 荧光真菌的光并不能真的起到照明作用，不过在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不至于磕磕碰碰，但也十分不适应。 只有阿东萨和罗杰如鱼得水，在黑暗中毫无阻滞。 阿东萨突然停了下来。 它期待道：“终于来了。” 周围响起一阵轰隆的挖掘声，一头硕大的老鼠头突然撞破石壁，闯入了这条通道，向着四个地下世界的入侵者发出饥饿的咆哮。 罗杰等人立刻做出战斗准备，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行为太多余了。 阿东萨突然撕裂了小女孩的外表，膨胀的肌肉撑破了人皮，突然变成一个四米高的狰狞怪物，好像一头无毛无皮的猴子。 老鼠似乎一下子吓呆了，瞬间对比出了敌我差距，吭哧吭哧想扭转巨大的身躯逃跑，但阿东萨几乎顶到洞顶的身躯出力何等恐怖，它自己几乎都不太敢用力，怕整个通道塌下来。 老鼠头被一只大手直接按进了石头，所有的挣扎都被一拳打散，血红的小眼睛一下子茫然起来。 阿东萨临时的变身马上引起“怠惰”的反噬，好像橡皮泥一样被大手捏回了原来的小女孩模样。 不管身后三人目瞪口呆的模样，阿东萨单手插进了老鼠的大脑袋，开始植入一些简单的信息。 通过路途上的小分析，阿东萨测试了收集到的生物组织的各种特性，比如亲和物质或者毒性物质，总算是有了一点突破。 现在阿东萨就在对这只大老鼠进行一点小小的手术。 阿东萨抽出手，脑袋还一片血肉模糊的老鼠缓缓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东萨皱了皱眉头，改造还是不太顺利，希望能起作用。 老鼠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开始跑动，似乎认准了某个地方。 阿东萨跳上老鼠的背部，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跟上来。” 熊猫、兔子、女孩面面相觑，只能发力奔跑起来，跟了上去。 老鼠脑后的伤口迅速愈合，速度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有指向性，最后，终于在拐过无数弯道，下降了数百米后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底空间。 这里漆黑无比，黑暗中却陡然升起星星点点的血红光芒，不断聚集过来。 老鼠吱一声就想跑，被阿东萨直接捏得脊柱碎裂，扔到了一旁。 安格洛拉握紧了法杖，问道：“这是什么？” 罗杰凝重地说：“恐怕，这就是这些地底怪物的统御者了。或者该叫它们魔族。” 安格洛拉撇嘴道：“罗杰，回去我要让老铁吃光你的胡萝卜，瞧你把我带进什么坑里了。” 阿东萨冷然道：“都滚出来，我没兴趣跟胆小鬼说话。” 一个双红眼凑上前，在荧光真菌的照射下露出了瘦弱干枯的红皮躯体，看起来就像一个畸形的大头人类。 它，或者说魔族，用僵硬大舌头般的声音开口了：“可恶的虫子，你们竟敢来到这里！我要杀了你们，剥皮抽筋，喝血吃肉，哈哈哈哈！” 这个大胆的魔族张开大嘴，喷出一股恶臭的绿色粘稠气体，冲在阿东萨身上，甚至连阿东萨周围的地面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毫发无损的阿东萨毫不犹豫地上前一巴掌把这个魔族的脑袋拍得转了三圈，脖子拧成了麻花，浑身抽搐着失去了声息。 阿东萨说：“全部跪下，我或者把你们全部打死，再跪下。” 第一百零六章 杀戮 剩下的魔族一片哗然，愤怒的有，害怕的有，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安格洛拉疑惑地说：“这些魔族，看起来好弱？” 罗杰摇了摇头，说：“它们只是思维太混乱了，你应该可以感觉到他们体内的力量，最弱的也有第三能级，最强的甚至接近第五能级。” 黑暗中，一个魔族浑身亮起熔岩般的纹路，紫色的石头镶嵌在它的身体各处，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周围的魔族都叽里呱啦地躲避着，甚至还有一些被烧伤了，阿东萨却没有半点退避。 这个化身火焰巨人的魔族一声咆哮，双拳锤胸，好像街头戏法一般吐出一颗炽烈的火球飞向阿东萨。 阿东萨有点不耐烦了，不等那个化身火焰的魔族扑上来，它就原地踏出一个大坑，提前冲了过去。 火球被直接撞散，火星烫得周围的魔族哇哇大叫，那个魔族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袋就与身体分开了，脑袋被阿东萨直接一口吞掉，紫色的鲜血在火焰尚存的身体里烧得蒸腾起来，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阿东萨装模作样地咀嚼了一下，冷笑道：“真难吃。” 闻到焦味的魔族都嗜血地疯狂起来，浑身亮起了各色的纹路，产生了各种古怪的能力。 有的让温度急剧降低，有的能控制气流，有的还能让身体无比坚硬化。 它们都睁大了红眼，疯狂地扑向阿东萨。 阿东萨举手一挡，双脚变成树根的形状深入地面，饶是如此地面也下陷了两公分，那是一个手掌几乎有半人大的巨大魔族，畸形的拳头就这样当头砸向阿东萨，空气被摩擦出了巨响。 一拳没有结果，它狂乱地咆哮一声，恶臭的口气冲了阿东萨一脸。 阿东萨面不改色，张口吐出一枚压缩空气弹，轰的一声直接炸掉了这个巨拳魔族的半个脑袋。 重伤的魔族竟然还没死，生命力强得让阿东萨也不由得侧目。 巨拳魔族的另一只巨手直接把阿东萨娇小的身体抓住想要举起，却怎么抓不动根须延伸到了地下几十米的阿东萨，除非它能把这数百立方米的地面全部掀翻。 巨拳魔族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绝望，愈加疯狂起来，双手都抱住了阿东萨，试图阻止它的行动。 阿东萨头颅突然膨胀，张开一张长满了五排细密利齿的血盆大口，把巨拳魔族的整个上半身都咬碎吞下，终于让这个生命力惊人的魔族失去了动作，瘫倒在地上，肌肉不甘地痉挛着。 这里的魔族大概有数百之多，每个都散发出恐怖而暴乱的能量波动，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炸成一片碎肉，如果成群结队地扑上来，三人组恐怕瞬间连骨头都会被粉碎。 他们有些头疼地看着周围红色的海洋，却冷不丁发现了更恐怖的一幕。 阿东萨狞笑着说道：“早这样不就简单了，一群浪费我时间的蠢货。” 阿东萨扭了扭脖子，收回根须，然后消失在原地，高速移动下的飓风吹得一些弱小的魔族直接被甩在了墙壁上，好像一只被拍在墙上的苍蝇。 周围的一片魔族头颅突然高高飞起，到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不是单纯地切下脑袋，而是直接用暴力拔出了它们的脑袋，给予了它们最大的恐惧和痛苦。 阿东萨并没有用多少力量，完全就是在戏弄这群畸形原始的魔族。 不管是身体硬化，还是速度爆发，还是力量狂暴，根本没有任何一个魔族是阿东萨一回合之敌，全部被残忍无比地拧下了脑袋。 飞起的脑袋上还带着长长的脊髓，脑脊液都甩到了安格洛拉的脸上，小法师不由得浑身一僵。 这个身经百战的战斗法师并不会因为血肉横飞而害怕，但也被阿东萨这样高效率的杀戮惊得一身恶寒。 这时，一个魔族突然吐出一片近乎凝固的白雾，让冲进去的阿东萨一时间竟然被黏住了，然后地下突然伸出一双漆黑的锐爪，死死地抠住了阿东萨的双脚。 阿东萨用力抬脚，周围的大地竟然猛的一颤，脚下的束缚者竟然像阿东萨之前一样把自己和周围几百吨的地面连在了一起。 阿东萨索性放弃了挣扎，任魔族们攻击。 刚开始魔族还嗷嗷叫着扑上去，阿东萨也任它们将自己拖在原地狂轰滥炸，各种石头高速投掷或者是闪电、火球、毒液等超凡力量的攻击，但这么粗糙低下的能量效率根本无法突破阿东萨的纳米硫化碳炔表皮。 不一会儿，阿东萨周围就变成了地狱，等离子的风暴肆虐不休，脚踩的地面也被融化成了岩浆。 阿东萨的防御终于也在层出不穷的攻击下出现了大片的裂痕，露出了底下灰红色的硅化肌肉。 然后，阿东萨反击了。 它伸出数百根触手，每一根又分裂出十五根小触手，全部刺入魔族的身体，顺着肌肉和骨骼的间隙缠绕在内脏上，真正让它们感觉到心脏被抚摸的感觉。 这种心悸到极致的感觉让疯狂如魔族也感到了无比的恐惧，战战兢兢动弹不得。 可依旧有小部分悍不畏死的魔族拼命攻击着触手，但哪怕上千度的高温，也不可能让高密度高强度的纤维触手有一点软化。 不过有几个魔族竟然能液化自己的身体，轻易挣脱出来，阿东萨只能直接用触手把那些液体吸干，囚禁在自己身体里。 阿东萨没有说话，直接杀掉了一半的魔族。 触手毫不留情地用力收缩，骨骼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断裂的骨头甚至刺出了肌肉，无比狰狞可怖。 安格洛拉也不由得别开了眼神，罗杰更是悲戚地摇摇头，同样不忍直视，熊猫悲鸣一声，捂住了眼睛，只敢从肥嘟嘟的指头缝里看东西。 剩下的魔族在一点点加重的血腥味中终于崩溃了，颤抖着趴下身体，求饶着：“魔王哟，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阿东萨停下了杀戮，说：“不要叫我魔王，我没心情统治你们这群废物。” 它踩在一个趴下的魔族头顶，说：“现在，谁才是爬虫？” 阿东萨冷然一笑，接着说道：“接下来，告诉我其他魔族在哪。尽管来欺骗我吧，每一个音节的谎言，都会让你们终生难忘。” 罗杰感到身后寒气直冒，这次任务，很可能因为阿东萨的存在而被彻底颠覆。 第一百零七章 沉睡的飞龙 在地底魔族遭受灭顶之灾时，普罗旺斯一行人穿越了空寂的旷野，也终于来到了一座了无生气的宏伟城市。 哪怕经受了时间最为残酷无情的冲刷，这座建筑倒塌了一大半的城市依旧让人惊叹。 明显古老的建筑风格却制造出了绝对巨大的各种建筑，这是完全超乎了物理常识的建筑学奇迹。 可以想象，这座城市鼎盛之时，一定是一个汇聚了百万人口的繁华都市，这在古代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必须在运输物流、排水设计、卫生管理等方面拥有极高的实践水准才能实现。 三名法师从简单改装过的越野车上跳下，艾娃看着残破的城墙惊叹道：“半永久固化术？竟然真的能做到这么久？这得有快一万年的历史了吧。这种城市到底怎么变成这幅破烂样的？” 越野车被人用一个空间袋收了起来。空间袋是很实用的一种装备，经济实惠，里面可以放置许多无生命的物品。 普罗旺斯看着落地的飞龙骑士们说：“这恐怕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答案了。” 克莱恩一落地就吐得一塌糊涂，这个在健身房练出一身健美肌肉的白领远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徐骁客面不改色很正常，毕竟也是基因高度优化过的星际战士，能和炮灰虫族直接掰腕子的猛人，但李扛山一个普通人能撑得住飞龙飞行时的颠簸，让普罗旺斯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克莱恩吐得整个人脚步虚浮，却还是坚持跑过来跟普罗旺斯打招呼。 普罗旺斯淡淡地应了声，并没有重视这个一般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但克莱恩也很识时务，丝毫没有自视甚高的意思，对普罗旺斯的所有反应都观察得很仔细，并且做出得体的回复。 这说明克莱恩很聪明，一个聪明人总是更容易掌握自己的命运，傻人有傻福这种话只能骗骗懒得连脑子都不想动的人。 残破的城墙有明显的修补和战斗痕迹，看出来人类生活得并不轻松。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大批魔族发动自杀性的攻击冲击这座城市。 康德戏说道：“就像是繁殖过多的老鼠跳海自杀一样。” 然而谁都知道，真相不可能那么简单。 城里的民众看到落下的飞龙骑士，立刻就有后勤人员跑出来帮忙整理装备和飞龙，让战斗后的骑士们可以安心休息。 不过与铠甲鲜亮的骑士们相比，这些普通的民众和后勤人员就明显消瘦不少，面有菜色，衣着更是破烂不已。 但是能在这样荒芜的土地上生存下来，最基本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的，毕竟那些身体不好的，早就已经被地狱般的环境淘汰掉了。 能活下来的，只有更健康、更强壮，最重要的是食量更少的新人类。 女骑士西罗雅带着十五位明显强大不少的骑士围在普罗旺斯和三位新人身边，看似客气，实则是押送他们前往城市中心那座在外面也能一眼望到的庞大教堂。 她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并不显得如何美丽的消瘦脸庞，十分疲惫的样子，瘦削高挺的鼻梁和颧骨却显得无比坚毅。 普罗旺斯没有拒绝的意思，不仅是为了减少麻烦，也是自信自己这伙人的实力哪怕扔到真正的地狱中都能杀个来回，又怎么会怕区区一群土著飞龙骑士呢？ 换成真正的巨龙骑士还差不多。 这个巨大的城市里居民并不少，他们把那些破烂的房屋用废弃物修修补补，当做了自己的小窝，但每个人脸上不变的却是麻木和虚无。 不是绝望，而是没有希望。或者说，从生下来就不知道希望是什么，自然也就不存在绝望。 只有在飞龙骑士经过的时候，他们麻木的眼瞳里才会闪现出一点安心的光芒，出现一丁点大概可以称作憧憬的情感。 艾娃看着一个扒着门缝、明显营养不良的大头小孩，心情显得十分糟糕。 普罗旺斯语带不满，在心灵连接中说：“不要过分关注表象，要寻找更深的真相。” 艾娃懵懂地说：“真相？” 普罗旺斯摇摇头，不再说话。 艾娃是队伍里最老资格的法师，却至今没办法跨越中级法师的门槛，她缺的不是法力或者学习，而是属于魔法师的理性思维。 这也是高级女性法师稀缺的原因所在，她们太过感性了。感性的思维很容易让她们感知到魔法的存在，创造出华丽强大的魔法，却更难突破最基本的魔法规则的理解。 李扛山看着周围的平民们，竟然主动跟西罗雅搭话了：“你们……这样生活多久了？” 女骑士斜着看了他一眼，说：“一千两百年，我们与魔族战斗了一千两百年。战争，毁灭了一切。” 李扛山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与魔族的战斗毁灭了这个世界的生态？” 女骑士瞪了他一眼，愤懑道：“注意你的言辞，陌生人。是魔族，它们从地下带来了恐怖的污染，把所有的土地和水源都污染了！我们不是在为了蝇头小利战斗，而是为了生存挣扎！” 沉默了一会儿，李扛山有些尴尬道：“对不起，是我太轻率了……没有了解真相就妄加评论……” 女骑士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年轻人不再说话了。 普罗旺斯越来越欣赏这个年轻人了，竟然敢在这么陌生的情况下率先打破沉默，这不是鲁莽，而是在安全情况下收集情报的必须手段，适当地勾动对方的情绪反而能获得更多情报。 走了好长一段路，众人终于来到了教堂大门，西罗雅独自进去一会儿后出来说：“你们选一个人进去和大主教进行祷告，其余人留在这里。” 作为队长的普罗旺斯当仁不让，独自走了进去。 他摸着哪怕常年打扫依旧布满裂纹的墙壁，欣赏着上面充满宗教意味的各种鲜明图画，仿佛很认真地在欣赏。 那是一幅幅连环画一般的场景，讲述的是神创造世界，并且击退邪恶的老套故事，但从宗教艺术角度上来说无可挑剔，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色彩依旧的同时那种震撼的感觉不减分毫，甚至还因为时间的沉淀尤有过之。 长长的走廊不知不觉全部走完，普罗旺斯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服，走进了宽阔的大堂。 大堂尽头站着一个浑身白金色长袍的高大背影，但却不见任何神像，相反，高大背影的面前，是一头巨大无朋的白金色巨龙，几乎填满了半个大堂，光是趴伏着，就有十层楼之高，好像一座会呼吸的小山一般，静静地沉睡着。 巨大的皮翼遮盖在身体上，就像是最为坚固的盾牌一般，白金色的龙鳞摩擦之间，发出了令人心惊的沙沙声。 普罗旺斯呼吸一窒，此刻终于感觉到了一阵潮水般的能量波动迎面扑来，这些能量全部爆发开来，相比核弹恐怕也不遑多让了。 心灵连接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庞大的能量潮汐洗刷得中断了。 他实在没想到，外面那群飞龙骑士中的最强者西罗雅也不过勉强摸到第四能级的边，里面的这头飞龙之王竟然直接站在了第五能级的顶端，看架势，甚至还在向着第六能级进化当中。 不过这只巨大的飞龙似乎没那么自由，还在很深的沉睡中。 第一百零八章 交易和夜谈 普罗旺斯虽然紧张却并不慌张，他的异能是世界上最强的几种异能之一，只要他不想死战，哪怕第六能级也别想轻易杀死他，堪称立于不败之地。。 普罗旺斯竟然还走近了那神话般的巨兽，悠然开口道：“初次见面，尊敬的大主教大人，请允许初来乍到的我做出这样简陋的礼节。” 高大的主教没有回头，只是发出威严的声音：“你们……到底是谁？” 普罗旺斯说：“我们来自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 大主教断然道：“远方？不可能，没有神的赐福，你们不可能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 普罗旺斯回忆着壁画上的内容，说：“神在大地上洒下了文明的种子，自然也不会放弃祂的孩子。我们在神的指引下进行了漫长的流浪，终于发掘了自身的力量，获得了拯救这个世界的可能。” 大主教的声音在大堂回荡：“那么神的勇士们，你们所求何物？” 普罗旺斯单膝跪地，狡黠地说：“为了神而战就是最大荣耀，但我们也相信神不会对我们吝啬的。” 大主教缓缓转过身来，一张苍老的脸庞面对着普罗旺斯，他突然露出一抹微笑，说：“神终归没有放弃我们，祂派遣了使者来拯救这个世界。欢迎你们，神的勇士们。” 普罗旺斯也笑了，说：“很荣幸能为神服务。” “阵营选择完毕，开启文明之战。帮助所选阵营赢得最终的胜利！隐藏任务未激活。” 大主教背后的飞龙之王重重一颤，下腹缓缓推出一个巨大的球形胎膜，里面包着许多人头大小的白色卵囊，好像珍珠一般。 大主教的手伸入胎膜，抱出一颗卵囊，递给普罗旺斯。 卵囊在空气中迅速变硬变干，以普罗旺斯的手劲接过来也感觉到了一丝沉重。 大主教说：“这场战斗过后，每一位勇士都可以得到一头飞龙的效忠，它们拥有无穷的力量，请一定要善待它们。” 普罗旺斯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下任务说明，说：“谢谢神的恩赐。”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却是暗流汹涌，互相都在时刻提防。 他走到教堂外，看见与飞龙骑士们气氛不是很融洽的队友们，招招手，让他们安分点。 心灵术士林泽西走过来，脸色一变，再次给普罗旺斯连上心灵连接，急忙说：“为什么我的心灵连接会断开？” 普罗旺斯说：“计划有变，里面有一头第五能级的飞龙王。我怀疑魔族那里也有第五能级甚至以上的强者，不然没道理会把人类方逼得这么惨。” 林泽西眉头紧皱，说：“那这次任务就十分危险了。我们随时可能遭遇对立阵营的最强者，甚至自己阵营这边也不可靠……” 普罗旺斯自信地笑了，说：“飞龙王陷入了沉睡，魔族那边也不可能处于完整状态。说不定……我们这次会有机会击杀……” 一切尽在不言中，击杀的存在实力越强劲，那么对历史的改变也就越大，箱庭掠夺到的源能也就越多，给予他们的奖励也就越丰厚。 这是很诱人的一串计算。 林泽西迟疑道：“那……” 普罗旺斯笑道：“没关系，那个大主教不是傻瓜，把来路不明的我们当成敌人没有任何好处。他们和魔族才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拉拢我们对抗魔族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纳什笑道：“算他识时务。把我们塑造成英雄，也有助于凝聚民心，缓解城里已经积攒到顶点的压力。就算我们有恶意，他们也有不知道多少头飞龙可以出动。” 普罗旺斯笑道：“我希望你可以称这为，双赢。” 女骑士西罗雅似乎得到了结果，将所有人一起安排到了一间收拾好的大房子里，派人站岗之后就离开了。 艾娃等魔法师详细检查过住处后，对普罗旺斯摇摇头，说：“没有任何魔法类的监视装置。” 康德操作着一台简单的电波接收装置，说：“也没什么古怪的电波……话说这种地方真的有发展出过科技文明吗？怎么都像是初级魔法文明灭亡后的样子。” 冉冰清站在窗口，看着阴暗的天空说：“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普罗旺斯想了一会儿，说：“飞龙，这是这个世界人类唯一的超凡力量。我觉得这会是一个突破口。” 艾娃说：“飞龙的力量来源也是魔族体内的某种结晶，我实在不能理解人类、飞龙和魔族之间到底是怎么的一种关系。” 普罗旺斯笑了笑，说：“别急，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夜里，李扛山睡不着，走出门外，看着白天黑夜一个样的天空，感到很是迷茫。 三个新人住在旁边的小房间里，普罗旺斯还特地说了有事可以叫一声，颇有照顾。 李扛山听见隔壁大房间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立刻转身离开。 他没有偷窥别人的八卦兴趣，对别人的生活作风也不会做出任何评价。 但是很快他就后悔走太急了，因为他迷路了。 这个巨大荒芜的城市非常混乱，几乎没有任何标志物，李扛山几乎是走了两三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坐在了一旁的乱石上，静静等着众人醒来，主动来寻找自己。 他一向很有耐心，也很会忍耐，不管是痛苦还是孤独，他都没有太多感觉。 这时，身边响起一阵金属碰撞声，李扛山疑惑地回头一看，苦笑道：“怎么，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吗？” 发出声音的，竟然是女骑士西罗雅身上的盔甲。 她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而是坐在稍远的一旁，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莫名的光。 她轻轻问道：“你来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 李扛山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背后的意义，女骑士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一定是个很温暖，很富裕的地方吧。起码那里，有这么软的布，能养出这么强壮健康的你们。” 不管是李扛山三人还是普罗旺斯一行人，穿着的不是丝绸就是尼龙，这在现代社会很常见，可要知道古代的粗麻布连擦屁股都硌得慌。现代社会的随便一件休闲服，丢到那种生产力低下的时代，都远比黄金宝石珍贵。 这里的人一辈子都没照过阳光，面黄肌瘦，皮肤更是粗糙，平均寿命绝对不超过四十岁。 李扛山一行人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物种。 虽然真相也的确是如此。 李扛山听出了一股类似麻木的艳羡，无言以对，似乎不管他说什么，都只是一种外人的自以为是，会带给这里的人巨大的伤害。 有对比才有伤害，对从来没见过光的人来说，充满色彩的世界光是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几乎致命的打击。 女骑士似乎忍了很久，她继续说道：“我从生下来，就只知道战斗。每一个能与龙蛋共鸣的人，都会自动成为骑士，拥有最好的教育，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衣服和住所。不用像平民一般，整天为了生活颠簸……”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更不用，到了年龄就为了维持人口而献出身体。” 李扛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没道理光听着一个女人倾诉心声。 他说：“我们那里也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住在很深很深的山里，光是路程就要花几天几夜。他们祖祖辈辈就是那样生在山里，活在山里，死在山里。甚至，他们就从没想过出去。” 西罗雅看着他，似乎不能理解这样的生活哪里有问题。 李扛山感觉到了深深的隔阂，苦笑道：“对，就是你这样的感觉。他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根本没法想象那种生活，他们就只知道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懂下一顿吃什么，下一场雨什么时候下，那样的地方……”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甚至没有法律，没有善恶。可是，这一切并非绝对不能改变的。” 李扛山似乎说不下去了，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他说：“你说你们每个骑士都是被龙蛋选择出来的？那是什么意思？” 西罗雅说：“当龙蛋选中了你，它就会呼唤你，自动孵化，与你缔结一生的契约，共享力量和生命。” 李扛山重复道：“共享力量和生命？” 他喃喃道：“是共生吗？不对……如果是共生的话，人类提供给了飞龙什么东西？飞龙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人类？” 西罗雅说：“飞龙是神赐予我们最后的武器，只要靠它们，我们才有机会打败魔族，夺回大地和阳光！” 李扛山觉得这个答案太敷衍了，于是迅速进入下一个话题，问：“你说魔族污染了这个世界，它们具体是怎么做的？” 西罗雅从腰带上的小兜里摸出一块紫色水晶，说：“就是这个东西。魔族把它带到了地面上，用这股力量污染了所有生命和水源，只有在这个神赐之地，才阻挡了污染的力量。” 李扛山接过水晶，疑惑地自语道：“是辐射吗？辐射毁灭了所有生命？可是魔族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飞龙又为什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他接着问道：“那太阳呢？为什么太阳会失去踪影？” 西罗雅说：“当然是因为魔族夺走了太阳啊。” 李扛山一阵无语，觉得自己很难跟这种幼儿园文凭都没有的人解释清楚太阳到底是多么巨大的一种存在，根本不可能是区区魔族能影响的。 西罗雅说：“你问了这么多，还是没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李扛山斟酌道：“很难跟你描述……在我们那里，我们虽然相信神的存在，更多的却还是靠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来改造环境。” 西罗雅疑惑地问：“改造环境？什么意思？” 李扛山说：“就像你们往房屋的破损处钉上木板一样，只是我们做的规模更大，精度更细罢了。” 西罗雅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是不懂。 李扛山说：“比如说你在战场上用出来的半月斩，你是单纯当做武器来用，可如果用来建造呢？如果有办法储存这种力量，能不能用来推动齿轮的转动，用来压缩或者改变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呢？这就是改造环境的一种思路。” 西罗雅双手合拢，然后分开，手心生成一颗乒乓球大小的金色能量球，蕴含着只用于破坏的力量。 她喃喃道：“我从来没这样想过。神赐予了我们飞龙，飞龙又赐予我们斗气的力量，这股力量理所当然就应该用来对抗魔族……” 李扛山觉得自己有点交浅言深了，如果女骑士稍微迂腐一点，可能会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论是在亵渎神明吧。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站起身，说：“啊，那个，你能不能送我回到住的地方，我迷路了。” 西罗雅点点头，默默在前面带路，也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李扛山就回到了原来的小房间，门内传来徐骁客的震天呼噜声，他也正是被这种呼噜逼出了房间。 他与西罗雅打了声招呼当做再见，等他进了屋里躺到冰冷的石床上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怎么没看见克莱恩？ 第一百零九章 “战争” 这个星球早就没有了白天黑夜的概念，所有的一切都混沌一片，让人无所适从，不知过去了多久。 一片红色的草丛中，绒毛般的红色植物如浪涛般摇曳着，无数奇怪的器官散落其中，一层黄色的胶质薄膜为其保鲜，还有血色的草茎连接在这些形态各异的血肉上，搏动着输送充足的营养。 这其中有阿东萨采集自原生魔族的器官标本，也有它解析了魔族基因后自己培育的增强版器官。 阿东萨拨弄着手里一颗篮球大小的心脏，问：“什么是人类？” 罗杰尽量不去注意面前血腥的场景，思考了一下，保守道：“我觉得某个区域里文明程度最高的种族，大概就可以算是那个区域的人类了。” 阿东萨说：“那如果我们来到了这里，是不是就可以宣布不管人类还是魔族都是原始人了？” 罗杰有些窘迫地补充道：“土生土长，土生土长。一个区域里的人类起码得从进化之初就生活在这里。” 阿东萨将面前被摘掉了大半内脏的魔族接上各种它重新培育的强化器官，说：“这个答案勉强说得过去，但换到实际操作里经常会遇到矛盾的地方。” 罗杰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忙活了这么久，到底发现了什么？” 阿东萨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说：“一点有趣的事情，不过恐怕对任务没什么直接帮助。” 罗杰来回踱步，长耳朵焦躁地一晃一晃，还是忍不住道：“你让我们帮你管理这群魔族，我们也尽量做了。包括那些寻找别的魔族部落，安格洛拉和老铁也做得很完美。我们现在怎么也算是合作关系吧，你就不能说说你接下来的计划吗？” 阿东萨伸出一只手，横在魔族面前，探出了许多纤细柔软而功能多样的触手，接续起各种神经和血管，分泌出独特的生长素，同时提供足够的营养，让这个曾经空空如也的魔族重新充实起来。 它瞥了一眼罗杰，接上最后一根血管，推动魔族的循环系统重新运转，同时加速各种代谢反应，然后说：“杀戮或者守护，掠夺或者给予，完成任务或者破坏任务，这就是使徒的全部生活，因人而异，但大同小异。你们总是忘记了那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这个。” 魔族迷糊地吼了一声，全身突然亮起了无比耀眼的紫色纹路，心脏处更是被重新装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紫色结晶，发出恐怖的能量辐射。 罗杰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阿东萨说：“好吧，对你们来说，确实不能有太高的要求了。” 罗杰倒是看得很开，说：“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懂。每个世界的物理规则、物种基因或者人文体系力量体系都是十分宝贵的财富，但使徒根本没有时间研究这些东西，这需要一个庞大而完善的研究链，单个使徒是没办法进行的。” 阿东萨说：“单个使徒没办法进行？听你的意思，有多个使徒在联合进行这样的事情？” 罗杰点点头，说：“‘真理囚笼’，意思就是突破真理的束缚，找到世界的谬误。这是一个很强大的箱庭，在那里，知识才是最好的货币，里面的所有人都是为了研究不顾一切的狂人，甚至自己内部都分裂成‘盲视者’‘超越者’‘重奏者’等等组织，分别进行不同领域的研究，互相之间谁也看不惯，经常发生内战。” 苏醒的魔族迷茫的眼神逐渐被痛苦与暴虐所填满，它狂吼一声，四肢奋力挣扎，却被无数白色的絮状丝线困在了简陋的石台上。 魔族的红色肌肉逐渐被一层厚重的灰白结晶覆盖，高密度碳纤维丝线被撑得几乎要断裂。 丝线还没断裂，它身下的石台眼看就要碎裂，就在它即将挣脱束缚的时候，阿东萨随手切断了它的神经中枢，让它所有的狂怒和怨恨都被关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阿东萨说：“真理囚笼？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他们的。我已经破解了这个种族的基因编码，我发现他们的基因稳定性很差，变异率非常高，哪怕是同族之间，基因的差距甚至会大到比人和猪还大。也就是说，不管是外表还是基因，我们甚至没法分清一只食肉蠕虫和魔族到底差距在哪里。” 阿东萨伸出右手，手心处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紫色结晶，它说：“魔族的力量之源，就是这个紫色的结晶，这是一种辐射量非常惊人的矿石，分散在各个地方，就是它促成了地底生物和魔族的变异。它蕴含的能量让所有的地底生物疯狂并且强大，如果直接吃下去，那效果更惊人。越是食物链顶端，富集化越是严重，可以直接生长在身体内部。只要能承受住这种辐射，就能自然而然获得强大的力量。只是很容易让智商下降，外形变丑而已。总的来说，是一种性价比很高的强化能量。” 罗杰的耳朵耸拉下来，说：“我并不这么觉得……” 这种变异是肉体和灵魂双方面的，罗杰觉得没人会想付出这种代价来获得力量。 不过没关系，它的意见从来就没被重视过。 阿东萨的触手覆盖了紫色结晶，不断变形，模拟出地底生物的能量循环回路，成功在右手上构建了一个肉瘤形状的额外组织。 激发能量，无数电弧击穿了空气，打在四周。 一道电弧打在避之不及的罗杰身上，让它一身的白毛全部竖了起来。得亏阿东萨只是小试牛刀，罗杰才能在这数万伏的高压电下没受太大损伤。 电得有些颤抖的罗杰震惊道：“这就是你新掌握的力量？” 阿东萨用手指点了点脑袋：“这是知识，知识就是力量。我自学了基础的魔导科技，里面的魔导能量学就重点提过如何使用各类不属于化学能、质量能的异种能量，而不是单纯指特定的魔法能量。” 对这一切，罗杰只能徒劳地发出感叹：“这就是赛博人的力量吗？研究，然后利用，真是可怕。” “等等，”罗杰突然想起什么，说：“人类呢？我不相信你会没有截留人类的基因来研究。” 阿东萨没有回答，罗杰继续说道：“你说你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可魔族的这点发现称不上有趣，那么你在人类那到底又发现了些什么？” 阿东萨说：“还不够。” “嗯？” 阿东萨来到另一个新被挖开的庞大石窟，这是由几十条被阿东萨俘虏控制的掘地蚯蚓花了半天的成果，这种最先被阿东萨研究的庞然大物位于地底生物的食物链前几层，能轻松分泌出软化、凝固岩石的液体，制造出一条通道，算是魔族进攻地面的施工者。 在近乎球形的空间里，一种绒毛样的血色植物爬满了地面、墙壁和顶端，几十个好像巨大果实一样的东西被放置在地面，悬吊在墙壁上，隐约可见其中奇形怪状的狰狞魔族。 跟在阿东萨身后看着这一切诞生的罗杰心情十分复杂。 现在的阿东萨没办法进行变形，却不妨碍它改造其他生物来为自己服务。 这种菌毯的原型是一种能发出迷幻气味引诱各种生物靠近，然后麻醉、溶解蛋白质等成分的真菌类生物，被阿东萨改造后就成了最好的培养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消化食物，不管是血肉还是骨骼甚至是含矿外骨骼在强化过的消化液面前都跟泡水的面粉没两样，然后把养分供给给各种生物组织。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分解、比对、解析、强化、复制、组合，通过这些机械而没有任何取巧可能的繁琐程序，阿东萨凭借超人的计算能力迅速掌握了这个星球的生物基因编码，并且了解了各个基因的作用和紫色结晶的能量作用规律。 同属于碳基生命，即使基础结构不同，还是有迹可循的。如果是完全不同的硅基生命，那难度就大了起码十个数量级。 而当初的三百多魔族，外加后续的数千其他部落的魔族，在阿东萨破坏性的实验下，最终只诞生了这么几十个不知该说幸运还是凄惨的强大魔族。 罗杰只是远远看着它们沉睡的样子，就几乎能感觉到一股窒息的味道。 阿东萨伸出一根触手，连接在菌毯上，输入了指令。 它说：“人类和飞龙的关系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奇特。但是样本太少了，我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罗杰有种不好的预感，说：“所以？” 阿东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罗杰，似乎连回答都不屑，罗杰有些难堪地别开视线。 罗杰沉重地看着面前自动干瘪开裂的数十个果实钻出了一个个被阿东萨改造过的懵懂魔族。 连神经都被改造过的这群杀戮机器只接受阿东萨的电磁波和信息素双重控制，可以说让它们自杀都是阿东萨一念之间的事情。 阿东萨舔舔嘴唇，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结束那些软弱无力的过家家吧，现在是我的战争游戏时间。” 第一百一十章 一万年前的朗斯汉斯 安格洛拉带着阿东萨收集各类魔族的目的来到了下一个目的地。 这个地点仿佛深深埋在了每个魔族的潜意识深处，是一处相当神圣的地方，阿东萨也是强行破译了魔族那混乱的脑电波才找到的。 这里似乎不是魔族聚集地那么简单。 肯定没那么简单。 安格洛拉嘴角一抽：“这不是魔法塔吗？怎么还能建在地底的？” 一座巨大而破旧的高塔深深埋在岩石之中，只有中间不上不下的一节露在了洞窟中，好像一把插到水管中的粗铁钉一样。 魔法塔的外表平淡无奇，如果不是安格洛拉专门查询过相关的知识，恐怕也只会以为这是一座普通的六棱尖塔。 老铁好奇地凑近嗅了嗅了，回头点点头示意没什么危险。 但老铁很快耐不住好奇的性子碰了碰魔法塔，原本安静的魔法塔突然一颤，一道蓝色的光环由上自下扫了一遍，一个个繁复神秘的花纹随着光环缓缓点亮，却又缓缓熄灭。 自觉闯了大祸的老铁身子一抖，低吼一声摆出迎敌的威吓姿态。 重新恢复平静的魔法塔内部突然传来一阵轻响，一扇小窗子突然打开，安格洛拉和老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钻进去看看。 老铁的体型不足以钻进小窗子，更不敢随意拓宽这个仅有的入口，只能留在外面把风。 看着老铁担心的眼神，安格洛拉老气横秋地拍了拍它的肩膀，说：“放心吧，女子防身术一百零八式我熟着呢，不信我们回来搭两把手？” 老铁紧张地一捂裆部，眼神一下子哀怨无比。 安格洛拉走进魔法塔，按着记忆中的魔法塔基本结构开始寻找控制中枢。 魔法塔的密封非常完美，所以内部老化倒不是很严重，但精密的魔法功能基本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得差不多了，灰暗腐朽的每一寸空间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安格洛拉：这个魔法塔已经死了。 安格洛拉的法杖头部亮起一个光球，这是最实用简单的魔法闪光术，当初就有一个白胡子狂战士用一手闪光术招摇撞骗，伪装成高级魔法师。 好像叫甜豆腐什么的。 安格洛拉身为近战法师，自然没有普通魔法师那么多的侦测技能可以使用，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学识和魔力感知尽量分辨危险。 所有的魔法陷阱都已经失效，所以安格洛拉很容易就找到了魔法塔的控制中枢。 那是一个巨大的能量产生装置和控制系统，安放在中央一个空旷的空间中，几乎占据了整个魔法塔一半的体积。 安格洛拉眼神一凝，激活了身上的固化魔法碎片回路，小心翼翼地接近。 原本的魔能反应炉早就已经熄灭，但中央却突兀地立着一块大石头，好像镇压又好像被封印。 安格洛拉的脚一踩上魔能反应炉边缘，突然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 这个魔法阵的材料因为时光的冲刷而无比脆弱，这些昂贵无比的施法材料竟然被安格洛拉直接一脚踩碎了。 安格洛拉一惊，随之却被一股磅礴的精神力压制住了所有行动。 一条条可怕的紫色光纹蔓延在中央的大石头上，发出诡异的光芒，最后终于悄无声息地裂开，露出一个高大而佝偻的灰色影子。 安格洛拉的闪光术被强大的魔力波动扫过瞬间熄灭。 她拼命吐出一个音节，逆向启动了战斗法师的进阶魔法“灯影”，这是一个将魔法回路与运动神经直接驳接的危险魔法，可以无视人体神经回路的所有延迟和保守，彻底解放肌肉力量，并直接用魔法强化肌肉纤维，代替原始的肌纤维滑动结构。 然而这个魔法的危险程度同样惊人，一不小心甚至可能让肌肉直接错位分解，变成残疾。 安格洛拉也只能在静态的时候跟这种庞大的压力进行角力罢了，用来移动攻击只能是自寻死路。 就在她拼命挣扎的时候，所有的压力又骤然消失，一个淡而迷蒙的光球点亮在房间中央，光芒轻柔却照亮了所有的一切。 脱力的安格洛拉解除了“灯影”，大口喘着气，看着中央那个显得无比孤寂的佝偻身影，一时间不敢说话。 安格洛拉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凝固的时光开始重新流动，被硬生生卡住的命运齿轮带着曾经停滞的怨怼肆意转动，一系列闻所未闻的连锁反应即将展开。 这让她很恐慌！ 佝偻身影沐浴在光辉之下，越发显得一身灰袍肮脏无比，裸露的手、脖子、下巴更是布满了恶心丑陋的细小肉瘤，连皮肤都被染成了诡异的蓝紫色，数根扭曲的怪异白骨刺了丑陋的皮肤，连肮脏的灰袍也无法遮掩。 这个露出真面目一定可以吓哭无数小儿的怪物拄着一根白骨仗，似乎迷惘又悲伤地望着高不可攀的穹顶，喃喃道：“一万年过去了，封印还是被解除了……我们的命运到底会走向何方？” 它长叹一声，脸庞转向严阵以待的安格洛拉，发出嘶哑但和善平稳的声音：“人类？不，你不属于这个腐朽的世界，你来自另一个地方。那么年轻的异界客人，请告诉我，这些年来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有些脱力的安格洛拉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是……谁？” 佝偻身影的语气带着一丝惆怅和自嘲：“啊，礼尚往来，这是应该的。我是斯卡兰娜荣光最后的守望者，或许也将是最后一个斯卡兰娜人……我叫朗斯汉斯，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邪恶的魔法师。是我，制造了那些浑浑噩噩的怪物。” 同一时刻，远在天边的神赐之地大教堂内，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头的巨大飞龙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金黄色的竖瞳如同一面等人高的大镜子，映出的却不是古老沧桑的大教堂，而是一幕幕支离破碎的古怪场景。 有三口之家的其乐融融，也有血腥残酷的战争雷霆；有宫廷华丽的舞会，也有利益至上的政治交易；有冒险者征服新天地的波澜壮阔，也有小市民间的斤斤计较…… 一个辉煌文明的悲欢离合，森罗万象，尽在其中。 场景的切换越来越快，逐渐变成了一片眼花缭乱的浑浊光影，飞龙王的巨大眼睛也越睁越大，一股惊人的气势开始逸散，连光线都产生了显眼的扭曲。 看到这一幕的大主教激动无比地匍匐在地，兴奋道：“终于有人找到了自我放逐的管理者，灵魂熔炉可以重新使用了。伟大的神啊，你将在命运之日苏醒，带给我们永恒的荣光！” 他抬起头，兴奋中带着疯狂：“这个世界，将是我们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盲视者 李扛山咽下好像鼻屎一样的真菌汤，哪怕他定力再强也忍不住露出一脸的恶心。 但他身旁的西罗雅和一众飞龙骑士乃至平民百姓都淡定自若甚至是饥渴地扫荡了每日配给的真菌蘑菇。 这种仅仅用水和盐煮出来的汤是神赐之地的人们唯一的食物。 在天空被遮蔽的现在，地面上也只有菌类能顺利生长，某些稍微湿润点的地方真菌甚至生长成了一大片树林，看上去倒是蔚为壮观。 可是……真的很难喝啊。 自认很能吃苦并且真的吃了很多苦的李扛山终究还是被现代精细食物养叼了胃口，李扛山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失礼，可要知道在现代社会，哪怕一个苹果都是精挑细选培育了几百年的优良物种，甘甜多汁，根本不是这种生长在贫瘠污染之地的真菌能比拟的。 李扛山也不是为了装逼或者体验生活什么的，而是在他三番五次拒绝了普罗旺斯的招募后，根本不好意思再跟普罗旺斯索取干粮，只能试着跟西罗雅讨要一点食物。 徐骁客也是这种情况，不知为何拒绝加入普罗旺斯的“棱镜”团体，只想自己做任务。 李扛山也很惊讶自己的肠胃竟然能适应这么恶劣的食物，除了难闻之外也不会闹肚子，他猜测是使徒的身份帮助了他。 至于徐骁客，这个豪爽的大汉恐怕连消化系统都改造过了，根本没必要担心这种事情。 在不远处休息的普罗旺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在他背后，克莱恩则是捧着一个压缩饼干有滋有味地吃着，看着李扛山作呕的表情说不出的得意。 李扛山若无其事地扫过克莱恩，继续低头喝着真菌汤，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那个晚上回去后，克莱恩就消失在了屋子里，搬到了另一头的普罗旺斯那里，加入了他们的团队。 这个年轻有为的欧美金融家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肤浅简单。 普罗旺斯磨挲着手中的紫色结晶，显得自信而稳重，配上年轻英俊的外表，魅力惊人。 不过周围没人会闲得去犯花痴，都在抓紧时间休息迎接下一次魔兽潮。 魔兽潮，顾名思义，是魔族攻击人类的一种周期性行为，也没人知道为什么魔族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普罗旺斯的团队在魔兽潮中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配合默契并且能力层出不穷的他们每次都能快速击杀作为头领的魔族，提前结束魔兽潮。 每次魔兽潮都会有三五个领主级别的魔族或者魔兽，体型巨大并且战斗力无比强悍，哪怕是飞龙骑士也必须付出惨痛的牺牲才能将其击退，还不一定能击杀。 林泽西的心灵异能能迅速进行敌人的定位，冉冰清则以万夫莫敌的气势冲出一条血路，为队友争取时间和空间，然后由三位魔法师联手用最强的魔法直接轰杀，其余人则负责支援。 简单的战术，却被这个小团队玩得出神入化，每每于不可能之时画出神来之笔，收拢之前的所有伏笔，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再高傲的骑士也不得不承认棱镜小队的实力，那是简直就是一种战斗的艺术，代表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意识和随性但不粗糙的态度，仿佛不是在进行热血的厮杀，而是在完成一项日复一日的工作。 常年与虫族战斗的徐骁客也不由得赞不绝口。 不过也不是没有危险，在第七波魔兽潮中，棱镜遭遇了能将自己彻底元素化的王者级魔族，也可以称之为魔王。 所幸魔族混乱的思维让其战斗力大打折扣，并非真正的第五能级那般可怕。 这一战让他们消耗颇大，却还是艰难地打赢了。 而普罗旺斯等人的良好表现，也为自己争取了不少福利，比如他们身边一头进化迅速的飞龙，以及空间袋中躺着的十几个飞龙卵。 唯一一头孵化的飞龙由新加入的克莱恩进行饲养，这个决定与其说是照顾新人，倒不如说是拿克莱恩做实验，看看人类和飞龙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目前看来，效果非常好，克莱恩在飞龙的力量加持下已经可以成为一个可靠的作战单位，前途可期。 多场战斗下来，他们也偷偷搜刮了一大批魔族体内的紫色结晶。 这种紫色结晶经常佩戴在身上，竟然隐隐可以加速修炼效率，这让小团队非常惊喜，几乎是明抢地占据了大半的结晶。 不知道大主教给了什么命令，反正底下的飞龙骑士并不敢与自称神之勇士的普罗旺斯等人起冲突，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现在，搜集的紫色结晶几乎要把空间袋塞满了，普罗旺斯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依托着这座古代城市，人类的压力其实自己大大减轻。 在古代城市坚固的地基保护下，没有任何魔族可以直接从城市内部的地下进行攻击，只能在远方钻出地面，集结以后再发动自杀性攻击，如海潮般一波波过来送死。 而一旦城破，则人类灭亡。 这么简陋的设定，简直就是跟风一波流的无聊moba游戏一般，旦在这个场合下真是让人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时，大地再次震颤起来，传来熟悉到吐的轻微麻痹感。 康德吐了口唾沫，说：“第十三波……真是不吉利的数字。” 普罗旺斯拍拍他的肩膀说：“再打几波我们就攒够贡献值了，到时候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棱镜的任务是帮助人类阵营，但是想彻底灭绝蝗虫一般的魔族基本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要击杀一定数量的魔族，也可以视作完成最低限度的任务标准，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这会导致评价变低，但是那些额外的收获，诸如飞龙蛋和紫色结晶足够弥补损失了。 卡赞抬起手，指尖喷涌出一股黑色的血水，迅速变形成一把狰狞扭曲的黑血大刀。 康德的手上的金属护腕闪着红绿光点，认证程序很快通过，小巧的金属护腕解放了内部的压缩空间，以肌纤维为基本结构的碳纳米丝蜿蜒爬上少年苍白的肌肤，模拟出了额外的发力结构，同时将本体牢牢保护住。 关节处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结构，由记忆合金进行填充，可以在关键时刻辅助爆发出数吨的力量。 高强度的轻型陶瓷装甲被从空间袋中取出，完美地嵌合在碳纤维肌肉上，其超磁阻尼场可以完美地锁住每一个水分子的惯性运动，抵消数百g的加速度，哪怕穿甲弹轰击过来，也不过让穿戴者打上几个无伤大雅的滚，而不会损伤到哪怕一根肌纤维。 黑色的组织将头部完全覆盖，形成一个防毒面具的模样。 无数细小的神经光纤刺入康德的大脑接口，在刺激大脑高速运转的同时第一时间接收运动信号，几乎可以控制碳纤维肌肉零延迟进行任何行动。 这套纳米战斗服是来自一个2150年的未来社会，集合了那个世界最顶级的技术，最大限度地将人的战斗意识和机械的强大力量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徒手撕裂坦克的最强战士。 拥有自我编程能力的碳纳米丝会在第一时间读取穿戴者的运动信号，然后以精确到微米和微克的精准度完美地发挥力量，大可以打碎大楼称重墙，小可以捏起豆腐，还能进行完美的变色隐形，完成最艰难的潜行行动。 先进的战斗系统可以即时采集所有光波信号和分子变化，提供给穿戴者做出最完美的指令。 纳米战斗服内置完美的循环系统，哪怕扔到月球上也不会有丝毫不适，内置的冷凝核聚变电池足以支持十五小时的高强度战斗，还可以随时进行远程输电。 但可悲的是，这个战斗服又有着恐怖的排异反应，一亿人中也未必有一个能适应神经光纤驳接的适合者，其余人都会被失控的碳纳米丝搅成肉糜。 自然，康德就是这亿中有一的幸运儿，这也让他走上了赛博人的道路。 只有赛博人，才能快速处理浩如烟海的数据，识别出瀑布般落下的杂乱信息。 逐渐适应机械化思维，放弃了正常的感官而选择了精密冰冷的感应仪器，摒弃了感性思考而将固化的逻辑程序印刻在思考回路中的赛博人，将异化为非人，走上“盲视者”的道路。 人类将感知到的可见光波化作了缤纷的色彩，这是一种感知世界的捷径，也是一种谎言，是真实世界的印象而非真实世界本身。 盲视者，就是指那些放弃了自我欺骗，毅然选择更广阔更真实的视野的改造者。在他们眼中，没有色彩和旋律，只有固定频率的光波和声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十三波 康德的身高超过了两米，体重达到了三百公斤，黑色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反射出的光线不断变换，让康德的身影若隐若现，黄蜂般的头盔带来了浓重的异质感，散发出冰冷无畏的气息。 三秒内，纳米战斗服便穿戴完毕，康德又连续从空间袋中掏出许多配件，包括离子喷射器、25mm的火神机炮、重金属榴弹炮、电磁狙击炮以及磁暴电塔，将自己武装成了一个远近皆能、观察入微的杀戮机器。 有他在地方，哪怕一只蚊子也不可能逃脱。 普罗旺满意地看了眼自己手下的精兵强将，正准备大手一挥，展开又一次完美的行动，胖法师突然一声急喝：“等一下，这次的魔兽潮不一样了！” 普罗旺斯谨慎地问道：“怎么了？” 胖法师闭目凝神感知，说：“侦查术里，那群魔兽非常狂暴，似乎正在互相厮杀……啊，数量减少得非常快！三千……两千……五百……一百……等等，我再看……啊！” 胖法师一声惨叫，整个脑袋仿佛都大了一分，醒目的鼻血从七窍爆出，让他当即昏迷不醒。 普罗旺斯给旁边的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凝重地为胖法师喂下昂贵的兴奋药剂，让胖法师透支生命力迅速恢复了过来。 胖法师的脸上染上一层深不见底的绝望，咬牙道：“有精神反制的怪物存在。我看到了二十八个无限接近第五能级的魔王，就是它们直接抹杀了这次的魔兽潮。它们……已经过来了！” 怎么可能？难道…… 普罗旺斯心中一紧，快速对一旁的女骑士西罗雅说：“西罗雅骑士，我提议你们提前出击。” 西罗雅皱眉道：“为什么不依托这里的城墙……” 普罗旺斯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这次的战斗绝非以往所能比拟，城墙是不可能有用的，哪怕是施展了固化术的城墙也不可能经得起那群怪物的合力攻击，只会让你的民众彻底暴露在怪物们的攻击面前！” 西罗雅看了看身后的飞龙，飞龙看向远方，十分人性化地点点头。 得到了确认的西罗雅沉思片刻，果断下令：“全军，出击！” 失去城墙的掩护，飞龙骑士的战损起码要再增加三成，但后面的民众才是人类生存的根本，战士的宿命，就是为了守护而死。 哪怕牺牲骤增，那也是死得其所！ 普罗旺斯看着起飞的飞龙骑士，让队员们远远跟上去，他准备让飞龙骑士先去与这群可怕的敌人进行消耗，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火中取栗的行为，必须非常小心才行。 不过哪怕飞龙骑士知道了他们的无耻心思，也不可能消极战斗，因为魔族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挡不下就是人类的灭亡，容不得他们再有别的想法。 普罗旺斯心中的阴云完全没法散去，他蓦地响起了许久不见踪影的三个使徒和阿东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可能不该沉浸于杀戮魔族的快感中，而应该尽早消灭那群使徒，减少变数。 这些突然联合起来的魔王级魔族，绝对是阿东萨搞的鬼，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就是这样确信着。 不过现在抱怨自己于事无补，只能尽力而为。 一旦事不可为，普罗旺斯倒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 随着距离的接近，还未接触便闹得人心惶惶的恐怖敌人们终于现形。 首当其冲的是一头好像会流动的沙子一样的魔族，翻滚着超越了其他同伴，如沙尘暴般向着天空中的飞龙骑士们席卷而去。 几个飞龙骑士躲闪不及，被直接拉下了天空，飞速流动的沙子如同效率最高的打磨机器，将飞龙连同骑士一点点从血肉到骨骼全部搅得粉碎，让灰黄的沙子染上了一层恐怖的血色。 剩下的飞龙骑士全部拉高了海拔，开始投掷长矛。 如雨般飞落的长矛精准地来到每个怪物头顶，却收效甚微。 沙化怪物自不必说，其余怪物都是无限接近第五能级的魔王级魔族，怎么可能被这么简陋的投掷武器伤到。 一波毫无效果的投掷却并没有打击飞龙骑士们的信心，因为战斗并非是一两下简单的交锋能决定胜负的，长矛的投掷或许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效果，可持续消耗之下谁又能说一定没用呢？ 不过既然来犯的魔族们士气正盛，那就没必要浪费长矛了。 可还没等西罗雅下令高阶骑士发动冲锋，魔族就率先发难了。 一个魔族突然停下，粗短的四肢问问扎进地面，背后龟壳般的角化组织亮起耀眼的紫光，一片灰光以光速覆盖了半径一百米的球形领域。 周围扬起的尘土猛然一滞，迅速落下，紧紧贴在地面，而上方严阵以待的飞龙骑士则是立刻失去了平衡，挣扎着落向了地面。 十倍重力领域！任何被灰光笼罩的物体都会受到十倍的重力。 范围内的魔族也无法豁免十倍重力，最容易受影响的沙化魔族更是远远避开了这里以防被牵连，但魔族极端强大的个体实力还是让他们在十倍重力面前比飞龙骑士好上太多。 这一下足足有二十多头飞龙一头栽向地面，虎视眈眈的魔族们发出嗜血的咆哮，强壮的肢体硬生生撕开了飞龙钢铁般的鳞甲和骨骼，只是一个照面飞龙骑士就死了一大半，只有五六个高阶骑士全身燃烧起金色的斗气拼命反抗魔族诡异的攻击。 但很快，超声波轰炸、球形闪电、高能微波就迅速覆盖了这些可怜的飞龙骑士。 这些飞龙骑士都是西罗雅朝夕相处的战友，却在一个接触下损失惨重，而敌人却毫发无损，这让她怎么能不愤怒？ 可她毕竟是指挥官，还是得强行冷静地进行队伍统合，进行全方位的火力压制。 而那个龟背魔族也开始了缓慢的移动，争取笼罩更多的飞龙骑士进来。 西罗雅怒吼一声，一道金黄色的斗气斩跨越了百米的距离袭向龟背魔族。 这几个魔族之间能相安无事已经是奇迹了，互相之间的配合自然是无稽之谈，没有哪个皮糙肉厚的魔族会帮龟背魔族抵挡攻击。 龟背魔族被三米长的斗气斩狠狠劈中，整个粗短的巨型侏儒身体被炸得在半空中打了三个滚，落地后立刻跳了起来，恼羞成怒地瞪向满天的飞龙骑士。 它的怒火转化成了实质的重力线，重力领域不再是球形的领域，体积不变但却拉伸成了刺球般的海胆状，黑色的阴影领域伸出尖刺笼罩了飞龙骑士。 然后，天空的霸主坠落了。 愤怒的龟背魔族不再用十倍重力嬉戏，而是直接用百倍重力将飞龙骑士直接拍落地面，让其好像被蚊子般被重力压成了扁平的血酱。 就在这时，龟背魔族身下的空间一黑，一个薄如纸的黑洞出现在它几乎紧贴地面的腹部下方，然后一只青筋暴露的灰色手掌伸了出来，指尖黑色的血水如电焊弧光般喷射出来，轻松地刺入了龟背魔族防御相对薄弱的前胸。 龟背魔族并非肉体强化的个体，但防御力依然惊人，哪怕是榴弹炮都不一定能轰开它的角质层，却被这一只诡异的黑手刺入了胸膛。 龟背魔族受到致命攻击，强大的生命力和混乱的思维却让它的攻击欲望更加旺盛，灰色的光线像有生命般颤抖扭曲，不断浓缩，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射出，好像巨手一般抓住了飞舞的飞龙骑士们。 在这样恐怖的魔族面前，人类最后希望的飞龙骑士当真不比蚊子好多少。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黑血的暗杀 鳞甲、血肉、内脏、骨骼在扭曲的力场面前被揉成了黑红色的面团，点缀其上金白色龙鳞看起来无比违和，充满一种残忍的艺术感。 所有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惨叫，连声波也被重力场扭曲了。 骨肉如雨般落下，这残忍的一幕给飞龙骑士旺盛的士气狠狠浇了一盆凉水，但龟背魔族再也发不出同样的攻击了。 黑手的皮肤被黑血残暴地撕裂，化作了无数的利刃和尖刺，切碎了所有的血管和内脏，一种可怕的腐蚀力浸透了龟背魔族的全身，连精钢般的骨骼也被溶成了骨渣。 最后，无数尖刺刺出了龟背魔族的表皮，让它好像一枚被激怒的海胆。 就这样，一个强大的魔族被轻描淡写地秒杀了，被人从最柔软的内部插成了串烧。 龟背魔族身下的黑洞骤然扩大，黑手用力一扯，便把龟背魔族的尸体拉入了黑洞，瞬间来到百里之外。 在远得几乎看不见战场的一个陷坑中，棱镜的所有成员凝重地面对着这具龟背魔族的尸体。 医生的高周波手术刀艰难而有条不紊地切开了龟背魔族的表皮，仔细地摘取内脏然后就地进行局部解剖分析，同时将镶嵌在每个能量节点的细碎紫色结晶收集起来，最后，一点点分离下了龟背魔族用以发动重力攻击的龟背——一块巨大无比的生物结晶组织。 这头龟背魔族的材料价值远超他们的想象，完全值得他们拼命去击杀。 在充分回收了昂贵的材料后，医生的声音很是严肃：“这个魔族的能量回路跟别的魔族完全不同。” 普罗旺斯问：“哪里不同？” 医生解释道：“不管是魔族还是魔兽，都只是单纯地吃下了紫色结晶再将其分解，然后凝结在自然形成的能量回路上，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充满了很强的随机性。但这个魔王级魔族的能量回路太对称太高效了，就好像高压分流回路一样，完美地符合了拓补数学模型。你觉得这可能吗？” 医生在自己的专业上颇为自信，言语间稍微有点不敬，普罗旺斯当然不会在意。 普罗旺斯使了个眼色，让康德上前。 全身覆盖着纳米肌肉的康德立刻摆手道：“老大你别开玩笑了，我的储存空间都被战术模拟系统塞满了，这种生物分析我是真没办法。” 普罗旺斯一脸无奈，只能说：“看来我们有大麻烦了。” “未必，”卡赞擦着手上紫红鲜血，手上的皮肤不断开裂愈合，露出了黑血凝结的刀片，他说：“杀戮并不需要毁天灭地的力量，只需要让最致命的一击出现在合适的地方而已。。” 康德不爽道：“嘚瑟什么？要不是我的超距视觉观察战场，战术模拟系统又找准了时机，队长的空间门还开得精确无比，你能那么容易得手？怕不是早就被几百倍的重力碾成一滩猪血了。” 卡赞阴冷的眼神眯起，危险道：“只会躲在铁皮下面的废物也敢跟我说话了？看来我们可以多聊聊，谁才是这个队伍最强的……” “够了！”普罗旺斯强硬地掐断争斗的苗头，严厉的眼神压制住了两人，卡赞也不得不冷哼一声别开眼神。 普罗旺斯揉平绷紧的脸颊，沉稳道：“连正经的魔王都撑不过我们精心策划的伏击，更何况这些调制出来的劣等品？我们不能太大意，但也不要自己吓自己。康德，继续观察，趁着飞龙骑士数量还在，能给我们形成掩护，混乱中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康德应了一声，普罗旺斯望向越大激烈的战场，认真道：“胜利一定属于棱镜！” 龟背魔族的死去并没有引起其他魔族的反应，但飞龙骑士的压力无疑大大降低，士气也略有上升。 可紧接着，就没人轻松得起来了。 一头飞龙咆哮着准备喷出龙息，却悄无声息地僵住了，随后连龙带人整齐地裂成两半，摔落在地。 有什么东西用惊人的锋利将飞龙从头到脚切成了两半！ 突然间飞龙的残尸如冰雹般落下，砸在灰白的大地上，被一头头体型巨大的魔族所践踏吞噬。 而空气中却没有半点敌人的踪影，几乎每一秒都有一头飞龙坠落。 康德咬牙开动全部传感器，将每一秒都分割成十万帧进行锁定，终于他大叫道：“发现了！” 那是一头类人形的魔族，浑身上下都覆盖着光滑的外骨骼，如同套了一层修长完美的铠甲，细长的四肢和三角形的头部生长着锋锐的臂刃和撞角。没有翅膀，却能在空中自由飞翔，甚至还能做出锐角形的突然转向，好像零质量的幽灵一般轻松穿透了飞龙坚硬的鳞甲和骨头。 普罗旺斯眼皮一跳，出于能力共鸣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他首先指出：“空间置换。” 纳什眉头一皱：“跟队长的能力一样？” 普罗旺斯迟疑道：“不太一样，我是将两个地点的空间连接在一起开一个门进行传送，而它则是直接将两块空间整个进行置换，将面前的空间持续转移到身后，达到变相的高速移动。因为是空间的整块移动，它反而不会受到任何惯性和阻力影响。” 康德喃喃道：“这可是三级星际文明曲率航行的基本原理啊，它到底怎么做到的？” 普罗旺斯拍了下康德的脑袋将他打醒：“别想那些有的没得了，要说我的空间门还是五级文明星际之门的基础呢。超能力本来就这么不科学。” 康德突然正色道：“超能力并非不科学，只是不符合当前的物理宇宙罢了。晋升七级文明的关键，就在于解析魔法和科技的法则上。” 普罗旺斯无语地拍了拍康德的肩膀，说：“加油干吧。” 还没等普罗旺斯想出对付那个刀锋魔族的办法，更多的魔族就赶了上来，发挥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能力，让这一天成为所有飞龙骑士一千多年来最难以忘却的噩梦。 飞龙之间的奇特感应让西罗雅的指挥效率大大提升，看到这么多恐怖魔族的她已经不抱活着的希望了，只希望能保留最多的火种，消灭最多的敌人。 西罗雅下令道：“龙鳞阵型，波形火力齐射！高阶骑士近距离龙息喷吐！” 长矛的投掷可以无限射程，而威力更为巨大的龙息则只有二十来米的距离，因此只能派遣存活率更高的飞龙骑士来进行这种危险行动。 一千多名飞龙骑士呼啦啦散开，有条不紊各司其职，面对魔族滔天的凶焰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因为他们只要退后一步，自己的家人就将多惨死一个。 刀锋魔族还在肆虐，每一秒都有一个飞龙骑士惨死，西罗雅拿起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小盒子大吼道：“普罗旺斯，不要当缩头的懦夫，帮我们挡住那个幽灵！” 普罗旺斯听着通讯器里传来歇斯底里地大吼，只能耸耸肩道：“人家嫌我们出工不出力呢，那就……” “开工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毛犼 卡赞的脸上流露出了嗜血的微笑，康德身上的火器也开始预热，冉冰清握紧了拳头，三位法师提前吟唱起了种种辅助加持魔法。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在铺天盖地的龙息和木矛面前，同样没有哪个魔族会退缩，接受了阿东萨的调制的它们比自己的同类更加疯狂和嗜血，同时绝对遵守阿东萨的命令。 矛雨在地面插了一层密孔，龙息又将地面烧化，炙热的空气吸进一口就足以让呼吸道变成焦炭，这些魔族却依旧凶猛如初。 阿东萨让它们摧毁人类的聚居地同时保证一定数量的人类和飞龙存活，它们就一定会做到，哪怕自己全部死光也不会多杀一头飞龙。 可相应的，其余的飞龙骑士就不过只是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虽然大部分攻击都伤不到魔族，但飞龙居高临下的龙息洗地还是让魔族烦躁不已。 一头猩猩模样的魔族张开大嘴咆哮起来，一股篮球大小的湛蓝光线横扫着大片飞龙骑士。 “防御阵型，光辉屏障！” 但高阶飞龙骑士们将自己的斗气连城一片金灿灿的光幕，好像锁子甲一般死死扛住了这道仅仅擦上就会被电浆融化的咆哮光线。 猩猩愈加愤怒，加大了咆哮光线的输出，光幕顿时不稳定起来。 同时身边的魔族也纷纷攻击起来。 一头魔族瞬间变成身高五米的炎魔，下半身化作流星的尾焰，喷射出数万度的高温，冲上天空，直接撞击在光幕上，让整个光幕深深凹陷了下去，距离最近的几个飞龙骑士身上顿时燎出了可怕的水泡，在严重的烧伤下死死坚持。 剩下的魔族也纷纷化身沙暴、雷电、狂风等等冲进飞龙骑士的阵型。 整个光幕刹那间破碎成无数光屑，嗜血的魔族们发出兴奋而不明所以的咆哮，火焰新星、真空刃卷、磁化雷暴，恐怖的攻击席卷了视死如归的飞龙骑士们。 “超能滞留！”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法笼罩了全场，电闪雷鸣，火焰风暴全部被凝固在半空中。 西罗雅抓住了这个机会，大喊：“分散，撤退重整！” 飞龙骑士们虽然存了死志，却也希望能在死前拉一个魔族垫背，而不是死在这么廉价的群体攻击之下。 短短十秒后，恐怖的攻击再次倾泻在空中，却因没有击中更多的敌人而发出不甘的嚎叫。 飞龙骑士的机动力还是值得肯定的，飞逃之下只有最中央最倒霉的十几个飞龙骑士不幸遇难，被各种元素攻击解离成了齑粉，其余即使受伤严重终归也保留了一份战斗力。 远处的艾娃等三位法师脸色一白，长舒一口气，不要钱一样吞下魔力药剂。 这种魔力药剂视品质可以补充不等的魔力，但持续服用也会在短时间内积累相当高的耐药性，算是相当珍贵的战略储备，此时却是拼命时候，怎么可能有所保留。 正是三位魔法师组成了魔力共鸣的三角阵型，才能越级放出“超能滞留”这样的强大魔法，将能量强度那么高的魔族攻击停滞了十秒，给了飞龙骑士宝贵的撤退时间。 魔族的数量还很多，飞龙骑士是一股很重要的牵制力量，只有在最混乱的战场上，棱镜小队才能浑水摸鱼。 魔族的远程攻击力量一点都不比飞龙骑士弱，西罗雅预想中的火力压制瞬间流产，即使逃过一劫，战场依旧不可避免地化作一团乱麻，飞龙骑士被寥寥几个魔族切割成好几个小战场，徒劳地发动攻击，而魔族则是畅快地进行一波波地动山摇般的攻击，哪怕伤到自己和其他魔族也不在乎。 在这样的疯狂面前，飞龙骑士们好像麦子一般被一排排被割倒。 纳什一声闷吼，浑身响起一阵脆响，魁梧的身体趴伏在地，一根根野性的金毛钻出粗糙的皮肤，骨骼不断增长，体型不断膨胀，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头似狗非狗，似狮非狮的奇特凶兽。 纳什的职业是十分普通的自然系施法者德鲁伊，但在箱庭穿梭万界的背景下却成了极为强力的作战单位，其强大之处就在于顽强的生命力和窃取血脉力量进行变身的本领。 他所变身的凶兽名为金毛犼，传说是神明也十分喜爱的一种坐骑，在诸多传说扮演了重要的一角，甚至还有着龙子的称号，是来历十分复杂的一种怪物，介于凶兽和神兽之间。 当初为了在某个仙侠位面窃取一头重伤怀孕的金毛犼的血脉力量他们整个小队都搞得九死一生灰头土脸，那可是一个规则迥异魔法和科技的全新位面，整个世界甚至都不是群星闪耀的形态，而是天圆地方的诡异世界。 但收获也是无比巨大的，就比如纳什现在就凭着变身金毛犼冲进了混乱的战场当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时间竟然拍飞数个魔族，还将其中一个好像长了手脚的鸡蛋一般的魔族使劲扑倒在地，一张锋利的大口直接咬下，轻松地撕下一大块血肉，露出了坚硬的头骨。 金色的竖瞳中暴戾的色彩越来越重，纳什的意志几乎要被这头凶兽的野性所吞噬。 蛋形魔族的叫声听起来又像惨叫又像怪笑，一声声尖锐的鸣叫中，纳什化身的金毛犼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体也不正常地颤抖起来，眼中的凶暴也被无情地狠狠击散。 胖法师急忙叫道：“是攻击我的那个魔王，它的精神力很强大！” 心灵术士林泽西咬着牙帮纳什施加精神防御，却还是故作轻松道：“什么魔王，这种穷乡僻壤的怪物怎么可能知道心灵之力的真正奥妙！” 蛋形魔族的精神力只不过是一种变异能力，比起心灵术士系统科学的技能树，唯一的优势就是海量到差点就能碾压一切技术因素的混乱精神力，哪怕是愚蠢地一股脑释放出来也比林泽西费尽心机的防御要强上太多，残余的冲击照样轰在金毛犼身上。 在林泽西通过心灵连接传来的心灵防御下，加上金毛犼作为神兽自带的强大抗性，纳什总算恢复了片刻清明，控制着金毛犼伸出锋锐的爪子插进蛋形魔族的大嘴，将其恶狠狠地撕裂，同时用力咬在那层蛋壳一般的头骨上。 咬肌向来是生物最强力的肌肉，光是狗的咬合力就可以嚼碎最坚硬的大腿骨，更何况是金毛犼这等神话中走出来的巨兽？ 金毛犼酒店大门一般的阔口咬在头骨上，蛋形魔族的挣扎愈发剧烈起来，精神波动毫无目的地爆散，不管是魔族还是飞龙骑士都被强烈地影响着。受刺激的魔族愈发残暴，而飞龙骑士也被嗜血的情绪影响，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阵型拉扯得愈发脆弱。 终于，随着令人心悸的咔擦、呱唧两声，这个能力严重偏科的心灵能力魔族终于彻底失去了动作，而它的最后一波心灵震爆终究还是发出了。 林泽西眼中精光一闪，毅然放弃了保护纳什，反而化作一股洪流投入这波恐怖的心灵震爆中，如火上浇油般将心灵震爆的威力再次提升。 数千公里内的所有生物都仿佛被重锤直接打中了脑仁，灵魂几乎快要离体，众多飞龙骑士也不由自主地晃着降低了高度。 普罗旺斯大喜过望，自己的小队竟然在无意间制造出了一次覆盖整个战场的群体控制，为接下来的战斗争取了宝贵的布置时间。 一个强大的战士，必然要学会抓住每一份稍纵即逝的战机，并且成功扩大它。 即使是一个法师，也要学会这一点。 艾娃同样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三人进行共鸣施法，不断用法术卷轴放出压缩好的咒语片段缩短施法时间，吟唱关键性咒语环节，开始准备一个强大而恐怖的禁咒。 距离心灵震爆最中心的纳什化身的金毛犼七窍都流出鲜血，什么凶性理性都不管用了，一下子萎靡得再也不能维持巨兽形态，身形不断缩小，恢复成了原本的魁梧大汉，半跪着说不话来，整个脑袋头痛欲裂，几乎要炸开一般。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反暗杀 普罗旺斯突然出现在纳什身边，手一拍将纳什和蛋形魔族的尸体推进一个黑洞，用空间门瞬间传送到十公里外的展开型小基地中，一直等候的医生立刻上前进行治疗。 普罗旺斯的空间门无耻地将战斗变成了回合制，只要队员没死，就可以借助他的空间门迅速脱离战场进行治疗恢复，然后再度加入战场，成为敌人的噩梦。 在所有人被蛋形恶魔临死前的心灵震爆陷入短暂的无意识状态时，整个战场都在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中，却依旧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高速移动中。 灵魂的概念在赛博人当中十分模糊，重奏者相信灵魂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坚持将机械与灵魂结合，以共鸣发挥出难以估量的力量，而盲视者则坚信所有的情感不过是激素刺激大脑产生的错觉，对灵魂嗤之以鼻，百无禁忌地将自己上传到赛博空间进行数据化。 康德自然还没达到这种疯狂的地步，但高度机械化的大脑却也让他免疫了大部分心灵攻击。哪怕生物性质的大脑陷入了晕眩，机械的部分依旧会尽职地完成各种任务，这也是康德费尽心机安装战斗分析系统的真正原因。 固定在腰腹背部的矢量推进器喷出了高度压缩的空气，结合流线型的身姿和纳米肌肉的摆动，让康德的速度几乎达到了两倍音速的地步。 真正在音速下进行长途奔袭，是一种如梦似幻的体验。空气密度的变化扭曲了光线，视野里的一切都拉长成了淋湿的水墨画。高速冲击正面的空气远比激流更加可怕，如刃般割在坚韧的纳米肌肉上，荡起道道波纹。 但康德高度运算的机械化大脑迅速还原了失真的光线，将常人眼中弥散的光点重新还原成了清晰的画面，并展开了高效简洁而血腥的杀戮。 梦幻般的美景在他的眼中不过是无聊的失真，只有信息和数据才是万物真理。 高周波切割刃轻松切开了那些坚硬无比的表皮，不过也仅仅是表皮罢了，魔族强韧的肌肉足以夹住过于深入的高周波切割刃，让康德成为一只被木板夹住嘴的可笑啄木鸟。 但这样也够了，康德的所到之处依旧让数名魔族变成了浑身淌血的可怖模样，整层皮几乎都被硬生生剥掉。 矢量推进器散发出炙热的空气，高速运转下几乎融化，康德只能心疼地将其抛下，然后换上最后的备用推进器，同时展开全部武装进行火力覆盖。 晕眩中的魔族迅速恢复过来，骤然遭受打击的它们愤怒无比，被戏弄般剥皮的它们狂怒着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却迎面遭受了成百上千的火炮饱和攻击。 榴弹炮、电磁炮、镭射炮……各种先进的炮弹不要钱似地发射。 全功率火力齐射的康德足以将一座山头夷为平地，但同样的，他短短十秒的火力全开也让足以一个小国破产。 正所谓炮弹一响，黄金万两。赛博人的战斗归根结底是资源的战斗，这也是他们在崇尚个人伟力的箱庭难以成长的重要原因。 但这些强大的魔族明显不是普通的爆炸可以解决的，沙化魔族不断聚散身体，躲避火炮的同时疯狂涌来，后续的魔族也各展神通硬顶着强大的火力冲上前去，速度同样难以看清，比速度下降得厉害的康德还快上不少，眼看火力拦截网就要在两三秒后被突破。 就在这硝烟弥漫火海爆燃之时，普罗旺斯出现在康德身边，一把抓住康德的手，超绝的反应能力并没有让他的手被扯断，反而在这样的高速中直接将两人传送到远方。 康德没有挣扎，只是主动减速后说道：“开始了吗？” 普罗旺斯点点头，陶醉地盯着漫天缤纷的光屑，说：“开始了。” 他最喜欢的一幕即将开始。 可这时，一道黑色的疾影超越了所有的反应速度，冲向了正专心施法的艾娃等人身边。 乒！ 提前布置下的魔法护盾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护盾如水般波动着。 乒！乒！乒！乒！乒…… 但紧接着，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几十下甚至可能上百下攻击落到护盾上，护盾那厚实悠长的耐久几乎是瞬间就降到了最底端，惊得胖法师咒语都有点失声了。 上百次攻击在短短三四秒内落在护盾上，可远比分散开来的一百次攻击更可怕，护盾完全来不及将其分散缓冲，被攻击的地方已经完全凹了进去，形成一条令人胆战心惊的凹痕，整个护盾都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破成无数碎片。 但这时，也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冉冰清毅然冲到了护盾面前，用身体硬生生挡住了那可怕的攻击。 黑影丝毫没有停顿，无数攻击落在冉冰清健美的身躯上。 锵！锵！锵！锵！锵…… 无数金属对碰的声音同时响起，好像一面铁盾在面对攒射的钢针，声音甚至不断汇聚共鸣，多了一分“咚咚咚”的沉稳感觉。 单薄的练功服被迅速切割成碎片，但一层神奇的绷带却死死坚守住了最后的底限。 不过这层神奇的绷带似乎并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应该算是箱庭的一种独特手段，专门用以解决使徒们摧城拔寨时衣物尽毁的尴尬。 冉冰清面对黑影的攻击半步不退，一脸云淡风轻、，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痛苦之色，甚至连胸前的丰盈也丝毫没有因攻击而晃动的迹象，仿佛只是一座金刚塑像，甚至雪白的肌肤上也出现了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色。 一道黑光极速涌来，是卡赞遥遥甩出手掌，喷涌的黑血顷刻间凝成了一把五米长的鞭剑，恶狠狠地甩向黑影。 黑影似乎极为自信，直到刀锋及身才勉强侧身，以毫厘之差躲过这一击。 但卡赞的暗杀又怎么可能如此直白简单？ 鞭剑尖端蓦地炸开，化作无数尖刺，蜿蜒蛇形，布满了方寸之间的所有空间，黑影躲闪不及下被直接扫到，身形一顿。 就是这一顿，黑影的真身暴露了。 刀锋魔族！ 普罗旺斯丝毫不意外，只有它才能拥有这么高的机动性，短时间内穿越十公里的距离来到这里进行狙杀。 这还是个少见的脑子好用的魔族，不然也不至于提前来这里破坏禁咒了。 黑血的尖刺刺在冉冰清身上，却只能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金属音。 冉冰清吐气开声，一个马步扎出，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她仿佛一尊大鼎般侧身一撞。 铁山靠！ 空气在这巨大的力量下极度压缩，然后爆炸开来，卡赞的黑血囚笼被撞得粉碎，刀锋魔族却也发出短促的一声厉叫，终于抓住机会逃走。 刀锋恶魔瞬间退出数百米，原地却留下了一截细长的刀刃，很显然，卡赞和冉冰清天衣无缝的一记配合让它也吃了大亏，只能丢下一条刀锋手臂逃走。 康德迅速计算着：“每次置换四点七米的空间，置换间隔零点零一八秒，直线秒速二百六十一米……巅峰速度比我差远了，但它没有惯性和阻力的困扰，移动方式几乎等于闪现，只是不能绕开障碍物，攻击方式也带有一丝空间切割的属性，非常难以对付。队长，我给你提供支援，你能跟上它吗？” “小菜一碟。” 第一百一十六章 空间门VS空间置换 康德感觉背后上一轻，高周波震荡剑已经被一只从黑洞中伸出的手提走。 受伤后稍做停顿的刀锋恶魔感觉一阵恶风从左侧袭来，瞬间闪出五十米，却依旧被两刀砍在胸口，与纤细外表迥异的坚硬胸甲被轻松砍出两条裂缝。 普罗旺斯双手提着两把款式一致的高周波震荡剑，在身前左横右竖拉出一个十字起手式，郑重道：“感到荣幸吧怪物，你将由托奥家族第五十七代继承者普罗旺斯托奥为你送葬！” 受伤后本就激怒不已的刀锋恶魔发出一阵阴狠的低鸣，竟然开口艰涩道：“切碎，啃食，撕咬！” 刀锋恶魔的身影瞬间消失，而普罗旺斯也完全进入状态，脑海中回荡着康德的战术模拟系统通过心灵连接传来的每一份精炼至极的数据，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普罗旺斯这个屹立于悼亡之都第三区的箱庭霸主就将身首异处。 普罗旺斯追上了身形几乎变成一缕青烟的刀锋恶魔，挥出了一剑。 少了一条手臂的刀锋恶魔丝毫没有战斗力下降的样子，四肢躯干甚至头部都有着锋锐的凸起，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攻向普罗旺斯。 而普罗旺斯竟然也能凭借在箱庭强化过数十次的超人身体死死跟上刀锋恶魔的速度和反应。 方圆数百米内布满了两人一闪即逝的身影以及高周波震荡剑和刀锋碰撞出来的火星。 普罗旺斯的空间门间隔稍微久了点，但距离十分长，况且两人的战斗不管如何都必须近身，单纯的速度快根本没有意义，出手的攻击速度必须同样快。 在这种速度下远程攻击更没有意义，子弹的速度未必会比一人一魔的转身更快，除非形成弹幕才有足够的威胁度。 十秒不到，双方就对砍了不下五百刀，高周波震荡剑早就失去了高频震荡的功能，只能借着贫铀金属的强度像烧火棒一般徒劳地不断格挡，而刀锋魔族全身的刀刃也从流线型变成了锯齿状，落魄之余更多了一丝残忍的美感。 普罗旺斯的双手一阵烧灼的剧痛，感觉手中的剑柄烫得几乎能闻到手掌的焦味，在不断的对撞当中，双方的刀刃都摩擦出了惊人的热量。 普罗旺斯的精神更加集中，他要兵行险着，结束这场短而险的酣畅战斗了。 是的，他很享受这样的战斗，这么久了，很少能遇到这样跟他风格一致的对手，能彻底发挥出他的速度和力量，不是碾压也不是被碾压，而是势均力敌、酣畅淋漓的战斗。 可惜，周围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他继续玩下去了。 普罗旺斯双手一扔，竟然直接把手中的两把破剑直接掷向刀锋恶魔，趁着刀锋恶魔一个转角的功夫，双手一晃，直接利用空间门拿出了两把沉重的大枪，三个枪管成三角矩阵组合在拳套状的枪柄上，与其说是枪倒不如说是某种手提容器。 就在刀锋恶魔兴奋地挥刀准备将普罗旺斯砍成肉糜时，普罗旺斯开枪了，发射出了成片的电磁弹珠，笼罩了刀锋恶魔的全部前进方向。 足足有五倍音速的电磁弹珠足以将刀锋恶魔彻底重伤，丝毫不给它同归于尽的机会。 刀锋恶魔虽然无知，野兽的本能却依旧能感觉到致命的威胁，只能无奈地按捺下心中嗜血的杀戮欲望，在强大的直感指引下提前绕出一个直角，以毫厘之差避开弹幕再次砍向普罗旺斯，而普罗旺斯明显已经来不及开出第二枪了。 但就在这一刻，刀锋恶魔感觉身体一痛，痛得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感觉，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地被数股巨大的力量轰飞。 刀锋恶魔没有倒地，它在靠着强大的生命力硬生生挨下了所有攻击的同时还想继续折回去攻击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神态自若，再次开枪。 刀锋恶魔不断折跃闪躲，却总能被已经躲过的子弹击中。 这就是普罗旺斯能力的强大之处了，他的能力是开启一个空间门，不仅可以作用在自己身上，还可以移动别的人或物，他将周围的区域开满了两两相对的小型空间门，小到只容许几颗子弹经过，却也足以依靠电磁霰弹枪区区一两发散弹将方圆十米内打造成一片绝对的弹幕。 电磁弹珠本来还有爆炸的功能，足以一击将刀锋恶魔杀死，不过普罗旺斯还是希望能活捉这么珍惜的空间能力怪物，进行驯养，因此关闭了电磁弹珠的爆炸功能。 刀锋恶魔决定撤退，并非是害怕，而是准备远离重整后依靠速度优势再次发动偷袭，一击就走，这样也足以给棱镜小队造成巨大的伤害。 可是彻底展开空间门的普罗旺斯又怎么可能留下什么破绽，空间被数百道门强行连接在一起，除了地下，不管哪个方向都被密密麻麻的空间门所覆盖，不管往哪里走，都注定将回到原地。 普罗旺斯所幸连瞄准都省了，肆意地开了数枪，直到弹夹打空，整片空间已经被呼啸的子弹填充。 五倍音速的小小弹珠发挥出了可怕的威力，在精密操控的空间门独特的出入射角度下形成了毫无空隙的弹幕，刀锋恶魔在空间门的阻拦下甚至没法接触到普罗旺斯的身影，就被攒射的电磁弹珠射成了筛子。 不可一世的刀锋恶魔终于无力地倒下，破碎的嘴中漏出嘶嘶的软弱吼声。 普罗旺斯仔细确认了重伤濒死的刀锋恶魔已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才放心地将其带回了营地进行治疗和控制，用血液炸弹对付这种桀骜不驯的怪物向来无往不利。 而艾娃等人的禁咒魔法，也终于完成了。 这个魔法虽然规模不大，却半点不能被忽视，绝对无愧于禁咒之名。 缤纷的光屑落到那些还有些懵懂的魔族身上，在还未长出表皮的血肉上立刻生长成顽固的七彩晶块，就像饱和盐溶液中析出的结晶一般充满着一种无机质的美感。 这些野蛮的魔族对漫天纷飞的光屑视若无睹，但身上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结晶凝聚在表皮上却奇痒无比。 被阿东萨调制过的魔族们会将一切情绪都化作旺盛的破坏欲，不管是疼痛还是瘙痒，都只会助长它们的凶恶。 然而这些空有强大力量的怪物却没几个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如开闸的水池一般不断泄出，被诡异的结晶吸收并且化作成长的养料。 结晶越长越大，逐渐生长成花的模样，变成了七彩的晶簇之花。 同时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干燥的空气中并没有多少水分，不会结出冰霜，所以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皮糙肉厚的魔族们更不会在意这点低温。 成群的飞龙骑士还远没有从心灵震爆中恢复过来，有些人甚至已经茫然落地，大部分也摇摇欲坠，而魔族早已经越过了虎视眈眈的阶段，直接对着飞龙骑士展开了攻击。 几个体型巨大的魔族发挥了极佳的跳跃能力，蹦跳着从空中拖下不少飞龙骑士，身上四五只粗壮的手臂直接将之撕碎，享受着血浆涂满身体的感觉，少许的凝滞感被其直接忽略了。 可依靠各种元素力量进行攻击的魔族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的攻击缩水了一大半，当它们发动攻击之时，身上的晶簇反而生长得更快了。 可即便如此飞龙骑士依然在短时间内伤亡惨重。 紧接着，逐渐成长的晶簇之花终于由花苞变为花朵，完全盛开了。 明明是己方的强大魔法终于完成，可西罗雅的心中却充满了不详的预感，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一声“不要”。 剧烈的爆炸如夏花般绽放，湛蓝的奥术能量化作最美丽也是最恐怖的污染席卷了大部分魔族，宛如华丽的焰火一般，艳丽的雪花弥漫了每一寸空间。 奥术能量是一种魔法位面的独特能量，起源于虚空之中，狂暴而强大，无数位面中都有因奥术能量而兴盛的魔法帝国，却也有相应数量因奥术能量暴走而化作生命禁区的永恒废墟。 现在，这里就发生了这样一场小型的奥术污染。 奥能魔葵，这就是这个恐怖魔法的名字。 魔法师的疯狂丝毫不逊色于科技侧的科学家们，他们相中了奥术能量那毁灭万物的力量，自信地将其改造为这个完全为了杀戮和毁灭而生的污染魔法。 奥能魔葵的效果就是散布一片类似光屑的奥能魔种，种子会迅速吸收周围的能量，不仅是超凡能量，还包括热能、动能等等能量，在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后，奥能魔种就会盛开为美丽的奥能魔葵——或许称之为奥能炸弹更合适。 奥能污染带来的死亡是美丽的，肮脏的，干枯的，脆弱的。 灰白色的贫瘠大地被华丽的湛蓝光彩所铺满，宛如落入人间的星河。 魔族的身上覆盖着一层美丽的蓝色雪花，闪耀着迷蒙的光，甚至一半的飞龙骑士都被爆散的蓝色雪花所沾染。 美丽的蓝色雪花仿若流动的光，却散发着恐怖的辐射，将活跃的生命反应全部变性成死寂。 西罗雅望着眼前仿佛雕塑一般坠落地面的飞龙骑士们，颤抖道：“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普罗旺斯，出来！” 被雪花覆盖，不管是魔族还是飞龙都如同雕塑一般凝固了。 致命的辐射破坏了他们所有的蛋白质和基因螺旋，连水分都强行蒸发凝固，让他们成为了一具具足以保留千万年的木乃伊。 普罗旺斯关掉了通讯器中传来的咆哮，轻抛一颗还未绽放的奥能炸弹，微笑着对艾娃等人说：“干的不错，我还截留了几个奥能炸弹，到时候又有了几个小禁咒可以使用。” 这时康德凝重的声音传来：“老大，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兴致，阿东萨出现了！” 一个雪白娇小的身影踏上这片美丽的土地，俯下身捻起一片星光般的雪花，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新的福尔马林吗？很适合浸泡你们空空如也的大脑。” 周围传来一声呻吟，是一头尚未完全死去的魔族全身覆盖着奥术污染的雪，全身干枯灰败，挣扎着来到阿东萨身边，似乎生存的本能和辐射带来的破坏让它不再受制于阿东萨，竟然向着它的创造者露出狰狞的嘴脸，似乎想央求阿东萨救它。 阿东萨面无表情地踩碎它丑陋的脑袋，连句道别的话都没兴趣说。 这些强大魔族存在的意义不过是验证阿东萨对这个星球生物基因的掌握究竟正确与否，事实证明缺陷还是有的，需要多加改进。 而魔族本身，对阿东萨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现在，它对那些翱翔的飞龙和活跃的棱镜小队更有兴趣。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尸骸之母 有些崩溃的西罗雅看见了那个雪白的身影，还是恢复了点理智，避开奥术污染的雪花，谨慎地从边缘接近，生硬道：“你是谁？神赐之地没有你这样的小女孩？” 雪白身影沉默不语，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连抬头都不屑。 西罗雅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是普罗旺斯让你来的吗？” 这时西罗雅腰间的小盒子发出巨大的音量，传来普罗旺斯严肃的声音：“西罗雅小姐，快跑！” 听到这万分憎恶的声音，西罗雅眼圈一红，咬牙道：“普罗旺斯，你竟敢杀死那么多飞龙骑士，我一定要将你……” 普罗旺斯冷静道：“我很感谢你们的掩护，可如果没有我们的法术，你们只会被魔族全歼，现在你起码还能留下一半的飞龙骑士，不是吗？” 这冰冷无情的计算让西罗雅于理能够接受，于情却怎么也不能原谅，矛盾让她的情绪愈发失控。 西罗雅终于抬起枪尖，指着雪白身影，丝毫没有对幼年人类呵护的样子，压抑道：“你，是人是魔？” 雪白身影终于轻笑一声，说：“普罗旺斯，玩得开心吗？” 普罗旺斯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阿东萨阁下确实慷慨，为我们提供了不少珍贵的素材。只是如果能送我们最后一件礼物就好了。” 阿东萨笑出了声：“你们还想要什么礼物？” 普罗旺斯也笑了：“你的遗产。” 阿东萨抬起头，过于苍白的脸庞聚起一丝疯狂，嘴角直接开裂到耳根，花瓣般的嘴唇一下子变成血盆大口，三排食人鱼般的利齿闪着瘆人的寒光，它狂笑着：“那就来吧，第一个游戏，打蚊子！” 大地震动起来，仿佛有一万头大象狂奔而来，又仿佛大地自己在因不可预测的命运而恐惧。 龟裂逐渐扩散，轰隆隆的恐怖声音中，无数诡异的血肉触手如参天大树般拔地而起，盘旋着伸向天空中疲惫的飞龙骑士们。 西罗雅大惊失色，急忙起飞，三条触手向她卷来，却被长虹般的斗气斩削断，她也因此发现了这些触手的真身。 那是无数断肢残骸拼接而成的血肉积木，被某种血红色的胶冻状物质粘合在一起，成为了恐怖的血肉触手。 直插天际般的触手上还有许多蠕动的肢体，仿佛抽出般虚无地想抓住些什么。 这些触手都是由之前被杀戮的魔兽的尸体所组成的，这些以往看到便大快人心的尸体，此刻却让西罗雅头皮发麻。 “全体，升空，升空！撤退到城墙那！”西罗雅危难之际还不忘下达命令。 为今之计，飞龙骑士们只有撤退到城墙处，依托庞大的城墙和坚固的地基来限制这个可怕的地底怪物。 随着触手的不断涌出，那些已经被奥术污染杀死的飞龙和魔族尸体竟然也被拼接在了一起，涌向天空，如同一条企图污染纯洁天国的血河。 奥术污染固然强大，可在如此庞大的血肉面前，也只能被无奈地稀释。 她咬紧牙关，努力不发出尖叫，抓住机会准备重新升空。 不断躲避攻击着尸骸触手，越往上腾挪空间越是大，隐约的星光从乌云间透出，眼看西罗雅就可以飞回熟悉的蓝天，重新统领自己的飞龙骑士军团。 可是一道梦魇般的声音落在了她的耳旁：“你离自由还有十五点九米，但你和地狱的距离是负的。” 然后，一道重击狠狠击中了西罗雅的脑袋，她便失去了意识，只感觉到一片滑腻温暖的海洋包裹了她。 飞龙骑士们看见这地狱般的一幕也动摇不已，仅剩的四百多飞龙骑士只能慌乱撤退。 但紧接着粗壮的尸骸触手上又射出无数阴影，速度奇快，击打在飞龙身上几乎没什么声音。 但等骑士定睛一看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那并不是什么子弹，而是一个个好像塔螺一般的狰狞小怪物。 下肢是尖锐的螺壳，深深地扎进了飞龙的鳞甲肌肉，上肢则是一片蠕动的软肉，有着黑色的小眼和尖锐的六只钩爪。 塔螺小怪物发出类似嘲笑的“嘻嘻嘻”声，看了一眼骑士就顺着螺壳飞速往飞龙肌肉里钻，迅速消失在空洞中，只留下一个通向飞龙体内的空荡荡锥壳。 然后在骑士绝望的眼神中，飞龙就拼命挣扎起来，痛苦地坠落到了那一片血红色的触手海中，无数手脚舞动，仿佛在欢迎一位又一位飞龙骑士们。 那些翻腾的巨大触手，宛如地狱之胃上的绒毛。 这就是最后一个魔族，几乎是按照阿东萨本体模仿制造的——尸骸之母。 这是一种实验，阿东萨通过复制自己来寻找自己与其他生命的本质区别，这也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举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制造出第二个恐怖而疯狂的怪物。 将心比心，阿东萨不认为第二个自己会是什么能把手言欢的货色。 阿东萨看着西罗雅和她的飞龙坠入触手本体所编织的血肉子宫，有些回味地想着她最后爆发出的情感。 那是一种由天堂瞬间堕入地狱的绝妙反差，希望的余味与绝望的初始混合在一起，既不会太甜腻，也不会太酸涩，让人沉醉无比。 阿东萨猛地惊醒过来。 与万界之癌沟通的后遗症似乎并没有消失，让阿东萨拥有了许多多余的欲求和幻觉，竟然能从其他生物强烈的情绪波动中获得快感。 虽然平时感觉不出来，却会在关键时刻像幻觉一样出现。 阿东萨并不是非常排斥这种独特的体验，可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它捡起西罗雅落下的通讯器，对着另一端的人说：“第二个游戏，老鹰捉小鸡。” 普罗旺斯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涌到天灵盖，这是他身经百战的第六感在提醒他前所未有的危险的到来。 第六感是大脑深层潜意识采集了至今为止全部信息通过未知逻辑运算出来的后果，科学也没法彻底解释。越是战士越容易依赖这种神秘而准确的感知。 普罗旺斯感到肾上腺的开关彻底打开，仿佛汽车的档位被一撸到底，轮胎轰鸣着在地上磨出焦黑的车辙，面对强敌的兴奋让他也有些不冷静了。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普罗旺斯压抑着兴奋低吼道：“打boss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瞬息万变的战斗 地下最后的尸骸魔怪缠住了全部的飞龙骑士，虽然自身也因为奥术污染而不能坚持太久，但也足够了。 阿东萨的感知全面展开，顺着电波瞬间就发现了普罗旺斯的真正位置，脚下的尸山被踩散了一大片，空气瞬间撞出一个环形的冲击波，阿东萨已然超越了音速。 什么踏雪无痕，什么一苇渡江，在常规宇宙中，想要达到什么样的速度，就必须遵守动量守恒的定律。 所以阿东萨一路突进过去声势惊人无比。 单纯的地表摩擦力根本不可能提供阿东萨音速前进的支持力，所以阿东萨的双脚已经化作钩爪，每一步不仅跨越了数十米，还深深地踩进了灰白的大地，扬起冲天的尘埃，炸开数米的大坑。 单单每一步拆分开来，都可以踹飞一辆大卡车。 大地震颤，烟尘扬起，阿东萨一个人就制造了万马奔腾的宏伟景象。 数千米的安全距离，在阿东萨的突进面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阿东萨，疑为五级赛博人，初步掌握了四维空间技术或者拥有空间装备，擅长领域为强大的生物改造技术，可以肯定是生物科技方向的使徒……” 普罗旺斯脑中闪过阿东萨仅有的几条信息，当机立断道：“冉冰清，拦住它！” 一向沉默寡言的冉冰清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暴戾，面对失控火车般冲来的阿东萨毫不犹豫地冲出，脚下同样震出一个小坑。 可她的速度在阿东萨面前比关节炎的老头还不如。 阿东萨甚至没怎么理睬她，就是撞过去，撞过去！ 冉冰清一个千斤坠，双脚深深陷入土地，扎出一个无比标准的马步，双手交叉抱胸，全力防御。 轰！ 康德的传感器牢牢记录了这一幕。 在慢动作画面中，冉冰清的马步连零点一秒都没能维持就被阿东萨撞散，但却不是因为正面的力量冲撞，而是因为地面被阿东萨直接踩崩成一个大坑。 大地的震荡之力将冉冰清震飞十多米，即便如此她依然挡下了阿东萨大地心脏跳动般的步伐，因为阿东萨正面撞在她胸口的力量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作用，只传来一阵悠长的钟鸣。 阿东萨也不由得惊异地多看了她一眼，马步是被破了，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泛金的皮肤并没有受到哪怕一点凹陷的伤害。 甚至，她还更强了。 阿东萨的势头一滞，短时间内没来得及再度发力，就有人顶着因冲撞而爆散的气流向它发起了进攻。 普罗旺斯身形一晃，刚想钻进面前的空间门，可是他还没看清，当头就是一拳反而从空门内弹出，拳头雪白纤细，似乎只适合握住画笔，正是阿东萨的拳头。 还没打中，惊人的拳风好像炮弹一般直扑普罗旺斯面门。 普罗旺斯一惊，明白了自己的疏忽。 他的空间门开关固然随心所欲，却依旧有着神经反应速度这么一个不算限制的限制存在，而阿东萨的反应和运动速度很明显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在阿东萨面前开门，不过是给它一条攻击的捷径。 不过，我的空间门是你能免费用的吗？ 普罗旺斯心底冷笑着，任由拳风如重锤般打在脸上，右脸一青，然后双手一合。 “关门！” 洞开的空间门瞬间关闭，空间的裂隙重新收缩回原位，但夹在其中的纤细手臂利落地齐肘而断，在这时空的收缩之力面前，普通的物质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普罗旺斯如遭重击，一股剧烈的脱力感涌上心头。 空间门固然神奇，但毕竟不是空间切割的专用能力，在切割物体时会给使用者的精神带来巨大的负荷，其负荷大小根据物体的结合键强弱和体积质量成正比。 简而言之，越硬越重的物体，切割起来消耗越大。 一般来说就算是切割一百根标准的工业碳素钢普罗旺斯也不过跟常人慢跑一千米般略微疲惫，可这条纤细的手臂却让普罗旺斯好像是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完这一千米一般，整个人都差点力竭。 普罗旺斯心头的不安急剧放大，一条手臂的强度就能达到这种程度，那阿东萨本人到底…… 门是关上了，可危险才刚刚开始。 被夹断的手臂非但没有落地，反而从尾部喷出一段尾焰，好像火箭拳一般更加迅速地扑向普罗旺斯的面门。 普罗旺斯脸色一变，就在鼻头再次打开一扇空间门，于千钧一发之际将其传送到了远方，保住了自己英俊的鼻子。 没打中目标的飞拳在灰白的大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如陨石坠地般溅起冲天的尘土，一阵不能忽视的震动传来。 拳头没有老实地躺在深坑底部，反而剧烈变形，五指伸长变黑，掌心长出一张大嘴，吞食着身下的沙土，不断膨胀起来。 最后变成一辆轿车般的怪物，五指扣进地面，肘部翘起，好像一只畸形的大蝎子。 普罗旺斯冷哼一声，腰间的小盒子自动注入体力药剂，迅速恢复他损失的体力。 但就在普罗旺斯以为要与这个怪物大战一场的时候，蝎子突然不甘地嘶鸣，死死扒住地面，被一阵无形的飓风强硬地卷走，迅速飞向阿东萨的方向。 阿东萨已经重新长好了一条手臂，那么这只独立的蝎子只能云淡风轻被不知名的力量压缩后回到阿东萨身上。 阿东萨倒是想用一只手跟普罗旺斯玩玩，可惜怠惰的力量还是太强了，阿东萨很难反抗它的回溯作用。 普罗旺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更加凝重了。 突然他瞪大眼睛大喊道：“卡赞，不要！” 而在普罗旺斯和阿东萨的手臂纠缠的时候，又有两人也发动了突袭。 卡赞全身喷涌出了道道血蛇，阴狠地射向阿东萨。 而康德则是直接祭出了最后一把高周波震荡剑。 “妈的，打这一场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了！亏得屎都没了！” 康德的哀嚎回荡在心灵连接里，却没人有余裕跟他搭腔。 阿东萨特意捏住一条黑血之蛇，感觉到一股刺痛顺着指尖蔓延，不过离彻底腐蚀掉阿东萨足以硬抗贫铀穿甲弹的纳米硫化碳炔皮肤还差得老远。 阿东萨随意捏碎血蛇就懒得管这个一身静脉暴突如网好似痨病鬼的家伙了。 而当阿东萨打算直接夺下高周波震荡剑时，却遭遇了意料之外的阻力。 就在阿东萨的双指即将捏住高周波震荡剑的剑刃时，康德突然加速，高频震荡的剑刃在阿东萨坚硬无比的白嫩手掌上摩擦出刺目的火星，艰难无比地给阿东萨的手掌添加了一条寸许长的伤痕。 康德在纳米战斗服和战术模拟系统的帮助下竟然硬生生跟上阿东萨的反应速度，甚至还靠着成熟的神经晶管计算而稍稍超越了阿东萨。 而康德也果断开启了光学隐身装置，给阿东萨的感知造成了进一步干扰，只能从纷乱的气流中迟缓地还原出康德的运动轨迹。 一秒内，阿东萨单手和康德进行了十数次的惊险攻防，高周波震荡剑砍出了道道真空剑气，在地上划出深痕，也在阿东萨身上留下了看似狼狈的数道伤口。 而阿东萨一时间竟然没法在单纯的速度和技巧上压制这个一身黑色的赛博人。 康德的远程火力并不适合单体敌人，但他之所以冲上来近战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只有他能和阿东萨勉强进行对等的攻防，像冉冰清、卡赞等人就很难做到这一点了，可能还没看清阿东萨的攻击就被直接击飞。 但康德也是有苦难言，过于高速的运算不仅让机械大脑过热严重，同时生物大脑也开始剧痛，和阿东萨的战斗比原本模拟的要更加艰难，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点酸 哪怕经过箱庭多次强化的关节肌肉也在高速运动中不断磨损，如果不是超磁阻尼场锁住了所有水分子，变相消除了惯性，康德早就在第一个动作就全身粉碎性骨折了。 在阿东萨与康德纠缠的时候，两人战斗发出的冲击波反而将卡赞的血蛇全部吹飞，逼得他只能近身战斗。 卡赞迅猛无比的一记手刀被阿东萨精准无比地抓住，直接捏成面团，但他冷笑一声，粉碎的手掌直接炸开，黑血如同高压水枪一般直往阿东萨手掌里钻，同时炸开的黑血也直射向阿东萨的眼皮、腰部甚至还有胯下等常识性的致命部位。 作为杀手，卡赞确实做到了不择手段，为了暗杀，恐怕他连蹲粪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他的冷笑迅速凝固了，切割能力丝毫不逊色于高周波震荡剑的黑血艰难地钻开了阿东萨的表皮，却遇上了更为坚韧的肌肉。 这些能承担瞬间爆发力数千吨的纳米胶晶肌肉抗压耐磨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弱得了？卡赞甚至没法再深入一厘米。 黑血疯狂地化作无数尖刺啜在阿东萨身上，却只能发出一连串牙酸的闷响。 卡赞引以为傲的黑血不过是给阿东萨挠痒痒罢了。 一向无往不利的黑血失去作用变成了痒痒挠，卡赞竟然呆住了。 “拜托，你好弱。” 阿东萨冷漠的声音直直钻入卡赞的耳朵。 “不！” 卡赞大吼着，全身如果冻般滚动着波浪，几乎全部黑血都被压榨出来如一张狼嘴般狠狠地扑向阿东萨，就像一头准备捕食的地狱史莱姆一般。 卡赞的黑血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和腐蚀性，至今几乎没什么他不能破坏的东西，但他也因此失去了人类的大部分结构，包括肌肉、骨骼等等，连内脏也在不断萎缩溶解中。除了杀戮，他再也享受不到那些属于人的基本欲望了。 为了变强，他疯狂，变态，几乎付出了一切。 所以阿东萨捏碎卡赞的手，卡赞反而攻击得更加猛烈了。 阿东萨并不打算对黑血做什么研究，在它看来黑血不过就是一种无意识的共生生物，通过电流控制金属离子的瞬间排列来进行活动。 而强大的腐蚀性也是为了保证金属离子的平衡位而强行使体液酸化的副产物，算是一种十分原始的笨办法。 阿东萨想的话也能瞬间模拟出黑血的生态，只是没必要而已，这种生物模式对它来说已经过时了。 总体来讲并没有什么研究价值，而没有研究价值的东西，就是废物。 阿东萨面无表情的一瞥，让卡赞感觉到了一种由衷的耻辱，他愈加疯狂，扑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的普罗旺斯急忙在心灵连接中大喊：“卡赞，你的任务是牵制，不要硬拼！” 然而晚了，黑血卡赞、疯狗卡赞、毒蛇卡赞……在箱庭血债累累凶名赫赫的卡赞，迎来了自己毫无价值的一生的终点。 就在这个卡赞急需配合的关键时刻，康德的战术模拟系统终于在超负荷运转下出现了微不可查的一次延迟。 阿东萨抓住这个破绽，手掌瞬间回收，光是这个动作引起的乱流就让康德有种窒息的错觉，即使他已经靠着纳米战斗服的生命维持系统而不需要呼吸了。 然后就是朴实无华的一拳，起码放慢一千倍来看，是挺朴实的。 康德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这一拳激起了层层叠叠的微小冲击波，扭曲的空气被直接打成了一片模糊，光线在密度不均的空气中散射成了马赛克一般的东西。 只是匆匆一瞥，康德就肯定这一拳就绝对超过了五倍音速，爆音甚至都来不及传到康德的声波采集器，阿东萨的拳头就来到了胸前。 康德全身的矢量推进器喷出了白气，大量的气体被疯狂放出，转化成了康德转身的动量。 纳米肌肉超负荷运转，康德上身一斜，终于从一旁勉强躲过了这一拳，但恐怖的拳风依旧让康德浑身一震。 康德反而抓住这个机会，高周波震荡剑超频震动，从下往上狠狠一撩，就要切进阿东萨的空门。 他有自信能一剑削掉阿东萨的手臂！ 可下一个瞬间，一股巨力还是从胸口传来，哪怕是纳米战斗服的保护，哪怕是超磁阻尼场的保护，康德依然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整个胸口都凹下去一个碗口大的坑。 康德在惊愕地飞出去前终于看到，阿东萨原本力道已尽的拳头侧方，竟然猛地膨胀，弹出一条全新的手臂，就好像一条手臂变成两个关节一样，带着之前挥拳的力道二次发力，重重甩在了康德胸口。 黑血卡赞防不胜防的的暗杀本领康德自然无比熟悉，但康德自信自己的高速战斗技巧在任何变化面前都能先发制人，因此根本没料到阿东萨这样同样能高速作战的怪物还会制造这样的机关在身体里，被猝不及防地轰成重伤。 瞬间处理掉康德，阿东萨身形一顿，全身散发出高速运动残留的高热，突然被卡赞的黑血淋了一身。 卡赞癫狂地大笑着：“来吧，在悔恨和绝望中堕入地狱吧！” 阿东萨摸了一把脸上蠕动的黑血，浑身传来刺痛，是黑血腐蚀着想往里钻。 蠕动的黑血非但没有往下滑落，反而恶心地来回翻滚着，好像某种令人作呕的软体生物。 阿东萨可爱的脸上挂着微笑，说：“你说地狱？” 卡赞的笑容凝固了，他激动地做出回拉的动作，喊到：“等等，等等，不要离开我！这是我的黑血啊！” 浓郁的黑血在阿东萨雪白的皮肤上迅速消失，如渗进湿巾的墨水一般逐渐扩散淡化，最后消失在阿东萨毫无痕迹的皮肤下。 阿东萨直接利用细胞将黑血胞吞吸收进了体内，然后卡赞就永远地失去了这部分黑血的控制权。 以阿东萨的力量，这种程度的生物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就会被重新分解成最基本的有机物、无机质。 失去大量鲜血的卡赞绝望地抠着自己的脸皮，癫狂地冲上去跟阿东萨拼命，残余的黑血鼓动着，让卡赞扭曲着形体发出骇人的声势，喉咙嘶嘶的声音让人一阵恶寒。 虽然情知为时已晚，普罗旺斯还是大喊：“回来，卡赞！” 但一切已经晚了。 阿东萨仅仅是张开了一张嘴，一张大到好像河马般的大嘴，将卡赞囫囵吞下。 卡赞绝望的脸被合拢的上下颚挡住，滑进了漆黑而深不见底的深渊底部。 猛然，一缕黑血又钻出了阿东萨的嘴巴，一只鸡爪般的黑血之手艰难地撬开比银行大门还要保险千万倍的大嘴，卡赞的绝望犹如实质般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却还是被阿东萨轻描淡写地呲溜一下吸了回去。 阿东萨呆然地打了个嗝，说：“有点酸。” 普罗旺斯呼吸一窒，想起了阿东萨吞噬掉蚯蚓怪物的那一幕，喃喃道：“地狱……就在它里面？” 第一次，一向骄傲他对胜利的渴望淡了这么多，也让他彻底改变了接下来的作战。 第一百二十章 魔法马戏团 阿东萨看着远处颓唐倒地的康德，面无表情道：“废物，竟然还拘泥于人类的软弱形态，回去吃奶吧。” 康德强行把所有痛觉神经关掉，看着面前这个萝莉皮的可怕怪物，有些抽抽道：“混蛋，你不也是人形……” 阿东萨眼睛一眯，阴冷的气息让康德呼吸一滞，说不出话来。 这时，不远处亮起一道耀眼的金光，代表地火水风的四元素循环升起，无数调皮的元素精灵从虚空中被召唤出来，钻进四元素图腾组成的乐园之中肆意玩耍。 这些元素精灵并非真的智慧生命体，只不过是元素高度活化后自然凝聚的结晶，就跟纷飞的雪花差不多，只是更复杂更神奇。 眼睁睁看着队友为了自己完成这个魔法而拼上性命地阻拦敌人，艾娃的情绪也激烈起伏着，却只能故作镇定地完成所有复杂严谨的咒语和法阵。 她发泄般朗声道：“艾娃的——魔法马戏团！” 魔法师喜欢用自己的名字给创造的魔法命名，这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义务，当他们的冠名魔法被他人使用时，将让使用者意识到再精妙的魔法也是别人的，只有自创魔法，才能证明魔法殿堂的大门向他彻底打开。 而艾娃能以中级魔法师的身份成为棱镜的法师首领，其凭仗就是这个强大的自创魔法。 “魔法马戏团”并非禁咒，却是当下最合适的单体魔法。 如果硬要给“魔法马戏团”一个流派的话，这个流派的名字是——自编程式魔法自动迎击系统。 将活化的元素通过模块化的体外魔法回路进行排列、复制，针对不同的敌人设定不同的自动迎击程序，以海量的低级魔法来压倒敌人，这就是“魔法马戏团”的基本原理。 终于等到这个魔法完成的普罗旺斯轻轻松了口气，对接下来的战略更有把握了。 一连串清脆的叮咚声，艾娃等三位法师头顶的魔法马戏团终于开始了正式运转。 首先，阿东萨的头顶就出现了一个打叉形状的印记，转动的四元素图腾带动着活泼的元素精灵碰撞聚合，数种构造简单的魔法就自然产生了。 随着碰撞的元素精灵增多，耳边仿佛真的响起它们欢快的笑声，数不清的魔法如火树银花般从中溅射出来，目标直指阿东萨。 阿东萨身形一动，出现在十米之外，这些法术的灵光却硬生生转了个弯射向阿东萨。 躲是能躲，但未免太过狼狈窝囊，阿东萨所性就站在原地以身试法。 冰封术、粘滞术、石化术、麻痹术、僵化术…… 好像观看了一场低级魔法的博览会，数十种束缚类魔法以恐怖的速度增殖着，瞬间释放在阿东萨身上。 这些魔法有的作用在阿东萨身上，有的则作用在周围的环境上，让阿东萨瞬间如一只陷入泥塘的凤尾蝶，扑扇着翅膀却越陷越深。 连空气都在这些魔法的影响下有些凝固了，身上好像万吨载重的阿东萨断断续续地传出声音：“准……受死……吗（准备好受死了吗）？” 眼看阿东萨缓缓动了起来，普罗旺斯深吸一口气，反而闭上了眼睛，周围的空间极速波动起来，不知道在干什么。 康德毅然解开了纳米战斗服的安全限制，数不清的碳纳米丝失控般刺进康德的肌肉，迅速挤压同化着脆弱的肌肉组织，转化为同样的碳纳米丝结构，同时伤口也被迅速填充。 无法屏蔽的剧痛侵袭着康德的意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 虽然他走的是盲视者的道路，却跟卡赞截然相反，一直舍不得那些属于人类的种种享受，也就因此踏不出盲视者最重要的那一步——非人。 而且技术方面的因素也很重要，既要拥有机械大脑又要完美保留自我意识，是非常高端的技术。如果一个没弄好，可能最后诞生的不过是一个徒有康德全部记忆的傀儡罢了，他本人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在阿东萨强大的压力面前，他只能勉强踏入那个境界，拿命去拼了。 依旧气息不稳的纳什也来到战场，无声地站在康德身旁，全身用力，一根根金黄色的毛发已经缓缓浮现，兴奋剂的针头已然箭在弦上，他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这时心灵连接中传来一句淡漠而霸气的话语。 “让开，我来！” 被震飞的冉冰清终于返回，她有些狼狈，精气神却拔高到了巅峰，一往无前地直冲向阿东萨。 被不断增加中的数百上千道魔法束缚住的阿东萨动得十分艰难，一时间完全失去了高速移动的能力，动作慢得连冉冰清都不如了。 冉冰清一拳打来，阿东萨十分艰难地抬起手挡住，然后就被一脚踢在肚子上，狠狠踹出去二十米，然后双手撑地缓缓爬起。 这种被压制的感觉让阿东萨十分不爽，五指握拳，整个身体吹气球般膨胀起来，虬结的肌肉撕裂了原本娇嫩的皮肤，灰红色的肌肉透过回旋的纹路展现出了完美的工学结构。 阿东萨终于抛弃了这具常态下五十立方分米、四十公斤的软弱身躯，开始真正组合起了属于自己的战斗形态。 阿东萨在比对过这个星球独特的基因构造后，开始逐渐脱离四碱基生物的局限性，进入了八碱基的诡异境界。 从四到八，并不是单纯地翻了一倍，其中的差距甚至连几何倍数都不能准确描述。 更强的稳定性，更多的组合性，以及更大的成长空间。 以往阿东萨本质上还是碳基生物，其基因还是由五碳单位为骨架的碱基构成，就算通过液态金属细胞走了捷径获得了纳米材料，也不过是通过仿生学紧密结合在细胞结构罢了。四碱基基因序列已经很难调整结构如此复杂的细胞，陷入了一个不可避免的瓶颈。 八碱基基因正是突破的关键点，甚至可以尝试在碱基中加入更多的元素进行调和，例如硅、钛、镓等等，发挥出更加强大的作用。 不过八碱基基因的技术还不够成熟，现在也仅仅在实验阶段，阿东萨相信只要自己能顺利采集人类和飞龙的特异基因，那么离它成熟的那天就不会太远。 当然，为了延迟怠惰的反噬，阿东萨还是尽量减少了改变的规模。 新的躯体高有两米，有着人的四肢和躯干，却异常地粗壮，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外骨骼结构，看起来跟康德的纳米战斗服有些类似，反转的关节和异常的肌肉结构却更加像是野兽。 阿东萨长过膝盖的双手直接按在地面，如猩猩一般撑地移动着，头部直接就变成了一团菊花样的触手巢，好似海葵一般不断摆动。 头部这种肢体对阿东萨而言本来就是装饰，五感的感觉器早已经分布在身体各处，现在不过是让头部拥有更强的战斗力而已。 面对这处处引发人类心底恐惧的怪物，冉冰清却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欠缺，拉开架势，双脚前后一掂，一记简单的上步冲拳在她超人的力量下变成了传世武学。 魔法的束缚依旧存在，可变身后的阿东萨力量何止增加了十倍，轻松就能带着上万吨的重负健步如飞。 冉冰清这一拳，注定无功而返。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金刚芭比 纳米材料学方面阿东萨已经走到了一个极限，下一次材料技术的革新遥遥无期。 现在制约它力量发挥的只有两个因素，那就是运动方式和能量效率。 单纯的动量守恒已经完全不足以支撑阿东萨的力量发挥了，还是那句话，地面就那么硬，能提供的反作用力就那么点，移动速度始终存在一个上限。 而能量效率就更好理解了。 普通的燃烧所带来的热值实际上只有原子表层电子跃迁激发出的能量，还不到核裂变的五十万分之一，这种比例简直微不足道，看着都让人嫌弃。 哪怕是阿东萨现在所使用的这套氖凝式能量链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这都是后话。 总之，力量增加了十数倍的阿东萨，瞬间又回到了原本压倒性的优势地位上，冉冰清这一记声势惊人的上步冲拳，不过是以卵击石。 阿东萨同样一动，稍微人立，刻意收敛力量，长长的臂膀划过一条短促的弧线，提前打在了冉冰清面门正中。 冉冰清头颅被打得后仰，前冲的平衡被瞬间破坏掉，整个人从阿东萨身侧摔了出去，狗啃泥一般拖了一地。 一切如它所愿，但阿东萨却半点笑意都没有，因为冉冰清连土也不拍就又站了起来，毫发无伤。 阿东萨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手感，与其说是被巨大的力量所抵消，倒不如说是自己挥拳的力量自动消失了…… 消失？ 阿东萨有些明白了。 但随即它头部位置的触手就兴奋地摆动起来，这种能力，正合它的心意。 承受了阿东萨远超火箭弹的一记直拳，冉冰清却仅仅是一个晃头，仿佛只是被一个气球砸了一下，阿东萨的力量几乎作用不到她身上。 冉冰清再次无所畏惧地冲了过来，阿东萨这次所性又是一拳，直接打在她拳头正中。 一红一金两个拳头接实，再次引发了恐怖的冲击波，好像地雷爆炸一般翻起大片土层。 阿东萨感觉到，冉冰清的力量比起上一拳，又强了不少。 再一观察，就能发现冉冰清皮肤上的金色越来越重，甚至原本并不显眼的肌肉也已经明显鼓起，像是一个极为强壮的女运动员。 “好，真是一个完美的沙包！” 阿东萨兴奋一笑，又是一拳轰出。 冉冰清也不甘示弱，两人再次对拳。 两拳，三拳，四拳…… 咚咚咚！ 不知为什么，冉冰清的身体越来越具有金属的特质，每一拳对轰都会发出洪钟一般的巨响。 阿东萨刻意将每一拳的力量提高到冉冰清恰好能接受的地步，而冉冰清也不负所望，每接下阿东萨的一拳，力量都能大幅上涨。 两人的破坏力越来越恐怖，整个地层都已经被犁了十几遍。 碎石崩飞，速度几乎接近音速，一瞬间就能把人的脑袋打成瓜瓢。 被溅到阿东萨身上的碎石自然毫无悬念地被弹飞，而冉冰清同样毫发无伤。 诡异的是，溅射在她身上碎石并没有被弹飞，而是好像失去力气一样毫无征兆直接从半空摔落。 能量吸收，正是冉冰清的力量。动能、热能、电能统统属于她的干涉范畴。 这个能力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冉冰清可以将攻击到她身上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能量全部吸收转化，储存在自己体内，短暂化作自己的力量。 这时候箱庭使徒的优势就出来了，只要有力量种子和足够的源能帮助，他们可以有限地糅合不同的力量体系，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威力。 例如，冉冰清就兼修了一门其貌不扬的金钟罩。 这是来自一个武道之力出神入化的中武世界的高级武功，可以更好地跟动能吸收的异能配合，发挥出极强的近战力量。 顶着战斗的暴风，纳什有些睁不开眼睛，不安道：“看起来阿东萨还保留了很大一部分实力，能量吸收虽然是非常强的异能，可人的身体终归是有上限的……冉冰清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进入盲视者状态的康德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战场，冰冷道：“冉冰清的实力一直都在进步，但阿东萨同样也只是在戏耍我们……单从两人刚才的表现来看，冉冰清已经吸收了冉冰清最多还能再缠住阿东萨一分钟。” 见纳什有些沉默，康德皱眉道：“金钟罩是神秘侧的高级武学，现在正在阿东萨的力量转化下正在不断突破境界，战斗结果未必有那么悲观，只是我的战术分析系统没办法准确计算出神秘侧的力量罢了。” 纳什说：“这场战斗……我们真的能胜利吗？” 这次轮到康德不说话了，或许他不知道，或许他知道了，但是说不出口。 冉冰清吸收能量提供给金钟罩，升级的金钟罩再增强冉冰清的体质，扩大她的能量承受上限，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靠着这样的循环，她甚至一个人就能单挑千军万马，屠杀神话巨兽！ 起码就表面看起来，胜负看起来还未明朗。 被阿东萨当做靶子对轰了几百拳的冉冰清此刻已经浑然看不出原本沉默干练的气质了，皮肤完全变成纯金色，肌肉高高隆起得几乎有些臃肿了，不用阿东萨击打都会发出洪钟般的嗡嗡声，庞大的力量在纯金色的肌肉中如潮汐般滚动，撑得百炼金刚般的身体都有些支持不住。 冉冰清整个人就是名副其实的“金刚芭比”。 阿东萨一拳一拳的力量被冉冰清的“能量吸收”积攒在体内，化作了金钟罩升级的最佳燃料，将这门高级但并非顶级的武功推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地步，就算是这门功夫的创立者都会惊得掉了下巴。 这股能量如果总和起来，都能供应一座城市一两天的电量了。也就是阿东萨这样刻意想测试她上限的情况下冉冰清才能吸收到如此庞大的力量，否则一旦一次性超出吸收的上限她也会灰飞烟灭。 金钟罩这门霸道的武学只要修炼起来意志就会受到影响，一股斗天战地的霸气油然而生，冉冰清几乎快把持不住满溢的暴力冲动，只能发泄在与阿东萨的不断对轰中。 但不管她怎么发泄力量，阿东萨反馈回去的力量只会更强更猛，让她表面上实力飞涨，内里却是有苦自知。 十六层的金钟罩，只差一步就可以触摸到破碎虚空白日飞升的天庭大门，但就是这样的实力，在认真起来的阿东萨面前依旧连小孩都不如。 两方从起点开始就已经失去比较意义了，阿东萨并非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一个成体系的文明，在它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血肉之海，是数十亿人类的血肉和大量资源堆积而成的吞星怪物。 如果不是中途受挫，地球早已是阿东萨身体的一部分。 任何与阿东萨敌对的人，都等于是在与一个庞大昌盛、上下一心的文明对战。 我，即是文明！ 阿东萨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一瞬间再次进入高速状态，甚至更上一层楼，全部的肌肉骨骼都按照最完美的轨迹发挥力量，全身的力量层层传导，最终聚集在拳掌的方寸之间。 百倍音速的拳头砸在冉冰清胸口，十万吨的力量好像陨石一般狠狠打出，空气直接被摩擦成红热的烈焰。 化身金人的冉冰清被阿东萨百万吨的力量打中同样膨胀起来的壮硕胸部，发出了巨钟般宏亮的大响，几乎响彻天地。 但这么浩大的声势也只不过是冉冰清提前败北的丧钟罢了。 十万吨的力量，就算是阿东萨也必须靠着体内庞大得几乎一望无际的本体才能供应这样巨大的能量输出。 十万吨的重拳，等于是一艘弹药充足、人员齐全的航空母舰直接压在了冉冰清的胸口，可以直接在小范围内引起六级地震，让数万人直接被压在废墟底下。 一向坚毅自强的冉冰清脸色狂变。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手感不错 冉冰清本身并非第五能级，可能量吸收的超能力与金钟罩的巧妙配合，让她短时间内轻松地跨越了那层桎梏。 可面对阿东萨蓄力已久的一击，哪怕是能量吸收，也不过是转换百分之九十九的能量，剩下的百分之一依旧要她自己承担，也就是说她的金钟罩必须独自承担一千吨的力量。 这倒也不算什么，努把力也不是不能承受，可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冉冰清的金钟罩已然升到了最顶级，升无可升，再想前进就必须把金钟罩这门武功整个升华成顶级武学才行，可这并非短时间能做到的。 十六层金钟罩已经是这门武功的极限，她的身体素质也被强化到了一个极限，哪怕在第五能级之中也不算弱者了。 可阿东萨的力量几乎无穷无尽，冉冰清光是吸收两人对轰的余波就已经把自己撑成了这幅壮硕犹如肉球的模样，如果再硬生生接下阿东萨这全力一击，吸收那恐怖的动能，恐怕当场就会变成血肉炸弹，爆得连渣都不剩。 不到零点零零一秒，冉冰清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只留下了一道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深痕，刻在大地之上，昭示着这一拳的方向。 惊人的破坏力导致空气一瞬间都没能反应过来，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真空，直到一秒后，仿佛吓得呆滞了的空气才因为气压而涌入这道真空，疯狂地挤压撞击，刮起了道道犹如刀刃的飓风。 瞬间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来不及露出惊讶的表情，只剩下一脸可笑的茫然。 阿东萨拳头上的空气被压缩成了极端的炮弹，摩擦直接点燃了氧气，打出了缠绕着可怕火焰的一拳。 飓风几乎刮掉了一层地皮，近距离的纳什和康德也支撑得颇为狼狈。 就算是艾娃三人那坚固无比的防护罩，也在飓风下荡起层层涟漪，吓得她脸色一白。 不过阿东萨也不好受，这一拳要打出来不仅要肌肉骨骼的完美配合，也要恐怖的能量输出。一根根几近超导的纳米导体在过量的能量输出下都有些融化的痕迹。高强度的肌肉骨骼也出现了一丝丝裂纹。 不过这无伤大雅，阿东萨的身体被它的意识完美主宰，所有的损伤都能在海量的资源支持下快速修复。 没等一切风平浪静，阿东萨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它并没有在原地享受胜利的感觉，因为战斗只是被打断，而不是结束。 是的，冉冰清并没有死，甚至没有失去战斗力。 千钧一发之际，冉冰清毅然关闭了能量吸收，同样也失去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恐怖伤害减免，打算单靠自己的十六层金钟罩，来挡下阿东萨的一拳。 就算是十六层金钟罩，挡下阿东萨的这一拳也是无比艰难，一个恐怖的拳印清晰地印在冉冰清的胸前，整个胸口已经不能说是下陷，而是离被打穿只有毫厘之差。 清晰的拳印甚至突出了她的后背，凸起了一个拳头的形状，看得人头皮发麻。 如果是常人，就代表这一拳直接打断了八根以上的肋骨，把心脏肺脏全部打成了肉泥，就算是其他脏器在冲击之下也全部碎成了烂肉。 金钟罩可以彻底改变人的身体属性，甚至将人类改造为先天精金之体，形成内循环，不再受生老病死的约束。 靠着这种神奇的功能，冉冰清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可就算是这样，阿东萨也依然没有放过她。 已经修复完身体的阿东萨连续几次大踏步，每一步都踩出地雷爆炸的声势，碎石如破片般四溅，转眼间来到数公里外。 冉冰清还被打得在地上打滚拖行，就被阿东萨一把提起了脖子，单手吊了起来。 阿东萨于急速中快速刹车，双脚如铁犁般稳稳在地上耕了几十米终于缓缓停下。 冉冰清似乎还有微弱的意识，艰难地挣扎着，一只手拼命抓向阿东萨海葵般的面门。 没有废话的必要，阿东萨捏住冉冰清的脖子固定好，直接就是一拳打在她的腹部。 冉冰清再次开启了能量吸收，阿东萨的拳头理所当然无功而返，只是在近距离又听了一声悠长的钟响。 阿东萨点点头，似乎确认了什么，然后狠狠将拼命挣扎的冉冰清掼到地上，狠狠就是一拳砸下去。 嘭—— 大地传来一声闷哼，冉冰清被砸得直接镶进了地面。 “打起来真舒服！” 然后又是一拳，一拳，一拳…… 阿东萨的拳头瞬间变成一片混沌的残影，如一道黑色洪流般冲击在冉冰清身上。 阿东萨越打越兴奋，因为这么打起来的手感实在太好了。 这么好的靶子，真是少见了。 大量的能量再次涌入冉冰清残破的经脉，撑得她灵魂深处都烧灼一般的剧痛，象征着金钟罩的金光蠢蠢欲动，顽强地抵挡着阿东萨。 但这种曾经被冉冰清视作王牌的完美循环，此刻却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一束束比钢筋还坚硬百倍的肌肉交叉滑动着，震颤摩擦产生了巨大的热量，让阿东萨周边的温度瞬间上升到数百度，磅礴的热气让视线都变得朦胧起来。 但更悲惨的是不断下陷的冉冰清。 打桩机般的拳头作用在冉冰清臃肿而强壮的身躯上，硬生生将大地打塌，夯实，再打塌，再夯实，转眼间就把一片平整的大地打成了陨石坑般的凹陷。 底层被粗暴地掀起，龟裂足足延伸了数百米，从高空中远远望去，还真像一朵绽放的花朵。 一连串细密而剧烈的震动传来，就算是千米之外的普罗旺斯都能清晰感觉到那份狂暴的破坏力，而完全承受了这份破坏力的冉冰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连他都有些不敢想象。 原本好似金甲战神的冉冰清此刻早已不复先前的勇猛风范，纯金的身躯被打得开裂、凹陷，几乎被打成一块毫无人形的金锭。 到了后面，阿东萨的攻击频率已经大大下降，保持着一秒一拳的间隔，威力却丝毫不减。 每打下去一拳，已经变成一坨的冉冰清都会微微变形，同时再下降一寸，大地也阵痛般狠狠一颤。 每一拳都好像打在棱镜所有人的心底一般，这股深深的悲壮感让纳什再也无法忍耐了。 他咆哮一声，重新变身成山海经中的著名怪物金毛犼，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冲向阿东萨。 纳什的出击让康德有些犹豫，但很快，已经失去全部感情的他反而无视了视网膜上刺目的警告信息，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 康德紧随其后，跟在纳什身后化作一道青烟般的高速影子冲向不断蹂躏着冉冰清的阿东萨。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限回廊 一声震天的兽吼，纳什化身的金毛犼在陨石坑边缘直接起跳，庞大的身躯带起一片巨大的阴影，直接笼罩了阿东萨，锋利的前爪如囚笼般要直接将阿东萨套住。 阿东萨头也不抬——虽然它现在没头——右手疯狂膨胀，直接就握成拳头和金毛犼无坚不摧的利爪对碰。 无往不利的锋利爪牙遇上阿东萨灰红色的诡异肌肉却只能划出一串火星。 阿东萨原本兴趣缺缺的样子，甫一接触到金毛犼却是眼前一亮。 “有趣，这是什么生物？竟然能自然生长成这幅模样。” 它瞬间化拳为掌，用力扣住金毛犼令人闻风丧胆的锐爪，用力一抖，高频高幅的剧烈震颤迅速传导便金毛犼的全身。 纳什感到浑身一麻，惊觉不好，但不退反进。 阿东萨的速度和力量他是见识过的，现在只能靠着金毛犼的强大体质硬顶上去了。 但阿东萨本人倒是有些不舍得太粗暴对待金毛犼了。 这种洪荒凶兽拥有远超碳基生物极限的力量和组织强度，虽然比起阿东萨还差得远，但要知道阿东萨可是有着本体的支持再加上超越了三四个世代的材料和动力技术才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而金毛犼仅仅是自然生长的而已。 这样的细胞结构绝对充满了惊喜。 阿东萨想研究这头凶兽。 金毛犼扑在阿东萨身上，终于将其扑离了冉冰清的身上。 阿东萨单手就顶住了金毛犼的身躯，可脚下的地面直接开裂下陷，让它根本站不稳。 阿东萨的力量碾压全场，但本身体积和质量相比小山一般的金毛犼实在太小，正面打起来劣势实在太大了。 金毛犼一个冲锋过来，阿东萨就算力量再强也找不到发力的支点。 理论上是这样的，实际上阿东萨并不会拘泥于任何形态，它只会选择效率最高的样子来战斗。 不顾怠惰的反噬，已经被金毛犼的巨爪压制住的阿东萨强行变身成四米高的猩猩模样，魁梧的身材算是勉强够到了金毛犼的下巴，而十吨的体重也有了撼动小山般的金毛犼的基础。 阿东萨双脚陷地，借力直接一个上勾拳打得纳什眼冒金星，整个下巴都是一麻，完全失去了知觉。 金毛犼咆哮一声，一圈圈金色的火焰顺着毛发喷出，热浪扑面而来，嘴里吐出金色的火焰，两爪并用直接朝阿东萨压了下来。 阿东萨就好像吹风一样完全无视近万度的高温，两手一搭，借着两只爪子的力量反而回了一记飞踢，彻底将这个不世凶兽踢翻在地。 金毛犼痛哼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半个头骨都凹了下去，红色的鲜血飞溅出来，涎水也控制不住地流淌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强大的生命力和疯狂的仇恨依旧支持纳什抽动利爪，要与阿东萨再战。 阿东萨索性双手变成了蛇吻的形状，两手一探如毒蛇般从金毛犼身上撕下两块巨大的筋肉，大量的剧毒生物碱注射进去，足以让一万头大象暴毙。 不过收效甚微，看起来这种毒并不能对这种神话怪物起作用。 阿东萨的手臂直接囫囵吞下血淋淋的肉块，它称赞道：“你一定会是我至今为止最好的标本。” “piu泥麻痹（标你马币）！” 金毛犼的下巴都被打碎了，痛得几乎发狂，但阿东萨再也不会给他反击的机会，庞大的身躯在小范围内急速腾挪，借着之前震颤的反馈，迅速而精确地将这头巨大的野兽的关节全部卸开，骨骼完全起不到支撑的作用，重力让肌肉迅速软瘫下来，让其变成了一坨连呼吸都难以维持的肉山。 就在阿东萨狠然地捏住金毛犼最后一个脊椎关节时，康德出手了。 这个以自我意识换取了强大力量的盲视者将自己隐藏在尘土和气流中，在精密计算的步伐下竟然没有引起阿东萨的任何警觉，不管是光线、气味还是声波，都没有半点破绽。 阿东萨的身体强度都被康德的战术模拟系统收录在册，这次偷袭自然蓄谋已久，断然不会无功而返。 在高频震荡剑震荡的基础上，康德握剑的手也同样高频震荡起来！ 双重震荡，完美地进行了叠加，让震荡的幅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剧烈的震荡带来的高温让整把剑都通红如熔岩，就这样砍在了阿东萨的左肩。 轰！ 超越极限的高频震荡剑在巨大的压力下瞬间崩毁，破碎的剑身在高频震荡下变成了细沙一般，威力更加可怕，密密麻麻地向四周飞溅出去。 但这以自毁为代价的一击，也成功地切下了阿东萨的一条右臂。 然而这毫无意义。 手臂尚未落下，断面就伸出了无数肉芽，强行提住了断臂，以完全无视了化学反应速度的效率将两个断面重新黏合，三秒后已经连一点切割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阿东萨飞身捞住了康德，巨大的手掌直接捏住了这个强大的赛博人，不断加压。 康德的骨骼肌肉甚至大部分大脑都已经被人工造物取代，但阿东萨不仅以巨大的压力揉捏着康德的身体，掌心也伸出了无数细密的尖刺状触手刺入他的体内。 康德眼睛一瞪。 防御力惊人的纳米肌肉在这些尖刺面前与一块破抹布没什么区别，被阿东萨轻松刺穿，一点点地摸索着他体内的全部秘密。 自编程纳米丝、冷凝核聚变电池、神经元晶体管、战术模拟系统…… 一个个先进的技术在阿东萨面前被剥开自己羞涩的外衣，填充着阿东萨极度偏科的科技树，另一个先进科技文明的种种秘密展开了冰山一角。 阿东萨的极度偏科就在于它的微观制造技术上已经足以对抗宇宙的种种恶劣环境，而其他的动力和能源技术却依旧停留在十分低级阶段。 如果说蒸汽技术、核能技术是科技树的主干，那么其余的动力传导、软件编程等内容就是科技树的枝叶，主干的粗壮是科技进步的根本，但枝叶的繁茂却是主干成长的前提。 没有配套技术的使用，就好像用核电站烧开水，用量子计算机穷举一样，效率奇低的同时可笑无比。 过去的人们称数学为奇巧淫技够用就好，可在逐渐步入科技爆炸的时代后才会认识到数学在探索时间空间微观粒子上的重大作用。 这些看似多余无用的技术知识，可能正是文明晋升的突破口。 阿东萨就是在弥补这方面的短板。 纳什突然间解除了金毛犼变身，露出了同样重伤垂死的人身——变身情况下的伤势在变身结束后同样会存在。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同时一个等人大的黑洞突然在阿东萨背后打开，一只手快速伸出，抓住了重伤的纳什。 普罗旺斯竟然大胆地在阿东萨面前开启了空间门，毅然救下了纳什。 康德浑身一震，体内的冷凝核聚变电池超负荷自毁程序启动，想牺牲自己为队友的撤退争取时间。 但就在这分秒之间，阿东萨手掌间的细密触手无声无息间将康德分成几个完好的碎块，吞进体内的封印空间。 核聚变电池无穷的狂暴能量瞬间被凝固在怠惰的静止空间中，没有阿东萨的干涉就不可能爆炸。 阿东萨直接放弃抵抗，任由怠惰之力解除所有的变形，将自己回溯成原本娇小的形态，瞬间加速，正好借着这幅缩小后的身躯冲进还未关闭的空间门。 宛如弹射起步，阿东萨直接冲出了一条近乎真空的隧道，但在越过了黑色的空间门之后，映入眼帘的竟然不是熟悉的灰白大地或者普罗旺斯惊慌失措的样子，而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外界，普罗旺斯痛苦地趴倒在地，呼吸急促如牛喘，脸色苍白得吓人。 在他身边，是一片看似毫无异样，仔细一看却会发现光线隐隐扭曲成一个球形的诡异空间。 艾娃也疲惫地过去扶住普罗旺斯，他艰难一笑，说：“终于，关住它了。” 阿东萨看着周围一片黑色的空间，感觉自己仿佛在无限的下落当中，而身后的空间门，在它冲过来的那一刻就关闭了。 毫无疑问，它，中计了。 纳什和康德的自杀性攻击，其实就是为了让普罗旺斯顺理成章地开门，引诱阿东萨进来这个准备已久的陷阱。 而冉冰清，更是惨烈地缠住了阿东萨，让普罗旺斯有机会进行布置。 为了这一刻，棱镜牺牲了一半的队友。 普罗旺斯的判断很准确，也十分狠辣，改变战斗目标丝毫不拖泥带水，瞬间从杀死阿东萨改成了困住阿东萨，甚至还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目标牺牲了众多队友。 阿东萨举起手，一抹闪亮炽烈的白光绽放开来，照亮了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出现的是，无数的阿东萨。 一个个阿东萨等间距地排列着，手里举着相同的白光，做着相同的动作，几乎没有一丁点差异。 阿东萨瞬间明白了。 这里是，克莱因瓶。 普罗旺斯冷笑着：“将空间门弯曲，组合，融合……形成一个封闭的无限循环空间。阿东萨，你就好像被困在莫比乌斯环中的蚂蚁一般，只能永远在克莱因瓶中坠落而找不到出口！” 为了将二维平面的空间门制造成曲面球体，普罗旺斯也付出了极为可观的代价，现在是真的精疲力尽没有半点战斗力了。他原本并没有将空间封闭的能力，可他直接消耗掉了一颗珍贵的贤者之石，这是炼金术中第五元素精神的结晶体，是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奇宝物，现在却只能临时拿来当精神补充剂。在贤者之石的帮助下短暂提升了精神力的境界，才做出了这样无限循环的空间。 某种方面来说，普罗旺斯甚至打破了质能守恒。 但他也成功地用这个无线循环的球形空间困住了几乎无敌的阿东萨。 这就是普罗旺斯最强的招式——无限回廊。 艾娃沉痛道：“卡赞，康德……都死了。冉冰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摸摸她的脸颊，普罗旺斯说：“这就是箱庭的残酷所在，起码我们还活着，还能重新开始。只要回去整合一下第二梯队的几只队伍，新的棱镜片刻就能重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回来了 远处的尸骸之母失去了主人，躁动不安地拍打着大地，却没有复仇性地冲向普罗旺斯等人，而是开始缓缓朝着神赐之地前进。 说是缓缓，只是相对于它庞大的躯体而言，事实上速度一点也不比汽车慢。 康德望着神赐之地的方向说：“我的无限回廊并不是永久的，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周围的魔族已经全部被阿东萨杀戮一空，而阿东萨留下的这个怪物到底还有什么后手我们也一无所知，与它对抗并不合适，人类方面的任务已经陷入一个死局了。” 但他的语气没有丝毫低落，反而有着一丝兴奋。 “启动，备用方案。” —————————————————————————————————————— 阿东萨看着周围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封闭空间，不管走向哪里都会回到原路，就算是光也是一样的。 所以就跟两个面对面摆放的镜子一样，光线不断循环往复，形成了重重叠叠，无穷无尽的镜像，这才有了无数个阿东萨的假象。 而阿东萨的无限下落也在不断加速，如果不是因为周围的空气摩擦，恐怕给它足够的时间下落还真有可能达到亚光速。 “克莱因瓶吗？真是麻烦了。” “不，一点也不麻烦。” 两个迥异的想法同时出现，阿东萨感到一丝不对劲，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阿东萨感受着周围因它下落而吹起的狂风。 下落？ 为什么会下落？ 因为引力是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基本力，统治着这个广阔到失去概念的宇宙。 如果说引力只是一种质量陷落在空间中的现象，那么引力能不能反过来影响空间呢？ 答案是肯定的。 阿东萨取出了体内被封存的核聚变电池，这个如同篮球一样的强大能量源内部被打断的核聚变反应顷刻间达到顶峰，瞬间挣脱了磁场的束缚，氘粒子疯狂聚变成氦、中子、能量以及其他的衰变产物。 这个小小的圆球，再现了太阳的一抹光辉，千万亿分之一都不到的光辉，但对处于中心的生物来说与太阳并无二致，温度，上百万度的高温足以摧毁一切现有物质。 爆炸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中更加恐怖，无穷无尽的冲击波和热能叠加在一起，瞬间将所有的空气、物质搅成了一锅沸腾的粒子汤。 哪怕是阿东萨的躯体在这样的威能面前也只能苦苦支撑，在来回激荡的等离子乱流中被不断冲刷剥落，露出了灰红色的肌肉、内脏、骨骼。 而阿东萨不仅没有加固身体的强度，反而放开了所有的防御，仿佛拥抱这颗小太阳一般张开了双手。 然后，阿东萨就被撕碎了。 坚固的纳米材料一寸寸在等离子风暴中风干粉碎，被乱流冲散。 阿东萨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离子风暴会在三小时后缓缓平息，但被困在这里的高温则永远无法散去，会让这片空间的熵值持续升高在一个极高的水平，形成一片无限接近热寂的领域。 但在下一秒，一个漆黑不见一丝光彩的黑洞突兀出现在原地，一股可怕的引力从黑洞中以光速蔓延开来，瞬间捕捉了所有肆虐飞散的粒子。 在重力的天网面前，没有任何例外，等离子风暴瞬间被拉扯变形，如龙吸水一般义无反顾地投向了黑洞。 黑洞来者不拒，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就好像普通的排水口一般全盘接受了这股庞大而狂暴的力量。 这个狭小的空间在短短几秒内就经历了从空荡到狂暴，从光芒万丈到黑暗死寂几个阶段，足以蒸发一切物质的热量随着物质的消失而被带走，只留下了一片空无一物的真空。 没有粒子，没有辐射，只有密集的引力线在不断增长粗大，最后，毫无厚度的黑洞光滑的表面如同胎膜一般，凸起了一个手掌般的东西，生涩地摸索着，然后水到渠成地突破了那一层若有若的薄膜。 灰红色的物质喷涌而出，瞬间挤满了这个空无一物的克莱因瓶，但它还是继续涌出，涌出，将克莱因瓶挤得满满当当，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黑洞内传来一声声仿佛来自辽远彼方的低沉咆哮，引力线起初如琴弦般波动着，继而如惊涛骇浪般冲刷着一切。 引力的本质，就是时空的翘曲。 现在，这个本就被强行弯曲封闭的空间被恐怖的引力潮汐冲刷着略显脆弱的时空结构，越发不稳定起来。 随着引力潮汐到达一个临界点，终于，克莱因瓶被无情地打破了。 空无一物的灰白大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这一瞬间，时空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这个微型时空漩涡席卷着周围的所有物质。 黑色的小点不断扩散，波纹般的闪光如螺旋流动着，这是时空结构碰撞中泄露出来一点光流，粉碎着被不幸卷入进来的一切，消失在时空的间隙中。 在这时空的伟力面前，没有任何物质能幸免。 空间如弹簧般颤动着，如果有一把尺子能在乱流中幸免下来，也一定会不断伸缩颤动，完全没法发挥衡量长度的基本作用。 整个空间结构摇摇欲坠，一旦时空乱流彻底发动，在它重新稳定前，大概会有半径数百公里的球形区域被化为乌有吧。 哪怕是现在，也只有最庞大的质量，才可以填补这样的漏洞。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灰红血肉取代了时空的漩涡，庞大的质量和引力瞬间抹平了克莱因瓶崩塌所引起的时空乱流雏形，反而稳定出了一个诡异的大门，通向完全未知的某个空间。 黑洞猛地一跳，仿佛又一场大爆炸的发生，近乎无穷的灰红血肉以恐怖的速度从黑洞中涌出，喷出，重新融合、组合、分裂，转瞬间变成一头仅仅屹立就让大地陷落的灭世巨兽！ 这个巨兽毫无疑问，正是阿东萨解除了封印后的身躯，一部分身躯。 阿东萨借用核聚变电池的爆炸摧毁了现有的身躯，成功地消耗掉了怠惰的封印之力，让本体的一部分终于有机会出来透气。 但想要真正全部解开封印，光是一枚核聚变电池爆炸还远远未够。 被关在封印空间内的本体一解封，所有同样被封印的物理现象也随之恢复，庞大的引力就这样从封印空间的出口泄露出来，将克莱因瓶内扭曲的时空直接撕裂。 就好比一个解不开的绳结，阿东萨揪住了绳子两头，直接扯断，再让这条时空之绳根据自我修复能力粘连在一起。 而这样粗暴的破解方法自然引起了时空之绳的剧烈震荡，对周遭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这时候再用庞大的重力直接熨平就好。 这就是阿东萨破解现状的办法，简单，直接，粗暴，同时无比强势。 末日天灾阿东萨，重新降临！ 藏在这具巨大身躯每一寸的意识都在咆哮不休，踩出地动山摇的每一步，奔向神赐之地。 远处硝烟四起的神赐之地中，踩在废墟上的普罗旺斯脸色一白，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震惊地望向远方：“怎么可能，这个怪物竟然连空间都能用蛮力拉扯！？”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克莱恩 普罗旺斯还在和阿东萨缠斗的时候，狼狈的飞龙骑士团终于靠着强大的机动力提前返回了城市，降落在高大的城墙之上。 飞龙骑士的大量阵亡和仓惶逃亡的模样让城中一下子人心惶惶起来，许多人绝望得几乎就要跪下了，在被几个强做镇定的上级训斥鼓舞之后才勉强恢复行动能力，帮助飞龙骑士巩固防御。 在经历了尸骸之母的追杀后，飞龙骑士的数量就只剩下两百来个，其中一部分甚至壮士断腕剜下了飞龙和自己的一整块肉来摆脱尸骸之母发射的寄生怪物，才保住了性命。 飞龙骑士大多伤势不重，只是精力消耗太大。因为要在改造魔族强大的攻击面前做到伤而不死实在是难度非常大的一项操作，自然就没有太多伤员了。 而在飞龙骑士身后，地平线的远端，一片巨大的阴影紧随其后，一边用自重碾碎着大地一边排山倒海般前进，大地和狂风的轰隆声滚滚而来，缓慢而沉重，让深不见底的绝望一点点弥漫在所有人心底。 没人知道这守护了他们千年的城墙到底还能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一旦城破，哪怕这个怪物立刻退去，人类也将暴露在魔族的血盆大口下，成为一堆恶臭的排泄物。 眼中死志尚存的飞龙骑士哪怕精疲力尽，依然强打精神，坚毅地在最前线直面最深邃的恐怖。 徐骁客看着这壮观而绝望的场景，喃喃道：“比虫族还丑啊……” 这个神经大条的星际老兵如此说道。 作为为了战争而出生而成长的基因改造战士，徐骁客有着一套自己独特的价值观哲学观，面对生死危机不仅不畏惧不狂乱，反而十分享受，就像是老吉他手在准备一场万人瞩目的演唱会一般，从容而老练，享受着那种神经紧绷的战栗。 徐骁客把门板般的大斧头扛在肩膀上，叹道：“真希望能开着我最喜欢的总督机甲跟这个怪物正面干他x的一架！” 星际战士自然不是纯粹的肌肉棒子，跟虫族比肌肉那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虫族是真正碳硅结合生物，掺杂着金属成分的肌肉骨骼比最新型的合金都要坚韧，其中的攻城型虫族更是可以单枪匹马正面拆掉一整座火力堡垒。 正如那句口号“大就是好，多就是强，亿万炮塔，亿万星辰”，大、多、强的各种炮火才是最中坚的力量。 但机甲的作用同样不容忽视，在环境复杂的资源星或者生态星上与虫族进行寸土寸金的血战，没有机甲是万万不行的。 虫族会藏在天空、山脉、河流甚至地下，随时随地给予坦克阵地致命一击。 这种时候只有最精锐的机甲大队才能与之抗衡，抵挡虫族的尖牙厉爪。 没有了各种火力支援和强大机甲的星际大兵不过是剥了壳的龙虾罢了。 不过徐骁客也不会抱怨对方不给他穿机甲的机会，因为战争就是这样，残酷而不讲道理，不要说敌人不给你公平，就是背后那群高高在上的老爷都可能突然下一条脑残命令深深捅你一刀。 徐骁客早就习惯了。 不过徐骁客深知自己是神经大条到只有战争能给他一点刺激，而一直与他并肩作战的李扛山则是不同。 李扛山是心里憋着什么东西，可能是一把火，也可能是一枚炸弹。某种巨大的力量被种种条条框框束缚在内心深处，逐渐催化演变成什么令人心悸的东西。 李扛山是个敏感的人，正因为太过敏感，所以他不会麻木，也不会妥协，甚至连无视对他来说都太过奢侈。他只是为印刻在所有生物内心深处的无力而感到茫然罢了，但徐骁客可以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 善良？ 还是正义？ 徐骁客眼皮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正义，永远和悲剧相伴，也缺不了血腥和杀戮的点缀。 甚至可能将屠刀挥向自己。 想到这里，徐骁客不仅忘记了渐渐逼近的尸骸之母，反而举目四望起来。 李扛山去哪了？ 嗯，还有那个整天带着小狗般的飞龙出来溜圈的克莱恩呢？ 克莱恩正在逃跑。 他带着已经有成人大小的飞龙跑在阴暗偏僻的街道，其方向却与战场相反。 克莱恩十分小心，完全不敢让那群难民一样的居民看见，他怕他们一看见他，就喊出那句足以让他一蹦三尺高的台词。 “叛徒！” 我不是叛徒，我只是在保存力量！ 不对！ 克莱恩猛地回过神来，看见了一扇破败的门后从裂缝处露出来的稚嫩而愤怒的脸庞。 “你是骑士，怎么能逃……唔！” 在一句激烈的指责后，这个因为缺乏营养而头颅过大的天真小孩就被像是他母亲的妇女慌慌张张捂住嘴抱开，并且迅速关上了根本关不紧的大门。 克莱恩起先心中一紧，但等发现周围只有这么一户人之后，反而杀心大起。 就像所有做坏事被人撞见的坏人一样，他立刻指挥着飞龙冲破形同虚设的大门，追杀这对可怜的母子。 飞龙凶恶地低吼了一声，窜进了狭窄的房间。 他不能让这对母子有机会去通风报信，这很可能会破坏他的小队接下来的行动。 克莱恩是接到了队长普罗旺斯的信号，才从前线悄悄退下，进行准备。 但他的临阵脱逃肯定会给防御阵地带来恶劣的影响，严重打击士气，单就这一点，他就会成为全民公敌，因此绝不能走漏风声。 克莱恩的飞龙虽然还没法载他自由飞翔，但战斗力已经堪比虎豹，杀两个平民只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但是飞龙刚一进去，暴露在大街上的克莱恩视野却是狠狠一晃，然后一片暝暗，瘦弱的身体也轻飘飘地失去了感觉。 可能过去了一秒，也可能过去了半分钟，等到他恢复知觉，才发现自己耻辱地趴在了地上，同时后脑勺一阵剧痛，鲜血直流，恶心的铁锈味充斥着口鼻，而与他亲密无间的飞龙则是凶狠地盯着自己的主人。 准确来说是踩着他主人背的那个人。 有人趁着飞龙离开主人的刹那，发动了突袭，大胆地将这个驯养着比虎豹危险十倍的飞龙的金融达人。 这头飞龙是在投鼠忌器，既想保护主人，又害怕那个凶手对主人不利，因而踌躇不前。 可见过于聪明也未必是好事，要是一条普通的狗早就冲上来乱咬一气。 蠢则蠢矣，但也能打乱凶手的节奏，不至于让场面变成如此被动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李扛山 克莱恩想爬起来，背上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被一只脚狠狠地踩了回去，让他趴回了地上，一下子吃进两口灰尘。 但克莱恩已经瞥到了真凶的一点真容，咬牙切齿道：“李扛山，你在做什么！？我可是棱镜的人，你这是在跟棱镜作对！” 面对克莱恩的威胁，李扛山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看着大门被撞开而敞开的屋内，一具被撕咬得血淋淋的尸体凌乱地放在墙角，一个营养不良到畸形的小孩正趴在尸体上。 没有泪水，没有哽咽，因为哭会浪费珍贵的水资源，更会浪费宝贵的体力，但那份悲伤，却深深地弥漫开来。 克莱恩毕竟也是一个高级白领，立刻就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冷笑道：“你在可怜那个杂种？哼，你还不是等着他们引开了我的飞龙，才有勇气攻击我？你根本不敢正面跟我为敌。他的母亲会死，全部都是你的错！你的……啊！” 李扛山脚一抬，一直盯着他看的飞龙立刻一动，但李扛山又立刻把脚用力落下，重重踩在克莱恩背上，把克莱恩的一口气直接从肺里挤出，让他一阵钻心的剧痛，好像肋骨都开裂了。 飞龙低吼一声，越发暴躁，却始终不敢进攻，因为李扛山手上的大剑始终悬在克莱恩头顶。 克莱恩毕竟不是什么硬汉，怎么可能吃得了这种苦头，马上就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本来李扛山可以直接用大剑砍死毫无防备的克莱恩，之所以还留着克莱恩一条命，就是怕克莱恩的飞龙发狂反扑，造成无辜的伤亡。 飞龙和骑士的种种关系，李扛山这些天来还是摸索了一点的。 不过，实际操作起来却依旧出了事故。 他没能救下那个可怜的母亲。 这时，李扛山说话了。 “哈雷奎恩克里斯托弗，毕业自多弗金融高等院校，自称美联邦五百强公司的代言人，在华国、缅越等地非法集资五千亿。事后转移大量财产无法追回，让多个地区经济一蹶不振数十年，十数万个家庭破碎，数千人走投无路自杀，是近年来最恶的社会事件……” 李扛山将公式化的新闻内容娓娓道来，声音冷静，冰冷，冷到让人窒息。 克莱恩的挣扎突然停止了，抽搐道：“呵，我真是日了狗了了，没想到这里竟然会遇到一个认识我的疯子。” 李扛山说：“你的照片整个网络都传遍了……不过你会死来这里，我也很意外。” 克莱恩哼了一声，轻蔑道：“那你是谁？警察？fbi？特种部队？国家间谍？” 在收获了一阵沉默后，克莱恩突然大笑道：“你什么都不是！就算是警察也没资格在这种没有任何法律的土地上审判我。你以为你是谁？正义使者吗？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李扛山说：“这里没有法律，但法律应该在我们每个人心底。我也不是正义使者，我只是想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克莱恩愕然：“力所能及？” 李扛山又沉默了。 死前的一幕幕掠过心头，那是好像爪牙般落下的锄头和镰刀，那是一张张狰狞而风吹雨打的瘦削脸庞。 褐红的脸颊和皮肤，是他们风吹雨打，在大自然面前辛苦养活自己的沧桑证明。 他曾以为人性本善，曾以为世间哪怕黑暗丛生，照样有一缕公理之光投下。 可他错了。 犯错的后果，他可以承担，却唯独不能原谅自己连累了无辜的人。 他被鲜血染红的视野里，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身下好像抱着什么，腋下伸出了一只颤抖的小手。 那时候李扛山才意识到，他将声张正义的任务全部推给别人，只不过是为了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这样在面对那些黑暗的时候，他就可以安慰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别人会来解决的，我只要做我能做的事就行了。 其结果，就是绝望的那一刻不期而至。 克莱恩突然道：“李扛山？哈，这么老土到有趣的名字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被一群拿着农具的农民乱棍打死的蠢货？罪名就是诱拐儿童，一起被打死的还有一个女的。这件事审判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毕竟法不责众嘛。看你这一副正义春的样子，看起来这件事的内幕还挺深啊。” 李扛山沉默不语，只是气息明显急促起来。 察觉到这点的克莱恩继续煽风点火：“让我来猜一猜……那群村民才是拐卖儿童的真凶，而你则是寻找孩子的人！你找孩子不成，反而被村民灭了口，甚至连老婆都死，对不对？” 克莱恩嘲讽的目光深处露出一丝冰冷，始终观察着李扛山的反应。 李扛山说：“那是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克莱恩再次愕然，继而放肆地大笑起来：“万里寻子会的蠢货！哈哈，为了别人的孩子东奔西走，你是傻x吗？那种穷乡僻壤，连警察都是地痞流氓扮的，你就那样冲了进去抢孩子？，最后连自己都被打死了，你这种人叫什么？叫废物！一事无成，只能用正义来安慰自己的废物！” 李扛山握紧了拳头。 对，我是废物。如果那个时候我耐心一点，等着千里之外别的同伴过来支援…… 如果我狠心一点，拼着杀掉一两个人，或许还有机会震慑住全部人…… “如果”越多，就让李扛山越痛苦。 脑海里幻象纷呈，李扛山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艳阳天，那一片青绿田，那两滩被吸进泥土深处的血水…… 克莱恩抓住了这个机会，拼尽全力，忍着胸腔爆掉的疼痛顶起李扛山因为失神而虚浮的脚，用力一滚，同时指挥飞龙扑上来，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但这份生还的喜悦还没绽放，就被捅成了无数碎片。 李扛山毫不犹豫，反手就是一刀捅进了克莱恩的后脑勺，切断了脑干，利落地结束了克莱恩，不，是哈雷奎恩克里斯托弗光鲜而罪恶的一生。 克莱恩似乎临死还不敢相信这一幕，脸上还挂着一丝得逞的微笑。 这个终于逃离了沉闷平凡的世界，极有可能在箱庭中大放光彩的精英诈骗犯，终于死了。 主人的死亡让飞龙彻底疯狂了，如真正的恶犬般扑向李扛山。 李扛山就地狼狈地一滚，勉强躲开这一扑，但肩膀也被抓了三条血痕。 他任由鲜血淌下，顺着街道疯狂逃窜。 飞龙悲伤而凄厉地嘶鸣一声，卷起一阵狂风冲向李扛山。 在这条宽阔的街道上，飞龙和人类的生死时速开始了。 比老鹰搏兔更惨烈，飞龙已然用上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一寸寸逼近两条腿的李扛山，眼看双爪就要把李扛山撕成两半。 李扛山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终于闭上了眼睛。 后悔吗？不后悔，让这种金融诈骗犯复活，不知还会有多少人被害得家破人亡，我必须杀他！ 李扛山猛地睁开眼睛，坚毅的光芒照亮了前面的路，他奋力向前一扑，做出了最后一躲。 措手不及的飞龙迎面一堵坚硬的石墙，一时间砖石乱飞，这头未成年的飞龙似乎也受伤严重。 但飞龙依旧从倒塌的墙砖中立了起来，发出危险的鸣叫，蹒跚地接近关键时刻躲在墙根的李扛山。 李扛山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连下巴都磨掉了一层皮、手臂都有些骨折，就在他终于失去了逃跑的力气的时候，却发现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他的耳朵因为撞击的爆音而有些嗡鸣，听到了某些奇怪的哒哒声。 他定睛一看，一个魁梧高大的身躯举着门板般的斧头好像剁排骨一般飞速剁着地上挣扎抽搐的飞龙。 这个可以生撕虎豹的男人就这样轻松地把李扛山生死大敌的飞龙剁成了肉馅。 等李扛山挣扎着爬起的时候，徐骁客已经轻松地扛起斧头，连满身的血都不擦，就这样盯着李扛山看。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李扛山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个豪爽的大汉一个交代，于是开口道：“我……” 谁知徐骁客背过身直接踏上了返回战场的路，只留下一句话。 “不用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爸妈。” 李扛山没有跟着他回去城墙，而是先来到了先前的那个被毁的家中。 一阵奇怪的沙沙声从门后传来。 上前两步，他看到那个瘦弱到病态的孩子，趴伏在母亲的尸体上，眼中依旧有些悲伤，却贪婪地啃食着鲜红的肌肉筋膜，撕扯着母亲的遗体。 李扛山嘴唇颤抖，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想哭，想大声吼叫，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可以阻止那个孩子，指责那个孩子，教导那个孩子，但这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这个地狱般的世界，让他所有的道理都变成了垃圾。 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道理。 只有活着，才有资格讲道理。 李扛山想起了西罗雅，那个比男人还坚毅的女骑士。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觉悟在生活，在战斗，李扛山根本不敢说自己理解了。 她说，她羡慕李扛山。 李扛山看着嘴角舔得干干净净不敢有丝毫浪费的大头孩子，终于夺路而逃，留下了那个有些懵懂而饥饿的孩子。 仿佛只要跑得够快，那些残忍的事实就永远追不上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应力炸弹 轰隆隆的尸骸之母还在前进，留给所有人时间已然不多。 如山般的巨大城墙角，一个黑洞打开，走出了一尘不染的普罗旺斯。 他皱了皱眉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怎么就突然死了？” 普罗旺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立刻就知道了自己新团员的死亡事实。 “谁干的？兔子熊猫那伙人，还是飞龙骑士干的？不，计划没有败露，他们并没有增加关键地点的防御力……” 作为决策者，最讨厌的就是情报不清晰，这个可能那个可能，越是计算越是头大，但犹豫不决又是兵家大忌，两难之下更是头痛。 普罗旺斯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继续计划，我们没有别的退路。” 心灵连接中传来了坚定的数声“是”。 普罗旺斯在排除掉危险后，立刻再打开一扇门，从门内走出的是艾娃等三位魔法师和心灵术士林泽西。 魔法师的适用性与赛博人差不多，炮台、治疗、肉坦、斥候……几乎样样精通，当然实际到个人的时候都会有所侧重，但这不妨碍魔法师成为箱庭最炙手可热的职业。 艾娃等人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作用。 现在，他们将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林泽西进行辅助，艾娃进行检查工作，她将手掌按在粗糙的城墙上，闭目片刻，精神延展开来，粗略地扫描了一遍墙体内部，随即睁开眼点点头道：“没问题，我埋下的术式还在，没有被人发现。” 普罗旺斯说：“城墙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被发现，那么别的地方也不大可能有人发现了……你有多少把握？” 艾娃自信道：“应力炸弹的威力在这种结构一体的超大型建筑中的威力是绝对值得保障的。” 普罗旺斯却并不乐观：“炸弹虽然已经偷偷安放完毕了，但这座城市到底有多少秘密可能连住在这里的人也未必知道多少。更何况……” 他将目光投向那做高耸的大教堂，心中忌惮万分。 那里，就沉睡着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怪物。 这时，林泽西也看向了大教堂，他突然觉得浑身很不舒服，就好像空气中的湿度超标，让人闷热得静不下心。 在大教堂浑浊的玻璃背后猛然睁开一颗金色的竖瞳，锋利如刃的目光深深刺入林泽西的心底。 教堂宛如被惊醒的远古巨鳄，露出了冬眠已久的饥饿和凶残，冷血动物特有的气息让战栗瞬间传遍了林泽西全身，冷汗唰地就出了一身。 再一眨眼，残破的大教堂却依旧在昏暗的天空下跛立，就好像垂垂老矣的痴呆老头，没有任何威胁能力。 但林泽西却不可能像所有恐怖电影中作死的配角一般将这当成错觉，那是对自己和队友的一种极大的不负责任。 林泽西瞪大眼睛，厉声叫道：“立刻引爆炸弹！全部引爆！全部！” 艾娃不明所以，看向了普罗旺斯寻求指示。 普罗旺斯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心灵术士的感知能力，他们是心灵之力的统御者，行走在现实和虚幻的间隙中，能轻易看穿表象获得答案，并且经常会收到伟大存在的启示或者未来自我的某种共鸣。 林泽西的失常必然与此有关，普罗旺斯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所以普罗旺斯点点头：“听林泽西的，立刻引爆所有应力炸弹。” 艾娃不再有疑问，手按在城墙上的术式端口，整个术式像火药引线一般被快速激活，启动的命令迅速烧向几个关键位置。 应力炸弹准确来说并不是一种魔法或者道具，而是一种技术，其原理可以类比定向爆破，但更复杂。 定向爆破只是粗略计算了重力和物体结构的变化，而应力炸弹则考虑到了所有物体内部无处不在的应力，也就是物体内部各部分之间的相互作用力。 这是一种很抽象的流动的力量，像水一样流淌在每个物体内部，随着物体的形变受力而在物体的各部位进行疏密变化。 一旦某个部位的应力密集到一定程度，这个地方的结构支撑力就会被抵消，然后在失去平衡的扭力面前扭转崩溃。 理论上来说，只要计算得当，完美地计算出出力的位置、时机、大小、角度，那么一旦施加在一栋大楼上，应力汇集引起的结构破坏就会形成连锁反应，整个建筑会在几秒钟内就可以很轻易地被摧毁。 诚然，这种工作也只有已经死去的康德才有能力完成，这是他留下的一项重要遗产。 有些应力汇聚点几乎是完全封闭甚至是实心的，只有在空间门的帮助下才将炸弹妥善安放了。 应力炸弹被成功激发，圆柱形的表面裂开几道竖线，内部的螺旋轴心极速旋转起来，在感应器的反馈下不断调整，发出极为特殊的震荡波，跟周围的建筑结构进行了效率极高的共振。 与其说这是炸弹，倒不如说是震动棒。 它的全名就是物质震荡发生器，可以快速检测周围材料的固有震动频率，与之共振，然后从内部将物质分解成碎片甚至微粒，哪怕是钻石都无法幸免，是一种用途非常广泛的军工战略用品。 建造这座城市的文明在魔法上的造诣非常精湛，相对的建筑材料和结构学就不是非常发达，在经历了万年岁月的摧残，这座城市的所有建筑纯粹是靠着半永久的固化魔法在死撑。 而现在，哪怕是固化魔法也没法抵挡这来自物质基本属性的破坏力。 城墙的数个关键点的砖石如遇水的桂花糕一般，在共振频率面前毫无毫无抵抗之力，化作了一滩粉末，迅速崩塌。 流动不休的应力洪流露出了狰狞的爪牙，撞击或者拉扯在每一个节点。 一时间地动山摇，乱石崩飞，宏伟如山的城墙五秒内就崩出了数十个大洞，无数裂纹像恶魔的利爪一般蔓延在墙体上。 徐骁客停止了返程的步伐，迅速计算着城墙倒塌后的波及范围。 对他来说应力炸弹并不稀奇，但对李扛山来说这一幕就好像一座真的大山倒在面前一般，震撼得无以复加。 “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过的徐骁客一把抓起了路中间呆立的李扛山，飞速撤退，离开这个即将被无数乱石轰击的危险地带。 城墙剧烈震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对抗着自己的毁灭命运。 千疮百孔的城墙终于到达了极限，数到可怕的裂痕贯穿在墙体上，无数靠着类似糯米蛋清的粘合剂粘合的砖石不停散落。 这堵屹立万年甚至更久的伟大造物，终于在时光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破坏技术面前败下阵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虚假世界 城墙的崩塌只是灾难的开始。 数百吨的巨大石块以千计地自由落体，带来了七级地震以上的巨大震动，平整的街道地面也裂开了一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痕。 无数碎石崩飞，动能与步枪子弹也相差无几，只要打在人身上就是一个垒球大的血洞。 更有数块近吨的巨大的石块被下落撞击之势狠狠抛飞，随机地抛射在数百米的半径范围内。 好像数十台投石车齐射，又好像陨石雨当头落下，比斯巴达还勇猛三倍的徐骁客单手环抱住李扛山的腰在地动山摇中如猫般轻灵跑动，躲避完全找不到规律的落石，跑动间的剧烈颠簸让李扛山胃里翻江倒海。还好因为这里伙食太难吃而吃的不多，不然会更加狼狈，甚至可能被呕吐物堵住气管而死。 徐骁客肯带着李扛山逃跑就不错了，不可能再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照顾什么了。 与此同时，城市中心的大教堂遭到了同样的袭击。 这座行政意义与宗教意义并存的古老建筑不可能比抵挡了魔族万年岁月的城墙好上太多，在无坚不摧的应力炸弹面前如沙堡一般崩塌，无数亮晶晶的玻璃崩碎飞溅，房梁都被扭成了麻花，同样化作一片废墟。 终于，不知过去了多久，这场惊天动地的人祸终于结束，留下一片惨不忍睹的残垣断壁，整个城市版图都被敲掉了不可忽视的一角，并且凭人类现在的力量将永远不可能填补这数十米高的城墙。 魔族将从缺口处长驱直入，将人类这个种族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这就是棱镜小队的备用计划——毁灭人类的有生力量。 箱庭的任务规则中，胜利可以回归，失败同样可以，只是会承受极为严重的惩罚罢了。 但只要不是直接死亡，棱镜作为第三区领袖之一的底蕴就足以渡过难关。 因此，在胜利任务已经遥遥无期的情况下，棱镜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人类方提前失败，加速回归的进程。 而破坏掉人类的防御关键的巨大城墙和行政信仰中心的大教堂毫无疑问是最快最有效率的办法。 这样大面积的破坏行动，如果不能提前阻止，哪怕是六级的飞龙王也不可能第一时间阻止。 人类已经没救了。 但普罗旺斯还是没有半点喜悦，因为箱庭并没有传来任务失败或成功的任何提示。 早已远离爆破现场，站在视野开阔的高台上尽收全局的普罗旺斯冒险离开了安全地点，在城市内飞速闪现，进行侦查。 片刻之后，普罗旺斯一脸见鬼的表情，说：“该死，我们有大麻烦了。” 这时，林泽西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和一片混沌的地平线，眼前视线闪过一片雪花后恢复了清明，却见到无数冰冷的金色眼眸从天空、地平线甚至是周围的无数阴影角落中睁开，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就这样死死地盯住了他。 “这里是……” 他刚开口示警，周围的同伴就看向了情况不对的他，林泽西却感觉到五雷轰顶，捂住嘴巴一步步踉跄后退。 所有人的面容都一片平整，只有一只硕大的金色眼睛睁开在画纸一般的脸正中，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他。 林泽西惨叫一声，发足狂奔，却脚下一陷，狠狠跌入了无尽深渊，深渊底部无数魑魅魍魉在张牙舞爪，只留下一声拖长失真的惨叫。 然而画面一转，林泽西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完全正常的艾娃脸色苍白道：“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惨叫？” 幸存的数个同伴也都一脸悸然地望了过来，林泽西的惨叫实在太瘆人了。 刚才林泽西突然发疯，好像看到怪物一样逃跑，从高台上失足跌落，就算被普罗旺斯的空间门救回高台也哆嗦得像一只冻得半死的母鸡，两眼翻白留着口水。 医生手动检查了林泽西的脉搏、体温以及瞳孔，然后用仪器简单地验了一下各项数值，得出结论：“他被吓疯了。” “吓疯了……”普罗旺斯僵硬地转动脖子扫视虚空：“心灵术士如果都会被吓疯，只能说明……” 心灵术士对于各种危机和陷阱的感知都十分敏锐，敏锐到了一种甚至会伤害到自己的地步。 就像一片原始森林，无知者会懵懂莽撞地一脚闯进去，而经验丰富的探险者则会看到无数剧毒的蛇蝎鼠蚁和肉食动物的捕猎痕迹，甚至心生退意。 看到的越多，就越容易受影响。 凝视深渊者，深渊也将凝视之。 艾娃颤抖道：“这说明我们现在就踩在了一个致命陷阱的正中央？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普罗旺斯咬牙道：“所有的飞龙骑士和平民都消失了，这里只有我们这片废墟！” 那些骁勇善战的飞龙骑士，那些面黄肌瘦的平民，全部从这座城市消失了。 空荡荡的废墟之上，只有棱镜众人如瓮中之鳖一般发抖。 如果不是现实被人篡改了，那就是他们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所有人的意识都被拖入了一个镜像世界，真实世界中的他们将任人宰割。 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一个充满恶意的世界，而林泽西作为心灵术士，将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弱点，因此被抢先暗算了。 正因为都是心灵之力的使用者，力量本质之间的吸引和侵蚀尤为厉害，猝不及防的林泽西才会败得如此凄惨如此了无痕迹。 普罗旺斯来到了坍塌的城墙废墟上，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心中的不安已然升到了顶点。 该死，区区一个野兽般的飞龙王为什么会突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心灵之力？ 普罗旺斯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方向，导致所有的决策都出现了重大失误，这才沦落到这个境地。 这时，周围突然出现一群群白色的影子，按着之前的街道分布在游荡，穿透了所有的残垣断壁。 普罗旺斯谨慎地伸出一根手指与白影接触，却被一穿而过，没有带起丝毫波澜。 仔细一看，这些白影面目清晰，穿着极富时代特色的长袍，在无声中有说有笑，好像在赶一场繁华的集市。 一股明悟闯进了普罗旺斯的脑海：这就是数万年前人类社会生活的缩影！ 这一丝明悟让普罗旺斯激动万分，他感觉自己离正确的答案很近了。 但普罗旺斯突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两行鼻血也肆无忌惮地流下。 他狠狠抿了一把血迹，惊骇道：“怎么可能，这个怪物竟然连空间都能用蛮力拉扯！？” 普罗旺斯脸色一变突然有一丝喜色：“怪物就应该交给怪物对付……这个囚笼，就拜托你来打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吞城 尸骸之母的隆隆前进声扰乱了心绪不宁的李扛山的思维，等他意识过来，才发现整个城市其实已经万籁俱寂。 那些原本就没有余裕上街溜达的人民更是一无所踪。 现实世界的一切都完好无损，没有宛如山崩的爆炸，也没有乱石坠地的天塌，但有时候，平静反而比暴动更恐怖。 李扛山越发觉得不对劲，但不敢停下脚步深究。 返回了城墙的李扛山望着一片犹如泥塑的人影，心中的不祥已成现实，惊诧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李扛山握紧刀退后了两步。 呆立的人群中站起一个魁梧大汉，正是提前返回的徐骁客，他明显在这里调查着什么。 一脸严肃的徐骁客看向李扛山说：“他们的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只是全部睡着了。能造成这种状况的能力，我只能想到虫族的心灵麻痹。” 李扛山再次惊讶道：“虫族？我们遇上了虫族？” 徐骁客也一脸郁闷：“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虫族的心灵麻痹几乎是秒杀所有低级兵种，但要做到覆盖全城这种地步……在没有外接设备的辅助下最起码也得是六级脑虫才有这种能力。可如果真的是一头脑虫来到了这个星球，早就该展开胚胎建筑暴兵了。到时候这里的所有生物不是变成肥料就是变成标本。” 李扛山沉思道：“那就不应该是虫族了……可是……” 李扛山有点抓狂的感觉。 他本来就是个普通人，生长在唯物主义的光辉之下，平时除了看点影视娱乐作品哪里会跟这些虫族扯上关系。这就像让一个医学生去看高数一样，不要说懵逼了，连“1”到底是不是真的代表“1”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他跟个白痴能有什么区别？ 可能白痴还能靠着直觉莽破僵局呢。 徐骁客虽然见多识广，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广袤战场上的小兵罢了，打起仗来是强，但文化课能有多好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信。所以不能太指望他对现状有什么帮助了。 然而很快，他们将永远不用思考那些烦人的问题了。 因为不远处，尸骸之母的全貌已然清晰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可惜真正的观众恐怕只有李扛山和徐骁客两人而已了。 这座巨大肉山表面翻滚着各种残肢断臂，展现出一种残忍而宏大的血腥审美。 李扛山牙一咬，想起了根本没能回来的西罗雅。 徐骁客一脚踩上城垛，探出一个头死死盯着尸骸之母，似乎要将这个地狱归来的怪物完全记住。 只靠本能行动的尸骸之母根本不在乎前方的异状，在离着城墙还有百来米的时候，就突然甩出粗大的血肉触手，狠狠钉在了城墙之上，直接钻进去数米之深。 整个城墙一震，李扛山倒吸一口凉气，光是一根触手就能震撼这么巨大的城墙，根本没法想象这个怪物彻底接近后的样子。 有了一，就有了二三四五六……几十根触手狠狠钉在了城墙上，拉扯得整个城墙不断发出不祥的轻响。 尸骸之母借助拉扯的力量，速度似乎又快了两分。 李扛山从上向下望去，触手表面的肢体蠕动着向外伸展，似乎是要逃离，又似乎是要寻找替死鬼拉进来。 然而，事情再次发生了奇怪的逆转。 本就如山一般的尸骸之母背后，突然隆起一片庞大的灰红色阴影，将尸骸之母都给笼罩住咯。 阴影像瀑布一样倾倒下来，将尸骸之母彻底掩盖在流淌的灰红色物质之中，缓缓融化。 李扛山瞪大了眼睛，几乎完全没法理解这一幕。 不可一世的肉山怪物，就在他面前像虾米一样倍另一头更大更恐怖的怪物给吞吃了。 新的怪物与其说是怪物，倒不如说是是一团蠕动的灰红色水银，闪烁着金属光泽。 它在吞噬了尸骸之母后顺着惯性直接冲刷到了城墙脚，只是很轻地在墙角卷起一片浪花，然后将这坚挺了万年的建材轻而易举地腐蚀掉了一大片最为厚重坚固的地基，没有半点阻碍，边缘处是一片细碎如海绵的空洞，不时落下白色的石粉。 很明显，这个怪物，就是阿东萨。 徐骁客站直了起来，这个怪物的实力明显远远超过了先前的尸骸之母，但因为实在太过巨大恐怖，反而没什么压迫感了。 就像蚂蚁会为人类而恐惧，却很少去恐惧太阳。 可这不代表他连轻重都分不清，蚂蚁不会畏惧太阳，却也不会在阳光下晒死。 徐骁客直接用圆木般粗壮的手臂扛起李扛山，顺着逃生梯飞速落下，象脚般的下肢稳稳跳到一旁的建筑上不断远离。 而阿东萨也懒得去关注这两只蝼蚁，只是就那样轻轻将果冻般的身体撞上了城墙。 几乎没什么声音，高大的城墙就消失在了蠕动的灰红色洪流中。 面对城墙一侧的细胞组织已经全部转化成微小的挖掘机器，比钻石更坚固的钻头安置在细胞前头，纳米仿生肌丝和各类拟态的杠杆、齿轮形态蛋白质组成了一个前所未闻的微型高效率传送装置，让钻头旋转得如同真正的机械钻头，轻而易举地掘开了城墙。 而表面上看上去平整坚固的石壁一旦放大到细胞层面，就会出现千山万壑般的坑坑洼洼，只要顺着这些沟壑用力，就可以很轻易地破坏掉这些石壁。 别看只是小小一次海潮撞崖，实际上却等于是亿亿万的小钻头在啃食千疮百孔的石壁。 阿东萨将接触到的所有物质都用细胞组织全部搅碎吞下，吃得一干二净。 半永久固化魔法在这样简单粗暴的破坏面前毫无作用，化作了一片散乱的波动消失。 但城墙上呆立的人与飞龙，却被阿东萨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包裹在了灰红本体的最深处。 在它的计划中，这些东西还有大用。 整个城市都在阿东萨流动的身体前消失，填充上了灰红色的诡异血肉，在表面生长出一个个诡异的器官模样。 粗细不一的血肉管道铺设在表面，纵横交错却不杂乱，好像锈迹斑斑的工厂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完美地整合了生物和机械两种风格，阴冷颓废带着异样到极致的勃勃生机，神秘中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性暗示。 血肉管道微微搏动，血肉器官则是排出了令人胆寒的蒸汽和黏液，随便一截就是一幅毛骨悚然的画面。 整个战场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城市在贪婪地吞食着另一座城市。 这是完美融合了有机物和无机质的生物学奇迹，哪怕是真正的虫族，也不可能这么自如地进行变换和吞噬。 只要还遵守着这个常规宇宙的规则，就不可能这样肆意改变自己的生命形态，将各种化学反应速率推动到如此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阿东萨肆无忌惮的行为很快引起了这座城市真正主人的注意。 第一百三十章 我看见你了 一声嘹亮的龙吟从大教堂处传来，将所有的玻璃以及稍薄的墙板震碎吹飞，金色的光球如同太阳一般缓缓升起，仿佛连数千米外的乌云都要被刺穿。 一道无形的精神穿刺狠狠扎进了阿东萨的意识深处，但阿东萨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将意识比喻成海洋，那么阿东萨的意识就仿佛混沌狂躁的风暴之海，精神穿刺带来的些许波涛根本无足轻重。 与之前面对精神攻击的狼狈截然不同，阿东萨在吞噬了一个盖亚之子之后其精神力强度其实早就提升到一个无比浩瀚的地步，只是出于一些未知原因无法使用罢了，因此表面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一旦有人对阿东萨进行精神攻击，就会发现自己的所有攻击都仿佛打在一片真正的海洋上——根本就是徒劳。 对方的攻击虽然不痛不痒，却激怒了阿东萨。 阿东萨浑然不觉自己才是主动攻击的一方，没有半点理亏的意思，也不甘示弱，灰红色的波涛在一瞬的滞留之后汇聚成了一张大嘴，难以计量的空气被吸进了阿东萨的压缩腔。 徐骁客单手抱住李扛山的腰在地动山摇中逃避着灰红色的潮水，就像是在雪崩面前奔逃的灰熊，渺小而顽强。 巨大的颠簸震得李扛山胃里翻江倒海。还好因为真菌汤太难吃而吃的不多，不然会更加狼狈，甚至可能被呕吐物堵住气管而死。 徐骁客肯带着李扛山逃跑就不错了，不可能再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还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逃亡中的徐骁客突然觉得一股庞大的吸力从身后传来，吸得他几乎要原地起飞，只能停下脚步，死死抓住一根粗壮的梁柱，像飞絮一般后脚飘起。 晕头转向的李扛山被徐骁客粗暴地扔到了梁柱上，撞得他胸口一痛，好像要死掉一般。 难受至极的李扛山没有半点怨言，像八爪鱼一样闭目缠绕在梁柱上。 几个眨眼的功夫，阿东萨的蓄力就已经完成，压缩到极致的空气全部喷出。 气态——液态——固态——等离子态，空气瞬间完成了自然界常规物质四大形态的转变，温驯而不可或缺的空气变得炙热而狂暴，可怕的等离子音爆再次爆发。 这次阿东萨并没有超能力来进行操控，但他也比当初更加强大而善于控制，等离子音爆被完全聚成了一道束高能粒子流，带着毁灭性的光热辐射撞向金色光球。 四射的金光瞬间收敛，变成了一堵棱形结晶组成的箭头形护罩，像礁石劈开浪潮一般，等离子音爆被中央的“箭头”分割成了两股洪流，顺着箭头旁额弧面散射在城市破旧的建筑群上。 不管是低矮的平房，五六层的大楼还是高耸的尖塔，全部被汹涌的等离子音爆夷为平地，建材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灰烬。 箭形护罩也终于被消磨殆尽，等离子音爆的余波冲击在金色光球上，没能打破防御。 但看到这样惨烈的破坏，金色光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光辉一敛，凝聚成棱形的晶体，一瞬间膨胀成一座小山般大小，砸在阿东萨的身躯上。 这个不知名的敌人迅速吸取了精神攻击无效的教训，转而将精神力具现成宏观力场来使用。 虚幻的金色晶体却拥有沛然难御的庞大的力量，数十万吨的冲击力让其深深嵌进了阿东萨的躯体，甚至还将力量传到出去，压迫了一大片临近的组织。 灰红色的血肉不退反进，迅速爬上金色结晶，将其包裹增厚，形成一个类似括约肌的结构，剧烈收缩起来。 金色结晶仅仅坚持了一秒就被更加庞大的力量挤碎，成了一片消散的碎屑。 但同样的金色结晶却再次出现，不断落在阿东萨的躯体上，骚扰阿东萨的行动， 阿东萨不断碾碎这些凭空出现的金色结晶，加快了吞噬的速度，三分之一的城市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恶魔的温床。 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血肉城池上拔地而起，皮肤陷凹，一排排肋骨、肩胛、掌骨凸显了出来，就好像一个披着人皮的巨大骷髅，但巨人腰部以下的下半身是直接连接在血肉城池的大地之上的，一条条如工业管道一般的粗大血管用强力的液压泵输送着动力。 金色结晶砸在被特殊强化过的光滑表皮上面却只有一阵微微的晃动，丝毫没有办法阻止这个骷髅般的巨人的任何动作。 巨人张口咆哮，几十发可怕的超音速电磁炮从嘴中发射出去，撞击在了金色光球的护罩上。 护罩在这巨大的动能冲击下也不由得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数秒后空气才姗姗来迟地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巨人仅有的上半身瞬间动了起来，身体骨骼急速变形拉长，一只锐爪大力抓向了光球。 数百米的距离一蹴而就，如此巨大的质量和体积超音速运动起来不亚于一次压缩在方寸之间的十二级台风，空气被挤压成红热状态，就好像坠地的陨石一般披上了一层火焰的外衣。 为了应对冲击，金色光球面前无数棱形结晶组成的护盾层层叠叠地重叠在一起，最外侧大如球场，最内侧则只有数十见方，呈现一种锥形的感觉。 巨爪的动能丝毫不亚于先前电磁炮的总和，轻而易举地撞碎了最外侧的护盾，但此后的一层层护盾却难免让这一击的威力直线下降。 摧枯拉朽般推到最后一层护盾时，巨爪只能徒劳地撞击在上面，但却极为顽强地直接抓在了护盾上，五根瘦削的锐爪发挥出巨大的力量，直接就捏碎了护盾，向着最后一层护罩伸去。 金色光球这才反应过来，一道金色的光幕从天空迅猛地落下，如铡刀一般直接切断了巨爪的手臂。 被切断的巨爪却半点没有颓废的样子，尾部喷出气焰，凶猛地扑上了最后一层球形护罩，将其捏出了一道道令人心惊的裂纹。 终于，五根根手指的表皮被全部撸掉，但指骨还是探进了护罩内部，指尖一阵蠕动翻出来五双血红的眼瞳，五只打转的眼珠突然一停，死死盯住了光球内部的神奇生物。 阿东萨的冷笑不期而至：“我看见你了！” 光球内部猛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巨爪像沙雕一般风化，竟然是直接被强大到极点的念动力分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 而阿东萨也终于窥伺到了这个光球的真面目。 并不是预想中的人类或者飞龙，而是一只画风诡异的节肢动物。 那是一个好像蜘蛛一般的金色生物，整体有轿车大小，八只蛛腿短而粗，一看就不擅长进行移动，八只浑圆的小眼睛平均分布在盘状脑袋的八个方向，却有着眼皮的存在，此刻眯起眼睛好像还没睡醒，肥胖的体型可爱得好像一只公仔娃娃。 让人怀疑将这个萌物随便翻个身它还能自己翻回来吗。 还没睡醒？ 是了，这么庞大的心灵之力，使用方法却如此粗糙原始，不是精神力实体化就是念动力，除了没睡醒还能有什么解释？ 似乎终于感觉到阿东萨沸腾的恶意，小蜘蛛浑身一颤，眼睛微微睁开一丝，磅礴的念动力从意识深处涌出，物质和精神的界限在一瞬间被打破，阿东萨的巨爪都被分解成了粒子。 而这项新觉醒的能力，接下来还会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一点激愤的情绪悄然而生，矛头直指阿东萨。 攻守已然逆转。 真的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灵壁障 金色的电弧不带一点拖沓轰击在阿东萨的躯体上，每一次都能直接分解掉数十吨的物质，而此刻更是天雷滚滚，电网密布。 阿东萨临时延伸出来的肢体——骷髅巨人更是被直接五雷轰顶，粗大如塔的电簇直接将其轰碎，原地留下了一个近百米的大坑。可是一个蠕动过后，大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心灵之力的使用者眼中，宇宙只是生命观测万物的幻觉，只有在生命观测宇宙的一刹那，世界才会诞生，否则一切都将处于混沌的虚无，连时空的概念也不曾出现。 因此心灵之力的本质就是观测者之间的互相影响，强大的观测者可以肆意改写观测到的事实，从而影响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宏观宇宙。 心灵之力的使用就是想象，而实物想象一向是最容易的。 金色的电弧就是心灵之力的一种外在表现，它可以是电弧，也可以是火焰，甚至可以是海水，反应了使用者心底的意象，但效果上是没有区别的。 然而阿东萨此时吞噬的质量已然超过了百万吨，还在不断增加中，哪怕站着不动都能让这头奇怪的蜘蛛打上整整三天三夜。 更何况分解掉的物质仅仅是分解掉而不是凭空蒸发，阿东萨事后照样可以回收利用。 所以这场战斗的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 血肉城池轰隆隆震动起来，终于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对金色蜘蛛的包围，以不可阻挡之势进行逼近。 无数乱舞的触手提前接触着电网，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撕碎分解，但又会有更多的触手伸出，加大着电网的负荷，一点点压缩着金色蜘蛛的生存空间。 这是纯粹质量和体积上的碾压，最让人心生无奈绝望的战斗方式。 在这样鲸吞蚕食的攻击面前，金色蜘蛛终于心生退意，维持电网的同时自身也开始蓄力逃跑。 如此庞大的攻击力量一旦作用在逃跑上，效果同样惊人，金色蜘蛛一瞬间就到达了十倍音速，念动力在维持移动的同时稳定住了它全身的每一个分子，防止被超越极限的加速度撕碎身体。 然而如此巨大的加速度却在一开始就遭遇了挫折，一道无形的超磁屏障猛然出现在上空。 特殊频率的磁力线死死地拽住了金色蜘蛛，好像一张被鲨鱼撕扯的渔网。 这个超磁屏障正是改造自康德身上的超磁阻尼场。 原本电磁屏障只能用来阻挡金属材料，但超磁阻尼场独到的生化原理却可以让经过超导材料特殊处理的磁力线同时作用在水分子之上，成为了极为强大的生物捕捉装置。 在2150年的地球，这种昂贵的装置只能用来进行生命维持，而在阿东萨手中却可以放大成为捕捉传奇生物的最佳牢笼。 一层仓促的超磁屏障还是无法抵消金色蜘蛛强力的爆发，但只要能挡住短短的一瞬间，阿东萨就可以再次构筑出天罗地网。 血肉城池迅速拔高生长成一个塔楼，将金色蜘蛛笼罩在内，数十层超磁屏障同时作用在苦苦挣扎的金色蜘蛛上，就好像被渔网捕获的流星一般，耀眼的光芒不减分毫。 阿东萨就这样拖着层层叠叠的超磁屏障，将金色蜘蛛拖到了血肉城池的最深处。 但等到阿东萨想享受战利品之时，却发现金色蜘蛛将自己用海量的心灵之力包裹进了一个完全不知道什么物质构成的棱形晶体之中。 没有原子，没有电子，没有中子甚至没有夸克的存在，整个棱形晶体哪怕放大一亿倍也看不出一点缝隙和瑕疵，入目只有一片纯粹的金色。 这就是压缩到了极致的心灵之力，因为是完全不属于这个物质宇宙的未知物质，所以反而排除了一切物质世界和精神领域的侵袭，同时也无法干涉外界，堪称是最无耻的龟缩防御。 阿东萨数十只蕴含着数十万吨力道的触手反复来回抽打棱形晶体，却只能将其打得如皮球般四处乱跳而已，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心灵之力并非是真的不讲道理的力量，它涉及到了极为深奥的潜意识心理学，甚至还包括了信息拓补学和社会心理学等种种方面的知识。 可以说一个合格的心灵术士反而是一个极为严谨的唯物主义者，我思故我在只是他们表达力量的一种方式，而不是力量的本质。 可是现在，金色蜘蛛完全阻隔了现实世界的所有访问，就好像一个打上了只读属性的文件夹，除非找到真正的密钥或者拥有更高的权限，就没办法对其做一丝一毫的干涉。 第一百三十二章 蝌蚪大战 倒吸的旋风让徐骁客和李扛山飘摇得如风中残烛，近乎真空的气压甚至让李扛山眼冒金星，发麻的感觉不断从四肢蔓延到脑门，他意识一昏，本能地感觉到危机，但手已然无意识地松开了，整个人就这样被狂风卷走。 徐骁客心中默默一叹，人力有时而穷，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力，没什么可内疚的了。 这时，一条锁链在疾风中毫不受阻地抛出一条恰到好处的弧线，缠住了即将消失在阿东萨制造的风洞中的李扛山。 锁链又是一晃，好像无限长一般又卷上了徐骁客的腰间。 徐骁客反射性一动，但越来越发白的指节让他放弃了抵抗，选择相信这条锁链的主人。 锁链猛地崩直，终于将两人全部拉离了飓风的范围，进入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足以拖到飓风结束。 在这里，他们再次见到了那个不怎么熟悉的长耳朵身影，箱庭使徒兔子罗杰。 等到风终于止息，罗杰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样子，反而紧张地用锁链拖起两人，像放风筝一样急速奔行，展现出了人们往往忽略的它的一项特质——速度。 然后，剧烈的爆炸和难以想象的超能大战出现了身后。 李扛山半昏迷的意识中勉强想到：真是神仙打架啊。 —————————————————— 大战过后，阿东萨敲了敲心灵壁障的金色结晶，触手上传来剧烈的反震，说明眼前的结晶已经成了一种另类的绝对刚体，拒绝任何位移和形变，是彻彻底底的绝对防御。 起码现在的阿东萨是没办法用暴力进行破解的。 血肉蠕动着将金色结晶包裹起来，权当作可有可无的封印。 阿东萨思考着这个自称琴伦先知的金色蜘蛛的每一句话。 “当我醒来，这个世界将颤抖！” 很显然，这个琴伦先知现在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种不能发挥全力的沉睡状态，而且它认为当它醒来的时候就将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对付阿东萨。 一阵麻痒般的紧缩感传来，阿东萨意识到时限已经到了。 怠惰的回溯之力已经恢复，将阿东萨庞大的躯体再次压缩成小女孩的模样。 不过这次阿东萨提前有了准备，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狼狈了。 回溯的波及范围是所有被阿东萨直接控制的躯体，也就是说只要不被直接控制的血肉部分就不会被回溯之力一同压缩。 根据这个规则上的擦边球，阿东萨之前的吞噬就没有那么彻底。 就像雌性个体体内的胚胎，你能说这个胚胎算是母体的一部分吗？胚胎虽然接受母体的营养，并且生长发育的调节被母体完全操控，但从基因角度来说，他们并不能算同一个生命。 所以阿东萨之前吞下的尸骸之母并未真的被鸟尽弓藏地杀死，而是改变了生命形态，以胚胎的形式存在于阿东萨体内，等到阿东萨的时限到了以后，就可以留下来辅助它的各种计划了。 好似笼罩着整个世界一般的阴影终于缓缓消退，但宁静却并没有如约到来。 血肉城池被吸成一股漩涡，回到了阿东萨体内，一个雪白的身影不满地捏了捏拳头，一双变换不定的螺旋双眼盯着面前的金色结晶。 半个城市都已经被阿东萨啃噬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尸骸之母就蠕动在坑洞之中，小心谨慎地包裹住金色结晶，同时一点一点地吐出之前被吞噬的所有人类。 远处飞跃着跳来一个长耳朵的身影，尸骸之母微微一动，识别出了储存过的生命信号，没有发动攻击，任由其靠近。 兔子罗杰发挥了自己的种族优势，行走跳跃之间异常敏捷轻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阿东萨身边。 阿东萨却并没有转头看它，而是聚精会神地关注着面前的这场饕餮盛宴。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上接天际，下……却不知道究竟到哪里了。 清澈明黄的液体沸腾在深不见底的湖泊中，湖畔则是暗红如腐肉的生物组织，水草般的蓬松血管摇曳在橙黄的营养液中进行着液体的净化和补充。 湖水的沸腾并非是因为过高的温度，而是因为湖中密密麻麻，活泼凶猛的巨大蝌蚪们。 这些篮球大小的蝌蚪张开血盆大口，稚嫩如婴儿的利齿在同族身上咬成一个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血丝弥漫在橙黄液体中，让剩下的蝌蚪们更加兴奋噬虐，疯狂地自相残杀，互相吞噬。 这群黄白色的蝌蚪们宛如一锅沸腾的汤圆，却又让人有些一丝丝难以言喻的作呕感。 表层的争斗已经激烈得如同煮沸的汤圆，底下的挤压得几乎没有间隙更加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一副弱肉强食的残忍景象。 强者吞噬弱者，弱者吞噬更弱者，而越吞噬却又越强，吞噬的速度如滚雪球般加速到了一个极限，海量的营养富集起来。 这些蝌蚪稚嫩的牙齿逐渐褪去，一副细密如食人鱼的尖牙利齿换了上去，寒光闪闪的模样让人丝毫不怀疑它能一口嚼碎钢铁。 这些蝌蚪变得更大更强，甚至进化出了各不相同的猎食结构，从触手到利爪不一而足，让这场饕餮盛宴进入了一个白热化的阶段。 罗杰看着面前这场足以让密集恐惧症的患者抓狂的场面，恶寒地别过脸去，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安格洛拉和老铁失踪了，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又发生了塌方，我需要你的力量去寻找他们。” 阿东萨并没有回头，但它朝向罗杰一侧的头颅却猛然一突，散乱的银发间钻出第二张脸，就好像抱脸虫一般带着令人惊悸的气势冲到了罗杰面前。 那是一张拳头大小的恶魔面孔，黑色的犄角和三角赤面带着恶毒的讥笑。 “我的力量？我可不是给你换尿布的奶妈！亲爱的兔子，不要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恶魔面孔桀桀冷笑着，在沉默的罗杰面前缩回了阿东萨的小脑袋，隐没在银色的发丝之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文明吞噬 人类？ 罗杰压下恶寒的感觉，使劲观察起了这群变异得面目全非的蝌蚪，却怎么也找不出它们与人类的相似之处。 硕大的头颅，摇曳的尾巴，因为高速的撕咬和恢复而坑坑洼洼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精子成精了。 虽然其中有几个个体确实长出了四肢，勉强具备了人形，不过还是没法扯上太多关系。 罗杰问：“它们……到底是什么？” 阿东萨就像一个解剖了野猫而急于炫耀的孩子，微笑着将将手掌伸长成触手连接在血肉地毯上，然后收回。 接触的地方就像种下了一颗种子一般，破土而出一个诡异的培养囊。 粗壮的枝干上连接着好似球形鱼缸的巨大半透明培养囊，橙黄的营养液在其中晃荡，而一具赤裸的肉体则是蜷缩着漂浮在其中，安详得如同在母亲的子宫中一样。 罗杰红眼睛中央的瞳孔一缩。 那是一具“人类”的躯体，但与之前见过的本土人类不同，这个生物虽然同样有着四肢躯干和头颅，关节处却微微凸起，反折出一个个诡异的尖刺，皮肤也是一种鳞甲状的骨板，头颅更是变成了螳螂一样的三角脑袋，一双大如灯泡的眼睛占据了脸庞一半以上的位置，嚼吸式的口器微微蠕动，好像在咀嚼着什么。 罗杰惊讶道：“人类？不，他，它到底是什么？我们之前看过的人类都是它们装扮的？” 阿东萨哼了一声道：“怎么，忘记我们之前的讨论了？” 罗杰不自觉踱了两步，说：“关于人类的定义？我记得，可是不同的生物不可能发展出相同的文明，可从这个城市的台阶、房门以及各种生活设施来看，它们的文明依旧是人类的模式。这怎么可能？” 不同的生物自然不可能拥有相同的审美和文化，比如蟑螂如果进化成人，还会把人类的美女当一回事吗？ 它们评价美的标准只会是柔顺的触角，油亮的黑甲壳，强壮有力的节肢罢了。 人类引以为傲的脂肪和肉质只会变成评价食物的标准而已。 这种种族间的差异会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大到没法忽略。 可这群异形却严格地按照人类的方式来生活，甚至不惜委屈自己，强行去配合那些规格明显不对的人类设施。 这很显然是有大问题的。 阿东萨大笑起来：“怎么不可能？你在玩游戏的时候会在乎自己扮演的角色穿模吗？它们就是这个星球的人类，是这个星球唯一的智慧物种。它们有着天生的缺陷，神经系统简陋得根本没办法进行复杂思考，更别说发展成文明。可一种诡异的精神力量却连接着它们的神经中枢，等于是给它们外置了第二个大脑，凭借着这第二个大脑，它们才能进行思考，生活以及发展，成为了这个星球的——‘人类’。” 罗杰思索道：“连接的精神力？是了，只有一个强大的心灵术士才能把我们全部都欺骗过去，将一个种族玩弄在掌心之中。据我所知，心灵术士是多元宇宙也算得上数的强大职业。生下来就是心灵术士的夺心魔就曾建立过统御了时间和空间的庞大国度。如果真的是一个心灵术士主导了这一切，那么它绝对有六级以上的水准。问题是，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阿东萨说：“它在借助这群虫子的身体玩一个过家家的游戏。” “一个种族的模拟游戏？” 罗杰重复了一遍，突然沉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答案只能是文明吞噬！你知道这个吗？在心灵术士所信奉的观测者理论中，个体的精神可以汇聚成群体的文明，而‘文明’是可以被当做一种资源的！” 阿东萨当然知道文明吞噬，因为它曾经差点就成功吞噬一个文明了。 一个文明的历史，代表的是一个或多个种族从愚昧无知到人文觉醒再到征服自然的社会行为和自然行为的全部集合，沉淀了难以计量的文化变迁和思维火花。 根据文明的规模来说，一个刚刚开始展望星辰大海的一级文明，这样一个横跨了地域和时间的存在，如果能转化成心灵术士所需要的干涉变量，那直接晋升第六能级甚至第七能级都是有可能的。 罗杰很快又疑惑道：“不对，文明吞噬是非常非常高级的手段，起码得七级心灵术士才能勉强使用这种手段补充自己的力量。用在这里就好像拿量子计算机下飞行棋一样……这群‘人类’的生活只能说比原始人要好上一点点，连中世纪的平民都不如，这样低级的文明吞噬来又有何用？” 阿东萨低笑一声：“谁说这是它的游戏了？它只是不知道从哪里继承了一个残破的服务器，强行读取了存档，等着迎来一个完美的结局罢了。” 结局？还完美？ 罗杰心中腹诽，不能理解阿东萨说的话，它对心灵术士终究也只是一知半解，知道的传言可能很丰富，但有些事情只有真正进行过文明吞噬这一行为的阿东萨才能理解。 两人说话间，培养囊中的虫人身体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一层层骨板状的皮肤龟裂剥脱，在营养液中化作一团絮状物。 然后虫人缓缓融化，一层空荡荡的皮囊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蝌蚪状生物在皮囊内不断冲撞撕咬，一小部分则从皮囊的破口跑了出来。 蝌蚪之间互相吞噬，皮囊内狭小的空间让它们之间的战斗迅速得出了结果，三四个篮球大小的蝌蚪撕破了整个皮囊，将之前的漏网之鱼迅速吞噬殆尽。 这些漏网之鱼提前从战场脱离固然得到了一时的安全，却永远失去了竞争的可能性，在那些经历过无数修罗场的强大同类面前，只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鱼肉罢了。 剩下的几个蝌蚪迅速互相厮杀吞噬，再次变成一个最强大的个体，凶暴地冲撞着薄如纸的培养囊膜壁。 阿东萨有些欣赏道：“看看，多么有趣的生物啊。它们从诞生开始，就只能厮杀，进化。旺盛的新陈代谢给了它们无与伦比的运动和进化速度，但也让它们的寿命无比短暂。只有不断地吞噬、进化，它们才能延续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 罗杰皱着眉头问：“你还是没说清楚，这群蝌蚪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东萨摊手道：“一群被调试好的家畜罢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不过是激活了它们基因中的一个开关，它们就变成了这副可爱的模样。” 说着，阿东萨伸手直接戳破了培养囊，五指化作坚固的铁爪牢牢抓住了滑不溜手的巨大蝌蚪。 已经变成车轮大小的蝌蚪挣扎的力道远胜同等体积大小的大鱼，凶猛地张开锋利的獠牙，反身一口咬在阿东萨的手臂上，四五排细密的獠牙一下子就崩得支离破碎，失去了咀嚼能力。 蝌蚪浑然未觉，照样奋力挣扎。 阿东萨冷笑道：“蠢得连臣服都不会吗？” 手一扔，这个蝌蚪就被抛到了巨大的血池上空，一个巨大的阴影撞破稍显平静的湖面，大口一张将蝌蚪彻底吞下，然后坠回湖中。 整个湖中的吞噬进化已经进入了尾声阶段，大量的营养和进化资源富集在了少数几个个体上，数头大如渔船的蝌蚪在水面下不断观察等待，伺机发动进攻杀死敌人。 进化到这个地步，以它们微弱的智慧也足以感觉到这份机会来之不易，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不顾一切进行厮杀。 但时间不等人，为它们编写基因的存在要的就是最后诞生的那个完美个体，这群半成品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开这源自基因深处的吞噬本能。 第一百三十四章 熟人相见 罗杰还是疑惑不解很多事情。 “如果这一切都是某个幕后黑手的自导自演，那飞龙、魔族什么的，它们难道也是演员？” 阿东萨说：“以魔族为食得飞龙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只是与‘人类’共生的武器兼能量采集器罢了。至于魔族，那就非常有趣了，你慢慢看着就行。” 罗杰嘴角一抽，说：“阿东萨阁下，冒昧地问一下，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阿东萨一遍观察湖水中杀机四伏的决战，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在帮它书写一个结局。” 罗杰看了看远处高耸的血肉之塔，顶端是一个巨大的肉球，无数血管攀爬其上，砰砰搏动着，看起来倒是有点像是东方明珠塔，里面就封印着或者说自我封印着一个光是呼吸就能影响一座城市的心灵术士。 罗杰继续推理：“你说结局……是否暗示了发动文明吞噬所需要的一部分条件就是利用特定的方法给予这个文明最后的终结？” 阿东萨转过头来，不耐道：“你的问题太多了，兔子，不要再来破坏我的好心情。” “不好意思，我的种族天性就比较好奇和唠叨……” 罗杰两只长耳朵一耸，讷讷地安静了下来。 阿东萨突然说：“我倒想问一下，你知道万界之癌吗？” 罗杰讶异地反问道：“那是什么？” 阿东萨瞬间捕捉了罗杰的全部反应，包括毛发的飘动，肌肉的抖动，血液的流速，汗液的分泌……得出它并没有撒谎的结论。 阿东萨重新看起了湖泊：“不知道就算了。” 罗杰不甘心道：“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世界称呼肯定也不一样。如果你能给出更多描述的话，说不定我能……” 阿东萨打断道：“嘘，开始了。” “嗯？” 罗杰不由自主地看向平静的湖面。 七头巨大如捕鱼船的蝌蚪开始了乱战。 起先是一头蝌蚪耐不住性子向一个显得呆滞并且弱小许多的小个子发动了袭击，但这个一副呆样的小个子却展现了出乎意料的敏捷和猛烈反抗，一场精心的伏击变成了艰难的纠缠，将两个庞然大物一下子拖入缠斗的泥潭。 这样忘我的战斗让双方斗破绽百出，其余蝌蚪也被撩拨得不再观望，忍不住纷纷出手攻击。 但那个小个子实在太过顽强，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致命伤，让出手的蝌蚪暴露出自己的身形，变成众矢之的。 等到超过半数的蝌蚪乱斗起来，剩下的蝌蚪就不可能再坐山观虎斗了，哪怕不想打也会被强行扯入战场。 一时间爪牙，触手，利齿甚至是一些简单的生物武器结构都纠缠在了一起。 平静的湖面再次沸腾，却又很快再次平息，怪物们之间毫无章法的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 水面一下子浮起数个巨大的尸体，可激烈的战斗让蝌蚪们根本没有余裕去享受战利品。 最后，竟然是那个最开始的小个子和另一个看起来最为凶猛强壮的蝌蚪存活了下来。 凶猛的大个子全身都进化出了坚固的鳞甲，庞大的身体上到处都是有力的触手，身前四只尤为粗壮的臂膀呈四角分布，末端的钩爪锋利无比，可以轻易切开同类的外皮。 反观那个小个子，大小只能算是平均水准，进化出的四肢让它初具人形，外观看上去并没有丝毫武力的威慑感，甚至因为一直身处战斗的中心而伤痕累累。 这个小个子的身法却油滑无比，战斗意识也堪称绝佳，每每于不可能之际死里逃生，似乎是把进化的点数都点在敏捷上了。 可面对全副武装、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的大个子蝌蚪，罗杰却找不到小个子的丝毫胜算。 不知不觉间，罗杰竟然也看得投入进去了。 从奴隶时代贵族和平民就有观看奴隶和奴隶、奴隶和猛兽、猛兽和猛兽的生死斗的习惯，这是一种印刻在所有智慧生物基因中的猎奇心理，哪怕是非人种族的罗杰似乎也没法例外。 大个子一张阔口内的獠牙间轻轻摩擦，竟然发出金铁交加的声音，四只臂膀也摆出了发力姿态，身后粗壮的尾巴拍出一个又一个旋涡，似乎只要一发力就能蹿到天上去。 罗杰迟疑道：“潜伏、偷袭、引诱、威吓……这些怪物的智能会不会进化得太快了一些？” 阿东萨缓缓道：“确实是太快了一些，我只是提供了充足的营养，会让它们的智能也在短时间内进化到这个地步吗？” 阿东萨以问题回应问题，让罗杰也哑口无言。 来自本能的煎熬似乎让大个子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尾巴一拍，巨大的水压变化让营养液中的空气游离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泡。水泡又在水压的作用下分崩离析，搅成一片模糊的泡沫，而大个子庞大的身体已然冲出一条水泡不断炸裂的途径，冲向了依旧还徘徊不定显得心不在焉的小个子。 大个子的四肢如同一台残忍到精密的杀人机器，张牙舞爪地提前包围了小个子的闪避路线，只要这个挂满了利刃的包围网一收缩，就能将这个小个子切成碎片。 小个子再次发挥了自己神奇的运气，一瞬间惊醒了过来，竟然不退反进，一把冲进了大个子的血盆大口之中。 可大个子能幸存到角逐最后冠军的时刻就不至于会有太明显的缺点，这张血盆大口反而是它最强的武器。 一排排绞肉机一般的利齿瞬间合上，眼看就要把小个子切成碎片，却见它尾部猛地炸开，远远飞了出去，一股反冲力让小个子猛地一蹿，上半身勉强冲过了一排排的绞肉机，探到了大个子的喉咙深处。 然后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胜负的决出是如此突兀，突兀到罗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感官比正常人敏锐数万倍的阿东萨知道，那个小个子在最后的时刻任由下半身被利齿碾碎，而上半身的双手则是突然刺出隐藏了不知多久的骨刺，靠着双方对冲的冲击力，狠狠击打在厚厚骨板后的神经中枢。 只要小个子慢上半秒，大个子就会借着干呕的动作将小个子甩出嚼碎。但一双骨刺不顾一切狠狠刺在了同一个地方，抢到了那半秒。 骨刺毫无意外地折断了，断茬也扎在了脆弱的神经中枢，彻底破坏了大个子的行动能力。 胜负已经决出，阿东萨却突然勃然大怒，双脚与血肉大地连接固定起来，一只手瞬间膨胀分裂出数根粗壮的触须，猩红的血管搏动着，好像一颗千年老树的根茎，将中间静止不动的大个子像钓鱼一样一把抓了上来。 罗杰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这个大个子蝌蚪趴伏在岸上的样子与游到浅滩的虎鲸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而且这头赤裸无毛又浑身触手的瘆人怪物竟然还没有死，仅仅是神经被破坏而瘫痪罢了。 如果给它足够的时间，以它的进化和恢复速度甚至还能自行接续上神经，恢复如初。 阿东萨粗暴地掰开大个子的嘴巴，拖出了下半身血肉模糊的小个子，在一瞬间的惊讶后又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原来如此，是这样……我们又见面了，我记得你叫……西罗雅！” 原本安静的小个子怪物突然剧烈地呼吸起来，水中生存用的鳃正在迅速进化成呼吸孔。 罗杰惊愕地张大了三瓣嘴，看到这个好像进化失败的蝌蚪一样的小个子怪物确实长了一张和西罗雅有几分神似的脸庞。 它脑中想法急转。 很显然，这也是心灵术士所设计好的一个局，在收官阶段将所有的意识和肉体打碎，通过残酷的厮杀融合在一起，完成这种类似仪式的行为。 但因为阿东萨的参与，让这个仓促的仪式出现了诸多漏洞，一些意志比较强的存在竟然可以再次觉醒自己的意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见义勇为好青年 罗杰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这个在残酷厮杀中获得了最终胜利的怪物拥有一个人类的灵魂，而且还是那个坚强无比又是个坚定的人类主义者和反魔族战士的西罗雅，那么她真的会如阿东萨所愿去成为那个最后的“结局”吗？ 答案不言而喻，她的抗拒绝对会前所未有的强烈，所以阿东萨才会如此暴怒。 果然，这个已经面目全非前飞龙骑士吐着黄浊的血水，却硬是克制住了享受战利品的冲动，并没有去吞噬那个差点杀死她的大个子。 她的思绪混乱无比，自己的所有的信念和守护都在一天之内灰飞烟灭，而她甚至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亡，重生，厮杀，胜利，这一切反而给她带来浓厚的虚无感。 转生为怪物对她这样一个守护人类的战士来说是一种多大的打击，罗杰可以想象的出来。 当所有的愕然、恐惧、迷惘、拒绝都融合在一起，那就只剩下心如死灰的绝望了。 每在这幅异形的躯壳中多待一秒，就好像在地狱中煎熬了一万年一般。 这样的痛苦，让她连吞噬进化甚至是求生的本能都能抗拒。 先前的战斗只是她混乱中的靠着战士的本能进行反击，而在一切已经结束的现在，生无可恋的她只想就这样凄惨地死去。 但阿东萨肯定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它费了这么多功夫，可不是为了欣赏一出英雄成为龙的末路悲歌。 先前亲热的叙旧仿佛只是假象，阿东萨面无表情地将西罗雅剥壳鸡蛋一样的光滑脑袋死死压到了大个子瘫痪的躯体上，一口獠牙被动地扎进了硬实的肌肉中。 冰冷地声音如先前杀死她时一样传到了西罗雅耳中。 “吃。” 西罗雅颓唐地呜呜着，挣扎却异常有力，仅剩的上肢挥舞着从身下的大个子身上抓下了一块块血淋淋的鳞甲碎片，但抓在阿东萨看似柔弱的苍白肌肤上却只能在刺耳的刮擦声中折断尖利的指甲。 血肉模糊的指甲抓得阿东萨原本干净白皙得病态的皮肤满是血水，连银色的发丝都打结分叉。 西罗雅的挣扎无比坚决，宁可让自己牙齿在肌肉中被折断也不肯吞下哪怕一口血肉。 对她来说，这既是怪物的血肉也是同族的血肉，还留有人类道德伦理观念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同类相残。 废土末世的生活泯灭了诸多的人性，但身为所有骑士之首的她确实绝对光明的存在。 阿东萨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眼中的漩涡一下子涨满了整个眼瞳，漩涡中央的一点黑暗打开，某种奇怪的力量开始影响阿东萨的情绪，让它变得更暴躁妖异。 打结的银发仿佛有生命一般漂浮起来，几根银发如利箭一般刺入了西罗雅的四肢躯干身体，穿过她的身体深深地扎入了地面。 四肢被钉住的疼痛让西罗雅瞬间痛苦得全部肌肉收缩起来，却又被银发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抽搐的肌肉在发丝之间不断拉扯，狼狈得好像架在火堆上的野兽。 这些细如银针的发丝同时还分泌出各种神经递质，让疼痛进一步加剧。 “吃。” 阿东萨简洁而冰冷地重复着。 西罗雅剧烈惨叫着，但双眼无神，意识似乎还飘在另一个世界中，她自己完全拒绝接受现实，彻底封闭了自己的心灵。 阿东萨收回了全部的发丝，却没有任由西罗雅瘫倒，而是五指深深陷入她的面部，抓住她的脑袋狠狠砸在地上。 一声闷响夹杂了一丝清脆，似乎连颅骨都被敲出了裂缝。 西罗雅似乎连惨叫都没力气了，只能不住呻吟着。 阿东萨又是一砸，恶狠狠道：“废物，我花了这么多功夫不是让你在这里自怨自艾的。给我吃，给我进化，然后跟那个怪物融为一体，让我们再来打一场！” 连砸四五下，哪怕阿东萨收敛了力量，依旧让西罗雅的头部严重变形，只能依靠强大的生命力支撑。 罗杰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它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某个角落，感觉到一丝不安。 角落里，两双眼睛小心地露出一点，立刻就被这暴力的场面镇住了。 但在这样的痛苦中，西罗雅却仿佛满足了自己殉道一般的受虐心理，痛苦万分的心灵竟然得到了一丝慰藉。 阿东萨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停止了肉体的虐待。 它说：“看起来单纯的疼痛已经没法刺激你了。我真不想用这么无聊的方法啊。” 阿东萨提着宛如一滩烂泥的西罗雅来到一旁一个血肉组成的仓库，它放出一道电磁波和信息素混合的讯息，尸骸之母立刻开放了这个仓库。 轮匝肌结构的肌肉缓缓收缩，露出了内部倒挂的数十个鲜活的生命。 角落处的李扛山身体一颤，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们竟然是这种外形的怪物，让他的心情复杂无比。 一旁的徐骁客按住了李扛山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李扛山捏紧了拳头，没有动作。 这些都是露出了螳螂人真身的居民们，老少男女，高矮胖瘦，各种类型都有。 阿东萨嘟囔着：“本来还打算留着做珍惜标本的……算了，反正随时都可以克隆。” 地面隆起一个躺椅的形状，阿东萨把西罗雅往上面一扔，八根触手立刻把西罗雅从头到尾绑了个严严实实。 见到这群面目全非的同类，西罗雅的浑噩的眼神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光彩。 哪怕过去的一切都是幻觉，这来自同族的召唤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亲切。 罗杰摇摇头不忍心再看，它知道阿东萨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数十个螳螂人开始慢慢苏醒，一脸惊恐地挣扎着，无力的眼神刺得西罗雅心中一痛，奋力扭动起来，试图挣脱束缚。 阿东萨点点头：“可以，果然有效。再加点刺激。” 它掐住一个孩子模样的螳螂人，在其绝望的眼神中，缓缓捏碎那纤细的脖子。 惨叫声被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能变成凄厉的呜咽。 小小的螳螂人，头一歪失去了声息。 一旁的螳螂人们一下子忘记了挣扎。 西罗雅眼睛圆睁，瞳孔陡然一缩，挣扎愈发剧烈。 似乎是感觉效率太低了，阿东萨的手臂突然变成一把十来米长的锋利骨刃，以几乎无视杠杆原理的姿态随意地用纤细地手臂支撑这把凶器，就好像一只蚂蚁在挥舞牙签，带来了巨大的反差感。 这时一声大叫传来：“不要！” 但阿东萨毫不拖泥带水，手起刀落，一排螳螂人被迅速地腰斩。 阿东萨适时地解开束缚，让十来个螳螂人滚地抽搐不止，浊黄色的鲜血淌了一地。 “救救我，救救我！”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啊！啊！啊！” 身体被截成两半的螳螂人在地上爬行、打滚、蜷缩，凄厉地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阿东萨充耳不闻，只是斜眼看着罗杰：“我说过，管好你的小动物。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罗杰冷汗唰地就流了下来——兔子会流冷汗吗？谁知道呢，反正它就是流了。 罗杰尽量让声音不颤，快速地说：“等等，我会解决的，你不用在意这些小问题。” 阿东萨歪了歪脑袋，突然说：“算了，不要拦他。” 罗杰本已经抬起的腿一抖，僵在了原地。 李扛山跑到了阿东萨面前，双腿不住颤抖着，脸颊因为绷紧而扭曲着，却还是张开双手大声喊道：“阿东萨阁下，请住手吧，它们都是无辜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飞蛾扑火勇气嘉 “他们？你是说你记忆里那群可怜的难民，还是这里剽窃了别人文明的怪物？” 阿东萨看着李扛山，实际上却一直留意着西罗雅的变化。 同族被腰斩的血腥场面让西罗雅的挣扎再次加剧，但阿东萨发现李扛山的挺身而出，却让西罗雅同样有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如果把西罗雅的情绪变化组成一个波形图，那么同族的死亡会出现一个尖锐的高峰，李扛山的出现却是一个高高的平原。 “快，快跑！”西罗雅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哪怕阿东萨什么手段都没使，先前各种血腥的场面还是让李扛山在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面前站不住脚，好几次几乎都要脚软摔倒了。 他不自觉看向那个一向用宽阔的臂膀面对正面战场的魁梧老兵。 徐骁客无奈地摇摇头，无声地蠕动着嘴唇：“做你不会后悔的事情。” 仿佛重新获得了勇气，李扛山看向阿东萨，坚定道：“阿东萨……阁下，神赐之地覆灭了，魔族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一切已经结束了，求求你放过这群可怜的人吧！” 阿东萨失望地摇摇头：“原来你什么都不懂，无知带来的勇气，只是愚蠢罢了。” 李扛山几乎是哀求道：“不，我知道这一切有很多内幕，我可能根本没资格去知道。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寻求一个完美地解决方法呢？你明明这么强大，一定有不用付出任何牺牲就拯救一切的方法啊！” 阿东萨好像看着珍惜动物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强大，所以可以拯救一切，你是这个意思吗？那么不强大，就可以放弃一切了吗？” 这句话似乎击中了李扛山的要害，他动摇了片刻，坚定地说：“只要力所能及，为什么我们不能……”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培养皿，而你们只是其中被圈养的微生物，我到底是给予营养喂饱你们，还是滴两滴抗生素实验新药，都不关任何伦理道德的事，只取决于我的兴趣和目的。” 李扛山眼前一花，一张灿烂微笑着的纯白脸庞几乎和他脸贴脸。 明明没有一丝气体吹在李扛山脸上，一阵恶寒却让他汗毛直竖。 “毁灭你，与你何干？” 李扛山还没来得及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什么，就感觉胸口一凉，意识轻得好像要从天灵盖飘出去了。 他下意识一摸胸口，却摸了个空。 阿东萨把玩着手中拳头大小的肉块，轻轻推了一下李扛山，他就像竹竿一样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李扛山终于意识到那肉块是什么了—— 那是他的心脏啊！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又似乎理所当然。 面对阿东萨这样喜怒无常的怪物，本来就要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那种主角跟反派互相扯皮半天最终反杀的故事，终究也只是故事。 呆了片刻的罗杰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它很快醒悟过来，那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一个漩涡把周围的空气全部吸走了。 西罗雅浑身的皮肤骨骼突然开始剧烈蠕动，咔咔作响，皮肤下好像有千万只爬虫在四处游走。 大量气体被西罗雅吸入体内，让她的体格极速膨胀起来，束缚她的触手深深地勒进了身体，好像要把她切成碎片一般。 西罗雅眼中灰暗的死寂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如炼狱之火的愤怒。 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愤怒会让人沉醉，愤怒会让人将自己原本挚爱的一切摆在天平上随意交易。 源自血亲的复仇之火灼烧着西罗雅的灵魂，浑浊的色彩不断晕开，被压抑的兽性重新复苏过来，对于人类身份的认同感，竟然不知不觉间淡化消失。 或许她心中此刻正在呕血般咆哮着：阿东萨，我不做人了！ 阿东萨饶有兴致地看着西罗雅神奇的变化，挥挥手收回了触手。 骤然失去束缚的西罗雅猛地弹成一个硕大的圆球，然后又喷气火箭般冲向阿东萨，压缩的白气猛烈喷出，最基本的动量守恒定律提供了她前进的动力。 然而面对这样的猪突猛进，阿东萨直接一个原地回旋踢把肉弹战车模式的西罗雅狠狠踢飞，轰城锤一般的脚与她的脸亲密接触。 西罗雅的一整个脑袋都耸拉了下来，好像随时会想烂透的果子一样掉落，脑浆似乎都在沿着裂隙不断滴落。 然而一股疯狂的冲动支配着她的行动，庞大的生命力成为怒火最好的燃料，大脑接连受损西罗雅越发进入一种非人的状态。 一股寒气让罗杰不自觉地后退着，就好像在寒冷无助的黑夜独自面对一头失去了幼崽的孤狼一般。 那是舍弃一切所堆砌起来的杀意，如果不是必要，罗杰实在不想正面与其抗衡。 罗杰一把抓起了还在沉思中的徐骁客，跑到了能观察到大致状况的极限距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西罗雅被阿东萨踢到了大个子蝌蚪身边。 原本瘫痪的大个子陡然弹起一扑，四条最强壮的臂膀挥舞着爪子冲向西罗雅。在一段时间过后它竟然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行动能力，打算先下手为强，吞噬西罗雅。 然而真正接受怪物身份的西罗雅早已到达了一个新的进化高度，身体的掌控能力和战斗意识远超这个纯粹从浑噩之中诞生的稚嫩怪物。她体内的气体侧漏，半空中整个身体再次转向，躲开了大个子蓄势已久的一击，直接落回了湖水之中。 大个子突然之间焦躁无比，拼尽一切也蹦到了湖水中，激起一大朵水花。 以它浅薄的智慧，也足以意识到一旦让西罗雅回到宽广的湖水中会发生什么事。 湖水中还有些大量来不及消化吸收的残骸，谁能抢先吞噬，谁就能抢先进化。 而进化永远是最血腥的末位淘汰，谁慢谁就该死！ 湖水翻滚了片刻，却又再次恢复平静，只是不时冒上几个凌乱的气泡，一条条触手快速地拉沉下去几具浮尸。 暗潮汹涌，任谁都想得出水面下将是一场激烈的加时赛，本来已经决出的胜负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不，胜负其实早已注定。 轰！ 一道巨大的黑影冲天而起，巨大的浪花直接拍上了岸边。 阿东萨不闪不避地沐浴了一片水幕，身上却半点不见湿润，所有的水珠都毫不粘滞地快速滚落。 渺小得如同鼯鼠的阿东萨直面那个巨大的阴影，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觉醒型琴伦先知 那是一头类似蜈蚣的高大怪物，节肢状的躯体上生长着一根根粗壮的肢体，末端的锐爪寒光闪闪，让人深信切金断玉完全不在话下，金色的甲壳更是难以猜测防御的上限。 光是露出水面的上半身已经有十多米长，就好像一截摆动的写字楼一般。 头部则是像螃蟹一般生长着四只巨大的螯钳，粗壮得让人毫不怀疑可以直接夹断一辆汽车。 在四只螯钳的正中央，则是一张七鳃鳗一般的恐怖大嘴，一条舌头般的鲜红条状物从嘴中伸出，一层层薄膜褪下，如盛开的花瓣般露出了中央的一张脸，西罗雅。 被复仇之火所支配的西罗雅如今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妖异的魅力，完全由鲜红血肉组成的脸庞扭曲而狰狞，只有轮廓上依稀可见曾经的模样。 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理当被称作——复仇女神。 她发出仿佛从地狱九幽传来的恶毒低喃：“我要吃了你，阿东萨！” 阿东萨眉毛一挑：“这话从别人那听到还真是新鲜。” “呜哇哇哇——” 西罗雅猛地缩进复仇女神的最深处，复仇女神从食道深处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身体一甩向着阿东萨咬去。 一排排利齿一下子咬进了血肉大地，狠狠咬下了成吨的血肉，吞进体内。 但阿东萨却以毫厘之差站在了大嘴的旁边，一头银发被吹得荡起，根本没人看到它是怎样移动的。 整个血肉大地都一阵颤动，就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般的人类一般，似乎即将伸出手拍死这只该死的虫子。 阿东萨眼睛一瞥，尸骸之母立刻安静下来，不敢打搅主人的兴致。 完全为了杀戮而生的螯钳狠狠抓向阿东萨，却只能划破一道渐渐消散的残影。 阿东萨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远超出了自然进化的生物的极限，就好像用木炭去跟钻石比硬度一样，都是碳，但是其性质和价值却是天壤之别。那是以碳基生物为基础却突破了生物局限性的存在方式，其用途本来就是征服宇宙，而不是在这星球的一隅小打小闹。 复仇女神的大嘴直接贴着地面滑行，将一路的血肉大地全部咬得坑坑洼洼，步步紧追着阿东萨。 阿东萨却仿佛幽灵一般，踩出一个个爆音，随时随地都能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进行移动，时不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好像用了瞬间移动一般。 不管是咬碎坦克的大嘴，还是撕碎钢筋的螯钳，全部都只能打在阿东萨的残影之上。 阿东萨就好像一只戏耍乌龟的蚊子一般，将复仇女神耍得团团转。 巨大蜈蚣五十米长的巨大躯体已经全部上了岸，光是一个翻滚就将周遭的所有血肉建筑夷为平地。 中途，阿东萨一个闪身，再次躲开可怕的咬合。 但这次，失控的攻击却将悬挂着螳螂人的仓库彻底嚼碎。 醒悟到发生了什么的复仇女神体内传来呜呜的可怕哀鸣，突然发狂地将所有死去的、幸存的螳螂人全部吞下。 西罗雅似乎已经完全疯狂，连自己誓死守护的同族都随意吞食。 早已躲远的罗杰注意到，复仇女神还吞下了心脏被剖出的李扛山的尸体。 然后，疯狂的复仇女神再次发出闪电般的一击，身体折成弓形猛地弹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阿东萨。 阿东萨似乎厌烦了这样的捉迷藏，原地立定，正面接下了这一击。 两只纤细的手臂瞬间膨胀成粗糙的猿臂，上下撑住巨口架住了这一击，同时发丝扬起了缠住了从四个方向狠狠扫来的螯钳。 复仇女神从食道深处突出一口酸液淋了阿东萨一身，周围被淋到的血肉大地滋滋作响，深深地陷了下去，阿东萨却毫发无损。 狰狞的怪物就这样被体型悬殊的阿东萨所挡下，就好像一只老鼠撑住了人类的一巴掌。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阿东萨身上，既夺人心魄，又给人理所当然的感觉。 阿东萨脚下滑动了两米后直接与血肉大地生长到一块，牢牢地固定住了后退的步伐。 突然遭到阻力的复仇女神像撞上大山的火车一般彻底脱轨，整个长长的身体都撞在了一起，扭成一团乱麻。 复仇女神也不打算解开几乎缠成死结的身体，正好就这样发动密集的攻击，超过一百只锋利的锐足就这样从各个方向一起抓向阿东萨。 阿东萨就这样被数百道切金断玉的利刃刺中身体，整个娇小的身影都埋在了层层叠叠地利刃中。 下一秒，无数白光如幻影般闪过，那是无数根比刀锋更锋利的纳米发丝在挥舞。 针尖的长宽在零点一的四次方米左右，而再锋利的刀刃宽度也不外乎这个数量级，而阿东萨的纳米发丝却可以将这个数量级压缩到零点一的六次方甚至是七次方，几乎是沿着分子的间隙在切割了，常规材料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所以这些耀眼而美丽的银发瞬间成为了比狰狞的复仇女神更恐怖的凶器，仅仅是轻轻挥舞就将复仇女神几乎切割成了蚯蚓。 数百根抽搐的锐足散落在地，好像某种诡异的生物。 又是一片银光闪过，阿东萨直接把复仇女神的蜈蚣身体切成了工整的十八段，每一段都好像一辆货运大卡车。 “你再不出来，我就真的杀死她了，你一万年的筹备，就白费了。” 阿东萨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着西罗雅。可如果两者都不是，它究竟再对谁说话呢？ 没有丝毫犹豫，银色的发丝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复仇女神的头部连带其内的西罗雅面孔同时碎成一片肉糜…… 本该是这样的，但一片片菱形的结晶不知何时挡在了阿东萨身周，隔绝了它影响外界的所有方式，不管是电磁波还是信息素，统统被这层半透明的护罩挡住。 无坚不摧的纳米发丝遇上这种连分子结构都不存在的诡异物质，也只能无功而返。 阿东萨不惊反喜，欣喜地大叫起来：“琴伦智障，你终于肯从龟壳里出来了！” “阿东萨，你在进行最危险的挑衅，琴伦之光会惩戒你！” 一道稚嫩而严肃的声音直接传入阿东萨脑中，明明是陌生的语言，却传达了无比清楚的意思。 金色的光辉星星点点地汇聚在复仇女神整齐的碎片上，这些残肢如烈日下的冰棍一般迅速融化。 一轮金色的太阳出现在了上空，正是先前自我封印起来的金光蜘蛛——琴伦先知。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六能级的心灵术士 先前束缚琴伦先知的血肉高塔早就被分解成了无数闪着火花的粒子，彻底清醒的琴伦先知以精妙的技巧运用着海量的心灵之力，其破坏力何止高了十倍。 融化的血肉化作飘散的金色光点，盘旋着飘上天，汇聚到太阳一般的琴伦先知体内，隐约可以见到一张张解脱的安详脸庞。 而作为复仇女神头部的西罗雅却似乎在抗拒着金光的融化，一双浑浊黑暗的眼珠死死盯着阿东萨，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可怕声音。 蜘蛛形态的琴伦先知叹道：“阿东萨，你破坏了我的仪式，强行唤醒了我，等于是让多年的苦工缩水了一半不止。而且这些灵魂没有一个不饱含着对你的杀意，你说我该怎么放过你？” 阿东萨嘴角一抽，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过我？你需要找个下水道修理工好好抽抽脑子里的水了！” 琴伦先知看向四面八方的八只浑圆剔透如黑水晶的眼珠中同时映出阿东萨困在棱形结晶中的影像。 “万物都源自那原初的一瞥，那就是琴伦之光的意志。万界之癌离这个宇宙还远着呢，你以为就凭你可以抵抗琴伦术士的力量吗？” 澎湃的心灵之力化作一道道金色光弧，瞬间扩散到四周，好像水波一般来回震荡。 周围的血肉大地剧烈震颤起来，痛苦地颤动着。 一点点糜烂的痕迹出现在血肉之上，起初好像是皮肤的溃疡，最后变成了腐烂，深深地穿透了表层，扩大甚至融合成一个个大坑，散发出腾腾的热气。 但阿东萨知道，这种破坏是由内而外的，尸骸之母内部所受到的伤害，远比外表更恐怖。 心灵之力化作极高频率震荡的力场，均匀地分散到整个血肉大地之上。 这些震荡将坚韧的肌肉粉碎成了一滩滩烂泥，还产生了巨大的热量，令蛋白质严重变性，从根本上毁灭了尸骸之母。 彻底醒来的琴伦先知已经可以将这么高难度的技巧信手拈来。 血肉大地迅速隆起，拔地而起一只巨手抓向琴伦先知，却在中途就被突然加剧的震荡化作浑浊的血水，无力地冲刷在琴伦先知的心灵护罩上。 尸骸之母的死亡已成定局，整个血肉大地都将在震荡中化作一片血浆汪洋。 琴伦先知突然庄严道：“孩子，我与你同在。你的痛苦即是我的痛苦，你的悲哀即是我的悲哀，你的愤恨即是我的愤恨。融合吧，我将继承你的一切悲愿，我们终将唯一！” 西罗雅的脑海中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温暖身影，让她所有压抑的委屈和悲伤宣泄而出。 呜呜的哭泣声响起，西罗雅带着无边的憎恨终于融入了金光，汇聚到了琴伦先知身边。 到此，所有的金光终于汇聚到了琴伦先知身上，无数模拟出来的人格仿佛钥匙一般打开了一个金色水晶的开关，难以估量的力量喷涌而出。 琴伦先知陶醉地感受着这股力量，精神仿佛植物的根系一般延展开来，不仅深入到了无限远的空间边界，细密的触须也深入到了绚烂多彩的微观世界。 微观视野中无数天体般的粒子悬挂连接的样子，并不输给星空的纷繁华丽。 看到这一幕，阿东萨嗤道：“这就是你吞噬这个文明的方法？真是蠢啊，融合了这么多的意识，真正的你还能主导多久？” “住嘴，亵渎者！” 琴伦先知的声音突然带上了鲜明的暴躁和厌恶，怒斥着阿东萨。 阿东萨眯起眼睛：“看来后遗症已经开始了。这么点憎恨就让你失去自我了。” 琴伦先知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无妨，杀死你，这些执念就会烟消云散，我也就可以重拾自我。” “满嘴放炮，臭不可闻。来啊，这次我可不会被你戏弄了！” 阿东萨狂笑着，双手握拳砸在了面前的金晶囚笼之上，万吨的可怕力量宣泄出来，好像一座小山落下，封闭空间中仅存的空气都被压缩成了一片震颤的雾气，颤动的样子好像在瑟瑟发抖。 金色结晶剧烈一震，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但很快外层又生长出更加厚实坚硬的一层结晶，封住了这个突破点。 阿东萨嘴角一狞，又是一拳锤过去，再次击碎障碍，可又是一层结晶生长出来。 “这个游戏可真不好玩！” 砰砰砰砰—— 阿东萨的破坏速度明显跟不上琴伦先知对金色囚笼的加固速度，不一会儿金色囚笼的结晶就增殖到了十多米的可怕厚度，已经完全看不清内部的情况了。 琴伦先知的声音依旧无处不在，穿透了厚厚的结晶：“阿东萨，心灵之力是改变之力，也是洞察万物之力。你的一切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阿东萨又是一拳轰出，惊天动地的力量打在看似脆弱的金色结晶面前，却只能收获一条条微不足道的裂缝。 似乎是一无所获的攻击让阿东萨感到了厌烦，它甩着手龇牙道：“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吃过多少面包啊？” “呵呵呵呵，阿东萨，我不知道万界之癌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可能是它的分身，也可能是侵略的前哨。但就凭你现在这弱小甚至还被封印的状态，根本就不配与那个畸变宇宙的缔造者相提并论。” 畸变宇宙？ 虽然阿东萨一直在调查万界之癌的信息，现在却没兴趣跟琴伦先知拉家常。 “你以为把我困住就行了吗？你不是要杀了我吗？有没有感觉到那股沸腾的杀意在主宰你的意志？” 琴伦先知以稚嫩的童音说道：“是的，脑海中有一万个声音在催促我杀你，但将你永远放逐在虚幻和真实的间隙之间，却是比死亡更残酷的刑罚。我相信那些亡灵会满意这样的结果。” 阿东萨一脸好笑的模样：“喂喂，复仇这玩意还带注水的啊？我觉得……还是把我磨成粉比较好。” 琴伦先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它顺着这丝启示追溯过去，缓缓说道：“不可能的，你的封印必须用外力来解开，只要我不攻击你，你自残也没有用。” 心灵之力的本质就是观测者们之间信息的扰动，因此心灵术士可以读取那些残留在物质界的种种信息，搜索自己想要的情报。 因此琴伦先知才能轻易知道阿东萨的弱点，知道它被束缚在一具躯壳中。 但这不代表它能知道任何事情，越是庞大的质量和能量，越是强大的生命与非生命，包括那些超越心灵术士本人理解的知识和存在，都无法被清晰地获取。 这是一种限制，也是一种保护，否则那些超出理智极限的知识可能会将心灵术士本人侵蚀成不可名状的怪物。 因为克制不住好奇心而变成邪神和恶魔玩物的心灵术士可并不在少数。 阿东萨的身上有着万界之癌那若有若无的联系，琴伦先知也不敢直接进行接触，只能通过周围各种物质、生物以及尸骸之母的残留信息来推测阿东萨本人的情况。 即使只是旁敲侧击，琴伦先知也自信自己已经对阿东萨了如指掌，可阿东萨的行动还是让它感到一阵不安。 阿东萨在狭小的水晶囚笼中伸了一个懒腰，叹息道：“热身结束，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 一抹堪比太阳般耀眼的琴伦先知的光辉，在大地上绽放。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移山填海 阿东萨的身体由内而外开始了剧烈的崩解，炽烈的光芒在水晶囚笼中不断折射，焚江煮海的可怕热量将这片小小的空间完全变成了沸腾的粒子汤。 这场面，与先前冷凝核聚变电池自爆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琴伦先知好奇的声音传来：“怎么可能，那个盲视者所携带的核聚变电池应当只有一个！” 但阿东萨暂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它的身体再一次被熟悉的等离子风暴所风化，撕碎，在这个世界屈指可数的危险风暴中化作弥散的粒子。 第一次，在地球直面机械涅槃的质子撞击炮。 第二次，沐浴地球联军受机械涅槃操控而发射的数万核弹余波。 第三次，于狭小的克莱因瓶中自杀式直面科技含量极高的核聚变电池自爆。 一次又一次地近距离观察原子撞击的宏观与微观现象，阿东萨所能搜集到的第一手资料远超在这个领域蹒跚摸索多年的地球联军。 在获得了康德那堪称豪华的高科技遗产之后，阿东萨在原子能领域的研究更是厚积薄发得到了巨大的突破。 哪怕稳定的核聚变能源生产依旧是一个难题，但依靠优质纳米材料的加压和传导，也足够强行进行一次小型的核爆炸了。 质量与能量之间的转换，是尚未踏入下一个工业革命阶段前最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爆炸由阿东萨引发，却是不受阿东萨控制的装置，所以照样能摧毁阿东萨的身体，解开怠惰的封印。 琴伦先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狂暴的能量对水晶囚笼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丝丝裂缝不断崩碎，又在心灵之力的补充下快速修复。 这种拉锯战虽然不算太大的负荷，但琴伦先知知道这个囚笼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管自己再怎么修复，都不可能用这么简陋的囚笼挡住破开了封印的阿东萨。 金色的囚笼主动消失，不再受束缚的狂暴能量向外激射，光、热、粒子流和辐射疯狂地四散着，如果发生在一座百万人的城市里，足以瘫痪掉一半以上的电子设备。 灰红色的血肉洪流再次从黑洞中冲出，汹涌地扑向了半空中的琴伦先知。 然而未到中途，血肉洪流就好像被冰冻的瀑布一般凝固在原地，无数的棱形金色水晶就这样挡住了所有接近的恶意。 “你以为我是谁？我是琴伦先知，是琴伦之光的掌控者，我挥手之间就可以移山填海，而你还不够资格碰触我。” 琴伦先知宣告着，加大了力量，定住不断颤动挣扎的血肉。 阿东萨回音般的声音不甘示弱：“移山填海？那你就来移啊！” 黑洞中喷涌的血肉丝毫不见减少，好像无穷无尽一般，反倒有一双利爪攀住了洞沿，拼命将其撑大，试图让血肉喷涌得更多，更凶。 黑洞周边延伸出一道道扭曲的裂缝，空间仿佛都在哀鸣。 琴伦先知看了过来，眼中也不由得带上了谨慎。 终于整个规则的圆形黑洞突然再次裂开，边缘的空间全部碎裂，黑色的裂纹扩大延伸，变成了锯齿状的大洞，狰狞得如同通向深渊的大口。 “你体内的空间并不是真正的现实空间，而是一个没有空间和时间概念的半位面。你强行将其打开，这样的反噬你真的承担得起吗？” 琴伦先知淡淡道，似乎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嘿嘿嘿。”阿东萨只传来了诡异的笑声。 琴伦先知哼了一声。 崩溃的黑洞并没有稳定下来，裂纹向着虚空蔓延，好像某种诡异的生物在伸出利爪。 阿东萨的身体从每一个缝隙间钻出，灰红血肉不断吞噬着周围的所有物质，从双重途径扩张着自己的躯体，吞噬着这片天地。 终于，脆弱的空间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粗暴的对待，半位面的大门和常规宇宙的空间产生了严重的碰撞。 阿东萨颇为遗憾道：“也罢，这样就够了。” 空间的自我修复能力终于占据了上峰，黑洞的裂纹不断愈合消失，庞大的洞口终于被压缩到了最初的样子。 但在修复的同时，空间震荡的余波则全部作用在了阿东萨身上。 灰红血肉不断塌陷，消失，甚至分解，强烈反噬仿佛要将阿东萨直接从这个世界删除一般。 可阿东萨的躯体实在太过巨大了，庞大的质量让这块空间致密而坚固，连空间乱流都会被直接抚平，更何况只是一个空间乱流。 解放的灰色血肉平平铺开，好像涨落的潮汐冲刷着每一寸土地，原本的城市早就已经无影无踪。 阿东萨伸展着山脉一般的躯体，无数触手欢呼雀跃般舞动着，庆祝着重获自由。 “小蜘蛛，准备好了吗？” 琴伦先知在这座有生命的山脉面前连蚊子都不如，渺小得如同微生物。 若是阿东萨现在不计代价跳一跳，那么星球另一端的茶杯中都将荡起几道波纹。 但琴伦先知却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自在得好像远足一般，仿佛面前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抔黄土。 “哦，我以为我们早就已经开始了，我只是在让你三分钟而已。” “那你就继续让一让吧！” 不定形的血肉山脉上猛地伸出一只巨手，如五指山般从左边压下，与空气摩擦出了剧烈的火花。 然后琴伦先知眼睛抬都没抬，一面宽如足球场的棱晶护盾凭空出现，硬生生抵挡住了阿东萨的重击。 右侧立刻又是一只一模一样的巨手轰来，琴伦先知同样用棱晶护盾挡下。 不管阿东萨如何加压，棱晶护盾就是一动不动。 位于两只巨手中间的琴伦先知就仿佛撑开一双人类手掌的蚂蚁，充满了力量和体型的反差。 数十万吨力量之间的角逐，似乎轻而易举就分出了胜负。 心灵之力通过信息的操纵来干涉物质，而干涉的规模却严格受到干涉变量的限制，越强大的心灵之力才能对物质造成更剧烈的变化。 而在琴伦先知真正完成文明吞噬的仪式过后，一个文明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历史沉淀转化成海量的心灵之力从某个金色水晶中疯狂涌出，供它随意调用。哪怕不用任何技巧，也能直接发挥出百万吨的力量碾压敌人。 受挫的阿东萨却大笑着：“这才有趣！” 整座山脉突然倾倒，压向那颗冉冉生辉的小太阳。 第一百四十章 心灵之力的真正用法 面对这真正山崩地裂的攻击硬扛显然是非常被动的选择，琴伦先知加大了心灵之力的输出，强行撑开两只巨手，飞速逃离血肉山脉倾倒的范围，速度远超音速。 棱晶护盾被突然暴增的力量压出了一道道裂纹，在琴伦先知离开后迅速崩溃，两只巨手撞击在一起，光是冲击波带来的气压变化就把天上的云层冲得翻滚不休。 然而巨大的山脉隆隆作响，比之前功率提升百倍的超磁屏障瞬间发出，作用在琴伦先知身上。 移动自己跟移动其他东西毕竟还是不一样，稍有不慎就容易让身体被自己的念动力扭成麻花。 两种强大的力场同时作用在自己的肉体上，琴伦先知也只能小心对待，速度不由得一滞。 就这么一顿的功夫，整个山脉已经倒塌下来，压向琴伦先知。 琴伦先知真正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灵之力具现化为一个正方体的水晶护罩，一个个棱角分明的结晶让护罩表面凹凸不平。 可怕的压力作用在这个水晶立方体上，一瞬间就让它裂纹密布。 在这样的攻击面前琴伦先知也显得有些吃力，它抬起浑圆的黑眼珠，说：“你以为伟大心灵术士跟你一样都只会用蛮力吗？” 层层叠叠的肌肉挤压在琴伦先知周围，震颤的声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碾成肉酱。 但下一刻，心灵之力化作一片蛛网状的力场，让阿东萨庞大的压力透过心灵之力传导到了另一侧自我抵消，大大减轻了立方体的压力。 心灵之力的种种技巧运用起来，比起魔法与科技的精妙丝毫不差。 “心灵之力不是虚幻之力，而是改变现实之力。” 纳米级别的心灵触须轻柔地拂过静谧的原子，琴伦先知拨动着一颗颗剔透的微观粒子，长叹一声道：“那是何其伟大的力量。大，可以移山填海，晃动恒星；而小，也将洞察物质的基本结构，深入时空的奥妙。” 空气中的水汽在心灵触须的拉扯下被分解成氧气和氢气，又分解成单一的氧原子和氢原子，在琴伦先知抬起的粗短肢体上盘旋飞舞，如同一片旋转的星河。 这是真正不掺丝毫水分的纳米级别的造物之力，已经足够制造出领先地球三四个世代的尖端材料，甚至可以远比阿东萨这样取巧的手段更强大。 但这还不够，阿东萨真正的优势是无比庞大的质量，永无止境的吞噬进化能力，如果不能一击将它的每一个细胞都碾碎，就永远要提心吊胆面对它的反扑。 心灵触须一点点分裂细化，越发纤细敏感起来，最终直接伸入了原子内部，宛如探索少女的秘密一般轻柔而认真。 电子云在能量轨道上变换不定，成为最神秘的概率幽灵，而带着正电的原子核就这样静静地成为电子变换的中心。 氢原子核是最简单的原子核，只由一个质子组成，而它的同位素氘的原子核却要再加上一个中子。常规情况下，也只有氘才能成为具有工业价值的能源材料。 可琴伦先知的心灵触须突然露出狰狞的面目，死死抓住了在电磁扰动下颤动不休的质子，拽着两颗氢原子猛烈地撞击，些微的电磁斥力根本没法阻止两者的初步融合。 同是正电的质子之间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相斥的电磁力以几何倍数的速度剧烈增强，但庞大的心灵触须却克服了斥力强硬地将两者按在了一起。 终于，强相互作用力主宰了两颗原子核之间新的关系，粘合成了更重的原子核，但却极不稳定。 强行融合的两颗氢原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稳定的电子被多余的能量撑到了更高的能量轨道，高能电子瞬间发生了跃迁，逃逸了原子核的束缚。 在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微观爆炸中，质量转化为能量，中子、电子以及光子携带着庞大的能量激射而出，新的氦原子则遵循动量守恒飞向另一边。 在宏观世界中，这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原子聚变，但要知道哪怕是亘古燃烧的太阳，其本质也不过是核聚变啊。 完成了一次小小尝试的琴伦先知满意地点点头：“睡了这么久，我的技术还是很熟练的嘛。” 这时整个立方体已经遍布裂纹，眼看就要被近千万吨的压力碾碎，琴伦先知却笑了起来。 金光一闪，琴伦先知突然使用心灵传送，将自己传送离了险境。 这是一种通过心灵之力直接拉扯引力线影响空间坐标的高级技巧，可以将两个坐标之间的空间扭曲连接，与普罗旺斯的空间门异曲同工，当然使用起来就不如天赋异能方便简单了。 阿东萨庞大的质量带来的空间陷落也让心灵传送的难度直线上升。 琴伦先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与它预期的相差了数十千米，直接把它卡到了地壳中。 它用念动力撕裂周围的地层，重新回到了地面。 “阿东萨，喜欢我的礼物吗？” 立方体瞬间崩溃，琴伦先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下原地一团氤氲不定的白色物质。 立刻便知道了这团物质危险的本质，阿东萨无奈道：“又来核聚变？观众都看腻啦。” 这团氤氲不定的物质就是琴伦先知强行聚合到一起的核聚变物质，在残余的心灵之力定时加上最后一把力之后，真正的核聚变终于开始了。 比阿东萨自己做的土炸弹要精妙高效上千百倍，这颗由第六能级的心灵术士精心调制的核聚变物质反应得迅速而彻底，不到零点零零零一秒的时间就发生了大爆炸。 这样高效的核聚变哪怕是第五次工业革命的巅峰时期也未必能达到，爆炸中心温度在瞬间上升到了十亿度！ 一团质量不过一公斤的物质却连太阳的光辉也能掩盖过去。 即使这颗星球已经万年之久没有过真正的阳光，却不妨碍任何生物对这抹耀眼的光辉顶礼膜拜，然后被可怕的光热洪流的汽化。 等到光芒散尽，阿东萨庞大的身躯已经被炸开一个半径三公里的大坑，一个火山口生生从阿东萨体内开了出来，灰烬直冲天际。 连焦黑的痕迹都很少见，物质不是汽化就熔融成高温的岩浆流淌，这座血肉山脉远远看过去竟然有几分火山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攻击对阿东萨来说不要说致命，连轻伤都算不上，放在绵延数百公里的身躯上不过相当于一个小小的青春痘罢了。 阿东萨一个蠕动将大坑抹平，伸展着身躯寻找敌人的踪迹，吼道：“小蜘蛛，再来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诡异 天文级别的十亿像素分辨能力筛选着每一幅图像。 原子探针追源溯本地查询着空气中的每一颗原子的信息。 热辐射接收器官观察着每一丝辐射的波动，寻找敌人的特征频率。 不过阿东萨的所有索敌手段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琴伦先知就明目张胆地直接出现在了阿东萨面前。 然后扔下了一个同样氤氲的白色物质再次通过心灵传送消失了。 又是一轮太阳自地面冉冉升起，这次爆炸的核聚变物质更重更大，足足有五公斤，威力也提升了十倍不止。 其爆炸的威力等同于一枚五千万吨的氢弹，足以将大陆架推移数毫米，冲击波绕整个星球三圈。 高温直接蒸发了阿东萨正面的所有物质，可怕的辐射深深地浸透了几十公里的所有细胞，基因序列出现了大量缺失，如果不立刻修复就无法正常控制这部分身体了。 这次就真的有点把阿东萨打痛了，它一声巨吼，身体各处张开空洞，极限压缩的气体被千万伏的高压电电离成等离子体，向四面八方倾泻而出，扫平了每一寸土地，整个大地都被融化冷却成了一种类似玻璃的灰白物质。 “你就这点能耐吗？” 但是琴伦先知再次突然出现，这次它一条前肢抬起，一道光芒一闪而逝，阿东萨的身体立刻被轰出一条深深地隧道，长度有数十公里之远，几乎要贯穿阿东萨的身体。 “阳电子炮！？” 阿东萨立刻认出了这一击的真面目，通过氢原子的高速回旋加速制造出大量的阳电子再发射出去，任何以原子为基础的材料都没有办法正面抵挡。 阳电子与正电子泯灭后产生的高热还在其次，而它们泯灭产生的伽马射线却是所有碳基生物的天敌。 哪怕阿东萨正在逐渐改变自己的生命形态也不能例外，浓度极高的伽马射线深深破坏了细胞结构，瞬间瘫痪了阿东萨十分之一的身体组织，修复起来极为艰难。 “阿东萨，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选择了死亡。” 琴伦先知身周无数闪光噼里啪啦地闪烁着，那是无数被回旋加速的阳电子在与空气中的正电子反应产生闪光，一旦琴伦先知放出，就会形成无坚不摧的利箭，将阿东萨万箭穿心。 阿东萨却吃吃地笑着：“小蜘蛛，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去。” 空气震荡着，阿东萨伸出数千根遮天蔽日的触手拍向琴伦先知。 “不知所谓！” 各种哲学思考对心灵术士而言是真实不虚的力量本源，但心灵术士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战斗中讨论这个。 等把敌人挫骨扬灰或者洗脑成奴隶，自然有大把的时间探讨。 琴伦先知再次一个心灵传送离开，出现另一个地方加大功率放出一炮，彻底轰穿了阿东萨的身体。 阿东萨还没来得及发出反击，四面八方就都亮起了闪光，琴伦先知闪现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从无数角度发起了进攻。 琴伦先知打算用嘴残忍的手段虐杀阿东萨。 一点点戏弄着阿东萨让琴伦先知感觉到脑袋中亡灵的嗡鸣越来越淡，似乎满足了一点复仇的欲望，一种充实的快感取代了焦躁。 复仇，怎么会感到空虚呢？ 饮你的血，吃你的肉，扒你筋！把仇人的哀嚎刻录下来日夜播放，把仇人的骨灰做成面包喂狗，那种感觉又怎么会是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圣人所能体会的？ 琴伦先知金色的身躯就好像一只抬着高射炮的蚊子，把一个成人壮汉打得嗷嗷直叫。 一道道阳电子炮在穿透阿东萨的身体后还在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透出了久违的星光。 “阿东萨，我会烧焦你所有的肉体，用心灵之力追踪你的每一个细胞，一点点将你碾碎！你将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生下来就接受心灵之力训练的琴伦人情感十分淡薄，它们坚信只有理智才是心灵的真谛。因此这样激烈的情感体验让琴伦先知异常亢奋。 但它却没有发现一点点灰红的雾气悄然弥散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灰白的地面、远处的山石甚至天空的云层都闪过一抹血肉般的红光。 琴伦先知无往不利的心灵感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被阳电子炮烧灼得千疮百孔的阿东萨愈合伤口的速度越来越慢，却依然放肆地嘲笑着琴伦先知，声音好像无数虫群的嗡鸣。 “再来点，再来点，我那边也痒痒了！” “那就给你来个大的！” 琴伦先知一个闪现来到阿东萨的正上方，准备一击彻底击溃阿东萨的躯体，再将阿东萨的细胞一个个烧焦。 在心灵之力追踪下，琴伦先知自信不会有任何漏网之鱼，可以彻底杀死阿东萨。 就在琴伦先知沉醉在复仇的快感中时，意外发生了。 这次，阿东萨的触手却突然出现在琴伦先知瞬移的地方，琴伦先知看到迎面而来的触手发出陨石一般的火焰，立刻脸色大变，却只能硬生生撑起一面棱形护盾，挡住这一记鞭抽。 触手撞在护盾上直接拦腰折断，过于巨大的力量冲击让纳米材料的疲劳直接到达了上限。 但从侧面再次连续抽击过来三根触手直接将琴伦先知重重拍飞，如流星般陷入地底。 “三进三出，你以为这是玩回合制游戏吗？” 阿东萨讥笑着将触手全部射过去。 心灵之力将琴伦先知护得滴水不漏，巨大的冲击之下它只是晕了晕头就迅速飞起在夹缝间逃离阿东萨的追捕，宛如穿花蝴蝶。 这些触手在空气中打出无数爆音，明明挥舞得毫无章法却丝毫不会纠缠在一起，单是掀起的空气乱流就可以让最先进的飞行器毫无意外地坠落。 而琴伦先知却轻松地躲过了所有触手的挥击，只要心灵之力正常运作，它就拥有能洞察先机的能力，将整个战场纳入自己的视野。 只要心灵之力正常运作。 可浓重的不安和疑惑却萦绕在它心中挥之不去。 场面第一次超出了它的掌控，这样的坚信却突然带来了一丝不安。 “是巧合吗？” 琴伦先知猜测着再次发动了心灵传送，迎面却又是一记未卜先知的抽击，好像一颗百万吨的陨石对着脸就冲了过来一样，再次把它砸入地底。 “到底怎么回事！？” 狼狈的琴伦先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恼羞成怒。 它就好像一个双闪现秀操作的痛苦女王跳过去准备放大结果被流浪剑客一个锤砸得晕头转向。 “阿东萨，你到底做了什么！” 愤怒的琴伦先知再次发出一束闪光，这次的阳电子炮直接从直射变为横扫，扇形的地图炮打击一瞬间清除了阿东萨所有追捕过来的触手，还将它庞大的身躯直接腰斩。 它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身周的所有氢气疯狂旋转起来，一束束可怕的阳电子炮如豪猪的背刺般飞射而出，将阿东萨庞大的身躯瞬间贯穿。 “嘻嘻嘻嘻——” 阿东萨却只是诡异地笑着，自杀性再度扑了上来。 琴伦先知抛开杂念，不再去思考阿东萨为什么会提前预知的问题，全部的念动力形成一个绞肉机一般的旋涡，将触及的所有物质都化作基本原子。 在海量的心灵之力支持下，琴伦先知一瞬间就蒸发了阿东萨小半个身躯 但这时，一根冰凉的手指突然抚过琴伦先知的脑袋，冷得它一个激灵，疯狂地向着上方推出一面巨大的棱形护盾。 它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正在心灵护罩内，怎么可能被人触摸？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洞 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攥住了琴伦先知的泵血器官，一道道锐利的金色斩击如剑麻般向四面八方射去，呼啸着落在地面，深深陷入不知几许。 然而在一阵晃瞎眼的闪光之后，琴伦先知却丝毫没有击中阿东萨的感觉。 没有击中阿东萨？ 这么广阔的攻击竟然没有击中庞大得连活动都不方便的阿东萨？ 它八只眼睛如拥有独立的生命般上下左右转动，凌乱地四处寻找，竟然是靠着肉眼的视觉而不是心灵触须的感知能力。 这四双有些退化的迷蒙眼睛显现出了焦躁不安的愤怒，还有一丝丝它绝对不会承认的恐惧。 “不，不，心灵之力不会欺骗我！阿东萨，你在哪里！” 原本如山峦般趴伏在大地上的血肉山脉竟然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琴伦先知的心灵触须却仿佛又瞎又聋连傻带呆一般一无所知，真的是一丁点征兆都没感觉到。 这就好像一个人早上起来迷糊地刷了个牙，转身一看床没了，再转身一看书桌没了，最后急着找衣柜的时候发现整个房子都不翼而飞，徒留自己一个人穿着裤衩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种莫名其妙又悲痛欲绝的崩溃感足以击溃任何铁血战士的心防。 更何况常年依赖心灵之力封闭情感故作理智的琴伦先知，对这种状况的抗性更差。 有些人纯洁是因为无知，有些人坚强是因为麻木。 这样的纯洁与坚强在真正的邪恶面前，其实不堪一击。 有些情绪失控的琴伦先知将心灵之力彻底展开，每一丝可能被入侵的缝隙被被牢牢堵住，连一颗芽孢都不可能闯进来，满溢而出的心灵之力让光线都发生了七彩的折射。 这些散碎的彩虹不但没有艳丽的感觉，反而成了琴伦先知内心不安和混乱的具现。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你找得到我吗——” 一声轻如蚊吟又柔如情话的呢喃响起在琴伦先知耳旁，立刻被神经过敏的琴伦先知回以一记如果没有大气层阻拦几乎可以直接轰到月球的阳电子炮。 粗壮的白色光柱飘散着光屑毫无阻碍地轰穿了乌云。 宛如创世的天神手执石锥在晦暗的乌云间凿出了一条宽阔的天河，璀璨的星光从中飒然投下，琴伦先知显然没有欣赏这片美景的心情。 两只前肢痛苦地抱住了圆盘状的脑袋，琴伦先知的八只眼睛显得无比迷惘。 “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琴伦之光可以照亮最无边的黑暗，注视最卑微的阴影……” “嘻嘻嘻——你的光，照得到我吗？” 阿东萨诡异的笑声如影随形，好像潜藏在琴伦先知的心底。 琴伦先知心头突然燃起一股毁灭一切的恶意：“你躲，你继续躲！我把一切都毁灭了，看你怎么躲！” 它尖叫一声，空气被实质化的心灵之力抓取、压缩，剧烈的龙卷围绕着琴伦先知肆虐，无数耀眼的闪光汇聚在它的身前，然后落下。 粗如巴比伦之塔的炽白光柱落在了大地之上，犹如神之剑客所刺出的毁天灭地的一剑，将整个大地切割，撕裂，一直斩到遥不可知的世界尽头，仿佛要将整个星球切成两半。 这气势恢宏的一剑没能真的切开星球，但也深深切开了大陆板块，引起大地的阵阵轰鸣，地底仿佛有背负世界的巨兽在翻滚。 坚固的大陆板块原本平衡的压力被释放出来，让整片大地都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直到新的压力平衡形成才渐渐平缓。 琴伦先知两根前肢伸出，一圈圈耀眼的光环环绕其上，然后缓缓靠近，颤动的光环猛地撞击在一起，两根蜘蛛腿之间的光线剧烈扭曲起来，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形成一股漩涡，然后变成深邃的黑暗。 黑色的漩涡静静旋转着，仿佛一个黑暗的星河。 它的全身颤抖着，这么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给它带来了之前所有消耗加起来都没法比拟的负荷。 强大的吸力形成了一股气旋，地面的灰尘微微晃动仿佛都在为这可怕的存在而颤抖。 因为这是整个宇宙中最恐怖的天体，主宰着这个宇宙最为广阔的力量——引力。它吞噬星辰光线，甚至连恒星也不过它的食物，其内部甚至可能连时空的概念都不存在。 这是一颗缩小了无数倍的微型黑洞。 通过念动力将粒子回旋加速到一个耸人听闻的地步，一束小小的加速粒子上却携带着融化十座雪山的能量，然后猛烈撞击在另一束相反方向的粒子束上。 高能粒子的对撞会发生可怕的融合，从而产生核聚变，巨大的能量爆发被锁定在几颗电子的小小空间内，压缩的物质和能量会迅速到达史瓦西半径的下限，产生不可挽回的塌缩，从而形成半径连一纳米都不到、寿命甚至不足几微秒的超微型黑洞。 但只要输出的能量足够大，撞击的粒子足够多，就有可能像吹气球一样把黑洞吹大。 只要一个篮球大小的黑洞，哪怕只存在不到一毫秒，也足够撕裂整个大陆板块，像吃苹果一样啃掉这个星球四分之一的体积，让整个星球结构崩塌，全部碎裂再重新糅合为一体。 到时候，这个星球的所有生命都将毁灭，甚至连琴伦先知自己也会深受重伤，只有极为幸运又极为顽强的一部分微生物可以活下来，成为下一季生命的祖先亦或者在恶劣的环境中缓缓死去。 等到不知多少年后某个文明来到这里考古，才可能会发现这些微生物的化石吧，然后惊叹曾经在这个星球上发生得巨变。 但是一只纤细的手腕伸了出来，轻轻将这个即将未成型的黑洞如扣篮般随意夺走，轻快地顶在手指上转圈，让上述的所有未来成为泡影。 琴伦先知咬牙切齿道：“阿东萨！”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阿东萨歪着脑袋凑近琴伦先知，黑眼珠中映出阿东萨苍白到病态的脸庞：“这么危险的玩具，还是我来帮你保管比较好。” “阿东萨！” 随着一声饱含癫狂的怒吼，一记前所未有强大的阳电子炮发出，瞬间淹没了阿东萨的身体。 沐浴在上亿度的高温，阿东萨的声音却依旧清晰。 “你说心灵之力的本质是改变现实之力？” 几乎可以切割星球的洪流被一只好像连打人都会自己先受伤的小手匪夷所思地拦腰斩断，成了一截无源之水。 “那你就不疑惑你至今为止所接受的现实到底是什么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 接连超负荷使用心灵之力的琴伦先知听到阿东萨的话就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因为所有事情都由心灵之力代劳因此缺乏运动几乎退化成肉球的身体跳了起来，激动地喊道：“不可能，琴伦之光不可能欺骗我！你到底做了什么？难道你真的是万……” 阿东萨的脸色骤冷，凌厉的一巴掌视所有的防护如无物，直接把琴伦先知扇出去十公里，蹿出一圈圈白气。 “我就是我，我的名字是阿东萨！” 嘴角淌下金色血丝的琴伦先知翻滚着还没稳定下来，阿东萨又突然出现在它面前，一脚踏下，如刀劈斧削般切开凝固的空气，将琴伦先知再次踩入地底。 一圈冲击波扩散。 琴伦先知浑身都是金色的鲜血，它立刻冲天而起，却猛地一个踉跄，重新跌回地面。 从琴伦先知砸出的大坑里一根触手悄悄抓住了它粗短的后肢，让它的飞行立刻受挫。 照样，琴伦先知的心灵感知中依旧没有任何示警，仿佛这根触手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从一开始就抓住了它的后肢，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一种粘稠的恶心感包裹了琴伦先知，它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吼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一句话好像触发了什么魔法，整个世界突然一暗，一点点好像血肉一样的光泽出现在天空的云层与大地的土石。 闪了一下，一切又恢复原样。 再闪了一下，血肉的光泽再次出现，沟壑交错如同某种生物的胃壁。 不，不是如同，这里就是阿东萨的体内。 所有的一切终于卸下了最后的伪装，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模样。 大地翻腾，乌云卷息，一层层血肉堆叠起伏，某种生物质地的蠕动绵延不绝。 一滴滴雨水流了下来。 琴伦先知捧起一滴如血般鲜红的雨水，嚼吸式的口器不断颤抖，一旁的副肢赶紧堵住颤抖的口器。 天空的血肉逐渐垂下一条条气藤一般的触手，与底下的大地逐渐连接在一块，然后，整个血肉天幕开始缓缓下沉，如同一张闭合的大嘴。 雨势渐大，血红的雨水在大地上逐渐积成了滚滚的波涛，巨大洪水冲刷着这个诡异的世界。 琴伦先知如木雕一般漂浮在血色洪水之上，呆呆地望着几乎要相合的天地，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思考和行动能力。 它努力催动着心灵之力，却再没有半点反应。 原本得心应手的心灵感知、念动力、心灵传送……好像幻觉一般，只是一个妄想症患者的错觉。 “不要挣扎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一部分。天空，大地，空气，水蒸气，矿物质……都是我。我截取了你获得外界信息的所有途径，将每一个分子甚至是分子内部的变化都转变成了纯粹的信息，你所看到听到感知到的，没有一比特不在我的掌控之下。” 阿东萨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心灵之力修改现实的基础，就是要观测到正确的现实。而你接收的所有信息都是我给予的，错误的信息只会带来错误的改变。只要我所给予你的信息在你的体内占据了足够大的分量，我就可以一点点地增殖吞噬那些属于你的部分。现在，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囊中之物，我们终将一体，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东萨重复着琴伦先知的台词，说不出的嘲讽。 阿东萨桀桀笑着：“一即是全，全即是一，我即唯一。” 琴伦先知挣扎着：“可是我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 “因为我伪装了。”阿东萨的兴致似乎很足，毫不吝惜地解释道：“你以为我催化西罗雅的进化只是单纯为了让你主动打破心灵壁障吗？你在它们的身体里留下太多的痕迹了，多到我闭着眼睛都能学得分毫不差。” 阿东萨说着，身体如软泥般变形起来，任意地延展揉捏。 金色的身躯，粗短的节肢，浑圆的八目，蠕动的口器，包括澎湃的心灵之力，完全就是第二个琴伦先知。 琴伦先知绝望地看向快要与大地合拢的天空。 它知道阿东萨之所以解释这么多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为了让它接收更多来自阿东萨的信息，加速它的污染速度，最后完全受控于阿东萨。 琴伦先知做出最后的努力，试图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心灵壁障，却还是失败了。 它苦笑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是什么时候被你拉入这个血肉世界的？” 阿东萨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在我的体内了。我所谓的破开封印，不过是骗你的。” 骗你的。 这一句话似乎给了向来自诩以心灵之力探知真理的琴伦先知最后一击，它终于认命地闭上眼睛。 天幕彻底落下，为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划下了句号。 一切，终于合为一体。 ———————————————————————— 现实世界中，阿东萨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熟悉的乌云天空。 它的身体吞噬了整个城市，形成了一个如实验室的巨大立方体建筑。 在研究魔族的过程中，阿东萨理所当然地研究出了许多更强更神奇的魔族异能。 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这个名为“一元”的可怕能力，或者说一种组合技能。 “小千”制造了一个半位面彻底断开了阿东萨的体内与外界的联系，“融念”让阿东萨的意识摆脱了神经结构的束缚投射在单一的原子之上，“幻境”让阿东萨顺利模拟出了琴伦先知的所思所想而不被识破。 “天脑”则是整个“一元”的基础，提供了庞大的机械运算能力，让整个界中界真实无比，哪怕琴伦先知的心灵触须都涉及到了原子核的层面还是没感觉出丝毫破绽。 其余还有方方面面的奇特能力，共同构建成了神奇的绝对领域——“一元”。 而这一切都是源自紫色结晶的能量驱动。 “一元”代表的是宇宙的开始和人在未出生前的混沌状态，万事万物都是由最初的“一”、最初的“元”发展出来的。 因此，在这个“一元”所分割开来的半位面内，所有的一切，时间、空间、物质、能量，理论上都受到阿东萨的绝对控制，在这里，它就是真正的创世神明，摘星偷月，换日遮天，无所不能。 就如同梦中的世界一样。 它能让原子核变得跟太阳一样大，也能让整个空间的尺度产生变化，让外界的一头蚂蚁在里面变成灭世巨兽。 第一百四十四章 缸中之脑 但哪怕是梦，也是有规律的，太过离谱的噩梦只会让人瞬间惊醒。 同样，就算是在元量子空间内部，如果制造的现象实在太过抽象而不能自洽，也很容易让整个世界崩溃。 可惜的是所有的现象都只能局限在这个半位面内，没办法影响到现实。甚至如果里面的东西带到外面去，如果不能与常规宇宙的物理法则相吻合，甚至会直接崩解成最基本的夸克粒子重构成氢原子这样的基本物质。 阿东萨猜测，假如它能为这个半位面构建一个严谨完善的法则，并且不断提供能量让其生长，甚至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宇宙，而它也将成为创世神。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能量来运转这个元量子空间。 在元量子空间内的时空实际上完全受阿东萨控制，与外界完全割裂。看似在里面战斗了大半天，其实外界只过去了几分钟，否则阿东萨早就撑不住怠惰的反噬了。 光是刚才那么不到几分钟的战斗，阿东萨就消耗掉了至今为止所搜集到的所有魔能水晶，而据阿东萨估算，整个星球的魔能水晶矿产加起来估计只能支撑元量子空间运转一个月。 如果真的要将“一元”变成另一个真实宇宙，首先要解决魔能水晶的能量转换问题，将其他能量转化为魔能水晶的特别能量为半位面功能。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哪怕这招“一元”也只能成为昙花一现的绝招了，毕竟这个世界的魔能水晶始终是有限的。 其次，阿东萨恐怕得将三四个宇宙献祭掉才能获得足够的能量。 毕竟制造的过程会有大量的损耗和容错消耗，一个人工宇宙的诞生并不代表只需要一个自然宇宙作为材料。 最后，才是为这个世界填写一个逻辑自洽的完美法则。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能保证这个所谓的自然宇宙，不会是另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所创造的玩具呢？ 阿东萨转瞬间把这个可能抛到脑后，纠结这种已经上升到哲学境界的问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烦恼。 仅仅以阿东萨现在的水平来说，这个“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的消耗依然太大了。 运转一次“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不仅会消耗巨量的魔能水晶，还需要阿东萨整个身体固定不动进行全力配合，形成一个封闭稳定的内部空间，外部防护力度会降到最低。 但即便限制如此巨大，这个“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依然有着巨大的作用。 顾名思义，模拟就是它最大的功能，捕获敌人污染敌人反而只是附加功能。 在能量和计算力允许的情况下，阿东萨可以模拟出这个宇宙的所有现象，所有的想法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进行试验，成功还是失败，高效还是低效，一目了然。 像行星级粒子加速器，那是需要拿一个巨型星球来专门当做科研基地，耗费一个二级文明数百年的时光才能建立的工业巨兽，每次运转消耗的能量都会超过人类社会至今为止所生产的全部能源。 可换到“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中，不过是一个弹指的事情，就能再现这些粒子撞击的奇景。 模拟的现象越复杂，规模越大，就需要越多的计算力和能量。 现在的阿东萨最高也只能模拟到大型粒子加速器的水平，像超新星爆炸或者奇点创世这种开天辟地等级的宇宙现象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 就拿刚刚那短短几分钟的运转来说，阿东萨就成功掌握了可控核聚变反应堆的制造方法，终于可以对自己的能源循环系统进行一次翻天覆地的升级，让只能趴伏在地面蠕动的自己拥有遨游太空的基本动力。 无数足以彻底改变世界的理论与技术在阿东萨脑中沉浮，可惜的是时间终于到了。 这次阿东萨是真的无法抗拒怠惰的封印之力了，由阿东萨全部身体构成的“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实验室被一个无形的旋涡吞噬，塞入了阿东萨的人类身体中。 在一片光滑如镜的陷坑之上，只剩下了阿东萨和尸骸之母的存在。 而在尸骸之母上却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存在。 普罗旺斯说：“阿东萨，谢谢你帮我们揭开了‘人类’的真面目，消灭了那个琴伦术士。” 阿东萨看着他，眼神很奇怪，但没有说话。 普罗旺斯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视野里总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让他看不清。 普罗旺斯顿了顿，说：“之前的冒犯是我们的错，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等到回去之后，整个棱镜的战争储备都可以任你挑选。只要你能放过我们！” 普罗旺斯的心在滴血，这个任务可能从一开始就全线崩盘了，六级的怪物跟大白菜一样一下子冒出来俩。在这种神仙打架的战场上，哪怕棱镜小队再身经百战也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人类已经覆灭，他们却依旧没能回到箱庭，唯一的可能就是阿东萨做了什么手脚，他只能低声下气向着阿东萨求饶，沦落到要消耗珍贵的战争储备。 这让他的心情既紧张又复杂。 不过每场任务都九死一生的使徒本来就不该有尊严之类的犹豫，粪坑里打滚，跪下来叫爹，只有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普罗旺斯焦躁道：“你不要小看第三区顶级团队的战争储备。我们一直在为了晋升贵族区而做准备，这些储备哪怕是第六能级也眼馋不已啊。” 阿东萨眨了下眼睛。 普罗旺斯仿佛得到了什么讯号，急忙道：“放我走，我拥有战争储备的钥匙，如果你杀了我，就再也没办法打开了。” 他这番话等于是把队友全部抛弃了，只为了保存自己，一旦传出去，将再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成为他的部下。 领导者可以蠢可以横可以坏，但唯独不能缺少担当。 他已经把自己的整个前程都舍弃了，只为了活下去。 阿东萨却突然道：“可是，你已经死了啊。” 片刻的呆滞过后，普罗旺斯悚然一惊，一下惊觉起来，自己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脖子也没办法转动，甚至连讲话都没感觉到嘴巴的存在，只是单纯地在脑子里想而已。 只是一种惯性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在说话。 阿东萨好心地在手掌上镀了一层光滑平整的银汞合金，做成镜子摆在他面前，普罗旺斯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突然发现自己连眼皮都没有了。 镜中，是一个巨大的水缸，里面是一团粉红色肉团，沟壑纵横宛如核桃，下方伸出一簇触须连接在缸底，而两个黑白分明的球体则通过一根白色的皮筋连接在肉团上。 那是他的眼睛，他的大脑，两颗绿白分明的眼珠中透出来的惊骇欲绝与他现在的心情如出一辙。 不！！！！！！！！！！ 他绝望的尖叫化作无力的脑电波流窜在营养液中，除了神经与他连在一起的阿东萨，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阿东萨笑嘻嘻道：“我只是在抽取这个大脑的记忆而已，而你，早就已经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相 五个培养缸住满了橙黄色的液体，静静漂浮着五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的大脑，全是棱镜小队硕果仅存的队员，以及队长。 只有一个冉冰清似乎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被冷藏了。 人这东西，去掉那层皮之后，又有几个人能分得清谁是谁？ 只是其中一个大脑显得尤为聒噪，一直在发出神经信号，打扰着正在整理所有人记忆的阿东萨。 “阿东萨，救救我，救救我！我什么都可以做，我用先祖的荣誉保证！” 普罗旺斯无声地哀嚎着，生物电的刺激让血肉做成的培养缸基底竟然微微颤抖。 阿东萨却似乎失去了逗弄他的兴趣，伸出花蕊般的触手连接在血肉基座上感受着什么。 一个养在培养缸中的大脑不要说移动，连颤抖都做不到，普罗旺斯只剩下了两只透出深沉绝望的眼睛，静静等待未知命运的他比一头麻醉好放在手术台上即将被阉割的猫还绝望一万倍。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还有那么多计划，那么多部下和宝物！那么多足以改变世界的情报都在我手上！” 绝望到极致的普罗旺斯怨恨地嚎叫着：“阿东萨，你也会死的！你根本不知道在这颗星球上到底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情。你以为琴伦术士就是幕后黑手吗？不，它不配！我看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光是他的背影就能让你跪下！” 阿东萨闻若未闻，好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抽取完整的记忆会让大脑原本的人格苏醒？所谓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它在大脑？在心脏？还是说在另一个我所无法触摸和理解的维度？” 不知是阿东萨的操作触动了什么机关还是别的原因，普罗旺斯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怨恨地诅咒：“我……我在地狱等着你……” 阿东萨耸肩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现在就在看你的小电影，哦，你小时候尿裤子的样子真可爱。你大概自己都忘了这段记忆吧，不用感谢我。” 普罗旺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如果他还有身体，恐怕一腔的怒火可以让他直接核爆。 阿东萨悄悄控制了一下杏仁核的激素分泌，普罗旺斯的双眼一下子变得麻木，情绪也变得极为淡漠所有的怒火烟消云散。 普罗旺斯慢悠悠地说：“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看到这么明显的变化，阿东萨分析道：“情绪的表达和记忆的储存照样由物质控制，那么灵魂到底算是什么？一种独特的器官？还有，失去了肉体的灵魂还能拥有情感和记忆吗？” 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关键点，阿东萨传导过去一簇生物电，却见普罗旺斯已经彻底失去声息了，原本充满怨怒光泽的双眼一下子黯淡下来。 “啧，真是脆弱的人类，连这点折腾都受不住。” 阿东萨遗憾地收回了触须，十分可惜这个珍贵标本的消失。 而且这样缺乏突破点的灵魂实验，只能收集一些不疼不痒的数据，无济于事。 看来下次得抓几个神秘侧的人好好研究一下了。不，听说科技侧在七级之后也可以探索到灵魂的存在…… 阿东萨思索着，然后突然抬起头，微笑道：“终于来了么，我等你很久了！” 后半句话以超过一百五十分贝的音量大声发出，将周围的培养缸震得哗哗作响，传到了十公里外的某个佝偻身影耳中。 好不容易带着徐骁客逃到安全地带的罗杰抖了抖长耳朵，嘴角抽搐：“又出现什么大人物了？这个任务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支线啊！” 灰白的大地上，一个披着肮脏长袍的高大人影拄着一根白骨仗，佝偻中带着些许踉跄，走在并不平整的土地上，显得十分吃力。 但在他身后，却跟着一头卡车般的庞然大物，行动敏捷又沉稳，却有点缩头缩脑，多了几分战战兢兢的味道。 这个庞然大物黑白相间，皮毛柔软，肢体圆润，正是卖萌专业户熊猫老铁。 而它的背上，就坐着满脸不高兴的安格洛拉。 突然佝偻身影停了下来，仿佛在静静聆听阿东萨的喊话。 安格洛拉没好气地说：“朗斯汉斯，我可得警告你，阿东萨的脾气一点都不好。我觉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比较好，反正它很快就会走的。” 语气随意，好像一个刁蛮的少女在跟长者撒娇。 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从斗篷底下传来：“我知道，这些事情我一醒来就知道了。阿东萨的残忍，魔族的死亡，琴伦先知的计划，这些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看样子他也是魔族，语言却清晰有序得多。 安格洛拉撇撇嘴，说：“虽然你长得也挺丑，不过起码比魔族像人多了，有必要为了它们这么拼吗？” 她的话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关心，看来两人的相处非常融洽。 高大的佝偻身影抬起头，露出了满是肉瘤的蓝紫色下巴，他的斗篷微晃，隐约可以看出其华美的花纹和良好的质地，可却因为不知多少年没清洗而肮脏成了黏腻的灰黑色。 这件斗篷绽开的线头每一次的抖动都仿佛在啜泣自己遇人不淑的悲惨命运。 他悠悠地说：“因为我是它们灵魂和回忆的管理者，是最后一个真正记得斯卡兰娜荣光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必须为这一切负责……” 安格洛拉问道：“你一直说你是罪人，可你到底做了什么？” 斗篷底下传来朗斯汉斯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他突然直起身子，安格洛拉这才意识到这个怪物竟然有接近三米的高瘦身材，光是身高就能给人巨大的压力，更何况还有他体内澎湃到让人窒息的魔力波动。 朗斯汉斯大声喊道：“阿东萨，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手中的‘灵魂天球’。琴伦先知从我这里无耻地偷走了它，现在它只能在你手里。” 声波通过魔法的放大和定位，以远超音速的速度瞬间来到阿东萨身边。 灵魂天球？ 阿东萨踏了踏脚，从地下的血肉大地中升上来一个近两米高的椭圆金色水晶，晶莹剔透，清晰地映出了阿东萨的身影，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诡异魅力。 这就是琴伦先知力量的源泉，它之所以能施展文明吞噬的技能，全是因为掌握了这个水晶。 阿东萨可以感觉到这个水晶内部充盈着某种纯粹的信息，仿佛轻轻一晃，自己就会被吸进去。 这是一个文明所有个体记忆的结晶，融合了一个文明的兴衰变迁，拥有难以估量的价值。 朗斯汉斯说：“对，就是这个。” 明明隔着几十公里，朗斯汉斯却一口咬定。 阿东萨哼了一声，说：“你是谁？” “我叫朗斯汉斯，是一名魔法师。” 阿东萨眯起了眼睛：“你是魔族？” 朗斯汉斯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我们不是魔族。我们是斯卡兰娜人！是这片大地从古到今唯一的主宰者！” 阿东萨撇撇嘴，对这种标语式的宣言不置可否，不管正确与否，这种语言在凝聚群体自信力和增加服从性的效果上还是非常棒的。 它敲了敲金色水晶，突然说：“你后悔吗？” 后悔？后悔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朗斯汉斯一愣，然后苦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这种事情果然是瞒不过你的。” 阿东萨绕着金色水晶边走边说：“魔族……根本就不是自然生物。这个世界也根本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是你创造了这个充满了野蛮和畸变的永夜世界，是你把自己的族人全部变成了茹毛饮血的魔族！” “也是你，拯救了这个世界。” “朗斯汉斯，你后悔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末日侧写 朗斯汉斯沉默了，他开始踏出一步，继续驼行向阿东萨。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初是否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又或者，干脆就让这一切在黑暗与冰冷中渐渐结束吧。”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似乎连自己都感到了迷茫。 “对不起，我老了，记不清很多事情了。不如你来说说当初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吧。” 朗斯汉斯竟然把问题又抛回给了阿东萨。 但阿东萨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它说：“阴暗冰冷的世界，不断流逝的星光，衰弱的星球磁场，不断堆积的宇宙尘埃，这些现象，都说明这个世界失去了太阳。对一颗有生命的星球来说，太阳的存在是无法替代的。不管是光热、还是引力束缚带来的稳定，对生命的诞生都极为重要。而太阳的消失对于一个还不能离开母星的文明而言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朗斯汉斯留下一串巨人般的宽大脚印，熊猫老铁小心地用爪子盖了上去，发现竟然差不了多少，不由得吐了吐粉红的舌头。 朗斯汉斯仿佛也陷入了沉思。 “是的，那是极为平常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法师塔进行星象的观测，然后眼前闪过极为炽烈的光芒，无与伦比的能量波动席卷了整个世界，全世界的魔法道具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反应，大部分都直接损毁了。” 阿东萨说：“不是席卷了全世界，而是席卷了整个星系，虽然不知道太阳是如何消失的，但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电磁辐射足以瘫痪所有电磁设备。我比较意外的是原来魔法驱动的设备也会受电磁波干扰吗？总之太阳的失踪让光热和引力也随之消失，你们在失去了能量来源的同时，也被迫成为宇宙中流浪的孤儿，以三十千米每秒的速度在宇宙中直线前进，直到今天。” 朗斯汉斯说：“那一天，世界再也没有迎来过日初。天空怒号，大地震动，海水倒流，古老宗教中的末日预言一个个都实现了。” 阿东萨说：“预言这种东西，大家只会关注对的，而不会去在意更多错的东西。太阳引力的消失让整个星系的行星轨迹都发生了崩溃式的脱轨，一个个都沿着原来的方向横冲直撞。你们的星球也不例外，并且因为上面渺小得生物存在，任何一点因为引力潮汐而产生的震动都会让你们小题大做。气压变化引起的飓风还好说，地震产生的大空洞却会将所有水分都吸入极深的地底。不过反正没了太阳能源的补充，你们星球的生态循环本来就已经崩溃了，失去水分只不过让崩溃来得更快一些而已。” 朗斯汉斯苦笑道：“是的，你的分析完全正确。这些东西，我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才想清楚。” 阿东萨说：“是你们的偏科太严重了，天文、地理、生态……竟然一无所知。算了，这不能怪你们，我们的侧重点不同。” 两人一问一答，一答一问间，朗斯汉斯突然之间竟然直接跨越了一半的距离，好像缩地成尺一般。 安格洛拉看着朗斯汉斯突兀在身前消失，叹了口气，拍打着熊猫老铁赶快掉头狂奔，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老铁突然嗅了嗅，兴奋地朝一个地方冲去。 安格洛拉也突然露出一丝微笑：“罗杰！” 朗斯汉斯说：“在一连串的灾难后，一切安静了下来，甚至太安静了。大地不再震动，风暴不再呼啸，海水不再流动，甚至连鸟兽都不再出没，树木也逐渐枯萎坏死。很快，就是一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无声寒冬。” 阿东萨说：“很正常。经过了最初的震动后所有行星都已经各奔东西，不会再互相影响。你们真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正面撞上什么星球，不然神也救不了你们。没有阳光的照射形成冷热气流，连基本的空气流动都不会发生。动物们大概是以为冬天提前到来了，等他们都受不了饥饿的时候，这个世界会暂时热闹一阵子。” 阿东萨遥远的视野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般的高大身影。 朗斯汉斯说：“是的，在最初的恐惧过后，短缺的物资和秩序的崩坏，末日的恐慌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信仰之心，整个世界立刻迎来了大骚乱。” 阿东萨皱眉道：“你们的魔法师呢？如果有魔法的存在，这个星球起码还能再苟延残喘一千年吧。” 朗斯汉斯自嘲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计算的，但这一定需要极为统一的组织以及很多我们并没有发展的知识。实际上，有人推测我们只能坚持一百年，然后这个世界的人口就将会减少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只有最幸运的凡人和最强大的魔法师才能活下来。” 阿东萨说：“我想尊敬的朗斯汉斯大法师一定不喜欢这样的未来。” 朗斯汉斯的声音中突然带着一丝怒气：“是的，我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那群愚蠢的魔法师和贵族，他们的鼠目寸光连神都会震怒。在这样的末日面前，他们却只懂囤积多到用不完的粮食，把自己关在狭窄的法师塔和洞穴中，还以为这真的是神话故事，等到寒冬退去，他们又能重新繁衍后代，统治世界！” 阿东萨说：“按照我所还原的古人类数据来说，就算这次真的只是短暂的冰河时代，也必须要有超过两百人的种群数量才能保证在三代之内不发生太大范围的基因疾病。一旦低于这个标准，畸形儿和痴呆会直接毁掉这个避难所。” 朗斯汉斯叹气道：“这又是异世界的知识？即使我并不精通，也知道这种封闭自我的做法绝对是错的。长夜漫漫，凛冬已至。只有我知道，这次的寒冬将持续到永远。” 阿东萨赞到：“虽然你的知识很贫乏，不过直觉很准确。” 作为一个曾经享誉世界的传奇法师，朗斯汉斯面对这样的夸奖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坦然笑纳。 朗斯汉斯继续说：“我们的世界无可挽回地冲向无边黑暗的星界深处，甚至让所有的异世界都失去了联系。现有的空间坐标也都作废了，而我们又根本没有办法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进行定位，不然保留一部分火种逃亡到异世界也是一种办法。” 阿东萨问：“然后呢？” 朗斯汉斯有些痛苦地说：“我只是，向我们的神明许了一个愿，一个简单的愿望。” 阿东萨说：“我好像猜到是什么愿望了。” “‘让人类生存下去’，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 “嗯，很淳朴，也很愚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想要就来拿啊！ 阿东萨笑了：“是的，很简单。让人类活下去，可神眼中的人类真的跟你所认为的人类是同一个物种吗？” 意外的是朗斯汉斯摇摇头，说：“不，你不要把我们的神和邪神混淆在一起，神不会欺骗我们。是我错了，我们的神因为时空坐标的变化已经和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我所联系上的，是一个邪恶的异界魔神。我们做了交易，它给了我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魔法，世界级魔法。” 朗斯汉斯手一挥，在天空中画出一行行字。 这是一种如蝌蚪般的古怪文字，但阿东萨还是轻松解读了出来。 《末日生态再构建系统》 然后还有一行小字：泛宇宙迈达斯商行为您服务。 迈达斯，神话传说中拥有点金之手的古代国王。 阿东萨眼睛一亮，除了悼亡之都这可能是它见过的第一个可以穿梭多元宇宙的组织。 朗斯汉斯说：“环境改造术和环境适应术——那个魔神是这么说的，契约上也是这么写的。” 朗斯汉斯觉得这是一张魔法契约，阿东萨却看得出来这是一张十分严谨的交易证书，并且丝毫不怀疑它的执行力度。 一篇短短的文章，却运用极为精妙的语言学和心理暗示学，将这个庞大的魔法简单地介绍了一遍。 而这个魔法，很显然是个残次品。 阿东萨问道：“我多嘴问一句，你当初是不是没准备足够的祭品？” 朗斯汉斯沉默了良久，艰难又窘迫地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出我全部的财产了，可还是不够，只能选择了一个最便宜的半成品。” 阿东萨喟叹一声：“一个大法师都会囊中羞涩，看来那一定是一个会让人剁手剁到手软的商行。” 即使是半成品，这个魔法依然十分强大。 为了替代太阳，这个魔法将全世界的魔力聚集到地下，凝结成了一种魔能水晶，散发出辐射和热能，勉强使用地热给新的生态系统供能。同时改造了剩余所有生物的基因，更容易发生变异。 变异的几率大了，自然也就容易产生适应新环境的个体。 因为整个世界都是靠地热存活，所以地下反而成了世界的中心，几乎所有生物都躲入了地下进行繁衍。 然而坑人的地方来了。 更容易突变的基因，辐射强烈的魔能水晶，近距离的接触和使用，让斯卡兰娜人在短短一万年内就丧失了全部的文明，变成了一群连正常交流都做不到的怪物，连最基本的部落制度都摇摇欲坠。 部落和部落之间的异变自不必多说，部落内部的变异也几乎看不出来是同一个物种。 不过诡异的是，哪怕基因的差距再大，也不会发生生殖隔离。来自另一个箱庭的技术确实有独到的地方。 斯卡兰娜人活下来了，但活下来的不是斯卡兰娜人。 这就是可怕却让人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阿东萨敲了敲金色水晶，发出乓乓的轻响：“然后，你就做了补救措施？” 朗斯汉斯点点头：“是的，我又施展了一个魔法，将所有人还没有被消磨干净的记忆和情感全部封印到了这个灵魂天球之中，仔细保管起来。这样，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有机会回忆起自己是一个骄傲的斯卡兰娜人。” 阿东萨说：“那么后来的事情就很明了了。你视作种族最后复兴希望的灵魂天球被人偷走了，并且用来当做文明吞噬的媒介。” 朗斯汉斯长叹一声：“我已经做了最好的准备，将灵魂天球的开启权限和我灵魂绑定在一起，可到来的琴伦术士虽然在之前深受重伤，可也是一个强大的心灵术士，我又被漫长的岁月消磨掉了大部分意志，竟然失去了灵魂天球。掌握了灵魂天球的琴伦术士等于是掌握了我族的命脉。我只能被迫进入沉睡，强制关闭灵魂天球，延长琴伦术士破解灵魂天球的时间，并且修养自己。” 阿东萨哼了一声：“看来吵醒你的就是那个小丫头了。她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朗斯汉斯微微一笑，竟然多了分温暖：“不，我们都应该感谢她。她的到来让这场暂停了一万年的战争终于彻底结束。我更要感谢你，帮我夺回了灵魂天球。你将获得一个传奇法师的友谊。” 阿东萨打量着朗斯汉斯，想也知道，这个传奇法师把所有资本都拿去换了那个《末日生态再构建系统》，自己又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能有什么值得交换的东西？ 阿东萨啪地一掌盖在灵魂天球上，灵魂天球毫发无损，却硬是陷进血肉大地一寸，冷冷地说：“这是我的战利品，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想换？来当我的奴隶吧，我可以准许你摸一摸它。” 说出这番话，阿东萨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它的情绪似乎越来越失控，总会有莫名其妙的渴望或者厌恶。 一脚踩在血肉大地上，已经突然接近到不足百米的朗斯汉斯气息一下子凝重起来，庞大的魔力让周围的尘土微微浮起，缓缓道：“你在拒绝一个传奇法师的友谊，这是你最后化解仇恨的机会。” 阿东萨突然把头变成蜥蜴般的阔口，囫囵将整个金色水晶吞了下去，喉咙令人发苦地胀大得如同希腊神庙的石柱，娇小的身体却没有半点变化。 “想要，就来拿啊！” 朗斯汉斯的声音带上了浓烈的不满：“我再最后问你一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一个高速冲撞来的撼地巨兽狠狠打断。 一秒前，阿东萨一脚在血肉大地上踩出一个压路机般的大坑，一瞬间突破了音速，转瞬间消失在视野中。 已经部分掌握核聚变反应堆制造技术的阿东萨轻松在体内音爆了一次极为微弱的核聚变爆炸，炽白的高温烈焰只存在了不到一毫秒，却将阿东萨的整个形体吞噬殆尽。 然而下一刻，阿东萨瞬间膨胀的形体将火焰彻底吹飞，空气中飞舞的近亿度火星迅速降温，却依旧在地上烧出了晶莹的琉璃。 起步，引爆，解封，一气呵成，阿东萨已经没有被人困住就动弹不得的弱点了。 一头足以震撼大陆的四足巨兽，竖着比攻城锥还大上十倍的夸张尖角，就这样低头冲向了螳臂当车一般的朗斯汉斯。 朗斯汉斯用力敲下白骨仗，抗拒火环瞬发，一圈火环猛然扩散，化作三千度的高温和剧烈的斥力，足以直接掀翻一百头头冲锋的犀牛，但却被那个炮弹般的身影完全无视，一穿而过。 佝偻身影连敲法杖，一个又一个高级防御魔法信手拈来，全部都是瞬发！ 雷电囚笼！ 动能吸收！ 矢量偏转！ 阻尼力场！ 这么多魔法的同时瞬发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明朗斯汉斯使用了号称暗杀克星的“时间加速”，最多可以将一秒钟延长成六十秒，配合朗斯汉斯超魔施法的技能缩短施法时间，看起来就跟瞬发一样。 远处的安格洛拉看得目瞪口呆，这里的每一个魔法都是她连听都没听过的高级魔法，并且经过了传奇属性的加固，拥有极高的豁免率，甚至还有些鲜明的个人印记。 这说明这位传奇法师在每个法术上都浸淫多年，按自己的特点改造了每个魔法，让魔法彻底成为自己手中的玩具，不管是效率还是威力都与原版有些天壤之别。 安格洛拉看呆了，熊猫老铁却不是傻子，一看一场惊天大战一触即发，马上撒腿就跑，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颗滚动的雪球，只为闯出一条生路。 它的野兽本能如同最恼人的清晨闹铃一般反复地敲打着它的脑仁：如果逃得不够远，只有死路一条！ 第一百四十八章 湮灭 这数个瞬发的强大魔法，却被阿东萨靠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和质量一一碾过。 阿东萨的本体吞噬了六十亿的人类血肉，甚至连星球地壳都被啃掉了并不薄的一层，这些恐怖的质量哪怕只是释放出来一点，都足够压碎最坚固的承重结构，更何况还以超音速展开了冲刺。 不管这些防护魔法多么神奇，都不能避开自己的上限，在绝对的动能面前并不比一层纸好上多少。 瞬发了数层防御魔法的朗斯汉斯也不好受，骤然点燃的魔力回路几乎过热当机，却仍旧无法阻挡阿东萨的冲锋。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发出了一段简短的陌生字节，翻译过来就是—— “时间停止！” 一个虚幻的钟表盘骤然出现在战场上空，一根颤动不休的秒针被一只黑色的大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一瞬间，这片区域每一个空气分子都违反了热运动的定律，陷入了绝对的凝固中，所有的运动在这仿佛绝对零度一般的领域中毫无意义。 哪怕是释放了数万吨质量，以超音速前进的阿东萨，也不得不在这时空的伟力面前低头。 只有这个魔法的释放者，才可以在其中畅通无阻。 朗斯汉斯过热的魔法回路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冷却时间，他却丝毫不敢大意，没有休息，而是一字一句地吟唱起了下一个魔法。 空气中荡起一层层的未知辐射，光和电磁都被扭曲出迷蒙的光彩，这是魔法元素在物理世界中的表现，如果换成魔法师的观察视角，那就是海啸般的元素潮汐在虚空中震荡、沸腾、组合。 四系基础元素形成了一个最古老的循环，代表着最初的创造，也代表着最后的泯灭。 传奇魔法，元素湮灭！ 元素湮灭并不是一个魔法，而是四种地火水风魔法的循环。 朗斯汉斯所用的就是永恒炽阳、冰雪咆哮、烈风之眼、尘归送葬所组成的毁灭魔法，每一个魔法单独拿出来都是可以赤地千里的恐怖禁咒，更何况是遵循了元素规则所组成的循环，会将元素泯灭成最基本的能量，再现创世之初的大爆炸。 这个魔法还没用出来，朗斯汉斯就立刻触发了一个固化魔法，将自己传送到千米之外的地面，任由这个恐怖的魔法爆发开来。 魔法完成的刹那，凝固的时空也开始了重新流动，阿东萨将独自面对这颗星球沉寂一万年以来首次爆发的强大魔法。 阿东萨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毁灭性的魔法洪流淹没了渺小的身影。 被阿东萨多次强化的尸骸之母也没法挡住元素泯灭的威力，刹那间化作尘埃。 不像核反应多余的辐射，这个只为了毁灭而创造的魔法将所有的能量都化作了光和热，以及一部分恐怖的奥术污染，论小范围内的绝对杀伤力远超核弹。 大地被啃食出了一个方圆数千米的大坑，土石被直接汽化，只有最边缘的地方才留下了大片熔融的岩浆。 冲天的光焰甚至直接冲散了天空亘古不变的阴云，露出了大片的星光，但随之看似干净的星空又有大量宇宙辐射涌入，照射在贫瘠的灰白大地上。 离大坑十数千米外的土堆里冒出一个土包，狠狠一抖，尘土飞扬，露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几乎变成泥人的身影。 在阿东萨被时间停止的时候，佝偻身影不知刻意还是无意，延长了时间停止的时间，让熊猫终于带着小法师逃出了数千米的距离。 在最危急的关头，熊猫老铁义无反顾地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抱住了小法师，使得自己远比钢铁坚硬的身躯烧焦了一大半。 与之相比，仅是小面积烧伤的小法师只能算是轻伤了。 安格洛拉咬紧牙关，从坚固的空间袋中摸出疗伤的药品，硬塞进奄奄一息但神情安详的熊猫嘴里。 朗斯汉斯静静地站在半空中，烈风吹开了它的斗篷帽子，露出了一张长满肉瘤如同恶鬼的丑陋面容。 它大小不一的两只眼睛看着巨大的蘑菇云缓缓消散，露出了大坑中央一个漆黑无比的大洞。 朗斯汉斯眉头一皱。 元素泯灭虽然强大，但这种规模远远不够击穿空间结构。 就算是空间魔法中所谓的空间切割或者空间黑洞也不过是魔法规则下的一种假象，并不是真的撕裂了时空的结构。 而这个黑洞背后，充斥着一股压抑的疯狂和扭曲，仿佛一只巨兽即将脱笼而出。 它握紧了白骨手杖。 不是仿佛，是肯定！ 毫无疑问，元素泯灭成功地将阿东萨的肉体分解成了最基本的原子，甚至在高温高压之下还制造了新的元素，实际上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反而因为那恐怖的破坏力而打开了潘多拉之盒。 “怠惰”的封印，彻底松动了。 黑洞猛地一跳，仿佛又一场大爆炸的发生，近乎无穷的灰红色组织以恐怖的速度从黑洞中涌出，喷出，重新融合、组合、分裂，转瞬间变成一头连直径数千米的坑洞也无法容纳的灭世巨兽！ 安格洛拉一刹那几乎心如死灰。 佝偻身影是毫无疑问的传奇法师，甚至比一般的传奇法师强上两个档次，连传奇魔法都可以任意压缩瞬发，肯定攀上了第七能级的边缘。 而面前这个巨大怪物近在咫尺的身躯更是充满了视觉上的冲击力，一眼根本望不到边缘，甚至还在不断变大当中。 安格洛拉咬紧牙关，瘦小的身躯背起昏迷的熊猫，全力逃窜，尽可能地远离两个超越了第五能级的危险人物。 她不知道该逃出多远，可能逃到大陆的另一端都未必能离开他们的杀伤范围吧。 耳边仿佛传来了阿东萨的嗤笑，安格洛拉用尽全力奔跑着，全身的魔法阵构件几乎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这时兔子罗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用锁链带起两人，双腿一越百米，迅速离开这片战争中心。 阿东萨不断变形的躯体中央刺出一根笔直的触手，顶端是一张巨大而长满多层利齿的大嘴，好像七鳃鳗一般闪电般刺向天空中的被称作朗斯汉斯的可怕魔王。 触手射出的同时，表皮不断翻滚，继而再次生长出密密麻麻的触手，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好像一朵由鲜血浇灌出来迎接美丽蝴蝶的恐怖鲜花。 触手刺在无数闪烁的魔法阵上爆发出耀眼的火花，双方再次陷入僵持。 朗斯汉斯的声音很慢，但咬字很清晰：“阿东萨，你的傲慢会给你招致无穷的灾难。我只希望你能停止自己的贪婪举动，不要再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阿东萨冷笑道：“平衡？我只看到了满世界腐烂得没有知觉的肉。一个没有了恒星照耀的星球，再怎么苟延残喘，也逃不开灭亡！” 朗斯汉斯丑陋的脸庞升起一丝愠怒，说：“闭嘴，怪物，我的魔法给了这个世界一万年的时间，还能再给它一万年。” 阿东萨的无数触手蠢蠢欲动：“一万年？你还有几个一万年？我看到了你的衰老和虚弱，伟大的传奇法师！” 朗斯汉斯畸形但澄澈的眼中闪过殉道的光芒，说：“我会留下来，哪怕转生成巫妖，我也会拯救这个世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再度进化 阿东萨的触手挥舞速度更快，力量更大，数量更多，逐渐压制了不断破碎生成的魔法阵，接近了朗斯汉斯。 阿东萨的整个躯体都在进行新的改造，一个刚刚形成的冷凝核聚变反应堆以五十万倍的效率在为阿东萨功能。 庞大的能量冲撞在纳米超导回路中，每一个细胞都满足地发出叹息。 在对抗朗斯汉斯的同时，阿东萨却分心他处，将触手伸向了体内的灵魂天球，然而金色的水晶却拒绝了所有的试探。 不管是足以融化黄金的强酸还是制造钻石的高压，都无法在这个金色的水晶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绝对刚体、绝对光滑、绝对一体……种种只有教科书和试题上才能见到的不可思议的性质体现在这块小小的水晶上。 它与心灵壁障是一个性质的存在，拒绝一切外界的信息。 拒绝力，拒绝热，甚至拒绝观察。 其内部储存了一个文明的信息，这些子民的灵魂储存在里面，栩栩如生，宛如昨日，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天。 他们还以为自己停留在末日的前一天，继续自己平淡而充满希望的生活，迎接未来的每一天。 如果将这个斯卡兰娜文明和地球文明量化比较，可能是还是斯卡兰娜文明略胜一筹。 阿东萨聚出一缕灰黄色的诡异气息，在气态和液态之间不断转变，蠕动得像一头小老鼠，又像是一阵风。 这是阿东萨曾经沟通万界之癌时所遗留的腐蚀气息，具有腐蚀万物的诡异力量。 不，并不是腐蚀。 阿东萨果断否决了这个观点。 如果只是单纯的腐蚀，那么对抗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净化、隔绝、囚禁、静止……都可以让万界之癌在一片虚空之中慢慢覆灭。 但事实却是，万界之癌腐蚀了亿亿万万、难以计数的世界。 这个混沌而愚蠢的怪物，为什么可以肆虐整个多元宇宙而没有一个天敌，必然有着更深刻的原因。 但现在，阿东萨只能靠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阿东萨轻轻一吹，一缕浑浊的黄色气息吹拂在金色结晶表面，立刻浮现起一个惊恐的金色灵魂。 灵魂天球中的灵魂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从沉睡中猛然惊醒。 仿佛敲响了闹钟，大片的金色灵魂苏醒并且争先恐后地逃离灰黄气息吹拂的地方，一片金色竟然缓缓褪去，水晶隐隐发白。 灰黄色的畸变气息好像一口气就能吹散，却始终在灵魂天球光滑的表面上凝而不散。 突然，有些发白的水晶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阿东萨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灵魂天球与畸变气息之间的每一丝变化。 灵魂天球纯粹的金色中突然自发地出现了一缕浑浊的灰色，可阿东萨完全没有发现畸变有渗透进金色水晶的迹象，仿佛就是凭空出现一般。 灰色渐渐扩大，如烟般在小范围内游走，水晶内的金色魂灵越发惊吓，发出无声地尖叫。 水晶光滑得连一点原子缝隙的没有的表面顺着灰色烟气的游动而逐渐鼓起一个个气泡，好像人皮肤上的痈肿。 而畸变气息似乎也受到了什么神奇的反哺，隐隐比先前更大了一分。 阿东萨仿佛听到一声邪恶而兴奋地狂笑，一只灰色的眼瞳突然睁开，讥诮地看着这个诞生它的纯洁世界。 长出眼睛的灰色烟气停止了向上的侵蚀，嘲讽地看了被隔绝在外部的阿东萨一眼，果断扭头打算奔入水晶内部，一时间所有的金色灵魂吓得近乎退化成一团雾气。 如果让它进入金色水晶深处，那可真就是兔子登陆澳大利亚，小龙虾来到苏格兰了。 在极端的时间里阿东萨就可能会面对一个麻烦无比的敌人。 这时一只纤细的拳头打在了水晶痈肿的表面，数千万吨的力量在虚空之中无声无息的爆发，真空中没有空气介质的传播，所以反而显得这只拳头如外表一般柔弱无力。 但哪怕承受了比地核还恐怖的压力都没有任何变形的金色水晶，却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出现了一道道微不可查地裂纹。 在这个浑如一体的绝对刚体，在畸变气息的诡异侵蚀和阿东萨的绝对力量面前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 阿东萨没有再挥出一拳的意思，掌心张开一个吸口直接回收了蠢蠢欲动的畸变气息，五指化作尖利的獠牙，在高速震动的同时以数千万吨的力量举重若轻地压在了水晶表面。 裂纹迅速扩散、变粗，在不到一毫秒的速度内裂出一个大口。 意图反噬阿东萨的灰色烟气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阿东萨直接用触手吸入了体内。 阿东萨采用了玻璃、钻石、磁场、真空甚至是硅晶电路板，都没有办法防止灰色烟气的消散逃逸。 最后，阿东萨制造了一片无限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领域，才成功困住了这个新生的诡异生命。 只有这片气态铷原子在超低温下获得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才能勉强囚禁这个因畸变气息而产生的奇异生命。 而阿东萨也对万界之癌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好时机，灵魂天球还没有彻底攻破。 破损的灵魂天球迅速自我修复起来，裂纹一点点被抚平，洞口不断缩小，似乎要直接夹断阿东萨的触手。 但是阿东萨却硬生生顶住了这份压力，手肘一点点地被挤压变形，眼看就要折断。 阿东萨试着将自己的精神延伸到那片金色的空间中，凶狠地恐吓着如海草般飘动的金色灵魂之海。 终于，手肘被切断了，而阿东萨残暴的意识也如开闸泄洪一般疯狂地涌入灵魂天球内部静谧的空间中。 神圣领域受到不可逆转侵犯的金色灵魂蜂拥而上，一张张视死如归的坚定脸庞聚成了一个个金甲武士，挥动着流星锤砸向了阿东萨。 纯粹精神层面的战斗无比凶险，哪怕只损伤一丝都需要休养许久。 但阿东萨却不管这些所谓的常理和技巧，直接用洪水般的狂暴意识冲刷过去，把所有抵抗的存在全部碾碎。 阿东萨庞大的身躯如同一个长了触手的肉包，中央一长巨大的嘴巴如长虹吸水吸进了无数灵魂。 灵魂天球艰难地补上了缺口，代表阿东萨的灰红颜色却在内部不断增殖肆虐。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而只要蛋有了一丝缝，再补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曾经拒绝一切的壁障已经再也无法阻挡阿东萨和自己的分身进行沟通。 磅礴如潮水的记忆、情感、文化、魔法、艺术……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量化的信息单位，代表了一个文明的全部力量。 阿东萨吞下了这一切，好像牛嚼牡丹一般。 跟它曾经放肆地吞噬地球人类的精神之海不同的是，这里甚至没有盖亚之子的阻拦，完全是一块鲜美的蛋糕。 原本沉眠的精神之海迅速激活，与灵魂天球中的文明结晶汇聚在一起，迅速冲破了无形的桎梏，让阿东萨停滞已久的进化再次开始。 某种异样的感觉在阿东萨心中不断胀大，好像蜕皮的阵痛一般。 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一片溃散的光影中好像打开了一扇一闪而逝的混沌大门。 然而某个存在把握住了这个机会，闯进了阿东萨的意识，若无其事地打了一声招呼。 “你好，阿东萨，我叫仙德瑞拉。你也可以叫我，万界之癌。” 第一百五十章 神孽 这声开场话婉转娇柔，很明显是一个女性人格。 “仙德瑞拉？你来这里寻找王子和水晶鞋吗？” 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阿东萨的语气明显不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水晶鞋只是十二点过后就腐烂的噩梦，王子则是野蛮父权的邪恶化身。仙德瑞拉所追求的应当是冲破鸟笼的自由。” 这个自称仙德瑞拉的存在展现出一幅美丽的外表，一个美丽的女性被厚重的束缚衣禁锢在如蛛网般延伸的锁链之上，厚重的眼罩遮住了她上唇以上的所有脸庞，仅仅一个下巴却依旧有着惊心动魄的美，长长的金发披散而下，白皙得皮肤仿佛在闪耀着辉光，头顶尖刺起伏不定的光环，璀璨的光芒环绕着这个美丽的女性，让凡人油然而生顶礼膜拜的冲动。 而在这个精神的世界中，阿东萨显现的形态却是一颗巨大而长满獠牙的巨眼，周围生长出根须一般的血肉形成一个更大的轮盘。 她接下了阿东萨的嘲讽，认真地进行了回答。 “犀利的说辞。说出你的来意，然后滚。” 阿东萨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这里是它的领域，对付这么一个不知跨越了多少光年和宇宙障壁而来的意念，它没有任何认怂的理由。 仙德瑞拉轻叹一声，说：“阿东萨，你从来就不疑惑自己是谁吗？你以为你在使用着科技和魔能，可是你凭什么能分身千万而没有一丁点阻滞？凭什么能超越微观反应的极限来随意进化？又凭什么能吞噬一切而没有一点反噬呢？你，思考过这些吗？” 阿东萨说：“有句话很适合回答这个问题，‘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强行去思考那些超出知识极限的问题，只会占用思维的空间，甚至带来歧途的覆灭。” 仙德瑞拉有些惊讶道：“这就是你的思维方式吗？将所有的一切当做纯粹的工具来使用，不带有丝毫欢喜和厌憎，不去迷惘无谓的自我。你，果然是最危险的畸变单元体。” “畸变单元体？”一种既视感油然而生，但始终隔雾不能见山，阿东萨问：“那是什么？” 仙德瑞拉的面前突然浮现起一缕熟悉的灰色烟气，一颗讥诮地眼珠不住旋转，一直在嘲讽着这个枯燥的世界。 阿东萨回头探查，却发现原本被囚禁在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中的灰色烟气竟然被悄无声息地抓了出来。 阿东萨面无表情地问：“这就是畸变单元体？” 仙德瑞拉轻轻摇摇，一头金色长发飘曳：“是，也不是。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每一个生命甚至每一个信息子都有可能成为畸变单元体。而畸变单元体也不一定永远是畸变单元体。” 想到之前明明没有接触却硬生生在心灵水晶的间隙诞生的灰色烟气，阿东萨喃喃道：“不是污染，不是同化，也不是分裂……畸变单元体并非外来的入侵者，而是一个宇宙系统内部产生的突变个体？也就是说，每一个生命的本源印记中都有着成为畸变单元体的可能性，就像癌细胞一样。” 仙德瑞拉说：“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来的目的了吗？” “嘿嘿嘿……”阿东萨冷笑着：“因为我成长得太快了，快到引起了所有畸变单元体的注意，甚至包括本体的万界之癌。” 仙德瑞拉却意外地摇了摇头：“本体？不，现在这个盘踞多元宇宙，每一秒都要吞噬无限宇宙和文明的万界之癌，说不定也只是一个强一点的畸变单元体罢了，我们称呼它为‘神孽’。而一个畸变单元体如果毫不节制地吞噬进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与‘神孽’越来越像，最后主动融入它。” “原来，它叫神孽……”阿东萨回想起了那个长着血盆大口的血肉星球，那个放声歌唱的无头巨人，那片宛如草原的血红原野…… 它们原来并不是神孽，有些是遨游星际的星球意识，有些是放牧群星的牧星者，还有的是撑起一个位面的世界树，但在各自的道路上进化到极致之后，却都不由自主地靠拢神孽的属性，主动成为了神孽，失去了自我。 仙德瑞拉说：“万界之癌，顾名思义，它就是多元宇宙的肿瘤，疯狂地吞噬增殖，将整个时空都铺满了扭曲的污染血肉，掠夺着整个多元宇宙的营养却没有半点奉献，也不会死亡，将所有的一切回归轮回。它每呼吸一次，每吞噬一口，就代表这个宇宙向着最终的虚无和寂静又迈出了一步。所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阿东萨知道她想说什么。 神孽吞噬万物并非是主动伸出触手，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个宇宙内的畸变单元体与它共鸣靠拢，然后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身体又壮大一分，坐享其成。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舒服简单高效的修炼方法了。 吞噬，掠夺，进化，这是每一个生物的本能，没有这种本能的生命，早就在进化的路上被淘汰了。 神孽就好像一个盘踞在沙坑般的多元宇宙底部的蚁狮，其余所有存在，不管是畸变单元体还是普通的个体，都将无可避免地被扯入这个无止尽的旋涡。 而阿东萨作为一个进化速度超乎想象的畸变单元体，引起神孽的注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仙德瑞拉的目的，其实就是让阿东萨停止进化，停止强大。 她以一种如此强势的姿态现身，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一旦谈判破裂，诉诸武力将是双方唯一的选择。 然而阿东萨却说：“我，已经见过万界之癌了。” 仙德瑞拉惊讶道：“什么？你竟然从万界之癌的召唤中完好无损地归来了？” 阿东萨自嘲道：“完好无损吗？或许吧，普通的伤害和污染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只要阿东萨还有一个完整的细胞存在，就能重新回归。 反而是那种亵渎和扭曲的感觉，会让人在极度的疯狂和恐惧中沉醉不已，完全无法自拔。 为什么它能果断地斩断与神孽的联系呢？阿东萨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它感觉，神孽并不是万界之癌，真正的万界之癌，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仙德瑞拉沉默了，一时间她头上的金色光环猛烈波动着，好像弹奏的琴键，似乎在进行高速的运算，又似乎在和什么人争吵。 突然光环一滞，一道道光华从锁链汇聚到她的身体里，仙德瑞拉下达了最后通牒：“不，我们不能心存侥幸，每增加一个被万界之癌侵蚀的个体都代表着一个宇宙的沦陷，没有人可以承担这个代价。逆熵型时空畸变单元体阿东萨，我以神性机关五级仲裁员仙德瑞拉的身份对你进行管制，任何抵抗和逃避都将视为敌对意图，给予泯灭性打击。” 仙德瑞拉头顶的金色光环突然乒地一声分裂出一个更小的光环，同样闪烁如琴键，逐渐飞向阿东萨，似乎就要套在阿东萨头上。 无与伦比的威压彻底爆发开来，宛如一个星球的质量都作用在了阿东萨的意识体上，一根根虬结的触手被压制在地上好像濒死的毒蛇。 但阿东萨的独眼越发狰狞可怖，眯起的眼皮间犬牙交错，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谁敢挡在我面前，我就打爆他的狗头！”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黑火 阿东萨的咆哮瞬间吹飞了光环，无限膨胀起来的肉体力量翻倍翻倍再翻倍，核聚变反应堆带来的力量早就被落后的动力传导系统压抑得仿佛要爆炸了，之前恐怖的重压一下子变成了拂面的清风。 轮盘状的虬结触手顷刻间无限延伸展来，如潮水般迅速把整个精神空间都铺成了血肉的海洋，生物胃壁的质感成了这个空间唯一的主题。 唯一的例外就是仙德瑞拉身后为自己打开的大门，那是她投影的依仗所在。 精神空间的战斗其实并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都是按照自我认知来构筑灵体进行战斗，也就是说战士照样是个战士，法师照样是个法师。 就算是赛博人，也可以将自己的所有挂件原封不动地带进来，前提是真的理解自己的装备。 除非是极有经验的心灵术士之类的职业，才会有更惊奇的表现。 阿东萨的反抗也彻底激怒了仙德瑞拉，她的声音宛如永恒寒冬的坚冰：“阿东萨，反抗神性机关将是你最错误的决定。” “狗屁不通，万界之癌是无限的，多元宇宙也是无限的，轮得到你来操心宇宙的生灭？” 阿东萨的獠牙巨眼瞬间来到仙德瑞拉面前，张口就要将她吞下。 瞳孔深处打开了一个花瓣般的大嘴，密密麻麻的獠牙刺在口腔内壁，蠢蠢欲动切碎一切。 甚至不客气的讲，如果阿东萨现在不把这股力量挥霍光，它一回到现实世界就可以感应到神孽的召唤，又要经历一次扭曲和亵渎的禁忌体验。 仙德瑞拉颤抖了一下，一声声锁扣打开的脆响传出，拘束衣一点点解开厚重的束缚，露出了底下……燃烧着的黑火。 没有想象中纯洁的胴体，只有一身如晚礼服般的黑火摇曳生姿，边缘映射出幽蓝的光芒。 拘束衣在黑色的火焰中化为灰烬，锁链颤抖着滋滋作响，一根根融化断裂，宽大的眼罩也早已烧尽，露出一张……眼眶深陷的女妖面庞。 幽蓝的火焰流淌在深陷的眼眶底部，原本给人无限遐想的拘束衣美女顷刻间变成了地狱归来的暗夜女妖。 阿东萨毫不意外这样的结果，畸变单元体，听名字就知道其成长过程绝对不可能循规蹈矩，而是充满了突变和激进，扭曲和畸形的执念会体现在精神、肉体和力量性质的方方面面。 畸变单元体的本质，就是打破生命原本的限制，以突变的方式轻松越过桎梏，几乎不会再有任何常规的瓶颈徒增困扰。 只要努力就可以变强，只要奋斗就可以有回报，只要诚挚就能实现愿望。 突破自我，超越现实，这是根植于每一个生命灵魂深处的渴望，所以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体会拒绝成为畸变单元体，甚至主动去选择成为畸变单元体。 从这个方面讲，畸变单元体真是相当热血励志的存在，超脱了种族、文明、信仰、生命形态等等所有的限制。 可是不断地变异过程中，生命的本质会扭曲得越来越脱离原本的形态，在突破自我的同时，也必将失去一部分自我，逐渐沉醉在强大的幻象中，信念、愿望、亲人、爱人、回忆……什么都可以被舍弃。 直到放弃思考，彻底与神孽融为一体。 最初的神孽到底是谁已经完全不可考证，唯一知道的就是整个多元宇宙都在重复着这样的悲剧，飞蛾扑火般去拥抱神孽的永恒与强大，甘愿成为无数污秽血肉的一员。 但是在到达这个阶段前，畸变单元体确实是值得尊敬和畏惧的存在，他们的成长速度比坐火箭还快，战斗意志比钢铁更坚硬，是最值得信任的战友和最值得忌惮的敌人。 而仙德瑞拉很明显就是一个成功控制住自己的畸变单元体，甚至还投入到了管理所有畸变单元体，保卫宇宙的伟大事业中来。 或者说她自以为控制成功了。 丑陋和美丽的逆转就发生在一瞬间，压抑自我的华丽女性和毁灭万物的暗夜女妖共同构成了仙德瑞拉一体两面的本质。 现在，阿东萨就要面对她愤怒无情的一面。 黑色的火焰燎在了阿东萨的独眼上，没有烧焦，没有浓烟，甚至没有高温和火光，独眼只是一瞬间消失在虚空中，阿东萨甚至还什么都没感觉到。 就好像有什么锋利到连纳米材料都能削之如泥的利刃一瞬间砍掉了阿东萨的独眼，深深地剜掉了一层。 瞳孔深处的大嘴也被一分为二。 但阿东萨凭借着海量的触手，继续发动了试探性攻击。 失去一个类似核心的独眼对阿东萨而言与掉一根毛没什么差别。 拥有庞大身躯的阿东萨，有资格将这铺天盖地足以毁灭一个小国家的攻击称作试探。 然而黑色的火焰化作流苏，飞舞得如同敦煌飞天，悄无声息地接触在无数触手上，将其全部切断或是燃尽。 诡异的是整个过程干干净净，可以说一丁点多余的力量泄出都没有。 光、热、电磁波，一点异常波动都没有。 一双幽蓝的火焰双瞳直视着周遭的一切，仿佛要用眼神点燃一切，仙德瑞拉冷笑着：“阿东萨，你引以为傲的蛮力呢？” 一根触手带着推倒山峰的气势甩来， 黑色的火焰晚礼服披落在凹凸有致的身体之上，光是飞散的一点点火星就让十人合抱都无能为力的触手拦腰断开。 一根触手化作穿山巨弩直射过来，仙德瑞拉没有半点闪躲的意思，胸口的黑火礼服静静地吞噬了一切。 裸露的皮肤化作阴影的颜色，仙德瑞拉张开双手挑衅似地面对着阿东萨。 而阿东萨也终于知道了黑火的真面目。 根据大一统理论，时间、空间、四大基本力、基本粒子都是一体的，是物质的能量在不同状态下的不同表达方式，甚至可以说物质也是由能量构成的。 因此引力的本质也就是空间的凹陷，就像一个沙坑中放了一粒铁球，铁球会压出一个大坑，大坑影响范围内的物体都回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落下来。 这就是引力和空间一种简单模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力量之王 而仙德瑞拉的能力，就是制造一个无限折叠起来的高维空间单元，空间会在其中像被压成石英的沙子一般彻底改变性质，一米长的空间在无限折叠之后可能只会有几个夸克大小。 要知道引力和距离的平方关系是成反比的，如果距离无限小，那么引力就将无限大，一颗沙子的引力也可能被放大成吞噬光线的黑洞。 表现出来，就像是黑色的火焰一样。 黑火深邃而静谧，横亘在空气中就如同一道虚空的裂缝，吞噬所有的注视。 但这份巨大的引力因为是空间压缩后的产物，所以并不能与正常引力一样向无限远的时空进行延伸，只能在几个原子单位内发挥作用。 也就是说所有被黑色火焰烧到的物质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被无限大的引力压缩成了微不可查的微夸克子，看起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仙德瑞拉在跨越无尽时空到来以后携带的能量并不多，至少不会比阿东萨多，但她以第七能级甚至第八能级的技巧运用这份力量就会显得异常恐怖了。 在这种存在眼中，空间、时间、物质、能量已经不再是流于表面的浅薄六感，而是切切实实可以触摸到的真理。 就像现在这样，仙德瑞拉运用的能量可能还不够一枚小核弹，却硬是靠着微观世界自动爆发出来的力量轻松抵御阿东萨的攻击。 面对这样的情况，阿东萨选择不再遮掩，釜底抽薪。 一抹网格状的光华从尽头快速扫过所有恶魔胃壁的血肉之墙，就像是系统进行了一遍更新一样。 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启动！ 早在先前与朗斯汉斯战斗的时候，阿东萨就借机钻探到了数十千米深的底下，进行了大范围的矿物开采，以高溶解性性的体液像挖泥巴一样轻松掘出了巨量的魔能水晶。 本来是打算用来跟朗斯汉斯决战的，可现在不是保留实力的时候。 血肉之墙没有任何变化，但仙德瑞拉却敏锐地发现了整个空间的氛围已经完全变化。 她谨慎地躲开一根横扫的巨大触手，手中的黑火以毫厘之差抚过触手的表面，原本无往不利的黑火却突然变成了幻觉，触手巨大的力道反而擦得她整个手掌都磨出了惨白的掌骨。 仙德瑞拉伸出紫蓝的舌头舔了一下血肉模糊的手掌，说：“空间编辑……你怎么可能掌握这种力量？” 阿东萨翻腾着触手之海，声音从四面八方发出：“我并没有掌握这种力量，只是单纯拥有了它而已。” 模拟一种现象并不需要掌握它，只需要给出足够的参数就能进行运转。 所以阿东萨并不会说自己掌握了这种力量，出了元量子空间它照样什么都不会。 “拥有……”仙德瑞拉双眼喷出幽蓝的怒火：“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挣扎，总是要反抗！万界之癌所毁灭的世界还不够多吗！” 对这种主观意念强烈的发泄之语阿东萨连一点多余的反应也欠缺，翻腾的触手如摇曳的花海一般，无数鲜花盛开，深海生物质感的黏腻触手带着一阵模糊的幻影飚射出去。 六维镜像背影缠绕空间，这是一种六维迷宫空间结构，有着起码二十五个以上的变构体，每一种都能在比中子还小亿亿亿分之一的空间内形成一个如毛线球般的无限循环空间。在某些理论中甚至默认六维镜像背影缠绕空间为空间的基本单位结构，可以笃实地佐证超弦理论的正确性。 与仙德瑞拉制造的折叠空间相反，这个六维空间的作用反而是拉伸空间，让扭曲的空间恢复正常。 覆盖在触手上的六维镜像背影缠绕空间直接就抵消了折叠空间所带来的黑洞引力。 虽然黑火被破解了，仙德瑞拉却没有半点局促的样子，反而全身亮起一种银色的反光，黑火瞬间转变成银色的光泽，好像一团升腾的水银。 覆盖着银色火焰的仙德瑞拉抬手挡住一条正面撞过来的如挥舞得火车头般的触手，稳稳当当又形成强烈的反差，就好像一只蚂蚁跟人类在掰手腕还掰赢了一样。 彻底掌握了整个空间的阿东萨瞬间就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仙德瑞拉再次改变了空间，这次则是拉伸空间，解放了这个宇宙最强的基本力——强相互作用力。 原本只能在基本粒子之间发生作用，夸克通过强相互作用力组成中子和质子，再将其组成原子核，剩下的才是电磁力的领域。 强相互作用力的作用范围比纳米还要小六个数量级，但在这个狭小的范围内，强相互作用力就是当之无愧的力之王者，什么引力、电磁力，通通靠边站。 因此，仙德瑞拉此刻的力量也达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哪怕举起一片大陆也不在话下。 一时间，连山都能绞碎的触手群变成柔软的面条，被仙德瑞拉随意揉捏，甩来甩去。 仙德瑞拉固然是嚣张地横扫四方，阿东萨却没有见招拆招慢慢卖弄的闲心了。 他终于彻底完成了整个元量子空间，解析了仙德瑞拉背后的大门，来了一记釜底抽薪。 阿东萨轻轻勾勒一笔，在整个时空坐标上举重若轻地加了一个参数，正在撕碎成片触手的仙德瑞拉好像犯了心绞痛一般突然顿住，整个身影好像信号不稳定的老电视屏幕一样闪过一层雪花，难以置信地看向背后的大门。 如果有眉头，那阿东萨一定会皱起来的。 因为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空间坐标是非常精细的东西，在阿东萨改了一个参数的情况下竟然只是勉强有点干扰，说明这个空间坐标的计算函数比它想象的更复杂精确，肯定运用了非常先进的混沌数学技术。 “阿东萨！”仙德瑞拉撑起身体，全身的银焰燃烧得有十多米高，形成了一个头顶顶着十字的古怪的巨人，一根根银色的丝线接续在各个关节，赫然是一个中世纪盛行的傀儡人。 “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已经记住你了，阿东萨！” 仙德瑞拉凄厉地怒嚎着，傀儡巨人双手高举，猛力下锤。 轰！ 以仙德瑞拉为中心，所有的触手都被巨大的冲击波吹飞甚至撕碎，等离子的风暴在巨大力量的带动下肆虐着整片空间。 本来占据绝对优势的元量子空间却在这纯粹的力量面前危如累卵，摇摇欲坠！ 阿东萨无悲无喜，好像被摧毁的所有血肉跟它毫无关系一样。 它只是冷静地关注着反馈过来的各种数据，再次往长长的空间坐标上虚构了一长串的参数，然后仙德瑞拉的投影在几次嘶哑的闪烁后终于化作一串串数据消失在虚空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性机关 “可恶！” 一间华丽的圆阶大厅中，灿烂的星空从无限远处映照过来，而仙德瑞拉却粗暴地一拳打在了地球仪形状的时空定位投影仪上，试图发泄心中的不满。 但一层水波般的相位转移护罩自动出现，卸去了所有的力量，让仙德瑞拉恨恨地收回了手。 此刻的她是一副带着眼罩、穿着亚麻长袍的女性外表，但眼眶中按捺不住的幽蓝火焰隐隐透出了眼罩，看得出心底的剧烈波动。 “请使用者停止故意暴力行为，否则根据用户协议第三十六条第二款，迈达斯商行有权利拒绝进行设备维修。” 时空定位投影仪的机械式警告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就让仙德瑞拉隐隐平息的怒火又升了起来。 她一脚踢在相位转移护罩上，立刻将这个强大到可以畅游恒星的护罩踢出了一个一闪即逝的凹点。 “还好意思说，说好的一千年使用期限内不会发生任何故障，今天就出错了！负责的摩根勒呢？出来认罪！” 仙德瑞拉咆哮着，但总算再没有折磨这台可怜的机器。 “接受保修申请，将在三个标准宇宙秒单位后派遣维修人员前往神性机构。” 仙德瑞拉退后一步，空气一阵波动，打开了一个旋涡般的银色空洞，一个身形细长如拔丝玻璃一般的黑色人影穿出了空洞。 它没有任何面目，头部就像一颗倒过来的水滴一般，点点星光般的脉络点缀在黑色的躯体中，好像璀璨的银河一般。 “你好，我是迈达斯商行的常驻维修员，我叫fhjugchj，商务名字是‘摩根勒’。” 摩根勒以一串乱码说出了真名，再报上了代号。倒不是有什么保密的需要，而是不同文明之间很难直接了解对方的名字含义，不只是发声的不同，而可能是整个生命结构都不一样。 就像人类不可能从一段电磁波来辨认硅基生命体。所以才需要面对不同种族客户的商务名字。 正主来了，仙德瑞拉却感觉到一阵压抑。 迈达斯商行作为横跨多元宇宙的巨大经济共同体，其成员自然也遍布多元宇宙，甚至雇佣了不少传说中的奇特种族。 迈达斯商行以金融作为基础立命，只要是有金融概念的地方，他们甚至可以干涉到客户的灵魂和命运。 这个摩根勒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它是天生的赛博人，从混沌数据海中诞生的逻辑生命，被称作涅槃者。 是的，机械涅槃就是涅槃者中的佼佼者，不过涅槃者之间也有势力划分。机械涅槃作为以毁灭文明为己任的人造灵魂，实际上和崇尚金融秩序的迈达斯银行是互相敌对的。 一个只有废墟和残骸的宇宙显然是不可能存在经济这种东西，完全不符合迈达斯商行的利益诉求。 不管怎样，这都可以说明涅槃者这种存在的强大，摩根勒真的露面了，仙德瑞拉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摩根勒打完招呼，直接就从细长的手指上伸出导线，与投影仪连接在一起，体内的银河也缓缓运转起来。 “时空定位投影仪并没有任何故障，但是工作日志上却出现了数个叠加的错误数据。这台仪器是根据宇宙膨胀率和自转角速度以及附近恒星引力扰动进行定位的，理论上来讲除非对方能把周围的恒星全部摧毁，否则是不可能出现定位失败的。” 仙德瑞拉说：“摧毁恒星……它不可能拥有这种能力！” 摩根勒说：“那么就是对方传递了以假乱真的错误引力参数误导了这台机器。” “有这么容易被误导？” “理论上来说抗干扰网格和混沌数学公式可以完美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但是我想对方应该是应用了小宇宙技术，或者是与之相等的掌中佛国、信仰神国以及神仙洞府这些分割空间的技术。这种情况异常少见，都是非常珍贵的技术，不过不用担心，本商行均有销售，价格只要……” 如果不是面罩，摩根勒一定能看见仙德瑞拉翻起的白眼，这个商行以剁手闻名宇宙，琳琅满目的商品对涉世未深的强者和文明来说是毁灭性的诱惑。 而且迈达斯商行还推出各种贷款服务，什么“简单贷，轻松赢”，什么“最低利率，最高回报”，比赌博还能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不少人就是因为疯狂购物而被迈达斯商行套牢了，下场十分悲惨。有卖到深渊挖矿的，也有被当做星舰能源的，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仙德瑞拉还是回答道：“不错，我当时确实感觉到整个空间有种恶心的蠕动感。” “应该是以元量子理论为基础建造的小宇宙，代表的是量子奇点创世的学说，但却是依靠类魔体系的力量作为骨架，是非常精妙的魔导技术。哪怕在真理囚笼应该也不多见。” 摩根勒手指一点，整个时空定位投影仪立刻如积木般一点一点折叠消失在空气中，以四维空间折叠技术被收入了摩根勒的指尖。 “这种反制技术的对抗数据对我们研究新一代仪器非常有帮助，所以请允许我帮你免费更换一台最新款的仪器。” 仙德瑞拉摆摆手：“不要跟我谈，跟我们老大谈去。他整天待在你们卖给他的次元枢纽里不知道干什么。” 摩根勒点点头，说：“次元枢纽是一个箱庭最重要的核心，看来中古元央大人对建设新的箱庭越来越有把握了。” 仙德瑞拉撇撇嘴说：“有什么把握？还不是要跟你们这种老牌箱庭购买全部的时空演绎技术。我怀疑他也该剁手了！” 箱庭！ 迈达斯商行竟然也是一个箱庭，而且是以金融贸易为媒介融入多元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通过各种一般等价物交易来蛊惑人心，潜移默化地将多元宇宙打造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这是一种十分难以预测未来的发展模式，并不是单纯地追求强大和崇高，而是亲手打造秩序和繁荣，带动着周围的一切进行升格。 当然，金融贸易作为一种守序邪恶的体系，也不可能是多么无私伟大的存在。 资本巨鳄吃人从来是不吐骨头的，一个盘踞多元宇宙的资本巨鳄，吃人更是连灵魂都不会剩下。 金钱所绑定的东西，可不会是物质那么简单，这种肮脏的铜臭甚至可能代表一个人、一个族群、一个文明的未来。 当一个文明的信用为负，资产为负，那么迈达斯商行将会把整个文明精打细算地吞下，效率跟文明吞噬差不多，甚至更高。 话说回来，神性机关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箱庭组织，是某人异想天开打算自己开辟的一个时空机构，并且得到了迈达斯商行的鼎力支持。 数个古老箱庭背后的秘密，不仅是外人好奇，就算是箱庭中的使徒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多元宇宙中能对箱庭的时空入侵进行反制的存在更是寥寥无几。 神秘无比的箱庭到底能否被复制依然是一个未知数。 起码就神性机关现在的规模和力量来说，与几个老牌箱庭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但仙德瑞拉虽然语带埋怨，却透露出一丝轻快，显然对未来并不担忧。 摩根勒晃动细长如玻璃丝的双腿，摆动黑色的背影走向神性机关的大殿深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就是日啊 仙德瑞拉的最后一击彻底击碎了元量子空间，精神空间宛如碎裂的玻璃一般一片片消散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阿东萨的意识在一阵晃动后终于回到了现实。 这时一道灰影闪过，跟着从精神空间回到了现实，阿东萨一根触手猛吸，竟然硬是没拦住，被这个灰色的影子钻到了逐渐变得灰白的灵魂天球中，将最后一点奇怪的灵魂沉淀包裹了起来。 这个由灵魂天球本身材质变异而来的畸变体十分诡异，可以无视绝大部分物理阻隔，甚至连心灵之力有时也无法直接探查到，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阿东萨的体内，因此这个畸变体非常聪明，选择逃进了灵魂天球奇怪的材质中。 这个畸变体似乎受到了阿东萨的影响，学习了阿东萨的部分能力，结成了一个奇怪的肉茧。 初生的它似乎本身就吸收了许多奇怪的讯息，可能是来自灵魂天球内部的，也可能是来自琴伦先知的，亦或者是某种更加深邃执着的执念…… 阿东萨的视线透过了薄薄的肉膜，看到了内部一个类似胚胎的东西，还有一个彷徨哀泣的怨灵在其中。 “有趣……” 阿东萨反而不想打扰这种奇特的蜕变了，它将其保护起来，静静地等待最后破茧而出的生命。 外面，漫天与朗斯汉斯僵持的触手突然一个个落了下去，缩回了巨大的肉山中。 与其叫肉山，倒不如叫某种寄生物。这种东西在朗斯汉斯眼中与末日前的某种寄生魔极为相似，但绝对没有任何一种寄生魔可以成长到这样撼动大地的程度。 巨大的血肉管道深深钻入地下并且不断搏动，好像在汲取着整个星球的血液。 阿东萨的偃旗息鼓让朗斯汉斯也踌躇了三分，他感觉到阿东萨的气息在一瞬间的壮大后又一下子消失，再一下子出现，短短几秒内就出现了好几次回落。 在他眼中灵魂天球固然无坚不摧，但他同样不敢小看阿东萨的破坏力。 他也不敢使用太过强力的魔法，那会摧毁整片大陆的地表，他只能收获一个死寂的世界。 虽然现在整个末日循环系统已经被破坏了大半，但总算还有个念想不是吗？破罐子破摔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朗斯汉斯握紧白骨杖，缓缓落回地面，佝偻着小巨人般的畸形身体走向突然平静下来的血肉山脉。 他在漫长的时光中同样被魔能水晶的辐射折磨得不成人形，但这是他所犯下的罪，他不会也不敢有任何抱怨。 阿东萨此刻的状态却很奇怪，它感觉到自己好像在看一堵镶满了显示屏的墙壁，无数幻影在它面前穿梭闪烁。 它时而是个木匠，在刨花去屑；时而是个乞丐，在与野狗夺食；时而是个妓女，在嫖客的鞭打下啼哭…… 它也可以是一个国王，整天浑噩地走过花园，跟愚昧的贵妇们调戏。 它又可以是一个法师，沉醉于无边的知识，悲哀地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 它还可以是朗斯汉斯，在占星塔中失声痛哭，为末日而呕心沥血的每一个永夜。 一切结束于诸神抛弃了这个世界，一切又开始于残存人们的自我救赎。 这些恸哭与悲愤的情感像嗡嗡叫的蚊子一般烦扰着阿东萨的思考。 阿东萨知道这些是什么，当初吞噬盖亚之子时就出现过这种幻象，那是极为危险的体验，随时都可能迷失在记忆与情感的旋涡中。 上一次，阿东萨强行搅碎了所有的反噬，但这次，两个反噬似乎叠加在了一起，如沸腾的热油一般浇在阿东萨的脑仁上。 当然，解决的方法也极为简单，琴伦先知已经为阿东萨展示了方法，只可惜它还没完成就成为了阿东萨的标本。 巨大的血肉山脉上突出一张同样巨大的人脸，以一根蛇颈支撑，然后再伸出两个前肢，鬃毛披下。 朗斯汉斯喃喃道：“阿东萨……” 阿东萨就这样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来到朗斯汉斯身前，阴影离朗斯汉斯只有一寸，仿佛踏近一步就将坠入无底深渊。 阿东萨并没有张口，但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进了朗斯汉斯的耳朵，它选择这样的姿态，不过是计算后获得的最有压迫感又最能得到认同的姿态。 “朗斯汉斯，你想拯救这个世界的愿望，是自私的吗？” “什……”这样的问题让朗斯汉斯一时失声，似乎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拯救世界这个愿望，会是自私的吗？ 想要拯救什么，也能算是自私吗？ 如果这算是自私，那么什么才是无私？ 我连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都不在乎了，你还问我自私？ 朗斯汉斯深吸一口气，略带愠怒地答道：“否，我行我心，皆如明镜，我一定要拯救这个世界，我的种族，恢复斯卡兰娜的荣光。” 阿东萨说：“很好，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帮你拯救这个世界。” 朗斯汉斯瞳孔一缩，似乎极为震惊，但他没有问多余的事情，只是说：“要怎么做？” 阿东萨说：“跟你那个愚蠢的术式说再见吧，这个世界会再次充满生命，热闹无比，所有人都会在新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包括你。” “我？”朗斯汉斯说：“我的任务是什么？” 阿东萨抬头望向天空：“你将会成为太阳，照耀这个新生的世界。” 朗斯汉斯向前一步，仿佛要直接触摸到阿东萨的巨脸：“证明给我看，你的方法。” 阿东萨扯起一个微笑，静静地退回了血肉山脉。 随后，大陆陷沉，阿东萨的身体硬生生下陷了数十米，因为无数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箭弹从它身上进行了升空。 尾焰的作用仅仅是进行转向，实际上阿东萨是用电磁轨道提供动力。强大的电磁加速直接让火箭弹的初速度达到了十马赫。 无数超音速炮弹的升空让空气如同无助的小寡妇一般放声尖叫。 朗斯汉斯认真地看着这一幕，微微握紧了白骨杖。 但阿东萨这次齐射可不是单纯的武力威慑，而是为了覆盖这个世界。 无数来到云层之上的炮弹伸出改变方向的副翼和矢量喷嘴，像烟花一般彻底散开，在超音速的播散下，几乎覆盖了整个星球全部的区域，连星球背面也毫不例外。 然后，它们开花了。 它们的炸裂与自己如电般的速度同样震撼，强大无比的冲量让白色的粉末均匀地播撒了每一处大地和空气中。 这些是阿东萨的孢子，也是阿东萨本身，阿东萨通过这样高效的方法，让自己与整个世界迅速融为一体。 史无前例的大吞噬，开始了。 但这次，带来的却是破而后立的重生。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肉浮屠 密集的淡蓝色光点在细胞液中发出夺目的光辉，狂暴的电流沿着细胞骨架向外窜动，比钢铁坚硬百倍的三相轴肌丝开始了不可阻挡的滑动，肌肉的收缩让整个星球都发出呻吟。 微型可控核聚变线粒体，可以通过微型强磁场约束氘分子进行核聚变，对产生的热能以阻尼力场进行吸收，反向生成震动能，再通过纳米压电板转换为电能。最终穿梭在超导回路中的狂暴能量让核磁硅化肌肉发挥出百万倍于生物能的力量。 这是一种几乎可以被称作神之力的伟大造物，拥有这种线粒体的生物哪怕被称作神也绝不过分。 再次进化之后，阿东萨对于微观的分子构件制造更加自如，纳米材料形成的构件完全满足了核聚变所需的所有苛刻的硬性要求，超导、超磁、超固、超压等等奇迹般的性质让一切只差临门一脚。 在阿东萨俘获冷凝核聚变电池、借助琴伦先知的知识模拟微观核爆以及各种近距离第一手数据的拼凑之下，技术的瓶颈也被畅通无阻地跃过。 跨时代的微型核聚变线粒体终于诞生！ 这象征着阿东萨的能源系统彻底改革，在星系内的活动不会有任何桎梏，迈出了走向星辰大海的第一步。 但这也仅仅是第一步，宇宙星空何其宽广，再狂妄的生命也必须保持谦卑，阿东萨也不例外。 阿东萨的孢子在全世界的范围内生根发芽，微型核聚变线粒体提供的能量让一颗小小的孢子拥有了扎根最贫瘠的土壤的底气。 地壳大量的硅酸盐、金属矿以及魔能水晶被阿东萨吞噬吸收，转而填充上了阿东萨的血肉。 阴风阵阵，乌云压城。 整个世界似乎都感应到了阿东萨带来的变化。 其实就是因为阿东萨对地表的大幅度改造带来了空气的对流，使得风和云剧烈滚动起来。 阿东萨的吞噬改造越来越快，地底的魔族被无数的血肉俘获吞噬。 朗斯汉斯感应到这一幕，气急地望向阿东萨。 不等他说话，阿东萨就抢先道：“魔族……你觉得魔族还是你的同胞吗？” 朗斯汉斯咬牙道：“只要灵魂天球能回来，将记忆还给他们……” 阿东萨哈哈大笑：“你要这群躲在地底的蛆虫，意识到自己有多悲惨吗？要这群沉溺在茹毛饮血，血肉生啖，连原始人都不如的怪物品尝文明的味道吗？你要它们告诉自己，说自己是愚昧的，是野蛮的，是弱小的，是值得羞愧的存在。你怎么会这么残忍？你比我还残忍，你才是恶魔！” 朗斯汉斯一砸白骨杖，周围的一片血肉大地全部化为齑粉，气急败坏道：“它们并不羞愧！它们是斯卡兰娜最后的希望！” “希望？你在骗自己吗？你所筹划的新世界中，真的有它们的存在吗？一群被魔能水晶污染的怪物，真的能让你心满意足地发出感叹：‘啊，这个世界被我拯救了’吗？” “我！” “我来教你，什么才叫希望。” 血肉山脉层层叠叠的肌肉和间叶组织猛然回缩。中央的山峰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在回缩到极致的刹那弹射出去，飓风咆哮中巨大的柱形阴影拔地而起，直接在天地之间搭建了一座通天浮屠。 不，是血肉浮屠。 原本应该摆放神佛雕像的塔身上被一个个鼓胀的囊泡取代，每一个都有一人大小，隐约可见有什么小小的东西蜷缩在里面。 那是一个个血肉子宫，一个个小小的胚胎在其中迅速生长发育，直到成年就可以植入任意一个斯卡兰娜人的记忆，走出阿东萨所制造的子宫。 “我早就将魔族基因中的所有突变剔除、还原，比对了上千个魔族的基因序列，加上刚才搜罗全球的十万个魔族，足够我完美地复原出斯卡兰娜人最初的基因组。” 阿东萨伸出一只蜗牛般的独眼看着朗斯汉斯：“现在，告诉我，这群魔族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朗斯汉斯呼吸一窒，一时间无法思考。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克隆技术刚出来甚至还没出来的时候，人们就对克隆题材的艺术作品抱有一种极为切实的恐慌和忧虑，对克隆人取代自己的情节感同身受。 理论上来讲，另一个与你拥有相同记忆和肉体的你，到底是不是你呢？ 你真的能说出或者察觉出他与你的差别吗？ 我思故我在，那么两个相同的灵魂，应该算同一个吗？ 如果杀掉本体，那么复制体能算是原来的自己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可以延伸出无数个版本，将最睿智的道德家和哲学家拖入诡辩的泥潭。 虽然强大得可以捉星拿月，但朗斯汉斯毕竟只是一个中世纪文化熏陶下的大法师，一时间没法接受这种道德和哲学上的双重拷问。 但是没关系，阿东萨本来就不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而进行交流的，它只是希望能让接下来的计划更加顺利。 ———————————————————— 幸存的罗杰、安格洛拉、老铁和徐骁客紧张地看着周围不断增殖的血肉，落脚点越来越少，最后只能狠狠心踩在了血肉大地上。 柔软温热的脚感让安格洛拉眼睛一闭，几乎是抱着下地狱的心态了。 几秒过后，才嘴唇发白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崭新而充满邪恶气息的世界。 一望无际的血肉大地取代了灰白色，不时搏动几下，传来令人心悸的震颤。 地底传来轰隆隆的闷响，不知道到底在发生什么样的巨变。 罗杰喃喃道：“阿东萨……在吞噬这个星球？这个星球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安格洛拉苦涩道：“第七能级……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不去贵族区，来我们第三区虐什么菜啊！” 罗杰苦笑道：“不能这样说。只有第七能级的力量，才能彻底挖掘出这个世界的支线，否则凭我们的实力，恐怕在神赐之地就会被琴伦先知团灭了。” 安格洛拉恨恨看着脚下的灰红色泽，连跺脚都犹豫再三后放弃了：“如果不是阿东萨横冲直撞地挑衅全世界，怎么可能会惹出那么多怪物？” 熊猫老铁呼呼了两声，似乎在叫安格洛拉小声点。 安格洛拉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胆小鬼，它哪里连这里都能听到！” 这时一声好像虫群嗡鸣的声音响起：“我听到了。” 安格洛拉一缩脖子，战战兢兢地抱起大法杖，跳到老铁身上正襟危坐。 结果扭头一看，竟然是捧腹大笑的徐骁客，显然是他捏着嗓子在戏耍安格洛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阳蝶 罗杰无奈地摇了摇头。 实际上到现在它反而有些安心了。 阿东萨一直没有刻意针对他们一行人，那现在也不可能突然翻脸，双方何止是利益冲突，他们根本没资格与阿东萨又任何利益纠缠。 或许这次真的抱上大腿了，整场任务几乎是躺着过的，没有任何人刻意针对过他们。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次出现的所有怪物都有着不小心一脚踩死他们的实力。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真是不好说。 徐骁客大胆地拉了拉地面的血肉，看似柔软却非常坚韧，让徐骁客有一种拿总督机甲的电磁链锯剑磨一磨的冲动。 他一脸可惜道：“这么大个头的怪物，只有虫族的尘蟒吞噬者才能相提并论吧。真该给大伙瞧瞧。” 说完他突然沉默了下来，有些发呆。 安格洛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战场上的死亡肯定不是一个人一个人那么吝啬，徐骁客的兄弟们恐怕大都也与他一同阵亡了，可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醒了过来。 苏醒在异星继续战斗，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队友，陌生的敌人，这种寂寥哪怕是徐骁客这样真真铁打的汉子，想必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一丝痛苦吧。 谁知徐骁客无意识地嘟囔着：“不知道拍一张照片可不可以让丽莎多解锁一个新姿势呢……” “烂人！” 安格洛拉嘴角一抽，感觉自己的一腔同情都喂了狗，哼地一声闭目冥想起来。 熊猫老铁也挪挪身子，找了个让背上的安格洛拉和自己都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看起来已经适应了血肉大地的触感。 傻熊有傻福啊。 ———————————— 这颗斯卡兰娜星球与地球差距不大，大概是因为箱庭在甄别任务地图时特意选择相近的环境。 仅仅一个小时，阿东萨就已经彻底将四十公里厚的地壳啃食殆尽，所有的花岗岩、玄武岩都与新的核能细胞结合在了一起，硅、氧、铝等物质的补充让一切更加顺利起来。 这时阿东萨接触到了一层匪夷所思的魔能水晶软流层。 这层软流层由硅酸盐和部分岩浆组成，其中的魔能水晶含量大幅度增加，散发出剧烈的辐射。 阿东萨将数百公里的软流层再次吞噬殆尽后遇到了更加神奇的魔能水晶地幔，大量的魔能水晶好像绿豆汤一般漂浮在熔融的岩浆中。 不用说，这颗星球的内部已经充满了魔能水晶，连地核都完全由液态的魔能水晶组成。 迈达斯商行所贩卖的末日生态系统虽然是残次品，但也是一个足以改造星球的行星级魔法。 这个魔法匠心独造地将浓郁的魔力压缩到了地下，通过同化作用将大部分物质都转化成了魔能水晶，由魔力活化的物质分子摆脱了电磁力和强相互作用力的束缚，不断地进行剧烈的衰变，产生大量的热能，以地热取代了太阳能，给了所有生物一条新的活路。 少数的菌类在地表苟延残喘，大部分生物包括斯卡兰娜人则迁入地下，演变出了精彩万分的地底生物圈。 但也因为更加剧烈的魔能辐射而转变成了怪物。 不过剧烈的辐射阻挡了所有常规探测方法，加上二十千米以下的地底一直是生命禁区，所以地下的魔能水晶储量如此巨大还是远远超出了阿东萨的估计。 如此庞大的魔能水晶储量，让阿东萨对接下来的计划更加有把握了。 面对如此丰富的热能以及魔能，单纯的吞噬实在太浪费了。阿东萨合成了大片的热电板将整个地幔都分割成了无数个数百立方千米的能量池，将热能缓慢地转化成电能，并且不断进行魔能水晶的分离采集。 最终阿东萨终于亲眼看见了地核。 那是一颗何等美丽的紫水晶啊。 等离子态的魔能水晶在其中畅游欢腾，剧烈的辐射和热能丝毫不比真正的太阳差。 其能量如果剔除掉辐射的部分，可以说效率比核聚变还要高上数百万倍。 可惜的是正因为它太过强大，阿东萨反而没有什么好方法来利用它。只能暂时将魔能地核包裹成一颗电池，以相对而言极低的效率利用这庞大到阿东萨十万年都用不完的能量。 当然不会真的十万年都用不完，只要阿东萨再次进化，能量的需求必然会呈几何倍数急剧上升。 脑海中数亿人的聒噪在阿东萨逐渐改造这颗星球时竟然缓缓低沉了下来，变成了一声声淡淡的呢喃。 因为阿东萨正在实现他们拯救世界的愿望。 而心灵之力也终于开始真正受阿东萨掌控，打开了一扇神秘而广阔的大门。 心灵之力的本质就是信息的操控，凡是物质，只要一经诞生就会印刻上无数的信息。 而心灵之力想要操控信息，就必然要先初步了解这些信息，了解得越深，操控也就越自如。 深埋地底的化石揭示了生命的演化，原子衰变说明了物质的存在年限，宇宙尘埃隐藏了星球生灭的奥秘。 甚至是吞噬万物的黑洞，其实也见证了奇点创世的秘密。 一个合格的心灵术士，甚至可以通过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看到一个地区物种的兴衰演变。 更强大的心灵术士甚至可以直接逆溯时空，看到时空骨架上所记录的复杂信息。 阿东萨在吞噬了这颗星球的全部物质之后，终于通过各类信息的归纳汇总筛选排除，看到了一万年前，太阳消失的那一天。 ———————————— 在那一天之前的亿万年，一个衰老的生灵来到了这片星系。 它完全行走在时空的裂隙之中，甚至没有引起一丝引力的波动，如同活生生的幽灵。 它悄悄地趴伏在太阳沸腾的表面，刺出了泄殖管，在恒星的最深处，放下了自己的子嗣，然后悄悄消失在了虚空之中，结束自己近乎永恒的一生。 一颗隐约可见节肢和三角脸庞的稚嫩胚胎就这样深埋在了恒星深处，看起来天真无邪。 那就是太阳蝶，是寄生在恒星之中的恐怖生命，它的每一次破蛹而出就必然要一颗太阳消耗掉自己的全部。 在它孵化之时，太阳风暴从恒星表面剧烈辐散，日冕扭曲地翻滚起来，岩浆咕咚咚地冒着烧尽一颗行星的气泡，无数火龙爆起，炸出一座座烈焰之门。 这个恐怖的质量天体仿佛从蛰伏中惊醒的巨兽，又仿佛被异形寄生的巨兽在垂死地挣扎。 恒星的光芒一寸寸暗淡下来，一个个黑子聚集成片，内部亘古不熄的聚变反应随着环境的变化越发剧烈起来，只是全部的热能都被核心的胚胎所吸收。 一个失去了光和热的恒星，比死亡更悲惨。 一只金色的蝶翼傲然刺穿了暗淡如纱的恒星黑面，每一次扇动都跨越了亿万公里的范围，炽烈的等离子岩浆以时速百万公里飞溅开来，迅速在真空中冷却下来，氢原子任意聚合化作细小的陨石群。 一圈圈焰环荡出夺目的光辉，火焰的流苏舞动如金色的极光。 另一只蝶翼同样成功伸展开来，一对华丽到极致，恐怖到顶点，超乎人力之妄想的金色蝶翼在虚空中扇动。 闪着粹金光芒的蝶翼上以空间的波动勾勒出眼瞳的图案，吸纳着恒星最后的能量，黑色的纹路闪动，连接了独属于太阳蝶的半位面，里面积攒着它一生所需的全部能量。 蝶翼缓缓划出弧线，聚拢在一块，停滞了片刻，然后奋力一扇，空间都被这伟力震出一片弧形的波纹，还残留的恒星残骸直接被吹熄，在空间的震荡中化作虚无。 它就这样飞向宇宙深处，紧追着母亲未尽的步伐，开始了自己的旅行。 十分钟后，空间震荡和引力潮汐一同撕碎了三颗最近的行星，斯卡兰娜星正好在第四颗，幸免于难。 但剧烈的电磁波依旧在一瞬间摧毁了整个斯卡兰娜星的魔法设备，带来了末日的前兆。 光线在空间波纹中艰难穿梭，不知多少年以后，才会有一个愚昧或智慧的生灵在这段残缺的信息中观测到那伟大生灵的一角。 对太阳蝶来说，这是一次新生的阵痛，对斯卡兰娜来说，这却是一次冰冷而凄惨的飞来横祸。 宇宙的深邃恐怖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会让生命化为乌有。 这才是真正的“毁灭你，与你何干”。 就这样，一颗太阳消失了，在残忍的孵化后孕育出了另一个继承了太阳之名的美丽生灵，就连阿东萨都不由得…… 留下了口水。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克洛诺斯 吞噬同化一个星球，跟重新建造一个星球，除掉物质补充的问题，其实难度基本一致。 最大的难度，就在于各种材料本身的弹性作用力，也就是建筑内部的应力。 应力存在于所有物体内部，除非你能制造出一种绝对刚体，否则差别只有大和小而已。 越是巨大的建筑，越是巨大的建材，受到应力的影响就越大。 比如一根一米长的铁棍，弯曲而不断裂的时候形变大概只有几毫米不到的差距，但如果是一根一百米长的钢筋呢？巨大的形变很可能会让钢筋直接超过金属疲劳极限而断裂。 一根钢筋都会如此，更何况是一栋摩天大厦，一个星球级建筑。 任何一个材料因为温度、湿度、引力、磁场而产生的变化都会在巨大的尺度上无比明显地体现出来，数万个材质不同的零件分别以不同程度的形变互相挤压，结果自然会导致整个建筑被错乱的应力硬生生扭曲撕裂。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星球，那倒无所谓，单一致密的材质和简单的套层结构会让应力的损伤降到最低，但即便如此也难免让整颗星球不断进行大陆板块移动。连火山喷发也是星球宣泄应力的一种方式。 而阿东萨所建造的血肉行星，内部却分成了能量池、能量回路，并且加载了一系列攻防器官和特殊区域，要想调和好所有部位的受力关系，就必须要将整个地球的计算力加在一起运算一百年才有那么点可能将所有的动态应力统筹规划起来。 就算阿东萨换用了强度惊人的纳米材料也依旧力有不逮，难以短时间内完成全部应力的调控。 现在，恶魔般的应力挣脱了束缚，向着自己曾经的囚笼露出了狞笑，名为破坏应力的獠牙咬在了每一个关键的结构点上。 突然间整个大地不断起伏塌陷，好像地震一般。 强韧的血肉大地在这样的变化面前也被撕出一道道裂纹，喷出了鲜血一般的红色粘液，杯水车薪地填补着撕开的裂口。 老铁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黑白毛发全部竖起，呜呜地低吼着。 罗杰也失去了镇定，有些颤抖道：“该死，阿东萨根本没有办法统合整个星球的应力涡流，这个星球会再次崩溃变成一滩烂泥重新聚合在一起。而我们……” 它不断观察四周，似乎在寻找出路，但脸上的绝望之色却越来越浓。 徐骁客冷静道：“别想了，虫族改造的行星母巢被毁灭的样子我也见过两次。在那样的大爆炸面前，没有任何战舰和虫族能幸免于难。星球毁灭时爆发的电磁波和引力潮汐会摧毁一切。” 在这样的星体巨变面前，渺小的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什么聪明才智和坚持不懈都是垃圾，这种天灾面前只有运气才是唯一的活路。 或许阿东萨会在深受重伤之后获得宝贵的经验继续改造这个星球，但待在星球表面的他们绝对十死无生。 朗斯汉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妨碍他得出震怒的结论。 “阿东萨，发生了什么！你要让这个星球毁灭吗！” 朗斯汉斯的咆哮却没有让阿东萨有任何反应。 血肉浮屠在剧烈的地震面前艰难维持平衡，朗斯汉斯看着一个个胚胎在地震中不断颤动，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这时阿东萨说话了：“闭嘴，好好看着，这才叫行星级魔法。” 在如多米诺骨牌般连锁崩溃的地层中，无数岩浆和魔能水晶重新肆意流淌起来，只有最重要的魔能地核被一层隔离层最严密地保护起来，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而一个个网路般的紫色纹路浮现在隔离层上，开始汲取魔能地核那庞大的能量。 一个丝毫不弱于末日生态系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庞大魔法终于在最后一个回路的补全后彻底发动。 血肉大地刺出无数高耸的肉柱，在刺入翻滚的云层后顶端开出了一片片细密的花海，层层叠叠的触手在云层上方蔓延缠绕，互相连接，竟然直接取代了云层将整个星球包裹了起来。 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第三次启动！ 而这次囊括的范围，是整个星球五亿平方公里的全部区域，统统在一瞬间和常规宇宙切割分离，变成了一片混沌不定的元量子空间，等待阿东萨为其重新制订规则，定义存在。 既然所有的意外和矛盾都源自千变万化的现实物理参数，那就将一切都变成理论的最佳状态。 引力造成结构塌陷？那我就消除质量！ 物质不规则热形变？那让热力传导失效！ 热量、惯性、长宽甚至时间都排除了所有干扰，置于最完美的理想情况中，让所有的计算一瞬间简化到极致。 再也没用幽灵般的应力四处破坏，也不会有巨大的引力撕扯固定轴。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最完美的状态下受到阿东萨的绝对掌控。 虽然这种极度不合逻辑的规则会让整个世界极不稳定，不过也足够了。 翻滚的板块、沸腾的地幔全部平静下来，隆起撕裂的大地缓缓愈合，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只留下了劫后余生的一兔一熊两人。 在元量子驱动空间中，阿东萨可以依靠庞大的魔能和计算力模拟一切现象，将它最狂妄最天马行空的想法化作现实。 虚幻中的现实，现实中的虚幻，这是第七能级也未必能掌握的“绝对领域”。 但在这个状态下，阿东萨对于各种物理常数和异界法则的影响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元量子空间的根基是魔能水晶延伸出来一系列超凡力量，可魔能水晶不管是存在的时间还是被研究的时间都毕竟太短太短，未必能在离开这个宇宙后还发挥良好。 如果阿东萨将元量子空间在别的宇宙中施展，效果就会大幅度减退，如果法则冲突更强烈一点，甚至可能反噬自身。 这也是力量体系过于幼稚不成熟的最大缺陷，如果换做是成熟的魔法体系，就可以在绝大部分宇宙中畅通无阻了。 这一切还需要阿东萨研究和实验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阿东萨的计划接近尾声时，数百万公里远处的宇宙星空中，突然出现一枚水晶方块，不断增殖扩张，转眼间变成了一扇巨大的星际之门，并且还在不断扩大中。 “逆神之人必将接受天罚！” 一道介乎于电磁波和量子通讯的讯息以超越光的速度蛮横地冲进了阿东萨的脑海。 阿东萨睁开了“眼睛”，无数感应器官同时“看”向了遥远的虚空之中。 水晶方块所构成的圆环状大门已经有一个月球那么大了，而正好，也有一颗月球大小的形体硬生生挤出了大门，以两百公里每小时的初速度狠狠飞向斯卡兰娜星。 就好像一个捉星拿月的巨人投手冲着阿东萨狠狠投出自己的大联盟贯杀球！ 但这一球，不可能有任何击球手可以接下，普通人甚至在这样高速移动的大质量天体面前还没接触就会被引力潮汐撕碎。 不，不是好像！ 在迅速关闭的水晶大门背后，阿东萨看到了一只巨大而冷漠的眼眸一闪而逝，睫毛耸立如峰，瞳孔深邃如渊，眼睑如悬崖峭壁。 而陨石上清晰的五指指纹则显示着这颗棒球真的是被一个巨人用遮天蔽日的巨手投掷出来的。 最后一缕轻描淡写的信息波动，传入了阿东萨的意识。 “阿东萨，用你最后的时光记住，吾乃神性机关第三仲裁长——泰坦之父克洛诺斯！” 第一百五十八章 地狱星 强行打开宇宙壁障发动攻击对第八能级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这还在其次，重点是如果留下太多的信息模因就很可能会被其他宇宙的强大存在抓住痕迹并进行难以预料的试探和攻击。 因此这个自称克洛诺斯的巨人放出的这一击至强至简，仅仅拥有极致的速度和质量。 但仅仅这一击，就足以毁灭任何地表生物千百次。 一颗以两百公里时速前进的月球陨石，其能量全部爆发出来，相当于三百八十颗沙皇氢弹，足以煮沸全世界的海水，让整个地球蒸一遍波澜壮阔的大桑拿。 如果其正面与地球相撞，可不会像一大一小两颗石子相撞那么随意。 这样猛烈撞击会在巨大的压力下引发前所未有的核聚变，地球所有的核弹加在一起也难及其十分之一，产生的热能将瞬间卷起一片史无前例的等离子风暴，在三分钟内席卷整个地表，毁灭所有的文明痕迹。 可是克洛诺斯晚了。 核聚变线粒体提供的巨大能量、孢子式几何倍数成长的身体、控制所有变量的元量子空间…… 仅仅晚了半天多一点，阿东萨就在转瞬间达成了所有超人剧变所需要的条件，让自己的能量和体积疯涨到之前的一百万倍不止。 就好像一条猪肉绦虫在医生刚下了打虫药之后突然一口把大活人囫囵吞下，那是多么骇人听闻又不可思议的b级电影场景。 哪怕是畸变单元体也从来没听说过如此惊悚的成长速度。 克洛诺斯错估了阿东萨的成长速度，也就错过了最后剿灭它的机会。 当然这不能怪他，打破宇宙障壁本来就是一个苦力和智慧并重的技术活，两个宇宙间的时间流速差个百八十倍都属于正常，克洛诺斯能只误差这么点时间已经算在时空技术上十分精深了。 灰红的血肉星球桀桀狂笑，一张足足有一万公里的大嘴咧开，拔丝般拉起条条垂挂的血丝，嘴角的皱褶比乞力马扎罗山脉还雄壮，血盆大口的内部无数粗壮灵活的纤毛摇曳不定，仿佛饥渴难耐的毒蛇。 其中最细最小的一根纤毛，也足以绞碎自由女神像。 就好像一个地狱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向着广袤无垠的静谧星空发出最恶意的狞笑。 一个平凡的行星上的北半球正值深夜，最大天文观测馆中突然惊起一片喧哗。值班的观测员突然大叫起来：“怪物！怪物！” 被惊醒的教授带着起床气喊到：“安静，卡尔，到底发生了什么！？” “教授，因为有生命迹象而重点关注的β－359号行星上突然观测到大规模不明变化！我建议全球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开什么玩笑，你把自己当三军司令了？这是……” 正在训斥失去理智的学生的教授突然噎住了。 一幅影像打开在巨大的投影仪上。 那是一颗血红得让人心悸的巨大行星，带着鲜明的血肉质感，露出一张难以置信的血盆大口正对虚空中的一颗耀眼陨石，仿佛在进食。 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女学生扶了一把。 贪婪和邪恶的意念穿越了无尽光年深深震撼着他们的心灵和常识。 老教授两眼无神，嘴唇颤抖，喃喃道：“我们住在幽暗海洋中名为无知的小岛上，海洋无垠，秘密无穷，而我们不该航行过远，探究太深……” 因为这次意外的天文观测，这个前途无量的星球停止了任何宇宙观测的行为，直到八个世纪之后才在资源和人口的双重压力下勉强重启宇宙殖民计划。 那颗地狱星球也成为了他们长达八个世纪之久的最大梦魇，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和疯狂， 而这一切，其实已经是一百光年外，一百年后的故事了。 就这样，这一幕恐怖的场景在虚空中以光速传播着，恐吓着所有接到这一讯息的文明。 地狱行星，名副其实的地狱星。 好像终于开始感到由衷的恐惧，巨大的月球陨石因为引力波动开始剧烈晃动起来，飘散的碎屑被地狱星的引力捕获，紧随其后，形成一条亮眼的尾巴。 被无可比拟的动能和引力支配的它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一头钻进地狱星大嘴的深处，消失在犹如实质的氤氲黑暗中。 但如果就这么硬生生接下全部的破坏能量的话，哪怕是阿东萨也会受到不轻的伤害，动能转化来的震荡波和超高温会对本来已经稳定下来的地狱星造成十分深远的恶劣影响，严重阻碍阿东萨接下来的计划。 地狱星合上了嘴巴。 阿东萨合上了嘴巴。 宇宙空间再次被残忍的切割掉一角，形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下一个瞬间，月球陨石已经完全置于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的掌控中。 动势能的转化效率和摩擦参数大幅度提升，低于一百纳米的微观变化被全力封锁，巨大天体的引力影响被尽力削减，月球陨石在眨眼间如漏气的轮胎般失去了前进的锐气。 海量的魔能被汲取出来，层层叠叠的阻尼力场在虚空中交错蔓延，如层层渔网般同时捆住了这颗狂暴的陨石。 光、热、辐射、粒子流在虚空中肆虐了五秒，却最终还是被无所不在的阻尼场全部吸收转化，变成了充沛而温驯的能量反哺阿东萨自身。 月球陨石自内部传来一阵阵哀鸣，运动状态的突然变化让它的整个结构都发生了崩解，道道蛛网般的裂纹自内而外生成，宣泄着自身难以承受的内力。 终于，这来自第八能级至强者跨越了时空的一击终于彻底静止下来，带着一身伤痕缓缓漂浮在阿东萨制造的虚空之中，成为了它的收藏品。 被阿东萨意识附着的信息子缓缓侵入这颗陨石，慢慢了解着它从宇宙尘埃逐渐凝聚成星体又最终破碎成无数陨石的一生。 它看到一只光是指纹就如山如壑的巨掌随手从漫天星辰中摘下顺手的一颗，再用另一只手屈指狠狠弹在时空障壁的裂隙之中，磅礴的力量带着明确的意志寻找到了一个孕育着最邪恶生灵的星球坐标。 两只手上有着如星环一般的青铜腕饰，相互的撞击足以发出灭绝文明的震荡波。 阿东萨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光芒万丈的巨大身姿，金色的瞳孔犹如一颗活着的太阳，光是直视都会刺瞎双眼。 然后伸腰，展肩，转腕，如弹弓般掷出这毁灭亿万生灵的一击。 第七能级有着能引动天地剧变的伟力，可以力扛大陆，也可以吸干江河，却终究只是囤于星球引力的囚徒，没法真正触摸到力量的本质。 与时间赛跑，与星球角力，这就是第八能级的身姿，真正有资格将多元宇宙挂在嘴边的战士。 不到第八能级，就没有资格站上多元宇宙的舞台，一辈子都只是关在玻璃盒中的蚂蚁，哪一天就会突然被摔落地面，碾为尘土。 可惜一切到此为止，第八能级强者的信息封锁能力让阿东萨没办法再获得更多更详细的信息。 它只能把这颗陨石暂时封存起来，等待着日后计算力和技术力再次升级时读取更多的信息。 然后打上这个不长眼的神性机关，把那个巨人的脑袋按进马桶里一百万年！ 不过那都是很远以后的事情了，现在，阿东萨终于可以排除一切干扰，腾出手来搭建自己的后花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奈落 整个地狱星被从外到内划分成了三个层次。 第一层是对外的自动防御层，可以抵御不强于月球陨石的大部分宇宙灾难，还能驱动整个星球进行大幅度运动。 除非运气实在太差，否则大部分意外应该都可以避免的。 第二层是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是最为丰富多彩的一个虚拟空间，在海量魔能的供应下，行星级的宇宙现象几乎没有阿东萨不能再现的。 若是有第一层自动防御系统不能抵挡的攻击或者敌人，可以直接将对方吞进元量子空间中，通过各种物理常数的变化和信息污染能力将敌人俘获。 第三层便是最核心的能源汲取区域了，比海洋更磅礴的液态魔能和岩浆融合在一起，更遑论那颗魔能地核了。除去只能在这个宇宙中使用外，几乎是最完美的能源。 这个区域还有着阿东萨进行计算的并联神经元晶体管和维持元量子空间的魔能回路，是最重要的地方。 对阿东萨来说那些足以将人异化成怪物的辐射根本就是拂面清风，微不足道。 而阿东萨计划的重点，就是第二层的元量子模拟驱动空间。 —————————————————————— 阳光播撒在地面，从露珠中映出一片星芒，刺得卡洛斯眼睛一痛。 卡洛斯别开头，看着周围的鸟语花香，花红草绿，突然有一种与世隔绝的解放感。 就好像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睡得世界都毁灭了，才在新世界中醒来。 只有脑中的一隅留有挥之不去的倦怠。 跟沉眠后醒来的倦怠一样。 也因此，他感觉浑身不对劲，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连和煦的晨光也会刺痛眼睛。 卡洛斯再一晃眼，光线就温柔地照进他的眼中。 他摇摇脑袋，忽然感觉全身浑身充满了精力，之前的倦怠好像错觉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片充实清新的感觉，仿佛想绕着整个世界跑一圈来发泄心中的喜悦。 是的，喜悦。 一颗泪珠从他眼中滚落。 有什么失去太久太久的东西终于回到了身边，久到整颗心都空荡得像是被挖出来一样。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感情有些淡漠的他也忍不住泪水横流。 “卡洛斯，你怎么哭了？” 一个长着雀斑的女孩在他身边疑惑地问道。 卡洛斯一袖子擦干眼泪，尽量不带着哽咽答道：“没什么，丽雅，我们去‘奈落’继续找食物吧。” 卡洛斯大腿一迈，身上的甲胄和背上的大剑弓箭都敲出了杂乱的金属音。 而身边的丽雅虽然因为体力因素只有皮甲在身，但身上挂着的武器也不少。 他们在前往“奈落”，末日那天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巨大深渊。 末日来临的那一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永夜和寒冬，只有这里还拥有正常日夜四季，所有幸存的人们都逃到了这里。 但生活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必须与奈落为邻。 奈落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光是洞口的面积，就比大陆第一帝国的皇都还大，哪怕是再炽烈的阳光，都没法照射到奈落的底部，照亮三四十米的道路，就已经是极限了。 探险者必须拿着奈落特产的萤石前进，才能看清前面的路和危险。 人们恐惧这巨大的深渊，时常可以听到奈落中如野兽怒号的疾风呼啸，乱动着无数黑云飘散不定，仿佛正在有节奏地呼吸。 有人说下面就是真正的地狱，又有人说下面其实住了一头灭世的毒龙，如果惊醒它，这个世界就会真的灭亡。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管他们有多么惧怕奈落，却始终不能远离它，甚至必须进入它。 因为周围的土地寸草不生，鸟兽绝迹，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存在。 只有在奈落中才有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和怪物，可以吃的怪物。 斯卡兰娜人必须全副武装攀爬在奈落的峭壁上，用自己的生命去寻找稀少的食物，然后在浅层的植物和怪物被吃光后，继续前往下一个更危险的区域，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之底，奈落之底。 现在他们已经吃光了第一层到第五层所有能吃的东西，连植物的根茎都不放过，只能继续前往危险的第六层。 独眼的双头蝙蝠，缝合麻袋般的食尸鬼，布满血丝的食人花，倒吊的海葵…… 越是往下，怪物就越是畸形可怕，这不仅是对勇气和体力的考验，也是对精神的拷问。 曾经踊跃冒险的人们一点点地消失在奈落的黑暗中，但后面的人依旧只能带着无限的恐慌跳下去寻找食物，否则就只能易子而食了。 斯卡兰娜人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四十年，人口在拼命的生育和探险的牺牲下勉强维持着不变。 那些年纪超过四十的人甚至会组队前往更深的地方进行探险，除了希望能为后来者铺路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减少食物的消耗。 这些知识突然就出现在了卡洛斯的脑海中，好像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的样子。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他异常困惑。 他是末日后的第三世代，拥有更强壮的身体和更聪明的大脑，还有更好的魔能适应性，却依旧只能困在这片阳光灿烂的地狱中无法自拔。 他和妹妹丽雅的父母，甚至父母的父母都早已在探索奈落的过程中死去了，但他们依旧继承了意志，一代代前赴后继地填到无底深渊之中。 对了，魔能也是随着奈落一同出现的特殊能源，可以通过特殊的纹路进行激发，发挥各自不可思议的效果。 大部分的使用方法就是直接纹在身上，拥有加速、防火、发电等能力。 甚至还能进行组合发挥出更神奇的功能。 适应性越强，也就越能发挥出魔能的力量。 但听说在末日之前的世界里，有一种叫魔法师的存在，可以呼风唤雨，斗转星移…… 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传说了。 深渊已经近在眼前了，周围是一片形同虚设的篱笆，旁边是轮值的后勤人员，专门负责探险设备的提供和养护。 他和妹妹丽雅接过绳索绑在腰上，带着荧光石的矿工盔和攀岩镐，来到了深渊的边缘。 一片氤氲犹如活物的黑暗在奈落中若隐若现，时不时变化出各种可怖的异形模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卡洛斯在自己吓自己。 顺着奈落之渊的边缘逐渐望去，是极为遥远的深渊另一侧，根本看不清对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可能是跟我一样的探险者正在准备下去吧。 卡洛斯如此想到，然后一跃而下。 他却想不到，在这个世界的更高处，在晨出暮落的烈日中，却有着一双极为不忿的眼睛看着微如蚂蚁的人们前赴后继的消失在深渊之口中。 “阿东萨，你到底在拿我的子民做什么游戏！？” 第一百六十章 神孽的礼物 身上被无数金色细丝缠绕住的朗斯汉斯并没有受到多少束缚，依旧活动自如，只是这些细丝深入他的肌肉血管中，似乎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什么东西，供给给他所站立的这个巨大的太阳中心。 作为至今为止接触魔能最长的变异个体，朗斯汉斯其实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有价值，他的力量在与魔能不断纠缠的一万年间不知增长了多少倍，不然也没办法达到第七能级，与阿东萨对峙。 朗斯汉斯最大的价值就是可以充当一个过滤器，将魔能转换成魔力，并且祛除辐射的污染，成为一种相对清洁的能源。 之所以需要抽取朗斯汉斯的力量来充当干净的光和热，是因为阿东萨发现了这个元量子空间的唯一缺陷——无法制造生命。 哪怕是一个最微小的草履虫，阿东萨明明重构了所有的分子结构，却依旧没办法让这个微小的蛋白质按照自己的意志动弹分毫。 阿东萨可以拥有无数的分裂体，但那只是遵循着基因自我复制程序的分裂繁殖，充其量只能算是证明了dna的生物循环，而不是从无到有的创造。 生命到底是什么？是一堆蛋白质因电荷变化而产生的运动？是螺旋的碱基对？是抽象的负熵？还是缥缈的灵魂？亦或者是真的有所谓的“生命元素”存在？ 阿东萨觉得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神孽的污染气息可以跨越灵魂天球的灵魂壁障，从最死寂的夹缝中硬生生催化出一个崭新的畸变单元体，为什么阿东萨做不到？ 如果不能解构其中的秘密，到时候阿东萨又拿什么来抵挡神孽？ 同样的，元量子空间中也没用办法长期地蓄养活物。 似乎整个元量子空间相对于“生命元素”来说是一片真空，身处其中的生命会不可逆转地逸散着自身的“生命元素”，极为缓慢地变成一滩腐烂的蛋白质。 阿东萨思考了很久很久，终于想到了天空中亘古不变的那个大火球——太阳。 但是以元量子空间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模拟一个真正的太阳，就算是一个固定的核聚变太阳炉也是极大的负担，所以阿东萨选择了将朗斯汉斯绑定在太阳炉的核心处，分担元量子空间的运算和能量负担。 在成功制造了太阳之后，阿东萨敏锐地发现内部的生物确实不会再轻易死亡了。 这其中的变化同样是日后的重点研究课题之一。 朗斯汉斯虽然已经做好了自我禁锢无数年的准备，但此刻依旧无比愤怒。 “阿东萨，你的承诺呢？你在欺骗我吗！” 朗斯汉斯的咆哮化作既不属于空气震动也不属于电磁波的类量子波动传到了阿东萨沉思的意识中。 阿东萨制造了一个重生的斯卡兰娜人的栖身之所，背景就是末日后的避难所，但却严格限制了食物和生存空间，让所有人不得不去探索恐怖的奈落之渊。 这显然和朗斯汉斯的希望不相符合，他要的是种族的复兴，而不是沦为他人手中不知所谓的傀儡。 “我需要一个解释！” 阿东萨刻薄地说：“我拯救了这颗星球，这个事实有错吗？” 朗斯汉斯冷漠道：“这也算拯救？你毁灭了这里！对我们来说契约毫无作用，可我以为你会遵守诺言……” 阿东萨说：“我拯救了这颗星球，复制了斯卡兰娜人，那么你能用什么来交换这一切呢？” “我……这……” 朗斯汉斯的满腔愤懑瞬间被打回原形，他确实没有任何可以给予阿东萨的东西。这个他一直没有意识到或者刻意忽略的事实让他有些窘迫。 终于朗斯汉斯深吸一口气道：“阿东萨，你想要什么？” 阿东萨的声音回荡着：“我要你们为我服役一千年。” 朗斯汉斯断然否决：“不，我不能让我的族人在这种地方沉沦一千年！” 阿东萨的语气毫无波动：“一万年都过去了，还在乎十个百年？你需要思考一下，现在的斯卡兰娜没了我到底算什么。” 朗斯汉斯沉默了。 不管阿东萨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他的斯卡兰娜星都已经毁灭了，斯卡兰娜人不可能在虚空中重新复苏。 朗斯汉斯突然平静道：“好，我等你一千年。我用一千年，来换一个我记忆中唯一的斯卡兰娜。” 他的视线缓缓转动，似乎要将无处不在的阿东萨尽收眼底：“我不知道一千年以后你会强到什么地步，但如果你敢毁约，我一定会用生命让你付出代价。” “呵呵呵呵……你不用面对一千年后的我。我回去的地方与这里时光流速不同，不到数十年的时间这里就会度过一千年。” 阿东萨似乎颇为体贴：“你，有信心让十年后我的付出代价吗？” 朗斯汉斯沉默了，浑身的魔力逐渐燃烧起来，他坚定道：“为了斯卡兰娜的荣光！” 阿东萨冷漠道：“够了，真是无聊的对话。” 见阿东萨似乎失去了谈话的意思，朗斯汉斯急忙道：“等等，阿东萨，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什么？” 阿东萨看着地面发生的一切，感受着奈落中捉摸不定的气息，说：“这是一个游戏，但这个奈落本身，却并不是被我设计出来的。” 朗斯汉斯沉思了一会儿，继而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还有你不能掌控的力量？” 元量子空间在朗斯汉斯看来比诸神的信仰神国和传奇法师的心像时空还要神奇，其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彻底的掌控，绝对的领域。 可这里竟然有一隅是阿东萨的盲点？ “不，严格来说这里依旧在‘我’的支配下，只是我故意给了一个漏洞，就真的钓上了小老鼠。它夺取了这里的控制权，制造了奈落之渊，躲在里面。”阿东萨缓缓说道。 朗斯汉斯眼睛一怔，不可置信道：“竟然能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到底在引诱什么东西？” “那是神孽留给我的礼物……我必须好好地收下。” 阿东萨深深地看着这个深渊，它是如此黑暗深邃，甚至连阿东萨都无法一眼望到最深处。 突然一只奸笑的瞳眸从黑暗中浮现，在与阿东萨短暂的对视后瞬间消失，充满了无尽的讥讽和挑衅之意。 阿东萨嘴露出了狞笑。 装了逼还想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它还是个孩子 天空中，一颗直径两百米的陨石燃烧着墨绿色的妖异火焰深深砸进了整个奈落的最深处，吸引了所有斯卡兰娜人的注意。 陨石在奈落中无限下降，似乎奈落根本就没有底部，光明早已从头顶消失，唯一的光源只有陨石自身。 仿佛等得实在不耐烦了，陨石迅速变形成了一个短手短脚的魁梧巨人地狱火，只有嘴的圆脑袋张口咆哮，饱含铜离子的等离子火焰如光龙般瞬间驱散了周围大片的黑暗。 黑暗中无数尖叫此起彼伏，黑暗的实质化作无孔不入的牛毛针深深地地扎进了地狱火的石质皮肤，随后被猛烈的绿火烧成青烟。 无数螺旋的黑暗钻头钻在地狱火的石板胸膛和所有的关节，摩擦出刺耳的巨响，在被地狱火的蛮力绞碎，被烈焰烧灼成灰烬后依然前赴后继地扑来。 地狱火的挣扎终于被完全压制，一点点地被无穷的黑暗触手解体。 “agh！！！！！！！！！！！！！” 最后伴随着一声满足的咆哮，惊天动地的核聚变大爆炸驱散了几乎所有的黑暗，露出了周围瑟缩的触手。 奈落之渊重重一震，发出凄厉的哀嚎，几十个攀爬在峭壁上的斯卡兰娜人立刻惨叫着滚落了下去，被一堆触手抓住吞噬。 但却一个年轻人竟然攀住了一个石头角，手掌磨得鲜血淋漓，并且死死拉住了一个女孩，眼看两个人都要被拉扯下去了。 受到重创的奈落之渊似乎不甘心放弃这些甜点，黑暗凝聚成了触手，缓缓伸向挣扎的兄妹。 阿东萨看着这一切，突然心中一动。 于是它卷起一阵狂风，直接吹散了一部分黑暗，并且将兄妹俩直接拉上峭壁之上。 奈落之渊的斯卡兰娜人们会不断生老病死，但是他们的灵魂会在阿东萨一遍遍清洗后重复利用，在不断的轮回中逐渐积攒对抗奈落的经验，将其变为本能。 这个名为卡洛斯的年轻人在这方面的适应性似乎特别高，甚至能敏锐地察觉到记忆的违和感。 阿东萨有预感，这个卡洛斯或许会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心灵之力的使用者可以读取到留在物质和能量中的各种信息，但还是以时空中的信息更为神秘莫测，不是随便能感觉到的，也不是随便能忽视的。 不过阿东萨也不可能把希望全部放在这个渺小的斯卡兰娜人身上，所以只是留下了监控后就别开了注意力。 新生的奈落之渊似乎被阿东萨彻底打痛，瑟瑟发抖地不断生出雾气般的黑暗再次将自己全部隐藏起来。 朗斯汉斯看着这一切，越发凝重起来，似乎等着阿东萨的解释。 “它会长大，从我这里汲取营养，就像肿瘤一样……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 听阿东萨的语气似乎觉得非常有趣。 它一直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被什么东西影响着，现在它终于知道了，那是意识碎片在神孽污染下诞生的镜像，象征着阿东萨不断沉浮的琐碎想法。 没有任何生命和非生命可以抵抗神孽的诱惑，那代表着蜕变和永恒，甚至连灵魂都会背叛自己。 看来阿东萨自以为保护得很好，却依旧被神孽的污染气息隔空侵入到了意识深处，引诱阿东萨的一部分潜意识堕落，成了一个打入敌后的污染之种，慢慢地成长壮大，并且影响着阿东萨陷入疯狂。 虽然阿东萨本来就挺疯狂的，不过神孽的疯狂却更加没有目的性，更加混乱无序，更加难以消灭。 “但现在，我却无法消灭它。” 仿佛感受到阿东萨的杀意，气息奄奄的奈落之渊彻底陷入了沉睡，连衍生的怪物们都迟钝了不少，让斯卡兰娜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探险轻松了不少。 阿东萨可惜道：“我没办法杀死另一个自己，不管我怎么消灭它，它都会在意识之海的最深处复活。与其让它继续躲在暗处生生灭灭，不如给它一个面对我的机会。我不能出手，外部来的斯卡兰娜人却可以。只要我不出手，这就是一个严格的探险游戏。我会让斯卡兰娜人繁衍生息，不断轮回，同时约束奈落的贪婪和暴戾，保证这个游戏表面上的公平。它只能等着不断变强的斯卡兰娜人一点点逼近到深渊底部，解开最终的封印，就像被脚男推掉的无数boss一样。我向你保证，只要他们能探险到奈落的最底部，逼出它，我就可以让你们提前自由，并且将这个世界还给你们。” 朗斯汉斯思索再三，还是不安道：“虽然它还很弱小，但它拥有和你一样的力量，它就是另一个更加疯狂的你。你这样冒险……” “呵呵，它还是个孩子，”阿东萨打断他的犹豫：“我们可以玩很久。” 朗斯汉斯长叹一声，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缓缓转化着魔能为太阳炉提供能源，陷入了最深层的冥想中。 这时，神经末梢传来一阵亢奋的刺激，阿东萨感觉到那个肉茧开始孵化了。 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既像是见到血亲的亲切，却又像是饥渴到极致的贪婪。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初生的蜘蛛，稚嫩而洁白，却毫不犹豫地吞食血亲，互相残杀，再独自走向漫漫黑夜，开始自己猎食者的一生。 这并不残忍，只是遵循了生物延续的本能罢了。 但阿东萨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本能代表着野蛮，野蛮代表着失控。 而失控则代表着混乱和无序。 阿东萨早已经过了靠着本能横冲直撞的阶段了，完美地控制自己、控制他人甚至控制整个世界，才是阿东萨选择的道路。 灰红色的肉茧被一双稚嫩的手掌撕开了陶土一般的茧壳，然后一个高大人形的赤裸身体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摔倒在了地上，下半身在茧内，上半身趴在茧外，活像一头发育不良的小狗，在半睡半醒之中浑浑噩噩，爬不起身。 阿东萨笑了。 这个世界的奇妙实在是数不胜数，哪怕是已经初步开始涉足微观量子领域的阿东萨，也不得不为命运的诡异趣味称赞。 在经历了生死的天堑后，没想到还能再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阿东萨决定留下这个新生的畸变单元体，进行放养的同时密切地观察。 血肉墙壁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影子，慢慢地挣脱了粘稠的墙面，走起了轻快的步伐。 那是一个灵活的黑色火柴人，但不像真的火柴人那么细瘦，穿着一身贴合的西装，笔挺的黑西服配上洁白的蝴蝶结和纽扣，褶皱间隐约有着留白，黑白对比十分鲜明，就像是从书中走下来的漫画人物。 滚圆的头颅上是两点白色的空洞，却丝毫不显呆滞，目光反而有着一种冷漠的锐利。 这就是阿东萨的新形态，从庞大的素材中随机生成的对人形智慧生物通讯交互界面，黑色的外表带着魔幻而荒诞的气息，在彰显自己异形身份的同时又足以与绝大多数人进行正常沟通。 当然，除了外形，阿东萨还适当重构了一个合适的虚拟人格来进行交流，以免这些弱小而无知的碳基生物因为愚蠢而做出不理智的敌对行为，导致对话根本无法成立。 阿东萨从宽大修长的黑色掌指间拉出一根黑色的手杖，再凭空抓出一顶圆顶礼帽戴上，愉快地转了个圈。 感觉不错。 根据图书馆生命螺旋的指示，必须要十阶魔法才能解除怠惰的封印，但是实际上以阿东萨现在吞噬了两个星球文明的心灵之力破解掉封印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过怠惰的力量如此特殊，阿东萨并不舍得彻底毁掉它，反而是修改了一部分功能，去掉华而不实的回溯能力，单独保留下虚数空间的存在来寄存自己庞大到累赘的身躯。 琴伦先知作为心灵术士，在阿东萨入侵之时决然地毁掉了绝大部分的知识，阿东萨只能依靠残缺的心灵之力技能树进行怠惰的改造，这算是唯一的美中不足了。 双眼下方陡然裂开一弧血色的月牙，那是一张嘴角上扬的血盆大口，只有牙齿整齐洁白得近乎惨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意。 但这确实是微笑，阿东萨的微笑。 不用下蹲，阿东萨木棍般的黑色手臂直接伸长，锐利的手指轻轻提住畸变单元体因沾染了羊水而显得湿漉漉的头发，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它得真诚地去跟那群幸存的使徒好好谈谈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代理人 阿东萨看了看手腕上的黑底白瞳，步伐没有停滞。 这个代表箱庭的标记有着种种神奇的能力，任务通告和跨位面传送只是冰山一角。并且完全无法脱下，即使剥皮了也会出现在肉里，断手了也会出现在别的肢体躯干上。这个标志只有使徒才能看见，关键时刻可以起到互相识别的作用。 即使阿东萨彻底解放自己的形体，这个黑底白瞳依旧随机出现在了阿东萨比较核心的中枢神经上，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移除。 现在，它又突然转移到了阿东萨的小黑人形态上，好像有着智慧一般判断出了阿东萨日后就要使用这具化身行走江湖了。 真是让人隐隐感到毛骨悚然，似乎黑底白瞳一直在冷冰冰地注视着使徒们的一切。 就像诅咒一样。 或者说就是诅咒。 阿东萨踩着悄无声息的轻快步伐，终于走出了隧道，见到了惶惶不安的一行人…… 准确来说是一熊一兔两人。 他们都被阿东萨收容在了一处窗明几净的房间中，很适合用来进行对话。 阿东萨出现的瞬间他们愣了一下，似乎还有点小失望，觉得这个形象太过普通了。 或许在他们的偏见中，阿东萨应该是全身长着足以让密恐者泪流满面的眼睛蠕动着过来对他们进行各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所有人都有一种紧张过度的无所适从。 阿东萨可以从体温、激素、汗液和基本的心理行为观察学来画出他们的心理侧写，却没有任何安抚他们的想法，只是将手中拖着的畸变单元体往前一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安格洛拉疑惑地观察了好几眼，惊道：“这不是……那个，我记得叫什么山来着？” 罗杰体贴地补充道：“李扛山，他本来应该已经死了。” 安格洛拉瞬间警惕起来。 死而复生大部分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各种生化危机、亡灵天灾的故事都告诉人们，再至亲的人突然活过来，也最好第一时间送他下地狱。 熊猫老铁嗅了嗅，反而摇摇头不敢确定，似乎气味跟之前完全不同。 倒是一脸冷静的徐骁客上前扶起李扛山的上半身，李扛山手肘一翻，露出了手腕上的黑底白瞳。 这个标志让罗杰等人松了口气，只要有这个标志在，起码也是箱庭认可的使徒，不会是什么伥鬼丧尸之类失去自我意志的东西。 徐骁客做了几个简单的复苏行为，按压人中等穴位。 似乎起了点作用，不多时李扛山就咳嗽一声恢复了清醒。 李扛山的外表看起来跟之前丝毫不差，甚至连体格也没怎么变得更强壮，只是皮肤更娇嫩，毛发更细软一些。 而且阿东萨拖着他走了这么一段路，也是把他的脸跟胸腹磨得有些伤痕了，并没有怎么愈合，说明脱胎换骨后的李扛山连自愈能力都没什么变化。 阿东萨早就已经用根须般的触手扎进李扛山的每一个系统组织中做了最完美的无创检查，结果就是，除了每个脏器的功能都被调整到新生状态外，李扛山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强化。 力量和敏捷可能有些许上升，但这种上升只能说是机体恢复年轻的一种副产物，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理论上来说畸变单元体的优势应该体现在成长过程中，不过一点基础属性都没提高也是比较奇怪的事情。 但他的基因中却多一种奇怪的酶类，或者只是像酶的东西，一旦提取出来就会自动挥发，除非阿东萨再次利用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物质才能进行储存。 这让阿东萨越来越期待李扛山未来的变化了。 李扛山好像被噩梦惊醒一般猛地直起身，大口喘气。 “我……我还活着……”他无力地呻吟着。 徐骁客严肃道：“李扛山，虽然有点残忍，不过我还是要你回答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李扛山，还是一个像李扛山的……人？” 李扛山有些激动道：“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我了……” “这有差别吗？我可以保证，他的记忆和身体与之前相比，或许多了些什么，但绝对没有少。”阿东萨插了进来，徐骁客被阿东萨有些柔和磁性的语调吓了一跳。 徐骁客叹气道：“不管怎么样，先给他件衣服吧。” 罗杰立刻体贴地递了一套燕尾服过来。 “不嫌弃的话可以拿去暂用一下。” 看来罗杰给自己备用了很多同款式的衣服。 罗杰作为兔子，身材比人类健壮许多，衣服自然也是十分夸张的尺寸。但罗杰突然拿出针线剪刀，靠着使徒惊人的敏捷和娴熟的裁缝技术，短短几秒钟内就把衣服改得跟李扛山无比贴合。还抽空用边角料把内衣也做好了。 “谢谢。” 李扛山感谢道，总算适应了重生的感觉，自己站起来换上了衣服。 阿东萨说：“李扛山，你是一个幸运的人。千万要珍惜自己的第二次生命。这可能是西罗雅帮你换的第二次生命。” 李扛山为什么会复活呢？他之所以会进入到灵魂天球中，想必是以琴伦先知的仪式作为桥梁，而他作为灵魂天球中唯一的异类又逃脱了阿东萨以文明为目标的吞噬，然后再被畸变单元体选中成为蜕变的母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是阿东萨目前得出的假想，可也不能排除是否有仙德瑞拉搞鬼的可能。 但李扛山充耳不闻，只是以一种压抑的平静语气道：“那一切都是真的……阿东萨，你还是杀了他们……” 阿东萨摇摇头，自顾自道：“我会一直观察你的，不过请放心，我也会给予你充分的自由。你想遵命，逃跑，战斗，哦，除了自杀，都随你的便。这一切的过程，远比你自身要有趣得多。” 李扛山长舒一口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人之间的对话驴唇不对马嘴，阿东萨苦恼地按住光滑的额头：“这种愚蠢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呢？这一切哪里有为什么？” 黑色的球体上突然裂开一条血红的细缝，雪白的锯齿状牙齿带凛然的寒意和刺骨的讽刺。 “你会向蚂蚁解释自己为什么踩死它们吗？你会向猪羊解释它们为什么要被吃吗？你会向小白鼠解释为什么要解剖他们吗？” 阿东萨狂笑的脸庞凑近李扛山，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不会。因为在你看来，它们不配。” 李扛山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看向阿东萨的眼神变了，变得既冷淡又坚定，更有一种熔岩般的杀意藏在深处。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天真到以为你能说人话。” “啊，你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嗯，仇恨确实是变强的原动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阿东萨毫不在乎李扛山眼中的仇恨。 它要的只是观察数据而已，倒不如说李扛山变强的动力越大它越满意。 阿东萨直起木棍般的躯干，双手叠放在手杖上，郑重地敲了敲地面，发出木质的咚咚声。 “诸位，虽然整个世界已经彻底没了黑夜与白天，但按绝对时间现在应该是下午。下午好，我是阿东萨，来这里寻找我的第一批代理人。” “嗯，你可以同意，或者我帮你们同意。我，很擅长帮人做决定。” 第一百六十三章 箱庭的外侧 帮你们同意？ 怎么同意？是按着手盖印，还是刀架着脖子？ 不，不会这么粗鲁。 阿东萨会直接抢过脊髓的神经控制权，再用足量的多巴胺、内啡肽和荷尔蒙来让所有人变成傀儡。 没人会想尝试这些手段。 罗杰长长一叹，它对这个局面早就有所预料了。 它按住有些不甘心的安格洛拉，说：“阿东萨先生，我们愿意为您效劳。” 安格洛拉拽了拽熊猫的毛，没有说话。 熊猫老铁看看安格洛拉，哞了一声继续躺回去小憩，好像没有意见的样子。 阿东萨之所以会收下一批使徒做代理人就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膨胀过头了，第三区作为新手区却出现了它这么一个怪物，箱庭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阿东萨本来就是偷渡进来，一旦被发现，箱庭立刻就会触动执法者。 而这个执法者，最低最低也会是第八能级的强者。 所以阿东萨需要提前做准备，只要能控制一批使徒为它服务，那么就算有再大的限制，到时候缓和的余地也很大。 如果能让这群人尽量自愿同意为阿东萨服务，那是再好不过了。 阿东萨点点头，看向徐骁客。 徐骁客耸耸肩，说：“我办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拳头大，你就是老大。” 至于李扛山，阿东萨则连问都没问。 作为珍贵的畸变单元体，阿东萨不会对李扛山进行太过暴力的实验，只是在他体内装了无数个细胞级别的传感器用来收集数据。 不管李扛山是顺从还是反抗，都是一种数据而已。 阿东萨打了个响指，说：“对了，你们还有一个同伴需要迎接。” 一个穿着合身练功服的女人突然走了进来，一脸淡漠，正是冉冰清。她一身戾气尽褪，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冉冰清在之前的战斗中走火入魔，整个人都被金钟罩反噬成了一坨金锭。 但是她败也阿东萨，成也阿东萨。 阿东萨猛烈的攻击反而像炉火一样锤锻着她，让她在无意识间逼迫自己开拓出一条新路来。 升无可升的金钟罩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该是什么境界？ 第五能级？第六能级？ 恐怕连金钟罩的创始人都不大好说。 总而言之，冉冰清现在的生命形态已经被彻底改变，一种类似强相互作用力的力量取代了电磁力，让她全身的组成物质都发生了质的变化，更硬，更强。 以至于阿东萨觉得杀了她实在可惜，索性就利用心灵之力彻底控制住她的意识，利用心理暗示让她为自己服务。 阿东萨手指分叉，伸长成蜿蜒的黑蛇来到几人面前。 “别动，我需要给你们动一个很小的手术。” 在几人抗拒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目光中，黑蛇刺入了颤颤巍巍的皮肤，钻进去五厘米后就直接断在了里面。 黑蛇在皮肤地下蠕动两下，迅速消失，不知藏到了哪里。 安格洛拉拍打全身越发觉得不对劲。 其实只是她自己吓自己，阿东萨真的要做什么也不可能让她感觉到。 这些分裂体可以监控所有人，也可以在关键时刻成阿东萨降临的凭仗，既是炸弹又是护身符。 迅速给所有人种下了自己的分裂体，阿东萨终于感觉到了手腕上黑底白瞳传来了信息。 “异相时空斯卡兰娜星隐藏任务‘阳光之土’完成！单人历史变动率95％，突破90％，奖励源能十万点！获得称号‘星球制霸者’！获得使徒经验5万点！” “异相时空斯卡兰娜星隐藏任务‘阳光之土’完成！单人历史变动率低于0.1％，无计算必要，奖励基础源能五千点！” 第二个任务通知是属于罗杰等人的。 安格洛拉惊道：“我们什么时候开了隐藏任务？” 罗杰摇摇头说：“别想了，我们只是跟别人的风罢了，这次任务我们连打酱油都算不上。阳光之土……意思大概就是要带给这个星球新的希望吧。阿东萨，看来连箱庭都认可你拯救了这个星球。” “单纯的杀戮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阿东萨不置可否，迅速做好了准备。 “三秒内进行回归传送。三，二，一。” 这一次，阿东萨澎湃的心灵之力终于抓住了传送的间隙，看到了全部时空变化的瑰丽风景。 那是在更高维度扭曲了时空结构而进行的瞬间移动。 不同的三维时空如纸般折叠交错，被来自四维的神秘力量开出一条贯穿亿万光年的短暂通道。 阿东萨的心灵之力在时空的夹缝间不断被无谓地消耗，不过短短一刹那就有了力有不逮的感觉。 与整个恢宏的时空相比，阿东萨足以拆掉一颗星球的心灵之力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当然，这也与阿东萨根本不懂心灵之力的运用有关。 但这一刹那，阿东萨也终于从外侧看到了箱庭。 那是一个在无尽大海中沉浮的四维空间，光是看一眼就感觉有无数的信息冲进大脑，要把每一根神经撑爆。 海洋中影影绰绰，似乎每一滴水都折射出一张苍白的人脸。 无数立方体在箱庭上起起伏伏，涨大缩小又层层套叠，完全分不清内测和外侧的区别。 阿东萨想起了一幅关于四维立方体的概念想象图，两个立方体相互嵌套，但又根本分不清是到底是谁在套谁，展示了四维空间的神奇特质。 但有一样事物却远比这个四维空间更为引人注目。 那是一只漆黑又纯白的瞳孔，看起来就像是幼儿园的涂鸦一般，却散发出人类仰望星河的震撼。 黑底白瞳注视着无尽的时空，突然一缩，似乎凭空抓起了什么东西，投入到了通道中。 阿东萨领悟到，那片海就是冥河，而黑底白瞳在从万物死亡的信息中选取适合的灵魂转生为使徒。 黑底白瞳如灯塔般一转，似乎发现了阿东萨的窥伺。 阿东萨的身体一凉，瞬间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状态，所有的能量都在急剧丧失。 但很快，阿东萨眼前一变，一切传送时的景象都像幻觉一般瞬间消失了。 只有身体的冰凉依旧，似乎是箱庭在警告不法者的窥伺。 眼前出现了一座熟悉大殿，时不时有人突然出现，或意气奋发，或伤痕累累，都是刚刚进行完任务的使徒们。 罗杰等人也在瞬间被传送了回来，看到熟悉的景象长舒一口气。 阿东萨感受了一下，地狱星并没有被一同传送过来，依旧航行在苍茫宇宙中，但是与阿东萨的联系变得十分迟缓，难以做到如臂指使。 毕竟相隔了无尽时空，哪怕是阿东萨也不能做到瞬间通信。 地狱星的存在阿东萨并不想大肆宣扬，这是它很重要的一股力量，能藏多久是多久。 不过就算瞒不过也没关系，最多拉着地狱星来到箱庭，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相信诺达一个箱庭不可能连容纳一个星球的空间都没有。 高阶使徒中体积大如星球的虽然不多，但相信还是有的，总不能每次都拖着身体四处跑吧，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在传送的刹那，阿东萨尽力让元量子空间独立运转，减少与小黑人的联系，终于让箱庭将地狱星排除在外。 实际上阿东萨的意识存在方式也是箱庭难以识别的原因之一。 阿东萨的意识存在于每一个细胞之中，实际上并没有分裂体和本体的差别，但也不是群体意识那种构造，而是真正由一个意识掌控全部的细胞。 这种感觉就好像几百万台电脑并行地进行工作一样，没有主次，只有分工。 而且两个分离的细胞之间究竟是靠什么进行信息传输的，阿东萨自己也不清楚，不是电磁波，也不是量子纠缠，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的。 就算是隔了不知多少个宇宙也只是有点延迟失真，依旧能进行信息交流。 这种程度的通讯，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神级文明的手段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火之魔女 阿东萨迈出了第一步，剩余的几人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走出大殿，倒是一片比较繁华的景象，大概是由于这次传送的大殿位置不同吧。 阿东萨刚想说些什么，一句挖苦意味十足的声音突然传来。 “安格洛拉？你看起来怎么跟焉了的黄瓜一样？” 那是一个看上去比安格洛拉还小上一点的女孩，一身英伦风衣，带着一定猎鹿帽，看上去倒是有种干练的感觉，看起来似乎刚从这里经过。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格洛拉条件反射回道：“克萝诺娃，用不着你个矮冬瓜来说我！” “呵呵呵呵，”克萝诺娃看着安格洛拉皮笑肉不笑：“你还是那么敢说。对魔女而言使魔和魔法才是最重要的。赛巴斯，让她看看什么才叫使魔。” 一头穿着同款风衣的胖墩墩鳄鱼直立走了过来，面容憨厚，看起来更像头恐龙。鳄鱼熟练地掏出一根棒棒糖，粗大的双爪灵活地撕掉包装，像递烟一样递到女主人嘴边。 克萝诺娃一口叼住棒棒糖，似乎是在挑衅。 “可恶！还呆着做什么，我明明训练了你煮咖啡的！”安格洛拉狠狠地看了看一旁傻傻的老铁，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罗杰刚想上去制止安格洛拉赌气，阿东萨却抬手阻止了它。 透过心灵之力，它可以感觉到有一个强大的气息与这个女孩息息相关，阿东萨想见见那个气息的主人。 安格洛拉狠狠一砸法杖，入地一寸，瞪眼道：“多大年纪了还让人帮你剥棒棒糖，难怪长不高。老铁的任务是战斗，不是卖萌！赛巴斯来十个都不够老铁打的。” 老铁捂住了脑袋，似乎有些羞涩的样子。 似乎被戳到痛处，克萝诺娃一口咬碎了棒棒糖，怒吼道：“赛巴斯，这个女人需要去旁边的水池里清醒一下！” 听到命令，原本温和的赛巴斯双眼闪烁着红光，身躯连带衣服一下子涨大了好几圈，从两米高变成了三米高，尾巴在地上拍出一片碎石，冲了过去。 周围的人不惊反喜，一个个像看戏一样站远了评头论足，更有甚者抓出零食来吃。 安格洛拉也是怒上心头不顾一切了，叫道：“老铁，让个矮冬瓜陪她的爬虫去洗澡！” 老铁大吼一声，体型涨得比赛巴斯更夸张，好像一台压路机一般冲了上去。 两个怪兽爪爪相对，如相扑手般撞在了一起，发出巨大的响声。 观众越聚越多，兴奋地尖叫起来。 使徒本身就是冒险者，哪怕原本文静，在多次生死考验中也势必会觉醒出好勇斗狠的气势来，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看好戏的机会。 “加油！老铁！” “加油！赛巴斯！” 两个小姑娘争锋相对，罗杰也只能苦笑，这时它突然发现阿东萨根本就没有关注激烈的相扑，反而看向了远处。 两个怪兽的身上隆起大块超越人类想象的雄壮肌肉，脚下的砖石一块块碎裂。 就在这时，熊猫和鳄鱼突然默契地双手一撑，好像烫手一般跟对方拉开好长一段距离。 一把几乎有三层楼高的巨巨巨剑从远处如箭飞来，华丽的花纹缭绕着火焰的流苏，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两头怪兽之间的地面上。 轰然巨响中，碎石飞溅，火焰形成了一堵直冲天际的高墙，炽烈的温度让围观的人大喊着四散跑开。 “快跑！是火之魔女薇可安可！” “我靠，她不怕误伤吗？” 在这样的温度下老铁感觉自己的毛都烧卷了，后怕地拍拍胸脯。 火焰墙另一边的鳄鱼赛巴斯也做了同样的姿势，两个使魔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 如果刚才它们不及时跑开，现在恐怕已经烤熟了。 作为使魔的它们比主人还要成熟，一直以来互相大打出手都是出工不出力，看着激烈其实就跟太极推手一样转转圈而已。 不然两个怪兽打架怎么会只用蛮力而不用牙咬爪撕呢？更别提双方真正的战斗形态都没用出来。 心灵之力在箱庭似乎受到了什么干扰，阿东萨只能感觉到对方很强大，一身澎湃的魔力几乎等同于一座活火山，但具体信息却一无所知。 阿东萨眯起了眼睛，罗杰立刻会意道：“火之魔女薇可安可，没有加入任何组织，只和同世界的克萝诺娃一起行动。她和克萝诺娃都来自一个由魔女统治的世界，掌握了极为神秘的女巫魔法。有传言说她是凝聚了一百代元素血脉诞生的纯血之子，几乎就是火焰意志的化身，最强的火焰曾经达到五千万度。” “魔女的血脉……呵，有趣。”阿东萨的五指缓缓敲击手杖顶端。 火焰之墙缓缓分开，一个高挑丰满得近乎强壮的金发赤瞳女人戴着女巫式的高尖帽和灰斗篷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两米长的巨剑，就是刚才那把巨巨巨剑的缩小版，但依旧极具压迫感，一剑可以斩断一头霸王龙。 她一步一步走向手足无措的克萝诺娃，每一步都留下一个熔岩脚印。 鳄鱼赛巴斯已经恢复原状，站在克萝诺娃背后目不斜视，好像立正的小学生一样，而克萝诺娃则一脸忐忑道：“薇可姐姐，我不是……” “回去，再惩罚。” 薇可安可似乎不是很喜欢说话，巨剑画出一圈火焰锁链就把克萝诺娃捆成了粽子，阻止了她的任何辩解。 小女孩浮在空中像西瓜虫一样乱扭。 薇可安可向着罗杰走来，简洁道：“抱歉。” 罗杰立刻摸摸头：“不不不，一个巴掌拍不响……” 它见阿东萨没反应，就继续道：“安格洛拉也有错，她太不成熟了。” 双方的对话就像是小孩子打架后见面的家长一样，尴尬不已。 不过薇可安可直来直去的风格让这份尴尬淡化了不少。 安格洛拉有些后怕地看着被捆在空中的克萝诺娃，还是没敢说话。 作为战斗法师，她曾经也追随过同样擅长正面战斗的薇可安可进行历练，期间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只不过后面安格洛拉的战斗风格日趋细腻，而薇可安可单纯依靠强大的力量进行粗犷的战斗，这才好聚好散那了一番。 她与克萝诺娃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莫名其妙结下了见面就打的孽缘。 薇可安可看向阿东萨，阿东萨立刻摘下帽子鞠躬道：“阿东萨，愿意为您效劳。” 薇可安可眉头一皱，说：“我讨厌你。” 魔女的本能似乎让她感觉到了什么，直言不讳地声明厌恶阿东萨。 阿东萨咧嘴一笑，两只白色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那真不凑巧，我很喜欢你。” 气氛稍一凝滞，薇可安可天鹅般的脖颈处猛然爆出一团烈焰，一个小黑点却在烈焰中毫发无伤，飞回了阿东萨伸出的手掌中心，从一堆几何体构成的飞虫变成了一颗小珠子。 阿东萨竟然放出一只蚊子大小的分裂体偷偷从薇可安可的身上吸了一滴血下来，但也触发了薇可安可的自动魔力防御，可惜还是没能阻止阿东萨。 阿东萨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泛着血色的小珠子放在眼前，眯眼道：“真是美丽啊，薇可安可，你有兴趣跟我一同探究这其中的秘密吗？或许，我还可以让你的力量更上一层。” 魔法的血脉中也必然蕴藏着魔法的秘密，阿东萨十分希望能获得一个纯血魔女来做研究。 不过箱庭不允许暴力事件，阿东萨只能退而求其次之，选择合作了。 听到这番话，罗杰的心都提起来了，深怕薇可安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薇可安可固然是深不可测的资深使徒，但阿东萨完全是超规格的怪物，整个第三区的使徒加在一起估计也只能勉强抗衡一下阿东萨。 如果两个人真打起来，胜负事小，万一惊动了箱庭的亡灵们，那麻烦可就大了。 到时候倒霉的绝对不是一两个人。 薇可安可深深地注视着阿东萨，身上的火焰如月亮般阴晴不定，深深的敌意酝酿其中，最后却还是没有出手。 因为她没有把握。 薇可安可的魔力防御可以在受到攻击的瞬间用膨胀到数十万度火焰防御任何形式的攻击，能将钢铁汽化的温度却在一头小小的蚊子上无功而返，完美的防御形同虚设。 阿东萨以纳米仿生学做出来的分裂体当然不会惧怕区区数万度火焰。 这说明阿东萨如果要杀她，也不过是轻轻一抹脖子的事情。 这种可怕的事实，只有薇可安可本人和师出一门的克萝诺娃知道。 薇可安可扛起巨剑说：“阿东萨，我记住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罗杰总算放下了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理之侧 冉冰清对这一切没有丝毫兴趣的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意义不明的地方。 阿东萨没有毁掉冉冰清的自主意识，如果这样做的话她的一身力量很可能会直接消失掉，神秘侧的力量一向与自我意识密不可分。 只能说她原本就是比较冷淡的人。 周遭被毁坏的地面开始缓缓恢复。 “毁坏箱庭公共设施，扣除五点源能。” 箱庭的惩罚姗姗来迟，不过似乎不轻不重的样子。 罗杰无奈道：“你就不能稍微收敛点吗，好歹也及时展开一下战斗结界啊。万一超过了限度可是会引来幽鬼的，你想被关上十天禁闭吗？” 安格洛拉低着头不说话，老铁则是哞着拱了拱她。 阿东萨说：“箱庭对于私下战斗的惩罚这么轻吗？” 罗杰说：“悼亡之都既不代表绝对的秩序也不代表绝对的混乱，更接近一种松散的公司组织。只要战斗强度在一定程度之下，类似刚才那种战斗就会被当成打闹切磋，不会引起巡逻骷髅的注意。但是如果真的发生足以摧毁小半个街区的战斗，那么不断增援的不死军势会让任何人绝望。” “不死军势？” 见阿东萨跃跃欲试的样子，罗杰忙道：“那是真正的不死军队，哪怕这些亡灵被打成飞灰也会以更强的姿态重生。据说，真的只是据说，很久以前这里更加野蛮混乱，有个第七能级的使徒修炼到走火入魔把三个街区都摧毁了。不死军势从普通的骷髅兵进化到骷髅巨人，最后再到骸骨君王，把那个使徒直接撕成五块做成了缝合魔。” 这时安格洛拉悄悄看着阿东萨，似乎犹豫不决的样子。 阿东萨柔声道：“你想问，提升力量的事吗？” 安格洛拉咬住嘴唇，说：“不，我不要变成你那样……” 阿东萨宽大的手掌盖在安格洛拉的脑袋上轻轻摩挲：“不要犹豫，追求力量是生命的本能。当你需要它时，自然会呼唤我。那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实现一切愿望的力量。” 阿东萨的声音温柔而妖异，宛如一个漩涡般让人头昏脑涨的同时又无比惊惧，仿佛偷偷抽烟的小孩一般。 安格洛拉浑身一震，似乎既厌恶又害怕，但又不敢主动拍开阿东萨的手。 追求力量是战斗法师的目标，不然也不至于从养尊处优的学院派法师衍生出战斗法师这么一群放弃了大部分施法能力而追求近战无敌的异类来。 罗杰看得心疼，还没等它说话，阿东萨就自顾自收回手，走向了远处。 阿东萨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有需要我自然会通知你们。” 罗杰刚想问怎么通知，却突然想起了体内的分裂体，一下子抑郁了许多。 体内长着寄生虫这种事情，相信没人会笑出来。特别是这个寄生虫还能监视你控制你，那就不止是抑郁了。 随着罗杰和徐骁客、冉冰清等人的离开，李扛山也默不作声地跟上了罗杰，阿东萨没有阻止。 箱庭内部的奇妙规则似乎也无法阻止阿东萨细胞间的通讯，阿东萨随时可以将罗杰等人侵蚀成一滩烂泥，所以完全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阿东萨再次选择了来到生命螺旋图书馆。 那些所谓的强化和训练并不能对阿东萨起到丝毫作用，实际上阿东萨甚至不觉得能对罗杰等人起到多少作用。 阿东萨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训练和强化吗？ 不，是开挂，毫不讲道理的开挂！ 这正是畸变单元体最恐怖的地方，突破限制，无视限制，只要想到就可以做到。 不过就算是开挂，也需要给作弊器写两行代码，所以阿东萨再次来到了生命螺旋，寻求下一步的线索。 还是那个水族馆一般的房间中，灰蒙蒙的玻璃背后，是奇怪的肢爪和圆圈状的文字。 “使徒，说出你的所求。” “我申请六级文明主要科技目录。” “目录过于繁多，可能会对你造成不适，是否确定？” “确定。” 这次触手喷出了一个更加硕大繁复的圆圈，犹如张牙舞爪的某种深海生物。 正因为有着箱庭的翻译，所以这个圆圈中蕴含的复杂信息一瞬间冲击在了阿东萨的认知世界中，普通人恐怕立刻就会晕厥了。 幸好阿东萨的神经元晶体管将它的思维速度增加数千倍，才能完整地接收了所有信息。 但就在阿东萨准备做出抉择的时候，这位图书馆的管理员突然说：“阿东萨，我不建议你从我这里获得任何知识。” 这个一向如机械般的奇特生物突然表达了自己的主观意见。 阿东萨立刻反问道：“为什么？” 之前的魔导科技给了阿东萨极大的帮助，靠着那些概括性极强的知识总论，简洁又有力的实践逻辑，阿东萨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关于魔能的种种使用方法而不至于被错误的实验炸飞。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关于科技和魔法之间的融合冲突问题。 既然魔导知识总论都能带来这么大的提升，那么体系更加完善的物理科技没道理会差到哪去，而这也正是阿东萨需要的。 要知道阿东萨如今能源和材料强度已经高级到多余的地步，急需要宇宙动力学和计算机学等知识来补充短缺的部分，充分发挥出微型核聚变线粒体的强大能源。 最重要的就是关于空间方面的科技，这是阿东萨想要将领土从星系扩展到河系的绝对关键点。 要知道宇宙何其广大，有时候很可能几百光年内都是空无一物的真空，没有任何物资的补充，携带再多的物资都没办法穿越，毕竟搬运这些物资本身也是需要能源的。 这是一个只有技术革新才能解决的悖论。 在茫茫宇宙中，如果不能超越光速的极限，那就等于是大海中的蚂蚁，再怎么挣扎，也只会溺死在无穷无尽的水中。 其余的快子科技、重子科技乃至量子科技更是不可或缺，少了任何一个都等于是瘸腿的巨人走不远。 面对阿东萨理所当然的提问，管理员却说出了令人惊骇的言论：“物理宇宙所代表的法则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亘古不变，它与其他的异界法则一样，都是真理的一个侧面。” 真理之侧？ 阿东萨瞬间理解了管理员的说法。 如果说这个世界存在一个绝对真理来支配万物的运行，那么渺小的智慧生物们显然不可能做到一窥全貌，他们只能看到世界的一部分。 比如生活在叶子上的虫子觉得世界是绿色的，是由纤维素构成的。 而生活在树干上的鸟则觉得世界是棕褐色的，是由木质构成的。 更进一步的说，俄罗斯方块和扫雷的规则就完全不同，但它们用的是同一套indos系统。 游戏规则，只是程序的一种表达方式，而不是全部。 科技和魔法同样也是这个道理，它们之间不存在谁对谁错，只存在适用与不适用而已。 不同的宇宙中，物理常数可能会存在些微的差别，魔法规则也会有着或大或小的不同，甚至会互相影响，互相干涉，这也正是多元宇宙的特点。 多元，就是多变。 “可是，”阿东萨还是有疑问：“这其中的判断标准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智慧生物看到的规则会不一样？只是单纯因为宇宙的不同吗？规则的差异到底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如果规则之间发生了矛盾，到底以谁为主？”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管理者却避而不答。 “这一切的答案，正是你应该寻找的。如果你提前从我这里获得了有关物理科技的所有资料，你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第八能级，与我们站在一样的高度上，甚至比我们守望者更强。” 阿东萨说出了下一句话：“但是我也会失去突破更高境界的机会，那是连你们，守望者也在苦苦追求的境界，对吗？” 守望者沉默了，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阿东萨也沉默了，无数个“为什么”凝聚成有条不紊的生物电流在它的晶体回路中流动，它似乎应该问出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但似乎又不应该问。 它，阿东萨，究竟是什么？ 不，这个问题的答案毫无意义。 阿东萨在最初的最初就想好了答案。 不管我是谁，是什么，谁敢挡我的路，我就打爆谁的狗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守望者 就在这时阿东萨突然上前两步，一掌按在了玻璃上，几乎和触手五指相对，互相按在了一起。 阿东萨将注意力集中在触手上，心灵之力艰难地钻了出来，努力连接在这只嶙峋而又掌握着庞大知识的触手上。 然后，阿东萨看见了时间。 时间，是一种人类从来没有真正证明其存在的概念。 宇宙通用时间概念中的秒是指在绝对零度、零磁场的环境下铯-133的原子基态的两个超精细能阶间跃迁对应辐射的9，192，631，770个周期的持续时间。 时间是物质的运动变化，是物质持续性、顺序性的表象。 人类用沙漏，用钟表，用日月星辰的环绕周期，甚至用原子震荡周期来计量时间，但时间到底是什么，却没有人真正去验证过它的存在。 有人说，时间只是一种错觉，其实一切早已经注定。 根据相对论，时间会随着观测者的速度、位置而发生变化，你无法判断一个一光年外的恒星到底是早是晚，是大是小。 但实际上，时间也会随着思维方式的突变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时间概念中，增量是一个很重要的定义，象征着时间的不可逆，也象征着时间的有序性，可假如有那么一种生物，不存在连续和前后左右的概念呢？ 那么在它的眼中，整个时间线都将成为一副波澜壮阔的图画，尽收眼底。 一眼就看完自己的一生，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颓废？绝望？无奈？冷漠？ 夏虫不可语冰，渺小的蝼蚁也敢妄谈太阳的寂寞？ 在面前这个神秘生物的观念里，时间的流逝就仿佛一局可以随时快进的种田游戏，未来的路没有丝毫桎梏。 于是，它成为了神。 看到未来，这种朴实的能力并不是单纯的装神弄鬼，而是一种恐怖的，只存在于假想中的递增积累。 任何的动作，还未开始它就可以看到结局。 考试门门一百？ 打架料敌先机？ 洞彻人心？ 走上巅峰？ 统治世界？ 太肤浅了，它的目光不仅可以看到未来，还可以看到未来的未来。 学习、归纳、研究、创新……它的时间就好像静止在了这一刻，只有意识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遨游，如海绵般吸收掉了所有的信息。 熵的守恒在被打破的时空循环中毫无意义，近乎无限的负熵被不断反馈融合，信息就像凭空出现一般从未来回到了现在。 所有的知识和经验在未来视角中被尽数吸收，反哺给了这个孱弱躯体内饥渴的灵魂。 宏观力学？浅薄。 化学公式？肤浅。 量子力学？宏信息论？分子生物论？海洋工程？核子学？生态学？粗浅得如同幼童的字母卡片。 基因编辑？反物质引擎？星体改造？天体控轨？戴森球？真空零点能？量子超算？大统一论？空间切割？时空回溯？稍一思索就可以从记忆中取出。 甚至连神级文明的象征——虚拟宇宙，也尽在手中。 用人类的说法来解释，它可以在自己十岁的时候看到五十岁的生命轨迹，直接吸取所有的经验和成果，然后站在了五十年的生命历程上继续成长。 而在这一刻，未来又一次发生了变化，拥有五十年经验思维的它，再一次看到五十岁的自己，从而获得了第二个五十岁的记忆。 就这样，无限的记忆开始叠加，生命的宽度开始爆发性膨胀，哪怕指数也不足以形容这样一种发展速度，一个出生不到十年的生命，可以刹那间拥有亿万年的人生经验，坐拥亿万年的智慧结晶。 它思索的一瞬，就是无限的资讯汹涌而来。 除了物质上那微不足道的限制，它与神又有什么差别？ 这就是生命螺旋图书馆的管理员，一个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站在宇宙顶点的恐怖种族——守望者，守望时间，管理宇宙的秩序种族。 也只有这样无限接近全知全能的生物，才有资格掌管囊括无数多元宇宙的知识圣殿吧。 但它们依旧不是第九能级，因为第九能级的关键就在于“无限”。 无限……是什么…… 思维的激流越来越凶险起伏，庞大而杂乱的知识涌入阿东萨的大脑，它拼尽全力，挣脱了那一瞬的宏伟博大，放弃了无尽的知识和力量，重新拥抱混沌的狂气。 等它回过神来，面前的屏幕已经空无一物，灰蒙冰冷的光照射在阿东萨身上。 阿东萨也不做无用功的呼唤，转身离去。 如果这个神秘的守望者真的能看到未来，那么自己的每一步也肯定在它的计算中，自己刚才的举动甚至接收到的信息都早已尽在掌握，多余的揣摩猜测根本就是无用功，该出现时它一定会再次出现。 —————————————— 箱庭行政区中，一位闭目养神的大巫妖突然被手下惊醒。 “盖洛斯大人，有一位使徒的历史变动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百分之九十五？难道他使用了行星爆破弹？或者是召唤了虚空吞噬者？” 一身黑斗篷的盖洛斯睁开了一双鬼火之眼，冰冷的视线似乎能直接在空气中结出冰棱。 这位普通的巫妖并没有被震慑到，箱庭的亡灵全部直属于死亡之主的统辖，比起军团更像是一个公司，互相之间虽然有上下分工的不同，却不像一般亡灵那样等级分明，下位者对上位者并不需要卑躬屈膝。 巫妖说：“箱庭中枢认为该使徒并没有违反条例，所以拒绝提供详细信息。” “没有违反？”盖洛斯的指骨在老板椅上敲出一片浓霜：“那就说明那个使徒确实有这份本事。可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巫妖说：“是的，第三区不应当存在第五能级以上的使徒，就算有使徒半途突破，光靠第六能级也不可能将历史变动率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盖洛斯冷哼一声：“历史是由无数特异点组成的，那些重大的历史事件和关键的历史人才是推动历史的关键。如果有人能把历史变动率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五，要么，他一个人就取代了所有历史人物的成就，一个人就完成了所有历史事件的开始和结束，甚至连那些洪流般的芸芸众生都成为了他的棋子。要么……他就毁掉了整个世界，简单，干净，利落。” 巫妖答道：“是的，根据数据，同行的棱镜小队也全军覆灭，所以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 盖洛斯躺回拷贝，指骨和额骨摩擦着，似乎是在轻抚额头，巫妖是极为怀旧的存在，时常会模仿人类的举动。 它说：“不管怎么样，这样的存在都不能继续在第三区呆下去了。立刻给他准备考核任务……不，给他安排对抗任务。” 巫妖沉吟了一下，迟疑道：“这次的对抗任务，将由‘原始意志’的斗神带队，我们这边确定要派一位第三区的使徒前去吗？” “呵，”盖洛斯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毁灭一个星球，就算是第七能级都十分勉强，我相信他一定会在这次任务中大放异彩。” 盖洛斯最后问道：“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箱庭中枢显示，她叫祁秋蝉。” 盖洛斯眼中的鬼火闪烁了一下：“女人？祁秋蝉？有趣的名字，我很期待她的发挥。”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死成谜 “行政区的亡灵们大部分时候并不关心使徒们的情况，只是通过箱庭中枢进行一些必要的操作而已。它们啊，其实蠢得很。” 带着小狗般的桌子、板凳和两杆旗子，穷老头又在路边摆起了摊，而阿东萨就坐在老头面前。 老头对阿东萨的小黑人外表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拿着把破折扇慢慢晃悠，就像午后唠嗑一样，但出言却能吓死一票人，专门非议箱庭真正的管理者们。 “它们过于迷信箱庭中枢的权威了，就好像坐在电脑前的工厂化挤奶工，敲敲键盘就能收获一箱箱的生奶。它们只记得代号而根本不可能去关心牛的名字。祁秋蝉的命格和她留在箱庭中的资料就这样覆盖在了你身上。你应该感谢她。” 一颗黑球上咧开一道血红的月牙，那是阿东萨的微笑，它说：“是的，如果我能再遇见她，一定会给她最好的报答。” 穷老头冷笑道：“成为你的一部分，就等于是搭上了成为宇宙强者的直达车，这当然会是最好的报答了。” 阿东萨说：“我同样也很想报答你的提醒。” “哈哈，阿东萨，我的命格不只是天煞孤星，而是八灾九荒，差一步就是瘟神降世，尸横遍野。杀了我，你就会受到我命格的反噬，甚至连稍微对我动点不好的心思，也会被八灾九荒所反击。我是在用死后的永世折磨来换这一世的孤独终老。你，愿意替我试试吗？” 穷老头的话出奇的淡漠，没有挑衅，也没有调侃，只是像在说一件无关的事一样。 阿东萨收敛了笑容，说：“命格……我将命运理解成一种时间相对性事实论。按照量子纠缠的理论，未能相关联的时间和空间依旧处于不确定的范畴，无前无后，无大无小。而宿命，通过量子纠缠抢先确定了结果，再让过程无条件靠拢这个结果。” 穷老头说：“你说的对，也不对。等到第八能级你才能真正理解什么叫绝对真理，什么又叫真理之侧。好好学着吧，你其实还是个孩子。” 穷老头站起身，扇子一抛便自动收到了桌子中。 桌子、凳子、旗子立刻咚咚动了起来，随着穷老头的脚步逐渐远去。 “记住，下一场任务将会是你最大的危机，好自为之。” 阿东萨维持着轻松的坐姿，双腿交叠，丝毫不在意身下空无一物，就好像一个哑剧扮演者一样。 打了个响指，阿东萨站了起来。 “接下来，该去见见熟人了。” —————————— “普罗旺斯死了？”还是那个茶馆中，一见面，巴洛洛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阿东萨说：“哦，你知道得不比我慢嘛。” 巴洛洛苦笑道：“团队团长阵亡后职位会自动转移到副团长身上。不过这个副团长只不过是二线战队的领导者，根本扛不起棱镜的旗子。是他主动来向我投诚的。普罗旺斯一死，棱镜就名存实亡了。” 阿东萨哦了一声。 巴洛洛试探道：“棱镜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 “把他们的什么战略储备拿过来给我看看就行了，人你自己看着办，我又不是保姆，照顾那么多废物做什么。” 巴洛洛为难道：“普罗旺斯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他将棱镜的战略储备设定成了个人物资，一旦他死亡了，所有私人物资都会被箱庭接收，流入市场。所以……” 阿东萨歪了歪脑袋：“说话就说完，不要只说一半。我的耐心很有限。” 巴洛洛立刻道：“所以我个人决定从团队仓库中给您几件市场上都很难买到的物品作为补偿。” 这里巴结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棱镜的战略储备你来补偿个什么鬼？就因为你接收了棱镜的候补团队？还不是为了跟阿东萨打好交道，就算不能求阿东萨办事，也希望不被阿东萨盯上。 棱镜就是前车之鉴。 阿东萨看了看清单，上面最珍贵的应该是任务完成卷轴，可以瞬间让一个三级任务结束，回归箱庭，但是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堪称保命神器。 这样的东西既然有三级，那么就肯定有四级五级。 一种警兆升起，阿东萨问道：“告诉我，你手上有几级的任务完成卷轴？” 巴洛洛纠结了一番，这么珍贵的东西确实足以让最慷慨的人都想当做最深的秘密，更何况是油滑狠辣的巴洛洛。 但他最终还是坦诚道：“我只有一个五级任务完成卷轴，我想其他两个团长也都会有一个。阿东萨先生，你确定没有使用这个卷轴吗？” 阿东萨很确定自己杀死了普罗旺斯，不管是指纹还是基因还是记忆都没有破绽，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在最危险的时候直接动用这个卷轴？ 是曾经使用过了？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杀死他？ 阿东萨这才意识到，普罗旺斯的记忆中空白的地方太多了，阿东萨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技术不完美的缘故，现在看来分明是这个普罗旺斯有问题。 很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问题。 阿东萨突然问道：“你的自我升华是水元素精英，那么普罗旺斯的五级形态是什么？” 巴洛洛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凝重道：“情报在箱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种有关军团长自身能力的情报更是重中之重。我只能说，普罗旺斯的能力是打开一扇空间门，传送人和物到某个地点。他曾经用过一招‘无限回廊’，将一名六级的狂战士关了足足半天，把狂战士的队友全部杀光之后再慢慢磨死了孤家寡人的狂战士。” 单单这一句话的情报，在箱庭恐怕就能值个一两万的源能了。 普罗旺斯的升华形态，也必然与空间有关，可他并没有用出来。 是琴伦先知的心灵控制让普罗旺斯没有逃跑的机会吗？ 还是普罗旺斯连番大战之后精疲力尽了呢？ 数个假想在脑中沉浮。 “阿东萨先生……” 阿东萨淡然道：“不用担心，就算他真的活了下来，我也能杀他第二次。我不信他传送的范围还能大过一颗星球。” 轻描淡写的话语让巴洛洛更加惊悸。 阿东萨收下全部的物品，大部分都是与箱庭权限有关的逃生、豁免、升级道具，对普通使徒大概价值千金，对阿东萨而言却只是解析箱庭系统的样本而已。 不过估计也解析不出什么东西来。 阿东萨最后问道：“那么，箱庭对抗任务是什么？” 巴洛洛一惊：“箱庭对抗任务？你接到了箱庭对抗任务？”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第一百六十八章 训练和放弃 巴洛洛很快恢复了镇定，说：“在低级使徒的层面，箱庭和箱庭之间的交往其实随机性很大，大部分都是任务途中偶然遇上的，可能有冲突也可能互相合作，全看个人品行和任务目标如何。但箱庭对抗任务就截然不同了，是指明了要两个箱庭的使徒互相展开厮杀的，而且不是低级使徒，是中高级使徒之间的大逃杀任务，必须要有一方失败或者死光才行。当然，奖励也是非常丰厚的。” 阿东萨心中一动，这大概就是箱庭对超规格的阿东萨做出的处置了——由同样超规格的使徒们与之战斗。 阿东萨问：“是第六能级的使徒吗？” 巴洛洛回答：“第七能级也有可能。不过您也知道的，有时候能一根指头爆星的使徒，不代表能承受一个阴影刺客舍身一击刺在心脏上。所以能级的参考意义其实并不大。” 穷老头曾说下一场任务非常危险，那是阿东萨也必须谨慎对待的危险，看来就要应验在那批素未谋面的箱庭使徒上了。 巴洛洛没有故作关切，在短暂的接触中他认识到了阿东萨务实的本质，不会做哪些惺惺作态的讨好。 不过如果阿东萨是一个志得意满、好大喜功的浮夸人物，巴洛洛也不会吝啬恶心的马屁。 他说：“阿东萨先生，如果你被箱庭通知参加对抗任务，那么我恐怕就提不出什么建议了。我所擅长的侦查、分析、埋伏、包围、陷阱还局限于环境和人，但高级使徒，每一个都有着撼动大地、改变地形的强大力量。一般团队所谓的分工合作对他们而言跟笑话没什么差别。但有一件事希望你能考虑到，如果你要寻找队员，那么需要的就是绝对的实力，必须要强大强大再强大，没有一丝软弱的地方才行。不然你还不如单枪匹马地上去，更容易隐蔽行动。” 面对这样的建议，阿东萨却说：“我自有打算。” 从突然被黑底白瞳告知要参加对抗任务开始，阿东萨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哪怕现在得知自己将面对复数的六七级使徒，它也没有改变计划的打算。 “不过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 训练场中，正在进行新手培训的一行人。 兔子罗杰是一个称职的老师，虽然它是一头兔子，却对人类的身体结构和锻炼方法了如指掌。 它让李扛山摆出一个出拳的架势，说：“技击，格斗，武术，人类为这种攻击技巧取了许多种名字，但本质还是对于肌肉、关节、骨骼的运动进行高效率的规划。” 罗杰粗短的手指弹在李扛山的各个位置，让李扛山在感到酥麻的同时不自觉地微调着关节和肌肉的位置，姿势渐渐由松散变得凝实，好像一把上紧了弦的弓弩。 最后，罗杰站到一旁说：“可以了，你出拳一下，仔细感觉跟刚才一拳的不同之处。” “是！” 李扛山眼神认真，脚步不动，但双膝一扭，力从地起，脊椎一弹，双肩转动，带动收在腰间的右拳自然而然地甩出。 靶子轻微一震，屏幕上闪过“一百五十公斤”的字样。 罗杰点点头：“以业余的角度来看，在你的体重级别，这种冲击力已经是极限了，不过需要你正式摆好姿势才可能打出这么猛的一拳，想运用到实战中还得多练习。” 一旁的徐骁客也在练习，一身肌肉膨胀成了无数隆起的小块肉瘤，堪比一头肌肉虬结的大水牛，然后吐气开声，一拳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又瞬间出现在原位，拳速拳力都已然突破了人类极限。 砰！ 一声巨响好像重锤破墙一样，空气的爆音让李扛山心中一跳。 “一千二百三十公斤！” 血红的字样让罗杰都不得不感叹：“能把人类的基因调整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是一个崭新的生物了。” 这样的力量扔到冷兵器时代，就是一名可以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绝世猛将，若是身披重甲手执重兵那么乱军中杀成万人敌也不是难事。 但徐骁客却没有半点得意的样子，只是自嘲道：“我也这么觉得。” 罗杰突然察觉到不对：“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帝国和虫族战斗多年，双方之间必然互有渗透，而星际战士强大的肉体跟虫族的基因编辑技术脱不了干系。甚至星际战士本身就可能是帝国人造的虫族战士。 这种复杂的伦理问题带来的影响十分深远，星际战士既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又是身负虫族血脉的殉道者，其中的纠葛，三言两语绝对说不清。 罗杰深知自己碰到了徐骁客的痛处，强行安慰只会越说越乱，心中喟叹，无话可说。 不过徐骁客也没有悲伤的样子，只是一脸淡然，一拳又一拳打出去，标靶上闪过成串的血红数字。 李扛山在一旁看着，一脸的震惊掩饰不住。 他绝对不能说瘦弱，但要说强壮也差了点，跟徐骁客绝对无法相提并论。 这样的力量既让他震惊，也让他向往。 他从死亡中学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只有力量才能让自己的前路畅通无阻，否则再美好的愿望也只是易碎的玻璃雕花。 过去二十多年的退缩此刻全部化作了变强的渴望，他只能冲动地连续挥拳，发泄心中的抑郁。 罗杰用毛茸茸的手掌轻轻捉住了已然气喘吁吁的李扛山的拳头，说：“你的心和气都已经乱了，这样挥拳事倍功半。” 安格洛拉在一旁百无聊赖道：“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给李扛山上一条龙强化套餐，立刻打得这个大个子满地找牙。” 罗杰半带责备道：“过度强化的体质和力量反而会伤害到自己，连原本的力量都没法掌握，强化后的力量就要花更多的精力去控制。不能控制的力量跟身体中的猛兽有什么差别？到时候连队友都会误伤！” 安格洛拉嘁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作为战斗法师，对于格斗搏击的了解丝毫不逊色于罗杰，自然懂得这番道理，只不过是单纯不喜欢教人而已。 “不看你们浪费时间了，我自己去练习了。” 安格洛拉把睡觉的老铁叫醒，边走边嘟囔着：“这次任务几乎没什么收益，连‘斗流’的下一招都没法学习。” 罗杰无奈道：“行了，不够就跟我借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用。” 安格洛拉一下子喜笑颜开：“就知道罗杰是个好人。” 又收了张好人卡，罗杰苦笑着摸摸白鼻头。 安格洛拉走后，罗杰对李扛山说：“你先练习，明天我再带你们去选择合适的强化路线，可别兴奋得睡不着哦。” 自我强化，突破极限，那些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强化项目连罗杰当初都会看花眼，更何况一个来自平凡世界的年轻人。 李扛山说：“我到底要花多久，才可能追的上阿东萨，才可能阻止它？” 罗杰闻言无奈道：“扛山先生，箱庭是一个有无限可能的地方，两三场任务就升级成第六能级的天才也不是没有过。可是要追上阿东萨，你需要的不是天才和运气，而是放弃。” 眼神坚定的李扛山执拗道：“我知道这很难，但要我放弃……”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罗杰摇摇头，严肃地说：“你必须放弃作为人的矜持，让自身变成怪物，才有可能打败怪物。”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反逻辑族 李扛山低头无言，正当罗杰以为他要放弃时，这个坚毅的年轻人抬头直视道：“不，我要以人的身份，打败这个怪物。” 罗杰眉头紧皱，眼中没有轻蔑和嘲笑，只有一抹深深的怜悯。 “可你要知道，你选择的这条路同样不是人。” 李扛山坚毅的表情被疑惑取代，似乎不是很懂的样子：“什么意思？” 罗杰摇摇头，说：“不，没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不管怎么样，一开始要做的事情还是不会变。继续联系！” “是！” 一旁的徐骁客已经停下了练习，一身细密的汗珠好像露水一般从钢铸般的肌肉上滚落，褶褶生辉。 他深了一个懒腰，浑身噼里啪啦一阵炒豆子般的脆响。 “啊，舒服。” 徐骁客呻吟了一声，穿上一身星际制服大摇大摆向门外走去。 罗杰刚想阻拦，但又放弃了，说：“兑换区和强化区就在旁边，你可以看看，但记得不要乱跑乱换，等我跟你讲解。” 徐骁客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骁客本身已经是以一当千的超级战士，再做这种肌肉适应性训练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罗杰自然没有挽留他的理由。 李扛山闭上眼默默调整姿势，一股微不可查的灰色气息突然从线粒体中蹿出，猛地顺着交换的体液钻进了他的肌肉中。 嗖！李扛山又是一拳打出，呼吸和肌肉的收缩竟然在某一刻突然达成了某种平衡，拳头带动尖锐的风声，狠狠砸在了标靶正中心。 在罗杰惊异的眼神中，一个“二百公斤”的字样赫然其上，已经远远超出了李扛山的极限。 罗杰若有所思，死而复生的李扛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从阿东萨的重视程度上来看，绝对不能小视。 罗杰苦笑着心想，或许自己又照顾了一个比安格洛拉更大的麻烦。 —————————————————— 可徐骁客一出门，就看见了让他吓得魂飞魄散的一幕。 一个漆黑优雅得火柴人绅士就走在路中央，一步步向着训练场走来。 来的正是阿东萨，可如果仅仅是阿东萨来了，就算阿东萨瞬间变成千手千眼的章鱼怪，徐骁客最多紧张一下，根本不可能吓成这副好像看见联邦总统直播草猪的样子。 因为阿东萨身上挂着一串黄色胶囊一样的奇怪生物，身边也跟着一大群同样的生物，就像一个牵着一大群幼儿园小鬼头春游的老师，又像是抱着一堆大公仔的重度发烧友。 略略一数大概有五六十个，但是徐骁客再一数又发现好像有一百个。 徐骁客惊了，擦擦眼睛，不死心地又数了一遍，竟然变成了八十个。 一抹警惕取代了震惊，徐骁客意识到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妙。 这些黄色胶囊一样的生物大概有半米多高，通体光滑，显得又胖又有弹性，四肢十分细瘦，但灵活无比，头部有的光滑，有的只有稀疏的毛发。 眼睛大而圆，有的独眼，有的双目，戴着类似护目镜的东西，眼中透出狂热而天真无邪的情绪。 这种动画角色一般的生物跟同样魔幻的小黑人走在一起，竟然莫名地和谐。 但阿东萨显然不这么想，它面无表情，一股压抑的愤怒好像颤动的活火山一般，让徐骁客心惊胆战。 这些小黄人在阿东萨身边上蹿下跳，好像小喽啰一般，发出“叭噗叭噗”的奇怪声音，连箱庭的翻译系统都没法翻译出准确意思。 阿东萨就这样带着这群捣蛋鬼来到了徐骁客面前。 徐骁客吞了口口水，顶着阿东萨冰冷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道：“老大，你这是哪里收的吉祥物吗？真可爱……” 阿东萨冷冰冰道：“是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徐骁客讪讪一笑，意识到自己可能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很可能是小黄人们缠上了阿东萨，而不是阿东萨找到了小黄人们。 这时罗杰不知道怎么收到了信息，出来一看，惊叫道：“反逻辑族！阿东萨先生，你怎么会招惹上这群灾星？” 阿东萨反手打飞一个想爬到它肩上的小黄人：“反逻辑族，真是名不虚传。” 被打飞的小黄人在地上直接撞出一个大坑，但又拍拍屁股若无其事地嘻嘻哈哈凑了上去。 见徐骁客一脸懵逼，罗杰解释道：“反逻辑族究竟是什么，从哪来，有什么目的，根本没人知道，甚至它们自己也荒诞的行为和思维搅得一团乱。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我们没有任何已知的方法可以伤害或者放逐反逻辑族，甚至反而会被它们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捉弄，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真的受伤。” 徐骁客动手捏起一个小黄人，用力捏了捏，发现虽然摸起来软乎乎的，但却意外的难以发生较大的形变。 他盯着小黄人的独眼道：“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话音刚落，感觉被轻视的小黄人噗噗噗喷了徐骁客一脸的口水，然后趁着徐骁客手一松哈哈大笑地伸出小拳头噼里啪啦打在徐骁客的大脸上，然后直接溜出了大手，跑到远处脱下裤子，露出黄色的两瓣光滑屁股蛋冲着徐骁客直晃，就像对着藏獒挑衅的泰迪一样。 徐骁客只觉得面前一花，莫名其妙整个人就慢了一大截，脑子也转不过弯来，这个能操纵机甲与虫族大战三百回合的猛人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小黄人打蒙了。 等到小黄人溜走后，脸上虽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却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和伤痕，只是一股恼羞成怒的怒气让徐骁客当时就涨红了脸。 “小不点！” 徐骁客脸一抽，大踏步就要上去收拾这个小不点，却看到了一旁的阿东萨，缩回了大手。 阿东萨却说：“不用顾忌我，只要你能把它们解决了，我认你当老大都没问题。” 徐骁客一听就更不敢出手了，阿东萨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他凑什么热闹。 仔细一想，明明这个小黄人的拳头那么无力那么慢，为什么就能打得他没一点脾气？ 思索到反逻辑族四个字，徐骁客有些似懂非懂。 阿东萨说：“别想了，我各种方法都用过了。不管刀劈火烧，还是微波核爆，甚至高频切割，只要碰到这群反逻辑族的身体，就像是玩具一样失去了所有杀伤能力，我用尽全力也只能像打皮球一样踢开它们然后再反弹回来。因与果就像瞎了一样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引力、光线、电磁波、声波，所有的探测方法在反逻辑族身上都会得到匪夷所思的结果，甚至连正确地数出它们的数量都是痴心妄想。 生死，强弱，软硬，冷热…… 这些常人所赖以为生的规则对反逻辑族来说完全可以随意颠覆。 阿东萨的全力到底什么样，徐骁客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惊胆战，好像连站的地方都变得不可靠起来。 可这样的力量却依旧没办法拿反逻辑族怎么样。 阿东萨下结论道：“反逻辑族，不是没有逻辑，而是用彻底颠覆了常规宇宙的逻辑关系。如果没办法打破逻辑悖论的屏障，我就没有任何办法伤害到它们。就算是踢开，它们也会像幽灵一样重新出现。” 徐骁客纳闷道：“可这群小不点为什么会缠上老大呢？” 第一百七十章 好事从身边做起 罗杰面色一僵，似是尴尬又似是好笑，说：“反逻辑族虽然行事天马行空，但是有一个特点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它们具有追逐‘邪恶’的本能。” “追逐邪恶？”徐骁客也是面色一僵。 阿东萨确实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邪恶，不过这话谁敢真的说出口呢？ 罗杰说：“我也不清楚反逻辑族对邪恶的定义，总之它们经常会聚集在那些强大又毫无顾忌的使徒身边，心甘情愿地听从差遣，如果利用得当甚至能发挥出第七能级也惊叹的力量来。” 徐骁客却是追问道：“那那些使徒现在呢？” 罗杰皱着脸道：“反逻辑族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它们根本是不讲逻辑的。曾经有个使徒利用反逻辑族是攻击城墙，结果反逻辑族直接把墙给爆破错了方向，莫名其妙砸晕了那个使徒，让他被敌人俘虏杀死。对，就是一块肉眼可见的砖头，动能还不如一枚子弹，砸晕了一个肉身可以砸扁战车的五级战士，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还有个使徒命令反逻辑族制造可以击碎月亮的大炮，结果一发射竟然把自己都弹了出去，在宇宙中一直飘荡到任务结束……” 一声哈欠，一颗鼻屎，一个臭屁，一缕火苗…… 这些搞笑一样的攻击偏偏又能发挥出诡异的强大威力，折磨得使徒们欲仙欲死，一点脾气都没有，偏偏还摆不脱这些牛皮糖一样的黄色胶囊，直到某一天它们像玩够了一样自动离开。 “够了够了，我知道了。”徐骁客忍不住捂住了脸：“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群坑逼版机器猫啊！” 阿东萨也沉声叫道：“够了，给我想办法拉开这群废物！” 但是一个小黄人爬到阿东萨的圆脑袋上，又一脚滑到了阿东萨脸上，身子晃啊晃努力不掉下去，说不出地滑稽可笑。 徐骁客和罗杰强行憋住笑，看起来好像面部肌肉抽搐一样。 阿东萨抓下面前乱晃的小黄人直接张大嘴巴吞了下去，小黄人不但不恐惧反而像做过山车一样尖叫。 阿东萨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立刻一惊，一股凉气驱散掉了所有恶搞，两人立正大喊：“是！” 反逻辑族过于无厘头的特性让阿东萨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就算是当初面对机械涅槃时阿东萨也不曾这么无力，因为它起码知道该怎么反抗。 甚至连研究都不可能研究。 所有的物理性质和常规数据都处在一种不断变动的范围内，根本就没法归纳总结。 没法归纳总结，科学就是一滩烂泥，没有任何生命力。 “够了，废物们，给我站好！” 似乎感觉到阿东萨的怒气，这群反逻辑族突然间全部来到了阿东萨面前，排出一个方阵，所有小黄人目不斜视，由一个领头的小黄人领着立正敬礼稍息。 甚至还全员背上了不知哪里来的小巧冲锋枪，一身绿色军衣。 领头的小黄人像邀功一般叫着：“叭叭叭噗卜不噜！” 意气奋发得像个即将出征的大将军向国王领命一样。 阿东萨拄着手杖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被小黄人突如其来的大阅兵震惊到了。 远处的使徒们也被这样的阵势惊呆了，纷纷拿出设备拍照。 罗杰突然一拳砸在掌心，说：‘我想起来了。’ 阿东萨疲惫地揉额头：“说！” 罗杰胸有成竹道：“反逻辑族追求的邪恶更接近于外表和风格上的特立独行，也就是，一种名为‘酷’的感觉。” 徐骁客托腮喃喃道：‘我记得这种感觉的学名好像叫……中二？’ “别打岔。总之，只要让它们觉得阿东萨先生是一个无趣的好人，它们自然就会离去了。” “好人？” 阿东萨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它细长的腿走过小黄人的方阵，所有小黄人也都崇敬地看着它，似乎在等着阿东萨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阿东萨来到街边，捡起了一个纸团，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然后仔细关注小黄人们的变化。 “吁——” 看到这一幕，所有小黄人耸拉着脸嘘声不断。 就像球星们看见球王高高一脚踹到了球门框上。 就像死宅看见纯洁可爱的美少女偶像扣鼻屎。 阿东萨不动声色，手杖变成了扫把，开始沉着脸扫地起来。 这一扫就是一天。 小黄人们在阿东萨的扫地过程中越来越颓废，完全不复先前的意气奋发，一个个开始离开了阿东萨。 终于直到最后一个独眼的小黄人，手上还抱着奶瓶，似乎是个孩子。 不过小黄人这个种族十分诡异，不能用婴孩的角度来面对它。 它闪动着纯真的目光，坚定地看着阿东萨，似乎是一个最死忠的脑残粉。 阿东萨手气扫帚，扭扭脖子，拉过旁边昏昏欲睡的徐骁客，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麻利地脱下了徐骁客的军装。 “不，老大，不要啊！我是直的！” 然后，阿东萨落下了温柔的手掌。 “嗯，啊！哦，咿！我的天，这是什么感觉！” 为徐骁客做起了推拿。 修长的黑色手指宛如黑夜绵密的乌云，又仿佛闪耀的流星雨，在徐骁客魁梧的身躯上不断落下，带来难以想象的颤动和刺激。 奶瓶小黄人眼中噙满了泪水，好像一个目睹娃娃装摘下了头的孩子，对于童话的美好幻想彻底破灭，义无反顾地泪奔而去。 阿东萨在小黄人全部离去后也没有丝毫松懈，一直在徐骁客身上做完整套推拿。 以阿东萨对人体的理解能力和对力量的控制能力，它不用任何其他的手段，光靠捏揉按抹推就能让徐骁客像傻子一样哼哼着流口水。 做完以后徐骁客直接就睡得冒起了鼻涕泡。 阿东萨狠狠一掌切在徐骁客脖子上，剧烈的疼痛瞬间打破了徐骁客的美梦。 “啊！” 徐骁客本能的就是一手拉住阿东萨的手掌，整个人弹起，一套巴西柔术就要施展开来，跨坐在阿东萨肩头，将侵扰他美梦的任何人摔成二级伤残。 但平常无往不利的柔术却好像缠在了一块钢铁上，没有任何反应。 徐骁客猛地一惊，就被阿东萨反手揪住脖子，狠狠地掼倒在地，摁在地上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摔散了。 这个两米高的昂藏大汉就这样被一个纤瘦的火柴人摔得七荤八素。 徐骁客艰难道：“老大，饶命啊！” 阿东萨毫无起伏道：“够了，准备一下，我有新的训练计划给你们。” 第一百七十一章 见面 阿东萨将徐骁客和李扛山带到了巴洛洛面前。 两个彪形大汉一见面就分外眼热，眯着眼睛将对方打量了许久。 虽然巴洛洛是第三区金字塔顶的资深使徒，但徐骁客也是经历大大小小数千战役的星际战士，身上的杀气直接跨越了实力的鸿沟，两个人在气势上竟然难分上下。 气势，是生物在对其他事物进行观察时潜意识自动计算出来的威胁程度。从体型大小、肌肉粗细、爪牙多寡、审美特征到汗液尿液散发出来的信息素都是评价标准。 意志和精神也是一项不能忽视的标准。 两人不自觉地耸动着肩胛颈椎，带动着浑身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危险的气息不断碰撞在一起，急剧升高的信息素好像两头争夺配偶的暴熊。 砰！ 终于，两人瞬间出手了，蒲扇般的两只大手猛地撞在一起，发出石头碰撞的震响，让人感觉牙关都在震颤。 李扛山眼皮一跳，发现两个人竟然就这样握起了手。 两只大手握在一起，青筋暴起，骨节发白，从手腕到肩胛的肌肉好像活物一般不断隆起变形，巨大的力量通过肌肉骨骼的杠杆作用挤压在手掌之间，空气被完全挤出去，两只手掌好像要融为一体一般黏在了一起。 巴洛洛笑道：“炎魔，巴洛洛。” 徐骁客就没那么轻松了，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徐骁客！” 巴洛洛笑着放开了手，作为使徒强化了数十次的身体素质让他可以完美掌控这次小小的试探和冲突，随意开始以及结束。 徐骁客则是手掌抽搐，一片青紫难以抑制地弥漫上来，显然吃了大亏。 不过巴洛洛并未有丝毫得意和轻视，因为他从徐骁客身上看到了真正属于战士的铁血，不是沉迷杀戮的血腥，也不是被战场磨灭人性的麻木，而是真真正正在近乎绝望的战争中磨练出来的铁血。 好战而不嗜血，勇猛而不麻木。 这样的战士让巴洛洛也垂涎三尺。 不过巴洛洛的下马威只是为了展示实力，让徐骁客以后能充分重视他的决定和命令。 阿东萨说：“下一场任务，李扛山和徐骁客就跟着巴洛洛的团队一起进行。” 李扛山有些惊疑不定，罗杰倒是松了口气。 以阿东萨的“战绩”，下一次任务绝对不可能轻松，到时候它可没把握照顾两个拖油瓶，阿东萨也不见得会对他们加以庇护。 现在这样分开行动倒是一了百了了。 巴洛洛点点头：“是的，承蒙阿东萨阁下看得起，我们‘燃魔’将在一个月后与你们两人进行任务。‘燃魔’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希望你们也不会让我失望。” 罗杰问道：“那徐骁客和李扛山的培训呢？” 阿东萨说：“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罗杰闻言略有失望，以阿东萨的能力，就算不用上那些恐怖的生物改造技术，光凭深厚的仿生学知识就能设计出一整套效率极高的训练计划，一个月内将李扛山训练成三级使徒绝对不是难事。 可阿东萨显然不想过多干涉李扛山的成长。 畸变单元体究竟有多神奇，它必须要仔细控制变量，掌握第一手资料，好好看一看，自然要避免自己的“揠苗助长”。 巴洛洛说：“罗杰是吧，我听过你的名字，也是很出名的散人使徒。在训练新人这块上我们‘燃魔’也非常成熟，你可以尽管放心。” 罗杰这样没有组织的散人和徐骁客这样的优质新人放在平时巴洛洛肯定会大力拉拢，但现在，他怎么有胆子当着阿东萨的面挖墙脚？ 罗杰没有进行无谓的反驳，反而诚恳道：“那就麻烦巴洛洛先生了。” 徐骁客手上的淤痕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强大的体质可见一斑。 他双手抱胸，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任凭阿东萨安排。 “那么现在你们先临时加入一下我的团队，同步一下任务时间。” 巴洛洛点开界面，通过黑底白瞳将李扛山和巴洛洛顺利收进了燃魔。 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有人几乎都互相分开训练，几乎没怎么交流过。 毕竟之间的交情没那么深，没有需要的时候就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说的，与其尴尬，还不如不见面。 不过所有人都会好奇同一件事，那就是阿东萨究竟在做什么。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加强与地狱星的联系，并且在现有的知识体系内继续计算推演，将所有技术完善深化。 八碱基对的染色体结构已经彻底完善，阿东萨的身体组织终于再次迎来一次飞跃式的强化。 机体的结构更加匪夷所思起来，碳基结构逐渐与各种无机质彻底结合起来，金属离子不再作为一个辅助单元存在，而是真正融入了蛋白质中，通过强力的分子键与碳原子形成无比紧密的结合。 细胞材质的改变除了带来细胞强度的跨越式增长外，也让细胞内部的各种生化反应更加肆无忌惮。 阿东萨也终于摆脱了液态金属细胞的限制，拥有了真正的细胞工厂，可以任意组合所有元素，进行纳米级别的加工制造。 属于类镓金属离子的银色缓缓在细胞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精细的分子级细胞构建，更加复杂、高效，并且精度更高。 而且类镓金属离子毕竟是来自启明星和机械涅槃的诡异物质，就算它至今依旧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阿东萨却依旧毫不犹豫地淘汰掉了这个至今依旧有太多谜点的黑科技金属。 阿东萨身处箱庭的身躯和地狱星不断进行着断断续续的连接，海量的信息和知识在二者之间传递，悄悄地引发着近乎于开天辟地的奇妙微观变化。 地狱星的结构在元量子空间的帮助下逐渐趋于稳定，再过不久，精密的应力骨架和强度更高的机体组织就可以脱离元量子空间的帮助，将这颗血肉行星彻底稳定下来。 这样的稳定不仅象征着结构的稳固，更象征着地狱星将正式拥有宇宙空间中的攻防能力，抵御各种天体级的宇宙灾害和匪夷所思的人为攻击。 这样，就算什么时候元量子空间不能用了，阿东萨也依旧能自如地操控地狱星，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巨型电圈轨道炮、核激励激光炮、粒子加速炮、超磁屏障、磁约束反物质弹甚至是单纯用结构变形引发的引力扰动装置，无数攻击和防御设备遍布整个地狱星，足以在一次齐射中摧毁掉另一颗同等大小的行星。 而行星级的魔能武器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一旦完成，就可以跨越材料和理论的限制，直接复制出空间武器，就算是恒星也要抖三抖。 地狱星本身，就将成为一个巨大无朋的太空要塞，摧毁阻挡在它面前的一切。 目前阿东萨还没有增殖地狱星的打算，因为过大的体积和质量会让本已经稳定的引力结构再次失去平衡，甚至会影响到接下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某一天，李扛山主动联系了阿东萨。 他说：“这样的训练实在太慢，太慢了。阿东萨，如果你要观察我，就给我一个变强的机会。” 看着李扛山急躁的眼神，阿东萨说：“如你所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荒野 李扛山的训练不可谓不努力，进步也十分巨大，短短二十天的训练以及将他的体能发挥到了人类极限，甚至有所超越。 但也仅仅是体能而已。 李扛山并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适应性，甚至莫名的，就算燃魔想为他匹配一枚成熟的力量种子也办不到，似乎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定型，不再具有可塑性。 起码箱庭上流通的大部分强化体系都不适合他。 锻炼瞬间陷入一个瓶颈，剩下只能硬生生用源能点数把身体素质堆上去，性价比实在太低，要知道身体素质这种东西，只要拥有一个成熟的强化体系，大部分都是可以自然而然增加的，用不着浪费珍贵的源能。 于是李扛山直截了当地找到了阿东萨，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阿东萨说：“我认识一个人，你们一定会很有共同语言。” 传送大殿中，阿东萨打开了传送终端的操作界面。 “‘悼亡之都’传送大殿1025号为您服务。” “读取任务记录，选择过往任务地图。” “已选择。” “进行传送。” “需要道具‘传送道标’。” 阿东萨拿出一个令旗模样的东西直接在空中松手，一圈耀眼的电弧开始扩散成一道大门，其中蓝色的电弧与黑色的空间如水波般交汇荡漾，光是一眼看过去就仿佛要被深深地吸入进去。 这个令旗也是巴洛洛交给阿东萨的箱庭道具之一，可以让使徒传送到一个去过的任务位面，继续未尽的旅途。 阿东萨说：“进去吧。” 李扛山反问：“你不进去吗？” 阿东萨笑道：“不要感到寂寞，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暧昧的话语却让李扛山感觉到一阵无力，仿佛玻璃瓶中蚂蚁没有隐私可言，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连要去什么地方都不问，直接站了进去。 没有太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就好像打开落地窗帘一般，一片豁然开朗之感袭来，李扛山突兀地站在了一片荒野之中。 天空一片灰蒙，黄土向着无尽远处绵延，极为遥远的地方隐隐有一个好像山一般的影子，一种寂寥感弥漫了全身。 李扛山握了握拳头，抬手扩胸，确认身体状况处在最佳后，果断打开空间袋，扔出一辆重型摩托车。 这辆重型摩托车光是体积就比普通的小轿车要大上一圈，布满尖刺和链条的巨大车轮天生就是为了在旷野驰聘而生，充满了一种世纪末的狂野味道。 李扛山一脚就跳上了这个单是爬上去都颇有难度的摩托车，转动油门在闷闷的轰鸣中绝尘而去，向着山的方向前去。 李扛山的身体素质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卧推八百公斤，百米短跑五秒，纵跳八米，连熊都可以活活打死三头。 跳上一台两米高的重摩托完全不在话下。 李扛山在旷野中骑行了一天，入目都是一片黄土，偶尔有些灌木丛还奇怪地无风自动。 李扛山随手捡了一捧土扔过去，灌木立刻抖动了一下，然后又渐渐平息。 这让李扛山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株食肉植物，只是黄土和猎物毕竟差了太远，不能让它真正现出原形。 李扛山思索再三，觉得还是必须熟悉一下这个诡异的世界，如果连这么一个小灌木都敬而远之，还谈什么别的？ 李扛山手腕一抖，抓住袖口落下的军用匕首，唰地突进过去。 不知是闻到气味还是感应到生物接近的震动，灌木丛瞬间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十几根枝条如毒蛇般狠狠咬向李扛山，好像蛇发美杜莎的头颅。 李扛山就地侧滚，手起刀落，将最粗的那根枝干拦腰斩断，暗红色的铁锈味液体喷上了空中。 也不知道哪里有嘴巴，重伤的灌木发出尖锐的嘶鸣，枝条再次卷向李扛山。 带着耐割手套的李扛山用双手一把叼住所有枝条，狠狠一拉，终于将这株食肉灌木连根彻底拉上地面。 在粗大深长的杂乱根须中央，有一个心脏般的血色肉球剧烈跳动着。 在更多的枝条疯狂地袭来之前，李扛山用匕首刺穿了肉球，钉在地上，血一般的液体喷了李扛山一身，而所有的枝条也都抽搐着落下，再没有威胁能力。 李扛山长舒一口气，心里也不禁有些高兴。 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将食肉灌木的尸体全部装进空间袋带走，继续骑上摩托狂奔。 天色已黑，李扛山却硬是没停。 他不敢开着车灯招摇过市，但却拿出了夜视镜观看路况，跟白天赶路一样平稳。 可惜事与愿违，他的鲁莽终于还是招来了不速之客。 一头遒劲有力的巨兽缀行在了李扛山的烟尘背后，矫健的身姿好像是一头猎豹，体积却大得如同大象，而跑起来竟然还不比摩托的动静大，显得敏捷无比。 李扛山头都没回就察觉到了背后有大块头在接近。 他立刻加大马力，准备全速甩开这个怪物。 但就在这时，猎豹也猛地加速，一瞬间就飚到了李扛山的摩托尾巴处，粗重闷热的鼻息直接就吹在了李扛山身上。 察觉到没法甩开，李扛山深吸一口气，手里亮出一把半米长的柴刀，然后猛地减速，果断放弃逃跑的想法，反而靠近了这个怪物。 双方同时加速减速，两者的相对速度一下子到达顶峰，猝不及防之下，摩托车尾直接撞在了猎豹头上，李扛山还大力前倾，让车尾高高翘起，轮胎与猎豹亲密接触，轮胎上的尖刺狠狠在那颗巨大的头颅上留下了道道翻卷的伤口。 高速转动的轮胎就像绞肉机一样，直接把正面的血肉全部撕裂磨光，露出了白森森的猫科颅骨。 受到重创的猎豹发出好像婴孩的哭嚎，李扛山趁机一个后空翻，强有力的腰腹力量让这个高难度动作毫无阻滞，坐落在猎豹背上，直接一个柴刀深深扎进了后颈。 但这个猎豹怪物的肌肉像橡胶一样坚韧，李扛山差点没把手里的拆刀弹飞，就算插了进去，也让手腕隐隐作痛，明显是扭伤了。 后颈挨了一刀的猎豹却没有半点重伤的迹象，原地凶猛地跳跃翻滚，李扛山只能赶在被挤死前赶紧松手脱身，跳到了一旁。 这样，他终于看到了这头怪物的全身。 这头怪物确实长得很像猎豹，弓形的脊椎，矫健的四肢，只有头部血肉模糊，后颈还插着一把柴刀。 李扛山再次翻出一把柴刀，身形前倨后恭，摆出类似马步的迎敌架势。 猎豹发出一声吃吃的低吼，好像是在嘲笑李扛山的不自量力。 所有的伤口都在迅速愈合中，头部虽然还在滴血，身体动作却丝毫没有因为头部的重创而走形，这让李扛山分外不解。 再怎么变异，难道连脑震荡都不怕了？ 除非，那根本就不是它的脑袋。 猎豹前肢略长，昂首挺胸的时候露出了胸腹，而胸腹中线却猛然裂开，露出了一张竖着的血盆大口，无数触手蠕动着探出，好像吐信的毒蛇一般，森森肋骨就像牙齿一般互相交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一大从触手不可能是装饰，绝对可以形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攻击武器。 猎豹怪物的脑子，根本就不在头上，难怪头颅的重创一点影响都没有，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它竟然会长出这么耸人听闻的外表。 这样重量级的猛兽，这样异形的怪物，单枪匹马的人类有胜利的希望吗？ 李扛山没有透露出一丝绝望，他伏下身子，单手撑在地上，随时保证最大限度的发力，同时轻轻按照特定呼吸法呼吸。 肺脏兜转的气流化作复杂的压力，作用在心脏和纵膈间，血流、神经、激素全部产生了剧烈的反应，浑身都开始躁动起来。 这种呼吸法不但不会恢复体力，反而会让体力迅速流失，可机体的爆发力却会大幅度增加。 他要拼命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杀戮之花于黎明绽放 猎豹抢先动了，庞大的身躯好像重卡车一般冲过来，血红的触手伸展开来张牙舞爪，不管怎么躲都会被抓住。 肌肉紧绷收缩，粗壮的大腿蹬在地面上，李扛山干脆就纵身一跃，从五米的高空躲过冲锋，靠着敏捷的身手落到了猎豹的背后。 但在交错的瞬间，一根触手却狠狠刮在李扛山大腿侧，留下一道深长的伤口，隐隐有酥麻的感觉，竟然有毒。 李扛山立刻吃下一颗解毒药，足以应对所有已知的自然毒素，但面对这样的变异怪物，只能祈祷上天保佑了。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毫无价值，不是么？”一个幻觉般的声音响起，让李扛山狠狠摇了摇头。 猎豹怪物的四爪深深抓在地上，这给了它无与伦比的加速度和变向能力，仅仅是三秒，就掉头继续向李扛山发起了冲锋。 李扛山将一个圆盒放在地上，然后迅速后退。 在十米之内的赛跑中，人类一直名列前茅，就算猎豹的起步速度也不如人类。 但只要超过十米，人类就会被追上撕碎。 可李扛山只需要躲十米就够了。 猎豹刚刚跑过李扛山刚才呆的地方，脚下毫无自觉地踩到一个凸起的疙瘩，突然间剧烈的爆炸冲天而起，火焰瞬间淹没了猎豹的身躯。 这是李扛山偷偷埋下的高爆地雷发挥了作用。 “聪明，然而这还不够。”灰暗的声音桀桀冷笑着。 火光被瞬间驱散，胸前的饕餮大嘴被彻底炸出一个豁口、焦黑触手断了一地的猎豹伤痕累累地冲向了李扛山，满身都是疯狂的气息。 李扛山故技重施，再次埋下一枚高爆地雷转身就跑，却被猎豹纵身一跃直接扑向了他，根本没有引发地雷的压力和磁力双重起爆装置。 李扛山直接转身，双手抓地紧急减速，耐割手套不会受到摩擦伤害，但剧烈摩擦产生的剧烈热量却烫的手指火辣辣的痛。 通过反方向加速，李扛山硬是从猎豹的腹下逃出生天。 猎豹轰然落地，又迅速爬起来晃了晃身子，继续向李扛山冲过来。 李扛山用嘴巴拔掉引信，一枚手榴弹直接扔了出去，竟然被猎豹灵活地躲开，爆炸的威力没有全部发挥出来，剧烈衰减的冲击波和高温对猎豹怪物毫无杀伤力。 不再逃跑，李扛山右手柴刀，左手匕首，就这样直面冲过来的猎豹怪物。 “终于决定直面恐惧了吗？只有努力了，你才知道自己有多无能！” “闭嘴，阿东萨！” 两人交错的一瞬间，猎豹身上的腥臭和疯狂的杀气如重锤般砸来，李扛山大吼一身，发泄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一丝丝灰色的气流迅速从细胞深处窜出，凝聚成一股细流，弥漫在四肢百骸中，甚至连大脑也不例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奇妙变化。 李扛山一个滑铲，躲过锐利爪牙和头部口器的扑击来到猎豹身下，残破焦黑的胸腹大嘴滴着血水咬下，锐利的肋骨将会插进李扛山的身躯，像叼老鼠一样叼住他。 千钧一发之际，李扛山终于彻底冷静下来，面前的一切都像高速摄像机的回放一般缓慢。 他硬是抓住两根肋骨利齿，爆发的巨力硬是阻止了血盆大口的咬合，甚至将肋骨捏出了裂缝，然后他趁着角力的时候双脚弹出匕首，收腹抬脚深入血盆大口，狠狠踢在了稚嫩的口腔壁上，喷出大片鲜血。 吃痛的猎豹更加疯狂，整个体重都压了上去，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把阿东萨彻底塞进胸口的大嘴里嚼碎。 可是反应力开挂一般的李扛山双手肌肉暴涨，生生撑起了猎豹整个身体一瞬间的功夫，然后直接一个翻滚躲过了这一记泰山压顶，然后没命地逃开。 一秒后，一朵混杂着血与火的花炸裂在黑暗的荒野之上。 火光冲天，剧烈的爆炸将整个猎豹炸成了两段，冲击波甚至直接把正在跑的李扛山冲了一个跟头。 危急关头，他竟然还有余裕扔下了一枚高爆弹，直接扔进了血盆大口中，从内部给予了猎豹致命的打击。 倒地的李扛山气喘吁吁，感觉身体都没有了知觉，只想就这样睡过去。 但他咬住了上嘴唇，靠着疼痛激励自己爬起来，想要确认猎豹怪物的死亡。 一片焦土中，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爬了出来，呼哧了血气，带着疯狂和仇恨一点点爬向李扛山。 李扛山没有逃，也没力气逃，只是就坐在原地和猎豹怪物对视。 猎豹怪物的下半身已经彻底炸飞了，现在就剩一个上半身勉强能动。 一条长长的血印拖在干涸的大地上，随着猎豹怪物匍匐着艰难接近，李扛山颤抖着想动起来，肌肉却撕裂一般疼痛着。 “快，快，小猫猫怯生生靠近你的感觉，感动吗？”那个声音恶趣味道。 血腥气扑鼻而来，大块头逐渐接近了它最初认定的猎物，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大笑，但是就在下一秒，那个巨大的身躯突然一趴，如同断了电的仪器，彻底失去了声息。 重伤之下的怪物，终于还是没支撑住。 骤然失去压力的李扛山也终于呼地躺倒在地，过度紧绷的神经和肌肉全部都在哀嚎呻吟，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不痛。 然而李扛山不知道的是，随着猎豹怪物的死亡，一缕缕浓重的灰色气息缓缓逸散出来，吸附在了李扛山身上，又像是被他所吸收。 但是这一切他却丝毫未觉，仿佛灰色气息出现在异时空一样，一切诡异的反应无人知晓。只有李扛山体内一个个静谧的细胞睁开诡异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一抹晨曦终于冲出了地平线，照耀在李扛山身上，唤醒了他近乎失却的意识。 李扛山掏出行军丸囫囵吞下，强迫自己爬起来陂行前进，终于在几百米外找到了自动停下的重型摩托。 李扛山长舒一口气，跨上大摩托，开启了自动驾驶，终于昏睡过去。 但即便是在颠簸的昏睡中，李扛山也牢牢握着一把匕首。 似乎是运气来了，这一夜终于再没有被找上麻烦。 实际上这也很好理解，再怎么变异也是野兽，大型野兽的领地意识强得吓人，哪怕路过都会不死不休，所有方圆十里内除了猎豹再也没有别的猛兽是很正常的事情。 等到很久以后，这片地方才会迎来新的主人，不过那时候李扛山大概早就回箱庭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眼皮上，李扛山平静地醒来了，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全身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甚至连肌肉的酸痛也若隐若现。 受伤他并不怕，手里还有一些很贵重的细胞愈合液，疗效说生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但就这么莫名其妙愈合也太诡异了。 难道说真的是生死之间有了突破？ 吃下一颗行军丸，李扛山仔细检查了一下全身，确认没有问题，才接过自动驾驶，继续开始一路乏味的旅途。 终于在入夜前的黄昏，李扛山失去了跋涉的耐心。 他向着空寂的昏黄荒野大喊道：“阿东萨，我到底该往哪里走？” 可是他没等来阿东萨幽灵般的声音，却得到了一个怯生生的回应。 “阿，阿东萨……你，你是末亡教会的人吗？” 李扛山眼皮一跳，脱口而出：“你知道阿东萨？不，你说的末亡教会是什么？” 等李扛山回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十五六的小女孩正一脸害怕地举着冲锋枪，而枪口正正地对着李扛山的胸口。 女孩虽小虽怯，但枪口却无比沉稳，显然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训练，难以想象什么样的环境会让这么一个小女孩也训练出这么恐怖的战斗技能。 这个略有些羞怯小女孩好像心一横，大声吼道：“告诉我，你是不是末亡教会的人！” 李扛山目不转睛地说：“我不是。” 小女孩继续吼道：“那为什么要说出那三个字！你不知道那是末日怪物的名字吗？” 李扛山喃喃道：“末日怪物……阿东萨？”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阿东萨来过的地方。 这里是阿东萨毁灭的地方。 这里也可能是唯一能找到对抗阿东萨希望的地方。 李扛山沉声道：“我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有这么大的忌讳……我，我之前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生活，最近实在没有食物了才一路流浪过来。请不要把我当做敌人。” 他小小地撒了一个谎，不过显然很拙劣，而他要欺骗的对象，看起来也很天真。 “哦，这样，那，我带你去见爸爸……不对，是首领。” 小女孩似乎把他当做过来投奔的人，虽然口气缓和，但却一点没有松开冲锋枪的意思。 “不识趣的死丫头，让她尝尝你的厉害！哈哈。”声音蛊惑着，在李扛山看来却可笑无比。 以李扛山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小女孩开枪之前打爆她的颅骨，甚至硬吃三四颗子弹也丝毫不影响战斗力。 但是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他显然不会丧心病狂到对这么无辜的小女孩出手。 就这样，李扛山在前，小女孩在后，两人没走多久，就在一个毫无痕迹的地方打开了一个入口，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入口很快就会被黄沙自动掩盖住。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末亡教团 不多时，李扛山就来到了地下，这里用大量的灯泡进行照明，到处都是简陋的人工痕迹。 地下是一个奇怪的巨大空洞，有种微微搏动的怀疑感觉，坚固耐用的建材板沿着峭壁打造成一栋栋方屋，到处都是木板铺出的小路和软梯，所有人都用好奇混杂敌意的眼神看着李扛山。 李扛山战斗过后的肮脏和血腥似乎引起了这些居民极大的不安。 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铁皮防具走了出来，喝到：“风铃，你带了什么人回来？” 名叫风铃的小女孩一哆嗦，说：“他说他是流浪者，但是……” “不用说了，我自己看。” 中年人来到阿东萨面前，高大健壮的程度竟然隐隐能威胁到李扛山。 “流浪者，你是谁？” 李扛山看着周围一圈虽然破败但依旧顽强的人们，他们全部都和他所知道的人类略有不同。 更加强壮，更加野蛮，这还能用远离文明社会来解释，但某些人明显长了些不属于人类的肢体，类似触手或者说蟹钳。 李扛山肌肉绷紧，缓缓道：“我觉得，你们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 中年男人哼道：“明明是你闯进我们的地盘……” 李扛山打断道：“我只是路过，我怎么知道这块地方下面竟然还藏着人？失礼的是你们！” 面对李扛山的咄咄逼人，中年男人突然一瞪眼：“风铃，你为什么把他带回来？直接让他滚蛋不就行了！” 风铃脸色通红，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他，他刚才说阿东萨……” “不要提那三个字！” 中年人长叹一声，说：“好吧，我叫风道明，是这个避难所的头领。而你，现在就是入侵者。” 李扛山刚想说话，风道明就抢先道：“不要跟我提人权讲道理，在这个世界，我们没有把你马上埋进地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告诉我们你的来历，还有，你从哪里知道的那三个字。” “杀了他们，这群无能的废物竟然敢威胁你！”一道细细的呢喃却如惊雷般炸响在李扛山的意识中。 李扛山摇了摇头，不回答任何问题，反而大声道：“我来找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与我一样想打败阿东萨。” 风道明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到底是谁？” “我叫李扛山，一个流浪者。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关系，但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 风道明有些厌恶地后退两步：“疯子，你知道它是什么吗？它的利爪撕裂天空，它的脚步踏平山川河岳，它呼一口气就是飓风雷电，吸一口气就是魂灵归化。你竟然敢挑战它，你……” 妖魔化的描述让李扛山一阵无语，他很难理解这些文明断代的荒野居民们对阿东萨的恐惧。 李扛山垂下眼帘：“我知道这很痴心妄想，但是如果有线索，请你们告诉我……” 风道明猝了一口：“够了，滚，滚得越远越好！” 立刻就有四个人拿着枪械围上来，面色不善地顶着李扛山的腰背要架着他出去。 “嘻嘻，你永远叫不醒一群地鼠，听我的，砍死他，统治他们，奴役他们！”这个声音继续诱惑道。 李扛山在心中怒喝：“够了，阿东萨，这种游戏好玩吗？” “嘿嘿嘿，阿东萨？那是谁，是你幼儿园时暗恋的老师吗？” 李扛山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 就在李扛山被送到地面即将离开的时候，风铃突然贴了上来，悄悄说：“往山那边走，山上住着不死的神仙。” 李扛山一回头，风铃已经走开了，好像什么都不曾说过。 李扛山默默走出一小段路，再一回头，突然发现地面一阵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爬行一样。 他赫然意识道：刚才那群人住的庇护所竟然是可以移动的活物！ 难怪他们就这样放知道出口的李扛山离开，因为出口是可以移动的。 李扛山骑上摩托车，继续一路向西。 可是没走多远，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和冲天的火光，不祥的黑烟冲天而起。 没有犹豫，刹车调头，李扛山马力全开冲向了爆炸的地点。 还没接近，就能听到一片惨叫的声音传来，硝烟和铁锈味的血气呛得人喉咙发痒。 最重要的是枪声稀疏无比，这说明庇护所已经几乎失去抵抗能力了！ 逐渐接近现场的李扛山首先看见的是一头黄色的胖蝾螈，一半身躯露出了地面，足足有接近十米。 蝾螈舌头伸长倒在地上生死未卜，这应该就是庇护所的坐骑了。 蝾螈身上有一个焦黑巨大的洞口，一看就是被大当量炸药炸开的，似乎正是因为撞到了高爆地雷才被轰上了地面。 洞中正是一片混乱的庇护所场景，所有人乱作一团。 庇护所原本就是驯化了蝾螈作为房车四处移动的，却不知怎么被人抓住了然后炸开。 而一大群穿着鲜红长袍的人怪笑着撕开蝾螈的身躯，在里面屠杀着抵抗者，同时把大部分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抓到一个铁笼中用卡车运走。 红袍上红黑色的怪眼仿佛在冷冷地嘲笑着这一切。 数量远低于敌人的青壮年们奋力抵抗，却还是被轻松打倒在地。 一个手臂长成蟹钳的年轻人大叫着撞飞一个红袍人，刚想把另一个用蟹钳拦腰夹断，结果却被对方抓住了两个钳嘴。 在年轻人惊愕的面容中，他的蟹钳被直接掰断了。 那个首领模样的红袍人陶醉地吮吸着断裂的钳子中淌出的血水，说：“这里竟然能遇到一个神子，可惜是背叛者。背叛者的血肉，真是香甜啊。”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在李扛山脑海中：“这群没有眼色的白痴，你还是要救他们？。” 李扛山恍若未闻，目眦欲裂，重型摩托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迎面就把一个红袍人撞飞，一个撵进车轮中绞成了肉泥。 “住手！住手！” 李扛山徒劳地喊着，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慢，一跃而起，靠着超人的体能爆发出惊人的运动能力。 他灰色的身影在动与静之间完美地转换着，动则重逾千钧，静则轻如鸿毛。 为了转向加速，黄土被踏出了好几个大坑，最后李扛山迎风一刀斩向那个手里提着蟹钳好像呆滞了的红袍人。 擒贼先擒王！ 红袍人桀桀冷笑着，红袍扬起，一下子露出了真身。 李扛山瞳孔微缩，手中的刀也因为震惊而有了一丝迟滞。 红袍下的身体，竟然布满了疣状的凸起，好像一个麻风病人一般，而四肢手臂更是柔软黏腻得如同深海章鱼的触手！ 刚才杀红了眼没注意到，现在仔细想想，其余红袍人身体似乎也扭曲得不像人形。 难道所有红袍人，都是这样的怪物？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武团 可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个时候，章鱼人的触手灵活得不可思议，几个伸缩转折就直接来到了李扛山面前。 “呵！” 李扛山大吼一声，一刀就斩断了一根触手，顿重的手感让他一惊，急忙转向躲开。 “一切终将回归毁灭与混沌！” 章鱼人的红袍高高扬起，半身前倾，剩下的三根触手弹射而出，李扛山刚想躲避，突然脚上一重，身体一个踉跄，被三个触手打个正着，如同平地惊雷，触手如长鞭般打出刺耳的脆响，李扛山被打得直接飞出了五米开外。 竟然是那根被砍断的触手缠在了李扛山的脚上！ 一口血气梗在喉头，胸口的护心镜虽然护住了肋骨不断，但胸口还是一片乌青，痛得人一动不能动，并且死活甩不开这根断肢，气得几乎想把自己的腿砍断，而这时候章鱼人的下一波攻击也来了。 断裂的那根触手急速生长着，四根触手带着沉重的劲风狠狠甩向李扛山。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李扛山只能咬牙挺身一躲，触手打在一旁，炸开一个大坑，而他整个人都随着爆碎的土石一起轰了出去。 身上伤痕累累，虽然没有伤筋动骨，敌人的强大的却远超想象。 李扛山弹身而起，再次一刀，艰难地砍断了一条触手，并且躲过了迎面扑过来的断肢。 “海鲜哦，真是浪费呢。”神秘的声音再次出现。 李扛山没有理会，只是拔出枪，接连几枪准确地打在章鱼人身上。 可是章鱼人虽然被轰出一个个小洞，渗出绿色的液体，却半点没有受伤的样子，伤口也在迅速愈合，甚至把子弹挤出来。 难怪庇护所这么快就被击破了，这些红袍人竟然可以忽视轻型枪械攻击，哪怕冲锋枪扫射也挡不住这么多怪物的冲锋。 李扛山再次躲开触手的抽击，扔掉手枪，拔出了另一把枪械，轰打出一发子弹。 这下，章鱼人的身上直接开了一个碗大的伤口，整个身体都几乎被打穿了。 达姆弹，李扛山直接使用了现代国际公约早就禁止的反人道杀伤性武器达姆弹！ 这种子弹的弹头被人为削去，在击中物体后铅心由于惯性作用从被甲内涌出，炸成蘑菇状，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将伤口扩大成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程度，就算打在肩膀也可能一枪致命。 这下章鱼人似乎有点难受了，大量的肉芽组织增殖融合，密密麻麻地连接在一起，好像拔丝苹果糖一样，却万分恶心，让人头皮发麻。 “代神行罚，以罪断罪！” 章鱼人发出怪叫继续追击。 这种腔肠生物的结构组织极端简单，也极端有生命力，普通的物理攻击几乎就是挠痒痒。 不过李扛山早就有对付这种敌人的预案了。 他换掉手枪，掏出一把类似吹风机的枪械，冒险突进来到章鱼人身前，不给它丝毫反应的机会，抬手就是一串连射。 七八乒乓球大小的珠子散射而出，虽然速度比子弹慢了许多，但近距离下也十分难以闪避，起码有一半落在了章鱼人身上。 珠子瞬间破裂，冒出一泼冒气的清水，粘在章鱼人身上瞬间结出一簇簇冰棱，赫然是冰冷到极致的压缩液氮。 腔肠生物面对物理攻击耐性极强，但面对冷热或者化学攻击比婴儿一样脆弱。像最常见的鼻涕虫，几粒粗盐就能让它全身脱水而死。 哪怕这些红袍怪物对普通的高低温丝毫不怕，但面对零下两百度的液氮，也只能惨叫着被冻成肉块。 章鱼人哇哇大叫，身上各处都被液氮冻结，灵活性大打折扣，被冻结的身体组织甚至直接撕裂开来，露出艰难再生的嫩红肉丝。 李扛山没有手软，手中的吹风机发出打篮球般的咚响，终于将这个章鱼人打成了冰坨，然后狠狠一拳锤上去，把它变成一地碎肉。 最后徒剩一颗光滑作呕的脑袋竟然没被冰起来，落地桀桀怪笑：“阿东萨终会归来，你将成为口粮，成为地狱的沃土！” 又是口粮，又是沃土，分明就是在拐弯抹角说李扛山会变成大便。 李扛山没有动摇，多余的愤怒于事无补，直到他把那颗丑陋的头颅射爆才终于彻底杀死它。 几下战斗迅若雷电，兔起鹊落，等到战斗结束周围的红袍人才明白自己的老大被人干掉了，阴沉着一群群聚过来，将李扛山团团围住。 李扛山吞了口口水，轻声道：“阿东萨，你说话啊，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在这个绝境中李扛山突然想有个人陪着，那个神秘声音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血从额头落下，把李扛山的视野染成一片红色，周围的红袍人在红色的眼瞳中全部撇开袍子，露出了地下奇形怪状的身体。 那是何等可怖的一副景象啊。 有的是蟑螂身躯，八根节肢颤动着。 有的胸口开出一张大嘴，贪婪地伸出好似内脏的舌头。 有的甚至直接变成一堆昆虫，飞散在空中。 它们用低沉，黏腻，兴奋的声音吟唱着。 “它是万亡之眼。” “它是真知之主。” “当它醒来，猩红的地狱会湮灭真善与美好。” “它就是——末亡之主阿东萨！” “一切终归混沌！” “唯有堕落者才能永存！” 李扛山默默地把所有手雷炸弹的引信串起，只等着最后时刻全部拉下，用五颗足以炸毁小平房的高爆弹跟这群怪物同归于尽。 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自己这么冲动就被敌人包围了呢？ 但就在这时，一支箭冲上天空，随之一声尖锐的哨声传来，竟然是极为古老的通信工具哨箭。 周围的红袍怪物突然间全部东倒西歪，竟然是被一块块随处可见的飞石击中了身体，折成了尖锐的弧度。 小小一块石头，却不知被何人掷出了子弹的气势，因为比子弹接触面大，不会直接穿过去，所以反而能给肉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逆神者，杀了逆神者！”这些怪物咆哮着，却不可避免地透露出恐惧。 一个个鬼魅般的身影贴地而行，直入敌阵，像刺入黄油的烙铁一般，将所有红袍怪物冲得七零八落。 李扛山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这些援军穿着合身耐磨的帆布衣，全部徒手赤脚，举手投足间打出一道道劲风，在与这些红袍异形的战斗中稳稳占据了上风。 李扛山放在他们之中，也不过是个中游的战士而已。 局势很快平定，失去了首领的红袍怪物们根本不是进退有序的援军的对手，而且这些援军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消除这些怪物的自愈能力，只是普通的重伤就可以杀死这些怪物，不用像李扛山一样必须用液氮冰冻碎尸万段才能成功。 那些被救下来的庇护所居民喜极而泣：“是脉者，是天武团的脉者们！” 战斗终于结束了，但却在短时间内对整个庇护所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五十多人的庇护所有十多人死去，有些人还被红袍怪物们打断了手脚，彻底失去生活和劳动能力。 虽然被红袍怪物们带走后的命运必将生不如死，但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也只有自我了断或者自我放逐到荒野中等死。庇护所不可能有食物养这么多废物。 这时一个身材均匀，气势却格外引人注目的布衣人来到李扛山面前，说：“你不像是这个庇护所的人，你是谁？” “我……” “他是末亡教团的人！就是他引来了那些怪物！”一个穿着破烂的中年人站起来大叫。 李扛山还没回答，就有一声悲怆的痛呼响起，瞬间群情激愤起来。 “对，就是他！” “这么久都没事，偏偏因为他来了……” “还有那个带他回来的死丫头，她也有问题！” 悲伤过后的怒火毫无理由地四处倾泻，连那个懵懂的女孩都被粗暴地推了出来，接受无谓的指责。 李扛山看到她的父亲，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而这个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被推出来横加指责的女孩让李扛山无比心疼。 李扛山感到一种空虚的愤怒，却偏偏无处发泄，明明是来救援的，为什么会被污蔑为凶手？ 他过去挡在女孩面前，大吼道：“你们都疯了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怪得了别人！” 小女孩却拉住了他的衣服摇摇头：“庇护所被攻破，责任就是首领的。” 她凄然一笑：“首领是我的父亲，他死了，那么错的就是我。” “不对！”李扛山不忿道：“祸不及亲人。哪有株连道理！” 女孩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这个世界，哪里还有反击可言？” 幸存的人们愈加激动起来。 “都是他们！” “这对狗男女，杀了他们！” “闭嘴！”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那个布衣人出面平息事态。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所有人的鼓膜上，瞬间压制了所有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末日传说 布衣人来到李扛山面前，问：“你是谁？” 李扛山老实回答：“我是一个旅行者，我绝对不是什么末亡教会的人。” 布衣人又来到那个老者身边，问：“他是谁？” 中年人激动地大喊：“他是末亡教会的人！他也是怪物！不然怎么会那么强大？尊敬的脉者，请您辨明真相！” 李扛山咬牙切齿，却知道这时候互泼脏水根本没有意义。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布衣人代表的天武团的权威和武力都至高无上，他才是现场真正的话事主，只有争取到他的支持才是平息这次事件的最佳方法。 布衣人头转向李扛山，看似分神，右手却突然横起，猛地挡住中年人闪电般探出的一条畸形手臂，左手唰地一下撕烂了中年人的胸口衣服，五指像剪刀一样裁出一个大豁口，露出了一片长满燎泡的胸膛。 “感染者……你才是叛徒。”布衣人冷冷道。 暴露的中年人恼羞成怒，索性撕开伪装，大吼道：“为了末亡之日的到来！” 中年人的全身都刺出了尖锐的棘刺，浑身肌肉鼓动，似乎要爆炸一般，一把就要抱上布衣人同归于尽。 布衣人却不紧不慢，后发先至，抬手一肘打在肿瘤颤动的胸膛上，巨大的冲击力顺着软组织传遍全身，一击就将中年人化身的怪物打成了漫天肉块，没有任何搞小动作的机会。 布衣人下令道：“排查所有人，发现感染者全部格杀勿论。剩下的人送到附近的庇护所去。” 感染者，指的就是那些异形的怪物吗？ 这时，李扛山发现那个一直奋战的蟹钳年轻人也被打在地上，他急忙大喊：“等一下！” 然而没有任何人听他说话，那个年轻人带着惊恐的表情被人一脚踩爆了脑袋。 李扛山忍不住揪住那个行刑者的衣服，对着脸大吼：“为什么要杀了他？他刚才也在保护这个庇护所啊！” 行刑者用力抓住李扛山激动的手，一时间竟然掰不开，这让他也十分惊讶。 布衣人鬼魅般出现在李扛山身边，轻轻挥掌切在李扛山手肘，一股巨力带来的疼痛瞬间就让李扛山松了手，整只手都使不上力气了。 李扛山依然不甘道：“为什么？” 布衣人沉着地说：“感染者本来就应该立刻处死，不然迟早都会变成末亡教会的信徒，这次的袭击你也看到了，就是那个感染者引来的。” 李扛山说：“人的善恶怎么可能就靠这种方法区分？就为了未来犯错的可能，就只能杀死现在的生命吗？” 布衣人摇摇头：“那谁来承担感染者失控的风险？谁来承担整个庇护所的安全？你吗？你凭什么承担这么多人生命？这个庇护所就是因为太心软，留下了这些恶魔，才会迎来灭顶之灾。” 李扛山被噎住了。 布衣人最后道：“我都不敢承担，何况是你？” 一缕缕灰色的气息从死去的红袍怪物身上腾起，聚散不定，时起时落，消散在空气中，也消散在李扛山身上。 —————————————————— 天武团的所有人带着幸存的人们上了路，他们带了一辆大板车，竟然靠着十个人就拖动了这辆载着几十人的大车前行。 这样的力量和耐力让李扛山也震惊不已。 从身材上看，这些脉者的身体确实很健康很健壮，但还远远不到人类理论上最强壮的水平，可爆发出的力量，却已经远远超越了人体极限。 “你们真的是人类吗？”李扛山忍不住问出这句失礼的话来。 果然对面的脉者反而斜了他一眼：“我看你才不是人类，明明没有炁的流动，竟然也能发挥超越人类的力量，你该不会是新变种的感染者吧？” 另一个脉者说：“但他身上并没有感染者的味道……算了，一切让队长决定就好。” 这群脉者的脾气都很好，这与那些庇护所的苦难居民们截然不同，是由自身实力带来的自信塑造出来的开朗性格。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变成傻白甜了，从刚才的战斗和果断地屠杀来看，他们依旧是恐怖的杀人机器，只不过能随时转换战斗和日常的性格。 李扛山诚恳道：“脉者，你能告诉我这片大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这并不算什么秘密，但那段历史真的是噩梦一般，丝毫看不懂希望，幸运的是很多人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倒也幸福。如果你有知道真相的觉悟，告诉你也无妨。我叫连云。” 在这个脉者的诉说中，李扛山终于窥视到了这个星球悲惨历史的一角。 三百年前，两颗诡异的陨石接连造访地球。 一颗是血肉行星，充满了无尽的邪恶和贪婪气息。 一颗是机械巨神，同样蔑视生命的存在。 两个神明般的存在之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战，天空撕裂，大地破碎，海水倒流，整个世界被摧残成了一片狼藉。 最后的胜负已经不重要了，只知道血肉行星为了胜利献祭了几乎全部的人类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类总算因此得以幸存，在破碎的大地上苟延残喘。 幸存的人类十不存一，加上神战之后的世界气候大变，地震频发，足足过了五十年才渐渐稳定下来，那时候的人类真的是用命在互相扶持着活下去。 而这个世界也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动物、植物甚至是矿石、机械大部分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异，更加恐怖强大，更加具有攻击性，而所有精密的机械也莫名其妙全部失灵，人类已然跌落了食物链的最顶层。 末日前的一群脉者们聚在一起建立了天武团，四处奔走领导残存的人们，扶持人类复兴，才让人类减少了大部分的牺牲，也不至于内耗消亡。 而在这时，人类内部也出现了变异体，他们拥有异形的肢体，被所有人憎恶甚至抛弃杀死。这些变异的感染者怨恨着自己曾经的亲人，拥有极为强大的生命力，逐渐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百无禁忌的宗教组织——末亡教会，而他们祭祀的神明，正是那个血肉行星，被称作阿东萨的存在。 信仰了邪神的他们更加疯狂，带着对正常人的嫉恨，他们甚至用互相吞噬的方法增加自己变异的程度，逐渐全部异化成了怪物，在披上了带着黑瞳的红袍的同时，四处捕捉普通人去做野蛮的生祭。 他们坚信灭世的血肉行星终将再次归来，只有他们才能在新的大地上生存。 某种方面来说，或许他们才是正确的。 这些事实在经过三百年的口口相传和文明断代之后，早已经面目全非，只有脉者当中才有尽量客观的传承。 “生祭……”李扛山似乎完全不能接受的样子。 连云笑着说：“所幸，末日之后我们脉者的力量也大大增强，这样才能对抗那些怪物。” 李扛山说：“没人打算重建文明吗？把幸存的人们聚起来，逐渐形成村落，城镇，最后变成城市，这样的话人类才算真正复兴了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内视 连云摇摇头说：“没用的，这个世界生态已经被彻底破坏了，到处都是危险的植物和动物，低下的生产力和运输能力根本不可能让几十万人同时聚居在一起。而且一旦人群大量停留在某个地方，就会引来那些变异怪物和末亡教会的疯狂袭击。” 李扛山说：“可如果能恢复文明时代的武器，对付那些怪物还不是手到擒来。” 连云说：“我说过，所有的现代科技都没法用了。两个天外怪物的大战遗留的不仅是遍地的变异生物，甚至还让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发生了变化，除非我们能重新建立一个高科技实验室，一一试探出所有法则的变化，重新构建一套科学体系，不然根本没法进行生产制造。” 李扛山想起了自己的摩托车，运行得十分顺利，似乎完全没收到影响的样子。 这是因为使徒在进行异位面穿越的时候，本身就算是一种物理规则的附着体，就像一块冰落到沸水中，在短时间内它依然是冰的。可一旦时间久了，使徒们照样会被当地的规则同化掉，不符合规则的武器能力会全部失效。规则冲突越大越快失效，冲突过于剧烈的甚至会失控爆炸。 不过使徒们最长的一次任务也不过一年半载，基本上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初步了解了情况之后，李扛山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脉者，究竟是什么？” 连云伸出手：“以经脉运转元炁的人，就是脉者。来，握住我的手。” 李扛山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 十指紧扣，李扛山还来不及感到尴尬，连云就突然发力，五指如同铁钩一般深深陷进了李扛山的手掌。 剧痛之下，李扛山本能地也用力握了过去，紧绷的肌肉瞬间顶住了连云的握力。 理论上来讲，李扛山的肌肉要更粗更密，单位横截面的力量绝对要更强，但事实却是，连云的力量与他不相上下，甚至略微占据了上风。 起码李扛山已经是全力以赴，青筋暴突了，连云却好像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 连云微笑着说：“这就是炁的力量，它能让我们超越凡人的限制，也是我们与末亡教会抗衡的资本所在。” 看着连云得意自豪的样子，李扛山年轻人好勇斗狠的心性一下子上来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鼓起，他开始用起了全力。 肌肉扭曲得更加夸张起来，关节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李扛山却不知道，那股灰色的气流再次奔涌出来，甚至比之前要更加汹涌。 “咦？” 连云感到局势瞬间失控，李扛山原本势均力敌的力量突然间变得势不可挡，巨大的力量毫无停顿地倾泻在连云的手中。 连云同样也斗起了火气，空着的左手在身上连点，又爆发出了三分力气，堪堪顶住了李扛山的反攻。 这时连云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波动，忙叫道：“等等，你也会炁？” 但李扛山竟然在这时候一举加大了力量，连云反而因为说话而力道一泄，整个手掌瞬间被李扛山硬生生握成了一团。 剧烈的惨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衰弱的神经被再一次挑拨起来，不安地躁动着。 李扛山一脸慌张：“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连云的右手抽搐着，掌骨跟指骨直接断了两三根，全是因为李扛山收手不及的缘故。 连云因疼痛而咬牙道：“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风，但是你怎么能骗我呢？” 李扛山茫然无措：“什么炁？我根本不知道啊！” “够了！”那个脉者的头领来到这里，冷冷看了连云一眼：“胡闹，回去自己领罚。” 连云哪怕痛得脸色苍白也立刻正色道：“是，康良队长！” 康良看向李扛山：“失控的力量远比恶意的危害更大。炁者，先天元气也。流转在经脉中的炁，才能真正为你所用。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康良似乎并没有敝扫自珍的意思，但李扛山还是摸不着头脑。 他疑惑道：“经脉真的存在吗？” 经脉作为一种哲学概念的存在，很难被循证医学所接受，但一直以来又有各种真真假假的研究一直在证明它的物质属性，宛如海中的洋流，电脑中的系统，空气中的磁场，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可以旁敲侧击有所感应。 康良说：“你自己看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一掌破空，好像打西瓜一样打碎了李扛山的脑袋。 然而李扛山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疼痛，也不是虚无，而是嗡的一声轻响，整个视野转到了一片宽阔的河流之中。 “你很幸运，末日的降临让武道传承凋零沦落，没有人会再花费数十年去打坐内视，打造内景，感悟天人之道，我们只能被迫发展出更急功近利的教育方式。仔细感受，能学会多少，是你自己的造化。” 内视？这个词让李扛山意识到这里就是自己的体内，那河流恐怕就是血管了。 视野逐渐拔高，一层层的沟渠大河逐渐尽收眼底，纵横交错如同枝叶又如同蛛网，立体的网状结构逐渐汇聚成一个人体的形状。 一幅波澜壮阔的图画出现在他的面前。 人体的内脏化作金木水火土，血管肌腱化作神秘莫测的经脉之网，仿佛有什么金色的液体流淌在其中。 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也都是真切的。而连接虚幻与真实的那把钥匙，就是所谓的炁。 如果没有炁，这些脉者所谓的脏腑五行，内外锦绣不过是空中阁楼，无稽之谈。 可如果有了炁，他们就能将自己武道与天地共鸣，用精神去改造物质。即使无法外放，也能将自己的肉体打造成金刚不坏。 甚至是天人合一，与时同存。 这种力量的使用非常复杂，必须要真正从思维方式到判断基准全部与这种种哲学观念融为一体才行。 比如说李扛山一听内景就知道是体内五行，一看河流就知道是血管涌动，这就是一种文化意识，思维方式。 换一个欧美人来怎么可能理解得了这种东方哲学文化。 而李扛山要做的还不止如此，要更高深，更深奥。阴阳五行，内外八卦，天人合一，全部都是必须花数十年去精研的高奥学说。 那么将这一切从虚无变为真实的炁又到底是什么？ 畸变单元体赋予李扛山的洞察之力似乎隐隐感觉到什么，但严重缺乏理论知识的他根本无法表述清楚，大概只有阿东萨说出清晰的所以然来。 想到阿东萨，李扛山猛然发现在这副内景山河中，星星点点地灰红色黑点像是间谍一般徘徊其中，穿梭在五颜六色的元炁能量中，甚至融入到所有代谢功能中去，就像是间谍坐上了敌国的机要位置一样，甚至坐上了皇位。 李扛山咬牙道：“阿东萨！”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扛山的视线，每一个黑点的表面都露出一只充满血丝的大眼，看向了李扛山漂浮的灵体。 大眼眯成新月形，似乎是在微笑。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奔波 李扛山一个抖擞，突然回过神来，呆呆地摸了摸应该已经四分五裂的脑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脑袋完好无损。 康良依旧站在他面前：“有什么收获吗？” 李扛山闭上眼使劲感受着什么，却什么都憋不出来，只有肚子咕噜了一声，只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那个，我……” 康良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意思，说：“不用愧疚，勉强进入内视本来就很冒险。你帮我们拖延了末亡教会的袭击，这个人情我还上了。” 顿了顿，他说：“你如果真的想学习炁，那么可以跟我回到总坛，进行为期十年的苦行，以你的资质，或许会有很大机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脉者。否则，你将随时成为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伤害到所有人。” 十年，还只是有可能？ 李扛山条件反射就想喷出来，但还是忍住了：“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对了，你知道……” 李扛山将那番寻人的话又说了一遍。 康良说不出是嘲笑还是无奈地哼了一声：“勇气可嘉，不过我更关注的是，如何让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喝上干净的水。” 李扛山面对千夫所指也敢据理力争的厚脸皮一红，完全没法在这个年长的脉者面前高谈阔论。 李扛山还是开口道：“我听说那座山上有人可以帮我……” 康良皱起了刀锋般的眉毛，看向远处那座突兀的高山：“我们有铁律不准靠近那里，不过，你看它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李扛山一愣：“一座黄土山啊。” 康良面无表情道：“我看它是黑色的，满是黑土和枯木。” “这……” 康良突然冷冽一笑：“那么问题来了，那些末亡教徒看它又是什么样的？” 李扛山疑惑道：“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但很显然所有末亡教徒都把那里当做了朝圣的地方。” 朝圣？ 李扛山默然无语。 他仿佛看见了无数畸形的怪物们俯首叩拜的震撼场面，扣动的身躯宛如一股由远至近的血潮。 而他们所跪拜的地方，则是一座布满了深海触手的肉山。 那些怪物的力量显而易见，这次数量少还好，但只要数量差距在两倍以上，就算是天武团的这只小分队也必然全军覆没。 除非李扛山能说动整个天武团全军出动，为他冲出一条血路。 可他怎么可能做到？ 他又怎么忍心这么做？ 天武团已经是人类延续下去不可或缺的一股重要力量，李扛山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牺牲他们。 随着这场对话无疾而终，而脉者们的目的地终于也到了。 这是一个极为大型的车团，足足有五百人在其中井然有序地生活着，以他们雄厚的力量，想必能非常顺利地接收难民们。 超过五十辆各式各样的大小车辆摆成一个颇为壮观的阵型，大致上装载人员的小车在外，装载物资的大车在内，以极为缓慢地速度行进，摆成一个逆锋矢形状，一旦遭遇危险，可以让小车们承担伤害从未迅速让大车突围——很显然，物资比人命要贵重得多。 此时休整的车团团成了一团，好像一只收拢翅膀的大鸟一般，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 看见脉者们的到来，所有车团的人都显得很激动，放下手中的事奔走相告。 康良让其余人就地休息，独自走进热烈的人群中进行交涉，一个首领模样的中年人走出来迎接。 气氛一片友好，可惜的是车团的人一听到这是一群被末亡教团打残的难民，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找出各种客观理由拒绝接纳。 原本有些兴奋的难民们一点点地低落下来，重新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样子，只有那个叫风铃的小女孩一直热切地看着前方的人群。 世事总是不如人所愿，即使车团的人们无比崇敬天武团，可这一切终究是建立在天武团能帮助他们生存的基础上，如果连基本的生存都没法保障，那么崇敬和信仰就一文不值。 这很无耻，很野蛮，也很正确。 你可以坦言假如自己是亿万富翁便给所有穷人一半的财产，可在这里你却绝不会给陌生人分享一块面包。 因为你不是亿万富翁，可你却真的有一块面包。 文明与道德，只是人类温饱后的消遣罢了。 李扛山知道，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法指责，但有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一个手受伤的人怨怼道：“都怪首领，为什么要留下那群怪物……现在好了，他死了倒一了百了，我们又该去哪里？去哪里！” 最后一句已经化作咆哮，正对着那个无助的少女。 然而风铃却坚强地抬起了头，正视所有被挑起情绪的人们：“我不会逃避父亲的错误，但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汤哥他们不是坏人，他们也为了保护你们而拼上过性命！” 汤哥显然指的就是那些为庇护所而战的感染者的一员了。 这些难民似乎被意外坚强的风铃震慑到了，一时间竟然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这时康良也返回了，他目睹了这场短暂骚乱的全程，却没有说话，似乎是想着要考验一下这个女孩。 天武团的众人再次开始拉车向远方奔去，这一走又是一天。 期间拉车的人轮换了三拨，但依旧显示出脉者们强大无比的力量和悠长的体力，堪比不吃草也能挤奶的牛，让人怀疑这群人的体内是不是装了一个柴油机。 通过那次内视李扛山知道，脉者们的力量全部来自观想出来的内景世界，用的根本不是本身的肌肉力量，可以说只要炁足够，精神又能保持高昂，那么脉者就是真正的永动机。 终于，前方再次出现了一片阴影，近距离一看，竟然是一片井然有序地小村落。 村落周围是一片铁骑墙，上面还挂着不少碎布和黑色的什么东西，似乎是腐烂的肉块…… 李扛山瞪大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定居的人们，让他隐隐看到了人们逐渐聚集发展的希望。 但同时，他的心脏，也猛地一跳。 第一百七十九章 潜行 板车缓缓驶入这个村子，却并没有获得和上一次一样的欢迎。 整个村子有些静悄悄的，偶尔冒出一个头来，也是脸色阴沉，似乎很厌烦外人的到来。 地上的土壤是一种肥沃的黑色，长满了杂草。 李扛山越发疑惑，却迫于莫名的压力不敢放声。 这时一道细如蚊吟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中：“这里的人很不欢迎外人啊。” 李扛山循声望去，竟然是之前与他握手的连云。 连云偷偷做了个鬼脸，一看右手竟然已经卸掉了固定板，愈合得差不多了。 “不要出声，这只是一些传声入密的小把戏罢了。嗯，炁可以强化我们的肉体，但我们同时也可以让自己呼出的气息成为炁的延伸，做出一些精细的操作，很有意思吧。” 连云看上去毫无芥蒂，还介绍了李扛山一点关于炁的运用。 李扛山轻轻点点头。 连云继续道：“这座村子没有名字，不过外界都叫这里黑水村。因为这里出产一种果实，汁液都是黑色的，吃一颗就可以保证一天不饿。” 李扛山瞬间有些激动起来。 “诶诶，先别激动。这种变异果树非常脆弱，这些村民也非常珍惜果树，我们曾经好不容易换出三个种子，可惜根本没法培育，种在地里马上就枯萎了。而且估计这里的产量也就能满足一百多人的消耗，根本没法扩产。” 见李扛山还是有些激动，连云突然严肃道：“因为这里的黑水果，这个村子从暴露之日起就一直受到很多人的攻击，有末亡教会的人，更有那些走投无路的庇护所铤而走险，想占领自己。外面那片土地，不知道死了多少敌人和他们自己人，所以相当排外，甚至连我们都没法停留太久。你最好冷静一点。如果你敢动他们的命根子，我们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李扛山听完大皱眉头。 末日后的植物变异率太高，往往两三代之后就会发酸发臭甚至分泌出有毒的物质来。 正常的植物结出果实是为了让鸟兽吃下后将种子带到别的地方开枝散叶，可变异植物的演化方向却更独立更自主，跟动物没多大区别。都进化出了吃肉的本领，哪里还需要掩耳盗铃去结果呢？ 而那些果实香甜的植物，往往更加危险，因为它们本身就已经进化成了猎食者。 所以黑水村能拥有一个稳定的粮食出产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如果要研究增产的方法，那么以人类现在的这点条件，那必然需要大量的样本来进行各种尝试，甚至可能让这种脆弱的果树直接绝迹了，这显然是会引起黑水村村民大力抵抗的举措，也与天武团一贯的理念相违背。 就算是不择手段，脉者们也希望能在更有把握的情况下进行研究。 如果等脉者们有了足够的把握，那么黑水村与整个人类相比，自然不值一提。而脉者们也不会吝惜羽毛，甘愿背负杀戮的罪业来拯救人类。 总之，不管怎么看，现在都不是合适李扛山展露多余的好奇心和责任感的时候。 李扛山默默点了点头，两人就结束了一通小小的悄悄话。 深入了村子，终于有人出来迎接了。 一个佝偻的老者拄着拐杖出来，他热情道：“诸位脉者大驾光临，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吗？” 康良也不做过多的寒暄：“你们村子在上次的袭击中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人数很难维持规模。所以这次，我希望你们能接收一批难民，可以吗？” 老者的笑容凝固了：“脉者大人，这……” 康良说：“如果没有特别大的难处，我希望你们能帮助这些失去了家园的人。就像我们天武团帮助你们抵抗末亡教会的人一样。” 康良此话一出就相当诛心了，老者的脸耸拉下来，半天嗫嚅着说不出什么话来。 最后老者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声，说：“好吧，既然是脉者大人的吩咐，我们自然会尽力去办的。但是……” 老者眼神冰冷：“这些人既然入了我们村子，就希望能按村子的规矩来办。” “是的，我们不会妄加干涉你们的内务。”康良也果断道。 每个庇护所的内部都有不同的规矩，有些规矩在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甚至是灭绝人性，但规矩毕竟是规矩，是一个团体为了能长久存在而必须对成员们做出的限制，不容外人置喙。 也幸亏有脉者的四处奔走，大大缓解了人们的生存压力，否则易子而食的世道不要来得太快。 老者长舒一口气，重新恢复了笑容，说：“好的，这些人就由我们村来照顾了。请脉者大人……” “队长，外面天气不对！”这时一个脉者突然从远处跑进房间大叫。 “冷静！”康良瞪了他一眼：“我去看看。” 外面的天空乌云滚滚，狂风大作，吹在空中的砂石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是沙尘暴……” 康良陷入了沉思。 连云上前道：“这种天气就算是我们也很难出行……” 康良转向一旁的老者，说：“村长，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破坏规矩，是天公实在不作美。” “我……知道了，那么就请脉者们就此住下一晚吧。”老者似乎极不情愿外人留在这里过夜，脸色难看得好像拉肚子一样。 就这样，一行人暂时住下了，脉者们住在一些简陋的小木屋中，打坐屏息，静静等待天灾降临。 一群人在屋子中竟然安静得好像只有两三个人一样。 沙尘暴也如约而至，将房屋吹得呼啦作响，仿佛随时会在狂风中解体一样。 但在这个所有人都躲在房屋内避难的时候，却有一个黑影融入黑暗之中，一点点地靠近着村落最中心的位置。 连云睁开眼睛，起身就要追出去，但一只手却轻而不可忽视地按住了他的肩膀，转过头，正是神出鬼没的康良。 康良看着连云的眼睛，轻轻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村落中心是一个三层的塔楼，比起周围的建筑质量明显要高上一筹，在狂风中一点晃动都没有。 躲在角落里的黑影摘下了脸上大材小用的防毒面具，正是李扛山。他终究还是难以按捺住心中的躁动，迫不及待地想见识那个神奇的黑水果。 但他看着这栋大门紧闭的塔楼，一时间难以下手。 哪怕在这种天气里，李扛山依旧发现了周围的房屋里三个以上的眼线，是不是打开窗户冒着狂风确保塔楼的安全。 李扛山屏住呼吸，贴在地面快速爬行，宛如一只没有尾巴的蝎子。 当初为了练这种潜行功夫，他的后背没少被铁丝网刮得血肉模糊。 躲到塔楼的阴影死角中，李扛山吐出一口浊气，知道这次的重头戏要来了。 第一百八十章 “潜行” 李扛山的耳朵趴在塔楼墙上，总有一种听到心跳的错觉。 他借用钩爪灵活地攀上木墙，来到三楼的一扇小窗前，仔细确认这个角落没人之后，他掏出一把小刀插进窗沿，上下滑动，顺利地破坏掉了插鞘，然后推开窗户，在狂风引起气流变化前进入楼内，重新关上窗户，随手用一根树枝充当插鞘。 恶劣的天气掩盖了李扛山发出的些许声音，让他得以顺利进入。 入目就是一株巨大的藤蔓，粗大得得十个人合抱才行，与其说是果树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水壶。 李扛山吓了一跳，因为外面看不出来，里面的地面、墙壁和楼梯其实早就被网状的藤蔓所覆盖，好像一下子掉入了蛇窟一般。 甚至连空中都有许多支架横置，供这些藤蔓攀附生长。 李扛山摸着一根藤蔓光滑的表面，掌心传来一种温暖和颤动的感觉，好像在抚摸人的皮肤一般。 这种惊异的触感让李扛山闪电般缩回了手，然后再重新摸了上去。 藤蔓竟然整个微微战栗起来。 这时李扛山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急忙缩手，蹑手蹑脚跑下去，原来塔楼内也有五个看守。 他们也察觉到了奇怪的晃动，一脸紧张地看着果树。 “神树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动了？难道我们给它的祭品还不够多吗？” “不会啊，昨天才刚给过祭品啊！” 李扛山发现悬空的藤蔓上挂着许多椰子一般的黑色水果，小心地摘了一个下来。 茎叶还挺柔韧的，让李扛山不得已掏出了小刀。 “哇，这种感觉真恶心……” 切断根蒂的感觉就好像切血管一样，让李扛山撇了撇嘴。 掂了掂手中的黑球，比等大的椰子大概要重一半左右。 非常诡异的是，这颗黑色的椰子天然带着一种诱惑，就好像夏日里的一杯冰柠檬一样，给人无限的诱惑。 盯着看了好久，李扛山才忍住当场撬开吃掉这个果子的想法。 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搞清楚，比如祭品是什么，比如这颗果树是什么。 不过说起来他能搞清楚的东西，天武团必然能搞得比他更清楚，那么李扛山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会不会反而把事情搞遭呢？ 李扛山毕竟是个年少气盛的热血青年，这种想法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下就抛到脑后。 他在这个世界能待的时间并不多，紧迫的时间让他采用了不少比较激进的方法，否则自然可以徐徐图之。 李扛山呼出的气息终于在空气中达到一定的浓度，这让巨大的果树突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就好像人打了个哆嗦一样，不仅带动着整个大楼猛的一颤，还让高度紧张的李扛山也吓了一跳，手中颇有分量的黑果实像保龄球一样直接将二楼木板砸出了裂纹，发出了沙尘暴也盖不住的巨响。 楼下传来一声爆喝：“楼上有人，是谁！” 被突然的双重变故吓到的几个看守立刻冲了上来，似乎是在用追捕敌人的方式驱散果树异变的恐惧。 “该死，难道是脉者？我们打不过脉者！” “不可能，我们有过协议，脉者们永远不能靠近这里！” “肯定是那群难民，抓住他！这群不省事的畜生！” “抓住他！” 看守们的话让李扛山大皱眉头，似乎听出了许多不好的信息。 就在几个看守沿着楼梯狂冲的时候，李扛山则是居高临下一个飞踢，正中最前面那个人的胸口。 一声惨叫，李扛山稳稳落在了楼梯中段，而那个心口剧痛的倒霉蛋和后面的同伴变成了滚地葫芦，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嘈杂声音中在楼梯地下堆成了一堆。 看那鼻青脸肿和手脚弯曲的样子，显然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 剩下的两个人看着李扛山犹如魔神的样子，吓得立刻失去了硬拼的念头，疯狂冲向门边。 就趁着他们费力地打开门阀的时候，李扛山一跃而下，一个扫堂腿将两人全部摔倒，然后身子一扑狠狠打在两人的胸口和耳根，彻底将其打晕。 “混蛋，你是脉者？你怎么能违背约定！” 之前滚落楼梯的几人面色狰狞地看着李扛山，挣扎着想起身。 李扛山抬腿一脚踹飞了其中一个人偷拿出来的对讲机，不再给他们机会，一个摔跤手般的跳起扑下，横身一个重碾将他们肺部的空气压出，全部打晕。 电光火石间制服五人，李扛山却没有半点成就感。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该死，这下怎么把潜行变成无双了……”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李扛山才联想到自己的潜入暴露后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 黑水村的居民将彻底暴怒，连带着难民们和天武团也将受到牵连。 “冷静，冷静，想一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寻找那种神奇的果树。 现在已经找到了果树，那么就可以继续下一步，调查它的真相了。 李扛山将昏倒的人拖到一旁绑起来，然后由下而上仔细观察起了这株庞大的植物。 粗壮的茎干自不必说，这颗藤蔓般的植物外表很是光滑，没有粗糙的树皮，通体看起来跟大理石柱倒是有点像，跟外界那种狰狞粗犷的灌木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李扛山感觉到这棵树是活的，并且一直在试图对他表达什么东西。 李扛山撬开黑色的椰子，里面的汁液好像浓稠的奶酪一般晃荡，用匕首蘸起一点就拉出了好长的丝线。 他试着舔了一口。 “唔！” 与恶心外表完全相反的兴奋物质瞬间征服了全部的味蕾，让身体违背大脑的意愿不自觉地舔光了匕首上的液体。 好像不是他吃下了黑椰子，反而是黑椰子在吞噬他。 李扛山好不容易克制住身体的食欲，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对劲。 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他早就已经有所体会，超强的自愈能力，惊人的成长速度，这一切都在暗示着死而复生的他早已脱胎换骨。 而这一切绝对与阿东萨脱不开关系。 同样的，这个世界的生物也因为阿东萨而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李扛山杀死了猎豹怪物后就发现自己的力量和恢复能力上涨了一截，就跟网游打怪升级一样，这很显然是有某种神秘的规则在其中起作用。 现在，这株果树不仅对李扛山的到来表现出诸多异象，甚至连果实都堪比成瘾性最强的毒品，很难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变异是自然界最奇妙的现象，在亿万植株中出现一颗符合人类期望的安全果树并非没有可能。可是在这么多奇异现象的衬托下，它的本质真的仅仅是一个无私贡献的生产者吗？ 李扛山的判断上大致没错，只不过他限于见识，并不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其实来自多元宇宙之灾的神孽，阿东萨反倒算是一个受害者了。 李扛山围着果树走了一圈，小心地不被地上纵横交错的藤蔓绊倒，终于发现了周围的地面有六个对称的明显的挖掘痕迹，似乎埋了什么东西。 李扛山想起了这些看守之前的对话。 祭品。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选择 李扛山跪下来，双手如飞，转眼间刨出一个小坑来，逐渐露出了一大蓬细密如玉米须的根须来。 然后，他的五指摸到了一个柔嫩的东西。 瞳孔一缩，李扛山捞起一根圆润如藕段的柱状物，身体突然僵硬起来。 他抑制住颤抖，开始小心地从边缘继续深刨，终于完整地刨出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婴儿深埋在土里，浑身被泥土沾染，胸口却依旧微微起伏，发皱的小脸安详如湖水，仿佛不是被活埋，只是一次冬眠而已。 嫩黄色的细密根须仿佛襁褓一般牢牢地包裹着婴儿，连口鼻耳都被根须塞满了，李扛山粗暴地扯开时还微微蠕动，似乎感觉到了李扛山的气息才没有反抗。 但这个婴儿也不普通。 李扛山翻过这个婴儿的身体，露出了两对肩胛骨处生长出来的斑斓触手，此刻软软塌下，好像濒死的蛇一般，连腹部也开出一条细缝，露出了一点稚嫩的利齿。 这个婴儿竟然是一个被人深恶痛绝的感染者。 李扛山试着扯了扯塞在口鼻内的根须，不仅极为坚韧，而且还扯得婴儿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李扛山咬着牙放下婴儿，继续跑到另外五个地方扒拉起来。 这次挖出来的却并非婴儿，而是男女老少都有。赤身裸体的他们被根须寄生的情况更加严重，全身都被粗壮的根须包裹贯穿，甚至有些地方的皮肤已经完全呈现出一种植物的纤维质感。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部都是感染者。 黑果树静静地伫立着，门外狂风大作，李扛山却感觉心头有一团无名之火在噼啪燃烧。 他看向这颗果树，它依然静谧，甚至还散发出一种亲近的感觉，因为这颗懵懂的植物在极端渴望同为变异生物的同类接近。 然后吞噬。 不过这在它的观念中大概只是一种极为正常的生理活动，与善恶或者残忍毫无关系，可能它觉得，被自己的根须缠绕沉睡，最后被完全吸收，对对方也是一种好事。 李扛山握紧了拳头，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颗变异植物确实有着稳定出产高能量果实的能力，但它的成长却需要感染者血肉的浇灌。而黑水村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了这颗植物，并且摸清了它的习性，将出生的感染者作为祭品埋在了它的根须处，长久地为它提供变异因子，从而达到自给自足的效果。 这种原始而残忍的方法……跟那群穿着红袍的怪物有什么差别！？ 李扛山一拳打在了果树身上，而这棵果树也好像终于忍耐不下去了一般，藤蔓耸动着靠近李扛山，似乎想把他跟之前的祭品一样如法炮制。 但是太慢了，比起荒野中的嗜血灌木，这颗臃肿的大果树就像一个宅了二十年的大胖子一样，根本没有丝毫战斗能力。 哪怕它被赋予了进化的可能性，可进化是生物对环境的适应过程，一直被人类豢养的它没有丝毫的生存压力，怎么可能进化出什么强大的战斗能力？ 李扛山轻而易举地把伸过来的藤蔓踩在脚下，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 ———————————————— 李扛山光明正大地打开门，走了出来。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李扛山。”康良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在狂风中若无其事地开口。 李扛山眼神闪烁了一下，说：“你早就知道我会过来？” 康良反问道：“呵，难道你以为我们不会在这里常驻脉者进行守护吗？” 李扛山紧抿嘴唇，忍不住问道：“你让我闯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李扛山感觉康良的眼睛虽然仍看着他，却聚焦到了某个渺不可察的地方：“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人活着吗？” “我不知道，应该很少吧。” 康良说：“最新统计数据是七百八十万，当然没联系上的部落也很多，实际人数可能更多点。大灾变之后的世界，人类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康良说：“而感染者，或者说末亡教徒，实际上已经超过一百万了，平均每10个降生的婴儿中，就有一个感染者。他们更强，更壮，更适合这个蛮荒的世界。在更南边的地方，还观察到有亚人部落的存在，一些群居性的生物在变异后已经开始产生原始文明了。比如老鼠人，比如鱼人。” 李扛山黯然道：“人类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了……” “所以我们脉者一直在思考，为了人类的繁衍和复兴，是否什么都可以做？而这样做了以后，复兴的到底是人类，还是披着人皮的某种新生物？”康良在狂风中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比如拿这颗黑果树来说，相比起其他攻击性极强的同类来说，它反而变异出了通过果实吸引生物主动为其寻找养分的能力。它的成长必须要有变异血肉的浇灌，那么我们一旦研究出植物克隆技术将其普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李扛山的脸色有些阴沉，他想起了那颗果实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人们会尽全力去寻找变异生物来当肥料……” 康良一声长叹：“可是大多数变异生物都极为凶猛，就算是脉者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李扛山咬牙道：“所以更多的人，将会选择更方便安全获得的变异血肉……那些，被当做怪物出生的感染者。” 康良说：“是的，一边是九死一生的狩猎，一边是被排斥的感染者，想必到时候，后者将成为被豢养的牲畜吧。先不提感染者的人权问题，先说如果连感染者都没了又会发生什么。一定会有人逼迫正常人去吞食感染者的血肉来人为制造感染者吧。这样的诱惑，哪怕是我们脉者再怎么三令五申也不会有人能轻易抗拒的。实际上很多人觉得脉者拥有强大的力量，根本不虞生存的忧患，反而觉得我们不识人间疾苦。” 李扛山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我知道了……你们产生了分歧。到底是作为人渐渐消亡，还是抛弃人活下去，这确实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康良轻笑一声：“脉者的力量全部来自我们内心的世界。如果心意通达，那么实力自然可以一日千里。但如果我们在某个内心拷问面前茫然后悔，那么暴走的心象就将化作实体反噬我们自己。轻则实力大退，重则八脉具断，性命不保。甚至还可能走火入魔。” 李扛山有些喘息：“所以你们推迟了选择的时间，将这里封存起来。而你却选择通过我，间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以为自己的内心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欺骗的东西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