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之乱世英雄》 第一章 亡命逃生 今天的世界,满是断壁残垣。每当看着这些高楼大厦的废墟时,总是难免令人追忆往日的平静与繁华。可当你深吸一口气的时候,那仿佛永远也无法消散的血腥味,就会给你当头棒喝,告诉你往日里人类曾拥有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提醒着你,今天的人生,仍需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这是末世第五年,人类已锐减至不足七位数。正是灭亡的最后关头,最黑暗的时刻。 “这里应该安全了。”陆霜麟带着妹妹陆云芝,终于穿过了这座已经遍布阴暗,危机四伏的废墟城市。因为不能在危险的地方休息,他们一刻未停,神经紧绷,一步四顾,已走了两天两夜。他不要紧,但妹妹陆云芝已疲惫不堪,到了极限。在这间城市边缘的小破房子里,他们必须要好好休息一晚。他将他硕大的巨剑靠在墙边,搀着陆云芝进来,关上门,说:“我们就在这儿休息。” 这小姑娘一进门就抱着腿蜷缩在墙边,疲惫与灰尘让她本应布满了青春与活力的美丽脸庞显得黯淡无光。她神情灰暗而沮丧,她问:“还有多远?” “快了。”陆霜麟微笑着说:“明天走半天就能到。你看!”他指着窗外,虽然天色渐晚,在朦胧的暮光中,仍能看见远处险峻的山峰上有座高墙环绕的城堡坐落。那山峰陡峭险峻,只有一条迂回的山路,在古代若在峰上据险而守,可谓万夫莫开。除非插了翅膀,否则难以想像多少军队可以威胁到那城堡。“那就是野鬼山,上面的城堡就是血影营地。三年以来,不断构筑完善防御工事,竟然真的被筑成了一座城堡,抵御了无数次异虫和凶兽的进攻。据说首领杨海心实力极高,只要有他在,那城堡就是安全的圣地。” “可是,他们不会欢迎我们的吧?”陆云芝沮丧地低声说。 “为什么不欢迎?”陆霜麟有些心虚地说:“没有营地会拒绝接纳一名首领级强者。” “胡贲就会。”陆云芝说。 沉默了一会,陆霜麟声音有些低沉地说:“是,他会。很不明智,因此他死了。他只是个野蛮又无耻的蠢货。你不必可怜他。” “可虎啸营地有近万人,……很多不该死的好人,我……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陆云芝有些哽咽地说。 “自私?哈!”陆霜麟冷笑一声,他走到窗边,默默地看着窗外,说:“这世上每个人都不过为了活着而战斗。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人或坏人。谁不自私?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那些人也一样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们受胡贲要挟时,有人替我们说话吗?他们为自己的利益牺牲你,是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不要被他们骗了,云芝!”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说:“我也不过是为了我在意的亲人,做了我能做的事情罢了。……我别无选择。” “你有选择!”陆云芝的声音稍微高了些,却更加颤抖:“你只要……什么都别做……,其实……他没那么坏,如果他只是想……” “他休想!”陆霜麟大声打断了陆云芝的话,他俯下了身,紧紧抓住了陆云芝的双肩:“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必将守护着你找到自由幸福的人生,这就是我人生的意义,除此以外,我的生命在这世上已别无价值。” “哥哥……”陆云芝痛哭着扑进了陆霜麟怀中,嘴里哽咽着:“不……不……” 正当此时,“唉——!”一声带有提醒意味的长叹却从这破屋里他们自进来都没有注意到的阴暗角落冒出:“真受不了你们——” 听到这突然的人声,陆霜麟闪电般抓起巨剑,扫过半圆,将巨剑横于胸前,挡在陆云芝与那角落里的人声之间。 “大意了……”他心中暗道。刚刚他太过在意陆云芝的疲惫,竟没有彻查这小屋。但即使如此,他没有第一时间感知到藏在角落中这人,也说明此人必定不弱。 那藏在角落里的人仿佛故意示弱一样,发出杂乱的声音,好像很费力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从阴暗中走了出来,胡子拉碴,衣服又脏又破,整个人都不堪入目。 陆霜麟与这邋遢男人对峙着,他严阵以待,而这邋遢男人却打着哈欠。 “为什么藏起来?”陆霜麟冷冷地问。 “我哪有藏起来?”邋遢男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说:“我来的时候还是白天的,当然要找个不被太阳晒的地方睡了,是你自己太大意了而已。” 陆霜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冷冷举着剑,看着这男人。 “喂,我先到这儿的。”邋遢男人一脸苦恼地说。 陆霜麟什么都没答,仍举着剑冷冷看着这邋遢男人。 “那你们睡那边,我睡这边,不介意吧?”邋遢男人又说。 陆霜麟仍不说话,眼神更冷。 邋遢男人摇头叹气,说:“你可真是会讲道理。好好好……,我走,好吧?” 陆霜麟继续不说话,一点也没有要放下剑的意思。 邋遢男人苦笑着说:“一定要我打碎墙走吗?可以让一让吗?”他伸手比划着,示意陆霜麟他们往旁边让一让,把门让开。 陆云芝连忙往右让到墙边,陆霜麟也慢慢向右挪动,继续挡在邋遢男人和陆云芝中间。邋遢男人看着他谨慎严肃的表情,一脸失笑。他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一步步慢慢向门口走去。陆霜麟剑上泛着晶莹的绿光,剑身不住轻颤。邋遢男人每挪一步,都向陆霜麟他们更近一步,陆霜麟剑上的光也便更亮一分,颤动也更剧烈。陆云芝紧紧攥着拳头,看着邋遢男人,祈祷他不要发难。 邋遢男子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陆霜麟的敌意有多刺人。他只是以摇摇晃晃的蹒跚步伐,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终于走过了陆霜麟的身边,几乎擦着那巨剑的剑尖走过,好像他完全看不见这兄妹二人,也感觉不到剑锋上的逼人剑气,眼前只有一扇木门。他慢慢抬手,向门把手伸去。却听到门外匆匆的脚步声,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了门上。这意外的声响崩断了陆霜麟紧张的神经。让他条件反射地挥剑砍出。巨剑夹带着绿芒横扫而来,同时斩向了邋遢男人和门外的声响。 邋遢男人抬起左手,涌动的红光让他的左手看起来好像野兽的利爪。巨剑砍在了他的手背上。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压跪在地上。邋遢男人的手并不是完好无损,剑刃陷进了手背很深,血液立刻像喷泉一样喷出。陆霜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撤回了剑刃没有继续动手。邋遢男人低埋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似乎非常痛苦。 如果邋遢男人意图袭击,其实根本没理由主动现身,刚刚与他擦身而过时也没有动手,冷静一下,陆霜麟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是误会了。 过了一会儿,邋遢男人终于停下了颤抖,他深呼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掌,轻声地说:“你可真是个暴躁的家伙……。门外不过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生错了时代的可怜虫而已。”他站起身来,打开了门。门外是一个体力透支,极度疲惫而倒在了地上的男人,那就是我。 “你认识他?”陆霜麟问邋遢男人。他们走出了屋子,低头看着我。 “不,不认识。”邋遢男人说:“我不是说了么?无非只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生错了时代的可怜虫而已。” “这个时代,生命不值得可怜。”陆霜麟说。 “你为什么这么想?”邋遢男人问。 “只有毒蛇才能活到现在,而我不想做农夫。”陆霜麟冷冷地说。 “你怕他是个暂时落难的恶人?”邋遢男人问。 “谁知道呢?难道你当初没有趁机非礼过几个无力自保的女孩子?”陆霜麟漠然地说。 邋遢男人嗤笑一声,说:“你觉得有就有吧。” 他转回头看了一眼正在门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见他转回头来,慌忙把头缩了回去。邋遢男人又轻笑了一声说:“但你想必是没有的。……不过你看人时,总喜欢先给人打上坏标签吗?” 陆霜麟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邋遢男人又低头看了看我,问:“你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能量吗?” “弱得可以。”陆霜麟说:“别说此刻已经耗尽,就是体力充沛时候,都未必有我妹妹强。” “那就是了。”邋遢男人说:“你用这么霸道的农具,胆儿还这么小吗?他咬不伤你的。”他看了一眼陆霜麟那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大的恐怖巨剑。 我躺在地上,竭力的喘气,——我现在已经只有喘气的力气了,我眼前因体力极度透支发黑,几乎已经看不到东西。但忽明忽暗中,我仍然看到了眼前的门打开。两个男人走了出来,站在我面前说话,我耳朵也不灵光了,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一个邋遢,一个举着巨剑,……好像门里还有一个往外探头的小姑娘。他们低头看着力竭倒地的我。 “救……救救我,”我鼓起最后的力气对他们说:“拜托你们……”我用力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地平线。随后,我便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陆霜麟和邋遢男人顺着我指的方向向地平线看去,在红日西沉前所留下的最后光芒中,他们看到漆黑的地平线上,涌动起黑色的浪潮,席卷而来。 “是虫潮。”邋遢男人脸上露出了苦闷烦扰的表情,倒退一步靠在了墙上。陆霜麟则向前迈了数步,眯起眼睛望着虫潮渐渐逼近,然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将巨剑插在了身前的地上,他拄着剑,挺胸站定。 “刚刚砍了你一剑,实在是对不起。”陆霜麟侧回头对邋遢男人说:“可以帮我吗?” 邋遢男人瘫靠在墙上,看着陆霜麟风中挺立的身影和坚决的表情。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眼中的迷惘与漠然似乎也淡了一些,但他的头依然颓废地低歪着,说:“我是想帮你,但恐怕……我只会帮你倒忙。” “这样啊……”陆霜麟微笑了一下,说:“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转回头去,继续看着虫潮飞快逼近,又说:“那么就请你带着他们两个,立刻向血影营地走,我来挡住虫潮。如果我没死,就在那里见。” “不!”陆云芝哭着跑出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陆霜麟,不停的喊着:“不要……!” 她跪倒在地,紧紧抓着陆霜麟的胳膊,哭喊着说:“够了!够了!已经够了……!这五年……不……从小到大,我已经拖累你太多了……你本不是那样的人……全是因为我……我不想再拖累你了……,没有我,你的人生才有属于你自己的意义!就从今天……去找回你自己的生命吧!” 陆霜麟转过头来,反手抓住了陆云芝的双手,紧紧攥着,他双眼通红,声音颤抖而坚定:“云芝,你听着——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他哽咽了一下,却没有时间再说更多。 他抓着陆云芝的肩膀一提,让陆云芝站起来,把她推向邋遢男人身边。 邋遢男人一直静静地看着这对兄妹,此刻,他说:“刚刚你恨不得直接一剑砍了我,以确保她的安全,现在却有勇气把她这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交给我护送?在这样的时代,你可真是大胆。” 陆霜麟已差不多平复了声音,他笑了一下说:“是啊。可我这不是别无选择吗?而且……,今天的人其实比三四年前值得相信很多了,今天仍然活着的人,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他转头,用坚毅而决绝的眼神看着邋遢男人,说:“如果我妹妹有事,我会不惜和你同归于尽。” 邋遢男人直视着陆霜麟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弯腰一只手把躺在地上的我一把提起来扛在了肩上,另一只手推着一步三回头的陆云芝快速离开。 陆霜麟注视着我们的身影消失在太阳落山前最后的光线中,然后他转回头,深呼吸,面对着正嘶吼着涌来的无数凶恶异虫,在晚风中静静地拄着剑挺胸站立。 第二章 极限求存 邋遢男人带着我和陆云芝两个,沿着城市的边缘前进,虽然略绕远了一些,却有建筑物躲藏可以更安全一点。 “唔……”小姑娘闷哼一声,终于脚一软,跪倒在地。邋遢男人伸手就要把她也扛在肩上,小姑娘却摆了摆手,指了指身后的天空。昏暗的天空中,有几十个飞翔的黑影正急速接近。 邋遢男人皱了皱眉,说:“没道理……飞行异虫一般不会越过敌人,强行追击的。……它们有什么一定要杀我们的理由吗?” 他叹了口气,带着我们走到了附近建筑最高最密集的地方,把我靠墙放了下来。用力晃我的肩膀,轻拍着我的脸把我强行叫醒。我虽然醒了,但极度的疲劳仍然让我浑身痛苦。 “抱歉把你强行叫醒,”邋遢男人对我说:“但现在是挑战极限的时候了。” 我看到了远处飞来的异虫,朝他点了点头,捡起了手边一个碎石片,按在腿上狠狠的划了一道,剧痛刺激着我的脑袋,身体好像也涌出了新的力量。 邋遢男人点了点头,对我和陆云芝说:“对付天上飞的东西,我不擅长,搞不好要用笨办法。没办法妥善保护你们,等会儿,你们最好不要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她紧紧捏着一把短剑,好看而清瘦的脸蛋上一脸紧张,让我有些惊讶,除了我,现在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怯懦弱小的人,——虽然她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懂得怎样尽力保护自己。”我朝邋遢男人点了点头说。小姑娘也点了点头。 邋遢男人的表情却更严肃了,说:“我的意思是说——接下来你们要小心的——可能是我。” 明亮的红光自邋遢男人的眼中亮起,向他的全身游走,在他的手上聚集,他的胳膊变得青筋贲张,手变黑,指甲变尖伸长,宛如野兽的利爪。自红光从他的眼中亮起时,他的表情就开始显得亢奋,眼神中似乎开始跃动起疯狂的火焰,但火焰现在还很淡,红光深处,更多的仍然是清澈与理智。 他将尖锐的利爪轻易的刺进墙壁中,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沿着墙壁攀援而上,而飞来的异虫,已经悬停在我们上方,从尾部探出锐利的尖刺,以相当不慢的频率向我们发射。我和那小姑娘狼狈的逃窜,在一堵堵碎墙间不停转移,寻求掩蔽。而那邋遢男子,已经爬到了建筑物的高处,他怒吼着,凌空扑击,虽然半空中的异虫们也慌乱地躲避,但还是被他扑中一只,没等落到另一边,在半空中邋遢男子已经把手里的异虫撕得粉碎。可是面对其他异虫的反击射击,在半空中的他就是活靶子,立刻身中数刺,可他却怒吼着,动作更加迅猛,从他落下的建筑物上转头又是一次扑击。 这确实是笨办法,每击杀一只异虫,他自己就要在半空中当一次活靶子,何况并不是每一次扑击都能扑中,其实异虫只要再飞高些,就能避开扑击,可是这样地上的我和那小姑娘也就安全很多了。因此,这些异虫非但没有高飞,反而俯冲而下,可以说是以必死的觉悟,誓杀地上的我们二人。 距离逼近,我们确实更难躲避射击,不过他们的数量也在迅速减少。终于,样子最特别,行动最迅速的一只已经飞临我们头顶,它放弃了射击,而选择张开利爪,像老鹰一样急速俯冲而下,它选择的目标是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自然是没命地狂奔,可终究是由于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又摔倒在地。我抬头看看天上敌人的位置,觉得有些机会,立刻决定冒一下险,冲过去抓着她的脚把她猛拖回来,那只异虫的利爪擦着她的额头抓在了地面的碎水泥上,水泥块发出噼啪爆响,立时被抓得粉碎。 那异虫已落在地上,却极其灵敏的转身,尖啸着迅猛地向我扑击而来,我慌忙向后仰倒,但这样远远不足以让我避开这怪物的满口尖牙。当这怪物快要吻上我的咽喉时,锋利的剑尖却从它的咽喉探出,是那小姑娘用双手攥着的短剑救了我。这怪物痛苦地尖啸,一边挣扎一边挥动利爪向我挠来,虽然在我身上挠出了数道血痕,但我终究是慌忙的逃了开。 密集的尖刺又当头射下,我与那小姑娘只好继续抱头鼠窜,可体力不支之下,我也出现了失误,一枚尖刺射中我的肩头,将我击倒在地,那小姑娘惊叫一声,但又无可奈何,只好马上捂着嘴躲了起来。最后四只异虫环绕在我头顶,将我包围起来,尖刺又从它们的尾部探出,齐齐对准了我,激射而出。我不甘地拼尽全力,想要再起身闪避,却再难激发出力量来。正当此时,流转着红光的猛兽一样的身影向我猛扑而来,宛如猎食一样将我扑倒在地,按在身下,利爪抓在我的肩头上。四枚尖刺却因此尽数射在他的背上。 他此刻已全身是血,身上插着数十枚尖刺,还有不少被他拔出的,只留下深深的血洞,此刻他的面容扭曲而恐怖,几乎将我也吓到,猩红的双眼中,满是激烈的疯狂,我几乎很难再从他的疯狂混乱的眼中看到理智与镇定。他如野兽般低吼,慢慢将头压低,与我越来越近。他抓在我肩头的利爪,已深深陷入我的肉中,虽然剧痛无比,我却丝毫不敢挣扎或痛吼来刺激他。 他的身体不住颤抖,终于仰头怒吼,顺手抓着我的肩膀把我远远扔出去,我被他巨力扔在墙上,登时喉头一甜,呕出血来,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剧痛。红光在他的右爪中衍射而出,形成一支巨大的红光利爪,随着他怒吼咆哮,挥动右爪,仰头扫出,划出巨大的爪芒,将空中的四只异虫尽数扫灭。 我与那小姑娘颤抖着躲在墙后,一声也不敢出,默默地听着邋遢男人的怒吼声越来越低沉,最终停下,我鼓足勇气探头看他,见他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正剧烈喘气。他抬头向我看过来,眼中已基本平静,他朝我点头,示意已经结束。然后他站起来朝我们走来。 我瘫靠在墙上,长呼了一口气,也朝小姑娘点头,示意已经结束。那小姑娘一松懈下来,立刻捂着脸,开始低低啜泣,显然是吓坏了。 我轻笑了一下,对她说:“刚刚真是合作愉快。” 她听我这么说,也慢慢停下了啜泣,低声说:“才没有,你要不救我,你就不会有危险。” “谁知道呢……”我看着已经渐渐漆黑的天空,说:“夜还很长,太早放弃朋友可不明智。” 邋遢男人蹲到我面前来,看着我的伤势,被挠的几下不要紧,要紧的是一边肩膀中了一枚尖刺,另一边肩膀五个冒血的血洞。 “抱歉。”他对我说。 我虚弱地笑了一声,说:“没什么抱歉的。你身上的伤比我多多了。”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数不清的血洞,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虽然他意志力极强,仍然不免在剧痛中轻轻呼气,但他说:“我不要紧……,这对我来说是家常……” 从原本邋遢男人背后的空气中忽然显形的一只锋利的镰足竖劈而下,我奋力地扑起,将话没说完的邋遢男人猛推到一边,而原本伤不到我的镰足也因此不深不浅地斩在我的胸口。 红光再次涌动在邋遢男人的手上,他愤怒的一拳,砸在于空气中显形的螳螂型异虫头上,这异虫被一拳砸在墙上,尖叫一声,便再也没了动静,邋遢男人反手将这只异虫远远扔开。激烈而疯狂的气势再次出现在他身上。 他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挡在我的身前,并急向那距离我们有些远的小姑娘喊:“快过来!” 小姑娘闻声,慌忙扶着墙站起来,可她身旁的空气却一阵抖动,又一只螳螂型的异虫的身影渐渐浮现,挥动镰足向她斩去。邋遢男人愤怒地大吼一声,像火箭一般迅猛的冲去,将那只异虫扑倒,疯狂地撕扯。而稍远处,却又有一只同样的异虫趁此机会朝我飞扑而来。闪着锋利寒光的镰足在我眼中迅速放大,似乎已经注定要把我的头砍成两半,却戛然停在了我的头顶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刃风轻轻划破了我的额头,而镰刃,居然就这样凭空停住了。然后整只异虫,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邋遢男人这才转回头来,又看到我身前的这只,几乎愤怒得又失去了理智,跑到空地上,对着四周的空气疯狂挥爪。我想叫他,却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徒劳着到处乱抓的邋遢男人屁股上溅出一朵小血花,让他痛得猛一挺腰,痛吼了一声,随后他立刻转过身来,汇集力量,利爪全力挥出,将地面斩出深深的抓痕。邋遢男人开始全力蹂躏面前的地面和断墙,又一只螳螂型异虫立刻趁机出现在他的身后,镰足奋力斩向只攻前方的邋遢男人后背。然而,这只异虫的斩击,也同样戛然而止。这次,在这只异虫的身边,却浮现出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影,他的右手伸出的腕刃,正深深地刺在这只异虫的身体里,而左手牵着数根丝线,将异虫绑缚在了空中。随后他左手一松,异虫便摔在了地上。 邋遢男人终于发现它身后多了个人,二话没说就先一爪招呼过来,斗篷男人轻轻向后一闪,便退后了老远。现在的邋遢男人,终究还是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只挥出了一爪,就意识到了眼前是个人,不是异虫。而袭击他背后的异虫,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干掉了。 “这是最后一只了。”斗篷男人说。他的声音成熟而有磁性,相当好听。 “嗯?没有了吗?”邋遢男人喘着气,有些疑惑的说:“刚刚还有一只偷袭我的……后面,应该还有一只吧?” “没有了。”斗篷男人确定地说:“刚刚偷袭你的就是地上这只。”他抬起一脚,将地上这只异虫踢了老远。 “哦……,”邋遢男人哦了一声,然后愤愤地摸了摸后面,说:“可恶,这一只的镰足上居然还带着倒刺,好痛……。” “算你倒霉。”斗篷男人一脸镇定的说。背在身后的左手中,一枚带着倒刺的刃镖缓缓收回了袖间。 看着斗篷男人后背小动作的陆云芝,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一声。 第三章 血影营地 “那么,你们是要去血影营地的吧?”斗篷男人问。 小姑娘陆云芝身上竟然备着不少绷带和急救药品,很巧,我也带有一些。果然是弱鸡所见略同。他帮着我处理了一下我的伤口,本来也要帮邋遢男人处理的,他却说不用。我们也发现他身上的伤口确实已经几乎自己闭合,不再流血。 “嗯。”邋遢男人问:“你是血影营地的人吗?” “是。”斗篷男人答。 “那太好了。”邋遢男人高兴地说:“那么请你带着他们两个回血影营地去。我要去救人。” 陆云芝一听,两眼立刻冒光,邋遢男人说要救的人,显然就是陆霜麟。 斗篷男人看了看我们,对邋遢男人说:“好。” 邋遢男人立刻转向我们逃来的方向,刚踏出一步,却思索了一下,立刻折回来,冷冷看着斗篷男人,说:“不对!……你是潜行者的吧?” 斗篷男人听了,脸色立刻变阴沉了一些,头微低,斗篷兜帽中露出的脸的部分又更少了。“是。那又如何?”他说。 “可战士们的营地,应该是不接纳潜行者的,不……应该说是深恶痛绝!”邋遢男人冷冷地说。并朝着斗篷男人逼近了两步。 今天的潜行者,大多是游荡在荒野中,以偷盗和抢掠战士的战利品为生的一群人,潜行者无力对抗异虫与凶兽,却特别擅长对付不能侦测隐身的战士们,绝大部分人类营地都以战士为主,潜行者对战异虫与凶兽都作用极低,而手脚极不干净,因此早被战士营地驱逐了,他们就游荡在荒野中,伺机偷盗营地的战利品,让战士营地极为痛恨。 斗篷男人兜帽下的脸,几乎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气氛变得相当紧张。陆云芝又紧紧捏住了拳头。 “他们对狂暴者,也没欢迎到哪里去。”斗篷男人说。他深呼了一口气,又微微抬起了点头。 “我也不稀罕加入他们。”邋遢男人说。 “我若想杀你们,刚刚就不会帮你。”斗篷男人说。 “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但这有这个小姑娘,我答应了别人,绝不让她出事。”他扭回头,对陆云芝说:“抱歉,我不能把你们交给他。潜行者是不值得相信的家伙。” 陆云芝大急。她忙要说话,斗篷男人却带着几分讥讽说:“你看人时,总喜欢这样先给人打上坏类别的标签吗?先假设人是有罪的吗?” 邋遢男人与斗篷男人对视着,冰冷防备的脸色却慢慢垮了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的深思。过了几瞬,他清醒了过来,深呼吸了一下,对斗篷男人说:“好,我不假设你和别的潜行者一样。那么你身为血影营地的人,在这里做什么?” 斗篷男人的神情幽暗而冰冷,说:“猎杀潜行者。”他抬起兜帽中成熟而略显沧桑的脸庞,冰冷的眼神与邋遢男人久久对视。 邋遢男人动摇了,他转过头,看着小姑娘闪烁着期待的眼神,深叹了一口气,对我和陆云芝说:“你们跟他走吧。我不回去的话,那个男人很难脱身的。”陆云芝很高兴地用力点头。 虫潮中,被陆霜麟的巨剑所斩杀的异虫,已经铺满了地面数层,可黑压压的异虫,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悍不畏死地涌来。 一记环型大范围扫击,陆霜麟干掉了身前的一大片异虫,趁机拄着剑喘息着,异虫却绝不肯给他喘息的时间,疯狂地再涌上来。陆霜麟咬着牙再提起巨剑。却有一颗红色彗星从后方飞来,砸进他身旁的虫群中。怒吼声响起,凶猛的爪击撕裂每一只靠近他的异虫。 陆霜麟大急:“你怎么回来了?!我妹妹呢?!” 邋遢男人一记猛烈扑击,撕碎了一只扑向陆霜麟的异虫,喊:“我遇见了一个血影营地的人,我把他们两个交给他了。” “你搞错没有?!”陆霜麟一剑斩开前方一大片异虫,问:“血影营地的人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么远的地方闲逛?!” “他是猎杀那些祸害血影营地的潜行者的人。”邋遢男子身上又中了数枚尖刺,但他顺手拔出两枚,刺进了两只异虫脑袋上。 “怎么猎杀?”陆霜麟横摆巨剑,又将异虫震退数米,问:“那些潜行者见势不妙就隐身逃跑,谁都拿他们没办法!打败潜行者很容易,想杀潜行者几乎不可能。” “只有潜行者可以杀死潜行者。”邋遢男人犹豫了一下,说。 “什么?!”陆霜麟大怒,又一记大范围扫击,清扫了一大片异虫。他走向邋遢男人,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怒吼道:“你把我妹妹交给潜行者?!” “是你说的……”邋遢男人挣脱陆霜麟的手,继续扑向异虫,说:“活到今天的人比以往更值得相信!” 陆霜麟愤怒地一剑斩杀了大片异虫,愤怒地说:“要是我妹妹有事,我先砍了你!” 在两个人互相照应中——好吧……,基本是陆霜麟在照应邋遢男人,因为失去了理智的邋遢男人似乎完全不懂得防御,如果不是陆霜麟,邋遢男人早就伤重撑不住了。而陆霜麟还要提防邋遢男人会攻击他。鏖战了不知多久,两人已全部濒临极限。而似乎无穷无尽的异虫,也终于被他们击退了,只剩下几只残存的异虫,转头逃跑了。邋遢男人直接倒在了地上,陆霜麟立刻俯身看他,发现他只是力竭晕倒,再一看他的伤势,全身无数血洞,早已不成人形,却似乎有着极强的自愈力,大部分伤口已自动止血,陆霜麟便不再担心他,坐在地上开始喘气恢复力气。 然而没喘几口,一个带着斗篷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眼前。他谨慎地抓住剑柄,搭在了腿上。斗篷男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因此没有继续靠近。 “你就是……猎杀潜行者的潜行者?”陆霜麟问。 “是。”斗篷男人答。 “我妹妹呢?”陆霜麟的声音紧张而略冷。 “已经安全了,在血影营地。”斗篷男人说:“你可以自己走吗?现在时间紧迫,大批的虫潮马上就要袭击血影营地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晚了就完了。” “明白了。我没事。”陆霜麟说着站了起来,虽然斗篷男人不许他喘息,要立即行动,很有阴谋陷阱的味道,可他实在是担心陆云芝。 斗篷男人走了过来,弯腰伸手就要拉地上躺着的邋遢男人,陆霜麟却低喝道:“别碰他!”斗篷男人的弯腰动作戛然而止。陆霜麟走过来,把邋遢男人扛上了肩头,朝斗篷男人点了点头说:“扛人我擅长。” 沉默了一会儿,斗篷男人直起了腰,说:“那就好。我们走吧。” 于是斗篷男人在前面走,陆霜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陆霜麟时刻戒备着,但终究是一路平安无事。在斗篷男人带路下,他们以最快速度登上了险峻的野鬼山,进入了血影营地。陆霜麟看见了陆云芝,兄妹俩又泛着泪花抱在了一起。 斗篷男人把我们直接安置在了城堡内部的大厅中,就匆匆离去。这城堡内部大厅就是血影营地的最后方,所有重伤及体力耗竭的战士都撤回此处休息——我们被直接当成了伤员对待,不过我们确实是。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里的每个人都脸色苍白,一副贫血的样子。并且有些人,看到陆氏兄妹后就脸色大变,满脸不善,只是大战在即,他们无暇顾及我们。 整个血影营地正一片紧张地动员中,恐怖的虫潮就要袭击而来。我、陆氏兄妹、邋遢男人刚来血影营地,因为伤得一个比一个重,邋遢男人更是一直昏睡着,因此没被要求参战。 战斗没过多久就正式开始了,对于今天的这些人类营地来说,虫潮和凶兽的袭击可说是例行公事。人们的神经对此也难免粗大。陆氏兄妹太过疲劳,很早就忍不住都睡着了。我的体质特殊,正常情况下是不需要睡觉来缓解疲乏的,大部分情况都是为了伪装而睡,但是今天为了逃避异虫的追杀,实在是透支太大了,因此久违地真的睡了一觉。 可就在半夜时分,战斗最激烈时,城堡外,却响起了恐怖的巨吼,听来像是最为凶残强大的凶兽——巨龙的声音,我立刻被吓醒了。小姑娘陆云芝更是惊恐万分,紧紧抓住了她哥哥的手臂。可奇怪的是,大厅内的伤员,听到这吼声,非但没有惊恐,反而相当精神振奋,甚至发出欢呼。 我皱着眉对陆霜麟说:“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顶级凶兽巨龙的声音。” 陆霜麟却微笑了一下,对我和陆云芝说:“我早就听说过血影营地有两根顶梁柱。我想这个龙吼应该是我们这边的。”随后摸了摸陆云芝的头,说:“睡吧,万一营地的防御真的被攻破了,我们现在应该抓紧休息,尽可能恢复力量。”我略感震惊。 随后陆氏兄妹就又睡着了,而我却再也睡不着了。战斗已持续进入了后半夜,我倾听着外面的战斗声,凭声音就可听出,再加上不断有重伤的战士被送回来,我了解虽然有着巨龙的帮助,营地的防线仍然节节败退,不断收缩。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城堡的上层中,沿着大厅尽头的楼梯缓缓走下来。 他英俊非凡,冷漠而沧桑,三十左右,正是男人最显英俊的年纪,一身干净而得体的西装,整个人魅力十足。只是他的肤色相当苍白,好像常年贫血。 自他出现,便成了大厅中所有战士的目光的焦点,战士们兴奋地欢呼,可眼神中却隐有畏惧。他目光随意扫过整个大厅,在我们这边稍多驻目了一瞬,脚步却一刻未停,一言不发地向着大门走去。当走到大厅中心时,他突然伸手一招,在场所有伤员伤口中流淌的鲜血飘飞而起,而那些伤势不重,体力消耗更巨的战士们,血流更是从脖子上的一个红色獠牙印中不断涌出,所有战士低声闷哼,面色惨然,数个伤势重的,直接倒地死去。而大量鲜血,在这男人手中汇聚成一颗翻滚的血球,他就举着这血球,走出了城堡大厅。 陆霜麟又暂时醒了过来,我趁机问他:“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他对我说:“他就是这血影营地的大首领杨海心,我没见过他,不过这能力可真是出名。”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满地横七竖八面色苍白的伤员,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四章 陆氏兄妹 黎明时分,战斗终于平息了,此战又极是惨烈,可最终还是渐渐平息,这座挺立了三年的城堡,最终还是又一次扛住了风暴。大部分战士都回到了这城堡大厅,庆幸自己成功活了下来,并迅速开始帮助伤员,轻伤的帮助重伤的。这些战士都是经历了五年苦难,在黑暗中坚持到了今天的坚韧的战士,每个都具有强大的意志。哪怕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这些人也很少发出低哼,可数千人的涌入,呼喝声和欢呼声等各种声音,仍然使城堡大厅的嘈杂声上升了数个等级。在这样的嘈杂声中,陆氏兄妹终于醒了过来。 可与昨晚一样奇怪的是,很多人似乎都关注着陆氏兄妹。原本大多数目光都是疑惑,可在一段时间的交头接耳中,全都变成了一副不善的神色。而陆氏兄妹显然注意到了这些不善,他们一言不发,陆霜麟神色阴沉灰暗,陆云芝一脸沮丧。 “开饭啦!开饭啦!”没过多久时间,城堡里的厨房便做好了大桶的肉食。大战之后,战士们需要补充,对于这些异界入侵之后拥有了超人战斗力的战士们来说,以前的普通食物,无法提供充足的能量,几乎吃多少也不够,只有凶兽的肉才能满足他们。这时厨房端出来的,便是大桶的烧凶兽肉。 领导分发队伍的,是一个身材火辣,配着一双短刀的女战士,用刀将肉一块块割给战士们,她因刚参加完激战,浑身血污,身上数处擦伤,她却全然不在意,脸色刚强而冰冷,一头短发,小麦色的肌肤下是紧绷着的肌肉,活脱脱一头冷酷的凶蛮雌豹,只是她也有着这营地所有人的通病,面色苍白,好似贫血。她分发食物时坚毅而冰冷的面色从未改变,却时不时蹲下身拍拍那些躺在地上的重伤战士的肩膀,朝他们点头,夸赞他们作战英勇。 给其他战士们全部分发完之后,她提着剩下的半桶,坐到了我们面前,把半桶凶兽肉放在我们面前。一闻到烧肉的肉香,昏睡了一整夜的邋遢男人竟嗖的一下爬了起来,立刻趴在桶上,直接用手伸桶里,撕下大块大块的肉扔进嘴里,吃得狼吞虎咽之余不忘撕了一大块递给陆霜麟。陆霜麟先撕了一小块递给陆云芝,凶兽肉蕴含能量庞大,同样也不能吃过多,对陆云芝来说,一小块已经够吃得撑到了。邋遢男人却一块接一块,吃得合不拢嘴,已经吃了远超普通战士的份。女战士立刻抓着桶向后一拉,把桶从邋遢男人身前拉了开。 “干什么?”邋遢男人边嚼着肉,边吐字不清地说:“我们还不够饱呢。” 不够饱?凶兽肉不能多吃,他吃了远超普通战士的分量,仍说不够饱,说明他的能量也是极强,可能也是首领级。但蹭完饭,抬起屁股就走的首领级也是不少的。于是她冷冷地说:“在你们为本营地出力之前,就这样吧。这些肉,都是拿命换来的。” “什么叫就这样吧?”邋遢男人大怒道:“不吃饱怎么出力?” 我对这女战士说:“他们两人昨天为这个营地出了很大的力。” 女战士却只是拿出了一块肉给我。 我谢绝了,说:“我不需要。” 而邋遢男人立刻恍然,转头大声问陆霜麟:“对!昨天我们干掉的那批异虫!如果也来袭击这个营地,你说现在这里的活人还要减几成?” “至多一成。”陆霜麟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邋遢男人气坏了,愤愤地说:“你这楞货,就不能说一个至少吗?” 女战士看了看邋遢男人与陆霜麟两人,终于还是把肉桶拖回了邋遢男人面前。邋遢男人立刻又狼吞虎咽起来,恨不得直接把头埋进去。 “你的力量弱的离奇,”女战士转头对我说:“简直是不科学,今天不应该还有你这样弱的人。” “没有什么东西是离奇的,”我说:“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有些事的前因后果还不为人知。” 她显然不是很理解我的话,又说:“在这个营地,参战是强制性的,你这个样子,恐怕活不过下一战。” 邋遢男人和陆氏兄妹都看着我,显然他们对我也有一些好奇。“我没打算在这里久留。”我说。 “那就好,”女战士说:“在下一次虫潮袭击前离开。” 说完,她又看向陆云芝,忽然说:“这个小姑娘长得真可爱……”说着伸手就要摸她的脸蛋。陆霜麟却把她往怀里一拉,躲开了女战士的手。 “今天真是见不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女战士这样说着,可看起来她的年龄也并不会比陆云芝大多少,她顶多二十岁的样子。她说:“三年以前就见不到了。凡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小女孩,全在那两年的混乱中被糟蹋了。” “我也有一个妹妹……要是现在还活着,也和她差不多大。”女战士边说边撩了撩自己的短发梢,却摇了摇头,说:“算了……,不说了。”陆云芝听着这话,面容更沮丧,只是把头又往兄长怀里蹭了一蹭。 “她今年多大了?”女战士问陆霜麟。 “十六。”陆霜麟声音十分低沉。 “不小了。——按今天的标准来说。”女战士说:“四年前我也是十六,那时我……,”她却又摇了摇头,说:“算了,……这些我也不想提。” “她可真幸运,有你这样的哥哥。”女战士带上了一丝微笑说:“为了守护她,可以不惜做任何事。” 陆霜麟的目光又往远处挪了一些,不肯和女战士对视。“可是啊,”女战士接着说:“陆先生,你也是战士,你心里有数。战士的一生是不会很长的。你的生命有一天会走到尽头,你的力量有一天会不够,那时你想守护的东西该怎么办呢?你死后也能继续守护她吗?” “我只是尽我所能。”陆霜麟淡淡地说。 “尽你所能?”女战士嗤笑一声,说:“你能永恒不死吗?你能只手遮天吗?”她严肃了面容,冷冷地问陆霜麟:“你打算何时松手?” “我从没想过要松手。”虽然没有直视着女战士,陆霜麟的回答却坚决如铁。 女战士仰了仰头,深呼了一口气,静静地看了陆霜麟一会儿,又说:“我刚刚说了吧?在这个营地,参战是强制性的,每个人都要参加。” “我可以连她那份一起做完。”陆霜麟说。 女战士却摇了摇头,说:“是,你当然行,我听说过陆霜麟这个名字,你很强,轻松可以一个人顶两个用。”女战士说着,却忽然回头,伸手指向人群中,一个正在让别人替自己包扎着伤口的中年女战士,她腹部受重创,包扎起来,却一声也不吭,眼角虽有皱纹,眼神却无比坚毅,身材虽有走型,却满身英气。今天世界上的所有女性,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精锐战士。 “你知道她是谁吗?”女战士问。 陆霜麟当然摇摇头。 女战士冷冷看着他,说:“她就是血影营地大首领杨海心的生母。” 此话一出,连头埋在桶里的邋遢男人,都停下了咀嚼,看向了那中年女战士。 那中年女战士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目光,却只冷冷看了我们一眼,便不再理我们。 女战士问陆霜麟:“你有何感想?如果五年前,你觉得她年纪太小,还不应该经受风霜和黑暗的摧残,你觉得现在,她准备好了吗?” “她还没准备好。”陆霜麟低头看了看陆云芝说。 “是吗?”女战士也看了看在陆霜麟怀里偷偷与她对视的小姑娘说:“她给我的感觉倒是很不错。谁知道呢?究竟会不会游泳……,扔下水就知道了。” 正在这时,终于吃饱了的邋遢男人起来打岔道:“可以问一下……,你们这儿的人脖子上都有一个血色獠牙印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战士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色獠牙印,说:“是大首领杨海心的鲜血印记,这里每个人都有。” “他把你们当奴隶?”邋遢男人脸上浮现出怒意。 女战士看了看邋遢男人,说:“这是为了为维护这个营地必需的,大首领杨海心,是必须抽取他人的鲜血和生命力来作战的,没有鲜血,他就相当弱小,而有充足的鲜血,他就威能无穷。” “那个斗篷男人为什么没有,我昨天没有在他的脖子上看见这个。”邋遢男人又问。 “他啊?”女战士说:“他算是雇佣兵,临时工,只负责处理一些特殊事项。” “所以这鲜血的来源就是你们咯?”我问她:“昨天他经过这里时,挥手便抽走这里的伤员身上的鲜血,就是这个印记的功效?有好几个人直接被他抽死,你们不介意吗?” 女战士面色变冷,说:“被抽死的那些人是伤势治不好的,就算活过来也会留下重大的残疾。今时不比往日,我们没有余力去照料残疾。” 邋遢男人脸上怒意大盛,也冷冷地说:“那若是你残疾了呢?也是直接抽死吗?你长得这么好看,想必可以废物利用一下吧?” “也许吧……”女战士神情漠然而坚决,说:“但我会自己结束自己。” 邋遢男人沉默了。 第五章 兄妹的罪恶 过了一会儿,他冷哼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们这里每个人看起来都一副缺血的样子,你们是用鲜血和生命力奉养着这个什么大首领。凭抽伤兵身上的一点是远远不够的吧?想必在开战之前,你们所有人都要被他狠狠地抽一次,是吧?” “没错。”女战士说:“不光是战前,平时只要是我们身上的鲜血和生命力养满,就立刻供给大首领,而每次开战前,都有或多或少地供给大首领数成的鲜血和生命力,我记得最多的一次,是营地所有战士每人六成的鲜血和生命力。” “六成?!”邋遢男人瞪大了眼睛,说:“若非现在的人比起从前来都是超人体魄,六成鲜血直接就抽死了!还未打便失血过多,等打起来岂不是轻伤即死?” “哼!”女战士冷哼道:“有什么不敢的?流血本来就是战士的本职工作。连失血都怕,还战什么战?趁早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好了!” 陆霜麟说:“这样伤亡必定格外惨重。我想知道在这个营地中活过两年的人有几个?” “我想超不过我的手指数。”女战士说:“伤亡是比较重,被抽血的战士虽然战斗力未受什么影响,可生命力虚弱,稍微负点伤便会失血而死,血影营地的阵亡率远比别的营地要高。可换来的是大首领杨海心的恐怖战力,哪怕伤亡惨重,最后这个营地,仍然抵挡住了每一次危难。” 邋遢男人怒道:“这样有什么意义?难道营地的意义,不是为战士们提供生存的希望吗?” 女战士冷冷地瞪着邋遢男人,说:“这是最大的生存希望,是唯一的生存希望!在这个时代,希望是最奢侈的东西。在这个时代,想要留住希望,就要付出生命。这个营地连同我在内的每一个战士,都是为了这个希望而殊死作战。三年以前,为了联合起来为生存而战,人类创建了以首领级强者为核心的一个个营地,三年以来,这些营地一个个都撑不下去而崩溃了,时至今日,对于仍然流亡在荒野中废墟中苟且偷生的人们,仍然屹立着的营地是这些人们所能找到的最大的希望。一代又一代的战士加入血影营地,为守护血影营地而战,然后英勇战死。可血影营地一直屹立,大首领一直屹立。荒野中的人们就永远看得见希望。” 邋遢男人底气虚了,说:“来了也不过是送死,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倒是告诉我,当今世上,哪里可以平安终老?”女战士大声说,终于不免有些激动。她话说完,听者无不恻然。 女战士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原本这方圆千里内,除了这血影营地外,还剩另一座营地——大首领胡贲领导的虎啸营地。然而,很不幸,不久前得到消息,这座营地已经毁灭了。包括首领胡贲在内近九千人几乎尽在虫潮袭击中遇难,只剩不足百人逃出生天。”女战士说这些话时,冷冷的瞪视着陆氏兄妹。而陆霜麟紧紧护着陆云芝,低垂着头,不与女战士对视。 女战士说:“这些人逃出生天后,却为血影营地带来消息,说原本那只是一次远不足以毁灭虎啸营地的普通虫潮,却因首领胡贲意图强霸一名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而她首领级的哥哥与胡贲决斗而不幸战败。忿恨之下,这个哥哥在虫潮来袭时出手袭击破坏了营地后方防御工事,原本在前方鏖战的首领胡贲只得立即返回后方阻止,却在路上又遭袭击,身受重伤。虎啸营地因此灭亡。”女战士眯着眼,冷冷看着陆霜麟,说:“陆霜麟先生,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在场血影营地战士,皆神色不善,看着这边。邋遢男人亦一脸震惊,静静地看向陆氏兄妹。 女战士继续说:“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颠覆数千人的命运,在异虫来袭时破坏营地防御工事,简直是人类的叛徒。对于那些侥幸逃得一死的虎啸营地幸存者来说,方圆千里以内,只有一个去处。我很想知道,对于这罪魁祸首来说,是否有别的人间天堂可去?这来时的一路上,你们的心中可曾感受到,这无他路可走的绝望?” 小姑娘陆云芝的头紧紧埋在哥哥怀中,浑身颤抖,不住低泣,泪水已经**了哥哥的一大块衣服。陆霜麟无奈中隐含痛苦地说:“我们兄妹,只是想自由平静的生活而已。” 女战士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随后哈哈大笑,在场战士也跟着她大笑,笑了很久,邋遢男人忽然猛的一踩地面,便站了起来,抖动的红光在他眼底闪烁,疯狂的气势四散而出,扭曲地笑着,说:“好笑吗?真的这么好笑吗?” 战士们停下了大笑,女战士缓缓站起,冷冷地与他对视,对视良久,她说:“从前我听人家说,人生来就拥有自由,拥有平等,拥有这权利,那权利,全是扯淡!人生来只有一堆烂肉,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与天斗,与地斗,与凶兽斗,与异虫斗,有时嘛……也与立场相悖的同类斗,有时我们斗输了,被打倒在地,就只好乖乖认输,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看看自己少了哪些零件,然后用自个儿剩下的零件,再继续斗个不停,这就是战士的一生。”接着,她又怒瞪着陆霜麟,说:“可是你陆先生,为了扳回你自己斗输的一场,就夺走了八千人继续斗下去的权利!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所以以多欺少,以强凌弱,就是战士的权利喽?!”邋遢男人愤怒地说。 女战士一脸不能理解地看着邋遢男人,说:“你以为呢?如果欺少就是错,人们为什么要团结?如果凌弱就是错,人们为什么要变强?这世上每一个人,其实说到底都不过为自己的利益而战。你以为这世上有什么公理或是正义吗?力量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公理!是我等,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输了就是输了!连自己的失败都没有胆量承担,根本不是合格的战士!” 她转头看向陆氏兄妹,冷冷地说:“对不起,请原谅血影营地之人并不比虎啸营地之人高尚,如果说你为守护你之亲人不惜做任何事,我等为血影营地而战之人,为守护血影营地亦不惜做任何事。我等不能容忍你二人留在这营地之中,因为若血影营地大首领杨海心渴慕你妹妹之美色,我等也不惜动用武力,将她强缚于首领床帏之上!那时,这方圆千里之内人民唯一的希望,这座血影营地亦难免毁于你陆先生之手!” 邋遢男人已浑身颤抖,身上红光流转,几近暴走,面色狰狞,狠狠地说:“好一个‘不惜动用武力,将她强缚于首领床帏之上’!同为女性,你竟能说得出这种话来?!今日我若是把你强缚于我床帏之上,你会怎么想?!” 女战士双眼怒睁,双手向后一伸,腰间双刀挽出凌厉刀花,已牢牢握在手中,踏前两步,与邋遢男人贴面站立,说:“我会建议你试一试。”血影营地满厅战士尽数站起,冷视邋遢男人。 邋遢男人左右看了看向他逼近的满厅战士,狠狠地说:“怎么?人多?我好怕啊!!!” 邋遢男人嘶吼一声,伸手便要抓住女战士的衣领,女战士双刀交叉便将他双爪格住,邋遢男人大吼一声,双爪奋力一扬,便将女战士震退数步。 陆霜麟立刻起身,大喊“住手”,伸手拦在邋遢男人胸前,我也立刻扯住他的肩膀,邋遢男人身上红光大震,一耸肩便将我远远震开,又一把将陆霜麟推倒在地,虽然五名血影营地战士一齐迎击,他却决然不惧,猛冲而上。一场激战就此展开了。 第六章 无奈离别 此刻,斗篷男人刚回到城堡院内,就感觉到了一片骚动,伤员正慌忙地从城堡大厅中撤出,他分明感知到,大厅中发生着一场激战,他脚步迅速加快,顺手拉住一名伤员,问:“怎么回事?” 那伤员见是他,立刻回答:“你回来得正好,昨天你带回来那四人,其中两人正是虎啸营地毁灭的罪魁祸首陆氏兄妹,秋队长正带领我们驱逐他们,谁知那四人中另一个疯子就闹事,几百人制不住他,你应该能搞定吧?” 斗篷男人没有回答,身影疾闪,已进入大厅。 一群群战士齐力涌上,却被邋遢男人一人击退,邋遢男人毫不追杀溃兵,因此暂时并无伤亡,而邋遢男人却挑准目标,将那女战士狠狠扑倒在地,咆哮着将头伸向女战士的脸,女战士猛侧开头,用手奋力推着邋遢男人的脖子阻止他的脸贴近,脚下却灵活地用力,终于一脚把邋遢男人蹬开,而女战士整个人滑出老远,敏捷地翻身而起,蹲踞于地,双手握紧双刀,冷冷盯向邋遢男人,低俯着身猛然发动冲锋,双刀交错斩出长长的刃光,邋遢男人亦挥动右爪,悍然迎击,两人瞬间便错身而过。 长长的刀伤,由邋遢男人胸前经过肋下直裂到背上。我与陆氏兄妹相当担忧,却无法可想,陆霜麟若出手,只会让处境更糟。女战士也痛哼一声,右肩上出现一道深深的抓痕,两名战士连忙拉着她后撤。身受重创,邋遢男人非但没有冷静与畏怯,凶暴的气势反而更甚,五名战士举着盾牌,从五个方向将他挤压在中间,他怒吼一声,五名战士便尽数被远远震飞。 邋遢男人这样的狂暴能力,让大多数营地相当无奈,因为他们一旦发动彻底的狂暴,便失去理智,敌友不分,不懂撤退,更完全不会防御来保护自己。在虫潮袭击这样的大规模战斗中,真的是几条命都不够死,可他们的战力确实极其恐怖,往往能够摧毁无数的敌人,可摧毁敌人的同时,对己方的防线也造成巨大的破坏。而获得胜利后,他们若是战死了还好,若是没死,营地就要头疼了,只要能看见活物,他们便很难退出狂暴。为了自保,普通的战士们常常不得不击杀他们。狂暴发动,不是胜利,便是死亡。 常言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正是保存实力的生存之道。邋遢男人这样的家伙,却完全违背了这一点。以一敌一,凭借狂暴的恐怖战力可以轻松取胜,可在人类最大的敌人——异虫的字典里,可没有单挑这个词,从末世一开始,异虫的力量就远在人类之上,狂暴所带来的战力提升,远不足以填平这个差距,面对无尽的虫潮时,且战且逃是唯一的生路。就算是人类,也没人傻到会一对一和狂暴者公平单挑,人家会逃跑而狂暴者不会。一旦有形势不顺的时候。狂暴者哪怕能以一敌三,却无法以一敌四、以一敌五,终是败亡。因此五年以来,狂暴能力者几乎已经彻底灭绝了。 此刻邋遢男人正逞凶威,而鬼魅般的黑影,从大厅门口一路疾闪而来,直袭邋遢男人,邋遢男人发现了他,立刻怒吼一声,向他迅猛冲锋,利爪猛地抓出,似乎正中黑影,仔细一看,却只抓到一团黑雾,斗篷男人身已跃在邋遢男人上空,斗篷展为华盖,罩在邋遢男人头顶,黑雾膨胀,便将两人身影皆隐在其中,而随着斗篷展开,十数把闪烁着森森寒光的刀刃散于半空,斗篷男人的身影,于黑雾中似鬼魅般闪动,每闪一次便接住空中一柄刀刃,瞬息间便闪了十数次。 黑雾散去,斗篷男人俯蹲于地,双手交叉在胸前,指间扯着数十根细线,而邋遢男人四肢悬空,被牢牢绑住,背贴着背被斗篷男人背在背上,邋遢男人奋力挣扎,数次险些挣脱细线的束缚,但终于还是没有挣脱,怒吼渐渐平息,挣扎也慢慢停了下来,等他彻底不闹腾时,斗篷男人站起身,双手一松,邋遢男人便摔在了地上。 斗篷男人冷冷地看了看他,邋遢男人却毫不理会,双眼迷离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斗篷男人走至陆霜麟面前,眼神如刀刃般锋利地直视着他,而转看向陆云芝,却也终于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他说:“这个蠢货为你们疯成这样,你却只是观众?” “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陆霜麟无奈地说。 “很理智的做法。”斗篷男人漠然地说:“不过我不太清楚,帮助异虫毁灭容身的营地算是理智还是疯狂。” 斗篷男人驱散了围着的战士们,要他们离我们稍远一点。而斗篷男人自己和我们这群人坐在了一起。 “正式认识一下,”斗篷男人说:“我叫任夜寒,是游荡在各个营地之间帮助各个营地对抗潜行者威胁的人。” “事已至此,”任夜寒又对陆霜麟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陆霜麟说:“我打算见一下大首领杨海心,我们兄妹只是想要一个平等的生存机会。” “生存机会永不平等。”任夜寒说:“你的妹妹年轻貌美,在今天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劣势,总会被人打主意,这是只能正视的现实。” “真是可笑,”邋遢男人说:“那个营地居然容忍强霸女子这种事情发生,真是不可理喻,要我说这营地也应该大力肃清一帮人渣。” “关于他们的问题,你最好什么都别说。”任夜寒愤怒地指了指邋遢男人说:“你添的乱已经够大的了。”邋遢男人不屑地把头摆向了一边。 “你觉得这个大首领也会觊觎我妹妹?”陆霜麟问。 “我想不会。”任夜寒说:“杨海心不是那种人。但在对你妹妹的问题上,恐怕秋燕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杨海心的生母何惜青,一样身在第一线作战。这个营地里没有例外。” “那姑娘叫秋燕?”邋遢男人插嘴问,眼神有些闪烁地看向了不远处。 任夜寒看了看他,又顺着邋遢男人的目光转头看了看正在不远处正在包扎着肩头伤口的那女战士,女战士却冷冷的瞪了这边一眼。任夜寒转回头眯着眼看向邋遢男人,说:“你打人家下手那么重,还动什么坏想法?” “什……什么?”邋遢男人略显慌乱地说:“我动了什么坏想法?” 我们没有再理他,陆霜麟又看了陆云芝一眼,说:“那就没有办法了,我只好带着我妹妹离开,寻找别的生路。” 他这样说,邋遢男人又立刻转回目光,焦躁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 任夜寒摇了摇头,说:“与其这样,我宁愿建议你把她留下。” 陆霜麟说:“你说什么?” 任夜寒说:“就我看来,她并不像你所想的一样娇弱。你已经不容于营地了,就让她留在血影营地接受战士的训练,做一名血影营地的战士,比起和你去荒野中玩命,生存的机会要大得多。你真的是时候放手了。” “你能保证她不受别人的侵害吗?”陆霜麟咬牙颤抖,犹豫了一会儿,说。 “我不能。”任夜寒说。接着他问陆云芝:“小姑娘,你有勇气自己保护自己吗?” 陆云芝身体不住微震,流着眼泪与陆霜麟对视良久,然后猛然转回头,咬着牙对任夜寒坚决地说:“我可以!” 陆霜麟如遭重击,双眼通红,然后沉沉低下了头。邋遢男人也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我却笑了。 第七章 光明遗产 任夜寒见了,开始问我:“你是什么人?” 我说:“我叫薛元。” 任夜寒眯了眯眼,说:“我总感觉你的战斗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弱,是我的错觉吗?” “不……”我笑了笑,说:“我确实……不是很能打。” 任夜寒点了点头,问:“那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我问? 任夜寒说:“这个小姑娘柔弱,却有哥哥当护花使者。你的秘诀是什么呢?是什么力量使你在这黑暗时代中撑过五年呢?” 我皱着眉想了一下,说:“信念。” “嗯?”任夜寒一脸不解。 我说:“……当然也有一些朋友的帮助。” 任夜寒仍然摇了摇头。 我看着他,说:“因为我肩负着重大的使命,在完成之前我都不能死。” 任夜寒仍然一脸奇怪与不解,说:“怎么个不能死法?骨刺穿心可以不死?利刃断首可以不死?” “呃……,当然不是。”我说:“我的意思是说……因为我的求生意志极强,所以无论多恶劣的逆境,我都坚持着,不甘心死。” “你在搞笑吗?不甘心死就可以不用死?”任夜寒一脸好笑地说。我这回答当然不可能让他满意。邋遢男人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的肩膀,然后猛扑上来,仔细摸索着我的肩膀,怪叫道:“哇!昨天的伤口呢?”我的肩膀早已光滑无比,一点伤都看不到。邋遢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昨天的战斗留下的无数血洞,虽然已紧紧闭合,却远远不是完全愈合。他怪叫道:“你的自愈能力居然比我还强?” 任夜寒恍然,说:“所以这就是你的能力?” 我说:“不……,这只是我的体质特殊罢了。” “不对!”邋遢男人说:“自愈能力也需要消耗大量能量,别说凭你的能量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样,刚刚给你肉你都不吃,你的能量怎么恢复的?” 我说:“我说了,这自愈力是我的体质特殊,因此根本不耗能量。我一般情况下都不用吃东西,也不需要喝水,不需要睡觉,我的体力可以会随着时间自动恢复。昨天若非疯狂逃命,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耗尽。” “不吃不喝不睡?”邋遢男人大笑一声,说:“你成仙了?!这确实已经超出了能力的范畴了。没有不耗能量的能力。”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说:“没有能量作支撑,几只最弱小的异虫就足以威胁我的生命。所以我几乎一刻不停、竭尽所能地逃生,五年间我四处漂泊求生,却也因此离我的使命越来越远。” “你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任夜寒问。 我说:“我想给你们看一下我的能力。” 我站在空地中,朝着身前抬起双手,光芒从我手心中涌出。铁片、电线、电子元件……无数小巧精密的零件在光芒中浮现,迅速地在空中飞舞、组合,精密而华丽。当它完成,静静地矗立在我身边时,在场人已经都看傻了。 “这该不会是……核弹吧?”邋遢男人一脸惊诧。 整个大厅的人都开始关注着我,我大声说:“这就是我的能力。我用自己的能量,构造出了从前只能用科技制造的东西。 任夜寒虽也一脸惊诧,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他说:“这可不是你的首创。以枪械热武器为能力的人,我见得多了。但核弹……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我说:“无论能力是什么样的形式,所消耗的仍是使用者的能量。人的能量可以轻松模拟枪械。但没有人能拥有核爆级的能量。(作者:薛元你撒谎)” “你明知如此,可你仍然……义无反顾地把你全部的能量投进这个不可能填满的无底洞中,以至于战斗力几乎如普通人般弱小,身体脆弱不堪。宁愿活得战战兢兢,九死一生。为什么?”任夜寒问。 “因为我并不需要真的完成它。”我大声对在场所有战士说:“你们有谁记得五年以前,异虫和凶兽刚刚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中时,我们曾动用过核武器打击他们?” “怎么可能忘记?”女战士秋燕走过来,说:“核爆的光就算在千里之外,都能刺瞎人眼。如果没有那三次核打击,或许现在这个国家的人类早已经灭亡了。……可是也只有三次。核弹……应该也随着过去的军队的战败而被一同毁灭了。” “没错。”我说:“东边距此六千里之外有两座遥相对称,形同鹿角的山脉。左鹿角山中,就是这个国家曾经最重要的核军事基地。三次核打击都可以说是由这个军事基地发出的,我就是这个军事基地工作的研究员,……也是现在整个军事基地唯一的幸存者。” “所以?”邋遢男人怅然道:“都已经毁灭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我说:“在基地毁灭之前,我们留下了一份遗产!” “什么遗产?”任夜寒问。 我说:“当时无数的残忍的异虫与强大的凶兽铺满整个左鹿角山,决意将整个军事基地毁灭得片瓦不留。基地上下人人皆知,为国捐躯之日已到。可其实,一直作为军事基地内科研部门的重要课题之一——空间移动技术,已经进入了测试阶段。末世降临之时,空间转换仪的测试机图纸已经被设计出来。自从末世一开始,基地就预感到会有灭亡的一天,所以我们开始全力赶制这一台空间转换测试机。等到基地终于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天,我们凭借着一台未经测试的空间转换仪,冒险转移了八枚核弹头和七名研究员,目的地是早已设定好的数百里之外的右鹿角山隐蔽的小型军事基地中,当异虫和凶兽在左鹿角山上肆虐时,八枚威力无穷的核弹头被埋藏在隐蔽的右鹿角山基地内,七名拥有宝贵核武器知识的研究员也成功逃出生天。” “所以你就是那七名研究员之一?而你刚刚说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其他六名呢?”任夜寒问。 我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绝大部分人类身上还没有出现超能力,我们七人原本的目的就是,凭借我们七人脑中的知识,培养一批学生,因为要想复兴核武器技术,凭借七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即使保存了八枚弹头,让人类再度拥有核武器,仍然不是我们这一代能完成的事情。” 秋燕摇摇头说:“可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异虫与凶兽的屠杀效率远比想象得要疯狂,你们根本没可能安安静静地培养什么学生,人类更是等不了下一代来拯救世界。” “没错。”我说:“但这不是也有我们没意想到的惊喜吗?” “能力。”任夜寒说。 第八章 使命召唤 “没错。”我说:“很快人类的超能力开始出现,身体素质也开始迅速提升。” “可是,能力并不是由理性决定的。”任夜寒说。 “没错。”我说:“我们七个人原本都应该用我们的能力来复现核弹,这是我们七人的使命。可很遗憾,人的能力是什么种类,并不是由理性决定,而是由这个人的潜意识中最想成为的型态最想拥有的能力来决定的。七个人中最终只有一个人,做到了以核弹为能力。” 在场很多人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感慨地笑了笑说:“命运总是弄人,他们六个人,有的下定决心保护我,有的为了活命而选择自寻生路,可他们都不幸死了,我虽然颠沛流离,九死一生,却奇迹般的坚持到了今天,搞不好真的是天意呢。” 任夜寒说:“所以……你说你们转移出来的是八枚弹头?……只有弹头?” “没错,只有弹头被转移出来了。因此它们不能直接使用。原计划如果顺利的话,最快十年后,我们就可以教育出一批人才,用科技工业将核弹的弹体制造出来,组合成完整的核弹。”我说。然后我笑着拍了拍我面前冰冷的大铁筒,说:“可现在,它已经在我们眼前了!” 整个大厅沉默了。没有欣喜万分,而是苦闷与忧虑。我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 任夜寒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低沉地说:“我旅行在各个营地之间,因为我是潜行者,而且我可以自吹一下——我应该是当今最强大的潜行者之一,旅行对我来说比别人要容易十倍,可即使是我,仍然遇到过很多生命危险。凭我的经验可以告诉你,这些年来,荒野正越来越危险,因为凶兽在成长,异虫在壮大,人类却每况愈下。现在这方圆千里之内,只剩这一座人类营地,如果按这个比例来说,从这里到鹿角山六千里路,至多只有六座人类营地。而实际上这些营地,其实不太可能正好在要经过的路线上。……想要从这里去到鹿角山……咳咳……成功率不是很高……。” “所以我必须请求帮助!”我大声对在场所有战士说:“我需要你们帮我,帮我回到鹿角山,这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我想问你……”任夜寒问:“之前我从没有听说过你的事。这是你第一次把你的事告诉别人吗?” “是的……”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场所有的血影营地战士,说:“这是我第一次把这件事说出来。” “为什么?”秋燕问。 我咬了咬牙,深呼吸了一次,说:“你也知道,核弹共发射过三枚,那你难道不知道,第三枚是末世开始两年后才爆炸的吗?其实第一次发射后,异虫和凶兽就找到了鹿角山,第二枚,就是基地毁灭时,为与满山的异虫和凶兽同归于尽而引爆的。” “确实奇怪。”秋燕有些惊讶,说:“那第三枚难道不是其他地方还有可以发射的核弹吗?” “不。”我说:“第三枚是我发射的,用我的能力。” 众人大惊。我继续说:“其实我的能力三年前就完成了,我取出一枚弹头试发。顺利成功了。” 众人的惊愕无以复加。任夜寒说:“可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呢?如果知道你身上是整个人类的希望,应该至少会有一些人会保护你吧?” 我点了点头,却苦笑着说:“恰恰相反,会保护我的人不会有多少。因为那一次试发,其实我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被异虫模糊地锁定了,异虫模糊地知道我的位置,不断地追杀我。” 在场战士皆大惊。 秋燕也不由得大惊,说:“因此,凡是你呆的营地,都会很快遭到异虫的疯狂进攻?!你不敢告诉他们,他们到死也不知道,引来毁灭营地的无尽虫潮的根源,是一个他们无视的弱者?” 我一脸苦笑,说:“你们现在一定也有把我立刻扔出去的冲动吧?” “那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们?”秋燕问。 我说:“我之前不肯说,并不是因为我存心害那些营地,我不是怕死,可我们不能因为苟延残喘,舍弃掉最后的希望!我之前不肯用我的能力与弹头立刻建立营地开始抵抗异虫与凶兽,因为我知道不可能成功。鹿角山军事基地有数万战士守卫。却被轻而易举地击溃,保不住核弹与发射基地。我是做到了重现核弹,我成了活的弹体与发射基地,可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拥有核弹,那时的人类也并不是异虫和凶兽的对手。我只会步我们整个基地的后尘。” 我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浇在了在场战士的头上。我却笑了笑,说:“但现在我们做到了。在这个大厅中,我看见的全是战火中淬炼出来的最精锐的战士。现在是时候了,只要以核弹为武器,所有人类营地聚集在一起的力量,足以守卫我,我就可以用七枚弹头给予那些可恨的怪物毁灭性打击,胜利将属于人类。世界将重新属于我们。” “不……不可能……”一个战士痛苦地挠着头,说:“把你送到六千里远的地方就不可能,所有人类营地聚集在一起……,怎么聚集啊?分散在世界各处的营地,该怎么聚集在一起?就说这血影营地,如果弃掉这座城堡的防御工事,在荒野中遇到虫潮,损失要惨重好多,如果血影营地上万人要在荒野中跋涉六千里,等于是与异虫和凶兽正面冲突,最后能活着到鹿角山的,……不知够不够一百人,运气不好,就是全军覆没!” “这不是讲运气的时候了!”女战士秋燕狠狠地说:“说到底这血影城堡,守得了三年,守不了一辈子,如今我们早已没有希望,说得难听点,人类今天已是秋后的蚂蚱,固守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大首领一定也很清楚这一点,我待会儿就去告诉他这些事,他一定能下定决心带领整个营地,陪你向鹿角山出发的。” “不!”一直闭着眼睛的任夜寒忽然睁开眼睛,说:“他不能跟着整个血影营地!”他指了指刚刚说话的战士,说:“他刚才说的对,整个血影营地上万人出发,等于是与异虫和凶兽正面冲突,运气不好,就是全军覆没。应该由一支精英小队护送他,避开所有可以避开的危险。成功的概率反而要大上很多。” “那么,”我大声问:“谁愿意加入这支小队?” 第九章 救世小队 大厅又陷入了沉默,哪怕明知固守只是死路一条,明知大部队只会更加危险,这些人仍然坚持团结就是力量,愿意与多数同伴并肩一起战斗,而且,他们绝大多数人也心里有数,自己并不能算“精英”。 “没有我绝对不行。”不出所料,这对抗潜行者的潜行者——任夜寒没有犹豫,说:“凭借我的隐身能力,可以躲避无数不必要的危险,我会护送你。”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决。 我朝他点了点头,而旁边的邋遢男人犹豫了一下,说:“也把我算上吧。” “不行。”任夜寒说:“你这样的家伙添的乱比作用大。” 邋遢男人气急地说:“我……我可以控制的!” 任夜寒说:“你控制就没有作用,你这种家伙不狂暴的话就是没有牙的野兽,什么作用都没有。” “嘿!”邋遢男人气急败坏地说:“我还能没你这只会躲躲藏藏的家伙有作用?你说你在各个营地之间旅行游荡,而我,已差不多三年没有进入过人类营地了!”他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惊讶地看着他,虽然他刚刚已经显露过凶威,三年没有进入过任何营地,仍然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他一个狂暴能力者能这样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你为什么不肯进入任何营地?”我好奇地问。 他怅然地摆了摆头,说:“你们都知道喽……。我这样的家伙是没资格与他人并肩作战的。我曾想保护的东西,却都被我亲手摧毁……。所以我在荒野中流浪了三年,想重新找回自己。我不知道我成功了没有……”他语气转为急切,说:“只有这次!给我个机会!” 任夜寒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看向我,示意让我决定。 我已经看到了这个人的善良与正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的人,潜意识居然如此狂暴不羁,但我仍然不会拒绝他这样强悍的战力。 于是我笑了笑,对他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开心地笑了笑,说:“啊……我的名字啊?三年没有对人提起过了……,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叫郑狂歌……,应该是。”任夜寒听后微微撇了撇嘴。 然后我走到陆霜麟面前,眼看就要被迫与妹妹分离的他,连刚刚我们在讨论人类兴亡的大事,他都不是很在意,我问他:“你愿意参与此行,帮我一把吗?” 他有些犹豫,说:“我……我不想离这里太远。” “哗……,你这死妹控,差不多一点啦。”邋遢男人郑狂歌一脸受不了地说:“难得你妹妹自己都有勇气掌控自己的人生。身为哥哥,应该拿出点勇气做表率,你妹妹有自己的人生的。” 陆霜麟看向陆云芝,小姑娘虽泪眼婆娑,却用力向陆霜麟点头。陆霜麟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用力睁开眼,说:“好!我陪你们走!” 郑狂歌欣喜地说:“三个人了,差不多了吧?” 任夜寒摇了摇头,说:“再有一个比较好。” 郑狂歌装模作样的到处物色了一下,“艰难”地确定了邀请对象:“那个……秋姑娘,你要来吗?” 秋燕摇了摇头,说:“原本想加入的,但你们阵容这么豪华,我就有点凑数了。算了……,我还是选择就战死在这血影营地之中。” 她张口便是战死,让郑狂歌相当失落,可今天的人确实是命如浮萍,实属无奈。 “那么……,”任夜寒说:“这第四个人选,我恐怕要拆走这血影营地的两根顶梁柱之一了。” 任夜寒慢慢看向大厅尽头的楼梯上。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愕然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血影营地大首领杨海心就在那楼梯的护栏上侧对着大厅坐着了,他手里捏着像是一杯红酒,颜色却比一般的红酒深很多的饮料,已不知坐了多久。当我们发现了他,他也转头漠然看了看我们,随后转身便沿着楼梯回了城堡上层的住所。 不必多说,任夜寒此话一出,所有血影营地的战士都脸色怪怪的,一片沉默。要拆走着营地的两根顶梁柱之一,对这营地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不必了!我们三人……”陆霜麟忙说。陆云芝马上就要留下成为血影营地的一员了,他当然极不乐意任夜寒要再损害血影营地。可他话未说完,陆云芝便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朝他摇头。陆霜麟只能哀叹一声,就此作罢。 任夜寒朝小姑娘点点头,跟我们说:“跟我来。”随后便当先走出城堡大厅,向城堡大门方向走去。 血影营地城堡三面是悬崖,异虫也难以攀援,只有一条是上山之路,沿着这条上山之路,共有五重防线,加上城堡大门,一共六重防线,层层防守,可也几乎每次虫潮袭击都要被攻至营地大门前,攻进营地院子也有数次。而若是被攻入城堡大厅,那便是血影营地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城堡大厅内所有不愿引颈受戮的伤员,都只能奋起余力背水一战。 昨夜一战,异虫便险些攻破了营地大门。此刻,异虫刚退去,仍有余力的战士们,就开始修复破损的防线,以备随时再次迎接攻击。这些防线并非简单的石木工程,今天一个合格的营地少不了一种能力者——能量屏障能力者。强大异虫的破坏力,普通石头根本无法抵挡,只有加持了能量屏障,才能起到防御工事的作用,异虫发出的漫天骨刺,若无能量屏障,对战士们是极大的麻烦。 还记得三年以前,人类还未形成稳定的营地时,人类是一片混乱。能量屏障被称为废能力,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因为能量屏障攻击力为零,对于任何人都几乎没有威胁,敌人只要不断攻击,终究可以击破屏障,那时屏障能力者便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据说屏障能力者唯一杀害他人的办法是:在异虫来袭时将敌人困住,等敌人脱困时便深陷虫潮了。 而今天,这些屏障能力者,却是营地的宝贝疙瘩。在营地的防御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任夜寒带着我们来到营地大门外,找到一个正在清扫战场的战士问:“二首领呢?刚刚不是在这里吗?” 那战士说:“刚刚有一头鸟类凶兽趁着虫潮刚退,来袭击我们,二首领去追去了。” 这里只有郑狂歌昏睡了一整夜,对血影营地的事全然不知,他好奇地问:“你们的二首领会飞?一个人去对付一头凶兽?他行吗?” “当然行了!”那战士理所当然地说:“虽然有些担心她今天的消耗太大,但胜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们二首领可是站在这整个世界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啊!” “哈?”郑狂歌笑着说:“整个世界食物链顶端的生物?还会飞?哈!你想说你们的二首领是条……嗬……嗬!”当巨大的双翼划破云层,模糊的龙影渐渐清晰,双爪抓着一只巨大怪鸟尸体向血影营地飞回来时,郑狂歌的笑声被卡在喉咙中。 看着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的郑狂歌,那战士一脸无辜地朝他摊了摊手。这巨龙身上夹带着未散尽的火焰划过我们的头顶,气温似乎瞬间升高了十度,将有些焦黑的怪鸟尸体丢在营地院中,然后转头向我们俯冲而来,郑狂歌慌忙抱头微蹲,又在任寒鄙视的目光中重新站直。 第十章 龙女加盟 巨龙落地的一刻,身上爆出绚烂的火焰,遮蔽了它的身影,当火焰消失,走出火焰的却是一位长发飘扬,身材高大,英武不凡的女战士,她身着仿佛龙鳞制成的战甲,一片片红色的龙鳞覆盖着她全身的重要部位,那些鳞片仍然像烙铁一样隐隐透露着淡淡的火光,令人难以鼓足勇气去接近她。 “任夜寒,你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么?”她的声音有种高贵而威严之感,让人禁不住想要臣服。 “没什么可完成的。”任夜寒说:“今天也没有逃兵。” 这化身巨龙的女子冷冷一哼,说:“自从你来了这营地,还真是没人敢有逃命之心了呢。” 她此话一出,在场战士无不尴尬苦笑,潜行者因为对抗异虫和凶兽作用微小,在以往被极大多数营地厌恶放弃,不被战士们的营地接纳的潜行者很快被荒野的恐怖无情吞噬,然而今天,仍然存活的强大潜行者们,每一个对荒野中的人类都是残忍无情的索命无常。他们为害营地,难对付的程度甚至不比异虫和凶兽小。幸好潜行者的数目已经极少,因此所造成的损害仍然不算巨大。只是听说,这些荒野中游荡的潜行者也成立了一个叫做“死影”的组织,而且据说,他们有一个极为仇视的敌人,一个同为潜行者,却与他们不是同类的敌人。 郑狂歌冷笑着说:“怎么?难道你们营地从前还有逃兵?你们不是有那个大首领的鲜血印记吗?谁敢逃,就隔空抽干他的血好了。” 龙女冷冷地看着郑狂歌,说:“如果谁不愿意作为血影营地的一员而战,我们可以好说好散,鲜血印记,可以轻易压制甚至驱除。但临战才逃,那种怯战的懦夫不值得同情!血影营地每一个因被抽血或被异虫击败而死的战士,都是为自己的人生尽全力奋战了的勇士,他们的生命虽然消逝了,精神却永远没有被打倒!连自己的命运都没有勇气面对的懦夫,血影营地不需要!” 说完,这龙女又走到陆霜麟面前,问:“他就是陆霜麟?” 任夜寒答:“是。” 龙女面色瞬间转怒,身上火焰迸发,右手如爪迅猛出手,已抓着陆霜麟的脖子将他举至半空。陆霜麟慌忙提起巨剑,却被龙女左拳迸发着火焰,一拳击在剑上,巨剑便脱手飞出老远,深深插入地面。 陆云芝大叫:“不要!”伸手先是拉了拉陆霜麟的胳膊,又扑向龙女的身上。陆霜麟连忙朝她大喊:“别靠近……”却已听陆云芝一声惨叫,抓在龙女腰上的双手触电般缩了回来。任寒急速闪身,已在陆云芝身后,抱着她远离了龙女,再看陆云芝双手,已是一片烫伤。 龙女冷冷看着因被掐住脖子在半空中痛苦地扭动的陆霜麟,又转头看了一眼仍打算再冲过来的陆云芝,冷哼一声,将陆霜麟松开,陆霜麟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痛苦地咳嗽,脖子上已是一个焦黑的爪印。陆云芝立刻扶住哥哥,帮他轻拍着背。 龙女转过了身,冷冷地说:“你这样的人渣,杀你真是脏我的手。血影营地不需要你这样的家伙,今天就滚出去!”她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低泣的陆云芝,又说:“但这小姑娘是无罪的,没必要和你去荒野送死。把她留在血影营地,做一名自力更生的战士。” 陆霜麟的咳嗽缓解了一些,听了龙女的话,他一边喘气一边失笑,说:“没错……,我这样的人渣……,无论何时,都是罪有应得……。真高兴在今天的乱世……,还能听见如此公正的判决。只是……,我也想拥有一个……赎罪的机会……,一个救赎之死……,我想请你作为战友……,为我见证!可以吗?” “我已经说了!你不可以留在这营地!”龙女虽有些动容,但仍冷冷地说。 “他不是这个意思。”郑狂歌站出来说:“请你听完我们的话。” 随后,我们又与龙女讲了一遍我们的目的,邀请她加入我们的小队,护送我前往鹿角山。 在又一番自我介绍之后,我们都已知道彼此的名字,而她的名字,叫龙玉心。此刻她站在城墙之上,紧紧皱着眉,看着这座血影营地一个个活跃的战士的身影。 “我是这血影营地的二首领。”她说:“这里有些人,三年前就是我父亲的部下,也有些是后来跟随于我,随我奋战了也有不下两年,在这末世之中,说是我守护他们,但也是他们守护着我,我们是并肩的战友。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怎能丢下他们?没有我,这营地的损失,会难以想象的巨大。若是一定可以成功也好,可就算有我与你们同行,这荒野中的六千里,简直是刀山火海,根本不知道成功的几率有多小。我不是怕死,若是最后护送也没成功,血影营地也亡了,我……”她焦躁苦恼地捂着额头。 “你这是什么话?”郑狂歌急道:“我们所为的,可能是今天人类最后的希望,你却执着小义,抛弃大义!你难道不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吗?” 任夜寒说:“你的战斗力比我们三个都强,我们还指望你做主力呢。最重要的是,你算是飞行能力者,很多地方,如果靠你载着我们飞过去,可以避过无数危险。你对这次行动比我们三个都重要,你可以让这次行动成功的概率提高好几倍!” 陆霜麟也说:“真是好笑!刚刚你们每个人,都责怪我为了一名亲人,陷害了数千人,舍万而救一。现在你却为了一个营地,不愿抓住全人类的希望?” 他们的话对龙玉心显然是三记重击。 龙玉心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说:“好!我加入!” 我们都欣喜万分。龙玉心说:“我的房间里有一张地图,上面有我标记的这附近的强大凶兽,虽然最远也只有千里以内的,至少把我们第一段路的路线怎么走定下来。” 于是我们立刻前往城堡上层龙玉心的房间。当经过城堡大厅时,龙玉心注意到陆云芝仍跟着我们,于是她喊:“秋燕。” 女战士秋燕立刻出现在我们面前。龙玉心说:“这小姑娘就交给你了。” 陆霜麟虽然极不情愿,仍然只有把陆云芝推向秋燕。 “不必急着道别。”龙玉心说:“我最少得休养两天才好出发。” “啊?”郑狂歌有些不满道:“要两天吗?” 秋燕冷冷地向郑狂歌说:“昨夜二首领以巨龙之躯奋战了半夜,领导我们击溃了不计其数的异虫,二首领变身成巨龙需要剧烈地燃烧她的鲜血,不像能量与体力只需吃饱肉食,睡一晚便可恢复地七七八八,血液的损耗必须静养才能恢复。” 我们这才注意到,因为龙玉心脸上总隐约泛着红亮的火光,所以我们一时没发觉,她威严冷酷的脸上,其实也是一脸面无血色。 郑狂歌无奈地撇着嘴说:“你们这个营地,还真是每个人都拿自己的血来玩。” 秋燕说:“比不过你,拿自己的命来玩。” 龙玉心说:“既然今后要身为需要紧密合作的战友,我不能在你们面前逞强。今天确实消耗颇大,说实话,我已有点头晕了。” 陆云芝已站到秋燕面前。秋燕说:“我会负责教你战斗技巧和团队合作。但我不会替你出头,我不是你哥哥。这个营地尊重每一名保卫它的战士,只要你得到营地的认可,就能得到你应有的尊重。你明白吗?” 陆云芝用力点头,说:“明白!” 秋燕也向她点了点头,说:“暂时,你就先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一段时间。” “嗯。”陆云芝点头。随后秋燕便带着陆云芝离开了。 第十一章 前路难卜 我们目送她们离开,随后拽着陆霜麟走上楼梯,来到了龙玉心的房间。 一进入龙玉心房间,我们便有些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数排衣架以及墙上,吊满了精美华丽的服装,有精干的男士小西装,也有雍容华贵的拖地长裙,立刻迷花了我们的眼。不需要仔细评估,我们也看得出这些衣服每一件都是末世前我们穿不起的,不过末世以后,商城里无论多贵的服装,都是想拿就拿,想穿就穿。只是再贵的衣服,抵挡异虫的利爪时,也和五十块一件的地摊货没什么两样。最好的服装,就是此刻穿在龙玉心身上的龙鳞战甲。 郑狂歌笑着说:“你爱收集衣服?你是自己偷偷穿?还是会穿给你的部下看?”边说,边摸摸这件,捏捏那件。“还有男的!”他拿起了一整套做工精致的男士休闲西装,高兴地说:“嘿!正好是我的码!可以送给我吗?” “我正有此意。你等会赶紧先去洗个澡,你是三年没洗澡没换衣服的吗?”龙玉心怒道。随后看着一直在欣赏这些美丽服装的我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些衣服……,是我自己做的。……我以前就是一名服装设计师,现在没事的时候,我就继续做。”她自嘲地笑了笑,说:“不过现在的人,都不怎么在意穿着了。” 我们这才发现,这房间摆着很多好看的布料,缝纫机以及其他工具。 “今天的人们,需要穿的是这些。”龙玉心指向与华丽服装相对的房间的另一边。近十套轻重战甲,并排摆在墙边,造型实用而不失优美。 陆霜麟忍不住向其中一件走去。他身上一直穿着的,也是一件末世后用凶兽皮制作的简陋皮甲,早已伤痕累累了。 那是一件在心脏、肩头等重要部位镶嵌着铁片的凶兽厚皮甲。龙玉心对他说:“穿上吧!你说要赎罪,可不能倒得太快。” “谢谢。”陆霜麟说着,从架子上把这件战甲取了下来。 郑狂歌与任夜寒都是不愿被盔甲铁片限制的。因此郑狂歌只拿了那件西装。 龙玉心把地图取了出来,摊在了桌子上。看着这地图上不过千里之地,便密密麻麻数十种强大凶兽遍布其上,粗略一看,便有不下十种是非首领级万万不可接近的。其中甚至有一头真正的凶兽巨龙,是龙玉心也感到畏惧的。我们不由哀叹今天敌人之强大。而更不幸的是,东方的道路上,被三种极具威胁的强悍凶兽所封锁,这还是抛去了一只可以凭借飞行和隐身取巧通过的蛮牛型凶兽的结果。 在仔细的权衡之下,任夜寒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说:“我们就沿着江岸平原,穿过这座城市的废墟前进。” 陆霜麟问:“为什么不走山路呢?穿行山林之中,我们可以更加隐蔽。而且可以避过两处被凶兽霸占的险地。” 任夜寒说:“不可以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如果走山路,我们可以避过眼前的危险,可等出了龙姐侦查过的这片区域以后,我们会仍然深陷山林,又额外增加了路程,那时我们只会遇到更多更大的危险。” 郑狂歌问:“那要过这个城市废墟,你就心里有数吗?”他指着龙玉心标记在废墟上的重点危险标记说:“这些群居的怪蝠,几乎霸占了整个城市,惊扰其中一只,就会招来全城上百只的攻击。” 任夜寒说:“这些凶蝠有极为灵敏的听觉,很轻的响动,也会被他们发觉。我用我的隐身能力笼罩你们,虽然可以隐藏你们的身形,但声音却不能完全帮你们隐藏,确实极其危险。但你要相信,对于我们这场漫长的旅途来说,这绝不会是最危险的一关。这些凶蝠白天会睡觉,我们就有机会趁机溜过去,只是中途一点声音都不能有。” “一点声音也不能发地溜过半座城市?难度太高了吧?”郑狂歌皱着眉头说:“万一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任夜寒冷冷地对郑狂歌说:“你最好祈祷我们能不被发现。”郑狂歌不屑地撇了撇嘴。 任夜寒接着说:“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去东边的鹿角山,一定要渡江。所以我们需要一座桥。沿着我们的路线,从前这段流域上有十几座大桥,可是这五年来,这些桥很多都被弄毁了。我也不知道现今还有哪一座是可以通过的,所以我们应该沿着江岸走,要是能遇见一座完好的大桥,我们就可以趁早过桥。” 郑狂歌指着龙玉心说:“我们不是有龙吗?飞过去不就好了?” 龙玉心一脸惊讶地说:“你有进江水里面洗过澡吗?哦……,我在说什么?你当然没有,我怀疑你三年没有洗过澡。江水里有非常危险的东西,会攻击从上面飞过的任何东西,更不用提游过去或是坐船之类的了。” 任夜寒说:“一旦在飞过大江时遇袭,龙姐未必有事,我们几个既不会飞也不会水的就全完了。” 郑狂歌问:“那要是十几座大桥全毁了呢?” 任夜寒答:“你最好祈祷大桥没全毁。”郑狂歌又不屑地撇了撇嘴。 任夜寒指着地图上大约一千五百里外的一处地点说:“这个地点,有一个实力颇强的营地,我半年以前呆过,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这一千五百里,我们四个中就会发生减员。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要在这个 营地里寻找新成员。如果没有及时补充新成员的话,战斗力大减的我们危险会加倍提高。” 郑狂歌问:“都半年了,你确定那个营地还在?要是那个营地崩溃了怎么办?” 任夜寒张口回答时,郑狂歌立刻和他同时说:“你最好祈祷营地没崩溃!”郑狂歌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你还会说别的吗?” 龙玉心对郑狂歌说:“这场行动本来就困难重重。所谓困难,正是没有好办法解决的才叫困难,要是有好办法,就不叫困难了。你到底有没有决心为这场护送行动拼命?” 郑狂歌问:“那这些没有好办法解决的困难到底该怎么解决?” 龙玉心说:“那就只有——,乖乖付出代价!” 郑狂歌沉默了。 任夜寒看着地图摇了摇头,说:“后面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抬起头来,说:“不如来说一下,我们到了鹿角山,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说:“我们什么也不必做,只需要找到临近的营地保护我们就可以了。如果我们五个人能跨越千难万险到达鹿角山。所有的人类营地将再也没有理由不抓住这份希望。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类营地,将义无反顾地开始全营地向鹿角山聚集。” 任夜寒说:“那时聪明的异虫和凶兽也会意识到人类的反攻将要开始。将再次以三年前的态势,集合在一起对人类展开屠杀。” 我说:“不。这次,绝不会是单方面的屠杀。” “那血影营地呢?”龙玉心皱着眉头问:“那些临近鹿角山的营地就好了,就在自家门口聚集。而离鹿角山越远的营地,将会面临越多的阻截和越大的危险。血影营地离鹿角山六千里……根本没可能到达鹿角山。而且,你们知道吗?异虫真正的主巢,可能就在血影营地西方的荒漠中。血影营地,其实一直是距离异虫主巢最近的人类营地。” 我们听了这话皆是大惊。任夜寒说:“怪不得血影营地的虫潮比别的营地强不少。……如果人类真的聚拢力量并使用核弹对异虫开始反攻,被激怒的异虫将不再有所保留,从主巢中倾巢而出,……而血影营地,将无可避免的成为这场决战所碾碎第一个牺牲品……。” 龙玉心听后自然是满脸的痛心与不忍。任夜寒却忽然一惊,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走廊中查看了一圈。然后回来有些担忧地说:“我们最好尽快出发,不能再等。” 龙玉心看了看他,说:“你是怕杨海心,会为了血影营地和他自己,阻止或破坏这场行动?” 陆霜麟说:“是啊!如果这场行动一旦成功,他与血影营地,就会成为接下来大战的第一个牺牲品。” 郑狂歌有些发楞,说:“可是……,这场行动关系着整个人类的命运啊!” 任夜寒冷冷地看着他,说:“整个人类?其中却不包括他?” 陆霜麟也担忧地说:“这就像我为了我妹妹所做的事一样,一个营地九千人受害,而我妹妹一人得利,我就会做!同样,整个人类受害,而血影营地和杨海心自己得利……,你觉得他会做吗?” 第十二章 暗藏杀机 龙玉心语气有些不肯定地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没必要冒这个风险。”任夜寒说:“我们现在就离开血影营地。”说着便当先离开了房间。 与我们在龙玉心房间的谈话的同时。大首领杨海心的房间里,杨海心捏着空杯子坐在窗台上,眯着眼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母亲何惜青急匆匆地走进房间,坐在桌子前冷冷地问:“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啊。”杨海心微笑地说着,从窗台上下来,向何惜青走去。“您的伤势不要紧吧?” “你是医生。”何惜青语气似乎有些生气,有些焦急地说:“我的伤势要不要紧,你比我还要清楚。”何惜青的伤势虽不轻,但对于今天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 “怎么有些不高兴呢?”杨海心走到何惜青背后微笑着为她按摩着肩膀。 何惜青转过身,两手摸着杨海心的双颊,将儿子的头拉下来,与她的额头碰在一起,她双眼心疼得泛红,说:“你又透支自己的血。” “不要紧的。”杨海心轻声地说:“我的能力就是这样嘛。消耗、补充,消耗、补充的。” 何惜青急怒带着哽咽地说:“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为了救那个叫秋燕的小姑娘,又把自己陷入了险境!儿子……,你是我生命最后的意义……。要是你出事了,我……” 杨海心竖起食指,按在何惜青的嘴上,然后两手也一样托在何惜青的双颊上,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向您保证,妈妈!我会无比、无比、无比爱惜自己的生命!” 何惜青喜极而泣,然后又立刻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不够!” 杨海心蹲在地上,仰视着何惜青,微笑着摆出一副绝对温顺绝对服从的表情来,说:“请您下令!” 何惜青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你救过秋燕好几次,她欠你好几条命,她得还你!” 杨海心笑着说:“您儿子这么厉害,哪用得着别人救?” 何惜青却又凑近了儿子的脸,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说,她得还我几个孙子孙女。” 杨海心轻叹了口气,起身站到了窗前,轻轻地说:“您又说笑了。” “为什么?!”何惜青着急地说:“那姑娘也挺喜欢你的,我也喜欢她。” “但时代变了。妈。”杨海心说。 “是!”何惜青说:“时代变了。我知道这个时代变成了什么样,我看得清楚着呢!我看见我的儿子有出息,在这个营地你最大。这个营地有近两千女孩,除了那个龙玉心,你想要哪个就可以要哪个。其实那个龙玉心,也对你有感觉,我看得出来。”何惜青忽然想到了陆云芝,高兴地对杨海心说:“对了!你有看到新来的那个姓陆的女孩儿吗?她和别的姑娘都不一样,最年轻,最漂亮,而且一直有个哥哥保护,没有受过风霜的摧残。现在只要你想,她也是你的。虽然我不觉得她比秋燕好,但只要你喜欢就好了。”然后,何惜青又哽咽着说道:“五年了……,我心惊胆战……。能看见你开枝散叶,我死也闭眼!” 站在杨海心的窗前,城堡下的整个营地以及山路上的五道防线都尽收眼底,正在卖力地同秋燕搬石头修复城墙的陆云芝也在他的眼中。 “是啊……,”杨海心低声地说:“我看见她了。……这样娇嫩的花朵,在今天这个时代,……真的是绝无仅有了。但代价……,却也太沉重了。”他轻叹了口气。 何惜青见杨海心已不想再谈这些,长叹了口气。眼里转为冷冽,又说:“刚刚下面发生的事,你也全听到了吧?那个叫薛元的,以前军事基地的研究员。” “啊……。我听见了。”杨海心漠然地说。 “你应该阻止他们!”何惜青冷冷地说:“妄想凭七枚核弹头,就想和今天已遍布世界的异虫和凶兽开战!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怎样寻死都好,要是真的被他们到了鹿角山取出了弹头,他们的仗打不打得赢,我不知道。可我们血影营地正是异虫主力的进军路线,就是一定完了!” “好了好了,我明白该怎么做。妈。”杨海心说着,将何惜青从凳子上扶了起来,边推着她向门外走去,边说:“您也要好好养伤,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何惜青虽然不甘不愿,但拗不过杨海心,只能乖乖回了自己房间。而杨海心又回到了窗前,静静地看着我们一行五人急匆匆的走出营地大门。当我们已站在五重防线之外,我们回过头,与窗前的杨海心远远对望,哪怕杨海心的面容古井不波,哪怕距离已相当遥远,我们仍清晰看见他眼中的剧烈的挣扎。 他的眼神分明在说:“快走吧……!趁我没有反悔……” 于是我们继续下山,可当我们走到半山腰时,任夜寒却突然叫我们停下。我们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他却示意我们不要出声。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地上静静聆听。当他站起身时,脸上是一脸烦恼,痛苦地捂住了额头。接着—— “虫潮!虫潮又来了!”示警声响彻了整个血影营地:“进入第一重防线!准备防守!虫潮又来了!……” 任夜寒仍然烦躁地抓着头发,仿佛在无声地呐喊:“艹!艹!艹!” 郑狂歌无所谓地笑了笑,说:“看来我们得先好好打一场了,就当是出行仪式了。” 龙玉心皱着眉头说:“没办法了,只好先回去撑过这一波虫潮了。” 陆霜麟看了看一脸烦躁的任夜寒,对我们说:“他担心的是杨海心。”随后当先重新向山上的血影营地走回去,说:“我要去找我妹妹。” 城堡上层,杨海心的房间。 杨海心又侧坐在窗台上,举着一杯鲜红的不明饮料,静静地看着远处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异虫。 他漠然地说:“为什么带着他到我房间来?” 任夜寒说:“因为这里最安全。” “你确定?”杨海心差点笑出了声,说:“我以为你会带着他隐身起来,避免出现在我眼中。” “我知道那并没有用。”任夜寒说:“反正整个血影营地,都是你的房间。” “所以你也知道,”杨海心说:“如果我想杀他,你根本拦不住。你只是个潜行者。” “我确实拦不住。”任夜寒说:“但我会杀了你,替他报仇。因为我是个潜行者。” 杨海心笑了,如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展现在他英俊而成熟的脸上,足以迷晕万千少女。他从窗台上下来,慢慢地向我和任夜寒走来。他说:“你确实和‘死影’那帮家伙不一样。” 第十三章 大战前夕 龙玉心立刻插身到我们与杨海心之间。她默默地朝杨海心摇了摇头。杨海心静静地看着她,说:“我差点忘了,现在你抛弃了血影营地,决心要跟他们去玩命了,是吧?” 龙玉心说:“这件事关系着人类的命运,值得牺牲和冒险。” “人类的命运……”杨海心冷笑着坐回了窗台上,说:“当人类的命运有了希望时,这个营地的命运就被注定了。” 我看着他寂寥的身影,只能闭眼轻叹。 陆云芝正跟着秋燕,卖力地把一块块石头搬到防线上,与那些拥有超人体魄的战士们相比,陆云芝的努力可谓杯水车薪,但她仍尽力而为。 陆霜麟走过来,一把拉起陆云芝就要把她送去城堡里面,陆云芝却挣脱了他的手,紧紧捏着腰间的短剑说:“我现在是一名战士了。” 陆霜麟急切地说:“你还不是。云芝。”说着又要拉她。 陆云芝又挣脱陆霜麟的手,然后紧紧抱着他的腰,闭着眼睛啜泣了一会儿,然后退后一步,双眼泛红地说:“不!哥哥……,我知道你马上就要走了,也许……,也许这就是我们兄妹这一生相聚的最后时光。我不想继续躲在你身后,我想再次……,再次和你并肩作战,哥哥!” 陆霜麟热泪盈眶,感觉仿佛忽然之间,这朵他一直用生命在守护的娇嫩花朵,长成了坚强的大树,让他可以,驻足与依靠。郑狂歌微笑着,轻拍了拍陆霜麟的肩膀,向他点头鼓励。 陆霜麟抓着妹妹的手,两个人并排,走向了第一重防线,肩靠着肩,与数百血影营地的战士,一同举起武器,准备迎击凶猛无情的异虫。 而城堡之上,杨海心在窗前静静看着这一幕,虽面无表情,但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狂歌微笑地看着他们,然后又看下正在尽力修补石墙的秋燕,立刻搬起石头帮忙。他看了看秋燕右肩缠着的仍在渗血的绷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对不起打伤了你,……那伤势会影响你的右臂的,我觉得你应该赶快回城堡里去,这里让我来替你吧。” 秋燕二话没说,立刻举起一块石头,用右臂将石头向郑狂歌猛力砸去。郑狂歌虽然惊呼一声,却稳稳地把石头接了下来。秋燕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或同情。” “我……我没在可怜你。”郑狂歌急说:“但这是我的错,是我打伤了你。” “我也砍了你一刀,”秋燕说:“我们互不相欠。” 而郑狂歌笑着摸了摸自己肋下的刀伤,说:“这点伤对我是不要紧的。” 旁边走过的一个战士偷偷把头凑向郑狂歌,悄悄地说:“你可真不会说话,蠢货。” 郑狂歌朝他大声问:“为什么?”那战士摇了摇头,没有理他。 秋燕也摇头叹了口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了正并肩迎敌的陆氏兄妹。其实她何尝不可怜陆氏兄妹的处境?可为了血影营地并肩作战的战友,她只能带头驱逐陆霜麟。因为陆氏兄妹的事,她和这个男人打了一架,互相伤害了彼此,可抛开立场,郑狂歌的正直与刚烈,确实令她着迷。 她问:“你曾像那个男人一样,有想守护过什么东西吗?” 郑狂歌愣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他做得比我好一万倍,对于那些我想守护的东西,或许没有我,会比较幸运。凡是想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们都是被我那些可笑的理想与坚持害死的。” 秋燕说:“看来,你一定也做过很多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 郑狂歌说:“恰恰相反,我不被任何东西所迫,我主动做过很多事,结果却发现我大错特错。就像陆霜麟他们的事,其实我明知道陆霜麟不该这么做,可我仍然支持他。因为我觉得人不应该向命运屈服。每个人都有权利抗争命运,哪怕因此会犯下错事。” 秋燕笑了笑,说:“你确实是个爱犯错的男人。其实你只追寻自己心中的对,是不是?你为了坚守自己而不停地犯错,我们为了不犯错而抛弃自己。谁知道呢?谁对谁错,就交给他人去评说吧。” 郑狂歌自嘲地笑着,说:“也许吧,有些时候,对的代价比错还要沉重呢。没有犯错,还叫人生吗?” 秋燕看了看他,目光似乎也有些恍惚,但她摇了摇头清醒过来,拔出腰间的双刀,对郑狂歌说:“尽量控制一点,你的命运不是死在这里,你现在有更重大的使命。”随后站在防线中,面对着异虫,挺胸站定。又说:“你要控制力量,如果你失去理智,对我们阵型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郑狂歌松动着筋骨说:“我知道,我不会失去理智的。” 城堡之上。 “你该抽血了。”龙玉心说:“异虫快要到了。” 杨海心看着那黑色海洋一样无边无际的异虫,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庞大的虫潮,轻笑着问:“你觉得我该抽多少?” 龙玉心也看着不断涌来的异虫,皱着眉,深呼吸了一下,冷冷地说:“最少六成。” 杨海心笑了,又问:“此战之后,你猜血影营地还剩几成活人?” 龙玉心沉默了。 杨海心将手一抬,下面所有战士脖子上的鲜血印记亮起,一股股血流飞舞而起,向杨海心手中汇集,变成一颗凝实的大血球。他将血球凑近嘴唇,轻轻一吸,血球便散作血浪,涌入他的口中。杨海心舒服地闭起眼睛靠在窗框上享受着能量充盈的感觉,脸颊上涌起鲜艳的潮红。 郑狂歌有些惊怒地看着这一幕,看到秋燕的脸色几乎立刻因失血变得煞白,他紧紧咬着牙,闭上眼睛试图眼不见心不烦。秋燕勉强地朝他笑了笑,说:“没什么的,我的宿命就是有一天战死在这血影营地里,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命运。无论何时战死,我都不会后悔,因为我尽力了。” 郑狂歌的眼中怒意翻涌,与窗前的杨海心遥遥相望。冷哼一声,说:“我待会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多厉害。” 第十四章 血战前奏 转眼间,虫潮已经爬上了山坡,开始冲击第一重防线。异虫是一种不懂得畏惧的生物,哪怕明知冲在最前面会必死,它们也毫无犹豫。因此,对付这样凶狠又力量远超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战士也不应该心怀畏惧,否则便不可能取胜。以往的虫潮一般会间隔数日或数十日,最频繁的也有两日,今天却一反常态,晚上才打退一波,上午便又来一波,并且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波。血影营地每一名战士都明白,此战将是血影营地最危难的生死关头,他们大部分人,将于今日丧生。 陆霜麟的巨剑纵横扫掠,每一剑皆斩杀无数异虫,在巨剑斩过的空当中,一把纤细的短剑如梨花般迅捷刺击,效率虽远无法与陆霜麟一人高的巨剑相比,却绝没有拖他的后腿。 龙玉心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容,看着兄妹俩并肩作战的身影,略带疑惑地说:“这小姑娘的力量正飞快提升,真是不可思议。” 杨海心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五年来的力量,一直都积攒在这姑娘内心中,只等待这兄妹并肩作战的一刻爆发。这一定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龙玉心微笑着说:“假以时日,又是一朵美丽的铿锵玫瑰。” 杨海心却说:“先活过今天再说吧。”他瘫靠在窗框上,说:“今天的异虫不但数量是往日以来最多。战斗力也远胜往日。” 龙玉心皱起眉头,仔细看了一会儿,说:“今天的战士们都表现不佳。他们的状态还未恢复。” 杨海心嗤笑一声,说:“远远不止如此。你知道吧?异虫的型态一直在调整,它们每次来袭,都有微小的变化,微小的调整。这些调整令他们的优势越来越大。在综合能力没有提升的前提下,它们头顶的甲壳越来越厚,以抵抗我们的抛石打击,而腹部越来越柔软,因为我们没什么办法攻击它们的腹部,跳跃与攀爬能力更是提升显著,生命力与血容量低下而更加悍不畏死,进攻性极强。” 龙玉心说:“因为它们知道你会抽取它们的鲜血与生命力,因此削弱了自己的生命力。而选择转向极强的进攻性,因为血影营地的战士都脆弱不堪,极易致死。” 杨海心点点头,说:“现在我们三面陡崖上都承担着相同压力的进攻,异虫大军数量如此之多,却分工明确,井然有序,似乎有数位名将在即时指挥一样,又悍不畏死,前仆后继,真是可怕的敌人。” 他一个个指着血影营地除他们二人外最强的几名战士,说:“他们几个血影营地的老战士,现在都被克制了。那些异虫,面对重型战士的,一批比一批灵活,面对轻型战士的,一批比一批坚韧。” 龙玉心皱紧眉头,轻声叹息,杨海心又指着山下的数只臃肿不动的肉袋一样的大型异虫,笑着说:“你看,那几只你猜是干嘛的?” 龙玉心冷冷地说:“肚子里藏着长长的触手,可以针对天空发射。看来是给我准备的。” 杨海心笑着说:“我敢打赌,那些触手一定耐烧。” 五重防线,层层消耗。虫尸迅速铺满山道,无数滚下山崖的虫尸,甚至铺满了山脚下。而五重防线,一重一重崩溃,每当防线崩溃时,战士们尽可能地且战且退,然而每次都有撤退不及的,一旦撤退不及,与身旁的战友脱离,陷入虫群的包围,便基本算是没救了,虽能负隅顽抗,却难逃一死。每当有这种情况发生时,杨海心就将手一招,鲜血便从鲜血印记中飞出,极速将那名战士的鲜血和生命力全部抽干。 郑狂歌愤怒地问:“他在干什么?” 秋燕冷冷答道:“看不出来吗?那些人没有救了,让他们被异虫杀也是浪费,不如用他们的血,来为大首领增加力量。不能理解吗?” 郑狂歌怒哼一声,冷冷地看着城堡上的杨海心,对秋燕说:“可以理解,但无法原谅!” 城堡窗前,杨海心撇了撇嘴,轻笑道:“看来我又讨人厌了,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家伙。” 陆云芝气喘吁吁,体力已临近不支,身上也负了伤。陆霜麟见了,心疼地说:“你快撤回城堡里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陆云芝虽万分不愿,但心知强撑只会给哥哥再添麻烦。只好咬着嘴唇转头撤了回去。 而郑狂歌,正酣畅淋漓地发挥着狂暴能力的强大战斗力。 当第一重防线崩溃时,不需要别人提醒,郑狂歌就和身边的队友并肩撤退。 当第二重防线崩溃时,他愤怒地将一只杀害了一名我方战士的异虫撕得粉碎,其他战士连声呼喊,他才不甘心地撤退。 当第三重防线崩溃时,郑狂歌非但没有后退,大杀四方中,步伐反而在往前挪。两名战士冒死冲上来,硬是把他拉回防线中。 当第四重防线崩溃时,身旁的战友已无法靠近郑狂歌,只有秋燕勇敢的冲到了他身前,抱住她,将他拖回了第五重防线。 郑狂歌杀得兴起,虽然保证过不会发动失去理智的狂暴,可只要负伤,他的狂暴就会被动激发起来,战斗已进行了不下三个小时,他的身上已负了无数轻伤,再加上体力的消耗,他的攻击难以避免地凶暴了起来,与他邻近的战士,不得不把他也当做防守的对象,严密的防御阵线因此被郑狂歌分断,但只要郑狂歌仍保持现在这种状态,理智不要继续恶化,他就仍然处于防御阵线的一环,并且是最坚实的一环。这样的他,正处于一个狂暴者在营地防御战中的最理想状态,却也是最危险的状态。 “郑狂歌!”秋燕对他喊道:“你快清醒一下!你不能再继续作战了!” 郑狂歌奋力地挣扎,怒吼着。但秋燕紧紧抱着他,令他的怒火渐渐平息。他渐渐平静下来,喘着粗气,愣愣的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秋燕。 见他已平静,秋燕说:“快回后面去休息一下,等会防御城墙与庭院时,才是真正的战斗开始。” 郑狂歌无奈,对秋燕说:“你多小心。”然后转身走回城门内。 第十五章 艰难反击 然而当他刚踏回城门内时,身后便响起撤退的口令。第五重防线竟崩溃的如此快。 秋燕向身旁的战士发令撤退。一只体型巨大如大象的异虫,却挥动着獠牙向她当头劈来。秋燕闪避不及,只能扬起双刀格挡,獠牙带着巨力劈在她的刀上,重压之下,秋燕痛哼一声,右肩的抓伤剧痛,令她右臂一软,獠牙便突破了她的格挡,狠狠砍在她的肩膀上。她被击跪在地,她连忙奋力起身,却被两只异虫的触手,紧紧缠住了双脚,她双刀向下一划,便将两条触手砍断。然而,已经太晚了。片刻的失误,秋燕已与身旁的战士脱了节。此刻她已孤身陷入虫潮。 杨海心轻叹了口气,轻轻将手一招,秋燕脖子上红光亮起,鲜血汹涌地喷出,向杨海心手中飞去。 秋燕遭受围攻,又遭杨海心抽血,左支右拙,瞬间已身受数创,巨大的獠牙袭向她的后背,如捅穿纸片一样,刺穿了秋燕的身躯。上面是杨海心不住地抽,下面是巨大的伤口不住地流,这个坚强女战士的生命与热血,飞速地走向尽头。 “不!!!”郑狂歌声嘶力竭的怒吼。狂暴的红光瞬间在他身上暴走,他如发疯的猛兽一样,势不可挡的冲入已迫近城门的虫群中,无视无数异虫对他的攻击,红光凝成巨爪,一抓便将那只巨大异虫撕成一团烂肉。他抱住秋燕,又横冲直撞地冲回城堡院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异虫的攻击,不让它们再碰到秋燕的身体一点。 他把秋燕轻轻放在地上,一边急切地对她说:“坚持住!”一边慌乱地用手去按压住秋燕腹部的巨大伤口。可他根本不用去按,已经没有血再流出来了。这女孩苍白的嘴唇,已没有一丝血色。 郑狂歌仰起头,对窗前的杨海心声嘶力竭地大吼:“把血还给她!!!” 杨海心轻轻闭上了眼睛,没有理他。 秋燕却轻轻地拉住了他,这姑娘虚弱地笑着,说:“不要紧……,我不怪他……,也不怪你……,战士的一生……,从来都不会很长。这是我的宿命……” 郑狂歌痛苦地摇着头,他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秋燕笑着说:“战士的生命……,总难免有遗憾……。我的宿命……,注定是战死在这血影营地……。你是战士中的战士……,真想知道,你的宿命……,……是战死在什么样的战场?” 这姑娘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停止了呼吸。一朵美丽的铿锵玫瑰,就这样永远地凋谢了。 郑狂歌缓缓地站起,红光中他扭曲而恐怖的面容,令每个人看了都心生惊恐。 “关门!关门!”战士们退回了城堡庭院内,大声喊着。关上城门,凭借高墙与营地的防御型能力者们精心布置的各种炮塔、陷阱等防御工事尽可能杀伤大量异虫,如果没有做到消灭大量敌人,接下来庭院中的肉搏战,就压力巨大。 两名战士正竭力把城门迅速关上,却万万没有想到,两只野兽般的利爪,突然搭在了他们二人的肩上,以无可违抗的力道,把他们二人远远扔了开。 郑狂歌如开闸猛兽一般,在虫群中横冲直撞,肆意杀戮。汹涌的虫潮,却从大开着的城门中,直接杀入。 原本想趁着异虫进攻城墙的这段空当坐在地上喘口气的战士们,只能无奈地继续拿起武器,立刻准备开始肉搏战。 而陆霜麟没来得及阻拦郑狂歌冲出城门。但他迎着冲入城门的异虫,剑上绿光激震,大喝一声,绿芒化作剑气,一击荡灭了冲入城门的所有异虫。两名机灵的战士,立刻冲上去把城门关了上。而郑狂歌,毫不在乎的自顾自在城墙外的虫群中大杀四方。 城堡之上观战的我,任夜寒,龙玉心和杨海心都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龙玉心说:“我该出手了。”她说着,纵身便跃出了窗外,在半空中被熊熊的火焰笼罩,火焰消逝时,一条威严骇人的巨龙,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眼中,飞向了战场。 作为最后的两张王牌,杨海心和龙玉心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以起到最大的杀伤作用。如果太早出手,他们二人只会是异虫的集火打击目标,很快就会败退。因此直到现在,他们二人都没有出手。 普通的虫潮袭击,一般在第三四重防线崩溃时,战士们的防线就大幅收缩。战线收缩后,攻势也更集中,更便于一击击溃。龙玉心就会在这时出手,以巨龙形态的霸道冲击力,给异虫的凶猛攻势迎头痛击。这对防守的战士们,是难以形容的巨大帮助。可异虫却并不是拿空中的龙玉心全无办法,异虫有庞大的空战部队,也有充足的防空火力。龙玉心战斗的每一秒钟,都会对异虫攻势造成重挫,而她自身,也承受着异虫的强力反击。巨龙形态会燃烧龙玉心的鲜血以维持,在异虫激烈的反击之下,消耗更为剧烈,因此她务必应该利用好自己作战的每一秒钟,来对营地的防御造成最大的帮助。 而今天,今天的虫潮实在太庞大了。龙玉心只能现在才出手,五重防线全部放弃,在城墙前以最集中的战线,最有效率地出手来利用自己的力量,才有希望守住今天的危难。 战至现在,异虫只损失了三成,真正的难关已经过早开始。 满天的飞行异虫与地面上所有会发射骨刺的异虫种类,都开始向城墙上的战士们射击,强力的能量屏障却在空中张开,为战士们挡下了这些远程攻击。幸好有这能量屏障,否则弹幕射击之下根本无法防守。 而与此相对的,异虫有自己的“攻城炮”。 一种如建筑物般巨大的能量型异虫,站在山下,口中凝聚起巨大的能量炮,猛烈地轰击着能量屏障,每一炮都剧烈地削弱着能量屏障。我并不知道血影营地的能量屏障能力者数量多少实力如何,想来虽不会弱,但这次,山下有整整十只这样的攻城能量炮型异虫,而我以前从未见过六只以上。 眼见如此情形,杨海心也皱紧了眉头。这就是虫潮防御战中最困难的一部分,必须有一支敢死突击队,在龙玉心的帮助,突击山下解决掉这种攻城型异虫。而秋燕,是这支敢死突击队的常任队长。……现在秋燕已战死。 而以往这种攻城型异虫,最多有五六只,今天则有十只。目标数翻了一倍,意味着任务艰巨了一倍。 第十六章 何以为战? 勇敢的战士们迅速自发组成了突击队。可他们无力完成这个任务,缺了秋燕,这支突击队像一支长矛缺了无坚不摧的矛尖。这些勇敢的战士们大喊着:“谁来带头?” 陆霜麟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他所不认识的陆云芝,满身伤痕却不哭也不叫,满脸血污却擦也不擦,自己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仍左递右送地帮助别的重伤者。 他轻轻地笑了,一把揉干眼中的泪。转过头,向那支突击队大步走去,果决地说:“我来!” 巨龙开道,陆霜麟领着十余名战士,披荆斩棘着在异虫的浪潮中杀向山下。城墙之外,郑狂歌浴血厮杀,宛如绝世凶兽,连异虫也望而却步。 然而战斗仍然危机四伏。在龙玉心与陆霜麟带领的敢死突击队奋勇突击下,一只只攻城型异虫被干掉,干掉一只,他们就转向另一只。但他们离血影营地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而从一开始就在山下等待着的数只肉袋一样臃肿的大型异虫,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数只长而坚韧的触手,闪电般向着天空中的巨龙飞射而出,精准的缠绕住了巨龙的躯体。但无论是龙玉心身上喷薄而出的火焰,还是用利齿撕咬,这些坚韧的触手都不为所动。龙玉心被巨力拖拽,渐渐落到地面。 突击队的战士们慌忙说:“我们应该救二首领!” 龙玉心却发出威严而洪亮的声音说:“不要!先去解决剩下的能量炮型异虫!营地的能量屏障快要撑不住了!” 陆霜麟带着突击队的战士们,咬着牙继续向剩下的攻城异虫前进。可没有了龙玉心的帮助,突击队举步维艰,多亏了陆霜麟的巨剑斩击威力绝伦,突击队才得以继续进行使命。可即使如此,这些战士渐渐开始出现阵亡,并且频率越来越快,每损失一名战士,都让接下来的突击更加困难。连陆霜麟,都对消灭剩下的五只攻城异虫没有了信心。 城墙之上,黑压压地异虫,不断地破坏着城墙,而能量屏障,仍在能量炮火中不断削弱,幸亏有郑狂歌这个绝世凶兽在发威,不然就更加难守。但即使如此,城墙也已经危如累卵。 城堡之上,杨海心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战局。他微笑着,说:“其实我常常想,要是这样的生活,能持续一辈子也好。只要不再有这么多的生离死别,苦一点的日子,也许更值得回忆和珍惜。做了这血影营地的大首领三年,我见过太多牺牲,好多张脸孔留在我脑中,但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死了的已经死了,我们还要为活着的继续战斗下去,不是吗?” 我和任夜寒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继续说:“确实说,这世上每个人都不过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斗。可因为为了自己,就难免要帮助他人,因为只有抛弃猜疑,抛弃私心,生存才有希望。结果大多数人,就倒在了这样的战斗中,为了帮助他人而牺牲了自己。是不是显得很蠢呢?” “不是。”杨海心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为了帮助自己而不得不帮助他人,因为自私而不得不选择无私。生存的智慧,常常就是这么扯淡的东西。我一生下来的时候,就患有先天性再生障碍性贫血,不输血,我一个月也活不下去。我常常问我父亲,为什么别人生来就有的东西,我却只能靠别人给我呢?我父亲对我说:‘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人,其实人和猪狗没什么不同,都不过是一团血肉,不同形状罢了。但人之所以比猪狗高贵,就是因为人懂得为了在明天挺胸站立,就要在今天互相搀扶。’所以三年来,我接受着他人的牺牲作为支持,为这个时代的人类,坚守着一份在明天站立的希望。却终究,不过是水中泡影。” “薛元?”杨海心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应道。 “你为什么而战?”他问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寂寞的面容,说:“为了改变这个时代。” 他笑了笑,说:“我相信你。” 他站上窗台,挺起胸膛,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个时代满是血腥的空气,然后纵身跳下。当他落地,便散成一片血海,化作汹涌澎湃的血之浪潮,越过城墙,涌向城墙下的异虫。血之浪潮飞舞旋转,化作浩大的漩涡,将无穷无尽的异虫尽数席卷入内,绞杀成渣。 城墙上的战士奋力欢呼。血之浪潮却没有停留,翻滚着向山下奔袭而去。城墙之上,何惜青一见,立刻着急地大喊:“你不能下去!儿子!” 母亲的呼喊并没有让杨海心驻足。杨海心周身环绕着血浪,如旋风过境般撕碎触碰到的每一只异虫,以一人之力,在黑色的虫潮中,撕开了一条长长的空白。 第十七章 不可能取胜的战争 陆霜麟奋尽余力,一剑斩杀了倒数第二只能量炮异虫。十余名勇敢的突击队员,此刻已尽数阵亡,只剩他一人了。他喘着粗气,静静的看着数百米外的最后一只能量炮异虫,这数百米距离,此刻于他,已如同天涯海角一般遥远。“不行了……”他默默地哀叹:“我尽力了。”他面带着哀伤的笑容,看着山上的血影营地。那里有他在人世上唯一牵挂的东西。“似乎……已经确实可以放手了呢……”他想着,又轻轻地笑了出来。 “但至少……,还可以再利用一下我这条烂命,还可以把眼前的难关再帮她解决掉!”陆霜麟想着。他的眼中冒起诡异的血红色火光,他的身上,燃起血红色的凶焰。一种远比郑狂歌的狂暴更疯狂的能量,从陆霜麟的身体里涌出。凡是沾染上这诡异火焰的异虫,并不是像碰到别的火焰一样,被烧成焦黑或灰烬,而是仿佛急剧衰老一样迅速变成可怖的干枯尸体。 凶焰迅速在陆霜麟的身上疯涨,每烧死一只异虫,便似乎获得了新的燃料一般,令凶焰更炽了一分。他向着最后一只能量炮异虫前进,凶焰焚烧之下,异虫竟也恐惧得退避三舍。凭借着势不可挡的诡异凶焰,陆霜麟轻易地干掉了最后一只能量炮异虫。 随后,陆霜麟又看向仍被异虫束缚纠缠的龙玉心,便携带着凶焰,又朝束缚着龙玉心的几只触手型异虫走去。就在这时,大地一片巨震,地面裂开,无数从未见过的奇怪异虫从地面爬出,甚至根本无法肯定这些也算是异虫,因为它们的外貌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异虫,它们大多没有嘴,身体似乎没有血肉,全部都由骨骼组成。有野兽型,有蜘蛛型,甚至有人型,最离奇的是,竟然有战车型。没错,靠轮子前进的战车。这些怪物也不像正常异虫一样爱活动身体或轻声嘶吼,它们沉默不言,丝毫不做多余动作。 这些战车型的怪物用枪口发射着强力的能量弹射击陆霜麟,陆霜麟只好尽力躲避,然后用凶焰攻击,却万万没想到,凶焰对这些怪物,竟然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只能用正常的巨剑斩击,才能杀伤它们,可它们全身都是骨骼,身体自然是相当的坚硬。正当陆霜麟绝望之时,一片血浪如风暴一般冲击而至。 杨海心一只手轻轻按住陆霜麟的肩膀,陆霜麟身上的凶焰立刻灼烧着杨海心。杨海心身周的血浪被轻易的蒸腾成了血雾消散,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血浪猛地一震,便将在他身上的凶焰震散,感受到这凶焰的诡异凶戾。杨海心立刻对陆霜麟说:“快停下!” 陆霜麟只好把凶焰收回了体内。失去了凶焰笼罩,陆霜麟的面容又露出来时,满头的黑发竟白了一半,脸上显出皱纹,好似老了三十岁。杨海心看见他的变化,也难掩惊讶,不过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陆霜麟问:“你来干什么?” 杨海心说:“我来救你。” 陆霜麟愣了一下,说:“你是血影营地的大首领,怎能如此涉险?” 杨海心轻笑了一下,说:“因为你的肩上,现在有着重大的使命。” 陆霜麟无奈地摇了摇头,问:“你见过这种怪物吗?” 杨海心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些骨骼构成的能量怪物,笑了笑说:“看来是为了我准备的,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只由能量驱动,不能算是活物。我操控和吸取敌人生命力的能力被废了。” 杨海心又看了看陆霜麟的满头白发,说:“不过好像无意中把你也克制了,是吗?”陆霜麟没有理他。 杨海心驱动血浪猛击在一只怪物身上,将那怪物打得四分五裂。再看地上散落的东西,的确一丝血肉都没有,完全不是生物的构造。 “齿轮,杠杆……,是机械!人类的科技……。”陆霜麟难掩惊骇地说。 杨海心无奈地笑着,说:“原来如此。它们并非只为了毁灭而来,它们为了成长而来。从我们身上,学到了新的东西,并加以应用了吗?异虫真是优秀而可怕的种族。” 大量异虫机械傀儡将杨海心和陆霜麟团团围住了。杨海心笑着说:“看来我中陷阱了呢。他们知道我的性格,也知道我不得不处理这些不断攻城的能量炮型异虫。如果没有你,我本来确实不得不亲自下山击杀这些能量型异虫。这根本不算是陷阱。这是阳谋。说到底,我们一直在打的,本来就是一场实力悬殊极大的仗啊。” 杨海心问陆霜麟:“你知道怎样打赢一场没可能赢的战争吗?” 陆霜麟说:“没可能赢就是没可能赢。要是有办法能打赢,就不叫没可能赢了。还不如想想,为什么会陷入这种没可能赢的局面呢?” 杨海心说:“因为从一开始,实力就不对等。” 陆霜麟说:“那么就要吸取教训,下一场战争之前,绝对要达到最强的实力,让实力对等!” 杨海心笑了笑,转头远远地看了一眼城堡之上的我,说:“是啊……。但谁又知道,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呢?” 陆霜麟牢牢举着巨剑,说:“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吧。你这个大首领,千万不可以死在这里。” 于是血浪与剑气交织,虽然面对着极难对付的敌人,仍然顽强而凶狠的抵抗着。然而杨海心储存的血液,也因此而疯狂的消耗着。 就在此时,大地又一次剧烈颤动,在整个营地战士惊恐的目光中,一只如城堡般巨大的恐怖的蜈蚣形异虫,发出恐怖的尖啸,以极快的速度攀援着陡崖而上,片刻便已至山顶的营地。这只恐怖的异虫挥动着巨大的头颅,狠狠地一头撞在营地的能量屏障之上。早已脆弱不堪的能量屏障,立刻应声破碎。半个城堡一样巨大的身躯直接扑在庭院内,肆意咬杀每一名庭院内的战士。身躯中还钻出无数小型异虫,直接攻入了庭院。 任夜寒咬着牙,叮嘱我自己当心,便立即跃入院中与那怪物游斗起来。 而山下,虽然异虫的骨骼机械傀儡已被二人强行消灭殆尽,可杨海心与陆霜麟已陷入力竭的绝境。杨海心远远看着那巨大城堡异虫在营地中肆虐,轻轻地哀叹道:“完了,都完了。果然是注定的。” 第十八章 决死之心 陆霜麟身上,诡异的凶焰再次涌出。杨海心看了看他,说:“省省吧,就算你用这种力量,也无力回天了。” 陆霜麟愤怒地说:“我不甘心!” 杨海心失笑道:“要是不甘心就可以赢,这天下就没有失败者了。” 正在这时,却见又一支突击队,从山上杀了下来,为了救援杨海心,向他们二人冲来。带头之人,正是杨海心的母亲何惜青。她势若疯虎,全力突击,飞速地冲杀着。 终于,这支突击队杀到了杨海心身边,何惜青的身影终于冲破异虫的阻碍,显露在杨海心面前时,她的身上,已数处致命伤血流不止。看到了儿子,她放松地一笑,便软倒在杨海心怀中。 “都……都流光了……。”何惜青慈爱地摸着儿子的脸,又看了看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说:“本来想给你送来更多的……。” 突击队的一名战士大喊:“大首领!请抽干我们的全部鲜血,……逃生去吧!”杨海心浑身一颤,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 “答应我……”何惜青哽咽着,泪眼朦胧,说:“要好好活下去。” 另一名战士流着泪,说:“这三年来,承蒙大首领庇护了,就算我们报答您了,请您去逃生吧!” 杨海心只静静地看着怀中已阖上了眼的母亲,轻声而颤抖地说:“不……,是我应该报答你们……。” “请您快动手吧!”十几名战士说着,围成一圈,防御着异虫的攻击,将杨海心与陆霜麟保护在里面。 “你知道吗?”杨海心轻声对陆霜麟说:“我还有一个救你的理由。” “什么理由?”陆霜麟拄着剑,跪在地上,一脸灰败。 “我看见那个幸福的小姑娘,就像看见了我自己一样。”杨海心静静流着眼泪,看着怀中的母亲,说:“这三十年来,我一直都是这样,接受着这个女人一直以来的保护与支持。我不能失去她,就好像那小姑娘不能失去你一样。” 陆霜麟沉默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我答应了她,要好好活下去。”杨海心说:“把你的三成血给我,我们一起战斗就可以逃生。” 陆霜麟睁开眼,看着杨海心,说:“你口口声声说你和我妹妹一样,那么我就和你怀里这个女人一样。即使她现在倒在你怀里,你仍然相信我会丢下我妹妹独自去逃命?” “是啊……。”杨海心说:“你和她一样。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可以不惜一切。我听说过你的故事,用巨剑去做盾牌做不到的事情。巨剑比盾牌更适合用来守护在乎的东西不受伤害。” 陆霜麟冷冷撇开头,没有理他。 “而我也听说过胡贲的事情。”杨海心却又说:“事实上,我三年前就认识他,老交情。但确实有近三年没见了。” “你想说什么?”陆霜麟问。 杨海心说:“越是力量强大之人,越应该谨慎使用自己的力量。——这是那家伙的格言。当然,我再说一次,是三年前,三年的确会让很多人大变样,但胡贲那家伙,不是擅长改变自己的类型。” “别说了……。”陆霜麟低下头,轻轻地说。 “那个家伙总是擅作主张,任性得有时连我也想打他一顿。”杨海心说:“但他不是欺男霸女的家伙。他是个不懂风情的愣货。比起你妹妹,那家伙更喜欢的是你,——我不是说他是同性恋,我的意思是说,像你这种坚守着信念,为守护家人而战的家伙,是他最欣赏的。” “别说了。”陆霜麟抬起头,说。 “可你也是他最讨厌的家伙。”杨海心说:“你太过追求百分之百的胜算,为此选择做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情来保证你的胜利,因为你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你不敢承担失败的后果。你失败的后果是那小姑娘的命运跌落谷底。” “别说了!”陆霜麟大声说。 “所以他是想救你。”杨海心说:“他想帮你走出歧途。帮你找回失去的人性。为此他有一个盟友,一个比他胡贲更期待能帮你找回自己的盟友,——那个小姑娘,你不惜一切去守护的人。” “别说了!别说了!”陆霜麟大喊着,声音变得颤抖。 “所以他们写了个剧本。”杨海心说:“他以虎啸营地大首领的身份,强行霸占你妹妹进他的住所,并满脸猥琐地与你约定暂时不会碰你妹妹,只是为了防止你带着她逃跑而把她看管起来。七天以后,让进入虎啸营地之前就身负重伤的你能有时间养好伤,就与你们兄妹二人公平决战,如果你们能赢,便能获得你们想要的自由与平等,但如果你们输了,那小姑娘的余生,就只能看到他一个男人的脸了。“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陆霜麟用力捂住额头。 “你当然不相信他会善待你妹妹。那七天,你一定如坠炼狱般煎熬。可你想不到,胡贲非但确实没有侵犯你妹妹一根寒毛,反而以礼相待,每日帮她训练战斗技巧,以助她完成心愿,与你并肩作战。每当你遥望胡贲的住所,看见窗前的小姑娘时,——你告诉我,你看见的真的是痛苦与绝望?而不是希望与期待?”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终于到了决战那一天。那小姑娘满心期待的一天,能站在哥哥的身边,兄妹互相守护彼此,共抗强敌。——并用两份战士的勇气与决心以及一份兄妹坚强的羁绊,最终赢得胜利。”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可他们都失算了。秋燕说的没错,你早已丧失了用自己的力量去赢得胜利的勇气与决心,早已是个没有勇气迎接失败的可怜虫,早已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你完全不敢接受此战失败的代价,因为代价是你妹妹余生的幸福。胡贲没有打败陆霜麟,陆霜麟早已被自己的恐惧打败了。他们本想用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赎回陆霜麟的人性与战胜命运的勇气与信心,——他们想错了。” 杨海心静静地看着陆霜麟因为使用了片刻的邪异力量而苍老了三十岁的脸庞,说:“为了百分百取胜,你做了他们二人所不能理解的决定,不惜戕害自己,伤及无辜,眼看就要犯下难以挽回的罪行。为了阻止你,他们二人不得不联手将你打败。”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事已至此,决斗算是你们兄妹输了。虽然苦恼于戏演砸了,他们二人却仍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演着胡贲霸占陆云芝的戏码。当虫潮例行来袭,小姑娘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哥哥会在那时,剑上染着胡贲与虎啸营地之人的血来救她逃离。然而一切为时已晚。你妹妹最终什么都没跟你说,想等此事在你们兄妹心中都沉淀一段时间,再告诉你真相。” 陆霜麟面如死灰,静静地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忽然他说: “全部。” “嗯?”杨海心不解。 “你说我的三成鲜血可以让你帮助我们逃出生天,那么将我这条首领级的烂命榨干所有,燃尽寿命,将每一滴鲜血与生命力,都尽数给你。你能用这份力量做什么?” 杨海心沉默了一会,说:“这样啊……,那么我就陪那边那条傻龙一起,击退这些异虫,再为这座挺立了三年的城堡,再奋战一次。” 陆霜麟站了起来,死灰一样的脸上皆是决然。他说:“一言为定。” 灿烂的血红凶焰,将陆霜麟的身躯笼罩,然后向四方的异虫放射,凡被火焰沾染的异虫,皆凋零干枯,火焰如瘟疫般蔓延,将无边的虫潮,无情地烧去一半。他一只手扶着这把陪伴了他三年的巨剑,另一只手沿着剑身轻轻抚下,手上浓郁的凶焰沾满了剑身,随后他举起剑,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它脱手掷出。缠绕着凶焰的巨剑,如彗星在空中划过,发出凌厉的呼啸,极速飞向山上,狠狠刺进了那正奋力撞击城堡内门的巨大异虫的头颅中。凶焰瞬间燎遍它巨大的身躯,让它惨啸着,挣扎着,然后从山上翻滚着坠落陡崖。 凶焰熄灭,陆霜麟已满头白发,他闭上了双眼,静静地跪在杨海心的身前,杨海心慢慢咬住陆霜麟刻意露出的脖子,在陆霜麟不住地轻颤中,鲜红的血流,从陆霜麟的全身疯狂地向脖子汇集,然后涌进杨海心的口中,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