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妻》 第一章 黄历上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夏莜莜觉得自己被骗了。 大约四十分钟前,在本城最豪华酒店的新娘化妆室里,她身穿巴黎某著名设计师手工制作的珍珠刺绣婚纱,一脸娇羞,满怀憧憬地等待着和谢唐举行婚礼。 然而此时,原本该在婚礼上接受众人祝福的她,却在自家卧室里,贴墙倒立。盘起的长发拆了,妆也卸了,小脸惨白,神情呆滞。 倒立还挺管用的,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电脑桌上,手机嗡嗡响个不停,电话、短信、微信,你方唱罢我登场,争先恐后,试图引起夏莜莜的注意,得到回应。 唉,人缘太好,也是烦恼。 夏莜莜被吵得无法再安心倒立,把自己放下来,坐到桌子前,拿起手机来看。 几个微信群都炸了,其中《你吃了么》节目组的微信群荣登最聒噪之榜首。 夏莜莜是《你吃了么》这档美食节目的主持人。 节目组所有成员里,属她年轻最轻、长得最漂亮、性格最讨喜,也因此,她有点什么事,大家都很愿意掺和一把。 这天是她的大喜之日,节目组全体出动,主任和制片还代表台里给她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没想到,婚礼居然突然取消,而一向乐观开朗的夏莜莜哭着离开了婚礼现场,这让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叹息不已——夏莜莜这样的姑娘都惨遭劈腿? 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上帝到底有没有长眼睛? 节目组的微信群一向热闹,大家仿佛生活在群里,即便录节目忙的焦头烂额,也要挤出时间随时随地吐槽逗乐两句,以此缓解压力,顺便增强团队凝聚力。 然而,就在夏莜莜的婚礼取消后,群里忽然一片诡异的安静,没有人敢主动发言,生怕一不小心触到地雷,把今天夏莜莜的逃婚事件炸出来,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事—— 总有人会干的。 眼下群里的热闹程度已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莜莜,你还好吗?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们莜莜好可怜,她如果嫁给我,我保证不会让她受委屈!!!] [莜莜好样的,你是新时代女性的榜样,你是我们的骄傲。] [对,男人不乖,一脚踢开。] …… 夏莜莜心里有点堵。 披着名为夏小污的马甲回应,[此刻我不需要安慰,我只想静静。] [我们都是你的静静,我们一直在你身边。] 下面保持队形,长长一列。 夏莜莜嘴上嘀咕:“这帮坏人,不知道我此刻心如刀绞生无可恋么,还拿我开涮。” 一面手指如飞,[我算看出来了,你们都在嘲笑我,我觉得很丢脸,很没有面子……] [主任我要辞职!!!]配上一个抓狂的表情。 潜水的老陆被炸了出来,发了一个语言条:“莜莜越来越聪明了,这个延长假期的方法不错。我老了,没有精力跟你们年轻人斗智斗勇,罢了,再多给你半个月假期,你好好休息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我们莜莜太坏了,吓唬人的功力见长,差点信以为真,奉上精神损失费,饶你不死。] …… 大家都在使出浑身解数宽她的心,夏莜莜有点感动,心里一暖,发了一连串被感动哭了的表情,又被大家温柔地抚摸了一遍。 然后她看到闺蜜程姣姣发来的微信。 西门娇娘:[没有哭晕过去吧?] 夏小污:[想晕过去来着。] 西门娇娘:[我只有一句话要说,那女的明显是故意向你宣战,你可千万不能怂!!!!] 夏莜莜正要回复,砰砰砰……门外响起敲门声。 “莜莜,我们谈谈。” 是谢唐。 不谈。夏莜莜心道。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种事——呵,“做梦也没想到”,这会儿琢磨琢磨,这种想法实在有点自信过头了。 可是,哪个女人在披上嫁衣的时候,不认为自己是心爱男人的唯一,狗血小三事件一辈子也不会轮到自己头上? 她呆坐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机。 谢唐耐心等待她的回应,没有催促她,更不敢直接推门而入。 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是妈妈杜新兰,“莜莜,听话,谢唐已经跟我和你爸解释清楚了,他和那女人什么事都没有。你们好好谈一谈,误会说开了就跟他回去吧。” 自己老妈还真大度。就算是误会,若是谢唐看都不看别的女人一眼,这种误会又怎么可能发生? “你先回去吧,”她稳了稳情绪,对谢唐说,“我现在不想谈。” 谢唐一个人回了家。 上下各一百五十平米的复式房,风格简约时尚,充满艺术气息,他亲自设计装修,夏莜莜验收满意之后,在网上淘来一些古怪有趣小物件,装点角落,看起来别有情趣。 客厅大门上贴着一幅红双喜,灯光照耀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主卧宽阔的大床上,红色鸳鸯蚕丝被大俗大雅喜气十足,然而,没有新娘的新婚之夜令这喜气显出几分讽刺诡异的意味。 谢唐走到酒柜旁,拿起一瓶香槟打开,给自己倒上一杯,立在飘窗前,望着楼下璀璨灯海,车流滚滚,面无表情地饮一口酒。 客厅座机忽然铃声大作,谢唐转身去接听,拿起听筒的一刻,已有预感电话那头是母亲。除了远在国外的父母,鲜少有人打家里的座机。 果然,母亲乔芬爽朗的声音传过来:“儿子,新婚快乐。” 谢唐一顿,说:“谢谢妈。你和爸今天好吗?” “现在很好,我推你爸出来散散步。”乔芬停顿一下,又说,“几个钟头前,你爸差点把我吓死,家庭医生来给他打了针,总算缓过来,勉强睡到天亮,说想出来散散心,我就推他出来了,免得白天睡多晚上睡不着。” “爸的情况还是不稳定吗?”谢唐眉头微皱,最近几个月忙项目忙婚礼,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看望父母。 “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是我紧张过度。你不要担心,有事我会叫你赶过来。原本我还抱着希望,你爸身体好起来,我们回去参加你们的婚礼,结果还是没能如愿,你不知道我和你爸有多遗憾。” “爸身体不好,安心养病最要紧。过段时间,我带莜莜去看你们。” 听到儿媳妇的名字,乔芬笑得格外开心:“现在方不方便让我和莜莜说几句话?” “……她在洗澡。” “那就改天再说,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洛杉矶分公司的几位高层想请你帮忙设计住宅,之前你爸从来没有松过口,说你们事务所接的是博物馆剧院这种项目,工期很长,抽不出时间,结果那次你帮小叔设计的住宅图片刊登在了美国建筑文摘上,被他们看到了,这次你爸就不太好推辞了……” “没关系,你让爸应下来吧,等我忙完国内的项目,再和他们接洽。” 通话还未结束,谢唐听见敲门声,忙和母亲道了晚安,挂断电话。 一定是莜莜回来了。 他这样想着,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微笑僵在脸上。 竟然是章裴……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章裴很有自知之明,在吃闭门羹之前,先一步把拐杖插~进门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怕我吃了你?还是怕孤男寡女说不清?”章裴边说边径直进了门,拄着拐杖走到沙发边坐下来,环顾房间,啧啧称赞:“这婚房真不错,格调高雅又温馨,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一定很幸福……”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谢唐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章裴却坐着不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仿佛在说“知道你拿我没办法,还不乖乖就范”。 几年没见,这个女人的倔强和自负倒是一点没变。 谢唐稍作停顿,走过去,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着章裴,沉声道:“章裴,从当初我追求你,到最后我们的感情结束,我可曾亏欠过你?” “没有。你不欠我的。” “那你究竟为何要报复我,毁掉我的婚礼?” 愤怒达到顶点,便是极致的平静。 章裴沉默,她凝视着谢唐,过了片刻,缓缓道:“我不是要报复你。……当初是我欠了你,我想偿还,而且我爱你,我不能再失去你,否则我的后半生将了无生趣。” “章裴,我们都是成年人,做事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任意妄为。” 章裴不为所动,偷换概念,“我就知道你娶夏莜莜是出于责任。而且你曾说过,失去我你不会再爱任何人,随便和谁结婚都一样。夏莜莜不就是随便那个‘谁’么?你们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就结婚了,能有什么感情?” “这和你无关。” 抬眼看到夏莜莜站在玄关处,谢唐顿了一下,起身走过去,“莜莜,你回来了。” 夏莜莜低着头不看他,像躲瘟疫一样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第二章 夏莜莜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目光相遇,她迅速移开。 “我……拿点东西,很快就走。” 夏莜莜发现自己的语气里竟然透着一丝虚弱,她暗骂自己废物、怂货。按电视剧里演的,这个时候她难道不是该扑上去薅住妖艳贱货的头发,大骂对方勾引有妇之夫不要脸么?怎么轮到自己,完全没有那样做的勇气? 紧接着她意识到了症结所在,还不是因为人家长得美艳,自己觉得被比下去了么,而且人家看上去比她这个正室还理直气壮、胸有成竹,让她产生了自己才是第三者的错觉。 这女人此刻飞扬的自信还有她刚才说的话,都表明了,她是谢唐爱而不得、念念不忘的红玫瑰、朱砂痣,如若不然,谢唐又怎会允许她堂而皇之出现在他们的新房里呢。 这一天,因为这女人的出现,夏莜莜自信丧失。 夏莜莜低着头快步走进卧室,把自己的睡衣内衣和几套常穿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又转身到卫生间把自己的日常用品全部扫进袋子里,最后从衣柜里拽出每晚睡觉都要抱着的趴趴熊。 谢唐跟在她后面。 “莜莜……你不回来住了?” 夏莜莜不回答,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趴趴熊,头也不抬,脚步不停地往门边走去,突然她的手臂被拽住,她动弹不得。 回头看着谢唐,他俊逸的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显出几分疲惫。 “一定要走吗?” 夏莜莜低头拨开他的手,“对。”难道留下来二女共侍一夫? 谢唐无可奈何,“我送你。” “不要。你不要跟出来。” 夏莜莜拎着行李下楼开车回家,路上给主任打了个电话,提早结束婚假。她需要让自己忙起来,尽可能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 虽然感情上受挫,但好在工作不会辜负她,她是很有观众缘的美食主持人,每天都有观众在她微博下留言:莜莜,你吃了么?莜莜,你吃的什么?莜莜,海棠街的驴肉火烧真的好吃吗?莜莜,你下周末到哪里录节目?我想和你偶遇,想请你吃好吃的,啊啊啊…… 夏莜莜翻了一遍微博评论,随机回复了几条,然后关掉电脑,强迫自己去睡觉。 客厅里隐约传来电视机的声音,父母默默不语,不似以往轻松交谈斗嘴抬杠。夏莜莜洗漱完,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出去,她实在不敢看他们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夏莜莜被闹钟吵醒,难得没有赖床,立刻爬起来去洗漱。 父母永远比她起的早,在厨房里忙活着摊煎饼熬稀饭,配合默契,井井有条。 杜新兰看见女儿这么早起床,有点意外:“干什么起这么早?” “我今天上班。”夏莜莜跨进厨房凑到父母身边伸手捏煎饼吃。 杜新兰闻言抬眼看看闺女她爹夏海正,夏海正看看女儿,欲言又止。 “好啦,你们两个不要这样嘛,又不是天塌了。你们再这样愁眉苦脸的,我保证今天早上绝食。” 这句威胁相当管用,父母永远怕儿女不吃饭或吃不好饭。 为了让他们宽心,夏莜莜把自己当填鸭,塞了很多东西到肚子里。 吃完早餐,她拎着包出门去上班。到了地下车库,一眼看到谢唐靠着她的红色mini,在抽烟,胡子拉碴,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 夏莜莜顿了顿,走上前,微仰头看着他,“你在这待了一夜?” 谢唐丢掉烟蒂在地上捻灭,“没有。在楼下花坛边坐到天亮,怕错过你的车才到这来等。” “以后别这样等了。”她不会跟他回家,至少现在不会。 谢唐注视她,一言不发。 “我要去上班了,你回去吧。”夏莜莜说完,按了一下车钥匙解锁,然后打开车门上车。 谢唐望着夏莜莜的车离开,又在原地楞了一会儿,迈步走出地下车库,走出小区,慢慢悠悠地走在街上。 他不打算回去,说不定章裴还赖在他家里没有离开。 又掏出烟抽了一支,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往建筑事务所。 助手苏亚莉看见他吓了一跳:“哪里来的流浪汉?” “帮我准备剃须刀,谢谢。”谢唐径直走进办公室,脱掉西服外套挂在衣架上。 苏亚莉盯着他的背影问:“有刮眉刀,你要吗?” 谢唐不理会她的调侃,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翻卷宗。 “或者我刮腋毛的剃须刀借你?”苏亚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语气不怎么友善。 谢唐合上卷宗,抬眼看她,“今儿怎么废话这么多?相亲又失败了?” 苏亚莉今年二十七岁,一年前被父母逼上相亲路,屡战屡败,而原因是她压根谁都看不上,一心孤独求败。 “你还不如怀疑我内分泌失调更靠谱。”苏亚莉的火气不降反升。 谢唐今天实在没有精力应付下属兼朋友的情绪问题,他随手抓起一本建筑杂志,仰躺在老板椅上,闲闲翻阅着,道:“再帮我准备一杯咖啡,谢谢。” 苏亚莉一时站着不动,“老大,听说是因为你惹了外面的小妖精,才导致莜莜取消了你们的婚礼,是不是真的?” 谢唐翻杂志的动作忽然顿住,原来苏亚莉是因为这个一大早吃枪药。 苏亚莉和程启轩一样从事务所创立之初就跟着他,七年来,他带领他们南征北战拿下大大小小无数项目,获得很多荣誉,赚了很多钱,同时也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彼此之间甚至比家人更多着几分包容和理解。 苏亚莉若不是真的生气,断不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他。 “亚莉,今天我不想谈这件事。” “ok。”苏亚莉耸一下肩,转身走出去泡咖啡。 谢唐丢下杂志,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衬衫准备换,门被推开,程启轩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 “亚莉怎么了?跟受气小媳妇似的。”程启轩把文件夹搁在办公桌上。 谢唐换上衬衣,一边系扣一边瞟一眼文件夹:“那是什么?” “莫斯科城市论坛的资料。” “你应该给詹姆斯。” 詹姆斯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一个精明强悍的德国老头。不久前谢唐接到邀请出席“莫斯科城市论坛”,但因为活动日程和他的婚期有冲突,他希望能够心无旁骛的和夏莜莜度过一个完美的蜜月,于是在和主办方协调之后,委托詹姆斯代为出席。 一周后便是启程前往莫斯科的日子。詹姆斯却突然变卦了。 程启轩说:“詹姆斯说了‘唐今天可以来上班,说明他出席活动也没有问题,为了事务所有更好的发展,他应该更加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 谢唐哼一声,“这老家伙……” 苏亚莉走了进来,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杯咖啡,两块三明治。 谢唐此刻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他端起马克杯喝一口咖啡,对苏亚莉说:“你准备一份以建筑师创造力为主题的演讲稿,这次咱们三个一起去。” 录节目的时候脱离状态这种事,在夏莜莜身上几乎没有发生过,然而此时,她的思想完全不受她控制,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章裴说的话“你娶夏莜莜是出于责任”“夏莜莜就是随便和谁结婚的那个‘谁’”。 人人都有过去,她不可以太不讲道理,可如果谢唐的过去在他心里留下极其深刻的痕迹,永难消弭,她该怎么办? 她自认不是个大方的人,她想要谢唐的全部,如果不能,她宁愿什么都不要。 转瞬又气馁,自己真有这样的骨气吗? 和谢唐离婚,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简直逼死自己。 清兰坊的大厨正动作麻利有序的烹制一道菜肴。边做边解说。夏莜莜努力集中注意力,却仍然无法像以往那样自如的插科打诨,主持风格从活泼风趣转变成了低调深沉,简直比基因变异还可怕。 苍天啊,大地啊,快,救我! 料理台前,两台摄影机分工合作,一台拍人,一台拍食材。 “莜莜……”耳麦里终于传来导演隐忍的提醒的声音,“赶快调整好状态。……清兰坊的老板要请你吃饭,已经在休息室等了二十分钟了,你把握好进度,尽量缩短录制时间。” 因为思想不集中,夏莜莜没怎么听清楚导演的话,隐约听见说叫她赶快结束录制去吃饭,她确实有点饿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大厨的操作动作,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努力,再努力,摒除杂念,在脑子里搜索着要说的话。 只见大厨把用红薯淀粉、蚝油、牛骨汤调制出的浓香扑鼻的酱汁淋在卤干丝上,然后在盘子边沿点缀两朵翠绿欲滴的西蓝花…… 啊,有了。 “这道菜好可爱,像小孩的脸……都是圆圆的。” 呃,夏莜莜有点想去死。 大厨指着浓稠的酱汁,呵呵一笑:“不过小孩的脸没有这么黑。” 嘿嘿,嘿嘿。 第三章 下了节目,夏莜莜抹了把冷汗,往休息室走去。 “莜莜……”老陆叫住她。 夏莜莜低下头作惭愧状,“主任,你等我喘口气再骂。我已经尽力了,毕竟我是个感情失败的女人,应该得到同情。” 老陆抖着一张圆脸笑了:“我有那么凶么?我是要告诉你,清兰坊的老板想请你吃饭……” 夏莜莜瞬间想了起来,之前导演给她下达的指令原来是这个。 “主任,我只卖艺。”她打断老陆的话,后退一步,双手护胸。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举止夸张,又把手放下来,但神色依然坚定。 今天她实在没有心情应酬任何人,她只想找个地方猫一会儿,清静清静,这会儿哪怕天王老子请她吃饭,她也会不要命的拒绝。 怕老陆不高兴,她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主任,我可是根红苗正的好青年,再说我还是你一手带起来的,你一直教导我要行得正坐得端,败坏门风、给父母脸上抹黑的事不能做。” 老陆搓搓下巴,思索,“我说过这话吗?我要说也应该吃苦耐劳,不计个人得失,不给领导脸上抹黑,服从领导命令吧?” 夏莜莜赶紧纠正,“对,你没说过,是我爸说的。为了不被我爸打断腿,我不能去陪酒。” 老陆摆手:”不陪酒。对方是因为喜欢你的主持风格,想和你认识一下,聊一聊。” “喜欢我的主持风格,就看我主持的节目好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打着交朋友的名头,企图祸害无知少女。” “哈哈哈……” 一阵笑声传过来。 夏莜莜循声望去,愣住了。 “夏小姐,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吗?只是一起吃个饭,怎么在你看来就成了跳火坑。” 男人的声音很动听,长得也很帅,气质儒雅,玉树临风。别说女人,即便男人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老陆有点好笑地看看夏莜莜,刚才还一副义正言辞誓死不从的样子,此刻已经被迷的七荤素。也难怪,这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有些原则还是可以适当改一改的。 男人迈着两条大长腿,朝这边走过来,老陆上前两步,和他握手,又转头向夏莜莜介绍:“莜莜,这位就是清兰坊的江总。” 被称为江总的男人,走到夏莜莜面前,笑吟吟瞧着她。 “江白?!你是清兰坊的老板?”夏莜莜感到不可思议,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凑到江白耳边小心地问:“该不会你是……私生子,刚刚认祖归宗?” 江白不由轻笑,伸出食指点一下她的额头,“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乱想些什么。” 老陆没想到两人如此熟稔,简直大喜过望,这下就不用他磨破嘴皮子来说服夏莜莜了。这姑娘呀,外表看起来甜美柔弱,可谁要真惹了她,她那张嘴也够人受的。 “既然两位是朋友,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老陆呵呵一笑,转身背着手慢悠悠走开。 夏莜莜盯着江白,还有点缓不过来神,脑子里一连串问号快要冲破天际。 她在上海读大学的第一年,在学校联谊会上认识了读大三的江白,那时候的江白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未语先笑,待人很和气,一副温良书呆子形象,怎么看都不像富二代,至少不像夏莜莜认识的富二代,出入车接车送,浑身名牌,恨不得连呼出的空气都带着钱味。 那时候江白经常请夏莜莜和她的闺蜜兼室友程姣姣吃饭,她们都以为他家境普通,吃他两次小炒肉,就会回请他一次红烧鱼,生怕他囊中羞涩苛刻自己。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有钱,而穷的只是她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江白,你真不够意思,早知道你是大款,当初给你庆祝生日,就该叫你请我们吃过鲍鱼海参。” 江白微笑:“其实那时候家里给的生活费并不多,如果我想额外买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去赚钱,这是爷爷立的规矩。……现在不一样,我成了暴发户,如果你想吃鲍鱼,我大概还请的起。” “算了,那东西听说胆固醇高,影响寿命。”故人重逢,是乐事。夏莜莜的心情明显轻松许多,糟心事也可以暂时撇开,不去想。 “那我们去吃点别的。你想吃什么?” “我们食堂的松子鱼不错,不如今天我请你?” 夏莜莜转身引着江白往电梯间走去。 “今天还是我请你,改天你再请我吃松子鱼吧。” 夏莜莜和江白一起走出电视台大楼,抬眼看见谢唐站在一处雕塑旁,披一身霞光,看上去高雅清贵如一匹骏马。 夏莜莜觉得脸一热,心跳也漏了一拍。 半年前,他们相亲认识,四个月后领证,她搬到他那里住,朝夕相处,可几乎每次面对他,她都会忍不住小鹿乱撞。 如果婚礼那天没有发生那件事,此时他们应该在苏黎世享受着浪漫的蜜月时光。 唉,真是天意弄人。 夏莜莜走下台阶,一步一步朝谢唐走去,江白跟随其后。 谢唐的目光越过夏莜莜,落在后面那个男人身上,那男人气质不凡,一看就知不是等闲之辈,他对莜莜笑得很温柔,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出来他在放电。 谢唐不由得眯了眯眼睛,脸色微微一沉。 他上前几步,看着夏莜莜,说:“下班了?” 夏莜莜轻轻嗯了一声,微微侧身,为两个男人互相作介绍:“我大学时代的好朋友江白。谢唐,我老公。” 谢唐留意到夏莜莜说“我老公”的语气,很自然,很流畅,没有怨气,不过到底还是少了一点甜蜜。 两个男人互相握手,客气有礼的寒暄几句。 然后谢唐转头看着夏莜莜,“我特地来接你下班。一起吃晚餐,还是先回家?” “你先回去吧。我和江白好久没见了,要聊一聊。”夏莜莜说的很坦然,没有丝毫赌气的成分。 谢唐预感到会是这个结果,却还是有些意外,依照以往的惯例,莜莜即便是不高兴,当着外人的面也会有所顾忌。 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可以生老公的气,但不允许别人对我老公有看法”。 现在这一项原则已经被打破。 却还是有点不甘心,他下意识地看了江白一眼,如果这个男人开口邀请他,他想自己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然而,江白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对他点了一下头,彬彬有礼道:“你放心,我会把莜莜安全送回家。” 目送夏莜莜上了江白的车,绝尘而去,谢唐上了自己的车,用力带上车门,燃起一支烟,发动车子,挤进川流的车河中,猛烈的夜风灌进来吹散灰白色的烟雾。 他紧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烟,恨不得一口就吸下去半截。 开着车在街上游荡了半天,正准备拐弯回家,远远看见一家酒吧的招牌,又直开过去,到了酒吧门口减缓车速,拐上停车坪。 酒吧里,人声鼎沸,歌舞升平,酒精、香水、荷尔蒙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有微微的晕眩感。红男绿女搂抱拥吻肆意放纵,人人脸上都是一副迷醉表情。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管他还有没有明天。 谢唐穿过人群,挤到吧台边要了一杯龙舌兰日出,猛灌一口,热烈火辣冰爽的感觉自喉咙一路向下,痛快刺激。心里的烦闷总算减轻了一些。 又要一杯,慢慢品味。 感觉到胳膊被人贴着,谢唐转过头,一个红唇女郎对他抛媚眼,“帅哥,要不要请我喝一杯?”□□着的雪白胸脯刻意向前挺着。 谢唐淡淡瞥她一眼,一言不发,把胳膊挪开,继续喝自己的酒。 女郎感到受辱,愤愤地丢下一句:“德行。”扭着腰肢离开。 “帅哥,要不要请我喝一杯?” 声音响在他耳侧,浓郁的香水味钻入鼻腔。 谢唐蹙起眉头,又来? 这次却不是陌生女人。 章裴在谢唐身旁坐下来,点了一杯玛格丽特。 谢唐不得不怀疑自己被跟踪,眉头拧的更紧,偏头看向一旁,有意忽略她。 却忽然感到自己脖子上被抹了什么颗粒状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章裴已经探身过来在他脖子上舔了一下,然后咽下口中的酒。 他转头瞪着她,嫌恶地蹙眉。鸡皮疙瘩沿着脖子蔓延全身。 “没办法,这酒一定要配盐巴喝味道才妙,只不过把盐抹在虎口上,不如抹在男人的脖子上更有味道。”章裴捏一张纸巾,凑过来,“来,我帮你擦擦。” 谢唐伸手挡开,“不用。” 章裴妩媚一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擦掉我亲吻过的痕迹。” 第四章 谢唐看也不看章裴,起身离开吧台,去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门口,发现章裴居然跟了过来。 他不去理会,走到洗手台前,抽了几张纸巾,微微打湿,擦拭脖子。 章裴忽然从后面贴上来,环住他的腰,两只手在他腰间来回摩挲。 谢唐把纸巾攥成团,丢进垃圾桶,然后抓住章裴的两只手臂稍一用力,甩开了,回过身盯着她,“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章裴一怔,从谢唐平静冷淡的眼神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丝厌恶,却仍自强笑道:“我现在的样子怎么了?是不是更美了?” 谢唐不作声,瞥她一眼,转身离开洗手间,站在过道上,望向舞池中群魔乱舞面目模糊的人们,外人看着闹腾,置身其中的人却一定很是畅快过瘾。他不受控制地想到夏莜莜,她正和别的男人约会,或许那男人也会带她到这种地方来,陪她宣泄,陪她沉醉…… 不知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因为对方不在身边而感到寂寞空虚。 他又想喝酒了,至少酒精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章裴又黏上来,简直像狗皮膏药。 “谢唐,你跟夏莜莜离婚吧。反正你们早晚是要离的。” 谢唐正要往里面走,听见这话,顿住,回头。他可以忽略她这个人,却无法忽略她这句话,毕竟她也是女人,女人对女人终究多着几分了解。 “因为你的挑拨?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章裴丝毫不在意他的讥讽,狡黠一笑:“信不信由你。” 谢唐不再理会她,转过头一面走,一面打电话给程启轩叫他约上苏亚莉一起过来喝酒。 十五分钟后,程启轩和苏亚莉一同出现。 绕过舞池,苏亚莉看见谢唐和一个女人占了一大圈沙发,谢唐端着一杯酒边喝边漫不经心地看向舞池,女人坐在他旁边,双腿交叠,随着咣叽咣叽的音乐声微微晃动着身子,眼波四处流转,并时不时地瞥一眼谢唐。 女人打扮妖艳,媚眼如丝,如果猜得没错,她就是破坏谢唐和夏莜莜婚礼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程启轩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还以为谢唐真看上了这种只会撩男人的肤浅货色。 “老大在那儿。”苏亚莉用下巴指了一下,对程启轩说。 两个人走过去,苏亚莉在谢唐和女人之间坐下来。 “老大,一个人买醉?嫂子呢?”苏亚莉道。 “她约了朋友吃饭。” 苏亚莉和程启轩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心照不宣。 谢唐亲自倒了两杯酒,分别递给两人,“来,好好喝一杯。” 苏亚莉接过酒杯,听见耳畔有人说: “你好,我是章裴。” 说起来,章裴脸皮也真是厚。谢唐忽略她,她就自己自我介绍,坦然自得。 苏亚莉仿佛才发现旁边有人,转头淡淡瞟了章裴一眼,并没有理会她伸过来的手,缓缓道:“我听说过你,听说你挺贱的。” “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以腿受伤为名,逼迫我们老大去看你,不去就威胁说要爬到婚礼上去。我们老大一是忌惮你真的会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害嫂子伤心;二是看在你们以往的情分上,不希望你们之间闹得太难堪。所以他去了,想和你好好谈谈,而你从病床上扑下来,求他送你回家,半路上又直接扑他怀里,还暗中叫人拍了照片发给嫂子……” 说到这里,苏亚莉停下来,慢悠悠地鼓了几下掌,“现在*都开始玩手段了,真不容易。” “说话客气点。谁是鸡?”章裴纵然脸皮再厚,也有点撑不住了。 “噢,你不是鸡,你连鸡都不如,鸡至少是有偿服务,而你,白送,我们老大都不要,啧啧,可怜,可叹。” 苏亚莉的话谢唐一字不漏听在耳里,他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端起酒杯和程启轩碰了一下,仰头喝掉半杯。他知道苏亚莉一向口齿伶俐,可像这次这样大杀四方的架势,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了不得。 章裴越过苏亚莉的脸,看到谢唐嘴角似乎显露出一丝笑意,硬撑的气势终于坍塌,她愤恨地紧抿着嘴,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 曾经他们相爱的时候,谢唐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一句不好,可现在他眼看着自己被别的女人羞辱,却无动于衷。 看来情分二字在他那里已经失去效力。 好啊,大家扯平,你不心慈,我也不必手软。 她轻易就给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拿起手包站起身,看着谢唐说:“我走了。” 谢唐点点头,完全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她神色一黯,转身离开。 位于格兰国际大厦顶楼的月亮湾旋转餐厅里,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们边低声交谈,边优雅进餐,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透过宽敞明亮的落地球体玻璃窗,整个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浓香的吞拿鱼汁牛腿肉和鲜美的野蘑菇汤,在这一刻很好的抚慰了夏莜莜的胃,令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唔,”夏莜莜满足地吞下口中的食物,“美食真的有治愈功能。” 江白放下手中的银匙,手肘支在餐桌边沿,注视她,道:“你的心需要治愈?” 夏莜莜垂下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扑朔扑朔煽动,“我没有告诉你,我和我老公昨天举行婚礼,但并不顺利。我中途离开了。” 这件事像铅块一直压在她心头,沉甸甸的,不上不下。此时提起这个话题,她再也忍不住,一吐为快:“……他前女友回来了,明摆着是想拆散我们,她说谢唐和我结婚,是因为对爱情不抱希望了,才随便找个人结婚。……我不确定谢唐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她。……我不敢问。” “你中途离开了?你打算结束这场婚姻?”江白问。 夏莜莜一惊,抬头瞪大眼睛望着江白,“没有。” 旁边有人被她的声音打扰,朝这边看过来,夏莜莜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向对方报以歉意的微笑,然后压低声音,缓缓道:“我们已经领了证,是合法夫妻,而且我很喜欢他,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掉。可是,我想象的婚姻不是这样的……” 她想象中的婚姻应该是温馨甜蜜、细水长流、岁月静好,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和人,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何抉择。 她心里又乱成了一团麻,说不下去了,胃口也随即变差了一点。 想想以前谢唐也常带她来这家本城最好的旋转餐厅吃饭。也是这样的角度,缓慢转动三十分钟左右时,可以看到远处的枫树林和月亮湖。 “好了,不聊这个了。”江白微笑着拿起刀叉切割牛排,“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吃光满桌的美食。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甜点,等下我们多叫几种甜点来吃。” “还是不要吧。太多的话吃不完,很浪费。而且我现在不比以前精力旺盛,代谢快,吃太多甜点会胖,上镜不好看。” 江白被她“不比以前精力旺盛、代谢快”的论调逗得轻笑出声:“别怕,你可以每样只尝一口,剩下的我来解决。我代谢也不如以前快,不过我不用上镜。” 甜点的治愈功能更加强大,香甜的味道刺激味蕾,能让人暂时抛却所有烦恼。 最后他们并没有把所有的甜点都解决掉。 江白抹着嘴角说:“看来我离大胃王还差的很远。” 夏莜莜摸摸小肚子,也遗憾自己胃口不够大,“我打包好了。我妈也喜欢吃甜点。” “那要不要再给阿姨叫点别的?” “不用不用。”夏莜莜摆摆手,“那就真的太浪费了。”顿了顿,又说:“谢谢你,江白。今晚这餐饭我吃的很开心。” “如果我能让你开心,那我们可以常常一起吃饭,这样你就能常有好心情。”江白凝望夏莜莜,目光如水温柔。 夏莜莜无知无觉、没心没肺地呵呵一笑:“当然好。改天你一定要来我们台里,我要隆重给你介绍几样我们食堂的菜,味道一点都不差。我曾经想过给我们食堂做期节目,可是我们主任不答应,说食堂不是面向大众的,没有太大意义,而且给电视台造成混乱就不好了……” 江白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夏莜莜,她说话时的样子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生动鲜活,让人不喜欢都难。 待夏莜莜说完,江白伸手自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放在夏莜莜面前,“这是给你新婚礼物。” “啊,”夏莜莜有一瞬间的愣神,“我不知道你也在这个城市,都没有邀请你。” “新婚礼物不一定非要在婚礼上送出。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夏莜莜打开盒子,一对红宝石耳环散发幽幽的迷人的光芒。 “这太贵重了。”夏莜莜抬头看着江白,“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主持人,你即便行贿,也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 江白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不需要跟我客气。” 第五章 从餐厅出来,夏莜莜随江白上了他的车,说了地址以后,夏莜莜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想也没想就决定回父母家。她和谢唐的新房,在她心里隔着好远好远的距离,模糊的几乎不存在。 在楼下和江白告别,夏莜莜拎着包包和甜点上楼,在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随口喊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抬头,谢唐也在,和爸妈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里播放着一档家庭伦理剧,是妈妈每晚固定要看的节目。 看气氛,老少三口相处融洽。 作为女婿,谢唐一向深得人心,夏海正很是欣赏他性情稳重敦厚,有责任心,有担当;杜新兰就更不用说了,人前人后提到这个女婿就合不拢嘴,家世好,长得好,有才华,对莜莜也体贴照顾,哎呦,真是夏家祖坟上冒烟,才让自家女儿捡到这么个宝贝。 这次出了这件事,老两口虽然也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对谢唐失去信心,心照不宣地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莜莜回来啦?”杜新兰笑得特别的亲切和蔼,“谢唐买了你爱吃的草莓派,过来一起吃。” 夏莜莜提着甜点的手僵了一下,“你们吃吧,我今晚已经吃了太多东西,实在吃不下了。”她走过去,把甜点放在茶几上,“这是我和江白一起吃饭打包带回来的。”看看爸妈手里的草莓派,“我先放冰箱吧,明天吃。” “江白?江白是谁啊?”杜新兰略过甜点的问题,直接抓住了重点。 “我大学时的同学。” “哦,同学啊。”那就放心了,杜新兰点点头,有意无意地看了女婿一眼。 夏莜莜拎着甜点进了厨房,安置好,转身出来,说:“爸,妈,我累了,我先去洗澡睡觉了。晚安。”又看向谢唐,“你也赶快回去吧,不早了。” “哎哎哎,”杜新兰连忙搁下草莓派,起身拉住女儿,“洗什么澡睡什么觉?赶紧跟谢唐回你们家去,不要在这里搅和我和你爸,让我们清静清静。” 夏莜莜:“……” 是不是所有当了岳母的妈都会胳膊肘往外拐? 谢唐顺势站起身,“爸,妈,我和莜莜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早点休息。” “好,好,你们赶快回去吧。”杜新兰、夏海正伉俪并肩站在一起,微笑着把女儿女婿往外送。 夏莜莜还处在懵圈状态,就被自己的亲妈推出了家门。 夏莜莜:“……” 爹不疼妈不爱,她觉得自己好孤单。 夏莜莜傻愣愣地站在家门口,不想走,又不能留,她心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 “莜莜……”谢唐忽然开口,“我们回家吧。” 夏莜莜抬头看着谢唐,“我应该跟你回家,对吗?” 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跟谢唐回家,她是个结了婚的人,应该懂事、理智、顾全大局,不能任性、骄纵、耍脾气,即便做错事的人并不是她,她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么? 早在她嫁给谢唐之前,妈妈外婆七大姑八大姨还有已婚的朋友同事们就有意无意的向她传递一种观念:女人要想经营好婚姻,忍耐和妥协是必修课。 以前她因为没有体会,也因为对婚姻想象的过于美好,而不以为然,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这并不是危言耸听,此时她不就正站在这个节点上吗? “我希望你跟我回家。” 谢唐说出这一句停住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他不是能够侃侃而谈的人,平时即便是做学术演讲,也是尽可能地言简意赅。 可是,凭什么他说希望让她回家,她就得回家呢。 他想了想,又说:“我从来没有做过亵渎我们的感情和婚姻的事。” 这就算是解释了。 “哦……”夏莜莜看过去,声控灯忽然暗了,谢唐的脸掩进黑暗里。 谢唐打了个响指,灯光再度亮起来。 明亮的灯光里,夏莜莜清楚地看到谢唐神色里的期待和无奈。 他一向是骄傲的。 尽管一直以来,他宠爱她,照顾她,包容她,但这些始终无损他的骄傲与从容。然而眼下,他像极了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再怎么努力维持,气势还是弱了三分。 夏莜莜的心也随之软了三分。 “走吧。”她低头越过谢唐朝电梯口走去。 谢唐跟过去,先她一步伸手按电梯。 电梯运行的似乎格外慢,两个人面墙而立,一时谁都没有说话。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谢唐按了一楼按钮,电梯徐徐下行。 “下周我要出差,去莫斯科,大概一周。”谢唐说。 “嗯,我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没有刻意找话说。 因为谢唐喝了酒,只能由夏莜莜来开车。出了电梯,走出楼栋,两人径直上了夏莜莜的车。 夏莜莜发动车子,打开车载电台,舒缓的爵士乐静静流淌出来,衬得这夜色更加醉人。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柔和许多。 夜深,城市也在酝酿睡意,车辆和行人较之白天显得格外稀疏,夏莜莜驾着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穿行,一路畅通无阻。心情却远不如道路顺畅。 “你……” “今……” 两人同时出声。 夏莜莜说:“你先说。”她并不是要发扬谦虚礼让的风格,只是很想知道谢唐这个时候要说的什么。 显然谢唐也是这样想的,他说:“我要说的无关紧要,还是你先说吧。” 而夏莜莜要说的,对她而言,却是至关重要。 “你曾经对你的前女友说过,‘失去她,随便娶谁都一样’,这种话吗?”其实比起对方故意搅了自己的婚礼,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 “说过。” 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没有丝毫犹疑,夏莜莜有些意外,楞了一下,微微嘟嘴,握在方向盘上手不觉用力,关节处泛起一点森白。 谢唐转头看了夏莜莜一眼,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他并没有打算再继续保持缄默,他和章裴的过去已经明显影响了他和夏莜莜现在的生活,他很有必要就这个问题,向夏莜莜说清楚。 他梳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 “和章裴在一起的时候,她十七岁,我十九岁,我们彼此都是初恋。我所有关于爱情的体验,都来自于她,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吵架最凶的时候也没想过和她分开。 “恋爱的第七年,我认为我们该结婚了,于是向她求婚,她最终拒绝了,她说我们的感情已经平淡的像白开水,她感觉不到激情,只觉厌倦乏味,坚决要离开…… “那个时候我很痛苦,认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夏莜莜听到这里,抿了抿嘴,心里……有点发酸。听自己的老公讲情史,又是这么深情款款情意绵绵,还真考验承受能力。 “事实上,并非如此。” 谢唐没有再过多地表达,以这句话作为总结。 夏莜莜有点小小的失望,就这样?没啦?难道不是该接着表达一下为什么并非如此么? 比如发现对她的感觉才是真正的爱啊之类的。 不过以谢唐的个性,说出前面那番肺腑之言已经实属难得,要他说肉麻兮兮的甜言蜜语? 呃,还是算了,她一向对嘴上抹蜜、擅长糖衣炮弹的男人有一种说不清的天然的反感。 这样一想,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该你了。你想说什么?” 转折有点快。 谢唐一时有点跟不上思路。 他沉默了一下,说:“今天约你吃饭的那个人……” 夏莜莜无意识地打断他,“他叫江白。” “嗯,江白。”谢唐淡淡道,“他看起来很不错……” “我们只是朋友。” 夏莜莜觉得自己这会儿特别机灵,随便一猜就知道谢唐在想什么。 谢唐眉头微动,什么也没有再说。 回到家,夏莜莜径直进了卧室,打开手袋,把江白送的耳环拿出来放进专门放珠宝的抽屉里。 谢唐跟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扎眼的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他拿起来打开,面无表情问。 夏莜莜老实回答:“江白送我的结婚礼物。” 沉默片刻,他道:“很漂亮,很衬你。” “啪”地一声,他合上丝绒盒的盖子,放回原位。转身到衣柜前拿出家居服换上,然后往床上一躺,“你先洗澡吧,我休息一下再洗。” 谢唐一直认为只有自己可以买珠宝给夏莜莜。 他买过不少,夏莜莜不怎么喜欢戴,都收起来,说等到老了,她就是一个特别富有的老太太,等到逢年过节就拿出首饰来赏儿孙,比发红包的老太太可有派头多了。 因为她这句话,他恨不得把整个珠宝店都搬回来给她收藏着。 而现在她的“藏宝阁”里有了别的男人送的珠宝。整个“藏宝阁”的风水恐怕都被败坏了。 也罢,还有什么事比莜莜回来更重要。 这个想法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安然地阖上眼睛。 “你到客房去睡。” 虽然跟他回来了,但她心里梗着的那根刺,并没有彻底消融掉,还需要更多一点时间。 谢唐闻言睁开眼睛,见夏莜莜神色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只好坐起来。 夏莜莜不看他,转身去衣柜里拿衣服,最喜欢的那套睡衣在新婚当天被她拿回了娘家,眼下只好随便捡一套来穿。 第六章 谢唐下了床,站在夏莜莜身后,说: “那我去睡了。” 心里却还抱着希望,赌夏莜莜会心软,此刻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哪怕一个极其微小的信号,他也能抓住,借此赖着不走。 他承认自己有时挺死皮赖脸的,但仅限于对夏莜莜。 “嗯,晚安。” 干脆利落,毫不迟疑。 说完,夏莜莜拿着睡衣朝浴室走去。 谢唐跟在夏莜莜身后,夏莜莜进了浴室,他继续往外走,走到卧室门口,听见咔哒一声,浴室落了锁。 他脚步一顿,接着走出去。 客厅里空荡荡,寂静无声。 他抬头看看二楼,玻璃书房里透出如豆般的一点光,以往他睡觉前都会先在书房看会书或设计资料,今晚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再看看书房旁边健身室的门,去跑步么,大半夜的,还是算了,又看看客房的门,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走向沙发。 他绝不睡客房,睡了客房,不就等同分居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局势朝那样不利的方向发展。 谢唐躺在沙发上,翻过来翻过去,怎么都不舒服。 这是什么鬼沙发,设计的一点都不合理,改天一定要买个更好的回来。不对,沙发是给人坐的,不是给人睡的,睡着舒服不是什么好事。 再翻个身,面朝外,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降低音量,换台,换台,再换台,没一个能看的,勉强找了个有关红河谷的纪录片,用来催眠。整部片子放完了,仍旧毫无睡意。 夏莜莜花了很长时间,慢悠悠地洗完了澡,又慢悠悠地吹干头发、全身抹上乳液,最后在脸上糊了一层海藻面膜,这才走出浴室,爬上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时尚杂志翻看,忽然手机“叮叮”响了两声,拿起来看看,是程姣姣发来的微信。 西门娇娘:[这两天过得怎么样?失眠?烦躁?感觉身体被掏空?] 夏小污:[不要担心,我还活着。][倒地,奄奄一息] 西门娇娘:[我妈又开始逼我去相亲,我快要招架不住,到时请求助阵。] 夏小污:[我不行,我这样的可爱无敌美少女,直男杀手,会挡了你的桃花运的。 西门娇娘:[少不要脸了。到时候你给我坐远点,充当路人,在我召唤你的时候,你才能出现。就这么定了。] 夏莜莜瘪瘪嘴,干脆取名叫西门霸道老板娘算了。 夏小污:[对了,今天我见着江白了,他居然是清兰坊的老板!!!!] 西门娇娘:[清兰坊?这么说他是清兰坊的创始人江河声的孙子,烹饪大师江梁的儿子?] 夏小污:[你怎么这么门清啊,我一个美食主持人都不知道烹饪大师江梁和清兰坊的关系。你……你侮辱了我!][愤怒]。 西门娇娘:[白眼][凭什么我一个杂志社编辑,就该比你一个主持人知道的少啊。……真没想到,江白这家伙如此深藏不露,改天我一定要狠狠狠狠的宰他一顿。] 夏莜莜噗嗤笑了,穷鬼所见略同也。 如果当年程姣姣知道江白家里这么有钱,绝不会每次一起吃饭只点一份肉菜,起码小炒肉也要点三份,吃一份看一份打包一份。 夏小污:[今天江白请我吃饭,送了我一副红宝石耳环作为新婚礼物,我要好好想想,等他结婚,我送什么。] 西门娇娘:[!!!!!这家伙出手这么大方?该不会还对你有意思吧?] 夏小污:[白眼][你怎么不怀疑他对我有意见,否则也不会给我出这种难题。……不对,什么叫还啊,你少唯恐天下不乱了。] 西门娇娘:[那个时候全世界人民都看出来,他请咱俩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就你死活不信。] 夏莜莜当然不信,在这方面,她可没有那么自恋,在她看来所有没有当面表白的都不叫追求。 …… 客厅里,谢唐懊丧地坐了起来,起身走到卧室门口,迟疑了一下,手扶在门把上,轻轻一压,门开了。 心头一松。 当然,他明白并非夏莜莜有意给他留门,平时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并没有随手锁卧室门的习惯。 谢唐推开门走进去,看见夏莜莜带着一副“鬼面”半靠在床头,床头灯幽暗的光打在黑幽幽绿汪汪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乍看之下,还真有点吓人。 他两手插兜,往前走两步,立在床尾,看着夏莜莜,欲言又止。 “有事么?”夏莜莜抬头,以眼神询问他。 谢唐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虚咳一声,“我没有枕头,在沙发上睡得很不舒服。” 夏莜莜边伸手摸摸脸上的面膜,边随口说道:“你可以去客房睡。” 干什么要睡沙发呢,博取同情是没有用滴。 “……客房的枕头也不舒服。” 夏莜莜盯着谢唐看了两秒钟,伸手拍拍身旁的枕头。 谢唐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有点高兴,到底莜莜心软,一听他睡沙发,就心疼的顾不上和他怄气了。 谢唐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褪掉拖鞋,脚刚抬起准备放在床上,听见夏莜莜说:“你把这个枕头拿去用。” 谢唐:“……” 默默地抓起枕头,默默地站起身走出去。 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讨没趣是什么意思,他此刻算是彻底搞明白了。 夏莜莜听见卧室的门合上,心里觉得怪怪的,拿起手机继续和程姣姣闲扯,这次她把主题锁定在了谢唐身上。 夏小污:[姣姣,今晚我把谢唐赶出卧室了。] 西门娇娘:[所以呢?] 夏小污:[你觉得我过分吗?] 西门娇娘:[还……好吧。如果叫你昧着良心陪他睡觉,恐怕你也做不到。] 夏莜莜一头黑线,非要说的这么露骨吗?再说了他们是合法夫妻,陪他睡觉也是她的义务,没什么好说的吧。只是这种事呢,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否则就会像动物□□一样,干巴巴的多没意思。 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继续讲后续: [后来他找借口又进来了,我又把他赶出去了。你也知道谢唐那种人其实是很要面子的,从谈恋爱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把他赶出卧室。你说我过分吗?] 西门娇娘:[过分。不是你,是他。如果换做是我,都厚着脸皮进来了,干脆把不要脸进行到底,直接扑倒你再说。] 夏莜莜:…… 聊不下去了。 睡觉。 夏莜莜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她翻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两手两脚完全的舒展,再舒舒服服地翻个身,“嘭”地一声,手背打在床头柜上,一阵疼痛传来,彻底清醒。 她张口就要拉长了声音叫“老公”,告诉他,她打到手了,好痛,然而,在第一个音节蹦出来之前,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刹住。 以往她早上醒来若是没有看到谢唐,会大声呼唤他,待他出现在面前,就嘻嘻一笑“老公,我醒了”或“老公,我饿了”“老公,我梦见你了”,等等。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要她再对着谢唐撒娇卖萌,她会觉得尴尬。 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会不会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毫无隔阂? 真烦。她使劲打了一下枕头,把嘴堵上去,啊了几声,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从发生那件事到现在,她一刻也不曾真正地恨过怨过谢唐,别说他并没有真的背叛她,即便是真的,她也只会心痛,默默离开,而不会恨他。 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谢唐。 她真的是没救了。 举起拳头“叭叭叭”拿枕头撒气。 “莜莜,你醒了?” 夏莜莜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 她翻个身坐起来,想想自己刚才二百五的样子全被谢唐看在眼里,有点讪讪的。 “你进来怎么没声啊?” 谢唐看着她红润的小脸,想来睡的不错,他觉得很欣慰。 夏莜莜有时像个小孩,生气也好,闹脾气也好,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躺倒就能睡着。这样的优点不是人人都有的,也因此让人羡慕,让人心生怜爱。 他昨晚没睡好,起床有点没精神,这会儿觉得充满元气。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脸上带着一点笑,看着夏莜莜,说:“这拖鞋是软底的,所以没有声音,如果你想听声儿,咱们去买个带响的,走路的时候吧嗒吧嗒的。” “谁要听,吵都吵死了。”夏莜莜嘴里嘟囔着,心里偷偷升起一丝暖意。谢唐极少说什么浪漫的甜蜜的话,但只要她不高兴,他也总有自己的办法来哄她逗她。她从这些点点滴滴里,印证谢唐是否爱她,爱得多深,每印证一次,心里就踏实一分,比如现在。 “今天是不是不用录节目?”谢唐问。 夏莜莜每周一三五录节目,今天是周四,她也不用加班,可以随意安排时间。她点点头,反问他:“你呢?今天做什么?” “我也打算休息一天,不如你帮我安排?” 夏莜莜不傻,听出来这是要在家里陪她的意思。 心里一甜,说:“我饿了。” 谢唐说:“我准备了小笼包、蛋饺,还有粥和小菜。” 全是夏莜莜爱吃的。 “你起来洗漱,我去把粥盛出来。”他说着,起身往外面走。 夏莜莜看着谢唐的背影,心里充盈着幸福感,又忽然莫名的患得患失。 “老公……”她叫住他,“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第七章 第七章 夏莜莜收拾打扮妥当,闷闷不乐地和谢唐一起出了门。 原本对于如何度过这一天,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和谢唐一起吃早餐后,出门去逛街,不逛奢饰品店,不买鞋子包包,只逛小街上的各种精品小店,买些bulingbuling的小玩意,套手上套脚上,走起路来丁零当啷,闪闪发光,像个魔法小女巫;中午他们去吃大餐;吃完大餐,找个甜品小店,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面对面吃甜品,最好窗外有绿叶掩映,枝叶摇晃间,细碎的阳光在玻璃窗上跃动,那意境…… 当然,这所谓的完美跟夏莜莜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 之前她问谢唐,有没有可能,有一天,会失去他? 谢唐是这样回答她的,“有可能,我年龄比你大,而且男人普遍比女人寿命短,说不定我会比你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这不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另一种说法么。 她当然不希望谢唐比她先死,那样的话她就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小屋里,面对着谢唐的黑白照片……想想就觉得好凄惨。不过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现在多想无益,再说能和谢唐相守到老,这辈子也值了,靠回忆也能温暖余生,哪里说得上惨。 倒是眼下,不能和谢唐去约会,才真叫人郁闷。 “你开会要很久吗?到时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到了负一楼,电梯门打开,谢唐习惯性伸手挡着,让夏莜莜先行。 “不确定啊。”夏莜莜走在前面,闷声道,“我们主任摸不准,有时慷慨激昂几个小时,都不带喘气的,有时简单一总结半个小时搞定。” 谢唐开了车门,夏莜莜坐进副驾驶,“我这会满脑子不务正业的想法,根本没心思工作。” 搁以往也就算了,今天她实在太想和谢唐约会了。谁想到老陆会突然打电话来。她心中浪漫的期待和幻想,被打碎,哗啦啦成了渣。 谢唐转头嘴角含笑看看她,伸手揉一把她的头发,接着发动车子,“调整一下,只是开个会,不要影响情绪。结束后,你想做什么,我尽量满足。” “你说的。”夏莜莜很容易满足,听他这么一说,就眉开眼笑,“那我要好好想一想。”谢唐说尽量满足,那就是一定会满足她的意思,他从来不会拍着胸脯把话说满,但只要说了,说三分,就能做到十分。 刚到台里,夏莜莜准备上楼,手机响起,程姣姣打来的,问她有没有时间见个面,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她商量。夏莜莜想了一下,叫程姣姣过会直接到台里来找她。 夏莜莜乘电梯上了楼,在走廊上迎面遇见助手莫茉,莫茉伸手扶一下眼镜,和她打招呼,“莜莜,你来了?你今天看上去很漂亮,你和老公和好了吧?” 莫茉比夏莜莜大两岁,刚进台半年,资历浅,工作还不太上手,再加上谨小慎微,人就显得有点呆,跟谁说话都带着一种特诚恳认真的劲儿。 夏莜莜被她问的有点不自在,呵呵干笑两声,“那个,主任呢?” “主任?”莫茉呆呆的转过头四下里搜寻,“刚才我看见他好像出去了。” 夏莜莜郁闷了,忍不住抱怨:“主任真是的,叫我来开会自己又走了,我还约了人呢。”最主要她还等着和谢唐约会呢。这个主任简直是她感情路上的克星。 “夏莜莜,你又编排我什么呢?” 如闻惊雷,夏莜莜抬眼,见老陆站在不远处的会议室门口。 老陆冲她招了一下手,“赶快进来,就等你了。” “哦……”夏莜莜赶紧小跑过去。一面腹诽,这个莫茉还真不是一般的呆。 会议内容听似简单,实则有点棘手。这棘手是针对夏莜莜来说。 “最近两三期节目收视率有所下滑,大家各抒己见,找找原因,后天早会每人交三个以上解决方案。”老陆说完,环顾一圈,“这个没问题吧?没问题的话,大家先讨论讨论,碰碰思路。” 思路基本也是老思路,分别挑出几期低收视率和高收视率的节目,进行对比研究,节目形式适当做出调整,加入新鲜元素,只是这调整如何调,什么元素新,就见仁见智了。 “另外,我有个想法,我们做一期美食文化特辑,请烹饪大师江梁担任特约嘉宾,如此一来,不仅能提升我们节目档次,更能提高收视率。” 老陆这个想法一出口,大家都沉默了,面面相觑,颇有难色。 “主任,这事恐怕有难度吧……”女编导小张眉头微皱,搁在会议桌上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相当有难度。”策划谭哥斜靠在椅子上,右手支在桌子边,手指间夹一支笔,转过来转过去,“江梁从来不上节目。美食界人人都听过他的大名,但真正目睹真颜的,极少。据说央视请过他好几回,都给推了,何况我们这种地方台名不见经传的小节目……”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是吧,莜莜?”老陆忽然转头看向夏莜莜,其他人也纷纷朝她看过来,她一下子成了焦点。 夏莜莜正襟危坐,“主任,这我可没准。”心想老陆真够阴的,知道她和江白有那么点交情,立马就要拿来消费。就算江白抹不过面子肯帮忙,他老爸也不见得会为了儿子的一个普通朋友做违背原则的事。 “对啊,莜莜……”小张忽然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清兰坊的老板江白不是江梁的儿子么,江白上次不还专门请你吃饭么,你就去和他拉拉关系嘛,说不定能成。” 组里的同事们并不清楚她和江白具体是什么关系,听老陆这么一说,都有点死马当活马医,推她出去碰运气的意思。 真是人心不古。 “那我问问吧,如果不成,主任你可也别怪我。”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了。夏莜莜有点头疼。 会议结束,夏莜莜走出会议室,乘电梯去一楼大堂。程姣姣已经在接待区等着了,看见她热情地挥一挥手。夏莜莜走过去,一落座就忍不住吐苦水。 程姣姣一听,乐了:“看你愁眉苦脸的,我当是什么事呢,你就直接问江白不就得了,成就成不成拉倒。” “可我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人家老爸不上节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还非要硬着头皮往上撞,这不是给人出难题吗?你要是江白,你怎么做,拒绝吧,伤了朋友面子,答应吧,说不定又会伤了父子和气。” “真看不出来啊夏小污,你这么善解人意当什么美食节目主持人啊,干脆去午夜情感电台当知心姐姐得了。” 夏莜莜端起咖啡呷一口,“我这不是怕欠人情嘛。算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找我?” “嗯,这事还真的很急,”程姣姣转头拿起包,在里面翻找着,“之前我不是跟你说,我妈让我去相亲么,你别说我妈效率还真挺高,一下子就搜罗出了这么多资源。” 程姣姣把一叠照片摆在夏莜莜面前,“你帮我过过眼,筛一筛。” “就这事啊。”夏莜莜随手拿起,一张一张看过去,“我又不懂看相,不过这个不行,虽说长得有点帅,可这眼神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选了半天,挑出来三张。 “你能挑中谢唐,眼光不会错,就这三个吧。”程姣姣把照片收起来,“为表感谢,中午我请你吃饭,下午你陪我做头发,怎样?” 听程姣姣提到谢唐,夏莜莜猛然响起,谢唐说过让她会议结束给他打电话,“改天吧,我还有事呢。” 送走程姣姣,夏莜莜给谢唐打了电话,边喝咖啡边翻阅杂志,慢慢等,一杯咖啡没喝完,不经意抬眼,看见谢唐的身影出现在电视台门口,拾级而上,对她微笑。仍是那副撩动人心的模样。 夏莜莜起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哒小跑过去,仰着小脸,笑得特花痴:“这么快啊,你长了翅膀吗?” 谢唐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路上了,打算来等你。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哒。”夏莜莜挽住谢唐的胳膊,心情愉悦地往停车坪走去。 按照夏莜莜的计划,他们吃了大餐,逛街买了一些bulingbuling的小玩意,又去看了电影。 从电影出来,已近黄昏,夏莜莜想回家吃饭,于是他们一起去了菜市场,买了大虾武昌鱼小白菜莴笋,还有青橘和牛奶梨。 到了小区门口,经过便利店,夏莜莜忽然想吃零食,又拐进去买了薯片奶酪椰丝糕。 满载而归地回到家,夏莜莜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打量一下窗明几净的房间,再看看在流理台归置东西的谢唐,心满意足地吁了一口气,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这样温馨惬意,再活五百年也不会腻。 谢唐手里忙活着,头也不抬说:“莜莜,我现在开始做饭,你如果饿就先吃点东西垫垫,不要吃太多。” “我也来帮忙吧。”光吃不干好有罪恶感。 “不用。你一个小孩哪有我力气大。”反正只要他在家,就会尽可能地承担家务,这么久以来,已经形成习惯。 “那好吧。”夏莜莜舒舒服服地躺倒,“现在我就来扮演一下小公举。”顺手拿起手机,正要刷朋友圈,“叮铃”来了一条短信,内容如下: 裴裴,因为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把手机摔了,碎的不是手机,而是我的心。 署名:谢唐。 第八章 这是什么鬼? 夏莜莜握着手机,坐直身子,心里莫名升起不详的预感,她盯着那条短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觉得自己突然变文盲了,这一行字是什么意思,她怎么看不懂? 再看号码,后四位,7173,有点熟悉,这不就是婚礼那天给自己发照片的那个么。这又是什么套路? “……碎的不是手机,是我的心”,这是谢唐曾经发给章裴的短信? 夏莜莜的心狠狠一颤,仿佛被重锤凿了一下。 这短信内容看上去有点中二,有点矫情,可这也恰恰说明,曾经的谢唐并不完全像他现在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稳内敛,至少在章裴面前,他曾表露过内心热情奔放的一面。 想想平时谢唐对自己说话从来都言简意赅,一副多说无益的样子,夏莜莜心里万分的不平衡。 夏莜莜忿忿地想,如果前女友和老婆注定会被区别对待,而那个获得最优待遇、最深厚情感的人也应该是老婆。 如果不发生意外,老婆便是他们感情道路上的终结者,陪伴后半生的人,怎么宠爱呵护都不过分,没道理前女友享受最盛大灿烂的烟火,老婆就捡巴点小火星儿吧? 最爱的人珍藏在心底,和最适合的人过日子? 这叫欺负人! 怪不得章裴那么嚣张,他们相恋七年,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谢唐把最纯粹最美好的爱情一股脑的毫无保留的都给了她,轮到她夏莜莜,他的激情恐怕已经燃烧殆尽了。 或许,她和谢唐之间,从开始到现在,始终相隔着“一千个吻痕”的距离。不,恐怕不止一千个,他和前女友那么刻骨铭心的爱过,一千个吻痕太少,得更多才能把对方咬的恼了,以致于分手告终。 当初夏莜莜会和谢唐相亲,是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谢唐的父亲,他父亲喜欢看她的节目,继而欣赏她这个人,于是主动牵线搭桥撮合两人。 第一次见面,夏莜莜惊奇地发现,坐在对面的男人正是自己微博特别关注里的男神。 起初留意到他,是在一本时尚杂志上看到他的专访,大幅彩页照片,帅得惊天动地。 当时她想这个明星看年龄不是刚出道的小鲜肉了,那一定是刚火起来的老干部。 再一看采访内容,原来是个建筑师,讲的主题是城市变迁与乡愁——太肤浅了,应该谈一谈实力撩汉的108种方法,毕竟像他这种浑身充满禁欲气息的美男子,会有很多妹子想要扑倒的嘛。 后来对他路转粉,是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他在某国际学术论坛上的演讲,那一口英语太流利了,以至于她都来不及翻译,配合字幕才能完全弄懂他在讲什么。 他的气场很强大,站在台上就像一个天然的发光体,散发着某种魔力,能紧紧锁住人的视线,无法移开。 活动临近结束,是记者采访环节,他和另外六七位业内同行环坐在台上,轮流答记者问。 轮到他,记者问了两个有关建筑方面的问题后,话题一转,问道:“谢老师,你说你很喜欢在城市里游走,那你游走的时候,有没有过被女孩撩的经历?毕竟你的外形看上去很不安全。” 他明显楞了一下,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求帮助,“撩?抱歉,我不是很明白。” 大家哄然而笑,有人解释,“谢老师平时不上网,对很多网络词汇都不了解。” “哦,那我换个说法,有没有妹子向你表示好感,试图扑倒你?” “嗯,这个……”他的手在沙发扶手上蹭了一下,显得有点羞涩有点局促。 坐在电脑前的夏莜莜,瞬间就被他萌到了,明明做演讲的时候还那么从容不迫,有王者风范,这会儿被女记者略一挑逗就招架不住了,真的好可爱啊。 夏莜莜的少女心就在这一刻极速泛滥,然后她一口气看了好几场他的演讲,又把他的微博来来回回翻了个遍,又从他的微博摸到了微信公共号。 之后就养成了习惯,每天关注他的消息,甚至后来她还开着车跑遍了这个城市和周边城市看他设计的每一处建筑……深刻地体验了一把作为一个迷妹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当谢唐突然以相亲对象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可以想见夏莜莜的心情是怎样的汹涌澎湃。 接下来的发展,超乎想象的顺利,谢唐提出结婚的想法,她连装装样子,表现一下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毫不犹豫答应了。 现在想想,自己真没出息,完全被谢唐的魅力冲昏了头脑,她应该要多考验他一下,至少也要弄清楚,他的过去是否已真的成为过去;他的心房是否已经彻底打扫清理干净,只等她安然占据? 现在忽然冒出个劳什子前女友,都要把她的肠子怄断了。 “莜莜,”谢唐一手抄刀,一手按着姜块,动作利落地切姜丝,“大虾你想怎么吃?”没有听到回应,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过来,“红烧?白灼?” “我不想吃了。” 夏莜莜看着谢唐,他穿着家居服,随随便便系一条蓝格围裙,仍然气宇轩昂,可他再好看再优秀,如果心不在她这里,又有什么用? 从夏莜莜的语气和表情,很容易就能察觉她的不对劲,谢唐放下刀,洗了洗手,解下围裙,走过来。 “为什么不吃了?” “因为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摔了手机,碎的不是手机,是我的心。”夏莜莜喊得很大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唐眉心微皱,不可思议地看着夏莜莜,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忽然情绪失控。 夏莜莜看谢唐神色不悦,知道自己招他烦了,心里愈发委屈,把手机举到他面前,“你给章裴发过这样的短信?” 谢唐垂眸看了一眼,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章裴这个女人已经心理变态了,“垃圾短信,删了吧。不要理会。” 转身回去接着忙活。 可是夏莜莜根本做不到不理会,尤其谢唐又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觉得太憋屈了,“你从来都没有给我发过这样的短信。” 谢唐一言不发,忽然聋了似的。 夏莜莜更气:“只有她才能让你一往情深,我根本不配,对吗?” “你有完没完?” 夏莜莜一下愣住了,什么意思?他在冲她发火?就这件事情而言,他有什么立场冲她发火? 她像一只斗鸡一样,气呼呼瞪着谢唐,“没完。她没完,我就没完。……既然你根本不爱我,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谢唐紧皱眉头,拿起菜刀继续切菜,“别闹了,纠结这些过去的事毫无意义。” “哈,我闹,是我在闹吗?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谢唐沉默,一直沉默。 夏莜莜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活脱脱一个跳梁小丑,谢唐压根不把她当回事,所以懒得跟她解释,懒得说好听话安抚她的情绪,也懒得和她吵架。 夏莜莜恨自己不是一只气球,那样她就拿针使劲一戳,“嘭”地一下炸给他看,吓死他! 眼下的局面是,她只能自己生闷气,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行了,她要出去透口气,捞起包,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冲了出去。 再待下去,她会死的,心痛致死。 她没有乘电梯,沿着楼梯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站定,喘着气,回头看,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作为一个已婚妇女,她混的太失败了,离家出走,老公都不追的。 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跑到程姣姣那儿,程姣姣正梳妆打扮准备出门,看她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立马猜出来,“你和谢唐闹别扭了?” 夏莜莜换了鞋走进去,“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天大地大难道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我怎么这么可怜?” “干什么,我又没有要赶你走。”程姣姣白她一眼,一面戴耳环,一面说:“我要去参加一个交友派对,去的人大多都不认识,有你陪我,也免得我落单尴尬。” “你不是在相亲了吗?那三个人见了吗?” “哪这么快,我等你有空了陪我见呢。今天纯粹就是玩儿,没打算搞对象。” 等程姣姣收拾妥当,两个人一起出门,进了电梯,程姣姣说:“说说吧,怎么回事啊?” 夏莜莜也不遮掩,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电梯到了负一楼,夏莜莜边往外走,边问:“你说谢唐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不爱我?” 程姣姣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撇撇嘴:“谢唐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够蠢的,那女的随便一挑拨,你就方寸大乱。估计谢唐也觉得你蠢得无可救药。我要是你,我就把短信一删,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夏莜莜乍一听,很是佩服,转念又一想,觉得程姣姣的话更像是纸上谈兵,“你说的轻巧,等摊到你头上,你就知道了,这事根本假装不了,你就是会觉得很心塞。” 第九章 两个人上了车,程姣姣发动车子,倒着车,说道:“可是这事跟你和谢唐有什么关系?她在缅怀她已逝的青春,让她缅怀好了,反正谢唐的现在和将来都是属于你的。你完全可以大度一点。” 夏莜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谢唐亲口跟我说他的现在和将来都是属于我的,我肯定就不会生气了,更不会从家里跑出来。” 说白了她就是希望谢唐能多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她。结果他连哄都不愿意哄她,这给她造成的挫败感是强烈而又空前的。 派对的地点在城中心的一处别墅里,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影浮动,欢声笑语随风飘过来。 隔着车窗看了看,程姣姣推开车门,“看起来不错,走,撒欢儿去。” 两个人手挽手朝别墅走去,程姣姣的手机响起,她打开手包,拿出手机接通,下一秒她转头看看夏莜莜,说:“跟我在一起呢。……她呀,不怎么好,”再瞥夏莜莜一眼,“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呢。……我们正准备去喝酒,你也来吧。” 报上地址,挂了电话,程姣姣一扭屁股撞了夏莜莜一下,“还说人家不在乎你,这不追来了么。” 夏莜莜头一低,想到她出门的时候忘了带手机,谢唐或许着急了一会儿,才匆忙从她手机里找程姣姣的号码,嘴角便撑不住蹦出一点笑意。 真是没办法,碰上谢唐这个人,她好像永远都缺了那么点骨气。 只好自我安慰,女人这种动物啊,就是这么矛盾,这么好骗,这么容易满足,感觉自己被在意的人在意,就会觉得这世界也没那么糟糕了。 进了院子,夏莜莜的心思还悠悠的没有转回来,直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莜莜,真巧,你也来了?”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从一棵桂花树下朝她们走过来。 隔着朦胧的灯光,夏莜莜认出来人是江白,要上前打招呼,不想程姣姣却拉了她一把,示意她站着不要动。 她不明就里,“干嘛,那是江白呀,你不认识了?” 这时江白已经走了过来,程姣姣故意扬声说:“我是不敢认,说不定人家已经不记得我了。” 江白闻言微微附身,抱拳,笑道:“刚才没有认出程大小姐,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程姣姣这才撇嘴一笑:“算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不过,江白,你可真不够意思,居然把我和莜莜区别对待,请她吃饭都不请我。” 江白说:“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其实一直惦记着请你和莜莜好好聚一聚,只是这边的工作才接手没几天,好多门道还摸不清,心里也不清净,今天一个朋友硬要拉我来喝酒,我也没什么心情,正打算走呢,恰好遇见你们。” 正聊着,远远的,有个年轻男人朝这边招手,“嗨,程姣姣,这呢。” 程姣姣抬眼看过去,笑得十分明媚,大声回应:“你先玩你的,我跟朋友聊会儿。” 等人走了,夏莜莜好奇地问:“这人没见过,你新交的朋友吗?” “同事介绍的相亲对象,约过我两次,不靠谱。”程姣姣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江白,“江白,你有女朋友吗?” 江白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夏莜莜,程姣姣立刻捕捉到了这一点,伸出手指在他肩上戳一戳,“喂,你看莜莜干什么,难道你对莜莜有意思,希望她当你女朋友?” 程姣姣话音刚落,夏莜莜立刻扑上去卡住她的脖子,“要死了你,我一个已婚妇女,你这么给我招黑,是想我被浸猪笼吗?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不容玷污。” “咳咳咳咳咳……别怕别怕,这一项惨无人道的刑罚已经破除了。你们两个都会平安无事的。” 夏莜莜:“……” 为了避免程姣姣再继续胡说八道,她干脆从虚空中抽一条根本不存在的绳子,一把把程姣姣“吊死”了事。 程姣姣“死”了一会儿,悠悠转醒,拉着江白问:“说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江白很诚恳的回答:“很好,肯定有不少男士青睐。” 程姣姣哈哈大笑:“看你吓得那样,我逗你的。”又正色道:“说真的,我身边并没有合适的对象,你人脉广,帮我留意留意,如果有你这样家世好的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忙。”江白一侧身,引着她们往别墅里走,“走吧,我们到二楼去,楼上人少相对清净。” 程姣姣挽着夏莜莜走在后面,小声提醒:“你不如趁这个机会,跟他说说请他爸参加节目的事。” 夏莜莜抬眼看了看江白的背影,“……改天有机会再说吧,今儿就算了。”今天她没心情谈工作,而且本能上,她并不愿意轻易消费她和江白之间的友情。她几乎没有异性朋友,对于江白这个相识多年的师兄,她还是很珍惜的。 交友派对,名副其实。楼上楼下,屋里屋外人都挺多,一路上遇到不少搭讪的,夏莜莜有一种进了集贸市场的错觉,“美女,喝一杯?”,基本可以等同于“老板,这大白菜什么价?”,有没有可能得手,一探便知。 到了二楼楼梯口,江白直接被两个美女“截胡”了。 俩女孩儿明显已经喝高了,脸颊绯红,嘻嘻哈哈,手举过头顶,扭腰摆臀,显然是把走廊当舞池了。 江白本来出于礼貌,退到一旁给她们让路,却反倒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帅哥,你好帅啊,跟我们一起去唱歌嘛。” 一左一右,拽着江白往里面的房间走去。 江白有些抗拒又无奈的不住回头看夏莜莜和程姣姣。夏莜莜看着他那可怜样儿,瞬间脑补出一句台词“悟空,救我”。 “二师弟,咱们是否要见死不救?”夏莜莜饶有兴趣地看看程姣姣,觉得来这一趟还挺值的,至少此刻她的郁闷的心情得到了释放。 “什么救不救的,左拥右抱,多好啊。咱就没有这样的运气。”程姣姣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诶,不对,你骂谁呢,我这样的怎么可能是猪八戒,最次也得是嫦娥。” “还次……不次你是谁?王母娘娘?” “嫦娥、王母娘娘都太没劲,要做我就做妖精,及时行乐。”程姣姣说完,踩着高跟鞋,扭着小蛮腰,做妖精去了。 夏莜莜好笑地摇摇头,扭身跟上。 一进门,夏莜莜愣住,这哪里是私人住宅,分明是ktv,墙上的彩灯都比一般ktv包间更多,房间也更宽阔,比一般的豪包更豪,一大圈棕色真皮沙发,坐三四十个人只怕也不会觉得拥挤。 夏莜莜觉得不可思议:“在家里装一间ktv包间?该不会这家主人的日常生活就是k歌聚会吧?是不是还得招服务生啊?” 程姣姣说:“什么家里啊,人家不住这,闲置着没用,改造了一下,当聚会场所。” 大别墅,闲置着没用…… 有钱任性! 此时此刻,江白真有点像掉进盘丝洞的唐僧,被两个小妖精缠住灌酒,脱身不得。他一直瞟着夏莜莜和程姣姣,眼皮眨得都快抽筋了,无奈她俩根本接收不到他发出的求救信号,坐在沙发一角,悠然自得地对饮起来。 加了冰块和青柠的百利甜酒,喝一口只凉到胃里去,夏莜莜晃晃杯子,心道这酒真不是好东西,才喝一口就愁上心头,她这会儿又满脑子都是谢唐了,比喝酒前更甚。 一会儿他来了,自己要不要跟他回家? 唉,愁死人了。 又举杯喝了一口,通过余光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偏头,撞上一道陌生的目光。男人长得挺英俊,嘴角挂着淡淡一点笑意,对她颌了颌首,移开视线看别人去了。 有一种黑老大来巡视地盘的感觉。 夏莜莜转头和程姣姣碰碰杯,忽然感到身旁的沙发陷了下去,回头一看,英俊男坐在了她身边。 “美女第一次来?” “嗯,第一次。”下意识侧头看了一下程姣姣,程姣姣对她眨巴一下眼睛。 “觉得我这地方怎么样?”英俊男目光烁烁透着自信,一看就是经常跟女孩搭讪,猎艳高手,战果丰厚。也是,英俊,有钱,风度翩翩,如果出手够大方的话,应该挺招女孩子喜欢。 夏莜莜抿了一口酒:“不错啊。如果整个装成ktv应该也挺赚钱的。” 英俊男笑了一下,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费洛奇,你呢?” “夏莜莜。”她没有握他的手,而是举了举杯表示友好。费洛奇也端起一杯酒和她碰了碰。仰头喝酒的时候,夏莜莜瞥见程姣姣身边也坐了一个帅哥,两人聊的热络。 另一边,江白已经喝的有点头重脚轻,看见夏莜莜身边坐了个男人,挣扎着要起身,没有成功,手里被塞了一只麦克风。 身边的女孩紧贴着他,“我们来唱歌吧,你想唱什么?” “你唱吧,我不会。”江白随口敷衍,眼睛一直盯着夏莜莜。 “夏小姐,这里太吵,不如我请你到楼下跳舞?”费洛奇放下手中的酒杯。 第十章 刚才江白还说楼上人少清净,在夏莜莜看来哪都不清净。 “真不好意思,你请别人吧,一会儿我老公要来接我,我怕他看见我跟你跳舞会吃醋。” 她是这么希望的,至于谢唐会不会吃醋,她还真说不准。 这个叫费洛奇的男人又客套几句,然后站起来出去了,江白挣脱“魔爪”坐了过来。 “莜莜,你少喝点酒,喝多了不好。” 没等夏莜莜回应,程姣姣探头过来挤眉弄眼说:“怎么,你怕她*啊?” 夏莜莜一把捂住她的脸,推到一边去。 谢唐按照程姣姣短信的提示,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他不怎么愿意看到的一幕——夏莜莜和江白站在房间中央,眉目传情唱《天仙配》,夏莜莜明显喝多了酒,脚步虚浮,几乎倒在江白怀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呢。 夏莜莜正唱在兴头上,动作浮夸,一挑兰花指,差点戳谢唐脸上,赶紧收回来,“老,老公,你来了?” 这会儿夏莜莜喝得有点飘忽,和谢唐吵架的事在她脑子里变得有点淡了,再加上谢唐跑来接她,心里的气也不由消了不少。 谢唐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从她面前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双腿交叠,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慵懒,很有点梨园捧角的清贵公子的架势。 夏莜莜下意识想表现自己的美给谢唐看重又打起精神,倍加认真地摆好姿势——两只胳膊一并向右伸,翘起兰花指,然后脚下迈着小碎步,绕圈圈,“……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江白没办法只得配合她,跟在她身后,迈着四方步,摆出一副正义敦厚相,与她呼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夏莜莜一边唱,一边觑着眼看谢唐,这哥们儿仍是那副样子,老神在在,面无表情,……这到底是捧场,还是预谋砸场子啊? 终于一曲终了,夏莜莜丢下麦克风朝谢唐走过来,眼看她脚下一绊就要跌倒,谢唐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她,手上一使力,顺势把她带到了自己怀里。 夏莜莜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坐在谢唐的大腿上,不免一阵耳热,不止耳热,还有好几个地方都热了。 “你喝多了?”谢唐神色如常盯着夏莜莜,她脸颊绯红,眼神有些迷离。 “嗯,有点。”夏莜莜点头,“我刚才唱戏来着。……你要不要唱歌?你唱首歌给我听,好吗?” 谢唐转头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除了坐在旁边的江白和程姣姣,他一个都不认识。 他没有要留下来参与聚会的打算,他来这儿就只有一个目的,接离家出走的夏莜莜回家,作为丈夫这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唱歌,也不怎么会,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嗯?” 此时此刻谢唐的声音很温柔,目光也很温柔,夏莜莜却隐隐感到一股迫人的气势。她觉得谢唐在生气,至于原因,她一时半会儿猜不出来。 是因为她喝醉酒?可是谢唐从来没有说过不允许她喝酒。是因为她耍脾气离家出走?可这事能怪她一个人吗?换作别的女人面对谢唐的那种态度,恐怕也忍不了。 夏莜莜不说话,谢唐不知她在琢磨什么,扶她起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你不想回去?可是你已经喝多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嗯?” 夏莜莜转头看着谢唐,今天他们闹了矛盾,吵了架,可他还是这样四平八稳的样子,她忽然感到一阵心烦气躁,也或许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她觉得有点口渴。 “我渴了,给我点水。” 谢唐伸手在茶几上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夏莜莜接过来,又还回去,“我要冰的。” 谢唐摸了一下另外几瓶,都是常温的。他打开一瓶,倒进一个直口玻璃杯里,然后加了很少一点冰块,“你喝了酒,不好喝太凉的,对胃不好。” 夏莜莜没说什么,接过来,一口喝干,放下杯子,转头对程姣姣说:“我先走了。”又对江白说:“师兄,你和姣姣继续玩,等结束后麻烦你送她回家。” 江白点点头:“没问题,我会的。” 他们下了楼,在别墅门前,迎面遇见费洛奇,费洛奇看见他们,稍显惊讶,继而摆出一副迎来送往的笑模样:“谢大师?难得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 谢唐微笑道:“费总,你太客气了。你这地方很不错,人气很旺。” “谢大师如果愿意常来,那才是我的荣幸。” “费总,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玩的东西,简直一窍不通,今晚来这儿也是因为接我老婆。” “哦,这位夏小姐就是嫂夫人吗?”费洛奇的目光在夏莜莜脸上做了短暂停留,“幸会幸会。” 谢唐看看费洛奇,再转头看看夏莜莜,“你们认识?” 费洛奇哈哈一笑:“也说不上认识,嫂夫人第一次来这里,看着眼生,聊了几句。”嗯,撩了几下。 夏莜莜站在一旁,始终没有接话,她心里莫名堵得慌,从谢唐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叫她回家,她就一直堵着,快要憋死了,哪里有心情听他们寒暄。 听见两人客气道别,她才木木地说了一句“再见”,然后跟着谢唐往外面走。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两个人都不说话。 夏莜莜很硬气地决定除非谢唐先开口,否则她一个字也不会说。不,就算谢唐主动找她说话,她也要保持缄默,不就是高冷吗,当她不会? 她知道自己这样赌气,有点可笑,可她确实不高兴,实在没办法勉强自己强颜欢笑。 她完了,真的完了,喜怒哀乐全被身边这个男人掌控了。 难道父母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给别的男人吃定的吗? 没出息,没格调,丢人现眼,丧权辱国…… 呼!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正自我羞辱,自我惩罚,忽然听见谢唐问:“你饿吗?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宵夜?” 夏莜莜迟疑了两秒钟,就两秒,不怪她意志不坚定,怪只怪谢唐大晚上提“吃”这个字,这是放大招啊,谁能招架得住?何况她晚饭没吃,只在喝酒的时候顺便吃了些点心。 “要。”她半推半就,不情不愿地答。 车子往前开了大约六七百米,看到一家营业中的酒楼,谢唐减缓车速,准备拐上停车坪,夏莜莜扒着车窗往外看了看,说:“别在这儿。往前再开一点,从小巷子里穿过去,有个夜市,夜市第三家烧烤摊的烤鸡脆骨特别好吃。” 谢唐侧头瞟她一眼,转着方向盘又拐回主路上,淡笑:“这么门清?脑子里自带美食地图?” “那当然,我干这一行的嘛。深入挖掘这城市里的美食是我们节目的宗旨。” 烧烤摊生意不错,隔着车窗望过去,人头攒动。夏莜莜没有立即下车,先瞅瞅外面有没有位置,如果没位置就算了,她不打算到店里面去,怪闷的。 “有,有位置。”夏莜莜看见了,立马推开车门,“走吧。”加快脚步朝空着的一张桌子走去,抢钱似的。 谢唐下了车,锁好车门,跟过去。 “老板,十串鸡脆骨,十串羊肉串,一盘毛豆。”夏莜莜报完,看着谢唐,“我喝啤酒,你喝什么?” “你还要喝酒?” “我不多喝。要不你别开车了,陪我喝点?” 谢唐点点头,夏莜莜有点开心,她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给点阳光就灿烂,“老板,五瓶啤酒,冰镇的。” 谢唐抬眼看了看她,最终没有发表意见。 酒菜上桌,谢唐端起酒瓶各自倒一杯,夏莜莜捏一颗毛豆,剥开送到嘴里,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莜莜?你是莜莜吧?” 夏莜莜循声望过去,邻桌上一对年轻男女,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开口说话的是男的。夏莜莜不认识,心想八成是观众,遂客气地笑道:“我是莜莜。你们也来吃夜宵啊。” 经常拍外景,这自来熟的功夫早就练出来了。 “你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果然是观众。 只是,这位男观众,你当着女朋友的面夸别的女生不太好吧,你没发现你女朋友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吗?笑容已经有点僵了啊。 夏莜莜诚心诚意说:“谢谢,你女朋友也很漂亮。” 男观众嘿嘿一笑,显然很受用。 又看了看谢唐,“这位是你老公吗?” 诶,这位观众,你话有点多哦。是打算长聊吗? 夏莜莜只好回答:“嗯,是我老公。” 这时候,女观众开口了:“你老公好高好帅啊。是模特吗?” 这下轮到男观众黑脸了。 夏莜莜也同样受用,“嘿嘿,谢谢,他不是模特啦。” 被人夸了,谢唐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朝人家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这高冷范儿。 终于寒暄完毕,夏莜莜端起啤酒,朝谢唐示意,“干杯。” 谢唐端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再看看夏莜莜,她也喝了一口,只不过一口就喝下去了半杯…… 夏莜莜轻呼一口气,冰爽十足,过瘾! 拿起一串鸡脆骨,正要咬,听见嗡嗡的声音,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响了,只见谢唐从衣兜拿出手机接通。 第十一章 谢唐接起电话,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打错了。” 语气冷冰冰,跟冰镇啤酒有的一拼。 谢唐挂了电话,继续喝酒。神色如常。 夏莜莜心里却不由得产生一丝异样感觉,怪怪的,怪不踏实的。她默默地咬下一块鸡脆骨,默默地嚼,默默地端起啤酒,默默地喝一口。 离魔怔,不远了。 谢唐察觉到了夏莜莜的不对劲,她这种十分钟不说话就憋得慌的人,忽然变得安静,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他估摸着是因为那个电话,于是说:“刚才那个电话真是打错的。” 夏莜莜:“哦。” 气氛还是有点怪。 已经没什么好再解释的了,可夏莜莜并没有完全相信他,前车之鉴,他需得继续做出努力,谢唐从桌上拿起手机,“要不我们打过去问一下对方是谁?只是问一下,没关系。” 后一句话带有明显鼓励的意味。 夏莜莜自认不是会翻老公手机随时查岗的那种女人,听见谢唐叫她打回去求证,不免有点惊愕,有点懵圈。 她把端起的啤酒又放了回去,抬眼看看谢唐,不确定他这是说气话呢,还是认真想要消除她的疑虑。 可是她并没有真的在疑神疑鬼,只是听见他说打错了的那一瞬间,心里忍不住毛了一下而已。 就一下,而已。 她承认之后自己情绪反常,不过那也是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反应过度,为什么这么没格调、小家子气?总之,是她自己的问题,不关他的事。 “我没有在怀疑什么啦……” 不经意转头,见邻桌的那两个观众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一副饶有兴趣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吃瓜群众热爱八卦,无可厚非。 本城当红美食节目主持人莜莜当街和她老公撕了起来,原因疑是小三打电话骚扰她老公,有图,有人证,怎么也够在本地论坛刷出一条热点了。 夏莜莜这么好面子的人,当然不能让观众看了笑话去。她伸手拿过谢唐的手机放进自己包里,轻描淡写说:“赶快吃东西啦,肉串放凉就不好吃了。” 谢唐没再说什么,拿起一串羊肉串送到嘴边。 夏莜莜满意了。 嗯,真乖。 然而,吃完宵夜回到家,她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穿着睡衣,在卧室里溜达了几圈后,她拿起手机盘腿坐在飘窗上,给程姣姣发微信。 手指的动作透露了她内心的焦虑和烦闷。 夏小污:谢唐今晚没有来卧室,你认为这能代表什么问题? 程姣姣没有回复微信,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什么情况啊你俩?矛盾升级?他不是都来接你了吗?难道人家给了台阶,你端着,没下?” 夜深人静的,程姣姣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响亮。夏莜莜知道谢唐听不见,还是做贼心虚的从飘窗上跳下来,闪进了卫生间,锁好门。 即便如此,却还不由得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递暗号似的,一手捂在嘴边,“我没端着啊。要说矛盾升级……” 想了想把谢唐接到陌生电话的事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他觉得我不信任他,反正一进屋他就说让我先睡,他需要看点资料。” “难道你以为电话是那女的打的,谢唐故意说打错了?你这可有点草木皆兵了啊。”程姣姣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说了那种想法只是一瞬间,他说打错了,我完全相信他了。”夏莜莜怎么想怎么郁闷,“这事的开端难道不是他惹我生气,然后他主动求和接我回家吗?怎么到了最后我又成了被动的一方?” 夏莜莜吐槽了一番,听到程姣姣在电话那头笑了:“诶,你俩还真挺逗的。先是你把他赶出卧室,他赖着不想走;再是你想鸳梦重温,他又不给机会了。你们这是较什么劲啊。” 夏莜莜也顾不上计较程姣姣的措辞了,“你是说他在我和较劲?”她赶他出卧室,和他主动不睡卧室,这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两码事。 “我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我一单身少女,哪懂你们的夫妻之道啊。再说我也不了解谢唐,他是什么画风,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清楚个锤子。 如果不是喜欢上谢唐,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智商原来这么感人。 “姣姣,以你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谢唐他爱我吗?……我怀疑我们的结合根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他是无所谓的,反正已经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了,进入婚姻这个坟墓也就死而无憾了。”夏莜莜越说越气馁,越说越沮丧,越说越觉得她和谢唐的婚姻之路一片昏暗,看不到前路,看不到希望。 程姣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突然不想相亲了。……大概相亲结婚的基本都是各方面衡量着比较合适,搭伙过日子,没什么感情,女的天天都像你这样,钻牛角尖,非得从蛛丝马迹中印证男的是否爱自己……” “诶,你,”夏莜莜咕哝,“你是什么猪队友啊,冷水就算便宜也不能这么泼吧?……我这么好面子的人,你这么说,我会觉得好丢脸。” “那你让我怎么说?你问我谢唐爱不爱你,不就说明你认为他是不爱你的吗?” 夏莜莜抬起头看看镜子里自己黯然失色的脸,“我是有点没底气,这不是因为我没怎么谈过恋爱,又是第一次结婚,经验值太低嘛。” 所以对男人了解太少,对于夫妻相处之道也没什么概念,起初还以为婚姻就是两个互相喜欢或相爱的人,一起吃饭睡觉打豆豆,现在看来,她的想法真的是很白痴很天真。 “你说的对,你就是缺乏经验,撩男人的技能基本为零,跟那个姓章的女人比,你绝对是菜鸟小白,人家都不用对你放大招,随便一个小技能,duang地一下,你的血槽就空了。” …… 谢唐坐在二楼书房的办公桌前,边吸着烟,边微眯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翻看有关莫斯科城市论坛的资料,完全不知道有两个女人正在谈论自己。 看完资料,他打开邮箱,把苏亚莉发来的演讲稿又看了一遍,之后详细批注了需要修改和调整的地方,发回给苏亚莉。 看看时间,不早了,该睡了。他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出书房。 楼下只开着门厅的一盏射灯,散发着晕黄的一点光,暖暖的,抚慰人心。 他下了楼,径直到卧室去。 推开门,没有看到夏莜莜,倒隐约听见卫生间里传出说话的声音,叽叽咕咕,听不太真切。 这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跟谁煲电话粥呢,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举手轻轻叩门。 “莜莜,你在里面吗?” 夏莜莜正抱着认真听课的态度,听程姣姣扯什么撩汉*呢,忽然听见敲门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差点掉水池里。 他,他不是要睡外面吗?难道这次是真的跟她要枕头?或者他改变主意了,不冷战了,要回屋睡? 想想从婚礼那天起,他们还没有开始真正的新婚之夜,夏莜莜此时此刻的心情有点复杂。 “姣姣,我不跟你说了。谢唐进来了。” “去吧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记得把我教你的招数用上,或许管用呢。” 程姣姣作为一个单身女青年,所谓的招数,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正因为暂时没有什么试验的机会,就特别希望夏莜莜充当小白鼠,造福大家。 夏莜莜却没打算今晚就实施,一来,这种事一向是谢唐主动,突然要她去主动撩拨,她还真有点不习惯,心理上也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二来她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总觉得她和谢唐之间隐隐隔着什么。 匆匆挂断电话,夏莜莜打开门,看着谢唐的眼睛,她就不再纠结撩还是不撩的问题了,她知道自己是搞不定了,实在是谢唐的气场太强大,让她去撩他,简直是猫撩老虎的感觉。 “你忙完了?”夏莜莜对谢唐微笑一下。 “嗯。”谢唐点头,继而又问:“今晚我可以睡卧室吗?” “……随你啊。” “……那我去洗个澡。” “哦。”夏莜莜让开一步,等谢唐进来,她走出去随手带上门,然后回到床上直挺挺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哗,哗,哗……流水冲击身体的声音鼓荡着夏莜莜的耳膜,她忍不住想象谢唐麦色的肌肤,八块腹肌,窄劲的腰,健实的大腿,还有翘臀…… 她和谢唐第一次亲密,是在领结婚证的那天晚上。 那晚,谢唐带她去吃烛光晚餐,她喝了两杯香槟,路上风一吹,有点晕乎乎。车子在楼下停住,谢唐直接把她从副驾座上抱了出来,她依偎在他怀里,脸颊埋在他颈间,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荷尔蒙的味道,很好闻,很安心。 谢唐抱着她上楼,进屋后,没有把她放在地上,而是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旋风一般地吻住了她,继而剥光了她…… 那场景,一想起来就惹得身体一阵燥热。 第十二章 水声住了,响起嗡嗡的吹头发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谢唐开门出来,夏莜莜听见脚步声,才猛地回过神,赶紧侧身向着窗户,闭眼装睡,呼吸很不自然,轻了重了都怕露馅。 感觉到另一边床微微下陷,薄被被掀开,谢唐躺了进来。 他离她很近,她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再然后他的手搭了上来,轻轻环住她的腰。 她不由僵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 “莜莜,你睡着了?”谢唐的声音温柔而又慵懒,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嗯。”她故意含糊不清,“快了。” 谢唐微扯嘴角笑了一下,往她身边挪一挪,靠她更紧。嘴唇贴着她的脖颈,轻轻地吻了一下又吻一下。 夏莜莜感到一阵□□,仿佛一片羽毛在搔她。他的气息呼在她的皮肤上,温热一片。 “莜莜……”谢唐扳过她的肩膀,她平躺着,侧着头,两个人额头相抵。谢唐翻身压上来,低头吻住她的嘴。 一触碰到夏莜莜,谢唐身体里就燃起了一团火,他的手掌沿着她腰间的曲线往上游走,当抚上她握在胸前的两只拳头时,他的动作僵了一下,继而感到身体的那团火有了熄灭的势头。 察觉到了夏莜莜微微的抗拒,谢唐不再继续撩拨她,最后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说:“时间不早了,睡吧,晚安。” 他翻身下去,躺在另一侧。 很快,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他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 夏莜莜想,睡眠真好。有点羡慕。 第二天出外景,到老城区,拍一家经营十几年的羊杂面馆。 这家面馆店面很小,窗口排着长龙,店门前的几张小方桌上,挤挤挨挨坐满了食客,个个都埋着头,大快朵颐。 节目组的车停在一棵老槐树下,夏莜莜扒着车窗往外看看,“我也饿了。走,先闻闻味儿。”她握着麦克风,第一个跳下车,助手莫茉和摄像程宽紧随其后。 “莜莜,你吃了么?” 远远的,就有观众认出了她,热情地打招呼。这档节目在本城有着相当不错的收视率,主持人夏莜莜观众缘奇佳,走到哪儿都有人关心她的吃饭问题。 夏莜莜朝着那位观众走过去,笑吟吟道:“还没呢。这不我们闻着味就来了。”环视四周,“他们这生意一直都这么好吗?” “是啊。我吃着这家的面长大的。”这位观众是个年轻男子,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而这家店据说已经经营了十几年,是以他这样的说法倒也不算夸张。 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姨接口道:“他们家的汤头不错,浓香可口,这么多年味道都没变过。” 采访就在这样的拉家常中自然而然地展开。 偶尔,夏莜莜趁采访的间隙,朝排队的窗口瞥一眼,莫茉正和司机师傅一起随着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 每次出外景,最煎熬的就是这种时候,别人坐着,她站着,别人吃着,她看着。看着也就算了,还要听食客们生动细致的描述,他们正在吃的食物多么美味,多么令人身心愉悦,简直吃一次就能长生不老。 夏莜莜一边听,一边咕噜咕噜往肚子里咽口水。 简直太折磨人,所谓痛并快乐着大概就是指这种时候。 “夏莜莜。” 夏莜莜听见有人叫她,以为又是观众,打招呼的话立刻排在舌尖,转过头一看,愣住了…… 这不是谢唐的前女友么。她的笑容还真是优雅端庄。 夏莜莜盯着章裴,脑子里不停往外冒词儿:冤家路窄、笑里藏刀、拔刀相向、血流成河,等等。 “你在工作啊?吃饭了吗?”章裴不仅笑容温柔,声音也特温柔,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对,我在工作。”夏莜莜晃晃手里的麦克风,意思是,我很忙,没空理你。 “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章裴晃晃手里的零钱包,“我去买面。”说完,婷婷袅袅排队去了。 夏莜莜别过脸不去看她,却发现食客们无论男女老少都有意无意地朝章裴瞟过去。 啧! 程宽卸下肩上的摄影机,凑过来,“这美女是你朋友啊?” 目光黏在章裴身上,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程宽快三十岁了,身材魁梧,一副硬汉形象,内心却并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那么严肃正经。 夏莜莜瞥他一眼,腹诽:美女的力量果然强大,扛着这么重的机器,白白等了半天,他居然没有表现出烦躁,还有心思开小差,可见平时把机器扛上扛下时喊累都是装的。 “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程宽重新把机器扛上肩,“我也就看看她。这样的养不住。” 哼,养不住。 这种评价对女人来说该算是莫大的赞美。 男人不就是会对养不住的女人念念不忘么。 不过按说以谢唐的经济实力和个人魅力,应该不至于养不住这个女人,当初他们究竟为什么分的手,又是为什么这女人在她面前总表现出一种迷之自信? 难道她就这么有把握,只要她招招手,谢唐随时就会跟她走? 夏莜莜转头瞥了一眼章裴的背影,很有骨气的想,如果他真的会走,那就走好了,反正她才不稀罕跟章裴抢男人,她不稀罕跟任何人抢。 莫茉和司机师傅终于排到了跟前,一口气点了四碗羊杂面,三张酥油饼,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预算超了,上次超了十块钱,老陆都旁敲侧击了半天,这次整整超了十五块。 “莜莜,”莫茉忍痛道,“要不,不要饼了?” 想吃吃不到的滋味有多痛苦,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这么残忍的事情,夏莜莜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呢。 再说了,突然不要饼了,饼听到也会难过的。 于是,她大方的一挥手:“没事,如果组里不给报,就当我请客。” 莫茉立刻眉开眼笑,“莜莜你真大方,嫁个有钱老公就是不一样。” 额,夏莜莜有点尴尬,十五块钱的饼,不嫁有钱老公也买得起吧。 而莫茉却误解了夏莜莜尴尬的原因,认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不该提及她老公,她是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可有钱的男人大多都不老实啊。 她看看程宽,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啊莜莜,我不是有意的。”再描上一句:“你老公虽然和前女友牵扯不清,但比起那些在外面找小三、约~炮的还是强多了。” “唰唰唰……”无数道目光朝夏莜莜射过来,其中也包括章裴的。 夏莜莜忽然觉得胸疼。 有位中年女观众实在听不下去,嘴里的汤都喷了出来:“什么叫强多了?我看都一样恶心,男的渣,女的贱。欺负莜莜这么好的姑娘,小心遭报应。” 程宽再次关了摄影机,凑过来:“这次的片子如果不剪,观众们就都知道你老公和前女友牵扯不清的事了。增长收视率不在话下。” 看笑话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夏莜莜给了程宽一个白眼,不经意转头,正撞上章裴的目光,含着一点笑意,那叫一个高深莫测。 夏莜莜又忍不住脑补,如果这时候她冲上去扯住章裴的头发,大喊:快来看啊,活捉一只小三,她就是和我老公牵扯不清的那个女人…… 脑补到一半,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太恶俗,太恶心,太丢脸了。 还是算了。 终于,热腾腾香喷喷的羊杂面端上了桌,夏莜莜饿狠了,也顾不上别的了,面对镜头坐下来,在一众食客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忍着强烈的饥饿感,对着一碗面开始主持节目,先闻香,再观色,接下来便是品尝和点评。 如果实在很好吃,可以做出立马要飞天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太饿了,夏莜莜吃了几口面,发现真的好吃到飞天,也就彻底忘了先前的尴尬,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夏莜莜正埋头大吃,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说:“你慢点吃哦,我先走了,拜拜。” 她差点噎死,装什么大方友好啊,做作! 然而,摄影机还在拍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不能甩脸子,只好咽下嘴里的食物,抬起头,对拎着食物的章裴摆出一脸假笑:“哦,呵呵,拜拜。” 呵呵。 章裴上车走了,不见踪影了,夏莜莜却再也吃不下去了。 等就餐高峰过了,夏莜莜抄起麦克风,领着程宽到饭馆后厨,拍摄羊杂面的制作过程。拍够了镜头,收工,已是下午三点钟。 几个人上了车,夏莜莜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喝水,莫茉低头拿着手机刷朋友圈,司机师傅和程宽坐在前面,一人扒着一边车窗抽烟。这是惯例,每次拍完节目,到了车上都要先作短暂的休憩之后,再回台里。 夏莜莜喝完水,望着窗外发呆,想起刚才遇见章裴的情形,莫名一阵心烦,忍不住开口道:“诶,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莫茉从手机上抬起头,转脸看着她,“什么问题?莜莜,你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 程宽刚好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摁灭烟头“唔”了一声,“说吧,洗耳恭听。” 夏莜莜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说:“如果换作是你们的老公被前女友纠缠,而且前女友像幽灵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从你们眼前冒出来,恶心你们一下,你们会怎么做?” 第十三章 “如果换作是你们的老公被前女友纠缠,而且前女友像幽灵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从你们眼前冒出来,恶心你们一下,你们会怎么做?” 莫茉腾地一下举起手,抢答:“我知道。” “怎么做?”夏莜莜其实对莫茉不抱什么希望,但这问题她实在无解,也不妨碰碰运气,万一莫茉突然福至心灵开窍了呢。 莫茉特自信地笑了一下:“想个办法让她灰飞烟灭。” “嗯,不错。”夏莜莜点点头,能让章裴灰飞烟灭当然好,“什么办法?” 莫茉张了张嘴,又无力地闭上了。 程宽接口道:“刚才那女的是你老公前女友?” 这个问题一下击中夏莜莜要害,她卡了一下壳,不自在地说:“不要转移焦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程宽了然地点点头,“这事吧其实不归你管,主要看你老公怎么做,你老公不鸟她,她也折腾不出花来,你就当她是个屁就行了。” 司机师傅不爱说话,一向存在感比较弱,这时听程宽这么说,转过头来,晃了晃手里的烟,“是这个理儿。”说完,又趴车窗上吐烟圈去了。 夏莜莜有点气馁,“还以为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办法呢。这么说就是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呗。” “也不是。最好的防御是进攻。你可以亲自上门撕她;找到她家所有能找到的人,告诉他们这女人要抢你老公,请求他们为你主持公道;再或者找几个人人当街扒光她的衣服,拍下视频传网上,让她彻底颜面无存,等等。”程宽扭着身子面对夏莜莜,“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的攻击力为零。” “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弱鸡?” 呃,好吧,她撩汉技能为零,攻击力也为零,她还能干点啥? 程宽摆手:“,你呀,不是弱,是太要脸。要脸的人顾全了颜面,背地里就难免会吃点闷亏。” 夏莜莜点点头,表示受教。 程宽接着道:“你要是真想出气,也简单。什么时候需要,招呼我一声,咱也去恶心恶心她。” 司机师傅又吐掉一口烟,把头缩回来,“算我一份。” “也算……算我一份。”莫茉其实胆儿特小,但为了表示仗义,也只好硬着头皮撂下这句话。 夏莜莜看看他们,觉得心里特别热乎。她不会真让他们那么干,万一给他们惹上麻烦,她都对不起他们那份心。 夏莜莜还没做出表示呢,程宽和司机师傅已经开始商讨起“除妖”计划了。 叮铃铃,手机响了,是谢唐。夏莜莜下意识嘘了一声:“我老公。”潜意识里,她有点不想让谢唐听见她和同事讨论他前女友。 电话那头,谢唐问:“你这会儿有没有空,陪我去商场给爸妈买点东西?” 夏莜莜在路边等了没多久,远远看见谢唐的黑色慕尚开了过来。 车子在她面前停稳,车窗缓缓降下,谢唐探身开了车门,歪头看着夏莜莜,“上车。” 夏莜莜坐进副驾座,带上车门,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怎么想到给爸妈买东西?你要买什么?” “暂时还没想好,需要你帮忙参谋参谋。”谢唐发动车子,看一眼后视镜,慢慢把车子并入左车道,“爸给我打电话,让咱俩回去吃晚饭。” 夏莜莜这几天心里一直不平静,尤其前天和谢唐吵架,她从家里跑出来,压根不敢到爸妈那去,这要让他们知道了,不定又担心成什么样了。原打算这周末回去呢,可巧老爸就打电话来了。 “诶,我怎么没接到电话?”这爸妈的心眼可是越来越偏了,叫他们回家吃饭,不打给她这个女儿,倒打给姑爷。 “我转告你也一样。”谢唐说,“正好我下午不忙,就打算买点东西,早点过去。” 说到买东西,夏莜莜有点不大明白,又不是新女婿第一次上门,也不是逢年过节,哪用得着特意跑商场,人挤人,怪累的。 “回去吃个饭而已,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路上给咱妈买点甜品,到小区楼下再买点水果和酱鸭就行了。你和爸如果要喝酒,家里也存了不少酒。”夏莜莜本来是随口说的,说着说着就打定了主意,“诶,真的,咱别去商场了。就按我说的办吧,我现在特别想回去窝着。” 谢唐转着方向盘,把车子拐上高架桥,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录完节目很累,想休息。我们速战速决,好吗?如果你实在不想逛的话,就在车里等我。”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前些天闹得那一出事,爸妈心里肯定有疙瘩,我也很过意不去,就想尽尽心意,让爸妈高兴一点。” 夏莜莜一怔,转头看了看谢唐,她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些,有些意外。还以为他是个没良心的呢,居然也会有这份心。夏莜莜心里一暖,一种感动涌上心头。 然后想到他说“那一出事”,一时又有点百感交集。 其实在上车的那一刻,她有想过把遇见章裴的事告诉他,再“不经意”把程宽的建议表述一下,以观他的反应。 这会儿她庆幸自己没有说,如果说了除了给他们彼此找不痛快,又有什么好处? 再者说,那面馆又不是她开的,那地方也不是她的地盘,凭什么她去了章裴就不能出现呢。何况人家也并没有故意纠缠她。 只是有一点,谢唐能想到要解开她父母心里的疙瘩,又是否想过她心里也因为那件事结了疙瘩,而且她自己一时半会解不开,需要他的协助? 因为不想破坏此刻温馨的气氛,夏莜莜刻意回避了“那一出事”,把话题带到了要买的东西上面。 心平气和地讨论了一会儿,车子下了高架,来到商场楼下。谢唐随着队伍慢慢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泊好了车,谢唐侧头看着夏莜莜,“你要在车里等我吗?”不等夏莜莜回答,又说:“车里挺闷的,不如我陪你到一楼的肯德基去,你喝点东西,慢慢等我。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 夏莜莜抿抿嘴,温柔地说:“来都来了,我和你一起上去逛逛吧。” 两人下了车,一齐朝电梯口走去。 有几个人也在等电梯。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陆续走出几个乘客。夏莜莜跟着前面的人慢慢往电梯里走,有人不经意碰了她一下,很轻的一下,她压根没在意,谢唐却忽然从后面双手握住她的肩,护着她往里面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背贴着他的胸膛,很踏实,像被一只大熊拥在怀里。 电梯徐徐上行,谢唐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站在她身后,出电梯的时候也一样,进了商场,他便换成一只手揽着她的肩。 或许在别的伴侣之间,这样的亲密举动实属平常,但对于夏莜莜来说,却意义非凡。 关于要买的东西,在车上他们讨论过,谢唐建议给老妈买羊毛衫,过一阵天凉了正好可以穿;给老爸就买好烟好酒。烟酒容易,拿上就走。买衣服可就需要费一番心思了。他们决定先搞定最难的。 “高档女装在二楼,三楼的衣服也不错,老妈经常在三楼买,经济实惠,质量也不错。” “那就去二楼。” 谢唐拥着她踏上滚梯。 到了二楼,夏莜莜站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左右看看,到处都那么闪亮璀璨,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洪荒之力。 这里简直是女人的乐园啊。 这些漂亮衣服,没有她的宠幸,多么孤单啊。 夏莜莜两眼闪桃心的兴奋样儿,特像熊看到蜂蜜,狗看到骨头,谢唐暗自庆幸歪打正着来对地方了。他手上一用力,推着她往里面走。 “光看有什么用,去试试。” “要试吗?”夏莜莜瞪圆眼睛,目光像扫描器一样到处扫,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任何一件美丽的物什,“我这人有个毛病,身材太好,多烂的衣服穿在身上都能化腐朽为神奇,何况这些高档货。” 谢唐勾起嘴角一笑:“我也有个毛病,有钱。” “所以……” “所以你可以买买买。” “啊——万岁!”夏莜莜双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结果太用力,狠狠捣在了谢唐的肚子上…… 说起来,两人还没有一起逛过商场,一是因为谢唐一向很忙,二是据夏莜莜了解男人对逛街都不感兴趣,无非是换个地方玩手机,要么就窝在哪里当雕塑,实在扫兴,当然不如约闺蜜一起逛的尽兴。 事实证明,夏莜莜参照的模板还是太少。至少谢唐就是一个合格的陪逛者,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 他不仅充当了自动atm机,还是一个眼光独到的造型师,夏莜莜随便穿一条裙子,他扫一眼就能看出该配什么鞋子和包包。 旁边的衣架上挂着几套他搭出来的衣饰,一名导购员在帮忙包装,一面问谢唐:“先生,你是做服装设计的吗?” “不是,我只是凭感觉,随便搭配。” 夏莜莜简直给跪了,让她这个自诩时尚达人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她深受刺激地抱着一堆配饰和衣服进了更衣室,等再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看猴戏吗? 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难道是被观众认出来了? 赶紧摆出笑脸,一手掐腰,一手轻轻搭在塑料模特肩上,暗暗祈祷一定要把我拍得美美的啊,如果不够美,记得p个图哟。 第十四章 夏莜莜摆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家根本不是在拍她,而是在拍她老公。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看看人家老公,人帅,钱多,对老婆还好。我看到那女的试了好多件衣服了,他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没有坐在一边玩手机,而是积极提供建议帮那女的搭配。 夏莜莜:哼,那是你没见过他玩手机,人家可是玩的一手好手机呢,玩着玩着就能摔了。 ——我也看他们半天了,你看他们买了多少东西,m家的那个短风衣,我种草很久了,想下手又怕老公骂我败家。 夏莜莜:说明你老公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像我们这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不下去了。 ——这男的品位还真不错,我看他搭出来的效果比杂志街拍还好看。 夏莜莜:那是,大腕级建筑师,品位不是盖的。 ——说不定还真是哪家杂志社来拍片的。我看他们倒不太像夫妻。很可能这女的就是小三,男的也只有在哄外面的女人开心时才会这么有耐心,还舍得花钱。 夏莜莜:……大姐,您恐怕有被迫害妄想症,建议您看看心理医生。 ——有道理。也可能是这男的在外面做了亏心事,这会儿花钱买安心呢。 夏莜莜:……拜服!你们都是福尔摩斯。 太招眼了,果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老公,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夏莜莜走到谢唐面前,挽住他的胳膊,新上身的七分袖灰蓝色绣花小外套,衬得她整个人清透可爱,一株小茉莉花似的。“我喜欢这小外套,懒得换了,就先穿着吧。明天再拿去干洗一下。” 谢唐点点头,表示都依她,转身陪着她到收银台刷卡付款。 穿着新衣,挽着老公,身后跟着帮忙提大包小包的导购员,夏莜莜走出专柜的时候,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嘚瑟样儿。她本来没想这样的,可个别围观群众的嘴也太损了,她必须得保持高姿态啊,不能跌份儿不是。 到了电梯门口,谢唐说:“莜莜,你领这位姑娘下去放衣服,我去给爸妈买东西,很快就下去,你在车里等我。” “哦,好。” 给导购姑娘道了声谢,谢唐掉头又回去了。 夏莜莜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又忍不住挂上一点笑,看看她老公身姿多么英挺,那大长腿,那小翘臀……而且他还有那么好的品位,给老妈挑羊毛衫肯定不是问题,她一百个放心。 回头就见导购姑娘一脸迷之微笑,一看就是在偷偷笑话她痴汉。 夏莜莜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今天的状态确实有点跑偏,连要给爸妈买东西的事都忘在了九霄云外。替爸妈心酸两秒钟,养个这么不着调的闺女,还不如养条小狗呢,小狗多好,既忠心又体贴,会摇尾巴能看门。 还不到下午四点半,夏家的厨房里已经摆开了阵势,杜新兰和夏海正老两口分工合作,该腌的腌,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忙得不亦乐乎。 “老夏,你给谢唐打电话,他有没有说大概几点到?”杜新兰一面把猪脚下到砂锅里,一面问。 夏海正咚咚剁着排骨,特专注,一时并没有接老伴儿的话。 “嗨,问你呢。”杜新兰下完所有煲汤的料,盖上锅盖,转身走到夏海正身边,捣一下他的胳膊。 夏海正皱眉,“你注意点。这一刀下去,能斩断指头。” 杜新兰朝下瞥一眼,夏海正的手指稳扶着排骨的末端,离刀口十万八千里。 “斩断了我给你接上。……你给我说说,你听谢唐的话音儿,他和莜莜到底缓和没有?” 夏莜莜拎着一兜水果,哼着小曲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家门口正要开门,隔壁的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怀抱一只小泰迪从屋里走出来。 “莜莜回来啦。” “嗯,李阿姨好,去遛狗啊?”夏莜莜客气地打招呼。 李阿姨没接这话,伸长脖子往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夏莜莜,神秘兮兮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不等夏莜莜解释,李阿姨接着说:“哎呦,你们小两口这矛盾闹得可是挺大的。你不知道自打你结婚那天从婚礼上跑出去,我这心也跟着揪了几天。我前天还跟你妈说呢,可惜你工作又好长得又漂亮,怎么婚姻这么不顺利呢。阿姨是过来人,劝你一句,这女人哪,还是要学会经营感情,经营的好,这日子就过得舒心……” 夏莜莜听得头都大了,且不说这李阿姨说的在不在理,只说她这说话的频率,都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没人耐烦听这种长篇大论的说教。出于礼貌,又不能贸然打断,夏莜莜只能嘴上应着“是是是嗯嗯嗯”,心里盼着她早点打住。 这时候家门忽然开了,夏莜莜心头一松,终于可以解放了,转过头看见自己的老妈,亲亲热热地一把搂住胳膊,“妈,你出来接我啊?” 杜新兰拎着一袋垃圾,看看夏莜莜,再看看电梯的方向,心里纳闷,正要问,听见李阿姨啧啧叹气:“莜莜一个人回来的。哎呦,这孩子……我就说嘛,要教的。” 杜新兰扯扯嘴角勉强笑笑,转脸对夏莜莜说:“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吧。” “妈,谢唐……” “谢唐工作忙没时间回来,你该提前给我和你爸打个招呼,也省得准备那么多菜。” 杜新兰转身准备进屋,想到李阿姨还在门口站着,遂又回头客气道:“李嫂,如果没事进屋里坐坐?” 李阿姨正有一肚子过来人的经验要分享,闻言立马欣然应邀,“好,那就上你家坐坐,我要和莜莜好好聊聊。” 夏莜莜:“……”救命啊! 几个人进了屋,杜新兰刚要关门,谢唐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杜新兰的脸庞一下子就亮了,笑开了花:“诶,谢唐,你,怎么没和莜莜一起上来?” “我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说的时间比较久,就让莜莜先上来了。”谢唐把东西拎进来放在玄关,抬头对岳母说:“妈,下面还有两箱水果,我下去搬上来。” “诶,还有啊?回家吃个饭,你们真是……让你爸和你一起。老夏——老夏——” 夏海正听见喊,丢下手上的活计快步从厨房走出来。 “不用让我爸下去了,没多重,我一个人能行。” 谢唐转身出去了,杜新兰低头看看地上的东西,心里觉得特别宽慰,就冲姑爷这手笔,这心意,能说他们感情不好?感情若是不好,压根就懒得讨好岳父岳母。 杜新兰回到客厅,陪着李阿姨坐了,指挥老伴儿:“把东西先搬到客厅,靠这边墙放着。” 李阿姨探着头往玄关那边看,嚯,好大一堆,东西还真不少。 夏莜莜起身帮着老爸拎东西,随手拿起两个手提袋,走到老妈面前,“妈,这是谢唐亲自给你挑的羊毛衫,你看看喜不喜欢。” 杜新兰一听,还没看到东西呢,先笑开了:“哎呦,还给我买羊毛衫,哎呦……” 拿出来看看,一件烟蓝,一件水青,款式简洁大方,摸上去轻轻软软的,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柔,特别暖心。 杜新兰当下就颇为触动:“你爸都从来没想过给我买这些东西。还有你,上班赚了钱也只知道用钱打发我,什么时候给我买过这么贴心的东西?” 说的夏莜莜有点愧疚,也有点冤枉,“那不是你说的不让我乱花钱买东西么,我还以为给你钱你更高兴呢。” 夏海正也不乐意了,“我赚得每一分钱可都交给你了。你这,你不能姑爷一对你好,你就把我的功劳全抹了啊。” “什么功劳,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地对待过我?你就知道交了钱让我给你打酒买肉,什么时候惦记着给我买个花啊朵啊?” “行行行,我去干活,我去干活让你歇着总成了吧。”夏海正撂下这句话,逃回厨房去了。 谢唐搬着两箱进口水果进来,就看见岳母捧着羊毛衫眼圈微红,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妈,你,还好吧?” “咱妈是被你感动的了。你现在在她心里的地位比我和爸加一块都高。”夏莜莜接过老妈手里的羊毛衫重新叠起来放进袋子里,“早知道两件羊毛衫这么能收买人心,我早就该到批发市场批它个几十件回来。” 杜新兰揉了一下眼睛,板着脸斥道:“瞎说什么?什么收买人心?我是为这两件衣裳吗?我是因为谢唐的这份心。你以后也学着点,在你公公婆婆那里多尽尽孝心,别一天到晚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这羊毛衫大概是外太空来的,威力无比,冲破天际,导致她这个女儿的地位一落千丈。夏莜莜咧了咧嘴,识趣地闪到一边去了。 第十五章 谢唐摆好了东西就见岳母捧着那两件羊毛衫,翻过来覆过去地看,越看越满意,眼睛里盛满笑意。 “李嫂,你看这料子真不错。”往脸上贴一贴,“特别软和。” 李阿姨在一旁看着,心里那个羡慕,她自己的姑爷平时上门也就是买点吃的喝的,过年过节按例给钱,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专门给她买点什么。 女人啊到了多大年纪都容易被这种细节打动。只因为这细节背后体现的是被重视和在意。 “莜莜妈,你有福气,女婿这么孝顺。”看看谢唐,话锋一转,“要是以后能和莜莜好好过日子,别再发生像婚礼那天的糟心事,就更好了。” 在李嫂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谢唐颇有些不自在,转身躲开找夏莜莜去了。 李嫂的话,杜新兰听前半句心里一热乎,听后半句,热乎劲儿就散了。这点黑历史,难不成要被亲朋邻里嚼上一辈子? ……那也不怕,只要女儿过得好,那点小瑕疵实在不算什么。 这么一想,杜新兰的脸色又缓了回来。 等李阿姨走了,夏莜莜为表孝心钻进厨房,顺手拿起一棵葱,“爸妈,我帮你们剥葱啊。” 递一根给跟进来的谢唐,“你也剥。” “不用,不用。”杜新兰伸手把葱从他们手里拿过去,“葱够了,不用再剥。” “那我来削土豆,让谢唐切,谢唐刀功还不错。”夏莜莜拿起一颗土豆。 “哎呀,放下。”杜新兰一手一个推着他们往外走,“你们俩出去待着,你们帮忙反倒打乱我们的节奏。再说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帮忙。” 夏莜莜说:“那好吧,吃完饭我们来洗碗。” 出了厨房,夏莜莜扭身进了自己的卧室,脱掉小外套,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滚一下,抱着小抱枕,满足地在心中喟叹:还是回到自己的小天地最舒服最安心。可以重温一下少女时期无忧散漫的美好时光,享受一下被妈妈唠叨爸爸疼爱的感觉,多好。 扭头看见谢唐靠在门框上,面带微笑看着她。她翻了个身,盘腿坐起来,“你看什么?” “看你这么开心,朕甚欣慰。” “看来你心情也不坏。”都会开玩笑了。 夏莜莜的心情莫名又好了几分,她伸手拿过床头的ipad,“我已经攒了好几部剧,现在我要好好享受一下刷剧的快乐,你帮我到客厅的储物柜拿包瓜子过来,可以吗?” 谢唐微微挑了一下眉,表示可以,转身去拿了。 夏莜莜心情愉悦地打开网页,先点开音乐播放器,再点开微博刷一下,顺手抓起披在肩上的头发,三下两下扎成一个丸子头。 谢唐拿了瓜子进来,眼睛盯着夏莜莜,嘴角不觉漾起笑意。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穿一件粉蓝色丝质t恤,头发扎起来露出白嫩的脖颈,整个人看上去粉□□白的,宛如一只灵动的小兔子。 二十出头…… 分明还是个孩子,却已经担任起了为□□的角色。 想想结婚当天,她都遭遇了什么,前女友突然冒出来搅了婚礼赖在新房,害她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她没有撒泼打滚,拆了房子,再拎把菜刀砍了他,得亏他祖上积德,运气好,才得以家宅安宁,过舒服日子。 他又何曾放下骄傲,好好安抚过她?不过仗着自认为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硬撑着不肯低头。反倒想当然地认为她应当懂得自己、信赖自己,在精神上和自己达到一定程度的契合。 他得承认自己那样的想法很自私,那哪里是在找老婆,分明是在找知心姐姐。 “卡其玛……撒浪啊……”夏莜莜哪里知道此时谢唐心里在琢磨什么,尤自划着屏幕刷微博,一边微微晃着脑袋,跟着播放器里播放的音乐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哼。 抬眼又见谢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忽然小脸一红。 “你今天是怎么啦?你再这样我会误会你是我的迷弟。” “迷弟?是什么意思?” 谢唐走过去,顺手抄起小桌板打开,放在夏莜莜面前,然后撕开瓜子的包装袋,把整包瓜子放在小桌板上,又拿过来一个小小的垃圾盒,也放在小桌板上。 这服务态度真不错,打五星。 夏莜莜调整一下坐姿,把ipad放上去,抓起一把瓜子,美美地嗑起来,“你不知道迷弟是什么意思?……想你也不知道。那你也不知道爱豆和迷妹是什么意思了?” 谢唐摇头:“我果然已经离这个时代越来越远了么。” 夏莜莜嘿嘿一笑:“这么跟你说吧,你就是我的爱豆,我就是你的迷妹。” 这下谢唐听懂了。 结婚前,夏莜莜就告诉过他,她很崇拜他,在微博上默默关注他很久了。 谢唐歪头注视着夏莜莜,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光洁嫩滑的小脸上还有极细的小绒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胎毛未褪?他见过小婴儿的脸上有这样的小绒毛。 看着看着,他就有一种伸手捏一把的冲动,一定很q弹。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这种举动实在不符合他闷骚的性格,一时半会不太能突破自我。 他轻咳了一声,转移注意力,“你不是要刷剧吗?” “是啊,不过我每次干正事前,都要先在网上摸会儿鱼,做做热身。”夏莜莜说着,回复了几条粉丝留言,嘴里又接着哼哼“卡其玛……撒浪啊……” “你在唱什么?”谢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时此刻对夏莜莜做的任何事情都有着很大的兴趣。 “韩语歌。我最近特迷这首歌,觉得很浪漫,每听一次就能自动脑补出一部韩剧。”一边又哼上了,“卡其玛……撒浪啊……” 谢唐一向对所谓的流行歌曲不太感兴趣,这会儿听夏莜莜随便哼哼,觉得还挺好听。 夏莜莜终于刷完了微博,关掉音乐播放器,登录某视频网站,点开近期热播的一部国产青春偶像剧。 熟悉的片头曲响起,她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抓一把瓜子,咔嚓咔嚓地嗑着,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两只大眼睛闪着期待的光芒。 谢唐盯着她,觉得,真好。 她是一个简单的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女孩,因为一部电视剧产生的期待,就能给她带来莫大的快乐。 “莜莜,有件事,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谢唐不急不缓道。 “什么?”夏莜莜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嗑着瓜子,盯着屏幕,顺便分一只耳朵给谢唐。 “我想我们不如重新办一次婚礼。” “重新办婚礼?” 饭桌上,谢唐提及这件事,杜新兰和夏海正都有点意外。 杜新兰亲手盛了一碗汤放在谢唐面前,看看谢唐,再看看夏莜莜,“你们两个商量好了?” 谢唐说:“莜莜还没想好。我们想征求一下你和爸的意见。” 对于重新办婚礼这事,夏莜莜确实有些犹豫,觉得太麻烦,费时费力,而且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杜新兰和夏海正对视一眼,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想法。杜新兰代表老公发表意见:“我和你爸没意见。” 上次婚礼突遭变故,挺触霉头的,这次再好好办一场,图个好意头,以前的事就算彻底翻篇了,正式开始新生活,挺好。 于是爸妈和谢唐三个人开始积极地讨论起来。 谢唐的意思是,重新订婚纱,重新拍婚纱照,重新安排蜜月旅行。 杜新兰表示赞同:“就这么办。再通知一遍亲朋好友,不用带礼物,也不用再封红包,就热闹热闹。” 夏莜莜听着觉得怪怪的:“怎么像二婚似的。什么都重来一遍……” 话音未落,她背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杜新兰瞪着她:“你瞎说什么?赶快呸呸呸。” 夏莜莜觉得背有点痛,咧咧嘴:“呸呸呸。……妈,家暴是犯法的。” 杜新兰翻她一眼,“我犯法了,你去叫警察把我抓起来。” 转脸又笑眯眯和姑爷继续讨论去了。 夏莜莜默默听着,偶尔应景地点点头摆个笑脸,表示我没意见,听你们安排。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拗不过自己的妈,如果再办一次婚礼能让爸妈高兴,她也只好从了。 因为对这一次婚礼没什么期待,夏莜莜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还有对谢唐突发奇想的不解。或者他是想表现自己对于维系这段婚姻的诚意。可如果说她和谢唐之间横亘着一道隐形的结界,那也并非一场婚礼可以消解的。 夏莜莜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回去的路上就直接问了。 “诶,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再办一次婚礼?” 第十六章 车子拐了个弯,窗外的霓虹透过半开的车窗映在谢唐脸上,使他的神情显得格外温柔。 夏莜莜转头看着他俊逸的侧脸,心头忽然没来由的悠悠一荡。作为一个颜控,她每次这样看着谢唐,意志力就会薄弱几分。生气的时候尤其管用,原本会气到爆炸的,也会中途熄火,炸不起来。 “并不是临时起意,其实在婚礼被搞砸的当天我就有了这个想法。结婚是终身大事,不想留下遗憾。”谢唐顿了顿,接着道:“今天那个李阿姨提到那天的婚礼,我听出她有嘲讽的意思,咱妈脸上也挂不住。或许爸妈也觉得很遗憾。” 哟,这个当姑爷的还真比当女儿的考虑周到,都知道要维护长辈的颜面。 夏莜莜又看看谢唐,忽然有点感激他。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夏莜莜觉得无聊,拿出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选了那首百听不厌的韩语歌,然后又顺手刷起了微博。 谢唐耳边又响起“卡其玛……撒浪啊……”他不觉扯起嘴角笑了笑,这丫头记忆力可真不怎么好,听了这么多遍,翻来覆去就只会哼那么一两句。 本来想打趣她,又觉得眼下气氛实在是好,忽然就不忍心破坏了。 稳稳地扶着方向盘,谢唐也不由在心里哼道“卡其玛……撒浪啊……”哼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带沟里了。不免觉得好笑,音乐的植入能力果然强大。 回到家时间还早,夏莜莜进门换上拖鞋,脱了外套,走到沙发前盘腿坐下来,打开电视。“今晚我要好好看会儿电视,你忙你的哈。” 谢唐去厨房倒水喝,听她这么说,不免觉得奇怪,至于哪里奇怪,他一时半会弄不明白。“嗯”了一声,端起水杯喝一口水,问夏莜莜:“你要喝什么吗?” “嗯……”夏莜莜考虑着,“有柠檬水吗?” 谢唐打开冰箱看看,“有冻好的柠檬。” 这是夏莜莜的杰作,把新买的柠檬切成薄片,用蜂蜜腌渍,一层层码在玻璃瓶里,想喝柠檬水的时候,就夹几片用温水泡开,清香甘甜,滋阴润肺。 他不常喝柠檬水,要么喝白开水,要么喝啤酒,但每次打开冰箱看到那小小的一瓶柠檬,就觉得特别的赏心悦目,很有家的感觉。 “我给你泡一杯吧。多加柠檬?”谢唐说着,把那个玻璃瓶拿出来,又弯腰到柜橱里拿杯子。 “嗯,多加柠檬,多泡一点,拿一个大点的杯子。”夏莜莜很喜欢喝柠檬水,酸酸甜甜,像恋爱的味道。 泡好柠檬水,谢唐端到客厅给夏莜莜,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你今晚要看电视?那我陪你?” “不用不用。”夏莜莜端起柠檬水,满足地喝一口,“你应该要看资料的吧,你去看吧。或者你先睡也好。”夏莜莜眼睛盯着电视,明明在播广告,她却一副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那好,我去处理一点工作。你不要看太久,早点休息。” “嗯,我知道了。” 到了二楼书房,谢唐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没有开电脑,而是点了一支烟,默默地吸着,思绪漂浮。 他并没有工作要做,只是因为看出来夏莜莜似乎在躲避什么,才找了个借口,到这里呆着,把空间让给她。 分明白天还好好的,那么就是在躲避和他之间可能会有的亲密接触?就像那天晚上那样,她对他的触碰表现出隐隐的抗拒。 他记得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夏莜莜挺黏他的,也乐意跟他撒娇,对他没有丝毫的防范抵触,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他每次把手伸给她,她都不会犹疑,牢牢握住。 他明白这不仅因为她心思单纯,而更多的是因为她喜欢他,发自内心的喜欢,认为他很好,值得喜欢,所以愿意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心捧到他面前。 是自己一不留神搞砸了,破坏了她内心快乐的安全的小天地,然后一点一点的不知不觉的把她推远了。 自从他决定去见章裴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能怪的了谁呢,怪章裴下作?不,怪不了任何人,怪只怪他太自负,高估了自己,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更加不觉得章裴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结果呢,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是有软肋的,夏莜莜就是他的软肋,无论是谁,掐住了他的软肋,就有了牵制他打败他的胜算。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他承认自己是输了。输掉了一部分夏莜莜对自己的信任和崇拜,几乎等同于输掉了自己的半壁江山。想要扭转局面,收复失地,他必须得更多的付出,付出耐心、诚意和柔情,唯一的,独一份儿的。 吸完了一支烟,谢唐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苏亚莉。 明天要出差,苏亚莉早早睡下了,突然被他的电话吵醒,有点低气压:“老大,明天的行程我已经安排好了,九点四十分程启轩去接你;所里最近接的项目程启轩也在跟进,还有这次你需要的全部资料也已经检查校对了很多遍,没有疏漏。所有这些我们前天已经确认过了。” 言下之意,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不要打扰本姑娘睡美容觉。 谢唐皱了皱眉:“啰嗦这么多……我不是要跟你说工作上的事。” “私事?私事你就更不应该找我了,反正从来没有过什么好事。” 谢唐:“……咱们所里是不是新来了个韩国人?” “是,韩国美女,刚来半个月,模型做的很不错。” “给她订张票,让她明天和我们一起去。” 苏亚莉一听一扫之前的有气无力,直接飚了:“老大,你是不是想让我死给你看?明天上午11点的飞机,现在是晚上10点,你让我再订一张票?” 谢唐把手机拿远一点,缓冲了一下,才道:“苏亚莉,到底我是你老大,还是你是我老大?” “ok。你是老大,我会照你说的做。”苏亚莉深深地吁了一口气,“那么请问老大,我可以知道原因吗?让一个才来十五天的新新人参加这次活动的原因是什么?” “我说了这是私事。” “明白了。你想泡她……” 谢唐挂断电话,“她”的后半个音被生生截断。 现在的娱乐节目真的好无聊,有瓜子和柠檬水加持,还是不能让夏莜莜打起精神。她抱着瓜子,盘腿坐在沙发上,两只眼皮几乎要黏在一起了。 忽然听见谢唐下楼的脚步声,努力睁圆眼睛,挪了挪屁股,挺了挺腰,手伸进瓜子袋里,捏几个瓜子,咔嚓咔嚓起劲地嗑。 哎,一下子就不那么困了耶。 嗯,这绿茶味的瓜子或许有提神的功效,多吃点,效果更好。 谢唐走下楼梯,来到夏莜莜面前,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小姑娘,困不困?时候不早了,睡吧?” “你先睡。我还要再看会儿,你不知道这节目有多逗。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夏莜莜假笑的声音刚落,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就转成了补肾的广告——腰酸,乏力,感觉身体被掏空…… 呃…… 夏莜莜觉得被噎了一下。 尴尬。 抬头看看谢唐,他一点没觉得尴尬,也是,他又不肾虚,体能好的不得了,尤其在床上,有那么几次,夏莜莜被他颠来倒去整的都有点怕了,好在后来他顾忌她的感受,稍稍收敛了一点。 咳……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你先去睡吧。”夏莜莜低下头,慢悠悠地嗑了一枚瓜子,感到耳根有点热。 她也想去睡啊,她好想念那张大床,可是想到那天晚上的尴尬局面,她就有点别扭纠结。 真像程姣姣说的,现在叫她“昧着良心”陪他睡觉,她真的做不到。对她来说,这件事真的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差一点点都不行。 夏莜莜一脸的纠结为难都被谢唐看在眼里,他好笑地看着她,忽然俯身过去…… 夏莜莜被谢唐的举动吓了一跳,一颗心砰砰直跳,以为他要亲她,有点想躲,又……有点期待,还没有做出反应,谢唐的脸在她面前停住了,伸手在瓜子袋里捏了几枚瓜子,托在手心问她:“这瓜子味道怎么样?” “挺,挺好吃的。你要吃吗?我分你一半。”他离得太近,夏莜莜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我尝几颗就好。”他决定不逗她了,直起身子,微笑道:“那我先去睡了。你也不要熬的太晚。” 夏莜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嗯,我知道了。你去睡吧,晚安。”歪着头,挥一挥手。 她随意的一个动作都透着可爱,谢唐瞬间有被击中的感觉。家里有这样一个眉眼弯弯,娇俏灵动的小妻子,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出远门。 明天要早起,可谢唐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侧耳听听外面的动静,隐隐有电视机的声音传进来,很低很轻,嗡嗡嗡嗡,扫着耳膜,让人莫名的产生一种孤独感。 第十七章 不知又躺了多久,谢唐坐起来,看看时间,午夜十二点半,再熬下去她就成小熊猫了。 他起身下床,走到客厅一看,差点失笑出声——夏莜莜怀里抱着瓜子,仰着脑袋斜歪在沙发上,微微张着圆圆的小嘴巴,睡得那叫一个香。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她此时的样子憨憨傻傻,有点呆萌,让人心生怜爱。 他放缓脚步走过去,慢慢拿走她手里的瓜子,然后轻轻把她抱起来。 她体重很轻,像抱着一个孩子。 谢唐一觉醒来,是清晨五点钟,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从衣柜里拿出宽松舒适的白色休闲服,穿在身上,转头看一眼床上,夏莜莜微微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小猫,睡得正酣。 确定没有吵醒她,他放缓脚步走出卧室,顺手把门轻轻带上。 洗漱过后,谢唐拿上车钥匙,出门到菜市场去。 秋日的清晨,空气清新微凉,谢唐慢慢地开着车行驶在干净整洁的路上,心情轻松而又愉悦。 为了给自己爱的女孩准备早餐,而特意早早起床赶去菜市场,原来是这样美妙的一种体验。 他沉浸在这样的快乐中,先前浮在心头的淡淡阴霾,一扫而空,此时此刻,这个城市在他眼中有着难以形容的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往日的观感相比,有了进一步的升华。 菜市场里的一切也同样极具美感。 各色果蔬堆成小山,排着队,等待人们的挑选。紫茄子,红番茄,光滑圆润,挂着晶莹的水珠,水灵灵的可爱。肥美的鱼在盛满水的大木盆里悠然游曳。鱼档对面有一家花店,栀子、桔梗、郁金香……粉粉白白,姹紫嫣红,开得绚烂招摇。 谢唐走一路,看一路,买一路,小贩们的招呼声议价声在他听来也分外悦耳。 回到家,屋子里仍然很安静,夏莜莜显然还在熟睡。 谢唐先把买回来的姜花插~在白瓷花瓶里,然后到厨房把食材一一拿出来,一部分分类整理放进冰箱,一部分摆放在流理台上备用。 把新鲜牛肉切成块,焯水洗净,玉米切段,西红柿切块,姜切片,再取一截葱白,切成菱形…… 准备起锅爆香葱姜和牛肉的时候,忽然想到翻炒的动静太大,恐怕会吵醒夏莜莜,于是临时改变做法,把所有食材全部丢进高压锅,添上足够量的水,慢慢炖。 一面另起了一个奶锅,煮花生小米番薯粥,买回来的油条水煎包放在一个大汤盆里扣上盖子保温。 做这一切,谢唐用了十足的耐心,完全秉承着轻拿轻放的原则,小心翼翼,不放出任何声响,跟做贼差不多。 粥熬好的时候,时间是早上七点二十分。 谢唐解下围裙,慢慢走到卧室门口,贴在门板上听一听,悄无声息。 过十分钟再叫她吃早餐好了。 十分钟很快过去,再贴在门板上听一听,依然很安静。 再等十分钟好了。 忙了一个早上,他觉得有些饿了,想等她醒了一起吃,于是便忍着,拿了一本建筑类的杂志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慢慢翻阅。 手机在茶几上嗡嗡震动。来电显示是苏亚莉。 谢唐接起来,开口就问:“搞定了吗?” “搞定什么?搞定韩国妹子啊?” 谢唐不语,继续翻着手里的杂志。 苏亚莉接着说:“没搞定。”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也不用去了,把所有资料转交给启轩。” 苏亚莉咬牙,“老大,你是我老大!……你现在起了吗?我们要不要早点去机场?需要我们带早餐给你吗?双份的?” “不用。按原计划,你们九点四十前赶到我家就行。” 挂断电话,谢唐看看时间,犹豫要不要叫夏莜莜起床,如果只是一起吃个早餐的话,时间很充足,可是他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扯扯闲篇聊聊家常。 还是算了,与此相比,让她多睡一会更重要。 夏莜莜翻个身,悠悠醒来,身边空荡荡的,谢唐不在,呃,还真有点失落。房间里也很安静。谢唐八成已经出门上班去了。 她慢腾腾地起了床,走到卧室门边,打开门,边往外走边伸着懒腰,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啊——咦?什么味儿这么香?” 看见厨房灶炉上冒上缕缕白烟,颠颠跑过去,盯着高压锅,“哇,这是什么高级菜?” 再掀开奶锅看看,咕哝:“难道我嫁了个田螺先生?真贤惠,真不错。” 一回头,猛然看见坐在阳台的谢唐,惊了一下:“你吓死我了,怎么不出声啊?” “我怕我突然出声也会吓到你。”谢唐失笑,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还那么专注,完全察觉不到这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心也真够大的。 夏莜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去上班了呢。” “我今天出差,九点多才出门。”谢唐放下杂志,起身朝厨房走去。 夏莜莜又惊了一下:“今天出差?去莫斯科?是今天吗?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去送你啊。”顺手拉过谢唐的胳膊看看时间,“哇哇哇哇哇,差五分钟九点了!你九点几分出门?我赶紧去刷牙洗脸换衣服。哎呀,要来不及了。” 夏莜莜边说边往卫生间里冲,谢唐一把拽住她,“别慌,你不用送我。我就是不想你赶早起来送我,才没有告诉你。苏亚莉和程启轩四十五分钟后来接我,这个时间足够你刷牙洗脸陪我吃早餐。” 夏莜莜速战速决,用六分钟时间刷了个牙,洗了把脸,老老实实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摆着油条水煎包和粥,看上去很可口。抬头是谢唐面带微笑的脸。 夏莜莜忽然觉得这小日子真不错,和自己想象中的婚后生活很相符。 “我煲了一锅牛肉汤,你把它存在冰箱里,应该可以吃两天,不想做菜的时候舀一些汤出来煮个面很方便也有营养。” 夏莜莜心里一暖,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能饿着自己么,可谢唐认为她可能照顾不好自己,所以特意为她准备一锅汤,这份心意她是一定要领的。“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了牛肉汤,会好好把它吃完。”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虽然不能立刻赶回来,但我可以找朋友帮你。”谢唐注视着夏莜莜,表情很认真,他希望她能听懂自己的潜台词,如果真有什么事千万要找他,他来帮她解决,切不可找别人。他知道她人缘也不错,有愿意为她两肋插刀的朋友,比如江白。 夏莜莜咬一口水煎包,“真有什么事还有爸妈呢,你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不要记挂我。”她又不是孤身一人,有家人有朋友,都没在怕的。 “爸妈毕竟年纪大了,你还是找我,知道吗?”谢唐愈发郑重其事。 夏莜莜受他影响,放下水煎包,特认真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找你,找你,肯定找你。” 谢唐表情一松,这才放心了。 继续埋头吃饭。正吃着,苏亚莉的电话打进来:“老大,我们到你家楼下了。” 谢唐看看表,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九点二十五分了,他得走了,接下来的一周都见不到夏莜莜了。“等我十分钟。” 挂断电话,谢唐站起身往卧室去。行李是提前准备好的,他只需要换件外套就可以出门了。 夏莜莜楞了一下,起身跟过去。她老公要出远门了,可她什么也没做,没帮他准备行李,也没有做顿好吃的给他吃,甚至不能好好陪他吃顿早饭。她这老婆当的……换作她是当老公肯定打差评。 谢唐打开卧室衣帽间的门,把行李拎出来。 夏莜莜站在他身边,问:“你什么时候收拾的行李啊?” “昨天晚上睡觉前。” 夏莜莜:“下次你再出差,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哦,我至少要帮你准备一下行李,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职。” 谢唐转身揉揉她的头发,说:“好,我记住了,小管家婆。” 换好了外套,谢唐拎着行李往外走。“等我一下下,我要下去送你。”夏莜莜边说边动作麻利地换下睡衣,穿上奶油色套头衫和浅灰色七分裤,又拿起梳子梳理几下披肩长发,站在穿衣镜前照了照,满意了,这才转身走出来,“走吧。” 谢唐看看自己的小妻子,由衷地夸了一句:“真好看。” 夏莜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天生丽质,也是没办法的事。” 两人在门口换了鞋,谢唐打开家门,弯起胳膊示意夏莜莜挽着,夏莜莜抿嘴一笑,伸手挽住。 地下车库,一辆商务车里,程启轩坐在驾驶座低头玩手机,苏亚莉和韩国妹子坐在最后排,一个拿着小镜子补妆,一个正襟危坐,默默等待。 程启轩不经意抬头,见老大夏莜莜伉俪相携而来,丢下手机,说:“老大下来了。” 苏亚莉啪地一声合上小镜子,往窗外看了一眼。 “两人挺亲密的嘛,妖艳贱货解决了?” 第十八章 程启轩没有理会苏亚莉有些煞风景的话,推开车门率先下车。苏亚莉和韩国妹子也紧跟着下了车。三个人在车边排成一排,面带微笑看着谢唐和夏莜莜。 待他们走近,热情地打招呼。 程启轩领头:“嫂子好。” 苏亚莉:“嫂子好。” 韩国妹子:“‘小’子好。” “……”夏莜莜一怔,继而笑道:“你好,你好,你们好。”看着韩国妹子,“你是……韩国友人?” 韩国妹子双手交握在身前,微微前倾一下身子,很有礼貌地回答:“是的,我是韩国人。”又看向谢唐,微微一笑:“老板……脚上好。” 对于韩国妹子的中文发音,程启轩和苏亚莉显然已经习惯了,无论妹子说什么,他俩都安之若素,不像夏莜莜要努力绷住才能不笑场。 车子开出小区直奔机场,谢唐坐在后排靠着窗户往外看,指间无意识地转着手机,过了一会,他打开手机,顺手点开夏莜莜的朋友圈翻翻,自拍、风景照、美食照,吐槽碎碎念,都是看过的,再看一遍仍然觉得别有趣味。 再翻翻她的微博,风格明显比朋友圈更欢脱更没有顾忌,大概因为朋友圈里有家人,所以有点放不开,十分的功力只用六分,努力往里收着。 再往后面翻,就看到了他们相识之前,夏莜莜转发的他的微博,我们大大真的好帅好帅好帅[桃心桃心];这位先生,我夜观天象,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在这个城市的东南方向偶遇,嗯,偶遇。 粉丝们纷纷表示要组队去表白。 她说,别,动静太大,就没有美感了。我就喜欢这样默默的仰望。你们不许给我使坏哦。 谢唐哑然失笑,这叫哪门子默默仰望,若不是他的微博是由行政人员专门打理,她那点小心思自然会被他完全知晓。 坐在一旁的苏亚莉瞥见老大脸上居然露出甜蜜(?)的微笑,心中诧异,悄悄挑起眼皮扫了一眼他的手机界面,明白了:“才离开几分钟就想老婆了?老大变身老婆奴,可喜可贺。” 程启轩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老大这种感情不外露的人居然让苏亚莉看出想老婆了?有意思。他透过后视镜往后看,“老大,什么情况?” 苏亚莉说:“盯着夏莜莜的微博傻笑。” 傻笑…… 程启轩感到难以想象,这不符合老大的人物性格设定啊。 “老大,是不是出门前嫂子给你灌了*药?”程启轩眉开眼笑地打趣。 “去你丫的,好好开你的车。”谢唐绷着脸,不动声色退出了微博。 苏亚莉和程启轩同时大笑出声,老大爆粗口也是难得。 笑够了,苏亚莉忽然想到一件事,开口问:“诶,老大,你为什么要让这妹子跟来?”抬一下下巴指了指副驾座的韩国妹子。 谢唐没有接她的话,微扬声问妹子:“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韩国妹子听到老板和自己搭话,赶紧扭过头来,毕恭毕敬一字一顿道:“老板,你问我?……我叫金-英-花。” “金银花?”谢唐重复。 苏亚莉和程启轩因为不大关注,也因为这妹子来的时间太短,交流太少,也不大清楚这妹子到底叫什么,只知道她姓金,是以眼下两人也都帮不上什么忙,顺便跟着老大一起了解清楚。 “不是,不是,”妹子摆摆手,“是,金,英,花。”她每个字的发音都特别费劲,让人觉得再问下去就是欺负她。 “嗯,小金啊。”谢唐也不再执着于她到底叫金英花还是金银花了,“这次叫你一起跟来,主要是因为一些私事,我个人方面的私事……” 苏亚莉侧脸瞟他一眼,“老大,你可不要假公济私搞*,小金妹子年纪还小,或许比夏莜莜还小一两岁。” 谢唐不理会她,权当没听见,继续对小金说:“我希望利用这一周的时间跟你学习一下韩语,不需要太复杂……” 他的话又被打断了,苏亚莉问:“老大,你学这个干什么?你已经会四国语言了,还要再学韩语,会让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压力很大。” 谢唐终于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说:“亚莉,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好好谈谈恋爱了,内分泌失调,容易变话唠。” 程启轩撑不住哈哈大笑:“老大,你够狠。” “还有你,程启轩,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如亚莉你们两个凑合凑合,互相回收。” 谢唐真的毒舌起来,苏亚莉都怕,程启轩只有求饶的份儿,“老大,老大,我错了,我不该得罪你。我没什么,亚莉一个女孩子,你宽容一点。” 苏亚莉撇撇嘴,坚决不认输,提了提气道:“这有什么,老大说得对,咱俩都一把年纪了,是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跟老大学啊,老牛啃嫩草,他比人家夏莜莜都快大十岁了,他能下得去口,咱们也可以,明儿我就去找个小鲜肉。” 谢唐无力反驳。这一局苏亚莉完胜。 谢唐这次出差,夏莜莜的感受和以前相比很有些不同,至少不同于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时候谢唐要出差,她提前两天就开始体味到离别的愁苦,无精打采,情绪低迷,做什么事都没劲,看啥都不顺眼,恨不得自己变身一颗小豆子,让谢唐揣兜里,走哪带哪。 而这次呢,她只有在地下车库,挥手向谢唐告别的那一瞬间,心有戚戚。 当谢唐乘坐的车子拐了个弯消失在她眼前,她站在原地,心中只感到一种茫然,还有淡淡的空虚。 回到家,她坐在餐桌前吃完早餐,又尝了一小碗牛肉汤。然后动作利索地洗了碗,收拾完料理台,她就觉得心里一片平静了,先前的茫然和空虚感觉都不见踪影了。 离十点钟还差三分钟,夏莜莜匆匆走进卧室,从衣帽间里拿出一只嫩黄色菱格链条包,把手机放进去,又从昨天背的大包里拿出钥匙包纸巾唇釉和钱包也都统统放进去。 挎上包,最后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出门去电视台。路上没怎么堵车,因此她感到心情很轻松。 夏莜莜刚在办公室坐下没多久,程姣姣的电话打进来。 “有好事。”程姣姣的声音格外的清朗明媚,“你还记得上次我跟江白说让他给我介绍对象的事吗?他效率还挺高,真给我介绍了一个,29岁,据说长得很帅,而且很有几□□家。” “听着是不错。”夏莜莜仰靠在椅子上,嘴里咬着笔头,微微拧眉思忖道,“只是这样的靠谱吗?交朋友可以,可你是要找人结婚啊。” 程姣姣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家冷水也不要钱是吧。只许你找个谢唐那样有才有貌又有钱的,我就只能凑合呗?” 夏莜莜扬手把圆珠笔丢在桌子上,叹气:“我当然想你找个好的。我这不是担心吗。就像你说的,谢唐各方面条件都好,可真因为这样,我这日子才过得不踏实,老担心有人惦记着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心里终归是底气不足。” “我懂,不就因为他前女友对他念念不忘么。我跟你说我要是你,我根本就不怕。”程姣姣越说越透着一股豪气,“吃得咸鱼抵得渴。嫁了优秀的老公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牢牢地抓住他,让他彻底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对外面的妖艳贱货都免疫,这不是很爽吗?” 夏莜莜完全没有被激励到的感觉,她懒洋洋的说:“你说的对,是很爽。那我就祝你相亲顺利,得偿所愿。到时候记得请我吃大餐。” “别把自己撇出去啊。我还需要你帮忙呢。”程姣姣笑嘻嘻的,“江白和人家约好了,后天下午见面,你陪我去,江白也去,就当是朋友聚会,大家就随便聊聊,不要搞得太正式,我会有压力。” 刚挂了电话,莫茉敲门进来,说:“莜莜,主任叫你到他办公室去。” 夏莜莜心里陡生不详的预感,“主任有没有说什么事?” “说了。” “什么事?” “叫你去他办公室。” 夏莜莜:“……”这是理解能力太差,还是故意逗她。 推开老陆办公室的门,夏莜莜就看见江白斯文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第十九章 夏莜莜猜到老陆找她可能是催她录特辑的事,没想到他居然把江白找来了,有点意外。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莜莜,来来来。”老陆招招手。 江白放下茶杯站起来,面带微笑看着夏莜莜。 “江白,你怎么来了?”夏莜莜走过去,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没等江白开口,老陆笑呵呵地把话头了过去:“是我特意请江总来的。就是上次我和你提过的,请江老先生做特辑的事,我看你这几天忙也顾不上找江总谈,所以我就替你约了江总。” 夏莜莜在心里翻个白眼,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江白笑笑:“我们主任一向这么体恤下属。”特意加重了“体恤”俩字。 老陆压根不在意她的暗讽,小丫头片子不高兴了闹点情绪很正常。他知道夏莜莜不爱喝茶爱咖啡,叫了助理进来给夏莜莜泡了一杯咖啡,转而对夏莜莜笑道:“你和江总好好聊聊。”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八成江白已经流露出了愿意帮忙的意向。 果然,都没等夏莜莜开口,她刚捧着咖啡喝了一口,就听江白说:“我父亲最近两个月一直在国外,大概这个月底就会回国,我会先打个电话和他沟通。”也是一副信心满满颇有把握的样子。看来父子关系挺不错,轻易就敢把老爸给卖了。 这还有什么可谈的呢。原来走后门的感觉是如此的酸爽,夏莜莜总算是体会到了。 转眼就到了周二,程姣姣相亲的日子。这个日子对夏莜莜来说,事关重大,说不定,她照看了这么久的白菜,很可能就要被猪啃了啊。 倒不是说程姣姣相个亲就要冲着结婚去,而是她实在空窗太久了,作为一颗水灵灵的白菜,她其实很期待能有一只看上去还不错的猪,来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色彩,让自己变得更加水灵鲜活。 夏莜莜懂她这个心思,所以才格外上心,想帮她好好把把关。 因为心里绷着根弦,夏莜莜一大早就醒了,一分钟也没懒床,咕噜爬起来,匆匆洗漱完毕,吃了早餐,然后精神抖擞地出门赶去电视台。 和节目组的同事一起开了个碰头会,紧接着开始录节目,紧赶慢赶还是误了中午的饭点,收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了,夏莜莜回到办公室,换了件外套,梳了梳头发,然后在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一个面包,拆开包装,嗷呜咬了一大口。 饿惨了。这会她简直能吃下一头大象。 拎上包,拿着半块面包,出门赶去程姣姣家。 她正悠哉地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不是约的三点半吗?你怎么还不抓紧时间?难道你打算素颜现身?”据夏莜莜所知,程姣姣出门逛街都要花一个小时左右化妆,何况是和男人见面。她边说边丢下包,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程姣姣慢条斯理地说:“不着急。约的地方离我家很近。何况男女约会,女人有迟到的权利,男人有等的义务,因为女人要化妆打扮,本来就比男人投入了更多的时间成本。如果他连多等一会都要计较,那只能说明这个男人素养很差,没有绅士风度,而且压根不认同女人的付出,这叫大男子主义。这样的男人,第一关就要被‘咔嚓’掉。” 夏莜莜端着水杯点点头:“嗯,有道理。”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有什么吃的,让我垫垫,中午没吃饭。” 程姣姣顶着面膜走进来,“我给你煮碗面吧。” “别,你别管我了,快三点了。你赶紧捯饬自己吧。虽然你有迟到的权利,但迟太多,我会觉得不好意思。” 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日式拌面,还有一盒牛奶。对付一顿算了。 “诶,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说,我和谢唐决定再办一次婚礼,你还得再给我当一次伴娘。” 程姣姣还贴着面膜呢就裂开嘴笑了:“办啊,当啊,这可是好事。不用猜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你家谢唐的主意,人家这是诚心诚意要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夏莜莜把开水注入面碗中,闻了闻味儿挺香的,盖上盖子,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啃着,得空回一句:“嗯,我确实有拿到安慰奖的感觉。” 程姣姣白她一眼:“小心眼。人家没表示你心塞,人家表示了,你又觉得就这么顺坡下驴有点没出息?” 夏莜莜挥一下手里的苹果,“你得了吧。说我小心眼,你怎么不说自己心眼多,你就不能按照字面的意思理解我的话吗,我还真是给个台阶就下的人,这点你也不是不了解。” “诶,还有一件事,前天江白到我们台里,我问起他给你介绍的这人,他说其实是对方看上你了,拜托他牵线搭桥。” 程姣姣惊得面膜都掉了:“有人默默暗恋我?!” 抱着强烈的好奇心,两个人比原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约定地点,躲在二楼入口处的大盆栽后面,悄悄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没看到江白啊,难道他们还没来?”夏莜莜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心里略失望。 程姣姣趴在她后面,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悄悄指一下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位帅哥,“会不会是他?” 夏莜莜打量一下那男人,“挺帅的,气质也不错,像是江白他们圈里的人。 他在看时间,八成就是在等人。 “要不,我们过去问问?”一回头,就见江白站在她们身后,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看着她。在江白身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英俊不凡的男人,一个让夏莜莜感到大跌眼镜的男人。 程姣姣见夏莜莜愣住了,心下奇怪,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愣住了。 四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寒暄一番,又东拉西扯了一会,程姣姣说要去洗手间,同时看了夏莜莜一眼,夏莜莜会意,也站起身,“我也想去。” 进了洗手间,程姣姣转身迫不及待对夏莜莜说:“江白这是什么意思啊?那天晚上在费家的ktv,他也亲眼看到费洛奇撩你的,现在又给我们牵线搭桥?难道我是垃圾回收站啊。这个费洛奇也是有毛病,是不是见个姑娘就得招惹一下啊?我才懒得应付这种花心大少,我想走了。” 夏莜莜连忙捋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别气别气,大不了以后不见就是了。我们跟江白不是还得来往么,就当给他个面子,再坐一会再走也不迟。” 程姣姣这姑娘挺彪的,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 在洗手间吐槽了一番后,回去刚一落座,直接就问费洛奇:“费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看对眼的应该是我朋友莜莜吧,上次在你家,你对莜莜表现得很感兴趣。” 费洛奇垂眸微微一笑,竟然显出几分拘谨之色:“你恐怕误会了,这个我可以解释。当时我对夏小姐只是纯粹出于欣赏,后来我在楼下看到你跳舞,觉得你特别闪耀,与众不同……” ……所以心动了。 夏莜莜转头对程姣姣狡黠一笑。 程姣姣似乎也很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一下子竟然有点害羞起来。 这时江白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到窗边接电话。 夏莜莜的手机也跟着响了一下,是谢唐发来的微信。 唐:上午的活动刚结束,我在吃午饭,你在做什么呢? 夏莜莜忍不住抿嘴偷乐一下,然后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咔嚓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和几个朋友一起喝下午茶。 莫斯科某家酒店的餐厅里,客人不多,很安静,谢唐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滑开夏莜莜发来的照片——白嫩的小脸,眼睛明亮,唇红齿白,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投下淡淡的光圈,整个人看上去灵动美丽。 侧立在夏莜莜身后,在讲电话的男人是江白。 谢唐的目光落在江白拿电话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宝石蓝袖口,白金镶钻精钢腕表,处处彰显品位和良好出身。 他下意识伸出自己的手看一看,没有人家的那么白皙,但自认为更显男人味,更胜一筹。 谢唐一手握拳抵在鼻子下端,手肘支在椅子靠背上,微微拧眉,目光长久地落在照片上。 “老大变态了。不是对着手机傻笑,就是发呆。” 苏亚莉在对面小声嘀咕。 程启轩抬眼看老大一眼,低声回应。 “八成是中了爱情的毒,拿手机里的什么东西当解药呢。” 谢唐充耳不闻,当他们两个是空气。两个可怜的单身汪,懂得什么。 第二十章 根据主办方的行程安排,距离此次活动完全结束还有两天。不过其实今天的论坛讲座才是主题,明后天主要是参加展览和宴会。 谢唐转着手机,陷入沉思,心头被一个强烈的念头搅缠。搅得他心里一阵烦乱。 收起手机,他对苏亚莉说:“订明天回国的机票。”他想家了,想夏莜莜了,想立刻就看到她,听到她用清脆的声音和自己说话,叫自己老公。 苏亚莉刚喝了一口红茶,听他这么说,差点呛了:“明天就回国?老大,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这一出一出的……”神经兮兮,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程启轩自觉很懂得察言观色,推了推苏亚莉,一本正经问谢唐:“老大,是不是嫂子那边有什么情况?” 谢唐抬眼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端起咖啡杯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然后对坐在苏亚莉旁边像个背景板一样的小金说:“小金,等下午的活动结束,你到我房里来一下,我们再加紧练习练习。” 说完,起身往餐厅外面走。一面拿出手机,找出小金给他标注过的资料,看了一下,不觉轻念出声:“酷奇……打蜡,酷奇打蜡……” 苏亚莉和程启轩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老大不疯,他们也要疯了。 次日,七个多小时的长途飞行后,谢唐回到了c市。 从机场赶回家,天已经黑了。 他没有提前打电话给夏莜莜,想给她一个惊喜,路上还特意买了甜品和香槟玫瑰。 打开家门,屋里一片漆黑。 夏莜莜不在家。 谢唐一颗充满热情的心,瞬间跌入茫茫虚空之中。 他在黑暗中默了默,伸手打开玄关的灯,明亮的灯光一下撒满整个屋子。 四处看看,确认夏莜莜真的不在。 他不在家,夏莜莜的日子过得也还挺滋润的,一点没有孤单寂寞冷的意思。 这反倒使他有点空虚和失落。 在客厅沙发上呆呆坐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夏莜莜。 电话里很热闹,与他身处的寂寥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你在哪呢?”他问。 听谢唐说他回来了,一会儿要来接她,喝高了的夏莜莜,瞬间进入了更加亢奋的状态。亢奋的莫名其妙。 今晚费洛奇请唱k,一屋子的人有一半都喝高了,见她端着酒杯蹿到东边蹿西边,也都不以为然。 当看到站在门口的谢唐时,夏莜莜直接蹿进了他怀里,贴饼子一样紧贴着他,仰着小脸,嘻嘻哈哈:“老公,你回来了?” 谢唐揽着她的腰,觉得她身上的热度能把自己融化了,“你又喝多了?” 夏莜莜乖乖点点头,“嗯,我喝多了。” 但她的脑子是清醒的。 不过此时此刻,被谢唐搂在怀里,她很不愿意清醒,不清醒就可以明目张胆地为所欲为,这样的特权她才不会轻易错过。 别扭害羞了一下下,夏莜莜勇敢地吊住谢唐的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亲昵的略有些大胆的举动,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有一种突破自我、放飞心灵的畅意,真不错。 “老公,你这次出差有没有想我啊?”酒壮怂人胆,夏莜莜觉得自己的脸皮此刻比城墙拐角还要厚。 谢唐点头:“嗯,有。” “那你唱一首歌,向我表白,好不好?”这是她心中的执念,读大学的时候,看到男生唱情歌单独给女生听,觉得特别浪漫,希望有一天也被自己爱的男人如此对待。 上一次谢唐拒绝了她,可她并没有就此死心。 “你想听什么歌?”嘴上这样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不喜欢唱歌,但这一次,他决定满足她。女孩子想听的一般都是情歌,情歌他还真有一首可以拿得出手的,至少讨夏莜莜欢心的把握比较大一点。 夏莜莜听他这么问,眼睛一亮。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只要是老公唱的,我都喜欢。”夏莜莜心里欢喜,微嘟着嘴,红艳艳水嫩嫩的嘴唇几乎亲在谢唐脸上。 作为谢唐的头号迷妹,给谢唐捧场,几乎是夏莜莜的本能。 夏莜莜这种又软又萌又媚又美的姿态,显然让谢唐很是受用,他笑了一下,转头对程姣姣说:“姣姣,麻烦你帮我点一首韩语版的《那个人》,谢谢。” “谢大师,你会唱韩语歌?” 谢唐是建筑业鼎鼎有名的设计师,国内外拿奖无数,给国外好几个首都城市设计过博物馆、剧院等地标性建筑,任何一个作品拿出来都能代表中国建筑师的脸面。因此程姣姣很崇拜他,每次在非正式场合见到他,都管他叫大师。 在程姣姣看来,谢唐这样的高精尖人才,一般都是学术宅,不追赶潮流,更加不会追星哈韩哈日,是以谢大师唱韩语歌,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韩语歌耶,韩剧里那些一听就让人身心迷醉的歌? 太苏了吧。 她看看费洛奇,再看看江白,两个男人的脸上也同样流露出惊奇之色。 谢唐随口解释道:“只会这一首,专门学的,其他的就不会了。” 夏莜莜闻言,楞了一下,继而心里乐疯了。 嘿嘿,嘿嘿。 专门学的。 专门为她学的。 没想到谢唐对她也会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轻曼舒缓的旋律响起,谢唐很自然的牵起夏莜莜的手,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伴随着音乐温柔开唱。 程姣姣坐在旁边,托着腮,看着这小两口,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只是谢大师到底在唱什么啊,她唯一记得住的只有一句“撒浪啊,撒浪啊,酷奇打蜡撒浪啊”,但是真好听,跟韩剧里的一模一样,特深情,特虐狗,特想让人谈恋爱。 包间里的其他女孩们也是一脸迷醉,轻轻晃动着身体,安安静静地欣赏,没有人发出声音。 直到一曲完毕,女孩子们才“嗷”地一声,手舞足蹈起来,齐声喊道:“欧巴,欧巴,撒浪嘿哟,思密达~~~~” 夏莜莜在一片欢呼声中,一脸娇羞地望着谢唐,心里美滋滋的,看看我老公,长得又帅,唱歌又好,我真是太有面子了。 “好了,别对视了。”程姣姣上前一把夺过夏莜莜手里的麦克风,“表演结束,你们可以谢幕了。免得我一会儿报警,告你们虐待动物。” 有谢唐这枚珠玉在前,后面再唱的人明显都有点底气不足缺乏信心,又不甘示弱,于是拼命嘶吼,于是严重跑偏,倒也能娱乐大众。 江白自从谢唐出现,就一直坐在角落,独自喝酒,没什么存在感,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费洛奇也很低调,除了陪程姣姣喝酒玩骰子,一首歌也没唱。 夏莜莜今晚太开心了,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酒,谢唐倒也没拦她,反正有他看着,她喝得再多,也不会有什么事,只要她高兴。 聚会结束,谢唐带夏莜莜离开,她已经不能正常走路了,却又一刻不消停,手舞足蹈,又喊又唱:“撒浪啊,撒浪啊~~~撒浪嘿哟撒浪啊~~~”谢唐半搂半抱着她下了楼,把她塞进车后座。 “不要,不要,我不要坐车车,好闷哦。我会吐的。”夏莜莜像一条虫子一样蠕动着往外爬,“老公,我要散步,你陪我散步。” 谢唐头疼:“你走都走不稳了,怎么散步呢。我们赶快回家,我给你弄热水洗澡,好吗?” “不好。”夏莜莜从车里钻出来,大力挥一下手臂,“你不陪我就算了,我自己去散步,……散步。”踉踉跄跄,东倒西歪。 谢唐苦笑着摇摇头,也只好依她。回头对程姣姣、费洛奇和江白说:“你们先走吧,我陪她……散散步,吹吹风。” 聚会的人渐渐散了,宽阔的马路上,一片静谧,路边幽幽亮着几盏灯,守望着入睡后的被浓重夜色笼罩着的城市。 初秋的夜风轻飘飘抚摸着脸颊,微微的凉,夏莜莜觉得很舒服,她张开双臂,从马路这边晃荡到马路那边,仰着头,声情并茂道:“你们的梦想是征服星辰与大海,而我的梦想是在这座城市的每一条马路上,都写下我的名字,让我爱的人看见它,并永远记得它。……啊,天空……” “莜莜,慢点。”谢唐从后面一把拉住她,“要撞电线杆上了。” 夏莜莜站住了,一把抱住电线杆,回头,仰着脸,眼神有点迷离,笑容有点白痴地问:“你,是,谁,啊?干什么跟着我?你是不是想泡我?告诉你哦,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我爸是伟大的人民教师,我妈是伟大的白衣天使,……你这个死泡良族,离我远点。” 谢唐看着夏莜莜,忽然间觉得这女孩的内心,并不像她此刻表现出来的那样没心没肺肆意飞扬,她是不快乐的。 而原因,他想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和他有关,他附加给她的某些东西,让她内心充满了矛盾,有些不堪承受。 所以她尽情地灌醉自己,麻痹自己,也说服自己。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阵心疼,张开双臂将她拥在怀里。 第二十一章 夏莜莜并没有完全喝断片,但她就是想耍酒疯,一直推着谢唐,让他走,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谢唐抱着她,轻轻摇晃,笑道:“莜莜,你已经醉得六亲不认了吗?” “那你说你是谁?” “我是谢唐。” “不对。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 “我是你老公。” “还是不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晃着手指,着重强调了那个“再”字。 谢唐已经黔驴技穷。 “对你来说,我唯一的最重要的身份,可不就是你的老公吗?” 夏莜莜扭身吊住谢唐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不对不对,你应该说‘我是你最最亲爱的老公,最最爱你的老公’。” 谢唐微仰头望着夜空,思忖道:“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别扭?难道你还有别的老公,排在‘最’之后的?” 夏莜莜一把捧住他的脸,左扭右扭:“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真可爱。” 谢唐:“……” “天越来越晚了,我们尽快回去吧,莜莜?” “好,但是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不好启齿,夏莜莜垂眸,纤纤手指点在谢唐胸前的纽扣上,一圈一圈慢慢绕。 “那个,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没有完全忘记,你以前的女朋友?”最后几个字夏莜莜说的很快,很含糊,她没有提章裴的名字,她不愿意提,她只愿意以“以前的女朋友”来代替。 谢唐低头注视着夏莜莜,一时没有说话,这丫头……心思比他想象的还要简单,心里有点什么就一直梗着,过不去,放不下,也憋不住,一定要问个清楚,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若换个聪明的,铁定打死都不提,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忘记了才好呢。 没有听到谢唐的回答,夏莜莜莫名有点心慌,松开把玩纽扣的手,“我就知道你烦我这么问,可是……” “莜莜,”谢唐打断她,“我确实发过那样的短信,但那个时候,我还不满二十岁……” 十九岁的毛头小子,想掌控全世界,又无能为力,冲动易怒,敏感脆弱,遇到挫折怀疑自我,丧失自信,自哀自怜,也算情理之中吧。别说发什么悲伤逆流成河的短信,恨不得以死明志的情况也有过。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得过中二病? 得过病,提高了免疫力,打磨掉了多余的棱角,有了新的看世界的角度,更加懂得付出爱,接受爱,这不就是成长的过程么。 “可是,我就是不踏实嘛。唔唔~~~”嘴被堵上,说不出话来了。 谢唐捏着夏莜莜的下巴,狠狠亲了下去。 他一个三十一岁的男人,为了她特意去学唱什么“撒浪哟撒浪啊”的,比起那条短信,难道不是高下立判? 这丫头…… 分明是贪心不足。 夏莜莜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如果谢唐再延长一会儿,她想自己一定会一命呜呼。 因为要开车,谢唐滴酒未沾,而夏莜莜口中微醺的酒气加上甜甜的女孩气息,却使他有些昏昏欲醉,沉溺其中。 他紧紧地环抱着她,用力地吻了吻她,然后恢复理智,松开她,故作神秘地说:“走,我们赶紧离开这。” 夏莜莜觉得很好玩,也模仿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谢唐一手揽着她的肩,边走边左右张望,仿佛特~务接头,“一会警~察来了,会把我们抓走。” “为什么?” “不允许在街上接客。” “……你好流氓哦。”好幼稚,可是她好喜欢啊。 相比起在她面前总是一本正经成熟稳重的谢唐,她更喜欢此时此刻有点孩子气的谢唐;或者说有点孩子气的谢唐,让她更更有安全感更踏实。因为一个男人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会袒露真性情,不会一直端着。 坐在车里,夏莜莜依然不老实,像一只娇憨的小猫一样,乱扭乱动,乱哼乱唱,间或有一两声类似呻/吟,软软糯糯,入耳酥麻。 谢唐神色镇定,稳稳地把着方向盘,直视前方,表面看似庄重正经,实则心里已经被撩的火烧火燎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某处要命的地方,恨不得立刻靠边停车,就地办了她。 夏莜莜尤不自知,继续又扭又唱。今天晚上她的心情实在太好了。 谢唐竟然专门为她学唱韩语歌!专门为她学的!谢唐还特别用力特别深情地亲了她。 她伸手摸摸嘴巴,好像有点肿了。 真刺激,回味无穷。 “老公——”她扯着嗓子喊一声,“我还要亲亲。” 谢唐心头一颤,简直受不了了。 刚好遇上红灯,他踩下刹车,转头看看夏莜莜,朦胧的灯光下,她粉嫩水润的嘴唇微微嘟着,极致的诱惑。 差点他就不管不顾地亲上去,又一想毕竟是在大街上,还开着车,不好。 还是再忍忍。他轻咳了一下,微哑着声音说:“……快到家了。” 从车上下来,夏莜莜就像只猴子一样挂在谢唐身上。谢唐扶着她走了几步,发现很费劲,她整个人软得跟面条差不多,只好拦腰把她抱起来,往电梯里走。 夏莜莜闭着眼把脸贴在谢唐的脖子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荷尔蒙味道,觉得特别好闻,张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再咬一口,“唔……老公,你好好吃,老公老公老公……”一边还挠起他来了。 “别闹,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抬头,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看看谢唐,再看看夏莜莜,那眼神分明当谢唐是在酒吧捡尸的坏叔叔了。 谢唐:“……” 赶紧闭嘴。加快脚步走向电梯。 进了门,满屋漆黑,谢唐把夏莜莜放在地上,两手捧着她的脸,推着她靠在墙上,凑上去含住她的唇,不管不顾地吸吮咬噬,那股热情激烈的劲儿,仿佛八百年没喝过水的人遇到了甘泉,恨不能溺毙在里面。 迷醉的快感和愉悦感令夏莜莜忍不住轻吟出声:“啊~唔~啊~嗯……”她搂着谢唐的脖子,不由得扭动身体,同时微仰着头专注投入地回应他。 谢唐的唇换了地方,落在夏莜莜的脖子上,一面隔着薄薄的衣料揉捏她。 “莜莜……”他忘情地叫了她一声,呼吸间气息拂过她的耳朵,又酥又麻又痒,夏莜莜觉得自己醉得更厉害了。 夏莜莜快乐的喘息着,柔软的小手撩开他衣服的下摆,探进去,摸到他结实的腹肌。 他们的身体互相摩擦,蒸腾起来的热度几乎快要把房子点燃。 等夏莜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谢唐扒光了,全身上下只剩下小内内。谢唐手指一勾就要往下扒,她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不要在这里。” 谢唐继续吻着她,嘴角漾起一点笑意,一用力把她抱了起来,往上一托,抱着她转身往卧室里去。 把夏莜莜轻轻放在床上,谢唐极快地褪去自己的衣服,欺身过来压住她,一面扯掉了她身上的最后一块屏障。 从眼睫、鼻子、嘴巴、脖子……一路向下吻过去,谢唐感觉到夏莜莜轻微的战栗,愉悦又充满期待的。 他心里得意,受到鼓舞,正要挺身而入,夏莜莜的身体忽然僵了一下,抵住了他,“那个……你还没有戴那个。” “要不,不戴了?”谢唐抓起夏莜莜的手,吻一吻她的指尖。 夏莜莜抓起枕头在谢唐脸上捂一下,有点不满的说:“不行。会怀孕的。” 谢唐压住夏莜莜,单手撑在她耳侧,轻轻把她鬓角的头发往后拢,“如果怀了,刚好,我们就生下来。我也到了该当爹的年纪了。” 夏莜莜迟疑了,她微微嘟着嘴,两手手指对在一起,默默想了想,抬眼看着谢唐:“是哦,你都三十多了,再不要孩子,就老了。” “我老了?”谢唐伸手抚弄了她一下,看到她微微咬着唇瑟缩一下,不怀好意地一笑,“要不要我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老当益壮?” 谢唐说着手上又一用力,就准备重新上阵。 夏莜莜一把抓住他的手,“等一下啦,说认真的,现在还不能要孩子,我要好好做准备,各方面的,所以你还是戴上啦。” 谢唐点点头,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枚避/孕/套,“听你的,说到底,其实你还是个孩子呢。”把套塞她手里,“来,给叔叔戴上。”一边又抚弄她一把。 “啊——大流氓——”夏莜莜伸脚蹬他,结果反被他一把捉住脚踝,微微抬起,沿着脚背一路啄上来,然后俯身压住她,长驱直入。 夏莜莜很快便全身瘫软,她闭着眼睛,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整个人如同漂浮在天上,荡荡悠悠,极致的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谢唐粗重的喘息声拉回现实,谢唐一动不动伏在她身上,轻咬她的耳朵,“你咿咿呀呀唱戏呢?” 夏莜莜脸一红,推他,“你管我呢。”她高兴,她快乐,她就愿意乱哼哼。 谢唐轻笑一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将自己抽离出去,翻身下床,去了卫生间。 他简单洗了一下出来,见夏莜莜趴在床上,侧脸贴在枕头上,一只胳膊伸到床外,有一下没一下的胡乱绕着圈圈,嘴里还哼哼着。米白色的床单随意地搭在她身上,露出来的半截脊背,肤白胜雪。 第二十二章 谢唐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转身在飘窗旁的圆椅上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拿起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舒舒坦坦地呼出一口气。 “讨厌,不要在卧室吸烟。”夏莜莜抓起枕头丢过去,差点砸在那一点星火上,被谢唐伸手截住了。 谢唐说:“我累了,让我缓缓,就一根。”温柔的商量的语气。 夏莜莜便不说什么了,翻个身窝到另一边去。懒洋洋,混沌沌的,想睡。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觉得又清醒了一些。她坐起来,盘着腿,床单裹在胸前,看着谢唐的侧脸,说:“老公,你真的很想要个孩子吗?” 谢唐把烟放在烟灰缸上方弹了一下,转头看着她:“你想为我生吗?” “不是为你生,是为咱们生。”反正结婚了,又没打算离,早晚都得生个孩子,早生比晚生好,以后孩子大了她领着出门,人家会以为她是姐姐,想想就美翻了。 工作也不至于耽误,前三四个月她照样可以出镜,孕中后期她不能出镜就暂时让组里的同事代替,她做幕后,出了月子,她需要录节目的时候就让她老妈和保姆帮忙带孩子,她老妈在她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盼着抱外孙了,只怕她休息的时候要亲自带,她老妈恐怕都不会舍得让给她。 等孩子到了三岁,如果长得够漂亮可爱,她就带着孩子一起出镜,美妈加萌娃的组合,一定更能提高收视率。 光是这样脑补一番,夏莜莜就已经嗨了,觉得自己当妈以后的人生简直一片光明。 “不过,我们还是要好好做一番准备再生,比如调养身体,你得戒烟戒酒,多锻炼身体,我也得少喝点碳酸饮料啥的。”夏莜莜越说越起劲,已经准备列一张备孕清单了,“还有,我们得去做做孕前检查。这个至关重要。” “好,都听你的。你先做做心理准备,咱们就着手办这件事。” 谢唐按灭了手里的烟,看着夏莜莜,听她用清脆甜美的声音规划着生孩子的事,心里有一种岁月静好的踏实感觉。 次日一大早,谢唐到事务所开会,先给大家讲了讲这次去莫斯科参加城市论坛,吸收到的新理念和个人的一些见解体悟,之后各组的人针对目前事务所正在进行的几个项目所出现的问题进行了一番讨论和研究,散会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钟。 说了太多话,他觉得口干舌燥,也有点饿,回到办公室他一面看文件,一面拨免提叫人。 苏亚莉匆匆进来,看起来很忙的样子,“老大,什么事?” “帮我拿点吃的来。” “甜点、咖啡?” “不要咖啡。我自己带了腌好的柠檬,你帮我泡杯柠檬水。”这是夏莜莜特意让他带到办公室来的,说秋天天气干燥,让他润肺的。 “好的,我现在要跟项目出门,我让小金来给你泡。” 苏亚莉闪身出去了,五分钟后,小金端着甜点进来。 “老大,有一位脏小姐找你。” 谢唐对小金的发音已经熟悉了,一听就基本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确认一遍:“张小姐?” 小金忙不迭点头:“对,她说姓脏,有zong要的事要和你谈。” 谢唐“嗯”了一声:“叫她进来吧。”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谢唐忽然意识到这位“张小姐”,十有八/九是章裴。 果然门一打开,他看到了那张不愿意看到的脸。遗憾接待她的是小金,而不是苏亚莉,如果是苏亚莉,肯定连话都不传,直接给她撅回去。 “谢唐……”章裴站在门口,一手握着挎包的袋子,幽幽叫了他一声。 谢唐没有再看她,目光落在文件时上,问:“你有什么事?” 章裴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谢唐。小金出于礼貌,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示意章裴就坐。章裴转身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目光仍然盯着谢唐。 小金有点纳罕地看看这个漂亮时尚的女人,又看看自己的老板,然后退了出去,很快捧了咖啡进来,放在章裴面前。“请‘忙’用。” 章裴优雅地微微一笑:“谢谢。” 小金又走到谢唐面前:“老大,你需要我帮你泡柠檬水吗?” 谢唐合上文件,伸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腌着柠檬的玻璃瓶,交给小金,“两三片就好,不要太多。” “哇,这个看上去‘金’不错,是‘小’子为你准备的吗?” “对,是你嫂子准备的。”谢唐有意无意加重了嫂子二字,一来让小金加强印象,强化她的发音,二来也为了向章裴强调夏莜莜的存在。 章裴果然注意到了,正低头喝咖啡,忽然抬头看了过来,眼睛盯着那个玻璃瓶。 小金捧着瓶子出去了,章裴转脸看看闭合的红木大门,起身朝谢唐走过去,一直越过办公桌走到谢唐的身边,一手轻轻搭在他坐的椅子扶手上,“谢唐,我今天来并不是要纠缠你,是有事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就算我们分手了,但也不至于就成了仇人,你说是吗?” 距离太近,谢唐觉得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呛,他皱了皱眉,推着椅子往后挪了一下,抬眼看看章裴,指了指门边的沙发,“你有什么事坐下说,我听得见。” 章裴怔了一下,雪白的贝齿咬住殷红的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坐回去。 谢唐把椅子往前挪一挪,两只手肘支在办公桌上,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正要开口说话,有电话打进来,拿起手机一看,是夏莜莜。 “老公,你在做什么呀?” 此时,夏莜莜站在父母家的厨房里,一边打电话,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剁着猪肉馅。其实她给谢唐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只是心情太好,又有点想他了。 她伸长脖子,往客厅看一眼,老妈正摆开大阵势穿针引线缝喜被,金丝绣凤绸缎被面,棉布条纹被里,长长的一根线,从头缝到尾,一针一线,缝的是美好的期许,愿她永远岁月悠长的幸福。这是老妈亲口跟她说的,说要把自己的福气传给她,希望她和谢唐也能像老爸老妈那样相伴到老。 两个小时前,她进门的时候,大吃一惊,除了小时候,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老妈做过针线活了,突然看到老妈缝被子,感觉自己像穿越了似的。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自己缝被子的,蚕丝被,棉花被,到处都有的卖。 老妈瞪她一眼,说:“外面卖的要么太贵,要么太薄,哪里有自己做的好,你看看这棉花,我买回来自己晒的,又软和又干净。……我们那个时候,家家都给要出嫁的女儿缝被子,就是希望女儿能幸幸福福一辈子。上次我听你爸的,给你准备的被子全是外面买的,结果就闹了那么一出,真是不吉利。这次我要亲手给你们多做几床被子,管保够你们盖一辈子的。” 听着老妈絮絮叨叨,夏莜莜心底一片柔软,就像那太阳下晒过的棉花一样,软软的,暖暖的,散发淡淡的清香。 为了让老妈高兴,她迫不及待的把她和谢唐打算要孩子的事说了。 杜新兰一听,怔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说:“行,要吧,早点要一个,趁我身体好,还能帮忙带。你爸也整日闲的发慌,有个孩子他也能有点事做。”低下头眼睛就有点湿了。真是一转眼,女儿就大了,嫁了人,也该当妈了。生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对于她这个人生已过半的女人来说,这就是天大的福气。如果可以,她情愿把自己的福气都给女儿,保她平安,顺遂,无灾无难,永远不会在夜里辗转反侧,默默饮泣。 夏莜莜倒在沙发上啃苹果,完全没有发现老妈的情绪反应,兀自说着:“妈,你说要孩子是不是得先调养调养身子啊,你要我的时候是怎么调的啊?” “我怎么调的?我吃龙肉调的。”提到这事杜新兰就有点心酸,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时候经济状况不好,家里好几天才吃一顿肉,也不常买新鲜菜,冬天屯点大白菜吃到开春,屋里常年摆着几个坛子,泡辣白菜、酸豆角,腌酱菜。” 夏莜莜忽然有点想流口水:“想吃辣白菜、酸豆角。” “你想要孩子就少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花时间多熬汤,给你和谢唐都补补身子。不要偷懒,听见没有?” “好,听见了,不偷懒。”夏莜莜再往沙发里缩一缩,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还没舒服两分钟呢,就被老妈派到了厨房剁猪肉馅,说要做糯米丸子,让她带回去给谢唐吃。 她活还没干利索呢,就忍不住打电话向谢唐邀功,让他好好期待一下由自己参与制作的糯米丸子。顺便把老妈做喜被的事也说了。听出谢唐也挺高兴的,她心里更美了,挂了电话,继续干劲十足地剁肉馅,咚咚咚,咚咚咚,节奏一点都不乱,奏乐似的。 第二十三章 黄昏时分,谢唐离开事务所,驱车回家。到了家门口,隐约闻到一缕香味飘出来,轻轻嗅了一下,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打开门进屋,只见他的小妻子围着围裙,一手拿锅盖,一手拿着勺子在锅里轻轻搅着。 “你做了什么?味道真不错。”谢唐丢下手里的包,脱了外套,挽起衬衣的袖子,走过去站在夏莜莜后面,探头往锅里看。 “冬虫夏草老鸭汤。”夏莜莜声音脆脆的报告,“我刚放了盐,马上就可以出锅了。” “冬虫夏草?” “嗯,给我们补身子用的。我特意跑到一家老字号中药店里买的。买了不少,给老爸老妈分了一些,剩下的我们留着煲汤喝。”夏莜莜舀了一点汤倒在碗里尝了尝,“嗯,真好喝,很鲜。可以起锅了。” “我来。”谢唐关了火,拿起两块抹布垫在砂锅把手上,把砂锅端下来放在餐桌的隔热垫上。 夏莜莜把流理台上扣着的两盘菜也端上桌,说:“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也不需要补的太勤,每星期喝一两次汤就行,这次是冬虫夏草老鸭汤,下次就喝冬虫夏草母鸡汤,还有冬虫夏草猪蹄汤、冬虫夏草排骨汤、冬虫夏草甲鱼汤、冬虫夏草鲫鱼汤……” “好,我们喝就是了。你这一串冬虫夏草说下去,反倒听着有点腻。”谢唐推着夏莜莜的肩,让她在餐桌旁坐下,自己去盛米饭。拿起饭勺,他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章裴今天来找自己的事告诉夏莜莜。 章裴今天来找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借钱。她母亲病了,需要做手术,她刚辞了职准备换工作,手头钱不够,向他借一万块钱。她甚至拿出了诊断书给他看,她即便不给他看这个,他也拒绝不了她。一万块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同事朋友哥们无论是谁向他开这个口,借不算很多的钱,他都不会拒绝。这和对方是谁,反倒没有太大关系,而是他的处事方式起着决定性作用。 他端着两碗米饭回到餐桌,看着夏莜莜笑意盈盈的脸,“章裴”这两个字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大概是冬虫夏草汤滋补的缘故,夏莜莜觉得精气神特别旺,干什么都有劲,看什么都顺眼。 周一早上,开着她的小mini去电视台的路上,遇到两三个有意无意别她车的,搁以往她就要气炸了,今儿却压根不放在心上,姐姐心情好,姐姐素质高,姐姐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刚到台里,就被老陆逮住,问她江白那边有没有信儿,请江梁录美食特辑的事,台里领导也很重视,毕竟这档节目相比台里其他几档重点节目收视率也算拔尖的。 夏莜莜说:“他还没有回复我。我今天就打电话问问。” 打发走了老陆,夏莜莜端着杯子进了茶水间。人真不少,程宽和莫茉也在,程宽明显没睡醒,猛灌咖啡醒神。莫茉在陪编导组的李姐聊天,看她聚精会神的样子,比开会听报告还认真。 夏莜莜和大家打了招呼,朝咖啡机走过去。就听见李姐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我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怎么了李姐?”夏莜莜问,其实她对于别人的家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别人不跟她说,她绝对不八卦地去探听。她问这么一句,纯粹是出于礼貌。李姐这颓丧的语气和神态,显然就是希望能够获得旁人的同情和理解。 夏莜莜看了一圈,就程宽旁边比较宽敞,走过去坐下,喝了一口咖啡,认真地看着李姐。她想李姐也不至于遇到什么了不起的事,无非是被家里鸡毛蒜皮的琐事闹得心烦了。谁家还没有点难处,用老妈的话说,磨着磨着也就过去了,翻一座山,总能走一段平路,还能真把人逼死么。 没想到李姐一开口就扔了个炸雷,倒不至于把人吓死,但也够堵心的了。 “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老公的前女友昨晚割腕自杀,我老公怕她真死了,回来哭了一通,决定守着她过,跟我离婚。” 夏莜莜:“……”好大一盆狗血,这是在搞笑吗? 打瞌睡的,神游的,这会都醒了。 程宽咽下一口咖啡,搬起左小腿,放在右大腿上,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老公成年了吗?这事怎么看都像中二少年干的事。” 李姐脸色灰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咱们觉得荒谬,人家当事人不这么觉得,他俩都被自己的痴情感动了,求我放过他们,给他们的爱情一条生路。” “昨晚我也到医院去了,我老公没让我见那女的,他要留下来守夜,我硬把他拽走的。”李姐摩挲着咖啡杯,一时陷入沉默,大家也都沉默着,静等她说下去。 “回去的路上,我就问他,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个什么玩意儿,我跟他过了十二年,生了俩孩子,刚结婚的时候,我们租房子住,后来一起供了个小套,老大上小学的时候换了套大房子,也买了车,手里还有了一些存款,两边父母也都省心,无病无灾的,孩子也都没啥大毛病,虽说老二学习不算多好,但也从不惹事闯祸。我是真不明白,我们这样的日子又什么过不了的?一定要折腾?” “你老公怎么说的?”夏莜莜很好奇这一点。十几年的结发夫妻,共同创造了一个家,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两人一起走过的痕迹和回忆,说割舍就割舍?这心理得多强大? “他说他就这一辈子好活,不想留下遗憾,以前他俩因为是异地,加上父母不同意,他放弃了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发现自己还是爱她,一看见她憔悴不堪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受不了了,觉得是因为他没有好好照顾她,才让她受了这么多苦,一直也没有嫁人,孤孤单单地漂着。我听不下去,吵了几句,他烦了,开着车就朝护栏上撞过去了。” 李姐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当时我的心真跟刀割一样。男人就是这样,他心如果不在你这了,你去死他都恨不得你死的远远的,不要给他添麻烦。” 没有人开口说话,说什么呢,旁人再多的安慰劝解,都显得太过轻描淡写,无关痛痒。 李姐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夏莜莜,“莜莜,我听说你老公的那个前女友,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你还想跟你老公好好过,可一定得上点心,不能大意。” 夏莜莜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点点头,接受教导:“我上心,我一定上心。”心想这事啊恐怕只能看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强求也没用。 回到办公室,夏莜莜还在想着李姐的事,坐在椅子里默默发呆。莫茉推门进来,叫她:“莜莜,开会了。”每周一的例会,她差点忘了。起身往外走,莫茉挽住她的胳膊,“李姐真可怜。” 夏莜莜扭头看莫茉一眼,可怜么,或许吧,女人大多看重感情,看重家庭,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切,一朝毁于一旦,这种伤筋动骨,撕心裂肺的痛,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所谓感同身受纯粹是一种安慰人的说法。 开完例会,又马不停蹄地忙了半天工作,中午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夏莜莜接到江白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说有事情要和她谈。夏莜莜猜测或许是和美食特辑有关的事,一口应下。 三四点钟的时候,夏莜莜一边看节目策划案,一边给谢唐发了条微信语音,说和江白约了谈事,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过了大约一分钟,谢唐打电话过来。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晚上有个饭局,原本想带你一起去。” “下次吧,要和江白谈这事也挺重要的,很可能关系到我能不能涨薪水的问题。”夏莜莜顿了一下,嘱咐:“少喝点酒哦。”要封山育林呢。 谢唐“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你会结束的很晚吗,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们就是吃个饭,我应该比你早回家。” 挂了电话,夏莜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唐那句话不就是暗示她早点回家的意思么。 下了班,夏莜莜开车赶往约定地点——一家豪华私人会所。这里是会员制,凭卡入内,夏莜莜手里有一张谢唐给的副卡,她打算用这张卡请江白吃饭。 到了地方,江白在门口接她,和江白一起的还有这家会所的老板,这老板四十出头,气质儒雅,人也很热情,亲自引他们去包间,说一应酒水饭菜都免单,算他请客,江白也不跟他客气,看起来两人私交不错,平时人情往来估计也没有分得很清。 在包间落座,江白面带歉意说:“莜莜,真对不起,录制美食特辑这事,我帮不上忙了。” 第二十四章 夏莜莜原本以为江白这次约她见面,是要把录特辑的事定下来,没想到结果和她的猜测恰恰相反。 她有些意外:“为什么?” 话一出口,她才觉得不好意思,好像人家就应该帮她似的,这种潜意识里因为是朋友就理所当然的心理,真是要不得,当下就有点讪讪的。 江白更不好意思,忙不迭起身给夏莜莜倒了一杯红酒,“我和我爸通了电话,他说最近身体不太好,近期没有回国的打算。” 夏莜莜看着杯子里的酒有点犯难,想说不喝,可看江白一脸的真诚恳切,觉得自己如果拒绝,可能会有点打击他,让他误以为自己因为他没有帮上忙而感到失望。 失望她是有的,也仅仅是出于一种本能,希望把事情办妥。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转念她就释然了,连亲生儿子都说不动,可见这位江大师确实是个原则性很强而且极其爱护羽毛的人,不是随便什么节目都上的。 她也只能这样交差了,总不至于台领导让她对着南墙一直磕下去。 撇过了工作的话题,两个人开始聊大学时候的事,气氛很快轻松起来。 夏莜莜性格开朗活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能讲的特别鲜活有趣。 江白受她影响,眉目舒展,心情愉悦,然后便开始畅谈畅饮,很快就喝的有点多了,脸颊微微泛红。 夏莜莜劝他:“你少喝点。咱们老同学吃个饭,又不是要你应酬,你这么卖力干嘛?” 江白端着酒杯晃晃,忽然抬头目光灼灼望着她,问:“莜莜,我听姣姣说,你和谢唐准备重新办婚礼?” 夏莜莜笑道:“是。这次我肯定请你参加。” 江白垂下目光,看着杯中红酒,脸上流露出落寞之色:“你真的爱他。他伤你的心你也不介意。” “喂,你真的喝多了,都开始挑拨离间了。”夏莜莜不满。 “好,不挑拨。你觉得幸福就好,我祝福你。”江白端着酒杯向她示意一下,然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架势哪里像祝福,分明是默哀嘛。 夏莜莜看着有些反常的江白,意识到这情形是不能再喝下去了。于是放下筷子,“江白,你喝的不少了,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吧,改天再聚。” 两人走出包间,江白忽然脚下趔趄,身子往一旁歪了一下,差点撞到夏莜莜。 夏莜莜下意识伸手扶他,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后背便贴在了墙壁上,江白站直身子,一手撑住墙壁,将夏莜莜半圈在了怀里。 “莜莜,有些话,我知道我不应该说……” 夏莜莜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现在的姿势有点别扭,让她觉得难为情,她潜意识里生怕被人看见,往左看看,没人,再往右看看——谢唐恰巧从隔壁包间里走出来,和他一起的还有他们事务所的同事。 哎哟喂,真有点像捉奸…… ……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的气压低到了极点,谢唐一直黑着脸,沉默不语。 事务所的几位同事,包括南京来的两个客户,都看到他老婆被别的男人壁咚了。这明摆着是丢面子的事。 不过,他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 他自己的老婆他还能不了解么,夏莜莜绝对是根红苗正的好青年,他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在外面搞腐化犯错误。 同样身为男人,对于江白的心思,他多少也能摸到一点门道,因为爱而不得,心怀遗憾,时不时就忍不住缅怀追忆一下过去的美好时光,若是再加上酒精的蛊惑,很容易就能自我催发出浪漫情怀。 这证明他老婆有魅力,也证明他眼光好,运气好,才娶到她。而他现在十分确定,江白对他已经不能构成威胁了。 就凭夏莜莜买回来的那些冬虫夏草。她心甘情愿要生一个携带他的基因的孩子,这比说一百一千一万句“我爱你”更能证明爱情。 此时此刻,他故意摆着一张臭脸,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夏莜莜也尝尝被猜忌被冤枉的滋味。 当初他也什么都没干,却也没少在她那里吃苦头。 诚然她并没有撒泼耍横大吵大闹,也没有哭哭啼啼控诉讨伐,但她的抗拒后退,她幽怨的眼神,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隐隐的怨气,对他都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如果在她面前还能挺起腰板,那就是恬不知耻,不可救药。 “你生气了?”夏莜莜问,语气里透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谢唐直视前方,做出一副专注开车的样子,完全无视她的主动讨好。 “你真生气了?” “难道我不能生气吗?”声音清冷而又疏离。演的一手好戏。 夏莜莜看看谢唐的侧脸,心里有点理亏,他生气完全合乎常理,恐怕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除非他丝毫不在乎对方。 换位想想,自己还不是一样,明知他对章裴刻意保持距离,是章裴主动往上扑,她都还无法做到云淡风轻,何况她和江白还是朋友关系,本身就比较亲近。 死江白,喝点酒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下可害惨她了。 她不想和谢唐闹别扭啊,眼下这种局面,她真有点手足无措。 “我和江白真的没什么的。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呢?”她凑上去,眼巴巴地盯着谢唐,一脸无辜。 一面等待谢唐的回答,一面在心里盘算着到底该怎么哄他高兴。在这方面她的知识储备实在是太少,几乎接近空白。 “我没有不相信你。不过这件事我确实需要多一点时间消化。你是无辜的,我知道,可若不是我适时出现,江白恐怕就不只是壁咚你这么简单了。”他说的这些倒是心里话,他不生气,并不代表他心里一丝芥蒂也没有,他又不是木头人。 夏莜莜盯着谢唐看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对着谢唐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如果我很努力的哄你高兴,你会原谅我吗?” 谢唐心里很受用,却故意克制着不让自己扬起唇角,从善如流地顺着夏莜莜的话题,说:“那要看你有多努力了。” 夏莜莜挺直脊背在座位上坐好,看了看窗外,语气昂扬地说:“停车。” 谢唐不知她要整什么幺蛾子,但被她的精气神儿感染,也激起了兴趣。唇角微扬,缓缓踩下刹车,把车靠路边停下。 夏莜莜推开车门下车,然后径直朝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走去。 便利店里灯火通明,灯光透出来,铺洒在店门前的台阶上,亮汪汪的一片,水银似的。 谢唐坐在车里,隔着半开的车窗看着夏莜莜纤细的身影走进那一团光里。 几分钟后,她出来了,两手抄在米白色针织小外套的口袋里,看不出买了什么。 谢唐越发好奇,也觉得有趣。饶有兴趣地等着她献宝。 夏莜莜上了车,一手还抄在口袋里,笑盈盈问:“你猜我买了什么?” 谢唐挑一下眉,摇摇头,“猜不出来。” “没劲。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夏莜莜嘟嘴,翻白眼。 谢唐只好配合,他盯着她的口袋左看右看,边看边分析:“口袋这么小,那么这样东西也一定很小……”忽然坏笑了一下。 夏莜莜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你猜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爱的工具。”谢唐胸有成竹。夏莜莜说了要哄他高兴,那自己是买的能让他心情变好的东西,不只是变好,恐怕要亢奋。 爱的工具?夏莜莜疑惑了一秒钟,瞬间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秒懂。她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连带手里的东西一齐轻拍到谢唐脸上,“不是那个啦,大流氓。”使劲揉搓一下他的脸。 谢唐听到呼啦啦的塑料摩擦的声音。“你这么容易就理解了,还说我流氓,彼此彼此。”他抓住夏莜莜的手,摊开在眼前,原来是棒棒糖,透明包装,一圈一圈的彩虹色糖果,仿佛能闻到甜蜜的果香。 “原来你买的糖果来哄我?”谢唐好笑地捏起一枚棒棒糖,拆了包装,递给夏莜莜,“我说嘛,爱的工具家里还有好几盒,够用一阵子了。” “不要脸。”夏莜莜嘴里含着糖,别过脸看窗外。 忽然她感到唇边一片温热,她的糖被叼走了……叼走了…… 第二十五章 与江梁合作的事泡汤了。老陆显得很失望,大概他以为凭借夏莜莜的裙带关系,这事十拿九稳,没想到……看来夏莜莜和江白的私交也不怎么样嘛。 老陆听完夏莜莜的汇报,一时沉默,之后他点起一支烟,皱着眉头吸了一口,手指在会议桌上敲一敲,“得想办法啊,得想办法。” 夏莜莜一听简直想哭,人家亲儿子亲口回绝的,还能又什么办法?主任这是想逼良为娼吗? 在座的其他人也一筹莫展,纷纷转头看向夏莜莜,眼神充满同情。 只听老陆又说:“东边不亮西边亮,这条路行不通,我们要换个思路。”他徐徐吐出一口烟,“我有个想法,我们做一次改版,主持形式改变一下……” 夏莜莜心里一咯噔,这是从她这边下手的意思啊,难道因为她没有完成这次任务,就要把她推出去腰斩了吗? “再招一个男主持和莜莜做搭档,这样更有利于调动节目的气氛。”老陆接下来的这句话,让夏莜莜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不是要对她开刀,而是给她增加一点小福利,多加一个搭档,就不用她一个人上蹿下跳累死累活取悦观众了,这算是小福利吧。 至于男主持,她倒一点不感兴趣,她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再没有多余的浪漫因子往外挥发。 “节目内容的话……原有的可以基本保持不变,但要增加一个新版块,这个就需要大家群策群力,每人拿出一套方案,最终采纳谁的投票决定。” 新版块……开什么板块好呢…… 夏莜莜一手托腮,眼睛盯着老陆,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进入构思状态,另一只手握着笔无意识的在记事本上乱画。心里暗暗打气,这次她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把在特辑这件事上失掉的斗志重新捡回来。 招聘男主持人的事,当天就提上了日程,《你吃了么》节目组通过各渠道发出了公开招聘信息。 隔天人事部就收到了近百封求职信,有各院校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有业余主持爱好者,也有地级市电视台的同行,资质形象好的人比比皆是,筛选难度还是比较大的。 作为面试官之一,夏莜莜很快进入了忙碌状态,一天面试好几轮。 抱的希望很大,落差也大,很多简历上看着不错的,当面一交流,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擦不出火花。 不只她一人这样认为,老陆和人事部的一位经理也有类似相同的感觉。 老陆总结点评:“大多都缺乏灵气,太一板一眼,当新闻主播比较适合,咱们虽然不是娱乐节目,但也比较注重娱乐性。再挑挑吧。” 人事经理表示赞同:“这些人和莜莜也都不搭,看着就不那么协调。” 夏莜莜一天看了太多男人的脸,已经审美疲劳了,回家对着谢唐,立刻有一种洗眼睛的感觉。 了不得。 播音主持这种圈子就没几个形象差的,今天少说面了有二三十个吧,全被他给比下去了。 夏莜莜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颜控的这么严重。 当初她迷上谢唐,难保不是先看中了他的脸。 谢唐在流理台边做饭,动作井井有条,表情是惯有的认真加上一点冷峻,和他做设计图的时候别无二致。 夏莜莜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谢唐发了会儿花痴,拿起ipad开始刷微博,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脑子里转着策划案的事。 旁边放着笔记本和笔,想到什么,就歪着身子抓起笔写两笔。过一会儿,又下意识抬头看看谢唐——做饭的男人真帅。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放下ipad,拿起笔记本和笔,刷刷刷写下几行字,再抬头,咬着笔头,盯着谢唐微微笑,那种笑是轻松的,带有成就感的。 “傻乐什么?去洗手,准备吃饭。”谢唐头也不抬,端起炒锅把菜盛进盘子里。 “得令。”夏莜莜从沙发上跃起来,轻松的像一片云,一只鸟。 谢唐看着她那个快活劲儿,不由笑了笑,饭桌上,问她:“到底什么事这么高兴?” “其实也没什么,我想到了一个策划案,觉得可行。”她的这种轻松愉悦就跟读书时解开一道难题的感觉一样。 夏莜莜一边啃着排骨,一边跟谢唐讲了自己的想法,节目的新版块就加入观众的参与和互动,让观众在自己家里做菜,节目组跟拍,从到菜市场挑选食材开始,用艺术的手法来拍,同时加入一些家庭的小故事,拍出一种烟火生活岁月悠长的感觉,和街头饭馆的采访区分开来,安然和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又增加了节目的深度。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咱家饭桌》。 “前几期可以尽量找长得帅做菜又好的已婚男观众参加,配合夫妻间的浪漫爱情故事或温馨日常,应该挺有看头的。”夏莜莜越说思路越清晰,头头是道,眼神表情都特别生动,“当然除了爱情,还有其他情感元素,亲情、友情,还有邻里之间,甚至包括陌生人之间的善意;还有逢年过节,就拍与节日相关的主题,美食和中国传统文化相交融。” 此时的夏莜莜神采飞扬,闪闪发光,谢唐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油然而生一种骄傲的感觉。她有一颗热爱生活、对一切都充满兴趣的灵魂,他最爱她这一点。 晚饭后,夏莜莜靠在谢唐身上,抱着电脑噼里啪啦敲策划案,谢唐在看电子书,一边看一边吃牛奶梨,叉一块喂给自己,再叉一块喂给夏莜莜,两个人配合特默契,没多大会儿,一盘梨就被消灭殆尽。 因为思路清晰,夏莜莜的策划案写的很顺,几乎一点没卡壳,一气呵成。写完,存档,只觉得通身舒畅,满足感爆棚。好了,这下可以安安心心的玩了。 她活动一下肩膀,伸个懒腰。谢唐看她忙完了,对她说:“今天我往纽约的家里打了电话,和爸妈说了我们要重新办婚礼的事,妈说这次一定会回来参加。” “哦,那妈有没有问你原因?” “问了,严肃认真地批评了我半个小时,说回来以后还要和我好好谈谈。” 夏莜莜故意哼一声,道:“是要批评你,是要跟你好好谈谈。你这可是作风问题,关系到你们谢家的家风脸面,不能麻痹大意。” 谢唐放下手里的电子书,双手环住她,晃一晃,“好了,不要翻旧账了。我并没有做道德败坏的事,你还要讨伐我?” 夏莜莜推他一下,“少得了便宜卖乖。你要真做了道德败坏的事,我也不会讨伐你,我直接开除你。”她说的绝对是心里话,小错误,只要他认错态度诚恳,表现良好,她渐渐的也能释怀,大错误,那就真的没得商量。 “好好好,不聊这个了。我去给你拿瓜子吃?”她干完了活要看剧,看剧就得吃瓜子,这是标配。 嗑着瓜子,夏莜莜习惯性地打开微博,又打开视频播放器,小窗口播一个剧,边刷微博边看剧,两不耽误。 看见一条新私信,点开,是莫茉发的。 么么莫茉:[莜莜,你在吗?] 夏莜莜:[不在。][白眼] 么么莫茉:[……] 夏莜莜:[还没说正事。下次你再这么磨叽,我死给你看。] 么么莫茉:[我错了。给你看张帅哥照片,是从刚收到的简历里扒出来的。] 夏莜莜:[你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她是曾交代莫茉帮她筛选工作邮箱里的有效信息,不过下班后加班,对莫茉来说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事。 么么莫茉:[嘿嘿,因为可以看帅哥嘛。] 确实是帅哥,还是个小鲜肉,眼神清澈,笑容阳光。多看两眼,都会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莫茉很快把小帅哥的信息发了过来:肖波,20岁,身高178厘米,某传媒大学播音主持专业大三学生,做过兼职主持人和电台dj。资历尚浅,但长得真养眼,不亚于如今正当红的那些小鲜肉。 “诶,老公,你觉得让这男孩和我搭档怎么样?” 谢唐转头盯着照片,小伙子真亮眼,气质干净,应该很招女孩子喜欢,他把视线从照片移开,看着夏莜莜,“会不会小了点?” “也才比我小两三岁,不算很小吧?再说我们这样类似娱乐性质的节目,要的就是青春朝气啊。”夏莜莜再看看照片,越看越满意。 “你看中他了?” “上镜效果应该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主持有没有灵气。让他明天过来面试一下看看。” 谢唐淡淡的“嗯”了一声,转头继续看自己的电子书。 夏莜莜还在对着照片啧啧称赞,这样的小鲜肉搁他们组,那一定得重点保护,免得那些大姐大妈们扑上来撕了他。 谢唐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淡定,淡定,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吃醋?不至于。 第二十六章 夏莜莜的策划案顺利通过,并开始实施。新搭档也确定了,就是那个小鲜肉肖波。肖波不仅人长得帅,性格也开朗阳光,很讨喜。交谈一番后,大家发现这小伙子肚子里也有货,并不是个绣花枕头。老陆当即就拍板,决定录用他,让他每周来台里录两期节目,《咱家饭桌》这个版块暂时不需要他参与。 工作进展顺利,夏莜莜的心情也很轻松愉悦,决定给自己放两三个小时的假,约了程姣姣去某婚纱高定工作室订婚纱。 程姣姣开车来到电视台门口接她,隔着车窗,她就看出程姣姣面色红润,春风满面,笑容里有若隐若现的小女儿的娇羞。 “跟谁聊呢?一脸桃花泛滥。”夏莜莜趴在车窗上,打趣她。 程姣姣从手机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发出最后几个字,收了手机,转头对坐进车里的夏莜莜说:“费洛奇,我们最近聊的还不错。” 夏莜莜边系安全带,边打趣:“不嫌人家是花花公子了?” 程姣姣发动车子,打开车顶棚,加速,车子噌地一下蹿出来,和风赛跑,她声音清朗含着笑意说:“我又没有决定要嫁给他。他养眼,有风度,对女人也不小气,和他相处我觉得很愉快,这就足够了,其他的看缘分,谁也没有必要绑架谁。” “洒脱。就是要这样。我支持你。好好谈恋爱吧。”夏莜莜高高地扬起手,使劲挥一挥。一阵清凉的风迎面吹过来,她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觉得畅意极了。 到了工作室,夏莜莜和设计师聊了一番,定了款式风格和面料配饰,约好半个月后来取成品。程姣姣双手环胸,四处转悠着,观赏那些婚纱,忍不住心生向往,转头对夏莜莜说:“这婚纱确实挺梦幻,穿上是不是特有白雪公主的感觉?” 无论什么性格的女人大概都曾有过一个公主梦。 夏莜莜回想了一下自己上次穿婚纱的感觉,点点头,说:“多少有点吧。你挑一件穿上体验一下。反正你穿上婚纱的那一刻,就不觉得是要给一个男人当老婆,过柴米油盐的生活,而是进入了天堂,成为了一个美丽的安琪儿。”夏莜莜走过去帮程姣姣选婚纱,一面发表感言。 程姣姣拎着婚纱在身前比一比,“怎么你说的这么别扭呢。穿上婚纱就进天堂,婚姻果然是坟墓。” “就算婚姻是坟墓,还是有那么多人想往里面跳,可见婚姻生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总而言之,单身有单身的烦恼,结婚有结婚的烦恼,看你想要什么了。” 夏莜莜陪着程姣姣连试了好几件婚纱,过了过瘾。又分别为对方拍了几张照片,留着欣赏。 回电视台的路上,夏莜莜拿着手机把那几张照片来回翻翻,怎么看怎么美,心里得意,忍不住挑了张自认为最美的发给谢唐。上次她穿婚纱的样子,他恐怕都没来得及好好看。 谢唐很捧场的表示了赞叹,顺便告诉她,晚上他要加班,不能回家吃饭了。 夏莜莜有一点点失望,随即心里有了另一个打算,正要回复,听见程姣姣问她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出去浪。她头也不抬,一心二用,“改天吧,今晚谢唐加班,我想去给他送饭。”程姣姣骂她重色轻友,她也听不见,积极的与谢唐微信互动。 今天的夏莜莜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或许因为刚试了婚纱,她内心里充满了小女人的柔情蜜意,让她忍不住想化身成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她早早地回了家,褪掉身上的小西装卡其裤,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然后穿上白色开衫和豆沙紫大裙摆半身裙,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温温柔柔的一个可人儿。 拿上手袋,她出门下楼,没有去地下车库,而是拐出楼道进了车棚,她的自行车停在那里,崭新的,天青色的,小小的一只,怎么看都可爱。她买回来并没有怎么骑过,渐渐淡忘在这里。今天她的心情与这辆可爱的小车很配,所以她把它推了出来,骑着它慢悠悠地去往菜市场。 三斤排骨,两穗玉米,冬瓜和香菇,橙子和苹果,沉甸甸装在车篓里,一把小青菜夹在车篓边缘,蓬勃,碧绿,水灵灵的可爱。夏莜莜载着它们回家,觉得自己很富足,像个小地主婆。 愉悦的心情和满满的爱意是食物最好的佐料,夏莜莜精心煲出来的冬虫夏草排骨汤,绝不逊于任何一位烹饪大师,她这样认为。 把滚烫的浓香四溢的排骨汤盛进保温桶里,夏莜莜再次出了家门,依然骑着她那辆小自行车。天色黄昏,街灯点亮,一团一团橘黄色的光,像开在半空中的花。夏莜莜骑着自行车,顺着车流和人群,穿过一条条栽着梧桐树、合欢树、木槿树的街道,来到谢唐的事务所楼下。 锁好自行车,夏莜莜拎着保温桶拾阶而上走进大厦。迎面看到小金和另外一位女同事从电梯里走出来。两个人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和夏莜莜打招呼。夏莜莜热情地回应之后,对小金说:“小金,听说是你教的谢唐唱韩语。谢谢你哦。”有一回谢唐无意中说起这件事,夏莜莜想象着他虚心求教磕磕绊绊的样子,心里莫名一阵暗爽,继而是甜蜜,回味好久。 寒暄过后,夏莜莜和小金她们告别,走到电梯门口等电梯。 得得得…… 高跟鞋踩在水磨石地面的声音,清脆,不疾不徐,透着骄矜和优雅。 夏莜莜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个七七八八。章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城市这么大,人海茫茫,何以她碰上情敌的机会这么高?夏莜莜一动不动,瞪着章裴。 章裴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笑得很欠扁:“莜莜,你好。”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恬不知耻,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假装友好。”夏莜莜别过脸不去看她。 章裴嗤地轻笑一声,在夏莜莜听来格外刺耳,心里涌起强烈的厌恶情绪。 章裴的视线落在夏莜莜手中的保温桶上,“你来给谢唐送饭啊?” 夏莜莜转头瞥她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章裴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正好我找谢唐有点事,我们一起。” 电梯门徐徐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个人,章裴正要进去,听见夏莜莜说:“站住!” 章裴顿了一下,转过身去。夏莜莜的声音清晰干脆,而又冷静,却还是隐隐透出了愤怒的情绪。刚走出电梯的那些人敏感地嗅到的八卦的意味——这两个女人,要开撕了吧?脚步迟疑,回头看过来,饶有兴趣的样子,但又不好意思直接上去围观,瞟了几眼,也就走开了。 “你找我老公有什么事?”夏莜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章裴。 这时她们都没有注意到,电梯里还有一个人没走出来,随后电梯门无比尴尬地合上了。 程启轩没想到自己下楼买包烟,竟然会碰到老大老婆和前女友对峙的场面,尤其他听到夏莜莜问“你找我老公有什么事”,他更加没有勇气踏出电梯,于是灰溜溜地又上去了。 夏莜莜的目光很坚定,她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等待章裴的回答。 章裴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 “我再问你,你找我老公到底有什么事?”夏莜莜打断她,一心只要听答案。 “老公”二字她说的很慢,一字一顿,清晰无比,着重强调的意思,免得章裴听不到,听不懂。 章裴耸了一下肩,瘪瘪嘴,“好吧。看来这件事谢唐并没有告诉你,他也真是用心良苦。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妈前段时间病了,我手头周转不开,跟谢唐借了一点钱,今天刚好路过这里,就打算上来还给他。” 夏莜莜的心倏地往下一沉,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了一下似的,倒不觉得疼,闷闷的,不舒服,她看着章裴,“哦,还钱啊。那不用麻烦你再跑上去了,直接给我吧。”她朝章裴伸出手。 章裴有点意外地看着她,显然不怎么想按她的要求执行。 夏莜莜执着地伸着手,寸步不让:“夫妻共同财产,给他给我,都一样。” 这一次,和她第一次看到章裴时,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如何形成的,何时形成的,她自己也并不很清楚。总之她有了捍卫自己领地的底气和决心,至少不能让眼前这个女人把自己看扁了。 她自己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表现出的气势,确实给章裴造成了某种程度的压力。章裴掩饰似的笑了笑,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裹得整整齐齐的纸袋,递给夏莜莜,“说的也是,都一样。” 夏莜莜接过来,拿在手里,目光仍然钉在章裴脸上,意思是,还有事吗? 看着章裴离开,夏莜莜把钱放进包里,抬头盯着再次开启的电梯,心里问自己,这饭还送吗? 第二十七章 yvk建筑事务所在十三楼,下班时间,使用电梯的人多,谢唐匆忙奔到电梯口,见电梯停在六楼,他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转身大踏步迈入楼梯间,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一楼大堂。 哪里有夏莜莜的影子? 大厦外面,浓郁的夜色铺天盖地,街上华灯溢彩,车流滚滚,人群熙攘。谢唐站在大厦廊檐下,心情一阵焦躁。他下意识想打电话给夏莜莜,才发现下来的匆忙,一时脑子短路,竟然忘了带手机。 “老大。” 听到声音,谢唐回头,程启轩递上来他的手机,苏亚莉站在一旁,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又跟那个女人搅在一起? 谢唐伸手接过手机,没有立即打电话过去,而是看向苏亚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理解这件事?” “理解不了。”苏亚莉没好气。 “行了,亚莉,你就别添乱了,老大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程启轩身为男人,很是能够体谅谢唐的处境。稍不留神,就容易弄个里外不是人。 苏亚莉撇了撇嘴,“还能怎么理解。你和那女的藕断丝连呗。你怜香惜玉,是个多情种!” 谢唐:“……”这回答未免太情绪化,他怀疑自己是否问错了人。不过,或许这也是夏莜莜最直观的感受?如果真是这样,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程启轩:“你这是什么答案,火烧浇油吗不是。” “不然呢,你让我们女人怎么想,前女友这种生物压根就不应该出来祸害人间,最好的方式是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你倒好,你还借钱给她,她再还钱给你,你们一来二去又拉扯上了。她下个钩子,你乖乖咬住,真好,正合那女人的意。”苏亚莉越说越上火,越替夏莜莜鸣不平。 谢唐揉了揉眉心,一言不发。 程启轩显然不赞同苏亚莉的说法,“我理解老大,如果别人向我开口,我也会借的。和这个女人本身没有关系,更扯不上余情未了,这压根是两码事。” “屁!这事……” “好了,你们别争了。”吵的他脑仁疼。他拿起手机拨了夏莜莜的电话。嘟……嘟……嘟……回应他的只有这一连串枯燥单调的声音。 秋天过半,天气已经有了些微凉意,这凉意让夏莜莜感到某种痛快。她该穿条长裤,她为什么没有穿,她知道夜晚是要降温的,哦,对了,她穿裙子是为了给谢唐看。夏莜莜双手抱膝,坐在广场中央的喷水池畔,听见哗哗的水声,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人们交谈哄笑甚至争吵的声音,嘈杂热闹,让孤单的人感觉到某种意义的安全而又更显孤单。 在她面前不远处,孩子们在玩轮滑,扯着后衣襟,串成长长的队伍,像一条扭动的毛毛虫。尾巴上的小不点,年纪最小,大约三岁吧,全副武装,头盔、护肘护膝,小心翼翼被前面的人带着往前滑。大孩子们玩起来是很疯的,渐渐就顾不上他了,他手一松,摔倒了。护膝稳稳护着他,他单膝跪地,拍拍裤腿,麻利地站起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脚一运力,嗖地一下,滑出去老远。 夏莜莜看着他,看得入迷,这可爱的小豆丁……如果她生一个孩子,大概也是这样,软软萌萌,招人喜爱。想到这她心里忽然有些酸涩,她是很想和谢唐生一个孩子的,可现在的婚姻生活和她当初预想的有很大出入,她希望没有隐瞒,没有谎言,彼此之间绝对忠诚,永远也不必费心思在感情上猜忌怀疑对方,家应该是最安全最舒适的港湾,回到家,面具丢掉,智商归零,完全放松。 然而,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想回家,不想面对谢唐。她心里充满了忧郁,这忧郁是她无力控制的,并且在谢唐打来电话的时候,莫名其妙加重了。 手机响个不停,她任它去响,完全没有接听的意愿,这声音仿佛离的很远,远在她的思绪之外。 又坐了一会,夏莜莜感觉到肚子饿了,转头看看旁边的保温桶,抱起来打开,香气弥漫,她用筷子捞了一块排骨,慢慢啃。无论怎么样,先吃饱再说。啃掉好几块排骨,喝了半桶汤,胃里暖暖的,饱饱的,心似乎也不那么空了。 收了保温桶,她骑上车子回家。 屋子里漆黑宁静如深渊。 她开了灯,四处看看,谢唐没有回来。 她独自在客厅呆坐了一会,起身拿起保温桶走到厨房,把保温桶里剩下的汤倒进一只搪瓷碗里,保温桶拿到水龙头下细细地刷。 正刷着,门锁响动,谢唐回来了。她朝门口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干手里的活。 “莜莜,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谢唐之前回来过一趟,这回看见她在家,心里松了一口气,表情透着安心,又有一丝讨好,“我给咱爸、程姣姣还有你的几个同事打了电话,没有人见过你。” 那时候他是真急了,开车载着程启轩和苏亚莉在街上乱窜,瞎找一气,最后都决定报警了,还是程启轩提醒他,再回去看看,如果还没回来,再做打算。到了小区楼下,看到屋里亮着灯,他提着的一颗心,瞬间就落了地,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而复得的庆幸。 “你给咱爸打电话了?”夏莜莜最在意这一点,她不希望爸妈为她的事劳心,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将来和老公吵架闹矛盾,绝对不往娘家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自己忍着兜着。告诉父母只是多两个人堵心而已。 谢唐怕她埋怨自己,忙解释:“我是最后才给咱爸打的电话,没有明说,只是闲聊了几句。”侧面打探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躲出去要你找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早晚都会回家的。”夏莜莜说出这句话心里有一种悲哀,她知道自己,即便生气了难过了,最终还是会回家,不是她不会赌气,耍性子,只是觉得很无聊,没有意义。 不然呢?不接电话,夜不归宿,折腾别人上天入地到处找?她没有这样的嗜好,也不觉得有什么酸爽感觉,她也没有什么复仇心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伤我一分,我十倍奉还这种事,永远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懂得防御后退,而不太知道该怎么进攻反击,她天生就没有练就那项技能,她也不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具备那样的技能,自己觉得自在就行了。 她拿起干净的厨巾把保温桶里里外外抹干水分,然后收进柜橱,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随手打开电视。 “莜莜,关于我借钱给章裴这件事,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并听听我的解释吗?”谢唐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座。 “好,你说吧,我听着。” “这件事从头到尾我的做法都不妥当,压根不应该借钱给章裴,更不应该隐瞒你,其实当天,我有想过告诉你,就那么一犹豫,我就没说,觉得说了纯粹煞风景,反正以后我不会再见她,我也跟她说了,她母亲病了又是第一次向我开口,所以我愿意借,但只此一次。” “你说你不见她,可她总有办法来见你,她总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这样的局面什么时候结束?她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夏莜莜想到这里,就觉得糟心,糟心透了。遇到这种牛皮糖,又有什么办法?插入别人家庭,当小三,又不算犯法,连警察都管不了。即便是无缝的蛋,苍蝇一直叮,难保有一天不会破。 谢唐略作沉默,说:“不会的。没有人会永远做无用功。独角戏唱久了,她自己都会觉得无趣。” “那你借钱给她这件事,算不算给了她希望?” 谢唐哑然,然后轻声说:“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除了这样保证,他真的已经黔驴技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到今天,他又一次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稍不留神,生活就会脱离他的掌控,他就会成为婚姻这口锅里,被煎烤的鱼,煎烤他的不是夏莜莜,而是自己的良心。夏莜莜没有做错什么,她一心一意爱着他,踏踏实实和他过日子,没有任何理由该遭受委屈和伤害,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此时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负疚感。 夏莜莜沉默了一会儿,说:“谢唐,这样乱七八糟的事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让我觉得很累,疲于应付,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想我一定坚持不下去。” 谢唐抬头看看夏莜莜,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如果这样的局面得不到改善,她是会离开他的。 “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不会让我们的生活失去控制。” 夏莜莜没有再说什么,谢唐也沉默着,像是等待裁决的犯人。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略微缓解了他们之间凝滞的气氛。 最终还是夏莜莜打破了沉默,开口问他:“你吃晚饭了吗?” 谢唐神色一松,说:“还没有。你呢?”之前他一直忙着找她,根本也没顾上吃饭的事。 “我吃过了。排骨汤还有,你自己热热吃吧。” 第二十八章 那天晚上夏莜莜又看电视到深夜才回房睡觉,动作很轻的在谢唐身边躺下,背对着他。 谢唐一直没有睡着,但也没有打扰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夏莜莜忙着改版节目的筹备和跟进,几乎每天加班,很晚才回来,疲惫不堪,随便洗个澡倒头就睡,两个人能交流的时间寥寥无几。 谢唐不知夏莜莜是真的太忙太累,还是受他借钱给章裴这件事的影响,总觉得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似乎又缩进了自己的小世界,那个世界安全宁静,他进不去,摸不着。她每天还会老公长老公短的叫他,只是语气和神情一本正经,不掺杂俏皮娇俏撒娇亲昵这些体现两人亲密无间的元素。 或许夫妻间吵了架闹了矛盾,总要度过几日冷淡期,矛盾淡化,感情慢慢回温,日子又可以有滋有味地过下去。 谢唐这样想着,心里也就不那么慌了,按照他自己的方式弥补自己过失,比如改换他给夏莜莜送汤;比如把自己日常用的银/行/卡绑定她的手机号,进出的每一笔账,都在她的监管之下。 其实这一项没什么必要,因为早在领证以后,他事务所的户头,他的所有资产项,他都向她报备过,而且该过户的该加名的,一项也没有忽略,家里保险柜的钥匙也交给她保管了。 他的全副身家都在她手里,还在乎那一点日常消费往来吗?何况夏莜莜也根本不看重这些,她自己赚的钱已经足够她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有良好的感情做基础,再多的钱于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如果感情生活一团糟,守着一堆钱又能怎么样?连笑一下也懒得。 这些谢唐统统明白,可他就是想那样做,即便夏莜莜不看重,他却一定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周四下午,夏莜莜正在台里和肖波程宽他们一起录节目,忽然进来一条短信,她走到一旁随手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是银行发来的信息,显示一分钟前谢唐的卡刷掉了一笔钱,这一长串零……数额还真不小。夏莜莜也不过感叹了一下,收起手机重新揣回兜里。谢唐挣得多,自然花得也就多,不稀奇。 录完节目,又开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夏莜莜饿了,回到办公室,翻出一桶泡面准备边吃边刷会剧歇一歇,谢唐的电话打进来。 “忙完了吗?” “刚结束,过会就回去。” “我在楼下,带了吃的,我这就上去?” 夏莜莜匆忙把泡面又塞回柜子里,走出办公室,到隔壁茶水间给自己泡咖啡。李姐随后走了进来,夏莜莜和她打了招呼,继续泡咖啡。李姐倒了一杯酸枣汁,在沙发上坐下,喝了一口,看看夏莜莜说:“莜莜,你怎么也不赶着回家呀?” “我马上就回。” “你老公最近经常给你送饭?” 夏莜莜端着滚烫的咖啡,小心地喝一口,点头“嗯”了一声,随口说:“今天也送,我正饿呢,吃完再回去。” “真好,你可要珍惜。”李姐语气幽幽,透着羡慕。 夏莜莜顿了一下,觉出不对劲,试探着问:“李姐,你,没事吧?看你好像有心事。” 李姐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落寞:“我离婚了。” 这么快?!这才几天啊。 “怎么会……”夏莜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安慰,劝解,都似多余。 “男人的心要不在了,强留也没意思,何况也留不住。只好随他去罢。”李姐说的平静,但夏莜莜能看出来,她是真的被伤了,伤口血淋淋,还没有结痂。她有心坐下来陪陪李姐,想到谢唐这会儿也该上来了,又有些犹豫。李姐觉出来了,轻轻摆了一下手,“你忙自己的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从茶水间出来,迎面看见谢唐走过来,拎着保温桶和饭盒,器宇轩昂,步伐稳健,嘴角含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夏莜莜看着他,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莫名其妙的。 谢唐熟门熟路地推开她办公室的门,等她进去,他跟进来。 “饿了吗?今天煲了猪蹄汤,冬虫夏草猪蹄汤。”谢唐把保温桶和饭盒放在茶几上打开,猪蹄汤、清炒芥蓝还有白米饭,香味混合在一起,又渐渐弥漫,钻入夏莜莜的鼻腔,勾起她的食欲。 夏莜莜在沙发上坐下,先端起小碗喝了一口汤,热腾腾,鲜香可口,从胃暖到心。谢唐也还没有吃,于是坐下来陪她一起吃。 “唔……”夏莜莜咽下一口米饭,“我今天收到一条短信,你刷了好多钱,败家啊你。” 谢唐端着饭碗微微笑了。 夏莜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骂他败家,他怎么倒是一副很享受很满足的神情?抖s体质? 谢唐确实喜欢夏莜莜这么骂他,像个小管家婆,特别有过日子的样子。 “明天不是你生日吗,我给你买了点东西,彩妆、护肤品那些,都是你用得上的。”他一早就留意过她喜欢用的牌子、质地、型号,为的就是避免自己想送她的东西时,除了珠宝就不知道该送什么。他曾经无意中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有趣的帖子:有一种礼物叫直男送的礼物。集难看、浮夸、无用处、无价值为一体,充分体现了某些直男令人咋舌令人泪奔的审美。 “我生日?这么快就到了吗?今儿几号啊?”她真是忙晕了头,把自己的生日忘了个一干二净。接着她又说:“你买的应该不少,够我用个十年八年的吧。” 不说别的,但就这一件事而言,足见谢唐对她的用心,夏莜莜心里高兴,忍不住就夸张起来。 接着她又想到,谢唐把银/行/卡跟她的手机号绑定,若是以后再送她礼物,也达不到惊喜的效果了,不过她真正想要的惊喜从来都和钱无关,比如那次谢唐专门为她学唱韩语歌,多走心,走心的东西多半能产生惊喜的效果。她也打消了让谢唐取消绑定的想法,这是他的心意,无论他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现对她的好,她都收着,领他这份情。 谢唐被她后面一句话逗得轻笑出声:“够用个一年两年的吧,你就可劲用,用完了我还给你当采购员。” 这一句话体现了独属于夫妻之间的温馨与家常,夏莜莜就着这一种温情脉脉,有滋有味地吃完这一餐饭。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夏莜莜很自然地挽住了谢唐的胳膊,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听到脚步声转头,只见李姐从茶水间走出来。她竟然一直待在里面。 夏莜莜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把手从谢唐的臂弯里抽了出来,她以为自己做到了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可李姐的眼神却告诉她,她把他们之间的亲密都看在眼里。 李姐淡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勉强,也别有含义,那意思是,你不用可怜同情我。 离开电视台,和李姐告别后,谢唐问她:“刚才你和你那个同事,是怎么回事?”三个人一起乘电梯下楼的时候,那气氛实在是怪,夏莜莜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才好。 夏莜莜叹气:“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我松开你的手没错,但后面应该表现得更加坦然自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才好,我越是自然,李姐心里会更舒服一点。” “你那个同事感情受挫?” “你怎么知道?” “她脸上写着呢。” “李姐离婚了,但我觉得她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离婚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如果我离婚了,我就不希望别人以别样的目光来看待我。” 谢唐听到这儿,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好的坏的都往自己身上扯。” “你也认为这是不好的事?” “曾经相爱的人走向陌路,还爱着的那一方被动割舍,那种痛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在她走出阴影之前,这实在不能说是一件好事。” 谢唐来的时候没有开车,他存了小心思,想和夏莜莜在这样凉风习习的夜里,沿着路灯散散步。他的提议,夏莜莜欣然同意,把手伸给他,他握住了,她便带着他的手一齐前后悠荡,悠荡。 走出一段路,夏莜莜忽然停住脚步。 “如果有一天,我们走向陌路,你会痛吗?”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这样问,可她就是想问,忍也忍不住。她微微仰着头,望着谢唐,清风袭来,扬起她的头发,发梢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悸动。 谢唐也望着她,夜晚的霓虹华彩映在女孩的眼睛里,熠熠闪耀,有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他下意识地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说:“我们不会走向陌路,我不允许。” 第二十九章 夏莜莜生日这天,几乎是她有生以来最忙的一天,当然,除了那场糟糕的婚礼。 为了好好的庆祝自己的生日,她特意请了一天假,从早餐过后就开始忙活:做头发、美容、美体、美甲、化妆,搞得跟出嫁有的一拼。谢唐全程陪同,尽职尽责,鞍前马后,拎包、开门、拉椅子,并附带微笑赞美服务,夏莜莜简直要被他宠坏,差点误以为自己真的成了小公举。 ——老公,我这头发会不会有点服帖了? ——不会,很自然,线条也流畅。理发师手艺不错。 ——老公,这指甲的颜色会不会太亮了?是不是应该再淡雅素净一点? ——嗯……还不错,和你的包包的颜色很搭,而且你是否喜欢才最重要,如果不喜欢可以改天再换个花样。 …… 终于赶在午饭前,夏莜莜装扮妥当,和谢唐一起买了点东西赶到爸妈家。 还没进门就闻到浓浓的饭菜香味飘出来。夏莜莜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搅得肚子咕噜噜响。开门进屋,边换鞋边喊:“爸妈,我们回来了,你们也不出来迎接一下。” 杜新兰拿着抹布擦着油乎乎的手,从厨房里走出来,“老大不小了,又是结了婚的人,还这么咋咋呼呼的,什么时候能学得稳重一点?” 夏莜莜嬉皮笑脸:“妈,看你说的,我老大不了,结了婚,可我还是我,还是你女儿啊,不能因此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对不对?” “强词夺理,厚脸皮。” 夏海正在厨房里探探头,笑眯眯道:“行了,今天是她生日,她最大,你就不要再啰嗦她了。我觉得我们莜莜已经够乖巧孝顺的了。” “是啊,妈。”谢唐微笑接过话头,“莜莜这样挺好的,越简单越快乐,快乐无价,千金难买。” “不错。快乐无价,千金难买。”岳父大人很是捧场。 杜新兰“哼”一声,不以为然,转身回厨房继续手里的活儿,“你们就惯着她。在自己家里怎么都好说,到了外面,人家可不会因为她没脑子就让着她,看着吧早晚吃亏。” “妈,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夏莜莜脱了外套跟进厨房,伸手揽住妈妈的肩,“我在单位尊敬领导,友爱同事,工作认真努力,怎么到了你这我就成了个二百五。难道你要我抛掉我们家的优良家风,天天偷奸耍滑,斗心眼?”夏莜莜真的觉得被妈妈说成没脑子有点冤,她又不蠢,只是性格相对比较简单直率一点,不怎么懂得掩藏情绪,但也基本维持在不无端影响别人的范围内,这也没什么不好。 杜新兰晃一下肩推开女儿,“围裙上都是油,你别蹭一身。”哗啦啦洗了洗手,又说:“我不是叫你斗心眼,可你至少也要有点心眼,对什么事不要心里没谱。”当妈的总是一万个不放心,恨不得替女儿活。“行了,不说这些了。你和谢唐去洗手,准备吃饭。” 午饭很丰盛,除了老爸擅长的几个硬菜,还有老妈煮的长寿面和白水煮蛋,面和蛋是一定要吃的,图个好意头,蛋糕倒成了配角。 饭后,谢唐陪着老爸到楼下某位老友家里打麻将,夏莜莜被老妈拉进卧室,关上门,说私房话。 “你跟我说实话,你和谢唐是不是又闹矛盾了?” 夏莜莜被问得一愣一愣的,“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们好好的。”伸长两只手臂,“你看看,你女儿穿的戴的,抹的用的,都是人家谢唐给精心准备的。你不是说看男人心里有没有你得看他愿不愿意在你身上又花钱又花心思吗?在这方面,谢唐绝对是合格的。” 杜新兰看闺女的得瑟劲儿,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是让你追求这些吗?我是担心你们之间有根本上的矛盾没有解决。”停顿了一下,她也就不绕圈子了,“那天晚上你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夏莜莜瞬间明白了,老妈是察觉到什么,搁这审她呢,还想装傻,看着老妈的脸色和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很识趣地放弃了抵抗。 “你和爸知道了?你们也太神了吧。”谢唐说没有说那就一定是滴水未露,没想到这都被老爸老妈猜到了,她发自内心的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神什么神?这又什么难猜的,谢唐平时给我们打电话,一般都是在白天,大晚上打过来,语气又透着那么点焦急不安,你爸还能听不出来?是后来我给程姣姣打了电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夏莜莜恍然,敢情是程姣姣把她给卖了。她有点后悔把那事告诉程姣姣了。转念一想,程姣姣若是不卖她,恐怕也敷衍不过去,她跟自己一样,要撒谎得提前打腹稿,临场发挥,漏洞百出,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我在撒谎哦,我在骗你哦。也罢,不计较了,都是为了她,心都快操碎了。 “谢唐到底为什么借钱给那女的,他有没有跟你说?” “说倒是说了。”夏莜莜迟疑道:“妈,其实我心里也挺矛盾的,你说借钱的原因重要吗?我觉得不重要,至少没有他们私底下见面这件事本身重要。那天晚上遇见那女的,我是挺生气的挺难过的,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后来我就想通了,只要谢唐不是有意见她的,主观上他没有对不起我,那这事我就可以暂时放下。我不想没完没了纠结这些事,特别没意思。我就先放下,看看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杜新兰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她握住夏莜莜的手,轻轻拍了拍,有安抚的意思,更多的是欣慰。她女儿到底不是傻的。 “对了,妈,我婆婆最近几天就要回国了,打算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候你和爸定个地方,好好招待她一下。”夏莜莜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塞给老妈,“什么档次的你们看着办,他妈妈人也挺好的,不会乱挑理,你们也不必太有压力。” 从夏莜莜和谢唐确定关系到现在,他们两家只聚过一次,夏莜莜也只见过婆婆两面,一次是他们订婚,还有一次是她和谢唐专门飞纽约看望二老,平时基本靠电话联系,谢唐妈妈说话轻言细语,不带一丝攻击性,也不过多过问他们的生活,夏莜莜以此判断,觉得婆婆是个深明大义又有涵养的人。 杜新兰说:“我干什么要你的钱,我和你爸的退休金都够我们花的了,再说招待亲家是我和你爸的事,不用你操心。”坚持把卡塞到了夏莜莜包里,“我缺钱的时候也不会跟你客气。” 在爸妈家待到下午三四点,夏莜莜领着谢唐离开,老妈有点不大满意,过生日还不好好在家待一天,还赶什么场子,真是瞎折腾。老爸看得很开,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当父母的不必过多干涉,他们赶他们的场子,咱们找咱们的乐子,两不耽误,挺好。 赶场子是夏莜莜的说法,也是事实,台里的同事先不说,至少得和程姣姣江白他们聚一聚,热闹一下。 因为拍特辑的事没帮上忙,江白心里一直有点过意不去,趁着这次夏莜莜过生日,他想表示表示,特意在清兰坊留了个豪华大包间,准备宴请夏莜莜,结果让谢唐给回了,“老同学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莜莜过生日当然得由我这个老公来操持,你肯赏光来捧场,我们就很感谢。工作上的事以后再说。” 谢唐提前一天就在某五星级酒店订了位,吃喝玩一系列活动也都安排妥当。夜幕降临,两口子打扮光鲜,满面笑容,站在酒店楼下迎客,程姣姣下了车看见他们就乐了:“新娘新郎,恭喜恭喜。”若穿上婚服,他们此时的状态和结婚那天别无二致。 夏莜莜也不放过她,瞥了一眼陪在程姣姣身侧的费洛奇,老实不客气地问:“什么时候让我喝你们的喜酒啊?” 程姣姣掀起眼皮使劲瞪她,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正要打个哈哈混过去,没想到费洛奇说:“这个要看姣姣的,我全方面配合她,她指哪我打哪。” 在包间落座,夏莜莜凑过去对程姣姣咬耳朵:“什么情况?发展的挺迅速嘛。是不是要谈婚论嫁了?” “去你的,少看我热闹,人家随口一说你就当真?” “随口一说?这话能随口说吗?他完全可以不说,装傻一笑,我还能揪住他不放?” 程姣姣没话了,也不知心里琢磨什么呢,一副深沉样儿。夏莜莜抬起头,再看费洛奇就觉得更加顺眼了,见他看过来,连忙回以友善的微笑,俨然是对待自家人的态度了。 菜上齐,费洛奇端了酒瓶,给大家倒酒,女士优先,夏莜莜又是今天的主角,自然先给她倒,刚走到跟前,夏莜莜忽然一把捂住了酒杯。 费洛奇一怔,笑道:“今天这种好日子,你该不会不喝吧。”已经摆好了架势,准备硬灌。 第三十章 “我不能喝。” 夏莜莜转头看了看谢唐,有点为难。谢唐自然明白,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对费洛奇说:“费总,高抬贵手。我和莜莜最近都不能喝酒,等过了这一段,我一定陪你喝个痛快。” “哟,这是什么情况?”费洛奇饶有兴趣地看看谢唐,再看夏莜莜,其实心里也隐隐猜到了,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问题很容易猜。但他一定要亲口问出来才算。“莜莜,你得给我个理由,否则我可不会饶了你们夫妻俩。” 夏莜莜觉得难为情,难道要直接了当地告诉大家,她准备和谢唐生猴子了,所以必须戒酒? 谢唐不愿让老婆为难,准备开口,被费洛奇给截住了:“谢大师,你可以替你媳妇喝酒,但不能替她说话。” “好啦。”到底是好闺蜜,程姣姣一向就护着夏莜莜,看夏莜莜被自己男友逗得脸都快红了,有点不忍,笑着嗔怪:“别拿莜莜逗趣了。谢唐也说了不能喝,那还能是为什么,封山育林呗,这都不懂。” “哦,原来如此。”费洛奇哈哈一笑,故作恍然大悟,“那就不强求了。我们几个喝。”说着转身走到程姣姣另一侧,给她倒上酒,又去给江白倒。 江白握着酒杯,抬眼看了看夏莜莜,眼神意味深长。 谢唐注意到了江白的反应,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茶杯站起身,微笑道:“今天是莜莜二十三岁的生日,我想借此向江白和姣姣说声感谢,感谢你们在我和莜莜还没有相遇的那些年对她的照顾和关怀,从今以后,莜莜的幸福和快乐就交由我来负责,欢迎你们监督。”顿了顿,“我先干为敬。”仰头把杯中茶喝干。 程姣姣也是性情中人,当即就有些动容:“我就知道莜莜没有看错人。谢唐,你今个儿可是把军令状立在这了啊。哪天你敢让莜莜伤心,我肯定不让你好过。”她端起酒杯,看看夏莜莜,又看看谢唐,“祝莜莜生日快乐,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然后一仰头,一杯酒一饮而尽。 接着轮到江白发表感言,他呆站着,嘴唇翕动,缓缓伸手握住酒杯,举起来,微微往前送了一下,轻咳一声:“……我和姣姣的想法一样。祝你们幸福。” “我和姣姣的想法一样”这句话很有些耐人寻味。 程姣姣下意识和夏莜莜对视一眼。夏莜莜压根没有察觉到江白的异常,也没有接收到程姣姣发来的含义不明的信号,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弄得正晕乎呢,她没想到谢唐会忽然来这么一番表白,在私底下他都不曾说过类似的话,她一直觉得他不够浪漫,原来都藏在心里。 她心里有点甜,有点感动,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这算秀恩爱吧。她转移焦点,“开动吧,我都饿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程姣姣和江白明显都有点醉了,脸颊也红了,舌头也大了,坐姿也不稳了。江白醉了相对沉默,程姣姣则直接化身话唠了,天南海北,东拉西扯,是一个很合格的话题引导者,有她在,几乎不会冷场。费洛奇喝得也不少,但酒量好,倒没显出醉态,一直面带微笑看着程姣姣,眼神里有宠溺和纵容。夏莜莜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小妮子是遇上真命天子了。 夏莜莜和谢唐始终清醒着,清醒地眉目传情,清醒地暗送秋波,清醒地快乐着。 江白慢慢地站起身,他对满桌的人说:“我出去一下。”声音低沉,神色淡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不想引人注意的退却。他也没有在意谁回应他,微微低头走了出去,不知是要出去吸烟还是去洗手间。 江白出去没一会,程姣姣也晃悠悠站起来,“莜莜陪我去下洗手间吧。” 坐在她左手边的费洛奇,顺手扶了她一把,“喝的不少了,别再喝了。” “行,听你的,不喝了。” 两个女孩相携走出包间,又开始嘀咕上了。 夏莜莜:“这大帅哥明显当你是自家人了啊,我很有希望喝上你们的喜酒。” 程姣姣:“我才不想那么远。先喝你家孩子的满月酒再说。诶,干妈的位置我先定下了啊。”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洗手间。夏莜莜先解决完了自己的事,出来站在走廊上等程姣姣,不经意转头,看见走廊另一头的拐角处,江白在和一个女人说话。离得远,女人的半边身子掩在墙角,走廊上灯光虽然不算暗,但视线到底不如白天好,夏莜莜看不真切,看轮廓和神态似乎是章裴。 正待细看,听见程姣姣在里面叫她。程姣姣例假来了,问夏莜莜借备用的卫生棉。夏莜莜包里还真有,拿出来递给她。再出来,走廊上已经不见了江白和那女人的身影。夏莜莜瞬间有点恍惚,感觉自己刚才像发了场癔症似的。 回到包间,江白好好地坐着在吃东西。 夏莜莜看了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江白,刚才我远远地看见你和一个女孩说话,那是你朋友吗?” 江白抬头看着她,淡然说:“哦,那个啊,一个普通朋友,刚好遇上,就聊了几句。” 桌上没有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谢唐和费洛奇正热络交谈着生意场上的事,夏莜莜也没再放在心上,估摸着许是自己看错了。 生日过后没几天,谢唐的妈妈回国了,他爸爸身体仍然不太好,受不住长途奔波,是以陪她回来的只有一个助手。那天上午,夏莜莜特意请了假和谢唐一起去机场接机。机场大厅,乔芬隔着一段距离在等候的人群中看到儿子儿媳,立刻眉开眼笑。 夏莜莜和谢唐迎上去。 夏莜莜乖巧地叫道:“妈,路上累不累?” “不累不累。”乔芬张开双臂抱了抱夏莜莜,“哎呦,还是这么瘦,你老公是怎么照顾你的。”说着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儿子,眼神意味深长。 知母莫若子。谢唐明白妈妈这是借此为名埋怨他婚礼搞砸的事。当即表现出虚心受教的样子:“是我的错。我会改正。” 离开机场,谢唐和夏莜莜直接送妈妈到他们的另一处公寓。 夏莜莜提前让钟点工打扫过,知道婆婆喜欢植物,特意买了龟背竹、绿萝、铜钱草和茉莉,窗帘、被单、沙发套也都按婆婆的喜好品位统统换了新的。夏莜莜的细心体贴,谢唐看在眼里,一时感动,当即就拥住她,一阵深吻,差点就把她推倒在床上,夏莜莜用了好大劲儿才稳住。“哎,哎,要把床弄乱了。在这里不好,这是妈妈的卧室。……” 乔芬果然很满意,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你们布置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雅致很温馨。妈妈要谢谢你们。” 谢唐说:“都是莜莜按自己的想法弄的,我什么忙也没帮上。” 乔芬一听,转脸看了看自己的儿媳,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安置好行李,乔芬取出一对浪琴表,作为送给儿子儿媳的见面礼。随后等她简单换洗之后,谢唐和夏莜莜陪她到提前订好的餐厅吃午饭。下午夏莜莜陪着婆婆喝下午茶聊天,又去私人会馆做spa放松。傍晚的时候,谢唐来接她们去赴夏莜莜爸妈设的接风宴。 杜新兰和乔芬一见面,两个当妈的便说不完的话,各自把自家孩子数落了一通,请对方多担待多包涵。尤其乔芬,因为上次婚礼的事,觉得在亲家面前有点抬不起头,很是赔了一番不是,说他们家对不起莜莜,这次一定要好好补偿。 杜新兰想到自己女儿在举行婚礼前一刻,收到那女人发来的她和谢唐的亲密照,然后红着眼圈从新娘化妆室跑出去,仍是一阵心塞。虽然后来谢唐解释清楚了,是误会,但他在婚礼举行前被前女友逼着去见面,又给了人家可乘之机,拍下搂抱的照片,这不能说不是谢唐的错。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了不扯女儿的后腿,也因为谢唐的良好表现,她压根也没想过追究。 想到这儿,杜新兰对乔芬更加表现出几分亲厚:“亲家母,你也不要太过意不去,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他们两个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咱们做长辈的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乔芬笑道:“是是,亲家母,我和谢唐他爸离得远,顾不上他们,也多亏了你和亲家公费心。谢唐这孩子别的我不敢说,心底是真不坏,也知道孝顺的,他虽然是姑爷,可也能顶个儿子,一定能照顾好你们的晚年生活。” 这几句话说到杜新兰心坎上了,一时笑得嘴都合不拢。 乔芬又转头对夏莜莜说:“莜莜,哪天你休息,陪我一起去珠宝店逛逛,妈妈想送你几样首饰。” “不用了,妈,之前你送我的,我都戴不完。” 这时谢唐亲昵地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妈最喜欢买首饰送儿媳,你这次不要,她下次也会找机会送的,你就当遂她一个心愿。” 第三十一章 乔芬难得回国一趟,夏莜莜有心想好好表现表现,让她开开心心度过和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 夏莜莜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谢唐对她爸妈尊重孝敬,她心里有数,自然也想尽心尽力做个好儿媳,让谢唐也高兴高兴。何况,她本来也挺喜欢乔芬这个人,从来都和和气气,不过多干涉他们的生活,更不会给她施加什么压力,给予她充分的尊重和自由。 想想同事李姐,她那婆婆打她进门就没让她省心过,她和老公平时吃什么穿什么,家里怎么布置,连用什么样的垃圾袋,她都要过问。夏莜莜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完全无法相信,“太、太夸张,太可怕了。你确定没有妖魔化你婆婆?” “我倒希望是我妖魔化了。”李姐直叹气:“我给我老公买件皮衣,她说不好看,显得流气,不如穿西装看着板正。我去做头发,她说头发不要老烫,会烫坏,剪得短短的,又利落又干净。还有家里用的垃圾袋,她觉得我买的那种太贵,不划算,自己买了几包便宜的给我们用,薄的几乎透明,一个不小心就扯烂了,每次提一兜垃圾就像提着一包炸药,生怕袋子突然破掉。” “她还喜欢拉着我和老公跟她一起走亲戚,大姨家,二舅家,甚至什么舅老爷家,一说就是你大姨请咱们去,你舅老爷念叨几次了,你还不能说不去,她会不高兴,说应该去的,她娘家就这么几个亲戚,待她多好多亲,不来往就是没良心。” “其实我也不是不愿走亲戚,关键她那些亲戚都太烦人,尤其她大姨,话里话外总喜欢提点我,说我婆婆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一辈子讲体面讲规矩,很应该受到尊敬。意思我当媳妇的要孝顺尊敬婆婆。” 夏莜莜:“……”半天说不出话来。想想身边呆着个女唐僧,还有一堆唐僧亲戚,一天到晚在你耳边念念念念念念,要求你这样那样,她一定会疯掉的。 李姐说:“我婆婆对我管东管西,美其名曰是关心,实则是控制欲太强,而且渴望被人关注,希望晚辈都听她的,她就高兴了。否则她就会若无其事地对老公说我那件事那件事反对了她的意见,而她的本意是如何如何。天长日久,我老公就觉得我不尊重他妈,不宽容,不体谅老人的心意,心里对我有意见,隔阂慢慢就产生了。” 呃……夏莜莜差点冷汗都出来了。生活处处有宫斗,段位低的人注定要成为炮灰。 相比之下,她真觉得自己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摊上这么好的婆婆。她当然得珍惜。 想到乔芬在国外不太容易吃到正宗的家乡美食,于是特意趁周末的时间到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鲅鱼和猪肉,准备包饺子。 夏莜莜包饺子的手艺一般,擀皮也擀得凑合,但调制饺子馅是很拿手的,做了那么多期美食节目,不是白做的,什么馅配什么料汁她都门清,过年包饺子连老妈都要向她请教。 花了将近一下午的时间,夏莜莜揉好了面团,调制了鲅鱼馅和猪肉大葱馅,带到乔芬居住的公寓。 因为提前接到了夏莜莜的电话,说要做手工水饺给她吃,乔芬中午和老同学聚会之后,推了下午的活动,匆匆赶回来特意烤了一些小点心,又煮了一壶咖啡,在家等着。 夏莜莜拿出钥匙开了门,一股香甜浓郁的味道飘进鼻腔。 “妈,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好香哦。” 乔芬已经从客厅沙发上起身走了过来,笑眯眯说:“准备了下午茶,我们聊聊天。”一面接过夏莜莜手里的东西,朝袋子里看了看,像个小孩子一样惊呼:“哎呀,好久没有吃饺子了。看到这些饺子馅,妈妈立刻就有了要过年的感觉,真好。”听说和看到完全是两码事。儿媳妇精心准备的饺子馅让乔芬格外触动。 夏莜莜在厨房找出两三个搪瓷盆,洗刷干净,把饺子馅和面团放进去盖上盖子,然后和乔芬一起坐在客厅吃点心喝咖啡。乔芬讲了一些国外的趣事,还有谢唐爸爸的身体状况,又顺便问了几句夏莜莜和谢唐的工作情况,天色便暗了,看看时间将近六点钟,谢唐也快回来了。 “妈,我们开始包吧?等谢唐回来刚好可以下锅煮。” 两个人洗了手,系上围裙,在厨房摆开阵势,开始忙活起来。 夏莜莜负责擀皮,乔芬负责包,配合默契,效率也很高。夏莜莜发现乔芬包得饺子很好看,小巧精致,小元宝似的。 “妈,你的手好巧哦,包得真好看。教教我吧。” 儿媳妇嘴这么甜,乔芬感到很受用,眉梢眼角都漾起笑意:“我擀皮可就不如你了,而且我不大会拌馅,以前你爸身体没出问题的时候,都是他拌馅。谢唐也会包饺子,只是不知道现在他的厨艺有没有长进。” 夏莜莜说:“还好。他会煲汤,尤其是牛肉汤,很好喝。” 乔芬捏着饺子皮,微微笑着说:“这点他遗传他爸,在家里都肯下厨,体贴老婆,一点也不大男子主义。这样的家庭才会比较有幸福感。”顿了顿,乔芬抬眼看着夏莜莜:“莜莜啊,你和谢唐近期有没有要孩子的计划?” 夏莜莜闻言,微微一笑:“已经在计划了。打算先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真的?”乔芬很惊喜,“那太好了。到时候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如果不需要,她也不会过多参与。一切以小两口的意愿为准则。 正聊着,听到门锁响动,谢唐回来了。他把手提包放在玄关,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听见厨房传来轻声交谈和擀饺子皮的声音,不觉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昨天夏莜莜就告诉他今天要在妈妈这里吃饺子,所以他早早便赶了回来。 夏莜莜举着两手面粉,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容明媚:“老公,你回来了。” 谢唐走过去揽住她的肩,一起走进厨房,和乔芬打了招呼,走到水池边洗手,“我来负责煮饺子。” “谢唐,我刚才问过莜莜,她说你们最近有要孩子的计划,等会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爸,没准他一高兴身体就好了呢。”乔芬微低着头,一手拿面皮,一手拿勺子舀馅,面上喜滋滋的。 谢唐在灶炉上支上锅开了火,又找出几只小碟子,准备做蘸饺子的酸辣汁,夏莜莜喜欢酸味,偶尔在外面吃饺子,如果没有蘸料,会单独要一点陈醋,再滴几滴辣椒油,也能吃的很满足。 夏莜莜又擀了一摞面皮,放下擀面杖,也开始包。她准备的面和馅都足够多,打算一次包完,三个人吃一顿,还能剩下好多,存在冰箱里,乔芬可以偶尔拿来煮个宵夜,方便快捷又有营养。 乔芬直夸她贴心想得周到,看着自己的儿媳妇,越看越满意,暗叹自己老公眼光好。 当初谢唐的父亲不过是回国居住的那段时间,在几家老字号餐馆吃饭,遇见过夏莜莜几次,接受过她的采访,后来又和她有过比较深入的交流,再后来看了几次她主持的节目,就认定她品性不错,一心想哄了来给自己当儿媳妇,后来辗转托朋友介绍她和谢唐相亲。听说一开始夏莜莜还推脱不愿意见,后来拗不过自己老妈的威逼利诱,勉强赴约,结果一见钟情,成就一段良缘。 滚圆肥白的饺子被沸水顶了上来,谢唐加了两次水,等再次煮沸,捞出来盛在盘子里,热腾腾冒着氤氲的白汽。 包饺子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夏莜莜帮着谢唐把煮熟的饺子摆上餐桌。乔芬夹起一个咬了一口,眼神里流露出柔情:“嗯,就是这种味道,浓浓的家乡的味道,过年的味道。” 吃过晚饭,大家把剩下的饺子包完,然后夏莜莜和谢唐一起洗了碗,收拾好厨房,又陪乔芬在客厅看了会电视,然后告别回家。 谢唐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他们牵着手步行从小区里穿过,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天上没有月,只看得见寥寥的几颗星,清风吹过,树影摇动,夏莜莜的心情也荡漾,现在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就愿意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老公孩子热炕头,有一份工作,赚不多不少的钱,满足不大不小的欲/望,就可以了。用她老妈的话说,这其实才是天大的福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细水长流平平顺顺过一生,要惜福,要懂得知足,不知足的人,上天很可能会让他失去更多。 走到小区门口,谢唐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把她搂进怀里,“莜莜,谢谢你。” 夏莜莜的脸埋在谢唐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荷尔蒙味道,心想他为她爸妈做过那么多,她都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感谢,她把手伸进他外套里,环住他坚实的腰,轻轻摩挲着,感觉着他身体的温度,柔声说:“谢什么啦,这是我应该做的。” 次日一早,夏莜莜去台里上班,从程宽那里得到一个消息——组里要来新同事,据说是关系户。 夏莜莜根本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这再正常不过了,哪个单位没有个把关系户,有关系有资源,也算是另一种实力的体现,羡慕不来,自己能做的该做的还是把自己的活儿干好。 “谁的关系?”夏莜莜出于好奇,随口问道。 “主任的。我听主任打电话跟人承诺会接收这个新同事。”程宽坐在夏莜莜的办公桌上,单腿撑地,姿态闲适,“我问了主任,据说是个大美女。” 夏莜莜动作利索地整理着文件,说:“那要恭喜你,又有妹子可以撩了,说不定这次真能让你得手。” 要知道夏莜莜和莫茉刚来的时候,都被这家伙撩过。没有成功的原因的是,夏莜莜对他压根不感冒,他也不乐意热脸贴冷屁股,一看没戏就直接撤了。而莫茉呢,他又觉得她过于单纯,不适合他这种老司机,也就不去祸害人家了。 在程宽隐隐的期盼中,女同事来了。 夏莜莜和程宽一看见来人,双双跌破眼镜——美女同事竟然是章裴。 隔着宽阔的会议桌,夏莜莜和程宽对视一眼,意思是:是她你还撩吗? 程宽把脸一扭,看着正在讲话的老陆,目光专注的有点刻意,刻意忽略章裴似的。 听老陆讲了半天,夏莜莜明白了,章裴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和她成为同事,凭的不是和老陆的关系,而是和江梁的关系。章裴和江梁究竟是什么关系,没人知道,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梁因为章裴而同意录制美食特辑的事,而且还答应给节目组当顾问。 怪不得老陆对她态度这么好,江白作为亲儿子都没有说动老子的事,她就给办到了,而且办得更加出色。了不起! 在老陆的带动下,一众同事对章裴表示了热烈的欢迎。随后老陆笑眯眯请章裴入座,章裴优雅地报以微笑,款款迈步走到夏莜莜身边坐了下来…… “你好,莜莜,我们又见面了。” 大家都朝这边看过来,夏莜莜对章裴抿嘴一笑,还没转过脸,另一边嘴角已经垮下来了。 第三十二章 中午,夏莜莜和莫茉在食堂吃饭,章裴端着餐盘若无其事在她们坐下来。夏莜莜抬头瞥她一眼,想端起自己的餐盘离开,又觉得这样未免显得太把她当回事了,而且给同事看到难免猜测她和这个新来的同事才相处半天,就闹出什么矛盾了。台里没人知道她和章裴具体是什么关系,程宽和莫茉都不是乱嚼舌根的人。 莫茉抬头看看夏莜莜,再看看章裴,觉得气氛怪异,很影响吃饭的情绪,但她也不说什么,低下头乖乖的继续啃鸡腿。 “莜莜,你策划的那个《咱家饭桌》板块,我认为节目内容还不算特别完善,应该再修改一下,我已经跟主任说过了,他同意了。” “为什么你说修改就……” 哦,她差点完了,现在章裴是她的上司,官大一级就能压着她。所以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垂下目光继续吃自己的饭,完全没有要积极配合的意思。 章裴握着筷子,动作优雅地夹起一块香菇,送到嘴里,慢慢咀嚼,眼睛盯着夏莜莜。 “莜莜,我们现在是同事。同事之间有必要横眉冷对吗?” 夏莜莜闻言,放下筷子,抬眼直视她:“横眉冷对?对你?你想多了。我只是对自己不喜欢看到的东西选择性无视。我有这个自由吧,领导?” “下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告诉你这节目该怎么改。”章裴端着餐盘起身走了。 程姣姣约夏莜莜一起喝下午茶,夏莜莜从章裴的办公室出来,直接去了电视台对面的星巴克。 一看见她,程姣姣就连忙对她摆手,神态透出隐隐的急切兴奋和神秘,似乎她心里正存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亟待和她分享。 夏莜莜走过去,在程姣姣对面坐下来,“是不是有什么八卦?” “行了诶,夏莜莜,这都让你看出来了。”程姣姣伸手摸摸她的脸,调侃道:“长脑子了。” 夏莜莜拨开她的手,“去你的,不是长脑子,是长眼睛了,你脸上写着呢。说吧,到底什么事?” 程姣姣说:“这周末我和费洛奇去温泉山庄度假,回来路上遇见江白和章裴,就那么巧,在加油站遇上的。当时我们的车在后面,费洛奇说前面右车道的一辆车看着像江白的,过了加油站,跟上去一看,还真是,越过江白,我看见章裴就坐在副驾驶上,看得很清楚,就是她。” 夏莜莜心里没来由的一咯噔,想起她生日那天,在酒店走廊看到的那个女人,当时她不能确定,原来竟然真的是章裴。江白和章裴怎么会牵扯到一起呢?潜意识她不希望江白和章裴有什么,总觉得江白会吃亏似的。这纯粹是一种护短心理。 “你说他俩会是什么关系?”程姣姣问。 夏莜莜摇摇头,这个她真的猜不出来。或者她根本不愿意去猜。 程姣姣端起咖啡喝一口,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怪怪的。章裴这种人不祸害别人她就不甘心,我真怕江白着了她的道。” “你是说她和江白有可能是恋人关系?应该不会,她今天还跟我说她不会放弃谢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两头撒网?她不至于。” 程姣姣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她跟你说她不会放弃谢唐?她凭什么这么说?她算什么玩意儿?” 程姣姣的义愤填膺,夏莜莜有同感,想想下午在章裴的办公室,章裴先是指出她策划的节目《咱家饭桌》内容虽然温馨,但有点单调,建议加入故事,当然所谓的故事就是写好台本,让参与的观众照着演。夏莜莜不赞同,这样的话就违背了这个版块表现万家灯火温馨生活的宗旨,然而她没有决策权,最终只能听章裴的。 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章裴忽然叫她,她回过头,章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你觉得谢唐是爱你的吗?” 夏莜莜瞧着她,忽然撑不住笑了,她就是觉得章裴特别可笑,“他爱不爱我,和你有关系吗?该不会你以为他爱你吧?” “他曾经很爱很爱我,超过爱任何人。”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夏莜莜此刻内心笃定从容,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真正地意识到,其实谢唐和她是一条心的,那么她实在没有必要对他的前尘往事耿耿于怀,更没有必要把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前女友当棵葱。 章裴垂下目光,两手交叠着握在一起,她很用力,凸起的关节泛着森白。再抬起头,脸上显出颓丧和落寞:“……我实在忘不了也放不下过去,曾经我很怕很怕失去他,我想努力抓住他,又觉得早晚一定会失去他,为了避免面临最终被他抛弃的局面,我逼迫自己做了那个先放手的人,我以为我会好起来,再也不害怕失去,再也不会为情所困,可是我发现失去他,我的人生一无所有,没有希望,没有光明。” “莜莜,你和我不一样。你开朗乐观,你有很多朋友,你有爱你的家人,谢唐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没有他,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何况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短,很难说会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吧?” 夏莜莜迎着章裴的视线,走过去,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俯视她:“所以呢,你希望我把谢唐让给你?我让了他就会是你的吗?我想你恐怕搞错了一个问题,谢唐他不是救世主,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他共进退的爱人,一个一起经营生活、懂得相互付出的妻子,而不是你这样,以爱的名义,一味索取。我如果是你,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我一定会离谢唐远远的,绝不打扰他的生活。” “真的,我劝你一句,在谢唐还没有拿你当仇人看待之前,适可而止,把你想要追寻缅怀的美好过往,藏在心里,用来滋养自己,别轻易糟蹋了。” 说完这些,夏莜莜转身走出了章裴的办公室,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晚上临近下班的时候,夏莜莜和莫茉在茶水间喝茶休息,接到谢唐的电话,说在电视台楼下等她。 和莫茉一起走出电视台大楼,夏莜莜看见谢唐的车旁有一抹红色的身影,她不得不承认,整个台里,能把红色穿得如此风情万种的,也只有章裴。 “莜莜,你看!”莫茉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大庭广众之下,这女人竟然明目张胆勾引别人的老公,“真不要脸!” 夏莜莜不置可否,和莫茉说了再见,迈步走过去,她发现谢唐根本没有放下车窗,嘴角不由上扬。 谢唐坐在车里,直视前方,当站在车外扣车窗的章裴是空气,看见夏莜莜走来,他起身挪到副驾驶开门下车。看也不看章裴,径直走向夏莜莜,把一腔温柔只向夏莜莜展露:“下班了?累不累?晚上想吃什么?” 夏莜莜抿嘴微微一笑,伸手挽住谢唐的胳膊,说:“累倒不累,但是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牛肚火锅好不好?” “好,那就牛肚火锅。”谢唐带着她往车边走。 夏莜莜想了想,说:“要不叫上爸妈一起?就我们两个去吃火锅,会不会不够热闹?” “和爸妈聚餐的话,我们改天再约。今天就我们两个吧。”谢唐边说边打开车门。 “好哒。”夏莜莜欣然同意,二人世界比较浪漫嘛。 两个人坐进车里,谢唐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坪,拐到主路上,汇入滚滚车流。 “刚才我看到章裴从你们台里出来,她来做什么?”谢唐问。 “工作。今天第一天入职,是我的直属上司。”夏莜莜说。 谢唐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说:“这么倒霉?她有没有刁难你?” 夏莜莜想想章裴关于《咱家饭桌》的提议,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因此不能算作是刁难。 她说:“现在还看不出迹象,以后会不会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不怕,我又不是小绵羊任人拿捏。她如果敢做的太过分,我肯定还击。” “嗯,有志气。就是要这样。”谢唐给她加油打气,哄小孩似的。心里其实是不太放心的。他明白夏莜莜和章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夏莜莜向阳,章裴属阴,大多时候阴的比阳的狠,什么都做得出来。好在夏莜莜有他,关键时候,他一定会挡在她面前,绝不让她吃了别人的亏。 此时,章裴站在原地,望着谢唐的车离开的方向,脸色灰败,牙齿狠狠地咬在嘴唇上,几乎咬出了血。她刚才出来看到谢唐的车,想也没想,便走上来准备和他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会毫不顾及情面地晾着她,连车窗都不肯降下,似乎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抹贴在车窗上的阴魂,不被看到,不被在乎。 谢唐和那个女人那么亲密,那么热切,衬得她越发像孤魂野鬼。是了,他们才是真正活在这烟火人间的人,她就是阴魂,就是野鬼,所以她注定不散不灭,不死不休。反正她什么都没有,她怕什么。道德败坏?不知廉耻?又怎样?对她而言,前面只有一条路,指向光明,那是她的目的所在,是她的心之所向,不赌一把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对,赌一把。她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 也许吧,继续往前会鱼死网破,而后退……她不敢想,走过的路太冷了,她再也不想退回去。 章裴在昏暗的暮色中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满心悲凉而又空寂,有同事路过和她打招呼,她勉强撑起笑脸,告诉对方,自己在等人。她不是无处可去,她在等人。等谁呢?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给江白。 第三十三章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江白的车子从浓浓的夜色中滑过来。天黑的真快,从昏暗到浓重,也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 “上车啊,愣着干什么?”江白微微歪着头,看向站在车外的章裴。 章裴打开车门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转头看一眼江白,“我在想为什么我需要人陪的时候,就只能打电话找你。” 江白脸色淡淡的,“我也并不感到荣幸。” 章裴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们江家的人一向冷酷,别人的死活对你们来说根本无所谓。” 江白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克制着才没有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章裴,我希望你能搞清楚,我并不欠你的。” “呵。”章裴冷笑,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阴阳怪气道:“你不欠我的,你别忘了,你也姓江,你们江家欠我的,你不该还吗?” 江白沉默不语,女人的优势是嘴,男人的优势是体力,他不能用体力镇压她让她闭嘴,就只能隐忍,装聋作哑。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路,江白开口问:“你去哪儿?” “我还饿着呢,你陪我去吃饭。”顿了一下,又加一句:“我不去你们的清兰坊,反正你也不欢迎我去。” 江白不语,一副一切随她的淡然模样。 沿路找了家粤菜馆,江白陪着章裴在大厅找了个位置落座。 章裴从菜单上抬眼,问江白:“你想吃什么?鱼可以吗?” 江白手肘撑在桌子上,两手相交,转头望着窗外,“我吃过了。你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 章裴“啪”地一声,合上菜单,瞧着他。江白感觉到她目光的注视,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着她,说:“我真的吃过了。今天在店里和几个管理人员试菜,一起吃的。” 饭菜上桌,章裴默默地吃,江白默默地等,两个人一时无言。就在江白以为,他终于可以清清静静度过和章裴相处的时间时,章裴又开口了,一如既往地尖刻:“诶,聊个你感兴趣的话题吧,你到底喜欢夏莜莜哪一点?傻白甜?她恐怕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吧。” 如果她说别的,江白铁定不会搭理她,但她说夏莜莜,他怎么都忍不了:“她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是你我来评判和定义的。” “嚯,爱得还挺深的。”章裴瘪瘪嘴,闲闲地夹起一根青菜,“我真替你惋惜,人家压根就不把你当回事。” “依你之见,她应该怎么把我当回事?把我当朋友还不够,要脚踩两只船?或者干脆和她老公离婚,嫁给我这个她不爱的人?” 章裴抬眼看着江白,轻笑出声:“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 江白注视着章裴,眼神意味深长,“章裴,你停止吧。爱一个人不是你这样的,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章裴笑得更欢,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怎么不懂,我懂,爱是克制,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自私,对吗?那你可没有做到哦。你忘了你是我的帮凶。” 江白神色一黯,如果说痛处,章裴最后说的这一点才是。“我早已经后悔了。” “是吗?有多早?早在你告诉我,我爱的人和你爱的人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呵,可真够早的。” 江白猛地抬头看着章裴,感到很不可思议:“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认清现实,他们并不像你最初说的没有感情,为了结合而结合,他们是相爱的。” 章裴挑挑眉,把米饭上那根青菜夹过来夹过去,语气轻飘飘的说:“好啊,我会认清。哦,对了,夏莜莜和程姣姣都看到过我和你在一起的场面,你打算怎么跟她们解释我们的关系?我猜你会觉得丢脸,不跟她们说实话。” “难道觉得丢脸的不是你吗?你让我代你隐瞒的,不是吗?” 章裴放下筷子,微微探身,凑到江白面前,气息呼在他脸上,像一条美丽的毒蛇吐着信子,“丢脸是大家的事,你摘不干净的。” 江白盯着章裴,神情里透出一种无力感,他不忍心看她一味朝死胡同里钻,他发自真心地想帮助她,可是他的能量却不能够影响她,甚至不知不觉被她牵着鼻子走。 与江白和章裴他们这里的僵冷气氛不同,此时夏莜莜和谢唐正对着热腾腾的火锅,吃得酣畅淋漓。 夏莜莜喜酸辣,右手边摆着一个剁椒酱碟,一个韭花麻酱碟,一个姜汁生抽醋碟,后面一种原本火锅店是没有的,谢唐凭着自己和火锅店老板的关系,才得到了这项特殊待遇——对方差店员临时买来调配的。 牛肚、牛骨髓、虾滑、山药、豆皮、粉丝、娃娃菜……凡是夏莜莜喜欢吃的,谢唐都一筷子又一筷子地捞起来放在她面前的空碟子里,再由她自己选择配什么蘸料。 夏莜莜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和章法,这一口娃娃菜蘸韭花麻酱,下一口又搁生抽和醋里涮涮,“完全不同的风味,都很好吃。你也试试?”她嘴角还沾着一点酱,自己不知道,还抿着嘴笑。谢唐顺手捏起一张纸巾给她抹掉,“脏死了。”又嫌弃又宠溺的态度,和对待女儿差不多。 谢唐吃火锅不要蘸料,阵势就没有夏莜莜的大,面前就摆着一张空碟子,凉拌小菜、饮料和葱花香菜什么的,都在夏莜莜那边摆着,以供她随时取用。 终于吃够了,夏莜莜放下筷子,摸摸滚圆的肚子,“吃得好饱,不能再吃下去了,肚子会爆炸的。” 谢唐好笑地看着她,“爆炸就不好了,你刚吃进去的牛肚粉丝娃娃菜会被炸得满天飞。” 夏莜莜想象力一向丰富,谢唐刚说完她脑中就浮现了那个画面,顿时花容变色,瘪嘴皱眉,使劲戳谢唐一下,“你说的好恶心。” 结了账,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出火锅店。店门前的停车坪停满了车,他们来的时候找不到位置,就把车停在了据此100米以外的停车场。夏莜莜挽着谢唐的胳膊走了几步,就不想走了,撒娇道:“老公,我吃太饱,走不动了。你背我好不好?” 背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谢唐二话不说,俯下/身,“上来。” 夏莜莜扒着谢唐的肩,故意很用力地跳上去,谢唐的两只脚像两棵树种在地上,稳稳的,分毫不动。 “老公,我是不是很重?” 谢唐托着她颠一颠,“还好,大概有二百斤。” “哈,你才是二百斤,你是二百五十斤。”夏莜莜把手伸进谢唐的脖子里搔他的痒,“我明明才只有九十二斤。” 谢唐挺着脖子,一点不觉得痒,“是啊,你原本的体重确实是九十斤左右,可你别忘了,你刚才吃进去的少说也有一百斤了。” 夏莜莜趴在谢唐的背上,笑得花枝乱颤:“好啊,你拐着弯的骂我。你才是猪呢。”一面改揉谢唐的耳朵,非要治治他不可。 “老婆别闹,我忽然想到一首世界名曲,要不我唱给你听听?” “世界名曲?”夏莜莜微微撑着身子,狐疑地盯着他的侧脸,“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你很难解除自己此刻面临的信任危机。” “不骗你。这歌我忘了以前在哪里听过了,反正印象深刻,在我心目中完全超越国际上的任何一首歌,无论流行乐还是古典乐都不能与之媲美。”谢唐一本正经地说。 夏莜莜来了兴趣,“你的评价如此之高,看来这首歌真的很厉害。”拍拍他的肩催促:“那你快点唱来给我听听。” 谢唐清了清嗓子,唱道:“正月里来是新春,赶上了猪羊出呀了门。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 “……” 夏莜莜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又好气又好笑,握着拳头使劲朝谢唐肩上凿几下,无奈男人的骨骼坚硬,倒震得她手疼。 谢唐完全不受她干扰,继续唱下去:“……嗨呀梅翠花,嗨呀海棠花,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 “怎么样,这歌不错吧。” “不错你个头啊,你还不是骂我的。背着我往哪送啊?” “这就是你的理解有偏差了,我不仅唱了猪啊羊啊,我还唱了梅翠花和海棠花啊,你要对号入座,也应该选后者。”谢唐振振有词,夏莜莜发现自己压根辩不过他,埋头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给自己出气。 谢唐嘴角微扬,轻轻把夏莜莜往上托一下,稳稳地背着她,继续往霓虹深处走去。 舒舒服服地趴在谢唐坚实的脊背上,夏莜莜有一种拥有了全世界的满足感,她把脸贴在谢唐脸上,感受着深秋夜风的吹拂,忽然心有所感,问道:“老公,等我们以后有了宝宝,你会不会只背宝宝,不背我了?” 她患得患失的样子,让谢唐觉得有些好笑:“连宝宝的醋也要吃?” 夏莜莜连忙解释:“不是的。你爱宝宝是父子天性,这个我明白,可是如果你爱宝宝胜过爱我,我心里可能会失落,又会为这种失落而自责。”说到这儿,自己也迷糊了:“难道我天生不是个好妈妈?” “当然不是。好妈妈就一定要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孩子身上吗?妈妈爱得太沉重太专注,孩子会觉得无力偿还,反而会对他/她造成精神上的负担。我认为咱们家比较好的模式应该是,我爱你,你爱我,我们再一起爱身边的人,比如孩子和父母。”这个话题引发了谢唐的兴趣,他边走边思索边说:“夫和妻的关系在一个家庭中,必须是居首位的,若这个位置换成其他的情感组合,比如母子关系,你把自己和孩子看作是这个家庭的核心,是彼此最亲密的亲人,是牢不可破的纽带,那么这个家庭内部结构就会失衡,长此以往,必然会造成无法弥补的错误结果。”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啊。老公你好伟大。”夏莜莜毫不吝啬地狠狠地亲了谢唐一口,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嫁对了人,难得他们的价值观如此相近。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夏莜莜是被谢唐亲醒的。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唇触碰她的脸颊,眼睛也不睁,伸手摸索着勾住他的脖子,一用力让他整个人贴着自己,嘴里咕哝:“老公,再陪我睡五分钟。” 谢唐伸出手指描摹着她的眉毛,柔声说:“懒猫,今天不是要去录早餐店吗?再不起可就要迟到了。” 夏莜莜睁开眼,充满爱意地看着谢唐,“那你帮宝宝穿衣服。” 谢唐直起身,顺势把夏莜莜拉起来,“今天下雨了,天有点冷,你穿件厚点的外套吧。”起身走到衣柜前面,打开柜门,选了一件米色修身带腰带的小风衣,是夏莜莜最钟情的几件秋装中的其中一件,“要穿这件吗?” “老公选的,我要穿。”夏莜莜心情好,嘴就会特别甜。 穿好衣服,夏莜莜晃到卫生间洗漱,透过马桶上方半开的窗户,能看到外面阴沉灰暗的天空,细细的雨丝从天而降飘落在窗台边,清新微冷的空气漫进来。今天拍外景真不是个好时候,不过定好的行程也不能随便改。夏莜莜咬着牙刷,忽然想到一件让她有点心塞的事——章裴成了她的同事兼领导,从今天起她就要在章裴的领导下工作,每天面对章裴浓妆艳抹惯会假笑的脸。不,不,不能被她影响,不能被她打败,当她是个背景板就好了。 整理好情绪,夏莜莜精神饱满走出卧室,来到餐厅。餐桌上摆着两碗小米粥,一碟清炒芥蓝,一碟凉拌千张丝,颜色搭配很好看,很容易就勾起人的食欲。“老公,你还在忙什么呢?快来吃嘛。”她说着在餐桌边坐下。谢唐又从厨房端出一盘煎饺,热气腾腾,金黄油亮,令人难以抵抗它的诱惑。“妈看出你喜欢吃鲅鱼馅的饺子,特意让我拿了一些回来,我觉得煎着吃也不错,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夏莜莜的回答是一口气吃了五六个,这才觉得过了瘾,心情也越发的好了。吃货的世界就是这样,有吃万事足。 到电视台还不到七点半,夏莜莜拽了莫茉一起到化妆间化妆。莫茉左手豆浆,右手里脊卷饼,坐在夏莜莜旁边的化妆镜前,边吃边说:“莜莜,今天章主任也要和我们一起出外景。” “张主任?”夏莜莜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不过刚问出口立刻就明白了,章裴嘛,章副主任,这后台硬的,进来就当官,也不知道她和江梁背地里给了台领导什么好处。夏莜莜想,改天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江白,章裴和他家到底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一起出外景?”夏莜莜觉得纳闷,老陆就从来不凑这种热闹,章裴这玩得是哪一出啊。 莫茉咕噜咕噜吸完了豆浆,摇摇头:“她没说,她只是下达命令。” 还真有派头。夏莜莜瘪瘪嘴,有心想跟莫茉八卦几句,顾忌化妆师在场,只好忍住了。 透过镜子,她看见化妆室的门被推开,章裴走了进来,她身穿一袭宝蓝色紧身长裙,外罩一件灰色小西装,长卷发披在肩上,性感妩媚,光彩照人,像个强有力的磁石一样,吸引了男化妆师和莫茉的注意。 “章主任,你先稍等一下,莜莜这边很快就完事了。”化妆师笑得特别灿烂,八颗牙齿白森森的。 章裴微微一笑,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双臂环胸,“没关系,我不着急。我们七点五十出发,还有时间。” 说是还有时间,可现在离七点五十,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化妆师不由得就加快了动作。是以,夏莜莜的妆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完成了。“莜莜,你走的是清新可爱路线,所以你的妆不用化得太浓,这样就可以了,你觉得呢?” 夏莜莜一向不喜欢难为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所以她一点不较真地说:“说得对,其实我不用怎么化,打个底涂个口红就行了,天生丽质嘛。” 离开化妆室,夏莜莜和莫茉一起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程宽和肖波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夏莜莜钻进车里,眼前伸过来一杯咖啡,“莜莜姐,给喝点热咖啡,今儿天冷。”抬头,肖波正对着她笑,笑容很阳光,又透着那么点殷勤。 “谢谢。”夏莜莜接过来,坐在里面的位置。 “莫茉,这是你的。”肖波分完了咖啡,跨到车后面和程宽坐在一起。 程宽从手机上抬起头往窗外看,“章主任怎么还没来,到点了。” 夏莜莜看看空着的副驾驶座,再扭头看看程宽,程宽一向喜欢坐前面,和司机师傅也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情,平时出外景,两人总是聊一路。夏莜莜咬着吸管问:“宽哥,你今儿怎么坐后面了?” 肖波接话道:“宽哥把那个位置留给章主任了,怕她不愿意跟咱们挤。” “哦……”夏莜莜颌首表示明白了,转回头,坐正身子,继续喝自己的咖啡。 又等了一会儿,章裴来了,肖波立马拎起另一份咖啡,从座位上起身,弯着腰拉开车门,跳下去,把咖啡送到章裴面前,“主任,喝点热的吧。天冷。” 真有眼力劲儿。年轻人,大有可为,前途无量啊。 章裴接过咖啡,看看副驾驶座,再往后面看看,对肖波说:“你坐前面吧,我和大家一起坐。” 莫茉这会儿也忽然长了心眼,一看领导上车,赶紧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挤到后面去了。这样一来,夏莜莜就和章裴并排坐了。 夏莜莜:“……”什么姐妹呀,关键时候就背叛。 采访车开出了电视台大楼,钻进细密的雨幕中,车里没人说话,一片安静,夏莜莜从章裴上车就一直扭头看着窗外,尽量避免和她说话,最好连眼角余光也不要扫到她。莫茉似乎很喜欢这种秋雨萧瑟的景象,趴在车窗上,乐呵呵地说:“今天出外景应该很有意思哦。” 夏莜莜心想,呵,不觉得。因为有这尊瘟神在。 “细雨微风,是很有情调。小莫挺有浪漫情怀。”章裴一副平易近人的领导口吻。 夏莜莜忍不住想翻白眼,装什么阳春白雪啊。 只听程宽忽然接话说:“她懂个什么浪漫,又不在室外拍。等会下大了到处湿漉漉黏糊糊,才真的是麻烦。” 肖波回过头看看程宽,再看看章裴,似乎是像捧场说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程哥好像在和章主任打擂台,这下就不好站队了,干脆学莜莜姐保持中立好了,于是他嘿嘿笑了两声,算是应景。 果然应了程宽的话,他们到达要拍摄早餐店的时候,雨丝就变成了雨滴,雨滴还不小,吧嗒吧嗒落落在车窗上,拖着长长的尾巴滚落下去。风也刮得更猛了。早餐店外撑了雨棚,但因为天冷,三四张餐桌都空着,食客们全都挤到店里去用餐了。 程宽伸头往外看了看,说:“我们直接到店里拍吧。”这其实是惯例,他们这是美食节目,不是新闻报道,不需要拍现场,所以天气不好的情况下,主持人和摄像是直接进到室内开始拍摄的,店面外观和门头录制结束补一个镜头就行了。 “这样会影响节目效果。”章裴直接否定了程宽的建议,“莜莜站在店门前说一下开场白,再介绍一下这家店的历史和经营情况,然后再领着镜头进店比较好。” 夏莜莜不明白为什么比较好,开场白和介绍进了店站在热闹的人群中间进行,效果或许比在冷冷凄雨中更好呢。但她实在懒得和章裴争论这些,章主任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她也不会掉块肉,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宽哥,我们开始吧。”夏莜莜拿起麦克风和雨伞,率先跳下车。 一会儿工夫,雨下得更大了,打在雨伞上噼啪作响。夏莜莜刚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定,就又听见章裴说:“莜莜,你还是把伞拿开吧,上镜效果不好。” 夏莜莜:“……”看了她两秒钟把雨伞交给了莫茉。 拍摄开始,在夏莜莜对面,站着四个人,程宽、莫茉、肖波和章裴,他们每人撑着一把伞,程宽腾不出手,他的伞由肖波帮忙举着。肖波刚刚跟节目,暂时还不能和夏莜莜一起主持,只能在她采访的时候在一旁配合,起调节气氛和引起女性观众的作用。 “哈喽,观众朋友们,你们想我了吗?我是莜莜,今天在这个下着雨的浪漫日子里,《你吃了么》节目组来到了海棠街……” “停一下。”章裴又开口了。 夏莜莜无语地看着她。指手画脚有瘾是吧。 “你的头发乱飞,影响画面美感。”章裴转头对莫茉打一个手势:“小莫,把你的皮筋借给莜莜,让她把头发扎起来。” 莫茉看夏莜莜黑着一张脸,有点为难,踌躇着不敢上前。 “愣着干什么呀?你没看莜莜淋着雨呢嘛。” 夏莜莜腹诽,我谢谢你,原来你眼睛没瞎啊。 扎好了头发,重新开始,夏莜莜把刚才说过的开场白,又说了一次,这次刚说完开场白,章裴又叫停了,说她的表情不自然。再来,再次叫停,妆被雨淋花了,需要补一补。又来,又一次叫停……几次三番,夏莜莜终于忍无可忍,她收起麦克风,径直走到章裴面前。 “章主任,您这样我没法录。您要实在不满意,请您找个人来替代我,或者您亲自来。” 此时雨下得更大了,哗啦哗啦,乍一听,像一群人在鼓掌。 夏莜莜忍不下去破了功,章裴则是不急不躁,显得涵养十足的样子,“莜莜,我这都是为了工作,希望你能控制一下自己的个人情绪,不要影响工作。” “抱歉,已经影响了,你影响的,要不今天的节目我不录了,要不你别再指手画脚。”夏莜莜直视章裴,气势迫人,决不妥协。 第三十五章 此时,程宽、莫茉和肖波在一旁被动观战,谁也没有上来和稀泥的打算,这其实也间接地表明了他们是和夏莜莜站在一起的。连肖波这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都看出情况有点不对劲,这个章主任似乎是有意针对和刁难夏莜莜。唉,女人之间的斗争太复杂,他看不懂,还是不掺和的好。 章裴看着夏莜莜,挑了一下眉,做出一副不和她一般见识的样子,“ok,我保留意见,你继续。” 夏莜莜微扬了一下下巴,转过头,对程宽说:“宽哥,我们到店里录吧。”又看着莫茉:“莫茉,你帮我补一下粉底。”再看向肖波:“肖波,你准备一下,等会和我一起说开场白,先介绍一下自己,其他的随意发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附和我,可以保证不出错。” “哎,好的,莜莜姐,我听你的。”肖波提前晋级,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忙不迭用眼神向夏莜莜表示感谢。 夏莜莜的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衣服还好,穿得比较厚,并没有湿透,头发却淋透了,湿漉漉贴在头皮上,她匆忙梳了一下,至少看上去挺光滑,不怎么影响上镜,就是不太舒服,不过眼下也顾不上了。 顶着一头湿发录完节目,夏莜莜回到车上,觉得脑袋有些发沉,随便拿纸巾擦了擦头发,歪在座位上刷微博,顺便拍了张自拍发上去,配上文字:淋雨录节目,状态不太好,你们可不要嫌弃我哦。 很快,谢唐发了条私信过来:录完了?如果可以就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 夏莜莜回复:嗯,到台里看看,如果没事我就回去了。晚上给你煲汤喝。 谢唐:你不要弄,等我回去,毕竟我煲汤的手艺比你好。 夏莜莜:(づ ̄3 ̄)づ╭~ 坐在一旁的章裴看见夏莜莜嘴角带笑,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到了台里,夏莜莜亲自去剪辑室交带子,顺便和剪辑师沟通一下剪辑内容,希望把自己认为状态不好的部分剪掉。从剪辑室出来,见莫茉在等她。 “什么事?” “章主任让我通知你开会。” 一个简单的节目策划会,一开就是两三个小时,章裴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车轱辘话,本来大部分内容在她来之前就定了,非要让大家挨个再提出一个策划方案的概念或点子,之后再详细讨论,美其名曰碰思路。拿一堆零碎想法碰思路,夏莜莜感到很难理解,难道不是有了相对完整的方案之后,再讨论筛选吗?耗费大量的时间临场发挥,意义何在? 终于开完会,夏莜莜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头也昏昏沉沉的,只想躺下睡觉。她拖着酸软的身体,走到电梯间等电梯,肖波忽然走过来,面带讨好地说:“莜莜姐,有个事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我姐家开海鲜烧烤店的,味道很正宗,但因为开的时间不久,知名度还没打开,生意不是很好,他经常看咱们的节目,知道我在这工作,让我问问能不能拿个友情价给做下宣传?” 夏莜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恐怕不行,不合规定,除了和知名大饭店合作的室内节目,街头采访是随机性的,哪家生意好就做哪家,一般都是经营状况良好的老店,靠的是顾客的口碑和多年的信誉,有偿给新店做宣传,有悖咱们节目的理念。” “莜莜,你把话说的也太绝对了,万事都可变通,再说举贤不避亲,如果肖波他亲戚家的烧烤店味道真的不错,咱们帮他们宣传一下,也是为美食爱好者们多提供一种选择,没什么不好。”章裴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 夏莜莜没有回头,盯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淡淡地说:“既然章主任要卖肖波这个人情,我这个下属也无话可说,只希望到时如果出现什么问题,章主任也能头一个站出来承担责任。” “莜莜姐,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肖波顺杆爬,紧接着又想章裴表示感谢,这件事就算定了。 电梯门开启,夏莜莜迈步走进去,没有回应肖波的话。 不出意外的,夏莜莜感冒了,鼻塞,头昏,连颧骨处也闷闷的疼,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看上去弱不禁风,惹人怜爱。 谢唐听说鸡汤比较有利于感冒痊愈,特意跑去菜市场买了一只土鸡回来炖上,又另起一口锅,煮了一大碗红糖姜茶,端到卧室给夏莜莜喝。 红糖姜茶热气腾腾,味道微甜微辛,夏莜莜捧着碗,慢慢吹着气,喝下去半碗,觉得四肢百骸都暖了,舒服多了。 把剩下的半碗递给谢唐,说:“不喝了,都喝饱了。” 谢唐端过碗看一看,温柔地笑了笑,说:“剩的不多了,喝掉吧,多喝点水促进身体排毒。” 夏莜莜依言又接过碗,乖乖的把剩下的姜茶一饮而尽。 “你要不要睡会儿,或者我把ipad拿给你看看电视剧?”谢唐收了碗,一手摸摸夏莜莜的脸颊,又帮她把两颊的头发顺一顺,然后从床上站起身。 夏莜莜滑进被子里重新躺好,说:“天还没黑,我睡不着,看会儿电视剧吧。”想了想说:“我要看蜡笔小新,还有很多都没看呢。” 谢唐走出卧室,不一会儿拿着ipad进来,帮夏莜莜搜索出她要看的剧集,放在枕头边。夏莜莜翻个身侧躺着,往里面挪了挪,屏幕的角度刚刚好,不远不近,不偏不斜。谢唐又拿了个小软垫给她垫高枕头,这下观看视角就更好了。 谢唐给她把毯子掖好,走到另一边挨着她躺下来,从后面轻轻搂住她,说:“这几天都有雨,温度也降了不少,你请两天假在家休息一下吧,至少要等感冒好点了再工作。” 夏莜莜一边听着小新“噢吼吼吼,动感超人”,一边说:“要请假吗?会不会太任性了?只是感冒而已。” “只是感冒身体也会很不舒服。你这样也影响上镜的状态,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投入工作。”谢唐无意识地拍着夏莜莜的手臂,哄孩子睡觉似的,就差唱催眠曲了,“莜莜,你有没有过当全职太太的想法?” “干嘛,要把我金屋藏娇之?你这想法会不会有点大男子主义,我们女人也有自己的价值要实现的啊。”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是不希望你辛苦,有我一个人赚钱就够了,你完全可以不必为钱工作,凭喜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结婚前,夏莜莜曾经接触过一个所谓的精英男,薪水很高,一面和朋友一起创业,长得也还行,和夏莜莜也比较聊得来,总之大体看两个人挺合适的,只是有一回两人聊天的时候,说到经营家庭,那男人的意思是,男主外女主内,希望夏莜莜和他结婚后能以家庭为重,照顾好老人孩子和他的饮食起居,为他稳固好大后方,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全力拼搏。 当时,夏莜莜问他:“那如果我的工作也很忙呢?照顾家庭不能是我一个人的事吧?” 那男人楞了一下,大概没想到看上去老实单纯的夏莜莜,竟然还知道和他讲条件提要求,他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你的工作影响照顾家庭,那你最好换一份轻松的工作,或者干脆不工作,反正你的薪水也不算很高,我会每个月给你一定数额的生活费,保证你衣食无忧就行了。”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的雇主换成了你,我按你的要求完成工作,你支付我相应的薪水。” 夏莜莜瞬间想到了在某知名论坛看过的帖子,男人吐槽自己在家带孩子的老婆经常在网上剁手,一个月要花五六千,真不知道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在家里呆着怎么就那么能花钱;也有女人吐槽自己在家带孩子,老公每个月只给一两千块钱,这点钱最好都花在孩子身上,给孩子买玩具水果和衣服,若是自己想买衣服和化妆品向老公伸手要钱,老公就会摆脸色甚至直接说她败家不会过日子,反正又不出门工作应酬,抹什么脸呀,真要抹,一瓶大宝就够了,衣服也不需要买,在家就穿睡衣,带孩子下楼散步或去菜市场,一两套衣服也够了。 看帖的时候,夏莜莜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触,以为有夸张的成分,抱的是吃瓜群众的心态。听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她确信,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在他们这种男人心目中,女人在家带孩子的价值其实远不如一个保姆,保姆如果工作量大,会要求提高待遇,否则就撂挑子不干。而老婆呢,他会认为让你待在家里不出去工作,已经是他给你的恩赐了,你是在享福,对待恩主,你该感恩戴德,态度恭顺,怎么还能提什么个人价值和权益呢。 那男人听了夏莜莜的说法,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也不能这么说。建立家庭其实就是分工合作,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抱歉,你还是找别人合作吧。”夏莜莜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留下一杯咖啡的钱,之后扬长而去,从此与那个男人江湖不见。 而此刻,听了谢唐的话,夏莜莜心里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感觉,有点温暖,有点感动。谢唐不是在要求她为家庭奉献,他仅仅是想给予她庇护和照顾,希望能让她过得更舒适快乐,这是他作为老公的心意,她全然接受。 她侧过身搂住谢唐的脖子,“谢谢你老公,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觉得辛苦,因为我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我能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和乐趣。” “好,那我就支持你的成就感和乐趣。”谢唐说着,凑过来准备吻夏莜莜,被她躲开了。 “小心,别传染给你。”夏莜莜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谢唐更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拉开她的手,吻上去:“我不怕,刚好可以体验和你一起生病的感觉。” 第三十六章 夏莜莜听谢唐的,第二天请了假在家里猫着。谢唐出门上班之前,叮嘱她好好休息,多喝热水,注意体温,说中午会从事务所食堂带饭回来。夏莜莜整个上午都躺在床上,看十几集《蜡笔小新》,又看几集《老友记》,正看《傲骨贤妻》的时候,门铃响了,她看看时间,已近中午,以为是谢唐回来了,忘了带钥匙,却是乔芬。 乔芬拎着一罐皮蛋肉粥,和一些水果,说:“我给谢唐打电话才知道你感冒了,过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做的,尽管跟妈妈说,不要客气。” 夏莜莜不动声色地捋了一下有点乱的头发,再扯扯睡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妈,其实我没事的,小感冒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实在犯不上让长辈这样大张旗鼓的照顾。 “说了叫你不要跟我客气,去躺着吧。我去炒个菜。”看夏莜莜站着不动,一脸的过意不去,乔芬索性把她往卧室里推,“你这丫头,跟我见外,我可要不高兴了。” 夏莜莜只好重新回被窝里歪着看剧了。很快,乔芬端着切好的橙子和苹果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妈,你坐。”夏莜莜坐直身子,拍拍床边。 乔芬坐下来,看看电脑屏幕,“你也看这个剧啊,我回来前刚把结局追完。” 意趣相投,就有很多话说,夏莜莜和乔芬一边看一边讨论剧情,不亦乐乎。 过了会儿,乔芬忽然说:“莜莜,你和谢唐可以把要孩子的计划提前一点吗?”不等夏莜莜回答,乔芬叹了口气,接着说:“说白了,这其实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我们当父母的也不能过多干涉,只是……你爸爸身体越来越差了,也越来越渴望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我真怕拖的时间久了,你爸爸等不到那个时候。” “妈……”夏莜莜心里一揪,鼻子就有点发酸了,“不会的。爸爸一定会好起来的。”调整了一下情绪,语气轻松地说:“孩子怎么会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呢,他(她)也是爸爸妈妈血脉的延续和传承,我们也有义务和责任让爸爸享受天伦之乐。等谢唐回来,我就和他商量,我们去做做孕前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缩短准备的时间。” 乔芬一时动情,握了握夏莜莜的手腕,说:“莜莜,你这么贴心又明理,妈妈很欣慰也很感谢你,谢唐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夏莜莜俏皮的笑了笑:“能嫁给谢唐,能做爸爸妈妈的儿媳妇,也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啊。”她说的是心里话,从始至今,谢唐的父母对她都是以诚相待,爱护有加,谢唐对她也足够宠爱,她最大的感受是结了婚,多了三个爱她的亲人。爱是会传染的,爱是会互相感应的,大家相互输出爱,便形成了一个良性的爱的磁场。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乔芬起身出去弄午饭了。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个陌生号码,夏莜莜接听,竟然是章裴。夏莜莜想不出她有什么事需要给自己打电话,语气淡淡地问:“有事吗?” “江梁今天回国,两点多到机场,你跟我一起去接一下。”章裴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夏莜莜有点想骂人,没好气地说:“章主任,我今天休病假。” “我知道,你感冒了。”章裴不以为然,感冒而已,又死不了人,“但这事很重要。陆主任和台里的其他领导都很重视拍特辑的事,而且后半年节日多,领导们有意想和江梁合作制作几期春节等节日的特别节目。这一次我们先打个头阵。” “你是领导,而且你们关系过硬,你和他谈就能搞定,用得上我掺和吗?” “夏莜莜,你这是什么工作态度?”章裴摆出领导的姿态,语气冷硬,“江梁一回国就有很多人等着见他,时间有限,今天根本没有安排档期给我们,我们去接他就是利用路上的时间,和他敲定录第一期特辑的事,特辑的内容和形式你作为专业主持人至少比我更通透吧?我叫你一起去有问题?”顿了顿,又添一句:“夏莜莜,我希望你公私分明。” 呵,这一顶大帽子扣的……她小肚鸡肠,公私不分,而她章裴倒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光明磊落的形象。呸! 挂了电话,夏莜莜起床换衣服。乔芬已经刚好炒完菜,一个韭菜鸡丝,一个清炒西蓝花,夏莜莜就着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正要拎包出门,谢唐回来了。 “怎么?你要出去?” “她领导打电话叫她去机场接人,哪有员工都请了病假,还要召唤的,也太不近人情了。”乔芬从听到夏莜莜说要出门就已经表达过不满了,这会儿还气不平呢。 夏莜莜边换鞋,边微笑安抚乔芬:“妈,不要紧,就是谈点事,不录节目,也不会累。”转头对谢唐说:“重要的工作推不掉,去一趟好了。” “那我送你吧。”谢唐本来是回来陪夏莜莜吃午饭的,这会儿她要出去,他也就没必要待在家里。 乔芬听谢唐这么说,走过来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和包,“我和你们一起出门吧,我留在这也没什么事了,刚好下午约了几个老朋友去听音乐会。”音乐会场馆所在地就在去机场必经的主干道旁,刚好顺路。 谢唐开着车刚驶出小区,就见小区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穿着打扮妩媚风情,正是章裴。他下意识皱起了眉,这女人一出现,准没好事,简直是扫把星一般的存在。 “老公,停一下车,她是来找我的。” 夏莜莜下了车,章裴迎着她走过来。 “不是说在电视台门口汇合吗?”夏莜莜冷眼瞧着章裴问。 “我怕时间不够,顺路来接你一下,没别的意思。”章裴往谢唐的车里看了一眼,看见乔芬,脸上随即绽放明媚笑容:“阿姨,您什么时候回国了?” 乔芬从半开的车窗里探出头,“章裴?好久不见,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妈,你不是赶时间吗?” 谢唐适时开口,截断了乔芬出于礼貌的寒暄。现在他看见章裴就会产生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感觉,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 面对儿子的前女友,其实乔芬也尴尬,立马顺坡下驴,表示自己确实赶时间。 章裴对自己不受欢迎的处境,毫无感知,大大方方道:“好的,阿姨,您忙吧。改天我约您一起喝茶。”摆出乖巧的样子,“您不会拒绝我吧?” 乔芬这下真的尴尬了,转头看一看夏莜莜,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勉强应下。 夏莜莜全然不在意,章裴的这种小把戏现在已经刺激不到她了,她淡定地对谢唐说:“你送妈先走吧,我坐我们章主任的车一起去机场。” 到了机场大厅,等了大约十分钟,夏莜莜听见章裴说:“来了。”随即挥了挥手。夏莜莜抬头望过去,确实是江梁,比电视上更显年轻一点,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在出闸口接上江梁,章裴向夏莜莜介绍道:“这位就是江梁老师。”江梁闻言,看了章裴一眼,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对章裴这样的介绍感到意外。 夏莜莜有点狐疑,但也没有过多猜测,硬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强打精神,以专业又热情的态度接待江梁,为他拿行李开车门,上了车又立刻送上准备好的各种高档饮品,供他选用。江梁选了热咖啡,对夏莜莜说:“谢谢你莜莜。听说你和江白是老同学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太客气,随意一点就好。” 章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上来给江梁,“江老师,您看看我们的策划方案还有合同,如果没问题,我们就尽快签订合作。” 江梁接过来随便翻了翻,拿起笔就签了,然后把文件递还给章裴,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夏莜莜不得不怀疑,章裴一定对江梁使了魔法,因为他全然一副悉听尊便任你处置的样子。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车子一路开到江梁下榻的酒店,临下车的时候,江梁忽然说:“小裴,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我让江白给咱们在清兰坊预定个包间。” 章裴默然片刻,没有拒绝,“好啊。” 江梁又转头对夏莜莜说:“莜莜,你也一起来吧。” 被大师邀请,夏莜莜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但和章裴一个桌吃饭,她却是本能的抗拒,“江老师,这次我就不去了吧,改天我专门请您和江白,希望您能赏光。” 告别江梁,夏莜莜和章裴一起回台里。 路上,章裴忽然问夏莜莜:“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和江梁的关系?凭什么我能说动江梁让他破例做节目,凭什么我能进电视台,你和节目组的其他同事都有这样想吧?” 夏莜莜转头看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难道她们两个是那种可以谈心的关系吗?她不接话,表示自己对她的事不感兴趣。章裴却自顾自说了下去:“江梁是我爸,我去年才知道的。” “……!!”夏莜莜刚喝了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冷不丁听见这一句,差点没噎死。 “这么说你是私生女?你是江白的姐姐?妹妹?”这很好理解,江梁的女儿不姓江,二十多年后才相认,当然不会是正牌太太生的。 章裴稳稳的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可能是江白的姐姐,我有那么老吗?……其实也没差,他只比我大几个月。” 真劲爆。老婆怀着孕,江梁就和别的女人滚在一起,制造生命,人渣啊。 “像你们这样拥有幸福正常家庭的人,恐怕很难理解从小生活在阴影中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和感受。我和我妈住在我外婆留下的老房子里,总有同小区的男人借故上我家里来,用一种直勾勾阴森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我躲到房间里,还是会觉得哪个地方有人在盯着我,我浑身发抖,睡不着觉,整夜失眠,出冷汗。”章裴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她的神情也很平静,不知为何,她的这种平静,让夏莜莜感到阵阵冷意。 “在学校和同学发生矛盾,同学的妈妈找到学校,说我有娘生没爹养,仗着自己身世可怜别人同情我,任意妄为。后来我到了另外的城市上大学,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了,然而我发现这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根本摆脱不了,每次被人问到,你爸爸是做什么的,我都无言以对,莫名羞愤,也听不得别人谈论自己的爸爸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宠爱自己,觉得他们都是在向我炫耀,我会忍不住恶狠狠地想,牛什么呀,有爸爸了不起吗,其实我心里就是觉得有爸爸的人有一个幸福家庭的人很了不起,他们都是上帝的宠儿,不然凭什么同样是投胎,差距却这么大呢。” 红灯亮起来,章裴忽然狠狠地踩下了刹车,惯性使得夏莜莜的身体往前栽了一下,还好系了安全带,否则难保她不会磕在车玻璃上,后面的车差点追尾,把车喇叭摁得震天响,以宣泄自己的怒火。 夏莜莜偏头看着章裴,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她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并不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听众排解内心的郁结,而是有计划有预谋地卖惨,企图博取自己的同情。结合她们成为同事的第一天,章裴在办公室对她说的那番话,目的不言而喻。 果然,随后章裴便旧话重提:“我和谢唐在一起后,我的心境渐渐平和了,他很爱我,对我百般呵护,经常赞美我,说会好好珍惜我保护我,那时候我真的觉得上天让我走过一段长长的黑暗之路,为的是让我在路尽头遇到谢唐,让他引领我走向光明……” 夏莜莜真后悔听她说了这么多,想来也是,她不给自己添堵,这一天对她来说恐怕都是不完满的,真让人头疼,只好打断她,“你确实挺值得同情的。不过我这人吧,同情心实在有限,你要实在心里憋得慌,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可以到网上发个帖吐槽,如果没有账号,我还可以友情提供几个,我各种网站都注册的有号。” 第三十七章 这事夏莜莜也压根没和谢唐提起,现在她对于谢唐的这段前情已经完全没有了好奇心,而且她也不会再做那种主动在老公面前为前女友刷存在感的蠢事。不过她和程姣姣在一起,还是会忍不住八卦一下,也免得程姣姣老是担心江白一不留神上了章裴那条贼船。 程姣姣对于江白忽然冒出个妹妹这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要章裴别对祸害江白,管她什么私生不私生,说白了这是人家的家事,跟她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真正让她心里又堵又闷的是章裴对夏莜莜说的那番话,忒不要脸,什么玩意儿啊! “我这人虽然三观不算正,可也理解不了章裴这种人的想法,婚姻这档事还能拿来搞慈善?谁可怜就把老公让给谁?她咋不上天呢。”程姣姣端起餐桌上的梅子水喝了一口,气得喘气都粗了。她抬眼看看夏莜莜,忽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自家闺蜜是不是忒窝囊了点,就差让那贱女人骑在头上拉屎了。 夏莜莜被程姣姣看得有点心虚,也有点冤:“我知道这事恶心到你了,可你也不能把气撒我身上啊。我这还憋着呢。” “你也知道恶心,你怎么不恶心回去啊?”程姣姣伸着筷子在铜锅里夹了一块干锅花菜,送到嘴里嚼,青翠的菜茎被折断,发出细微的脆响。 “我也想啊,可我没招,你有什么好办法,你教教我。”夏莜莜真心求教,是以便用公筷夹了几块程姣姣爱吃的粉蒸肉,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讨好她。 程姣姣把粉蒸肉吃完,又让夏莜莜给她倒一杯梅子水,夏莜莜乖乖照办。 看着程姣姣喝完梅子水,夏莜莜耐不住问她:“想到办法没?” “没。”眼看夏莜莜要变脸,程姣姣赶紧说:“我要有她那道行,我就也抢人家老公去了,哪个好抢哪个,可问题是,她是千年的狐狸,咱们只是百年的小妖,怎么玩的过?” 这算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不能算,因为程姣姣说的在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们两个的脸皮加一起,也抵不上章裴的厚。 夏莜莜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只泡椒鸭翅慢慢啃起来,与其想那么烦心事,不如好好吃点东西慰劳自己的胃,美食比什么都更能治愈心情。 “唔,这个味道真不错,你也尝尝。”夏莜莜把盘子往程姣姣面前推一推。 程姣姣戴上手套,随手捏了一只,脸上表情若有所思,忽然她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你不是说章裴是江白的妹妹吗?那咱们就去找江白好好说道说道,他们家的女儿怎么能随便放出来跟别人抢老公呢。” 说办就办,程姣姣一把扯了手套,用纸巾擦擦手,从包里掏出手机,给江白打电话约见面。 …… 和夏莜莜与程姣姣见面的第二天傍晚,江白开车来到章裴居住的小区门口,接她到江宅吃饭。 车子刚在小区门口停下,江白透过车窗看到章裴领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从便利店走出来。 江白推开车门下车,朝她们走过去。章裴看见他,停下脚步,“不是约好八点吗?” “爸想让你早点过去。”江白垂眸看看那小女孩,再看看章裴,以眼神表达自己的疑问。 章裴却没有要主动解惑的意思,直接忽略了他的目光,说:“那你等我一下吧,我把孩子送回去。”低头对小女孩说:“包包,和叔叔再见。” 包包乖巧地冲江白挥挥手,“叔叔再见。” “再见。”江白温和地笑一笑。 章裴牵着包包往小区里走,江白在原地站了一下,转身往车上去,忽然他听见一道软糯的声音:“妈妈,你忘了给我买蛋挞。” 江白循声回头望过去,章裴拉着女孩继续往前走,脚步不停,“今天吃甜食太多了,明天再买。” 等章裴从小区里出来上了车,江白问她:“那是你的孩子?” 章裴转头瞥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江白被噎了一下,不再言语,不再过问。 车子在江家的别墅门前停下,江白准备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听到章裴淡淡地说:“大别墅,真豪华。我小时候和我妈住在外婆留下的破房子里,没有暖气,没有天然气,洗澡都要到澡堂子里去……从来没想过我会有一个特别有钱的爸爸,哦,不,应该说是有钱的爷爷。”她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江白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率先下了车。 江梁知道女儿要回来吃饭,特意推了外面的应酬在家里等着,看见章裴进门,微笑着迎了上去,“小裴,回来了?” 章裴淡淡地“嗯”了一声,换了鞋走过去,随江白到客厅坐下。家政阿姨随即送上来水果和茶点,说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江白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落座,双腿交叠,一手闲适地搭在扶手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略僵。 江梁喝了一口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小裴,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 “有什么问题吗?”章裴的目光直盯在江梁脸上。 江白抬眼看过去,表情不满,正要说什么,被江梁投过来的眼神制止,只得压制下去,别过脸不去看她。 江梁全然不在意章裴的态度,或者说他自知没有立场和资格要求、希望章裴必须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是以他依然保持着微笑:“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住没人照应,不如你搬回家来住,平时江白住在他的公寓里,不常回来,也不会影响到你,家里有张阿姨在,可以照顾你的生活。” “不用了。这么大的房子我住不惯。” 江梁也不好再勉强,又沉默片刻,问:“你妈妈还在老家?她……好吗?” “你放心她不会一直惦记你的,她前些年嫁了个开货车的,对她还不错。” 章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像在冷水里沁过的,毫无温度,透着森森冷意。 江白终于按捺不住,皱眉看着章裴说:“章裴,就算你做不到对爸尊重,起码可以做到基本的礼貌吧,一定要这样横眉冷对,你心里才舒服?” “对,我只有这样心里才舒服,如果你们遭了报应,我心里会更舒服。”章裴瞬间把矛头对准江白:“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不要告诉我是想叙什么兄妹情。” 江白彻底被她激怒了:“对,我确实不想假惺惺的和你讲什么亲情,在你眼里,这个世界早就该毁灭了,世界不毁灭,你也要去毁灭别人,谁遇上你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章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快意:“你如此大动肝火是为什么?为夏莜莜?你认为我要毁灭她?” 江白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我和爸希望你能过正常的生活,不要一天到晚钻牛角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过正常的生活?”章裴转头看着江梁,一脸好笑:“我这辈子注定了没那么好的命过正常生活,难道您不清楚吗?现在想到管我了?晚了。你们越是干涉我,我越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拿起手边的包站起身,“我就不留下来影响你们父子团圆了。” …… 周五这天,天气彻底放晴,天空一碧如洗,路两旁,梧桐树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谢唐的车在百货大楼前停下,夏莜莜一面解开安全带,一面说:“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给妈打电话,她应该也快到了。” 谢唐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转头看着夏莜莜,神情愉悦:“嗯,你和妈好好逛。看中什么尽管买,不要给老公省钱,否则我就没有赚钱的动力了。” 这话夏莜莜爱听,她凑过去,伸手在谢唐脸颊上戳一戳,笑嘻嘻道:“知道了,亲爱的猎人,你记得要更努力打猎哦。” 两个人又小小的腻歪了一会儿,夏莜莜推开车门下车,微微弯腰,隔着车窗冲谢唐挥挥手,看着谢唐的车慢慢驶离,她拿出手机给乔芬打电话。 原本她和谢唐打算一起去接乔芬的,乔芬说她在城东,和谢唐爸爸的一个朋友见面谈点事情,顺路一起回市区,让夏莜莜在百货大楼广场等她。她们很早就说好了买婚礼上戴的首饰,一直到今天才腾出时间。夏莜莜作为儿媳妇,也想给自己的婆婆买点礼物,聊表心意。 将百货大楼一层的珠宝专柜转个遍,夏莜莜和乔芬收获颇丰,铂金镶钻的手镯两只,梨形粉钻一只,祖母绿项链一副,钻石耳环一对,雕花金手镯两只,夏莜莜原本不想要金手镯的,她平时很少戴首饰,更不喜欢戴金。 乔芬坚持让她收下,“你现在年轻,觉得金器俗气,其实搭配好了衣服,也漂亮的。实在不想戴,就先放在家里,聚才气。再说,等有了孩子,也可以传给孩子,图个喜气。” “嗯,好的,妈,我一定好好收着。”夏莜莜套在手腕上试试,并不觉得难看,只是戴不惯,收起来放回盒子里,“妈,你累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 在二楼的咖啡座,夏莜莜点了咖啡和甜点,陪着乔芬聊天。两人谈及婚礼的事,乔芬建议他们尽快把婚礼办了,以免到时有了孩子,太劳累。夏莜莜告诉乔芬,谢唐已经规划好了,大概入冬的时候手上的项目能完成,到时他们到巴厘岛举办婚礼。谢唐的原话是:“……在那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我们可以心无旁骛地开始造人计划,一举两得。” 聊了一会儿,夏莜莜起身去洗手间。乔芬一个人坐着慢慢喝咖啡,忽然一道声音自她身侧响起—— “阿姨,您一个人啊?” 乔芬闻声回头,章裴笑吟吟地站在两步之外,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粉嫩嫩的。 “你们好。来,一起坐吧。”乔芬报以礼貌的微笑,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小萌娃眉宇间和章裴有几分相似,“这是你的孩子?什么时候结的婚啊?” 章裴笑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乔芬的问题,而是晃了晃小女孩的手,说:“包包,叫奶奶。” 第三十八章 夏莜莜正式接到了通知,新一期节目到肖波他姐家的海鲜烧烤店录制。此前肖波数次从烧烤店里拿吃的来贿赂节目组的人,连老陆都彻底被烤生蚝收买,说味道很有特色,值得推荐。 这次出外景,一起去的人比较多,有几个是其他节目组的同事,受邀来捧场的。章裴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从上车开始,肖波就鞍前马后为章裴服务,同时也不忘照顾其他同事,比如顺手帮程宽拎一下包,帮夏莜莜拿一下话筒之类的。 到了地方一看,烧烤店里里外外坐满了顾客。程宽一把勾住肖波的肩,“生意不错啊,还用你这么费心走后门?” 肖波嘿嘿一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心虚似的。 程宽懂了,“都是托?” “不全是,有一部分是亲戚朋友,也有一部分是冲着免费活动来的。” 肖波的姐姐见他们来了,热情地迎出来,看着程宽肩上的机器,跟看见钱似的,两眼放光。“进去楼上坐吧,给你们留了个包间,先吃再拍。” 程宽和肖波还有其他几个男同事先进去了,随后是夏莜莜和莫茉,两人手挽手一派闲适,不像是来工作,倒像是来聚餐的。章裴一个人走在后面,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来接听,“包包啊,是不是想妈妈了?妈妈也想你,等妈妈忙完工作,带蛋挞给你好不好?” 走在前面的夏莜莜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背脊也不由得绷直,莫茉察觉到她的异常,晃了一下她的胳膊,“莜莜,你没事吧?” 夏莜莜摇摇头,“没事。饿了,走,去吃好吃的。” “我也好饿。”莫茉拽着夏莜莜快步往烧烤店走,进店门拐弯的时候,偷偷往后瞄一眼,确定章裴离得有点远,而且在专注打电话,才神神秘秘凑到夏莜莜耳边说:“莜莜,她居然有孩子了?!难道她结了婚又离了,带着别人的孩子追你老公?她也太自信了吧。” 夏莜莜一言不发,心中也充满了疑惑,章裴居然结过婚,还有了孩子,难道是因为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越发体会到曾经相恋近十年的前男友的好,于是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那天在百货大楼,她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章裴和乔芬面对面坐着闲聊,一个小女孩乖巧地坐在章裴身边,她走过去,章裴领着小女孩站起身准备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章裴若无其事和她打招呼,又对小女孩说:“包包,跟阿姨再见。” 她坐下后,又点了一杯咖啡来喝,见乔芬一直盯着章裴和小女孩的背影看,表情有点奇怪,于是问:“妈,那孩子是章裴的吗?” 乔芬似乎正陷在某种思绪中,被她的话打断,猛然回神,看向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得略显僵硬和勉强,“不、不知道啊。我也奇怪呢,怎么就忽然冒出个孩子来。” 确实挺奇怪。不过说句实在话,章裴这个人本身就是奇葩的存在。熟悉她的人只怕都见怪不怪了吧。 莫茉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也因为和夏莜莜关系好,很是看不上章裴的做派,等大家都进了包间,她张口就来一句:“章主任,刚才我无意中听见你打电话时自称妈妈,你有孩子了啊?你身材保持的好好哦,一点都看不出来。” 一屋子的人刷刷刷看向章裴,有人只是出于惯性,也有人是真的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神秘大美女章裴居然有孩子了,这让在座有心想追求她的男士们颇感失望。 章裴忽然朝夏莜莜看了过来,眼神意味深长,夏莜莜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管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孩子的爹。章裴收回目光,款款落座,又抬头冲莫茉淡淡一笑:“哪里身材好了,我最近长胖了几斤,正打算找个健身房锻炼,你有没有不错的健身房推荐?” …… yvk建筑事务所办公室里,谢唐在翻阅文件,因为专注,而习惯性地微微凝眉,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说:“进来。” 苏亚莉探身进来,说:“老大,阿姨来了。”转脸对乔芬微笑道:“阿姨,您请进。” 谢唐合上文件,捏了捏眉心,抬头看向门口,有点意外,妈妈从来没到他办公地方找过他,心下思忖八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一面站起身离开办公桌,“妈,你怎么来了?” 乔芬走到沙发前坐下,神色复杂地对谢唐微笑一下:“有点事要和你谈,你过来坐。” 果然。谢唐坐下来,郑重以待。 苏亚莉推门进来送上咖啡,看谢唐和他妈妈都正襟危坐,像是有什么事要谈,很识趣地没有和乔芬寒暄,放下咖啡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看了看合闭的办公室门,乔芬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里愁肠百结,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只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谢唐,前几天我和莜莜一起去逛街,遇见章裴了,她带着个孩子,我问她是不是结婚了,她说自从和你分手后就没有过别的男人,也就是说……这个孩子是你的。” 谢唐闻言眉头紧皱,继而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她跟你说的?妈,这个女人的话听听也就算了,你要当真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一开始也不愿意相信,我说这种事可不好开玩笑的,毕竟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名节。” 谢唐听到这儿,神色不由显出几分不屑,章裴她在乎名节? 乔芬放在身前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看得出来,这件事让她深受困扰,陷入两难境地,“当时莜莜去洗手间回来了,她也就没有继续说,昨天特意约我见面,说如果我不信的话可以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 最后四个字让谢唐心头一震,他抬眼直盯着乔芬,一时说不出话来。此刻他有一种不知不觉被命运摆了一道的感觉。他往后仰一下,靠在沙发背上,身体的舒展似乎也缓解了一些他胸中的郁结,他的心情又渐渐复归平静。 乔芬给他时间慢慢消化这个消息,然后说:“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事该怎么办?” 谢唐探身端起咖啡啜饮一口,抬眼看着自己的妈妈反问:“什么怎么办?” 乔芬脸上显出一丝诧异:“这事总要解决吧,儿子?” 谢唐平心静气道:“这事说白了是她章裴自己的事,当初我们分手,她并没有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和选择,后果当然也得由她自己来承担。” “儿子,你不能这么冷血,不管你和章裴之间发生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孩子如果是你的骨肉,是咱们谢家的血脉,就不能让她流落在外……” “妈,你糊涂。”谢唐放下咖啡杯,打断乔芬的话,一改往日的沉着冷静,气势强势凛冽,“你有没有想过莜莜,你站在莜莜的角度想一想,还不明白这事该怎么做吗” 乔芬迫于儿子的压力,又想到夏莜莜的乖巧懂事,难免有些心虚,“我来就是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这事暂时先不让莜莜知道,等做了亲子鉴定,确定孩子是你的,我就带孩子回美国,由我和你爸爸负责带大她,保证不影响你和莜莜的正常生活。” …… 程启轩接到谢唐的电话,放下手头的工作到他办公室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烟味扑面而来,谢唐斜倚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长长的一截烟灰颤巍巍等待掉落。 程启轩走到窗边把窗户开大一点,转身走过去,在谢唐对面坐下,“阿姨走了?已经中午了,你怎么没留她吃饭?” “她恐怕没心情吃。”母子二人谁也没有说服谁,最终不欢而散。谢唐坐直身子,伸手在烟灰缸里弹弹烟灰,没等程启轩开口询问,直接把今天妈妈来找他的原因说了。 程启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跟章裴有孩子?老大,你……我真同情你。那你接下来怎么办?你和莜莜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叫你来是解决问题的。”谢唐又深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摁进烟灰缸里,说:“我有一种直觉,章裴那孩子不会是我的。当初分手是她甩的我,不是我甩的她,她没有理由怀着我的孩子和我提分手,即便分手的时候不知道,以她的性格之后也会告诉我,她不是那种默默承担不必要责任的人。” “那万一是你的呢?” “没有万一。在我这里,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 此时的谢唐隐隐散发出杀伐果断的狠劲,以至于程启轩被震住了,一时不敢再提孩子二字,沉默了一会儿,才问:“莜莜知道这事吗?” “不敢让她知道,也不能让她知道,她会受不了,而且她也不该承受这些。”谢唐站起身朝办公桌走去,步伐从容目标明确,他说:“启轩,你帮我办点事,你去查一下章裴这几年的经历,她都在哪儿生活过,做过些什么事,她的人际关系,最主要是她家里人。” “她家里人你应该都见过吧?”程启轩问。 “其实我对她家人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是单亲,和她妈妈相依为命。她妈妈一直待在老家县城,我只见过两三次,交流不多。” 程启轩领命而去。谢唐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拨内线电话给苏亚莉,同时心里有些想法正在慢慢成形。事态到了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在章裴彻底毁掉他的生活之前,他必须先发制人。 第三十九章 “慢点,慢点,别碰到门。”乔芬站在儿子家的客厅里,沉着指挥搬运工往屋里搬沙发。一套真皮沙发花了她不小的一笔钱,而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地骗到儿子家的钥匙。 做亲子鉴定的事,她曾试图在电话里和谢唐再次商量,无奈谢唐连她的话都没有听完,就把电话挂了。可她不能放任不管,万一那孩子是自家的骨肉呢。如果不是,更应该弄清楚了,儿子不能凭白背黑锅,谢家的门风也不容轻易败坏。 沙发被送上二楼,摆进谢唐的书房。乔芬付了运费,送走搬运工,关起门开始行动。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朝谢唐和夏莜莜的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迟疑了,想想自己一把年纪还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不是不难为情的,但想到谢唐完全不肯配合的态度,她也只能一意孤行先斩后奏。 乔芬抱着做贼的心情走进了卧室,来到床边,俯身在床头的两只枕头上仔细辨认,猜测那个是谢唐的枕头。两个枕头都很干净平整,看不出什么差别,她拿起枕头凑到阳光下看,终于在某一只的边缘处发现了两根短发,又在床单上搜寻到两三根,汇集在一起,小心地放进信封里。 忽然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乔芬赶紧把装着头发的信封收到包里,深呼吸,调整好状态,从容地走出卧室,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心里却并半点也不踏实,如果回来的是媳妇莜莜,她该怎么说?哦,对,她做家居的朋友送了她一套沙发,她用不上,送来给他们用,暂时放在书房了,如果莜莜你喜欢的话,可以放在客厅。想好了说辞,她才真的放松下来。 门推开,进来的是谢唐。乔芬彻底松一口气。“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唐把包和车钥匙丢在玄关,换了鞋子,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沙发送来了?是在家居城开专柜的何叔叔送你的?” 乔芬眼神闪躲,“不是,不是你何叔叔,是我的另一个朋友,你不认识。” “妈,你到底有什么事?”从妈妈忽然跑到事务所跟他要家里的钥匙,他就觉得不对劲,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来看看,有什么事情直接面对比较稳妥。 乔芬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信封,摆在茶几上,表情坚定地说:“你不肯配合,我打算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昨天晚上家庭医生打电话给我,说你爸又间歇性昏迷了一次,虽然时间不长,但也不是没有危险。我不能再待下去,想尽快回纽约陪着你爸,回去之前我会带那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如果是咱们家的孩子我就带她一起走,以后你就当她不存在,她的事不用你和莜莜过问,如果不是,那就更得做亲子鉴定,以证你的清白。” “谢唐,妈真的不明白,这件事按我的办法做不是合情合理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反对?” 乔芬在谢唐对面坐下来,目光恳切地看着他,“儿子,你爸爸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如果能让他享受几天天伦之乐,叫我做什么都愿意。你也为你爸爸考虑考虑,啊?你不是不知道,你爸爸盼着你要孩子盼了多少年,他就是怕自己身子骨会让他无缘得见孙子。” “妈,如果鉴定能让你安心,那你去鉴定吧。”谢唐停顿了一下,说:“正好我也需要一份鉴定报告。” 乔芬神色一喜:“这就对了。我知道你怀疑那孩子不是你的,可你想想,如果不是你的,章裴怎么敢这么说,还主动提出去鉴定。”虽然她一再强调,如果不是的话鉴定可以证明谢唐的清白,但其实章裴的话她是相信的,否则就说不通了,怎么会有人撒下一个圆不了的谎呢。 “妈,爸爸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们需要尽快到纽约去吗?” “不用。我一直和家庭医生保持联系,医生说你爸爸的情况昨晚就控制住了。你安心工作,我办完这件事就回去。等过年的时候,你和莜莜再过去。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乔芬转身去给自己倒水喝,儿子施加的压力解除了,她的脚步都轻盈许多。 “妈,我记得爸爸和清兰坊的创始人江河声老爷子好像有点交情,对吗?” 此时乔芬的心思完全在那个忽然冒出的孩子身上,没在意谢唐的话,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随口说:“唔,不仅认识,还是忘年交,老爷子以前到纽约去的时候,你爸爸邀请他在咱们家住过一阵子。听你爸爸说他近年把清兰坊交给孙子打理了,带着老伴定居瑞士。你爸爸和他也有一年没见过面了。” “那能不能让我爸爸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和他商谈。” …… 夏莜莜这两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家里的气氛、谢唐的状态和乔芬对自己的态度,似乎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这些变化具体是什么,她又不清楚,就好像家里摆的一盆绿植,你每天看见它已经习惯了,忽然有一天,你再看它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异常,但你又看不出它究竟是被挪了位置,还是长得更茂盛了,还是叶子被擦过更干净了等等,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心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晚上即将下班的时候,她接到谢唐的电话,又要加班,她懒懒地回应:“嗯,知道了,那你忙完早点回来。” 谢唐对她的情绪变化很敏感,立刻就察觉了出来,宠溺地问:“不高兴啊?是不是想我回家陪你吃饭?那我叫外卖,咱们一起在我办公室吃,好不好?” 夏莜莜犹豫了一下,说:“算了,我还是不去打扰你工作了。” 挂上电话,她打给程姣姣约吃饭。程姣姣挺仗义,一听夏莜莜有心事要和她聊,直接把她和费洛奇的烛光晚餐给推了,叫夏莜莜到她家里小聚。 夏莜莜到的时候,程姣姣叫的披萨和全家桶也刚好到了,夏莜莜闻着香味,肚子里馋虫肆虐。“真是亲闺蜜,我正饿着呢。” 程姣姣在客厅铺了防潮垫和毯子,把披萨和全家桶摆上,又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然后拉着夏莜莜席地而坐。旁边的电视机开着,在播一档综艺节目,音量调的很低,嘻嘻哈哈的背景音很适合随意地闲聊。 程姣姣一面咬着披萨,一面盯着夏莜莜,问:“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你情绪真的不高哎。” 夏莜莜盘腿坐着,两个前臂撑在腿上,两手捏着鸡肉卷往嘴里送,边嚼边思索,随后咽下嘴里的食物,抬眼看着程姣姣,说:“是有这么一件事,可我又不确定这算不算是事。”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心里乱的很。 “你在说什么,什么事啊事的,我完全没听懂。”程姣姣也不吃东西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夏莜莜:“你这语无伦次的,是遇到大事了吧?” “也不是。唉,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我最近才知道章裴有孩子了,觉得这事挺奇怪的。”夏莜莜把那天在百货大楼见到章裴的情形,还有那之后章裴讲电话时自称妈妈的事,一五一十全对程姣姣说了。 “该不会你以为章裴的孩子是谢唐的?” 夏莜莜刚咬了一口鸡肉卷,闻言差点噎死,她快速地咀嚼,一面瞪着程姣姣,终于咽下去,立马抗议:“你瞎说什么啊?脑洞开的也太大了!”说完,她心里忽然莫名地咯噔一下,继而有一种被揭露的恐慌感。 她愣愣的看着程姣姣,程姣姣一脸求证的看着她。 程姣姣的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打通了一道暗门,把夏莜莜引到更黑暗的虚空中去。 “你是这样想的,对吧?否则你也就不会被这件事困扰。” 对,如果说那天在百货大楼见到章裴时,她并没有什么想法,那之后乔芬的反应,却不能不使她心生疑窦。还有谢唐偶尔还会接到神秘的电话,背着她到楼上接听。这些变化都是在章裴领着的那个小女孩出现之后。 程姣姣看她的反应,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谢唐知道这事吗?”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个问题夏莜莜其实没有勇气往下想,如果谢唐知道却瞒着她,她该怎么办? 程姣姣拿起一只鸡腿,使劲咬下一块肉,一边嚼,一边沉默着,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抬眼看着夏莜莜郑重地说:“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婆婆知道章裴有孩子,那谢唐没有理由不知道,他们不提,只怕另有打算。你这样,你也别提,就假装根本不在意。改天我们约江白出来探探口风,他不是章裴的哥吗。” 夏莜莜机械地点了点头,程姣姣的话她听一句漏一句,满脑子都在想:如果谢唐在这件事上隐瞒了她,她该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谢唐打来电话的时候,夏莜莜正窝在程姣姣家的沙发上嗑着瓜子出神,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程姣姣东拉西扯,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程姣姣提醒她手机响了,会不会是谢唐找她。 大约二十分钟后,谢唐又打来电话,说到公寓楼下了,夏莜莜下了楼看见他站在路灯下,两手抄在裤兜里,灯光笼罩在他身上,他像一棵在暗夜里发光的树,风姿卓然。夏莜莜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才迈步迎上去。 “穿这么少,冷不冷?”谢唐伸手握住夏莜莜的手,她的手倒是不凉,他还是不放心,脱了自己的外套,“来,穿上。” 夏莜莜看着他,配合他抬起胳膊伸进衣袖里,衣服上残留着他的体温,暖融融地包裹着她。 谢唐察觉了她的异常,帮她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她,微笑:“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怎样看着你?” “像看陌生人。” 夏莜莜收回视线,低头整理好衣服,“走吧,我有点困了。”是了,她此时确实有那样一种感觉,有点看不懂他看不透他,继而又为自己这样的猜疑而生出些羞愧之意。 夫妻之间不该如此,要坦诚,要信任,这些道理夏莜莜都懂,可是出自本能的隐隐的不安全感让她一时之间做不到与谢唐保持心灵上的亲密无间。 因为之前说过她困了,上了车,她就心安理得地闭目假寐,辟出一块自由空间给自己。回到家冲了澡,她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护肤,然后躺到床上,摆出悠悠入睡的样子。谢唐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的是夏莜莜谢绝打扰的背影。 第40章 已替换 程姣姣办事效率很高,隔天就约好了一个局,地点定在费洛奇的半山别墅。 这天是周六,夏莜莜轮休,谢唐去事务所开会赶工,送走谢唐,她简单打扫了一下房间,然后打扮一番出门开车赶去山里。 出了市区,沿高速公路一路往北,路两旁大片的树林,红的绿的黄的叶子连成片,在风中摇曳,浓墨重彩,风景如画。夏莜莜却压根没有心情欣赏,孩子的事没搞清楚,她心里一直悬着,落不了地。 车子爬上了山,进了别墅区不久,夏莜莜就看见程姣姣站在盘山公路旁边等她,手里举着一只小红旗,夸张地挥来挥去,看上去很滑稽。 夏莜莜停好了车,按下车窗,“你怎么不列队欢迎我?” “我亲自来接你,这待遇还不够高?”程姣姣大言不惭:“怕你找不到路,我特意买了小红旗,给你做路标,要不是我一直在这挥舞红旗,你只怕要在山里迷路了。” 夏莜莜跟着程姣姣往别墅院子里走,“你都请了谁啊,这么大阵仗。” “千年的狐狸,阵仗不大,怎么压得住她。”程姣姣伸手挽住夏莜莜的胳膊,顺势往下一顿,大有一种与她一起斩妖除魔、大杀四方的架势。 让程姣姣单独请章裴自然是行不通的,不过由江白搭线就顺理成章了。谁也不知道江白是如何说服章裴参加这种和她气场明显不对付的聚会的,总之她来了,而且一副宾至如归的样子,亲切友善地向程姣姣和夏莜莜打招呼,一点都显不出有隔阂的样子,不知情的人或许会以为她们三个是姐妹淘。 夏莜莜发自内心地佩服章裴,若是她面对这种两对一明显处于劣势的境况,一定做不到她这般从容淡定。 “脸皮太厚了!”程姣姣以补妆为由撇下章裴,拉着夏莜莜上楼,来到某间客房里,“我怎么看她这么不顺眼呢。” “我也看她不顺眼,可是有什么办法?又不能杀了她毁尸灭迹。”夏莜莜仰躺在沙发上,内心充满深深的沮丧。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会是一帆风顺完全舒心的,如同升级打怪,总有各种关卡要过,各种大大小小的敌人要对付,不断迎接挑战,可偏偏她面对的是这样一个血条足够长、抗击打能力足够强的敌人,她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软肋在哪里,稍一交手,她被对方砍掉几滴血。 “她什么时候能死一边去啊。她干嘛呀,准备缠着谢唐一辈子,得不到他就坑死他,自己不幸福别人也不能过安生日子?!”程姣姣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她这是有病吧,自/杀式袭/击?” 程姣姣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玩什么把戏。”一把拽起夏莜莜往门口走去。 费洛奇、江白他们组了一个牌局,在打麻将,章裴坐在他俩中间看牌,面带微笑,一副矜持优雅的样子。程姣姣不屑地瞥了瞥嘴,走过去站在费洛奇身后,两手搭在他肩上看他摸牌,费洛奇打出去一张牌,回头看看程姣姣,说:“媳妇,你刚才去哪儿了?你不在我这牌运都不好了。” 程姣姣嫣然一笑说:“下午如果大家还有兴趣,我陪你好好打,保管你的牌运又回来了。”又看向江白他们几个,“已经中午了,你们也饿了吧,我看厨师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吃饭?” 费洛奇和江白各请来一位大厨,一位做西餐,一位做中餐,由是餐厅的长条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中西合璧,不伦不类,但很实惠很贴心,可以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饭桌上,程姣姣一副女主人的派头,亲自张罗安排服务生给这个倒酒给那个布菜,待服务生给章裴倒酒的时候,程姣姣忽然道:“章裴,我听说你有个孩子,今天周末孩子应该不上幼儿园吧,怎么不带来一起玩呢?” 章裴笑笑,说:“我也想带她,不过今天她奶奶把她接走了。” “她奶奶?”程姣姣诧异。夏莜莜、江白和费洛奇闻言也都朝章裴看过去,神色各异。 “对啊,就是谢唐的妈妈。”章裴怡然自得切着牛排,又抬起头环视每一个人,“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最后目光锁定在夏莜莜脸上,“难道莜莜你也不知道?谢唐没有告诉你?” 夏莜莜的心猛地一震,握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微微发抖,发出来的声音也有点沙哑:“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他和我有一个孩子呀……啊——”章裴忽然惊呼。 程姣姣手边装满柚子茶的玻璃壶空了,茶水全部贡献给了章裴,她一头一脸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淌,还冒着丝丝热气。章裴狼狈不堪,震惊地瞪着程姣姣,“你干什么?!” 程姣姣把玻璃壶的盖子盖上,抬头盯着章裴,一字一句道:“替你爹妈教训你。” 章裴哪里肯吃这种亏,拿餐巾擦了一下脸,然后使劲一甩,站起身朝程姣姣扑了过来,那架势非撕了她不可。 夏莜莜见势不妙,出于本能要护住程姣姣,可还没等她过去,费洛奇已经先一步把程姣姣挡在了身后,“章小姐,你别冲动,这事是姣姣的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有话好好说。” 程姣姣虽然被护着,却因为费洛奇话里胳膊肘往外拐,而不打算承他的情,试图扒开费洛奇,亲身迎战,“什么我的不对?你搞清楚,这女的一心想当小三,她不要脸在先。这样的人不该教训吗?你怎么还能替她说话?” 那边江白也已经眼疾手快,拦住了章裴。 鸡飞狗跳之际,夏莜莜的手机响了,电话是谢唐打来的。 或许是太吵了,夏莜莜脑子里一片嗡鸣,一个字也不想说,没力气,也没心情。 “莜莜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你没事吧?” “没事。我跟姣姣在一起呢,她和人吵架了,费洛奇正劝呢。” “费洛奇也在?”谢唐的语气明显轻松下来,有程姣姣和费洛奇在,夏莜莜不至于吃亏,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既然费洛奇在,你和姣姣就先走吧,尤其你吵架打架都不擅长,别回头再被人伤着。” 夏莜莜默默地听谢唐说话,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你和章裴真的有一个孩子?”“章裴说她和你有一个孩子,这事你知道吗”,她差点就问出口了,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要问这样的问题,需要耗费她很多的精力和勇气,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她又听见谢唐说:“我今天要出趟差,到瑞士去,一个小时以后的飞机。” 夏莜莜早早结束了聚会,回到家里,在客厅独自坐了好一会儿,她给乔芬打电话约见面。乔芬说自己在外面,问她有什么事,着不着急,如果不是着急,等她办完事到家里去。 夏莜莜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少顷,她直言道:“妈,你是带着章裴的女儿在外面吗?” 乔芬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脸愧色。夏莜莜扶着门把手,侧身请她进来。关上门,夏莜莜转身到厨房给乔芬沏了一杯茶,端到客厅,放在她面前。 “莜莜,妈知道这件事会对你造成伤害,可关系到谢家的血脉,我就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我今天带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乔芬下意识端起了茶杯,却并没有喝茶,捧了一下又放下,“如果这孩子不姓谢最好,如果她真是谢唐的孩子,我也绝不会让她影响到你们的生活,我会带她到纽约,由我来抚养长大。” 夏莜莜看着自己的婆婆,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了她的意思,表面看起来她虽然有些不安,却并非真的觉得这事有什么问题,而是担心儿媳不通情理不肯妥协,给她的计划增添阻碍和麻烦,至于她说的伤害也更多是出于一种客套的安抚,她不认为这事又多么严重,因为她已经提供了解决办法,完全接手了这件事,儿媳又有什么理由反对? 她有什么错吗?夏莜莜想,她是没有错的。对于个体而言,对与错的区别,无非是角度不同而已。如果那个孩子是谢唐的,那么那个孩子也就延续了她的一部分基因,她的重视无可厚非。 想明白了这些,夏莜莜对乔芬没有丝毫指摘之心。没有无谓的期待,也就不存在希望的落空。 “妈,你这样做,我能够理解,也无话可说。”夏莜莜略作停顿,问:“谢唐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是我告诉他的。” 夏莜莜忽然有些胸闷,不知是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她感到呼吸困难,挺了挺脊背,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可说话还是有些费力:“他同意你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这还用问吗,她想,自然是同意的,否则乔芬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实施计划。 “对,他同意。起初他不同意,后来是我说服了他。” 有差别吗?夏莜莜问自己。 没有的。没有差别。结果摆在这里,显而易见,谢唐知道这件事,并和自己的妈妈达成了某种共识,独独瞒着她一人。不,瞒着她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谢唐同意做亲子鉴定这件事本身。 乔芬不知何时走了,夏莜莜像个雕塑一样孤单地坐着,直到天色昏暗,直到万家灯火点亮,直到夜深人静,她终于累了,撑不住了,歪倒在沙发上慢慢睡去。 …… 第二天,晚上十点了,家里黑着灯,寂静无声。 谢唐放下行李,抹黑一边走到客厅,一边脱掉夹克随手丢在沙发上。坐在黑暗中,他想到上次出差莫斯科回来,也是这样的情况,夏莜莜不在家,他抱着玫瑰花和甜品扑了个空。然而与这次不同的是,那天晚上他们过得很美好,旖旎而又浪漫。他们还决定要生一个孩子。 当妈妈在电话里告诉他,夏莜莜已经知道了那件事的时候,他对于夏莜莜是否还愿意给自己生孩子已经不敢再抱有完全的信心。 在瑞士登机前,他给夏莜莜打电话提示关机。下了飞机,他再次打电话,依然关机。进门前,他还抱着希望,她在家等他,或许已经睡了,而手机也恰好坏了送去维修。希望落空,他心里不详的感觉愈加浓烈。他给程姣姣打电话,程姣姣告诉他夏莜莜没在她那,搬回父母家住了。 第41章 已替换 夏莜莜搬回父母家住了…… 这意味着什么? 谢唐立刻起身开了灯,快步走进卧室,梳妆台上空了,衣柜里只剩下他的衣服,满目冷暗色调,那些柔软的水绿、粉蓝、纯白,热烈的红,明快的黄,所有属于夏莜莜的温暖色调全都不见了。 开车去岳父母家的路上,谢唐才猛然想到,这个点莜莜和岳父母或许已经睡下了。到了小区门口,他把车泊上停车坪,下车往小区里走,抬头看见岳父从便利店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子东西。 他快步迎上去,“爸。” 夏海正闻声停住脚步,转头朝谢唐看过去,随后“嗯”了一声,垂下目光继续往前走。 岳父这样冷淡疏离的态度前所未有,谢唐脚步一顿,低头跟上去。 “爸,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下来转转,顺便给莜莜带点吃的。”夏海正稍作犹豫,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谢唐,“莜莜说你跟别的女人有孩子了,这事是真的吗?” 借着路灯的光,谢唐能清楚到看到岳父的脸色有多么难看,眼神也冷的足以杀死人。 “爸,我来就是要解释这件事的……” “你就说是不是有孩子了?如果有,从今往后你别在踏进我家门。我们家接受不了你这样的姑爷。我就莜莜这么一个闺女,我决不允许别人这么欺负她。”夏海正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下去,“你们结婚那天,闹出那么一档子事,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做违背道德的事,为了莜莜能和你好好过日子,我们压根就没打算追究,也不愿难为你。” “可这次的事不一样,我们莜莜好好一个女孩子不能去给你的孩子当后妈,不能趟这种浑水。这也是莜莜的意思。她能理解你母亲重视血脉的心情,但接受是另一回事。” “爸,那孩子不是我的,我确信不是我的,您让我跟莜莜当面解释可以吗?”谢唐恳切地看着岳父,“就算莜莜有什么打算,我们也需要当面谈一谈。” 听说孩子不是谢唐的,夏海正的脸色有了一丝缓和,那就让他们谈一谈吧,说白了这是女儿自己的事,而这事非同小可,他不能替女儿做决定,他要做的是无条件支持女儿。夏海正撇开视线,转身背着手走进楼道。 谢唐明白这是岳父默许他进门的意思,连忙跟了上去。 夏家灯火通明,杜新兰坐在客厅沙发上,动作利索地织一只灰色棉袜,夏莜莜双臂抱膝,歪在她肩上看电视。 “你要真想好了,不想跟谢唐过了,那你就回来跟我和你爸过。这事我和你爸绝对站在你这边。以前我们觉得谢唐这孩子稳重有担当,把你交给他我们放心。现在又弄出这事,我们这心也凉了。” 没听见夏莜莜应声,杜新兰低头一看,夏莜莜两眼泪汪汪盯着电视屏幕一眨不眨,模样凄楚,杜新兰这心里就猛地疼了一下,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 夏莜莜听着老妈提谢唐,忍不住就想起,他们有过的美好时光,谢唐陪她逛街,谢唐给她唱韩语情歌,谢唐帮她穿衣服,谢唐背着她走路……情绪一时难以控制,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会惹得老妈跟着难受,赶紧指着电视说:“哎呀,这女的死了,好惨啊。”一面起身揪了两张面巾纸,把眼泪擦掉。 听见钥匙□□门锁的声音,夏莜莜站起身活动一下肩膀,迅速调整好情绪,“我爸回来了。” 门打开,夏莜莜看到老爸身后跟着谢唐,表情僵了僵,回身又坐到沙发上。 “妈。莜莜。” “谢唐来了。”杜新兰看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此时的谢唐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家长和老师面前,等待着被批评和教导。然而没有来批评他,没有人和他说话,人人都沉默着,气氛一时凝滞。他走过去在夏莜莜身边坐下来,“爸,妈,莜莜,关于孩子的事,请你们听听我的解释……” “谢唐。”夏莜莜打断他,“我想过了,我们离婚吧。” 她这话一说出口,夏海正、杜新兰也愣住了,虽然这之前,女儿回来说不想过了,他们心里也生谢唐的气,但潜意识里,还抱有希望,希望谢唐拿出诚意把这事解决,然后给予他适当的惩罚和教训,再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在他们传统的观念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离婚的好,毕竟成就一段姻缘,组建一个家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这次他们两个很有默契地选择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女儿。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以女儿要离婚,自然有女儿的道理。 “莜莜……”谢唐一开口,声音是哑的,他明白这件事对她造成了伤害,她会怪他怨他,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要和他一刀两断。 “我不是意气用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夏莜莜转头,神情平静地望着谢唐,“以前的事我没有太在意,是因为我明白你心里已经完全没有章裴了,你无视她,当她不存在,她对我们的关系造成不了威胁,即便她费尽心思,想通过借钱来接近你,我也没有太当回事,不是因为我爱你爱到没有原则和底线,而是我认为这件事还上升不到那个高度,不论是谁遇到困难向你开口借钱,你都不会拒绝,这件事并不掺杂太多感□□彩,假如我们不爱了分开了,有一天我需要用钱,我找你,我想你也会借给我,但这并不代表你还爱我。” “孩子这件事不一样……” “莜莜,孩子不是我的,我这么说不仅因为直觉,也因为有别的证据。我同意做鉴定,为的就是要那份鉴定结果,给大家一个交代。” 夏莜莜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这孩子不是你的?” 她终于肯听他解释,谢唐显得有些急切:“直觉。以我对章裴的了解,她是个极度自我的人,她爱的人只有她自己,她与任何人建立关系都会以她的需求和感受出发,她觉得我们的感情对她来说是一种困扰的时候,她就义无反顾的离开我,当她觉得她又需要我的时候,她就不顾一切想要找回我,这并不代表她多么爱我,而仅仅是她认为我可以满足她情感上的需求,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默默地生下孩子,养育孩子呢?” “孩子只是她用来达到某种目的的幌子和手段。目前来看,她的计划……颇有成效。”已经搅得他家宅不宁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孩子真是你的呢?你能做到不闻不问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夏莜莜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谢唐,你不明白,对我来说,鉴定结果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最在意的是你对这件事抱有的态度,不要验证,不要理会,保持无视和漠不关心,不论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你都可以当作不存在,在你的生命里,我具有绝对的唯一性,我要的是这样,而你没有做到。” 此时夏莜莜显得很脆弱,她把自己的脆弱完全暴露在了谢唐面前。她被这件事击垮了,再也没有信心和力量去支撑他们的婚姻。她用那样脆弱的眼神看着他,说:“谢唐,或许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只要验证孩子不是你的,日子还可以过下去,但我不行。” 从今晚开始,她一直叫的是他的名字,没有叫过一句老公,在她心里,已经为他们的关系判了死刑,从以前的合二为一,变成两两对立。 夏莜莜搬回父母家的第三天,程姣姣约她到一家女子养生会所做spa,泡完澡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程姣姣忍不住问:“真决定离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小题大做?”夏莜莜套上松绿色睡袍,把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一面看向程姣姣。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遗憾,我一直认为你是最有可能平平顺顺过幸福日子的人,我离八次婚,你都不见得离一次,因为你性格好啊,心思简单,不太会跟老公打的鸡飞狗跳,你就说咱们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大学同学,两个离异的,仨单身的,还有一个已经离两回了,剩下两个虽然没离,过得也不好,一个被逼生二胎,一个老公家里穷的连房子都买不起,你算是嫁的最好的了。如果你也离了,我对婚姻啊,真的没有信心了。” “喂,干什么呀?”夏莜莜拿起一个抱枕砸过去,“我离婚了,你就不相信爱情了?就算所有的夫妻都离婚了,这个锅也不该爱情来背。” 更衣室靠窗的位置放着两张单人床,铺着柔软雪白的毯子,窗户半开,厚实的窗帘挂起,垂下水绿色纱幔,阳光一照,斑光点点。红木床头柜上摆着一壶普洱茶。夏莜莜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执壶倒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抿了一口,幽幽道:“姣姣,你知道结这一场婚对我的意义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的身份变了啊,从傻白甜美少女变成了二婚妇女。”程姣姣泡完澡渴了,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牛嚼牡丹。 夏莜莜被她的话给噎了一下,丢给她一个白眼,随后懒懒地在床上躺下来,被热水泡得疲软的身体一挨床就不想再动了。 望着天花板,夏莜莜说:“结这一场婚让我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识,谢唐说章裴爱的只是她自己,我发现我最爱的也只是我自己。我曾经努力过,不让自己过于计较得失,可是这种刻意的不计较,恰恰证明我是感到委屈的,只是那时我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第42章 夏莜莜的声音声音低下去:“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和谢唐离婚的原因,如果这次我妥协了,以后我会永远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被亏欠了,抱着这样的心态勉强维持的婚姻,实在没意思。而且,我也累了,再也不想去猜测验证谢唐是否真的爱我,爱得是否足够深。” 程姣姣侧躺在另一张床上,一手托腮看着夏莜莜,无限感概地说:“人说婚姻是一场修行,果然如此,你已经悟了。” 夏莜莜翻个身面对程姣姣,“人生任何一个阶段都是修行,我这显然是修行的不够,所以我应付不来,只能当逃兵。” 类似的话,她和谢唐也说过。 那天晚上,她提出离婚,虽然难过,却也坚决。因为不想他们的谈话让爸妈的心情受到过多影响,最后她送谢唐下楼,到谢唐的车上继续谈。 “我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车子房子还有其他你放在我名下的产业,我统统不要。”夏莜莜的语气平静无波,谈论天气和菜价似的,感受不到任何有关于割舍的痛楚和悲壮。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是阵痛太短,还是已经痛到麻木,而无知无觉了。 谢唐整张脸都是黑的,他紧抿着唇,把在方向盘上的手握成拳,骨节森白,微微发抖。 深呼吸了几次,他转头看着她,“你一定要这么决绝?我的努力你全然看不到吗?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跑到瑞士去?就在咱妈告诉我章裴说她跟我有一个孩子的时候,我立刻就决定着手解决这件事,我让程启轩详细调差了章裴,知道她原来是江梁的私生女,所以我去瑞士请江河声老爷子主持公道。章裴带的那个小女孩其实是她妹妹的孩子,她借着孩子为噱头来整我,我无论如何也会让她付出代价。” “莜莜,这个时候,我需要你和我站在一起,不要让我孤军奋战。” “说来说去,你是怪我冷血,我应该无条件的相信你,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对吗?谢唐,你不觉得这是强人所难吗?我只是个普通女人,别说章裴打定主意这辈子要和你绑在一起,就算你在大街上多看别的女人几眼,我也会吃醋。” 夏莜莜因为一时激动,说得太快,几乎喘不过气来。 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又说:“就算以前,我明知道你和章裴几乎没有过接触,你根本不拿她当回事,但偶尔想起来,我心里也还是会不安,她的存在就像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突然引爆,把我们全都毁了。谢唐,我真的累了。我想我可能还不适合婚姻,即便没有章裴,若是出现别的我难以应付的问题,我可能也会选择绕开。一辈子很短,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不想过于勉强和难为自己。” 夏莜莜转头迎着谢唐的视线:“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谢唐看着她,慢慢慢慢眼眶红了,他强自维持着声音的平静,说:“莜莜,我真的难以接受,我们至于走到这一步吗?那你以前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吗?你说过要和我生一个孩子,过一辈子的。” 是的,他们说好的,生一个孩子,过一辈子。 可这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要做到很难很难,需要各方面都保持平衡和稳定,任何一层基础被破坏,这个约定便有可能土崩瓦解。总而言之,忽然冒出的疑似私生子事件,让夏莜莜对自己对谢唐对他们的婚姻都失去了最后的信心。她也不是不能撑过去,可是能撑多久呢。无论是什么理由,谢唐并没有始终如一坚持那孩子是不存在的,他看到了那孩子,并给予了关注,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如果她和谢唐继续维持婚姻,几十年后,她想起来,只怕也会耿耿于怀。完全翻篇,她做不到,那又何必折磨自己,也为难谢唐呢。 做完spa夏莜莜回台里上班,路过采编室门口,碰上肖波,肖波一脸惶急:“莜莜姐,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出事了。” 夏莜莜心里咯噔一下,继而让自己镇定下来,一面往办公室走,一面问:“出什么事了?” “我姐的海鲜店昨天出了事故,好几个顾客食物中毒,引发急性心肌缺血,还有一个已经昏迷了,今天上午有几个顾客家属到台里来了,说他们都是看了咱们的节目才去我姐的店里吃饭的,现在出了这事,咱们节目也有责任,说咱们收了好处给黑店做宣传,还有人指名要找你。”肖波搓着手,显得很抱歉。 “找我?”夏莜莜推开办公室的门,顿住了,回头看着肖波。她满脑子都在想观众看了他们的节目到那家店吃海鲜中毒了,这事他们节目组需要承担什么责任,忽然听到说有人找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说因为那家店是你推荐的,所以才会去,现在出了这种事,对你……很失望。莜莜姐,对不起啊。” 夏莜莜下意识摆了一下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中毒的原因是什么?操作不规范,烹饪环节出了问题?” 肖波低下头,“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姐说她暂时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夏莜莜看他一眼,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后面坐下,随手打开电脑。肖波跟过去站在办公桌前,低眉耷眼,一副等着接受批评教育的样子。 夏莜莜一边习惯性打开微博,一边问:“领导知道这事吗?怎么说的?” “章主任今天没来,陆主任说让你代表节目组去第一人民医院看望中毒的观众。”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夏莜莜说着,一面拨电话给莫茉,同时她看到微信界面提示她收到一百多封私信,还有很多人她,给她评论。 一条条点开看了看,大多都是讨伐她的。 ——气死了!!!冲进那家海鲜店后厨看了看,发现很多海虾都变质了,在脏兮兮的池子里堆成堆!!!这样的店你居然好意思推荐?!!你作为一个美食节目主持人,还有没有职业道德? ——消费我们对你的信任,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你收了多少好处?不打听不知道,原来这家店居然是开业不久的新店,一个新店还没有经过市场检验,你就推荐给我们?你的标准是什么? “莜莜,你找我?”莫茉推门进来。 夏莜莜关掉微博页面,“你陪我去一趟医院。” 夏莜莜和莫茉去医院的同一时刻,谢唐和乔芬、苏亚莉正赶往去江家的路上。 等红灯的时候,苏亚莉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对谢唐说:“老大,启轩已经接到章裴的妈和妹妹了,他们也正赶过去。” 谢唐在后座“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乔芬转头看看儿子,欲言又止。自从夏莜莜提出离婚,谢唐就愈发沉默寡言了,对她这个妈妈也尽是敷衍。看着儿子这个样子,乔芬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谢唐,你不要太担心,我去和莜莜好好谈一谈,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我想她应该能理解我这个当妈的心,我完全没有要破坏你们感情的意思。”乔芬看看苏亚莉,似乎是想寻求共鸣和支持,无奈苏亚莉根本没有要帮腔的意思,只专注开自己的车。 “行了,妈,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不要再掺和了,你找她谈,她碍于情面一定不会反驳你,你这不是变相的给她施加压力吗?再说她为什么一定要理解你,就算能理解,能不能接受却是两码事。” 乔芬被儿子堵得一时无话可说,又心有不甘,强自争辩:“那这事要说错也是我的错,她怪我一个人就好了,不该迁怒你。” 谢唐蹙起眉头,很无奈,一句话也不再说。 谢唐踏进江宅,发现人都到齐了,只等着他们。 江老爷子端坐首位,身着暗灰色休闲中山装,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姿态闲适,神色沉静安详。坐在他身旁的江梁就显得没有那么从容了,似乎和旧日情人的会面让他颇觉不自在。江白凝眉敛目,一副憋闷的样子,他显然很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出于某种原因,而不得不忍耐。 章裴的妈妈规规矩矩的坐在章裴身边,两手在身前紧紧相握,看上去神思不宁。她妹妹则一脸无辜和淡然。章裴还是那副德行,脊背笔直,梗着脖子,一点不觉得自己理亏缺德。 谢唐与江老爷子和江梁打过招呼,领着乔芬、苏亚莉和程启轩在另一张沙发上落座。 家政阿姨送上来茶水,谢唐一口也没喝,直入正题:“江老,江叔叔,阿姨,今天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把大家约在一起,实属无奈。”他转头看了苏亚莉一眼,苏亚莉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他拿在手上,继续道:“多年前,我和章裴曾经相恋,后来和平分手,半年前,我结婚的那一天,章裴突然出现,她用一张所谓的亲密照致使我的婚礼被迫中断,前几天,她告诉我母亲她和我有一个孩子。而我手上这份亲子鉴定报告表明,孩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谢唐说完,苏亚莉又拿出几分复印件,分发给除章裴之外的每一个人。 谢唐接着说:“我认为很有必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请各位长辈主持公道,也为我做个见证,我这辈子除了我的妻子夏莜莜,不会再娶任何一个女人。这件事对我和我妻子的关系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因此我也不会就此罢休,章裴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章裴抬眼盯着谢唐,然而谢唐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别无二致——当她不存在,连看她一眼都不屑。 章裴的妈妈也看着谢唐,眼神里有一丝凄哀,更多的是难为情和歉疚。可她也不愿意去苛责自己的女儿,她自认没有资格,是她没有教好,没有给女儿一个健康良好的成长环境,没有足够的能量给予女儿力量和温暖,以致于女儿长成了一个只知道一味索取,索取不到就怨恨,而不懂爱为何物。 这些道理她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明白的,是这些年女儿的行为处事,让她渐渐看明白了。别人家的女儿大多都能正儿八经的谈恋爱结婚,章裴不行,自从和谢唐分开,章裴就再也不能和任何男人建立正常的恋爱关系。无论是别人介绍的对象,还是她的追求者,只要一句话不合她的心意,立马就摆脸色,甚至发飙。谁也和她处不来,都怕她,自然就远远躲着了。 “章裴,谢唐说的都是事实吗?”江老爷子问道。 第43章 章裴这才把目光从谢唐脸上移开,看着江老爷子,“爷爷,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叫你爷爷,因为你从来也没有承认过我妈,那你又何必管我的事呢?” “小裴!”章妈妈轻声斥责:“不要这么没规矩。” 章裴看了看自己的妈想说什么,终归还是忍住了,她妈是个可怜的女人,忍气吞声惯了,还是不去难为她罢。 江老爷子对章裴的态度倒是不甚在意,神情没有显出一丝不悦,他说:“既然你身上流着江家的血,你若真有什么事,江梁和江白只怕不会坐视不理,这也就是为什么谢唐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世之后,会千里迢迢跑到瑞士请我出面。而且依照事实来看,你也并没有做到完全和江家撇清关系,你利用江白为你做事,利用江梁的关系进了电视台,我说的没错吧?” 章裴垂下目光,努力维持自己的骄傲。 江老爷子接着道:“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你的所作所为是否有损江家的颜面,而是谢唐明确表态要讨一个公道,你爸爸和你哥哥都不能再包庇袒护你,一切后果你自己承担。” 听到“爸爸”“哥哥”这两个词,章裴睫毛翕动。章妈妈似也有所触动,终于敢抬起头看看江老爷子和江梁。 “谢唐,”章裴忽然轻唤一声,在谢唐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她问:“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那神态,那语气,一如既往执迷不悟。 谢唐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章裴再也受不了谢唐如此的冷漠,她忽然站起身朝谢唐冲过去,程启轩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她挣扎着面目狰狞冲谢唐喊:“你说话啊?!你跟我说句话会怎么样?!难道在你眼里我是死的吗?!” 谢唐忽然开口,眼神和语气都冷得似利剑:“对,你在我心里早就死了!如今我一看到你就只有一个感觉——阴魂不散。” 章裴愣愣地瞪着谢唐,脸色惨白,嘴里喃喃着:“不,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夏莜莜那个贱货迷惑了你控制了你……” “章裴,你给我闭嘴!”谢唐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把手里的茶杯掼在章裴脚步,“我不许你提莜莜的名字,也不许你再骚扰她,否则我会让你母亲和你妹妹跟着你一起遭殃,不信你就试试看!” 茶杯淬裂的声响吓得章裴一惊,她几乎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这时候章裴的妹妹起身走过去,硬把她拽回来,推到沙发上坐下,“姐,你看看妈,你让她有点尊严行吗?我真想不通,你利用包包去骗人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摆着会穿帮的事。” 章裴仰着脸,看着自己的妹妹,像反问又像自言自语:“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还有什么办法让夏莜莜离开他?”说完,她把脸埋在手掌心,无声地哭了。 夏莜莜忙完医院那边的事到事务所来找谢唐,到事务所楼下,刚好看见谢唐从一辆车上下来,后面跟着程启轩和苏亚莉。程启轩不经意回头,看见了她,热情地打招呼:“嫂子,你来了。” 谢唐闻声停住脚步,回头看过去,目光亮了一下。自从夏莜莜从家里搬出去,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她。他迎上去,微笑中含着一丝喜悦:“走吧,一起上去,我处理一点事,一会儿我们去吃饭。” 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夏莜莜感到莫名的压力,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既然已经决定分开,就不能再贸然给他希望,她避开他的注视,垂下目光说:“我就不上去了,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打算明天去办离婚证。” 不远处,程启轩和苏亚莉听见这话,惊愕地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躲开太刻意了,留下又尴尬,只好摆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谢唐的回应,夏莜莜抬眼看他,他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睛如幽深的海,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波澜。然而一开口,声音像被雨淋湿了似的,淡淡的凄哀:“就算你要和我离婚,我们也不至于就成了仇人,连吃顿饭都不行。” 谢唐亲自打电话订了月亮湾旋转餐厅。坐在环境优雅、乐声低回的餐厅里,夏莜莜内心百感交集,上一次来这里是和江白一起,那时候她遭遇感情中的第一次打击,有些心灰意冷,却并没有打算放弃,这一次,却是和谢唐谈离婚的事。相比与其他桌上的甜蜜浪漫气氛,她和谢唐之间则显得沉闷许多。两个人各怀心事,怎么看都不适合到这种地方就餐。 夏莜莜默默地切着牛排,忽然听见谢唐说:“莜莜,我不同意离婚。”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望着谢唐,他表情坚决,“所以明天我不会和你去领离婚证,以后也不会,永远也不会。” 夏莜莜放下刀叉,“你这是何必呢,我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再勉强维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对我有,哪怕同床异梦,哪怕有名无实,至少你在我身边,这就是意义。” 谢唐承认自己几乎是在耍赖了,可他除了紧抓住她不放,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生活中没有夏莜莜,不能接受回到家里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他已经认定了她是他孩子的妈,他不愿改变。 “你认为你这样是爱吗?其实是自私。我不喜欢现在的婚姻生活,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说过我累了,我不想怀着被亏欠的想法和你继续在一起,我想离开,我想要自由。” “是,我是自私,你又何尝不自私,你说走就走,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谢唐是真的慌了,此刻风度全无。 夏莜莜看了看他,说:“你说的没错,我们都自私,两个自私的人又何必互相折磨,好聚好散是最好的结局。”说完,拿掉铺在腿上的餐巾,站起身快步往外走。 谢唐匆匆结了账,追出去,刚好看到夏莜莜坐上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谢唐上了自己的车,跟在那辆出租车后面,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忽然有了新的思路。 出租车在父母家楼下停住,夏莜莜付了车费下车,往小区里走,忽然手臂被人扯住,她吓了一跳,本能地一甩,同时看清身后的人是谢唐,不由松了一口气:“你干嘛跟着我?我不想和你争,也不想和你吵,你不愿领离婚证,我也没法强迫你,不过我也不可能再跟你回去了,我们先分居。” “你想起诉离婚?” 夏莜莜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谢唐心头一颤,真闹到哪一步,他就什么希望都没了。这个时候他不敢再往前,不敢再逼迫她,他只能后退一步,与其和她硬碰硬消耗彼此的情分,把她越推越远,不如换个方向重新慢慢靠近她。 “不要起诉。我们和平分手,你想怎么做,我全听你的。”谢唐很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你给我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可以吗?” 几天后,章裴突然火了,顶着“鸡血女”的名号上了微博热搜。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署名苏苏的网友在各大论坛同步发帖,把章裴做过的一系列极品事公之于众,同时附上她的照片,不出意外地引起了网友们的广泛关注。尤其她为了拆散前男友的婚姻,谎称妹妹的孩子是她和前男友的这事,激起了民愤,骂声一片。因为有照片,很快她就被人肉出来,她的姓名、年龄、工作单位等等,全部泄露。帖子发出的第二天傍晚,有人在电视台负一楼的地下车库堵住她,兜头浇了她一身鸡血,然后拍照发到网上,引发新一波的关注热潮。 “好劲爆,好解气!!!”莫茉趴在电脑前翻帖子翻得不亦乐乎,连吃饭都忘了。 夏莜莜曲着手指敲敲办公桌,“到饭点了啊,去晚了,食堂鸡腿都让人抢光了。” 莫茉头也不抬,一脸兴奋:“今天心情好,没鸡腿吃也没关系。” 夏莜莜:“……”转身打算自己去食堂吃饭,刚拉开办公室的门,莫茉窜过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诶,莜莜,你说这个叫苏苏的网友是谁啊?怎么对这件事这么门清啊?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公道自在人心。” 苏苏…… 夏莜莜咂摸着这个名字,不由得想到苏亚莉。如果这帖子是苏亚莉发的,那就不能说跟谢唐没有关系。 夏莜莜和莫茉走出办公室,进了电梯,程宽和肖波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闪身往电梯里进,还好夏莜莜眼疾手快摁住了开门键,否则非夹住他们不可。 肖波看到夏莜莜各种不自在,如果不是章裴的事转移了焦点,只怕夏莜莜到现在还会被追着骂。即便如此,她微博的人气也极具下滑,粉丝追着她问“莜莜吃了么”的热闹场面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了。 那天夏莜莜去医院看望受害观众,老陆特意派记者跟了去,拍了照片发了道歉信,随后夏莜莜也在自己的微博发了声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承认给那家海鲜店是同事姐姐家的,属于友情宣传,不过变质虾的问题并不属实,堆在后厨池子里的那两三斤虾其实是淘汰掉的,并没有用作食材,会发生食物中毒现象,其实是源于烹饪环节出了问题,因为是新店,经验不足,再加上宣传客源暴增,厨房供不应求,一时侥幸心理,缩短了一部分海鲜的烹饪时间,导致一些顾客食用没有充分加工的海鲜导致中毒。文末,她郑重道歉,并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如此错误。 肖波的姐姐为这事还来夏莜莜面前哭了一场,说对不起她和节目组的信任,闯出这样的祸事,不仅害她被观众责骂,只怕还会连累弟弟失去工作。直到夏莜莜到老陆那里证实不会开除肖波,再转告给她之后,肖波的姐姐才千恩万谢的离开夏莜莜的办公室。 肖波的姐夫处理事情很干脆,不仅第一时间在网络和电视上发表道歉声明,并关了海鲜店,把转让费用于给受害顾客付医药费,之后在夜市接了个小摊重新开始。 电梯缓缓下行,程宽两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嚼着口香糖,转头看着夏莜莜,“莜莜,你老公这回可够狠的,打通了上头的关节,明确要求开除章裴,再配合网上的舆论引导,章裴是无论如何也立不住脚了。” 第16章 .10.22丨丨奈倪丨丨 夏莜莜听程宽说谢唐要求台领导开除章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莫茉兴奋地道:“真的吗?太帅了,必须得这样,不然不足以平民愤。”话头一转,“不对呀,宽哥,你这是在怜香惜玉吗?” “我这哪是怜香惜玉?是羡慕嫉妒啊,如果我有谢公子的手段和家世,我至于到现在都单身吗?” 夏莜莜瞥他一眼:“你单身是因为你要求太高,非女神不娶。” 程宽的女神隔三月换一次,上次是某嫩模,这次是某选美小姐,个顶个的美。 程宽幽幽叹口气:“我要是你老公,追女神还不是洒洒水?” 电梯停在三楼,大家说说笑笑鱼贯而出,一拐弯,迎面遇上章裴,气氛瞬间陷入尴尬,莫茉转头看看夏莜莜,那意思是:不是说被开除了吗?怎么还好意思出来现?除了肖波生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其他人都没有理会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夏莜莜听见章裴说:“夏莜莜,我们谈一谈。” 夏莜莜停住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看章裴,说:“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又对莫茉说:“莫茉,帮我打饭,一荤两素,看着搭配。” 莫茉问:“荤的,可乐鸡翅、红烧鱼咱俩换着吃,好吗?” 夏莜莜对莫茉比了个ok的手势,往旁边挪了一步靠墙站着,等章裴开口。 “我本来是要去找谢唐的,但我现在见不到他,也进不去他的事务所,所以只能托你带话。”章裴毕竟是章裴,即便求人,也带着点盛气凌人的劲儿,“我承认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对,可是他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你知道这几天我过得什么日子?我的住处每天半夜都有人来敲门吓唬我,房东已经不愿意租房子给我了。” “还有我的外甥女包包,她才两三岁,在幼儿园被小朋友骂,说她是私生子,说她妈妈不要脸当小三。包包每天回来哭,已经不敢到幼儿园去了。我妈妈和我妹妹也受到不同程度的骚扰。” 夏莜莜听着,也觉得孩子可怜,但更多的感觉是好气又好笑:“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你要怪也应该怪你自己才对。” 章裴哑然。 夏莜莜转身准备走,章裴又伸手拦她。 “你帮我问问谢唐,要怎样才肯收手?要我跪下来求他吗?” 听章裴说出如此气急败坏的话,夏莜莜这才抬头仔细看她,她虽然化了妆,但神色憔悴,脸色暗沉,下眼睑处有淡淡乌青,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夏莜莜拨开章裴的手,“很抱歉,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和我无关,我也帮不了你。”说完转身走了。走之前,丢下一句:“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求求程启轩、苏亚莉,或许还有点用。” 章裴最终有没有接纳夏莜莜的建议,夏莜莜并不清楚,不过不久后无意中听台里的同事说,章裴离开电视台后到几家知名企业应聘工作,均遭拒绝,甚至连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皮包公司都不肯收她。 由于食物中毒事件再加上章裴身份的曝光,《你吃了么》这档节目受到严重不良影响,收视率一路跌到谷底,台领导几番商议决定暂时停播,夏莜莜被动请了长假在家休息。 在这期间,夏莜莜和谢唐一直没有见过面,她打过两次电话给他,都是苏亚莉接的,要么说他在开会,要么说在和客户谈方案,总之就是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接她的电话。最后一次,夏莜莜让苏亚莉转告谢唐,请他有时间和她见个面,谈一谈离婚的事。 大约两个小时后,谢唐回了电话,声音疲倦而又有些沙哑,他说:“莜莜,我最近真的很忙,有几个项目都需要在年底前完工。”言下之意,他没有时间和她谈离婚的事。 挂上电话,夏莜莜莫名有些不踏实,谢唐的声音不对劲,分明是生病了。 她坐下来,呆呆地想,生病了又怎样,你为什么要担心他,你们都要离婚了,他的任何事都和你毫无干系了,不是吗? 是,从她决定离婚,他们之间就泾渭分明了,可是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即便是普通朋友,适当地表达关心也不为过。 怀着矛盾的心情,夏莜莜来到了谢唐的事务所。上楼之前,她一再的告诉自己,她不是来看他的,她只是来谈离婚,因为他没有时间见面,所以只好她来见他。 出了电梯,夏莜莜路过展厅,看见有几个建筑师聚在一具建模前聚精会神地讨论着什么,已经到了下班时候,他们却压根没有结束工作的意思,看来事务所最近的工作确实很多,到了加班加点的地步。 她继续往谢唐的办公室去,迎面遇上程启轩从茶水间出来,他一手端着一杯热水,一手拿着一盒药。 “嫂子,你来了。老大在会议室呢,一会就出来。”程启轩发现她盯着自己手里的药,晃了一下,说:“这是给老大准备的退烧药,这几天他一直住办公室,可能是着凉了。” 这时谢唐恰巧从会议室出来,看见夏莜莜,原本疲倦憔悴的脸显出一抹神采,随即想到她来找他的目的,又不免黯然。 和谢唐一起进了办公室,夏莜莜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仰头喝水服药,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住,住在办公室里迟早要把身体熬坏,可是张了张嘴,一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服了药,谢唐看着夏莜莜问:“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点?” “我吃过了。你要没吃赶快吃吧。我……我就先走了。”夏莜莜说着站起身,不知为何竟有点慌乱。 “莜莜,你来找我,是要谈离婚的事吗?”因为她没有表明目的,谢唐心里便不由抱了期待,以为她会说“我只是来看看你”之类的话。 夏莜莜转头看他一眼,垂下目光朝办公室门口走去,“这事等你忙过这一段再说吧。” 谢唐心头一松,有拖延的空间,就或许会有转机。没料想,夏莜莜走到门边又停住了,回头问道:“下个月初总能抽出时间了吧?” 和谢唐见过面后的第三天傍晚,夏莜莜去菜市场买菜回来,走到小区门口,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看见乔芬,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礼品,看样子是特意到她家来的。 夏莜莜领着乔芬进了家门,杜新兰和夏海正又是一番忙活,端茶倒水,客气周到。 等大家都落了座,乔芬开门见山,问夏莜莜:“莜莜,妈这次上门是有一句话想问你,你真打算和谢唐离婚吗?” 此时乔芬严肃的态度让夏莜莜感到一丝压力,不过她也丝毫没有含糊其辞,明明白白地说:“是。” 乔芬无奈地看看夏莜莜,又看向杜新兰:“亲家,你们也同意?” 杜新兰叹气:“我们同意不同意不重要,关键是莜莜怎么想,离婚是大事,我们做父母的不想给孩子施加过多的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支持她,在家里给她留盏灯留口饭,不至于在外面受了委屈,无处可去。” 杜新兰这话说的很直白,乔芬一时无话可说,在这件事上,他们确实让夏莜莜受了委屈。 过了一会儿,乔芬更加放软语气说:“莜莜,你再考虑考虑,谢唐和章裴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而且他现在狠下心耍手段,要让章裴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就不能原谅他?” “妈,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谢唐离婚并不是和谁赌气,也不是为了逼他对章裴做什么,只是因为我意识到我们之间存在问题,是我不能接受的。” “你这孩子脾气也太拗了,说离还非要离。不是我当妈的自夸,谢唐作为丈夫已经够合格的了,能赚钱,也体贴,也没有什么花花心思,这样你都还要离婚,我真的是难以理解。” 杜新兰一听女儿被数落,就按捺不住了:“亲家,不是我们莜莜脾气拗,我的女儿我了解,她从来不会争不会抢,也并非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人,否则当初谢唐的前女友把婚礼搅了她即便不离婚,至少也会闹一闹讨个公道。她没有那样做,只不过心里别扭了一段时间,也就放下了,是因为信得过谢唐的人品,知道他并没有做违背道德伤害他们感情的事,我和她爸也是如此,知道谢唐这孩子本质不坏,所以我们压根就没有难为过他。” “但是这次的事不一样,触及了莜莜的底线,她觉得委屈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亲家,你想一想,你们母子私底下一商议,就带着谢唐前女友的孩子去做亲子鉴定了,且不说这孩子是不是谢唐的,总而言之,你是做好了准备要认这个孩子的,若我们莜莜不离婚就得委曲求全和谢唐过后半辈子。真这样,两个孩子就能幸福吗?我们当父母的就能省心吗?” 过了一阵,夏莜莜和谢唐到底还是离了婚。 已经是深冬了。那天从民政局出来,天气阴沉的厉害,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雪。 抬头看看天,谢唐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比这天气还要糟糕,惆怅而又苦闷,无处纾解。 他看看夏莜莜说:“我送你回去吧。”生怕她会拒绝,又牵强地加上一句:“可能快要下雪了,天冷。” 可还是被拒绝了。 “不用了。”夏莜莜说,“我开了车来的。”天冷天热都不受影响。 谢唐定定地望着夏莜莜,两个人之间距离两三步,却仿佛相隔万水千山,他再次走近她,拥有她,会需要多久的时间,多少的努力,他一点把握也没有。直到如今他才真正明白,他们会走到这一步,皆因他不够了解夏莜莜,或者压根就不够了解女人,他始终认为自己是爱夏莜莜的,夏莜莜也爱他,这就足够了,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他们婚姻道路上的阻碍,章裴根本不足为惧,可事实上这只是他的想当然,是他以自己男性的思维作出的判断,而夏莜莜真正想要的,他并没有恰如其分地给予她。这一点不搞清楚,即便没有章裴的存在,他们之间也同样会出问题。 好在他意识到了问题的存在,为了能够重新拥有她,他愿意改变调整自己,成为和她完全相契合的那个人。 莜莜,我们来日方长。 定了定心绪,谢唐又说:“听说你的工作停了。有什么打算吗?如果用得着我,尽管开口。” “一个老同事给我介绍了一份新工作,在b市,我打算年后过去看看。”夏莜莜说着,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我先走了,再见。” 夏莜莜坐进车里,发动车子缓缓驶离民政局门口,下意识望了一眼后视镜,谢唐还站在原地,挺拔的身影在镜子里慢慢后退后退,车子一拐弯,就看不见了。 夏莜莜再次看了一眼后视镜,没有谢唐了,真的没有了,忽然间,她觉得喉咙一紧,鼻子也发酸,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怕影响开车,连忙用手背抹了,心里不由得问自己,为什么哭呢?为自己失去谢唐而哭吗?为亲手打破了一段感情而哭吗?一时之间,她找寻不到答案。无论哪一种罢,割舍总是痛的。而她也并没有感到后悔,是自己要离开,又何必后悔,何必再自我折磨! 这么一想,心里便清明了一些,深呼吸一口气,一加油门,爬上高架桥,风驰电掣而去,把过往所有好的坏的统统抛在脑后。 第16章 .10.22丨奈倪丨 恢复了单身,又处在假期的夏莜莜痛痛快快地在家睡了几天,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老爸老妈也不管她,大概是怕她心情不好,多少有点让着她的意思,大白天在家里也压低声音说话,干什么都轻手轻脚的,跟做贼差不多。 夏莜莜反倒不敢大白天在家睡觉了,觉得特有压力。这天她起了个大早,见老爸老妈在厨房一边包包子,一边头抵头不知在唧咕什么,放轻脚步走过去,靠在门框上,大声说:“你们密谋什么呢,我可都听见了。” 杜新兰吓了一跳,手一抖,包子皮吧唧掉进装馅料的盆里,“魂儿都被你吓破了,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啊。” “为了解放你们啊,尤其是你,妈你这几天都捏着嗓子说话,是不是特别憋得慌?”夏莜莜走进厨房,凑在爸妈身边,嗅嗅包子馅的味儿,心里说不出的踏实妥帖。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和你爸还不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工作几年了也没怎么好好休过假。”杜新兰从盘里把包子皮捡出来,从新搁上馅儿三下两下包起来。 夏莜莜伸手也去拿包子皮想学一学,被夏海正挡开了,“你不要弄,你不会,捏成个丑八怪。” 夏莜莜只好把手缩回来了,“那我先观摩观摩。”一手搭在老爸肩上,说:“我这次的假期可够长的了,要到过完年才开始工作呢,估计我要在家里呆的长毛了。” “哪里很长,离过年也就一个多月了,一晃年就过完了。”夏海正对女儿没啥要求,不指望她功成名就,不指望她升官发财,有份工作挣口饭吃,不至于与社会脱节也就可以了。即便歇个一年半载不挣钱,他老两口也乐意养着,让女儿缓口气。可他也知道女儿不愿意啃老,从参加工作至今,就没再花过家里的钱,倒是逢年过节没少孝敬他们。 “说的也是啊,一个多月听着很长,都不够我把攒的剧刷完的。诶,爸,你今儿是去打牌还是去钓鱼啊,我陪你去吧?”难得有时间能多陪陪父母再好不过。 “你要陪我那就去钓鱼,今儿天晴的好,到郊区的河塘,试试钓几条鲫鱼回来,棋牌室就算了乌烟瘴气的,女孩子去不合适。” 冬天钓鱼虽然不是最好的季节,但也别有一番趣味。河塘边的草都枯了,一丛丛,麦黄色,映在平静清透的水面。天空湛蓝,河对岸杨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向天空伸展。 夏莜莜坐在河边,静静等鱼儿上钩,心情平静而又舒畅。待到快中午,父女俩一共钓上来了五条小鲫鱼,心满意足地拎着回了家。一进门,就见杜新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脸拉得老长,织袜子的动作都比以往多了几分狠劲,想用毛衣针戳死谁似的。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和爸出去钓鱼,你觉得受到了冷落?我们已经回来啦,现在我和爸的时间都归你。”夏莜莜嬉皮笑脸地特别耐心地哄着。 杜新兰没好气地收了针,把毛线团往怀里一揣,说道:“是你那个李阿姨,她问我你最近怎么老住在家里,是不是和谢唐出什么问题了。我觉得这事没什么好瞒的,也瞒不住,就如实跟她说了,结果她就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我当时就推了,说你才刚办完手续,现在也没那个心思。” “她一听我说你离了,哎呦,给她兴奋的,就跟中了大奖似的,一张老脸都放光了,满口打包票,说这事包在她身上了,保证不让你剩在家里。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剩在家里,我的女儿自己家还住不得了!?我们就一家三口过,怎么着啊,要她家接济粮米了吗?!” “这还不算最气人的,更可气的是,过了俩钟头,她就又找我来了,说动用了很多人脉,给找了个条件不错的对象。”杜新兰说到这儿,差点喘不上气,可见真是被气得不轻,“这男的三十九了,说身高一米七,我估计连一米七都不到,给我看了照片,看着还不如你爸这个老头顺眼,土不拉几的,黑瘦,根本一点气质都没有。我说这跟我们莜莜也不搭啊,你猜她说什么,还别瞧不上人家,人家好歹是头婚,你们家莜莜虽说长得好,可已经是二婚了,不能跟人家黄花大闺女比,再说人家条件也不算很差,是个公务员,再过两年就能升科长了,前途不可限量。” “这还不算完,又说那男的家是农村的,兄弟姐妹多,可以不用给父母养老,倒插门也行,不过婚房得由女方准备。她说你家不是还有一套小两室吗,简单装一下,给他们作为婚房正合适。” 杜新兰越说越气,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上这来捡便宜来了?就凭他是个男的,没结过婚,就这么有优越感?我好好的一个闺女,凭什么就得屈就他这种小老头啊?啊?!!” “好了,好了,妈,咱不生气。”夏莜莜坐下来,赶紧给老妈顺着后背,真怕她一时半会气出个好歹来,“李阿姨那种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她,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爱打听个谁家的八卦,她女儿不是也不待见她么,一年半载也难得回来看她一回,她难免就有点受刺激,时间一长心理可能就偏激了。她跟您就不是一个格局啊,所以您也没必要把她的话太当回事。你看你气成这样,让她知道了,说不定心里还得意呢。” “就是,莜莜说的没错,她爱给谁介绍给谁介绍,咱不搭理她,她不是也没招么,咱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相干的人何必在意,时间久了她自己觉得没趣,也就作罢了。你跟她不一样,你是有思想有修养的人,你不能受她影响,你得让她受你影响。” 被女儿和老公这么一捧,杜新兰心里总算好受多了,“你们说得对,我就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吃过午饭,夏莜莜正陪着老妈看电视,程姣姣打来电话,说要给她办一个重返人间派对,可以尽情解放天性,挥洒女性魅力。 程姣姣声音很大,夏莜莜怕老妈听见,拿起手机闪身进了卫生间,压低声音说:“解放什么天性啊?挥洒什么女性魅力啊?你这是要引诱良家妇女犯罪啊你?” “你现在是单身,用不着为谁守身如玉,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玩啊,我认识一个帅哥,各方面条件都不比谢唐差,真发生点什么,你也不算吃亏。” 夏莜莜还想说什么,被程姣姣直接打断;“行了,别啰嗦了,晚上八点,我去接你。” 到了地方,夏莜莜一看程姣姣说的帅哥原来就是江白。江白表现倒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倒是程姣姣笑得鸡贼又暧昧,跟个老/鸨似的。 夏莜莜被她的笑弄得浑身不自在,大声问费洛奇:“你媳妇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看着跟个疯婆子似的?你也不管管?” “我也管不了啊。我现在归她管。” 呵,猝不及防被秀一脸。这是欺负她单身啊。 局是费洛奇组的,人不多,场地倒挺大,酒吧休闲区半层都被他们包了,半圈沙发占了一半空间,隔着玻璃幕墙,下面是奔腾的江水,一城的灯火映在江面,好似天上的银河淌了下来。 江白端着酒杯在夏莜莜身边坐下,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说:“莜莜,我听姣姣说你和谢唐离了?你……还好吗?” “你看我好吗?” 江白真就仔细地看,“你不伤心?” 夏莜莜对他笑一笑:“你看着好,那就是好。”慢慢地喝了两口酒,叫程姣姣:“别一直跟你老公腻歪了,过来陪我喝会儿。” 程姣姣一过来,她自然有了理由不必勉强应付江白,等江白被费洛奇叫去玩骰子,她凑到程姣姣耳边,咬着牙说:“你别起哄了啊,江白是哥们,这种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哥们怎么了,知根知底,又知冷知热,当老公正合适。你难道不打算找了?我看江白很合适,哪点配不上你,对你又忠心耿耿。” “我看费洛奇也不错,有财有貌,是个上乘人选。”夏莜莜反正有酒遮脸,也不怕臊,端着酒杯就要和费洛奇喝去。程姣姣一把拉住她,“行了,你当我没说。”真放夏莜莜过去,今晚上她们姐妹就成了笑话了。 谢唐出现在这家酒吧不是巧合,是有意来刷存在感的。自从和夏莜莜离婚,他就多长了一双眼睛,随时关注夏莜莜的动向,以便更好地掌握时机。他进去晃了一圈,看见夏莜莜跟人喝酒,明显有了醉态,他没有过去打招呼,免得夏莜莜被他扫了兴致。出了酒吧,安静地在门口守着,等夏莜莜出来送她回家。深冬的夜,冷得透骨,他靠墙站着,点一根烟,享受冷冽空气带给他的清醒感觉。 两个女孩都喝多了,费洛奇搀一个,江白扶一个,一行人晃晃荡荡从酒吧出来。 费洛奇把程姣姣塞到车里,一回头,见谢唐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江白和夏莜莜面前,那姿态不像是碰巧遇见打招呼,倒像是有意拦住去路,强势,毫不退让。他扬手招呼一声:“江白,谢唐,我带姣姣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这种事还是不掺和的好,也掺和不明白。 谢唐礼貌地回应了费洛奇,转回头对江白说:“不麻烦你了,我送莜莜回去。” 第16章 .10.22丨奈倪丨 第十四章 你看到的是防盗章节,正版原文独家首发在jj文学城。 请大家支持正版!谢谢! 夏莜莜摆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家根本不是在拍她,而是在拍她老公。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看看人家老公,人帅,钱多,对老婆还好。我看到那女的试了好多件衣服了,他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没有坐在一边玩手机,而是积极提供建议帮那女的搭配。 夏莜莜:哼,那是你没见过他玩手机,人家可是玩的一手好手机呢,玩着玩着就能摔了。 ——我也看他们半天了,你看他们买了多少东西,m家的那个短风衣,我种草很久了,想下手又怕老公骂我败家。 夏莜莜:说明你老公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像我们这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过不下去了。 ——这男的品位还真不错,我看他搭出来的效果比杂志街拍还好看。 夏莜莜:那是,大腕级建筑师,品位不是盖的。 ——说不定还真是那个杂志来拍片的。我看他们倒不太像夫妻。很可能这女的就是小三,男的也只有在哄外面的女人开心时才会这么有耐心,还舍得花钱。 夏莜莜:……大姐,您恐怕有被迫害妄想症,建议您看看心理医生。 ——有道理。也可能是这男的在外面做了亏心事,这会儿花钱买安心呢。 夏莜莜:……拜服!你们都是福尔摩斯。 太招眼了,果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老公,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夏莜莜走到谢唐面前,挽住他的胳膊,新上身的七分袖灰蓝色绣花小外套,衬得她整个人清透可爱,一株小茉莉花似的。“我喜欢这小外套,懒得换了,就先穿着吧。明天再拿去干洗一下。” 谢唐点点头,表示都依她,转身陪着她到收银台刷卡付款。 穿着新衣,挽着老公,身后跟着帮忙提大包小包的导购员,夏莜莜走出专柜的时候,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嘚瑟样儿。她本来没想这样的,可个别围观群众的嘴也太损了,她必须得保持高姿态啊,不能跌份儿不是。 到了电梯门口,谢唐说:“莜莜,你领这位姑娘下去放衣服,我去给爸妈买东西,很快就下去,你在车里等我。” “哦,好。” 给人家姑娘道了声谢,谢唐掉头又回去了。 夏莜莜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又忍不住挂上一点笑,看看她老公身姿多么英挺,那大长腿,那小翘臀……而且他还有那么好的品位,给老妈挑羊毛衫肯定不是问题,她一百个放心。 回头就见导购姑娘一脸迷之微笑,一看就是在偷偷笑话她痴汉。 夏莜莜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今天的状态确实有点跑偏,连要给爸妈买东西的事都忘在了九霄云外。替爸妈心酸两秒钟,养个这么不着调的闺女,还不如养条小狗呢,小狗多好,既忠心又体贴,会摇尾巴能看门。 还不到下午四点半,夏家的厨房里已经摆开了阵势,杜新兰和夏海正老两口分工合作,该腌的腌,该洗的洗,该切的切,忙得不亦乐乎。 “老夏,你给谢唐打电话,他有没有说大概几点到?”杜新兰一面把猪脚下到砂锅里,一面问。 夏海正咚咚剁着排骨,特专注,一时并没有接老伴儿的话。 “嗨,问你呢。”杜新兰下完所有煲汤的料,盖上锅盖,转身走到夏海正身边,捣一下他的胳膊。 夏海正皱眉,“你注意点。这一刀下去,能斩断指头。” 杜新兰朝下瞥一眼,夏海正的手指稳扶着排骨的末端,离刀口十万八千里。 “斩断了我给你接上。……你给我说说,你听谢唐的话音儿,他和莜莜到底缓和没有?” 夏莜莜拎着一兜水果,哼着小曲从电梯里出来,走到家门口正要开门,隔壁的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怀抱一只小泰迪从屋里走出来。 “莜莜回来啦。” “嗯,李阿姨好,去遛狗啊?”夏莜莜客气地打招呼。 李阿姨没接这话,伸长脖子往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夏莜莜,神秘兮兮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不等夏莜莜解释,李阿姨接着说:“哎呦,你们小两口这矛盾闹得可是挺大的。你不知道自打你结婚那天从婚礼上跑出去,我这心也跟着揪了几天。我前天还跟你妈说呢,可惜你工作又好长得又漂亮,怎么婚姻这么不顺利呢。阿姨是过来人,劝你一句,这女人哪,还是要学会经营感情,经营的好,这日子就过得舒心……” 夏莜莜听得头都大了,且不说这李阿姨说的在不在理,只说她这说话的频率,都让人喘不过气来,何况没人耐烦听这种长篇大论的说教。出于礼貌,又不能贸然打断,夏莜莜只能嘴上应着“是是是嗯嗯嗯”,心里盼着她早点打住。 这时候家门忽然开了,夏莜莜心头一松,终于可以解放了,转过头看见自己的老妈,亲亲热热地一把搂住胳膊,“妈,你出来接我啊?” 杜新兰拎着一袋垃圾,看看夏莜莜,再看看电梯的方向,心里纳闷,正要问,听见李阿姨啧啧叹气:“莜莜一个人回来的。哎呦,这孩子……我就说嘛,要教的。” 杜新兰扯扯嘴角勉强笑笑,转脸对夏莜莜说:“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吧。” “妈,谢唐……” “谢唐工作忙没时间回来,你该提前给我和你爸打个招呼,也省得准备那么多菜。” 杜新兰转身准备进屋,想到李阿姨还在门口站着,遂又回头客气道:“李嫂,如果没事进屋里坐坐?” 李阿姨正有一肚子过来人的经验要分享,闻言立马欣然应邀,“好,那就上你家坐坐,我要和莜莜好好聊聊。” 夏莜莜:“……”救命啊! 几个人进了屋,杜新兰刚要关门,谢唐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门口,杜新兰的脸庞一下子就亮了,笑开了花:“诶,谢唐,你,怎么没和莜莜一起上来?” “我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说的时间比较久,就让莜莜先上来了。”谢唐把东西拎进来放在玄关,抬头对岳母说:“妈,下面还有两箱水果,我下去搬上来。” “诶,还有啊?回家吃个饭,你们真是……让你爸和你一起。老夏——老夏——” 夏海正听见喊,丢下手上的活计快步从厨房走出来。 “不用让我爸下去了,没多重,我一个人能行。” 谢唐转身出去了,杜新兰低头看看地上的东西,心里觉得特别宽慰,就冲姑爷这手笔,这心意,能说他们感情不好?感情若是不好,压根就懒得讨好岳父岳母。 杜新兰回到客厅,陪着李阿姨坐了,指挥老伴儿:“把东西先搬到客厅,靠这边墙放着。” 李阿姨探着头往玄关那边看,嚯,好大一堆,东西还真不少。 夏莜莜起身帮着老爸拎东西,随手拿起两个手提袋,走到老妈面前,“妈,这是谢唐亲自给你挑的羊毛衫,你看看喜不喜欢。” 杜新兰一听,还没看到东西呢,先笑开了:“哎呦,还给我买羊毛衫,哎呦……” 拿出来看看,一件烟蓝,一件水绿,款式简洁大方,摸上去轻轻软软的,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柔,特别暖心。 杜新兰当下就颇为触动:“你爸都从来没想过给我买这些东西。还有你,上班赚了钱也只知道用钱打发我,什么时候给我买过这么贴心的东西?” 说的夏莜莜有点愧疚,也有点冤枉,“那不是你说的不让我乱花钱买东西么,我还以为给你钱你更高兴呢。” 夏海正也不乐意了,“我赚得每一分钱可都交给你了。你这,你不能姑爷一对你好,你就把我的功劳全抹了啊。” “什么功劳,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地对待过我?你就知道交了钱让我给你打酒买肉,什么时候惦记着给我买个花啊朵啊?” “行行行,我去干活,我去干活让你歇着总成了吧。”夏海正撂下这句话,逃回厨房去了。 谢唐搬着两箱进口水果进来,就看见岳母捧着羊毛衫眼圈微红,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妈,你,还好吧?” “咱妈是被你感动的了。你现在在她心里的地位比我和爸加一块都高。”夏莜莜接过老妈手里的羊毛衫重新叠起来放进袋子里,“早知道两件羊毛衫这么能收买人心,我早就该到批发市场批它个几十件回来。” 杜新兰揉了一下眼睛,板着脸斥道:“瞎说什么?什么收买人心?我是为这两件衣裳吗?我是因为谢唐的这份心。你以后也学着点,在你公公婆婆那里多尽尽孝心,别一天到晚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这羊毛衫大概是外太空来的,威力无比,冲破天际,导致她这个女儿的地位一落千丈。夏莜莜咧了咧嘴,识趣地闪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