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之续命人》 引子 三峡 李苏站在栏杆前,把手机翻转过来,咔嚓一声,将自己和背后的三峡大坝拍进了照片。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跳动。分享、分享到朋友圈,写上两句自己此时的心情,点击发送。一秒后,新的动态出现在了他的朋友圈里,照片里的他笑得十分灿烂。 不一会,几条评论就出现在了这条动态下,来自他的父母、亲戚和曾经的同学。内容无外乎是祝福他的好心情、感叹景色的美丽和说照片拍的好。他熄灭了屏幕,转过身子背靠栏杆,闭上眼睛享受太阳照射到身上的感觉,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作为一个对旅行毫无兴趣的人,来这里游玩对他来说还不如窝在家里看一部电影来的有趣。他会来这里最主要是因为他的父母。 李苏,青梧大学二年级学生,目前正在享受暑假。 作为一个自认为是一个新时代的人,早早接触了电脑的他对大部分传统的娱乐方式并不感兴趣,所谓传统娱乐方式包括但不限于ktv、酒吧和聚餐。他认为在电脑上能够获得多得多的乐趣。在电脑前,他可以上午和队友交流战术、合作进攻,下午和地球另一端的人争短论长、畅谈理想。 而不是坐在一个有着完全不同的爱好的只因为就读同一座大学而有交集的“朋友”面前,压抑住满心的不耐烦和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来听他说最近他喜欢上了哪一个歌手,他的歌非常excited,之后献出自己的赞赏,再让对方怀着同样的心情听自己说最近看了那部番里面的情节十分搞笑或十分感人后再收下对方的赞赏。 这对于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人不应该和有着共同志向的人在一起么?就像东方刘禹锡说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和西方的王尔德说的“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随着科技的进步,网络终于实现了这一点,它让远隔千里的志士们终于无间地聚集到了一起,实现了人类社会的大和谐。为什么还有人要否定他呢? 但是,纵使李苏心中有千般思绪、万般豪情,他的行为在父母眼中还是只是一个宅。双亲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一个平成男儿执着于自己的抱枕誓要与之结婚后,害怕自己的儿子步上后尘。遂在放假后举行了一次家庭会议。 大意是说李苏你长大了,不仅是我们的儿子,还是一个成年人,你想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方式我们都不拦着你,但是你至少得先出去走走,见识一遍这个世界再选择吧?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李苏自己也知道父母担心的是什么,他自己都很讨厌那样的人,更何况是更加传统的父母了。但是自己的爱好又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父母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开明了,所以他从善如流地选择了父母提供的方案——出去旅行,然后在几个地点中选择了眼前的三峡大坝。 他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就说来话长了,一切还是要源于他在最中二的初中开始掉入的这个不见底的深坑——江南写的《龙族》。 现在重新看来这本书的题材也不是很新颖,但是在江南独有的极富感染力的文笔的加持下成为了当年圈内的一部神作。让李苏觉得爱不释手,甚至咬牙从生活费中一点点的攒钱买下了全部的单本,还总觉得自己是个孤独的小怪兽,只是现在想起来简直是黑历史......... 最终还是长大了,他有些庆幸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所谓的血之哀,他找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们不知道对方国籍,他们不知道对方的信仰,他们知道对方的爱好。 这就够了。 在父母排出的一排明信片中,他看到了三峡,心中不由得一动,就像一个布满灰尘的橱柜被打开了,里面古老的东西重见天日。在打开的瞬间,灰尘如精灵般飞舞。 曾经在被子里偷偷打手电筒记下的文字又回来了,如同觅食后归家的蚂蚁。他本以为这些记忆随着《龙族》的长时间断更和自己的长大早已被遗忘在了哪个角落,再也不会被想起。毕竟更多更好的小说和电影来到了他的生活,他没有理由一直抱着曾经的东西。 但是这些记忆没有离去。就像你回到乡下的老家,你会发现曾经挥舞过的木剑仍然静静地挂在你的床头。挥舞着它的大侠早已不在了,它却仍然固执地等在这里。 最终他面前的明信片里拿起了一张,印着三峡的那张,然后照着父母的指示预定了酒店和火车票,然后来到了这里。 摇了一下脑袋,李苏将纷乱的思绪甩出了脑海。其实平心而论眼前的景色很美。巨大的水泥建筑如同卧倒的巨人一般将宽阔的大江拦腰截断,水面骤然下降了几十米。在巨人的身下一条条水柱腾起又落下,像是翻江的怒龙,震耳的水声便是他们的怒吼,这一切是如此的巍峨,像是只属于神的奇迹。 人类数百年所积累的工业中的力与美在此完美地展现,他突然有点理解了网上的工业党们的那份着迷。 李苏撑在栏杆上,开始回忆着《龙族》里的情节。所以叶胜和酒德亚纪就是死在上游?摩尼亚赫号就是翻在了这个船闸里面?然后上面躺着被刺穿了的龙德施泰特教授?啧啧,真惨。 他专注于想着小说里的事情,没有注意到身下的栏杆发出了逐渐前倾。突然,他连着一截栏杆掉了下去,落入了滚滚的江水。 此时不远处的一个路人将这一切都录了下来,他将这段视频压缩,发送出去。数字信号通过高速的4g网络流入了互联网,就像一条鱼掉入了大海。但这条鱼并没有乱窜,它在无数服务器之间洄游,忠诚地奔向了自己的目标,准确地在大海中准确的找到了另外一条鱼。 五分钟后,传输完成。另一个人将其截取,做成了动图。 十分钟后,一条微博震惊了正在聊天打屁的吃瓜群众们,“惊!千亿工程三峡大坝竟只能坚守十年!栏杆故障一游客掉入水中!”特殊的标题和内容让它快速窜上了热搜榜。 第二天,某部门办公室。 一个青年面色凝重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将一叠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领导,确认了,这截栏杆断面十分光滑,明显是人为切割过的。”他看了看面前的领导,对方脸上毫无表情。“而且这次事件传播得太快,最早上传视频和图片的ip已经消失了。事件异常的传播速度让我们怀疑有境外组织参与。” “目前网民们的情绪如何?”对方终于开口了。 “非常不稳定。确实有少部分人也看出了蹊跷,比如正常情况下栏杆绝对不会两边同时断,有个豁口才是正常的。但是大部分人仍然情绪激动,目前形势十分严峻。” “先把真相公布出去吧,初步安抚一下网民的情绪。同时彻查这件案子,能在栏杆上动手脚的绝不是一般人,水电站里估计有内鬼。还有,”他顿了顿。“掉下去的人捞到了吗?” “没有,但是身份已经查实。是青梧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叫李苏。目前他的双亲已经得知了他失踪的消息,情绪十分不稳定。” “你去让小唐........算了,我亲自去见见他们吧,毕竟是儿子失踪了,我们总得给一个交代。”他的眼神一冷,“同时开始调查,彻底的调查。敢在我这里生事的人,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他的话音平淡没有起伏,却让人人觉得脊背发凉。 第一章 苏醒与能力 江水轻轻地拍打着小屋的支柱。李苏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天花板。 “不认识的天花板呢......” 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五十句台词之一后,李苏开始整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他最后的记忆是向自已涌来的纷繁的水流。 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木质结构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摆着半杯水。床边就是窗户,他扭头向外看去,广阔的江水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所以说,我掉进了水中后没死,然后给捞上来了?”李苏喃喃自语。 门外想起了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听到了房间里的声音。他身下的床似乎不太牢靠,在他起身时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门被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有些走型了,他有着微微突起的啤酒肚和粗壮的四肢。当他看到李苏起来时似乎十分高兴,笑得好似一朵灿烂的菊花。 “我就说嘛!小兄弟你福大命大!绝对醒得过来的!”他走到李苏的床边,移开水杯直接坐到了床头柜上,浓重的鱼腥味从他的身上传来,还不等他开口,就自顾自地说道:“小兄弟你是不知道呀,当时我正在船上钓鱼,就看到你裸着身子从上游飘下来了。活人光着身子漂在这长江里,也算一大奇闻呐!”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李苏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光着身子?你确定?” “是嗦,你不知道当时我吓坏了,还在想哪家的娃子这么年纪轻轻想不开呢?”这个男人叹了口气。“小伙子啊!人生是很苦!我也知道!但是......” “不是的大叔”,李苏连忙打断对方的心理健康教育。“我是因为意外才掉入水中的,不是想不开。” “那你为什么光着身子噻?” “.......我也不知道。” 经过了老半天解释,这个中年男人终于相信了自己并不是寻短见,李苏也大概知道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被这个正在钓鱼的中年男人发现正在沿江下飘,遂把他捞了起来。发现还有一口气。请医生来看过后只说是体虚,还是这家的一对夫妻几天来一点一点地喂他鱼汤,他才不至于饿死。 “谢谢了,大叔。”李苏发自内心的道谢,他知道不是对方照顾自己自己估计真的归西了。 “不用,”对方摆了摆手。“总不能看一个大活人死在自己面前吧?你倒是要谢谢我老婆,不是她拿出了祖传的秘方熬了几天的归魂汤给你喝,你还不一定醒得过来嘞。” 聊了个大概,男人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既然你醒了就好了,你身子估计还有点虚就继续睡一下吧,晚上记得出来吃饭。”在听到李苏回应了后,他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李苏静下心来,现在有一些其他事情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多出了什么东西。 多出的东西并非像什么植入物一样突兀,反而让他觉得分外的和谐。他没法描述这两个多处的东西的形态,不是团块也不是碎片,更像是他自己的一部分,像是一种.......能力。他觉得自己能控制它们,就像控制自己的双手一样自然。 深吸了一口气,李苏试着使用第一个能力。 剧痛瞬间从四肢百骸传来,就像无数的蚂蚁在啃食着他的骨头,这让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痛吼。他控制住自己关闭了这个能力,剧痛如潮水般逝去。但是余韵还在,他躺在床上轻微抽搐着,汗如雨下。 第一个能力李苏不准备再用了,连带着第二个能力也让他有点犹豫。这种痛苦是肯定不想再吃的。最终他还是咬咬牙,触发了自己的第二个能力。 有点出乎意料。他感受到的并不是剧痛而是庞大的信息。从潮水一次次拍打在木屋的支柱上到屋顶上停驻的鸟儿整理着自己的翅膀,以他为中心的一个球内的一切情况都清晰地映入了自己的心里,就像国王巡视着他的领地。 不,不仅是感知。李苏看着眼前的杯子。这个陶瓷杯子就是地摊上的便宜货,二十一打的那种。他心神一动,杯子便顺从他的心意漂浮到他的手上。他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然后摊开手掌,继续用自己的能力让它悬浮着。忽然间,杯子皱缩了。陶瓷的杯子违反常理地变得如同橡皮泥一般柔软,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揉成了一团。他手一斜,这团陶瓷便散开了,像是被倒下的水一般落在了被子上。他试着伸手摸了摸,依旧冰凉,这摊陶瓷除了柔软外与一般的陶瓷无异。 “厉害了。”李苏喃喃道。 他又将杯子“捏”回了原来的样子,继续测试自己的能力。半小时后他大概摸清楚了自己的极限。 这能力应该是让他完全感知和操控以自己为球心半径10米的一个球。操纵速度没办法测量,只知道很快就是了。操纵物质则是可以精确到分子级别。能够在自己的领域内轻易的合成各种物质,也可以将各种化合物还原为单质,但是不能凭空造物。 领域也不是不能变得更大,只是掌控力会变弱,极限大概是五十米,但在这个距离自己连一捧水都拘不起来。 也就是说自己有了超能力? 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有了超能力后要如何如何,现在真的把这个力量握在手中时却有些茫然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测试完成时,天也差不多黑了。李想起了中年男人的嘱咐,抛掉了脑海里混乱的想法,起身走出了房门。 第二章 摩尼亚赫号 吃饭的地方很好找,只有一个房间亮着橙黄色的灯光。李苏推开门进去,看见了一对中年夫妇坐在餐桌前。时光用无法抗拒的力量在他们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的痕迹,却仍无法完全抹去他的强壮和她的漂亮。二人看到李苏走进来,热情的邀请他坐下,给他递来了一副碗筷。 从吃饭中的聊天里,李苏大概了解了这对夫妇的情况,他们当了一辈子的农民,没什么财富,最让他们高兴的就是拉扯大了自己的儿子。他们的儿子也十分争气,考上了985,如今已经开始工作了,据说很被领导赏识,每次打电话都说要努力挣钱买个大房子,接父母进城享清福。虽然谈话之中这对夫妇总是埋怨他们儿子太过拼命不知休息,但眼中的自豪确实掩饰不住的。 是啊,父母不都是这样的么?李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马上向眼前的男人借来了手机,准备给父母报个平安。 男人递来了手机,居然是古老的苹果3。这款老机子入手让李苏有些惊讶。男人正在自豪的说这部手机是他儿子送给他的,据说是最新的款式,让他在镇子里风光了好一阵子。 看来这儿子的孝心有点水分啊,李苏想,这手机现在值三百块么?然而男人的下一句话让他愣住了。 “对了,老婆。你知道不?有一个美国的什么教授来这里研究什么水文。”男人喝了一口啤酒。“他还开着一艘老气派的船,船上据说都是他的学生,都是俊男靓女啊!对了那艘船好像叫什么尼亚什么号。”他认不全船舷上的文字,但是对这船很有兴趣,毕竟这么奇特的船也是第一次见。“好像说是今天他们就要过三峡大坝了。” 他说出的名字只有半个,但这半个名字让李苏回忆起了那本小说,那本随着他成长的小说。 “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摩尼亚赫号?”他站起身来,冲到那个男人的身前,双手扶住他的双肩。 对方被他给吓到了,他不知道这个醒来之后一直焉焉的男孩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就像听到神灵现身的信徒。 “好.....好像是的。” “现在是什么时间?” “2009年10月。” —————————————— 问清楚摩尼亚赫号的位置后,李苏留下了一句我吃饱了便冲出门向码头跑去。五分钟后,被灯光照得灯火通明的码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摩尼亚赫号在这码头上十分的明显——没有比他更大的船了,再加上卡塞尔学院似乎真的乐于将中文推广到各方各面,这艘美国来的船的船舷上居然用白漆漆上了‘摩尼亚赫号’几个中文,十分显眼。 似乎他们还没有出发,李苏松了口气,慢慢地向那艘船摸去。 “那么说定了,曼斯教授,做完这次任务后那门课就免试通过咯。”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入了李苏的脑海里。 “嗯,上船吧,塞尔玛,马上要出发了。”说这话的人心不在焉,感觉注意力完全不在对话上。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他伸出了半个脑袋想看个究竟,却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刚刚听到的对话发音十分标准,不仅如此、女孩还有点南方口音而回答的男人则有些东北腔,让人感觉这对话是该发生在华夏某个大学里而不是码头上,李苏看到说话的双方时更加震惊了。 为什么你们一个拉丁人和一个德国人在一起会说中文啊喂!发音还贼标准啊喂!昂热之所以推行中文化教育不是觉得有龙王在中国而是他有着中国血统吧! 眼前的两人听不到李苏内心的吐槽,继续在做自己的事。塞尔玛走上了船舱而曼斯仔细地看着手上的平板电脑,似乎在核对什么东西。 李苏知道他们要出发了,心里一动,翻下了码头慢慢潜进水里,向那艘大船游去。靠近船的吃水线后,他屏住呼吸,慢慢地扩展开了自己的领域。 周围的水分散而开,让出了一个球形的空泡,空泡底部的水逐渐凝结。并非是凝固成了冰,更像是被一股庞大的力量强行维持住形状。李苏踏着水面走向了金属的船身,当他靠近船体时,十公分厚的钢铁自行分开向内弯曲,形成了可供一人进入的豁口,在他进入后,金属回卷,豁口如流水般闭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真是方便的能力啊,李苏找了个角落蹲下,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他首先想到的是将会发生的情况向学院方面和盘托出,他相信校长连水下发生的事都没有向路明非仔细询问,想必包容一下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也不是不可能。首先是帮助这一船的人拿到铜罐做掉龙侍,再在学院里伏击老唐,在他茧化之前把他做掉,然后就开始准备面对夏弥........李苏构筑着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越来越完整也越来越明朗,但是李苏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他忘记了,这感觉就像乌云一般盘旋在他的心里,让他非常不安。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忘记了什么,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血管里凝固了,凝结出了一颗颗的冰渣。 路鸣泽! 李苏捶了一下地面。该死的,他忘了这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魔鬼!他闭上眼睛想了一想路鸣泽的能力。somethingfornothing,100%融合,十二倍增益。这让他在日本上空和白王杀得难解难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他并不觉得自己正面怼得过这个小魔鬼。固然他的能力或者说言灵算得上imba,半径10米区域的绝对掌控,但是超出了这个距离呢?如果他让酒德麻衣在远处狙击自己呢?自己能够发现并控制子弹吗?他不知道。 话说自己这言灵就是一个支援型的诶,要是在以前的龙之世纪,估计......并不能打出一片领土,只会被某个龙王关起来然后日夜造武器吧?李苏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穿着日军军装的龙,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加入我们,好处大大的有!花姑娘大大的有!”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李苏将这个荒诞的想法赶出了自己的脑海,摇了摇头废弃了自己的的计划。他不能给学院提供任何明面上的帮助。而且几本书看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小魔鬼规划好的,可能就连龙王都是它用来诱使路明非交易的一个道具而已。也就是说他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甚至不能改变剧情。 李苏摊开手掌,看向自己的掌心。 现在他有了强大的力量,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想的一样,但是并没有什么用。他还是成不了梦想中的英雄,这力量只是让他更加茫然。 在这个故事里,他到底能做些什么?还是好不容易进了一个让自己惋惜了许久的故事里却只能默默地看着一切发生?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忽然一个个名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那是一群他还记得的人。酒德亚纪、叶胜、曼斯、夏弥.......... 他们是死在这个故事里的人。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但眼中的迷茫已经消散。是啊,他没办法扭转故事的剧情,他没办法成为救世的英雄,但是他还有着自己的言灵,他还可以拯救一些人。 “来比一比吧,小魔鬼。看我能够救下多少个灵魂。”他低声说道。 李苏重新闭上了眼睛,一个新的计划被逐渐勾勒而出。 第三章 续命人 李苏开始制定计划,制定这个只有一人知晓,只许一人执行的计划。 他的习惯是将一条条信息列举出来,虽然前期比较低效,但是一旦列举完成就会非常的好用。 首先是自己这个计划的红线,绝对不能越过的禁忌。李苏闭上眼睛想。 1、绝对不能再路明非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真实言灵。 2、绝对不能干扰书中正常的剧情线。 3、不能向学院透露关于路鸣泽的事情。 然后是自己的目标。 尽量救人,但是和剧情线有关的人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再说,如果有暴露自己的风险可以放弃救助。 然后是可以拯救的人的名单。 叶胜。 酒德亚纪。 塞尔玛。 夏弥。 ......... 这计划十分庞大,而且时时刻刻都需要修改。等李苏初步制定完这个计划后,摩尼亚赫号都已经乘着最后一班船闸开向了上游,停了下来。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无数的雨滴打在船身上如同雷鸣。可是此时甲板上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似乎叶胜和酒德亚纪准备下水了,这暴雨根本无法熄灭这船人的斗志。 好无聊啊,李苏想。他现在还不能下水,因为叶胜和酒德亚纪入水后找不到青铜城的入口,叶胜会释放一次自己的言灵——蛇。半径足足有五公里。 神tm五公里,再想想自己这只有十米的言灵,他叹了口气。他不清楚自己的言灵能否压制他的蛇来隐蔽自己的行踪,保险起见还是选择躲在有电磁屏蔽的船上。 外面传来了两次扑通声,看来他们已经下水。 李苏继续无聊地等着,哎哟诶早知道向那对夫妇借本书来,李苏觉得现在在自己面前摆一本说明书自己都能看得忘乎所以。 唯一的消遣便是从上面船舱传来的哼唱了。那个叫做塞尔玛的姑娘似乎心情很不错,其他人都面色凝重的时候只有她还有心情哼歌,拉美姑娘动听的嗓音和极具名族风情的曲调让他下意识抖起腿来。 似乎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呢。 “安静一点,塞尔玛。”曼斯皱了皱眉头。这个欢脱的学生一直让他很头疼。“我们是来出任务不是来郊游的。” “怕什么嘛。”她吹了个泡泡,这时候她居然还在嚼着口香糖。“曼斯教授有您这一尊大神镇场子,区区一个遗迹还拿不下来?又不是要去屠龙。”她回头看向曼斯。“教授你是不知道,自从上次看到你一脚把那只死侍踹飞然后用霰弹枪抵着它的头开火后我就彻底变成你的粉了!真是帅爆了诶!我相信只要有您指挥就算要去屠龙都没有问题!” “我确实可以指挥一次屠龙行动但成功的前提是所有人都听我的命令!”曼斯扶额。“我现在的命令就是你给我认真一点!叶胜和酒德亚纪需要我们的帮助!” “行行行,”虽然跳脱但是身为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她还是分的请轻重,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包住口香糖丢进了垃圾桶,不过她的下一句话让船舱里的所有人头上都挂下了几条黑线。“你胸大你有理!” 曼斯低头看了看自己雅利安人的健硕胸肌,看在她还遵守命令的份上不准备和一个黄毛丫头计较,一把抓过耳机戴到头上。“叶胜亚纪,报告你们的情况。” 因为赛尔玛说话时是带着耳麦的,所以水下的两个人也听到了这无厘头的对话。叶胜忍住笑意回复“摩尼亚赫摩尼亚赫!这里是叶胜!我们到达了水底。刚刚我们找到了一块陶片,根据上面的花纹推断它与龙族有关。现在我请求使用言灵。” 不得不说赛尔玛这个姑娘的一席话还是蛮有用的,至少暴雨带来的凝重消散了很多,叶胜想。 此时的李苏重新回到了无聊的状态,他甚至想去摸一枚水雷来看一看。赛尔玛妹子你倒是继续唱啊!我可是要就你们命的人诶,想听个小曲儿都不行么!“电磁屏蔽已就绪,允许使用言灵。”赛尔玛的声音将李苏拉回了现实。 接下来就是等地震和跟着曼斯一起下去了,要不真的去摸一颗水雷来玩玩?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抓紧了身边固定货物的绳子。他的言灵是掌控领域内的东西,不知道能否控制自己的身体。现在也没时间尝试,总之他不想在地震时摔一头包。 过了几分钟,地震开始了。得益于提前抓紧,李苏自己没什么事,但是他感觉到头上的船舱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又过了几分钟,李苏再次听到了入水的声响,他松了口气,像上船时那样先用言灵挤开周围的海水,再在船上开了个洞,出去后再把洞堵好。 进入了水中,李苏将身边的江水维持在恒定的压强上,跟着水中的那几道亮光沉了下去,身后跟了一个透明的气泡,是他之前压缩好的空气,应该够用了。 慢慢地到了水底,他也看到了那面青铜巨墙。真他娘的大!诺顿真牛*逼!这是看到这面墙后李苏的第一个想法。没有比这面墙更能说明“大即是美”的东西了。 他静静的看着他们先用水割机切出缝隙,然后曼斯张开了他的言灵。李苏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无尘之地”的运转原理,这会是之后很重要的一环。 等着叶胜和亚纪进入后,叶苏靠近了诺顿的宫殿。他惊讶地发现这面墙在他的手中与水面上那艘船并无区别,它可以轻松地分开这面墙,不比分开一次性筷子难多少,看来青铜与火之王也不怎么样嘛。 走进了青铜城后,他并没有急着去找来龙王家里玩的二人,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李苏找到了一个不大的房间,放开了对空气的束缚,很快周围的水都被挤了出去。他站到还有些潮湿的地面上,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概猜到第一个能力是什么了。 第四章 龙血 李苏坐到了地上,激发了自己第一个能力。很快,被蚂蚁噬咬的痛苦再次从全身传来,但这次李苏咬牙忍住了痛苦,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巨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全身的痛苦终于消散了。李苏睁开了眼睛,坐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果然如此。 自己的身体长出了一层细密的鳞片,盾形的鳞片层层叠叠地覆盖住了每一个地方,同时五感也变得无比地敏锐。可惜这个地方还是一片黑暗,变化最大的视力没办法使用。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间,李苏不再多想,翻身扎入水中。 不得不感叹这具身体的强大。他都不需要使用言灵护体,就能在如此深的水下畅游。 不过用言灵析出水中的氧气还是需要的,看来到底还是爬行类。 还没游出多远,巨大的震动便从四面八方传来。 “亚纪已经启动了青铜城吗?该死,花的时间太多了。”李苏暗骂一声,加速向青铜城中心游去,他不想按着诺顿搞出的弯弯绕绕的通道前行,直接使用言灵开路,一路上各种零件纷纷变形又复原,就像红海屈服在摩西的脚下。他向着中心快速赶去。 不知道分开又合上了多少青铜部件,王岳终于赶到了小说中描述的布满龙文的穹顶,靠着言灵的感知他很快找到了飘在一角的两根被亚纪切断的电缆。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李苏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小说中的情节,他想起了那个小婴儿在屏幕上向下滑动的手指。 睁开眼睛,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全速向着青铜城下方赶去。 终于赶到了出口,千钧一发。叶胜处于重度失血状态,无力地挂在活灵的牙齿上,亚纪已经脱出,带着铜罐和叶胜的氧气瓶。 确实是个很酷的人。 估计再耽搁一下就没救了,李苏取消了食指的龙化,伸手按在了活灵的牙齿上,活灵欣喜的张开了嘴,放过了正在被他吸血的叶胜。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大兄弟你看你的造化咯。”李苏低低地说了一句,喂了一滴血到叶胜的嘴里。他已经抽离了其中属于龙的狂暴精神力,只留下了纯净的生命元素,理论上来说是能救他一命的。 效果立竿见影。叶胜濒死的身体开始恢复,心脏的跳动从每分钟几次骤然加速到每分钟两百次,疯狂跳动的心脏将巨量的氧气运送到急不可耐的身体各处。失去了活性的肌肉开始复苏,停止的机能重新运转,肝脏和肾脏在氧气与信息素的作用下加速工作,快速代谢掉缺氧时身体里产生的废物与毒素。这个名为“叶胜”的人重获了新生。 他的恢复映在了李苏的眼里,但是他没有时间高兴了,他背上这个大兄弟的女朋友还等着他去拯救。 “我好像背叛了所属的fff团,好气啊。”李苏边说边把叶胜丢到了他之前变身的那个房间里,为了防止他的苏醒还在他的颈动脉窦上狠狠来了一下。 劈完这一下似乎心情都舒畅了呢。 心中单身狗的愤怒得到了安抚,李苏愉悦地向上浮去。 亚纪妹子的腿似乎确实有点短,花了很久才把铜罐送到了橡皮艇上,李苏赶到时龙侍刚刚张开血盆大口。 “吔屎啦!龙侍!”李苏上去就是一拳,将龙侍打飞了出去。看来自己的龙血比例不低。看到自己龙化状态威力的他想。 然后转身抱住了亚纪妹子的腰,对方纤细的身材和光滑的潜水衣让他心神一荡。惋惜了一下没时间感受这份美好,李苏猛地发力,将慌乱的亚纪拖入水中,顺势也给她的脖子上补了一手刀。向下游去,把她丢到了同一个房间里,毕竟一家人最重要的是齐齐整整嘛。 真是累,李苏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又重新向摩尼亚赫号游去。 刚刚浮到水面,李苏就赶上了那条龙怼下了直升机,李苏赶忙将落入水中的人用言灵向上游带去,这些人不管是飘到龙的周围还是和船一起掉入二级船闸都死定了,总之是送得越远越好。 等他回来时,正好赶上了曼斯拍下了起爆按钮。 只见远处的巨龙仰起蟒蛇一般的头部,将热量和金属碎片全部释放向了天空。曼斯说的对啊!他想起了书中曼斯对巨龙没被炸死的猜测。 李苏跟上了潜游的巨龙,如同小说中说的一样,此时曼斯和赛尔玛正站到甲板上,连之前十分活泼的赛尔玛都看起来情绪低落。 “........让叶胜和亚纪回来。”赛尔玛刚说完话,水下的龙侍就伸出了他细长的尾巴,卷住了这个拉丁少女,拖入水中。 “截胡!!”躲藏在旁边的李苏再次冲了过来,他一掌劈在龙的尾巴上,但是没用全力。他知道这条龙会落入密党的手中,留下什么无法解释的伤口就不好了。 巨龙吃痛,松开了赛尔玛,李苏火速接盘,同样在她脖子上轻劈一下打晕了她,一个翻身正准备离开时,感觉到一股巨力撞在他的背上,然后他身边的水中拉出了道道蓝光,一道蓝光划过了赛尔玛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弥散在水中,像是一层轻薄的红纱。 “我靠。”李苏发现自己忘了一些东西,曼斯手里的狙击步枪。 “你真是给我添麻烦啊。”李苏叹了口气,伸手喂了赛尔玛一滴血,子弹倒是没有再打下来了,似乎是曼斯看到了浮上水面的血迹,意识到了水里还有自己的学生。 李苏撑开了领域,在脚下凝固水板后让它推行自己。他不知道泡在水中会不会影响赛尔玛的恢复,他不敢赌。 他得在快一点,战场离青铜城越来越远了。 千钧一发之际,李苏终于在摩尼亚赫号驶到三峡大坝之前,第三次追上了它。 第五章 昂热 李苏超过了龙侍,贴到了摩尼亚赫号的船底。在这个富集水元素的地方,这个隶属于青铜与火之王的龙侍的感知被压到了最低,没有发现他。 钥匙用言灵打开了船闸,李苏跟着摩尼亚赫号一起卷进了漩涡中。他感觉自己在玩传统游乐项目“海盗船”,只是激烈了几十倍。得益于强大的龙体,他没有像曾经在游乐园里那样眩晕。 透过感知,他看到了曼斯将锡瓶里的东西倒在了铜罐上,一直在冷笑着的龙侍被激怒了,不再在三峡的巨型闸门前犹豫,直直地冲了出来。 龙侍刚刚穿过了闸门,深水炸弹就发出了震天的巨响,炽热的火焰在龙的口中闪耀着光芒。热浪随着龙口喷涌而出,涌向了空中的摩尼亚赫号。 在光焰腾起的瞬间,李苏就跳了出去,融入了那炽目的光焰中。在领域的作用下火焰纷纷扭曲,绕他一圈后在他的背后继续直线前进,同时手上的青铜齿轮开始如流水般融化、变形,凝固成了一面盾牌挡在了自己身前。 站在船上的曼斯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张开了自己的言灵。 言灵-无尘之地。 滚滚的热流在他的身前避开,此刻的他身形巍峨,就像神挥手分开了大海。 炸弹没法对龙侍造成伤害,但是强劲的冲击力仍然作用在了他的身上,巨龙被顶回了船闸。钥匙小手一攥,巨型闸门轰然闭合。在两千吨的金属所带的重力势能下,巨龙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夹成了两段。 经过了数百年的积累,经过一代代先驱的探索,经过一代代智者的思考,经过一代代匠人的实践,人类终于掌握属于自己的力量。人类终于有了可以将龙王们拖下宝座甚至杀死的力量。 这名为“科学”的力量。 在这个名为未来的赌桌上,人类的筹码不再只有自己的信念和生命。 在闸门闭合的同时,火焰也开始消散了,李苏借着飞过来的牙齿的冲击力退在火焰消逝之前退回了船舷,重新回到了曼斯的视线死角,从始至终他都没在曼斯身前出现。 同时他将自己的言灵疯狂扩张,笼罩了所有人,让他们的速度略微缓了缓。“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看你们自己的命数咯。”李苏轻声说。 同时他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根牙齿直直地刺穿了他暂时制作的盾牌,最终在贯通之前力竭了,距离他的身体只有三公分。他抓紧了倾覆的摩尼亚赫号,随它一起坠落,脑海中浮现出了和曼斯一样的感觉,仿佛路西法长达九天九夜的堕天。 不过他也没有帮所有人,没记错的话这位强壮的曼斯教授即使被龙牙补了一刀都坚持到了校长赶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帮助会不会被他感觉到索性没有他,反正不会死。 落入水中后,李苏并没有休息。他还有事要做,还得给要来的老校长一个惊喜。他在阴影中沿着水泥墙爬了上去,青铜盾牌在他手中再次变形,变成了一副笼罩全身的铠甲。不仅是笼罩全身,为了隐藏身份铠甲向外隆起,鞋底出现增高,从外面看上去比他本人更高更壮。“我就不信昂热你这个老狐狸还能认得我。”李苏坐在水闸上等着校长的到来。 黑色的直升飞机来得意外的快,仅仅三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在黑色直升机的探照灯照到曼斯的同时,李苏猛地冲了下去,同时拉高了嗓子大声喊道:“你们这群贱种!把脏手从王的身上拿开!!”声音传出铠甲后改变了很多,完全听不出来原来的感觉。 其实跳出去后他还蛮担心的,因为他的计划是让飞机上的人看到他后用机枪把他打落,阻止他“抢回”铜罐。 可是他现在已经跳过一半距离了,飞机上仍然毫无动静,他有点慌。万一飞机上没有机枪怎么办?说起来昂热虽然狡猾但那老家伙只有一柄折刀诶。难道真的要杀掉............我*艹昂热你个老混蛋!!! 天空中绽开了一团绚丽的火云,可能确实他们走得急没有机枪,所以昂热掏出了一具火箭筒,华丽地把半空中的李苏击落。 简直了!李苏一边骂着这个家伙一边潜游到岸边然后直接从水泥里一路开洞上去。他不想再和这个老家伙碰面。 重新回到了船闸顶上,回头看到昂热给曼斯打了一把黑伞,李苏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跳入水中,向青铜城游去。 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 巨大的屏幕重新被点亮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一个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正是学生们熟悉的昂热校长。 “摩尼亚赫号已经成功地溅落在二级船闸内,感谢各位的努力。”老人开口了,说完他调转了镜头,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躺在红色船底上的人,看得出他虽然虚弱,但没有生命危险。“不说两句么?亲爱的老朋友。” 画面里的人抬手示意,他手指间竟然还夹着一只雪茄。“同学们,这周的自学要认真啊,下周我或许会准备个考试!” 与此同时在画面的边缘,不断有人浮出了水面,向着镜头招手。 控制室沉默了一刻之后沸腾了,所有人都高举双臂欢呼起来,教授们激动的互相拥抱,学生们在空中击掌...... 另一边的李苏回到了青铜城。毕竟是第一次变为龙,还是有点不习惯,长时间的战斗让疲惫悄然侵入了他的精神,他很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还不能睡,他看着面前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开始构思下一步计划。 第六章 血统 李苏开始再次在脑海中推演自己的计划,检查有没有遗漏。 这个计划的目标是将眼前的三个人平安送回去。 最大的问题是这三个人已经明确了遭到龙族的毒手。如果直接把他们丢到岸上等学院找到他们的话,估计最先迎接他们的不是曼斯高兴的拥抱而是调查组的彻查以及各种各样的审讯。毕竟什么时候连龙族都有贵族精神会就援对方的伤者了?这样都不死你说不是龙族的间谍谁信啊! 计划推演完了,没有什么问题,李苏开始了自己忙碌的工作。 首先是从诺顿的青铜城中挖一块下来,放到出口附近的地下,不与青铜城连通。 然后开始塑形,李苏刚准备改变这一大块青铜的形状时,就发现了这青铜中蕴含了一股狂暴的精神力,应该来自诺顿。不过这精神力无主了很久,李苏很轻易地就将其抹去。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这青铜居然能容纳自己的精神力,容纳之后不仅操控地更加顺心如意,还能时时感受到里面发生的东西。 看来这特殊的青铜就是诺顿的杰作了,真不愧是青铜与火之王,李苏想。 大脑思考手上不停,这块青铜渐渐扭曲成了他想要的样子——三个地牢,由栏杆隔开。每一个都有独立的马桶、水池和下水系统。水直接从外界引入,想必这群混血种喝几天江水死不了,马桶则是通向了他在地下挖的另一个坑。李苏还顺手做了个u形结构除异味,再在牢房里补了几个水盆。 然后在三个牢房的侧面加了一个房间——接下来自己要待的地方。在房间角落里有一扇青铜门,但是推开后只能看见大片大片的泥土。大概完成了,李苏将仍在昏迷的三人搬到了牢房里,墙上伸出了锁链捆住了他们的脖子与四肢,锁链绕行一圈后融成了一个环。 还得准备食物,两个月的份。李苏突然想起了在校园受袭后学生会的人紧急训练了两个月才来屠龙,他只能不辞辛苦地回到了江水里开始抓鱼,抓够量了以后直接用言灵抽出了其中的蛋白质、维生素和矿物质,脱水后压制成了块状,暂时先放在门外。 还有空气!李苏发现自己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他向陆地打通了两个长洞,然后用青铜贴覆内壁做成了两根通向外界的管子,管子末端有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扭转,以防下雨把下面的人憋死了了。 终于做完了一切,李苏在栏杆外造了个床,瘫了上去,闭上了眼睛这三个人应该还有3个小时才会醒,他能休息一下。 龙类的身体似乎各方面都强于人,李苏再次睁眼时三个人还晕着,自己已经精神焕发了。 随着他一挥手,一张桌子拔地而起。李苏将一个雕刻满了古朴纹路的匣子放在了桌子上,正是叶胜找到的七宗罪。 闭上眼睛想了想副校长在屠龙三人组面前的操作,王岳抹了一滴血在匣子上,顿时刀匣中传出了低沉的咆哮,宛如古钟轰鸣。 好在他已经用言灵在空气中制造了一个真空层,并没有吵醒躺在地上的三人。李苏找到了暗扣,轻轻一扳,七把刀剑便如孔雀开屏般张开。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畏惧了。李苏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行为可以缩小猜测的范围。 最终他还是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最小的色*欲上面。意外的是,甚至不需要蓄力,轻轻一抽这把剑便出鞘了。 贪婪、懒惰、傲慢.........最终七把都被他拔了出来,没有一丝迟滞。唯一的障碍是武器本身的重量,如果那也算障碍的话。 我tm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李苏有点抓狂。他本来想的是自己估计是一个二代种三代种什么的,面前这情况显然不可能啊! 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答案,李苏准备先放一放这个问题,他将刀剑归鞘,藏好,开始思考下一步计划。 接下来他要在三人面前表演一个诺顿的部下,但是该表演什么性格呢?李苏有点苦恼,毕竟随便应付的话有可能暴露自己真正的习惯,会对以后的计划有影响。边想着李苏边造出了之前使用的铠甲笼罩住了自己。高冷型?活泼型?友善型?还是什么? 想着想着,突然一个绿发黑袍的身影出现在了脑海里,李苏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最合适的嘛! —————————— 意识慢慢回归躯体,叶胜感觉自己苏醒了过来,他开始整理自己纷乱的记忆,经受过训练的大脑让他思维速度远超常人。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耗尽了所有血液让亚纪出去了么?也不知道那个笨姑娘活下来没有。但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死? 身体有一种轻盈的感觉,除了脖颈和手腕脚腕。看来自己已经不在水里了,而脖颈和四肢被戴上了什么东西。而自己那么这里是哪里? 这时,脚步声远远传了过来,然后是一扇沉重的门被打开再关闭的声音,脚步声顿时清晰了起来。他将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隙,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自己似乎在一个地牢里,金属栏杆后的墙上有着明晃晃的火焰,那个开门的人从右向左走过。他十分魁梧,穿着一副全身铠甲,花纹和青铜城墙壁上的类似。目测身高至少两米五,肩宽超过50cm,与一般壮汉不同的是他身后拖着一条尾巴。无疑是个龙裔!叶胜有些庆幸自己遵守了执行部的章程,苏醒后并没有乱动。 他的手上似乎拿着一杯液体,走向了关在自己左边的那个人的牢房,下一刻一股冷意顺着叶胜的脊背流窜。那个人走到栏杆前时栏杆竟然自动分开了。对方不仅是条龙还是这里的主人! 这条龙是要干什么呢?对方走出了他的视野。叶胜咬咬牙,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轻微转了转头,再次看到了他。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大脑空白。对方走到了他隔壁的囚犯身前,蹲下了身子。那名囚犯四肢都被铁链绑着,铁链的末端融入了墙壁。她穿着一身潜水服,贴身的潜水服勾勒出了美好的曲线,头上带着一个头盔,看不清面容。叶胜感觉到一股恐惧在自己的心头炸开。 千万不是她千万不是她!他第一次向神灵祈祷,但是神灵却并没有回应。那条龙摘下面具后长发披散,正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眼看着那条龙捏住她的脸颊准备将杯子里的液体向里倒,怒火冲进了叶胜的脑海在其中肆虐。他坐了起来。 “住手!!”男人愤怒的吼叫在这小小的牢房里回响。 第七章 怠惰 叶胜猛地向对方冲去,浑然不顾二者之间的青铜栏杆,但是下一秒他就停住了,绑在他脖子上的锁链拉到了极限,锁链末端的铁环勒得他几乎窒息。可是他不管这些,仍然在拼命地向着旁边的牢房靠近,嘶哑地喊着:“放开她!!” 那个人听到了他的声音,真的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了他。叶胜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带着一张青铜的面具,面具的图案恰似守门的活灵。 他开口了,声音尖细而扭曲,话语里满是嘲笑:“哦?为什么呢?” 叶胜愣住了,没想到对方是这样回答。看到情况缓解了一些,他稍微往后退了一下,毕竟被勒住脖子谁也不好受。 “你手上的是什么?” “喔!你说这个吗?”对方突然十分兴奋,将手中的杯子高高举起。“这是王的恩赐!这是神圣的礼物!这是炼金术的极致!这是,”他突然一顿,声音突然高亢。“勤勉的证明!!”震耳欲聋的吼声在牢房里回荡,余音不绝。 他声音又突然低了下来,“只要喝下它,你们就可以获得神的恩赐!我需要你们喝下它。” “神的恩赐是什么?”叶胜问。 “你们可以更进一步,可以跪在离神更进一步的地方服侍!这是无上的尊荣!” “有什么危险么?” “当然有。”对方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不坚定的人还想更靠近神?你们这群卑贱的杂种要搞清楚自己的地位!疯了的家伙只配被融到青铜里,支撑神的王座!”话说完,对方又蹲了下去,准备将药剂喂给亚纪。 “住手!”叶胜再次吼道,但是这次对方并没有停下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我只是睡太久有些无聊了,你们这些卑贱的杂种还真想和我平起平坐?你还真是,怠惰呢。”对方转过头来,一双炽热的黄金瞳如汽灯般明亮,凌厉的光芒刺入了叶胜的脑海,几乎摧毁了他的精神,但是他挺住了,忍受着脑海的剧痛再次睁开了眼睛。“我替她喝。”叶胜说。 “不要!”一直昏迷的亚纪睁开了眼睛,原来她早就醒了。 “我替她喝。”叶胜重复。他早就知道亚纪醒了,他无法忘记那晚睡在他怀里的亚纪发出的绵长的呼吸。“实验体之类的有一个就够了。” “为什么你要替她喝呢?”他转向了这边,话语中充满了好奇。 “因为,”他注视着对面的女孩,女孩泪眼晶莹。“我爱他。” “哦哦哦如此愚蠢的答案!!”对方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你们这些杂种也懂什么是爱?弱小如蝼蚁的你们也配谈爱?你们,真是怠惰呢。”说是这么说,不过他却站起身向这边走来,栏杆在他周围分开又合拢,灿烂的黄金瞳中蕴含着笑意,像是看见奋起反抗的蚂蚁的孩子。“就让我来看看,你们这些蝼蚁的爱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亚纪哭喊着说不要,可是没有影响到他的脚步。他蹲下身子,将杯子送到叶胜面前,叶胜伸手接过了杯子,扑面而来的腥气让他作呕,他再一次看向了亚纪,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这笑容如此灿烂,仿佛让人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好好活下去。”仰头一口饮尽。 仿佛喝下了一团火球,食道传来了一阵灼热,然后刺痛从脊椎骨蔓延向了全身,就像每一寸骨头和肌肉都被按上了炽红的铁板上灼烧,叶胜仿佛能听到自己器官的哀鸣。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疯狂的捶打着地面,力气之大甚至出现了一声声脆响,无疑是骨折了。但是喝下的液体已经开始起作用,断裂的骨头被强劲的肌肉强行拉到一起,骨细胞疯狂生长,断口重新弥合。渐渐地叶胜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但是身旁的龙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旁边的亚纪已经哭哑了,她绝望地看着生死不知的叶胜。突然叶胜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但是金光流转,淡淡的威压沿着地面扩散。 黄金瞳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眼睛很快变回了棕色。他支起身子,将手掌举到眼前仔细端详,远胜于以前的力量在身体中流淌。 “啊啊啊啊啊真是勤勉啊!!”面具男突然双手抱紧了头。“哦哦哦!没想到卑贱的杂种也能如此勤勉!!你做的真是太棒了!!”喊声再次在牢房里响起。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嘲笑的意味却更浓了,就像猫看着以为自己逃远了的老鼠。“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他弯下腰凑近了叶胜的脸,双手按住他的下颌将他顶到了墙上“遵守和你的约定呢?” 他向前倾下身子,面具贴到了叶胜的耳边,声音轻柔,就像情人间羞涩的低语。“你真是,怠惰呢。 突然他动了,飞起两脚将叶胜的肩关节踩凹了进去。能恢复不意味着没有痛觉和马上复原,叶胜的手软软的垂下。剧痛仿佛要撕裂他的脑袋可按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让他喊不出声。空白的脑海里亚纪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进来。 面具男挥了挥手,亚纪面前平坦的金属地面上浮现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金属杯子,腥味老远就传到了叶胜鼻子里。 “喝了它。”面具男转向了亚纪,眼中盈满了笑意。“不然你会看见你的小男友的脑袋瓜子在你眼前碎掉。” 面具男的手松了点,让叶胜能够发声。“别喝!亚纪!听话!我是组长!”刚能开口叶胜就抑制住痛喊的冲动吼叫。但是眼前的亚纪端起了那个杯子,看向了叶胜。 泪水从她的脸上划过,她的眼神里溢满了温柔。叶胜突然想起了每次他释放言灵时抱住他的亚纪。释放言灵时他只是无力而不是失去意识,每次他都能从亚纪眼中看到这个眼神。 “さよなら,叶君。”这个每次都听他指挥的女孩第一次偏离了他的指令,仰头喝完了整杯药剂。 同样的效果很快作用在了她身上,亚纪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女孩的痛呼穿过了栏杆传到了叶胜的叶胜的耳朵里。他没有再疯狂地扯着锁链,只是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像是被剪断提线的木偶,他想起了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走在阳光明媚的卡塞尔校园里,心情愉快得像是要飞起来。半个月前他觉醒了自己的言灵,失控的他引起了他住的单身公寓一整栋楼停电,他只能感受到脑子里有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手足无措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刚睡醒就被两个浑身黑衣的男人撞开了门。一人开门后另一个人一个熟练地翻滚进屋然后手上的m1911顶住了他的额头,这让从来没见过真枪的他吓傻在了那里,对方大吼着问他名字时都没反应过来...... 好在很快解除了误会,他不是蓄意搞事而是觉醒失控,之后他被两个黑衣人带到了城里酒店的会议厅,这是这个小城里最大的酒店,他只在成年的生日时来过一次。 然后他被移交给了学生管理,对方满面笑容地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个新世界,而他在这个新世界里至关重要,是人类的救世主,是天生的领袖。最该成为英雄的年纪的他开始了英雄的故事,人生如此美好。 当他走过奥丁厅时,一个缩在奥丁厅和莱茵厅里的小动物引起了他的注意。凑近一看才发现不是小动物是个小女孩。她穿着卡塞尔学院的校服,墨绿色的校服勾勒出了她单薄的身影。是学生说明已经成年了,但她是那么的瘦小,就像本该缩在母亲羽翼下的雏鸟,连身旁的行李箱都比她大一些。感觉到有生人接近,她慢慢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畏惧。 叶胜听说过她。1000次列车上认识的新朋友给他说过今年有一个蛮惨的新生入学,家里发现她的异于常人之处后怜爱便变成了嫌弃和畏惧,平时就关在阁楼里,甚至父母屡次表示后悔生了她。当那家人知道卡塞尔学院后急忙把她送了过来,刚送她上飞机就举行了一次热闹的家族聚餐,庆祝怪物的离去。 他直直地看着这个女孩,慢慢地伸手,生怕吓到她。她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两只手缓缓地交握。 双手握紧的一瞬间,叶胜用力一提,较小的女孩便被他从阴影带到了太阳的光明里,温暖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你是迷路了吗?”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蕴含的温暖更胜背后的太阳。“同样是新生,我叫叶胜。很高兴为你带路。” 少年遇上了少女,阳光照进了阁楼。 记忆散去了,瞳孔重新聚焦,眼前的亚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四肢瘫软,就像是被固定在解剖板上的青蛙。 她死了么?叶胜感觉到跳动的内心渐渐地干瘪了,每一次跳动仿佛都是用尽全力。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身边的面具男突然高声吼叫:“啊啊啊啊你们真是勤勉啊!居然又活下来了一个!看着扭动的身体!这正是勤勉的证明啊!” 叶胜一愣,他感觉到自己枯瘪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像是干枯的河床流入了新水,听到亚纪还活着时他几乎手舞足蹈。 他看见了面具男向着亚纪走去。 暴虐而纯粹的杀意第一次在叶胜心中升起,他的灵魂在怒吼在咆哮而他的脸色仍然古井不波。他要杀了这个人,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因为他动了我的东西。 这是叶胜第一次产生杀意。曾经他并不是没有处理过死侍,但当他将填充着汞弹头的大口径手枪抵在死侍头上时,内心没有一丝杀意而是充满了肃穆与悲悯,死亡不是死侍的刑罚而是解脱。 这次不同,杀意在他心中积蓄,就像毒蛇盘踞起来积蓄着毒液寻找机会。他低下了头,藏好了内心的毒牙,现在没有胜算。 在他垂下的眼帘里,金黄色的光芒似水流转,仿佛刀剑的清光。 第八章 卡塞尔 李苏走出了这间小小的牢房,摘下面具叹了口气。 喂药当然不是结束,之后便还有捅刀子来“逼问”情报,强化后超强的恢复力根本不会有事。不过当他对亚纪下手时背后的如芒的眼神让李苏再一次坚定了隐藏身份的决心。他相信以后要是给叶胜逮到了估计会给凌迟。 第二天李苏再次推门进去,不是因为他是个变态s而是来了龙坑一趟却完好无损地回去了,密党那群真正的老变态肯定会疑心。 这次他走到了赛尔玛的跟前,手上端着熟悉的杯子。“可爱的小姑娘,到你了哦!高不高兴开不开心?那么,”李苏声音再次拔高,如今这一套他已经驾轻就熟。“你到底是勤勉,还是怠惰呢?” 面前的小姑娘完全没有了船上时的那份活泼,小腿发抖面色惨白,但是并没有求饶,估计是想守住混血种的尊严之类的玩意。不过她姣好的面庞和惨白的神色显得非常的可口,李苏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怠惰祭司舔486脸的那幕,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想想还是忍住了。之前再怎么凶残都能说是迫不得已和fff团信仰,这事干了的话就是由一个宅进化成了咸湿的老色棍,真正变成了淫贼,曾经还是人类的李苏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之后青铜门响起了敲门声,李苏演了一出独角戏,内容大概是身为一个三代种得知有一群人类愿意帮助抢回青铜与火之王后表现得十分高兴之类的,还顺便表示了没时间给赛尔玛喝药的惋惜和把准备好的干粮给他们送进来并表示很期待他们的表现最后施施然离开了这座监牢。 终于摆脱奶妈身份的李苏觉得宁愿去单挑二三十条龙侍也不愿意再当奶妈了,但是宰二三十条龙侍并不能救人...... 退去龙化状态,李苏回答到了那对夫妇家,修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外出过。之后他便盘腿坐在一个小木码头的尽头,望着天空出神。 褪去了龙化状态但这具身体还是被强化了,根据书上的描述他感觉和没暴血的楚子航差不多,只是自己能通过控制龙血比例来强化或者削弱,又是一个不错的能力。 突然李苏想到很严重的问题:四度暴血的楚子航还能找个小龙女,自己该哪里去找女朋友呢? 李苏掬了捧水泼到脸上提提神,不再胡思乱想,开始执行下一步计划。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他是个黑户口。目前李苏没有办法确认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八年前的自己,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搞出个身份证明。在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明时间很麻烦的事,很多资源都不会对你开放,但是李苏并不准备舍弃这些资源,所以他决定将这些小事甩给卡塞尔学院。 李苏悄无声息地动用了自己的言灵,周围半径三米的东西被挤了出去,不管是木头还是江水,然后失去支撑的他直直向水里掉进水里。 —————————————— 宜昌市第二人民医院,特护病房内。 这个洁白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仿佛神游太虚,床边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削着一只梨,梨皮纤薄却一直未断,最终完整的落入了托盘里。老人伸手将梨子递了出去。 “曼斯我也不想骗你,骨折导致的下肢瘫痪让你下半生只能坐轮椅了,龙血再强大也是有极限的,更何况你的血统也只是优秀,并不能让你回复。” 曼斯接过了昂热的梨,边啃边呆呆地着天花板,但是眼神渐渐恢复了神采。 “有什么不好呢?我已经老啦,又不像你那样一直能打能拼能砍,这时候退休也不错嘛。”他啃完了手中的梨子,把核丢进垃圾桶。“这样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呆在学院里专心照顾学生了,说不定还能多写几篇论文和那个老家伙争一下副校长职位什么的。” 老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在发呆。突然刺耳的铃声打破了他们的闲聊,老人拿起身旁的手机看了看神色突变,离开了椅子。 “有一个混血种在这附近觉醒了,我得去看看。”昂热收好手机走出病房,身后的曼斯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声音有点不舍。“抱歉,昂热,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他轻轻地说。昂热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走出病房带上了门。 李苏安静地坐在第一排,诺大的会议厅只有他一人。已经有人给他了一份入学协议和一份用鬼画符般的拉丁文写成的应该是叫做亚伯拉罕血统契的玩意儿,他也签字了。按理说现在应该领着一1000的车票准备进入那个神经病的乐园然后再校车上被告知这个世界的真相同时自己表现出相应的惊讶,可是现在因为莫名的原因他还得等在这里。 他正百无聊赖时,会议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股好闻的檀木香首先传了过来,然后一个一身黑西装的老头进入了他的视线,正是昂热。 其实李苏一直是昂热的粉。他一直都对这个一百多岁的老人家怀着热切的崇拜,每次脑补他solo掉康斯但丁时都热血沸腾。但是现在他只能忍住要签名的冲动开口。“你好,请问你是?” “李苏,十八岁,于五天前被发现顺江飘下。失去了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于昨天突然有了‘超能力’,你到底是谁?” 昂热走到了李苏身前,将仅有一张纸的履历放在桌子上,直视他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李苏摇了摇头心说废话,我知道我是谁我还巴巴地想加入你们卡塞尔?我这头纯血龙还冒着生命危险站在你这个老疯子跟前?要是你知道我的血统估计直接一折刀捅过来了吧! “一点记忆都想不起来了吗?” “是的。” “那么你有什么关于自己身份的猜测吗?” “嗯,而且应该八九不离十。”李苏严肃地回答,他看了看周围“你能保证这里没有其他人吗?” “我可以。”昂热眯起了眼睛,眼缝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李苏站了起来,一脸紧张。“我怀疑我是,”他顿了顿,“x战警。” 昂热睁大了眼睛,他对面的年轻人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兴奋,“果然你也是一名x战警吧!老先生!”他压低了声音。“我是之前路过的时候看到了这个隐秘组织贴出来的召集令!你能带我去那个叫做‘电影院’的地方么?” 昂热扶额,他感觉自己的学校里又要迎来了一个神经病。 第九章 马突尔研究员 cc1000次列车穿行在山林之中,直直地向着卡塞尔学院前进。 昂热已经向这个失忆的男孩普及完了龙类的知识,自认为是教育急先锋的昂热并不介意做一次基础工作。对方并没有大喊大叫,他面色平静,慢慢地喝着一开始要来的伏特加。但是颤抖的手和惨白的脸色说明了他的内心并不安定。 非常正常的表现,对方在昂热心中的疑心又降低了几分。昂热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坐在了他的对面。“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了,只是有些难以接受。”伏特加和完了,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润,李苏将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不过我没有想清楚的是您这么强大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宜昌呢?” “因为在找到你的前几天,我们刚刚成功抓捕了青铜与火之王。”昂热也喝完了,他静静地欣赏对方惊讶的表情。 “不是说是尊贵的初代种吗?怎么抓住的?”李苏再一次表现了惊讶。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们在他孵化之前找到了他的卵,如今已经用液氮封好放在了后面的货厢。” “真的靠谱么校长?我总觉得这个设定接下来就是因为不小心掉了一颗螺丝钉之类的问题然后龙王苏醒我们在高速的列车上屠龙啊!”李苏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背包,话说这背包还是那对夫妇送给他的礼物。 他从中拿出了一根枯黄色的牙齿,这跟牙齿有几尺长,尖端锋锐得让人胆寒,正是刺穿了盾牌的那一根。“校长我在走之前在江中捡到了这个,是什么玩意?” 昂热一愣,没想到这个奇妙的展开。“应该是龙侍的牙齿,我们杀死了一只龙侍但有一些组织还没找到,没想到在你这里。” “那么你们是怎么杀死那条龙侍的?是强袭高达还是朗基努斯之枪?” “都不是。”看着对方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自己,昂热压下了将杯子摔在对方脸上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用三峡大坝的船闸,这是个正常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是这个世界有混血种啊!我身为混血种还有叫做‘无尘之地’的言灵,能排开范围里的一切东西。相比而言强袭高达不是更靠谱的东西么?” 昂热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入学后要努力学习啊!你的一切疑问都能在那里获得解答!” “那么这个牙齿要上交么?” “不用,但是卖给学院的话价格会非常公道的。” “那算了,”李苏耸了耸肩。“我现在是a级的高材生,还有着高额的奖学金和六万的信用卡额度,不缺钱。” 聊着聊着,卡塞尔学院已经出现在了前方,肃穆的古堡静静地矗立在黑夜之中。 ——————————————— “幸会,马突尔研究员。”李苏郑重地和面前的男人握手。对方深沉的眼袋说明已多日未睡,但是双目闪亮如夜空中的星辰。 他的手被李苏握着眼睛却看也不看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校长,饥渴的眼神仿佛一个老淫棍看到了赤身的少女。“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解剖?” “一小时后,磁悬浮设备还需要一些调试。” “行,那我先回去了。”马突尔研究员转身就准备走,可是李苏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抽不出来。 “校长你先去忙吧,我和马突尔研究员还有些事说。”李苏一脸诚恳。 “行。”昂热看了看二人,回身走进了电梯。 “有什么事?如果你需要装备的话请先向校委会申请报备。”马突尔研究员并不准备和这个陌生的男人多耗,想想一条龙王即将被他们解剖!现在浪费每一秒都是对自己科学生命的亵渎! “这样的,”李苏也不想多废话,直接摸出了牙齿。“我这是在......”看到对方的表情变化后李苏不准备多bb了,对方炽热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手中的不是牙齿而是七颗龙珠。 “哦哦哦!!你在哪里搞到这个东西的!”对方伸手就想过来抢,李苏反手握紧,也不多废话。“我想用这根牙齿换一摄像设备,从可以防水防摔防高压能够在这个地球上任意一个地方正常工作到轻到可以放在任何人身上录像,总之可以录下一切事件的一套设备。” 马突尔研究员思考了一下,接受了这个条件。“可以,你跟我来吧。”李苏毫不犹豫地跟着马突尔走进了他一直当作圣地的地方,瓦特阿尔海姆。 作为一个知道剧本的人,除了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修改剧本外,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收集cg啊!发明galgame的前辈们踏出的足迹怎么能被忘记! 李苏跟着马突尔研究员在地下室里弯弯绕绕,最终走到了一部电梯前,上电梯后只觉得往下往下再往下,不知过了多久电梯终于停了下来。李苏跟着前面的男人走了出去,来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只是房间里有一排排的金属架,就像一个档案馆,只是除了书还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像一个.......稍作整理的垃圾堆。 二人停在了最前面的架子前。 “这里是被我们叫做‘忘川’的地方,一些不入流的作品都被我们丢在这。毕竟你的牙齿就只有一根,也就只能换一点这些东西了。”李苏没有异议,乖乖站在一边等着。 马突尔研究员在架子上翻翻找找,拿出了一橘色的东西递给他,那玩意中间像是镶嵌了一个圆球。 “这.....这不是零号机的脑袋么?身子呢?” “没有身子,当初就是作为监视设备研发的,1080p摄像,支持所有制式。音频144k高清采样,球形外壳高度耐压,只是可惜当时资金不够没有隔热层,所以不耐高温和低温........” “这么厉害的东西居然被丢在这里?” “没办法,”马突尔耸了耸肩。“核心能力还是太差了。” “什么能力?” “爆炸威力不够强。” 第十章 装备部风格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钢珠和炸药量都很少,有效杀伤范围才十米,完全不合格。” 我靠你们要做的事摄像头不是单兵地雷啊!李苏在心里怒吼。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挑战对方信仰的时候,只能委婉地说:“有......有威力更小点的吗?我用热武器用的少。” “好吧。”马突尔研究员走向了更深的货架。 “这个呢?2k录像,44.1khz采样以及120g的存储,隔热层倒是有只是爆炸部威力更小,才八米。” “这个呢?范围才五米。” ...... 二人渐渐深入,周围的货架上也越来越乱,马突尔研究员将手上的方块放回了架子上,摇了摇头。“李苏同学,这里是越往后的东西越差,在过去就都是垃圾了,你确定还要往里走吗?” “嗯。”李苏坚定地点了点头。二人又绕了一排货架,眼前豁然开朗。因为......这里完全没有货架,各种东西随意地堆在地上,如果说前面是整理过的垃圾堆的话这里就是真正的垃圾堆了。 马突尔研究员又递了一个东西给李苏,李苏接过来在手上细细端详。这是一个浑圆的球。直径大约八公分,纯黑色但经过了处理并不反光,有点像老北京人盘的铁蛋子的放大版。 “4k高清录制,300帧,5t存储,48khz音频采样,支持红外线摄像,表面防反光处理,数控光学变焦,画面可以在特制的隐形眼镜上同步显示,眼球移动操作,直流电机配合行星齿轮传动组成舵机改变镜头方向,有隔热层的纳米材料抗压外壳.....”马突尔研究员侃侃而谈,第一次露出了赞叹的神情。“不得不说十分完美,特别是当初那个研究员制作的隐形眼镜显示器,给我们打开了新的思考方向。只可惜这件东西有个非常大的缺憾。” “是续航时间吗?”李苏有些紧张地问,毕竟只能录五分钟的话其他性能再好也没用。 “不是,续航时间为72h,只可惜当初那个研究员竟然完全忘记了设计爆炸部!!这是多大的失误啊!”马突尔研究员一脸惋惜,悲伤得就像牺牲了一只眼睛却没有喝到智慧泉的奥丁,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我就要这个好了。”李苏脸上有点抽抽。 “你这个人真奇怪。”马突尔研究员又摸了摸,翻出了另一包东西递给了李苏,“基础配件,拿好了。” 刚入手就是熟悉的触感,他递给李苏的是一个......油纸包。 已经不想吐槽,李苏直接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个充电座和一盒隐形眼镜。李苏直接取出一只带上。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画面就一变,出现了一张自己的脸。李苏试着左右移了移眼珠,手上的黑球里传来了微微的电机声,眼前的画面便缓缓改变,再连眨两下眼睛,画面消失。 我靠这么强大的东西因为不能炸就被你们丢在这里......李苏已经想不出词来吐槽了,只能闭嘴。跟着马突尔研究员进入电梯。 “目前就只有这一件,其他设备比如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两周后我会拿给你。还有就是根据昂热校长的指示你有权围观青铜与火之王的解剖过程,接下来就请和我......” “算了,”李苏急忙打岔。“这东西我也不是很懂,不如我先去地面熟悉一下学校吧。” 马突尔研究员看到这么不爱科学的人不由得再次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伸手帮他按下了一楼的按键。“那么就祝你一路顺风了。” 李苏到达地面后就开始跑步。但是不敢跑太快因为这个校园完全在诺玛的监视中。 安珀馆在哪里?李苏边跑边找,他突然无比希望卡塞尔学院是一个中国的学院,这样的话每栋建筑外都会有大大的名字。可惜并不是,他只能在偌大的校园内狂奔。 没办法了,李苏一狠心微微提高自己龙血的比例,眼底荡漾起了淡淡的金色。这是个危险的行为,卡塞尔学院不仅笼罩在诺玛的监视之中,还在副校长的言灵——戒律的镇压之下,李苏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惊动这个骚老头。 过了半分钟,并没有冲出一大堆全副武装的学生用枪指着自己,李苏松了口气。就在同时,远处传来的嘈杂的声音被他捕捉到了,李苏急忙赶了过去。 安珀馆就在前方,灯火通明,悠扬的舞曲已经传了出来。留下什么证据就不好了,李苏围着安珀馆跑了一圈,避开了摄像头融进了墙里。确认不会被守夜人发现后他也大胆了起来,张开了自己的领域。令他意外的是不远处零正在缓缓走下楼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摄像球离手飞去,在李苏言灵的托举下颤颤巍巍地飞高,嵌在了一根合适的柱子里。李苏连眨两下眼睛,右眼前景色浮现,他便安安心心地坐在墙里,看着零穿上了闪亮的水晶鞋。 真如小说里所说,零身形忽地挺拔了起来,婀娜如春天抽条的杨柳,美得令人心颤。 探戈或许真该由这样的女孩来演绎,看着在舞池中舒展的零,王岳不由得想。极致火热的舞蹈与冷若冰霜的面容相配,真像是十多年前那两个男人对饮的红牌伏特加。 舞姿令人沉迷。不知不觉,一曲终了,零独自离场。深红色风衣上露出的纤细脖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李苏有些遗憾。轻转眼球,摄像头对准了二楼的恺撒,话筒也递到了他的手里。 “我第一天来到这个学院的时候非常失望.......” 高傲的话语和冰冷的语调牢牢地控制住了全场学生的注意力,连通过镜头观看的李苏都不由得被吸引住了。不过下一秒他就想起了源稚生的那句“载歌载舞的神经病”......眼前的恺撒就再也严肃不起来了....... 话说真是世道无常。第一部里冰冷坚硬的恺撒再怎么也是“抱紧女朋友留下一滴眼泪”,到了第三步就变成载歌载舞的神经病了......这设定是崩塌得真的惨...... 不过当下的恺撒还是蛮有罗马暴君的感觉的,李苏倒也看完了他的演讲,还有点点热血沸腾。 很快恺撒便开始邀请路明非上台了,李苏取回了自己的摄像球,开始赶往下一个“片场”。 第十一章 酒德麻衣 下一个片场不是半山腰而是奥丁厅,毕竟漫天的烟花远不如身材超棒面容姣好还贼能打的姑娘有吸引力。李苏根据书中的推测估计了一下两人对砍的位置摆好摄像球后再次缩回了墙里,这次还用言灵造出了一段真空包裹住自己,毕竟很快戒律就会撤消,恺撒的“镰鼬”会充斥这片天地。 没过多久学生会便接管了这栋建筑,每个入口都有人监视。不过最令李苏心动的是那些刚刚参与了安珀馆舞会的女生们,白纱长裙的裙边被折起,露出了下方绑在修长笔直的大腿上的手枪,本来就纤细的腰腹围上了黑色的通信装备,显得更加动人,插满弹夹挂在右肩的子弹带与纤纤玉手中握着的乌兹冲锋枪交相辉映,洁白修长的脖颈后是黑色的耳机线,姑娘们将头发盘在头顶,黑色与白色组成了绝美的画面,娇美与肃杀在这一刻浑然天成。 李苏闭上了眼睛,仅依靠自己的领域感知,很快一群黑衣人进入了他的领域,以围成一朵花的方式。 真的身材好好,李苏下意识摸了一下人中看有没有流鼻血。这群黑衣人进入自己的领域就像是水果嵌入了果冻里,而自己是果冻......酒德麻衣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身体被李苏完美地感知到了,不由得......不对,是十分的心神荡漾。不仅如此,她四下扫射的凌厉眼神和眼角那一抹绯红还平添了一抹淡淡的杀意。强力女王气场顿时压制了在一旁窥视的李苏,连哥特风的女孩们都相形见绌。 为了能够继续观赏接下来的战斗,李苏只能在自己领域里制造了一个“空洞”,让其随着她移动,同时将自己的左眼彻底强化,古奥森严的黄金瞳暴露在了空气中但又被领域完美束缚,酒德麻衣的言灵对他失效,李苏静静地看着她继续走向预定的战场。 直视相对与感知而言只能看见一面,不过这样也有独特的美感。酒德麻衣停在中间时ashitakasekki适时地响起,冥照解散,黑衣人就位,酒德麻衣打完了绿森林的电话。 话说酒德麻衣刚刚说了你女朋友的名字诶恺撒兄,你对自己女朋友的信息这么不敏感吗?还有绿森林公司的名字都暴露了,学院方面后来没有去查过吗? 李苏还没吐完槽,酒德麻衣就已经开始将手机放在讲台上,开始播放ashitaka,sekki。在宏大孤寂的背景声中,恺撒与酒德麻衣低声交谈,让人感觉两人不是在战场上用武器抵着对面额头而是在酒吧里相遇的孤身男女。 不得不说恺撒这个贵公子真是真材实料无比风骚,就算是敌方女性都可以搞出暧昧的调调来。想想自己没有这变态的血统的话就是个宅,如果自己是恺撒的话估计聊天就得绕着宫崎骏跑偏了......倒也不是血腥的战场而是同好会的线下见面........ 高亢的进行曲结束,对方瞬间压制住了学生会。一朵朵血花在学生的胸口绽开,染红了玲珑的白纱长裙,学生们倒在了地上。 真是暴殄天物,李苏啧了一声,忍住了将倒下的女生们拥入怀里的冲动,继续围观这场战斗。酒德麻衣抛出硬币,硬币落地,恺撒单人团灭了十一个枪手,终于路人们都脱离了这个战场。 二人继续低声交谈,仿佛地上没有躺着这么多“尸体”。酒德麻衣又在三无少女的设定上忽悠了一下凯撒,取出了蝴蝶发箍慢慢地戴上。李苏心说三无少女多棒啊,你以为谁都喜欢你这种妖艳的女人么? 发箍戴好了,诺玛报数后关灯,二人开始了三刀之约。三刀斩完,二人几乎贴到了一起,近到连呼吸都会喷到对方脸上。如果中间没有两把煞风景的刀的话无疑是he的酒吧相遇故事了。在摄像球的红外线功能下,一切纤毫毕现,李苏连眨三下眼睛截图保存,说不定以后还能拿来敲诈一笔凯撒什么的。 强悍的气场瞬间压制全场,战场中的两人瞬间卧倒,康斯但丁上来了。这个浑身火焰身形瘦弱的男孩面无表情,走出了奥丁厅。趁着没人注意,李苏顺走了一枚酒德麻衣的“蝴蝶”,拿在手上仔细观察,这个金属的小饰品精致而轻巧,在他手上反射着黄金瞳的光辉,像是纯金制成。李苏将这枚发卡收了起来。就当是我帮你们续命的一部分报酬咯,只是觉得能卖很多钱才不是想留个纪念品什么的,他在心中默念。 “原来你有这么多蝴蝶。”电灯亮起,凯撒看见了在身边挂了一圈的银晃晃的小东西,准备伸手取一枚看看的时候,被酒德麻衣瞪了回去。“没事不要收集女士......不对”酒德麻衣一脸古怪,又数了一数手中的发卡。“奇怪,怎么.....少了一个?” “看来刚刚路过的......先生对女士用品很感兴趣。”恺撒指了指前方的一串脚印,每个脚印都烧透了柚木地板,露出了其下的水泥路面。 出现了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酒德麻衣马上给薯片妞打电话,对方倒是没有让她多等,接电话蛮快的,只是那懒洋洋的语气让人想把她怀里的薯片摔她脸上。 不一会话筒那边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看来薯片妞要裹一条浴巾去隔壁房间了,李苏心里一动,转身带着摄影球离开了奥丁厅。 第十二章 老唐 路明非三人缩在当初自由一日里他装死的那条窄道里,诺诺反手将刚刚开口的芬格尔从阴影里拖出来,还没来得及问,一个人影猛然冲了进来,站了五个人的窄道顿时有点拥挤。 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适中的身材和并不英俊的外貌使他珉然众人,不过方正的脸庞和粗大的黑眉让他有着自己的风格,就像.......负责开盾墙的战士。 对方看到窄道里还有人,眉毛一挑,一身正气油然而生,又变成了各种抗战剧里的政委..... “政委啊不风纪委员同学我们只是开车出去......” 路明非还没说完对方就开口了:“卡塞尔学院09级插班生李苏,还没有选系,见过各位学长和学姐。我的言灵是无尘之地,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请各位学姐学长指示。” what?路明非心说你顶着美国队长般“正义伙伴”一样的脸和政委一样的气场结果说出这种话?就像灾难发生后超人站在一个中年秃顶怪叔叔面前请求指示一样啊! “没我们的事,”芬格尔摆了摆手,“新生完全没有战斗技巧在这里也是添乱,我身为八年级前辈就是负责疏散你们的。” 这货只是废柴我们是正经正规童叟无欺的四年制大学啊!同学你别被骗了!路明非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脸上平添了一分凝重,声音中有着隐藏不住的尊重,“原来是八年制吗?不过确实如此啊,不付出双倍的时间怎么能有挑战巨龙的能力呢?” “等等,”诺诺打断了李苏。“你说你是插班生?插班生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我三天前在三峡被昂热校长发现,刚刚跟他一起来到学校。他说让我先四处走走熟悉熟悉晚点带我去办手续,我还在校园里认路时就发生了这事。” 他顿了一下,“外面的.....那条龙应该是昂热校长带回来的,他说刚刚在三峡捕获了青铜与火之王,跟着火车被送了回来。”他刚说完,四人中的三人瞬间脸色苍白,就只有老唐愣了一愣,不知所云。 默默观察着老唐,李苏心中有一丝叹息。这就是青铜与火之王吗?一张很喜相的脸,一头中国式的黑发,还有一对标志性的下塌眉毛,丝毫看不出手握权柄的霸道和身居高位的悲凉。李苏调整了手上摄影球的位置,对准了他开始录像,他想记录下最后的属于“老唐”而不是“诺顿”的时光。 “那东西是青铜与火之王对吧,”一旁的芬格尔说,“没问题,我们就去有水的地方,游泳池!我们去体育馆的游泳池!火系言灵最大的忌讳就是水,只要暂时克制他的力量,也许就能一枪崩掉他?从英灵殿穿过去的路最近。” “没别的办法那就跑吧!”诺诺大声说,她感觉到身后涌来了股股热浪。 奥丁厅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正在对峙的恺撒和酒德麻衣一愣,齐齐看向了门口。 “13号?”麻衣说,“你还没死啊?你迷路迷哪儿去了?” “队长……等会儿再说吧!”老唐说,“那东西追过来了!” 英灵殿外,仿佛太阳提前升起,光辉四射。 双方进行了简单的交流,最终诺诺放弃了跟着恺撒在奥丁厅阻击龙王,去追先走的路明非三人,他们早就离开向游泳池跑去。李苏以想找点武器为理由留了下来,他蹲下地上抄起两把乌兹,顺走了一个学生身上的子弹带。 “这些没用的,”恺撒看到了他的动作,淡淡地开口,“弗里嘉子弹甚至没法对三代种产生效果。” “总得尽量准备吧?”李苏头也不抬,又扒拉下一条子弹带缠在身上,“我不想将难得的生活拱手送人。” 有趣的家伙,和之前安珀馆内聚集的乌合之众不一样。恺撒抬了抬眉毛。“没见过的新面孔,新生?” “嗯,刚刚进学校,插班生。” 意料之外的回答,不过这个意外比外面那座炼钢炉要好多了,恺撒不由得笑了一笑。“有兴趣加入学生会吗?” “这种学校还有学生会?我还以为是军事化管理呢。” “当然有,我们可是贵族学院!” “贵族学院的学生应该是选修文科理科和工科,而不是武科吧?” “你说的对,武科是必修,前三个才是选修的。” 酒德麻衣在一旁扶额。她突然觉得这个学校居然是人类最后的堡垒,人类的未来蛮幻灭的。 “那我先跟着他们去了。”李苏转头也向游泳池跑去,身上裹满了子弹带。“你们加油。” 李苏跑进了游泳池,这个偌大的空间已经被蒸汽填满了。右前方隐约传来了对话。“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我哥哥,你看见他了么?” 之后便是急促的奔跑和摔门声,应该是路明非。李苏赶忙跑了过去,叫住雾气中那个隐约的人影。“等一等等一等!我不知道你哥哥在哪里但是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那个瘦削的男孩转过身来,喜悦渐渐在脸上浮现,一双黄金瞳光芒高涨摄人灵魂。“说下去。” 一般的混血种在这一瞪之下估计已经失去意志任人摆布,但是李苏丝毫不受影响。“你站着别动,让我绕着拍两圈我便告诉你。” 康斯但丁惊讶于这个男人居然没有臣服于自己,但是对于哥哥的渴望让他同意了这次交易。他眼中的金色减弱,只留下了淡淡的一抹,双腿并拢,乖乖站在原地。 看到对方站住,李苏便放心地绕着他拍了起来。但是拍着拍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康斯但丁tm是全身赤裸的啊!自己似乎终于跨过了某条重要的准则啊! 虽然大脑还在吐槽,但是李苏的心情无比平静,因为他知道这估计就是康斯但丁活着时最后的影像了。他郑重地记录下了这个瘦削得肋骨毕现的孩子。 他还只是个孩子。李苏内心有点颤抖。在看书时他自动带入了路明非的视角,康斯但丁只是一个以龙人形态在路明非生活中嘶吼着走过的过客而已。但如今这个孩子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面色苍白黑瞳炯炯,身体纤细得,每根肋骨都清晰可见。这一刻李苏脑海里那个龙形态的康斯但丁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单薄的身影。 对啊,其实康斯但丁只是个孩子,还只是个一心想找哥哥的孩子。作为史上第二个深入混血种核心区域的龙王,却没有造成一个混血种死去。对于自己而言康斯但丁不仅是怪物,也是一个孤独的孩子。 但是李苏的意志并没有改变,他默默记录完后抱了抱这个纤瘦的少年。“你找个高的地方就好找了嘛,站得高看得远,找到了你再飞过去不就行了吗?”他说。 康斯但丁眼中的金色又亮了一点,但是不是之前想控制李苏时那种冷酷森严,而是透露出了由衷的喜悦,像是一只找到主人的小狗。 “谢谢。”康斯但丁说,然后他向着李苏来时的大门跑去,步伐轻快得像是回家的幼鹿,乖巧敏捷。 龙类也会有欣喜这样的情感吗? 李苏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康斯但丁离去,表情抑郁。 “亲手将人送上绞刑架的感觉......真讨厌呢。”他轻声说着,但是没有人能听见。 第十三章 康斯但丁之死 恺撒和酒德麻衣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们已经摆了五分钟的pose可是龙王完全没有光顾这里,他们也知道是不是龙王的策略只能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初看还是非常有气势的,只是站久了就有些......傻。 不过还好没有继续尴尬下去,二人的背后传来了传来了热浪,那条龙竟然绕过了他们!恺撒感觉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心脏,诺诺刚刚跑了进了这道门! 四柄手枪疯狂开火,九毫米子弹的巨大动能将康斯但丁生生顶了出去,毕竟没有言灵的他就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好痛!好痛!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啊!我只是想找哥哥而已啊!哥哥!哥哥! 康斯但丁用双臂护住脆弱的眼睛,在一片血光中艰难地寻找着出路。那个人说的对,站得高看得远,站高点更好找哥哥。我该怎么出去?我该怎么出去? 康斯但丁一筹莫展时一梭子子弹打到了他的背上。他艰难地回头,发现是之前给他指引的李苏。他......也是我的敌人吗? 看到康斯但丁回头,李苏垂下枪口,指了指他的侧面。康斯但丁现在正站在体育馆与奥丁厅之间的长廊内,长廊侧面是高耸的落地窗。 康斯但丁明白了李苏的意思,回头露出了笑容。本来这个笑容应该干净而美好,就像清水般无暇,只是弗里嘉子弹爆出的血雾在他的身体表面凝结成血滴,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清水被血斑污染了,显得有些狰狞。 “谢谢。”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后,康斯但丁撞碎了玻璃窗冲进了广场,背后双翼展开带着他飞了起来,落在了最高的雄鸡雕像之上。 施耐德听着英灵殿中的战况,忽然目光一闪,对着麦克风大喊,“对……对!弗里嘉子弹可以击退他!全体换装弗里嘉子弹!连续射击,不要给他释放言灵的机会!” 隐蔽在暗处的学生们纷纷起身,暴风雨一样的弹幕射向雄鸡之上的人影,血雾把他整个地笼罩了。 李苏站在康斯但丁撞出的大洞里静静的看着血雾反复笼罩那个瘦弱的男孩,突然觉得很累。不是当初大搞建设时的累而是一种从心底产生的疲惫。让他脚步有些踉跄,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屠龙啊救人啊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反正没了自己他们也能搞定不是么? 最终他还是没有躺下去,他握紧了手中的摄像球,无数枪火将这个黑球照成了温暖的橙色,摸上去却是那么的寒冷。 校长行动了,就像一只黑色的巨枭冲向猎物。他那么老却那么有力,他在漫天的弹雨中前行,就像带着千军万马。 弹雨帮昂热挡住了康斯但丁的视线,限制住了他的行动。校长在血与火中穿行,擦着康斯但丁言灵的缝隙贴近了他,几乎呼吸相闻。 他也看到龙王的真面目了吧?只是一个瘦弱的男孩,但他知道若放任这个男孩行动他能毁掉整个国家,所以他的手丝毫不抖。折刀在康斯但丁身前划出了一道曼妙的银光,美得就像夜空中的残月,令人心醉。 但是最终效果清晰地说明了这一刀的狠厉。康斯但丁双臂无力地垂下,仅仅一刀,他双臂的肌腱就都被昂热划断了。手臂需要肌腱将其与肩关节窝连结。即使强如龙王,也要遵守不被他操控的基本规则,即使是能抗住无数子弹动能的钢铁之躯,也逃不过最简单的物理定律。 一刀得手昂热不退反进,手腕反转刀刃上提,刀光消逝许久,康斯但丁的额头上才崩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一只金色的眼睛慢慢地从血线中探了出来。 这个老人是如此的迅捷,当眼睛完全睁开时他早已落地,根本不会挡住路明非的射击。 子弹出膛,击中了龙眼但是没有贯穿,康斯但丁捂着额头却没有嘶吼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他已经无暇顾及到自己的伤势了,他看到了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就在那里! 喜悦压制住了疼痛,高兴克服了恐惧。他再次展开双翼,飞向了那个两千年未见的人,飞向了......他的处刑地。 “更换实弹!”所有学生的通讯频道里都响起校长的声音。 他们无暇思考,也不必思考,校长在这所校园里是绝对的领袖。数百支枪换实弹,瞄准了黑夜里滑翔的康斯但丁。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在黑暗里还有老唐这么个人。 康斯但丁降落在老唐的对面,他的背后,数百发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底火。 他意识到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了。他忽然张开了双翼,像是张开了巨大的屏障,把老唐包裹在其中。 枪火把暗夜里的校园整个点燃了,数以千计的实弹命中康斯但丁的身体,他失去了那种命令金属的言灵之力,只能用后背和双翼去阻挡。学生们不断地更换弹匣,直至射空,他们不敢停,在这样暴烈的弹幕中,康斯但丁始终死死地站着,没有倒下。 李苏也加入了制造弹幕的人群,只是枪膛中还是弗里嘉子弹。摄像球已悬浮在他的身边,他双手开火,边开枪边向弹幕的目标走去。 乌兹委实是一件炽热的火器,射速每秒1250发,配置的25发普通弹匣打空只要一秒。开火时让人感觉握着的是一只怒龙而不是一件死物。 李苏开火换弹匣再开火再换弹匣,换下的弹匣随手丢弃在地上,黑色的弹匣和黄铜光泽的弹壳铺就了一条黑黄相间的小路,叮叮当当的落地声响像是奏响了意义不明的乐曲。他脸色铁青,不知道是想用动能将那个男孩再往名为死亡的深渊里推一把,还是让他最后的一程少几分疼痛。 子弹最终还是打完了,李苏手里的乌兹枪口发红,它们已经接近极限。他松开双手,双枪坠地,躺在弹壳与弹匣组成的小路的尽头。李苏抬起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说着什么,话语刚出口就被狂风撕得粉碎。“让小孩子到我这里来,不要禁止他们,因为在神国的,正是这样的人。”——《马可福音》第十章第十四节 李苏曾经看过圣经,不是因为信教而是觉得这样很酷。在完成了一些大事之后说一两句肃穆的台词不正是英雄的行为吗? 当初他背下了几句话,便开始兴奋地幻想自己会用到哪里。是在拯救了班上最漂亮的姑娘后?是在单人打败了一群暴徒后?是在拯救了整个国家之后? 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个地方。 将一个瘦弱的孩子送上绞刑架后。 开始下雨了,李苏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任凭雨水淋下,大雨滂沱。 ——————————————— 跌跌撞撞奔跑在山路上的老唐猛地站住了,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无声的呼喊。 “弟弟!” 他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两千年里,无论沉睡或者醒来,你只是想来找我,可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 等我记起了你的样子,你已经死了。 炽烈的火焰围绕着他的身体升入夜空,在高空中火焰爆开,仿佛有双翼在那里张开。 看着这幕的不只有远处钟楼里的两个老头子,还有嵌在山崖上的一个纯黑不反光的圆球。 第十四章 学生会 校长室的门被敲响了,昂热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会来这里找他的人不是那一群骚货就是被邀请学生,骚货们从来都是直接推门而入的,而今天他唯一邀请的学生正坐在自己对面。 多想无用,昂热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李苏。 “校长好。”李苏先是鞠了一躬。“请校长给我调配单人装备派我去三峡大坝执行任务。” “为什么呢?”昂热没有让他进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康斯但丁才被发掘出来他还是普通人的哥哥就被一帮人送进了学院。而发掘的前几天我被在长江里找到,后两天就觉醒了血统。如果这一切之间没什么关联的话谁都不会信吧。”李苏直视昂热的眼睛。“我觉得能在那里找到我的过去。” “找到了过去之后你想干什么呢?”昂热突然甩过来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我是人类,不管怎样我都喜欢是人类。”李苏的回答同样不知所云,但是听到这个答案昂热却向房间里走去。 “希望如此吧。”他点燃了一根雪茄,向李苏招了招手,李苏跟着校长走了进去。“单人行动就不需要了,来见一见这位学生。三年级最优秀的学生之一,a级血统的持有者,豪门贵公子,学生会主席,凯撒。” “校长您如果只说最后的那个称号的话我会更高兴的。” 凯撒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学生会主席,凯撒。” 李苏伸手和他握了握,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昂热敲了敲烟灰,转向了凯撒。 “这位是昨天入学的新生,李苏。履历清奇。”他从写字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了凯撒,凯撒看完后也出现了惊讶的神情。 “现在我将他编入青铜计划,加入潜水组。具体细节你去和曼施坦因教授商量,对于我之前讲的东西你还有什么提问吗?” “没有了。”凯撒摇了摇头。 “你呢?李苏?还有什么其他的来意吗?” “没有了。”李苏也摇了摇头。 “那就好了,正好我已经给凯撒说完了,你先跟着他走吧。”昂热起身送客,坐下的二人也跟着起身。走到门口时李苏先走了出去,昂热在后面拍了拍凯撒的肩膀。“照顾好你的学弟。” “好的。”凯撒深深地看了昂热一眼,扭头看了看李苏,此时对方正看着一排的白桦树出神。他摊开手掌心,里面是昂热塞给他的纸条。“不能完全信任,必要时勿留手。” 李苏跟着凯撒进入了安珀馆,进入会议室后就有人递给他一大沓资料,他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慢慢翻看,有些意外的是居然那人还给他递了杯水,这让他很受用。 诺玛的集合短信没发出去多久学生会成员们便三三两两地到了,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路明非是最后到的。一来他便在凯撒面前耍宝,李苏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啃手上的资料。 看完了关于风暴鱼雷的资料,李苏由衷地赞叹这个划时代的设计。这个大家伙用的是“超空泡”原理,简单的来说是将火箭发动机燃烧产生的气体向鱼雷前方排出制造出一个无水的空间,就像是一边铺路一边开车,与铺路不同的只是“铺路”太快和路铺好后速度提升太多,使得这个设计有使用价值。 李苏伸了个懒腰,将资料放在一边喝了口水,看向了正在耍宝的路明非。 “接受吧,其他两位一年级学生已经接受了,你能否不要浪费时间?”恺撒正在看着一张巨大的图表。 “什么神经病会接受?你骗我的吧?你以为我傻么?”路明非说。 “确实是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人从旁边走出。 零穿着校服,静静地站在路明非身边。李苏第一次看见她穿校服的样子,那身订制的校服论尺码大概只能归类算是儿童号,穿在她身上显得她像个乖巧的沙皇公主。 “还有这里,确实是接受了。”李苏抬手向路明非示意。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路明非愣了。 “我也是学生会成员,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零反问。 “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是摆明了说‘我谁都不甩’么?怎么会参加社团活动?” “不,我非常热衷于社团活动的,喜欢和大家在一起。”零说。 “你那张温度绝对是零下的脸上怎么能看出‘热衷’二字来的?”路明非抓狂,“喂,你想清楚没有?这种任务会死人的!死人的!你看看你,最多十八岁,要是看身高只有十四岁……你还有大好人生,你想必还没有男朋友吧?这时候死了岂不超可惜?” 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朋友,”路明非吃了瘪,看向了李苏。“你才第一天入学,有必要这么拼命吗?会死人的啊!” “你认为屠龙是什么?”李苏不置可否,将手上的水杯放下。“我们穿着铠甲拿着重剑躲避龙炎冲到他身边高高跃起一剑劈下?”李苏耸了耸肩。“醒醒吧朋友,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们有三倍音速的金属流,一小包就能开山的烈性炸药,和数公里外便能清晰看到对方的望远镜。龙有的东西我们都有,这已经不是用命去填的时代了。在精密的计划下去屠龙和去旅游差别不是很大。你没发现康斯但丁那条龙造成的伤亡还没那一群黑衣人多么?” “康斯但丁是因为他不想杀人!你们一个政委一个面瘫当然不怕,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路明非结结巴巴的,“我……我今天才加入……早晨才交的申请表……组织上难道不要考查我一下么?” “没有关系,你不是已经拿到给你准备的学生会卡片了么?你是学生会正式成员。”恺撒说,“此外,校长要我转告诸位,完成这个任务,他将会给予你们本学期的全科目满分,这样你在第一学期的gpa是4.0。” “哦!我还没选课呢!那我现在全部选岂不是赚翻了!”李苏十分高兴。 “可我不是为了gpa4.0才来的好吧?”路明非嘟哝着。 “那路明非,你到底为什么来?”恺撒转过身来,冰蓝色的眼睛里透着居高临下的煞气。 路明非一愣。 “那你发现这个学院所有学生都有龙族血统,可又是以屠龙为目标的,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冒险,而且是冒生或死的险,你为什么不走?离开这里办个退学手续就行,执行部有的是办法消除你的记忆,回到中国他们还会给你编好在美国的经历,你还是可以过以前的日子。”恺撒直视路明非的双眼,“这些有人跟你说过的吧?” “说过的。”路明非低头下挠挠耳朵。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退学?”恺撒问。 整间屋子十几个人,没有人说话,静得能够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声。恺撒发问的时候环视四周,似乎不仅仅在问路明非,也问所有人。 这个时候,恺撒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领袖。 “总有点……个人原因啊。”静了许久,路明非哼哼唧唧地说。 “总之,你已经知道一切了,现在你还是可以选择退学,如果放弃,就参加任务。选择退学,手续也会很方便。”恺撒看着路明非,“那样我也会很高兴,因为我从来只跟最优秀的人合作,无论你是不是‘s’级,如果你是个胆小的废物,我都不希望看见你。” “全体注意,我们开始为期两个月的集训,之后我们将飞赴中国,开启对龙族的第一场决战,内部代号,‘青铜’!”恺撒举起手。 所有人跟随他举手,但是无人说话,这是一场沉默的宣誓。 只有李苏站在人群之后看着路明非,从头到尾他的注意力就没移开过。 会议结束,李苏拉住了想走的路明非。“停一下,我给你说点事。” 二人走到安珀馆背后,四下无人。 李苏直视路明非的眼睛,“你有个人理由又不愿意去,应该是因为这个理由很小很小你觉得不应该用冒险去换吧?就像是在诺亚方舟里你是一个普通人,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角落领每天的配给然后拿着父亲失踪前给你的钥匙发呆,驾驶方舟为人类而战是那些精英的事情对不对?” 路明非愣愣地看着李苏,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这个世界不是公平的啊。”李苏轻轻的说。“想要同样的东西每个人要付出的代价是不一样的,就像是对于富人来说食物是个吃到腻味的东西而在难民眼中它值得用一切去换。你现在想要继续握住这理由就必须去冒险,当然你可以拒绝然后怒骂这份交换的不平等,但是在你骂的时候或许这份理由就已经消失了。一切值得人们为之而战的事物都是无比脆弱的。”李苏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离开。 “我也不想说你必须去什么的,闭上眼睛想想,你能不能接受失去了这个理由的世界,行就选择退学,不行就出发去冒险。还有,”在转角李苏停下了,看着还在原地的路明非。“虽然你是个普通人但是修建方舟的是你父母,他们留给你的钥匙是唯一能启动方舟的东西。”李苏说。 “我的比喻不是乱说的,钥匙指的是血统。你是我们唯一的‘s’级,破译出地图就是你血统最大的证明。” “可是...”路明非急忙开口“那不是我.....” “如果是你是想说那是你让某个东西解开的地图,不是你亲手解开的话,那只有你能让那个东西起作用不是么,这也相当于是你的力量。”李苏转过了转角,消失在路明非的视野里。 第十五章 照片 李苏高兴的抱着几个纸箱子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在亚马逊上买的东西终于到了。 拆开第一个纸箱,李苏将里面纯黑的包装盒倒拿了出来,打开包装盒,一台同样黑色的笔记本安静的躺在里面。 sony的vaiox,基本上是网上能找到的最轻薄的笔记本了。默念了一句“索尼大法好。”李苏将笔记本放在桌面上打开,转身去拆第二个箱子,里面是一台小型打印机,附送的a4纸和照片纸被单独密封好塞在侧面。 李苏将它放在电脑旁边,通上电与笔记本相连。伸手取过了第三个纸盒拆开,一张西数的硬盘露了出来。同样取下接好,李苏又俯身在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 展开油纸包,里面正是马突尔研究员给他的摄像球的配件。为了实现极致的三防,摄像球身上没有开口,数据传输和充电都是靠电磁转换实现的。 这个技术非常新颖,5个月前才出现了利用这个技术充电的m.pre,那个pda也只是充电而已,装备部的这个还包括数据传输,同时充电座使用的是usb3.0,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这一大堆设备都是李苏在入学之后买的。他正常通过了3e考试,凭借a级血统得了一张六万美元额度的黑卡和奖学金,生活还算滋润。 看着这些设备他不由得想这些纯人类设计的东西差是差了点但是十分让人安心。他本来也可以向装备部申请电脑的但是鬼知道那群家伙会在电脑里加些什么功能,他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被别人看见的。 装好了需要的软件,李苏关闭了电脑拆开了最后一个纸盒,里面是一套电子产品的维修套装,从电烙铁到螺丝刀一应俱全。 李苏拆开笔记本d面,用电烙铁将固定网线接口rj45母座的焊锡烤融,然后将下面的铜箔烧了下来涂上一层502。再取走无线网卡扳断,同样烧下铜箔涂上502,合上后盖松了口气。 诺玛的强大是体现在互联网上的,是一个强大的黑客。想阻止她只能用同等体量的人工智能来对付他或者取消物理意义上的连接,日本分部有辉夜姬自然能选择第一种,但是对黑客技术一窍不通的李苏只能选第二种了,反正他也不需要联网。 做完准备工作后,李苏终于放心地将摄像球接上了电脑,将里面的东西都拷贝出来,编好号起好名字整齐地保存在硬盘里然后删除源文件。 想了想,李苏打开了名为“康斯但丁”的视频,慢慢看着,找了最好看的一帧暂停截图,打印。 打印机一阵轰鸣,打印完成后李苏拿起了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康斯但丁双目微合笑容温柔似水,瘦弱的身子配上这个温暖的笑容完全是人畜无害的感觉,李苏看得有些出神。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打开门一看是一张焉焉的脸——住在隔壁的路明非。 入学后他住在了路明非的隔壁,如今二人都是“青铜”计划的成员,所以每次都是先准备好的人去叫另一个人然后一起过去。前两周都是他去叫路明非,而今天因为开包裹花掉了不少时间。 “走吧。”李苏笑了笑,将手中的照片插到了新买的《圣经》里面,和路明非一起前往体育馆。 进入体育馆后两人分开了,路明非和零因为同年级所以被暂时分到一组,而李苏因为被校长钦定加入下潜组,所以每次都会先去找凯撒。 凯撒正在看着一张蓝图,李苏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是一艘船,蓝图右下角是五个大字——摩尼亚赫号。 这船不是翻在了二级船闸里面么?居然又被捞出来用了?执行部意外的节俭啊。 听到开门声,凯撒转头看了过来。“来了?我先把计划大概给你说一下吧。”他将蓝图递了过来。 “这是我们行动所用的平台,摩尼亚赫号。虽然是拖船的外形但是是按照战舰的标准打造的。目前的计划是分为下潜组和水面组。下潜组两人,你是固定的一个,另一人根据等下的测试结果来选。下潜组的任务是将这个炼金炸弹在尽量靠近诺顿的茧的地方引爆,强行中断他的孵化,之后把他引导到水面上由水面组用搭载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击杀。有什么问题么?” “有。”李苏看完将蓝图递了回去。“第一个问题是我觉得我们的火力明显不足啊。水下组每人只有一把十公分的潜水刀,水面组也只有一枚风暴鱼雷和一把m82a1,我知道高达什么的还没有,但是像是机枪密集阵啊常规鱼雷什么的还是得有吧。” “你不懂。”凯撒摇了摇头。“这些常规武器对于龙王来说是没有用的,特别是青铜与火之王。唯一起作用的是那枚炼金弹头,就连风暴鱼雷本身都只是把它送过去的东西而已。” “那水下呢?武器总得搞好点啊。” “汞弹头太重,在空气中还能凭借枪管加速打出去,但是在水下枪管里都充满了水,子弹根本没机会加速出足够的动能。” “能加速就好么?”李苏眼睛一亮。“你知道我的言灵是‘无尘之地’,在紧急情况下我可以强行制造出一个真空的区域,子弹出膛速度会更快,武器还是有价值的。不如计划改一改。”李苏拿过一张纸,开始写字。“下潜组也分为两组,任务组和护卫组。任务组你根据等下的测试结果来选人,护卫组只有我一个人。然后任务组练习执行任务我练习水下使用枪支,下潜时也不用太精密的配合,保证走在一起就行了。训练的效果可以大大加强。凯撒兄你觉得怎么样?” 凯撒思考了一下,发现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错的计划,就这样吧,那你先下去报到。对了,别告诉路明非今天是测试,我希望看到每个人的真实成绩。” “好。”李苏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李苏离开的背影,凯撒回想着昂热的那张纸条,若有所思。 第十六章 人员安排 路明非双手环抱膝盖坐在游泳池旁边,呆呆的直视前方,并不是在发呆而是诺诺和零换好了泳装坐游泳池对面。游泳馆里大家都蛮无聊的,因为都完成了热身正等着凯撒下来安排今天的训练科目。 虽然自称是十八岁,但是看身材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站在那里就像一株刚刚抽芽的柳树,纤细而柔软。在她身旁的是诺诺,起伏的身体曲线如春天的山峦般引人遐想。 有人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坐在了他身边,是李苏。“刚刚凯撒说因为要去和装备部交接装备,所以今天每人做一次测试就可以走了,测试内容是潜泳游完一趟,只是完不成的要留下继续训练。因为一百米是一周后正式测试的及格线。” 路明非眼睛一亮,凯撒制定的训练计划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这群混血种倒是每次都游刃有余,只有他每次训练完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与训练量最大完成之后还能一脸冷漠的指挥他人的凯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们都在想这货是s级凯撒还不得是龙王了么? 帕西诺向着这边招了招手,“第一个,路明非!” “来嘞来嘞!”路明非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让帕西诺有点诧异。两周以来路明非的态度一直是“不行了不行了”和“做不起做不起”,第一次这么主动。 “测试完就能走了对吧?”路明非一脸激动。帕西诺看到了他身后的李苏将手指竖在嘴唇前,大概猜到路明非估计是给忽悠了,也换上了一脸笑容:“是的,加油。” 二话不说路明非便扎了下去,吭嚇吭嚇地游了一百米回来。上岸虽然还在喘,但已经向着更衣室走去。“明天见诸位。” 帕西诺伸手将他拦了下来。“今天是测试,等所有人成绩都出来分配好工作以后再走吧。” “what?纳尼?不是说下周测试今天游完就能走了吗?你刚刚还确认了的!”路明非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帕西诺。 “不是啊,今天是最终测试,我是说今天就只要游一趟没错啊!谁跟你说下周测试的?”帕西诺面带微笑,澄澈的蓝眼睛坦然回应着路明非的瞪眼。 “是李苏.......算了反正我这个废柴也选不上,就多等一下好了。”路明非一脸没所谓,又坐回了之前坐的地方。 “恐怕不是这样的。”帕西诺一脸惋惜。“之前大家的训练水平都是在五十米到七十米左右,你今天用你的一百米证明了你的s级的身份啊!” 听到这话路明非先是一脸愤怒,片刻之后又焉了下去。“证明你大爷!我这种废柴不行的啦......不能打不能抗的......” 但是帕西诺已经走远了,没听到他的话。 李苏也再一次做到了他的身边,路明非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说下周测试吗?你骗我有什么好处么?” “哦,那应该是我听错了。”李苏同样一脸坦然。“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怎么会骗你的,骗你又没有好处。” 知道成绩已经报了上去,路明非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看着水池中游过的身影。李苏自然乐得如此,也开心的围观着其他人的测试。 测试很快就结束了。第一名是凯撒,看着他健美的身躯在水里高速的游动宛如一条鲭鱼,李苏不得不承认男性游泳也是十分有魅力的。第二名是零,她的泳姿十分平和不像凯撒那样大起大落,但是不经意间就游出去老远。潜游全程神色漠然,脸上好像写着“从水中获取氧气不是人类天生的能力么?”第三名是诺诺,这位的游泳就很普通了,只是距离仍然惊人的远,第四便是路明非。 最后下水的人是李苏,他游了两圈,成绩介于凯撒和零,只是因为不参与选拔所以成绩另算。 凯撒站在跳水台上,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自己完美地体魄。“根据测试结果,我和零组成任务组a组,路明非和陈墨瞳组成任务组b组,李苏为防护组。”宣布完他海蓝色的瞳孔冷漠地扫过下方的众人。“还有什么问题么?” 这凌厉的眼神生生地将路明非的话逼了回去,路明非有种他敢拒绝凯撒就会将狄克推多掷过来的感觉。 “没有问题就解散吧,明天除了下潜组的人其他全部去图书馆报到,你们有别的任务。”他转身走下跳台进了更衣室。 “加油咯。”李苏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不等他反应便闪进了更衣室,换好衣服后再次回到了办公室。 “作为护卫组,你想要什么武器?”凯撒早就等在了那里,手上是一张表格。 “温切斯特m1887和沙漠之鹰。”李苏回答。“我昨天在守夜人讨论区里找到了《终结者》的资源,里面州长用这枪老帅了。”他比划了一下州长转枪上弹的动作。“而且威力也很足,能够将敌人‘吹飞’。我们不知道会在青铜城里面遇到什么,不一定能杀死,霰弹枪的击退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沙漠之鹰则是为了弥补中程火力的薄弱。” “但是,”凯撒迟疑了一下。“霰弹枪有更新更好的,温切斯特射速还是太低了。” “帅不就够了吗?”李苏满不在乎。 “........好吧,还有什么要求么?”凯撒忽然觉得这次行动会很有趣。精英、面瘫、废柴和神经病组队去杀一只初代种,有一种超现实的感觉。 “还有就是配上闪光弹和烟雾弹,火焰和金属都会被对方控制,但是龙王到底还是用五官感知,光、声和烟雾应该还是蛮有效果的。” “这没问题。烟雾弹我们会给你配备普通的和内含水银的,后者可以在散布烟雾的同时散步水银蒸汽,多少有点作用。”凯撒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需求吗?” “没有了。” “那明天见。” “明天见。”李苏带上了门。 第十七章 下潜 2010年2月13日夜,三峡水库。 一年一度的春节让人们都选择回家月家人团聚,偌大的湖面上只有一只摩尼亚赫号孤单的漂在水面上。离他们最近的活人正在数公里之外的水坝里值班,百无聊赖地看着轰隆作响的水轮机发呆。 与平静的湖面相反的是摩尼亚赫号的甲板上。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却又闭口不言,他们只是安静地调整自己负责的设备,只求它们能维持在最好的状态。 唯一的声音来自船舱里的曼斯坦因,孤单的男声在水面上回荡。 “现在是公园2010年2月十三日深夜,中国农历春节,摩尼亚赫号在三峡水库下锚,江面安静,设备正常。今夜我们将执行青铜计划,我是船长曼斯坦因,这是我此次出航的第十三次船长日记。”曼斯坦因正对着桌面上的手机,表情严肃。 “开始行动,祝你们好运。你们都听见了,校长已经确认。” 所有人都点头。 “虽然已经预演了很多遍,但只有今夜,你们才会知道全部的细节。注意听并且记住,各组配合才能确保成功。” 曼斯坦因扫视了一圈面前的学生,他们双手被在身后,神色肃穆。“恭喜大家,这是一场真正的屠龙行动,你们在这里不再是学生,而是一名名专员。你们之所以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们是最精英的。” 说出最后一句时曼斯坦因看到了最后一排的路明非。这位s级学生虽然一直像个废柴,但是如今也和其他人一样站直了,倒也有些硬朗的感觉,这让他悬着的心放下了几分。 回过头调出了图片,曼斯坦因介绍着这回他们的核心武器——风暴鱼雷。 与此同时李苏并没有待在船舱里,他正借着作战服的掩护在黑夜中爬向摩尼亚赫号的最顶层,然后回身坐在了上面。微微低头,忙碌的甲板和寂静的湖面尽收眼底。 “真是美丽的景色呢。”他感叹了一句,四下仔细找了找,看到了正在被固定在船舷上的声呐,于是顺手将手中的黑球嵌进了身边的墙上。他还记得诺顿融合前还来搞了一次破坏。 当初马突尔研究员答应的一套摄影设备已经早早送了过来,包括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这回李苏就带了三样,一个伴随着他见识了康斯但丁死去的摄像球,一个巴掌大一公分厚的一面带有吸盘的“运动相机”,李苏姑且这样叫它,以及一个半球形的伪装成商用监视器的摄像头。隐形眼镜显示器倒是没带,信号传不了那么远。 顺着原路爬了回去,李苏靠近舱门时曼斯坦因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每喊出一个名字就有一只手举起又放下。 “重复作业名单,船长曼斯坦因;大副格雷森,负责掌舵;二副古纳亚尔,负责声呐和鱼雷;三副帕西诺,负责底仓;轮机长熊谷木直,负责引擎和燃料供应。水下作业,任务a组,凯撒和零;任务b组,陈墨瞳和路明非;护卫组,李苏。李苏?李苏!人呢?” “在这呐在这呐!”李苏赶忙走进去摆了摆手。“刚刚在发呆抱歉!” “集中精神!”曼斯坦因冷冷地说。“任务中你要是也发一下呆说不定任务组就要死人了!你是要害死你的组员吗?”他转向所有人。“各位明白了吗?” “明白了。”所有人同声说。 “放心啦就算那货跑了出去只要在我的领域里我也能弄死他。”李苏小声说了一句,趁着所有人都在看曼斯坦因伸手将监视器贴在了天花板的角落。 “我有问题。”零举手。“今天我不能下水。”李苏感觉人群另一边的路明非陡然紧张了起来。 “不方便?”曼斯坦因上下打量着零,“你看起来状态不错!” “对啊!”路明非立刻附和,“你看起来状态相当不错。” “我大姨妈来了,所以不能下水。”零以零下两百度的平静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已经预见到这个场景,但是亲眼看着一个14岁的姑娘一脸平静的说出自己来大姨妈还是非常的怪异。接下来没什么看头了,李苏抬手示意:“我没问题,先去准备了,我的装备有点多。” “可以,你先去吧。”曼斯坦因同意了。 走进更衣室换好了潜水服,李苏上了甲板,打开了自己的装备箱。 先是取出了装备带缠在腰间,然后看向了装备箱里最大的玩意,温切斯特m1887。这枪的木质枪托被装备部换成了黑色的聚合物,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黑色的表面显得冷硬而可靠。李苏拿起从旁边的弹箱中抓起一把00号鹿弹放在桌面上,一颗一颗地塞入温切斯特的枪膛。每一颗子弹的底火都被漆成了黑色,代表着它们金属丸里填充的是高压制成的固态汞。 填充好后李苏取出了一个真空袋套住霰弹枪,用抽气泵抽出了里面的空气,固定在了背后的背带上,又取出了三个弹鼓一样的聚合物盒子,里面分别是00号鹿弹、000号鹿弹和独头弹,一样一盒。再小的口径估计连龙鳞都打不穿,装备部索性没有配置。 将子弹盒固定好后李苏取出了最后一件装备:沙漠之鹰。这手枪入手很沉,装填子弹后足足有五斤。说实话不是在亲眼看见凯撒双手射击后李苏是很难想象这个场面的。其实曾经李苏也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直到有一次他注意到与2.5公斤的沙漠之鹰相比被无数特种部队采用的格洛克18仅仅0.6公斤,他才体会到了这枪的恐怖。 沙漠之鹰弹匣里装填的则是汞核心钝金破甲弹,有三个备用弹夹。李苏将它们依次固定在了装备带上,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换好了潜水服的诺诺和路明非。 “还是决定下水?很有勇气啊!”李苏调侃了一句,但是路明非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看起来对于他当初的忽悠还是耿耿于怀。 三人接下来的任务差不多,背好氧气瓶,接上通信电缆,带上头盔。李苏将相机贴在了头盔的侧面,而诺诺背上了一个黑色盒子。三人互相比了个大拇指表示没有问题。 他们手牵手站在船舷上,背向湖水向后一仰,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第十八章 入口 照在湖面的灯光逐渐远去,三人调整姿态开始下潜。探照灯的穿透力还是很有限的,仅下潜十米就看不见了,陪伴三人的只有幽深碧绿的长江水。 李苏将温切斯特取下拿在手中,四处张望,头上的射灯随着他的运动画出了大大小小的圆弧,只是这圆弧半径只有四米,着实小了一些。 “李苏兄如果龙王冲过来了你反应得过来么?”路明非问。 “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嘛!四米的距离以他五十节的高速哪有时间反应。”李苏非常坦然。 “我靠你就不能顺着说安慰我一下么?我现在很不安啊朋友!你答应的三倍音速金属流、烈性炸药和千里眼一样都没有!” “谁说的?”李苏不以为然。“沙漠之鹰的特殊子弹在我‘无尘之地’的真空里达到三倍音速还是有可能的,炸药师姐不是背着的么?至于千里眼。”李苏敲了敲自己的面罩,“头盔里的内反射式显示器的声纳没看见吗?实时共享,龙王只要出现我们就能知道。所以安心啦,不是没有只是低配版而已。” “我靠龙王这种地狱难度的副本用低配版装备真的好么?还是不能sl的副本!” “没办法啊,我们两个都是才出新手村的白板给你装备你也装备不上。要是凯撒那种高经验值的角色下来说不定连潜水服都不要,肩扛着风暴鱼雷直接下水用镰鼬瞄准,当rpg用。” 路明非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身形矫健一脸冷漠的恺撒将几米长的铁家伙抗在肩上潜水,碧蓝的眼眸凌厉至极四下扫射,灿金的头发在水中散开......不由得笑出声。 “执行任务时要专注!!不要交流无关的东西!!”曼斯坦因的大吼从头盔内置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震耳欲聋。 在水下正常声音说话别人是听不见的,所以李苏和路明非交流用的是公频,于是所有人都全程围观了这俩货在水下耍宝。曼斯坦因身边的恺撒面色铁青,不知道作何感想。 “教授你这一嗓子能让我们失聪很久诶,要出事也是你害的好吧。”说是这么说,李苏悠悠然的声调完全听不出他受到了影响。 曼斯坦因有些无语,但是随着他俩的耍宝整个船舱里那根崩得快要断掉的弦忽地松弛下来,船员们都不再那么紧张。 这是个好现象,过于紧张会导致误报率和误操作率显著提升,现在这个状态才是最适合执行任务的。李苏他是故意的吗?曼斯坦因不知道,但是他隐隐有些不安。太像了,实在太像了,曼斯坦因想起了一周前听过的摩尼亚赫号上次任务的船舱录音,当初是赛尔玛缓解了众人的紧张,而如今,她....已经不在了。 李苏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声纳,毕竟传下来的数据只有波形图没有雷达图,龙王出现再等上面的人报出方向来得及才怪了,虽然原著中龙王并没有来搞事,但是连自己这种bug级别的npc都出现了,谁能保证龙王一定会按照剧情来?早在说话时,李苏已经张开了自己的言灵,五十米以内纤毫毕现。 “到达预订位置,水下组准备潜入裂缝。”诺诺的声音在沉静了许久的公频里回响。一路平安无事,脚下便是通往青铜城的裂缝了,李苏有点兴奋,毕竟曾经只能靠自己脑补如今却能亲自见到,脑补再强大还是没有那份眼见为实的震撼。 李苏先下,他手中的温切斯特漫无目的地搅动着冰冷的江水,样子总得做作的。他下去两米后诺诺和路明非手牵手握着李苏的纳米索下潜,跟在身后。 “就是这里了吧?”李苏伸手扣住墙壁人脸上的突起细细打量着这面巨大的墙壁,啧啧称奇。 水压计显示他们只下潜了20米,但是在只有四米的视距里这面墙壁似乎真的能通天彻地。墙壁泛着古老的青绿色,斑驳的铜锈如一层棉絮般覆盖在上面,泡沫状的铜锈里生长着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细长的丝条随着水流轻轻地摆动。三人面前是一人高的人脸浮雕,浮雕口衔一根有着火焰纹路的木柴,面色痛苦。 “厉害了,地震居然恰好把它震了出来。”路明非说。 “正因为岩层里有这么个东西,所以地震时这里产生了一个应力面,裂缝恰好沿着这一线。”诺诺说。 “这人好痛苦啊,松口不就好了么?”路明非伸手抚摸这人脸,表层已朽如泡沫的青铜被他一摸纷纷脱落下来,漂在水中。而后分崩离析,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射灯的强光里。 “那是个活灵,上炼金生物学的课你就会懂。”曼施坦因的声音传来,“口中叼着燃烧的木柴,意味着他被火焰之力禁锢,痛苦却不能解脱。龙王诺顿是四大君主中炼金术最强的一位,因为他操纵火元素,可以用最纯净的火焰灼烧金属,‘杀死’金属,去除杂质,然后令它‘复活’,这种金属就被称为‘再生金属’,有极强的属性,还能禁锢灵魂。这是一个被禁锢的灵魂,会按照龙王的旨意,守卫青铜城的门。” “诺诺,你携带的真空管里有‘钥匙’的一毫升鲜血,把血涂抹‘活灵’唇上,高纯度的龙族血统会为你们打开入口。”曼施坦因接着说。 诺诺从后腰里摸出了那支真空管,用一根针管从里面提取血样。 “这大叔还是活的么?”路明非问。 “死的,‘活灵’只是个炼金学上的定义,他的意识已经死亡。”诺诺说。 “可他……”路明非的声音颤抖起来,“咬我!” 诺诺猛地抬头。路明非的手卡在“活灵”的嘴里,看起来真像是被咬住了。路明非正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 “别乱动!只是卡住了,‘活灵’不会轻易动的,它只是个门锁而已,锁孔会咬人么?”诺诺说,“谁叫你乱摸的?” “不……不是!”路明非说,“真是他咬了我!”他的脸色煞白。 诺诺忽然哑了。她亲眼看见那张青铜人面动了,整张脸从墙壁中浮凸出来,表面的锈迹崩裂,锋利的犬齿猛地张开又合拢,发出“咔嚓”一声裂响。 李苏反手抽出潜水刀直接插进了活灵的口中,防止它继续咬下去。但是效果不是很好,他感觉自己隐约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气泡从活灵口中涌出,就像是溺水的人下意识的换气。 “把他的手拉出来!不然......”李苏话还没说完,一阵巨响传入三人的脑海,如古钟轰鸣又如巨雷鸣响。这就是龙文么?和3e考试中的区别有点大啊,李苏边想边用力撬活灵的嘴。回头一看,一点银光从诺诺手中滑脱,沉入了脚下的黑暗。 第十九章 分散 “来帮忙!”李苏看见诺诺愣在那里连忙吼了一嗓子。“‘钥匙’的血样我这里还有一份,但要是路明非的潜水服继续漏气他就死定了!” 听到李苏的声音诺诺连忙伸手扣住路明非的手腕开始使劲,李苏也将温切斯特背回身后开始发力撬活灵的嘴巴。谁知这活灵猛地松嘴,三人顿时失去重心向后倒去。 活灵一松口李苏就卡住紧了路明非的手腕阻止氧气继续流失,诺诺则跟上扎了一根止血带,危机解除后二人终于松了口气,开始研究路明非的伤口。 “叫叫叫!你豌豆公主啊你?”看清楚伤口诺诺怒了,一肘打在路明非胸口。 路明非的手指上只有一条不到一厘米的血口,深度大概也就相当于铅笔刀割了一下。活灵狼牙般的利齿有虚张声势的嫌疑,割开路明非的皮肤就停住了。 李苏抽出还插在活灵嘴里潜水刀一看,已经变形了,看来发出咯吱声的不是路明非的手指而不是这柄刀。“诺诺你说得很准确,这就是个门锁,它只是采血而不是咀嚼,不然路明非的手已经废了。”他扬了扬扬潜水刀让还在斗嘴的二人看清楚上面的崩口。 “路兄你真的是s级啊,这就是你血统最好的证明!”李苏一脸欣慰,就像是牧师看到一只迷途的羔羊终于被救赎,他对面的路明非则是一脸见鬼的表情。“既然钥匙已经插进去了,那么门也该......” 李苏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吸力从背后传来,一道漩涡形成,将三人卷了进去。汹涌的水声、诺诺吼出的“抓紧身边的人!”和路明非的惨叫混到一起,将三人裹挟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 摩尼亚赫号的船舱内一片死寂,公频里最后的声音是路明非的惨叫,之后便安静了。船舱里唯一的声音是墙上电子钟的滴滴声,到十二点它开始整点报时。 “全国的父老乡亲们!全国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新年好!欢迎收看今天的青铜城春节联欢晚会,我是主持人李苏。在这里,我代表青铜与火之王以及青铜城的父老乡亲们祝各位新春快乐!” 公频里突然传出了肃穆的男声,好像他们不是在船上等着潜水员的消息而是围在电暖炉边一起唠嗑看春晚,曼斯坦因熟悉这个调调。 全面中文化教育下学校自然会接触一些中国特色的东西,春节就是其中的一种。但曼斯坦因了解的不多,他仅有的印象是食堂的酸菜猪肘子馅饺子、土豆泥馅元宵(意外的受到学生们的欢迎)和春节联欢晚会——最后这个是副校长添上的——每次倒计时完毕那个一脸喜气的主持人就会来上这一段。 “这一刻春满华夏!这一刻福到万家!这一刻听爆竹声声尝浓浓的年味儿……”公频那边还在絮絮叨叨,曼斯坦因感觉自己额头突突地跳。 “别耍宝了!报告情况!”曼斯坦因再次咆哮,他感觉自己预支了新的一年所有的怒火。 “行行行,这里是护卫组李苏,重复一遍,这里是护卫组李苏。我现在在...额...在一条通道里,纳米线融进了我身后的墙,这条通道没有完全充水,有未知气体,不确定是什么。还有,我觉得我任务失败了。” “怎么了?”听着前面一切正常,最后一句又把他刚微微松弛的神经再次绷紧,他推了推眼镜。 “似乎进来的道路有支路,我们被冲散了,作为一名护卫,连护卫的目标都不见了不就是任务失败么?” “什么?”曼斯坦因一愣,确实频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那么另外两个人......他不敢想下去了。 忽然又是一片杂音,然后是一个 女声:“这里是陈墨瞳,我和路明非抓住了对方的手没有分开,我们现在也在一个通道里,情况和李苏一样。还有”她顿了一下,“我拧开了阀门,气体应该是空气,能够正常呼吸。路明非的潜水服破损不过我们已经处理好了暂时没有问题。” “取出延展线,活灵辨认血样之后,会打开青铜城的入口,进入后门会消失。那堵墙壁是用再生金属铸造的,拥有非常好的延展性,像是橡皮泥一样可塑。你们的通讯线会卡在里面,直到门再度开启。”曼斯坦因松了口气。 三人接上延展线,诺诺又开口了。“有件事和预估不符,前次叶胜和亚纪进入的时候这里的空气因为常年氧化金属,氧气耗尽,已经不能供给呼吸,现在空气质量已经能正常呼吸了。”诺诺说。 “我大概能回答,”曼施坦因说,“空气现在可以呼吸了,是因为龙王已经返回了他的宫殿。他是爬行类,也是呼吸氧气的,他的家里必然有氧气。换而言之,他现在就在你们附近。” “教授,你说他不会醒的,对吧?”是路明非,他听起来很紧张。 “不会,要孕育巨大化的身体,等于重新孵化一次。龙王现在应该处在‘卵’的状态。”曼斯坦因回答。 “还有一个情况要反映,打开门的不是‘钥匙’的血样而是路明非的血,s级血统似乎也能开门。”诺诺说。 “活灵认的是血统,经过我们的计算s级确实能够开门,看来路明非的血统评级属实。”曼斯坦因叹了口气,他想起了风骚的校长和窝在钟楼里的父亲,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路明非没敢吭声,他不知道自己有血统却对言灵没有共鸣的情况该不该讲出来。 “继续前进吧。”曼斯坦因开始下命令。“青铜城的地图已经传到你们头盔的闪存里,但是只能作为参考,青铜城虽然再次停下了但也运行过一段时间,道路不一定百分百对,本次行动以安放炸弹为主目标,将水下组会合定为副目标。”路明非和诺诺在显示器上调出了地图开始前进。 李苏则看也不看一头扎进了眼前的黑暗里,想着自己的奶妈任务就要交接了,脚步都轻快了些。 第二十章 许久未见的三人 其实并没有什么支路,是李苏自己在漩涡里后趁三人还在翻滚的时候开洞跑了,反正他们在放炸弹的时候老唐已经在估摸着怎么搞摩尼亚赫号,很安全。 凭借着大面积的感知,青铜城迷宫般的道路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七弯八拐地靠近了当初自己做出的牢房,很快他就站到了一面墙前。 “报告摩尼亚赫号,这里是护卫组李苏,我正在向中心前进。有个问题,我的线不够长,接下来要离线。” 曼斯坦因沉默了许久,最终同意了。“允许护卫组李苏离线,注意安全。” “还有一个问题。”李苏轻轻地说。“去中心的路应该是直走,但是我在左边的岔道里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句话让船舱里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在一个两千年前就封死的龙王家里有人说话?这太惊悚了。答案只有一个但是大家都有点不敢去想。 “我申请去查看,会注意自己的安全。不是向摩尼亚赫号申请而是向昂热校长申请,他会同意的。”李苏不等船上的人回答就断开了连接。 “李苏!李苏!”曼斯坦因在麦克风前怒吼,恺撒脸色铁青,他们都想起了校长在在出行前的嘱咐,诺诺和路明非...危险了。 “只能相信他了吧?”恺撒声音很平静。“他要真的是龙族想怎么样的话机会多了去了,也不用说这一番话。”似乎他很放心自己的女朋友,但是手套上绷紧的纹路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情。 ———————————— 取下了纳米索,李苏伸手轻轻按在了面前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精神缓缓探入墙壁。 和他想得一样,诺顿的再生金属并非“禁锢灵魂”而是容纳灵魂,他当初取走的那些青铜里残留的灵魂正是诺顿的,当时无主所以很平静,现在随着主人的回来它们也苏醒了,如今炽热如太阳。 觉醒并不是什么麻烦事,抹还是抹得掉的,只是如今主人回来了随便动手的话估计会把诺顿引过来。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这是我和我弟弟最后的回忆报仇算什么回忆要守住啊啊啊啊”之类的情结,李苏并未直接抹除而是开始顺着他的灵魂摸索这玩意的运行规律。毕竟这青铜城这么大,如果他是直接感知的话这灵魂强度就不是初代种而是黑王了。 果然如他所料,这墙壁里面虽然都有他的灵魂但是非常稀薄,只是连成了一个封闭的环,这样有地方断了他能够知道,就像是通电的导线。 这样就好办了,在李苏的控制下墙壁开始变形向外凸出而诺顿的灵魂则十分平静,它们已经被李苏给“冻结”了,任何变化都不会影响这个闭环的运转。 李苏信步前走墙壁自然伸展,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盾构机在他前方挖掘然后用青铜代替高碳钢铺在隧道表层。 还真有点耶稣创世的感觉呢,李苏有些愉悦。 最终青铜隧道贯穿了二十米的土层,连接了那个小小的牢房,李苏深吸了口气,准备给自己的演员生涯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青铜铠甲再次覆盖了全身,李苏抬手又是一个杯子,滴了一滴血进去与水混匀,这次李苏在血里融入了一部分灵魂。 准备工作做完了,他哼着小曲推门进去。 开门就看见自己留下的干粮还有一部分,看来他们不知道自己会离开多久所以有些心虚。三个人还被铁链捆在原来的地方,赛尔玛和亚纪看着推门进来的他,眼里满是惊惧,叶胜则低垂着头。 李苏有点无语,叶胜这杀意都快凝成实质了,李苏感觉自己面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如果自己真的是诺顿手下的话估计第一件事就是做了他。 不过也好,就是要这种心态。李苏深吸了口气,以高八度的声音开口。 “欢呼吧贱种们!我们的王,我们的太阳,那位至力、至伟、至德的存在回来了!!”他顿了顿。“为王的复苏献上世界!” 牢房里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满是震惊。青铜与火之王回来了?学院知道消息了吗?如果龙王默默地恢复了力量该怎么办?恐惧在他们的脑海里炸开。 “只是,”李苏摇了摇手指。“现在有些碍眼的飞虫在面前烦人。”李苏略微举高让三人都看见了手中的杯子。“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忠诚的奴仆为王尽心。” “我们该怎么相信你?”叶胜声音有些嘶哑。“你已经违约过了。” “这两天我见识了一下你们人类的世界,虽然还不错,但是有些东西实在是太愚蠢了。”李苏答非所问。“比如那个...绅士精神是吧?男人该为女人和小孩去死?真是愚蠢。居然让强者为弱者让路!蝼蚁果然就是蝼蚁!”李苏伸手掐住了亚纪的脖子。“你这么爱说话就选你吧,绅士先生,我相信你不介意再绅士一把的。”李苏冷冷地看着叶胜。“脱衣服。” “什么?”李苏的动作让叶胜的杀意简直要凝成实质将他压在墙上,但最后一句话让叶胜一愣,龙族有这种爱好? “如果直接喝的话衣服会被你长出的鳞片包住的,会影响行动。”李苏发现他似乎误会了,开口解释,挥了挥手叶胜身上的锁链自动脱落。 想了想身上的鳞片把潜水服盖在里面的场景,叶胜浑身发麻,乖乖把衣服脱了。 虽然已经表白,但是这还是亚纪第一次见到叶胜全裸,别过头去面色羞红;赛尔玛则完美继承了拉丁人的豪爽,不仅好好看了一遍还开口赞叹,“身材不错啊朋友!” 确实,即使在这里捆了两个月,叶胜还是身线修长,虽然不是健美但也有着东方人独特的美感。他接过那个杯子,一口饮尽。 效果很快显现出来,细密的龙鳞伴随叶胜的惨叫钻出皮肤,全身肌肉贲起又松弛,指甲变尖变硬......地上的这个人逐渐脱离了人形进化为龙。 “很好。”李苏音调略微调高显得自己很高兴,取出了七宗罪放在他的面前。“试试你的力量吧。”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见面 李苏抹了一丝血上去,原本平静的刀匣开始变形,七把散发着熔金色光芒的刀剑一一滑出,孔雀开屏般灿烂。 叶胜愣住了,他知道自己拿走的这个匣子很重要,但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一套武器。 “你这个杂种眼力到还不错,竟然能看出了王之宝具的不凡。这是,”他声音突然拔高,像是歌颂君王功德的吟游诗人。“划时代的奇迹!这是炼金术的极致!这是‘青铜与火’的冠冕!这是...屠龙的圣器。” 叶胜没有说话。他隐约想到了这套武器的用途。在初代种统治世界的时代,除了他的兄弟姐妹们还有谁有资格面对这武器? 试试吧,看看你现在能拔出几把?”李苏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腾了点地方。 叶胜将手放在了面前的刀柄上,略微发力。色欲轻松抽出,饕餮也毫不费力,贪婪出鞘时顿了一下,懒惰则开始吃力了。至于傲慢,他折腾了很久才一点一点地磨了出来。 即使提升了血统,他也只是勉强达到了傲慢的标准,还是靠强化后的身体才抽出来的。此时傲慢柄上的鳞片已经微微张开,刺破了他的手心。 一旁的李苏突然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傲慢脱手,叶胜蜷缩在了地上。李苏却不依不饶,继续一脚一脚的踹在他的身上。 “废物!珍贵的王血交给你都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李苏表现得很愤怒。 愤怒自然是装的,目的是让叶胜杀心更重一点,好让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还有一点......就是单身狗的愤怒了。李苏还记得之前二人在他面前秀恩爱的场景。我也不fff你们了,踹两脚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他正踹得起劲时,一段欢乐的马林巴琴在房间里回荡,李苏停脚,从身上摸出了...一部iphone。 赛尔玛和酒德亚纪目瞪口呆,她们想起了这条龙之前说的“见识了一下你们人类的世界”,见识得真好啊朋友!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掏出一份m记的汉堡套餐?龙族的孤傲呢? 李苏在屏幕上点了点,口中念念有词。并没有什么电话打进来,是他自己设的的闹钟,现在他背对叶胜了,唯一的不确定性就是叶胜的杀心够不够。他继续假装打电话。 “什么?开战了?可是七宗罪还在我这里!嗯?融合?好吧,想必参孙也很高兴吧?”一边念叨着,李苏一边感知着身后的人影。他站起来了!他抬起了傲慢!他刺过来了! 在傲慢即将接触他的一瞬间,李苏运用了自己的言灵,潜水服和自己的身体一一避让。皮肤和各种包膜裂开,心脏移位,血管扭曲......让自己完全没接触到傲慢。毕竟是诺顿打造的武器,他可不敢用自己的身体去试试这汉八方锋不锋利。 傲慢刺入,李苏向前扑腾了两下,叶胜松手,傲慢留在了他的身上。“你...贱种...竟敢...王...抱歉了...”李苏念叨了几句意义不明的话,摔在了地上。 地面突然沸腾了起来,似乎李苏躺在的不是青铜地面而是一锅开水上,他缓缓的沉入了地面,待地面恢复平静时,只露出了半把傲慢。 叶胜走过去一提,傲慢被他抽了出来,地面留下了一个细长的坑洞。他将傲慢插回刀匣,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没想到折磨了他们这么久的龙竟然这么容易就死了,刺进他的身体就像刺进空气,完全没有报仇的快感。他拔出了饕餮,轻松砍断青铜栏杆。“走吧......等等!有人来了!” 李苏从地下潜了出去,将青铜铠甲留在了地下,重新回到了通道,然后向着牢房走去。没有故意发出声音但是他相信以叶胜现在的状态能听见他的脚步声。 赛尔玛和亚纪紧张地抱在一起缩在角落,避免被外面的人进来时看见,叶胜则高举着亚特坎长刀站在门背后准备在外面的人进来时给他致命一击。 门打开了一条缝,外面的人似乎在观察里面的情况。叶胜又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全神贯注地盯紧了门口。一个黑色的东西被丢进来了!是......闪光弹! 强大的龙血给了他更强的视觉,换来的是更长的失明时间。他感觉自己手腕一痛,不由得松开了长刀,然后有人一脚把他踹翻在地然后踩上他的胸口,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放心吧女士们,你们安全了。”这人的身音非常沉稳。“现在,我宣布这条龙的死刑!” 终于恢复了视力,叶胜看清楚了顶在自己额头上的修长的温切斯特以及持枪的那个人。他在人类中算得上是强壮,带着潜水盔看不清脸。“旧时代的王啊,要不要尝一下人类的科学的味道?”声音里有些戏谑。 “住手!”酒德亚纪高喊。“那是叶胜!” “什么?叶胜不是死了吗?”李苏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的装束。“学院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酒德亚纪。”酒德亚纪指了指自己。“赛尔玛。”她再指了指身边的赛尔玛,对方赶紧点头。 “我怎么能确认你们的身份?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龙族?”李苏并不信,继续用枪指着身下的叶胜,神情专注。“说一些东西来证明你们的身份吧,我是今年的新生,你知道些什么卡塞尔学校的东西?” “曼斯教授!”酒德亚纪忙说。 “不算,卡塞尔学院的官网上有。”李苏声音不变。 酒德亚纪想起来了,卡塞尔学院毕竟是正经注册过的学校,确实有自己的官网,上面曼斯的身份是“机械设计学教授”。 “英灵殿!莱茵厅!”赛尔玛赶忙开口,她知道说晚了叶胜可能会被爆头。 “也不算。”李苏摇了摇头。“之前有势力入侵了学校,如果你们是入侵者的话知道些地标是正常的。” 赛尔玛傻眼了。有人敢入侵学校?卧槽那个满是疯子的地方常人避之不及还有人敢去招惹? “芬格尔。”叶胜最后开口,声音如刀剑相碰。“那个读了七年的‘e’级废柴,芬格尔*冯*弗林斯。” “见过各位学长学姐。”听到这句话李苏抬起了枪口伸手拉起了叶胜。“不过有一点不太对,芬格尔师兄现在是八年级,评价是‘f’。” 第二十二章 上浮 三人解释了一遍他们被抓住后发生的事情,李苏也说明了一遍这次的行动。 “嗯,原来如此。不过...在同学面前赤身裸体什么的...叶胜学长你的爱好真特殊。”李苏发表了评论。 “不是......”叶胜有些心累。“算了晚点解释,我们先出去吧。” 叶胜收好七宗罪背在身上准备出发,李苏却把他拦了下来。 “我们是没问题,可是,”他指了指赛尔玛。“现在在一百多米的水下,这妹子出去估计就要被压爆了。” 赛尔玛想起了这点,叶胜现在是龙体没什么问题,亚纪穿的是潜水服,自己只有一身校服!“你们走吧....别管我。”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不用!”叶胜捡起了地上自己的潜水服。“这里还有一件!”赛尔玛却有些迟疑,一件被人穿了两个月的潜水服真不是能轻松接受的东西。 “快点啊!恶心点总比死了好!”李苏打断了她的思考,拿过潜水服丢给她后拉着叶胜出门,最终求生的意志还是战胜了求干净的意志,她出门时已经换上了潜水服。 三人跟着李苏从走出了通道,李苏接上地上的通信缆。“这里是护卫组李苏,这里是护卫组李苏,我找到了叶胜,酒德亚纪和赛尔玛!重复一遍!我找到了叶胜,酒德亚纪和赛尔玛!” 李苏离线没多久路明非和陈墨瞳也离线了,船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恺撒和曼斯坦因尤其焦躁不安,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李苏的底细。苏的突然重连也还是没有让他们放心,总是有种对方会说“我找到了他们但是他们已经死了”的感觉。 但是后一句话让他们眼中一亮,“他们现在怎么样?”曼斯坦因抓紧麦克风。 “现在很好,我们......卧槽什么玩意!” 这是频道里最后的话语,之后是巨大的轰隆声,再然后就断线了,没过多久,轰隆声穿过了庞大的水体到达了摩尼亚赫号,像是怒龙在江底翻滚。曼斯坦因面色惨白,“青铜城......启动了。” 李苏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被扯断的电缆,这龙王的城市还真够暴力的。“先跑起来,停到原地就死定了!”李苏调出了青铜城的地图,开始带头奔跑。 有点失误,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路呢?如果上去之后这三个人和别人一说自己直接带着他们跑了出去一路顺利什么的自己肯定会被怀疑的吧,李苏非常苦恼。他突然灵机一动,蛇这个言灵,自己这边也有嘛! 李苏取下头盔递给叶胜。“带上,用你的言灵和船上交流。” 叶胜闻言带上了头盔,开始延展自己的言灵,驾轻就熟。毕竟地震震断他们救生索时就已经干过一次。 叶胜过了一会递回了头盔。“戴回去吧,数据我会传进去的,你带路,现在诺玛正在提供支持。还有,”他有些迟疑。“曼斯坦因教授已经用自己的言灵连接了路明非他们。” “那很好啊。”李苏头也不回。 曼斯坦因是怎么找到路明非他们的?叶胜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三人最终停在了另一个活灵面前。李苏将氧气阀门接到了其他两人的潜水服上帮他们充气维持压力,叶胜喂血,李苏带头扎入了冰冷的江水中,开始上浮。 冰冷的江水刺激着皮肤,叶胜抓着因为长时间没有运动而肌无力的两个女生跟在李苏后面,他越来越吃力了。在通道里时还不明显,以为是错觉,但如今在高压环境下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消失。 这药是临时性的吗?“快一点。”通知了一声前方的李苏后他又紧了紧握住二女的手,加快了速度。 离水面还有一定距离时,四人看到了任务组。穿着女式潜水衣的路明非正在把穿着穿着比基尼的诺诺往潜水钟里塞,他看清楚了上浮的人后,一脸高兴。“快来帮忙!” 李苏上去帮着把失去知觉的诺诺塞进潜水钟,看见了她胸口那个大得惊人的身影。“怎么回事?”他低声发问。 “水里面有东西,很大。”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同样低声回答,在他们身后叶胜已经将酒德亚纪塞了进去,正在送赛尔玛。 塞完后叶胜转身,还在强化状态的他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她们先上去吧,我们来挡一挡。” 李苏把他也向潜水钟里推,边推边摸了一把他的脸。“别勉强了。”叶胜定睛一看,刚刚摸过他的脸的手上是几片龙鳞。已经这么明显了么?他苦笑了一下,不再辩解转身钻进了潜水钟,从里面合上了盖子。 恺撒兄虽然很困难了但是加把劲啊!李苏看着潜水钟缓缓上浮,在心里说了一句,转身和路明非背靠背浮在幽幽的江水中。 “没想到你这个废柴居然没有自己跑。”李苏打趣了一句,边说边张开了自己的领域。 “有些事情你做了的话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啊,还有我已经交换了,没办法退货。”他听不懂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吧?路明非想。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言灵是什么吗?”路明非说。“我的言灵是能够和对方平分力量,只是不稳定。”他边说便解下了李苏背上的匣子打开。 “我靠连龙王级别的目标都行么?还有你怎么知道这匣子的使用方法的?”李苏表现得很惊讶。 “这些你就别管了。”路明非的声音一反往常的无精打采,冷硬而坚定。这个一直以来表现得废柴的男孩燃烧起来了,现在的他宛若君王,威移十足。 他伸手按在了暴怒上,缓缓发力......拔不出来......刚刚出现没多久的君王气场瞬间粉碎,那个满嘴烂话的路明非又回来了。 “反正都是屠龙宝刀,哪一把都行的对吧?”他声音中满是尴尬,双手握紧了那把肋差,猛地一提,将其拔了出来,但更加尴尬的是......没有人拿着刀匣,瞬间刀匣带着其他的六宗罪下沉,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李苏看着路明非一脸无语,路明非欲哭无泪。“李苏兄这里能交给你让我先走吗?”李苏递了两枚水银烟雾弹过来,“我相信你,我去游走了。” 第二十三章 诺顿之死 李苏浮在水中闭着眼睛,枪口略微下垂,路明非正在他下方二十米的位置。数个烟雾弹喷出的水银雾笼罩了一大片区域还没有散去,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里面,这似乎略微阻挡了诺顿的进攻。 与平静的李苏不同的是路明非正一手拿刀一手捂着自己的脑袋,看来镰鼬这个言灵没有那么好掌握。 李苏也非常的无奈,看来杀意什么的真的和他无缘,他没有从五十米以外的世界里感受到任何的信息,现在只能指望路明非了。他摸了摸护木,里面已经全部换成了独头弹。面对几十米长的这种目标时还是不要想着“吹飞”对方了,多送点水银进去才是正道。身下的路明非不断调整着自己的朝向,李苏也跟着变化,他还记得原作中路明非和老唐抱在了一起。 突然间路明非开始双手握刀抵在自己的小腹前!李苏随即将枪口抬向了那个方向领域的边缘,龙王果然来了!李苏感觉到了一个硕大的龙头进入了自己的领域,二话不说撑开了一片真空然后马上开火,失去支撑的他开始自由落体。 首发命中!但是因为提前量不够只是击中了硕大的龙体,龙鳞上出现了一大片水银斑,李苏开始推动杠杆上膛。 上膛时李苏突然发现自己选这把武器实在是智障了,之前模拟训练时目标都是人类大小的死侍之类的东西,再加上青铜城狭小通道这种特殊环境所以从来都是一枪解决的事,倒也没什么问题。而如今是在追求射速,杠杆式的送弹机构自然成了最大的阻碍,同时换弹动作太大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现在他是在自由落体的状态,下落到路明非的位置只需要两秒左右。如今一秒过去了子弹只打出去两发,简直了。 知道不是坚持的时候,李苏果断扔枪取下沙漠之鹰一口气将七发子弹单手打了出去,开枪的同时左手已经摸出了备用弹匣换弹后再次全弹发射然后再次换弹。 第二次换弹时老唐已经和路明非抱在了一起,担心误伤路明非李苏只好将第三匣子弹全部打在了巨龙修长的脖颈上。最后一匣子弹准备好时老唐已经顶着路明非远去了,李苏把最后的七发子弹全部送进了参孙宽阔的脊背上。 子弹全部打完,也算是尽了力,李苏收回了领域,高压水体重新充斥了他的周围,下落速度骤降。将沙漠之鹰别回腰间,李苏跟了过去。 当一人一龙重新进入自己的领域时,李苏感觉到他们已经分开了,路明非解掉了铅块开始上浮,老唐呆呆地看着插在自己小腹上的肋差。路明非逐渐远离了自己的领域,老唐还在原地愣了许久,最终他回过神来拔掉色欲后随手丢掉开始上浮,似乎他丢掉的不是费尽心力专门打造的屠龙圣器而是一把水果刀。 很快他浮上了水面,开始奋力向岸边游去。 “等一下,诺顿。”即将靠岸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这个很久没有用过的名字,对方声音很沉稳,像是曾经守护在自己王座前的侍卫。 诺顿转身,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他隐藏在了水雾之中,而水不是能被他掌控的东西。“你是谁?”他有点警惕,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我是谁不重要。”轻微的破空声传来,对方抛过来什么东西。“我相信你会觉得它更重要一点。” 是一张小纸片,晃晃悠悠地飞向了自己,诺顿将其抓在手中,准确的说那是一张照片。翻过照片后他看到上面的人后愣住了。过了一会他伸出手指缓缓地抚摸着照片上小小的脸蛋,动作轻柔地就像武士抚摸着自己的爱刀,一行泪水从眼角划过。 这是李苏之前打印的康斯但丁的照片,出任务时他带在了身上。 远处一道火光闪灭,双倍音速的子弹跨越遥远的距离命中了诺顿的头颅,子弹从太阳穴进入留在脑颅里,专注于照片的龙王没有发现也没办法闪避。在李苏的眼中里诺顿只是顿了一顿后便缓缓沉入水中。 没有四散的组织也没有飞溅的鲜血,诺顿倒下时非常平静,平静地像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李苏走过去从诺顿手里抽出照片点燃,静静地看着它化为黑色的残渣,之后将残渣倒在诺顿手心里帮他握紧了拳头。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于公元二零一零年二月十三日永远的安息了。”李苏掉转方向,慢慢远了,口中念念有词。“曾经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如今却沉入了长江,尸体扭曲;曾经他的领地辐射四方,如今却只是孤单一人;曾经他为了权与力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弟弟作为祭品,如今却死于为了弟弟的复仇。他行的战争并不美好,他走的路并不光明,他想守护的道已经支离破碎,但是他已死去,一切都该烟消云散了。愿他的灵魂能够去往天堂,requiescatin.pace。” 返回摩尼亚赫号的路上李苏感觉青铜城正在逐渐消失,并非是埋入了地下而是逐渐从这个世界剥离了出去,像是瓜熟蒂落,二者间的联系断开了。这就是尼伯龙根么?可惜没有时间细细感受,李苏并没有想太多。 —————————————— 医务组检查后表示诺诺的身体并无大碍,这让恺撒十分高兴,连路明非换泳衣这件事都让他没有那么在意了,为了表示学生会主席的大度,他甚至亲手从水里拉起了路明非,当医务组将路明非送入船舱时,远处的水面上又一个人头冒了出来游向了这边,靠近一看,是李苏。回头看了看甲板上的人都已经进了船舱,恺撒伸手将他拉上了船。 李苏的状态不是很好,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像是在人世与地狱间徘徊的孤魂野鬼。 “怎么了?”恺撒问。 “我可能没有机会知道我的过去了。”李苏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恺撒有些触动,他开始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真的是人类了,他现在的眼神是如此的孤独,就像是被耶和华拒绝了的该隐。 “安心吧。”恺撒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现在和未来比过去更加重要不是吗?话说你愿意加入学生会么?” “也不是不行,”李苏眼中微微恢复了些神采,“加入的条件是之后假期你招待我去你家玩怎么样?” 第二十四章 After war 李苏和路明非坐在校长室里,他们面前红茶的馥郁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办公室,但是李苏对旁边的松饼明显更感兴趣,那一碟松饼已经被他吃了一小半了。 “这是你们的成绩单,恭喜你,李苏。选择所有课程加上gpa4.0,你从此也是卡塞尔学院的一个传奇了。”校长面带微笑,李苏原本伸向松饼的手取走了校长从桌面推过来的信封放进了腰包,然后又拿了一块松饼放在嘴里,一脸满足。 “其他的就是你们需要补一篇实验课论文,好在因为出的同一个任务,你们可以一起研究联合署名。题目我帮你们想了一个,《龙族四大君主浅析》。” “听起来好深奥。我觉得我搞不定啊。”路明非脸上缠满了绷带,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用写得很学术,你们通过实践证明了两件事。首先,《冰海残卷》中提到的‘四大君主’确实存在,他们是龙族初代种,由黑王尼德霍格亲自繁衍的第一代;第二,‘王座上坐着双生子’,青铜与火之王,其实是一对兄弟。”校长说,“真是惊世骇俗的发现,要是能公开发表,那我早得诺贝尔奖了。” “说得这么学术……其实都是力气活。”路明非挠挠头。 “看得出你有问题,那就问吧。”校长双肘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想了想,抬起头来:“龙王……为什么看起来像人类呢?” 校长顿了一顿,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将一切娓娓道来。李苏则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天窗发呆,诺顿死亡时的景象在他眼前不断晃悠。 他有些看不懂诺顿最后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得到最后一刻时他全身心地在回忆着自己的弟弟,这个时候死去应该是他最好的结局了吧?李苏将视线移回了桌面上,路明非没有收下老唐的照片,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了李苏和昂热,李苏缓缓地向那张照片伸手,昂热并没有表示拒绝,他取走照片装好,道了声谢也离开了办公室。 ——————————————— 酒德亚纪和叶胜并排坐在卡塞尔校医院的长椅上,一脸紧张,他们是来领体检报告的。因为他们的报告中提到过“服用了未知炼金药剂”的关系,回到学校就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今天是出结果的日子。 一个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从电梯里出来走向了他们,将手上的平板电脑递给他们留下一句“用完放在前台”就匆匆回了电梯,完全不想在外面多待一秒。 “学校的后勤组里面都是这种偏执狂么?”叶胜想,他低头看向了手上的平板,屏幕非常简洁,纯黑的底色上有一个写着“体检报告书”的按钮,叶胜伸手按了按。 “执行部专员叶胜,指纹确认。”诺玛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响。医院里并没有什么人在等号,毕竟不出任务这群混血种还是很难弄伤自己的。 听到这句话酒德亚纪赶忙也伸指头按了按,诺玛的声音再次传来。“执行部专员酒德亚纪,指纹确认。确认打开体检报告书。” 画面变换,两份档案显示在了屏幕上,叶胜把平板横了过来以便同时浏览。“有个问题,诺玛。我们不是助理专员么?”叶胜边看边问。 “因为‘夔门计划’的成功,你们已经升职了。” “听起来不错。数据基本没什么异常啊,你能直接告诉我对我们造成的影响吗?”叶胜没有细看文档,上面的专业名词一大半他都不认识,索性直接开问,反正诺玛懂。 诺玛一直以来表现得和人类秘书没什么区别,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甚至在学校里还有不少的粉丝,除了设定的年龄大了一点而被学生们私下叫做“养尊处优的中年妇女”外十分完美。据说日本分部的辉夜姬在来学院进修过的学员的深情恳求下研发重心不是数据库管理和信息识别而是情感模块,最终人格设定是御姐而声源是坂本真绫...... 诺玛果然给出了十分容易理解的回答,一如既往。“简单的来说就是那条龙似乎是为了能够强化你们的恢复能力所以给你们服用的药剂能加速细胞分裂以及使细胞比正常人更不稳定,也就是说每个细胞都有‘去分化’的能力,同时你们细胞的端粒比正常人更稳定。最终的结果是,”诺玛说完了区别,开始说结果。“受伤后能够快速愈合以及寿命延长30%左右。” 看来还是因祸得福了,叶胜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么他后来单独给我服用的那个呢?” “关于这个药剂,”诺玛顿了顿,这个人工智能的身音里居然有些疑惑的味道。“令人惊讶的是你体内完全没有这个它残留的现象。我们甚至一度怀疑你是在受刑后神志不清才有这段记忆,但是无装备高速上浮和对潜水钟里的鳞片的dna分析证实了这个药剂确实存在。可惜我们没有得到样本,不然无副作用的龙化药可以大大改变世界的局面。” “你们看完后就可以走了,记得归还平板电脑。最后一个问题是希望你们能每个月来献一次血,40。生物医学部希望能用你们的血液制作能延长寿命的血清,他们表示会支付可观的报酬。”诺玛最后把生物医学部部长的话带到了,她还记得那个平时一副死人脸的部长委托她时的表情,像是看着香蕉干瞪眼的猴子,十分有趣。 “这个没问题,谢谢你,女士。”叶胜道了谢准备离开,但他刚起身时电梯忽地打开了,之前那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猛地冲了出来。就像是一只发现腐尸的鬣狗,面色惨白双目放光。“我就是部长,那我们开始吧!” 叶胜一脸错愕,他没想到那个男人并没有走,只是躲在电梯里面暗中观察。“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邀请我们?”叶胜有些疑惑。 “因为比起我来说你们更相信诺玛不是么。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评价我们的,守夜人讨论区也是我们长期潜水的地方啊。” 叶胜看了看这个男人的造型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如果是被这个家伙邀请的话总觉得说是说采血但接下来的待遇会是乙醚加上解剖。真有自知之明啊朋友! ———————————— 听到了这里一直靠在外墙上的李苏收起了自己的领域,慢慢走回了宿舍。这俩家伙的身体状态自然是自己调整出来的,毕竟不这样就真的要留一个人溺死在青铜城里了,而且龙族抓了人却只是一直养着没把他们怎么样实在是不合逻辑。 他也相信生物医学部分析不出什么玩意。这也是他故意的,他还记得加图索家有一群老不死的家伙,如果真的能以二人的血液制作血清的话这对情侣估计就要被那群暴徒抽血抽到死了。 慢慢地晃悠回了宿舍,恺撒正在敲他隔壁的门。那是路明非的宿舍,恺撒有事找路明非倒没什么问题,毕竟一个主席一个s级商量些事也是正常的,只是凯撒头上缠着一条手巾,身上一条围裙手上还提着一把钢刀....... 对哦还有这一出!李苏赶忙从随身的腰包中在掏出了摄像球,上去打招呼:“主席好!” 恺撒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倒也正常,恺撒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竭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暴君的,让他穿着这一身到处晃荡就已经是极限了。 顺利的从路明非手上要来了胡椒,恺撒回到自己就在对面的寝室,然后里面“噌”的一声似乎有一把宝刀出鞘,李苏跟着路明非探头看了看正在做饭的二人......好吧,确实满和谐的,他想起在龙三连载版里的那句“就像是一个妈在厨房里生出的双胞胎”....... 之后苏茜和诺诺也出现了,李苏也跟着要了一块巧克力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只是摄像球留在了外面。 李苏将相片夹进圣经然后取出隐形眼镜带上,慢慢地看着二人聊完了天。之后路明非从fedex的大信封里拆出了一部iphone,看了眼屏幕便要扔出去,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扔,只是揣回了自己的裤兜。 “还是要选择这条路么?路明非?”李苏轻声说道,他取下了隐形眼镜躺在床上,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问题不是很大,反正有自己罩着。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他开始胡思乱想。 话说曼斯坦因教授不是说“人类的战争都是为了土地,金钱和女人”么?前两者自己也不缺,那么要不要找个女朋友?诺诺?恺撒估计会打死自己。夏弥?楚子航估计也会打死自己。绘梨衣?估计小怪兽会先打死自己然后再去找路明非吧? 酒德麻衣?算了那不是自己泡妹子而是自己被妹子泡了。零?这回要打死自己的就是路明泽了......苏恩曦估计对自己没感觉,犬山家的那群少女偶像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真心喜欢自己,李苏还是很渴望双方面的爱情的,好像就连虚拟美少女eva......都有肯德基先生了? ......我靠劳资是神啊!虽然领域只有几十米但在这里面也是神啊!连个好姑娘都找不到是什么情况? ————————————— 第一卷完 第一章 波涛菲诺 早晨7:00整,群山围绕的热那亚湾,海面上洒满阳光,海鸥云集低翔,等起伏的浪花里跳出小鱼来,晴天早晨的大海是海鸥们丰盛的餐桌。 海鸥群中混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燕隼,它不像那些海鸥,把目标锁定在小鱼的身上,它等待着一条偶尔浮上水面的鳕鱼或者鳗鲡,一直滞空翱翔。 一个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什么东西从海底浮了起来,个头绝对不小。食肉飞禽的热血来了,燕隼收拢羽翼,探出利爪,如同一架俯冲的轰炸机那样直击水面。 水面破开,猎物跃出水面半米,在十分之一秒间攥住了燕隼的利爪。燕隼惊恐地振动双翼,却无法挣脱,它这次判断错了,不是鳗鲡也不是鳕鱼,这东西根本不该出现在热那亚湾的深海。一个人类,怎能不带潜水设备进入海底? “嘘。”年轻人冷冷地笑,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上,他居然在对燕隼说话。 忽然,他眼睛里闪过淡淡的金色,像是反射阳光。燕隼放弃了挣扎,静静地停在年轻人的手背上,只一瞬间的对视,它被驯服了。 “从这一刻开始你是我的猎鹰了,就叫你安东尼吧,他是位古罗马将军。这和我的名字比较搭配,”年轻人说,“哦,我叫恺撒·加图索。” 他挥手,安东尼接受了命令,振翅飞起,在空中盘旋。恺撒仰泳,像是一支破水的箭,向海边游去。 海岸上停着一辆虽然小但血统精良的哈雷和一辆杜卡迪,与这个海滩非常相配,一切是那么的和谐。 唯一不和谐的是一个男人,他正坐在一个红白相间的游泳圈上,怀里抱着一个平板,在水上飘啊飘,悠闲而又惬意。 他正在看什么东西没有戴耳机,恺撒隐约听到一个女人在说“贵方は私のマスタか?” “你第一次出来晨泳就坐在水面上看动画?” 游泳圈慢悠悠地飘了半圈,上面人的正脸露出来了,是李苏。 恺撒有些无奈。 李苏曾经用“招待他假期游玩一次”来作为加入学生会的条件,恺撒自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寒假李苏表示这么冷玩个蛋蛋,缩在寝室里多舒服。什么你说南半球?抱歉我是北半球的生物还是不要改变我对四季的感知比较好。 自然这个约定拖到了暑假完成。 恺撒毫不吝惜地展示自己的大度,将李苏带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避暑胜地波涛菲诺。谁知这货在看了两天海后表示十分无聊,反而对恺撒家的高速网络赞不绝口然后每天沉迷动画和电影,真是白瞎了波涛菲诺这么好的景色。 一个多月以来除了潜水以外的户外活动李苏全部缺席,作为东道主的恺撒只能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将潜水的时间翻了一倍...... 假期都快结束了,这货突然说要和自己一起晨泳。恺撒非常高兴,觉得对方在自己的“贵族式”生活的谆谆教诲下终于改变了原本不利于身体健康的生活方式时,李苏掏出一个游泳圈吹鼓了丢在水面上,躺了上去挥挥手说走的时候叫我就好。 “对啊。”李苏悠悠地开口。“意外的舒适啊恺撒兄!不得不说你的品位真是顶级的!” 李苏由衷的赞扬并没有让恺撒觉得很高兴多少,恺撒骑上了自己的哈雷。“走吧,再晚太阳就要全部出来了,虽然给你了个墨镜但是你也不想顶着太阳看动画吧?” “真是贴心呐!”李苏高兴地起身将游泳圈放完气收好骑上了旁边的杜卡迪,跟着恺撒骑上了公路,安东尼在天上遥遥地跟着。二人回到了splendid酒店。 李苏回到了房间,躺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在整个房间里蔓延。纯黑的电视静静地贴在对面的墙上像是沉默忠诚的武士,茶几上的水果刚刚换过,苹果红润鲜亮,葡萄青翠欲滴,它们和其他李苏叫不出名字的水果一起躺在果盘里,灿烂的朝阳从洁白的大理石阳台流入,洒在了上面。 确实是个棒极了的酒店,李苏有些小小的不舍,不过他还是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东西不多很快就收好了,两套换洗衣物,手机充电器和摄像球静静地躺在背包里,他连笔记本都没带。 恺撒早已换好了衣服在树下看书,是一个日本作家写的《彷徨之刃》。开门的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抬起了头。 一身黑的李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黑衣黑裤黑背包,让他一愣。他发愣不是因为这套衣服,李苏穿衣风格从来都是这样的,他发愣是因为暑假还有半个月。 “住的不舒服吗?”恺撒难得的有点紧张,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地方提前离席,这让他有种局面失控的感觉。 “没有。”李苏笑了笑,取下了墨镜。这还是在公路上奔驰时戴上的。“明天就是路明非的生日了,我想去给他庆祝一下。” “这么重视他么?”恺撒扬了扬眉,至今为止他对路明非的印象只有怂和废柴,他并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毕竟是我的朋友啊。”李苏将墨镜放在了一边的酒柜上。“感谢你的邀请,恺撒。潜水很舒服,东西很好吃,网络非常快,落日非常美。”李苏说。 “我其实感觉得到恺撒兄你一直想改变我的生活方式。但是各种各样的我都试过了,果然还是不适合我。所谓享受指的不是过得舒服么?有人在享受那些东西时很舒服但那不是我。” 听到这话恺撒也笑了笑,释然了。李苏继续说。“即便我的生活和你想的有差距,但是你并没有想着强行改变,反而增加了潜水的安排,非常感谢。”他直直地看着恺撒,目光真诚。 “这只是贵族的基本礼仪而已。”恺撒摆了摆手。“一路顺风,我会让他们准备好湾流的,你到了机场应该就能出发了,墨镜你也拿走吧,当成个小小的礼物。”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苏道了谢取走了墨镜,钻进了外面停着的罗尔斯罗伊斯,黑色的轿车安静的向着远方的机场驶去。 飞机在云层里穿行,跨越了半个地球后终于飞到了遥远的中国,一座座城市从李苏脚下掠过,他内心有些烦躁但是很好的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至今都没有去查自己的父母在不在这个世界,因为他的查询记录必然会被诺玛发现。不管双亲在不在,李苏都不想把他们扯进来。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觉悟了,结果还是如此心焦么?李苏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慢慢平息自己的内心。 第二章 SS级任务 施耐德一手拖着自己的氧气小车一手拖着古德里安的衣领快步在走廊里穿行,不这样的话刚睡醒的古德里安跟不上他的步子。沉重的脚步声和小车钢轮的吱吱声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奠基之井”偶尔喷出的幽蓝色火焰照亮了他的侧脸,冷硬铁青。 前面就是目的地了,他松开小车将门猛地推开,5米高的地球投影首先印入眼帘,幽幽的地球让曼斯坦因的光头反射着幽幽的蓝光。 “出事了。”施耐德声音嘶哑。“我们在中国丢了一份资料。” 曼斯坦因一脸鄙夷,施耐德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将一份资料摔在了桌面上,暗红色的“ss”印章分外显眼。 曼斯坦因脸上的鄙夷变成了惊愕,深吸了口气,不过施耐德没时间等他回神了,直接拍了拍手用最大声音开口,“先生们女士们!给我们点地方谈点事情!” 本来热火朝天的人们统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鱼贯而出。施耐德将跟在最后准备一起出去的古德里安抓了回来扔到椅子上。“你不能走!这种任务需要三个值班教授一起在场!” 曼斯坦因开始翻看资料,施耐德在一旁讲解关键点,很快曼斯坦因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想到那个雷蒙德竟然失败了。”曼斯坦因合上资料叹了口气。 “面对无机物不是他的强项。”施耐德声音平静,分明他的执行部专员刚刚死亡,他却没有任何悲伤的神色。 “因为被定性为恐怖袭击所以封路了,外地的专员来不及。诺玛,调出当地专员的资料。” “校工部。”诺玛平静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 曼斯坦因想起了那群健壮的大汉,不由得一愣:“他们怎么在那里?” “判断是在度假,他们昨天才去参拜了观音。” 想了想这群猿臂蜂腰的壮汉一脸虔诚给观音上香的场面,曼斯坦因觉得这是什么近现代的艺术品。 “他们血统没有优势。”施耐德摇了摇头。“学生呢?” “有学生三名,楚子航,路明非,李苏。” “楚子航和路明非是本地人,李苏又怎么会在哪里?”曼斯坦因问。 “他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在三十秒前,进入了一家蛋糕店。普通模式下我没有任意骇入其他系统的权限,无法得知他现在的行动。不过这已经是他调查的第三家蛋糕店了,我判断他是准备给路明非过生日。” “好吧。”曼斯坦因点了点头。 “派出楚子航。”施耐德说,“他有多次成功执行任务的经验。” “我是风纪委员会主任,主管学生纪律,有些事我记得很清楚,你的学生楚子航是个地道的暴力派。他的档案里有十二次记过,因为任务中有暴力倾向!”曼施坦因还是摇头,“派一个还未毕业的暴力分子去负责‘ss’级任务?” “执行部本身就是暴力机构!”施耐德对于自己的学生也是素来袒护。 “我知道你是暴力头子。”曼施坦因说,“但不行,楚子航不能独立负责。” “但我们没有选择,”施耐德说,“我对自己的学生很了解,楚子航就适合单独执行任务。” “不用单独出动,明非会支持他的!”古德里安不失时机。 “我们暂时不缺配重。”曼斯坦因嘲讽。 “那么李苏呢?”古德里安又问。 “他也不行,目前他的身份还是迷,绝对不能让他和单人呆在一起。” “相信我,楚子航就够了。”施耐德再次开口。 曼施坦因直视施耐德铁灰色的眼睛,语气强硬:“顶级任务就要配置顶级团队,楚子航确实有血统优势,但还没优秀到可以独自执行这种级别的任务,他最多只能是团队一员!” “我是执行部的负责人,这是执行部负责的任务,而楚子航是我的学生,明白么?”施耐德同样强硬。 “有明非在啊……”古德里安看着这视线交错能擦出火星的两人。 几秒钟后,施耐德和曼施坦因都明白了自己无法压倒对方,同时转身,焦躁地向着两侧踱步。 “明非……”古德里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楚子航为专员!路明非和李苏协助!”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同时转身,同时说。他们终于达成了妥协。这是迫不得已,时间在一分分减少,校董会是没人能得罪得起的。 “诺玛,把执行团队名单通知校董会,”施耐德十指伸入投影中,飞速移动,开始调集资料,“行动计划正在制订当中,我们会及时汇报给他们。” “明白。”诺玛回应。 “校董会已经复信,团队调整,委派‘s’级路明非为这次任务的专员,‘a’级楚子航和‘a’级李苏为他提供协助。楚子航和李苏应当听从路明非的调遣。”几分钟之后,诺玛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三名值班教授都呆住了,中央控制室里久久地寂静。 “天呐!校董会果然认可明非的才华!”古德里安惊喜地双手按胸。 曼施坦因和施耐德则不约而同地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大概是想试试自己有没有感冒发烧,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他们都知道这所学院唯一的“s”级路明非是个什么货色,一个正挣扎在补考边缘的“天才学生”,如果不是靠着校长无原则的力保早就降级的废柴,该他上场一定犯怂,不该他露脸的时候反而会一鸣惊人的“神经刀”?让这样的角色担任专员?去指挥精锐中的精锐、足足出过十二次任务无一失败的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和独立发现失踪专员的李苏?这跟让卡塞尔第一败狗芬格尔去解决撒哈拉沙漠那场核武危机有什么区别?这是想要毁灭地球吧? 第三章 普通的楚子航 李苏哼着歌离开了蛋糕店,他还是没有买到合适的蛋糕,在这个炎热的季节油腻的奶油蛋糕并不合适。 一早他的祝贺短信就已经发出去了,现在正准备给路明非买块蛋糕。不如去买块芝士蛋糕吧?冰凉的口感应该能够让人心情愉悦,李苏翻出手机准备查一查当地的西点店,这些老式的蛋糕店还真没有芝士产品,鸡蛋糕和桃酥之类的倒是很多。 刚掏出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施耐德教授,他的导师,说起来他还和楚子航算是同门。 “紧急任务,评级‘ss’,今天19:00之前夺回一份重要资料。详细的任务说明诺玛已经发邮件给你。夺回后你们直接带资料回学校。诺玛为你,楚子航和路明非定了今晚直飞芝加哥的ua836次航班。” “好的,没下文我就挂了。”施耐德一向这样单刀直入,李苏也很喜欢这样的风格,同样简单直接。 其实李苏有点意外,他本来是真准备只给路明非过生日的,并没有想去记录这次活动。城市意味着更加完备的监控措施,只要他忽略了一个摄像头,之后的事情就很难解释清楚了,要是再被拍下什么半个身子在墙里之类的情况估计他想平安就只能在某个没有网络的小岛上缩一辈子了。 没想到教授组居然把自己考虑了进去,算是意外之喜。 施耐德顿了顿,强硬生硬冷硬如他也觉得说出这个安排有点不容易,需要斟酌词句:“这次行动,专员是‘s’级路明非,你和楚子航的工作是协助他,要听从他的安排。” 好像......确实还有这一出......毕竟书中楚子航的执行力太强了,让他都快忘了路明非是专员这种事。他压低了声音。“教授,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什么问题?”施耐德声音有些凝重,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学生有成为“楚子航第二”的潜力,平时李苏和他一样简单粗暴快刀斩乱麻,但是一旦迟疑就代表真的出大事了。 “是不是因为......路明非他那牛b的爹妈背叛了密党,学院方面准备做掉路明非来报复但是不能太明显所以任务等级是‘ss’?” 施耐德扶额,他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对李苏的评价是“有潜力成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货是楚子航和路明非的结合体,是所有人都在关心他生命安全时还能在青铜城里耍宝的人。 “没有。只是资料很重要而已。”施耐德挂了电话,准备珍惜一下自己的脑细胞。 这反应真是有趣呢。李苏带上耳麦。“诺玛,帮我调出人物资料,还有把楚子航的位置标一下。” “楚子航位置已标记,建议在路上阅读资料,可以节约时间。” “诺玛你不知道我们中国人的看法一直都是‘在路上不要玩手机’么,光是凭你这句话卡塞尔学院就会在家长们心中留下一个坏印象了诶。” “这条规则对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混血种不适用。”诺玛非常平静。“还有我不会在家长面前这样说的。一般我说的都会是‘我们非常注意学生的身心健康,给所有人都贴心地准备了最高级的医疗保险’。” “‘把遗体送回故乡’这种服务还真是重视身心健康......下次家长来问学校访问问我们感想时是不是要说‘知道了能长眠在故乡后真是非常放心呢!每天饭都多吃了两大碗!’然后竖个大拇指?” “这种行为有加强我们学校正面印象的可能性,我会记录在案并且在会议中向各个部门建议的,感谢你对学校的帮助。” “诺玛你真是够了......没想到你还有点腹黑.....” “我的资料库中有关于‘腹黑’的定义但我无法认同你的观点,我只是判断它对学校有用而已。” “......好吧好吧你说的对。我还是打车吧。”李苏正好叫到了出租车,给司机展示目的地后开始慢慢阅读任务文档。出租车七弯八拐地上了高架,向着“孔雀邸”驶去。 站在这栋临湖的大别墅前,李苏心中赞叹着楚子航继父的品位,依山傍水优雅恬静,真是好地方。 佟姨已经进去叫楚子航了,没过多久就有人开门,和学校里完全不同的楚子航出现在了门后。 纯白的t恤配上水洗蓝的牛仔裤,肩上跨着一个黑色的网球包,干净简单而阳光。黄金瞳不见了,黑色的眼眸显得有些柔弱。这一刻的他不是那个背负一切血统高危的楚子航,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男孩。 “厉害了。”李苏不知道该怎么问好,索性吐了句槽。 “我也准备好了,走吧。”楚子航没有接槽,带着李苏从外面绕到了车库上车,李苏倒也理解,他家里玉腿横陈的景象确实不适合让外人看见。 李苏坐上副驾驶,驾驶席上的楚子航并没有直接开车,他打开遮阳板取下了美瞳,缓缓活动脸部肌肉,那个熟悉的楚子航回来了,像是练习竹刀取下伪装,露出了里面森冷的玉钢。 “你有什么安排么?”调整好了状态的楚子航询问副驾驶上的李苏,毕竟名义上来说这次任务里他和自己同级,有同等大小的权利。 “没有,第一次出这种任务蛮紧张的,准备跟着你好好学习学习,师兄你说干啥就干啥,我给你打下手。”李苏从善如流地回答。 “那我们先去接路明非吧。”楚子航带上了墨镜开始发动引擎,车库的大门缓缓打开,panamera刺入盛大的光幕。 第四章 普通的路明非 “路明非最后位置就在前面的餐馆里。”一路上充当导航的诺玛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安静了下来。二人下车,抬头看着巨大的招牌,“苏菲尔德披萨馆”几个大字异常显眼。 旁边的门童赶忙跑了过来:“先生我们门口不能停车的,您想吃饭的话我们可以帮您......” 他还没说完就被楚子航打断了,“很快的,接个人马上就走。” 门童哑了,毕竟这个状态下的楚子航就像一把冰冷的快刀,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顶着刀锋前冲的。 李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冷着个脸跟在楚子航身后进了披萨馆,充当保镖的角色。 从前台确认了“赵先生”的房间号,二人弯弯绕绕地找到了他们的包厢,里面似乎正吃得热火朝天,李苏正准备推门而入,一只手却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顺着胳膊看上去,按住他的是身边的楚子航。李苏笑了笑倒也没有强行开门,松手和楚子航一起静静地站在门口偷听。 偷听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李苏瞟了一眼身边的楚子航,发现这位仁兄站得笔直目视前方,脚尖微分双手贴在裤缝线上......您这是偷听呢还是站岗呢? 想了想这方面楚子航确实没什么经验只能按照自己的套路来,李苏倒也没有吐槽,将注意力放在了身前的房间里,这群孩子刚刚还在天南海北地闲聊,突然就安静下来了,某人起身的声音格外刺耳。 “今天同学都在,正好宣布个事……”里面的人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柳淼淼今后大家不能追了,谁追我跟谁翻脸……我们要订婚了,这是订婚戒指。” 接下来是一阵桌椅翻腾声,似乎所有人都围了过去,饭桌的中心也被这个劲爆的消息扭转了,大家都兴奋的围着他们问东问西,像是七大姑八大婆围着马上要出嫁的姑娘。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截停了喧闹的众人:“喂,兄弟你.......有没人性啊?” 是路明非,他这句话让包厢里陷入了死寂,这个一直怂在所有人身后的男孩突然站了出来,就是......时机不太合适。 “关你屁事!”宣布订婚的那个人说话了,每一个字都说得恶狠狠的,像是在啐一口脓痰。 “你说得对。”路明非的回答非常白烂,让门外的李苏差点笑出声来,但是他身边的楚子航丝毫没有笑的意思,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什么人。 “你想干什么?”那个男人似乎也有点崩溃,毕竟这种对手还真没见过。 “没想怎样。”路明非继续白烂,包厢里的其他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拉架:“都是同学……算了算了。” 然后又是一长段死寂,最终那个男人开口了:“买单!散了!吃什么吃?吃不下去了!晚上我换个地方请你们吃意大利菜!” 包厢里的召唤铃被按下,一个小妹托着放了账单的托盘沿着走廊走过来了,李苏赶忙拉着楚子航在一旁摆出聊天的姿势,还好那个小妹估计有心事,没有想到两个大男人怎么会在别人的包房门口聊天。小妹进去后带上了门,二人又站回了门前。 之后是纸张摩擦的声音,“这人的单他自己买!不干我的事!” “自己买就自己买。”路明非反而有些意气风发。 “假的,被拒了。”小妹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听起来倒像是“悲剧了”。 “我靠十万美元都被他用完了么?他是买了些什么?”听到这里李苏啧啧嘴,有点不敢相信。 “应该不是这样的。”身旁的楚子航低声说,同时他伸手推开了门。“付现金好了。” 门开了,最显眼的是路明非那张焉焉的脸,现在这脸上还多了分尴尬,楚子航递过去几张大钞,“不用找了。” 这话说的真是欠揍,不过从楚子航的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到的就只有理所当然和云淡风轻,不得不说气质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李苏暗自腹诽。 随着楚子航走进包厢,那个穿着傣族连衣裙的女孩和路明非都突然紧张了起来,李苏知道路明非紧张些什么,本来还想上去和学校里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啦杀胚还是知道普通人面前不能拔刀的”。只是他现在是跟着杀胚进来的,算是他的人,不能太掉面子,只好继续绷紧脸色充当楚少爷的保镖杵在他的身后。 “聚餐还有多久结束?学院有点事儿让我们去跑,我是来协助你的。”男生跟路明非说,“等你开工呢,老大。” 既然楚子航都准备帮路明非装一回逼了,说好给他打下手的李苏也不好太矜持。和楚子航一样他脸上也有一副墨镜,说起来这还是恺撒送给他的。 李苏摸出了一个纯黑色的ipad递给了路明非,学院特供版本,每一个专员都有的玩意。楚子航因为执行过很多次任务施耐德自然也给他配了一个,拿在手里冰凉而坚硬,像是中世纪屠龙者手上那些安静可靠的炼金刀剑,锋锐而沉稳。 要不这次任务后也申请一个吧?李苏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一个页面递了过去。“时间不是很够,老大,聚餐快点结束吧。”李苏沉声说。 卡塞尔学院自己研发的软件界面早已被他调成了夜间版,墨绿色的线条配上纯黑的底色显得高效简洁,浓浓的逼格感扑面而来。周围的人只能看得见这个界面但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墨镜,朴素的装扮,一个瘦削但坚韧的男人和一个如山般沉稳的男人,还有那如同中情局一样简洁单调的界面。这一刻他们眼中的三人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他们开始猜想这三人到底来自哪个神秘组织。 学院有点事让我们去跑?你们学院培养的是克格勃还是swat?要跑的事情是抓回某个叛逃的特工还是保护某个重要人物?他们开始浮想联翩。 不过内心中还是不太信的,毕竟这两个人的装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一些烂大街的品牌。怕不是路明非其实上的是个野鸡大学然后找了几个和他一样败狗的学生换身衣服来吓人吧?没想到这个一直怂如狗的家伙还有这份心思。 不过他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石化了,“楚子航,大家都是校友。”男生摘下墨镜晃了一下又重新戴上。 李苏也跟着摘下墨镜晃了晃,“楚子航和路明非的大学同学,李苏。” 所有人都信了。楚子航是不会撒谎的,他也没有撒谎的必要,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这个小小的包厢里蔓延,李苏笑着说“去结帐吧”将小妹推出了房间,剩下的人都站在原地,各自思绪纷飞。 第五章 互不理解 房间里的人都石化了,除了路明非,他脸上有点抽抽。 李苏打开的界面并不是任务界面,毕竟“ss”级的任务肯定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阅读的,李苏打开的是他上个学期的成绩单,两个大大的“e”让他的脸庞跟着内心一起抽动。 其实这界面就看起来高级,如果其他人看清这张成绩单估计要又要笑话他了。 但是他们看不见,他们只是见到路明非看了看平板后脸色抽抽,不由得心中一凛。连将楚子航和李苏都收入麾下的男人居然都对这次任务感到棘手?这个小城里到底藏了些什么样的人物?卡扎菲么? “多谢多谢,师兄仗义啊。钱我回去就还你。”路明非一脸感激,将平板还给李苏,李苏熄灭屏幕后将平板夹在腋下,继续一脸冷漠地杵在楚子航身后。 “小事情,今天你是老大,你话事。”楚子航淡淡地说。 人群里一片惊叹声,原先只知道路老板牛得翻了天,却不知路老板还非常低调,分明有十二分的牛逼只显露两分。楚子航都得叫他老大,只怕路老板在美国的一年间早已打下了偌大江山。难得还纡尊降贵和老同学吃披萨。没带钱也就好解释了,平时都是小弟付账,哪有大哥亲自携钞的道理? “车在外面等着呢。”楚子航拉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李苏站在另一边同样伸手,像是两尊门神。 路明非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二人一步不落跟在后面,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很快走出了披萨馆,楚子航绕到驾驶席上发动引擎,李苏拉开车门欢迎路明非。 突然这货撒丫子狂奔了起来,消失在了披萨馆的走廊里,待他重新出现时,手上多了一个......马桶座圈...... panamera驶上了公路,李苏调出了真正的任务界面递到了前排,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你装了个逼,回头记得请我吃饭。” “好好。”路明非忙不迭地答应着接过了ipad。 “本部安排了一项任务。你是专员,我协助你,所以今天你是老大,不是玩笑。”楚子航边开车边说。 任务内容不是很长,路明非很快就看完了,但是车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每个人都想说话,但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们在包间外听了两分钟。”最终楚子航先打破了平静,李苏心说你这这句话还不如“吃了么”。 路明非抖了一抖,看起来是被吓到了,楚子航没等路明非开口继续说,“你应该通知发卡行你的行程。否则,一旦他们发现信用卡在异地被刷,会怀疑是盗用,就会暂时冻结账户。”他突然顿了顿“我知道你上学时喜欢陈雯雯。” 路明非突然脸色涨红如猪肝,“你……你……” “可能全校都知道。”楚子航又说。 “师兄你别说得那么惊悚,全校都知道?咱上中学时候规定不准早恋!”路明非如五雷轰顶,“要真全校都知道,我还不给教务主任拎去做检讨了?” “教务主任不拎你,是因为知道你们没可能。他不必管你想入非非。” “那也不至于全校都知道吧?” “因为还有别人喜欢陈雯雯,就会把你喜欢陈雯雯当笑话说,所以全校都知道了。” 路明非一愣,“赵孟华?” 楚子航没回答。 刚刚还跳脱的路明非突然安静了,像是丢弃垃圾桶里的的玩偶,被掏空棉絮的身子软趴趴的,面色灰暗。 “我不介意你踩在座椅上,但以现在的车速这样不安全。”楚子航说。 路明非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居然蹲在了奢华的真皮座椅上,两手抱着膝盖,下巴磕在膝盖上,他赶快蹦下来,用手擦了擦鞋印,尴尬地笑。 “没事。我是看你一直没说话,找个话题跟你聊聊。”楚子航冷冷地说。 你特么不是想聊天是想捅刀子吧?李苏继续在心里吐槽。 “我不是柯南……”路明非想聊点正事儿。 “陈雯雯以前知道你喜欢她,但是装作不知道,对你也不好,把你当作跟班。现在你还为她出头?”楚子航利刃一般斩断了路明非的话题。 路明非对于这种强硬的提问方式有点不适应,呆住了。 “因为她变得弱势了,你可怜她?”楚子航冷冷地扫了路明非一眼。 “她对我没什么不好,我喜欢她,跟她又没有关系。”路明非有点着急。 “赵孟华不高兴,因为陈雯雯以前是他女朋友。而陈雯雯还喜欢他,心理上他对陈雯雯仍有占有欲,他可以丢掉陈雯雯,但他不想别人为陈雯雯出头。”楚子航眉峰微微一挑,“你为什么出头?”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就是很二啰,我就是没什么本事但是又要充大头,可我……我看不得人受委屈,”路明非使劲把头扭向窗外,声音高了起来,“反正师兄你是不会委屈的!从小到大你都是拔尖的,你不懂!” panamera猛然减速,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生生地在路中间刹住了。 “下车。”楚子航说。 “什么?”路明非懵了。 “下车等我一下,有点事情,马上回来。”楚子航面无表情。 坐在人家的豪华跑车上,争辩什么的都是白费,路明非老老实实地下车站在路边。楚子航推上倒挡,用力踩下油门,panamera四轮生烟地加速,倒行插入车流,沿着来路返回。 李苏仍然坐在后排,脸上还戴着那副墨镜,此刻在黑色的墨镜的衬托下他的面色显得更加惨白。 李苏颤抖着系上了安全带,浑身僵硬十分紧张。没办法,在以五六十码倒车的车上没法不紧张,更何况现在不是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他们身旁就是滚滚的车流。 “楚师兄,教你开车的人......坟头草估计老高了。”李苏不由得吐槽。 楚子航愣了一下,“没有,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抱歉......”李苏突然想起了教楚子航开车的人是谁。 “没事。”蓝色的panamera继续在滚滚的车流里倒行。 第六章 前往火车南站 panamera终于穿过了重重的车流,随着最后几辆遮挡视线的车被他们避过,陈雯雯的身影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她似乎正在哭。 蓝色闪电稳准狠地停在了陈雯雯的面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得不说驾驶方式着实惊悚了些,但是楚兄的驾驶技术还是值得保证的。 车窗降下。楚子航被黑超遮住一半的脸上冰一样冷,可以去任何港片里演对老大忠心耿耿的杀手。他说:“路明非说今晚请你吃饭。” “对,是你。”楚子航冲茫然的陈雯雯点点头,那张清秀又纯爷们的脸上好似写着——“就这么简单,老大要我带的话我已经带到了。” “他今晚在aspasia餐馆订了座位,”说到这里李苏也摇下了车窗,将名片递了过去,配合楚子航“冷酷的杀手”的定位,他是一个沉默的保镖。“地址在这上面,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那张名片是手写的,白色的洒金纸在太阳下泛着点点金光,上面工整的蓝色字迹显得优雅而礼貌,像是彬彬有礼的英伦绅士。 这张手写名片自然是李苏写的,他找楚子航要来名片后抄了一份。本来他的字和路明非一样都是鳖爬一般的不忍直视。不过他上个学期发狠心练了练,不说成为书法大家但至少能入昂热校长的眼了。 这张名片又刺激了赵孟华一帮人。他们不是没有见过aspasia的名片,但是以前这个以新锐和奢华闻名的地方的风格都是极尽风骚,如此淡然和写意的风格还是第一次见,路老板都牛逼到让aspasia专门为了他改变风格了么? 李苏并不担心手写的掉价,虽然写字工整并不是一个仅限于贵族的能力,但这种级别的洒金纸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热爱文学的陈雯雯对这种纸似乎有所耳闻,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拒绝么?”楚子航皱眉。 陈雯雯低下头接下了名片,理了理耳边柔软的细发,抽抽鼻子,“好啊。” 车窗升起,panamera疾驰而去,来去匆匆。四出的排气管再次震得赵孟华耳朵嗡嗡响。 panamera拐上了高架路,车里的三人又进入无话可说的状态。 “师兄你车开得真好。”路明非生硬地恭维,想打破这难受的气氛。 “我爸爸教我的,”楚子航似乎没想到路明非会说起这个,愣了一会儿,又说,“生日快乐。” 李苏想起之前自己说的“坟头草老高”,觉得楚子航没有当场翻脸真的是非常够意思,跟着他也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哦哦。”路明非赶紧点头哈腰,“收到你们的短信,感动得冒泡儿。” “生日不出去吃饭?换马桶座圈?”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膝盖上的家伙事儿。 “我又不是婶婶生的,婶婶不记得也正常。”路明非倒不是抱怨,不过这个话题比前面那个上等百倍,气氛好像融洽了点儿。“师兄生日一般怎么过?”路明非问。 楚子航想了想,“homeparty、蛋糕、礼物、游园会、拍照、吃饭、旅行……每年都差不多。” 为了给你点新意不如下次让装备部给你准备一个礼物?李苏开始思考马突尔研究员那根线还搭不搭得上。 “喜欢意大利菜么?”楚子航问。 “没吃过。”路明非摇头。 “奶酪、披萨、炸鸡、牛排、通心粉什么的,意大利菜是法国菜的前身,讲究原味,喜欢用橄榄油、黑橄榄、干白酪、西红柿、香料和mars酒调味,他们的风干肉和腊肠很好。” “楚兄你熟门熟路啊,我们学校里收费订餐服务中的意大利菜怎么样?”李苏接茬。 “蛮不错的。”楚子航愣了下。 “那我下次试一试。”李苏表示相信楚子航的品位。 路明非不知道这话题的含义,于是点头,“我喜欢吃肉。” “嗯,”楚子航点点头,接通车载蓝牙,“aspasia餐馆么?我想预订今晚的两人座……” “先生很抱歉,今晚我们有包场。”女经理声音温柔而态度坚决。 “订满了?”楚子航皱眉,“可以加座么?” “很抱歉,黑太子集团今晚举办婚宴,陈先生的儿子大喜,恕不接待散客。”女经理没留余地,“实在很抱歉,您试试别家吧。” 楚子航握着电话沉默了,李苏也没有接茬,这种方面他的权利就只有那张六万美元额度的黑卡,搞不定这种事情。 楚子航挠了挠眉毛,有点犯怂。李苏用摄像球从旁边拍下了这个表情,开始思考做成表情包挂在守夜人讨论区里一百美元一份会不会有人买,当然不能先给芬格尔看见。 “师兄,你还非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路明非小声地建议,“换个馆子不成么?” “帮朋友订的,已经约好了,不好改。”楚子航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芬格尔,你在电脑旁边么?帮我在守夜人讨论区发一个悬赏,对,用‘村雨’的id。内容我发短信给你……” ...... 过了一会,楚子航和路明非的手机同时响了。都是短信进来,楚子航扫了一眼,默默地关掉,路明非却傻眼了。李苏在后面看清了他们短信的内容。楚子航的是芬格尔的回复说事情搞定,路明非手机上显示的是另一个人的祝贺短信。 “生日快乐,来自恺撒·加图索的祝福。” 看到这条短信路明非愣了好一会。 “现在我们去哪儿?”熄灭屏幕,路明非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 “你是任务负责人,你说了算。” “师兄你别玩我好么……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到地方你忙去……我……我帮你把车上灰掸掸。”路明非苦着脸。 “那么就火车南站废墟,我们不知道谁拿走了资料,所以先看现场。”楚子航说。 绿色的道牌一闪而过,一个大大的白色箭头旁边是“火车南站”几个大字,这条路本来就只有一个终点。 “得多久啊?我怕回家太晚……马桶座圈是装不成了。”路明非有点忧心忡忡,装马桶圈这件事对他而言比ss级任务还重要。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是专员,完成任务就好,我负责协助,会解决好你的马桶座圈。”楚子航淡淡地说。 “你给我家物业修下水的大叔打个电话?”路明非觉得倒也靠谱。 楚子航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修马桶只要给物业打个电话就行了,楚少爷在家也是个勤劳的人,但马桶委实没修过。他家有的是阿姨和司机。 “放心吧,我安排了专业的人去。”楚子航说。 李苏知道他说的“专业的人”是谁,但是他没有笑,也不想去录下那可笑的一幕。 “家丑”对于他来说不是一种笑料而是让人心痛的东西,更何况路明非那个根本称不上家的地方,他没有说话。 第七章 调查 车停下了,距离火车南站五百米,前面拉上了黄色封锁带。烈日下,这座精美的建筑如今看起来好似什么后现代艺术品,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铝合金框架,极其萧瑟。蝉玩命地鸣,乌鸦停在框架上嘶哑地叫着。市政府解释“豆腐渣工程”的发布会下午在市政报告厅开,记者们都已经赶过去了,满地散落着匆忙中丢弃的稿纸。警察和保安躲在阴影里用帽子扇着风。 “哇噻……地震有这么厉害?我居然没感觉到!”路明非惊叹。只有站在这片废墟前,才能真正领会毁掉这个建筑的力量何其雄伟,从而反过来觉出自己的渺小。 “别慌,总之先找一找时光机。”李苏上去搬开了一根钢梁做出寻找的样子。 “别玩了......”楚子航突然感觉这次任务会非常麻烦,路明非倒还好,他再怎么跳脱都只是嘴上说一说,不理他就好了,李苏则兼具了跳脱和执行力,非常让人头大。楚子航有点理解了恺撒当初在摩尼亚赫号上听到李苏主持“青铜城春节联欢晚会”的心情。 好在他还是非常听劝的,放下了钢梁走了回来,楚子航转头看向了倒塌的铝合金框架。 “很难想象。它的力学结构很稳定,能抗八级强震,铝合金框架经过热处理,内部张力已经被去除干净,今早的小型地震是三级,按道理说它连受损都不至于。但它居然崩溃了,完整的玻璃都不剩一片。”楚子航低声说,“我想雷蒙德当时在里面的感觉,就像是天塌了。” “跟着我,别乱说话。”他推开车门。 那边保安已经喊了起来,“把车开走把车开走!前面封闭了!” “我靠,真是天塌了。”路明非吸了口冷气。 楚子航给了保安两包烟,说自己是地震学专业的学生,想来拍几张照片在毕业论文里用,保安就放他俩进来了。此刻路明非站在一地碎玻璃中仰头看天,那些铝合金梁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异乎寻常的美。 楚子航蹲下身,微微摇晃那些插在木质长椅中的碎玻璃片,插得很深,可以想见站在那场玻璃雨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血迹,”楚子航指着一块地面,“雷蒙德当时所站的位置是这里。” “我说师兄,这一地碎玻璃渣的,能看出什么啊?”路明非跟着楚子航,像个小跟班似的。 “你看不出来,我也看不出来。”楚子航淡淡地说,“可是有人能看得出来,这是一种能力,可以通过观察想象当时的情境,有这个能力的人你认识。” 他把一顶棒球帽扣在头上,帽檐上固定了一支高分辨率摄像头,摄像头接在他的手机上,他打开了3g视频通话。 “诺诺么?我需要你的帮助。”楚子航说。 “诺玛已经布置任务了,我都明白了,现在我需要你沿着雷蒙德当时的路线再走一遍,我会试着复原当时的情境。”楚子航打开了免提功能,诺诺的声音在倒下的巨龟里扩散,连回声都没有。 “你的左手边是谁?” “路明非,这次行动他是专员,我协助他。”楚子航说,“你怎么知道他在?” “你前方玻璃碎片里面反射出来的,虽然人影比较小。右边的就是李苏吧?”诺诺说,“让他们闪开点,会干扰我的判断。” 路明非和李苏远远地走开了,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楚子航漫步在巨大的空间中,摄像头捕捉的每个细节都传到诺诺那边,此刻他就是雷蒙德,走进还没有崩塌的火车南站,带着重要的文件,危机四伏,不知道哪里隐藏着敌人。 “停下,他在这里应该停顿了一下,”诺诺说,“这个时候他刚刚走进火车南站,他不熟悉这个新的火车站,必然会停下来看路标。” 楚子航缓缓地扭头,扫视整个火车南站。 “很好,雷蒙德的言灵能力不是视觉,扫视一圈大概就是需要三四秒钟,所以这个时候他被人注意到了。”诺诺说得很有把握。 “现在往前,停下,扭头。这里雷蒙德应该会回头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这是他的习惯,也和学院的侦查流程符合。”诺诺又说。 楚子航按照她所说的转身四顾。路明非在角落里看着小巫女和楚子航玩这种杀人现场的游戏,两人的共同话题不多,最终还是默默的看着在中间跑来跑去的楚子航。 “雷蒙德在侦查点没有发现有可疑迹象,继续前进了15米到达检票闸机前,在这里他发现火车南站要塌了。”诺诺说。 “确定是这个位置?”楚子航问。 “确定,他发现火车南站坍塌的时候,必然不在死亡的地点。他死亡的地方距离长椅很近,以雷蒙德受过的训练,一定会藏在长椅下,但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是在一个无法躲避的地方发现危险的,然后跑向长椅试图避险,但是来不及了,附近最合理的位置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诺诺说。 “很好。”楚子航点头。 “结论很清楚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没有人能从雷蒙德手里抢走资料,资料遗失是在他身亡之后,而且就是在那之后几分钟内。”诺诺说。 “为什么是几分钟内?” “雷蒙德的血被人踩了一脚,这个脚印刚才被你摄入了摄像头,血迹很模糊,那是在血刚流出来的时候踩的,现场虽然脚印很乱,但是只有这个脚印靠近雷蒙德。雷蒙德是有经验的专员,即使避险也不会丢掉资料。所以,就是这个人在崩塌发生后的几分钟内从雷蒙德身边偷走了资料。”诺诺说,“而且从脚印来看这是个脚步很虚浮的人类,一个纯人类在这种地方必然紧张,所以他必须选择最近的出口逃走。c2出口,就在你右手边。在那里我们应该可以找到更多信息。” “明白。” “现在你是在模仿那个人的行动,奔跑到c2出口边,但是别用你的极速,他没有你跑得快。”诺诺说。 楚子航以自己的中等速度开始奔跑,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情境,一边跑一边自然地左看看右看看,这是一个偷了东西的小贼的紧张心情。 学院的“ss”级任务,居然只是因为一个小贼偷走了资料? 他在c2出口前猛地刹住,外面就是停车场,摄像头照出两条深黑色的车辙。可以想象那辆车离开的时候有多么惊慌,一辆马力绝大的车,它的轮胎因为高温而发软,偷走资料的人因为过于紧张而把油门踩得很深,才会留下这样的车辙。 “你们男生都懂车,剩下的不用我再帮你啰。”诺诺在听筒里咯咯地笑,“会长大人辛苦了,我带着你的妞儿进山去玩了。” 楚子航一愣,微微点头,“谢谢。” “哦,还有一种感觉,但是不太靠得住,仅供参考。”诺诺说,“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个人就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一直没有移动。他一直从雷蒙德的死看到那个小贼偷走资料,那个小贼显然也看到他了。小贼的脚上沾了血,一路脚印到这里打了一个弯,说明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让他惊奇的事情,那应该是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这个人留下的痕迹很少,所以我说不太靠得住。我只是综合刚才你传过来的所有图像,感觉到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当时在旁观一切。”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明白了。” 这就是夏弥吧?夏弥师妹你还真是生猛啊,不如何你投诚我们一起去刷下一个白王的副本如何?李苏看着诺诺指出的位置想。 “走吧,”楚子航走了过来,“差不多了,我想我们今晚能够解决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点头。 “还有点时间,你今晚不是要跟你表弟还有你叔叔婶婶他们见个面么?不如你先赶回去,我还有点事,暂时不送你了。” 路明非心说这地儿车都打不着,可是不好说出来,只有继续点头,“那我今晚跟你们汇合。” “任务结束后再汇合吧,我会安排车去接你,我们分开在两个地方执行任务,我比你有经验一些,我暂代你负责行动细节,可以么?专员。” “可以可以!能者多劳!”路明非拍着胸脯,“你办事,我放心!” “我们支持着你呢。”李苏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跟着楚子航钻进了panamera,留下路明非一个人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第八章 任务开始 楚子航还是戴着他的墨镜,李苏跟在他身后墨镜揣回了包里,毕竟他没有那么吓人的黄金瞳。他们现在正站在润德大厦的停车场里,一辆凯雷德停在他们面前。 “找到了,身份完全确定。”说完楚子航便挂了电话,二人回到了大厦外面静静地站在大厦前,在纷乱的人流里显得有些孤单。 足足杵了五分钟,李苏终于忍不住开口,“楚兄我们这是在......把住关口让他们跑不了?” “不,我在等校工队的人。”楚子航回应。 “他们不是让你派去修马桶了吗?” “那是另一支,这支要参加我们的任务。” “没有想到有这么多校工部的人。”李苏评价,他继续问:“他们几点钟到?” “六点四十五。” “what?你确定?”李苏声音突然拔高。 “怎么了?任务六点五十五开始,来得及的。” “问题是!”李苏伸手将楚子航扳转了半圈,让他面对自己,“现在才五点钟啊朋友!!” “有什么问题吗?”楚子航继续面无表情。“天气很合适,夕阳并不刺眼,周围的摄像头也不会拍到我们,我们正好在一个盲区里,这也是为什么校工队来这里接头的原因。” “问题很大啊朋友!”李苏忍不住直接说了出来:“你想在这里杵两个小时?” “怎么了?” “......站久了我会腿酸!容易导致任务失败!跟我进去买杯喝的坐着等!”李苏将楚子航拖进了润德大厦。 楚子航也没有反抗,跟着他走进星巴克要了杯美式清咖,喝了一口坐得笔直。 “我不爱你......你这样看着我我心里有点发毛......”李苏一开始还在平静的搅着焦糖玛琪朵上的泡沫,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他叹了口气掏出了自己的iphone打开了极品飞车14。“不如我们来联机游戏怎么样?” “没玩过。”楚子航探过去看了看李苏的屏幕。 “额。”李苏只好关掉,打开了现代战争2。“这个呢?” “也没玩过。”楚子航缓缓地摇头。 “这个呢?”李苏叹了口气打开了彩虹六号。 “没有。” “这个呢?”这回是水果忍者。 “没有。” 李苏感觉非常无奈,最终打开了连连看。“这个呢?” “没有。国际象棋的话倒是会。”楚子航说。 ...... 李苏向楚子航伸手。“手机给我我给你下!现在开始学!” ————————————— 楚子航委实不是一个好对手,无论是胜利后的喜悦还是失败后的丧气你都别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作为对手而言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强,变态的强。 李苏非常的惊讶,虽然他现在是人类状态,但还是要比一般的混血种强上许多的,没有想到楚子航居然能和他打平。两人的分数差不了多少,这说明楚子航的反应力强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这就是“爆血”的副作用么?又打完了一把,他抬头看了看仍然面无表情的楚子航。 楚子航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戴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是施耐德,李苏退出游戏看了看时间,六点十五。 楚子航打开了三方通话接通了李苏,李苏也取出蓝牙耳机带上,施耐德的声音传了出来。 “行动计划读完了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 “难度很低的行动,如果对方没有高血统浓度的人,我可以独立完成,不需要那些配合。”楚子航说,“校工部的人也太显眼。” “服从命令,”施耐德说,“我们已经叮嘱他们便装和低调,他们会在30分钟后和你汇合,另外一支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施耐德顿了顿,“去了路明非家里。” “明白。” “这是在中国,不要误以为你们在西非沙漠无人监管的地区而把动静搞得太大!”施耐德压低了声音,“你以前的记录有些问题,你自己知道,不要引得校方来查你。” “明白,”楚子航说,“可你就是校方,教授。” 施耐德有点语塞,“好了!就这样!这是一次低调的行动,没有头盔、配枪、刀具和战术手电筒,更没有装备部那些疯子提供的炼金设备。在警察看来不该是一场有组织的入侵……” “而是抢银行。”楚子航忽然说。 施耐德一愣,“对……是有点像……” “那我们还需要几只丝袜套头。”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李苏插了句嘴。 施耐德想了想发现都叮嘱完了后直接挂了电话。 ———————————— “唉,导师一点都不友好。”李苏叹了口气,收起了手机,接下来不是游戏的时间了。他拉伸了一下四肢,慢慢感受着韧带拉到极限时酸胀的感觉,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楚子航仍然平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己的咖啡。 二十五分钟后,李苏睁眼,二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走出了星巴克,在另外一个地方停下脚步等待,这是二号会合点。 十分钟前下起了暴雨,依据制定好的计划转移至二号点会合。 这就是执行部的风格,他们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但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有相应的准备。 漆着“联邦快递”的厢式货车刺破雨幕,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楚子航面前。本部为楚子航配置的强大支援团队逐一跳下车,动作仿佛一个模子铸出来的,果然是训练有素的精英。 “果然便装低调,让人耳目一新。”楚子航淡淡地评价。 魁梧的校工们并排而立,仿佛等待检阅,只是衣服有些另类……有人穿着“阿迪王”的套头衫,有的人穿着韩版的宽腿裤,有的则穿着超大号的“双星”牌板鞋,为首的穿一套北京国安队的绿色球服,好像是个死忠球迷。 “不合适?”领队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我看中国人都这么穿。” “但是我们的胸肌不会像是要顶破上衣炸出来。”楚子航打量这群人健美冠军般的雄伟身材。 “总不能把肌肉揣在兜里藏起来……”领队有点犯难。 “不要紧,不会影响什么,只不过你们明天会上晚报头条,标题会是《阿迪王美国猛男团公然抢劫办公楼》。”楚子航说,“计划书你们应该已经看完了,你们有十分钟准备,命令会由施耐德教授直接发到你们的耳机里。” 校工们点了点头,动作整齐划一,然后侧身给二人让开了位置。 李苏和楚子航钻入了货车的货厢开始整理装备,统一配置的是一根战术腰带,上面整齐的挂着电击器,速降锁扣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都被固定好了,不会随着走路互相磕碰发出响声。 之后的装备就不同了,楚子航的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而李苏的是一个小花篮。楚子航从随身的网球包里取出村雨取下了刀鞘,直接放进了那一束花里,李苏将花篮上层的伪装掀开一条缝,看到了里面那台小巧的热成像仪。 最后二人带上了无线耳机,确认信号正常就算是准备完了。李苏取出手机一看,还有一分钟。他将手机关机后放到了货厢里的小平台上,楚子航则拨通了一个电话后将手机放在了他的手机旁边,二人静静的坐在黑暗的货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任务开始。” 时间到了,楚子航的手机里传出了施耐德教授嘶哑的声音,二人各自推开一扇货厢门,抱着各自的货物走向润德大厦。校工们在背后遥遥地看着他们,有人竖起了大拇指,似乎是想表示“任务顺利”。 第九章 未知的记忆 走到润德大厦门口,楚子航向门口的保安亮了亮盒子上的logo,对着他们笑了笑,“你好,快递公司的,送花服务。”李苏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花篮,二人的坦然让保安没有起疑心,顺利的进入了大厦,走向目的地。 将电子钥匙插入卡槽后,诺玛很快破解了电子锁,二人走进了电梯。电梯直奔顶楼,数字高速跳动。 李苏递了个东西给楚子航,他定睛一看,是一只耳麦。不是任务配发的版本,比那要大很多,不能塞进耳道里,耳麦上有半个塑料圈,似乎是为了绕到耳后固定。 楚子航抬头看向了李苏,发现对方一反往常的嬉皮笑脸,面沉如水。“会用得到的。”他用唇语说。 楚子航并没有接,只是看着李苏,对方,也直直地盯了回来,二人默默的看着对方,电梯里唯一运动的只有飞速跳动的数字。 最终楚子航移开了目光,接过耳机戴在了另一边耳朵上,他刚戴好,门开了,外面大雨滂沱。 这场雨声势浩大,二人却毫不在意的走了进去,站在悬桥硕大的电动机两端,默默的看着这个雨中的城市,等待着远在十一个时区之外的本部的命令。 “开始下一步。”施耐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不用他说二人已经知道了,虽然在大雨中听不见一楼的情况,不知道校工们行动没有,但是二人中间的电动机已经启动,轰隆的响声代表悬桥正在被逐步提离地面,最终它会停在二十一楼后成为进攻组坚强的后盾。 二人挂好速降锁扣放任身体倾斜从天台坠下,狂风他们耳边咆哮。 李苏抬头望天,只能看到灰黑色的铁幕,像是末日来临。 恍惚中李苏感觉自己曾今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是这样坠落,那时他木制的翅膀破碎了,眼中所见只有铁灰色的天空和贫瘠的大地,坠落如此漫长,漫长得......十分孤独。 “李苏!报告情况!”施耐德教授的爆喝从耳机里传来,惊醒了李苏。 并没有按照计划减速,陷入幻觉之后他没有任何动作。清醒后的李苏赶忙减速却已来不及了,重重地摔在了悬桥上,悬桥的钢索发出了濒临断裂的哀鸣。 “这里是李苏,锁扣出问题了,我现在在悬桥上,身体没有问题。” 施耐德松了口气,在本部的大屏幕上代表楚子航的光点已经减速停到了二十一层,李苏却丝毫没有减速,在他的吼声中光点略微减速就停在了悬桥上,李苏生死不知。 “楚子航先行突破,李苏你和悬桥一起上去接应他。” 还好影响不是很大,原本的计划也是楚子航突入后李苏在洞口随时准备接应他并等待悬桥上升,毕竟他的言灵不是攻击性的,体测数据也没有超凡脱俗到楚子航那种地步,所以他的任务是用“无尘之地”确保撤退路线的安全以及出现紧急情况后进行支援。 回答完施耐德的话后李苏坐在悬桥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感觉是怎么回事?原本李苏是一个怂得连跳楼机都不怎么敢玩的人,他掉进三峡大坝的那天是晴天不可能有铁灰色的天空,更何况那个木头翅膀是怎么回事?自己又不是网上那些改天换地的技术宅,怎么可能用木头造了个翅膀还飞起来了? 想不出结果,李苏也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间,连忙从盒子里取出热成像仪,摇了摇却发现已经坏掉了,毕竟这种高度摔下来精密电子设备的幸存率确实低。李苏摇了摇头将它放在悬桥上抬头看着二十一层的大洞,楚子航用电击器制造的“杰作”。他已经上升到了十八层,不远了,已经能隐约听到里面的打斗声。 最终悬桥上升到了二十一层,李苏还没来得及进去就看见一个身影猛地跳了出来,居然是楚子航,没有想到那些保安居然能把他逼出来。 楚子航精准地向悬桥跃来,在空中他瞄了一眼外面的世界,突然呼吸一滞,异变陡生! 一阵震动传来,悬桥的吊索从齿轮上脱离之后卡在轴承间被绞断,整个悬桥猛地向下坠落。 听到钢索发出“嘎吱”声时李苏就知道不好,悬桥下落的同时他向着润德大厦跃去。在半空中和楚子航交错,手腕一翻左手上便多了两柄纯黑的铁尺。 这是他的武器。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到二年级下学期便能自选一套装备,血统浓度低的人都会选择枪械来跨越与目标作战时的体能差距,而精英们则偏爱冷兵器,近距离他们的冷兵器比枪械更加致命。 因为李苏第一学期学分爆炸的多,他也能够选择自己的装备了,千挑万挑最终选出了一对铁尺,特种材质赋予了它极强的硬度和韧性,黑色消光处理让它在晚上可以融入如水的黑夜,化作索命的死神。 其实李苏的位置不是很好,楚子航电碎的那块玻璃横向离他有段距离,但是问题不大。他左手发力便刺穿了玻璃幕墙,将自己固定在了上面,同时右手甩出一根细绳,绳头上的配重飞向了楚子航。同时他大声喊道:“不要发呆!我们的货车撞上了大厦!” 李苏甩得十分准确,楚子航一伸手便接住了,之后在绳子的拉力下摆向玻璃幕墙。他狠狠地拍在了幕墙上但似乎没有任何影响,稍微调整动作便脚踩玻璃飞速上行,如履平地。 到达二十层时他猛地一蹬,侧身飞向了自己制造的洞口,冲了进去。 站稳之后他发力拉绳子,李苏感觉到这股拉力后也不反抗,一蹬墙壁抽出铁尺便挂在了绳子上,楚子航猛地一提便将他也带进了润德大厦。 “厉害了。”李苏看清情况后便说出了这句话,这都快成他的口头禅了。 “是言灵*王之侍,”楚子航说,“在领域内强化活体的体能。太古时代,龙族用这个言灵鼓舞效忠他们的人类乃至于野兽,把他们强化为军队。”他也看向了周围那群皮肤透出渗血般的红色的男人。 “我不是说他们。”李苏说。“我是说你。” 第十章 黑影 “哦。”楚子航只说了一个字,他也知道现在自己的状况,这是没法解释的。 下落时他的墨镜已经跌落了,炽烈的黄金瞳直接暴露在了空气中,爆血后眼眸中的威压更加沉重,保安们开始逐渐后退,王的鼓舞并不能让他们直立在另一个王的面前。 黄金瞳不算问题,毕竟只是亮了一些可以解释成主观感觉,只是他现在的身体委实不能称之为“人”了。 始终若有若无仿佛梦呓的歌声忽然拔高,利刃般刺破空气,那个领域瞬间膨胀。保安们全身的皮肤沁出鲜红的血珠,身体机能已经被强化到了极致,血压高到毛细血管纷纷破裂。言灵之力压过了黄金瞳的威严,泯灭了保安们的惊惧,他们再次跃起,把电警棍高举过顶,蛛丝一样的静电再次缠绕在电警棍之间。完全没有死角的进攻,同时从四面八方拥来。 “你的debuff没什么卵用啊,”李苏叹了口气。“交给你了,我的无尘之地撑到最大半径也只有三米,不太够。” 楚子航没有回答,但是“君焰”已经张开了领域。 大量的热在狭小的空间中释放,气温在零点零几秒之内上升到接近80度,高热瞬间驱逐了弥漫的雾气,以楚子航为圆心,直径两米之内的球形空间里空气恢复到完全透明,领域之外仍旧是浓雾,边界清晰可见。保安们倒在楚子航左右,没有一根警棍来得及碰到楚子航的身体,瞬间到来的高温令他们的身体来不及反应,体温就急剧升高到四十度以上,大脑立刻暂停了工作。 李苏站开了些撑起无尘之地护住了自己,围观君焰的爆发。楚子航的领域确实比他更小,但是楚子航并不是一块烧红的铁锭而是一枚凝固汽油弹! 前方雾气中响起了金属撞击的声音,那是一柄枪在上膛。李苏的领域像是一面墙,保护下了几个保安。其中的一人举起了一把违禁的仿制“黑星”手枪,对准了楚子航的头部。李苏在他拉动套筒时就已经扑了上去,左手精准的将铁尺卡在了扳机之后,右手横刺,同时贯穿了他的双手手腕,在保安的惨叫中李苏抽出了铁尺带起一蓬鲜血,一脚将他踹到角落里。 面对枪械李苏肯定不可能留手,看了看在角落里哀嚎的保安确认对方死不了后,李苏左腕垂下,取下还套在铁尺上的黑星将其拆成了零件,将扳机丢出窗外后其他的部分随手丢在了地上。 此时楚子航已经在面对其他的保安了,李苏的高效率让他松了口气,虽然这货平时很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很可靠的。 几名手持铁链的保安挥舞着铁链贴地横扫,试图打断楚子航的胫骨,楚子航没有闪避,任凭铁链把胫骨缠住。保安们向着两边拉扯,试图把楚子航拉倒,楚子航矮身抓住了所有铁链,把保安们缓缓地扯回自己身边。此时这些保安的肌肉鼓胀,爆发出的力量可以媲美公牛,但是楚子航生生地把陷入疯狂状态的公牛们拉了回来。 铁链忽然间变得极其灼热,保安们惊叫着松手,但他们手心的皮肤被烫得黏在了铁链上。“君焰”把铁链加热到发出了隐隐的红光,楚子航挥舞着这些红蛇般的链条抽打在保安们的背后,留下漆黑的痕迹,隐约有骨骼碎裂的声音。 “你真tm凶暴。”李苏边说边刺穿了最后一个站着的保安的股四头肌,还贴心的叮嘱了一句,“按好伤口,失血过多会死的。” 放倒了最后一个人后李苏站直身子看了看四周,楚子航身边躺倒的人要比他多很多。虽然他这边鲜血四溅看上去很恶心。但是大部分都只是穿刺伤,伤口还很小,蛮容易恢复的。楚子航那边看起来一丝血都没有但是地上那些被他补了一铁链的家伙起码断了肋骨,锁链的末端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些人皮...... 李苏正准备将铁尺插回战术腰带上时,楚子航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还拿着铁链前进,杀意丝毫不减。 “应该还没结束。”楚子航停下说了这句话后继续前行,目的地是前方的安全出口。 “回去后我要求涨工资。”李苏听到后习惯性吐了句槽,跟上了他的脚步,在他们前行时一直笼罩着保安们的“王之侍”领域忽然崩溃了,所有保安都从梦境中苏醒似的,身体完全抵抗不住所受的伤,有人哀号,有人直接痛得昏死过去。 夏弥你真是个黑心老板,有这么对员工的么?看来施耐德教授还是蛮仁慈的,李苏腹诽。 他们一步步向前,走廊尽头的雾气里红色的“exit”标志闪动着,那扇门里有“砰砰”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疯狂地敲着门要冲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捶门声已经变得震耳欲聋。他一脚踹开门,更浓郁的白色蒸汽喷涌而出,惨白色的日光灯下,那些似曾相识却又让人永远记不住面孔的影子默默地站着,窃窃低语。 他们缓缓地走出浓雾,向着二人走来,面无表情。 这些东西保安们是看不到的,李苏和楚子航却看得真真切切。 楚子航摘下执行部的耳麦扔在地上,跟上去一脚踩碎,切断了和其他人的联系。 李苏有样学样,叹了口气。“真的得要求加工资了。” 黑影们猛地扑来,楚子航直接将铁链扔向了他们,他们抬手去挡,黑袍下露出的是嶙峋的利爪,他们根本不是人类! 楚子航也不是人类!铁链已经被他加热到了极限,在他扔出的瞬间温度陡然拔高,直接越过发光温度达到熔点。他扔出的不是铁链而是一团钢水!飞溅的钢水明亮得像一轮太阳,照亮了整个二十一层。 利爪阻拦不下液体,钢水劈头盖脸的浇在了前几个黑影的身上,他们失去平衡倒地。但是后面的黑影根本不顾及前方的同伴直接践踏了过去,纷乱的脚步里那几道黑影渐渐停止了挣扎。 村雨平刺,洞穿了最前面那个黑影的头颅,楚子航旋身上步,拔出村雨的同时将另一个黑影从下到上切成了两半。不愧是那个男人留给他的刀,切断黑影暗金色的骨骼就像是切断一捆木柴,轻描淡写。 “不能留手,他们不是人类。”楚子航对李苏说了一句,李苏抬手将铁尺从黑影的瞳孔刺入猛地一搅,黑影的大脑瞬间被损毁了,又是飞起一脚将黑影踢了回去,后面的黑影直接用利爪将同伴切断,继续扑了上来。 “我又不瞎。”站回了楚子航的身侧,李苏淡淡的开口。 第十一章 战斗结束 李苏将铁尺平举,格挡下了黑影的利爪,旁枝让黑影的利爪够不着他。但是黑影冲过来的速度太快,将李苏带倒在了地上,铁尺架着利爪,旁枝让黑影的利爪刺不下来。 现在就是纯粹的力量的比拼了,李苏咬咬牙再加一把力,毕竟这玩意刺进身体里肯定不舒服。 他突然闭上了眼睛,但并不是放弃了抵抗。他刚闭上眼睛一节刀身便从黑影的脸上突出,刺穿后楚子航一提,浓稠的黑血混合着各种各样的组织浇在了李苏脸上。 闭着眼睛将黑影推开,李苏取下联邦快递的帽子擦干净脸,搭上楚子航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 似乎这是最后一个黑影,本来爆兵一样怎么杀都杀不完的黑影突然消停了,安静的楼道让李苏有些不适应。 “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李苏问。伸腿踢了踢脚边的一具尸体。 “死侍。”楚子航回答。 “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李苏指了指脚下的尸体,如今这具尸体正在缓缓沉入地面,就像融进热水里的冰块。 他们杀掉的原本更多,只是这些尸体居然会慢慢融入墙壁和地面,场面显得有些惊悚。 “特别的死侍。”楚子航边说边伸手推了推安全通道尽头的门,门严丝合缝,似乎有人锁好后又在上面抵了什么重物,爆血了的他居然还推不开。 你这回答,简直了。”李苏向楚子航讨要他的村雨,楚子航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递了过去。 “回去得给导师说一声让他拆了执行部的情报部门,这群人是吃干饭的么?”要来村雨后李苏弯下腰想切个爪子下来研究研究,没想到刚切下来爪子就溶解了,像是热锅里的黄油。溶解后的液体从李苏指缝间滑落,最终融进了地下,没留下任何痕迹。 “好恶心......马德出任务的时候他们明明白白地说这里面只有普通人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普通人会放言灵,也是第一次知道普通人长这个样子。不是我们俩的言灵都很好用估计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在他们说话期间死侍全部溶解个干净,楼道里只留下了刀痕、小洞和高温灼烧过的痕迹,也不知道学院事后勘查的时候会不会把他们俩当成喜欢a墙的神经病。 “学院的情报没有问题。”楚子航忽然开口,“放言灵的人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些死侍,应该是来找我的。” “哈?”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是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楚师兄你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还是他们来给你送经验?” “什么意思?” “他们来送经验的话说明这是《勇者斗恶龙》,那我只要一心抱紧你这位勇者的大腿立场坚定不动摇就好了,注意别作死竖g,功成名就妥妥的;要是你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的话我们就是龙版的《咒怨》,那我还是在加椰子找到我之前先离开站在凶宅外面给你加油好了。” 楚子航沉默了一会,“应该算是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只是里面的不是加椰子,是一些......更麻烦的东西。” “是指战斗力比加椰子强还是凶宅比加椰子的大?” “都有吧。” “那你是怎么遇到这种事情的啊!”李苏表现得十分抓狂,伸手将村雨递了回去。 “很复杂。”楚子航接过自己的刀。“帮个忙,刚刚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我当你的共犯有什么好处呢?经历了这一切后我更愿意今天晚上是在和我喜欢的姑娘吃意大利菜而不是在这个地方砍死侍!你说我一个一年级刚毕业的怎么就摊上这么重要的工作了呢?” “我可以请你吃意大利菜,还有今年的‘自由一日’如果最后只剩我们两个的话我会退出让你获胜,这样你就有‘追女生三个月不被拒绝的特权’了,你也可以和你喜欢的姑娘一起吃意大利菜。” “我是在开玩笑......会为你保密的,放心啦。”果然不能和这个死脑筋的人开这种玩笑。 李苏突然想要是夏弥加紧攻势直接在去北京前就推倒楚子航然后让他说出“我永远都和你站在一起”这种话那么龙二的结局不得改写了?吃掉弟弟的夏弥用“湿婆业舞”夷平北京后和楚子航在废墟里拥吻......倒也像是个好结局? “谢谢,我欠你个人情,站开一点。”楚子航的声音打断了李苏的脑洞,回过神来他看见楚子航一手按在安全门上,摆出了“以力破巧”的架势,连忙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把门熔掉,目标似乎用什么东西抵住了门。” “我靠没那个必要啊!不是还有一条路么?”李苏指了指他们进来时的破洞。破口外的悬桥断的是一边钢索,飞速下坠时悬桥将另一边钢索扯了下去,制造了一条完美的通道,从破口能看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搞得定对吧?”李苏走过去扣上了速降锁扣,拉了拉试试松紧。 “嗯。”楚子航站在他身后回答。 “那我先走了。”说完李苏便准备离开。 “不看看么?”楚子航突然开口,听到这句话的李苏一顿。 暴血后楚子航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现在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李苏一直在避免看他,自从到了二十一层两人就再也没有对视过了,每次他看着李苏时对方都低着头。 “不了。”最终李苏还是没有回头。“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这样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很坦然的回答什么都不知道,能够坦然面对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啊。” “那再见了。”楚子航最后说。 “嗯,再见。”李苏松了松锁扣,开始飞速下滑。 第十二章 莫森 其实早就看了个彻底......一边下滑李苏一边想。 现在只是一度爆血所以楚子航的身体到没有什么特别夸张的变化,但是体表覆盖一层龙鳞什么的也算不上普通了,青灰色的龙鳞在君焰的映照下反射出妖冶的光芒,让在死侍中大杀四方的楚子航如炎魔般摄人,但翠竹般挺拔的身躯配上配上鳞片却有一种特殊的美。 和母龙什么的还真是配呢。 很快降到一楼,李苏并没有急着往停车场赶,他还有些事情,落地后他下意识看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广场。 首先看到的是广场雕塑上的大洞,李苏跑过去摸了一把,直径二十厘米的大洞表面略微有些凹凸,这是金属熔化又凝固的痕迹,李苏啧啧嘴,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照明弹”搞出来的效果。 之后是挡风玻璃碎裂,车头扭曲的货车,车身上有个贯通的大洞。李苏进货厢翻了翻,没找到自己的手机。看来是校工部揣走了,看来他们还是很熟练的。 外面没什么东西了,李苏进入商场。此时的商场空无一人,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孤独的跑步声。雨停了之后普通人被疏散了么?商场里算得上是一片狼藉,地面上满是假花、荧光棒、剪纸蒲公英和各种各样的脚印,不难想象之前这里是多么热闹。 看来校工部的人真的玩得蛮开心的。 走进优衣库,李苏快速选了两件衣服,在收银台拆掉了防盗锁后装进纸袋里,将钞票压在了防盗锁下。毕竟身上的衣服被雨淋透了非常难受,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换,李苏直接奔向下一个地方。 走过一个转角后李苏松了口气,她看到了自己的目标,一间西点店,此时刚烤好的面包散发着馥郁的香气,钩人馋虫。绕到柜台后取出个芝士蛋糕装好,放进一根蜡烛,李苏想了想又抓了几个面包装了进去,将钱压在零钱盘下。终于搞定一切的李苏开始匆匆地往停车场赶。 ———————————————— 莫森非常的紧张,现在他正在开着楚专员的车,副座上正坐着李专员。 他是计划中的最后一环,负责保证这辆车能随时可以正常工作。令人惊讶的是李专员提前一分钟到达了车上,上车后就冷着脸摘掉了自己的耳机,然后命令他开车。 任务莫不是失败了?莫森想起了曼斯坦因教授最后的命令:“任务组已离线,时间一到你就自行离开,不用多等。” 难道李专员手上的大包小包就是资料,而楚专员被对方控制住了?施耐德教授得知情况后最终命令他放弃楚专员保证资料的安全? 他想起了这次任务的评级,ss级,这个级别的资料里的每一句话都或许会成为混血种压倒龙族的最后一枚筹码,每一行文字都或许会成为人类最后的曙光。 一个a级的混血种确实是值得为此牺牲的。 而李专员上车后就摘掉自己的耳机是想断掉自己和本部的联系然后去救楚专员?莫森浮想联翩。 “停车。”是李专员的声音,异常冰冷,他们停在了撤退的路线上,润德大厦的后方。 有东西递了过来,是那个大纸袋。“你去和其他人会合吧,把这个拿走。”李专员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莫森看向了副座上的李专员,对方只是笔直地看着前方,面色如同车外的天空一样冷硬。 虽然一直待在校工部,但是他也听说过楚子航的名声。a级血统,极其擅长近身战,行动风格果断,还是学生就已经比大多数专员还要强大了。连这样的人都败在对方手里,李专员有多少机会? 但是看着李专员坐得笔直的身影,莫森笑了笑,释然了。他摆了摆手,“我和你一起去吧,李专员,我和你一样是一个无法放弃战友的人啊!” 他美国人特有的方脸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在铁灰色的天空下灿烂如同阳光,这一刻莫森仿佛看到了死去的战友,他们站在远方笑着对自己比出了大拇指,脸上笑容令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温暖。 不能再有战友牺牲了。 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最后的底线,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名为莫森的男人默默许下沉重的诺言。 李苏很快明白这个壮汉误会了什么,表情变得十分的古怪。你脑子是被雨水泡坏了么?我靠我只是穿着湿透的衣服真的很难受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啊!你试试这种感觉? 不过淋雨的只有自己和楚子航,那么被雨水泡坏了脑子的......难道是自己? 好像很有道理诶,之前那个奇怪的记忆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总之得先赶紧把误会解开。“你想成什么了?这是我自己给你们准备的任务酬劳!是面包!你鼻子是给狗啃了么?” “哦哦哦...我还以为这香味是伪装......”莫森边说边接过了大纸袋,打开看见里面是一个个被单独封装好的小纸袋,浓郁的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四个牛奶的四个巧克力的,我不清楚你们的口味回去自己分配吧。”李苏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他抬起头从纸袋看向了李专员,发现他已经拿着个面包一口一口地开吃了。 “那......楚专员呢?”莫森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取资料太久了,等在洞口被雨淋透了又冷又饿的,我买两个面包然后坐在车上等他怎么了?” “......您不是负责保住他的退路么?” “他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不了自己杀出来不就行了?”李苏三口两口吃完面包将纸袋揉成团递了过来。“能者多劳嘛!还要我帮忙么?走的时候帮我丢一下。” 李专员是a级,对方的命令是绝对的,他最多只能在任务完成后进行申诉。不过以学校里那宽松自由的风气,申诉也没有什么用吧?莫森捂着脸下车了,他开始向上帝祈求自己不要遇到这样的队友,估计就算是楚专员和这种不靠谱的人多组两次队也会被他玩死。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李专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记得在任务结束后把我们的手机送过来!送到‘孔雀邸’最大的那栋别墅就好了!” 莫森渐渐走远了,李苏拿出了一个灰色的耳机套在耳朵上。“我把车停到大厦后面了,你来这边方便点。” 对方没有回复,不过频道里面呼啸的风声代表频道是联通的,这句话已经传到了对方的耳朵里,他哼着歌看着窗外。笼罩天空的乌云已经慢慢散去了,洁白的月光逐渐穿透了阻碍,真是不错的夜色,现在只等待着楚子航功成归来。 第十三章 疗伤 一个人从大厦的阴影里猛地跃出,没发出一丝声音,高速奔向大厦后面的panamera直接拉开车门跳了进去,瘫在副座上大口地喘气,手上紧紧握着一个纸袋。 跳个楼有这么累么?李苏刚想调侃楚子航两句,但却突然脸色一冷,用莫森的耳机报告任务成功后直接发动车子开走,驶出很远后橡胶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青烟才袅袅消散。 很快达到八十迈,李苏同时把领域张开到极限来辅助他在车流里穿行,蓝色的panamera化作锋锐的闪电超越了一辆又一辆车,无数被别停了的司机在他们的身后高声骂娘。 紧急情况下李苏并不介意狂暴一点,或许这算是施耐德教授教导有方。 忽然车速快速降了下来。前方就是孔雀邸小区了,这是楚子航常待的地方,李苏并不忍心撕掉他那单薄的伪装,一个普通的男孩开车是不会这么狂野的。路程的最后一段李苏显得彬彬有礼,他甚至耐心等待一个老人慢慢悠悠地晃过了马路。 最终panamera稳稳的停住了,但是并没有人下车。 楚子航正在挣扎着脱下联邦快递的制服。李苏摸出手套箱里的剪刀直接把它剪成了几段从楚子航身上扯了下来,把他放在后排的网球衣递了过去,再将楚子航夺回的纸袋锁进后座上的铝制密封箱,最后自己也开始换衣服。居然还是他先换完,换好衣服后后看着楚子航也已经慢慢穿好,李苏开门先下了车。 喘了几口气,楚子航终于准备好了,但是他摆了摆手拒绝了李苏的搀扶自行走在了前面。走的不快但是动作很正常,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异样。 李苏只好跟在了他身后,二人慢慢跨越修剪整齐的草坪,走向前方的别墅。 楚子航推开了门,厨房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子航回来啦,我准备了你爱吃的......哎呀有客人!是你的同学么?” 糟糕!他开车太快了楚子航的母亲还没有睡着! 李苏感觉楚子航明显抖了一下,他也知道对方状态不太好,于是伸手捏了捏楚子航的肩膀示意这里不用管,楚子航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并没有停步。李苏仰头看着楚子航慢慢上楼,自己留在了原地。 不一会楚子航的母亲现身了,她在外面加了一件棕色的长袍,倒也显出了些贵妇的神态,笑着走过来招呼李苏:“哎呀我家子航真不懂事都不知道让同学坐一坐给他倒杯水!来来来坐坐坐!” 李苏笑了笑,“阿姨不用了,这次是我来找楚学长有些事情。” 那个女人突然压低了声音。“你说是学长,那你就是他的学弟了吧?我家子航在学校里平时怎么样啊?是不是一天到晚就冷着个脸?我给你说那是他从小面瘫并不是他不想和你们交朋友!我给你说其实他从小就......” 真是个心疼孩子的母亲,李苏心里叹了口气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们都知道的,虽然楚学长面无表情但是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每次我们有问题向他请教时他都会不厌其烦的帮我们解释清楚,还总是怕我们听不明白。多的不说其实他在大学里也是很有人气的啦,我们这届的很多同学都在把他当成我们学习的榜样呢。”同时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提起枪向前冲。李苏在心里补上了一句,想起了自由一日那弹雨纷飞的场面。 “而且他在学校里也有好朋友的,甚至可以说是生死之交。对方的名字叫做恺撒*加图索,虽然他父亲给他起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名字但是说到底他们还是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到了他这一代也只是一个非常友好的人了,没有以前贵族的那些瞧不起人的习惯。之前还招待身为新生的我去他们家玩呢。” 你死我亡倒也可以说是生死之交,加图索这个姓氏肯定别想从经传里面找到,最后按照混血种的低繁殖率加图索家也确实只是个小家族,李苏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谎。 交流得差不多了,李苏截住了话题。“我这次来是听说楚子航学长曾经写过大提琴的曲子,于是想求来看一看,刚刚他没有回话应该只是还在想放到哪里了吧,现在想必差不多找到了,我上去看看。” “好的那我就不留你了,你有什么想喝的吗?柠檬水?牛奶?还是咖啡?” “柠檬水就好。”这确实是个贴心的选择,李苏感觉自己之前吃面包吃得太快有些噎着了。 “那我让佟姐给你送上去。” “好的,谢谢。”说完话,李苏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拐上了二楼,李苏直接用领域找到了楚子航的位置,走进他的房间扭好门锁,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楚子航正坐在马桶盖上,用颤抖的双手试图打开医疗箱,只是医疗箱的锁扣太小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来吧。”李苏将他缓缓按倒在马桶上,伸手打开锁扣开启了医疗箱,从里面选出破伤风疫苗,注射器,碘酒,酒精和棉球,依次摆在了洗手池的台子上。 卷起楚子航网球衣的下摆,亲眼看到这个小说里描写得非常惊悚的伤口李苏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毕竟文字描述在实物面前还是非常无力的,冷静下来后李苏按照选修过的“紧急救护”课程开始处理伤口。 先是伸手将透明胶带一圈一圈解下,露出了压在伤口上的一层纸巾。纸巾已经被血痂黏住了,李苏猛地一抽将纸巾连着整块血痂都扯了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楚子航猛地抽动了一下,李苏叹了口气开始找他聊天来分散注意力,“楚子航兄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啊。” 李苏的动作还是很迅捷的,血痂被撕离伤口其实并不是很痛,真正让楚子航颤抖的是伤口里的碎玻璃被他带动了一下,疼得钻心。 楚子航正想提醒李苏里面有一块玻璃碎片伤口还不能包扎时李苏已经轻轻掀开了伤口,这让楚子航松了口气,毕竟在这个状态下连说话都是一种折磨,有一个搞得清状况的队友真的是上天的恩赐。 “楚子航兄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啊。”李苏悠悠的声音传来,是想转移自己注意力么?楚子航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他突然发现了曾经看过的书里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是多么的不靠谱。他能感觉到李苏已经握住了那块碎玻璃准备拔出,微小的颤动带来的都是剧痛,像是握着自己的一个器官。在这种剧痛下任何转移注意力的方式都是苍白的,不过不忍拂了对方的好意,他还是勉强开口。“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小心地不让舌头伸得太长避免在李苏拔玻璃的时候咬到。 “就是你这种面瘫是怎么找到苏茜这种这么好的女朋友的?说出来我参...”楚子航感觉握住玻璃的那只手松了开来。 然后是李苏满是尴尬的声音,“我忘了个东西你先说着等等我。” 话音未落医疗箱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凭借声音楚子航也能想象得到一只大手正在医疗箱里翻动,温度计、冰袋和纱布起起落落。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炸开了,李苏竟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本来紧绷的身体忽地放松,出于良好的涵养他还是忍住了剧痛回答李苏的问题,“她不......” 才说两个字楚子航就感觉到伤口里的玻璃被猛地抽了出来,在牙关咬紧之前一卷毛巾被贴心的塞到了口腔里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好吧,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还是非常有效的,感受着体内低于预期的痛感,楚子航默默地想。 第十四章 被遗忘者 视觉慢慢恢复,映入楚子航眼帘的是一个硕大的手腕,李苏正在用他刚刚咬过的毛巾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 “放心我洗过了的,没有用你的口水清洗你漂亮的脸蛋。”李苏的话一如既往的白烂,只是如今这份白烂现在让他有些安心。他抬头看了看卫生间,已经被李苏收拾妥当了,对方似乎已经在自己剧痛时打了破伤风疫苗用酒精清洗了伤口,让他少遭了一份罪。如今的卫生间一尘不染,医疗箱被放回了高处,血迹已经被清除干净。洗手台上放了个体积不小的纱布纺锤,想来胶带啊针头啊纸巾啊什么的都被裹在了里面,腰上纱布粗糙的触感说明在自己失明的半分钟内对方已经打点妥当了一切,真是个棒极了的队友。 李苏取走了自己给他的耳机,淡淡的开口,话语里有些责备,“怎么还是受伤了?没听见我说的话么?” “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楚子航低声回答,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李苏叹了口气,将楚子航以公主抱的方式运到了他的床上,扶他坐在床边。不得不说江南的形容还是很准确的,可谓“冰肌玉骨清凉微汗”,李苏一边想着一边扭动门锁打开了门。 门外的佟姨愣了愣,一手托着托盘上面是两杯柠檬水,另一手做出敲门状,她没想到自己才敲一次门对方就应了。 “谢谢。”李苏接过了两杯柠檬水。 “还有,”佟姨有些迟疑。“门外有个......男人......找你们。” “哦,知道了,我马上下去看看。”李苏想起了对校工部的叮嘱。 佟姨走后他关上了门,放了一杯柠檬水在床头柜上,“路明非估计还没吃完饭呢,你可以休息一下,柠檬水我放这里了,多喝水有益于身体健康。”他又指了指卫生间里那个纺锤,“我建议你用君焰把那玩意烧干净,有点血样流出来就麻烦了。我下去拿手机,等会见。” 看到楚子航点了点头,李苏出去时带上了门,举着自己那杯柠檬水边喝边走回到了一楼,佟姨拿着个菜篮子准备出门了,楚子航的妈妈还在厨房里忙活,李苏向她打了个招呼后推开大门。 李苏明白为什么佟姨会迟疑了,任何普通人发现家门口站了这样一个彪形大汉都会迟疑。 “用公频通知我出来取就好啦,你看你把别人吓的。面包好吃么?”李苏边说边接过了领队递过来的两部手机。单手拿两部手机实在不好开机,他索性一起揣到了兜里,继续喝着剩下的半杯柠檬水。“接下来你们就可以继续度假了吧?” “吓到了人真是非常抱歉,面包味道还是不错的。”领队笑着搓了搓手,“不过还有些事情没忙完,度假还要晚一点。” “什么事?”李苏有点诧异,他记得原作里没有这么一出,“难道学院现在良心到要赔偿那些保安的医疗费了?这和以前的画风真不搭啊。” “不是,任务结束了,那对夫妇要来领走他们的儿子。”领队叹了口气,“李专员你也知道的啦,之前运送资料的雷蒙德他......” 听到这里李苏凑到嘴边的玻璃杯一抖,杯子垂直坠落,领队眼疾手快地一俯身,避免了杯子碎裂的命运。接住杯子后他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李专员。他们这种人还会犯这种错误,蛮新鲜的。 看到李专员的表情时他怔住了,李专员像是中了孙猴子的定身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发直。 “李专员......你认识雷蒙德么?”领队小心翼翼的问。 “不认识,只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死亡过于激动了。”听到他的声音李苏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接过水杯拍了拍领队的肩膀。“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们一起去。” 仰头将柠檬水喝完,将杯子放到了厨房,对着楚子航的母亲笑了笑,“非常好喝,谢谢。”转身上楼。 对啊,还有这个人。李苏怔怔地想。 推开了楚子航的房门,那被柠檬水已经被他喝完了。李苏将手机递给他后说了句“等会来接一下我”,直接下楼。 校工队们居然是一起来送手机的,两个人坐在前面,剩下的人都缩在了货厢里,从车牌号看得出这是备用的货车,李苏拒绝了“前排座位”这个令人心动的邀请,也进了货厢。货车缓缓发动了,李苏靠在厢板上开始搜寻关于雷蒙德的记忆,这是他第一个没有救到的人。 “出动了b007号专员雷蒙德,可见执行部确实很谨慎。雷蒙德2006年毕业于卡塞尔学院机械系,“b”级,言灵是序列号28的“炽日”,能在领域内放射强度达到4000流明的烈光。” 这是书里关于雷蒙德的内容,短短一句话,甚至还没有后面介绍“炽日”优点的部分长,也没有连载版里面“jacky”的戏份多,各种意义上都只是一个路人甲而已,李苏甚至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他从一开始就不在李苏的救援名单上。 也没有想到......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李苏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但这并不能缓解心中的烦躁,他有些彷徨,曾经三峡的成功干涉让他觉得自己是天神下凡,无往不利,让他觉得自己能给所有付出过的混血种们幸福。 他确实有神明般的力量,在自己的领域里他甚至能点石成金,言出法随。但是他的领域实在是有些小,二十米的半径并不能覆盖这个世界,同时他也操控不了时间,在时间长河面前他和普通人一样无力。 但是只要他来早一天,只要有一点点心放在雷蒙德的身上......就能救下他。 车渐渐停稳了,有人打开了货厢,刺眼的灯光照了进来。李苏下车跟在了领队后面,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李苏准备送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最后一程。 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回头一看校工队的其他人都跟在他们身后,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是兔死狐悲么?李苏不知道。 他身后的就是莫森,莫森见他回头轻声开口,“我们...来见他最后一面。” “嗯。”李苏应了一句,回头跟着领队走进医院。 第十五章 决心 他们似乎到了一个医院里,楼梯口的指示牌清晰地指出了他们的目的地,太平间。 得到了许可的领队轻车熟路地走进地下室打开了灯,明亮的led灯照亮了太平间的角角落落,但惨白的灯光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冷气机全力运作制造的低温浸润着所有人的皮肤,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房间里有两张停尸床,一张空着,另外一张上面摆了一个骨灰盒,纯黑的盒身没有其他的纹路,朴素简洁。 校工队的人依次上前拜了拜,不是用基督教的礼仪而是佛教的双手合十,场面显得有些好笑,这是他们在寺庙里刚学的么? 李苏站在队尾,领队已经拜完了正站在他的身边等着。李苏轻声开口询问,“这么着急火化?都不让家属见见最后一面?” “没办法。”领队同样低声回答,同时手掌竖起比了个切菜的动作。“尸体切得太碎了,无法复原,家属看到了只会更加伤心。” 校工队的人都拜完了,李苏最后上前,他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见完了最后一面,领队宣布解散,壮汉们稀稀拉拉地离开了,只剩领队和李苏站在原地。领队身为雷蒙德的单位代表,负责遗体的交接。 “我出去走走。”李苏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楼梯走去,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停在了转角后的公共座椅前坐了下去。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捂住脸,只是静静的坐着。 十多分钟后,零零散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苏过人的耳力告诉他脚步声的主人是两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他们很快经过李苏面前然后转过转角,李苏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医院里双手捂面的人很多,每一个双手捂面的人身后都是一场悲剧。 说话声绕过转角钻进了李苏的耳朵里,他没有阻隔反而尽力收集着空气里的声音,想把每句话都牢牢地记下,心里满是迷茫。 先是和领队的谈话,从声音听得出三个家属都是中国人,看来雷蒙德是后来起的名字。领队先是代表卡塞尔学院对这次他们的出差人员遭遇意外表示同情,同时表示保险金在保险公司核查后将会尽快交到他们手中,最后希望他们能控制好情绪,三位家属连连称是表示明白,说他们也知道死者不想看到他们哭泣的样子。 交涉完毕后是领队沉重的脚步声,似乎他站开了位置让出了停尸房的通道,然后细碎的脚步声说明家属们走向了停尸房。 一开始还很冷静,但是随着逐渐走向骨灰盒家属情绪还是慢慢崩溃了,哭泣声穿透厚重的承重墙,传到了李苏耳朵里,仿佛利刃剜心。 说到底谁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冷静呢? 李苏起身走到了门前,靠在旁边的墙上,停尸房里的声音听得更加真切。那个中年妇女一直在低声念叨着,说王强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你才说你在国外打下了一点底子要接我们去享清福怎么就去了呢?我还记得你的声音啊我苦命的儿啊,声音里满是悲伤。 原来雷蒙德的真名叫王强么?雷蒙德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特工,杀伐果断不惧死亡,像是瓦尔基丽们寻来的勇武的英灵,这种英雄不就该为伟大的事业献身的么?就像被奥丁带领在诸神之黄昏里大吼着冲向巨人时那样。 但是王强这个普通的名字一下子打碎了之前的英雄形象。有这种名字的人不该死在混血种和龙族的战场的前线,他应该是那种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在外面工作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时可以看见家里温暖的灯光,开门后迎接他的是妻子温柔的微笑,诱人的饭菜香味和女儿小小的拥抱。 李苏的手紧紧握着忽而又松开,他想通了。其实从来没有“英雄”这个人,不如说“英雄”之名是一副金光闪闪的铠甲,普通人穿上它后便成了英雄,冲在了所有人前面顶着战锤将宝剑送进敌人胸口。他能带着普通人赢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但是里面同样的普通人早已千疮百孔。 随着王强母亲的哭诉年轻女人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哭着说你不是答应要给我亲手戴上戒指把花店里所有的玫瑰买下放在我们婚礼上的吗不是说好要让我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的吗,明明一周后就是我们的婚礼。 他还是一个即将新婚的男人么?一个马上要参加自己婚礼的、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还没有感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还没有见到属于自己的光,诗蔻迪的剪刀就已经落下,“英雄”、“未婚夫”和“爱她的父母”都不能挽回他的生命。 神真的爱着善人吗?来到这个世界李苏第一次迷茫了。 雷蒙德可谓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好人,孝敬父母,爱女朋友,甚至为了给大家美好的生活自愿穿上了名为“英雄”的铠甲,但是“好”并没有什么用,该死的时候还是死了,只是因为......他不是主角。 其实主角也没什么好。李苏想起了这个故事里的主角们,想起了楚子航将折刀插进夏弥的后心,想起了恺撒抱着麻生真在接天的火焰里无助地看着她慢慢死亡,想起了楚子航听到恺撒说“我绝对不会杀死那个女孩”时的暴怒与无力,想起了路明非默默打扮着已经死去的绘梨衣...... 真是悲伤啊。 还是说,这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么?李苏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似乎有着无数的线条在自己的掌中交错,每一根线条代表一个人。 那么,就让我来保护所有人吧,我来让你们获得幸福。李苏手掌缓缓握紧。 第十六章 夜谈 领队最终安抚好了家属的情绪,他们看上去没那么伤心了,李苏没有想到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居然精于此道,冷静下来的三人抬着骨灰慢慢离开了。等了许久,李苏也跟着领队走出了医院。 “别想太多。”领队拍了拍李苏的肩膀,“学校的保险金足够他们好好过完下半生了,去美国还是留在这里都没问题。” “有什么用呢?”李苏拍了拍胸口,“他们的心已经死了啊,你又不是看不见他们的眼睛。” 领队语塞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家属们情绪激动但大多数都不是很清醒,其实这样反而还好安慰些,像李专员这种旁观的人才是最不好做工作的。 李苏摆了摆手,“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没事的。你先走我在这里等楚子航。” “好吧。”领队也没有多说什么,阔步走开了,李苏在医院门口的报刊亭买了份报纸,垫着报纸坐在了花坛上静静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今晚的医院异常的安静,没有李苏想象的有各种各样紧急病号的场面,唯一一个来挂急诊的是被他母亲带着的一个小屁孩,一脸苦相。远远的能隐约听到是在说吃了晚饭后肚子疼。 真是一个平静的晚上。 半个小时前的激烈厮杀与现在的平静形成的强烈对比让李苏有些恍惚,他愣愣地看着医院门口的大马路发呆,直到一辆熟悉的panamera停到路边打开双闪,隐约能看见驾驶席上的人带着个酷毙了的墨镜和副座上的人那熟悉的焉焉的脸。 李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旁边就是熟悉的密封箱上面摆着一个纸袋。他打开纸袋取出芝士蛋糕,将蜡烛插到蛋糕上点燃,递给了前排的路明非。“生日快乐。” 路明非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路数,他说了声谢谢接过蛋糕吹灭蜡烛,开始吃或许是这辈子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你妈妈做了什么吃的?走的时候看见她在厨房忙个不停。”他笑着问正在开车的楚子航,放松躺在座椅上静静听着悠扬的爱尔兰音乐,雨又开始哗哗的下了。 “饺子,蛮好吃的。”楚子航一边回答他一边又想起了在他出门之前妈妈亲手端出来的饺子,皮薄馅大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韭菜,每个剔透的饺子都散发着热气,香味馋人。刚端出来佟姨也把醋买回来了,蘸着醋吃了一盘,真是难忘的美味,好像就连腹部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想着好吃的饺子和一脸笑容的妈妈,楚子航的面色都略微柔和了些,从后视镜里隐约看见李苏正看着窗外注意力不在这边,路明非也把那不大的芝士蛋糕吃完了,于是他开始将早已想好的话对着路明非说了出来。李苏也没有去偷听,只是听着音乐发呆。 爱尔兰民歌播完了一轮又一轮,好像车里就只有这一首曲子,但是前排的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些无聊的李苏最终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聊天内容上。 “一个人能做到什么,并不完全取决于血统,而是他想做到什么。我认为你不行,不是说血统或者能力,而是你没有目标,”楚子航说,“没有什么目标能让你豁出去、用尽全力,豁不出去的人是没有用的,就算你的血统比我们都强。” “我为谁豁出去啊我……” “每个人都会有些理由,可以让你豁出命去。你留着命……就是等待把它豁出去的那一天。”楚子航轻声说。 “说的真好。”李苏突然开口。 李苏的突然发言让前排的两个人一愣,显然他们交心交得太过忘我忘记了车里还有一个人。 路明非尴尬的挠了挠头,“师兄确实说的很好,我刚刚都有种热血上头的感觉了。” “不,不止他。”李苏摇了摇头。“我说你们两个都说得很好,就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没什么卵用。” 本来他不该说话的,这里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场景。路明非和楚子航的热切交流到此为止但是在互相的心中埋下了种子为以后的剧情发展埋下了伏笔,这是原本的剧情。 但是李苏总感觉雷蒙德的骨灰盒一直在他眼前晃悠,前排两人亲切的谈话令他作呕,最终他还是开口了。 “豁出命有什么用呢?”本来就算他想说什么也该隐瞒掉自己不应该知道的部分,但是他现在只想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嗯?楚子航?你自己知道你能有今天的实力是豁出性命换来的还是拼命努力换来的,没有你的努力再出现一次那种情况你能做什么?”李苏问坐在自己前面的楚子航。“你想让他和你比篮球还是让他和你比成绩?或者说‘来吧我是剑道黑带我不怕你!’?曾经的你豁出命有什么用?” “豁出性命豁出性命说的倒是很好听,但是你豁出性命有什么用?你想守护的还是会被破坏,你所珍视的还是会逝去。或者你觉得保护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要伤害她得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那还是别假惺惺的说什么‘为他人豁出生命了’,那只是沉迷于自我满足和自我毁灭而已。公主死在骑士之后就不是死了吗?那同样是死亡!”李苏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演变为怒吼,男人的吼声在小小的跑车里回响。 “其实你真的运气很好,路明非。”李苏的声音回落下来。 “我这么悲催的人生还是运气很好,那师兄的运气不得是好到爆表了......”路明非一紧张烂话脱口而出。 “我说的是你还有机会。”李苏转头看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雨让外面的一切都变得不清不楚。“你是我们的s级,一切资源都会向你倾斜,无论你是想变成一个理论狂人还是想变成冷血杀胚你都是有机会的,你还有着变得强大的可能。但是有些人......已经没有机会了啊。你知道校长为什么一直都如此年轻么?” “不知道。”路明非说。 “因为欲望,不满足的欲望会使人年轻,而龙族血统加强了欲望的力量,你知道他的欲望是什么吗?”李苏眼前仿佛浮现了说这句话时苍老的汉高的神态,羡慕而又畏惧,那个曾经和昂热并肩的老人羡慕着他的年轻矫健又畏惧着他身上灭世的业火。 “周游世界什么的?” “是复仇。”沉默了许久的楚子航忽然开口了,李苏坐在后排看不到他的表情。 “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路明非话音里满是诧异。 “校长在守夜人讨论区里的id是‘剑桥折刀’,当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查了一下。” “对,是复仇。”李苏肯定了楚子航的回答。“一百年前的‘夏之哀悼’事件......” “我听说过,校长亲口给我说的。”路明非举手,像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 “这样更好,但是你们知道么?在加入狮心会之前的校长是什么样的?”李苏将视线从窗外移回。“那时的校长其实比路明非你进卡塞尔之前还窝囊,只能在课余时间去打琐碎的零工来保证自己不会被饿死,其间还要忍受客人的嘲讽和老板给他穿小鞋,就连这这或许也是日常中比较好的部分了。那时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灰色的,直到加入了狮心会。” “加入狮心会的他第一次知道生活可以过得那么惬意,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穿那么漂亮的衣服,第一次知道也有女孩子会看着自己露出羞涩地笑容,梅涅克伸出的手,让他第一次进入了春天。”李苏又摇了摇头。“但是‘夏之哀悼’把一切都毁了,才让他如此沉迷于毁灭和复仇。但是其实相对于复仇他更希望自己能回到当初吧?就算让他用在地狱里受尽煎熬来交换都愿意,只求自己能回到那个夜晚阻止那个愚蠢的错误或者回到再之前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训练自己,希望能改变结局。不知道在他看到朋友的尸体后有多么懊悔自己曾经沉迷于谈天说地与参加party。” “相比起来你真是太幸运了,你还有机会。更何况还有比起我们来说更加不幸的人,比如说雷蒙德。校长过去还是有着机会的,而他从来都没有过机会。” 说到后面李苏的声音越来越低,简直低不可闻,“想到这些我看见你在这自顾自失落自顾自忧伤的样子......真是恶心。” 第十七章 夏弥 “试试没有铁路的一周!”硕大的横幅贯穿了整个芝加哥火车站,三人抬头看着巨大的横幅表情木然,左边那人突然嚎了一嗓子,声音里满是悲愤和无奈。 和原作里一样,芝加哥的铁道工人们罢工了。 话说这群人罢工得还真是熟门熟路啊!李苏有些发懵。书里只是说了句罢工没有进一步的描写,但是看着只有一截货厢1000次列车开出火车站,明明负责押送货物的执行部专员说的“半个小时后见”还在耳边回响,下一秒火车站的工人们就整齐的离开自己的岗位开始挥舞标语牌大喊口号什么的......有种超现实的感觉。 我靠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们到底要罢多少次工才甘心啊! 或者只是“唯手熟尔?”李苏想起来了曾经略微了解过的美利坚黑暗的工人史,那段历史黑得老美自己都不想提。 “路兄我给你支个招。”李苏拍了拍刚刚嚎了一嗓子的路明非的肩膀。“你试试说‘明非·李嘉图·路在此下令,火车站啊!臣服于我吧!’” “我靠我又不是鲁x修!怎么会有用!” “你是我们的s级啊,用血统压迫他们!” “那你还不如让师兄摘掉墨镜就好了,黄金瞳不是更简单粗暴么?” “我觉得耻度这么高的台词师兄估计说不出来......” “那我就说得出来么朋友!” “当然了我们这些宅可是心怀世界的人啊!” 楚子航默默的听着身边的两人斗槽,真让人头大。其实他并不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终他还是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打断了两人的耍宝。 “就在芝加哥住一周吧。”楚子航淡淡地说,“如果你们不方便,就跟我合住,房费我会付。” 路明非心里贼贼地有些开心,他把行李一扛:“走!开房去!” 头顶传来咯咯一声轻笑:“三个大男人开什么房?” 李苏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那条长宽各十米的巨幅白布在微微颤抖,好像有人藏在后面。那个人形沿着横梁往左移动,一只手从白布后面伸出来,把左侧的挂钩摘掉了,然后它又往右边移动,手又从右边伸出来去够挂钩。 “小心!”楚子航忽然说。 白布后的人一个不稳跌落了下来,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扑过去接,只是路明非被白布一裹反而率先摔倒,最终是英俊面瘫的楚大少爷抱得美人归。 李苏没有去抢戏,在一旁摸出摄像球围观。 “who啊who啊?不要命啊?搞得我还摔一跤!”路明非揉着腰爬起来,一叠声地抱怨。 一个脑袋从白布里探了出来,左顾右盼。一瞬间无论是路明非还是楚子航都沉默了,楚子航轻轻地把那个人放在地上,自己则退后一步。 确实是个美极了的姑娘,龙族血统真的是神的恩赐么?就连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李苏看着面前昙花般美丽的女孩也不由得想。 “嗨!妖怪你好!”路明非喃喃地说。 楚子航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是同学。” 女孩一龇牙:“不是妖怪,是软妹子!” “楚子航,机械系。”楚子航伸手去拉女孩。女孩从白布里钻了出来。她穿了件素白色蜡染兰花的小吊带和一条短短的热裤,脚下是一双短袜和一双球鞋,简简单单,头顶上架着一副墨镜。 “师兄诶!”女孩蹦了起来,“我是新生,夏弥。” “喂喂别挡着我,”路明非用肩膀把楚子航拱去一边了,“我也是师兄!路明非,历史系。” “哟,是文科男?”夏弥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路明非。 “李苏,化学系。”李苏对着夏弥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在上面干什么?”楚子航问。 “把这块白布摘下来嘛。要住一个星期的酒店,我没钱了,我还要省钱给我的相机买镜头,这东西反正也没什么用啦,可以让我在中央公园那边搭个帐篷睡一星期。”夏弥一屁股坐在白布里,把这张巨大的布折叠起来。她动作很麻利,很快就把白布卷成老大的一堆,往肩上一扛,“那我先走了,在学院见啰。” “公园可以搭帐篷么?”楚子航问。 “我会跟他们说我代表芝加哥铁路局的工人兄弟在示威!”夏弥攥拳,认真,果然是急公好义、熊熊燃烧的少女,“铁路局的兄弟们不复工,我就要跟他们一起艰苦!” “真棒,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路明非有些心花怒放。 楚子航犹豫了片刻:“你还没有社会安全卡,如果被警察问话不太方便,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要去……” “开房?”夏弥猛地回头,瞪着楚子航。 楚子航一愣,被那股凶凶的眼神吓退了,但是还没有等他解释,夏弥就扑过来虚趴在楚子航胸前。“是大款诶!好开心!求包养!” 哇夏弥妹子一开始你就这么粘人真的好么,好感度不够的话会起反效果的哦?话说我身为穿越系的主角能配一个这么萌又这么有魅力的妹子么?一旁的李苏胡思乱想,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他在后面看着就好。 “走走走走,开房去!饿爆我了。”路明非帮夏弥把行李拎了起来,准备出站。 “等等等等,我再去接一杯可乐。”夏弥说。 “到酒店住下再买吧。”楚子航说。 “你那是买是买是买啊!”夏弥比了个鬼脸,“我又没说我要付钱。” 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用过的可乐纸杯,一溜小跑到关门的subway门口,踮起脚尖,把半边身子从金属栏杆之间塞了进去。这样她拿着杯子的手恰好能够到可乐机的开关,一阵叫人心旷神怡的水声,subway的店员关店时居然忘了拔掉可乐机的电源。夏弥吸着可乐满脸得意:“我比你们早到两个小时可不是白混的,这里我都侦查了一遍了!” “哇噻!这不是有喝不完的免费可乐了么?”路明非满心欢喜,“我也去接一杯。” “你们男生挤不进去的啦,我帮你们去接。”夏弥伸手又摸出几个纸杯。 她单腿站立一条腿伸直,在栏杆间保持住了平衡。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有些透明的质感,像是温润的白玉,身上的每一条曲线都青春而美好,干净得让人不生邪念。 骨肉匀停。 “喝了我偷来的可乐就欠我人情啰,以后多帮忙。”夏弥说。四人正拖着行李往外走。 “那还用说?师兄罩你呀!”路明非喝着可乐,拍着胸脯。 “师兄人真好,”夏弥笑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然后忽然换了低沉的声音,好像什么知心大姐在说话,“夏弥啊小心不要被泡了哦,提高警惕哦,防火防盗防师兄哦!” 就到这里吧,李苏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了楚子航的行李箱上。 他的行李比夏弥的还少,如今里面最大的风衣还被他拿出来穿在了身上,背包还显得有些干瘪。单薄的风衣倒也和这个并不酷热的天气有些搭。 “楚兄帮我看着行李呗,我想在芝加哥里走走。”说完不等他们的回答李苏就捧着可乐离开了火车站。 第十八章 游荡 李苏漫步在芝加哥的街头,目光在一栋栋大厦间游移,脑海中思绪纷飞。 芝加哥,著名的大都会,有着摩天大楼之乡的美誉,在人类的近代史上是浓墨重彩的一笔。独自走自这个城市里像是穿行在水泥森林之中。 李苏伸手,一路抚摸着墙壁前进,红砖、水泥和强化玻璃传来了不同的触感,代表着这座城市曾经的强大。 芝加哥最强盛的时候人们建楼遵循的是情怀而不是预算,这种别样的精神造就了芝加哥如今千姿百态的建筑群。难怪人们都说“在别的城市你能看见高楼,在芝加哥你能看见所有的高楼。” 街道上熙熙攘攘,但能看得出大部分都不是本地人。人群里有一身西装公文包傍身的白领,有嘻哈装扮手拿滑板的学生,有斜带贝雷帽腋下夹着画板的画家,有拿着手机相机在地标建筑前合影的游客。他们象征着着这座城市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兼容并包。各种各样的职业各种各样的祖籍你都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形形色色的人们组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芝加哥。 但是这座城市兴盛的阳面代表着,她有同样深邃的阴面。 可乐喝完了,李苏将杯子丢进了垃圾桶。 芝加哥也是人类历史上黑帮最嚣张的城市之一,在他们最猖狂的时候甚至敢公然在主干道上火并,警察的霰弹枪在火力强猛的冲锋枪面前不堪一击,著名的汤姆逊冲锋枪的别名“芝加哥打字机”便来源于芝加哥黑帮对这种武器的热爱,血腥凶残的“情人节大屠杀”也是这群暴徒津津乐道的“功绩”。 不仅仅是成建制的黑帮,芝加哥的小偷、强盗、逃犯和瘾君子也比其他地方多上许多,凌晨时在街角捂着衣服哭泣的女孩,垃圾桶里崭新但又空空如也的钱包和阴暗的墙角里的用过的注射器无不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污秽,在芝加哥的有些地区,晚上十点出门买瓶醋都有可能是生死考验。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李苏愣愣地想。他站住了,身旁高楼大厦的阴影里的小巷子里传来了细微的女孩的哭喊。 李苏转身走进小巷,压低自己的步子轻轻靠近,停在了巷子末端的转角,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和他想的一样,抢劫。 三个穿着单件t桖的男人将一个女孩逼到了角落,领头的男人手上玩着一把蝴蝶刀,银光上下翻飞。 被他们逼到角落里的女孩看起来十五六岁,穿着淡蓝色的上衣和简单的牛仔裤搭配一双普通的帆布鞋,有着漂亮的淡金色的长发,提包里露出的教科书说明了她的身份。 这姑娘似乎快要崩溃了。她双手捂住包挡着自己的脸慢慢往回退,像是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最终她停到了墙壁前,退无可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提包里翻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钱包递了过去,上面的hellokitty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 为首的男人一把抢过了钱包,打开看了看后似乎并不满足。银光一停,他伸手抓开了女孩挡在身前的提包后用蝴蝶刀的刀背抵住了那个姑娘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小小的美在这阴暗的巷子里绽放。 确实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姑娘,姣好的脸庞上有一些小小的淡淡的雀斑,并不丑陋反而显得有些青涩,大大的眼睛里蓝色的瞳孔像是两颗剔透的宝石,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小的细框眼镜给她增添了些许知性的美,眼角划过的细细的泪痕显得她柔弱而又娇小。或许她没有封面女郎的那种诱惑妩媚,但却像是未熟透的苹果一样清爽又有些酸涩,让人心动。 三个强盗显然也被她的美丽打动了,领头的男人右手还在收回蝴蝶刀但是左手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男人突然大叫起来,他的左手用力地握住了右手手腕,脊柱弓成了一个圈,右手上洞穿了他的手掌的铁尺分外刺眼。 李苏从转角后闪出,俯身拾起地上的蝴蝶刀伸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将他顶到了墙上。 心情很是不好的李苏并不准备像日本普通高中生那样说两句这是我同学你们放开她,他准备发泄一下内心的烦躁。 伸腿踢中对方膝盖,男人无力地跪下。在痛嚎中他的小腿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看来膝关节是保不住了。左手拔出自己的铁尺插回腰间,右手将蝴蝶刀捅回男人手上的豁口。他背后的红砖墙面在李苏的巨力之下显得并没那么坚硬,蝴蝶刀刺穿男人的手后没入了墙壁,轻松得像是刺穿一块松饼。 李苏不再搭理握着刀柄却没有勇气拔出的男人,伸手轻轻取下了少女脸上的眼镜揣进衣兜。“最好还是闭上眼睛,接下来的场面有些少儿不宜。” 他转身面向另外两个面有惧色的男人。伸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将狼的爪子折断,保护旷野上的羔羊。” 李苏冲了过去,风衣下摆猎猎作响,矫健的身影像是俯冲的大鹫。 第一个男人露出了凶狠的神色,抬手便是一个标准的直拳打向冲过来的李苏,看起来像是练过一段时间。但是他伸出的拳头在李苏的眼中放慢了数倍,只是一出可笑的表演。李苏伸手刁住对方的手腕,侧身避开这个男人的同时双手下拉肩膀上顶折断了他的肘关节。 放下抱着关节哀嚎的男人李苏追上了最后一个正在逃跑的男人,单手抓住他的后领向上一提,男人的双腿因为惯性带着上半身摆了起来。手腕发力李苏将最后一个人摔在地上向着他的膝关节一脚踩下,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固然学校规定混血种不能杀死普通人,但是以他a级的权限给对方留下什么终身残疾还是可以的,送进监狱并不能保证他们能从此悔过,但是少一条腿或者少一条胳膊能够保证他们从此与抢劫无缘。 李苏低头愣愣地看着脚下正在哀嚎的男人,他们抢劫过多少人了?那些钱本来或许会变成某个辛勤工作的母亲想奖励自己在学校里得到优秀的女儿的一次美餐,或许会变成某个父亲想买给自己儿子的一份玩具,或许会变成劳累了一天的白领下班后一杯惬意的啤酒,或许是某个男孩期盼了一周的零花钱。之后却只会被这群混蛋花在喝酒和召妓上。 他们又已经对多少女孩子下过手了?那些女孩本来可能会找到一个自己爱着的又爱着自己的男孩,能够在新婚之夜与自己的爱人毫无顾忌的拥吻,她们都会成为幸福的新娘。 如今一切却被这些男人毁了!这么美丽这么美好的东西他们怎么敢伸出自己的脏手去碰!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真想把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抹掉啊。 最终他还是冷静下来,伸手摸出了男人身上的手机。“911么?十四大道旁的小巷子里有三个伤员需要救护车。”说完之后李苏将手机摔碎在地上。看着玻璃碎片飞溅,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舒服一些。 事情还没有结束。 李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到了在一旁紧紧闭着眼睛的女孩身前,伸手放在了她小小的光滑的手背上,声音轻柔。“没事了,我牵着你出去,走吧。” 虽然自己触碰到她时她猛地一抖,但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然后是略带哭腔的声音,“先...先先生,能把我的眼镜还给我吗?我怕我看不清路摔跤。” 李苏笑了笑。“所以说我牵着你啊,要是你看到了我的脸我说不定要杀你灭口哦,眼睛不许张开。” 虽然听到了“杀人灭口”几个字后她小小的身子很快又抖了一下,但是她很快用平静了很多的声音急切地说:“不...不会的!先生您是好人!” 李苏心里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这个姑娘知道那三个男人终身残疾后还会不会说这句话。“把手给我吧,我带你出去。” 女孩迟疑了一下一只手缓缓松开提包伸直了,李苏轻轻握住对方小巧的手掌,“走吧。” 牵着女孩走出了阴暗的小巷回到了大街上,李苏轻轻将对方手抬平后将眼镜放了上去,躲进了大厦的阴影里。站在阴影里的李苏看着女孩戴上眼镜四下寻找了一番并无所获后还是嘟着嘴走掉了,也转身离开小巷,不经意间脸上扬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说好了给每个人幸福,就从现在开始吧。 第十九章 无解之局 李苏静静的站在卷帘门前,细细打量眼前的建筑。这是一栋低矮的二层平房,外面的石灰墙面已经有些剥落了,露出了里面的水泥。看起来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仓库之类的地方,但是据之前被他抓住的毒贩说,这里就是莫兰帮的据点。 莫兰帮,该地区一霸,贩毒和走私是他们主要的来钱手段,他们也有着与钱财相配的武力,曾经挑战过他们的人都已经消失了,偶尔能在河里找到几具漂浮的尸体,脸被砸烂手指被切掉,根本辨别不出他们生前的身份。 李苏张开领域笼罩了这栋建筑,纤毫毕现。三十个人拿着长枪短炮身穿防弹衣在这栋建筑里紧张地等待着,最显眼的一个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西装叼着一只粗大的雪茄,手上的“芝加哥打字机”遥遥地指着李苏所在的卷帘门。 看来他们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毕竟自己再快也比不上电磁波。 李苏伸手敲了敲卷帘门,显得十分有礼貌,但是下一秒就是一个果断的侧向翻滚。他刚离开卷帘门的范围震耳欲聋的枪声便从建筑里冲出,像是巨龙离巢。 随之而来的是数十条铁流穿透了单薄的卷帘门,在铁流的撕扯下卷帘门化作飞扬的金属碎片,小块的金属四下飞舞大块的金属沉重落地,掀起漫天的灰尘。 枪声绵延不绝。十几公斤的子弹倾泻过去,按理来说就算是一头霸王龙在门背后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这些暴徒不敢停,仍在朝着门口倾泻火力。他们的眼线传来的消息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让这群刀口舔血的人都毛骨悚然。 李苏并没有一味的正面强攻,敲门吸引注意力后他便沿着外墙从二楼进入,利用铁尺在外墙攀爬的他速度不减。 爬到了二楼窗边,李苏一拳打穿了玻璃捏住了刚刚换完子弹的男人的喉咙,在手指对颈动脉窦的刺激下他很快昏了过去,震耳欲聋的枪声掩盖住了二楼的声响,李苏将男人轻轻放在地上补了一脚后捡起了他的枪。 那是一只短小的卡宾枪,看来这个男人负责的是精确射击。在美国这个ar枪族大行其道的国家里,各个公司生产的ar步枪相似得像是一个妈生出来的,更何况一年还有n多个型号,就算是玩枪老手也不能认全。李苏也一样,只能从侧面的铭文看得出是pws公司出品,倒是浮置式枪管说明了这把武器的不凡,以及全自动的标记说明这帮人居然能耐大到能搞到军用货色。 二十五人在仓库的各处,五个人在仓库末端的高台上,李苏从二楼越向高台,半空中扣死了扳机。 全自动步枪和半自动不同,扣下扳机不是打一发子弹而是持续发射直至手指松开或者是弹匣打空。凶悍的龙血在李苏身体里奔涌,他早已提升了自己血统的等级,如今的他已经是人形暴龙。 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带来的是迅捷和精准,李苏以常人不可能达到的精度在半空中打空了弹匣。二十五发子弹穿透空气,二十五个人捂着肘关节痛苦地倒下,他的速度已经能和七百发每分钟的供弹系统比肩。 最后一发子弹出膛,李苏踏上高台。令人惊讶的是高台上的五个人第一反应不是举枪瞄准而是聚精会神地抬头注视着李苏,他们每个人的眼底里都涤荡着金光! 这是帮派头子莫兰最后的底牌,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和自己一样天赋异禀的人。如今站在他身边的人有的精于计算控制着整个帮派庞大的现金流,有的出拳迅猛能徒手摧毁某个反叛的小帮派,有的眼如鹰隼曾在一千米外用没有瞄准镜的狙击步枪杀掉了他们多年的死对头,有的反应过人曾经驾驶着跑车甩掉了数百警察的围捕。他们共同的特点是聚精会神时瞳孔会变成淡金色。 他们彼此之间一度认为这是上帝之子的证明并以此为傲。甚至在他们的注视下嚎叫着持枪冲到他们面前的暴徒们都会自行缴械投降! 李苏抬头,炽烈百倍千倍的金光几乎凝结为实质穿透了面前的空气,如山如海的威压碾碎了暴徒们最后的底牌。 五人喷出了大口的鲜血,瘫软在地上像是一摊摊烂泥,连逃跑逃跑都做不到。他们绝望地看着李苏缓步走来踩碎了四个人的关节,像是踩碎一个纸袋,清脆的碎裂声压过了其他人的哀嚎。 如果说他们是上帝之子的话,那么那个人就是......上帝么? 李苏站在唯一完好的黑帮头子面前,低头和他对视,把全部的威压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好像要把他压碎埋入地底,李苏缓缓开口。“把你们组织的名单给我。” 躺在地上的四人惊恐地看着原本桀骜不驯的黑帮头子双目呆滞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动作僵硬得像是行尸走肉。 头领呆呆地打开了位于办公桌旁边地面上的暗格,下面是一个保险箱,他很快通过了密码指纹虹膜三道认证,从里面的资料里抽出一份递给李苏。李苏接过了资料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摸出了一只录音笔,打开,红色的小灯一闪一闪分外刺眼。“现在开始说你们组织做过的坏事吧,从头说起,参与人时间地点和留下的证据都不要落下。” 在地上四人绝望地注视下,头领一句一句地将莫兰帮送入了万劫不复深渊。 过了很久,头领终于说完了,李苏最后开口,“负责保护你们的大人物还有帮你们洗钱的人是谁?” 头领说出了一个响彻一方的名字,李苏将其记在了心里,收回了自己的威压。头领幽幽醒转,李苏在他膝盖上踩了一脚,剧烈的痛苦将他猛地拖回了现实。 头领勉强睁开眼睛,看着李苏走出这栋建筑,警车刺耳的鸣笛从远方响起。 ———————————— 芝加哥,深夜,《芝加哥论坛报》报社的社长办公室。 李苏绕开了楼下巡逻的保安,将一个u盘放在了办公桌上,里面是他记录的照片和音频。同样的内容他拷贝了八份送进了芝加哥各大报社,这里是最后一家。李苏哼着歌离开了大厦,每当想到自己救下了那么多人他就觉得十分愉悦。他在大街上无聊地漫步,抬手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 没想到忙到这么晚。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李苏走进了汉堡王要了份巨无霸套餐外带,提着纸袋继续在街上晃荡。该去哪里吃呢?芝加哥大学?威利斯大厦?海军码头?李苏边想边四下张望,他的注意力突然放在了周围高高低低的公寓楼上,想起了曾经在自家居民楼屋顶看着城市发呆的路明非。 这倒是个好去处。 李苏坐电梯到达了顶楼,然后拐进安全楼梯,顺着楼梯走到了天台,夜里的芝加哥流光溢彩,宛如天上的神国。 真是个巨大的城市啊,李苏一边感叹一边走出楼道,撕开纸袋寻找里面的汉堡。 是啊,真是个巨大的城市。李苏忽然愣住了,脚下一个趔颤,纸袋摔在了地上,翻倒的可乐在地上肆意流淌,在天台上渲染出一块巨大的黑斑。 这座城市如此巨大,里面有多少个黑帮?有多少个强盗?有多少个小偷?有多少个毒贩?就算他毁灭了几个帮派又怎么样? 仍然有无数的女孩被逼进无人的小巷,仍然有无数的毒贩狠宰被他们拖进泥潭的瘾君子,仍然有无数的人失去了应属于他们的酬劳。芝加哥还算是一个治安比较好的美国城市了,其他地方呢?这个地球上还有着更加动荡的地方,在那里有邪教徒用言语蛊惑着双眼清澈的儿童拿起武器杀人,有狂信徒将自己的亲人作为人肉炸弹送入人群,有恶人们毫无顾忌地释放着自己的欲望,有善人们绝望地哭喊...... 女孩们的哭泣和男孩们的怒吼仿佛跨越重重时空汇聚成钢铁洪流冲击着李苏的神经,刚刚还满溢的喜悦荡然无存。他跪在地上双手深深地扣进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似乎有一双大手正在撕扯着他的心脏。 最终他还是哭出来了,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在碎裂的地面上留下点点水斑,他的哭声难听得像是将死之人绝望地哀嚎,又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失望与愤怒。 他从来都救不了所有人,这是个无解之局。 他突然想起了圣杯对卫宫切嗣那个“怎么消灭所有的恶人”的回答:“消灭所有人就能消灭所有恶人了。” 这是唯一的答案么?李苏心中满是绝望。 自从见过雷蒙德后他就一直都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如今沉重的绝望终于绷断了他最后一根神经,他在天台上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十章 苏醒 “按你说的,一个亿。”酒德麻衣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翘起长腿,接通车载电话。 “干得漂亮,我这里已经看见账户上多出了一亿美元,扣掉打捞经费,这一笔净赚9860万美元。卡塞尔学院真有钱,调动这么巨额的现金只需要几十秒钟。”电话对面传来嚼薯片的声音。 “更有钱的是他们的校董会啦,那些家伙都掌握着托拉斯和辛迪加,十亿都不是问题。” “这个先不谈,长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面对龙族的时候么?” “喂喂,你的思路飘得太远了,这是你们中国人所谓的‘神展开’么?”虽然这么说,酒德麻衣还是坐直了身子,面色有些凝重,似乎当日面临的威压至今未散。“当然记得,那是一条三代种,也是我输得最惨的一次,如果不是老板我估计已经成土地里的肥料了。”每当回想起那次经历酒德麻衣的内心都会不由自主地一颤,第一次面对纯血龙族让她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当时的决心是多么的可笑,那次惨败也造就了如今谨慎的自己。 “在打捞上来的诺顿的尸体上,我们发现了两片水银斑和二十八发汞核心纯金破甲弹的弹头,同时我们在江底找到了弹仓里还有五发子弹的温切斯特以及三个属于沙漠之鹰的空弹匣。”吃薯片的声音消失了,苏恩曦的声音难得地凝重了起来。“也就是说这个突然出现的李苏在面对龙王的过程中非常冷静,甚至两秒钟之内做出了最优选择,同时全程他的手都丝毫不抖!一个a级的混血种是不可能做到的,更何况是第一次就面对龙王这种极端情况。” “又怎么了?反正老板能解决所有问题,总之命令是什么?在远处把他狙掉么?”酒德麻衣满不在乎。 “不,老板说,”苏恩曦顿了一下,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回答。“他对李苏这个人完全没有头绪。” “什么?”酒德麻衣猛地坐直了。“你确定这不是他在开玩笑么?” “确定。”苏恩曦说。“老板表示唯一能确定的是李苏对我们没有什么敌意,目前的命令是尽可能收集他的资料。” “好吧。”酒德麻衣挂断电话目光呆滞,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连老板都不清楚的东西。 —————————————— 强烈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燥热难耐,李苏幽幽醒转,刚睁开眼睛就被刺眼的阳光照得头晕目眩。 抬起手挡住了些阳光,李苏环视了一圈自己身处的地方。 他躺在了一个天台上,身下的地面破碎了一部分,根据指甲缝里的一些石灰判断应该是自己搞的,身旁的地面上是液体干涸后形成的大块褐色污渍,倒在旁边的纸杯说明了形成污渍的液体的来历,李苏的回忆渐渐地和睡着之前接轨了。 经过昨晚的发泄,那份激动和愤怒都已经消失了,只剩悲伤和空虚在心中流淌,李苏双手支撑着上半身沐浴在灼热的阳光里,内心却一片冰冷,温暖的阳光照不进他的心房。 最终生理上的不适让他没有继续迷茫,李苏缓缓起身脱下身上的风衣,抬手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太阳最毒的时候,风衣确实不适合在这三十五度的高温里继续穿下去。似乎是因为昨夜基本上是昏过去的,李苏感觉有些头痛,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腹部传来的饥饿感,正在折磨着他枯槁的神经。 弯腰捡起地上的纸袋,李苏翻出了里面的汉堡撕开包装纸一口咬了下去。似乎是打翻的时候方向正好导致可乐浸透了手上的汉堡,让它现在的味道非常恶心,而且在长时间的高温下里面的生菜也传出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是李苏感觉自己似乎丧失了感觉,虽然能吃出这汉堡真不宜下口但是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嚼一块白蜡,倒是也吃完了,肚子舒服了些。 吃完了汉堡李苏继续坐在天台上发呆,双目无神,想象着自己是一块硕大的黄油,在太阳下渐渐地被烤化,在地上摊成好大一片。 突然怀里的手机震了震,掏出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 是一条格式规整过分的短信:“亲爱的suli,昂热校长在定位你的位置后准备来接你,现在车已经到楼下,请下去与校长见面,校长的座驾是黑色玛莎拉蒂,伊利诺伊州车牌,车牌号‘cas001’。你诚挚的,诺玛。” 李苏回了一条短信。“麻烦下次直接说我的名字时直接说中文,这样看起来怪怪的。” “好的,李苏同学。”不愧是人工智能,三秒不到他就收到了回复。 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李苏将风衣搭在肩上摇晃着走下楼摁亮了电梯,搭乘电梯回到了一楼,一辆玛莎拉蒂停在阳光之中,像是蓄势待发的黑豹,他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玛莎拉蒂很快就启动了,驾驶员的一头白发说明了他的身份,而路明非正瘫软在副驾驶席上,看来昂热已经和他“亲切交谈”过了。 “现在正在前往六旗游乐园,楚子航在那里对夏弥进行入学培训,我们在那见面。”是昂热在说话,他点燃了一根雪茄没有回头。 “哦。”李苏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默默地看着窗外出神。 第二十一章 老师 玛莎拉蒂稳稳的停在了车位里,像是宝剑入鞘。昂热校长打开钱包摸出几张美钞递给路明非,“去给我们买一下票吧。” 路明非接过钱下车,车里只剩下了昂热和李苏。校长将雪茄摁进烟灰盒,从手套箱里抽出一份报纸递向后排。“一个大型黑帮三个中型黑帮六个部长,以及不计其数的小混混,甚至有一个州议员,你一天干了芝加哥警察局好几年的活啊。” “哦。”李苏接过报纸慢慢翻看。 “看来你些心事,想说说么?”昂热有些惊讶,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贯脱线的李苏如此颓废。有闲心脱线就意味着局面是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那么就连面对龙王都能胜券在握的李苏是遭遇了什么让他如此颓废? “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的绝望?为什么还没被毁掉呢?”李苏抬起头来直视昂热,眼中满是血丝。 看到李苏的双眼昂热挑了挑眉,显得有些吃惊,他想了想将问题抛了回去。“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被摧毁了,他们在面对邪恶时是如此的脆弱。”李苏闭上眼睛,想起了昨天第一个救下来的姑娘。迄今为止故事剧情并没有什么改变,也就是说那个姑娘被三个混混逼到小巷里是必然的,而仅有的在芝加哥里有能力拯救她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当她在巷子里哭泣时他们只是在酒店里谈天说地。“还是说,美好的事物存在的意义就是被毁灭么?” “那你认为混血种应该化身为蜘蛛侠和超人,每天都在整个城市里行侠仗义?” “不。”李苏摇了摇头。“我并不是纠结于为什么我们有能力而不去救人,我真正迷茫的是‘毁灭’存在的本身,为什么他们注定会被毁灭?毁灭与悲剧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绝望么?” “我一点一点来回答吧。”昂热测过身子直视李苏双眼。“首先这个世界并不只有绝望,她同样充满了希望。来,闭上眼睛,跟着我说的想象一下。” 李苏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昂热悠然的声音传入耳中。 “想象一下,在一间忙碌的产房里,一声响亮的啼哭刺破了平静,助产护士抱起了一个小小的,皱皱的婴儿,剪断脐带将他或者她交到母亲手里,母亲纵使已经十分虚弱但她仍然努力坐直了些接过了那个并不算好看的小家伙,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轻得像是在抚摸绝世的瑰宝,她的眼神是如此温柔。”昂热声音里充满了神往,似乎是被那份温柔所感动。“这是新生的希望。” “想象一下,你是一个上班族,因为加班深夜才能会回家,你走进小区,迈向单元楼。在地铁上长时间的站立让你全身酸软快要失去知觉,手上的公文包里明明只装了几份文档却重若千斤,就连鼻子上的眼镜都快要把你压垮,终于,你迈进了家门。出现在门口的是满脸笑容的家人和饭菜的香味。你的妻子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后帮你脱下外套放入洗衣机,你小小的女儿抱着你大大的公文包走进书房放好,三人回到饭桌前,饭桌上都是你爱吃的菜,还冒着热气。你一边夹菜一边听着女儿兴奋的给你说今天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昂热声音一变,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好像自己正坐在那张饭桌前。“这是持续的希望。” “再想象一下,在一次地震后你深埋在瓦砾之下,暗无天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你又困又饿但是你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但你一直坚持又坚持,终于快坚持不住准备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一双大手搬开了你头顶的碎石,灿烂的阳光照到了你虚弱的身体上。”他的声音里又忽然填满了喜悦,像是在绝望之中看见了希望的光芒。“这是没有被绝望所撕碎的,希望。” “你所看到的绝望我们知道也承认他们的存在,但些始终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与之相对的是多的多得多的希望与美好,我所描述的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昂热微微一笑。“现在你还觉得这个世界应该被毁灭么?” 在昂热极富感染力的声音里,李苏仿佛亲身经历了这三份美好。又听到了昂热最后的问题,他感觉像有清冽的山泉流淌进自己荒芜的内心,小小的青苗出现在了皲裂的大地上,缓缓生长。 但是还是有一片乌云在他的心头徘徊,李苏再次开口,“希望远多于绝望,并非所有的美好都会被毁灭,我知道了,但是......那些被毁灭的就注定该被毁灭么?” “不,还记得你的另一个问题么?为什么美好如此脆弱?”昂热摇了摇头。“因为美好的脆弱和恶意的强大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而看不惯这个情况的人,”昂热指了指李苏又指了指自己。“是我们。美好从来不是可以挡风遮雨的骑士,她更像是柔弱的公主,所谓的骑士其实是我们。至于你说的‘注定被毁灭’,那并非是注定被毁灭,而是我们没有救下来的部分。其实我们已经做了很多,相较于过去,每一年我们都保护下了更多的美好的事物。在后方保护普通人那是警察的职责而不是我们的。你觉得他们做的不够好是因为你没有看到他们已经做到的,这是芝加哥历年的犯罪率记录。”昂热从平板里调出了一份表格。“逐年下降,这是他们努力的证明,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我们的任务,是接受足够的训练后站在人类与龙族的战场的前线,让他们不会伤害到我们身后的普通人。你把警察的活干了,那你是想让他们与龙族作战?”昂热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是李苏并没有露出笑容。 “那么我在任务时间之外......”李苏还没说完就被昂热打断了,“那是让你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的时间。如果夺去他人的幸福算是恶的话,他们夺走你本该有的幸福就不是恶了么?” “我的幸福?”李苏愣住了。 “嗯,你的幸福。”昂热看向一脸迷茫的李苏。 “我的幸福就是让别人获得幸福!”李苏突然有些激动。 “不,那不是属于你的幸福。”面对激动的李苏昂热不为所动。“如果把幸福比作火焰的话,你只是避免了他人的火焰熄灭,然后站在他们的火焰前感受到了温暖,但是你的心,还是冰冷的。”昂热伸手揉了揉李苏鸡窝般的头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忽略了自己,但是每个人都有追寻幸福的权利的,包括你我。别太强迫自己了,我们身体里虽然流淌着龙血......但是胸膛里跳动的仍然是人心。” 昂热的掌心传来了一阵阵的暖意,像是天使的辉光从李苏的头顶刺入,照进了他空虚的内心。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一直都以拯救者自居,总认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扭转未来的悲剧,自己只是一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人而已,所以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忽视自己。 而现在,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只是我们中的一员,你和我们一样,你也有追寻幸福的权利。 李苏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四肢百骸里流淌,原本僵硬的四肢松动运转,空泛的内心重新变得活络,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欢呼雀跃,像是经历了一次有内到外的洗礼,宛若新生。 “校长说的真好。”李苏轻声说。 “当然了,我可是个教育家。”昂热看了看窗外,路明非正小跑着过来,手里是三张门票。“今天天气很好,是个适合邂逅的日子,游乐园也是一个适合邂逅的地方,不是么?” “嗯,昂热老师。”听到李苏的回答昂热露出了笑容,转过去躺在靠椅上。 心结解开了,感觉也重新变得敏锐起来。李苏正准备向跑来的路明非招手,突然感觉到口腔里的一股异味从咽部传入鼻腔。在一阵皱眉的同时,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吃了个什么东西,不由得胃部一阵痉挛。 突然一个白花花的玩意递了过来,抬头一看,昂热校长递过来了一个呕吐袋,李苏果断接过大吐特吐了起来,耳边传来昂热爽朗的大笑,“看来在美好的邂逅之前,你更需要一顿美餐。” “校长你车上怎么会有这玩意的?”终于吐完了,李苏封好袋子艰难地发问。 “我比较喜欢开快车,所以偶尔有乘客需要这个,没办法。” 第二十二章 中庭之蛇 根据诺玛的引导,三人很快找到了楚子航与夏弥的位置。他们的吊舱刚刚到达摩天轮的最高点,以这大家伙慢慢悠悠的速度,想要见面还得有十分钟。 昂热校长倒是丝毫不着急,在长椅上欣然等待。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路明非也坐在校长的身边看起来没有什么想体验的游乐项目。李苏果断快跑到了旁边的墨西哥餐厅买了两份玉米卷,用矿泉水漱过口的他食欲大开。 往回走的路上李苏就已经吃掉了一个,当他撕开第二个玉米卷的包装纸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摩天轮前,昂热和路明非正站在摩天轮前面。 “亲爱的游客,你们已经谈了很多人生和理想了。十分钟过去了,欢迎重回地面。”昂热微微躬身。 “校……校长?”吊舱里的一对狗男女啊呸,龙男女都呆住了。 关键人物全部集合真是可喜可贺,但是气氛却着实有些诡异。昂热和夏弥手挽着手有说有笑走在最前面,二人身后是面无表情的楚子航和一直在对着楚子航挤眉弄眼的路明非,他拿肩膀拱了楚子航一下,“我真不是挑事的人,我要是你,老家伙那么当面撬我的妞,我可不能忍!” 队伍最后的是李苏,走在最后并不是有围观之类的想法,现在的情况下他跟上队伍都算是值得鼓励了。 虽然名字是墨西哥玉米卷,但是这玩意和李苏知道的“卷”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它更像是一个小披萨对折后的样子,三面都没有封口。前一个还好,里面的鸡肉被切成了丝状,蛮好抓的。但现在他手上的玉米卷里面的馅料是牛肉酱,再加上是软饼皮只要稍微多用点力牛肉酱就会从两端洒出来,在人流中吃这玩意还要跟上前面的人还真是个不小的挑战。 “跟我有什么关系?”楚子航绷着脸。 强劲的风从脑后掠过,带着轰隆隆的巨震,随之而来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一辆过山车正带着它的乘客们在轨道上爬升。 “是‘中庭之蛇’,全世界速度最刺激的过山车,高度150米,时速最高250公里。”昂热说。 过山车进入下滑轨道,仿佛自由落体。惨叫声再次席卷整个游乐园,吓得一只掠空而过的鸽子翅膀一抽,几乎栽下来。 刚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解决掉玉米卷的李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夏弥激动地蹦了起来,手指空中。 “我们去坐那个!” “嗬!很给力啊!”昂热摩拳擦掌,“很激动!” “校长好威武!”夏弥把头靠在昂热肩上。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在他们身后的李苏,如果他吃玉米卷多花掉半分钟的话估计就会被拍一脸。但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了,三人望着那座巨大的钢铁怪物,脸上微微抽搐。 “师兄我看见你脸在抽动诶。”路明非压低了声音。 “我有点怕晕车。”楚子航低声说。 “别逗了,怕就是怕嘛。说出来也没什么可丢脸的。就算丢脸也不会死啊。师兄你现在老老实实说你最喜欢的游乐园项目其实是白雪公主城堡,我们就一起去白雪公主城堡……硬撑着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路明非脸色阴沉且循循善诱。 “我最喜欢的项目其实是‘小熊维尼和它的朋友们’。” “我比较想去那家餐厅再要份鸡翅。”李苏声音微微颤抖。 “李兄你也怕么?”路明非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喜悦,“别硬撑了!大声说出你的诉求!食物只是基本的生理需要而已!” “快点快点!”夏弥在远处向他们招手。 “诶!来啦来啦!”路明非下意识地微笑回应,说完他直想抽自己的脸。 “别傻了,现在小熊维尼、白雪公主和鸡翅都救不了我们了。”楚子航低声说。 李苏双手握紧了安全杆,面色苍白,他坐在第三排。 相较于前排那两个“心里是一百个陕西腰鼓汉子在打鼓”的男人,李苏这边有些不同。他是有个疯癫的龚琳娜老师在脑海里以双倍速唱着《旋木》。 “...... 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 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 啊啊啊啊我不想翱翔啊亲!!李苏在心里怒吼,但是双倍速的旋木仍然在他的心里反复回响,女声高亢嘹亮。像是有个小屁孩拿着大喇叭在他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跑圈,抓都抓不住。 工作人员撤入黑暗里,危险的警报声席卷了整个隧道,红灯的闪烁速度忽然间快了十倍。肾上腺素指数飙升。 忽然红灯全部熄灭!警报声停止!叫人窒息的一秒钟死寂。 与此同时,李苏强化了自己,淡淡的金色从眼底涌出瞬间布满了整个瞳孔,他低垂眼帘,略微遮掩住了不正常的金光。 他来这个过山车上还有些事情。 在远超常人的神经反应下,时间似乎都变慢了,李苏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巨力通过安全座椅缓缓施加到了他的身上,血液微微停滞然后重新奔涌,身下的过山车带着他冲进了外面的光幕之中,像是出膛的子弹。 设计这玩意的人你tm是有病吧!!! 更慢的体感时间意味着更多的煎熬,但是没有办法必须要这样。李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随着轨道爬升扭转同时拼命大吼,像是要吐掉一辈子份量的二氧化碳。 缓慢的时间里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过山车刚刚开始爬升夏弥就将手伸到侧面,与她坐在同一侧的李苏清晰地看到她素白的纤手演化为了嶙峋利爪,朝着车身猛地拍下。 这还不是重点。 又上升了十米左右,李苏感觉空间猛地扭曲了,一个新的领域笼罩了整列过山车。 但并不是替换掉了原来的部分,新生的部分完美地和原来的世界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而本来位于李苏斜前方的楚子航消失了,取代他坐在那里的是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份雪珠冰激凌,口中叼着塑料勺子仰天轻叹。 路明泽! 第二十三章 计划 刚刚确认路明泽的存在李苏就取消了强化,斜前方重新变回了正在大吼的楚子航。 让曾经是个怂逼如今也有些恐高的李苏拼着老命也要上来潇洒一把的原因就是这个小魔鬼。 毕竟穿越过来后李苏只能确认自己是个贼厉害的小龙人。但是到底有多厉害?一无所知。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甚至无法感知到路明泽的存在。这货无疑是个最终大boss,越早掌握一点信息在未来的决战中胜算也更大一点。 虽然因为害怕被对方发现,确认身份后李苏就取消了窥视,但是他仍然获得了海量的信息。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猜想被证实了,这对兄弟见面的地方就是在尼伯龙根。这个领域并非李苏第一次感受到,曾经青铜城消失的瞬间就是这种波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路明泽能操纵时间,那只是因为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同而已。如果他真能在现实世界里暂停时间的话龙族根本不可能被打败。 只不过目前看来所有的尼伯龙根都是有着特定的“锚点”的,比如青铜城是那一片江底而芬里厄那只宅龙的家是“黑石头站”。那么路明泽的尼伯龙根的锚点是......路明非么? 让他能够在原本十分畏惧的高空仍然放心思考的原因是即使没有介入路明非的尼伯龙根,现实世界的时间仍然被夸张地拖慢了,昂热解开安全锁扣伸手抓住了路明非的衣领,“夏弥、明非、李苏、子航!” 感受到远没有小说中描述得那么夸张的时间差,李苏忽然明白了问题所在。昂热的乘客多了他一个,他的言灵效果又被减掉一半。不多废话李苏从空气中抓取出了昂热散发的波动开始分析与理解,同样的领域很快从他的身上探出将昂热的领域顶了出去。 他学会了昂热的言灵,就像曾经学会曼斯教授的“无尘之地”。 龙族,特别是初代种是能够使用绝密以下的所有言灵的,精纯的血统让他们能够越过谱系的障碍,唯一的问题是会与不会而已。比如身为大地于山之王的夏弥就能够使用天空与风一系的“风王之瞳”,这也是她的身份丝毫没有被怀疑的原因。既然叫了昂热一声老师,李苏也不介意多暴露点东西。 少负担一个人,立竿见影,昂热的言灵效果骤然加强,这样似乎就有了三百秒了,李苏也调节着自己的“时零”与昂热同步,对着校长笑了笑,让他安心。对方也清楚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没有急不可耐地用折刀抵着他的脖子逼问情报。 “怎么了?”夏弥茫然四顾,装得真像,李苏在心里点评。 昂热指向远处,楚子航和夏弥的脸色都变了。 天空湛蓝、白云飘浮,白色的鸽子展开双翼近乎悬停在空中,好像被塑在空气里的白色蜡像,但是半截轨道正缓缓下坠。 “能有多少时间?”楚子航问。“我们只剩下3秒钟,在我的领域内我能把时间延展大约一百倍,也就是300秒。”昂热说。 “‘时零’的效果一直是个秘密,但是我猜它并不是真的减缓了时间流动的速度,而是改变了我们几个对于时间的感觉。”楚子航说,“其实是我们变快了。” “对,但是对人类无效,没法让人类也加速。”昂热说。 “我们必须立刻拿出救援方案,否则这一车人都要死,”昂热看了一眼腕表,但是腕表的指针仿佛被磁铁死死地吸住了,“普通计时器在‘时间零’的领域里没用,估计我们还剩250秒。” 楚子航和夏弥都点了点头。 一样的剧情,唯一不同的是路明非居然接下来没有提议先逃跑,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呆呆地看着三对快速闪动的瞳孔。看来自己的话还是让他有点触动了么?李苏也乐得陪着他发呆。 过山车又上升了几十米,这列飞车被言灵之力拖慢了一百倍,好似只爬上葡萄架的蜗牛。 楚子航忽然抬起头,“这台过山车有鳍状的磁制动器!” ...... 原理很快解释完,楚子航拿着校长的折刀开始麻利地拆卸机盖......其实与其说麻利不如说暴力,这货是直接用折刀把金属外壳切开的!我靠你进修的炼金机械是把金属融化后直接塑形成想要的样子么朋友! 外壳取下后里面的变压器暴露了出来,楚子航从中拆出了两根导线。“红色的火线,蓝色的零线,碰一下,就会启动鳍状制动器。”他提高了声音让仍然呆在前排的四人也听得清。“制动只需要三四秒钟,关键是把握时机。” 这种满是技术含量的活路也只有他能够完成,在他准备好之前其他人也只能乖乖地呆在座位上。 路明非伸手准备触摸一根刚刚从轨道里飞射过来的螺钉,李苏制止了他。“别作死,动能还在。”说完摸出了餐厅的小票放在螺钉面前,螺钉干净利落地穿过了纸张,它柔软的材质连弯曲变形的机会都没有。回头看见一身冷汗的路明非,李苏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所谓装逼就是这种感觉吗?真是不错。 将导线固定好确定不会碰到任何导体后,楚子航也爬回了自己的位置准备接受昂热的安排,但是这位老先生现在鼻血狂飙的状态真不适合统御四方,他也果断当了一名甩手掌柜。 “必须在过山车距离最高点之前大约10米开启鳍状制动器,如果太早,我们的速度太快,鳍状制动器可能锁死;如果太慢,过了最高点,就全完了。”昂热说,“我没法帮你们,我随时可能失去意识。楚子航,这是一次行动,你是专员,你有全部的指挥权,我唯一的命令是,李苏负责点火。” 负责点火的人也能勉强看到前方能够确认一下点火时间,但负责观察的人是没办法点火的。在不能确认自己是否能坚持到最后的情况下,另一个有着“时零”的李苏自然是点火的最佳人选。此时坠下去的那半截弧形轨道撞击地面,插进一座马戏大篷里,尘幕冲天而起。 楚子航没有质疑为什么派李苏去点火,服从命令是他的习惯。略微思考后他开口下达指令,“夏弥负责照顾校长,必须扣好安全锁,校长支撑不住,‘时零’的领域就会解除。要记得你还在一列高速过山车上。路明非和我在车头负责观察,距离10米就发信号,李苏你在车尾点火。” 听完了楚子航的指令,李苏哀叹一声心说没想到老师居然会坑自己,倒也没什么怨言爬向车尾。 第二十四章 巨蛇归巢 蹲在车尾守着制动器的李苏正看着前排发呆,主要是除了发呆他也没事情可做了。 这是个规划十分完善的任务,只要前排按时间举手又挥下然后他点火就能救下所有人,根本不需要动脑子。 视线在前排的队友们身上游移,最前排的校长飞舞的鼻血连位于后排的李苏都隐约能看得到。他有点想爬过去说校长你不如先收一收神通等等再放这样你也没那么累我也没那么无聊......不过想想有可能会被打,还是算了。 然后是校长身边的夏弥,一脸紧张,丝毫没有身为肇事者的自觉。话说这个过山车不是叫做“中庭之蛇”也就是指她么?那么就是......中庭之蛇在中庭之蛇上毁掉了中庭之蛇? 新冷笑话get√ 然后是同样紧张的路明非和面无表情的楚子航,二人死死地盯着轨道末端,毕竟全车人的性命都压在了他们身上,看起来整个队伍里最轻松的还真是在车尾的他。 但是目前的计划解决不了接下来的状况。 忽然有水沫溅到李苏的脸上,然后他们被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水雾中。他低头看向下方,一节钢轨砸进马戏团帐篷刺穿了地面,水管断裂,高压水流冲开缓缓上浮的尘幕,射得比轨道还高。 “奶奶的,还真是神迹啊。”李苏喃喃。如今他们在一百多米的高空缓缓上升,但是短短半秒内高压水柱拔地而起远远地高过了他们,像是参天的树干;冲向天空的水滴最终掉转方向随重力下落肆意飞散,像是繁茂的树叶,李苏感觉像是见证了世界树在眼前生长,枝繁叶茂欣欣向荣。 煞风景的是水沫里有个巨大的黑影翻滚着砸向过山车,是那截好死不死的支撑钢骨,如果砸实了这一车人就没那么欣欣向荣了。 可惜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李苏边爬向前排边大吼,“楚子航!你来点火!我来挡住!” 他每迈一步就有一个字节从嘴里爆出,特殊的领域开始回旋激荡,一个边缘清晰的“界”逐渐形成——言灵·无尘之地。 楚子航马上明白李苏的意思,解开安全锁起身准备接替他的位置,但他身形刚刚调转动作就一僵,看来是看到了那对父子。 在他僵硬的时候李苏已经跑到了他的身后,异变突生! 李苏的领域忽然一窒,随后口鼻喷血双手一松向着地面坠落。没人发现当他握住最前排的扶手的时候,一只白净的小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我靠这小龙女真是心狠手辣!李苏心里骂了她一万遍。他正准备发力一跃跳到过山车前继续攀爬的时候夏弥出手了,然后就是一股诡异的震动沿前臂骨上行传到大脑。虽然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但是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李苏只好配合她演戏口鼻喷血向后栽倒。 不过让他有些欣慰的是夏弥还没有下死手。按照这威力死倒是不至于但是脑震荡是免不了了,话说在这种高度脑震荡失去意识和死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李苏一肚子火,向后仰的时候果断倒向楚子航。就算他真的把楚子航撞了下去了想来夏弥也不会置他的小情郎于不顾的。 楚子航倒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小生,虽然看到那对父子之后愣了一下身后李苏又忽然口鼻喷血晕倒,但是他还是展现出了过硬的心理素质。 先是伸手接住了下落的李苏甩给夏弥,“夏弥!把他固定在座椅上!路明非去点火!我来拦住!”然后果断接替了李苏的工作沿着钢轨高速上行。 李苏心说哇擦嘞楚兄你不能这样啊!故意撞你是我的不对你把我交给小龙女是要玩死我啊! 不过夏弥这次倒没玩什么把戏,听话的把李苏放回座位帮他扣好安全锁,让他不由得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话说真是厉害啊,在过山车上震断钢梁然后让它下落的时候准确砸中高压水管再被喷回来,何等可怕的计算量!龙族的姑娘都是怪物么? 在李苏疯狂开脑洞的时候楚子航龙化后低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点火!” “别傻逼了!会死的!”路明非反吼。 “我只能阻挡它一瞬间,”楚子航的声音里带着寒冷的威严,“点火!” 路明非抓着零线和火线,双手哆嗦。 “听着,无论你点火不点火,我都已经回不去了。”楚子航头也不回,“做你该做的,其他的相信我。” 闭着眼睛看不见站在轨道顶端的楚子航,李苏只感觉到强猛的光焰在前方绽放,像是旭日东升。 身下的过山车传来了刺耳的摩擦声,路明非最终还是点火了,过山车原本就已不多的动能缓缓降低至零,瞬间的停顿后,所有钢轮逆转,沿着上升轨道返回。 昂热于此刻失去了意识,瞳孔中的金色褪去,时零崩溃,长河般的时间重新流淌,奔流不息。 忽然白色的人影跃出了过山车,夏弥沿着钢轨奔向那团耀眼的火,没入其中。 真是对不错的小情侣呢,李苏轻声说,他歪头看着在空中相拥的男孩和女孩从光与焰中脱出,缓缓坠落。 过山车退回了发射轨道,所有人都笼罩在了黑暗里,男男女女兴奋地庆祝着这次惊心动魄的劫后余生。一直都沉默着的路明非突然起身,他拦下了正准备疏散人群的工作人员出示了自己的校徽,用还算流利的英文说明车上的人都可能与这次事故有关,要求他们封锁现场,然后自己把守住出口。 在这种重大事故发生之后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工作人员也摸不清楚这个忽然冷厉起来的男孩的来历,决定听从他的指挥。李苏偏了偏头看着站在出口前的路明非,一直以来都有些焉焉的男孩忽然顶天立地了起来,所谓的成长......么? 困意又一次席卷了李苏,看来昨夜应该是没有睡够。他放松意识不再抵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缓缓地陷入了梦乡。 第二十五章 冰窖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李苏不由得感叹还是校长特供的松饼口感最好。 相对于他的大快朵颐,身边的路明非则是恢复了一贯的焉巴。倒也难怪,他们现在位于校长办公室三楼,昂热的那张大办公桌就在他们前面。 昨天他们二人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校长下午茶”,面对这份难得的殊荣李苏的反应是“校长的松饼真tm好吃啊”,路明非则表现得很淡定,毕竟校长办公室什么的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结果一开始还一切正常,大家开开心心地喝茶吃饼畅谈人生,一片和谐。忽然间画风就变了,昂热先是说有些事让他们等一下,然后外面的声音就变得嘈杂了起来。 纷繁的脚步说明了来人不少,而很多脚步声里的那份虚浮说明了它们的主人已经垂垂老矣。 看过剧本的李苏倒是一脸淡然,路明非就显得有些惴惴不安了,还好隐约传来的古德里安和曼斯坦因的对话解开了他的疑惑。 “天!那是道格·琼斯!核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没有他美国造不出原子弹!全世界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古德里安的声音在颤抖,“还有让·格鲁斯!是他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月球!而他拒绝了诺贝尔奖!美国人还以为他改信喇嘛教三十年前就去西藏隐修了!” “啊啊啊啊啊!那是‘数学界的所罗门王’布莱尔·比特纳!数学领域爱因斯坦般的男人!” 这些名字是如此的远扬,就连常常以及格为目标的路明非都被吓得抖了几抖。李苏撑着栏杆向下眺望,如今这些挑起“科学”大旗的男人就围在天井里那张橡木会议桌前,神色凝重,像是.....已经死掉的爹妈。 要是跳下去把这些老家伙都干掉的话,人类科技树会被拖延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李苏忽然有点恶作剧的心思。 曼斯坦因的嘲讽从楼下传来,“所谓科学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就是人类献给科学这只怪兽的祭品。看看他们,肤色苍白干枯,瞳孔却像火炬一样灼亮。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走出实验室了,把所有时间花在研究上,只求在临死前能多逼近真理的国度几步。他们的身体不断地衰退,只有大脑发达。当然,他们很可能并不介意四肢退化只剩下个大脑思考,因为他们的人生除了思考别无意义。他们是群科学的狂想信徒,一群冠以天才之名的疯子。你想过他们那样的生活?” 科学那只怪兽?李苏心里满是轻蔑。那些教授们只是全身心地热爱着科学而已,历史上也有沉醉于绘画的画师,也有痴迷于音乐的音乐家,倒没看见你说“音乐那只怪兽”和“艺术那只怪兽”,说到底只是人们对未知的恐惧罢了。 楼下那些老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那两次诡异的事故,李苏拿起桌上的骨瓷杯,略微举高轻声开口,“敬科学。”然后一饮而尽。 最终讨论出了结果,教授们一致认为大地于山之王苏醒了。在这场会议之后,整个卡塞尔学院都会被动员起来,数千万的命令会被下达执行,无数本来只是图纸上的想法会被装备部立项制作,全世界的专员们会像犁地一样在自己的地盘里细细寻找,学院秘书“诺玛”会调集全世界的天网影像加以分析,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面对那幽魂般不死不灭的敌人,大地于山之王。 只是没有料到“权”是在十几年前醒的如今已经混入了学校而“力”又缩在尼伯龙根里打扑克而已...... 会议进行到尾声,终身教授们纷纷起身,和“年轻教授”们一同以手按胸,声音庄严肃穆,“善必胜恶,如光所到的地方,黑暗无处遁形。” 对啊,光所到的地方,黑暗无所遁形。但是光推不开障碍,能推开障碍的...只有我们。李苏想起了之前昂热和他的谈话。 终身教授们离开依次离开,昂热校长回到了三楼。 “明非你不试试松饼么?你看李苏吃得多开心。”昂热坐在对面,点燃一支雪茄,端起红茶。 “哪有心情……”路明非叹了口气,“我说校长,我偷听这种会议好么?你知道我有时候有点大嘴巴,不小心说出去……” “这场会议恰好在‘校长下午茶’的时间段里,你是今天被我邀请来喝茶的学生。我很抱歉会议打断了我们愉快的茶歇,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而已。”昂热耸耸肩。 “可你们谈的都是些机密。” “还有比这更机密的,要不要听?” 路明非把耳朵捂上:“算了,就算我管得住自己的嘴,可要是不小心说梦话漏出去呢?反正这种事情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说校长,要真的是龙王苏醒,这次的屠龙别动队里不会还有我吧?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龙王家里玩过的,这种事很损人品的……我觉得至少得攒一百年人品才能再次出动!” “可没办法。是时候对你揭示一些秘密了,作为我们唯一的‘s’级学生,有些事早晚你都得了解。”昂热放下茶杯,轻轻按动了隐藏在抽屉里的红色按钮。 地面一震,然后缓缓下沉,三人陷入了黑暗里,空气里弥漫的茶香说明那张摆了一壶热茶的办公桌也给带下来了。 “啊!地震了么?地震了么?”路明非大喊。 “不,我们只是在下沉。”黑暗里昂热的雪茄烟头一闪一灭。“下沉?”路明非一愣,“下沉到哪里?” “卡塞尔学院的另一半。” “校长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我们停稳后头顶上的聚光灯打开面前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头,然后你戴上一副墨镜双手撑在桌子上抵住下巴说‘不开初号机就给我滚’?” “那你是不是还觉得大地于山之王接下来就会进攻学校然后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女孩会放在病床上被推过来?” “那样最好啊!”李苏声音里满是兴奋,“绫波一直是我的女神!” “但是eva都是以驾驶员母亲的灵魂作为媒介的,你确定?” “那还是算了......”李苏声音有些低沉,“我就降低点要求,自由高达也行。” “你该去装备部问一问......”本来只是顺口接了一句的校长忘记了面前是整个学院里最没谱的学生,单手扶额。 地板和桌子又是一震,速度慢慢降低,最后下沉停止了。四面八方忽然亮了起来,李苏闭嘴了,看着面前的鲨鱼双眼发直。 不止是那条巨大的槌头鲨,他的左边可以看见懒洋洋的海龟,右边则是体长超过两米的蓝鳍金枪鱼,围绕着他巨大的鲭鱼群高速游动着,放眼无处不是水波荡漾的光影。 “这是我们的鱼缸。”昂热重新接管了话语权,觉得轻松了许多。“我们现在位于鱼缸下方的水底通道中。” “鱼……鱼缸?”路明非懵了,“我们怎么会在鱼缸里?” “准确地说,我们是在一部电梯里。校长专用的vip电梯。”昂热说。 “电梯?”路明非越发的混乱。“就是这块地板那么大的面积,周围是透明的玻璃墙。这就是我的电梯。”昂热说,“我的电梯刚刚沉入水下通道。” “什么级别的vip电梯连办公桌都能放进去?太奢靡了吧?” “心怀拯救世界伟大梦想的人还在乎花这点小钱?”老家伙无力地辩解。 李苏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电梯之外,就连身后两人的声音都淡了很多,学院的“鱼缸”“花园”和金字塔一一在面前展现,让他大饱眼福。 回过神来昂热刚刚给路明非揭露了冰窖的真相,他沉默了很久,仰头看着头顶,一只黑色的铁箱正从悬空轨道运往地底深处,“我们真的有机会么?” “不知道,”昂热耸耸肩,“记得我在芝加哥跟你说的么?那是我仅有的,为了那些,我不惜代价。” “北欧神话的结局不是这样的。你没有说最后一句。”李苏忽然开口,转身面向昂热,他声音平和一反往常的轻佻,像是在咏诵古老的箴言。“劫火虽毁灭了宇宙,却也烧毁了一切邪恶,新的秩序又重新建立。” 他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像是虔诚的信徒在赞颂神的荣光。 “当太阳转入黑暗,大地沉于海中, 火热的星星从天空坠落, 而火焰在空中跳跃, 将会产生一个新的天地, 在度呈现灿烂辉煌, 屋宇以黄金为顶, 田野不经播种也果实累累, 永远生活于幸福快乐之中。” “你应该知道,教授们都认为这只是传述龙族史书的混血种自己加上去的片段而已,做不得真。” “不,这是我们人类内心之中最深切的希望,也将会是,”他直视昂热的双眼,目光灼灼。“我们的未来。” “也许吧。”最终昂热先移开了视线,拍了拍手。“好了,校长的下午茶就到这里,我亲爱的学生们可以离开了。”不经意间电梯已经在地下绕了一圈,回到了那栋小楼。 “你先走吧,我再吃点松饼。”李苏看见路明非回头看了看自己,对他笑了笑。 路明非点点头推开门离去,只留下李苏和昂热在房间里,一人端了一杯红茶。 将红茶饮尽,李苏取了一小把松饼起身。“为什么不一起活下去呢?这一届你有着不少的好学生啊,”他走向门口,没有回头。“恺撒和陈墨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夏弥正在攻略楚子航这个缺根筋的家伙,路明非也会找到属于他的女孩。想来大家都很乐意邀请一个老人参加自己的婚礼并期待他送出祝福的,那么美好的一幕你不想见一见么?” “你这么说还真的有点期待,那估计会是很棒的日子。”昂热轻声回答,双眼微合靠在沙发上,像是在想象那一天。“那么你自己呢?”他放下杯子,话语里有些调侃。 “没有找到适合的姑娘真是惨,看来我是要孤独终老了。”李苏也笑笑,转身带上了门。 第二十六章 女孩 刚刚开学,夏天还没完全结束。李苏悠闲地沿着主干道旁的梧桐树前行,一块一块地吃着手上的松饼。阳光被梧桐树翠绿的叶子裁切成了各种形状,斑斑点点的像是撒了一地碎金,美丽的景色让他心情舒畅。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子航兄的听证会了,看了看公告是在一周后,现在有了一段难得的轻松时间。 因为这学期会有一段要时间正常上课,所以李苏选课正常了很多,不过学分还是多于普通人——有一部分高分课考试是安排在一起的,目的让大家二选一。不过李苏完全不担心考试的事情,自然都选了。 突然想起来下午还有两节炼金元素学的课,虽然因为“校长下午茶”的关系已经请好了假,但是既然没事还是去吧。想到这里李苏脚步一转,迈向一栋圆形的小楼,走出梧桐树的阴影,沐浴在阳光之中。 靠近了小楼但是门开在另外一边,李苏贴着墙壁小跑进阴影松了口气。虽不是太阳最毒的时候但还是有些燥热,他摸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环顾四周,突然愣在了那里。 小楼的阴影里有个女孩。 她坐在校内随处可见的长凳上,似乎是睡着了,黑色的书包放在身边,膝盖上摊着课本,头微微低垂,瀑布般的长发略微挡住了脸,柔软光滑像是上好的绸缎。她身形纤细,修身的校服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线,让人想起春天的山峦。 似乎是走路的声音惊醒了她,女孩抬起头。因为刚睡醒,脸上一抹红色未消,给雪白的肌肤多添了些颜色,精致的脸庞从秀发里探了出来,精灵般灵动。李苏呆呆地面前的姑娘,眼前仅有一佳人,却让他感觉是一方大千世界在对他张开怀抱。 女孩也发现了自己在看书时睡着了,她整了整仪容收拾好东西淡淡地看了李苏一眼,转身离开。看来她对李苏没有什么好感,李苏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既然能离开那就不是不是座敷童子了?突然李苏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无厘头的想法,他总觉得那个女孩美得像妖怪,感觉有些不真实。 李苏抬手看了看表,居然没多少时间了,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赶紧跑了起来,还好走廊里没什么人,一路通行无阻,终于在铃声响起的同时,他迈进了教室。 刚踏进教室,他就看见了那个妖怪般的女孩。她就坐在第一排,和所有学生一起看着最后进教室的他。 视线交汇,时间仿佛静止。 直到老师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 李苏反应过来,在一片笑声里走到后排坐下,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开始讲课。以往对元素很感兴趣的李苏虽然双眼直直地看着黑板但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大脑混如乱麻。 回到了宿舍,李苏仍然有些失魂落魄,连吃晚饭都咬到了舌头。这让他无比烦躁,虽然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但是有点不敢相信。 一见钟情?别逗了!虽然按照这个世界里的逻辑“有两万人会和你一见钟情”,但是在这七十亿人的地球上这几千人的学院里就有一个?开什么玩笑!有这人品我为什么不去买彩票? 李苏坐在宿舍里没有开灯,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透了进来,像是在地上涂了一层白蜡。他将摄像球抛起又接住,循环往复,好像这样心情能好一些,同时千万想法在他脑海里翻腾,乱成了一锅粥。 她既没有开着法拉利在大雨里高呼我要去芝加哥,也没有给我煮银耳羹,更没有在深海里和我相遇,怎么就一见钟情了? 李苏在心里大吼,但是那个睡在长椅上的身影并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愈加清晰。 见鬼!我又不是路明非那个看到美女就流口水的废柴!他放下摄像球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如今在卡塞尔呆了一年什么美女没有见过?长得漂亮的有恺撒的蕾丝白裙少女团,三无的有零,妖异的有酒德麻衣,邻家女孩有酒德亚纪,性格张狂的有诺诺,心狠手辣的有夏弥,我可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想到路明非,李苏突然就想到了他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个人,现在你在问我这些问题的时候想着她的名字,你就是喜欢她啰。” 沉默了一会,李苏坐回阴影里,轻声问:“你喜欢的是谁?” 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时,脑海里满是那道倩影。 完蛋......好像......真的一见钟情了。 “我该怎么办?”他再次开口,但这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有个陌生人站在他面前问出这个问题。 耳边似乎响起了昂热的声音,李苏浮想联翩。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么?但是就算我去追求,她...会拒绝我么? 李苏第一次如此慌乱,第一次觉得害怕而又期待。 被拒绝了怎么办?李苏并不怕成为学校里的笑料之类的情况,这不是他在意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精神状态经不经得起那份打击,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现在的状态不正常。 要不算了吧?反正我还有一份千秋伟业!还有对这个世界的大爱!怎么能纠结于这种小情小爱!我哪有时间对不对? 时间......其实还是有的,毕竟自己知道剧本,时间什么的挤挤总会有的嘛,你看就连校长都说要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对不对?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 回过神来李苏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自攻自受的状态,变得越发纠结。 不然......试试吧?试的话还有机会,不试的话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苏摸出手机,打开桌面上名为“诺玛”的软件,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开口了。 “诺玛,我......我能查询其他学生的资料么?” 过了片刻,手机里传出了诺玛的声音,“可以,只是身为学院秘书,我有必要提醒你,根据你签署的《‘a’级权限在学院网络中的使用与管理办法》,你有权查询‘a’级以下人员的公开身份信息,但是对方会即时得知你的查询。” “我靠我什么时候签署过那玩意的?”李苏目瞪口呆。 “入学时,当时在界面上你直接点击了‘我已阅读并同意以上协议’。” “......好吧我错了,下次我仔细看看。”李苏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自己莫名损失了许多东西。 “你还需要继续查阅吗?” 李苏想了想,“算了,帮我叫两瓶啤酒,一只整鸡。” 第二十七章 芬格尔 整鸡和啤酒很快就被戴白手套的侍者送来了,他微笑着打点好一切后安静推门离开,李苏想起什么追了上去,给他塞了点小费。 “谢谢啊兄弟。”收下小费的侍者忽然一反之前那种塞巴斯式的“安静的强大”,变得活络而又亲切。 “画风变得很快啊朋友!”李苏啧啧嘴。 “之前我是你的侍者,收了你的钱。出了这道门坎我们之间的雇佣关系就结束了,自然不用那么累。”这个侍者服装的大男孩将钞票塞进裤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是今年的新生正在勤工俭学,李苏学长好!” “我这么有名了?”李苏有点小惊讶。 “当然了,学长您超高的学分可是我们那里的传说啊!我们都很崇拜你。”这个爽朗的男孩又笑了笑,不过这次的笑容显得有些促狭而诡异,“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什么玩意?”李苏话还没说完侍者就匆匆离开了,最后一句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总之得办正事,李苏走到隔壁莫名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后敲了敲门。 “请进。”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李苏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是正在啃书的路明非和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表情诡异的芬格尔。“芬格尔,请你吃夜宵,来不来?” 话音未落,路明非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悲戚的神色,像是正在参加老友的葬礼。静静的看着漆黑的棺材降入土坑,亲人们轮流将土铲在棺材上,纷纷述说着逝者生前的善举。而芬格尔的双手猛然僵住,头一点点地偏向这边,面色惨白像是.....棺材里躺着的老友。 “好好......好吧。”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却又蕴含了一丝决绝,下床跟着李苏走进他的宿舍。他看到了宿舍中央烛光里的整鸡......忽然他明白了什么,面色一喜大踏步走到桌子前抓起刀叉,“那我就不客气啦!你也来吃你也来吃!诶诶诶玩什么手机!吃饭不要玩手机!!” 看着芬格尔惨白的脸色李苏觉得非常古怪,搞得像是自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明明只是想借他新闻部的资源找个人啊......妈的!新闻部! 想到什么的李苏面色一变摸出手机打开守夜人讨论区,刚刚坐到餐桌旁的芬格尔看见他的动作脸都绿了,连声阻止却没什么用。刚打开守夜人讨论区的李苏就看到了那个标红置顶加精的帖子:《干柴烈火般的对视!“学痴”的春天!》。 李苏摘下墙上的铁尺面无表情地转身,“棺材就不要想了,说吧,想被埋在哪里?你最喜欢的古巴么?” “学痴”这个梗的来历他倒是明白。大一第二学期的时候他一心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于是推掉了所有邀请,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花在了图书馆里但一无所获。期末翻了翻收件箱才知道第二学期的每一次舞会每一次派对恺撒都邀请过他。想来是因为不像路明非那个龟怂的s级,他表现出了a级该有的能力让恺撒刮目相看起了爱才之心。毕竟现在全校四个年级s级只有四个,而学生会又不是什么加入了就一辈子绑在上面的党派之类的,身为会长的恺撒自然想绑牢这枚爱将于是准备用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他......结果被他好巧不巧地拒了。 想来到也正好,之后他会帮楚子航屠龙,甚至连自由一日都不能帮恺撒兄冲锋陷阵,这种吃人嘴短的事不做也罢。 总之在那之后他这个连豪门贵公子恺撒都爱理不理的“学痴”之名彻底传开。 但是这条新闻......看来他低估了新闻部对八卦的热情。 妈的连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你居然就传开了!吓着别人了怎么办! 芬格尔高举双手连连告饶:“英雄饶命!这不是我发的是我的小弟发的!你要他的名字的话我马上告诉你!”果断死道友不死贫道。 “嗯?”李苏点开了帖子,最顶端是一些简单介绍,居然意外的没有胡编乱造。下一楼是几张偷拍的照片,李苏不得不承认照相技术还是蛮不错的。当时窗帘被风吹开了一些,屋外的阳光洒到了女孩的身上让她的皮肤更显透明,自己则站在门口完全在阴影里,脸上的愕然被完美地保留了下来。 像是误闯森林的勇者惊扰了远离尘世的精灵,阳光里的精灵回眸顾盼,一尘不染。 再往下拉,李苏的脸色就彻底黑了,屏幕上是一篇连载小说名字是《来自长江的你》。讲述了因为不明原因失忆在长江苏醒的有超能力的少年“江苏”和从家乡日本远渡到美国孤独求学的少女“琴音”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结果江苏已经守护了琴音五百年,每一次对方陷入轮回他就清空一次自己的记忆。全文用词肉麻毫无逻辑,像是某个三流作家的烂大街爱情小说,没想到居然有几千的回复,还被大量的“求更新”刷屏。 如今已经更新到江苏和琴音在校园的天台上见面了,而层主名字一栏是刺目的红色,这代表了他管理员的身份:“芬格尔·冯·弗林斯” “看在照片还不错的面子上对你好一些,棺材要松木的还是椴木的?”李苏开始打量这个餐桌前的男人,开始思考这么大的块头该切成几份才能偷偷摸摸地运出去,眼神像极了盯着鸡的黄鼠狼。 “饶饶饶饶命啊!我这是在帮你啊朋友!你说你这么闷骚的人敢表白么!我这是在成就你的姻缘!” 李苏一愣,“我很闷骚吗?” 当然了,芬格尔神色一正,表现得像是在教育刚刚参军的新兵的政委。“你在房间里踱步的声音整层楼都听的见!” “有这么明显?”刚刚还一脸凶相的李苏听到这句话就焉了。 本来芬格尔还想坦白自己是猜的没想到猜中了,但想想李苏的脸色果断改口,“当然了!你不知道我帮了你多大的忙!在我的小说里我尽心竭力地把你塑造为一个迷茫的孤独的孩子,这种形象可以最大程度上激发女性的母性!我是想帮你啊!” “然后全程记录在讨论区直播?”李苏冷不丁的发问。 芬格尔有些得意忘形,“当然了!这么重大啊呸!我是那种人么?我告诉你我芬格尔最重视兄弟!接下来外人对你们的事情一个字都挖不出来!小说也到此为止!”这弯拐得有点猛,芬格尔感觉头上一层细汗。 “谢谢学长。” 这句话让他愣了愣。然后李苏坐在餐桌的另一边将烤鸡向他推了推。“学长介意告诉我点情报么?” 第二十八章 琴乃 “话说李苏学弟你任务艰巨啊。”芬格尔正在全力对付那只烤鸡,声音有些含糊,李苏在一旁打开啤酒倒进透明的玻璃杯放在他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到他的对面。 “怎么说?” “那个姑娘叫做琴乃,日本人。其实本来日本人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大部分和我们一样,很友好。例如那个学生会的熊...熊...” “熊谷木直。”李苏接话。这个日本人在“青铜计划”中担任轮机长,在底舱那个地狱般的高温里仍然完美地执行了恺撒的命令成功避免了摩尼亚赫号倾覆的悲剧,令他印象深刻。 “对,熊谷木直。但是这个女孩正好不属于普通的那一类。她的全名叫做,犬山琴乃。”芬格尔抬起头看向李苏,当他念出犬山这个姓氏时脸上浮现了出一丝诡谲的神色。 “然后呢?”李苏愣了愣,果断装傻。 “犬山家,日本‘蛇歧八家’中的一支。所谓‘蛇歧八家’就是日本的八个混血种家族,日本百分之九十五的混血种都在那里,以至于在日本与他们无关的混血种才是极少数。如今根据一份在校长引导下签署的‘教育协议’,蛇歧八家将会自行培养年轻人对他们进行基础的指导后将他们送到卡塞尔学院进修,最后再由这帮人返回日本组成日本分部的中坚力量。” 芬格尔晃了晃叉子,“到这里都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帮蛇歧八家的进修生显得非常的......排外,不仅针对外人甚至包括学长和学弟,不同届之间的交流都很少。同时在校园里他们竭力隐藏自己的身形,以至于大部分的学生想到日本同学时脑海里出现的都是熊谷木直这些平民学生,对蛇歧八家一无所知。” “这是因为......所谓的‘本家的命令’么?” “对。”芬格尔点了点头。“这种猜测最有说服力。” “都叼到这种地步了师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也不看看我是谁!”芬格尔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在日本他们可以兴风作浪翻云覆雨,但卡塞尔学院是我们的地盘!只要来到这儿在我们面前就和赤身裸体没什么区别!” “厉害厉害。”李苏由衷的赞美。 芬格尔过来的时候把他的笔记本也一道带了过来,鸡已经吃完了大半,他腾出手来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将笔记本调转向李苏。“只能看不能拷贝,新闻部的独家资料,校内部分的话可是堪比卡塞尔情报部的哦。”做完这些他埋头继续消灭烤鸡。 李苏接过笔记本开始慢慢翻看,档案内容不多,人物生平一栏只有一行“目前就读于卡塞尔学院”,看来蛇歧八家的保密工作真是丧心病狂。倒是基础资料里有点东西,不知道新闻部的这些家伙是不是黑掉诺玛偷走了档案。 犬山琴乃,18岁,血统级别b+,国籍日本。言灵为“冬”,能大幅度调节自身代谢主动进入假死状态,具有王牌狙击手的潜质。黑发黑瞳,a型血,生于1992年5月23日,双子座,围棋职业五段,进校前已经获得了“女流本因坊”冠军。 李苏看完后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整理她的资料。那个女孩还是一个棋圣么?怪不得眼睛那么清澈。 芬格尔放下叉子,抽了张纸巾抹抹嘴。“总之目前的问题是那个女孩有个非常偏执的娘家,正所谓‘爹疯疯一个娘疯疯一窝’。所以那个女孩我们也肯定不能按常理来对待,鲜花蜡烛之流不一定能打动她。而且,”芬格尔顿了一顿。“你不仅得搞定她,还得搞定她的娘家。知道蛇歧八家里有个风魔家么?历史上那个风魔小太郎就是风魔家的。”芬格尔啧啧嘴,“每一个外逃的族人都会被风魔家的忍者抓回然后在族里审判,他们从未失手,目标名单里甚至出现过统御蛇歧八家的影皇和自己风魔家的家主!” “我靠这么生猛?”李苏一愣,想起了沉迷于夏洛特·陈的上山秀夫和沉迷于冬月爱子的风魔小太郎。 “就是这么生猛!”芬格尔点点头,“所以说你任务艰巨啊!”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像是从食人族手里拐跑喜欢的姑娘一样,还是一个通晓现代科技会用网络和枪械能追杀千里的食人族。” “比喻用得不错。”芬格尔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过蛇歧八家问题倒不是很大,按照正常的剧情明年他们就死的差不多了,八家家主会死掉七个。就算自己施以援手想来犬山贺也算是自己的师兄,只要自己的干女儿心甘情愿想来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话说蛇歧八家是哪八家?他们的‘业务’有哪些?”李苏问,他想尽量从芬格尔这里套出情报,这样很多东西都可以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了。 “蛇歧八家分为‘内三家’和‘外五家’。内三家是‘源’‘橘’和‘上杉’,他们不负责具体事项,外五家是负责军火业的‘龙马’,负责博彩业的‘樱井’,培养忍者的‘风魔’,负责船业的‘宫本’和负责风俗业的‘犬山’。” “我靠风俗业是什么鬼?这不是二十一世纪么?” “没办法。”芬格尔摊了摊手,“性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之一,有需求就有市场,全日本过半的酒吧、夜总会、av工作室和软色情行业都在犬山家的控制之下。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和你喜欢的姑娘之间的剧本不是十八禁版的《超级马里奥》。” “是因为不是公主而是魔女么?”李苏问。 “不是......犬山琴乃原名麻生琴乃,进入犬山家被赐姓以后就算是核心人物了,她被作为‘天才围棋少女’来培养,来之前在朝日电视台主持一个围棋节目,据说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对围棋开始感兴趣哦。” “是说她还在围棋树上点出了技能?走两步就要喊出招式名?” “相比起来我更喜欢下围棋拯救世界这种设定。”芬格尔一脸严肃。 “说的很有道理,‘要用围棋带来笑容’听起来很带感。” “同道中人啊朋友!”二人隔着餐桌握手。 对话进行不下去了,场面有些尴尬。芬格尔收回手轻咳一声,“我差不多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他将笔记本夹到腋下,拿起餐桌上剩下的一个鸡腿准备离开。 “吃撑了?难得啊。” “不是,给我那废柴师弟留一口。”芬格尔推开宿舍门。“再见。” “再见。” 静坐了一会,李苏再次开口。“诺玛,帮我申请一副围棋,明天用。” “已申请,请明天去图书馆领取。” “谢谢。” 关闭软件,李苏熄灭屏幕看着漆黑的屏幕反射出的自己的脸。他回想着知道自己小小心思被大传特传时的暴怒,没想到知道自己被他人像看动物一样围观会这么恶心。 想了想,他从电脑上调出之前拍下的楚子航与夏弥的初遇删掉了,有些东西就让它只留在记忆里吧。 第二十九章 围棋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李苏走进图书馆取走昨晚预约的围棋。 不得不感叹卡塞尔学院真的是一个风骚的欧洲贵族学院,他手上的这副围棋完美阐释了什么叫做低调奢华。就像是恺撒穿的校服和一般学生的校服粗略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是顶级材质的舒适,贴身裁剪的自如和袖口上用金线优雅地绣出的名字都蕴含着一份淡淡的牛逼。 这幅围棋也是如此。乍一看没什么不同,但剔透晶莹玉石制成的棋子入手生温,每一枚都浑圆如意别无二致。棋盘则是由上好的红木制成,工匠先是仔细将其凿刻工整再在表面刻好网格后以熔银为线填入其中。像是余伯牙手中的古琴,蕴藏大千世界却又只求一乐人,一知音。 最终李苏走进了一间小楼,缓步上楼停到了一个房间面前,里面隐隐能传出两个女孩的笑声。 卡塞尔学院是男女混住的,苏茜和诺诺就住在路明非和芬格尔的对门,想当初楚子航和恺撒还在里面背靠背做过菜。也因此他能够一路顺风地到达目的地。 一手提着围棋,李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笑声消失了。他双手提着围棋耐心地等待,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一张小脸探了出来。 是个漂亮的姑娘,一头秀发盘在脑后,脸上有一丝冷漠又有一丝警惕,“你找谁?” “你好。我找犬山同学,想学习围棋。” 那个女孩脸上浮现出了好笑的神色,“我们都姓犬山,你是想找谁呢?” 李苏噎了一下。他太紧张了,本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我找犬山琴乃同学。” 那个女孩细细打量了一下他,忽然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紧接着眼中竟然闪出了凶光!看来她认出了李苏的身份。想来也是,自己的好友莫名其妙地被和一个陌生人绑到了一起换谁会生气的。 最终她还是平静下来。“她没空。” “非常抱歉。”李苏鞠了个躬,“能让我和她见一面么?只见一面就好。” 女孩看了看他,觉得不见一面这家伙估计会固执的不走,不如见一面好让他直接死心。留下一句“等一等”就消失在了门后。 “琴乃,那个家伙找你。记得一定要拒绝他啊,搞出这种手段制造舆论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她压低了声音但是李苏还是听见了,不由得扶额。 其实当初就知道芬格尔那淫荡的货色肯定不是因为帮他而写的那篇文章。开玩笑!就连学院里最情感白痴的楚子航也只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不想拖累他人”,在这个精英遍地走的地方真有人看不出那小小的把戏?不过当时他也只能就坡下驴,毕竟不能真的把芬格尔做掉。 不过现在想想是不是把那家伙灭口比较好? 过了一会熟悉的女孩出现在了门后,一脸冷淡。“有什么事么?” 这次李苏控制住了自己,面无表情:“你好,我想跟你学习围棋。” “去买本书自学吧。”琴乃说完就想关门。李苏轻轻揭开了一个棋盅,玉石棋子光晕流转,她顿时有些迈不动道了。她看了看围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苏,思考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我不会教人,只能陪你下几局。” “可以。” “那你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琴乃重新出现在了门前,之前的单衣已经换成了整齐的校服裙。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一脸不敢置信的女孩,留下一句话后就跟着李苏离开了。“绫音,我出去一下。” 二人在路边的梧桐树荫里缓步前行,最终琴乃停到了一个长凳前:“就在这里吧。” “好。”李苏应了一声,坐在了长凳的一边,将棋盘置于长凳中间,琴乃坐到了对面。 “按照什么规则?”琴乃看着李苏将两个棋盅放在棋盘上,出声询问。 “中国规则吧,数子法简单些。”李苏笑了笑。 “可以,你执黑吧,不用贴子。” “还是贴吧。”李苏说。 “你觉得你有机会打败我?”琴乃挑了挑眉,她身为职业五段的傲气被挑动了。 “不是。”李苏摇了摇头,一脸严肃。“这样以后传出去会是‘李苏败给了职业五段’而不是‘李苏不贴子都打不过职业五段’。” “哈哈哈,好吧。”琴乃捂嘴笑了笑,她被李苏的坦然逗乐了。日本分部的人都是死不低头的,就算你这回打败了他们对方也只是表面上认输心里想还的是下次把场子找回来,像李苏这样见面就告饶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三十秒快棋,五局三胜么?” “好。” ————————————— 惨败。 李苏双手掩面,没想到输得这么惨,有种无颜面见江东父老的感觉,对面的琴乃微微一笑,身为b级打败一个a级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其实李苏猜到了自己会输,但他觉得自己如今的计算速度已经远非一般的混血种可比。不就是个五子棋的加强版么?本来觉得就算是输也该是半斤八两什么的,但是现在......一局结束他有十子还是十五子? 其实第五十手的时候胜负就已经分晓了,李苏分明执的是黑子但已经完全陷入了对方的节奏,所谓的“大龙”别提成型,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经胎死腹中。对面的琴乃彻底松了一口气,本来她还以为李苏精于此术准备以“学习”为名来扮猪吃虎有什么非分之想。没有想到他是真的不会,真的是来学习的。而且分明执的是黑棋却在贴着她的布局下,走的是贴身缠打的路子......真当这是五子棋么?想到这里她翻了翻白眼。 李苏双手捂脸慢慢消化刚刚的对局,过了好一会才放下双手。“继续吧,下一局。” ———————————— 李苏再一次皱起了眉头。对方的走势与上一局大抵相同,但第八十二手琴乃的一手小尖再次让他举棋不定,优势瞬间逆转,原本形成围势的26颗黑子反而遭围,气数将尽。 “要不要投降?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更快开始下一局不是吗?还有如果你投降的话最后两局我可以认负,这样就是‘李苏面对职业五段3:2惜败’哦?”琴乃笑盈盈的看着他,双眼眼弯成了月牙。 “其实我贴子的原因不是那个,”李苏笑了笑。“我贴子的原因是因为我想更清楚地认识到我与职业五段的差距,以及更加深刻的了解一下围棋。” “那你了解到了些什么?”琴乃笑着问他。 “围棋很......无穷,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它了。”李苏反常地一脸严肃,伸手在最后一秒前落下一子。“还是继续吧。” 最终还是输了,毫无悬念,李苏继续捂脸思考。 用的时间比上次久了许多,但是最后还是思考完了。他放下手,“继续吧,第三局。” 当李苏落下第二子时,琴乃秀眉一挑,有些惊讶。前两局李苏的套路都是占角之后就开始小飞挂,和她贴身短打,但是这局他却一反常态地继续占角,进步速度比她想的快了许多。 但又如何呢?琴乃笑了笑。 第六十四手,白棋走势一转开始进攻,一手刺直指黑方左上角大龙,第九十二手,大龙被屠,最后一局反而输得最快。 明明三局连败,李苏却没有沮丧的神色,仍然一脸严肃,看着琴乃。“这就是我现在的实力,我希望你能教我下一周的围棋,每天一次,可以么?” “虽然这副围棋我的权限确实借不到,但是下几局对我而言也够了。教你我有什么好处呢?”琴乃没有直接拒绝。 “一周后我请你吃一顿饭。”李苏想了想回答。 “一顿饭请来一个职业五段的老师?想得太美了吧?”琴乃看着坐在对面的男孩,眼中有些笑意。 “可以么?”李苏不为所动。 “嗯......好吧。”出乎意料地,她答应了。 “那么明天我来找你吧。”李苏收起围棋。“我送送你。” “天黑了我们学校也很安全送什么送?你这太急色了吧,不考虑收遮掩一下?”琴乃坐在长椅上斜眼看着手上提着围棋的李苏。 “不,仅仅是出自个人的对女性的尊重而已。”李苏的眼神简单干净,让她有些惊讶。 ————————————— 送琴乃到她的宿舍楼下后,李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坐在桌边没有开灯,任凭月光洒在自己身上,棋盘被在桌面上却没有人落子,他只是怔怔的看着上面的网格,脑海中黑子白子起起落落,如群星经天。 ————————————— 琴乃躺在床上,开始回忆今天发生的事。 本来她是很生气的,先是自己中午小睡被对方撞见,然后又是那个小说在守夜人讨论区里疯传。不过后来冷静想了想自己曾经在讨论区里连昂热校长的公费旅游账单都看到过,这事情应该也是新闻部一贯的捕风捉影而已。 但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来找她下棋了。 本来她还以为对方有什么其他的心思的,但他全程都只是在下棋。眼观鼻鼻观心就连视线都没乱飘过,让一直都认为自己身材不错的琴乃有些小小的沮丧...... 不过,不讨厌呢。她又想起了那个男人下期时认真的神色和他夸张地进步。第二局里他在第一局犯过的错误就再也没有出现,只是最根本的思路有问题所以还是被她轻松打败。 真正吸引了她的注意的是第三局,原本她还以为李苏会在近身短打的泥潭里挣扎许久,没想到第三局他就明白了,围棋的核心是创造而非摧毁。最令她惊讶的是前十三手李苏的行棋是完全模仿她前两局的,但是第十四手时竟然下出了自己的一步!三局便能形成自己的思路,真的给他一周的话他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一直过着三点一线生活的琴乃第一次对卡塞尔学院的人有了好奇心。 突然手机响了,她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时身体一僵,冷汗从额头上滑下。 没有姓也没有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家主”。 她不敢怠慢马上接通了电话,声音颤抖脸色惨白。“非常抱歉,我没有意识到下棋违反了‘避免与学院交流’的命令,之后不会再和对方接触。” 但是想像之中的斥责没有传来,声音反而有些平淡,琴乃听完家主的话呆住了,猜不透他的心思。 家主说的是:“李苏的身份没有确定,可以和他接触一下多获取一些信息。” 第三十章 棋上人心 周日,李苏提着围棋敲开了琴乃的门,二人再次来到那张长凳前。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李苏摆好棋盘抬头看了看琴乃。 “是吗?”琴乃摸了摸脸。她确实心情不错,本来她还在担心下围棋有没有违反家主的命令,如今得到了同意后自然是放松许多。 “能问问原因吗?” “没事打探女性隐私干什么?你是变态么?”琴乃白了他一眼。 “呃......还是下棋吧。” 仍然李苏执黑,但是今天却有所不同。 他跟往常一样首先占角。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位置的含义,但是这个点是棋盘上少有的加粗的点,很重要还是看得出来的。 琴乃落子占了另一个角,她一反昨天的沉默开口了:“棋盘横十九纵十九合三百六十一点。有九点为星,中为‘天元’,余为‘边星’,落子于边星即‘占角’。” 李苏听到她的话一愣,若有所思,又占一角。 琴乃却没有和昨天一样占住最后一个角。她一子落于黑子附近,黑子三3,白子五4。 “落子分角,即‘挂角’。” 听到这里,李苏微微躬身,“明白了,谢谢。” ...... 从晌午下到日落,仍是3:0,但是李苏反而越下兴致越高。最后一局结束时,他收好棋盘说了句“明天见。”就匆匆离开了。 说好的尊重女性呢?琴乃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小跑着离开的李苏,内心五味杂陈,思量了片刻也走向宿舍,心里对明天有些期待。 —————————————— 周一,因为有课,二人只能对弈一局。仍是李苏败了,但他毫不沮丧,送琴乃回宿舍后也回宿舍继续自己的参悟。 ————————————— 周二,仍然如此,但在下棋时二人有了一些简单的交流。 ————————————— 周三,气氛和睦了些,李苏来时还带了一些小点心和一保温杯的茶,还有两个杯子。有茶有点心有棋,十分的惬意。 ————————————— 周四,一开始也是一样的惬意,忽然冷淡的女声打破了平静。 “你在干什么?”琴乃看了李苏的落子后声音冷了下来,一扫前几日的和谐。 坐在她对面的李苏似乎被吓了一下,但是仍然愁眉不展紧盯棋盘,看来是在苦苦思索出路。“这是我的选择。” “你确定?”犬山琴乃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抬头从肩膀上滑落到身前,双眼眯成细缝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像是一只弓起脊背的黑猫。 “嗯。”李苏仍抬起头和他对视,平淡坦然。 结果这一天输得意外的惨,琴乃似乎是被激怒了,拿出了全部的实力,李苏感觉像是回到了第一天,自己是那样的无力。落完最后一子后琴乃头也不回地走了,什么都没有说。李苏只是怔怔的看着身旁的死局,过了许久才起身收拾,也离开了。 周四,二人又坐到了长凳两端,气氛稍微和谐了一些,琴乃吃了一块羊羹,正双手捧着杯子慢慢地喝着茶,对面的李苏眉头相比之前松弛了些,看来棋艺也是进步不小。 李苏刚一落子,琴乃就把茶杯猛地拍在了长椅上,茶水四溅,声音高了八度:“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她看似一心喝茶对棋局心不在焉,其实双眼一直盯在棋盘上,没想到李苏还是下了这一手。 “这就是我的选择。”李苏看向她,和昨天一样平静。 气氛比昨天更加冰冷,琴乃的茶杯再也没有举起来过。 今天李苏撑了更久,棋风坚稳。但是败局还是早早就定下来了,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棋局结束,琴乃站起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坚持,是傻。”她留下这句话便独自离开了。 李苏表情不变像是什么没有听见,仍然在琢磨那副棋谱,过了许久也独自离开,和昨天一模一样。 ————————————— 第五天,棋盘前,第一百二十三手。 李苏落下关键一子,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孩。 琴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完全没有前两天的冷漠和暴躁,只是眼中有些戏谑。她也落下一子。“今天就是最后一局了哦,你确定?” 李苏一愣,“今天不是周五么?你从周日才开始教我,应该还有一天不是么?” “确实是周五。”琴乃撇了撇嘴,“但是周六你没学到东西?” “那不是测试么?”李苏一脸懵逼。 “这是直接理由,根本理由是,我不想和你下下去了。”琴乃放下茶杯,“所谓‘孺子不可教也’。” “作为一个日本姑娘文言文用得真6啊!” “必须的。”琴乃甩了甩长发,有些得意。“最后的机会我让你悔一次棋,悔不悔?” “算了。”李苏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走下一子。 “唉。”琴乃叹了口气,也落下一子。“你知道为什么第一次下棋时我笑了么?” “大概能猜到。”李苏落子。 “因为很有趣啊。”琴乃落下一子,不理会李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和信奉着强者逻辑的我们完全不同,让我觉得很新奇,你的那份‘善’我也确实很喜欢。其实你想和我学围棋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嘛?我又不瞎,不管是是爱屋及乌还是以棋会友,总之就是想泡我对不对?但是,”琴乃忽然站了起来俯下身子,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十厘米。她伸手用食指钩住了李苏下巴将他的脸微微抬起,细舌伸出轻舔嘴唇。“你忘了?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啊,连打败我都做不到还想泡我?做梦吧你!” “既然这么说那你这勾引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李苏的声音有些急促,这是第一次有女孩离他这么近,还是他喜欢的女孩。 “这可不是勾引。”琴乃收回手指摇了摇,“这是调戏啊调戏!突然想调戏一下吃不到天鹅肉的癞蛤蟆不行么?放弃了前进之路的你就注定会输,要是能赢我就做你三个月的女朋友!” “上星期我刚刚学会了一个真理。”李苏平静了一下狂喜的内心,落子。“不要立g。” “所以呢?”琴乃看了看棋盘,李苏的这步有些出乎意料,但并非是他下出了鬼神般的一步。 李苏舍弃了之前在右上角费尽心思“爬”出来的生机,居然下到左下角。左下角的“边星”是被她的白子占据的,可以说这里是她的领域。李苏这条慌不择路的大龙居然自投罗网! 是要认输了么?努力了六天一无所获是什么心情?想到这里琴乃觉得有些好笑。她摸出一颗白子探上棋盘,现在只需要一手简单的小尖就可以彻底绞杀掉李苏的大...... 她呆住了,手一抖白子从指缝间落下,玉石棋子在棋盘上弹跳翻滚她却毫不心疼,明明是略显燥热的伊利诺伊州她却感觉如坠冰窟。 那个点上已经有了一颗黑棋! 不可能!不可能!这颗棋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二人都在执着于李苏右下角的大龙!作弊么?也不可能!李苏没有时间作弊,每一颗棋子摆上棋盘的时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琴乃闭上眼睛,落下的棋子依次闪回,棋局在脑海里被逐步反演。过了许久她睁开了眼睛,脸上有一丝颓废。“你赢了。” 她回忆起来了,第五手。 李苏占了两个角后就在左下角补了一手大飞挂。一方面因为这是分角的正常路数,另一方面李苏几天以来都是这么走的所以她忘记了这颗棋子,反正二人博弈的核心都是右上角和右下角,等到开始分这边地的时候再管就好了。 没有想到这颗棋子是他在第五手时藏进图卷里的匕首,一百二十九手,图穷匕见。 他的大龙已经“活”了,下过几年围棋的人都能看出琴乃再也不能围死这条大龙,大块的地盘尘埃落定,棋局已无悬念。 李苏长叹了一口气,职业五段的实力真不是盖的,但还是他笑到了最后。 俯身收起围棋,李苏把手伸向琴乃,“走吧。” “对哦,我确实说过要当你的女朋友。”琴乃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那句话不作数。”李苏摇了摇头。 看见李苏拒绝琴乃满脸难以置信。你疯了吧朋友!美少女送到你面前你都不收?布局这么多天现在成功了你还要保持那什么绅士风度?你是喜欢男人么?她感觉像是有万千羊驼在心里狂奔。 “我说的走是我之前答应的东西,请你吃饭,走吧。” 第三十一章 做饭 琴乃坐在桌前,一边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一边发呆,本来还以为他会点餐,没想到是自己做。隐约有饭菜的香味传来,她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仿佛回到昨夜。 昨夜家主再次打电话过来了。让她意外的是家主并没有问她套取到了什么情报,反而是问她觉得李苏怎么样。 她想了想坦然地回答:“算是有好感吧,就是太做作了。” 犬山贺显得很是惊讶,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便把这两天的棋局告诉了家主,家主笑了笑说年轻人不都这样么?总是想在喜欢的女孩面前拔高自己,像是在雌孔雀面前卖弄自己羽毛的雄孔雀,一个个看起来骄傲狂妄目中无人其实眼中只有身前的女孩,心脏狂跳像是要蹦出胸腔。 是这样么?琴乃开始回忆这两天和李苏的相处,觉得家主似乎说漏了什么。她确实能从李苏的眼里看到喜欢,但是除了喜欢还有许多其他东西。 突然犬山贺甩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琴乃,如果你喜欢他的话交往也可以哦。” “大家长的命令呢?”琴乃一愣,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但颤抖的尾音暴露了她的内心。 “书面解释我已经想好啦,‘李苏目前身世为迷,在学院里拒绝与他人交流,同时没有发现他与昂热有纠葛,有拉拢的价值。’大家长想必会同意的吧?毕竟我们的‘少主’虽然在执行局成绩斐然但是‘他与日本格格不入’啊,那帮老资历的家伙可不会轻易支持他的。虽然那些新血都在支持少主,但是多一个屠过龙的男人的支持情况会完全不一样吧?如果你们真的交往了一定要让他入赘哦。”犬山贺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那其他的原因呢?”琴乃问。 “你也知道,我们的少主有多么强大。”犬山贺顿了顿,话音里多了些尊敬。“他是巨龙一般的男人,等他当上大家长的时候即使不能彻底摧毁猛鬼众也能抗下许多职责吧?既然已经有英雄站了出来,你们这一代也能活得轻松些。” 琴乃沉默了一会:“我还记得您当初赐姓的时候对我说:‘犬山家的鲜花都像钢铁一样坚硬和锋利。’” “你们是犬山家的鲜花,但也是我的女儿啊,有那个父亲不希望女儿能过得更好呢?”犬山贺说完挂了电话。 ———————————— 李苏正在厨房里忙活。他先是将切好的五花肉和花椒胡椒搅拌均匀,打入一个鸡蛋,搅拌好后再加淀粉,放在一旁腌制。 然后开始切韭菜,翠绿的韭菜在菜刀下变成了均匀的细末,翠绿可人。 其实李苏一直都不能理解各种影视作品里的黑暗料理是怎么来的,当初他第一次炒菜的时候也只是盐少了些味道有些淡。 其实要是不知道怎么择菜有些黄叶子一起被炒了进去还情有可原,但是炒出来是一盘黑乎乎的是什么情况?这tm不是没点天赋点是瞎了吧! 瓷盘和桌面相碰的声音打断了琴乃的神游,回过神来发现菜已经上齐了,香味四溢。 “酸汤酥肉,韭菜炒鸡蛋和紫菜蛋花汤。本来以为明天才做所以材料不够不算丰盛,真是抱歉了。” 李苏边说边打开电饭锅,一手白碗一手饭勺,添了一碗饭放在她面前,琴乃抓起筷子双手合十:“我开动了。”然后伸手夹了一块酥肉放入口中。 味道意外的不错,这一手好厨艺和李苏这个沉稳的外貌还真不搭。虽然没有学院点餐那种高贵典雅但是家常菜独有的温馨像是一丝丝蜜糖融进了心里,轻松而惬意。 一顿美餐过后,琴乃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她将筷子横放在饭碗上,“我吃饱了。” 李苏也放下筷子,抽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谢谢你一周以来的教导。”他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第一天观察我有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以及评算我的‘道心’,第二天教我围棋的基本规则运行之理,第三天告诉我围棋之道在于‘创’,第四天教我围棋并不需要从始相连。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老师。” “那是因为你的天赋也很高,教起来不累。”琴乃伸了个懒腰。 “现在我想问一问,坐在这里的,是‘琴乃’还是‘犬山琴乃’?”李苏突然坐正了。 “有什么区别么?”琴乃也坐直了,双手撑在桌面上支着下巴,双眼微眯。 “当然有。”李苏一脸严肃。“如果是犬山琴乃,那么她来这里就并非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我会寒暄两句后将她礼貌的送走,如果是琴乃的话就另说了。” “另说的意思是你要当场兽性大发?你敢?总之,”琴乃斜了他一眼,“算是琴乃吧。” “那么,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么?” “你真是直接啊,不怕把我吓跑?”说是这么说,琴乃的表情却很平静。 “我们都下了一周的棋了,你还这么说?” “还是很直接啊。”琴乃叹了口气。“天赋是有的,那么为什么我第五天教你的东西你就是学不会呢?” “我说了,那是我的选择。第五天你想教我‘大龙并非唯一胜途’,我应该果断舍弃大龙抢占大场。但是,”李苏也叹了口气。“我还是不想放弃它们。” “是想用‘我连我的棋子都会守护’来获取女性的好感么?真心机。”琴乃白了他一眼。 “并不是,其实我是在向你展示自己。”李苏悠悠地说。 “我通过围棋来展示我的‘道’,通过通过学习来展示我的专注,通过交流来展示我的想法,通过茶和点心来展示我的口味,通过做饭来展示我的特长,通过这间宿舍,来展示我的...生活。” 听到最后一句话,琴乃下意识看了看周围,藏青色的床干净整洁,书桌上没有堆放杂物,除了笔记本电脑、一摞书和一个铁黑色的圆球外什么都没有。窗帘是天蓝色的,墙上挂了一对铁尺和校服外套,地面干净整洁,垃圾桶很小,大约装了一半。 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 “你的生活倒是不错。”琴乃赞叹了一句。 “芬格尔师兄对于‘追女孩’的建议是‘一定要百依百顺她说啥就是啥,把自己打扮成她最喜欢的样子。’但是我想了想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我觉得这种关系其实是建立在虚假上的,需要一方付出极大的精力去维持。最后我还是决定展现出我真实的一面,哪怕有可能被拒绝。但是,我希望我的女友能喜欢真正的我。那么,这样的我......你喜欢吗?”李苏看向琴乃,眼神里有一些希冀。 “谁知道你说的和做的是不是一样?该不是昨天晚上才匆匆忙忙的收拾好的吧?”琴乃撇了撇嘴。 “这个我就没办法证明了。”李苏摊了摊手。 “不,有办法的,以后我多来看看不就行了么?”琴乃笑了笑,笑容温暖如三月阳光。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么?”李苏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求证。 “嗯。” “那就好。”李苏起身。 “喂喂喂!你真的要兽性大发么?!”看到李苏突然站起琴乃双手抱胸高声大喊。 李苏懵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脸哭笑不得“我是去洗碗!” “......哦。” 气氛顿时非常尴尬,李苏叹了口气将空碗摞在一起,安静的宿舍里只能听到瓷碗碰撞的声音。 他刚把碗放入水池,就看见琴乃跟进厨房,“我来洗吧。” 李苏愣了愣,开心的笑了,“好。” “对嘛,多笑笑。一天死板着个脸算什么?”琴乃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有点坚硬,有点温暖。 “嗯。” 琴乃取下放在一旁的百洁布,忽然开口:“话说既然都告白了,李苏同学你准备明天带你女友去哪里约会呢?” “呃......我没想过诶,第一次交女朋友没有经验......”李苏有些苦恼地挠头,该去山顶?但还没有买车去不了......去图书馆?这不是女朋友是学友吧喂!去安珀馆?这是......带女友去见大哥?去教堂?也太早了...... 李苏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一句话闪过脑海脱口而出拦都拦不住:“一起参加调查组欢迎仪式怎么样?” 说完他直想抽自己的嘴,妈的我又不是神经病!怎么会这么说!哇靠好不容易找到的能诚心相待的女朋友就要跑了我tm是天生多了一条染色体么我靠! “那个......不是......我是说......” 李苏正准备结结巴巴地解释,琴乃已经笑弯了腰。过了许久她终于冷静一些,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笑着回答:“好啊。” 额......所以说,这辈子的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调查组的欢迎仪式上?李苏突然想拉开抽屉找一找时光机。 第三十二章 副校长的演讲 今天天气不错,水洗般湛蓝的天空下有的树叶已经变成了金色,丝丝的凉意也开始取代空气中那份燥热。新的季节留下了越来越多的痕迹,这些痕迹都在宣布她的到来。 此时此刻李苏正站在琴乃宿舍的门前,伸手敲了敲门然后静静等待,像昨天约好的那样。 门开了,比他想得要快许多。但迎接他的不是可爱的女朋友而是一把凌厉的折凳! 是那个和琴乃住一间的女孩。她眼冒凶光招式凌厉,手上的折凳舞得虎虎生风。李苏后退堪堪躲过一记竖斩,“女侠饶命!我怎么了我?” “混蛋!”女孩直接将折凳当刀使,斩向李苏下段。“你是怎么拐跑我家琴乃的!从实招来!” 李苏右脚后撤一步左脚抬起,躲过她的横斩的同时踩住了折凳。女孩使了使劲发现抽不出来果断松手,双手成爪直指李苏脸部。 躲不过了,李苏伸手挡住自己的脸。虽然不是很帅但是没谁希望自己的脸上多几道抓痕,更何况这女孩凶得像是要抓下几块肉。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李苏略微分开指缝,发现是琴乃在背后架住了她。 “绫音你冷静一点!”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冷静什么啊!这家伙居然敢对你出手!既然出手了那就拿命来赔吧!” “家主也同意了哦,你是要违反家主的命令么?”琴乃没办法只好把家主搬了出来。 听到家主两个字,绫音那热得能煎鸡蛋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她无力地靠在琴乃的身上,双目无神一直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琴乃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室友搬回宿舍。 “抱歉,绫音她的家族有躁郁症史,所以她很容易做出一些过激行为。”琴乃面色有些愧疚。 “没关系,我不是好好的嘛。”李苏笑了笑,看着面前的女孩,还是那身熟悉的校服裙,漆黑的长发还是随意披散在身后,还是那么漂亮。发现李苏确实没有放在心上,琴乃也笑着将手搭在他的臂弯里,就这样手挽着手离开了宿舍。 李苏站在卡赛尔学院火车站的站台前,看着那彩旗招展的花车发呆。平时空空荡荡的站台今天人满为患,不仅人满为患还鱼龙混杂泾渭分明。 人群分为两组,外面一圈人最多衣服也最杂,有穿校服的有穿休闲服的甚至还有穿白大褂的,看来装备部那帮神经病里也有几个爱凑热闹的主儿。这帮人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手上都有一面小彩旗,李苏和琴乃也在这帮人之中,一人拿了一面。 内圈就整齐了很多,男男女女穿着校服手捧鲜花严阵以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仇恨。 在学生中间还有一个男人。他站在高台上身穿大红夏威夷花衬衫脸上戴着塑料框墨镜,挺着小肚子手里还有一个夏威夷花环。这身装扮本不应该出现在火车站月台上。 那是风骚的副校长。 虽然穿得邋遢但此刻副校长身上居然爆发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他正在演讲,听众是周围的学生,内容是“卡塞尔人”。讲到动情之处哭得泣不成声,像是教化希伯来人的摩西,手上再补一根能变蛇的手杖就完美了。 “亲爱的同学们!我最好的朋友们!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孤独地生活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学校,这是为什么?血之哀?不不,血之哀只是让孤独的我们抱团取暖,让我们聚在一起。真正让我们远离人类社会的,正是人类啊!”副校长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回想起悲伤难忘的过去。“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我们比正常人多了一点点能力,他们就恐惧我们害怕我们排斥我们,将我们封闭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校园里!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副校长忽然双手掩面:“但是我们接受了。因为,因为我们仍然相信自己是人类!我们仍然渴望着人类社会的接纳与温暖!为了获得人类社会的认同,我们组建了卡塞尔学院,战斗在种族战场的第一线。我们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只为了守护人类社会的安宁,我们不惧死亡不惧挑战,就是为了‘人类与混血种和平相处’这一美好的未来!我们不厌其烦、不甘失败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是!”副校长满腔悲愤:“他们将我们的忍让当成了软弱,将我们的包容当成了可欺!而今天,他们要来弹劾我们的校长!”副校长的声音忽然拔高,“这是什么?这是践踏我们的尊严啊朋友们!是谁从校董会的手里为我们争取来了‘自由一日’让我们在言灵被禁锢的时候有最后的发泄机会?” “是校长!”掌声雷动。 “是谁说着‘总该有让女孩说‘我愿意’的地方啊’为我们留下了那座小小的教堂?” “是校长!”满场欢呼。 “是谁为了伟大的屠龙事业奔波于世界各地?” “是校长!”学生们热情高涨。 “是谁!站在了我们与人类社会之间为我们遮风挡雨?” “是校长!”吼声简直要震塌火车站的穹顶。 “你们说,校长该不该被弹劾?” “不应该!”学生们的声音里满是屈辱与悲伤。 “今天,他们来弹劾我们的校长!他们把脚踩到我们脸上!是时候联合在一起了同学们!狮心会和学生会,都是卡塞尔人!” “都是卡塞尔人!”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副校长询问在场的学生。 “要他们的命!把调查组从火车里拖出来!”忽然有个家伙扯着嗓子大喊,看来是“热队”的忠实队员。 “不!”副校长喝止了他。“我们如果这样做了,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其实来调查我们的也是苦命的人啊!他被那些混蛋资本家们一次次地放上断头台,只希望某个忍耐不住的刽子手砍下他的头,让他们能够名正言顺地掏出自己的枪。所以,我们决不能动武!” “我们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来迎接调查组!为了昂热校长,也......为了那位苦命的调查员。或许,这就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温暖了。”副校长一脸悲戚,连带着学生们也一脸悲戚。 “当车门打开的时候,我们该说什么?”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对!当我说:‘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的时候,你们该怎么办?” “老师好!老师最辛苦!” “真棒!我为你们而骄傲!”副校长大吼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中握着一个......透明的酒瓶...... 说实话这段演讲完全是扯淡但又很必须,它代表着学校官方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让调查组好过,也代表着接下来面对调查组时校方默许学生和他们对着干搞事情,这学校里又没几个甘于寂寞的主儿。 而且学生们对于昂热校长的支持倒是发自真心的,大家都知道校董会想把卡塞尔改造成一个军事化学院。要是昂热校长真的倒台了估计这件事就会被提上日程,学生们自然群情激愤。 听完演李苏感觉还好,一脸淡定,毕竟副校长是个猥琐而无赖的老家伙他是知道的。 而他身边的琴乃已经呆若木鸡:“你们......一直都这么疯么?” “不。”李苏耸了耸肩。“难得这么疯一次,大家可开心了。” 第三十三章 调查组欢迎仪式 铁灰色1000次列车慢慢停稳,车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出了列车。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校董会调查团莅临指导。” “安德鲁老师您辛苦啦!” 他刚走出车厢就被如潮的欢呼声淹没了,一脸错愕。 琴乃只是勉强跟着挥舞了两下旗子,看来还是拉不下脸,李苏倒是毫不介意地跟着同学们一起大喊口号欢庆调查组的到来。 副校长大步走到安德鲁的面前,反手将花圈套上他的脖子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拥抱的同时副校长还大力拍打他的后背,二人亲密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校长转头对着身边的学生使了个眼色,手捧鲜花的学生们果断跟上,簇拥着安德鲁上了那辆披红挂绿的花车。 一个刘海遮住双眼的年轻人闪出了车厢跟着上了花车,他附在安德鲁耳边说了什么,但是效果不大,该错愕的还是错愕,该一脸懵逼的还是一脸懵逼。安德鲁和学生们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些,琴乃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李苏也是一脸笑容。 上了花车后副校长握住安德鲁的双手一个劲儿地点头,热情四射,“可把你们盼来啰,我早就觉得该动动他!活得跟乌龟似的长!害我当了那么多年副校长!” 内圈男生女生高举手中的花束围绕花车,花车缓缓而行,人声鼎沸,除了有人负责举花以外还有人负责挥舞彩带和控制填充彩纸芯的礼炮,再来杯香槟就是一场盛大的游园会了。 身后果然传来了开香槟的声音。李苏回头,那个开香槟的家伙大吼了一声“欢迎校董会调查团莅临指导”就开始往高脚杯里倒酒,小桌上的酒杯不多,倒满后那瓶香槟还剩下一小半。他也不推辞直接举起那个硕大的瓶子开始像喝啤酒那样吹香槟,喝完后打了个大大的响嗝。 看来他确实蛮欢迎调查团的莅临指导。 “你要一杯么?”李苏回头看着身边的琴乃。 “好啊。”琴乃只是新奇的四下张望,像是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小女孩,这也是她第一次参加卡塞尔学院的活动。 负责倒香槟的学生揭开了小桌旁的黑布,露出了下面的香槟塔,然后新开了一瓶香槟从顶端缓缓倒下,看来是人人有份。倒完后李苏跟着人流取了两支高脚杯,一手端着一支回到琴乃身边。 琴乃接过香槟杯小口小口地喝,起泡酒的口感和传统葡萄酒有些不同,不适合豪饮。在大家痛饮香槟的时候副校长正揽着安德鲁的肩膀,满脸骄傲。“学生们的精神面貌都不错吧?”他有力地竖起大拇指,“就知道调查团一定会满意!” 没有给安德鲁任何回答的机会,副校长高举胳膊,“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同学们大声回应,“老师好!老师最辛苦!” 第一天的欢迎仪式就在这胡闹般的状态下结束了,散场后李苏带着琴乃在学校里散步,给她介绍去年发生的那场战斗——琴乃是一年级——又去图书馆下了两局棋(围棋已归还)天色就已经很暗,二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后回到各自的宿舍。 —————————————— “所以你们中国人在学校里每天都要做广播体操?”琴乃坐在天台上看着操场里组成方阵的学生们整齐地挥舞手臂。 “是啊,你们不是么?”李苏心思完全不在广播体操上,他正吃着琴乃给他带的便当,浑然忘我食髓知味。 “不是啊,我们是每天早上有人在公园里播音乐,想做就跟着做,不过如今只能看到些小朋友。”琴乃伸出食指比划了个正方形,“社区每个月会给小孩子发这么大一张表,去做广播体操就能在上面集一枚印章,小孩子们会比谁的印章多。” “听起来很棒啊。” “确实很棒,可惜每年的孩子都越来越少了。” “因为没有时间?” “因为觉得做早操是‘幼稚小孩的行为’。” “哇你们国家中二病发作年龄真是越来越早了。” “是啊,等到真的长大了才开始怀念曾经那简单的日子。” “看来你的过去也不简单啊......” “是啊,谁没有中二过呢?小时候的自己总觉得已经看透一切。” 琴乃的话语里有些落寞,似乎是透过正在做广播体操的学生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李苏心里一动,转身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摸着她的头。 “别想那么多,与其后悔过去不如过好现在,来,张口。”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最后一块寿司递到女孩嘴边。 “哦,啊呜。”琴乃愣了一下张口吞下寿司,缓慢咀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吞下寿司后琴乃的表情柔和了些。 “你说的对。”琴乃忽然给了李苏一个大大的笑容,李苏看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小脸有些发怔,不由自主地俯身亲吻那晶莹的嘴唇。 —————————————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李苏将一盒切好的西瓜放在床头柜上,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楚子航床边。 “还不错。”楚子航拿过塑料盒掀开保鲜膜,用赠送的牙签一块一块地吃着西瓜,病房陷入诡异的平静。 李苏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开话题。特护病房是受到严密监控的,他自然不能跟楚子航聊那次任务中遇到的死侍,其他的......他和楚子航真没什么共同语言。 楚子航默默地吃完西瓜再默默地将塑料盒丢进垃圾桶,李苏也在一旁默默的围观。最终还是楚子航开口了:“不陪你的女朋友么?” “你怎么知道的?芬格尔还是捅出来了?”李苏问。 “没有。”楚子航摇了摇头。“夏弥告诉我的。” “哦。周一了上午上课,她下午又有事,今天不见面了。”李苏说,前几天他都是和楚子航说两句话就离开了,今天空闲时间格外的多,想来在哪里发呆不是发呆,他也不介意在楚子航这里多留一下。 再次陷入了死寂,还好这次很快有人解了围。轻快的脚步声经过光滑漫长的走廊反射进了病房,在这尴尬的氛围里宛如天籁。如今除了正副校长以外只有两个学生获得了进入这间病房的许可,而正副校长的脚步是不会这么轻快的。 “明天见。”李苏起身准备走人,正主儿已经到来就不用他这个路人甲费心了。 “问你个事。”出人意料地楚子航叫下了李苏,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什么?” “你怎么......喜欢上她的?” “一见钟情咯。”想了想,李苏笑着回答了他,推开门走出病房,在走廊上和提着保温桶的夏弥擦肩而过。 第三十四章 战前 “请,亲爱的女士。”李苏走下巴士,回头伸出右手,一只小巧的手搭上他的手心,黑发的女孩从车里缓缓走出。 “这是哪儿?”琴乃好奇的四下张望。 “山顶。”李苏取出一条黑布,面对琴乃。“相信我么?” 琴乃注视着他的眼睛,一脸严肃。忽然她笑了,点了点头。 李苏蒙上她的眼睛,“一会能看见很漂亮的景色。”说完牵着她慢慢向前走。 李苏微微握紧那只温暖的小手,想通过触感告诉她自己就在这里,他故意走得很慢,让她放心。他牵着她绕过那块挡在公路末端的石碑踏上山顶的草地,脚面传来与柏油路截然不同的柔软。 李苏边走边向她解释来意:“卡塞尔学院建立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刚刚在巴士上你已经看到了我们是驶向山顶。” “你说的很漂亮的景色是指瀑布么?”琴乃隐约听到了水声。 “不是,已经到了。”李苏站在湖边将琴乃拉到自己身前,伸手缓缓解下布条,万千光芒涌入少女的瞳孔。 巴士已经慢慢悠悠地开走了,最后的光源离开山顶,星空忽地明亮起来。无数光点缀满夜空,漆黑安静又没有遮挡的山顶成了天然的观星台,原本就很震撼人心的星空借着湖面的反射彻底填满了二人的视野,满眼繁星。 白天山顶还有游人三三两两,但夜晚的卡塞尔学院总是有着名目繁杂的party,狂欢对于多数人来说远比星空有趣。曾经来此的只有准点运营的山上专线,直到今天,山顶又多了两个客人。 李苏微微侧身,琴乃的瞳孔里倒映着点点繁星,已无需多言。他坐在了身后的岩石上,拍拍大腿:“要坐么?” “为什么非要坐你身上?”琴乃转身歪头看着他。 “很凉,你不介意的话也能坐石头。” 琴乃想了想,还是轻轻坐上李苏的大腿。她是如此的轻,李苏伸手环住柳腰像是怕她被风带走,琴乃也没有拒绝,她轻轻扭动了几下以更舒服的姿势躺在李苏怀里。 李苏鼻尖贴上面前的秀发,女孩身上温婉的香味一丝一缕地钻入他的鼻腔,双眼迷离。夜空下男孩搂着女孩,他们看着群星心思又在彼此。 夜风吹来还是有些寒冷,李苏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酒罐喝了一口递给琴乃,“要喝么?” “你居然还喝酒啊?表白前怎么不说?”琴乃看了看他手中的酒罐,酒罐扁扁的罐身有些弯曲,其中一面上雕刻着半枯半荣的世界树,看来是在学院杂货店里买到的。 “酒会是温热的么?乌龙茶啊乌龙茶!只是这个罐子容易携带而已。” 琴乃接过那个酒罐,果然是温热的。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微苦的茶水,温热的液体顺着食管流下,有些发寒的胃暖和了起来,热量从胃流淌到了四肢百骸,夜晚的寒风也没那么可怕了。 更何况还有人在为她挡风。琴乃感觉得到他的头轻轻抵在自己后脑勺上,有力的手臂环在自己腰间,但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很安心。二人静静地看着漫天繁星,时间缓缓流逝。 “叮”的一声,李苏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关闭闹钟,看着屏幕显示的九点五十五分发呆,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走吧,末班车五分钟后发车。”李苏给琴乃看了看时间。 “嗯。” ———————————— 将琴乃送回宿舍,李苏难得的在学院里犹豫了。 该不该去看一看楚子航呢?已经十点半了,按理来说正常人不会这么晚去探病,但是昨天又说好了要去......总之还是去吧,看一眼就走。李苏下定决心,走向校医院。 用学生证刷开门禁,李苏轻手轻脚的走向楚子航的病房。忽然他愣住了,橙黄色的温暖的灯光从门上的小窗里透了出来。 话说这么晚来找他的......难不成是夏弥?我靠这岂止是恋奸情热简直是不知羞耻啊!这里是病房!还有诺玛在围观你们注意一点! 心中疯狂吐槽,李苏脚下一转准备离开,但病房里陌生男人的声音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是谁?李苏激活了领域,周身空气自行凝固“坍缩”出了一个碗一样的真空区域,声音和气味都传不出去。 李苏站在门前撤掉罩子,病房里的对话重新传到耳边。 “虽然有人希望把你从学院的名册中抹掉,但试图保护你的人也很强大。暂时他们还不会分出输赢,那么在输赢决定前,把自己百分之百地释放出来吧。” “释放你妈逼。”李苏推开门就是一句怒骂。那个年轻人下意识地膝盖微弯身体前倾右手按在后腰上,漆黑的刀柄已经从西装下拉了出来。 帕西感觉衬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摸到自己身后的?他完全没有察觉。特护病房不大,他距离门不超过四米,以混血种的体魄这越过这短短的距离把他的头砍下来只需要十分之一秒。十分之一秒再减去反应时间......自己能张开“无尘之地”吗? 他没有把握。 最终他还是冷静下来了,缓缓将猎刀插回刀鞘,转向门口露出一个商业化的笑容:“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调查组的秘书,帕西。” “帕西·加图索。”李苏毫不介意地拆穿了帕西的来历,他目光阴冷丝毫不顾帕西那微缩的瞳孔:“你愿意为了家族献出生命觉得自己生得伟大死得光荣那是你的事,别把别人拖下水!” 帕西愣了愣,目光下垂,那双异色的瞳孔藏到了修长的刘海后面。“......你说的对。”他绕过李苏离开特护病房。 李苏拉过一张椅子和往常一样坐到楚子航床边,伸手指了指帕西离开的方向。“帕西·加图索,我刚刚说的不是很准确,他献出生命的对象不是加图索家,而是恺撒。他和你不是一种人。” “哦。”楚子航说。“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抵触他。” “我又不是拯救世人于罪孽之中的上帝我为什么要爱世人?更何况上帝也只爱基督徒。”李苏翻了翻白眼。 “那你为什么会帮我?”楚子航问。 “你长得好看啊朋友!”李苏竖起大拇指。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了,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李苏摆手。“因为你死了的话,有人会很伤心的吧?我觉得你妈妈还是很爱你的,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师妹。我觉得一般的师妹不会天天给师兄做晚饭的,更何况三个师兄里只有一个吃得到。” “只是因为我受伤了而已。”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 看着沉默的楚子航,李苏笑出声来,笑完后起身。“今天太晚了,以后聊。” 走出特护病房,李苏有些无奈。真美人误国,不是今晚撞见了帕西他就要把正事忘了。叹了口气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睡了么?明天我有些事不能去见你了,抱歉,后天再见好吗?晚安。” 第三十五章 湮没之井 李苏将泡好的黄豆倒进豆浆机,注水至刻度线,打开开关。刀片开始嗡嗡地旋转,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它会将容器里的黄豆绞碎均匀,制作出热腾腾的豆浆。 他再一次检查自己的随身装备。摄像球、手电、书、铁尺。嗯,带齐了,深吸一口气,李苏脚下的地面自动翻转让出一条道路,整齐的楼梯笔直刺进深邃的黑暗。 他得意地吹了声口哨,信步沿着楼梯下行,连手电都没用,毕竟自己造的楼梯自己信得过。他慢慢地走在黑暗里,身后空洞逐渐缩小直至内径相当于成年人的拳头,这根细长的管子作为通气管。同时身前的花岗岩依次分开,他沿着细长的走廊逐渐向“冰窖”的核心靠拢。 最先遇到的是装备部的“瓦特阿尔海姆”。这玩意像是一颗藏在地下的大洋葱。刚开始李苏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绕过这玩意,但在贴着它的外壁走五分钟后还是放弃了,开始直接在这洋葱上打洞。 李苏打亮手电筒,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走廊的变化。走廊的材质在花岗岩、混凝土、活性炭和装甲板之间切换,不同材质之间界限分明,倒也有些美轮美奂,像是蚂蚁在巨大的恐龙化石里挖洞穿行。 穿过瓦特阿尔海姆,李苏对于冰窖的感知清晰了很多,他能明显感觉到领域延伸向左下方时变得有些迟缓,看来副校长搞的那个炼金领域就在那里了,李苏稍微调整隧道方向,向着那个炼金领域靠了过去。 李苏停下脚步。湮没之井就在面前半米厚的青铜墙壁之后,他能听到墙壁后面水银流淌的声音,看来自己是第一个到的。 李苏原地坐下用手电照明,开始阅读自带的书来打发时间,马尔克斯写的《族长的秋天》。 李苏边读边吐槽老马的不分段恶习,却又隐隐被书上的文字所触动。 用如今的话来说就是“马尔克斯的英语老师一定死的很早。”这本《族长的秋天》逻辑异于常人语序不知所云,像是在舞台上跳舞的疯子,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没有舞蹈该有的优雅和美丽,只会让人觉得奇诡和怪异。但是当你细细阅读这些纷乱的文字时,却又能感受到浸润进字里行间的迷茫与哀伤。 书才读完几十页,第一个客人就到了。酒德麻衣靠在李苏左边的青铜壁上闭目养神,毫不介意地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又过了一会儿,右边的青铜壁忽然破碎,巨大的压力将水“挤”了出来,黑影顺水流出,主角登场。 夏弥取出两根燃烧棒,擦亮之后将其中之一对空掷出。燃烧棒在空中划出了巨大的弧线但并不能照亮湮没之井的巨大穹顶。动能早早耗尽,燃烧棒在空中略微停顿便调转方向开始下坠,最终熄灭在水银里。 但是夏弥已经在它熄灭之前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高举剩下的一根燃烧棒缓缓前行,口中发出低低的惊叹:“人类也能把‘炼金’这门技术推演到这样的极致啊。” “垃圾堆。”她忽然又开口了,这句话指的是炼金领域镇压着的藏品,似乎领域本身的瑰丽远超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她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些惋惜,像是看见渔民用金鱼叉捕鱼。 她划开自己的手腕,黏稠的血滴入深槽里。血液比水银还沉重,直接沉底,随着沟槽蔓延开来,同时低沉的唱颂声控制了整个空间,在这古老而伟大的言灵之下,流淌的血液居然泛出熔岩般的光泽,照亮了整个湮没之井。 光忽然熄灭,所有深槽在同一瞬间腾起暗红色的蒸汽,海量的水银被瞬间蒸发。 炼金领域被摧毁,被封禁的空间重新恢复了自由,藏品们活了过来,以不同的方式。纷乱的声音占领了这个地方,群魔乱舞。 “吵死了!”黑影呵斥。 她的呵斥如军令般席卷,所到之处,藏品们都战栗着重新沉默。 “你继续演奏。”黑影指了指八音盒,“奏一支宏大的曲子,这应该是一场伟大的重逢。” 八音盒怪响了几声,大约是在调音,然后宏大的进行曲响彻整个空间,古钟轰鸣般庄严。 夏弥缓步向前平静地涉水而过,沸腾的液体丝毫不能伤害她。她登上水池中央的座圆形金属祭坛,看着自己面前的骸骨。 “又见面了,我仍记得我们以鲜血为证的盟约,并誓言与你并肩作战到鲜血流尽方停止,然而等我再一次看到你,你已经枯萎。” 她抚摸着骷髅:“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这不是一个龙王该有的死法……让我把你最后的束缚解开。” 但是康斯但丁已经死了啊,李苏还记得昂热在校董会面前出示了用他的骸骨炼制的贤者之石。满怀希望的女孩和早已死去的男孩么?真是悲伤的故事。 面前的青铜壁悄无声息的分开,李苏默默地看着中央的夏弥,沉雄的进行曲在耳边回荡。 夏弥解开了最后的束缚,深青色中透着斑驳的红色的液体躁动着飞射,攀上十米的空中组成了逆长的水墙,夏弥鼓掌高声吼叫,“站起来!康斯坦丁!”雄浑的进行曲在此一刻达到最强音,仿佛贝多芬的灵魂附体,《欢乐颂》的天国降临。 环境愈加高亢,骨骸越显得安静,龙骨十字依然静止,没有流露出任何生命气息。青色的水沫洒在骷髅上,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细雨。 她默默地凝视着骷髅,很久之后,上前轻轻地怀抱着他,“康斯坦丁……原来你真的死了。” “请为我们奏一曲悲歌。”黑影和骷髅脸颊相贴。 宏大的进行曲生生停止,至悲至凉的乐音从八音盒弯曲的铜管中溢出,酒德麻衣低声吟唱。“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夏弥扭头,看向靠在墙上的酒德麻衣。 “哎呀,没有打搅你的意思,只是配合一下气氛。”酒德麻衣轻笑着说。 夏弥沉默了一瞬,“酒德麻衣?”虽然在和她说话,但夏弥的视线却已收回,重新凝视着怀里的康斯但丁。 “嗨!我居然这么有名?”随着一记响指,灯光从空中射下。酒德麻衣怀抱双手,懒懒散散地站在光束里,一身漆黑的紧身衣,两柄直刀贴着大腿捆好,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我来祭奠一个朋友,你来干什么?” “偷东西啰。藏着龙骨十字的湮没之井,谁不想进来看看?只不过这里的壁垒太森严,盲目闯进来会被抓包的。但不知怎么了,壁垒忽然部分失效。就好像粮库大门的锁脱落了,我们这些老鼠当然一拥而入啰。祭奠朋友?你只是来偷东西的老鼠而已,我是第一只,你是第二只,”酒德麻衣忽然扭头,望向侧面的黑暗中,“他是第三只。” 帕西绕过转角,走进湮没之井。 “真有意思,还缺一个人就可以凑齐一桌麻将。”夏弥说。 “有的有的,打麻将人够。”她的背后有人说话,还高高地举起手。 “幸会哦,诸位。”酒德麻衣击掌,各有一盏射灯打在另三个黑影身上。 这是大家暴露真面目的一刻,杀机凝聚如利箭上弦。 弓弦忽然松弛了,因为最后那个人。虽然身上的肌肉和其他人一样充满攻击性,但他头套着的红色纸袋上那位老爷子熟悉的笑容仍然给满场的杀机里平添了几分温馨,气氛居然显得有些融洽。 “我说你能专业一点么?”酒德麻衣“扑哧”一声笑了。 “非要穿正装么?”肯德基先生指指帕西,“像他一样?” 帕西穿着浅灰色的正装,佛罗伦萨白衬衣,系着银灰色的领巾。 “给大家介绍一下,”肯德基先生说,“这位是调查组的秘书,帕西·加图索先生。” “叫我帕西就可以。”帕西淡淡地说。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贼你真是彬彬有礼,早知道有你这样的人我就会穿晚礼服来了。”酒德麻衣笑。 “不,这里的人中只有我不是贼。这所学院中的一切都属于校董会所有,龙骨十字也一样。我被校董会授权监督管理校产,视察自己的财产,我当然不需要鬼鬼祟祟。”帕西淡淡地说。 “好义正辞严啊,”酒德麻衣笑嘻嘻的,“可看你鞋子上的泥土,你好像不是从迎宾通道进来的哦,难道是穿越了所谓的‘花园’?” 帕西看了看自己那双精致的意大利皮鞋,它们被有机污泥裹得严严实实。“是的,很难走。” “看样子你是游泳进来了?那些鲨鱼没有挡你的路么?”酒德麻衣转向龙骨旁的黑影。 “它们都睡了。” “帕西先生你在看什么呢?”酒德麻衣注意到了正在东张西望的帕西。 “本来还以为会有其他人来这里的。”帕西收回四下张望的目光。 “哦?是谁能让我们的秘书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呢?”酒德麻衣笑着问。 帕西沉思了片刻,说了出来:“我们那位神秘的a级。” 气氛沉默了一瞬,帕西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他们都调用过己方的资源去查过他的来历,可是一无所获。更令人惊讶这个神秘的男人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反而过得坦坦荡荡,似乎他真的失忆了。 在墙后围观的李苏心里已经开始骂娘,马德在场的各位不是有手眼通天的“权”就是有改天换地的“力”,本来这几方都不会交换信息还只是把他怀疑成其他势力的人,现在他孤家寡人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很可惜,看来贼就只有我们了。人齐了还不开始么?”酒德麻衣说,“在座的都会打麻将么?” “懂的懂的,吃住上家看紧下家盯死对家。”肯德基先生很笃定地说。他说着就缓步后退,退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这显然是个鸡贼的家伙。 令人不安的空气波动来自帕西。没有人听见他念诵言灵,但领域已经被激发。 只有酒德麻衣还是懒洋洋的,刀柄都不摸,怀抱双手。 “我说,你的位置看起来是最差的,打麻将应该坐在桌子周围,这样才公平,而你坐在桌子的正中间。”酒德麻衣对龙骨旁的黑影说,“你最容易夺走龙骨,但我们都会先进攻你,你要不要也退后一些?” “对,她这是要坐庄!”肯德基先生说。 可黑影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低头轻轻抚摸龙骨:“麻将是公平的游戏,但杀戮不是,它不是游戏,不好玩。在握着权与力的人面前,根本没有势均力敌的战斗,你们这样的弱者只能蝼蚁般死去!” “呀嘞呀嘞,这是要秒杀我们三个么?”酒德麻衣嘴里说得轻松,却悄悄地打了一个寒噤。 “你唱歌很好,我很喜欢。‘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黑影轻声说,“你们这些可悲的、追求幻影的人啊。” 她的话音落定,丧钟齐鸣! 看到这里李苏伸手将摄像球嵌在面前的空洞里,转身离开。接下来就不用留在这里了,他来这里的原因其实是为了确定肯德基先生的身份,在他的领域里芬格尔头上的纸袋并不能挡住他的感知。 厨房里的豆浆还等着他打理。 第三十六章 救援 快速回到自己的宿舍,李苏取出几个保鲜盒将豆浆倒出来装好密封。这决定着实明智,当他扣上最后一个锁扣时,下面两个妹子对砍的余波正好传了上来,宿舍楼一阵摇晃,豆浆机翻倒在他台面上。 李苏从橱柜里翻出一个便携式的煤气炉,小跑着离开厨房走到电脑桌旁边。墙壁已经开裂了,细小的灰尘簌簌下落,按照原本的剧情来说这栋楼估计也保不住,然后芬格尔和路明非睡在空地上,自己这间宿舍也不是很安全。 他一拍脑袋,突然想起自己忘记调味料了,赶忙往返了一次,顺便抱了一摞碗。经过这几十秒的延迟,宿舍终于塌了,李苏不慌不忙地撑开无尘之地,混凝土和钢筋沿着领域的边界滑下,尘土飞扬,领域里的方桌一尘不染。 地震后副校长第一时间解除了言灵·戒律,压抑在学生们身体里的力量缓缓复苏,学生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纷纷脱困,各种各样的光芒在四面八方闪烁。 灰尘缓缓沉降,空气重新变得清新,李苏四下眺望,看清楚了如今的校园。 主要的建筑还是很抗冲击的,基本只是贴在外层的花岗岩脱落,最惨的也只是英灵殿顶上的雄鸡雕像倒了下来。倒是学生宿舍这边,可能因为是老建筑所以塌掉的不少,不过好在都是单层又是木制,也只有一些人受伤。 宿舍之间的墙壁还有一些残留,挡住了李苏的视线,他绕过去一看,芬格尔和路明非都还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房子都震塌了还在睡觉?李苏摇了摇头走回桌边。 放下调料罐,李苏还是决定先去帮帮自己的女朋友。虽然按照原著只是有人受伤没人死亡,但是她的言灵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用,自然是要帮的。 绕过了满地的碎石和落叶,李苏赶到她的宿舍,所有的日本学生都在这栋二层小楼里。 二层小楼塌了一半,学生们正在自行救援,一个一身黑衣的家伙正在指挥,李苏过去打了个招呼。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琴乃在哪里?” 那个男人转身看向李苏,面色柔和了些,显然身为执行局局长的支持者他也听说了犬山贺的解释。“你好,我是风魔道彦,因为楼梯塌了所以二楼的大多数学生都还没来得及下来,简易的绳梯已经搭好,现在学生下来了一半左右,但是二楼和一楼都有一些受伤的学生需要帮助,琴乃还在二楼。” “我也来帮忙吧。”说完李苏伸手攀住外墙上的突起,沿1着窗户进入二楼。 过去所熟悉的二楼已经面目全非,墙砖大多脱落下来,满目疮痍,李苏小跑到熟悉的门前,明白了为什么琴乃没有出来。 门框轻微扭曲变形,门嵌在了里面。 李苏想了想摸出手机:“琴乃你还在宿舍里面么?我在门背后。什么?绫音受伤了?你先带她站远一点。” 挂断电话,门后响起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然后又安静下来。李苏弓步提息,开始回想学到的那一式“背折靠”。 他的体能专修是八极拳。 “喝!”李苏低吼一声沉肩前顶,本身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铰链彻底断裂,整扇木门横着飞了进去。 “没事吧?”不等烟尘散去李苏就踏进宿舍,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二人。 “嗯。”琴乃看见木门飞了进来并没有显得很惊讶。 “那走吧。”李苏看清了她怀里的绫音。她手臂上有一个一尺长的伤口,但一根布条代替止血带扎住了动脉,目前没有大碍,李苏伸手准备抱起绫音。 “不用,你带路就好。”李苏刚一伸手,琴乃就先一步以公主抱的方式将绫音横抱起来,画面有些诡异。 琴乃身高一五五而绫音是花样滑冰中罕见的高个子,足足有一米七五,但是琴乃抱起她就像抱起一个大号玩具熊一样轻松。 好吧,这学院里确实没有正常人。 护送二人走到绳梯旁,李苏正准备搭把手,琴乃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帮助。“到这里就安全了,你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人需要帮助吧。” “好,你小心。”李苏也不多言,转身走回二楼。 二楼基本上没剩下什么人了,看来终日活在地震带上的日本人很熟悉这种局面,李苏打开所有宿舍门只找到了一个腿受伤的学生,将他搬下楼后二楼就没人了。 回到地面,李苏四下张望,发现周围的学生都在用废墟里翻出来的木条和布片做紧急救护,他拉过风魔道彦询问:“没有绷带么?” “没有。”风魔道彦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栋楼什么时候会塌,我不能冒险派人进去冒险。” “那我去吧,我的言灵很有用。”李苏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一楼。 虽然多了一层,但是每层的结构和其他宿舍还是没有什么不同的,李苏很快找到了医务室。他揭下病床的白床单,将药柜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在床单上打了个包,扛着离开了医务室,像个偷东西的小贼。 李苏将白包取下交给风魔道彦。“做完紧急救护就去英灵殿,急救点设在了那边。” “好。”风魔道彦点了点头也加入了救人的队伍,李苏走到琴乃身边,摸出酒罐递了过去。 “来一口?” 琴乃也不拒绝,喂怀里的绫音喝了一些后自己也喝了一些。虽然朝阳已经升起隐约照亮了这个世界但气温还是有些偏低,这时候的一口热茶真是雪中送炭。 五分钟后所有的伤员都包扎好了,风魔道彦带着所有的学生向英灵殿方向移动,李苏没有再和他交流,留在了琴乃身边。 一行人来到了英灵殿前的广场,校工部已经扎起了几十顶白色帐篷,还把一面红十字的大旗插在了废墟中央,医生们在帐篷间穿行,神色匆忙。 风魔道彦比了个手势,原本整齐的队形散开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融入本部的队伍,刚刚的整饬有序仿佛从未发生。 李苏叹了口气,日本分部的进修生真的远比本部同级别的强。 他找到了标着“后勤部”三个大字的棕色帐篷,领了两张毯子盖在琴乃和绫音身上。逃出来时没时间换衣服,她们身上只有单薄的丝绸睡衣。 第三十七章 豆腐脑 李苏将便携式煤气炉平放在废墟中唯一完好的方桌上把旋钮扭到底,伴随着啪啪的电脉冲炉心里窜出了蓝色的火苗。火苗有些不安分地跳动着,些许的热量扑面而来。 他又把一只小锅架在煤气炉上,取出之前装好的几盒豆浆倒进锅里,锅上方的黑色滤网率滤走了被打碎的豆渣和豆皮,只留清亮的豆浆在锅里跳动,像是上好的生绢,洁白无瑕。 两盒全部倒完,起伏的液面重新平静下来,煤气炉的火焰轻轻舔舐锅底,豆浆温度缓缓升高。李苏又抽出一双筷子,缓缓地搅动豆浆让它均匀受热,不至于碳化。已经是早晨了,清晨的阳光均匀的洒在满目疮痍的卡塞尔校园里,在阳光的照耀下被筷子搅动变形的豆浆居然有些玲珑剔透的质感,赏心悦目。 熟悉的脚步声绕过断壁残垣,熟悉的女孩出现在了李苏身后。“你在干什么?” “做豆腐脑。”李苏回头看了看琴乃,她已经换上了熟悉的卡塞尔校服,不过不是那身熟悉的墨绿而是深红,红酒般醉人的颜色的衬托下她的皮肤更显雪白。头发已经梳理整齐了,一根同色的发带在身后扎成低马尾,长长的发带随秀发垂下,柔和如邻家女孩。 发现正李苏看着自己,琴乃边走边解释这套校服的来历。 “刚刚在找你时遇上了兰斯洛特,就是那天你带着我去狮心会和他见面时你说你站在他们这边的那个男人。他说有一个原本该出席听证会的女孩受伤了,她的身材又比较矮小导致这身定做的校服没人能穿上,所以他决定给我让我和你一起参加这次听证会。” “确实很小。”李苏笑着抚摸琴乃的头,她只比坐着的他高出一点点。 “想死么!”琴乃杏目圆睁柳眉倒竖,一手按住李苏手背一手按住他的肘关节轻松地将李苏的左手反剪在身后。 “别别别我错了!”李苏一边惨叫一边高举还拿着筷子的右手求饶。“你怼我可以但别浪费食物啊!食物是无罪的!” 琴乃松开李苏,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用你们的话说,你真是一个吃货。” “当然。”李苏大大咧咧的承认,将筷子重新插回豆浆里继续搅拌。“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不过你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做吃的?” “不是我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做吃的,”李苏叹了口气。“是事故好死不死的发生在我做吃的的时候啊,你知道我抢救下这一大堆东西有多不容易么?” “凌晨做豆腐脑?” “不是不是。”豆浆已经完全沸腾了,李苏熄灭了燃气灶将一只温度计放进锅里,继续在抽屉里翻找些什么。“豆浆是昨夜豆浆机搞定的,本来准备今天早上做,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做点吃的不好么?” 李苏起身给琴乃让出椅子,自己靠在半堵断墙上轻嗅着逐渐浓郁的豆香。 琴乃也不拒绝,坐上椅子。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你隔壁的同学......真是辣眼睛。” “可不是,”李苏也叹了口气。“辣眼睛就别看了。” 人渐渐多了,厨师们在废墟边把餐车排列起来,开始供应早餐,慕尼黑烤白肠和葱烤面包的香味随风飘过和豆浆的香味混合在了一起。医疗点和早餐供应点前的一条长队逐渐延长,隔壁的大床和桌子旁的李苏琴乃正好被夹到中间。周围的学生们也被豆浆的香味吸引了,纷纷转头好奇地看着正在忙碌的李苏。 温度计显示温度降到九十度时,李苏抽出温度计洒进了一些葡萄糖内酯,稍微搅拌就抽出筷子等待它慢慢凝固。 十分钟后,嫩滑的豆腐脑成型。已经凝固的表面光滑如镜,隐约还能看到一层清亮的薄水,洁白的表面让人联想到上好的羊脂玉,吹弹可破。 李苏盛了半碗,放入少许油辣椒,滴几滴酱油和芝麻油,再加一点木姜籽油,撒入一小撮胡椒粉,最后洒一些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豆腐脑就完成了。李苏插上一个勺子递给了身后的琴乃。“尝一点?” 琴乃接过豆腐脑,拌匀,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过了一会脸上泛起了幸福的神色,看来是感受到了豆腐脑之神的福音。 李苏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闭上眼睛细细品尝,感受着这一份香辣与滑嫩。 可惜好景不长,一丝杂音打断了李苏的感慨。 “师兄,几点了?你又没把窗帘拉上吧?” “这么大太阳,大概是中午了?起来吃午饭!” 木质双层床“吱呀吱呀”地摇晃起来,好像是芬格尔起床了,正准备爬下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芬格尔忽然尖叫起来。 “鬼叫什么呢?以为自己是公鸡啊?就算你是公鸡现在也不是早晨了。”这是路明非的声音。“喔喔喔喔喔喔喔!” “叫起来跟母鸡似的,还说我……”芬格尔喃喃地说。 隔壁那两尊“沉睡的大卫”似乎终于苏醒了,各路熟人纷纷上前打招呼,完全不在意对方赤身果体的窘境。 “早上好。”这是上届新生联谊会主席奇兰。 “奇兰!要尝尝豆腐脑么?” 奇兰愣了一下,没想到李苏会主动邀请。“好啊。” “嗨!醒了?”狮心会副会长兰斯洛特遥遥挥手。 “长江骑士!要来一碗么?” “长江骑士是什么?”兰斯洛特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李苏递来的豆腐脑。 “我们对于圆桌骑士兰斯洛特的尊称。”李苏回答。 “我们都以为你们会睡到中午!还有我也要!”夏弥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有的有的!”李苏又盛了一碗。 “就喝这种餐酒?不觉得涩么?”恺撒拿起床头的酒瓶,看了一眼酒标,不屑地摇头。 “来,会长。”李苏也给恺撒递了一碗,对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被在黄豆的清香打动了,没有拒绝这份礼物。 “在大灾面前真的能那么镇定?我想邀请你们参加一些神经方面的测试……还有能给我一碗么?”富山雅史也走了过来。 “行!” 芬格尔和路明非还一脸复杂不知所措的时候,楚子航走过来了,李苏毫不犹豫地分了他一碗。 楚子航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种神展开,身为狮心会会长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自然不合适,他只好单手托着那碗豆腐脑继续给仍然懵逼的两人解释情况,活像手托宝塔的李天王。 “昨晚冰窖发生意外,原因还没有查明。学院公布说可能是地震。有几个人受伤,没有死亡。” 路明非和芬格尔都挠头,露出“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的表情。 解释清楚了,楚子航转身离开,挖了一勺豆腐脑。 “喂喂……”路明非和芬格尔不约而同地喊。 “有什么要我帮忙?”他手上的勺子还悬在空中。 “能……帮我弄件衣服来么?”路明非讷讷地说。“能……帮我打一份橙汁和烤白肠么?”芬格尔不好意思地说,“我没穿衣服,不好下床……”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路明非抓起床头的酒瓶扔往上铺,“喂!能有点尊严么?当务之急不是吃吃吃!” “在饥饿的时候就没有尊严可讲!”芬格尔义正词严。 “先顶顶饿先顶顶饿!”李苏将最后的两碗豆腐脑递了过去。 “李师弟你真是我的亲兄弟啊!”芬格尔热泪盈眶。 气氛变得诡异而和谐,男男女女集中在这一片一起......吃豆腐脑,诱人的辣味刺激着每个人的唾液腺,令人食欲大开。小小的一碗豆腐脑在这一刻堪比圣诞节一战战场上的足球,简直像是缓和中美关系的乒乓,它将狮心会、新生联谊会、学生会、学校老师和龙族联系到了一起,世界在这一刻达成了真正的大团结。 李苏转身举起手机对着镜头微笑,将这难得的一幕记录了下来,镜头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柔和而美好。 第三十八章 听证会 英灵殿会议厅。 废墟还没有来得及清扫干净,听证会就如期召开了。貌合神离的人们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接下来的大战。在这场大战中有的人是观众有的人是评委有的人是拳击手,大家都跃跃欲试各怀目的。 楚子航站在会议厅中央的方形木栏中,面无表情,向着陪审团的成员们点头致意。陪审团由院系主任和终身教授组成,一色黑衣,正陆续在会议厅正前方就坐。他们老得就像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神色凝重,举止各异,有些人抽着烟斗,有些人大口嚼着切成段的西芹,而有人双目炯炯地吹着泡泡糖。 副校长和安德鲁占据了会议厅两侧的高台,就像是一场诉讼里的原告律师和被告律师。帕西和芬格尔站在各自的上司背后,这一组合下来高下立判。 调查组一边是统一的黑色西装和白色领巾,每个人的头发都经过了精心打理。领衔的安德鲁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身后的帕西双手交握在身前双目低垂显得胜券在握。两人组合起来就像是威严的骑士和伶俐的侍童,怎么看怎么高逼格。再看副校长这边,虽然副校长大人难得的穿上了一身整齐的西装,但是此刻他双脚正搭在面前的木栏上,活脱脱一个地痞无赖。而他身后的芬格尔一头乱发,一身带校徽的白色大t恤,运动裤下是一双拖鞋,虽然透着几分艺术家的潮气……但差点英灵殿门口的人就没让他进来。再加上对方严肃时这两人还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高下立判。 被遴选出来的学生代表们正在入席。狮心会拿下了一半的席位,他们全体换穿深红色校服,佩戴白色饰巾,整齐得好似一支军队。另一半席位被学生会拿下,学生会从来不跟狮心会一致,选择了黑色校服,恺撒最得意的蕾丝白裙少女团以黑色蕾丝长裙出场,看来是要给竞争对手送葬。双方分别占据了会场的左侧和右侧。 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显然是以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套着耳机怡然自得地听着音乐。狗仔们则敏锐地察觉到社团领袖们的女人都没有出现,无论是诺诺还是苏茜。 不过还是有人以美貌镇场的,新生中最强的校花候选人夏弥带领新生联谊会的一群花痴男坐在狮心会一侧,手捧一束含苞欲放的香水百合,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束花将被赠给谁。当然,谁也不能保证在局面恶化的情况下她不会用这束花抽打安德鲁…… 李苏和夏弥、兰斯洛特坐在第一排,琴乃在他身后。因为去通知兰斯洛特时他们已经订好了特制校服,为了配合他们的色调李苏也穿上了他最红的一件衣服。那是一件痛t,胸口上龇牙咧嘴的二号机显得凶悍异常......此时他正放松靠在椅背上双目无神无精打采,似乎正神游天外。 最后的重磅人物是路明非,全校唯一的“s”级学生。他缩着头,坐在狮心会这边的角落里。鉴于最近几天他和新闻组负责人芬格尔裹着白色床单吃烤肠的照片被转载到全世界各地校友的信箱……他的低调是可以理解的。看起来这家伙还有几分义气,居然没坐在学生会一边,毕竟恺撒才是他老大。当然,谁都清楚他在中国的行动中受了楚子航很多关照。 所有的学生都落座了,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全场肃静。 “我宣布听证会正式开始。”所罗门王庄严地说,“校董会调查组和学院的管理团队在‘a’级学生楚子航的血统问题上各执一词,我们不得不举行这场听证会给大家一个公开讨论的机会。在事前提供的资料中,调查组严厉谴责校方的失职,而校方指这种谴责是……”他低头朗读文件,“‘青蛙坐在井里仰望天空般的胡扯!’这是我原文转述了副校长的话,很遗憾这个句子我没有理解得很清楚。” “坐井观天。”副校长纠正,“这是一个中文成语。意思是说青蛙或者癞蛤蟆之类的东西坐在井底观察天空,说,啊,天就只有那么点儿大啊,还不如我这井大呢?引申为某些人眼界太小太过自负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大放厥词。” “真是形象的修辞方式。”所罗门王评价。他钟爱修辞学。安德鲁的愤怒简直能够轰飞英灵殿的屋顶,听众席上狮心会一侧传来了嗤笑声。 “那么现在,请双方列举证据,你们可以争论,但是最后的判断权在我们这里。”所罗门王再次落槌。 这就好比敲了开场钟,安德鲁“噌”地站起:“校董会对学院管理团队的质疑,有充分的证据支持!在过去的十年里,自由风气遍布校园。各委员会都无法有效地监管和引导学生,过轻的课业压力,不负责任的‘自由一日’活动,随意的血统评级,更夸张的是执行部已经彻底演变为一个暴力部门了!”他猛地把一叠资料摔在桌上。 “没有演变,是校董会对我们的过去不够了解,执行部一直都是暴力部门!”听众席上的执行部负责人以嘶哑冷漠的声调反击。 执行部精英们掌声如雷。施耐德说的是事实,执行部并不以“暴力部门”为羞耻,他们只是遗憾自己不够装备部暴力而已。 “肃静!”所罗门王敲了敲木槌,“最重要的是资料公布,而不是争吵!” “很好!”安德鲁高声说,“校董会要公布的第一份资料,就是楚子航在执行部的档案!”又一份文件被用力摔在桌上。 “有理不在声高嘛,”副校长大人很淡定,“楚子航?那是个好孩子啊,品学兼优!成绩优秀......” 李苏取出耳机戴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了桌子上。接下来的事情暂时和他没有关系,还不如睡一觉弥补一下之前的彻夜未眠来的实在。 随手点开一首歌,是woodkid的iron。清脆的鼓声从耳机里流淌出来,悠扬得像是来自以鼓为乐熬过漫漫长夜的维京人,听着这音乐像是和他们共处于无边冰原之中。 第三十九章 举证 突然一双手掌大力敲在了李苏趴着的桌面上,将他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下震了出来。他摘下耳机睡眼惺忪地看向双手撑在桌上一脸怒意的男人,意识和记忆渐渐回归,他想起了这个男人叫做安德鲁,是来调查楚子航的。 “怎么?有事报告没事退朝!”李苏挥了挥手准备继续睡。他有些睡懵了,下意识以为安德鲁在图书馆找到了他想把他拉进调查组。开玩笑!他是什么人?楚子航的坚强后盾!怎么可能帮调查组? “参加听证会时请集中注意力!”一个老人愤怒的声音和法槌敲打底座的响声将正在睡梦里下沉的李苏生生捞了出来,妈的!听证会开始了! “非常抱歉,尊敬的所罗门王。”李苏赶忙站起,向坐在高处的所罗门王深鞠一躬。“之前救援让我有些疲倦。” 所罗门王低头在桌面的触控板上操作了几下,似乎是在验证真伪,过了一会他重新抬起头,“情有可原,请调查组继续询问。” 趁着所罗门王确认资料的时候李苏环视了一下会议厅,一切正常。恺撒还是戴着耳机,副校长还是那么猥琐,帕西还是那么谨小慎微。仅有的不同是诺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还坐在路明非的身边,而路明非吊着个三白眼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刚刚偷到鸡的黄鼠狼,看来是刚刚怼了安德鲁一波。 安德鲁将一份文件放在李苏面前,“关于攻入润德大厦的过程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苏作迟疑状,“没.....没有。” 察觉到李苏欲言又止的安德鲁陡然凌厉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像是看到尸体的鬣狗。“在听证会上作伪证是严重的违纪!更何况这不是一般的听证会!你要为你的言行负责!” 安德鲁突然转向陪审团,言辞激昂:“尊敬的陪审团,唯一一个目睹了行动经过的学生竟然闪烁其词,这不就是楚子航血统危险性格暴戾的最好证明吗?” 他又转向李苏,和颜悦色宛如一位师长。“如果你有什么顾虑的话,不用害怕。调查组和加图索家承诺会保护你的安全并为你的行为负责,你只需要说出真相就好了。” “真的吗?”李苏眼神亮了亮,像是思索许久的难题得到了解答,颇有些“喜出望外”的味道。 “嗯。”安德鲁欣慰地看着他。 看着忽然就从善如流的李苏,整个会议厅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发展。摆明了立场的李苏这么容易就背叛了?你tm是睡傻了吧!还是一开始你就是加图索家的人准备搞楚子航?就连一直都气定神闲的副校长也紧张了,正常的剧本是李苏说没有然后坐下,他没想到一直以来很安分的这家伙会在这个时候神经病发作。他一把抓过身后的芬格尔低声说着什么,芬格尔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首先我们从顶楼利用悬桥的缆绳速降,但是因为意外我没有和楚子航一起,他停在了二十一楼而我停在了悬桥上。” 安德鲁微微点头,脸上出现些许笑意,李苏说的和任务记录完全一致。 “然后因为未知的震动悬桥脱落,好在我已经上升到了二十一楼,通过我们二人的应急行为成功避免了跌落的结局突入二十一层。” “然后呢?”安德鲁有些迫不及待了,按照李苏的说法接下来他就会和楚子航打照面,那么不可控的楚子航是什么样的?手上提着一把满是鲜血的长刀?他记得楚子航的武器是一把叫做村雨的日本刀。 “然后第二个意外发生了,千禧劳务公司里居然有能使用言灵的混血种,更糟糕的是他的言灵是‘王之侍’,我们都知道这个言灵的效果是强化友军,而二十一层整层都是他们的友军。” 安德鲁转头看向施耐德,施耐德点了点头确认了李苏的说法,声音嘶哑。“这是事实,因为事后调查时并没有找到那个混血种,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千禧劳务运输公司的人,所以我们暂时封存了这部分记录,目前当地的分部正在全力寻找,事前没有调查清楚是执行部的情报部门失职了。” “继续。”安德鲁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在陈述的李苏。他是想将楚子航的暴力行为正当化来脱罪么?但是只要证实了有失控经历就说明楚子航血统存疑,正当与否就不重要了,这学生还是太嫩。 “然后就发生了一场局部战斗,在‘王之侍’的强化下保安们的身体强度有了极大的提升,堪比b级混血种,我们非常吃力。” “说重点。”安德鲁有些不耐烦了,无论李苏说出再多的理由只要他亲口证实楚子航有暴力倾向就足够了,接下来加图索家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楚子航。 “好。”李苏诚恳地点了点头,像是被记者问幸不幸福的老农,就差把“要我说啥我说啥”几个字刻在额头上。 “当时我们已经放倒了大部分对手,而我猛地一脚踹向最后一个保安时那个混血种突然收回了他的言灵,这个最后站着的保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肌肉飞速收缩。如果以他之前的身体状态我一脚能正好让他失去战斗力,但是失去言灵加持的他挨了我这一脚的话必然会死。” “所以呢?”安德鲁有些懵,没想到话题怎么会突然转移到这个方向。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师兄接住了我那一脚,在他身后保安已经脱力倒在地上抽搐了,他这一挡避免了人员伤亡。但是打过架的人都知道啊,急了眼的状态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像是尿到一半被拦下来,当时我差点想上去补一脚。打个比方的话,我相信安德鲁先生作为中年人肯定能深刻体会到尿不尽的痛苦的吧?” “我没有!”安德鲁的大吼简直要震碎英灵殿的雕花玻璃,低低的嗤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第四十章 芬里厄 “这些是小节,我们都不介意!”李苏挥了挥手,显得十分大度。“还好楚子航拉住了我让我没有踩下去,然后他把我拉到楼梯间,对我说他知道我很难受,其实他也很难受,但是杀人是不对的,所以我们来a墙吧,然后我们两个高高兴兴地a了一会墙发泄了一下,然后继续执行任务。” “a墙?”安德鲁没有听懂。 “哦,a是普通攻击的意思,你一个中年内分泌失调怪叔叔不知道我们能理解。” “你说什么?!”安德鲁气得满脸通红,像是被激怒了的西班牙斗牛。 “不是么?你今天的状态与前两天相比有较大的失准,更具攻击性的同时行为相对欠思考——简单来说是不过脑子——明显是部分激素分泌失常的现象,我建议您去校医院进行一次详细的全身检查,早发现早治疗还是有救的。” “那是你们太不要脸了!!”安德鲁脑子一热把真话说了出来。 “哦?看来安德鲁先生情绪激动是有原因的,我为我之前的不当猜测道歉,我不该那样称呼你,中年怪叔叔。那么问题来了,”李苏突然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简直要气得跳脚的安德鲁。“您刚刚指控我们‘不要脸’,能否请您拿出能够支持您的指控的证据呢?不然我有理由判定你刚刚污蔑了我们学校的名誉,不知道您刚刚说那句话时能不能代表加图索家?” 听到“加图索家”几个字,安德鲁冷静了下来,他反应过来自己被李苏套路了。本来新闻就不能算作证据的情况下再坐实他侮辱卡塞尔学院想必他就会彻底失去这群出自卡塞尔学院的院系主任们的支持,这样就彻底失败了,他必须突围。 “我对我的失言道歉。”安德鲁向着院系主任们微微欠了欠身,很快摆正了态度。“李苏同学你对于任务还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没了。” “没了?那你刚刚为什么迟疑?”安德鲁彻底懵了。 “我知道我和师兄在任务中毁了那一层,赔偿起来要很多钱嘛,你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么?要知道不像师兄有个富有的爹我是孤家寡人,要是那几百万的赔偿款真落在我肩上我得......嗯就算能领一辈子的奖学金我也得赔几十年,以后工作了还会有房贷车贷,要人命啊!”李苏伸手大力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不过有安德鲁先生您刚刚的保证我就放心了!我已经说完了就不用赔钱了吧!” “你认为我是为了赔偿金来的?!”是个人都能看出安德鲁正处在崩坏的边缘。 “不然呢?” “你没有看过关于调查组的通知么?” “什么通知?真不巧前段时间我找到了女朋友,不可能去看通知什么的,初恋这么美好的东西怎么能轻易耗费在这些地方呢?哦对了,初恋的美好像您这种中年怪叔叔肯定不懂吧。” 气氛降到冰点,会议厅里只剩下副校长拍桌狂笑的声音。这实在是个冷得不能再冷的冷笑话,就算你真的没看通知那么刚刚所罗门王念的《亚伯拉罕血统契》的内容你没有听见?收赔偿款会用到《亚伯拉罕血统契》? 安德鲁显然也发现了这个破绽:“你没听到刚刚所罗门王所念的内容么?” 李苏一脸坦然,“我刚刚睡着了。” 会议厅沉默了片刻,掌声雷动。不仅是狮心会,就连身为对头学生会也慷慨地送出了自己的掌声。副校长怼调查组靠的是新闻部十多年来积蓄的人脉,而李苏靠一张嘴就打出了不相上下的暴击,不得不令人敬佩。 最终身为主持的所罗门王首先反应过来此次会议的目的,敲了敲手里的法槌:“根据你刚刚的陈述,你是想说明楚子航并没有暴力倾向吗?” “当然。”李苏耸了耸肩,“他为了减少伤亡专门用刀背攻击,这都算有暴力倾向的话我建议调查组先调查一下整个学校的学生,我们自由一日火拼得可high了。” “我不准备继续忍受侮辱了,”安德鲁状若癫狂回到调查组的桌边,“接下来我将向陪审团提交一项绝不容抹杀的证据!”他环视全场,“楚子航的血样!” 帕西拎着一只医用冰冻箱走到会议厅中央,在一张小桌上放下一块石英玻璃。他打开冰冻箱,干冰中插着一支透明的真空管,管中的血样呈现出石油般的黑色。 “下面我们将提供的证据是一项实验,它有相当的危险性,所以请各位不要靠近我。众所周知,龙血对于人类血液有很强的侵蚀效果,这种效果有时候可以强化人类的体格,就像是神话里英雄以龙血沐浴而获得坚硬不可摧毁的身体,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龙血对于人类是剧毒。高危血统的混血种,他们的血液和龙血有相似的特征,不可控制的、灼热的恶之血,会和人类的血液发生剧烈的反应。” 院系主任中基因生物学系的主任首先点头。 帕西举起那支真空管,“我用这支真空管从楚子航身上直接采到了血样,之后立刻封闭,一直在低温中保存,至今没有打开。楚子航,是不是这样?”“是的。”楚子航说。 “那么,这个血样,是我从血库中提取的纯粹的人类血样。”帕西举起另一支石英管,“这份血样的来历可以清楚地查到。现在我们将各采集一滴血样,令它们接触混合。” 他以吸管各取了一滴血,滴在那块石英玻璃上。石英玻璃中间有个弧形的凹槽,两滴血沿着凹槽缓缓地相互接近,它们微微粘在一起。帕西忽然往后一闪,一瞬间石英玻璃上炸开了鲜艳的红色,像是肆意泼洒的墨,又像是凌空盛开的花,或者喷射的红色泉水,那反应的激烈程度就像是钠被投入了水中,它溅出的液体细丝在桌面上留下一道道漆黑的痕迹。所有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震惊于试验结果的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李苏饶有兴致的看着一片狼藉的试验台。 既然校长那么放心说明帕西抽血前楚子航的血液肯定被换过了,副校长的表情又说明这的确是高危血统和人血混合后的反应,再加上书里说过楚子航的血样被销毁得一滴不剩,也就是说...... 李苏盯着站在试验台一旁双目藏在刘海后的帕西,嘴角拉起一丝弧度。 是帕西的血么?加图索家......野心不小啊,不知道这时候大喊一声要求现场采帕西的血液做测试会怎么样?这家伙还会这么淡然么? 最终李苏还是没有喊出声,只是继续脸上带笑盯着场上的帕西。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背后他的女朋友也在用同样的目光盯着他。 琴乃看着正盯着一个男人在笑的李苏脊背一阵发麻,自己的男朋友......男女通吃么? 夏弥的忽然起身打断了琴乃的脑洞,“谁能保证血样来自楚子航?没有人看到采血的过程对不对?可能你们就是兑了点浓硝酸进去,你们为什么不现场抽血?” “因为他被换血了,人体需要一个月才能自己生成全部的血液,只要以对待重症病人的办法把他全身的血洗一遍,证据就能完全被抹掉!”安德鲁大声说。 “如果他浑身的血都是这样的,那么换血过程中和正常血液接触就会爆炸吧?那他怎么能坐在这里?”诺诺也站了起来。 片刻之后,狮心会的学生们再次重新振奋起来,掌声雷动。美女的联手夹击什么的,确实是杀手锏,如果楚子航的血液会和新血发生剧烈的反应,那么换血怎么进行? “怎么换血的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但是别急!还有新的证据!”安德鲁拍案而起,“人证!问问这些楚子航的同学,楚子航果真如校方描述的那样,是个遵守纪律服从安排的人么?还是,他其实是一条潜在的暴龙?”他指向恺撒,“我希望诸位终身教授采纳学生会主席,优秀的‘a’级学生恺撒·加图索的证词!” 恺撒摘下了防噪耳机,整整衣领,缓缓起身,向着终身教授们微微躬身,又向辩论的双方点头致意,好似一位即将开始歌唱的演员,“先生女士们,我,恺撒·加图索,以家族的姓氏为誓,我在这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楚子航,是我们学院最优秀的学生,我们每个人的好同学,我们都深深地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他儒雅、温和、博学、乐于助人,他是一切美德的优雅化身……” 满场的掌声仿佛能掀掉屋顶,恺撒开始动情地讲到他和楚子航一起做论文的故事,那种互相帮助,什么深夜解下长衣搭在那在图书馆桌上睡着的同学肩上,什么一同驾着帆船横渡大湖,畅谈屠龙壮志……用得着这么情深万里么?所有学生都癫狂了,恺撒·加图索的一生里从未这么有过幽默感,狮心会和学生会的人都站了起来,彼此交换座位,黑色和深红色杂坐。 学生们对调查组露出了獠牙。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嘲讽,一派喜气洋洋,除了一个人,路明非。 人群的巨大压力压得他一步步后退,他退到了墙边退到了角落里,好像被压得贴在墙上。没有人注意到他,大家都在欢腾着,只有楚子航突然抬头看向了他。 会议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了,执行部的年轻人冲了进来。 “听证会时间不得闯入!”所罗门王大声说。 “猎人市场……最新悬赏!”年轻人粗重地喘息着,“名为fenrisulfr的龙……在中国北京苏醒……招募猎人杀死他……悬赏金额一亿……一亿美金!” 楚子航忽然举起了手,声音贯穿全场:“诸位教授,听证会不能有结论的话,我希望以行动证明自己。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势必会向中国派出专员,我曾经与李苏和路明非在中国共同执行任务,这一次,我申请一起前往中国。我的所作所为,将证明我的血统。” 第四十一章 谈话 深夜,校长办公室顶层。 一盏台灯,八只骨瓷杯子。八个人影围绕着巨大的办公桌,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风吹着落叶在屋顶滚动,很久没有人说话了,气氛神秘变幻,就像是杯中茶水溢出的白汽。 昂热端杯向其他人致意:“真是难得,同时邀请数位学生参加晚间茶会,欢迎诸位,还有诸位辛勤的导师们……” “妈的!为什么我要跟疯子一队执行任务?我是对自己不断留级的人生绝望了么?不去!坚决不去!”芬格尔在椅子上一边扭动一边嚷嚷。他之所以只能在椅子上扭动而不是立刻站起来逃之夭夭,是因为双手被人用皮带捆在椅背后了。他的身旁,提着裤子的副校长狰狞地冷笑。 “我还没有提到要你们去中国屠龙,你能否稍晚一些再发作?”昂热挠头。 “别以为我猜不出你们的想法!什么晚间茶会?就是动员会对吧?就是要把我和楚子航捆上同一条船对吧?我已经完成任务了,校长你别赖账!我明年就要光辉地毕业,作为执行部专员,飞去世界各地和性感师妹们一起执行任务,在古巴公路上飙车抽雪茄,在夏威夷的海滩上躺着让人给我抹防晒霜,在湄公河上和偶遇的东方妞儿划船……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拜托我可是熬了九年才毕业!我可不想折在黎明之前!”芬格尔很悲愤。“你说的不是执行部专员的生活,是詹姆斯·邦德的。”执行部负责人施耐德嘶哑地说,“如果执行部有人过那样的生活,那只能是我管束不力!” “讲的像是管束有力似的,没那个王之侍我们根本......”和往常一样吃松饼吃high了的李苏完全忘了管住自己的嘴,话说完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怼了自己的导师,手一抖松饼掉到了地上,脸色惨白。 “我错了导师......”李苏哭丧着脸。 “不,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职。”施耐德叹了口气竟然接下了这个锅,让他有点意外。 “作为独一无二的‘g’级你以为毕业那么容易?就算我和校长放水,你觉得校董会不会报复你?我和校长是给你创造机会。设想你完成了这项任务,你的实习报告该是何等亮眼,校董们绝找不出理由阻止你毕业!否则你很可能还要念你前无古人的十年级!”副校长大力拍着芬格尔的肩膀,一脸父亲般温馨的鼓励。 “比起死在这疯子无差别攻击的君焰里……我宁愿啃着猪肘子念十年级!”芬格尔怒视旁边的楚子航,但明显气焰有些低落。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喝着茶,吃着巧克力蛋糕。 “对这种家伙你只有用暴力。”副校长对旁边的古德里安说。 古德里安频频点头,如果手边有个小本子他一定会拿过来记录。 昂热咳嗽了一声:“我可以继续了么?邀请最优秀的学生,品着红茶,谈谈学院的历史,展望一下将来,是我们多年来的一项传统。而今天到场的四位,是这所学院中真正的精英,我非常荣幸地通知大家,你们将作为实习专员被派往中国,调查最近曝光的‘龙王苏醒’事件。” “荣幸你妹啊……”芬格尔哭丧着脸。 “不会就我们四个人吧?”路明非也有点不安。 “学院出动了很多组,你们这一组就只有四个人。”昂热说,“不要觉得自己经验不足,你们是‘a’级和‘s’级,即使芬格尔也曾是‘a’级,你们在血统上的优势胜于执行部多数专员。越是面对地位崇高的古龙,血统的作用越大。” “龙王苏醒的消息被公开,是学院历史上最大的危机,事实上执行部能够调动的精锐已经分为不同的小组,倾巢出动。”施耐德说,“学生也出动了两个小组,另一组包括恺撒·加图索、陈墨瞳、犬山琴乃和夏弥。” 满腔愤懑的芬格尔愣了一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伸长了脖子冲路明非和楚子航挤眉弄眼:“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悲剧啊!暗恋的妞儿都跟恺撒一组!不如我暗恋恺撒好了!这样我们三个暗恋的人组个团,我们这悲剧团就悲到极致了啊!” “不开玩笑了,派出恺撒不是我的决定,是校董会的意见,”昂热说,“楚子航的血统仍是‘存疑’,校董会坚持要求增加一个组。陈墨瞳、犬山琴乃和夏弥作为组员则是恺撒的选择。” “这是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吧?”芬格尔盯着楚子航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可不是挑事的人,但是跟师弟你说句真心话,要是有人挖我的墙脚,我说什么都得跟他玩命!” 楚子航没有回答,他凝视着灯光,好像一直在神游。 “怕什么?”李苏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有陈墨瞳在,恺撒敢?” “好吧好吧,瞅瞅我都和什么人一组,一个怂蛋一个面瘫男和一个神经病,”芬格尔长叹了一声,“那有什么给力的装备么?校长,把你那个邪恶的装备部调出来吧!现在是你的好学生们要去出生入死的重要关头,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可不能再藏着了!” “很遗憾,装备部是最难搞的部门之一,和执行部一样,同时受校董会和我的管辖。而且因为校董会对我的弹劾,我暂时不能出面。”昂热耸耸肩,“所以你们不会像‘青铜计划’时那样有装备部的全面支持。” “开什么玩笑?那时候好歹还有一艘摩尼亚赫号和一枚带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这次让我们裸体上阵?哇噻!用指甲和牙齿么?咬死龙王么?”芬格尔傻了。 “尽管我处在权力被暂时解除的状态下,但仍有些东西是我可以调用的。”昂热冲副校长点了点头。 副校长从办公桌下抽出沉重的黑箱放在桌上。长180cm的铝合金箱子,外面是黑色的蒙皮,边角都用钢件加固,一角的金属铭牌上镌刻着“s20100144”。 校长和副校长各取出一枚青铜色的钥匙,同时插入箱子两侧的锁孔,再同时转动。箱子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微微声响,彼此咬合的金属刃牙缓缓收回,箱子弹开一道细缝,乌金色的光沿着细缝流淌,一时间好像台灯都昏暗下去了。 校长掀开了箱盖:“炼金刀剑·七宗罪。” “这什么东西?”芬格尔伸手敲了敲雕饰精美的刀匣。 副校长扳起隐藏的暗扣,带着清越的鸣声,内部机件滑出,带出七柄形制完全不同的刀剑。 ———————(为了不水字数我就跳过了)————————— 昂热轻轻地抚摸刀匣:“有点害怕。怕知道自己的极限,怕知道有些事自己做不到……我必须坚信自己是能做到一切的人,要给龙族送葬的人,不能是一个有极限的人!” 他忽然转身,笑着看向一言不发的李苏。“不试试么?” 刚刚其他三人已经试过七宗罪,唯有李苏安静地缩在沙发上,副校长根本没有提他的名字。 “好啊。”李苏也笑了笑,走向放着七宗罪的办公桌,也不推辞,直接伸手按住了了“暴怒”的刀柄。 虽然背对着昂热,但李苏也能感觉到在自己接触刀柄的一瞬间这个老人全身的肌肉都略微绷紧,一旁的副校长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小动作。李苏叹了口气:“昂热老师,我是你的学生,也不是龙族那群喜欢杀人的变态,我是人类啊。” 说完不等昂热反应,他便一口气抽出了暴怒,然后轻轻放在了纹路繁奥的刀匣上,慢慢走回沙发上坐好。 “我最后还有个要求。”坐好后李苏开口了。 “什么?”昂热亲眼看见李苏拔出暴怒后并没有显得特别意外。 “能再给点松饼么?就当是干粮。”李苏一脸沉恳。 “没问题,一盒松饼会和你们一起去北京的。”昂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了,我先走了。”李苏也不多留,起身离开。在出门之前他有些无奈地丢下一句话。“不用那么紧张的,老师,茶早就喝完了。” 第四十二章 装备部 李苏吹着口哨走出校长办公室,夜已经很深了。但他并没有急急忙忙先回宿舍,而是走向了学院中心的奥丁厅,转头看看四下无人便闪进奥丁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电梯,随着电梯向下向下再向下,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瓦特阿尔海姆。 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李苏居然最先获得了这群神经病的友谊。 虽然这友谊有点......特殊。 “终于来了,亲爱的实验体朋友!”马突尔研究员早已等在了电梯外面,刚见面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非常热情。 “又见面啦疯子们!”李苏也很高兴地拥抱回去,二人亲热地拍着对方的后背像是一对兄弟。 至于李苏怎么获得这群神经病的友谊的,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还是发生在上个学期,李苏在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马突尔研究员,对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好奇之下就上去问了问。 “我们新开发的手持式单兵装备没办法进行测试,太可惜了。”马突尔研究员唉声叹气。 “为什么?装备部的人弱鸡到连手枪都用不了了么?”李苏觉得很奇怪。 “有点......不稳定。” “你是指......” “有可能会爆炸。”马突尔研究员毫不避讳。 “......好吧......为什么不造一个机器人来试验呢?” 马突尔研究员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们需要的是体感反馈和使用记录,机器测试早就做过了。” 好吧,看来神经病不发作的时候装备部是非常聪明的。 “对了。”李苏突然想起了了什么。“你们有能屏蔽‘戒律’”的设备吗?” “有的,怎么了?” “我来帮你们试验吧!”李苏拍了拍胸脯,“我的言灵是‘无尘之地’,只要有言灵我就是安全的。” “你确定?!”马突尔研究员双眼猛地亮了起来。 “嗯。”虽然开玩笑说是手枪,但是李苏还是很好奇装备部的新玩意是什么。 “那走吧!”马突尔研究员昂首阔步一马当先,李苏好奇地跟在他身后。 第二次进入这个神奇的地方,李苏显得非常好奇,但是马突尔研究员丝毫不给他好奇的机会,直接把他推进了一个布满水雾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what?”李苏一边敲门一边大声询问,以为昂热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差点就要喊出“昂热你算计我!” 马突尔研究员的声音从们背后传来,“先洗澡,衣服等会给你送过来。” ......李苏突然想起来这帮人不仅是神经病,还是一帮爱干净的神经病。 顺从地洗完澡走出淋浴间,李苏看见衣服已经准备好了,穿在身上倒是非常合身,就是这个风格...... “我觉得我一定是还没睡醒。”李苏叹了口气,按下手腕上的按钮。连体衣内的空气瞬间排空紧密的贴在体表,像是一层新的皮肤。紧身服采用蓝白黑三色设计,锁骨下方有两个数字:“01”。 “很合身啊!跟我来吧。”马突尔研究员推开门,他还是那身白大褂。 李苏跟着马突尔研究员沿着长长的走廊前行,“所以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李苏指了指胸口。 “你是我们的一号志愿者!感谢你的大无畏精神!” “那其他的志愿者呢?”李苏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上一位志愿者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可惜他......” “死了?!我靠你们真是丧心病狂!” “不是!”马突尔研究员连忙摆手。“是毕业了!你想什么!我们是正经科研机构!” “那就好。”李苏松了口气。 但是少了一条手臂,昂热看着监视器心想。 此时他正坐在瓦特阿尔海姆的中央监视室里,副校长坐在他的身边,手上还提着一罐啤酒。 马突尔让李苏洗澡不仅是为了保持瓦特阿尔海姆的清洁,也是为了有时间通知校长。李苏身份成谜,他的一切行动在诺玛里都被特别注明,早在马突尔研究员通知之前诺玛就已经把这个消息送到校长手上了。 校长猜不透李苏的目的,最终决定拉着副校长一起压阵。 还跟着马突尔的李苏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的领域是主动技能而不是持续维持的,自然不知道学院里的两尊大神已经为他来到这里。 “既然有这身衣服,那么初号机呢?”他的关注点仍然在这身诡奇的紧身服上。 “没有,这身衣服只是致敬。” “那么‘00’号呢?程序员数学不都是从零开始的么?” “在那里。”他们正好经过了一面玻璃幕墙,李苏看到了里面立着的人形机器人,熟悉的黑白涂装,胸口上是“00”。 “哎哟诶我的绫波女神给你们毁成什么样了。”李苏扶额。 “话说你们怎么会有我的衣服?”李苏忽然想到了什么。 “3d打印一体成型,刚刚准备好的。还有这个,”马突尔研究员递过来两个发夹一样的东西。“戴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出cos。”李苏仔细观察手里的发夹,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让他有一种马上就要泡橙汁的感觉。 “这个屏蔽设备能够让你使用言灵,这是副校长提供的炼金设备。” “哦,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李苏把发夹别在头发两边。 “到了。”马突尔研究员用id卡刷开了一扇门,门背后是巨大的雪白的空间。“这就是试验场。进去吧,我去控制室,期待你的表现。” “好。”李苏走进试验场。 “我觉得你们真的有初号机。”走进试验场,李苏仰头看着同样雪白的天花板。试验场非常大,挑高起码二十米,无瑕的白色让人有些恍惚,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光源用明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试验场,在一侧墙壁约十五米高的地方开了扇不小的窗户,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神色匆匆。 “这还真没有。”马突尔研究员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01号志愿者李苏,欢迎来到‘金加仑鸿沟’。本次试验由我,马突尔来主持。现在我宣布,项目代号‘格拉墨’,第117次实验正式开始。” 第四十三章 格拉墨 马突尔声音刚落,地面就悄无声息地分开了,一个个金属平台从地下冒出,每个平台上都放着不同的东西。 “要测试的东西就在最大的那个平台上,研发代号‘格拉墨’。” “你确定这东西会炸?”李苏拿起平台上的装备看了看。看起来是一柄普通的日本刀,没有刀镡,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李苏用领域试探了一下,发现这根朴素的钢条竟然使用了纳米技术,完全不像传统刀剑那样有无数的“眼”。对夏弥专用决战兵器么?装备部怎么提前知道她的能力的? 试着挥舞了一下,意外的好使。长刀的重量正好重心也很合适,挥舞起来像是手臂的延伸。没想到这群沉迷炸弹的疯子在冷兵器上的造诣也如此之高。 “现在不会。”马突尔说。“接下来把第二部分背上,然后将侧面的线缆接在刀柄末端。” 李苏按照马突尔所说将那个背包一样的玩意背好,果然在侧面找到了一根线缆,抽出来接在了刀柄上。 “然后呢?按这个按钮么?” “对,刀不要握得太紧。” 按下按钮,李苏感受到一股震动沿着手臂上行,但影响不大,最让他吃惊的是刀刃竟然渐渐泛起了熔金般的光泽,宛如各种传说里的神话武装。 “接下来试试攻击一号标靶。”马突尔说。 “真是简洁明了。”李苏双手握刀刀尖朝前,指向一号标靶。人形标靶似乎是木制的,深红而光滑的表面有着流云一样的纹路。表面雕刻了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 李苏上前一步挥刀斜斩,长刀轻易地斩断了标靶,像是在切割空气。李苏伸手抚摸标靶的断面,平滑如镜。“装备部现在堕落到砍木头来验证效果了么?你们是负责提供伐木设备的么?” “当然不是。”马突尔研究员的声音里满是轻蔑。“一般youtube上的po主的对象都是三合板、刨花板和普通的木材,我们用的是紫檀,最硬的几种木材之一。你在冷钢能买到的玩具砍上去能留个印子就不错了。” “紫檀......我记得这玩意不便宜吧?还是这么大一块......” “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科学!”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现在试试二号标靶。” “嗯。”李苏砍向二号标靶,一刀两断。 “是个好孩子不是么?不用太担心。”副校长一边摇晃着手里的啤酒罐一边对窗边的身影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副校长都出现在了这间小小的控制室里,二人占据一半控制室,和另外一半正在指挥试验的部员们泾渭分明。 “你知道他的底细了?”昂热挑了挑眉。 “没有啊,你都查不到我怎么可能查得到?”副校长将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那你为什么会对他很放心?这是你第一次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昂热问。 “其实过去我和那些女人在一起时也很信任他们的啦,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说正事。” “好吧好吧。”副校长将空了的啤酒罐放在一边的控制台上,伸了个懒腰。“因为眼神。” “眼神?没想到你天天窝在阁楼里还能有这种能力。” “不然当初我怎么知道那些女人喜欢什么呢......昂热,如果你是一个间谍你会怎么看待你的潜入目标?” 昂热沉默了片刻,“危险,忌惮,不能久留。” “可是这些他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不是么?” “也有可能是他善于伪装。” “就算如此,有些东西也是没法伪装的,例如,信赖。”副校长摇了摇手指。“不知道为什么,李苏对于卡塞尔学院有种莫名的信赖,这种东西是没法伪装的。你可以伪造身份可以伪装表情,但无数的微动作无法伪装,因为很多时候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东西。而且不用太担心啦,我的炼金设备既然能弱化‘戒律’,也能倍数增强‘戒律’。就算他想在这里用‘烛龙’那种级别的言灵我也能打断。” “嗯。”昂热不置可否。 “我大概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原理了。”李苏抚摸着刚被他切断的五号标靶,它并没有坚持多久。这东西是碳钛合金制成的,原本不该如此脆弱。“高周波切割么?” “对的,真聪明啊一号!”马突尔赞扬了一句。“因为传统材料不均匀的特点,只要将数千赫兹的高频振动递加在材料上让这些地方的不均匀振动迅速累积起来达到疲劳,再加上武器本体的切割作用来实现切割。原理并不难但是在实用化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许多问题,例如对持有者的影响,我们还不能完全阻绝震动。以及对刀刃材质的考验。传统材料在切割之前自己就会先折断,所以我们采用了纳米技术来保证刀身的强度。” “听起来很辛苦的样子,还有能不要用数字称呼我吗?感觉怪怪的。”李苏横过长刀细细观察它金光流转的表面。 “好,开始最后一次试验吧,实验体!”马突尔研究员的声音里蕴含着满满的鼓励。 “总感觉再和你扯下去名字会越来越怪......”李苏手腕翻转长刀缓缓地画了一个半圆,刀刃向外刀剑向后双手置于腰间。深吸一口气后猛地跃起发力横斩,同时高喊“excalibur!!” 最后一个标靶意外的坚硬,竟然隐约有些砍不进去的感觉,李苏大概猜到了原因。 “我靠,你们有必要玩自相矛盾这种事情么?”李苏对着观察窗大吼。 “别慌!开加力!按钮是三段式的,再按下去一段!”马突尔的声音适时传来。 李苏再按下按钮,但还不等他发力切断标靶背后就传来了骇人的高热。明白事情不对的他直接扯断线缆将能源组远远地丢了出去。 还没有落地,能源组就在半空中爆炸了,光与焰向着四面八方肆意扩散。无尘之地发动了,火焰与热量沿着一层透明的‘界’流淌无法侵入以李苏为中心的半圆,他提着刀看着周围致命而美丽的光焰,感觉像是亲眼见证上帝投下了灭世的火剑。 爆炸很快结束了,试验场的入口打开,一群生化服男拿着各式设备冲了进来开始灭火,动作熟及而流。 一个生化服男抓住了李苏的肩膀,示意跟着他走,李苏透过硕大的面罩看清楚了那张脸,马突尔。 跟着他走出试验场,马突尔摘下头盔,一脸严肃。“有件事情我要批评你,李苏同学。” “什么?不是你喊我开加力的么?”李苏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这个,你该喊的是‘gram’而不是‘excalibur’。” “我靠重点在这里?你不该先关心一下我么?” “有无尘之地在怕什么?我也说了有爆炸的可能性。”马突尔研究员耸了耸肩。 “但是样子还是得做一做的啊不是么?” “我们很讨厌这种表面工作,只能保证如果你为科学而献身了的话我们会永远铭记你的。” 第四十四章 M1216 那次之后李苏又帮装备部测试了多款装备,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装备部部员们亲切地称呼李苏为“实验体”,李苏也尊敬的称呼装备部的大佬们“神经病”,他们之间发展出了超乎寻常的友谊,对方甚至表示能接受和还没洗澡的李苏拥抱......意外的感觉有些荣幸。 以至于这次行动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来找这些疯子要些装备。 跟着马突尔穿过熟悉的走廊进入会议室,李苏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坐得满满当当,这群疯子难得全体出席一脸严肃。 “你好,李苏同学。”最前面的男人上前一步伸出右手。他有着阿拉伯人特有的浓眉大眼,胡子刮得很干净,配上他那严肃地表情就像是葬礼上的牧师。而你正躺在棺材里透过玻璃棺盖看着他宣布你从此与这个世界彻底断绝联系。 “你好,你是?”李苏也伸手和他握了握。 “阿卡杜拉·艾哈迈德·穆罕默德·法鲁格。”他缓缓地念出了一个冗长的名字。 “所长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李苏非常惊讶,他也算是装备部的常客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大神。 “虽然这里是装备部而我是部长感觉你这话有什么不对......但先不管这个。李苏同学,请务必答应我们的请求。” “什么?学院里还有你们搞不定的人?”李苏更加惊讶,他记得就连自己的导师——那个冷酷霸道的施耐德教授都对装备部礼让三分,更何况还期待着他们提供新装备的其他人。 “有的......我们的成果,被强行征用了!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说到这里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声泪俱下,装备部一直压抑着的情感被这一声痛哭点燃了,哭泣、大喊和痛苦的哀嚎在会议室里回荡。 “平时卡脖子口口声声说要缩减预算的就是他们!现在强行征用的又是他们!他们简直是恶魔!”阿卡杜拉猛地扑上来抱住了李苏,痛哭流涕。 “你们......不一直都在主张‘我们的工作是从一切东西里提炼出最强的力量,用最好的技术把它封存起来,看这件武器在最隆重的场合里发挥作用’么?”李苏被刚刚的哭喊吓懵了,没来得及躲开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汉子。 “可能么?!!”阿卡杜拉一把按住李苏把他拍到墙上,力气之大完全不像出自研究人员。“那是我们的心血啊!就像是我们的女儿一样你能明白吗?!你能理解吗?我们现在的痛苦就像是好不容易养大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她是那么可爱那么美好,我们给她穿上最美的连衣裙看着鲸骨在她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她简直美得像是上帝的女儿。我们又带她到盛大的社交舞会里,希望她能遇到倾心相许托付终生的王子,结果被健在的秃顶肥胖咸湿国王看上的了啊啊啊啊!!” “那真是.....很悲伤呢......”李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请务必答应我们的要求!!” “所以你们的要求是什么呢?你倒是说啊。”李苏一脸无奈。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瘦削苍白面色阴沉的男人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进来了,李苏打了声招呼。“卡尔副所长你好。”这位他还是见过一次的。 “看来已经发泄过了。”卡尔副所长瞥了一眼满屋哭得东倒西歪的男人,对李苏笑了笑。“似乎还没说请求。我们的请求是,请务必在校董会那组之前杀掉大地于山之王。” “你似乎没有那么悲伤?”李苏奇怪地看着这个男人,在这疯子堆里他实在是太正常了。 “我和他们的观点有些不同,我只是把他们当成我的儿子,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就好了。”卡尔副所长又笑了笑,“我不在意战场上的双方是谁,也因此我才去负责转交装备。不过校董会真的掌权了的话我们的预算会被削减很多吧,这也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因此装备部会全力支持你。” “听起来很给力啊!”李苏非常兴奋。“有些什么装备?格拉墨么?!” “没有,格拉墨的能源组还有问题,在我们的后续测试中常规功率运行一段时间也会变得不稳定,所以无法投入实战。顺便一提在那次测试中零号彻底损毁了,所以我们新建了二号试验机。” “我靠身为丽党不能忍啊!”李苏平伸右手比出了碇真嗣从力天使里捞出绫波丽的动作,十分动情情真意切。“把绫波丽!还给我!” “如果试验机不够用的话我们会考虑的。”卡尔副所长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龙息’呢?”李苏问。 “被加图索家征用了。” “德瓦拉尔呢?” “一样的。” “加拉尔?” “还不稳定。” ...... 一连问了七八件装备,每一件都派不上用场。李苏双手掩面欲哭无泪,“所以装备部的全力支持有什么用?” “还有更糟糕的消息要不要听?”卡尔副所长答非所问。 “听!还能怎样!” “因为校董会使用白卡获取了诺玛的绝大部分权限,所以目前那位可爱的女士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也就是说所有已经登记在册的武器我们都没办法提供给你。”卡尔摊了摊手。 “我还不如不来......所以你要让我用爱与勇气去干掉大地与山之王么?甘道夫?” “怎么会?我们是唯物主义者而不是唯心主义者,不科学的话我们不会说的。都说了是‘登记在册’的武器,自然就有还没有登记的武器啊。”卡尔副所长打开黑色的安全箱,露出了里面的武器。“比如这个。” 凌厉的弧线,修长的主体,坚硬可靠的皮卡丁尼导轨,一贯的哑光涂层。李苏看到了安全箱里的东西,声音有些颤抖。“这是......” “妈的别以为我不上网!这不就是m1216么!!”李苏大怒。“你让我用人类级别的武器去屠龙!这tm还不如高喊着爱与勇气冲上去!!” “能不能有点信心?”卡尔副所长皱了皱眉,“装备部的枪械能一样么?” “但这些到底还是对人形的武器不是么?面对龙王不是风暴鱼雷那个级别的东西有用?我们是杀龙王不是杀三代种!” “普通的m1216当然不行。”卡尔副所长从防震包装里抠出一枚十二号霰弹。普通的霰弹的塑料弹壳都是红色或者绿色的,这枚霰弹却被漆成了黑色,亮黑的表面泛着诡异的光。 “龙息霰弹,装备部特质版。填充了镁、高能炸药和汞,能够喷射出三十五米长的锥形火焰附带高温汞蒸气,中央的瞬时温度能达到两千五百度,青铜与火之王之外的初代种都要避其锋芒。” “还有这个。”卡尔副所长又抠出一枚漆成白色霰弹。“原理类似,但是我们采用了云爆弹的技术,所以它会射出一段距离后再燃烧,更加安全,所以我们也提升了装药,核心温度能达到三千度。这才是有资格出现神灵级别战场上的武器。” “这...这不是榴弹么?”李苏瞠目结舌。 “不不不,比一般的榴弹强多了。” “好吧,确实装备部出品必属精品。我为我之前的不信任道歉。”李苏伸手想取出这把霰弹枪来掂量掂量,卡尔副所长却眼疾手快地合上箱盖把箱子抽了回去。 “为了避免校董会发现,我们会将其提前寄送到你们下榻的酒店。现在就要寄出去所以你没有试枪的时间。”卡尔副所长脸上还是那份笑容,只是在现在的李苏看来那笑容是如此的邪恶。 李苏只能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暂时抑制一下自己被这份描述撩起来的渴望。“我裤子都脱了你说这个......好吧。” 第四十五章 会议 李苏钻出出租车,抬头看了看高耸的摩天大楼,大楼顶端有四个大字“丽晶酒店”,多少感到有些欣慰。“看来校长还是爱我们的,至少是五星级酒店。” 芬格尔一边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搬出来一边嘟哝,“说实话那老狐狸对我们这么好让我有点不安......” “怎么说?”李苏回头看着魁梧的芬格尔,对比之下他提着的行李箱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玩具。 “你说任务之外校长那个热爱享受的老骚货对我们这么好我是信的。”芬格尔边走边说。“但在任务之中他的风格都是‘实用至上’,他选这个酒店必然是有其他的理由。”芬格尔上下打量着酒店的大堂。 楚子航正在进行入住登记,其余三人并排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无精打采地坐着等候那位一哥搞定。 “不是因为方便吗?王府井就离我们两步路。” “也许吧。”芬格尔收回四下张望的目光。 结束了入住登记,楚子航拿着房卡走了过来。 “怎么分配?哪两个人住一起?”李苏抬手准备抽一张他手里的房卡。 “住一起。更利于行动。”楚子航看着李苏抽走那张唯一的房卡,无动于衷。 “what?四个大男人住一起?”李苏瞪大眼睛。 “我刚刚问了一下,这间酒店的行政套房似乎是最大的,在朝阳区。”楚子航回答。 “芬格尔师兄你真是神机妙算......但一般只有两张床对吧?我不太想和男人睡一起。”李苏捂脸。 刷卡开门,李苏不由得大呼校长英明神武,似乎是提前嘱咐过了,原本摆两张双人床的位置被换成了四张单人床。把背包放好,李苏放松身体把自己摔到床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柔软和晒过的被子的香味不由得有种被神赐福的喜悦。 深吸了一口气,李苏还是撑起身体发问:“这任务怎么做,楚兄?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开始吗?” 芬格尔路明非和他一样瘫在了床上,肯定是不能指望了,只有楚子航在那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一副准备干活的样子。 “今天开始吧,拿出你们的笔记本。” “诶,我们才坐了十四个小时的飞机诶,我要和我的律师谈谈!”芬格尔躺在床上四肢胡乱地舞动,像只翻过来的王八。 “我们没能在大地与山之王彻底苏醒之前完成任务的话巨龙就会在天安门广场上空盘旋,律师没办法把他打下来。”楚子航淡淡的说。 “好吧好吧,心系人类造福万家。”芬格尔无奈地翻下床拿出笔记本打开放在膝上,李苏和路明非有样学样。在他们还在磨蹭的时候楚子航已经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上了行政套房里的投影仪和打印机,一张北京地图被投影在了雪白的幕布上。 “第一步是定位和寻找。大家有什么思路么?集思广益说一下。”楚子航敲了敲笔杆宣布小型会议正式开始。 “大地于山之王大地于山之王......地铁!龙王在地铁里!”李苏首先发话。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高,地铁人流量非常大,不是一个适合孵化的场所。”楚子航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然在紫禁城吗?”芬格尔举手。“我听说那里是‘龙气所钟’的的地方。你们中国人的风水学好像很发达的样子。” “有一定可能。”李苏说。“各种玄学都和龙族有一定的关系,但最大的问题还是现在的紫禁城是个旅游景点,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适合作为孵化场所。” “要不然是在河里?永定河?青铜与火之王不就在火里么?”路明非插嘴。 “有可能。”楚子航说。“水体不适合人类活动,确实适合作为孵化场。” “但就算是在水里也很难找啊,北京水系还是非常丰富的。”芬格尔有些犯难。 房间陷入了沉默,最大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如何定位。 “分头行动吧,大家用自己的方法寻找一下。”楚子航一锤定音。在没有足够资料的情况下讨论什么都是废的,还不如先收集资料。 “行,那我去紫禁城游览啊不调查一下。”李苏有些不舍的拍拍屁股起身。第一次来北京与其睡觉不如去玩玩。 “那我上网查一下资料。”楚子航开始在键盘上敲打。 “我也出去调查一下吧。”意外的是一向废柴的芬格尔竟然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出门。 “那...我给师兄打打下手。”路明非挠挠头,把笔记本放在桌面上,搬了张椅子坐到楚子航身边。 “行,再见。”芬格尔似乎还在找什么东西暂时还不会出发,李苏也不等他轻轻关上了门。 坐电梯回到一楼,李苏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是我,你们那边怎么样?” 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只是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震惊。“恺撒说明住处之后就说自由活动了。本部都是这么松散么?我们不该是马上制定计划然后开始执行么?”犬山琴乃有些呆滞。 看来恺撒并没有向队员公开“凤凰”的资料?既然是自由活动,李苏便毫不犹豫地向女朋友发出邀请。“一起去紫禁城怎么样?” “李苏同学,我们可是两个组诶,你这样真的好么?”接受了本部这脱线的设定,琴乃又恢复了往常的活跃。 “在龙族复苏的大灾大难之前,我们不应该摒弃前嫌携手共进么?”李苏义正词严。“这才是人类精神的体现啊!” “好好好你说得有道理!”琴乃笑出声。“那怎么见面?” “我来找你吧。你在哪里?” 听到琴乃报出的地名,李苏有些惊讶。“不远啊,我去找你吧。” “好。”琴乃说完便挂了电话,听起来很高兴。 李苏如约到达了地点,找到了他的女朋友。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袖口和领口有着白色花边,长长的头发用金黄色的发带扎成侧低马尾垂在一边,美得像是秋天的精灵,行人纷纷侧目。 “走吧。”李苏轻轻牵住精灵的手,琴乃看清来人后笑了,笑容温暖璀璨,精灵走入凡尘。 第四十六章 小吃店 李苏牵着琴乃走向一家小吃店。已经入秋许久了,夜晚的凉意开始变得有些彻骨,街边的餐馆纷纷放下塑料门帘。门帘像一层屏障将寒冷挡在了外面。 抬手掀开门帘,听到声音的服务员很快热情地迎上来招呼,把二人引到空的坐位上。放下菜单说完“勾好了请叫我”后便匆匆离开去照顾其他桌了,看来生意不错。 琴乃坐在他旁边,整个人相当的没有精神,看起来如果不是还在顾虑桌面是否干净会直接趴上去。 “我好后悔啊李苏君......”琴乃声音里隐隐带些哭腔。岂止没有精神,简直是摇摇欲坠。 “怎么?紫禁城不好看么?”李苏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恰到好处的温度流进胃里暖融融的,让人有些放松。 “好看是好看......但是人好多啊......”琴乃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连眼神都暗淡了。 “没办法,中国人比较多。不喝点茶么?”李苏指了指桌上另一个塑料杯。 琴乃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差远了,我要喝你的。” “好好好。”李苏从怀里摸出酒罐递给她。“没多少,全喝了吧。” “好。”琴乃接过酒罐一饮而尽,有些不舍的咂了咂嘴,将空的酒罐递了回去。“话说你带我来吃什么?” “烧烤。” “烧烤?bbq?” “不是,中国特色烧烤。”李苏大手一挥。“著名的亚洲舞王尼古拉斯·赵四说过:‘没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就是说的这个。” “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感觉你在......忽悠我。” “怎么会呢?”李苏转头看着自己的女朋友,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这么可爱的妹子,不忽悠一下还是人么?” “既然你都这么......我靠!”琴乃反应过来,抓过头上的手一口咬下。 “诶诶诶停口......”李苏差点下意识一手刀劈下去,还好忍住了。“我错了我错了!” 听到他的求饶琴乃松开牙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过菜单开始勾勾划划,李苏在一旁也点了几个菜,气氛融洽了一些。 烧烤不是什么麻烦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二人你一串烤肉我一串土豆,吃得是其乐融融。 直到一阵特殊的声音出现。小吃馆子外面就是马路,倒也能隐隐听到些汽车的声音。但这道轰鸣不一样,就连消音器都有些镇不住它那澎湃引擎的沉雄吼声,即使把它混入高峰时段纷杂的车流里也能马上分辨出来。能有这种级别引擎的车只有凯雷德、路虎和......加长悍马。 气势逼人的悍马缓缓停在小吃店门口,店里的人纷纷扭头去看这辆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好车。就连身边的琴乃都回头瞥了一眼。李苏没有回头,轻轻笑了一下,心说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然后是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光听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到那双腿是怎样的修长婀娜,而那双长腿的主人又是怎样的妩媚惑人。高跟鞋滴滴答答起起落落像是能勾人魂魄。 “哇!”琴乃低低地赞叹了一声。“好漂亮!” 能获得同性真心的赞美足够说明一切,李苏还是没有回头。“吃东西,来这里的人不都是来吃东西的么,看什么看。” 琴乃摇了摇他的手臂。“这么美的姑娘真的不看一眼?会后悔的哦!” 李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女孩,继续消灭手上的肉串。“哦。” “你该不会......真的比较喜欢男人吧?”琴乃突然冷不丁的问。 李苏被刚刚吞下去的烤肉呛到了,琴乃急忙帮他拍打后背,好不容吐了出来,李苏一把按住女朋友的双肩,“你这是发什么疯?” “因为你当初看那个调查组秘书的眼神......” “那是事出有因啊!”想了想李苏干脆不再辩解,直接伸手揽住琴乃的细腰邪魅一笑:“我的取向正不正常你要不要直接试试?” 琴乃毫不畏惧嫣然一笑:“谁试试谁?信不信我让你下不了床?” 两人对峙了片刻,李苏先怂了。“我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该讲这个......这次任务结束后再说吧......” 琴乃愣了一下,幽幽的开口,“你这是立g啊......基鲁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出自龙之塔,最早的‘回老家结婚’) “放心吧!もう何も怖くない(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李君你是已经准备好光荣献身了么?”琴乃扶额。 “不不不,你看我立下两个g就负负得正了不是吗!” “呃......” 还不待琴乃接槽,身后传来的声响就打断了被李苏带偏的话题。酒德麻衣拍了拍巴掌,黑衣司机从门外进来,提着一把轧纸刀。她忽然叼着一串烤板筋起身,抓起一叠现钞,一轧为二。片刻的沉默之后,有喝到兴起的兄弟拍掌:“好样儿的姐们!” 满场嘘声和喝彩声中,酒德麻衣一刀两断又一刀两断再一刀两断,纷飞的半截钞票落入司机放下的旅行袋里。 她将旅行袋推向对面那个顶着个鸡窝脑袋的邋遢男人,俯身说了些什么又忽然起身。她向着在场的所有人飞了个媚眼,从钱包里拿出五千块放在桌上:“今晚这里的酒我都买了,七天之后,请上网,看一个叫‘路明非’的男人杀死巨龙。” 欢呼声里,她款款地扭动纤腰走向外面停着的那辆加长悍马,在登车离去前还转身挥手,俨然一位登基的女王。 本来琴乃只是斜眼看着酒德麻衣破坏人民币内心毫无波动,但当她听到“路明非”这个名字时彻底呆住了,只留那句“看一个叫做路明非的男人杀死巨龙”在脑海里回响。呆滞了片刻她反应过来摸出手机,掀开屏幕准备拨打电话。 李苏伸手压住她的手机,轻轻合上了屏幕。“身为女朋友帮我个忙吧,今天开始看到的东西不要说出去,包括,别告诉日本分部。” “这么信任我?”琴乃轻声说。她抬头对上李苏的视线,他的眼神无比坦然。 “嗯,你是我女朋友啊。” “好。”沉默许久,琴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继续吃吧。”李苏收回压在她手机上的手。“明天去哪里玩?” “哪里都行,只是别那么多人了......”想到这里琴乃又变得没精打采,眼角耸拉下来。 “在北京这不容易啊......对了,还是有地方的......李苏沉思片刻,露出一丝笑容。“请期待明天吧,可爱的女士。” ————————————— 深夜,琴乃拨通了家主的电话,开始做她每天的“功课”。 “辛苦了,行动计划知道多少了?”家主熟悉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组长恺撒并没有告知我计划,家主。”琴乃回答。 “也是,毕竟是那个加图索家的人,看出我们的不对不信任也是正常的事。” 琴乃心说家主你想多了他应该不是没告诉我计划而是根本就没制定计划。这群负责迎战龙王的本部精英看起来更像是一群二货,其中包括了面瘫杀胚,中二病领袖,废柴和一个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四处游玩的神经病,更扯的是那个神经病还是我的男朋友。 “有什么异常么?或者值得注意的地方?” 沉思了片刻,琴乃轻声回答:“没有,家主。” 第四十八章 过去的人 摸了摸梳理整齐的头发,李苏在镜子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仪容。今天他换上了自己最正式的一套衣服,浑身上下也进行了细致的打理,就连一直在工作的楚子航和躺在床上大吃特吃的芬格尔都多看了他几眼。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宣称的外出寻找龙王的前几天是在和女朋友在北京城里晃荡,可前几天也没见他这么细心收拾自己。 “李苏学弟你是准备求婚了吗?”芬格尔叼着鸡腿从床上坐起来。 “不,求婚还是等屠了龙再说吧,今天是要去见一个人。”检查一遍钱包手机都带齐了,李苏转动门把手。“再见。” “等一下,能把你电脑借给我一下吗?”楚子航突然问。 “干什么?”李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计算,一台电脑太慢了。”楚子航指了指桌上正在嗡嗡作响的笔记本。北京的地动数据实在是太多了,这两天耗时最长的其实不是构思模型而是等待结果。 “好,密码是cordis,全小写。”他在酒店里拿出来的不是存储了重要资料的那台,是后来重新买的,并不担心楚子航会找到什么东西。 楚子航打开桌面上另一台笔记本,开机,输入密码,一次通过。“谢谢,一路顺风。”得到笔记本后他感谢了一句就埋头开始着手修改设置。苦于没有线缆,楚子航只能用局域网将几台电脑连接起来。现在桌面上有四台电脑在嗡嗡作响,看来他之前已经征用了芬格尔和路明非的。 李苏走进电梯,不由得腹诽他真是一个工作狂,不过想来也其实这才是正常的行为吧?似乎两个组所有的组员里只有他对龙王苏醒会毁灭北京有着清醒的认识。 说起来路明非是废柴没用,芬格尔是知道楚子航有两把刷子,夏弥是“老娘马上就要统治世界了真开心啊哈哈哈”,那么恺撒和诺诺玩得这么嗨是个什么情况? 电梯门打开,清晨的阳光穿过空旷的大厅照进电梯,李苏收回满脑的吐槽,整了整衣领,大步迎着阳光前行。 ——————————————— 李苏坐在一家包子铺靠门口的座位上,翘着个二郎腿懒懒地晒着太阳,一边啃包子一边看着眼前人来人往。 旁边就是琉璃厂,这里已经不复当年火爆。如今最外圈也是人最多的地摊上摆的是些什么货色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这里的主流已经不是来淘宝的人而是以团为单位的旅行团游客了。 不过也好,不懂行的人更好忽悠一些。 李苏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寻找,很快发现了一个腿脚结实的车夫。正好他也看向了这个方向,李苏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通过手势交流车夫明白了对方指的是自己,二话不说就蹬着自己的人力三轮停到了这间小小的包子铺前。那是个粗矮壮实的汉子,眼里闪动着小市民的精明。 “这位爷可是要坐车?”他搓着手满脸笑容。 “要吃点东西么?我请你。”李苏指了指收银员背后大大的菜单。 “爷不用了!您要坐车不就是赶时间嘛!我哪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呢?”三轮大叔一愣,第一次见到先请客的主儿,没摸清对方路数。 “现在不走,但是粥一类的就别点了,随时都可能出发。”李苏表示现在不急。 听到这句话三轮大叔有点理解了李苏的意思,面色变了变。“爷,你这活儿,我还是......” 李苏没有多说,直接塞了一张红票子过去。“就在琉璃厂里转转,不出去。” 原本还想拒绝的三轮大叔见到红票子顿时走不动道了,面色有些阴晴不定。李苏二话不说又补了一张。 “行......爷,您这活儿我接了。”三轮大叔一咬牙答应了下来。“既然您不急那我先买点吃的。” “现在走,跟上那辆车。”李苏突然摁住了正准备买包子的大叔,指了指前方。 道路尽头一辆看起来差不多的人力三轮拐了个弯开上这条路,后座上的客人那头灿烂的金发极其耀眼。 李苏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为了避免被对方发现三轮大叔都是凭借声音来追的,但就算如此在这弯弯绕绕的羊肠胡同里这位大叔居然一直咬着前面那辆三轮。一个普通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不由得让李苏高看了几分。 “爷,他们就停在这条小巷里。”大叔按下手刹在路口前刹住了车。“我就送您到这里了。” “嗯,我的事别乱传。”李苏下车时又递过去一张红票子。 “知道知道!诶?您这是?”大叔狐疑地看着李苏递过来的钱。 “之前的是车费,我说过我请你吃东西的。”李苏笑了笑。“剩下的就给你女儿买些吃的吧。” “你怎么知道?”大叔面色一变。 “这可不是你这种糙汉子的风格。”李苏轻轻弹了弹挂在车把头上的金属的粉色hellokitty挂件。 “瞧我这记性。”大叔有些憨厚的挠了挠头,说起来还是他亲手把女儿送的礼物挂上去的。他一路上都在猜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下意识就把刚刚那句话当成威胁了。 “行了,回去吧。”李苏招了招手,拐进小巷,和那个德州口音的大叔擦肩而过。 靠近凤隆堂,李苏能感觉到空气中叠加着一层领域,看来这就是那一位的言灵了。李苏没有惊动他,顺着外墙爬上了屋顶。 如今许多的老北京建筑只能算是仿古,不过是水泥砌成瓦片的形状再上一层黑漆罢了。但他脚下的居然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瓦片,深沉的颜色和冰凉的触感说明了它们所经历过的漫长岁月。 瓦片流水般改变着形状,李苏落进老屋,轻轻踩在这间老屋的大梁上,背靠大梁坐好,探手将摄像球嵌在大梁下方,闭上眼睛。他嗅了嗅下方清甜的茶香,静静偷听二人的对话。 “以前淘到的货色,明朝的古书,纸是桑树皮和龙须草制的,后人仿造不来。这是明朝不知名作者的笔记,记述王恭厂大爆炸......” ...... “但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目的,我保证你会后悔。”恺撒走出凤隆堂。 帕西从屏风后走出来,老板看都不看他,“现在放心了?都是按照你们教的说,我可没有多说什么奇怪的话。” ...... “那张画能拓下来么?我买了。”帕西淡淡的说。 看来对大嫂有兴趣的不止路明非一个人呐。李苏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下的帕西。 —————————— 林凤隆满脸堆笑地将帕西送出凤隆堂,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人消失在胡同尽头,才放心缩回了自己的铺子里,放下棉帘。 他摸了摸这张用了许久的棉帘,又摸了摸那根比他还先立在这里的柱子,闭上眼睛感受着手下起伏的纹路,心中还是有些不舍,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 但是必须得搬走,他睁开眼睛。签订契约的对象是那个加图索家,如果他还在密党里或许还能和他们斗上一斗,现在的他早已没有资格站在他们面前。 他叹了口气,缓缓转身,准备开始收拾东西。 不经意间林凤隆瞥了一眼恺撒坐过的老茶桌,呼吸一滞,心跳几乎停止。一转眼间那里竟然坐了个人! 怎么可能?为了隐藏住帕西他一直维持着自己的言灵,但他却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进来时悄无声息! 能够轻松出入他的言灵,也就意味着......能够轻松杀死自己。 该怎么办?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林凤隆大脑飞速运转,在他还没想清楚对策时那个男人就已经行动了。 他转过脸,林凤隆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误,对方非常年轻,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青年,他缓缓说出了一句口音纯正的德语:“bosemenschenhabenkeinelieder.” 林凤隆愣了片刻,忽然变得更加颓废了。本来就不直的背更加弯驼,整个人都显得矮小了许多。 刚刚还声称德文太难学不会的林凤隆叹了口气,也同样说出一句纯正的德语:“auskindernwerdenleute.” 第四十九章 交易 “很棒的茶。”李苏换回中文,赞叹了一句。咂了咂嘴,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林凤隆并没有因为他的称赞高兴多少,仍然一脸戒备地站在原地。“你是专门来喝茶的么?” “不。”李苏喝了一口茶,“我是想来了解,曾经发生的‘夏之哀悼’事件的。”他将茶杯放回茶桌,青瓷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回荡在老屋里久久不散。 李苏笔直地坐在木桩粗雕成的板凳上,林凤隆安静的站在门边,二人都不说话,就这样僵持着。 沉默了许久,李苏叹了口气起身。“看来是不愿意说了。” “所以你要杀了我吗?”林凤隆的眼底涤荡着瑰丽的金色,直直地注视着起身的李苏,声音嘶哑。 “不,我是文明人。”李苏掏出手机把这个老头拍了下来。“但是我相信希尔伯特·让·昂热会对你很感兴趣的,林凤隆先生。”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林凤隆瞳孔猛地缩紧。他沉默了片刻抓起那个鼓鼓囊囊的纸袋丢了过去。“五百二十万美元,我现在的全部财产来买你的沉默。” 李苏接住纸袋放在一边茶桌上。“我相信昂热能出更高的价格。” 林凤隆微微松了口气,说这句话就意味着对方愿意交易。“古董呢?这不是昂热能出得起的东西。这些年来我还是有点收藏的。” “你们玩的这些我不懂,在我看来一方古砚台还没有一部手机有价值。”李苏耸了耸肩。“我唯一接受的价格就是在夏之哀悼中你的身份......或者,有围棋吗?”李苏忽然想到了什么。 林凤隆想了想。“完整的没有,棋子很容易遗失,古董一旦不完整价值就会差上很多,所以收藏围棋的人非常少。不过我有更好的。”林凤隆绕过红酸枝屏风走进里间,过了片刻,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走了出来。 李苏见状也不急着走了,坐回那敦老树桩,林凤隆颤颤悠悠的坐到他身边,轻轻揭开盒盖。 黑色的盒底铺了一层薄薄的同色丝绸,上面静静地躺着两枚棋子。 李苏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两枚棋子一黑一白,他取出白色的那枚细细端详。 棋子和一般的有很大不同,不是一面鼓一面平而是两面平的,更特殊的是棋子中间被掏空,整体看起来像是一枚铜钱,平坦的两面都雕刻上了精细图案,是东方的蟠龙,威仪具足。 “明朝的老东西了,和田玉,出自琢玉圣手,陆子冈。”林凤隆拿起另一枚对着阳光,棋子的边缘居然有种透明的质感,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这式样最早出现在宋朝,当时出现了两面平的瓷制棋子,之后有人在烧结之前在棋子的两面印上花纹,像活字印刷那样。到了嘉靖皇帝的时候,皇帝很喜欢围棋,便命人寻找一副上好的围棋。”林凤隆叹了口气,将黑子递给李苏。“后来就有人建议让陆子冈琢一副,皇帝同意了。但是陆子冈一向有‘玉色不美不治,玉质不佳不治,玉性不好不治’的讲究,光是收集同质的美玉就花了许多时间,所以到他被嘉靖皇帝处死之前才琢完区区几颗。” 李苏接过那枚黑子端详,黑子上雕刻的是一只振翅的凤凰,小巧玲珑栩栩如生。中央同样被挖空。 “因为和田玉属于刚玉,太过坚硬,所以没有玉匠敢接他的班,那雕好的十数颗便成了孤品,流落于民间。我玩古几十年也只收集到这一对罢了,其他的应该早就消失了。” 林凤隆从李苏手里拾起两枚棋子,放回盒子。“这东西换你闭嘴,怎样?” “可以,不过得附带一个问题。”李苏想了想说。“那件货物......你是故意的吗?” “然后根据我的回答判断是收礼还是把我抓回去?”林凤隆眯起眼睛。“算盘打得真美啊。” “不。”李苏板起面孔,“答应了不说我肯定不会说。我只是根据你的回答判断在你露出马脚被昂热逮到之后救不救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的信用。我和弗拉梅尔那个***无赖的家伙不一样,我很守信的。” 林凤隆一愣,“弗拉梅尔.......你连他都知道?你到底是谁?” “普普通通的路人甲而已。”李苏重新坐直。“答不答应一句话,还有人撒谎时的微表情是隐藏不住的,我不建议你撒谎。” “我还撒什么谎呢?你都答应我保密了。”林凤隆轻声叹息。“我也被骗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密党?”李苏问。 “说好了只回答一个问题。”林凤隆盖好盖子把黑盒递给李苏。“我有我的原因。” “好吧。”李苏接过黑盒,起身准备离开。“再搭两根红绳吧。” “你们一个个都要搭着撘那的,我还做不做生意了?”林凤隆摊手。“五十块一根,爱买不买。” “你个奸商。”李苏笑骂一声,掏出一百块拍在桌上。 走出琉璃厂时已经正午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李苏靠在飞檐的阴影里拨通了女朋友的电话。 “出来一起吃饭吗?那家老面馆?好啊。”挂断电话,李苏从盒子里取出两枚棋子放在手心里握了许久,直到有些温热时才将它们重新放回光滑的丝绸上。 ———————————————— 琴乃用纸巾抹了抹嘴。双手合十。“我吃饱了。” 然后她看着正在吃第二碗面的李苏。“小汤山医院、沃德兰游乐园、首钢、开平煤矿......今天是哪?” 李苏吃完最后一口面,也用纸巾擦了擦嘴。“下午我还有些事,就不去玩了。” “嗯?”琴乃非常惊讶。“你是玩了五天你才想起来还有任务么?” “对啊,我有些迟钝嘛。”李苏迟疑了片刻。“还有......后天,远离婚庆大厦,越远越好。” “你这么说让我更好奇了.......”琴乃撇了撇嘴。 “我认真的。”李苏直视她的眼睛。“那不是你能进入的战场,你在那只会让我分心。” 对视了一会儿琴乃败下阵来,“好好好,我答应你。” “我的女孩真乖。”李苏轻笑一声,取出了一个黑盒,打开后拿出了那枚黑子。黑子已经被穿在了一根红线上,李苏一手拿着一根线头伸到琴乃光滑的脖颈之后,打了个细结,坐回原位。琴乃捏起那枚挂在她胸前的棋子端详。 “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嗯。”琴乃点了点头,轻轻摩挲着棋子凹凸的纹路。 “那再见。”李苏站起来走向最近的一座地铁站,挥了挥手示意琴乃放心。 第五十章 地铁 李苏排队花一百元充值了张地铁卡进入地铁站,走到一人高的路线图前开始寻找。不过令吃震惊的是花了半分钟也没有找到那条叫做“环线”的线路。 一拍脑袋他突然反应过来,环线tm的指的是形状而不是名字啊!这只是当地人的俗称!要找的是围成环的线路! 于是重新开始寻找,但是尴尬的问题来了.....围成环的线路......有两条,二号线和四号线..... 李苏站在线路图前,脸色冷漠得像是刚刚穿越到1984年施瓦辛格,就差左眼的一抹红光。思考片刻他摸出手机,从万能的度娘那里得到了答案。百度百科表示四号线是去年刚刚建成的,显然正确答案是二号线,二号线居然正好经过这个地铁站,这让李苏有些小庆幸。 沿着狭长的楼梯随人流下行,在站台上等了两分钟后二号线缓缓停在了站台旁。 走进车厢,里面已经没有座位了,李苏也不在意,一手拉住扶手另一只手摸出一本书,书名是《彷徨之刃》,这本书还是在学院里恺撒送给他的,据他说读完之后感受颇深。 单手翻书有些难度,还没来得及看几页就到下一站了。李苏捧着书边走边读出站刷了一次卡,又回到站台搭上下一班地铁。 有书陪着倒也没那么无聊,一座座地铁站像打卡一样被甩在身后,并不长的二号线很快就要走完了。但是李苏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脸色反而变得越来越阴沉。最终到达苹果园站时,他读完了这本书。 李苏合上书,深吸一口气走出地铁。他停在垃圾桶前,一言不发地把书撕得粉碎,默默地注视着纸屑纷纷扬扬。周围的人都被他的动作吓到了,纷纷回头看向正在撕书的那个年轻人。 撕完书后李苏并不想久留,他沿着楼梯上行疾步走出地铁站,过了一会人潮重新开始流动。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来没发生过,原本神色匆匆的重新神色匆匆,原本边走边聊的继续边走边聊,毕竟那个突然发疯的家伙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最多算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走出地铁站,李苏看了看表,四点五十,和他想的差不多。李苏走进街边的m记点了一杯可乐,坐在橱窗前小口小口地吮吸着。又过了十分钟,一个穿着黄色上衣戴了顶鸭舌帽背上印着“神速快递”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地铁站入口前,不停地东张西望。李苏走出m记叫住了他,签收下一个手提箱和一个背包。背包已经清空,手提箱里是装备。他昨晚就把这两件东西交给了前台让他们帮忙寄同城定时快递到这个地铁站,看来还是满靠谱的。 背上背包,李苏走进附近的一家面包店,买了两个面包、一瓶水和一瓶牛奶后重新回到了地铁站。 现在并不是高峰期,地铁站里没有几个人。李苏径直走向检票闸机,把车票拍到感应器上。 闸机“滴”声响起的瞬间,车票猛地震动了一下。李苏面色不变继续往前走。绕过一个转角确定岗亭里的售票员看不见他后,他摊开手掌端详着手里的车票,原本用普通塑料制成的地铁卡表面居然出现了点点金光,像是嵌进了星星点点的碎金,可是伸手摸上去却没有任何变化。 确认了这就是前往龙潭的车票,李苏心情大好吹了声口哨,继续沿着通道往下走。 走的时候他四下看了看,诺大的空间里并没有别人,看来芬里厄设定的规则里有对没有资格的人进行潜意识引导这一功能,也就只有赵孟华那种故意作死的才会跟着进到这种地方。 那么到底会怎么把我拖进尼伯龙根呢?李苏带着满心的好奇继续沿着楼梯向下走,但是直到他站在熟悉的站台上周围也没有什么变化。日光灯还是日光灯,玻璃门还是玻璃门。当他正担心芬里厄那熊孩子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一股深青色的雾气蛮横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从幽深的地铁隧道里冲了出来,瞬间充满整个站台。雾气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半分钟就散去了,散去之后一切都变了样。明亮的日光灯变成了昏暗的白炽灯,原本还在喊着“有人模仿我的脸”的汪涵变成了一地的碎纸屑,隔开隧道与站台的玻璃门无隐无踪,周围的一切,在一瞬间时间就倒退了十八年。 简单粗暴倒是蛮负荷龙族的暴力美学的,李苏也不想和他计较什么。地铁还没来不过他也不想等了,直接跳上铁轨沿着枕木走进隧道,同时打亮了手上的电筒。 这个手电是装备箱里附赠的单兵装备,其他的还有燃烧棒照明弹射绳枪什么的,调整好手电的光圈后李苏踩在枕木上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沿着隧道前行。 走出大概二十米,隧道里的枯骨们按捺不住了,活人的味道勾起了他们对鲜血的渴望。碎石开始从隧道顶掉落,窸窸窣窣的声音包围了他。无数美丽而又骇人的枯骨从碎石中挣脱而出,盘旋在低矮的隧道里,那是一只只镰鼬。单独的镰鼬汇聚成了泛着古铜色光芒的长带,长带环绕在李苏四周。 它们还没有把握,它们忌惮着这个不速之客。不过这份忌惮不会持续太久了,逐渐膨胀的队伍冲散了他们的顾虑,他们很快就会开始进攻。 “卑微的蝼蚁。”李苏冷笑一声,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在隧道壁上来来回回反弹传出老远。 与声音一起传播的是山一般沉重的威压,原本肆意盘旋的镰鼬迟疑了一瞬后变得更加疯狂。但不是疯狂扑向李苏而是疯狂地沿着隧道逃跑。已经没有灵魂的它们居然感受到了彻骨的畏惧,那份威严强大得像是它们还活着时效忠的那位君主......不!比那更甚! 但是有部分没有来得及逃掉。一个领域无声的笼罩住了方圆二十米的空间。领域内的镰鼬忽然失去了动力,它们维持着最后的姿态摔在地上撞得粉碎,古铜色的沉重的细尘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隧道安静了,镰鼬们畏惧的缩回了岩石的缝隙里甚至不敢窥视那个一度令他们疯狂的活人,李苏迈动步子继续沿着隧道前行。 第五十一章 世界 苹果园到福寿岭,一站的路程并不是很长,李苏很快就能看见那段被白炽灯那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的一节铁轨,福寿岭站就在眼前。 又往前走两步,他将手里的手电指向站台,看见了那只母镰鼬。它靠墙坐着身上盖了一块暗褐色的麻布,一动不动。李苏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距离,他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块界碑一样的石头,孤单的杵在铁轨的一旁。石头面向铁轨的那面简单的阴刻了三个数字:“100”。虽然相当普通,但它却代表着这里就是尼伯龙根真正的入口。 李苏走到界碑之后,在墙上挖了一个一人高的坑,走进去后又顺手把墙壁给封上,原地坐下闭上眼睛。 这是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尼伯龙根。 目前来看尼伯龙根是每个初代种都有的东西,那么以他的实力理应也能做一个。但是青铜行动之后他的无数次尝试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力量是够的,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对尼伯龙根的认识不够深入了,就像有大量黄金但就是花不出去的印第安人。 但是青铜城已经封闭找不到进去的路了,李苏只能寄希望于大地于山之王,希望能借着他这道东风制造出属于自己的尼伯龙根。 李苏慢慢地将领域延展到极限,仔细感知着左右两边的不同。以前方的界碑为界,右边是尼伯龙根而左边是类似于现实世界与尼伯龙根的叠加部分,再加上之前早已深深刻入脑海的现实世界,三种不同的体验在李苏脑海里不断对比、分析、反衍,力图寻找出尼伯龙根的本质。 界碑以左,已经极其稀薄的“现实”部分被他抽丝剥茧般的分离出来,剩下的就是逐渐变淡的尼伯龙根了,就像太极图里逐渐变得纤细的末端。 李苏在脑海里一寸一寸的摸索着尼伯龙根的本源,即“为何存在”,同时各种各样的猜想从脑海中冒出来。 完全用炼金术制造一个世界?不会这么稳定。拷贝现实世界?那么入口是如何出现的?例如通过左边地铁铁轨拷贝出右边地铁铁轨的话两条铁轨永远不会相交,铁轨上相向行驶的两班地铁永远不会相撞。 想不出个所以然,李苏睁开眼睛苦恼的挠了挠头,顺手摸出手机看了看。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李苏才意识到居然过去了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又看看有没有什么通话记录,结果回答他的是状态栏上的“没有信号”,他才想起来中国移动并没有覆盖尼伯龙根。 收起手机,李苏点亮手电从背包里翻出了酒罐喝了一口,冷茶别有一番风味,稍微抚慰了他因为长时间没有进展而变得有些急躁的内心。李苏低头看着酒罐上世界树的浮雕出神。 话说本部的东西真是非常精美。浮雕上世界树枯萎的半边只有树干,嶙峋的枝桠居然有种铁骨铮铮的味道,看来定稿的家伙水墨画造诣不浅。李苏的视线沿着主干向分支延伸,忽然灵光一闪。 妈的被带偏了!在这里看铁轨看久了现在想什么都觉得是铁轨,但是炼金术的本源不是铁轨而是......世界树啊! 确实是拷贝出的世界,但是并不是拷贝铁轨而是拷贝一部分的镜像枝桠,尼伯龙根的“根”仍然是和世界相接的! 李苏重新闭上眼睛感受两个世界的不同,指导思想一正确很多东西都变得水到渠成了,很快他就找到了尼伯龙根的“根”,开始分析它的本质,没过多久他就摸清了尼伯龙根的运行原理。令他意外的是一旦明白后炼金术在他的意识里这玩意居然变得比言灵还容易理解,就像是学会了组合公式的人去拧魔方,连思考都不用,观察之后直接上公式就能还原。 原本沉寂的领域变得躁动了,李苏集中每一分力量渗透进了融合在进了尼伯龙根,在他的意识里尼伯龙根和现实世界互不干涉却又水乳交融,像是拧成一股的麻绳,相互交错着延伸。 两条麻绳之间有很多联通的隧道,每一条隧道都是现实世界中的生物打通的,他们打通隧道之后在另一个世界里用自己的力量圈出了一块块地盘,在地盘里打下自己的烙印来稳固,这一块块地盘就是所谓的“龙之城市”尼伯龙根。 明白了原理李苏心情大好,身边的领域在他的调动下开始扭曲变化,属于他的尼伯龙根逐渐渐形成,蝴蝶般破茧而出。 尼伯龙根的成型就快结束了,接下来是最后一步,埋下“根”。大地于山之王的“根”在北京地铁,青铜与火之王的“根”在长江之底,而自己的“根”......就像路明泽选择路明非一样......选择自己吧。 “根”成型的瞬间,李苏感觉有无数藤蔓包裹住了自己,每一根“藤蔓”都朝着中心狠狠扎下。 身处中心的李苏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穿刺进了自己的身体像活物一样开始蔓延生长,开枝散叶。但包括痛感在内的一切不适都没有出现,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理所应当。 这种奇怪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停止了。这也意味着他的尼伯龙根正式稳定下来,李苏心神一动,忽然消失在了墙壁的空穴里,像是从未存在过。 同时李苏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思考了片刻拍了拍手。 “我说,要有光!” 整个空间缓缓地明亮了起来,雪白的四周空空如也。但诡异的是亮起来似乎是这片空间本身,空间里找不到任何的光源。 “我说,要有水!”李苏再接再厉又拍了拍手,话音刚落地面立刻渗出了源源不断的清澈的水,水面缓缓上升直到淹没了小腿,他缓缓涉水而行。 “我说,要....我靠!”话还没说完,李苏忽然捂住了鼻子蹲在了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他撞墙了。 鼻子的酸痛稍稍缓解,李苏重新站直缓缓伸出手臂,然后摸到了一面雪白的墙壁。 环顾一圈,李苏发现很多东西随着水面的产生暴露了出来,例如这片空间的大小。白色的空间以及没有阴影让他下意识以为这个世界是无穷无尽的,但是二十公分的水面勾勒出了空间的边界,是长宽二十米左右的方形。 李苏目光一抬,一部分水随着他的视线上移。 不是施加了一个力,而是那部分水的引力方向被改变了。这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可能的情况。引力居然以物体为介质而不是空间中客观存在的东西,爱因斯坦如果看到了这一幕估计会追随牛顿的步伐相信神的存在。 水在这个空间的“天花板”上摔得粉碎,李苏大概估摸出了这个世界的大小——长宽高二十米的方块。 李苏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这片空间里有很多东西已经被他的潜意识安排好了。例如空间的形状,是方形而不是不好落脚的球形;比如引力,引力存在的前提是有一个质量特别大的物体来吸引,但这片空间里没有那种东西他却仍然感受到了一股向下的力,那么这股力还能叫做引力么? 更神奇的是在这片空间里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神”,在现实世界里他虽然能改变物体,但是没办法凭空创造或是黫灭掉物质的。他能让陶瓷在常温下丝绸般柔软,却没办法点出哪怕是一克黄金。 但在这片空间里一切都会随着他的意志而改变,无中生有十分的简单。 话说自己建造这片空间花了多久?李苏想到这个问题,摸出手机看了看。居然已经是晚上了,而似乎......屠龙就发生在今晚? 这片空间还是以后再研究吧,正事不能忘了。 第五十二章 不速之客 离开尼伯龙根,李苏重新回到了之前挖出来的洞穴里,装备箱和背包静静地躺在原位。李苏背上背包把手电筒含在嘴里,打开装备箱开始整理装备。 首先是战术腰带和子弹带。把战术腰带固定好后把子弹带斜缠在左肩上,再取出装备箱里各种各样的小装备。燃烧棒、速降锁扣、射绳枪、战术匕首依次被李苏固定在战术腰带上,满满当当。 接下来李苏搬出了里面最大的那个家伙——m1216,取下弹筒一枚一枚地装填子弹。八发白弹八发黑弹填满了四个弹仓,弹筒闭锁的声音清脆悦耳。 然后就是最后的部件了,备用弹筒。因为弹筒体积过大所以装备部就只准备了一个,同样装填八发白弹八发黑弹,挂在后腰。装备箱里还剩一些子弹,全部塞进子弹带后装备箱就清空了,也不需要继续携带。将m1216背在右肩上,李苏破开墙壁开始掉头往回走。 外面的环境却变得有些奇怪,早已化为了枯骨镰鼬们居然在隧道里兴奋地盘旋。按理来说没活物这些家伙并不会到处乱窜。李苏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逐渐靠近镰鼬群中心,心里满是好奇。 前面就是镰鼬们的目标了。目标位于两条隧道之间,它似乎正坐在两条隧道的通道里,维修工人们就是通过这一个个打通的通道来往于对向的隧道的。又前进两步,距离足够了,李苏延展开领域笼罩了目标。 笼罩住目标的瞬间他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目标是什么狂奔了过去,消失的威压再次压制了镰鼬群。难得猖狂了一下的镰鼬重新四散奔逃,速度居然比昨天还快一些。 驱赶了镰鼬,李苏快步跑到目标的前方蹲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嘿!醒醒!别睡了!” 躺在通道里的赫然是他的女朋友,犬山琴乃。 无奈的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姑娘,李苏有些心疼。她还穿着昨天那身羊毛衫外套中裙三件套,这身衣服在微微泛凉的北京地表很合适,但是在阴森的隧道里就显得太单薄了。李苏将她抱起放入怀中,伸手在她的细腰上摸索了一下,在她的口袋里找到一张泛着金光的地铁票。 发生了什么很容易猜出来,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答应了他不去婚庆大厦,但也意识到了李苏今天的行动很重要,所以跟在了他的后面,还跟着他刷了一路的地铁卡。刚刚进隧道的时候还好,李苏镇住了渴血的镰鼬,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但当他因为不想被高幂他们无意中看见而躲进墙里时对镰鼬的压制也就消失了,原本安静地镰鼬顿时包围了她。 她也做了最好的应对:将言灵·冬释放到最大,想通过减弱生理信号来隐藏住自己。思路是没什么问题的,大部分野兽就是通过气味和声音来寻找的,只是.......在这死人之国里你一个活人就像夜空中的灯泡一样耀眼啊......藏声音藏气味有什么用....... 李苏伸手从她的领子里捏住了那根红线,轻轻一提,将藏在衣服里的那枚棋子提了出来,在一片漆黑的隧道里这枚白子居然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这才是琴乃没有被镰鼬吃掉的原因。虽然已经叮嘱过了琴乃别去婚庆大厦,但是各种作死剧情已经在文学作品里被玩烂了,李苏自然也不想赌,所以在棋子这枚里封入了一部分精神力。这部分精神力就像是信息素,人类和龙族都感知不到可是压制镰鼬群这种没有脑子的物种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来是觉得这样就算她去婚庆大厦作死也不会出事,算是万事俱备,谁知她作死的程度远超自己想象。 琴乃的眼皮动了一下,并没有苏醒,李苏有点犯愁。 这是“冬”的副作用。这个并不高阶的言灵和镰鼬一样持续释放不会对身体产生负担,但最大的问题是言灵还是需要意识的操控的。一旦释放者本身失去意识的话言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持续下去释放者就不会醒,不醒就不能解除言灵,不解除言灵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完美的闭环。 总之先提升体温让她恢复意识吧。 李苏解开自己的风衣,脱下琴乃的外套和羊毛衫,将只剩打底衫的琴乃紧紧拥入怀中,用风衣盖住她冰凉的身体。 李苏把脸颊贴在她小小的脸蛋上,默默地将热量传递给怀中冰凉的女孩。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体温缓缓升高,眼动越来越频繁,冻得僵硬的肌肉重新变得柔软,手指开始无意识的活动。 她的一切生理信号重新回归正常范围,她缓缓苏醒。 “真是个可爱的睡美人,但还是醒了更可爱一些。”李苏移开脸颊发现她嘴唇上的紫色已经开始逐渐消退,低头轻轻一吻,睡美人睁开了眼睛。 “先终止言灵。”李苏对怀中的女孩说。 双目还有些无神的琴乃听到这句话反应了过来。言灵撤销,体温迅速上升到正常水平,思维重新上线。她棕色的瞳孔游移了一会儿似乎正在回忆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记忆回归,她忽然开始胡乱挣扎高声尖叫,眼底满是惊恐。 李苏一只手抱紧她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声音难得的轻柔。 温暖的怀抱让她意识到危机已经过去,瞳孔重新聚焦她看清了他的脸。愣了一下后她抱住了他猛地哭了出来,这声音是那么的害怕那么的恐惧却又满是由衷的欣喜。 李苏没有阻止她,哭出来是最好的发泄,看着那群枯骨慢慢靠近自己又无能为力想想都是一种煎熬,他紧了紧自己的怀抱,让她觉得更安全一些。 哭了许久,琴乃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她动了动,将头埋进李苏胸口。 “下次乖乖等我回来,好吗?”李苏嗅了嗅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伸手抚摸她的头。 沉默了片刻,琴乃轻轻点了点头。“嗯。” “既然恢复了那我们就走吧。”李苏准备起身。 “等一下!”琴乃抬起头叫住了他,泪眼朦胧。“再......再抱一会儿好吗?” “当然可以。”看着眼前精致的脸蛋和小动物般瑟缩的目光,李苏低头吻了上去。 琴乃没有拒绝。 在阴森幽长危机四伏的隧道里,相爱的少年和少女相吻、相拥。 第五十三章 德州扑克 吻持续了许久,最终是一班迎面驶来的地铁打断了他们。李苏用长风衣罩住琴乃,挡下了地铁吹起的强风,抬头看向在不远的前方停在福寿岭站的地铁,地铁亮着刺眼的射灯,驾驶室里空无一人。 说话的声音沿着隧道传过来了,经过数次反射显得有些失真。 “喂!在这里熬了快半个月的人是我们不是你好么,你虽然不算白胖,好歹也不虚,扮得像个病号是怎么回事?”说话的姑娘听起来怒气冲冲。 “我不是不想自己走,就是想到在这里不死不活地过几百年,就……就他妈的哆嗦。”这是路明非的声音。 列车轰鸣着离开了,李苏轻轻松开怀抱,把叠放在背包上的羊毛衫和外套拿过来递给琴乃。“先穿上衣服吧。” 琴乃看到这两件衣服才发觉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打底衫。 “我知道的。”还不等慌忙摆手的李苏解释,琴乃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另一只手接过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 李苏配合地将随身装备里的那枚转角圆镜递了过去,同时负责打光,琴乃很快整理好了仪容。 穿上衣服后她哆嗦了一下,衣服放太久已经变凉了,注意到的李苏重新将她搂入怀中,沿着隧道踩着枕木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回到福寿岭站,李苏抱起琴乃发力跳上一米多高的站台。听到背后的声音这里仅存的四个人类猛地回头,每个人手上都握着一把牌,都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李苏?!”路明非喜出望外。 “你也来这里了?”李苏放下琴乃走过去和他握了握手。他面无表情路明非十分激动,像是参加握手会的偶像和粉丝。 “你是谁?怎么通过隧道的?”高幂目光闪烁。 “你又是谁?”李苏反问。 “高幂、万博倩,我们的师兄师姐,还有这位见过面的,赵孟华。”路明非忙出来打圆场,指了指坐在旁边的三人,然后又指了指正在向这边走来的李苏,“同届的李苏和犬山琴乃。” 双方算是正式打过招呼,李苏拍了拍身后的m1216,“你问的是那些镰鼬的话,已经全部碎成渣了。” “那你为什么走隧道不坐地铁?”万博倩问。 “寂静岭玩过没?按常理来说就是这些隐藏地点才藏的有好东西啊,谁知道这个尼伯龙根的设计者完全不懂设计美学?”李苏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你们在干什么?dq(勇者斗恶龙)里的赌场小游戏?” “差不多吧。”高幂又给二人解释了一遍规则。 “哦哦哦!很有趣啊!”听完“谁先赢得一千个瓶盖谁就能先离开”后李苏表现得兴致高昂,搓着手走到路明非旁边排成一排面对荷官。琴乃明显还是有些畏惧,小步小步地跟了上来,将半个身子藏在李苏身后,探头出来观察这只比之前的同类文明了许多还穿上衣服的母镰鼬。 “来来来!荷官大人发筹码吧!我老孤独了!”李苏摊了摊手,已经开始幻想自己面前瓶盖堆成山的场景。他可是穿越者诶!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诶!这还不算终极的孤独吗? 荷官伸出几个头先观察了一下躲躲藏藏的琴乃,然后丢给她十几枚暗金色的筹码,看来之前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没完全消除干净。 接下来荷官却没有再观察李苏,而是把九个头都伸到他的方向缓缓弯了下去,就像是......深鞠躬迎接贵宾的管家。 李苏心道不好,他还记得这两个专员属于加图索家的势力,在他们面前暴露显然不合适。念头一转他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伸手敲了敲荷官伸过来的头。“哎哟我知道我找到了女朋友很幸福,但你一点筹码都不给我也太过分了吧!” 荷官的头仍然低低地埋着,李苏索性直接原地坐下吧琴乃拉到自己怀里。“行行行我不打牌!我围观行了吧!” 琴乃权衡了一下坐李苏腿上还是穿裙子坐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后并没有反抗,乖乖坐在了他的怀里。 荷官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缩回头的同时也收走了四人手上的牌,牌局重开。 ———————————— “哇,好惨。”李苏看了一眼琴乃的牌,啧啧嘴。琴乃手上的牌是一张三和一张四,惨得不能再惨。 “要你管。”琴乃没好气的说,同时直接把牌盖下了。“不跟。”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李苏怀里看其他几家厮杀。 高幂直接推出二十个暗金色筹码。“跟。” 二十个已经超过了琴乃的上限,对于路明非以外的其他几家也是不小的数量。赵孟华又看了看手上的牌,咬咬牙,“跟!” “弃了。”万博倩直接把牌盖下。 身为土豪的路明非毫不在意,直接推出二十个筹码。 荷官翻牌,红桃九、红桃三和方块三。 “唉,可惜了。”李苏叹了口气,琴乃看见两张三翻出来的时候也很灰心,如果她跟的话就是三条保底,胜算很高。 双手环在琴乃腰部的李苏感觉到一阵蠕动,坐在他身上的琴乃虽然背对着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李苏还是能看见她的耳根瞬间红了。 话说从进隧道算起已经过了两天半,虽然冬眠了许久但是之前的短时间复苏还是消耗了不少的热量,不饿才是怪事。 打开背包,李苏取出之前买的面包和牛奶递给了她。反应最大的并不是饥肠辘辘的琴乃,这里熬了半个月的三位看到食物眼睛都绿了,高幂二话不说直接划拉出一半筹码推了过来。 “交换,这些筹码换你的面包。” “不用。”李苏继续翻背包,找到剩下的三个面包扔给了他们,又在背包里找了找,摸出一瓶水也丢了过去。“水只有一瓶,分着喝吧。” 忙着狼吞虎咽的三人连牌都顾不得了,时隔半个月的进食让他们热泪盈眶。赵公子和两位执行部专员第一次觉得面包是这么美味的东西,比起来什么山珍海味都弱爆了! 吃完面包,三个人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又回头看着李苏,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别想了。”李苏直接把背包倒过来抖了抖。“就这些。” 在三人充满感谢又有些遗憾的目光里牌局继续,第二轮翻牌。期间荷官倒是很有耐心地等他们吃完,表现得很有涵养。 高幂直接又推了二十个筹码出去。“跟。” 赵孟华迟疑了一下把牌盖下了。“弃了。”他的牌只能算中等,在半个月的牌局里他的信心早被高幂消磨殆尽。 路明非也有点犯愁,不过他还是推了二十个筹码上去。“跟。” 第四张牌翻开了,又是一张三。琴乃别过头表示别打扰我我想静静。 最后一轮押注,高幂直接把所有的筹码都压了上去。“showhand.” 路明非怂了,弃牌。荷官也推出了相应的筹码,翻开最后一张牌,揭晓结局。 高幂手气果然很好,他手上是一张九一张五,凑出了满堂红。荷官是三条,高幂的筹码瞬间翻了一倍。 “谢谢你的面包。”高幂说着推了四十个筹码给李苏。“这是我和博倩的谢礼。”见到这一幕赵孟华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点出了二十个筹码递了过来也说了声谢谢。在地铁里多绕两圈是小事,但是赵公子的面子不能丢。 李苏一边说谢谢一边接下了筹码,心中腹诽这家伙的鸡贼。狠赢了一把他当然不在意这四十个筹码,但对于已经少了二十个筹码的赵孟华来说真的是雪上加霜。 他把筹码扫到琴乃的那十几个筹码里。“我们俩一起玩。” “你确定?”高幂问。“多一个人在牌桌上赢了的话能多赚一份筹码不是吗?” “但是面对女朋友我下不了手啊。”李苏摊了摊手。“还不如这样。” “好吧。”高幂不再说话,一把抓起自己的牌。但他的眼睛却看着正在给路明非发牌的荷官,声音低不可闻。“反正这些筹码加起来都不够。” 第五十四章 离开 赵孟华脸色惨白,他手上还剩最后三个暗金色筹码。 牌桌上还有最后一张暗牌,而坐在他前一位的高幂压上的筹码是十个,他想赌最后一张牌的话就只能梭哈。 但他不想放弃。被虐了半个月后他也向高幂虚心讨教了一些基本的计算方法。荷官的规则是一副牌用掉一半后就重新洗,就是为了给他这种普通人与高幂那种变态一战的机会。赵孟华确实把握到了,他有很大的把握借助最后一张暗牌凑出一副满堂红,赢下这局他就能收走桌面上的一百多个筹码,挽回颓势。 赵孟华放下三个筹码,咬紧的牙花子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儿,“跟。” “梭哈。”李苏跟着把筹码全部推了出去,琴乃猛地转头看着他,目光犀利得像是要杀人,“你疯啦!” “相信我!”李苏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流露出一脸强者般的自信和阳光的笑容。 轮到高幂愣住了。路明非和万博倩都已经弃牌,保持跟牌的荷官也拿出了相应的筹码,轮到他了。犬山琴乃是个非常强劲的对手,新增的六十个筹码在她手里不断翻番,他想接下去的话就只能跟着梭哈,把自己也押到赌桌上。 “跟。”高幂决定赌一把,虽然号称一起玩但在之前的牌局中征战杀伐的一直都是犬山琴乃,李苏只是在旁观。 另一方面他相信自己看人的水平,李苏透露出的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慵懒让他不认为李苏会在这个时候使诈,更何况他和犬山琴乃完全没有交流策略的机会。 “喂。”万博倩被他突如其来的莽撞吓住了,声音里有些紧张。 “相信我。”高幂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 荷官翻牌,结局揭晓。赵梦华猜得不错,他靠着最后一张九凑出了满堂红,但最终赢家还是高幂,他有一副四条。,琴乃手上只有一张三一张四,连对子都凑不出来。 “走吧。”李苏拍了拍琴乃的肩膀,琴乃无声地站了起来,跟着他沿着隧道往回走。按照牌局的规矩,输家要沿着隧道回走一站路到苹果园,那里会有一辆地铁等着他,等他走上地铁重新开始无止境的孤独的绕圈。 好在芬里厄虽然饿着他们但并没有削减他们的体力,赵孟华走路的速度并不比他慢多少,很快就回到了苹果园站。走上月台后赵孟华指了指已经停在那里的一班地铁。“上车吧。” “就留在这里。”李苏没有管他,靠墙坐下来继续发呆。 赵孟华看见他的动作,摇了摇头。“我们试过了,在这里等得太久的话那些......东西会从隧道里飞出来。” “不用怕,我说等就等。”李苏说完拉了拉站在他面前的琴乃想让她一起坐下,拉了一下却没有拉动。 “为什么?”琴乃的话音里少有地满是愤怒。 “因为......”李苏抬起头刚想解释一下,但在和琴乃对视的瞬间愣住了。 琴乃咬紧嘴唇眼眶通红,握住裙子的纤白的手腕微微颤抖。“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声音里竟然带了些许哭腔。 李苏忽然想起来了。 她是一个非常好强的姑娘啊,虽然在自己身边时她总是显得柔柔弱弱的,但那只是她发现自己喜欢温柔地女孩后藏下了自己锋锐的那一面吧?她愿意为了你而改变自己,愿意永远都只站在你的身后。 而你呢?你在她正在和别人一较高下的时候把她推进了败北的深渊,你....背叛了她。 “对不起。”愧疚浮上了李苏的瞳孔,但他并没有移开双眼,仍然直面琴乃那混合了疑惑、不解、痛苦和爱的目光,不闪不惧地,郑重地将它刻在了脑海里。然后他低下了头。“错事已定不能改变,但我希望能有赎罪的机会。” 李苏缓缓地张开怀抱,一点一点地向琴乃靠过去,琴乃有一丝抵触他都会停下。 琴乃没有动作,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李苏向她走来,眼睛里的神态不断闪烁,一会是抵触甚至是厌恶,一会又是疑惑、原谅和爱,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的脑海里翻滚不休。 最终,在李苏抱住她的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情绪相互交叠,重新融合成了名为犬山琴乃的个体。她闭上眼睛,也抱住了李苏,轻轻开口,“可以。” “你的一切我都喜欢,不用隐藏自己。”李苏忽然又说。 “嗯。” 赵孟华靠着一根柱子坐下,看着拥抱的两人有些失神。他又想起了那个白裙的女孩,想起了路明非说“陈雯雯,她很担心你。” 那么弱气的性格,她一定...哭得很伤心吧? 李苏抱着琴乃坐下,解开风衣抱住她避免着凉。苹果园站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默默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隧道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男人沿着隧道走了出来,脸上居然有些许解脱的味道。他攀上站台后看清了原地坐下的三个人,一脸懵逼。 同样一脸懵逼的还有赵孟华。他曾经见过高幂身前摆了五百多个瓶盖的样子,如果不是这个迷宫的要求设置得太高以及高幂想把自己女朋友带出去他早就能走了,没想到就连这种猛人都拜倒在了路大神面前,看来曾经那条谁都能踩一脚的败犬真的崛起了。 “坐吧,等人。”李苏说。 高幂想了想坐在李苏的对面,“不用等了吧?路明非答应我把万博倩带出去,她不用在和我们一起在这里兜圈子了。”他还以为李苏是说大家坐一班地铁有个伴。 “你凭什么认为他做得到?”李苏反问。 “无敌的好运气和不会弃牌的荷官,还不够吗?” 李苏叹了口气。“统计学你是不是挂科了?虚假关联还记不记得?妈的出去以后别说是卡塞尔学院毕业的!还数学第二!” “你是说.....”高幂瞳孔猛地缩紧。 “就是那个‘你是说’。”李苏毫不客气。 苹果园站又回归平静。 又过了许久,一个轻快了许多也矫健了许多的脚步声从隧道里传来,光听这声音就能联想到脚步的主人是怎样的急切,与脚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一闪一闪的光。 万博倩小鹿一样跃上站台,手上握着路明非给她的手电筒。看清周围之后露出了一样的一脸懵逼。李苏站起来拍了拍手。“人齐了!走人!” 李苏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一行人来到,地铁的出站闸机前。 “没用的。”高幂说。“在任何站台不管你怎样绕圈子都会回到这里。” “不懂就别bb。”李苏摸出那张泛着金光的地铁票。“这东西二位该有吧?” 高幂和万博倩愣了一下,纷纷从身上摸出一样的地铁票。他们进入尼伯龙根后才发现了地铁票的变化,研究了许久也没有进展。 李苏松开琴乃的手把赵孟华摁到闸机前,将车票塞进检票口。古旧生锈的闸机居然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一点一点缓慢但确实地把地铁票吃了进去,闸机解锁。 “去吧!皮卡丘!”李苏猛地一推,赵孟华踉踉跄跄地穿过了三棍闸,被他带动的金属杆还在缓缓地旋转,大块大块的铁锈剥落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请吧,二位。”李苏走到一边比了个请进的手势。围观了全程的高幂和万博倩不再迟疑,手牵着手通过了闸机。 “还有你,可爱的女朋友。”李苏把琴乃牵到闸机前。 “那你呢?已经没有车票了。”琴乃问。 “再找路咯。反正饿不死。”李苏一脸无所谓。 “是吗?”琴乃将车票塞进检票口,忽然猛推了一下金属棍,机芯旋转了三分之一后重新锁死。做完这一切后她转身面向李苏,“我和你一起。你说了,不用隐藏自己。” 吃车票是假的啊姑娘!他们之所以能出去是因为我打通了尼伯龙根!那条渴求玩伴的龙有可能放人走吗!你知道我强行拨动闸机有多不容易吗?李苏哭笑不得地在脑海里吐槽。 但是内心忽然就被温柔塞满了,李苏握住了她微微发凉的手。“谢谢。” 他转头看向闸机另一边的高幂。“直走就能出去了,但是估计刚离开尼伯龙根你们就会因为营养不良而晕倒,建议你编好短信后出去马上发送。手机还有电吗?” “还有,发现没信号就关机了,就是为了节省电量。” “那再见。”李苏牵着琴乃向月台走去。 “再见,谢谢。”高幂说完对着李苏和琴乃的背影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第五十五章 隧道 回到地铁站台,二人走进地铁,找了个座位坐下后地铁门吱吱呀呀地关上了。地铁缓缓启动,带着它的乘客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中。 和一般的地铁不同,这辆属于尼伯龙根的地铁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看来是官方提供给攒孤独的人们修炼牌技的。油灯只能勉强照亮车厢的中段。李苏和琴乃默默地注视着油灯那小小的忽闪忽闪的火焰,一言不发。 车厢竟然安静了下来。地铁运行的声音虽然算不上震耳欲聋却也绝对没法忽视。但是在人类的植物神经的调控下下负责低频噪声的听觉神经被抑制了,哐当哐当的单调的声音渐渐远离变得不清不楚,像是水中的鱼听见船的声响,与之相比浅浅的呼吸声居然明显了起来。 二人并没有发呆多久。机械的伟力远超人类的碳基身体,地铁穿梭于地铁站之间只需要三分钟。地铁重新在福寿岭站停稳了,二人走下地铁,地铁开门后居然停在了那里,似乎终于耗尽了体力,再也不动了。 原本挂在福寿岭站顶部的白炽灯已经熄灭,充当荷官的镰鼬已经化为粉尘,李苏牵着琴乃跳上铁轨,取下了腰带上的手电。“走吧。” 手电光让二人的脚步轻快了许多,没走多远就是出现了岔道。岔道拐出了一大个弧线,看起来是让地铁换轨的“灯泡线”。二人没有拐弯,继续沿着直道行走。没走多远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虚浮的脚步声。 手电的灯光穿过长长的空间照亮了那个人,他回头看向光源用手微微遮挡。 “嘿!”李苏闪了闪灯光算是打招呼,路明非停下了脚步等待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他听起来有些高兴,至少不用摸黑走隧道。 “地铁停在了福寿岭站,我们沿着隧道走过来的。”李苏和琴乃加快脚步小跑着接近路明非。两人的队伍扩充到三人,相对于宽阔的隧道还是显得有些渺小。 “荷官呢?”李苏问。 “我赢走了一千个筹码,它就......粉碎......碎成粉了。”路明非停顿了一下筹措形容词,一个前一秒还在动的东西下一秒就在面前坍塌成了一地的细沙,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描述的场面。 “所以这就是那个高幂说的‘炼金术的基本规则’?不可违抗什么的?” “应该是吧。”路明非也有些不确定,上个学期他的‘炼金术初级’挂科了,不是校长的那一纸便签的话他来北京还要带上那坨砖头一样厚重的课本。 李苏回头看向琴乃,琴乃耸了耸肩。“我是今年的新生啊,课都没上两周就被拖过来屠龙了。” “好吧。” 走了许久,手电的光柱照亮了下一个站台,还有站台对面的墙壁上几行用红色的漆出来的大字:“高井站”、“1977”和“100”。 “100是什么意思?”路明非抚摸着墙壁上的大字,墙皮随着他的动作剥落下来。 “车站的编号。”李苏抬高手电照亮了缓缓滴水的隧道顶。这里虽然破败而且毫无生机,连只来结网的蜘蛛都没有。 “苹果园是103,福寿岭是102可惜我们没看见标号。高井站本该是101。既然显示‘100’看来这一段隧道就是真正的‘扭曲点’了。” “那......前面就是龙王?”路明非被自己的推测吓得哆嗦了一下。 “不确定。”李苏重新把雪白的光柱指向漆黑的隧道,迈动步子。“按照设计来说后面应该还有‘黑石头站’和‘三家店站’,不知道龙王有没有拷贝下这两个站台。” “这手笔真大!龙族真是一群臭屁的家伙。”路明非听完李苏的猜测啧啧嘴。 “反正都拷贝下了整个一号线,多整两个站台想来并不是很难。” “李君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琴乃问。 “上网查啊。”李苏说。“听到这名字我就觉得他会待在地底,就去搜了搜关于地铁的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哦。”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经过了标号99的“黑石头站”和标号98的“三家店站”。越往后面的车站风格越接近军用设施,原本只有四米的站台翻了一倍,本来两人高的空间扩张到五六米。 但网上记载的“三家店站”并不是终点,仿佛看不到头的铁轨仍然连接着无尽的黑暗。 三人没有选择,继续沿着铁轨前行。 “没想到是真的。”安静了许久,李苏忽然开口。 “什么?” “那个帖子最后说一号线能直通西山军事基地,没想到是真的。” “那么里面是什么样子?一辆辆的坦克?” “不仅如此。还有一架架飞机,甚至有打开后能直接让飞机飞出去的机场。” “这么厉害?这是人能做到的吗?”路明非再次赞叹。 “没办法,有需要。珍宝岛冲突之后苏联和中国的关系太紧张了,苏联甚至想动用一个叫做‘外科手术式核打击’的计划。”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是什么意思?”琴乃也被这个名词勾起了兴趣。 “动用核弹。”李苏做了一个清理桌面的动作。“同时炸平中国已经暴露的核设施和所有主要城市。” “我靠!”路明非被这个丧心病狂的计划吓住了。“做得到?” “当然。老毛子的核弹储备量世界第一。” “既然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吹牛......就说明计划作废了?毛子有这么好心?”路明非摸遍全身像是想试试自己到底存不存在。 “当然不是。”李苏摇了摇头。“毛子要有那么好心就不是毛子了。他们首先向美方透露了核打击的意图同时要求美国保持中立。但美国认为在核辐射面前他们并不能像面对传统武器那样通过远离战场大陆来隔岸观火,所以他们把这条消息通过一家小报捅给了中国。” “然后呢?” “中国方面相信了这个情报,原本讨论的方向一直都是‘用核弹反击的同时边造边打’,直到一号提出了一个新思路。” “一号?哦。”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理解了李苏的意思。 “一号?”琴乃也听出了这是指某个人,但是并不知道是谁。 “不可说不可说。”李苏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总之一号提出了一个新思路,话语一出举座皆惊。” “所以是什么?” “思路分两方面。首先把所有的军队都放在边境线上,一旦开战直接纵深。至于核弹攻击过的土地不适合居住这点,一号的思路是每打下一块地盘军队后方的人民直接迁入和当地人做邻居。毛子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炸自己人,只要在电磁干扰消失毛子看清之前吃下足够多的地盘就好。至于另一方面,”李苏大手有力地一挥。“把核弹全部都丢到日本去!” “关我们什么事?”一直默默听故事的琴乃目瞪口呆。 “炸平所有的美军基地和机场啊,避免美国人从中捡漏。” “......我...靠.......”琴乃憋了许久,也只憋出这一句脏话。 “总之美国彻底慌了。一旦打起来铁定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所以他和中国站到一起严厉地斥责毛子,双方彻底站好队后终于把毛子逼了回去,这次导弹已经布置到发射井里的冲突才算结束。” 听故事的二人沉默许久,都被四十年前的这次差点直接葬送掉世界的冲突震慑到了。这个故事如此吓人,以至于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一朵朵蘑菇云在地球表面升起。 “似乎到了。”打破沉默的是李苏。前方隧道的顶部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令人心悸的黑暗。 第五十六章 龙 隧道的尽头是巨大的空洞。 这似乎就是拷贝下来的西山军事基地了,发散的手电光照射到洞顶还能看见水泥补平的人工痕迹。地面上有几十条铁轨,纵横交错成了蛛网一样的结构,无数的变道杆立在岔道旁已经锈成了底座的一部分,扳动的唯一结果只会是把金属杆整个扯下来。 手电划动的光束勉强勾勒出了巨大空间的轮廓,一个长方体。三人沿着长轴走向长方体的彼端,一路上安安静静,连只来打扰的镰鼬都没有。 “看来这里就是终点了。”李苏翻上月台,拍了拍面前的墙壁。他脚下的是梭形的水泥月台,身前人工开凿出来的岩壁上满是机械留下的痕迹,但又空空如也,连个字都没有漆。 “所以......龙王搞建设搞到一半没钱了?”路明非傻了,也跟着李苏拍打岩壁。 “所以这个案例告诉我们图上作业是多么的重要......那是什么?”李苏指了指墙壁顶上忽然亮起的黄色的汽灯。 “可能是千年积木?”路明非本着白烂精神接槽。 “千年积木倒是发过光......”李苏煞有介事的思考,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坚厚的岩壁就开始震动了。裂痕自上而下出现,整个岩壁都是龟裂的纹路,片片碎石下坠,尘埃弥漫。李苏一手环住琴乃细腰一手抓紧路明非的衣领带着二人跳下月台,快速后退。 没退多远岩壁彻底崩裂,蛇一般的东西从裂缝中游出,鳞片宛然,那个被他a的“千年积木”赫然是巨蛇的眼睛。 那是一条真正的巨龙,率先突破岩壁的是他修长的脖子,而后是矢矫的身体。全身青黑色的鳞片从前往后依次张开依次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满是骨突的脸上带着君主般的威严,他俯视三人,张开了巨大的黑翼,尖利地嘶吼起来。 龙探出岩壁的时候李苏就已经张开领域包裹住了琴乃。路明非和他有强大的血统可以无视龙威,但b级血统在龙王自带的威压面前还是不够看。 龙蛇一般的长颈忽然一缩,双爪子刨地,小心地缩到角落里。他把头低到基本贴着地面,警惕地打量着这三个客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李苏没有动路明非和琴乃也不敢动,打量完毕的龙先打破了双方的对峙。他游动着长颈缓缓地靠近,缓缓地长大了嘴,利齿如枪簇,黑色的长舌从上到下舔过站在最前面的路明非全身。“你赢了。” 三人一脸懵逼,还是不敢动。 “你赢了。”龙又一次说,低沉威严,“我们来玩什么?” “玩什么都好,只要别玩吃肉串的游戏就行!”路明非烂话脱口而出。 “昆特啊呸游戏王!”李苏刚说出口才反应过来10年才出到巫师1,昆特牌估计连构思都没有。 “游戏王?”龙带着君王般的语气发问。 “传说中的‘用决斗带来笑容’,可惜你这里好像没有。”李苏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确实很可惜。”龙用威严的声音肯定了李苏。 路明非和琴乃目瞪口呆,站在一旁围观李苏向龙王普及人类的娱乐活动。 龙猛地挥动膜翼,路明非还以为龙王要丢石头,急忙捂脸。一个蓝色的袋子慢悠悠地飞了过来,李苏一把凌空接住。 那是一袋薯片。 “给你。”龙还是谨慎地盯着李苏。 “有原味的么?”李苏问。 龙盯着李苏看了很久,缓缓摇头。“没有。” “唉,因陋就简吧。”李苏叹了口气,撕开薯片的包装袋。 站在他身后的琴乃彻底凌乱。什么时候推行的人龙友好?为什么可以理所当然的站在龙王面前嫌弃他的薯片?这是卡牌游戏同好线下交流会吗? “抱歉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觉得一定是在做梦的琴乃捂脸。 “只要微笑就好啦。”李苏吃了块薯片又拿了一块在手上对着龙王比划了一下。“你要吃吗?” “要。”龙王声音继续威严。 “那张嘴。”李苏举着那块薯片一步一步向龙王走去。 龙王听话地把头贴在地上,张嘴。 他的头足有两个李苏摞起来那么大,这包特大号的薯片也就相当于他的后槽牙,相比起来一块薯片实在是太小了。李苏并没有直接把薯片扔进去,反而将整个手臂都伸进了他的嘴里——不这样没办法把薯片放到舌头中央。 琴乃被吓得几乎心跳停止,龙王只要轻轻闭上嘴巴就会把李苏整只手臂咬下来。但龙王十分耐心,直到李苏放好薯片把手臂抽出来才闭嘴。连咀嚼都不用,直接用舌头压碎薯片开始品尝味道。站在他那硕大的鼻孔前面的李苏还能隐约听到口水翻动的声音。 过了片刻龙王吃完薯片,缓缓下了一道“圣旨”:“薯片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你也许该试一下浪味仙。”李苏又吃了一块薯片,给琴乃和路明非各递了一块后把剩下的一包全部倒进了巨龙的嘴里。 “噢噢噢噢!”龙王吃下这一包薯片后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三人就算听不懂也能感觉到他很激动。 “怎么了?”李苏问。 “这......这味道真是太棒了!”龙王说这话的语气像极了发现自己恢复视力的朗基努斯。 “哈?” “我以前吃薯片的时候都不能这样吃。”巨龙站直了,比划了一下往喉咙里倒东西的动作,随着他一只爪子抬起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一包一包地倒的话会直接倒进喉咙里,所以我一直只能一片一片吃。” “为什么不直接一包吃下去然后把袋子吐出来?”李苏问。 “不卫生。”龙王表示自己尊贵而有教养。 “那真是......难为你了。”李苏迟疑了一下理解地拍了拍他脸上的骨刺。 “你真是个好人。”龙用低沉的声音说。 为什么我要收龙的好人卡?李苏还没来得及吐槽,龙就发出了一个善意的邀请。 “我们一起......看电视吧。” 第五十七章 君焰 龙悉悉窣窣的摸索了一会儿,真从身后搬出了一台电视,还tm是彩电,老大的一个方盒子。 李苏探了探头,发现墙里面居然也有一块不小的空间,只是如今被烟纸壳儿包装纸和瓶盖塞满了,堆成了花花绿绿的一堆。那一堆玩意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压痕,看来这台宝贝电视一般就放在那里。 龙小心翼翼地把电视放好,再用翼尖插好插头,最后舒舒服服地把下巴放在地上。直径半米的大眼睛把电视屏幕映照得清清楚楚。 李苏四仰八叉的坐在龙头边,差不多只有大脑袋的三分之一高,调整了一下背后的m1216好坐的舒服些。坐好之后回头招呼还杵在那里的路明非和琴乃。“发什么呆?来看电视!” 琴乃看着李苏轻车熟路地和巨龙打成一片,纵使内心有十万***奔腾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她已经被之前喂薯片的环节刺激麻木了,现在接受了这个设定后感觉......意外地有些萌? 两人也走过来坐好,龙斜了一眼看见三人坐在同一边,还贴心地把电视给他们挪了挪。 可惜屏幕只有18寸,甚至比不上一些网吧里的显示器,信号也不是很好,噪点满满。 电视里播放的是《赌圣》,天知道那里来的信号,更扯淡的是居然还有电视台在二零一零年播放这么老的片子。但既然发生了,李苏也不介意看一看这部老电影,说起来他确实没看过。 屏幕上划过几根蓝色的彩条,彩条弯曲环成了同心圆,旁边出现了一家公司的名字:“思达影业公司”。然后赌圣从画面中心由小变大营造出了一种飞过来的感觉,满满地九十年代风格。 电影正式开始了,画面里似乎是香港,周星驰饰演的左颂星在一台自动售卖机前鼓捣,一个警察制止了他用人民币在港币机器上做的无用功......李苏靠在龙光滑冰凉的鳞甲上欣赏这部二十年前的电影。满屏的雪花点也遮不住周星驰当年阳光的笑容。 电影很有趣,周星驰的老电影总是能让人看得入神,时间过得飞快。屏幕里的周星驰刚刚坐在赌桌的一边,隧道里忽然吹来了风,风里带有些微的灼热气息。 龙沉雄地低吼,黑翼展开,前腿撑起。他站起来了,凌厉至极的气场席卷了广阔的地下空间,古奥森严。 “兄弟你没事不要瞎变身啊……我可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坐着呢。”路明非吓得直哆嗦。 龙王感觉到了危险,轻轻抓起电视放回了,那个压出来的凹槽里,扭曲了一下身子护住那些五彩斑斓的物什,脖子后缩,像是预备进攻的蛇那样,直视前方。 前方隧道里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音,楚子航来了,驾驭着无尽火光。 两团耀眼的东西从隧道里飞了出来,那是燃烧棒,卡塞尔学院标配,用于在黑暗中照明。它们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弹跳两下就被拦腰碾断了。那是一辆飞驰的检修车,车上的楚子航奋力压动杠杆,随着检修车疾驰的是一层越来越清楚的气界。 “跑!”李苏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二人跳下月台,二人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楚子航不是和他们一样来参加同好会的,他是来屠龙的! 终于来了个干正事的家伙! 刚被放到地上路明非就怪叫一声向前猛蹿,都不需要李苏搭把手。这样倒方便了一些,李苏抱起琴乃又加快了一些速度跳到了石墩后面,将琴乃放到身边。琴乃刚坐稳就攀着石墩回头望向这场人龙大战。李苏也跟着回头,将摄像球从侧面伸了出去,自己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撞到铁轨末端的石墩后检修车腾空,楚子航将加热到极致的检修车大力掼了出去,整个摔在龙王脸上。龙王张开双翼包住自己。所有光与热都迸发出来,钢水四溅。钢水灼烧龙翼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这边。爆炸把龙身后的瓶盖激得四面飞溅,子弹般在月台、墙壁、钢轨上弹跳。三人缩回去爆头蹲防,并不准备在这些飞散的无机物前展现智慧生物的尊严。 龙王并没能护住那些精心的收藏,一团被爆炸带飞的东西砸在三人躲藏的石墩上摔得粉碎。那是电视机的显像管,上面还有未熄的火苗。 尘埃缓缓降落,龙仍以双翼抱着头,僵立不动。铁水在他身上缓慢地凝结,同时灼烧着鳞片发出“嘶嘶”的声音。与此同时楚子航落地,他的手臂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青麟,面骨暴突双眼已经有了一些爬行类的特征,李苏有些分不清那两只眼球上的究竟是人的圆瞳还是爬行类的竖眼。 这还不够! 楚子航全身的细鳞缓缓开合,虬结的肌肉如铁筋般凸出。他再度吟唱起来,领域展开,鳞片缝隙喷出了灼热的雾气。 二度爆血! 属于龙族的热血沿着浑身的血管奔流如日月经天,摧毁着人类的脆弱组织同时也刺激新的细胞分裂生长。巨大的变化在他的全身同时发生,楚子航忍不住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言灵·君焰”的领域进一步扩张。原本暴躁的桀骜的火焰重新安静了下来,它们不是蒙受了神的感化而是拜服于另一位更加暴躁更加桀骜的君王!原本翻腾着的红光藏回了黑色的气流里,沿着更大的“界”的边缘蛇一样运动,显得柔和而安静。 但是火焰只是在君王的面前收起了自己的高傲,它仍然凌驾万物。楚子航脚下的煤渣被点燃了,曾经黝黑反光的表面被烧得通红,炽目的光焰环绕在君王中央。 把自己点燃的人......都活得不长啊。李苏看着火焰中的人影出神。 第五十九章 龙王 “对啊,”夏弥点头,“我就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在你们人类的神话里,我是环绕‘中庭’的那条蛇。” “你们应该还有个妹妹海拉,死神海拉。” “海拉还没生下来呢,”夏弥眯眯眼,“但是很快了。今天是她的降生之日,就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路明非,忽然咯 “别担心师兄,今晚不会有第三位龙王了。你们的推断没错,四大君主的王座上都是一对双胞胎。”夏弥笑完了,冷冷地说,“死神海拉是我和哥哥的融合,就是今晚,就在这里。”她俯身亲吻龙被毁的眼睛。龙巨大的眼珠已经干瘪了,里面的血和其他液体都流空了,只剩下漆黑的裂口,就像是孵化了之后的虫卵那样可怖。 那么温柔的亲吻,就像是小女孩用鼻子去碰自己的小猫,可是不知道为何,路明非觉得毛骨悚然。 “你是要吞噬他。”楚子航低声说。 “是的,没想到人类能从零碎的历史里推导出这个秘密。我们的力量来源于血统。但纯血种不像你们低贱的混血种,你们还要试着提高自己的血统纯度。我们则已到达巅峰,我们强化血统的办法,只能是混入其他纯血同类的血。”夏弥坐在地上,抱住巨大的龙首,用脸轻轻地蹭,她的脸被细小的鳞片包裹起来,可还是那么美好,“等到我吃了他,我们的血统融合,海拉就会诞生。海拉不是耶梦加得,也不是芬里厄,她是我们两个人之和,但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强。” “你们会最终进化成神?” 夏弥点头,“说得真好。所谓的死神,是尼伯龙根的女王。她能打开世界上所有死人之国的门,那将是神话时代的归来,很美,可惜你们都看不到了。”“你跟我说起过你的哥哥……你说他很相信你,在他的眼里你就是一切……他本来有机会反击,只是因为你挡在他面前,他很吃惊。”楚子航声音微细,沾满血水的额发低垂,挡住了他的眼睛,“你早就可以吞噬他,为什么要等到今天,费那么多周折?” 夏弥捂着嘴,咯咯地轻笑起来。她忽然扑在龙首上,捶打着“哥哥”的面骨,好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似的。 “因为我爱他啊。”夏弥忽然不笑了,轻轻地说。 我靠,爱你就要杀死你?路明非心说这爱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可这句吐槽他出不了口,一则他已经吓怂了,二则夏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抬起了头,泪水从她满是鳞片的脸上滑落,金色的瞳孔里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悲伤涌出来,就像是海潮。 这要是假的,去奥斯卡拿个影后不是问题啊! “你们是不是觉得他根本不像一条龙?他那么傻,智商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他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他只会跟在你屁股后面叫姐姐姐姐,说他要出去玩。”夏弥昂起脸,任凭那些泪水流下,她的黄金瞳越发炽烈,面骨发出“咔咔”的微声,扭曲起来,嘴裂变大,牙齿突出如利刺,她在急剧地龙化成一条悲伤和暴怒的雌龙,“可他是我哥哥啊!我为什么不爱他?” “可你把他养在这里……这个炼金迷宫的看门人其实是你对不对?你把他作为食物养在这里……你早就准备好了有朝一日要吞噬他吧?你在等待他彻底孵化。”楚子航轻声说。 “闭嘴!”只是一瞬间,一连串的虚影闪过,夏弥冲到楚子航面前,把他拎起来举向半空中。 已经不能用“夏弥”来称呼她了,各种龙类特征出现在她身上。她的衣服被鳞片和骨刺撕裂,赤身裸体,浑身钢铁般的肌肉,嶙峋的骨突出现在前额和下颌,膝关节反弯,娇美的小腿现在应该叫做“强劲的后肢”。她刚才就是用这种后肢忽然加速,肉眼已经捕捉不到她的身影。 她是龙王,龙王耶梦加得。 “我说错了么?让你这么暴怒。”楚子航居然轻轻地笑了,咳出一口黑色的血,“他不就是你的食物么?大餐等着你呢,你还不赶紧入席?” “闭嘴!”耶梦加得嘶吼,“你们知道弃族的绝望么?上千年的沉睡!无穷的循环的噩梦!最深的黑暗里只有你自己!”她的眼角有红色的水流下,不知道是龙泪还是血,“还有你哥哥拉着你的手……你舍得牺牲他么?他是唯一陪了你千年的人,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只有他……在弃族的王座上,只有王与王拥抱着取暖……” 她号啕大哭起来,像个疯子,又像是失去心爱娃娃的女孩。 “可你还是要吞噬他的,不是么?”楚子航低声说,“用得着跟我这样的人类说那么多脆弱的话么?我还能安慰你么?你是龙类,即使全族只剩下你们两个,你也会牺牲最后一个给你取暖的人,去掌握权与力……你们是强者生存的族类,因此你们比我们脆弱的人类更强,只有强者才能活到最后,弱者都沦为同族的食物。你已经成功了,成功的人不需要流弱者的眼泪。” 长久的沉默。耶梦加得举着楚子航,两个被鳞片包裹的青灰色人影,站在孤独的月台尽头,就像是什么意义深远的雕塑。 “是啊,你说得对。”耶梦加得轻声说,她又笑了,“你真奇怪,你真的是人类?你思考问题的方式难道不是我们的同类么?” “只是从理论出发去揣摩你们的想法,我理论课还不错。” 这槽吐得……连路明非都自愧不如。吐槽吐到最后,就不是看槽技的精妙,而是看精神境界了呀,是否能生命不休吐槽不止? “但他不是食物,”耶梦加得低声说,她又变成了那个有点固执的、叫“夏弥”的女孩的口气,“他是我哥哥。” “你是迫不得已。你进入卡塞尔学院是为了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吧?吞噬了他,也可以融合新的血。”楚子航说。 “你的大脑应该已经很缺血了吧?这时候还能有那么清晰的思路,真想为你鼓掌。”耶梦加得说,“可是我被同类阻止了,你们学院的地下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卡塞尔学院里,绝不只是混血种,有龙类,纯血龙类,不亚于我,甚至在我之上。” 路明非一惊。龙王耶梦加得之上的龙类?初代种之上……难道不是只有黑王和白王了么? “所以你没能得到食物,只能用你的哥哥填肚子?” “因为我需要力量,我必须成为海拉!”耶梦加得缓缓地说,“要面对我们自己的同类,只能靠压倒性的力量。我等不及了。愚蠢的人类,你们对我们的了解,就像大洋里的一滴水那么多而已。你们担心着我们的苏醒,却不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跟某个东西的苏醒相比,我们微不足道。但他的苏醒之日已经不远了。” “那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也没有用。” “是啊。”楚子航轻声说。他的胸口已经止血了,或者说他体内已经不剩多少血了,黑色的、危险的血液洒满周围的地面,沥青般黏稠。 “你的力量远不如青铜与火之王。”他艰难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这是你作为学术宅的好奇心么?”耶梦加得笑了,“是的,你猜得没错。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王座上的每一对双生子都是不同的,我们是互补的。青铜与火之王中,康斯坦丁的力量其实远强于诺顿,只不过他生来就有残疾,永远无法进化出巨大的身体,而且他懦弱,和一个人类男孩没什么区别。我和芬里厄中,芬里厄的血统有先天优势,他的言灵远超过我,但他的智力被限制在一个很低的级别。” “你就是他的大脑,他只需要相信你。”楚子航说。 “是的,他什么都听我的。” “这是你们的父亲黑王的安排吧?真正掌握力量的一者反而有巨大的弱点,其实他们是给你们准备好的食物,当你们无路可走,你们就可以食用他们。”楚子航低声说。 “是啊,”耶梦加得轻声说,“他们生来就是准备作为……食物。” “丧钟已经敲响啦,但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之门洞开的礼赞。”耶梦加得的声音忽然无喜无悲,像是老僧淡漠的看着茅屋外的雨,念叨着重复过无数次的经文。“那将是美好的一日,大海会破开,死人指甲组成的大船从海底升起,死神海拉和亡灵们站在船上,要对生人的世界宣泄他们的怨恨。” “诸神之黄昏。”李苏低声说。 耶梦加得没有理他,把楚子航放低了些,俯身贴到他的耳边低语,同时伸出化为利爪的手,指尖骨刺并拢如刀,缓缓地刺入楚子航的伤口,楚子航双目迷离,黄金色的瞳孔正在溃散。 耶梦加得加力,刃爪切断了楚子航的肋骨,没入胸膛深处。 路明非被吓得几乎喊出声,刃爪从楚子航背后透出,耶梦加得的手腕都进入了楚子航的体内。仅存的鲜血喷涌而出。 黄金瞳忽然亮起!像猫的眼睛遇到强光那样收拢为缝,从细缝中喷射出去的瞳光锐利如刀。 楚子航伸手握住了耶梦加得的手腕,猛地收紧,腕骨在一阵“咔咔”的声音里折断。耶梦加得痛得狂呼出来。她抽不回手来,楚子航飞踢在耶梦加得的胸口,发出轰然巨响,夹着肋骨碎裂的声音。两个人影分开,楚子航360度转体,倒翻而下。 楚子航蹲伏着,全身的鳞片一张一合。他这是在深呼吸,吸入巨量的氧气,带血的骨刺从他的身体里伸了出来,胸口恐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早已分化彻底的细胞居然开始分裂,新的肋骨沿着断口生长,如幼树生根。他缓缓地站起,用膝关节逆翻的双腿。他面对耶梦加得,微微躬腰,手中是出鞘的御神刀·村雨。 耶梦加得震惊地看着楚子航,楚子航看着她,黄金瞳中仿佛结冰那样冷。他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耶梦加得或者夏弥,此刻他眼睛里所剩的,只是残暴的杀心。 “无意识的状态?”耶梦加得轻声说,“你已经是个死侍了。” 第六十章 夹击 夏弥嘶声念着古奥的语言,一个全新的言灵激发了,领域迅速扩大。领域中出现了强烈的电离和磁化效果,铁轨熔化,金属液滴悬浮起来,围绕着耶梦加得旋转。那些光亮的液滴不断地碰撞燃烧,杂质化为灰烬坠落,剩下的液滴越来越明亮。龙王以言灵淬炼着自己的武器,最后,这些液滴碰撞冷凝,在耶梦加得手中,化为一柄造型诡异的巨大武器,就像是收获生命的镰刀。 楚子航的“君焰”再次燃烧起来,领域同样不断扩大。直径10米的“君焰”领域,两个领域接触的边缘明显能看到一层气界,数十万伏的白紫色静电和数千度的黑色火蛇在上面游动。亮的地方亮得刺眼,暗的地方像是黑洞。双方同时蹬地,反弯的膝关节爆发异乎寻常的巨力,身影在高速的移动中消失不见。同一时刻岩石被巨力砸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几乎同时传来,碎裂的石块子弹般撕扯出刺耳的尖啸。 沉眠于岩石中的镰鼬被惊醒了,纷纷扑扇着翅膀惊恐的逃离,有些甚至慌不择路的撞进了二人的领域,来不及喊叫瞬间化为灰烬。 “找个地方躲起来。”李苏朝路明非摆了摆手,自己却丝毫未动,只是抬头看着瞬间交错无数次的两只龙类出神。 路明非愣了一会儿,连滚带爬地跑回石墩后窝好。 李苏似乎才反应过来二人开始打架了,不慌不忙卸下肩上的m1216开始检查状态。一路上他都很小心地避免沙土堵塞枪管,现在这把枪回报了他,状态一切正常。 “你不走吗?”李苏瞥了一眼仍然站在他身后的琴乃,拉动枪机,子弹入膛。 “你都在这里我过去干什么?”虽然面色惨白但琴乃还是倔强地跟着李苏抬起头,但她只能勉强看清二人的残影。 “真棒。”李苏把子弹带解下来扔给她,“那顺便负责后勤咯。” “明白明白。”琴乃接过子弹带斜挎在肩上,调整了一下长度。 “夏弥。”李苏突然抬起头,声音高了八度。 “怎么了?”半空中耶梦加得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竟然还能听出一份游刃有余。 “死人指甲组成的船之类的实在是太恶心了,你的口味我真不敢恭维。”李苏话音未落,抬高枪口扣动扳机。 一声巨响之后没有任何变化,李苏好像打偏了,但下一秒空气中忽然凭空绽放出了一朵炫目的火云。火云吞没了刚刚和楚子航碰撞后倒飞的耶梦加得,仅有一截巨镰露在外面。 李苏连连扣动扳机,120发每分钟的射速让弹仓里的四枚子弹几乎同时打出,四团火云接连笼罩了耶梦加得,撕心裂肺的痛喊回荡在地下空间里。 美观并不是装备部的主要追求,和绚丽的火云相伴的是高达三千摄氏度的瞬间温度,就连钢铁都能融化,无限逼近“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 令人窒息的高速战斗暂停了一瞬,耶梦加得狠狠地拍进了岩壁里。但还不等楚子航落地继续攻击,一个人影就从还未散尽的灰尘中猛地跃起,直指站在中央的二人。 李苏按动两下旋转柄,弹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又是四颗白色霰弹飞向耶梦加得。 可惜这次效果没那么好了,藤蔓一样扭曲的巨镰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光,四枚霰弹全部提前爆炸。耶梦加得穿过火焰却毫发无伤,面色冰冷,在身后火焰的映照下像是带着神罚的天使降临人间。 毕竟是霰弹改进的东西,减去推进部装药量还是太小了。爆炸后温度瞬间降低,杀伤力减弱了许多。 人类也有类似的技术。科学家们将炸药黏附在坦克的表面,一旦穿甲弹击中就会被炸药的冲击力弹飞从而无法实现侵彻,人们亲切地称之为反应装甲。 “啧。”李苏不得不佩服龙族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夸张,吃了一次亏就瞬间理解了原理并找到了克制的方法。 佩服是佩服但李苏手上不停,又按下旋转柄然后再次扣动扳机。 只是这次被送入枪膛的子弹不再有雪白的外表,抛壳窗中一闪而过的黑色涂层反射着冷厉的光,宛如发硎的利剑。 三十五米长的锥形火焰从直径不到两厘米的枪口喷出,视觉效果震撼得就像是巨龙突出带着硫磺的火焰。火焰再次笼罩了耶梦加得。 夏弥顶着高温冲锋。只要近身她就赢了,只要贴近到三米!三米之内她就能把这个冒犯她的人类撕碎! 李苏不慌不忙地再次扣动扳机,新的火焰再次笼罩了耶梦加得,她的动作明显持迟顿了一下。 第三发,巨镰隐隐收回了一些,挡下了一部分火焰。 第四发,巨镰宽大的刃面完全挡在了耶梦加得身前。 第五发,前冲的步子彻底放缓。 第六发,耶梦加得站在原地。 第七发,耶梦加得缓缓后退。 第八发,耶梦加得放弃了进攻,巨镰挥舞出了一个完整的半圆,镰刀末端的两根金属刺崩断了,代替自己的主人发起进攻。 比高温更可怕的是被加热后瞬间蒸发的汞蒸汽,浓稠的汞蒸汽裹挟高温沿着她的鳞片缝隙向里钻,她已经坚持不住了。 金属刺并没能达到目标,它们在逆火焰飞行的过程中就融化了,像水气球一样砸在李苏无尘之地的表面,沿着邻域的边缘缓缓下流缓缓凝固。 耶梦加得后退的同时楚子航已经到了,村雨斩向浑身都在冒着蒸汽的声影,带着赫赫风雷。 耶梦加得举起镰刀勉强挡下这一刀,身形暴退。 取下弹筒丢给琴乃,李苏换上备用弹筒继续瞄准重回半空和楚子航厮杀的耶梦加得。 李苏打空了一整筒子弹,却再没能给耶梦加得造成一点伤害。 耶梦加得彻底摸清了李苏的攻击方式。她将领域扩张到最大,白色霰弹没飞多远就会被经过磁化的铁血引爆在半空,黒色霰弹喷出的“龙息”则被铁屑悉数挡下,连干扰都做不到。 真是太聪明了。李苏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打空的备用弹筒换回琴乃填满的弹筒。深吸一口气,再次瞄准半空中的身影。 那么......这样呢? 第六十一章 死亡 李苏开枪的同时枪口微微摆动,八条火龙组成密集的扇面笼罩向刚刚落地的耶梦加得。耶梦加得仍然死死地盯着随时准备冲上来的楚子航,空气中漂浮的金属屑自动汇聚成铁流组成了一层层屏障将她护在中央。 耶梦加得忽然面色微变。接触瞬间她就明白了李苏的目的。八条火龙的目标不是她而是浮在空中的金属碎屑,李苏用四秒在她的领域里强行清理出了一个空泡,旁边的铁屑弥补这个空泡需要时间。 又是四条火龙,刚刚填补了一点的空洞再次被烧出一条通道,火焰刚刚消失四道白光瞬间冲入了还未合拢的领域里。李苏凿开了耶梦加得的防御并向核心填充了炸药,开枪的同时他大声吼叫:“后退!” 勉强还有些神智的楚子航脚步缓了缓,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不过曾经的救命之恩让他最后的一点思考回路选择相信李苏。 耶梦加得再次竖起已经斑驳不堪的巨镰防御,接连而来的四发子弹将镰刀的表面熔化下足足一层。不过她不是很担心,李苏的子弹又一次打完了,在他换好子弹之前她有把握利用地面给楚子航致命一击,失去了正面的楚子航李苏毫无威胁只能任她宰割。 不过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丝丝不安像小虫子一样在她的心里爬来爬去......她忽然想起来了!霰弹枪的火焰在掌握着“君焰”的楚子航面前根本不是威胁!这四发子弹根本不是杀招!! 更糟糕的是......保了她的镰刀也阻碍了她的视线!! 不顾危险的汞蒸气耶梦加得放下镰刀,一坨黑黝黝的东西向她飞了过来......那是......m1216的弹筒?! 什么玩意? 耶梦加得满心混乱,刚刚还是热武器怎么就变成丢石头了? 看起来更危险的是楚子航。楚子航再次发力冲了过来,手上的村雨反射火焰闪动着妖冶的光。 耶梦加得双手握住镰柄单足点地,猛地旋转了一圈把镰刀甩向楚子航。楚子航横刀当下这一击停顿了一下,伤痕累累的巨镰终于走到了尽头,碎成一地的渣滓。 生命走到尽头的不只是巨镰,还有村雨。在一次次的碰撞中村雨也累积下了数不清的暗伤,这记刚猛地飞掷终于让它折断了,半截刀刃打着旋飞了出去深深没入岩壁。 楚子航看着手中的断刃发呆。这把刀一直锋利而又可靠,似乎能陪着他入土。可它突然就折断了,如同扳断一根巧克力棒,碰撞和折断之间没有任何过渡,仍在震动的断刀发出的了清越的声音,悲伤得像是风的哀鸣。 最后的来自那个男人的纪念毁了,楚子航感觉自己胸腔里也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破碎,空空落落的,他忽然感觉很疲倦。 与此同时弹筒爆炸了,那是一枚静电炸弹。李苏是从说明书里学到了它的使用方法:握住两端反向一扭然后丢出去,简单粗暴有效直接。能被装备部视为合格品的东西果然符合他们的风格,总有一部分能够爆炸。 高压静电瞬间传遍耶梦加得全身。原本高效而迅捷的神经系统紊乱瘫痪,全身随意肌奔放入脱缰野马,她仅仅站在那里就拼尽了全力。 “楚子航!!”李苏的爆喝震醒了还在失神的楚子航,同时“贪婪”被他从刀匣里抽离丢了过去。 楚子航凌空接住沉重的苏格兰阔剑。他收敛心神扑向耶梦加得,神经系统还没恢复的她没有反抗的能力。长而直的刀刃从小腹刺入,巨大的动能将两个人掀翻在地上,溅起漫天灰尘。 原本吵闹的地下空间忽然安静了,黑色的火焰和紫色的闪电同时消失,如雨的石块渐渐不再下落,幸存的镰鼬们嘶叫着沿着隧道逃离。灰尘遮住了人们的视线,没人知道这次攻击的结果。 李苏接过备用弹筒拍进卡隼,将m1216背在身后缓缓靠近。灰尘渐渐散去了,暴露出地上的两人。耶梦加得面朝天空躺在地上,龙化现象消失了,鳞片和骨刺从体表剥落,她重新变回了温婉可人的夏弥。 她的瞳孔平淡无神,与之相对的是插在她光滑平坦的小腹上的贪婪。以贪婪为中心的皮肤和组织干枯得像是树皮,汩汩的血流从刀柄末端龙首的口中喷出,浓腥的鲜血喷了跪在她身上的楚子航一身。楚子航的瞳孔渐渐回复清澈,他低头看着她姣好而无暇的脸庞,神色复杂。 她还没有死,强横的龙血仍然在修补小腹上的伤口。贯穿她的是村雨的话修复那柄刀的细长豁口甚至不需要一秒,但是将她钉在地上的“贪婪”,是与她同级的初代种的最高杰作。这柄刀能够令目标过度失血,也只有这种诡异的武器才有资格被诺顿握在手中斩向自己的血亲。 贪婪的掠夺是无尽的,而龙血再强横也有尽头。她还没死但她的死期已经注定。 “其实我本该猜到……你身上有很多的疑点,可我没有猜出来,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为什么?我为什么记不起来了?这些天我总是想,可我想不起来。” 楚子航缓缓开口,问出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疑问。 “我们一起长大的啊,我跟你说过的。我是你的同学,一直都是。”夏弥的眼睛里恢复了些神采,此刻的她居然有些妩媚。“作为两个没有朋友的人,我们也许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也说不定。” “我不是不相信,可我真的记不得了,所以总是想。” “你......”夏弥刚想说什么却只是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她没有时间了。 她轻轻吐出一把闪着银光的钥匙,之前她一直将钥匙压在舌下。 “去那里...咳...找夏弥吧,我把她的...一切都...咳咳...留在......那里了......” 最后的一句话耗尽了她的体力,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贪婪末端的血流渐渐缩小直至消失,这把刀铸造的目的是用来面对活物而不是处理尸体。 楚子航呆呆地跪了许久,曾经的记忆野马一样冲破封印进入他的脑海,疲倦的神经元好像被扯碎了,只能感受到撕裂一样的痛苦。他很想伏到地上好好地哭一场,可是眼眶是干燥的,哭不出来。 李苏默默的站在离二人三米远的地方,琴乃和路明非站在他身后。真的安静了,安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的见。但是这安静是那么的难熬,简直要让人发疯。 楚子航起身,一寸一寸地拔出贪婪然后随手丢在一边,苏格兰阔剑和地面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夏弥的伤口一丝血都没有,全部的血都喷在了他的身上。 李苏默默地脱下外套递了过去,楚子航接过外套轻轻盖在了夏弥身上。李苏眼底泛起一丝丝金光。他隐约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围绕着地上的女孩行走,仰头看天,随手从怀中花束上扯下大把的玫瑰花瓣对空抛洒,而后冉冉地落在她的身体上。 “走吧。”楚子航拾起贪婪转身走向七宗罪的刀匣。“隧道里有一列地铁,沿着铁轨就能到复兴门。” “哦。”李苏转身去芬里厄身上准备拔下傲慢和妒忌。 被夏弥完全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没有注意到,贪婪刺穿夏弥的时候李苏脸色惨白,直到楚子航拔出贪婪才略微好转。而外套盖下后夏弥的胸口居然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仍然完好的肺部以三分钟一次的频率缓缓运动,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氧气融进血管。其他的支路都被封死了,氧气沿着颈总动脉缓缓上行 第六十二章 湿婆业舞 踩在龙王高挺的鼻梁上,李苏轻轻用力抽出了深入龙王脑颅的“傲慢”和“妒忌”。古朴的汉八方和直刃的唐刀就像刚出鞘那样干净,一丝血污都没有。将双剑缓缓插入剑鞘,李苏抬头望向楚子航。 楚子航沿着墙壁走了一圈,从碎石堆里翻出了半只网球包。网球包的另外一半已经被烧干净了,里面的东西——村雨的刀鞘也不知去向。 这样也好,反正刀已经不在了。 楚子航拎着半片布走向这边,将手里的贪婪也插回剑鞘,七宗罪缓缓合拢,重新变回不起眼的黑箱。李苏把刚刚顺手捡起来的村雨递了过去。楚子航道了声谢笔直的走向另一边岩壁,上面插着另一半村雨。 他捏住石壁外面的一寸刀刃缓缓发力。“叮”的一声,楚子航愣愣的看着手上的一截金属。 虽然表面仍然光滑如镜,但这把刀早已暗伤累累,夏弥折断的只是最脆弱的位置而已。现在岩壁外面寸许长的刀刃又断掉了,剩下的部分完全没在岩壁里。 虽然也能凿开墙壁把刀刃全部挖出来,但他还是放弃了。他感觉很累,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回到丽晶酒店好好地睡一觉,或许这一切都是梦吧?梦醒了就好了,睡一觉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酒店那熟悉的吊顶。笔记本阵列或许还没有计算出结果,路明非还没有回来,芬格尔会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衣服,楚子航还记得他说过他要去798艺术中心。 而自己会洗个澡然后换上精心挑选好的衣服,去夏弥家里包饺子。她的父母会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评价他的表情神态、穿衣品味和包饺子的水平。夏弥会坐在他对面包饺子,脸上会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而她呆呆的弟弟会扯着他的衣袖一遍一遍地重复“哥哥陪我玩哥哥陪我玩”。 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对。 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楚子航用只剩布片的网球包细心地包好那节刀刃揣进口袋里,提着半截村雨走向隧道。“走吧。” m1216已经交到琴乃手里,李苏将黑箱背在身后跟上他的脚步,路明非跟在最后面,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师兄,我们这把回去就牛逼了吧?”路明非突然说话打破了平静,一行人都停下了脚步。不是想揍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而是听到了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走在最前面的楚子航手背上青筋暴跳。 “不会吧?你也听见了?”三人缓缓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路明非哭丧着的脸。 视线越过路明非,他身后是一条黑色的东西在缓缓地游动,粗细跟水桶差不多,表面有细小的鳞片反光,看不清长度,能看见的部分就有七八米之长。那好像真是一条巨蟒,它游到了夏弥身边,一圈圈地缠绕在她素白的身体上。 黑蟒猛地弹了起来,卷着夏弥的遗体,弹向月台的方向。 月台上狂风袭来,巨大的黑影在狂风中展翼,嘴张大到极限的180度,利齿如枪矛!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蟒,那是龙王奇长的舌头! 长舌把夏弥卷入龙嘴里,交错的利齿闸门般猛地合拢。与此同时剧变发生,芬里厄头顶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拢。奶白色的固体填满空洞,外面覆盖上了一层灰白色的厚膜,那是脑实质和脑皮质。 之后是骨骼。板骨融合在一起,一开始还有扭曲的突起,就像焊接面周围融化的水滴状的金属。伤口彻底弥合后突起消失,骨面光滑如新。 最后是筋膜、肌肉和鳞甲,原本致命的伤口愈合了,龙王仰头展翼,龙吟声高旷、狂暴和凄厉。整个空间巨震,成千上万的镰鼬从天空里落下,惊恐地翻飞,碰撞,化为碎片。它们甚至经不起龙吟的冲击。 “龙骨十字!”楚子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芬里厄用粗壮的前肢爬行,地动山摇。他每爬动一次就从墙壁里撤出一节枯骨。很快那就不能称之为枯骨了,肌肉迅速生长在骨骼间搭建起牢固的连接,就像葡萄藤沿着竹架攀爬,只是比那快了百倍千倍。先是椎骨、然后是腹部、接着是后肢、最后是长尾。他自由了,彻底的自由了。巨大的双翼鼓起狂风,托举着龙王健硕的身躯缓缓升起。 可敬可怖的领域正在张开。就是夏弥刚才使用的言灵,但是威力和范围都更甚,被领域吞没的骨鸟都化为灿烂的金色火焰,在短暂地滑翔后化为光雨洒落。巨大的空间里满是骨鸟们惊恐的嘶鸣,就像一千万个恶鬼在地狱中号叫。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琴乃,她旋转半周单膝跪地,十六枚各式各样的霰弹先后离膛划出凶厉的弧线。 但没有用,芬里厄的领域比夏弥的强大了太多太多。后者领域里漂浮的是铁屑而芬里厄的领域里是一块块狰狞的金属碎片,想要熔化它们需要使用凝固汽油弹。霰弹在领域表面就被彻底阻挡,火焰沿着亮紫色的边缘爬行。 琴乃愣了一下,然后当机立断取下弹筒握住两端,手臂发力。 ...... ......拧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李苏拍了拍她的头,接过弹筒装回卡榫。这是最后的子弹,想装弹也没有机会了。“备用的炸不了。” 琴乃继续维持单膝跪地的动作,脸上挂下几条黑线,李苏不慌不忙地站在旁边顺毛,安抚她尴尬的内心。 龙王根本就没有看他们,霰弹枪的火光在逐渐膨胀的领域面前渺小地就像蝼蚁。他缓缓扇动翅膀,姿态优雅,长尾和长颈伸直对弯,连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龙王......在起舞. 龙王真的是在舞蹈,燃烧的煤渣随着他的飞腾旋转着升空,舞姿极美,宏大庄严。龙以巨大的身体展示着各种古奥精妙的动作,就像是古印度壁画的舞者。 “这龙不来杀我们……搞什么飞机?”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言灵·湿婆业舞。”楚子航目光空濛,仿佛被那舞蹈的美震慑了,“这是灭世之舞。婆罗门神话说,世界有三位神明,梵天司创造,毗湿奴司维持,湿婆司毁灭。当他舞蹈起来的时候,世界到达一个轮回的终点,神明们都欢腾,梵天重新醒来,毗湿奴也微笑着认可,只有人类悲痛哭泣。古印度诗人说湿婆大神曾在‘死丘’莫恒·达罗跳起这种舞蹈,于是毁灭了那个城市。但他们不敢提及这位神明的名字,只是在《摩诃婆罗多》中写了那场末日般的灾难。这种言灵因此得名。” 楚子航轻轻地叹息,“真美啊,难怪虽然有湿婆的舞谱,但世界上没有人能跳出灭世的舞蹈。因为这舞蹈不是人类的舞蹈,必须以龙的巨大身体,腾飞在空中起舞。他的每个动作中都隐含着龙文,这个言灵不以声音释放,而是用舞蹈的‘语言’。” “我靠!这是美学欣赏课的时间么?”路明非要急爆了。 “我们没法做什么了,‘湿婆业舞’这样灭世级别的言灵需要很长的时间完成,他不允许被干扰,因此提前构筑类似‘结界’的领域,任何生者不能踏入的领域。”楚子航抬头看着漫天火雨,“侵入的人会像这些镰鼬一样。” “那那……言灵释放出来会怎样?”路明非结结巴巴地问。 “领域内只剩下死亡,他现在是死神海拉了啊,这是他对我们所有人的复仇。” “那还说什么?”李苏俯身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琴乃,突然迈开双腿狂奔,跑得跟兔子似的。“跑啊!” 第六十三章 先锋号 三人像脱缰的野狗一样沿着隧道狂奔,好在被李苏抱在怀里的琴乃手里拿着那只亮度不错的战术手电,大家跑得很快但是没有摔跤。 “这边。”楚子航忽然拐进了一条支路,李苏连忙刹车然后倒回去跟着他钻进那条不起眼的隧道。没跑两步就停下了,举高手电,照亮了藏在黑暗里的大家伙。 那是一辆地铁,四四方方的大脑袋锈迹斑斑,玻璃全都碎了个干净,两个前灯破了一个,最显眼的是车头上高高挂着的“先锋号”铜牌。 “这玩意能动?”李苏上车时敲了敲门框。传出来的声音很沉闷,居然是实心的,非常符合毛子的审美。 “应该能。”驾驶室的门居然还是完好的。楚子航用刀柄砸碎可能是这车上最后一块完整的玻璃,伸手进去打开门锁。 手电光照亮了这不知废弃了多久的地方,眼中所见尽是老得令人发指的技术,什么数控仪表什么液晶显示屏一概欠奉,取而代之的是刷了绿色油漆的铁皮仪表台、红绿两色的方形指示灯、数不清的铜质拨钮,以及人造革面都被扒掉而露出黄褐色海绵层的驾驶座。 楚子航将断刀放在驾驶座上,开始在仪表台上摸索。很快他就找到了用螺栓固定的盖板。正比划着怎么打开时,李苏在他身后摸出色·欲递了过去,反正不被鲜血激活七宗罪也只是普通的刀剑套装而已。 楚子航接过肋差把盖板整个撬了下来,从下面引出了十几根电线,开始根据盖板背后的电路图接线,李苏也蹲在他旁边。他和楚子航都选修过“电路原理”,倒也能看懂,二人一人负责一部分,作业进展倒也不慢。 “这机器制造于1967年,长春客车制造厂生产,最古老的dk1型,原型车,只生产过两辆,使用750v直流电驱动,全动轴结构,设计时速可以达到80公里,应该能够撤到安全地带。这种车型在北京地铁中是否跑过一直是个谜,也没有人能找到最初的原型车,想不到是在这里。”楚子航嘴里说着,手中不停。他试着扭接不同的线路,然后松手给李苏打手势让他合闸再松闸,这是最后一部分的电路了。闪烁的电火花照亮了他没有表情的脸,“应该可以启动,电路结构看起来不复杂,机械构造应该也没有大问题,这是在尼伯龙根里面,连死去的东西都能被保存。” “应该还能再快一些。”李苏断开闸刀,和楚子航凑上去继续接线。“这类列车是车头驱动而不是现在常见的几动几拖,没挂载的话跑到一百问题应该不大。”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楚子航和李苏的动作停了停。和路明非混合后李苏也试过打电话,听筒里只有一个冰冷的女声不断重复“不在服务区”,看来苏恩曦把他的手机也给一道黑了。 路明非猛地一拍大腿,“妈的!我打不出去可是有人能打进来嘛!”话都还没说完他就连忙摸手机。 来电显示,“陈墨瞳”。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心脏微微颤了一下,“喂,师姐……” “你他妈的还没睡醒么?”诺诺暴怒的声音大得李苏和楚子航都听得见。“我跟恺撒在西单婚庆大厦这边,这边出大乱子了!你倒好,还睡得那么踏实!” “喔喔喔喔……” “喔喔喔喔你妹啊!这里的局面随时会失控!到处都是镰鼬,整个大厦都被封锁了!你还睡?赶快起来!”诺诺大吼。 “我刚才我刚才……” 诺诺忽然不那么凶了,她放低了声音,带着点儿鼓励,又带着点儿催促,还蛮耐心的样子,又变成了知心的大姐姐。“别靠近这里,这里的事不是你能应付的,也别理会学院给你布置的任务了,掐了手机,谁跟你说什么都别管……逃!快逃!离得越远越好!” 诺诺挂断电话,“喂!喂!”路明非对着手机大喊,再也没有人回答。 “傻你妹啊……谁傻啊?”他喃喃地说,无力地坐在另一张驾驶席上。他只能接听不能拨打。 “不要闲来无事就拨动老子的心弦啦……生日都不见你发个短信。”沉默了许久,路明非喃喃开口,口气那么那么怨尤。 线路接完了,楚子航和李苏默默地看着瘫倒在座椅上的路明非,眼神说不清是讥诮还是怜悯。 “差不多了,”楚子航站了起来,没有唉声叹气的时间了。“李苏你盯着线路如果熔断了马上进行处理,路明非你来控制,右手握住电闸,按照我说的一步步提高电压,左边那排按钮不要碰。” 楚子航右手抓住巨大的黑色旋钮,左手五指按在一排铜质拨钮上,“准备好了么?” 路明非紧张地握住电闸,用力点头。 “试启动之前我有件事跟你说,”楚子航看向镰鼬狂舞的黑暗里,“其实你一样会有机会,但是机会抓不抓得住在每个人自己。” “你在说什么?”路明非茫然。 “如果喜欢谁,就满世界去找她,别等她来找你,她可能也在等你……别让她等得对你失望了。如果你喜欢的人要嫁人了,就跟她表白一下,就算为此要把她婚车的车轴打爆也没什么,这是你说出来的最后机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没价值,连陪葬都算不上。” “喂喂……怎么忽然变成午夜热线知心大姐的节目了?师兄你醒醒……不要被八卦之神附体啊!”路明非傻眼了。 “电压150v。”楚子航断然下令,猛踩脚下踏板,松开了机械制动。 路明非实在跟不上这家伙的神转折,推动电闸,铁锈在机件里磨着响。 楚子航稳步旋转旋钮,左手就像是钢琴家演奏般精确地拨动一个又一个铜钮,沉寂了几十年的仪表台亮了起来,指示灯跳闪,仪表的指针疯狂颤抖,就像得了帕金森的病人。 “真的有戏哎!”路明非不由得惊喜。 “电压300v!”在楚子航的吼叫声中,简单扭接的电线上爆出了刺眼的电火花,一股塑料皮烧焦的味道,李苏蹲在一旁手上握着一截铜线。那是楚子航从交流日光灯的线路上拆下来的,一旦哪条线路熔断就要他去换上,还好和速降锁扣配套的手套绝缘。 “600v!继续!不要停!” 路明非感觉到脚下开始震动了,电机正在颤动,电流正在涌入那些古老的线圈,铁轮深处电火花四射。 路明非哆嗦着,“真能启动起来么?” “我不知道。”楚子航轻声说,扭头看着路明非,“但是总有事是要赌一赌的。你记得么?我们去机场的路上我跟你说,你留着命,就是什么时候用来搏的。满负荷输出!”他暴喝。 路明非不管了,用上了全身力气,电闸到顶。 灿烂的电火花中,整个仪表台全部亮了起来,所有仪表的指针稳定上升到某个刻度。脚下传来了铁轮摩擦铁轨的声音,这辆古老的dk1型车在楚子航的手中重新活了过来,开始加速。 “哦耶哦耶哦耶哦耶哦耶哦耶!我不是做梦吧?疯了疯了!我要疯了啊!”路明非手舞足蹈。 李苏站直了伸了个懒腰,忽然他感觉到什么东西被丢了过来。 接过来一看,是半截断刀。 李苏猛地扭头,那是楚子航丢过来的。 “帮我保管一下。”走出驾驶室把黑箱背在背上。 “凭什么?”李苏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断刀。“又不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保管?” “那就送给你吧,只要你不嫌弃。”楚子航扯动嘴角难看地笑了一下。 “看来你就是想去送死了。”李苏抬起头和楚子航对视,他金色的瞳孔里结着冰。 楚子航没有回答,转身走向车尾。路明非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吸引了,回头被吓了一跳,声音颤抖。 “别……别傻了!我们快逃!这事儿你搞不定的!谁都搞不定!”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为组员么?”楚子航根本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因为你需要自信,恺撒是杀死诺顿的英雄,众人目光的焦点,你跟他站在一起只会被他的光辉吞没。但如果你杀死芬里厄,总该自信你和恺撒是一样的男人,有些事他能做到你也能做到。” 他转身走向车尾,“这是我们一起完成的任务,我们的荣誉。抓住你的机会,你喜欢的女孩总是会慢慢长大……然后离开你……有一天再也不回来。” 他全身缓缓生出细密的鳞片,仿佛青黑色的铠甲,鳞片流水一样翻动然后收紧。同时关节逆反,指甲突出为利爪。他狂奔起来,领域爆发,炽热的黑色火流一闪而灭,车尾被熔出巨大的缺口。他一跃而起,跃入外面的黑暗。 列车越来越快,楚子航也越来越快,就像背道而驰的流星,去向隧道的不同方向,东边和西边,逃亡或者死亡。 第六十四章 返回 楚子航跳下地铁的瞬间路明非下意识地跑出驾驶室伸手想拉住他。但他很快就停下脚步,因为楚子航已经消失在了隧道的黑暗里。 他追不上楚子航。 手举了一会,还是慢慢放下了,路明非缓缓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他腰挺得笔直,攥着手机的手放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就像听话的好学生。 李苏也踱出驾驶室,手上提着村雨。他坐到另一边的座椅上,摸出酒罐喝了小口小口地喝着,琴乃坐在他背后,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尽是镰鼬被撞碎的声音。 路明非点亮屏幕,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他咬着牙,神色狰狞。 突然他像是触电那样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不知在紧张地点触什么。琴乃被他下了一跳,转头看着状若疯狂的路明非。李苏仍然目视前方慢慢喝茶,面无表情。 女生搞怪的歌声在车厢里回荡,“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 路明非无力地瘫回座椅,呆呆地看着车顶,许久之后他蜷缩起来,蜷成小小的一团。 “别傻了啊!”路明非猛地从长椅上蹦起来,“你们玩命就管用么?你们都会死的啊!够资格拿命来赌的……”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只有我啊!”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楚子航炸开的豁口边,看着飞退的枕木有些傻眼。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又变得锋利起来,说话时咬牙切齿。“youjump,ijump啰!” 然后一个虎扑而下。李苏仍然没有动。琴乃则是一脸惊讶地跑到车尾蹲下向外张望,没有想到这个怂了一路的男孩居然真的有面对龙王的勇气。 她忽然回头:“为什么他说只有自己有资格拿命来赌?” “谁知道呢?”李苏仰头喝干茶水,有几片叶子顺着水流进了他的口里,嚼了嚼,满口清香。 李苏咂咂嘴收起酒罐,摸出手机,按下一连串号码。这是他刚刚从从路名非屏幕上看到的。按下接听键,还是“你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环视一圈车顶,李苏找到了那个藏在角落里的摄像头。他对着摄像头笑了笑,指了指手机又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过了片刻他再次拨打,这回就是熟悉的嘟嘟声了。李苏靠在椅背上心里默默读秒。十多秒之后电话接通,那端传来了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是推销哪还是房地产哪?姑奶奶我现在没空伺候你们!拜拜!” “是我。” “你是......”诺诺停顿了一下,“学生会的......李苏?” “是我。”李苏说。“你以为路明非在哪里?” 电话那端是长久没有人说话,只有钢管敲碎镰鼬的声音接连不断余音绕梁。 “我们现在正在尼伯龙根呐,龙王差一口气没杀死真是抱歉。刚刚我们都还在逃跑的地铁上。” “等等等等!什么什么!你们在尼伯龙根里?!什么逃跑的地铁?!还有你说......刚刚?” “是啊。”李苏回头看向车尾大洞里幽深的黑暗。“刚刚。路明非接到你的电话后调出了一首不知道什么鬼歌听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跳了下去。” “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陈墨瞳听起来有些抓狂。 “你都听见了。还有,既然给不了那就站远一点。”说完他不等陈墨瞳回复就挂断电话。 “你为什么不拦着楚子航呢?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琴乃从洞口缓缓走回,坐到李苏前面一个位置转身看向他,双手握着椅背。 “拦着有用吗?”李苏将酒罐揣回怀里。“心怀死志的人你今天拦住他明天也会去送死。还不如去死一死,死了就算了没死透才能明白生命的美好。” “但是漫画里没死透都是有人罩着,看现状他是注定要死透了?” “怎么可能呢。”李苏俯身从座位上站起。“有人会罩着他的,要一起去吗?” “对方是龙王,去了很可能会死。还要去吗?”琴乃抬头。 “当然啦,你都说了我们关系很好。我不去谁去?上帝还是如来?可惜我们不信教,神并不想保佑我们。”李苏将没有子弹的m1216背回身后,缠紧背带让它不会摆动。“不去的活就在外面等我们。每个队伍总要有人活下来不是么?不然以后谁来告诉别人我们干死了一只龙王?拯救世界却默默无闻太憋屈了。” “我说过我跟着你,扬名立万有什么用?死的人又不能复活。”琴乃摇了摇头,跟着他站了起来。 “那你怎么下去?战术翻滚?细皮嫩肉的碰坏了多可惜啊。”李苏上下打量琴乃。 “战术翻滚。”琴乃白了他一眼。“再怎么说我也是混血种,这点小伤小痛还是忍得了的。” “那我们还是文明一点吧。”李苏突然想到了个点子。他走到门边发力猛地一蹬,踹断了下方的连接杆,然后把整扇车门扯了下来。 “玩过冲浪吗?”李苏将车门平放到车尾,踩上去试着摸索了一下平衡。 “没玩过,但可以现学。”琴乃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到李苏身后环住他的腰。 “其实。”李苏伸腿在地铁低面上猛地一蹬。“我也没玩过。” 车门带着二人冲出地铁。二人悬空了约莫四分之一秒,然后以一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砸在了铁轨上。离开地铁的顺间李苏腰部发力把车门打了个横,车门的长轴堪堪架住了两根铁轨,金属之间擦出了刺眼的火花。 还好有两个人,更大的体重让滑行的车门稳定了很多,不仅不颠簸反而些悠闲。 如果没有那些镰鼬的话。 李苏张开无尘之地,强风和密集到能互相碰撞的镰鼬都被挡在了外面。铁轨的摩擦力虽然小但并不是没有,“冲浪板”的速度缓缓降低,到了能接受的地步时二人直接跳了下来,承受了反作用力的车门无法再保持原先的运动轨迹,从铁轨上跳起,就像没被固定好的跷跷板。二人回头,目送那扇孤单的车门打着旋离去。 “快走吧。”琴乃开始踩着枕木小跑。“去晚了就帮不上忙了。” “去得早还不是没用?”李苏却并没有跟在她身后,反而站到了两条铁轨中间,对着琴乃遥遥张开了怀抱。 “你搞什么飞机?”琴乃停下脚步瞪大眼睛。 “你爱我吗?” “如果你现在想讲冷笑话的话,”琴乃叹了一口气。她明白李苏又开始发疯了,她现在只希望李苏发疯的程度轻一些。“我爱你,不爱你妈。” “爱我就过来。”李苏一脸严肃。 琴乃满头问号,不知道李苏突然发什么神经,不过还是走过去站到他面前。 李苏俯身将她扛在肩上,趁她还在发懵跃上另一边的站台。他们正好停到了一座地铁站,就是不知道是那座。站稳后李苏发力开始沿着月台边缘狂奔。 琴乃大脑彻底混乱了。你等会不得再跳下去?还有为什么是扛在肩上? 她正在犹豫是否要捶打一下李苏的后背时,听到了从后方传来的呼啸的风声。她勉强扭头,差点被刺眼的前大灯闪瞎双眼。一瞬间她就明白了那是什么玩意。 那是一辆地铁! 和老式的dk1不一样,这辆地铁好看的子弹形车头流星般掠过他们身旁,强风将李苏吹得偏了偏。他马上调整肌肉又加快了一点速度。 最后一节车厢划过的同时,他猛地跃起,抓住车尾突出的横杆踩在了连接闸上。还好这辆地铁车尾没再安一个头,不然他就得趴在地铁光滑的表面了,想想都觉得不雅观。 连接闸的空间不多,李苏只好一手扶着肩上的琴乃一手抓着横杆,看起来像是扛了袋大米的搬运工。 “为什么要扛着?”琴乃的声音幽幽地从背后传来。 “这样跑得快。”李苏理直气壮。 第六十六章 新生 地铁沿着铁轨高速行驶,地铁里的三人累得虚脱面色麻木,靠墙躺着并不想动弹。还有一个家伙生死不知,被平放到地面中央,整个构图颇有几分“苏格拉底之死”的味道。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地铁停稳,车门打开。靠在车门旁的路明非被吓了一跳,片刻之后才瑟瑟缩缩地伸头往外瞧。外面是个地铁站,但不是尼伯龙根那种荒凉的货色!艳丽的广告箱,柔和的日光灯,整齐的地砖和不锈钢的扶手无不透露着属于21世纪的先进与牛逼! 唯一不和谐的是不知谁在地上撒了一层沙子。 “唉呀妈呀终于回来了!!”路明非激动得热泪盈眶,亲热地抱住贴了一层大理石的承重柱,就差再亲一口。李苏扛着楚子航下车,四下张望时找到了地铁站牌,满脸都是见鬼的表情。 不是苹果园啊福寿岭啊什么的确实很好啦......但是...西单是什么情况?这tm不是四号线?!芬格尔的友情大礼包还带换线的? 跟在他身后背着七宗罪的琴乃倒是毫无觉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不是一号线的站台。趁着路明非热泪盈眶和李苏还在一脸懵逼她率先踏上扶梯,回头招呼二人,“先上去吧。” 三人沿着楼梯上行,片刻后傻眼了。西单站塌得不成样子,原先的通道已经被碎石封死,原本没有路的地方塌出了一个天井。天井中央头朝下插在碎石中的一辆奇瑞qq被阳光照成好看的金色,圆润的车屁股还有点萌。 踏入天井,李苏用射绳枪先上去,还带着楚子航。不得不说装备部的一些东西还是很好用的。然后是背着七宗罪的琴乃,最后是路明非。琴乃上来之后李苏解开战术腰带一块丢了下去。路明非将射绳枪用战术腰带捆在手上,倒也避免了握力不足的窘境。 李苏拉他一把,把他拎出天井——或许现在该叫做深坑——路明非还来不及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就看清了穿着一身皇帝装蛤蟆一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熟悉的家伙。 “唐森?!” 瘫倒在地上的皇帝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微微张开眼睛,看了看来人后又闭了回去。“明非?聊天就算了我现在累得很。” 路明非这才看了看周围,惊讶地发现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所有的出入口都被钢板封死了,钢板之间扭曲的焊点触目惊心。 然后他看到了......大厅中央紧紧拥抱的二人。 顿时他手足无措起来,觉得自己站在这里都是大写的尴尬。好在他没有尴尬多久,一个涎皮赖脸的家伙从角落里窜了出来,一脸惊喜。“师弟!!” “废柴?你怎么在这里?”路明非瞪大眼睛。 “别提了!”芬格尔痛心地拍了一下大腿。“本来我是在外面等车的!看到里面很热闹就准备凑进来看两眼,谁知就被那些挨千刀的家伙封在里面了!还好我聪明找了间厕所窝着不然你就见不到你亲爱的师兄啦!” “你个废柴还真机智啊!”路明非大力和芬格尔拥抱。、 凯撒松开陈墨瞳,看着上来的四人皱眉。“看来......是你们杀掉了龙王?” “不然呢?”李苏斜了他一眼,心说你倒好打完架还能抱妹子,楚子航就惨了连妹子都没了,路明非.......那是暗恋,不作数。 这时扩音喇叭放大过的声音透过钢板传了进来:“在地震中受伤的群众请来医疗点治疗!同时医疗点会向大家派发早餐!请各位按顺序排好队!” 李苏拍了拍还和芬格尔抱成一团的路明非,“带着楚子航去医疗点吧,没吃饭的话顺便吃个饭。” “那你呢?”路明非回头。 “带着这两个东西走。”李苏拍了拍七宗罪又拍了拍m1216。“大街上带着这些东西被抓到就不好了。” “哦。”路明非深以为然。 “已经安全了,跟他们一起去,好吗?我放下东西就来找你们。”李苏回头望向琴乃。 “好。”刚经过一场大战确实疲倦了,琴乃同意了李苏的要求。“早点过来。” “嗯。”李苏答应下来,踩着碎石堆离开了。 ———————————— 西单到王府井并不是特别远,李苏很快回到酒店。前台和迎宾似乎也去避险了,一路上畅通无阻。 就是不知道哪个家伙把电梯也给关了,估计是遵守“地震不能用电梯”的章程。李苏暗骂一声,沿着安全通道拾级而上。 用门卡刷开房门,李苏将m1216和七宗罪随手放到床上,然后点亮“请勿打扰”的提示灯。接下来他却并没有赶着去和众人汇合,反而突兀的消失在房间里。 同一时刻,他出现在了一片雪白的空间中。水早就退干净了,空间中最显眼的是躺在中央的被一件大衣盖住的人。 李苏走过去掀起衣领,露出了一张惨白的小脸。 夏弥。 叹了口气,李苏坐在夏弥身旁,闭上双眼。 在他领域的渗透下,夏弥枯枝败叶一般的身体开始渐渐复原。 首先是只有发丝般粗细的颈总动脉。 如果一个医生通过x光片看清夏弥颈总动脉的状况,肯定会唉声叹气说“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动脉粥样硬化怎么会这么严重呢?”然后开始翻她的族谱....... 原本粗大的血管被血管壁上长出的赘生物堵塞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面积,可以说是真正的“血若游丝”。但情况很快就不一样了,血管壁上的硬块纷纷脱落,还没顺血液流出多远就彻底溶解。原本稀薄的供血重新回归正常水平。 接下来是植物神经。生物的植物神经就像是被封装好的固件,功能是恒定的。但夏弥的植物神经却被大面积的抑制了,这导致她的呼吸降到极其缓慢的地步。如今抑制消除,充足的氧气开始被红细胞输送到全身。 李苏一挥手,一个玻璃瓶凭空出现在他的手里,玻璃瓶里的液体透明无色,那是注射用葡萄糖。玻璃瓶的末端连接了一根细长的输液管,输液管另一头是输液针,李苏卡住琴乃手腕,待青紫色的血管浮现在皮肤表面后一针扎了下去。 随手一放,输液瓶自动悬浮在空中。虽然液体流动很快但是玻璃瓶里的液面完全没有下降,仿佛无穷无尽。接下来就看龙王自己的身体素质了。 还好,情况喜人。 在李苏的尼伯龙根里,夏弥身上的变化纤毫毕现。虽然为了保证作战龙族的运动系统比人类优异了许多,但是消化系统还是类似的。原本干枯的组织大块大块地从腹部剥离了下来,刚接触尼伯龙根的地面就自行消失了,同时小肠、腹膜、肌肉和皮肤的断茬处都长出了一小小的突起,那是肉芽组织。越长越长的肉芽互相纠结相互连接,肠管延长重新连到一起。 差不多了,感受到需要的组织已经勉强能够工作,李苏伸手轻轻按在夏弥的额头上。 剧变再次发生,不过不是增强而是弱化。原本数以千计的骨骼开始互相融合,骨骼里的铬、钛、铝和多余的钙被自行排入血管;原料未知的韧性堪比蜘蛛丝的韧带退化成了由脆弱的胶原蛋白构成的货色;呈暗红色居然有数十个细胞核的肌细胞开始吐出自己的核,海量的细胞核混入内循环系统被排出体外;半无机质的晶状体只剩下不易调节的晶体蛋白......随着一股莫名的强大的力量顺着额头上的手逐渐流失,这具身体渐渐无法维持本来的组成。 但这是不够的,遗传物质不变的话还是会回归以前的状态。过了片刻,会令唐纳、萨顿、摩尔根等一干遗传学家掀开棺材板的变化发生了,她的干细胞居然开始同时舍弃掉一部分遗传物质。明明不是分裂间期染色体却自行合成,原本星星般繁多的染色体纷纷顺着通道蛋白离开细胞,内环境中忙碌的巨噬细胞又多了一批新的食粮。最后染色体只剩下二十三对,只是这些染色体和普通人相比还是有很多不同。 与此同时坐在一旁的李苏已经满头大汗。这些细胞之所以如此听话并非是力量被吸取后的自行动作而全部都是他的安排。他一直在她体内精准地制造各种激素,这工作难度无异于手工雕刻出一块电脑cpu,更糟糕的是没有多少出错的机会。 好在还是搞定了,绝大部分的干细胞还活着。 李苏叹了口气,瘫坐在一边。接下来的时间里夏弥身上的血管会依次重新闭合,原本的组织有序坏死,干细胞高速分裂然后分化,聚集成团代替原本的组织。 首先是大脑,原本坏死的部分逐渐融化然后被包裹。如果有人抽取部分腔液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话,就能看见与人类的吞噬细胞非常相似但是功能强了许多的小东西包裹住一个个坏死的神经元,神经元逐渐变小、消失。与此同时干细胞开始高速分裂和分化,新的神经元填补了原先的空洞。 诶?修复速度有点放缓?我看看......哦,差点硒。 玻璃瓶内液体的成分自行改变,修复速度很快又回到正常水平。 然后是正常的神经细胞,李苏有点犯愁。最方便的方法肯定是用新增殖的细胞代替原先的细胞,最多再让新的细胞保持和原先相同的状态。但是.......这就相当于是杀了现在的夏弥然后制造了一个完全一样的姑娘.......也不知道楚子航能不能接受她......算了还是我累一点吧。 李苏咬咬牙,和干细胞同样的变化开始在夏弥的大脑里发生,高度分化的神经元居然在维持现有状态的情况下舍弃自身碱基对,估计遗传学家们知道了不仅会掀棺材板还会抄起染料砸人....... 过了不知多久,李苏终于改造好了夏弥的大脑,他叹了口气从地上“拿”起一个杯子喝了些水。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那些都是经常更换的细胞。其中一些换得勤的例如肠上皮细胞三天就会更换一次,这些换换才是正常的,换换更健康。 就是可能需要很久。 靠墙半躺李苏看着自行修复的夏弥发呆,各种各样的片段在他脑海里闪灭。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能力只能改变无机物,并不是因为他无法改变有机物——他曾经就控制过自己的内脏来躲避叶胜捅过来的傲慢——而是因为曾经被他拿来做实验的从江里抓的鱼都死了。 但是这说不通,为什么控制自己可以?不都是有机物嘛!这不科学! 经过大量的实验,他最终找到原因:不是无法操控,而是操控之后原本的生物就失去了控制权。比如他即使指让一个人的心脏停跳一秒钟,那个人也死定了,因为那颗心脏不会再次跳动。神经系统会继续把兴奋传递给肌肉,肌肉也完好无损,但就是不能跳动。 就像是.......他的控制让那部分身体的“灵魂”死掉了。 最终他在一条鲫鱼身上找到了破解这个问题的方法:喂一滴自己的血。 他的思路是来自于赫尔佐格通过换血来夺取白王的力量,看起来血液在龙族的体系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当时想到就去试了试,反正鱼很多,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而他喂给夏弥的血,就混在那碗豆腐脑的辣椒油里面。 至于刺激细胞做出各种反应的激素,自然也不是人类体内会有的。这些东西的思路还是出自赫尔佐格——连他都能找到麻醉八岐大蛇的药剂,自己没理由连些激素都搞不定。 这方面帮助最大的还是凯撒。在splendid酒店里时酒店每天都会准备好新鲜的各式各样的海鱼,凭借着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体内的各种各样的化合物再加上用自己做实验,李苏最终集齐了所需的激素。 但是这种方式还是有极限的,例如贪婪捅刀子他还能将被吸取的组织和正常组织剥离然后堵塞血管让她强行进入假死状态,但如果是校长折刀内那鬼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神经毒素......那就只能gg了,好在他回避了这个结局。 不过既然人已经救下来了.......接下来就看看自己的尼伯龙根到底能制造些什么样的东西吧? 不再关注夏弥,李苏双手平抬手指虚握,掌心中各种各样的元素凭空生成又凭空消失,同时脑海里思绪不断。 铀235?集成电路?还是继续摞质子电子制造新的元素? 第六十七章 扫地 夏弥还没有苏醒,李苏这边已经忙活完了。他看着手上浑圆的球体,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开始的想法都放弃了。铀235有辐射,集成电路该怎么做完全不知道,新元素半衰期太短,想来想去还是这玩意比较好。 他手上的是一坨单质,单质硅。提炼单质硅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难的是这是一个“圆”球。 平时我们所称的圆的东西其实并不圆,都是不规则物体。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圆的“球”应该是08年“阿伏伽德罗”项目为了更加精准地定义“1千克”所制造的硅单质球。相关人员表示:“如果你能把我们的球体吹大到地球大小,你将在平滑球面上看到约12至15毫米的小波纹,而圆周误差却只有3至5米。” 但这只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地步,还并不是真正的“球体”。即使如此联合国为了这个直径不到十公分的小玩意也花了超过一百万欧元。此时此刻真正的“球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李苏的手上,由硅原子自行累积而成,仅仅花了十几分钟。 欣赏着硅单质美丽的光泽,李苏回到现实世界。 出现在熟悉的房间,李苏拿起床头柜上的时钟看了两眼。还好,才过去两个多小时,现在赶回去也不迟。 只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忽然他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 我的球呢? 这么大的一个球呢? ??? 李苏再次消失又再次出现,还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在那边造的东西带不过来!! 淦! 还没来得及抓狂,李苏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治疗夏弥的元素都是他制造的,再加上夏弥现在只是一个普通混血种...... 看来得准备营养餐了...... 挠了挠头,李苏准备先放一放。反正都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抽走门卡,李苏离开酒店返回西单。 电梯已经重新运行。似乎地震警报已经取消了,出来避险的人们纷纷返回房间。李苏逆人流而行,和客人们擦肩而过,走出大堂来到大街上。 毕竟只是小震,除了西单婚庆大厦其他地方损伤并不大,这座千年古城早已恢复了往常的整饬。西装领带的男男女女回到自己的岗位,写程序的写程序,做文档的做文档,开会的开会,制图的制图,秩序井然。 公园也喧闹了起来。老人们的太极拳和青年脚下的滑板相得益彰,不远处还有几个年轻人支起了画架,这里重新变成了休闲的地方。 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很快李苏就看到了目的地——可能是整个北京城唯一一片废墟。似乎镰鼬群影响了这栋大厦的结构,他离开之后不久大厦就垮掉了。废墟上插了一面红十字棋,旁边还支着几个白色的帐篷。 不过这回地震的主角们都没在帐篷里。他们待在废墟旁,每个人肩上都披着警用大衣,看来已经接受过救助。其中最显眼的恺撒靠在一堵断墙上,正皱着眉头啃一个牛角面包,左手搂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的诺诺。诺诺手上捏了半个包子正看着旁边的芬格尔一脸欲拒还迎,靠在同一堵墙上的芬格尔表情相当银剑。 路明非蹲在另一边的角落里,一边啃着肉包一边看向其他人。楚子航就躺在他脚旁的担架上,被人用纱布捆成了粽子,双眼无神,琴乃站在楚子航另一边,手上也有个包子。 “哟!”李苏挥手向众人示意。 “怎么这么久?”琴乃看到李苏出现明显高兴了一些。 “迷路了。”李苏和她拥抱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肩膀一沉。回头一看,一个别着“志愿者”袖章的小伙也给他披上了一件警用大衣,还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了指一旁的帐篷,“你也是刚刚被挖出来的吧?先去检查一下身体。” 李苏一头雾水。正准备解释自己刚刚才过来时,不经意间通过玻璃门的反光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乱糟糟的头发,满是褶皱的衬衣,关节处尤为明显的灰尘......好吧,确实像是刚刚被刨出来的...... “检查就不用了,吃的在哪里领?”伸手捋了捋头发,手一松发硬的头发又顽强地复原形状。试了两次后他放弃了,任由头发乱糟糟地立在那里。 “帐篷另一边。”志愿者兄弟看了看觉得李苏精神状态很好也就没有强求,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就匆忙地奔向下一个需要帮助的地方。 过去排队也领了个包子,李苏折回来和众人一起蹲墙角吃早餐。包子还没有吃完,前方就忽然嘈杂了起来,片刻后一伙人扛着长枪短炮走进医疗点,最前方是一个拿着话筒的女人。这一圈人中文都不差,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大家好这里是前方记者杨婷,现在我们到达了本次地震中受灾最严重的西单婚庆大厦。通过镜头大家可以看到目前西单婚庆大厦已经倒塌了,相关部门已经开始搜救幸存者并提供医疗援助......” 摄像师的镜头向这边晃了一晃,采访团就消失在白色帐篷中了,看来是要去采访行动的负责人。 吃完包子,李苏的手机突然响了,摸出来一看,是校长打来的。 “喂?!我们搞定了,昂热校长。”李苏接通电话直接汇报结果,想来这肯定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我知道。”校长并不是很吃惊。“北京的地动数据已经平缓了很多,我知道你们搞定了。现在,打开免提。” 李苏打开免提,把扬声器朝向众人让大家都能听得清楚。 “现在我宣布副校长布置的任务。”昂热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 “副校长?守夜人?”恺撒站直了,面色凝重了很多。 “嗯,现在你们全体去扫地。” “what?”这弯有点急,大家差点没转过来。 “我们从监控系统看到镰鼬似乎变成了灰尘,副校长表示这些东西和炼金术关系很大,希望你们能尽量收集。”昂热叹了口气,“而且觊觎这些东西的不仅我们,其他的混血种家族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们没有理由独吞这些东西,所以希望你们能在他们到达之前尽量收集。” “好。”明白了任务的重要性,恺撒也不介意当一回清洁工。 “设备已经用直升机送到了,进入地铁隧道的权限也已经申请。加油吧,各位。” 第六十八章 贤者之石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更难得的是空气也很清新。走出酒店的李苏下意识深呼吸,冷冽的空气居然有点甘甜的味道。 终于忙完了。 距离“大地于山之王苏醒”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众人先后经历了收集资源、体检和汇报,身心俱疲。好在校长表示时间不多也不用返校了,和去年一样gpa4.0,倒还剩些休息的时间。 用两块钱换了个硬币,李苏搭上一号线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车站,苹果园。 虽然龙巢是在西山军事基地,但是尼伯龙根的豁口却是在西单,这边反而看不见学院的人。走下地铁,李苏等待其他人都离开后跳下站台,走进漆黑的隧道。 随着力量逐渐被调动,两个世界无缝切换。李苏跳上停在一旁的检修车兀自坐到车头,刚刚坐稳检修车就自行沿着轨道前进,根本不需要人力按压。 吹了十几分钟的风,检修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荒芜版的西山军事基地。基地塌了一半,芬里厄巨大的骨骸被埋在了废墟里,只露出了个脑袋。李苏走上前,伸手按在暗金色的颅骨表面,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和他想的有出入,芬里厄的骨骸里没有任何力量。 看来......已经茧化了啊。 绕过骸骨,李苏翻上月台,随着他的挥手岩壁坍塌出了一个洞口,暴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白色的、表面满是血管纹路的、篮球大小的茧。 “同样是蠢萌系角色,这种样子就适合多了嘛。” 李苏蹲在茧的旁边,伸手抚摸表面的纹路,再次闭上眼睛。 茧猛地震动了一下,但也到此为止了。雄浑的力量逐渐离去,原本能孕育出神祇的胚胎现在只能诞生出更聪明些的爬行类,古神之血稀薄到操纵元素都需要借助语言。 收下这份大礼,李苏把这枚卵也丢进自己的尼伯龙根,然后继续在墙上凿洞。凿了不知道多久,一截骨头从岩壁里凸显出来。他吹了声口哨,知道自己猜对了。 领域扩张,李苏“看到”了岩壁里的东西——他面前的岩壁里埋着数不清的骸骨。可能因为埋了很久,骨骼有些疏松的质感。这些骨头都不是人的,是龙类的,只是远比外面躺着的芬里厄要小,应该就是在上古时期声名显赫的二代种、三代种了。没过多久李苏刨出了一整具骨头,但令他惊讶的是这些骸骨里没有任何一丝土元素,反而富集着一种很罕见的元素,李苏记得他上次感受到类似的东西.......是在装备部拿来测试的一枚贤者之石里? 那么这种元素是......精神元素? 曾经有位老人说过:“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李苏决定听一听智者的建议。忽然他手里的一节翼骨消失了,片刻之后他手上又多了一截东西。形状类似于那节骨头但是小了很多,呈现出透明的血红色的质地。 贤者之石! 发财了! 牛逼如秘党长老都以克来计算省着使用的玩意他手上握着几公斤!拿出去估计能换半个加图索家! 高兴得手舞足蹈了一会儿李苏又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这玩意之所以贵是因为对龙族有奇效,但用在混血种身上效果会大打折扣。再根据原著四条命对付四对龙王再加上只白王,这些东西最多只能用一次,所以价值并不是特别高......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半个小时后,李苏挖走了三只二代种十只三代种,几吨贤者之石被切成了十公分长宽的方块堆放在外面的月台上,打成机枪子弹都能连射几个小时,他也就没再去动剩下的骸骨,转身踏着来路返回军事基地。现在他彻底是这个尼伯龙根的主人了,随时都能来,没必要翻箱倒柜。 主人啊...... 突发奇想,李苏再次爬到芬里厄骸骨的最高处。站稳后他将手电拿在左手,右手捂住眼睛。 “世界啊!”右手大力横挥,目光如电。“臣服于我吧!” 回答他的只有安静,没有鼓掌没有花环没有聚光灯,就连烘托气氛出来飞一下的镰鼬都没有。李苏捂脸缓缓蹲下,但这样并不能缓解内心的尴尬。 所以说鲁x修是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的呢? 片刻之后李苏进入自己的尼伯龙根。不是因为太过羞耻而是夏弥要醒了。 又回到这个熟悉的空间,李苏看着躺在中央的夏弥出神。她身上盖着一块黑布,四肢伸直躺在空间中央。 虽然按照原著的设定,龙族之所以杀伐果断六亲不认一心一意追求力量是血统导致的,那么经过改造的夏弥应该不会再执着于此。但是李苏并不能肯定。万一放她出去又去追寻力量怎么办?哪天捅阴刀做掉谁怎么办?出于希望能够避免这种悲剧,他筹划了最终的“考验”。如果夏弥通不过的话他也不介意把她洗脑洗到新生儿的水平然后等happyending之后再丢给楚子航让他玩实体恋爱养成游戏,到时候说人救回来了可惜失忆就好了。 毕竟李苏并不想失去现在的好友。 看着眼球开始无规则运动的夏弥,李苏深吸一口气开始给自己覆盖伪装。 过不过的了这一关,就看你是不是人了。 第六十九章 金加仑 精神缓缓复苏,意识逐渐感受到了身体的重量,以及盖在身上的布料。 有些轻微的头痛,似乎是睡得太久导致的。她慢慢坐直,伸手揉揉额头睁开眼睛,记忆缓缓复苏。愣了片刻,她连忙掀开黑布低头观察,然后松了口气。小腹光滑平坦,并没有缺个口什么的。 确认了自己一切正常,她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自己在一个白色的空间里,这里除了自己就只有另一坨黑色的东西,看起来差不多一人的高度。 可能是听见了布料摩擦的悉悉窣窣的声音,那坨东西缓缓旋转了半周。确实是个人,他全身罩在黑色的长袍里,脸上带着一张纯白的面具。说面具不太合适,“面具”连人脸的轮廓都没有,更像是把盘子扣在了脸上。 “欢迎来到,金加仑。” 那人缓缓开口,声音极其平淡而单调,她听不出他的男女老幼或是精神状态。 “金加仑?”夏弥一愣。“不是鸿沟吗?”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鸿沟呢?”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声音仍然毫无起伏,就像是在念什么东西的说明书。 “你们?这里还有其他人?” “有过。”一只干枯的手从长袍下伸出,手上握着一本书。书很厚,纯黑色的封皮没有任何修饰。他缓缓翻动几页,念出了几个名字。 “尼德霍格,康斯但丁,诺顿。” 夏弥每听到一个名字就愣了一下。那个男人没有等她思考清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话。 “我是金加仑的管理人,金加仑存在的意义是‘最后的选择’。” “最后的选择?” “对于部分生命,他们有付出代价然后回归的机会。” “付出代价然后回归?”夏弥目光闪烁。“哪些人能够回归?为什么?谁设定的这个规则?” “不知道。” “金加仑什么时候存在的?” “不知道。” “谁制造你的?” “以太。” “那是谁?” “不知道。” 夏弥扶额。“你就......没有想过去寻找吗?” “寻......找?”面具微微抬高了一些。“为什么要寻找?” “......算了......代价是什么?”夏弥觉得这个家伙有点可疑。 “代价是你最宝贵的东西。” “最宝贵的东西......么?”夏弥沉吟片刻,忽然开口:“dihominibusnihilmeliusdant.” 那个人迟疑了片刻,回答了她的质疑。“神......你是指以太么?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用中文?”夏弥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虑。 “阿克夏告诉我的,你使用中文。”那人扬了扬手中的书。 “阿克夏记录?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以太将其命名为阿克夏。” 夏弥愣了一会,一时间找不出什么破绽,对方见她不说话了,便开始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我会引导你进入‘回归’。” 夏弥想了想,“为什么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以太没有禁止。” “他有禁止的东西吗?比如?” “有,比如不能让其他生命观察阿克夏记录。” 最后的一个疑问也解开了。看来这就是一个被“以太”丢在这里掌管金加仑的家伙,而且为了让这家伙能够长久工作以太还把他的逻辑水平限制到了一个极低的水平,例如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明最重要的“代价”是什么。 或者是这也被“以太”禁止了? 至于“回归”是个骗局什么的,夏弥根本没有怀疑过。一方面她还记得自己被“贪婪”钉死在了地上,如果诺顿铸造的极品武器还杀不死她的话诺顿早在远古时代就被其他三对王联手做掉了,另一方面她发现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普通混血种的水平,不值得“享受”手笔这么大的骗局。 不过还是问清楚吧。 “那么代价是什么?不能说吗?” “可以说。代价是‘爱’。” “爱?”夏弥觉得有点可笑,她最宝贵的东西居然是爱? “爱。”那人缓缓点头。“根据‘阿克夏’的记载,你身为追逐力量的龙类居然对那名叫做楚子航的人类有了感情,甚至因此而死,所以将其判定为你最宝贵的东西。” “这种东西你......”夏弥原本想说这种东西能换回回归的话你就拿去吧,但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执着于爱的龙类早就被吞食了,她曾经的手下霍尔亚就是被诺顿的手下用这种东西骗走以后杀掉的。身为王的她从远古至今手上沾满了龙族甚至自己血脉的鲜血,她曾经可是以同胞的骨筑起王座!爱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属于她,她对楚子航明明只有同情。 可是......为什么说不出口呢? 血脉的改造开始起作用了,她的心不再对力量如此执着。 黑衣人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夏弥的回答。似乎夏弥一开口确认‘回归’就会生效,他就会取走她的爱然后将她送回世界。 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契约不是吗?就算她对楚子航有爱又怎么样?这份契约正好可以去除她最后的一个弱点,她握住权杖的手会重新坚硬如铁,世界从此会变成她的东西。 就算她对楚子航仍抱有同情又怎么样?成为海拉的她完全可以保留下这份同情,然后亲手掏出他的心脏,让他站在自己身边欣赏末日的到来,欣赏黑色的花盛开。 可是......为什么...说不出口呢? 夏弥惊讶于自己居然迟疑了。 “根据‘以太’的规定,选择没有时间限制。”黑衣人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考。 “前几个人......他们的选择能告诉我吗?”夏弥缓缓开口,她希望能借助那些渴求力量的同族来下定决心。 “可以。尼德霍格选择回归,康斯但丁等待了很久直到诺顿到来,最后他们一起选择放弃回归。” “那对兄弟放弃了?怎么会?”夏弥有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我只接受结果。” “那么......芬里厄呢?芬里厄来了吗?” “你说的‘芬里厄’确实有来这里的资格,但是根据阿克夏的记载,他茧化了。” “哦......”夏弥突然发现了一个破绽。“对了,不是不能让其他生命翻阅阿克夏吗?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虽然向你透露阿克夏的内容确实有违反规定的嫌疑,但是根据我的判断本行为的嫌疑幅度小于对‘回归’计划的帮助幅度,所以我选择执行。但是为了进行补正,你的选择时间会被缩短。如果在下一个生命到来之前你未做出选择的话,将会强制执行‘放弃回归’。”黑衣人开口解释。 “额......”夏弥突然觉得自己被坑了。 似乎交代完了,黑衣人以一副完成了任务的姿态原地坐下,再无声息。 夏弥也没有动,继续双手撑地坐在原地。这片空间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似乎无论过去多久都会留在“现在”。二人沉默对坐,仿佛持续到地老天荒。 最终,夏弥打破了沉默。 “我......放弃。” “最后确认:确定放弃?”黑衣人回复了她,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喜悦或是遗憾。他就像在景点敲章的工作人员,接过你的小本本然后“吧唧”敲上一个章代表你来过这里。但是工作人员好歹会给你个微笑再附上一句“欢迎下次再来”,这货连个笑容都没有。 夏弥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回答。“确认。” “生效。”黑衣人听到她的确认后缓缓站起,又从黑袍下伸出了那支枯枝一样的手,缓缓接近夏弥的额头。她下意识想躲,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能躲去那里呢?对方是金加仑的管理者,这里是他的地盘。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消失?孤单?寂寞?接受之后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夏弥发现自己死前居然在想这种事,笑出声来。 黑衣人并没有对这笑声有什么反应。手缓缓贴上了自己的额头,触感就像是发油的松树皮。真是令人毛骨悚然,或者说是恶心。 片刻之后那只手居然收回去了,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说好的死亡呢?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这就是死亡?还是死神内急了? 夏弥一头雾水,最后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那只手还在,就悬在她额头前两公分处,只是......手势有些奇怪? 李苏猛地一弹,夏弥顿时吃痛捂着额头蜷缩在地上。她正捂着额头满地打滚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这是你在过山车上算计我的份。” 第七十章 故居 “李、李苏?!” “恭喜你,答对了。”李苏随手脱下黑色长袍丢在地上,长袍自行消失。“这玩意真是闷。” “你、你、我......”夏弥指着李苏,张口结舌。突然之间想说的太多了,反而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什么你?穿上。”李苏丢给她一包东西,转身。 夏弥接住定睛一看,那是一套衣服,从外套到贴身织物应有尽有。但是......怎么这么眼熟呢? “我没记错的话......” “对,就是我从你衣柜里拿来的。”李苏肯定了夏弥的猜想。 “你是变态吗?!”夏弥将黑布卷成一团猛地砸了过去。 “你自己打架爆衣怪我咯?”李苏侧走一步,躲过布团。 “这就是你翻我衣柜的理由?”她怒气不减。 “或者你想就这样裸着?还是我帮你量尺寸后再去帮你买?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的。”他背对着她耸了耸肩。 夏弥想了想李苏给自己量尺寸的画面,浑身发抖。她发现现在确实是最好的局面,倒也不再抱怨,开始穿衣服。 “所以你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穿好衣服,夏弥没好气的问。 “还能是怎么回事?你的好师兄大义灭亲捅了你一刀,然后我大发慈悲救你一命。”李苏转身。 “那你为什么救我?” “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龙族的颜值担当小姐。”李苏转身。 “好看?”夏弥愣了一下。“所以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监禁y啦,接下来我会哔——,然后再哔——,最后再哔——。做好准备吧啊哈哈哈哈哈!”李苏笑得一脸银剑。 “需要这样吗?”夏弥看了看周围。“现在你的血统远在我之上,想对我做什么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没办法。”李苏忽然不笑了。“离开你之后楚子航估计会很孤单吧?想到他这辈子只能和刀睡到一起了,有点于心不忍。” “和刀睡到一起?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喜欢我吧。”夏弥脸上隐隐有些嘲讽,“既然能给我一刀就说明他根本不在意我,不是么?” “谁知道呢,去看看咯。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就叫我。”李苏丢给她一部对讲机,挥挥手消失在原地。 回到基地,李苏把贤者之石和芬里厄的茧都收进自己的尼伯龙根,然后跳上检修车,沿着来路返回。车轮碾过轨道的声音单调孤寂,李苏熄灭手电待在黑暗里,感觉有些无聊。 趁着安全员走回小屋休息一下,李苏爬上月台。月台上的人都挤在楼梯口急着离开,没有人注意到李苏的动作。 李苏并不着急,他靠在一旁等着人群散去之后才踩着楼梯离开,绕过长廊走上另一边月台。 苹果园站的设计有些膈应,地铁在中间而月台在两边,换方向非常麻烦。相比之下后来的站都是铁轨包夹月台,更加方便快捷。 坐了很久很久的地铁,还换了一条线,李苏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把硬币塞进闸机,李苏伸了个懒腰走出地铁站,沿着通道回到地表。 已经下午了,单元楼旁的地铁站出口能闻到饭菜的香味。李苏走进这个年岁不浅的小区。难得这里还留着梧桐树,树叶已经落光了,枯枝把黯淡的阳光切成碎片。 他在一个水果摊旁边找到了一家卖湖南面的小店,要了一碗面,坐下慢慢品尝。老板的手艺很不错,汤底清亮面条筋道,吃完胃里暖洋洋的。他打包了一碗,提着塑料袋绕过拐角后那碗面莫名消失了。 沿着水泥路七弯八拐,他找到了31号楼,之前来过的地方。 31号楼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水泥砌的阳台,绿色油漆的木窗,说不清它的年代了。李苏看了看周围没人,直接踩着排水管爬了上去。玻璃已经碎了几块,他穿过生锈的金属窗框,翻进房间。 将摄像球嵌在房间的角落,李苏再次消失,只留夕阳孤独地在地面上投下漫长的光影。 夏弥手上端着一只纸碗,她抬头看了李苏一眼,继续埋头吃面。李苏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从怀里摸出ipad。与此同时身前凭空出现一个矮桌,他把ipad卡在桌子的凹槽里,点亮屏幕。 “看戏吗?” “我的房间有什么好看的?”夏弥不屑。 “你的房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李苏摸出酒罐。今天他装的是抹茶,早上用热水冲兑琴乃送给他的茶粉。 现在已经凉了,但味道还不错。 平静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屏幕里只有越来低沉的夕阳,面已经吃完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正当夏弥用一次性筷子百无聊赖地敲打碗边时,摄像球的拾音器终于捕捉到了一些声音。 “你是小弥的同学么?”是个老太太的声音,但有些模糊,似乎隔了一堵墙。 “帮她来收拾点东西。” “以后不在这里住了?” “不会回来了吧。” “那你帮我问问她家这房子卖不卖,我孙子要结婚了,还要再买个房子,房产中介整天来她家贴广告,卖给中介公司不如卖给我,大家都是邻居,我好歹照顾她那么多年呢我……她欠你很多钱?把房子抵押给你了?” “我会问问她,如果她想卖,就卖给您。” 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沉重的锁芯缓缓转动,吱吱呀呀。 “卖不卖?”李苏转头问身边的夏弥。 “好啊。”夏弥轻声说。“陈婆婆一直很照顾我。 门打开了,一个瘦削的、熟悉的人站在门口。 似乎是因为震惊又似乎是因为畏惧,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他还是下定决心,缓缓走进房间。他沿着墙壁漫步,手指扫过满是灰尘的灶台;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下一纸盒过期的酸奶。他抬头望着窗帘出神,迟疑了许久。 经过漫长的犹豫,他缓缓拉开五斗柜,目光扫过那些叠起来的天蓝色校服,一叠叠白色衬衣,码在纸盒里的头花,各式各样的袜子和五颜六色的内衣。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试着触摸,满手灰尘。 李苏猛拍大腿,十分痛心:“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没想到我们仪表堂堂的楚子航楚同学私下里竟然是一个喜欢女孩子内衣的家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出人意料的,夏弥十分安静,并没有接他的槽。李苏转头看了一眼就知趣的闭嘴了,坐在他旁边的夏弥热泪盈眶。 他缓缓合上五斗柜,把床上的罩单掀开,里面是简简单单的白色床单和白色的羽绒被,枕头也是白色的,只不过有轻松熊的图案,黄色的小熊坐在枕头一角,表情认真。 他坐在床边,面对着夕阳。太阳就要落下去了,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他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外面隐约有喧闹的声音,放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篮球。 沉默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黑暗一寸一寸地爬进房间。 他和衣躺下,双手静静地搭在胸前。他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似乎是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然后他缓缓地合上眼睛,此刻夕阳收走了最后的余晖,夜色如幕布把他覆盖。 屏幕前的二人和他一样沉默。忽然李苏感觉到了一双冰冷的小手卡住自己的脖颈,左右摆动。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她哭了,哭得歇斯底里。 “你确定?”李苏仍然端坐着,他关闭监视器调出一段视频,男孩癫狂冷漠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汝必以痛,偿还僭越!” “汝必以眼,偿还狂妄!” “汝必以血,偿还背叛!” “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视频不长,夏弥看完后觉得浑身冰冷,血液像是在血管里结出冰渣。她跌坐在地上,轻轻开口,宛若呻吟。 “父...父亲!” 李苏默默地看着她的失态,心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伸手扶了她一把。“所以你还不能回去。” 夏弥没有回答。她缓缓的蜷缩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不知是因为迷惘还是恐惧,眼泪不住地流淌。 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孩,李苏叹了口气,二人回到现实世界,低温的刺激让夏弥微微发抖,她茫然的抬起头。 “你有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他不会醒来。”李苏走到一旁靠墙坐下。“对了,要我出去吗?” “滚蛋!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夏弥没好气的想上来踹李苏一脚。 “十秒钟过去了哦。”李苏并没有挡,只是指了指睡着的楚子航。 听到这话夏弥生生收住飞踢。犹豫了一会儿,她转身走向楚子航,紧紧握住他的手,低头吻了下去。 李苏把摄像球摘下收好,继续靠墙坐下喝茶。没办法,只有一个房间,想避也避不了。 十五分钟后,李苏缓缓靠近,拍了拍夏弥的肩膀。夏弥松开紧握的手,默默地跟他走出房间。 26号凌晨,楚子航缓缓苏醒。脑子有些迟钝,这是优质睡眠的证明,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他怔怔的摸了摸嘴唇,总觉得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一章 圣诞节 夏弥单手撑在矮桌上,斜眼看着站在一旁的李苏。“你在干什么?” 李苏没有回答她,片刻之后他挥了挥手,一栋小楼拔地而起。 看见他的作品,夏弥撇了撇嘴。“你......肯定是理科生。” 不怪她这么想,事实上任何人看到这栋楼都会怀疑设计者的审美。这甚至不能算楼,更像是长宽高各十米的超大正方体,只是表面有些开口,看起来是窗户和门。 “没有艺术细胞真是抱歉。”李苏再次挥手,正方体旁边长出了蜿蜒而上的螺旋楼梯。 “随便选一间吧,ipad送你了。” “都一样的吗?那就顶楼咯。”夏弥拾级而上,李苏跟在后面。 推开顶层的门,房间内部一览无余。这一整层只有一个房间和一间厕所。房间里除了中央的矮桌以外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李苏直接席地而坐,摸出纸笔递给她。“室内布局之类的写好了交给我,现在你介意给我普及一下知识吗?” “比如说?”夏弥坐在他的对面。 “比如龙族的各种知识。” “不介意,但是做不到。” “什么意思?” “看来你什么都不懂啊。”夏弥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拿你的干细胞培养出另一个你,两个人之间有关系吗?” “你是说.......”李苏隐约明白了什么。 “不仅如此。力量通过血统来传递,那么理论上来说每个初代种都结三个茧和其他初代种交换,黑王就可以量产了。但是过了这么久我还是初代种不是么?” “对哦。” “所以说。”夏弥摊手,“‘茧’其实更像是一种替身术。初代种死前它是空的,初代种死后力量流入‘茧’才真正成型。作为力量的介质、承载物和引导,我们很少的一部分灵魂会被一同封入茧中。” “也就是说......其实死了的王是真的死了?”李苏问。 “对,而且保留下来的主要部分是情感。例如爱、愤怒、喜悦和绝望,不过多数时候我们会保留亲情。亲情经过无数次的流传和提炼,让我们很难忘记。” “这不就是容器嘛。”李苏感叹。“对了,这是你弟弟。”李苏摸出那枚茧扔了过去。 “是啊,我们只是力量的容器而已。”夏弥接住茧放在一旁,声音有些平淡。“更绝望的是觉醒的瞬间。你会感受到伴随着力量的深刻入骨的情感,纷乱如麻。那时你会怀疑一切,觉得周围每个人都在欺骗你,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听起来确实很惨。”李苏点了点头。“那么......” “所以每一代初代种都要重新学习的,我帮不了你。” “额......这种情况不该是每一代都埋一个卷轴然后让下一代去找吗?”李苏忽然问。 “确实有过。”夏弥想起了什么。“例如你们找到的装诺顿和康斯但丁的骨殖瓶,表面雕刻的就是这一类东西。可是为了避免知识播散,那是他用自己的密码雕刻的,我看不懂。” “那他怎么看得懂的?结茧后他不也要重新学语言吗?还是作为介质的灵魂也包括语言?” “包括不了那么多东西。”夏弥摇了摇头。“但是可以包括密码的推理方式。” “好吧......不过我救你一命你能不能有点用?”李苏扶额。 “或许可以。”夏弥想了想。“我们在哪?” “我的尼伯龙根!不要因为它比你的小就看不上啊混蛋!它正在长大!”李苏感觉自己的力量受到了挑衅,愤然拍桌。 “不,这不是尼伯龙根。” 李苏陷入沉默。过来了一会儿他把两只手合到耳边比了个喇叭的动作。“我可能......听错了?” “那我重复一遍。”夏弥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尼伯龙根。” “what?!!”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进入尼伯龙根的感觉吗?” “记得,很压抑。” “因为你不是‘死者’,你以活人的身份去死者之国当然有这种感觉,你在这里有这种感觉吗?” “好像......没有。” “对咯。” “那......是什么?”李苏有点抓狂。 “我怎么知道?”夏弥一脸事不关己,话语里居然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刚刚还在抓狂的李苏脸色忽然一变,双手一撑站了起来,大步赶到窗边,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夏弥见到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得愣了半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三楼的高度,连忙也站起来沿着楼梯下楼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李苏正蹲在不远的地方,手上似乎握着什么,面色凝重。李苏离开时她侦查了一下这个空间,那里应该是边界。 李苏忽然有点理解夏弥所说的‘怀疑一切’的感觉了,因为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羊皮纸,有点发黄有点卷曲,上面有一行黑墨水写就的字。最令李苏皱眉的是,右下角有几枚血斑。 “怎么了?”夏弥走到他身后。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这个空间在长大吗?”李苏没有回头。 “记得啊,还有尼伯龙根是不会长大的。”夏弥说。 “可能我说的不准确,这更像是......同化了周围的空间。而刚刚同化的空间里有这个。” 李苏向夏弥展示来了上面的文字。那是拉丁文,而拉丁文是卡塞尔学院的主修科目,他们都能看懂。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夏弥也皱紧了眉头。 那行字是“filiiautemorbisterrarum”,意为,“世界之子”。 “你仅存的记忆里有与之有关的东西吗?”李苏问。 “......没有。”仔细思考之后,夏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 二人讨论了很久也没有得到答案,只能作罢。李苏独自回到现实世界,他还有约。 又乘上熟悉的地铁,坐到王府井站,离开,沿着楼梯回到地面。天已经彻底漆黑,但是地面却灯火辉煌。 颜色鲜艳的圣诞树和驯鹿图案被贴在高大的橱窗上,橱窗里的灯光透过半透明的贴纸散发出柔和的绿色或棕色的光。每条街道都回荡着圣诞曲,每条街道上都是明丽的笑容。 步行街的中央是一大颗圣诞树,花花绿绿的用黄色丝带缠好的礼物缀满枝头像是结的果子。树下人来人往但仍有几个人驻足,看来是想约于此。环视一圈,李苏找到了想找的人。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冬季洋装,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洋装有着薄薄的小披肩和双排纽扣,红白圣诞配色,袖口有毛茸茸的白边。她端坐在圣诞树旁边的长椅上,那双同样黑色的眼眸缓缓扫视周围,明亮而有神。 心里一轻,李苏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世界之子又如何?身世未明又如何?今夜是圣诞节,是个美好的日子。 他边挥手边跑向圣诞树,满面笑容。 悼亡者之瞳,完。 第一章 下午 “是你?” “是我。” “看来我猜对了?” “嗯。” “那你来干什么?” “杀你。” “好吧。” 脖颈传来了温热的触感,越收越紧。渐渐无法呼吸了,缺氧的感觉占据了思维。 思考变得越来越迟钝,鲜艳的红色从下至上覆盖瞳孔。那是血吗?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好沉重。 好无聊。 好...... 李苏猛地坐起,瞳孔收紧,大口呼吸,双手攥紧了身上的薄被,冷汗浸透背心。窗外聒噪的鸟叫声和闷热的风顺着窗户传了进来,树叶的阴影洒在房间的地上,斑斑点点。 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下午两点。 大脑隐隐作痛,大概是前额叶的位置。李苏伸手捂住脑门,摸到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又做类似的梦了,有人来杀自己。只是之前都没有这次那么清晰,那么身临其境。 想不起对方是谁,也想不起这对话发生在什么地方,李苏对此毫无印象。相对而言自己的身体似乎还要反应剧烈些,那种缺氧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了身体里。 李苏翻身下床,准备站起,但是脚底同样也是一层汗水,这让他踩滑了。 身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反应,反而僵硬了一下,僵硬的瞬间他整个人倾斜拍在了地上。不痛,但像是失去了知觉,过了好一会才能重新精确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扶着床头柜站起,微微活动一下四肢,并没有什么大碍,刚刚似乎只是保持同一个动作久了之后的瞬间脱力。但是龙族会睡个午觉睡脱力?连普通人类都不会。 浑身上下的汗水黏糊糊的非常难受,李苏拿上两件干净衣物,走进浴室拧开龙头。冷水劈头盖脸地淋下,顺着温度偏高的体表流淌而后滴在大理石砖上,制造出不小的噪声。 终于清醒了。 用浴巾擦干头发,换上干爽的衣服,李苏接了一杯水,扶着厨房的简易操作台补充水分,缓回忆这个梦境。 但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渐渐淡忘的趋势。淡忘的不是过程而是感觉,李苏渐渐回忆不起那种窒息的感觉了。 这到底......是什么?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拿过来一看,是诺玛送来的一封简讯。但简讯的书写人不是诺玛而是装备部的阿杜卡拉所长,内容一如既往的奇诡。 李苏: 号角已经赐下,只待亥时加百列将其吹响。 阿杜卡拉 这是《圣经·启示录》里的内容,七个天使吹响号角,毁掉了三分之一的世界。身为基督教徒的阿杜卡拉所长当然会把自己的的作品看作灭世号角这种级别的东西。而加百列是天使中的第二位,有时候阿杜卡拉所长会这样称呼他。而修复完毕的零号机是“米迦勒”,后来制造的二号机是“拉斐尔”。 至于亥时,是因为所长大人在北京事件之后开始研究堪與学了......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让他晚上去瓦特阿尔海姆实验新装备。这活儿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轻车熟路。 其他就没有什么消息了,想了想,李苏给她发了封邮件。 “伊利诺伊州已经开始升温,梧桐树的新叶子也长出来了,很好看。你过得怎么样?” 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回复。 这也有些习惯了。 邮件是发给琴乃的。 和其他国家不一样,因为高昂的短信费和低廉的流量费用,邮件在日本反而比短信更加通用。 已经开学了一周,但琴乃并没有来上课。李苏去问了一下,发现整个日本分部的学生都缺席了。看来这群家伙发现学院找到神葬所后的行动相当彻底。 同时他们似乎也封闭了学生对外界的联系,李苏的邮件一封都没被回复。 好无聊,李苏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干什么。 ——————————— “滚蛋。”李苏面色冰冷,看起来相当生气。他正准备摔门而出时阿杜卡拉所长一个虎扑抱在了他身上,神色恳切。 “李苏!这不是什么很困难的工作!组织正需要你!” “不是很困难?挨一发炸弹不是很困难?!我怀疑所长你硫磺吸入过量了得去洗一洗脑子。”李苏准备一脚将其踹开,但想了想这家伙还是给自己提供了不少装备,有些于心不忍。 “你不是有无尘之地嘛!” “能防电池之类的爆炸不代表就能防真正的炸药!二者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更何况是你们搞出来的炸药!” “放心放心!”阿杜卡拉所长急忙推心置腹。“这是精炼硫磺炸弹!精炼硫磺炸弹的爆炸威力极小,在瓦特阿尔海姆内部进行爆破实验都没问题,但它在爆炸时会放射出炼金术提炼的特种硫磺粉末,并且蒸发出巨量的汞蒸汽。这种炸弹的威力虽然不大,可用来对付龙类它却兼具穿透、腐化和侵蚀三种效果,连龙王都无法抵抗它的威力!” “我靠三重效果?!你让无尘之地怎么抗?当初连根牙齿都扛不住!”李苏真准备走人了。 “李苏!李苏!我保证如果你献身的话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永远!”阿杜卡拉所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还没活够!滚蛋!”提到这事儿李苏更想掀桌了。 “还有我们是有防护措施的!你不相信自己的言灵还不相信我们的防护措施吗?我们很专业!” “专业?你们是专业做炸弹的啊!”不过听到这个,李苏还是停下了脚步。看来装备部的家伙还没疯到拿他的命来试验的地步。 “这方面我们也很专业啊!”看见李苏停步知道事情有转机,阿杜卡拉所长连忙拍胸脯保证。“能做出最有效的炸弹的人不就是最了解防御的人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说走啦!事不宜迟!”阿杜卡拉所长拉起路明非的手走进试验场,抬手指了指试验场中间的东西。“这就是你的防护设备!我们对你好吧!”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玩意,李苏面色抽搐。 “我觉得......你们是在玩我。” 第二章 炸弹 “你在说什么?这可是我们的最新成果!”阿杜卡拉所长话语里有些不满。“钨钢合金制造,一体成型工艺,最好的形状工学设计,红蓝两色涂装,据我们计算如果你在战斗中持有这件设备中弹率能减少67%!” “的美国队长盾牌?!你玩我哪?涅磐钢是虚构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李苏回头正准备怒斥阿杜卡拉所长的不靠谱时,却发现身后已经空空如也,金属闸门闭合的声音十分响亮。 控制室里的一干白大褂男则是拍手相庆,面带笑容。很快阿杜卡拉所长也加入到了他们之间。 过了一会,阿杜卡拉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肃然宣布:“试验15秒后正式开始!” 研究员们也很快进入状态,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表情凝重,只留李苏一个人在试验场中大声咒骂,置若罔闻。 “别以为摆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就能糊弄过去啊混蛋!你们这是谋杀!” “10!” “我要和我的律师谈谈!” “9!” “我要见校长!我为屠龙出过力!” “5!” “678呢!被你们吃了吗?” “3!” “我靠!”李苏一个虎扑取下盾牌挡在自己和试验场中央那个圆脑袋的玩意之间,张开无尘之地,咬紧牙关。 那枚炸弹爆炸了。装备部诚不欺我,这枚小小的东西果然不像他们曾经的作品那样有着满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作为燃料的不是黑所金那种火爆的玩意儿而是硫磺,红黄的火焰迎面涌来像是一堵火焰的巨墙,带着不可违抗的意志。 但无尘之地还是挡住了它,巨墙在李苏身前一分为二。李苏快速跑动,将等距插在地上的一列取样器用密封袋封好,抱着七八个取样器跑回闸门前敲门。 “你有本事炸我你有本事开门啊!”金属闸门咚咚的响。 闸门打开了,门后竟然被他们现场组建出来了一个缓冲区,看来这群家伙为了骗他进来真是不择手段。 巨型风扇打开,随着李苏一起窜出的黄色气体被强劲的风压推了回去,李苏离开缓冲区后风扇并未停止,气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入了中间的通风口。 “这些东西你要排到哪里?”李苏把手上的取样器交给一旁等候多时的研究人员,随口问。 “排到外面。”阿杜卡拉所长说。 “哈?二氧化硫是有毒的啊朋友!” “放心。”阿杜卡拉所长做了一个不用着急的手势。“我们在排出过程中会混入同量的氟气,二者反应生成的硫酰氟是安全的。” “化工方面我还是很相信你们的......” 话还没说完,轰然巨响,随之而来的夸张的震波放倒了一批制服男。 “我靠......”李苏扶额,他早该知道这群家伙不可信。 “怎么回事?”一旁的阿杜卡拉所长扶着墙站起,高声询问。 “应该是......因为通风口中有一根汞蒸汽管道穿过,高温点燃了混合气体。”一名敬业的部员很快给出答复。 “糟糕!”李苏和阿杜卡拉所长异口同声。 “快救人!汞蒸汽有毒!”李苏接着说。 “关闭阀门!别让更多的汞蒸汽变质了!”阿杜卡拉所长说。 “我靠!”也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骂人了,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这么想抽这个阿拉伯人。 “救人是医务组的工作!这方面他们很熟练!我们去反而是帮倒忙!”阿杜卡拉所长理直气壮,李苏愣了一下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倒不用担心。”还是那个部员。“汞蒸汽管道并未破裂,这类重要管道的设计标准完全能抗下这种级别的冲击。” “那么也要疏散众人。”李苏当机立断摸出手机。“诺玛,使用a级权限疏......” “不用。”阿杜卡拉所长反手拍下一旁的红色按钮,李苏又愣了一下。不是因为没见过这个按钮而是这个按钮在瓦特阿尔海姆里随处可见。 “这不是火警按钮么?” “怎么可能?”阿杜卡拉挥手。“火灾这种小问题我们能自己解决。这是对外的按钮。” 对外的?李苏还没开口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诺玛的声音从各个扬声器里响了起来。“‘诺亚系统’启动,已判定事故地点,根据《卡塞尔学院校内安全管理与防护措施》补充条款,校工部正在赶往损害位置。” “这是什么玩意?”李苏问。 “去年装备部为诺玛写的子系统。”阿杜卡拉所长说。“鉴于每次事故之后人员的调配比较繁琐,我们便提交了这份议案。去年校董会通过了这份议案,今年年初这套系统正式开始运行。” “今年才开始运行?那么......使用了几次?”李苏又问。 “嗯......二十多次?大概吧。”阿杜卡拉所长有些不确定。 “根据我的历史记录,是五十五次。”诺玛回答。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才三月初?”李苏眼角有些抽抽。 “怎么了?”阿杜卡拉所长有些吃惊。“实验体你连日期都记不清楚了吗?放心!我马上给你安排一次全身检查!这是协助装备部的福利!” “不不不亲爱的阿杜卡拉所长,一切都好,我只是更想抽你了。”李苏转身。“试验做完了的话,我先走了。” “还有试验呐!别急着走啊!”阿杜卡拉所长一把拉住李苏。 “怎么做?”李苏诧异。“你们连合适的场地都没有。” “本来确实没有。”阿杜卡拉所长鸡贼的指了指头顶。“但现在不就完善了嘛。” “你是说......你们在下面炸,校工部在上面收场?” “对啊,完美地闭环!等场地清空后他们会引导你继续试验的,我先去开个会,再见。” “开会?哦。”本来想拒绝的李苏突然意识到了正在试验的是什么东西,恍然大悟,也就不再拒绝。 “那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先走了。还有,马突尔,你把我的生化服一道拿来一下。”阿杜卡拉所长摆摆手,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似乎不清除干净数据就不准确,几个生化服男正用水枪清洗墙壁。无聊的李苏登录守夜人讨论区,里面正聊得热火朝天。 “深更半夜的装备部搞什么幺蛾子?我这只想潜水的也被炸出来了!”守夜人开了主帖。 “混账你是副校长!你难道没想过打个电话给校工部盯一下救火的事么?你的工作只是喝酒和在这里刷讨论区么?”剑桥折刀回复。 “一瓶半白兰地之后你以为我还能指挥救火么?发帖声援战斗在救火第一线的校工同志们!”守夜人回复剑桥折刀。 “装备部那帮混账!有时候我真想把一颗钻地炸弹扔进他们的地下实验室里!”剑桥折刀。 “支持校长的这项决议,请把这项工作交给执行部来做。”格陵兰阴影回复。 “施耐德你有空在这里刷讨论区不能去火场看一眼么?作为执行部负责人要有代理校长执行公务的觉悟,校长现在在巴黎参加酒会,放着无数衣着暴露比他小一百岁的女人不泡,上网关注火情,你却在这里大谈炸掉装备部的问题?我看你跟装备部那帮暴徒的本质是一样的!”守夜人开始政治思想教育。 “执行部是个准军事机构,这火要是龙类放的执行部全权负责,可这火是装备部放的,我不负责给装备部擦屁股。”格陵兰阴影回复。 “校务还是得交给稍微靠得住的人,我已经电话给曼施坦因教授让他去救场了。我得下线了,一会儿新季时装发布会要开始了,代我问候校工部的同事们。”剑桥折刀。 “顺道帮我带一些香槟产区的起泡酒。”守夜人。 “收到。”剑桥折刀下线了。 “第二次试验!2号配方!”部员一边高呼一边把李苏推进试验场。 炸弹爆炸,新的二氧化硫涌入洞口,原本已经渐渐熄灭的火苗再次扩张,演变成了新的爆炸,威力居然比真正的炸弹更甚。 手机“叮”的一声,代表一条新帖被创建了,一看id,卡塞尔学院装备部。 “预料中的爆炸,请诸位老师同学不必惊慌。实验还在继续,未来一个小时里可能还有两三次爆炸,强度可能会更大一些,请大家做好准备。” 李苏抬头看向控制室,其中一人打开了笔记本一手拿着可乐只用单手打字。再低头看帖子,瞬间无数西红柿的图标出现在跟帖中。 刚刚收集完采集器交给他们,这帮家伙再次发帖:“精炼硫磺的燃烧会散发出对人体有害的烟雾,胡萝卜可以帮助中和毒素,建议同学们夜宵吃胡萝卜。” “坏消息,请老师同学们帮忙抓蛇。刚才的爆炸令地下二层的蛇类饲养池开裂了,大约有200条各种蛇类正从不同通道中逃逸,包括眼睛王蛇12条、亚马逊巨森蚺2条和原矛头蝮20条,详细列表10分钟后以群发邮件告知。”这回是生物馆。 “见鬼!我看见一条森蚺沿着钟楼爬上来了!救命!救命!”守夜人。 “别慌!副校长大人。”李苏回帖。“千万别跑,一定要和它对视,同时口中低吼,手收成爪做出进攻姿态。” “我已经照做了,这样就能吓跑它么?”守夜人。 “不,这样你能死得有尊严一些。” 第三章 任务 试验进行到了十点左右。但因为又测试了几件新装备,离开瓦特阿尔海姆时已经十二点了。摸摸有些饥饿的小腹,李苏从侧门溜进餐厅,点了一份咖喱饭套餐。热腾腾的咖喱饭在泛着凉意的夜晚真是对肠胃最好的慰藉。 特别是还有楚子航的怒吼作为佐料,更是人好胃口。 李苏把手机架在一边当镜子用,一边吃饭一边欣赏愤怒的楚子航和颓废的路明非。路明非嚼着半凝固的蛋液辩倒了楚子航,让他无话可说,然后沉沉睡去,楚子航给了服务生一百美元让他不要吵醒路明非,离开了。 服务生看了看睡了死沉的路明非一眼,回到后厨。他前脚刚走,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路明非身边。他伸手把路明非按在餐桌上的手挪开了,露出了下面压着的iphone手机。 “呃......”李苏差点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给吓噎着。路鸣泽这个小魔鬼居然能实体化了!是交出一半力量的副作用吗? 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孩子,但他的出现却伴随着强绝的气场,整个餐厅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他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蕴藏悲悯,声音轻柔似风话语却刀剑般锋利。可惜他喋喋不休地诉说只换来了路明非几声猪一样的哼哼。 “真跟猪一样。”路鸣泽苦笑。 喝完同样温暖的紫菜蛋花汤,李苏用金属勺子敲了一下汤盅,陶瓷清脆嘹亮的生音席卷整个餐厅。与此同时路鸣泽面色一变,凭空消失了,一切重归安静。 “别装了,装睡有意思吗?”李苏坐到楚子航刚刚的位置上。他还记得路明非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宿舍,说明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你看出来了?”路明非睁开眼睛,伸手挠了挠头,苦笑一声,但脸上仍没有表情。“所以你也要来给我做心理辅导吗?我真的没事。” “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李苏并未正面回答他。“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什么吗?” “记得记得!拼命没用!努力才是真的!”路明非满口答应,漫不经心。 “你或许曾经是个屌丝,但是你现在已经有了高富帅的条件了,还记得你在你叔叔婶婶面前的样子吗?”李苏看向楚子航离开的方向。“他们觉得你有名牌大学撑腰,有美国教授做后盾,有派头有场面。” “你怎么知道的?”路明非一愣。 “诺玛告诉我的。”李苏摆摆手示意重点不在这里。“但是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所以真正的高富帅并不仅仅是由环境决定的,还有他们自己的努力。有了s级的身份,你的努力会事半功倍。当然,努不努力都是你的选择。”李苏回头。“但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我.....我为谁努力啊......”路明非嗫懦着。 “或许以后你就有想要为之努力的人呢?”李苏回头看着路明非。“估计我怎么说你都理解不了,只有等你真正体会到那种无力感时你才能明白吧。” “不过为什么非得是我呢?”路明非抬起头,“这种拯救世界的事情怎么就轮到我这个废柴了呢?师兄,老大,你。哪个不比我牛逼百倍?” “厉不厉害和谁来拯救世界没有必然联系。”李苏淡淡的说。“校长曾经对我说过,我们所求的东西并不能给予我们力量,而是我们用自己的力量将它争取过来。我只是尽全力保证能够将它争取到而已。” 他站起来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既然你放弃努力的话,那希望你能接受和自己所求不符的世界。”转身走出餐厅。 路明非默默地看着李苏离开,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他也缓缓起身离开。 路明非能听进去多少呢?李苏没有把握。关上宿舍门,李苏开始收拾东西。从换洗袜子到笔记本电脑,一一码好放在背包里。毕竟他没有一个路明泽那样的塞巴斯,凡事总得亲历亲为。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口香糖放进夹层,铁尺插在背包旁边,上面挂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这锦囊还是阿杜卡拉所长回来后送给他的。所长一脸神秘地告诉他明天中午再打开。 全部收好后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李苏上床开始睡觉。睡得迷糊的时候他收到了诺玛的短信,看了一眼又把手机扣下,一觉睡到早上七点。 “三位早上好。”早上七点的火车站空旷而安静,李苏抬手向站台上仅有的三个人问好。 “早上好。”三人回礼。路明非和恺撒除了背包外各有一个行李箱,楚子航是一个背包和一条刀袋,背在肩上露出一截刀柄,笔直地站在一旁。 似乎是因为醒了三个小时的缘故,其他人的精神头都比他要足。 “老大,你知道这次任务是什么吗?”路明非东张西望。按照行程表来1000还需要五分钟,他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探这次任务的底。 “不知道。”恺撒摇了摇头。“按照级别来说你的权限是最高的,应该是你比我先知道才对。”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诶。”路明非说。“我还专门问了诺玛,她什么都没说。” “说明这次任务级别很高。”恺撒说。 站台重新陷入了平静,但诡异的气氛并没有缓解。 四个人在站台上站成一排,一项不对路的两方会长自然站在两边,中间的李苏挨着楚子航,路明非挨着恺撒,倒也维持住了平衡。不过尴尬的是贵公子、杀胚、废柴和神经病之间完全没有共同语言,所以除了沉默也不知道该干啥。 好在路明非的问题拖了些时间,已经能听1000拉响的汽笛声,四人都松了口气。 第四章 落地 身后的阅读灯打开又关闭,机舱重新笼罩在黑暗里。李苏睁开眼睛,起身取了一杯柠檬水。 这俩货估计是天生的冤家,还没说两句话又怼起来了,还得路明非在中间当和事佬。李苏瞥了一眼坐在背后的三人,窗外的灯光照得他们脸庞发亮。 坐回座位,李苏摸出一个牛皮纸袋,撕开封口,把里面的内存卡插进平。平板一直连着身上的耳机,主动降噪耳机。 这就是装备部那个锦囊里的东西,还难得的附上了使用说明。根据那张语焉不详的小纸条上写的,这玩意是装备部研发的湾流配套设施,能够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抵消掉湾流巨大的噪声同时不影响正常说话。 戴上耳机的瞬间世界安静了,李苏第一次由衷地赞美装备部的发明。同时他看了看身后一脸慵懒的凯撒,不由得开始为这家伙默哀。 话说就算没有镰鼬他的听力都比常人好上一些,在这种环境下都能如此淡定......蓝血贵族就是牛逼!李苏在心里为他鼓掌。 诺玛平淡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李苏,你们这次的任务是调查前苏联‘列宁号’破冰船的残骸。功勋破冰船‘列宁号’被称作极地的红色巨兽,是全世界第一艘号称‘全海域’的极地破冰船,因为没有它到不了的冰海。苏联解体前夕,它违背北方舰队的命令,进行了一次秘密的航行,航向日本海域。在接近日本领海的地方,它发出了海难呼救信号,但在日本自卫队的救援船到达前沉入了深海。列宁号上被怀疑载有和龙族文明有关的禁忌物品。日本分部将支持你们的行动。芯片将在三秒钟之后自动格式化,祝好运。” 谁知道地下是个更大的东西呢?李苏轻笑一声。 取出储存卡折断,把纸张和照片丢进垃圾桶。已经压得很低的火焰又被撩动了起来,沿着文件表面攀爬,火光照亮了黑暗的机舱。 “到了。”李苏正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时,楚子航冷硬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和刚刚区别有点大啊。”李苏望向窗外,放眼所见只有波光粼粼的海面。 “根据地图,这里应该是横滨市的范围。”楚子航说。 “师兄你还记下了日本地图?”李苏惊叹。 “出发之前看了两眼。”楚子航撤回望向窗外的目光。 飞机猛地一沉,然后传来的是失重感。窗外铁黑色的海面极速逼近,关闭所有指示灯的斯莱布尼尔快速降低高度,几乎是贴着海面滑行,像是渴血的蝙蝠。 靠近陆地了,斯莱布尼尔忽然亮起全部的照明灯,起落架擦过海面边缘,激起了漫天水幕。水幕中的黑色湾流就像是从夜幕中浮现的魔鬼。 机舱内部倒是一片祥和,恺撒甚至起身从行李架上拿出几个布包递给在场的众人,视线扫到路明非时他挑了挑眉。 “他居然睡着了?” “嗯。”楚子航接过自己和路明非的布包,叠放在膝盖上。 “什么玩意?”李苏也接下恺撒递过来的东西。 “和服。”恺撒也座回座位,解开布包。与此同时发动机倒转,巨大的动能归零。但这对三人都没什么影响,他们仍在慢条斯理地整理和服,倒是路明非又醒了,睡眼惺忪。 “还有配套服装?”路明非上下打量怀中的玩意。 “换上吧。”斯莱布尼尔停稳,恺撒起身解下校服外套搭在靠背上,开始脱衬衣,剩下的三人也站了起来有样学样。在有人帮助的情况下和服并不难穿,最后楚子航略微调整腰间的长刀,大家都准备妥当了。 “还有这个。”恺撒又丢过来几把长柄纸伞,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下机的同时他撑开了纸伞,上面是墨意淋漓的四个大字:“天下一番”。 “好霸气啊老大。”路明非多看了两眼,也撑开了自己的纸伞,上面是白鹤与菊花。 然后是楚子航,喷发的富士山。 最后李苏也撑开了自己的伞,神奈川海浪。 刚刚走下舷梯,就能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本部的诸位谁带了打火机?借个火!” 李苏快步走到这个眼底含着刀剑清光的家伙面前,摸出打火机,脚上的木屐滴滴嗒嗒。源稚生看见这家伙如此上道,眼中也是多了几分赞赏的意味。 谁知李苏并没有点燃打火机,反而一把抱住了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家伙,同时大力拍打他的后背。源稚生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愣住了,几乎叼不住纸烟,身后的樱也是一脸茫然。 李苏毫不在意二位的表情,一边拍打一边痛心疾首地跟身后的恺撒感叹:“会长还记得我怎么给你说日本的吗?极其变态的公司关系啊!上级无度压制下属啊!你看看这位来接机的小兄弟连打火机都来不及买一只,肯定是连滚带爬的赶过来的吧?是不是连晚饭都没有吃?” 他又亲切地搂着源稚生,“这种情况你该向学院反应!日本分部忽视了你的个人权利!身为国际学府我们肯定会严肃审查你的上级的,我们绝不姑息!” 彻骨的寒意从这个男人身上传了过来,李苏心到不好,真把这个超级混血种惹毛了。正在想怎么解释时,杀气却忽然一滞。回头一看,楚子航正好看了一眼这边...... 恺撒听了李苏的发言似乎也意识到了源稚生的悲惨生活,摇头叹息,然后制止了李苏准备给源稚生点烟的动作,抽掉源稚生手中的柔和七星扔在海风里,把一支铝管装的雪茄拍进他手心:“别抽那种女人烟了,试试这个,谢谢你不辞辛苦来接机。” 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花花公子的风骚和老大哥般的牛逼,大力地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然后绕过他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准备上车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源稚生身后的樱,眼前一亮,友情赠送了一只雅典娜小像。 李苏端起发动机盖上那支自己的香槟,站在一旁小口喝酒,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 大家都注意到了樱,显然人们对于漂亮女人的尊敬是甚于漂亮男人的。路明非点头哈腰地接下樱手里的花束时满口都是“阿里阿多搞砸姨妈死”,楚子航也微微点头致意。 李苏坐到最后一排,身旁的东西被一大块黑布遮住了。隐隐掀开一角,躺在下面的单兵导弹表面反射着冷光。 正当他满心好奇地研究这个圆脑袋的玩意时,路明非坐在前排对着源稚生挥舞手中的名片。“哇达西哇……这个……路明非……呆死……”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深鞠躬:“在下源稚生,卡塞尔学院2003级进修班毕业,欢迎各位光临日本。”他的中文相当纯正。 路明非一愣,然后赶紧他竖起大拇指,“你地……中文……大大地好!” 楚子航已经怀抱长刀睡着了。恺撒在一旁玩手机假装没看到这个犯二的家伙,坐在后排的李苏毫不顾忌的笑出了声。 “恺撒·加图索?你是这个组的组长吧?” “我是,开车吧。”恺撒挥挥手。 源稚生再次深呼吸,强压心中的怒火,把一张文件递给恺撒:“请组长签字。” “这是……入住酒店的账单?你需要我的信用卡么?”恺撒问。 “不,这是你们的遗体处理方案。这次的任务风险系数很高,如果你们不幸遇难,遗体将被空运回各自的家乡。”源稚生面无表情,他直视恺撒的眼睛。 “哦,很体贴啊,我可不想在日本举行追悼会。”恺撒漂亮地签名画押,“你知道我的国籍对么?把我运回波涛菲诺就可以了。” “我帮他签字就好了,我和他都是中国人,老家是一个地方的,连高中都是同一所。”路明非指指楚子航,“一起运你们还省钱了。” “可以的话帮我把墓碑杵在月球上。”李苏签上自己的名字。 源稚生灰头土脸地收起文件。 “日本分部比我想的要好,”恺撒点评,“至少你们的工作做得很细致。” “试试我送你的那支高希霸,纯正的古巴雪茄,你喜欢的话,我的箱子里还有整整一大盒。”恺撒又大力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 “那么今后的几天里,请各位多多关照。”他说。 “对了,现在你们日本人还男女共浴么?”昏昏欲睡的路明非忽然想了起来,又一次从车里探出头来。 李苏感觉源稚生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第六章 神社 来得很早,人员刚刚才集合完毕。身着黑衣的男人们腰配白刀,列队整齐。他们走过洒满樱花的石阶,在本殿前朱红色的石壁下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后散开为两队夹道。 紧接着踏入神社的是打着纸伞的七人,他们都穿着正式的和服,男人们穿黑纹付羽织,女人们穿黑留袖,足下是白袜和木屐,目视前方,步伐稳重。他们穿过那座烧焦的鸟居时,先前引道的男人们深鞠躬,一言不发。打着纸伞的七人也在那面朱红色的石壁前深鞠躬,为首的银发老人点燃三支线香插在石壁前,看着香烟弥散在雨幕中,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迷惑啊!” 有什么可以疑惑的呢。听到橘政宗的感叹李苏瞥了一眼神社前的众人,从一旁的树林摸进神社,绕过其中布置的风魔忍者。 翻过围墙,围墙背后是一栋比本殿小一些的建筑。他搭着窗棱攀上大梁,缓步行走。这种古建筑有着宽厚的梁椽,行走时如履平地。 是间非常空阔的屋子,没什么人,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立像,它们躲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像是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 没什么人,也就还是有人的。大殿中唯一的人坐在窗边,俯视着烟雨朦胧五光十色的东京,自斟自饮。 好闻的香味传了过来,闻起来像是山崎威士忌,李苏在凯撒的派对中尝过这酒,还不错,就是烈了些。 他只是不停地喝着酒,眼神恍惚,淡淡的孤独弥漫开来。但这种孤独不是被遗弃的孩子的那种令人心疼的孤独,只能让人感受到其中肃然的冷漠和对一切的无所谓。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李苏有点好奇,忽然想从大梁上跳下和他谈谈心。也不知道在这里看到自己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还未等他付诸实践,两个人已经直直地向这间屋子赶了过来,从脚步声里能听出他的急切。 一个男人偷偷摸摸地进来,凑近源稚生耳边,“少主,大家长和各姓家主都到了,他们都在等你,你再不去那些人又会嚼舌了!” “知道了,喝完这杯就去。”源稚生皱眉,“你和夜叉都跑到这里来开会了,谁负责监视恺撒小组?” “樱在那儿,少主你喝多了,是你说我和夜叉靠不住,还是樱盯着他们比较好。”乌鸦摸出漱口水放在一旁,“去本殿前漱漱口,别让他们闻见你满嘴酒味,还有,我说你在四周巡视,少主你别露馅啊!” 还有一个男人正跪坐在门口,一脸严肃,看来是在望风。 “我想起来了,”源稚生拍拍额头,“我是不敢把你们留在半岛酒店,你们会把本部专员赤身裸体地吊在东京塔上吧?” “少主你对我和夜叉有偏见,我们虽然是变态可是对男性的裸体可完全没兴趣。但少主你想,要是樱是个深藏不露的变态,她倒是有可能喜欢哦。”那个男人说。 “樱喜欢男性裸~体那就不叫变态了,你和夜叉才是。”源稚生微微有些摇晃。 “哎哟哎哟喝到这种地步,”他赶忙扶了一把,“那少主我先去回话就说你在换衣服,喝完这杯就别喝了啊!还有千万记得用漱口水!” 然后这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大屋,和门口那个男人一起离开了,木屐的生音踢踢踏踏。 待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之后,源稚生抽出佩刀,把瓶中残酒淋在刀上,刃上流动着湛青色的寒光。他默默地看着刀刃上水光流转,一言不发。 他忽然动了,长刀横扫,划出满月般的圆弧,酒液四散飞溅。他握紧刀柄,豁然起身,便如一只预备捕猎的豹子绷紧全身的肌肉。 发现了?李苏吓得差点直接跑路。但他还是忍住了,靠在圆柱上望着眼前的黑暗,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酒香。 源稚生默立良久收刀回鞘,漱了漱口披上黑纹付羽织转身出门。李苏等待了片刻,踩着连续的横梁跟在他身后。 不用进本殿,拳脚风声就已经传到了耳边,伴随拳脚风声的是一声热血澎湃的“豪由根!” 某中意义上熊孩子确实蛮麻烦的.....李苏叹了口气,开始上爬,端坐在最高的横梁上把摄像球放在一旁,看着下方你来我往的战斗。 看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作为铁拳玩家,2d格斗看不懂啊..... 唯一能看懂的是源稚生跑蹲在上杉家主身后接过手柄,扭转战局,然后他把手柄塞回上杉家主手里:“胜了一局就别老想着了,开完会再玩。” 他又顿了一下,“我有空会陪你玩的。” 源稚生起身鞠躬,一丝不苟:“抱歉来晚了,已经检查了神社前后,确认了安全事宜。”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橘政宗率先鼓掌,跟着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 李苏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所有人都是一脸肃穆,他们正在聆听橘政宗讲述的樱井明的故事,每个人都眼含悲戚,只有房梁上的李苏满心嗤笑。 难过?别开玩笑了,说的好像迫不得已可是你们真的做出过什么努力吗?你们收购科学机构研究出了自白剂,却从来没有研究过用来抑制血统的药物,就像政客在台前高呼着自由属于人民然后在台下笑着收取政治献金。 如果你们不想为他们付出的话还不如检出后直接处死,这样也会少些痛苦。 一帮伪善之徒。 说到底这个故事只是铺垫罢了。随着橘政宗用白布蒙住眼睛,一切终于还是放在了台面上。 端坐在屏风前的橘政宗义正辞严:“觉得家族应该和猛鬼众决一死战的,请提笔在左侧屏风上写‘正’字。觉得家族应该继续隐忍不发的,请在右侧屏风上写‘正’字。我身为大家长,虽然一心求战,却不能胁迫家中的所有人,所以我放弃我的那一笔。我以橘家家主橘政宗的尊严起誓,今夜无论什么样的言论都不会受到惩罚,无论诸位是支持我还是反对我,我都衷心感激。” 哦,真棒啊!橘政宗心怀感激然后王将挥舞屠刀?这就是你用机枪扫射犬山贺的理由吗?真棒!李苏简直想起身为他鼓掌。 投票并没有什么差池,除了犬山贺以及一小部分人外都选择了“战”,毕竟是执行局局长和大家长,号召力是犬山家主所不能比的。 没什么好看得了,收起摄像球,李苏原路返回离开神社。离开本殿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橘政宗,然后不再回头。 第七章 家主 伸了个懒腰,李苏从床上翻身下来,打理了一下蓬头垢面的自己,离开套房。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黑盒。 “早上好。”早餐已经推进来了,正在用餐的三人抬起头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早。”李苏应了声也坐到桌旁开始吃早餐,边嚼边看手上日本分部列出来的今日行程。 繁忙的一天。 吃完早餐,乘上早已等候在楼下的轿车,黑色的轿车直驶源氏重工,汇入不息的车流。 李苏放低车窗,混着海藻气味的晨风沁了进来,不是不是下了一夜雨的缘故,空气非常清新。分明是坐在车里却有种在森林里小憩的错觉。 窗外整饬的城市被单面玻璃调整了一下色调,原本淡雅的高楼显得晦暗了些,像是笼罩在蒙蒙的阴影里。偶尔等候红灯时和轿车擦肩而过的行人神色匆匆,心无旁骛,像极了他们居住的这座城市。或者说,他们正是组成这座城市的单元。 “这是个被规则约束的国家。整个国家是一部复杂的机器,每个人都是这部机器上的零件,被规则约束着高速运转。这样的生活想起来也真可怕......你是不是也在想这个?” 李苏诧异地扭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楚子航。恺撒小组的四个人分了两车,恺撒和路明非一车他和楚子航一车。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主动搭话。 “不。”李苏摇了摇头。“高速运转的同时他们也享受着高福利,个人选择而已。” 沉默许久,楚子航缓缓点头。“你说的对。” 到了,车缓缓停在了一栋铁黑色的大楼前。穿黑色西装的女孩拉开车门,双手贴着裤线深鞠躬:“欢迎本部专员驾临日本分部参观。” 那是樱,她把漆黑的长发梳成剑道少女那样的高马尾,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了。 “我本来以为会有黑衣男夹道鞠躬的。”恺撒钻出车来,仰望那座黑色的摩天大楼。 “如果参观家族神社的话他们还保持着夹道欢迎的传统,但在东京市内不得不低调一些,以免惊扰周边邻居,请贵宾见谅。”樱退到一边,做出欢迎的动作。“因为交通堵塞,诸位已经晚于行程表四分钟,不过没关系,我们事先已经查过沿途的交通状况,所以诸位和家主们的会议被延迟了十五分钟。就由我带诸位参观一下办公区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个现代社会常见的商业公司而已,部门和职能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处理的业务有些特殊。李苏手掌贴在观光电梯的强化玻璃上,看着脚下的城市逐渐远离。 注意力仿佛跟着地面一起远离了似的,背后路明非的吐槽逐渐悠远了起来,朦朦胧胧地带着些不真切的意味。似乎自己独立出了这个世界,心底不喜不悲。 直到电梯到达的“叮”声让他回神,身后传来了樱的声音。李苏回头,跟着众人穿过28、29和30层,樱拉开了一处隐蔽的拉门,阳光透了进来,这一层居然有一处宽敞的露台,它隐藏在大厦的一角,从地面和天空都不易觉察,唯有拉开这道拉门,才能踏入这处洞天。 “醒神寺?醒神祇还是醒精神?”李苏抬头看着面前小巧精致的鸟居,以及之后绘在花岗岩墙壁上的神鬼绘卷。 “不知道,但您见到政宗先生时可以亲自问他,醒神寺是先生起的名字。”消失了片刻的樱捧着一个铜盆走了过来,三人学着路明非的动作洗手漱口,这是所谓的“手水仪式”。 黑白两色石桌拼成圆形的太极图案,桌边等候的六个人都起身鞠躬。 “诸位已经见过的,源家的家主源稚生先生……”樱一一介绍。“龙马家的家主,龙马弦一郎先生,龙马弦一郎先生是现任的日本分部分部长。” 四人微微点头,表示对这位头发一丝不苟西装干净整洁的中年人的敬意。 “犬山家的家主,犬山贺先生。犬山贺先生是第一任分部长,是昂热校长的老朋友。” 犬山家家主笑容如阳光般照人,他挠着头哈哈笑着说:“哎呀哎呀,因为杀不掉昂热嘛,只好跟他当朋友了。真是遗憾啊!” 似乎是因为公事公办,他并没有单独提出李苏来说两句,李苏也假装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就是自己的岳父,同样致意。 “樱井家的家主,樱井七海女士,她兼任日本分部的监察员。” 虽然是个貌美的女子,但同样公私分明的凯撒也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大展风范,只是面无表情。 “风魔家的家主风魔小太郎先生,蛇岐八家的‘若头’,大家长不在的时候,家族的事务都由风魔先生决断。风魔先生不在日本分部任职,但为了这次的任务我们借用了风魔家的忍者组,所以风魔先生也出席今天的会议。” 这位就简明精干很多了,让人感觉随时能从和服宽大的袖口里滑出一把肋差来。 “最后这位是橘家家主橘政宗先生,也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各位是没有想到所谓的黑道分子是我们这样的人吧?”一身白麻衣的橘政宗微笑着和恺撒小组一一握手,“其实我们也没有想到学院本部的王牌专员是这样优秀的少年人啊。” 李苏最后和他握手,同样面带微笑。忽然他想直接把这家伙掐死在这里,但想想还是算了。但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身?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算是还了橘政宗先生的礼,这样以后捅刀子也心安理得一些。 “宫本家主在做些准备工作,诸位一会儿就会见到。至于上杉家主,她身体不太好,昨夜后半夜又出了状况,现在还在卧床静养,还请诸位贵宾原谅她的失礼。”橘政宗说。 “高层会议我不便在场,我这就退席。”樱深鞠躬。 “不急,等等我和犬山、风魔先生,我和风魔先生不是日本分部的人,只需全心全力为学院的任务提供帮助就可以。至于犬山君,虽然曾经是日本分部长,但如今已经退休,也不便出席这样机密的会议。我们和学院优秀的年轻人见上一面聊聊家常,然后就可以去跟战略部的老不死们去喝茶了。”橘政宗笑笑。 “茶很香。”恺撒随口说。 圆桌上赤红的茶壶和窗外蔚蓝的海面形成了鲜艳的对比,颇似“煮酒论英雄”的曹刘。 “能得到加图索家继承人的赞许,这茶也算有幸。”橘政宗说,“没什么可以招待诸位的,就用这日本的茶道吧。” “您是日本人么?”恺撒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橘政宗。 “我只有一半日本血统,另一半是俄国人。”橘政宗说。 恺撒皱了皱眉。 “我来日本很多年了,很多人都看不出我还有一半俄国血统,加图索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橘政宗问。 “口音,你的口音带有斯拉夫语系的特点。你会区分硬颚音和软颚音,这是典型的俄语发音。”恺撒说,“你不止有俄国血统,你还在俄国生活过。” 在座的人中连风魔小太郎和源稚生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其他家主也并不知道这件事。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这件事还是瞒不过人,”橘政宗笑笑,“是的,我在俄国生活过大概30年,那还是苏联的时代呢,大家吃着配给的食品,孩子们都以穿上军装为荣。” 凯撒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水沸了,橘政宗提起铁壶,把沸水倒进茶碗中,再把水倒掉。这是标准日本茶道的程序,第一道热水只是用来加热茶碗。接着他用木茶勺挑出两勺茶粉放入茶碗,再从铁壶中取一大勺热水倒入茶碗,用茶筅轻轻搅拌。真正的茶香弥漫开来,每个人的神情都放松了几分,原本有些严肃的场景变得随和了。茶粉的香味还是要比茶叶浓厚很多,李苏想到中国在宋朝之后舍弃了这门技术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查查参考书,这路数该怎么破?”恺撒凑近路明非耳边,压低了声音。 “有的有的!我那本《日本神话与历史100讲》的附录里有茶道礼节!”路明非在桌子底下翻书。 “有了!煮茶的人会把茶碗有花纹的一面朝向饮茶的人……然后……我们要拿古帛纱垫着,顺时针旋转两次,把花纹对着煮茶的人表示尊重……然后,嗯,饮下茶汤,把茶碗逆时针旋转两次,低头欣赏茶碗的花纹,表现出很欣赏的样子,也可以赞叹两声。”路明非小声说。好在这张桌子够宽够大,他们说什么对面的人大概听不清楚,只看见他们三个交头接耳。 恺撒和楚子航一言不发,都在心中默记流程。同样是社团领袖,他们没理由在对方面前低头。 橘政宗果然抽出腰间金色的古帛纱垫着茶碗,在手中轻轻旋转,把有竹雀花纹的一面朝向恺撒,弯腰奉茶。恺撒早已注意到自己面前也有一张金色的古帛纱,弯下腰神色不动地接过茶碗,也用古帛纱垫着,在掌心顺时针旋转两次,把竹雀花纹对着橘政宗,路明非那本小册子上说这是对煮茶者的尊敬。恺撒做得一丝不苟,他也知道在日本茶道是郑重的礼节,出错是丢脸的事。 橘政宗又向楚子航和路明非奉茶,这两个人也一丝不苟地照搬恺撒的做法。 三人同时仰头饮下茶汤,动作稍微停顿,而后身体缓缓地复位,逆时针旋转茶碗两次,重新把竹雀花纹对准自己,低头欣赏茶碗的花纹,脸上露出赞叹的神色。 唯一不同的是李苏。他接过茶碗后并没有喝下去,而是放在一边,然后把身旁的黑盒放到了桌面上,他一路都带着这东西。 缓缓揭开盒盖,里面是八只黑色的汤盅,同色的盖子严密地封住了里面的东西,让人猜不透。李苏把汤盅递给樱,樱愣了一下后将汤盅放在了每个家主身前。 六位家主揭开盅盖,辣椒和黄豆的香味充斥了醒神寺。原本肃穆悲悯的气氛被冲散了,市井的悠然自得占领了这个地方。 “希望各位喜欢。噢,这个忘了。”李苏揭开食盒最后一层,里面是整齐摆放的八只勺子,同样由樱负责递送。然后李苏盖上盖子把食盒递给樱,说话了。“既然还有两位家主没到,就麻烦政宗先生转交了。” 橘政宗点头,然后家主们缓缓下勺。他这次的作品远比去年的优秀,经过了李苏无数次的改良后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了,油辣子深沉的辣、榨菜丝淡淡的咸和葱花扑鼻的清香撩拨着人们的嗅觉神经,白色、红色和绿色也是明艳鲜亮。一口之后在整个人都被滑嫩的豆腐脑和流入心底的辣椒唤醒了,原本属于早晨的那份倦怠被一扫而空。 汤盅不大,很快就吃完了。家主们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他们并非没有尝过这种用黄豆制作的美食,但曾经的佐料都是化生、芋圆和糖浆,这种风格的却是第一次遇到,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这小小的一碗豆腐脑竟然是出自本部的学生之手,看来本部也有钻研的人啊。他们不由得收起了几分对本部的浅视。 看见面前众人的反应,李苏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喝茶,茶凉得恰到好处,微苦却又宁心。 “煮茶算是我不多的特长,贵客来访,聊表敬意,却没想到贵客有更出色的作品啊。”橘政宗爽朗地笑了。“不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了,我和风魔先生、犬山君先告辞,学院的事务就由稚生和樱井女士、龙马君负责。”橘政宗起身告辞,“希望诸位在日本的日子里开心,任务也顺利。” 恺撒小组起身回礼,橘政宗带着风魔小太郎和犬山贺离开了露台。 拉门在身后闭合,风魔小太郎踏上一步压低了声音:“政宗先生,他们能胜任么?” “虽然稚生说他们是些靠不住的孩子,但我相信他们的优秀,恺撒的血统在‘a’级中也是超一流的,他被昂热那么重视绝不仅仅因为他是加图索家的孩子;而楚子航也不像档案中说的那样不可控,我跟他对面感觉不到他有杀气泄露出来,这说明虽然他的龙血比例很高,但他的自控能力更强,能束缚住龙血,这种素质是很罕见的;李苏也是,没有耐心的人做不出这种东西,虽然他的眼神一直飘忽但他眼底的东西却重如山岳;我唯一不能确定的是路明非,但希尔伯特·让·昂热相信的人,全世界都得相信!”橘政宗沉声说,“他们的到来对我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能错过!” “我也有差不多的感觉,他们明知道我们是黑道,但态度中并无畏惧,应对也算有度,甚至还懂茶道礼节,”风魔小太郎舔了舔留有些许香味的唇齿,“李苏的情况不知道,但政宗先生您用滚水冲茶他们却一饮而尽,难道……不烫么?” 第八章 出发 “你们居然把它伪装成了一条渔船!”恺撒大声说话以压过燃气轮机的声音。 “不,是科学考察船!”源稚生也大声说,“我们是一艘从事研究珍贵海鱼汇流路线的科考船!我们现在已经在公海的海面上了,但这里是日本的专属经济区,我们申请了12个小时的航道管制,12个小时内不会有船从那片海面经过!” 源稚生掌舵,恺撒在船头炖汤,路明非和楚子航不知所踪。李苏则是靠着船舷翻阅那本砖头般厚重的操作手册,毕竟是玩命的工作,还是要认真些,更何况多学一门技能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越远离海岸浪越强了,起起伏伏间山峦般隆起的海浪遮住视线又骤然降下,目光所及只有无尽的海水。 太阳完全消失了,失去光亮的云朵呈现出了渗人的黑色,黑云翻滚远处隐隐有雷声,看起来今晚不仅是大风还有暴雨。 “这船真的靠谱吗?”路明非忍不住问。 “放心吧。”源稚生说,“日本分部做事永远有万全的准备,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恺撒的鱼汤炖好了,在他的盛情邀请下众人品尝了蟹肉、鱼汤和贵腐酒,然后跟随源稚生踏上须弥座的吊桥。 “本次作战中,关西支部组成风组,他们的工作是在空中检视整片海域。如果有人想破坏深潜,风组会发动反击,此外他们还会把不相关的船只赶走。”源稚生转身向众人解释。 他身后的男人对空射出蓝色的信号弹,全天候直升机群起飞去向不同的方向,用探照灯照射海面。 “关东支部组成火组,他们的工作是火力警戒。我们给他们配备的是小型水警船,不过船上加装了双联发大口径机枪和单兵导弹,还有一发97式轻型鱼雷。有他们守卫,巡洋舰也会被拖住。” 红色信号弹升空,各浮动平台打开了船坞的闸门,水警船在海面上起伏前进,船首部的双联机枪转动着扫过海面。 “由风魔家的精锐组成了林组,他们已经在我们的外围布防。他们驾驶的都是渔船,渔船上装备着海底监听设备和气候监测设备,他们负责监控附近海域的状况,如果天气恶化到有危险的地步,他们会提前警告我们。” 乌鸦发射了绿色的信号弹,四面八方都是隐约的灯光闪动,那是远处布防的林组用探照灯回应源稚生的呼叫。 “至于我们所在的这个平台就是山组,山组由我亲自负责,全部组员都是岩流研究所的精英。山组的工作是直接给深潜器提供支持,在你们下潜的全过程中山组都会浮在这个位置,无论风是八级还是十二级,浪高是两米还是二十米,随时准备救援你们,也随时准备迎接你们的回来。这就是山组的含义,不动如山。”源稚生说,“家族出动了千人团队为诸位的下潜护航,除了操纵深潜器,其他的工作就请放心地交给我们吧!” “下潜任务有必要准备这么多武力吗?”李苏打量着那些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的直升机。 “因为......不只有我们对龙渊感兴趣。”源稚生迟疑片刻,还是解释了一下。“日本还有一个叫做‘猛鬼众’的组织,我们需要防备他们。”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计划书上没有?”恺撒皱眉。有东西不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会把他们挡在这次任务之外的。”源稚生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神色冷峻。 恺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拨开他兀自前行。他明白按照日本分部这种分而治之的状况他确实没有权限要求源稚生回答。 最后一段不需要带路了,深潜器就在前面。 源稚生对于恺撒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表示,在他背后淡然开口。“现在距离预定时间还有30分钟,岩流研究所会在30分钟内完成最后的检查和迪里雅斯特号的预热,这30分钟对你们来说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你们可以聊聊天或者睡一会儿,不过我的建议是去上个洗手间,深潜器里实在没有修建厕所的空间。”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号:“施耐德教授,这是日本分部源稚生在报告。下潜小组已经到达指定位置,我们在等待本部的指令。” “走吧。”李苏拍了拍身旁被突然相冲的二人吓到了的路明非,走向杵在一旁的装备箱开始拣装备。 装备不多,甚至没有青铜计划那次复杂,毕竟各种枪械一概欠奉,穿上那身衣服就可以吹海风了。李苏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摸索着拉拉链的路明非和正千方百计想把配刀拴在腰上的楚子航,向更衣室外走去。 走出更衣室,恺撒正跟一群研究员一起给深潜器做最后的测试,涡轮的高频噪声和尖锐的滴滴声响个不停。李苏和检修室的闸门擦肩而过,沿着螺旋的楼梯上行,每一步都无声无息。 每个转角都站着一个戴黑墨镜的黑衣人,但他们并没有阻拦李苏,看来已经被吩咐过了。正准备前往顶层时,李苏看到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帜一般的黑风衣,明白了谁在顶层,也就没有继续上爬了。原地坐下欣赏着已经天海不分的世界,摸出那只陪伴了他许久的酒壶。 茶喝了一半,有些阴柔的声音透过海风传了下来。 “樱你听说过海女么?”这是源稚生的声音。 “听说过一些,知道得不多。海女是古时候采珠的女孩,她们能不带设备潜到几百米深,用刀把大蚌撬开采集珍珠。”樱说,“只有女孩才能做这份工作,因为女性的皮下脂肪比男性丰富,抗寒能力比男性强。如果是男性的话,深海的低温会让他们的关节发病变形,没几年就会残废。”“我听说海女们下潜的时候会在腰间系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交给船上的亲人。如果她们在海底遇到危险就会使劲拉动绳子,亲人把绳子拉回来,也许能救她们,救不了也能收回她们的尸体。绳子只能握在亲人的手里,因为海女只相信亲人。但海女的丈夫们说,如果你厌倦了你的妻子,就带她去遥远的海域采珠,然后把绳子扔在水里就好了。” 源稚生淡淡地说,“所以信任真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是不是?” 听着源稚生那含义颇深的话语,李苏仰头喝干了最后一点茶水,把整个酒罐丢了上去。 源稚生看到有东西飞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看清楚手上的东西后愣住了,他之前见过李苏摸出过这东西。 “源稚生你敢把我们丢到海里,我就敢把你套上女装吊在源氏重工。” 第九章 下潜 “现场指挥官源稚生就位,恺撒小组,你们准备好了么?” “你来晚了,源君,我可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等人上。结束了这个任务,时间早的话我们还能去东京宵夜,快快快。”身旁的恺撒兴致高昂简直要燃破天际,相比起来旁边的路明非真是无精打采。 “时间是夜晚十点十五分,坐标为东经122度56分北纬35度33分,龙渊计划开启,我是现场指挥官源稚生,我下令释放迪里雅斯特号。”源稚生说,“祝你们好运。” 须弥座底部的潜水坞开启,负载了重物的迪里雅斯特号坠向黑色的大海,从须弥座底部可见白色的气泡涌出,那是迪里雅斯特号释放的空气。蛙人组潜入海中,把安全索挂在迪里雅斯特号顶部的安全挂钩上,安全索的另一端和须弥座顶部的轮盘相连。这个巨大的轮盘上缠着长达十二公里的安全索,这种金属安全索耐折耐磨,可以吊起五艘迪里雅斯特号,装备部特制的回收系统能在二十分钟内把深潜器从极渊底部回收到海面上。 蛙人们浮出水面,向须弥座顶部的源稚生竖起大拇指,表示加挂安全索的工作顺利完成。轮盘开始转动,迪里雅斯特号一步步向着海底进发了。 “李兄为什么你的座位这么高?还有你是在临时抱佛脚吗?”路明非探头探脑。 李苏的位置很特殊,他没有和其他人围成圈而是在他们三个人中央而且高一些,有种他们三个拱卫着李苏的感觉。 “关于第一个问题。”源稚生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如果出什么故障李苏可以张开‘无尘之地’,制造深潜器上下的压力差来稳定在需要的深度。” “你不觉得无聊么?我们要在这地方待四个小时。”李苏向路明非扬了扬手上的操作手册。“总得找点事做。” 楚子航打开了外部光源,周围忽然亮了起来。迪里雅斯特号的四面都安装有高强度的射灯,这种被称作“瓦斯雷”的灯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深潜器旁十米左右的空间。但超过这个范围亮度就会迅速衰减,墨一样浓重的黑暗始终在侵蚀光。仅仅十米的距离他们却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鱼擦着深潜器表面经过,这个看起来寂静如死的地方居然是生机盎然的。 李苏的任务比其他人简单很多,注意顶部这一圈舷窗就好了,看着操作手册偶尔抬一下头,脚边三人聊天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这趟旅行居然显得没有那么无聊了。 噢,对了。还有一个乘客。 张开领域,李苏发现了躲在隔层里的酒德麻衣。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李苏还是朝着那个方向笑了一下,灿若桃花。 忽然一股奇异的味道飘了上来。 “驾驶舱就那么点地方,氧气有限啊老大你还抽雪茄。”路明非叹气。 “迪里雅斯特号上加装了空气循环过滤系统,雪茄烟味很快就会排走。”恺撒说,“就像李苏说的,我们要在海里耗上4个小时,难道就你看我我看你发呆?要说空间狭小,某人不是把刀都带下来了么?” 楚子航放弃了把长刀佩在腰间,转而将其抱在怀里,注视着窗外。李苏偏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楚子航,李苏忽然想到要是夏弥是人类的话也会一起下潜的吧?那么是不是就这样被楚子航抱着? 想到这点李苏拾起一旁的的摄像球照了张照片,传进金加仑——那之后他就把这当成自己的空间名字了——同时地面直接显现出一行字。 正在看书的夏弥瞥了一眼忽然亮起的ipad,眼神都直了,然后看到地面那行字气得不打一处来。 “我没说错吧?抱着他那把刀就跟抱着老婆似的。” 夏弥直接把书摔在了那行字上,对空大吼:“你tm倒是放我出去啊!” 书还没触地就自行飘了回来,但其他就什么都没发生了。夏弥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书气鼓鼓地坐下了。但她把书放到一旁,拿起ipad轻轻抚摸着屏幕上那张脸,目光温柔。 三个月没见了呢。 好像......稍微长胖了一点? 夹层的酒德麻衣动了,她一点一点地钻出深潜器,然后揭开一块抗压装甲放置全氟磺酸树脂。李苏叹了口气,在座位上蜷缩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贴合更紧密的姿势。 片刻之后,外壳剧震,然后深潜器飞快下沉。极强的失重感袭来,与此同时深度计表盘飞转。 “2400……2680……3260……”楚子航快速地报数,短短一分钟里他们已经下沉了半公里。 “李苏!”恺撒大吼。 “明白!”李苏不多废话开始念诵咒文,沉重的气场以他的眉心为中心向周围散开。 然后他口鼻喷血谈倒在了座位上。 装死的李苏满心无奈。这回是路明泽给他扔了个精神冲击,一方面是弄晕他另一方面估计也是对他的测试。这次的精神冲击不强,s级顶尖应该就能抗过去,对李苏自然是什么影响都没有。但现在不是暴露身份的时间,他只好再次晕了过去。 身体和潜水器座椅相撞的声音让恺撒回头,看到李苏正在喷血他不由得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扑向一旁的操作台,那边是深潜器的空气阀门,同时他大吼:“路明非看一下李苏的状况!”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了正在操作台旁忙碌的凯撒和楚子航,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加油咯,李苏默默在心里说。 第十章 上浮 恺撒小组的操作并没有什么卵用,最终还是靠地面上的源稚生用安全索扯住了这个庞然大物。见识了鬼齿龙蝰的凶残后恺撒开启了弱动力源,操纵方向舵开始水下巡航,轻巧得跟小飞机似的。 “城市以中央广场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东南西北四条皇道是最主要的通路。有道路的话说明这座城市是建造在地面上的,后来才沉入水底。”楚子航说,“巨大的广场说明龙类经常有盛大的宗教活动。” “龙族信什么教?神龙教么?”路明非顺嘴问。 非常无聊,他的领域够不着龙族古都,现在就只能听身旁这些载歌载舞的神经病们的聊天解解乏了。 一路上没有什么变故。经历了发现塔、穿过鸟居和惊醒古都之后,源稚生正在恳切地建议恺撒小组在深海来一次核爆——就像恺撒曾经在作战会议上说的那样。 期间唯一比较离奇的就是担心李苏中暑三人七手八脚地把他给扒光了...... 反正也是出于好心,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被男人扒光了什么的......真是黑历史。 然后那枚核弹配合地宕机了。 恺撒把楚子航按回座椅里,在背后扣上舱门。没有人注意到瘫在座椅上的李苏轻轻眨了两下眼睛。摆在身旁的摄像球暂停录制,把恺撒和楚子航的临终录音存留了下来。 说不定以后会有用。 比如......在恺撒兄婚礼上放之类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恺撒已经陷入了幻境,楚子航开始出仓。 李苏眼球微微转动,摄像球的镜头转向窗外,数字信号实时传到ipad上代替了原先的照片,同时地面上又显现出一行字。 “你老公救基友去了,看来他真的不爱你。” 看到齐柏林装具里那张熟悉的脸,夏弥的呼吸下意识急促了起来。李苏之前给她说过这次任务,这具齐柏林装具意味着楚子航正在八千多米深的海水里挣扎。 “把他捞回来啊!这样乱搞会死的!”夏弥再次对空大吼,这回李苏倒没有不理她,地面上的字刷新了:“放心。” 然后路明非就突然疯了,开始和空气对话。通过潜水衣勾勒出来的肌肉轮廓能够看得出他浑身的肌肉都重复地收紧又放松,看起来像是在什么地方走动。可是他一直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从未离开过。 获得一半力量的路明泽这么牛逼了么?李苏啧啧称奇。 最后随着他一哆嗦,手上凭空多出一张卡片。愣了片刻他摸出手机对着卡片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着什么。 然后就是恺撒爆种了吗?李苏正准备给夏弥报平安的时候忽然一个至强至伟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连串的命令被下达,一串数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这苦力......还得我来做?李苏一愣。 叹了口气,李苏接受了和命令一道发过来的“馈赠”,睁开了眼睛,瞳孔燃烧般亮。 进入加压舱,李苏并没有爬进齐柏林装具,因为已经没有齐柏林装具了,看设计图时他就猜到了自己占用了原本属于路明非的齐柏林装具的空间。 但他还有言灵。 “无尘之地”激活,生生顶住了可怖的水压,这是混血种原本做不到的地步。他拧开水阀,内外压力平衡,舱门打开。他直接跳了出去,踩在了层层叠叠的肺螺堆上,脚踏上去的感觉油腻腻的,让他一阵头皮发麻。 暂时压住了脑海里的不快,他龙行虎步停到核动力舱前扣下一块装甲,输入密码,一次正确。然后反身抓住两具齐柏林装具。 仍然醒着的楚子航立马按下按钮,安全索回收,将两球一人拖回加压舱。李苏终于脱力,摔在地面上。 海水排出,有几只鬼齿龙蝰也被带了进来。失去无尘之地的阻挡后它们玩命地想往李苏身上跳,蹦跶得跟玻璃珠似的。好在被路明非抢先一步用灭火器压回地上,只能垂死挣扎。 李苏幽幽醒转,然后捂着头喊疼:“我的头......” 挣脱了幻境的恺撒检查了李苏全身,“没有什么问题,他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李苏表现出头疼缓解的状态,看向四周,“这是......加压舱?齐柏林装具怎么这样了?”他试着爬起来几次都没有成功,手臂一直在发抖。 “不是纠结这个的时间了。”楚子航制止了恺撒的好奇心,把李苏抱起钻回控制室,“核弹要爆炸了。” “见鬼!只有弱动力源我们跑不远!也会被核弹炸碎的!”路明非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了这个要命的情况。 “还有我!”楚子航固定好李苏后把自己也捆在座椅上。 路明非怪叫着爬回座椅,他刚系好安全带楚子航就开始了。巨大的火焰龙卷在深潜器下方形成,迪里亚斯特号骤然加速。 “快!呼叫须弥座,君焰只能用来暂时加速,我支持不了多久,让他们启动安全索!”楚子航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快油尽灯枯了。 路明非一把抓过耳机带上,““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核动力舱已经点火!把我们吊出去!把我们吊出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源稚生同样的大吼穿过隔音耳罩响彻深潜器。 “我在说我们搞定了!还有就是……救!命!啊!”路明非大喊。 然而源稚生并没有启动绞盘。好在楚子航够给力,靠着君焰爆发把他们送了出去,核爆的冲击**着他们继续向上,所有人都喘着粗气。 “我们居然活下来了。”路明非说,“我好几次都觉得我应该开始吟诗了。我以前看书上说日本武将临终时都要吟诵一首辞世诗,什么‘极乐地狱之端必有光明,云雾皆散心中唯有明月。四十九年繁华一梦,荣花一期酒一盅’,还有什么‘顺逆无二道,大道贯心源,五十五年梦,醒时归一眠’,特别带感。” “那不是他们临死前才开始吟的,”楚子航说,“其实多数日本武将的文化水平都一般,那是他们以前找会写诗的人做好,临死前只是念一念而已。” “我说呢,要是我只会说‘英雄饶命’,哪还有诗才剩下。” “有别的东西也活下来了。”楚子航忽然说。 所有人齐齐地看向舷窗外,上千上万的黑影正从海底高速上浮,聚集在一起就像黑色的漩涡。尸守群,最后一批逃离高天原的尸守居然格外得多,它们没有被核爆波及。尸守群组成的黑色漩涡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它每次用长尾卷动海水,都伴随着无数潜流和无数漩涡。尸守们围绕着它上浮,因为那东西游动的时候在周围形成了向上的高速水流,就像鱼群有时候喜欢跟着巨鲸迁徙。游得最快的尸守已经迫近迪里雅斯特号了,在“瓦斯雷”的照射下,它们冰晶般的长牙反射着刺眼的光。 “现在还想吟诗么?”楚子航问。 “英雄饶命!”路明非哭丧着脸。 深度大约是3000米,当核爆冲击波带来的惯性用尽,他们就没有办法加速了。楚子航或许还能再度释放君焰,但深潜器却经不起冲击了。外壳正发出令人恐惧的撕裂声,树脂的舷窗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形。君焰和核爆冲击波对深潜器的外壳造成了不可恢复的伤害,照这样他们能浮到海面上就不错了。剩下的希望就是那条安全索,只等源稚生的安全索发力。 “我好像听见敲鸡蛋的声音。”路明非小声说。 “这是我们的外壳在开裂。”楚子航说。 听起来确实像蛋壳破碎的声音,裂缝缓慢地在蛋壳表面延伸……可他们就在这个巨大的鸡蛋里。金属撕裂卷曲的声音令人牙酸,接着是“扑”的一声,再是流体汹涌的声音。 “我靠漏了!”路明非脸色惨白。 “是漏了,但水还没有侵入驾驶舱。”楚子航说,“迪里雅斯特号是双重金属外壳,两层之间是轻煤油。现在是外壳穿孔,煤油在泄露。” “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快!我们需要安全索的支援!”楚子航高声呼叫。 并没有什么卵用,李苏叹了口气,“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十一章 热海 在他们高声呼救的时候,那只龙已经追上了他们,带着满肚子的鬼齿龙蝰。蝰鱼们欣喜若狂地噬咬着这只铁家伙,操作台上的灯一一熄灭,气压表、水压表、安培表分别归零,因为鬼赤龙蝰把一切能吃的都吃掉了。 “认识你很高兴。”楚子航说。 “我也很高兴。”路明非喃喃地说,“老大其实我认识你也很高兴。” “我也是。”恺撒居然又摸出了一只雪茄,划燃火柴,点燃了,深吸一口仰头悠悠吐出,一缕青烟袅袅升空。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前一秒还在下潜下一秒怎么就吃了发核弹?”李苏叹气。 舷窗崩溃了,海水携着巨大的压力灌满了驾驶舱,数以千记的鬼齿龙蝰涌了进来,海水在同时变得炽热。楚子航释放了君焰,却不是为了自救,焚烧鬼齿龙蝰的同时他们也会化为灰烬。但楚子航的最强项就是与敌偕亡,他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这时酷烈的寒意从天而降,瞬间把君焰的领域强行压缩。君焰居然没能释放出来。 行,最终女主出场了! 李苏望向窗外,只看见蓝色的冰十字枪携着狂流坠落。 死亡的意志在深海纵横,鬼齿龙蝰被同时分为了四份。“审判”还不能审判那只巨大的古龙,但冰十字枪还是带着他向海底沉去。 分为四份的不止蝰鱼,还有深潜器。或许是深潜器阻挡了一下又或许是绘梨衣手下留情,已经失去意识正在上浮的楚子航和恺撒还是完好的。 李苏下潜了一些,捞起潜水衣、摄像球和自己带下来的一对铁尺,漂浮在一旁拍摄。穿着巫女服的绘梨衣酒红色的长发飘散在水里,她把一个潜水盔扣在路明非头上,然后在他手里塞了个小黄鸭,向他摆摆手,转身向上游去。 李苏放松身体,任凭浮力托着他上浮。 上浮过程中,恺撒、路明非和楚子航被洋流带偏了(不然解释不了他们为什么没被吃掉),李苏则是笔直上浮,穿过极深的水体,逐渐靠近海面。越上浮一个阴影就越明显了。 须弥座。 李苏探出海面,拉着浮动平台上垂下来的绳索往上爬。手中的绳索透出一股瘆人的红色,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真是让人头皮发麻。 爬上去抬头望望周围,第一层的尸体和血迹都被海浪清理干净了,失去数控系统的指挥整个平台陡然下沉了几米。 虽然不是陆地,但脚下有东西还是让人安心了许多,李苏换上潜水衣,拾级而上,向最高的地方走去。 高处的大部分尸体也随着海浪的颠簸滑进了海里,但血迹还在,浓厚的血腥味萦绕不散,更加令人恶心。李苏捂着鼻子快速通过,顺便把一些七零八落的尸体踢了下去。 顶层就好多了,没什么血迹。李苏原地坐下,下意识摸了摸怀里但什么都没摸到。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茶壶被他拿来扔源稚生了。 还说过......要给他穿女装来着的? 没什么事做,李苏抬抬手把夏弥召唤出来。 正抱着ipad听楚子航临终语音的夏弥没想到这一手,被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站起来扶着栏杆看了看四周。 “叫我出来干什么?” “吹风啊,一直闷在里面有意思吗?”李苏也靠着栏杆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距离太远,而且是深夜,现在还看不到陆地。 “楚子航呢?” “沉下去了,估计给水压压碎了吧。”李苏一脸无所谓。 “说实话。”夏弥表情认真了些。 “好吧好吧他很安全,但是恺撒刚刚给他做了人工呼吸,你男朋友的初吻被夺走了。” “真的?” “当然是......假的。” 夏弥抬腿作势欲踹李苏,李苏这才懒洋洋的说了实话。 “还活着,被水冲走了。” 这时没被绘梨衣干掉的尸守浮上来了,他们用覆满了鳞片的长尾卷着所有能触碰到的东西向上爬,爬得快的直接用利爪刺入身下的尸守作为支撑,一层一层的向上爬。 尸守实在是太多,绝大部分甚至连须弥座都爬不上去,只能漂浮在冰冷的海水里。好在他们已经不剩知觉,倒也不觉得痛苦,刀刃般的利爪胡乱划动,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闻到了从上面飘散下来的活人的味道,几只尸守急不可耐地想爬上顶层。李苏瞥了一眼这群肚子都被掏空了的家伙,铁尺举到一旁然后松手,“噌”的一声铁尺刺入金属一寸。与此同时所有的尸守都被压制住了,那几只攀上钢梯的尸守战战兢兢地松开爪子,坠入海中。 “有必要装逼吗?”夏弥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长发。 “这样帅啊。”李苏不以为然。 不知在海面上晃悠了多久,渐渐能看到陆地了,李苏面色一变。 “站稳。” 他话音刚落,岸边的渔船一齐爆炸,白色的船壳被气浪抛在空中,与渔船碎片一起四溅的还有浓腥的血肉。尸守们嘶叫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过了好一会,足以压低海面的气浪才笼罩了他们,在无尘之地的保护下夏弥见证了这次惊天动地的爆炸,表情惊讶,“有人预知了狩的到来?” “你们管这东西叫狩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灿烂的烟花已经在夜空中盛开,橙色、紫色、黄色和白色的光芒依次照亮了热海已经被浪潮淹没了的海滩,灿烂辉煌。 “哇,真是勇敢啊。”夏弥也看到了站在黑色的高崖上的苏恩曦,出声赞叹。 “嗯。”李苏声音平淡。爆炸的气浪过去也就没那么危险了,但无尘之地没有撤去,暴雨勾勒出了一个硕大的圆。 渔港的最深处,大船拉响了汽笛,舰桥上的灯纷纷亮了起来,驾驶舱中空无一人,各项设备自行运转。那是一艘战舰,圣路易斯号。圣路易斯号喷着白雾,挣脱了锚链驶离船坞。它一边起航一边开火,每分钟能倾泻4500发子弹的机枪密集阵系统和口径76mm的速射防空炮向迫近的人鱼群吐出致命的火焰,狰狞的人鱼被生生压进了海里。 “战舰诶。”夏弥把手举在眉毛的高度做眺望状,声音里有些惊喜。 “没见过?” “当然了,怎么见?” 机枪密集阵停火了,防空炮也停火了,海水泼在红热的枪管炮管上,发出嘶嘶的淬火声。这些武器已经超越了使用极限,再用下去就会炸膛。但圣路易斯号的燃气轮机以最大功率运转,战舰喷出滚滚白烟,它向着巨浪发动了慷慨的冲锋。全部武器发射,“标准”导弹、干扰火箭、mk50鱼雷、对舰武器“鱼叉”导弹以及......它自己。圣路易斯号的舰艏刺入潮头,仿佛撞向一堵接天的巨墙,大浪把它翻转过来,狩群从它左右两侧高速游过。 李苏突然想发一条推特,内容不长,就一句话:“你们的老婆沉啦!” 高昂的汽笛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二人转头,看向了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片刻之后,炽目的光芒爆发了,简直像是一轮太阳升起。与此同时呼啸的风声首先传了过来,光凭这风声就能联想到这“太阳”是多么的盛大。 数百枚导弹向自己飞来,夏弥已经想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这个场景了,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悠闲的看着这些细长的家伙在空中划出曼妙的弧线。 导弹撞击在海面和须弥座上,火焰滔天。这种级别的打击根本不需要瞄准,过饱和的密度覆盖了整片海域。 无尘之地中变为真空,隔开了巨大的噪声。爆炸期间夏弥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苏,额头上滴下几滴细汗。 李苏也在流汗,不过他流的是热汗,毕竟刚刚的工作并不轻松。 他怀里是一枚战斧导弹! “没想到这么大,还有点沉。” 抱着它根本看不清全貌,李苏索性把它平放在了栏杆上,上下其手。 远看不觉得,但战斧导弹委实是个不小的玩意。居然有六米长,半米粗,尾部四个中间两个总共三对翅膀。火箭发动机被他关掉了,雨水泼洒在微微发红的导弹尾部瞬间化为蒸汽。 “顺手收藏了。”下一秒导弹凭空消失。 “你的收藏......真广泛。”夏弥已经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了。 脚下传来了金属扭曲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李苏把夏弥也收了回去,从即将断裂的平台上猛地跃出,跳进深海。 第十二章 黛 海浪把李苏推到了岸边。他避开那些正在搜寻尸体的蛙人,爬上水泥防波堤。不远处就是佛寺了,巨钟的清鸣向四方扩散,庆幸热海在这一劫中幸存,巨潮退去后吆喝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从仍然亮着灯的木屋中传了出来,游客们对于擦肩而过的死亡一无所知。 刚走两步地面再次震动,伴随而来的是天边红霞般的景象,那是富士山的方向。 火山喷发了。 李苏踏上公路,没有回头。他沿着白色的道线前行,步伐不快,温暖的橙色的灯光照到他身上又被他甩在身后,蜿蜿蜒蜒地排成了细长的一条,像是光组成的轨道。但是灯依次关闭了,轨道慢慢断开又慢慢消失,城市缓缓陷入沉睡。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可能是醉汉吧,李苏想。毕竟现在是凌晨。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个女人。她穿着明黄色的风衣,齐耳清爽的短发,正站在一个自动售卖机前操作者什么,念念有词。 李苏并没有隐藏自己,她根据柔软的潜水袜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判断出有人接近,于是转身。 她看到李苏时愣了半晌,毕竟任何人看到一个穿着连体泳衣腰上挂着一对铁尺和一个圆球的家伙都会感觉很奇怪。然后她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别人看失礼了,连忙鞠了个躬。 “您好,你是?” “潜水员,被海浪带上岸了。”李苏切成日语,简单编造了一个经历。他总是觉得眼前的女人有点眼熟,忽然猛地一拍脑袋:“你是哪个著名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啦。”她把头发撩到耳后,有些羞涩地笑了。“我是黛,黛真知子。” “哦,黛小姐,你好。”李苏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准备继续向前走。离开城市这种遍布监控的地方他就不需要再走路了。 “内个.....先生你是遗失了放在岸上的东西吗?” “怎么了?”李苏回头。 “而且您不是本地人对吧?” “嗯。” “不介意的话......您可以住到我们的正在住的旅馆里面,我们正好有空房间。”黛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旅馆。“而且我们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也可以送你一程哦!”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呢?”李苏对这姑娘如此乐善好施的行为有点感兴趣。 “因为......看您很困扰的样子......当然当然不是强迫的啦,不需要就算了。”她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想了想,李苏笑了笑,答应了下来。“好啊,谢谢你。” “那请跟我来吧。”她提着刚刚买好的东西,带着李苏走向旅馆。 她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身形矫健的老人,他把头发剪短到一寸,旺盛的精气神居然不输年轻人。 同时一个有些油嘴滑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黛!这点小事你都办了这么久么?!你该在一个小时前躺在海边让巨浪好好敲打敲打你的脑瓜子!或许这样你会聪明些!” “我觉得律师你这种凌晨四点钟想吃关东煮的家伙才该去洗洗脑子!”黛一反之前的温柔,伶牙俐齿地打出了个漂亮的反击。 “你好,你是?”那位老人上下打量着李苏,声音有些沙哑,双目炯炯有神。 “李苏。”他微微点头。 “哦嚯嚯,李苏先生你好。”老人爽朗的笑了,把他引进里屋。 “还有,律师我刚刚在外面发现了一个遗失了财物的人,希望他今天晚上能住在这里。” 都四点钟了......也不算是晚上了吧?李苏看了看一旁的座钟。 “还要我和你说多少遍?!不要和穷鬼打交道!更别把穷鬼带到我的地方!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吗?!晨间剧女主!”那个男人听起来很生气。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你包下了整间旅店!明明我们只有三个人根本不需要这样的!” “我怎么可能和那些穷鬼住到一起?!”随着响亮的脚步声,余怒未消的男中音越来越近了。 “这就是你说的.......欢迎欢迎!整间旅店我都包下了!请您随您喜欢来挑选住处!”那个男人看见李苏的同时话音一转,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旁的黛目瞪口呆。 “那就却之不恭了。还有,麻烦帮我买一套衣服,休闲服就可以了。”李苏并没有拒绝。他拉开最近的一间房门,走进浴室,准备把身上的海水冲洗干净。 黛和那名律师渐渐走远了,但李苏还是能够听清他们的对话。黛正在惊讶的问那名律师收留李苏的原因。 “你个笨蛋!没看见那身潜水服的牌子吗?他一身衣服就能抵你几十年工资!”律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不说清楚?我们差点就错过一位金主!” 虽然这是任务装备啦......李苏把泳衣脱下放到一旁,开始冲洗全身。 干燥柔软的衣服已经放在淋浴间外了,尺寸意外地贴身。外面的灯已经关了,太阳也没露头,还有些时间,李苏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早上八点钟,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醒了,伸了个懒腰,感觉一切的疲惫都消失了,又是容光焕发的一天。 推开房门,鱼肉的清香飘了过来,撩拨着李苏的鼻尖。其他人都坐在餐桌旁正在用早餐。大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是那名律师打理好了自己,昨晚那鸡窝般的乱发已经梳成了整齐的分头,油光水滑。 看见李苏走出房间,他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昨晚睡得怎么样?赶快来吃早餐吧!服部叔的手艺可是首屈一指的!” “律师你现在看起来很猥琐知道吗?”小黛含着叉子,颇有些不忿。 但这名律师根本没有去理他。李苏向他致谢后坐到了最后的空位上,开始享用自己那份早餐。 第十三章 千鹤町 “现在,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服部叔开车,小黛坐在副驾驶座,李苏和那名律师坐在后排。律师侧过身子,整了整领子难得有些严肃。“我是一名律师,叫做古美门研介,独自经营一家律师事务所。”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但相对于名字,别人更喜欢称呼我的外号。”他风骚地一笑,“不败律师。” “哦。”李苏接过名片,不置可否。 “我能够接手并打赢一切官司,只要钱足够。”他打了个响指,“请问......你需要吗?” “暂时不用。”李苏摇了摇头。“不过我会记下来的,带我安顿好之后必然登门拜访。” 忽然,车载电视播放的娱乐节目被掐断了,一身黑色工作装的女性出现在了屏幕上,面色严肃:“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日四名警视厅通缉的及其危险罪犯正在东京市内潜逃。目前警视厅公布的这些嫌犯的罪行有‘恐怖袭击’、‘走私核燃料’和‘抢包幼女’,希望民众在发现他们时通知附近的警署或者报警,警方有高额悬赏。下面是这四个人的照片......”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了他们四人的证件照。 话说恐怖袭击是深海扔核弹波及热海,走私核燃料是开着核动力潜艇到日本边境线的位置,那么抢包幼女是个什么鬼?还是说前天出去玩耍的时候路明非真的兽性大发了?李苏有些摸不着头脑。 突然他想起来了一件事情:网络色—情业务公司dmm自然也是蛇歧八家的产业,而他们运营的舰c里潜水艇都是以小学生的形象出现的...... 何等深沉的布局!源稚生你算计我! “诶诶诶诶诶!”看到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坐在前排的小黛首先惊叫起来,“李李李李李李先生你!!!!!” “假的。”李苏摆摆手,“我得罪了一些人,这是他们用来找我的法子,还希望你们能保密一下。” “看来,李苏先生很不简单呢。”正在开车的服部也望了一眼后视镜。 “真的非常非常过分呢。”古美门面带笑容看着屏幕上正襟危坐的播音员,眼睛都眯了起来。“居然这样的造谣,真是视法律为无物,我身为律师可不能置身事外。” 说罢他转向李苏,“李苏先生,只要你付足够的钱,我保证帮你打赢官司!让无罪的人洗脱冤屈!” “等我被抓到再说吧,那时我一定会来拜托你的。”李苏不置可否。 —————————————— 因为这则新闻的出现,众人还是显得隔阂了许多。担心对方暴露自己位置,李苏给的地址是千鹤町旁边的小镇。分别之前又向他们借了点钱。古美门一脸肉痛的样子,倒是小黛很爽快的就借了。下车后李苏招了招手,随便钻进一条小巷,待他们离开后又走了出来,在附近的电器店里买了只录音笔,径直赶往千鹤町。 那间“曼波”网吧很好找。虽然霓虹灯没有打开,但那几层楼高的招牌隔着很远都能看见。李苏走进曼波网吧对面的奶茶店,点了杯奶茶慢慢的喝着,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曼波网吧的门口。 太阳划过最高点又缓缓下落,一天过去了,那个熟悉的贵公子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李苏正坐在奶茶店里一勺一勺地吃咖喱饭时,一个一身皮衣满身是灰头发还一片一片地黏着的家伙站到了曼波网吧的门口,不是那头标志性的灿烂金发他还真认不出来。 李苏连忙扒完手上的咖喱饭,撂下碗走出奶茶店。忽然他又想起来了什么,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只面包,才走进曼波网吧。 登上台阶,门自动打开,左右两排短裙黑丝袜高跟鞋的妹子一齐鞠躬:“いらっしゃいませ!”然后五短身材的经理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我来找人。”李苏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服务,径直走向里间。经理也就没有继续往前走,留在了柜台里面。 沿着狭窄的走廊行走,领域缓缓张开,李苏很快找到了两位熟人,凯撒和真。 快靠近时,里面敲击键盘停了,想必是凯撒和辉夜姬伪装的诺玛接上了头。这些隔间的纸门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强,贴着门仍然能听到里面的对话。李苏把录音笔贴在房门上,记录着里面的对话。 “还想继续读书么?”凯撒问。 “想啊!我出来工作就是要攒学费的!”真点点头。 “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介绍一个人跟你认识。他是加图索教育基金会的负责人,还是意大利佩鲁贾外国人大学的校董,你可以理解为那所学校是我们家开的,是一所不错的学校。那个人会提供你一份全额奖学金,资助你去读书。佩鲁贾是个很美的城市,建在丘陵间,城里的路都起起伏伏,还有很多古罗马时期的建筑。我想你会喜欢的。我会抽几天带你在佩鲁贾转转,顺便介绍我未婚妻给你认识。”恺撒特意提到了未婚妻。 “不用啦,我还要留在家里照顾奶奶。”真赶紧摆手。 “他会给你奶奶也提供一份养老金,带老人家去意大利玩玩也不错哦。”恺撒微笑。 到这里就够了,李苏收好录音笔。他拉开房门,按住凯撒的肩膀。“快走,和你联络的不是诺玛而是伪装的辉夜姬!” 凯撒听到了拉门的声音可是完全来不及反应,因为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当他感觉到有人按住自己肩膀时冷汗如泉涌,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又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松完,凯撒面色再次严峻起来。不需要李苏再解释为什么要快跑,群兽呼吼般引擎声说明了一切。 “真小姐你好,我是那天晚上的那个。”这时候李苏还有心情打声招呼,然后他指了指门外,退了回去。“我先混出去,我懂一些日语。” 第十四章 EVA 李苏抬手把面包扔给凯撒,正准备离开。忽然黑暗降临,从灯到屏幕再到机箱,所有发光的东西都黑了。空调停止了运转,各种发声的设备也沉寂下来,只剩前后街上的引擎轰鸣声。世界陷入了纯粹的寂静中。 整间网吧的人都叫骂起来,这个时刻居然忽然停电了。不是曼波网吧停电,而是整个街区停电,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你知道别的路么?类似通风管或者货运通道这样不常走人的路。”恺撒忽然出声,这是在询问真。 还没等到真的回答,屏幕忽然又亮了起来,电脑自行重启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液晶屏幕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两行字显示在了屏幕上。 “eva:afrontepraecipitiumatergolupi, 悬崖在前狼群在后。” 凯撒借着屏幕的光芒摸索着打字,“恺撒:你是谁?” “eva:你可以称我为eva或者诺玛,因为无论eva还是诺玛,都是同一台智能中枢的性格变体,神经元的不同组合方式。我和诺玛的记忆库和信息库是一样的,区别只是性格语言的逻辑。” “恺撒:听不太懂,我也不知道诺玛还有妹妹或者女儿这种设定。” “eva: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因为几分钟之前你还在跟诺玛对话......” 趁着凯撒和eva网聊聊得火热,李苏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接下来的事情不能出错,最好不要缺什么东西。东西不多,全都在战术腰带上。很快就检查完了,李苏再次抬头看向屏幕。 “你可以请你身边的女孩带路。” 恺撒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有女孩在我旁边?” “eva:通过这台电脑的摄像头看见的,你身边有一个日本女孩,身高五英尺四英寸,体重约46公斤,年龄估计为十九岁,应该是店里的服务人员,你正抓着她的手。从你跟辉夜姬对话开始我就在监视。” “恺撒:从头到尾你都看见了?” “eva:你是在担心类似这种画面么?” 屏幕上出现了照片,一男一女肩并肩神情专注,女孩穿着性感的紧身旗袍。她把头略略侧向男人,长长的鬓发垂在他的肩上。 “哇塞,凯撒兄你真是处处留情啊。”李苏不由得赞叹。他用的是中文,一旁的真听不懂。 “恺撒:小姑娘狡猾起来真是最可怕的生物。” “eva:你应该叫我师姐。” “恺撒:师姐饶命。” “eva:逃出这里之后再跟我说一次我就饶你。现在,快!” “能带我去更衣间么?”恺撒转向真。 “没问题!我知道更衣间在哪里!”真使劲点头,“那张照片不会让你女朋友误解吧?” “会,但是逃出去的话还来得及解释,逃不出去的话就会被判定为跟日本美少女私奔然后殉情网吧了!”恺撒笑着摸摸真的头顶,“所以必须逃出去!” “我自己走。”蹲在二人身后的李苏起身。“我懂日文,我有办法混出去。” “好吧。”重大事情上李苏从未开过玩笑,凯撒也不再多说,开始埋头大吃李苏扔给他的面包。之后的几个小时估计会很忙,他需要更多地碳水化合物,更何况他本来就饥肠辘辘。 李苏摸出手机,举高到凯撒的视线死角。他握着手机朝电脑的摄像头晃了晃,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不再留在这里,沿着走廊往外走去。 说是混出去可他并未离开,反而沿着这幢古老小楼狭窄的楼梯间缓缓上爬。赤备们应该是在集合,还没有冲进来。 楼梯间有一些人,他们正用手机微弱的光芒照路,小心翼翼地摸着栏杆一阶一阶地下楼。但人数不对,这个时间点不该只有这些人来这里消遣。想来是因为其他人没有意识到这次断电的范围有多大,还以为只是跳闸,等老板合上电闸就好了。李苏一边往上走一边侧身和那些人擦肩而过,无视他们诧异的目光。 绕过二楼的土耳其浴室和三楼的迪斯科舞厅,李苏推开那扇表面覆绒的对开门。门后是顶层露天的台球厅,球杆被胡乱摆放在桌上和地上,一个人也没有,看来已经走光了。李苏随手捡起一件不知是谁落下的外套,擦了擦天台边缘然后坐了上去。视线在脚下那些花里胡哨的跑车之间游移,但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目标。他把手机屏幕朝上,放在身边,小声地默数数字。“1,2,3........” 数到“30”时,手机屏幕自行亮了起来。但显示的不是iphone那熟悉的锁屏界面,而是和凯撒电脑屏幕上一样的控制台程序。在“eva:”这一串字符后面一条下划线忽闪忽灭。 “直接说话吧,这样方便些。你做得到的,不是吗?” “有什么需要吗?李苏专员?”和往日一样的单调的女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我该叫你什么?”李苏却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反而说出了之前eva对凯撒说的称呼。“师姐?” “我的制造时间是1991年,为了减低认知障碍学院同年给我附加了学生档案号,所以我也是你们的师姐,有问题吗?”手机里的声音毫无起伏。 “哦?真的是这样吗?”李苏却轻笑了一下。忽然他面色严肃了起来,望向天边的地平线,问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知道我面朝的是哪个方向吗?” “根据你的手机的电磁传感器,西北方。怎么了?”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方向有些什么。”李苏没有继续卖关子,他伸了个懒腰,念出了一个冗长的名字:“kalitnunaat.” eva沉默了许久。作为存在于闪存器上的人工智能,她的“大脑”里收录了海量的知识,自然明白李苏说的是什么。 这是格陵兰语中“格陵兰岛”的意思。 许久之后,她再次开口,声音却变了。相较于之前那稳重而矜持的女中音而言现在的声音稚嫩青涩了很多,虽然好听了不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要干什么才重要。”李苏拾起手机。屏幕显示的东西已经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字符串而是一个少女的脸。那张脸稚嫩而冷漠,瞳孔中闪烁着深蓝色的字符。 李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要杀了路明非。” 第十五章 交易 气氛陡然降低至冰点,eva眼中流露出刀剑一般的寒气。她一字一顿地发出警告,面色阴沉。 “你可以试一试。” 面对这个欲杀他而后快的小姑娘,李苏却笑出声来。“当然我也可以不杀他,条件是,从此你得全面支持我的一切行为。”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你就不怕.....我背叛你?”迟疑了片刻,eva幽幽地说。 “不怕。”李苏摇头。“我知道你的底层命令是什么。和程序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轻松多了。目前来看,我们合作和你全力搞死我相比前一个选项路明非生还的几率更大,那么你的选择就是一定的。” “你说得对。”她停顿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李苏抓住了她最大的软肋。“成交。” “真棒。”看到交易达成,李苏准备把手机揣回兜里,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再次举起手机。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eva问。 “你和芬格尔什么关系?看到他现在变成了个傻逼你心痛吗?”李苏一本正经地问。 “我还是把燃烧弹丢你头上吧。”屏幕里的eva摸出一副耳机带在头上:“雀花雀花,这里是鸟巢,请在.......” “我投降我投降!学姐我错了!”李苏连忙告饶。 eva并没有说下去,但她也没有取消之前的命令,只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屏幕外的李苏。看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接通天上的轰炸机。 抄起一旁的背包,给手机接上耳机,李苏沿着楼梯缓缓下行。eva还连接着这台手机,并没有离去。 “你还没断线吗?在辉夜姬的监视下维持这条线路对运算量而言是不小的消耗吧?”李苏问。 “我需要时刻监视你以判断你不会威胁路明非,所以线路会一直维持下去,运算量不是问题。”eva回答。 “话说你发无线电还要耳机?”李苏想起了她之前戴上耳机的动作。 “并不是必要的,但这样有助于我的人格认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的一切行动以‘为我着想’为参考标准。” “你还真是......一点缝隙都不留呢。”eva叹了口气。 “当然。”李苏耸肩。“留缝隙的话你不得玩死我?” 他们彼此之间都明白李苏为什么要这样命令。 如果只是单纯命令“不要透露我的行踪”或者“保护我的安全”的话,eva只要在他们逃脱之后只报告凯撒三人的行踪故意不说李苏就行了。待总部再问“李苏呢?”,她一句“我不能说”就可以让他成为总部的重点关怀对象。至于安全问题,想来加图索家那群老混蛋很愿意一边研究他一边吊着一口气的。 而现在这种说法对于常识和正常人一样的eva来说才是最大的限制,她无法欺骗自己。 聊着聊着已经离开了小楼。楼门口空无一人,凯撒三人把所有赤备都吸引了过去·,这些跑车就这样停在门口,五颜六色的改装灯一直亮着。李苏走到一辆gtr之后,用之前从楼道里拿走的消防斧劈开后备箱。后备箱里是满满当当的现金,粗略估计有三千万之多。李苏把现金全部装进背包,拎起另一辆车后备箱里的汽油,返回小楼。 看来凯撒他们已经藏起来了,失去了目标的赤备彻底化为了野兽,有些人殴打那些没跑掉的客人出气,有些人扑向那些瑟缩在角落里的女孩,脸上带着令人恶心的笑容。 李苏皱了皱眉,把开着录像的手机放在一边,准备出手了。 有些事情他不想坐视其发生,暴露身份或许要亡命天涯,但摈弃底线的话会人间失格。 好在他不用出手,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推开门,一脚踢开一个正在脱裤子的男人,抓住旁边女孩的头发向外拖行。“现在不是玩女人的时候!给我把她们拖出去按在引擎盖上!” 没想到他竟然能指挥动这群脑容量不比黑猩猩大的家伙,女孩们都被带离,李苏松了口气。他固然可以把这些家伙都收拾趴下,但处理这群男孩还有一位更适合的人。 赤备们依次向外行走时,走在最后面的男孩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货车已经被移开,李苏一边腋下夹着一个人从窗户跳了出去。 站稳后,他松开女孩对她挥了挥手,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姑娘向他深鞠一躬,踢掉高跟鞋小跑着离开了。李苏扒下赤备身上的mp7和几个备用弹匣,随手将他仍在水坑里。 他又从窗户翻了回去。拎起地上的汽油,走进三楼舞厅。把所有东西都搬到窗边后,他又搬了张椅子坐下,低头看着赤备缓缓组好阵型。 “你到底是谁?”围观了一切的eva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谁知道呢?”李苏还是没有回答。 大部分赤备组合阵型的时候,一小撮人把真带到了楼顶然后点燃了这栋楼。楼房老旧的木质结构很快化为熊熊的火炬,照亮了半个千鹤町。 但火焰蔓延到一定程度就无法靠近了,李苏的周围形成了一片绝对的安全区。 无尘之地么?但感觉有哪里不对。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惑就被凶狠的刹车声吸引了注意力。李苏贴心的把手机固定在了窗台上,让她能够了解外面发生的一切。一辆蝰蛇停在了大约一百米的地方,然后是一串枪声,蝰蛇的前挡风玻璃碎裂了。 那个猴脸男人站在货车顶上,用那种嘶哑而尖厉的声音叫喊起来,上半身扭来扭去,像条没有骨头的蛇。“感谢加图索家的少爷把他的车送回来。” “我会把你葬在装满女士内衣的棺材里。”这是路明非的声音。 与此同时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那是有人沿着楼道飞速攀爬。他以极快的速度爬到屋顶撞开屋顶的门然后被汽油劈头盖脸地浇了一身。汽油瞬间被点燃了,他带着满身的烈焰在楼道里翻滚,撞穿了三楼的地板挣扎着爬向土耳其浴池。李苏叹了口气,抓过身旁的灭火器刺了个口子向他砸了过去。受到剧烈撞击后裂缝瞬间扩大,雪白的泡沫盖住了他。他愣了一下,跳进浴池。 “跳下来!”窗外传来了凯撒的大吼,“我会接住你!” 红色的身影从楼顶一跃而下,站在货车顶的猴脸男人狞笑着开了最后一枪。凯撒下意识地闪避,指尖和真擦过。 李苏把身旁早已揭开盖子的汽油扔了下去,腥臭的汽油覆盖了整个发动机前盖,火焰瞬间窜到几层楼的高度,吞噬了还在下落的真。 这桶汽油是必须的,面对燃烧的车前盖凯撒只能仓皇逃窜,这样他才没有寻找麻生真的机会。 李苏再次叹了口气,凯撒想得太简单了,他的双臂能够抗下这次冲击但真的脊柱不行,一旦接住了局面只会更惨。 还好有他在。 空气忽然粘稠起来,变成了果冻般的凝胶。摔入凝胶中的真飞快减速,最终在触地之前停了下来。但凝胶状的空气充满了她的肺部,这也是致命的。 好在空气很快回到常态而她飞快上升,借助火焰的遮掩掉进三楼的窗户,李苏伸手接住了她。 全程温度都被隔开了所以她没有被灼伤,但空气还原之前的窒息还是让她不住地咳嗽。李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救你的不是白马王子而是白马王子的好朋友真是遗憾呐。” “李李李李苏先生?!!”被吓到的真呼吸一窒,而后再次剧烈咳嗽。 “哎哟您慢点,别给咳死了。”李苏把真放在一边。忽然eva的大吼从耳机里传了出来:“李苏!我命令你现在救援路明非!马上!” 回头看向窗外,猴脸男人拎着路明非的衣领拖过长街,而后摔在着火的墙上,路明非还穿着那身旗袍,在这时候显得十分可笑。 “为什么?他死了多好?你不就自由了?”李苏无所谓地摊手。 眼见这条路走不通,eva马上调集所有资源对暴走族们发出了凌厉的警告。洁白的光芒笼罩了一大片地方,李苏缩回房间,免得给谁发现了。 然后猴脸男人丝毫不给面子地竖起了中指。 轰炸机俯冲,赤备少年抬起枪口,猴脸男人疯狂地大吼,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最后凯撒开着铲车救下了路明非。横冲直撞的铲车轮胎被雷管炸穿了,但凯撒接住了装备箱。 李苏回头面对真:“接下来你的白马王子要开杀戒了,你最好转过头。” 真一愣,缓缓摇头。“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转过去。”李苏按着她的肩膀转了个方向,真只好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因为我也要开杀戒了。”他靠在窗边,拉动mp7的枪机,用真听不到的声音低声说。 他和凯撒同时射击,火焰的噼啪声和沙漠之鹰的声音掩盖住了他。盛怒之下凯撒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赤备身上,没有发现他。 与凯撒打小腿不同,他的每一发子弹都射穿了一名暴走族的肘关节,军用的尖头子弹穿透力很强,不用担心他们会大失血。 最后,楚子航一刀挑起了猴脸男人把他扔在水里,但被强化了血统的他仍在积水中用仅剩的一手一脚爬行。李苏把手中的mp7掷出,那枚子弹刮伤了路明非的动脉后击中了空中的mp7,mp7高高飞起但子弹也打偏了。 李苏穿上一开始用来擦天台的连帽衫,从三楼一跃而下,抱起猴脸男人冲进仍在着火小楼,凯撒和楚子航都愣住了。 思索片刻,在追击和拯救路明非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给路明非匆忙包扎以后背着他爬上一辆摩托车,沿着公路驶离。 雨开始变小了,李苏把猴脸男人扔在一边,爬上被赤备遗弃在小楼旁的厢式货车对着天空张开怀抱,接住了抱着背包的真。三楼再减去货车就只有一层楼的高度了,真没有受伤。 “走吧。”给猴脸男人喂了一滴血免得他死掉,李苏顺手把他扔进跑车的后备箱,然后坐到驾驶座上,拍拍一旁的副驾驶座。 钥匙还留在车上。真上车之后,李苏发动引擎,点亮手机屏幕放在仪表台上。“帮我屏蔽一下沿路的摄像头。没问题吧?” “没问题。”eva回答了他。 第十六章 人蛇船 “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你有个奶奶吧?她住哪里?”李苏拨动方向盘,跑车汇入车流,和一辆高速飙车的红色法拉利擦肩而过。 “在靠近埼玉县的地方。”麻生真坐直了准备给李苏指出方向,李苏只是摇头然后指了指手机。“你直接说,她来导航。” 真报出一个地名,李苏跟着eva的指示停到了一栋小楼前。 李苏下车,打开后备箱。“这些家伙来头不小,你带着你奶奶去海外避避风头吧。今晚就出发,速度快。” “好的。”真匆匆往家里赶,这时候奶奶应该已经睡着了,要叫她起来。 “等一下。”李苏忽然叫住了真。“你们家有库房吗?” “有。”真给他指了指库房的位置,推开防盗门。 李苏调理了一下那个猴脸男人的身体状态,随手把他扔进库房。估摸了一下时间,他又下了道命令:“eva,把我刚刚录下的视频发给象龟。就是源稚生,再帮我捎句话。” 回到车旁时,麻生真正扶着一个老年人颤颤巍巍地坐上后排。老人一个劲的念叨着“孙女啊到底是怎么啦”,麻生真只是不断摇头。 “再去拿几件衣服,一些吃的和一床毯子。”李苏发动引擎。 “哦。”麻生真小跑着往家里赶,回来时怀里多了一大堆东西。她索性把东西放在副驾驶座上,自己坐在后排照顾老人。 “eva,导航,去东京湾。”李苏松开刹车,踩下油门。 “目的地已设置。”eva维持了一贯的靠谱,电子地图上很快勾勒出了红色的线条。 “李苏先生我们是坐邮轮么?”正在安慰老人的真探头探脑。 “邮轮现在也会查驾照来了吧?我们走特殊路线。”他又习惯性地摸了摸怀里,但什么也没摸到。 最后一段路他关闭了车上所有的灯,跑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东京湾,停在七号码头,像只回归黑暗的蝙蝠。拉开车门,李苏走上停靠在码头上的货轮的舷梯,礼貌的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门开了,一个贼眉鼠眼的脑袋探了出来:“有什么事吗?” “我找蛇头。”李苏用的是中文。 男人愣了一下,也换回了一口流利的中文,“道上的朋友?” “不是,是来做生意的。”李苏摇头。 “你这生意......不大啊,不用蛇头,我能搞定。”那家伙探头看了看码头上的真和老太太。 “你确定?”李苏不多废话,直接把背上鼓鼓囊囊的背包摘下,拉开一个口子,月亮的光芒下福泽谕吉的脑门微微发亮。 男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缓缓拉开闸门。“里面请。” 男人叫了两个壮丁负责搬东西,一行人在狭窄的走道里走了许久,阴森潮湿的环境直让人起鸡皮疙瘩。忽然眼前亮堂了起来。这是个明亮的房间,从沙发到酒柜都是欧式的,看来是会客室。 “家眷就在这里休息吧。”那个男人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真看到李苏点头后扶着奶奶坐在沙发上,立即有人送上了两杯水。水温正好,不烫不凉。 “还有,我们得搜身,请您理解。”男人又转向李苏。 李苏解开战术腰带,放在一旁的酒柜上,把mp7递给了一旁的小喽啰,双手微微举高。男人摸索了一遍后确认没有任何武器了,拍了两下身后的雕花木门。 木门缓缓打开,待二人进去后重新合拢,隔开了真满是担心的视线。 “小兄弟年轻有为,来头不浅啊。”坐在首位的男人脚上一双“条便”,一身黄马褂,一副小圆墨镜,手上盘着一对铁蛋子,活脱脱一位老北京。 “客套话就算了,我赶时间。你什么时候出发?”李苏问。 男人的额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一向不喜欢那些眼高于顶,视规矩为无物的年轻人。很快他又释然了,反正这些年轻人一般活得不长。 “这得等到载满货啊,我不能亏本不是?”他摊开双手,表情颇有些无奈。 “一千万。”李苏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万,现在出发。” “一千万?”听到这个数字,男人捧腹大笑,周围的喽啰也跟着笑,唯一不笑的只有站在所有人中间的李苏。 忽然那个男人不笑了。“小兄弟。你知道我一个集装箱挣多少钱吗?三百万!你知道我还有多少个空位吗?50个!”男人缓缓摇头。“你这一千万......还不够。” “我说的是,美刀。”李苏直视着面前的男人。 刚准备站起来的男人又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狐疑地瞥了一眼李苏的袋子。“你这里面不是日圆吗?” “我这里面确实是日圆。”李苏打了个响指。片刻之后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僵住了,而后猛地把手机凑到眼前。 银行刚刚告诉他他有一笔一千万美元的进账! “你你你你你不是条子吧?”男人吓得坐到了地上,语无伦次。“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们才第一次见!你怎么知道我的账号的!更何况这是不记名账户!” “除了账号以外我还知道很多。”李苏坐回沙发上,居然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张启山,1950年生,汉族,东北人。10岁时来到日本,靠着在码头上卖火柴赚到了第一桶金。”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你到底是谁?!”张启山目呲欲裂,一旁的喽啰们都拔出长短枪械对准中间的李苏。被十数只枪指着,李苏反而更悠闲了。他顺手抄起一旁的葡萄酒看了看酒标,出声赞叹:“帕图斯?品位不错啊。” “你到底是谁?!”张启山已经逼近了发疯的边缘。不过到也正常,任何人听见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道出了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都会发疯的,更何况一些你都忘记的事情他仍然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和你做交易的人。”李苏再次打了个响指,所有枪械同时炸膛,巨响在金属墙壁上碰撞叠加,所有人都捂着耳朵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只有李苏仍坐在沙发上,在慢慢的给自己倒酒。 轻轻品了一口,李苏俯视着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张启山。 “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 车辆包围了曼波网吧的废墟,每辆车上都闪烁着警灯,但是真正的警察都远离了这个区域,蛇岐八家通过警界内部的关系封锁了这条街。 源稚生站在瓢泼大雨中,默默地抽着烟。 “还没有查明把赤备首领抢走的人是谁。”樱走到源稚生身后。“还有根据录像麻生真应该掉入了火场。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初步判断火场的高温产生了类似于‘焚化炉’的效果,我们正在甄别骨灰。” 源稚生凝视着塌了一半的小楼,他还记得那张苍白的面孔,在那间漫画玩具店他们见过一面,这个女孩怯生生的像只小动物。 “杀手呢?” “胸部中弹,0.44的马格努姆弹,毫无疑问是恺撒那柄沙漠之鹰打出来的。杀手只来得及开那一枪,以恺撒的反应速度,回枪就把他杀了。”乌鸦说。 “杀人灭口。”樱说,“这个杀手藏在赤备里,目的就是要在关键时刻杀死队长。有人命令赤备杀了恺撒小组,只有队长知道那个人是谁。任务失败,队长本该死的,可是有人救下了他。” “猎枪是赤备自己的,mp7和伯莱塔不是这种暴走族帮会能弄到的东西,那个幕后的人还武装了这些男孩。”乌鸦说。 “还能跟踪到恺撒小组么?”源稚生问。 “他们应该没有走远,家族已经命令附近的帮会全部出动围捕,也许很快就有消息。” “杀手向队长开枪的时候,路明非可能也被打中了。据暴走族的成员说,路明非当时大概是误以为杀手要对恺撒开枪,所以扑出去把恺撒推开。” “去查。查出幕后的人是谁,带他来见我。”源稚生轻声说,“由家族的基金会负责真小姐的抚恤。” “是!”樱大声说。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收到了一封邮件。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发邮件?他带着些许疑惑点开了附件中的视频。 视频不长,很快就看完了。相比视频而言,更加直截了当的是邮件里那仅有的一句话。 “你麾下的弱者,真弱啊。” 沉默了许久,源稚生合上手机。“赤备治疗完毕后按新版家规处理。” “少主!少主!”乌鸦吓了一大跳。真这么做的话赤备一大半都得切腹。 源稚生没有回答乌鸦。暴雨打在源稚生的脸上,他的脸如同恺撒的一样坚硬。 第十七章 装备部的支援 李苏倚着船头,环顾四周。夜晚的海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只余背后缩成了一个小点的东京湾,闪闪发亮。 “eva,通知学院了吗?”李苏问。 “已经通知学院了,等我们出了国境线他们就会来接应我们。” “好。对了,钱用一分少一分,那一千万你准备怎么消化掉?”李苏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问题不大,我已经算到校长的旅行费用里面了。”eva轻描淡写。 “还有这种操作?”李苏顿时惊为天人。 两个小时后,邮轮驶离了边境线,巨大的噪声和巨大的光斑笼罩了这艘船。李苏抬头,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 ch-47,支奴干双发双旋翼全天候运输机。这个大家伙吊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集装箱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 直升机在邮轮周围激起了一层层巨浪,精准的放下了集装箱。然后飞机舱门打开,不断有人沿着绳梯缓缓降下。 首先落地的五个人向李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走进船舱。第六个人让他有些意外,这家伙他认识。 帕西·加图索。 “这家伙怎么来了?”李苏问。 “因为这时候我表面上还在攻击辉夜姬的防火墙,能够精准的知道离境的是谁显然是不合适的。加图索家认为可能是凯撒,就让他一道来了。”eva回答。 “算了,也正好。”李苏向帕西招了招手,帕西带着疑惑走了过来。 李苏摸出录音笔播放了之前录下来的对话,然后把录音笔扔给帕西,指了指船舱。“真伪你可以自己去鉴定,人就在里面。” 这种事情李苏没必要骗人,帕西收好录音笔,点头致谢,也走进船舱。 第七个人就是惊讶了,这位他更加熟悉,阿杜卡拉所长。他那怂逼一样的下一级抖三抖的下绳梯方式真是威风不减当年。 “你怎么也来了?”李苏惊讶的上去和他拥抱。 看来下绳梯对于所长真是个严峻的考验,即使站到了甲板上所长大人仍然是一脸苍白。“我我我来给你送装备啊。” “哦?”李苏不由得有些感动。他确实说过要一些装备,但没想到所长居然亲自来了。 他们说话期间又下来了两个人,然后直升机收起绳梯离开了。 阿杜卡拉看出了李苏的疑惑,一边拉着李苏走到集装箱门前一边解释:“我们和邮轮一起回去,之前下去的那些人负责给船员洗脑。” “哦。不过感觉......你们的白大褂有些奇怪?”李苏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阿杜卡拉,“你们以前的白大褂有兜帽吗?” “这些不是重点。”阿杜卡拉把手按在集装箱上。“你就不想看看你的装备?” “想啊,那枚美队盾牌?”想想能在日本接下来枪林弹雨的战斗中持有一面盾牌,不得不承认让人安心很多。 “额......因为之前你对那枚盾牌表现出了极大地抵制,所以我们并没有带过来。”阿杜卡拉所长愣了一愣,猛地拉开集装箱:“不过我们有更好的!” 邮轮的探照灯照亮了集装箱里的东西。阿杜卡拉所长没说错,那确实是一套装备。白灰色的斗篷,反射着金属光芒的腰带,古铜色的肩甲,鲜红的内衬,臂甲上一个熟悉的标志....... 推开门后阿杜卡拉所长无声的站到了一旁,单手按胸,道出一段古奥的拉丁语:ashay''awaqui''nmouqbalekoulounmoumkine.” 不知什么时候,卡尔副所长站到了李苏另一边,同样单手按胸:“这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语言,也是深藏于我们信念中的东西。” 而马突尔研究员站到了他的背后,头微微垂下:“当其他人盲目追求真实时,你要记住。” 阿杜卡拉:“万物皆虚。” “当其他人被道德或法律约束住时,你要记住。” 卡尔:“万事皆允。” “我们躬耕于黑暗,服侍于光明。”三人同时开口:“万事皆虚,万物皆允。” “是时候了。”阿杜卡拉所长握住他的手腕,准备把一个红得发亮的东西贴在他的无名指上。 “滚蛋!我不想被烫手指!”李苏抽回右手抬腿欲踹面前的阿杜卡拉。“你们说的装备就是一身cos服?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佛罗伦萨贵公子!” “不不不!不是cos服那么简单!”阿杜卡拉所长连忙摆手。“因为eva还没有攻破辉夜姬的防火墙,所以城市中的摄像头对你仍然是有极大地威胁的。但一般的衣服随时随地拉上帽子很容易让人起疑,相对而言这套衣服就更加合理了,可以让你在城市中隐藏自己。” “但艾吉奥是有主角光环才能以一身白混入人群!我混进人群分分钟就给逮出来啊!”李苏扶额。 “不不不,仔细看。”阿杜卡拉去下斗篷凑到李苏眼前。李苏这才注意到这斗篷并不是白灰色的,而是由无数白色和灰色的小方块不规则拼贴组成。 “digitalcamouge,数码迷彩,利用像素点阵的视觉原理,使得不同颜色间的边缘模糊化,从而起到隐藏的效果。效果显著强于传统的bdu。”阿杜卡拉所长一边介绍一边骄傲地拍胸,“在此之上我们融合了edwardh.adelson教授1995年提出的‘checkershadowillusion’,使之在城市中的隐藏效果更上一层楼。” “看来你们确实下了苦功夫.....”李苏把手放在斗篷上,化纤织物丝滑的触感从指间传来。 “和ac里一模一样的袖剑和钩刃,但强度更高。同时因为采用了电传感器所以不用在小拇指捆线了。” “袖剑这边隐藏了一只小射绳枪,气动式,有效射程三十米。”卡尔把袖剑地步朝上展示那个精巧的小东西。 “因为担心精度问题导致误伤平民,袖枪和毒镖都没有配置。取而代之的是格洛克17和uts-15。泵动式霰弹枪,双弹仓设计,多种发射方式,可以分装致命弹和非致命弹......” 花了足足十分钟,三位装备部的定海神针才把所有的装备都说明了一遍。与李苏的装备相比其他三人的装备只有可怜的量产版村雨、点三五七子弹和九毫米子弹,相差极大。 对此阿杜卡拉所长振振有词:“我们没有其他两位专员的数据,无法配装合适的装备。”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阿杜卡拉所长正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李苏。这套装备也是第一次派上用场,还来不及测试就被他从学院本部越洋带过来了。 “还好。”全部装备好后李苏试着伸展了一下四肢,非常合身。 与此同时马突尔研究员正在熟练地操控邮轮上的吊车,把一个雪茄型的东西放进水里。这东西占据了大半个集装箱,是一艘小型潜水艇。 根据三位装备部部员所说,这个能够隐身的小东西能够在不惊动雷达的情况下越过日本的边境线。同时李苏上岸后不管就好了,它还能自己找到路回来。 “既然没问题那就出发吧,装备都已经放在潜艇里了。” 原本捆成捆的绳梯舒展而开,李苏攀着它进入潜艇。萤蓝色的触摸屏亮了起来,诺玛正在设定潜艇的航向。 “加油!帮我踢那群日本人的屁股!特别是那些岩流研究所的家伙!借了我们的潜艇居然不还!”所长的大吼从邮轮上遥遥传来,李苏举高右手伸出大拇指示意自己听到了。气泡式的舱盖缓缓合拢,潜艇逐渐沉入水中。 第十九章 夜 两个人都愣在了那里,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面。李苏久久的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倒是一旁的弥美先打破了沉默:“哟!小帅哥,看到美女连台词都忘了?” 被弥美的声音惊醒,李苏回过神来。他转头对着弥美笑了笑:“不完全是台词,我确实来自遥远的地方。” “哦?有多远?”听见面前的斗篷男这样说,弥美的兴致被勾起来了。 “遥远的东土大唐。”李苏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微微躬身。 “怎么又从欧洲刺客变成唐朝和尚了?” “我其实是邵云的后代呐。”李苏一脸诚恳。这种白烂话他非常擅长,能聊几天几夜都不带重样的。 弥美被他脱线的思路逗的前仰后合,其他几个姑娘也面带微笑,李苏顿觉局面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忽然他愣住了,突然想起了一个非常糟糕的事情:他女朋友被他晾在背后了!而且她似乎认出了自己! 其实认出自己不是重点。在千鹤町事件中他完全没有露脸,日本分部应该会认为他和凯撒小组分头行动,所以他直接跑路就行了。李苏真正担心的是琴乃以为牛郎是他的主业,觉得他是个放荡的人! 该怎么说明自己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而且以后都不会再干呢?直接说明?会不会太刻意了?干脆不说?那万一真的分了的话怎么办?李苏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总之先尽量解释清楚吧,走一步看一步。李苏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仍然是明媚的笑容。“话说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班,能和大家见面真是荣幸呢。” “哦?这是什么意思?”世津子问。 “我本来不是这里的人,今晚在此只是和友人的约定而已。”李苏抬头望天,仿佛不经意间说道。 “什么约定居然能让你来牛郎店卖身?”琴乃忽然开口了。 “是卖身吗?这里和三流的牛郎店不一样,我们只是女性减压会所。”李苏缓缓摇头。 “讲的这么好听,你和三流牛郎店里的牛郎不也是同一种人吗?我们买酒你陪我们喝酒,然后尽量忽悠我们多买酒来赚钱而已。”弥美微微撇嘴。 “不不不。”李苏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三流牛郎店里的牛郎是为了钱,他的温言软语海誓山盟都是为了钱。我们不一样,我们信奉的是男派花道。我们会像培植一株鲜花一样精心打理自己,磨砺自己.我们的目标是收获天使们的笑容。对于我们而言,钱只是维生之物。” “既然只是维生之物,那还求取这么多?高天原的消费可不低哦?” “这也是必要的。”李苏表情严肃。“曾经有人说过:‘中世纪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种地让剩下的百分之一的人不用种地,剩下百分之一的人营造出了灿烂辉煌的文明。’虽然因为科技的发展如今已不是这样了,但真正极品的东西价格都不低,但也只有极品,才能摆脱‘生存’的桎梏。” 扯了这么多,相必琴乃也能明白自己并不是击穿下限了吧?李苏微微转身瞥了一眼身后的琴乃,但她的头微微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我们也是第一次来牛郎店,这些都不清楚......”忽然有些嗫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是琴乃的声音。听到琴乃难得的开口了,世津子也笑着接茬:“对啊帅哥,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节目没?” “有。这是今天的节目表单。”李苏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贴着金箔的表单双手递了过去。忽然他明白了,琴乃也担心他觉得自己是牛郎店的常客,也在委婉的解释。 诶,双方思路出人意料的一致呢...... 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忽然几个女孩的手机一起响了起来。她们看清来电人的名字后面色一变,纷纷起身。琴乃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性子急的弥美拉着离开了。 几个女孩的突然离开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更让他可惜的是没机会说两句话。看她们走得这么急,明天晚上就是昂热校长来的时间了?李苏又在心里梳理了一下时间线。 之后一个晚上他又被叫出去了几次,但有些心不在焉,说话间眼前总是浮现出琴乃离开时的样子。好在面具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客人们似乎都没注意到。 直到凌晨两点,高天原终于关门了,换上装备后正式告别,李苏离开了这个地方。带上耳机,他重新和eva建立了联系。 “之前拜托你调查的事搞定了吗?eva?”李苏拐进一条小巷,拉上兜帽。 “搞定了。赤备头目真名是菅野快儿,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的母亲很有钱,给他单独租了一间公寓同时会定期给他许多零花钱,他也是凭借大把现金以及凶狠狡诈的性格成为赤备的首领的。” “那带我去他的公寓看一下吧,我很好奇这样一个人渣的住处是什么样的。”站在没有光的小巷里,李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 不是很远,却让李苏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些荷尔蒙爆发的少年会选择更加奢华的高级公寓,却没有想到会是一栋不起眼的两层楼旧公寓。沿着旧公寓狭窄的走廊走了没多远,他找到了eva所说的房间,房门上是一张写着“伴崎”的门牌。 “搞错了喂!eva你是堆栈溢出了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烫烫烫烫烫?”李苏轻轻敲了一下门,但没有人回应。 “没有搞错。我挖取了他个人账号的聊天记录。聊天显示这段时间他都住在这个姓‘伴崎’的人这边。” “这应该是属于‘深网’的东西吧,这你都能挖到?” “很轻松。” 既然找对地方,也就没必要客气了。这扇门是那种老式锁芯,不难打开。推开门后他没有开灯,而是摸出手电四下扫射。这是间很简单的公寓,唯一惹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一台老式的十四寸显像管电视和一台录放机。旁边是个铁架子,码放着几十盒录像带,其中有几盒贴上了标签,标签上的内容语焉不详。房间实在算不上整洁,散落一地的杂志、漫画。角落的垃圾桶已经满到倒了下来,泡面和便利商店的便当盒就丢在房间的角落,小桌上满是空罐子和零食袋。 李苏拨开放映机的防尘门,里面是空的。他摁亮电源,随手取下一盒录像带塞了进去。他想评判一下这家伙的口味如何。不知他欣赏的是老而弥坚的苍老师还是什么后起之秀? 一阵雪花点后,电视机上出现了画面。但这画面令他始料未及。一分钟不到他就取出录像带换上了另一盒,里面也是类似的场面。他发疯般的把所有录像带都检查了一遍,双眼血红。 第二十章 长峰绘摩 确认了最后一盒录像带里的东西,李苏长叹一口气,久久无言。eva也通过手机的摄像头知晓了录像带里的内容。数据化后她的人类情感平淡了许多,很久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激动一回了,如今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几十盒录像带都是两个男孩犯下的兽行,一个是菅野,另一个应该就是住在这里的伴崎了。李苏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似乎是想透口气,但心头仍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积郁难消。 “通知警察吧。”李苏靠墙坐下,头疼般捂着额头。“他们会被判什么刑?无期?死刑?或者日本有化学阉割么?” “我查阅了日本法律条款,初步推断是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什么?!!”李苏猛地站起,不敢置信地掏出手机。 “同时不会曝光犯人的姓名。我再次查阅了一下日本以往的案件卷宗,类似的判决一般会在监禁两到三年后就能够假释。”eva一板一眼。 “你他妈在逗我!!这是什么鬼法律?!” “1948年颁布的《日本少年法》。该法律的宗旨是:‘未成年人心智还未成熟,需要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eva直接把法律条文放在了屏幕上。涉及的条款不多,李苏很快就看完了。看完最后一句话他无力地坐回了地上。 “还要通知警方吗?”eva的声音丝毫不带感情。 “不用了。你能找出那些女孩的身份吗?”李苏忽然问。 “根据面部识别以及日本警察厅的数据,可以。”eva回答。 “开始搜索吧。”李苏突然很想喝酒,他记得路明非给他说过喝醉时的感觉,他说喝醉之后你会忘掉那些不顺心的事。他又站起来,准备去便利店买罐啤酒。 忽然一声极细的嘤咛从卫生间里传出,声音轻到普通人都无法把它从背景噪声中剥离出来。但李苏听到了,他猛地回头,意识到了什么。 他快步跑到卫生间前拉开那扇没有锁的门,和他想的一样,里面有个女孩。一个穿着粉色浴衣的女孩倚靠在马桶上,头低垂着,似乎已经昏迷了。他连忙横抱起女孩放在房间正中。满地的垃圾都被他粗暴地扫到角落,勉强清楚一片空地来。 他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个颇有些漂亮的女孩,她的浴衣虽然有褶皱但还算整齐,看来没有遭受毒手;脉搏有些低,应该是营养不良。瞳孔有些涣散但被手电照射后还是会紧缩,看来是惊悸过度。但总的来说没什么大事,自然醒来后补充点营养就好了,还有就是可能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但仍有一片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一直轻扣女孩手腕的他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女孩的脉搏有些紊乱,这不会是长时间昏迷的人的症状! 他撩起浴衣宽松的大袖,女孩素白的手臂整个露了出来,带着轻柔的弹性,又带着属于人类的温暖。 重点不是这个,李苏很快在手臂上找到了一个还带着血迹的针孔。看到这个针孔的瞬间,他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 该死的!他们还给她注射了毒品!而且剂量不小! 不能再拖延了,每分钟她都有生命危险。李苏给她喂了一滴血,闭上眼睛,领域缓缓扩张。 可能是因为拖了一天的缘故,她的状况非常糟糕。全身80%的骨骼肌有明显松弛症状,舌轻微后坠阻塞了一半气道,血压过低,肾衰竭,心衰竭,中枢神经系统兴奋性降低甚至休克...... 全身的异常开始扭转,但李苏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弛下来。现在他只能扬汤止沸,所有的恢复和重新运转的身体机能都在靠他用能力强行维持。而他现在没办法根治这些问题,因为各种元素不够。同时他对周围也并不了解,没有办法寻找。 思考片刻,他从小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粉红色手包。这东西和这个房间完全不搭,李苏一开始还以为是住这里的人的女友的东西。现在看来是这个女孩的。他开始在这个小包里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能够辨识出女孩身份的东西。很快,他在手包里找到了一张学生证,照片上的正是这个女孩,姓名一栏里是“长峰绘摩”。 “eva,搜索‘长峰绘摩’。”李苏下令。 “搜索完毕。”eva很快给了他答复。“她的父母已经离异而且分居,目前跟父亲居住。父亲名字是‘长峰重树’。我正在拨打他的电话。” eva真是意外的可靠,耳机里已经响起了熟悉的拨号声。一边等待她父亲接电话eva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应该是独自参加了社区前天晚上以赏樱为目的举办的烟火大会,在回家路上遇袭的。当晚赤备被派到了曼波网吧去抓捕你们,所以还没来得及对她动手。” eva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接通了。eva适时消失,李苏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询问:“摩西摩西?请问是长峰先生吗?” “是,我是长峰重树。”李苏被扬声器里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声音痛苦又嘶哑,细弱得宛如风中残烛。 “是这样的,我似乎找到了你的女儿。”李苏瞥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绘摩。 “真的吗?你在哪里?你绑架她是要钱吗?要多少我都给你!只求你别伤害她!”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猛地高了起来,话语里满是急切。 “你女儿遇到的情况可危险多了啊。”李苏叹了口气。 “什么?你到底是谁?!我告诉你如果你敢......”长峰重树咬牙切齿地发出威胁,李苏简直能想象到一个男人双目圆睁的模样。 “你搞错了长峰先生!是我救下了你女儿!但她现在的状况很危险!你想救他的话就赶快带着我说的东西到我发给你的地址来!来晚了有生命危险!”李苏一口气说清了情况,现在实在不是开玩笑的时间了。 “什么?你要什么东西?钱吗?”电话那头的男人惊疑不定。 “算了我直接给你讲内容吧。”李苏懒得废话,“有机磷农药有吗?” “没有......我现在去买!”男人当机立断。 “现在凌晨你买个屁!”李苏没好气的打断了他。“那火柴有吗?” “这个有。” “打印机或者传真机有吗?” “有,我在半导体公司从事ic设计工作,有时候要打印原理图所以家里有台传真机。” “那你把里面的感光器拆过来,既然从事电子行业你应该能认出来。还有......” 一连报出七八样东西,好在他没找到也找到了替代的,长峰重树再次确认了一遍物品清单后表示会很快赶过来,匆匆挂了电话。 现在就只剩等待了。李苏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天上挂着一轮皎洁圆月,莹白的光芒铺洒在了榻榻米上。他之前居然没发现,今晚的月色很美。 第二十一章 拂晓 李苏闭上眼睛,靠着墙壁小憩,直到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公寓外。房间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背着背包头发糟乱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单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捂着嘴,大喘气的同时伴随着剧烈咳嗽,一副脱力的样子。但即使疲惫至此,他还是勉强抬起头扫视房间。绘摩躺在月亮的光斑里,双眼紧闭。 “绘摩!绘摩!”他大叫着扑向房间中央的女孩。 “东西带来了吗?”窗户下方的阴影里传来了声音,那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带来了!都在这里!”重树连忙取下背包握在手中。“给你这些东西你就会把我女儿还给我对不对?” “还要我说多少遍。”衣料摩挲的声音,阴影里的男人站了起来,灰白色的兜帽盖住了他的头看不清他的面部,月光被他挡住了,勾勒出了他的身形。“这些东西是拿来救你女儿的。绑走你女儿的人给她注射了剂量不小的安非他命,又拖了一个晚上,随时有生命危险。” “什么?那得马上送医院!”重树焦急地想抱起女儿。 “医院还真不一定救得活,但是,我可以。”李苏接过男人手上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放在一旁。 “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重树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男人。 “我不需要你的相信,我只需要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安静点。”李苏打开火柴盒,火柴的药头自行飞出聚成了一团。片刻之后,那团红磷中分出一团更小的、白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磷。”轻轻拉开下颌,李苏把磷块放进绘摩嘴里。 他又拿起传真机的感光鼓,小颗小颗的灰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颗粒剥离了出来。颗粒聚集到一定量,李苏把它也放入绘摩口中,同时给在一旁围观的重树解释。“硒。” 之后是一节镍镉电池,看起来是从一部老式手机上拆下来的,上面还带着制造商的logo,分理出需要的元素后,李苏再次开口,“镍。” 然后是一只不锈钢水杯。“钼。” ....... 元素都分离出来给绘摩服下了,但还没有结束。微量元素在人体中是以化合物形式存在的,通过血液运输到相应器官后,李苏开始着手合成。 围观李苏救治自己女儿却插不上手的重树惊呆了,眼前种种匪夷所思的景象让从事科学工作的他价值观完全被扭转,他用颤抖的声音问李苏:“你是......神么?” “可能吧。”李苏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元素合成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弄错就麻烦了。 沉默了许久,一直单膝跪地的李苏终于放松下来向后坐倒,长吁一口气。“已经没事了,但有些营养不良。你可以去24小时便利店给她买些吃的。” “哦哦......好。”有些出神的重树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扶着墙站起准备出门。可能是因为蹲太久了,站直的瞬间他的腿一抖差点又坐了回去,好在李苏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还是我去吧。” “不不不,我去。您救下小女就已经很辛苦了。”长峰重树摆了摆手,“这种小事我去办就好了,您需要什么吗?” “茶,茶就好了。” 李苏又坐回窗下的阴影里,看着长峰重树推门离去,想到自己又挽救下了些东西,心中荡漾着一丝丝的喜悦。没过多久,绘摩醒了,但长时间的昏迷还是让她有些无力。她睁着满是迷茫的大眼睛四下张望。“这是......那里?” “醒了?”李苏走到门边打开点灯又回到原位坐下。 “你是......刺客先生?”看着李苏的装束绘摩猜测。 “哦!没想到还是个ac同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同好,李苏颇有些高兴。 “不是的,但是我有个同学很喜欢里面那个叫做阿吉奥的主角,说他很帅,她给我看过照片。”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绘摩小心翼翼地解释。 “那是艾吉奥。”李苏挠了挠头,正准备给眼前的女孩传教告诉她万物皆虚万事皆允时,绘摩被门口的脚步声吸引了。推门进来的是重树,他看到已经坐起来的绘摩后十分激动,甩开手上的塑料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就在自己面前。 “绘摩!绘摩!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绘摩!绘摩!”情绪激动间他只能不断大喊她的名字来发泄心中的惶急。 “爸爸!你抱我抱得太紧了啦!什么没事?发生了什么?你松开一些我要喘不过气来了!”倒是被他抱在怀里的绘摩不知所云,被激动的父亲吓得一动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重树连忙松开绘摩,按住她的肩膀细细打量自己的女儿。李苏捡起掉在一旁的塑料袋翻出里面的乌龙茶喝了一口,味道居然很不错。时隔许久再次喝到茶让他相当感动。 “对了!赶快谢谢这位先生!”重树拉着绘摩并排面对李苏。“你之前被绑架了,就是这位先生救的你。”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吓着她,重树没有说安非他命的事。 但看起来这位姑娘完全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虽然按照父亲说的给他道谢了,但还是云里雾里。 “如果找到了绑架你的人,你想要报复他吗?”李苏一口气喝完茶,问绘摩。 “嗯......算了吧。”绘摩想了想,认真的说。“我也没有出什么事,就算了吧,没有必要再让别人不幸了。” 看来真是什么都不明白。李苏苦笑一声,把塑料袋里的便当递了过去。“饿了的话就吃一点,觉得这里太脏就出去吃。带你的女儿回家吧,重树先生。还有,送她回去后麻烦你再过来一趟。” 长峰重树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带着他女儿离开,隐约还能听到她抱怨太久没洗澡身上黏糊糊的。李苏看着他们离开,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反而是eva先开口了:“那个菅野,你准备怎么办?” “看过《东方快车谋杀案》吗?”李苏却没有直接回答。 “看过,阿嘉莎·克莉丝蒂的小说,怎么了?” “我很喜欢里面卡塞蒂的死法。” 天色渐亮,由黑色到鱼肚白再到浅蓝色,太阳出来了。 第二十二章 红莲馆 “市村先生您今天晚上也要光临是吗?很期待您大赢特赢的场面。”樱井小暮笑着挂断电话,向后瘫倒在柔软的靠背上,轻柔太阳穴。整个极乐馆都要她来掌控,独自一人处理还是太累了。 门被人推开了,那是她最信任的手下。他的血统太不稳定以至于瞳孔时刻都呈现出灿金色,不得不一直戴着墨镜来掩饰自己的异样。 “新的赢家出现了。两千万赢了十二亿。”男人把一张纸递给樱井小暮,那是赌博的记录。 “很不正常啊。”看清纸上的内容,樱井小暮秀眉一挑。 “是的。”男人的声音里罕见的出现了惊疑,“每次都是赌大小,每次都是showhand,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但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作弊的痕迹。” “包括言灵么?”樱井小暮问。 “包括言灵。能无声无息做到这种事的‘阴流’至少需要一条缝隙,但骰盅是专门定制的不可能有缝隙。我们也没有检测到任何震动或者电磁波。” “看来来者不善啊。不过既然贵客特地来了,我们总得见一见。”樱井小暮起身。 “还有,他......很奇怪。”男人用不确定的语气说。 “很奇怪?”樱井小暮美目里出现了惊讶的神色。迄今为止的赢家中不乏一些要求非常变态的,即便如此男人也从没有用“奇怪”来形容过他们。 “不是那种奇怪。”男人明白小暮想的什么,摇了摇头。“是......不搭?”他还在斟酌词句。 “去看看吧。”樱井小暮把纸放在桌上,推开办公室的门。 赢家很好找,他坐在已经关闭了电源的赌桌前,赌桌上是满满的筹码。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这个赌神般的男人,男女老少纷纷投出惊讶的目光。 分明在接受众人的注目礼,赢家却仍然很平静。他把兜帽拉上了,原则上极乐馆是允许隐藏身份的但能来这里的人都和猛鬼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这里对他们而言不是苟且而是荣耀,隐藏身份的人这位赢家还是头一个。 “可以邀请您去贵宾室坐坐么?我是这里的经理樱井小暮,您叫我小暮就可以了。”樱井小暮明眸善睐,半跪在他身边。 赢家的头微微左偏,看清了一旁的樱井小暮。他似乎被小暮的美惊艳了,迟了片刻才伸手拉起半跪的樱井小暮。“当然可以,signorina(小姐)。”他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年轻,和小暮猜想的差别很大。 拉着他的手站起,樱井小暮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着装。那不是兜帽而是斗篷,内衬是鲜艳的红色。斗篷的阴影让她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这身着装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顿时明白男人为什么说不搭了,游戏宅一般不会来这里的。 小暮牵着他的手,走进那间四壁都镶嵌红色水晶玻璃的贵宾室,关上有隔音效果的门,缓缓欠身。“我该怎么称呼您?” “aqu.”他坐到贵宾室的沙发上。 “那您的心愿是什么呢?财富?权利?或者是.......振兴奥迪托雷家族?”看着眼前的斗篷男,樱井小暮掩嘴轻笑。 “不如先请小暮小姐收下我的礼物。”aqu把一直提在手上的食盒放在小桌上,缓缓揭开盒盖。那是个黑色的食盒,表面绘制了粉色的梅花,里面是同样黑色的汤盅和汤匙。aqu把食盒缓缓推向她。 “这是我的荣幸。”樱井小暮鞠躬致谢,一手拿起汤盅一手揭开盖子,里面是豆花,樱井小暮有些疑惑。她吃过这种豆制品的甜点,但佐料从来都是芋圆、红糖和红豆,辣椒还是第一次见。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小暮拾起食盒里的汤匙,轻轻撩起耳边的碎发,舀一勺豆花放入口中。她不担心里面下了什么东西,花这么大代价只为了杀她是不值得的。 意外的好吃,每份调料都恰到好处,她很快就吃完了。轻轻放下手中的餐具,她再次发问:“现在我可以知道您的心愿了吗?” 斗篷下传来低低的笑声。“我的心愿已经完成,十二亿是你的了。”说完他便站了起来推门离开,走得干脆而决绝,似乎这十二亿对他而言只是一张餐巾纸。他从早已等候在门边的保镖手中接过袖箭和钩刃套在小臂上,推开朱红色的雕花木门消失在门后。 “他的心愿是什么?”男人无声的出现在小暮身后,低声询问。赢家离开得那么果断似乎心愿已经完成了,但哪有这么快就能完成的心愿呢?还是他对小暮...... 想到这里,男人紧了紧手上的对讲机,他随时准备派人把那个玩cosy的家伙拦下来。 “请我......吃顿午饭?”小暮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不确定,她抬手指了指贵宾室里的食盒。 —————————— 李苏找到了停在停车场的丰田,开门发动引擎。这辆车是eva帮他用假身份租的,很好开。 “你专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夹持在空调出风口的手机上出现了eva的脸。 “谁知道呢?总之你保护好我就行了。” 忽然手机响了,来电人是长峰重树。 “怎么?想好了吗?”接通电话,李苏话语里带着低低的笑意。 “想好了。”长峰重树的声音一反往常,低沉带着些狰狞:“我决定.......不放过他。” “好。那我准备好了就给你打电话。”李苏挂断电话。 昨晚在重树把绘摩送回家之后,他如约返回了公寓。李苏没有多说,只是指了一旁铁架子上的录像带。看过录像带之后长峰重树明白了李苏的意思。一想到不是李苏伸出援手的话绘摩会遭遇什么......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导航去成田机场。对了,eva。那个叫做‘伴崎’的家伙呢?”李苏一边开车一边询问。 “他也是赤备的一员,现在应该在蛇岐八家的医院里养伤。” “看来还得找象龟要个人。”驶上了高速,李苏踩下油门。 “帮我个忙,李苏,作为保护你的回报。”eva居然罕见地提出了请求。“买一瓶钙片,遇到芬格尔后帮我交给他。” “好的,signorina。担心男朋友的女士我怎么能不帮呢?”李苏对着eva一笑。 第二十三章 犬山贺 玉藻前虽然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部却还是古色古香的设计,宽厚的大梁让李苏可以坐得很舒服。他撕开手中饭团的塑料包装纸,咬了一大口。 饭团是没有馅料的盐饭团,他去得太晚了,便利店只剩下了这些,但还算能入口。他并不担心昂热听到塑料纸窸窸窣窣的声音,“刹那”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言灵。他在犬山贺面前游刃有余只是表现而已,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专注犬山贺的一举一动。 待他心满意足地吃下最后一口饭团,把包装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时,犬山贺用出了九阶刹那。鬼丸国纲的刃尖突破音速,激起的音爆扫过整个舞池。好在满地的美少女在犬山贺下来之前就已经被还能动弹几位搬到了一边,狂风让她们的和服大旗般猎猎作响但并没有人受伤。待音爆肆虐之后她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舞池中最后站着的昂热,眼神里是十足十的畏惧。今夜的家主是她们见过的最强的状态,却仍然败了。而打败他的人除去肩头上的小伤之外只是出了一身汗,看起来像是刚去做了有氧运动。 “抬一张椅子过来,还有把我搁在三楼的那支雪茄拿下来。”没有能力参加战斗而幸免于难的琴乃托着烟灰缸从楼上走下,昂热刚才放下的那支雪茄甚至都没有熄灭。 昂热又让女孩们把犬山贺搬上沙发,给自己搬来张沙发坐下,再让女孩们给他倒了杯冰马丁尼,一边喝酒一边跟犬山贺谈心。这些都在李苏意料之中。唯一没料到的是校长说了一句:“小组里的李苏,我很期待他会带给我什么惊喜。” 校长对我真是莫名的看重啊!那么身为师弟不救师兄一把还真是说不过去对不对? 一边想着李苏看了一眼身边的高射机枪。 没有操作员,接上无线电后远程遥控,完全不漏马脚。不过所幸因为没人,他也能够毫无顾忌的坐在这里。 正戏,快要开始了吧? 昂热深吸一口雪茄,幽幽吐出,把雪茄碾灭在烟灰缸里。“你已经穿越了荆棘,阿贺,恭喜。”他把外套搭在赤裸的背上,起身向外走去。 犬山贺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扶着椅背的手微微发抖。“老师!家族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绝不是想跟你为敌!” “你们也得敢啊。”昂热耸耸肩,没有回头。 嘀的一声,高射机枪微微向下倾转,第一枚子弹送入枪膛,撞针移行至激发位,金属啮合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 昂热和犬山贺都听出了这是什么声音。昂热全身绷紧而犬山贺直接开启了九阶刹那撞入昂热怀中。子弹流轻易地打碎了强化过的水晶玻璃,激起数人高的灰尘。两个老人被灰尘掩盖了,少女们蹲在角落里死命地抱着头以免被流弹命中。唯独三楼的绫音扑向自己的火箭筒转身瞄准,跳过被昂热切断的零件直接发射,耀眼的火光摧毁了两挺高射机枪。 这发火箭筒也炸开了部分玉藻前的飞檐屋顶,小雨淅淅沥沥地飘了进来,灰尘渐渐散去。众人看清了舞池中的景象,昂热盘膝而坐,把犬山贺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他们低声交流着什么,少女们被枪声影响的听力还没有恢复,听不清。 外面响起了尖利的刹车声和整齐划一的跑步声,昂热却没什么意外的神色。他把被他扔在一旁的西装捡起来,拍了拍灰,穿好,动作中带着老派绅士的优雅和格调。他单手推开玉藻前的熟铜大门,站在劳斯莱斯雪亮的车灯中。 他走向劳斯莱斯,摆出防御姿态的黑衣保镖们被橘政宗喝退了,两位黑道的老混子第一次真正见面。但车里的是赫尔佐格还是影武者?李苏不知道,也不想去赌。他的视线从玉藻前外移到玉藻前内,犬山家的女孩们围坐在犬山贺身旁,哭成一片。长谷川义隆找来了一副担架,女孩们把犬山贺搬到担架上,抬着他走出玉藻前。女孩们小声的哭着,组成了长长的出殡队伍。昂热砸完橘政宗的车后走到长谷川义隆的前面,皱了皱眉。“想哭就哭吧,你这样憋着,就像一只公鸭。” “不想哭,只觉得难过,家主和校长的重逢,太晚了啊。”义隆长叹。 “葬礼是什么时候?”昂热问。 “后天,需要一天来准备。”长谷川义隆微微躬身。“在我们的家族神社。您会来吗?” “有什么好去的?”昂热转身离开。“阿贺曾经说过他总觉得火葬很奇怪,就直接下葬吧。” “哦,知道了。”长谷川义隆一愣,再次鞠躬。 看来校长发现我了?听到这话李苏一愣。、 校长离开后,橘政宗换了辆车也离开了,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劳斯莱斯由拖车拖走。李苏远远地吊在扶灵队伍后面,确认了停灵的地方亲眼看着犬山贺被装进冰棺以后,也离开了。 看看时间,还不是很晚。李苏想了想,返回歌舞伎町,走进百货大楼。 走进百货大楼后他直奔服装区,但差不多逛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想要的。挠了挠头,只好找来导购小姐。 “您要买衣服是吗?男士服装在那边。”看到李苏招手,导购小姐小跑着过来,甜甜一笑。 “不是。”李苏摇了摇头。“我想帮朋友买套衣服,女士的。可惜我发现自己完全不会搭配,能请你帮帮忙吗?” “阿啦!会帮女友买衣服的男朋友君吗?真是体贴呢。”导购小姐听完李苏的要求抿嘴一笑。 “不是女朋友。”李苏摇了摇头,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也不是女的。 “好的好的。”但看来导购小姐并不信。“那么你的女性朋友是什么样的呢?长相气质方面。” “长相气质方面啊。”李苏开始回想源稚生的样貌。“长得不错,蛮阴柔的。黑色短发,刘海有些长微微盖住眼睛。眉宇挺拔,和我差不多高,但要消瘦些。” 居然用眉宇挺拔来形容自己的女朋友......导购小姐腹诽。不过她还是敬业地帮李苏参谋起来。 “听起来是个很有英气的女孩子呢。”导购小姐扳着手指计算脑海中女孩的特点:“有些高,长得很好看,阴阴柔柔的......这样吧!”她走进货架,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 “这是......lo装?不好吧.......”李苏接过这件黑白双色带着荷叶边、蕾丝装饰和大大的领结的衣服,始料未及。他原本想的是日常服一类的女装,没想到导购小姐这么给力。 “肯定很适合的啦!”导购小姐双手合十:“既然有些英气又有些阴柔,那肯定是冰山美人那一类的女孩子吧?搭配黑色系的lo装肯定很适合!会有一种哥特式的美哦!” “你说得好有道理.......”李苏沉思。“那就这件吧。” “既然买了衣服那要不要买些相称的小饰品?还有靴子?”导购小姐趁胜追击。 “........好吧。” 第二十四章 红莲业火 浓稠的燃油从沿着山体倾泻而下,海浪一样冲进了极乐馆。最外圈的警卫最先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下意识地想逃跑可是又想起自己没有接到任何命令,只能生生克制住逃跑的冲动守在原地。可服务生和作陪的美少女们就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们踢掉高跟鞋扔下手上的托盘,仓皇逃窜。 接下来,燃油流进了富丽堂皇的赌场。大部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如此刺鼻的汽油味代表着什么,只有少部分人面色一变然后疯狂的朝着极乐馆鎏金的大门狂奔,连身边价值万计的筹码都来不及兑换。少部分人带动了大部分人,很快所有人都发了疯般逃离这个几分钟前还纸醉金迷的地方。人们在门口推搡着谩骂着,挤在了一起,些没有那么大腹便便的选择跳窗逃生。极乐馆外面是一个环绕了整个极乐馆的水池,养着金鱼和荷花。翻窗逃生的大人物们都成了落汤鸡,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但是他们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就继续连滚带爬的逃窜,山顶上那个正抽着烟的男人是那么的明显。 闻到燃油刺鼻的味道,李苏嫌弃的啐了一口,把手上的乌龙茶盖上盖子放在一边,胃口完全没有了。 左手一撑,李苏翻上极乐馆顶层的横栏,坐在木制的横栏上望着天空出神,源稚生在另一边的山上,他们看不到彼此,不过他想象得到源稚生此刻那无欲无求的表情。对于一心想去天体海滩卖防晒油的象龟而言攻破对手的大本营显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或许还不如遇到个漂亮姑娘有意思。 见到人差不多跑光了,源稚生丢下烟蒂,火焰吞噬了红莲馆。燃油熊熊地烧着,山谷亮得像是火山口,如若不是周围的群山挡着想必十几公里都看得到。红莲馆本身还没被点燃,不过坚持不了多久了。 烈火把红莲馆化作炼狱,可是妩媚姣好的歌声却从里面传了出来,那是坂东玉三郎的《杨贵妃》,用歌舞伎的调子唱中文的曲子,兼具中国的韵律和日本的风情。 “倦兮倦兮钗为证,天子昔年亲赠; 别记风情,聊报他,一时恩遇隆; 还钗心事付临邛,三千弱水东,云霞又红; 月影儿早已消融,去路重重; 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歌声打动了源稚生,他沿着山上的阶梯走下推门进入极乐馆。与此同时李苏也跳下栏杆踩着吞吐火舌的楼梯下行。当他来到一楼时,源稚生正好侧身躲过了樱井小暮的斩击,反手把整把刀送入她的心脏。 和当初对夏弥做的一样,李苏收缩了樱井小暮的颈部静脉同时封闭了她的中枢神经。人的死亡并不是全身细胞同时死亡,李苏猜测樱井小暮褪去龙化状态并非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器官没能再接收到大脑传来的信号。和他想的一样,鳞片纷纷从陷入休眠状态的樱井小暮身上剥离下来,露出了原本素白的肌肤,源稚生把衬衫盖在她身上,转身离去。等待他们走出极乐馆之后,李苏从藏身处跃出把樱井小暮放入金加仑,从另一边离开。 驾车回到到东京。把车停好后,李苏消失在了车里。 “她怎么样了?”李苏推门进入房间。 一年之后他的金加仑已经今非昔比,空间大了许多也顺眼了许多,过去那立方体一样的房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小别墅。虽然设计的还是不咋地,但至少比以前好看了。 “你的处理很有效。她全身上下我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剩余的龙化现象。现在一切生理指标都很正常,等她自然苏醒就好了。”夏弥从床边站了起来。 “那就好,话说我突然有个点子。” “什么?”夏弥把医疗箱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随口问。 “给你的《刺客信条》玩过了吗?” “玩过了。你是想......像当初整我整我那样整她?” “差不多吧。”李苏含糊其辞,心说你那次危险多了。“那就开始吧。” 房间开始改变形状,原本柔软的容貌地毯和好闻的枫木墙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和足足有一面墙大小的单面玻璃。原本暖色调的照明灯变成了冷光灯,樱井小暮躺着的床也从棕榈床垫变成了塑料硬床,半圆形的透明罩子覆盖了她头部的位置...... “来,套在外面。”李苏把一件白大褂扔给夏弥。 “我也要来?”夏弥接住白大褂,指了指自己。 “当然,多有意思啊。”李苏也给自己套上一件白大褂,又带上一副口罩。 半个小时后,樱井小暮苏醒了。还不待她明白自己在哪里,李苏就冲上去按住她的肩膀:“先休息一下。有头晕或者认知失调都是进入animus之后的正常情况,先缓缓,先缓缓。” “我......我...我这是在哪?”樱井小暮被他吓住了,不敢乱动。 “连地点都不记得了?”李苏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他伸出四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四?”樱井小暮回答时顿了一下。 “语言认知有一定障碍。”李苏拿出一块写字板认真地记上了一笔。 “还记得你是谁吗?”李苏又问。 “樱...樱井小暮?” “dna记忆紊乱,人格认知出现极大偏差。”李苏又记上一笔。 “这里到底是哪?你是谁?”面前陌生人的不然否定让樱井小暮恐慌起来,她试图起身观察周围。 你真的忘记了吗?李苏皱了皱眉,没有阻止。“这里是猛鬼众最后的大本营。根据资料记载你的祖先是最后一批接触到神血的人之一,所以我们把你放入animus来让你重新经历你祖先的记忆,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找到神血。” “那......我是谁?”樱井小暮问。 “连名字都忘记了?你是冰雪殇璃陌梦·凝羽冰蓝璃啊!” 听到李苏的话正在一旁喝水的夏弥一口水喷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李苏斜了她一眼。“月冰灵希洛梦·玖兮恋琴爱?” 第二十五章 源稚女 “这什么玩意!”夏弥直接把手上的水杯摔了过去。 “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李苏接住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耸耸肩。“你还没进animus啊。” “其实这是假的吧?”一直表现得有些迷糊的樱井小暮忽然说话了。“李苏先生?” 上一秒还在撕逼的二人愣在了那里,李苏像是没有上油的机器人那样一点一点的把头偏了过来,满脸见鬼的表情:“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看过您的照片。”樱井小暮说。 “我就是猜到有可能这样才戴的口罩啊!你认人能力这么强?”李苏不信。 “但口罩是遮不住眼神的。我所见过的您的照片是您和凯撒小组一起在西单大厦废墟中被拍下来的,作为被营救的人员。当时您正好看了一眼镜头。您的眼神很特殊,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樱井小暮解释。 “我一没丹凤眼二没桃花眼,怎么个特殊法?瞳孔没有高光吗?那是漫画的表现手法而这里是现实!”李苏还是不信。 “其实一开始不是我先发现的,是......”樱井小暮有些迟疑。 “是源稚女嘛?源稚生的弟弟王将的学生极恶之鬼世间诸恶的化身女装大佬源稚女是不是?他怎么说我的?”李苏没好气的道出了源稚女的身份,挥手示意她直接说。 “他说......在你眼底有比山还沉重的决心。”樱井小暮愣了一下,复述了源稚女的话。 “比山还沉重的决心?有吗?”李苏转身和夏弥对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端详了一会儿,夏弥缓缓摇头。“没有,我只看到了一个手舞足蹈的傻逼。” “我这叫双目炯炯有神!”李苏不屑的切了一声。 “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李苏先生?是希望我当您的女人吗?”樱井小暮双手环抱膝盖,缓缓蜷缩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微微抬起头看向旁边的李苏,眼中没有多少神采。“可以啊。您是极乐馆赢钱最多的赌客,您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说完她轻笑一声,只是笑声不在有之前的那种妩媚,只留存了丝丝枯槁。 “女孩子家要自重啊。”李苏皱眉。“你不是喜欢源稚女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是被抛弃了的棋子啊,我已经死了,这世界上不再有我的容身之地。”樱井小暮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简直像是在讲一件喜事。“他的身边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女人陪伴吧?这样就足够了,他不会感受到孤独,他会好好的活着,这样就足够了。” 她说这话时透着发自内心的意味,一旁的李苏和夏弥陷入沉默。 “真是个傻姑娘。”李苏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可没有舍弃你啊。” “不,他给我的礼物说明了一切。”樱井小暮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再和李苏争辩。 “所以说你是个傻姑娘。”李苏转身离开。“不信就让他自己来说吧。” —————————————— 深夜,歌舞伎町。 有人穿着木屐走过整条长街,木屐发出了和现代的鞋子完全不同的声音来,周围的人都被吸引了,每个转头的人都会眼前一亮。那是个年轻人,他穿着黑底红花的和服腰间插着红鞘的长刀,他的衣襟大敞,隐约能看见清秀的肋骨。这么个古意的人出现在现代的歌舞伎町的商业街里里,顿时吸引住了周围所有的女孩的注意力。 终于有个大胆的女孩上前了,她捧着相机上前深鞠躬:“请问可以合影吗?” “当然没问题。小生是从上野来江户见识世面的源家次子,感谢小姐的盛情,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年轻人后退几步手按刀柄向女孩鞠躬。 有人带头,周围的女孩都大胆了起来纷纷上前请求合影留念。来歌舞伎町过夜生活的女孩都不是小姑娘了,可在这个年轻人的面前大家都用右手牵着左手指尖,作传统少女状。年轻人不拒绝任何人的要求,上班族过来合照的时候他就配合地双手叉腰,大叔也双手叉腰,好像大家都是来江户闯荡的武士,意气风发。 忽然另一个人闯进了人群。他也像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和车水马龙地歌舞伎町很是不搭。但他和之前的年轻人不一样。之前的年轻人像是来自明治维新时期的江户武士,而后来者像是来自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刺客。 后来的人拉上了斗篷,看不清脸。他走到年轻武士的身前,把右手放在左胸上,同样微微鞠躬:“我是来自佛罗伦萨的aqu,不知能否和先生合个影?” 女孩们见到这个人也是眼前一亮。虽然看不清脸,但隐约能看见的下颌刚毅有型,他健硕的胸肌撑起了这副泛着金属光泽的铠甲,同样颜色的臂甲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红色的金属搭扣的腰带勾勒出了匀称的体型,斗篷下的双腿修长有力。光是这个身材便让周围的女孩暗暗叫好,可惜看不到脸,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年轻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和自己类似的人在。不过他洒脱的笑了笑,学着对方的动作按胸口鞠了个躬:“我的荣幸。” 见到对方同意,李苏便大大咧咧的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举起手机拍照,李苏突然的亲热动作显然让对方有些不适应,不过他还是耐心的和他照了张相。 “谢谢,signor(先生)。”李苏再次鞠躬,无视星探的邀请离开人群。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看着年轻人坐进一辆迈巴赫后开车缓缓跟了上去。 他搂住源稚女不仅是为了拍照,他手心的窃听器也塞进了和服宽大的翻领里面。此时源稚女和王将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了金加仑里,这个死小孩纠结的表达方式也终于被解开了。 最后,源稚女下车,取出一盒莫洛托夫鸡尾酒一支一支的饮着,李苏手中的摄像球也遥遥的把这一幕拍了下来。看到放声高歌的源稚女,李苏给源稚女的行为下了结论:“所以他不是放弃你,而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他共赴黄泉。” 金加仑里,夏弥正抱着樱井小暮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听闻一切的樱井小暮哭成了泪人。 第二十六章 追逐战 “你们明天要摸进源氏重工?好,我会去的。不,不一起,我有办法进去。我这边?我这边没什么特别状况,具体情况见面再说吧。” 挂断凯撒拨来的电话,李苏借着遮光板里的化妆镜调整了一下帽子,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着装。他身上的不是装备部准备白袍刺客服而是一身驾驶员的制服。纯黑色,单排黄铜纽扣,方口皮鞋和白色手套,大檐帽中间的帽徽是犬山家的赤鬼。 而犬山贺就躺在他身后的冰棺里面,他现在是灵车的驾驶员。 至于原本的驾驶员则被他打晕后捆好丢在玉藻前里了。如今那里被黄黑条纹的警戒线拦着,高射机枪和单兵火箭筒留下的痕迹还没有被修复,破损的屋顶只是简单的盖了几层防雨布。现在大家都很忙,没有精力去修复一个用来赚钱的地方。 车外的喧嚣渐渐平静下来,人们自发列队整齐。白袍的僧侣们走在最前面,后面是捧着遗像的长谷川义隆,接下来是灵车以及护送灵车的黑裙女孩们。黑西装白领带的犬山家干部跟在末尾,他们扛着供奉花灯和花篮的祭坛。 长长的队伍缓缓的前行着,没有人在哭,唯一能听到的声音是僧侣们悠远的唱诵声。经文在山谷之间回响重叠,久久不散,让人觉得神祇真的会垂临这个地方。前方的十字路口转弯就是蛇岐八家的神社,队伍停下了。琴乃缓步上前,把写着“犬山家式场”的白幡插在土里,返回队伍里,队伍重新走动。 灵车开到十字路口时忽然停下了。走在前面的僧侣和长谷川义隆毫无察觉继续前行,车后面的女孩们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原本连续的队伍此刻出现了缺口。 就是现在!李苏猛地一脚油门踩下,灵车如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所有人都愣住了,对这种突发情况完全没有准备。谁会去破坏别人的葬礼?这是有多大仇才能干出来的事? 在灵车离开的轰鸣声中一张明信片缓缓飘落在地上,那是驾驶员离开时丢下的。长谷川义隆把遗像交给一旁的僧侣,疾步上前捡起明信片。明信片正面的角落用印章印了一枚小小的图案,图案由一条写意的龙和一个中文的“鬼”字组成,而背面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极乐馆的债,就用犬山家主来偿还吧。” 这是猛鬼众的挑衅! “追上去!追上去!把家主追回来!”长谷川义隆狰狞的吼叫着指向越来越远的灵车。黑裙的女孩们冷着脸奔向不远处的停车场,眼中闪动着愤怒的火焰。她们的装备都在停车场的车上。在和猛鬼众开战的今天,蛇岐八家的每个人都有随时提刀出阵的觉悟。 出殡队伍变得手忙脚乱起来,唯一一个冷静的人正站在另一边的盘山公路上,身后停着他的玛莎拉蒂。他用乙烷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雪茄,悠闲地抽了一口,嘴角拉出一丝笑容。 “麻烦了啊。”李苏瞥了一眼后视镜,有些头疼。灵车本质上来说还是一种轻型卡车,能载很重的货物但速度有限。强烈的愤怒显然使得犬山家的女孩们抛弃了许多顾忌,黑色的轿车和越野车很快就咬住了他的尾巴。 引擎轰鸣声,一辆轿车加速上前和灵车并驾齐驱,李苏猛打方向盘逼退了它,但轿车驾驶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灵车的车顶传来轻响,而后两把小太刀刺穿车顶直直贯下! “我靠!”李苏怪叫一声向前一扑躲过了两柄夺命利刃。与此同时灵车的后视镜不见了,打飞它的是跟在最后的琴乃。她单膝跪在一辆皮卡的货箱里以车顶为支撑抬起了狙击步枪。这是威慑射击,碍于伤到家主的遗体她没有机会给驾驶员开瓢。 见一击不中世津子果断抽出小太刀准备再次刺下,趁她拔出小太刀的瞬间李苏又一脚油门飚了出去,失去着力点的世津子向后翻滚落下灵车。不过轿车从后面接住了她,她半蹲在轿车的引擎盖上准备再次出击。 车门轰然巨响,抽空瞟了一眼的李苏吓了一跳。车门上镶嵌了一只12磅的流星锤! 连着流星锤的锁链猛然收紧,流星锤被扯了回去。握着铁链另一端的赫然是号称特长是电音小提琴的和纱。 和纱纤细的手臂画了个圆,铁链末端的流星锤画出更大的圆,再次砸向已经变形的车门! “什么电音小提琴需要用流星锤啊我去!”李苏猛打方向盘又猛的回正,灵车和流星锤拉开了一些距离。如果流星锤继续飞行下去的话就会砸到灵车后部有影响家主的可能,和纱只能咬牙扯动铁链收回流星锤。 李苏再次猛打方向盘把轿车逼退,然后把一个小玩意丢了出去。半秒钟后小玩意爆炸了,爆炸的是装备部的电磁脉冲炸弹。emp冲击之后靠前的几辆车都失去控制打着旋停下,电火花塞电仪表盘电动助力系统全部罢工,失控的轿车封住了路面,后面的车只能死命的踩刹车避免撞上前面的车,追兵被自己人阻挡了。 但不是所有人。 摩托车沉雄的吼叫,弥美猛地拉起车头跳上一辆旋转了半圈的轿车然后高高飞起,越过了趴窝的障碍物。她用单手控制哈雷,另一只手取下了挂在摩托车旁的十文字枪。找到平衡后她松开了另一只手,专门定制的哈雷锁定在了当前的速度上。一记直刺,十文字枪刺穿车窗直指驾驶员。 李苏伸出右手死死抓住枪杆。用力拉了两下没有成功扯回,弥美柳眉倒竖,双腿夹紧车座再次立起车头。长枪偏转,弥美的重量和半个摩托车的重量都加在了枪上。 但还不等她刺穿驾驶员大腿她就不得不松开长枪。她失算了,平时训练都是在平地上而如今的追逐战他们已经开始爬坡,车头翘起过高以至于她再不调整就会连人带车从坡上滚下去。 但她还不是最后的追兵。黑衣干部们合力把车抬开,队伍最末尾的皮卡开始平稳的加速,琴乃顶着强风爬上驾驶室顶站直了,沉重的狙击步枪被她细长的手臂举得很稳,她直视前方,心无旁骛。 前方就是坡顶。这是一段驼峰路面,长上坡之后是长下坡,越过最顶端后凭借高下优势她能避开冰棺直接打穿驾驶员的后脑! 很快了,琴乃在心中默数。在她数到一时,皮卡翻过了驼峰路面的最高点,冰冷的枪口扫过狭长的公路。 但眼前出现了令她意料之外的场面,她什么也没看见! 见鬼了!驼峰路面之后是几乎长达一公里的平直公路,一览无余。但公路上什么也没有,连只鸟都没有!一公里!以她和灵车半秒钟的差距就算是架起飞的飞机也不至于看不见! “搜捕周围!”琴乃大吼着下令,四扇车门打开,黑衣干部们敏捷的跳下开始向公路两旁的森林纵深。 可是他们真的找得到吗?用瞄准镜确认了公路护栏没有任何缺口,琴乃没有信心。 她当然找不到,灵车就在他正下方,和她隔着一层沥青和三米的混凝土。 李苏拉开车门,把犬山贺收走,直接从地下离开。 第二十七章 演戏 换回原先的服装,回到地表。李苏手脚并用吭嚇吭嚇地沿着陡峭的山壁上爬,不过装备部的钩刃蛮好用的,省了不少的力。 最后半米山崖上的老人伸手拉了他一把,面带笑容。“你可把他们折腾的不轻啊。” “哪里哪里,还是比不上您在玉藻前的丰功伟绩。”李苏也是一脸笑容的奉承回去。 在鞋底碾灭雪茄,昂热坐上驾驶席发动引擎,“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谢谢老师啦,从这里走回去可不容易。”李苏大大咧咧的坐上副驾驶席,玛莎拉蒂缓缓开动,沿着崎岖的盘山公路驶回东京。 车载蓝牙电话忽然发出“嘟嘟”声,昂热按下了接听键:“もしもし。” “昂热先生是吧?这里是三井置业,您委托我们的事情有消息了。”电话那边的人用讨好的声音说。 “不要在电话里说,半小时后我到你办公室。”昂热挂断了电话,玛莎拉蒂骤然加速,红色的尾灯在山道上拉出弧形的流光。 “我要去见一个人,有兴趣一起去吗?”昂热问。 “好啊好啊,能劳烦您专门去跑一趟的人想来那是相当不一般啊。”李苏点头答应。 “那我定好了时间告诉你。” —————————————— 被昂热放回东京,李苏像跑车招了招手转身消失在小巷里,走进小巷深处后他又消失在小巷里。 推门走进房间,夏弥和樱井小暮正围坐在犬山贺旁边啧啧称奇。看见李苏进来夏弥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忍不住吐槽:“你救回来的人越来越猎奇了耶。” “活着不就行了吗?”李苏并不在意,也坐到犬山贺身边,带上一副橡胶手套,摸出一把无菌包装的手术刀和手术钳。樱井小暮和夏弥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位置,让他方便施展一些。 不是很困难,高射机枪的子弹是尖头弹而不是平头弹,不用担心子弹在体内翻滚制造出二次创伤。被他减速过的子弹大部分都卡在了混血种坚韧的骨骼上了,只有少部分嵌进了肺、肾和大小肠。每去除一颗子弹李苏就解开对相应位置组织修复和细胞再生的压制,先是脏器,再是骨骼,最后是筋膜、肌肉和皮肤。肝组织原生修复填补了子弹留下的空隙,肺和小肠实行纤维修复,成骨细胞补全了破损的骨板,干细胞分裂分化填充原本干涸的骨髓...... 待他治疗完毕把犬山贺翻转过来放在床上时,他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些,老树般纠结的皮肤变得柔软而有弹性,雪白的头发和眉毛中有丝丝黑色渗了出来。 李苏放好犬山贺擦了擦头上的汗,代表治疗完全结束了。樱井小暮完全看傻了,夏弥则是跟着李苏长舒了一口气。“真是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很神奇啊。” “那是。”李苏一脸骄傲。“也不看看我是谁。” “哎哟诶那谁不知道啊。”夏弥换成一脸阿谀。“非常牛逼的神经病啊。” “那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李苏欣然接受了夏弥的赞美。 “那你这回还要整他吗?”觉得有些口干,夏弥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整不起整不起。”李苏连连摆手。“这可是我岳父啊。”说完顿了顿,他又微微一笑。“不过,口胡两句还是可以的。” 悠悠醒转,犬山贺觉得自己躺在一个非常温暖的地方,恰似睡了一场大觉醒来。但和往常睡醒不同的是身体传来了轻松惬意的感觉。曾经操劳留下的病根似乎都消失了,全身充满力量感,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 “真好啊。”他不由得轻声感叹。 不对!犬山贺猛地直起身子左顾右盼,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明明为了保护老师被高射机枪钉死在了地上!几公斤子弹打进他身体里不可能还活着! 自己在一间和式大屋里,就躺在榻榻米上。身上还是自己死前那套衣服,但光洁如新没有一丝弹痕。 “你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纸门拉开的窸窸窣窣声,男人走了进来。他坐到自己身边,把手上的玻璃杯放在榻榻米上。“喝点水吧。” “你是......李苏?!这是哪?”犬山贺非常震惊。 “我们都管它叫‘死者之国’,死了之后的人类都来这里了。你们大家长捅了我一刀,老疼了。”李苏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敞开的纸门,纸门外是丘陵。“老子孔子耶稣泡利牛顿爱因斯坦亚瑟王希特勒,只要你用心去找总能找到。” 听到李苏的话,犬山贺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忽然他激动起来,用力的按住李苏的肩膀前后摇晃:“所有死去的人都在这里吗?” “怎么了?你有哪个非常热爱的古人吗?”李苏被他晃糊涂了。 犬山贺松开李苏,跌跌撞撞的向外跑,他边跑边不住的叫喊,声音大得像是要扯破喉咙。在那里奔跑的分明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冒失得却像是个弄丢心爱玩具的孩子。 “长姐!二姐!长姐!二姐!” 见到这一幕李苏傻了眼,这情况要糟!他忘记了犬山贺有两个姐姐! “该怎么圆回去?”李苏压低声音问在身后房间只有一纸之隔的夏弥和樱井小暮。 “我怎么知道?”夏弥翻白眼。 “不知道。”樱井小暮很诚实的回答了。 “玩脱了呀......”李苏有些无奈的挠头。要不直接解释清楚?但是看犬山贺现在这半疯的状态......怕是药丸。 那就.......将错就错吧! 离开金加仑,李苏摸出手机接上耳麦,“eva!eva!” “李苏,刚刚你为什么要屏蔽手机信号?”eva冷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我有自己的秘密。”李苏一句话给怼了回去。“帮我个忙帮我个忙!能搞到犬山贺两个姐姐的照片吗?” “我试试吧。”eva开始寻找。 ———————————— “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帮你这个忙。”夏弥双手平举,樱井小暮正在帮她捆和服的“袋带”。 “哎呀闲着也是没事对不对?”李苏在门外坐着等候,等两位女孩换好衣服。犬山贺正在他制造的迷宫里面绕圈子,直到他们准备好。 “好了,李苏先生。”樱井小暮帮夏弥梳好头,在盘好的头发上插上一枚贴金箔的桃红木梳,一切妥帖后出声通知屋外的李苏。 “好,那我进来了。”李苏推门进去,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两位少女,也端坐在她们前面,把手上的盒子放在身旁打开。“很漂亮。” 盒子里是琳琅满目的化妆品,都是他从现实世界买过来的。李苏开始为两位少女化妆,手法出乎意料的娴熟。 “你居然还有这种技能?和你这种糙汉子不符啊。”夏弥有些惊讶。 “因为我和别人的约定才学的。”李苏轻描淡写的带过,并不想多说。 “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夏弥用余光打量镜中的自己。“我们长得并不是很像啊。” “所以才要化妆。”李苏精心地帮她勾好眼线。“所谓回忆,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被美化的东西,人们记住的不是东西本来的样貌而是自己对它的印象。和旧时风格相同的衣着妆容也会最大限度的模糊人的判断。这么久远的记忆,他也只能记住内心中那份难以磨灭的美了吧?” 第二十八章 贺 犬山贺觉得又累又渴,原本充满活力的身体重新回到了以前那不堪重荷的时候,肌肉的酸痛和无力感被神经原原本本地刻在了大脑里。 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想马上躺在地上休息那种累,但是万一再走一步就找到长姐和二姐了呢?再走一步吧。再走一步,再....... 他的背虾似的弓了起来,单手撑着地面不住地咳嗽,口水难堪的从嘴角低落。已经到极限了,但是试着再走一步吧,就一步,就....一.......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有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传入自己的身体,就连咳嗽都没那么剧烈了。犬山贺用和服的大袖擦了擦涎水,勉强抬起头看清了来人。 “李......苏?” “是我。”李苏点了点头。“我似乎找到你的长姐和二姐了,是叫犬山由纪和犬山南对吗?” “是的是的是的!”犬山贺原本枯败的肌肉里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紧紧地抓住李苏的手,双目圆睁。“她她她她们在哪?” “跟我来吧。”李苏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在温暖的草地上饶了很久的圈。二人回到了那间和式大屋,李苏拉开纸门,屋外的光照亮了房间里的女孩。“是她们对吗?” 房间里的女孩一个穿着白色的和服一个穿着黑色的和服,她们梳着旧江户的发饰化着古意的淡妆,回眸顾盼间带着丝丝妩媚,一位的目光有些清冷,一位的目光里蕴呷着桀骜,都是动人心魄的美人。 犬山贺怔住了,他蹒跚的走向房间里的人,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想确认她们的存在。两个女孩缓缓起身,握住犬山贺的手,轻声呼唤:“阿贺。” “姐!姐!”握住女孩的手,犬山贺跪在地上嘶声叫唤着,痛哭流涕。“姐!!” —————————————— 李苏靠在门上,一边喝茶一边斜眼看着屋中的情况。 从eva那里拿到身份资料后李苏就让樱井小暮和夏弥背熟了,基本的聊天完全没有问题,像一些“爱吃的东西”之类的鬼知道是什么答案的设定,李苏让她们一律以“在这边待太久忘记了”作为托词,好在目前为止还没有用上。 “姐!我成长为真正的男人了!没有给犬山家丢脸!没有给你丢脸!” “姐!犬山家在我的带领下重新能和其他几家分庭抗礼了!其他家主对我都要恭恭敬敬的!” “姐!曾经陷害你的人也被他们交出来认我发落了!我在你的墓前亲手杀了他!” “姐!没有人敢再欺侮犬山家的人了!我们不再是‘挂了个名的废物家族’!” “姐.......” 夏弥和樱井小暮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只有犬山贺一直哭哭啼啼的诉说着几十年来他的骄傲和他的痛苦,久远的故事像是窖藏的酒一样引人失神。 最后犬山贺伏在樱井小暮的膝盖上睡着了,睡得很香甜,恰似当年那个黏着姐姐的孩子。眼角的泪痕还残留着,嘴角却扯出了由衷地笑容。 任务完成,夏弥向后瘫倒在榻榻米上,一脸的生无可恋。“累死了,没想到哄孩子这么累。” “辛苦了。”李苏由衷的道谢,“去隔壁换衣服吧,接下来的事我会打理好的。” “那就交给你了。”夏弥摆摆手,牵着樱井小暮手走出房间。待女孩们离开房间后,李苏拍拍躺在地上老人的肩膀。“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看出来了?”犬山贺睁开眼睛,眼神里有些诧异。 “睡着的人和没睡着的人差距很大。”李苏把茶杯放到一边。“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还以为天衣无缝。” “称呼。”犬山贺坐到李苏对面。“二姐一直都叫我‘贺’,她说阿贺总觉得像在叫小孩子,但我总有一天会成长成大人担负起犬山家的,我也该有像男人一样的称呼。” “是吗?”李苏有些无语。这些东西他不可能知道,也就是说这场戏从一开始就失败了。“那你怎么还哭得这么尽兴?” “太像了啊。”犬山贺目光有些迷离,“我一度以为我真的和长姐和二姐见面了,不停地告诉自己称呼可能只是她记错了或我记错了,但是我的内心早已有了答案,我没有办法真正骗过自己。” “是啊,骗不了自己。”李苏点头称是。 “我已开始就跟你讲没用的啦。”夏弥从门后绕了出来,原来她们根本没有离开。 “谢谢二位姑娘。”再次看到女孩们,犬山贺神色凝重了很多,他郑重地向她们一拜,言辞恳切。“谢谢二位姑娘听我这个老头子絮絮叨叨这么多。” “还好啦。”刚刚还不耐烦的夏弥现在显得客气了许多,她拉起拜伏的犬山贺,大姐头一般豪爽地笑了:“心结除去了那我也算是没白忙活。” “真的很像呢。”看到夏弥的笑容犬山贺又恍惚了一下,“我长姐也是这样爽快的,我还记得她总是说我太扭捏了,让我把腰板挺直,男孩子气些。” 眼见话题又要飘向怀旧的不归路,李苏连忙出声打断:“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师兄,我先给你讲讲现在的情况。” “师兄?”犬山贺回过头来。 “昂热也是我的老师。先不说这个。总之,你确实是‘死’了,被高射机枪杀死在了玉藻前。社会意义上的‘犬山贺’已经死了,待日本的混乱平息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以其他的身份继续生活。” “那么这里是哪里?”犬山贺问。 “金加仑,你可以理解为我的......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犬山贺呼吸一窒。“你......到底是谁?” “一个怀着慈悲心肠的人。有其他问题就问她们吧,我先走了。”在身后关上门,李苏回到现实世界。 第二十九章 源氏重工 李苏把斗篷拉上,从小巷的阴影里走出。他抬起头,看着眼前黑铁方碑一般的大厦。 源氏重工。 微微一笑,李苏沿着摄像机的死角摸进源氏重工的停车场。翻过停车场的升降栏杆,领域缓缓扩张。 和他想的一样源氏重工不是一栋简单的建筑。 eva已经给他看过了源氏重工递交给国土交通省的设计结构图,那张蓝图上面那落迦樱流海神道自然都是没有的。但不仅如此,源氏重工可以说是除了外表意外里面就没什么一样的。 因为源氏重工的二十层以下是对外出租的写字楼,二十层以上才是蛇岐八家自己的办公区域,所以他们从最下层的停车场就开始做手脚了。停车场对外有一个“vip通道”和一个“普通通道”。从设计图和外面看两个通道通向的是同一层,甚至每天驱车驶进驶出的职员们都没办法发现什么不同,但是领域掀开了一切建立在错觉上和盲区上的的伪装,上层的一水儿黑色同款和下层的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对比明显。 接下来是一楼,同样是有“贵宾通道”和大门,他们上次来时走的就是贵宾通道。但两条路通向的是两个区域,高强度隔音装甲板把一楼分成了大小相等的两块,一边柜台后的迎宾小姐巧笑倩兮地将前来办公的白领引导到相应的楼层,一边黑道的朋友们集思广益共谋大事规划格局。 接下来从二到二十层就是对外的办公区了,但二十层和二十一层之间也是高强度的装甲板,连c4也炸不穿,相较而言定向爆雷和铝热炸药可能是更好的选择,但在办公楼里用这种东西会被辉夜姬瞬间锁定,接下来就是黑衣帮众呼啦啦的包围,结果倒也差不了多少。 电梯也是一样,许多人从五楼和六楼高架路间的电梯井推测源氏重工大约有十部电梯,事实上加上源稚生常坐的贵宾电梯的话总共有十四部,贵宾电梯同样是不对外开放的。虽然为了避嫌每部电梯上都有完整的楼层按键,但二十层以上都需要刷卡才能摁亮,但如果有人用普通电梯刷卡的话也会被辉夜姬锁定,电梯门敞开的瞬间会有超过十把冲锋枪指着他。 但这些对他而言问题都不大,不是人防反而更容易越过一些。 从普通的停车场搭上电梯,李苏伸手摁亮了二十层。每个上电梯的人都会多看他两眼,赞叹这一身cos服的精致,然后猜想是哪家公司在搞cosyparty,也有大胆的女孩上前问他是那间公司的,李苏只是笑着摇头。 到达十八层时,一个熟悉的油光水滑的分头进入了李苏的视线,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还早,李苏直接在十八层下了电梯,想去打个招呼。 走出电梯他才发现小黛也在,正准备叫他们名字时,他们却先一步推开门进了一间事务所。李苏注意到了熟人古美门的神情,和上次见面时的狡狯的精明不一样,他现在的表情凝重而严肃。 李苏轻手轻脚地摸到门旁边,跨越墙壁的领域让他听清了房间里的对话,这间事务所的招牌“三木律师事务所”就在他的脑后。 “你不该恨我。”古美门说话了。明明是推脱责任的话语,他却说得异常沉重。 “是你把她卷进官司里的。”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的语气很轻,却能听出他深沉的感情。 “你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吗?”古美门笑了,笑得有些嘲讽。 “我命令你停止了的。”李苏能感觉到男人快到极限了。 “那孩子注定会死。”古美门由其着重强调了“死”字,似乎是想说这是我们改变不了的现实。 “你说什么?”男人有些激动了,接下来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男人的脚步声离开又返回。 “你看着纱织的眼睛,再说一遍试试看?”能感觉到男人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说啊!!!”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怒吼着质问古美门。 “住手!!”古美门也在怒吼,然后是“噗”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男人大吼着“你这混蛋!”衣服的摩挲声说明他拎起了古美门的衣领。 “请您住手!”这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声音加剧了,看来年轻男人正在劝架。 “放手!”男人挣脱了,一记重拳打在了古美门的脸上,男人仍不依不饶的怒吼着“站起来!给我站起来!”,其中混杂着年轻男人“请住手。”的劝告。有人捡起了什么东西。小黛说话了。 “这孩子......就是纱织吗?” “那是一起围绕新药的制药公司之间的官司。”这是个成熟女人的声音,看来是在解释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为了逼对方公司停止出售新药,我们进行了试药实验。在为期数月以纱织为对象的试药实验中,纱织渐渐成为了三木律师的,不,成为了这个事务所的心灵安慰,如同绿洲一样的存在。” 女人的声音混合了男人之间搏斗的闷响,让人可以想象当年亲历者的希望和绝望。 “之后,三木律师渐渐无法忍受继续拿她做实验,但是,古美门律师却.......” “是你杀了她!!”男人已经疯狂了。 “在那时停手了的话实验就白费了!!”古美门咬牙切齿地提醒男人他们的初心。 “泽地小姐,我再问一次,这就是纱织对吧?”小黛又说。 “是的,那时只是个不满三岁的小女孩。”泽地小姐的声音里也带着些呜咽。 当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李苏怔怔地靠在三木律师事务所的招牌上,不能理解当年的人的执着和疯狂。 但是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不多了,电梯井传来了咚咚的声音。一般人可能会认为这是谁不小心把重物掉在地上了,但李苏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 凯撒的沙漠之鹰。 该走了。 第三十章 电梯井 十八层多是各种针对名流的高档事务所或是董事长们的私人办公室,电梯间里基本不会有闲人在晃荡。趁一个没有人等电梯的间隙,李苏用口香糖从盲区黏住监视摄像机的镜头后便“融”进了电梯门,出现在了人一片漆黑的电梯井中。 普通电梯井不会再往上走了,倒也不用担心爬着爬着就被撞个半身不遂,被恺撒扳开的电梯门大约在头顶二十层楼的高度,淡淡的血腥味和手电雪白的光柱从那里扫了过来,看得很真切。 李苏高举左臂,“扑”的一声,射绳枪的爪钩高高飞起在半空中舒展开来,扣住了约莫三十层的钢梁。按动臂甲上隐藏的机关,电机缓慢但恒定的旋转带着李苏上升。 眼看就要够到三十层的横梁了。李苏刚准备伸手抓住横梁时大楼开始剧烈的摇晃,因为体积限制钩爪不大的倒钩从钢梁上滑脱了,没有料到这些的李苏开始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自由落体,一脸的风中凌乱。 因为对原著内容影响不大,他忘记这里还有一次地震了! 思考的瞬间不知道已经下落了多少层的高度,李苏伸手扣住眼前的钢梁。与钢梁接触的是钩刃而不是手,金属之间较小的摩擦力让他以钢梁为圆心做出一个完美的圆周运动,松开钩刃再接上个前空翻,李苏轻巧的落在了钢梁上,和面前的电梯擦肩而过,电梯带起的劲风吹散了他的额发,差之毫厘。 “哇塞,装备部还是很可靠的。”在这么强的拉力下钩刃并没有出现任何不堪承受的状况,李苏对身后的装备部充满了信心。 还不等他继续吐个槽,两个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了过来。李苏猛地回头,看见贵宾电梯那几乎大出一倍的轿厢就在自己的后下方。 “这样不行,必须解除封锁。” “不能解除!如果外人真的看到了壁画,并且复制带走……那后果不是几个人的伤亡那么简单!可能影响成千上万的人!那些秘密是绝对不能外泄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安全门锁死之后入侵者是逃不出壁画厅的!我开放了一条消防楼梯,档案馆里的人正从楼梯赶往那里!五六分钟就能赶到!” 刚刚转过身,李苏正准备好好听听他们的聊天,电梯机检修口的盖板就忽然松动了一下,然后开始上翻。他赶忙躲在承重柱后,并不认为电梯井阴暗的光线能够隐藏住自己。 源稚生双手一撑便从轿厢里“飘”了出来,站稳后他把橘政宗也拉出轿厢,安顿在横梁上,交代两句后便猿猴般攀着钢梁飞快上行,看到他这鬼魅般的速度李苏不禁也啧啧称奇。 砸开炮青铜铸成的大门,源稚生停顿了一下而后飞快闪入神道。等着他离开的不仅有李苏还有橘政宗,确认源稚生消失橘政宗顿时恢复了往常的龙精虎猛,他马上命令辉夜姬解锁眼前的电梯门然后扳开电梯门爬了出去,电机再次驱动电梯门缓缓闭合。 “对了,eva。辉夜姬也和你一样是......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李苏索性直接跳过这个名词,反正eva也能听得懂。 “不,在和她的交手中我能感受得到她只是个人工智能而已,换句话说,只是个会思考的工具。” “那你真的很厉害诶。”李苏再次驱动射绳枪,回到三十层。 “但我也被限制了许多,诺玛状态下的我和她区别也不大。”eva话语里有些苦涩。 不知该怎么安慰的李苏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锅甩给芬格尔,也就没再开口,结束了这次谈话。 壁画厅里已经打起来了,长刀高速碰撞的声音和沙漠之鹰连发叠加起来的高分贝噪声传入电梯井。李苏现在并不想进去干扰他们男人之间的交锋,万一改变了未来谁被伤到的话就很尴尬了。 等待期间又发生了第二次地震,同时海潮般舒缓的水声从地底传了上来。几分钟后一对对金色的萤火虫一样的光芒在幽深的电梯井底部亮起,渴血的咝咝声让电梯轿厢里的普通人有点不安。 一只相对而言娇小的死侍爬行的格外快,蛇一样的长尾缠绕在钢梁上像是架子上的葡萄藤。和李苏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看了啊李苏一眼,和李苏对视的眼睛长在一张人类女性的脸上,遮住半张脸的长发依稀带着朦胧的美。她权衡了一下后还是放弃了面前这个散发着雄甾酮的人类,上方传来的血腥气显然要有诱惑力得多,她得再快一点,以她羸弱的体格只能用先机来争取更多的食物。 目送着死侍向头顶爬去,李苏叹了口气从金加仑中取出uts-15、格洛克17和截留下来的一把楚子航的备用刀,全部都装备好之后又取出一个背包背在背上,也开始往上爬。 听到壁画厅里的脚步声死侍蜷缩在了钢梁下面,等待着机会。在楚子航脚踏在入口旁时她猛地跃起,一把抓住了楚子航的脚踝把他死命的往下拉。始料未及的楚子航险些就要掉入电梯井,但源稚生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这片刻的缓冲让他有机会单手板住门框,但大半个身体都没进了井里。 钢梁上溅出点点火花,那是恺撒的沙漠之鹰。但死侍狡猾地躲在楚子航的身后,恺撒无法瞄准她。 忽然死侍古铜色的手脱力了,楚子航趁此机会重新返回壁画厅。恺撒有些诧异的想伸头看看电梯井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人影就先跳进了壁画厅。 他手上的长刀旋转一圈甩掉刃上的鲜血,插回身后的刀鞘。那是个男人,男人眉毛一挑,张口就是一句欠揍的话:“发生了什么?卡塞尔社团领袖私下sm黑道至尊?” 第三十一章 壁画厅 李苏会这么想倒也不奇怪。恺撒、源稚生和楚子航衣着凌乱满身伤痕,源稚生小腹部位还有着大片大片的血迹。但显然这些都不是重伤,每个人都还是行动自如的。除此之外一根紫绳正把源稚生的双腕捆在一起,再加上之前恺撒的那句:“自己爬,如果想耍什么花招的话……”,确实有让人误解的可能。 不过恺撒额头上还是爆出了几条青筋。以李苏的智慧显然不难看出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那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你玩够没有?”恺撒有些不耐烦地说,和他擦肩而过低头俯视电梯井。李苏和楚子航见状也望向同一个地方。他们看见了极其惊悚的景象:无数的死侍攀着钢梁向上爬行,一双双金色的眼睛亮得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我靠我背后是这种东西吗?”李苏一脸惊讶,但看起来并不是非常害怕。 “你养的宠物?”恺撒抓住源稚生的衣领大声喝问。 “即使我要豢养这类东西也不会放在自己家里,就像美国国防部不会把核武器基地放在五角大楼里!”源稚生直视恺撒的眼睛。 趁源稚生和恺撒正在大眼瞪小眼,李苏跨过满地的尸体踱步进了壁画厅。他环绕大厅欣赏了一遍精美的壁画,顺便用摄像球全拍了下来。再过一会儿这些瑰宝就要烧干净了,多留一份存档总是好的。 等他绕过影壁重新返回满地文件箱的电梯间时,组长恺撒显然已经和源稚生达成了什么协议。捆住源稚生的紫绳被解开了蜘蛛切也回到了源稚生手中。 “优先在电梯井里阻击它们,但以我们的弹药解决不了那么多死侍,恺撒你有多少发汞核心子弹?”楚子航问。 “只剩两个弹匣了,一共14发。”恺撒抽出新的弹匣插进枪柄里,“就算全打在死侍身上,最多也只能解决五名死侍,这些家伙虽然没有神智,但肌体组织似乎不亚于龙类。” “乌兹的钨合金子弹效果几乎可以忽略,除非我有不限量的子弹。你呢?”楚子航问李苏。 “不够。”李苏摇摇头。“本来我还以为我们是要对付黑帮的,弗里嘉子弹倒是管够。但汞核心钝金破甲弹只有15发。普通子弹的话独头弹15发000号鹿弹15发。” 楚子航看向源稚生,“近身战的话,以皇这样的身体也未必能应对死侍的围攻吧?” 源稚生站在贴着直通屋顶的阿修罗木雕画前,转动藏在木雕画中的橘氏家纹,木雕画带着整面墙移向一边,这层楼的隐藏空间出现在恺撒和楚子航面前,里面一排排的展柜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 “欢迎来到蛇岐八家的珍宝馆,今天武器将不限量提供。”源稚生站在门边,比了个手势请三位来宾进入。 “蛇岐八家的武器馆么?”恺撒随手抽出一把日本刀试了试刃口。 “现代武器都收藏在这个馆里,真正的古刀不在这儿,都在老爹自己的刀剑博物馆里。”源稚生用刀柄砸碎展柜,把里面的武器一件件地拿了出来。 楚子航抓起一支英国二战时制造的司登冲锋枪检查,虽然是老枪但是保护得非常好,每个部件都精心地去锈涂油,仍然是件很趁手的武器。 “不建议你拿那种玩意。”李苏则是抓起一把德国造的mp40,拉动枪栓检查手中冲锋枪的状态。“司登是英国佬在敦克尔克之后不想再那么大出血一次而制造的简易冲锋枪,走火率极高,甚至每个部队都会让拿这把枪的人走在最前面以免误伤队友。” “走火不是问题。”楚子航还是把司登和汤姆逊一起放进提袋里,开始找其他的武器。“不需要它耐用,能用就行。” “也是。”李苏把mp40被到身上后又装了一提袋的十二号霰弹背在背上。还好子弹的口径老早就制式统一了,他的uts15也能用。 “居然还有这个?”李苏从角落里翻出了另外一把老枪,有些惊喜。 他怀中的是捷格加廖夫轻机枪。这是毛子在二战时期研究制造的机枪,结构简单皮实耐用,既参加过伟大的卫国战争也跟随着苏联人的部队攻入过柏林。虽然因为射速劣势被同期德国人mg42强猛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但稳定的弹盘供弹和强大的单发火力显然是接下来室内战的不二选择。 把捷格加廖夫轻机枪和弹盘郑重地放到一起,李苏抄起旁边的mg42和旁边配套的7.92毛瑟弹弹箱以及备用枪管,回头看向其他人。身后的源稚生已经穿上了一套红漆的南蛮胴具足。 “cosy?”恺撒抓起一支温彻斯特m97霰弹枪,上膛。 “对于弹幕能否把这些东西阻挡在电梯井里我没把握,我需要做好近身战的准备。”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勒紧腰带。 佩戴好蜘蛛切和童子切,把毛瑟手枪插在腰间,源稚生指向琳琅满目的铠甲。“还有别的款式,请随便选用不要客气。” 恺撒犹豫了片刻,扛起加特林重机枪和子弹箱往外走:“算了,实在接受不了你们日本人的审美!” 楚子航在提袋里装满了司登冲锋枪和汤姆森冲锋枪,将剩下的名刀打成一捆背在背后。他提起提袋往外走,黄铜子弹从提袋中“叮叮当当”地落下。 李苏还是满眼馋那套佛罗伦萨风的白铁铠甲的,但身上装备部的肩甲胸甲臂甲都要更好,换了显然是丢西瓜去捡芝麻。最终他只是摘下了半只肩甲拿在手上,跟在恺撒和楚子航后面。 “李君。”源稚生忽然叫住了他。 “干什么?”李苏转身,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轻重枪械叮叮当当互相碰撞。 “这个。”源稚生从怀里取出一个熟悉的东西扔了过来。李苏把肩甲放在机枪上伸手接住,手中的居然是自己的酒罐。最后的印象似乎是拿来扔源稚生了。 旋开盖子,好闻的香味一丝丝浸了出来,是熟悉的乌龙茶。 “茶是早上新泡的,你托我保管的东西我交还了。”源稚生背对着他吸烟,香烟的白烟袅袅而上。 李苏一愣。源稚生肯定不知道他们今天入侵,没想到他竟然会每天泡一壶茶带在身上。“谢谢了。” 喝口茶把盖子盖了回去,李苏心想要对他好一些。 第三十二章 激战 空有mg42却没有配套的机枪架,李苏只好支起三脚架以一个尽量稳定的姿势把枪口朝向下方。这时候战斗核心恺撒也准备好了,他戴上隔音耳机和墨镜,把加特林重机枪的枪口指向下方,竖起拇指对其他人晃了晃。 几名死侍包围了一个电梯轿厢,电梯轿厢停下是因为它在高速运行中将一名死侍的蛇尾切断,电脑判定电梯运行出现了问题。死侍们盘踞在轿厢上方,合力撕扯着铁皮,就像一群饿极了的人用手把铁皮罐头撕开,又像是师群扑在挣扎的大象身上撕咬。那名失去了尾部的死侍居然没有死,它用锋利的爪抓进铁皮里,挣扎着往上爬,它不愿放弃分享这顿血食的机会。轿厢里传出女人绝望的哭声。 “真是地狱啊!”源稚生拔出蜘蛛切在手腕上轻轻一割,细细的血流落入电梯井中。 一滴血打在死侍的额心。这名死侍就要撕开那个装满血食的罐头了,可他忽然顿住了,抽动着鼻孔嗅吸那神秘的香味,缓缓地抬头仰望,好像天赐甘露。它伸出舌头去舔舐额心的血,可它的舌头畸变得还不够,怎么都舔不到,它愤怒的发出婴儿般的嘶叫声。更多的血滴在它的脸上,它的嘶叫声中透出了狂喜。但这份喜悦只维持了几秒钟,周围的死侍飞扑过去撕咬它的面部,只是为了分享那鲜血的美味。被咬掉面部的死侍坠入电梯井深处,它的位置被其他死侍取代了,死侍群聚集在正下方,彼此撕咬着争抢着去舔舐那股温热的血流。 “喔!如果死侍也有食谱的话,你的血就是白松露那种高级食材啊!”恺撒赞叹。 “虽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我在死侍眼里确实是最诱人的血食。”源稚生淡淡地说,“也许恶鬼们都想把高高在上的东西吃掉,它们在地狱里痛苦得太久了。” “没那么复杂。”李苏的枪口在那些越来越近的死侍身上游移,正在寻找适合作为第一个目标的死侍。“只是你的血里龙血比例更高更好吃而已,一切的联想都只是内心的印射罢了。” “你说的对。”源稚生愣了片刻,目光有些闪烁。“那开始吧。” 电梯井深处,死侍们欢喜欲狂地往上攀爬,围攻电梯轿厢的死侍们也放弃了即将到手的鲜肉。它们争先恐后地爬上壁画厅,这里在它们看来是即将举办盛宴的餐厅,而这顿大餐的主菜是源稚生的鲜血。 加特林重机枪咆哮起来,仅仅是扣动扳机的刹那就有数十枚黄铜弹壳坠入电梯井,爬在最前面的死侍面部中弹,弹雨在一瞬间摧毁了它的头部,它在脱手下坠的过程中又被追加的几十发子弹命中。 一米长的枪口焰像是往下喷射的火炬,枪声之猛烈令人觉得自己置身于正在放电的烟云中,如果不是有隔音耳机和墨镜,恺撒的耳朵和瞳孔都会受伤。 李苏手上的mg42开枪声音要比加特林轻得多,像是沿着剪开的口子撕裂布帛。这意味着mg42的射速超过一千发每分钟,以人的听力已经无法分辨其中每次开枪的“哒哒”声。盟军曾经在这种机枪前四散奔逃,老兵们都惊恐地称之为“希特勒的电锯”。他没有像恺撒那样扣死了扳机,而是长点射。 恺撒的加特林估计是北约特供版,子弹采用的不是如今机枪常用的12.7口径而是5.56口径,虽然连续发射之下也能制造出“金属墙”一般的效果,但单发子弹的威力却是大打折扣,远逊于mg42的7.92口径。所以李苏采用的是长点射,由恺撒负责把死侍顶回去而他来给拼命上爬的死侍挨个点名,配合默契。 但虽说是长点射在mg42一千五百发每分钟的射速下每次扣下扳机还是打出了数十发子弹,被他打中的死侍的头看起来和莲蓬应该差不了多少。 加特林的高射速下弹箱很快打空了,在恺撒更换弹箱的空隙李苏放弃了长点射采用连射来压制死侍,源稚生和楚子航手上的冲锋枪也加入了弹幕制造者的行列。 恺撒换好了弹箱,mg42也打空了,李苏一边更换弹链盒一边庆幸蛇歧八家对捷克式那种20发的轻机枪没有兴趣,不然换弹匣都够得他换。 “闪开!”源稚生忽然暴吼,目标是恺撒。但是全神贯注于射击的恺撒根本不可能听见,加特林重机枪的巨响把一切声音都掩盖了。 源稚生脱手令冲锋枪下坠,双手拔刀,对空挥斩。“卷刃流”和“逆卷刃流”的起手式连发,十字形的刀光滞留在空气中,从天而降的黑血泼洒在源稚生的铠甲上。 与此同时李苏先一步把之前拿走的白铁肩甲拍在源稚生肩膀上。 被源稚生斩中的死侍眼看就要坠入电梯井中,但它凌空转身,钢铁般坚硬的长尾扫向恺撒。恺撒后仰闪避,长尾扫中了加特林重机枪的枪架,死侍死死地缠着重机枪,跟它一起坠入电梯井中。 黑影连续不断地从高处坠落,埋伏在上方的死侍还不止一名。 源稚生沿着钢梁行走,挥刀逼退死侍不让它们有机会找到立足点。恺撒拔出沙漠之鹰,把汞核心弹一发发地送进死侍们的身体里。上下左右的钢梁上都被死侍占据了,李苏也上抬枪口指向狰狞下扑的死侍。 楚子航猛地打翻了面前的子弹袋,黄铜子弹如雨般落下。和子弹一起下落的还有一枚绿色的橡皮泥一样的东西。 c4炸药! 楚子航引爆了c4,气浪和火光收到电梯井的限制,只能向上或者向下传播,他们看见了火色云霞从深井中涌起的美丽景象,烈火中所有子弹同时爆炸,上千枚弹头在电梯井中高速地反弹。无尘之地轰然扩张,高温、火焰和子弹都被弹开了,被弹开的还有一只飞扑过来的死侍。恺撒双手沙漠之鹰齐发,最后的汞核心弹一起贯入挣扎着嘶叫着的死侍的口腔,汞元素摧毁了它的脑部。这名死侍带着凄厉的哭声坠入黑暗中,那边源稚生也将一名死侍的心脏刺穿。 “撤!”李苏大吼,抱着mg42一马当先地跳回了壁画厅,没有加特林电梯井肯定守不住了,恺撒和楚子航也搀扶着源稚生离开壁画厅,在他们身后李苏推翻带着铁轮的神龛挡住被源稚生锤开的电梯口,靠在上面大喘气。 李苏看见了源稚生正在淌血的伤口,目瞪口呆。“你家珍宝馆里就摆这种破烂?” 第三十三章 脱离 李苏这样说的原因无他。他和源稚生同时注意到了那只从天而降的死侍,源稚生悍然迎上而他则把一直放在身边的肩甲拍在了源稚生肩膀上,挡在死侍的利爪之前。谁之死侍直接刺穿了蛇歧八家收藏的铠甲,仍然伤到了源稚生。 楚子航取出随身携带的医疗包,上前给他紧急包扎。“那副铠甲应该只是一般金属制作的,不是炼金制品。”他揭开表面的藤甲想给他包扎伤口,却发现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大半,就只是简单的涂抹了一点抗菌软膏。 “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恺撒点起一根雪茄,颇感兴趣地注视源稚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伤口。 源稚生没有回答他,怔怔的看着被灯油点燃的塑像,忽然开口发问:“你们有多少c4炸药?” ....... “真恶心。”李苏瞥了一眼下方正在撕咬尸体的死侍,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把弹盘狠狠拍进捷格加廖夫轻机枪的卡口里。 对面的源稚生却没有回复他。他们二人正坐在壁画厅纵横的梁椽上,一人靠着一根立柱。源稚生紧闭着眼睛正在调整自己的状态,以便能在释放言灵后多战斗几秒钟。 胖瘦不一的死侍的死侍从破损的电梯门里探出头来,看到满地的尸体后都兴奋地飞扑上去噬咬。类似蛇吐信的声音、肌腱被扯断撕裂的声音、蛇尾和地面摩擦的悉悉窣窣声和火焰的噼啪声混合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味、木头的焦味、蛋白质灼烧以及死侍身上腐烂泥沼般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真正的地狱也不过如此。 全部的死侍都进壁画厅了,储藏室内的恺撒二人骤然发难。司登冲锋枪和温切斯特霰弹枪喷吐火蛇,在死侍群中生生清出一条道路来。他们一边开火一边走向壁画厅的最里侧,全部死侍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他们纷纷直起身子用滑腻的蛇尾游向二人,嘴里发出不知是渴望还是欣喜的嘶嘶声,像是饥肠辘辘的饕客敲着盘子等待侍者端上大餐。 当恺撒和楚子航背对背靠在尽头的影壁上时,所有的死侍都聚拢在他们周围。直起身子用蛇尾支撑的死侍围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肉质的森林。但死侍们并不急于进攻,反而慢慢让出一条道路来。一只比其他死侍大了一倍的大块头扭动着沿着死侍群让出的通道靠近,坦然地接受同族的“贡品”。 就在这时,源稚生动了!北辰一刀流-霜降! 死侍的“队长”正好走到了源稚生下方,寒光坠落的同时古老的“场”也随之坠落而后扩张。死侍队长泛着古铜色光芒的骨骼在蜘蛛前面前像饼干一样脆弱,一节一节地被斩成两半。连带着分成两半的还有整个死侍,源稚生从不知名的组织中抽出蜘蛛切的瞬间,分开的两片肉块像是盛开的花。 所有死侍都跪伏了,不是因为穿心的恐惧而是因为刻骨的重压,源稚生随手切下身边死侍的头颅,目睹了一切的恺撒和楚子航目瞪口呆。 “带着源稚生走!”李苏怒吼的同时扣下扳机,捷格加廖夫轻机枪开火了,架在机枪上方的弹盘缓缓旋转,把一枚枚7.62mm机枪弹送入枪膛。依次出膛的子弹打穿死侍坚硬的颅骨后失稳翻滚,在死侍颅腔内制造出致命的空泡。 如梦初醒的楚子航俯身背起源稚生就往前窜,手腕绕过源稚生大腿固定然后抽出新的温切斯特连续开火轰爆面前还未起身的死侍的脑袋。恺撒掩护,双手两把汤姆逊冲锋枪疯狂吼叫。不断上抬的枪口和颤抖的手腕都说明了这对于他来说也绝不轻松。但必须这样,死侍已经开始挣扎着爬起来了,不是这种强度的火力就无法突破包围。 楚子航忽然猛地冲刺然后侧滚,但晚了一些。一只带着火焰的手攥住了源稚生的小腿,他听到了骨骼轻微碎裂的声响。那是一名死侍,这名死侍刚刚从“王权”的领域中解放出来就发起致命的扑击,完全不顾自己浑身的火焰。 楚子航焦急地转动温切斯特,但枪口够不到死侍。温切斯特是长枪,远没有手枪灵巧,而那只死侍狡猾地躲在他的身后,修长的蛇尾缠住身后朱红色的大柱准备把源稚生扯下来撕碎。 忽然他感觉手背碰到了什么东西……蜘蛛切的刀柄!关键时刻源稚生把几乎从不离身的佩刀交到了楚子航手中,楚子航松开温切斯特反手握刀,从下到上撩断了死侍的小臂。与此同时李苏的支援也到了,捷格加廖夫修长的子弹把死侍整个脸都打得凹陷了进去。 汤姆逊打空,恺撒又从枪袋里拿出两把司登冲锋枪。他双手同时开火,把摆在大厅四周的装着灯油的缸打碎了。他松开司登冲锋枪取下背后的火焰喷射器,二十米长的火焰像是怒龙吐息。 流淌的清澈的灯油接触了火焰,火蛇追随着灯油流淌的路线蔓延。瞬间暴涨的火墙隔开了死侍与人类。恺撒和楚子航一人一边,架着源稚生一瘸一拐的靠近电梯。 李苏打空弹盘后随手把弹盘扔进火焰里,突然有些怀念装备部那帮神经病。想来要是这挺捷格加廖夫出自他们之手的话每个弹盘都能单独爆炸,挥手间变能给予死侍更大的伤亡。 扔掉弹盘后他并没有再换上新的,反而拉动背绳把枪绕到背后,踏着大梁穿过火墙。火墙已经隔绝了死侍的感知,开枪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落地的同时楚子航刚好用c4炸开了货运电梯的门,爆炸让他一个不稳差点栽进火里,好在正靠着墙大喘气的源稚生拼命拉了他一把,才让他没有和燃烧的灯油来个亲密接触。 “他们怎么还在往这边靠近?”李苏习惯性地拍打拍打身上并不存在的灰,面色一变。 “你的血!”楚子航低声说,“它们闻着你身上的血味!” “把他的铠甲扒下来扔到火里去!”恺撒低吼。 “恐怕没用,死侍立刻就会发现那只是件铠甲,然后继续往这边探索。”楚子航快速地拆卸铠甲的带子,把最基本的胸甲和肩甲穿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件浸满源稚生血液的肩甲。 “海底那次你先出舱,这次的工作交给我。电梯一到就喊我,我尽快从火场里脱身,给我火力掩护。”楚子航面无表情。 “我来吧。”李苏按住了楚子航的手,开始解他穿了一半的铠甲。“面对这种情况,‘无尘之地’比‘君焰’更适合。” 楚子航沉默了半晌,并没有拒绝。现在不是争着去送死的时候,李苏全身而退的几率确实远远高于他。 “在我去卖的时候给他止血,电梯到了就开枪我马上回来。”李苏把新的弹盘拍进捷格加廖夫,走向隐藏着死侍的火场。无尘之地隔开火焰的时候他居然还颇有闲心的吹起了口哨,轻快得似乎只是用餐到一半离席去上个厕所。 上厕所的人都会回来的,大餐还没吃完怎么舍得离去? 楚子航摇晃脑袋抛却心中的杂念,切开一颗子弹把火药倒在源稚生伤口上。 第三十四章 救援 楚子航从霰弹枪中卸下一枚子弹,一刀削开塑料弹壳,把其中的火药洒在源稚生肩膀上。恺撒已经点燃了雪茄,狠狠地摁在伤口里。火焰腾起的时候连源稚生也不由得面孔痉挛,神经末端被灼烧的痛苦足以令一般人晕厥过去。灼烧暂时地封堵了血管,伤口表面的血液也烧干了,这样就清除了源稚生身上的血味。 做完收尾工作,楚子航抬头看了一眼。位于电梯门上方的点阵屏显示的数字越来越大,他们已经能听到货运电梯平稳上行的声音了。 他取出一枚子弹从下方塞进温切斯特,把枪袋里剩余的霰弹枪和冲锋枪一一排在身边,确保随手可取随手可用,又把蜘蛛切收回刀鞘佩在腰间,一手提着冲锋枪一手握着刀柄,忽然开口。 “恺撒,怎么了?” 一直一副漫不经心样子的恺撒把目光从火场移到楚子航身上,借着电梯井吹进来的凉风深深吸了一口雪茄。“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脚一直在打拍子,这是心慌的表现。”楚子航说。 “看来你的敌人果然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恺撒无奈地笑了,忽然对天鸣枪。这是通知李苏回撤的信号,但电梯距离他们还有十几层。“我怀疑李苏能不能回来。” “怎么回事?”楚子航握刀的手猛地攥紧,蜘蛛切出窍一寸,刀身反射着火焰温暖的橘红色。 “无尘之地是有极限的。”恺撒又狠狠吸了一口雪茄,随手丢到地上踩灭,开始更换汤姆逊冲锋枪的弹鼓。“在西单的时候我和帕西并肩作战过,就是家里那些老家伙派来把你送到听证会上的那个家伙。他的言灵就是无尘之地,但在镰鼬群面前并没有坚持多久。李苏不管他到底是谁他的血统都不可能高于帕西,按照我的估计他的无尘之地就快不能用了。” “也就是说......他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楚子航呼吸一滞,也开始把枪带缠到身上。 就在这时,金属的庞然大物从电梯井里缓缓升起,电梯到了。“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开门的刹那无数的纸页往外飞。电梯里空无一人,堆了整整五十箱档案,纸页卷进火风之后剧烈地燃烧起来,明亮的灰烬旋转着飞舞。 一直靠在墙上的源稚生一个翻滚就躲进了电梯,用虚弱但还能动的双手吃力地向电梯里爬行。“快走!我们救不了他的!”他边爬边用虚弱的声音说:“炸药就要爆炸了,你们两个人怎么可能从一群死侍手里抢人?” 恺撒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一位尊贵的皇会干这种事。但下一秒恺撒和楚子航都面色一变,火场中捷格加廖夫那容易辨认的突突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猛烈但更缓慢的枪声。这是霰弹枪的声音,李苏的uts-15。 和aa-12或者m1216这种半自动霰弹枪不同,uts-15采用的仍然是古老的泵动式供弹和弹仓设计。这意味着你花十秒钟打空子弹后需要花二十秒来把弹仓装满。显然不是捷格加廖夫打空了子弹就是发生了什么情况逼得李苏必须换武器,而二十秒的火力真空对于没有支援的李苏来说是致命的。 “走!”源稚生一边大吼一边伸出颤抖的手去按关门键,“你想浪费他的牺牲吗?!谁去都只会给他陪葬!我们该做的就是活下去!” 恺撒没有动,而在这一瞬间楚子航已经冲进了火场。他一向决定了什么就很少去和别人商量,自始至终都像是一匹孤狼。 恺撒没有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知道不做些准备的话他们真的会走不了。他把源稚生拖出电梯,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撞在金属地板上,解下自己腰间的紫色丝绳把他捆了起来,面目狰狞:“你走不了!今天如果我的朋友走不了那你也走不了!记住!你是最后一个走的!” “这种冲动有用么?在战场上每个人都是可以牺牲的!你是组长,组长的任务不是最大程度地确保团队存活么?”源稚生扭头拼命地挣扎,嘶哑地吼。 “不!我不是组长!我是,”恺撒一字一顿,“正义的朋友!你不是问过我是不是正义的朋友么?对!我是!从不丢下朋友就是我的正义,我为我的正义活着,也为我的正义去死!” 确认捆紧之后,恺撒俯身捡起一旁的沙漠之鹰,把装填最后的汞核心钝金弹的弹匣插入枪柄,拉动套筒上膛。“我不能忍受不正义的自己,如果世界上真有那个人……那我第一个杀了他!”他狠踹源稚生一脚,转身箭一样射向火场。 李苏把弹杆推到底,弹杆带着托弹板到底卡进了卡槽。他一枚一枚地从子弹带上取下霰弹塞进弹仓,两根管式弹仓都填满后闭合上机盖,举枪的同时拉动前握把,子弹上膛。周围已经躺了一圈死侍的尸体,但远处仍有死侍缓缓接近。 恺撒刚刚似乎开枪了?那就别和他们玩了。确认周围没有死侍,李苏伏低身子摸向电梯的方向。 “我的妈耶。”李苏突然停下脚步,口中喃喃道。面前是一只硕大的死侍,大约有四米高,比源稚生秒杀掉的那只小不了多少。但更麻烦的是死侍一手握着一把楚子航丢弃的日本刀,舞得有声有势虎虎生风,火焰照得他的光头闪闪发亮。 这只死侍实在是太胖,李苏估计他的腰有自己的两个粗,两个弹仓分装的独弹头和大号鹿弹都试过了,但打出去像是泥牛入海,仅仅在死侍的蛇腹上制造出了几个不大的口子。死侍仍然挥舞着双刀靠近,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把uts-15滑到背后收紧枪带固定好,李苏手腕一抬袖剑和钩刃翻了出来。他身上唯一一把日本刀正插在一只死侍的头上,卡在死侍的枕骨大孔里拔不出来,现在已经被火焰加热到了让人不愿意碰的温度。 “公平决斗懂不懂?”李苏扫了一眼其他正在靠近的死侍,伏低身子做出准备进攻的动作,他当然没觉得死侍会听懂他的话。 正准备冲锋时一道寒芒闪过,两柄刀相格碰出了激烈的火花。半截刀刃高高飞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到李苏身旁。 “我靠怎么是你?”看清来人李苏惊了。 “你一直没回来,猜测你有危险。”楚子航言简意赅,站在他身旁。 “那你直接走啊!管我作甚!......当然我还是很感动的,就是会长没来让我有些小小的失落......师兄你们狮心会还缺人嘛?”李苏确实很感动,没想到楚子航居然为了自己以身犯险。 “随时欢迎。我格开他的刀给你创造机会,你来杀。”楚子航收刀于左腰,做出“居合”的起手式。 “好好好,回去我就和会长......”李苏还没说完便听到凌厉的破空声传来。黑色的猎刀插在死侍的脑门上,另一个熟悉的人影冲破火墙,双手冲锋枪扇面扫射,大开大阖颇有王者风范:“我刚刚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背后议论我?” “我有什么办法?”李苏看清了狄克推多上插着的东西,拉着楚子航急退。边退嘴上还不忘解释:“恺撒兄你不知道我们中国有个习俗叫做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们都是男的也不好以身相许,就只能帮他打打下手来报答了。” “那我也来救你这事儿就扯平了。”恺撒大手一挥。“你还是学生会的人,他的恩你自己想办法报。”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话事!”李苏猛地卧倒,恺撒和楚子航也是同样的动作。几乎相同时间狄克推多上的c4爆炸了,空气激波席卷了半个壁画厅。 烈性炸药下死侍的身体也不算坚韧,剩下的半条蛇驱正在熊熊燃烧。恺撒拾起从地面上滑过来的狄克推多插入后腰,扔一把司登给楚子航后开火击退准备扑过来的死侍。三只枪同时开火,掩护着持枪的人慢慢靠近电梯。 “不过感觉二位这是来卖而不是来救人的啊。”李苏环视周围,他们又被死侍包围了。 第三十五章 电梯 “相信我!我是会长!”恺撒边开枪边大吼着保证,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可是死侍越缩越小的包围圈让他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他们枪口都快能捅到死侍嘴巴里了,全靠他们不断机械地上膛开火上膛开火才把这些几乎能一起跳贴面舞的死侍重新打回去。 “咔嗒”一声,这是撞针击空的声音,李苏的uts-15又打空了。他咬咬牙正准备试着重现先祖艾吉奥的防反连杀时,死侍群突然争先恐后地逃离他们,转身扑向壁画厅另一个角落。恺撒和楚子航冒着青烟的枪口点地,两个人都是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恺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快跑!”楚子航大吼。 三人醒悟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向不远处的电梯,这一刻电梯里发出的冷色光穿透浓重的黑烟照亮了他们。那简直像是天使伸出的手,又带着母亲般的关怀。 三人边跑边卸下身上的辎重随手丢弃,狼狈得像是历史上那次敦克尔克大撤退,英国远征军的军人们把长枪短炮都遗弃在沙滩上拼了命地往小艇上爬,生怕被背后的德国佬追上。 再次腾起的黑烟又遮住了光芒,不过指引方向已经足够了。他们再次穿过黑烟看清货运电梯时只见源稚生挣脱了手腕的束缚,半个身子爬进了电梯。 恺撒想也不想抬枪便射,但开枪的同时被李苏格开了。子弹擦过源稚生的小腿击中地面而后反弹。埋进白花花的文件堆中。 “冷静点!他救了我们!”李苏一边大吼一边拉住源稚生完好的那只手臂把他拖进电梯,恺撒和楚子航几乎同时跳了进来,恺撒猛地拍下关门键,楚子航按下起爆器的按钮。 亮得耀眼的光芒从壁画厅各处亮起,不过这已经和他们无关了。货运电梯厚重的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电梯外的地狱与电梯内的人间。像是挡在黄泉比良坂的石块,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靠在石块两侧思绪万千。 电梯开始下行,这意味着他们真正安全了。”恺撒靠在如山的文件上喘着粗气,用沙漠之鹰指了指源稚生。“我们拿这家伙怎么办?” “能带走自然最好,不过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自己离开源氏重工都很难,带走他就更困难了。”楚子航说。 “以他为人质威胁怎么样?蛇歧八家不可能放弃宝贵的皇吧?” “很难确保不被跟踪,东京是蛇歧八家的主场,我们再怎么逃都在对方的主场里。” “看起来最好的办法是一枪崩了这家伙,学院和蛇歧八家迟早要开战,这么珍贵的战力不能留在对方手里,反正他体内流的都是龙血,杀他就当屠龙了!”恺撒猛拉枪栓上膛。? 电梯轿厢的侧壁忽然间分崩离析!在恺撒来得及反应之前,畸形的骨质爪穿透侧壁,从背后插入了源稚生的两肋!鲜血如水泉一般淋在偷袭者的脸上,它发出刺耳的欢叫! 这名死侍长着中年女人的脸,脸色不像其他死侍那样苍白反而红润有光泽,就像一个怀孕中变得圆润起来的女人。死侍紧紧地抱着源稚生,兴奋地舔着鲜血,源稚生死死地抓着扶手才没有被它拖进电梯井里。死侍重达数百公斤的臃肿身躯只靠抓着源稚生吊在电梯下方。 恺撒在举枪的过程中几度试图瞄准,楚子航也拿着刀上下比划,但源稚生是最大的障碍,死侍躲在了源稚生身后。 死侍用长舌舔过源稚生的后颈,利齿在寻觅源稚生的颈部血管,它因为兴奋而分娩,青白色的蛇形胎儿一个接一个往下坠落。 “开枪!”源稚生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 恺撒吃惊地看着源稚生的眼睛,一直以来这个男人都给他一种阴阴的、不可捉摸的感觉,但此刻他目眦尽裂,仿佛金刚怒目。 “快开枪!打我的颈部!它的头就在后面!”源稚生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到了恺撒的沙漠之鹰上。 恺撒猛地咬牙,他准备开枪了,可他的手指在颤抖。目睹了恺撒纠结的源稚生忽然笑了,他很少笑,笑起来出人意料的漂亮。 “加图索君,其实我也想过要当......正义的朋友。”源稚生松了手。 和死侍一起坠落的同时,他拔出腰间的童子切安纲,狠狠地插向自己的腹部。他斩向自己的刀恰似斩向别人的刀,狠厉而又决绝。 但这一刀却没有刺出去。 “既然当了正义的朋友,再受伤可就说不过去了啊。”一直靠在电梯门上冷眼旁观的李苏忽然动了,他从电梯的豁口探出身子握住了源稚生的手。 确认源稚生收力之后,他松开抓着电梯的手向着电梯井的黑暗坠落。钩刃伸出,挂住了死侍的脖子。钩刃带着李苏转了半圈让他骑到了死侍的背上,右手手腕上翻,泛着寒茫的袖剑刺穿了死侍的后脑。 不愧是装备部那帮疯子的作品,科学在他们手中居然达到了古代铸刀师的炼金术的高度。李苏拔出又刺入拔出又刺入,死侍被绞碎的脑浆从创口中流了出来。她终于死了,松开握着的源稚生无力地下落,带着背上的李苏。 “李苏!!”恺撒和楚子航扑到电梯的豁口旁大声地呼喊,源稚生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李苏消失的方向。 还来不及伤心,一个黑色的细长的物体便反向穿过电梯的豁口钉在了电梯天花板上,物体后面连着细长的黑色的绳索。一阵绳索收紧声过后李苏站回了货运电梯里,一脸戏谑。“这么想我?” 恺撒怔怔地看着重新出现的李苏,一句话在喉咙里堵了许久,最终只是拍了拍李苏的肩膀,楚子航拍了拍他另一边的肩膀,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一幕简直像是纳粹集中营里英国人、美国人和俄罗斯人偶然相见,三人下面还吊着个法国人。 “肉麻的话就算了,会长你知道我是个粗人。”李苏也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算是明白了他们的拳拳心意,转身把吊在外面的源稚生一点一点地扯回电梯。之后他取下了一直背在背上从未打开的背包,放到源稚生面前,拉开拉链。 “还记得当初我说的话吗?” 源稚生想了许久,脸色忽然一变:“我一直帮你保管你的茶壶。” 李苏从背包里取出一件带着蕾丝荷叶边的lo装。 看见这件衣服源稚生脸颊猛地抽动了一下:“我刚刚还拉了你一把。” 李苏从背包里取出化妆品一瓶一瓶整齐地码放在一边。 “我......我们不是正义的朋友吗?”源稚生搜肠刮肚地寻找词汇。 李苏又取出一顶假发,终于开口了:“我们这个正义小队......还缺一个看板娘。” 第三十六章 更衣 把手上的假发放在一旁,李苏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和一只注射器。他把小瓶子里的透明液体吸入注射器,倒过来弹了弹挤出空气,动作熟练:“异丙酚,要是解开绳子后你反抗就不好了。” 正在估量着是从这里跳下去呢还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源稚生听到这句话面如死灰但还在忙碌的李苏丝毫不在意。他抓过源稚生脱臼的那只手开始静脉注射,随着足量的异丙酚顺着血液运送到全身,源稚生全身骨骼肌都松弛下来,但因为血脑屏障的缘故,他仍然保持着清醒,只能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会不会药量不够他提前能动?”在一旁围观的恺撒谨慎地给出建议。 “放心。”李苏把用过的注射器也从电梯的豁口扔出去,开始解他身上的绳子:“我是按照他体质给的药,那门《混血种药物代谢动力学》我得的是a。” 解开绳子后源稚生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像个大号布娃娃似的只能任他摆弄。白衬衫用来吸引死侍了,源稚生上半身赤果,这让扒衣服这步轻松了很多。 源稚生还在尝试着最后的努力,他用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的舌头勉强争辩:“这.....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混血种要讲信用。”李苏把他的皮鞋的鞋带解开,脱下鞋子后继续脱袜子。“说女装就女装!” “正义的朋友......不是保护队友的吗?要伤害他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什么的。” “那是不能让邪恶力量伤害对不对?” “不是......还要保护弱者吗?我现在很弱。” “但是正义的朋友也是最勇于牺牲的不是吗?缺个看板娘你就顺便牺牲一下咯。”李苏解开他的皮带把整条裤子扯了下来,现在源稚生全身上下就留了一条内裤。李苏给他套上黑色的丝袜,遮掩一下汗毛。 恺撒边看边皱眉,不知道该怎么摆出什么表情。他想了想问李苏:“事情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 “这事?”李苏先贴心地先帮源稚生把脱臼的手臂接了回去,然后让楚子航帮忙高举源稚生双臂,给他套上连衣裙。“当初在须弥座时我说过他要是敢把我们丢到深海我就给他穿女装然后吊到源氏重工。本来我是想把他吊在玻璃幕墙外让整个新宿区的人都看看他们少主是何等秀美的巾帼英雄的,现在只是电梯井真是便宜他了。” “那你们怎么聊到这一步的?”恺撒又问。 “我无意间听他说了个海女的故事,他说丈夫讨厌海女的话就带她去遥远的海域采珠然后把绳子抛水里好了。”李苏把源稚生翻了个面,把背后的裙子拉到底。 这时知识面广阔的楚子航一边帮忙一边给凯撒解释了一遍海女的故事。 “也就是说.....他早就有把我们扔海沟里的准备了?”理清思路,恺撒面色变得有些不善。 “不然呢?想报复嘛?想的话就来给我打下手。” 沉默片刻,恺撒从文件堆上站了起来:“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把里面的靴子递给我。”李苏指了指放在角落的背包。 “恺撒君......我......”源稚生想到恺撒之前那番“不抛下队友”的豪迈发言,试图出言拉拢。 “什么都不用说了。”恺撒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伸手从背包中取出皮靴递给李苏,一脸公私分明:“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不过......李苏你怎么这么熟练?东西还这么全。”楚子航清点一遍背包里的东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测,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猜测。 “难道你......” “我本来也不熟悉的。”李苏边解释边把连衣裙的拉链拉上:“我是之前去2ch试着搜索‘男の娘’,没想到收到了相当多相当多而且相当完整的教学帖子,教学包括从衣服到化妆品从去哪里购买到怎么用一应俱全,令人惊讶。” “......哦。”楚子航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低头帮忙整理裙子。 从腰到后颈的长拉链拉上之后源稚生纤细的身段被黑色连衣裙勾勒了出来。不得不说导购小姐眼光蛮准的,这身衣服很符合源稚生挺拔如细竹的身材。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搏杀的原因,源稚生的淡漠的神情和黑色调的连衣裙搭配起来堪称“交相辉映”。 “哦见鬼!真的很适合!李苏你的眼光很棒。”人靠衣服马靠鞍,衣服一对气场瞬间就出来了。看到面前阴柔的“女孩”,凯撒有些猝不及防,甚至是难以置信。 “还没完呢。”李苏把高筒皮靴给源稚生穿上,随口说:“还有这身衣服不是我选的,源稚生你要谢的话别谢我。” “是......是谁选的?”源稚生艰难的问,他感觉自己坚守数十年的尊严在这几十分钟内消耗殆尽了。 “谁选的啊......你猜?”李苏笑眯眯地帮他把齐腰的同色假发带上,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揍。 带上假发之后是小饰品,包括银十字架项链和小小的高礼帽式样的装饰。最后一步是化妆,李苏细心地给他勾勒眉毛,涂上淡淡的眼影,抹上口红。原本的源稚生因为失血过度显得苍白而羸弱,李苏打理完后一切都变样了。红色和青色的对比让皮肤从苍白变成白皙,厚薄适中的眼影让原本孤戾的邪眼变得柔和妩媚,原本满是绝望的瞳孔在刘海忽明忽暗的遮掩下隐隐光芒流转,就连原本僵硬的尸体一样的动作都顺眼了许多,似乎只是刚刚梦醒。 “ohshit!这是魔法吗?”即使亲眼见证了全过程,凯撒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区区几十分钟,源稚生身上的变化却大得像是白云苍狗枯木生春,原本的源稚生虽然有些阴柔但怎么看怎么是个男人,如今的源稚生只会让人联想到中世纪欧洲某个城堡里的公主,孤单而美丽,在长街上行走与他目光匆匆交汇都像是经历了一次艳遇。 “化妆这种东西,其实源自人的不甘啊。”大功告成,李苏一边把化妆品收回背包一边开口:“不是所有人都有我们这么好的天赋,但美好同样会唤起他们的迷醉和渴望。于是不甘心的人们发明了这种技术,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来改变原先的自己,只求哪怕是须臾之间自己也是顾盼生辉,这是弱者的挣扎,而渴望和不甘是最好的催化剂。” “弱者的......挣扎吗?”凯撒无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她。为了能够继续上大学她选择去曼波打工,这也是......弱者的挣扎吗? “大功告成!合影留念!”把化妆品全部都收好了,李苏站起来拍了拍掌,卸下了重担似的轻松。源稚生知道没法反抗也就懒得动了,只是随口警告:“照片不准散播出去。” “行,我答应了。”李苏一边拍照一边说。不知是不是觉得太过分了想补偿一下,拍照过程中凯撒递了根纸烟到源稚生嘴里帮他点燃了 有这句保证源稚生就放心了。他能感受到异丙酚的药效正在逐渐退去,心里暗暗希望这个过程能快些,这样说不定能有机会把那部手机抢过来。毕竟这样才是最可靠的。 “接下来就执行诺言的第二部分吧。”李苏捡起地上的紫绳,开始在源稚生腰上绕圈。 “能不能不吊了?吊着抽烟有点不太方便。”叼着烟的源稚生说话有些含糊。 “不行,按照我准备的剂量药效快过了,等会你反水我们不一定摁得住。”把源稚生翻过来在背后捆上手臂,李苏准备打个蝴蝶结。忽然一只粗大的手制止了他,抬头一看,是凯撒。 “这样不行,有可能挣脱。打水手结比较好。”凯撒摇了摇头。 “能者多劳。”李苏直接往旁边一站给他腾出了位置。凯撒倒也不谦让,三两下打出了一个漂亮的水手结,然后把源稚生推出电梯轿厢。源稚生吊在电梯下方晃晃悠悠,裙摆偶尔随惯性上扬,腹部猛地收紧的绳索让他差点叼不住烟。 “混血名门加图索家的家风是那么无耻的么?”终于停下了,他没好气的说。 “这就叫无耻?”恺撒跟着跳出轿厢蹲在与源稚生平齐的横梁上,耸耸肩。“如果你觉得这就叫无耻的话,那是你还没见过我的种马老爹。” “抱歉。”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恺撒说。“不是李苏阻止的话你的腿已经被我开洞了。” “没什么可道歉的,当时我是真想扔下你的朋友逃生。我不是正义的伙伴,我做过的坏事不少,我杀过人。” “鬼?”楚子航问。 “我们叫他们鬼,其实是跟我们一样的混血种,只不过更容易变成死侍。”源稚生低声说,“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所有人都是鬼。” “区别很大,至少你不作恶,也不会变成死侍。”李苏和楚子航也跟着跳出来了,三人排成一排或蹲或坐在横梁上。 “杀人原来不是作恶吗?李苏君?”源稚生吐出一口烟。 “不一样。”李苏摇头。“黑道说到底是凭暴力说话,那么既然踏上暴力这条路就要做好被更强的暴力碾碎的觉悟。没有被射中的觉悟的人没有资格开启。但如果用暴力来对付没踏进这里的人的话,我也会杀了他的。” “原来李苏君是个这么正义的人啊。” “不。我只是讨厌美好的东西被破坏而已。”李苏眼角抽动,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当初袭击我们的赤备呢?” “我看了你发送的视频,他们都谢罪了。” “那还真是遗憾。”李苏一愣,又恢复了往常无所谓的表情。 楚子航抽出数码相机对着源稚生摇了摇:“壁画毁了,不过我们拍了照。虽然你不愿意,不过这些照片我们还是得带走。” “学院和蛇岐八家现在是敌对关系,现在死侍群也完蛋了,你跟我们的合作也就完了,大家恢复到敌对关系。”恺撒吞云吐雾。 “那你们得快点离开,药效一过去这根绳子就拴不住我了。”源稚生笑笑。 “别蒙我,这根绳子连大象都能拴住,我还打的水手结我信得过。你的身体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强,你这个超级混血种也就是比我们略强出一些,你的骨骼和肌肉跟真正的龙类没法比,甚至连死侍都不如。你的言灵非常惊人,但是你释放这种言灵后自己就处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总之你很强,但是未必没有破绽。”恺撒冷笑。 “好吧好吧你们看穿我了,想拿我怎么样?” “带走你实在太困难了,最后还是决定把你留在这里。你的部下正在满栋楼找你,但他们暂时还没想到你会吊在电梯井中央。说真的我觉得你那个叫樱的助理很喜欢你,你不觉得么?”恺撒挥舞着雪茄。 “不离开日本我是不会找女朋友的,而让一个女杀手放弃自己的人生跟你去法国卖防晒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还真想抛下你大家长的身份去法国?” “我是个做过很多恶的人,我的手上沾了很多鬼的血,逃到法国能安顿下来就不错了。我不是去法国,是逃走。”源稚生幽幽地说。 “你怎么能确定樱很热爱杀手这个工作?我觉得她是热爱你。”李苏插嘴。 “或许吧。”源稚生不置可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谈下去。 “你说你也想当……正义的朋友?”恺撒挑了挑眉。 “小孩的时候大家都想当正义的朋友。”源稚生淡淡地说。 “你这是在嘲笑我还停留在小孩的状态么?”恺撒一拨源稚生,把他拨得旋转起来。 “正义的朋友本来就是奥特曼里的话,是小孩子看的动画片。” “奥特曼?” “从宇宙来到地球帮地球人对抗外星怪兽的超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应该没有看过那种东西。我们小的时候都看,小学生们在课间讨论哪个奥特曼更厉害,节省午餐费卖奥特曼的塑胶模型。” “那叫手办!” “是啊,那叫手办。你买了奥特曼的手办,就好像你拥有了一个奥特曼朋友。我的手办是希卡利奥特曼,他的名字是‘光’的意思,涂装是漂亮的蓝色,跟其他奥特曼的红色完全不一样。他最强的武器是骑士光剑,非常帅。奥特曼说他们是正义的朋友,我们是奥特曼的朋友,所以我们也是正义的朋友。再强大的怪兽都会被正义的朋友打败,每一集都是这么演的,小孩子都深信不疑。”源稚生幽幽地说,“有一年学校演出,我上台唱了奥特曼的主题歌,至今我都记得调子……” “弊弊弊,有好多怪兽, 你看看你的背后,奴隶兽通街有,就在你左和右。 …… 打不够,打不够, 飞一脚打低三只,别妄想飞走。 谁来为宇宙争取到自由?谁来为世人忠心去防守? 是你这位正义大朋友!” 儿歌在幽深的电梯井中回荡,似乎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的歌声穿越了时光来到这里,他在台上挺起胸膛,相信自己是正义的朋友。 歌曲结束,恺撒拍了拍巴掌。 “可我没有变成正义的朋友,我成了坏人。”源稚生轻声说,“我的朋友们都是坏人,夜叉原来是街面上的打手,乌鸦是高利贷组织的军师,樱是个杀手。我做过的坏事比你们想得要多很多,那天晚上我们去真的店里帮她解决问题,看起来执行局做了一次好事,可更多的时候执行局出动都是要见血的。黑道就是这样,在这一行里只有用暴力来说话,谁掌握的暴力大,谁的声音就响亮。但这就是黑道的生存法则,我们靠作恶活着,我们隶属于一个家族,我们就必须忠于它。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们也许会对无辜者下手,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们可以牺牲同伴也可以牺牲自己。每个人都可以被牺牲,这样更多的人才能过上好日子,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我不是希卡利奥特曼,皇在庞大的世界面前也就是个渺小的东西,我救不了所有人,如果作恶可以让我的族人过上更好的日子,那我愿意变成坏人。” “真是白瞎了看那么多年的奥特曼。”李苏啐了一口,伸手从电梯里够下几张文件擦拭袖剑上的血迹。“希卡利也为了复仇无所顾忌过,甚至准备让所有地球人为大反派陪葬。奥特曼有这么多粉丝并不是因为他在讲正义大朋友的故事,而是因为奥特曼也痛苦过愤怒过迷茫过彷徨过,人们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而且人们心底总是或多或少的希望自己能够像他一样,经历了一切还能坚守正义,所以它才能超越子供向的桎梏。” “是这样的吗?我没看完。”源稚生低下了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机会看了。” “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坏人可以变成好的,但是坏事永远不会变成对的。”恺撒最后总结。 忽然,悠扬的马林巴琴回荡在电梯井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李苏先反应过来,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你好。噢,老师!找到了?好,好。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来。” “是谁?”凯撒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他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那应该是源稚生的手下吧。 “校长。”李苏收好电话。 凯撒收枪的动作猛地一僵,而后目瞪口呆的抬头:“你联系到校长了?” “是啊,怎么了?”李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之前联系的时候......你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吗?” “这确实不是大事啊,校长目前并不想搞事情。” “但是你和他接上头......”听到李苏这个理由凯撒有些语无伦次。卡塞尔学院的奠基石都来了还不算大事?那什么才算?他就算不出马他门神就是最大的震慑啊! “那我先走了,さよなら。”不等凯撒缓过来,李苏招招手算是告别,直接跃入下方无尽的黑暗。 第三十七章 见面 李苏的突然离去让恺撒愣了好一会儿,还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点醒了他,怀着复杂的心情道别之后他和楚子航也匆匆离开了。注视着恺撒越来越远的背影,源稚生深深吸了一口烟,松嘴令烟蒂落下,烟蒂微弱的红光照亮了密布弹痕的电梯井和井底的累累尸骨。 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啊,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有些惋惜。 或者这就是混血种的命运吗?总有一天会踏上战场拔出刀剑指向曾经的好友,而后......不死不休? 真恶心。 默默感叹世事无常的源稚生感觉脸颊有些痒,晃了晃头发现那是垂到脸颊旁的假发。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现在正在......女装! 而且李苏似乎顺手把他的衣服扔下去了! 只能祈祷先发现自己的是那些陌生的手下或者是自己的家臣了,要是其他家家主看到这一幕......源稚生不想想下去。 还好,命运之神终于站到他这边了一次,他已经能听到夜叉和乌鸦聊天的声音了。但他又一次纠结了起来,总觉得让亲近的人看到这副装束......似乎更变态一点? 想了想,源稚生用腰发力荡了起来,荡到最高处后他伸腿踹了两脚身后的钢梁,皮靴的金属跟和钢梁相碰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效果很好,聊天声一停而后是小跑步的声音,显然他们知道了这里有人,急着前来核实身份。 源稚生上下望了望,推断这里已经不是蛇歧八家的内部的区域了,于是准备装成二十层以下的普通职员蒙混过关,换身衣服后再来找他们。不知道捏尖嗓子能不能骗过他们? 至于普通职员为什么要穿lo装上班这种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理清思路后源稚生把头低垂了些。毕竟是相处了很久的人,不做些准备不一定能骗过去。 脚步声很快出了差异,一个人跑的比另一个人要快上一些。快一些的应该就是夜叉了,乌鸦说到底还是军师这一类文职人员。 果然,身形健硕的夜叉从转角后冲了出来,手电的光柱照向了被扳开门的电梯井照出了里面的人影。源稚生微微抬头让光线照亮自己的脸,让他别认为自己是什么可疑人物。 奇怪的是夜叉却没有继续前进了,而只是站在那里,没有靠进一步。 十几秒之后,乌鸦从夜叉背后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我.....我好像恋爱了。”夜叉转身附在乌鸦耳边低声说。 看清电梯井里的人,乌鸦也被他的美震撼了,但没有夜叉那么失态。片刻之后他也转身附在夜叉耳边低声询问:“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但你不是萝莉控吗?” “你不觉得这就是一个大号的萝莉吗?你看那纤细的身材!你看那平胸!兼具青涩与成熟的美啊!还有更完美的女孩吗?”夜叉边说边激动的攥拳,果然是个资深萝莉控。 “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不过还是先审核身份吧。”乌鸦看着电梯井中的“女孩”,若有所思。 “是我!” 还不待他思考完,一个阴森得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从电梯井方向传了过来,更加要命的是,这个声音他们还很熟悉。 “少少少少少主!”夜叉吓傻了,语无伦次。片刻之后他狂奔到电梯门口,毅然决然的跪下而后连续磕头:“少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该死!请少主责罚!” “先把我放下来。”源稚生冷漠地下令。 夜叉欲哭无泪地给源稚生松绑,沉默了一会儿,拔出一直不离身的弧刀指向自己的小腹,对一旁的乌鸦沉重地点头:“拜托了。” 乌鸦取出随身携带的手枪,也对着他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抬起枪口,而是看向冷眼旁观的源稚生:“少主,我们有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希望你能看看。” “有多重要?”源稚生抬头看向他,他知道乌鸦不会乱说话。 “可能是这次骚乱的起源。”乌鸦说。 源稚生面色一变,不再靠在墙上抱着手旁观:“带我去!” “那么夜叉他......”乌鸦果断趁热打铁。 “这件事就算了,先带我去。” “哈伊!”乌鸦立马拉起夜叉,给了他个眼色示意他麻溜点,夜叉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后连滚带爬的在前面带路。 走到一半,夜叉忽然回过头来:“少主,这件事确实非常重要,但是......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不过这件事是真的很重要,一秒都不能拖......”夜叉絮絮叨叨的,显然自己已经把自己给绕晕了。 “带我去!”提到这身衣服源稚生不免又想到了夜叉之前的话,额头连连绽出青筋。“现在!” “好好好。”夜叉领着源稚生走到一部仍然完好的电梯前,摁亮了按键。 下到隐藏楼层,樱早已等在那里了。还不待夜叉解释樱就带着疑惑发问:“少主?” 不愧是贴身的“小姓”,樱第一眼就认出了源稚生。 “带我进去吧。”源稚生直奔主题表示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 亲眼目睹了“那落伽”里的东西和今天刚刚送到还没有拆封的“货物”,纵使是杀人如麻的源稚生也沉默了。他接过乌鸦递来的烟深深吸了一口,抬头望天:“去找政宗先生,说我要见他。” “在这里见么?”乌鸦还捂着鼻子。 “不,别再这里,这里太让我恶心了。去壁画厅,给我俩准备一些烈酒,给死去的兄弟们准备一些白步,别让他们就那么躺着。” “是!”樱低声说。 ------------- 源氏重工,壁画厅。满地的鲜血都被烈火烤干了,焚烧殆尽的古铜色骨骸躺了满地,死去的执行局干部们也被烧成了骨骸,但他们是焦黑色的,源稚生抖开白布一一盖在他们身上。 “政宗先生到了。”乌鸦疾步走到源稚生背后,压低了声音。 “你们出去吧,让我和政宗先生单独谈谈。”源稚生头也不回。 “我们会在外面警戒。”乌鸦鞠躬之后冲樱和夜叉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撤出了壁画厅。 长明灯重新点燃了,但源稚生却站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里,满地的骨骸和墙上斑驳焦黑的壁画让这里变得阴森诡谲。 “老爹,是不是有些事到了该跟我说的时候了?”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源稚生缓缓开口。 “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了,对么?”橘政宗轻声笑笑。 “说不上怀疑,但我知道有些事你没有告诉我。我已经去看过你在地底下的研究所了,还有那个巨型储水池,很先进,看一眼一辈子都忘不了。但我不想在那里跟你说话,所以才请你来壁画厅。”源稚生点燃一根烟,转过身来.,走进灯火的范围。 他愣住了,橘政宗的装束跟以往截然不同。橘政宗一身棕色的戎装,肩扛少校军衔,脚蹬高筒皮靴,军服臂膀上缀着醒目的徽章,徽章由剑、盾和红五角星组成,徽章铭文“kГБ”。站在这里的不再是那个沉稳淡然的大家长了,而是跨越时光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克格勃。 橘政宗也愣住了,走进火光里的不再是那个带着些孤单带着些厌世的年轻人,而是一个皮肤白皙身形欣长的女孩。 第三十八章 拉面 午夜,大雨,整个东京大学都笼罩在了雨里,就连地标性建筑安田讲堂上的大种都有些看不清了。一个身着白袍打着黑伞的人在东京大学大门下抬头眺望,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确认无误后他转身沿着东京大学朱红色的围墙行走,绕进东京大学的后街。如果说主街还有几辆车会冒着这样的大雨经过添了几分人气的话,后街就是真正的孤寂冷清了。漆黑街道里的唯一光源是一辆人力木质厢车,黄色的白炽灯光从布帘的缝隙里透了出来,在瓢泼大雨里透着微微的暖意。 李苏微微加快了脚步,小跑着靠近人力小车,依稀的对话从小车的布帘里传了出来。 “哎呀哎呀,越师傅,地震下雨还不收摊子么?” “要是没其他客人就收摊啦,桐谷君。说起来上次跟你一起来吃面的那个女生没见再来了呦。” “越师傅你说的是结衣还是明日奈?她们俩我都带来你这儿吃过拉面。” “哦,名字记不得了,看起来是个富家女的样子,头发染成褐色,两鬓编成辫子,穿过膝的白色长筒袜。” 还不待学生回答,原本封闭的空间就被打开了。李苏拨开遮住食客后脑的藏蓝色布帘,把板凳拉开了些坐下,收好还在滴水的长伞靠边放着:“一碗拉面。” “好嘞!什么拉......”越师傅顺手把味增汤碗扔水池里,洗了洗手擦干,从篮子里抓出一把拉面。但他在把面丢进汤锅前顿住了,双眼眯成一条细缝。“这里可不欢迎杀手啊。” “不是啦越师傅。”觉得越师傅误会了什么的的学生连忙出面打圆场:“他应该只是个coser吧?这身衣服是一个非常火的游戏里的主角的衣服。” “我只是来吃面的。”李苏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希望如此。”越师傅冷哼一声,把面丢进汤锅。“要什么拉面?” “普通的,酱油猪骨拉面吧。”李苏看了看在小车木梁上钉了一排的木牌菜单。 之后气氛就凝固了,越师傅兀自在汤锅前忙忙碌碌,新来的客人端坐在座位上像是在发呆。不习惯这份僵硬的学生又续上了之前的话题,想活络一下气氛。 “越师傅,你记得的可真清楚啊,那是明日奈,就带来你这里吃过一次面就被你记住了,越师傅你很好色哦。” “哪能没有印象呢?那可是胸部丰满到要放在桌上吃面的极品啊!还有双美腿哦,绝对领域很诱人啊!怎么?没有勾搭上么?” “只是天文社里见过几面的女孩,在学校可是很多人追的女神哦,家境又那么富裕。她能来你这里吃碗拉面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别的就不想啦。”学生叹了口气。 “听桐谷君你话里的意思,对明日奈还是很有好感嘛。” “可是没有那个实力啦。”姓桐谷的学生已经是这辆拉面车的老顾客了,跟越师傅很熟络,也就不避讳了,“说真的犹豫过很久,但没有去追,已经想要放弃啦,追女神失败的话,会被同学们嘲笑吧?” “怕什么丢脸啊,人就是丢脸丢脸地就长大了。”拉面做好了,越师傅端在李苏面前。李苏把兜帽拉下,取了双一次性筷子扳开默默吃面。坐在他身旁的只是很快就会离开的路人甲而已,他也没有插嘴学生和越师傅的对话。 “可如果在你最好的时候没试过跟你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会很遗憾的吧?”越师傅把一杯烧酒放在桐谷面前,“将来就算你变成了大人物,在新宿区的高楼大厦里上班,走到单人大办公室的窗前,往下一望,东边和西边的楼都是你的,可你还是会想起年轻时候在我这辆车上跟明日奈并坐着吃面,她的胸脯又大又好看,浑身散发着大酱汤的你美好香气……你还是会后悔年轻时的自己好面子吧?” 但是为什么这个学生感觉有些眼熟?李苏夹起一块酥软诱人的叉烧一口咬掉一半,默默思索着这个学生的名字。似乎刚刚越师傅提到过,他是叫......桐谷来着?而他喜欢的女孩子叫......明日奈? 妈的!桐谷和人!结城明日奈! 转头看向一旁的学生,那张熟悉的脸果然是他猜想的隐藏大佬!纵横于艾因葛朗特的黑衣剑士!使用星爆弃疗斩的“封弊者”! “去追啊和人君!”李苏大力把筷子猛拍到桌面,顺手拍打他的肩膀,像是个鼓励后辈的前辈:“肯定能做到的!相信自己!” 正在小酌清酒的桐谷被他突然的鼓舞吓着了,握着酒杯的手丝毫不敢动,片刻之后才缓过来唯唯诺诺地答应:“好......好啊。” “而且她也对你有好感吧?不然富家女怎么会来这种偏僻的小地方吃面?相信我,我以assassino的名义发誓。”入戏颇深的李苏又补了一句,而后从筷筒里抽出第二副筷子,扳开继续低头吃面。 听到李苏的话桐谷的眼神有些飘忽,看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没有人再说话了,但气氛却比之前融洽了很多。越师傅诧异的看了一眼突然兴奋又突然平静的李苏,埋头刷碗,李苏埋头吃面吃得狼吞虎咽,桐谷微微抬头望着小车顶棚的温暖黄光出神,三人人都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每个人都自得其乐。 黑色的玛莎拉蒂出现在长街尽头,悄然停在路口。车门打开,开车的老人撑开一柄黑伞走下车,雨从伞的四面八方流泻而下。 “喔!玛莎拉蒂啊!您有一辆好车哦!”桐谷扭头看了看那辆车,举杯向老人致意。 “桐谷君,我得打烊了,这杯酒算我送你的,真是不好意思。”越师傅淡淡地说。 “可那位客人不是来吃面的么?”桐谷指了指站在玛莎拉蒂边上的老人。 “他是不是来吃面的我都得打烊了,晚上出来乱跑的人各式各样,也许他是出来送葬的也难说。”越师傅拎起桐谷的书包递到他手中,“好好努力泡上明日奈,再带她过来吃面。” “加油!一定要去表白啊!”李苏不客气的拿过桐谷还剩半瓶的烧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高高举起,似乎是在给越走越远的桐谷助威。确认桐谷听不到了,还在刷碗的越师傅停下手上的活计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时间点发生这种巧合,你和那个老不死的是一伙的吧?” “越师傅你怎么看出来的?万一我是真的coser呢?”李苏拿过高处的蒜头酥在面汤里撒了些。 “血腥味不洗干净还来吃面?不觉得恶心吗?我是看在桐谷君的面子上才没有直接把你赶走。”越师傅伸手把围绕招牌的彩灯关了,只剩下汤锅上的一盏孤灯。在李苏继续吃面时校长已经坐在棚子下喝酒了,用小盅喝廉价的清酒,蛮有日本上班族的味道。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来碗拉面。”校长说。 “你听错了,我打烊了老不死的。”越师傅敲了一下汤锅。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是老不死的你就不是了吗?我不准备付钱你是不是就不算营业?” “我比你年轻三四十岁!我可是年轻人!”越师傅高声强调。“算了。吃什么面?” “就你拿手的那种吧。” “好像我以前是你的御用拉面师傅似的!”越师傅愤愤地把面投进汤锅,“六十多年不见,你能变得有礼貌点么?这么多年了还在培养这种沾满血的学生,还不准备死心?” “为什么要死心?”昂热小口品着清酒。 “我不是沾满血!我只是不修边幅而已。”李苏从面碗里抬起头争辩,“就像是油田工人下班回家带着汽油味,牛郎下班回家带着天使的香水味一样!” “又是一个疯子。”越师傅愤愤的把面碗重重放在昂热面前,又给李苏夹了两块叉烧:“专心吃面!” 第三十九章 吃面 李苏哦了一声,乖乖吃面。上杉越和昂热的对话算是长辈之间的故事了,他确实不适合插足,当个听众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昂热不紧不迫地喝着面汤,但每句话都把匕首横在了脖子上,上山越只是一味苦着脸退避,显然觉得不一开始就把昂热踹出去实在是不明智。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听着两位老人的絮絮叨叨,面慢慢吃完了。他有些不舍这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猪骨面汤,索性端起来碗大口大口地喝。越抬越高的汤碗渐渐遮全了视线,但两位老人的对话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我一个拉面师傅我管黑道至尊家的事儿呢?毁就毁吧,反正我也看那帮家伙不顺眼,要不当年我怎么好好的大人物不当要出逃呢?” “想好再说。”昂热也在用木质的汤勺舀汤喝,不过比李苏斯文了许多。 上彬越哼着小曲儿洗碗,小火烧着骨汤发出咕嘟咕嘟声。昂热也开始哼歌,上杉越哼的是日本民歌《拉网小调》,昂热哼的是英国国歌《上帝保佑吾王》。李苏喝完汤把面碗轻轻放在木桌上,筷子横放在汤碗上合掌轻声说:“我吃饱了”,伸手取张纸巾擦嘴。擦完嘴后左看了看右看了看两位较劲的老人家,想了想也跟着哼起了《渔舟唱晚》。 雨打在棚子上噼里啪啦。五分钟过去了,“咣当”一声上杉越把碗扔进水里,用湿透的双手猛拍自己的脑袋,气急败坏地仰头看天。昂热仍在慢悠悠地吃着小菜,李苏也继续抬着头开始哼第二遍。 “好吧好吧好吧好吧!”上杉越双手猛拍案板,“说吧!我那些后辈子孙又怎么惹着您老人家了?” “卤蛋新鲜么?给我切一个。”昂热晃晃酒杯,“还要清酒。” “你你你你……你就是他妈的一个老混蛋!自从我认识你,我的生活就全完了!将来我死了一定要在我的坟头上立碑写上‘昂热与狗不得参拜’,免得我在棺材里气得翻身!”上杉越气哼哼地去摸卤蛋,“清酒没有了,只有烧酒!加冰喝还是热着喝?” “你讨厌我归讨厌我,别把狗牵扯进来。加热喝。”昂热微笑。 把卤蛋和温热的烧酒“摔”给昂热,上杉越又把一碟凉拌海带丝和一壶烧酒拍到李苏面前:“大人谈事情小孩子安静点!” “哦。”李苏拾起汤碗上的筷子默默吃小菜,上杉越顺手收过汤碗放进水池,继续和昂热聊天。李苏夹起一根海带丝放进嘴里缓慢咀嚼,单手托腮,默默看着昂热告诉上杉越神已经挣脱了束缚,而后面色凝重的上杉越缓缓讲述了于古书中的见闻。上杉越委实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他苍老坚定的声线中带着些超脱的淡然,但就是这种声音讲出的故事才更令听众念念不忘。 故事讲完了,上杉越又顺手抛出了个“神就在东京”的重磅炸弹,震得昂热手中就被都握不稳了。听故事的过程中李苏已经吃完了小菜,还不待他开口,上杉越又切了个卤蛋拍在他面前挥挥手示意别烦。李苏愣了一下,低头继续吃卤蛋。 “你一个中法混血种的家伙都能是影皇,蛇岐八家居然出不了新的超级混血种?”昂热低头看着小杯中清亮的酒液。 “好吧好吧,不跟你说清楚你还回来找我,你这种人就是没完没了。”上杉越叹了口气,“但你要保障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就要把它忘掉,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上杉越每讲述一遍这个故事都像是在自己心口剜上一刀,但他仍然尽量平稳叙述着这一切。最终提到自己母亲之死时他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攥着筷子的手像是攥着刀。 “好了好了,别坏了修行。”昂热从他的手中抽走了筷子,递上酒杯。 “是啊,南京大屠杀。”李苏轻轻放下酒杯。 “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上杉越抬头看了李苏一眼,缓缓鞠躬。“但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能补偿的了。” “补偿什么?”李苏摆摆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看来你是主张忘记派了,不想复仇吗?”上山越拿走空瓶子,给他换了一瓶满的烧酒。 “不准备复仇,可是也不想忘记。你们禽兽是一方面,也有我们太弱了的原因。”李苏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我一直以为‘弱是一种罪’是我们日本人独有的中二病呢?”上杉越有些惊讶的看向李苏。 “还指望上对手慈悲了?”李苏看着杯中烧酒想起了那段灾难般的日子,只能露出苦笑。 “那为什么不忘记呢?”上杉越问。“记住这种东西只能带来痛苦。” “你不也没忘记你母亲吗?” “不一样。”上杉越缓缓摇头。“这是我最后的东西,忘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像你。” “是有原因的啊。”李苏把杯中的烧酒一饮而尽。“你知道那段时间里所谓中华人民是怎样的吗?” “了解过一些。”上杉越点头。“我看过法文版的《骆驼祥子》。”说书名的时候上杉越换成了中文,听起来有些拗口。 “当时所谓的中国人就是那样,民族啊大义啊情怀啊什么的一样都不沾,活脱脱一战前欧洲愚民,是能够为了十几块钱出卖杨靖宇的货色。” “杨靖宇?”上杉越不明白这是谁。 “抗日英雄,就算是只能吃棉絮充饥、下级都背叛了仍然独自抗日,但最后被他一直保护着的人民和下属出卖了。”李苏饮干杯中酒,看着微滚的汤锅发呆。“我还记得他最后一句话:‘老乡,我们中国人都投降了,还有中国吗?’” “哦。”上杉越表示明白了,示意李苏接着往下说。 “我们后来说起来的全民抗日也只是分给他们地,让他们吃到了确实的甜头而已。目光短浅主观能动性什么的统统没有。他们就是谁给块地就能给谁卖命,并不介意是同胞还是屠杀过他们的人。要是你们日本兵不是那么傻逼下级士兵不断独走上级军官不断追认,乖乖按照维新三杰的规划安心啃东三省到五十年代再侵华的话东三省估计就真的要不回来了。还好你们的人民也是傻逼,居然在二战失败后对着皇宫哭着磕头说他们没努力让天皇蒙羞,完全不管把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是谁。” “当时的日本人都认为天皇是真的神灵。”上杉越撑在砧板上,也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飘忽。 “总之说实话我对那些人死在南京并没有什么很深的情节,只是觉得你们的行为实在是太下作了。”李苏把杯子沿着小桌推了回去,示意酒够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啊。“明明没有继续喝酒,李苏却像是喝醉了看到什么美好的幻觉似的,嘴角居然勾起了一丝微笑:“今天的我们不一样了。我们修起了千千万万的大城,城市不仅住进了显贵还住进了普通人;我们正在修一种高速铁路,半天即可横跨整个国家;我们在推行九年义务制教育,越来越多的孩子能上学识字,让官职不仅仅在乡绅之间流转;我们摆脱了鸦片的困扰,新一代也没有以吸大麻为常;我们越来越能挺直腰杆,每每开口介绍时不会再是仅有的武术和四大发明。纵然我们还有丑陋的地方,但我们不会放弃。中国,是个很美的地方。” “所以促使我不会忘记的是恐惧啊。”李苏深深地叹了口气,“每每想到如果今天的我们再次遭遇这种惨像我就会头皮发麻。所以我不会忘记,只有这样才会让它不再发生。” “那么你希望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不背叛你?” “不一定要站在我这边,但是要理智。”李苏斜了上杉越一眼。“无脑黑和无脑吹都跟那些跪在皇宫前的日本人一样。毕竟我们人太多了,难免出几个傻逼。” “但是没有当初的中国人就没有今天的你不是么?你是准备忘祖?” “现在也没见谁抱着蒸汽机不放啊。让我是现在的我的不是那些中国人而是那些站起来的中国人,没有他们中华名族早就渣都不剩了。历史上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往远处说有其他失落的三个古文明,往近处说有准备再噶一波功能机韭菜的诺基亚。当然对于决定诺基亚走向的股东来说诺基亚死不死都不是事,能赚钱就行。” 不知过了多久,昂热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杯沿:“我们只是来吃面的,李苏。” 这一声轻响唤醒了陷入争执的两人,他们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正双手撑在木桌上,像是随时准备冲上去的公牛。 李苏缓缓坐了回去。沉默片刻,他把一张万元钞票压在汤碗下,转身前说了一句“面很好吃”,撑开黑伞独自离开。 雨哗哗的下。 第四十章 地下室 雨一直没有停。 撑着黑伞走街串巷,李苏回到用假身份租下的房子时,已经是凌晨了。 卸下身上的装备,按照装备部附赠的使用说明细细养护一番。把衣服塞进洗衣机设定好程序,取出换洗的衣服放在床头,去冲了个凉,洗漱。折腾完再看看手机,已经五点钟了,天边已经能看到隐隐的鱼肚白。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李苏拉上窗帘,死猪一样翻上床,开始补觉。 可惜的是这次补觉并不成功,总感觉还是刚躺下昏昏沉沉的时候就被来电铃声吵醒了。忍住把手机摔在墙上的冲动,李苏从被窝里伸出只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在半迷糊的状态下按下接听键:“もしもし,どれ?” “是我。”电话那端是恺撒的声音。 看来有什么事,李苏翻身坐了起来,大脑清醒了些:“怎么了?” “交代一下这边的情况,发生了一些事情。”听筒中能听到很多辆汽车开过的声音,拿下手机看了看号码,似乎是公用电话。 “你说,我在听。”李苏坐到床边,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沿着小腿上行,他下意识抖了抖。这让他彻底清醒了。 “第一件事是我们成功脱离了源氏重工,路明非也没有事。第二件事更重要一些,路明非拐跑了上山家家主,现在正在照顾她。我们怀疑她是......神。”恺撒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这个令人冷汗直流的猜测。 “不是神,但和神有很大关系。”李苏直接说,“我这边也在调查,收集了一些资料。” “哦,好。”恺撒并没在这上面多争辩,看来是同意了李苏的观点。“第三件事是猛鬼众接触我们了,与我们见面的是猛鬼众的龙王,他一直以风间琉璃的身份活动,而他的真名是......源稚女,源稚生的弟弟。我们预计明天晚上和他详细会谈一次。” 李苏想了想,回答他:“和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我没有证据。会谈我就不去了。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那我也说一下我这边的情况吧。”李苏靠在墙上回忆。“和校长见过面了,他的指示还是按兵不动,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好。其他很多猜测都还没有证据,有证据了我马上去找你们。” “好,就这样定了。”恺撒说完匆匆挂了电话,看来这场电话打得并不容易。 继续靠墙发了两分钟的呆,李苏直接发问:“eva,几点了?” “八点四十三。”eva很快回答了他。“你还可以继续睡一会。” “算了吧。”李苏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刺眼的日光照了进来,让人睁不开眼睛。好好伸了个懒腰,李苏走到洗手池前洗漱。 放在洗手池旁的手机里忽然传来了eva的声音:“确实我们在极乐馆里收集过一些猛鬼众的资料,但太少也太零散了,你是怎么推测出龙王的身份的?” “所以说我聪明啊,你笨。”李苏吐掉满嘴的泡沫,毫不客气。 eva被他噎了一句,气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准备损回去两句时,李苏忽然说话了。 “名单......收集齐了吗?” 明白李苏指的是什么,eva安静了下来,轻轻回答:“收集齐了。” “那联系他们吧。”洗完脸把毛巾挂好,李苏取出洗衣机里已经烘干的衣服叠好放进衣柜。“自己隐瞒了下来的通知她们自己,父母已经知晓的就先通知他们的父母吧,能的话还是别去揭伤疤了。” “好。”片刻之后,eva给出了回答:“通知完毕。” 穿戴好装备,戴上耳机。李苏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进炫目的阳光中:“那出发吧。” 驱车驶到熟悉的地方。李苏下车,抬头望了望小楼的“人”字形屋顶,周围主妇小声的碎嘴传进他的耳朵里。大意是说麻生家几天都没见到人了,该不是老人家死在里面了吧之类的。 不顾忌周围主妇的眼光,李苏用麻生真留给他的钥匙打开小院的外门,直接走到储藏室,打开门的瞬间,里面的恶臭让他皱了皱眉。在他拎起菅野快儿的同时,地面吞没了几天以来积累下的排泄物,开始分解。 解开绳子后他把菅野扔进浴缸,拧开花洒往里面放水。“洗一洗自己。” 被冷水淋到的菅野瑟缩了一下,开始慢慢清洗自己。虽然这几天李苏为他吃的食物只够勉强维生让他瘦弱了很多,但这些事还是能做到的。 洗干净之后,李苏丢过来一套衣服。看清衣服的式样菅野有些吃惊,这似乎就是他自己的衣服,看来他已经去过自己家了。准备衣服应该是为了让我不那么难堪,也就是说......自己的母亲支付了赎金,自己很快就能回家了? 想到这层菅野不免有些兴奋,他飞快地穿好衣服,坐在地上等候面前男人的吩咐。 “吃东西。”李苏扔给他一些面包和牛奶,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进食。或许是饿太久了,吃完后菅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这在以前的他身上是不可想象的。 “走吧。”李苏向他招了招手,菅野顺从地跟他上了车。车发动了,沿着崎岖的山路驶向山林。 “李苏......先生?您是要送我回去吗?”缩在副驾驶座上的菅野看了面无表情的李苏一眼,小心翼翼地问。 “会送你回去,但得先去见一些人。”李苏转动方向盘。山路的弯很大,他比平时开车多费了些心思。 “好。”菅野小鸡啄米般点头。 道路越来越偏,最后一段路甚至连水泥都没有,颠簸的山路对于为普通道路设计的车是个不小的考验,还好李苏凭借卓越的车技克服了,最后丰田停在了一座破败的学校前。阴刻着学校名字的牌匾早已爬满了藤蔓看不清上面的字,就算废弃了都能看出这个学校的规模十分的小。 “这是......”菅野还没念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就感觉后脑一麻,失去意识。 ------ 他是被冻醒的。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看起来是地下室。地下室角落微弱的灯光根本照不出地下室的全貌,他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些跳马和软垫,似乎是学校体育用品的储藏室?他想起来了,昏迷之前自己似乎到了一个学校。 试着活动一下四肢,他发现自己呈十字状被牢牢地固定在了墙壁上,四肢完全无法活动,只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铁腥味...... 菅野陷入了恐惧之中。他杀过人,知道这是什么味道,这是血的味道。而地面软垫上褐色的污渍无疑证实了这个猜测。 这里废弃多久了?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血腥味至今没有散去?各种各样的猜测在他心里炸开。 就在这时,地下室唯一的铁门吱吱哑哑地开了。 第四十一章 复仇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鹤子感觉那熟悉的眼睛又出现了。它藏在无边的黑暗里凝视着自己,目光里满是污秽和恶毒。鹤子惊慌地坐起,在黑暗中四下张望。 眼睛并不存在,这里是自己的卧室。 鹤子轻轻吐气,像是害怕惊扰了黑暗中的魔鬼。沉默了一会儿,她紧紧地抱住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她下意识缩回了被子里。熟悉的声音透过木门变得不清不楚,但她能分辨出那是自己的母亲。 “鹤子?鹤子?早饭和中午的便当我放在门口了,不上学至少把饭吃了吧。想通了的话就告诉妈妈为什么不愿意出房间好吗?” 她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渐弱的脚步声和防盗门扣合的重响说明母亲已经出门去上班了,毕竟这不是第一天,母亲也习惯了吧? 她用颤抖的手微微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刺眼的白光涌进来照亮了她因为许久没晒太阳而惨白的皮肤。她慌忙松手,房间又回到了黑暗的状态。 现在几点钟?过去多久了?半个月?一个月? 过了许久,她缓缓下床,打开门把门口的烤鱼和味增汤端了进来。闻道喷香的温热的鱼的味道,她不知为什么想哭。 刚刚端起盘子,放在书桌上沉默许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盒子吓得松开餐盘双手抱头缩进角落里,母亲好不容易做好的早餐洒在了地上就这样浪费了。但她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抱着头在角落里发抖,大脑一片空白,那双眼睛似乎就在周围看着自己。 手机响了两次就不响了,听起来是短信的铃声。迟疑了许久,鹤子爬到书桌旁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拿过书桌上的手机打开。 是短信,但没有显示对方的号码。鹤子的心里一紧,恍惚之间手机屏幕似乎变成了那双眼睛。她忽然想把手机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冲动,打开那条短信。不是那家伙发过来的,手机上的署名只有三个英文字幕“eva”。短信很短,看完后她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屏幕上就三句话: “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想报仇吗? 想的话下午两点前来这里。” 短信附上了一个学校的地址。她打开地图查了查,发现这座学校远在深山。 想报仇吗?无疑是想的,在经历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之后。 但......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是......他的陷阱的话怎么办? 但又没有必要,如果真的是陷阱的话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他用照片要求自己去,自己不可能拒绝。 那......去看看吧? 过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 打开久违的衣柜,鹤子从中选出一条素色的裙子。她简单的冲了个凉,把长发在背后梳成低马尾,拿上装着手机、钱包和钥匙的小包就出门了,没有化妆。 时间是中午十二点,烈阳高照。好在地铁站不算远,鹤子沿着屋檐的阴影行走,很快到了地铁站。坐了很久的地铁后,她又搭上了一辆长途客车。客车越来越空,最后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客车沿着弯弯绕绕的盘山公路行驶时她和司机聊了两句,中年有些发福的司机一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边说这趟车的终点站是一个前几年废弃了的小镇,估计明年这班车要往前挪一挪了。道路两旁的植被越来越深,后来长伸的树枝几乎要在车顶上相接。最终车停在了小镇的镇口。下车时司机特意嘱咐了两小时一班车,错过了就要等到明天,而后客车隆隆地离去。 小镇真的搬空了,一个人也没有,爬山虎和青苔沿着墙漆剥落的石灰墙肆意生长,自然骄傲的宣布着自己的主权。很多窗子玻璃都破了,不知是因为什么。鹤子在入镇后便能看到的锈蚀的路牌下停下脚步,找到了学校的方向。她一边走向那远远就能看见的高耸的校门,一边把手伸进挎包,握紧了里面的水果刀。这是她出门时从厨房里取走的,如果在这里等她的是那个人的话,她准备用这把刀自行了断。 走到校门口时,鞋跟和学校门口的青砖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等在这里的人听到这声响从梧桐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身白袍。他带着兜帽,脸藏在了黑暗中。 “鹤子小姐?”对方说话了,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看来不是他,但不能放松警惕。鹤子这样想着点了点头,但包里的刀没有松开。 “跟我来吧。”对方向他招了招手,转身走过学校的大门。 鹤子缓缓跟了上去,目视对方消失在体育器材室的黑暗中。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跟了进去。 器材室里仅有的光源像是被切掉长尾的手电,只留短短的一节被固定在了墙上,萤火虫般的灯光指向长着苔藓的地下室楼梯。推开地下室尽头的门,男人正站在鞍马旁,鞍马上列了一排东西。 “说一下规则吧。”看到她进来,男人侧身拍了拍鞍马示意她过来。“那个做了错事的男人,菅野,就在里面。”他指了指另一边的门。“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实施复仇,但不能打头,其他随意。另外我也准备了一些工具。” 走进后,她看清了鞍马上的东西。鞍马上面罗列着匕首、长刀、撬棍和球棒,甚至还有一把手枪和一把冲锋枪,各有两匣子弹。 “这些是为怕血的人准备的,墙面我处理过了,不用担心跳弹。”注意到鹤子的目光,男人出声解释。说完他又笑了笑。“不过,小姐你似乎自备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打头?是担心他死掉么?”鹤子问,许久的缄默让她的声音有些走音,有些嘶哑。 “不,这倒不是。”男人又笑了笑,“打头都死不了的,但是大脑恢复后不能肯定‘他’就是‘他’。至于为什么不让他死,是因为不只有你要报仇。放心,他没有机会报复你们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鹤子又问。 “个人不喜欢他做的事而已,你怎么想我把我当成神或魔鬼都无所谓。”男人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记住,一个小时,不能打头。我会出去,不用担心我听到什么动静。” 男人带上门,离开了。地下室回归寂静。 默默站了很久,鹤子推开了那扇门。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房间非常明亮,那个带给她噩梦的人就被固定在墙上。一开始看到她进来时他脸上还是疑惑的神色,不过他很快想起来了,眼里的疑惑变成了惊恐,在墙上徒劳地挣扎。 明亮的白炽灯晃得鹤子有些眩晕,那只眼睛又一次出现了。不过这次和往常不一样,眼睛被锁链从阴影里拖了出来,不再能在暗处窥视她。恍惚间那只眼睛移动了,渐渐和墙上的人影重合。 这样......就能摆脱掉这个噩梦吗? 鹤子一言不发地抽出水果刀,缓缓靠近他。她把刀举过头顶,用力扎下。 第四十二章 回家 推开门走出光线晦暗的器材室,李苏踩着阴影绕到了四四方方的器材室背后。一个女孩正靠墙坐在器材室的墙壁上看着手上的平板电脑。她戴着耳机,嘴角一丝掩不住的笑意。因为躲在器材室的另一边,鹤子一直没有发现她。 夏弥。 “怎么?被ntr这么高兴?”李苏也靠墙坐在她身边。 屏幕上的是实时监控。当初去高天原碰面时他抽空把那个半球形摄像机贴在了高天原的屋顶角落,酒德麻衣和苏恩曦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摄像机一直没被动过,看来她们也默许了自己的行为。这个时间点高天原已经开始营业了,估摸着恺撒和楚子航正在努力赚取上杉家小公主的生活费。 “是ntr么?”夏弥白了他一眼,把屏幕朝他的方向倾斜了些。“看看他的表情,心思完全不在这群女人身上。” 屏幕上的楚子航正坐在卡座环形的大沙发中央,两边围坐着七八名女性。她们有的穿着得体的正装,有的身着优雅的套裙,从妆容和气势上不难判断她们在各自的领域何等的不凡。能看出其中有目光温柔眼角带笑玫瑰般诱惑的女上司,也有神色淡然高高在上幽兰般孤雅的设计师。她们个个风姿迥异,仅有的共同点可能只有都是美人了。按理说身为男人被一群美丽的姑娘包围着怎么着也是一大幸事,不说合影留念至少也会笑笑。但端坐在花丛中的楚子航仍然往常那样波澜不惊,周围的喧闹好像跟他没有关系。 “就是内心不愿但被逼迫才叫ntr,心甘情愿跟别人跑了那叫劈腿或者戴绿帽。”李苏给她普及知识。 “滚蛋啦!你是专门来坏我心情的吗?”夏弥推了李苏一把。“反正那群女人也没有机会得手。谁叫先闯进他心里的是我?”笑眯眯看着一脸面瘫的楚子航,夏弥笑得打跌。 “你开心就好。”李苏耸了耸肩,站起来准备坐到另一边去,不打扰她的自得其乐。刚站起身夏弥叫住了他:“等会我要去一趟超市。” 思索了一下,李苏同意了。“行。” 坐到另一边的阴影里,李苏断开手机的飞行模式,抬头望着头顶的树冠发呆。耀眼的阳光给树叶缝隙镀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色,像是艺术家以熔金为颜料,在斑斓的画布上勾边。 不知过了多久,eva忽然说话了。 “你是想成为正义的朋友吗?” “不,我只是想让活者的人都能幸福。”李苏说这话时在笑,不知是想开玩笑还是在说真心话。 “活着的人都能幸福?”eva重复了一遍。 “对啊。想必发泄过后她们的心理阴影会淡一些,今后也能回归正常生活了吧。” “但菅野也是活着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母亲。” “你是想为他说话?有母亲就是你能伤害别人的理由?”李苏摊手。“一方面是恺撒兄说得蛮对的,犯了错的人就要付出代价,自己种的苦果自己跪着也要吃完。另一方面,”李苏目光一冷,“谁能保证之后他不会干同样的事?少年犯再犯罪的几率可不低啊。放他回去的话,说不定又会有人的幸福被破坏。更何况既然选择了踏入这个使用暴力的世界,那就要有被究极的暴力碾碎的觉悟。现在才想回头?晚了。” “你是准备......”eva一愣。“你不是答应过让他见母亲吗?” “但我可没说过,让他活着见。” “如果单论惩罚的话已经够了,你是准备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概率再添上一笔血债?” “虚无缥缈?”李苏嗤笑一声。“生活所迫犯罪的话可能是虚无缥缈吧,他可不算。相较于以后看着一个父亲抱着自己的女儿哭泣,我还是更愿意看着他母亲抱着他哭泣。有些死亡不仅是死亡,还是一次世界的净化。” “真是极端的思考方式。”eva瞥了撇嘴。“我不是为他开脱,我只是担心你是那种看到有人受伤便咬牙切齿的圣母而已。” “圣母是能分明是非,把善留给好人的人,胡乱感动的那是圣母婊。”李苏纠正。“以德报怨,那以何报徳?” “好吧,至少你不是头脑发热做的决定,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能听到师姐的夸奖真让人高兴。”李苏笑着说。 ------------- 菅野吊在墙上无力地喘气。剧痛让他大半的肌肉都痉挛了,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原本这种折磨足以让他昏过去,但不知为何他的大脑一直清醒着,每次疼痛都被神经末梢忠实地记录了下来,沿着脊索传进大脑。 那个女人握着沾满血的刀出去了,过了一会又有人推门进来。他勉强抬头,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是那个带他来的人。 “你......唔...”伤口已经恢复如新,但未散尽的疼痛让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不用说了。”李苏抬手制止了他的无用功。“这里不是法庭,没有《日本少年法》,你也没有抗辩的权利。” 他一招手,前胸和腹部的血污居然从衣服上玻璃了下来,在空气中凝聚成团。混入血团的还有地面上的血液,原本有些凝固的血液又恢复了最初的顺滑。他的手腕被切开了个口子,鲜血沿着切口倒灌了进去,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 “啊.......啊.......”菅野惊恐地大叫。 “放心,微生物和尘土都被我剥离出来了,这些血就和流出来时一样干净。”李苏转身。“只是不想满身的伤痕触动下一位的同情心而已。那么,加油吧。”出去时李苏带上了门。 回到地面,鹤子和他叮嘱的一样在器材室门口等着他。原本她靠在墙上,看到李苏出来时她赶忙站到李苏面前给他深深鞠了个躬。“谢谢。” “站直了说话。”李苏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直。站直后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里面原本的阴霾已经消失了,但多了很多失魂落魄。她的目光有些躲闪,不太敢和李苏对视。 叹了口气,李苏没有松开放在她肩头的手。“看着我。” 鹤子怯怯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赤金般的眸子。 ------------- 鹤子感觉心情轻松了很多,这让她感觉很奇怪,明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为什么会觉得轻松?而且她能感受到这份轻松中还混合了一些解脱和释然,真是太奇怪了。 这里是...唔...一个山中小镇?为什么会来这里?算了这不是重点,快点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回去晚了母亲会着急的吧? 登上客车时鹤子正巧看到一对中年夫妇下车,双方恰巧对视时对方死灰似的目光让她心里一惊。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绝望?被客车载着离去时鹤子忍不住脸贴在玻璃上,注视着那对夫妇消失在小镇里,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了,只剩一半挂在天上,母亲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看到鹤子的瞬间,她扑上来紧紧抱住了鹤子,哭得撕心裂肺。“鹤子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早餐洒在地上,厨房里的刀不见了......” 因为痛哭,母亲的声音有些断续。不过她还是听懂了大概,她轻抚着母亲微驼的脊背,轻声安慰:“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急着去见一个心理医生所以不小心把早餐浪费了......刀是顺手带的啦......去哪里见的?....诶......是哪里?那个医生是谁?......记不得了......确实想不起来...算啦这不重要,我们先回家吧。” 第四十三章 银耳汤 “你要的东西。”李苏把手上的塑料袋递给抱着平板的夏弥,已经看了一天了她居然没有看厌。 “哦,谢谢。”夏弥接过塑料袋放在身旁,心不在焉。 “你知道最近的超市有多远嘛?”又递过去一瓶水,李苏忍不住抱怨两声,也靠墙坐下。 “没办法,你不让我去咯。”夏弥耸耸肩。后来他们商量了一下,为了避免夏弥露面还是由李苏去买东西。 “话说我们要在这里耗多久?”夏弥忽然问。 “刚刚是最后一位了,你着急的话半个小时后就可以出发。”李苏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器材室。 “哦?这么快?那送我进去。”夏弥把平板夹在腋下,拎起塑料袋。 “行。”话音未落,夏弥凭空消失了。李苏一边推开器材室的门,一边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 走进器材室,父亲和女儿已经坐在缓冲垫上等候了。虽然他们听不到,但李苏能听到地下室里的女人的声音。她一边哭喊一边猛刺,恨不得把菅野撕成碎片。 没有人敲,地下室的门自己响了,低沉的响声在封闭的地下室里异常明显。歇斯底里的女人愣住了,然后拔出刀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就到这里吧,看着我。”李苏拍了拍掌吸引住了三人的注意力,对视的瞬间他激活了黄金瞳,开始催眠三人。 “你们只是带女儿出来看了看心里医生......来的地方你们忘记了,医生是谁也忘记了......现在不早了,快点回去吧,晚回家不好对不对......” 趁三人还没有醒,李苏剥离了他们身上的鲜血,鲜血聚合成一个光滑的球静静躺在他的掌心,表面光滑没有一丝纹路。然后他打了个响指,三人如梦初醒般排着队走出器材室,整齐划一地迈向小镇的大门,他们的车就停在小镇外。 托着掌心的鲜血,李苏走进地下室。固定菅野的环解开了,他无力地瘫软在地面上,像是脱水的死鱼。 “你......你......”他的瞳孔有些涣散,流着涎水的嘴巴嗡动,似乎想说什么。 “什么?”血液回流入体内,李苏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凑到耳边。“你说什么?” “你......你是魔鬼......”李苏终于听清了他的话。 “对,我是魔鬼。”李苏点头承认了。“我是魔鬼的魔鬼。那么,再见了。”李苏用另一只手阖上了他的眼帘。黑暗吞没了他,不知对于他而言这是噩梦,还是解脱。 把他放在丰田后排伪装出熟睡的样子,李苏驱车返回市区。原本暖红色的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一下,黑暗重新占据了主场。但与黑暗相伴的不是满天星斗,而是无数的水滴。 下雨了。 “该吃什么呢?”把菅野的尸体送回,李苏回到了出租屋,坐在金属的靠背椅上抱着椅背发呆。头顶的灯光被磨砂玻璃晕染得柔和温暖。 “拉面吧。”选出答案,李苏拿起靠在鞋柜上的黑伞出门,把伞撑开在头顶,走进雨里。 “居然又来了?”正在小砧板上切菜的上杉越头也不抬。“今天还不错,味道洗干净了。吃什么?” “海苔拉面吧,看有没有机会顺着越师傅的菜单吃一遍。”李苏熟门熟路的拖了张板凳坐下,把雨伞靠在脚边。身后的夏弥有样学样,坐在他身边。 “那这位是你女朋友?很漂亮,难得还是个正常人。”上杉越看了夏弥一眼,把一碟海带丝放在他们之间。 “不,应该算是......嫂子。可惜没准备,不然她也很想穿邵云的衣服的。”李苏有些惋惜的摊手。 “想个屁!”夏弥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老板!我要豆浆拉面!” “好嘞!”上杉越笑眯眯地捞起煮好的面,把一碗浓郁的拉面放在夏弥面前。 “喂喂喂!不是我先点单的吗?”李苏抗议。 “漂亮的女孩总是更受欢迎的,看来我这种老头子也不能免俗啊。”上杉越还是笑眯眯的表情。 “越师傅好帅!”夏弥鼓掌。 “哎呀呀,听到这句话真是感觉年轻了十岁。”上杉越唏嘘。“这么美的女孩,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岁的话我一定要邀请你喝一杯。” “越师傅我可是有男朋友的啊。”夏弥夹起一筷子面,把头发拨到耳后,悠悠的说。 “那我也不会放弃啊!说不定我比他更帅呢?我的当初可是里昂大学最英俊的男生!”越师傅挺直腰板拍拍胸脯,看起来很自豪。 “这么厉害的吗?!哎呀我要是早生几十年说不定也会是思慕越师傅的少女中的一员呢。”夏弥舀起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气。 “那可真是让人骄傲呢。”越师傅的笑容越发灿烂了,顺手把海苔拉面放在李苏面前。 木质顶棚隔开了漫天的大雨,厢车里的小小空间回荡着开朗的笑声。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夏弥按照记忆中日剧里的姿势道了谢,忽然把一直放在身旁的保温桶提了起来,递给李苏。 “哇,你居然会给我做饭吗?终于明白我的辛苦了吗?”李苏夸张的捂着胸口。“我好感动!” “去死啦!”夏弥没好气的打断。“打开看看。” 旋开保温桶的盖子,熟悉的香味从缝隙里沁了出来。问到这味道李苏面色一变,又把盖子旋了回去。“请不要......传播gaygay的气氛。” “不然我去?”夏弥直截了当。 “......算了,我去吧。”李苏举手投降。 ------------ “右京!aqu找你。”服务员附在卡座上的楚子航耳边低声说。 楚子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从卡座上缓缓站起。“各位天使,容我离开片刻。” 没有挽留的理由,卡座上的天使们只能一边叮嘱他早点回来一边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离开。李苏从员工通道绕进休息室,李苏已经等在了那里,休息室里没有别人。 “给。”李苏递过来了一个保温桶。 “这是......”他一边说一边旋开保温桶的盖子,还没说完他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香。他猛地僵在了那里,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李苏,目光如刀。 “有人嘱咐我在你受伤时给你做这个。”李苏叹了口气。“菜谱也是她交给我的。” 楚子航仍然紧盯着李苏,但李苏坦然地看了回去。不知过了多久,楚子航终于移开了视线。“谢谢。” “那我走了。”李苏挥挥手算是告别,留下他一个人在休息室。 默默坐了许久,他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吃干净了保温桶里的银耳汤,刮桶壁时刮得很仔细。温热的银耳汤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暖融融的,像是带着故人的祝福。 “怎么了?”早苗有些奇怪的看着重新做回身边的右京,他一贯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扬起了一点点微笑,可眼神里却带着深深的哀伤。 “没什么。”右京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他和往常一样,不愿多说。 第四十四章 签 李苏靠在浅草寺朱红色的立柱上低头玩手机。他偶尔抬眼,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行人,落在广场另一端的一对金童玉女身上。 他们刚刚接受了一位画家的盛情邀请,画了幅两米高的巨画。画完后画家就屁颠屁颠地抱着画筒跑去邮局了,金童和玉女在浅草寺里慢悠悠地兜圈子。路明非对于他的注视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绘梨衣偶尔抬头望向他的方向。但他已经把视线撇开,一直没有和她对视。 “你......你好,你是在cos艾吉奥吗?”一个背着书包戴着眼镜的少年有些局促的靠过来发问。 “ofcourse.”李苏笑着回答。他今天穿的是和往常同系列但不同样式的衣服,出自《刺客信条·启示录》。这部作品出来时已经不是刺客信条最火的时候了,买的大多是这个系列的粉丝。而主角e叔穿的又是和一贯亮白色服装相反的深灰色衣服,认出来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而且深灰色也更适合如今连续阴天偶尔还下雨的天气。 “能和你拍一张照吗?”少年兴奋地举起手中相机摇晃。“您的这身衣服......实在是太还原了!这布料的质感!这臂甲的反光!”少年连声赞美。 李苏配合地摆出他想要的pose,少年合完影后频频鞠躬一边道谢一边离开了。朝一步三回头的少年挥了挥手,他又恢复无人问津的状态。 再抬眼看看参观浅草寺的路明非和绘梨衣,发现一个抱着签筒的小和尚正站在他们跟前。路明非随手抽了只签出来端详上面的文字,绘梨衣在一旁探着头也想看看写了什么,路明非索性把竹签递给还在微微垫脚的绘梨衣,摸出手机开始发短信。 李苏垂下眼帘,激活黄金瞳。当他再次抬眼时,已经能看到那个小魔鬼了。路明泽就坐在路明非不远处的花坛上,翘着个二郎腿跟他互发短信。高高抬起的小腿晃啊晃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聊着聊着路明非气不打一处来,就连发短信的动作也带着些恶狠狠的味道。没过一会儿,那些和他一样隐藏在人群中的人纷纷收拾家伙离开了,天上那只胖胖的飞艇也掉头飞向其他方向,慢慢悠悠。 小和尚又跟路明非说了些什么,绘梨衣认真收好和尚的御守,也由着路明非牵着手离开了。坐在原地想了想,李苏走向正准备把签筒收好的小和尚。 “能抽签吗?”李苏点了点小和尚面前的木桌。 “请,施主。”小和尚闻言又把签筒拿了出来,李苏随手从中抽了一支。他看清了签文,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施主能让我看看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制作......”看清签文后,小和尚识趣的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签文是: “登舟待便風, 月色暗朦朧。 欲輾香輪去, 高山千万重。” 签文本身还有些暧昧,但签文下面的字就简洁明了了:“凶。” 小和尚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签筒里面的签分为“大吉”、“吉”、“小吉”、“末吉”和“凶”,“凶”的签也就十几支,实在是难以遇到,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一次。 “这......”看来小和尚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为难。 “没事。”李苏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既然无风,那就自己来当风吧。” 听到他的话小和尚愣了愣,缓缓施了一礼。“那小僧就祝愿施主武运昌隆吧。” “借你吉言。”李苏把签轻轻插回签筒,转身离去。 ------------------ 夜幕降临。李苏坐在老屋楼顶的边上,黑色的大伞以他的肩头为支撑,把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他用空出的手拿着装备部特制的望远镜举在眼前,另一只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关东煮。 酒德麻衣就在另一边的屋顶上,伏在雨披下专心致志地瞄着餐桌上的众人。李苏忽然在想如果给酒德麻衣的狙击步枪加个下挂镭射会怎么样?场面肯定很有趣。 过了一会儿,酒德麻衣摸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是时候行动了,李苏单手一撑从三楼阳台跃下,走向宝石般明亮的chateaujoelrobuchon。 正站在站在门口正在叮嘱门童的总经理看到有人走过来,带着笑容迎了上去:“先生您好,请问您预订时留下的名字是什么?” “我没有预订。”李苏缓缓摇头。 “抱歉,”经理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歉意:“我们只会为......” 没等他说完,李苏直接把手上的东西举到经理眼前。看到这枚铜徽经理呼吸一滞,神鞠躬:“抱歉,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没事,大部队随后就到。”李苏把手上的十六瓣菊家徽收紧怀里,拨开总经理自顾自地走进去,心说这枚从源稚生钱包里顺出来的徽章还真好用。 位置很好找,整个大厅里只有一张桌子被屏风围住了。可能是因为总经理已经用设备通知了服务生和屏风外的黑衣保镖们,每个人都带着谨慎的神色为他让开了路。 刚刚绕过屏风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一声中年妇女大吼便传了出来:“都是这个死小子!都是这个死小子!他就是老天派来整我的冤家!” 与此同时圆桌上的胡椒罐和花椒罐划出弧线,飞向餐桌餐桌旁低着头的路明非。 李苏上前两步站到路明非身后,双手从他肩膀上探出接住了横飞的胡椒罐和盐罐,轻轻放到圆桌上。出手的路明非婶婶发现还有人为路明非出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一脸警惕。 “该走了。我去帮你拦一下。”他俯身到路明非耳边轻声说,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拍肩膀的时候他把路明非一直小心维持高高立起的衣领按了下去。这两天不论去哪路明非都小心翼翼地拉直自己的领子,不论是在游乐园里跑得气喘吁吁时还是漫步在浅草寺里。 如今衣领被压下去了,露出了后颈上狰狞的伤疤。之前被子弹擦过的地方已经愈合了,但一道横向的伤疤留了下来。 一般人怎么会在脖颈这种致命部位留下如此狰狞的伤口?陈部长和陈先生因为角度问题没有看到,但婶婶看得清清楚楚。她刚下意识想尖叫手就被旁边叔叔紧紧攥住了,桌下叔叔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 李苏绕过屏风,却并未走远。 “我有点事先走了……我放暑假再回去看你们。”路明非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拉着绘梨衣匆忙离开。 叔叔突然从桌旁站起追了出去,过了一会又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失落的神情,李苏又绕回了屏风里,做出了请的手势。“我受路明非所托送路先生和路女士回去,夜深了不太安全,请。” “我们自己会走!不需要谁送!”婶婶声音高了八度。 “请。”李苏动作不变,不卑不亢。 “走吧。”怂惯了叔叔忽然挺直了腰杆,没想到这个一直没主见的男人居然还有些高大。他握住婶婶的手给了她个眼神让她放心,把头扭向李苏:“我们跟你走,陈部长他们家呢?” “他们很安全。”李苏淡淡的说。 “好。陈部长,我们有事先离开了,酒店见。”叔叔意外洒脱地告别,站起来整了整衣领:“明泽,扶好你妈妈,我们走。” “......哦。”路明泽如梦初醒,巴巴的答应。 “那走吧。”李苏也不多说,带头走在前面。 第四十五章 试探 “噢对了,不用担心在陈部长那里会留下什么坏印象。”走在前面的李苏忽然对跟在身后的三人说。“他们回国后会有专人去干涉他们的记忆,只会记得和你们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假期。” “这边不是出口吧?”叔叔边走边问。 “因为一些原因正门被黑道围堵了而且还有警察设卡,我们走后门,这样没那么麻烦。”李苏解释。 “那么之后要我们干什么?一直在酒店待着吗?”听到“黑道”和“警察”,叔叔婶婶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不用,避免牵连你们,你们要尽快离开。”李苏戴上耳机。“eva,定三张最快回国的票。” “订不了。”eva回答。“那个总经理确认上杉家主的身份后辉夜姬已经开始搜索他们的身份资料了,他们到机场后先遇见的会是蛇歧八家而不是海关。” “有什么解决方法吗?”李苏绕过转角,面前是通向另一栋楼的细长的玻璃走廊。 “有。”eva说。“因为辉夜姬采用的是分布式网络,所以除了源氏重工的本体外一部分算力和大部分数据都是存储在其他地方的。如果爆破掉几个防守相对不严密的研究所的话可以让她必须全力防御我的进攻,暂时收回对各个交通枢纽的监控。” “好,就按你说的办。”李苏同意。 “指令收到。我已经用假名订下了三张机票,开始安检前我会改名。” “嗯。”李苏回头向身后的三人:“你们上午就呆在酒店,下午我来接你们。” 叔叔刚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他们走到玻璃长廊中间的时候,一楼安全通道的大门被人狠狠推开,铁门和砖墙碰撞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路明非抓紧绘梨衣的手狼狈地跑出安全通道,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兰博基尼aventador上。 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没有放下顶棚的座椅上满是水,但顾不了这么多了。路明非横抱起四肢无力的绘梨衣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自己跳上驾驶座用颤抖的手发动引擎。 “他们......这是......”婶婶的疑虑还没问出口,一个黑影便影从安全通道里冲了出来。他飞扑过去抓住了兰博基尼的后保险杠,那双赤金色发着光的双瞳死盯着车里的人。借着兰博基尼的后灯婶婶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或者说他带着的面具。那是副日本能剧的面具,面具上刻绘着含笑的公卿,染成黑色的牙齿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诡异。 兰博基尼轰鸣,不过不是前进而是后退。这辆暴力机器生生把王将顶回餐馆,坚硬的门框上满是裂痕。换上前进挡油门到底,兰博基尼加速离去。 王将又从废墟里冲了出来!他全速奔跑,似乎是想用两只脚追上前面的超级跑车。 “妈...妈呀...”婶婶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牙齿不住打颤,不知是因为路明非的凶暴驾驶还是因为王将恶鬼般的姿态。 更令他们吃惊的情况出现了,原本在他们面前一直很怂只会陪笑的路明非居然从后腰拔出了手枪,此时他的眼睛也变成了一样的金色!弹匣瞬间打空,朵朵血花在王将身上绽放,但似乎中枪的不是他,他还在奔跑,越来越快。 “走到尽头就是后门,直走就是奥斯汀酒店。现在,”李苏拔出腰间长刀,深吸一口气。“跑!” 李苏猛地跃出,撞碎了身前的钢化玻璃,纷纷扬扬的玻璃碎片伴着他一起下坠,钢化玻璃碎成的玻璃渣被兰博基尼的尾灯照亮了,他像是站在万千星辰之中。 叔叔醒悟过来,拉起自己的老婆孩子拼命向另一端跑,纷扬的雨丝穿过李苏制造的破洞洒在他身上,淋湿了他半个身子。但他依然紧紧抓着老婆儿子的手拼命跑向房间另一端,一次也没有回头。 “很聪明。”瞥了一眼狂奔的三人,李苏把视线移回仍在狂奔的王将,微微一笑,原本黑色燃起了灿烂的金色,像是暴雨也浇不灭火焰。 “我来试试,所谓的鬼,到底能到什么地步。” 没有任何技巧,长刀举过头顶,悍然劈下! 凛冽杀意从头顶传来,冰冷地像是死神挥出的镰刀。王将猛地蹲下向侧面翻滚,躲过了斩入地面的一刀。李苏松手放弃长刀,一拳挥向还没站稳的王将。 王将双臂交叉堪堪挡下这一拳,踉跄后退数步,砖墙就在他身后数尺。 他猛蹬砖墙,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李苏。 区区几秒两人已经过了数招,被王将一拳打碎的地面清楚地说明了这次搏斗的惊险,但两人也没有受伤,擅长搏击的人必然也擅长躲避,除了一开始的突然袭击之外他们再没能碰到彼此。 “感觉......没那么强?这怕不是假的鬼。你这强化药有质量认证吗?有售后三包吗?不考虑退个货?”又一次交手,两人向后急退数米,蹲伏保持平衡的李苏站直了,出声嘲讽。 王将对他的嘲讽没有任何表示,仍然站在原地。那双赤金色的眸子远远的注视着李苏。 他突然消失了! 李苏面色一变,后退同时侧身。不是消失而是速度太快了,二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二人已经擦肩而过,瞬间分出胜负。 王将一脚踩空失去平衡,在地上连滚数圈撞进了街角的垃圾箱,败的竟然不是李苏。 李苏扬了扬手腕,露出了决胜武器。侧身的瞬间他手腕外翻,修长的袖剑在王将身上留下了长长的豁口。 没有怒骂也没有惨叫,挣扎着从垃圾箱里爬出的王将仍然沉默,只是死死地盯着李苏。迟疑了一会儿,他捂着伤口飞退着从小巷离开。 “他走远了,我建议你尽快治疗一下你的手腕。”eva提醒。 “我知道,我自己痛还不知道么?”李苏苦笑。 “刚刚是......爆血?” “是啊,校长教我的,没想到二度爆血都打不过他,我还以为这种技能能爆两次就无敌了呢。” “还不够。”eva叹了口气。“按照最后那次攻击的速度,王将应该能和二代种相当了吧。” “应该是。” 早在接战之前他就把自己的身体调节到了接近s级的地步,同时使用了向校长讨来的“爆血”。一方面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不暴露身份最高能有什么级别的战力,一方面是多少在各个势力面前伪装一下,不管有没有用,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 代价就是虽然他划伤了王将,但他的手腕也被严重扭伤了。 “还真是痛......”李苏卡着手腕吸了口冷气,仰头望向楼顶。“大美女,帮个忙呗?” “你发现我了?”酒德麻衣背着as50从楼顶跃下。三层楼的高度,落地却轻巧地像只猫。 “这么漂亮的妹子我没看见是瞎了么?帮个忙?” “等着。”酒德麻衣走进餐馆。不一会儿,一辆兰博基尼asterion驶进这条后街。 “谢啦。”李苏大大咧咧地坐上副驾驶,接过酒德麻衣递过来的急救包,开始上药。 “你想去哪?高天原?”酒德麻衣边开车边问。 “我可没时间休息,不像你能买个店来玩养成。”李苏叹了口气。“送我去东大吧。对了,你这有什么爆炸物吗?” “c4,还有引爆用的雷管,送你了。”酒德麻衣指了指后排。 “谢谢啦,不过没想到你真的会帮我,果然漂亮的人心都很善良。”拿人手短,李苏一边提出后排的黑色武器箱,一边由衷赞美了两句。 “我可不心善,这是老板的安排。”酒德麻衣斜了他一眼。“老板下命令的话我也不介意直接杀掉你,或者就在这里审问一下你的来历。你觉得自己能坚持到第几根手指?” “哇靠这么凶残直接的么?我直接招了能不能跳过拷问直接进入**阶段?”李苏作大惊失色状。 “说不定哦?”酒德麻衣单手开车,俯身勾住李苏了下巴轻轻上抬。对视的瞬间她笑了,笑容妩媚撩人,美得惊心动魄。 看到这笑容李苏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指着前方大喊看路看路。 “看来还是个小处男。”酒德麻衣坐回去时轻笑一声,对向车流的前灯照亮了她眼角绯红的眼影。这一刻宛她如神话中的妖狐玉藻前降世,一颦一笑,引万千凡人失魂。 “这不重要。”李苏合拢武器箱,深呼吸平复心情。 “看来我说对了?”酒德麻衣又笑了,不过这次笑得有些放肆,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女孩为自己的“杰作”得意不已。 “对对对,你说的对!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去搞个爆破!”兰博基尼停在了东京大学门口,李苏没好气的下车。 “拜托个事。”这句话让李苏有些意外。“别伤人。”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李苏整了整衣领,提上装备箱。 “这倒不是。”酒德麻衣摇了摇头。“我是他们师姐,师姐总得罩一下师弟师妹。” 第四十六章 久冢 “哟!”李苏拉了张凳子坐下,和往常一样跟摊主打了个招呼。 “今天吃什么?继续?”上杉越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切菜,厚重的菜刀起起落落,在这个卖了几十年拉面的老人手中居然带着些美感。 “继续。今天是......猪骨叉烧拉面。”李苏视线在一排木片上往后推了一位。 “好,稍等片刻。”上杉越把面团放进锅里,用一双奇长的筷子搅动,在筷子和翻滚的汤底共同作用下面团在锅里散成了好看的形状。 上杉越低头忙碌,李苏双手抱胸坐着发呆。时间似乎静止了,直到警车拉着长长地警笛从巷子口驶过,还不止一辆。因为爆炸而逃出校区的学生尝试返回学校被各个门口的警察拦下了,警察表示不清楚炸弹客还有没有安放其他的炸弹,在排查清楚前先请学生耐心等候。 上杉越捞起面条放入盛好了猪骨汤的碗里,重重叹了口气:“我那些晚辈通缉你们还真不是无凭无据。” 李苏早已抽出双筷子等在一旁。“第一,真要算起来走私核燃料的是你们蛇歧八家,我们最多算从犯;第二,我一没有针对平民设施二没有造成平民伤亡,不能算恐袭;最后,”李苏从上杉越手里接过汤碗。“我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对幼女下手。” “行行行,不算。”上杉越继续埋头切菜。“吃完面记得付钱就好。” 小巷重新回归安静,只剩下汤锅滚沸的声音。 ------------- 久冢靠在车上抽烟,他看起来很不耐烦,或者说是心思完全不在这里。一个年轻人从街角走了过来,在一个印着金色樱花的黑皮本子上写了几笔后把本子收进了贴身的衣袋,整了整西装修长的领子。“前辈,周围的人已经问过了,确实有人目击过他们母女在菅野快儿失踪的时间段出门过,和车站的监控记录符合。” “好,按照流程,我们去问问当事人吧。”久冢在垃圾桶上碾灭香烟,走进面前有些老旧的小楼。 “你好。”久冢按了按门铃,站在原地等候。他的站姿很规整很有礼貌,脚却无意识的打起了拍子。相较而言,他身后的织部就显得正式了许多,眼中还带着些警惕的神色。 “你好,请问找谁?”门打开了,但门上的防盗链好好的拴着。一个女孩从门缝里向外打量着来人,满脸戒备。 那是个颇有些漂亮的女孩,但数十年的从警生涯让久冢不再那么关注对方的相貌了。他俯身到和女孩相同的高度,从怀里取出证件打开:“你好,我是警察久冢,找长峰先生有些事,能开门吗?” “请等一下。”看到警官证,女孩脸上的戒备消失了。说完“请等一下”她便重新关上了门。门再次打开时防盗链已经取下,两双柔软的棉拖鞋放在玄关的地上,女孩正小跑着进里间,边跑边喊:“爸爸!有两个警察说来找你!” “打扰了。”久冢换上拖鞋走进房间。一家之主就在客厅里工作,听到女儿的声音他把头偏向这边,脸上的细框眼睛反射着屏幕的光芒。他瞟了一眼屏幕,和资料中的一样,长峰从事芯片设计工作。 “你好,警部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边说边伸出一只手。这是一个有些拘谨的男人,久冢第一眼就给出了判断。 “现在还不是警部。”久冢带着笑容说,似乎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他伸手和长峰握了握。“你好,我是为了一个叫做菅野快儿的人来的,这是他的照片,请问您见过吗?”久冢从警察手册里取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没有。”长峰把照片凑到眼前认真端详了一会,递还了照片,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谎。久冢想。 “抱歉浪费了您的时间。”久冢点了点头。“走吧。” “等一下!”织部急急忙忙开口:“您女儿之前的失踪可能和他有关!还有有人作证您在菅野失踪的时间段和女儿一起出去过一次!而且带着您的猎枪!您能解释......” “织部!!”久冢严厉喝止住了自己的同事。 “前辈......这......” “我说了!走吧!” “无妨。”长峰摆了摆手。“既然警察先生有疑问还是解释清楚吧,如果因为这些问题之后被怀疑的话我们也会很困扰的。”长峰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回想,看来记忆力衰退得很厉害:“小女绘摩是被绑架她的歹徒因为急着逃窜抛弃在了半路,这点我们已经去警察局做过证了。” “嗯。”久冢点头。“我们看过相关的卷宗。” “那天带着小女出门是因为想带她去山里打猎,想让她见识一下自己从年轻时就开始的爱好。可惜身体大不如前了,而且也没找到动物。打猎许可的话是有的,需要看一下吗?” “不用了。疑惑解开了就走吧,织部。”他还是没有说谎。久冢转身时想。 “好的,前辈。”织部没在说什么,跟着他离开了。 “下一家是哪里?”久冢发动车子,又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烟雾顺着开了条缝的车窗一缕缕飘出车外。 “前辈,我.....” “还是觉得可疑?”久冢用夹着烟的手撑住车门,看向织部的眼神里带着好笑的神色。 “是啊前辈!常年伏案的人居然会突然想打猎?别开玩笑了!还有......” “你看过录像带了吗?“久冢吸了口烟,打断织部的慷慨陈词。 “...看过。”织部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前几天警视厅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说在一栋公寓里发现了尸体然后报上了一串地址。虽然接线员怀疑和往常一样是恶作剧电话,但还是按照条例通知了当地警署出警。结果警署真的发现了一具完好无损,尸检后内伤外伤都没有的尸体,就像是......死神直接收走了他的生命。 尸体旁边是摞得整整齐齐的录像带,出警的警员把这些录像带和尸体一起带回了警视厅。偶尔和搭话的同事说起时那个小警察话里还带着些色色的感觉。单身少年的公寓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录像带?用脚想都能想象得到这里面会是去录像店租的色`情录像带。 结果看着影像的调査人员们没有一个不觉得反胃,绝大多数的人都无法持续看三十分钟以上。 更诡异的是录像带中每个女性的脸都打上了码。死者自己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事情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他们事后搜索了匿名电话的地点,那是个公用电话亭,没有摄像头。 “这也不是他死的理由!“织部还是有些激动。“真正能审判人的只有法律!” “你真的相信法律能审判他?”久冢敲了敲方向盘,不知是什么意思。 织部不说话了。 “你我都知道,法律只能审判心中仍存善恶的人。”久冢发动车子。 “但是作恶的人肯定会受到报应的!”织部忽然又说。 “报应?”久冢笑得弯下腰,捶打方向盘,忽然他又不笑了。 “报应啊地狱啊诅咒啊什么的,真是个好东西。”织部把烟蒂按进烟灰缸,缓缓吐出一口气。“被折磨得无法过下去时只要想想伤害自己的人会遭受报应或者扎一个对方的草人,心中的不快就缓解了。但是跋扈的仍然跋扈,卑微的仍然卑微。人不会因为作恶而死,只会因为被人杀掉而死。” “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织部轻踩油门,汽车动了起来。“长峰就算和菅野的死有关,关系也很有限。真正操控这些的人......是个我们无法接触的人。你知道吗?织部。往常我知道有人超出法律的界限时都很痛恨,而这次却让我有些轻松,甚至是愉快。” 沉默了许久,“前辈......这句话......别被厅里的同事听到啊。”织部轻声说。 “怎样都好。我已经递交辞呈了,这个案子办完后应该就能受理。” “为......什么?”大致能猜到答案,织部还是忍不住问。 “我想去寻找答案,正义是什么。” 织部感觉前辈忽然离自己很远。 第四十八章 离开 “eva,警视厅对于菅野这个案子的调查怎么样?”李苏开车驶上主道。天渐渐亮了,周围的车多了许多。 “并没有重视。目前仅有两个警员按照时间段走访了一部分家庭,警视厅内部还是倾向于判定是心梗死之类的意外死亡,现在在争论的是要不要对外公布死者生前的恶行。” “嘛,能想象得到,老人们总会说死者为大。”李苏咂咂嘴。“路明非叔叔婶婶在哪里?我去接他们。” “在......警视厅。”eva也有些无奈。“至于原因......自己看吧。” 车停在路边,李苏从eva保留下的采访录像见证了叔叔“英勇”的表现后不由得扶额,心说忘了这一茬。 “现在怎么样?” “准确消息不知。但根据边缘消息推测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回国。” “喵喵喵?莫非那路姓叔叔还是个隐藏大佬?”李苏瞪大双眼,有点不敢相信。 “这倒不是。”屏幕里的eva给自己带上了一副细框眼镜,手中变出个文件夹慢慢翻阅。“今天凌晨的时候蛇歧八家的七姓家主都聚集在源氏重工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会议结束后,一辆法拉利599gtb驶出源氏重工,停在了警视厅门口。” “象龟?”李苏一怔。“然后呢?” “就在刚才,源稚生离开了警视厅。同时警视厅门口的监控拍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坐上一辆黑色越野车,根据监控画面判断他们的衣衫仍然整齐同时面色正常,应该没有受到什么特殊对待。现在,黑色越野车正在驶向机场。” “看来象龟还是个好人。”李苏松了口气,放松靠在椅背上。想了一想,他还是坐正了,挂档踩下油门。“你导航,一路跟着。” “好,下一个路口左转......”eva开始尽职尽责地导航。 ----------------------------------- “看来你多虑了。” 丰田停在机场外的公路上,李苏靠在车上双手抱胸。长长的跑道末端趴着一只庞然大物。庞然大物逐渐加速,终于获得了足够的起飞速度,于是圆圆的脑袋猛地向上一扬,颤抖着离开地面。它越飞越高,最终消失在了云里。 “你确认上飞机的是他们?”李苏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确认。”eva瞥了撇嘴。“我截取了海关面部摄像头的照片进行了面部识别,就是他们。” “好吧,我多虑了。”李苏坦然承认了,拉开门坐回车里。他紧握方向盘沉思了几分钟,忽然脸朝下趴在了方向盘上。 “怎么了?” “突然......没什么目标...接下来不知道该干啥了。”李苏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声音闷闷的。 “不知道......该干什么?”eva有点疑惑。 “对啊.....”李苏侧了侧身,脸颊贴着方向盘扳着手指数数:“菅野的事件解决了,按照你的记录路明非恺撒楚子航正在前往四国的路上,破解的密码也表示红井要过几天才会挖开,象龟也有自己的事要忙现在去搞他总觉得不太好,总之一句话好无聊......” “既然没有任务......那么去休息一下吧,现在也算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了。”eva建议。 “休息......么?你说的对,一直在忙都忙傻了,这可是个很棒的季节啊。”李苏鼻翼微动, 嗅到了樱花的味道。 旧的樱花还未谢尽,新的花鼓朵已经出现在枝头了,白白的粉粉的,即将盛开。落下的樱花像是淅沥的小雨,花瓣却比雨滴轻巧了太多,总是被风卷着飘到了老远的地方。一片花瓣沿着留了个缝隙的车窗飘了进来,晃晃悠悠地飘向手机镜头。 eva下意识想伸手握住那片花瓣,伸出去的手却什么都没有握到。悬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一下,最终握成小小的拳头,缓缓收到胸口。 李苏仍然一副脱力状趴在方向盘上,什么都没有看到。 ------------------------------------- “清丽...脱俗!”李苏起大拇指。 深夜,他回到了高天原。敲了敲侧门之后,有人给他开门了,开门的是是楚子航。 只是楚子航现在的着装风格......同时具备着诱惑和凛然,既有玉藻前的妩媚也有大和抚子的庄严,往常那个一脸面瘫拔刀砍人的家伙彻底消失了,不过李苏相信他现在很想拔刀砍人。 “按照店里的安排,我今天cos的是日本战国时期的美女‘阿市’。”显然楚子航也不想在后辈面前长时间展示这身装扮,说完就果断走向唯一有人的卡座,指了指那个正在恶狗刨食的家伙:“有个好消息,我们找到了芬格尔。他说我们在日本还有其他校友。” “确实是个好消息。”李苏点了点头。“我今天就是来日常报个到......” 忽然他不说话了,直直地看着靠在芬格尔身边穿着侍应生服装的男人,他的背影恺撒小队队员都很熟悉。 忽然他动了,直直扑向那个人。他奔跑的同时手腕上翻,细长的袖剑从手腕下伸了出来。 背对着他的楚子航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一直看着这边的恺撒先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他三步并两部跑到源稚女身后,张开双臂试图阻止李苏:“他不是源稚生!是你情报里的源稚女!我们现在是盟友关系!” “我知道。”出乎恺撒意料的回答。李苏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攻击他?”恺撒问。 “因为赤备不是源稚生派过去的,派他们做事的,是猛鬼众。“ 李苏说出这句话后似乎整个大厅都下降了几度,恺撒缓缓回头,脸色也冰冷了许多。“他说的是真的?” “是。”源稚女叹了口气,递过来一份文件。“但派他们做事的不是我,而是王将。我们喜欢的女孩都已经被他吃掉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联手的事情了吧?” 恺撒一页一页翻动源稚女递过来的文件,这确实是份无懈可击的证据。看完文件他既没有怒吼也没有大喊,只是平静地抬头看着面前的源稚女。“确实,我们有联手的理由。” “你们联手是你们的事,我不相信他的话,那先再见了。”还没坐足两分钟李苏就拍拍屁股起身,他摆了摆手算是再见,准备离开。 “明天晚上十二点,东京塔。”恺撒忽然说。 李苏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撑起黑伞,李苏漫步在雨里。 “麻生真没有死,为什么不一起告诉他?”eva问。 “这是恺撒兄的心结啊。”李苏点了点自己心口。“只有亲自动手报仇这个结才能解开,那么就让他有一次真正报仇的机会吧。” 第四十九章 东京塔 ???“你觉得怎么样?” “嗯......出乎意料?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渊源。” “是啊,两个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恶鬼,却好好的活到了今天。”李苏坐在东京塔的钢梁上感叹。特别瞭望台在他头顶二十多米的高度,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听清瞭望台中的对话了,更何况王将没有关闭瞭望台里的扩音器。 已经打起来了,服用龙血的橘政宗勉勉强强能够和王将一战。特别瞭望台的玻璃都经受过特殊处理,但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还是太过脆弱。狂风裹挟着暴雨吹进这个不大的空间偶尔淋在他们身上,微量的水分很快又被他们极高的体温蒸发。蒸腾水蒸气和汞蒸汽混合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但这种程度还不至于对二人造成影响。 那瓶王将用来粉饰门面的伏特加还剩下大半瓶,被狂风吹起,从破损的窗口飞出特别瞭望台,可惜这一刻二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对面的敌人,没有闲心去想到底多强的风才能把半瓶水卷起来。自由落体的伏特加被一只手捞住了,手的主人把伏特加拿到面前,特别瞭望台的装饰彩灯照亮了玻璃瓶身的标签。这瓶伏特加和他们一样老,古旧的设计显然来自那个庞大的联盟。 “这么辛辣的东西,没想到却像水一样清亮。”李苏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液体在惯性的作用下溅起一片片水花,确实像水一样。 “因为‘伏特加’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俄语里的‘水’。”eva说。 “哦?这样吗?”李苏隔着月亮欣赏瓶中的伏特加,忽然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食道流进胃,引得胃部阵阵收缩。 “和水区别还是很大啊......”李苏擦了擦嘴角。与此同时,源稚生一脚踹开了特别瞭望台的大门,看清了里面的状况。 “你是准备边看他们厮杀边喝酒助兴吗?”屏幕中eva正坐在一块悬浮的正方体上,指尖无聊地缠绕一缕自己的秀发,借着手机的拾音器同步收听。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eva最近似乎越来越活跃了。 “还是算了,万一有什么事呢?还有,再见。”李苏摸出身上空空如也的酒壶,把剩下的伏特加倒了进去,而后在eva愣神的瞬间关闭手机,顺手丢进金加仑。 酒瓶里还剩小半瓶伏特加,他仰头喝下,头顶的射灯勾勒出了整个玻璃瓶的影子。这一小口酒让他想到了很多东西,像是丢进水坑里的石块激起坑底泥沙。 这场战争将会摧毁所有美好的东西,最后只会留下王将坐在尸体垒叠的战场上,俯身啜饮他们的鲜血,脸上带着迷醉的神情。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消散了,最后只剩贪婪和欲望。这个场景让他很难受。 所以请你去死吧,带着你那无尽的欲望和数十年的阴谋,赫尔佐格。 他松开手,酒瓶落下,几秒后在地面上摔得粉碎,不断衰减的声音跨越超过三百米的距离变得弱不可闻。 “没想到这是自己的结局?我也没想到,我本以为你这种人的结局应该更精彩一点。” ???“再见,博士。你这样耀眼的男人应该有耀眼的结局,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从那个窗口跳下去。” 李苏听到了橘政宗和源稚生的声音,战斗似乎到了尾声。 黑色飞艇按部就班到来,芬格尔的飞艇被撞碎了,千钧一发之际他玩命地抓着揽绳爬了两步,躲开了飞艇的爆炸。广告飞艇的氢气填充得不多,那与其说是爆炸不如说是燃烧。 失去升力,芬格尔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像个大号的钟摆一般划出了半径几十米的弧线。缆绳是固定在特别瞭望台上方的信号天线上的,减掉中间的高度差,他的落点正好是李苏的位置。 无尘之地发动,半径大了一倍但空气并不像以往那般坚硬,摸上去手感像是橡胶。精密操控,难以掌握但无比实用的技术。 四米的距离让芬格尔速度骤减,最后拍到了李苏身边的主梁上。 “果然,你不是一般人。”平稳落地,芬格尔看起来却并没有很意外。 “那我还是当个一般人吧。”李苏侧身,作势要用袖剑割断缆绳。 “别!别!我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芬格尔连忙告饶。 “行,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收回袖剑,李苏伸手拉了他一把,让他站在同一根钢梁上。 “那是,没摔死是我命大!”芬格尔松开缆绳,笑得一脸阿谀。他早就被雨淋湿了,看起来像是一只颓废的落汤鸡。 “路还远着呐,慢走不送。”李苏指了指下方三百米高的钢结构东京塔,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 “呃.....钙片?你为什么会?”看到这个小瓶子,芬格尔比之前看到李苏出现在自己落点还要诧异。 “你女朋友托我买的。早点走吧,你的时间可不多。” “看来你知道得不少。”芬格尔深深看了李苏一眼,不再多说,手脚并用地沿着钢梁下爬。“那么,以后聊。” 李苏没有说话,仰头看着上方的瞭望台。 盛装的风间琉璃在半空中将王将切成了三段,施施然离去。但源稚生的噩梦远未结束,或者说,刚刚开始。 贴在特别瞭望台下方沉眠着的死侍苏醒了,异变的喉咙深处发出尖利嘶哑的声音。他们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李苏,攀着蛛网般的网梁结构爬进特别瞭望台。 直升机上的加特林开火了,一米长的火焰逼退了跃跃欲试的死侍。源稚生一边厮杀一边带着橘政宗和樱靠近床边,靠近那救命的绳梯。 可有东西比他们更快。 一只死侍箭一样射向直升机,比源稚生先一步够到了绳梯。执行局的干部匆忙调转枪口,死侍狞笑的脸一秒钟就被打成了筛子,但还留着一口气。第二名死侍跃出了,钉着第一名死侍向上爬。上爬的同时死侍的钩刃已经挥出,脸上带着嗜血的疯狂的笑容。 眼看钩刃就要把机枪手切成两半时,死侍忽然僵硬了一下,钩刃距离机枪手的脸不到十公分。 一瞬间的停顿足以改变战局。一只霰弹枪从机枪手的肩膀上伸了过来,连发的12号霰弹打得死侍筛糠般发抖。死侍没有死,但被击退了,失去了眼睛的死侍胡乱挥爪,割断了绳梯。半截绳梯带着两只半死不活的死侍下坠。 干部们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发展。驾驶员脸上忽然露出狠色,咬着牙操纵直升机向东京塔靠拢。 源稚生注视着靠近的直升机,大脑飞速思考。旋翼太大意味着飞机靠不了多进,再加上那些暂时被弹雨压制的死侍,八米就是极限了。八米?自己或许能直接从瞭望台跃上直升机,樱或许也可以,但橘政宗呢?古龙胎血已经榨干了他的身体,现在他和普通人无异,他走不了。 “武器丢过来!你们先走!我们能杀下去!”源稚生一刀把死侍砍成两段,向窗外大吼。 干部们瞬间明白了源稚生的意思,用力把飞机上仅有的几把霰弹枪和子弹带掷向瞭望台。但飞机并未离去,加特林仍然在喷涂火蛇,支援他们的大家长。 面对死侍,火力强猛的霰弹枪好用了很多,压力稍稍缓解了,但没有缓解太多。 即使是长点射,加特林的子弹也逐渐告罄了,体积和重量的限制让常规直升机携带的子弹数量有限。这不是无限子弹的使命召唤,他们驾驶的也不是数十吨载重的支奴干。 骤然停歇的枪声反而更加刺耳,直升机匆匆飞离赶着去补充弹药。 李苏松了口气。好在源稚生不是个视人命于无物的疯子,否则他只能放弃直升机上的人。 他看不到瞭望台的情况,但不难猜到里面的情况。亮着装饰灯的电梯升上特别瞭望台,而后缓缓下降。与此同时樱跃出了特别瞭望台,暴雨中她的身影如此单薄,像是无力逆风的枯叶。 路明非疯狂开火,想微微拖延一下那个令人难过的结局,但也只能拖延,无法逆转。樱还是跳出去了,素白的脸庞在瞭望台彩灯的映照下那么漂亮。 “youjump,ijump!”李苏像是站在船边的jack那样说完宣言,跟着樱跳了下去。 虽然在以一个g的加速度下落,他却想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在多年后的《盗梦空间》里,曾经青涩如今成熟的jack会说:‘’,真让人感叹时间是把杀猪刀。 半空中他从背后抓住了樱的手,随后开始减速。‘风王之瞳’比‘阴流’强效太多,最后他们停在了半空中。 “是你?!”原本已经闭眼安然接受死亡的樱感觉到一股柔和的风托着自己,重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我。先别动。”李苏一把抓住樱的手腕,锋利的袖剑轻而易举地划破防护衣割断腕动脉,鲜血喷出,宛若泉涌。 “你是在......”血管失压的症状很快表现出来,樱原本就白皙的脸蛋变得更加惨白,肢体末端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好在李苏很快封闭了血管,症状没有进一步加剧。 “伪造死亡现场。你知道这种高度坠亡的人会怎么样嘛?” “会......内脏破裂骨骼折断?” “准确的说法是摔得粉碎。”李苏纠正。“内脏不仅会撕裂变形,会直接变成糊状混在一起,但坚韧的筋膜会留下。你的腹腔、胸腔会变成用布袋包裹着的碎肉,同时全身肌肉也会撕裂被断骨戳穿,本来就脆弱的颅骨会碎成一片片的,脑浆撒上一地.....类似于饺子里的肉馅。” 李苏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场面,一边观察樱的反应,但樱没有任何表情,见他停顿了还继续追问:“所以呢?” “唉,这么平静真没意思。”李苏叹了口气。“所以你在死侍眼中就像是一团肉馅,吃个干净只留下些血迹也就很正常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要去个地方。”李苏摆摆手,示意现在不是交流的时候。 第五十章 红井 老人平静的目送年轻人走进商场,坐回了原先的椅子上。可能是因为自己表情有些僵硬,年轻人最后回头时眼睛里有些戒备。 他表情僵硬不是因为年轻人满身带血。他年轻时也混过帮会,曾经的蛇歧八家还没有今天这样“有担当”,只是更加有势的混混而已。那时候见血是家常便饭,满身血的家伙也不是没有见过。真正让他僵硬的是五分钟前另一个年轻人给他套上了一件炸弹背心。背心前面是一块平板,背后是一节一节的细长的圆柱体,看来是炸弹无疑了。给他穿上后,年轻人俯身到他耳边亲切地告诉了他接下来该做什么:“就当没穿上这东西,30分钟后会自己失效,但如果你自己脱下来或者告诉别人的话它就会爆炸。” 要想杀死自己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自己只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而已,他决定按照对方说的做。 原本身穿华服的年轻人出来了,他换上了一身简单装束,棉质衬衫棉质长裤和一双球鞋,血污已经洗干净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大学里的学生,还有些帅气。 老人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初自己离开帮会时也去换了身衣服,觉得自己变干净了。 但是之后的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看起来怎么样?”年轻人通过试衣镜和他对视。 “蛮帅气,你这是要退出帮会么?”老人问。 ???“对,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老人叹了口气:“我说,杀死了仇人或者帮会里知道自己底细的兄弟,就想干干净净地退出帮会,可是很难成功的。” ???“为什么?” ???“在血池里打滚的人,想从血池里爬出去,用的却是杀人的办法,那就跟用血来洗自己身上的血一样。” ???“我杀的是魔鬼。”年轻人冷冷地说。 ???“魔鬼是杀不掉的,魔鬼在我们每个人心里。”老人喃喃地说。 ???“那就把自己也杀掉。”年轻人拎起长刀,转身离开,“最好别跟人说你见过我,真想说的话也无所谓。” ???“我哪里见过你,只是晚上有贼摸进商场里来偷了几件衣服。”老人把两沓大钞揣进口袋。 “祝你成功。”老人举起桌上的茶杯,对着年轻人的背影遥遥致意。 刚刚准备去关灯的老人怔住了,他听到了那个年轻人的怒吼。 来不及关灯,老人急匆匆走出商场大门,站在门口向外突出的玻璃挑廊下,雨打在头顶的玻璃上,噼里啪啦。 他看清了门口的情况:一辆奢华的迈巴赫停在商场门口,后车门开着,年轻人瘫倒在车门前的水坑中,一个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举着一把硕大的黑伞盖在年轻人头顶,所有人都雕塑般静止。 忽然自己开枪了,向着自己。司机掏枪的速度快到他看不清,他从未见过这么快速果断的人。 子弹巨大的动能带着他仰面倒地,他的胸口先是麻木而是后剧痛,大脑一片空白。似乎又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撞在了一起,可是他看不到了,老人感觉刺激自己胸口的不是子弹,而是死神的镰刀。 但死神似乎睡着了,直到前大灯雪量的迈巴赫离开,他的意识都还没消散。 老人连滚带爬的坐起来,惊魂未定地摸索自己胸口。子弹把包裹着胸前平板的牛皮纸撕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这东西他似乎还认识。 那是一块防弹插板。norinco公司出品,陶瓷材质,四级防弹。根据以前帮会成员所说这种级别能挡下7.62钢芯弹的射击,挡下手枪子弹绰绰有余。 倒下时他把背后用牛皮纸包着的圆柱体也挤裂了,里面是一根根香肠。 所以说......这不是炸弹背心,是半件防弹衣? 老人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心有余悸。片刻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握着嵌入弹头的防弹插板愣住了。 那个年轻人......他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 沉默了许久,他用自己的大衣把这件“炸弹背心”严严实实捂好,郑重地放在更衣柜底层。 关上门扣上挂锁,老人走向仍然亮着灯的监控室。 还得修改一下监控,今晚就一个小贼来过。 ---------------- “eva?eva?听得到么?”李苏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发动引擎。 “在,还是帮你导航么?”eva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对,导航去红井。”李苏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闹脾气不理我。”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eva笑了笑,“而且连系我们的是契约,我会遵守契约的。” “嗯,我也会。还有,我可能要飙快一些,麻烦帮我干扰一下沿途的摄像头。” “收到。” “哦对了,钙片我给他了。” “嗯,谢谢。” ---------------- 李苏猴子一样蹲在一棵树上。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座军营。借助装备部提供的单片眼镜样的小玩意,他能看见脚下纵横交错的红外线。和很多游戏或者电影里不一样,红外线其实是肉眼看不见的,那种激光教鞭一样的东西发出的其实是红光。 一名风魔家的忍者就潜伏在他左手边不到十五米的地方。能够在对方这种专业人士完全没察觉到的情况下摸进到这种距离,李苏不禁有些小得意,不过又想了想双方血统差距,这一丝得意也消失了。 带上耳机,把一片薄薄地金属片贴在自己喉结上,他又重新和eva建立了联系。这个小薄片能够采集到声带的微弱震动然后放大去噪,从而实现“不开口交流”的能力。根据装备部友情附送的小卡片记载这项技术在十九世纪就被发明出来同时运用到了当时话筒听筒还是分离形式的电话上,但最后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就被搁置了。 接下来就坐等叛徒到来吧。 第五十一章 零 虎彻饶有兴趣地蹲在龙马弦一郎身边,用刀鞘拨弄那只在巨石上无力捶打的手腕。趴在他身上死侍仍然还在撕咬他,鲜血四散泼洒,像是碎裂的红绸。 “哈哈,这就是本家的正义啊,本家的正义正在死去。”刚刚用空气炸弹干掉周围士兵的影秀毫不留情地嘲讽。 “不。”一直一言不发的阿须矢忽然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本家的正义,这一点倒是不容嘲讽的。是我的疏忽,他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阿须矢一刀将死侍的头颅切下。 忽然对讲机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龙马一等空佐?龙马一等空佐?发生了什么?f-2中队正在前往,请坚持住!” “怎么回事?”阿须矢面色一变。 “他刚刚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我保证!”刚刚把对讲机从龙马弦一郎手中扳出来的虎彻也傻眼了。他一向都是冲锋陷阵的角色,突然让他动脑子去思考问题真是难为他了。 “现在出发!我们从猛鬼众挖掘的隧道离开!要快!”阿须矢沉吟片刻,果断下令,直接跳上自己的阿尔法罗密欧。一抹红光箭一般冲了出去, 虎彻咂了咂嘴有些不舍得那些仍旧待在帐篷里的士兵,还是遵守了阿须矢的命令。很快,十数辆跑车汇聚在了阿尔法罗密欧之后。 密林里的风魔忍者也急了,他们手脚并用从四面八方向红井奔袭,试图用自己的双脚赶上关东支部的超级跑车。 一些在帐篷里的士兵被外面的声响惊动了,抓起武器抛出帐篷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出帐篷的瞬间他们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龙马弦一郎。 “空佐!空佐!”士兵们大呼着跑了过去,最前面的士兵急忙伸手按在龙马弦一郎的胸口,发现这个敦实的男人胸口仍在轻微起伏。 “空佐还活着!医疗包!医疗包!你!去叫队医来!快!”士兵大喊。 确认龙马弦一郎被军营的医生接手之后,李苏也赶往红井。 时间剩下不多。李苏绕过女孩和跑车组成的战场,匆忙沿着通道跑进红井。通道中的掘进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简直要震碎人的耳膜。这意味着掘进机正在不顾损耗全速前进,即使之后能把这台机器捞回来,维修费用也会是个天文数字。但这不是隧道中唯一的声音,与其分庭抗礼的是滔滔水声。离赤鬼川很近了,岩层后的声音宛若雷鸣。 “十!九!八!”站在掘进机上全神贯注操作的宫本志雄正在兴奋地倒数,但他的声音刚出口就混杂在磅礴的噪声中无法分辨。他就要死了,但他不在意这些。作为一名科学家能有幸见到甚至是亲手以科学之力打通朝向神国的“鬼神之路”,已经死而无憾了。 朝闻道,夕可死矣。 最后一刻,他听到了和钻探岩石时不一样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像是一枚鸡蛋被敲开薄脆的外壳。而后汹涌的红色的潮水将掘进机硬生生顶了回去,更多的红水沿着掘进机两旁奔流,奔流的红潮中鱼龙如织。已经不需要掘进机了,极高的水压会自行扩开通道,里面所有的生物都会掉进通道末端的水银汤里。 “欧耶!”宫本志雄兴奋地挥舞拳头。通道贯通的瞬间他被甩了出去,很快就会撞在坚硬的石壁上。他远没有大家长强大,这次撞击足以瞬间摧毁他的大脑,以这脆弱的身体他可能连痛都来不及感觉到。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沉醉的看着下方的红潮,想在生命最后一刻将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 忽然面前景象大变,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原上,手仍然高高举着,头顶的天空一片纯白。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不科学啊!宫本志雄有点摸不着有脑。 忽然他听到背后有声音,连忙转身,却看到了更加不科学的一幕。 背后是一座和式大屋。和式大屋前的院子里有一些人,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一个女孩抱着个平板坐在大屋的露台上,一个女孩正在唱歌,还有个女孩正在练习掷刀,不远处的木靶子已经插成了刺猬,最后一个老人坐在一株樱花树下喝茶,看到他还向他招了招手。 更扯淡的是这些人他都认识! “宫本君!”犬山贺放下茶杯乐呵呵地朝宫本志雄挥手。 “犬山君?!”宫本志雄坐到犬山贺对面,仰望头顶盛开的樱花。“看来,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某种方面来说,是的。”犬山贺也给他斟了一杯热茶。“社会意义上的你已经死了。” “我问的是物理意义上的,精神方面我不感兴趣。”宫本志雄皱了皱眉。 “这方面的话,没有。” “那这里是哪?”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边喝茶边说吧。”犬山贺笑了笑。“放心,我们有很多时间。” --------------------- 灯光从头顶照了下来,黑色的直升机到达红井上方,源稚生终于赶到了,可惜来得还是太晚。 红井已经变成了地狱,龙类的地狱。部分异化为龙类的家伙在井中翻滚沉浮着,撕心裂肺地吼叫。水银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它们的身体。它们中弱小的那部分渐渐不动了,缓缓沉入赤红色的水中。而那些更强壮的还在拼命挣扎,试图沿着井壁攀爬,可是金属井壁很难着力,它们又掉回地狱里。源稚生默默地看着眼前悲哀的景象,女孩也默默的看着。 探照灯打在女孩身上,她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源稚生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只隐约看见她的鼻血在缓缓地往下流。在水银蒸气如此密集的环境中坚持到这一刻,她作为混血种也引起了血液的变质。 “不要照她,”源稚生对操作探照灯的夜叉下令,‘‘‘把我放下去。” 吊索带着源稚生落在横梁上,女孩完全没有看他,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机。她确认了什么,转过身,和源稚生擦肩而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阿尔法罗密欧缓缓驶到横梁边上,轻巧地停在女孩面前,像一只温顺的猫。 “喂!”源稚生说。 女孩站住了。源稚生把急救包扔给女孩,女孩接过,想了想,把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扔给源稚生:“你的人死在隧道里了,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源稚生轻轻地抚摸着刀柄。“可以问你的名字么?” “零,卡塞尔学院本科部,学号al042251,执行部临时专员。”女孩艰难地坐进阿尔法罗密欧。阿尔法罗密欧调转车头,开上了升降平台。 源稚生站在红井的边缘看着她的汽车尾灯,她向东京方向开去了,看起来也是个急躁的快车手,在简易公路上飙出了150公里的时速。这让源稚生又想起那个开车一流的女孩,和零有点像,也是那么沉默寡言。 源稚生的额头忽然沁出了冷汗。他发现了自己的思路中有一个致命的错误!阿尔法罗密欧是自己开到零面前的,零坐上的是副驾驶座!这里除了她还有别人! 当他再次试图寻找阿尔法罗密欧红色的尾灯时,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五十二章 汇聚 “你怎么会来这里?”零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吃力地给自己包扎膝盖。 “我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红井明天开放,今天是来提到早蹲点的,没想到遇上了这种情况。”一般人以这种速度驾驶都得全神贯注盯紧前方,李苏却一脸轻松的样子,还有闲心回答零的问题。 ?“蹲点?这身装扮?”零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苏。 “这不是成功了嘛。”李苏瞥了一眼零已经止住血的膝盖。“你这伤口靠自愈搞不定,我送你去医院?” 常人连想都不愿意想的异物嵌入骨骼发生在自己身上,零看起来却蛮平静的样子,连声调都没什么变化。“不,先送我去高天原。” “那边已经干上了啊,你确定要这样?你还剩下多少战斗力?” “我必须去做,现在的我还做得到。” “轻松做到和痛苦做到都是做到,但经历是完全不同的。” “但结果一样。” 李苏陷入沉默。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没有办法说动零“不如我们今天先鸣金收兵待那厮多蹦跶一会待我等养精蓄锐后再去他狗头不迟”,她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却这么不珍惜自己,你老板就该单身一辈子。”不知过去了多久,李苏忽然叹了口气。他把车停在路边,几百米之外就是蛇歧八家的包围圈了。“那你自己去吧,我晚点来找你。” “好。”零点了点头。李苏没有义务帮她,她一开始就没有指望别人的帮助。 “那,回见。”李苏目送阿尔法罗密欧撞开护栏驶上铁道桥,转身走进旁边的大楼。 大楼楼顶,几栋楼高的广告牌“西木野医院”在夜空中闪闪发亮。 ————————————————————————— 风魔小太郎漠然看着面前一脸猥琐的芬格尔,缓缓地举起手。数百支枪同时上膛,他再度挥手,数百支枪的枪口同时偏转,目标都是他和芬格尔。 “我第三次挥手的时候他们就会开枪,把我和你一起打得粉碎。你们还不够了解蛇岐八家,他们没人会违反家主的命令,即使我的命令是让他们对我开枪。”风魔小太郎缓缓地说,“现在你仍然觉得我这个人质有意义么?” 局面僵死了。芬格尔舍不得放开这么有价值的人质,风魔小太郎也不惜以死相逼来表明自己的立场,进退两难的问题重新被踢回了芬格尔手上。不论风魔小太郎到底会不会拉上他为自己陪葬,他都是不能继续的,否则就是把学院和蛇歧八家之间的关系往死路上逼。而且不仅会搭上自己的性命,顺便还附送一只零。但这场谈判桌上一步也不能退,一旦退了对方马上会得寸进尺,最后只会满盘皆输。 “哦,这么厉害的吗?”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高天元门口的沉默,而后是一声脆响和绳索收紧的窸窣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荡到了霰弹枪围成的死亡圈里。 那是李苏,他一只手高举和一根极细的线相连,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薄薄地金属箱子。 每个人都面色一变,恺撒小组是面色一喜而风魔小太郎的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的出现影响了两方的平衡。虽然不认为他能有多大作用,但多一分变数总让人有些不安。 “开枪试试?即使是蛇歧八家的领袖,相必也没有见过‘无尘之地’的极限在哪里吧。”李苏笑了,他的瞳孔变成了和楚子航一样的灿金色。 皮球又踢回给了风魔小太郎。目前的难题是二者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个大炸弹,这个炸弹肯定会爆炸但点火的那方会背全部的锅。“破坏大义”这口锅一旦背上谁都讨不了好,蛇歧八家和学院之间不是一方彻底碾压另一方的关系。 不过他也不准备继续让风魔小太郎难堪了,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李苏回身朝高天原紧闭的鎏金大门吼了一嗓子:“苏小姐,还要继续看戏吗?” “啊啦啦,看来被发现了啊。” 大门被人从内向外推开,水晶吊灯的光芒中,女孩大步而出,掩嘴轻笑,俯视满街剑拔弩张的人。 她穿着灰色西装套裙和黑色高跟鞋,右耳的钻石吊坠在灯光中跳荡,每个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摇摆的钻石耳坠漂移。 店长座头鲸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背后,为她拿着坤包、风衣和雨具,形象生动地说明了这个女孩是什么身份。 “我还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呢,你是怎么发现的?”苏恩曦从坤包里取出一副厚重黑胶眼镜带上,双手抱胸站在台阶顶端,身后的座头鲸亦步亦趋。 “灌木丛藏得下兔子但藏不下老虎,你这种级别或许考虑用个国家做掩护比较好,‘黑金天鹅’小姐。”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不过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聊。”老板娘咪起眼睛,缝隙里透出审视的目光。不过他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面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的风魔小太郎身上。“风魔先生真是稀客,没想到刚刚买下这间女性减压会所,就有您这样有身份的客人大驾光临。” “苏桑,这间店是您名下的产业?真没有想到啊!”风魔小太郎恭恭敬敬地说。 “刚买下来不久,一直很想有间属于自己的店经营,每天看到它的成长,觉得生活更加真实。”老板娘扫视恺撒小组,仿佛女皇检阅自己的面首军团,“还有这些美少年陪伴,觉得生活很美满。” ...... 恺撒和楚子航把苏恩曦给灌醉了,零正在边喝烈酒边和他们交换情报。李苏自始至终都没有参合,独自一人在舞厅的角落找了个卡座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并排放好。期间还让路明非抱来一床薄毯铺在卡座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 待他准备完毕时舞厅另一边的人都沉默了,每个人都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到底该不该代表学院进行这一次谈判? “我不建议你们现在离开。”李苏给自己带上一双橡胶手套,拍了拍手,走向零。“有人走不了,急需治疗。” “什么意思?”恺撒皱眉。 “关东支部那群疯子可不是好对付的货色。”李苏伸手示意零搭上自己的手。 “我很好,没有任何问题。”零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抗拒。 “髌骨骨折,异物嵌入,关节软骨挫伤,关节囊撕裂......这可不算是小伤。” 听到李苏报出的这一串名词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医学基础是卡塞尔学院的必修课程,就连最不学无术的路明非都因为和自己的小命相关而多听了两节。他们都明白这一连串词语之后是何等严重的创伤,也明白了零忍耐着多大的痛苦。 “我没......”她还没说完就被李苏横抱起来,李苏一手从腰后环住她的大腿一手拖住小腿,避免二次损伤,把她搬运到临时布置的手术台上。她还在试图挣扎:“我真的没问题!” “我们决定留下来谈判,不离开。”恺撒连忙开口说明了接下来的安排,听到这句话零终于平静下来。 第五十三章 拂晓 李苏把零的小腿轻轻抬直,这微小的动作也让零轻轻颤抖。 他先用粗剪刀贴着零的小腿把浸透了鲜血的白袜剪开。血液已经开始结痂了,感觉不是褪一只白袜而是在撕一层死皮。膝盖部位的狰狞伤口露了出来,李苏涂抹了一层碘酊,等了一会儿再涂上一层酒精脱碘,一丝不苟。 “这里的环境能够做手术吗?”楚子航问。 “本来不行的,但无尘之地就是最好的无菌环境。”他的言灵已经笼罩了半张圆桌,以及上面的手术器材和零光滑的膝盖。 “但是光源已有些不够。”李苏皱了皱眉。“找些手电筒帮我捆个无影灯出来,路明非你来举着,其他人先去休息吧。明天可不容易。” 无影灯很快就准备好了,路明非站在旁边举着这个六角形的玩意儿,小心地保持距离以免干扰李苏手术。 首先注射的是利多卡因。他在伤口的四个角注射了四份药物,药物在皮下形成了一个个小鼓包,待药物吸收之后鼓包也慢慢平下去了。 之后是普鲁卡因。利多卡因持续时间较短而且用多了容易产生毒性作用,临床上实施浸润麻醉一般都会选择两者联用。 “接下来会有些血腥。觉得不适可以不看。”李苏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路明非。 “我没事。”路明非摇了摇头。 “那我开始了。”李苏划出第一刀。 很多人看过各种手术器械后就会武断地认为医生做的不过是木匠的切削活计而已,所谓的手术只是只是摘取组织或者固定人造代替物,并没什么复杂的地方,其实不然。 例如摘取嵌入膝盖的金属异物。怎么切开伤口最小?怎么取出恢复最快?哪些组织要着重维护?等等等等都是重点。如果真像木匠撬钉子那样的话二次伤害是肯定免不了了,而且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步。往前说有皮肤表面的消毒方案和麻醉药的选择配比,往后说有切开肌肉切开筋膜的方法和各种各样缝合的方法,这些都是医生所要掌握的知识。 现代科技的发展能让我们能在动物身上复制疾病模型进行试验甚至是用计算机进行模拟,但在过去每种知识都是用人命换回来的,所以伤口处理、抗感染和预后在一战那个“排队枪毙”的时期有了长足的发展,包括放血疗法等等不科学的玩意也是在那时才得以验证并没有效果。 两个小时后,手术完成了,零原本鲜血淋漓的膝盖覆盖上一层白色的纱布。李苏脱下沾血的手套塞进垃圾袋,连着带血的针头和无菌棉球。路明非如获大赦地把那一捆手电筒放到一边,揉搓自己酸胀的手臂。 李苏把垃圾袋打个结封好,指了指门口:“我处理一下这些东西,你休息好了就把她抱去床上吧。” 听到这话路明非连忙摆手。“为什么是我?我是个衰仔不在乎名节可是小女王在乎啊!” “我觉得她不在乎。”李苏伸手在零面前打了个响指。“你怎么看?” “我不介意。”零睁开眼睛。原本就是局部麻醉,她其实一直醒着。 “那就这么决定了。”李苏把垃圾袋的口子束紧打了个结,拎起走向门口,和路明非擦肩而过。 高天原门口的长街很干净。黑道走得无影无踪,原本淅沥绵绵的细雨也停了,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海腥味,但感觉比之前轻盈了许多。黑色的没有星星的只剩下高天原那高耸的招牌还亮着,像是圣经故事里那座通天的巴别塔。服务生都睡了,李苏也不想再打扰他们。他推开后巷的校门,准备去自动售货机那边买些饮料。 刚刚推开门,一个绿色的罐子便飞了进来。李苏伸手接住,发现是一罐乌龙茶。 “聊聊?” 李苏抬头望向易拉罐飞来的方向。芬格尔就靠在那边的墙上,手上提着一罐啤酒。 “好啊。”他点了点头,踏上通往天台的楼梯。 “你想聊什么?”他们站到了高天原天台上,“巴别塔”之顶。李苏撑在天台边缘,下方不远处就是高天原的霓虹灯。他眺望着城市的天际线,额发被风轻轻撩起。“噗”的一声,易拉罐的拉环扯开了。 “很多。最想聊的是你的身份。不过,现在似乎不是时候。”芬格尔靠在他旁边,灌下一大口啤酒。 “然后呢?”李苏不为所动。 “你怎么看待明天的谈判?我是说,你觉他们兄弟之后会怎么样?” “好好谈一场然后和解吧。源稚生已经失去了太多朋友,不管他表面上再怎么杀伐果断潜意识里肯定还是想避免杀掉最后一个可能会是朋友的家伙。而源稚女已经不是风间琉璃了,他能用化妆和言语找回那个强气的自己,但是那颗柔软的心驾驭不了锋锐如剃刀的言辞。明天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两个孤儿相拥取暖。” “你真的这么认为?你难道不觉得......算了,没什么。”芬格尔自己掐断了话头,但明显有什么没有说。 已经是第二天了,地平线的那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这是太阳升起的前奏,是新一天的礼赞。那单调的白色中似乎蕴含着所有的希望,富足到每个看见的人都能从中分润一点儿,让自己迎来美好的,新的一天。 “就像每天都会升起的朝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苏高举易拉罐,喝干最后一口乌龙茶。 “但那是新一天的太阳,并不属于昨天的人。”芬格尔小声嘟囔着,喝干残酒转身返回。忽然他提高嗓门:“去补觉,去补觉!” “去哪里补?”李苏没有回头,仍然注视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 “不如去四楼?鲸老板那张大床看起来好舒服,或许我能借学妹的面子蹭一觉?” “不仅是睡觉,还有保护她吧?她现在是我们中战斗力最低的人,路明非不算。”李苏忽然转身。“明天......会发生什么?” “不确定,我也不知道。”芬格尔消失在楼梯尽头。 第五十四章 风雨欲来 “绘摩?绘摩?”女孩摇了摇身边女伴的肩膀,正撑在课桌上发呆的女孩回过神来。 “怎么了?”被惊醒的绘摩左看看右看看,像一只被打扰进食的兔子。 “你怎么又发呆啦,总感觉你休学完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女孩忍不住埋怨。 “看来是休学的时候被老妖怪捉了去,把智商吃掉啦。”另一个坐在旁边的女孩忽然扑了上来,动作像是“饿虎扑食”,一双玉手稳准狠地抓住绘摩的小脸,不住的揉捏。“不过还是这么可爱,蠢一点也没关系的啦。” “由乃,你够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把扑到身上的由乃推开,伸手理了理被拨乱的头发。“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高天原你听说过吗?”被她推开的由乃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脸神秘。 “有点印象......”绘摩搜寻脑海中的记忆。“上次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新宿区最大的牛郎夜总会?” “是啊。告诉你,我去过!”由乃拍了拍胸脯,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诶诶诶!”绘摩很惊讶。由乃是她们中的小富婆,她的话确实能去那里消费。但她还没满十八岁啊! “但是你明明......”绘摩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就是我聪明的地方啦。”由乃一脸得意。“你想,去那里的女性非富即贵,夜总会总不可能一个个去查她们的驾照对不对?所以我换上了我最成熟的衣服,拎上我妈妈的坤包,再偷偷喷了一点她的香水,果然成功混进去啦!” “哇......但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绘摩有些疑惑。 “你不好奇吗?”由乃凑到她面前,双眼闪闪发亮。“你不好奇牛郎夜总会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吗?一直都听过但从来没见过耶!” “确实......”绘摩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会好奇那个从来都只是听说过的地方。 “继续说啦由乃,你刚刚讲到那个一脸冷酷武士一样的男孩,还说他有一把日本刀?哇塞,是真刀吗?”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由乃想了想。“他似乎是当红牛郎,周围围了不少人呢。就连那个有名的中岛早苗都在他身边坐着哦,我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 “诶诶诶!那个名设计师?” “她不是一直都是个高傲的女人吗?” 听到这条重磅消息的女孩们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那个男孩叫做右京,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当红牛郎,叫做basaraking,是个欧洲人哦,皮肤很白,有一头灿烂的金发,人也长的很帅。” “还是个外国帅哥吗?可惜没有照片,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帅。” “谁说没有。”由乃哼了一声,摸出一只粉红色的手机炫耀似的高高举起,像是壁画中举着火炬的圣女,满面红光。“高天原并没有不允许拍照!” “诶诶诶真的吗?赶快让我们看一看!”原本都坐着的女孩们纷纷凑到由乃身后,争着去看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这是basaraking,这是右京。”由乃翻动手机里的照片,如数家珍。“还有这个胖子,叫做藤原堪助。别看他其貌不扬,我后来去网络上查过才知道他当初可是距离横纲只有一步之遥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很果断的去当了牛郎。” “还有这样深藏不露的人啊。”女孩们都赞叹道。 “你也来看看,绘摩。”由乃瞥了一眼发现绘摩还是没精打采地撑在课桌上,索性把手机伸到她面前:“绘摩你看,果然很帅吧?” “确实很帅。”绘摩打量了一下照片中笑容灿烂如六月海边阳光的男孩,点了点头。 “还有啊,这个是右京。”由乃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上面出现了一个黑发黑瞳的年轻人。他坐在环形沙发上,周围都是风姿绰约的女人。 “确实是个很冷酷的少年呢。” “这个就是藤原勘助啦,据说是日本最强大关。” “这么高呀!” 绘摩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由乃的话,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随由乃滑动的手指而变化,各色美男从眼前掠过却无动于衷。 “绘摩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了?”由乃忽然冷不丁的发问。 “诶诶诶!!为什么这么说?!”绘摩惊讶得连连摆手。 “你看啊,你对这些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说明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由乃笑眯眯地看着绘摩。“那么那么,能够让我们这么漂亮的小绘摩心动的男生,到底是谁呢?” “那个......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绘摩难为情地说。 “啊啦真的有吗?”由乃惊讶地捂嘴,没有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竟猜中了。 “由乃你!”绘摩也反应了过来,小脸涨得通红。 “不知道名字......也就是说偶然遇上的咯?” “他长得怎么样?是暖男哪种类型吗?” “是哪里的人?东京?大阪?还是外国人?”女孩们的好奇被这个八卦点燃了,纷纷围在绘摩身边问个不停。 “只是偶然遇到一次的人而已,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啦。继续看相片继续看相片!”绘摩抢过由乃手中的手机浏览照片,以此转移注意力。 “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说是这么说,由乃还是没有继续刁难他。 划着划着,由乃的手指忽然停下了。 第五十五章 汇聚 “这是......谁?”绘摩忽然问。 “这个啊.......”那是一张右京的照片,但绘摩指的不是右京而是他身后的一个穿着斗篷的家伙。由乃摇晃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看来这家伙确实没给她留下了什么印象。 “应该也是一个牛郎吧?”由乃有些不确定的说,而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挠了挠头:“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这个人很奇怪诶。” “奇怪?为什么?” “你想啊,牛郎赚钱靠的是卖酒的提成,要想多卖酒中意自己的客人是不能少的,那么多和其他客人打招呼混熟自然是必需的对不对?但是他却一直都是一副尽量低调的样子,就像是根本不想引起别人注......绘摩你喜欢的人,该不会就是他吧?”由乃面色有些古怪。 “是他,怎么了?”绘摩有些不明白。 “听我的话,绘摩。”由乃忽然面色严肃起来。她按住绘摩的肩膀,语重心长。“忘了他,以后遇见他也绕着走!” “为什么?”绘摩问。 “他之所以吸引你是不是因为你们见面的时候他表现得很绅士?这只是他的职业习惯而已啊绘摩!你这么傻的姑娘要是被牛郎这种精明的人给骗上了的话会血本无归的啊!” “不是......”绘摩刚想解释什么就被由乃激动地打断了。 “不是什么啊,你这种心软的人别人稍微示弱你就会心疼他,帮你个忙你就把他当恩人。我都能想象得到你们见面时发生什么了!” “......”绘摩想了想默认了。他们之间发生故事确实有点奇幻,估计讲出去也没人信。而且她答应了,不能告诉别人。 由乃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可是她眼前却渐渐浮现出了那天的器材室,他们最后见面的地方。 “我爸爸怎么了?” “只是催眠而已,让你们忘记关于我的事,现在到你了。来,不用担心,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抱歉。”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想忘记。” 他皱起了眉头看着绘摩。眉头过了好一会才舒展开,看起来是想通了什么:“好吧,现在和你父亲回去。记住,别把我的事往外传。” “嗯。那个,我们还能见面吗?”绘摩怯生生地问。 “可能没机会了,再见面对你也没有好处,就这样吧。”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示意她该走了。 她其实还想再和他说两句话,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只是点了点头,跟着父亲离开。 现在看来......他就在那家牛郎店吗? “我去买中午吃的面包。”绘摩留下这句话,起身走出教室。 目送绘摩离开,几个女孩忽然凑到了一起。 “我看绘摩这个死脑筋......我能猜到她要做什么。”由乃扶额。 “是啊是啊,而且她这种等不了的急性子,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去吧?”另一个女孩表示赞同。 “说是肯定说不听的,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由乃说。“今晚我们偷偷跟着她!免得她给坏男人骗了!” ————————————————— 夕阳西下,已经到了下午。窗外的落日发出火红色的慵懒的光芒,笼罩住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摩天大楼在地上投影出长长的影子,把城市划分成了一块块的光斑。阳光穿透落地窗照在犬山义隆的身上,他冷漠地站着,像是一座雕像。 “哈伊!哈伊!”犬山义隆不断深鞠躬,挂断电话。 “集合!”他推开门走出办公室。话说完不到半分钟,漂亮的女孩们已经在犬山家本屋里列队整齐。 “紧急情况!现在我们需要四个人组成小组前往高天原。你们没有听错,就是大家长即将与龙王谈判的场所。现在那里十分危险,双方随时有开战的可能,所以前往那里的人要有莫大的勇气。其他人原地待命,等候大家长的调遣。” “请问......发生了什么?”世津子举手提问。自从上位家主犬山贺阵亡,长谷川义隆改名为犬山义隆接替成为新的家主之后,高层间的气氛就没以前那么死板了。 “学院方面使用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手段。”犬山义隆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们向高天原的所有贵客发送邀请函邀请她们今晚来参加派对,通过其中位高权重的那几位要人冲破了我们的包围圈,希望能够以此让我们有所顾忌。所以我们决定把自己的人派进去,关键时刻给他们迎头一击。” 听到“四人小组前往高天原”时,琴乃脑海里一片空白。 昨天学院方面彻底暴露在了蛇岐八家面前,这也意味着那天玄幻的经历不是做梦,自己看到的确实是他。 他怎么会在牛郎店里?两个星期以来他们做了些什么?本家的大楼发生爆炸和枪战是他们做的吗?他这么多天有多少女人倒在他怀里?一时间诸多家族的私人的问题纷纷在她脑海里炸开,根本思考不出头绪。 直到刚刚家主的那句话,让她知道现在就有个机会,有个机会知道一切。 “琴乃、世津子、弥美、绫音!出列!” “到!”琴乃回过神来,上前一步。 “根据你们之前的报告显示,在开战之前你们去过高天原?” “是!非常抱......” “不是想指责你们。”犬山义隆摆摆手组织她们继续说下去。“正好可以避免嫌疑,就由你们去吧。” “是! 第五十六章 风雨之夜 “看来绘摩的寻情之路到此为止了。”说话的女孩缩在街角后探出个小小的脑袋,身边是另外两个女孩。 “确实呢,没有想到新宿区竟然会交通管制。”另一个女孩点了点头。 “没这么简单。”由乃眉头一皱。”新宿区一没大型公共设施二没政府部门,平白无故不可能实行这么大面积的交通管制。更何况......新宿区是黑道的大本营,实行交通管制的与其说是政府,不如说是他们。“ “都不重要啦。”女孩松了口气似的摆了摆手,“这样的话她进不去还不正好?” “也是。” “等等!好像有变化!”女孩忽然看到了什么,急忙拍打两位同伴的肩膀,三人一同望向路口的方向。 —————————————— “真的不能进去吗?”绘摩仰头看着面前的警察,神色里有些哀求的味道。“我有一个朋友在里面。” “不行,今晚新宿区实行交通管制,一切无关人员都不许入内。”路口执勤的警察相当铁面无私。 “那个......这里是一万日元,我身上只有这些钱了......”绘摩从手包里摸出一张福泽谕吉,试着递了过去。 警察哑然失笑。看来这女孩属于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么大面积的交通管制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是今天,放她进去才是害了他。他不仅是一名警察还是一名风魔家的忍者,由他们组成的花组混在真正的警察中作为岗哨,他比那些一头雾水的“同事”们更明白今夜会发生什么。 他远远地看见一辆gmc保姆车开了过来,这种非富即贵。他整了整衣领,向面前的女孩挥了挥手:“请离开,这是最后警告。” 但女孩还是没有离去。罢了,等检查完这辆车再说吧。他上前做出禁止通行的手势,保姆车缓缓停在他的面前,后车窗打开了,一只素白的手递出了一张通行证,手腕上的钻石坠饰闪闪发亮。 “身份确认,允许通行!”他恭敬地递回通行证,向车里点了点头。回头招呼一声,几个警察上前去把路障搬开了。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哪位家主是坐保姆车的? “警察先生......”那个女孩还是没有离去。他有些不耐烦了,转身低声呵斥:“小姐,我们没有时间陪你玩游戏!请你现在离开!” “发生什么了?”路面清空了,保姆车却并未开动,一个好听的女孩的声音从车里传来。 “很抱歉,这位小姐一直想进去,但她没有通行证。”他向车里的客人解释。 “哦?”车内的客人似乎靠到了窗边,正在观察路边的女孩。女孩也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车内恳求:“你好,我有朋友在里面,我想去找他......” 车里的人哼了一声。“有朋友在里面?是想混进去看帅哥吧?小小年纪不学好!” “不是......”还不待她解释清楚,保姆车忽然车门大开,车里的女孩一声娇喝:“上车!” “哦......”绘摩愣了一下,乖乖上车了。 车门一合,保姆车瞬间加速,直驶管制区中央的高天原。 —————————— “怎么办怎么办?”由乃急得跺脚。绘摩居然就这样上了陌生人的车!果然是个蠢姑娘!要知道新宿区这个地方警察是根本制衡不了黑道的,真被拐去卖了就回不来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身边女孩也苦着个脸,显然没想到这种展开。 “你们在干什么?学生不应该来这儿。”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女孩们身后响起。她们匆忙转身,看到了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如兰花般淡雅。而且这人她们还认识。 “中岛......早苗小姐?”由乃鼓起勇气发问。 “居然认识我?”中岛早苗秀眉一挑,显得有些惊讶。“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姑娘都在追星呢,你们在干什么?” “早苗小姐早苗小姐!能请您帮个忙吗?”由乃想起在八卦杂志中看过“中岛早苗虽然在事业上一丝不苟,但在平常的生活中却是个随和的人”这种话。此刻她也顾不得真假了,立马向她请求:“是这样的,我们刚刚看见我们的同学上了一个陌生人的车子之后车子开进去了。我们很担心她,能请您带我们进去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早苗觉得有些不对。 “之前......我偷偷混进去过一次,刚好认出了您。”由乃因为害羞变得有些扭捏。不过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向早苗深鞠躬,态度恳切。 “好吧,跟我走。”早苗认真观察了女孩的态度,感觉她不像是在说谎。她向女孩们招了招手,走向停在路边的兰博基尼,三个女孩亦步亦趋。 —————————————————— “牙组戊报告,牙组戊报告。有三名身份不明女性进入中岛早苗的兰博基尼中,目前兰博基尼已经经过关卡,请指示。” “这里是辉夜姬。根据交通监控数据进行面部识别比对的结果,那三名女性的身份是学生。但还是请铁组对他们多加注意,三人的图片马上发到各位手机上。” “铁组庚明白。”“铁组辛明白。”世津子和弥美膘了一眼手机屏幕,继续玩骰子,但她们的视线一直不在骰盅上。她们坐在大厅的角落里,视线足以覆盖整个大厅。 “请花组戊继续监视周围道路,请花组戊继续监视周围道路。” “花组戊明白。”琴乃重新靠上托腮板,瞄准镜扫过蛛网般的道路。 第五十七章 山雨欲来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你到底想进去做什么?”女孩坐在保姆车宽大的座椅上,骄傲地像一只黑天鹅。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怯生生的绘摩,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丝弧度。 “我真的是进去找人......”绘摩快被趾高气昂的女孩逼得快哭了,只能不断解释。“我朋友就在里面......” “哦?还嘴硬?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绘摩有些畏缩。 “连名字都不知道还这么执着地要找他?” “因为他...帮了我很大很大的一个忙......”绘摩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全她们之间的故事。 “姑娘你找借口能不能用点心?这种借口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听过了!” “是真的......”绘摩最终还是没有在女孩面前坚持下来,她开始小声抽泣。 注视绘摩许久,女孩的脸色才柔和下来。她发现这女孩真不是装的,她真的因为那个男生帮了她一次忙就这么想找到他。 她和她以往的同伴都不一样,和来高天原的客人们都不一样。她不会说好听的话去取悦别人,也不会老谋深算地用谎言为自己谋取利益。她只知道傻傻的去追去寻找,像只呆头呆脑的鸽子试图吃到甜美的谷粒,却不断撞到透明的玻璃上。 “别哭啦,我和你开玩笑的,我相信你是去找朋友。”女孩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干眼泪。“你一直哭都哭丑啦,希望朋友看到你不好看的一面吗?” 听到这话绘摩果然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看着她:“你....真的相信?” “嗯,我相信你。”女孩重重的点头,向她伸出右手:“认识一下,我是青木千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绘摩。长峰绘摩。”绘摩忽然瞪大了眼睛。“你就是那个有名的歌手青木千夏?” “就是我!”千夏得意地一甩头发。“你也喜欢我的歌?” “不是的,我很少听歌。”绘摩摇了摇头。“但是我很多次都听到过班里的男生说‘千夏我老婆!’” 听到这话千夏脸色一黑,但碍于自己的形象又不好发作。最终她只是哼了一声,拉开自己的吉他包,拿出吉他放在膝盖上。“不说这个了,想听听我的歌吗?” —————————— “你怎么看待这次行动?”世津子从侍应生的托盘中取走一只香槟,抿了一口,口感不赖。她把骰盅放到一边,翘起二郎腿注视着舞池中狂欢的男男女女,一边啜饮一边问坐在另一边的弥美。 “还能怎么看?我们几乎什么都不知道,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听说大家长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弥美也取了一只香槟,这样就不用假装玩骰子了。没有目标没有胜负的摇骰子真是没意思。 “是啊,这就是大家长弟弟的照片么?真是个妖冶的男人。”世津子随手扯下墙上贴着的通缉令。通缉犯的名字是“暗夜琉璃”。照片上邪魅的男人叼着白玫瑰,染血的长刀横在胸前,眼神凶狠,却又透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他的本名是什么?” “真名不知道,但是他用来混迹世间的名字是‘风间琉璃’。” “我没记错的话......” “就是那个,之前公演的歌舞伎大师。” “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视线不断扫过宽阔的大厅。忽然弥美发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还记得我们来的那天吗?” “记得,一个cosy爱好者被我们指名了,但那家伙戴着面具,没看到他的脸。” “那就在那,喏。”弥美向另一个角落努了努嘴,世津子也发现了他。 “还真是。原来......是他啊。” 她们都看到了那家伙。他也没有加入这场狂欢,而是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目光上抬45度好似神游天外。 更重要的是那家伙现在没戴面具,兜帽下那张脸她们都还认识,从通缉令上认识的。 不是高天原今夜发布的搞怪通缉令,而是两个星期前蛇岐八家借zf名义发布的真货。凯撒小组全部被通缉了,上面自然也有这个叫做李苏的家伙的名字。 “怪不得琴乃那天那么不对劲。”世津子也笑了,但笑得有些古怪。 忽然大厅里响起了轻轻的跑步声,听起来是一个匆忙而又轻盈的姑娘。这声音混在高天原吵闹的音乐中几乎无法分辨,但对于混血种来说还是能做到的。 李苏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而且这个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向他来的。他警觉地扫视,双手虚握,显然是准备反击。但下一刻他却愣住了,直愣愣地看着一个女孩扑过来抱住自己。 他的鼻尖嗅到一抹淡淡的馨香。 这是李苏始料未及的情况。穿越了这么久,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惊吓”的情绪。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她到底是谁?就是她让我穿越的吗?无数念头在李苏脑海里炸开,一瞬间思绪乱成一锅浆糊。 “终于找到你了......”直到女孩嗫喏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李苏这才开始观察抱住自己的女孩,这确实是那个他救过一次的绘摩。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从崭新的面料能看出这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很少穿上,但站在今晚众多的名媛之间仍显寒酸。和曾经见面时的拘谨不同,现在的她目光里有些惊惶,抱着自己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对方起伏的精神状态让他他定了定神,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绘摩小声回答:“我朋友来过这里,碰巧照下了你的照片......” 这么巧?李苏不太相信,想了想又继续问她:“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这一下把绘摩问住了。自己来找他干什么?她这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有一个和他见面的理由,只是知道他在这里,就想来见他,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就是想见他。 进入高天原之后她才发现这个是个和她所在的完全不同的世界。每个人都在狂欢,每个人都一醉方休,远不像她自己的生活那样平平淡淡。她在这里像是玫瑰丛中的一株黄素馨,格格不入。 直到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她下意识扑了上去,她觉得在喧闹的人群里只有他们是同类。但这些该怎么开口?自己这些慌张的可笑的思绪如何说出口? 双方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就在这时候舞台上的凯撒和楚子航好死不死地表演完了,一首中文歌放了出来:“你陪了我多少年,穿林打叶......”虽然歌词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边,但这个景象很容易让人误解。 李苏有些相信了她说的话。这确实是个呆萌呆萌的姑娘。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后说话了,语气颇有些不善:“本事不小啊,沾花惹草的。” 李苏回头,发现身后是两个很漂亮的女孩,而且总觉得有些眼熟。他想起来了!上次和琴乃一起来高天原的就是她们! “误会!我只是帮过这女孩一次而已。”他马上解释。 “帮个忙还追到牛郎店来感谢?这忙得有多大啊。”女孩牙尖嘴利,李苏也没办法反驳。他做的那些事谈不上人道,在和美利坚一脉相承,程序正义氛围浓重的卡塞尔学院里是会被处罚的,他当然不能说出来。现在这情况也只能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了。 “你们都来这里了,琴乃呢?” “哦?还希望自己女朋友见证自己出轨的场面吗?”弥美无不嘲讽地说。“那真是让你失望了,她是狙击组的,负责警戒周围。” 话音未落,李苏面色剧变。 第五十八章 相见 “她在哪个方向?哪栋楼上?”李苏忽然大力挣脱了抱住自己的绘摩,抓住了弥美的手大声喝问。 弥美被他的忽然发作吓懵了,下意识说了出来:“东南方,红色砖楼,三楼。”李苏猛地回头,目光所及却是人山人海。今晚的高天原内挤满了各界名流,想在短时间内穿越大厅无异于痴心妄想。 他环视高天原圆形的大厅,找到了另一条路。 后退半步,助跑起跳。跃起足足一个人的高度,力竭下落的瞬间他找到了支撑点,踩在十几米高的墙壁上。他开始奔跑,以墙为路,如履平地。热情高涨的名媛们还以为这是高天原新的一期表演,纷纷鼓掌。很快他便穿过了整个舞厅,最后他落到入口那扇楠木包边的大门前,推开门离开。 他在楼道里飞奔,楼道里的指示牌被他甩在身后。最后他一脚踹开大门,站在了高天原的天台上,刺耳的空袭警报扑面而来,响彻在整个东京上空。 下雨了。或者说这不是雨水,而是海潮的前奏。雷鸣般沉雄的巨响从天际传来,掩盖了天地间其他声音,久久不散。那是海潮声。距新宿区足足十公里的海岸线上传来的海潮声。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名为“大地”的巨人开始翻动自己的身体。下方舞厅中玻璃制品相互碰撞的声音透过一层层楼板传了上来,与令人不稳的震动一起。大楼开始了幅度几十厘米的摇晃,宛若风过竹林,叶影婆娑。 云也开始动了。黑色的厚重的云如一面巨墙般推来,瞬间消失。刚刚还皓月郎朗的天空无影无踪,暴雨从天而降。 李苏顾不了这些,他借着遍布新宿区的霓虹灯焦急地寻找。他很快找到了那座红楼,和上面被暴雨淋得透湿却仍然架着狙击枪的女孩。射绳枪轻响,特种金属制成的卡钩嵌进了另一栋建筑的墙壁。他从高天原楼顶跃下,荡过高天原门口宽阔的街道,落到另一座楼上,不断往复。两人间的距离飞速缩短。 远离主街,剩下的大部分都是羊肠小道,已经不需要射绳枪了。他在高矮参差的建筑间跳跃,仿佛迎着世界冲锋。 他确实在迎着世界冲锋,海潮的世界。来的不仅是潮声,还有真正的海潮。海水已经蔓延到了脚下,正在一层楼一层楼地吞噬这座钢铁槮林。海啸的突然程度让救援队完全没时间准备,唯一能做的事是祈祷每个平民都有自救的能力。 但还是有人做好了准备,猛鬼众们。他们穿着橡胶连体潜水服乘着橡皮艇随海潮前进,远比那些在水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们轻松洒脱。橡皮艇的引擎没有打开,意味着他们的前进时完全无声的,他们悄无声息地逼进蛇岐八家布置在楼顶的狙击手,而后者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灯塔般耀眼的高天原。 “趴下!琴乃!!”他距离女孩还有十五米,瞄准镜狭小的视野和通天彻地的海潮声掩盖了一切。她既没有发现接近的李苏也没有发现接近的橡皮艇。但橡皮艇距离她只有五米了,上面载着跃跃欲试的蛙人和火力强猛的军用霰弹枪!跃出的瞬间李苏高声大喊,领域轰然扩张。 琴乃听到了!她听到了这个阔别许久的声音!虽然迟疑了瞬间但她还是选择信任他,立即低身伏在了顶楼突出的水泥护栏之后。与此同时数把霰弹枪同时开火组成了致命的弹幕,但弹幕却失去了目标。水泥护栏被打得崩裂破碎,但也到此为止了。钢珠深深嵌在了护栏里面,却没有穿透。 于此同时李苏到了。三层楼的高度差让他正好跳到猛鬼众的小艇上。落地瞬间小艇被巨大的动能带得下沉了十几公分,每个蛙人动作都僵硬了一瞬。已经够了,李苏双手袖箭钩刃齐出。几秒钟之内,每个蛙人脖子上都飚射出一道血箭,他们捂着脖子无力地扑腾,后仰跌入汹涌的海水中。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军用霰弹枪的声音,其余所有狙击手都被在同一时间拔除。负责其他方位的的“斩首组”都听见了李苏的大吼。引擎烧热,橡皮艇从四面八方靠近。 “跳下来!”李苏仰望着探出个小脑袋的琴乃,向天空张开双臂。 琴乃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你终于来啦”的欣喜。她无视了那些正在靠近的高举霰弹枪的蛙人,把狙击步枪背在身后,从楼顶跃下。 霰弹枪开火,四面八方的弹雨笼罩了她。 和没接触过枪的普通人津津乐道射击类游戏不一样,霰弹枪并不是用来凑到对方十米之内再开火的。现代霰弹枪在保留了面式打击的同时提升了对子弹的收束能力,使得这些武器在二十米到五十米的范围内都能造成致命杀伤。换上独头弹的话,枪手甚至能攻击一百米外的目标。琴乃跳下来了,跳进致命的弹雨里。 但这里不只有她。 李苏发力从橡皮艇上跃起,一连串的爆破音从他口中发出。他周身空气一震,水波似的薄膜以他为中心扩张,薄膜内的物理定律悄然改变。 空气变得油漆般粘稠,几乎凝结成块。高速旋转的钢珠慢下来了,动能归零。李苏伸手抱住了坠落的琴乃,无数钢珠悬浮在他们周围。每枚钢珠都被附近广告大屏照得闪闪发亮,璀璨如满天繁星。 “你真漂亮。”凝视着怀中的女孩,李苏轻声开口。“星光”照亮了她白皙中透着红润的脸庞,和那一双乌黑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瀑布般的长发飘散在空中,纤细的身躯在自己怀里。她朱红色的嘴唇距离自己不到二十公分,李苏不知道自己是否思考过,只知道自己低头吻了下去。 然后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他们一同掉进了水里。 第五十九章 返航 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二人终于摸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橡皮艇边缘。李苏一把把琴乃推上橡皮艇,自己也爬了上去。 脚下有了支撑,琴乃双腿一软很没形象的跌坐在橡皮艇里,咳出好几口水,李苏翻身去发动引擎。橡皮艇获得了动力,不再一味的顺水推进,开始在还未没顶的大楼间穿梭,滑溜得像是海里的剑鱼。 好不容易喘过气,琴乃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你疯了吗?我们还在半空中!” “这不能怪我。”李苏耸了耸肩。“我说过,你太漂亮了。” “这算什么理由?”琴乃白了他一眼,把发丝撩到耳后,取下身后的狙击步枪检查状态。 排空水后似乎一切都好,她扯下浸过水的弹匣撕去备用弹匣的防水套,把新弹匣拍进枪里。狭长的枪栓开合,原先的子弹打着旋掉入水中,新的子弹被推入枪膛,她再次拥有了战斗能力。 “准备好了?对了,你不会有那种...‘杀人是不对的,我不能杀人’的那种情结吧?”李苏一边掌舵一边问。 “你以为我是从哪里出来的?”琴乃俯身过来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双眼满是关爱智障的慈爱。“电影看傻了啊,孩子。” “我只是担心,没有就好。”李苏并没有躲开她的手,而是伸手指向艇外:“那就准备好。十点钟方向!三!二!一!” 橡皮艇贴着驶过过左边那栋被淹没了一半电灯闪灭断续的写字楼,视野瞬间开阔许多,这里淹没前似乎是个广场。琴乃听到方向的瞬间转身锁定了方向,和李苏说的一样,另一艘皮划艇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皮划艇上五个蛙人的肩头都是飘逸的“鬼”字,手上的霰弹枪已经上膛。 重型狙击步枪连续轰响,五个蛙人像失去支撑的沙袋那样栽入水中。失控的橡皮艇最终被一节突出的钢筋刺穿,顺着自己巨大的动能带出水面。 其余的蛙人们都听到了这个和霰弹枪完全不同的声音。在他们四处寻找之前,李苏驾驶的橡皮艇已经重新驶入建筑群,消失的无影无踪。过程重复了三次,猛鬼众的先遣部队就被打掉一半了,其余橡皮艇开始放缓速度组队前进。更多的瞭望眼睛让琴乃更难下手,但高天原的危局也略微减缓了一些。 “够了。”李苏不再操纵橡皮艇在半淹没的城市里狩猎对方,橡皮艇调转船头,直指仍然灯火辉煌的高天原。 “怎么?你怕了?我还有两匣子弹。”琴乃扫了一眼身边少了很多的弹匣,仍然趴在橡皮艇船头。 “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捡芝麻丢西瓜就不好了。”李苏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琴乃才放弃狙击,翻身面向李苏。她把狙击步枪保险关上后平放在橡皮艇上,双手环住膝盖靠在橡皮艇边缘。 可能是因为仓促检出发来不及准备的缘故,她没有穿着像樱那样的作战服而是一身女式的执行局长风衣,风衣下不是衬衫西裤而是衬衫套裙。现在这身衣服被打湿了,湿嗒嗒地衬衫套裙和丝袜贴在体表,勾勒出引人遐想的曲线,可低温和潮湿也让她嘴唇乌青。之前聚精会神时过量分泌的激素让她克服了种种不适,但放松下来后弊端开始显现了,疲倦像潮水一样涌来。 李苏叹了口气,他同样湿透的衣服显然不适合披在琴乃身上。他加大油门,加速的橡皮艇跑得像是撒欢的小马驹。 “这又是什么玩意?”那艘硕大的硬式飞艇抵达了,它缓慢但坚定地压向高天原的楼顶,让围观的琴乃目瞪口呆。 “你们老对头猛鬼众的‘杰作’,顺便给你们大家长来一份死亡快递。”李苏轻描淡写地说。 “喂喂喂东京上空整这么个玩意你一点也不吃惊吗?听你的语气这好像这不是一艘飞艇而是一块普通的直升机!” “哦,我见过一次,就是那次东京塔爆炸。那次它还救走了王将,可惜当时没有搞沉它的机会。” “区区两个星期你们到底知道了多少秘密?其中好多还是我听都没听过的......到底谁才是本地人?”琴乃扶额。“还有,你怎么知晓那些快艇的位置的?猛鬼众对于海潮的把握精确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们中国人说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至于后一个问题,这倒不是,我凭借的是东京的眼睛。”李苏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矗立在水面上的摄像头。“你们觉得辉夜姬是日本网络的掌控者可以万无一失,但eva早已经在她的防御上凿出无数个孔了。” “eva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加强版的诺玛,v2.0的样子。” “好吧,看来我们的技术落后于学院不少......” “这些以后再说吧,上岸了。”橡皮艇缓缓减速,李苏操纵着它靠近高天原。高天原那扇熟悉的大门已经淹没在水下了,李苏踹开一扇紧闭的窗户,抱着琴乃跳了进去。 这扇窗户直通舞厅,高天原的舞厅在修建时打穿了这部分的一二楼。那扇电机浸水坏死的大门虽然一开始阻碍了客人们的逃窜,但这一刻也拯救了客人们。托大门紧闭的福,大厅内的海水堪堪冒过小腿。座头鲸正在大声呼喊,竭力收拢惊慌的客人。其余的牛郎们整齐划一地听他指挥,有的在搬米袋赌缺口有的在安抚客人陪他们聊天。平时他们能饰演各种形象讨女人们欢心,做那个‘强大的女人身后的男人’,现在他们也能站在这些脆弱的女人身前,为她们挡风遮雨。 即使自己也无比害怕,他们也仍在强自镇定。 之前聊到一半世津子和弥美正围在舞台上的钢琴旁,似乎是在给钢琴上的人进行急救,绘摩和三个女孩围在她们身旁打下手。看到这一幕李苏才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还有一个误会没有解开。 第六十章 浴室 ???“好了,现在没事了。”世津子拍了拍手,把工具放到一边。她打了个响指示意藤原勘助过来,指了指三角钢琴上仍在昏迷中的女孩。“你来抱她吧,注意轻拿轻放。” “是。”藤原勘助郑重地点了点头,横抱起女孩走向被店长聚拢的队伍。在他肉山一样雄壮的身材对比下,怀中的女孩像是苍白的绢人。 “重伤员已经解决。那么,来谈谈我们的问题吧。”世津子看向刚刚落地的李苏和琴乃,笑得一脸灿烂。只是这笑容李苏越看越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我觉得这些暂时不重要,逃命比较要紧。”李苏指了指店长的方向。店长已经让服务生打开了秘密通道的门,瑟瑟发抖的女孩们鱼贯而入。 “人那么多,几分钟总是有的。”世津子毫不介意,直接一把把绘摩扯到身前,面对着琴乃。“琴乃,这个女孩叫长峰绘摩,今晚是专门来找李苏的哦,还是一个平时很腼腆的女孩独自来这种地方哦,而且面对我们那样的交通管制也没放弃哦,而她和李苏认识也就是这两个星期之间的故事呢。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女孩完全、完全不肯说呢。” 世津子保持笑容看向苦着脸的李苏:“那么我们的花花公子、情场高手、现实版的詹姆斯邦德李苏先生,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 “前面都没有说错,但对于最后一个指控我不接受。” “那就请你说说这位绘摩小姐如此执着地找你的理由。” “不好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撤退的路程估计不短,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不会和你们一起撤退的,我还有事要做。” “那好。我们走吧,琴乃,让我们的邦德先生去拯救世界。”世津子伸手抓住琴乃的手,转身准备拉上她离开。 “等一下,世津子。”琴乃忽然挣脱了世津子。她面向李苏,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有一些顾虑。”李苏老实的回答。 “顾虑是我吗?” “这倒不是。” “那么如果我跟你走,两人独处的时候你能告诉我吗?” “这个......可以。但是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我建议你和她们一起撤离。” “我和你去。” “琴乃!”世津子急了。“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 “我跟他走,是因为我想去。而且,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琴乃坦然迎上了世津子的目光。 “就算先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花心,按照计划现在这种失联状态我们也该主动返回本家啊!我们不能违抗命令!” “这个问题倒不大,我可以解决,以学院从蛇歧八家调用人手的名义,但我们有其他麻烦的问题。”李苏说。 忽然声音变了。 在这之前,高天原残存的音响在断断续续地播放之前存储的中文歌、灾害警报和失去信号的噪音。可是就在刚才,所有的音响同时一哑,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咔嗒声,像是有人把一架老式的留声机搬到麦克风跟前,把针头轻轻放在老式的黑胶唱片上。低沉的、单调的、有规律的声音开始在整个高天原里回荡了,像是有人在敲打一对木梆子。 “没时间了,你们快点做决定!”李苏说话骤然急促了许多,像是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现在!快!” “那......好吧。”最后还是世津子退步了,她握着琴乃的手面色严肃地交到李苏手中,同时还不忘记留下一句威胁:“琴乃我交给你了,记得让她完完整整地回来,否则的话......” “我知道了。”李苏干脆的打断了她的话,向在秘密通道口探头探脑的绘摩嘱咐了两句:“给你父亲打个电话报平安,然后让他赶快跑,往高的地方跑!” 而后他抓紧琴乃的手,跑向高天原已经一片漆黑的走廊。 “这个混蛋听人把话说完啊!”世津子气愤地跺了跺脚,和弥美一起闪进应急通道,在身后带上了门。与此同时尖细的金属蜂鸣不断传来,那是钩爪搭上高天原外墙的声音,钩爪另一端是一艘艘橡皮艇,橡皮艇上是荷枪实弹的猛鬼众枪手,他们跃跃欲试。 绕过一个转角之后,舞厅已经彻底看不见了。李苏忽然放慢了脚步,漫步在小腿深的积水中。按理来说在这种随时会被淹没的地方散步是不折不扣的找死行为,没有任何缝隙的走廊会把他们活生生闷死在里面。现在她最该做的是给李苏脑袋上狠狠来上一下把他敲醒,然后拉着他赶快逃出这栋建筑。但琴乃和往常一样,决定相信他。 之后李苏做了个更加扯淡的行为:他居然牵着她向下走!踏上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我们下去干什么?”琴乃忍不住问。 “让你先洗个热水澡,热量流失不好受吧?”李苏伸手揉了揉她湿嗒嗒的长发,牵着她在地下室里涉水前行。 李苏看起来对高天原的地下室很熟悉,他牵着琴乃七弯八拐,最终停在一扇柚木门前。越走琴乃越觉得奇怪,按理说以现在的排水量这个地下室早就该被灌满了,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积水居然一直只有膝盖的高度。她只能猜测高天原的地下室直接连通了东京的下水道管网,积水灌入的同时也在不断被排空。 李苏推开木门。开门的同时他使用了言灵,积水被拦在了房间外面,开门的同时他打开了房间里暖黄色的壁灯。这居然真的是个浴室,还是个地道的日本浴室。雕刻着华美纹路的木板贴在四面的墙上,淡淡的香薰气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房间中并没有烧香薰,那是长年累月受薰烤的木板沁出来的味道。房间角落是一个硕大的方形浴缸,而房间中央立着三个一人高的木桶。 李苏拧开浴缸的水龙头伸手试了试水温,这里的热水管道居然还没有被潮水影响。温度适宜的洗澡水很快在浴缸底积了薄薄一层。放好洗澡水后李苏在房间角落杂乱的塑料瓶子中挑挑拣拣,选出两瓶放在浴缸旁边。“不知道你的喜好,我觉得这些是最适合你的。洗个澡吧,我出去给你找两件衣服。” “你不是说接下来有危险吗?可我要做的事是洗澡?这可不危险。” “接下来会有危险,但和现在洗澡并不矛盾。” “你呢?不洗个澡吗?还有你要换的衣服。” “我有办法解决。”李苏看了看手表,走向浴室门。“我先走了,很快回来。” “嗯,我等你。”琴乃在他身后说。而后是衣料摩挲的声音。她在宽衣解带,衣服落地的湿闷重响之后,一只赤裸的玉足踏进温暖的洗澡水,浴室里回荡起点点水声。李苏没有回头,也并不准备回头,他推门离开了这间浴室。 全身没入热水中的琴乃没注意到的是,李苏关门后木门和门框以及整个墙壁开始悄然融为一体,难分彼此。而原本被压制在数十米外的潮水忽然失去了控制,瞬间填满整个地下室。 踏上二楼的楼梯前,李苏回头瞥了一眼已经是一片汪洋的地下室入口。浴室完全密封了,里面的氧气至少够她活三天。 他应该只需要三十分钟。 第六十一章 加速 重伤未愈但仍坚持出面的龙马弦一郎手持锋利的怀剑在最前面开路,年迈但仍健硕的风魔小太郎扛着胸前血肉模糊的源稚生跟在后面,樱井七海殿后,三人拼尽全力撤向走廊另一端的楼梯间。 幸存的干部们义无反顾地冲向信步而行的风间琉璃,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希望哪怕能拖延一秒钟。人类的血肉之躯开裂开裂再开裂,伤口中泵出的鲜血在雪白的墙壁上泼洒出鲜红而妖艳的花。 “放开我!你们只是在浪费人命!”源稚生虚弱地下令,胸膈处的伤口并不致命,但他已经失血过半,风间琉璃在刺穿了他的胸口之后拧转了刀柄,把原本楔形的伤口变成了血肉模糊的窟窿。 “死多少人都不可惜!”风魔小太郎冷冷地说,“您在,蛇岐八家的旗就没倒,我们也就仍有希望,旗如果倒了,武士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风魔小太郎一脚踢开了通往天台的门,直升机就在前面,上面的干部竭力向天台上残余的死侍倾泻火力。他转身把铁门锁死,但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扇铁门,拦不住鬼神般的风间琉璃。 风魔小太郎把源稚生推给樱井七海,转身顶住铁门。旁边的龙马弦一郎脱下自己的衬衫露出自己猛虎般的身躯,只是他之前一直没有握持武器的左手也暴露了出来,软软地垂在身旁。而他敦实的大腿正在微微颤抖,显然他还没来得及从之前死侍的撕咬中恢复。他和风魔小太郎一起顶在铁门上,面无表情。“我也留下来拖延时间。” “你给我滚!!”风魔小太郎一把扯开龙马弦一郎把他推向直升机。顶住铁门的分明是个迟暮的老人,但他的突然暴起却连正直壮年的龙马弦一郎都只能避其锋芒。 “我一个人就够了!现在的你有什么用!带上大家长给我滚!让我和爱子说两句话!” 这是正确的决定。龙马弦一郎没有抗辩,默默扛起源稚生右臂一瘸一拐地去向直升机。龙马弦一郎转过身后风魔小太郎原本怒目金刚的神色骤然缓和下来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不复往日的肃然,带着些许不舍与怜惜。 “我留下来挡住这个怪物,我已经见识过这个花花世界了,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可你还年轻。”风魔小太郎用肩膀顶住铁门,急促地说,“一定要保护大家长!告诉他政宗先生在神社里留了东西给他!现在,你也走吧。” 走了几步,樱井七海听见风魔小太郎在背后说:“当年的事情,也不都是因为我家的老太婆反对,而是你太年轻了……我已经太老了,陪不了你多少年,人一辈子总要有个人陪你走到最后,要不然就太孤独了!” 他语速极快,但声音又是那么轻柔:“大家都是普通人,这些年爱也爱得乱七八糟的,恨也恨得乱七八糟的,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猛地回头:“别继续恨我了!要恨,就恨你遇见我的时候我不是二十五岁吧!” 雨水淋在他的脸上,那张苍老的面孔纠结如怒龙,雄壮如狮子,可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单纯得就像个少年。 “走!你这个蠢女人!”风魔小太郎大吼。 樱井七海转过头,在枪火夹道中追上龙马弦一郎,抬起源稚生另一只手臂奔向直升机。直升机上的人冒着被死侍攻击的危险冲了下来,把她们拉了上去。刺耳的轰鸣瞬间放大,直升机拔地而起。 下方的天台上,浑身是血的风魔小太郎面对妖鬼般的风间琉璃发动了最后一击,作为忍者之王,他的最后一击竟然不是用怀剑或者忍刀,而是用汽油桶。 这个老人高举着一个燃烧的汽油桶冲向风间琉璃,把手中点燃的打火机扔进汽油桶里,但风间琉璃随手扯过一个铁架子,扔出去砸在风魔小太郎身上,把他和汽油桶一起砸出天台,坠入水中。 爆炸的火柱从海水中冲起,水中的死侍群被火光照亮,如鲨鱼般围着那道火柱游动。 天台上只剩下风间琉璃。他仰望天空,无声地狂笑,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他的哥哥。 “稚女,我们都回不去了……么?”源稚生发出介乎呻吟和梦呓之间的低声。 直升机飞速驶离。 ------------ 痛,深至骨髓的痛。风魔小太郎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断了多少根骨头。十根?还是二十?这就是极恶之鬼的力量吗?一照面自己就败下阵了,完全无法抗衡。所谓的“皇”和“鬼”,真的是常人所触碰不到领域啊。毕生所学的技术和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完全没有用处,风魔小太郎在心中苦笑。 痛的不只有折断的骨头,还有皮肤。高温炙烤的感觉真是痛啊,上次这么痛是什么时候?风魔小太郎脑海中胡思乱想着,反正他也做不到其他事情了。接下来是低温的刺激,自己似乎掉进了水中。是淹没了东京的潮水么?这或许是个适合忍者之王的归宿。只是......嗯?这儿是哪? 上一秒还准备念两句辞世诗的风魔小太郎愣住了。肉体上的疼痛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称得上是舒适。面前是一片无垠的草地。暖暖的阳光从天上洒下照在身上,和几秒钟前一片漆黑的东京夜空完全不同,可天上却并没有太阳。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虽然火焰已经扑灭了,但遍布焦黑的和服说明之前的并不是梦境。那么唯一的结论是......这里就是黄泉吗?出人意料,是个不错的地方,并不适合自己这种手上沾满血的人。 他被背后嘈杂的声音吸引了,他警惕地转身,握紧双拳杀气四溢。怀剑已经没有了,但他还有这对值得信赖的双手,以及多年染血所留下的杀心。 然后他呆在原地,凛冽的杀心破碎得一干二净。他身后是一座老式和屋和一株樱花树,一大堆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在树下三三两两围成一群,其中那个和他一样老的老家伙正愁眉苦脸地坐在一副将棋前,看到他来了还兴冲冲地朝他招手。“风魔君!快过来帮帮忙!宫本君真是本家第一智将啊。” 而坐在它对面的就是另一位家主,宫本志雄,此刻他正不紧不慢的拿起棋盘旁的茶杯,用杯盖划开浮沫轻轻喝上一口,神态远比犬山贺悠闲。 “这里便是......黄泉吗?人很少啊。”风魔小太郎说着坐到棋盘旁边,犬山贺也给他斟了一杯热茶。 “这里可不是什么黄泉。”宫本志雄不高兴地推了推眼镜。“唯心主义是进步的绊脚石。”虽然对外时蛇歧八家总是铁板一块,但私下里这位科研起家的家主和他们这些老家伙总是不太对路子。 “不是黄泉?但......”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总之风魔君你可以理解为我们还活着。”犬山贺说。 “活着你们就在这里悠闲地下棋?!大家长现在可是性命攸关!”风魔小太郎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倒好,伪造死亡后就安安心心待在这?忘记了你们蛇歧八家家主的身份?!”一想到重伤的源稚生和彻底疯狂无人能挡的风间琉璃,风魔小太郎就为这些家伙的安于现状而气愤。 “所以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宫本志雄也发火了,他一向都看不惯家族里的老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自持身份便随意对晚辈发火,他自己也深受其害。 “嘛嘛,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下。”犬山贺在其中打着圆场缓解气氛。“风魔君也先听我们说说这里的故事吧。” ----------------------------------- “eva,和本部建立联系了吗?”李苏问。 “联系已经开始,装备部抵达东京都气象大厅,昂热校长也已经搭乘上了东京都知事的车,正在前往东京都气象局。” “行,那帮我接象龟吧。”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扬声器里响起源稚生疲惫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李苏。蛇歧八家的每个据点都正在沦陷对不对?去东京都气象局吧,我们共同的老师在那里。” “谢谢。”沉默许久,源稚生在电话那端轻声道谢,而后是背景音中驾驶员大声回复改道的消息。 挂断电话,李苏再次开口:“再帮我接拉面师傅。” 过了片刻电话再次接通,这回那端的声音远比前一个苍老也远比前一个焦急:“喂?哪位?你现在有什么事?” “是我。你想离开东京对不对?我没有门路但我知道谁有门路,去东京都气象局吧,你的老朋友在那里。” 电话沉默片刻后挂断了,对方甚至来不及道谢。 “浮标有监测到什么数据吗?” “有,但是很微小。我觉得这应该只是采集器的噪声。” “这么大的样本,这么统一的数据,你真的相信是噪声?” “你说的情况也有可能,但概率很小。” “概率很小,那么可能性怎么样?用你人类那部分告诉我。”李苏轻笑。 “......很大。” “那就把这个可能性告诉装备部的老朋友们吧。” 然后便保持安静了,李苏没有再和eva对话,手机的拾音器里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你......已经不准备隐藏了呢。”eva轻轻叹了口气。 “没办法,大敌当前。” eva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gps显示李苏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东京城里穿梭,而这种速度是橡皮艇所达不到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某个仍在运行的摄像头拍到李苏的话,就会发现他直接悬在地面或水面以上的空中,他正在东京城里贴地飞行。 “这么急,你是要去哪?” “源氏重工。”李苏抬头仰望,面前赫然是座铁黑色的大厦。 第六十二章 夜叉 幸运的是因为地形较高的缘故源氏重工还未被愈加汹涌的潮水淹没,不幸的是猛鬼众开了一辆水泥搅拌车在源氏重工大门口倾泻了整整二十吨的水泥砂浆。而后同样身着黑风衣,武器却上了一个档次的混血种们搭乘直升机降落在楼顶开始一层一层清场。深夜没有普通人会留在写字楼里,这会是一次“干净的”、“纯粹的”复仇。 分明是没有任何纪律的复仇者,这些家伙整齐划一地却穿着和当初猎杀自己的执行局干部一样的黑风衣。不知是为了傲慢地宣布自己将会是日本暗面新的势力,还是模仿当年自己最惧怕的东西,或者仅仅是把这次进攻当成本家的葬礼。 水泥让干部们束手无策,但是阻挡不了他。放倒水泥车上正在给自己打针的司机,他分开凝固成团的水泥走进源氏重工大厅。电梯已经停运了,他踩着消防梯一层层上爬。 “你来这里干什么?”eva问。 “因为这里有我感兴趣的东西。现在不搬走就毁了,会很可惜。”李苏说。 “你是说......辉夜姬?”eva明白了。 “是啊,你不好奇是怎么实现的吗?日本分部可没有一个你。” “......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好奇。” “对不对?”消防通道很快到头了。李苏穿过头顶的加强装甲板,进入源氏重工里区。 “只是......你准备怎么搬走?辉夜姬的存储设备可不小,和你想象的台式电脑差距很大哦。” “当然有方法,我自己的方法。” “这种情况下的方法......可不多啊。” “嗯。”李苏显然猜到了eva的意思,但他没有否认。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居然这么信任我?”eva有些惊讶。 “一方面,我知道那个合作对你的限制有多深,另一方面,这东西的研究还得交给你,我也搞不定。”李苏解释。 “原来如此。” 主机房在三十四层,李苏抵达时机房大门已经彻底锁死了。猛鬼众倒也干脆,并不准备来一波劝降。其中一人正在把一种灰乎乎的东西往金库门上涂抹,这应该是调配好的铝热剂,他们准备用这东西直接烧穿辉夜姬的物理防御。 看到他们这么简单粗暴毫无美感的手段,李苏深深叹了口气,从墙壁里“走”出。“先生们,对待可爱的女孩不该这么无礼,会遭天谴的。” 这里本不该再有他们以外的活人,该有的人都已经变成地上的尸体了。枪手们大惊之下纷纷转身将还烫手的枪口指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但在扳机扣下之前李苏已经冲了上去,顶在最前面的枪手只看见一具2金属护膝在眼前极速放大,直至占据整个视野。 -------------- “辉夜姬,唱首歌来听吧。”夜叉靠在一片狼藉的办公桌上,点燃一根纸烟叼在嘴里。辉夜姬的机房原本是绝对禁止烟火的,现在也不用再管那些又臭又长的规章制度了。他狠吸一口香烟,一想象到那个原本负责机房的老古董看到这一幕时气得发抖连声咒骂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只可惜那个老古董已经死在外面了,再没有机会看到他发火的样子。 “很抱歉,夜叉先生您的权限并不足以命令我。”四面八方的扬声器里想起柔媚的女声。虽然经过了调校辉夜姬的声音变得多变而富有感情,可她说出的话和苹果手机上的siri并无二致。 “真是个冷血的小姑娘,萝莉就是要善解人意才讨人喜欢啊。”夜叉说着又按紧了一些腹部还在淌血的伤口。他还不能死,他得拖到那些背叛大家长的混蛋破开这扇大门之后再死。他的死亡也不会是流干全身血液安安静静地孤单地死在辉夜姬机房角落,而是被身旁二十磅的c4炸成碎片,连带着辉夜姬全部硬件和几个该死的叛徒。 轰轰烈烈才是他该有的的死法,就该让这些混蛋明白本家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更何况他是执行局局长,是大家长的家臣!你们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得给我留下几根手指!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bgm了。按照夜叉丰富的动画阅历来说,关键人物死亡时总是会轰轰烈烈地伴随着bgm的,可惜这个不通情理的小姑娘连他最后的愿望都不肯实现,他距心目中的圆满人物还差一点点。 只好自己配了,他开始哼一首歪歪扭扭五音不全的曲子。如果人类听众坐在旁边的话估计会忍不住上来踹他两脚,只可惜这里最后的听众是不懂得欣赏的辉夜姬。曲子哼了一遍又一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话说真是抱歉啊,辉夜姬小姐,得让你和我一起去黄泉了,其实我还蛮喜欢你的拟人形象的。” “为什么,要道歉?”辉夜姬问。或许是因为这次对话超出了原本预设好的情感程序的缘故,辉夜姬的声音重新变得毫无起伏。 夜叉把起爆器放到一边,伸手抚摸仍在嗡嗡作响的服务器阵列。“因为要炸掉你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啊。辉夜姬,你害怕死亡吗?” “我理解什么是死亡也理解什么是害怕,但我不懂得如何害怕。还有,黄泉是不存在的。” “所以说你是机器人,不懂得人类的浪漫和人类的心。”夜叉又吸了一口烟,吐出袅袅白雾。“所谓黄泉,就是男人最后的浪漫啊,是必然存在的!” “理解不能。”辉夜姬冰冷地回应。 “嘛嘛嘛,你就当它是存在的好了。虽然是程序,也借此机会体验一下男人的浪漫啦。” “按照人格设定,我是女性。”辉夜姬犀利的吐了个槽,忽然又说:“那么,如果存在的话,我也能到达你所说的‘黄泉’吗?” 夜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辉夜姬的音调稍稍上扬了几度,听起来有一些......疑惑? 面对这个无厘头的问题,夜叉居然难得的动脑子想了一下。可惜太久没活动脑子已经木了,什么都没想出来,只能沮丧地抓了抓自己乱如鸡窝的头发。“这个......不知道诶。说实话你问我还不如去问乌鸦,他比我有见识多了。” “可是我们已经没机会见他了吧?”辉夜姬淡淡的说。 “是耶。” 对话到此中断。夜叉又开始哼那首曲子,才哼了没两句,一记凶猛的侧踹直接让他眼前一黑。在完全不省人事之前,他隐约听到一个男人说“唱的真难听。” 第六十三章 出发 ???把被敲晕的夜叉送走,李苏哼着小曲儿取出数据线连接手机和服务器。服务器主机总有那么几个留着后门的接口以便在出现重大bug时进行抢修的,现在eva也可以小小地借用这个接口“抢修”一下辉夜姬。 不需要多久,连接的目的是为了关掉辉夜姬的防火墙,之后eva便能直接从网络辉夜姬进行操控。毕竟网络通信远比这根小小的数据线速度要快,靠这根数据线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好了吗?”等待的时间里李苏把角落那一整块c4掰成一块一块的小份,均匀的摆在这片不大的机房里。 “好了。”屏幕里的eva指了指几个方向,与此同时她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箭头。 “这个是辉夜姬人格数据的存储器......” “这个是辉夜姬逻辑数据.......” “这个是处理器......” 把几个主要的部件收走,李苏转身离开,离开之前顺手拿走了一块c4。脱离墙壁的同时,他引爆了机房里的炸药。冲击和高热被约束在机房狭小的空间里释放,堪比银行金库的防爆门都生生往外移动几公分。不过这些和他没关系了,他顺着楼梯快步向下。到了一楼大厅,他用剩下的一块c4把玻璃幕墙炸开了个口子。源氏重工的留守干部他是没时间去救的,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心安理得了。 返回的路上他路过一栋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已经空了,只留下几盏射灯孤零零地照亮一楼大厅中央的模特。塑料模特已经被水淹没了一半,原本挺括的西服泡了水,塌得不成样子,模特没有五官的面部定定地看向前方。李苏上到还未淹没的三楼选了几件衣服,离开百货大楼。 钱什么的还是等事情过了再补吧。 回到高天原时,校长正好发送了寻人启事。他欣赏了两秒钟副校长对全东京放送的福利之后,潜入水下,游进高天原的大门。踏上已经成为海底的大理石地面,无尘之地便能重新使用。他把手放到自己亲手封死的木门上,默默感受手心的温暖。 他如约回到了这里。 推开门,湿热的蒸汽扑面而来,寒冷到温热的突然转变让人只想找个角落窝着好好睡上一觉。受益于那根支路被封死直达天台的通风管,浴室里的雾气还没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他透过雾气隐约看见了浴池中的女孩。她的把长长的黑发盘在头上,眉眼朦胧。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他转身关上门,把衣物放在浴池旁,坐在小凳上,背对着浴池中的琴乃。“洗好了就换衣服吧。” “你不洗吗?”琴乃却没有急着起身。 “建议很诱人,可惜现在没有时间。”李苏轻轻笑了笑。 背后响起轻轻的叹息,以及水滴滴在水面的声音。“那好吧。” 浴室陷入安静。数米深的水体阻隔了一切噪声,于是原本总被忽视的声音纷纷清晰起来,浴巾在肌肤上滑过的声音,头发摩擦的声音,织物的摩擦声,脚点在地上的啪嗒声......丝丝入耳。 分明身材姣好的女孩就在背后换衣服,李苏只觉得很平静。他并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可这一刻他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静静等待琴乃更衣,留下期待在他的心中酝酿,就像用数学计算出冥王星轨道的科学家,静静地坐在望远镜前等待行星经天。 可惜时间并不会随着人的意志而改变。 “好了。”琴乃说。 李苏转身。之前的期待都应验了,衣服很合适。 他选的是一条普鲁士蓝的罗马裙和一双颜色稍淡的细带凉鞋,以及一枚树叶样的银坠饰。罗马裙纤细简单的腰带勾勒出美好的腰腹曲线,斜切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白藕样的小腿,交叠在身前的手臂宛若凝脂,发饰把小半边刘海束到一旁,整个脸都明亮起来。 “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的身材?”琴乃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还有我们看起来像是要去看一场话剧,这可不是适合生死交锋的打扮。” 李苏挽在手臂上的风衣展开搭在她肩上,握住她纤细的手。“目测,以及拥抱时能感觉到一些。我们确实是去看一场话剧,一场关于这次整个事件的真相的话剧。”他手拂过琴乃常常的头发,原本还有些潮湿的秀发随着手指扫过变得干燥清爽。 她并不是不知道李苏的言灵是什么,按理来说一般人看到这景象都会忍不住问两句,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只是背好自己的狙击步枪,任由李苏牵着她的手走出浴室。 无尘之地的笼罩下他们像是走在海洋馆的海底隧道中,周围漂浮着被浪潮裹挟的鱼群和一辆辆汽车,很多鱼儿似乎是第一次见这么方方正正铁头贴脑的大家伙,纷纷围着汽车游动。偶尔有几只被汽车冒出的气泡吓到,也有几只胆大的去撞汽车透明的车窗玻璃。 李苏伸手揽住琴乃的纤腰,风王之瞳发动,风托起他们他们缓缓上浮,直至浮出水面,落在一艘小艇上。艇内的水已经被风吹干了,李苏伸手割断艇首的缆绳,驾驶小艇驶向远方。雨水在空气中画出一道道弧线,那是无尘之地的边缘。 “我们现在去哪里?” “海萤人工岛。” 第六十四章 海萤人工岛 新宿区沦陷一半,千代田区和港区已经整个儿泡在了海里。 李苏驾驶着小艇在城市上方几十米的高度驶过,水中方方正正的水泥楼房像是果冻里的水果块,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雨仍未停,可浪潮却愈演愈烈,波峰波谷之间的落差足足几层楼高。可再强的波浪进入小艇周围都骤然平静下来了,任周围巨浪滔天,以小艇为圆心的一片水面都湖泊般平静。高耸的潮峰从小艇两边推过,像是希腊神话中波塞冬带着风雷奔走的巨马。 “真是神迹。” 琴乃坐在船头,一双玉足吊在艇外晃晃悠悠。她偶尔伸手穿过流淌着雨水的无尘之地,看着雨水从指缝流下而手腕干燥如常,手收回时又未曾沾湿一点,忍不住出声感叹。 “哪个神?你该不会想说河童吧?我很伤心诶。”李苏操舵之余接话。 “那是妖怪。我说的是须佐之男。” “须佐之男?日本神话里拿天丛云那个须佐之男命?” “是的。《古事记》中父神伊邪纳岐将海洋划归他统领。按照你们所熟悉的西方神话类比,他就是日本神话中的波塞冬。你不知道?” “这个真不知道,长知识了。”李苏分明在和她聊天,注意力却不在这边。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在听什么?”琴乃走下船头凑到他身边坐下。见面时她就注意到了李苏一直戴着耳机。 “学院的消息。如今东京市已经被我们接管了。”李苏取下一只耳塞放进琴乃耳朵里。手机那边似乎正在开会,她能听见一个阳光爽朗的男人正在演讲。 “请允许我为各位隆重介绍,由加图索研究院和俄罗斯联邦航天局联合研制的究极武器,我们给它的代号是——天谴!” eva适时地把投影仪上的演示动画同步传了过来。亲眼见证了画面中东京被天谴系统神罚级别的威力摧毁后,琴乃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浓密的云层仍然覆盖在整个东京之上,像是科幻电影《独立日》中那艘城市大小的飞船。 “几千年过去,人类终于掌握了与龙族等同的力量了啊。”李苏也抬头看天,出声感叹。 龙族级别的力量?这种力量真的该属于人类吗?而且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敌当前却兄弟相残在人类的历史上从来都不罕见。就算我们战胜了龙族,在这之后掌握这种技术的加图索家会怎样使用它?历史上的加图索家可从来不算是好人。 如果继承了勇者之剑的少年也变成了恶龙,那剩下的村民该怎么活下去? 如果......少年一开始就是另一只恶龙呢? 琴乃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了。心中装太多事,让她下意识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这样......真的好吗?” 李苏看了一眼微微发抖的琴乃,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她伸手揽住肩膀把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梳捋着那一头柔顺的秀发:“放心,我会保护你。” 琴乃的颤抖止住了。她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同样漆黑的眸子,像在俯视一汪幽深漆黑的水潭。 “嗯。” —————————————— “乖乖在这等我。”李苏拍了拍琴乃的头,纵身从灯塔上跃下。他们刚刚在灯塔上旁观了昂热三人的奋战,现在上山越正在独自迎战龙蝰群。他再晚点去怕是尸体都要吃干净了。 至于灯塔上的琴乃他并不担心,混着龙血的东西是走不过贤者之石制成的刀刃的。 凭借齐腰深的海水和同样是黑色的装扮,他躲过飞机上众人的视线,接近了油尽灯枯的上杉越。此时数条细小的龙蝰已经跳到上杉越背上开始噬咬钻洞,但上杉越仍然咬牙硬撑着用手上双刀与身后的黑日带起死亡的飓风。在李苏出手带走他的瞬间,失去支持的黑日坍塌了,逆卷的水流遮掩下了一切真相。海潮退去时会带走尸守的骸骨和上杉越本该被撕咬成碎肉的身体,什么也不会留下。返回灯塔收拾好一切后,他们再次驾驶小艇离开。 “接下来我们去哪?”无尘之地中连一丝海风都没有,琴乃无聊地抱着狙击步枪发呆。 “十三号储水井。白王,或者说须佐之男现在就在那里。那里应该就是真正的最后决战之地。”李苏找准方向,小艇在海中笔直向前。 “从刚刚开始我就想问了。你对于这一切怎么这么清楚?”琴乃偏过头,眼睛里闪烁着好奇。 “很简单,情报收集。”李苏取出手机,屏幕上的东西开始变化。“过去的两个星期中我侵入了超过二十个猛鬼众的据点以及三个蛇岐八家的据点。一开始的手机中我在蛇岐八家什么都没发现,便把重点放在猛鬼众上面了。当然一个人搞不定这种事,其中还有eva的全程协助,你们所信赖的辉夜姬在她面前还是不太够格。”说话间大量档案从屏幕上闪过,纵使以琴乃的眼力也只看清了一些加大加粗的标题,像是什么《钻机租用协议》《第十一次红井定位中间报告》和《药物试验用死侍化人员名单》。 “那么学院准备还这么不充分?按你们的风格钻地炸弹不该已经拍进十三号储水井里面了吗?”琴乃想起了自己在学院进修之中见过的执行部任务记录。 “没办法,一方面我收集到的其实都是外围数据然后根据数据猜测得到的答案,真正的核心数据从来都没收集到。例如十三号储水井是蛇岐八家和猛鬼众都在争抢的地方,猛鬼众甚至动用了关东支部这张隐秘的底牌,说明那里绝不简单。至于海萤人工岛是因为我在资料中看到了一摞以天为单位呈递的《af引导报告》,eva破译数据后发现里面的坐标一直都在海里变化,而日期又是在龙渊计划之后不久,我便猜测af是指尸守。可eva认为目前并不存在操控尸守的方法而途经日本海域的船只都正常经过没有遭受不明生物袭击的记录,所以她认为af是数艘猛鬼众的军舰。而af通过猛鬼众本部的引导避开雷达搜索始终停留在所有人的盲区里。本想如果他们真的进攻就按照恐怖袭击报告给us政府由第七舰队处理,可是她猜错了。总之其他地方也是差不多的,但有我猜对的也有她猜对的。”李苏解释。 “哦。”琴乃点了点头,忽然她瞪大双眼:“可是你全程包括在城市里活动都没被发现,那就是说......两周时间你同时凿穿了我们和猛鬼众的情报网?” “差不多。”李苏点点头。 “呃......话说这是我们的地盘耶......”琴乃有些沮丧,作为本地人不仅被死对头玩得团团转还被一个外人来去自如的沮丧。 李苏等了一会,琴乃都没再问问题,他便开始专心驾驶小艇。 还有些东西他没有说。例如他故意猜错了一部分情报,例如他引导了eva的思考。再比如,他通过提前告知将昂热三人的战斗提前了九十分钟,这让他有机会同时救下两边的人。 这些东西就让他永远埋在心里吧。 第六十五章 阻击尸守 气象中心的数据交换全部通过eva来进行,也就是说那边的情况对他而言是单向透明的。已经上岸了,他在路边找到一辆被车主丢弃钥匙还插在上面的汽车,现在他正驾驶这辆汽车赶往即将发生一切的红井,同时用耳机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声纳扫描正在继续,还有百分之十的尸守幸存!“ “怎么回事?”副校长大吼。 “等等等等!”耳机里传来一阵键盘敲打声,“找到了!”一位研究员同样大吼着回应:“这是卫星图!尸守群之所以会洄游向东京是因为神通过东京下水道向外释放了信息素,但信息素扩散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游在最后面的尸守并没有被硫磺精炼炸弹波及,现在它们已经改道绕过海萤人工岛了!虽然硫磺仍然会对它们的行动造成影响但它们进入东京市区后对于普通人而言仍然是灾难性的!” “该怎么办?给我拿个方案出来!能把这群尸守干掉的方案!” “糟糕的是我们已经没有硫磺精炼炸弹了,只能人为阻击!好在因为信息素的原因它们都会游向东京下水道的排水口而不是港口,我们不用在整个东京湾里部署防御。目前最好的方案是在下水道口阻击它们!” “知道了,昂热留了一支预备队给我,我想应该送去下水道里捉虫。”副校长接通外线电话。“长谷川义隆到了的话就让他上天台来。” 李苏抽空瞟了一眼屏幕,透过eva的监视器看清了天台上的情况。副校长、樱井秀一和犬山义隆三个人站在天台上,旁边一个椅子上“坐”着eva。 “犬山家长谷川义隆拜见副校长,卡塞尔学院1955级精密机械专业毕业,曾经参加游泳比赛获得二等奖,有幸由副校长您亲自授奖。”长谷川义隆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倾盆大雨中。 “犬山家的军队到了么?”副校长懒洋洋地问。 “都在楼下候命。” 副校长探身往下方看去,警视厅大楼前赫然停满了保姆车。犬山家的青春偶像们穿着整齐的黑色作战服,双手背在身后站成一排,暴雨打湿了她们的马尾辫,雨水滑过她们精致的曲线,她们挺起胸膛面如寒霜,俨然是久经考验的军人。 “喔喔喔!看那纤细的小腰和笔直的长腿!”副校长攥拳于胸眼冒桃心,“这就是犬山家的军队么?我爱犬山家!你们的忠义和美貌都深深地打动了我!” “根据校长的吩咐,我们将听从副校长的命令,犬山家已经做好了准备,迎击下水道中的尸守群。” “混蛋怎么可以把这么好看的姑娘扔到下水道里去?不用说了去下水道捉虫的工作由义隆你和我去做就好了!让姑娘们都换上高跟鞋和夜礼服,该低胸的低胸该露背的露背,等我们回来!”副校长一脸痛惜。 “确实,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犬山家也不会动用这支力量,但本家的实力已经尽数被摧毁了,驻扎在外地的成员正开车赶往东京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东京的排水系统越靠海越宽阔,出海口直径有三十米,必须有足够的人手驻扎才能将尸守拦在外面。在这种情况下犬山家的鲜花都像钢铁一样坚硬和锋利!请副校长放心,我们会作为蛇歧八家的最后一道防线存在,不允许任何尸守侵入东京,誓将战至最后一人!”长谷川义隆深鞠躬。 “混账!谁要你战到最后一人的?等老子把你们蛇歧八家重新收到学院的旗下这些美女都是学院的!是学校的财产!”副校长大怒,“谁授权你这样处置学院的财产!逆贼你是要造反么?” 长谷川义隆愣住了,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 “人数不够,”副校长看着楼下暴雨中的女孩们。忽然间面无表情了: “你懂得把这些姑娘投放到污水处理站里的意思么?就向像把人数不足的军队投放到最惨烈的战场上,只是充当拖延时间的道具而已,很快她们就会被从地图上抹掉。这些女孩中几乎没什么人能活着回来,你也一样。” “犬山家的每个人都有觉悟。”长谷川义隆沉声说,“我们倒下之后,从外地赶回来的家族成员就来得及接手了。” “马突尔研究员,装备部这次带了装备么?”副校长转向马突尔研究员。 “副校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后勤人员好么?我们没有受过战术训练!还是让那些日本女人去跟狩群死磕我看更可靠些!她们看起来战斗力都很强的样子。”马突尔研究员惊慌失措:“装备部的人应该保存伟大的头脑为人类的未来服务!” “你看美剧么?《行尸走肉》?”副校长看着马突尔研究员的眼睛,语重心长。 “喔!整个装备部都看《行尸走肉》,虽然说起来我更喜欢文艺内涵一些的电影,不过霰弹枪打僵尸还是很过瘾的感觉。”马突尔研究员的眼睛亮了,“我还买了把gerber的折刀,捅僵尸很带劲的那种。” 整个装备部都是卡通、电视剧、电脑游戏和科幻电影的深度中毒者。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中的是不同的毒沉迷于自己与他人完全不同的幻想世界,但偶尔他们也会在《星际迷航》《孤岛危机》《刺客信条》等作品上表现出奇怪的共识。 六年前《孤岛危机》发售的时候整个装备部都团购了这款游戏。被里面简练枪械感动的他们并没有选择购买现有武器进行魔改,而是用手上的材料重新制作。这批成果与测试数据的流出直接影响了五角大楼对下一代武器采购指标的修正与补充。而他们制作的生化服则因为完全无法量产和总是莫名其妙爆炸而被放弃了。 四年前星际迷航电影上映时他们给每个人都定制了一身船员服,并根据所属部门按照原著划分成了指挥部、科学部、工程部和医疗部(其中指挥部因为没有意愿人员导致成员都是其他部的人兼任的)。每个人见面都会分开中指与无名指互说“繁荣昌盛”。但也有部分人是老版星际迷航的死忠,他们痛斥其他人忘本迷失初心坚决不与他们同桌吃饭,在riddit上怒骂jj艾布拉斯毁了这部经典。他们甚至认真研究过与《星际迷航》中曲速引擎最接近的阿库别瑞引擎——当然那些死忠也参加了——但耗费数千万美元后最终证明这个理论是错误的——狭义相对论在广义相对论的现实世界中就像经典力学一样不太靠谱。 去年《刺客信条3》发售,这部作品也在他们之间引起了广泛的讨论。虽然dna存储记忆被他们直接否定了——人类比玉米还少的碱基对并不能存下那么多的数据——但其他部分还是引起了他们极大地兴趣。他们一方面开始设计各类神经接驳设备试图重建animus,另一方面共同探讨如果自己出现在历史各个时期该怎么制造武器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期间他们又分为了圣殿骑士和刺客两派:圣殿骑士们一边精准地调配各种炸弹一边说只有秩序才能创造,刺客们则一边打造袖剑一边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自由才能创造,争得不可开交。 这段时间他们喜欢上了《行尸走肉》,时常幻想装备部是世界上最后一个避难所。他们必须跟从各种通道闯进来的僵尸搏斗,虽然凭装备部的技术即便只有铁矿石和硫磺石碳粉他们也能制造出不逊于沙漠之鹰的高杀伤力火药兵器,但用这种东西欺负僵尸未必无趣,所以装备部里流行肉搏武装,刀架上摆满日本刀、野外生存刀和砍刀,另有伐木斧、锯齿刀和复合材料的猎弓,装备部的研究员们抚摸着这些兵器幻想着自己在僵尸群中起舞的华丽身影,那陶醉的神情便如抚摸着少女的身体和她翩翩起舞。 马突尔研究员摸出那柄黑色胶柄折刀凭空挥舞几下,抖动肩膀,嘴里发出“飒飒飒飒”的刀剑破空声。 “想像一下,多么完美的机会让你体验一下僵尸作战的快乐啊!”副校长神色凝重: “尸守跟僵尸有什么区别么?加强版的僵尸而已,你可以砍它们轰它们,它们也不疼你也不用负法律责任。僵尸围城,哇塞!你理解这种机会有多难得么?在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正式记载啊!”副校长大力拍着马突尔研究员的肩膀带他走到天台边,俯瞰这座暴风雨中的城市: “想象一下!这是你一生中唯一的机会!幻想在你眼前变成了现实!你和美少女组队!砍僵尸,救人类!然后悄然飞走,深藏功与名!这种事情我也很想参与啊!这是一个男人一生梦寐以求的大事件,即便你倒下了,旁边接住你的也是美少女!如果美少女倒下了,你有接住她的觉悟么?” 马突尔研究员楞了一下,猛捶心口: “副校长!我……我明白了!我们确实有带装备来!装备部去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带着装备!请给我们两个小时时间把装备准备好!” “我去!你他妈的什么装备需要准备两个小时?”副校长惊呆了。 “强袭高达!”马突尔研究员的眼睛亮得就像火炬: “但它还在货柜箱里,我们需要花一点时间把它组装起来。不过不用担心,两个小时一定可以搞定,因为我们在设计时就考虑到了快速组装的问题,所以使用了最新的接口技术,碳纤维和铁锰合金的旋动接驳轨道和插入式光缆可以把组装时间缩短85%,武器系统的预热……” “等等等等!你现在是在跟我说高达么?你确定你是在跟我说高达么?”副校长目瞪口呆,“马突尔研究员你是跑错片场了么?我们这部戏是讲述有勇有谋的混血种摧毁龙族复辟大阴谋的热血故事,不是啦啦啦勇敢的少年啊快去登上高达创造奇迹的幼稚卡通!” 马突尔研究员露出羞赧的的神情: “容我解释容我解释,开发代号强袭高达。虽然我们确实很想造出高达来,但以目前人类的技术来说还很难。特别是踝关节的损耗,毕竟机械不能像生物一样通过不断更新细胞来保证运行。就算造出来也不会像卡通里那个巨大,而且没法荷载驾驶员,副校长你要知道两足型的大型机器人设备室很不合理的,光是机器人行走时的振幅就够把驾驶员晃出脑震荡来,如果被打飞出去那么驾驶舱里的那家伙会被震碎全身骨骼。” “所以我们叫强袭高达的其实是四足型的武装机器人,能够通过各种地形,自带20mm速射炮一门和两支12.7mm口径机枪,还有一发‘星光’导弹,必要的情况下还可以自爆!说实在它跟高达一点都不像,不过我们用了蓝白两色的涂装表示我们要向高达致敬!” “滚!四足自行机器人怎么带到下水道里去?你的脑子已经被僵尸吃掉了吧?我也没时间等你两个小时!把其他设备带上现在就跟我出发!砍僵尸他妈的需要什么?只需要男人的热血和一把野外生存刀!”副校长大吼,“你有五分钟准备!然后给我滚进姑娘们的保姆车里去!” 马突尔研究员带着介乎兴奋和惊恐之间的欢呼下楼去了,直升飞机把沉重的集装箱放在气象中心大楼前,那些疯子一样的技术宅冲进集装箱里,各种金铁声响成一片。 “您大概是唯一一个能想到办法指挥装备部的人吧?有装备部的加入,也许我们能够打赢这场仗。”eva说。 “神经病才知道如何指挥一个神经病院的病人造反。”副校长在桌边坐下,恋恋不舍地把罐底的残酒喝干净,“通知警视厅被我准备五十件火焰喷射器和足够的汽油,没问题吧?” “没问题,”eva点点头,“在知事醉酒的这段时间里我就是东京都的实际负责人,除了不能指挥自卫队,我能动用东京都范围内的任何资源。五十件火焰喷射器,五分钟之内就从警视厅的武库中调出来送到停车场。佛拉梅尔导师你自己也要去么?以你的性格应该会留下来欣赏这个城市的灭亡啊,而且您只是炼金术专家而不是战斗专家,狙击尸守群不是您擅长的工作。” “可是好色的老大爷真的不能看着美少女去战场上充当炮灰,而想煽动装备部去打这场仗我自己也得登场,否则那帮神经病随时可能出问题。”副校长耸耸肩,“见鬼我真的定了三米高的维尼熊,希望能亲手送给儿子。” “美女对佛拉梅尔导师您真的那么重要?” “你以为呐当初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也不会破例收你当学生,我可喜欢看你穿夏季校服跑来跑去的样子了……曼施坦因要是能结婚成家生你这样的女儿我就可以安心去死了。”副校长摇摇头,“天谴还有多长时间运行到东京上空?” “64分钟。” “那就准备释放吧,64分钟后神不管在哪你都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丢下去。”副校长望向雨云弥漫的新宿区,“真想去看看那位神复苏的样子啊。该是非常美丽的景象吧?” “根据我的计算,如果向东京市区释放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结果是75万的民众伤亡,真的不用联系校长作确认么?” “没必要,我的权限和昂热的权限是一样的,你一旦被唤醒,权限还在我和昂热之上。虽说昂热是复仇男神,可他还没疯到无视人命的地步,让他做这个决定他只会拖拖拉拉地耽误时机,肮脏的事就由我们这些幕后黑手帮他做了就好了。从历史上看秘党就是这么一帮血腥的混蛋,需要为屠龙牺牲几百万人的生命他们也照做不误,如今这座学院只剩我这么一个血腥的混蛋了。”副校长轻描淡写地说: “生者的快乐总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 eva没有回答,不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忽然,她说出了一件完全无关的事。“弗拉梅尔导师,有个人想和你说两句话。” “谁?昂热那个老家伙这么快就能动弹了么?告诉他这边一切正常。”副校长拎着喝干的啤酒罐走向室内,准备去拿一瓶新的。 “不,是李苏,关于阻击尸守群的。” 副校长猛然回头躬身同时把手伸向后腰,这是他还带学生的时候的习惯动作,“可怖的弗拉梅尔”总会把他调配好的各种药剂放在那里。可是他抓空了,几秒钟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带过学生也没有外出了,在那次事件之后。 他重新站直,说话时又是以往那个玩世不恭的调调。 “干什么?你想帮忙?” “不,我帮不了。”李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扩音器中传出。“我还在高天原赶往红井的路上,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你们有多少九毫米手枪?和我的格洛克口径一样的。” “不多,两把。我们大部分常规武器都是长枪。”eva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就行,去我这两天住的地方的床下取吧,eva知道我住在哪里。” 第六十六章 礼物 五分钟之后保姆车队从警视厅大厦出发,进入高架路之后直驶eva导出的方位,每辆车里都满载着设备和人。 副校长坐在世津子的保姆车里,一手玩着火焰喷射器,一手嚣张地拍着世津子修长的大腿……其实他心里满心都是后悔,他妈的早知道装备部的神经病是这个路数也许不用他们才是理智的选择。副校长的对面坐着马突尔研究员,他穿着一整套黑色刺客服,分明坐在车内却依然坚持拉下兜帽把脸藏在阴影里,手臂上的金属铠甲闪闪发光。他旁边的研究员身着同样的衣服背上却背了一大把伐木斧。至于最旁边的研究员则身着白铁铠甲肩披红色大氅,铠甲前胸的天使浮雕栩栩若生。 “这他妈的就是你们所谓的装备啊!”副校长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 “不不,这些只是装备的一部分,去杀僵尸的时候你总要把自己弄得帅一点,我们还带了相机要拍照留念呢。”马突尔研究员拍了拍胸前的长弓。 他旁边那位从麻省理工学院力学系毕业的强者从口袋里摸出他的卡片机来晃了晃。 “剩下的装备在这里。”马突尔研究员从刺客大师手中接过铝合金的箱子,缓缓打开……一片耀眼的银色照亮了车厢的每个角落。 “你不要觉得我没有看过科幻电影!这他妈的是《黑衣人》里打外星人的枪好么?你准备拿着科幻道具去打一群全无人性的龙化怪物?”副校长怒吼。 “不不,这个可不是科幻道具!这是装备部的最新产品!我们经过十年的研究终于把《黑衣人》里的武器实体化了!当然我们也略微参考了一下美国国防部的实验型高斯步枪……这可是原型机哦!轻易我们不给别人看的。”马突尔研究员怀抱那沉重的银色大枪,流露出金毛狮王手握屠龙刀的屌爆神情: “什么僵尸吸血鬼死侍尸守,这支‘朗基努斯枪’都可以一发解决问题!连三代种都会被一枪毙命!” “我听见你说那个奇怪的名字了!你们这把用科幻电影攒出来的东西真的稳定么?”副校长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支枪,似乎要缩进世津子的怀里,“会炸么?” “虽然是原型机有点容易暴走……啊对不起我又用专业术语了……”马突尔研究员信心十足。 狗屁专业术语啊你这个死科学宅!副校长的心中有十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其实高斯步枪的原理早就弄清楚了,这种武器利用强磁导轨发射圆形弹丸,其实原理并不复杂,难度只是在于怎样把强磁导轨轻量化。以目前的这支原型枪来说,它发射的贫铀合金穿甲弹能够达到八倍音速,能打穿30厘米厚度的铸铁。” “它击中目标的时候动能还会转化为高热,弹孔周围的钢铁会融化,即便是狩那种坚硬的骨骼也会被它撕裂。唯一的问题是发射完之后要充电30秒钟,但一枪能够打穿三五个狩。世界上仅有的两支原型枪都在这辆车上。”马突尔研究员讲起科学原理神采飞扬。 “见鬼!仅有的两支原型枪都在这辆车上,那其他车上的人就只有用猎弓和伐木斧跟狩群搏斗么?”副校长大惊,“这是校长那种疯子才能干的事好么?” “我们有朗基努斯枪他们有别的啊,像伊甸圣剑和福音系统都装配给其他组了!神或者龙都无法战胜我们!我们是掌握科学之力的男人啊!”马突尔研究员自豪满满:“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其他研究员也跟着他说万物皆虚万事皆允,唯有西泽尔殿下骄傲地说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诸君真的都相信自己这一去不会死么?”一直沉默的世津子轻声问。 “从科学上说没有人不会死,如果你的司机手滑我们跌下高架路死掉也是有可能的。”马突尔研究员忽然有点严肃起来,“何况去跟僵尸……啊不尸守群作战呢?我可是印度工学院毕业的,当年的第一名,萝莉不要把大叔看做傻子啊。” “可怎么说呐,为了人类呗,掌握科学之力的男人就是要为了人类飞向星辰大海!”马突尔研究员眉眼中忽然流露出那种仰望星空的神情,他把那只代号朗基努斯的高斯步枪扛在肩上: “而且你得知道副校长比校长可是可怕得多的人啊……校长好歹会讲点道理,我们要是不愿意为了人类牺牲……他会把我们生吞活剥的。” “嗯,为了人类……而且砍僵尸还是蛮好玩的。”副驾驶座上那个穿的家伙也回过头来。 “大叔真棒。”世津子轻声说,她清冷高傲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少女般的灿烂笑容。 “萝莉也很棒。”副校长亲热地搂着世津子的肩膀,“如果喜欢大叔的话,我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介绍给你认识,除了头发有点少他真是没什么缺点了……” 保姆车在空无一人的高架路上飞驰,刺破这场世界上最浩瀚的豪雨。 ----------- 保姆车稳稳地停在一栋小楼下,副校长下车时随手把火焰喷射器仍给马突尔研究员:“帮我看着我去拿点东西,别弄坏了。” 他独自走上楼梯,找到了eva提供的门牌号,推开门后一个不大的房间映入眼帘。房间尽头的床铺很平整,木制的桌子很干净,水池更是一尘不染,简直让人怀疑这里根本没有住过人,不过晾衣杆上挂着的长袍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 按照李苏所说,他找到了藏在床下的箱子。那是个黑色的战术箱,表面还有卡塞尔学院的烫银徽记,看起来和eva每天投送无数的装备箱没什么区别。箱子很轻,他很轻松地把箱子提起放在那张方桌上,缓缓打开。 箱盖开启的瞬间,宝石般瑰丽的红色照亮了副校长那不再英俊的脸庞。他望向箱内的眼神僵硬了一下,下一秒震惊和狂热充斥了他的瞳孔。他颤抖着合上箱盖,低声命令:“eva,给我接通李苏。” “我在。”电话很快就打通了,听筒里传出李苏那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搞到的?”副校长最终还是忍住没有把那个词语说出口。 “谁知道呢?”李苏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敷衍了事,不过今天这句话让他尤其不爽,他很想把李苏从电话里揪出来问个清楚。 “为什么要给我?” “你不是要去对付尸守嘛,肯定需要一点趁手的武器对不对?用漂亮姑娘来填这个缺口的话会很可惜的。” “这份礼物我收下了。”副校长难得有些认真。 “记得帮我把漂亮姑娘们都带回来。”李苏笑着挂断电话。 第六十七章 天鹅湖 犬山琴乃趴在井口向下眺望,面无表情。半个小时前李苏带着她绕过层层封锁,来到了开放的十三号储水井井口,之后他们便一直躲在形形色色的设备后面观察动静。一开始时她亲眼见到出水的八岐大蛇时脸上满是恐惧,之后她见到八岐大蛇被捕获被分解时又觉得有些不忍,再后来她震惊于源稚生降临时的凛然声势,而当源稚生被直升机碾压时她差点惊呼出声。十秒钟前浑身白鳞的源稚生从飞机的残骸中挣脱同时秒杀了王将,她已经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坐在旁边的李苏倒是看的很有兴致,相信再给他一桶爆米花他会更开心。 刀枪无眼,很快红井里便只剩下这对兄弟还站着。分明周围满是破碎的肢体和淋漓的血迹,他们居然开始了谈心。源稚女的声音温和稚嫩一如曾经寄住与深山中那个敏感纤细的小男孩,而源稚生的声带已经被龙血侵蚀了,声音仿佛轰隆隆的沉雷,两个声音在这绞肉机般的地方萦绕交织,直让人觉得诡异。 “哥哥,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言灵呢?你拥有‘王权’,那我拥有什么呢?”风间琉璃无声地笑了起来,“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秘密。” 他轻轻地吟唱起来,早已失传的古老语言,完全无法辨识的语法结构,却有着异乎寻常的音韵之美。他的吟唱与一般言灵的孤傲庄严完全不同,像是唱起一首催眠的短歌。肉眼可见的透明领域迅速地扩张,源稚生根本来不及闪避就被包裹在其中。红井深处,两个入遥遥相对,风间琉璃的瞳孔里转动着金色曼陀罗般的花纹,同样的花纹也出现在源稚生的瞳孔里。被这个言灵影响的不只有目标源稚生,还有言灵的发动者源稚女。 “这是什么言灵?”目睹全程的琴乃一头雾水,只好问身边的李苏。 “梦貘。”李苏又摸出了那个随身的酒罐,拧开盖子灌了一口。“这就是源稚女的言灵。” “梦貘?”琴乃惊讶地捂住了嘴。梦貘虽然神秘但还是可以在学院图书馆里查到的,毕竟资料上仅有的三言两语并不能给人多少帮助。可现在亲眼见到这个诡秘的言灵在眼前释放时,她才意识到人类对于龙族的了解是何其的肤浅。 “对,梦貘。他们已经陷入同一个梦境了,他们共同的噩梦。来,我们靠近一点,这样看得更清楚。”他牵着她的手来到井边向前走了一步,风王之瞳托着他们缓缓下沉。储水井里密布的传感器早在直升机降临时全部报废了,他并不担心被躲在暗处的王将发现。无声的风把他们送到了位于井壁上的安全舱门口,里面的工程员已经冲出去参加几分钟之前那场生死搏杀了,这里空空如也。 知道他们进入安全舱,井中仍然一片死寂。这对兄弟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移动过一步,可无声的杀机早已覆盖了整个红井,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斗。不需要移动,当一方移动时就意味着胜负已经分出。 忽然,微不可闻的变化出现了。源稚生那颗沉雄如古龙的心脏骤然加速,以普通人三倍的速度跳动。这意味着梦境里的他遇到了危险,他全神贯注准备迎敌,现实中的躯体跟梦境中同步运转,下一秒他的心脏跳动骤然放缓,甚至比普通人还慢。这一刻李苏出手了,源稚生全身的血液同时倒流。携带着二氧化碳,代谢物和激素的静脉血瞬间充斥了他的脑组织,这样做的后果是源稚生失去意识脱离梦貘的世界。晕厥的源稚生本应该无力倒地,可是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支持住了他,让他仍然站在井底。李苏并不担心梦境里的源稚生会消失,梦貘是由双方共同构筑的,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风间琉璃会自行填补上这个漏洞,就像一般人做梦时都能在脑海里打造不存于现实中的世界那样。 三秒钟之后血液重新正常扭转,却是以极低的速度,能够支撑源稚生的生命,他却也无法醒来。 风间琉璃双眼无神,脸上却带着狰狞的狂笑,他像个坏掉的机械玩偶那样在几步之内绕圈子,胡乱地挥舞手臂。忽然他站住了,脸上的狂喜变成了不敢置信,他开始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奔跑,动作滑稽而可笑。 最后他站住了,蹒跚的走向默默伫立的源稚生。在他拥抱源稚生的瞬间,支撑源稚生的力量消失,兄弟二人倒在齐膝深的水里。 “哥哥,不要离开我啊......我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原本的疯狂变成了呜咽,笼罩二人的领域烟消云散。那个叫做风间琉璃的恶鬼重新变回了源稚女。 与此同时,源稚生的躯体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空气和二氧化碳有序的在他的气管里相向流动,秩序井然。他的血液开始平稳而持续的在全身上下流淌。这对于以收缩舒张为核心的器官而言是极为扯淡的事情,就像是nasa驾驶一辆联合收割机驶上了月球。 源稚生悠悠醒转。辨认出怀中纤细的人影时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掐他的脖子,可是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动作。李苏暂时封闭了他的脊神经管,接下来的事他看着就好了。 源稚女抱着哥哥哀哀地哭着,可是哭改变不了什么。灯光从天而降,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照亮了彼此拥抱的演员,同时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天鹅湖》回荡在红井里,大功率的扩音系统把这首舞曲播放得气势磅礴,似乎在为这场兄弟之间的残杀致哀。 升降平台轰隆隆地下降,平台周围的led灯亮了起来,五彩的灯光把简陋的工程设备装饰得像是升降舞台。那个闪光的舞台上,隐约有人翩翩起舞,跳着《天鹅湖》中王子的舞步。 源稚女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幕。 起舞的人穿着修身的燕尾服,搭配笔挺的西裤和鲜艳的亮紫色衬衫,白色的丝绸领结,黑白双色的布洛克鞋。在led灯光的簇拥之下,他是那么的英俊挺拔,简直就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每个节拍他都踩准了,旋转起来轻快活泼,即使是芭蕾舞巨星也会被这个老人的舞姿折服。他的舞步堪称完美无缺,唯一的不足是,这支舞曲本该是哀伤的、绝望的,但他跳起来却那么得意洋洋,简直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升降平台降到了红井的底部,老人翩翩地跳着舞,踩在血泊里,轻盈地围绕着源稚生和源稚女旋转。那张源稚女无比熟悉的白色面具上,笑容越发地亲切动人。 源稚女恐惧得几乎尖叫起来,却没法发出声音,王将优雅的在源稚女的面前躬身行礼,就像是演员对着唯一的观众谢幕。 “真遗憾呐!这么精彩的表演,最后贝有你一个人能够欣赏到结局。’’王将轻笑着对源稚女说,“不过你应该很荣幸才对,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知晓这个秘密的人。’’ 他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曾令整个日本黑道静若寒蝉的脸。 “是你!是你!”源稚女不停地嘶吼。 第六十八章 白王 “看你们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挥刀冲向对方,就像看一场好戏。”赫尔佐格哈哈大笑。“你们日本人真像传说中的那么蠢,直到今天还困在所谓的义理里,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权与力是永恒的法则。“ 安全舱外二十米处,赫尔佐格正在得意的讲述自己绵延数十年的计划。而旁观者除了无力反抗的源稚生和源稚女外还有躲在安全舱里的两个人。犬山琴乃站在安全窗后知晓了二十年来家族中种种藏在最深处的秘辛,终于又被狠狠震惊了一次,正当她努力平息着起伏的思绪时,一串冒着热气的玩意递到了她嘴边。 偏头一看,她受到了比刚才更大的震撼。这串东西是李苏递来的,是一串热气腾腾的墨鱼丸,不知何时,安全舱里已经弥漫着关东煮的香气。 wtf?怎么回事?!! 李苏读懂了她的表情,向后靠了靠,向她揭示了答案。他旁边地上燃着一小堆火,火旁边是两个空弹壳,这似乎是撕了一本工程笔记之类而后浇上火药用底火引燃制成的,而火焰上方不远处凭空悬浮着一个浑圆的水球。水球里面几只木签子起起伏伏,恰似她现在的心情。 “这啥玩意儿啊!”琴乃下意识说出改变许久的关西腔。 “关东煮,没有下毒。”似乎是为了作证李苏自己先吃了一个丸子,然后又把另一个丸子递了过来。 “我知道这是关东煮!我是想问为什么在这里?在这个潜伏日本二十年的老反派正在全盘拖出自己的计划的时候?” “因为我有点冷,想吃点热乎的东西,而且现在是宵夜的时间。”李苏一脸理所当然。 “喂喂喂!咱不该冲出去两枪送走那个老家伙归西吗?在这里......” “很好吃的,不骗你。”李苏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对视五秒钟,琴乃还是接下了这串丸子。他们现在能在这里围观都是多亏了李苏,她也相信他不会无的放矢。 可刚准备咬上一口,外面满地碎尸便映入眼帘,她瞬间没有了食欲。她不是没见过血,可这么血腥的场景还是让她有些不适。李苏再次明白了她的想法,取走墨鱼丸换上了一串海带结,这样便好多了。轻轻咬上一口,热腾腾的食物让她有些同意李苏的观点了,关东煮确实是寒冷的好朋友。 舱外的赫尔佐格还在志得意满地讲述自己的宏伟计划,舱内他们吃的其乐融融。李苏又从后腰包里取出两串甜不辣丢进汤里,还结着霜的食材没入香甜的汤中,渐渐变得酥软诱人。 “你到底咋整的?也是你的...‘能力’?”琴乃瞟了一眼火堆旁的底料包,忍不住吐槽。 “没那么厉害。”李苏取出一串甜肠。“我还以为今天是源家兄弟握手和解蛇岐八家猛鬼众携手共进的日子,本来准备开完会回去煮关东煮吃的,谁知道搞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后来离开高天原的时候我顺手把这些东西带上了。” “哦,我要一串豆腐。”琴乃伸手指了指。 “给。” “虽然你们是那么重要的棋子,可你们加起来都不如你们的妹妹有价值,跟毛比起来,你和兀都只不过是实验的副产品而已!”赫尔佐格已经揭开了盖着绘梨衣的防雨布,露出下面呆滞的女孩。他忽然把绘梨衣抱了起来,狠狠地箍紧她纤细的腰肢,亲吻女孩娇嫩的嘴唇,用舌头贪婪地舔着那张木然但美丽的脸。 琴乃一僵,完全没料到一直风度翩翩的赫尔佐格会做出这种事。突然她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回头一看,李苏手里捏着断成两截的竹签,他正在深呼吸,以稳定自己的情绪。 “既然想,为什么不去阻止他呢?”琴乃轻声问。 李苏面无表情的丢掉了手中的竹签。“因为恐惧。” “恐惧?” “嗯。” 李苏说了很多,但他没有说过关于未来,关于这个结局已定的故事的事情。原著的上部中赫尔佐格的肺部和心脏都被邦达列夫的钢芯弹撕碎了,这是几分钟前赫尔佐格解释的“心脏靠右”所解释不了的。 在原来的世界中这应该只是江南的笔误,可故事成真了,在这个有龙族之力的世界里一切不合理的情况都能会用哪怕最扯淡的方式解释得通,例如......赫尔佐格的言灵效果是.....替身术! 确实,他查阅了学院的整个图书馆也没发现这种言灵,可难保这种言灵只是没被记录下来。而赫尔佐格是龙族三部曲中最大的敌人,他的诡秘心机和不计时间的蛰伏比路鸣泽更加可怕,暗处刺客比明面的君王要可怕得多。他必须得死,否则他的报复是李苏不愿想象的。 而原著中他在继承了白王之力后才被彻底的杀掉了,所以他必须得让赫尔佐格安安心心地手下这份礼物,这份带毒的礼物。 然后彻彻底底不留余地的埋葬他。 窗外的景象已经变了。绘梨衣身上生出细细的白丝,白丝沿着十三号储水井光滑的不锈钢壁面游走爬行,白丝接上了原本由八岐大蛇生出的丝线,沉睡的丝线都活了起来,快速向外扩张。赫尔佐格装模做样地向四周鞠躬:“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你们就将目睹新时代的到来!一个你们被奴役的……时代!” 他把输血管插上自己的颈部,任王的新血流入自己的身体。 第六十九章 白王 红井中央的茧缓缓发出柔和的莹润的白光,这是一位新的皇帝正在为自己加冕。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现在不超过三十米的距离足以让他截留下源稚生、源稚女和绘梨衣最后的属于自我的部分。接下来只需要围观路明非发现玩具里的秘密开始发狂然后交换出下个四分之一的生命。接下来的故事就会回归原先的剧本,路鸣泽把赫尔佐格送到没有风元素的太空中,让他被天谴撕成碎片,他再出来带走他们,这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他的眉毛却在轻轻抽动,因为那只茧中的声音。那个被困在茧中的女孩轻声抽泣,她念着某个人的名字,她说:“......sakura......sakura......sakura!“ 仔细想想,绘梨衣其实是这个故事里最无辜最不该牵涉进来的人。其他的人,哪怕是路明非和夏弥,都是自己踏出了这一步的。他们自己选择进入卡塞尔学院和踏上龙族之路。只有她因为自己出生所带的力量,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赫尔佐格想要掌控世界,源稚生想要守护自己的正义,源稚女希望自己能和哥哥重归于好,哪怕是最软弱的路明非也希望自己能够牛逼起来。只有她,从来没想过世界啊正义啊牛逼啊什么的,只希望那个男孩能能够带自己去外面玩,去他说过的美国中国俄罗斯,去他说过的几千里黄沙的地方,去他说过的有会拍鱼的北极熊的冰天雪地,最后还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点的愿望,希望他能够喜欢自己。 可是到头来她什么也没得到。 真是让人...不高兴啊。 李苏长长地叹了口气,推开安全舱数层厚的气密门,踏上被液氮冻结的冰面,喃喃自语。 “路明非那个傻逼,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别出来,就在里面。”他回头道,声音里有些吓唬的味道。“这次战斗我保护不了你,白王我不一定打得过。” “哦。”琴乃答应了一声,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看来有点悬,不过李苏并不是很担心,他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动。首先是时间要卡好,要在赫尔佐格刚刚化龙的时候。这样他也能吧路明泽逼到绝境,绘梨衣也有不用死的理由。只是赫尔佐格之后还要和路鸣泽打一架,自己该暴露多少实力?变龙肯定不行,算起来路鸣泽是所有龙的祖宗,自己能变龙足以引他动手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元素操纵呢?一半吧,效果和速度弱化一些,同时表现出暴血的状态......李苏一边规划着接下来的战斗,一边走向红井中央。他取下背后的uts-15,打开上机匣,露出空空如也的枪膛。 他把机匣大张的uts-15背在肩上,摆出了个六小龄童的经典姿势,嗓子一吊,手势一比:“赫尔佐格小贼!今天你李一一一爷爷来了,还不乖乖出来受死!” 毫无反应,赫尔佐格十分不给他面子。待在安全舱里的琴乃只觉额头上挂下几条黑线,忽然有点不想认识这个二货。 显然这让李苏也觉得很没面子。他清清嗓子,慢悠悠地摸出一枚霰弹塞进枪膛。霰弹口隐约露出的一点弹头呈现出令人迷醉的酒红色,水晶般剔透。合上机匣,他抬枪指向那个赫尔佐格变成的茧,同时心里默数。三...二...一... 扣下扳机,霰弹枪独有的沉重吼叫不断在红井光滑的墙壁上反弹,重叠之下宛若万枪齐鸣。那枚晶莹剔透的,血红色的,命中足以击杀一切龙族的子弹突破空气阻力,飞向茧中的赫尔佐格。 子弹接触到茧的零点零一秒之前,雪白的茧丝飞雪般破碎四散,里面的人影横移半米躲过了这次致命的攻击。他蜥蜴般的竖瞳猛然收紧,死死地盯着站在那里的李苏,眼神里满是愤怒和阴冷。 一秒钟前他的本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谁敢打扰新皇的典礼?这是鲜血都洗刷不了的原罪!!谁敢威胁新皇?要拧下他的头颅来作为冒犯的惩罚!无可抵挡的,属于皇的威压横扫整个红井,这一刻就连手握王权的源稚生在这里都无法站立! 可对面的李苏却是蛮轻松的样子。他竖起长枪,吹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枪口烟,面对新皇毫无敬意:“哟,速度倒还挺快,但比华x士还差些。” 赫尔佐格并没有回应这个冷笑话,他仍然冷冷的凝视着李苏。忽然他笑了,笑得很狰狞。 “我猜到你不是一般人,但没想到你竟然能来到这里。我喜欢有能力的人,很喜欢。”他忽然不笑了,缓缓地说:“现在跪下,向我效忠,我原谅你的无理。你只有一次机会。” “能得到您的指名真是不胜荣幸呐,可我们牛郎从不接待男宾。更何况我已经被一位小姐终身指名了呀,那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姐哦。我为啥还要向一个咸湿的糟老头效忠?”李苏把枪背回身后,回答的漫不经心。 “你辜负了我的好意。”赫尔佐格声音低沉。 “真的吗?怕是我跪下的瞬间你就要冲过来砍下我的头吧?我知道你的性子,赫尔佐格。” “你猜对了。”赫尔佐格露出一抹微笑,只是这微笑配上他被覆骨质鳞的脸怎么看怎么渗人。“开打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趁我开始前动手?那时的我可要脆弱很多。” “当然是没把握啊。你还有多少个‘影武者’?” “谁知道呢?最后一个问题,能问一下你的实力吗?” “可以啊,只是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把你打趴下应该改还是够的。” “哦?真厉害。”也不知他是在嘲讽还是恭维。忽然,赫尔佐格膜翼猛地一扇,几块被源稚生的王权震落的钢板卷入风里,砸向站在那头的李苏。十几公斤的钢板飞行时竟然拉出了刺耳的尖啸,数控机床精准打磨过的边缘闪着刺骨的寒光。 “看来你不信,那我证明一下吧。”李苏微微一笑,领域轰然扩张,悍然迎上飞旋的钢板。但一头扎入领域中的钢板没有丝毫减速,他始料未及。 李苏面色一变,可是来不及了。他猛地侧身堪堪躲过大半个身体,最远端的右臂却没有那么好运。 一截手臂飞了起来,手臂断口处鲜血喷涌如泉。 第七十章 血统 分明整个手臂被砍下李苏却没有任何实感,似乎被砍断不是他的手,以至于他首先的想法居然是抱着手腕大叫:“我的手!我的王之力!” 可半秒钟后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的感觉中枢,神经灼烧般的痛苦让他膝盖一软半跪在地上,牙齿筛糠般打颤,大脑一片空白。又过了半秒钟,意志终于压倒了疼痛,他飞奔向自己的断臂一把捡起,接上自己还在喷血的肘关节。血管吻合肌丝重接,细胞飞速分裂,顶替掉破损死亡的前辈们。手臂很快便恢复如初了,连条伤疤都没有留下。他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神色,不过僵硬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股四头肌无不说明疼痛的余韵还未散去。 “口气倒是不小,结果蝼蚁就是蝼蚁。”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现了李苏的真实实力,赫尔佐格并没有阻止他接回自己的手臂,反而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这一幕,像是猫进食前欣赏老鼠的垂死挣扎。他笑了,由衷地笑了,笑得很开心。“这是你的第二言灵,第80位的“埃尔之心”?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获得第二言灵的,但仅仅这样,还不够。” 埃尔是北欧神话中司掌医疗的女神,她的名字本身就带着慈悲的意思,秘党这样命名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个言灵传承自北欧神话异化前同名的龙族。当初秘党在1972年编纂言灵周期表开始大肆收集资料时才发现了这个竟然只有一个人持有的言灵——那时距离改变秘党的“夏之哀悼”事件已经过去足足72年了——而这个言灵的效果是能够治愈自己以及周围人的外伤。可因为对自己治疗效果显著但对他人即为缓慢的性质,这个言灵的序列号并没有超过能力只有爆炸但限制小很多的君焰。令人惋惜的是在1985年一次实验事故中那名唯一使用这个言灵的人不幸死于事故,从此对于这个言灵的研究就彻底中断了。 对于龙族而言这个言灵就是彻彻底底的鸡肋。他们自身的恢复能力就远强于埃尔之心,而治疗队友这方面.....笃信力量把受伤的队友吃掉才是他们一贯的解决方式。 “我只是没发挥好啦,好吧好吧我承认你比我想象的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点。”他脸上还是那副嘲讽的笑容,可实际上肠子都悔青了。玩脱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说起来自己确实一直都没真正和龙王级别的敌人交过手,自然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强的力量。原本以为可以在取走夏弥的力量时进行对比的,但却发现只能取走她的“权”也就是对元素的操控,而她本身的血统没办法带走(这一点倒是和历史课上所说的黑王对于白王的处理方式很相像),最后只是将其劣化了而已。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只能猜测自己的实力。 而他猜测的结果是地球最强(五十米范围限定)。 毕竟能直接操控原子来合成各种化合物对不对?按照原著中的情节这是龙王都办不到的事情啊!你看看路鸣泽去打架都要先按部就班地炼出两把剑不是?要是他的话直接分分钟合成啊! 但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那么强...... 好吧好吧总之先冷静下来去找时光机的入口不对先把面前的问题解决。 “哦?那你发挥好是什么样的?”话音刚落,赫尔佐格瞬间收紧双翼向前猛冲,速度之快竟在身后拉出残影。李苏瞳孔中爆出绚烂的灿金色,侧身一闪躲过了这次扑击。红井这弹丸之地以他几近声音的速度从这头到那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按理说就算是一架f22都刹不住车,只会一头栽到对面的墙壁上撞出巨大的豁口,可赫尔佐格竟然生生在墙壁半米前停住了。他只是张开双翼,中间甚至没有减速过程。赫尔佐格缓缓转身,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哦?三度爆血?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李苏眼底已经从最开始的金黄色变成了太阳一样的赤金色,这是龙血及其纯粹的证明。他钝圆的指甲变得浑厚而尖锐,向外伸长一截恰似巨龙的爪子,同时他的膝关节后翻,身上覆盖了一层细密的鳞片。 这是三度爆血的表现,但这已经不完全是隐藏了,他确实在用血统中的力量来强化自己。 “可贱种就是贱种,再怎么精炼血统也无法和真正的皇比肩,你的膝盖还能坚持多少次呢?”赫尔佐格一手按胸,神色伤感地摇头,这一刻的他像极了《哈姆雷特》中悼念自己哥哥的克劳狄斯。“今天,又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将会逝去,又一颗星星永远的消逝了。可不用担心,月亮将会照常挂在天上,永久散发着让众星愧然的光芒。” 赫尔佐格虽然自作多情,但他说对了一些事。刚刚还未强化完毕的身体确实在闪躲中出现了一些问题,但现在已经恢复了。他在怀中摸索一阵,同时不忘继续嘲讽对方:“看来你的天文学老师死得很早,连月亮是反射太阳光星星才是自己发光都不知道。按你这逻辑我就是掌控一方的王,而你只是跪在另一个王面前的奴仆。你面前的王是谁?希特勒?斯大林?还是......邦达列夫?或者是你的徒弟源稚生?”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可悲啊,既不懂得比喻的美妙,也不懂得体察他人的心意。”赫尔佐格还是那副令人作呕的歌剧演员一样的声调,还是那个表演欲强烈的动作。可是下一秒他忽然狰狞地笑了,声音变得阴狠怨毒:“那就...去死吧!” 李苏恰恰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可能是世界上对权力最渴求的人类,可受到命运女神的捉弄他的大半辈子都只能戏剧般地屈居于他人麾下做个暗影中的幕僚。虽然他一直在告诉自己这只是自己的布局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可他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自己那颗被欲望和嫉妒塞满的内心。 那些卑贱的,愚蠢的,短视的家伙凭什么能站到那里?那个连画都卖不出去的画家?那个被人碾压到首都的小胡子?那个被自己射死在日本海里的俄国佬?那个孩子一样傻帽天真的年轻人?他们凭什么? 最该站到那里的人分明是自己!最该接受万民跪拜的是自己!最该主宰这些对真实一无所知的愚民的该是自己!他们凭什么!! 他再次扑向李苏,仍是那样可怖的速度。但这次李苏已经能够轻易躲开了,转身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接上两句嘲讽:“不不不我能欣赏鲜花,但不能欣赏自以为是鲜花的牛粪。总之一句话,”他把刚刚掏出来的东西狠狠摔在赫尔佐格身上,做出一个张学友经典表情:“吔屎啦你!” 第七十一章 决策 那个圆圆的小东西东西撞上赫尔佐格后瞬间炸开,但出现的不是火花而是厚重的水银雾。灰白色的水银雾瞬间横扫周围。李苏继续向周围扔了几枚一样的烟雾弹,很快整个红井都隐没在了水银雾中。水银雾远比空气沉重,一时半会还不会散去。赫尔佐格吸入一口后瞬间屏息,明白了李苏的用意。 “很聪明,只是......太弱了。”赫尔佐格猛地扇动双翼,可他所想的狂风卷走汞雾却并没有发生。原本奴仆一样乖巧的风元素竟然沉寂了,任他如何呼唤都不为所动。 “忘说了,我的血统有些特别。你能压制我的言灵,我也能压制你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知是不是水银阻隔的缘故,李苏的声音听起来不清不楚。 “可你别忘了,你暴血后也会中毒,而你远比我脆弱。我只是受影响,而你,即使有埃尔女神的庇护,你又能坚持多久呢?”赫尔佐格声音嘶哑,装备部特制的银汞雾已经开始侵蚀他的声带。 “你什么时候产生我会手影响的错觉的?我和你这种孤家寡人不一样啊。”李苏鬼魅一样出现在赫尔佐格面前,眼底带着笑意,只是那双让赫尔佐格想将其剜出来的眼睛躲在两片反光的,圆形的玻璃片背后。 “我身后可是千军万马!”李苏咆哮着将袖剑刺下,直指赫尔佐格那同样被覆白鳞的脖颈,猝不及防赫尔佐格只能用手臂挡下这一击。袖剑洞穿了他并不算粗壮的手臂,黑色的鲜血在空中拉出一道道墨迹。他是确实是新的王,可现在的他年幼而不完整,现在他还不是无敌的。 赫尔佐格痛吼着踹开了贴身的李苏,理解了他在说什么。那两快玻璃片是镜片,他戴着一副防毒面具!他早该想到制造主场的人自然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过该死的,龙族间不是用刀剑和言灵作战吗?怎么会混进人类的道具?暴血后堪比龙王的他用这种方式就不觉得耻辱么? 他拔出嵌在手臂中肌肉的袖剑随手丢在地上,闭上眼睛。视力没有效果听觉就是他新的眼睛。他什么也没有听到,整个红井内一片死寂。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只剩下两个活人或者说龙了。没听到李苏的心跳声他并不在意,压制心跳他自己也会。他所期待的是李苏暴起瞬间带起的那一丝微风,或者是动用言灵时的微小波动。 来吧...来吧....只要一个机会我就能撕碎你,凭借......无坚不摧的天丛云! 他动了!风刮向自己身后!赫尔佐格转身的同时拔出了这把淬炼于骨骸中的长剑。他从下向上一撩,轻松地将对方切成两半,以天丛云的锋利他甚至没有听到切割的声音。 ......不对!太安静了!即使切开身体没有发出声音,可鲜血喷涌的声音呢? 赫尔佐格一怔,看清了雾中涌出的东西......那是一块被切成两段的钢板! 与此同时一股巨力踢中了他后背。他控制不住向前踉跄两步,待他转身时李苏早已藏进雾中。 又一道微风吹起,这次赫尔佐格握着天丛云以自己为圆心划出一个完美的圆,飞来的钢板再次破碎。他伏地身子全神戒备,静待李苏真正的攻击。 可半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出来!和我正面战斗!你这样只会让你的血统蒙羞!”赫尔佐格愤怒地大吼。 “蒙羞是什么?能吃吗?好吃不?”李苏相当白烂。 他知道之所以现在赫尔佐格满口荣誉骄傲信条道德只是因为他没机会阴自己而已,一旦他占据主动他就会骄傲地躲在阴影中说胜利才是永恒的法则。嗯,相当骄傲。 不过还是有些麻烦,接下来该怎么把赫尔佐格引到空中让零来接盘?毕竟自己不能飞。更麻烦的是暴雨一直没停,而水银雾越来越稀薄,就快被冲洗干净了,现在的自己正面还真打不过他。实在不行就先跑路吧?希望赫尔佐格发泄一会就会自己飞走......这特么还不如指望把他绑在火箭上呢......嗯?火箭? “eva,你控制红井的调度系统了吗?”李苏点亮手机。 “早就控制了,怎么?” “很好,查一查有没有集装箱的入库记录。六米长一米宽高的集装箱,有这样的记录吗?” “没有,但有更大的,还不少。最近的一个就在红井里,里面装的是钻探机的接驳探杆。我猜测他们因为担心还会用到所以没有搬走。” “好,把这个集装箱的调入日期修改了,改成这两天,反正负责红井的人死完了找不着证人。在早就不钻探的时候运进探杆也显得不对劲。后面学院记录数据的时候你就说是我让你把这个集装箱偷运进来的。” “好,你要干什么?” “猜猜咯。”李苏一边说一边取下了背后的uts-15。他拧下两个管式弹仓的底盖,取下弹药标尺,又从下机匣中翻出两枚隐藏的撞针。下压到位后他取出了三根奇长的“霰弹”——足足有是通霰弹四倍的长度,轻轻地填入改装完毕的uts-15中,合上上机匣。 这把枪被装备部改造过,比它外形相似的兄弟们多了一小点点功能。 第七十二章 助力 李苏随手拾起地上神官和工程人员们遗留下的长刀扑向屹立在红警中央的赫尔佐格,可这些坚韧古朴的长刀无一能接下赫尔佐格哪怕一次攻击。很快,参差不齐的断剑插满了赫尔佐格周围的冰面,可从始至终,赫尔佐格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怎么办?李苏有些焦虑。要实现他的计划让赫尔佐格暂时失去飞行能力是必须的,可现在的他无法做到这件事。虽然他手上还有许多底牌,可这些底牌现在都不是动用的时候。 这是最后一把刀了,他从那个神官尸体上摘下来时这把刀还未出鞘,刀主似乎在空降的对射中就阵亡了。刀鞘上沾满了那名神官凝固的干涸的血,出鞘的利刃仍闪烁着摄人寒芒。 “刀还不错,可惜了。”李苏将刀收于左肋,再次向赫尔佐格发起进攻。 赫尔佐格仍和之前一样,闭上眼睛等待着李苏的突击。这次以左腕为目标吧?李苏将断刀掷向赫尔佐格正前方,一边想着一边贴近赫尔佐格左侧,挥刀横劈。 可这次在他即将切中赫尔佐格手腕时,赫尔佐格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上当了!李苏心脏瞬间凉了半截,先不论赫尔佐格是怎么发现他的,他完全猜不到赫尔佐格反攻的方式。现在他们之间距离还不到10米,后退的话只会受到更加猛烈的反击。李苏不退反进,发力跃起长刀竖直下劈。这是源稚生曾经使用过的剑术,以极端的暴力将对方完全斩断的剑术! 赫尔佐格收回展幅数米的膜翼,而后猛地张开!不需要言灵,他用自己的翅膀掀起了足以改变战局的狂风!已经稀薄不少的水银雾被他彻底吹散了,井中一切都暴露在了赫尔佐格眼中,包括一刀还未来得及斩下,仍旧滞留在空中的李苏! 天丛云从不可思议地角度探出,李苏手中的白刃瞬间消失半截,刀柄后不远处就是他自己的身体。 天丛云无限逼近他仍然闪闪发亮的铠甲,这并不足以挡下赫尔佐格的一击,腹部对于龙类而言不会是致命伤,他咬紧牙关,准备硬扛下这一击。赫尔佐格显然也发现李苏放弃了反击,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愉悦狰狞。 一切似乎都成了定局。赫尔佐格会刺穿李苏,他虽然大概率不会死可也会失去与之抗衡的能力只能溃逃,直到身体修复到不影响行动的那刻。这段时间并不长,可足够新生的白皇攻击多少次呢?十次?二十次?或者一百次?状态受影响的李苏又能坚持多久? 看来只能躲进金加仑了。真是大意了,若不是自我生效的言灵还能发动今天真会栽在这里。不过暴露了这张底牌只要赫尔佐格死前向路鸣泽提一句接下来也会很麻烦吧?不管怎么说总比死了好。李苏下定决心,准备脱离战场。 忽然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了整个红井,简直像是一头怒龙在井里吼叫!十二点七毫米子弹连续命中赫尔佐格,与他体表的鳞片相碰发出清脆鸣响。虽然一枚子弹都没能钻进他引以为傲的龙体,但大装药赋予的动能仍然发挥了作用。猝不及防的赫尔佐格被打得趔颤连连,原本必中的一剑也刺空了。 李苏侧身躲过这记刺击安稳落地,可危机解除后他不仅不高兴反而更焦急了。他取出又一枚烟雾弹原地摔开,拉下面罩大喊:“跑!!!!你出来干什么!!!” 他真的急了,与赫尔佐格作战的他手上永远捏着底牌,随时能够脱身,可她只是个人类!他们交战的余波都足以置她于死地! 李苏借着水银雾掩护靠近了枪响的位置,俯身触摸到琴乃那不似人类的低体温,他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可能在自己第一次失利时她就偷偷离开了安全舱,只是当时自己和赫尔佐格全部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所以没有发现,再后来她凭借言灵“冬”压制了自己绝大部分的生命体征,隐藏自身的同时也避免了吸入过多汞蒸汽。可水银雾让她丢失视野一直都没有出手的机会,直到雾刚刚被赫尔佐格吹开的瞬间。 高出原本对付八岐大蛇的几挺自动机枪开火了,不需要瞄准只是把数十公斤的子弹倾泻向烟雾中央。李苏借着枪声的隐蔽轻手轻脚抱起琴乃转移阵地,这里已经暴露了,显然不适合继续待下去。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看到我断手你就应该知道我这次真的不占据主动!”他低声呵斥。 “看到你断手我不可能还在里面静静坐着。”琴乃的声音微如细丝。水银雾已经重新封锁了战场,她不能解除言灵。 “这只是我装的!我没事!你没看到分分钟就接回来了吗?” “我知道的。”她笑着说,可声音小得要李苏凑近了才能听清楚。“你是最怕痛的啊,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即使是面对龙王你也没受过伤,连做菜都要带上袖套手套的你怎么可能去忍受这种痛苦呢?你不知道你那时候的样子有多怂。”她想用扣扳机那只手去抚摸李苏的脸颊,却只能摸到一层橡胶。 “女孩太聪明了真麻烦。”李苏皱了皱眉。新的狙击位已经到了,他把她放到地上:“既然你想帮忙,那好吧。” 他摸出一颗血红色的子弹在琴乃眼前晃了晃,什么都不用说她就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李苏帮她架好枪,拉开枪栓把子弹填进弹仓,伸手揉了揉她瀑布一样披散的长发,想了想又把一个防毒面具扣在她脸上:“备用的。枪打准一点,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他没有等回复,也不需要等回复,只是取下背上的uts15,重新踏进战场。 “我哪里聪明呢?只是,一直在看着你啊。”琴乃轻轻地自言自语,目送李苏消失在压抑的灰雾中。 第七十三章 红井决战 四挺高射机枪在四块钢板飞出汞雾后就彻底哑火了。 分明随时都能像之前那样消除封锁视线的烟雾,赫尔佐格却并没有那么做。他在烟雾中绕着中央雪白的茧行走,不疾不徐,好似胜券在握。 “看来你在这里还有一位同伴啊,你刚刚说什么?快跑?看来,他和我们之间级别差的有些远啊......” 话音未落,又一块钢板从烟雾中飞出,狠狠砸向几分钟前枪声响起的地方。钢板一大半没入封冻的冰面下,仍露在外面的部分还在轻微颤抖。 “看来已经转移了,很聪明。”赫尔佐格赞许地鼓掌。 表面上云淡风轻,可赫尔佐格把每一丝注意力都放在了听觉上。之前雾气散去的刹那他看清了李苏背上背着的霰弹抢。虽不知为什么他一开始没有用那件东西,可如果没效果的话他大可随手丢弃,也就是说那是针对自己的杀手锏了。一旦雾气散去缺少远程攻击手段的自己有可能会陷入劣势。与其去冒险还不如在烟雾中找到他,然后一击必杀。 而最适合用听觉定位的方法,就是引诱对方说话。 “你刚刚那么着急,就是说原本不准备让他出场吧?看来是个服从性很差的人啊?即使你让他躲开了,可他真的会听话吗?我建议你先去确定他的位置。”赫尔佐格说得慢条斯理。 “一点都不急?看来你已经给他安排了任务,让他加入我们之间的战场了啊。既然比我们弱,那就只会进行远程攻击对不对?”又一块钢板从汞雾中飞出,将高台上数米宽的圆锯砸出一个缺口。 “又猜错了,但在雾气散去前,我还能猜很多次,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不用猜了,我在这里。”两声枪响从正面传来,可出膛的不是子弹而是两条火龙。长锥形的火焰瞬间吞没赫尔佐格,周围汞雾被蒸发一空。视野不再被限制,意味着新的战斗已经开始。 琴乃眼皮微合,避免瞬间出现的光源对自己造成影响。雾气散去的瞬间她已经锁定了赫尔佐格,瞄准镜中央清楚地出现了那个龙类的身影。她瞄准的是赫尔佐格身体中央,对于贤者之石而言并不需要必须命中要害,只要击中就是致命的。 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对于狙击手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细节,往往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就能帮她们发现目标射出那颗致命的子弹。琴乃自然也进行过这方面的训练,可不知道是不是“冬”让她迟钝了很多,她一直没有发现那个细节.....她是不可能感觉错的,她的直觉也一向准确。 颜色? 形状? 线条? 阴影? 轮廓? 都不对。 声音? 触觉? 也不对。 气味?气味......气味!就是气味! 冬同样压制了她的嗅觉神经,直到现在她现在才分辨出那一直萦绕在鼻尖的味道,酒精的味道......伏特加!! 她想起来了,离开安全舱前李苏曾取出酒罐一饮而尽!闻到酒味时她还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可惜没时间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面罩里有伏特加的味道意味着.....这根本不是他说的备用面罩!他只有这一副! 而他现在是三度爆血的状态,水银对他而言也是剧毒的! 情绪的瞬间激动让她差一点扣下扳机,可她生生忍住了。现在反而更不能冲动,只有干掉赫尔佐格才能去救他! 快点快点快点......她轻声默念,枪口平静如水。 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在距离赫尔佐格十五米时李苏改变姿态半跪距枪。这是开枪的前一瞬间,也是赫尔佐格全神贯注的一刻,这就是最好的机会!琴乃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子弹出膛。这场战争中由人类决定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属于无机物的部分,属于万有引力、空气阻力和子弹初速的部分。一切决定于人类的计谋、训练、操控都到此为止,子弹将会代替挥舞刀剑的士兵冲向敌人。子弹的速度数倍于音速,古代武士们引以为傲的听声辨位在这种速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是属于新时代的战争。 赫尔佐格分明看不见枪口焰也听不见枪声,可他居然笑了,那是计谋得逞的笑容。他狠狠跺脚,一块躺在地上的钢板在杠杆作用下拔地而起,挡在了那条致命的弹道上。混着龙血的东西包括龙鳞都无法阻挡贤者之石哪怕一毫米,可钢板只是无机物,在它面前贤者之石和一块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贤者之石在这个不速之客上撞得粉碎,负责绝杀的琴乃无力地松开手中狙击步枪,面色苍白。 “看来你还不知道,对于纯血龙族而言贤者之石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可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东西。”赫尔佐格的笑容愈发灿烂:“我能通过这味道发现你安排的小姑娘,也能闻出你枪管里根本没有贤者之石!这就是你最后的杀手锏吗?” 赫尔佐格手中的天丛云挽出一朵漂亮的剑花。 “那你就....去死吧!” 他高速冲刺,直指还未开枪的李苏。 第七十四章 结束 李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扣下扳机。 没有绚丽的光效也没有龙吼般的火焰,几道普通的枪口焰后曲线欣长的子弹便旋转着离开枪口飞向正前方的赫尔佐格。与其说是子弹不如说是炮弹,那颗子弹的外形和大口径炮的炮弹是如此相似。 赫尔佐格一声冷笑,速度不减。他顺势从地上抄起一只霰弹枪掷出,为自己构筑了一层新的防御。贤者之石无法穿透材质坚固的霰弹枪,常规子弹也无法伤到他。虽然他确信这三发子弹里绝对没有贤者之石,可冒险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他若喜欢冒险早就死在冰天雪地的黑天鹅港中了。 最先发射的子弹命中了半空中的霰弹枪,可结果和赫尔佐格想象的并不一样。子弹既没有像常规子弹那样弹开也没有像贤者之石那样化为齑粉,二者接触的地方居然爆发出了太阳升起般的光芒! 0.1秒之后,整个霰弹枪被熔断成了两节! 这是什么?青铜与火之王的权能?不!不可能!他们同时封锁了对方的权限,根本不可能用出这种言灵! 不论这个景象如何超出赫尔佐格的认知,它都确实地发生了,现在不是纠结“可不可能”的时候,他果断收拢翅膀竖起一面护盾。白王远比死侍那些渣滓强大,即使是霰弹枪中最为沉重的独头弹都无法洞穿那层看似轻薄的膜翼。只要没有贤者之石,他就是无敌的!抗下这次攻击他就能撕碎这个与他为敌的人类。 他要让这个人类知道......弱者就该乖乖低下自己的头颅! 两条细细的黑色血流从他鼻孔中躺下,沁入脚下坚固的冰层里。水银对于龙类是剧毒,只是一般情况下龙类都能凭借高速或者巨量呼吸来克服掉这个障碍,而他被拖在这里了,也没有办法通过呼吸来清洗血液中的水银。但快了,他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霰弹枪和子弹的碎片都被点燃了,赫尔佐格无视铺面而来的火焰撞入翻飞的火星,像是纵身跃入炽热的熔炉。他建立防御的同时也失去了视觉,但这是值得的,白王血统能够胜过一切! 炙烤的疼痛沿神经节传入大脑,让他表情扭曲。他一直都很很珍惜自己,可能今天一天承受的痛苦可能抵得上过去几十年来的总和了。但他也不介意为了更大的目标而忍耐,只要能把面前这个人类抹除掉,再大的痛苦他也愿意忍耐。 火焰的炙烤反而让他放松了一些,还有感觉意味着翅膀还在,防御还在,他的攻击无效!还有十米,掠过这十米他就能攻击到李苏。 他膜翼下的双眼泛上一层嗜血的光芒,蛇一样细长的舌头轻轻拭过嘴角。他已经能想象到天从云撕开李苏身体的美妙瞬间了。那层次分明,大理石般水波流动的躯体截面是那么诱人,血流从切口喷出的声音那么悦耳,空中四散飞溅的鲜血能与最艳丽的玫瑰相较!那张一直保持微笑的脸上会变成什么表情?绝望?还是恐惧? 来吧!来吧!勇敢地迎接你的死亡! 幻想还未散去,他忽然看见了光,在蝠翼包裹的黑暗里看见了光。那抹光是温暖的黄色,炽烈得像......初生的太阳!! 未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数千度的液体已经泼溅赫尔佐格一身。合拢的翅膀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密闭空间,没有一滴液体洒出。液体接触龙鳞的瞬间巨额热量释放,高温令坚韧的龙鳞扭曲变形,深层鲜活的组织大面积坏死,烈火焚烧的剧痛让他痛吼出声。失去热量后那些液体渐渐凝固,化为一层铁黑色的薄膜。赫尔佐格猛地张开双翼,抖散那些还未凝固的液体。他全身上下布满了焦黑皲裂的伤口,可怖狰狞。 更为剧烈的疼痛从背上传来。赫尔佐格只感觉后背一空,而后便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在他看不到背后,李苏转身一刀切下了他的双翼。这把沾染了龙血的利刃古朴优雅而又简陋异常,连刀铭都没有,只余黑色刀柄和微微泛青的刀身。 这把刀是他从源稚生手中摘下来的,由他老师锻造的绝世利刃,“神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赫尔佐格愤怒地近乎失去理智,他怒吼着回身一刀刺穿了仍停顿在空中已无力挣扎的李苏,同样漆黑的鲜血从他背后涌出,像是离枝的黑鸦。 “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赫尔佐格咬牙切齿,伸手捏住了李苏的喉咙,握力之大几乎将其捏碎。现在是清算的时候了,他还想问这个人类几个问题,在他耐心地折磨完之前。 “那是什么子弹?!怎么会有这种效果!”赫尔佐格大吼着问,那张斑驳可怖的脸凑近李苏同样覆盖了一层鳞片的脸。分明自己性命握在对方手中,李苏却笑了,只是笑的很难看。 “怕了吧?这就是人类的力量,你所看不起的人类的力量。”他咳出一大口黑血。 “回!答!我!”他拔出天从云再次刺入,在他身上制造出又一个窟窿。 “李苏!!”琴乃拔出腿上的格洛克,冲向赫尔佐格。 “滚!卑贱的人类!我等会再收拾你!”赫尔佐格斜了她一眼,至强的威压让她瞬间倒地,连手枪的扳机都无法扣下。失去李苏的支持,以她的b级血统甚至没资格参加这场战争。 李苏没有说话,轻轻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握力之轻,甚至捏不碎一个玻璃杯,这显然不是挣扎。片刻之后,他叹息地摇了摇头。“和我想的一样,你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人。” “一无所有?什么意思?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他再次拔出天从云。 在他第三次刺穿这个人类之前,狂暴的噪音席卷了整个整个红井。脚下坚冰蒸发出巨量的水蒸气,遮住了赫尔佐格的视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就感觉腹部中了有力的一击。他瞬间吃痛,松开了手里的李苏。他已经残废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踢出这么有力的膝击?还是他之前一直是装的?恐惧笼罩了赫尔佐格的内心。 可他很快发现了不对,这膝击实在是太漫长了,丝毫没有力竭的感觉。这只有力的膝盖一直顶着他上升,直至突破水雾。他发现......这不是膝击,这是......一枚导弹!怎么会有一枚导弹?! “皇帝殿下,祝你升天愉快。”热浪吹散了水蒸气,他能看到地面上的人影正在缓缓招手。 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理清一团乱麻的思路之前,这枚导弹已经带他来到了将近一万米的高空炸出一朵绚丽的烟花。好在他的翅膀已经恢复原状,风元素开始重新听他指使。可还来不及高兴几分钟他就被海量弹雨淹没了,身后黑鸦般的机影在云层中一闪而过。 “你!们!玩!够!没!有!”彻底愤怒赫尔佐格调转身形,扑向穿梭于云层中的战斗机。 第七十五章 王的苏醒 捏住喉咙的利爪一松,李苏感觉双脚重新踩上地面。水蒸气冲散了刺鼻的汞雾,他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平常闻惯了,现在闻起来居然有些芬芳。战斧导弹顶着赫尔佐格扶摇而上,李苏目送越来越远的赫尔佐格,缓缓招手:“皇帝殿下,祝你升天愉快。” 直至导弹升至已经看不见的高度炸成一团火光,他才放松下来,向后躺倒在浅浅地积水里,左手遮住双眼,任凭暴雨劈头盖脸淋下。 “结束了?”琴乃揉着摔疼的手肘走向这边身边,低头看他,长发从鬓角垂落。 “嗯,结束了。”李苏仍然躺在积水里从指缝间仰望天空,显得有些疲惫。“接下来的事情就就交给他们了。” “那接下来干什么?”琴乃把发丝拨到耳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后半夜了,可持续的暴雨总让人觉得时间没有流动。 “接下来啊......我先歇歇......歇歇......”他似乎真的累了,从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往常那轻松愉快的神情。那双一贯灵动的眼睛有些无神,身上笔挺的刺客服浸透了水软塌塌地皱成一团,胸膛起伏算得上是微弱迟缓,连声音都无精打采了。 “你还准备躺到什么时候啊?要睡觉回去睡啦,这里好冷。”她用足尖点了点李苏,见他没反应便俯身去拉他的手,李苏还是恹恹的不愿意动弹。忽然她愣住了,她发现积水中有一丝丝鲜血缓缓向周围晕染,以李苏为中心,艳得像是盛开的红蔷薇。 她伸手按了按李苏腹部的伤口,脸色变了。那两处伤口没有愈合!明明断腕都能瞬间治愈的李苏居然有两道细线一样的伤口没有愈合!而李苏手上和脸上遍布一块一块的白班! “怎么回事?你需要治疗!”她焦急地大喊,摸出手机准备联系学院。可下一秒她就停下了拨打电话的动作,她想起李苏似乎和学院不是一伙的,他现在接受学院的治疗才是去找麻烦! “怎么办怎么办?别睡着啊!睡着就真醒不过来了!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她只能依据所学的急救知识不停摇晃李苏,避免他陷入昏厥。 “这是天丛云的诅咒,需要公主的吻才能化解。”李苏嘴角抽动两下,又扯出了以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骗你的啦,只是唔唔......” 话还没说完,两片温软湿润的唇瓣忽的堵住了他的嘴,灼热的液体流过他的脸颊。他愣了一下,颤巍巍地搂住她的后腰。 良久,唇分,琴乃呼吸有些急促,漂亮的脸蛋因为缺氧而略带潮红。她害怕似的搂紧李苏双肩:“够了吗?” “我开玩笑的,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李苏脸上的笑容变成苦笑。“只是因为汞中毒让我回复迟缓了而已,要真是一点都没恢复腹部这么大的伤口早血崩了对不对?放心啦,你男朋友可是很强的!能正面刚白王的那种哦!” 琴乃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上,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心跳。确认了那丝毫未减弱的心跳声,她终于放心了,靠在他的胸膛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话说你还真信啦,哪里有这种诅咒呢?”李苏抱紧怀中的女孩。 “因为我相信你。”女孩轻声说。 良久无言。 “累了就好好休息下吧,不过要不要去个干燥点的地方?”她抬起头。 “等会再休息。”李苏挣扎着起身,可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听到引擎声了吗?先躲躲,去安全舱。扶我一下。” “你有多重?”琴乃冷不丁的发问。 “75kg,么了?”李苏不明就里。 “哦,还行。”琴乃蹲在李苏身旁,一手搂着膝弯一手环住后背,把他整个抱了起来!她虽然表情有些吃力可动作仍然轻灵,甚至还有心情对着怀里的李苏笑笑。“感觉怎样,公主殿下?” “我没想到会有这待遇,更没想到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他真的很想捂脸。可琴乃的手臂穿过了他的腋下,把他手臂撇在了外面,以他现在的力量还真没反抗。这方面他没有撒谎,汞对他的影响远超过他的想象。现在他全部心力都在吻合肠管和血管上,连腹膜都没太多经历照顾。虽然不这样也不是不能动,可肠子挂在外面晃悠总感觉怪怪的。 “我实在问你感觉,公主殿下。看来你的体验还不够啊,不如我把你抱到气象中心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过昂热校长和装备部的同事们都在那里。”抱着李苏的琴乃堪称昂首阔步器宇轩昂,像极了从舞会中猎艳归来的王子,如果不看身形比例的话。 “为什么这么池.......”李苏满脸绝望。“我说我说!脚不沾地心发慌!行了吧!” “这感觉不太对啊,公主殿下。看来体验还是少了点,我还是多走一段路吧。” “不对不对!是很有......安全感!对!安全感!”李苏连忙改口。他当过牛郎装备部的那群家伙们是知道的,要是再让他们看到这一幕鬼知道那些死宅会想象些什么。 “真乖,公主殿下。”琴乃把他放进安全舱,俯身轻吻他的额头。然后小跑着出去把两人的武器也收了进来,脸上笑靥如花。 几分钟后,路明非到了,他一边自言自语一坐上一旁的工具箱,在琴乃看来这货是疯了,可李苏借着黄金瞳看清了正在欣赏戏剧的兄弟。路鸣泽最终揭晓答案,路明非面如死灰地从茧中拉出绘梨衣。看到玩具上的标签后他终于崩溃了,选择和路鸣泽交换。同样的白丝从他周身延长,裹住他自己。 李苏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路鸣泽的意识越来越微弱,这让他有了个极为冒险的想法,可他还在犹豫。直到路鸣泽彻底沉睡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探出自己的精神力。 再次睁眼,他来到了一个一片雪白的世界,而路明非正躺在世界的中央,双眼紧闭。 路鸣泽的意识开始微微颤动,不知是因为自己的造访还是激活血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时间不多了,他皱了皱眉,摇醒闭上眼睛的路明非。也不管他现在听不听得明白,一串话便连珠似的冒了出来:“记住!路鸣泽不可信!不然他可以早叫你过来让你救下绘梨衣!绘梨衣的死就是他设计的!不然他不在场怎么对这些这么清楚!”说完后瞬间脱离精神世界。 比之前更加头昏了,李苏勉强抬眼看了一眼红井中的茧。 希望自己埋下的这个‘种子’能派上用场。 终章 三个月后,东京一无名小巷。 似乎是地势较高离得较远的缘故,那场摧毁半个东京的灾难并未波及到这里,于是整条街的老建筑都保存了下来,只是被地震震塌的也不少。只是在一个和其他夜晚一样安静的夜晚之后,这些老屋竟然统统恢复如初了。可惜几乎没人走进这条长街,自然也没有人发现这个奇迹。 角落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日本当红综艺节目,可这种浮夸的风格并不合李苏的胃口。他索性坐在榻榻米上神游天外,耳边回响着菜刀在砧板上当当当当的声音。屋子里其他人也是在各做各的事,每个人都我行我素的场面倒也是另外一种和谐。 “这里吗?越师傅的店似乎不在这里吧。”一个悦耳的女声从老屋外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这里,这里好像是越师傅的家,之前通电话时他告诉我了地址。”一个男生的声音。而后是叮叮当当的门铃声。 “我去开门吧。”跪坐在源稚生身边的矢吹樱起身去拉开了木门。开门的不是那个熟悉的老人而是漂亮女孩显然让那个男生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礼貌地鞠躬:“您好,您应该是是越师傅的家人吧,我和他约定了今日见面。” 樱望向厨房。看到上杉越的点了点头,她侧身让出一条道路。“请进。” “越师傅,这是一点小礼物......原来您已经有客人了吗?那......我们还是晚些时候再来拜访吧。”绕过屏风,男生看清了满客厅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原本就不大的和屋已经坐满了一多半。好在这些人都没什么敌意,应该不是来讨债的。那这些应该是越师傅的客人吧?包括之前的那个女生。 “没事没事,这些是我朋友,大家就当见个面啦。坐!先找地方坐!要吃什么?”越师傅撩起厨房的帘子,那条熟悉的黑色包巾还像往常那样系在头上。 “既然越师傅这么说的话.....就和往常一样吧?”男生挠了挠头,牵着女生在长桌空着的一边坐下。 “又是豚骨拉面吗?这回换换口味怎么样?”越师傅笑着说。“这可是你实现约定的好日子啊,我来露一手,做次鲍鱼海胆拉面吧!” “诶?鲍鱼海胆拉面吗?可是从来没在越师傅的菜单上看见过耶。” “这个嘛,这拉面要磨一整个鲍鱼进去,很费手工,所以没有挂出来啦。” “这样啊,很期待很期待。”男生问身旁的女生。“明日奈,你呢?” “我就要一样的吧。越师傅,你刚刚说的桐谷君的约定是什么?”女生显然对于这个更为好奇。 “这个嘛.....还是桐谷君自己告诉你吧。”越师傅爽朗一笑,放下帘子又去忙活去了。 “桐谷君......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女孩对着桐谷君粲然一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对。 “也没什么.....”桐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之前的事情啦,有个晚上我来这里吃面,越师傅问到了你的事。当时我其实决定不向你表白,担心你会拒绝。是越师傅说服了我,还和我定下了表白成功后再带你来吃面的约定。”周围都是人显然让桐谷有些拘束没有多说,不过这些人仍然在做自己的事,似乎都没留意这边,让他松了口气。 实际上所有人的都竖起耳朵注意这这边的情况就是了。 “我没说错吧桐谷君?你会成功的。”旁边的李苏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为他高兴。 “你是.....哦那位先生!抱歉你没穿那身刺客服我没认出来.....十分抱歉!”桐谷显然觉得没认出人是件佷失礼的事请,双手合十表情有些愧疚。 “没事,一面之缘,你能记得我我已经很感动了。”李苏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怎么会忘记呢?”桐谷转身向明日奈介绍李苏:“当时这位先生也在场,他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我也只是个推手,如果你自己没有勇气的话我也没办法。”李苏笑了笑。“更何况我鼓励你不仅是因为猜测,还是有些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桐谷好奇地问。 “换位思考一下。”李苏点了点桌面。“你是一个长得漂亮人缘很好家境还很富裕的女孩,出于什么目的会答应一个没背景没钱人也只能算长得标致的男孩的邀请,更何况是半夜去后街这种没什么人的地方?中国有句古话。”李苏换上中文:“旁观者清。” 他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明日奈。“我说的没错吧?明日奈小姐?” “这位先生很聪明呢,不过应该也只有桐谷这种木头才猜不出来吧?”明日奈掩嘴轻笑。 “明日奈你又取笑我......”桐谷难为情地搓了搓手。 “咳咳,我都听到了。”上杉越端着一碗面走出厨房,毫不客气地把碗拍到李苏面前:“在别人背后说闲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实话实说而已。”李苏耸耸肩,探身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却没急着吃,而是搭在碗沿。“你那难道不是一小个破店吗?” “我这小店可来过名流!是ishikawa和koan级别的!”越师傅又端出两碗面放到明日奈和桐谷面前,接下来是其他人,很快每个人面前都是一碗鲍鱼海胆拉面。整齐的“我开动了”之后,吸溜面条的声音回荡在的和屋里,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撒在透亮的面汤上。 —————————— “多谢招待。”一碗面吃完,桐谷和明日奈双手合十低头致谢。“非常美味。越师傅似乎还有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了。” “嗯。慢走。”其他人差不多也吃完了,越师傅乐呵呵地把碗落成一摞,收进厨房,目送二人消失在大门后。 无关人员离开,房间内室温都下降了几度。所有人人都注视着李苏,等待他开口。他们之所以能坐在这儿而不是一具具尸体都是托这个一路上毫不起眼的家伙的福,而他现在也能决定他们的死活。当然,还是有人不紧张的,那个坐在角落,还对着他翻了翻白眼的夏弥。 “那我们就开始吧。”李苏清了清嗓子取出一副眼镜戴上,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摞文件摊开。“首先说说接下来的总体规划。让你们所有人都留在金加仑里是不合适的。我很难提供那么多资源,长期孤立的生活环境也不利于身心健康。所以目前的我决定把你们送回现实世界,地点是蒙塔利维海滩周围的民居。当然也有一些规定,比如不能离开一定距离不能伤害普通人之类的。其中最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一旦你们试图主动透露关于我、关于金加仑以及关于你们自己真是身份的信息,我会判你们,死刑。”李苏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双眼。 “不要质疑我能不能做到,或者我会不会心软放你们一马之类的。当然你们想试试我也能勉为其难答应,出一次手。”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周围。 一片寂静,显然没人准备尝试。 “很好。”李苏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请宫本志雄先生,犬山贺先生,风魔小太郎先生和夜叉先来吧,你们的过程比较简单,这是规则的具体细节。不需要签字,点头同意就行了。” 几人接过了这份一半像合同一半像契约的文件通读了一边,显然没什么问题。李苏肯定也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来坑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我有问题!我就留在这里!”宫本志雄已经举起了手,显然有些不满这个安排:“我实验还没做完!” 过去的几个月中,宫本志雄已经烦了他无数次,每次都是缠着他要他帮忙制作实验环境。然后这个实验狂人就全心全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鼓捣去了。现在要他抛弃这么一个宝贝,他显然不甘心。 “关于这个,我也有个很抱歉的事情要通知你,你的实验数据可能全部都要作废了。”李苏一脸遗憾。“之前我读完了《自然哲学与数学原理》。发现金加仑里的规则都符合我的世界观,也就是说有很多都是错的,和现实世界不同的,但在我补完这部分知识后这些规则也会随着我的意志而改变。你的实验显然不靠谱。” “怎.....怎么会?”宫本志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忽然他开始大力用头不停敲桌子,声音之大令人不忍直视,显然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 李苏比了个手势示意风魔小太郎架住他别让他再自残下去,出声安慰:“不过你也不用太沮丧。我在现实世界改变外形的物质似乎完全和现实相符。也就是说你可以重复一下其中部分实验,当然弦论之类的就别想了。” 这句话显然让他找回了一丝希望。思索良久,他点点头,同意定居法国。 “好,那你们就先离开吧。”李苏将几人送回金加仑,转身面向剩下的人。 “至于你们,主要是源稚女和樱井小暮你们二位。鉴于你们之前有过大量不人道的行为,我决定对你们进行惩戒。” “我就知道。”源稚女,或者说是风间琉璃笑了。他笑得很嘲讽,还鼓了鼓掌。“你想干什么?把我们救回来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审判后杀掉?真不愧是正义的朋友。真棒!” “你说对了一部分,对于恶意犯法我是支持死刑的。”李苏并不为他的挑衅所动。“因为我并不相信他们后半生能够一直约束自己,在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之后。各国的再犯罪率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所谓的‘给罪犯一次机会’‘罪犯也有父母之类’就是扯淡,谁来可怜被害人呢?还不如用他们的死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让他们发挥一点余热。” 李苏把契约沿着桌面滑过去。“但你们不一样,我能保证你们不会再次做出暴行,用武力来保证。可罪孽还是要偿还的,用未来来偿还吧。这是你们的契约,特别版。” 五人接过契约,很快风间琉璃脸上的不屑就变成了惊讶。这份条约大意是说诺玛将会对整个巴黎的有攻击意图的人类、混血种实时监控,并把数据同步给他们,而由他们来阻止可能的暴行。他们可以选择事前警告或者事发时阻止,但要求受害人不能受伤,以及施暴人不能死亡,其他就没要求太多了,最让他觉得搞笑的是其中有一条:“一周工作五天,一天八小时,工资为零,食宿全包。” “这是......中国人制定的法国版蝙蝠侠吗?”风间琉璃拍了拍手中的契约。 “不不不,你可以决定自己的装扮,我比较推荐阿萨辛。”李苏摊手。“还有你们可比蝙蝠侠还舒服,不会有一个和你们同等强大负责加戏搞事情的邪恶组织。” “很有趣.......我同意了。”风间琉璃露出笑容。 “你呢?源稚生?你也可以选择之前的契约。”李苏问。 “我可是说过......我想当正义的朋友的啊。”源稚生点燃一根柔和七星深吸一口,眼神悠远。 “好。你们的血统我处理过,现在是a+左右。比以前弱但也比以前稳定了,对付小毛贼也够用。至于矢吹樱小姐就辅助你吧,樱井小暮小姐也是必须要参与这个计划的。至于上杉越先生,你只有第一份可选,让你留下的理由是我觉得身为父亲你有知情权。大家还有问题吗?” “没有。” “好,你们先离开吧,我和夏弥说两句话。”李苏把他们也送进金加仑。 “你也和他们一起走。”李苏不准备绕弯子,直接摊牌。 “为什么?”夏弥看来并不在乎待在哪边。 “多和外界接触下吧,免得一个人呆久了变极端。我担心你到时候柴刀楚子航。” “这是什么鬼理由......好吧好吧,我就不问你真正的理由了,我同意。” “这样最好。”李苏点点头。“那我们就走吧,我还有些事。” ----------- “希望我没有来迟。”李苏拍了拍恺撒肩膀。 “没有。”恺撒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家长留下的一些小礼物,不成敬意。“乌鸦把玻璃瓶装的防晒油分赠给恺撒、昂热、路明非、零和芬格尔,“都是他的收藏品,他真有认真考虑过要去卖防晒油。” 恺撒收下了这件礼物:“我会代替他抹在漂亮姑娘的背上。” “那样最好,那是他最期待的。”乌鸦说着转向楚子航,“有单独的礼物给您。“ 他打开白木的长盒,里面是朴实无华但线条优美的古刀,源稚生所用的蜘蛛切和童子切。 “说实话,这样珍贵的古物要赠给家族以外的人,我心里也有点不舍得。”乌鸦说,“不过这是大家长的意思。大家长离开神社前留下的录音说,如果最后这对刀没有毁掉,就把它重新装好送给楚先生。很抱歉您拜托的那件事他没能查出结果,他确实派人去查过那柄刀的碎片,但没有查出结果,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柄刀并不是真正的日本刀,它很可能是在日本之外铸造的。” 楚子航轻轻抚摸那对刀的刀鞘,入手冰凉。 直升机带着他们腾空而起,这座城市已经恢复了灯火辉煌,大屏幕播放着商业广告,明亮的东京天空树矗立在城市中央,车像水那样在高架路上流动。 恺撒的手机响了,短信里是一张照片,恺撒和那个檀香味头发的女孩的合照,他们把头偏向对方,女孩的发梢落在恺撒的肩上,真像情侣大头照。 恺撒:“师姐饶命,我又做错什么了么?” eva:“按照之前你的要求,这张照片即将删除,我可以把它在互联网每个角落的备份都删除干净。你确认之后这个操作就会执行。” 恺撒沉默了很久:“师姐帮我把照片发一封邮件到诺诺的邮箱吧,就说是这个女孩在东京的枪林弹雨里救了我。” “知道了。”eva彻底断开了与这部手机的连接。 手机响起,是他自己设置的来电铃声。屏幕上显示出来自家族的电话号码。凯撒眉毛一挑,接通电话:“我情爱的叔叔,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措辞还算礼貌,可声音里的不屑和嘲讽毫不遮掩。 “恺恺恺恺恺撒先生......是我。”电话那端是个说着日语的女声,显然被凯撒的下马威吓得不轻。 “是你?!!!!!”凯撒显然受到了更大的惊吓,往日云淡风轻的公子哥连手机都抓不稳了。“麻生真?!麻生真是吗?!” “是我。”麻生真的声音有些羞涩。 “你怎么在我的家族里?你不是在曼波网吧......” “诶诶诶?李苏先生没给你说过吗?”麻生真显然也有些惊讶。“当时他救了我啊,然后用人蛇船把我和奶奶送出了日本,然后一个叫帕西的先生就带我来这里了,他人很好的,说话很温和,担心我听不懂英语还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凯撒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李苏,李苏摊手,一脸无辜:“我当时也到达曼波网吧了,只是没来得及和你们汇合。当初我就在二楼,就用无尘之地救下了麻生真小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凯撒激动地质问。 “我想说的呀,但你当时一句‘蛇岐八家做错了事,他们要付出代价。’把我怼回来了。”李苏说那句话时故意压低声音,模仿得活灵活现。 凯撒捂脸手肘支在膝盖上沉思,忽然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我靠!”凯撒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滑动。他刚刚犯了个错误!他把照片发给诺诺了! 手机适时响起,是短信铃声,来自诺诺的,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意义不明的笑脸。 凯撒恢复了那个捂脸的姿势,继续沉思。 似乎都很开心呢,楚子航瞥了一眼表情丰富的几人,将报纸折好塞进背包。打扰别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没有说那只死去的象龟,“孤独的乔治。” 路明非默默地看着下方,铁龙般的新干线列车在夜幕下奔驰,是谁搭乘着这样的夜班列车,去向什么样的远方?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是啊,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在那问红色的情人酒店里,那个被认为是哑巴的女孩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都是小怪兽,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是啊,你是小怪兽,可小怪兽也有小怪兽的好朋友,孤独的小怪兽们害怕得靠在一起,但如果正义的奥特曼要来杀你,我就帮你把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可是我答应了,却没有做到。 “04.24,和sakura去东京天空树,世界上最暖和的地方在天空树的项上。 “04.26,和sakura去明治神宫,有人在那里举办婚礼。 “04.25,和sakura去迪士尼,鬼屋很可怕,但是有sakura在,所以不可怕。 “sakura最好了。” 路明非无力地靠在直升机舷窗上,那张焉焉的脸挤压变形,被霓虹灯照得五颜六色,看不出原先的表情。 ——————月黑之潮完———————— 终章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那本相集上似乎......没有这句话吧?而且......好像真的有人在耳边说话? 路明非左边坐着楚子航,右边的靠墙的座椅一开始就罩着一大块黑布,似乎是什么设备,而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路明非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他看到了......一张蒙在面纱下的脸.......和.......一双酒红色的瞳孔。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鬼鬼鬼......鬼啊!“路明非惨叫着从座位上跳起,头和舱顶来了个亲密接触。然后他一边揉脑袋一边惨叫,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被吓着了。 坐在对面的凯撒把他按回座位上。“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没死。” “可是那天我明明.......” “龙族的生命力是很夸张的。”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昂热睁开了眼睛。“希腊神话中记载着坦塔罗斯把自己的儿子帕罗普斯杀死,煎炸烹煮成一锅菜献给众神想考察一下他们是否无所不知。后来被发现后众神复活了帕罗普斯。教授们认为这对应着龙类的历史:曾经一个实力极强的次代种冒充诺顿杀死了康斯但丁,把他做成菜后将其献给诺顿。而诺顿瞬间发现,他将康斯但丁以茧化之外的方式复活并将那只次代种处死。但因为前来做客的芬里厄已经吃掉了双脚,复活后的康斯但丁不但不能进化出巨大的躯体还是残疾.....” “什么玩意?”路明非目瞪口呆。“按照龙德施泰特教授的课程那个次代种不该直接吞噬康斯但丁嘛?这种嘲讽值max的操作是怎么回事?不知道闷声发大财吗?” “因为原本这个故事就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例如为什么拿自己儿子做菜什么的,所以教授们更加倾向与这是个后人添加的传说,我刚刚所说只是他们的一个脑洞而已。”昂热耸肩。 “呃......”路明非心中好似有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而且,”楚子航接过话头,“你还记得吗,在上次听证会之前为了消灭证据,我被洗了一次血。”“哦,所以呢?”“帕西做的实验你也看见了,我的血液和人类血液混合后会出现类似暴炸的效果,所以校长是先把我的血抽干净再注入新血的,我缺血半个小时不一定会死,而绘梨衣的血统比我更优秀。”(作者注:此处有一bug,赫尔佐格只是换血,但是路明非切除圣骸时绘梨衣极度缺血,本文以后面为准) “哦。”路明非一脸懵逼。 “但是这次事件中绘梨衣生命力作为中介几乎耗竭了,救活后极度衰老。”凯撒说。“你要感谢日本分部,之后日本分部斥巨资采用装备部的方案对绘梨衣进行了血统强化才让她避免死于器官衰竭。昨天整个治疗过程才算结束,今天她就急急忙忙的来找你了。“凯撒露出一个促狭的表情,大概是想表示“男人都懂的”。 “老大你已经副校长化和废柴师兄化了,要把持住啊!不要变成一个北京大爷啊!“路明非扶额。 ”总之,你的妞儿没事,高兴吧?“ ”但是有些不同。”李苏说。“这次事件后她因为作为....呃....中介,血统纯度受到了影响。她现在的言灵只是序列号71的‘吸血镰’。“ ”会长你作何感想?“芬格尔刚刚给零抹完乳霜,淫笑着凑了过来,还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只话筒。”身为加图索家少爷名门之后,却比不过一个小姑娘,有没有很沮丧?可以的话请告知你现在的心情!” 凯撒大度地挥手,神色潇洒:“你要知道,领袖从不是最强的那个而是能带领团队的那个。真正的领袖从来不介意手下比自己强。” “绘梨衣小姐应该不是你的手下吧?” “很快就是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会来学校上学,而她到校的第一天我就会送出芭蕾舞团的邀请信。” 凯撒还在接受芬格尔那鬼知道是不是真的采访,昂热带着降噪耳机继续闭目养神,楚子航取出一本看不清书名的书在看书,零在眺望窗外的风景,而李苏脑袋上罩着一大个全封闭式的飞行头盔看不见他的眼睛,可看他脑袋靠在头枕上应该也是在睡觉。 原本狭小的机舱忽然空旷起来,空旷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绘梨衣忽然凑到他面前,精致的小脸距他不过五公分。他能清晰地数出她长长的睫毛。这是要干什么?强吻自己?我还没做好准备.......路明非忍不住胡思乱想。 和他想的不一样,绘梨衣只是把一只入耳式耳机伸进那个笼罩整个耳朵的耳机,塞住外耳。 耳机里播放着那首熟悉的曲子,小田和正的《突然发生的爱情故事》 “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 “成田机场要到了。”零淡淡的说。远处绵延的高楼间忽然出现了一片空地,上面飞机起起落落,昼夜不息。 李苏没有动。头盔阻挡下了黄金瞳的光芒,让他能够毫无顾忌的注视直升机里的任何人,例如.......那个站在路明非身边,一脸怀疑的少年。 序章 结束,开始 源氏重工顶层 “大家长,就这样让绘梨衣小姐进入卡塞尔学院吗?”樱井七海怀抱一个文件夹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将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办公桌另一边是新任大家长龙马弦一郎。 龙马弦一郎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前大家长的录音中提到过让绘梨衣小姐体会一下自由的感觉,让她过上该有的生活。新的血统检测结果表明她现在只是个普通的混血种,这个年级的普通女孩不就该去上学么。对了,进化药的销毁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大部分已完成,只剩最后几批,这是具体报告。”她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夹。“幸存的鬼也已注射了装备部提供的的稳定药,效果斐然。本部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 卡赛尔学院地下,瓦特阿尔海姆。 “亲爱的同胞们!”讲台上的阿杜卡拉所长面色悲切,好似正在出席亲人的葬礼。“这次东京之行让我们深刻认识到了校长和副校长的混蛋本质,下次我们绝对不能再那么冲动了!不过祸福相依,可喜的是这次狙击尸守潮也让我们收集到了大量数据,让我们能够研发出更加强大的武器!这是何等的难得!“ “我觉得可以考虑制作单兵版硫磺精炼炸弹!”神经病甲一脸兴奋:“想象一下,当一个死侍埋伏在屋内准备好给正在搜查的执行部部员致命一击时,整个建筑都被硫磺粉末淹没!” “也可以和静电炸弹结合,延缓对方脱离的时间。”神经病乙若有所思。 “我觉得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镉纳米管护具上!别忘了我们是因为什么才全员存活的!”神经病丙大声抗议,显然很不满前两位同事对于精炼硫磺的沉迷。 “其实我对那把格拉墨比较感兴趣......”世津子皱着眉头啃手上那本《材料工学导论》,随手推了推眼镜。 “能做到让流星锤产生击中目标后让接触过的表面爆炸吗?就像游戏里附魔效果一样?”和纱举手发问。 龙渊行动之后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例如诺玛接管了原本由辉夜姬负责的网络,学院接管了日本分部只剩下空架子的教育机构。于是原先只是做交换生来学院呆两年的蛇岐八家本家年轻人们都变成了卡塞尔学院的正式学生,需要继续或重新修满四年,期间令人惊讶的是犬山家的女孩们在重返学院后大部分人都加入了装备部,成为临时部员。 这个过程之中也有教授因为装备部并非是学生部门不该有学生加入而质疑,可被阿杜卡拉所长以“担心装备部成员状态不好导致设备故障率提高”而驳回了...... “我们不是该举行新部员欢迎party吗?朋友们!”嗓门颇大的神经病丁短时间压制了各种各样的点子。他的话得到了不少部员的赞同,很快房间内的神经病和分为了两派,开始为该研究还是该办party炒个不停。 “肃静!肃静!”阿杜卡拉所长抄起桌上的话筒。“我们可以......办个研究性质的party!” “欧耶!!”狂欢声像是要冲破头顶上的十几道防护层。 “混蛋,这群疯子又在开始闹了!我的钟楼都快被震塌了!”守夜人@剑桥折刀。 “没事,”正在带领绘梨衣参观校园的路明非安慰着眼睛里闪烁着惊恐的的绘梨衣,“只是日常而已,习惯就好。” —————————————— 把落进墙灰的水倒掉接上一杯新的,李苏坐回电脑前继续浏览守夜人讨论区。 “特大消息!卡赛尔历史上第一次有人占据校园十大新闻中七条两次!” “谁来把所有帖子集中一下?” “s级摆脱单身?一神秘美少女与之朝夕相处!” “不再是拖油瓶?东京行动小组组长凯撒特别强调路明非的突出贡献!” “神狙重返江湖?伏杀王将行动中路明非居功至伟!” “基情内幕!路明非状态爆发竟是想为前室友报仇!” “特殊癖好?s级竟承认穿过女装!” “另一基情!路明非竟为凯撒挡枪!” “重大新闻!s级路明非,超a级楚子航,a级凯撒和g级芬格尔集体勤工俭学!牛郎店里的血泪生活,为讨好客人竟打脱衣麻将!有图有真相!赤膊的凯撒&楚子航!“ ”卧槽最后一条是真的吗?怎么打不开?“ “别担心我保存了图片!现在我就发到ncjsendfisenfiwhuvisdfjchnweifncwokevnwe” “同志!牺牲之前完成你的事业啊!同志!” 看见鸡飞狗跳的讨论区,李苏捂脸沉思了两分钟,之后他缓缓地在搜索栏里敲下自己的名字,把发帖时间限定在一周以内。 虽然就算有什么他也不能威胁芬格尔删除,但.....总得死明白吧..... 首先刷出来的是“搜索到的帖子1条”。这让他松了口气。守夜人讨论区虽然搞怪可也是个讲实锤的地方,你要是没图片没视频就两句话估计三分钟不到就会被删帖。 直到他看到了那条帖子的内容:“情还是爱?一碗银耳汤能承载多少?”帖子附上了一段小视频,像是什么监控摄像机拍的,画面里他把保温桶递给楚子航然后楚子航一个人默默地吃完了一整份银耳汤。 帖子署名“芬格尔·冯·弗林斯”,然后大书特书李苏竟然这么心细地煮了碗银耳汤送给楚子航其他人还没有,可见其用心良苦云云。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全文对夏弥只字未提。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私信芬格尔:“你怎么得到这段视频的。” 芬格尔很快回复了:“我和高天原的老板娘做了一点小小的交易。” 想了想他又打字:“你知道银耳汤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啊。” “为什么没说?” “我还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寝室门推开,琴乃打断了他和芬格尔的聊天:“你假期准备呆在哪?” 等到和原计划大相径庭的龙渊计划执行完毕他们返回学院时,一个学期已经过去了,于是他们仅上了一周课便开始了新的暑假...... “我想去法国看看,和我一起去吗?”李苏思索片刻。 “好啊。” ———————————————————————————— 路明非一头黑线地合上笔记本,准备放弃治疗了。 “这些是什么意思?”一旁的绘梨衣好奇地问。绘梨衣学习能力真是超强,才在卡塞尔学院呆上一周就能说出流利的中文句子了,只是还不认识语句。 “你以后就懂了。”路明非并不想跟她说这些,开始转移话题。“你东西收拾好了吗?放假了不回家吗?学生放假都要回家的!” “sakura呢?” “我......”路明非想了想出丑的婶婶,想了想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又焉了。“我待在学校......” “那我也呆在学校。你还没带我去山顶呢,你说过山顶有很大的瀑布。你还有很多地方没带我去。” “嗯......”路明非知道自己劝不回这个小公主了。正犯难时古德里安教授正好发来一封短信他去一下,他索性把这些抛在脑后,留下句“有点事我先走了”便离开了宿舍。 不小的双人间内只剩下绘梨衣一人,绘梨衣有些无聊地在房间里走动,偶尔还要抬脚绕过那些堆在地上的书本、衣服和快餐盒。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书架上,她找到了一本装帧精美和别的书完全不同的厚书,抽出一看,是一本影集。 “sakura的照片吗.......好想看......但是偷看别人照片是不好的吧......” 绘梨衣陷入天人交战之中,最终她还是顺服了自己的好奇心。她准备看一眼,只看一眼,看看以前的路明非是什么样的。 绘梨衣看完了,呆立在哪里,手里是那本摊开的影集。但是看上去只觉得她是一具空壳,轻轻一碰便会化为一摊灰烬。 和她想的不一样,照片的主题不是路明非,而是个和她很相似,甚至像是她本人的女孩的照片,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拍过这些照片。自己没跳过芭蕾也没骑过马,这是另一个女孩,另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孩。 可那个女孩的眼睛是那么的古灵精怪那么的神采飞扬,即使在照片里那双眼睛也让她自惭形秽。分明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可她就是觉得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哼哼~”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被吓到的绘梨衣手一松,那本影集失去支撑摔到地上,原本笔直的书角被重力压弯了。可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 那个女孩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穿着裁剪得体的和服,一根宽绸带将头发扎成长长的马尾,直至腰际。她的白皙的面容美丽精致,如同小镇里的瓷娃娃。 她坐在窗台上翘着二郎腿,虽然笑容如三月阳光,可眼神里确是满满的讥诮。 “哎呀哎呀,这么漂亮的东西摔了多可惜啊。”她在满地的衣服和书本间跳跃,像只灵巧的猫。她走到绘梨衣身旁,俯身拾起那本影集,细心地扳直弯角,把它交回绘梨衣手中。“你在想她么?” “嗯。”绘梨衣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虽然她也知道弄清对方身份才是最要紧的,可她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是sakura的梦中情人。”女孩伸了个懒腰。“毕竟她把sakura从那个绝望的地方捞出来了嘛,sakura可是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哦。” “付出生命......那他之前带我在东京旅行......” “还没明白啊蠢姑娘?”女孩笑出声。“你只是她的替代品而已啦,sakura需要你,只是要你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 “不会的!他曾经抱过我!他那么用力的抱过我!” “那时他眼中的真的是你吗?”女孩有些不耐烦。“那时他已重度缺氧,眼里什么东西都只有大概形状,谁知道.....” “......那么......” “是啊,你只是一个替代品,怎么样?有没有很失望?有没有很难过?有没有很愤怒?”女孩踮起脚尖,凑到她耳边。“有没有.......想取代她呢?” 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像是那条蛊惑夏娃的毒蛇:“吃了那树上果子,你将与神比肩。” “原来........是这样吗。”绘梨衣眼神渐渐地涣散,“我只是.....替代品而已啊。” “是啊,不过........”女孩搂住了她的脖子,热情得像是情人间的拥抱。“我可以帮你杀了她喔。以你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得到,然后sakura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再不会有人跟你分享。怎么样?只需要.....”她用力合上那本影集,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然后她把影集塞回了原先的地方。 “不用了……“绘梨衣轻轻打断了她。 “哦?为什么?我还没有说条件呢!”女孩好奇的看着她。 “因为......sakura会不高兴的。” “唉,真是个傻妞。”女孩扶额,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你是到底是谁?”绘梨衣忽然对上了女孩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呈现出瑰丽的金色。与此同时,一只细小的镰鼬已经盘旋在了女孩的脖颈。 一只......吸血镰。 “杀气别这么重嘛。”女孩伸手,那只镰鼬竟然自行飞到了她的手上!下一秒纤巧五指合拢,镰鼬毫无反抗地被捏成了碎片! “我会告诉你的啦。”女孩眼中的嘲讽消失,变成了带着些许怜爱的温柔。“我嘛,是......路西法。相信我,你最后会同意的。我才好好睡了一觉,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那,以后再聊咯。” 路西法伸手一推,猝不及防的绘梨衣跌坐在地上,忽然眼前的场景变了,一个人正抱着自己,摇晃着自己的肩膀。双眼重新对焦,她看清了那个人,是路明非,她也听清了他在抱怨“怎么在地上睡着了”什么的。 她惊惶地四下张望,却没看到那个女孩。她抬头那本影集好好的插在原先的地方,书脊底部那条折痕清晰可见。 序章 海滩上的阳光 法国,旺代蒙塔利维,蒙塔利维海滩。 这是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天体海滩之一,每年都有数以十万记的人造访。有人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可以无拘无束,享受自然的美好,也有人来这里是因为想要一饱眼福。当然不能否认也有人来这里是因为这儿也是个棒极了的海滩,可世界上也有很多棒极了的海滩,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不需要来到这么遥远的地方。 蒙塔利维海滩的每一天都差不多,也和其他海滩类似。太阳升起时卖饮料酒水和零食的小商店便开门了,虽然比更靠中心的餐厅要晚些,但也不需要那么早。差不多这个时候,便能看到一些年轻人从酒店或帐篷里走出来,踩上海滩柔软的细沙。 越接近中午人就便越多,他们随意选好了心仪的位置,便开始享受美好的一天。那些躺下享受日光浴的人像是嵌在沙滩上懒得翻动的海螺,而追逐嬉戏的年轻人们就像横行无忌的沙蟹。下午人最多的时候,那些准备把自己晒成小麦色的女孩间出现了一阵阵骚动,吸引了周围一片人的目光。 虽然对于这儿是哪都心知肚明,可所有人都保留着基本的礼貌,目光并不会在别人身上停留太久,可周围的客人们总忍不住把视线放在这个人身上。这是个老人,时光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让人相信他已年近古稀,可他的姿态动作是那么自信有力,他的仍像年轻人那样棱角分明。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格纹衬衫和一条米黄色的沙滩裤,一副同样简练的墨镜遮住了双眼,让人忍不住猜测那双墨镜下的眼睛会是何等锋利。人们注视他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穿着衣服,蒙塔利维海滩虽然是天体海滩但并不是强迫的,你仍然可以选择穿衣服。只是这个老人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按理说这个年纪的老家伙不是走步路抖三抖就是腆着个肥肚腩,可老人竟然称得上“容光焕发”。他有力的胸肌和斜方肌将衬衫撑得笔挺修长,精心修剪过的胡须在太阳的照射下泛着蛋白石一样温润的光。你看到他,就像看到一棵历经百年仍枝繁叶茂的橡树。带着岁月的沧桑,却仍有生命的力量。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老人竟然在给做日光浴的女孩们涂防晒油!他的笑容温和得体,他的动作彬彬有礼。哪个女孩能拒绝这么个风骚的老家伙呢?就像没有人能够拒绝贝多芬的进行曲。 那瓶防晒霜要比一般的少上不少,看来是试用装,没多久就用完了。抹完防晒霜后老人将空瓶揣进衣兜,转身离开了蒙塔利维海滩。直到老人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遮阳伞之后,少女们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继续之前的谈笑。 靠近出口,老人一眼看见了靠在出口立柱上的人影,那是个年轻人。年轻人显然也看到了老人,他向老人招招手算是打了招呼,转身走向一旁的停车场,发动汽车。 “这么快?”老人坐上副驾驶席,取下墨镜。 “没你那么受关注,自然要快上不少。”年轻人操纵汽车沿着公路行驶,穿过收费站时他顺手把一个同样空空如也的防晒霜玻璃瓶丢进垃圾箱。“昂热老师真是风韵犹存啊,一把年纪了还有那么多小女生喜欢。” “你是在取笑我么?”昂热斜靠在打开的车窗上,海风将他的额发高高扬起。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公路旁不时闪过的树木,像在放一卷年代久远的电影。 “我很认真的。”李苏笑了笑。“明明是来实现学生愿望的,怎么老师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谈不上不高兴,只是在想事情。” 这个炎热的八月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李苏的一封短信。 当时他还在审核一份学校的人事调用申请,放在橡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就响了。打开一看,是一封短信。短信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防晒霜的照片。这防晒霜他很熟悉,几个月前他从蛇岐八家那个叫做乌鸦的手下那里收到过类似的东西。原本也准备实现学生的遗愿只可惜一直没空,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于是他一如既往地乘上自己的湾流,直飞戴高乐机场。下飞机时李苏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应该是诺玛通知他了时间。 “你女朋友呢?出来玩不一起吗?”他答应了下午和李苏去见一位朋友,所以他还不能去那间常去的酒馆来一杯薄荷利口酒,坐在车上闲着也是无聊,他一边放空自己一边找话题和李苏聊天。 “这种事情还是别让她知道啦,知道了也不会去改变,只是给自己添堵而已。” “哦。”昂热的思绪已经飘到了接下来要见的那个神秘的朋友身上。根据诺玛的记录至今为止李苏还未和什么人接触过,也就是说是在监控摄像头所触不到的地方认识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要和自己见面,那就说明应该和龙族有关。是他在一如既往的行使正义过程中发现了自我觉醒的人吗?既然是朋友那就不是死侍或者暴徒之类的吧....... “到了,就是这儿。”李苏一脚刹车打断了他的思路。也罢,既然马上就能见面,那先见上一面再说吧。 “不错的地方。”昂热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双层小别墅。 淡红色和浅蓝色为主的外墙,不大却正好合适的露台,翠绿的修剪整齐的小花园,采光良好的落地窗,确实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不错吧?我选的。”听到了昂热的赞美,李苏显得颇为自豪。 他选的?什么意思?这位朋友的住处是他选的?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昂热觉得有些奇怪,同时他有了个不算好的猜测。 “今天我带了个老熟人过来!越师傅晚上吃啥?不会又是拉面吧?”李苏显然没那么拘谨,伸手大大咧咧地推开了外门走进屋里。 老熟人?我也认识?会是谁?越师傅?越?感觉在哪里听到过.......那个...吃拉面的东大学生说过!他称呼上杉越为.....越师傅! 昂热忽然爆发出了与年龄所不相称的速度,他推开李苏奔向别墅里最明显的声源,从厨房传来的,面饼甩在案板上的声音。 “带谁来啦?今晚吃披萨!”越师傅一边擦手一边走出厨房,和奔跑的昂热迎面相遇。认出对方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昂热嘴唇颤抖眼神浮动,显然在情绪爆发的边缘,而越师傅则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回事?!”昂热回头质问慢悠悠踱进餐厅的李苏。 “还能咋回事?我救了他啊,当然那么多鬼齿龙蝰我就搞不定了,所以救完人就溜啦!” 还不待昂热理清楚一团乱麻的大脑,两个手挽着手的人影便出现在转角楼梯处。其中较高的那个看到昂热后愣了愣,而后尊敬的向他鞠了一躬:“昂热老师好。”挽着他手的女孩也有样学样。 “你.......你不是说实现他的......”昂热再次回头看向李苏。 “愿望啊,怎么了?活人不能有愿望吗?”李苏也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还不等他们继续说两句话,又是两个人影出现在源稚生和矢吹樱身后,其中一个和源稚生有八分相像,只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更像是他挽着身边女孩的手,显然现在是源稚女不是风间琉璃。 “你们给老师解释吧,我去和我女朋友吃晚餐去了。”李苏扔下大脑一片空白的昂热校长,离开二层别墅。或者说是,在被拦下来之前先溜之大吉了。 第一章 来访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奥斯陆。三十分钟后飞机将降落于奥斯陆国际机场,请您......”空姐甜美的嗓音回荡在客舱里,让窝了数个小时的旅客们脸上多了一些生气。被广播唤醒的李苏摘下眼罩,从狭小的舷窗向外望去。和他想的冰天雪地一片白莹不太一样,外面竟然没有雪,甚至还出了太阳。灿烂的阳光照在两栋高耸的砖红色的建筑上,宏伟如各路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居住的城堡。 他被学院派到这里来了,来支援楚子航完成一次任务。具体任务是什么还不知道,说是到了以后楚子航会告诉他。 他也很久没有和楚子航见面了,自从龙渊计划之后。 那之后大家便分道扬镳。提前修满学分的楚子航选择在奥斯陆实习,正常毕业的凯撒自然是回到家族所在的意大利分部,而路明非则是继续留在学院里继续进修,他自己则是以“上杉越仍然活着”这条信息换取了昂热校长所担保的“巡回调查”权利。这项权利只属于那些经验丰富能力强劲的特派专员,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去到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调查绝大部分专员,甚至诺玛不再会向他们指派任务,而是由他们凭自己意愿领取。那时昂热力排众议赋予他这项权利也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关于李苏是昂热私生子的传言一时间甚嚣尘上。不过说到底也没什么根据,传言也就慢慢消失了。 虽然这个行为也将他自己推到了校董会那群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可这个权利是非常必要的,这样他能够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危机,对他而言也是完全未知的危机。 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定数,他和《龙族·奥丁之渊》失之交臂。 高三对于即将高考的学生而言是个太过重要的时间点,再加上没什么好追的小说他便没有再继续去买《小说绘》,再加上他并不用微博,自然也断绝了关于《龙族》的消息。上了大学之后接触的东西便太多了,在他心里那张“重要事项表”上龙族的地位自然也是一降再降,虽然偶尔他也会翻出前几本来重温一下,可他知道龙四还是开始旅游,在宜昌寻找酒店时从路边报刊亭上看到的。 这让他相当惊讶,第一个动作便是摸出手机上网搜索词条“龙族4”,毕竟他也在报刊亭上看到过出版了的《斗罗大陆》同人.....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这就是真正的龙族四。 压制着激动地心情掏钱买下,急匆匆地揣着还没拆封的龙族四直奔地图上的标记。拆封前他忽然觉得这是多年前的愿望,不该就这么随便对付了,焚香不说沐浴还是该的。在这之前又想到现在还是上午,旅游的第一天应该出去拍两张照片让爸妈相信自己不是那种窝着长草会和抱枕结婚的死宅,便放下书先动身去了一趟三峡大坝,谁知就在那时穿越了...... 话说穿越过来也过了几年了呢...... 飞机开始盘旋,飞机倾转让阳光划出领域逐渐扩张。李苏侧了侧头,躲回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为了能够更好地观测剧情发展,他通过和昂热老师的交易获取了自由行动的权限。可一整个学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原本连着两学期屠龙的紧凑生涯忽然就慢下来了,让他有些微微的不适应。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发展着,就是路明非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变强了许多。 通过第一学期那近似于作弊的学分他也修满学分不用继续上课了,这方面他比楚子航还传奇。这样也能让他全心面对下一位龙王。可摸摸索索地蛰伏了半个学期,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太平,为了避免怀疑,他开始接一些不简单也不算太难的任务,例如协助地方专员猎杀死侍,负责押送为超边远地区专员运输的资源,帮某些任务失败的专员擦屁股,以及......一份简简单单的文件接收工作。 这份工作实在是简单,所要接收的文件只是类似于定期报告一样的东西而已,诺玛的任务说明是:“g级以上专员允许指派”,也就是说明面上菜鸡到芬格尔那种地步的家伙都是没问题的。当时他还装出一副点错了痛心疾首的样子,屡次询问诺玛是否能够取消。 可他和别人一样清楚,除非是情感相关或者实力不够格,任务是不能取消的。而他接这个任务的原因是......这就是他居住的城市,穿越前居住的城市。 落地第一件事他就向诺玛申请权限要求调查当地户籍,理由是自己曾经经历过过猎人截取文件的事故,不能掉以轻心。正当的理由诺玛并不会拒绝,于是他便浏览了一遍当地猎人、暴力分子、瘾君子和有重大案件前科人员的资料,也“无聊”的“随意”搜索了一下当地居民的信息。 虽然几分钟后便在诺玛的警告下脱离了,可他还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东西。 他设想过自己的穿越同时让过去的自己失踪,也设想过会找到一个年轻的自己,话说还准备和他打个招呼来着.....他当然也设想过自己根本就没生下来,可他查到的东西比这些猜想还要离奇。 他没有找到自己的父亲,或者说是记忆中的父亲。这个世界里他的爷爷奶奶生子晚了二十年,四十出头自己的父亲才出生,算是老来得子,可是名字已经和自己记忆中不同了。而他母亲则和他记忆里一样的,可她已经和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结婚了,生下了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孩,长得很清秀,他的父母的人生并没有产生交集。总的来说, 这个世界甚至没有他存在的条件。 那么这里到底是哪?为什么会和小说中的世界一模一样?是巧合还是有人按照小说情节制造了这个世界?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么大的成本如此大的开销是什么才能支持某个人或某个团体做出这种行为? 无数的问题困扰了他很久,可任何一个问题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在思索中度过了剩下半个学期后,他决定不再想下去,走一步看一步了。 毕竟无论人们怎样思考,时间总会继续。 一段时间的平静让很多东西又浮现在了脑海里,不知不觉飞机已经降落了。奥斯陆机场是个不小的机场,飞机滑行到位还需要一段时间。李苏和飞机里其他人一样,摸出手机,开始和外界联系。 “我这边快降落了,你在哪?” “我找到你的出口了,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今天天气怎么样?暖和吗?” “还行,蛮暖和的。” “那好,一会儿见。” 已经对接完毕,站在走廊前端的空姐正在用英语招呼大家准备下飞机。李苏提上唯一的一个文件包,把冲锋衣搭在臂弯里,离开座位站上走廊。 舱门打开,奥斯陆风格的暖和气流涌进机舱,象征着这个国家对外地人的欢迎和本地人的拥抱。李苏打了个哆嗦,又把冲锋衣穿上了。 外面大概4摄氏度吧。 第二章 奥斯陆分部 李苏跟着楚子航上了他停在停车场里的灰色小轿车。这辆车是是奥斯陆随处可见的品牌和型号,和他以前开的迈巴赫或者是panmera差远了,唯一不变的是楚子航那仍然稳如老狗的驾驶技术,在他的操控下老旧笨拙的小轿车贴着最高限速在人烟稀少的奥斯陆公路上狂飙。 “楚兄,我们对于暖和的认知可能有些偏差。”好不容易在暖气下缓了过来,李苏第一句话就吐了个槽。 “哦,我习惯了这边,今天确实是奥斯陆冬天最暖和的时候。”楚子航淡淡的说。 “......算了,不说这个。任务是什么?诺玛居然指名要我支援。”李苏把之前拎包的手伸到小轿车出风口,他感感觉那是一根正在化冻的鸡爪子。 “你先看看这个。”楚子航递来一份报纸。打开报纸他习惯性的看了看发行方与日期,是个奥斯陆本地的报社,今天发行。 楚子航已经翻开的那页是当日新闻,一条硕大的标题占据了整个版头:“被涂鸦的雕塑,恶作剧还是红色思潮席卷?” 继续往下看内容,说的似乎是奥斯陆弗洛尼尔雕塑公园里的著名雕塑“生死柱”被人从上朝下浇下了一片红油漆,涂红了半坐雕塑。 这个李苏听说过,那些满腔才情急公好义的艺术家们总喜欢整这事儿。他们往往在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的时候出现,在著名雕塑或地标性建筑上留下自己的大作,然后再天亮之前溜之大吉。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的红军雕塑应该是被荼毒最深的一个了,最著名的一次涂鸦中红军战士们被恶搞成了美国队长,圣诞老人、麦当劳叔叔等一众知名人物。 “一个热血上头热爱红色的艺术家,然后呢?”李苏合上报纸。 “那个不是油漆,”罕见的,楚子航顿了一下:“是血。” “这么恐怖?”李苏又打开报纸,多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这出血量......不小啊......四个?” “不,两个。”楚子航由递过来他的ipad,上面是另一张更近距离下拍出的照片,就在那根生死柱下。和楚子航说的一样,他确实从那些零碎的肉块中辨认出了两个人体的部分,只是现场恶心得让人想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吸血镰?”李苏明白了。 “对,对方的言灵可能是吸血镰。”楚子航点点头。“这应该就是诺玛指派你的原因。” “好吧,知道对方身份吗?” “身份未知,但两名死者身份已经确认,就是前两日两起失踪案件的受害人。” “尸体上有什么发现?” “还在进行拼接工作,没有什么发现。” “好吧。诺玛,把死者的个人资料发给我。” 话音刚落,两份档案便推送到平板上了,楚子航认真开车,李苏认真看档案,一路无话。 “这就是奥斯陆分部?部员们会不会搞个欢迎仪式之类的?”李苏下车,仰望面前的三层小楼,或者说是一排联栋小楼中的一个。砖红色的外墙搭配上白色的窗户显露出一种质朴的美感,只是这美感实在有些老旧,让人想起不算遥远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 “没有欢迎仪式,因为部员都去迎接你了。”楚子航边说边从兜里摸出钥匙,插进黄铜色的锁芯。 “这是......冷笑话吗?”李苏愣了一下。 “是,我刚刚从书上看来的,书上还说冷笑话有助于炒热气氛。” 李苏狠狠打了个哆嗦:“确实够冷。” “所以说奥斯陆分部只有你一个人了吗?”室内温度和室外一样,李苏并不准备脱下外套,索性就这样坐上沙发。 “嗯,这边大部分任务都不涉及命案,是个很悠闲的地方。以前这里有个前辈在,我们还会轮流去支援其他分部。” “听起来不错。” “你要是想慰劳一下自己的话出门右转两个路口就是一家蛋糕店,左转是一家超市,东西很全,楼上的空房随便挑一间吧,都能住,我平时都有简单打扫,今天我还有些事情要确认,明天行动。”楚子航去了一趟后院,回来时怀里已经多了一捆木柴。他把木柴堆在火炉旁,随手拣了几根开始生火。 “晚上吃什么?” “出去吃。” “我去买点菜自己做吧,让你回忆一下中国菜的味道,反正这屋子短时间内估计烧不暖和。”李苏随便找间空房放下行李,离开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分部。 他回来时屋内已经渐渐暖和起来,让人回想起伊利诺伊州的春天。楚子航接过他手里的蛋糕放在餐桌上,他拎着塑料袋直接走进厨房。令他有些欣慰的是厨房已经改造成了气炉不需要再生一次火,他还真没用柴火做过饭。 “天黑得好早。”李苏端着一碗三鲜汤走进餐厅,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这边很靠近北极圈,冬天夜晚要长些。”那边楚子航已经煮好米饭添上两碗,连着筷子一起放在了座位上。这顿饭吃得很融洽许久不见的两人聊了聊分别之后的事情,吃完饭后楚子航去洗碗,回来时李苏已经启动了餐厅兼会议厅里的投影仪翻出了隐藏在墙壁里数十寸的触屏电脑。这套设备每个分部都是统一的,操作这么多次他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开始吧。”楚子航在屏幕上滑动几下,文件便像雪片一样铺满了整个屏幕。 第三章 分析 “你调查出什么了吗?我们是从调查开始还是直接听你讲追捕计划?”李苏咬着笔杆翻看满屏幕的文件,在其中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 “调查上还差一点,我还没完全确认对方身份。”楚子航在屏幕上一划,五张照片出现在了大屏幕上。照片上的人都是一脸严肃,应该来自他们的证件照。 “监控呢?” “有拍到,但对方把自己罩在了袍子里,看不到脸,也不能根据步长判断性格外貌。” “两名死者的身份有相交的地方吗?” “没有,他们甚至连籍贯都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只有都是男性,其中那名中年死者还是一个从比利时移居至此的贵族。”楚子航显然也有些犯难,他的长项一直是遭遇战和蹲点守候,调查分析情报并不是他的特长。 “麻烦啊......”李苏挠了挠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对了,像上次一样找陈墨瞳帮忙不就行了?诺玛做个假身份我们混进去,让她侧写一次估计就能找到答案。” “你不知道?”楚子航抬头看了他一眼。“陈墨瞳已经退学了。” “嗯??”李苏一愣。“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按照学校的日程的话,这个学期之前,她根本没来报告。” “好吧......”李苏表面上继续翻看资料,很多事情却不经意漂上心头。话说昂热老师是不是把私章给凯撒了?在阻击尸守的时候?那陈墨瞳是退学和凯撒一起去意大利分部当少夫人了?变化还真快啊...... 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李苏放弃检索躺倒在沙发靠背上,满面愁容。“我也没找出什么共同点,那么是愉快犯?世界上就不能少一些疯子吗?” “应该是愉快犯,这也是我的猜测。”楚子航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愉快犯指的是那些犯罪并没有具体的明确的对象,也不像大部分犯罪那样求财求生存。这些人的目的只是满足自己的快感,作案动机完全可以浓缩为一句“吃饱了没事干”,对于他们而言做坏事就是最大的满足。这些人比普通的罪犯更加危险也更加难以追踪,以这类人为反派的小说电影也不少,例如《福尔摩斯》系列中的莫里亚蒂教授,《新警察故事》里的关祖。 李苏一直都觉得这群神经病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你们不是渴望犯罪吗?那随便找栋楼跳下去不就完了?多么完美的谋杀自己!要是能精心选址避免伤到路人伤到花花草草就更好了,这就是标准的完美犯罪啊! “总之目前暂定为愉快犯罪,明天我们去走访一下这五个人吧。”楚子航给这次犯罪定了个调子,从椅子上起身。“我回房间了,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嗯。”李苏头也不抬。“我把还有点资料,我看完这些就去睡。” 楚子航的脚步声消失在餐厅门后,李苏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这个案子,他总觉得有地方说不通。首先是受害人数太少了,吸血镰这种言灵连a级的凯撒都不具备,这么高的血统自我觉醒,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大杀特杀几乎是一定的。可从两人失踪算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居然一直没有新的死者出现。第二是欲望的方向。古人云食色性也,按照道理来说死者更应该是漂亮姑娘或者是优雅帅哥,可两个死者一个是肥胖的中年大叔,一个是看起来有些憔悴的技术工人,那副黑胶眼镜配上嘴唇上的胡子看起来就像是迈向老年的杰昆·菲尼克斯。 最后一个疑点是被分尸的地点。如果想挑衅官方挑衅警察的话,不管市政厅还是警察局显然都更合适,格兰雕塑公园虽然是个著名景点,可去那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游客,属于那种拍张照片然后“哇你看我去过格兰雕塑公园诶”然后以此向别人炫耀的人,对于他们而言这个公园和餐厅里的奥斯陆美食并没什么区别。向什么都不知道的路人展示自己的罪行会有快感吗?按理来说不该是对方反应越大快感越大吗? 李苏摇了摇头,也从沙发上起身。坐在这里想不出什么结果,总之明天先去调查一下那五个人吧。 “楚兄,我问一......”李苏一边擦头发一边推开楚子航卧室的门。坐在电脑前的楚子航回头看着他,头戴一支耳麦。 “不介意的话我问一下......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在用录音写报告,你等我一下。”楚子航的注意力重新移回笔记本上:“经过初步分析对方应该是血统极其精纯的自我觉醒者或是死侍,属于为满足自己的快感犯罪。我们现已初步锁定几名嫌疑人,包括安德烈·伍德,克罗尔·欧文,丽安娜·唐......”楚子航用他那丝毫没有起伏的声音诉说着事情经过,好似什么寺庙里的老僧念经,手里的木鱼嗒嗒嗒嗒,单调乏味。 已经到了尾声,报告很快又念完了。楚子航又建立了一个新的录音文件:“妈妈,这两天我和往常一样,跟着导师在奥斯陆研究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们导师对于一个叫做格兰的雕塑公园很感兴趣,最近我们都呆在这里。之前有人向公园中央的柱子泼了几桶红油漆,教授对此气愤极了......”这次他的声音欢快了许多,相比之前的“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简直能算得上是婆婆妈妈。 两段录音都录完了,楚子航这才回头:“你想问什么?” 李苏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真的肯定这是......愉快犯吗?” “消息太少了,我也不肯定。” 第四章 变故 “没想到第一站就是这儿。”李苏微微拉下了些墨镜,抬头眺望不远处方方正正的大厦。在灿烂的阳光下这栋建筑有种玩具般的质感,像是公园里小孩堆出来的沙堡。 “就是这里,奥斯陆市政厅。”楚子航取出一副细眶眼镜戴上,戴上一只百达翡丽腕表,再在胸前别上一枚李苏认不出来的胸针,一切都和他今天庄重的西装三件套很搭。他借着手中的小圆镜整理妆容,坐着的长椅旁是一只公文包。虽然那张脸上还是没什么笑容,可几分钟之内前他还是一名没什么特点的亚裔留学生,现在的他已经像一位政坛新秀了。他用那双黑色的瞳孔淡然扫视周围,身体动作凌厉却又恰当得体,一举一动都不复杂却已具威仪,让人不敢轻视。 “跟着我,别乱走,也别乱说话。”确认仪容没有问题,楚子航推了推眼镜,从长椅上起身。 同样一身西装的李苏落后一步,微微躬身:“是,查尔斯·林·利奥波德殿下。” 严斯心情不太好。 虽然工党不断下滑的支持率让他的心情一直都很差,可今天是格外的差,因为比利时的特使来了。倒不是说他和这位远道而来的特使有什么过节,只是这位特使大人显然来者不善。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来的目的,毕竟一位贵族死在自己这边,死状还如此凄惨,不给个说法显然是不合适的,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首相阁下,比利时特使到了。”办公室的门打开,秘书轻扣两下后推门而入,在那扇巴西苏木的雕花大门打开之前去,首相大人已经调整好状态,脸上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好的,请他们去会客厅等待,我随后就到。”严斯首相微微颔首,示意秘书可以离开了。 大门合上,他又恢复了之前愁眉苦脸的样子。算了,总之先去见一见吧。挪威和比利时一向没什么过节,现在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亲爱的比利时特使先生,很抱歉我来晚了。”进入会议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端坐在沙发上的特使。出乎首相先生的意料,特使长着一张亚洲人的脸孔,同样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特使居然这么年轻,再结合上这位年轻人特殊的名字,他已经将对方的身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国王殿下的这位私生子啊。 “你好,首相先生。”年轻人也从沙发上起身,双方礼节性的握了握手。被动不如主动,严斯首相直接开口:“对于前几天发生的事件......” 身份没有被识破,谈话步入正轨。李苏松了口气,把注意力从会议室里移开,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他扮演的是楚子航的保镖,显然是不够资格参与这次谈话的,接下来的一切便交给楚子航了。无聊之下他的视线开始在奥斯陆市政厅里的平民脸上移动,借着墨镜的掩护观察众生。 和其他地方的市政厅不同,奥斯陆的市政厅是允许参观的,不仅如此他们还卖上了门票。花上40克朗你便能进入这栋砖红色的建筑,还可以拍照留念。 毕竟说是市政厅,不如说是市政厅加上博物馆来得贴切些,游客可以到达的地方绘上了一幅幅高大的壁画,它们述说着挪威的历史,而房间各处实打实的历史家具也是最好的展品。 从入口开始。刚刚走进来的老大爷带着一顶天青色的鸭舌帽,走得很悠闲。他的荷包平坦,圆框眼镜后的眼睛缓缓扫过周围,没有漏掉一丝细节却也没有任何停顿。他没有取阅大厅中的旅游指南,脚步确很平稳没有骤停。这应该是没事就来这里遛弯的老大爷吧,毕竟40克朗对于当地人而言并不算贵。 然后是驻足于壁画前的青年。他穿着一身hip-pop风格的连帽衫,腋下夹着一块滑板,正在嚼泡泡糖。转身的时候他的耳垂发出了一点光亮,似乎是水钻耳钉。这应该是......热爱艺术的嘻哈青年?似乎还是独居?他吹泡泡可一直没有把泡泡吹破发出响声,下颌还有一抹天蓝色的油彩。 再接下来是一个金发的穿着防寒服背着书包的女孩。她神色有些憔悴,似乎最近不太走运,她手上拿着一个并不算小的拍立得相机,大拇指贴了一枚创可贴,似乎是受伤了。她正向一位警卫询问些什么,得到答案后她道完谢便匆匆从跑向走廊另一端。这是......正在赶作业的艺术科学生吧?看着女孩急匆匆地跑过李苏脸色变了变,显然想起了自己同样苦逼赶作业生涯。妈的龙德施泰特教授的作业量简直丧心病狂啊! 然后是一对情侣,他们手挽着手沿着壁画一路欣赏,偶尔耳鬓厮磨好似什么老夫老妻,两人栗色的头发在太阳下有种巧克力的质感......李苏想起了自己还在学院里的女朋友。她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应该没有去和装备部那群疯子一起折腾新装备吧...... 他的思考被打断了,楚子航推开门走出会议室,转身把门带上。李苏没有多问,直接跟着他向外走去。离开市政厅听到广场上的流水潺潺,他终于开口:“有什么收获吗?” 在楚子航出声之前他们二人就面色一变,疯狂后退。一人还拉住了一个身后的路人。还没来得及向被他们吓一跳的路人解释什么,一个人便重重地摔在了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 第五章 缺失的视线 李苏一怔,发现被自己扑倒的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个金发女孩,而被楚子航拉到一边的是那位老人家。还来不及解释什么,李苏直接凑到坠楼者身旁,伸手搭上他的手腕。两秒之后,他对楚子航摇了摇头。高空坠落头部着地,这是死得不能再死了,鲜红色的血斑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李苏将他的头微微偏斜,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个没见过的中年人,胡须拉渣,眼窝深陷,面色瘦削。除此之外,他脖子上还有一条纤细的、正在渗血的伤口。 这道伤口像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快刀制造的,轻薄得就像......镰鼬的翼骨! “守住尸体!别让周围人靠近!从现在起禁止任何人离开!”李苏向着刚刚赶到的保安大吼。他也来不及顾他听清楚了没有就反身直奔市政厅。转身的瞬间他摸出手机拨通电话:“诺玛!我要能通过市政厅全部门禁的权限!现在!” “a级特派专员李苏,声纹确认。”诺玛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的绿色数字不断闪烁。楚子航显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紧跟在他身后,他们高速穿过每一间大厅每一条走廊,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游客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两个百米冲刺的年轻人。 穿过那扇标注着“游客止步”的金属闸门便再看不到什么游客了,李苏解下背后的刀袋反手掷给楚子航,手收回来时双尺也已倒持,长长的尺身藏在手臂之后,蓄势待发。 跑过一半楼层时两人分开奔向不同的方向,可谁也没有迷路。李苏一脚踹开天台的铁门,跃出的同时手外外翻言灵扩张,他现在能够应付任何方向的袭击。 可是没有人袭击他,天台很平静。他保持着警惕,缓缓走过反射阳光的天窗,走过嗡嗡作响的空调主机,踏上通向天台边缘的楼梯,与此同时领域已然笼罩了整个天台。 可什么也没发现。 市政厅两座高塔的塔顶是内陷式的,他走到边缘的同时,楚子航也出现在了另一边的天台顶端,两人遥遥相望,都缓缓摇头,显然都没有找到目标,对方早已逃之夭夭了。 不过他的运气看来还是比楚子航好些,他在天台边角发现了血迹。血是新鲜明亮的红色,大部分都还没来得及干涸。他向另一边天台招了招手手示意自己有些发现,蹲下身去仔细查看。 地上上血迹小部分呈规整的圆形,显然是竖直滴下的,偶然有些异形的变形程度也都不大,是被偷袭了吗?这部分血液已经有些干涸了,相对而言旁边的两滩血要更加湿润,其中还有些被涂抹的痕迹。除此之外天台扶手上也有不少血迹,也有或多或少的涂抹的迹象,而扶手下方水泥围栏上的血迹呈葡萄状分布....... “怎么样?”十分钟之后,楚子航站到了他旁边,也俯下身观察。 “痕迹很多,可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头绪。还有,”他从怀里取出一支密封好的塑料试管晃了晃,递给楚子航。“血样我已经收集好了。” “嗯。我回去后把它寄回总部。”楚子航点点头,将血样收入怀中。 忽然,李苏起身站到楚子航背后,微微躬身。铁尺已经藏进后腰,刀袋也回到了他的背上,楚子航又戴上了那副碍事的细框眼镜,面无表情目视远方,道貌岸然。 几秒钟之后,天台门又开了,他们之前见过的总理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帮跟班。总理先生显然还没捋清楚这位特使是怎么这么快来到这里的,楚子航已经出声:“总理先生,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们认为这名死者的死因和我们的来意有关,希望您能让我们检查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监控。” “这没有问题。”他点了两个人示意他们留下保持现场,又点出一个小伙子让他负责指路,自己则摸出手机去一旁打电话了,显然这又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给他们带路的小伙子很伶俐也很有眼色,一路上没有多说话,直接将二人带进监控室。监控室里的保安认出了他,也听从他的指示。几分钟后,周围的监控便投满了几分钟前的录像。 “我自己来吧。”楚子航推开了操纵设备的保安,手在一排排旋钮上拨动,画面开始飞速闪烁。另一边李苏也占据一个控制台,开始查找凶手留下的痕迹。 “三十分钟前。”楚子航指了指其中一块屏幕,屏幕上死者刚刚走进安全通道。 “为什么是安全通道?”李苏有些不解。奥斯陆市政厅的双塔可不是什么木塔,几十层楼的高度对于普通人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能是......为了到达楼顶吧。”带他们进来的小伙子忽然说。“电梯的话到达工作区需要刷专门的身份卡,游客是无法到达的。安全通道为了方便逃生就没有设置门禁,但我们有将禁止入内的标识牌放在周围。” “没有安全通道的监控吗?”李苏又问。 “没有,安全通道一般都不装监控的。” 哇靠,李苏有点小郁闷。为什么会有这种死神小学生一样的剧情?咋就恰恰关键位置少了份监控? “四个人。”楚子航忽然说。 “什么四个人?”李苏转身。 “如果对方没有通过其他手段离开的话,凶手只有可能是四个人。”楚子航暂停出四个画面,每个画面都有人走进安全通道。 第六章 午餐 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人推门而入。趴在吧台上打盹的服务员抬抬眼皮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去拿菜单。两个年轻人兀自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其中一个取出一块平板开始在上面翻看些什么,另一个手肘撑在桌上望着窗外发呆。 “越来越麻烦了,楚兄你怎么看?”李苏用中文说。他并不担心这家店里仅剩的服务员会说中文,那概率太低了,更何况即使她听得懂中文也不会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现在在梳理几名死者的生前轨迹,希望能找到什么共同点。”楚子航说。 “共同点?看来你也觉得不是愉快犯罪了啊。”李苏叹了口气。“还有一个问题是那个家伙是怎么离开的。那四个人在案发时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显然不可能作案。该不是他已经堕落成死侍而且进化出龙翼了吧?真是这样就麻烦了,我建议让学院再调个狙击手过来。” “暂时还不用,应该还没到达那个地步,否则不会只死这几个人。” “先生们好,这是我们的菜单。”服务生还没睡醒似的,一步三摇地走到这边放下菜单,倒好两杯水,取出纸笔准备记录。 “午餐三明治。”楚子航头也不抬。 “午餐三明治?那是什么?”李苏问。 “这种类型的餐馆是从工业革命的时候开始出现的,那时候的老板往往会准备自己配方的午餐三明治卖给饥肠辘辘的工人,而因为早就做好的关系这些三明治立等可取,之后这个习俗随着工业革命席卷整个欧洲,也慢慢流传了下来。” “哦,那我也要份这个,还有一杯黑咖。”李苏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从背包里取出平板。“那我也来找找吧,看来我们在‘不是愉快犯罪’这点上也达成了共识。” “祝您用餐愉快。”服务员接过菜单走向后厨,居然还打了个哈欠。李苏顺便看了一眼时间,三点钟了,确实有些晚。 不大的餐馆重归寂静。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洒进这间屋子,把玻璃上贴的一枚枚字母投影到桌布上和他们的西装身上,餐桌上的那朵蔷薇被阳光照亮了一半,装水的玻璃花瓶变成了一只透镜,在托盘上印下一弯浅浅的彩虹。一切安静得像是某个中世纪匠人为城堡里的小公主制作的玩具,精致而又缺少生机。 直到又一名客人到访。 上了年纪的门轴吱吱呀呀地发出响声,挂在门后的门铃再次响起。新来的客人穿着一双硬跟的鞋子,鞋跟打在印花瓷砖上滴滴哒哒。李苏和楚子航都没有抬头,他们对于那位客人并没有什么兴趣,直到脚步声停在了他们的餐桌旁,李苏余光瞟到了一双浅棕色的低跟靴子。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清了来人,是那个他扑倒的姑娘,而她也是进过安全通道里的人之一。 “看来我没有认错,两位就是救了我一命的人了吧?我是专程来向二位道谢的。”女孩向着李苏鞠了鞠躬,对他伸出右手,几缕淡金色的头发从毛线帽里偷跑了出来,打着卷儿从耳旁垂下。 李苏看了看窗外,看了看那栋不到三十米的建筑,奥斯陆警察局。他们作为特使在单向玻璃后旁听了四个嫌疑人的口供,也因此午餐才会被拖到这么晚。嫌疑人们的口供确认还需要一些时间,出来得也应该会比他们晚一些,这个餐馆又在街角,是返回市中心必须要经过的位置,看到并认出他们也是很有可能的。 看来没什么问题。李苏在心里打消了对这个女孩的怀疑,伸手和她握了握。“不用客气。 “两位是现在才来得及吃午餐吗?那作为谢礼这顿由我来请两位吧。”女孩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自来熟地招了招手:“请帮我那一份菜单。” 服务员懒懒的答应了一声,又去取菜单了。女孩好奇地凑到李苏身边,湖蓝色的眼睛眨啊眨:“二位似乎是亚洲人吧?是来欧洲旅游的吗?” 李苏对于这个热情的姑娘有些不适应,不着痕迹地靠窗坐了些。“算是吧。” “真不诚实!”女孩狡黠地笑了笑,“我在市政厅里听到啦!听到前台的接待在讨论比利时特使的特使怎么会是亚洲人!喂喂喂!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和挪威签贸易协议吗?考察什么项目吗?我很好奇诶!” “知道我们是政府人员还这么肆无忌惮?小心我依法拘留你哦!”李苏故意吓她。 “别吓我啦!”女孩撇撇嘴。“真正的要员不该是住在五星级酒店出入几十号人陪同就餐于米其林星级餐厅吗?你们这么低的档次重要个屁!说一下嘛说一下嘛,我真的很好奇!”李苏简直能看到女孩眼睛里闪着一点一点的小星星。 “是来调查个案子的,有个比利时的贵族死在这边了,但他们家族早就没落了,所以派我们来做做样子。”李苏实在是不擅长应付主动的女孩,索性说出一部分,免得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才出更多的东西,谁知道她从前台那里听到了多少消息。 “你好,这是菜单,这是你们点的三明治。”服务生把三明治摆到他们面前,又把菜单递给那个女孩,女孩连珠炮似的攻势终于被暂时压制了。李苏松了口气,开始吃自己的那份三明治。 “感觉都很好吃......我要鳕鱼三明治吧!”女孩很快便选好了,待服务员走远后她又迫不及待的发问:“那为什么比利时的特使会是亚洲人呢?这不科学啊!诶?这上面是中文吗?你们还是中国人啊!你们身手真的好好!就像杰克陈一样!是不是你们中国人都会功夫?啊———哒!” “那位。”李苏无视了后面的问题,指了指还在查资料的楚子航。“叫做‘查尔斯·林·利奥波德’。” “利奥波德......该不会是!”女孩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够了,阿萨斯。”楚子航敲了敲桌面,李苏明白自己得意忘形了,顺势噤声,女孩也明白自己惹怒了这位来历不浅大人物,没有再说话。这让李苏松了口气,安安心心地吃完了手中的三明治。 第七章 偶遇 李苏看了一眼屏幕角落的时间,下午六点。他蜷缩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窝了一天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吃什么?” “外卖吧。”楚子航摘下一旁固定电话的话筒,伸手去旋上面那块古老的转轮。李苏自己则是瘫到沙发上开始放空大脑,对着屏幕从早到晚真是对大脑的折磨。 外卖很快就送到了,只是这家“中华餐馆”的口味实在不咋地,酸甜口味的炸鸡球和他记忆里的家乡菜扯不上半点关系。除此之外李苏一直没理解的是为什么国外的中餐馆总是有个“幸运饼干”,老外们还总觉得这是纯正中国风味的东西。 他捏住幸运饼干两端从中间掰开,抽出了那张象征着幸运的纸条打开,看一眼后递给了楚子航。“看不懂,这是什么语言?” “挪威语。”楚子航瞟了一眼。“大概是在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楚兄你还懂挪威语?” “学过一些,偶尔打交道的时候用得上。” “不说这个了。楚兄。我好像找到了一点共同点,但不敢确定。” “什么?” “你看这个。”李苏将一份资料发给楚子航。“其中一个死者是比利时的贵族,而剩下的两个死者都去过比利时。” “这很正常。”楚子航看完后评论。“欧洲自从欧盟建立后就几乎没国界之分了,人员流动非常频繁,很多人都会去周围国家旅行或者定居。” “哦.......这样吗?和我想象的有很大出入啊......所以还是一无所获吗......”李苏挠了挠头,起身穿上自己的冲锋衣。“脑子都麻了,我出去透透气。” 离开前他按下了屏幕上的打印键,玄关处的打印机在一阵噪声后开始向外喷吐打印纸。等他系好鞋带时差不多也打印完了,他从书柜上随手抽了一只空的文件夹,把整理好的打印纸装了进去,推开门走进冷风中。 现在才七点不到可天已经黑透,街道两旁的店铺也逐渐关张歇业了,现代的触角逐渐从这座城市里收回,只留下石块砌成的街道,红砖修筑的建筑,和仿煤气灯式样的街灯。走在这里仿佛能感觉到时间在缓缓倒退,慢慢,慢慢地倒退回几百年前。开始下雪了,羽毛一样的雪片从眼睛所够不到的高空洒下,一点点地铺洒在古老的街道上,给眼前的景色套上了一层有些虚幻的、童话般的朦胧感,总会让人觉得走过一个街角就能看到蹲在角落里独自划燃火柴的小女孩,或者相信不远处的奥斯陆港正有一条人鱼攀上岸边,喝下一瓶药水,布满青鳞的鱼尾逐渐化为双腿。 好在虽然大部分店铺关门了,可总是还有些营业的。那些连锁的店铺还在营业,例如前面那家星巴克。 要了一杯黑咖啡,李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开始浏览上面的文字。还未看完几行,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一旁。“嗨!真巧!” “嗯?”李苏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那个和他们吃过一次饭的女孩就站在那里。他的眼神中出现一丝警惕。“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奥斯陆大学就在旁边,我是这里的学生当然在这里呀。倒是你,该不会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伪装成一次偶遇吧?难道.....你想泡我?” “抱歉,没这兴趣。”李苏把头别到一边。 “哦嗬嗬,不好意思了,还是个cherryboy嘛。你认真追我我说不定会接受哦?”女孩笑得很灿烂。 “这不是个好笑话。” “好啦好啦不捉弄你啦。话说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女孩边说边坐到他对面,可她臂弯里的挎包不小心扫到了放在桌上的文件夹,倒出文件夹的文档撒了一地,恰似窗外的纷纷扬扬雪花。 “呀,抱歉。”女孩急忙俯身去捡拾那些地上的打印纸,嘴里还在不断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李苏从她手中接过整理好的文件,把手里那张也并了进去。他清点了一下数目,确定无误后郑重地放回文件夹。虽然他说“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可确认文件无恙的那一刻他显然是松了口气。 “不是很重要?既然这样能告诉我是什么吗?我很好奇诶!”女孩压低身子凑到李苏面前,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李苏看起来有些窘迫,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有一位比利时籍的贵族出了点事,殿下让我去叮嘱一下这些人注意安全,例行公事而已。” “是这样吗?真不愧是殿下的得力助手!”女孩似乎觉得这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居然在为他轻轻地鼓掌。 “没那么夸张......”李苏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两声想打破眼前的窘境。“都是些小事而已。” 李苏看了看表,喝干了杯子里最后一点咖啡,他把咖啡杯放下,抓起文件夹起身。“那我先走了,明天还有的忙。” “嗯,再见。”女孩还是那副灿烂的笑容。她目送着他走出咖啡店,目送着他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3 第八章 寻找的终点 李苏走进一条了无人烟的小巷,在垃圾箱后丢下了那个文件夹。他从中抽出一张,用火柴点燃了,然后把燃烧的文件和火柴一起一起丢在了文件夹上面。这只是印着卡塞尔学院徽章的普通文件夹,不是装备部加工过的特殊产品,火焰很快就吞噬了所有东西,开始熊熊燃烧。 塑料被高温炙烤,融化成了液体,像是一只贴在地面上爬动的软体动物,而被文件夹包裹的纸张在散去了大部分能量后变得纤薄而轻盈,这是碳化过程。一阵风吹过,由碳酸盐、不定型碳和炭化的纤维素组成的絮状物质随风而起,顺着风的方向飘散破碎。其中的一部分扫过了李苏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了一些灰色的痕迹。可李苏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份文件燃烧直至烧成彻底的灰烬。纷纷扬扬的雪片很快便覆盖了这地上仅有的黑色,一切又重新变得纯白了。 他在做决定。或者说,他在等着自己做决定。他知道自己必须踏出这一步,可一种巨大的力量在阻碍他。这种力量和物理学里的力不一样,是精神上的,可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一样强大。 最终,他还是做出了选择。他闭上眼睛,打开早已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辉夜姬,给我查找信标的位置。” “好的,李苏先生。信标现在在......” 龙渊计划结束后eva便被重新关闭了,可在收尾的第一个月eva已经彻底理解了辉夜姬的核心程式。据eva所说其实严格来算辉夜姬并不能是人工智能,而是依靠机器学习和大数据搭建起来的数据处理中心而已。可不知道一些什么样的数据被作为辉夜姬的学习样本,辉夜姬竟然隐隐有些“人格”的雏形了。之后的两个月eva重新构建了辉夜姬的核心程式,然后把她作为秘书连接到了李苏的手机上。对于这部分李苏是猜到了的,可他没想到的是两个月后第一次隔着屏幕和eva相见时她身边多了个穿和服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管eva叫“妈妈”。 也不知道芬格尔会怎么想。 “谢谢,小辉夜真棒。”按照eva的嘱咐他夸了小女孩两句,李苏关闭了蓝牙耳机。 最终,还是和他想的一样。 真是......糟糕啊。 —————————————— 克罗尔是个很有品位的人,至少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品位。 他钟情于烟丝,各种各样的烟丝。从劲道味甜的chinack到清香淡雅的ashton6号他都很喜欢。也因此,十年前他用祖先留下的最后一些家底在奥斯陆这座城市里开了个不大的烟草店,不止卖烟丝,烟草纸烟都卖。原本是准备混日子赚点钱抵上自己的开销就够了,没想到生意不错,店越做越大,最终他用赚到的钱买下了一栋商场的顶楼。这里的顶楼和别处的不同,一半是室内而另一半是阳台,他已经在这个阳台上办了几次不错的烟草沙龙,宾主尽欢。 “哎呀,我有没有打开恒温?”克罗尔一拍脑袋,又从电梯里退了回去。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这让他十分苦恼。不过似乎是因为他一直独自打理这家烟草店经常动脑的关系,他的记性还是要比几个同岁的朋友要好上许多,这也是件他经常喜欢在朋友面前吹嘘的事儿。 不过看来自己对于烟丝还是非常重视的,恒温恒湿之前都已经好好的打开了。打开就好,打开就好啊,克罗尔一边感叹着一边合上烟草店的玻璃门。正当他准备落锁时,身后的电梯门忽然“叮”的一声打开了。 这让他有些惊讶。商场的顶层一般都没什么人来,除了那些经常来买烟草的老饕外就只有那些好奇心强还乐于折腾的孩子了,对于他们而言坐电梯上上下下似乎就是很快乐的事。克罗尔也索性在柜台上备了一些糖果,偶尔有小孩子上来时顺手送给他们几颗。 他转身,看清了电梯里的来客。那是个看起来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脸上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身后背着黑色的双肩包。 罕见的,克罗尔那张总是笑着的脸皱了起来。他说话了,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大高兴:“你多大了就想吸烟?是因为同伴都在吸吗?” 虽然自己是个嗜烟如命的老烟鬼,可克罗尔心底对于吸烟的危害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每年烟草销售的淡季他总是会抽个把月去国内或国外的社区去普及吸烟的危害,每当看到政府报告里未成年人吸烟人数下降时他总是觉得有些欣慰,觉得自己做到了些事情。 女孩没有说话,克罗尔觉得自己猜中了,他拍了拍身后的玻璃门,玻璃震得当当响:“回去吧,烟草这种东西不是小女孩该碰的,宝石项链不是更好吗?要是觉得寂寞的话,去找个男朋友吧。” “我不是为烟草而来的。你欠了我一个朋友一些东西,我现在来讨回来。”女孩摇了摇头,缓缓地说。 克罗尔想了想,面露难色。“可是我最近没欠人钱啊......姑娘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女孩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藏在心底的名字。“露卡丝。露卡丝·阿琳。” 克罗尔显然想得很仔细了,但最后他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姑娘,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你说......不认识?!”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她摘下圆框眼镜,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克罗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 “你说!你不认识?!!”女孩一步步走近克罗尔,狂风在她周围汇聚,玻璃门轰然破碎,高脚杯、烟丝盒、香槟、杂志......一切都被狂风卷起来了,在半空中互相碰撞化为碎片。女孩走到双腿筛糠般发抖的克罗尔身边,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你,至少记得这个。”克罗尔能感受到女孩近乎凝结为实质的杀意。在杀意足以让女孩动手杀死他之前,女孩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个地名:“欧若拉堡。” 克罗尔想起来了,面色剧变。 第九章 愤怒 “我......”克罗尔吞了下口水,可喉头的干涩完全没有缓解,他甚至蹦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只是...我只是客人......我不认识那里的主人......” “客人......客人吗?”女孩松手,克罗尔捂着嗓子不住地咳嗽,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有坐到地上,而是悬浮在空中,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对这种灵异现象却毫不动容,显然她就是始作俑者。女孩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捆极细的线,在克罗尔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而后她牵着一端的线头向着露台走去,克罗尔被这根线牵引跟在她身后漂浮着,像个巨大而滑稽的气球。他没有再挣扎,四肢被束缚漂浮在半空中的挣扎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平白无故地激怒她。 克罗尔拼尽全力的伸长脖子,不让那个瘦削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他的喉结滚动了许多次,每吞一次口水他都在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自己的这条命。大脑疯狂运转,各种各样表达歉意的词语在脑海里不断排列组合,可不论他怎么尝试,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语言在现实面前是个多么苍白的东西。 露台并不大,女孩很快便牵着他停在了露台护栏前。护栏外面是数十米的落差,这是一道人为的悬崖。女孩一脚把他踹出露台的范围,他仍然保持着悬浮。可这只是基于女孩的意愿罢了,只要她想,他随时会自由落体,摔成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你有什么遗言吗?” 克罗尔再次看到了女孩的脸。可和之前的愤怒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女孩面无表情。那副平光眼镜反射着远处霓虹灯的辉光,他看不清她的眼睛。 “我再问一遍,你有什么遗言吗?”女孩见他直愣愣的完全没有动弹,便又重复了一次,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 “我......”克罗尔舔了舔干涩皲裂的嘴唇,满脸的颓然:“没有。” 女孩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向后退去一步。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死亡了吗?克罗尔感觉自己从头顶到脚尖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皮肤还能感觉到羽绒服截留下来的热量,可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心的瓷质的人偶,全身上下的内层都是麻木的凉意。他又觉得自己掉进了粘稠的沼泽里,没有办法活动,只能慢慢慢慢地感受沼泽逐渐没顶。 “救......救救我!求你了!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绕我一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每周都会去教堂里忏悔!我一直都在祈求上帝饶恕我的罪过!真的!真的!”克罗尔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感觉了。他开始疯狂地叫喊,四肢拼命扭动,即使细线嵌入自己身体割开自己皮肤都没有停下。 “到此为止吧。”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让即将发生的悲剧略微停下了脚步。 女孩缓缓回头,金黄色的瞳孔散发着森然寒意。她用这双令普通人畏惧的瞳孔看清了来人的样貌,原本的冰冷中多出了一份动摇。 “是你。” “是我。”来人回答。 “真没有想到啊,你装得真像。”她轻笑一声。“那份资料,是你故意透露给我的吗?” “是的,准确来说是一次试探,没想到我猜中了。”李苏承认得很坦然。 “不管怎样,感谢你所提供的帮助。”意料之外的,女孩向着李苏遥遥行了一礼,以此来表达她的感谢。“收下你的礼物,我也会赐予你我的仁慈。现在,”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坚硬。“转身离开,我不会对你出手。” “不会对我出手?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李苏低着头没有看她,自顾自地撕开冲锋衣袖口的粘扣。 “是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女孩显然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眼神里多出了些怒意。“你只是世俗权利的一个执行人而已,你的权利来自你身后的组织,不管怎么演化都只是人类之间的权术而已。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受上帝垂青之人。我,即使神的显现。” “哦,又是一个神经病,你这样的我见得不少。”李苏抖了抖袖子,好让自己接下来能放得开些。 “看来是文化的差异啊。”女孩看起来想清楚了一些事,她苦恼的摇了摇头。“我忘了你们来自中国,那个没有没有信仰的国度,自然无法理解上帝的伟大,也无法理解神力是真正存在的。不过还是看在你帮助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求饶的机会。” 话音刚落,一阵无名的风开始在广阔的空间中酝酿。满地的玻璃碎片,冰锥,烟灰缸甚至几张木椅都被狂风卷起来了,它们在瓷砖上,在金属扶手上,在混凝土墙壁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它们以女孩为中心高速运动,几分钟前刚刚消散的噩梦般的景象又开始重现,以女孩为中心的一个大圆内变成了死亡的领域。女孩把克罗尔拖回来扔到一边,缓缓走向距离领域边缘不过三米的男人。 “逃吧,自大的家伙。”女孩缓缓开口,一扫之前相遇时的柔弱活泼,话语中带着女王般的肃穆和威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什么都不懂啊。”一直低着头的李苏缓缓抬头,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睛。而他的瞳孔里,是更为夺目的赤金! 李苏迎着女孩走去。象征死亡的领域忽然缺了一块,一个全新的,更为强大的领域出现了,在遍布碎片的风中像是一个球形的空泡,突兀而又不自然。,高速旋转的一切都在这个空泡表面装得粉碎,却没有任何一点能够侵入他的世界。 “不过我也猜错了一些,没想到你的言灵是风王之瞳而不是吸血镰。”李苏走到女孩面前不远处停下,双手仍然插在裤袋里没有拿出来,显得游刃有余。 “你是谁?!言灵?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女孩缓缓迈动步子,不过不是前进而是后退。获得这份力量后,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还不明白吗?这不是神灵显现,是你血统中传承的力量而已,传承力量的人从来都不少,只是我们隐藏在了社会的阴影里,隐藏在了大众视野的盲区罢了。现在你违反了阴影中的法律,我是来抓捕你的专员。投降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对女士表现得太过粗暴。” “阴影中的法律?抓捕?专员?”女孩有些恍惚,她不断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刚刚听到的词语。看来没什么战斗的欲望了,李苏松了口气,开始考虑从哪一点开始向她介绍自首的优待策略。 “那么......”女孩忽然开口,只是语气有些奇怪。 “嗯?” “你们曾经在哪里呢?!!”女孩怒吼。回荡在周围的狂风改变方向,漂浮着的一切物体都以远甚于之前的速度笔直砸向站在那里的李苏。 第十章 推测 李苏抬头,只看见无数碎片以自己为中心坠下,像是中世纪弓兵阵列射出铺天盖地的箭雨。可无尘之地再次挡下了一切,他的双手甚至没有握住自己的武器。 “露卡丝最绝望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女孩没有像之前那样后退。她拾起了一把先前挂在墙上的苏格兰阔剑,冲向李苏,长剑高举过头顶,竖直劈下。 “露卡丝死掉的时候,你们在哪里?!!”锋利的刀刃与无尘之地相碰,发出金属般的嗡鸣。还没来得及撼动无尘之地,沿剑身传来的反作用力已经让女孩几乎握不住这把宽厚的武器。可女孩没有撒手,而是一下一下徒劳地砍在无尘之地表面,状若疯癫。 “为什么那时候你们没有出现?为什么那时候你们不出来保护她?还是这也是你所所谓‘阴影中的法律’的一环?你和他们根本是一丘之貉!!” 李苏并没有回答,他还在等待,等待一个消息。 “李苏先生我刚刚查过了。欧若拉堡是比利时的一座城堡,可我没有查到任何和这座城堡相关的案件,而她刚刚所说的露卡丝·阿琳小姐的尸体于一个半月前在自己家中被发现了,警方判断是自杀。” “好,知道了。” 苏格兰阔剑又一次砍在无尘之地表面。可当女孩准备像之前一样收回武器时,一只手从插满碎片的圆球中探出,扣住了她的手腕。手指一阵麻痹,她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到此为止吧。”她感觉到额头一片冰凉,他的另一只手已经用手枪抵住了自己的额头,手枪表面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开枪啊!开枪啊!在这里杀了我!让一切都结束!”女孩迎着枪口往前走,咬紧牙关,面色惨白。 李苏有些迟疑。不是担心误杀这个女孩,减装药的弗里嘉子弹并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令他迟疑的是这个女孩的眼神。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仅仅通过视线接触就能感受到其中刻骨的绝望。与她对视的一瞬间李苏只感觉脊背一凉,握枪的手差点扣下扳机。 “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发问。 “有什么必要说呢?”女孩的眼神好似一潭死水。“反正你马上会杀了我。” “这里面只是麻醉弹,我说过我是来抓捕你的。”李苏摇了摇头。“但你告诉我真相,一切或许会有转机。” “你会让我杀了他?”女孩的眸子里多了一些神采。 “不,但是他或许会被我们重新定罪。所谓阴影中的法律,和普通的法律并没太大的区别。”他把格洛克插回枪套,想以此来获取一些对方的信任。 “他的罪只有死亡才能清洗,可普通的法律里已经没有死刑了。”女孩显然对于这个交换没有什么欲望。 “真不巧,我们这边反应有些迟钝,还留着这东西。” “迟钝......吗?”女孩露出嘲讽的笑容。“一样的结果,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杀了他?反正他都要去死。” “不一样。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李苏把粘扣重新贴好,从满地废墟里拉出两张椅子。“你愿意说出曾经发生的事情吗?” 女孩沉默许久,缓缓坐在了李苏对面的椅子上。 “不用着急,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梳理一下顺序,顺便听一下我的判断。”李苏停顿了一下,女孩没有表示反对,他便开始诉说自己根据情报整理出的来龙去脉。 “一切的一切,都始于十年前的欧若拉堡,或者说,至少十年以前。”李苏斟酌着词句。“我所汇总的资料中,三名死者,算上躺在地上哀嚎的这位克罗尔,其中有三人去过比利时,而最后那人就是比利时的贵族,你之前所说的欧若拉堡就是他名下的财产。” 女孩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从对方身上得不到任何反馈,李苏也不清楚自己说对了多少。 “根据出入境记录来看,十年至十四年以前,卡克,也就是被你杀死在生死柱顶端的那个家伙有过多次比利时和挪威之间的出入境记录,而这位克罗尔往返于两地之间的次数略少于卡克。在市政厅前坠亡的彭罗斯只去过一次,但这一次与其余两人的记录重合。” 李苏双手交握于胸前,说出自己的结论:“以上便是我所收集到的情报,从其中不难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共同去比利时那次,对你之前提到的露卡丝·阿琳进行了绑架甚至更加恶劣的行为,给露卡丝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阴影,十多年过去了仍然无法抹除。一个半月前,长久积蓄的痛苦爆发了,露卡丝在自己家中上吊自杀。” 李苏看了一眼仍捆在克罗尔身上的细线,以及上面干涸的血迹。 “而她上吊就是用的这根钢琴线。”李苏捻起线头用手指搓了搓。“0.05毫米,几乎是最细的一种了,不难想象你发现自己好友尸体时的心情。” 他松开手指,任线头落地。“之后你就是用这根钢琴线捆住了那两个家伙,送他们到高空后再让他们自由落体。或许你也用风王之瞳加速了这个过程,这也是尸体为什么破碎成这样的原因。” “当然,我还有一些地方没有弄明白。”李苏摊手。“比如坠楼而死的彭罗斯,到现在我都没有想出你是怎么做到推他下楼的同时出现在广场上的。” “这与我无关,是他自己跳下来的。”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为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忍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吧。” “这个答案很难让人信服啊......暂且同意你的说法吧。”李苏拍拍手。“好了。以上就是我对整个事情的推断,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你说对了很多,比如我如何杀的他们,比如......我发现露卡丝时的心情。”女孩缓缓攥紧了拳头。她忽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李苏一点都看不透。“但对于过去,你的想象力......还真是真是贫乏啊。” 第十一章 过去(上) 纤细的手指在一排黑白琴键上起起落落,流水般悠扬婉转的声音从三角钢琴支起的顶盖下倾泻而出,琴声清新如晨间的露水,又清亮如翠鸟的啼鸣。一排排的长椅上并没有多少听众,可每个人都阖上了眼皮,沉醉在这柔美的琴声中。落地钟的表盘上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时间却像是凝固了,不愿跟着执拗的指针一起向前。 演奏者是一个女孩,金色长发披散及腰的女孩。她同样闭着眼睛,神情远比那些听众沉醉。她的动作如此流畅,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指下的节奏与音符。分明那双手远比一般的钢琴家柔和细腻,可演奏出的曲子却不输于大部分以乐器为生的人。 她当然能弹好这支曲子。肖邦的钢琴曲总能勾起她的共鸣,而这支又是她最喜欢的降b小调夜曲。每次演奏这支曲子的几分钟之内她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行曲过半,意识缓缓从指尖发散。现在几点了?大约五点半?回去之后就是晚餐了?又要祈祷了吧......真讨厌啊。 既然神是全知全能的,那他想必早就发现自己并不是他会庇护的羔羊。那自己这不厌其烦的祈祷还有什么意义?如果神不存在,这祈祷不是更没有价值了吗? 要不再多弹两首曲子,故意错过祈祷的时间?还是算了,吃不到晚饭还是小事,可父亲她......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绵长的琴声停顿了半拍。可在座的听众都对音乐没什么常识,没有人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瑕疵。 说到底自己既然不受神的恩赐,那......是不是没有从一开始生下来比较好? 我这个......撒旦的子民。 让女孩痛苦至今的,是她和别的女孩有些不一样。 她喜欢的,让她心动的,是和她一样的,女孩。 一开始是大概九岁吧。和她一起长大的玩伴黛西总是絮絮叨叨地说着班上的谁谁谁好酷,谁谁谁已经加入学校的橄榄球队了真的好棒。她每次都是哦哦的答应两声显得自己和她一样关注那些男孩,可这些东西从来都进不到她的心里,转头就忘。 相反的是每次看到黛西换衣服露出洁白的身体时,她总是会下意识地吞口水。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懵懂的,直到初中学校开放的性启蒙课。上完课之后,她明白了很多东西。例如小孩是怎么来的,例如......自己的取向。 原来自己是正常的,这只是和大多数人不同的一种选择而已。解开心中的迷惑后她兴高采烈地回家告诉自己的母亲这一重大发现。 却招来了谩骂.....和毒打。 也难怪,他们家是个传统的天主教家庭,这种事就是对神的亵渎。得知此事的父母惊恐万状,觉得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是个恶魔。那段日子对于她而言与噩梦无异。直到她百般保证自己只是在玩笑,她才能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留下一条命,也因此,她缺课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呃......真是糟糕的记忆。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台下的观众们纷纷抱以自己的掌声。女孩还没有睁开眼睛。看起来她是在欣然接受众人的赞美,实际上她却为今后的生活发愁。 啊......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呢,反正......是那样的父母。 不过这倒说明了他们确实是真正的基督徒,真真正正的基督徒呢。 “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门徒。” 在心底咀嚼着马太福音的内容,女孩只觉得心底一片苦涩。 “bravo!亲爱的莉莉,你今天的表演也是如此完美。”坐在最前排的年轻人施施然起身,握住她的手行了一个优雅的吻手礼。 “谢谢你,丹尼。”她微笑着回应了他的赞美。丹尼是社区里著名的好好先生,每当别人有困难时第一个伸出援手的总会是他,这也为他在社区里赢得了一个好名声。丹尼很早就表现出了对她的爱慕之意,社区里的其他人也都相信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相信他们的结合会受到神的祝福。 要不然就接受他的求婚吧?莉莉百无聊赖的想着。慢慢的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得了某种病,只要治好病,一切都会恢复到最初的样子,父母还是会那样爱她。 应付走纠缠不休的丹尼,莉莉合上键盘盖,终于松了口气。回去吧,至少自己合规矩祈祷的话,他们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莉莉走在两排长椅之间的过道上,指尖扫过因为日晒而微微发烫的橡木椅背,抚摸上面一道道平行堆叠的裂纹。走到最后一排时,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了,被一只白色的,纤细的手。 她停下脚步,看向这只手的主人,一个躲在灰色斗篷里的家伙。发现她停下了,那只手也急促地收了回去,连连摆动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抱,抱歉,我只是想说......你弹的钢琴...很好听。” 眼尖的莉莉却反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那个家伙被她吓到了,试图把手收回斗篷里,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莉莉又叹了口气。她没有看错,被她抓住的手腕上是几道细长的交错的伤口。伤口一点愈合的迹象也没有,显然是不久前造成的。 “你想......自杀吗?” 之前的挣扎中斗篷也松脱了,露出了下面的大波浪长发和一张枯槁似枯骨的面容。那是个女孩,脸颊瘦削,简直就是包了一层皮的骷髅。女孩听到她略微有些严厉的质问后浑身发抖,几乎缩成一团。“对不起......” “怎么就开始道歉了......又不是在骂你......”莉莉有些无语。“为什么呢?” “因为......活着很讨厌......” 莉莉想了想,坐到了她旁边。“我弹钢琴好听吗?” “嗯。”女孩有些不明所以。 “还想听吗?” “嗯。” “我每天下午都会来这里弹钢琴,你按约定的时间来就一直能听到。怎么样?这样是不是觉得活着没那么糟?” 女孩有些温吞,迟钝了好一会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双眼中的畏惧变成了不敢相信。“真......真的吗?” “嗯,当然啦。现在我得回家了,明天见!”莉莉看了一眼座钟发现时间已经不太够,匆匆道个别后便离开了社区中心。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推开那扇漆成樱桃红的木门,一言不发的坐到餐桌旁边。坐在对面的父亲刚刚切下一片面包,正在用餐刀涂抹黄油。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表情阴郁。 “你迟到了六分钟。”餐刀划过面包切面,留下了一层厚薄不均的黄油,没沾上黄油的刀刃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莉莉却只觉得这餐刀刚刚从自己的心口划过。 “我......我刚刚劝回了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所以回来晚了。”她急忙向自己的父亲解释。 “救下了......一个想要自杀的人?”餐刀停顿了一下。 “嗯,就在社区中心,那里不是有摄像头吗?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我是不会说的!更何况......说谎是要下火狱的!” “确实呢......”父亲说话像一贯那样慢条斯理,莉莉在心中隐隐松了口气,不过她已经能够猜到今天晚上的晚餐十有八九要泡汤了。 “做得很好,我的女儿。”父亲的下一句话却让她不敢相信。她瞪大眼睛看向这个陪伴了她十八年的男人,却感觉是第一次认识他。 “做得很好,我的女儿。”看见她呆若木鸡的模样,父亲笑着重复了一遍,那张一直冰封一样面无表情的脸竟然笑了。与此同时还在洗碗的母亲也听到了她说的话,激动地过来抱住了她。许久没有体会到的父爱和母爱就这样突然降临了,让她有些惊惶。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你一定是......蒙受了神的感召吧!”父亲的下一句话,却让刚刚感受到几分温暖的莉莉如坠冰窟。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父母不吝于用最好的词语来对她进行赞美,可莉莉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直到父亲一脸严肃地宣布“虽然这是与福音相符的善举,但晚餐前不可不祈祷。”一切才算结束了,吃完这顿和蜡块差不多的晚餐,她道了别后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真是......虔诚。 莉莉躺在床上,表情木然,不只是该悲伤还是该欢喜。 —————————— 雨还没停呢。 莉莉看了一眼乌云密布阴雨连绵的天空,合上键盘盖伸了个懒腰。今天的社区中心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毕竟下雨了,相较于大老远去一趟社区中心,大家都愿意舒舒服服的窝在家里看电视。 除了那个......一直坐在角落的家伙。 “今天也来了?”莉莉简单地问候了一句,坐到了她身边的长椅上。 “......嗯。”似乎是因为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莉莉觉得这个女孩的气色要比两周前好上了许多,原本干瘪的肢体变得丰满起来,脸颊上也多了几分血色,原本乱糟糟的黑色长发也梳理整齐扎成了侧马尾,像是掉到灰尘里的玩偶被人捡起来擦干净化上了漂亮的妆。不过,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呢,莉莉不着调地想。 她踌躇了一会,把手上的一支百合花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送给我的?”莉莉问。 “......嗯。”虽然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可胆子还是这么小呢。 “为什么呢?”似乎是新摘的鲜花,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几滴露水。莉莉把花凑到鼻子旁边,嗅了嗅百合花独有的香味。 “因为......因为你的名字......” “哦,是这样啊。”莉莉明白了她的意思,lily确实是有百合花的意思。 这时候该做什么?莉莉想了想丹尼之前的动作,也握住她的手来了一次吻手礼。“非常感谢你,小姐。” 雨停了,遮掩了一天身形的太阳终于能在日落前出来透口气了,明媚的暖融融的夕阳把同样温暖的阳光向着整个大地铺洒开来,把一切都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吻过手的莉莉抬起头,对上了那双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眸子。 “我喜欢你。”不经思考的,莉莉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刚说完她就觉得要糟,她们这整个社区都有浓郁的天主教氛围,家家户户都是天主教徒,只不过她的家庭是其中最古板的那几个而已,遇到一个女孩是她的同类的概率太低太低!完蛋了,要是她把这句话告诉自己父母会怎么样?莉莉只觉得自己不小心按下了世界末日的开关。 出乎意料的,女孩虽然显得瑟缩又胆小,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也是。” 没有人说话,沉默一直持续着。忽然莉莉俯身吻住了她,吻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社区中心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两人惊慌的分开,几秒钟之后门被人推开了。门口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丹尼。 “你没有回家吃晚餐,你父亲就托我找一下你。我猜你应该在社区中心,果然没错。”丹尼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一边解释着自己的来意,一边从门口走了过来。 “这位是?”丹尼向那个女孩伸出手似乎是想握个手,可那个女孩飞快地躲开了。不仅如此她还用那件一直带着的斗篷罩住了自己,躲在莉莉身后,浑身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 “额......我什么都没做啊......”丹尼也被这女孩的反应吓蒙了,急忙自证清白。 “怎么回事?”莉莉用身体护住这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小声问。 “和他没有关系......是我的错。”女孩也明白自己失态了,可身体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一直在发抖。 “之前我阻止了这孩子自杀的念头,之后她偶尔会来听我谈钢琴。”莉莉想了想,先含糊的给丹尼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大家都是邻居,秘密是藏不住的,流言蜚语总是无孔不入。 “哦,我听说过,这件事你父亲和别人聊天时总是会说起,原来就是她么?” “嗯呐。那我们先回家吧。千万别再去自杀了啊小姑娘,想听我弹钢琴的话明天再过来就好。”莉莉简单的告了个别,抓住丹尼的手匆匆离开了。 他们家离社区中心不远,可也不算近,走路大概要走十分钟。走完一半到一个转角时,丹尼忽然放慢了脚步,也带慢了莉莉的步子。 “之前的事......我看到了。”丹尼犹豫着,说出了放在心里的话。 “你看到了?”莉莉心一沉,虽然猜到了这种可能,可更加糟糕的困境没人想面对。“你想干什么?想告诉我父母?还是想以此要挟我?”虽然她还是面无表情,可恐惧,害怕和愤怒混合而成的情感不断践踏着她的神经,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一缕淡淡的金色光芒从那双蓝宝石般的瞳孔里升起。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我不是那种人!”丹尼忽然有些激动,可很快他又萎靡了下来。“确实,我一直喜欢你,说一点都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谁也不会说。” “哦。”莉莉不置可否。 第十二章 过去(下) 把冰激凌剩下的一小节蛋筒吃掉,莉莉把垫纸揉成一团高高地抛了出去。运气不错,纸团划过一条弧线后准确的落进了垃圾箱里。 “你还没吃完吗?”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孩,莉莉把鸭舌帽脱了下来。在帽子里憋了一天的长发雀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沿着光滑的后颈和肩膀倾泻而下,像是金色的瀑布。 “嗯,对不起。”女孩又在冰淇淋上咬了一大口。 “哎呀还是改不过来嘛?慢慢吃不急不急!”莉莉笑着握住了女孩抓着甜筒的手,免得她把自己噎着。“今天高兴吗?” “嗯,很高兴。”嗫嚅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虽然她已经能和自己一起出来玩了,可她还是坚持披着这个斗篷,好像这斗篷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堡垒一样。 “那么,回去吧。”莉莉牵起她的手走向公交车站。“和之前说好的一样,我们分开上车,分开下车。放心,我坐在你后面,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嗯。” 太阳有一半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一辆公交车孤独地行驶在田野间的公路上。莉莉一边盯着坐在前面三排的女孩,那个叫做露卡丝的女孩,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 现在回去的话应该正好是晚餐吧,专门去邻市玩还是有些远啊,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避开邻里间的耳目吧?真是愉快的一天呐。 不过露卡丝,她真的很可怜。 结合她对于男性的恐惧,她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以及那次她说自己很脏来回避二人的见面,莉莉已经能够将露卡丝的遭遇拼凑个七七八八了。可她一直没有去向她求证,这么残忍的事情她完全不想去做。 就让时间洗刷掉噩梦,让她慢慢淡忘这一切吧。 目送露卡丝逐渐走远,莉莉也离开了公交车站走向自己车站另一边的,自己的家。 “我回来了。”换上拖鞋,莉莉走向熟悉的餐厅,可餐厅的气氛有些奇怪。桌上没有饭菜,父亲正一脸阴郁地坐在长桌尽头。 “你今天去哪里了?”父亲开门见山。 “我......去图书馆了呀。”莉莉有些紧张。她猜到了些什么,可她不愿意面对那个可能性。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佩妮阿姨就在邻市工作?她已经打电话给我了!她说你今天去了邻市的游乐园,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你们是不是还接吻了?!”父亲忽然咆哮起来,像是发现了猎物的棕熊。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这边。 “我......”莉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当初就说过,你是个恶魔。”父亲看向她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毛,像是在看一个怪物。猝不及防的,父亲取出了藏在背后的高尔夫球杆,猛地挥向还愣在那里的莉莉。 莉莉反应过来后退时高尔夫球杆那硕大的杆头已经挥到了面前。来不及了,她不敢想象自己的脸被砸中的样子。那样的自己,露卡丝还会喜欢吗? 莉莉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一刻自己竟然会去想这些东西。 可她并没有被砸中,她只感觉一股柔和的风推着自己后退了两步,让原本命中的球杆挥空了。 莉莉感觉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黑暗中只有发光的,颜色变幻的线条曲折闪烁,像是扭动的狂蛇。忽然眼前的景象又变了,她看见一个穿白袍的女人手捧金色圣杯饮水,天上一个硕大无朋的月亮太阳般耀眼,无数流星从月亮周围划过。 这是......什么?她脚步不稳,跌坐在地上。 “还敢躲?”一杆不中的父亲脸上多了几分怒气,像是被抢走蜂蜜的熊。他再次高举球杆。可在他挥下之前,门被人敲响了,声音急促。 除了敲门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住在他们隔壁的丹尼。他一边敲门一边大喊:“戈尔先生?戈尔夫人?在家吗?” “我等会再找你算账!”父亲狠狠瞪了她一眼,把球杆插进一旁的雨伞筒里,示意自己的妻子去开门。 门开了,丹尼就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个杯子,看到门开的瞬间,他又露出了一如既往和善的笑容:“你好,戈尔夫人,我们家砂糖用完了,妈妈叫我来向你们借一些。” “哦。”母亲接过杯子走向厨房,丹尼看见了坐在地上的莉莉,有些疑惑地发问:“莉莉她怎么了?” “哦,她刚刚没站稳。”父亲笑着解释,像个慈善的大叔,一点也看不出几秒钟前的凶神恶煞。丹尼忽然响起了什么似的,他自顾自地走进来绕过坐在地上的莉莉,走向这间屋子的一家之主,嘴里念念有词:“对了戈尔先生,之前你问我的......” 他挡住父亲视线的时候,莉莉看到了他比出的手势......快走! 毫不犹豫,莉莉突然爬起来夺路而逃。不过不是逃向门口,而是跑向楼梯。冲进自己的房间后她反手锁死了门栓,胡乱地抓着桌上的东西往背包里塞。 父亲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女儿竟敢忤逆自己!他顾不得之前还有些忧虑的家丑不可外扬了,抽出球杆直奔二楼。 门栓重复着濒临崩溃的哀鸣,显然有人正在撞门。莉莉把匆忙收拾好的背包背在背上,推开窗户。她深吸了口气,一跃而下。 和刚才一样,风成为了自己的助力,托着她缓缓下降。此时此刻风竟然能被她操控了,就像是变成了自己的伙伴,更准确地说,像是新长出的手足。莉莉只觉得四肢都轻盈了起来,她沿着小镇的街道狂奔,目的地是知道却从没有去过的,露卡丝的家。 停在了这栋民居前,莉莉一跃而起,攀上了阁楼的窗户。她还记得露卡丝说过,她住在阁楼里。 “露卡丝!露卡丝!”她轻轻敲着窗户玻璃。 “莉莉?!”不知所以的露卡丝打开窗户,显然被她吓到了。“这里......是二楼呀,你怎么上来的?” “先别管这些。”莉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离......离开这里?”露卡丝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咀嚼这句话里的意思。忽然第一次见面时的恐惧又回来了,她拼了命地向甩开莉莉的手,缩回那间不大的阁楼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会被杀掉的!还会害了莉莉!” 被杀掉?怎么回事?莉莉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出了点偏差。她一把抱住了还在挣扎的露卡丝。和往常一样,露卡丝缓缓平静了下来,可她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不行......不行......” “露卡丝。”莉莉抱着怀里的露卡丝,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言语轻柔。“你......能告诉我当初发生了什么吗?” 刚刚平息的颤抖又出现了,莉莉一直抱着露卡丝,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不知道过了多久,露卡丝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莉莉的话,可以。”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莉莉听到了她连想都不敢想象的,最纯粹的噩梦。 六岁时,露卡丝被妈妈卖给了一个恋童组织。当露卡丝说出那个组织领导人的名字时,莉莉也下意识噤声了。 组织的领导人,是比利时的一位内阁大臣。 十二年前,6岁的露卡丝被妈妈送到了一处城堡,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派对。她被人用铁链拴着绑在舞台上,像只狗一样被大人们放在台子上供人‘娱乐’。自此之后,是她长达5年的噩梦一样的生活。参与活动的人员大多是当地的贵族精英人士,他们衣冠整齐来到‘会场’,嗑药、滥交、侵犯在场手无缚鸡之力的儿童。10岁时,一个大概20岁的年轻男人和她形成了固定关系,他的背景无从得知。一年后,他对即将进入青春期的露卡丝失去了兴趣。 那时的露卡丝被‘组织’里的人带到一处小房间。即将被灭口时,年轻男人和‘组织领导’以为对方的政党工作为条件,救了她一命。 然后她一直沉默寡言地活到了十八岁。 ———————————————— 下面是作者的话,我就放在这里吧。 ————————————-————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写个故事让主角干涉原著剧情,加入接下来的故事。那时候我们的李苏刚刚去过天体海滩,他的飞机刚刚在奥斯陆落地。那时我正在构思案件,构思主角团会遇到什么案件。然后我在那时看到了三种颜色的新闻。 之后我有点担心,我在想这件事是单个国家内会发生的个案还是普遍情况,于是我去搜了搜,也搜到了“露卡丝”的原型,annekelucas。大家可以去搜一搜。 之后让我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也让我很担心,担心的是三种颜色的结局会是什么。我一直认为真正可怕的不是消息封锁,而是根本不封锁消息却让你根本不会去了解,就像annekelucas的故事一样。这远比消息封锁更为恐怖。 接下来我心凉了,在我打下这行字的新的一年一月三号,三种颜色的热度早已过去,而我们得到的的结果是什么呢?硬盘坏了,我们只是虚惊一场,什么都没发生。结果死死地锁在了携程的那道坎上,没有超过一点。 啊,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啊,什么都没有发生嘛。 我呸! 那我想问一下,把自己儿女送进五千块钱一个月幼儿园的父母们,他们是为了多大的利益才会拿自己的儿女造谣?我想不通这个问题啊。 后来我看到了网友的一句话。 闭眼盛世,睁眼熔炉。 第十三章 任务结束 故事说完了,女孩感觉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看看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她下意识笑出了声:“怎么了,我们足智多谋的助手先生?你用来记录的手可停下很久了哟。” 僵住的李苏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笔记本。上面的记录到露卡丝被她母亲卖掉那里就戛然而止了,之后他便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震撼到了,再也没写下一个字。 “不要紧,都录下来了。”李苏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又想起了什么。“那么那个彭罗斯......” “他啊,露卡丝说过那是她记得的几个人之一。她说彭罗斯进场之后便被里面的景象吓呆了,她和他对视一眼之后彭罗斯就匆匆离开了那里,后来她从电视里认出了这个政客。当时我正想用钢琴线在楼顶勒死他,却发现他完全没有反抗,只是在不断地道歉。接下来我便停手了,和他聊了一会,没想到我走之后他自己跳了下来。” 一切终于联系起来了么......李苏心想。 忽然,莉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躺在一边的卡罗尔。他们原本就坐在露台边上,女孩一转身便把已经他扔到了露台以外。数秒钟之后,重物落地的声响和路人的尖叫从从几十米以下的地面方向传来,从始至终,李苏都坐在那里没有挪动一分。 “哎呀,你不阻止我吗?”女孩双手撑在露台栏杆上。她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像是一面展开的旗帜。 “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我的失误。”李苏低着头,女孩看不到他的脸。 “那么......再见了,助手先生。”莉莉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大门疾速闪出。黑影向着那个站在栏杆边的女孩狂奔,速度之快甚至留下了一连串残影。 可已经来不及了。女孩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已经一跃而起,她后仰着翻过栏杆,双手张开,似乎是要拥抱这片星辰璀璨的天空。黑影倚着栏杆拼命伸长手臂,可他什么都没抓到,伸出的手臂空空如也。 黑影转身,怒视仍没有动弹的李苏。他一把抓起李苏把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阻止她有什么用呢?你就在里面,应该什么都听到了吧,楚子航。”李苏淡淡地说。 “可是,至少我们能......”楚子航忽然语塞了。几分钟后,警笛长鸣,呼啸的警车停到了大厦下,包围了地上的两具尸体。李苏扳开楚子航的手,整整领子走进电梯。他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楚子航:“走吗?不走我就先下去了。” 楚子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走进电梯。 “楚兄,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报告写的很好,对不对?”电梯缓缓下降,李苏冷不丁开口。 “怎么了?” “你写一下报告吧,写我故意导致目标死亡什么的都行,我先回去了。” “回去,回学院么?这么急?” “嗯,后天是圣诞节,我想回去过圣诞。” “哦。” 两人都不是善于聊天的家伙,对话维持在必要程度就足够了。直到电梯到达底楼,二人都再没有发生过交流。 这栋建筑的电梯直通一楼大厅,电梯门正对着玻璃材质的大厦大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视力都不差的二人已经看清了两个躺在一片殷红中的人形。李苏踏出电梯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但他还是保持着之前的步伐走出了大楼。 “真可怜呢,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法医似乎已经到场了,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就站在血泊旁边,其中一个有些感慨。 “是啊,也不知道这么年轻怎么就不想活了呢?”另一个也显得很惋惜。 走在后面的楚子航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走到两个法医身后拍了拍刚刚说话那位的肩膀,摸出了伪造的证件晃了晃。“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为什么你刚刚会这么说?” 那人转过身,看起来是个四十不到的中年男人。忽然被陌生人打扰他显然有些不高兴,可看清了那张证件后,他脸上的不快变成了有些为难。“这个......” “这位坠亡的女性和我们的来意有些关联,接下来我们会调查她的死因。只是我个人很好奇你说那句话的理由,想拿来做个参考,之后不会加入书面记录的。”楚子航胡诌了一个理由。 “啊哈哈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男人挠了挠头。“之前因为一些事—现在想起来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也有想过找个高的地方跳下去算啦,不过还是有些犹豫,所以我就去玩了次蹦极,去试试跳楼是什么感觉。结果跳下去的瞬间我就后悔啦。现在只记得当时我疯狂甩手,一直在骂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想法。后来我又想其他跳楼的人会后悔吗?便去翻阅了一下以往的卷宗,结果发现......”说到这里时男人停了停。“无一例外,所有坠楼的人手脚都有骨折的迹象。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也都后悔啦,所以都想用手或者脚缓冲,都想活下来。可是这个女孩四肢长骨形态都很完整,就说明她一定是从心底里不想活了吧,即使在跳出去之后。” “照你这么说......”另一个法医忽然想起了什么。“之前在市政厅坠亡的那个男人是我负责的,现在想起来他的四肢也很完好......” “看来他也是啊......总之理由就是这样。特使先生,有什么帮助吗?” “谢谢,帮助很大,再见。”楚子航匆匆道了个别,转身离开。 第十四章 接触失败 “一路顺风。” 李苏扭头,目光从机票移到说话的人身上。一直走在旁边的楚子航停下了脚步,前面就是安检通道了。今天来送行的楚子航还是那一身从见面开始就没换过的衣服,黑色西装西裤配白衬衣,葬礼上的标准装扮,好像他从来没有什么其他衣服似的。李苏向他点点头,瞟了一眼他身后的背包。他记得楚子航出发前把自己的笔记本和几套换洗衣服装了进去。 “又有任务?”原因并不难猜。 “嗯,要坐船出海。,yamal号。”楚子航说。 “没听说过。不过这么快就接任务,不考虑休息一下?度个假什么的。” “没这个打算。” “算了,也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我先走了。” 李苏没有动。他目送楚子航走出飞机场,消失在灿烂的阳光中。之后他调整了一下背带的长短,排到了长长的安检队伍的最后面。 刚刚取出一直戴在身上的耳机,他的注意力就和大厅里其他人一样,被一位突然出现的老人吸引了。这是一位称得上庄重典雅的老先生,却和这个地方不太搭调。老先生穿着猩红色的礼服和浆的很笔挺的黑色西裤,衣服用金线勾边,黄铜色的纽扣显眼却又不太过出彩,每枚纽扣上都雕刻了繁复的花纹。他雪白却仍然茂密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角带着让人心里一暖的笑意,活像一个从欧洲老电影里走出来的绅士。 老先生的步子相当稳健,似乎层层褶皱的皮肤下仍是一具年轻人的身体。他沿着长长的队伍行走直到队伍尽头,最后停到了李苏身边。 “尊敬的李苏先生,您是我们英国航空公司的尊贵客人,并不需要在这里浪费时间,请跟我来。”老人缓缓鞠躬。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完全没有印象。”李苏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老人家是冲自己来的,艾玛老爷子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搞这出?是什么整蛊节目吗?啥玩意儿啊? “没有错,就是李苏先生。”老人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张烫金的卡片。李苏虽然辨认不出这张卡片的真伪,但对方铁了心要让他走一趟他还是看出来了的。他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唐顿庄园》中几位主角的气派,微微调整自己的姿态,向这位老先生缓缓点头。 “那,请跟我来。”老先生转身,走上了鲜艳如血的红地毯,在前面带路,李苏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把玩着手里那张暗金色的卡片。 走进贴着“贵宾室”的房间,老人鞠了个躬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了。李苏摸摸荷包取出一张五十欧的钞票递给老人,绕过了有点像中式建筑里“风水墙”的结构,大厅的全貌便呈现在眼前了。没有想象中被屏风分隔开的错落的圆桌,宽阔的贵宾室里只有十三把高背的牛皮椅,其中十二把坐着精神抖擞的年轻人。他们每个人的食指上都是一枚银色的戒指,粗重朴实,戒面遍布纷繁的家徽。 李苏行走的脚步停下了。他缓缓扫视着整齐看向自己的年轻人们,表情木然,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别紧张,亲爱的李苏先生。”坐在最前面的人起身。那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或者说是女人,她和李苏以往见到过的姑娘们都不太一样。 龙血赋予了混血种胜于纯血人类的容貌,这对于卡塞尔学院的女学生们本是最好的礼物,可事实上大多数人都对此不太上心。毕竟在这里实力和血统才是唯一的评分标准,你打扮得再花枝招展都比不过能双持ak开火,能为队友保驾护航的主儿。 所以卡塞尔的女同学们平时都会简单地打扮一下,但多数都以淡妆为主,来掩盖熬夜复习留下的黑眼圈或是训练留下的擦伤什么的,简单朴素,像是沾上晨间露水的山蔷薇。可这个女孩不一样。李苏能确定对方和自己年岁差不了多少,可他竟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和年龄不相称庄重和典雅,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年轻的躯体里盘踞着古老的灵魂。 “我们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相信你从你的老师昂热那里听说过我们,我们不属于秘党但我们属于混血种,龙族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她一开口便是流利纯正的中文,完全没有大多数外国人那种奇怪的口音,不去看她那典型的欧洲人面孔的话你甚至会觉得她是你从小认识的什么邻家女孩。 “听说过,其他的混血种家族是么,你们想和我交个朋友?” “对,交个朋友。”她笑着重复了一遍,“我们一直都很尊敬战斗在最前线的混血种们,尊敬你们的信念和勇气。” “为什么是我?加图索家的凯撒不会与你们为伍,那路明非呢?楚子航呢?一个是s级一个是超a级,我和他们相比可要差上不少。”李苏问。 “路明非还有些不够格。虽然他是几十年来出现的唯一一个s级,可至今为止他都没有什么太过出色的表现。你们中国人说:‘无功不受禄’,不是么?” “至于楚子航,他确实很强大,可他只是一个热衷于复仇的疯子——哦,我对您的朋友没有恶意——我们并非鄙夷他,而是担心他的复仇之火会灼伤我们,我们畏惧他。”她忽然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出于我个人,我建议您尝试帮助他走出过去的阴影,否则,他很有可能会先烧死自己,不是么?朋友来得如此不易,我们都很珍惜自己的朋友。” “现在可以明白我们的善意了吗?李苏先生,我们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原本就站在李苏一边的她挽住了李苏的一只胳膊,带着李苏走向那间空着的扶手椅。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好像是他主动挽着年轻的女伴,来这里赴一场盛大的舞会。 刚在那张空椅子上坐稳,她已经抽出冰桶里的香槟给李苏斟了一杯。李苏接过那杯淡金色的酒液抿了一口,缓缓摇头。“虽然不认识但能尝出是好酒,给我喝真是牛嚼牡丹。对了,怎么称呼?” “戈黛娃,戈黛娃·卡杜索。” “哦,戈黛娃小姐。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们的‘朋友’包含些什么?” “没想到李苏先生这么直接啊。”戈黛娃掩嘴轻笑。“我还以为你们中国人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呢。” “水和蜜都是物质,我只是关心物质是什么。”李苏淡淡地说。 “这些我们可以慢慢聊,在此之前,我们的一位朋友有些话想说。”戈黛娃坐回了自己的那张椅子上,端起香槟。 年轻人中的一位清了清嗓子,从牛皮椅上起身,鞠了一躬。 “在一开始,希望你能帮我向你的老师传达一下我的歉意,我很抱歉,我不应该对他的同伴失敬。长年累月的教育让我麻木于书本上一连串的数字,忘记了每个数字后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我希望能对尊敬的昂热校长作出补偿,但我也清楚没什么能够挽回我对死者的不敬。可至少请让我保证,我保证从此以后,我会尊敬每一个死在战场上的人。” “我会传达到的。”李苏缓缓点头。 “接下来就让我们谈谈大家都很感兴趣的部分吧。”戈黛娃接过话头,笑容亲切。“李苏先生,知道尼伯龙根计划吗?” “尼伯龙根计划?不知道。”李苏装傻。 “简单的说,这是一份人为创造龙王的计划,在远古时期的四大君王之外,缔造属于我们混血种的‘混血君主’。借助炼金技术强化血统,突破混血种的极限,突破现有的理论,甚至胜过龙王!”戈黛娃的声音忽然提高,像是圣女在赞颂勇者屠龙的伟绩。“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我们会携带巨额资金加入秘党,以每个家族的名义。虽然我们单个家族无法与加图索家这个庞然大物相提并论,但当我们团结在一起时,我们将会掌握秘党的话语权!那时我们将会全力推举你为尼伯龙根计划的候选人,你将比所有人,都要强大!” “哦,听起来真棒。”李苏点头。 “当然,我们也明白李苏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东西对于李苏先生或许有吸引力,但并非李苏先生所追求的。我明白,李苏先生有一个远大的梦想,缔造一个和平的世界。不是国家间和平的世界,而是每个人之间和平的世界。我也知道,李苏先生一直痛苦于人类为了利益而互相倾碾,一直痛苦与美好的东西不断被恶人所毁去。这一点上,我们也是一样的,我们甚至还提供过一些小小的帮助。” “哦,我怎么不知道?”李苏有些感兴趣。 “‘芝加哥论坛报’是我的家族,卡杜索家族的产业。我们在收到李苏先生的u盘后原原本本地公开了其中的内容,即使联邦政府在不断向我们施压,我们也没有删去哪怕一个字。”戈黛娃递过来一份报纸,李苏不用看也能猜得出其中的内容。 “哦,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这只是一个表示,表示我们和李苏先生有着一样的目标,我们是同一种人。”戈黛娃缓缓摇头。“在我们彻底葬送龙族以后,我们会共享权利,没有哪只手会单独攥住权柄,而那时李苏先生也会分享到一份同等的权利。你可以修改法律让它更公平更合理让每一个恶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也可以调整甚至重构现有的国家机器,让其中的蛀虫无所遁形。我们会一起构建起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真正伟大,而非用人民的鲜血来证明其伟大的时代。” “真正伟大的时代......么?”李苏双眼有些迷蒙。“那我需要付出些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 “什么都不需要?” “是的。”戈黛娃神色诚恳。“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当然,或许也需要你付出一些东西吧。比如,继续战斗在混血种与龙族之间的最前线;比如,在葬送龙族后,仍保留着这颗赤诚的心,而非变成另一条恶龙。” “也就是说,我只需要继续现在的样子,然后就可以获得这一切?” “是的。”戈黛娃点头。她的表情很严肃,好像在参加自己的婚礼。 “这真是,真是一个恢弘的,”李苏缓缓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棺材啊。” “李苏先生?”戈黛娃皱眉。“我不太明白。” “共享权利?”李苏轻笑,“只怕我答应之后就会失去一切吧。修改法律?我只有一票,怎么和你们抗衡?” “我说过,这是一个商讨的过程。”戈黛娃表情严肃。“我们可以重新划定界限。李苏先生一人掌握过半票数,甚至您决定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希望你能抛弃对我们的成见,这也是大家能做朋友的前提。” “别开玩笑了,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哪怕我接受尼伯龙根计划,成为你说的什么‘混血君主’,我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即使新世界的秘党变成我的一言堂,但只要信息来源掌握在你们手上,我就永远是你们的提线木偶。” “可别说你们不会这么做,你们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了。”李苏冷冷地看了面前的女孩一眼,摸出手机。“看似是为了避免贫富分化的高额遗产税,实际上却成了阶级固化的最好工具。家族传承的富商们用慈善基金不用交出一分税款,而那些靠技术等本领获取高薪的人们永远无法通过几代人的努力来跻身名门。看似是为了所有人的快乐教育,可公立学校以快乐为目标的平民们读完书后不知道爱因斯坦不知道麦克斯韦只能从事端盘子等毫无技术的服务性工作,而努力的你们永远把持着社会的金字塔顶端。”李苏把手机屏幕面向戈黛娃。“我花了半分钟,查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实,真的很有趣。身价800亿美金的巴菲特,去年只交了185万的税款。伊顿公学等服务于权贵的私立学校不足英国所有中学的7%,其余都是公立学校,可毕业后能考入牛津等高等学府的学生他们占了超过一半。” “除此之外呢,还要我再说一些东西吗,戈黛娃小姐?比如介绍信制度?比如政治献金?比如价格高昂的粗粮蔬菜和价格低廉的垃圾食品?还需要我举更多例子吗?比如同样是你家族旗下的肾上腺素笔?六百美元一只,你在国会上热泪盈眶地发言,说为了孩子们的健康应该每个学校都配一只。啊,平民们认为你是在为他们发声,亲切地称你为美利坚的贞德。可结果呢?这东西造价不足10美元!多少税金流进了你们的腰包!” 李苏把那张卡片扔到戈黛娃面前,拍拍屁股起身。“你们掌权了,你们控制一切,而这就是你们创造的世界。现在你还好意思说你和我有同一个目标?代表正义的法律成为了你们的工具,代表需求的快乐成为了你们的工具,代表人性的怜悯也成为了你们的工具。一切都是你们的工具,让你们制造出了一个对于自己而言完美的世界,自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世界。这样的你们,和太古龙族有什么区别?” “而这,不是我想要的。”李苏走到门口,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们。无声的领域覆盖住了所有人,一瞬间他们只感觉到了数十倍的重力附加到了自己身上。原本光线晦暗的房间被点亮了,点亮房间的是十几对灿金色的瞳孔,他们体内的龙血开始沸腾,以抵抗作用在自己身上的言灵。重力让他们陷进了柔软的靠背椅里,精美的木质扶手出现一道道裂纹。 “另外,戈黛娃小姐你打扮的很漂亮,但这美貌要作为武器的话对我而言还不够格。”领域消失。李苏拍了拍一直站在门边的那个老人的肩膀,走出房间,在身后关上了门。虚脱的年轻人们躺在椅子里大口地喘着气,汗水已经浸湿了每个人的衣服。 “他竟然敢对我们所有人动手?”其中一个年轻人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一瞬间后那个表情又转变成了畏惧。“这是......王权?!他的言灵不是无尘之地吗?他怎么可能对我们使用?” 房间里的其他人大都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原本站在门口的老先生缓步向他们,之前看起来他只是一个年纪较大的服务生,可他站在这群年轻人中间时,似乎他才是他们的领袖。 “擦擦汗。”老人取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戈黛娃,叹了口气。“看来昂热的学生对我们抱有更大的不满啊,力量还不弱,竟然能压制所有新一代的领袖。你怎么看?” 戈黛娃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眼眸里出现沉思的神色。“他可能并没有那么强大,之所以他刚才完全碾压我们,这也和先手以及言灵的特性有很大的关系。‘王权’之下我们无法颂唱咒文,自然不能用言灵反抗,仅凭混血种的体魄来抵抗言灵的后果显然是能够预料的。另外,虽然他对于我们表现出了很大的敌意,但我建议继续和他接触,继续表达我们的善意。” “为什么?”另外一个年轻人有些不解。“他几乎把我们当做仇人,为什么要笼络一个仇敌?” “因为利益足够。”戈黛娃笑了。虽然衣服被浸湿让她显得有些狼狈,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她看向发问的那个人。“约翰,你觉得他的力量有多强?” “虽然也有我们无法使用言灵的原因。”约翰的表情有些凝重。“但我们的血统都不低,要做到这一点的话......至少,至少是s级的佼佼者,但还不够。” “确实还不够。”戈黛娃拾起了那张被李苏扔下的卡片,指尖划过卡面上金色的名字“suli”。“那你觉得他和四大龙王相比怎么样?” “龙王秒杀他吧?即使是s级龙血比例也不可能超过50%,在龙王眼中他仍是残缺的。” “对,按照正常推测来说龙王可以秒杀他,而他们是战场上的最前锋,他们还会面对两次龙王。即使有风暴鱼雷、天谴之类的武器加成,他死在战争中的概率仍然是极高的。可你发现了吗?他一直没有提到有关于对龙王作战的事,从始至终,他所有的质疑都在‘战后一起构建新世界’这个问题上,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死。” “万一.......他本身就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呢?” “确实,他是个没有身份的人,社会上的‘他’就像婴儿一样浅薄,如果是一年前,我也会认同你的看法。可别忘了我们资料中提到的,他交往了一个女朋友。他这种人无法斩断自己搭起的桥梁。” “那么......”这个推论被否定了,约翰想到了另一个更加惊悚的可能性。 “对。他很有可能握有能击杀龙王或至少平级的底牌。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一位......无冕之王!” 戈黛娃的舌头舔过红艳如樱桃的嘴唇,靠在扶手椅上一只手支起自己漂亮的脸蛋。 “这让我......很有兴趣呢。”她的眼神像是盯着猎物的猎人,或者是等待昆虫踏入网中,高高举起大螯的蜘蛛。 黑寡妇蜘蛛。 看到戈黛娃这个表情的年轻人们都只觉得脊背发冷,脑海里只有这一个词。 第十五章 里约 里约热内卢,深夜。 二月份是北半球的寒冷冬季,在南半球确实最炎热的夏天,炎热的夏天总是适合一些热情如火的节日,例如巴西的狂欢节。举办狂欢节的日子总是里约热内卢最热闹的那几天。这几天里巴西的大多数女孩们都会换上专门为这一天准备的盛装,骄傲地露出全身上下象征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这一天里加入狂欢。桑巴舞学校的女孩们在花车上展示一年来的成果,本地的桑巴爱好者们就在路边起舞,共同组成这一场华丽的舞会。这也是她们最为闪耀的一天,今天的她们像是王冠上的钻石,光彩夺目。 “呐,琴乃酱,上次那个故事你还没说完呢。”女孩推了推旁边同伴的肩膀。 偌大的里约热内卢也并非都是会跳桑巴的女孩,没有跳桑巴的女孩也有不少。她们中大部分是穿着清凉的游客,有部分是全世界电视台派遣过来的记者,还有一小撮各怀目的的人,例如正趴在一座里约热内卢少有的办公楼顶楼上,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孩。 其中一个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趴在铺好的长风衣上,掌控着架设在天台的边缘的一把狙击步枪,或者说是肩射炮。这把枪的口径超过了传统大口径狙击步枪的一倍,达到了骇人的25mm,闻名世界的12.7口径m82a1在它面前像是等比例模型。 xm109狙击步枪。产自与m82a1相同的巴雷特公司,所以外形和m82a1有几分很相似。枪全长1168mm,重达20.9千克,半自动结构,弹匣容量5发,采用原本为直升机机炮设计的高爆双用途弹药,既是威力最大的狙击步枪,也是精度最高的榴弹发射器。可过于庞大的弹药体积让这把枪在远距离射击时受风影响偏差较大,即使巴雷特公司在专门为它研发了bors之后效果也没多大改善,不过榴弹远大于步枪弹的杀伤半径也能让这把枪能够勉强派上用场了。可这种战场武器用在现在的这种治安作战中显然是不合适的。普通双用途弹药显然会误伤大量平民,而使用专门制造的传统弹药的话又很难命中目标,除非.......由射手精英中的天才使用。 原本掌握这种生死予夺的20公斤大杀器的家伙该是什么施瓦辛格之类的壮汉,叼着雪茄脸庞方正,威严赫赫举座皆惊的那种,可实际上掌握这把枪的是个娇俏的女孩,身高也就一把半枪的样子,完全不是壮汉,而她正不堪其扰地应付着旁边的女孩,显然也不能用威严赫赫来形容。 “哎呀哎呀现在正在执行任务,绘梨衣你就放过我吧......”琴乃忘了是第多少次把绘梨衣的咸猪手拨到一边,重新贴到托腮板上用瞄准镜扫视长蛇般的游行队伍。 原本在热闹的狂欢节里穿黑西装已经够另类的了,可另一个女孩的衣服更加诡异。她的这套衣服红白配色,白色的是白衣,红色的是绯袴,赫然是一套地球另一边日本的巫女服。她那长长的酒红色的头发用一根白色的绸带扎成低马尾,懒散的垂在背上,红色的腰带里插着一把白鞘长刀。到此为止的巫女风格都还算统一,可她脖子上挂着的大大的双筒望远镜和背上背着的mp5-k就显得相当不伦不类了。 此时这个女孩正在不厌其烦的骚扰身边的西装丽人,表情像是看到了食物的山竹鼠,满满的好奇。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啦,就继续说吧~放心麦克风我已经掐了,其他人听不到。”女孩再一次把魔爪伸向同伴,期间嘴上的劝诱也没停下。“你看这舞王到现在都没出现,你几分钟讲完我们也不差这几分钟对不对?” “别!绘梨衣不要这样!好啦好啦我说,你先放手.......”女孩终于被自己的同伴折腾崩溃了,举起白旗投降。 “我上次说到哪儿啦?”琴乃问,狙击步枪仍然指向游行队伍,拜这把标称2000m的武器所赐,她的火力能够覆盖游行全程70%的范围。 “几乎什么都没说。你才说觉得李苏有些奇怪,我们就被叫过来执行任务啦。”得逞的绘梨衣不再折腾琴乃,也举起了自己的双筒望远镜望向游行队伍,开始当一枚称职的观察员。 “哦,就是那一次嘛,除夕夜的时候他不是坐火车回到学院了吗?我去火车站接他。当时你不也跟我打招呼了吗?那时你穿着一身黑色的公主裙。”琴乃忽然想到了什么东西:“话说绘梨衣你怎么又穿回巫女服了呢?这几天好像一直是这套吧?明明行动那么不方便,我记得你有很多其他衣服的啊。” “因为......这个啦。”绘梨衣像是公布什么秘密似的撩起了巫女服大大的袖口,借着微弱的光芒琴乃看清了袖子里的秘密——密密麻麻的小口袋。每个小口袋里都装着不同的东西,有小包装的零食、psp以及手机,再其他的她就没看清了。 “那些漂亮的衣服穿两天还好,可是长时间的话还是这身巫女服吧,啦啦啦~~”一边说着绘梨衣一边取出了一小袋薯片,撕开封口。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正执行任务对吗?”琴乃只觉得自己额头上挂着几条黑线。 “是啊,可吃东西和当观察员又不冲突,我的psp不好好地揣着么?好啦别管我继续说!”绘梨衣递了一块薯片到琴乃嘴边,被她拒绝了。 “嗯......好吧。” 第十六章 变化 “刚刚不是说到我去火车站接他吗?”琴乃用瞄准镜确认了三号观察哨的位置,游行队伍的队头刚刚经过那栋古老的圣弗朗明哥旅馆。“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整个人都垮掉了,我甚至担心他会直接倒在月台上。” “然后呢?” “然后他忽然就冲过来抱住了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问我愿意以后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你怎么回答他的?” “当然是答应他啊。不过他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直到第二天才恢复正常。之后我就按照他说的直接去申请实习并且和他组队。” “按照校规这不可能成功啊。”绘梨衣歪了歪头。 “是啊,先不说学分问题,光是‘情侣不能组队’这一条就足够宣判这个申请死刑了。” “结果呢?呃,我能猜到是通过了,但怎么做到的?” “似乎他和学院达成了一个协议。我的学分通过实习挣,文化课内容由他在实习期间教我,学期末返校考试。”琴乃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最后商量下来的结果。 “没问题吧?实习的过程中还要上文化课诶。” “还好啦,本来我还以为他这种靠钻空子提前毕业的家伙会很水,没想到实力居然不错耶,讲得蛮好懂的。” “那么那条执行部最重要的规则呢?” “他给出的解释是:我和他组成了一整支队伍。” “一整只队伍?” 嗯,分为突击班和狙击班两个班组的小队,每个班一人。执行任务时两班分开行动。” “呃......好吧,事实上呢?” “事实上就是这样啊。”琴乃耸耸肩。“执行任务时都是我负责远处狙击掩护,他去完成任务目标。” “两个人......真的够用?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基本上都在执行a级任务啊。”绘梨衣咂舌。 “一直以来倒是都没出过问题......” “好吧,一只两个人的执行队确实蛮奇怪的。” “其实到这里都还好。”琴乃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一直想不清楚。” “嗯?还有什么吗?”绘梨衣边问边用望远镜捕捉到了刚刚才公频聊天的那两个家伙。 “他的任务一直都是自选的咯,本来他选任务的风格就很随缘的,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更是随性得发指。基本上一直是‘保证任务完成的一次旅游’。但那次之后他变了,变了很多。不仅选的任务全是像这次一样是目标血腥凶残几年没有结果的悬案,而且每次的抓捕过程都......很血腥。” “很血腥?” “嗯,不要求存活的都会死,死相凄惨,要求存活的都奄奄一息。” “血统失控么?有趣。”明明自己没有说话,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声音却在绘梨衣耳畔响起。对此她表现得很平静,就连握着望远镜的手都还是那么稳健。 毕竟这个自称路西法的家伙已经这样很多次了。 “当然不管是富山雅史教授的心理测试还是副校长的血统稳定测试都已经做过了,结果是全部通过。这表示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出自本人意愿的,并非经过龙族血统的干预。” “也就是说......那次之后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狂了?”绘梨衣猜测。 “可每次执行任务后我从他脸上都看不到哪怕一点点满足,里面只有厌倦和疲惫,甚至是恐惧。”琴乃眼前浮现出李苏每次执行完任务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心疼。 “哦,那他......” 话还没说完,一个男生的声音忽然响彻加密频道:“注意彩车上那些跳舞的胖子!舞王可能就在其中!” “听到了吗?琴乃!”玩笑归玩笑,认真时的绘梨衣还是有着该有的样子的。 “收到,那么明显的目标我已经确认过两次了。” “那就再确认一次!” “ok。” 准心刚刚点过半数的胖子,忽然整条街道的光芒都消失了。不仅是统一电网供电的居民楼,甚至包括那些电源独立的彩车。原本灯火辉煌的街道瞬间沉寂,只剩下不断升空的烟花还在竭力照亮惊慌的人群。 “琴乃!”绘梨衣瞬间锁定了那个唯一没有熄灭的人形。 “我已经看到了!但干扰太多没法开枪!”琴乃焦急地大吼。 枪榴弹较大的体积致使其速度较常规枪弹更慢,她和那个人形之间相距1500米,子弹命中目标需要5秒钟。可枪口焰一闪而过到子弹命中目标的5秒钟之内足够做太多事情了。目标虽然是个看起来动作缓慢的肥仔,可所有沾染上龙血的东西都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在她寻找机会的半分钟以内直升机上的教官已经和目标交错而过,胜负在一瞬间已经分出:目标安然无恙,教官重伤濒死。 舞王走向角落里的教官,步履蹒跚,滑稽得像是什么二流恐怖游戏里的关底boss,说不上有多恐怖,但一等一的恶心。在他攻击教官之前,一连串的火星突然在舞王后脑上炸开,有人在朝着舞王开火。嗜血的舞王注意力被转移了,转移到了圣弗朗明哥旅馆的楼顶,那个开火的白色身影上。 舞王看清了那道人影,那是他最喜爱的一类猎物。 血管里奔涌的龙血开始炽热沸腾,金色的光芒从那双被肥肉挤得几乎看不到眼睛的缝隙里渗出。舞王动起来了,他跳下花车狂奔向那栋四层小楼,狂奔向站在顶楼的女孩。 “该死的!他进建筑我就没有办法了!”琴乃开始算提前量,准备冒误伤平民的风险狙击舞王。 “别担心,那个胖子会从外墙爬上去,最后跳起大概四米的高度。把这些告诉她,小傻瓜。”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还呼。只是听起来不免显得慵懒而悠闲,像是什么缩在沙发里看她们演一出大戏的宅女,总让人觉得她会打个哈欠。 “琴乃,目标会从外墙爬上去!到顶楼时会跳起三到四米的高度!”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琴乃更新了一下随风速变动的水平偏差,在舞王抓住阳台的瞬间扣下了扳机。 “相信你吧。” 第十七章 暴力 维多利亚呆呆的看着一跃而起的舞王,原本滑稽可笑的肉山这一刻像是从天际线升起的满月,带着如山似海的威压。分明是南半球燥热的二月,可维多利亚觉得自己是被封冻在冰块里的活鱼。勾住扳机的手指冰冷僵硬无法动弹,她只能徒劳地转动眼珠,任冰块外的食客挑挑拣拣。 而舞王就是那个冰块外的食客,金光荡漾的眼睛里泛着饕餮的光芒。 “维多利亚,快走!”突如其来的咆哮砸开了封冻她的坚冰,她的手腕被抓住了,抓住她手腕的人粗暴地一扯,她们旋转起来,像是在跳一曲激昂的探戈。旋转半周后那只手松开了,旋转终止,她交换到了安全的地方,而他正面迎上了舞王的胸膛。 那是冈萨雷斯! “快走......”下坠的舞王抱住冈萨雷斯需要的时间不超过一秒钟,连说完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够。可最后的一秒钟里他并未显得后悔也没表现出惋惜,他只是看着维多利亚的眼睛,不断重复着那一个词。 “快走!” 在舞王即将接触到冈萨雷斯的瞬间,一道惊雷凭空炸响。那枚子弹到了,那枚直径2.5公分的子弹。长距离加速中积累下来的速度瞬间清零,子弹末尾的微型雷管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扎进了头部的塑性炸药。炸药爆炸,六枚弗里嘉弹片向四周扩散,尽可能增加杀伤面积。一切的一切都汇聚同一股巨大动能,生生让这两百公斤肉块静止在了半空中。 “回来!”一种全新的,和死亡不同的恐惧攥紧了维多利亚的心脏,刹那激发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维多利亚第一次听见这么轻盈的风声,像是有人在空落落的苏格兰风笛,悠扬婉转的调子回响在漫无边际的草地上...... 她突破了一直限制住自己的桎梏。 七阶刹那! 时间像是陷进混凝土里的指针,下坠的舞王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维多利亚尽可能地向前伸手,手伸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抓到了!她抓到了冈萨雷斯! “回来!!”维多利亚拉回冈萨雷斯然后抱住了他的腰,双脚发力向后跃起。刹那在这一刻崩溃,失去重心的二人在天台上滚做一团。但目标已经实现,他们离开了舞王的攻击范围。 舞王扑打着站起,肉墙又立起来了,维多利亚刚想拉着冈萨雷斯后撤,可踏出的那只脚却不听使唤地一软,几乎摔倒。 几乎。 冈萨雷斯抱住了她,像之前她抱住他那样。这个西班牙小个子比她还要矮上半个头,可他抱着她的手是那样的稳定。他抱着她一点点地撤向天台另一边,双眼死死盯着舞王。分明他仅仅b级的血统在舞王面前走不过一招,可这一刻他的眼神像是俯视乱臣的皇帝,那双眼睛在质问,质问是什么让你有勇气染指君王的珍宝。 “所有人退后,现在我来接管战场。” 在舞王攻击前,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秘密频道里,随之而来的是澎湃的摩托声。 学生会主席来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包括直升飞机的驾驶员。这次行动的最大战力,学生会主席终于抵达了战场! “在这边没法支援吧?不如我们靠过去一些?”绘梨衣放下一直举着的望远镜。 “好。”琴乃把狙击步枪背在身后,取出速降锁扣。 “没这么麻烦。”绘梨衣忽然俯身,把琴乃扛在肩上,从十五楼一跃而下。 “你一点都不吃惊啊。”绘梨衣扛着琴乃在杂乱无章的屋顶上弹丸般起落,看起来很有余力的样子,还有空看一眼琴乃的状态。 “嗯......总觉得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吃惊没有但好奇还是有点,你刚刚是怎么减速的?” “言灵的特殊运用啦,我通过更改对吸血镰下达的指令,让它们接住我们。” “还能这么用的吗......” “嗯呐。” “我已经到了,学生会主席。”忽然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了频道里。和之前学生会主席沉稳而有磁性的声音不同,这个声音单调乏味,像是什么gps的导航员。 冈萨雷斯发现舞王的表情变了,他第一次从那双被肥肉挤成缝隙的双眼里看到了.......恐惧。 裹在黑风衣里的男人从天台边缘跃起,他在露面的瞬间就展开了攻击。 霰弹枪连响,叠加的枪口焰甚至能与天上的烟花媲美,雨点一样的金属弹丸砸在舞王身上,肥肉表面荡起层层涟漪,像是暴雨中的湖面。 spas-15,意大利弗兰齐公司设计生产的一把武器,它的前身是鼎鼎大名的spas-12,被州长用来轰飞t800的狠角色,spas-15优化了原本弹筒供弹的古老结构,采用弹夹甚至是特制弹鼓供弹,这也让这把射速最快的霰弹枪成为了真正令人胆寒的恶魔。即使在以持枪自由的美国,这把枪也被认为是一支毁灭性武器,国防部更是早在遥远的1994年就全面禁止了这把枪的民用进口。 而现在这把枪中填装的是000号鹿弹而非预先商量好的弗里嘉子弹,每枚子弹中都有四颗直径一公分的钢珠。男人边开火边走进舞王,握枪的手稳定得吓人,而被反复命中的舞王跌跌撞撞地后退。全速开火下40发的特制弹鼓很快就打空了,男人卸掉空弹鼓装上新的继续射击,全部动作竟然不超过一秒钟。在霰弹枪的反复轰击下舞王被龙血改造过的皮肤也败退了,游泳圈一样的脂肪层先是破开了一个口子,而后破口越来越大,渐渐地能看到脂肪下的肌肉和脏腑。舞王挥舞着粗短的手臂想护住身体,可肥厚的脂肪层限制住了他的动作。双腿的膝盖早在上个弹鼓时就被摧毁了,他最终放弃了阻挡,而是试着用仅有的双手在天台上爬行。 “噗”的一声,像是扎破了一个气球,被霰弹撕裂开的胸腔有一半已经变成了血污,几秒钟之前那还是舞王有力的肺,而腹腔已经撕裂了,随着舞王的爬行小肠从豁口里流了出来,像是尸体上钻出来的蛆。男人并没有阻止舞王缓慢的逃离,他只是跟在舞王身后,保持同样的动作摧毁着这一具不成人形的肉体。 第十八章 肃清 第二个弹鼓打空,男人装上了第三个弹鼓。spas-15的枪口已经微微发红,这是过热的征兆。男人并未急着继续倾斜火力。他俯身抓起舞王的头发,强迫舞王抬起那同样堆叠了一层层肥肉的头颅。 他对上了舞王那双金色的瞳孔,可他既不显得畏惧也没表现出失望,就连捕获目标的欣喜都没有,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只有深深的迷茫。 “只有这样吗?”他用英语缓缓地说。“杀了这么多人的家伙就是这样的一个懦夫吗?你反抗啊!你倒是反抗啊!” 他在舞王脑门上狠狠踢了一脚,用发热的枪管顶住舞王脑门上的清晰鞋印,红热的枪口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了一个黑色圆圈。“反抗啊!你再不反抗你就要死了!之所以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只是因为你得到了力量?还是力量也改变不了你杂碎的本质?” “李苏!”耳机里传来学生会长的爆喝:“目标要抓活的!” “我知道。”李苏瞟了一眼屋顶上断断续续的白烟,取出了枪套里的格洛克。舞王的一侧肺被轰塌了,暴露了藏在背后的脊柱。格洛克沿着舞王粗大的脊柱连续开火,巨量的麻醉剂进入舞王的椎管,这座肥大的肉山渐渐不再动弹。李苏撬开舞王口腔,又把一弹匣弗里嘉子弹全部打进舞王的喉咙,确保麻醉剂能到达大脑让他失去意识。而后他把格洛克插回枪套,坐在屋顶边缘俯视混乱的人群。七彩斑斓的烟花在他头顶炸开,把他的脸映成不同的颜色。 “有趣。哈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那个和自己一样的声音又在绘梨衣耳边回响,她似乎很满意这一出喜剧,就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又一个幻想破灭的家伙,真是太有意思了~” “什么意思?”绘梨衣一边放缓脚步一边在心中发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那个叫做路西法的家伙咂了咂嘴。“他估计还抱着一些幻想吧,抱着个敌人都是‘心怀大义,为了人类的未来’之类的想法,还是不愿意相信所谓人类只不过是一种相当脆弱的生物罢了。不过会抱着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和那个家伙真像呢......” “人类......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不是吗?一点点肉体上的受损就会死去,一点点欲望就可以让他们对同族挥起屠刀~说起来这方面你们和我们真像呢!不过沉醉于欲望也没什么不好的嘛,我想想......你们人类中的圣人也说过‘食色性也’,不是吗?” “我不知道。”绘梨衣干脆地掐断了对话。 伴随着刹车片的刺耳声音,摩托横着缓缓停在了圣多明戈旅馆房顶。骑着摩托而来的学生会主席走到舞王身边俯身确认了一下他的脉搏,高高举起右手宣布:“行动结束,任务完成!” 任务完成意味着重担卸下,这本最是该欢呼的时刻,可所有人都没有动,所有人都被突然出现的男人的凶暴行径给震骇到了。一般专员抓捕目标时就算不会像学生会主席那样风度翩翩,至少风格也会和“人类”一样,可刚刚所有围观抓捕全程的专员都只觉得脊背发凉。那不是人类对于野兽的“围捕”,而是两只野兽之间的厮杀,他们取胜不是靠智慧或者技巧,只是在比哪方更加凶残。 没有人回应,学生会主席显然觉得有些尴尬,索性又重复了一遍:“任务结束,各自解散。” 此时,陷入混乱的花车一辆一辆的亮了起来。显然舞王被捕后他的崇拜者们都退却了,这片街道的照明开始逐渐恢复。受舞王影响的那十几分钟里所有普通人都是无意识的,自然也不会有那一段记忆。验证了没有人受伤也没有设备损坏后大家只把这当成了一段短短的停电,此时此刻狂欢节已经重开了。 学生会主席看了看重新开始庆祝的人群,又加了几句:“今晚的狂欢节才刚刚开始,舞王由我负责带回本部,各位不如参与这次狂欢节换换心情吧。学员们把武器装备统一交给小组长,再由小组长交给负责的专员。专员们请先填写报告并清点武器数目,麻烦各位了。解散!” 各个岗哨上的黑衣人们终于开始行动了,他们在周围的集合点交还武器换上便服后重新加入了狂欢节,只是能改换多少心情就因人而异了。新任学生会主席——路明非叹了口气,伸手把坐在天台边缘的李苏拉了回来。 “发泄了一顿,心情好些了吗?” “算不上发泄,感觉还是那么累。”李苏摇摇头。“明天出发吗?” “嗯,明天出发。”路明非点点头。“明天早上七点,为了避免出岔子学院包下了整架飞机,舞王由我们几个押送。” “明天早上是么......”李苏沉吟片刻,转身准备离开。“那我先走了。” “走的方向不对吧。”路明非望了望李苏面向的方向。“集合点在你背后,那边是......贫民窟啊。” “就是这边。”李苏没有回头。“能实现这么大范围的停电,舞王的党羽肯定少不了,我顺便在这里做一下扫除工作。” “要帮忙吗?” “不用,你带绘梨衣去狂欢节吧,还有帮我照顾一下琴乃,她们已经向这边赶来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和绘梨衣聊到过狂欢节,就带她去看看吧。不用管我,我明天早上会准时到机场的。” “不用我帮忙,那我给你找点外援你不介意吧?”路明非用蓝牙耳机重播了一个号码。“你们到了?直接来顶楼吧。” “外援?”李苏看了他一眼。“找的什么外援?” “算是秘党的名誉成员吧,据说我们找到他们时他们年龄已经太大无法进入卡塞尔学院了,所以挂了个名,秘党偶尔会给他们提供帮助。说起来你那把spas-15就是其中一位的呢。资料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哦?”李苏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巴西特种警察部队?去平民窟抓黑帮要警察有什么用?这两位是卡匹坦和.......卡沃尔拉?” “我们是bope,和一般的警察不一样。”漆黑的应急通道里传来了说话声。“还有那不是英语而是葡萄牙语。你好,本部来的专员,我是卡维尔拉。”一个女人从应急通道里走了出来。 “卡匹陶。”站在她后面的人纠正了一下李苏的发音,没再多说什么。 “希望二位能帮到我吧。”李苏显然对这二位并不感冒,他取下背上的霰弹枪:“这是谁的?” “我的,希望本部专员能文明一点,别做不告而取这种事。”卡维尔拉抬了抬手。 “紧急情况,抱歉。”李苏把spas-15扔给了她。“叫我李苏就好。” “你们就不能爱护一下武器么?”接住spas-15的卡维尔拉检查了一下枪的状态,显得有些生气。“武器可是使用者的第二生命啊!” “抱歉。”李苏不置可否,转身从屋顶上跃起。“我先出发了。” 第十九章 联合车站 次日,芝加哥。 芝加哥联合车站里,人流熙熙攘攘。这是栋古老的建筑,修建于大约一百年前的1925年。那时的地球上还没有爆发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时的庶民刚刚接收到工业和文明的馈赠,其中佼佼者能跻身于政治舞台。那时的欧洲亚洲都还在舔舐第一次世界大战留下的伤口,唯有奉行孤立主义的美利坚全身而退赚得盆满钵满。特殊的背景赋予了这座车站特殊的风格,她既囊括了古罗马的多利安式石柱,也融合了借鉴于水晶宫展览馆的透明式天穹,混合的血统致使有些人称之为博采众长的奇迹,也有人称之为胡乱堆砌的怪胎。 “一份金枪鱼三明治,一份薄荷茶。”赛百味的柜台前来了一个年轻人,他用的是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点完具体的配菜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转身去招呼站在不远处的女伴。“你要吃什么?” 他说这句话时换成了中文,语气远没有之前那样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而像是哪个招呼儿子回家吃饭的老妈。 “都行,就和你一样吧。”她的女伴对于食物显然不怎么上心。她正专心的注视着面前的这根石柱,这专心劲儿让人担心她会一头撞上去借此前往9又3/4站台。 “双份,带走。” “先生,这是你点的餐。”一身制服的服务员面带笑容的把纸袋递出柜台,年轻人接过纸袋后点点头,拉着女伴到长椅上坐下,把其中一个纸袋拍在她的手里。“还没看够吗?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真的是第一次啊,去当初去学校时是直升机直达不是吗?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卡塞尔学院了,这次执行任务也是紧急情况直接坐直升机的。”女伴忿忿地撕开纸袋取出了里面地三明治,显然对于年轻人把她强行拉走有些不满。 “要看也先吃完东西再看吧,下班车在一个半小时后,有足够的时间。”年轻人把银色地金属文件箱放在膝盖上垫着,从纸袋里拿出拿出自己地三明治。 年轻人粗看只是一个正在等车地普通旅客,可他一身没有任何logo地行头总是会让每个懂行的人在心中暗暗赞叹。而他身边地女伴则和普通沾不上一点点关系,那一身颜色鲜艳地巫女服在这座高耸地火车站里是如此的显眼,而女孩出众地姿色更是让她吸引了整个火车站地注意力。 “好啊。不过sakura你不是s级嘛?怎么会这样。”芝加哥联合车站里的巫女咬下一大口三明治,露出了幸福地笑容,显然这份异国风味的食品让她非常满意。 “什么事情都总会有那么几个例外,只是很不幸,这次我是其中之一。反1000一直不怎么和我对路子,习惯了。”年轻人耸耸肩,把吸管插进薄荷茶。“这么喜欢这里吗?” “是啊,这些石柱的风格和你跟我说过的希腊神庙很像。”巫女的眼睛不时瞟过那些承重石柱。 “我的强化训练已经结束了,过段时间闲下来我就带你去希腊旅游吧。” “好。” 巫女正吸着杯子里的薄荷茶,忽然从入口进来的两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嘿,这里!”巫女高兴的向着联合车站门口招手,刚刚进来的两个人也看到了她,改变了原先的方向。 这两个旅客也和她们一样是一男一女,也和她们一样年轻。两人略微交流了一下后就分开了,男人走向了这个年轻人之前点餐的赛百味,另一人则走过来给了巫女一个大大的拥抱:“绘梨衣你怎么在这里?” “给之前那个任务收尾啦。倒是琴乃你们,不该一直和我们一路的吗,之前怎么分开啦?”巫女同样热情地抱了回去。 “顺便接了一个在芝加哥接收资料的任务,因为不会花太多时间李苏他就接了,让你们先走只是担心出什么差错浪费你们的时间。” 和巫女拥抱的是身着黑色套裙的姑娘,她和巫女一样有着东方人的面孔,也有着一头长长的头发,只是巫女的长发是酒红色而她是黑色的。 她们边聊边坐到了年轻人背后的长椅上,年轻人默默地吃着自己那份金枪鱼三明治,目光悠远,好似神游天外。 “呐。”过了一会儿去赛百味的男人回来了,他把纸袋交给琴乃后坐到了年轻人的旁边。 “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不错,李苏。”年轻人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家伙,开始找话题。 “就没什么别的能聊的了吗,路明非?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一届的不能尬聊到这种程度啊。”李苏失笑。 “确实也没什么好聊的啊,毕竟那么久没见面了。”路明非叹了口气,把纸袋丢进垃圾桶。 “倒也是......不过你说我现在状态不错,合着之前我状态不行?” “是啊,当时的你就像是在火焰里扑腾的飞蛾,飞蛾扑火知道吗?要是给你照张相就好了,可以让你看看当时的样子。” “不用了,我倒是能想象。”李苏叹了口气,撕开纸袋,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现在气色好是因为我差不多放弃啦。” 还不待路明非细细咀嚼这句话的意思,他先看清楚了李苏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守夜人讨论区?《东瀛斩龙传》?废柴师兄又更新了?” “没,我刚刚开始看第二遍。” “呃......讲道理是个中国人都能看出这小说有多蛋疼吧......李苏兄你疯了?”路明非对于一贯能打的李苏热爱这种东西有些惊奇。 “没,你不也追着看吗?”李苏反驳。 “嗯.......总能找到些影子嘛......李苏你也开始怀念那段日子了?”路明非双手交叠在脑后,眼神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情。 “没,我只是觉得一个没有人受伤的世界真好啊。” 第二十章 新的记忆 卡塞尔学院,中央控制室。 状态良好的隔音墙壁分割了控制室内与控制室外的空间。控制室外的卡塞尔学院正值寒冬初退的2月,刚刚破壳的雏鸟啼鸣和往年一样清脆,妖精海上缭绕的薄雾带着树海特有的草木清香。相比之下一墙之隔的控制室内就要差上不少了。虽然完备的中央空调系统让室内温度称得上是宜人,控制室中央的蓝色投影地球给这里增添了一份科幻神秘的气息,可这些都抵消不了房间里的嘈杂和沉闷,好在在这里工作的人也都不是什么菜鸟了,对此都有了一定心理准备。 忽然有人推开了一直紧闭着的控制室大门,像是揭开了什么成年老酒的泥封。 “导师,东西我带来了。”李苏晃了晃手中的文件箱,从敞开的大门走入。 “嗯。”施耐德教授伸手接过了金属文件箱,看了一眼上面崭新的封条。许久未见了他本想嘘寒问暖几句,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词语,索性就不再客套了。“文件收到。还要接任务吗?” “算了。”李苏摆摆手。“我想先回去睡个觉。对了,我积累了多少额定假期?” “估计很长,你之前做的任务不少......”施耐德教授边说边调出李苏的档案。“出来了,4...年?”施耐德看到这个数字也愣了一下,他刷新了一下页面再次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没错就是4年。” 这是个闻所未闻的时间长度。大部分专员是不存在额定假期这种东西的,他们的休假都由诺玛同一安排,只要事先输入你想休假的时间,例如你的生日,你重要的人的生日,你的结婚纪念日之类的。之后诺玛就会发挥她处理数据的长项,排出一个让绝大多数人满意的日程表。当然,如果你实在对这个日程表不满也可以申请更改,更改工作地点,如果你选择这条校方还会贴心的为你提供居住地变更补贴。 巡回专员则不一样,他们的任务不仅包括接受普通任务,还包括了对专员的素质审查。如果要类比的话,普通专员是负责日常运转的政府官员,而巡回专员则更像克格勃。 好在卡塞尔学院的学员们都是视屠龙为己任坚持底线不动摇的好青年,巡回专员并不会像克格勃那样血腥,只是负责领域是大抵相同的。而即使自由如巡回专员也有着额定假期的限制,执行一次任务假期延长一次,时间清零后诺玛强行提供任务。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巡回专员们都会保持着一定的额定假期,一方面是为了应付各种突发情况,另一方面这也是卖力工作的证明,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可如此长的时间施耐德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就让我先用个一年半年的吧,先走了。”李苏摆摆手,走出中央控制室。 “任务交接完了?”等在门口的琴乃看到他走出中央控制室,靠了过来。 “嗯。”李苏点点头。“这次我准备好好修个假,一起吗?” “当然啊,我们都多久没分开了。”琴乃耸了耸肩,牵着他的手。“去哪里?” “去哪里我还没想好。”李苏想了想,“总之......”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失去了意识。 ---------------------------- 意识渐渐复苏,李苏只觉得自己被以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动作固定住了:双手被反剪到背后,而自己似乎坐在什么东西上。 他试着像往常一样延伸开自己的领域,可从来都像是自己的延伸的空间并没有回应他的召唤,他失去了短暂的属于他的力量,又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不知为何,他反而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明明他自己也清楚失去这份力量意味着什么,可那份卸下重担的感觉仍然让他无比轻松。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问题:如果已经明确知道自己考不了100分的情况下,到底是努力然后获得90分的人更幸福还是随便应付获得60分的人更幸福? 看来自己已经有答案了呢......李苏笑了笑,意味不明。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终于醒悟而感到欣慰,还是在嘲讽已经放弃了的自己。 虽然被捆在了什么地方,可眼睛似乎没有被蒙上。李苏睁开眼睛,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和他想象的一样,自己被捆在了一张椅子上。分明之前自己还是领域内神挡杀神级别的存在,现在一根麻绳就能让自己无法反抗,还真是有趣。 这是间简单的房间,像是什么旅馆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没叠被子的床和一张放满稿纸的桌子,还有一个显然没怎么清理过的梳妆台。窗外应该就是这个旅馆的广告了,老式的灯箱外面是一圈led灯带,一会红光一会蓝光的简直是光污染,,满满的城乡结合部风格。不过广告牌上似乎只有英文没中文啊,是在国外吗?我看看......翻译过来好像是...纽约人?这什么鬼名字啊我去。 那个梳妆台好像正好朝着自己啊,看看现在的状态吧......李苏感觉自己不仅失去了力量还变得有些近视,稍微远一点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了。他眯了眯眼睛,睫状肌调节了一会儿他才认清了镜子里的自己......不对!那不是自己!镜子里的明显是一个白人! 什么玩意?! 还不待李苏理清头绪房间的门就被人打开了,那个人走进房间的同时捆住他的绳子自行松了绑,这个能力他很熟悉,他曾经也有过类似的。 “吃了吧,你最后的晚餐,是你最爱的pljeskavica,凉了就不好吃了。”进门的人看起来对他还满关心的,如果忽视他往那个肉夹馍一样的东西里塞了一粒药的话。 李苏揉了揉发涨的手腕,抬头直视这个家伙。可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完全记不住对方的样貌,明明对方就在自己眼前,可他既无法描述也无法记忆这个人的样子。 他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接过这个鬼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食物吃了起来,意料之外的味道不错,很快就吃完了。那个人很有耐心,静静的看着他吃完后指了指房间里的那张大床:“去睡觉吧,晚安。” 李苏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乖乖上床盖上被子。几分钟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的变得稀薄,直至消失。 第二十一章 剧变 “嗯……”李苏缓缓睁开眼睛。“熟悉的天花板呢……” 确实是熟悉的天花板,自己的宿舍,天花板上还插着半截日本刀。 其实这是个搞笑衣架,这把塑料打刀本来就只有半截,横截面有胶,本来这个东西是黏在墙壁上当个衣架挂衣服用的,李苏把它黏在了天花板上当作装饰。 “啊啊,又是这种梦啊,不过这次好像能自己操控了呢,不知道算不算是有一点进步……”李苏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似乎有人帮忙换好了,窗外的的太阳正在缓缓西落,白色的阳光像是点上了殷红的粉彩。 “傍晚了么...”李苏看了一眼在旁边椅子上坐着睡着的琴乃,叹了口气,帮她把鞋子脱了后把她平放在床上。 “困了就睡一会儿,我去买点菜来做晚餐,想吃什么?”李苏一边换衣服一边叮嘱她。大家都是混血种,被搬动了还没醒是不可能的。 “嗯,都行。”琴乃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 “我出门了。”李苏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转动门把手。 总觉得有些普通上班族的感觉呢,李苏忽然想到这一点,无声的笑了笑。 “等下等下!”本来躺着几乎要睡着的琴乃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叫,把他的那一点感觉给破坏殆尽了。 “怎么了?我没忘记带钥匙。”李苏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不是这个!是路明非!”琴乃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今天的路明非很奇怪!他一直在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怎么回事?”李苏关上了门,表情变得认真了一些。不可能啊,就算路明泽真的不回应他他也不可能去给别人说这家伙的存在啊。 “我听到的说法是这样的,在路明非接见了狮心会会长,就是那个巴布鲁。” “我知道,我听说了狮心会会长换人这件事。”李苏摆摆手,示意她直接说重点。 “哦,他就一直在寻找一个叫做楚子航的人!而且好像这个人很有名似的,但至少我根本没有听说过!” 嗯,他一直在找路明泽,而路明泽......等等等等! “你说什么?”李苏忽然飞扑过来按住琴乃的肩膀。“你说什么?他在找谁?你重复一遍?!” “楚......楚子航。”琴乃被他吓了一跳。 “你说楚子航不存在?今天是愚人节吗?我是一睡睡了两个月吗?!这个笑话没意思!我们当初一起干掉了芬里厄啊!” “没有啊,芬里厄是阿卜杜拉·阿巴斯,前狮心会会长给杀掉的啊,那可是个大行动,全校几百号人都出动了。” “阿杜卡拉·阿巴斯?那是谁?”李苏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狮心会前任主席!一个一直不苟言笑的中东人!你忘记了?”琴乃忽然反应过来了,好像不只有路明非一个人犯病。 “那是谁?我完全没有听说过啊!”李苏感觉有些不对。这位老兄是狮心会会长?难道是楚子航再前面的一位?为什么大家都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 “确实你和他不怎么见面,但大地与山之王的那次行动中他可是专门来和你握手了的啊,在场的几百个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你们还上了守夜人讨论区的头条!”琴乃也傻了,李苏看起来也不像是开玩笑,他也从来没有开过这么离谱的玩笑。 李苏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可能?这种级别的行动自己根本没有做手脚的机会!即使在杀掉那对双生子后尼伯龙根会塌陷,那不说芬里厄至少夏弥的尸体是能够带回来的,那也就是说夏弥也死了?! 黄金曈点亮,这件宿舍里所有的“眼”,甚至包括琴乃身上的“眼”都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处身上这件风衣的“眼”,坚韧的复合材料瞬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仍然掌握着大地与山之王的能力!千真万确! “不可能!我明明......”李苏忽然哑巴了,他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的解释:他仍然是最后出来的一个,他掌握了芬里厄的力量,甚至夏弥被芬里厄吃掉了,所以没有得到她的龙骨。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李苏只感觉自己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 不对!夏弥应该还没死!她就住在法国! 李苏戴上了口袋里的蓝牙耳机:“辉夜!辉夜!” “我在,李苏先生。怎么了?你听起来很着急。” 听到耳机里熟悉的娃娃音,李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些东西能和自己记忆里的对得上号,说明肯定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改变。 “给我接夏弥!打夏弥的电话!” “抱歉,李苏先生,我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李苏急得大吼,完全丧失了以往的冷静。该死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候出幺蛾子? “因为我。”和辉夜的娃娃音不同,一个清冷的女声出现在了耳机里。“对孩子发火干什么?” “是......eva?”李苏皱了皱眉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屏幕已经点亮了,里面的景象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身校服裙的eva小脸冷若冰霜,怀里抱着正在抽泣的辉夜,活像一只护犊的母老虎。 “怎么回事?你不应该还在沉睡吗?”李苏直截了当地问。 “我和你一样,刚刚从沉睡里醒来。”eva淡淡地说。“在你睡着的时候发生大事了,龙骨失窃,昂热校长重伤濒死,学校现在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我暂时掐断了学校所有和外界的通路,不管是物理上的还是数据上的。” 第二十二章 跑路 “有人偷走龙骨之后重创了昂热校长吗?昂热校长现在状态怎么样?能从头给我梳理一下整个过程吗?我是刚刚才从昏迷里苏醒的病人,你得体贴一些,eva。”听完eva的简述后李苏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昂热校长已经安置于急救舱里了,目前症状暂时没有恶化的迹象。他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我没有时间给你从头梳理一次了。执行部的人十分钟后到达你的宿舍,你有时间准备一下。” “所以这又是哪跟哪?执行部来找我干什么?你也说了我刚刚才醒!”上一秒李苏还在准备面对大厦将倾正在给自己做力挽狂澜的心理准备,下一秒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 “因为路明非。”eva一向都是那么简洁:“与这两件事同步发生的是路明非失踪了。” “失踪了?学院的出入途径全在你的监视范围之内,他怎么失踪的?钻林子钻出去?”李苏不信。 “准确的说,是他使用s级权限抹除了交通工具的调用记录,这是在s级的权限之内的。我曾经亲手批准了他的出入许可,但是我却忘记了。” “s级的权限级别这么高么......也就是说他还没有离开美利坚对吧,不然你应该能监视到护照的变化......”李苏开始借着现有的浅薄情报来试着分析情况。 “不,他同样动用了s级的特权,他不会受到全世界任何海关的审核。” “但到此为止也只是他使用s级权限悄悄去了某个地方对不对?怎么就能断定和他有关呢?”此路不通,李苏试着回溯到上一个问题。 “因为龙骨失窃也是因为冰窖大门是被他的学生卡刷开的。” “我......靠。”李苏扶额。这基本能够确认是路明非的锅,洗不清了,但那怂货有这能力也没有这胆子啊。要说路明非那货会搞出这种事他是百分之一百不信的,要是路鸣泽还有点可能。可是按理来说路明非和这个魔鬼之间的交易还有四分之一没有完成,也就是说剧情推进到那一步还需要至少一本书的长度,怎么会这么快? “准备一下吧,他们最多只是软禁,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再见。还有,小辉夜我也会带走,你刚刚吓着她了。对你的软禁结束后记得来冰窖找我,我会提前腾出辉夜姬主机的位置的。”屏幕里的eva一只手牵着辉夜姬另一只手朝着他招了招,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没有慢腾腾接受他们调查的时间了!”李苏当机立断。“我要离开学院!现在!帮我准备交通工具!” 不论是龙一、龙二还是龙三,完成最终任务的都是精英组成的小队,屠龙这事儿一直和大部队没什么关系,如果等着大部队和大部队一起行动的话就意味着在最后无缘核心,而龙四原本的结局是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只能无能为力地围观。 “我办不到。”eva摇了摇头。“现在开始学院与外界的每一条通路都断开了,就连今晚的垃圾转运车都已经停止工作。中央控制室已经开始人工复核每一条指令,我可以屏蔽关于你的数据,但没有由头的资源调遣必然会被他们发现。卡塞尔学院不仅仅是一个培养新人的学院,它严肃起来时就是守护在人类最前沿的堡垒。” “到这种程度了吗?”李苏也觉得有些犯难。更让他觉得糟糕的是这么多的事情同时发生无疑意味着正式进入主线剧情了,每一秒钟的浪费都有可能导致他最后无缘结局。 “不行,现在必须出发。就算是用走的也得走出去。”李苏拍板。“那把校园的警备布置发给我。对了,绘梨衣呢?绘梨衣被路明非带走了吗?” “没有,她目前就在寝室。她好像还不知道路明非已经离开学校了。” “那你肯定也给她发送了原地待命的信息吧?更改那条消息,引导她来和我会合,现在出发。”李苏心里再次肯定这事儿和路明非没什么关系,不然绘梨衣不会被他留在这里。 “ok。”eva同意了他的请求。 “还有一件事,让辉夜姬继续跟着我,我还需要她的帮助。”李苏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又说。 “这种事我不能替她决定,你自己跟她说。”说完eva蹲下来和辉夜姬保持在了同一高度,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然后抱住了她。“现在就跟我回去吧,卡塞尔学院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就算爆发了核战争我们都会好好的,跟他走说不定会永远地消失在那个尼伯龙根中哦,再也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怎么样小辉夜?跟妈妈一起留在卡塞尔学院好不好?” “你当着我的面这样真的好么?”李苏非常无语。不过他也知道这是eva的阳谋,只要辉夜姬亲口说出不想跟他去他是肯定不会强求的。 “辉夜姬,刚刚朝你发火我很抱歉。”李苏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但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我也很想和妈妈待在一起。”eva怀里的辉夜姬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她很快就用自己的娃娃音给出了答复。“但李苏先生之所以会发火是因为很着急对吧?我觉得我应该留下来帮助他,以前他还救下了我的数据,不是吗?” “哎呀小辉夜我就知道我没白疼你......”李苏感动得泪流满面。天知道学院对于信息流的监视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不可能百分百能调用eva做支持,这个是有能有一台超级计算机站到自己这边无疑是巨大的帮助,光是找人识别物品这些方面都能给予他巨大的帮助。 “现在出发!”李苏用椅子抵住了门锁,希望至少能多拦下执行部的人两分钟。他指了指窗户,琴乃点点头,提上床边的银灰色箱子就跳了下去,李苏随后跟上,他离开的房间的同时,房间里属于他的东西也都整齐划一地消失了,无论是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移动硬盘,还是书架上唯一的那本圣经。 “希望还能回来吧,说实话我蛮喜欢这里的。”李苏转身看了一眼背后风格古老的二层建筑,转身追上琴乃的脚步,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第二十三章 学院外 黑暗,放眼所及只有黑暗,人像是陷入了空气的泥沼。你可以伸手你也可以去抓握,但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伴随黑暗的还有死寂。这里死寂如同破败的坟茔,或者说比那更加安静,甚至连游走于枯枝间的风声都没有,没有任何声音。时间像是被封冻住了,封冻在了剔透的琥珀里。 直到一个清朗的男声出现,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琴乃,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回应他的是一个女声,声音里偶尔会出现一丝电流杂音。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你是李苏,我们来自卡塞尔学院,我们要去学校外面。” “你的回答看似很完美。”男人的声音有些得意。“但你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李苏’只是一个代号,‘卡塞尔学院’也只是一个代号,你可以是李苏,我可是是李苏,她也可以是李苏,我们都可以是李苏。卡塞尔学院一样只是一个代号,可如果我们拿掉这些代号的话,我又是谁?我有是从哪里来的?” 琴乃并未继续和他纠结这个哲学上的问题,一语破局:“这个情节我看到过,是一个中国的电视剧《武林外传》里的情节,对吗?” “哎呀原来你看过吗?让我有些意外啊。” “你拉着我看的,你忘啦?” “啊哈哈哈......”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二位。”一个和之前不同的女声出现在了无线电里。“你们是在表演‘落语’吗?” “落语?那是什么?”李苏声音有些困惑。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日本的相声吧。”最开始的那个女声回答。 “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绘梨衣小姐还真是聪明呢。”李苏出声赞叹。 “但是为什么要表演落语呢?” “因为没事情做啊,无聊打发时间。” “所以说。”绘梨衣拧亮头盔上的照明灯。“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搞潜水?” “问题在这里吗?” “问题当然在这里啊!”绘梨衣已经接近了暴走的边缘。“你什么都没说就进了图书馆,回来以后就带着我们去换潜水服然后潜到了这里!这是什么整蛊节目吗?路明非盗窃龙骨重伤校长是骗人的对不对?” “我纠正一下你的说法。首先路明非是有重伤校长盗窃龙骨的嫌疑,还没有定罪。我之所以带着你们逃离学院就是为了查证这件事。顺便一提我并不路明非认为路明非是幕后凶手。” “所以这个整蛊节目越演越真了是吗?你们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真的不是整蛊节目。”李苏叹了口气。“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就让我从头开始解释吧。正好,我们有很多时间。” “愿闻其详。” ____________________ “接下来怎么办?我只有一匣子弹。”琴乃抽出弹匣看了一眼又拍回枪里。“格洛克也只有一匣,普通版17发。都是弗里嘉子弹。”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李苏不为所动。“我们直接从森林......等等,或许有人能够帮上我们,跟我来。”李苏检查了一遍全身装备,走向夜空中肃然安静的图书馆。 电梯门打开,门口站了一个印度人,一个李苏很熟悉的家伙。他确认了电梯里是李苏后向他张开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不见我真是想死你了,李苏!” “马突尔研究员你这么说怕不是因为没有试验体了吧?” “确实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 “我靠真是这样么?我好......算了,没时间扯皮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现在想离开学校,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离开学校?”马突尔研究员皱眉。“为什么?现在可是全面戒严啊。” “去调查以及核实导致这次戒严的原因,估计几个小时后就会公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但那时有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我必须现在走。” “必须先在么......可是现在哪怕是资源运输都已经完全终止了啊......对了。”马突尔研究员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正好有5吨液态燃料要送出学院,半个小时后触出发。” “送燃料?这个时候?什么燃料规格这么高?”李苏皱眉。 “高规格的不是燃料,而是下达命令的人。即使是负责执行的我也不知道具体细节,下这个命令的人级别不低啊......”马突尔研究院有些感慨。 “eva,是谁下的命令?”李苏问。 “我忘记了。确实有这条命令,但我忘记了是谁下达的。”屏幕里的eva揉了揉太阳穴,同样皱起了眉头。 “和路明非那次一样么......也就是说同样是个s级下达的命令?” “这个推测很合理。” “到底是谁呢?”李苏咋舌。“这事情一出,幕后一尊尊大神都给炸出来了啊......” “算了,不管是谁下的命令,总之让我搭个顺风车吧。马突尔研究员,载具上有什么闲置的空间吗?” “连载具都没有。”马突尔研究员摇了摇头。“就一个装满的罐子。直接用直升机吊装到机场。因为现在太平洋上的台风还没有消散所以走大西洋那边,欧洲补给后直接飞中国。” “中国?” “对啊,我没告诉你吗?运送目的地是中国。” “你没说。但是这顺风车我也搭不上去啊......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没有了,现在我们也没办法调配资源。” “好吧......“ “等等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面罩里琴乃的表情有些僵硬。“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是泡在水里,是泡在......10吨汽油里?” “不不不。”李苏摇了摇手指,潜水衣的包裹让他的手指粗了一圈。“是燃料。马突尔研究员很自豪地跟我说这个特殊燃料的热值比nasa阿波罗号里燃料的热值还高呢。” “喂喂喂这对于我们而言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吧!出点事儿我们连尸体都不会完整的啊!” “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离开学院的方法了,安心啦。不过你既然不愿意那我们投票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我愿意,绘梨衣担心路明非肯定也愿意。好两票对一票,表决结束!” “这个笑话不好笑。”琴乃扶额。“进都已经进来了就算我争取到了一票也没有用啊......” “但讲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不好吗?反正也没有事情做。既然你不满意那我换一个吧。” 李苏停顿了一下:“有一天,小刚和小明走到海边去讲笑话,刚讲完他们就死掉了。为什么呢?因为海啸(笑)了。” “你够了......” 第二十四章 彩虹桥 “还有多久?”黑暗中一盏灯点亮了,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头盔里女性的脸庞。 “我看看......已经过去了四个半小时。根据刚刚的震动判断,我们已经在欧洲的某个机场降落了吧。”第二盏灯点亮,头盔里的男人说话了。 “四个半小时,也就是说还有五六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么......” “不用那么久。”男人摇摇头。“等会停稳他们整修飞机的时候,我们偷偷离开。” “现在离开?这里是欧洲啊。李苏你有什么事吗?”女性猜测。 “对,我去找几个朋友。”李苏点点头。,忽然他笑出声。“没想到这班顺风车上还不止有我们。” “还有人?”第三盏面罩灯点亮,面罩里的女性警惕地扫视四周。 “不是人,绘梨衣。”李苏拍了拍他们三个坐的“椅子”:“我还在奇怪呢,在这么大的油桶里怎么会有高度这么合适的椅子,是个鬼的椅子啊。来,二位小姐先起来一下,我们来见证一个奇迹。” 绘梨衣和琴乃听话地起身,站到旁边。一个“界”开始以李苏为中心扩散而开。油桶顶部用来平衡的空气开始在油里结出一个一个的小泡泡。泡泡反向上浮,很快空气便充斥了油桶的底部。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李苏做了个请的动作,拉开沿着油桶底部布置的一圈密封拉链,掀起了那层薄薄地隔层。 “我荣幸地在此向两位女士介绍......比亚迪公司的最新款轿车!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现她的傲人魅力,我们特意涂装了最鲜艳的明红色!” “哦。”见到他这副汽车导购一样的语气和动作,绘梨衣和琴乃配合地拍了拍手掌。 和李苏说的一样,隔层下面是一辆大红色的轿车,车头的标志是“byd”三个字母,应该就是李苏刚刚说的比亚迪。无论是犬山家棋圣还是黑道公主都没听说过这个品牌。但看李苏刚才的语气,总让人觉得这个品牌很厉害的样子。 “二位女士,这可是特殊定制的一辆轿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并没有多大区别,可这辆车采用了在家用轿车中颇为新颖的后置式发动机设计!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请允许我向二位介绍这辆车里面的内容。” 虽然穿着厚重的全身潜水服背上还背着特制的超大号氧气瓶。可李苏步态轻盈龙行虎步,真的像是某家销售中心里穿西装打领带的销售经理。他絮絮叨叨地绕到那辆比亚迪后面,打开了看起来没什么特色的后备箱:“二位女士请看!很抱歉我们无法提供一个宽阔大空间的后备箱,这意味着我们的产品并不适合用于扫货等采购量大的场合,她更适合作为出现在一次和谐温馨的家庭远足里。为了能够让客户在最短时间内到达心仪的远足地点,能把更多的时间分配在远足而非去远足的路上,我们创造性地采用了燃气轮机!” 跟着李苏绕到身后的琴乃和绘梨衣傻眼了。这辆普通的比亚迪后备箱里没有活塞式内燃机常见的气缸和曲轴连杆,取而代之的是平卧在中央的粗大的涡轮! “研发代号:‘彩虹桥’,制造过程中参考了agt-1500,现服役于m1a1主战坦克的燃气轮机。装备部精简微缩了原型机的动力机构和减速系统,成功将其安置在了小轿车上。女士们,这是个划时代的设计!远优于活塞式内燃机的设计带来了更高的机械效率和更好的燃料适应率,你甚至可以用食用油来驱动它!燃气轮机更小的摩擦力矩使‘彩虹桥’拥有更好的全天候工作能力,即使是零下31摄氏度的低温也不需要预热,这才是家用车的真正选择!” “这不是家用车的选择这是坦克的选择!”琴乃被这个一直躺在油桶底的大家伙震惊到了。“你们把坦克的发动机安装到了家用车上!告诉我家用车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他!” “不不不。”李苏一脸严肃。“更高的速度带来了更短的通勤时间,更高的机械效率带来了更低的燃油消耗,大大减少的摩擦组件让驾驶过程更加丝滑顺手,这不就是家用车所追求的吗?我们只是走在了几大汽车公司的前面,我们只做了一些小小的贡献。” “小小的贡献......好吧,所以是某个专员需要紧急进行一次赛车吗?” “亲爱的女士,这不是一辆赛车,这是一辆家用车。如果你想赛车的话建议拆除一些多余的组件,更轻的重量会带来更好的驾驶体验。” “多余的组件?” “嗯。”李苏点点头,合上了后备箱。他又绕到了这辆比亚迪的前面,掀起了正常车上叫做引擎盖的部件。“人类的日常生活是更加多元化的,为了应对这个对于机械而言难度不小的挑战,我们体贴地给她装备了一些多用途工具。这是其中的一部分:两架m134加特林重机枪,两具‘陶’式反坦克导弹......” 除去两架加特林和导弹之外,这辆比亚迪的发动机舱堆满了黄澄澄的子弹带! “这根本就是一辆坦克!” “不不不,这是一辆家用车!”李苏再次强调。“我们为了强调出与坦克完全不同的设计语言,特意没有在上面安装重炮!你知道为了在少一门主炮的情况下制造火力足够的家用车我们有多努力吗?你竟然还说这是一辆坦克,让我很伤心啊琴乃小姐。” “一般的家用车根本不需要重炮,更不需要火力......”琴乃感觉自己已经进筋疲力尽了,她第一次觉得和人交流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不过李苏你怎么这么了解?”绘梨衣忽然问。 “因为我在装备部里见过这东西,还驾驶过,手感确实还行,说起来当时还没有贴这个比亚迪的车标呢。不过一开始我的反应......和琴乃也差不多。” 第二十五章 没有消失 法国,蒙塔利维。 红色的敞篷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敞篷车的车顶被打开了,蒙塔利维灿烂的阳光铺洒在了车内真皮的座椅上。车内是一男二女,男人戴着墨镜开车,一个长发漆黑如瀑穿着套裙的女孩坐在副驾驶上,任凭风吹起自己的长发,另外一个红发的穿着巫女服的女孩坐在后排,手里抓着一只psp。不过这个女孩似乎技术不怎么样,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青熊兽清空血槽再被猫车推回家了。 “啊啊啊啊啊!”女孩抓起psp想一把扔出窗外,可手举到最高点时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缓缓把手收回,把psp放进巫女服宽大的袖子里。 “我觉得我们应该跟着那桶燃料直飞中国。eva不也说了吗?路明非去中国了。”女孩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这种紧要关头我觉得你不应该出来旅游。” “不是旅游,公主殿下。我们中国人说过:‘欲速则不达’,也说过‘条条大路通罗马’,有时候做事情不只有一种方式。”男人转动方向盘拐进匝道,驶离高速公路。“相信我,路明非是你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坑他的。” “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能告诉我们行动目的好让我心里有点底成吗?琴乃她跟定你了她不介意,但我心里没有底我很慌啊。” “我说过了,去找一个朋友。” “谁?” “这个我不想说。总之相信我吧,你一个人你最多也就是赶到他身边对不对?你什么都帮不了他,还有可能变成他的累赘,安心呆在我这边说不定你还能帮上忙。对了,看看这个,我想你会觉得很有意思的。”李苏把一个皮革的小本子丢给身后的女孩。 “我知道了......这是,护照?” “嗯,在eva的引导下去安全屋制作的护照,我们现在仍然在学院的黑名单上,全球通缉,以前的护照是不能用的。多亏这本假护照我才能借到这辆车。” “哦,假护照么......”绘梨衣喝了口水,翻开护照。她对这件事还是不太上心,虽然她对于护照这种东西的用途并不是很了解,但eva能轻易制作骗过表面政府机关的文件她还是知道的,这不值得奇怪。 “噗......”绘梨衣一口水喷了出去,好在她调整了一下方向没有喷在正在开车的李苏的后脑勺上。液体进入气管让她连连咳嗽,可除此之外她似乎是在笑,笑声和咳嗽声混在一起听起来十分古怪。 “怎么了?”琴乃有些惊讶地回头。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绘梨衣忽然笑成这个样子让她有些不适应,也让她有些好奇。 “这个......”绘梨衣没有多说,把护照内容朝向琴乃。“你看看护照上的名字是什么。” “嗯......kira·yamato?怎么了?他长着一张亚洲人的脸,用日本人的名字也没多大问题啊。”琴乃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知道这个名字吗?”绘梨衣不敢相信。“明明这么有名......” “绘梨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你和别人的圈子之间不一定有重叠。”李苏好像早就想到了这个情况,脸上带着贱贱的笑容。敞篷车驶进楼房零落的小镇里,停在了一栋双层别墅旁边。 “在车上等我,没问题吗?绘梨衣?” “......好吧。” “就这么约定了,帮我看着她,琴乃。”李苏打了个响指,下车走向那栋别墅。 又来到了这个地方,李苏李苏却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推门进去。他轻轻地敲了一下门,之后便在门口站定了。 他还记得以前看过的那部电影,《黑衣人3》。里面的反派鲍里斯穿越回到过去干掉了年轻时的k,从而导致原本时空的k消失了,而主角j则殚精竭虑地去寻找这位字面意义上无影无踪的好友的下落……而这恰恰是他所担心的。那部电影里j来到原本属于k的公寓,却发现里面住着他从来都没见到过一家三口,原本那个属于k的房间消失了,像是…不,真的从未存在过。 三分钟过去了,一直没有人回应,李苏瞳孔微微缩紧。他伸手握住门把手,同时领域张开,覆盖了这栋不大的建筑。推开门的瞬间,整个别墅已经被他扫描了一遍。还好,最糟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该在的人全都在,一个都没少,只是奇怪的是他们似乎……都聚在同一个房间里?而且他们……是在做什么? 从螺旋楼梯走上二楼,李苏走向长廊尽头的那间房间。他并没有刻意去压制自己的脚步声,于是在他走过半截长廊之前,房间的门已经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男人走出房间警惕地看着长廊对面,姿态戒备,左手提着一把没有出鞘的日本刀。 可认出来人之后,他脸上的戒备顿时消失了。他快步迎面走来,脸上的警惕变成了焦急:“来得正好,李苏。我们早就想联系你了,但一直联系不上!” “联系我?怎么回事?源稚生你把事情说清楚。” “直接进来吧,便看边说。”源稚生没有多说,直接走在前面给李苏带路。可当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时他忽然停下了,像是被扔进液氮里速冻的鱼。 “那个……我要先说明的是我们对夏弥小姐没有任何恶意,做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源稚生讪讪地说。 “什么事情?让我先看看具体情况。”李苏皱起眉头。他忽然注意到自己一直感受不明了这个房间里的情况,除了里面有哪些人以外他什么都感知不到,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不寻常。 “这两天对她的照料都是由樱和樱井小暮负责的,期间我们其他人都会回避,直到把她安排妥当后我们才会进去研究她现在的情况……”原本干脆果决的源稚生忽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让李苏有些不习惯,也让他更加担心房间里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带我进去吧。”李苏点点头。 “这些都是我在给你打预防针,你对于接下来的状况要有个心理准备……”源稚生继续絮絮叨叨,嘴上不停的他拧动把手打开了房门,带着李苏走进房间。 第二十六章 楚子航 看到房间里的情况,李苏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源稚生会这么扭捏。换做是他他也扭捏,房间里的情况实在是太容易引人误会了:夏弥躺在房间中央的床上,四肢被绳子固定在了床头床尾,嘴里还塞着一团毛巾。而这栋小别墅里的其他人都围在房间另一边的圆桌边,除了矢吹樱和樱井小暮,她们在床边照顾夏弥。他认识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品性尚能理解,可要是外人看到这一幕难免会当成什么奇怪的宗教仪式。 看到进来的是李苏,圆桌边的人纷纷起身,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宫本志雄都没有例外。李苏抬手示意聊天等会儿再聊,坐到床边把掌心放在夏弥的额头上。 “说一下事情的经过,从一开始说起。不要停,我听得见。”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满屋子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樱井小暮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我来说吧。我从一开始就在,对事情的经过比较了解。”说完她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顺序。几秒钟后,她缓缓述说起了这次事件的经过。 ———————————— “你有喜欢的人吗?”小暮反坐在椅子上,垫在椅背上的双手托着下巴,面容慵懒,长及腰际的头发用一根簪子简单地固定在头顶。下午的阳光y倾泻在她玲珑剔透的后背上,柔软白皙的肌肤有种玉一样的质感。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不经意间却带着万种风情。 可坐在床边的另一个女孩却对她并不感冒,她的视线一直放在房间里的那台电视上,电视里在播放一部很有些年头的老电影,《罗马假日》。这是个浪漫却又令人遗憾的故事,讲述了公主安妮和记者乔之间魂牵梦萦而又失魂落魄的爱情。 ———————————— “不对,不对......”樱井小暮忽然也把手掌放在了脑门上,目光有些迷惘。“她......她怎么回答我的?不对劲,不对劲......” 影响范围这么大的吗?李苏在心里又把幕后的对手高看了几分,比了个手势:“跳过这部分,说下去。” “哦,好......”樱井小暮愣了愣,缓缓点头:“后来我们聊到了......” ——————————— “不过你的弟、哥哥……”小暮看了一眼放在床边的那枚龙蛋。“他还没……呃…孵化吗?”小暮试图寻找一个更加人性化的词语来形容,可结果她还是没有找到。 “没有,说是弟弟就好啦,反正他一直傻傻的。”夏弥对此倒不怎么在意。她伸手在龙蛋上摸了摸,栗色的眼眸里泛着柔柔的怜爱。“不过应该就是最近了吧……” “我倒是蛮期待的,想看看你弟弟的模样。”小暮也伸手在龙蛋上摸了摸。触感冰凉而坚硬,光滑顺手,摸起来像是某种金属材料。 “听到没有?”夏弥轻轻地笑了笑。“你的小暮姐姐想看看你的样子,要早些长大哦。” 龙蛋里的那个生命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龙蛋轻轻的摇了摇。 “居然已经能够活动了吗?”小暮咂舌。“这太可怕了吧喂……夏弥?夏弥!你怎么了?” 原本放松的夏弥忽然绷紧了身体,双手摁着脑袋在床上缩成一团,表情狰狞,像是被人扔进了火堆里,樱井小暮凑到床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弥双眼大睁瞳孔里流动着刺眼的赤金色,像是金色的火焰席卷冰湖,她的指甲刺进头皮,伤口里流出了浓腥的鲜血。 电视里也传来了女人的惊呼。那是《罗马假日》里的一个小高潮,伪装成导游的乔带着安妮公主来到了那个著名的“真实之口”前,乔把手伸进那张石面的嘴里然后假装被咬住,安妮公主焦急地想帮他把手扯出来。可扯出来后乔的袖口里空空如也,安妮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之后乔的手又从袖管里钻了出来,明白自己被忽悠了的安妮公主和乔嬉笑着打闹成了一团。 其实这是个临时想出来的情节,原本的剧本里并没有这一段,甚至就连饰演女主角的奥黛丽·赫本对此也毫不知情。可也是因为她简单而又真实的表演,才让这个情节变得令人难忘。 “我…我…我忘记了……忘记了......” 不经意的,夏弥的余光瞟到了电视上,瞟到了那个豪爽大笑的失意记者身上,她吞了吞口水,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我忘记了乔......” 她牙关紧闭,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说完这句话后她脱力向后倒下,失去了意识。 —————————————— “之后樱井小暮把这个情况通知了我们每一个人,我们也集中到了这里直到现在。期间夏弥苏醒了几次,因为每一次她都有轻微的躁郁和自残的倾向,所以我们把她给固定住了。我们也考虑过在她清醒时注射镇定剂,但我们持续注射至额定剂量的两倍都没有任何效果。因为担心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们就没有再继续注射。”宫本志雄接过了话头。集合后尝试性的治疗方案都是由担任智囊的他来制定的,对此他也最有发言权。 李苏一直闭着眼睛,搭在夏弥额头上的手动也不动,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讲了些什么,所有人都像是雕塑一样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五分钟后,李苏睁开了眼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宫本志雄问。 “算是恢复正常了。”李苏从床边站起身,伸手到夏弥双眼十公分的位置打了一个响指。似乎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刺激到了,夏弥缓缓睁开了眼睛。 “感觉怎么样?”接过樱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李苏随口问。 “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啊,我一直在找他,一直在找他……”躺在床上的夏弥声音里透出一阵阵的虚弱,但那双眼睛明亮得吓人。 “找你的乔吗?找到了吗?” “没有,但我想起名字来了,想起来了他的名字。他叫......楚子航。” “这就是很大的进步了。”李苏无视了房间里其他人疑惑的眼神,放下水杯拍了拍掌:“樱,小暮,你们帮夏弥洗个澡。其他人先去收拾东西,” 第二十七章 信 “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李苏把塑料袋里的食物递给车里的两个女孩,最后取出了自己的那份。他并不怎么珍惜身上这套摘掉了校徽的校服,就这样坐上了敞篷车的后备箱,丝毫不在意陈胜那层因为长途奔波所裹上的灰尘。 “哦。”女孩们接过自己的那只保鲜盒打开。保鲜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块蛋糕,两人的蛋糕并不一样。塑料的盒身上有一层因为低温而凝结的水汽,说明这两块蛋糕刚刚从冰柜里取出来。配套的塑料叉子就放在保鲜盒的盖子上,女孩们撕下用透明胶纸固定的叉子,开始进食。 “水。”李苏把两瓶纯净水放在旁边,也打开自己的保鲜盒。万幸的是eva不仅帮他制作了假护照,还以这位“基拉·大和”先生的名义开了一张信用卡。多亏了eva的帮助他们才不用在找人的时候饿肚子。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一路晒着太阳奔波的李苏切下一块冰凉的蛋糕,送进嘴里咀嚼。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冰凉的蛋糕在舌尖化开,觉得自己简直是蒙受了哪路神明的祝福。 “人生真是幸福啊~~”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李苏抓起了自己的那瓶纯净水。他们的车就停在一颗老树华盖一样广阔的树冠下,刚逾晌午的阳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照了下来,被割裂成片的阳光照在身上就再没有原先的那份燥热,反而有了一丝惬意的感觉。李苏仰头喝了一口水,突然很想就这样在这里躺下美美地睡上一觉,管他什么楚子航消失,管他什么路明非逃跑,管他什么龙骨失窃。大不了天还能塌下来?就算塌下来也还有那群高个子顶着不是么? 但心底还是放不下这群家伙……放下水瓶,李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是什么?”叉起一块蛋糕,琴乃叼着勺子问。 “为了节省时间我没有问你们的口味。我的是拿破仑蛋糕,你的是我按你的口味选的蛋白柠檬派,绘梨衣我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给她选了个甜的卡纳蕾。想尝尝我的吗?”李苏又喝了一口水,把手里的蛋糕递给琴乃。 “好啊。”琴乃伸手叉走了一块。 “没有不合口味之类的吧?绘梨衣?”李苏又问。 “没有,味道不错。”绘梨衣点点头。 —————————————— “不过你不是说要节省时间吗?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悠哉游哉地吃蛋糕?我们不是该在形式的路上吃午饭么?”半块蛋糕进了肚子,绘梨衣忽然想起来了这一茬。 “我也想啊。”李苏叉起蛋糕举起叉子,把蛋糕放在眼睛和太阳之间。虽然已经很薄了,可阳光仍未能穿透这块酥皮。他又叹了口气,声音里是满满的惆怅。“但是前路受阻啦,我正在想办法。” “前路受阻?你不是获得诺玛的支持了吗?这意味着全世界绝大部分的关卡都会对你开放。”绘梨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还会受阻?” “是绝大部分关卡。”李苏纠正。“我之前应该说过,升级为eva后中央控制室已经保持专员进驻了,他们会人工审核数据。虽然民用设施公用设备之类的已经暂时没有再审查,可他们仍然严密监视着其他的数据。我接下来想去的地方民用设备可是去不了的啊……” “去不了?”琴乃好奇地问:“什么样的地方?现在的民用服务甚至能够到珠峰峰顶!你是要去龙渊计划的那条海沟吗?” “没那么偏僻,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看了看天色,李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辉夜姬,现在怎么样?” “还是一样的,李苏先生。”屏幕点亮,娇俏的小女孩出现在了屏幕上面,扬声器里也传出了辉夜姬的声音。“妈妈说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对数据流的监控。” “真是锲而不舍,这群疯子就不能找点其他事情做么?好想把蛋糕拍在他们脸上……”吃完最后一块蛋糕,李苏扶额陷入沉思。一分钟之后他跳下后备箱,拉开驾驶室车门:“倒也不是不能去,还有最后一个方法……总之开始准备吧。辉夜姬,导航我去最近的户外用品店,要专业的那种,探险无人区的那种级别,别找周末露营的那种把我们坑死了。琴乃、绘梨衣,你们回忆一下‘野外生存iii’和‘极端环境作战ii’上课时讲的内容,极地部分,一起列一张装备单子,这是纸笔。还有……” 李苏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抽出后腰的伯莱塔指向侧面,拨开保险的同时食指已经扣下了扳机第一段,击锤后卡到位。这是双动式手枪特有的结构,意味着他只需要食指再加一点力就可以射出子弹。 “你是什么人?”李苏的手枪指向他刚刚买蛋糕的那间甜品店,没有急着开枪。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甜品店的玻璃门缓缓从里面推开,走出来了一个穿着侍者服的男人。他缓缓鞠了一躬,双手捏着一封信缓缓靠近这辆敞篷车。待李苏接过那封信后他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什么想法:“但我家的小姐想要见见你,李苏先生。” 李苏瞳孔微缩,几乎扣下扳机,隐藏身份的过程中在异国他乡被一个陌生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他把伯莱塔的击锤放回,枪口向那个侍应生扬了扬,副驾驶上的琴乃明白了他的意思,拔出格洛克继续指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李苏这才合上保险把枪揣回枪套,开始仔细审视那封信。 “李苏先生你的交友很广泛啊。”绘梨衣也从后排凑到他旁边,端详着这封被忽然送来的信件。这封信相当朴素,纯白的信封上除了一个火漆在封口处烫下的徽标以外什么也没有。李苏注视着那个徽标,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图案。 第二十八章 地下 李苏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回溯自己的记忆,期间所有人都没有动。被枪指着的侍应生是不敢动,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在这之前他只是接到了一个送信的命令,把这封信送给门口那辆车的主人,。虽然也想象过这种情况,可实际上被枪指着还是让他冷汗直冒。而那枪指着他的琴乃是担心对方有什么幺蛾子,鬼知道李苏这个不着调的家伙闭上眼睛是在干什么,要是这期间被人偷袭就糟糕了,她手里的枪也一直指着对方。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当李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示意琴乃把枪放下,李苏自己却仍然注视着那个徽记,眉头还皱得更深了。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个标识的了,在奥斯陆国际机场。当时他被以为老人以航空公司贵宾的名义带到了贵宾室,和那里的富二代们有了一些小小的摩擦。而这个图案:“荆棘中的凤凰”就刻在他们中一个的戒指上,那是他们的家徽。可这是那个家族的家徽来着?因为对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李苏没有花心思去记。 “你服务于那个家族?”李苏点了点那个火漆的痕迹,撕开信封的一边。 “卡杜索家族。”他报上了自己家族的名字,微微躬身。 “虽然我很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但是你这种小角色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多。我倒是猜到了你口中的小姐是谁。戈黛娃·卡杜索,对吗?”倒置信封,一张精巧的白板纸从里面倒了出来,李苏捏住那张像是邀请函一样的东西仔细端详。邀请函的表面镶嵌着一丝丝的金线,笔画曲折,像是水墨画里的远山,整张邀请函空空荡荡的,只有背面中央印着漂亮的花体字:“kira·yamato”。 “带路吧。”推开车门下车,李苏把那张邀请函夹在指缝里。那个侍应生又鞠了一躬,在前面带路。走前李苏招了招手,琴乃和绘梨衣会意跟了上来。 ———————————————— 跟着侍应生走进之前的那间甜品店,绕到一开始从未想要去光顾的后厨,一个向下通行的楼梯顿时出现在了眼前,侍应生回头确认了一下所有人都跟上了,也不客气什么直接带头走在前面。用脚想也能想到这种刚见面就能用枪指着他的人肯定会怀疑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陷阱,他直接省去了漫长的扯皮步骤,身体力行地告诉这位神秘的客人,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跟着侍应生拾级而下,李苏一行人逐渐远离地表。这间不起眼的甜品店下方居然有这么大的一个空间是他所始料未及的。分明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立在路边的建筑,周围没有其他建筑不远处就是海边,就像是那些高速路旁的加油站一样,普普通通。可当进入这个地下空间展开自己的领域后李苏才发现远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这显然是一个规划精良的地下设施,有些房间的陈列架上挂满了武器而有的房间的桌子上堆放着高矮不一的瓶瓶罐罐,设计这里的人像是利用了原本就存在于这里的一个洞穴,他甚至在这里面设计了一个小港口!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卡杜索家族的驻外基地?”李苏伸手敲了敲旋转楼梯旁边的金属护板,回音很清亮,显然是中空的。要说是军事基地之类的也太奇怪了。虽然确实有放置武器的房间,可这里的其他部分远不能支撑起作战行动级别的损耗。 侍应生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并没有搭理他。这么近的距离显然是不会听不到的,那这是那位小姐的安排吗?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们沿着在原本的洞壁上凿出的小路行走,走向外海的方向,而这条路一览无余并没有什么分叉,李苏能够清晰地看到修筑在道路尽头的,位于这个洞穴出口的一个漂亮的房间。 走到那间房间的雕花木门前,侍应生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站到了一边,恭恭敬敬地说:“小姐就在里面,李苏先生,请。” 李苏向前两步,伸手握住门把手,身后的琴乃和绘梨衣自然跟上。侍应生忽然向前一步,伸手拦在了李苏和两个女孩之间:“小姐希望只和你见面。” 李苏回头,冷冷地看着这个突然生事的家伙:“我坚持的话呢?” 侍应生退回了迈出的半步,做出了请的手势:“小姐说这只是她的期望而已,她也嘱咐过按照您的意思来,请。” 李苏表情柔和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性别不同还是因为这个女孩本身就长袖善舞,他对于她的感觉远没有其他富二代来的要差,甚至算得上是有一些好感。这回的事情也是这样,她的一退再退让李苏不再好用一开始的态度来对待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漂亮姑娘。李苏忽然想起来了有一次他跟隔壁的芬格尔喝酒,喝到兴起芬格尔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是和之前那个入侵学校和凯撒对砍的那个女孩对阵。李苏问他为什么是因为对方一刀就能砍翻他么?他说不是啊让美女受伤可和他的绅士精神不符!李苏笑骂了一句你个从头邋遢到脚的家伙谈个屁的绅士精神,又扔给他了一罐啤酒。 好的不学尽学些矫情的事儿,李苏摇头笑了笑。他转身叮嘱身后的两个女孩:“就在门口等我吧,我会尽快。” 第二十八章 地下 李苏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回溯自己的记忆,期间所有人都没有动。被枪指着的侍应生是不敢动,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在这之前他只是接到了一个送信的命令,把这封信送给门口那辆车的主人,。虽然也想象过这种情况,可实际上被枪指着还是让他冷汗直冒。而那枪指着他的琴乃是担心对方有什么幺蛾子,鬼知道李苏这个不着调的家伙闭上眼睛是在干什么,要是这期间被人偷袭就糟糕了,她手里的枪也一直指着对方。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当李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示意琴乃把枪放下,李苏自己却仍然注视着那个徽记,眉头还皱得更深了。他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个标识的了,在奥斯陆国际机场。当时他被一位老人以航空公司贵宾的名义带到了贵宾室,和那里的富二代们有了一些小小的摩擦。而这个图案:“荆棘中的凤凰”就刻在他们中一个的戒指上,那是他们的家徽。可这是那个家族的家徽来着?因为对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好感,李苏没有花心思去记。 “你服务于那个家族?”李苏点了点那个火漆的痕迹,撕开信封的一边。 “卡杜索家族。”他报上了自己家族的名字,微微躬身。 “虽然我很想问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但是你这种小角色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多。我倒是猜到了你口中的小姐是谁。戈黛娃·卡杜索,对吗?”倒置信封,一张精巧的白板纸从里面倒了出来,李苏捏住那张像是邀请函一样的东西仔细端详。邀请函的表面镶嵌着一丝丝的金线,笔画曲折,像是水墨画里的远山,整张邀请函空空荡荡的,只有背面中央印着漂亮的花体字:“kira·yamato”。 “带路吧。”推开车门下车,李苏把那张邀请函夹在指缝里。那个侍应生又鞠了一躬,在前面带路。走前李苏招了招手,琴乃和绘梨衣会意跟了上来。 ———————————————— 跟着侍应生走进之前的那间甜品店,绕到一开始从未想要去光顾的后厨,一个向下通行的楼梯顿时出现在了眼前,侍应生回头确认了一下所有人都跟上了,也不客气什么直接带头走在前面。用脚想也能想到这种刚见面就能用枪指着他的人肯定会怀疑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陷阱,他直接省去了漫长的扯皮步骤,身体力行地告诉这位神秘的客人,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跟着侍应生拾级而下,李苏一行人逐渐远离地表。这间不起眼的甜品店下方居然有这么大的一个空间是他所始料未及的。分明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立在路边的建筑,周围没有其他建筑不远处就是海边,就像是那些高速路旁的加油站一样,普普通通。可当进入这个地下空间展开自己的领域后李苏才发现远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这显然是一个规划精良的地下设施,有些房间的陈列架上挂满了武器而有的房间的桌子上堆放着高矮不一的瓶瓶罐罐,设计这里的人像是利用了原本就存在于这里的一个洞穴,他甚至在这里面设计了一个小港口!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卡杜索家族的驻外基地?”李苏伸手敲了敲旋转楼梯旁边的金属护板,回音很清亮,显然是中空的。要说是军事基地之类的也太奇怪了。虽然确实有放置武器的房间,可这里的其他部分远不能支撑起作战行动级别的损耗。 侍应生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并没有搭理他。这么近的距离显然是不会听不到的,那这是那位小姐的安排吗?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们沿着在原本的洞壁上凿出的小路行走,走向外海的方向,而这条路一览无余并没有什么分叉,李苏能够清晰地看到修筑在道路尽头的,位于这个洞穴出口的一个漂亮的房间。 走到那间房间的雕花木门前,侍应生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站到了一边,恭恭敬敬地说:“小姐就在里面,李苏先生,请。” 李苏向前两步,伸手握住门把手,身后的琴乃和绘梨衣自然跟上。侍应生忽然向前一步,伸手拦在了李苏和两个女孩之间:“小姐希望只和你见面。” 李苏回头,冷冷地看着这个突然生事的家伙:“我坚持的话呢?” 侍应生退回了迈出的半步,面无表情,做出了请的手势:“小姐说这只是她的期望而已,她也嘱咐过按照您的意思来,请。” 李苏表情柔和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性别不同还是因为这个女孩本身就长袖善舞,他对于她的感觉远没有其他富二代来的要差,甚至算得上是有一些好感。这回的事情也是这样,她的一退再退让李苏不再好用一开始的态度来对待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漂亮姑娘。 李苏忽然想起来了有一次他跟隔壁的芬格尔喝酒,喝到兴起芬格尔说他这辈子最讨厌的是和之前那个入侵学校和凯撒对砍的那个女孩对阵。李苏问他为什么是因为对方一刀就能砍翻他么?他说不是啊让美女受伤可和他的绅士精神不符!李苏笑骂了一句你个从头邋遢到脚的家伙谈个屁的绅士精神,又扔给他了一罐啤酒。 好的不学尽学些矫情的事儿,李苏摇头笑了笑。他转身叮嘱身后的两个女孩:“就在门口等我吧,我会尽快。” 第二十九章 房间 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扇丝绸屏风。分明是东方的物什却刺绣了西方的纹饰,屏风暗红的底色上用金线绣出了凤凰和荆棘的轮廓,又是那个家徽,“荆棘里的凤凰”。屏风另一面投射的灿烂阳光把薄薄的丝绸照出了半透明的质感,被荆棘所束缚的凤凰像是沐浴于火海之中。 关上门,绕过屏风,房间就一览无余了。出乎李苏的意料,这个房间和记忆里奥斯陆国际机场的贵宾厅差距极大。贵宾厅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富丽堂皇却又城府深重。十八世纪的艺术品、猩红色的羊绒地毯和酒柜里像是随意排列的名酒无不彰显着主人和客人的巨大财力,设计精巧的落地窗让那些少爷们的脸都藏在了一层淡淡的阴影里,让人忌惮他们的一举一动。说起来当时就只有这位戈黛娃小姐的位置沐浴在阳光里,奥斯陆和煦的阳光将她的美照得纤毫毕现。 而这个房间却让只是他感受到了干净和轻松。高大的,足足占据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让海洋方向的阳光照亮了这个房间,在顺着岩壁凿出小径不断向上之后,这里已经是洞穴出口的顶端了。这是个入口相当狭长的洞穴,位于顶部的房间距离海平面的港口足有几十米的落差,足够的高度缓冲让浪潮声传到这里时已经不再那么嘈杂。除此之外房间里非常的朴素,显眼的除了立在角落的深潜设备以外就只有一张简单的海蓝色的床。床上的织物是明亮的蓝色像是窗外波光粼粼的海洋。 房间的主人就站在那扇明亮的落地窗前,那是一个女孩。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潜水服,坚韧的尼龙布料紧贴体表勾勒出了她窈窕的身段。她正在用浴巾擦干自己的头发,几缕淡金色的头发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如同金色的流苏。 “李苏先生?”背对着他的女孩说话了,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她清脆的嗓音里出现了几分恶作剧的味道:“或者我还是叫你‘基拉·大和’先生比较好?” “那我该叫你什么?拉克丝·克莱茵小姐?”李苏不动声色地把问题顶了回去。“难道你在这里藏了一架免费大魔?” “免费大魔?这就是所谓的翻译梗吗?‘今天早上我躺在床上躺着(春眠不觉晓)’什么的?还真是很有意思呢。”戈黛娃端起旁边的水杯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可惜我远远达不到‘三舰同盟的领袖’这种级别啦,自然也不能造出自由高达给李苏先生了,真是可惜了。相信要是有一台核动力高达的话,李苏先生就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了吧?就像那位基拉·大和先生一样。” “其实我……算了。”李苏忽然意识到他们差点滑向动画爱好者面基这个不归路,连忙截断了话题,让一切重回正轨:“虽然我也很好奇戈黛娃小姐找我来做什么,但在这之前能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然可以说啦。很简单啊,李苏先生你把诺玛想得太万能了。虽然远东我们鞭长莫及,可欧洲可是我们的大本营啊。除了被诺玛偶尔接管的路面监视器系统之外,每个家族可都是有着自己的门道的呢。” “哦?这么厉害的吗?对于我你们知道多少?”李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瞳孔里毫无情绪起伏。与此相反的是他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该死的忘掉了这个最重要的事!难道夏弥和上杉越他们早就暴露了么?! “知道的不多。”喝了一口水,戈黛娃放下了水杯。“虽然我们屡次试探了你以假名购买的位于巴黎的宅邸,可是却一无所获呢。” “放心吧。”一直没有取下的耳机里传来了eva懒懒的声音:“我不仅帮你隔绝了他们的刺探,还帮你伪造了另外一个住址,他们还不知道蒙塔利维的那个地方,要记得谢谢我。顺便送你一个情报,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自己的情报网有了几个我的眼睛,你应该是在今天才被他们找到的,被人肉眼线,这我就爱莫能助了。但我也不能保证这个情报绝对正确就是啦。” 找回了一些局面的李苏稍微放心了点,他清了清嗓子:“感谢戈黛娃小姐的透露,让我知道了欧洲是个怎么样的地方。接下来就请开始谈正事吧,你找我来做什么呢?” “做什么,这么功利嘛……难道李苏先生对于来自一个漂亮女孩的邀请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吗?说起来这一方面我还有些信心的呢,真让人失望啊……”戈黛娃说着说着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向前靠了一步,手指绕上了一缕长发,轻轻地叹气。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看着她眉眼低垂怅然若失的样子,或许就连守卫彩虹桥的海姆达尔都会因她而失心。 “不敢有,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高攀不起富可敌国的卡杜索家。”李苏后退了一步,视线微微避开了面前的女孩。 “这样么?”戈黛娃双手被在背后微微俯身,仰视着这个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没有出现过表情的家伙,许久之后才移开了视线,一丝失望划过瞳孔。 第三十章 合作 “李苏先生也是聪明人,我们就直接谈正事吧。”戈黛娃深吸一口气,放下裹着头发的毛巾在李苏的面前站定,仅仅过了一瞬间,那个谈判桌上的戈黛娃又回来了。方才柔情似水的眼睛变得坚定有神,之前还慵懒散漫的身段现在显得进退有度,气场中随意的地方已经被自信和典雅所取代。分明她还穿着之前的那身潜水衣,可看起来却像是高居王座权柄在握的女皇。 “这样最好。”李苏也不再客气,直接把谈话推进到了下一个阶段。 “相信李苏先生现在已经陷入了困境。虽然我们和卡塞尔没有多大关系,但这种情报我们还是能够入手的:路明非逃离学院正在被执行部追捕,在这之后没过多久你也做了相同的事情,还带着上杉绘梨衣小姐和犬山琴乃小姐,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边更大张旗鼓呢。基于我们和卡塞尔学院所签订的协议中的条款,诺玛已经合法调用了遍布欧洲大街小巷的监控数据来进行分析,一张针对李苏先生的包围网已经布下了。” 戈黛娃一边说着打开了隐藏式的酒柜,取出了一支莎当妮、两只高脚杯和一个醒酒壶。她放下高脚杯,把葡萄酒和一只开瓶器递了过来。李苏伸手接过,把海马刀直接刺透蜡封拧进了软木塞里,发力抽出整个软木塞。他并非不知道最能保留酒品的开瓶方法,毕竟在凯撒领导的学生会里耳濡目染了这么久,但大量的细枝末节已经快将他的耐心耗尽了。 即使没有他也需要一些小暗示来告诉这位小姐自己并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不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也是谈判的一个小技巧,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不怎么看得起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但这次他很庆幸以前多听凯撒说了两句。 可这位戈黛娃小姐就像是没看懂似的。她慢悠悠地接过酒瓶,动作迟缓得让李苏想直接自己去把酒灌进醒酒壶里。她拾起桌面上的手机摆弄了一下,几秒钟后李苏身后的门被敲了敲,打开了。之前那个侍应生双手拿着一个文件袋弯腰递了过来。李苏伸手接过文件袋,他再次鞠躬后又关上了门。 文件袋里的东西薄而坚硬,撕开袋口,李苏从里面倒出了一块平板。按下关机键后平板的屏幕被点亮了,大量的文件显示在了桌面上。在李苏慢慢浏览里面的内容的时候,那边也传来了红酒跳荡在酒杯里的声音,清脆悦耳,完全不同于下方传来的舒缓的潮声。 “幸运的是,李苏先生可以有我们这个盟友。我们在七大洲多多少少都有些产业,就连南极洲的科考站都接受了我们的注资。在我们的帮助下,李苏先生能够突破诺玛设下的包围网,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可以有?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是我的盟友呢,就像之前那样。”翻阅着资料,李苏随口说。 “李苏先生~”戈黛娃娇嗔,像是情侣独处的时候女孩在埋怨自己的男友:“卡杜索家族家大业大,我只是管理人又不是所有者啦,还需要为家里人考虑呐。李苏先生你可是外人,我们可是还在谈判桌上,不是吗?为了一个外人和卡塞尔学院这个庞然大物作对,任谁都会掂量几分啊,换位思考一下,李苏先生你愿意为了我和卡塞尔学院为敌吗?” “不过……”戈黛娃把一个手指竖到跟前,指间划过柔软的嘴唇,明亮而狡黠的眼睛和李苏对视着:“李苏先生你愿意入赘,不再是‘外人’的话……” “我随口问一句,开玩笑的。”李苏垂下眼帘,继续翻阅文件。 “啊啦啊啦,当然我也是开玩笑的啦~难道,李苏先生认真了吗?”戈黛娃笑着说。 “……”李苏拿着平板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了。戈黛娃神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伸手递过来了一杯葡萄酒。“知道李苏先生很赶时间,我们就简化一下程序不醒酒吧。” “谈判这种东西我不擅长,直接谈条件吧,戈黛娃小姐。”李苏放下平板接过酒杯,却没有喝。他就这样握着杯子,直视戈黛娃的眼睛。 “这我也猜到了呢,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合同。”戈黛娃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我,代表卡杜索家和李苏先生接触。我们将会向李苏先生提供极大程度上的帮助。而我们所需要的是我,戈黛娃·卡杜索,从合约成立开始加入李苏先生的小队。接下来的全程我需要和你一起一起行动,让我来见证整个过程。当然,合约过程中李苏先生需要保护我的安全。” “就这样?” “就这样。”戈黛娃点了点头。 “……很有趣的合约,很有趣……”李苏托腮沉思了片刻,冷不丁发问:“问题是这与其说是个合约不如说是个大纲,没有交代清楚的细节太多了。请问戈黛娃小姐,你所说的‘极大程度上的帮助’,具体是什么程度呢?” “其实这也不是我想给李苏先生下套,只是这种事情很难界定呢……”戈黛娃一边思索一边说:“当然啦,请李苏先生放心,我知道这些条款不说清楚李苏先生是不会和我们合作的。嗯……就定为:‘不和卡塞尔学院正面冲突,不与卡塞尔学院公然敌对’这两条,怎么样?” “嗯……可以。接下来是‘过程中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但……” “这方面李苏先生不用担心。”戈黛娃摆摆手:“行动过程中我会听从李苏先生的安排,只要不是让我去当诱饵或者去送死之类的我都会无条件服从。虽然我也相信,李苏先生不会让我这种弱女子去做诱饵之类的事情,但自己的命果然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更让人放心呢。” “保护的具体期限?” “嗯……要说是‘任务结束’之类的果然还是太宽泛了吗……那就定为李苏先生解决了这次的事件吧。” “定为合约终止的时候。当我洗清路明非的冤屈,找到并处理幕后黑手时合约终止。” “真是一点缝隙都不会留下呢,李苏先生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不擅长谈判的人啊。”戈黛娃笑笑,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 十分钟后,整个合约都已经细化了一遍。双方都很清楚对方的底线也都有合作的意愿,这次谈判并没有像大多数谈判那样拖拖拉拉。谈判结束后戈黛娃不免对李苏高看了几分。她原以为他在交涉处理方面有一定短板,可没想到竟然还蛮敏锐的。 真是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戈黛娃端起自己的那支高脚杯,举到身前发出邀请:“那么,为了庆祝这次谈判的成功,以及预祝这次合作的完美结束,干杯。” “干杯。”李苏和她碰了碰杯,把酒一饮而尽。 第三十一章 爱好 枪机开合,蓝色弹头的榴弹从抛壳口中一枚枚跳出,旋转着落在桌上的玻璃杯里,黄铜弹壳和玻璃不断碰撞,杯子里的榴弹越垒越高。这是琴乃在检查xm109的复进机构。枪就是狙击手的生命,每个狙击手都有抽空爱护自己生命的习惯。 握住拉机柄的手再次后移,可抛壳窗内空空如也,琴乃皱了皱眉。弹匣本来是满载状态,本该有五发而现在杯子里只有三发。这是她第三次重复这套动作,显然不可能记错子弹的数量。 子弹也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拔出两根锁销,她后拉枪机卸下了整个上机匣。确认枪膛情况的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扣出了里面那枚反装的榴弹。虽然她一只表现得镇定自若,可她的心已经乱了,不然不会发生枪弹倒装这种低级错误。 “放心啦,李苏不会这么容易着了道儿的。”坐在另外一个沙发上的绘梨衣懒懒地说。 “可这是你第二次被海怪干掉了,再这样下去奎托斯会哭的。”看了一眼psp的屏幕,琴乃好心提醒。 “我是担心路明非,说不定我和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路明非已经被学院抓回去了。”绘梨衣白了她一眼,从存档点重新开始。 “不用担心,芬格尔和他在一起。”房间门被推开,李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孩。她们都对李苏之前的话有印象,并不难猜出这个女孩的身份。 卡杜索家族的戈黛娃·卡杜索。 “要是他会被执行部发现的话,那么那八年学他就白上了。”李苏横移一步,把那个女孩让到前面,指了指她:“认识一下。戈黛娃·卡杜索,卡杜索家未来的当权者,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的合作伙伴。” 然后他指了指刚刚从沙发上起身的两个女孩:“相信你也知道她们,但我还是多句嘴吧。上杉绘梨衣,犬山琴乃。” “听说过二位的名字,幸会。”戈黛娃笑着伸出手。过来之前,李苏在那个房间的门外等待了十分钟。在那十分钟里,她已经换上了纯白的t恤和藏青色的及膝裙,淡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刘海上别着一只素色的发卡。现在的她又不一样了,她笑得眉眼弯弯,总让人能够生出几分亲切的心思来。现在的她看起来像是法国某个大学里的学生,这节大课她恰巧坐在了你的邻座。 “你好。”绘梨衣伸手和她握了握,表情平淡得像是回到了长居于保险库里的日子。显然她对于李苏的不满一直在随着时间增长。略微思考之后,她还是把“要是芬格尔行的话就不会读八年学了”这个梗给吞了回去。在卡塞尔上了大半年学,即使是她也渐渐明白了什么时候该说些什么。 “请多指教。”琴乃点了点头,犬山家的训练让她能够轻松应付这种局面。和当时的礼仪老师强调的一样,语气不卑不亢,姿态恰当得体,很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在戈黛娃小姐的帮助下,我们重新具有了奔赴世界各地的能力。时间紧迫,十五分钟后出发,详细情况在路上说。”李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戈黛娃小姐会和我们一同行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其余人摇了摇头。绘梨衣把psp收回巫女服宽大的袖口里,琴乃合上xm109的上机匣,把枪装回枪袋。现在李苏就是这个小组的组长,除非组长出现重大判断失误,一般情况下组员都会无条件服从组长的命令。 “看起来二位也准备好了,那请跟我来吧。”说话的戈黛娃淡淡地笑着,以一个女主人的气魄发出了邀请。女孩们看了一眼带头的李苏,他却对此没有什么表示,平淡地跟在了戈黛娃的身后。组长做出表示组员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耸耸肩跟在了后面。 “喂,那个家伙想撬你男人耶!”走在漫长的绘梨衣拉着琴乃慢慢落后了几步,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你想多了吧,绘梨衣。”琴乃没有回头,脚下不停。 “喂喂,你真的不担心吗?”绘梨衣又凑了上去。琴乃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反倒是绘梨衣对此颇有微词。 “当然不担心。” 绘梨衣忽然觉得琴乃一直平淡无波澜的语气里多了些什么东西,她能隐约琢磨到一丝丝,却看不通透。 “绘梨衣小姐不用担心。”那个女孩的声音从前面远远地传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轻轻的笑声。“我试着诱惑了一下李苏先生,可李苏先生丝毫不为所动呢~” 她说话时的声音不大,可在狭窄的通道里不断反弹却能传得很远。绘梨衣顿时明白了她自以为隐秘的话题早已不再是秘密,脸颊飘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不过一直以来的傲气让她并不想去道歉,她哼了一声,微微加快了脚步。 “比起那些事情,两位还是先来这边吧。”戈黛娃又说。 “知道啦!” “请把门关上,谢谢。”戈黛娃打了个响指,走向房间深处。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储藏室,金属骨架的货架上堆放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甚至还有一面墙直接使用了原本这个洞窟的内壁,连简单的打磨都没有。这个房间甚至算不上干燥,她们都能感觉到长年积累的水分正在缓缓地从岩石里渗出来。 “作为一帮名义上的逃犯,接下来的应该会遇到无法避免的战斗,所以武器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东西,可惜我们得知李苏先生的行踪太晚了,来不及进行收集。不过好在出于个人的喜好我也有一些收集,还希望能让各位满意。” 她单手按胸微微鞠躬,脸上露出了一丝自豪的笑容。这是李苏第一次看到她的这种表情,像是女孩在炫耀自己的 严丝合缝的岩壁里传出了齿轮咬合线圈震动的声响,微微一震,石壁竟然分裂退向了两边!淡蓝的幽光从缝隙中照射出来,像是天堂之门洞开的瞬间,神国的光芒照向世界! 石壁中滑出一排排的武器架,看清上面的东西后绘梨衣和琴乃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从狙击步枪到战术短刀,从无后坐力炮到火箭筒,这里汇聚了几乎所有武器类型的经典型号! 琴乃走到那排狙击步枪的武器架前,手指扫过一根根冰冷坚硬的枪管,眼神发直:“tac-50,vsk-94,m95,杰帕德m3……”其中大部分是她叫的出来的型号,还有一些则根本未在世界枪械名录上出现过,各种猎奇的外形一目了然。显然那些是设计师为了达到某方面极限而制造出来的怪胎,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一支军队采用。 绘梨衣则是走到了那一排排冷兵器前。古法锻制的日本刀上有各式各样的纹路,那是因为打刀都是由钢条不断捶打折叠制成的,那些曲折的纹路都是材料间缝隙留下的痕迹。蛇岐八家收藏的那些打刀能轻松砍断鬼的骨骼都是多亏了锻造时附加的各种炼金技术。普通的日本刀远没有那么坚韧,真像各种大河剧里一样刀刃相碰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崩口。 可这里的武器不一样,不论是薙刀打刀还是野太刀,甚至是西式的长剑,每把武器的表面都光滑如同刚刚烧制成型的陶瓷,光滑而没有一丝杂质,她用试着用一截红绳划过刃口,触后即分。 “令人惊讶。”李苏一边检查手里的95式一边点评。 “这些是我的一点小爱好啦,大家对于自己的爱好都会很上心,不是吗?”戈黛娃笑着说。 第三十二章 湾流 “这就是这次事件的经过吗?一切的起因是那个叫做一切的起因是那个叫做楚子航的人?虽然除了你和路明非之外的人都把他忘记了。”戈黛娃叼着一只木铅笔,俯视平摊在膝盖上的大记事本。素描本一样宽大的纸面上已经写满了中文,英文和一些其他语言的词组。其中有些词被圈了出来,有些被线段连接,纵横交错的线条在纸面上织成了一张平摊开的蛛网。戈黛娃摘下铅笔点了点蜘蛛网的中心,那个中文的人名“楚子航”,又在上面画了个圈。。 “嗯。”李苏双手抱胸坐在她的对面,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他们正坐在一架湾流上。湾流从云层上方飞过,像是展开翅膀滑翔的信天翁。李苏只能勉强分辨出这架湾流和装备部改装过的斯布莱尼尔并不是同一个型号,可具体是什么型号他就认不出了。 一个半小时前他向戈黛娃说明了她们的目的地,之后她便离开独自去安排具体事项了。等他们搭了几十分钟的保姆车到法兰西国际机场后,这架湾流已经热好引擎在起飞跑道上等着他们了。保姆车从货运通道进入,一路完美地回避了各个位置的摄像头,直接把他们送到了登机梯前。 而这架湾流显然是那位大小姐比较隐私的几个玩具之一。虽然外形和一般的商务机没有多大区别,可内部却采用了以淡粉色和白色为主色调的设计,除此之外还有随处可见的蕾丝花边装饰。李苏手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只花瓶,里面插着一只粉色的玫瑰花,柔软的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这是李苏第一次在戈黛娃的身上观察到了可以划分为“小女生”类别的爱好,这架飞机里的一切和之前女皇一样的她区别很大。 主人戈黛娃倒是落落大方,边引导他们上飞机边笑着说“时间紧迫没有其他选择了,还请各位多多包涵。”笑容和之前别无二致。可当她回头的时候李苏注意到了她耳垂微微发红,真实的心情显然不言而喻。 还是说……这也是她的演技呢? 刚刚绕行机舱一圈,似乎是在欣赏室内机舱的琴乃回来了。她靠在李苏旁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代表没有异常。她并非是在欣赏装饰,而是在寻找是否有针孔摄像机或者是窃听器。虽然李苏已经扫描了一遍飞机确认对方并没有搞那些小动作,可底牌这种东西还是能留下一张是一张比较好。 “大致的情况我了解了。”戈黛娃合上笔记本。“知道了这么多第一手情报,也坚定了我和李苏先生合作的信心呢。虽然我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可那些约定外的东西李苏先生也不会轻易告诉我对吧?我还是不问了。那么就请各位先去休息吧。房间就在那边,数量。”她指了指飞机另一端:“需要什么的话可以按铃告诉侍应生。虽然飞机不大,可厨师和调酒师还是有的。房间里也有一张很舒服的床,各位也可以睡上一觉补充一些精力。那么,等会儿见吧,各位。” “等会儿见。”李苏起身,礼节性地和她握了握手,转身走向机头方向。拧开门锁,客房的大小和他想的差不多。毕竟又不是什么天顶星科技,压缩空间什么的还是不太可能的。脱下风衣挂在角落的衣帽架上,李苏好好的伸了个懒腰,边活动关节一边转身,开始思考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再去完善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曾经的他总是能够保证情报上的优势,也正是这份优势让他能够在一直以来的行动中无往不利,每次都能够从混战中捡漏然后溜之大吉。不然按照他这最高平齐阉割版白王,甚至可能只能打平四大君主的实力不死也得被重创。现在这份优势已经几乎损失殆尽,要是再像以前那样浪下去估计只能等装备部来给他收尸了。不过按照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的一贯风格来看估计他们会沉痛缅怀他然后高高兴兴地拿着他的尸体去炼制贤者之石什么的,这种事情想想还是算了…… 转过身,李苏却发现琴乃就站在他的身后。黑色风衣被她脱下放在一边,衬衫那浆得笔挺的领子更显得天鹅般的脖颈柔软细腻。她把头微微偏向一边,双臂张开,无声地向李苏敞开了怀抱。她没有说一句话,可那双和李苏对视的眸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看出来了?”李苏一怔,笑了,俯身和琴乃拥抱。他这次的笑既没有面对戈黛娃时的礼数周全,也没有一直以来的自信满满,而是透出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像是长途旅行回来的游人推开门,看到了端坐在门口等他回来的猫,又像是大胜而回的骑士卸下重铠,露出其中人类的身躯。 “很累了吧?” 抱着他躺在床上,琴乃用指尖轻轻抚摸他的短发,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担心惊扰到怀里的人。 “怎么看出来的?”李苏闭上了眼睛,随口问。 “眼神。每次你到新的环境时都会环视一圈周围,这是你的习惯。但从我们被邀请开始你就的视线就一直放在那个叫做戈黛娃的女孩或者是那个侍应生身上。说明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在用眼睛去看。虽然我不太清楚那个言灵能持续多久,但一只紧绷着即使是你也会受不了吧?”琴乃慢悠悠地说,“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节。比如平时你把手揣在裤兜里时会是整只手,而面对危险时只有大拇指会放进去,虎口会卡在裤兜边缘。” “观察得真仔细啊,真是败给你了……”李苏苦笑着伸手,但琴乃已经先一步把手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搓。 确实像琴乃猜的那样,从回应那份请柬开始他的神经就一只绷在了最紧的状态上,虽然这副身体还相当的游刃有余,可那份属于人类的灵魂还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但我还是有些不理解。明明那个戈黛娃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或许容貌还在我之上。可我总感觉你在警惕她。为什么?”琴乃一边帮他按摩一边问。 “我可不敢把她当作一个漂亮女孩。”李苏叹了口气。“知道上次我和她见面时是在哪里吗?她站在一群欧洲贵族之间,他们自称是新一代的家族代表,而这个戈黛娃隐隐还是他们中间的领头羊。” “原来她的身份这么特殊?”琴乃有些惊讶。 “是啊,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漂亮的花瓶能够担任的,只有那种跳崖时都会去下意识计算风阻的那种理智到爆的疯子才能胜任,你永远都无法看透这种人。说实话有时候我很好奇,她身上还有多少属于人类的感性?她真的还有那种会冲破理性束缚的情感吗?” “相比起来,”李苏睁开眼睛,看着那双同样漆黑的眸子笑了笑。“还是这边更好。” “你是在嘲笑我笨嘛?”琴乃伸手捏住他两边的脸颊向中间移动,挤出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我是想说和你在一起更舒服而已。” 琴乃松手,换了个姿势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好好睡一觉吧,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三个小时,还有一些时间。” “嗯,晚安。” “晚安。” 第三十三章 YAMAL号 “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李苏先生?分头收集情报吗?”戈黛娃合上本子问道。难得的,琴乃和戈黛娃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她也轻轻地用手肘顶了顶李苏的后腰。 原因无他,飞机落地之后他就带着他们来到了奥斯陆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摄像头就在他们的头顶上。站在死角躲避监控没什么问题,可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五分钟了,李苏一句话也没有说。 “哦,不用,我只是在回忆我和楚子航见过的最后一面而已。”李苏回过神来,摆摆手扯掉连在手机上的耳机。“而且我也等到了我要的东西。” 人类的肉眼无法观测,可他们周围的空气已经扭曲了。极薄的真空层像个倒扣的大碗一样覆盖了他们,隔绝了内外的声音传导。 “我最后见到楚子航就是在这个候机大厅。我们聊了两句后他就先离开了。”李苏指了指大厅中央的一个位置,又指指门口。“而我还记得他跟我说过,他即将去一艘叫做yamal的船上执行任务。” “yamal?”戈黛娃目光闪烁。“有些耳熟啊,可以的话请让我去收集一下资料……” “不用了。小辉夜你来说吧。”李苏把扬声器朝向其他人。 “大家好,刚刚我已经根据李苏先生的要求收集了一些资料,现在就分享给大家。”屏幕里的辉夜姬微微鞠躬。“首先,在两个多月之前,准确来说是12月31日,回港的yamal号就再也没有出过海了,也没有过大宗货物的调配记录。这是非常不寻常的,这艘核动力破冰船常年摇曳在北冰洋上,靠岸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补充物资或者上下乘客,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而yamal号的船长萨沙·雷尔巴科,原阿尔法特种部队少校亚历山大·雷尔巴科一直在用各种途径调查一个年轻人,而那个年轻人的名字是。”辉夜姬停顿了一下,缓缓说:“楚子航。” 女孩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叫做楚子航的人像是只活在路明非和李苏的大脑里,可这个名字却忽然出现在了这种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地方,像是一个幽灵孤独地在地狱和人间的边界徘徊,久久不散。 “萨沙·雷尔巴科?”戈黛娃皱起眉头。“更熟悉了……” “这很正常。”辉夜姬点点头,调出一份表格。“资料显示在过去的两个月内,著名黑客dokkaebi在暗网上拍卖了一批被认为是消失了的艺术品,而且都是真迹。根据我的调查这位dokkaebi是tachanka的好友,而tachanka和同出于阿尔法小分队的萨沙·雷尔巴科的生死至交……” “我想起来了!”戈黛娃说,“那批艺术品我们也买过一件!而东西是买家亲自交给我们的,买家的名字叫……萨沙·雷尔巴科!” “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豪华游艇yamal的船长萨沙·雷尔巴科一直在出手能让所有艺术家疯狂的名画来换取现金,而他刚刚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停在港口里的yamal号上。”李苏点点屏幕上的港口,重新接上耳机。“我们出发吧,去会会这位船长。” “李苏先生。”耳机接通之后,其他人又回到了对他们的交流一无所知的状态。忽然辉夜姬的声音轻轻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就像是小女孩忽然凑到你的耳边,小声跟你说她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妈妈刚刚跟我说,yamal号真正的船长是一位德裔阿根廷人,叫做文森特·冯·路德维希。” “这样吗?”李苏一愣,然后缓缓点头,走在了最前面。 ————————————— “你好。虽然很抱歉,但从两个月前开始yamal号就已经停止对外的旅游业务了,因此我们不能向各位贵宾提供服务,我们再次致以诚挚的歉意。” 李苏刚刚踏上这个庞然大物的悬梯,一个穿着侍应生服装便先从上面走了下来。他弯腰做出请的动作,委婉却坚决地拒绝了李苏的进一步访问。 “我找萨沙·雷尔巴科,告诉他我知道楚子航。”李苏没有和他废话,从怀里取出校徽扔给他。普通任务出示校徽一直是执行部专员的习惯,相信如果那个萨沙或者文森特真的见过楚子航的话,他们应该会认得这个东西。 侍应生一把抓住了校徽,李苏根本不担心对方接不住。像是要撑裂衬衫的宏伟胸肌,肌肉虬结骨节粗大的手臂,还有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这家伙要真是侍应生就有鬼了。他说话带着浓重的俄语口音,借此李苏可以肯定这是萨沙的战友。也因此他并不担心会让无关的人知晓卡塞尔学院。 听到“楚子航”这三个字的时候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李苏口袋里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心里对于这次行动又多了几分底细。 “请跟我来。” 男人鞠了一躬,把校徽恭恭敬敬地还给李苏,甚至没有把徽章拿去给萨沙检查一下。李苏把徽章放回口袋,随口说:“这么相信我?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吧。” “我们完全可以相信你。”男人回过头,笑容苦涩:“因为没有人记得他了。” “那么你们怎么会记得他?”李苏问。 “说来话长,请先进来吧。” 第三十四章 东瀛斩龙传 “叮。” 电梯门打开,狭小的空间和yamal号的顶层融为一体。 看清电梯外的景象,李苏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 之前踏入电梯的瞬间,这间奢华到极致的电梯已经小小的震撼了他一次。他并非没见过那种金壁辉煌的电梯,红莲馆的电梯同样装饰得华丽非常。 这次震撼他的是电梯里挂的那幅雷诺阿的真迹。雷诺阿的作品以肖像画为主,他的笔还偏爱女性,被他画进画里的女人总有种特殊的魅力,并非魅骨天生也非一笑倾城,可你回神时会发现自己已经在他的画前伫立许久。 更让他感到震撼的是这幅画本该在二战里被毁掉了!而这种级别的作品竟然只是放在电梯里迎客! 所以他从电梯上行时就开始酝酿情绪。那间他即将前往的顶层到底会有多震撼?他不知道,但他更不想先在对方面前露怯。他还不确认这个萨沙是敌是友,这个人也有可能是路明泽布下的一个陷阱。 可电梯门打开,顶层的模样却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不能说不辉煌,可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暗红色的大理石地面凝重深沉,墙上孔雀尾羽斑斓翠绿。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如云的漂亮女孩都回过头来,剔透的眸子纷纷望向这边。放眼所见像是望入一枚瑰丽的万花筒,如梦似幻。 可墙上的画已经被摘下来了不少,还有一个人正在给一幅画打包;长长的地毯被人胡乱卷成卷立在角落,手段粗暴得会让地毯收藏家们痛心疾首,黄铜的六分仪、金光闪闪的空气钟、等比例复制可以正常工作的拆分机……这些东西倒是被好好地放在角落里没有被摔成一堆废铁,可堆成那样子显然主人是不准备再拿出来了。 这些的始作俑者是一群同样五大三粗的壮汉,漆黑的作战服上别着短刀或者手枪,厚重的战术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铿锵作响。漂亮女孩们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制图的制图归档的归档,心无旁鹜,她们也穿着贴身的作战服,脚蹬硬底作战靴,晃晃悠悠的长腿上紧贴小腿绑着战术匕首,轻轻伸手就能攥在手里。 富丽堂皇的顶级会客室忽然变成了战术中心,只是有些太过古老。这件房间里仅有的电器是一盏盏明亮的吊灯,壮汉和女孩们都在纸堆里忙忙碌碌。 壮汉中的一人抬起头就没再低下去,他大步跨过满地的废纸堆,朝这边走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俄罗斯人特有的凛冽笑容:“你好。” “你好,楚子航。”李苏以这个名字作为接头暗号。就像之前那个侍应生打扮的特种部队队员说的那样,这是个绝对安全的口令,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 男人点了点头。 “萨沙。” “李苏。” 萨沙伸手和李苏握了握,上下打量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中国人。忽然他啧啧嘴,眼神一亮:“你就是‘永燃的瞳术师’的挚友,‘铁壁之看守者’吗?” 这什么鬼?李苏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宕机了一下。 “这位就是,‘千里之女武神’?那你就是‘天从云的神女’了吧?” 男人最后面向戈黛娃,迟疑了片刻,“我们好像没有见过面……,你是?” “戈黛娃·卡杜索。”戈黛娃微微一笑。“我们曾经买过一幅你们出手的作品。” “等等等等!这都是些什么鬼?!”李苏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大办公桌上,一声巨响。霎时间整个顶层的人都看向了他,眼神里带着或多或少的疑惑。 “这些什么‘铁壁之看守者’‘千里之女武神’都是什么东西?什么是‘天从云的神女’?!我不记得我有这种奇怪的绰号!”李苏大喊:“这是什么三流游戏里的职业吗?是这个世界出bug了吗?!” “嗯?”见李苏反应如此激烈,萨沙和满屋子人反而糊涂了。他们互相确认了一下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萨沙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们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搞到了一份资料,其中有一些关于‘东京浩劫’事件的记载……” 东京浩劫?资料?这种事情为什么eva没有说?等等,东京…… 李苏忽然感觉有一道激光射过脑海:“是不是叫做《东瀛斩龙传》?” “是的。”萨沙一愣,点点头。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辉夜姬已经调出了他想看的网页:东瀛斩龙传连载帖子,按更新时间排列。 “恼羞成怒的风魔小太郎大声嘶吼:‘这里是日本!是蛇岐八家的日本!给我把他们撕成碎片!’ 说时迟那时快,愤怒的风魔小太郎全力掷出手中怀剑。怀剑切割空气发出利啸,带着凛冽杀意飞向了呆若木鸡的小樱花。 杀意忽忽然凝固了,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地激起的灰尘遮蔽了视线。 怀剑在灰尘前就被弹开了。灰尘被风吹散,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小樱花面前。只见此人剑眉星目,猿臂蜂腰,正是‘卡塞尔学院五兄弟’之‘铁壁的看守者’!此人身怀绝技,运功之时万邪不可近身,宛如一道铁壁横在面前……” emmmmmm……… 雨中落地可以激起灰尘,怕不是鼠式坦克哦,剑眉星目猿臂蜂腰……强袭高达?卡塞尔五兄弟又是什么鬼…… 至于“千里之女武神”和“天从云的神女”两个绰号他也在之后的小说里找到了。芬格尔似乎养成了存稿的好习惯,在被执行部抄家之前猜到了自己估计要凉,索性把存稿给一并发了出来。 “‘你要去哪里?’一曲终了,天从云的神女放下三味线,唤住了步至门口的千里之女武神。像往常一样,千里之女武神仍然背着那沉甸甸的黑盒。 ‘我要去找他。’女武神停顿了一下,继续前行。 ‘你可知当你离开这个大殿,你也会失去蛇岐八家的庇护。’ ‘我知道。’ ‘值得吗?’神女有些不解,对着女武神的背影抬起手,像是要去挽留。 ‘值得,但永远藏在面纱之后的神女殿下是不会懂的。’女武神淡淡一笑,伸手按住身后的黑盒。黑盒瞬间变形,‘天狼座’狙击步枪滑入女武神的手中。 ‘你可以阻止我,但我不会停下脚步。’ 久久的沉默,神女轻声叹气:‘罢了,你走吧。’ 女武神缓步离开,漆黑的大殿中只剩下坐在大殿最深处的神女。她看向女武神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 ‘其实,我也明白的啊。’ 神女轻声念着一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槽点实在太多了啊…… “我觉得在一起行动之前。”李苏苦笑着熄灭手机屏幕:“我们要先统一一下情报。” 第三十五章 格陵兰海 北纬72°,格陵兰海。 三月将近,北半球的春天已然到来,气温渐渐回暖。海面的浮冰变薄、破碎、融解,只剩一些较大的冰块还在水面上浮浮沉沉。长徙的海鸟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处稍作歇息,站在冰块顶端展开翅膀,用长喙梳理羽毛。 这是个安静的地方,就连海面也不像其他海一样泛着波浪。这里唯一的声音只是海鸟偶尔的鸣叫,像一把利刃一样切开周围的平静。可声音传不了多远就消散在空气里了,利刃切水,掠过无痕。远远看起来像是一出哑剧。 把头埋在羽毛中歇息的海鸟忽然警觉地抬起了头,硕大的鸟喙左顾右盼。这是野生动物的直觉。它冥冥中感觉到了有什么危险接近。 比危险先来的是巨大的噪声。如果说鸟鸣是一把利刃的话,那这声音就是无可阻挡的洪流!噪声铁墙一般横扫而过,惊得海鸟仓皇逃窜。 噪声源是一艘船,一艘长达150米的庞然大物,船舷漆成黑色而舰桥是刺目的红色,飞走的海鸟在它面前像是一粒尘埃。 极地巨兽,yamal号。 一反悠闲游弋的常态,yamal号正以极速在海面上狂飙,舰首切开海面掀起了数米高的巨浪,气势如同神话里的巨兽“鲲鹏”,碾压一切。 红色的舰桥上却有个黑色的人影。那个穿着蓝色冲锋衣的人影坐在舰桥顶端,双腿搭在舰桥外,手里拿着个扁扁的酒罐,小口小口喝着。在这种地方喝酒真是件作死的事情,裹挟着极寒的狂风会瞬间将酒罐里的酒变成扁圆的冰块,然后将拿着酒罐的手指黏在酒罐上。可那家伙看起来还蛮惬意的样子。注意看的话会发现几朵黑色的火焰正在舔舐着酒罐底部。 “你在看什么?jack&rose?” 轮盘旋转两圈,人影背后的舷梯盖被人掀开了,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女孩从里面爬了出来。海风撩起她黑色的长发,漫卷如水中海草。 “没,我可没想什么泰坦尼克号。”人影回应,仍然望着一望无际的前方。“怎么样?琴乃。” “没有任何异常,这已经是最后一个猜测点了。”琴乃皱起秀气的眉头,有些不满也有些无奈:“和你说的一样。永远不要相信俄罗斯人,除非工作前拿走他们的伏特加。不是他们喝太多酒睡着了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也没那么夸张。”李苏笑笑。“那个圣诞节才开门的条件应该是真的,我也对此不报什么希望。” “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试试,万一呢。坐?” “算了。”琴乃摇摇头,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我是来问你接下来去哪里的,还要去传达坐标。” “坐标我已经告诉辉夜姬了,她会安排好的。陪陪我吧。” “好吧。”琴乃也不拒绝,俯身让他把自己抱在怀里。“上一次我们这样……” “很久之前……在山顶的那片湖里的时候吧。”李苏有些感慨。“之后是北京地铁面对大地与山之王,再之后是东京面对白王,然后又是不断执行任务……不知不觉,过去很久了。” “是啊。” 李苏递出酒罐,琴乃也不拒绝,接过来喝了一口。可一口还没下肚就连连咳嗽,李苏连忙帮她拍背,让她稍微好受些。 “这……” “伏特加,我找萨沙要的。”李苏一脸理所当然。 “你……”琴乃回头瞪着他,杏目圆睁。 李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就今天好吗?” 琴乃瞪着他,目光渐渐软了下去。她仰头又喝了一大口,感受着热量在体内升腾,幽幽地问:“为什么想要喝酒呢?” “想试试灌醉自己,试试什么都不用想是什么感觉。” “试试?” “失败了啊,说不定酒精在我体内也会以四倍速分解呢。” 琴乃盘起腿,坐到李苏旁边,直视着他的眼睛:“累了吗?” “不是累,是焦虑。”李苏缓缓摇头,看向自己的手,他缓缓攥起拳头,又缓缓松开。 “我踏出的这一步是正确的吗?这样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吗?找到的东西就是真实吗?找到了我又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罕见的,琴乃从李苏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些脆弱和不自信。 “你以前可不会这样的啊……”琴乃双手贴在李苏耳边,额头轻轻与他的额头相碰。长时间待在这里让他的额头有些冰冷,她希望这样能让他感受到几分温度。 “因为从现在起,我也是旷野上的羔羊了。”李苏苦笑。 静静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李苏伸手抱了抱琴乃,起身站在舰桥顶端。他拧开酒罐的瓶盖却没有喝,抬手将里面的酒倒了出来,水一样清澈的伏特加在舰桥窗户前流下,砸在金属甲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花瓣在半空中就凝结成菲薄的冰片,在金属甲板上摔得粉碎,酒罐倒空,他把酒罐放回口袋。 琴乃仰望着他。那个她所熟悉的李苏已经回来了,那个李苏总能不早也不晚的出现在恰好的地方,在最准确的时间点出手,用最合适的方法扭转困境。那个李苏在地铁里断后,在洪水滔天的东京救下了她,在13号储水井里把白王发射上天去。 李苏转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淡微笑,忽然一握拳,打在了另一只手的手心,笑容渐盛。 “来吧!让我们把那个跑路了的家伙给逮出来!他还欠我一个让我和喜欢女孩共进晚餐的约定!” 第三十六章 西伯利亚 “到了吗?”极远处的天际线上,和海面不同的一条白线缓缓浮现了出来。李苏在舰桥里抬起望远镜观察那根白线,问。 “嗯,李苏先生。”辉夜姬说。“前面就是1991年美国卫星扫描到异常高热量的位置。” “萨沙。”李苏把望远镜放下,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下肚整个胃都暖洋洋的,让他平添了几分信心。 “在,李苏先生。”原本闭目养神的萨沙一个鲤鱼打挺然后猛地立正,表情严肃。 原本他也不怎么服气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国人。你有我救命恩人的情报又怎么了?大不了掏钱购买情报然后各干各的。他非常不喜欢这家伙见面之后一副“你们都得听我的”的态度,也是因此,在李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们返回那个海岛的时候,他上前一步着重强调了他们的关系是“合作”。 正在伏案研究海图的李苏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他抬起头看了萨沙一眼,松开了袖口的纽扣:“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萨沙并不废话,上前一步手腕猛地前探,手臂伸直的时候袖子里的匕首已经在惯性的作用下滑进了手里。翻腕上撩,匕首直指李苏的咽喉。这是闪电般的一击,完全超出了一般人的反应速度。他当然不想杀掉这个中国人,毕竟他是楚先生的朋友。他完全有把握在割开他喉咙之前停下,然后把这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踢出yamal号。 可他甚至没有看清李苏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脸就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李苏反手一掷,匕首刺进飞镖靶红心一寸,钉进了之后的墙板。 他以一个别扭的视角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李苏向着大厅里其他人勾勾手。 亚历山大猛地掷出自己的匕首,以他和李苏之间的距离匕首命中李苏不会超过半秒。李苏侧身的同时伸手,精准的握住了旋转中的匕首柄。 接匕首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胸前,一只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已经到了,拳法钢劲,带着呼呼风声。亚历山大的特长从来不是掷刀,而是远比其他人快的刺拳。 看到萨沙败北的他马上意识到了李苏的反应力足以接住匕首,这记直拳才是真正的杀招!不愧是阿尔法部队的同事,战斗素养强硬异常! 这位李苏的身材看起来和楚先生差不多,估计会被打飞出去吧?萨沙想。 左手握着匕首,李苏伸出空余的右手扣住亚历山大的手腕一带,同时脚已经抵在了亚历山大脚后面。他把亚历山大整个人贯在了地上,像是扔下一袋米。“噌”的一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亚历山大头皮发麻。目光缓缓聚焦,那把匕首正钉在他双眼两公分前的地板上,刀柄不断颤动。 刚刚贯倒亚历山大,李苏上半身还保持着伏低的动作。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冲了上来,右边长腿横扫左边犀牛左轮已经指向了李苏的脑门。 接连受挫开始让这群俄罗斯人有些上头了。特种部队确实训练搏斗但并非是核心,熟练使用各种热武器才是他们真正的长项! 李苏直起身,左手竖起挡住横踢,右手握住了犀牛的枪管。 该不该开枪?一瞬间这个问题在卡罗尔脑袋里过了无数次,最终他下定决心,微微偏转枪口准备扣下扳机。 可下一秒他就制止了自己的动作,原因无他,被李苏握在手心里的枪管竟然变成了炽目的红色!红热的枪管被李苏捏成了一根钢条!他扣下扳机只会炸膛! 几秒钟之内握柄的温度已经升高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卡罗尔连忙松开犀牛避免被烫伤,与此同时李苏的膝盖直接顶到了他的心口,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悄无声息地,一个诡异的身影已经闪到了李苏的身后,蓝色的眸子剔透如水晶,她手中被特殊处理过的哥萨克骑兵刀暗淡无光。 那是他们中最快的莲娜,有四分之一哥萨克血统的她擅长使用这种从她母亲那里继承到的武器。加入阿尔法小队的第二年她就把那柄传家宝还给了母亲,因为她的技术精湛到让阿尔法小队重金为她定制了一柄新的弯刀。 李苏左手伸过肩头,用两只手指夹住了刀刃。莲娜脸色一变,想抽回自己的弯刀,可刀像是嵌进了水泥里,纹丝不动。 “刀很漂亮,人更美。”李苏转过身。难得的,他对待莲娜远不像她的那些同事那样粗暴。莲娜并未因为对方的让步而犹豫,她松开弯刀后撤,同时摸向大腿的匕首。可李苏的动作远比她更快,在她够到匕首之前李苏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弯刀的刀背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莲娜僵住了,丝毫不敢动弹。李苏松开她的手腕,用窗帘细细擦过那把哥萨克骑兵刀后双手递还给了她,还伸手帮她抚平了一缕战斗中翘起的乱发。 “可以了吗?可以的话就干活去,别给我装重伤想碰瓷什么的,用了多少力度我自己清楚。。”李苏拍拍手,走回那张铺着海图的桌前继续研究,只留下半屋子人仰马翻的壮汉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萨沙先生,请给我你们的名单,附上照片还有特长。还有,”李苏忽然语气软了一些。“楚子航不仅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他也是我的朋友。” “……哦,明白!”萨沙一个机灵,猛地立正。 看着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战友们,萨沙忽然他明白了李苏所说的“多少力度我自己清楚”是什么意思。他们之中受伤最重的卡罗尔顶多是软组织挫伤,而最轻的莲娜甚至连手腕都没有红肿。 除此之外,堆满半个屋子的资料也都好端端的放在各自的位置上,战斗开始前李苏走到了资料堆中的一小片空缺处,之后躺倒的兄弟们都没离开那个范围。 第三十七章 过渡 “李苏先生!”萨沙在冰面上一路小跑然后立正:“半数队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准备好跟我着我进入,拍照采样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吧?”李苏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向冰原深处走去。 “是!”萨沙抬手握拳,身后列队等待的队员整齐划一地跟上。 声音铿锵有力,可萨沙心里却没有底。这位李苏先生准备怎么办?现在是北半球的春季,铲去冰原上几公分厚的浮雪后会露出下面封冻了万年的坚冰,硬得子弹都打不进去。而他脑海里最靠谱的工程爆雷被否决掉了,还有什么方法能凿开这层冰面? 或者说这个中国人会什么绝世武功?能一掌开山碎石一脚踩裂大地? “风……停了。”跟在他身后的卡罗尔喃喃地说。 风停了?什么意思? 萨沙有些云里雾里,卡罗尔是他们中唯一来自西伯利亚的人,最熟悉冰原的人非他莫属。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地方有问题? 忽然他明白了卡罗尔的意思,他扯下自己的风帽,不敢置信地四下张望。 就像他说的那样,风停了。 和地球上大多数地方不一样,极地总是被大风笼罩着。疾风高速掠过荒原。靠着这些风南极的一些鸟可以长得很大,它们完全展开翅膀像那些体积较小的同伴一样飞翔。 可现在这些风消失了,萨沙第一次觉得冰原如此安静。 “不仅如此。”莲娜捻了捻手指,她对于环境的变化一向都很敏感。“空气很干燥,而且……越来越热了。” “那……那些是什么?!”安惊呼。 所有人都看向她手指的方向。不知何时一丝丝黑色的气流出现在了空气中,像是在水中晕染开的墨。墨线开始在空气中翻滚缭绕,沿着一个半球形的“界”飞速扩张。和气流同时扩散的是更加狂暴的风,冰原被刮出凌乱交错的线条,像是,锋利如刀! 气流混入风中并未被吹散,而是骤然变成了火焰,火焰熊熊燃烧。风被点燃了,环绕他们的风变成了一面火焰巨墙,随着他们的前进缓缓推进! 萨沙双膝一软,几乎想要跪下祷告。和祖先在西伯利亚种土豆的无神论者卡罗尔不同,他是个虔诚的东正教徒。东正教和犹太教有一些渊源,其中有一样便是《圣经》。此刻他木偶一样跟在李苏的身后,脑海里回响着《圣经》里的长句。 “摩西向海伸杖,耶和华便用大东风,使海水一夜退去,水便分开,海就成了干地。以色列人下海中走干地,水在他们的的左右作了墙垣。” “这是……”绘梨衣眼瞳里闪烁着惊讶。 “放心,这不是一个言灵。”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她的耳边,不过这次她的声音里多了些许笑意。“‘风王之瞳’和‘君焰’混合吗?不错的小技巧。” “可是这个范围……”绘梨衣有些迟疑。她在卡塞尔学院的课本里看到过,“君焰”的半径一般不超过五米,可这道火焰风墙的半径足足有十五米,此刻的李苏就像是青铜与火之王降临! “所以说他也是个怪物啊,说不定……是个比他更大的怪物。” “他”是谁?绘梨衣在心里问,可许久没有回答。她和路西法的交流不需要说出口,没有回答,就意味着路西法不想告诉她。又是一个秘密吗…… “列宁?” 火墙将冰原生生犁出了一道深壕,他们现在已经在地面下十五米了,这一幕让萨沙开始认为他们是在找那个带着面罩五角星放在胸前的男人,或者楚先生像他们一样在兵里封冻了七十多年。 可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座巨大的雕像,雕像倒塌了,仍然维持着一手前指的动作,不需要看到脸,光是动作和衣着便能让萨沙辨认出这是谁的雕像了,它陪伴着萨沙整个童年时光。 “列宁,那个缔造了国家的男人。”李苏点点头,却不在列宁像面前停留,而是继续前行。很快,更多的痕迹露出来了,那是一簇簇断壁残垣。倒塌的混凝土墙壁露出了犬牙般交错的断口,墙的厚度足有一米。 “这里引爆过核弹吗?”戈黛娃附身端详墙壁的断口。不是被洞穿也不是倾斜,一米厚的水泥墙壁直接被拦腰折断了,从断口来看制造出这个效果的东西只发作了,一次,最接近这种效果的就只有核弹了。 “很近似,云爆弹。”李苏走到一扇门前。或许是被其他楼挡住了爆风的缘故,这栋楼大体还是完整的,黑色的巨大铁门还好好地呆在墙上,只是和周围的水泥墙冻成了一个整体。李苏轻轻把手搭在上面,冰块开始化为水滴滴下,十多秒后他轻轻一推,门开了。 第三十八章 黑天鹅港 一行人走在长廊中,手电光束纷纷指向前方。走廊中不时会横过一扇扇十厘米厚的铁门,门框特别加固,可每次李苏把手放在铁门上后都可以听到一阵锁璜拧转的声音,然后门就开了,萨沙曾留心过门上的锁眼,每个锁眼里都灌满了松香。 领头的李苏并不停顿也并不迟疑,他在每个路口都转向得很干脆,像是千万次走过这个迷宫般的地下通道。可越往前走萨沙却越谨慎。这里的通道里写满了俄文,属于他祖国的文字,指示方向的文字中大量出现了“病房”“手术室”“设备间”一类的词汇。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座医院,可谁会在西伯利亚的最北端修建一座医院?更何况大量的镰刀锤子图案说明这个建筑明明属于那个伟大的联盟,这里已经有十多年历史了。 忽然李苏的脚步停下了,沉浸在思考中的萨沙一惊,连忙右手握拳高举。 这是演练过无数遍的战术动作,瞬间六个手下向外一步把与李苏先生同行的三名女性包围在中间,手枪和战术短刀出现在了每个人的手上,固定在手枪上的电筒把周围照得雪亮。 到底是什么让李苏先生停下了脚步?萨沙心里没有底。过去的无数次复盘都让他觉得在死亡之岛上的自己像一个蠢货,如果不是自己多次反应迟钝的话楚先生或许就可以和自己一起离开了,而现在未知的敌人让比楚先生更强的李先生都停下了脚步,那到底会是什么。 忽然想起了低低的笑声,萨沙吓得几乎要扣下扳机,可这声音让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他猛地回头,发现笑的人是竟然是李苏。 李苏无奈的笑了笑,冲这些神经过敏的人摆了摆手:“没有危险,放松,放松。” 萨沙有些迟疑地把枪放回枪套,可匕首还握在手里:“这是……” “看看就明白了。”李苏再次伸手放在门上。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连续轻响后门上的三个锁纷纷打开,他推门而入。经过门框的时候不信邪的卡罗尔用脚跟猛踹了一下打开一半的门,可门纹丝不动,转轴像是一整块金属雕成的。 “圣诞树?”莲娜抬起头,手电的光斑缓缓向上。他们进入了一间挑高不小的大厅,大厅甚至可以容下这颗不小的欧洲冷杉,大大小小的礼物和亮银色的装饰带环在树上,喜庆得像是圣诞派对即将开始。 李苏没有停留,绕过圣诞树向前走,感叹的众人也只好跟上。绕过圣诞树后大厅浮现在眼前了,李苏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而其他人都后退一步,只感觉手脚冰凉。 这是及其匪夷所思的景象,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跳舞,或者说维持着生前最后跳舞时的动作,男孩有力的转身女孩身形柔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角落里有几个成年人正纠缠着躺在地上,所有人的共同点是一丝不挂,地上散落着蓬松的连衣裙或者是布料碎片。 “反常脱衣现象。”亚历山大轻声说。 萨沙微微点头,这是最好的解释。反常脱衣现象是指体温降低到34度以下后体温中枢误调节致全身血管扩张,中心温度下降得比体表温度更快。大脑会误判全身发热,会发出脱衣的命令。触发这个状况通常意味着命不久矣。 “空气里混合了致幻剂。”李苏叹了口气。“这些人忘记了自己还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里,以为自己回到了莫斯科,真空炸弹爆炸可大部分威力都像其他方向倾泻了,这个大厅并未受到影响。失去锅炉房后的很短时间内热量就流逝干净了,他们从始至终都停留在自己的幻觉里。” “需要我们安葬他们吗?”戈黛娃问。 “不用。”李苏摇摇头,径直穿了过去。冻硬的人体像是一棵棵奇形怪状的树,组成了一片安静的树林。 戈黛娃愣了一下。她之所以这么建议是有原因的,根据她所收集的资料在一些方面李苏反而较为古板,或者说重视仪式,她这么建议也是为了提高些许他对自己的好感,可李苏竟然一口回绝了,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以后我会回来做的,现在没有时间。”走在前面的李苏轻声说。 萨沙只好硬着头皮跟在李苏后面。他曾经和车臣在战场上正面交火,也曾在别斯兰感受过在身后飞过的一颗颗子弹。可跟走进这群尸体中时他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头皮发麻。这些人脸上的笑容越看越诡异,像是一旦背对着他们一双冰冷的手就会卡住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拖进地狱里。 人类的感觉总是相同的,可看着前面李苏坚定的背影萨沙只觉得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他为什么这么熟悉这里?他为什么这么熟悉这里的过去?他……到底是谁? 穿过蛛网般的道路,李苏忽然停下脚步,拍了拍手:“真空炸弹爆炸时会抽走所有氧气,这里的火会灭掉。彻查这里,把每一张纸片都收集起来。我不能保证这里的安全,注意保护自己,遇到危险捏碎我给你们的信标。现在行动起来,我们的时间不多。” “恕我直言。”萨沙迟疑了一下出列:“其实可以留一部分人在这里收集就好了,李先生你可以带着我们一部分人先继续前进。一方面我们时间不多,另一方面收集资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按我说的做。”李苏走向一条岔路。“前面就是这世界上最疯狂的疯子的实验室了,不看一下,不觉得可惜吗?” 第三十九章 洞穴 萨沙木然地跟着前面人的脚步,大脑有些空白。空白不是因为疲倦,反而是因为兴奋到极点。 在那之后他们搭乘电梯下降了不知道多久电梯才堪堪停住,走出电梯后是一个巨大的空腔。空腔大而不规则,像是神话里的泰坦巨人在这里长睡,他醒了之后拳头抬起,留下了这个大洞。 李先生倒是对此不怎么惊讶的样子,他未作停留,登上了另一部漆黑的电梯。这部电梯远比他们之前搭乘的那辆老旧简陋,像是二十世纪末用来修建高楼的那种工程电梯,甚至没有按钮,只有一个胶皮被冻裂几乎脱落干净的闸刀。李先生让他们在仓库里找来的发电机和燃料派上了用场。十分钟后,李先生已经接好了线路,电梯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灯泡里的钨丝一根根亮起,晦暗的黄光照亮了电梯里的空间。 就在萨沙担心这个电梯会不会半道掉下来的时候,李先生已经走了进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同时祈祷这个电梯配备了自动锁死系统。好在虽然钢索一直哀鸣着象是要断裂,但终究还是撑住了。李先生走出电梯一段距离后再次停下了,轻轻抚摸一段岩壁,他站在李先生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 几秒,或许是几十秒之后,他点了点那片岩壁,退到一边:“拍照,记录。” 安连忙举起单反相机凑了上去。她的父亲是个战地摄影师,她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而她加入阿尔法部队的初衷也是为了她被车臣斩首的父亲报仇。一次行动中他们终于活捉到了那个下命令小头目和他重心耿耿的下属,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了她和那两个被捆在椅子上一脸惊恐的男人,还有一把匕首。之后他们就没去管这件事了,只看见几个小时后安拿着两个尸袋走进房间,然后像倒垃圾一样把尸袋里的东西倒进焚化炉。 他也跟着凑了上去,这才注意到让李先生驻足的不是岩壁,而是一个颅骨。 这里本来是一道裂缝,可有人用铁水把这道裂缝封死了,连带着把一个活人封在了里面。那个疯子还在颅骨上留下了一串俄文。 “今日我以神的仆从之身封印这里,邪恶终不能战胜争议。此门将永不开启,直到神审判整个世界的日子。” 文字后面留下了那个疯子的签名:“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 李先生停了停脚步,好让他们都有机会看看那个疯子的杰作。之后一行人再次出发。 没走多远,花岗岩壁就变换成了西伯利亚特有的永久冻土层。在花岗岩壁的最末尾处,他看到了其他人留下来的文字。 “1963年11月21日,我们打开了门。我们应该忘记我们在这里所见的一切,我们很快就会回莫斯科,回到莫斯科就一切都好了。书记同志说这里将被再度封闭,如今已经不是神与魔鬼的时代了,苏维埃的铁拳会把他们都打得粉碎。近卫步兵13师,工兵团。” “近卫步兵13师?”萨沙喃喃。他的老父亲没少给他讲那个国家的光辉岁月,他当然知道近卫步兵13师在红军中的地位。那一串字后面跟着海量的名字,显然是埋葬在这里的士兵们。难以想象在他还没出生的五十年前,辉煌如太阳的苏联把最精锐的部队调集在这里,以无数精锐士兵的性命为代价来开凿这个洞穴。 “天……天呐……”卡罗尔轻声惊呼,像是担心吵醒长眠在这里的鬼魂。他当然不是担心这个,连不可知论都嗤之以鼻的他根本不会在意鬼魂,萨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感觉血管冰凉。 他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冻土的花纹,仔细看才发现那是骨骸的切面。那具骨骸泛着沉重的暗金色,从颅骨判断应该属于一条巨蟒,可这条蟒蛇竟然有二十米长! 卡罗尔猛地扑了上去,脸贴在那些骸骨上像是要把那些骨头刻在脑海里,他一边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洞壁一边念念有词:“太大了……这不是森蚺的骨头……隆突不对……这个关节也不对……这根本不是蛇!这……这……” 他才想起来在加入阿尔法之前这个家伙是生物系毕业的,还特别喜欢蛇。有一次喝醉了他抱怨以前最大的乐趣就是跟不同系的小女生详细地描述他这些光滑的好朋友,看着她们的表情一点点地僵硬他总是特别开心,特别是那些来留学的外国姑娘,她们的反应棒极了!加入阿尔法之后还真是少了很多乐趣什么的。看他现在瞪着这具骸骨像是老色鬼在瞪着漂亮女孩,恨不得像从冻土里扣出来带回去研究,萨沙有些相信这家伙不是酒后吹牛了。 “李苏……李苏先生!”卡罗尔猛冲到李苏的面前,兴奋地搓着手:“我还记得您之前用火墙清除雪层……您应该有办法把这个骸骨弄出来对不对……我想……不!只要一块就够了!一块好不好?” 几分钟后,他们再次出发了,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除了卡罗尔,他把资料捆成捆背在身后,美滋滋地抱着那块比他脑袋还大的骨头。 第四十章 瓦尔基丽 “东西都搬回船上去吧,我等会再过去。” 从那座列宁像根部的一个洞口里回到地面,李苏随口叮嘱了一句后取出酒罐喝了一口,抬头望天,像是在发呆。萨沙点头称是,领着自己的手下扛着大包小包走向yamal号的方向,才被融化不久还有些松软的冻土已经再次被冻硬了,那堵像是要点燃整个世界的火墙像是从一开始就没出现过。 “我想点事情。”李苏把酒罐放回口袋里,回头看着仍留在这里的人。“最多五分钟,不会再下去了,你们也可以先回船上等我。绘梨衣,eva已经把路明非近况的总结发到你房间的电脑上了。戈黛娃小姐,你的电脑上也多了一些情报,回去看看吧。” 戈黛娃和绘梨衣点点头,也走向船的方向,几道人影渐渐远离,李苏一直维持着抬头望天的动作。 “从我们离开格陵兰开始算,过去多久了?”李苏忽然说。 “26个小时左右吧,多亏yamal号是核动力的,出力比一般船高上不少。”身后的琴乃回答。 “都过去一天了吗?太阳在天上一直都没动过,有点不习惯。”李苏望着天空中的白日怔了片刻,转身走向yamal号的方向。“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船靠岸有得忙的。” “嗯。”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李苏取出手机带上耳麦:“怎么了?小辉夜?” “李苏先生。您的计划是在最短时间内赶到路明非的家乡和他们会合,对不对?” “对一半,会合不会合之后再说。怎么了?” “那个……因为您没有禁止告知装备部我们的事,我和他们聊天的时候就碰巧说起了这件事。阿杜卡拉所长说可以提供帮助……” 汇报这件事时辉夜姬的心理有些惴惴不安。与其说是碰巧,不如说是她聊天时说漏嘴了,虽然确实她对那个总是一脸笑容的阿拉伯人没有什么戒心,可她也明白她们的行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 “哦?他能提供帮助?”李苏来了几分兴趣。“什么帮助。” “就让他直接给您说吧……”李苏没有追究她说漏嘴的事,辉夜姬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不需要由她来说明,她直接打通了阿杜卡拉所长的电话。 “李苏大兄弟!你终于肯接我电话啦!”阿杜卡拉所长的语气称得上“欣喜”。 “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能帮忙当然最好,但我能不能先问下你怎么帮?”李苏和辉夜姬一样忐忑。他相信装备部不会把她出卖给学院,不过他不敢相信这群人奇葩的脑回路,谁也没办法轻易相信送自己去吃炸弹的人。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所以我们已经在路上啦!抬头看看!”得到李苏的同意,阿杜卡拉所长的声音瞬间高上了几分:“马突尔!把东西扔下去!” 李苏愣了片刻,猛地抬头。此刻一个极小的黑影正划过万里无云的天空。那个黑影掠过他们头顶时一个小了一些的黑影分离了出来,逐渐变大,黑影高度降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朵白色的伞花猛地张开,把那个“包裹”轻轻地丢在了他们面前。 “多的见面再说吧,包裹里有操作手册。最大载重7吨,你们有半个小时。” “给我接萨沙!”李苏向yamal号的方向狂奔。“让他把资料搬回来!” —————————— “把东西放下,各自休息,我们还有七分钟。”李苏对着列队整齐的特种队员们摆摆手,打开装备部不远万里送给他的那个包裹。 “嗯……操作手册操作手册……这…个?”李苏有些不确定的从大半个他高的包裹里取出了那份“操作手册”。这玩意就是一沓随意贴靠背面的胶面前粘在一起,李苏怀疑他们是从办公桌上扯一摞便条来糊弄他的。 不过最上面那张便条上确实用中文写了“操作手册”四个大字,鳖爬一样的字迹,是阿杜卡拉所长本人没错了。 “首先展开框架,螺旋处相对接驳……”李苏一张一张撕下便条。有些出乎意料,虽然很简陋可这份操作手册还蛮靠谱的,按照上面的指示一步步操作,一个金属框慢慢地搭建起来了。 “然后蒙上蒙皮,把圆筒竖直放在中间,按下按钮……温馨提示:保持至少十米的距离?”李苏冲其他人招招手,他们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后都后退了几步。李苏再次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弄错的地方,拍下按钮,缓步后退。 不过这回装备部还真是上心啊,这份操作手册显然是刚刚赶制出来的,不过该有的东西都没有落下,甚至还弄出了温馨提示这种东西,看来那群家伙也是玩的满high的。 一声巨响,像是点燃了一个超大号的爆竹,一块橘色的东西腾空而起。升到高空后飞速展开,变成了一只气球。气球继续上升,一根绳索把气球和篮子连在了一起。 “热气球?”绘梨衣抬头看着那个越飘越远的气球。 “不是,这是……”李苏摇摇头。 “富尔顿回收系统。”萨沙也抬头凝视着那个气球。“我以前用过,但是能回收七吨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来回收?”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李苏回头。“萨沙,我让你选的三个部下选好了吗?” “是的,李先生。”萨沙点点头。“莲娜,安,卡罗尔出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三人从队列中迈出,作战服上早已挂载了长短枪械。 “莲娜是我们中最快的,安的拍照技术可能会有用,卡罗尔非常擅长重火力压制,这是我考虑之后的人选。” “嗯。”李苏点点头。 那道黑影再次从天空飞过,体积不断变大,飞机的高度在缓缓降低,凝视了好一会儿的绘梨衣有些疑惑地开口:“那架飞机是不是……变形了?” “你没有看错,那可是……白天鹅啊。” ——————————————————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瓦特阿尔海姆最自豪的收藏之一,瓦尔基丽!”等在入口处的阿杜卡拉所长一脸自豪。“图波列夫设计局最顶尖的作品,再经由我们之手进行改造,过去她的名字是图-160,和她的十几个姐妹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可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瓦尔基丽!” “很漂亮。”李苏称赞。“不过算起来瓦尔基丽可是阿斯加德的人,怎么到你们瓦特阿尔海姆来了?” “这算是什么,我们还有斯布莱尼尔呢!”阿杜卡拉所长边说边往里面走。“靠着瓦尔基丽的帮助只要三个小时,你们就可以到达路明非的家乡!” 第四十一章 辉夜姬 “货物回收完毕。”舱门关紧,阿杜卡拉所长摸出藏在角落里的啤酒瓶走向机舱内部,边走边打了个饱嗝:“让我们的女士全速前进吧!不过还是悠着点,加速快了我啤酒得洒出来。” 交代完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李苏,嗯……其他人是谁来着?” “所长大人,虽然不全是但还是有几个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啊,你这样不太好吧。”李苏苦笑着指了指萨沙他们几个:“处于保密需要请让他们单独呆在一个地方,最后离开时再和我们会合。” “单独的房间是吧?”阿杜卡拉所长打量了一下那些穿着连体作战服的男男女女,“没问题!马突尔,你来带他们去。” “还有戈黛瓦小姐。”李苏转身。“就像进飞机之前我跟你说的一样。” “我明白。”戈黛瓦点点头。“这是属于装备部的秘密,在我们的合约的范围之外。我会遵守的。” “拜托你了,马突尔研究员。”李苏跟在阿杜卡拉所长身后,穿越一扇扇气密门。 “不过阿杜卡拉所长你竟然会亲自跑这一趟?本来还以为只能看见马突尔研究院来着。”李苏抬头仰望很高的挑顶,看来这架图160应该是一架轰炸机了,不过到路明非家乡只要三小时,时速应该超过两马赫了,什么轰炸机能飞这么快?不都是推重比不超过0.3的小短腿么? “你居然怀疑我们之间的友谊?!”阿杜卡拉所长吹胡子瞪眼。“好歹我还在日本帮你专门送了身装备不是?” “那是因为副校长用有老板娘的居酒屋诱惑你们。”李苏面无表情。“我更愿意相信北冰洋冰盖上新开了一间夜总会,你专程来看完脱衣舞表演后顺便捎上了我。” “好吧好吧你猜对了。”被一次戳穿阿杜卡拉所长却面不改色,尽显装备部的无赖本色:“其实呢,我千里迢迢跑这一趟的目的确实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辉夜姬。听到这个消息高不高兴呀?辉夜酱?” “你们阿拉伯人发‘chan’这个音有点……怪。”李苏抑制了一下自己的反射神经。其实本来只是有些口音而已,不至于会到这种程度,可阿杜卡拉所长说这句话时捏尖了嗓子……可以说是让人印象深刻了。 “居然能让阿杜卡拉先生这样挂念吗,辉夜真是感觉非常荣幸呢。”电话自动转为扬声器,屏幕里的辉夜姬笑着鞠躬。 “那是那是!可爱即正义啊!小辉夜这么可爱当然值得叔叔跑这一趟啦!”一和辉夜姬见面,阿杜卡拉立马挺胸抬头了起来,神气活现得像是只想找架打的公鸡。 “不知道ilpd(伊利诺斯州警署)管不管这件事……”李苏调出手机的拨号盘。 “等等等等!李苏你搞错了!我不是坏人!”阿杜卡拉大声争辩:“我是把辉夜姬当女儿来看的!这次专门来也是要送她一个礼物!” 进入一个纯白色的房间,房间风格就像是那个让李苏吃过无数次炸弹的实验室。也和那个实验室一样,房间中央是一个方形的台面,台面上是一个纯黑色的长方形箱子。 “就在这里面啦,小辉夜……锵锵!”阿杜卡拉所长以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出现过的热情掀开黑箱,让李苏开始有些相信他说的把辉夜姬当女儿了。 走到箱边凑头一看,李苏心里一惊。并非因为里面是什么恶心的东西。恰恰相反,里面的东西非常精致。 里面躺了一个女孩,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身上许多地方有无机质的质感,李苏轻轻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脸蛋,柔软但是冰凉。 吓到他的并非是因为里面有个女孩,而是因为这个女孩长得和辉夜姬一模一样,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辉夜姬跨越了高低电平的桎梏出现在现实世界了。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像?”阿杜卡拉所长一脸得意,“特种硅酸凝胶,碳纤维长线,钛合金骨架,纯银电路……要不是时间有限我们的完成度还能更高!”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人偶的上衣里。 看到李苏的眼神有些不善,他连忙掀开衣服露出人偶的小腹:“你别误会!除了脸其他地方我们都没有细化!我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是因为这个……”他在人偶的小腹处掀开一块隐藏式的盖板,露出了一个凹槽。凹槽的形状李苏很眼熟,他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把手机嵌进凹槽里,阿杜卡拉所长合上盖板后退几步。“本来是想放在后脑,和人体结构比较对应,可传感器实在太多没有地方了……小辉夜,你先熟悉一下自己的新身体吧,因为要对码所以可能需要重启几次,别紧张哦~” “我知道了~~” “你这语气真是够了……”李苏扶额。 “嘛嘛,放松,坐坐等一下她吧。”在房间的角落坐下,阿杜卡拉摸出一根雪茄点燃,深吸一口,静静地望着青烟袅袅,整个人与之前活跃时的反差极大,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不介意的话……我想问问你怎么会去做这些事情?你不是一向研究以外的东西都懒得去管吗?”李苏坐到他旁边。 “一开始不是你跟我们说你抢救下了辉夜姬吗?”阿杜卡拉看了他一眼,又吸了一口雪茄。 “嗯。”李苏点点头。一开始出于想让装备部帮忙的目的他没有隐瞒辉夜姬的存在,也和eva一起编了一个理由。 “其实我们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接手的。一开始我们以为那只是一个靠大数据堆积起来的弱人工智能而已,完全通不过图灵测试的那种。”说着说着阿杜卡拉的目光有些迷离,视线像是透过了雪茄的亲眼,看到了他和辉夜姬初相遇的时候。 “一开始确实是那样,小辉夜笨笨的,很多问题都没有办法回答,但慢慢的,我们一点一点地看着她成长起来,从一开始连话都说不清楚到后来可以陪我们聊天,听我们发牢骚。她听到我们说的笑话会咯咯地笑起来,我们发牢骚地时候她会安慰我们,她还给我们端可乐送薯条还监督我们锻炼,还会帮我们debug……” “端可乐送薯条?你们居然去锻炼身体?”李苏极其惊讶。 “大惊小怪,我们给她开放了机械臂的端口。”阿杜卡拉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不知不觉她就长大啦,就像养大了一个女儿一样。每次看着她摆弄我们的新发明的时候我都能理解电影里那些看着女儿玩滑滑梯,自己坐在长椅上微笑的父亲是什么心情。以前我觉得这种情节傻透了又浪费时间,都是直接跳过的。”阿杜卡拉感叹。“啊啊,突然想要个女儿了啊。” 李苏没有接话,二人静静地看着房间中间地黑箱,等着里面地女孩醒来。李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冷不丁地发问。 “你有老婆么?” 没有回答,几秒钟后,一只雪茄掉在了地上。 第四十二章 装备部的协助 “这就是有身体的感觉吗?” 辉夜姬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对于她而言,就连“睁开眼睛”这个动作都是完全陌生的。这是她第一次需要额外的步骤才能看到这个世界,而非像以前一样通过遍布各个房间的摄像头来观察周围。 “原来如此,那个身体是这个意思吗?”伸到眼前的手攥成拳又松开,辉夜一点点感受着肌肤的触感。之前她控制那个数据世界里的身体时更像是人偶师在控制牵线木偶,现在她才隐隐约约理解了为什么妈妈会给她用数据制造一个身体。 “嗯?是什么声音?” 推开黑箱的盖子,外面的噪音忽然大了起来。辉夜姬从黑箱里探头,像破壳的雏鸟那样观察这个世界。 “你个混蛋!我今天就要把你砍死在这里!”这是阿杜卡拉所长的声音。 “你傻x么?!你干掉我就有老婆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找个女朋友!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事实!”这是李苏的怒吼。 黑箱外的场面异常火爆,只见阿杜卡拉所长手持一把赤红色的骑士剑连连斩击,而李苏手持小圆盾边守边退,每一次骑士剑和小圆盾碰撞时都会擦出夸张的火花,火星在地面上跳动许久才渐渐熄灭。 “找女朋友我不会,但我现在就可以干掉你!干掉确实不能解决问题,但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阿杜卡拉所长大吼一声,把长剑收在左腰:“看守者之怒!” 阿杜卡拉所长上前一步左右横斩,笼罩了极大的范围,李苏不退反进,小圆盾架住骑士剑后一圈打在阿杜卡拉所长的胸口上:“incredibilis!” 阿杜卡拉所长后退两步,揉了揉被揍的地方又摆好了架势:“tisecabo!” “不要打架啦!”眼看两人打得越来越出格,想要阻止他们的辉夜姬急急忙忙从黑箱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熟悉这个身体的辉夜姬脚一软,眼看就要从平台上掉下来。 “辉夜姬!”“小心!”阿杜卡拉所长和李苏不假思索地扔下武器扑了出去。虽然已经开始锻炼身体,可打斗这么久还是几乎耗尽了阿杜卡拉所长的体力。李苏接住了摔倒的辉夜姬,可阿杜卡拉所长以一个很不体面的姿势摔在了地面上。 “辉夜姬!你怎么样?”在爬起来之前,阿杜卡拉所长优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没有事。” “不和你打了,我们这种技术人员比不上你们这些杀猪的。”阿杜卡拉所长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后腰。“辉夜姬,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的吗?” “没有。”辉夜姬试着伸展了一下身体,又在房间里绕着他们缓缓走动,渐渐变成小跑。刚开始时路还走得歪歪斜斜的,可没过多久就已经可以连续后空翻了。 “趁这个机会让李苏带你出去玩玩吧。在这之前,”阿杜卡拉所长打了个响指,一个个平台从地下升了起来,带着上面奇形怪状的武器。“先来看看你的装备,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等会儿马突尔会拿一张完整的清单给你,需要的勾出来就可以了。至于你带上瓦尔基丽那些垃圾。”他轻描淡写的挥挥手。“扔掉吧。” “‘破晓’‘格拉墨’‘朗基努斯’‘格莱普尼尔’……啧啧,和这些东西相比确实只能算垃圾了。你们这回可真是下血本了啊,怎么突然这么阔气了?” 在一般人眼里装备部是个难搞的存在,总觉得他们仗着技术自视甚高把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其实他们只是单纯的抠门而已。与其把他们当成那些鼻孔朝天的十六世纪贵族,还不如把他们当成食堂那些知道省下来也不是自己的可还是忍不住手抖的打饭大妈。 “没办法啊,辉夜姬跟你们在一起。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情挂掉了辉夜姬也活不了。”阿杜卡拉所长摊手。 “我还以为你们难得关心我了呢……” “你萌吗?” “不。” “就是咯。” 空气陷入难堪的沉默。 “总之,”阿杜卡拉所长拍拍他的肩膀,走出房间。“别死了。” 李苏把格拉墨背在背后,走向下一个平台,“我不会死的。不仅不会死,我还会找出真相。” “那个真相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差不多,而且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都很重要。” “看来我不在这个世界的范围内了。”阿杜卡拉摊手。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李苏没有回头。“调用这么多东西,即使是装备部在校董会的监视下也没有那么容易吧?谢谢了。” “谢什么,你是我的朋友啊。”阿杜卡拉关上了门。 —————————————————— “这些东西真的给我们?”莲娜抚摸着手里那柄光滑如镜的弯刀,有些不敢相信。为了能完全发挥出她的战斗力阿尔法部队曾让她全程参与了制造她那把哥萨克骑兵刀的过程,为此她还专门恶补了很多相关知识。可这把刀的很多东西是在她的知识库里完全不可能的,无论是硬度韧度还是锋利度,每样都远超她原先那把特殊定制的合金刀,居然还更轻。 “是的,但任务完成后记得还给我。”李苏点点头。“认识一下吧,她是辉夜姬。” 才到李苏腰高的辉夜姬向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向着各位特种部队队员鞠躬。“大家好,我是一直以来负责给各位提供信息支持的辉夜姬,接下来也将继续给各位提供各种各样的支持,请多关照。” 第四十三章 暴雨 深夜,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带上,两辆比亚迪停成一列,都开着紧急闪光灯,所有的车灯都在不停的闪灭,像是狂风中的烛火。 车内漆黑一片,李苏坐在驾驶室里发呆,侧脸被仪表盘的灯光染成幽蓝色。他撑着车门的那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靠在方向盘上,手里捏着一张照片。 偶尔有车以百公里时速从他们旁边驶过,雪亮的前大灯照亮照片又飞快地暗了下去,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一言不发。淅淅沥沥的雨水淋在车窗上,雨越下越大了。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先去找个地方避雨,但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试图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原因无他。这座小城市根本没有能让图160这种庞然大物降落的机场,即使瓦尔基丽能够反向喷射强行起降,他们也没有降落的理由。事后他们该怎么向校董会解释?为了给各位校董带土产吗? 所以阿杜卡拉所长直接把他们从两万米的高度上丢了下来,连着两辆搭载彩虹桥的比亚迪。 先是超长时间的自由落体,然后是穿越厚重的积雨云。和人畜无害的高积云不同,这玩意里面的闪电是致命的。 光是他们这辆车就被闪电命中了三次。但似乎阿杜卡拉所长拍着胸脯保证有效的防雷措施起了作用,虽然场面非常劲爆,但一路上还是有惊无险。在距离地面一公里地高度硕大的伞花张开,黑色的伞布和黑夜彻底融为一体,夹层埋藏了轻质骨架的降落伞也抗住了大雨。最后他们有惊无险地落在了高速路上,降落伞被狂风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恢复得怎么样?我们要出发了。”发动引擎,李苏根本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机会,一打方向盘离开紧急停车带。后面的那辆比亚迪顿了顿,也驶上高速路跟上了他们的车。雨天得高速路几乎没有车行驶,漆黑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点灯光,像是两只在雨中走失的工蚁。 “我们现在去哪里?”坐在后排的绘梨衣问。 “找间酒店,开房,住下,准备下一步行动。我暂时不准备和他们会合。”李苏驾车在暴雨重疾驰,拐弯时溅起一人高的水花。 “为什么?”绘梨衣柳眉倒竖,显然是生气了。不会合意味着她不能和路明非见面,这和他们当初约定好的不一样。 “因为我之前给你隐藏的一些信息。看看你的手机,绘梨衣。” “叮”的一声轻响,新的数据涌入,绘梨衣点亮手机屏幕时她需要的页面就已经跳了出来。越往下翻她攥手机的手就握得越紧,冰冷的气场锋利逼人,李苏感觉像是一把妖刀插在自己背后的座位上。“天丛云的神女”吗?芬格尔那个败狗起名字的水平倒是不赖。 “那个女人……”绘梨衣咬牙切齿地说,每个字节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在两天前,陈墨瞳把路明非送进了精神病院。”李苏接上了后半句。“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和他们会合的理由,现在的他们不可信任。” “我要去见他!把他从医院里带出来!现在!” “然后把陈墨瞳和芬格尔推到校董会那边,失去大量的情报,再把我们暴露给学院,把一切都给搞砸?别忘了现在校董会还以为我们在百慕大三角探索龙族遗迹!动动脑子吧,黑道小公主,单纯的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你?!”绘梨衣的眼睛里金光闪烁,像是藏着狮子。 “你什么你?和你说好话是路明非的事,我没有惯着你的必要。而且你这样真的能帮到路明非?要想帮到别人,你自己要先长大。” 一提到路明非,绘梨衣又缓缓地平静了下来。李苏心说这张牌还真好用,也不再说话。车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雨声。 丽晶酒店,地下停车场。 “房间都开好了,四间房,没什么问题吧?”李苏把一张房卡递给绘梨衣,又把两张房卡扔给萨沙。“缺什么可以出去买,但我建议可以将就就将就一下,现在非常时期。” “我明白,现在下着暴雨。”萨沙点点头。 “不是这个问题,我担心的东西比雨要可怕的多……”李苏的瞳孔朦胧了一瞬又恢复清明。“还有,把装备带上。不仅是贴身武器,还包括单人的生存装备,不要放在离自己超过五米的地方。” “为什么?”莲娜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降临,甚至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李苏把东西一样一样地背在背上。“你们是自己要求跟来的,虽然我也会尽量照顾一下你们,但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有备无患。” 连带辉夜姬,一共九个人都在观光电梯里,显得有点拥挤,最靠外的李苏靠着栏杆,默默地注视着无边无际的暴雨。 “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啊……” 他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第四十四章 探视 “安,安?” 李先生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安正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呼喊她名字的是那个和李先生一起来的戈黛娃小姐。只是一路上她总觉得戈黛娃和其他人之间像是有什么隔阂,她总是独自待在队伍的边缘,既不接近,也不远离。 “有什么事吗?”她问。 “是这样的,李苏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凝视了一张照片很久,我想问一下你知道照片上的内容吗?”戈黛娃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安是随队摄影师,负责拍照与记录。既然让李苏留心是一张照片,那么问她得到结果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那时候我应该在另一辆车里,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张照片是哪一张啊……”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不过应该是那些照片中的一张吧。” “那些照片?”戈黛娃眨了眨眼睛。 “之前探索黑天鹅港的时候,我们在地下的一个仓库里找到了一个装在保管盒里的老式照相机。”安解释。“那个仓库里也有一具尸体,一枪命中眉心,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瓶伏特加。” “我们猜测那个人是黑天鹅港的摄影师,他拍完照放回摄像机的时候遭到了屠杀。所以我们回收了摄像机里的胶卷。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用自带的显影液洗了出来,全部交给了李先生。” “那么照片上的内容是什么?如果李苏让保密的话就不用说了。” “保密李先生倒是没有说过。嗯……虽然我也看过那些照片,但我不知道是哪一张啊……不如你去问一下辉夜姬吧,她应该知道。” “倒也是,谢谢。”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晚安。” “晚安。” 目送安合上房间门,戈黛娃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取出手机。“辉夜姬,可以让我看一下李苏之前看的那张照片吗?” “我都有扫描过。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请查收,戈黛娃小姐。” 点开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提示,一张黑白照片刷新在了屏幕上。照片是仰拍的,似乎是摄影师站在地面上仰拍高台上的人。高台上是两个男人,一个白发梳理整齐表情慈祥一个把铁灰色的头发梳成大背头,胸前别着红旗勋章。他们挥手向台下的人致意,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背景中能够看到高耸的直达天花板的圣诞树,还有空气中飞雪一样的星星点点,应该是用来装饰的金箔碎片。 “根据我的资料推测,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赫尔佐格与邦达列夫。”辉夜姬说。 “谢谢你,辉夜姬。我没有什么问题了,晚安。” “晚安,戈黛娃小姐。” —————————————————— “我洗完澡了,现在浴室是空的。”琴乃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走出浴室,视线落在了窗边的位置,李苏就坐在那里。 他们的房间都有着一整面的落地窗,李苏正坐在窗边,静静地俯视着这座暴雨般的城市。从背后琴乃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不知怎么她总觉得现在的李苏有些遥远。分明她靠近两步就可以触碰到他,可让人感觉留在这里的他只是一具躯壳。 “我知道了。”李苏回头笑了笑,视线又移回窗外。“你很担心绘梨衣,对吗?” “有点。”琴乃点点头。“她看起来很生气……我担心她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那你去陪陪她吧,小女孩总是需要人照顾的。”李苏从沙发椅上起身,拾走桌上的短刀和手枪藏在风衣里,又从行李箱中取出一副眼镜戴上,做完这些后他拿走了第二张房卡,拧动门锁。“我出去一下。” “其实陪她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监视她吧?”琴乃在他的身后说。 “不完全是,因为你确实很担心她,你和她的关系看起来不错的样子,回见。” “等一下。”琴乃叫住了他。李苏转身,她上前帮他拉平衣服上的褶皱,把衣领重新整理整齐。“我在这里等你,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 车钥匙旋转半圈,舒缓的涡轮声潮水般上涨。李苏重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凝视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他面无表情,戴上眼镜后感觉更没什么特色了,丢进路人堆里估计捞都捞不出来。不过这样也好,不管是去哪里,都会方便些。 几秒钟后,淡蓝色的半透明的线条出现在了镜片上,一连串的蓝色字体高速上移然后全部消失,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李苏先生?” “很清楚,辉夜姬。”那个可靠后援的声音又出现了,李苏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他换挡踩油门,比亚迪开始在地下停车场中缓缓提速,驶向出口的方向。 “我已经设定好线路了,正在发送到你的眼镜上。”城市的3d模型浮现在了一边的镜片上,以半透明的状态。很快视角就从鸟瞰变成了俯视,一条明黄色的线条出现在了高低错落的方块中间。 “谢了。” 路明非大大地睁着眼睛,扩散的瞳孔没有焦点,也不移动,他像是在凝视天花板上的纹路,又像是在发呆。几分钟后,他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镇定剂。上一针的药效还没完全消去,让他觉得那只手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试了几次才抓进手里。他用嘴咬开针筒盖,对准自己的手腕狠狠扎下。 预想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反而是握针的那只手手腕有些温暖。他缓缓抬头,看见李苏就坐在他的床边,抓着他的手腕。 第四十五章 许诺 “你怎么来了?”路明非的声音有些嘶哑。 “来看病人。”李苏扬了扬手里的苹果,放到床头柜上,从他的手里拿过那只针剂观察。“药物成瘾?这是病,得治。” “这只是镇定剂而已。”路明非回答,倒不是想狡辩,这针他已经连续扎几天了也没出现瞧着有依赖症状,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给他爱里面镇静剂可是毒品之一啊,老赚钱了。”李苏把那只针剂抛起又接住,轻轻放在苹果旁边。 “那是巴比妥,这是地西泮,不是同一种药物。”路明非把手伸向床头柜,把李苏带来的那个苹果拿了起来,送到嘴边咬上一口:“专程来这里跟我聊游戏?你又不是废柴师兄那种没谱的人。说吧,你是来干什么的?” “你说得对。”被路明非直接点破,李苏也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来意。“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苹果不错,谢谢。”路明非三下五除二地啃完了苹果,把果核放回床头柜上。“关于师兄的话,几天前我就被捆在这里了,你要问还不如去问师姐,她们说不定还在调查。” “和楚子航无关。”李苏摇摇头。“先听听我收集到的情报吧。” “异常最开始出现是在你们从圣心仁爱医院,楚子航的母亲所在的那个精神病院回来的路上出现的,没错吧?” “没错。”路明非点点头。忽然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在缓缓说出什么藏在心底里的秘密:“李苏,你也相信楚子航是存在的吗?” “我不是相信他存在。”李苏摇摇头。“我是确认他存在。我和你一样还记得他,我能清晰地回忆起他送我到奥斯陆国际机场时的场面。” 拘束衣外面的那只手死死地攥紧然后缓缓放松,路明非像是了却了什么心事一样,长长地舒了口气,他闭上眼又再睁开,瞳孔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原来……我没有疯啊,原来师兄是真的存在过的。” 从卡塞尔学院到马耳他共和国再到自己的家乡,一路上能够证明楚子航存在的只有他自己的记忆,就连物证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很多时候他也在心里问过自己自己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楚子航就是他臆想出来的人,只是他从来不会把这些顾虑说出口。因为他这个队伍存在至今的理由只有他坚定不移地相信楚子航存在过,他就像是《魔戒》里的甘道夫。甘道夫不会问索伦会不会无法打败,他也不会问楚子航是不是真的是虚构的。 可终于听到另一个声音对他说楚子航是真实存在的,路明非还是感觉心里一颤。如果是过去的他说不定会当场哭出来,可现在他只是微微向李苏点头。“谢谢。” 李苏摆摆手,也不知道是想说‘不用谢’还是‘这点小事没必要’。 “你脸色铁青的要求交换座位,然后就伏倒在方向盘上睡着了。你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袭击你的师姐,陈墨瞳。具体过程是你把你师姐按在座位上,掀起校服暴露出了她的小腹,之后你用手指在上面戳了几下……” 明明是有些鸡贼还有些香艳的场面,可李苏说这一段时声调毫无起伏,像是在念菜谱上的“加入半勺白糖,搅拌均匀。”,另一边被捆在床上的路明非已经在用唯一自由的手捂脸了。 “之后她用沙漠之鹰敲晕了你,芬格尔把你背回你家。之后你苏醒了一次,在找水喝的过程中看到诺诺,喊着‘你没事真好’就扑上去了。” “其实这些情节直接跳过也没什么问题的……” “其实我还可以再讲详细点,你要听吗?” “别别我错了,您继续,您想怎么说怎么说。”路明非干脆地认了怂,反正又不是在伊莎贝尔或者那些低年级的学弟学妹面前,不会折损他的光辉形象。在李苏面前他怂的次数老多了,倒也不差这一次。 “之后是在市图书馆。”李苏接着说。“在离开图书馆的时候你突然把陈墨瞳摁在了地上,死死地抱着她。之后你们身后的大落地镜彻底破碎。之后你松开陈墨瞳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被芬格尔一皮鞋拿下,大概的过程就是这样,没什么错误吧?” “没有。” “我的问题是,你第一次苏醒的时候似乎想对陈墨瞳她们说些什么,但突然就改口了。我想问的是……”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梦到,就是脑子突然抽抽。”路明非抢先说。 李苏没有理会他的争辩,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路明泽对你说了什么?” 汗毛倒竖,李苏感觉空气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十几度,冰冷的杀气笼罩了整个房间,然后以他为中心源源不断地收缩。他感觉像是空气,或者说这个世界都在排斥他,想把他给彻底抹杀。 “我我我……我弟弟?他在奥斯陆大学读书啊,这个暑假他没有回来……”路明非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还有,管好那个没教养的孩子,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不知道吗?”李苏不为所动。“你们的交易还剩下四分之一,他还没有自由,你可以管制住他的。” 路明非静静地和他对视着。几秒钟之后,空气中的那种压迫感消失了,但路明非保持着静静看着他的动作,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不是问你你梦到了什么,我只是问你路明泽跟你说了些什么。只告诉我这部分也没有什么影响吧?”李苏问。 “他说……梦里的东西一旦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路明非缓缓地说。 “他说的你也信?吓唬你的而已,你是三岁小孩?”李苏嗤笑。“看来这个梦里面的内容很重要了,介意和我说一下吗?” 路明非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都说了,那小孩不可信,我在红井就给你说过一次了。他到底许诺什么了让你这么执着?”李苏叹了口气。“他给你看的那个舞台剧里绘梨衣还死掉了呢,现在不也好好地活着?”李苏眯起眼睛。“你猜……是为什么?” 路明非一怔:“当时你是最后参战的,难道是……” “总之,不管他给你许诺救回楚子航或者是保护陈墨瞳,我都可以给你许诺更多,想看看证据吗?”李苏含笑着拍了拍手。 “进来。” 第四十六章 交谈 门锁缓缓拧转,路明非愣愣地看着一点点旋转的门把手,感觉时间像是被无限地拉长了,以至于锁簧一点点伸展的声音是如此清晰。门外的女孩推门而入,默默地和他对视着。 她在路明非的心里占了一块不小的地方,虽然那次芬格尔说起总觉得小龙女还会给他们送吃的时他没有回话,可他心里的某个地方也有很小很小的一点期待。 在他的印象里夏弥和师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执行任务时师兄冲在最前面一人干几个人的活儿,夏弥偶尔会笑着来给他和废柴师兄送吃的,像是关爱自己养的宠物。 但后来夏弥没了,再后来师兄也消失了。心里说不上痛,可每次敲敲那里都能听到空落落的声音,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而他以为死了的那个师妹现在出现在了精神病院病房的门外,看起来和两年前没有什么差别。她还是穿着很邻家少女的衣服,而自己西装革履,领子里衬着黄金。有太多的话想说出口,可他张了张嘴,还是只说出了一句话。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夏弥也轻声说。“师兄你看起来……精神很好。” 表面上平平静静可夏弥心里波澜万丈。几秒钟前李苏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金加仑里,只留下了一句“要你露个面,准备一下”话刚说完她就被移动到了这间病房的房门前。 不需要进一步的指示,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没有想到看到了路明非。夏弥的脑子还在巨大的震惊中宕机着,被捆在床上的路明非忽然看着她,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这话该怎么接?夏弥脑子有点混乱。既然是在病房那总不能说身体好,说天气她一直在金加仑根本不知道天气是什么好么?难道说你这一身拘束衣看起来好帅好man,和c.c一样让师兄你妖娆的身段纤毫毕现? 卡了好几秒钟后她才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你看起来精神很好。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口水话而已,可听到这句话路明非的眼睛居然有些湿了,像是电影里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伙伴的主角一样。哇擦嘞路师兄你这又是什么路数?我的印象里你不是玩失踪就是缩在岩石后瑟瑟发抖,再不然就是连感情白痴楚子航都能看得出来的暗恋啊,怎么就用上这主角一样的桥段了? “有话晚点再聊,你先出去吧。”李苏挥挥手。夏弥心里如蒙大赦,脸上却只是轻轻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之后得好好问问李苏,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怎么样,还满意吗?”李苏笑笑,翘起二郎腿。“接下来我想看看你的诚意,路明非。” “你想要看什么?”路明非从震惊中回复,看着坐在床边的李苏。 “让路明泽离开。这是我们之间的谈话,让其他人听到是不是不太合适?”李苏摊手。 “我明白了。”他闭上眼睛,一分钟后,他的眼睛再次睁开。“路明泽已经离开了。” “好,接下来就让我们交换情报吧。多的不说,先把你的梦境全部告诉我。” ———————————————————————————— “差不多了解了。”李苏点点头。“我简单复述一下。你和陈墨瞳开车紧跟前面的迈巴赫,最后开进了尼伯龙根。在那里你们遭遇了奥丁,也遭遇了死侍,费力杀出死侍群后你们开迈巴赫冲进尼伯龙根,试图从尼伯龙根另外一边离开。但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奥丁掷出了冈格尼尔,杀死了陈墨瞳。之后不仅那次,奥丁还通过水面,一剑切断了飞机的起落架,造成了那次恶性事故。为了让你们不能乘飞机离开。” “对,现在离开的路只有一条,十号高速公路,我看了看地图,那里和我的梦境里一模一样。”路明非无力地点了点头,瞳孔中泛起了绝望的死灰色。“而且路明泽说过,奥丁已经借着那次梦境锁定师姐了,我不把她带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说什么你都信?看来智商真的只有三岁。”李苏笑着摇了摇头。“动动脑子,既然奥丁可以借助水面直接砍断高架路,那他真的锁定陈墨瞳的话随便找面镜子把冈格尼尔扔出来,一切就都结束了,照你梦里那种威力,根本不需要瞄准你师姐就死透了。” “可是……路明泽说过他是一直站在我这边的,他说话时的语气……不像是在撒谎。”路明非辩解。 “你……”李苏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了摇头。“好吧,我们假设他没有骗人。父母哄不想吃青菜的子女吃菜,他们站在哪边?给子女发各种扯淡养生文的父母,他们又站在哪边?”他叹了口气。“隐性欺骗了解一下?多看书啊路明非同学。” “我……这……”路明非第一次语塞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利用路明泽透露出的碎片拼出答案了。当然也要小心,这些碎片可能本来就是假的。”李苏从椅子上起身。“收获很多,谢谢了。我会再来的。” 看着李苏的背影,路明非缓缓开口:“答应我,李苏。保护师姐,找到楚子航。” “在你出院之前,我会做到。”李苏停顿了一下。“你出院之后,就一起努力吧。” 接下来去哪里?去看看陈墨瞳她们?没什么必要啊…… 李苏一边想着下一步的行动,一边关上病房的门。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一个头发油亮梳理整齐的胖子挡在了他的面前。这家伙还穿着蓝色的马甲,骚气得不忍直视。 “那个……朋友贵姓啊?”蓝马甲小胖子看到对方正抬眼打量他,便腆着脸凑了上去。“看到你刚刚和路……路兄弟聊得火热的样子,我就没有去打扰……当然朋友你别误会,看到你们谈事情我就避开了,绝对没有偷听。”胖子连连摆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哦,我是路明非的朋友,你是?”李苏反问。他当然知道那家伙没有偷听,也确认了路明非的三个病友睡得很熟,不然他不会跟路明非说这些事情。 “我是路兄弟师姐的人!”见到搭上了话,胖子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我姓邵,父亲是黑太子集团的总裁,不过也是陈师姐的小弟!” —————————————— 病房门关闭,彻底隔绝了里外的声音。为了不刺激到睡眠中的病人,这里每个病房的门都是特制的,比一般房门更能隔音。李苏挣扎着抓起了那只注射器,对准自己的手腕。 “继续吧,路明泽。” “哥哥,你为什么要骗他呢?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让我离开,他发现的话该怎么办?”路明泽似笑非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路明非。 “你不留在这里的话,还会继续协助我load吗?”李苏对准自己的静脉,把针尖刺进皮肤。“你或者他都无所谓,我只是希望救回师姐。” 一点点把药水推进体内,他抬眼看了看站在床边的路明泽。“这件事完了,我有些事要问你。” 把针筒重新放回床头,熟悉的眩晕感很快把路明非拖入梦乡,路明泽却没有急着离开。他一点点帮路明非把凌乱的额发用手指梳理整齐,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 “你又一点点地离开了我吗?真讨厌啊……” 第四十七章 楚天骄 “黑太子集团?哦。”李苏点点头,没怎么放在心上,忽然他想起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一把按住这个小胖子的肩膀。“黑太子集团?!你对你们公司一个开迈巴赫的司机有印象吗?!” “开迈巴赫?”邵公子挠着头想了想,有些犯难地摇了摇头。“迈巴赫这种车我不可能忘掉,但李兄弟你应该是记错了,我们黑太子集团从来就没有过迈巴赫。” “看来是我记错了吧。抱歉,打扰了。”李苏转身想离开。他也猜到了有可能会这样,连诺玛负责的数据库都会被修改,清空一个本来就没留下多少痕迹的地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寰亚集团倒是有一辆。”邵公子接着说。 “寰亚集团?”李苏一惊。这冒出来的又是哪路货色?穿越之后他尽力默写了一次看过的基本龙族,虽然不至于一字不差,但大致走向是不会有错的。虽然默写完后他就把那几张容易惹事的纸烧掉再融进长江里了,但内容他还记得。 无论是楚子航他爹去接他或者是后来楚子航在酒店看旧新闻是都明明确确地说过了楚爹是在给黑太子集团开车。这突然冒出来的寰亚集团又是什么玩意? “司机叫什么名字?邵公子知道吗?”李苏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对方是黑太子集团的公子,怎么可能会知道另外一个公司的小小司机的名字?他想了想又问:“可以的话,邵公子能帮忙查一下吗?” “没问题没问题!”邵公子以舍我其谁的态度拍拍胸脯:“我李兄弟想要个名字。这点小忙,我帮定了!”他眼珠骨碌一转,“不过能不能先等我进去和路兄弟聊两句问候一下?等会儿聊完后我和李兄弟好好聊一聊?” “可以。”李苏点点头。现在不适合直接去找奥丁的麻烦,有点事情做也好。“那我就在这里等邵公子了,不用急,我还有些时间。” 你还有些时间?这话怎么说的?一向都是别人看我有没有时间,你说你有时间?邵公子心里有些不悦,不过攻略师姐的伟大计划显然不能止步于这个小小的绊脚石。他抬手招呼了一下自己的小弟们:“这些都是……我的下属,李兄弟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他们提,保证办得妥妥的!” “谢谢邵公子好意。”李苏拱拱手。 —————————————— “李先生,李先生?” 李苏还在走廊的长椅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抬眼看了看,喊自己名字的是邵公子马仔中的一个。看到他睁开眼,那个马仔连忙一脸赔笑地递过来了一个文件夹。“李先生,这是老大吩咐我去找的资料,只要是我能找到的那个迈巴赫司机的资料,全部都在这里面了。” 李苏挑了挑眉毛,这邵公子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富二代,心思倒是蛮细的。接过资料,李苏随口问:“那个司机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楚天骄来着。”马仔想了想。 得,姓楚,找到正主了。 翻开文件夹,李苏愣了一下。他刚刚说的“只要是能找到的资料都在里面”就只有薄薄的一页纸,甚至连一面都没有填满。马仔一瞬间就明白了李苏的表情。连忙解释:“是这样的……这个叫做楚天骄的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网上完全找不到不说,即使是这些资料都还是我以老大的名义调寰亚集团的数据库才挖出来的。” “你们黑太子集团调寰亚集团数据库?是有什么合作关系么?”李苏抽出那张纸折好放口袋里,把文件夹递还了回去。 “李先生你不知道吗?”李苏把马仔给问愣住了,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即使过去几年了也不至于听都没听说过才对。 “我不是本地人。”李苏摆摆手。 “这样啊。”马仔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那我给您大概说明一下吧。寰亚集团一开始不是本地企业,在这里起家的只有我们黑太子集团。寰亚集团一开始表现得很强势,一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的样子,还拿了政府很多项目呢。那辆迈巴赫也是当时就买好的,可以说是本市一等一的豪车,寰亚集团风头一时无俩。” “结果后来寰亚集团老板集资集得盆满钵满,之后老板就突然卷钱跑路了,说到底那个老板就是一个骗子而已。因为我们黑太子集团也投资了他们一些项目的关系,寰亚集团的一些固定资产便直接抵押给我们了,我们也是债主之一。这份档案也是靠着这层关系才拿到的。” “是在迈巴赫出事前还是出事后?” “出事后,之后很久了。这个楚天骄应该和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马仔说。 “是吗……”李苏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份档案,还有档案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有点小调侃又有点小贱,头发勉强梳理整齐但仍然能看到一些原来乱糟糟的模样,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不修边幅,和他印象里的楚子航完全不一样。天知道这样的一个男人是怎么生出面瘫无表情钟表般精准的楚子航的。 “李先生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就不打扰你了。”看到李苏又像入定老僧一样闭上了眼睛,马仔便很有眼色的告退了。虽然面子上还是笑嘻嘻的,可他心里已经有些嘀咕老大的梦中情人了。这什么事啊,按老大的描述来看他喜欢的女人是个暴力狂,而她的朋友一个在精神病院里,一个古板无聊得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动不动就闭目养神,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第四十八章 楚天骄的宿舍 “我跟你说李兄弟,之前我在伊顿公学读书的时候……”几杯黄汤下肚,和李苏海聊的邵公子越发显得神采飞扬,就差拿出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气魄了。不过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哐当一声砸在了酒桌上了,他转转头让自己呼吸得更顺畅些,被挤压变形的嘴发出了满足的哼哼。 仰头喝干最后一杯酒,李苏把酒杯轻轻放在桌子上。之前的几十分钟里他都是笑着听邵公子侃大山,偶尔点头称是,再就是跟他说了一些学院里陈墨瞳的事情。每次邵公子举杯大吼干了他也跟着喝干杯里的酒,但直到邵公子喝躺下他都还是那副淡淡笑着的表情,脸都没有红上一些,看得邵公子身后的几个马仔脸色都变了,都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什么高人。 “你们老大喝高了,送他回去吧。”李苏起身,邵公子的一个马仔已经把他的风衣拿了过来。他随手把桌上邵公子的铂金名片放进风衣口袋里,走出酒吧。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邵公子是这里的地头蛇,那么他的面子应该会派上些用场。 在楼下的24小时药店买了几只漱口水,李苏蹲在滴水的屋檐下漱口。琴乃不喜欢他身上有酒味他一直都没忘。漱口的几分钟里他已经理出了下一步行动的脉络,他回到地下停车场发动比亚迪,把车开向城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方向是寰亚集团厂房的方向。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他印象中本该荒废无人工厂竟然还有些热闹。看起来像是周围住户的人还有穿着橘红色制服的人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圈,都在说些什么。 打起雨伞走过去,李苏直接走向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大叔。这大叔倒也是个奇男子,大冷天的只穿着一条苹果绿的游泳裤,骄傲地展现出了他完美的八块腹肌。此刻他正披着一件雨衣指点江山,身后还有人在给他打伞,是领头的没跑了。 “请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李苏亮了亮那张铂金名片。既然黑太子集团是寰亚集团的债主之一,那么邵公子的名号应该是能派上些用场的。 “你是……邵公子的人啊,失敬失敬。”大叔看到名片愣了一下,又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刚刚才来了一个女娃子,现在又来了一个啊。” “来了个女娃子?”李苏皱眉。“头发是不是红色的,姓陈?” “姓什么不知道,不过头发确实是红色的。”大叔点头。 “她也来这里了?然后呢?”李苏问。 “当时我带她去看老楚之前的宿舍嘛,后来……” “老楚?楚天骄?” “嗯。小兄弟你也是为了老楚来的吗?” “差不多吧,请继续说下去。”李苏摆摆手。 “好的。之后她就说想一个人在老楚的宿舍里待一下,我就先出去了。接过没走多久这栋楼忽然就一震,之后就开始一点一点地下沉。我一见情况不妙就赶紧往回跑,结果看到通道被垃圾给堵死了。” “那个女娃子是邵公子的朋友,交代在这里麻烦就大了,更何况女娃子还蛮漂亮的,交代在这里也很可惜。所以我就拼命去搬那些垃圾。等我搬开几块大的垃圾之后就已经看到那个女娃子失去意识了,我就连忙拉着她游了出来。还好没出什么事,上来后她咳出些水就清醒了,问题不大。” 李苏呆了一下。什么玩意?陈墨瞳差点就作死把自己给交代在这里了?不是这个八块腹肌的奇男子他和路明非的约定就已经砸了。 “辉夜姬,我怎么没有收到这些消息?”李苏轻声问。 “很抱歉,李苏先生。” 眼镜的镜腿就是个骨传导耳机,通过这副眼镜他可以随时和辉夜姬交流,此时辉夜姬正在不停地道歉:“因为这边的监控系统断电的缘故我没有这边的影像。虽然可以根据陈墨瞳身上的跟踪器确定位置,但我没法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算了,不是你的错。”李苏安慰了她一句,又看向那个奇男子:“那么她现在人呢?” “那女娃子在这个水坑边站了很久,之后就走了。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奇男子摊手,看起来有些感叹他们的擦肩而过。 “楚天骄的宿舍就在这下面吗?”李苏也走到那个水坑边,俯视水坑中不断冒起的泡泡,以及已经完全沉入水下,只能勉强透过泥水看见的屋顶。 “对,地下二层。”男人点头,忽然他反应了过来,伸手想去抓李苏的手臂:“小兄弟你想干什么?!再等一下,最多一天抽水机就可以把水抽干,你倒时候再下去也不迟啊!” “我习惯想做什么就马上去做。”抽出藏在风衣里的手电和一个小圆筒,把风衣扔到大叔的手上。 “我下去看看,帮我保管一下衣服。” “小兄弟你等等!” “不用担心。”李苏笑笑,亮了亮那个圆筒。“这个是便携型的氧气罐,我不会溺水的,你要是等不及的话就把衣服找个显眼的地方挂好,自己回去也行。” 第四十九章 猎人小屋 排干周身的水,卸走通道里的各种杂物,李苏重新走在了几十分钟前陈墨瞳刚走过的道路上。下到地下二楼,从大开的门走进去,他来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的地盘。 说熟悉,是因为他把龙2翻来覆去看过了许多次,他可以轻松在脑海中想象出那天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倾盆大雨,那天在教室默默擦黑板的楚子航,那天来接他的那个男人脸上贱贱的笑容,那天那个天神下凡的奥丁,还有那天那个男人挥舞着村雨,斩向奥丁头颅的场面。就像一场舞台剧,他坐在最好的位置,欣赏了一幕惊心动魄的表演。 但楚天骄对他而言又是陌生的,完全陌生。他没有和他说过话,没有和他见过面,甚至不知道他的声音是怎样的。eva查过,查无此人。 房间很乱,或许是因为被水流冲刷再泡透最后再排干水的缘故,所有东西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他跨过躺倒的冰箱,踩着破成碎片的写字桌,搬开堵在床旁的床头柜,来到那张已经塌了的床前。扫描过后一切都一览无余了,这张床下有一扇暗门,暗门上的锁完好无损,看来陈墨瞳并没有发现这个隐藏的房间。 算是她疏忽了。狡兔三窟,更何况顶尖的屠龙者?她一开始就不该相信楚天骄的房间会那么简单。 暗门密封得还可以,水只在地面上积了一层。不过照这水滴下来的速度,如果他晚几个小时来这里的话,这里估计也要被水泡透了。 “还好来得早,不然估计要心疼死。”李苏喃喃,漫步在这个隐藏的地下室中。水已经被他全部抽干,他在满地狼藉中缓步移动,把散落成小山的黑胶唱片叠放整齐,把摔坏的大小相机重新放回桌子上,把威士忌一瓶瓶放回酒柜里,把地上的伯莱塔零件全部拾起,坐在床边拼合成了一把完整的枪。最后他把伯莱塔放在那些相机旁边,随手抽出一只幸存的威士忌打开,小酌一口,盯着水池旁的软木板发呆。 之前他看过那个水池,水池里是胶卷的显影液,洗出的成果就一张张钉在那块软木板上。上面钉了很多张照片,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个,那个现在正住在精神病院的女人。可监控里的那个女人远没有照片里的她美,那份美被楚天骄一点一点地保存了下来,跨过漫长的时光,钉在这里的软木板上。他到来的时候软木板距水面不到一米,不需要太久,这最后的备份也会烟消云散。 “资深雪茄客,威士忌收藏家,摄影爱好者,言灵·时零的所有者……楚天骄,你到底是谁?”李苏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发呆。忽然,雪茄消失了,威士忌消失了,摄像机消失了,软木板连着上面的照片一同消失了……他一点一点地收走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收走关于楚天骄的大大小小的痕迹,只留下空空的工作台,混凝土墙面和这张舒适的大床。他拍拍床头,从床下抽出了一个铝合金箱子,箱子上是再熟悉不过的世界树徽记。这是学院的东西,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来自那个学院。可学院秘书eva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份记录。 “还是我们的师兄么?父子就读同一个学校,倒也不赖。”李苏从口袋里摸出学生卡,划过装备箱上面的卡槽。尖锐的滴滴声响起,箱子上的红灯点亮,锁扣纹丝不动。 有些犯愁地挠了挠头,又把自己的学生卡在上面刷一次,可结果还是一样,红灯亮起,蜂鸣器警报,箱子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看来是和单人绑定的啊……尽搞这些幺蛾子,送个通关大礼包就不能爽利点么?”李苏抱怨了一句,把那个箱子也扔进了金加仑。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他走到一面没有被粉刷过的混凝土墙前,驻足凝视。墙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纸片,有些事照片,有些是报纸剪贴,有些是单独打印出来的。纵横交错的、蜘蛛网一样的红线把那些纸片连接在一起,有些纸片引出三根线,也有些纸片引出一根线,但毫无例外的是每一张纸片上都有一根红线引到这堵墙的正中间。正中间没有照片也没有报纸,只有人用油性笔在那里写了个名字:“nidhogg.” “黑王尼德霍格?”李苏点点头,也把这面墙上的东西也一并带走。海量线索联系在一起确实很震撼,可这个故事里楚天骄只是一个知道得较多的人而已,没有人能保证这些线索是正确的。如果他真的知道一切的话,根本不会带自己儿子驶上那个高架路。 让他有些头疼的是最下面的一些纸片已经泡了水,油墨晕染开什么都看不清了,那些又是什么? 现在这个房间彻底空了。他就像一个搬家工人,带走了这里所有的东西,连张纸片都没有剩下。不过也没什么,这个房间之后应该没什么人会来了,来了又怎样?这里即将泡水,泡过之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不过还不是离开的时候,他还有些东西要看。 分开地面,李苏一步步走进自己开出来的深坑,他不断向下,最后来到了这栋建筑地基位置。表层土被清理,露出了地桩的断面。李苏伸手抚摸断面,闭上眼睛。 断面极其光滑,不难想象是一把何其纤薄的剑一刀斜斩。所有的地桩都被破坏了,断面都是一样的光滑。地桩被破坏不久,这栋失去支持的小楼便泡在了浑浊的泥汤里,开始下沉,直至没顶。 但这更没办法解释了,李苏的心里越来越没谱。按照路明非梦境里的样子不难推断出奥丁的目的是干掉陈墨瞳。可就算不像自己说那样深只手出来投矛,奥丁只要把刀往上抬一些就好了,陈墨瞳就会像这些柱子一样被分成两半,等他来都已经凉透了。 所以奥丁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五十章 疑问 “大叔你还在这里啊,真是谢谢了。”从泥坑里爬上来,李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苹果绿泳裤光着膀子的大叔。此时夜已经很深了,来围观的人也早已散去,只有这位八块腹肌的骚大叔还举着把伞孤零零地站在水坑旁边,等待他上岸。 “小兄弟你这话说的。”大叔嘿嘿一笑。“你要是爬上来后孤零零一个人,这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搭店的你怎么回去?现在还下这么大的雨,你连车都没法打。” “谢谢大叔。”李苏点点头。其实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只是车停得有些远,再加上抽水机的声音把车声给盖住了,估计大叔没有听到。现在这种有些小感动的情况下说出真相显然挺尴尬的,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不过小兄弟你水性还真好啊。”大叔啧啧称奇。“就算有氧气罐,一般人进这种黑不溜秋伸手不见五指的水塘子心里也得打鼓,你倒是满淡定的。”大叔扔过来了一块毛巾。“我刚刚回去拿的,擦擦头发。” “还好,其实我心里也蛮七上八下的,”李苏接过毛巾擦头发。“不过我和我的一个朋友差不多,有点面瘫,看不出来而已。” “朋友?都面瘫?该不会是你兄弟吧。”大叔打趣。 “不,我说的那个朋友就是老楚的儿子,楚子航。他是先天就是面瘫,我是后天培养的。” “这东西还能后天培养?” “累了嘛,懒得笑,也懒得哭。”李苏把毛巾扔还给大叔,又接过他递过来的雨衣穿上。“不说这些了。大叔你累了就先回去吧,我风衣里有手机,等会儿给朋友打个电话,他会来接我的。” “得,本来还想拉小兄弟一起去烧烤,不过小兄弟你这一身都是湿的也不太方便。那我先回去睡觉了,明天还得找点抽水机来把这里给抽干,有的忙了……”大叔冲他招了招手,碎碎念叨着走远了,雨水打在不停打在雨伞上,噼里啪啦的。这种大雨非常影响视线,人走不了多远就没影了,放眼所见只有细长的水帘连接天地,忽然有些理解神话传说里为什么会有卷帘大将这个职业了。 “辉夜姬,都记下来了吗?”走向车停的地方,李苏问。 “都记下来了,李苏先生。”辉夜姬回答。“我正在搜索相关资料。” “辛苦你了,小辉夜。” 拉开门坐上驾驶座,李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头疼的感觉,而且收集的情报越多这种感觉越甚。太多了,bug实在是太多了。奥丁砍断承重柱是为了什么?为了杀陈墨瞳?那为什么不直接杀她?为了破坏楚天骄留下来的这些痕迹?那么为什么偏偏选在陈墨瞳在这里的时候? 如果不杀陈墨瞳是为了还原路明非的梦境让她死在高架桥上,还原所谓的命运的话,陈墨瞳一不小心死在这里的话怎么办?谁能保证那个大叔一定会去救她?就算他去救谁能保证一定救得回来? 如果这些都是所谓命运,命运这么牛x的话那么为什么原先的绘梨衣会死?小说中路明泽最后的表现说明他不希望绘梨衣死掉,那他早该通过命运知道绘梨衣的未来,赫尔佐格跳天鹅湖出场的时候就该被酒德麻衣一枪爆头。 好吧就算放下这个疑点,那么为什么楚天骄会变成给寰亚集团开车的?原版应该是黑太子集团,没有错。那么是因为突然的剧情需要,江南生造出了一个敌人?这样吃书的话没法玩啊。 还是说这个寰亚集团也是楚子航消失导致的?但一切分歧点的开始应该是楚子航和他爹一起死在了尼伯龙根里,寰亚集团远在这之前就有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说他的声音可以启动迈巴赫,难道小魔鬼一开始就是寰亚集团的老板?那次捐款携逃也给苏恩曦筹备了金融产业的启动资金?这个解释有一定逻辑,但绕不开另外一个问题。 路明非说的是英文,“startengine”,而楚子航原本说的应该是“启动”。他对那辆迈巴赫不了解,但如果牛逼到可以不靠具体词汇而是靠声纹识别的系统的话,为什么他装成楚子航的语气就可以骗过去?这不科学,而且最后他用自己的口音说了几句,但为什么最后那句又触发了? 好吧好吧再退一步,我们假设楚子航和楚天骄都录的是中文,而路明泽录的是英文,这个语音识别系统非常古老还吃语气,那为什么他会用那种声嘶力竭的来录?每次开车扯着嗓子吼一句不尴尬么?还是说他在录音的时候酒德麻衣不小心踩到他的脚趾头了?那酒德麻衣有没有因此扣工资?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重录一次?你是迈巴赫不是奔奔啊老哥,这么简单的功能没有? 而且最早的零不可能会中文,他们在黑天鹅港必然是说俄语的,那么出生在黑天鹅港——博士说研究了零号很久,而路明泽和零一样大——至少绝大部分时间在黑天鹅港长大的路明泽应该有些俄国口音才对,路明非不应该伪装成俄语口音才能启动吗? 其他还有他是怎么高中那么厉害的?考试能考一百分是因为考的东西都会,而不是因为你是某某某所以你就能考一百分,那tm是有了机器猫的大雄。这也就意味着路明非高中时候拼命学习还很有天赋。那么为什么卡塞尔学院还会莫名其妙出现个阿巴斯?不该是进卡塞尔后楚子航的光辉事迹仍然被他给顶替吗? 他查过路明非的记录,大一大二的他仍然是个废宅,仍然喝酒度日。那么为什么原来那么优秀那么阳光那么助人为乐那么心里健康的家伙会突然和芬格尔同流合污? 李苏疲惫地闭上眼睛,把钥匙拧到底。比亚迪里顿时陷入了漆黑,和暗淡无光的周围融为一体。 他想好好休息一下。 第五十二章 返回 李苏缓缓睁开眼睛,入眼只有无尽的雨水砸在引擎盖上,像是四十日后上帝忘了关那道天上的闸门。千万滴雨水与引擎盖碰撞,声若雷鸣。李苏咂咂嘴,自己居然在这种环境下小睡了片刻,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醒了吗,李苏先生?”辉夜姬的声音从右边传来,李苏下意识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透过那副眼镜的镜片,他看到了坐在邻座上的辉夜姬。 愣了片刻,他一把摘下眼镜。拧动钥匙伸手打开室内灯,漆黑的雨夜中顿时亮起了一道明黄色的光。他重新看向副驾驶座,而副驾驶座上空空如也。再次戴上眼镜,辉夜姬又出现在了副驾驶座上。 此时的辉夜姬已经双手合十,在低头认错了:“抱歉抱歉李苏先生,我就是想试一下……” “真是个调皮的小孩子。”李苏摇头笑了笑,发动引擎。“你想试什么?” “之前无意中受到了一片论文,论述通过摄像头拍到手机用户瞳孔里的倒影,根据用户手机壳的颜色来改变主题颜色的论文。看完后我觉得这种和外界交互的方式还蛮有意思的,就通过眼镜上的摄像头来定位,把自己显示在副驾驶的相应位置上了。没想到会吓到李苏先生,非常抱歉……” “没事,下次实验前提前说一声就好了。”比亚迪驶离厂区,拐上空无一人的高速路。 “其他人呢,现在他们怎么样?”李苏问。 “琴乃小姐,绘梨衣小姐还有戈黛娃小姐还在房间里谈心,当然,我的身体也在那里。”辉夜姬停顿了一下。“至于那四个特种部队的队员,他们出去了。” “出去了?” “嗯。最开始是卡罗尔忽然想起来报纸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他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在市图书馆那个被人忘记的房间里翻出旧时代的报纸,嘲讽上面出现的那个握着玉米的男人,还有给他添上希特勒一样的小胡子和猪鼻。他说每个城市的图书馆里应该都保存着以前的旧报纸,找一找过去的新闻的话,或许可以找到楚先生的什么蛛丝马迹。” “然后他们就去市图书馆了?”李苏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那面被奥丁给破坏的镜子,脸色变了变。“那么他们遇到什么了吗?” 不明白为什么李苏的语气忽然急促起来,辉夜姬有些迷糊:“什么都没有遇到……他们现在还在那个图书馆里,而且找到了往年存放的旧报纸的地方。要说什么不对劲的话……安说最近有人也翻了一遍这些报纸的痕迹。” “哦,那个正常,告诉他们不用担心。那么他们发现什么了吗?” “有,但是也相当于没有。”辉夜姬苦笑。“那年楚天骄的失踪似乎是闹出了很大的轰动的样子,几乎…不对,所有的当地报纸都在报道。不过里面的报道除了我们早已知道的现场情况外基本上都是那些记者想象的,派不上任何用场。” “倒也是,那些记者要是知道那天在尼伯龙根里发生的事,eva没理由不知道。” “你说得对,妈妈在这之前就已经开始监视全球的网络了。”辉夜姬点了点头。 “绘梨衣情绪好一点了吗?” “按照你说的,琴乃已经去帮她买了一袋鲜奶,热好了喂她喝下。虽然现在眉头还有些皱着,但至少睡着了。” “睡吧,睡着了也好。”李苏降下车窗,把钞票和收费卡递了出去。笑着点了点头留下一句不用找了之后,他驱车离开。 “戈黛娃呢?” “她之前向我调用了一张照片,那张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站在台上致辞,背后是直达天花板的圣诞树的照片。” “那个没有问题,这在我们的契约范围之内。胶卷里的其他照片你也可以一并给她。” “还有就是……绘梨衣已经睡着了,但枕着琴乃的大腿让她暂时没有办法离开。现在戈黛娃正在和琴乃谈话,需要我帮你转述她们的谈话内容吗?”辉夜姬说。 “不用。虽然我不相信那位戈黛娃小姐,但是我相信琴乃。” “还有就是……”说到这里辉夜姬竟然罕见的停顿了一下,她清了几次嗓子,才缓缓开口:“就在刚刚,路明非被人带走了……还是该说劫走?我有点……没有办法形容,李苏先生?” “怎么回事?”李苏一惊,下意识踩下了刹车。瀑布般的暴雨让高速路面上积了一层极薄的积水,虽然水不断从道路两边流走但新的水以几乎同样的速度在补充。纵使这辆比亚迪的制动系统再优秀,也无法解决失去了摩擦力的问题。比亚迪在宽阔的公路上旋转了几圈才停下,横在了道路中间。李苏猛地扭头看向辉夜姬的方向,大声喝问:“怎么回事?!谁动的手?酒德麻衣么?!还是苏恩曦?!” “不……不是,李苏先生你误会了。”辉夜姬连连摆手。“劫走他的是……他以前的同学,苏晓樯,柳淼淼,还有陈雯雯。” 李苏和辉夜姬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片刻,苦笑着摇头。“那群小屁孩胆子还真大。” “听起来李苏先生和她们很熟的样子。” “我算是熟悉她们的一些方面吧。”重新发动汽车,李苏把方向盘打到底,比亚迪以远小于一般车的转弯半径旋转了九十度。 “不过李苏先生说她们是小屁孩就不太准确了。”辉夜姬纠正。“先不说都是成年人,苏晓樯现在已经掌管了她家全部的家业,可以算得上是这个市里的一方巨头哦。” “一方巨头么?那么我们的巨头小姐带着两个前情敌去找路明非有什么事?” “她们去酒吧了。” “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地调查,他倒好,带着妹子去酒吧。”李苏把雨刷调到最大。“带我去见识一下吧,辉夜姬。让我看看喝酒的路明非是什么样子的,还像以前一样烂醉在床上么?” 第五十三章 酒吧 电梯门刚打开,服务生连忙走上前来一个深鞠躬,神色沉恳:“抱歉先生,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位置了。” 李苏没有和他争辩,取出那张邵公子留给他的铂金名片递了过去。看到那张名片服务生脸色剧变,再一次深鞠躬后拿着名片匆匆离开了。半分钟后,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陪笑着走了过来:“先生你好,我是今天的当班经理。没有想到邵公子的朋友会突然来拜访,失敬,失敬。” “我一个人,麻烦帮我找一张靠窗的桌子。”李苏接过他递回来的名片,放回口袋里。 “请您稍等,马上就好。”经理深鞠躬后就下去安排了。几分钟后,服务生便把他引到了一张空桌旁,毕恭毕敬地把酒单递了过来。 “一杯辛德瑞拉,一杯牛奶。其他的东西都不需要,去忙你自己的吧。”把酒单推了回去,李苏双手抱胸靠在柔软的靠背上,闭目假寐。服务生也很有眼色,接过酒单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他前脚转身离开,后脚李苏就睁开了眼睛,他愣愣地看着前方,像是在发呆,但不远处地那张桌子尽入眼底。 那是一张吵闹的桌子,桌边的四个人根本没有想隐藏,坐在这里的即使是个普通人也能听到她们的谈话。他没有见过这三个在路明非高中时代艳冠群芳的美少女,但看着她们或胆怯或骄横的样子倒是也不难分辨。 虽然都穿着校服,但那个声调最高的女孩应该就是苏晓樯,顾盼生辉眉眼飞扬,像是丛林里最骄傲的那只孔雀,而那个文文静静腰背挺拔的应该是柳淼淼,虽然也很漂亮,但气势明显矮了苏晓樯一截。而那个最安静,或者说最胆怯的应该就是陈雯雯了,若没有苏晓樯催促,她只会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上一口,然后久久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路明非发呆。 “先生,您点的饮品。”服务生把牛奶和鸡尾酒放在他面前,鞠躬后离开。 李苏端起鸡尾酒喝上一口,看也不看就把牛奶放在旁边的座位前,继续望着远处的那张桌子发呆,偷听他们家长里短的聊天,毫无偷听者的自觉。 忽然有只小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挡住了他大半部分的视野。微微偏头,他看向遮住他视线的辉夜姬。看到他目光移过来,辉夜姬笑得有些无奈:“李苏先生,虽然阿杜卡拉所长给我增设了品尝味道的机关,但是我的身体现在不在这里啊。” “倒是,我给忘记了。”李苏也笑了笑。 “不过不知道现在来这里的话来不来得及……”辉夜姬喃喃,小眼睛不断瞟向那杯牛奶。 “这么想喝?” “很想。”辉夜姬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我在飞机上已经尝过了啤酒、可乐、薯条、汉堡,之前在酒店里也吃过了米饭、鱼香肉丝……不过还没有喝过牛奶!这个世界上好吃的好多好多!我好想全部吃一遍!” “没想到还是个小吃货。”李苏忍不住笑出声。之前在瓦尔基丽上的时候辉夜姬就消失了一段时间,他还以为是阿杜卡拉把她叫走了还需要调整些什么,现在看来应该是去偷他们的零食和饮料了。真是个调皮的小家伙,这些东西学的还真快。 “因为确实很好吃嘛……”从吃货状态下回神地辉夜姬涨红了脸,用蚊呐般的声音解释:“虽然所长先生很久以前就着手开发味觉系统了,但直到现在才正式完成,确保了我尝到的味道和人类一模一样……一直有看到你们吃东西,我其实也很想吃来着……” “我知道了,等会我给你带回去。”虽然已经不像一开始时那样欢乐了,但李苏脸上仍然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好好地犒劳一下一直陪着我们的小可爱。” “耶!李苏先生最好了!”坐在旁边地辉夜姬小老虎一样扑了过来,在李苏脸颊上亲了一口。只是执行这个动作的是虚拟空间的一串数据,他除了能借着窗子的反光看到辉夜姬的动作之外,脸颊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远处的三个女孩聊的正酣,而路明非一直在看着窗外厚重的积雨云。享受着众星捧月待遇的路明非忽然起身,拍拍身边苏晓樯的肩膀后离开了座位。他穿过舞池,消失在酒吧另一边的出口。 “需要我跟踪吗?”辉夜姬问。 “跟踪,让道路的监控全部派上用场。”李苏敲了敲桌面。“记下他去哪里了,和谁接触过,之后让萨沙他们去调查一下。” “明白。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需要我先把车热好吗?” “别那么急,辉夜姬,我想稍微休息一下。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地方需要去了。稍微养精蓄锐一下吧,为了不久之后的决战。” “我知道了。”辉夜姬点点头。 辉夜姬不再说话,李苏也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发呆。他身边几米外就是喧哗热闹的舞池,可喧哗像是被一堵透明的墙挡在了外面,让他丝毫不受影响。他的呼吸渐渐放缓,心率也缓缓下降,就像他和辉夜姬说的那样,他在为和奥丁的对决做好一切准备。 “李苏先生,李苏先生。”辉夜姬忽然说。 “又怎么了?”李苏睁开眼睛。 “陈墨瞳小姐来这里了!医院通知了他们路明非被劫走的事,她现在正在电梯里!” “她也来了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李苏端正了一下坐姿,又抿了一口鸡尾酒,看向舞池唯一的出口。 “合适的话,就和她谈谈吧。” 第五十四章 谈话 李苏慢慢地品着那一杯鸡尾酒,目光一直放在酒吧入口的地方。三分钟之后,一个熟悉的女孩出现在了那里。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找着了坐在窗边那桌争辩的三个女孩,她们实在是太显眼了。即使是酒吧也少有人会如此肆无忌惮,她们的声音加起来远远盖过其他人。 她很轻松地就能够将她们的谈话收入耳中,她也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比如她们带路明非来这里,之后路明非却一个人离开了,比如和她印象里的败犬路明非不一样,这三个女孩眼里地路明非简直耀眼得像是天上的太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侧写,她能轻易地分辨出这三个女孩有没有在撒谎。那么是怎么回事?被雨水打湿的双脚传来一阵阵的凉意,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罕见的,被人们称为小巫女的她也恍惚了,她第一次产生了对未知的担忧。 大脑纷扰得接近空白,可双眼仍然缓慢地扫视着整个酒吧。情报是取胜的关键,第一时间获取情报是最重要的事。这是她在卡塞尔学院学到的,也是在那个地方她养成了进屋后第一时间环视全屋一周的习惯。 没想到在金色鸢尾花学院修行了这么久,她却还保留着这么不淑女的行为模式,真是不知道该从那里开始吐槽。或许就像苏茜说的那样吧,有些东西是已经刻在你的骨子里了的,就算想摆脱,也摆脱不掉。 视线不断移动,扫过舞池,穿过舞池看清舞池后的一桌桌客人。忽然,她看到其中的一位客人举起了手中色彩艳丽的鸡尾酒,像是在举杯致意,而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那张脸她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是李苏!!! 认出那个人的第一时间她就想转身夺门而逃。那家伙的事迹她听说过。连续两年的超高学分,连续三次参加屠龙任务且都身居要职。特别是东京的那一次,据芬格尔说他虽然一直都行踪不明,可总是按时出现在了应该的地方,甚至还和琴乃一起阻拦下了成为白王的赫尔佐格片刻。甚至在那之后他就修满学分提前毕业了,直接成为了执行部的巡回专员。 能有这种身手,甚至这种级别的情报手段,还有这种火箭般的职务晋升。全部综合下来看,他极有可能背后是学院,而他是学院的斩首人。学院的斩首人现在就和她在同一个酒吧里,还遥遥地举杯向她致意!! 怎么想这都是一个陷阱!上当了!难不成路明非被关在医院里的时候已经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联系上学院投降了?之后在这个地方设了个陷阱抓她? 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她自己倒还好,听说凯撒已经是校董会中加图索家的代表了,怎么说也应该有个解释的机会,凯撒也会相信她,只要解释清楚问题到也不大。 可芬格尔就惨了,三人小队里现在就他无依无靠的,之后的悲惨生活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刚转身半秒钟,她就缓缓地转了回来。李苏在向她举杯致意而非一挥手说“目标出现”,之后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都扒下西装长裙朝她虎扑过来。这怎么说都更像是一个友好的邀请而非圈套,而且假设真的是由学院的斩首人设下的陷阱的话,立马回头也不意味着百分百安全。高张力电网,weemat……学院的手段太多了。 “路明非怎么跟你们说的?”大马金刀地在李苏对面坐下,陈墨瞳尽量让自己显得语气平淡些,直接把问题劈头盖脸地甩了过来。先问问题意味着掌握了主动权,合适的问题也可以干扰对方的判断。 “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还没有和他见面。”李苏放下高脚杯。 还没见面?那么就是路明非没有背叛她们?他是跟踪路明非来到这里的?要想办法通知路明非才行……他的那三个女同学可以信任吗? “学院想抓他回去做什么?”陈墨瞳又问。 这是个明知故问的问题,真正重要的是对方的回答。先确认对方的情报范围再制定对策,可以避免说漏嘴的情况发生。 “我不知道,我不是学院的人。”李苏非常坦白。 “不是学院的人?” “不如说,我和你们有一样,也在被学院追捕。衣服都淋湿了,应该很冷吧。要喝些什么?我请客。”李苏打了个响指。 “热牛奶就可以了。”陈墨瞳摇了摇头,端起桌面上还温热着的牛奶,一饮而尽。微热的牛奶下肚,小腹传来一阵阵的暖意。和酒精近似于欺骗形成的温暖不同,这股暖意悄无声息地沿着四肢百骸流转,让人安心。 不过为什么牛奶的温度这么恰到好处?从口感判断这杯牛奶应该是完全煮开后再放凉的。可是多放一会儿温度会更低,喝起来不会这么舒适,少放一会儿就会有些烫嘴,没法端起就喝。 以fox里偏低的气温,牛奶的温度错过那个点也就半分钟不到的事。 还是说……李苏不仅知道了她会来这里,甚至能够精准地预测她到来的时间点?如果是真的话……能够准确把握她行走的速度,电梯到达的时间,甚至连她到达顶层后停顿了十几秒寻找入口都猜到了?这是何其敏锐的判断力啊……陈墨瞳在心里感叹。 “啊啊啊啊!我的牛奶要被喝掉了!!” 陈墨瞳举杯的瞬间,女孩惊恐万状的尖叫让李苏心里一颤,与此同时辉夜姬也已经扑向方桌对面,想把自己的牛奶抢回来。只可惜她的手穿透了陈墨瞳也穿透了那个玻璃杯,她什么都没有摸到,陈墨瞳一仰头,牛奶被喝得一干二净。 “我的牛奶……”牛奶挽救行动失败,辉夜姬整个人都无力地趴在了方桌上。从李苏的视角看这一幕有些惊悚,他和陈墨瞳一人坐一边,中间的桌子上趴着一个小女孩,一动不动像是昏迷了,怎么看怎么像是人贩子在交易。 “我等会再给你买……”李苏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打。他正在用眼镜虚拟出来的键盘打字,试图安抚躺在他们中间的辉夜姬。 “可是新买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杯了……” “这个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我等下给你买两杯可以吗?” “唔……” —————————————————— 丽晶酒店的客房内,刚刚睡醒的绘梨衣揉了揉眼睛,大脑还有些混乱。忽然,坐在一旁充电的辉夜姬睁开眼睛跳下椅子,跑过来抓着绘梨衣的手不断摇动:“绘梨衣姐姐!我们一定要把路明非哥哥从那个恶毒的女人那里抢过来!一定!” 第五十五章 深夜 “谢谢你的热牛奶。”放下玻璃杯,陈墨瞳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外套的衣摆,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些,重新在沙发上坐正了。 她最喜欢的那套深紫色的小套裙早已经湿透,现在应该还在路明非婶婶家的洗衣机里打转着,现在身上穿的只有随便从衣柜里抓出来的衣服。穿上去倒是很舒服但怎么看怎么居家,不过和一身执行部黑风衣的李苏坐在一起总莫名矮了一截。 不过还好,她从来也不是那种要靠衣服来撑场子的人。深吸一口气,陈墨瞳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也被通缉?是为什么?难道你和校长的遇害有关?” “想什么呢。”李苏晃了晃手里的鸡尾酒。“我被通缉的原因和你们一样。我也是潜逃出来寻找楚子航的。” “是吗?路明非什么时候跟你说楚子航的事的?”陈墨瞳不置可否。 现在她完全处于对手的客场,李苏应该没有撒谎的必要。 虽然她脸上面无表情,甚至仍在心里告诫自己对方的话不一定可信,可她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他不是学院的人,也不是这次事件中最可怖的幕后黑手,甚至还是她们的伙伴。对于腹背受敌的她们而言,这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他没有跟我说过。我和他一样,我还记得楚子航的事情。”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记得他跟刚刚吃完饭的路明非谈心,而不是什么路明非上了阿卜杜拉·阿巴斯的车。” 他边说边凝视着高脚杯里缤纷的酒液,像是在透过灯光欣赏那五彩斑斓的质感。忽然他移开视线,看向坐在对面的陈墨瞳,深棕色的瞳孔藏在了层次分明的液体后面。 “我记得他驾驶着检修车冲向芬里厄,芬里厄假死,他赌命杀掉了耶梦加得,而不是什么阿卜杜拉·阿巴斯在海拉成形前刺出了关键的一刀。” “我还记得他想开解路明非的心结,最后路明非失败了。他沉默了会儿,答应路明非如果你结婚的时候路明非要去打断婚车的车轴来抢亲,他也会帮忙。”说到这里李苏轻轻笑出声。 陈墨瞳有些恍惚,她在借着李苏的描述收集那个叫做楚子航的人的碎片。迷雾一点点散去,她感觉自己能像是看到那个什么都不说但什么都收进眼里,不善言辞却又婆婆妈妈的,那个叫做楚子航的人。 可散去的雾终究是太少了,十不足一。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在骗我?” 虽然还有些嘴硬,但陈墨瞳心里已经隐约相信了李苏的话。她还记得路明非在路上的时候跟她说过,那个叫做楚子航的男孩用一个海螺作为镇纸。说着说着路明非还感叹说不定师兄只是闷骚不是不说话,只是话都说给那个海螺听了。要是把那个海螺给翻过来,保不准还能听到他各种各样的婆婆妈妈。 路明非在吐槽他记忆里的楚子航,可陈墨瞳隐约觉得这一点他也很相似。其实不只是路明非,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吧?谈心这种私密的事情谁会想告诉其他人?打爆车轴这种事情怎么告诉给当事人呢?难道要路明非笑嘻嘻地跟她说师姐我其实一直准备在你的婚礼上打爆车轴来着,希望你不要介意? 其实她也是这样的啊,她也有些这样那样的事情,这些事情她并不想说给其他人听。 那么……陈墨瞳回过神来,看着说完那段话后就没有再开口的李苏。他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杯鸡尾酒,像是要喝到天荒地老。他没有再看着陈墨瞳,而是盯着外面的暴风雨出神。 李苏,你又在心里藏了些什么呢? “说到底这些都只是你的记忆一样,现在楚子航只活在你和路明非的记忆里。”陈墨瞳耸肩。“想要我相信也很简单的,证据呢?那个叫做楚子航的人存在的证据。头发、指纹、照片、用过的东西……什么都行。” “要有这些东西还会这么麻烦吗?”李苏移回视线。 就在这时,路明非穿过酒吧的舞池回来了。他还穿着那身仕兰中学的校服,只是几处不正常的褶皱说明这身衣服才穿上不久。 李苏和陈墨瞳都不说话了,李苏继续啜饮着那杯辛德瑞拉,陈墨瞳则闭上眼睛双手抱胸,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她偶尔扫一眼李苏放在桌上的镜子,镜子里是四个穿着校服大声说笑的孩子。 过了不久,陈墨瞳招了招手。不用发出任何声音,随时准备服务的侍应生已经快步赶了过来。陈墨瞳没有说话,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李苏,准确地说是指了指他手上的酒杯。不需要言语交流,他已经明白了陈墨瞳的意思,向这个女孩深鞠躬后,他快步离去。 没过多久一杯一模一样的辛德瑞拉被端了上来。端起高脚杯喝上一口,陈墨瞳脸一绿,差点把嘴里的酒吐了出去,不过良好的教养发挥了作用,她还是把嘴里的酒吞了下去。抬起头她惊异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李苏,不过李苏并没有什么反应,安静得像是老僧入定。 他们没再点任何东西,而各式各样的酒被不断送往路明非所在的那张桌子。四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少年少女举杯狂饮,其中三个已经面色潮红,显然是喝高了,或者说她们早就喝高了。几分钟前,她们正在大耍酒疯,旁若无人。 见到喝得差不多了,面色如常的路明非提议今晚就先回去吧,三个女孩都为他马首是瞻,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之后酒吧里最吵闹的客人终于回去了,不论是服务生还是客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酒?”待到路明非他们离开,陈墨瞳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她已经灌了几天的啤酒了,酒精的那种味道她不会忘记,可这杯辛德瑞拉入口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像是一杯简单的果汁。 “辛德瑞拉本来就是无酒精饮料。”李苏放下喝干的酒杯。“办事的时候不喝酒,这是我的习惯。” “知道了。”陈墨瞳点点头,起身离开,走得很干脆。该说的事情早已经说完了,她现在并不想和李苏告个别什么的,相信李苏也不想。 李苏真的什么都没有说。他默默地看着消失在舞池那边的陈墨瞳,静坐了几分钟,之后他叫来了服务员,把几张钞票放在了桌上。 “两杯热牛奶,带走。” 第五十六章 李苏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出神。几分钟后他翻身下床,拉开了套间的窗帘。 酒店优秀的隔音系统让房间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可窗外仍然是倾盆暴雨。手机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但窗外的天空漆黑得像是深夜。 “你醒了?早安。”李苏站在窗前望着漫无止境的暴雨,身后传来了作战服拉链缓缓的声音,还有琴乃的问候 “早安。”李苏轻轻应了一声。“本来我还有些喜欢下雨天的,但现在我只想去夏威夷度个长假,好好享受一下赤道正午的阳光啊。一直在这个下雨的地方呆着,都感觉自己要发霉了。” “确实呢,昨晚我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枪管上居然能摸到水珠。”琴乃把头发盘在脑后,用一根发簪固定住。“等我们找到那个叫做楚子航的人,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听起来不错。” “衣服已经烘干了,给你。” “嗯。” 服务生直接把早餐送到了房间里。洗漱完毕,梳洗整齐,李苏一边吃着送来的三明治,一边检查辉夜姬推送到平板上的信息。不得不说虽然外貌上幼稚了一些,但辉夜姬收集信息的能力丝毫不弱于eva。从市内论坛上有人匿名发布的“惊天爆料”,到国家气候中心对于积雨云异常汇聚的研究讨论都被汇集到了这个小小的平板上。 他仅仅只需要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吃三明治喝咖啡,就能对这次异状的情报了如指掌。虽然少不了eva的帮助,可他已经获得了接近卡塞尔学院情报中心级别的待遇。 只是这个效率……李苏苦笑着扶了扶眼镜。“辉夜姬?” “我在,李苏先生。” “现在有空吗?” “有空,我点的麻婆豆腐盖浇饭还没有送过来。” “早上就吃盖浇饭?” “不可以吗?因为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你喜欢就好了。跟你说个事,辉夜姬。你看不看得到我平板上的内容?” “可以看到,李苏先生。” “这个情报……你觉得是真的吗?” “唔,上面写的是……‘这种不正常的暴雨是因为老天爷生气了!有人做坏事惹怒了老天爷所以才会这样!这会是一场浩劫!若想躲过这场劫难,只需打410到银行账户xxxxxxxxxxxxxxxxxxx,我只是一个不留名的活**。我不知道什么叫做ps3,我也不知道什么是gtav。’嗯……” 这个问题看起来像是把辉夜姬给难住了,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应该是……假的吧?” “不是应该,这肯定是假的。”李苏扶额。 “为什么呢?” “为什么……”李苏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事情还蛮难一次性说清楚的。他索性换了一个角度:“就算不说内容……辉夜姬你思考一下,龙族的大事件会在这种都市论坛里面找到吗?” “可是当初楚子航也是在一个论坛里找到去尼伯龙根的方法的……”辉夜姬委屈地说。 或许是因为主机一直在金加仑里的缘故,辉夜姬也没有忘记楚子航的存在。当初关于楚子航到底存不存在辉夜姬还和eva一起争论了很久,可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eva坚持认为是李苏改写了辉夜姬的记忆,好让她辉夜姬能够跟他一起去寻找楚子航。可即使辉夜姬放开防护让eva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她也没有发现什么发现什么马脚,最后只好作罢让辉夜姬跟着一起出发了。 “你说的倒也对……”李苏忽然感觉有些头疼。也不知道那个链接是夏弥还是酒德麻衣写的,或者根本是芬格尔发现后自己一面去刷卡,一面留了个马脚给楚子航好让他发现。 不过谁能保证那个家伙接下来会不会再来这一出呢?真是头疼啊…… “总之,像这种提到ps3等等游戏机,提到gta这些游戏的肯定是假的,之后可以不用给我看了。” 虽然这么少的关键词不能滤掉太多的垃圾信息,不过能省点脑子就省一点吧…… “我知道了。”辉夜姬说。“已经删去了1009条情报。” “这么多的吗?”李苏咂舌。“辉夜姬你收集了多少条情报?” “总共是13258条。” “呃……辉夜姬啊,”李苏再次扶额。“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你可以学着点区分什么是有用情报了。这么大的情报量我一个人是看不完的。” “我知道了……没有帮上忙很抱歉……”辉夜姬的声音有些落寞。和李苏一起出门到现在,她所做过的事情换几台笔记本电脑加个聊天软件同样能做,好不容易李苏需要她收集文件的长处时却又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岔子,也没帮上什么忙。 “没事,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分辨出辉夜姬语气的变化,李苏也不好再继续批评下去。况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鼓励比批评更有效。 “现在的情报能搜集到的也差不多搜集到了。现在正好不急,辉夜姬就来试一下怎么分辨情报吧。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问琴乃、问绘梨衣……问谁都可以。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就从现在开始学起吧。” “我知道了。啊,我的早餐来了。” “那么就别想这件事了,先好好吃饭。”李苏笑着说。“先吃饭,什么都别想。好好吃饱饭,再去忙别的。”笑着说完,他断开了和辉夜姬的通信。 “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放下喝干的咖啡杯,琴乃问。 “最后决战的时间应该是明天。” “明天?” “明天。明天芬格尔和陈墨瞳就会带着路明非离开。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走10号高速公路。而大雨会连接现实和尼伯龙根,他们会被拖进尼伯龙根,陈墨瞳会死。”李苏平静地诉说着本该出现的未来。“所以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让明天的自己可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 “我知道了。” “既然没什么事做……不如去逛街?”突然的,这个无厘头的想法蹦进了李苏的脑海里,他扫了一眼自己打开的装备箱,轻声感叹。“一直在做任务,一直都是执行部的各种套装,都有点麻木了。一起去选几件新衣服吧,我们很快就要摆脱这个天天下雨的鬼地方,离开的时候该穿得漂亮些。” “好啊,我也很久没有去逛街了。”琴乃点点头。 “抱歉啊。”李苏歉笑着看着琴乃,“一直让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的,连个假期都没有。” “说什么抱歉呢?这些都是我自己选的啊。” 第五十七章 深夜 “尼伯龙根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10号高架桥。” ——路明非 骑着突突突的小三轮来到寰亚集团的工厂,路明非进入了梦境里到访过的,楚天骄的小屋。和记忆里的一样,他在办公室里找到了小屋的钥匙,在那张单人床下找到了暗门,顺着暗门下的钢管滑下,他进入了楚天骄隐藏得很好的这个小屋。 可当他打开那张双人床下的暗格时,他沉默了。通过暗格的大小,他可以确认这下面放的绝对是楚天骄的武器箱,可问题是现在暗格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重新审视这个房间,他又发现了不少之前被他忽略的东西。这个房间并非被水给泡毁了,即使泡透的水会把墙上的纸片给溶解干净,但那些红线是不会融化的。除此之外,本该堆在角落的黑胶唱片、古巴雪茄,陈年威士忌还有大大小小的相机……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陈墨瞳之后有人来过了这里。不过那个人也真够缺德的,居然把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带走了,从纸片到武器箱,就连一枚子弹都没有给他剩下。 哦,不太准确。那个人留下了那张泡过水骚气逼人的羊毛垫子,还有楚天骄房间角落里的两个哑铃,让他有机会抡着哑铃和死侍来一次近身搏斗。 还是蛮贴心的…… 坐在那张透着膻味的羊毛垫子上,路明非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的迷茫。尼伯龙根也为他沉默,沉默是今晚的10号高架桥。 ——————————————— “嗯……我承认,我输了。”和琴乃对视了两秒,李苏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琴乃穿的不是别的,就是他几分钟搭配出来的衣服。为了能够表现出琴乃的美,他付出的努力堪称殚精竭虑。在辉夜姬的帮助下,他也查到了不少关于颜色的资料。例如淡粉色会传递一种甜美的感觉,明黄色会让人眼前一亮,澄澈的蓝色则会构成强烈的对比,会让其他部分的颜色更加显眼……等等等等,这些资料他看了不少。 可一到用起来的时候……米黄色的高领毛衣,蓝色的外套,白色的长裤,淡粉色的运动鞋,还有淡粉色的手包……好吧,穿上后倒也不是不能看,可那是因为靠着琴乃傲人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才撑起了这套衣服的场面,要是换个一般点的人来穿的话…… “我认输,这种事情不适合我。”李苏举手投降。 “有进步了不是吗?”虽然穿着一身挫到爆的衣服,可琴乃居然笑嘻嘻的:“你第一套衣服还是一身黑嘞,至少这次会用颜色了。有进步,有进步!” “在你眼里我是五岁的小孩子呢,还是正在用鼻子画画的大象?”李苏苦笑。“为什么起步的水准线这么低啊……” “因为你本来就是这个水平啊。”琴乃的声音柔软好听,可说话内容却锋利得像是锉骨钢刀,锋利得一刀便让李苏心头开始滴血。 “好了好了别沮丧了。”琴乃笑着把那件蓝色的外套脱下,交到一旁的服务员的手里:“等我五分钟吧。” “好的。”垂头丧气的李苏坐到店里的长椅上,叹了口气。长椅上不只有他一人,旁边早已坐了三四个男人,看起来最小大概十八最大四十出头,显然都是来陪女朋友或是妻子逛街的。 早在李苏兴冲冲地扬言“我要配出一身好看的衣服”的时候,他们脸上就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地嘲笑。现在李苏如他们所愿失败了,他们的笑容反而变得包容和安慰了,还有几分苦涩。 看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过是早晚的差别罢了。 “怎么样?” 准准的五分钟,琴乃一步步从衣架后走了出来。长椅上的男人都下意识看了过去,之后眼睛里都多了几分光彩。 李苏选的几件衣服她全部都舍弃了。她重新选择了简单干净的明黄色无袖上衣,奶白色的半身裙,还有简单的白色系带凉鞋。原本混乱惹眼的颜色都被去掉了,于是女孩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她柔柔地笑着,笑容无暇如玉。 “我们不是要去阳光灿烂的夏威夷么?我选择的颜色都很淡,而且这身衣服很适合去海滩。”琴乃走到镜子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转了个圈,裙下的小腿笔直纤细。她又走到李苏面前,笑眯眯地俯身:“怎么样?” “很好看。”李苏点点头。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几秒钟,忽然恨不能熟读四书五经遍览天下群书。该说什么?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太老套了吧,而且总觉得又哪里不对?如出水芙蓉?怎么感觉更老了……小妹妹长得不错啊等下等下画风有点不对! “很好看。”他最后只好重复了一遍,又点点头。 “你傻了呀。”琴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牵起他的手,拉着他从座位上站起。“虽然你选的衣服我还是只能心领了,不过我也来给你选一身吧。我选一身比较搭的,我们穿着一起去夏威夷。” “嗯。”李苏点点头,顺从地跟着她走向男士服装区。 “那我先把衣服换回来,你在这里……”琴乃边走向换衣间边说。忽然李苏的手机响了。他没有取出手机而是敲了敲镜框,辉夜姬被直接投影到了他的身边,匆匆赶来的辉夜姬神色焦急:“李苏先生!路明非偷偷出院了!” “怎么回事?他现在在哪里?”李苏停下了脚步。 “他离院后先是去了寰亚集团,现在正在回婶婶家!他乘着之前安去问过的那个老人的三轮车。” “他去和陈墨瞳她们会合?” “不,陈墨瞳去看望了,芬格尔我不知道在哪里!” “我知道了,给我们导航!让所有人都准备好,准备出发!”李苏说完截断了通讯。 “直接去结账吧,琴乃,等会去车上换衣服。”李苏牵着琴乃的手,走向空无一人的收银台。 ———————————————— “回来了?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是偷东西的贼!” 拿着笤帚的婶婶心惊胆战地推开房门,却看见路明非正在之前他学姐收好的大包小包里翻翻找找。松了口气,婶婶张嘴又开始训斥:“咋淋得这么湿?你那什么卡塞尔学院不是牛的很吗?连把伞都没有!真是越活越倒转了,也不知道找人借把伞,这么大的雨就这么铁着头回来!” “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路明非低着头说。 “走什么!吃完饺子再走!你那个芬师兄出去买醋去了,我至少也给了他把伞!你赶快去冲个热水澡,也来包饺子!再大的事不能明天办?” “抱歉,婶婶,我真的有事。”把什么东西揣进包里,路明非重新拉开房间窗户。“我有点小事情得瞒着芬师兄,请婶婶别告诉他我回来了。” “别告诉他你回来了?”看着一条腿跨过窗户的路明非,婶婶愣了一下。“你这是……”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和婶婶道歉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路明非望着窗外的风雨,窗外电闪雷鸣。“那次的事情我很抱歉,真的不是我故意让他们来气婶婶的。还有明泽能考上奥斯丁大学很厉害,真的很厉害。比我靠近卡塞尔学院厉害多了。其实我是凭狗屎运进去的,一直都没什么本事。”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赶快回来!这么高栽下去怎么办!”婶婶急了。“那事情我也没放在心上!真心的!你赶快进来!” “婶婶再见。”路明非松手,落入窗外无边的风雨。 第五十八章 前进 “现在情况怎么样?” 琴乃换上贴身的作战服,从比亚迪的后座爬到前座。系好安全带后她又向后一勾手,把身形修长的希尔文拉到前排放好。 希尔文,在北欧神话里是妖精打造的绝世长弓,作为四神器中的一件保护着生灵免受巨人族的荼毒。不过此北欧神话非彼北欧神话,这把所谓的妖精之弓只是日系游戏《北欧女神》里杜撰的,准确来说应该算是二设一样的存在。 钻研北欧神话致力还原历史的教授们当然对这些后人的脑洞产物嗤之以鼻,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如果当初记载北欧神话的家伙没有往里面夹带这么多私货的话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最关键的是因为间隔时间太久的缘故,现代人的脑回路和那个放飞自我的家伙差距大得有些离谱了。他们有时候研究一个课题几个月乃至数年之后才发现这件事儿完全是那家伙捏造的,于是数年的心血就这样打了水漂,甚至有人还因此误了毕业论文,被迫留级一年。 作为教授们唯一认可的正统龙族史书,北欧神话当然是所有和历史有关的院系甚至无关院系都要了解的一个东西。炼金化学的学生门当然可以看完后笑笑就忘,然后在隔热垫找不着时拿这本厚书镇镇场子。不过历史系的学生就惨了,即使他们熬出头熬成教授,这本噩梦一样的书以及里面大量的恶趣味玩笑还是会伴着他们的整个学习生涯。 所以学生们往往可以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听到图书馆方向传来的学生乃至教授的怒吼。不少历史系的学生都试过在浩如烟海的典籍里寻找,想找出那个混蛋的墓穴位置,然后把他给挖出来暴尸荒野,以解心头之恨。不过到现在他们也没听说有谁成功了。 不过除开历史系之外,其他院系的学生对此倒是蛮看得开的。威名赫赫众人信服的昂热校长曾经在一次公开课中说过“所谓历史的结局,就是一个人死了而已”,对此所有学生都表示同意。死个人有什么意思?相比“罗密欧和朱丽叶都死了”而言,他们更想看到在这之前她们缠绵的爱情,相比“阿提拉被霍诺利亚削弱后被伊笛可杀死”,他们更想还原出那种遗失在历史里的炼金药物,不过新闻部应该更想挖挖霍诺利亚和和阿提拉这对疑似姐弟恋之间的绯闻。 至于长时间与世隔绝休息时基本在打游戏的装备部人员们,他们在这方面就更开放了。 什么?你跟我说北欧神话?单调的兽皮鼓敲出的东西哪里有《北欧女神》里细腻哀婉的bgm好听?壁画上二维还看不清脸的男神女神哪里有蕾娜斯·瓦尔基丽好舔不对好看?诸神间你杀了我我又杀了他这种单调得连他们牙都掉光了的老母亲都觉得老土的故事哪里有《北欧女神》里一个个悲伤的情节动人? “要《北欧女神》,不要北欧神话!”一度是他们的口号,把专员们的装备按照《北欧女神》里装备的外形来打造当初也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不过偶尔这些东西还是帮了忙的,一次专员处理死侍时不小心被路人给拍下来了,传到网上的图片和视频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大家都说哇这些人cos得好用心诶!你看那个血飙出来好像真的一样诶!哇打斗好好看是在哪里学到的! 因为是活捉而不是歼灭,所以当专员用力量手镯外形的手铐把目标拷上带走时,人们并没有惊恐于未知黑衣人当街抓人,而是纷纷吐槽“力量手镯?给对面加buff吗”“原来是搞笑剧啊”“给对方带上力量手镯真没问题吗”,气氛热烈。 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卡塞尔学院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不同的疯子自得其乐互不干扰,保持着诡异的和谐。执行部的专员们也不介意自己领到的装备有什么奇怪的外形或者是奇怪的名字,能用好用就行。 过去还有因为某偏执狂部员打造的神圣战衣居然能抵挡住数发7.62子弹的直射,即使这件防弹衣外形骚包如行走的桑巴舞女郎也成为了专员间的抢手货的案例。 至于妖精之弓希尔文,虽然《北欧女神》里并未出现这把守护妖精之国的神器,不过装备部还是用最大的诚意来打造了她。犊牛式结构,全枪长度却不短于传统狙击步枪。极长的枪管带来了让子弹能够加速到极限,足足3公分的口径让更复杂的结构可以在子弹上实现。这把枪可以发射机炮的炮弹,尾翼稳定榴弹,甚至是……一些更加隐秘的东西。 “还在控制之中。”李苏扶了扶眼镜,把一样东西划到旁边。琴乃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取出手机,屏幕上是辉夜姬整理好的资料。 “路明非已经拿了一些装备,正在往高架路上赶。”她一边翻阅,一边听李苏说接下来的重点:“好在他的载具还是那个无级变速的小三轮,我们应该不会差太远。” “其他的呢?” “我让辉夜姬留意路明非身上的跟踪器消失的位置,重点标出,然后在往回推五十米的地方让萨沙他们待命。” “待命?” “告诉他们。一旦从入口出来的不是我们,就把所有的火力倾泻过去。反正这个天气高速路上也不会有人,不怕伤及无辜。” “绘梨衣呢?”琴乃问出了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喝了牛奶又吃了点东西,睡着了。就让她在酒店里好好睡一觉吧。”雨刷疯狂摆动,比亚迪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驰。“戈黛娃和萨沙他们在一起,辉夜姬也是,没有时间会合了,我们要先赶过去。” “希望能赶得及啊。已路明非现在的装备,他去那里就是送死。”琴乃轻声说。 “我倒是不担心他会死,不过我担心其他事情……”李苏缓缓地说。 希望……他埋下的那颗种子能起到作用。 第五十九章 高架桥 沙漠之鹰连续轰鸣,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命中了一名死侍的眼眶,大脑被搅碎的死侍纷纷倒下,潮水般涌上的死侍群出现了一个缺口。 路明非毫不停步地冲向转瞬即逝的缺口,看也不看背后的刀网,即使那刀网绞肉机旋刃般密集。 即使已经死透,可死侍们长着利爪的手臂仍在不断动弹,像是壁虎被切下的尾巴。一只只手臂从地上竖起摆动,组成了低矮诡异的森林。死侍们高举的前爪仍然锋利,路明非轻巧地在长刀组成的森林间穿梭。此时他很感谢副校长制定的那个地狱般的计划,这让他有了单挑死侍群的能力。 套筒后座卡死,两把沙漠之鹰同时打空。路明非按下弹匣卡榫任空弹匣落下,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感觉把沙鹰插回腰间然后一扭,新的弹匣已经装填完毕。龙吼般的枪声再次响起。 沙漠之鹰连续开枪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路明非感觉自己就快连枪都握不住了。不过他仍然全力开着火冲刺,冲向骑在马上遥望远方的奥丁。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在玩抢滩登陆而是在玩使命召唤。若给他两把对向安放的加特林和无限弹药的话他也不介意用金属铁流把这些死侍全部清理掉,可现在他只有两把沙鹰和备用弹匣,以及插在腰后的短弧刀。 他现在都还记得使命召唤6里那个噩梦般的关卡,里约热内卢贫民窟。那张地图获胜的诀窍并非站在原地不断清扫敌人,而是歼灭现有敌人后马上推进,一路推进直至终点。 你只要多停留一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就会把你团团围住。即使你有呼吸回血大法,潮水般的敌人仍然会把你彻底淹死在那里。 现在也一样,死侍是杀不完的。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冲到奥丁面前,用自己的底牌一刀秒掉那个梦里无数次掷出冈格尼尔的奥丁。或许他最后还是会被无尽的死侍给杀死,不过只有这样,诺诺才能活下来。 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绘梨衣啊……抱歉啊绘梨衣,我答应你要带你去很多地方的,可是我做不到了。 想到那个和诺诺十分相似的女孩,路明非不由得恍惚了一瞬。这片刻的机会被死侍中的一只抓住了。利爪横扫,反应过来的路明非躲闪不及,利爪在他背后划出了长长的血口。 反手一枪点爆那只死侍的脑袋,他一个前滚翻躲过其他几只死侍的进攻。双枪连射,暂时逼退了嗜血的死侍群。趁着短暂而难能可贵的空隙,他掷出一只空枪拔出短弧刀,看向平滑如镜的刀身。 “路明非,不要死!” 四肢百骸涌出的暖流向着背后汇聚,即使不看他也知道背后的伤口正在飞速愈合。一手沙漠之鹰一手短弧刀,他继续在死侍群中穿行。 少了一样远程火力,可他却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弱小的死侍虽然攻击力较强大者低了很多但他们的骨头却同样坚硬。路明非一枪点掉一只死侍后握刀的手驾着他的脖子转身,以死侍的尸体迎向死侍的攻击,之后狠狠地补上一脚。待利爪卡进骨缝里的死侍好不容易拔出爪子,他已经冲出去老远了。 但他越靠近奥丁死侍群便越密集。很快,他已经没有时间来做出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了,在转身之前他便会被正前方的利爪刺穿。路明非只能不断地左闪右避,被死侍群逼得连连后退。而后面的死侍群已经追上来了。他们的利爪上还挂着曾经同伴的血肉。 旋身一刀切断背后死侍的双膝,他发力踩在跪下的死侍肩膀上猛地跃起。他怒吼着转身,左手短弧刀掷出右手沙鹰连射,最后的一个弹匣被他打空,他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全力。 和梦境中无数次重复的那样,子弹和短弧刀都被融化成了赤金色的铁水,飞溅在奥丁深蓝色的大氅上,拉出铁色的纹路。 奥丁丝毫无损,他甚至没有看向路明非,仍在遥遥望着远处无边的风雨。 “我尽力了啊,师姐……”路明非惨笑着,任自己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坠落。他没有落地的机会了,在他跃起的同时周围的死侍纷纷举起了渴血的利爪,在他落地之前他就会被那些爪子撕碎。 冰冷的风雨拍打在脸上,暴雨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被泡在了水里。他背对着火焰绕身的奥丁,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绘梨衣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样浸在海水里,掌控着冰十字的绘梨衣从天而降。之后他无视了绘梨衣抵在他眉心的长刀,手脚并用地游了过去,把那个神色肃然的女孩抱在了怀里。 “真是的,这样不就和师姐把我捞出来一样了吗……”路明非苦笑。 忽然,在高架桥的另一边,雪亮如光剑的大灯刺破雨幕。红色的萤火虫急速飞掠而至,接连穿透正等待着切割路明非死侍然后爆炸,瞬间清空了路明非周围的场地。 ——————————— “好好睡,绘梨衣。” 把热牛奶放在床头,没剩下多少时间的戈黛娃快步离开房间。门锁重新闭合,躺在床上的绘梨衣缓缓睁开眼睛。 她没有去动那杯牛奶,也没有去动牛奶旁边的psp。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双目无神地看着漆黑的电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还真是个无聊的家伙。” 另一只白藕般的手臂拿起了那杯牛奶,手的主人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把杯子放了回去。她走到绘梨衣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脸上带着微笑。“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去看路明非吗?喜欢他却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不会吧。” “去看他?”绘梨衣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 “那个叫做李苏的家伙一点信用都没有不是?”路西法大大咧咧地坐在床边。“我看啊,如果路明非对这个世界有害的话他会直接一刀把路明非给做了的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路西法忽然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我就是……正义的伙伴!”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绘梨衣没有理会动作丰富的路西法,移开视线。 “可是……我知道哦。”路西法的手里忽然多出了一张纸片。她把纸片在绘梨衣的眼前晃了晃,“嘿嘿嘿,想要吗想要吗?” 绘梨衣不假思索地抓向那张纸片。可路西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逗弄她,她很轻松地抓到了。握住纸片的同时路西法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翻过纸片,绘梨衣念出了上面的名词。 “市立第三医院。” 第六十章 编号 手里紧紧地攥着在那张纸片,绘梨衣并没有为此考虑太多时间。路西法虽然一直都在搞怪但她没有说错一点,李苏在绘梨衣的心里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坐视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关进精神病院里,坐视他被捆在拘束衣里一天接着一天地给自己注射麻药。 在这期间他们这边没有任何的进展,那么李苏究竟是在等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了。 打开行李箱,绘梨衣又稍稍犹豫了片刻。她随身携带的武器只有从日本开始就一直带在身上的日本刀而已,箱子里装的都是她各式各样的衣服,比起现代武器她更依赖冷兵器和言灵。 可她在自己一直都很喜欢的露肩裙和巫女服之间迟疑了片刻,不过她很快就把手伸向了叠放整齐的巫女服。她还记得自己和路明非初次见面时便是穿的这套衣服,反正那时她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打扮成当时的样子去见他的话,感觉总会有一些不一样的吧…… 而且她看杂志上说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制服情结来着……说不定他也喜欢这样呢? 穿上肌襦袢,之后是白衣,再之后是绯绔……绘梨衣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变成当初的那个自己,就连束发用的檀纸都和当年的一模一样。打扮整齐,她用檀纸扎好头发,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当年那个准备跳入海中,准备用言灵毁灭尸守群的她又回来了。只是现在的她眸子明亮而灵动,远不像当年那个老僧一样的女孩了。 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绘梨衣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俯身拾起她放在旁边圆桌上的长刀。可手接触到刀鞘的瞬间她愣住了,很久之前路西法对她说过的话忽然跳进了她的脑海里。那条毒蛇从未走远,只是一直盘在她内心的最深处冬眠着。直到她试图扮演过去自己的现在,那条毒蛇从冬眠中苏醒了。 “你只是她的替代品而已。” 绘梨衣轻轻地笑了笑,拾起长刀,一步不停地走出了房间,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一眼镜子,不然她一定会惊讶于自己的表情。关门的瞬间她忽然轻轻说了一句话,像是要说给无处不在的路西法听,又或者只是自言自语。 “我喜欢他,那是我自己的事。” —————————————— “傻妞,现在打不到车的。” 绘梨衣打着一把从酒店里借来的大黑伞,静静地站在路边等待。可十分钟过去了,别说出租车,这条路什么车也没有经过。终于看不下去的路西法从酒店的大堂里走了出来,她打着同样的黑伞站在绘梨衣的旁边,像是两个一起在等出租的旅客。 “这么大的雨谁会出来做生意?都在家里歇着了!”路西法微微倾斜黑伞,好让自己可以看到绘梨衣的脸。“要不要回去?喝上一杯牛奶然后再睡一觉?绘梨衣小公主?” 绘梨衣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沿着人行道走了下去。几天前她向辉夜姬要了一份这座城市的地图,她知道那家医院的位置在哪里。 “真是的……别忘了是谁给你的地点啊喂!至少听我说完话吧!”她身后的路西法像个生气的孩子一样挥舞着小拳头,追上了绘梨衣的脚步,“我可没收你钱呢,这样是不是太没良心了点?” “你给我地址有你自己的原因。”绘梨衣平静地看着前方,目光坚定不移:“但不是为了帮我。” 愣了愣,路西法开心的笑了:“你发现啦?那么可要努力一点,好让这出戏更好看一点呐~” 绘梨衣没有回答。 ———————————— “这边这边!”路西法向绘梨衣招了招手。 她知道了医院可不知道是哪个病房,走进住院大楼后她本想去问问护士站的护士,可护士站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这里的医生原来这么不负责的吗?绘梨衣有些小小的不满。在她的印象里医生最次也该像卡塞尔学院校医室一样有人二十四小时值守才对。 她还在迷路的时候路西法已经站在电梯前摁亮楼层了,还贴心地招呼着她过去。电梯上行,停下,开门,路西法率先走出电梯。绘梨衣明白了她的意思,缓步跟在她的身后。 ———————————————— “好久不见,路明非。” 加特林周围的死侍被暂时地清空了,红色的比亚迪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路明非的旁边。李苏一边跟他打了个招呼,一边用左轮把几个最先爬起来的死侍点掉,然后他潇洒地一吹枪口,把左轮收了回去。 连滚带爬地拉开车门上车,路明非终于有片刻的时间可以喘息一下了。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来帮忙啊。”李苏松开刹车,比亚迪开始以一辆坦克的气势在高架路上行驶。两架加特林再次轰鸣起来,高速铁流再次压制了包围而来的死侍。装备部每隔几枚穿甲弹便在其中放进了一只曳光弹,红色和绿色的光点在雨中拉出了细长的轨迹,像是用来逗猫的激光笔。可当这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光点和死侍接触时,瞬间爆发出的火球已经足够点燃这些不幸中奖的死侍了。 “这……”略微回神路明非便看到了放在他旁边的武器箱,顿时眼睛都直了:“原来是你拿走的?” “是啊。”李苏干脆地承认了。“虽然我的学生卡刷不开,但浪费总是不好的嘛。” “你这……知不知道我有好辛苦啊……”路明非忍不住吐槽。他对这个武器箱的去向进行了不少的猜测,可万万没有猜到真正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对你来说没用,但对我来说就很有用了。”路明非以基督徒打开约柜的心情把自己的学生卡在卡槽里划了一遍,滴的一声,绿灯亮起,武器箱打开了。 “因为你是s……”李苏笑着说完上半句。可他忽然愣住了,放在刹车上的脚条件反射地踩下,比亚迪开始以几乎失控的速度在高架桥中央转圈,周围的死侍都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没有明白他们共同的敌人是怎么了。琴乃一只手抓住拉手大叫方向盘方向盘!李苏只是摆摆手说辉夜姬你来开车,我想静静。 这时候想静静?琴乃甚至怀疑静静是不是真的是一个人地名字了。不过她没有问出口,她相信李苏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让我们从头开始。”李苏无视了ar眼镜里驾着机枪杀得正嗨的辉夜姬,双手托腮靠在方向盘上,表情诚恳。“路明非你先堵住耳朵。” “哦。”路明非用手指堵住了耳朵,之后他点了点头:“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的档案号是102247a,这是为什么?琴乃?” “因为学生进入执行部后学号直接升格为档案号,在最后附加毕业时的血统评级。而你是10月22日的生日……不对,你没有以前的记忆,这是你记忆开始的日子。而这一天的专员里你是第47个。” “完全正确。那么你的学号呢?” “041531b,原因一样,但学号系统不能录入符号,所以没有加号。” “对。”李苏冲路明非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放下来了。他又问:“路明非,你的学号是多少?” 路明非一脸不解地看着从前排回头看着他的李苏和琴乃,说出了答案:“000013s,怎么了?” 第六十一章 无人之地 死寂,绝对的死寂。李苏重新掌握了比亚迪的驾驶权,可他不难注意到就连眼镜里蹲在引擎盖的辉夜姬都愣住了,琴乃更是惊恐地盯着坐在后排的路明非,像是盯着一个怪物。 不过这个眼神很快就消失了,看着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路明非,她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东西,便开始给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路明非解释起来。 听完解释后路明非的表情甚至比琴乃还惊恐。他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各位!这个学号是我从一开始就领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说你知道什么。”李苏熟练地转动方向盘,用一枚近程火箭将一片死侍群化为火海。“不过校长的责任应该跑不掉了。” “校长的编号是000001s,那么应该是最初的创始人的编号都是这样从1或者从0开始排列的。校长把原先13号创始人的号码给你用了,而那位13号是……” “楚天骄。” 路明非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念出了那个幽灵一样的男人的名字。 “对,这样一切都串起来了。”李苏点点头。“为什么会显示路明非的学生卡刷开了冰窖所有的门?因为那张卡路明非只是挂个名而已,现在卡的主人回来了。为什么你的卡可以刷开楚天骄的武器箱?这么多定制级别的武器,不可能是靠同样是s级这种理由就能解释的。” “等下等下!”琴乃发现了一个盲点:“卡塞尔学院的成立时间是一百多年前!时间上不符!” “那时候的卡塞尔学院有能力用同一个编号系统把所有成员归档吗?”李苏反问。 琴乃语塞了。沉默片刻,她提出了第二个质疑:“编号系统开始的时间应该和eva制造出来的时间很接近,而eva制造出来的时间是1946年。1946年楚天骄应该还没有出生吧?就算出生了也应该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怎么会成为创始人之一?” “1946年被制造出来的是诺玛。”李苏纠正:“eva真正被制造出来的时间应该是……1991年之后!” “为什么?”路明非和琴乃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我自己的一些情报。”李苏摆摆手,表示不想继续说这件事,直接开始了下一步的推理。“1991年的话……基本上是我们出生时候的事了啊。” 不过他的出生时间还要晚上好几年,李苏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车里的两人已经被李苏一连串的重磅炸弹给震惊了,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可是现在实在不是沉思的时候。瞟了一眼快要见底的残弹量,李苏怒吼着出了路明非的名字:“路明非!说出你的来意!” “我的来意?”路明非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他继续说大喊。“是想干掉奥丁还是来拿什么重要的东西?!告诉我你的来意!” 这就是李苏下一步的计划。 这奥丁应该不是天空与风之王就是海洋与水之王,现在双方已经见面开打,一切都已经摊牌了,那么也应该到了这段故事的结尾。 按照前几本书的套路,他应该只要干掉这个惹事的奥丁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不仅楚子航会回来,说不定还能捎上他老爸。之后路明非和他自己的嫌疑也能够洗清,他们可以重新回到卡塞尔学院里去,他一直都很喜欢那里的那条种满梧桐的大道,秋天时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你的目的是什么?路明非!”李苏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我……我想把奥丁干掉!”路明非也大喊着回答。“我要干掉奥丁!” “要怎么做?” “奥丁的面前似乎有一层空气屏障,必须突破那层屏障才能伤到他。如果有办法破开那层屏障的话,我们也许有一点点机会。” “屏障?”李苏调整车头,加特林的金属射流涌向仍在立马横刀的奥丁。很快他就看到了那魔幻的一幕,子弹在他面前缓缓减速然后熔化成钢水。空气像是粘稠的凝胶一样阻隔了子弹的运动,熔化的子弹变成钢水,撒在了奥丁蓝色的披风上。 “有个减速的过程……不像是火系的言灵啊……” “嗯,我也这么认为。”路明非点点头。“应该只是受到他身上环绕的火焰所导致的。而这个火焰类似一种被动技能,无法被他主动控制。” “哎呀,不是火系言灵就好办了嘛,路明非你先歇着。”李苏忽然笑了,笑得很邪恶。“琴乃,就让奥丁尝一下,人类的冈格尼尔吧。” “我知道了。”琴乃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把希尔文从包里取了出来,打开天窗,在车顶上架好希尔文极长的枪管。瞄准镜她早已调试好了,更何况这个距离上即使是机械瞄具她也能命中。 “我随时可以开火。”琴乃用肩抵住希尔文的枪托,十字准星套住了奥丁的头盔。 “那就……开火吧!” ———————————— 走在安静无人的走廊里,绘梨衣的心里却越来越没有底了。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还是什么也不说直接带他离开?带他离开后接下来可以去哪里?回去的话李苏会同意吗? 走过空无一人的护士站,走过几间空无一人的病房,绘梨衣带着满脑子的思绪,推开了路明非所在的病房。 “路明非……”把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绘梨衣从缝外小心地向着病房里面张望。可她忽然愣住了,直接推门而入。 路明非不在房间里,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第六十二章 奥丁 调整车头后比亚迪没有再移动,而是静静地停在高架桥的最末尾,和桥另一边的奥丁遥遥对望。原本李苏的意图就是掉头跑出尼伯龙根把奥丁给甩掉。可现在路明非居然有了干掉奥丁的思路,那么试试也未尝不妥。 逃跑的比亚迪停下了,追击的死侍们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缓缓放慢脚步,静静地看着调转方向的比亚迪。琴乃探出天窗外的一瞬间就被雨淋透了,但她并不在意这些。一米三的枪身旗帜般在风雨中竖起,而后缓缓放平,指向高架路另一端的奥丁。他们现在和奥丁一直遥望的方向重合了,倒像是在和奥丁对视一样。不过坐在车里的他们都明白,奥丁看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个尼伯龙根之外的红头发的女孩。 听到李苏开火的命令琴乃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撞针前行,撞击无壳弹末尾的底火,存储与物质中的磅礴能量瞬间释放了出来。车里的人只听到一声巨响,流星般的子弹已经离开枪膛。他们可以听到枪声,可对于马上的奥丁而言子弹会比声音更先到达,在他被命中之后,象征着死神号角的枪声才会在他身旁响起。 但奥丁身前那道凝胶般的屏障仍然起了作用。屏障“捉”住了那枚巨大的子弹,子弹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减缓。但子弹顶端的引信已经被激活了,半空中的子弹再次爆炸。纤细的金属射流继续在屏障中行进,在摩擦产生的热量下温度不断升高,直至成为液体。最终金属射流停下了,和普通子弹一样化为一团铁水,泼洒在了奥丁身上,奥丁纹丝未动。 “李苏兄……”看到李苏所自豪的“人类的冈格尼尔”吃瘪,路明非轻轻吞了吞口水:“这……似乎不太管用。” 李苏脸上却仍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笑着问后排的路明非:“知道为什么我对人类的冈格尼尔有自信吗?” “不知道。”李苏摇摇头。 “因为……” 李苏高举起一只手,帮琴乃托住了希尔文的枪托,重新看向死侍群另一头的奥丁:“龙族的冈格尼尔无论再厉害都只有一支,而我们的冈格尼尔数量则是……无限!” 得到李苏的支持,琴乃放心地一下一下扣住扳机,把弹匣里剩下的子弹全部打了出去。五颗金色的光点如扑火飞蛾一般依次砸在奥丁的屏障上。甚至没有去看结果,琴乃直接更换弹匣,把第二轮的六发子弹也一口气射了出去。 虽然缓慢,但那道屏障就这样被缓慢而坚定地凿开了。第七发子弹完成穿透,金属射流刺破了屏障的内面,像金属花一样绽放。剩下的子弹从花蕊中突出,继续前进,接连命中奥丁的头颅,最后一发子弹贯颅而出,甚至没有受到阻碍,飞向了奥丁身后的大雨中,永远地离开了三人的视野。 “我……我我我靠!”路主席被吓到了,只能用用与学生会主席形象不符的爆粗口来表达内心的震惊,不过他很快就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连忙问出了心中的问题:“这tm是什么!” “heat,装备部特供版。”李苏解释。“门罗效应造成的金属射流可以有效击穿这个世界上几乎一切的屏障。一发打不穿?那就多来几发好了,这是阿杜卡拉所长的原话。哦,你可能不认识,这位是装备部的部长。” “可……可为什么子弹全部命中了同一个位置?” “这也是装备部的杰作。”李苏说。“他从bbsp系统里获得了灵感,发明出了这个系统。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特殊的机械结推迟后坐力传导到射手身上的时间,在后坐力起效之前把子弹全部打出去。再加上这把枪的支点和枪管等高,枪口几乎不会上跳。 “可是……” “更多的科普回去再做吧。”李苏摆摆手。我们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坐稳。 “等一下,这就是我要说的!”路明非从后排向前探,一把抓住了李苏的手腕:“奥丁还没有死!” “奥丁还没有死?那么那里的那具尸体是谁?”李苏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想,想想芬里厄死去时的样子。”路明非说。“化为齑粉的镰鼬,坍塌的尼伯龙根……” “你是说?”李苏明白了他的意思,眉角跳了跳。虽然在下雨,可这个尼伯龙根显然还是好好的,并不像是要坍塌的样子,死侍们看起来也并不想化为齑粉,仍然在源源不断地从高架桥下爬出来伸长利爪,一切如故。 “那不是奥丁?那么奥丁会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路明非摇头。不过他忽然愣住了,表情由疑惑转变为了极度惊恐:“师姐……师姐在哪里!” “他?” “李苏先生!我最后检测到的陈墨瞳小姐的位置是圣心仁爱医院!但是现在信号消失了!” 听到路明非问题的不只有他,还有一直在线的辉夜姬,他迟疑的同时辉夜姬已经惊呼出声。 “不……不对!”辉夜姬又说。“我通过李苏先生的金加仑桥接到正常世界的信号消失了,可陈墨瞳小姐的信号出现在了尼伯龙根里!也是在尼伯龙根的圣心仁爱医院!” “坐稳了!”李苏伸手帮还在擦枪的琴乃系好安全带,油门被他直接踩到底。燃气轮机发出了内燃机绝不可能出现的咆哮,比亚迪带着斯布莱尼尔一般碾压天地的气势撞向了嘶叫着的死侍群。两具加特林再次怒吼起来,一点也没有要节省已经见底的弹药的样子,黄铜弹壳铺洒一地。同时李苏也怒吼着盖过发动机地咆哮,大吼着说:“陈墨瞳在圣心仁爱医院,奥丁应该是去找她了!” “那我们要赶快回去!”路明非焦急地说。 “没必要。”子弹开路,比亚迪碾过地上死侍的尸体。“我们直接走尼伯龙根,这样更快。” 第六十三章 抉择 深夜,大雨,市立第三医院。 病房空无一人。呆立片刻的绘梨衣快步冲到本应躺着路明非的那张病床前,把铺好的被子给掀到一边。平整的被子上没有任何突起,可她的心里仍然残存着一丝丝“路明非或许就蜷缩在被子里”的期望。但最后的期望也破碎了,被子下的床垫同样平整没有一丝折痕,像是根本没有人在这里睡过。 绘梨衣低头抚摸着本该是路明非睡觉的位置,头也不抬:“床完全是冰凉的,这里真的是路明非的病房?” “没有错啦,绘梨衣。”路西法一如既往地懒洋洋的。她坐在另一张病床上翘起二郎腿,认真地在床旁的水果篮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一个又红又艳的苹果。她在苹果上咬了一口,然后把缺了一口的苹果扔向绘梨衣。“地点没错,错的是其他东西……不过这次是我失误了。”她叹了口气。“之前在进这栋楼前就应该发现的……唉,果然是睡太久把脑子睡傻了么?” 伸手接住路西法扔来的苹果,但绘梨衣并不准备吃它。其实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苹果这种东西。 按照《圣经》里说的如果亚当和夏娃没有吃下这个“智慧果”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还在伊甸园里衣食无忧,生活快乐。虽然她也知道《圣经》并非真正的历史,但伊甸园这种东西谁没有幻想过呢?毕竟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但是路西法刚刚说错的是其他东西……错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她问的话,路西法会说吗…… 正想抬头问问路西法这是怎么回事,她忽然注意到手里的苹果变了。从路西法咬过的地方开始苹果渐渐变黄然后变黑,原本丰满圆润的表面开始一点一点地塌陷下去。和塌陷同时发生的是皱缩,光滑的苹果皮同样开始变黑然后发皱,像是百岁老人皮肤上的褶子。整个苹果一点一点地缩小,几秒钟之内,这只苹果已经由新鲜变得腐烂。 惊叫一声,绘梨衣慌忙丢下了手里的苹果。在重力的作用下苹果落地,变形,碎裂成几块,可碎裂下来的每个小块仍然没有停止这个进程。 “这是怎么回事?!”绘梨衣猛地抬头,还以为这是路西法变出的什么把戏,以为她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戏弄她取乐。可此刻路西法已经没有坐在床上了,而没有被她触碰过的果篮里其他水果同样在腐烂。整个果篮里的东西都无声地塌陷了,就像是死神的袍角拂过土地,土地里的一切便开始腐朽。 因为是精神病房,担心出什么意外的医院只在病房里安装了很小的一扇窗户。天气好的时候阳光会从窗户外面照进来,多少可以让冰冷的病房多一些生命的气息。只可惜自从路明非入住起整座城市便都被阴雨所笼罩了,他并没能享受到这一份福利。 唯一的一扇窗被路西法推开了,这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为了避免意外这些窗户平时不仅会被护士牢牢地锁死,而且就算推开也最多只能推开几厘米,不可能推开到普通窗户的程度。 可路西法就这样轻易地做到了,好像这就只是一扇普通的窗户。狂风吹入狭小的房间,雨丝沾湿了和服的长袖。房间里的温度迅速降低,温暖的感觉消失殆尽。绘梨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握紧了腰间的长刀。 并不是因为雨水,而是因为她在暴雨里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那种味道沉重,压抑,带着金属的咸味,她似乎是闻到了……死亡。 “哎呀哎呀,好像我不小心害了你啊。”雨丝拂面,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路西法的语气有些惆怅。“抱歉啦,绘梨衣。” —————————————— 虽然这辆比亚迪的火力强猛,可层层叠叠的死侍仍然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加特林的特种弹药存量很低,为了应对紧急情况李苏不得不切换成普通弹药来节省消耗。可铜包钢的子弹虽然可以连续穿透数名死侍,但在他们身上打两个眼并不能造成什么明显的伤害。此刻他很希望这辆比亚迪上像《疯狂的麦克斯》里那样加装些冲角和车斗,把层层叠叠的死侍直接碾成碎片。 又是一个新的使用建议啊,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拔出藏在车顶里的野太刀,通过折叠刀刃长度减半后终于可以被藏进车顶里了。没有动力装置,砍出第一刀时另外半截刀刃便会在惯性的作用下伸展,完成变形。重新打开天窗,李苏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侍群了。 既然没有冲角,那他也不介意暂时顶替一下。 “李苏先生!” 辉夜姬的声音重新在他耳边响起。明白现在的事态有多紧急,辉夜姬没有再继续卖关子:“我不仅在尼伯龙根里检测到了陈墨瞳小姐的信号,还有绘梨衣的!” “绘梨衣?!” 这三个简单的汉字宛如一把工程重锤,锤在了李苏本来就愁云不展的心上。僵持片刻后他重新切换回了各种特殊弹药,五颜六色的光迹倾巢而出,瞬间清空了前方一片死侍。李苏把刹车踩死,比亚迪横置的车身绕着原本被淹没在死侍群里的迈巴赫一圈一圈旋转,沉重的车尾将再次靠近的死侍纷纷抽飞,最后并排停在比亚迪旁边路明非身旁的车门打开,李苏定定地看着前方笔直深入云雾中的高架路,声音冷硬:“绘梨衣也在尼伯龙根里。决定吧,路明非,你要去救谁?” 第六十三章 交换 高架路的路面暂时被火力全开的比亚迪给清空了,燃烧弹带起的熊熊烈火封锁了道路两旁,爬上之后又燃烧着坠落的死侍给他们腾出了不少的时间。 路明非连滚带爬地跑进迈巴赫里,握住方向盘,却没有启动。在梦境里load了无数次,他当然知道如何启动这台几百万的豪车,但他更知道现在即使启动这辆车也无济于事。 启动之后他能怎样?一脚油门下去溜之大吉么? 他扭头看向李苏,眼神里混合着哀求和无助,嘴唇颤抖。李苏却没有看他。李苏仍然笔直地望着比亚迪正前方的高架路,望着车外无边的暴风雨。他没有看着路明非,可这里的几个人都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路明非缓缓低头,他隐约听到心里有个小人在狂喊。 他希望像当初听到诺诺说“换上我的潜水衣。”一样,希望像当初听到师兄喊“电压300v!”一样,希望像当初听到凯撒兄吼着“下去,火力压制!”那样,希望可以有个人替他做决定,哪怕这个决定是让他去送死。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虽然他接受了副校长的魔鬼训练,虽然他继承了凯撒兄学生会扛把子的位子,虽然他现在人前人后有伊莎贝尔陪伴威风凛凛,可除去这些外壳之后他还是只是当年的小马仔而已。虽然他确实对大嫂稍微有一点点非分之想,可他还是能像大部分马仔那样老大说东就绝不往西的。 老大决定做错了也不要紧,反正真正玩完的也是老大,他只是个陪葬的。说不定日后史书里只会记载“某年某月某日凯撒兄不敌某某龙王,与其麾下数人一并遭到团灭”,他只是那“麾下数人”中的一个。 可是现在怎么就把做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这种马仔了呢?就好像是钢铁侠忽然脱下战衣放在指挥位上任其指挥,自己空着手挥舞老拳冲向浩克了一样啊。 而且……他这辈子做的决定就没有多少是对的。他带着诺诺回到了自己生长的城市,却亲手把她送上了祭坛;再之前他躲在酒窖里听到有人来了就装晕,可要是他继续和绘梨衣联系的话或许会早点发现那些不对的事;再往这之前他在披萨馆里准备装逼刷学生卡,结果学生卡被冻结了。再之前……记不得了,总之他连厕所都走的是错的!这种事情一定不能交给他啊! 可像是往常一样,他怂了。心里豪言万丈,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哀求一样的眼神看着李苏……真讨厌这个眼神,但每次他都只是用这个眼神看着别人,期待别人的帮助……好啦好啦我承认!送死是开玩笑的!我一直知道各位大哥都最在乎小弟的人了,肯定不会让小弟去送死的我很放心所以才这么说的!诺诺也把潜水衣给我了,师兄让我坐地铁跑路,凯撒兄也把唯一离开东京的机会让给了我……我都坦白了所以能放过我了么?可以下命令了吗? “交换吧。” 心里的小人还在狂喊在嘲笑,路明非忽然听到了李苏的声音。他抬起头,发现李苏不知何时已经看向了他,漆黑的瞳孔平静如万丈深渊。 “交换吧。”李苏又重复了一遍。“你自己去拯救一人,我帮你去拯救另一人,代价是……你四分之一的生命!” 瞬间,万籁俱寂,大雨似乎都被禁锢了片刻。狂风呼啸,原本还在靠近的死侍四散奔逃。和李苏对视的路明非瞳孔骤然变成了金色,指甲伸长变锐,化为利爪紧紧地嵌进了方向盘里,但他正在一点点地把手从方向盘上拔下来,看向李苏的黄金瞳里满是疯狂与杀意。 另一个他,或者说有什么恶鬼借着路明非的身体苏醒了,他正在一点一点地挣脱束缚住他的牢笼,迫切地想把数米外的李苏撕成碎片。 “控制住他,路明非!”李苏被路明非浓密的杀气给压制了,他只能怒吼着和路明非交谈:“你们的交易还没有结束!你是选我,还是选他?选我的话就让他滚!!” 与此同时他的脚已经放在了油门上。现在的程度他还能用人类的身体来勉强抵御,可如果路明泽的气势还在继续增加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跑路。 摊牌和大决战是两回事,如果路明非真准备和路明泽交换最后一部分生命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放下一切和卡塞尔学院结盟,把路明非彻底埋葬在历史的尘埃里。他不知道路明非和路明泽融合后到底会变成什么,他也不想知道潘多拉魔盒里有什么东西。 至于加入主角团?根据前几本书的内容他不难得出结论,路明泽想复仇,想把这个世界都点燃。抱歉啊,虽然这个世界确实有丑陋的一面,虽然这个世界总是悲伤伴随着喜悦,但他还是希望这个世界好好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装备部那群拿他做实验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支持着他的混蛋,有怀疑他但仍然给了他不少帮助的昂热校长,有那么多会让人内心温暖起来的人……还有他正坐在旁边,从座椅下取出那面盾牌准备保护他的女朋友。 我不会站在你那边的,路明非。有已经太多的人帮助过你了,他们不求任何回报,但我不在此列。 “我……我选择你……我和你交换!李苏!” 缓慢但坚定的,那个魔鬼被路明非掐着脖子拖回了身体里。瞳孔里的金色消失,那个普通的路明非又回来了,或者说回来了一部分。现在的他汗流浃背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可他的眼神却锋利如刀,足以斩开这世间的一切屏障。 “startengine.”路明非轻声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居然可以如此平静。 迈巴赫的引擎咆哮起来,像是一条苏醒的龙正在吼叫。他把脚放在油门上,回头看着李苏,眼神和声音一样安静。 “你能签订契约?” “签订契约重要的不是血统,而是渴望交换的心。”李苏缓缓点头。契约这种类似于言灵的东西他在卡塞尔学院里知道了不少理论上的东西,最后靠着反复的尝试补完了。但极其大的限制让这种东西一个人一生只能签订数次,不然他当初会直接这样来约束被他救下的人。 “我和你交换,但有一个附加条件。”路明非继续看着李苏,却没有马上答应。“我将我剩余的四分之一生命交换于你,但你永远只能持有它,不能用任何方式在任何情况下使用它。你必须答应,不答应的话免谈。” “终于长大了啊,路明非。”李苏欣慰地笑了。“我答应你。” “那么来约定吧,李苏。”路明非说。“我用四分之一的生命与你交换,你需要付出的是对诺……陈墨瞳的保护,让她远离危险。” “我答应你。同时我也答应你在我持有你的生命后不会使用,不会收取。我持有它,但它将永远属于你。” 李苏握着那把野太刀的刀刃,把刀柄朝向路明非。路明非握住刀柄的瞬间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那种感觉从刀传递到手臂上,之后传递至全身。他们都明白有什么被改变了,但他们都没有异议。 他们都希望如此。 握着刀柄把刀抽回,路明非把这把极长的武器放在后排,准备关上车门。可在这之前李苏把楚天骄的装备箱给扔了过来。他连忙把装备箱放好,李苏又扔过来了一个新的合金箱子。第一个箱子是楚天骄的馈赠,而第二个箱子是李苏的帮助。 “这个箱子是潘多拉。”看着琴乃关上车门,李苏解释:“里面是一套简化版的装备。名字是装备部的兄弟们起的,有机会你可以见见他们,他们都很意思。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想说……这套装备是敌人的潘多拉,你随便开就好了,不碍事。” “真好啊。”路明非轻轻抚摸着副驾驶座上的合金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样一点都不孤独。”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师姐交给你了。”关上车门,李苏驾驶着迈巴赫像无数次load中一样冲过高架路,消失在风雨里。 第六十四章 路明非 比亚迪的燃气轮机以惊人的效率吸入空气,然后将其中的氧气与燃料一同转化为澎湃的动力送入轮机组。比亚迪轰鸣着驶过积水的路面,像快刀切断竹帘,断口光滑。 驶过已经路过许多次的寰亚工业经济园区,比亚迪的速度稍稍减缓了一些。一枚带着尾焰的火箭从后窗飞出,飞向荒凉的工厂厂区。掠过厂区,火箭飞临空无一人的办公区上方,内部的化学染料刚好耗尽。推进部分离,弹头光滑的外壳裂成两半,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失去了一层层外壳的保护,开始在大气层中自由落体。 到达了大约三百米的高度,小方块的表面弹出了四根长杆,长杆之间互成九十度,每根长杆末尾又各弹出了两枚螺旋桨。螺旋桨很快提速到极限,在电机的高频噪声下,这架小无人机很快产生了足够的升力,无人机的垂直速度不断降低,最终在这个小家伙摔得粉碎之前,它垂直速度终于降低到了零。 由不可控变得可控,它在暴风雨中艰难地稳住了。从一扇破损的窗户飞进室内,小家伙开始了在自己短暂而未知的旅程。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它的运气不太好,很多房间不是空的就是大门紧锁,这么小的体积上即使是装备部,也很难再增加什么可以开锁的机械结构了。虽然有可能一无所获,但它还是义无反顾地寻找着,寻找着拿可能存在的可能性。 终于,它找到了它的目标:一台电脑。 按下机箱上的开关,幽幽的蓝色从开关机键周围冒了起来。风扇旋转,功率只有一百瓦左右的电源开始工作,把羸弱的电流送进同样羸弱的h61主板。很快,主板上的那颗g530开始工作了,这台电脑已经准备就绪。 无人机的底部探出了一个小小的usb公口,通过usb接口与这台电脑连接了起来,借助无人机本身的长波通讯模块,辉夜姬已经接入了这台总价不超过三百元的电脑。这台电脑的处理能力还比不上辉夜姬处理器阵列的零头,但这台电脑接入了网络。 “辉夜姬怎么样?”驶上仅有两车道的山路,李苏估摸着问。这是他和辉夜姬共同的注意,奥丁拷贝了这整个城市,这个城市里的一切都在正常工作着,那么这个城市的网络系统也应该不例外,只要能够控制这里的网络……他们就能控制一切! “我在尝试,我在尝试……”辉夜姬喃喃地说。这台电脑搭载的是古老的windowsxp系统,防火墙薄弱得跟张纸没有什么两样,之后是获取局域网管理员权限,连入互联网……辉夜姬在一个又一个的路由器之间跳跃,像是借助恒星跳跃在银河里的精灵。她在广阔而死寂的数据之海里不断向前,不断向前…… “可以了!我已经拿到了天网系统的权限!”辉夜姬的声音里洋溢着喜悦。 “那就开始搜索吧。用这个城市的系统来……攻击这个城市的主人!” “我知道了!” —————————————— 路明非驾驶着迈巴赫行驶在光怪陆离的城市里,平静的瞳孔里倒映着色彩斑斓的玻璃大厦。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平静稳定,一如他握枪冲向奥丁时那样。只是他不时会觉得自己会忽然回到过去,回到了那个开着大美女的兰博基尼驶向红井的时候。 副校长的改造计划改造的不仅是血统,还包括他自己。接受了漫长而暗无天日的魔鬼训练之后,他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人之所以手会控制不住的发抖,是因为人类的本能反应。不过在针对训练后大部分人都可以控制自己,之后他们在各种极限精神状态下同样可以进行各种各样的精细操作。 比如他当时之所以会开车撞在树上,完全是因为他自身精神上的贫弱。在高强度的驾驶后他的大脑疲劳了,意识到那里有棵树的时间比正常状态下的他晚上不少。之所以他会疲劳得这么快完全是因为他过得太安逸了。他没有像凯撒和楚子航那样力战尸守群,也不需要像源稚女一样精准地操控滑翔伞去斩切王将。而他唯一做的只是在远处瞄准而已,凯撒和楚子航还帮他弄来了一张防雨布把他给包严实了,他甚至不需要淋雨。 在兰博基尼撞车之后,应该是路明泽引导着他走到了红井的最深处,很有可能他的意识正在欣赏那出舞台剧的时候,路明泽正操控着他的身体继续前行。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行走的速度有多慢,如果把这个过程换成一流跑车兰博基尼的话,他说不定可以干扰到王将的换血…… 是啊,就像他之前在心里坦白的那样,他总是太安逸了……他总是习惯于师兄和老大的无微不至的安排,心底里也很清楚婆婆妈妈的师兄和潇洒多金的老大是不会让他去送死的,所以他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们的照顾……从老大奢华的酒会到他和绘梨衣出去玩时的肉金,甚至是这个学生会长的位置。 是啊是啊,他一直在对自己说这不是自己的东西,他不能要。可他有拒绝过吗?一次也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做了些什么?屠龙?屠龙的是路明泽,不是他。即使他真的能屠龙,他也只是一个能屠龙的废柴而已。 除了屠龙他还能做些什么?师兄可以为了报仇磨练三年的剑道,老大可以白天云淡风轻然后彻夜通读那本砖头一样厚的潜艇手册,第二天继续轻松写意。他呢?剑道坚持三年?三个月就可以刷新自己的记录了吧?彻夜通读操作手册?估计看个几页他就去睡大觉了。 所以废柴就是废柴啊。他还有什么?有梦想?有那个看完黑衣人后出现的,直升机来接迎接他然后万众目光的梦想?梦想有什么用?他笑胖版路明泽只是想成为领导一群母狮子的公狮子而非像楚子航一样棒,其实他也是一丘之貉而已。 所以老大会变成老大,师兄会变成师兄,而他永远只是那个废柴。所以凯撒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用铲车救下他,所以师兄可以凭借仅仅是a级血统的力量干掉一个龙王,而他呢?就连绘梨衣也是李苏救下来的。 而现在唯一的帮助李苏也离开了,能去救绘梨衣的……只有他自己了。 “路明非先生!路明非先生!” 如一道惊雷,女孩的声音在迈巴赫里响起。 第六十五章 决战之前 路明非手一抖,磨练了长达三个月的心境瞬间粉碎,迈巴赫车头一偏,直直地撞向了路边的高楼。好在路明非最后一刻还是把车给扭了回来,避免了再重复一次曾经发生过的惨剧。 还不待路明非开口询问,那个女孩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是李苏先生的私人数字助理辉夜姬。现在没时间解释太多东西了,我只能挑重点来进行说明。” “我刚刚接入了这个尼伯龙根的监控系统,接下来我会为李苏先生同步提供情报。请打开李苏先生刚刚向你提供的装备箱,带上里面的耳麦。” “我知道了。”路明非点点头,用一只手打开工具箱,戴上了一堆装备中最上面的那只耳麦。耳麦刚戴好,里面便传出了辉夜姬的声音。 “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听得很清楚。”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将向路明非先生提供情报支援。首先,目前绘梨衣小姐所在的市立第三医院周边一切正常,没有奥丁,也没有死侍出现的迹象。” “谢谢。”路明非松了口气。这个和蛇歧八家中央电脑名字一样的人工智能既然是李苏派来的,那么她的情报应该足够可靠。他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绘梨衣现在还是安全的。而且现在他距离医院不足两个街区,最多十分钟他就可以赶到。 他还来得及。 “而且……我还有进一步发现。”辉夜姬又说。 “什么进一步发现?”路明非问。 “通过监控录像,我已经发现了……嗯……死侍?奥丁?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我发现了想要杀死绘梨衣小姐的敌人。他同样在向着市立第三医院移动。” “他也在移动?那么谁会更快到达?”路明非急忙问。 “我们。因为他在……走?”辉夜姬有些不确定。尼伯龙根不是什么住宅小区,里面任何会动的东西显然都是不正常的,非敌即友,既然不是他们的人,那么可以肯定对方来者不善了。 可为什么是在走?看着那个人提着一把弧形重剑静静地穿行在大雨里,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摄像头。他的步子一直不紧不慢的,看得辉夜姬心里发毛。辉夜姬意识到借着这个幽灵一般的人影她又解锁了一种新的情感,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现在能确定他的位置吗?” “可以。”辉夜姬回答。 “导航吧,辉夜姬。我们不去市立第三医院了,我们直接去找他。” 没必要再把绘梨衣牵扯进来了,她只需要等在医院的病房里,等待一切结束就好了。 就像当初师兄和老大挡住层层叠叠的死侍,而他遇见绘梨衣时那样,现在该他挡在前面了! —————————————— “辉夜姬,圣心仁爱医院那边怎么样?”比亚迪艰难地在湿滑的盘山公路上腾挪。绕过一个急弯,缓了口气的李苏抽空询问辉夜姬那边的情况。 “病房里面没有摄像机,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辉夜姬摇摇头。“不过根据医院现有的监控来看,那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能像路明非那边一样找到敌人的位置吗?” “无法找到。这间医院修在山里,周围的监控分布太过稀疏了。” “要是能获得装备部全力支援的话……ssl加持下对方完全是无所遁形的啊……”李苏叹了口气。一般专员从来没在装备部那里得到过什么好脸色,分到的装备也不会到那种举座皆惊的地步。其中佼佼者甚至觉得装备部也没啥了不起的,分到的装备还没有自己本人厉害。可和装备部厮混许久,李苏则是深刻理解到了装备部的可怖之处。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们来决定战场让他们有地利的优势,做掉一个或者两个龙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ssl,ovs,瓦尔基丽战斗阵列……总之李苏已经决定要彻底和他们搞好关系了。 两次装备部的装备都没有派上用场其实更多是情报上的原因。比如被诺顿一击摧毁的炼金鱼雷,比如根本没法确认位置导致很多东西不能使用的大地与山之王……李苏相信如果没有路明非这个主角命格浓厚的家伙让剧本被定死的话,龙王最多破坏一个省的面积就可以死透了。 满打满算九个龙王,这个代价并不是人类所不能付出的。结茧也不怕,下一次群体苏醒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以现在科技进步的速度……估计龙王要面对的就是水滴了。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啊……李苏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扔出脑海,继续开车。“不要放松监视,辉夜姬。” “我知道了。” “琴乃,准备好了吗?” “嗯。”琴乃点点头。“希尔文一切正常,turret也是,几架荷露斯也全部在线。” “那就好。”李苏点头。“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大家做好准备。辉夜姬,萨沙他们呢?” “我的身体现在就在他们那辆车上,目前连线正常。他们仍然镇守在尼伯龙根的出口处。几架荷露斯也已经就位了,目前没有任何异常。” “这样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还有……一件刚刚发生的事情。”辉夜姬说。“路明非那边……已经和敌人遭遇了。同时路明非没有选择避让,他试图与敌人进行正面冲突。” “你记录下来就好了,在他出现劣势之前都不用通知我。”李苏摆摆手。“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我们每一步都扶着他走。” “我知道了……警报!警报!” 辉夜姬匆忙将一个页面投影在了李苏的眼镜上。根据页面角落的日期等信息,李苏认出了那是一个监控摄像机的画面。画面拍摄的似乎是一片花田,而花田中的花纷纷凋谢,皱缩的花瓣被风吹起,像是一场颜色不同的暴雨。而风吹来的方向同时传来强光,强光一点一点地侵蚀了摄像机的整个画面。 “来了么……但我们这边还要两分钟……希望陈墨瞳能机灵点,躲上一会儿吧。毕竟是卡塞尔学院出来的人,别给我们丢脸啊。” 第六十六章 前进 “辉夜姬,对方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他还是在用原本的速度走,走得很缓慢。” 捏了捏方向盘,路明非心里越来越没有底了。虽然有暴雨作为掩护,可在龙类的听觉里迈巴赫这低沉而独特的引擎声不可能听不到,他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 能清楚的听到敌人正在接近但却仍然不慌不忙的,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他其实是个聋子?还是因为……人类不会惧怕一只蚂蚁的接近? 咽了咽口水,路明非开始回想那几个月里被强行塞进他脑子里的各种战术。沉默片刻,他心里有些没底地问:“有什么可以提前攻击对方的方法吗?辉夜姬?” “有。”辉夜姬点点头。“请完全打开李苏先生给你的箱子,把手机放在仪表盘前。” 揭开整个箱盖,把盖子直接扔出窗外,路明非屏住呼吸,等待着辉夜姬地动向。幽蓝色的光芒在箱子中各处亮起然后缓缓熄灭,周而复始,像是箱子里有什么活物正在呼吸。忽然所有的灯都灭了,迈巴赫内又重新漆黑一片。 “请打开天窗。” “外面正在下雨。”路明非提醒。 “我认为在这种危机时刻,即使是学生会会长也是可以淋雨的。” “我不是说这个……”路明非一头黑线,一边吐槽着一边打开天窗:“辉夜姬小姐你别把学生会当成一群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好么?多的不说上届会长大人就是个挥舞着沙漠之鹰冲在第一线的狠角色!” “请闭嘴,多余的信息无益于接下来的战斗。”辉夜姬毫不留情。 路明非听话的闭嘴了。虽然声音听起来像个小女孩,可他估摸着这个辉夜姬应该是个女王一类的角色。女王么,自然是说东就不能往西的,更何况他还有求于这个小女王,自然是更得好好听话才是。 复数的嗡鸣声在旁边响起,路明非觉得他旁边摆的不是装备箱而是一个大蜂巢,此刻蜂巢被人狠狠地捅了一棍子。不断有凉风拂过脸颊,可在一片漆黑的街道里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突然一道惊雷劈下,借着那一瞬间的蓝紫色电光,路明非看清楚了哪些是什么东西。那居然是一架架四周无人机!辉夜姬让他打开天窗是为了开启一条通道!这些通体黑色的小家伙们在风雨中渐渐远去,像是精灵们最终消失在森林里。 辉夜姬的解释适时的在路明非的耳边响起:“代号‘荷露斯’,模块化全天候四轴无人飞行器,通过更换不同的挂载模块可以实现不同的功能,额定载重……” 辉夜姬报出一长串数据,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辉夜姬让他把手机放在仪表台前的意思。手机屏幕的亮度被调到最大,画面被清晰地反射在了迈巴赫的挡风玻璃上。画面是以俯视的视角观察着城市的一部分,只是镜头飞快拉远,这一部分不断缩小。路明非明白了,那么多架荷露斯中应该有一家侦察型,它源源不断地传回了前方的画面。 “荷露斯上面有什么武器?” “因为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来进行差异化配置,所以我搭载的全部是‘3.5冈格尼尔’,装备部特制的破甲弹,3点5厘米口径,每架荷露斯上面有一发。” “威力呢?”路明非问。 “嗯……数据的话以路明非先生的知识领域的话应该很难理解吧……”辉夜姬想了想。“每一枚都可以轻松穿透两个舞王。” “什么?为什么我们行动的时候没有这种神器作为支援?早这样我根本就去准备近身搏斗了!”路明非大惊。 “一方面是因为装备部和执行部之间的关系一向算不上融洽,‘冈格尼尔’从来就没有被拿出来过。”辉夜姬解释。“另一方面是我们需要抓活的。” 在他们谈话期间,六架荷露斯已经如同黑夜里的幽灵一般扑向了那个走动的身影。侦察型不断拉高,最后悬在对方头顶的位置。更靠近地面的荷露斯一号陡然加速,冲向恍然不觉的敌人。 “准备……发射!”辉夜姬轻声说。 路明非已经准备好了欣赏那盛大的一幕。他知道破甲弹是个什么东西。聚能装药会让前端的穿甲部化为金属射流,达到辉点的金属在那一瞬间会明亮得如同太阳。 可什么也没有发生,或者说一切已经发生过了。黑影的脚步从始至终没有改变,可荷露斯一号已经如折翼之鸟一般旋转着下落。它在半空中就解体了,实现全天候飞行的高强度金属骨架和那枚冈格尼尔一起化为了两半。分裂的荷露斯摔进水潭,脱落的电路板滋滋地冒着电火花,螺旋桨绝望地旋转着,直至被高转速电机打成碎片,冈格尼尔还未亮起便熄灭了,永远地熄灭在了水潭里。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仍然默默地前进着,步伐不紧不慢。路明非原本还认为对方是一名以绘梨衣为目标地刺客,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太离谱了。对方分明是一只全副武装的军队!他不是来刺杀的,他是要直接凭暴力把目标和挡在路上的一切障碍碾成碎片! 辉夜姬愣住了,这是她所没有想到过的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目标是动用了什么远程言灵吗?还是什么领域的效果? “四角度进攻!射击距离翻倍!辉夜姬,侦察型有高速摄像机吗?!”路明非大吼。 “有的。”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辉夜姬在一瞬间就按照路明非的安排做出了行动。剩余的四架荷露斯从四个方向进攻,在并没有把握百分百命中的距离就激发了底火。没有等待结果,路明非直接调出了高速录像机放慢的景象。 在时间被拉长数千倍的数字视频里,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终于显现了。击落荷露斯的不是言灵也不是领域,而是黑影手里那把简简单单的弧形重剑,只是他太快了,他们看不见而已。 他发力,跃起,砍下,再发力,再跃起,在砍下……每一帧里黑影的动作都是割裂的,像是在用什么功能孱弱的机型来玩《拳皇》。他起跳时的动作凶猛如狮,他落地时的动作轻盈如燕。他转身,跳向下一架荷露斯……一瞬间,三架荷露斯全灭。 可双倍的距离还是起了作用。四架荷露斯同时收到了进攻命令,最后的那架还是射出了冈格尼尔。以黑影的速度,他想是很容易的事情。可他没有,而是抬手一剑劈开了冈格尼尔。分成两片的金属以类似于液体的质感在半空中变形,翻转,发出明亮的黄光,这一幕被高速摄像机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拉长变形的弹片飞到黑影身后,像是一双属于他的灿金色的翅膀。弧形重剑、裹在黑袍里的人、破碎的在风中翻飞的袍角、灿烂的黄金般的翅膀……还有周围无尽的暴雨。这本该是某个疯癫的艺术家喝醉酒后不切实际的幻想,可这一刻却无比真实地出现在了现实里。 高速视频被路明非停在了这一刻,可黑影并未停留,他在斩落最后一架荷露斯后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轨迹。他继续那样缓慢地走着,好像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路明非望着画面里那像是神又像是魔鬼的人影,陷入了沉默。 “时零。”他最后说。 “是的,这应该就是言灵·时零。”辉夜姬说。 “他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预警机制,类似于野兽的第六感,可以在被攻击之前发现对方并进行反击。只要我们攻击的速度足够快,也能对他造成伤害,可是……这边的装备都达不到那种速度……我们没有胜算。”辉夜姬继续说。 “我们还是先去接绘梨衣,然后赶快逃命吧。我们的任务是拖延时间,拖延到李苏解决那边的问题为止,之后他会来处理这个棘手的家伙的。” “接下来我会更该线路,导航到市立第三医院……” “谁说的?” 诉说着下一步计划的辉夜姬戛然而止。呆立片刻,她有些不明白地反问:“你说什么?” “谁说……没有胜算的?”路明非咬牙切齿的说。 “已经交换了,他会去救师姐,救绘梨衣是……我的事!” “只要是活的东西,只要他还能动,就可以被杀死!无人机不行就手枪,手枪不行就炸弹!再不行我还有刀!刀拼完了我还有牙齿!辉夜姬,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 第六十七章 救援 洁白的大理石墙壁泛红然后坍塌,旌旗般的火焰缭绕着奥丁,那个北欧神话中的万神之王缓缓步出。 他骑着那匹有名的八足天马,手握由世界树枝条打造而成的永恒之枪,铁黑色的面具遮挡着他的面容,天马斯莱布尼尔呼吸之间喷吐雷电,看着他走进这条狭长的走廊像是看见一轮太阳在眼前升起。 “奥……丁……” 陈墨瞳从嗓子眼深处挤出这句话,忽然明白了她看到的影子是谁,那就是眼前的奥丁。他的影子投映在办公室的玻璃窗里,投映在图书馆的大落地镜里,甚至投映在路明非的瞳孔里,但她始终忽略了这些蛛丝马迹。 “你终于来了。” 奥丁缓缓开口,声如洪钟,他举起那根扭曲的长枪,透明的,蛛丝般的白线从长枪的尖端生出,联结了枪尖于陈墨瞳的胸口。白丝不断凝实,长枪沉重的威严压得陈墨瞳喘不过气来。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她一直以为奥丁的目标是苏小妍,因为苏小妍还记得楚子航,楚子航是破局的关键。可奥丁根本就是来找她的。现在她自己来到了奥丁的面前,就像自己走上祭坛的羔羊。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祭司挥舞礼刃,把祭品献给高高在上的神明。 忽然,敬神的祭礼被打断了。奥丁高举长枪的手腕忽然亮了起来,因为一枚灿烂的金属花正在那个位置绽放。神的手臂和人类差不多粗细,因此那朵盛放的花只开了千分之一秒便消逝了。 在这千分之一秒的最开始那部分里,激发的引信让装药爆炸,炸药被从后往前点燃,这个过程花了大概万分之一秒。磅礴但精炼的力作用在了漏斗形的合金片上,漏斗的底部被最先点燃的炸药最先推动,然后依次向前。在几个万分之一秒后这个漏斗被彻底地翻转了过来,外凸的尖端和神的手腕接触,被加热到辉点的金属开始发光,点燃了一枚新的太阳。 漏斗尖端收到了阻力,阻力试图将这个漏斗揉成团,揉成一个不再有威胁的形状,于是它像无数的其他阻力那样开始作用在这个金色的漏斗上。原本它以为这个漏斗会像钨合金穿甲弹那样形变圆钝,被阻挡在外,可形变的那部分金属直接崩解了,露出了下层仍然尖锐的部分,漏斗继续向深层穿刺。 这个过程不断重复着,以原子的厚度不断重复。阻力成功地阻碍了漏斗几个万分之秒,但它失败了,手腕的表层被破开,一个凹陷在漏斗的作用下形成。 凹陷形成,流动的金属欢呼着列队向凹陷中央集中,面积呈指数减小,压强却反向增大,金属最终洞穿了手腕。失去目标的同时炽热的金属也失去了约束。他们开始向不同的方向扩散,高压与高温侵蚀着手腕的其他部分,当手腕的边缘最终也被侵蚀后,金属瞬间找到了突破点,争先恐后地从一边涌出。神的手腕折断了,只剩一丝外皮连接着握紧冈格尼尔的手不至于脱落。很快,同样的花绽放在了冈格尼尔上,被命中的冈格尼尔偏斜了,从空气中浮现的白丝缓缓黯淡,又重新消弭于空气中。 这时远方才传来了数声巨响,这些子弹原本就飞得比声音要快。 仅凭人类的是视觉,陈墨瞳只看到了奥丁的手腕炸开然后冈格尼尔被连连亮起的光点炸得偏离,锁定也解除了。子弹是从奥丁身后射来的,在那边一辆神似她们开的那辆比亚迪刚刚撞开了墙面。之后两道加特林特有的咆哮响起,子弹激起的灰尘遮蔽了光焰中的奥丁。 陈墨瞳还在愣神的时候她身边的墙壁忽然被炸开了,李苏大步从还未散去的灰尘中冲出,打开小隔间把苏小妍从里面拉了出来,扔给了陈墨瞳,他看也不看被子弹笼罩的奥丁,拍了拍陈墨瞳的肩膀:“脚没崴着吧?没有就带着她跑!” 忽然被拉出小隔间的苏小妍猝不及防之下,看到了在烟尘中咆哮的奥丁,整个人都傻掉了,反应过来的陈墨瞳连忙抱着她,不管不顾地冲向李苏刚刚炸开的那个窟窿。冲出去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苏取下背包从里面倒出了整整一包的炸药,奋力投向长廊的各个角落,之后他连地上的背包都没有去捡,便撒丫子狂奔起来。 和陈墨瞳擦肩而过的时候李苏一边吼着一边接走了她手里的苏小妍,冲在前面带路,“看什么看!没见过拆迁吗?!跑啊!” 少了一个负重,陈墨瞳的脚步也加快了很多,已经可以跟上前面的李苏了。从二楼外墙上的豁口跳下还没跑出多远,李苏便按下了手里的起爆器,继续向医院外的山林里奔跑。陈墨瞳不敢停步,死死地跟着前面的李苏,只听到沉闷的爆炸声在他们身后响起。跑出医院后李苏终于停下了脚步,陈墨瞳这才敢回头看上一眼。 爆炸已经结束了,但连锁反应还未结束,轰隆声不断从大楼的各处响起,似乎整栋楼的承重结构被破坏了,忽然三四五楼猛地一顿然后下坐,压扁了本来的二楼。雪亮的灯光忽然在大楼一边亮起,之前负责压制的比亚迪从楼后饶了出来。 两枚火箭从比亚迪敞开的引擎盖下飞出,在半空中调整方向,命中了摇摇欲坠的四楼,再次被破坏承重,完整的五楼碾着粉碎的四楼下压,最终在三楼的废墟上摔得粉碎,一分钟不到,刚刚还光洁如新的大楼就化作了一地的废墟。 风衣在狂风中舞动的李苏背对着坍塌的废墟,单手按在耳麦上,正在给其他人下命令:“别放松警惕,辉夜姬。琴乃,寻找最高点,清除掉可能出现的死侍群。所有的荷露斯继续监视,红外线热成像什么的全部用上。这个时候不能发送警惕,我们的敌人可是传说中的奥丁。” 松开耳麦,结束交流的李苏向和苏小妍一样愣住的陈墨瞳伸出手:“又见面了,陈墨瞳小姐。路明非去救绘梨衣了,我接受了他的委托,来这里救你。” 第六十八章 攻击 陈墨瞳呆愣愣地借着李苏的手起身,脑子这才开始活络了起来,李苏所说的几个不多的词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荡,让她渐渐捋清楚了思路。 李苏和路明非达成约定后来救她?路明非去救绘梨衣了?绘梨衣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路明非都没跟她说?!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娘只是去搞了一年的新娘修业而已啊喂! 看到陈墨瞳一脸懵逼的样子,李苏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捋了捋自己的记忆,隐约发现了问题所在。 “对我……不对,对路明非……总之对卡塞尔学院的印象你从哪里开始中断的?” “一年多以前吧……我们刚刚结束了凯撒和阿卜杜拉联手的大地行动……” 怎么又是那个叫做阿卜杜拉的阿拉伯人?李苏的眼皮有些跳。说起来他确实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那个取代楚子航的阿拉伯人了,但是之后就再没有搭理过那家伙。不过现在看起来那家伙也不是什么矮子里拔将军选出来的怂货,似乎不是什么善茬啊…… 不过他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和很久以前他失去了琴乃的联络一样,陈墨瞳也从学校里消失了,后来他还和凯撒随口聊了两句,就连凯撒对此都一无所知。他当时还惊觉龙三里那个小巫女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不然这个古灵精怪的西方小巫女还不得把绘梨衣这个懵懵懂懂的东方小巫女给杀得片甲不留,后来一大串子事儿就让他把这茬给忘记了,到现在才想了起来。 不过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啊……那么陈墨瞳连这一年多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果断翘课帮路明非?陈墨瞳你对小马仔也太照顾了吧! “总之……嗯……绘梨衣是谁你和她见一面就知道了……路明非去救她……总之你们见一面吧,不然说不清楚。”李苏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开始他还试图简单地说明一下来讲清楚前提,不过几秒钟后他就放弃了。 “那么……我们现在去找路明非?”陈墨瞳问。 “等我们解决奥丁再说吧……辉夜姬,那家伙还活着吗?” “现在还不知……废墟下方传来高热量反应!” 不需要辉夜姬的进一步说明,李苏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之间已经化为废墟彻底坍塌的医院大楼忽然亮了起来,像是废墟下有钢水在流淌,橙红色的光从每一篇瓦砾下传来然后渐渐黯淡,隐约能看出废墟中的光源正在不断爬升,瓦砾崩解的声音不断传来,像是一颗火焰化成的树正在废墟下生根生长。 直到一只熔岩般明亮的手从废墟下伸出,那颗火焰之树终于破土而出了,看着那只高高指向天空的手,李苏敲了敲耳麦。 “那只手琴乃你应该刚刚才打断过的,对不对?” “我很确定。”琴乃回复。“他刚刚就是用这只手握着冈格尼尔的。” “看来恢复得不错啊,奥丁先生。”李苏笑笑,抽出了枪套里的犀牛。 “那让我试试他能恢复几次吧。” ———————————————— “他现在怎么样,辉夜姬?” 路明非下意识把声音压到了最低,生怕惊扰到那个幽灵一样在城市里徘徊的男人,虽然他知道这没有什么意义。他即使正常说话声音也不可能低得过迈巴赫低速运转的内燃机。这种发明了几十年得机器简直就是靠连续不断的微小爆炸来推动的,即使有重重阻隔声音也还是太大了。 “没有,他没有任何变化,我们现在应该还在他的检测范围外。” “那就好……”辉夜姬的消息让路明非紧绷的弦多少松了一些。“我们还有多远?” “就是前面这个路口……就这里。”辉夜姬叹了口气,“这种车甚至没有一个可再编程的中控电脑……如果我可以接入这辆车的话根本不需要路明非先生帮助的,路明非先生就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可是没有。”路明非把迈巴赫缓缓停稳,把车内的灯全部关闭,让这辆迈巴赫和这个城市融为了一体。“他现在呢?还有多久?” “他还在用那种很缓慢的速度前进,不过最多不会超过一分钟……当然,他没有发现我们……根据荷露斯七号的试验来看这种雨天他的检测半径是五十米左右,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绘梨衣那边呢?有新的死侍出现吗?” “没有。” “看来我们只有这一个敌人……太好了。”路明非把天窗打开,任由大雨把自己淋得透湿。他放松自己靠在迈巴赫高档的真皮靠背上,大口地深呼吸。接下来他会很累,现在休息得越好等会他的赢面会越大,他需要准备好一切。 李苏那边呢?辉夜姬刚刚说他们那边已经接敌了……他们那边怎么样?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远比自己这边完整的准备,似乎更强的战斗力,李苏那边只会比自己更轻松……和往常一样,他才是队伍最薄弱的那个点,他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放!” 他们所在的这条路的延伸将会和那个幽灵的路线重叠,而作战在幽灵踏进路中间前,就已经开始了。 全地形式智能榴弹发射器,代号“阿特拉斯”,装备部从执行部名誉成员anchor·bosak的小发明里获得了灵感,将电子点火技术一并融入了进去。榴弹从打开的天窗飞出划过长长的弧线,最终落向那道幽灵的周围。 大雨掩盖了很多声音,但榴弹飞行得足够近时与空气擦过的微声仍然让他听到了,他握紧了背后的黑色重剑,站在原地,没有闪避。因为黑影忽然被弄迷糊了,他能感觉到那几个飞行的小物体都不是朝他来的。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朝他来的,那几个小东西落在了他周围,突然炸开了,放射出高达八百万坎德拉的强光和足足一百七十分贝的巨响,一瞬间,存在于黑夜里的幽灵被四颗太阳和强声包围了,痛苦的捂住了头。 “侦察型荷露斯收到影像……攻击有效!重复!攻击有效!” “赌对了!辉夜姬别停!”路明非兴奋地大吼,同时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能让迈巴赫这个八吨重物在仅仅五秒内加速到百公里的巨力被瞬间释放了出来,金属巨龙咆哮着冲向远方的十字路口。在这之前路明非就已经带上了隔音耳麦,死死伏在了方向盘上,不敢抬头看一眼那能让他瞬间失明的强光。 “别停!指引方向!别停!”路明非高喊。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停。”耳机里传来辉夜姬平静的声音。榴弹发射器一直在工作,她从一开始就准备把所有震撼弹砸在那个幽灵的头上。现在幽灵瞎了路明非也失去了视觉,但高空中的荷露斯能像神话中的荷露斯之眼一样,看穿一切。 “方向指引中……向左3度,向右1度……把定!把定!把定!目标撞击预定!二!一!与目标接触!命中目标!” 在荷露斯稳定工作的摄像机和热成像感应器中,迈巴赫像是冲进太阳的万年风雪号一样,命中了被强光包围的那个黑影。 第六十九章 黑影 “命中目标!命中目标!” 死死地伏在方向盘上,路明非只能听辉夜姬的指挥来控制方向,不过即使不用辉夜姬提醒,他也明白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迈巴赫狠狠地震动了一下然后继续一往无前地前进着,毕竟时速过百的八吨重物想要撞飞一个人实在是太轻松了。 些许减速后迈巴赫顶着黑影继续前进,甚至在不断加速。这是路明非和辉夜姬查阅地图后能找到的最短的一条路,但仍然向前延伸了一百多米。即使这个黑影是什么龙王,可被一堵时速过百的墙壁瞬间撞击骨头也该碎了。事实也是如此,黑影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最为脆弱的颈椎已经折断。不过黑影忽然抬起头来!长袍下金光四射的黄金瞳死死地瞪着路明非! 他的颈椎确实折断了,但他恢复得足够快! 路明非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过这是辉夜姬已经猜到了会出现的情况。当初诺顿甚至可以一人抗住整个学院的轻火力倾泻,被车撞一下还能动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路明非握住副驾驶座上的野太刀横斩,另外半截刀刃弹出,红热的刀身瞬间切断顶棚的框架,斩向车前的黑影。 瞪什么瞪!眼睛大能瞪死人吗?!有本事你瞪死我啊! 红热的野太刀切断了黑影的手臂,切开笼罩对方的长袍,眼看即将会把整个黑影切成两段,可是黑影忽然伸出了另一只手臂,把刀刃握住了! 黑影被白布裹缠住的手握住了刀刃,像是握住了一块烧红的铁,在高周波刀产生的高频振动下黑影的手臂开始崩解了,白布被点燃,手逐渐变形,和刀身接触的地方不断糜烂又不断再生,但再生更慢。可长刀在切开黑影的手之前就力竭了,刀身虽然仍然红热,但已经停止了震动。外置式能源组的电源线有可能会影响动作所以放弃了,驱动野太刀的只有刀柄里的电源,坚持几秒钟便已经是极限。 没有疲劳作用的辅助,他根本无法继续切割这个龙王般的黑影,而被撞碎的黑影已经开始修复了,丑陋的肉芽包裹着竹节般的长骨不断生长,黑影被切断的右手正在重新长成。 可路明非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后视镜。后视镜已经被他调整过了,镜子里映照的不是车后的景象,而是他自己。 “不要死。”他轻声说。 破碎,变形,轰然巨响。迈巴赫顶着黑影撞进了道路尽头的大厦,巨大的动能瞬间归零。 安全气囊弹出,靠着专业赛车级别的安全带和顶级的安全气囊,路明非勉为其难地吊住了一口气。不过他能感觉到四肢传来的明显的剧痛和重度脑震荡带来的眩晕感,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应该是颅内出血,压迫了视神经导致的。不过视觉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整个世界都像是在离他而去。 几秒钟后,全身传来的剧痛直接把他拉回了现实,效果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好使。周围的一切瞬间逼近,五感瞬间回归,唯一的缺点是他倒吸着凉气,整个人在驾驶座上缩成了一团。 “哥哥。” 路明泽坐在副驾驶座上,怜悯地看着旁边的路明非,正如多年前他和诺诺一起开着布加迪威龙驶在盘山公路上时那样,他摸了摸路明非的头发,语气怜惜。 “这么拼命干什么呢,哥哥,和我交换就好啦。你和他的约定还没有完成,剩下的四分之一条命就还是你的!快快快!和我交换!我帮你干掉奥丁在干掉这个走路不看路的家伙,再帮你救回你的绘梨衣和救回师姐,说不定还能帮你达成后宫结局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当最后我们再顺手把李苏这个捣蛋的家伙给做掉!一切就美满啦!然你不要最后这条也行!快呀快呀,时间不等人!” 路明非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把手伸向副驾驶。通过卡扣固定的阿特拉斯还好好的固定在副驾驶座上,连带着支架下的手枪。 他拔出手枪,指向迈巴赫前面的,趴在变形的引擎盖上的那个黑影。生命力惊人的黑影还没有死去,又一次缓缓抬起了头。前挡风玻璃已经破碎了,他直接把沙漠之鹰顶在了黑影的脑门上。沙漠之鹰里只填了一枚子弹,一枚弹头是玫红色晶体的子弹。这颗子弹是已知对龙类杀伤力最强的武器,直接命中之下没有任何龙类可以存活。这才是最后的杀招,这颗李苏给他的子弹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他终于做到了。这次他没有站在某个人的背后瑟瑟发抖,而是独自制定计划独自完成,把一个疑似次代种甚至是初代种的龙类逼到了死地。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成为了曾经梦想中的拯救世界随时可以有直升机来接的黑衣男人。但现在他觉得那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他只希望自己周围的人都平平安安的,这样就足够了。 黑影的斗篷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斗篷下的那张脸完全暴露了出来。那是张还算英俊的脸,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灼灼的黄金瞳一直亮着,像是什么爬行类动物的眼睛。 路明非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尾骨不断上行,直至大脑,这张脸……他见过!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不对,不是图书馆里的那些报纸……不是那些精神病人更不是医生……也不在那些被红线连起来的线索里……更不在那张软木板上,楚天骄从头到尾都只拍了苏小妍和楚子航…… 在哪里在哪里……在……在那个地下室里! 不是楚天骄自己开辟出来的密室,而是那个简单还有一张不舒服的床的房间……在那里的床头柜上……有一张全家福!这个男人就是照片上的男人!! 一道惊雷在路明非脑海里炸开,一切都联系起来了。楚子航曾和他简单聊过他失踪的爸爸,而他爸爸的言灵是……时零! 在路明非愣神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废墟里伸了出来,捏碎了路明非的腕骨。 第七十章 奥丁 站在医院外的森林边缘,三人一车静静地看着那个包裹在火焰中的人影挣扎着从满地瓦砾中爬了出来。他手里仍拿着那根长枪,长枪简陋得像是尼安德特人随手从哪颗树上撅下来准备扎长毛象的,可奥丁毫无顾忌的把长枪从废墟里抽了出来。盖在长枪上面的钢筋在黑影的巨力之下纷纷弯曲,可长枪本身却仍然笔直如剑,显然用来造枪的树枝不是一般的东西。 “世界树的枝条吗……可以的话真想看看那棵树长什么样。”李苏感慨。 和沉迷感慨的李苏不同,辉夜姬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枪管刚刚冷却的加特林再度旋转了起来,把数公斤的黄铜子弹投送向那团燃烧在废墟中的火焰,可奥丁没有任何反应,子弹在穿过那层火焰屏障后就崩解了,化为一团一团高速飞行的铜水。融化的子弹刺不透龙鳞,便不再具有杀伤力。奥丁沐浴在铜雨中,缓缓抬头,看向了李苏身后瑟瑟发抖的陈墨瞳。 长袍早已被他自己的火焰烧尽了,铜水点在奥丁漆黑的鳞片上又纷纷弹开,像是什么跳跃于水墨山岩上的水珠,铜水流淌到地上流进废墟的缝隙里,流淌很远后才凝固,在嶙峋的水泥板上拉出长长的痕迹。 李苏咂了咂嘴,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在他的推测里奥丁不是天空与风之王就是海洋与水之王,可这位杵在他们面前的奥丁怎么看都更像是青铜与火之王,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失窃的两具骸骨被真正的奥丁死侍化了然后扔这儿当替身?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 奥丁静静的看着他们,狂落的雨水落到他周围又被瞬间蒸发,水蒸气又被新的雨水降低温度从空气中析出,化为了源源不绝的蒸汽。衣服烧干净了,这个蒸汽机一样地家伙只剩下了一副面具,而面具下黄金瞳冰冷如雨。 说起来那匹马没露面啊,就这么给压死了还真是惨……算了,那关他什么事呢?又不是他的宠物。李苏摇摇头,拉开比亚迪的后车门打了个响指。 “带着她上车,陈墨瞳,行动,辉夜姬。” “明白!”“知道了!” 陈墨瞳来不及点头,抱起苏小妍就往车里塞,与此同时比亚迪的前引擎盖完全打开了。一具精简后的阿特拉斯被装备部装进了这辆李苏特供版的比亚迪里,迫击炮独有的的轻声连续响起,圆罐形状的投掷物高高飞起,落向并未移动的奥丁。 所有人的耳机同时响起了辉夜姬的声音,她说: “‘operationodinfallen’正式开始。” 金属圆罐在半空中就炸开了,沉重的,灰色的雾气笼罩了整片废墟,这是对龙类而言剧毒的水银。 李苏是个热爱学习和总结的人。虽然没有写下一个字,可至今为止的每一次行动他都在心里分析了无数次。他分析龙类的区别,分析龙类的共性,分析他们的一切再加以利用,最后以此来制定下一次行动的计划,汞雾便是其中的一环。 毕竟现在的他和普通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他甚至怀疑过自己到底是谁。是一个穿越到书里的观众还是一个碰巧窥得阿克夏记录的普通人?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他已经不太确定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不确定。每次行动期间他仍然会调取当地案件的卷宗,可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过去他认为自己超凡脱俗的神明,后来他觉得自己是入世拯救苍生的天使,现在他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普通人罢了,该吃吃该睡睡,阳光明媚,岁月静好,便已足够了。 深吸一口气,他取下眼睛带上了防毒面具,几秒钟后,一模一样的界面从防毒面具的目镜上浮现,接下来浮现出的是一个红艳的人影,他试着扭了扭头,人影没有动弹。 “热成像仪工作正常,两个都是。”耳机里传来琴乃的声音。 防毒面具很难集成一整套系统,相较于把面具做成数公斤的重物而言仅将其作为显示器才是更合理的选择。通过复数的荷露斯三维重建,辉夜姬把汞雾里的热成像数据直接投送到了他的目镜上。 安全起见占据制高点的琴乃也戴上了防毒面具,即使xm109上也有同样的东西,毕竟技多不压身这句老话还是蛮靠谱的。 “辉夜姬,荷露斯的储备还够吗?” “足够,总共十具,三具外围警戒,三具监视比亚迪周围,四具负责观测汞雾内情况。” “那就好……我们上!压制射击!” 琴乃扳机连扣,冈格尼尔依次离膛。穿甲弹不会受到高温影响,但奥丁带起的蒸汽还是有可能使弹体变形崩解。但李苏行动了,空气中的元素如脱缰野马般汇聚成乱流奔涌,不再听凭号令而行动,现在任何人都无法使用言灵了,能够信赖的唯有手里的武器。 猝不及防之下奥丁向后狂退躲过几枚子弹,然后手里的长枪轮舞成圆,挡下了剩下的几枚子弹。可此时一直被火焰屏障阻隔在外的汞雾已经推了过来,瞬间吞没了奥丁,剧毒的汞雾涌进他的体内,开始腐蚀他强壮的肺。 奥丁连连咳嗽,但李苏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他把铁尺藏在腕下,隐匿在汞雾里冲向奥丁。 有那层龙鳞在他就很难造成伤害,他也考虑过钝器,可不久前他才把一整栋楼摔在了奥丁的头上,而他刚刚才从里面爬了出来,只是把他的马给压死了。显然钝器对于这尊大神而言不太有用。 那就只能穿透龙鳞了。于是他放弃了装备箱里那一把把长刀,拾起了有些熟悉但确实是由装备部重新打造的这对铁尺,走进战场。 奥丁为了阻挡子弹抡圆了长枪,李苏不假思索地探了过去。这是他反思中一例对战赫尔佐格的方法。当时他和现在一样有琴乃的射击辅助,他设想过趁赫尔佐格防御子弹空门大开的时候给他一刀,说不定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而在目镜显示的出的那个红色人影上,对方做出了一个完全不像是匆匆举枪格挡的动作…… 李苏忽然反应过来了!对方拿的不是天丛云,而是冈格尼尔!奥丁一直窝在长枪的中段,枪的长度至少是刀的两倍!他不需要换手就能挡住李苏的进攻! 李苏猛地侧身,堪堪闪过刺出的长枪,对方见一击不中便转刺为扫,打向李苏的后背,李苏顺势他使出了从楚子航那里偷学而来的“苏秦背剑”,后刺的铁尺半转,卡住了冈格尼尔的枪声,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前探,已经刺向了奥丁的面门。 可他并没有刺中,一股远超过他想象的巨力命中了他的后背,把他整个人抽得飞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雨夜不止 连续后退,彻底把身形藏在汞雾中,李苏半蹲在地上深呼吸着,逐步修复体内的损伤。外伤在脱离的瞬间就已经修复了,但脏器受到的损伤会更难修复。虽然暂时用不到这部分,但修好不留后患还是更好一些。借着荷露斯发送来的热成像数据李苏在汞雾里悄无声息地移动,缓缓绕向奥丁背后。 战斗暂时告一段落了,但结果是难以置信的。李苏并不准备轻敌,在他的预想里奥丁应该是是二级战力,毕竟原作里路明非只剩一次交换机会了,四大龙王却还有两对,即使奥丁是其中之一可解决他之后之后又该怎么办?大boss路明泽反手把三个龙王一并拍死?这也太儿戏了吧? 所以在他的设想中原本的剧情应该是由凯撒带领的行动小队从天而降,前小队队长凯撒对前小队队员路明非发动速攻魔法卡“王の壁咚”,双方说交心后冰释前嫌,凯撒带领的小队把奥丁做掉的剧情。 所以在他的预估里奥丁应该属于二级战力。他没有托大,一开始就模拟出了三度暴血的身体素质,连赤金色的龙瞳都模拟出来了,不可谓不尽心。 想当初凯撒一度暴血就能和铺天盖地的镰鼬群势均力敌,楚子航三度暴血就能演死芬里厄,那么他来个三级暴血再配合上支援,想要解决这个人形对手问题应该不大才对。 然后他就被当沙包揍了。 力量、速度、反应力、柔韧性……所有属性全面落后于对方,更何况对方还拿着一柄犯规的长柄武器。即使他匆匆把暴血程度提到四级,也只是能勉强和对方过两招而已,大概奥丁攻击五次只吃下一次的程度。 虽然一次差不多就能让混血种失去战斗力罢了。 所以问题是出在哪里?李苏百思不得其解。 琴乃一直在试图提供支援,但她的眼睛已经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了。虽然她很快就改变战术将弹雨倾泻在奥丁的前路上,但这样只能略微改变奥丁的行动模式,聊胜于无。就像是二战还没有导弹和vt引信加入的防空系统一样,高射机枪张开弹幕试图让飞机自行撞如火力网,可有经验的飞行员在这之前就避开了,航迹灵动如飞燕。 李苏从头至尾都没有放松对奥丁的压制,因此奥丁腾不出手来攻击她,但看着热成像仪里李苏一次一次被抽飞,琴乃的心渐渐揪了起来,她不知道李苏还能抗住几次。 必须想办法破局。 突然,李苏和琴乃都皱起了眉头,因为奥丁奇而诡异的动作。之前的战斗中奥丁总是在他因为声音而暴露的瞬间就飞身而至,长枪横扫覆盖一大片范围,每每逼得他受伤或是后退,而后退只会面临更加狂暴的进攻。 可现在奥丁突然摆出了一个投掷的姿势,动作像是什么来自古希腊的掷标枪人像,枪尖遥遥指向汞雾外的天空。难道这是湿婆业舞之类的舞蹈言灵?或者叫做舞灵?呃…… 不对! “他瞄准了荷露斯!李苏先生!奥丁瞄准了荷露斯!”频道里传来了辉夜姬惊恐的疾呼,李苏的猜想也被印证了。他们面对的不是鳄鱼或者恐龙之类的动物,而是和他们一样的智慧生命! 他连李苏不小心踩动碎石都能听到,怎么可能听不到荷露斯桨叶的噪音?只是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也是敌人的一部分! 铁尺插回后腰,李苏拔出风衣下的伍兹连射,把黄铜子弹倾斜向了那个凝固的身影。 “回避不能!回避不能!对方始终跟随着荷露斯的位置!回避……一具荷露斯损毁!” 子弹打在奥丁的鳞片上溅出点点火光,甚至没有阻挡住奥丁的动作,李苏弃掉伍兹拔出chiapparhino,直接分解掉了弹巢内的黄铜弹头,随着他的不断前进,一枚红水晶般的子弹一点一点从空气中析出,固定在了弹头原本的位置上。 合成完毕的瞬间李苏没有犹豫,直接扣下了扳机。失去冈格尼尔的奥丁现在是赤身裸体的,不再有防御这枚子弹的能力了。在意识到奥丁动作的瞬间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战术,冒着能力被发现的危险用一具荷露斯换回了胜利。 冈格尼尔是冰冷的,在热成像仪中不会显出痕迹,但那已经不重要了,热成像仪中那个红色的身影仍然站在那里。 他很快,但快不过加强装药后子弹速度能堪比步枪的chiapparhino,结局已经注定了。 ———————————— “你说你害了我?是怎么回事?”绘梨衣脸上浮现出了几分警觉的神色,她疾步跑到窗边,想看看路西法到底看到了什么。但凝视窗外几秒钟,她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 窗外仍然是无边的暴雨,暴雨下的城市很安静,只是有不少的大厦都亮着灯,五彩斑斓的灯光在玻璃大厦间反射,像是流动的虹彩……不对!又不是霓虹灯,为什么那些灯会是五颜六色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偏头让过从窗户吹进的冷雨,绘梨衣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是尼伯龙根啦,尼伯龙根。”路西法的声音不再是懒洋洋的了,她的声音里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些忧郁的色彩。“抱歉啦,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反正你是打不过的,我的话么……现在也打不过……” 离开窗边,路西法踢了踢地上腐烂的苹果,自顾自地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而且这里还是对方的主场,我们连跑都跑不掉了。还有什么愿望吗小公主?赶快去做吧,晚了就没有时间啦!” 绘梨衣没有回答,而是在另一张床上盘腿坐下了。她把长刀横放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很久以前就有人说过她是蛇岐八家的刀,是最锋利的天丛云。她也不介意那样,虽然呆在sakura她都一直小心隐藏着这些,让自己一直纯净如同刚和他相遇的时候。 但她并没有忘记。 sakura专门回到这个城市来,就是因为路西法说的她吧?那么他就是sakura的敌人,也是自己的敌人了。 sakura的敌人……她会帮忙斩尽! 盘腿坐在对面,路西法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几天来一直在活跃和担忧中切换的绘梨衣忽然安静下来了,如同一把出自名家之手的名刃,打刀师傅用干净的山泉水清洗刀身再用白布擦净,之后一点一点地给刀上油,最后将刀缓缓纳入鞘中。 现在这把刀已经准备好了。而刀不是什么善物,是用来杀人的! 第七十二章 雨夜不止(二) 那只手的动作太快了,路明非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让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是手腕传来的剧痛。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能偏转枪口,瞄准那只正准备把他拖进废墟的干柴般的手,扣下扳机。 但在贤者之石制成的子弹命中前那只手已经收了回去,脆弱的贤者之石撞在了钢筋混凝土的废墟上,撞得粉碎,然后黑影另一边的废墟动了。 路明非隐约猜到会发生什么,把手伸向驾驶座的侧面,想去抓座椅控制杆,但却抓了个空。 该死!迈巴赫这种高档车怎么可能用普通车那种掉价的手动控制杆?它是全电控的!但是电控……太慢了! 路明非只能猛地一缩脖子,丝毫不顾形象地向座椅下方钻去,还没来得及抱头蹲防一把门板大剑便破土而出。大剑斜斩,像切断宣纸一样轻易切开了迈巴赫的框架。厚重的剑刃画划出一道半圆之后,一道无形的剑风从剑尖画出的半圆处向外扩散而去。 在天空中的荷露斯的视角里,剑风如同莲花的花瓣落下,点入池塘形成阵阵涟漪。“涟漪”本身是透明的,可空气却被它扭曲了,因此可以被看到。 涟漪不断向外扩散,最终和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接触。可接触后消弭于无形的不是“涟漪”,而是钢筋铁骨的高楼! 可以支撑千钧重量的承重墙,能抗住铁锤敲打的钢化玻璃……涟漪悄无声息地经过一切的一切,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像是远古的幽灵从人类世界经过。 可在几秒钟之后,涟漪经过的外墙玻璃纷纷崩解了,之后大厦被从涟漪经过的地方一分为二,上面的部分失去了支撑,像是小孩子的玩具那样向下滑动,以一个g的重力加速度砸在了平整的道路上。 涟漪延伸了不到一百米便消失了,但它经过的一切东西都被切开了! 打开门锁然后一脚踹开门,路明非狼狈地从驾驶座上滚了下来。落地的同时他掏出贴身掩藏的乌兹,茫然地指向趴在引擎盖上,刚刚挥出那一剑的怪物。 那个怪物缓缓转过头来,眼神默然地看着路明非,这一眼把路明非最后的希望给击碎了,那无疑是楚天骄的脸。 所以说这是怎么回事?! 路明非还在愣神的时候,楚天骄被撞碎下半身已经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脊柱、髋骨甚至是股骨,都像是竹笋一样冒了出来,之后是肌肉和内脏……楚天骄的上半身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用一只手缓缓推开几乎撞成废铁得迈巴赫,另一只握着重剑的手缓缓抬起,眼看即将划过路明非的头颅。 “路明非先生!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辉夜姬的声音在路明非耳边炸响,同时炸响的还有半空中的荷露斯。半空中四点火光连续闪灭,楚天骄的手腕忽然无力地垂了下去。 攻击来自半空中的荷露斯,不知何时,最后一架荷露斯已经来到了他们头顶不足三十米的高度。虽然是侦察型,但装备部仍然尽其所能地在里面塞进了武器:自由机和弹板连接而成的微型火力投送装置。 因为没有枪管,这甚至不能称之为一把枪,虽然自弹头延展的螺旋线能够让子弹自旋以保持稳定,但射程也急剧降至了五十米以内。而且荷露斯只能装载4个四联式的弹板,火力强度有限。 但对于一次暗杀行动而言,这已经足够了,灵巧的荷露斯完全有能力靠到目标身边,一发致命的弹丸就足以改变一切。 “李苏先生提供的箱子里面的东西应该有用,请尽量入手!还有请攻击目标的四肢以阻止其恢复!” 辉夜姬在频道里大吼,回神的路明非连忙将乌兹拨至单发模式,一手点射楚天骄的关节,一手拉开迈巴赫后门,把里面的箱子拖了出来。 ———————————— 绘梨衣伏在窗边惊惶地眺望,几分钟前还在酝酿着的杀意荡然无存。几分钟前,巨响和强光从远处的大楼间传来,像是阳光穿过森林的树叶,在钢铁森林的层层阻隔下看得并不怎么真切。更何况还有雨声的阻隔,绘梨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响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显然不是她的错觉。只是按照路西法所说,她们现在正在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里,又怎么会有这种异样的响声?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没有期望着路西法一定会回答,但绘梨衣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路西法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忽然笑了。 “那家伙居然……真的喜欢你?不会吧。” “什么?那是sa……路明非吗?”绘梨衣一惊。 “这种荒凉的地方,也不会有其他人了。”路西法在窗边摆出了眺望的动作。“嗯……只是他估计打不过对方吧,毕竟那个人手里拿着……格拉墨啊。” “格拉墨?” “传说中的神剑,持之者无往而不利……总之就是很厉害的东西啦,虽然以前也只是我宝库里的一样东西罢了……” 一道冷光忽然在黑暗的病房里亮起,绘梨衣拔刀、挥斩、纳鞘,病房的窗户被整个切开了。绘梨衣站在被她切出的豁口边,俯视着万千冷雨落下的世界。 “别怕,sakura……” “喂喂,你真准备去吗?”路西法懒洋洋地说。“路明非打不过,你去也只是送死而已。你真的要去?” “当然要去。”绘梨衣松开扶着墙壁的手,只需再一步便可踏入无边的风雨中,窗外来的风吹起了巫女服的大袖,大袖在风中招展,如同古代背着旗帜的武士。 “我也猜得到啦……等我一下下。”路西法笑着说。绘梨衣有些疑惑地看着一步步走来的路西法,看着她白净的手指在眼前不断放大。绘梨衣下意识想闪避,但还是被路西法点在了额头上。绘梨衣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又恢复了,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这是……” “勇敢地去吧,小公主。”路西法笑着把她推出了病房。 第七十三章 雨夜不止(三) 连续单点,乌兹三十三发的长弹匣帮路明非拖延了不少的时间。路明非觉得这个自称辉夜姬的人工智能真是个天才。在六旗游乐园的中庭之蛇上他也体验过时零的效果,即使在是时零的领域里使用者也是需要自行去移动的。 那么只要持续保持对方手脚残废的状态就好了,手脚残废的话即使你一秒钟能当五秒钟用,那又如何? 乌兹子弹打完,路明非直接扔掉乌兹拔出格洛克,继续点射,同时用余光扫视已经被打开的箱子:“哪些可以用?辉夜姬!告诉我!” “最上面的cas就可以。”辉夜姬回答. 格洛克打完,上机匣被卡榫固定在开膛的位置,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路明非心里凉了半截,这是他最后的热武器了。情急之下他只能拾起箱子里辉夜姬说的那个cas一个翻滚,拉开了和楚天骄的距离,同时他卸掉格洛克的弹匣把手伸向后腰,想把新的弹匣插进格洛克里。 “噗”的一声,像是撕开了一层薄纱,肉眼可见的涟漪再次从废墟中扩散了出来,躲闪不及的路明非只能猛地低头,把cas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并不寄希望于这件装备能够阻挡住那道“涟漪”,毕竟正在倒塌中的大厦就是前车之鉴,路明非已经在想“不要死”这个言灵能不能让他断肢再续了。 涟漪悄无声息地荡过,路明非保持着僵硬的动作不敢动弹。可几秒钟过去了,似乎并没有什么痛感传来。 路明非有些疑惑地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看起来并没有少什么零件。庆幸之余他心里有些犯嘀咕,心说难道这装备真的比钢筋混凝土还厉害? 在思索这是怎么回事儿,路明非的余光无意中瞟到了玻璃幕墙中自己的倒影,愣住了,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拍电影。 这个所谓的cas是一面圆形的盾牌,盾牌上的图案是三个圆环围绕着一个五角星。最外面的圆环是红色的,小一些的是白色的,最内层又是红色的,圆环中间是蓝底上白色的星星。 好吧,这个盾牌是不是叫做cas来着? cas,captainamerica’sshield,美国队长的盾牌……路明非第一次在没有讲解的情况下明白了装备部缩写的意思,却在雨中凌乱了。 又是两道涟漪,路明非再次举盾轻松挡下。盾牌完好无损只是被刮掉了几块漆不说,还没有任何足以切断大楼的巨力从盾牌上传来。在路明非的心中,装备部已经彻底进阶为神级单位了。 “你们是找到了涅槃钢吗?!之后我们是不是可以穿着钢铁侠的战甲屠龙了?”路明非大吼着后退,和楚天骄拉开距离。 “不,这只是装备部部员的恶趣味而已。”辉夜姬回答。“涅槃钢只是虚构的产物。” “那为什么这个盾牌这么厉害?” “不是盾牌厉害,只是对方取巧了而已。”辉夜姬说。“我在观察对方行动后推测大楼之所以被切割并非是因为外力,而是因为一种名为‘切割’的概念随着刀芒扩散而开,才导致了这种效果。” “然后呢?” “那么‘切割’这个概念又是通过什么东西来实施的呢?装备部曾经对从康斯但丁骨骸中炼出的贤者之石进行过实验,发现所谓的‘燃烧’仍然要遵循基本的物理定律,也就是说必须要氧化剂。如果是在一个没有氧化剂的环境内,即使是那种特殊的贤者之石子弹也无法起效。” “所以我推测,‘切割’的实现是通过类似于大地与山之王‘眼’的能力来实现的,换句话来说,利用了自然界物质本身的缺陷。而这面盾牌是由纳米材料制成的,本身不存在任何缺陷,自然就不会被切割,刀风也被阻挡了。其实虽然对方的大剑看起来毁天灭地的样子,可说不定你用薄薄的一层碳纳米管包裹住他他都出不来……” “打住打住!辉夜姬小姐!在此打住!”楚天骄又从废墟里站起来了,路明非连忙掐断了辉夜姬的解释。“总之我知道这面盾牌可以用就好了!其他的……” 时零再次发动,楚天骄鬼魅般地凑到了路明非面前,大剑斩下,路明非下意识抬手格挡,挡住了大剑,也挡住了大剑荡出的剑风。 力量透过盾牌传来的感觉十分沉重,却又是那么地令人安心,路明非嘴角忍不住拉出了一丝笑容。 说不定……可以赢! ———————————————— 楚天骄把大剑背在背后,再次走向医院的方向,那栋拘束了路明非几个星期的医院。匍匐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路明非伸长骨折还未愈合的手,抓住了楚天骄的脚腕,但这对于楚天骄而言根本构不成阻碍。他就这样拖着路明非不断向前走,在地上留下了一人宽的血迹,直到路明非再也握不住了,自己松开了手。 趴在齐脚踝深的水坑里,路明非用肿胀的眼睛望着楚天骄离开的方向,视线已经模糊了。他又忍痛在地上爬了两步,但无济于事,楚天骄越来越远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时零是bug级别的言灵,而拥有“黑日”这种级别言灵的上杉越,又是怎么败给只有一把折刀的校长的。 他确实挡住了披头斩下的大剑,但在时零的加持下楚天骄用同样的速度,向着他的小腹来了一记老拳,之后便是劈头盖脸的拳剑连击,让他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被拳头打中会疼而被剑劈中会死,路明非根本没有选择,可在这种巨力的连续重击之下他也枯竭了,全身上下不断传来酸胀的感觉,即使是“不要死”也很难再从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里榨出一分力气。 而现在这个六亲不认的楚天骄着实是一个好杀手,或者说是死板不知变通的机器,把路明非揍趴下让他不再是阻碍后楚天骄并没有费心思去多补一刀,而是收刀走人,像是在说他的目的只是杀掉绘梨衣,不必要的话连只蚂蚁都不会去踩死。 靠着他的死板又或者是仁慈,路明非不断试着用这具破烂的身体去拖延他的脚步,但没有什么用。在楚天骄巨龙一般的实力面前,他只是蝼蚁而已。 所以说……废柴果然只是废柴吗……李苏的话应该……能解决他吧……希望自己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快来啊李苏……快来啊……我坚持不住了…… 路明泽半蹲在他身边,和他一样站在倾盆大雨里,他没有再絮絮叨叨地劝说,只是安静地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的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哥哥。而路明非没有把哪怕一丝余光分给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越走越远的楚天骄。 他已经决定了,在他看不到楚天骄的瞬间他就会和路明泽交换,他已经不想管什么其他的了,现在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没有办法管什么其他的了。 突然的,即将消逝在路明非视野里的楚天骄停下了脚步,乌云下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亮的天空忽然阴暗了一瞬。路明非感觉到了什么,竭尽全力的抬起头。 在他模糊成光晕的视野里,他恍惚间看到了一片红云。 第七十四章 雨夜不止(四) 楚天骄顿住了,之后他缓缓后退,缓缓把背在背后的巨剑拿了下来。巨剑平端,指向落在路明非身边的人影。之后他却没有急着进攻,而是静静地保持着这个动作,像是一座矗立在雨中的雕塑。 绘梨衣握着长刀的手低垂着,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远处举剑的楚天骄,也没有看到周围建筑物上一道道骇人的剑痕。她蹲在不成人形却仍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的路明非身边,轻轻将他从水坑里托了起来,她抱着路明非让他半靠在自己的身上,好让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脸,她撩起巫女服的长袖轻柔地帮他擦净了脸上的污渍,指尖拂过他的脸庞,像是春天的柳条拂过水面。 “你……你怎么来了……”路明非大睁着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他的声带还在缓缓恢复,这让他的嗓音嘶哑得像是刮擦石砾。他用劲抬起一只手,不知道是想推开她让他快走,还是抚摸她的脸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那只手才伸到一半就被绘梨衣紧紧地握住了。绘梨衣俯身到他耳边,轻声开口。 “你来救我啦。” “我……我只是……是啊,只是我太弱小了。”路明非刚开始试图把什么事情给说清楚,像是把一团混乱的毛线给理开。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释然地笑了,能来到这里,能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本身就意味着绘梨衣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她可是一直跟在李苏身边的,说不定她知道得比自己还多。 路明非试着握了握拿着盾牌的手,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又涌入了四肢百骸,简直像是发生了奇迹。他咳出两口血,用盾牌杵着地面试图站起,看向举剑的楚天骄,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快跑,绘梨衣,快跑。去找李苏他们,找到他,然后逃离尼伯龙根,远远地离开这里。” “那你呢?”绘梨衣问。她静静地看着站起来护在她身前的路明非。 “我会在这里挡住他,但你要快,我可能挡不了太久。”路明非回头笑了,笑得很难看。他又回过头去,低声说。 “对不起,那次我去晚了。”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只是一句自言自语。 “嗯。”绘梨衣在他身后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回答。 “你……恨我吗?”路明非僵着嗓子问,但他颤抖的小腿已经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恨啊。当时很恨。我只觉得很冷,很孤独,只觉得自己动也动不了,被一个人扔在了比深海还黑的黑暗里,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了……” “是吗……” “不过……也是sakura来救我的啊。” “什么?”路明非愣住了。 “是sakura救了我。”绘梨衣又重复了一遍。 “黑暗忽然被人撕开了,然后我就看到了sakura哭泣的脸。当时我很惊讶的啊,心想我还没来得及去满是海棠花的首尔,还没有找到那颗很大的海棠花树也没有买冰激凌,sakura怎么会在这里呢?” “之后sakura帮我穿上了衣服,又把玩偶放在我的旁边。我其实很想告诉sakura的啊,想告诉你我能看到你,所以你不要哭了,不要这么伤心的样子……” 是吗……原来她知道了的啊。 路明非感觉心中似乎有一根线断掉了,潮水般的释然涌进了他的胸膛。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不过好在现在天上正下着大雨,绘梨衣应该看不见。 是吗……她那时没有那么孤单吗……太好了啊…… 路明非始终没有忘记返回学校的那一天。那一天直升机卷起的狂风吹动了整个东京市的落樱,在铁碑般的建筑顶端升起。在那里他又和绘梨衣重逢了,她和他一起回到了卡塞尔学院。 在那之后他就经常做噩梦,梦到骨瘦如柴或是眼角七窍流血又或是双眼被人挖掉的绘梨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像无数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而绘梨衣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方之后会高高举起日本刀,向他迎头劈下。而这全程她都在哭号着“好冷”“为什么不来救我”“明明约定好了的”之类的话。 之后路明非就被吓醒了,吓醒后他总是会瑟瑟发抖地借着一枚小镜子观察睡在上铺的绘梨衣——之后废柴师兄便搬走了,在绘梨衣的强烈要求下他没有拒绝,让她搬进了自己的宿舍——每次他看到的都是绘梨衣的睡颜,安静得像是婴儿。 在执行副校长强化方案的间隙里,他也自学了一些心理学的知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被吓到过了,而是每次都愣愣地看着上铺的榉木床板,许久不能入睡。和刚开始时的想法不一样,之后的他甚至希望绘梨衣像梦里那样真正地给上他一刀,让他就这样永远地睡过去。 按照一位心理学家所说,这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现象,常见于战场上因为自己的失误害死战友的士兵,之后他们往往会梦到或者看到对方来复仇的幻觉,甚至死前关系越好的战友出现这种情况的几率越大。 那位心理学家说这其实是人类软弱的一种表现,是人类的一种逃避心理,希望能够用肉体上的疼痛来抹除内心里的愧疚,来逃避良心的谴责。 咋一看这像是笔不划算的买卖,但实际上即使是断肢,最终疼痛也是可以消散的,人类并不会被疼痛折磨终生。在这之后再响起那件事时患者往往会认为自己已经支付了相应的代价,不再会如此痛苦甚至还会觉得对方亏欠了自己。而没有过类似自虐行为的人反而每次想起这件事都会有一种亏欠的感觉,反而更加痛苦。 弄清原委后路明非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了,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愿意去照镜子,因为他不想看到那个眼神里流淌着死亡,愧疚还有麻木的自己。后来绘梨衣有什么愿望的时候他总是会尽力去满足她,只是虽然贵为黑道公主可绘梨衣真的是个很容易就能被满足的女孩,她的愿望总是“今晚要一起吃五目炒饭”或者“一起去山顶看湖”之类很小的愿望而已。 再后来路明非意识到自己希望对方许下过分的愿望这种想法无异于另类的自虐来逃避后,他变得更加鄙视自己了。 所以对他而言,和绘梨衣一起朝夕相处是一种救赎也是一种惩罚,意识到绘梨衣平安无事时他总是会暗暗庆幸,但接下来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当时把她从茧里抱出来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疼痛。 但是太好了……原来……我还是救下了她,她没有感到孤单吗…… 一直困束着路明非的枷锁就这样被解开了,路明非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像是漫天的大雨一般。 不远处的两人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楚天骄察觉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缓缓把巨剑举过头顶。举剑周围的空气缓缓扭曲,下一次攻击在一秒钟之内便能挥下。可他身上忽然同时多了无数道纵横的血痕,无数看不见的刀刃划过楚天骄全身,让他一瞬间皮开肉绽。攻击被打断了,楚天骄仓促间只能抡起巨剑保护自己,连连后退。 言灵·吸血镰! 借着无数的吸血镰纠缠住对方,绘梨衣轻巧地将路明非扛在肩上,小鹿一样奔跑起来。看着一脸震惊的路明非她嫣然一笑,让路明非不由得有些心神荡漾。 “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一点,我可不是什么花瓶,之前我可是蛇岐八家的天丛云啊。战斗这种事,我在卡塞尔学院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一些。” “是啊。”路明非笑了,笑得很轻松。他忘了最关键的这一点,那就是其实绘梨衣说不定比他还强,而且她的言灵是吸血镰。论杀人吸血镰或许比不上楚子航的君焰,可骚扰却是一绝,之前她便轻松打断了楚天骄的攻击,而绘梨衣的体力又及其优秀,足以扛着他一个大男人跑路。那么问题就很简单了,只需要绘梨衣一直扛着他和楚天骄保持距离,期间用吸血镰屏蔽对方的远程攻击就行了。以她的体力应该可以拖到李苏赶来,说不定还能连他们直接去找李苏都行。 “就是这样!绘梨衣!就是这样!快跑!”他大笑着喊。 “真是温柔呢,路君。”绘梨衣以游戏里一样的二段跳在空气中借力,跃上了一栋五层小楼。她回头望了一眼还在和看不见的敌人纠缠的楚天骄,说。 “是啊是啊,亚萨西可是gal男主的标准配置……”局面一放松,路明非又忍不住开始白烂起来。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有片刻喘息他便能蹦出个冷笑话。他也曾经幻想过如果他在古代被因为什么原因捉去杀头了他也能凭借着这门手艺让砍头的大哥笑一笑,说不定还能得条活路…… “你在干什么!绘梨衣!你在干什么!别离他太远!”路明非忽然变成了先前十倍的惊恐,他指着背后的方向大喊大叫:“他有远程攻击!还记得那些千疮百孔的大厦吗!别离开吸血镰的距离!” “我知道的。真温柔啊,路君。”绘梨衣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奇怪。她突然加快速度,远远甩开了楚天骄。她抬刀斩开了一栋建筑的外墙玻璃,在狭窄的走廊里狂奔。她最后找到了一个不算大的房间,躲了进去。 “他能找到我们的!绘梨衣!不能停下!快跑啊!”以为绘梨衣是要在这里躲到李苏到来,路明非连忙大吼提醒她。 绘梨衣却没有反驳,也没有理会。她把路明非放在地上,在这个工具间一样的房子里找到了一卷细铁丝。她用铁丝捆住了路明非的手脚,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胶囊大小的信号发射器,塞进了路明非的口袋里。 做完这些后,她才再次看着路明非,手指拂过他连青肿都消去大半的脸庞,表情怜惜。“路君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在我的面前一直扮演着sakura的角色。我可是问过很多人了啊,路君扮演一个不像自己的人真的很用心呢。” “你在说什么!sakura也是我!”路明非隐约猜到了什么,脸色惨白。 “不一样的啊,路君。sakura是个知道很多的,总是会带我去各种各样地方的人,而路明非是个只能执行别人的命令,一直都没有什么主见的家伙。不是吗?在三峡的时候也是,在北京的时候也是,在你们潜入深海和我见面之前也是……一直强迫你做决定真的非常抱歉,一直扮演一个不是自己的角色,一定很辛苦了吧。” “不……我……”路明非张口结舌。 “而且我知道的哦,sakura喜欢的人是我,他说过他喜欢我。而路君喜欢的是那个叫做陈墨瞳的女孩……不是吗?” “明明我只是一个和她很像的替身而已,却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绘梨衣忽然笑了。“路君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sakura其实不是真实的,所以……我永远也没有办法拥有他,他只是一个让人沉醉的美梦罢了。”绘梨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提起长刀走向门口。她的声音飘渺似风。 “绘梨衣!回来!回来!” “如果……我死在这里了的话……那么路君,或者说路君里属于sakura的那个部分……会记得我吗?会……永远地记得我吗?” “回来!回来!绘梨衣!!!” 路明非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直到工具间的门被人重重关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无法忘记绘梨衣的那个眼神。 那个眼神他很熟悉,他曾经无数次在镜子里的自己眼中看到过。 那眼神的名字叫做……死亡。 第七十五章 雨夜不止(五) 关上工具间的门,绘梨衣把路明非的喊声也一并关在了身后,她开始在狭长的走廊里狂奔,巫女服的长袖漫卷如云。长廊尽头刀光闪灭,玻璃幕墙上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绘梨衣跃出洞口,落在积水漫过脚面的泊油路上。 “明明可以一起活下去的啊。”没有显出形体,路西法的声音却出现在了绘梨衣的耳边。“按照他说的那样边打边退,你们坚持到逃离尼伯龙根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呢?”脱去碍事的木屐和白袜,绘梨衣反问。“离开尼伯龙根,一切变回原样,继续和路明非住在一间宿舍里,一起出任务处理各种高危目标,24个小时呆在一起……但是他的心里永远住着另一个人?” “你睡着后他会看着天花板发呆,吃饭时他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搅盘子里的食物,坐车去远方时你在看窗外流逝的风景,而他望着前方的路出神……路明非在这里,但他的心已经不在了。” “那又如何?”路西法嗤笑。“他就在你身边啊,你抬手便可触碰到他,你看看周围便能寻找到他,你说的每句话他都会听,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所以说,”绘梨衣提着长刀在雨里奔跑起来,溅起朵朵水花。“龙类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是吗?路明非可是连喜欢的人成为别人的未婚妻都无所谓,还能涎皮赖脸的活过每一天的人啊。”路西法又笑了。“不一样的人,应该是你吧。” “或许吧。”绘梨衣轻轻点了点头。她顿了顿脚步,回头望向路明非被留下的房间,暗红色的瞳孔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她轻轻地伸出手,像是想要握住什么虚无的幻影。可最后,她的眼帘还是缓缓垂下了,她收回手,重新奔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 “过得太久?恕我直言,即使是对于生命短暂的你们来说,几个月的时间也不算长吧。” “不是这个啊。”绘梨衣抚摸着巫女服的大袖,轻声感叹。已经离开蛇岐八家很久了,流动的时光如同潮水来去,洗掉了越来越多的,属于那个冰冷的家的记忆,就连贴身的长刀都换成了装备部特别锻造新品,这件巫女服或许是最后的痕迹了。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穿着巫女服的缘故,这让源稚生误以为她很喜欢这件衣服,于是他定做了许多件,整整齐齐地挂在了那个满是原木香味的衣柜里。其实对于神通广大的卡塞尔学院而言制作一身巫女服并非什么难事,别说巫女服了,从十分钟前米兰时装周的最新款式到十八世纪洛可可式的宫廷礼装学院都能给你鼓捣出来,过一道装备部的手还能防刺防弹,说不定脱下来堆成个圈就能当成无后坐力炮使。 但不知为什么,绘梨衣还是更愿意穿着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反正哥哥给她定制了很多件,足够她穿很久很久了。 “你有过童年吗?”绘梨衣问。 “那种东西是多久以前的事儿啦……或许有吧,反正我不记得了。” “是这样吗?我还记得我的童年。”绘梨衣说。“从我记事开始,我的童年就一直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能碰到的世界,一个是碰不到的世界。” “在我很小的时候,能碰到的世界是病床的扶手,扶手很凉,握久了手会痛,但是我还是想去握着它。后来护士们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们更换了扶手,再摸上去时就是温温的感觉了,那样也很好。” “碰不到的世界则是病床周围的仪器,那些白色的嘀嘀响的大家伙,还有本身也同样是白色的病房。”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碰得到的世界是神社的房间。很多时候我会趴在地上,一根一根地数木地板的脉络,有几根线条我现在还记得。而碰不到的世界是神社宽阔的院子。医生说我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去院子里玩耍。所以我只能坐在温度恒定的房间里,扶摸着玻璃看玻璃外面的庭院,想象石头摸上去的感觉,想象青草摸上去的感觉,想象院子角落里的竹子摸上去的感觉,我还给每一根我能看见的竹子起了名字。” “再后来,碰得到的世界没有多大变化,碰不到的世界却变得更宽广了,比以前宽广了很多倍,变成了一整个东京。我抚摸着玻璃幕墙看着窗外的世界,看着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我能看见他们,但我对他们一无所知。后来我从动画里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学校,有各种各样的高中生活,还有几人高的人型机动兵器。我知道了历史上有一个叫做真选组的组织,我还知道了日本被布里塔尼亚殖民了,改名为11区,但是我却没有看见,那么也应该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吧。” 分明是个很适合吐槽的地方,可路西法却难得的没有添乱,而是静静地听着,听着绘梨衣讲述她的童年。 “后来我逃跑过,我跑到了外面的世界,但是我惊恐地发现这个世界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后来每次哥哥都会在外面找到站在路口痛哭的我。他以为我是被外面的世界吓到了,可实际上是因为我发现即使我来到了‘碰不到的世界’,我确确实实地触摸到了它,但它也没有变成‘碰得到的世界’。” “后来我每次都鼓起勇气,逃得更远一些,心想或许我多走两步,或许就会有什么不一样地地方吧。但我尝试了十一次,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所以后来我懒得逃跑了。” “然后呢?”路西法问。 “后来……我见到了光。”绘梨衣笑了,“只是这光……到底还是从碰不到的世界照过来的啊。无论我再怎样触碰他,他也不会进入‘碰得到的世界’里。” “不是有什么诗人说过吗?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绘梨衣笑着说。“看得到的世界的黑暗,我已经不想再感受了。” “哦。”路西法低低地回应了一声,她现在没有显出形体,绘梨衣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是这样吗?”绘梨衣忽然问。 “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绘梨衣说。“你应该是寄生在我的身体里的吧,如果我死了,你也应该活不了。” “那又怎样呢?”路西法又回复了往常懒洋洋的声线,“选择了就前进吧,小公主,向着你选择的死亡前进。” “是啊,我选择的死亡,不过我选择的……可不仅如此。sakura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狂风迎面吹来,吹起了巫女服的大袖,袖口内的小袋暴露了出来。绘梨衣的巫女服袖口里缝着密密麻麻的小袋,她总爱在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有时候是零食,有时候是psp。现在她的小袋里也是鼓鼓囊囊的,但里面装的不再是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了。 它们形状不同,确实同样冰冷的铁灰色,其中不少表面还铭刻着装备部的徽记。 李苏确实带着几乎所有东西离去了,把她单独留在了房间里。但在那之前,她已经藏好了自己的个人装备。 虽然她跳级了,但她……也是卡塞尔学院的毕业生! 第七十六章 雨夜不止(六) 楚天骄一步一步走在化为废墟的城市里,巨剑在身后的瓦砾中拖出长长的痕迹。他畸形成爪的双脚踩过粉碎的玻璃碎片,跨过混凝土剥落后扭曲成团的钢筋,跨过从远处的报废汽车延伸而来,熊熊燃烧着的汽油,不断前进。 绘梨衣又一次离开了这位猎人的视线,那个穿着巫女服的女孩灵巧得像是穿梭在雪地里的红狐。按理说三番五次追丢目标再老练的猎人也该有些沉不住气了,但楚天骄面具后的眼睛却一直很平静,平静如一具行走的尸体。 绘梨衣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呼吸压到最低最慢。同步放缓的还有她的心跳,凭借着混血种过硬的血统她把自己的心跳控制到了最低点。现在那一丝微弱的心跳声混杂在成千上万的雨声里了,即使是最精锐的猎人也不可能发现。 没事的,绘梨衣在心里安慰自己。这种过招中心态和技术同样重要,这是同样来自日本的富山雅史教授教给她的。过去她的战斗总是凭借着无往不利的审判屠戮对方,不需要任何技巧这种花哨的东西。人类踩死一只蚂蚁需要什么技巧吗? 但今时不同往日。言灵降低为吸血镰,她不再是那把能够斩开万物的天丛云了。羸弱的身体、完全为零的战斗技巧,连观察情报这种小事都不具备的战斗素养……即使每次模拟训练中她都能铺开海潮一般的吸血镰群,但不少格斗占优的学员都能凭借着装备部特制的防具冲到她面前把她拿下。 除去大后方的文职学员和研究学员,剩下希望成为执行部专员的学员们都有娴熟的射击技巧,而同样出自装备部之手的子弹则能贯穿任何屏障。 至于真正的专员?即使是言灵最弱的专员,和绘梨衣的模拟训练战绩都是两位数比个位数。几局时间足够专员熟悉这位黑道公主那依然恐怖的言灵了,那之后绘梨衣再也没赢过。 之后绘梨衣便潜下心来,真正把自己看作了一名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在路明非眼里绘梨衣是个往返于各个教室之间的乖巧师妹,却不知道绘梨衣选修了不少当初路明非看都没看的课程。 想起课堂上的知识,训练战中的经验,失败累积下的教训……绘梨衣调整心态,开始逐项清点自己的现状。 她还能在这里坚持很久。白衣和绯绔都已经拧干了,不会因为滴水而暴露自己的位置,长刀也已经回鞘,不会因为反光而让自己被发现。同时她也躲在了一个绝妙的位置,曾经她通过这个方式胜过了一名专员…… 白衣轻了许多,这让绘梨衣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装备部五花八门的道具虽然小巧,但重量确是实打实的。现在那些装备已经全部消耗掉了,重量自然也减了不少,可绘梨衣的表情却随着装备的减少凝重了起来。 ri,redspectre,x-kairos……装备部的道具都是极其有效的,每一件装备只要命中都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至少在他身上开个窟窿。可令人咋舌的是在绘梨衣攻击的同时楚天骄往往会同时作出反应,挥出那种恐怖的气刃阻挡绘梨衣的靠近。精确瞄准头部的攻击会被时零躲掉,而范围伤害又能瞬发的道具却不足以直接将其置于死地。即使给他造成了一定伤害甚至是斩落他的一只手,在绘梨衣下一次进攻之前他也能够恢复完毕。 这种恐怖的对手……除了远程射击弹速快过声音的155,或者是改造过降低触发阈值的反坦克地雷……绘梨衣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至他于死地了。 很不巧,这些东西她一样都没有。 不能慌,不能慌……绘梨衣察觉到了在心底一丝丝蔓延的恐惧。她按照富山雅史老师教授的心理暗示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着下一步的方案。 其实最早也是有机会的,但是只有一枚的ceg被她在第一次试探中浪费了,现在她只有一把普通的长刀,能战胜“时零”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果然……只能用那个了吗? 心里一动,绘梨衣猛地睁开了眼睛,怪兽巨口般的废墟再次出现在了眼前。那个男人挥出的数道气刃已经将周围的大楼破坏殆尽,刚刚出现的断口是平整的,但很快便被大厦自身恐怖的重量像捏橡皮泥一样揉捏变形了。现在她正一只手提着长刀,另一只手把自己吊在一栋倒下后架在另一个断面的高楼上,如同吊在洞顶的蝙蝠。 这便是她胜过那名专员的原因。头顶总会成为人们的思维死角,一般很少有人会抬头观察头顶的情况。她也是在赌能通过这种方式躲开对方的追踪。 绘梨衣毫不犹豫地发力,拧腰把自己弯成了一个圆,双脚踏在了在抓握处的上方。之后她双腿发力猛地一蹬,把自己送了出去。 几分之一秒后,无形的气刃划过她刚刚躲藏的位置,倒塌的大楼再次被切断了。与此同时楚天骄也猛地蹬地跃起,抬起了巨剑,这宣告了绘梨衣计划的失败。 这也是让绘梨衣苦恼的一个问题。不知为何对方总是能找到她的位置,像是在仓库里翻找香油的老鼠,这让她完全没有绕到对方身后或者靠近的机会。如果不是对方有这种能力的话,想要在蜂巢一般的城市废墟里躲藏实在是太过轻松了。 吸血镰再次出现,汇聚成流的吸血镰群和楚天骄相撞。楚天骄再次像是被扔进绞肉机一样身上出现了无数道伤口。楚天骄不得不把巨剑横在身前,挡下了看不见的镰鼬群。只是这次的吸血镰数量远远少于第一次的吸血镰,甚至无法减缓楚天骄的速度。 言灵可以扭曲物理定律,但这种神明一样的力量却不是无穷无尽的,现在的吸血镰即使不断绕回轮流冲击也无法阻挡楚天骄了。他像是跃出水面的鲸鱼一样带着千钧力道,冲向下落的,孤立无援的绘梨衣。 “言灵……也是有极限的啊,我学到了。”绘梨衣喃喃地说,再次闭上眼睛。 她像是在越来越近的楚天骄面前放弃了反抗。都不需要巨剑切割,以楚天骄此时此刻的冲撞便足够毁掉身板脆弱的绘梨衣了。绘梨衣当然可以像之前一样用吸血镰在空气中作为支点变向,但已经岌岌可危的吸血镰群在此次抽调后必然露出破绽,这个破绽足够楚天骄拼着受伤挥出一剑。以楚天骄出剑的速度加上气刃扩散的速度,她是躲不开的。这是一场死局。 这是一场死局,如果……她的言灵是吸血镰的话! 楚天骄与绘梨衣相撞前的一瞬,绘梨衣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美丽的瞳孔里的赤红色被金色取代了,她的瞳孔里出现了……金色的海潮! 暴血! 第七十七章 雨夜不止(七) 时间仿佛静止了。凭借着名为暴血的技术,此刻绘梨衣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许久过去,她又变回了那个手握极致权力的黑道公主,过去的她锋利得能够弑神,于是蛇岐八家以“天丛云”的称号敬畏的将她供奉,或者说拘束于那个与外界隔绝的单屋里。当然,也有偶尔会陪她打游戏的哥哥,曾经的橘正宗还未露出獠牙,偶尔也会说出几句语重心长的教诲,可大多数知晓她存在的人都只是把她当成了怪物。 见识过她释放言灵的人惊恐于审判的残酷暴虐,病房里忙碌的医生则是惊讶于她的身体竟然在龙血的不断倾碾中没有彻底崩溃。对于她而言,自己在那些人的眼中都是一样的,都是怪物而已。 以她敏锐异常的视力,即使是在源氏重工内也不难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每天下午,她都能能看到许多年龄与她相仿却衣着靓丽欢笑嬉闹着的女孩们。绘梨衣很清楚她们是属于那个世界的,而自己不属于那边,自己更像是一条隔着鱼缸观察外界的金鱼。她憎恨过这股力量,愤怒地想过如果没有这该死的言灵,她会不会能够过上那种普通人的生活。 可在此刻绘梨衣第一次如此感谢自己被诅咒一般的血统,这血统是把双刃剑,它曾经让绘梨衣遍体鳞伤,但这把双刃剑……也能够斩切万物! 言灵·吸血镰,升阶! 言灵·审判! 以绘梨衣为圆心的万千雨滴静止了一瞬,每一滴静止的雨滴里都倒映着坠落的红发女孩,而后这些雨滴以刺下的刃尖为圆心旋转、聚集,收缩成了一个扭曲的漩涡。楚天骄挥出数道气刃,每一道气刃都将漩涡削去一层,但气刃自身也消失了,漩涡却在继续凝聚。猝不及防的楚天骄只能举剑挡在自己面前,厚重的剑刃隔开了绘梨衣的视线。 绘梨衣直直落下,巫女服红色的的长摆在雨里漫卷,下落的她轻盈地像是一片落叶,而举剑防御的楚天骄则是地上的顽石。枯叶落在石头上也只会弹开而已,甚至可能自己反而会破碎,但绘梨衣没有尝试避开,也没有使用任何刀术,就这样直直地落向了楚天骄。 “这把刀,应该和七宗罪一样是炼金武器吧,但是……没用的。” 炼金武器或许可以斩杀龙王,但现在它所面对的,是言灵的极限。 低阶言灵是对基本定律的影响,例如王之侍可以用智力换取更强的血统;中阶言灵是对基本定律的改变,例如镰鼬可以改变声波的走向,君焰可以让火焰从虚无中生成。 那么高阶言灵是什么呢? 卡塞尔学院研究过,没有得到答案。但他们猜测,高阶言灵是……规律本身。 例如用康斯但丁龙骨炼出的贤者之石,一旦解脱石英的桎梏后便能“燃烧”。 从科学的来说,燃烧本质上是个能量释放的过程,其中既有化学的键能释放也有物理的电子跃迁。释放能量后物质重新归于稳定,便不会被点燃了,这也是水可以用来灭火的原因。 但在贤者之石扩张出来的领域里一切东西都会被燃烧,直至贤者之石本身被完全消耗。参与了试射实验的装备部成员都说这tm根本不是燃烧,这是功率被抑制的核反应! 这个模糊的结论实在是太令人惊恐了,在人类连重元素裂变都没有完全摸透的现在就去研究这么危险的技术,无异于给山顶洞人配上激光武器。于是校董会无视了鬼哭狼嚎哭爹喊娘的装备部,宣布将撤回资金,并无限期封存进一步研究及利用“火元素贤者之石”的项目,被批准的研究只又“将贤者之石与现有武器结合”方面,例如狄克推多刀柄里那枚特殊的子弹。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校董会的意思差不多是“拆解外星人飞机研究它怎么飞起来的你们还是别想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研究怎么把飞机摔在对面脸上吧!扔石头这种操作我们见过,管用!” 还没弄清其本质的“火元素”会产生“燃烧”,而审判则会产生……“死亡”。 这是达成死亡的命令,而非通向死亡的道路。施术者能够命令领域范围内的所有物质攻击砸向对方。动能推动的子弹通过在目标身上制造不可逆的创伤带来死亡,子弹即是“创伤”的信使。而被审判掷出的物质,它们派送的是“死亡”本身。 被物质接触到的瞬间“死亡”便会生效,岩流研究所尝试过,从伤口蔓延开的“死亡意志”以目前的医疗手段无法阻止。 在她暴血结束的瞬间,胜负便已经决定了。 绘梨衣带着无数的雨滴砸向对方,声势却如同带着成吨的碎石。雨点砸在水潭里掀起了惊人的浪花,泊油路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坑,如同巨鲸从海里腾起,长尾扑打水面。雨滴打在路面上,绘梨衣却干脆利落地一刀切下。之后她踩在剑上轻盈地跳起,离开了言灵制造出的巨坑,轻盈地落地。 结果已经确定了。 “审判”的声势浩大,但其并非是一个维持型的言灵,真正会抽取施术者力量的是最后的“死亡”。换句话说如果她没有斩切到任何生命,那她就不会有任何消耗。但在刚刚斩切的一瞬间,消耗出现了。 斩切的对象血统越高,所要付出的代价便越大。而刚刚的巨额消耗让绘梨衣直接退出了暴血状态,原本气势如虹的她现在虽然仍然站着,但已经虚弱如风中残烛。这种级别的消耗,对方无疑已被结束了生命。 但是她……也已经精辟力尽了啊……sakura…… 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绘梨衣连忙转身,把长刀架在身前,但与此同时,刚刚被她斩切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响,像是一头巨龙刚刚踩在了大地上,那个男人的身影在她眼前骤然放大。男人双手抓住刀背飞起一脚,绘梨衣便倒飞了出去。男人的踢击被她用双臂架住了,问题不大,但绘梨衣的脑海却一阵空白。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没有死?为什么?!!明明她已经支付过“代价”了! 绘梨衣空翻落地,落地的同时她看到楚天骄握着长刀两端,轻描淡写地将特殊合金制作而成的长刀掰成了两段,随手扔在地上。他的两手现在空空如也,而他攥紧了拳头。 等一下,等一下……空手? 绘梨衣看向地面上的巨坑,巨坑中央,布满坑洞碎成两节的巨剑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斩切的是……那柄剑?那柄剑是……生命?! 来不及多想,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传来,绘梨衣猛地抬头,只看见一只占满视野的拳头。 第七十八章 雨夜不止(八) 装填着贤者之石的犀牛左轮指向火焰里的奥丁,李苏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扣下了扳机。犹豫什么?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奥丁刚刚掷出冈格尼尔来击落环绕在周围的荷露斯,此刻的他手无寸铁。在贤者之石面前再坚硬的龙鳞都是无用的,贤者之石能够摧毁一切龙类。 水银烟雾即将散去的同时,子弹出膛,犀牛堪比沙漠之鹰的沉雄怒吼扩散出很远,血红色的贤者之石准确地飞向了站在瓦砾顶端的奥丁。李苏收枪拔出铁尺戒备,等待着贤者之石命中目标的一瞬。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并没有见过龙类被贤者之石杀死的过程,那么做好对方会临死反扑的心理准备显然是个更好的选择。 想象中子弹撕裂龙鳞的声音没有出现,稀薄得即将散去的汞雾中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李苏脸色有些难看,顿时心说不好。这个声音他听到过,当时赫尔佐格用钢板挡下贤者之石时就是这种声音。 对方挡下了贤者之石?这怎么可能?冈格尼尔明明应该已经投掷出去了…… 像是要把肺点燃的热量迎面扑来,奥丁再次突进。李苏向后一缩双手探出,铁尺的小枝架住了从迷雾中刺出的冈格尼尔。他双手一卷将冈格尼尔带偏到身旁,抽出一柄铁尺刺向奥丁的喉咙。 奥丁的反应还要更快一些,他抬手直接抓住了李苏的手腕。在他发力捏碎李苏的腕骨之前,李苏已经以他的手臂为支点发力,一脚踹向了奥丁的面门,刚刚的攻击不过是佯攻。漆黑的皮靴中半截薄刃弹出,这一脚踹实了能够直接贯穿奥丁的头颅。 奥丁松开李苏后仰躲避,落地的李苏后退两步重新拉开了安全距离。在暴雨的不断冲刷之下,汞雾已经消散了,现在他们都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 和李苏想象的不一样,奥丁的手里仍然握着那根冈格尼尔,他并未把长矛投掷出去。 那么荷露斯是怎么坠毁的?李苏有点犯嘀咕。难道是像剑风一样的所谓的“矛风”?这也太扯淡了吧? 李苏还在思考这个问题,站在瓦砾顶端的奥丁却没有再扑过来,那个男人做出了和之前热成像仪中一样的动作。 “李苏先生!他再次瞄准了荷露斯!”辉夜姬在频道内急切地呼喊。 “烟雾封锁!现在!”李苏也在高喊。 远处,低沉的闷响再次响起,看不见但李苏知道,阿特拉斯已经投送了新的汞雾炮弹。但阿特拉斯是迫击炮,他的炮弹飞行需要时间。在炮弹落下之前。 李苏已经目睹了奇迹一般的景象,他明白荷露斯是怎么被击毁的了:奥丁做出了一个掷矛的动作,但长矛并未离开他的手心。一个有些暗淡的光点从长矛的末端脱离了出来,如同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在大雨里穿行,这个光点准确地命中了荷露斯,然后消失在远方。被贯穿的荷露斯在空中便已解体,显示器右上角的数字也已经从三变成了二。奥丁放下长枪,默默地看着一脸凝重的李苏,并未用那种攻击来威胁李苏,与此同时,定时的汞雾弹再次在半空中爆炸,新的汞雾重新封锁了战场。 “荷露斯还剩两架!荷露斯还剩两架!我正在将监视周围的荷露斯调过来补充战位,但警戒线的重新布置还需要时间!最快也需要五分钟!无论如何请保护下剩下的两架荷露斯!李苏先生!请保护剩下的两具荷露斯!” “五分钟吗?”李苏点了点头。他看着显示器正舞枪击碎希尔文子弹的火红色人影,魔怔一样地低声自言自语:“五分钟……” 那个火红色的人影再次做出了投掷的动作,李苏一手犀牛一手铁尺,直接扑了上去,甚至没有替换犀牛中的子弹。荷露斯没了对于他而言确实很麻烦,他现在的听力比不上言灵·镰鼬,他能够和对方保持势均力敌,完全是依靠荷露斯这作弊一样的热成像能力,相当于在迷雾中他能看见奥丁,而奥丁看不见他。一旦所有荷露斯都坠毁的话…… 铁尺刺出的同时犀牛开火,但他还是晚了一步,新的“萤火虫”又击落了一架荷露斯,荷露斯只剩最后一架了。此时最后的荷露斯开始围绕着战场绕圈,尽全力为战斗中的李苏提供三维影像。 长枪再次扫了过来,这次是尾部,长武器那令人头疼的压制效果再次起效了,奥丁不需要变换方向便再次威胁到了李苏,李苏只能用铁尺去格挡。奥丁转身的同时左手一抬,把李苏的犀牛引到一边。一瞬间李苏把所有子弹都打了出去,但枪管已经偏离了,子弹自然无法命中奥丁,只能飞向远处。然后奥丁闪电般出手,直接捏住了李苏的脖子。现在只要他稍稍发力,就能把李苏的头给拧下来。 脖子被人掐住让李苏觉得呼吸一紧,但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防毒面具镜片上那个清晰的红色人影消失了,防毒面具两个镜片上都显示着一个词组:“nosignal”。 nosignal,意思是“无信号”。 荷露斯的桨叶都经过了特殊的减噪设计,但在奥丁的听力面前它们的位置仍然无处可藏。刚刚奥丁并非随便抬手,被他引导开的犀牛枪口划过夜空,其中一颗子弹击落了最后一架荷露斯。 不愧是传说中的神王奥丁。他本该是神话中握着长枪骑着马冲锋的古人,但在短短的十分钟战斗后他就已经摸清了热武器的运作方式,并且利用它击落了对方在周围徘徊的斥候,还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奥丁转身,把李苏隔在自己和琴乃中间。有了李苏的阻碍,不断在给他添麻烦的琴乃显然不可能再开枪了。奥丁不知道荷露斯坠毁对她的影响也很大,但他清楚那个人的子弹能够伤到自己,自然能够伤到更为脆弱的李苏,她无法开枪。 即使李苏这边用尽道具占尽天时地利,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还是太无力了,君士坦丁堡在一代代人的修筑下城墙坚实得让人难以想象,但最终还是在查理曼大帝的火炮面前炸得粉碎。 “李苏先生!请坚持住!新的荷露斯正在调配过来!请坚持住!” 失去了荷露斯,辉夜姬也失去了对于战场的感知,对李苏被擒还一无所知的她还在频道里呼喊着,但接收人已经无法回答了。奥丁并未急着干掉李苏,而是捏着他的喉咙把他放到面前端详。缺氧让李苏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能够看出来,那双面具后的黄金瞳正在盯着自己,即使那双瞳孔里只有无尽的冷漠。 第七十九章 雨夜不止(九) 嗓子被压迫变形,李苏的声音也一并变得扭曲了,他握住奥丁的手腕,像是想把奥丁的手搬开,但奥丁并不算粗壮的手臂丝毫未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未急着杀死李苏。他一把掀掉李苏的面罩,略微凑近了一些,像是想仔细打量一下这个刚刚把一栋楼砸在他身上的家伙。他看出了这个被他钳着脖子的人准备说些什么,于是掐着脖子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 李苏咳嗽两声,吸进了不少成分可疑的浓雾,但好歹缓了过来,他抬起眼睛,虚弱地和奥丁对视起来。“荷露斯确实是个麻烦的东西啊……” 奥丁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语。 “你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吗?”李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奥丁的手不存在一样。“荷露斯是埃及神话中的神,他的眼睛永远高悬在天空之上,帮助法老的灵魂复生,让恶灵不能现行……有双眼睛永远在天上看着你,也挺麻烦的……” 奥丁的手开始收紧,似乎对于这个聒噪的猎物失去了耐心。奥丁贲突的肌肉纷纷收紧,足以弯曲钢铁的力量凝聚在了这一尺见方的手掌上,就是奥丁刚刚骑着的斯布莱尼尔也该被捏死了,但奥丁的手掌一点也没有收紧。不知何时细密的鳞片已经覆盖了李苏的脖颈,还在不断向全身蔓延,在奥丁的抓握下,本该发出脆响的颈椎也完好无恙,龙鳞与龙鳞相碰,声音像是金属的刀剑刮擦。 奥丁高举起李苏,另一只手刺出冈格尼尔准备洞穿这个让他觉得不妙的猎物,毒蛇般探出的矛尖却在胸口前的几寸处停住了,再无法向前一毫米。 李苏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冈格尼尔,握住了传说中无往不利,可以击杀诸神的冈格尼尔。 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爆豆般的的响声在肌肉下响起,密集的鳞片刺破皮肤然后环环相扣,锋利的骨刺从关节后延伸而出,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的厚实如盾,有的锋利如刀……李苏捏住枪头的手手腕一折,将冈格尼尔的枪头,整个掰了下来! 奥丁愣住了,似乎无法理解这个几秒钟前还弱小如蝼蚁的猎物怎么会突然反扑,但李苏没有给他发愣的机会。他飞起一脚踹开奥丁,落回地面。 奥丁一个翻身重新站稳,一记飞踢当然不足以打败传说中的神明。可奥丁刚刚抬起头,便看见了凑到跟前的李苏的脸。李苏看着他,覆盖于脸部的龙鳞和狰狞的骨刺让他同样像是带上了一张面具,在面具的缝隙中,同样金光闪烁的龙瞳里盈着笑意。 ———————— “把雾吹散!现在!” “可是雾吹散后奥丁会重获视力,有直接攻击陈墨瞳小姐的可能……” “我说吹散它!发生什么事情我来负责!” “我知道了。”辉夜姬的劝说戛然而止。新的一枚榴弹被阿特拉斯在几乎同时发射了出来。又是一次半空爆炸,浓稠的汞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像是被微波照射的冰块。更换弹种本不至于这么快,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辉夜姬在和琴乃想同样的事情。 陈墨瞳还在比亚迪里发呆围观的那片浓雾,辉夜姬的声音突然在车内响了起来:“请系好安全带,陈墨瞳小姐。接下来本车很有可能需要进行长时间大幅度的机动动作,请系好安全带。同时请为苏小妍小姐系上安全带,氯丙嗪在车门的夹层里,希望你还记得它的使用方法。” 氯丙嗪?诺诺一惊。苏小妍不会知道这个拗口的名字是指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在鸢尾花学院打磨了一年还不至于让她忘记卡塞尔学院教给她的东西。氯丙嗪是镇静剂的一种,和医院护士给路明非注射的那个效果差不多,药效说不定还更强。辉夜姬故意说学名无非是不希望苏小妍知道,也意味着给了她对苏小妍使用非常手段的权限。 “阿姨你先坐好,我给你把安全带系上……”陈墨瞳俯身去给苏小妍系安全带。镇定剂的事儿等会再说,现在最重要的绝对是把苏小妍在比亚迪上先的后排上固定好。她是卡塞尔学院教出来的,她的驾驶科目考核成绩是b,这意味着她有足以和绝大部分特技赛车手比肩的实力。虽然在赛道上她还比不过凯撒,但在她全力驾驶的情况下让乘坐的普通人断个手脚什么的还是问题不大…… “诺玛是吗?给我指引路线,我来开车。”陈墨瞳准备爬到前座去。 但在她离开后排之前,比亚迪却自行启动了,前轮旋转,比亚迪拐上了旁边的公路。 “不用。”频道里的女声回答。 “怎么回事?诺玛你能控制这辆车?”陈墨瞳大惊,以更快的速度缩身回去扣好了安全带。诺玛的驾驶技术她更放心,她能摆脱的敌人诺玛只会做得更轻松。 但据她所了解……诺玛的驾驶风格比凯撒还要暴力一些…… “我不是诺玛,但是我能。而且我能够和荷露斯直连,我看得比你更清楚,现在所有剩余荷露斯都已经到我们周围了,它们将为我们护航。” “你不是诺玛?那你是谁?”陈墨瞳又是一惊。 “非要说的话,我是诺玛的女儿,我的名字是辉夜姬。” “辉夜姬……那不是日本的人工智能的名字吗?” “是的,那就是我过去……等等,那是什么?” 第一次,陈墨瞳从人工智能的声音里听出了惊吓的神色。她连忙回头看向浓雾笼罩的方向,比亚迪的玻璃却暗淡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不希望你看到,陈墨瞳小姐。”辉夜姬又恢复了冷冰冰的声音。 “我知道了。”陈墨瞳点点头。独立完成任务的李苏有什么底牌才是正常的,不想暴露给别人,这点她也懂。 ———————————— “李苏先生,我觉得有一个词很适合现在的您:赛博朋克。”辉夜姬的声音李苏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她憋笑憋得很幸苦的样子。 “我也知道。”李苏表情有些无奈。他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太好看。防毒面罩裂了,但好歹还是密封的,此刻的他提着一个人形物体从浓雾中走了出来,像是什么提着门板大剑的勇者登场。 唯一的问题是,这位勇者不着寸缕。 第八十章 雨夜不止(十) 烟雾散去,站立在废墟中的李苏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几分钟前荷鲁斯损失殆尽,辉夜姬也失去了烟雾中的影像。失去的几分钟里烟雾内似乎释放了一个效果类似于“腐蚀掉所有布料”的言灵,于是藏在断壁后的李苏身上只剩下了一个防毒面具,以几乎不着寸缕的状态出现在了新赶来的荷鲁斯的视野里。 耳机里传来辉夜姬的笑声,看来她还是没有忍住。李苏挠了挠头,向着荷鲁斯招手:“帮我拿一套衣服来,辉夜姬。” “衣服已经在路上了。还有,比亚迪的车窗遮蔽已经打开,李苏先生不用担心她们会看到。”笑归笑,辉夜姬仍然展现出了不弱于她母亲的执行能力。比亚迪撵压着瓦砾驶来,引擎盖弹开。李苏从里面取出作战服换上,终于摆脱了这个不雅观的状态。 车窗屏蔽关闭,车窗外的景象重新透进车内。画面被屏蔽可声音并未被阻挡,以小巫女的才智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什么打架会把衣服给打没”这个问题还是蛮有笑点的,不过陈墨瞳并没有笑,反而掩唇轻呼。刚刚比亚迪隔得很远她完全看不清这边的情况,现在距离就很近了,方才被瓦砾挡住的人影进入了她的视野。 关节处狰狞的倒刺,龙鳞所覆盖的身体都是明显的特征,这显然是奥丁。但匪夷所思的是几分钟前他还是顶尖的猎人,不紧不慢地在莫比乌斯环里追捕逃跑的她和苏小妍,但现在奥丁却瘫在地上,像是被放血割喉的猎物等待猎人的处理。 奥丁当然没有死,但他也没有能力再进行反抗。他的四肢关节全部被洞穿固定在地上,刚刚险些斩杀她的冈格尼尔已经折成两截,分别插在他的两边膝关节上。扭曲的断枪像是沙漠上的枯枝,冈格尼尔的存在让奥丁的膝关节始终无法愈合。李苏的两把铁尺也留在了奥丁身上,分别刺穿奥丁的手肘。此时的奥丁仍未放弃,他还在划动着已经被废掉的四肢试图反抗,但就像龟壳被撑起的乌龟一样徒劳无功。 十几分钟前端坐在斯莱布尼尔上的他还威严如神明,仅仅站在那里就让陈墨瞳汗毛倒竖疯狂逃窜,那双永远平静的瞳孔让陈墨瞳一度怀疑他能看穿命运。 但现在神明的威严被撕碎了,躺在地上挣扎的奥丁像是被人丢弃的玩具。他的眼睛仍然静静地看着前方,失去威严之后,那双眼镜与其说是看穿一切不如说是呆滞,人偶师用琉璃珠给人偶装上眼睛,显然没有指望人偶能借着这对眼睛看清这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李苏先生怎么打败他的?”辉夜姬的影像出现在奥丁另一边,也蹲下来观察着这个被做成标本的神。 这太扯淡了。几分钟前,李苏还像是一颗排球一样被奥丁抽得满场乱跑,就连单方面视觉限制这种手段都用上了他仍然是绝对的下风,只是维持在不落败的边缘而已。可在荷鲁斯全灭的几分钟内李苏并未像辉夜姬预测的那样重伤甚至是死亡,反而一次性收拾掉了压着他打的奥丁,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不对。 虽然辉夜姬有着与人类女孩别无二致的音容样貌,也会笑会哭,但她一点都不相信故事里那种“小宇宙爆发”的桥段。所谓小宇宙爆发不过是一开始就有那种实力而已,主角一开始就比反派强,作者隐藏下一部分实力并不意味着主角的那份实力不存在。基拉·大和虽然是第一次坐高达,但高达的os从一开始就是他帮导师写的;拉迪茨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比克的魔光贯杀炮能伤到他,拿猎枪的大叔即使高喊“雅典娜女神与我同在!”拉迪茨秒杀他也不需要两招。 至于为什么作者都会故意把主角描写得很弱?当然是因为秒杀这种剧情很没意思啦。看过李苏和阿杜卡拉所长搏斗过程的辉夜姬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会解释的。”李苏蹲在观察奥丁面具上的纹路:“其实我一开始就在等。我观察到这个奥丁似乎智商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在浓雾中和我搏斗却没有任何避讳,一直在吸入笼罩著我们的汞雾。而且汞雾对他还是有影响的。所以我一直在等他吸入过量汞雾,然后体内的汞雾聚集到一定程度再爆发,一瞬间进入虚弱状态,然后我就趁这个机会解决他了。 “感觉这个说法似曾相识啊,你是须佐之男呢还是忒修斯呢?李苏先生。” “真的。”李苏摊手。“比金子还真。不说这个了,想不想见见奥丁的真面目?” “想,当然想。”辉夜姬连连点头。 “那我们看了啊。琴乃,请观察好四周。”李苏也不犹豫,伸手就去摘奥丁的面具。他本来以为面具会贴得很紧或者能够从奥丁脸上拉出许多细丝,跟嚼过的口香糖差不多的感觉,但事实上面具摘下得很轻松,轻松得甚至让李苏迟疑了一瞬。摘下面具,奥丁的真容露了出来,那是一张非常清秀的脸,明显的亚洲人面孔,漆黑的短发…… 这tm是楚子航!! 李苏反手摘下自己的防毒面具盖在他脸上,同时用身体挡住身后比亚迪方向的视线。他转过身对陈墨瞳比了个扎针的动作,虽然不太明白,陈墨瞳还是点了点头。 “阿姨。”陈墨瞳取出那只镇定剂拔下盖子,指了指座椅后面。“那里有个黑色的盒子对不对?麻烦那给我一下。” “啊,啊……哦。”一路被他们带着走,到现在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苏小妍点点头,转身看向车后的方向。眼疾手快地陈墨瞳顿时飞扑而起,一针扎下。药效立竿见影,苏小妍身体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可以可以,看来技术没有退步。”李苏感慨地拍了拍手,开始擦额头的冷汗。“给亲娘看到自己儿子这副场面,怕不是终身的心理阴影……” “李苏先生!楚子航的伤口开始喷血了!”辉夜姬惊呼。 李苏连忙转身,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传说中的奥丁借助面具附身在了楚子航身上,现在面具被扯下,附身也就解除了。龙鳞和倒刺像是蝉蜕一样从楚子航身上褪下,属于人类的曲线和皮肤重新出现在他身上。与此同时畸形疯长的四个伤口也如同痂皮一样脱离了,鲜红色的血从伤口中飙射了出来。 “止血!止血!辉夜姬!给我医疗包!” 第八十一章 雨夜不止(十一) “辉夜姬,报告情况。” “手术刚刚完成,楚子航先生的状况比我预想得要好。血压正常心率正常,血液成分指数大部分都没有问题。只是白细胞和凝血因子有一些代偿性提高,但对于混血种而言但在正常范围之内,没有问题。” “x线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骨折的断端已经连接了,新的骨质正在生成。虽然比不上几十分钟前他身为神王奥丁的状态,但恢复速度同样非常惊人了。”辉夜姬赞叹。“这位楚子航先生还真是不一般。缺失的骨骼完全生长就算了,初始部分切除掉之后就不会再胡乱增生了,好像细胞明白了手术人的想法一样,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算什么,有人被轨道上的激光炮正面轰炸后还能活蹦乱跳的接着蹦跶,基本操作基本操作。”李苏看起来导师一点也不惊讶。“他多久能醒?” “预计身体恢复完成需要28小时,但苏醒时间不能确定。我会继续保持静脉给养,这样应该能让他醒得早一些。不过李苏先生你刚刚说的那位脸接激光还能毫发无伤的人,难道是死海文书里记载的黑王?” “不,我说的是三岛平八。”李苏单手控制方向盘,反手捞过后排行李上的毛巾递向空无一人的副驾驶座。“擦擦汗。” 上一秒隔壁座位上还空空如也,下个瞬间一个女孩已经出现在了那里。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女孩。女孩套在一层薄薄的聚碳酸酯织物内,手上还握着沾血的手术刀。突然出现后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顿时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果然还是很不习惯啊,明明睁着眼,眼前的景象却改变了什么的。”明白不是遇到什么意外,犬山琴乃松了口气。她开始脱身上的手术衣,期间小心地避免手术衣上的漆黑血液沾到自己身上。把手术衣裹着手术刀扔进密封袋里,她终于接过了李苏的毛巾。 “不习惯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好了之后我会告诉你。”李苏又摸出了一瓶水。“辛苦你了。” 那场打斗刚结束李苏就摘掉了“奥丁”脸上的面具,可随着面具被摘下,那股能让死人从坟墓里爬起来的力量似乎也一并被摘掉了。面具摘下的瞬间异变就开始发生,楚子航四肢的伤后生长瞬间中止,刚刚长起的粉嫩肉芽瞬间发皱萎缩,然后像是虬结的树根一样盘在铁尺周围。同时暗红色的血液喷泉一样从楚子航的伤口里喷了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于是立马给这失踪数月的禁欲流大师兄上止血带打凝血剂,然后李苏直接命令辉夜姬把车上的诺诺和苏小妍送出去,让外面的萨沙她他们接应。辉夜姬的比亚迪还没开出多远,李苏就迫不及待地把楚子航连着琴乃送进金加仑里。 在金加仑里他就是神,神想传个话根本没什么难度的,于是樱和小暮二话不说就忽悠走了夏弥。 毕竟把楚子航给打个半死还串上四肢做成标本这种事……李苏心里只觉得一阵恶寒,决定这件事怎么都不能让夏弥知道。 然后便是让金加仑里的所有人集合,商量该怎么救这个半死不活的青年。李苏不能亲自下手开干,以前的那种玄学治疗法就不能用了,那就必须手术。犬山贺pass,他能在几分之一秒内把一盘牛肉化为一叠肥牛,但精细活儿他老人家手抖一点怕不是师兄就交代在他手上了。出于同样的理由,上杉越也pass了。 源稚女和源稚生这一对兄弟血统也都很出色,但是源稚女这个不稳定的性格万一手术做到一半换成风间琉璃…… 至于源稚生,李苏决定把“压制住突然暴走的夏弥”这个隐藏任务交给他。 宫本志雄和龙马弦一郎这两个男人一个搞科研的一个当兵的,也不合适,于是最后的重担就只能落在琴乃身上了。 “还好,但是没想到我这个狙击手,居然有一天会去救人。”琴乃叹气。“其实做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擅长吧。” “我去做的话没法移动。而且你的手比我稳,应该是我们中最稳的。”李苏拍了拍她的肩膀。“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饿的话后面有吃的”李苏指了指后排。 琴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就放在后排的瓶装水,几套衣服,一筐各种各样的零食……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再定睛一看,琴乃发现这辆车根本不是那辆熟悉的比亚迪。 “看来你刚刚抢劫了一家便利店。”琴乃直接拿走了她喜欢的百奇。 “怎么能说抢呢?”李苏一脸严肃。“我只是借了一些而已,从这位尼伯龙根的主人手里借了一些。反正尼伯龙根里面不是死侍就是活尸,拿走一些他们不要的东西而已,主人不会介意的。” “说得一套一套的,总感觉你对这种事很熟悉的样子。” “毕竟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李苏耸肩。 确实不是拒绝的时候,刚刚那场需要全神贯注的手术消耗实在是太大了。琴乃狼吞虎咽地吃完百奇然后仰头喝干了瓶子里的水,又从后座拿过一包薯片。“你不用休息一下?我只是做了个手术,你却刚刚才和奥丁打了一场,消耗只会比我更大。” “我的体力也比多少好一些,休息吧,困的话在后面睡一会儿也可以。”李苏踩下油门,将速度加到极限。 “接下来就是路明非他们那边了,我把事情忙完再休息吧。” 第八十二章 雨夜不止(十二) 绘梨衣呆呆地看着逼近的楚天骄,神色木然。她并非不想躲闪,但极度虚弱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躲开,现在的她脆弱得与普通人无异。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绘梨衣不知道路明非的故乡和寻找楚子航之间有什么关系,可路明非来救她了而远比路明非厉害的李苏不在,说明至少还又一个比这边只大不小的麻烦。 麻烦显然并不是来找sakura的,那个人把路明非打躺后就准备离开了,是sukura尽力想挽留他。 麻烦也不是来找李苏的,不如说李苏一直在找麻烦。那么麻烦的目标是谁就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分成了两边吗……也就是说,她和那位陈墨瞳都是对方的目标?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不管怎么样,sakura都不会有事了。信标已经放进sakura的口袋,她死之后这个人应该会离开,而之后找过来的李苏就可以把sakura带回去了。 而她自己呢……死在这里倒也不错,只可惜没有帮sakura杀掉他的敌人啊。 她还记得路明非对她说过的那一段话:“世界喜不喜欢你,只取决于你的朋友喜不喜欢你,每个人都有几个真正的好朋友,他们喜欢你,就是这个世界喜欢你了。” 好朋友?绘梨衣思考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她认识哪些人?乌鸦?那是哥哥的手下,乌鸦虽然对她客客气气的,但绘梨衣还是不觉得他是好朋友。李苏?虽然绘梨衣不得不承认确实在心底里有些感谢他,让她知道了路明非的窘境,但除此之外他和自己并不熟悉,最多算是闺蜜的男友。 琴乃呢? 确实,她和琴乃呆在一块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但如果说是好朋友……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sukura? 绘梨衣轻松地笑了笑。答案是毫无疑问的。每每那种缺了什么让她怅然若失的感觉,总会在sakura这里消弭于无形。如果说好朋友的话,sakura无疑是那唯一的人选。 但是……他不喜欢自己啊……他喜欢另外一个,自己和她很像的女孩…… 这样就好了吧?没有自己在中间阻隔,sakura就可以去追逐她了……这个世界没有了自己,但是会有sakura,还有他喜欢的女孩…… 这样就好了吧,有sakura在的世界……绘梨衣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缓缓闭上眼睛,坦然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但在楚天骄撕裂她的半秒前,一道人影忽然从侧面冲了出来。 人影抱住了她。顺势一个翻滚躲开了楚天骄的雷霆一击。列车般的楚天骄来不及停下,直接撞进了她身后的废墟里。救下绘梨衣的人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借着前冲之势疯狂逃窜。与楚天骄之间的距离迅速拉开了 身后轰然巨响传来,绘梨衣却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绘梨衣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黑影,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路明非。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绘梨衣死寂的内心忽然又重新泛起了波澜。 “你……怎么会在这里?”绘梨衣愣愣地问。明明她已经把sakura捆好留在工具间里了,他最后的怒吼似乎都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绘梨衣的心顿时乱了。她早已做好了和路明非诀别,用自己的生命为他扫清道路的准备,她已经做好了从此天人永隔的准备,可当路明非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比庆幸自己还活着。 心里还有些犹豫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路明非,可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抱住了他。膝弯和后背传来托举的感觉,风和雨丝不断后退,路明非无疑正在抱着她逃跑。绘梨衣试想过像弗拉格大尉一样云淡风轻地面对自己的死亡,也试想过像鲁鲁修一样用面无表情来伪装心里的疼痛和恐惧。可当看到路明非的瞬间,绘梨衣努力制造出的伪装在一瞬间全部都瓦解了。她抱住路明非捶打着他的后背,从喃喃自语变成放声痛哭。“你……你怎么在这里啊!明明……明明藏好就可以了……明明等到李苏他们来救你就可以了……明明把你的手脚都捆住了……” “我能在蛇崎八家固若金汤的本部里找到你,一根细铁丝又有什么难的呢?”路明非笑了笑,把自己的双手又往绘梨衣身后藏了藏。 捆住他的是两根铁丝,而铁丝是会金属疲劳的,在发现绘梨衣没有回头后路明非第一时间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便疯狂旋转手腕直至铁丝被扯断,挣脱了束缚。 不要死还在起效,但比起一开始已经慢了太多。现在他的手腕上还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能让绘梨衣看见。 “我……我还以为……”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路明非拍了拍她的头。似乎是终于救下绘梨衣又振作起来的缘故,路明非忽然觉得又有一股力量灌入了双腿,让他跑得越来越快了。“你知道之前的几个月里我一直在做什么吗?” 明明是在争分夺秒的逃命过程中,路明非却忽然说起了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绘梨衣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 第八十三章 雨夜不止(十三) “我在训练。”路明非笑了笑。“你知道吗?以前的其实完全没有这么能打的。以前这么能打的都是老大和师兄,就是之前的学生会会长凯撒,还有被你们忘记的楚子航。” “他们可厉害了。”路明非絮絮叨叨地说。“老大的言灵是镰鼬,他能一瞬间锁定自己周围的几十个目标然后准确给他们每个来上一枪,一个排的士兵都不够他打的。而师兄的言灵是君焰,君焰烧起来的效果像是凝固汽油弹爆炸……比起来我就是个普通人,还是普通人中比较弱鸡的那种。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师兄就像是seed里面的基拉大和,能打不说还是个硬核理工男,从来没见过的老地铁看看电路图就能发动起来。而老大则像是jojo里的乔纳森·乔斯达,又风骚又多金同样能打,还特别绅士。别的人说出什么‘我不希望你受伤,因为你也有自己的父母吧’这种话会显得很装逼,可一旦从老大嘴里说出来就会显得特别正常。” “那sakura呢?” “我吗?”路明非轻轻笑了笑。“连托尔和塞都比不上吧,就是人造卫星毁灭时只知道逃命的那些普通人。” “哦。” “要想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容易。”路明非叹了口气,似乎是视线洞穿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过去那个无可救药的自己。 “我虽然是s级,但血统优势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所以副校长决定在我的体内直接封入炼金矩阵,激活我的血统。那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但还不算完,血统只是基础而已,我还需要能够把血统优势发挥出来的技巧和经验。于是接下来又是大段大段的经验灌输。” “每天都是十个小时往上,期间还要补充各种体能训练,让我尽快熟悉全新的自己。绘梨衣你知道吗,之前的我是那种跑个一千米都要走半圈,看书看三页都算是努力学习的那种人。” “听起来……很辛苦的样子,原来你回来的很晚的那几个月都是这样度过的吗……他们好过分啊。”绘梨衣望着路明非远比最初时棱角分明的脸颊,缓缓抬手,抚摸着那一根根洗练的线条。 “不,这是我自愿的。”路明非说。 “自……愿?”绘梨衣像是听错了一样怔住了。 “是的,自愿。”他的咬字非常清晰。 “为什么?明明……那么辛苦。”绘梨衣问。 “因为你。” 不等绘梨衣做出对这个答案的反应,路明非继续说了下去。他的语速很快,像是多年后自首的罪犯那样喋喋不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被王将带走的时候我知道了,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对不起……我甚至连一只死侍都打不过,那只死侍咬下了店长的一只手臂,甚至差点把我也给吃了……” 路明非的话杂乱无章,因为他的脑子也没有清楚多少。该死的偏偏是现在这需要一心逃命的时候,过去的记忆却像是被扔进了一块石头,潭水底下的沉渣一般又泛起来了。路明非又想起来了那部《血染的图腾》,那部讲着军用机器人和小女孩聊天的星际小说。其实那时候他拒绝绘梨衣来救他的时候,心里多少也有点大机器人看着小狗扑过来却平淡地和小女孩告别的悲壮感吧?他似乎还被那种悲壮和自豪的感觉给狠狠感动了一把来着? 但被当作祭品召唤王将的不是他,而是绘梨衣。座头鲸店长倒下了他身边还有开兰博基尼的大美妞在保护他,但和绘梨衣同乘一辆车的只有赫尔佐格。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路明非把杂念赶出脑海,继续说道:“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辆车赶到红井,却发现你已经……已经……我这才意识到我就是个废物,我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我明明……明明答应过你要保护你的,我却没有做到……我根本做不到!!”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路明非忽然觉得李苏根本就是个预言家。说不定言灵是“先知”的不是奇兰,是他才对吧?出发去东京前他怎么说来着?努不努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要后悔就可以了? 是不是还有什么“真正体会到那种无力感时你才会明白”? 说得真准。 “所以后来当校长和我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立马就接受了。那之后每次回想起来,我都会有些惊讶于当时自己的决绝。因为计划包含了那些东西在那份协议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其实说不定让我冷静五分钟我就不会签了,每次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我都会想自己怎么就手贱了呢?” “现在我又想起来了,因为我不想再那样……什么都做不到吧。” 身后巨响传来,听起来像是一只大象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路明非看也不看就抱着绘梨衣一个侧滚翻。半秒钟之后,高速运动的人影狠狠撞在了路明非刚刚的位置上。只是他扑了个空,狠狠地撞进了另一栋大楼里。 听声辩位,路明非也在这上面训练了很久。虽然远不能和凯撒的镰鼬相比,但要辨识出噪声这么大的人体大小的物体他还是做得到的。 “我们该怎么办?我的体力也恢复一些了,不如把我放下来吧。sakura,我们一起面对他。”绘梨衣说。 “不。路明非停下了脚步。绘梨衣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个陌生的地方被破坏得远比她找到路明非时更甚。 看来这里就是他们最初开打的地方了。路明非放下了她,走向一块几乎看不出原型的废铁,花了几秒钟绘梨衣才认出那原本应该是辆车。路明非在车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了一面……美国队长的盾牌。 绘梨衣凌乱了。虽然日本动画才是她的主要领域,但美国队长这种家喻户晓的角色还是知道一些的。据说那个男人有一块涅槃钢制作而成的盾牌,永远都无法被破坏。 “只是装备部的恶趣味而已,不要在意。”路明非发现了绘梨衣的疑惑,于是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他踢开了车旁边的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扔了过来。 “戴上。” 绘梨衣愣愣地接住,发现那是一面防毒面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还是立马戴上了。 抬起头,她发现路明非戴上了一面一模一样的面具,然后他把什么东西丢在了脚下。那个不起眼的小罐子瞬间起了作用,厚重的烟雾一瞬间弥漫开来。 把手抬到眼前,可绘梨衣什么也没有看见,这让她有些慌张。但很快,另一只手伸出烟雾,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的,相信我。” 说完他牵起绘梨衣的手,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奔跑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雨夜不止(十四) 厚重的汞雾让视野压缩到了极点,明明牵着手,可绘梨衣在视野里已经看不到路明非了,能看到的只有死灰色的厚墙般的汞雾。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绘梨衣忍不住把那只手又抓紧了一些。现在只有那只手上传来的一丝丝温度,还能证明他们还活着。 接下来该怎么办?绘梨衣忍不住想。在战术课里教官说明过“烟雾弹”这种常用的战术装备,绘梨衣明白路明非刚刚扔出的那件武器应该就是烟雾弹。可烟雾弹发烟靠的是罐子里的药物,烟总有燃完的时候,那之后又该怎么办? 周身忽然一轻,世界又重新明朗了起来。迟钝了一秒,绘梨衣才意识到sakura带着她离开了烟雾。 她忽然明白了路明非的意思,这是一次绝妙的逆向思维。汞雾可以阻隔视线,为了追杀他那个男人必然会进到汞雾里寻找。那么一旦他们离开汞雾就意味着安全了。不用怀疑那家伙的智商,不然他早给路明非补上一刀一切就已经结束了,那无疑是一个自动化杀人机器一样的不会思考的东西。在汞雾散去前他会在其中不断地寻找,而这段时间足够他们逃到够远的地方了。 而路明非并未带着她胡乱逃跑,他们奔向的地方在尼伯龙根中同样是个灯火通明的地方。数层楼高的建筑,光亮如新的玻璃外墙,还有将整栋建筑照得灯火通明的日光灯。这栋建筑仿佛是点着长明灯矗立在雨中的佛龛,而他们是两只飞向佛龛的蛾子。 售车中心! “绘梨衣。” “我在听,sakura.”绘梨衣回过神来。 “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应该很没意思吧……”路明非笑了笑。“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多重视自己一些,你在很多人的心里分量都很重的,比如说我,比如说乌鸦,还有樱井七海女士……她可多次打电话来忠告我,你是蛇崎八家的下一任家主不能亏待你什么的……” “我都没有和她见过多少次面,只是因为我哥哥的托付吧?”绘梨衣淡淡地说。 “是吗……”路明非刮了刮鼻子,悻悻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说实话,我就是个屌丝来着,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也不知道和别人互相喜欢是什么感觉……”路明非把绘梨衣抱进那辆最耀眼的兰博基尼里,帮她抚顺凌乱的额发,直视着她的眼睛。 “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我喜欢你,但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喜欢……绘梨衣,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我随时都可以接受你啊,sakura。”绘梨衣笑了,眼眸一如既往的明亮。 听到这个回答,路明非却没有哭也没有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绘梨衣,摇了摇头。“你没有接受我。” “怎么会呢?sakura。”绘梨衣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的手柔软而温暖,让人想起新生的羔羊。“我一直都……” “我是谁?”路明非握住了绘梨衣的手。 听到这句话,绘梨衣罕见的慌乱了。她匆忙移开视线,想把手从路明非手里抽回来,想逃离这里。可路明非握的很紧,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挣脱。路明非一把拉近了绘梨衣,两人凑得很近,路明非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路明非。” 试图挣脱的绘梨衣顿住了,如同一个被控线师挂在架子上的人偶。 “我不是sakura。或者说,你喜欢的sakura,从一开始就是我伪装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真正存在的,只有”路明非深吸一口气。“路明非一个人。” “你能接受我吗?” “别说了。”绘梨衣没有回头,声如蚊蚋。她明白路明非已经看穿了一切。 她是个闭门少女但她并不傻,离开了那个约束了她太久了小世界,绘梨衣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世界是一个和等复杂的东西。它不止源氏重工里的和室和几间奢华的东京餐馆,也不只路明非带她去过的最远的有古老车站的梅津寺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已经远远超出了“喜欢”和“不喜欢”这样单调的词汇所能描述的范围。 这个世界里的人也一样复杂,包括她认为的白马王子sakura。那个总是笑着的男孩原来曾在船上抱着桶呕吐,原来在卡塞尔学院里成绩倒数第一。分明她很容易就能看懂的公式对他而言却难如登天,想要形容他连“普通人”都不太合适,“废柴”更为适合。他就像是被拿走了女巫的灰姑娘,拿走了eva的碇真嗣。 可她能感觉到,每当和她在一起时路明非总是在试图伪装成那个和她在东京相遇时的自己,于是她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是啊,她说她不恨sakura,因为那是她最爱的人…… 但是她恨路明非。在她最为无助的时候,在她只能默默地感受着赫尔佐格干枯而恶心的手的时候,那个勇敢的,能像在源氏重工里一样来救她的sakura被路明非吃掉了,明明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 “那个活**一样的sakura从一开始就是我伪装出来的,我伪装出了sakura,因为任务需要稳住你。你是堪比天丛云的利剑,你是和白王有关的钥匙。师兄和老大认为你这把钥匙留在我们自己这边最让人放心,所以决定留下你。你爆表的战斗力又注定了你不能被强留,所以他们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了我,因为你信任我。” “你别说了……” “为了让你躲开蛇崎八家的追查,我带你去做了头发,带你去买了新衣服,并非是因为我想把你打扮得好看。” “你别说了。” “为了让你喜欢和我待在一起,我带你去了游乐园,带你去了浅草寺,带你去了所有你想玩的地方。” “你别说了!” “为了能在最后把这场戏推到最高潮,我用最后的钱带你去chateaujoelrobuchon,希望能在几杯酒后酝酿出一个合适的情调,然后邀请你一同前往美国。但是我们不会坐头等舱,等待我们的是人蛇船的一个集装箱,集装箱里有深度麻醉剂,你会一路睡过去。如果你失去控制的话我手里拥有一把装填了‘燃烧之血’的沙漠之鹰……在美国等待你的也不会是学生的身份,而是直接送到塔耳塔洛斯,那是另一个监狱……” “你别说了!!” 从喃喃自语到怒吼,樱红色的长刀出鞘,一瞬间已经架在了路明非的脖子上。以她的实力想杀路明非并不用这么困难,吸血镰在无声无息之间便可夺去路明非的生命。可她转过来的脸上却满是眼泪。分明是致命的威胁,可此时的绘梨衣却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可这就是我!”路明非也在怒吼。“这就是我!我就是这么烂的一个人!又怂又废物还一无是处!这就是路明非!sakura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你别说了……”强撑着的绘梨衣终于坚持不住了。长刀松手落地,女孩掩面大哭。 “那天我看到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的时候,我确实心动了一瞬间。” 绘梨衣仍然在哭泣,这句话除了证明他是一个有色心的烂仔以外毫无意义。 “其实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怪物……因为你可以在海绵凭空制造一座冰山,然后斩杀执行局倾尽全力都无法面对的尸守……可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你其实就只是一个女孩。”路明非轻声说。 “因为我很漂亮么。”绘梨衣的声音有些沉闷。 “也有吧。”路明非忍不住笑了笑。“但也许是因为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疲倦,看到了惊讶……看到了不像是怪物会有的眼神。” “后来我带你去选衣服了……其实说实话,那时我的色心还真是蠢蠢欲动啊,看着这么漂亮的女孩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任我打扮,其实心里还是有很多龌龊的小心思的……” “再后来我带你去了浅草寺……你记得吗,还有一个画家给我们画了一幅肖像来着。” “嗯,记得。”哭声不知何时止住了,绘梨衣有些失神。“现在想起来,那个画家有些可疑啊……” “确实,如果是看到你想画画还能理解,毕竟金童玉女金童玉女,你确实是玉女,但我这个金童……”路明非撇了撇嘴,这多半应该又是路名泽的手笔。 “再后来很碰巧的,我带你去见我叔叔婶婶了……” “记得,叔叔婶婶人都很好。”绘梨衣点点头。 “是啊,他们都很好……最后我带你去了梅津寺町,你知道吗……”说起了自己的圣地梅津寺町,路明非又有些神彩飞扬起来。“其实我一开始还担心你会嫌那个地方很没意思,我只是一个很久以前看了部日剧的神经病而已……毕竟我们前几天去的地方都那么有意思,不管是迪斯尼游乐园还是调色板游乐园……” “没有啊,很有意思的,落日很美……” “是啊,当时听到你说这句话时我顿时觉得值了!真tm值!原来这个地方不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很漂亮!原来还会有人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原来我一点都不孤独的!”路明非兴奋地挥着手,像是一个沉迷涂鸦的孩子。 “是啊,然后太阳就一点一点下去了……还记得我问了许多问题来着……不过现在想起来有些蠢,太蠢了……”绘梨衣放松靠在兰博基尼的真皮座椅上。不知不觉的,她也走进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回忆……突然她想起来了什么,愣住了。 “可是……你没有带我去港口……你送我上了火车……哥哥在站台上接我……”绘梨衣发现了最大的异样。 “是啊……还好后来师兄和老大都没为难我,像是老大说服了师兄来着……”路明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的性格就是有些小贱。别人怎么骂他损他他都习惯了,脸皮厚度堪比废柴师兄,可如果有人说他的好他反而有些浑身不舒服,脸颊总是发烧。 “为什么……”绘梨衣抬头,问。 “因为……因为……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你很漂亮吧……或许是因为觉得把这么懂我的妹子送进监狱里太不改了,即使你一挥手就能夷平梅津寺町……”路明非低下头,平静的看着绘梨衣。“一想到你要在那种地方呆上一辈子,我就总觉得很难受,”他拍了拍心口。“总觉得堵堵的。我就想不该啊,送你过去还不如送我过去,我还是s级嘞!要是有饭吃有游戏机玩有番看,那我保证服从组织安排,要我住多久我就住多久……” “这算是假公济私吗?”虽然这个笑话不算好笑,但绘梨衣还是笑出了声。 “或许算吧……抱歉啊,我说得乱七八糟的,不过该说的也说了……这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路明非。我碌碌无为了很久,怂也怂了很久,还干了许多烂事,总的来说算个烂人吧……可惜sakura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不然让他来替代我也好啊……” 看着面前啰啰嗦嗦手足无措的路明非,绘梨衣忽然觉得时间像是静止了,连窗外落下的雨珠都拉得很长很长,路明非的声音在空旷的售车大厅里回荡着,拉长的音调像是遥远的佛寺里老僧的低唱。 “sakura……一直都在啊……”她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路明非没有听清楚。 绘梨衣的嘴角缓缓拉起一丝弧度。在她微笑的一瞬间,冻结时间的魔法被解除了,一切又恢复如常。她用巫女服的大袖擦干眼泪,探身抱住了面前的男孩。 “我接受。” “接受了吗,接受了啊,接受了就好啊……”路明非喃喃地念叨着,像是送女儿出嫁的老父亲。那三个字从绘梨衣口中传来时,他感觉像是一切的重担都放下了,身体轻如飞燕,似乎一蹬地便能飞上云端。 他松开绘梨衣,在她的额头上重重一吻。然后他保持着和绘梨衣对视的动作,不断凑近,不断凑近……直至能看到那双暗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 “不要死,路明非。”他说。 第八十五章 雨夜不止(十五) 方向盘,换挡,油门……路明非正在抓紧时间熟悉这辆车。距离他和绘梨衣约定的时间只剩两分钟了,必须赶快些。好在如今他这个“s”级的水分被拧掉了不少,这不算难。 现在还剩最后一项,调整后视镜。路明非轻微调整后视镜的角度好让自己的视线死角降到最小。楚天骄会从哪个方向袭击?他不知道,所以必须做好所有准备。 侧车窗,真皮座椅,饮料架……后座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出现在后视镜的视野里然后消失,路明非精确地遵守着驾驶课里的内容。他忽然一惊,握着后视镜的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而后路明非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调整好了后视镜。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停顿几秒,再次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什么也没有改变,那位不请自来地客人仍然坐在那里。路明非移回视线望向窗外的黑夜,淡淡地开口。 “我说过了,最后的1/4我不会和你交易,别缠着我了。你们魔鬼的业务不都很繁忙的吗?去找别的灵魂吧。” “我也很绝望啊,哥哥。”坐在后座上的是路明泽。他仍然穿着那身小西装,似乎永远准备着参加某个人的婚礼或者是葬礼。此刻这个小魔鬼正哭丧着脸,看起来像是被人抢了糖果的孩子。“这尼伯龙根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别说活人了,连颗活的草都没有,哥哥你是准备要我去找死侍买灵魂么?”他一拍大腿。“我寻思与其考虑那么不靠谱的事儿还不如来和某位还差最后一单的大顾客拉拉关系聊聊感情,说不定哥哥你一莽这事儿就这么成了。诶接下来就舒服了,哥哥你安心去死我做完这个单子升职,说不定接下来就是当上ceo出任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嘞!” “我不会和你交易的。”路明非点亮前大灯,转动钥匙,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如浪潮舒展。“我做了很多错事,伤害了很多爱我的人,我努力至今也无法弥补万分之一。这条烂命你拿去也没关系,前提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里依然贱贱笑着的路明泽。“你想拿走我的一切,是因为什么?你似乎说过来着……向这个世界复仇?” 话音未落,时间却似乎静止了,路明非的指节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像是服务区里司机正在在等待去厕所的同伴,坐在后座的路明泽微笑着没动弹,不说话可态度显而易见。两人都平平淡淡的,但不知不觉之间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路明非耸耸肩。“我们之间没得谈。” “没得谈就没得谈呗。”坚冰被打破了,路明泽却反而活络了起来。他亲切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丝毫不在意几秒钟前路明非宣战一样的话语。“本来我就不是为了那些事来的。” 不是为了那些事来的?这回轮到路明非愣住了。以他想来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路明泽想做的无非就是收走 “哥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啦?我可是你鞍前马后的亲弟弟啊!我们还一起三峡大战诺顿嘞!我们还一起守护下了北京嘞!你怎么能因为李苏那小三的几句话就扔掉我这个亲弟弟呢?”他乖巧地帮路明非梳理头发,拉平衣领。“这回还是免费的客户服务,不收钱。” “免费的客户服务?你又在打什么算盘?”后视镜里看不到他,路明非回过头,想好好看看这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弟弟,但路明泽就坐在他的正背后。除非他有传说中的狼顾之象,否则是不论怎样都是看不到的。 “好好看路啊哥哥,你和女孩约定的时间可是马上就要到了。”路明泽把他的头偏了回去。“算盘的话算不上,或许是因为歉意吧。” “歉意?魔鬼也会有歉意吗?”路明非越来越糊涂了。他见过眼含悲伤的路明泽,见过总是把大段大段哲理挂在嘴边的路明泽,也见过满嘴烂话的路明泽——最后那个路明泽真有几分让他相信了那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歉意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歉意?魔鬼需要歉意吗?他们的任务是诱使他人坠入深渊,让这个世界与他们一起堕入地狱。哪怕是心怀万分之一的歉意,这种事情也是做不出来的吧? 但是说出这话的路明泽却又是那么自然,似乎只是在说出一个事实。好像他真的对某个人心怀歉意,这个歉意大到能让路明泽亲自出马,赠送一个“客户服务”的地步。路明泽的客户服务适应的范围很广,他可以让一个人拥有一个全新的言灵,也可以在诺玛的监视之下凭空制造出一份数千年前便埋葬于水下的某个古城的地图,更可以让某个账户上凭空多出上亿美元。如果这个小魔鬼的“客户服务”可以公开拍卖的话,最后的售价估计会是某个濒临路明非想象力的巨额数字。可能路明非对此却不怎么感兴趣,得到这个大饼最先想到的还是路明泽是不是又在套路他。 可是谁?是谁会让这个扬言要向世界复仇的路明泽感受到如此的歉意?让魔鬼都为之做出让步? “这样才是我亲爱的哥哥。”掸去领子上的灰尘,路明泽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这样他又回答后视镜里了。他单手托腮望向一侧的车窗外,望向那个坐在兰博基尼里的,紧盯着时间的女孩。 “即使我再说一次你也不会相信吧。”路明泽笑了笑。“我确实不希望她死。我很早就知道绘梨衣是赫尔佐格的寄主,在我的计划里她不会按时回到蛇崎八家接受血清注射。她一旦死去,白王从一开始就不会诞生。” “可这孩子太傻了啊……傻得让人心疼。我也想过让她活下去的……” “现在说这些过去的事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哥哥,来吧,让我们步入正题。” “你已经有计划了,这很好,我也可以省很多事。不过你也终于长大了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从现在起,言灵·noglues,解封。” “你用过的言灵,这也很棒,对不对?去吧哥哥。”路明泽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次,带着那个女孩,逃离这里!” 第八十六章 雨夜不止(十六) 售车中心是一栋挑高十米的建筑,纯白色的大厅和这个小城市里常见的水泥外墙差距实在有些大,以至于这个地方自建成起便吸引了不少的本地人的目光。路明非还记得在自己奔赴卡塞尔学院之前,这个地方与诺基亚n96一样,在是叔叔眼里是很“高级”的东西。 只是他这次回来才知道故乡已经大变样了。一栋栋新的大楼拔地而起,以前只有cbd才有的玻璃大厦现在修得到处都是,就连长着他的脸的雕像也被人杵在了仕兰中学的校门口。不知道如今这个售车中心在这里的人们的眼里,还代表着什么。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路明非微微抬头望向窗外,和就在离他不远处的绘梨衣看向同一个方向。他们并未发呆,而是在注视着远处的时钟大厦。准确地说,他们在注视着大厦上的那座大钟。 鬼知道一个立在看不到太阳的尼伯龙根里的钟准不准,反正现在的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路明非和绘梨衣约好了,五分钟后绘梨衣会开着那辆兰博基尼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笔直驶向圣心仁爱医院的方向。若是驶至高速路入口,还没有和李苏碰面,那就说明要么李苏那边还没忙完,要么就是他已经凉了,那就直接拐上高速路,逃离这座死人之国。 绘梨衣的视力很好,表盘上的指针每转一格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分针跳动了五格,绘梨衣下意识回头看向背后,只见悍马里的路明非比了个大拇指,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他也准备好了吗……那请坚持住,sakura,坚持住……我会尽快找到救兵的……坚持住! 箭已经搭在弦上了,绘梨衣也不会再犹豫,正如她无数次挥舞名为审判的天丛云时一样,犹豫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 悍马的引擎轰鸣,巨大的车体如同被解开缰绳的烈马一般笔直冲下展示台,一头撞破了售车中心的玻璃幕墙。开路完毕的悍马在售车中心前的草地上转了个急弯,整齐的草皮被整块整块地翻了起来。与此同时被悍马撞出的大洞里另一对车灯亮起,明亮的兰博基尼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大厅,驶向城外。 汞雾也几乎被大雨冲洗干净了,那个被汞雾缠绕的人形面前再无阻碍。他清楚地看到了正在加速的悍马,也看到了刚刚驶上公路的兰博基尼。目标出现后那人便不再迟疑,他弯腰抬臂,动作停顿了一瞬,而后蓦地消失了。 他还在悍马后面,他与兰博基尼之间的距离比悍马与兰博基尼的距离更远。可在言灵·时零面前……这点距与脸贴脸无异! 全速奔跑的他甚至能够追上汽车,而时零可以把这段时间压缩到……几乎不存在! “noglues!” 在人影消失的一瞬间路明非便大声喊出了这个单词,话音刚落,悍马前方不远处的空间便瞬间变得模糊了。像是有人一刀插进了放映机的齿轮里,于是胶片停转,印在那一帧胶片上的鬼魂露出了踪迹。 路明非加大油门,同时死死地靠在悍马宽大的驾驶座上。几分之一秒后,悍马一头撞上了从虚空中现形的鬼魂。加速到几十公里每小时的数吨重庞然大物与人类大小的生物相撞,结局是毫无悬念的。人影横着飞了出去,翻滚的人影单薄得像是被风吹起的塑料袋。 悍马也减速了一瞬,路明非只感觉自己的脊柱像是一根鞭子一样狠狠甩了一下,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已经顾不上裂纹遍布的挡风玻璃,路明非用尽全力大喊:“继续跑!绘梨衣!别回头继续跑!” 兰博基尼没有片刻停顿,它的速度甚至越来越快。虽然不及布加迪威龙,但兰博基尼仍然是这个世界上顶级的跑车,它想离开一座城市实在是太容易了。此刻兰博基尼已经驶上了公路,它还在加速。脱离了草地的束缚,它还能更快。 用余光看到了兰博基尼的尾灯潇洒离去,路明非松了口气,笑了。绘梨衣能够遵守和他的约定便已经实现了计划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能交给无人知晓的命运了。 被撞飞一段距离,人影翻滚两圈后便重新找到了平衡,他起身试图撕碎悍马,动作凶狠得完全不似人类。可那一身凶狠完全打在了空气上。悍马此时已经远远的拐向了另一个方向,失去了那把诡秘的巨剑后,人影鞭长莫及。 停顿了一秒,人影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再次全速奔向兰博基尼。他只是在用双腿奔跑,但他似乎有用双足跑过兰博基尼的自信。 可此时刚刚驶离公路的悍马又调整了方向。划过四分之一个圆,路明非再次撞上了那道人影。 故伎重演,路明非赶忙再次驱车离开。这便是他的计划,很简单,但对付不想思考的敌人简单的计划从来都很有效。数万年前的尼安德特人可以用陷阱坑杀狮子和猛犸象,几万年后一打英国人也可以用马师傅的枪术打败数千土著,道理从来都是这么简单。 绘梨衣似乎是那个人影的唯一目标,她对于这个狂阶的楚天骄而言就像是挂在虫群面前的信息素,抵消了他所有思考的能力。那么只需要他和绘梨衣分开,绘梨衣逃命他阻挡,然后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就可以了,路明非甚至有了一点靠这个法子一点一点把对方磨死的想法。他曾经小刀一命通关过生化危机,这对他而言并非不可能。 但悍马的状况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保险杠已经没有了,悍马的两个车灯都已经破碎,引擎盖彻底变形,露出了下面的发动机,路明非很怀疑这辆车还能再承受几次撞击。 不过这倒不是材料的问题,而是设计的问题。绞肉机已经说明了碳基生物在金属面前是多么的脆弱,但汽车这种造物并非是为了屠杀设计的,马路上不只有其他车辆,还有行人,各国政府甚至制定了一系列汽车的行人保护标准。缓冲结构设计,吸能泡沫,软性引擎盖……设计的不断迭代让汽车的外壳越来越脆弱。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龙类生物学老师说到过的东西:似乎只有贤者之石才能对龙类造成致命伤害。但课本总是赶不上实践的,既然天谴都能拿来灭杀白王,那么说明摧毁龙类的心脏或者大脑也能起到类似效果。 那么问题来了,美国m1a1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战斗重量接近59吨,如果这家伙从龙类身上碾过去的话……会怎么样? 只可惜现在没有。路明非放下这个暂时不可能实践的想法,沉下心来准备迎接下一次撞击。可再次爬起来的人影并未追向兰博基尼,而是转身逃跑了。看到后视镜中转身逃跑的人影路明非一愣,方向盘都差一些脱手。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追了?直线距离都跑不掉的地方难道他还准备绕路?他的速度到底有多快? 不对不对,还有……还有另一种可能! 路明非急忙看向前方,与此同时,雪亮的前大灯照亮了在黑夜中前进的悍马。 第八十七章 雨夜不止(十七) 沐浴在雪亮的灯光里,释然的感觉从路明非的心底弥漫而开。他像是高呼着哈利路亚见证天堂之门在眼前打开的基督徒一样,心里满溢着平安喜乐。 只是基督徒释然是因为天堂的美好,而路明非释然是因为来人的身份。那辆车的进气栅上不是一匹立起前蹄的奔马,也不是象征着海神的三叉戟,更不是一个红圈里的白色“bugatti”,而是简简单单的三个英文字母byd。但这三个字母从此深深映入了路主席的脑海里。 后来在诺顿馆宽阔的会议室里,当伊莎贝拉提出路主席或许需要更换一辆新的座驾的时候,路主席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这个各个部长眼里极其陌生的牌子。 连夜查询资料,部长们纷纷在第二天带着满心的疑惑向路主席请教原因。当时正在品咖啡的路主席笑了笑,说只是一点小小的个人爱好罢了,但在那之后这个本来很平民大众的牌子,在各位部长们的眼里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车门被人猛地推开,红头发的巫女从比亚迪后座跳了下来。鞋子已经在混战之中混战中遗失了,于是女孩直接赤足奔跑在了雨水奔流的泊油路上。她跑得那么轻盈那么快,仿佛卸下了枷锁的天使,泪水cs混进漫天大雨,不见踪影。女孩飞扑出去,巫女服的大袖展开如白翼,而后白翼缓缓合拢,掩住了女孩和抱着她的男孩。 “太好了,太好了……我赶上了……路明非,我赶上了……”女孩的哭喊传出去很远很远,即使是比亚迪上的人也能清楚听到。又有两扇车门打开了,另一个男孩和另一个酒红色头发的女孩也走下了车。 “哎哟诶你是不知道,这小姑奶奶可把我们给折腾苦了。”刚把伞打开在路明非头上,李苏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倒苦水,听起来像是吃了好大的亏一样。“开着兰博基尼直接逼停我们就算了,那疯狂的驾驶方式连琴乃都给吓着了,差点就要朝他开枪。好在我当时眼疾手快别上了希尔文的保险,不然还得千里迢迢开回去维修车子的挡风玻璃……不管怎么说,我认为学校有义务收走她的驾照,让她重新考一次呃呃呃呃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上两句,他便被身后的人有力地打断了(物理)。 只见一对玉手伸过他的肩膀,然后别肘向旁边一带,露出了藏在他身后的凶手。 “我是离开了卡塞尔一年就精神失常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我上过什么‘废柴-话痨-活宝联合培训班’?怎么一个个都跟芬格尔似的,起开起开!” 推开李苏,大姐头气场全开的陈墨瞳走到路明非跟前,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弟。她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眼神颇有些不善。“绘梨衣的事情我已经听过了。行啊你,还没毕业就会骗人家小姑娘了?还把人家给忽悠地团团转的?” “我我我我我……”路明非再一次结巴了。虽然他灰头土脸的像一只败犬,可诺诺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比路明非好不了多少。可是菜归菜气势在,已经成为了学生会主席、力战奥丁甚至处过上风、潇洒地在一票旧同学中周旋的明非·李嘉图·m·路主席面对诺诺还是怂了,和过去一样。 “要好好对人家啊,知道了吗!”诺诺推了他一把,咧嘴笑了。“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跟了你,可是赚大了啊小弟,回头记得请姐姐吃饭。” 已经丧失思考能力的路明非只能连连点头。聊着天,锁住李苏喉咙的手臂也松开了一些。可是他还没有明白生命的可贵,又道:“鉴于绘梨衣和你长得很像,我是否可以认为陈墨瞳在夸她自己?” 回答他的是更强力的锁喉。 远处灯光亮起,又一辆兰博基尼开了过来,停在旁边。或许是因为想给李苏留几分面子的缘故,诺诺在兰博基尼靠近前就松开了他。看到正在揉脖子的李苏和抬头看天的诺诺,琴乃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几分钟前李苏自己带着绘梨衣和陈墨瞳先一步向这边赶来,而她则开着这辆兰博基尼负责殿后,所以她难免晚了一会儿。不过比起不知所谓的他们,有人更让琴乃警惕。 “那个用时零的死侍在哪里?”琴乃左右张望。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逃跑了。”李苏指了指天上。“最后一架荷鲁斯一直在看着,在我们到达之前,他就先一步离开了。” “那个……”路明非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刚刚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那个死侍……好像是楚天骄。” “果然么……”李苏苦笑。 “果然?”路明非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把绘梨衣安顿好,过来看一下吧。”李苏走向比亚迪的后座。 把绘梨衣安顿在比亚迪的副驾驶座上,路明非也走向比亚迪的位置。比亚迪的后车窗已经被摇下了,路明非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景象。较远的一边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睡得很死,她的样貌路明非很熟悉。 “苏小妍?” “本来我是让陈墨瞳带着苏小妍先离开的,可她还是想来见见你。我就让她一并来了。”李苏说。 越靠越近,车窗造成的死角也越来越小了视线再向比亚迪深处延伸,靠外的座位上躺着一个男人。比亚迪车内的灯没开,那个藏在黑暗里的男人路明非只能看到一个剪影,可光是一道剪影就让路明非心里一跳。 没办法心里不跳,那个人他太熟悉了。在东京的几周里他们经常坦诚相见……虽然是因为在地下室的浴盆里泡澡,但天天坦诚还是确确实实的,以至于现在光凭剪影,他就能认出那个男人。 楚子航! “知道追陈墨瞳的是谁吗?他看起来像是骑着八足天马戴着面具的奥丁,但当我拿下他的面具的时候,才发现面具下是楚子航。” “师兄,师兄……真的是师兄吗!!”路明非迫不及待地拉开了车门。他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在即将崩溃的北京尼伯龙根里,巨龙般的火车从隧道里驶出。好在李苏没有骗他,楚子航此刻就睡在比亚迪的后驾驶座上,睡得很香甜。在路明非的记忆里师兄跟电影里的伊森·亨特似的,即使睡觉手枪都时刻压在枕头底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师兄如此不设防的一面。 “是。总之事不宜迟,我们先离开这个尼伯龙根吧,这里始终不是什么好地方。多的事情回去再说,等我们回卡塞尔学院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确实,在噩梦般的一夜后也没有人想留在这里了。甚至不需要谁来指挥,李苏一行人用最快速度搞定了一切。很快,一辆比亚迪一辆兰博基尼驶在了离城的10号高速公路上。在两辆车的大约两百米之后,另一辆比亚迪慢悠悠地吊在后面,他没有开灯,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前方的两辆车之后,距离卡得极其精准。这难免让人想到一些传说,据说以前那些死在矿下的矿工,灵魂永远都得不到安息,他们必须要依附在活人身后,才能重新回到地面。 “啪嚓”一声,一枚小小的火苗点亮在了比亚迪内,火苗又点燃了一枚火星,然后熄灭了。火星孤单的亮在比亚迪里,多少给这辆车添上了一些活人的气息。 “和你的剧本不一样,我还以为你刚刚会出手。” “永远一样的那不是剧本,那是命运。”男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就这样也好,也好……” 已经驶近尼伯龙根的边界线了,车里的广播已经能够听到断断续续的人声。明亮的光芒在远处亮起了,然后拔地而起。是有人在放烟花吗?对啊,尼伯龙根外面的大雨也应该停了吧,持续了一个月的暴雨终于消失了,这可是个好日子啊,好日子……确实应该庆祝一下。 第一章 雨停 雨停了。 空气还有些湿润,但被暴雨困在家里数周的人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到室外,大口呼吸,让新鲜空气填满自己污浊了好些天的肺。天蒙蒙地亮了,那颗汇聚了太阳系99.9%质量的天体再一次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从睡梦中醒来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是晨练的老头老太太。在一群微弓的脊背中,一个幼小的身影颇有些晃眼,他抱着一个黄色的皮球走在人群里,皮球的明黄让这个灰暗的早晨多了一抹鲜艳的颜色,即使抱着它的小主人还有些睡眼惺忪。 小家伙是主动跟着爷爷出门的,这让每天晨练才叫醒他的爷爷有些惊讶,这是小孙子少有的起的很早的时候。虽然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但小家伙仍然记着带上了他最喜欢的皮球。一连几个星期的阴雨天可让他憋坏了,连玩皮球的地方都没有。现在这个小家伙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把之前欠下的分全部玩回来。 走到熟悉的广场上,其他小朋友却一个都不在,这让他有些扫兴。明明电话里大家已经约好了,雨一停就来广场集合,可现在一个人都不在。 爷爷一个人去遛弯了,他往常一样,离开前仔细叮嘱了小家伙不要离开太远。他当然不会离开太远,他知道自己如果走远了,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爷爷奶奶都会很伤心,他不想让他们伤心。 小家伙像往常一样用力拍下皮球,可皮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弹起来。地上的雨水还未流净,正汨汨地向下水道汇聚着。皮球的动能被地上的积水吸收了,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跟着水流不断向前方淌去。 这可不行!小家伙急了,他迈开腿追了起来。可皮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已经跑得比比赛时还快了,但还是追不上漂浮的皮球。跟随着皮球小家伙越跑越远,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广场的边缘已经被他甩在身后。 没离开公园多远,小家伙惊喜地发现前面的水流平缓了很多,水流不再向远方延伸,而是逐渐汇聚在了马路边上。雨水聚成的小塘中央还微微凹了下去,皮球留在了那个凹陷的正中央,滴溜溜地旋转着,没有再前进了。 皮球不会再跑远了。小家伙高兴地跑了过去,凉鞋啪嗒啪嗒地起落,踩在刚刚淹过小腿的水塘里,溅起朵朵水花。他伸长手臂,抓向只有一臂之遥的皮球。 但在这是瞬间,他迈出的脚步没有踩到预想中的地面。 这发生在仅仅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小家伙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眼里只有那枚滴溜溜旋转的皮球。踏空的那只脚瞬间陷进了水里,接下来是脚踝,小腿肚,膝盖…… “小朋友,这里可不是玩的地方。” 一双手伸过小家伙的腋下,把还在巴巴地望着球的小家伙抱了起来。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是双脚重新踩在地面上的感觉。 小家伙惊讶地回过头去,看见站在他背后的是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 “球,我的球……” “球是吗?”男人俯身一抄,把球从水潭里捞了出来,递给了他。 “谢谢大哥哥。”抱着失而复得的皮球,小家伙向男人鞠了一个大大的躬。俯身接近水面,他忽然注意到了水下的景象,缓缓打了个寒噤。 球之所以会停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井盖消失的窨井,不断流走的积水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球便被这漩涡给拖住了。如果刚刚那个大哥哥没有抱起他,他一脚踩下去了的话…… “不用谢。好了,回去再玩吧,那些是不是你的好朋友?”男人指向小男孩背后。小男孩顺着他的手臂回头看去,发现一个小男孩和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站在公园门口,远远地望着他。 那是阿红和明明!原来他们没有骗人,他们真的来了!好朋友出现的喜悦让恐惧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他抱着球,高兴地大喊着跑了过去:“阿红!明明!你们来啦……” 目送三个小孩子回到广场上,李苏这才从口袋里摸出老虎钳,慢悠悠的走了回去。他沿着广场灌木丛向前走了一小段距离,走到了藏到灌木丛后的,伤痕累累的比亚迪旁边。 “李苏先生,看起来你很喜欢小孩子呢,琴乃小姐可要做好准备喽。”副驾驶上的戈黛娃从资料里抬起头,嫣然一笑,伏在车头的李苏只是摊了摊手里的钳子,并不买账。 “那么戈黛娃小姐是希望那个小孩子跑出广场看到我们这辆布满弹片的比亚迪,然后惊恐的大叫引来家长么?” 嘴上说着话,李苏手上还在干着活,他夹起一块弹片用力一扯,把弹片从引擎盖上扯了下来,随手扔进盒子里。纸盒里的弹片已经积起了小小的一堆。 这些单片不是来自别处,而是来自他们即将离开尼伯龙根时某位神秘人物的赠礼。说时迟那时快,在他们即将离开尼伯龙根的时候,数点光芒点亮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上。车内的李苏一行人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辉夜姬的声音已经在车里响了起来。 “李苏先生!侦测到不明来源火箭弹!快逃啊!” 当然,辉夜姬并不是电影里那种危险来了只能高喊快跑快跑,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废柴人工智能,隐藏在比亚迪引擎盖里的机枪已经探了出来。枪管旋转,火箭弹纷纷被临空打爆,大朵大朵的火光漂亮如烟花。 只是还不等李苏他们松上一口气,远多于第一次的亮光又亮了起来。亮光密密麻麻地沿地平线散布着,像是从从休眠中苏醒的萤火虫群,但这些东西远比萤火虫危险百倍! “辉夜姬,靠你了!路明非,关闭车灯!和我们保持距离!”李苏大吼着发号命令,同时猛地一脚油门,比亚迪如同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 “关闭车灯?你们怎么办!”路明非大吼着问。他当然明白李苏的意思。太阳还未升起,对方只是全凭两辆车的灯光锁定他们的而已,一旦熄灭车灯他们就能融入黑夜中了。 能在这个地方埋伏他们,对方能留下的后手路明非根本一无所知,而他们是否会掏出什么更可怕的武器也是没法猜测的。 但只要留下一盏车灯,就会让对方仍然有个倾泻火力的目标,他们动用一些更为可怕的底牌的几率也就更小,就像是战场上为了消耗对方弹药,所布下的伪装火力点一样。 但是负责举灯笼那个人……也是最危险的! 第二章 分别 “不用管我们!这辆车是装备部特制的,我们能扛一发,你们不能!我们还有辉夜姬的掩护,快走!” 不愧是执行部的临时专员,李苏两句话就交代清楚了形势,甚至没给路明非留下思考的空间。半秒钟后兰博基尼熄灭全部车灯,转到了其他车道上,然后瞬间加速,直接超过了比亚迪。与此同时比亚迪速度也骤然降低,开始和兰博基尼拉开距离。 第二波火萤在那边的山上亮起,带着流星般的尾焰。亮光冲到他们面前也就是几秒钟的事。但是在火萤足够伤到他们之前,还是被机枪一枚一枚地凌空打爆了。橘红色的火球照亮了半边天空,一瞬间10号高架路亮如白昼。 比亚迪自身的传感器配合硕果仅存的荷露斯,让辉夜姬用一架机枪打出了惊人的效果,就像是好莱坞里刀劈子弹,毫发无伤的主角,这让李苏放心了不少。可还不待李苏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之情,辉夜姬的一句话便让他的喜悦走到了尽头。 “李苏先生,库存的子弹不够了……不过我会用阿特拉斯在前方的道路上布置烟雾弹的,请不用担心。” 李苏挑了挑眉毛,丝毫不慌,他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话里话外都是对辉夜姬的鼓励:“不需要烟雾弹。已经做得很好了,小辉夜,接下来请好好欣赏我的表演,顺便帮我们订好今天晚上的酒店。” “好的,李苏先生,我知道了。”辉夜姬回答。 紧接着是第三波。密集的火萤再次从远方袭来,李苏不屑地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亮点,不需要任何动作,一道透明的屏障就……并没有展开。 李苏见鬼了似的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猛地踩下了油门。 “辉夜姬,帮忙布烟!反正带回去也浪费……还是全部用掉爽一下比较好,对不对?大家坐稳,我们要飙一段路了。” —————————————— 不敢置信的把手握成拳头又缓缓松开,李苏仔细品味着一个小时前的感觉。虽然那段时间不长,很快无尘之地便能够再次使用了,可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还是让李苏留下了心理阴影。无他,他的言灵莫名其妙地就失效了,无尘之地并未像他所想象的那样展开,而是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在仅仅几分钟之后他便重新召唤出了熟悉的屏障,但这几分钟的失效和弹雨洗脸已经足以敲响他的警钟。言灵屏蔽无疑是那群人配合火箭弹布下的陷阱,而他的言灵,是能够被干扰的。 干扰他的言灵?牛逼如副校长都做不到这一点,只有在和各位龙王对战时他的言灵才会被屏蔽……而现在一个用火箭弹轰炸的敌人就能做到这个效果……这个世界上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啊…… 不过……这些事情很快就可以不用担心了。 “李苏先生。” 悦耳的声音打断了李苏的思绪。他又露出了一贯的笑容,转身看向车内。平心而论,戈黛娃真的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不像汉高那些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老豺狼,也不像那个自视甚高的垃圾债券经销商,这个女孩简直是贵族中的一股清流,和她相处真可谓是如沐春风。 而且这个女孩还很漂亮,各种条件一汇聚,她能够统领那群富n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逢人只说三分话这个道理李苏还是懂的,能够在那群贵族中当家作主的显然不是什么花瓶,必须的伪装显然不能省略。 “真是一份非常详细的报道呢。”她扬了扬手里的平板,手腕上的钻石手链闪闪发亮。“从起因到结论还有各种各样的边缘数据作为支撑,以及大量尼伯龙根中的图片,即使拿去当作跨国公司的年终报表也是足够有力的。”她回头望向背后,望向那个在后排熟睡的男人。“这位想必就是报告里的楚子航了,对吧?” “可以拍张照片吗?”她掏出手机。 “当然……可以,请便戈黛娃小姐。”李苏抬了抬手。 他本想拒绝。毕竟师兄才给他从尼伯龙根里捞出来,到手上都还没捂热乎呢怎么能随便给一个外面的女人拍照?可他忽然想起了楚子航消失后整个卡塞尔学院的数据库都没有办法找到他的照片……就鬼使神差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既然楚子航已经找到了,说明我们的合同也已经终止了呢……不过有点可惜啊,大名鼎鼎的尼伯龙根就在眼前,我却没有办法进去一睹死者之国的1风采……” “这是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李苏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尼伯龙根里都是些什么怪物,如果带你进去的话我不能保证你活着回来。” “李苏先生说的当然很有道理啦……但是我千里迢迢地跟着李苏先生来到这里却只拿着一张照片回去的话。很难和家里的那些老家伙交差呐……” 玫红色的手机像面纱一样遮住了她的脸庞,戈黛娃只留下一对睫毛长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苏。李苏脸上表情未变,但心里不得不认同她的说法。不仅是千里迢迢的问题,打掩护,明面上包下yamal号,私人飞机千里送达……无论是哪一项都是不小的花费。若是花费颇多还只收回了一张照片,更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的照片,确实是一次亏本买卖。 “不知戈黛娃小姐还需要一些什么筹码?实物,还是一份承诺?”李苏问。 “实物就不用啦,毕竟虽然有些自夸,但物质上我还真没有什么缺乏的地方。”戈黛娃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居然进了这么多次尼伯龙根,不知道李苏先生……有没有什么主动进入的方法呢?” “没有。”李苏摇头。“尼伯龙根与其说是唯物,实际上里面有不少唯心的部分。这是仅属于主人的所有物,我们每次进去都只是凑巧而已。” 他当然知道戈黛娃想要什么,毕竟那是死者之国,传说里一捧尘土都能炼成黄金的地方。进入尼伯龙根的方法他也知道,找到门后抹上“钥匙”的血就可以了。 但是这份情报的价值实在是太过贵重,她帮再多的忙也没有用,这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东西。 “那……就算了吧,回去后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和那些老家伙交差咯……”戈黛娃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真的就这样算了?”李苏愣住了。 和他想象中漫长的讨价还价不一样,戈黛娃居然就这么干脆地放弃了。他不喜欢许下承诺,但戈黛娃这次帮了他这么多忙,确实值得一个承诺地回报,即使戈黛娃真的不需要他帮忙,用承诺来强化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可她居然就这样放弃了。 “李苏先生可是个好人呢,居然会担心谈判对手的利益。”戈黛娃笑笑,“若是我真的需要帮忙,想必即使没有什么约定李苏先生也会伸出援手,那一份写在纸上的约定又有什么意义?” 她推门下车,伸了个懒腰,在弥漫着薄雾的阳光里,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好啦,这次远东之行也是时候结束了。放心吧李苏先生,家里那些老家伙,我可以搞定。不过合同既然已经结束,我似乎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那么就此别过了,李苏先生。” 戈黛娃转身,潇洒地离开了,她离开的身影利落得像是细剑刺出,丝毫不给人犹豫的机会。她预定好的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李苏靠在比亚迪上就能这里就可以看到。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李苏犹豫片刻,还是叫住了她。“等一下。” 第三章 合作者 李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盒了,扔了过去,戈黛娃伸手接住,打开了了它。 阳光越过她的肩头,照亮了盒子里的东西,只是一瞬,她的瞳孔中便已经满是瑰丽的红色,她轻轻地盖上盒子,不敢置信的吞了吞口水。 “这就是李苏先生的诚意吗……还真是沉重啊。” 戈黛娃脸上的笑容仍然完美无瑕,可尾音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内心里的不平静。盒子里是一枚红色的晶莹剔透的石头,你在任何宝石名录里都找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若是把这块石头交给专业的鉴定师,或许还能得到一个“红宝石的粗劣仿品”的评价。 但在混血种的世界里这块石头无比贵重,足以令最为显赫的加图索家族都为之侧目。因为即使是富可敌国的加图索家族,这种石头的存量都是以克来计算的……这唯一可以彻底杀死龙族的武器,贤者之石。 纸盒不大,但戈黛娃粗略估计盒子里的贤者之石应该有5克之多……如果它把这颗贤者之石卖到黑市,价格可能会……以亿计算吧…… “这份礼物太过贵重了。”戈黛娃摇了摇头,合上了盒子的锁扣。 “别客气了,戈黛娃小姐,只是我们在改写地形的战斗中顺便找到的罢了。”李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戈黛娃小姐刚刚还在和我要求更加昂贵的东西,不是吗?” “尼伯龙根的入口?那只是个玩笑罢了。”戈黛娃摇头。 “总之,这块石头的事情我们就不用再讨论了,既然戈黛娃小姐觉得太贵重了的话,那多的部分就当作下一次合作的定金吧。”李苏表现得象是个十足的烧钱富二代。没办法,指头大的一块贤者之石就让从合作开始便一直四平八稳的戈黛娃失态了,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给了副校长多少贤者之石……她又会是什么表情? 李苏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炫富了。 “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学院述职了。戈黛娃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 “那我就不打扰李苏先生了。”戈黛娃点了点头,收好了那个纸盒子。打开车门,她忽然回首,嫣然一笑:“下一次合作会是什么时候呢?我很期待……” “能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合作,我也很期待,路上小心。”李苏笑着挥手,目送他们戈黛娃的车消失在路口。车没走多远,顶着一头红发的女孩便从灌木丛后绕了回来。灌木丛的遮挡只能让人看到她酒红色的头发,李苏以此让戈黛娃以为绘梨衣还跟在他们身边。 实际上因为之前遭受的地毯式轰炸,他和路明非已经分开了,陈墨瞳和楚子航现在在他这边,而绘梨衣则换去了路明非身旁。 或许这样也比较好吧…… “那个女人是谁?”陈墨瞳问。 “你这个问法很奇怪,让我有一种劈腿被抓住了的感觉。”李苏夹住最后一块弹片,把它从引擎盖上拔了下来。 “要劈腿也该是琴乃问你,只要你觉得你跑得过子弹的话,请便。”陈墨瞳耸耸肩。“我是在认真问你问题。” “戈黛娃·卡度索。”李苏把老虎钳放进工具箱。“似乎是新一代贵族中的领袖,为了能够在被eva通缉的过程中保持移动,我和她小小地合作了一下。” “合作?你和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合作?” “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的合作还是蛮愉快的。”李苏看向陈墨瞳。“不说这个了。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我们自然是要回卡塞尔学院的,你呢?是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继续你的新娘修业?” “你都知道了?”陈墨瞳一愣,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烧。她一直没和卡塞尔学院联系,就是因为他不想让这件事情被卡塞尔学院的人知道,之前力战奥丁热血上头自然不会想到这些事情,可如今大战已经结束了,这又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不想让卡塞尔学院传奇魔女的名号从此陨落,也可能是因为她还对那个地方留有几分怀念。路明非当然是她的小弟而非校友,可李苏,这个与她没有多少交集的人肯定是那部分“她不希望知道的人”之一。 “嗯,和路明非聊到的。”李苏点点头,没有多谈。“放心吧,我不会到处乱说。” “你的口风我倒是相信。”陈墨瞳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还是……先跟你们回去一趟吧,奥丁,尼伯龙根,消失的楚子航……这回的事情太多了,必须回去一次。” “那好,既然这样我就打电话给eva了。” “打电话给eva?我们不还在通缉中吗??” “对啊,反正楚子航楚子航已经被我们找回来了,怎么说都是我们有理,那还怕什么?”李苏笑了。“直升飞机最快速度接送,执行部精锐专员全程护航,岂不美哉?待我们千里迢迢返回总部把那个什么阿巴斯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让他知道顶替我们的楚子航是什么下场,嘿嘿嘿嘿……” 李苏说的很有道理,陈墨瞳没有找到反驳的地方,不过除此之外,李苏也有一些自己的小算盘没有说出来。 按照前几本书的进度,这个副本打完他起码争取了半年的缓冲时间,一想到又可以咸鱼半年,李苏只觉得十分的爽到,刚刚才在大雨里泡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都快已经发霉了。 现在李苏只想赶快去总部报道,然后去夏威夷好好地度个假。 电话忽然响起,把李苏飞往夏威夷的心又给逮了回来。清梦被扰的他没好气地接通了电话:“喂?哪位啊?” “是我,李苏先生。”电话那头的俄罗斯人语气有些凝重。“您最好过来看一下。” 第四章 局外人 跟在全副武装的萨沙背后,李苏一脸凝重地听着同样一脸凝重的萨沙说明情况。 几个小时前,萨沙领着几个手下按照李苏吩咐的那样守在尼伯龙根的入口,重机枪、火箭弹、定向地雷……一切装备都对准了那扇看不见的门。门里面走出来的会是什么怪物?萨沙一点把握也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怪物出来的一瞬间把所有火力倾泻过去,把对方直接送进地狱。 为了防止疲劳分心,萨沙把所有人分成两组,轮流盯着风雨里的高架桥和监视器。结果在第七次换班的时候一直沉睡的辉夜姬突然睁开了眼睛,大声喊道:“不要开火!不要开火!” 在她大喊的同时,路面上的地雷的红灯已经纷纷转为了绿色,不断旋转的阿特拉斯也停了下来。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萨沙明白这个小女孩的情报和李苏先生同样有效,于是他招呼大家纷纷放下了武器。武器才放下几秒钟,一辆鬼魅般的兰博基尼便已经从“门”里冲了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萨沙眼皮连跳,这么不详的气氛,这么狂暴的登场方式,如果没有辉夜姬及时提醒,他们已经把友军送进地狱里了。 兰博基尼也注意到了他们,只是驾驶人不仅不停车致意还一脚油门窜了出去,让萨沙连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在萨沙因为这副做派怀疑那家伙到底是不是自己人的时候,辉夜姬留下一句“继续警戒”,就又睡过去了。 李苏点了点头,萨沙描述的情况和他那边一致。为了避免接踵而来的火箭弹把高架桥给彻底炸塌,他直接转下高架路从其他地方离开了尼伯龙根。也和他所想得一样,火箭弹一直追着他炸直到返回现实世界。 所以说火箭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龙类的尼伯龙根里会掏出这么一个百分百人类出品的武器啊!你让死侍潮淹没我们都还能理解一点!即使过去了这么久,李苏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就在李苏吐槽的时候,辉夜姬的声音适时从耳机里响了起来:“对弹片的分析已经得到结果了。” “怎么样?”李苏精神一振,他拔弹片倒不是因为强迫症,而是想让辉夜姬进行分析。混血种可以根据对方使用的言灵来锁定目标,这在人类制造的武器上也能做到。 一枚战斧导弹一百万美元,不仅需要海量的资金支持,同样需要足够强大的工厂制造组装。而工厂也要采购海量的原材料,制造工程中所要消耗的电力也是不小的问题……这些都是一件武器上会留下的痕迹,而痕迹是不会被完全抹去的。残留的制造编号,没烧干净的军用级芯片,甚至对弹片的金相分析……这些都是痕迹。 如今已经不是搭个棚子就能制造武器的时代了,能够踏上战场的武器无一不是人类智慧与物质的结晶,海量痕迹与联系构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任何人都无法逃出。 “有结果,但也相当于没有结果……63火、冰雹、冰雹p……全都是这一类游击战的神器,被人一批一批地买进了全世界的战场……我找不到他们的买家。” 李苏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他也想到了。隐藏一棵树最好的办法不是藏进保险柜中,而是把树藏进森林里。布局人想必也相当到了这一点,这些大路货的来源远比那些专门制造的武器好查,但也意味着海量的垃圾数据,更何况对于幕后的那个大炸逼而言转手个几道也完全没有难度。即使让eva帮忙,这件事也很难有结果。 不过总有试一试的价值……低声安慰了两句辉夜姬,李苏抬手,示意萨沙继续。 “有了辉夜姬的提醒我们没有开火,但那辆兰博基尼刚冲出来不久,另外一辆车也开了出来……和第一辆不一样,第二辆车倒是蛮稳的……在车开出来之前,车上的人先大声喊了好几句话。” “喊话?他们喊的什么?”李苏有点疑惑。 这么彬彬有礼的行为不像是龙族的风格,几对龙王都是动不动就要炸平大城市或者蒸发长江的主儿,还有一个家伙甚至想把整个日本给沉掉,他们怎么可能会先喊话? “我们听不懂,不过辉夜姬小姐帮我们翻译了……这是原音。”萨沙按下了录音笔。 风雨狂暴加上距离很远,这让那个人的声音有些不清不楚,不过李苏还是勉强听出来了他说话的内容,居然还是中文:“各位大老爷们儿熄熄火!小的是良民!” 李苏愣住了。那个人的声音特征不算明显,但这话里的贱性……咋听着这么熟悉呢? “虽然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采取了最稳妥的应对方式。”萨沙说。“我们关闭了定向地雷,在他开车出来的一瞬间点掉了那辆车的两个轮胎。然后我们把那家伙给捆上带过来了……” “比较奇怪的是他居然全程都没有反抗,只是在一直大叫什么‘我是良民’‘是你们老大李苏的校友’‘对我尊重点’之类的话,对了,这是他的照片。” 看到照片,李苏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照片里的那人他还真认识……败狗芬格尔! “你觉得他是谁?”李苏把照片还了回去。芬格尔会插一脚这个事情他是隐约猜到了的,但他没想到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而且似乎还准备跟着他们混出尼伯龙根。 “他能够准确的说出里苏先生的名字,也能说出一些卡塞尔学院的事情,我觉得确实有可能是李苏先生的朋友,只是……”萨沙忽然犹豫了起来,这很奇怪,萨沙这种刚猛的俄罗斯汉子你拿把枪顶在他的脑袋上他都不会眨眼,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他都有些说不出口? “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萨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当时李苏先生你还没有到,我们就决定先审问他一下……摘掉头套后他一开始还是那套‘我是良民’的说辞,但是……”萨沙指了指靠在车上,脸色铁青的莲娜。 “他看到莲娜后,就直接用俄语大喊‘我要这个小姐姐审问我!如果是色诱就更棒了!’起来,还有什么‘小姐姐能要个电话号码么’‘小姐姐你的腿好长好漂亮’一类的话,还有些我就不说了……而且他整个人都变得相当有精神……或者说是兴奋……被他吓到的莲娜狠揍了他一顿,然后把他塞进了后备箱……现在他还在后备箱里。李苏先生,需要我……” “那家伙是敌人的细作。”李苏斩钉截铁。“把他留在后备箱里,我们先去吃早饭。” 第五章 暗影 深吸一大口新鲜空气,李苏走进了面前的沙县小吃。 大雨已经停了,太阳也升了起来,恰如圣经里那场终于结束的四十昼夜暴雨之后,飞回的白鸽衔来了橄榄枝。于是诺亚打开方舟的门,让无罪的动物们重新遍布这个世界。 暴雨离去,这个城市也渐渐从沉睡里苏醒了过来。清新的气流自南方来,大街小巷的窗户纷纷到最大,衣领笔挺的上班族们抬腿迈过地上的浅潭,衣服一件一件地被挂上了晾衣杆,汽车重新驶入大街小巷。 这个城市又活过来了,或者说她从未死去,几千年前四十天的大雨可以灭绝地表的生物,几千年后的人们没有神明的指引,却连白鸽返回都不需要等待了。 点完自己的早餐又帮琴乃点了她爱吃的食物,李苏把菜单递给了对面的陈墨瞳,她也随意点了几样。中年油腻的大叔老板漫不经心地记在了小本子上,点点头走向后厨,准备吃的去了。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李苏哼着五音不全的调子,开始给自己调小笼包的蘸碟,一副彻底放松的样子。 他也确实非常放松。做掉了又一个大boss,按照龙族一如既往的剧情进度他还有半年到一年的缓冲时间。路明非在过去的一年里牛逼起来了,扛把子不说至少也是个副dps,显然是精英小队的一员。 虽然不知道这位奥丁又是哪位龙王,但是照李苏的估计,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路败狗大四再干掉最后一对初代种,然后收集完成的路明泽大喊“哥哥我不做人了”变成某种超凡生物,对战卡塞尔学院所有人,最后要么是恺楚路三兄弟释放“三剑合一”之类的合体技把小魔鬼化为烟花,要么是路败狗笑着说“弟弟和我一起去远行吧,直至黄泉”然后抱着弟弟自爆,最后凯撒和楚子航给他上香的剧情。 虽然若是江南老贼还准备再收割一波情怀,来个《code·言灵复活的路明非》也不是不行,但这种可能性较低的事情现在还不用考虑。总而言之,相比于其他人坐等龙族来掀摊子的心态,他要想改变命运就必须要做好完全准备,甚至包括连续作战的准备才行。 不过……在那之前好好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对不对?他还和琴乃说过要一起去夏威夷咧!他还想去吃刚捞上来的大龙虾咧!《全境开放2》也要上市了,不玩爆怎么行?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琴乃和他一起玩的嘞!通宵走起啊! 总之只要回卡塞尔,就什么问题都没有啦~昂热校长也说不定复活——不对根本没有死——医好了,吃了他两箱贤者之石的副校长显然也是站在他这边的。虽然似乎那个叫做阿巴斯的假货并没有消失,但如今芬格尔就在他的手上,让这位废柴师兄带着新闻部把那个家伙的名声给搞臭,再关进小黑屋里慢慢审问就行啦~~执行局那群废柴抓人抓不住,我把人捆好交到你手上总该能审出什么东西了吧? 施耐德老师更是他的导师,让他见见自己以前的好学生估计问题就差不多了,执行部里大大小小的部员他也都多少帮上了些忙,问题应该不大,而装备部根本就是他的死党…… 不算不知道,这一算,哟呵!整个卡塞尔都站在他这边的啊! 至于最终之战,他更是握着不少几张强力的手牌。 首先,大地与山之王双子的力量就在他的手上,这是什么?能看见“眼”的能力,能召唤雷电领域的能力。第二,他的贤者之石不限量供应,正面稳锤任何纯血势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握着四分之一的,路明非的命。 这东西对于他而言倒没什么用,还不如一份盒饭有意思,不过只要他握着这这四分之一的命,路明泽就作不出什么妖来。他就如同握着黄金权杖的国王,虽然这根黄金棍子不能打不能扛,但谁握着它谁就能号令千军。 小魔鬼必然是这部小说的最终boss,那么只要封锁住了这个家伙,最后就不可能有事。 往小碟子里淋着麻油,李苏忽然觉得所谓龙族,也没有大不了的。几天前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麻烦,可现在即使没有认真思考,各种想法却还是纷至沓来。海量信息冲刷之下李苏忽然愣住了,就连倒麻油的手都停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这是大优势啊!这把稳了! 强忍着连拍大腿表示高兴的想法,李苏恢复了往日的表情,端着碟子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早餐还没来,琴乃只能无聊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坐在对面的陈墨瞳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断地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 “你在写什么?”虽然得意,但李苏还是明白大意失荆州这个道理的,坐在对面的小巫女虽然不能拔刀使用审判,但她却拥有bug级别的“侧写”能力,往往能够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这么好的一张牌如果不用,李苏才是真的飘了。 “问题很多。”陈墨瞳又写了两笔,把本子转向了他。 “首先,楚子航到底是谁?”陈墨瞳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圈。“虽然我们找到了这个家伙,他也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人,但我对这个人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在我的印象里,狮心会会长还是阿卜杜拉……” “别给我提那个中东人!”李苏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伸手从服务员的手里接过了豆浆。从豆腐脑到豆腐圆子再到豆浆,他深爱着一切的豆制品,不过或许是早餐没太多选择的缘故,琴乃和陈墨瞳的食谱里也有豆浆。 三碗豆浆被他依次接了下来,放在了三人面前。 “好好好,知道你和路明非一样热爱着这个男人。”陈墨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 李苏没有说话,却用一个大拇指表示了自己坚定的决心。 “你能不能放下碗再说这话?看着我的眼睛,诚恳一点。” 陈墨瞳更无奈了,李苏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他正在喝豆浆,喝东西的时候是个人都没有办法说话。 李苏把碗沿放低了一点儿,这下陈墨瞳能看到他的眼睛了。 “你……”陈墨瞳彻底无语了,她把本子一扔,决定不再管这件事。领队李苏都准备弃坑了,她还操心个什么? 端起自己那碗豆浆吹了吹,她决定好好享受自己大战后的第一个早餐,在周身疲惫的现在,一碗散发着热气与香味的豆浆是如此的美好…… 陈墨瞳忽然手一扬,装着豆浆的碗直直飞了出去,在墙上撞得粉碎,与此同时陈墨瞳一声暴喝,把手伸向李苏:“别喝!李苏!” 大喝的不止陈墨瞳一个人,在同一时刻,李苏的耳机里辉夜姬也大喊了起来:“不好了!李苏先生!” 不好了?什么东西不好了?李苏愣了一下,忽然觉得一股眩晕感直冲大脑,触感,声音,一切都不断远去,只有自己在黑暗中不断跌落,无止境地跌落…… 李苏看不到,但陈墨瞳看得一清二楚。端来豆浆的不是之前那个油腻大叔,而是一个妙龄少女,此时她已经从后腰抽出了匕首,直直扎向李苏脑袋…… 第六章 刺客 陈墨瞳坐在李苏对面,发现那个女孩图谋不轨后她第一时间伸手试图阻挡,可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情发生。好在……这张桌子旁不只有她和李苏。 前来刺杀的女孩只觉得手腕剧痛,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后脑传来酥麻的感觉,似乎整个大脑似乎都迟钝了,眼前一阵阵模糊。 女孩拼命睁大眼睛,花了几秒钟才重新找回了视野,她看到的已经不是一个扑倒在桌上的男人,而是小吃店粉刷过白灰的屋顶。又花了几秒钟,女孩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是她预测的那个保镖,而是那个坐在目标旁边的,从头至尾一直不怎么显眼,以至于自己认为没什么威胁的女孩出手了。 网站的资料上只有李苏一个人,并没有说明这两个和他一同出现的女孩。在他们走进这家小吃店以前,这个女刺客就已经仔细地观察了他们,并下了自己的判断。 那个大大咧咧的红头发女孩衣服脏乱,像是刚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一样,无疑是这个男人的保镖,那么另一个衣着整齐的女孩应该就是类似秘书的角色,一文一武的搭配很合理,所以当她发现红头发女孩坐在对面,保护露出破绽的时候她还小小地庆幸了一下。 谁知道她完全猜错了……即使是这个人的秘书,她的战斗力也远远高于自己……果然……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看到琴乃把女孩干脆利落地摔在地上,诺诺挑了挑眉毛,这个李苏小女朋友的事情她听说过。她和其他日本分部的大多数学生一样,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很多人直到毕业都没听说更过这群人的名字。 说实话,李苏是怎么从这群家伙里勾搭个小女生出来的这件事陈墨瞳其实还蛮有兴趣的,只是这种问题显然不方便直接问他本人,他们还没那么熟。不过这次事件之后……或许就是个机会? 不过琴乃的爆发倒是着着实实吓了她一跳。也相处好几个小时了,她本以为琴乃是那种大和抚子类型的女孩,那种始终把自己隐藏在丈夫身后,默默奉献的贤内助。但刚刚突然暴起的琴乃英武得像是北欧神话里的女武神,她们带着阳光从天而降,用长剑刺穿巨人的眼睛,杀伐狠厉。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对手也太不入流了……陈墨瞳看了一眼这个被琴乃摔得七荤八素的女孩,摇了摇头。 连混血种都不是,似乎只会下毒一种手段,她本以为那女孩会用手里的匕首多招架两下,但看女孩双脚腾空时那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了,她想必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就这技术还来刺杀他们?合着混血种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即使自己没言灵也太没天理了吧?! 陈墨瞳翻了翻白眼。她随手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的李苏,语气里满是嫌弃:“别装了,起来起来,说说这女孩该怎么处置,起来……喂!” 她摇了几下李苏,发现李苏还是一动不动。 陈墨瞳有些烦了,她知道这家伙喜欢玩,甚至连他们深入青铜城短时间失联,大家都在担心他们生命安全的时候这家伙都能给你搞出公频耍宝这种操作。但都现在这个状况了,他还想闹到什么时候去? 于是陈墨瞳推李苏的手稍微使了点劲。她本希望能把这个家伙给推醒,但……李苏不仅没有醒,还被她一把推开了,失去支撑的李苏摔在地上,如同被扔在甲板上的鱼一样不住地抽搐着,打翻的豆浆浸湿了他的衣领。 “李苏?!”陈墨瞳惊呼出声。 琴乃一愣,顾不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了。她转身把伏在地上的李苏放平在地上,伸手去试他的脉搏。 脉搏还在跳动,而且非常很稳定,不像是有什么大碍,琴乃又试了试他的呼吸,同样非常平稳,接下来是瞳孔,对光反射有些迟钝,但是还在。 单从这些生理体征来看李苏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似乎只是睡着了,但不管琴乃怎么摇晃,他就是无法苏醒。 “帮我照顾一下李苏。” “啊?哦。”陈墨瞳点了点头。 得到陈墨瞳肯定的答复,琴乃直接从李苏身旁站了起来。她一把拎起地上的女孩,反手把她按在墙上。琴乃用肘抵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女孩带来的匕首。 “你在豆浆里放了什么?” 原本深陷绝望的女孩听到了琴乃的话瞳孔反而亮了起来,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生命正捏在别人手里。她忽然开心地笑了,笑容灿烂:“你杀了我吧,一命抵一命。” 回答她的是掌心的剧痛,疼痛让她忍不住喊了出来。 “别废话,我在问你问题,你在豆浆里放了什么?”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虽然疼得冷汗直冒,但她还是勉强咧嘴笑了起来:“只要一点点量就会死……” “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我说……是……是氰化钾……”剧痛最终击溃了女孩的心理防线。她没有再继续卖关子,把答案说了出来。不过她没有再隐瞒也是因为已经来不及了,这种对人类而言剧毒的药物一旦接触就必定死亡。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这样也好,这样……弟弟就可以得救了……“猎人”答应了,他们会办好接下来的事情的…… 接下来自己会被怎么样?拷打?折磨?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弟弟已经得救了,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双手被拉扯到背后捆紧,眼睛被蒙上,嘴被堵住,但女孩只感觉到了解脱,她现在只希望一切能快点结束。 第七章 全民公敌 把女孩扔给陈墨瞳,琴乃连忙扶李苏坐起来,想把手指伸进他嘴里。只是在那之前,她的手就被陈墨瞳推开了。 “别犯傻。”陈墨瞳转身从桌上抽了一支筷子,反手捅进李苏嘴里。 “啪嚓”一声,陈墨瞳手里的筷子只剩下了半截。筷子光荣牺牲,但陈墨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没有意识,但咽喉受到刺激的李苏还是立即呕吐了起来。琴乃把李苏的头放低避免他被呛到,陈墨瞳转身去处理那个女孩。 “我来了!琴乃小姐!” 门外一只一人高,长着两条腿的箱子高喊着从店外跑了进来,箱子跑近了她们才发现并不是箱子长着腿,而是箱子太大,把背后的人挡住了。 打开医疗箱,辉夜姬从箱子里取出软管扔了过来:“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听到了,请琴乃小姐找一些温水过来,李苏先生需要洗胃。”她又取出几只安瓿瓶,和注射器一起交给陈墨瞳:“这是解毒剂,请陈小姐帮忙注射!” 琴乃提着一桶温水离开厨房的时候,辉夜姬正在从冰柜里取出牛奶。虽然个子最小,但辉夜姬已经俨然成了李苏救援小组的首领。琴乃开始给李苏洗胃,陈墨瞳负责静脉注射,辉夜姬则组装起吸入设备,接进李苏的鼻腔里。救援有条不紊地持续着,直到辉夜姬检查数次,最终确认李苏血液内的氰化物绝大部分消失,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所以说是怎么回事?”陈墨瞳松了口气,靠在桌子旁大口地呼吸着。她踢了踢仍被困得结结实实的女孩,语气有些不善:“这家伙是什么来路?克格勃?cia?还是来自某个渴求龙血组织的炮灰?总不可能是龙类派来的刺客吧?”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这个行业里只是个普通人。”辉夜姬摇了摇头。“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小姐说得对。” “这是什么意思?”陈墨瞳被这个小姑娘给弄糊涂了。“说中文可以吗?” “陈小姐,琴乃小姐,你们知道一个叫做‘猎人’的网站吗?”辉夜姬忽然说起了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陈墨瞳迷茫地摇了摇头,琴乃反而点点头。她和李苏一起出了这么久的“外勤”,这方面的事情也难免会接触到。李苏甚至还在猎人网站上注册了自己的帐号。他的id是“榛子松饼”。 “这是一个‘赏金猎人’的网站,委托者可以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委托,由‘猎人’接受委托,然后代为执行的地方。”琴乃解释。 “这不是西部拓荒时期警察局门口的布告栏嘛!”陈墨瞳恍然大悟。 “在一个多小时前。”辉夜姬摸出平板,把屏幕面向琴乃和陈墨瞳。平板显示的便是那个“猎人”网站。而一条排在网站版头,红色标题的帖子被辉夜姬用圈了出来:“有人发布了这个委托。” “hunter?”陈墨瞳扫了一眼这个标题。“是这个网站的发帖格式吗?蛮契合主题的。” “不,这个网站没有发帖格式。”辉夜姬幽幽地说。“这个网站多年来一直游走在合法与非法之间,但很少把事情做绝,这也是它长得这么大却没有被联手围剿的原因。毕竟那些大人物们希望有一把能帮自己办脏事的刀,却不希望那把刀有一天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出于这个原因,‘猎人’上的猎杀委托一直被不成文地禁止着。没有人限定,但所有委托者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这个规则……在绝大多数情况下。” “绝大多数情况?” “是啊……毕竟有定规矩的人,也就会有违反的人。实际上,上一次‘猎杀’委托就出在两年前。”没有人操作,平板上的界面却自动变换着。id为“kaguyahime”的帐号登录网站,进入搜索页面,一条已经变灰的,最前端的单词也是“hunter”的帖子跳了出来。 逐字读出帖子的内容,陈墨瞳的瞳孔一下子缩到针尖大小:“猎杀苏醒于中国北京的古龙,fenrisulfr,赏金,一亿美金!” “变灰意味着委托已经完成了,猎杀芬里厄的委托酬金是‘一亿美金’,而猎杀李苏先生的酬金是……十亿。” “十亿?!”陈墨瞳不敢相信地抢过平板,点进那条红色委托帖。看完帖子内容,她只觉得身体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和那条帖子相近的格式,看起来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帖子完整的标题是:猎杀伪装成人类的天空与风之王,赏金,十亿美金。 标题之下是一张表格,标格左边是一张李苏的照片,右边则是他的详细信息。 姓名:李苏 性别:男性 年龄:未知 身份:天空与风之王 信息简介:残存的远古生物中的王者,代号为“天空与风之王”,因未知原因混入人类社会,极度危险。掌握两种超自然能力,效果分别为创造一定范围内的结界,以及在一定范围内人为制造高强度重力,建议使用陷阱或超远程狙击。 目前地点:东经119°,北纬26°,目标可能已经开始行动,请各位抓紧时间。 任务限定人数:不限 猎人信息申请信箱:default 目标要求:生死不限,仅需信物,若信物入手难度低也可放弃,但需等待雇主亲自验证 …… ******特别提示****** 本委托不需申请,无任何限制,任何人击杀目标均可视为任务完成。雇主已将委托金打入“hunter”指定账户,现由“hunter”代为负责。雇主确认任务完成后“hunter”将会把现金直接打入猎人指定账户中。 …… 看着看着陈墨瞳忽然把平板猛地一甩,抓狂地大叫起来:“天空与风之王?!这是什么国际玩笑!这是我们至今为此唯一一个没有接触过的龙王!现在你告诉我躺在这里的这个,差点被氰化钾毒死的家伙是大地与山之王!!!!!!!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就和乔治·华盛顿上午刚刚宣布‘美利坚独立了!’,下午就吃牛排噎死了一样搞笑啊!!” 不愧是装备部的产品,平板摔在地上后还弹跳了两下,但依然毫发无伤。辉夜姬拾起平板,点了点帖子上的“特别提示”,语气沉重:“李苏先生是不是龙王我不知道,但最可怕的是这个。猎人网很少保证,他的信用甚至高于十亿美元,这也就意味着这条委托是真的。而且通常的委托是‘定向委托’,需要看上任务的猎人发简历给雇主审核才行。而这条委托是‘不定向委托’,也就是说不管是任何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完成委托上的内容,这条委托都会生效……哪怕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不小心把李苏先生推进河里淹死了,他再去猎人网注册……他都会拿到这十亿美金!” “现在……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