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百鬼夜行姬》 第一章 林间。 阳光从间隙投向小径旁的野花，不知名的小蝴蝶被吸引过来。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小姑娘悄悄走近，缓缓伸出有些肉肉的小手。 女孩看起来才七八岁，有一双大而清澈的黑色眼睛，睫毛卷翘，小脸还有些婴儿肥，黑色的长发如缎，直直披在小肩膀上。 蝴蝶绕着花朵盘旋了一会儿，转而晃晃悠悠向女孩的手飞去。 “悠，走了。”前方不远处，一身云狐裘的杀生丸回头呼唤着停下脚步的女孩，“我说过的，不要碰鬼蝶，你的魂魄会被吸走。”说着他释放出大犬妖的气息，原本小巧的黄色蝴蝶发出一声低哑的惨叫，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名叫悠的女孩直起身，看着杀生丸的背影没有说话。 杀生丸的一头银发随风轻轻飘动，偶尔遇到一束阳光便如绸缎镀上荧荧光辉。他的脚步很坚定，仿佛没有什么值得留恋。走动间，和服下摆飘动着，隐隐露出上面的花纹。 悠迈开步伐追赶着杀生丸，啪嗒啪嗒的小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刷刷的声音。 悠追赶到到杀生丸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揪住了杀生丸的和服下摆。杀生丸感觉到身侧小小的拉力，低头看了看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姑娘。跑动后，悠的脸颊有些红，许是感觉到杀生丸的视线，她抬起头与杀生丸对视了一会。 这个俊美的犬妖在转头时露出脸上的妖纹和额间的月轮，金色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读不懂的情感，恍惚间，里面的情绪又都消失不见，仿佛那只是一时的错觉。 “走快点。”杀生丸移开视线看向前方，语气平淡地催促着悠，脚步却是渐渐慢了下来。 从记事起，悠就和杀生丸一起生活，这个看起来有些冷淡的贵公子带着自己四处在妖界游历，偶尔回到西国休憩一段时间。虽说是从小和杀生丸一起，可抚养的工作都是交给了邪见，这个始终追随着杀生丸的小妖怪。 咦，邪见呢？ 可能又不小心被落在后面了吧…… 悠安慰着自己，并没有太担心邪见，或许，她本来就不知道担心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虽说悠是一个人类女孩，可她并没有人类应有的各种感情。听邪见说，她的灵魂有一部分被封印在手腕上的珠串里了，而那一部分，正好支配着悠所有的情感。 没错，一个人类女孩，从小就生活在妖界。 关于悠的身世，杀生丸并没有透露太多，大部分内容，悠都是听邪见不小心说漏嘴才知道的。 她其实是有父母的，只是她并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如果死了，那是怎么死的？如果活着，那为什么不来接她回去？ 悠还是一个襁褓里的小婴儿时，她的亲生母亲就将她托付给了四处游历的杀生丸。可一个人类为何会选择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一个厉害的妖？每次说道这里，邪见就怎么也不肯继续了，而且这时，杀生丸会装作不经意地走过来将邪见踩在脚下。 一个人类女孩生活在妖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且，随着年岁渐长，悠渐渐有了灵力，并且越来越强。 这样的悠，在妖怪们的眼里无异于一个行走的美餐。幸运的是，因为有杀生丸的存在，一般的妖并不会触犯他们，除了──一些强大的妖怪。 比如，酒吞童子。 如果说，杀生丸掌管着西国，是一方的霸主，那么酒吞童子就是另外一方的王。他是鬼族的首领，在大江山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里住着他麾下的妖怪们。每夜，他们会在那里一边看着抓来的人类女子表演，一边喝酒以作消遣。 酒吞童子有着不亚于杀生丸的美貌，杀生丸是如同皎月的清冷，酒吞童子是火焰般的热烈。他喜爱食用少女，作为食物的女孩往往都心甘情愿为他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你只需看他一眼，心就会被偷走。 两年前，妖界的夏日祭。 哪怕情感缺失，悠依旧有着小女孩的本能。偶然听邪见提到附近小镇上的妖怪们正在举行夏日祭的活动，还说会有很多妖怪自制的食物和一些手工小玩意，不曾对什么起太大兴趣的悠头一次有了期待的表情，这让杀生丸和邪见有些惊讶。 走在夏日祭的街道中，满目都是妖怪的小摊挤在一起，邪见递给悠一颗苹果糖。苹果糖里面并不是人类食用的苹果，而是妖怪们很喜欢的一种小果子，口味略酸。 悠乖乖接果苹果糖将它举起对着旁边店铺的灯仔细观察起来。微酸的果子外面裹上了一层剔透的麦芽糖，对着光轻轻转动，就像一个小小的花灯，折射出甜蜜的光芒。她忍不住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外面的一层糖衣，品味了一下，然后啊呜一口咬下去，感受到甜蜜之后又有一点果子酸酸的回味。 感觉还不错，悠有些满足。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便不在糖果上了。 中途，悠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捞金鱼的小摊。“那个妖怪为什么要养一堆小金鱼？”悠转头问向一旁一直默默看着自己的杀生丸。 杀生丸并没有回答，可悠却自顾自继续问：“捞金鱼？这个也是人类的活动吗？” 杀生丸并非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里说出了答案。他本来不喜欢待在满是小妖怪的拥挤市集里，但是看着身边和往常不同的有些活泼的悠，并没有拒绝到这里来的提议。 悠的能力让她第一时间“听”到了回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悠另一种能力被发掘，那就是读心。起初只是偶然听见擦身而过的妖怪心里的只言片语，后来便发展为满耳的心音，小姑娘还为此头疼过一段时间，好在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渐渐学会将一些声音主动过滤掉。 这个能力对悠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外表看起来有些冷漠的杀生丸有时候并不会将心里话说出来，可悠可以很轻松地知道杀生丸最真实的想法。而且随着两人相处时间变长，他们之间有了无言的默契，很多时候哪怕不用读心也可以准确知道对方的想法。 悠并不知道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会是怎样的，偶尔透过手腕上的珠串，她可以看见同一处的人界，那里会走过幸福的一家三口，可爱的孩子不小心摔跤，母亲会心疼地将他扶起，父亲会走过来将孩子举高高，直到眼挂泪滴的孩子重新绽放笑颜。 她不知道羡慕是种怎样的感觉，可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羡慕那些人类，她觉得现在这种生活很好，有杀生丸，有邪见。 他们是悠的全部。 得到答案的悠一把拽起身旁的邪见冲向捞金鱼的小摊，身后，夏日祭游-行的长队也走了过来，原本在街面上游荡着的妖也纷纷停下脚步，加入到队伍后方一路跟随的观众里。 听到游-行队伍丝竹声的悠想要转头问邪见这些妖怪在干什么，结果却发现── 她拽着的，并不是邪见，也不是杀生丸，而是一个不认识的红衣男人。 好高……悠抬起头看着身旁的男人，觉得脖子都有些酸了。 他和悠一样拥有一头长长的黑发，不过他的长发有些凌乱，看起来有一丝不羁的味道，火红的和服就像正在燃烧一般热烈。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妖，悠板着小肉脸在心里作出评价。 猝不及防，悠被男人一把举起，与自己的视线持平。 和一向保持衣着整洁的杀生丸完全相反，男人的和服有些松松垮垮，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胸膛，行动间隐隐可以看见鼓起的胸肌。 “人类女孩？”男人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悠有一些恍惚，好在她很快清醒过来，眼里也回复了清明。 看到悠并没有被自己的声音蛊惑，男人有些意外。 他其实很早就注意到悠了，早在他们踏进这个小镇的时候。灵力充沛的女孩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让他忍不住陶醉其中。他本坐在一幢大宅里，身边的美丽的狐妖刚为他斟了一杯酒，察觉到悠和杀生丸的存在时，他便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隐蔽起身上属于鬼族之王的气息，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皮相出众妖力平平的普通男妖。 “你叫什么？”男人磁性的声音响起，说话间，一股热气扑在悠的脸上，让她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你应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悠将问题扔了回去。 男人闻言挑了挑眉，邪肆之气不自觉的散发出来，他微微勾起嘴角：“我只是个不知名的小妖罢了，靠皮相迷倒一些无知的少女，你不必知道。” “不，你的心音告诉我，你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妖。”悠面无表情地反驳着男人的话，“你叫酒吞童子，是鬼族首领。” “哦？”酒吞童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被悠戳穿了身份没有一丝气恼，反而露出一个更加感兴趣的笑容。 “有意思。” 第二章 只是一转眼，就看不到悠的身影了。 这个发现让杀生丸有些焦躁。 隔着拥挤的游-行队伍，他只能看到对面店铺偶尔露出的一点灯光。好不容易等人群快要离开，他没有管原地急得打转的邪见，抬脚走向不远处的街角。 那是捞金鱼的方向，悠一定在那里。 “悠。” 就在悠顶着酒吞童子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杀生丸清冷的声音响起，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你叫悠。”酒吞童子只是看了眼不远处的杀生丸便又转头看向这个板着脸不愿回答自己的小姑娘。 悠微微转头看向杀生丸，快来解救我，这个叫酒吞童子的家伙举得我好难受…… 杀生丸从悠平淡的脸上读出了有些哀求的意味，原本看到悠被一个陌生男人举着而升起的薄怒也烟消云散，他又走近一些，扫了眼这个一直满脸兴味的红衣男人。 妖力平平，红衣，黑发，颈间妖纹…… 等等，妖纹？ 看来是个隐藏起来的大妖怪，杀生丸在心里不禁嗤笑一声，大妖怪，喜爱红衣，看来就是那位了。 “酒吞童子，”杀生丸盯着这个好似一切都不在意的男人，渐渐释放出大犬妖的威压，“放了她。” “带着一个人类女孩，看来你就是杀生丸了。”两人虽都是妖界极有名的大人物，四百年间却不曾见过一次，仿佛是两座山头的虎族首领，一致默契地不去侵犯对方的地界。他早早就听过西国的大犬妖杀生丸养了一个人类女孩，这在妖界并不是什么秘密。 酒吞童子感受到空气里不断强硬起来的妖气，也解除了自己的禁制，两股极强大的妖力在中途碰撞挤压。周围察觉到不对劲的小妖早就在第一时间逃走，晚一步，等待着它们的将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整条街转眼间便只剩无形对峙着的杀生丸和酒吞童子，以及──因两人威压脸越来越白的悠。 杀生丸首先注意到了面色有些痛苦的悠。先前感觉到悠的挣扎，酒吞童子便改为将她抬在小臂上，直到小姑娘因为妖力压迫不得不难受地窝在酒吞童子的怀里，小手攥紧了他的衣领。 酒吞童子显然也注意到悠的异样。 两人默契地收起威压，空气里的凝重一下消散开来。 悠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闷痛减弱了许多，待恢复了些许力气后，这才发现自己将脸埋在了酒吞童子的怀里。 “知道了，会把你放下来的。”感受到怀里小家伙又开始挣扎，这次顺从地将小姑娘放在地上，只是在放下之前，突然向悠凑近了脑袋，仿佛要亲吻下去。悠看着酒吞童子不断放大的脸有些慌乱，急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脸。 一个吻，烙在了悠的手心。 逋一接触到地面，悠便迈开小短腿啪嗒啪嗒扑向了杀生丸。 “哎，难道我的魅力没有杀生丸大？”酒吞童子看向黏着杀生丸不放的悠，随意地整了整被悠揉脸的衣襟，毫不在意上面几道明显的褶皱，“小悠太没眼光了。” “谁让你叫我小悠了。”悠满足地拉住杀生丸垂下的手，将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了他柔软温暖的尾巴里，听到酒吞童子叫自己小悠，转头睁大眼睛瞪着酒吞童子。 若有什么妖怪敢这样对酒吞童子讲话，那么他早已死得很惨，可面对着悠，酒吞童子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起了兴趣。在人类的世界，他早已成为一个流传着的故事，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吃少女了，只是偶尔兴起将她们掳回来，等没兴致了再放走并消除她们的记忆。他曾看过人们提到他时的表情，眼里满是惊恐和慌乱，仿佛他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他本来就极其危险。 可他并没有感受到悠有丝毫的害怕。 酒吞童子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杀生丸和悠离去，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这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仿佛还感受得到柔软的手心。 “啧，本来还想拿到初吻呢。”酒吞童子语带惋惜，转身回到临时的宅院。 “不过，你已经逃不掉了，小悠。” 避开了酒吞童子的视线后，杀生丸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步，悠本来就走得很慢，这下彻底被落在了后面。悠顶着杀生丸的背影，浅淡的月光洒下来，他的一头银发仿佛比月光还要亮。 “你在不高兴吗，杀生丸。”悠听了听杀生丸繁杂的心声，开口问道。 杀生丸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瞥了眼仰着头看向自己的悠。小姑娘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他知道，她这样问就是在担心自己。杀生丸往回走了几步，主动牵起悠的小手。 正是酒吞童子吻过的那一只手。 修长白皙的手，捧着一个小小肉肉的手，手背上还有小小的肉涡涡。 杀生丸用指腹揉捏着悠柔软的手心。看着女孩子因为觉得痒悄悄缩了缩脖子，心情大好，可他并不会表露在脸上。 杀生丸一把抱起了才到腰间的女孩，调整好姿势，让她趴在自己尾巴上。悠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随即享受地埋在杀生丸的肩上。 杀生丸可是很少主动抱自己呢，要好好享受一下。 随着杀生丸走动带来的轻微颠簸，悠轻轻闭上了眼睛。 发现肩膀上的女孩长时间没有动静，杀生丸片头看了看脖颈处的小脸。 原来是睡着了。圆圆大大的眼睛被薄薄的眼皮盖上，卷翘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挺翘的小鼻头，肉嘟嘟的嘴巴。 杀生丸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仿佛高岭之花悄然盛开，可惜睡着的悠没能看到。他将脚步放得更轻，更慢，他只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四百年前，他将玲留在人类的村子里，让她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后来，他便定时去村子里看玲，给她带各种小玩意儿，看着原本也是只到腰间的女孩渐渐长大，长成了一个清秀的少女。 直到她老去。 原本的情愫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成一种习惯，到后来，玲成为了像家人一样的存在。 在玲刚去世的时候，他觉得心像是空了一块。 直到他与悠相遇。 那时樱花正开。 他来到当初玲住的地方，经过了四百年的演变，原本的小村子成为现代城市的一部分，好在因为旁边有山，并没有建起高楼，而神社也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不曾回到这里了，只是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今天必须来。然后他看见了神社门口，人界与妖界的联通处，有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许是感觉到有人接近，婴儿睁开了眼睛。 杀生丸仿佛看到了当初的玲，她们拥有一样干净，一样透澈的眼神。 或许是被这双眼睛蛊惑，等杀生丸回过神，小小软软的婴儿已经乖乖躺在自己的怀里，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怀里被人塞了一张纸条和一个檀珠手串。 杀生丸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个“悠”字。他看向小婴儿，突然皱了皱眉。 他发现，婴儿的灵魂并不完整，缺少的那一部分── 被封印在手串里。 他伸出手尝试着触碰手串，果不其然，他被封印灼伤了。 看着焦黑了一片的掌心，杀生丸在心里下了定论，这是堕落神的封印，除了施咒者本身无人能解，如果强硬破开结界，婴儿的那一部分灵魂也会跟着一起粉碎。 这时，杀生丸感受到头发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婴儿正用小手紧紧攥着他肩上垂下的一缕银发。 杀生丸本可以将婴儿放下，或许不久就会有哪个人经过这里将孩子带走，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婴儿稍稍离自己远一点就会瘪着小嘴哭泣吧。 不止一次，杀生丸庆幸自己当初带走了悠，不然，他或许会更加寂寞。晚风吹过，睡梦中的悠瑟缩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有些冷。杀生丸注意到小小的动静，将尾巴卷起，把女孩完全包裹在里面，空着的一只手从上至下抚摸着她黑亮的长发，满意地看着被顺毛的小姑娘在睡梦中露出满足的表情。 并不是我救了你，悠，而是你拯救了我。 本以为酒吞童子会成为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两人没想到的是，没多久，他就再次出现在悠的眼前。 杀生丸带着悠来到一处妖怪的温泉旅馆，包下了一个带着独立温泉池的大院子，院子里还有一棵巨大繁茂的樱花树。 用过晚膳后，杀生丸回到自己的房间，悠则换上一套新的浴衣来到温泉池旁准备睡前再泡一泡。 悠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正准备解开浴衣的腰带，就听到酒吞童子的心音在脑海内响起。 “怎么还不脱。” 第三章 “你怎么在这里。”悠整理好衣襟，走向樱花树下，抬起头看向树丛间，一张小脸面无表情。 “我难道不能来这里吗？”酒吞童子斜靠在树梢上，一截红色的衣摆从枝头垂下，一手执酒壶，一手端着酒杯。他看了眼一脸不待见的悠，并没有生气，眼睛微闭仰头干了杯中酒，然后直接纵身一跃。 落地时并没有发出声音，衣摆被风鼓起又悠悠落下，看起来就像是红鲤摇摆的尾巴。 “真可惜，被你发现了呢。”酒吞童子又倒了一杯酒，一时间空气里只回荡着酒液倾倒的声音。“要来一杯吗？”酒吞童子看着腰间的小姑娘直直看着自己，伸出端着酒杯的手，“这可是难得的佳酿，前几日由青丘最美的狐姬赠与我。”说着，他低下头靠近悠的小脸：“这么一看，你虽然年纪太小了，可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呢。” “不要，我不喝酒，杀生丸说我还没成年。”悠垂下眼睛，对酒吞童子的挑逗熟视无睹，或者说，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酒吞童子无比自然地收回手，再次仰头，这次的动作有些猛，多余的酒液顺着嘴角滑下，走过喉间的起伏，隐没在衣襟里。“真可惜，小美人的灵魂被封印了。”酒吞童子自然也注意到悠不同寻常的地方，哪怕是一个不懂感情的小女孩，面对他的挑逗也不会这么平淡，“看来想要解除封印还很棘手呢，不知道下咒者定的是什么条件。”说着，他扫了眼悠的袖口，从衣摆边缘露出了手串的一部分。 “哎呀，看来被发现了呢，下次再来看你，”没一会，酒吞童子就感受到杀生丸越来越近的气息，直接飞上了院子的高墙之上，“再会，小悠。”说着，他的身影化作身后的月光变得朦胧，直至完全隐去。 “悠。”杀生丸的声音隔着纸门传来，显得有些模糊。 “我没事，杀生丸，不用担心，他已经走了。”悠安慰着门外的杀生丸，抬起被酒吞童子吻过的右手，那里微微发烫。 “他在我的手心留了记号。” 酒吞童子就这样侵入了悠的世界。 也许是为了避免与杀生丸正面冲突，他总是巧妙地出现在悠独自一人的时候，两年间，悠身量有些拔高，头发也长到了腰间，酒吞童子却还是初见的模样，红衣黑发，衣襟微微敞开。虽然每次悠对酒吞童子的到来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也算是默许了他的接近，因为她并没有感受到酒吞童子有任何恶意，唯一有的只是满满的兴趣。 “哎，真热。”酒吞童子坐在屋檐下，整个人躺在地板上，因为姿势的原因，大半个胸膛都露了出来。悠看着酒吞童子从左侧脖颈蔓延之胸膛的黑色妖纹没有出声，须臾便转头从身侧的盘子里拿出一块切好的西瓜，小小地咬了一口。 嗯，好甜，人类的瓜真是解暑佳品。 猝不及防，手里的瓜被酒吞童子一把抽走，他也不嫌弃悠咬过，直接在上面嘎嘣了一大口，特意被杀生丸吩咐切成小块的瓜就这样只剩下一块绿色的瓜皮。 “唔！你在干什么？”悠难得的皱着眉看着凑过来的酒吞童子，小孩子护食的天性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再这样我就拿冥挥向你了。” 自从知道酒吞童子在悠的手上留下印记，杀生丸便闷声不响回了一次西国，拿着犬大将的牙齿找刀刀斋又打造了一把刀送给悠，并且开始教导她刀法，同时学会使用自己的一身灵力。悠的父母或许从事的是类似于阴阳师一类的职业，悠的一身灵力也拥有净化的能力，她将自己的刀取名为“冥”，寓意净化黄泉路上的怨魂。 酒吞童子知道后，也不点破杀生丸的本意，反而偶尔也会指导一下悠，或者是与她对战。 “她怎么能被除我以外的妖怪欺负呢。”酒吞童子在手下大将茨木童子忍不住询问的时候这样回答，“她的灵力越来越充沛了，有时候连我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动手，更何况别的妖怪？我必须让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杀生丸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在杀生丸和酒吞童子共同训练下，悠成长迅速，她自身的天分也是极不错的，两人教导过一次的招式，很快就能够掌握下来。三年的时间里，悠原本有些圆的小脸也渐渐瘦了下来，九岁的女孩子，身形已经开始拔高了。或许是因为锻炼的缘故，邪见说，她的身形比同龄的普通人类女孩都要高挑一些。 悠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生活在妖界。 这日，在杀生丸的监督下，悠再次轻松地斩杀了堕落妖怪的怨气，让它的灵魂净化得以进入轮回，可这次，悠皱起了眉头。“它为什么说……我是没有父母的可怜虫？”悠回想着妖怪之前说过的话，不知为什么心里感觉钝钝的。看到悠的表现，邪见也难得的沉默下来。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悠。”杀生丸打破这一可怕的沉默，他微微避开悠直视过来的眼睛，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腕移动身形来到妖界与人界交汇的地方。 东京，日暮神社。 此时已是黄昏，逢魔时刻。 作为春游活动，黑子哲也和全班同学一起参拜大名鼎鼎的日暮神社。毫无意外地，他被老师和同学都遗忘了。 等他去完洗手间回到大部队规定的集合地点，所有人都已经离开。才九岁的他尝试着大声呼唤父母和老师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树林里的鸟叫与虫鸣。他觉得眼眶热热涨涨的，很想要大哭一场。浅蓝色头发的小男孩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 可我不能哭，黑子哲也告诉自己，妈妈说过，男孩子不能做一个爱哭鬼。 可是……我该怎么回家？ 他沮丧的坐在树下，双手环抱着自己，小肩膀也耷拉下来。 会有人发现我吗？ 仿佛有所察觉，黑子突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森林入口。 沙沙……沙沙…… 从那里传来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黑子有些害怕，他听同学说过，傍晚不要去森林玩，会出现专吃小孩子的妖怪。 这时，空气中仿佛有一层膜被触动，就像水面被风拂起波澜。那里的波动越来越强烈，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终于，空气像是被一刀划开。 黑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红色的衣摆，宽大的衣袖，一把刀，黑色的长发，一张莹白的小脸。 杀生丸深知悠开始懂得一些事理，平日里并不会开口问自己，可这次不同。悠终于问了这个自己一直想要逃避的问题。 我的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丢弃我？ 该来的，总会来。 “这里就是我将你带走的地方。”杀生丸带着悠来到结界入口，踏过这个屏障，她就进入了一直不曾解除的人类世界，“走过去，瞧一瞧。” 悠看着通道外的画面没有说话。那里就是邪见总是提到的人类世界。那里也有一模一样的神社，也是太阳落山的时候，逆着阳光，整个建筑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边。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杀生丸垂下的手。杀生丸察觉到身边女孩的动作，并没有挣开，而是顺从地反握住，轻轻捏了一下。 仿佛从杀生丸那里得到了无尽的安全感，悠这才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过了结界。 黑子在一旁看到的就是从妖界走过来的悠。 她看起来不像是吃人的妖怪，穿着红色的衣服，是神社的小巫女吗？ 悠没有想到，一走出结界，就遇到了一个人类。 与自己同龄的，普通的人类。 “我不是巫女，也不会吃你。”悠看着一脸好奇的男孩子，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咦？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悠看着卸下一身防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男孩，好像对他起了兴趣一般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听到。” “悠。”跟在后面的杀生丸出声提醒悠不要多嘴，语气里有些责备。 黑子这才发现女孩的身后有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有一头漂亮的银发，肩上搭了一个大尾巴。难道说，他是真的妖怪？ “杀生丸也不会吃你。”听到黑子所想，悠忍不住为杀生丸辩驳，在她看来，杀生丸是好人，他把自己养大，教导自己剑道，他也从来都不吃人。 “你……你好，我叫黑子哲也。”小小的黑子鼓起勇气，强迫自己不去看一直盯着自己的杀生丸，向红衣黑发的悠伸出小手，“请多指教。” “这是人类的礼仪吗？”悠低声问了一句，学着黑子的样子，有些笨拙地伸出手与他的相握。 “嗯……你好，我叫悠。” 第四章 “请问有人吗？”悠和黑子一起敲响了神社后院的木门，杀生丸则守在结界门口等着悠回去找他。 没多久，从里面传来脚步声。 吱呀── 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因常年使用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门内是一个穿着巫女服的中年妇人，她看到门外等候的是个小孩子，有些诧异。 “你好，巫女小姐，我叫黑子哲也，我是下午来神社参观的学生，可是和大部队走丢了。”黑子说完垂下蓝色的小脑袋，眼眶有些红，说起话也渐渐有了鼻音，“请问……可以帮我联系到爸爸妈妈吗？” 巫女闻言露出心疼的神色，伸出手将黑子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没事，黑子同学，我马上帮你联系家长。”说着她看向一言不发的悠，看到她穿着红色的小和服，披散着一头黑发，怔愣了一会。 她怎么和惠子这么像……难道就是她的女儿？ 悠听着面前巫女的心声猛地抬起头看着她：“惠子……是谁？” “你怎么知道惠子？”巫女放下黑子，瞳孔微微放大，看起来受到不小的惊吓。 “我……听得到，我听得到你在想什么。”悠本来谨记着杀生丸不让自己透露任何能力的告诫，可当她听到“女儿”这个词，大脑似乎一片空白。 难道……我也是有妈妈的？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悠的脑海里，就被她下意识的否决。不，不可能，如果我是那个惠子的女儿，她为什么又要把我扔下？ “你先进来吧，孩子，外面有些凉，进来喝杯热茶，用一些点心，”巫女还不敢妄下断定，只好先想办法把悠留下来，“我去打电话联系黑子同学的老师和家长。” 悠任由巫女将自己拉进房间，与黑子一起并排坐在小桌边。巫女给两人倒了茶，端来一小盘和果子就轻声走了出去，“请不要乱跑，孩子们，周围很黑容易迷路，我去去就回。” 巫女关上房门后，看着门上照映着悠和黑子小小的身影，心脏越跳越快，她顾不上巫女应有的仪态，一路小跑来到电话前，首先联系了黑子的老师与家长，最后有些颤抖地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 “晚上好，裕子，有什么事吗？” 名叫裕子的巫女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发出的声音依旧在颤抖：“惠子……我想……我可能看到你的女儿了。” 房间里，心知父母马上就回来接自己的黑子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可他没有忘记一旁陪着自己的悠：“悠桑，谢谢你和我一起来，但是那个妖怪叔叔为什么没有一起过来？” 悠转头看了看黑子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重新发问：“见到父母，和父母在一起，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吗？” 年幼的黑子并不知道为什么悠会这样问，虽然有些奇怪，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个头，“当然了，悠桑，小孩子不就应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吗？” 小孩子不就应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么。 看着悠陷入沉默状态，黑子尝试着叫了她几声，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没多久，就到了分离的时候── 看着面色焦急的父母，黑子忍不住流了一滴眼泪，然后飞快地抬起小手将它抹去，却仍旧瘪着嘴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两位家长，而惊惶的老师在一旁不住地道歉。 悠在一旁看着黑子扑向父母的怀抱，又想起偶然间透过珠串看到的一家三口，那个画面如今就在眼前上演。当初看过一次这个场景后，悠便下意识的不再通过珠串观察人类了，她也曾想过将它卸下放在某个地方保管起来，可是并没有，也许──是因为这是未曾谋面的父母留给她的吧。 悠没有发现，自己的头慢慢的，慢慢的垂了下去。 安慰好儿子的黑子妈妈这才看到桌旁看起来有些沮丧的小姑娘，她缓缓走近，摸了摸悠的头，看到小姑娘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猛的抬起头望着自己，只是温柔地一笑，那双和黑子一样的蓝色眼睛发出醉人的光芒。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你好，我是哲也的妈妈，你的家长呢？” 黑子夫人会这样问也不奇怪。 众所周知，著名的日暮神社现在的巫女裕子小姐并没有结婚，自然也不可能有孩子。这么晚了还呆在神社，也不可能是驻足的游客，悠有些低垂着头，或许是因为看到自己家长还没来有些沮丧吧。 问一问，总归是不失礼的。 “我的家长……”悠本想说杀生丸就在外面等着自己，却被裕子打断。 “抱歉，夫人，忘了介绍，这个孩子叫悠，她的父母是我的朋友，所以将她托付在我这里，他们也等会就到了。” 悠看着急忙出声解释的裕子巫女，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反对。 也许是因为莫名的自尊心，也许是对“父母”这个词仍保留的一丝期待。 待送走了不断道谢的黑子一家，裕子回头看乖乖坐下的悠，暗暗叹了一口气。 “悠，你是一个人吗？有没有人和你一起？”裕子想要伸手握住悠放在桌上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 “我不是一个人，杀生丸就在外面等我。”悠微微转过头，不想去看裕子怜惜的眼神，这让她觉得很奇怪，自己这么多年和杀生丸在一起生活得很好，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那可以带我去见见杀生丸吗？”裕子暗暗心惊，杀生丸的名字，作为一个巫女不可能不知道，他可是战国时期就赫赫有名的妖！难道惠子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悠就是因为被杀生丸带走了吗？ “人类，我的名字怎么是你可以直呼的。”杀生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些许愤怒。他早就来了，因为迟迟等不到归来的悠有些担心，没想到听到巫女说悠可能有父母，而且还在找她，这让杀生丸的内心生莫大的恐慌。 他不能，不能再失去悠。 听到杀生丸的声音，悠快速起身打开门跑了出去，而杀生丸也伸手接住朝自己扑来的小姑娘，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做，她就永远都不会离开。 悠将头靠在杀生丸的肩上，看向裕子的眼神满是戒备。 “杀生丸大人，我是日暮神社现任的巫女裕子。”裕子向杀生丸行了一个礼以示尊重，随即抬头直直望着他肩头的悠，眼里满是坚定，“悠是阴阳师家族安倍家唯一的继承人，九年前她的父母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将悠留在神社门口，阴错阳差之间被您带走。” “你有什么可以证明？就算悠是安倍家的女儿，那又如何。”杀生丸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悠感受到他的愤怒与不安，伸出手摸了摸杀生丸的脸，搂紧了他的脖子。 杀生丸感受到悠无声的安抚，渐渐冷静下来，他随意坐在院中大树下，将悠放在膝上。 裕子看着悠对杀生丸无比依赖的样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希望惠子和彰早一点过来，杀生丸的态度这么强硬，恐怕并不会轻易松口。 “杀生丸，我听到了，等会有叫做惠子和彰的人过来，巫女说他们是我的父母。”说完低垂着眼睛握住杀生丸的手，“带我走吧，杀生丸，我不想看到他们。” “好。” “不行！”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来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女人有着和悠一样的美丽长发，穿着一身花纹精美的小振袖，但是因为赶路的原因有些凌乱。一旁的短发男人蓄了一圈短短的胡子，穿的是一身神色暗纹的羽织。 “两个阴阳师就想阻拦我吗？”杀生丸起身，悠便顺势躲在身后抓着他的衣摆。 “杀生丸大人，我们无意冒犯，只是，站您身后的，是我和夫人唯一的女儿。”男人虽是对着杀生丸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露出半个脑袋偷看自己的悠。 这就是我和惠子的女儿呀，眉眼和惠子一模一样…… “小悠……”安倍惠子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不禁泪流满面，当初迫不得已将女儿送走，没想到再次见面就是九年后了，她看着悠因为抬手而露出的珠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听到两人的心声，悠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对面的夫妇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没底。 “杀生丸大人，小悠是就年前妻子放在神社门口的，当时有一张写着她名字的纸条，还有封印了一部分灵魂的珠链，现在正戴在小悠的手上。”安倍彰看着悠埋在杀生丸背后的小脸，只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请让我们带小悠回去吧。”男人与妻子一起向杀生丸深深鞠躬。 “我不要！我要和杀生丸在一起！” 第五章 番外·桃花姬 桃花姬是她有神识起就拥有的名字，唯一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能动，只能待在小小的神社里接受少女们的参拜。 前来参拜的少女们往往会向她吐露自己的心事。 “桃花姬，请保佑我姻缘美满。” “桃花姬，今日我的心上人对我笑了。” “桃花姬，我喜欢的人就像天边的皎月，可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桃花姬……” 桃花姬开始沉浸于少女们对她倾诉的故事。 “桃花姬，请保佑我能与心上人共度一生。” 每当听到类似的话语，桃花姬就会觉得自己的身上暖暖的，她曾尝试着与许愿的少女对话，却发现无论用多大的声音，对方都听不到。 “桃花姬，请让我的心上人只对我一个人笑，请让我的心上人只对我一个人好。” “好，我答应你。”桃花姬说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许诺。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话应验了。 桃花姬本是一座彩绘的泥像，但是当前来参拜的少女变多，许下的愿望变多，桃花姬便因为人类微小的言灵之力堆积起来拥有了自己的神识。 渐渐的，她多余的灵力便用作实现少女们关于姻缘的愿望。 原本只是抱着倾诉的本意的少女，第二日发现，原本对所有女孩子一视同仁的心上人开始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态度。他开始对其他的女孩子冷淡下来，但他会对着自己笑得温柔；他不会主动出手帮助有困难的姑娘，但总是对自己嘘寒问暖；他不会看着别的更漂亮的女孩子，他会一直用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少女觉得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桃花姬，谢谢你！我知道是你在帮助我，我的心上人昨天向我表白了，他说他喜欢我！”说着，女孩子的脸上起了幸福的红晕。 桃花姬看着窗外粉红色的花朵随风轻轻摇摆，这应该就是桃花吧。但是，可爱的女孩子，我觉得你的脸颊的红晕比枝头的桃花更美丽。 桃花姬发现自己的一句话就让少女获得了想要的结果，她很高兴。哪怕只能困在这尊泥像里，她也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是有使命的。 她要给更多的女孩子带来幸福。 随着少女们的愿望一个个灵验起来，这座神社也越来越有名，前来参拜的少女越来越多，桃花姬的名声，也越传越广。 桃花姬觉得自己的力量又强了许多。 终有一天，在满足了又一个女孩子的愿望后，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浸在温暖的水里，那份触感，就像，自己有了一具身体。 可以活动的身体。 这或许就是我的回报吧，她想。 桃花在适应了自己的躯体后，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泥像。唔……和我一样穿着粉色和服，但是脸看起来好丑。哎呀！我该不会也长这个样子吧？ 她快速走出神社，看到门口有一汪池水，水边栽了一小片桃花林，自己从窗子看到的桃花就是这一片小桃林里的。她继续往前走，有些跌跌撞撞。然后，她看见了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一个粉色衣裙的姑娘，黑色的长发就像是绸缎，嘴唇是漂亮的粉红色，眼睛里仿佛盛着一汪水。 幸好我和泥像长得不一样…… 桃花想到那些许过愿望的女孩子们，她决定去看看她们过得怎么样。 她看到当初第一个愿望灵验的姑娘，她似乎已经长大了，手上正抱着一个小团子，姑娘的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 桃花姬悄悄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她看到姑娘的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小婴儿，白白嫩嫩胖胖的小婴儿。可惜姑娘看不见桃花姬。 这就是她的孩子吗？那她做母亲了？ 牙牙学语的孩子，蹒跚学步的孩子。母亲的脸上都是一样的，幸福的笑容；归家的父亲的脸上都是一样的，温柔的笑容。 等桃花姬回到神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厅堂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拥有一个喜欢的人是怎样的感觉？拥有自己的孩子是怎样的感觉？一心实现少女们愿望的姻缘神明，第一次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愿望。 前来许愿的少女越来越多，桃花姬越来越强大。白天的神社有多热闹，桃花姬晚上就有多寂寞。她看着一个个少女从她这里获得幸福，内心感到欣慰的同时，同时升起的还有深深的期待── 我的幸福在哪里？ 春去春又来，桃花谢了又开。 当年许愿的少女已经老了，桃花姬却依旧是最初的模样。她突然觉得累了，不是身体，而是内心。期盼了几十年的自己的姻缘始终没有到来。 终有一天，神社被战火毁掉。桃花姬失去了自己的家。 失去了神社的神明是很危险的，更不要提桃花姬这样专管姻缘的神。她空有一身灵力却没有防身的能力，独自游荡在战火纷飞的人间，桃花姬目睹一个个家庭的破碎。她看到许多出生的孩子失去了父母，从此孤苦无依。 渴望拥有一个孩子的她变得茫然起来：让少女们拥有姻缘拥有家庭是一件正确的决定吗？拥有了家庭拥有了孩子，却要遭受失去的危险，孩子也要遭受痛苦，这一切是否应该发生？ 桃花姬有了心魔，奔波在人世中一直跟随在后面的妖怪想要趁此机会吞噬桃花姬的灵力，但是这些妖怪并没有得逞，因为一个阴阳师救了桃花姬。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狩衣，黑色的发丝随风轻扬，薄唇微微上扬，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勾走了桃花姬的心。 可这位阴阳师有了妻儿。跟随阴阳师来到他家的桃花姬看到阴阳师略显冷漠的笑容在见到飞扑而来的妻子时变得无比温暖，她的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可她知道她不能破坏两人的姻缘。 桃花姬看着阴阳师和他的妻子老去，直到两人归为尘土，她的爱恋也埋葬在泥土里。 她继续漂泊人间，靠着人们偶尔谈起她的名字获取微薄的灵力。 人间又是沧海桑田，她不知自己漂泊了多久，只是觉得世界完全不一样了，过去简陋的屋子变成了更加坚硬高大的建筑，街道并不是泥土做的，上面还有快速来往的金属壳，她听人们叫它汽车。 她又回到了当年那位阴阳师的老宅。 多年的变迁，那座宅子已经被翻修，里面仍旧住着阴阳师的后代们，宅子门口也挂上了“安倍”的牌匾，安倍，桃花姬知道，那是她心上人的姓氏。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桃花姬看到了从门口走出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孩。 桃花姬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那个男孩和她爱着的人一模一样！ 男孩也看到了一旁流泪的桃花姬，连忙将她迎进宅内。 “请问神明，您的称号是？”男孩的声音还有些青涩，但挺拔的身形已经表明他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我叫……桃花姬。”桃花姬努力压下疯狂跳动的心脏。 “您好，我叫安倍彰，是安倍家的后代，这一代的家主。我曾在家中的典籍里看到过您的记载。”安倍彰微微一笑，这个笑容看得桃花姬失了神。 简直……一模一样。 可她忽略的是，那个笑容，如同当初心上人的笑容，是疏离的。 桃花姬坚信安倍彰就是她爱的那一个，只是转世的时候忘了自己。 如果这次是我先遇到他，他会不会喜欢的是我？ 这个念头一旦存在，就怎么也抹不掉了。 “您当初的神社毁于战乱，十几年前，人们又重新建了一座。”安倍彰对着桃花姬无比恭敬，在他看来，桃花姬是一个恪守本分的好神明，为数不清的少女带来了美满的姻缘。 桃花姬回到了重建的神社，她继续接受着人们的供奉，满足着少女们的心愿。她希望自己的灵力快快增强，直到自己足够强大，这样就配得上他了。 桃花姬注意到了一位少女。 少女最近每日都回来神社参拜，少女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她微微的蹙眉，就连桃花姬看着，也是心疼的。 而且，少女也是一名阴阳师。 “桃花姬大人，我的心上人一心沉迷于阴阳术，总是对我不理不睬。”少女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我保佑你的姻缘，女孩，你会和他幸福地在一起的。”桃花姬走到少女面前微微一笑。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桃花姬都没有看到少女，也没有见到安倍彰，她听说这个年少有为的阴阳师正在闭关修炼。 桃花姬告诉自己，待安倍彰闭关结束后，她就去向他表白。 桃花姬足足等了两年。 “听说安倍家的家主今日成婚呢，新娘子也是个大美人。”桃花姬听到妇女们的谈论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等桃花姬回过神，她已经站在两人的婚礼现场。安倍彰的眼里满是幸福的光芒，用着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新娘。而新娘满脸娇羞，穿着象征着洁白无暇的白无垢向这个将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走去。新娘就是当初神社里那个前来许愿的漂亮的阴阳师。 “桃花姬大人，谢谢您。”少女也看到了一旁的桃花姬，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的新娘并没有注意到桃花姬的不同寻常。 桃花姬失魂落魄地回到神社，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呀……为什么他还是不爱我呢……” 再后来，桃花姬听说安倍彰的妻子惠子小姐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婴，长得和惠子小姐小时候一模一样。 桃花姬忍不住偷偷看着屋内幸福的一家三口，夫妻两人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而婴儿很给面子地发出咯咯的笑声。“小宝贝，这是爸爸给你的满月礼，这个手串可以让你在人界和妖界自由来往。”安倍彰牵起婴儿的小手戴上一串手串，然后捏着柔软的小手放在嘴边吻了吻。 那份幸福本该是我的…… 压抑了多年的怨念终于在此刻爆发，混乱中的桃花姬听到脑海里一个声音在诱惑自己。 一个神明终于堕落了，桃花姬的一身灵力终于可以使用，只不过是用于诅咒。 待安倍彰和安倍惠子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彻底堕落的桃花姬冲了进来一把夺走惠子怀里的婴儿，她用着沙哑而低沉的嗓音下了自己平生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 “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们的女儿也休想得到！” 她状似轻柔地抚摸着婴儿的脸，身上的杀气止不住的四散开来。 “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杀了她。”堕落的神明勾起嘴角，却是满脸阴冷，“这么多年我学会了一个道理，想要人最痛苦，就要毁掉他们最珍视的东西。你们的女儿灵魂最重要的一部分将被封印在她手上的珠串上。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为她好呢。她将因为灵魂的封印而不懂得爱，这样也就不会像我一样求而不得了。” 第六章 “杀生丸大人，这就是当年事情的经过，我们因为一时不敌桃花姬的能力只好将悠托付给神社。待我们连同所有阴阳师的力量将其封印在京都本家后，悠已经杳无踪迹了。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悠与您相遇了。” 如今的阴阳师在普通人群中仍旧是不可侵犯的存在，但阴阳师们对于妖怪的态度在几百年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自从当初奈落被众人合力除掉，人们开始接受妖也分好坏这一不可争辩的事实，他们也开始尝试接受与善良的妖怪共处，安倍家便是一个实例。虽说到安倍彰这一代已经人丁稀少，可本家中住着大量的式神与善良的妖，阴阳师们对强大的妖怪持有应有的尊敬，对一心向善的妖持有足够的宽容。 “能够找回流落在外的小悠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只希望在以后的时光能够时常陪伴在她身边，所以……希望您能够允许与悠一起居住在安倍家在东京的别院，这里离妖界的通道也不远。”安倍彰看着沉默不语的杀生丸，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思念女儿的父亲唯一的请求。” 被支开的悠并不知道杀生丸与父亲的谈话内容，但她听得到杀生丸内心的决定。 悠首先是一个人类，其次才是拥有灵力的特殊孩子。无论在哪，只要和悠在一起就足够了。 在悠看来，最重要的杀生丸不会离开自己就无所谓，更何况，她对自称是父母的两人隐隐是有些期待的。 杀生丸看着悠眼底淡淡的期待叹了口气，可随即他又释然了，现在自己是悠最珍视的人不是么？他曾一个人深刻思考过，虽然一开始带走悠是为了弥补玲在心里的空缺，可随着悠见见长大，两人的不同之处便愈发明显：玲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类女孩，杀生丸怜惜她，而悠在杀生丸心里已经成为更加特别的存在。他很清楚自己对悠更加特殊的感情，而这份感情却让他长久处在煎熬之中，与其说是家人，他还埋藏着更加暧昧的情愫。看着悠从婴儿开始成长的时光却成为这段感情最大的枷锁。哪怕是对时间概念更加模糊的妖，也会像杀生丸这样彷徨吧。 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起了不同寻常的恋慕之心，任谁都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这个孩子才九岁。每当心里的感情快要显露出来的时候，杀生丸又不得不庆幸悠对情感的一无所知──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最真实的感情埋藏得久一点。 更久一点。 来到安倍家在东京的分宅，悠觉得眼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这里似乎比妖界安全许多，没有吸食灵魂的蝴蝶，也没有喜好人肉的邪魔。 安倍家作为名门望族，在飞速发展的现代显得比过去低调许多，可是安倍家的地位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平安京时期就传承下来的文化与资源从这个小小的东京别院就可以看出来。 阴阳师们最喜欢的生活莫过于“大隐隐于市”。 与隔壁的商业巨子迹部家仅仅隔了一个湖泊，相较于迹部家华丽的欧式宫殿，安倍家别院胜在古朴与精巧。占地并不大，但是这座和式大宅巧妙地与分散其中的小池塘融为一体，并且将日式园林的精华全部囊括其中。 走进迹部家，你会觉得很享受，但走进安倍宅，你会觉得这就是日本人最向往的生活。 安倍夫妇其实很少住这里，当年失去爱女后，安倍惠子的情绪便一直都很低沉，加上她留在神奈川的父亲身体也开始出现问题，安倍彰便带着妻子定居在了神奈川。 而且，两人就是在神奈川相遇的。 安倍惠子在结婚前姓鸟取。 鸟取家也是神奈川有名的家族，与安倍家一样，也是赫赫有名的阴阳师家族，只是历史上并没有出现像安倍晴明那样惊才绝艳的大阴阳师。当年的鸟取惠子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作为鸟取家的独女更是受到万千宠爱。 终于，她在成年礼那天遇见了刚满20岁的安倍彰，这个英俊而冷淡的男人。 是的，冷淡。哪怕他是在笑，惠子也知道他的心并没有笑。安倍家的人向来是有傲骨的，他们强大的实力允许他们拥有一身傲气。拒绝了无数英才的惠子在安倍彰的身上栽了跟头。 终于，她的坚持打动了安倍彰的心。 随后，惠子如愿以偿成为安倍彰的妻子，并为他孕育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只是没想到因为桃花姬的存在打破了平静。刚刚堕落的桃花姬拥有无人匹敌的能量，她在给悠下了禁制后便想要一举除掉安倍夫妇的时候，没想到强行打破安倍晴明给后代设下的强大结界让自己元气大伤。担心女儿安危的两人趁此机会将孩子托付给日暮神社，然后集结起各个家族强大的阴阳师才勉强将虚弱的桃花姬封印。 只是没想到原本将悠托付在神社的权宜之计，让安倍家的唯一继承人消失了九年。 幸好是和式住宅，悠才没有太多的不适应。与杀生丸一起的九年让她完全适应了类似于平安京时代的贵族生活，没有手机电脑，没有网络通讯，有精致的日式点心，醇香的茶水，富有意境的插花，实力至上的剑道。 好在小孩子的接受能力很快，悠在母爱爆发的惠子的帮助下迅速熟悉了一系列现代的东西，而此时，更加注重孩子教育问题的安倍彰开始提议让悠尝试着去学校学习。 “学校是什么？”一直由杀生丸和邪见教导的悠扬起小脑袋看向众人。 半年多的共同生活，让悠开始接受父母的存在，内心里渴望关爱的孩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被呵护的滋味。看到这一转变的杀生丸也逐渐跟着接受安倍夫妇在悠成长中的参与。 “学校就是让你学习更多东西的地方，那里还有很多小朋友。”惠子看着悠的小脸蛋，哪怕没有表情也觉得可爱的快要融化了。 “小朋友……那就是有很多人类了？”悠皱着小眉毛说出了这个被众人忽略的事实。 对，虽说逐渐适应了现代的生活，悠还从来都没有和普通的人类相处过。如果被孤立了，该怎么办？这个后果有些严重，众人决定将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下来。 “先请人来家中专门辅导悠的学业吧，待她适应了老师的存在，国中再去学校也不迟。”午后，安倍彰摸了摸已经熟睡了的悠的脑袋，轻声向面前的妻子和杀生丸提议道。 比普通孩子迟了整整三年，安倍悠就在家中开始了自己的“小学”生涯。 托了悠聪明的小脑袋瓜的福，哪怕是学习时间被压缩了一半，她应付起各种科目也是游刃有余。只是有个小毛病──她不爱写作业。 “那就不要写了。”杀生丸最近对悠的态度越来越宠溺，只要没什么大问题，他都不会拒绝悠的意见。 “那可不行，作业可以帮助你学习得更牢固。”与悠熟悉起来，安倍彰的严父气质愈发明显。 “可是我都会了不是吗？老师也夸奖我学得很快。”悠抬头看着出声反对的父亲，语气和平日的杀生丸几乎一模一样。看着宝贝女儿说起话来和一旁的杀生丸越来越相似，安倍彰头疼地捂着额头。 最终，作业事件也不了了之。 每年的春天，是悠和家人回到神奈川小住的日子。 在找回流落在外的悠后，鸟取家的老家主的身体就开始渐渐好转起来，人到了老年便会格外喜爱小孩子，他不止一次羡慕起隔壁真田家有两个孙子，每当这时，他就会想：如果悠还在该多好啊，我可是有一个可爱的小外孙女呢…… 悠的回来给了这个老人极大的慰藉。 悠不知喜欢为何物，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老人的态度。她愿意让老人抚摸自己的头，愿意听着老人在一旁絮絮叨叨，愿意在吃得很饱的时候再塞下一块老人递来的点心。 而且，隔壁的真田爷爷还会指导自己剑道。 如果说杀生丸传授给自己的是大量的实战经验，那么真田爷爷传授给自己的是驾驭手中武器的方法。 真田家的剑道以快为上，信奉的是讲究一击必杀的居合道。作为鸟取家主与已过世的安倍家主为数不多的知交好友，真田藩士是知道安倍悠的事情的，得知安倍悠被父母寻回，听着鸟取家主对悠的赞赏，他便对这个外界看来无比神秘的小姑娘起了深深的好奇之心。 作为阴阳师最有名的安倍家继承人，悠一定有其过人之处。真田藩士并不清楚阴阳术的门道，但他很清楚剑道水准在阴阳师家族中一样很重要。 那么，小姑娘的剑道一定不差。 怀着满心的期待，他早早等候在鸟取家的庭院中。 不得不说，安倍家的小悠确实是个极漂亮的姑娘。已经快十岁的女孩子身材高挑，整个人带着像是从平安京走出来的古典气质，但是不可忽略的是，在精致的外貌下，悠天生具有让人不得不折服的气场。 这个孩子在过去的九年里一定接触到了很多的东西吧，真田想。 就在这时，悠朝他看了过来。真田藩士暗自一惊，并不知道悠是听见了他的心声。 真是个敏锐的孩子，可是她的眼神确是异常干净呢。 “祖父，她就是你说的安倍家的小妹妹吗？”刚上国一的真田弦一郎已经遗传了祖父严肃的面庞，沉稳的他看到悠面无表情的小脸精致得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小仙女，埋在碎发里的耳尖却是悄悄的红了起来。 第七章 来之前，惠子便教导过悠，如果看见一个面色严肃的老人就要叫他真田爷爷，如果他的身边还有年龄稍大些的男孩子，那就要叫真田哥哥。 悠步伐沉稳地走向庭院中的两人，因为出行前被惠子特意指导过各种社交礼仪，便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的见面礼，“真田爷爷日安，真田哥哥-日安，初次见面，我叫安倍悠，请多指教。” “是个好孩子。”真田藩士打量了一会悠，看着她自若的气度缓缓点头。 感受到真田藩士发自内心的欣赏，悠也渐渐放松下来。 “虽说有些失礼，但是，悠，要不要和弦一郎哥哥比试一下剑道呢？”真田藩士敏锐地察觉到悠虎口处的茧，这是常年握刀的表现，这让他对悠的剑道水平不禁期待起来。 悠抬起头看着一旁沉默寡言的真田弦一郎，这个刚进入国中就迅速成为风云人物的男孩子。真田弦一郎接受到悠望向自己的视线，看着她正对着自己的莹白的小脸愣了一下。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女孩子明明面无表情，可他却像是读的懂她的意思一样。他知道，女孩是想说：你也会剑道吗？ 等真田弦一郎回过神，他发现自己的祖父也在一旁有些诧异地望着自己，随即又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哎呀，祖父，您好像误会了什么……真田在心里伸出了尔康手。 他努力将刚才的窘迫抛在耳后，强迫自己忽视越来越烫的耳朵，庆幸自己今天戴了帽子才得以遮掩起来。真田弦一郎伸手压了压帽檐，然后尝试着用自己平生最温和的态度回应道：“如果安倍桑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戴上护具比试一下。” 看起来很严肃实际上成功发掘出老狐狸属性的真田爷爷在一旁煽风点火道：“你们两个平辈何必用敬语，直接用名字互称不就好了嘛。小悠，你可以叫他弦一郎。”随即摆出一副这再也正常不过的表情看着面带惊惶的小孙子。 “弦一郎。”虽然听到了真田爷爷的真正用意，悠却并不理解其中的涵义，但这并不妨碍她毫无芥蒂地直呼真田弦一郎的名字。 真田弦一郎将一个简单的“悠”字放在嘴里酝酿了很久，在接触到悠平静的眼神时才冷静下来，低低地称呼了一声：“悠。”看着女孩转过视线这才偷偷地呼了一口气。 悠在过去的日子里，对于身边的妖都是直呼名字的，并没有用什么尊称，而悠身边的妖也不是在乎这些称呼的家伙，更不要提溺爱还来不及的父母了。 悠并不知道，只有关系很亲密的人才可直呼对方的名。 不过……刚才弦一郎说了一个词，“护具……？” “诶？小姑娘，你该不会一直不戴护具就开始练剑道吧？！”坐在小几旁的真田藩士只觉得自己的腿一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诧异”这个感觉了。 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娃娃一直不戴护具进行练习？ 悠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有些不理解，她并不觉得不戴护具是一件很稀奇的事，而且，看他们的意思，护具是不是防护之类的意思？ “弦一郎，你太松懈了！”居然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上！ 一旁的弦一郎只觉得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早知道……早知道的话今天就去和幸村打球了…… “那就不戴护具，两人用竹刀点到即止。”真田藩士看着没有丝毫紧张感的悠，直觉告诉自己会在今天发现一个资质优秀的学生。 感受着护具不一般的重量，悠有一些不自在地活动着关节。透过面，悠看着对面也已经穿戴好的弦一郎，学着他的样子鞠躬行礼。 两个人都在试探对方。 真田弦一郎咬牙承受着悠施加给自己的战斗气场，暗自惊叹于比试前后小姑娘的巨大变化，也收起了原本保存实力的心思，不由得严肃起脸庞，真正将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看做一个强劲的对手。他在试探多次都被对方轻易挡回后选择继续加快速度，企图通过快速地攻击寻求悠的破绽。 真田藩士在一旁看着无声对峙着的两人，快速分析着悠的动作。 看小姑娘的气场，可不像随便练练那么简单，更像是多年与高手对战得来的沉稳，面对弦一郎的多次试探都游刃有余地应对。她应该没有接受过正统流派的教导，挥刀的动作更加随意，看起来没有任何一个流派的特点，行动起来却无比自然流畅，好像本身就应该这么应对似的。 过去和悠对战喂招的人，一定是个自成一派的高手。 杀生丸和酒吞童子，这两个个“自成一派的高手”，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 “杀生丸大人，你怎么了？”一旁的邪见紧张地围着杀生丸转圈，一脸的担忧。 “闭嘴。” 坐守在大江山的酒吞童子斜靠在软塌上，一只手撑着额头，任由三千发丝铺散在身后，“难道说是小悠想我了？” 真田不断变换着攻击的角度，汗水渐渐流了满身，他攻击了这么久都被悠挡了下来，这不禁让他怀疑自己的能力，毕竟在真田道场，他的剑道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如今一直被悠压制，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如果不是悠的年纪小，力量与体力不足，她或许会轻易胜过自己吧。 “可以了。”一旁的真田藩士看着已经进入胶着状态的两人鼓了鼓掌，看着两人放下手中的竹剑看向自己，这才继续道：“悠，你最大的缺点是体力与力量不足，”随即又看向喘着气的弦一郎，“弦一郎，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他盯着自己的孙子，摆起长辈的严肃态度。 “我的刀不够快，我对敌经验不够。”弦一郎快速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分析着可能的原因。 “错！”真田藩士跺了跺脚，一声闷响回荡在空荡的道场内。 “悠有杀气，而你，没有。” “杀气……”弦一郎不由得睁大眼睛看向悠，得到的依旧是她平静的眼神，战斗完的小姑娘已经将刚才凛冽的气场收回，现在看起来就只是个累坏了的孩子。 真田藩士看着陷入沉思的弦一郎赞许的点点头，随即走向悠，亲自帮她取下身上的护具，看着猛吸一口新鲜空气的小姑娘不由得眼带笑意。 “悠，有没有兴趣，到我的道场来接受我的指导？你的刀够快，但还需要一定的章法，真田家的局合道可以给你你所需要的东西。” 悠并没有考虑太久就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惠子说的对长辈说话只是点头不太礼貌，立马又行了个礼。 一旁的真田看着悠的侧脸有些出神。 从沉思中恢复的他，转头就看到悠取下护具后露出的被汗水打湿的小脸。 悠本身就有一身白皙的肌肤，被汗水浸润后更是白得透明，因为运动，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整个人也褪去了之前的平淡，看起来有了丝娇俏的味道。眼睛水汪汪的，下面是挺翘的鼻梁，再下面……是嫣红的嘴唇。 弦一郎不自觉地抿了抿唇，随即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似的，耳朵一下子红透了。他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将帽檐拉下，却扑了个空──因为比试的原因他并没有戴帽子。 真田弦一郎，你到底在想什么！她可是个才十岁的孩子！ 太松懈了！ 等悠回到隔壁的鸟取宅，真田藩士看着自己一直在发呆的孙子故作严肃地教导道：“弦一郎，年龄不是问题，早点定下来更保险。” 真田：…… 三年后。 昔日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位灵秀的少女。 今年刚满十二岁的悠出落的愈加美丽，手臂纤细，长腿笔直，因为常年练习剑道，她的身形比同龄的女孩更加高挑。 “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们的小悠今天开始就是一名国中生了呀。”惠子依偎在丈夫怀里，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悠不禁开口感叹。 接收到父母的视线，悠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大腿上短短的裙摆。 人类的校服裙，都是这么短吗？感觉什么也遮不到呢…… 而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在与坐在庭院里的杀生丸对视时愈加明显。 三年里，悠长大了，而杀生丸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在这个代表着一天初始的清晨里，在庭院里积攒了一夜的水汽还未散尽的时候，银发的俊美妖怪独坐在廊边，以难得的随意姿态靠在和室的门框上。 听到悠熟悉的脚步声，杀生丸自然而然地看了过去。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平日里，悠都是穿着和服，谁也想不到，面色清冷的姑娘独爱火一般的红色，为此酒吞童子还不止一次说是因为悠内心里最喜欢的是他。 虽然每次都会被悠毫不留情地否认。 哪怕是便装，悠也是偏好上衣长裤，或者长裙的装扮。虽然那样的悠也很可爱，但今天的悠格外可爱呢。平日里，邪见常在杀生丸耳边说着一些从别的妖那里听到的，属于人类常用的词汇，“可爱”就是其中一个。 “可爱？”听到杀生丸的心声，悠忍不住把这个词嘟囔了出来。 杀生丸此刻非常希望悠没有读心的能力。 “抱歉。”悠听到杀生丸的想法，视线微微垂下，连捏着裙摆的手也松了开来。 杀生丸是看过穿着制服的人类女孩的，当年的戈薇就是一套类似的装扮，可眼见悠穿着黑底白边的百褶裙、蓝色衬衣和白色外套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杀生丸只觉得所有赞美的词汇都不足以表达自己此刻的感想。 “不，不必感到抱歉，悠，你穿着制服很漂亮。” 低着头的悠没有看到的是，杀生丸的眼里满是醉人的温柔。 第八章 帝光中学，开学日。 伴随着樱花盛放，又一届新生开始了为期三年的国中生活。 黑子哲也穿着崭新的制服站在帝光中学的校门口，这个梦寐以求的篮球豪强同时也拥有极高的教学水平，每届的毕业生都会有很多人成为社会的精英。他看着在杂志上就见过很多次的“帝光中学校”五个烫金大字，忍不住将手伸进制服口袋里摸了摸折叠起来的一封信纸。 那是他与好友荻原成浩的约定。 想到好友，黑子哲也的脑海里又闪过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黑发女孩。 三年前的黑子被老师及同学遗忘在日暮神社，后来是她陪着自己找到神社的巫女。 这个从虚空中出现的女孩，就这样，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闯进了他的世界。 虽然从那次以后，黑子再也没见到过她。 人往往能够记住曾在困境中提供了帮助的人，黑子也不例外。他清楚地记得女孩的名字，清楚地记得她的样貌，清楚地记得她讲过的每一句话。 不过……虽说是和妖怪一起生活，那她会不会和普通女孩子一样来学校上学呢？ “喂喂！看那个女孩子！是个大美人啊！” “欸？真的呢！看起来是新生呢，这一届真走运啊……” “气质也超好的说！看起来就像平安京时代的内亲王大人……” 周围人群的议论声打断了黑子越走越远的思绪，他不由得跟着周围莫名兴奋起来的学生一起看向有些骚动的方向── 悠……？！ 还是黑发黑瞳，连周身的气场都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差别，只是五官相比三年前长开了些，也比之前更高了，还有那熟悉的眉眼…… 确实是她呢。 今天并没有穿和服，而是白色的制服外套，深色百褶裙……等等，这不是帝光的制服吗？ 难道她也是这一届的新生？ 想到这里，黑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而安倍悠也在此时转头，两人的视线隔着人群在空中交集。 “呜哇她看过来了……” “正脸更美啊！” 女孩并没有对周围人的议论产生半点反应，而是微微歪头思索了一下，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不小心戳中了不少人的小心脏。 “嗷！我感觉坠入爱河了！” “你就扯吧，去年新生入学的时候我也听你说过这句话！不过她用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歪着头思考，意外的觉得超可爱的呢……” “看来这么想的不止我一个人啊……” 在这时，悠迈开步子，走向黑子站着的方向。 “她居然往我这里走过来了！天哪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要不要趁机和她搭讪一下？” 女孩走到熟悉的蓝发少年前，站定。 “黑子……哲也？” “好久不见，悠桑。”黑子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孩，平日里无太多波澜的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 “黑子哲也是谁？……等等！这里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噫！真的！我刚才都没发现！吓死我了！” “大美人看起来和这个黑子哲也是认识的？” 悠听着周围人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向周围扫了一眼，满意地看着视线所到之处人们都安静下来，这才开口道：“一起走吧，哲也？” 出门前，惠子嘱咐女儿很多个关于与同学相处的注意事项，其中有一个就是直接叫关系好的同学的名字可以快速拉近两人的距离，这个建议悠很乐意采纳，毕竟在她看来称呼肯定是越短越好。 而黑子，平日里恪守交往礼仪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反对悠这样叫自己，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他也并不希望悠对自己用敬语。 这样会显得两个人距离很远。 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人，围观群众只觉得心好累。 “我怎么有一种女神马上就要被抢走的预感……” “这样想的不只你一个……” 黑子转头看着走在身侧的悠，她正抬头看着枝头飘洒而下的樱花花瓣，精致的侧脸也显得格外温柔。 “虽然这样问可能有些失礼，但是……悠桑……对这里还适应吗？”黑子当然不会忘记当年悠说过的可以听到自己的想法，随着年岁渐长，他可以从细节中做出自己的判断。喜欢观察人类的黑子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最特别的存在，一个与妖相伴，会读心术的姑娘。 “还好呢，只是一下子和这么多人相处，觉得有些不习惯。”悠听着黑子的问候，转头看向一旁的男孩，“哲也直接叫我悠吧，每次加敬语都觉得好奇怪呢，而且我不也直接叫你的名字了嘛。” 两人走在校内的林荫道上，途径众多社团招新的摊点，悠接过一位学长递来的小册子，没有在意对方一脸被女神眷顾的欣慰表情，只是平静地点头道谢。 “社团？”悠看着册子上一长串名称，还详细地进行了分类。 “社团是学生必须参加的课外活动，会算学分的。”黑子也接过一本小册子，一本正经地向悠解释道，“悠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或者是感兴趣的社团。如果是运动类，”说着黑子指向册子上运动类那一个方框，“可能要比文化类社团负担重一些，因为会需要经常去训练。”说完，黑子悄悄地松了口气，直接叫女孩的名字看来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艰难，却又突然想到自己所有的想法，旁边的女孩都听得见，不由得僵硬地转过头── 果然…… 悠并没有看着手中的小册子，而是转头看着自己的小动作。 黑子的冷汗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妈妈说朋友间不需要敬语，哲也不必有负担。”悠选择出声替黑子解围，说完就又拿起手上的小册子研究起来。 黑子看着微微低头的悠没有说话。 女孩仿佛对外界人们惊艳的目光熟视无睹，只是一心看着手上的社团介绍，并时不时用手指划过上面印刷的一个个社团名称，或许是苦于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选择，眼中有些纠结的颜色，嘴唇也微微抿起，因为低头的原因，一缕黑发从耳后滑了下来，最后乖顺地垂在脸颊上。 渐渐的，路上的学生多起来，走在外侧的黑子想要为悠挡去一些不必要的碰撞，却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男生。 一旁的粉发少女正在兴奋地说着什么，语速太快，黑子只捕捉到“经理”“便当”等词语，而那个高大的男神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抱歉。”黑子低声向男孩道歉，回过头的男生想要说些什么，刚一转头就看到向自己望过来的悠。 女孩一只手拿着社团介绍，一只手提着书包，身上是和自己身旁的小青梅桃井五月一样的制服，但是不知为什么，有一种一眼望过去就能从轻易人群中发现的气质。她注意到刚才的小摩擦，正转头看着自己的方向，眼神有些疑惑，黑色的长发直直披在身后，刚好遮住纤细的腰身。 而女孩此时已经移开视线看向一旁的蓝发少年。 “怎么了，哲也。” “没事。”一个干净的声音响起。 ……等等？！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猝不及防，黑皮肤的少年被存在感低下的黑子吓了一大跳，他猛的往后跳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桃井五月。 “啊，你在干什么阿大！”桃井停下刚才的话题，不由得望向身后── 这个女孩子也太美了吧！桃井看着悠的侧脸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脸颊因为激动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镇定下来的青峰意识到自己刚才怕是撞上这个蓝发的少年了，于是摸了摸后脑勺说了句抱歉，脸上是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也要道歉，不小心撞上了。”黑子平淡的回应，然后看向一旁的悠：“我们告示栏去看分班名单吧。” “好。”悠顺从地应和，向一旁的两人微微点头便和黑子一起离开。 看着悠和黑子的背影，桃井愣了半晌，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感叹道：“那个女生的美貌堪比故事里的辉夜姬了呢……不过……那个男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走吧。”没有回应桃井的感叹，青峰收回视线，双手插兜继续前行。 还是小麻衣更可爱……嗯……身材更好。 “还会有分班？”这边，悠的注意力已经被黑子成功的转移开来，“不知道会不会和哲也分到一起呢……” 听到悠的感叹，黑子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我也希望能和悠成为同班同学。” 第九章 “啊，就是她！她就是奈奈子招新的时候说看到的那个超漂亮的女生！” “她是来看分班的吗？谁知道她叫什么呀？” 悠和黑子所到之处，全是一阵窃窃私语，细心的黑子捕捉到周围人的反应，有些担忧地看向悠。 她会不会对此感到厌烦？ 悠转头迎着黑子的目光，近看发现，黑子的眼形偏圆，显得眼睛大大的，他拥有一双漂亮的天蓝色瞳孔，注视着你的时候仿佛会被无限包容着。 “哲也的眼睛就像是干净的天空呢。”悠突然出声夸了这么一句，然后便停下了脚步── 分班告示已近在眼前。 黑子努力平复因为悠的夸奖而有些异样的心跳，强迫自己看着布告栏上的打印纸，可那一个个字进入眼睛后，全部被大脑翻译成悠刚说的那句话不断回放。 这里原本是挤满了看分班情况的新生的，可因为注意到走过来的悠，人们都不约而同向为她让开一条通道，仿佛让悠和他们挤在一起看名字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也可能是出于人类的本性──遇到太过亮眼的存在，便下意识地选择仰望的姿态。 悠感觉身边的黑子有些奇怪，脑海里的声音很乱，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他虽说是盯着分班名单，看的却是二年级的名册。 “哲也？”悠已经在第二张纸上找到了两人的名字，黑子仍然没有回过神，这让她不得不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啊，抱歉，刚才不小心走神了。”黑子感觉到袖口小小的拉力，发现悠正侧过头看着自己，这才凑过去看向悠手指指着的地方。 “太好了呢，我们都在b组，悠就在我前面一个，是5番。”黑子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名字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仿佛通过名字被摆在一起就可以让两人的距离更进一步似的。 “名字的顺序就是座位的顺序么。”悠听着黑子的解释了然地点点头，指尖点了点精巧的下巴，看起来无比乖巧。 周围的人忍不住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你刚才看到了吗？她点头的样子也好可爱！” “她旁边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在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站在最边缘的人正准备和同伴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将自己覆盖住，他不由得浑身僵硬地回过头── 那是一个非常高大的男孩子，紫色的头发有些长，散乱地搭在脸颊和额头上，他的眼睛有些没精打采的耷拉着，遮掩住了那对漂亮色紫色瞳孔，他捧着一大袋薯片，手肘还挽着一个鼓囊囊的便利店袋子，另一只手不断伸向薯片袋子里，然后夹出一片塞进嘴里。 “唔……好麻烦……还要看名单……”他的发音因为嘴里在咀嚼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够听清楚，语速非常缓慢，好似来看名单是一件难极麻烦的事情。 本来是有些艰难的，可以为悠正站在名单前，那里现在并没有别人。 “欸？没什么人哪……好幸运……”紫原看着不远处空荡荡的告示栏有些欣喜，稍稍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走过的地方人们依旧自动让出了位置。 如果说给悠让位是惊叹于她的美貌与气质，那么给紫原让位就是迫于他的身高带来的巨大压迫感了。 紫原的身高让他可以轻易盖过正回头看着他走进的悠和黑子，而且他还不得不微微弯腰，一手撑在墙上，一手划过名单上的字以求能够快速找到自己的。 悠本想给他让位，往后退却发现前进的道路被高大男孩的手挡住了，而对方的另一只手正划过头旁边的那张纸。 “唔……找到了，a组16番。”紫原嘟囔着自己的座位号，视线移开，与悠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在旁人看来，这是一副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女孩被高大的男孩子拢在怀里不得逃脱，然后男孩也终于发现了怀中女孩的存在，两人以极近的距离对视起来，空气似乎也变得有些暧昧。 “喂喂，我说，那人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我也觉得呢……不过他也太高了吧！国一新生就已经有超过一米八的身高了，太厉害了吧。” “这样显得女神好娇小呢……” 悠其实并不算是娇小的那一类，相反，在同龄的女孩子算是高挑那一类，刚满12岁的她已经有一米六，这在普遍都不高的日本少年中是很显眼的海拔了。 一旁的黑子听着人们议论着身高这个话题诡异的沉默起来── 他现在只有一米五八，比悠还要略矮一点点呢…… 此时，悠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情绪有些低迷的黑子，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预备铃打断。 这是在提醒学生准备回到各自的班级。 紫原看到悠率先移开了视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拖着缓慢的步伐走开，包围着的人们又是一阵避让。 “这么高，走在我身边都快不能呼吸了……” “是啊是啊，那个压迫感真不是盖的！” 等悠和黑子找到自己的班级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黑子走在前将教室门推开，正坐在门口的一名男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正好看到跟在黑子后面走进来的悠。 男生不由得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仿佛是一个信号，几乎是所有人都停下口中的话题看向门口。 悠和黑子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走向靠窗的那一排。座位是从靠窗那排算起，悠是5番，黑子是六番，两人刚好是前后座，并且是最后两个位置。 人们的视线也跟着聚集到教室的角落。 “该不会是我的幻觉吧，女神居然是和我一个班的？”一个男生小声感叹着，可这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 “看不惯她那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田中奈奈子小声发着牢骚，她的相貌如果不与悠摆在一起，也算是一个美人，可悠的到来自然而然的抢走了她全部的风头，而她的前座，一名看起来很温柔的清秀女孩，回过头安抚性地笑了笑，“奈奈子，这样可不好。”说着，女孩回过头继续整理着桌面，没有理会好友的小脾气。 悠没有在意教室里或明显或隐晦的打量，在坐下后便转头望向窗外── 樱花树的树冠正好在教室所在的高度，粗壮的树干在此处分叉，正好有一个供人可以坐下的位置。 而就在那里，坐着一个粉色和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着一张带一些婴儿肥的可爱小脸，眼睛圆溜溜充满灵气，修着刚刚遮过眉毛的齐刘海，长发用绢花扎成了一个小小的髻。 小姑娘盯着悠已经很久了，发现悠终于坐下来转头看着自己，兴奋地抬起小手飞快地摇动着打招呼，穿着木屐的小脚也在半空中晃荡起来。 悠在刚刚进校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樱花妖，顾名思义，因樱花积聚的灵气而产生的妖，化作人形就是穿着粉色和服脚踩木屐的少女，而这一位樱花妖要更年轻一些，还是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樱花妖天性烂漫单纯，喜好亲近人类，对好恶极其敏感。之前走在樱花树下，黑子以为悠是在抬头看樱花树，其实是在看树上的樱花妖。 樱花妖喜欢借风行动，化作花瓣雨降临，所到之处也会留下点点花瓣。 如果你看到眼前的花瓣被风吹起，那就是樱花妖在与你玩耍。 悠翻出一张纸片，将其折成小人的形状，倾注灵力后，小纸人随着一股风动了起来，纸人抻了抻手脚，简单活动了一下，就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到樱花妖的面前。 “你好呀，阴阳师小姐，我叫樱子，这座学校的樱花全是都属于我。”小姑娘将两手伸直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小脸满是得意。 “很棒呢，樱子，我叫安倍悠。”安倍悠的声音从纸人上发出，她将灵力倾注其上，做了一个小小的传音式神，而端坐在教室里的悠并不需要发出任何声音。 “那我叫你小悠~”樱子眯着眼笑起来。 此时，在门口徘徊已久的班导看着学生们差不多都到了，就打开门走上讲台，在黑板上些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田中俊介，今年25岁，是你们的班主任，接下来的三年会带领你们度过美好的国中生活。至于你们最关心的任教科目科目──”说到这里，这个年轻的男老师笑了笑，左眼轻快的眨了眨，整个人显得亲近了不少，“我是教英语的老师，如果有英语不好的同学们可要努力了，如果被我抓到低分可是要陪我去喝下午茶喔。”说完，他自己也跟着学生们笑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伸手示意番号一的同学走上来。“接下来，请各位同学们按顺序上台做个自我介绍，两分钟就好，请让大家对你有一个简单的了解。等介绍完毕，我们差不多就要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了。” 安倍悠正拿着田中老师递来的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教室此刻陷入短暂的安静，除了黑板上粉笔刻画时的沙沙声。 “啊，你看，外面那个人好帅！”坐在靠走廊的女孩子在这时小声的提醒隔着走道的好友，脸上因为激动起了两团红晕。 “在哪里？啊……真的耶……好像模特！” 黄濑凉太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不走运。他好不容易应付了一路拦着的女孩子们，还没有看到分班名单，预备铃就已经响了，正准备快速冲向布告栏的时候就被身后巡查的风纪委员抓了个正着。 等他好不容易应付掉风纪委员查到自己的班级和番号，走廊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真麻烦，第一天就让我被贴了一个迟到的坏印象啊……”黄濑凉太，这个相貌极出众的少年，想到进入教室后可能遇到的责备不由得苦恼地揉了揉后脑勺。 这个时间，各个班级都在做自我介绍，黄濑每经过一道门都可以听到里面的掌声或者说话声。 只是在经过b班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相比之下，这个班此刻很安静，除了靠近走道因为看到他而激动起来的几个女生小声的议论。 这让黄濑凉太下意识通过教室的玻璃窗看向了讲台。 已经走到b班后门的黄濑并没有选择继续，哪怕自己的a班近在咫尺，他站在后门透过窗户看着那个面对着黑板写字的女孩子。 她的名字并不复杂，写完后很快就转过了身。 “我叫安倍悠，擅长剑道，喜欢研究人类心理，请多指教。” 这个介绍还真简单啊……不过这个女孩子挺优秀的嘛…… 哪怕是颜值甩开周围人一大截的黄濑凉太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叫安倍悠的少女是极其出众的。他最近开始兼职模特工作，也遇到过不少靠颜值就能吸走一大堆粉丝的偶像，可安倍悠绝对是特别的一个。 她很冷静，但并不是故作高冷的姿态，她很自信，但不会让人觉得自负。 不过，完全看不出来呢，这个大家小姐气质的女孩子居然擅长剑道。下意识的，黄濑选择相信安倍悠所说的擅长，毕竟拥有这样自信的气场的女孩子也应该是不屑于在这方面说大话的人。 这时，安倍悠似是发现了黄濑的存在，不由得看向后门的方向。 呜哇，她看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黄濑选择转身就走，或许是处于从后门偷看被抓包的心虚，但其实这也不能算是偷看── 接近十点，阳光从教室外倾泻而下，走廊里的灯光就显得昏暗了些，逆着光站在后门的黄濑刚好被阴影遮住了身形。想到这里，黄濑已经在自己班级的门口站定。 他叹了口气，敲响了教室门。 “老师，打扰了，我叫黄濑凉太，因为一些事路上被耽搁了，不好意思，现在才过来。” 第十章 而b班的教室里，人们听着悠极其简短的介绍纷纷愣了一下，他们本打算趁机多挖一些女神的资料，结果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结束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鼓掌，其中显然男生们更加卖力。 “女神原来喜欢剑道啊！那她是打算参加剑道社咯？” “我要考虑看看申请做女子剑道部的经理了呢……” “啊，你难道没听过吗？关于女子剑道部的传言──她们去年被卷入暴力事件了呢！今年的招新基本上没有人。” “诶？真的吗？” “好了，大家安静下来，下一位同学请上台介绍。”田中老师伸手制止人们继续交谈，满意地看着大家停止议论，随即抬头在悠身后扫了眼又看向第二排第一名同学。 悠因为总是能够清楚听到黑子的思想，并不觉得他的存在感与常人有太大的区别。关于三年前黑子的遭遇她觉得很大程度上是源于老师的疏忽，可今天在学校与黑子重逢后，一路遇到的种种声音都让她对黑子特殊的存在感有了新的认识。 黑子或许有一种隐匿起自己存在的特殊能力，只是还没有加以控制，因此在普通人面前很容易被忽略。 等黑子站在讲台上出声介绍自己的时候，几乎全班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旁的田中老师掩饰性地捏了捏鼻梁，暗暗平复下有些快的心跳，不可否认，他也被吓到了。他本以为安倍悠后面的那位同学还没来学校，正准备示意下一名同学上台介绍自己，耳边却突然传来黑子平缓的声音。 好几个同学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什么时候上来的？吓死我了……完全没发现呢……” “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站在讲台上的黑子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从小到大，这类场景他已经遇到过无数次，一开始会难过，到后来就渐渐习惯了，甚至有时候会借此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可他的内心深处仍旧期待着有一个人能够在某天出现，而那个人绝对不会忽视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黑子将视线对准了座位上的悠。 女孩正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讲话，就在很多人都窃窃私语的时候。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能够轻易发现自己的存在。她的眼神不热切，却无比专注，仿佛一切干扰都不能动摇自己。 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很温暖呢。 听到黑子的心里话，悠的内心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但是却又马上消失无踪。 那是灵魂的禁制在起作用。 稍纵即逝的情感从心头溜走，可这不妨碍悠对着已经走下讲台的黑子比出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手势，一个加油的v字。原谅悠，这是她所知道的仅有的一个手势了。 黑子也注意到悠的手势，小小地诧异了一下，随后才绽放出一个浅浅的，满足的微笑。 两人小小的互动，基本没有人察觉到，除了窗外的樱子外，就与是悠隔着走道的一名灰发男生了。 男生的灰发有些蓬松，随意搭在额头上，显得有些不羁。他并不像其他同学一样端坐着，而是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两腿微微前伸，越过了自己课桌的界限，他的书包也被胡乱塞进桌肚，留下肩带部分耷拉在外面。 他看着悠的小动作，轻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悠做这个动作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嘛……”男生一边的嘴角挑起，帅气的面庞上那双灰黑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原本可以称得上有魅力的笑容被他引入了讽刺的意味。 黑子看着讲台上其余同学还在进行自我介绍，觉得现在出声说话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选择沉默，而悠就更不可能出声解释了，在她看来这个那孩子的想法再清楚不过，他虽看起来有些恶意，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不过是出于好奇心。 可两人的沉默在灰发男生和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的一些人眼里，就是很明显的默认态度了。 没多久，就轮到了这个灰发男生上台。 “灰崎祥吾。”他以自己最舒适的姿态站在讲台上，并没有像之前的人那样在黑板上写名字，并且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的意思，扫了一眼全班人有些呆楞的表情便轻笑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呃……这位同学不需要再说点什么吗？比如爱好这类基本的信息，这样可以让大家更了解你呢。”田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班的孩子都很有特点呢…… “没有这个必要，”灰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看着田中看着自己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在接触到自己的视线时舒展开，轻轻哼了一声，“老师。”他这一声老师发音很标准，吐字也很清晰，可田中并没有从中听出对待老师应有的态度。 可他并没有说什么。看来想是个不良呢，他暗自下了定论。 悠听到田中内心的判断时，转头看了眼一旁的灰崎，他的余光注意到悠转过了头，便也望了过去。 “怎么了，”灰崎一手撑住头，干脆将整个人都转向了悠，“看上我了？” “抱歉，并没有。”悠没有对灰崎的挑逗感到羞恼，只是看了他一会后极其平淡地作出否认。 “切。”灰崎自觉无趣又转回了身子，他本以为悠会像以前逗过的女孩子那样红着脸反驳，而往往这个时候他会选择变本加厉地调侃，可悠出乎意料的平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安倍同学，这是你的社团申请表，请将它填好后下午上课之前交给我就好。”悠的前桌渡边凉介伸手抬了抬眼镜，在所有人介绍完毕后，田中老师指派了一些临时职务给自我介绍时印象不错的学生，而渡边凉介，这个戴着高度数眼睛的白净男孩就是新出炉的班长。悠则被认命为风纪委员，一开始有些人还感到诧异，他们本以为悠会被指派更有权利的职务，但后来也就想通了缘由── 看到悠精致的面庞，不管是谁都会自觉地想要照着她的话去做。 “好的，谢谢。”悠双手接过申请表将其放在桌上，而渡边则有些紧张地转过头坐了下来。一想到美丽的少女就坐在自己身后，有时候视线可能会扫过自己的背影，渡边的耳朵就忍不住有些红。 在一个无比美貌的女孩子成为自己的后桌的时候，任谁都会脸红心跳的吧。 这时，去而复返的田中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都看过来。“同学们还有十五分钟开学典礼就要开始了，大家简单收拾一下就在走廊集合，礼堂会有班级座位提示，结束后大家先去午休，我们下午进行大扫除。” 幸好班主任是女老师，黄濑凉太暗自庆幸。他凭借自己的外貌优势与诚恳的语气成功地让班主任将他迟到的事情就此揭过，不过──这个班的女生怎么这么热情……有些麻烦呢……他一面跟随着大部队来到走廊集合，一面挂着工作时的微笑应付着和自己搭讪的女孩子们，内心却是暗自起来。 就在这时，隔壁b班的教室门也打开了，男生们兴奋地走了出来，一位面相普通的男孩子带着兴奋之色冲到黄濑不远处的好友身旁。“嘿嘿信也，告诉你，我们班有一个超~漂亮的女同学噢！我坐最后一排，只觉得光是她的背影就够我看一年啊！” “哈？”好友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起了些兴趣，“会不会是你太夸张……”他还没说完就愣住了，眼睛直直看向b班门口的方向没有说话，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子吧……” 悠也走出了教室门，无视周围或惊叹或嫉妒的目光，樱子此时看着学生们都要离开教室，于是从走廊这边的窗口鼓动起风吹响悠站着的地方。 “小悠~我和你一起去礼堂吧，我附身到花瓣上就好了~”樱子坐在窗台上，摇晃着小脚，企图靠歪着头卖萌让悠同意。 悠抬着头看向樱子，伸出手接住了樱子投来的花瓣，将它放在制服的上衣口袋里。樱子开心的欢呼了一声消失在窗台，再出现时化作手指一般的长度，从悠的口袋里探出了脑袋。“我曾经想要跟着同学一起去校外玩，可是又担心他们中途发现我，把我抛在路上。所以，小悠可以带我出去玩吗？一天就好，我明天就回学校来。” 悠抬手轻抚了一下樱子的头，默认了她的请求。 黄濑也随着男生们的目光看向走廊中最耀眼的女孩，看着她用温柔的眼神将一片花瓣放在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抬手将因风吹乱的一缕头发重新挽在耳后，白皙的手和莹白的耳朵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娴静美好。 黄濑不知道是自己的目光太专注，还是那个叫悠的女孩太敏锐──她向自己看了过来。 第十一章 开学典礼的领导讲话永远都是冗长无味的，可初次接触这些的悠只觉得无比新奇，因此她听得格外认真。 黄濑凉太正隔着两排座位从后面看着悠的身影。之前在走廊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不知是出于刚才在教室后门的注视被发现还是走廊上再次被抓包时的心虚，黄濑率先移开目光，装作与周围人交谈转过了身。而此刻，黄濑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下意识地在人海中找到悠。现她从典礼开始就没有怎么动过，坐姿也是端正无比，看那个姿势，手应该也是安放在腿上的。 果然是个恪守礼仪的大家闺秀呢。 想到这里，黄濑不由得转移了目光。他本就是偏随意的性子，不喜约束，对于悠本是存着欣赏的态度，可从细节处发现悠从不松懈的模样后就不由得放弃了接近的想法。 只是内心有些隐隐的失落。 “接下来，有请新生代表赤司赤司征十郎同学上台发言。”待领导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一位红发男生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从第一排的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到了台上。 这时，悠明显的感觉到会场中的氛围起了变化。如果说之前很多人都昏昏欲睡有些烦躁，那么现在大家基本上都清醒并兴奋了起来。 “赤司君怎么看都觉得很帅气呢~” “对呀，赤司大人气场超强的！” “听说他是入学考试年段第一呢！” 赤司……征十郎？那他就是母亲提到的那位赤司家的继承人了？在出发之前，惠子就告诉过悠，今年与她一起入学的还有主宅在京都的赤司家的孩子，是个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的存在。 “大家好，我是赤司征十郎，今年的新生代表，接下来由我发表新生致辞。”赤司的口中说着驾轻就熟的话，玫瑰色的漂亮瞳孔里闪烁着自信的锋芒，并不太高大的身材溢出的是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在演讲时，演讲者需要与听众进行适当的视线交流，赤司自然也深谙此道。他在开始进入正题后粗略扫视了一番礼堂中的众人，只是在经过自己班级的区域时停留得久了一些。同班的紫原因为被巡查的老师制止携带食品，高大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情绪低落。他的视线继续右行，直到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灼热或者仰慕的时候，这道平静的视线格外明显。 这个女孩子……如果没看错的话是安倍家的独女安倍悠。 作为赤司家的继承人，赤司征十郎对大家族的同辈都比较熟悉，其中安倍家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安倍家自平安京时期开始崛起，安倍晴明这类传说中的大阴阳师给这个古老的家族添上了神秘的色彩。外界总是对其后人多有猜测，觉得他们的能力已经随着几百年的时间消失，而安倍家虽仍在政治与经济方面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但族人们比以前行事低调了许多。 他是听说过安倍悠的事情的，安倍家宣称这个女孩子是由于身体原因在国外静养，直到三年前有所好转才被接回日本。安倍悠擅长剑道，由大名鼎鼎的真田藩士亲自教导，曾被夸赞得尽真田家居合道的真传，用刀迅速绝不拖泥带水，往往一击必中。 安倍悠是个极优秀的同辈。 赤司征十郎是个极优秀的领导者。 此刻，一直都只是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并没有见过面的两人隔着半个会场的距离遥遥相望，而赤司的视线在被他人注意到之前就无比自然地移开。 赤司的发言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也本就不喜长篇大论。他成功的在十分钟内结束了发言，并且丝毫没有让老师和校领导觉得自己有所敷衍。顶着众人无比热烈的掌声，俊秀的红发男生从容走下礼堂舞台，为开学典礼划上了句号。 悠正走在去学生餐厅的路上，而黑子选择在便利店解决午餐，就在这时一个元气满满的女声在悠的身后响起，“小悠~我们又见面了~”话音刚落，桃井就冲了过来一把挽上悠的手臂。 “小悠酱~你也是去学生餐厅吗？”桃井发现悠并没有拒绝自己亲密的举动，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一起？”悠转头看向一脸满足的桃井开口询问。 桃井之所以突然对悠这么热情也是有原因的── 就在所有学生去礼堂参加开学典礼的路上，桃井正随着大部队下楼梯，她发现悠刚好走在自己身侧，正想要自我介绍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峰没了踪影，正回头想要找自己的竹马，却不小心踩了个空。 “啊！”桃井只觉脚下一空，随即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她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小心。”一旁的悠及时伸手将桃井扶住。桃井只觉自己被一只手搀住，因此只是往下滑了一级台阶，避免了摔伤的结果。 “啊，谢谢你！我叫桃井五月，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估计就惨了。”说着桃井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说着歪歪头看向已经收回手的悠，“你可以叫我五月~” “我叫安倍悠，叫我悠就好。”悠顶着桃井热切的视线看了回去，发现对方立马捂着通红的脸转过身去。 啊……近看真是美哭我了……直呼美人名字什么的……我今天也太走运了吧…… 悠听着桃井的新生愣了楞，她没想到桃井会反应如此强烈，于是斟酌了一下，轻声夸奖着害羞中的粉发女孩，“你很可爱。” 结果发现桃井的脸越来越红了。 “走吧走吧，”桃井挽着悠加快了前往餐厅的脚步，“等晚了就人超级多呢~不过……”桃井回过头皱起了秀气的眉毛，“阿大那个家伙怎么又不见了啊！” “……阿大？” “啧，我不在这嘛，是你自己走太快了。”这时，青峰大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他其实一直都在后面，只是没有走太近，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选择走在后面望着悠和桃井的背影。 “真是的，走这么慢。”桃井鼓起脸颊表示自己的不满，这才转头向悠介绍起自己的幼驯染：“这个黑皮肤光长个子的家伙就是我的幼驯染，叫青峰大辉，早上应该算是见过一面的。” 悠回过身微微点头，“你好，我是安倍悠。” “你好。”青峰大辉想到桃井的介绍有些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才不是什么只长个子，你别总乱说啊五月。” 青峰看着已经回过身被桃井带着往前走的悠，双手插兜跟了上去。 刚才桃井向悠吐槽自己的时候，悠表示疑问轻轻跟着说了一声“阿大”，听觉灵敏的他自然捕捉到了，虽说桃井以往都是这么叫他，可不知为什么，听到悠也这么叫了一声，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向来粗神经的青峰很快就将此刻的小情绪抛在脑后。 “悠酱有想好申请什么社团吗？”三人走进餐厅，桃井想起悠之前扶住自己的力道推断道：“是运动类社团吗？悠之前拉住我的手很有力呢，明明手臂那么细。” “平日在练习剑道所以力气会大一些，我打算申请剑道社。”悠的点头证明了桃井的判断。 “原来是这样呢……诶！剑道社？悠酱……”桃井说到这里有些为难的样子，看着悠支支吾吾却没有继续。 “是因为暴力事件吗？”悠直接说出了桃井的顾虑，“没事的，剑道社也不能因为一个错误就这样废弃不是吗？” 桃井听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她发现餐厅在他们进来后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间基本上二三年级的前辈们也下了课，他们之前听闻一年级新生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往往名声太大的时候真人反而没有那么值得期待。而现在他们看到被桃井挽着的悠走进餐厅后，不由得停下进餐的动作，一致看向她站着的方向。 悠站在队伍最后，身后跟着娇俏的桃井与高大的青峰。青峰虽然看起来脾气有些不好，但常年运动带来的漂亮肌肉和俊朗的五官也是可以吸引一堆女孩子的注意，而桃井本身就是个凸凹有致的美人胚子，看起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 加上一个样貌精致气质出众的悠，三人轻而易举成为众人的焦点。 站在悠前面的一个一年级新生发现大美人就站在自己身后，脸不由得涨得通红，感觉手里的钱包都拿不稳了，更不要提他背后粘着来自餐厅大部分男生怨念而羡慕的目光──他很快就窜到了旁边一条队去。 而再前面的一名二年级学长就显得淡定了许多，如果忽略他有些生涩的声音的话。 “呃……你好，我是二年级的井上，请问你是叫安倍悠吗？”他趁着队伍还没排到自己，故作轻松地回过头试着和悠交谈。 “你好，我是安倍悠。” 她果然很漂亮呢。她会不会有男朋友？如果没有的话我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呢？…… 悠听到名叫井上的学长内心里的各种问题后微微敛眸，而对方看到悠的反应以为是对自己没兴趣，于是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乖乖转回了身。 只是入学半天的时间，悠的名字几乎传遍了整个帝光。关于她的照片和话题成为学校论坛的各大头条，其中，大部分都是夸赞她的美貌，而另一部分则是说她对于搭讪的冷淡态度。 一开始看到这些消息的人或许会唏嘘，但后来也就释然了──以她的美貌，搭讪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这样的事经历多了，任谁也会提不起兴趣。而且，姿容出众的女孩子总是可以得到更多的优待与宽容，不是么？ 第十二章 “悠酱意外的很喜欢甜食呢。”桃井看着悠餐盘里除了一份定食还特意打包了两份和果子。 悠确实很喜欢各种日式小点心，但特意多点份其实是为了正趴在制服口袋里的樱子。 “啊！小悠，这个和果子看起来好棒！太谢谢你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人类的食物了~”樱子捧着小脸满脸幸福的样子，周身都快要冒出粉色的小花朵。 “打扰了，请问这边的空位可以坐吗？”桃井咬了一口丸子，就看到对面的悠抬头看着自己的背后，冷不防一个熟悉的男声从自己身后响起。 “别处没有空位了，介意一起吗？”赤司看着已经坐下的三人，卸下在台上的气势，此刻显得柔和许多。 “请坐。”桃井看着青峰和悠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连忙点头示意赤司……和身后无比高大的紫原坐了下来。 三人坐的的位置正好是餐厅靠窗的一长排八人桌，之前本有很多人想要坐在旁边，却碍于同桌的青峰而不敢接近。 “这个时候也只有赤司同学敢过去一起坐了呢，那个黑皮肤的家伙看起来好有压迫感啊……” “赤司同学身后还跟着一个一个更高的人诶……真的是国一的新生吗？” 悠将人们的议论听在耳里，向已经坐下的赤司和紫原微微点头，“我叫安倍悠。” “常听家父说起安倍桑的名字，”赤司看着悠微微一笑，视线扫到悠餐盘上的和果子，“家中有一位很擅长做日式甜点的厨师，和果子更是他的拿手点心，有机会给安倍桑带一些过来尝尝。” 赤司没错过悠听到和果子时亮了亮的眼睛。 “唔……和果子……”紫原听到和果子三个字也抬起埋在食物中的脑袋，看到悠身旁打包起来的两份点心时整个人都散发出渴望与期待的气息。 悠跟着紫原的视线看向身旁的两个包裹，而樱子发现那个紫头发的大高个盯上了自己的点心不由得炸了毛。“啊啊啊啊！他怎么能这样！那可是我的点心啊！”她站在口袋里伸出小拳头抗议起来，可看着他如狗狗一般的眼神又泄了气，“好……好吧！小悠，看在这个人类可怜的份上，只许给他一份！剩下来那份坚决不许他染指，哼！╭(╯^╰)╮” 悠见樱子松口，这才拿出一份点心盒，揭开木质的盖子，将它缓缓推向众人中间，“请用，我还有一份，请不要介意。” 惠子妈妈说过，要快速增进与人类的友谊，可以尝试与他们分享食物。 “小悠妞，谢谢~”看着紫原道谢后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塞进嘴里一本满足的样子，悠觉得母亲的提示果然很有用，不过…… “小悠……妞？”一直充当幕布的青峰忍不住将紫原刚才的称呼重复了一遍。 “对呀……”紫原还含着半块和果子，他因为口腔中红豆馅的甜香味道满足地眯起眼睛，声音也软糯起来，“小悠妞是我起的昵称。”看着悠也看着自己，一脸正经地说：“小悠妞也可以叫我敦啦~” “敦。” 桃井听着悠也从善如流地直呼紫原的名字，只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不过，这个叫紫原敦的人，到底是神经粗得像麻绳的天然呆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搭讪高手呢…… 等悠结束午餐回到教室的时候，黑子已经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翻看课本。“大家，”看到教室里的人来得差不多，收齐了社团申请表的班长渡边站起来拍了拍手，“我们来分组进行大扫除，早一点开始，大家就可以提前去各自的社团报到。”得到全班的应和后，他走上讲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始分工，“以每列为小组，按顺序分别负责靠走廊的墙面和玻璃窗，桌椅，地面，靠外窗户的清洁，大家加油。” 悠和黑子等人来到靠走廊的窗前，隔着玻璃，外面的人注意到悠后都纷纷减缓了脚步。黑子将拧干的抹布递给悠后主动负责起高处的墙壁，悠则开始清洁面前的玻璃窗。 为了方便，她将制服外套脱下，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衣，袖口也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白皙的小臂。虽然在家并没有做过卫生，可看着黑子的动作，她也很快就上了手。 窗玻璃的下半部正好是只需抬手的高度，可是到了上半部分──悠就不得不踮起脚伸直手臂，或者像黑子那样踩在凳子上。 只是问题来了，悠穿的是女生制服，而配套的裙子很短，原本就是刚到大腿的长度，她如果踮起脚尖伸直手臂的话，裙子就更短了。 同样负责走廊部分的黄濑也发现了这一点，看着周围男生并没有出手帮忙甚至是红着脸有些期待的样子，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些家伙……都在想些什么嘛……黄濑在心里默默吐槽，想要上前但是又发现悠并不认识自己，他自然也没有立场去解围，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此时，有一个人走了过去。 是黄濑印象深刻的同班同学，气场强大的赤司。 “悠，”赤司无视众人的目光，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正低头看着裙摆的悠，“将它系在腰上吧。” 看着赤司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悠很快读懂了他的意思，这才缓缓伸出手接过犹带余温的外套，将它系在腰上，衣摆成功地遮住大腿，至少不用担心走光的危险。“谢谢，赤司……君。” “不必用敬语，叫我征十郎就好。”悠这才注意到，刚才赤司叫的是她的名。她本以为赤司会是格外注重人称礼仪的人，因此才在称呼他的时候补上了敬语，却没想到，他反倒先改口叫了自己的名字。 一旁站在高处的黑子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默默放下已经搭在纽扣上的手。 将外套系在腰间盖过裙摆的悠，虽然被遮住了大腿上的美好风景，却显得腰身更加纤细。在抬手的时候，她的身体自然前倾，腰线微弯，隐隐显露出宽松衬衣下少女娇俏的弧度。 此刻的黑子连忙叫了一声悠，将手里的抹布递给她，“可以麻烦帮我去清洗一下抹布吗？” 黑子的理由此刻显得无比充分，悠听到他的本意也点了点头。此刻，大部分的男生为了能够看一眼走廊上的少女，都选择来到靠近b班的男用卫生间，大量的人堆积在那里导致想要排队用一下水池成为极耗费时间的事。除了这里，另一个有水池的地方就是走廊另一头的女卫生间了。 于是悠顺便帮同组的同学换上一条干净的抹布，将需要清洁的都集中放在小桶里。 待走到女卫生间门口，她停下了脚步。 门口站了一个人，灰色的头发因为主人微微低着头，耷拉在额前遮住了一部分视线。悠很清楚，他等的人是自己。 灰崎看到女孩向自己走来，习惯性地挑起了右侧的嘴角。 “哟，班长大人居然舍得让你做大扫除，我还以为──”说到这里，灰崎慢慢走近，站在离悠只有不到半米的地方，然后缓缓弯下腰，直直盯着女孩看过来的眼睛，“他会选择把你那部分给完成了呢，还有坐你后面那个存在感薄弱的家伙，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是一副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样子呢。” 说话间，灰崎的气息扫向悠的耳朵，让她有些不自在地稍稍偏了偏头。 可这个细小的动作却像是刺激到了灰崎一般，他很快伸出手，紧紧扣住了悠的手腕。“呵，对他们挺亲近的样子，面对我就想要避开了？” “他们都是朋友。”悠看着莫名陷入焦躁的灰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尝试着挣开灰崎的手却是徒劳，因为并不打算在此刻对他动用武力挣脱桎梏，悠也只好就这让放任他握着，好在他控制了力度，不至于让手腕受伤，只是有隐隐的压迫感。 很快，她注意到灰崎脸上相比早上添了一些细小的伤口，衣摆也有点点污渍。 “你……受伤了？” “哈？”灰崎听到悠突然冒出来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脸，“不关你的事。” 悠很快从灰崎的脑海里听到了答案，“你和别人打架了？还是……”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灰崎烦躁地打断悠的话，整个人也猛地往后退开，他本来握着悠手腕的手也跟着放开，周围经过的几学生好奇的看向像是在争执的两人，却被灰崎状似凶狠的眼神吓退。 “你有什么立场来管教我，安倍同学？”灰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冷静下来，挑眉看向有些为难的少女，“难不成……你真的看上我了？”说着，他再次走近，这次直接与矮自己大半个头的女孩对视起来，“想要做我的女朋友，你还是勉强够格的。” “不是的，我要谢谢你，只是……。”悠听到灰崎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可灰崎看到悠的反应以为她是对自己感到抵触，内心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猛地伸出手想要扶上悠的头。 没想到，中途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这位同学，这么做貌似不太好吧。”俊秀的金发模特出现在两人身侧，伸出一只手抵着灰崎的，不让他继续向沉默不语的少女靠近。 黄濑凉太顶着灰崎充满敌意的目光，挂上一副友好的笑容看向少女，“安倍同学，赤司同学貌似在找你呢。” 悠知道，这个金发少年只是想要找个借口将自己支开，她又抬头看了看灰崎，微微弯腰，轻声对沉默下来的灰崎说了句让黄濑摸不着头脑的“谢谢”，这才转头看向等待在一旁的黄濑：“那我们走吧。” 灰崎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长叹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知道悠为什么向自己道谢。 午休的时候，他本来无所事事地在学校里晃荡，不小心走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小角落，而那里有两个看起来就是不良的人正讨论着什么。 “喂喂，我说，一年级那个叫安倍悠的新生，虽然才12岁，但看起来真是诱人呢……” 另一人吐了口喉中含着的烟雾，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随即抬脚碾了碾，“切，光想有个什么用，放学直接跟过去玩玩不就得了。” 灰崎原本想要走开，却听到两人越来越露骨的话语，心里莫名冒出了难以抑制的怒火，他来不及思考这份怒火缘何而生，只是遵循身体的意愿，冲上去与那两人打斗在一起。 在他的世界里，拳头代表一切。 等他忍着伤痛走在教学楼走道里时，就看到那个让自己烦躁的源头──拎着桶走来的美丽少女。 他知道她是要去卫生间，便干脆停下脚步靠在门口等着少女一步步走近，无视了那些一出洗手间就被自己吓到的女学生。 看着女孩望向自己的漂亮的眼睛，他努力平复着越来越快的心跳，故作轻松地开口： “哟，班长大人居然舍得让你做大扫除。” 第十三章 黄濑凉太看着身侧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那个……我叫黄濑凉太，和赤司同学同班。”憋了一路，他也只是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自我介绍。 啊……怎么这么逊啊黄濑凉太……平常不是很擅长应付女生的嘛！ 黄濑一面吐槽着自己，一面忍不住继续开口解释道：“其实……赤司同学并没有找你，只是我胡乱遍的借口啦……” “我知道的，黄濑同学，谢谢你。”悠转头看着这个俊秀的金发少年，向他微微弯腰：“感谢你刚才出手替我解围。” “不不不，你不必这么郑重地道谢啦。”黄濑连忙退后一步，双手抬起表示不必如此客气，“只是……”他看着悠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这才试探性地开口，“那个人是和你有矛盾了吗？他该不会真的想要欺负你吧？” 悠看着眼前问出这句话后悄悄舒了口气的黄濑，想了想，缓缓摇头，“并没有的，其实他之前帮了我一个忙，只是灰崎同学貌似又误会了什么。” “哈……？那我会不会帮了倒忙？”黄濑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少女的侧脸。“并没有，黄濑同学，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谢谢你的，不然对于灰崎同学的态度我还不知道怎么反应呢。” “那就好……”黄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你可以叫我黄濑啦……不必用敬语什么的，太客气了。” 待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各自的教室的时候，大扫除工作也已接近尾声，一些人敏锐地察觉到悠和黄濑看似没有并排走，之间的气氛却是有些微妙。 社团活动时间。 悠和黑子一起走在去篮球馆的路上，剑道社的训练场地就在篮球馆旁边，两人也算顺路。 “哲也是怎么喜欢上打篮球的呢？”悠看着走在身侧的清秀男孩，如果不是他主动提起，悠完全不会想到黑子喜欢的是对身体素质有着超高要求的篮球社。 说到“喜欢”这个词，悠的发音虽标准，却不难听出里面的疑惑，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是能够让她感受到“喜欢”的情绪的，但是沉浸在马上就可以进入篮球社的黑子并没有察觉到悠此刻的茫然。 “我喜欢上篮球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好友兼曾经的邻居荻原成浩，”说到这个引领自己感受到篮球魅力的玩伴，黑子面无表情的侧脸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虽说因为他搬家不能进入同一所学校，可我们约定好都要在国中进入篮球社，然后在比赛中相遇。” “为了这份喜欢而去奋斗……么？”悠浅淡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随即她转头看着黑子，他蓝色的瞳孔中满是热情与斗志，这让悠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 “那就先祝你成功，哲也。” “你也是，悠。” 告别了黑子后，悠独自向着前方的室内道场走去。 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学生，只是清一色都是性别男。有一些眼神敏锐的人已经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悠，眼睛一亮，纷纷摩拳擦掌想要上前搭讪，只是碍于面前一脸威严的部长藤田冲而不敢有任何动作。 男子剑道部王牌兼部长藤田冲自然也随着面前社员们自以为隐蔽的视线发现了悠的存在。站在门口静默着的少女在道场内柔和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柔娴静。 “打扰了，请问女子剑道部的训练场地也是在这里吗？”看到类似于部长的高大男人终于看向自己，悠这才开口询问。 藤田冲按捺下隐约的不快，在他看来悠虽是美丽无比，却意味着一个未知的大麻烦。他显然将悠看作想要成为剑道部经理的女生，在他看来剑道部就是重中之重，他不允许任何人扰乱社员的心智，这在剑道训练中可以犯了大忌。 “我是女子剑道部今年申请入社的新生，叫安倍悠。”悠自然也发现藤田冲对自己的敌意，她微微敛眉，语气里也稍稍冷淡了下来。 听到对方询问的是女子剑道部，藤田冲的神经不由得稍稍放松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些：“女子剑道部确实是在这里，不过去年起她们就不怎么来训练了，”说着他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贸然说出实情会不会让眼前的少女心生退却之意，“自从去年全国大赛被举报卷入暴力事件后，虽说是被勒令一年内不允许参加任何比赛，今年也可以再参赛了，可她们……似乎是完全放弃了的样子呢。”说到这里，藤田冲的眼里满是复杂，他与女子剑道部部长早川洋子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可自从那个事情发生后她就日渐消沉，两人的关系也疏远起来。 在心疼早川的同时，他也为她一蹶不振感到深深的惋惜。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吧。”藤田冲看着脱鞋走进来的悠暗暗点了点头，“你可以四处转一转，”说着他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放着的是社团创建以来获得的各大奖项以及首发成员介绍，“你可以在那里了解一下各个主力的情况。” 帝光中学的众多社团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部员众多的篮球社，其次就是历史悠久的剑道社。剑道社在刚建校时就成立，可以说是与帝光中学一起走过了多年的风雨，每年有天赋的选手进入社团，在各大比赛中大放异彩，每届的主力大多都成为高中玉龙旗剑道大赛上的佼佼者。 女子剑道社曾经部员众多，直到去年为止已是连续五年的全国冠军，只是，所有的荣耀都被去年的暴力事件所掩埋。 几名当事人在被询问真相时纷纷保持沉默，致使前来调查的组委会直接以成员参与暴力事件为结论实施禁赛一年的处罚，一年还是校方多番周旋得来的最轻处置。 悠看着墙上五位女子组首席的合照，里面五个人一起举着全国大赛优胜的奖杯笑得满脸幸福。 “你就是安倍悠吧。”这时，一个冷淡的女声从悠的身后响起。 悠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的短发少女，不远处藤田部长看着两人叹了口气。 “我叫早川洋子，女子剑道部的部长。”早川伸出手与悠相握，随即话锋一转，“我不知道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递交的剑道部入部申请，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作为今年唯一一名入部的新人。” 早川又走近了一步，“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加入这个声名狼藉的剑道社吗？” 悠并没有立刻回答早川的问题，而是回过身看着墙上的五人合照。 “前辈是否很喜欢剑道？” “哈？”早川皱起了眉，不知想到什么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喜欢又有何用？我只等着剑道社再过一年直接解散就好。” 悠又喃喃开口：“我不知道喜欢剑道的人是什么样子，但我看到前辈和同伴们拿到奖杯开心的样子就知道前辈依然深深喜欢着剑道。”说到这里，悠回过头直直望着早川的眼睛，比悠高半个头的早川从她无波澜的眼眸里感受到莫大的压迫感，“请先听我说完，前辈，我从你的眼里看得到那份遮掩不住的喜爱，如果不是对剑道有一份执着，我想你大可在一年前就提前隐退，而不是等到现在，还是在承受着外界巨大压力的情况下。” 早川敛起眼眸，垂在身侧的手握成紧紧的拳。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在等一个人加入剑道部，对吗？”悠看向角落里的一堆护具和竹剑，“那一堆器械看尺寸是女子使用的呢，上面并没有任何灰尘，想必现在社里的五位成员一直都在训练吧。” 早川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就算我是真的在等新人入部又怎样？还有你说错了，并不是五人，有一名退部了。再说了，你觉得你有这个实力……”早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 她看到了悠虎口的茧。 悠顺着早川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她顺从地将双手摊开，两只手的虎口和指尖都有一层茧。 “那就请前辈将另外三位叫过来吧。” 早川看着悠美如皎月的面庞，不懂她这样说的意思，“你把她们叫过来干什么？” 悠迈步走向放着竹剑的角落，随意拿起一把，放在手里掂了掂。哪怕是站在角落，悠依旧吸引了道场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悠扫了一眼望过来的众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早川的身上。 “请前辈将其他成员也叫来，我与你们每人都比试一局。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输了任意一场就退部，如果我每一局都赢了──” “那就请让我留在剑道部，和你们一起，把全国大赛的冠军再夺回来。” 第十四章 黄濑正独自走在小道上，此时大家都在进行社团活动，而他还没有决定好参加哪一个。毕竟以他的资质，几乎每一项运动都能轻松上手，并且快速超过那些一开始追逐过的前辈们。 每当他超越了那些人时，他的兴趣也因必然的的胜利消耗殆尽。 在经过篮球馆时，他听着里面一直传来多个篮球在地面上弹跳的声音，夹杂着人声，脚步声，口哨声。 “听起来很热闹呢……这是……篮球部？”黄濑在篮球馆前停下脚步，不由得苦恼地摸着后脑勺，“怎么办呢，反正随随便便都能做得很好，哪里应该都无所谓吧……”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几名男生，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向黄濑的方向跑得飞快。 “快点啦，晚了就赶不上了！” “真是难得！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前桌是剑道部的，说不定今天就错过了！” “对呀！不过真是没想到呢，安倍悠不仅坚持进剑道社，还主动挑战所有正选！” 黄濑听着他们的感叹愣了楞。 安倍……她要挑战正选？果然…… 黄濑忍不住笑了笑，他虽知道悠对剑道的自信，可没想到她会为了入社直接挑战曾经的正选呀，想到这里，黄濑不由得生出一丝好奇，也迈步跟着那群人走进不远处的剑道馆。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场中的藤田部长头疼的看着场馆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好在二楼都是看台，到也不至于挤得部员没办法活动。 他其实也隐隐有些期待，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洋子练剑道的模样了，他们还曾约定过国三这最后一年带领各自的队伍获得冠军，可没想到发生那样的事。同时，他也很好奇，悠的实力到了哪一步。 黄濑索性也坐在看台上，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经纪人并没有给他安排任何模特的工作，说是让他好好熟悉一下学校。 “啊……出来了！”旁边的男生发出一声惊呼。 黄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很快就在场馆的角落找到了少女的身影──悠实在是很抢眼。 少女已经换下了学生制服，穿上黑白两色的剑袴，纯黑色的腰带缠绕在腰间，勾勒出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身。悠缓缓走到角落里清点出一整套护具，但并没有急着戴上，而是开始适应手中竹剑的重量，同时活动着身体的关节。竹剑挥动间，在空中发出响亮的破空声，仿佛面前的空气也被割裂开来。 等热身活动差不多结束，悠就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另一边的四人。 站在面前的就是曾经号称全国最强的国中团队，除去不明原因退社的超级新人藤崎久美子，分别是部长兼首席早川洋子，技巧型的清川美佳，身体灵活的凤未绪，以及以速度著称的片桐朝。 悠不知内心浮起的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只知道，面对着外界曾经多加赞扬的对手，她只想全力以赴将其击败。 如果这就是黑子所说的自己面对篮球时的感觉，那她是否也同样热爱着剑道呢？ 篮球场中，黑子和刚入部的新生们参加完测试，结果让他失望的是，自己被分到了三军，这让他觉得无比失落。 他开始担忧，担忧与荻原成浩的约定无法实现，担忧自己的梦想从此破灭，担忧……悠看到自己时可能出现的失望眼神。 他转头看着打破常规被教练列为一军人选的四名一年级新生，他们散发出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气场，黑子知道，这是属于强者的气息。在其他人都因为疲劳大喘气甚至流汗的时候，他们甚至还保持着悠长的呼吸。 鉴于是第一天部活，教练早早让新生解散。黑子一边整理着背包一边开始想隔壁道场中的悠。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前辈为难？随即黑子又自我否定地摇摇头，不会的，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为难一个新生。 就在这时，篮球馆的门口骚动起来，几名新生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黑子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不过其中有个片段引起了黑子的注意，他们提到了悠的名字。 “小悠妞？”紫原从单肩包里翻出一袋薯片正准备打开，就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她要挑战……剑道社正选？”一旁的赤司看着紫原闷声不响将薯片塞回包里走出体育馆，也跟着拎起包走了出去。 “啊……怎么办……好想去看悠酱的比赛……”桃井抱着一摞干净的毛巾一脸的沮丧，虽说一年级的成员都可以解散，可经理还需要留下来替前辈们送水送毛巾，待训练结束还要清理场地，“阿大！我决定派你过去！”桃井眼睛一转看到正在仰头喝水的竹马，将毛巾放在板凳上，猛地伸手拍了拍青峰的后背。 “咳！咳咳……”猝不及防青峰感觉自己的背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一口水呛在喉管，他拍着胸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立马转头看着一旁发现自己干了坏事表情有些抱歉的桃井，“咳，五月你力气也太大了吧！” 理亏的桃井听到青峰的吐槽脸红了红，小声辩驳道：“才没有呢……”随即又摆起一副命令的样子，“笨蛋，你快点去剑道馆啦！难道你不担心悠酱的比赛吗！”说着伸出手指戳着青峰的胸膛，“记得给我录视频！要是忘了……哼哼……”桃井收回手，缓缓捏了个拳头，放在青峰眼前晃了晃。 “知──道──啦，真麻烦……”青峰随意的将背包带搭在一边的肩上，拿起水杯走了出去。 一旁板凳上，始终坐着一个绿发的高大少年，在所有人议论着隔壁的挑战时，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从容地将手上捧着的电话簿放在一旁，然后弯下腰系好有些松散的鞋带。 “绿间君也要走了吗？”桃井回头抱起毛巾就看到正准备起身的绿间真太郎。“嗯，”注意到桃井的视线扫向手中的电话本，绿间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巨蟹座今天的幸运物。” 走到篮球馆的门口，绿间停了下来，他捏着包带的手紧了紧，转而扶了扶并未下滑的眼镜，忍不住还是向左手边的剑道场走去。 黑子利用自己微弱的存在感成功在观众席第一排找到了位置，而这个区域离悠也最近。 少女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安静的蓝发少年，黑子周围的男生们因为悠扫过来的视线纷纷发出惊喜的声音，悠看着黑子满眼的鼓励微微点头。 “她刚才是看到我了吗？” “怎么可能看你？要看也是看我吧？” 悠转身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对手──这个留着一头凌乱短发的女孩。看到悠看向自己，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与一口亮眼的白牙，“美人，让我来做你的第一个对手，不过──”片桐朝话锋一转，“说不定是唯一一个对手呢。”说着，她的眼神开始染上战斗特有的的兴奋色彩。 悠并没有恼怒，只是默默戴上面部护具，拿起竹刀走入场中。 “比赛开始。”两人行礼后，藤田部长临时充当起裁判，原本有些人声的会场瞬时安静下来。 片桐持刀试探了一会，发现对方看似随意的调整却将自己的道路纷纷封死，终于忍不住行动，快速上前自上而下斜刺，想要抢在悠之前迅速获得一个一本。在她看来，悠始终保持着竹刀横置于腰间的起势，自己的速度优势依旧可以与以快闻名的居合斩一较高下。 可随之而来的，是身侧的钝麻感与耳边的判定── “红方，一本！” 而场外的早川等人早在第一击时就知道片桐肯定会输，，她已经自乱阵脚，而悠看起来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红方先获得两个一本，安倍胜出！” 看台上的众人也是一片惊异之色── “你刚才有看到她是如何出刀的吗？”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啊……白方还没挥刀结束就被秒杀了！” 或许第一击还心存侥幸，等悠接下来轻松击败除早川外所有成员，大家这才发现少女的实力或许远不及此。 悠的呼吸节奏甚至都没被打乱。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击── 场上的早川早在片桐被轻松击败后就不敢轻视眼前一脸平淡的少女，只是刚才不到一分钟的交手，早川就已背后湿透。看着下场的三个同伴都是一脸恍然，她一开始或许还有些疑惑，直到自己就站在少女的面前拔刀相向，她才感受到莫大的精神压力，仿佛比赛场地自成一个世界，只要踏进这块区域，她就不得不被悠轻易压制。 不好！只是一晃神的机会，悠就再次拔刀，早川只来得及挥剑死死抵住。只是这一次，号称国中女子剑道“最稳”之剑注定被打败。 悠此次挥刀的力气远比之前更大，早川只觉虎口一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只听到了自己的竹剑掉落地面时砸出的闷响。 场中静默了半晌，好不容易回过神的藤田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 “红……红方，一本！红方率先获得两个一本！安倍胜！” 第十五章 悠卸下面部的护具，本就雪白的肌肤因为面部护具的关系更加透明。因为进行过运动，她的脸颊飘起了一层漂亮的红晕，衬着双眸更加潋滟。 此刻已经是社团活动结束的时候，悠上前与还有些恍惚的剑道社成员们告别后就独自坐回板凳上卸下身上其他的护具。 仿佛站在场中比试时满身的凌厉都是人们的错觉，此刻正低着头解下腰侧护具的少女看起来格外娇美，并不是弱柳扶风的娇弱，而是低头敛眉时浅淡的温柔。 黑子再一次凭借稀薄的存在感轻松穿过兴奋不已的人群，走下二楼的看台来到楼梯口，悠离开时的必经之路。他再次将手伸进书包──里面有一小罐在来时顺便买的果汁。 细心的黑子发现悠中午曾拿着同一款果汁走进教室。 虽说是路过时看到同一款便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可黑子仍有些忐忑： 她会喜欢这个吗？ 她是否觉得现在需要一罐果汁？ 不知是书包里的温度偏高，还是主人时不时地握着的原因，果汁外壁很温暖，就像黑子此刻的心情一样，为少女的成功而自豪，为自己的前路而迷茫。 看着少女在一旁安静地整理自己，将卸下的护具摆放整齐，将犹带余温的竹剑竖立在长架上，平日平静的神色中是遮掩不住的虔诚。少女似是发现了一旁等候的黑子，抬头望了过来── 请稍等一下。 悠对着黑子做出口型。 女孩后来的动作显然加快了许多，她抬手将比赛前简单扎起的马尾松开，双手抬起解开皮筋的样子显得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似乎是不小心扯到了一根头发，悠的嘴唇微微张了张，隐隐露出两个白白的牙尖。 只穿着剑袴的少女很快就拎着包小跑过去，将众人纷纷甩在脑后。 看着悠向自己跑来，黑子只觉得心里烫烫的── 有那么多的人，你独选择了我。 “当然要选哲也，”走到面前的悠看着一脸“感动”的黑子耐心地解释，“哲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知道悠并不理解自己此刻真实的心情，黑子只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圆圆的眼廓看起来格外温柔。 “给你。”等悠换回制服回来，黑子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将果汁递给少女，“来的时候顺路买的。” 悠看了黑子一会，顺从的接过，“谢谢哲也。”却又被他示意递过来。黑子拿过易拉罐，轻巧地将它打开这才又递回去。 “哲也被分到三军了？”两人并排走在樱花树下，樱子乖巧地坐在悠的肩头。 “是的呢，”说到这个结果黑子有些失落，“三军的队伍并不能打正式的比赛。” 悠抿了一口饮料，步伐缓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情绪低落的黑子说：“那……哲也是打算放弃吗？” 黑子停下脚步，看着少女也停下来回头看着自己，这才开口：“当然不会，我会继续练习，直到能够代表帝光打比赛为止，这是我必须履行的约定。” “那不就对了，”悠低下头看自着脚边四散的花瓣，随着偶尔的夜风和脚底带动的气流，花瓣被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既然哲也不会放弃，那就不要在意暂时的失败，而且──” 悠无比羡慕黑子此时的目光，她仿佛着迷般向着黑子靠近，他天蓝色的眼睛此刻仿佛在燃烧着永不止息的火焰，而这种眼神悠或许永远都不会拥有。 看着这双眼睛，悠感觉自己似乎也被灼烧着，心里烫烫的。 黑子看着悠越凑越近，甜软的呼吸轻轻打在面颊上，耳尖忍不住红了起来。 “而且什么？”黑子轻声开口。 感觉到黑子的窘迫，悠自如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且，我也会陪着哲也一起，说不定，我还可以成为哲也的陪练对象呢？”悠微微歪头，两手背在身后，露出一副难得的俏皮模样。 “那我就期待着和悠一起练习了。”黑子微微弯唇，继续迈步向校门口走去。 “那哲也要每天自己加练吗？” “嗯，打算明天找老师借一下闲置的篮球馆。” 此时，两人已走到校门口，时间有些晚，已经没有太多学生了，夕阳从一侧的屋顶上斜斜洒下，路面看起啦就像铺了一层暖黄的纱。 街角停了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悠微微停顿了一下，这细小的动作被一直注意着少女的黑子捕捉到了。 “怎么了？” “唔……”悠看起来有些为难，“看来今天不能和哲也一起走一段路了呢。”原本和父母与杀生丸说好自己坐车回家，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有人在门口等她了。 “没事，请注意安全。”黑子以为是家人在等，就很爽快地告了别。 目送着黑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悠这才转头看向那辆车，并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没等她走在窗前，玻璃便降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 “景吾。” 来人是已经成为一名冰帝高一学生的迹部景吾。 三年的国内生活足以让这个本就早熟的迹部家继承人变得更加稳重，如果说三年前刚刚成为冰帝新生的他是锋芒毕现的，那么现在的迹部已经学会将锋芒掩藏在沉稳的外表下，他的骄傲与盛气全部盛在那双紫灰□□的眼睛里。 他习惯性地点了点眼角的泪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衬着脸颊无比精致，这个处处都要做到最好的男孩──或许已经可以称为男人──用着暗藏温柔的眼神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 “还不上来？” 满意地看着悠乖乖坐在自己的右侧，他将放在身侧的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悠。 “打开看看。” 悠结果银灰色的首饰盒，轻轻拉开细细的丝带── 里面躺着一个白金手镯。 “这……”悠看向一旁沉默的迹部，等待着他的解释。 “入学礼物。”迹部将头微微转过去，看着面前司机贴心放下的挡板，然后他又转过头拿起手镯，伸手握住悠放在腿边的手。 “不要拒绝，只是个小礼物罢了。”迹部看着掌心略小一号的手，悠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怕生茧而不去接触剑道或弓道等运动，平日还要细心保养，而悠的手背与手心虽然依旧细嫩，可迹部依旧可以感受到虎口的薄茧。 他悄俏握了握，虽然这个小动作在悠看来再明显不过就是了，他拿出配套的小工具将手镯的开关旋开，然后小心地替少女戴好。 悠举起左手，对着光看着尺寸合适的手镯，轻轻晃了晃，上面镶嵌的几颗钻迎着夕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谢谢，我很喜欢。”悠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迹部无比认真地作出评价。 迹部嘴角微勾，此时的他神色与国中时的少年身影重合起来，他伸手握住悠纤细的手腕，手指轻抚在手镯上，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本大爷的眼光怎么会错。” 很少在意穿戴，全部都由父母准备的悠虽然知道手镯肯定不会是所谓的“小礼物”，但看着迹部不容拒绝的样子便并未推辞。 在她看来，迹部是胜似朋友的存在。 悠不知道的是，这款手镯是卡地亚的love系列，每个手镯由两个半圆的环用螺丝固定，并且都得由特定的螺丝刀才能打开。 这款手镯寓意爱情的忠贞与承诺，女方往往会将对应的螺丝刀交给爱人保管。 悠并未通过迹部的真实想法读出这些，她只感受到对方微微的紧张，以为他是害怕自己拒绝。 其实迹部也害怕悠会拒绝这个礼物，在替悠戴上手镯时，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阻止自己想着手镯的真实寓意，不然他一定会忍不住脸红的。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迹部悄悄攥紧出了些薄汗的手掌，而车也停在了安倍宅的大门前。 日式大宅并未像现代建筑一样设置停车场，一般来说，来访的车辆都会选择停在门口下人，再由司机将车开至宅后的空地，再经由后门进入。 迹部随着悠一起下了车。 “你直接开回去，我等会从庭院走。”迹部回头嘱咐着司机，这才回头和悠一块走进了安倍家的大门。 自从知道悠来到了安倍家，两家人便开始增加了交流，原本关系就不错，于是直接打通了相隔的院墙，只需走过一片烂漫的玫瑰园就可以来到迹部家的主宅。 安倍家除了定期打扫的仆人外并没有什么人，此刻显得有些冷清，但很快，通过结界知道女儿回来的惠子就迎了出来。 “小悠~”惠子从内院快步走出才发现女儿身后还跟着迹部，“景吾，你也来了。” 惠子看着优秀的少年满眼的赞赏，她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视线扫过她的手腕，这才看向一旁的迹部。 “英理和我说了，他们这几天都不在家，你干脆就住在安倍宅吧。”惠子扶着少年的肩，将他引进内室。 “快，就等你们用饭了。” 第十六章 “谢谢。” 迹部接过惠子端来的饭后点心，与悠一起坐在后院的廊边。 两人看着升上樱花枝头皎月都没有说话。 要说坐在门廊上，迹部只在安倍家这样做过。在他接受的教育里，哪怕是日本人的生活习惯，他始终都会觉得门廊是属于脚踏的地方，坐在脚踏的地方，在他看来是很不符合自己美学的一件事。 可现在，晚饭后换上舒适宽松的和服，端一杯茶，看着月光品着正宗的手作点心，身边还陪着一个无比珍视的人，迹部觉得这才是最美好的生活。 没有积压成山的文件，没有开不完的会议，没有冰帝大小事务，没有胜负分明的比赛，没有沙发和红酒。 父母虽然恩爱确是聚少离多，他每日忙碌后回到空荡荡的大宅时就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后来他知道那是家的感觉。 此刻的平静被一个电话打断。 看着屏幕上“忍足侑士”四个字，迹部很想忽略掉这个电话，可他的教养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迹部，你看了帝光bbs了吗？”忍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迹部看了眼身边的悠，少女也正侧过头看着自己，迹部干脆将电话开了免提。 “怎么了？”迹部的回答并没有太大起伏。 “我可是发现了一个大新闻呢，上面说小悠今天单挑了女子剑道部，她的视频被人传上去了。”忍足此刻的关西腔听起来格外有魅力。“嗯？”此时迹部也忍不住用有些意外的眼神看着悠，但没过一会又想通了缘由。 “悠，你自己来给忍足解释一下？”迹部将电话向少女的方向凑近了一些，悠才刚解决掉一小块米饼，嘴唇上还沾着一层薄薄的糖霜，舌尖伸出去舔了舔，嘴角却还留着一点。 “她……？”忍足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拔高了一度，“小悠？等等……小景你在安倍宅？”平日里忍足叫迹部都是直呼姓氏，当自己情绪比较激动的时候才会故意叫“小景”，此刻，他显然无比意外。 “哎呀小景，要去小悠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这样我也就训练后跟着你一起走了！” “等等，”迹部制止了悠想要开口的动作，伸出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大拇指摩挲在悠的嘴角，感受着唇瓣划过指腹带着点点湿润与糖霜的细小颗粒感，“有糖霜。” “谢谢，”并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的悠很自然地转过头，“侑士，是我。” 忍足的语气从小小的抱怨立刻转变成暗藏的欣喜。 “小悠，”忍足那边传来了一阵小小的碰撞声，他暗暗吸了口气，然后就是阳台门打开的声音，“你今天可是一下成为学校的红人了。” “欸……？”悠小小的疑惑了一声，整个人往地板上的手机又凑近了些。因为悠低着头的原因，一旁的迹部看着少女近在眼前的脸庞有些出神。 悠并没有蓄刘海，黑如缎的长发挽在而后，莹白的耳垂就像是一颗粉红色的珍珠缀在发间，低着头的角度使得脸看起来格外小，眼睫细密卷翘，鼻梁挺直，嘴唇柔软剔透。 不知何时，电话已经结束，待迹部回过神，少女已经抬头看着他有一会了。 “景吾还真是长得很漂亮呢。”悠回想起曾经被日向强塞着看过的部员专访杂志，上面有大部分学生对网球社成员的评价。其中，迹部的评价就是“帝王”“领袖”“精致”之类的形容。 “笨蛋，虽然本大爷的外貌很华丽，可不要说成是漂亮啊。”迹部忍不住揉了揉悠的头发，直到原本柔顺的长发都被弄乱为止，然后又以五指成梳替她整理好。 “快回房间吧，外面变凉了，我去房间泡一会温泉就休息。”须臾，迹部又收敛起刚才的温柔，略显平淡地起身告别。 “晚安，悠。做个好梦。” 悠坐在廊边看着迹部的背影，直到他挺拔的轮廓消失在纸门后，这才回过身。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景吾刚才的情绪是……克制？ 想了一会没有任何头绪的悠决定解决掉眼前还剩一些的小米饼，唔……妈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呢…… 回到房间的迹部靠在门上静默了半晌，这才有所动作。 他沉默着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干净的浴衣走到房间配套的小院里。如果说安倍家还有什么是他很喜欢的，那就是几乎每个房间里都挖了一个小小的温泉池，而这个房间是为自己留宿在安倍家专门准备的，里面的衣物用品也都是自己的。 他褪下一身衣物将它随意放置在椅子上，常年锻炼的他有着一身漂亮但不会太突兀的肌肉。迹部缓缓踏入泉中，精壮的躯体渐渐隐在蒸腾的水汽里。 他将自己完全浸在水中，感受着水波微微的推动，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他长长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悠刚满足地解决掉小点心，就感受到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 “你回来了。”吃得小肚子饱饱的少女捧着一小杯茶，看向不知何时站在树下的杀生丸。 其实杀生丸已经回来有一会了，早在迹部和悠一起坐在廊外的时候。 只是他并未显形，灵力比悠强大的他可以选择是否隐匿起自己的气息。他看着迹部借着悠不懂这些动作的含义对她举止亲昵，他看着悠与迹部对视，看着迹部内心的彷徨。 少女果真喜爱甜食，小小的软糯的米饼就可以让她露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咀嚼中脸颊微微鼓起，就像……一只小仓鼠。 强大的犬妖原本是极看不起这些渺小脆弱的生命，可他现在觉得像一只仓鼠的悠无比可爱。 可烦恼再多，他也无法怪到少女的头上──她并不懂得风花雪月与旖旎情丝。 他沉默着走进，看着因为听到自己心声有些疑惑的少女，他并不打算解释一切。 杀生丸默默坐在悠的身边，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也是说不出的俊美。他坐在刚才迹部坐着的位置，只是离少女更近一些，仿佛这样就可以抹去少年的痕迹。他看着悠左手手腕上的镯子，依旧没有发出疑问。 “是入学礼物。”注意到杀生丸的视线，悠急忙解释，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急”于解释。 “嗯。”杀生丸低低应了声，周身气息看起来不那么沉闷了。他定定的看了少女半晌，看着她的眼里也映着一轮皎月，他仿佛被蛊惑般将脸凑近些，再近一些── “怎……”悠后面的字被杀生丸的手指压了回去。 “不要说话。”杀生丸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 他移开抵住少女唇瓣的手指，完成了一个迹部早就想要做的事── 杀生丸抬手虚虚拢住少女的眼，感受着掌心因为睫毛扫过带来的微微痒意。杀生丸继续缓缓凑近，直到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指。 他停了会，才仿佛是下定决心般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将薄唇印了上去。 鼻尖，嘴角，柔软的唇。 悠感受到鼻尖与嘴唇仿佛被羽毛抚过，她听到了杀生丸的心声，很杂乱，但是她知道这个叫做“吻”。 “杀……” 仿佛就在等着少女启唇的这一刻，杀生丸抓住了一瞬间的机会，整个人从刚才的柔和变得极具侵略性。 悠直觉脑后传来不容忽视的压力，接着唇瓣被肆意压迫，一个柔软而湿暖的东西窜了进来，在她的唇齿间中四处作乱。 “唔……”悠因为呼吸不顺微微蹙眉，不知何时抵住杀生丸胸膛的两手轻轻推了推，却被沉浸在美好中的犬妖完全忽略。 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 “哈……哈……杀生丸你…… “这就是吻。”杀生丸看着脸颊嫣红，嘴唇也嫣红的少女，她的眼睛仿佛被浸在水中湿润而朦胧，他提前说出少女希望知道的答案，声音有些沙哑。 “那……” “这只是对喜欢的人才会有的行为。” 杀生丸将额头靠在悠的额头上，两人鼻尖向触，他的双手捧着少女柔软的脸颊。 “没错，悠，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并不懂喜欢是什么。” 说到这里，杀生丸又忍不住蹭了蹭悠的唇瓣，仿佛着迷般深吸一口气。 “你只要知道我喜欢着你就够了，你不懂喜欢，没事，我也不太懂。” 温泉中的迹部思绪越来越乱，最后忍不住将自己完全浸在水里。他一面憋着气，一面脑海里全是少女的影子，回眸的，满足的，平静的。 直到胸腔中最后一口气也被耗尽他才起身。 迹部大口呼吸着，原本紧闭的眼也缓缓睁开── 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心遗落在少女身上了，他对少女无所知的态度感到茫然，喜欢的心情也随着起起落落。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先低头，因此他才会让自己那时的态度产生变化。 可现在，他不想再克制了。 他的胸口仿佛住着一只猛兽，而沉睡的猛兽正缓缓苏醒。 第十七章 第二日一大早，等悠洗漱完毕，家中只剩自己和杀生丸了。 空气里满是泥土与晨露的味道，阳光柔柔地照射在走廊上，带来暮春独有的的温暖气息。银发的犬妖依旧坐在廊边，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然后直直垂下。沐浴在阳光下的杀生丸看起来格外温柔。 “杀生丸，邪见，早上好。”少女问过好后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一般别开视线。 不知为什么，昨晚在杀生丸吻了自己后，悠便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眼。以前或许不曾察觉，可自从杀生丸向自己表露心意后，他的眼里深藏起来的浓烈的情感仿佛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那股热情似乎化作火焰要将心爱的女孩吞噬其中，再也无法逃脱。 杀生丸仿佛是要耗尽所有的热情来爱一个人。 换上了制服的少女跪坐在桌旁，刚举着筷箸夹了一块厚蛋烧准备咬一口，就感觉到杀生丸的接近。 悠有些僵硬地看着杀生丸在自己身边坐下，而邪见──难得极有眼色地早早离开。 杀生丸银色的发尾有几缕因为主人的动作搭在了悠的腿上，扫得有些微微的痒，少女因此悄悄动了动。发现了少女的小动作，杀生丸像是被取悦了一般，伸手将那缕发挑起，动作间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少女的腿。 深色的短裙，深色的长筒袜，中间一截莹白纤细的腿部肌肤。 悠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快了几拍，然后才渐渐缓下来，她的头确是一点点低了下去。 看着因为低头发丝遮住了脸颊的少女，杀生丸似乎是叹了口气，他伸出修长的手无比轻柔地替少女将长发挽在耳后。 “悠，不必太在意我昨天说的话。”杀生丸满意地看着悠重新露出来的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的睫毛，少女像是一头被吓到的小鹿，羽睫轻轻颤抖着，像是小刷子一般扫过杀生丸食指。 “用早餐吧。” 少女听话地拿起筷箸重新夹起那块厚蛋烧，小小地咬了一口，厚蛋烧的缺口上留下了一圈可爱的牙印。 当悠正准备继续第二口，留在房间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少女连忙放下筷箸，轻巧地起身，然后啪嗒啪嗒打开纸门走了出去。 而此刻，杀生丸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碟子里被少女咬过一口的厚蛋烧上。 对他来说，哪怕是难得一见的珍馐，人类的食物也并没有任何吸引力──因为他的食物是强厚的妖力。很多年前，他曾经尝试过一口所谓的佳肴，却发现食物在口腔中如同白蜡让他难以下咽。 可眼前的这一块厚蛋烧似乎美味至极──凭借犬妖敏锐的嗅觉，他能清楚闻到悠在上面留下的淡淡香味。 作为一个高傲而强大的妖，杀生丸本不屑于做出吃人口中之食这类行为，可他犹豫了很久，搭在腿上的手轻轻动了动，耳尖传来少女接电话时淡淡的声线，还是忍不住用筷箸夹起，在面前比划了很久，这才下定决心一般就着悠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依旧是干涩苍白的口感，可不知为什么，杀生丸就是觉得无比美味。他恍然大悟，那是因为口腔中回荡的是属于悠的味道，那是他心爱的女孩的味道。 所有的动作都仿佛是失去了控制一般，他的躯体自动遵从着内心真正的意愿。 杀生丸的喉结微微滚动，直到食物被吞咽下去，他这才像是回过神般。回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杀生丸看起来无比羞恼。脑海如同池水被一双手搅乱，再也无法复原。他匆匆放下筷箸，没有理会被自己弄歪的坐垫，快速起身离开了这里。 一阵晨风乍起，樱花瓣悠悠飘落，庭院中已没了那个清冷的身影。 等悠回到餐桌前，她已感应不到杀生丸的气息。没有多想的少女重新坐下。 唔……得快点了，不然会迟到，那今天就搭一程电车吧…… 不过……厚蛋烧是被杀生丸咬了一口吗？ 黄濑今天起得比昨天迟一些。经纪人小姐虽说没在社团活动时给自己安排工作，却在晚上递来了一个新的杂志封面企划。 “我觉得这个杂志很符合你的形象设定，你可以先看看。”成熟美丽的女强人推了推眼睛，向黄濑递来一份策划书。 “《dancyu》？这不是美食杂志吗？”黄濑看起来有些诧异，却还是往后继续看了起来── “这一期是年轻人喜欢的……点心？居然想着要模特和点心一起拍摄成封面啊……”黄濑有些苦恼的摸了摸后脑勺。 “这份工作还是很有挑战性的，将封面照拍得好看的人很多，可能够把品尝食物的照片拍好的人很少，这次如果成功了，你会又上一个台阶，毕竟这本杂志很有影响力。”经纪人喝了口桌上的咖啡，坐起身看着面前犹豫不决的黄濑，“我强烈建议你接手。” 嗯……太甜了……那个又太腻了……啊好撑…… 黄濑瘫倒在家中，开始后悔刚才在经纪人离开后试吃了那么多零食。 他强撑着喝了一大口水，然后躺倒在沙发上。等稍稍缓过来，他便挣扎着起身洗漱，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也思考着杂志封面的事，没想到错过了早上闹钟。 等他快速洗漱完毕奔向车站时，电车刚刚靠站。 “请等等──” 得益于平日不间歇的锻炼，体力很好的少年轻巧的迈了几大步赶在关门前上了车。 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他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车厢里的气氛怎么有点奇怪？黄濑顺着周围人隐晦的视线看向不远处一个同样穿着帝光制服的背影。 少女背脊挺直，黑缎般的长发垂坠在身后，细细的一股搭在身前，随着电车的晃动轻轻扫过胸前的校徽。 诶？小安倍？ 黄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那确实是安倍悠啊！她怎么……会搭电车？思索间，黄濑穿过人群走到了少女身边。 悠转头便看到了一头金灿灿的头发的黄濑，俊秀的少年有着令大多数女生心生嫉妒的卷翘尾睫，每一个五官都精致得恰到好处，丝毫不会显得女气。只是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楞。 少年一开口就打破了自己白马王子的形象，他的语气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莫名的兴奋，快活的像要飞起。而他的身后，悠似乎看到了一个金黄色的柔软的尾巴配合着主人的心情左右摇摆。 “小安倍~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噢~” 听到黄濑对自己的奇怪的称呼，悠没有马上说话，对方看到少女的反应立马有些紧张地解释道：“这是我的习惯啦，对于厉害的人就会在姓氏前加一个小字。”说到这里，黄濑灿烂的笑了起来，洒满光芒的眼睛也跟着弯了起来。 “这样，”悠微微点头并没有拒绝。 在她看来，名字只是方便别人称呼自己，只要不太过分，叫什么都无所谓。 两人间沉默了起来，黄濑在一旁有些尴尬的抓耳挠腮，想要找个适合的话题。此刻电车又到了一站，前门涌来了很多西装革履的上班族。 车厢一下子拥挤了起来。 黄濑下意识地在人·流涌过来的时候伸出左手为悠隔出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 完全不能想象公主殿下会站在拥挤的电车内呢，不过这样应该就挤不到她了吧。 听到黄濑的心声，悠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站在身侧的温柔少年，他接收到自己的视线，又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金色的眼眸映着楼顶越过的光线，脸上映着不断变换着的建筑阴影。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悠身侧的一个年轻上班族动了动。 黄濑注意到悠转头看了那人一眼，对方戴着眼镜让自己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他跟着看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也没太在意，只是…… 这辆车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偷偷看着两人的方向呢……哪怕是回头率超高的黄濑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对于如此热切的视线，无论是谁也会觉得很难受。 电车再次到站，车厢也愈发拥挤。 站在悠右侧的那个男人因为周围人的位置变动极其自然地又贴近了些。 黄濑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甜品店广告，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胸口一重，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是少女突然扑进了自己的怀抱。 按照少女漫画的常规，女孩子应该满脸羞涩地道歉，可悠显然没有害羞的样子，她正眉头蹙紧，回头看着那个贴的极尽的上班族。 黄濑凭借良好的动态视力注意到他快速收回的手，一下子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他只感觉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心底窜起── “喂，你在干什么？！” 第十八章 被抓包的男人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奈何作祟的手被黄濑一把抓住，他想要挣脱却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国中生拥有自己难以反抗的力气。 而且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周围人的目光，夹杂着鄙视与愤怒，生生要将这个初入社会的扭曲青年烧穿。 人们虽然有时注意到了这样的行为并不会出声制止，可一旦有人出了头，他们便会像是找到了了依靠一般，毫不吝啬自己谴责的视线。 因为黄濑话一出口，周围人也就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到这里，男人忍不住用着恶狠狠的眼光瞪着面前的少年。 悠此刻应该说是羞恼的，哪怕她的感情被抑制住，哪怕那人还没有得逞。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依旧有着本能反应──寻求身边熟悉的人的帮助。 原本只是想向黄濑的方向避让，奈何那人太猖狂，将少女的反应自我解读为懦弱与害怕，他变本加厉地将手伸得更远一些，结果没想到少女扑进了那个高大少年的怀里，引起对方的警觉。 而等悠反应过来时，她正被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少年松松揽在怀中。黄濑一手扶在悠的背后，一手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腕，从对方吃痛的表情来看，那里肯定已经青紫了。 悠不想再多看一点那个恶心的男人，因此顺从地将头微微埋在黄濑的肩头，双手轻轻揪着少年的衣摆，好在并不会在制服外套上留下褶皱。少年看起来清瘦而高挑，可悠可以清楚感觉到手指下紧实的肌肉，可以看到他绷紧的手臂。 “我们走吧。”悠小声地说道。 两人也该下车了，而且，悠能清楚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虽然大部分人都在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罪魁祸首，可仍然有不少人一直看着事件的受害者，仿佛只要少女露出脆弱的表情就能够给他们唏嘘的理由。 “……好。”黄濑看了看埋在胸口的悠，她在与自己讲话时抬起小脸微微仰视，两人的脸靠得很近。 少女的眼睁得有些大，嘴唇微张，眉头微微蹙起，一看就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黄濑暗暗叹口气，再怎样稳重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害怕的，这让他不禁涌起一丝怜惜。 怜惜？ 这个发现让黄濑心里一惊。 虽说他平日对女孩子很温柔，可那都不过是表象。作为一个有这众多粉丝的模特，为了维持良好的形象，他必须对女孩子温柔，在对方提出各种无理要求时也只能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拒绝。 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并没有真的在笑。 啊……真麻烦…… 为什么都会觉得我会接受这种要求呢…… 她们就不能收起那个所谓的虚荣心吗…… 白马王子般温柔可亲的外表下，跳动着的是一颗冷淡的心脏。 他会在女孩子有帮助时伸出手，会给她们细微之处的照顾，可他不会感同身受，不会愤怒，不会……心疼。 他暗暗叹口气，看来，眼前这位辉夜姬的影响还真是大呢。 擅长在社交网络上和粉丝们互动，关注各个热门话题的黄濑，自然不会错过昨天点击率飙升的新话题── 帝光中学的辉夜姬。 安倍悠，家世有些神秘，可能够肯定的就是她也是个大家小姐，就像昨天的新生代表赤司征十郎那样。仅仅一日之内就被人广泛谈论的，不仅仅是家世，还有她无与伦比的美貌，以及昨天挑战剑道部的视频。 任何一样都足以让很多人感到艳羡。 悠听到黄濑的心声后，努力平静下来，她松开了手，稍稍退开一点，然后别过头看向窗外。电车已经进站，黄濑顺势将男人放开，不去管他一脸得救了的表情，看着人来人往，松松抓着少女的手腕将她带了出去。两人一路无语，知道走到了较开阔的地方黄濑才停下脚步，然后无比自然地松开手。 “谢谢。”悠双手交叠拎着书包，微微抬头看着面前英俊的少年。 黄濑习惯性摸了摸后脑勺，绽放出一个极有亲和力的微笑，眼睛也跟着微微眯起来，就像一只温顺的金毛，“没事啦，小安倍每次都这么客气嘛，再遇到这种事情……啊也不是再遇到啦……要是有人奇奇怪怪的就直接说出来就好啦。” 如果你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帮忙解围的。 这句话黄濑没有说出口，可他不知道悠依旧听得到。 悠微微点头，敛下眉眼，看起来就像是接受老师嘱托的学生，一幅格外乖巧的样子。 人类，真是一个矛盾的物种，会因为爱美之心做出不可理喻的事，也会因为爱美之心做出顺理成章之事。有时会不顾一切说出伤人的实话，有时又会将一些真话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隐藏起来。 车站离学校并不远，因此不可避免地，他们路上遇到一些同校的学生，而那些人在看到悠和黄濑走的比较近后分分露出一脸好奇的模样。看到这一幕，黄濑心里咯噔了一下──要是传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就麻烦了呢……不仅是因为经纪人要求自己暂时不要谈恋爱，而且……黄濑在这时下意识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少女，她也若有所感似的回头看了眼自己。 如果传出绯闻，对她也不好吧…… “黄濑，我想起来还要去一趟便利店，你先去学校吧。”悠沉默了会，然后指向不远处的店铺，说话间壮似无意间扫了眼周围的学生，眼神所到之处，那些学生们都下意识的转移了视线。 “好，注意安全，”黄濑知道悠是想错开进校时间，他看了看时间，忽略内心隐隐的失落感，有些不放心地嘱托：“不要耽搁太久，快要上课了。” 虽说要去便利店是个借口，可悠还是走了进去。 她看到了便利店里的灰崎。 自从昨天下午从走廊那离开回到教室后，悠右侧的位置就一直空着，这让下午上课的老师们有些生气，毕竟开学第一天就翘课的学生，是会让任何一个老师都牢牢记住的典型。 灰崎正趴在窗边的桌子上小憩，旁边摆着半份冷掉的便当。 悠拉开柜门，拿了一罐冰果汁，付账后直直走到灰崎身边。 灰崎是被脸颊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哪个混……”被人从睡梦中强行叫醒，他的满腔怒火和没发完的牢骚在看到面前的少女后被自己硬生生吞了进去。 灰崎抹了抹额头，又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肉自己的头发，一头灰毛变得更加凌乱，动作间又不小心扯到了额角的淤青，疼得咧了咧嘴，却又立马收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你怎么跑这来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却没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许多。 “只是碰巧看到灰崎君了。”悠抬起手将果汁轻轻碰上灰崎的额角，“二十四小时内冷敷。” “哎呀知道啦……麻烦死了……”灰崎一脸的不情愿，却还是接过果汁敷在额头上。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现象，同样是一前一后走，和黄濑在一起就会被人指指点点，但是和灰崎一起，人们只会觉得一切都是凑巧。 并不是说灰崎容貌不出众，相反，除去他有些凶狠的表情，他也是个很受欢迎的少年，制服并不会规规矩矩穿好，最上面一个口子总是不扣上，制服外套也只是敷衍性的套在身上，书包也是极其随意的甩在身后用手指勾着。 如果加上纹身和烟，就是个标准的叛逆少年。 在人们潜意识里，美丽的少女总是会和温柔帅气的少年在一起的，而不是选择一个看起啦懒散恶劣的叛逆少年。 相安无事的悠和灰崎刚好是踩着点进教室。 就连班上的同学都下意识地以为两人只是凑巧碰在一起的，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灰崎便转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除了黑子，他注意到灰崎手上的那罐果汁，正是自己昨天买给悠的那个口味。 真的会这么凑巧吗？ “抱歉，老师，路上不小心耽搁了一下。”悠看着几乎同一时间跟在后面进入教室的化学教师，微微低头道歉，看起来也是一副歉疚的样子。 “没关系，安倍同学，快去自己的座位上吧。”老师又扫到了悠身后的灰崎，“你呢？你叫什么？” “灰崎……祥吾。”灰崎将背在身后的包改成提在手上，“抱歉老师，我在路上陪一个老奶奶过马路了。” “哈哈哈哈哈……”全班听到灰崎的借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说！这一听就是借口！还有，你是不是昨天翘课的那个灰崎？”听到灰崎的名字，老师自然想到昨天下午点到时唯一一个不在的人，他的怒火又深了一层。 “哪里是借口了，老师，”灰崎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忽然眼睛一转，指着正准备走向座位的悠，“老师，不信的话你问问她──” “她可是和我一起来学校的呢。” 第十九章 等悠听出灰崎的想法时，他已经将那句很有歧义的话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出口了。 “啊天哪居然真的是一起来的？！” “灰崎是故意这样说的吧！” “我才不信呢！” 悠看着陷入莫名兴奋状态的众人没有说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端坐着的黑子── 少年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蓝色的圆眼睛却在注意到少女看向自己时亮了亮。 “哎灰崎，你不要乱说，好吧，安倍同学，你是和他一起来学校的吗？”化学老师看着乱成一团的学生们一脸的无奈，深深觉得自己碰到这样调皮惹事的学生也是很不走运的。 悠沉默了会，她在想自己是否应该把真正的经过都说出来。 少女还不会说谎。 可她又想到灰崎的借口是所谓的“陪老奶奶过马路”，她微微蹙起眉头，在老师和同学看来一脸为难的样子。 “我看吧，灰崎肯定是在骗人啦……” “他好狡猾，想靠这种方法引起女神的注意吗？” 悠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等待自己回答的少年，他的表情还是那样毫不在意，嘴角习惯性勾起一边，站姿也懒懒散散。 可悠听到，他在紧张。 紧张什么？紧张自己的回答吗？ “安倍同学，尽管说出实话，如果灰崎同学是在胡言乱语我会好好管教他的。”看着一直站立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少女，老师也忍不住催促她表态。 就在所有人以为少女要否认的时候── “是的，老师。” 悠看着陷入短暂安静的众人，又补充道：“我在路上遇到了灰崎君，然后和他一起顺路过来的，在过马路的时候……帮了一位老人。” 老师从惊讶中回过神，勉强点点头，示意两人回到座位，不管悠说的是否是实话，他现在也不好再去追究灰崎的不是了。 悠坐在座位上，看着向自己方向走近的灰崎。他看起来一副得逞的表情，并且一直注视着沉默的少女，在坐下时，还特意将那手中的罐果汁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 悠暗暗叹了口气。 原来……说谎话……也不那么困难。 社团活动时间，第三篮球馆。 自从黑子向老师申请到闲置的第三篮球馆的钥匙已经有一周，悠便也像之前承诺的那样成为黑子的陪练。 说到这个，黑子便有些小沮丧── 虽说从未接触过篮球这个运动，可悠意外的成长很快呢。 从一开始熟记各项规则，到简单地尝试运球、攻防，凭借剑道练习带来的敏捷与灵活，少女很轻松的就胜任了黑子的陪练工作。可反观自己，因为体质的特殊性，即便拥有比常人更大的训练量，也是收效甚微。 “是因为哲也食量太小了吗？”悠坐在板凳上微微仰头喝了口水，活动了将近一个小时，哪怕体能再好，少女也出了层薄汗。为了方便活动，悠将头发绑成高高的马尾，换上了简单的棉质短袖和长裤。靠近少女坐着的黑子都可以感受到她散发出的微微热气，携裹着少女清甜的体香，将自己完全包围起来。 惠子前几日兴起给悠准备了一次带到学校作为午餐的便当，于是那天悠就和黑子一起坐在天台解决了午餐，她便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黑子食量很少的问题。 “抱歉，应该不是的。”黑子也跟着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又一本正经的否认悠的猜测。 “这样啊……”悠也没有深究，“虽说哲也的体能还有待加强，可我觉得哲也积累了很多经验，可以阻拦我大部分的动作。” “谢谢夸奖。”黑子的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欣慰表情，直起身无比郑重地道谢。 “哲也你又用敬语了。”悠随意地捡起身边的一个篮球拍了拍，然后向黑子的方向扔了过去，奈何对方因为刚才的姿势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球从黑子的手中脱出，在地面上弹了几下就缓缓滚向门口。 就在这时，篮球馆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悠？！” “大辉。” 黑皮肤的高大少年满脸惊讶。 青峰原本听人说第三篮球馆最近在闹鬼，有不少人听到里面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走进去却发现没看到人。他想着第一球馆有些拥挤，便大着胆子来到这里，没想到一开门看到的是坐在地上的妍丽的少女。 “你在这里……练球？”青峰有些疑惑，加入了剑道部的悠怎么也不可能来篮球馆训练，明显她的装扮更像是打篮球的样子。 “我是作为哲也的陪练来这里的。”悠看向身侧的黑子。 “你好，青峰同学，我是黑子哲也。”黑子适时出声问好，内心里暗暗期待着对方被自己吓到的表情。察觉到黑子的想法，悠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喔……你好。”听到人声，青峰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接着像是承受不住般爆发出凄惨的叫声。 “哇！” 看着尽可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黝黑少年，黑子强压着要弯起的嘴角，用着尽可能平淡的语气出口解释：“青峰君，我是人类。” 眼角犹似带泪的青峰鼓起巨大的勇气转过头，这才注意到悠的身边站着一个天蓝色头发的清秀少年，对方正用着没有波澜的蓝色眼睛直直望着自己。 “你……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青峰伸出手指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生，手指也跟着主人的语气剧烈颤抖着。 “抱歉，我一直都在这里练球。还有，请青峰君不要用手指着人，这样很不礼貌。”黑子的语气看似一本正经，可青峰就是从中听出了谴责的味道。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逗弄了一番的耿直少年摸着脑袋一脸的抱歉：“啊真是不好意思。”随即他又看向一旁静静看完全程的少女，“难怪你这几天放学都不见人影呢，五月还一直在念叨，不过……” 说到这里，青峰认真打量了一番少女的装扮，和她换上剑道服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元气满满，只是这一身运动的标准打扮看着更加平易近人。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黏在女孩子的重要部位，青峰也不例外。他的视线先扫过悠依旧美得惊人的面庞，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女孩运动后温热的气息，然后是纤细白皙的手臂，秀美的脖颈，运动裤下露出的一截脚踝与上面精致的踝骨，最后……是不可言说的胸前部位。 青峰突然觉得鼻腔有些热热的，脸颊也控制不住地烫了起来，幸好他肤色深，脸颊腾起的红晕并没有被面前的两人发觉。 可看不到并不代表听不到。 也许是因为心虚，青峰觉得悠投射过来的视线极具深意。他努力偏转过脑袋，觉得手脚都跟着不自在起来。 “那……那个……黑子，我们来一场？”说道心爱的篮球，青峰刚才的困窘一下子烟消云散，仿佛那一瞬间的尴尬只是自己的错觉，他捡起门边的篮球，手法极为娴熟地往地上拍了拍，表情也变得无比兴奋。 “我很愿意，青峰君。”黑子的眼中又燃烧起悠熟悉的火焰，他紧了紧手腕上的护腕。看着斗志满满的黑子，青峰也不禁期待起来，在他看来能让悠感觉陪练的人肯定也不会太弱，哪怕这个名字他并没有听过，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留意过。 事实证明，青峰想太多了。 当他摆好阵势集中起全部的注意力准备拦下黑子的第一次进攻，却发现…… “黑子，你怎么跑这么慢？” 当黑子用假动作投蓝时，青峰跟着转身等待球进筐的一瞬间，结果看到篮球直直撞上篮筐弹了出去。 “让你白白期待了，抱歉。”看着青峰一脸的意外，黑子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的脑袋也缓缓耷拉下来。看到面前的黑子，青峰有些愧疚自己刚才的表现，他大力地拍向黑子有些瘦弱的肩膀，看着对方趔趄了一下抬起头看自己，这才呲起一口白牙，笑得一脸阳光。 “哲其实训练很刻苦呢，一军很多人都比不上你的努力。我决定了，明天起我就和你一起训练，”然后又看到不远处的悠静静地看着自己，脸上奇异地浮起一丝羞涩，眼神飘忽着就是不看向少女，“还有悠，我们也一起吧。” 黑子听到青峰的话一脸的惊喜，他仿佛看到了莫大的希望，像是离实现约定的目标跨进了一大步。 黑子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回答：“好，我们一起加油，一起站在赛场上。” 看着黑子终于振奋起来，青峰也咧起嘴笑得斗志满满，他伸出手握成拳头对着黑子，对方也会意地握拳相碰。 青峰看着站在黑子身后的少女，再次伸手对准她，“悠，一起吧。” 少女仿佛沉浸在青峰的话语中，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她的眼里像是闪过一丝光芒随即又消失不见。少女的脸庞显现出耀眼的光彩，让在场的两个少年有些移不开眼。 黑子也回头看着一直陪着自己的少女，笑得无比温柔，“悠，我们一起。” 悠像是被两人的笑容蛊惑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她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以及胸腔内的心跳。 嘭……嘭……嘭…… “好，我们一起。”悠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面前白皙的手掌心，然后缓缓捏成小巧的拳，伸向两人已经碰在一起的拳，直到三人的拳头重合在一起。 黝黑与白皙，粗糙与细嫩。 皮肤相触，悠可以感觉到两股温暖的力量通过拳头直直流淌到自己的灵魂深处。 禁制解除：百分之一。 第二十章 一号篮球馆。 桃井刚替换完部员们的水壶，便又看到好几个人结伴走了出去，脸上还挂着莫名的兴奋。 “奇怪……明明这里有水，为什么还要出去买呢？”除了出门买饮料，桃井实在想不出他们一*轮流着出去的理由，篮球馆内有专用的卫生间和浴室，并不需要排队等候。 “还有……”桃井又转头看向不远处回来没多久的幼驯染，秀气的眉毛不满的皱了起来，“阿大，你刚才都去哪了？” 听到桃井突然提高音量质问起自己，正在仰头喝水的青峰呛了一大口，他痛苦的弯下腰拍着自己的胸口，捂着嘴呛得青筋暴起。“咳……你就不能别在我喝水的时候突然说话嘛！咳……这里人太多，我去第三篮球馆了。”感觉胸腔的痉挛和刺激感好了些，青峰如同溺水之人大口地呼吸着，恢复过来的他转头一脸不满地看着罪魁祸首。 “哼，你自己太笨，别想赖我头上。”桃井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她一步步走近黑皮少年，越想越生气，可看着对方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方避让，又渐渐消了气。 这时，刚才那波出去的人纷纷走了回来，他们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看起来就是一副坠入爱河的样子。 “她是在等什么人吗？” “不知道呢……该不会是哪个正选吧？” “不过近看还真是漂亮得不敢直视呢……” “他们到底去干嘛了？”桃井看着兴奋的部员们经过自己身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再次小声地发出疑问。 青峰表情淡淡，却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男生的议论，不知为什么，内心涌起一丝淡淡的不快，他轻轻嗤了一声，索性起身收拾起东西，正准备走向更衣柜，又想到什么一般退到了桃井面前。 “干嘛，想要报仇吗？”桃井整理着干净的毛巾，抬头看了眼故意站在面前想要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少年。 “哎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我才不屑与找你报仇呢。”青峰一脸“你误会我”的表情，然后故作神秘地又凑近了些，“猜猜看，外面有个惊喜，猜对了的话，等会我请你吃冰棍，如果猜错了……那就你买一本小麻衣的写真给我赔罪。” “哼！你想得美！还小麻衣？”看着凑近的大脸，桃井给了对方一个肘击，然后迅速出手拧住了他的耳朵，一连串的动作看起来无比娴熟，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 “欸……啊啊啊啊疼！你松手！”猝不及防，青峰的腹部和耳朵都感受到不可忽视的疼痛，他的五官也跟着拧在了一起，挣扎间耳朵再次被扯到，更加加重了痛感。 桃井的惩罚也是点到即止，她很快就松开了手，点住自己的下巴，“唔……是有什么好事吗……” 桃井一松手，青峰就躲在一边心疼的捂着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只觉得耳朵一阵阵的疼，而且很明显……两个耳朵的温度都不一样了。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搭上这么暴力的青梅竹马！ “难道说！”桃井灵光一闪，立马兴奋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睛里都快要冒出小星星了，她一脸暗喜地凑近扔在龇牙咧嘴的青峰，“是不是悠酱在外面？这样那些男生的反应也就说得通啦！” 青峰只觉得自己的钱包又要瘪了，他已经为自己许诺请吃冰棍感到深深的后悔，冥冥中他似乎看到卡哇伊的小麻衣挥着手绢离自己越来越远。 只是忽然间，他仿佛又看到与容色绝佳的少女在篮球馆前分离的一幕── “你不进去吗？在外面等可就只能站着了。”青峰站在篮球馆前回头看着停在不远处的少女，金色的夕阳从她的背后被温柔的抛下，黑色的碎发仿佛被点燃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微微弯着手臂交叠在身前拎着书包，线条优美的双腿也被阳光偏爱着勾勒出两条金边。 “不了，大辉，”悠微微摇头，“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就好。” “那好吧……”青峰摸了摸鼻尖缓缓走向篮球馆，他也意识到少女不跟着进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不属于篮球部的人，少女一旦进去，必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围观，这样反而产生不好的影响。 只是……还是被一些人看到了啊……青峰站在更衣柜前叹了口气。一旁的赤司扫了一眼，用着平淡的语气问了一句：“怎么了，青峰？” “啊……”青峰将衬衣扣子扣好，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回答，“没什么。” 桃井按捺着内心的喜悦，加快速度收拾好部员们的用品后，匆匆换好衣服就拎着包跑了出去。果不其然，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安静站在树下的少女，她正仰着头看着什么，嘴里似乎还在说话。 “悠~酱~”桃井将所谓的淑女礼仪和还没出来的幼驯染全部抛在脑后，快步跑向看过来的少女。 看着快速跑来的桃井，悠抬起手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桃井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下来，她轻声走到悠的身边，“你在看什么……”她顺着少女的视线抬头看向头顶的树干，“诶……猫咪？” 仿佛为了应和桃井的疑问，毛发纯白的猫咪眯了眯湛蓝的眼睛，尾巴轻柔地甩了甩，轻轻地“喵”了一声。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不过它是怎么跑到树上来了？难道是下不来了吗？”桃井仰着头，尝试着伸手够向看起来有些惊慌的小家伙，却发现猫咪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往后退了一大步，并用毛茸茸的尾巴围住自己的四肢。 “它被困在树上了，可我够不着，爬树的话……”说到这里，悠低头看了看短短的裙摆没有继续，而桃井也懂了少女没说完的话。 “唔……那就只能等那个高个子的家伙来再说了……”桃井忍不住蹭了蹭悠的肩膀，满足地闻着少女身上的馨香，“不过今天悠酱怎么会过来呀？” 悠转头看着将头搭在自己肩膀上笑得眯起眼睛的少女，默默伸出手替她把换衣服时被压在衣领内的一缕头发拨了出来，行动间不小心碰到了桃井柔软的脖颈。 桃井看着悠亲昵的动作愣了楞，然后从脖子到耳尖全部红了个彻底。 “啊！悠你太犯规了啊！”桃井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红得都像是熟透了一般。 “我因为等会要去一趟冰帝，有一段路可以一起走。”悠又伸手碰了碰桃井通红的耳朵。 唔……真的好烫呢…… “久等啦，”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干篮球部的人，青峰拎着包姗姗来迟，“诶？五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被悠发现自己害羞是一回事，被某个可恶的家伙揭穿是另一回事。恼羞的桃井转身重重地拍了一下大喊大叫的青峰，“阿大你个笨蛋！” “大辉。” “诶你又打我干什么？嗯？怎么了，悠？”青峰一脸无辜地摸着被打得发麻的地方，听到悠再叫自己又茫然地看了过去。 “这个，”悠抬手指了指树上的猫咪，小家伙再次很贴心地叫唤了一声以便引起少年的注意，“这只猫咪被困在树上了，我够不着。” 青峰又走近了一步，而猫咪看着少年的接近再次警惕起来，身子微微弓起，压低了头部，尖尖的耳朵悄悄动了动。 “哈……这个笨家伙怎么光顾着上去不知道下来……”青峰话音刚落就觉得背后一股寒气袭来，他回过头一看，果然是桃井用威胁的眼神看着自己。 “哎呀知道啦……”青峰不耐烦地揉着自己的短发，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我帮你们把它抱下来就是了……”说着他扔下自己的包，卷起袖子正准备往树上爬，却因为猫咪突然爆发出的凄厉叫声止住了步伐。 “它这是……嫌弃我的意思吗？” 青峰受到了打击。 “它一定是嫌你太黑了。”桃井挑着眉做出猜测，然后她的眼睛在面前的青峰和悠身上来回转了转，绽放出一个贼嘻嘻的笑容，“我好像有个办法了。” “大辉，还得再高一点。”悠双手扶着树干，回头看向下方沉默不语的少年。 青峰知道自己的耳朵已经快要燃起来了。 “……知道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三个字说出来是多么艰难。 桃井的方法就是让青峰举着悠由她伸手接住猫咪。 为了方便行动，少女脱下了有些厚重的白色外套，因此青峰的手可以清楚感受到悠腰部的曲线以及温度。 纤细的腰肢，柔软而温暖的皮肤，还有不断窜进鼻尖的香气。 青峰只觉得头脑都无法运转，空气越来越稀薄。 “猫咪，下来吧。”悠很清楚青峰现在的想法，可让他结束这一煎熬的办法只有尽快将猫咪救下来。 好在小家伙这次很听话，选好了落点后就极为轻巧地跳进少女的双手中，然后顺着少女收回的手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怀抱。 等青峰扶着少女重新站回在地面上，他快速地收回了手，隐隐蹭了蹭裤腿，悄悄呼了口气。 青峰的手掌似乎开始发烫，少女留下的体温像是白磷遇到空气就自燃。 不能再想了，青峰大辉。 青峰大辉在这一天，中了名叫安倍悠的毒。 第二十一章 “大辉他怎么了？”桃井挽着悠的手并肩走在后面，她看着快步走在前面的幼驯染一脸的疑惑不解。 悠看着不远处的少年缓缓摇了摇头。 其实她知道答案。 青峰大辉此刻的头脑无比混乱。平日里他的生活中只有篮球，可能还有小麻衣，可现在只要想到身后跟着的少女的面庞，听到少女温软的声音，回想起少女柔软的腰肢，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双温柔而坚决的手毫不犹豫的拖进一潭池水中，耗尽力气也不得挣脱。他尝试着将少女的身影从脑海内撇开，却发现一切尝试都是徒劳。 他只能选择逃避，只能越走越快，只能留下一个背影。 要离得越远越好，他告诉自己。 “诶！阿大！”桃井叫了很多声都得不到回答，于是直接使用最有效的办法──冲上去朝着少年的背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啊啊啊啊痛！”青峰因身后不可忽视的力道而清醒过来，他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桃井，却又不由自主地扫向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的悠。 他无法读懂此刻悠的眼神，可直觉告诉自己，少女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了。 青峰看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顿时消了气。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妥协般转头扫了眼桃井，脸上掩饰着挂上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来来来，钱包给你，想要什么口味自己去买。”青峰从口袋里抽出钱包扔给桃井，直接靠在了便利店的玻璃门旁边。 “悠酱~你要什么口味？阿大请客噢~”桃井回头看着安静的少女，摇了摇手上的藏青色男士钱包。 悠看了眼青峰，对方立马将视线移开，假装在看便利店内的杂志货架。 “五月照着自己的喜好来就好。”说着，悠尝试着向青峰的方向又走了几步，在看到对方下意识绷紧身体时就停了下来。 桃井一离开，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青峰转头看着经过的路人，他们纷纷回过头想要多看一眼姿容秀美的少女，甚至有好几个早已经过的少年驻足拿着手机匆匆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就站在不远处观望着，议论着。 青峰看着那群少年相互推搡着，直到从中间走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人，看起来一副准备搭讪的样子。 青峰顿时有些紧张——来人之所以被同伴选中，是因为他的的外表看起来是一堆人里面最容易吸引女孩子注意的一个，精神的短发，颀长的身形，还挂着无比温柔的笑容。 青峰没有的温柔的笑容。 他眼睁睁看着男生一步步走向不远处的少女。 “你好，我是青春学园的长谷川，请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来人很礼貌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面前的少女。就在少女直直望进自己的眼神的一刹那，他仿佛被电到一般浑身都酥麻了起来。 “你好，我叫安倍悠，”然后悠看着男生背后背着的网球包忍不住发问，“前辈是网球部的吗？” 长谷川看着少女微微歪头发问的样子，只觉得那张平淡的小脸看起来可爱无比，在女生堆里向来无往不利的长谷川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的呢，学妹是对网球感兴趣吗？”在与悠搭上话后，他的内心忍不住一阵窃喜。面对漂亮的少女，话题自然是越多越好，碰巧对方提及了自己擅长的部分，他暗暗摩拳擦掌准备在少女面前把自己的优势全部展现出来。 怎料少女下一句话将他打入了冷宫。 “不是呢，只是有一个比较在意的人恰好在网球部呢。”悠如实将自己的本意说了出来，却不知道，在日本，女孩子说对一个人“很在意”，大多数都是在隐晦的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长谷川听见自己用有些生涩的语气回问：“是的嘛，那可以告诉我那个人叫什么吗？说不定我也认识呢？” “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姓手冢。”完全被低落的情绪包围住的长谷川没有注意到少女语气里的迟疑，如果他发觉了就不会肯定那个人是少女爱慕的对象——没有人会连爱慕对象的姓氏都不确定。 “长谷川。” 两人的对话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 “手冢部长？”长谷川只觉得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因为踏入职网，手冢部长很少来学校参加训练了，今天突然来了不说还让自己受到了惩罚；放学后搭讪的大美人居然也表示对那个冷冰冰的手冢感兴趣，正在谈论对方的时候正主却又出现在眼前。 真该转个锦鲤。 “嗯，”手冢淡淡应了一声，向着长谷川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 听到身后的男音，悠回了头。 入目是一个高大挺拔的少年，浑身冷峻严肃的气息和真田有些像，却是更加冷淡，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动摇自己，茶色的碎发，无框圆眼镜。 这种气质，说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也不为过。 手冢看着回过头的少女没有说话。 之前从背后望去，女孩子在高大的长谷川面前看着有些娇小，平日里他就不赞同长谷川四处和女孩子搭讪的态度，这是性格一板一眼的自己所不允许的行为。 所以他才在远远看着长谷川眉飞色舞地对着少女说什么的时候有些失礼地出口打断，毕竟在学校里搭讪一般都是认识的女孩子，可到了校外，不能丢了青学网球部的面子。 青峰站在旁边早已丢下心里的小别扭，看着面前戏剧性的一幕有些呆愣。 开什么玩笑？悠居然有一个在意的人，还是在外校？那个人偏偏还出现在眼前了？ “悠酱，怎么了？”买完了冰棍的桃井一出门就看到悠的面前站了两个看起来是高中生的人，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可以肯定是遇到搭讪了，想到这里她转头瞪了眼青峰。 笨蛋阿大，不知道拦一下吗！ “抱歉手冢前辈，我这么问只是因为青梅竹马常在耳边提起你。”悠微微点头算是问好，在一干人或惊讶或沮丧的目光中说出实情，“青梅竹马是在神奈川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 “你好。”手冢抬了抬眼镜，用一贯冷淡的语气向少女问好，想了想又破天荒的加上一句，“真田是个很好的对手。” “那个叫手冢的部长真是一个大冰棍呢。”桃井手上捏着三个人的冷饮看着已经带着部员走远的背影感慨道，随即她因为手指冰凉的触感回过神，“好啦好啦，我们来庆祝一下——嗯，就庆祝悠酱第一次和我们放学同路~” “这算是哪门子的庆祝啊。”青峰接过一个冰棍娴熟地将包装撕开，看着面前握着冰棍还没有动作的悠顿了顿，然后将已经打开的一根塞给她，并将少女手中的拿了过来，“刚好，那个口味我不怎么喜欢，就当是帮你打开包装了。”说着他像是害怕少女反悔一般急忙撕开另一个塞进了嘴里，然后又支支吾吾地感叹了一句：“啊好冰！” 又看着故作轻松地青峰没有反对，只是淡淡的道了谢就对着冰棍的顶端咬了一口。 惠子平日都不让自己吃冷饮呢，味道好像还不错。 一旁的桃井已经不想揭穿青梅竹马这个脆弱的谎言了，她明明买的都是同一个味道好么，不过她想起了一个问题—— “悠酱也有青梅竹马？” 听到桃井的询问，青峰也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看向正小口咬着冰棍的少女。 “唔？”悠因为嘴里还有一小块冰没有化掉，只是发出了一个软软糯糯的音节。 她不知道自己从含着冰棍抬起头的样子有多可爱。 悠努力将口中的冰咬碎吞下，因为嘴唇沾染了化掉的糖水显得亮晶晶的，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青峰看着悠的嘴唇滚动了一下喉结，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转过了身，耳朵却是悄悄竖起来等待着悠的答案。 “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吧，叫真田弦一郎，比我大三岁，在神奈川的立海大读高中。” “哇，真好呢，相当于有个哥哥了呀。”桃井并没有多想，只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少女，然后又回过头嫌弃起自己的幼驯染，“不像我身边的这位，和我同龄却一天到晚让我担心，还是个喜欢小麻衣的奇怪家伙。” “喂喂喂！你别乱说！”听到桃井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而且还当着悠的面提到了小麻衣，青峰就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立马出声辩驳，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心虚的成分。 虽说在自己看来小麻衣杂志这个爱好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可他就是不希望让悠知道，仿佛那样就会被她疏远一般，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心脏像是被针扎一般，有些难受。 悠看着再次沉默下来的青峰，觉得他今天的想法都很奇怪，她可以感受到青峰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态度，却无法分清是何种不一样。 “五月和大辉的感情很好呢，”悠决定说些什么挽救一下青峰“脆弱的少年心”，“你们虽说在打闹，互相嫌弃，可任谁都看得出来你们都很重视对方。” “怎么可能和这个黑皮男感情好啦！” “怎么可能和这个暴力女感情好啦！” 听到对方的反驳，两人又同时喊了一声“喂！” 悠看着又开始斗嘴的两人，眼神温柔了下来，可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小悠妞？你怎么在这里呀。”此时，紫原慵懒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的是巨大的阴影和盖在悠头顶的宽阔手掌。 桃井和青峰也纷纷停止拌嘴有些意外的看着悠身后的高大少年。 “唔，原来桃子妞和峰仔也在啊。” 桃井看着揉着悠脑袋的高大少年笑眯眯地问了声好，而青峰一脸不满的吐槽道：“你这是才看见我们吗？还有那个峰仔叫起来好奇怪啊，就不能换一个嘛？” 紫原再次无视了青峰的话，因为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手掌下的少女吸引住了。 悠因为紫原按着脑袋的原因转身有些困难，虽然力道不大却是限制了自己的活动，因此她只是微微测过了头，正好与弯下腰看过来的紫原对视起来。 紫原可以清晰地闻到空气中的方向，头脑单纯的他并不知道这是少女的体香，却以为是手上那根冰棍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他将视线从少女水嫩的唇瓣转移到了被咬过一口的冰棍上。 因为刚才的耽搁，冰棍已经有些化了。 可这并不能阻止紫原想要尝一口的决心。 “你也想吃这个味道——”青峰看着紫原专注的盯着悠手中的冰棍不说话，以为是想要自己的再买一根，可他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让自己接受不能的一幕： 紫原直接握住了悠拿着冰棍的手，以轻柔却又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握住，冰棍也抵在了自己的嘴边。 然后他就着悠咬过的地方啊呜了一大口。 “唔——果然好吃呢。”紫原吐字不清的感叹回荡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的便利店门口。 青峰因为之前的话还没说完，先是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气音，随即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大声地阻止道：“喂喂紫原，你这家伙怎么能抢女孩子的东西吃呢？”可怜的青峰，因为信息量有点大，情急之下的话完全没有抓住重点。 紫原已经将冰嚼碎吞下，他正回味着口腔中浓郁的果味，听到青峰的质问也没生气，只是一脸满足地拖着长长的音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小悠妞手上的这根看起来更好吃呢。” 第二十二章 “小悠。”忍足看着向自己一步步走近的少女满脸的温柔。 少女穿着与冰帝截然不同的学生制服，白色的外套和浅蓝色的衬衣衬着肌肤洁白如玉，映着夕阳的余晖升起一丝暖意。 忍足不得不惊叹于悠的美貌，她是一个受到上帝格外优待的孩子。 黑发黑瞳，在日本是很平常的基因，可在少女身上就觉得再好不过。忍足一直都知道悠的眼睛很美，就像剔透的玛瑙，蕴含着灵秀之气，纯黑的瞳孔映照出的是潋滟的光芒。 在大家族里，这样干净的眼睛是极其珍贵的，更不要提眼睛的主人拥有传说中辉夜姬一般的美貌。 “来的比预想晚一些呢。”忍足抬了抬鼻梁上的平光镜，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少女的长发，从头顶到发尾，就像朝拜的信徒献上无尽的虔诚。 “抱歉，路上遇到同学耽搁了一下。” 忍足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庞弯唇笑了笑，“没事啦，能够等待美丽的小姐可是我的荣幸。”说着他做了个极绅士的邀请动作，接过悠的书包，并向她伸出了手，“就由我这个骑士把你引进去吧。” 悠歪头看了看眼前的手，清晰的掌纹，手上因为打网球带来的薄茧，修长的手指，线条柔和的骨节。 忍足没有说什么，只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等待着悠，而悠看着忍足眼底的期待，缓缓将手放进了忍足的掌心。 公主将手交给了骑士。 与帝光相比，冰帝的校园看起来更有贵族气息。也许是因为里面的学生大多是上流社会家族中的孩子，路过的学生哪怕是看到了与忍足相握而行的悠也只是略带惊讶地扫了一眼然后极其自然地移开视线。 有了家族的庇佑，他们拥有更优渥的生活，作为回报他们会选择维持家族的脸面，所以他们学会隐藏起自己的情绪，规避起自己的言行，更不会做出校园欺凌之类蒙羞的事，而且── 如果说姿色上乘的女孩子人们会夸赞为可爱，那么眼前的少女无疑是站在顶端的，只能用美丽来形容，而这种美不会觉得太有侵略性，因为主人周身的气质显得随和许多。 “辉夜姬又迷倒了好几个冰帝的学生了呢。”看着好几个经过的少年因为看到悠变得面红耳赤，忍足忍不住调侃起来。 “辉夜姬？”悠听到忍足口中的语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难道小悠不知道吗？你们学校论坛上可是都将你称作帝光的辉夜姬呢。”说着，忍足轻轻捏了捏少女的手心，勉强将那股暗喜压在心底，这才继续道：“哎我想起来了，你还没有开通那些社交网络的账号，要不等会我们帮你申请一个吧？平日里可以互动噢。” 悠平日并不太依赖手机，哪怕总是被周围人更换成最新款，它的作用依旧只是最简单的打电话接电话，更不要提邮件功能，哪怕她会打字，却下意识地觉得很麻烦。 手机上的联系人也是少得可怜──除了家人就是走得近的好友们了。 “好。”思考了一会，少女还是点头答应了，对于亲近的人类提出的要求，她基本上都不会拒绝。 今天网球部在开展内部练习赛，迹部披着外套坐在场边，刚进入高中的他再一次拿到了部长的位置，他看了一会正在比赛的部员情况就再次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看屏幕。 他看着锁屏上的照片有些出神。少女穿着樱色的和服，长发松松挽了起来，鬓间缀了几朵樱花，剔透的粉晶让淡粉色的花瓣看起来就像是生长在少女的头上。少女极美丽的脸庞稍显稚嫩，微微侧头的角度显得鼻梁高挺，眼睫卷翘带起一丝艳丽的弧度，白瓷般的皮肤因为阳光印出一道发光的轮廓线，再往下──是花瓣般粉红精巧的唇瓣。 人们只说迹部家的继承人洁身自好，可谁都不知道，他早就心有所属。 手机中的照片全是她，电脑中的照片全是她，心里全是她。 可笑的是，他还陷入了不华丽的单恋状态。 在心爱的女孩面前，迹部再敏锐的观察力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被他捧在心上的悠并不懂得感情，悠的表现在他看来就是完全将自己当成了一个一起长大的哥哥。 迹部用拇指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轻柔的摩挲着屏幕上少女的侧脸，就像是真实的抚摸着少女的肌肤。刚放下手机，仿佛心有所感，迹部看向不远处球场的入口── 穿着帝光制服的悠正走进网球场向自己走来。 只是……被忍足牵着手。 迹部直直起身，没有理会滑落到凳子上的外套，迈开大步盯着几乎所有部员的视线走到了少女面前。 初中就已经熟悉的部员们早已见怪不怪，而高中的一些前辈暗暗议论了起来，一面是惊讶于迹部难得的失态，一面是惊叹于少女让人窒息的美貌。 “部长也太走运了吧？居然认识这样一个大美人。” 一旁的日向岳人早已有所预料，早在看到迹部下令禁止其他学生围观网球部训练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悠会过来。 只有悠才会得到迹部全然的呵护。 可只有迹部自己知道，他是不希望更多不相干的人看到被自己捧在手心的少女。 无往不利的国王大人有一个软肋，叫做安倍悠。 “你来的比预想晚一些。”迹部伸出手松松圈住少女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的板凳旁，满意地看着因为自己的动作她与忍□□握着的手也顺势松开。 悠轻轻点点头，“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你应该认识，我记得你和弦一郎都提到过。”看着迹部随意散在凳子上的外套，极其自然地将其拿起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才叠放在靠背上。 迹部看着整理自己的外套的少女，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仿佛看到的是温柔的妻子正在专心为丈夫整理衣衫的画面。 迹部向来都是一个极其有规划的人，在遇到悠以前，他希望的的未来就是接管庞大的迹部财团，接触到网球后，他的世界多了全国大赛，多了作为部长的责任。 迹部的能力超出常人，这也意味着他承担了极大的责任，学生会长，部长，继承人，可自从明确自己对悠的心意，隐隐的，他规划起了一个新的未来，那里有他心爱的女孩，或许以后会成为心爱的妻子，然后还会有可爱乖巧的孩子，等他老了，他可以握着妻子的手一起回忆从前。 我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我更希望有你来照亮我的路；我承担起很多的责任，可我更希望你未来的幸福能够由我负责。 “今天看到的是谁？”迹部看着少女向认识的部员点头后乖巧地坐在了长凳上，便也顺势坐到了她的身边。 “今天碰到了手冢部长。”悠转头看向迹部，因为面朝着温暖的夕阳，墨黑的瞳孔也被染上了璀璨的光辉。 “哦？”迹部闻言挑了挑眉，“难得你会遇到他，自从进了职网他可是很少在学校待了。” 一旁的忍足不甘寂寞地走了过来，“小悠，手机给我吧。”看到迹部不咸不淡地扫了自己一眼，这才开口解释：“帮小悠开通推特账号，她刚才同意了。” 迹部了解地点了点头，默许了忍足的行动。 可没多久，迹部就开始后悔，他应该亲自帮悠开通账号的。 不知忍足是不是故意的，他坐到了少女的另一侧，因为要教软件的用法，两个人凑得有些近。 忍足现在正痛并快乐着。 一面，他顶着迹部压迫感满级的视线与悠坐在一起，一面又享受着与少女难得的亲近。 每教会一个功能，悠就会乖巧地点点头。忍足看着近在眼前的柔和的面庞，手上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 萦绕在鼻尖的幽香，若有似乎的气息，柔软的发丝，微微低垂的眼睫。 曾经喜欢欣赏漂亮女孩子的忍足，不知什么时候，眼光只注视着一个人，曾经还会在看到擦肩而过美人时回一个荷尔蒙满满的笑容，现在面对或明显或隐晦的暗示都是视而不见的态度。母亲曾经惊讶于自己的改变，感慨说是变得成熟稳重的关系，那时的忍足选择默认，直到被自己的父亲戳破── 侑士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了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忍足暗暗一惊，掩饰性地抬了抬眼睛，故作平静地反驳道：“父亲，你弄错了。” 对方并没有马上反驳，只是喝了口桌前的茶水，中年男人成熟脸庞上浮现出类似于回忆的神色。 “我当年青春期的时候也会和普通的男孩子一样喜欢漂亮的女孩子，那个时候懵懵懂懂，并不懂得携手白头的意思，知道遇见了你的母亲，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就是她了，那个可以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男人的脸上慢慢漾起一丝温柔的笑容，清冷的院长办公室也跟着充满了暖意。 “而你此刻的眼神和我当年看你母亲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我的孩子。” 第二十三章 “……诶？悠酱有推特账号了？！”桃井有些不敢相信，她漂亮的眼睛也跟着瞪得大大的。 “五月，怎么了？”隔着门板传来桃井夫人略带担忧的询问。 “不……没事。”桃井打开门回应了一声后回到房内，这次直接坐在了书桌前。这几日桃井和一军的大多数成员们都认识了一番，因为姣好的外貌与玲珑有致的身材，好几个部员都提议和桃井交换推特。洗漱完的她就索性待在房间想要把认识的人都关注一遍，原本只是试试的心态输入了悠的名字，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这个刚刚注册的用户。 “这应该是本人……吧？”桃井点开唯一的一个动态，那是一张合照，中间就是少女本人，还穿着帝光的制服。 “旁边的两个男孩子好帅气啊……看起来是冰帝的学长呢。”桃井戳着图像将其放大，认出这是冰帝高中网球部的制服。 照片拍得有些匆忙，光线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调整，画面中的少女正抬起一只手将长发撩在耳后，而那只手莹白纤细，手腕处的皮肤精致细腻。夕阳的余晖照耀着长凳上三张年轻而美好的面庞，将三双美丽的眼睛也被染上极温暖的色彩。 半小时前。 场上，两名部员正在对打。或许是因为今天悠在场，大家都下意识地使出全部的能力没有一丝保留。 迹部坐在场边，右手轻轻抚上侧脸，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泪痣。他看着明显卖力许多的部员们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听到声音，原本看着忍足替自己设置个人信息的悠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 十六岁的迹部褪去了青涩，变得成熟而稳重，紫灰色的发被眼光染上暖色，他的睫毛细密纤长，眼眸深邃，鼻梁高挺，整个人因为刚运动完带着浓烈的男子气，却比常人多了一分精致的韵味。 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注意到少女的视线，迹部也转过头，眉眼柔和了许多，“嗯？” 一旁的忍足正好设置完毕，点开添加头像的界面调出了自拍模式。 “看过来，小悠。” 听到忍足的呼唤，悠和迹部同时将头转了过去── 迹部很快反应过来，向少女的方向又靠近了些，左手搭在她的身后，看起来……就像是在亲昵地搂着她。 画面中的忍足毫不吝惜地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古铜色的皮肤与帅气的五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迹部看起来就像是王座上的统治者，眼神里装着满满的自信和面对悠才有的潜藏着的柔情。 “这是……？”悠放下抬起的手，再次向忍足微微靠近了些。 “账号开通以后自然要发一个动态嘛，刚好用作头像。”忍足娴熟地带上自己和迹部的id后点击发送，刚一刷新就发现多了好几个关注和评论。 忍足将手机递给悠，看着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微微滑动阅读起屏幕上显示的评论。 其实悠对于手机等电子产品还是有一定的兴趣的，只是觉得有些麻烦便很少使用。能够读懂他人想法的少女在接通第一个电话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隔着电话，她无法读懂对方的真实想法。 黄昏，逢魔时刻。 此刻，悠正坐在网球部社团办公室内迹部专属的位置上，迹部等人还在隔壁网球部专用的更衣室换洗。自从发了第一个推特，悠的手机就因为新消息的提醒不断震动。 她把玩着手机，有些缓慢地回复着桃井的消息，室内柔和的灯光照在脸上，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五月桃：悠酱我也要和你合照！ 安倍悠：好。 五月桃：话说悠酱的id还真是直截了当呢=3= 安倍悠：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所以先用真名代替了：） 五月桃：！！！悠酱你居然用了表情？ 五月桃：哎呀悠酱我要先走开一会了，妈妈让我下楼用晚餐xd 安倍悠：快去吧。 悠将手机放在桌上，起身在社办内转悠，打量起内部的布置。刚才被迹部引进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满满一面墙的奖杯，还有历届部长和正选的合照，背景看起来都是大赛场馆。而今年的全国大赛还没有开始，因此展示架上只放了一个空相框。 此刻的天色愈发暗淡，气温缓缓下降，寂静的校园里满是晚风送来的草木香，空无一人的网球场只有残存的夕阳作为陪伴。 迹部在这里还放置了一个大书柜，里面放着满满的原文书，从纸张的新旧程度可以看出主人是时常翻看它们的。悠随意抽出一本，里面夹杂着迹部的英语批注。从一个人的字迹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迹部的花体字在细小的笔触上毫无停顿，连笔一气呵成，手抚在纤薄纸张的背后可以触摸到淡淡的凸凹感──迹部的高傲与自信深入骨髓。 翻阅间，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在地，在空中轻巧的划开空气飘荡在悠的脚边。 这是……夏日祭的时候？ 拍摄的时间应该是去年的夏日祭，那时全国大赛就快开幕，迹部和真田各自的网球部都在加紧训练。自从年幼时被杀生丸带去参加了一次妖怪的夏日祭，悠便对这个每年一度的盛大集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言笑晏晏的人群，空气中的甜香，夜幕中的烟火。 在回到父母身边后，三年间的三场夏日祭悠都没有错过。第一年还是由久别重逢的父母作为陪伴，不知不觉，第二年起就变成了熟识的迹部，再后来又加了忍足和一些熟识的正选。 现在回想起来，人们的交谈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国中的最后一次全国大赛，迹部比以往更加认真对待。他很清楚，无论是留在国内还是出国深造，自己的高中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心为了网球肆意挥洒汗水了，年轻的脊背将肩负起家族的传承与繁荣。可他并不想因此错过和悠一起参加夏日祭的难得机会。 迹部向来是不喜欢嘈杂汹涌的人群的，可与悠一起参加夏日祭，成为他无比期待的事情。 是的，期待。 那一天，美丽的少女会由自己的母亲梳妆打扮，平日披散下来的秀发在这时会被挽起，露出少女纤秀的脖颈与背后的一小块肌肤。很多人穿着会县臃肿的和服穿在悠的身上时，勾勒出的是弧度诱人的腰肢与胸前青涩的起伏。 迹部尽力挤压时间，熬夜解决了大小事务，完成双倍的训练后急匆匆赶往安倍宅时，看到的就是穿着樱色和服的美丽少女正踩着木屐向自己缓缓走来。 走动间，木屐的底部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迹部的心头，撩拨起最旖旎的情丝。 迹部无比庆幸自己带了相机，才可以捕捉到少女每一个与平日不同的细节。 柔软的碎发，略施薄脂的唇，发间垂坠的璎珞，手指勾住的小手袋。 就在人们最期待的烟花大会开始的一瞬间，迹部再次拿起相机照下了身边少女仰头看着烟火的侧脸。小小的“咔嚓”声淹没在人们兴奋的呼声和烟火绽开时的巨大声响中，在迹部的耳中却是清晰可闻。 迹部的手机屏保也是这张照片。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悠拿着这张照片，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起来。 一阵晚风从窗外吹来，轻轻拨动着悠手中的照片，将少女从回忆中唤醒。 此时，窗外传来一阵猫咪的叫声。悠愣了一下，急忙将照片放好，冲向了窗台。 悠很少会像这样急迫，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只是因为──她嗅到了妖气。 淋雨间内，迹部正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锁骨处，循着凹陷划过紧实的胸肌和肌理分明的腹肌，最后隐没在腰间的浴巾中。他抬头将头发整理了一下，手指穿梭过紫灰的发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他打开隔间的门走进更衣室，却看到忍足坐在凳子上逗着一只猫。 “你在干什么？”迹部瞥了一眼正舔着忍足手指的猫语气不明，可熟悉迹部情绪变化的忍足很清楚地知道迹部对这只黑猫有些不喜。 其实对于黑猫，大部分人都不会太欢迎，因为人们将它视为代表噩运的使者，如果在早上出门时遇到一直黑猫，那就代表你今天可能会遇到不顺心的事。 悠趴在窗台边，对面的树冠晃了晃，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挣扎间抖落了不少的树叶，没一会就落了一地。悠很确定那里面有一只妖，从气息来看，它像是陷入了痛苦的斗争，可奇怪的是悠并没有感受到第二股气息。 难道说……它在自我挣扎？ 似是发现了悠的存在，那只妖从树丛中窜了出来，轻巧地跳到了左手边的窗台边缘上。 那是一只拥有阴阳眼黑猫。 “猫又？”悠看着面前弓起背部全身戒备的妖轻声说出了它的名字。 猫又在日本是一种很常见的妖，它在人类中的形象往往是尖耳长尾的黑猫，可在拥有灵力的人眼中就拥有两排尖锐的牙齿和末端分叉成两条的尾巴。这只猫又一只眼是常见的金色，而另一只则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它的妖气原本并不算浓厚，尾巴在中部才开始分叉，说明它的妖力在猫又群体中只能算是中等程度，可悠感知到的强烈妖气确实是从它的体内散发出来的，像是因为某种力量导致猫又潜藏的妖力全部爆发出来。 这只猫又看起来很痛苦。它一面忍受着妖力的快速消散，一面与脑海中奇怪的声音作斗争。 猫又有好也有坏。善良的猫又会变成人类女孩子或者男孩子的模样亲近抱有好感的人类，他们的喜好就和普通的猫咪一样喜欢鱼，性格总体来说比较温顺，它们用一颗柔软稚嫩的心脏接近人类却往往被人类伤害。而凶恶的猫又往往都是由善良的猫又转变而来，因为曾经受过伤害，它们对人类充满怨恨与警惕，有时会不分缘由伤害无辜的人，当它们的妖力更加浓厚时，它们就开始学会狩猎。它们的猎物就是人类。它们伺机下手吞噬掉选定的人，然后靠妖力化作那人的模样隐匿在人群中，直到选定了下一个目标并解决掉后才会更换新的面貌。 悠尝试着一步步走进，猫又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浑浊，连带着那只红色的眼睛也跟着产生深浅的变化。在注意到自己与悠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它从胸腔中发出警告的咆哮，尖锐的爪摩擦着窗台留下一道道划痕。看到悠停住了脚步，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脱力般软倒在窗台上。 “你怎么了？”悠感觉到此刻猫又的气息还算平和，便尝试着询问，“你的身体里……仿佛有两个灵魂。” “我……叫右，是好心人起的名字。”猫又的眼睛趋向平和，它在刚才的挣扎中失去了大量的妖力，现在看起来有些虚弱。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前几日躲避不及，被小孩子用石头砸中了眼睛，”右说到这里语气染上了一丝恐慌与迷茫，“然后那个石头进入了我的左眼，之后我的妖力先是快速增长，可到了后来……” 猫又强撑着站了起来，抬起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左眼，“我原本的左眼改变了颜色，脑海里像是有一个声音让我不断攻击人类，从而获得更多的妖力。” “可我不想这样，救过我的人告诉我不能随意伤害人类。”右毛茸茸的头颅微微低垂下来，它伸出小小的舌头舔舐起自己的手掌，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毫无异常的乖巧的猫咪。 就在悠想要感知猫又右眼里那块作祟的石头时，猫又仿佛再次被脑海中的声音驱使般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的嘴巴大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尾巴的分叉处有时上生，有时在回长。 它的妖力变得极不稳定。 悠不能放任它这样独自待在人类的校园里，她必须把它带回家。就算需要净化，她的刀也没有带在身上，更何况……她看得到这只猫又眼底的善良，她不愿放任这份善良被猩红的煞气所掩盖。 可猫又在极度虚弱时猝不及防被脑海中的声音夺了心智，它张开嘴想要咬杀眼前的少女，却在感受到她的灵力时被灼烧般向后退了几步。猫又趁着悠向后下意识躲避的时候一下子窜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是……悠扶在窗台边，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如果此刻有人经过一定会感到紧张，少女看起来就像是要掉下来了。 猫又站在隔壁开着的窗边，回头警惕地看了眼悠，然后快速地窜了进去。 看着猫又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悠的眼睛不由得睁大──它窜进隔壁，而那里正是迹部他们所在的更衣室。 她快速转身，冲出社办跑到隔壁敲响了更衣室的门。 忍足又看到了之前救过的那只猫。 不久前，它还是个虚弱的小家伙，忍足撑着伞救过窝在球场边大树下的它。猫又喜欢人类，却常常被人类伤害，调皮的孩子们会拿手边的东西砸向自己，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它发出一声幽怨的呜咽声，蹒跚着跃进冰帝的围墙躲在树下舔舐伤口。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接近自己。 猫又的内心再次涌起一丝恐惧，它警惕地向后蜷缩，行动间再次扯痛了伤口。它原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又一次伤害，却感受到来人用温热的手掌抚摸着自己。 “你受伤了。”猫又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人类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然后又举着伞准备离开，它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可没一会，忍足又折返回来。“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伤口会感染。”猫又轻柔的挣扎，却被他一手捞起带进了不远处的楼房中。 这层楼除了网球部的正选并没有别人会过来，而此刻如果不是忘记将手机落在更衣室里，忍足也不会返回学校遇见这只受伤的猫。 忍足将猫安置在楼梯口的转角处，找出没有再穿的衣服垫在地面上，他从社办拿出常备的医疗箱开始处理猫咪右前腿的伤口。 “你有名字吗？” “喵。” “你的伤口在右侧，我就叫你右吧。” “喵。” 忍足生于医药世家，平日随父亲在医院中见习也因为耳濡目染学会处理常见的各类外伤，更何况他参加的是网球部，平日里训练经常遇到跌打肿痛之类的小毛病，处理起来更是娴熟。 满意地看着猫咪的右手绑上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忍足给它端来一小碗牛奶，“抱歉不能带你回家，你先在这里乖乖养伤不要乱跑，我明早再来给你换药。” 可等忍足第二天早上去楼梯口时，看到的只有失去温度孤零零躺在地上的衣服，和一个被舔舐干净的空碗。 “看来还是个饿坏了的小家伙呢……”忍足拎着医药箱正准备离开，就听到窗台猫咪的叫声，“诶？你没走啊。” 忍足向着窗台走去，猫咪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乖巧地伸出绑着绷带的手让忍足替自己换药。 “你还……挺聪明的嘛……”忍足被猫咪自然的态度噎了噎，他尝试着蹭了蹭对方软绵绵毛茸茸的脑袋，却又被猫咪灵巧地躲开。 忍足也不气恼，只是打开医药箱继续换药。 没多久，猫咪的伤口好了，忍足以为不会再见到它的时候，它却每天都出现在窗台边，只是远远看自己一眼便转身离开。 忍足不知道的是，自己救的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猫，而是具有妖力的猫又。 “你的眼睛怎么了？”忍足在换衣间刚扣好衬衣扣子就听到猫咪熟悉的叫唤，回过头却发现它的右眼睛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莫名的，忍足觉得自己像是被狩猎者盯上的猎物。 怎么可能，这可是我救过的那只猫啊，虽然不知道它的眼睛怎么了，看起来也很高冷的样子，可它一定不会做出伤人的事。 忍足坐在凳子上，猫咪跟着从窗台跳下，迈着轻巧的脚步走到忍足的脚边。 猫又残存的理智让自己再多看一眼这个救过自己的人。 忍足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他确实从猫的眼里看到了类似于人类的情绪，痛苦与挣扎，依恋与绝望。 忍足尝试着再次伸出手，原本以为猫咪依旧会躲开，却没想到它一反常态地蹭了蹭自己。 忍足有些受宠若惊。 这时围着一条浴巾的迹部走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 忍足深知迹部对狗的喜爱，可也知道他对猫咪的不喜，正准备解释的时候，换衣间的门被敲响了。 “景吾，侑士，你们在里面吗？”门外传来悠的声音，让房内的两人感到意外的是，少女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听到悠声音的不对劲，迹部也没多想就走过去打开了门。 忍足：喂！你好歹穿个裤子啊！ 可忍足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就被打开，门外的少女也走了进来，她的眉头蹙起，环顾了一圈将视线定格在忍足脚边的猫上。 忍足看到悠并没有注意到迹部的着装问题，默默收回了想要制止迹部的手。 除了悠，迹部和忍足都没有发现猫咪另一只金色的眼睛瞬间也变成血红色然后又恢复原状。“这只猫……”悠尝试着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意识到一个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问题──她没有告诉迹部他们关于她阴阳师的真实能力。 虽说阴阳师充满传奇色彩受到民众的尊崇，可人们仍旧觉得他们并不会像故事中说的那样拥有神奇的力量可以净化恶灵收服妖魔。 在曾经的旧时代，人们崇尚神明之力，遇到灵力强大的阴阳师往往是怀抱着敬仰向往的态度，而现在的人们拥有科学作为武器后，生活在这个崇尚平等的现代社会，再遇到能力强大的阴阳师，不仅不会对其抱有尊敬，反而会产生极其强烈的抵触情绪。 悠保守着家族真实身份的秘密，在迹部和忍足面前却同样感到为难。 她很清楚，虽然不懂得人类的感情，可她确实将迹部和忍足视为重要的存在。惠子说过，对于重视的人就不要对其有所保留，一旦被对方知道真相，等待的很有可能是关系破裂的结局。 迹部自然敏锐地察觉到少女眼中的为难。 他生出一丝疑惑，只觉得今天的悠和往常不太一样。 “怎么了？”迹部试探性地发问，随着悠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猫，“你怕它吗？还是说──” “猫有什么问题？” 感觉到室内气氛的不正常，忍足也下意识地坐直身体，而那只原本很乖巧的猫在此时发出低沉的咆哮声，让室内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猫又的神智又被右眼吞噬了一部分。 它的毛全部竖了起来，因为身上的痛苦满地打滚，它急促的呼吸回荡在除了淅沥沥的水声外一片寂静的更衣室里。 淋雨间内，日向等人也快洗完了。 仿佛闻到了更多人类的味道，猫又那一只正常的眼睛像是受到巨大的蛊惑般，在强大的诱惑下不堪一击。在迹部和忍足的眼里，那只体型小巧的猫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身体不断膨胀，内部的骨骼和肌肉发出伸展时诡异的摩擦声，它的四肢长出无比尖锐的爪钩，在地面划出一道又一道痕迹。猫又的身体生长至原本两倍大小后就停止了变化，而尾巴则开始拉长，从尾端开始分叉，直到根部。 两条完整的尾巴，意味着这只猫又进入了妖力最强的时刻，再加上此刻不明原因的暴动，悠相信它可以轻而易举解决掉任何一个被它盯上的人类。 怎么办……悠的内心渐渐生出一丝奇怪的情绪，这股情绪让她的手微微颤栗着。悠没有带刀，没有杀生丸尖锐的爪，没有酒吞童子强大的威压，她无法徒手斩杀这个暴动中的妖。 “这是……什么？”忍足甚至不敢平缓地呼吸，再见多识广，看到眼前形象怪异的生物依旧觉得害怕，这绝对不是他之前救过的那只猫。 迹部看着身侧的少女，下意识地护在悠的身前，缓缓伸手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 “别怕，我在。” 悠听到迹部的轻语只觉得眼眶突然有些酸胀。 一个脆弱的人类，选择挡在阴阳师的面前，选择挡在捧在心上的女孩面前。 悠其实早就听到迹部对自己的感情了，可她并没有挑明，她有一种预感，如果说了出来，很有可能两人的关系就回不到从前了。 是啊，我在害怕。 悠的内心这样说。 原来害怕是这样的滋味，身体会止不住颤抖，内心不愿失去，也不愿想象会失去。 可我怎么能怕呢？明明他们才是我要守护的重要的人类。 悠缓缓释放了自己的灵力，迹部和忍足只觉得在少女越来越坚定的眼神中，室内的空气变得稀薄，他们的咽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遏制住。 迹部和忍足再迟钝也会知道这一变化是源于眼前的少女，虽然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但是看着猫又将身体再度弓起，大张的嘴对准了她时，就感到不妙了。 无论是谁，如果感知到属于阴阳师的灵力，请快点过来。 “悠，不管在干什么，停下来。”迹部紧紧抓住悠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制止少女让自己恐慌的行动。 “它叫猫又，已经失去理智了，你们躲得越远越好。”悠紧紧盯着猫又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眼睛，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猫又……”迹部听到这两个字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什么了，关于猫又的故事作为一个日本人绝对不会感到陌生，正因为有所了解，迹部才会更加担忧。 “不管你到底还在瞒着什么，停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忍足缓缓移动至浴室门前，顺手将门从外面反锁起来。 然而下一秒，门内的日向便转动起门把手想要出来。 “诶？门怎么打不开了？侑士你在外面吗？”伴随着向日疑惑的声音，忍足的身后响起了不大不小的拍门声。 这个声音足够触发猫又已经绷紧的神经。 仿佛一切都是慢动作。 猫又向后蓄力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扑向忍足，迹部伸直双手想要将悠彻底挡在自己的身后。 “女人，你也太弱了吧，一个发疯的猫又也搞不定？”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悠看着迹部和忍足被定在原地没有任何变化，从窗外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 来人穿着深紫色的和服，外罩局部盔甲，右袖空荡，白色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飘扬。他暗金色的眼眸扫了眼室内的情况，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脸上橙红的的妖纹也跟着动了起来，仿佛是两抹正在燃烧的火焰。 “你的刀没带着？酒吞大人知道你遇到了小麻烦，可他暂时过不来，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悠将手从迹部紧握着的手中小心地拿出，毫不在意被捏的有些红的手背。她走到已经腾在空中却被定住的猫又面前，确认它暂时不会摆脱控制后这才走到窗前仰头看着报臂而站的男人。 “茨木。” “嗯哼。”茨木童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回应。他并没有表现出面对酒吞童子时的热情，仿佛很不情愿过来一般，踩着随意的步子跃进室内，除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外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所以说，用刀多麻烦，没有刀你也只有不要命地释放威压了。”茨木越过面前的少女，垂下的左手妖化，周围的空气因为强大的妖力被不断挤压扭曲。 “我把它带走了。”茨木随意拎起猫又的后颈，就像是主人抓住调皮的宠物般随意，被触动的猫又刚一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就感受到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威压，不是阴阳师，而是来自这个眼前的这个人形妖怪。 看着手中挣扎着的猫又，茨木状似轻轻一捏，对方就停止了动作，只剩那双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强大妖怪。 “它说是被一个石头影响了。”悠看着那双眼睛，感觉到强烈的邪恶气息。 “哼，你可以回去问问那个冷冰冰的家伙，要是你亲自问他肯定会告诉你的。”茨木说的是杀生丸，也许是因为和酒吞童子在一起，茨木童子极其看不惯杀生丸的态度，每次都是“冷冰冰的家伙”，好在他并没有当面这样说。 “走了。”茨木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悠大发慈悲般挤出了一抹笑容，然后抓起猫又消失在窗外。 下一秒，空气中的凝滞感消失，迹部和忍足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般恢复了行动能力。 “悠！”迹部没有细想刚才发现了什么，猫又为什么突然消失在眼前，他失去了以往从容的态度，跨了几大步冲向站在窗边的少女，伸出手将她的身体转向自己，眼睛四处搜索可能存在的伤痕。 “景吾，我没事，有人来帮忙了。”悠抓住迹部握在自己两肩上的手，语气里传达着安抚的意味。 “不许再这样了！”迹部咬着牙仿佛是要用尽力气才能抑制住内心汹涌着的情感。 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内心的恐慌。 “好。” 迹部掩藏起眼底的脆弱，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用着快要将人勒断的力道，仿佛稍有松懈女孩就会在眼前消失不见。 “好了，迹部，没事就好。”忍足走到一旁摸了摸悠的额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淋雨间内，同样恢复了动作的日向又开始锲而不舍地拍着门，语气里带着特有的恼羞：“喂！笨蛋侑士！你又干了什么！快点放我们出来！我还要换衣服呢！” 迹部此刻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拥着怀中的少女，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身躯，以及衣料真实的触感，甚至连胸前的起伏都能很清楚地感觉到。 可这感觉未免也……太清晰了吧。 他听见身后隔着门板向日的叫喊，然后从里面快速地挑出了关键词。 衣服。 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只围了条浴巾。 第二十四章 虽说不想承认，可作为青春期发育中的少年，迹部确实在梦中见到过悠。 至于到底梦见了什么，他不想说。 不止一次，他想象过将悠抱在怀里的情景，娇小的少女刚好被自己用手臂圈在怀中好似量身定做一般，她的头会乖巧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呼吸间会有热气扫在脖颈带出一阵阵细微的痒意，她或许还会有所回应，标志就是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背后或者搂在腰间。 现在，以上几项都做到了，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他现在除了浴巾□□。 明明很想立刻进入君临天下的状态，可理智告诉自己必须说点什么解释一下。 接收到迹部有些奇怪的视线，忍足挑眉悄悄笑了笑，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想让少女快快离开的时候，悠自己开了口。 “景吾快去穿衣服吧，岳人快要出来了，我待在这里不好。” 迹部看着少女从容地退出自己的怀抱，尽可能轻巧地走出更衣室又贴心的将门带上，他在庆幸和送了一口气之余，又生出了一丝挫败感。 她好像完全没有心跳加速的意思呢。 忍足突然有些同情迹部了，可他知道帝王不需要自己的同情，这种感情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有些虚伪。 现在他们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 “侑士！你到底在干嘛？”日向岳人趴在门上想要出来，猝不及防门被打开了，他的中心失去了支撑整个人趔趄了一下，然后恼羞成怒地看向最有可能的犯错者。 忍足并不打算透露太多，他也不希望刚才的事情被第四个人知晓，更何况门本就是他锁上的，“啊抱歉，刚才被水汽熏的有些迷糊了。” 听起来很奇怪但是也只能暂且相信了，日向怀疑的看了眼忍足，对方所有的真实情绪都被遮掩在镜片之后。 “暂且相信你啦，不过要请我吃甜点赔罪噢！” “欸？甜点？哪里哪里！”迷迷糊糊跟着出来的芥川慈郎抓住了关键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迹部沉默着站在柜子前，手臂轻轻一扬，白色的衬衣就套在精壮的身躯上，遮掩住一块块起伏的肌肉，他修长的手指以缓慢自若的姿态扣起胸前的一排纽扣，然后再就是袖口，最后拿起挂着的领带，脖颈微扬，露出喉结处漂亮的线条，娴熟地打了一个结。 在他平静下来之后，他自然就开始思考最重要的问题── 安倍悠到底做了些什么？ 阴阳师家族安倍家，到底在这些年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悠自然知道目睹了一切的迹部和忍足会提出疑问，她回避了这么久的问题终于要被摆在面前。 悠靠在更衣室外的墙上，感受着淡淡的寒意从冰冷的墙面传递到自己的背部。 现在肯定是要对他们说出实情了，可他们会接受吗？ 是否会接受真正的我？ 该来的总会来。在安倍宅用过晚餐，顶着父母离去时了然而鼓励的目光，悠看着面前静坐着等待答案的两人。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如果你们做好了准备的话。”悠示意两人伸出自己的手，暖光下少女的面庞看起来格外柔和，她低垂着眼睫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迹部和忍足看见悠的指尖发出了一阵微光，萤火虫般温软的光芒又从少女细嫩的指尖流进自己的手心，随即一股难以言表的暖意从五指渐渐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忍足在一旁发出了舒服的叹息声，“感觉像睡了个好觉呢。” 迹部看了看已经恢复平常的手，试探性地握成拳，除了刚才那一阵暖意，暂时还并没有感觉到别的不同。 “跟我来。”悠从软榻上站起，伸手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和服，轻手推开纸门引着两人来到院内。 此时月光正好。 花期短暂的樱花此刻已经快要凋零殆尽，只剩枝头星星点点的寂寞的粉色夹杂在新抽的绿叶里，更多的粉色以一种破败的姿态浅浅覆盖在泥土表面等待着生命的轮回。 此时并未起风，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迹部看到眼前的樱树的枝桠抖了抖，如果不是空中飘了几片花瓣，他一定以为那是自己的幻想。 “万物皆有灵，年份久了的物品，使用次数很多的物品，它们的灵力就都会因为不断接触而增长起来，然后就会形成灵智，最终拥有实体。”悠走到树下，樱树的枝头窜起一缕新芽轻柔的触碰着少女伸出的手指，然后空气中从四面八方涌来点点亮光，像是萤火虫，可聚集在树干上后直接隐了进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灵力是可以发出光亮的，在眼里就像是萤火，晚上是树木吸收灵力最好的时候。” “不可思议……”忍足此刻忍不住摘下了眼镜将其放在一边，然后又像是想到什么，拿起自己每日戴着的眼镜仔细端详起来。 “眼镜还没有灵智，你可以放心使用。”悠回过头看着拿起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忍足，眼里像是含着淡淡的笑意。 “你们可以在走廊上来回走走看。”悠看着很快接受了眼前现象的迹部和忍足，索性靠在树下，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有些粗糙的树干，引得樱树整个都微微摇摆起来。 迹部顺着少女的意思缓缓走来木廊道上，脚下传来木板轻微的嘎吱声，原本这条道路他已经走了三年，可现在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走过的地方，木板传来了层层叠叠的响声，然后一阵阵赤色的雾气从地板的缝隙中冒了出来，聚集成一个个小团，最终集中在一起长成了一个个手指长的棕红色小妖怪。他们口中发出细小的声音，聚在一起却和地板的声响一模一样。 迹部看着满地越来越多的小妖怪包围住自己，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它们……” “它们叫鸣屋，是人类住所中也很常见的小妖怪，喜欢藏在地板缝隙里，发出类似于人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悠一边向迹部解释，一边走到他的身边。感受到巨大灵力的吸引，红色的小妖怪们一个个向着悠的方向走动起来，迹部才得以趁着这个机会突破重重包围回到原位。 悠看着又转而包围住自己的一个个“小鸣屋”也没有任何害怕与不安，她伸出手，像是对迹部和忍足那样，从指尖溢出了更多星星点点的细碎的光芒，现在他们知道这个光芒叫“灵力”，鸣屋争先恐后的将空气中四散的光点吞进腹中，然后像是饱餐了一顿般在躺草地上满足地打了个滚，接着地上又是一阵木板发出的声音。一个个鸣屋就像是吃得很撑的小孩子，一边打着滚一边扭动着回到廊道上钻进缝隙里消失不见。 一切回归正常。 忍足拿起随身携带的眼镜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鼻梁上的眼睛，他的眼睛却是直直看着不远处站立着的少女。迹部也在等待，等着少女为眼前的一切作出解释。 悠看着目光专注的两人，将自己的身份娓娓道来：“如你们所看到的，我是阴阳师，不仅是我，还有我的父母，安倍家历代的族人。安倍晴明确实存在，安倍家有的族人选择与普通人类婚配，因此后代的阴阳师血统越来越少，灵力也越来越弱，直到完完全全被同化成一个普通人。有的人，会选择继承阴阳师的能力，与同样身有阴阳师血统的人在一起，后代也因此保持了强大的能力。” “阴阳师选择在人群中做一个普通人，可到了妖怪出现的时候，他们就会披上狩衣与做乱的妖怪抗衡，借以维持人与妖之间的平衡。” “所以……”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在等待着两人的回应，或者是掉头走开，或者是……接受这一切。 迹部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少女，心头像是被无形的手挤压过一般钝钝地难受，可很奇怪，他明明应该为少女的隐瞒感到愤怒与失望，可他看着面前低垂着的面庞，所有的情绪都被吹散，只剩下一种感觉── 心疼。 “快给我收起那副不华丽的表情。”迹部走上前有些粗鲁地揉着悠的脑袋，看着她的头发在自己的掌下变得凌乱才停手。悠少见地呆楞着，她四散的秀发铺洒在两肩以及脸颊边。 在悠面前，迹部从来都没有自称“本大爷”。 悠抿了抿唇，看着两人脸上一致的温柔神色，心里涨得满满的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那种感觉叫幸福。 “给你们，不要离身。”悠给迹部和忍足一人一个御守，“里面装着我临时做的式神，它们可以感应你们周围的妖怪然后及时告诉我。” 送走了两人，悠看着安静的庭院缓缓叹了口气，樱树像是告诉她还有自己陪着似的，高大的身躯缓缓摇摆起来。 等杀生丸处理完西国的事回到安倍宅，少女已经睡下了。 他沐浴在莹白的月光下，感受着空气里少女四散后留下的灵力痕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杀生丸站在少女门前，静静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射在纸门上，听着里面浅浅的呼吸声。 世上最美好的音乐莫过于你的心跳。 就在他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衣料摩挲的声音，随即纸门被缓缓拉开，少女平和的美丽脸庞露了出来。 “杀生丸，你回来了。” 月光下，少女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明亮，杀生丸看着这双醉人的眼眸，觉得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第二十五章 杀生丸看着悠仰头望着自己的眼睛，依旧干净的眼神，里面却又像是多了点什么东西。 少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了改变，而且这个改变还不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里，杀生丸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悠试探性地握住了杀生丸垂在身侧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修长的手指与指尖细小的纹路，暖暖的属于杀生丸的温度从交握着的手传递过来，感受到对方的回握，这才放下心来。 “你今天遇到了什么吗？”杀生丸懊恼于自己轻易被悠细小的动作所安抚，他一边转移着话题，顺着少女的动作轻柔的坐在门边。 悠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在寒气渐起的夜晚还是有些单薄。杀生丸沉默着用温软蓬松的尾巴将悠包裹起来，小小的身躯整个陷入了细长洁白的毛发的包围之中。悠感受着周身柔软的触感，像一只小奶猫满足地蹭了蹭，手也穿梭在松软的毛发中来回抚摸着。 “有一只猫又，它受到一个石头碎片的影响失去了理智，那个碎片可以大幅度增加它的妖力，并且在掌控猫又的行动力后做出极具攻击性的行为。”有了杀生丸在身边，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她的认知里，杀生丸是自己最大的依靠，从小生活在妖界，杀生丸给了自己莫大的安全感。 “我没有带刀……没办法斩杀它。” 杀生丸伸出空余的一只手抚摸着腿边少女的头顶。 悠虽灵力深厚，却因为从小疏于阴阳术的练习，在实战中往往都是靠手中的刀将灵力倾注其上来净化生灵与死魂，她曾尝试用最基本的术法控制妖物可效果甚微。 “石头……”杀生丸陷入了沉默。 四魂之玉的碎片也拥有这种能力，可以让拥有它的妖怪妖力大幅上涨，可早在戈薇将其集齐并许下愿望后，四魂之玉就消失了。 不可能是它。 可会是那个石头吗？同样散落在各地，可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任何重新出现的迹象。 等杀生丸回过神，少女已经陷入了沉睡，呼吸趋于平稳，如果不是胸前轻微的起伏，沐浴在月光下，蜷缩在白色尾巴中的少女就像是一个精巧的瓷娃娃。 黑色的长发铺散在被褥和尾巴上，黑与白交错，柔软与柔软重叠。悠一手虚握着杀生丸的手，一手轻轻搭在尾部，随着呼气间卷起的微小气流，面前的银白色毛发也跟着轻轻摆动。 杀生丸看着少女全然依赖自己的姿态，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也许仍然觉得有些冷，悠轻轻瑟缩了一下，杀生丸见状，一手垫在悠的后颈，一手穿过微微蜷曲的两膝，将少女轻柔地抱起，尽可能轻地放慢脚步走进内室，将她安置在犹有余温的软榻上。 睡梦中的悠缓缓翻了个身。 杀生丸伸出手替她整理好凌乱的长发，将搭在脸颊上的碎发理在耳后，行动间手指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了悠柔嫩的脸颊。 杀生丸心间一动。 风声，树叶声，草声，呼吸声。 他想起刚才少女的呼吸扫在尾巴上的感觉，软软的，携带着细微的痒意，轻易撩拨起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杀生丸掬起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发，像是捧着珍宝一般放在唇边吻了吻，他像是中毒一般深深嗅着发间少女的香气，然后似乎是觉得还不够，他放在手中的发，转而弯下腰，一手极小心地抚摸着悠的脸颊。 杀生丸的头越来越低，他的呼吸也拂在悠的脸颊上，引起睫毛微微的颤动。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用嘴唇传递着满心的爱意。仿佛抿着一朵柔弱的花，四溢的芬香被揉碎在唇瓣之上，成为杀生丸永远也躲不过的劫。 蓦地，杀生丸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眼眸里满是被打断的不喜。好在来人也静静候在门外，并没有想要惊扰熟睡的少女。 杀生丸起身替悠盖好被褥，轻缓地拉上纸门。 “有事？”杀生丸看着坐在围墙之上的酒吞童子，他随意地曲起一条修长的腿，上半身支起，一手搁在膝上，缓缓摇动着壶中酒，四周的空气也满是酒液的醇香。 “嗯哼。”酒吞仰头含了一口，一滴酒顺着弧度分明的唇滑落至修长的脖颈，勾勒了喉结的线条后心满意足地隐没在松松垮垮的衣襟里。 “这个碎片，猫又眼里取出来的。”酒吞说着，向杀生丸扔过一块细小的石头。 杀生丸迅速地伸手接过，石头因为巨大的力道发出明显的破空声。担心少女被惊醒，杀生丸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纸门，听着里面依旧平缓的呼吸这才回过头。 “哼，”酒吞童子面对杀生丸并不会像对待悠那样的好面色，在他看来两人似乎是天生不对盘一般，见了面就是满满的烦躁感，幸好茨木不在场，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打起来了，“你也是挺能忍的，守了这么多年。”说到这里，酒吞笑了笑，像是故意一般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残留着的酒香，这个动作如果是对着任何一个女子，都足以撩拨起她们最深处的仰慕。 “要是我，早就提早下手不给别人留任何的机会了。” “这就是那个石头？”杀生丸没有对酒吞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在面对除了悠之外的任何人时，他都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此刻这个石头看起来平淡无奇，在月光的照耀下也是一副暗淡的颜色，如果不是在刚一接触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妖气从里面窜出试探了自己被阻挡，杀生丸会觉得酒吞不过是在糊弄自己。 “你知道杀生石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一部分碎片。”酒吞童子从墙头一把跃下，然后报臂靠在樱树下。 不仅是杀生丸，他也同样嗅得到院内悠的灵力残存的气息，他顺着这一痕迹抚摸着樱树起皱的老皮，引来对方有些害怕的瑟缩，抖动间掉了一地的树叶，本就零星的花瓣更是稀少。 杀生丸当然听过杀生石的事情，而且杀生石还和安倍家有极大的渊源，准确的说，是和安倍晴明有着极大的关系。 九尾狐玉藻前是和酒吞童子名声一样响亮的三大妖怪之一，面貌绝美的玉藻前深受鸟羽天皇的宠爱，后来安倍晴明遵从鸟羽天皇的意愿将其封印于杀生石中。在室町时代，封印着玉藻前的杀生石被玄翁和尚破坏变成多个碎片，碎片在被破坏时飞向了各个地方，只是多年来这些碎片都杳无音讯，有心找回的人也无从下手。 只是……这么多年了，为何此刻才开始对妖怪产生影响？ 杀生丸也注意到西国的妖近日有些不安，有些定力差的小妖不知被什么东西迷惑惹了一些麻烦，杀生丸此次回去就是查探一番情况，奈何最后空手而归，罪魁祸首像是销声匿迹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看着杀生丸没有说话，酒吞童子便知道他也注意到最近的异常。“看来这些碎片要开始惹一些乱子了，记得让小悠随时带上刀，下次可不像今天这么幸运有茨木过去帮忙了。” 一阵风过，酒吞童子消失了踪影。 “所以说，是这个杀生石的碎片在影响那只猫又了？”第二日一大早，安倍夫妇就被告知昨日的具体经过，他们虽知道女儿昨天遇到了妖怪还被迹部家的孩子撞见，却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安倍彰沉默了很久，这才开口：“如果说杀生石的碎片，安倍祖宅就有一块。” “诶？”惠子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丈夫，“难道说是在禁室里吗？”看到安倍彰点头，惠子面露忧色。 “那安倍宅的碎片会不会也吸引着妖怪？” 惠子的问题一提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说只是猫又身上的一小个碎片到还不至于如此引人担忧，而问题就出在这里──安倍宅守护着的这一块恐怕是最大的一块了，为了保证阴阳界的安稳，这个消息也只有安倍家历代家主才知晓。 此刻安倍彰主动说出实情，是因为他也觉得事情实在是棘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自己年幼的时候见到过一次那个碎片，足足有成人拳头的大小，而根据书本上的记载，这块碎片已经占了原本杀生石体积的四分之一。 从这天起，悠就将刀随身携带，为了方便她将其置于长盒内，外面由安倍彰施下禁制──除了安倍悠自己没有人能够打开，毕竟一把由妖的牙齿作为材料，由妖亲手打造，可以施加灵力斩杀妖魔的刀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可触碰的──普通人类的躯体太过脆弱了。 一开始人们还有对悠身后背着的长匣子感到好奇，可到了后来见到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相关的议论也淡了下来。 很快，大家有了新的话题，进入五月，学生们感到苦恼的期中考过后就是期待已久的远足了。 第二十六章 虽说因为期中考临近，面临着新学年的第一次考试，学生中的气氛有些紧张，可今早刚来到学校，悠就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明显有些不同。 大家似乎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脸上难掩兴奋之色，有的人还挂着满脸的红晕，完全是一副陷入爱恋中羞涩忐忑的样子。 今天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悠酱不知道吗？今天是表白日噢~”桃井打开储物柜换上室内鞋，“因为五月九日的数字九谐音表白，所以近几年有不少的人选择在这天向爱慕的人表达心意。”话音刚落，就看到悠打开面前的柜门，里面滑出比之前多了好几倍的颜色粉嫩的信封。 悠看着滑落至脚边散落满地的信，弯腰将它们一一捡起，在看到其中一个时愣了愣。 姿容绝丽的少女向来都是人们怀有恋慕之心的对象，虽然他们早就知道告白的结局会是被委婉地拒绝，但还是有人选择尝试，就像他们所预料到的，一开始女孩会感谢自己，然后再礼貌拒绝。 就算是这样，依旧有人选择吐露出自己的心意。 “悠酱果然是受欢迎呢。”桃井一边感叹着也跟着弯下腰帮忙，然后看到身边的少女正捧着其中一个信封仔细打量着。 虽说是告白信，可这一封显然和其他的告白信有很大的不同。在一堆单色信封中，这份一看就是手制的信笺格外醒目。 信笺上画着层层叠叠的紫丁香，然后用深紫色的细绳在外面扎了一个漂亮的结，悠将它拾起时甚至可以清楚闻到上面熏染的幽香。 “哇，真美。”桃井凑近看了看信笺表面精致的手绘花纹，脸上满是赞叹：“这个表白者真是用心呢。” 与桃井分别后，悠安静地坐在窗边，拿起这个与众不同的信笺翻看起来。如果说悠有什么喜好的话，带着古老韵味的和风物事就要算一个，这也可以从她在家中的穿着看出来，颜色雅致的和服往往是她的第一选择。 信笺表面的紫丁香看起来笔迹犹新，仿佛还沾染着颜料将干的润泽手感。 紫丁香，花语是初恋。 云中皎皎月，月下踽踽人。 樱花燃尽时，愿结一目缘。 落款久温。 悠将它放进抽屉后，一抬头就刚好看到灰崎一只脚踏进了教室门。 “真是……麻烦死了。”灰崎的眼睛半耷拉着，边走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看起来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他的眼睛扫到了坐在窗边的少女时，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硬生生把剩下的半个哈欠吞了进去，掩饰性地抬手揉了揉自己本来就乱糟糟的灰发。 “来这么早，你也要和人告白吗？”灰崎看到悠向自己点头问好，将书包随意的甩在桌上发出“咚”的响声。 “不是。”悠平静地否认了灰崎的胡乱猜测，脑海里却想到了抽屉中的信笺。 要不要去呢？ 看到悠望着窗外的残败樱花出神，灰崎撇了撇嘴，想到昨天虹村的威胁顿时有些头疼，他轻轻“啧”了一声，随意扫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整个人都僵硬了──该死的！迟到了！ 灰崎不敢有任何磨蹭，前几天被虹村狠狠揍一顿的痛感似乎又被唤醒，他顾不上被自己撞歪的桌椅，只是囫囵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匆匆冲出了教室。 虹村？悠转过头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口，如果没记错的话，桃井说他是篮球部的队长，看来他对于管教叛逆的灰崎很有一套呢…… 第三篮球馆内，夕阳已经快要消散，而黑子还没有回来。 “哲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青峰随手将篮球扔进筐中，回头看向悠，发现她正好起身向门口走去。 “悠，你是去找哲吗？” 悠回头看向用手指转着篮球的青峰缓缓摇了摇头，“哲也说见完老师就回来，可能还有事情要谈吧，抱歉，我有些事情，去去就回。” 悠还是决定去赴“久温”的约。 那首短诗虽是简单浅显，可那个叫做“久温”的人明确写出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当太阳落山，樱花不再被阳光照耀时，我在即将迎接月光的樱林中等着你，只求与你见一面。 樱花就快落尽，除了午休时间，教学楼后的樱林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远远的，悠看到了一个坐在石凳上清瘦的身影。 男孩正有些不安的四处张望，显然是在等人。 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男孩怀着忐忑起身转头看向来人，发现正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女时，脸上漾起满满的喜悦，仿佛此刻是他是最幸福的时候。 “请问……” “安倍同学你好，我叫柳温久，就是……就是给你留信的人。”男孩突然间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紧张不小心打断了少女的话，连忙弯下腰道歉，白净清秀的脸也跟着涨得通红，“啊啊啊……抱歉，看到安倍同学如约过来太开心了。” 柳温久人如其名，看起来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干净少年，纤瘦高挑的个子配上干净柔软的茶色短发，面庞带笑，眼神清澈。 “应该是我抱歉才对，明明是柳君珍视的见面，我却……”说着，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我却穿着一身失礼的运动服。” “啊抱歉，应该是我失礼了，贸然约安倍同学出来。”想到自己送去的信笺柳温久再次红了脸颊。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很喜欢安倍同学。”柳温久的眼神满满都是温柔与羞涩。 “早在入学第一天我就注意到安倍同学了，我看着安倍同学在开学典礼听得十分认真，那个时候就在想，这么认真的安倍同学真是可爱呢。” 许是说出了最重要的话，柳温久悄悄地松了口气，看到面前的少女一副认真倾听自己的模样，刚恢复正常的耳尖再次红了起来。 她没有反感的样子呢，真好。 “后来，好几次都是与安倍同学在走廊上擦肩而过。而且安倍同学比赛剑道的那天我也去了哦，很帅气呢。”昏暗的光芒下，柳温久的眼神看起来格外明亮。 “我知道告白会被拒绝，可还是想见一面，想要当面说出心意。” “等到下周我就要转学了，虽说刚开学不就就要转学很奇怪，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父母因为工作要调动回神奈川的老家了，我也要跟着过去呢。” “我也没有什么特长，想着要给安倍同学留下一个好印象，只好冒险递出了自己做的信笺，希望能够把我的心意一笔一划好好地传达出去。” 柳温久说完沉默了下来，他无比享受现在的时光，月亮初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就像现在自己的心情一样柔软而美好。 今晚的月色真美。 “我……要谢谢柳同学的喜欢，”悠看着柳眼里满满的情愫，感觉自己的心像是也跟着颤了颤，她也看过其他人写给自己的告白信，可没有哪一个能像这个信笺一样拨动她的心弦，“柳同学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呢，绘画很好，写的字也很漂亮。” 悠看着有些惊讶越来越激动的男孩，眼神也跟着柔和下来。 谢谢你，哪怕我不理解，可我也被你的心意打动了。 “请让我目送着安倍桑离开吧。”分别时，柳做出了最后的请求。 悠定定的看了看一脸坚持的少年，微微鞠躬，这才转身离开。 悠独自走在寂静无人的步道上，经过一个又一个室外球场，在经过其中一个时停下了脚步。 球场内，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人。 穿着熟悉的帝光制服，任由肩上的书包肩带耷拉下来，深深的将头埋起，颜色纯净的蓝色短发像是失去了光泽，整个人笼罩在悲伤的泥潭中。 那是黑子哲也。 黑子哲也在哭泣。 悠轻巧地走到球场入口，看着黑子一个人无助地流泪，压抑着呜咽，不知该如何开口。 黑子觉得今天简直糟透了。 “我就直说了，你不适合篮球部。” “你虽然比任何人都刻苦，可还是在退步。” “决定权在你，我不强制退部。” 原本支持自己的老师也在看到训练成果后选择劝退，他一直抱着努力就可以进步从而和大家一起打比赛的希望，而现在，老师的话让他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黑子紧紧咬着牙，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唇，满满的苦涩味道。 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擦干脸上的泪，就看到了球场外站着的少女。 “……悠？” 看样子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 黑子想要说什么，可他的嘴唇动了动，只是发出了一声气音。这一声就像一个开关，将他好不容易憋回去眼泪再次释放了出来。 第二十七章 黑子不想让悠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可老师说过的话就像魔咒在脑内不断循环，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个残酷的事实。 篮球不仅仅是靠努力就可以变得强大，天赋也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因素。 他想到刚进入篮球部就被提升为一军的几人，带着与生俱来强者气息的他们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只需要稍稍努力一下就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而自己…… “哲也难道想要放弃吗？”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一双纤柔微凉的手将自己捂在眼睛上的手轻轻拿开。 黑子的眼中还浸润着无助的泪水，将面前少女的面容模糊成有些虚幻的轮廓，可与之相对的是她无比清晰的声音，从耳朵直直传达到自己的心里。 放弃……吗？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可又有一个声音嘲弄自己这个残酷的现实──哪怕再努力也无法达到天赋者的水平。 “哲也就是这么想的吗？”悠自然也听到了黑子所想，随即皱起了眉头。 “如果哲也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就请跟我一起亲口告诉大辉你要放弃的事实。”说完，悠不容黑子拒绝，坚定地抓住他的手走向第三篮球馆。 青峰怎么也想不到，左等右等好不容易回来的两人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篮球馆的门口。 少女执拗地拉着少年的手腕，而少年沉默不语任由自己被带着前行，整个人看起来情绪低沉。 “你们……这是……” 闹矛盾了？ “哲也自己来讲吧。”悠将少年带到青峰面前，然后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怎么了？有什么……”青峰有些尴尬，借着摸头发的动作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不自在。 也许是内心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黑子用着赌气一般的语气打断了青峰的圆场。 “青峰同学，我打算放弃篮球。” 说完这句话，黑子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大块，轻了很多，却也空了很多，随之而来的是伤口密密麻麻的疼。 “你再说什么呀，哲，别开玩笑了。”青峰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任他怎么料想也不会猜测到黑子这番话，这个看起来像赌气却更像是通知一般的话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青峰有些无助地看了眼悠，少女也淡淡扫了他一眼，可这个眼神却让青峰打消了是在开玩笑的想法。 “哲真的是认真的吗？”青峰莫名觉得有些失望。 黑子敛下的眼眸看不清任何表情，“是的，青峰同学。无论我怎么努力，可我想我果然还是不适合打篮球，队伍里并不需要我。”他的手渐渐握成一个拳，并且越攥越紧。 青峰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握住黑子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起自己的眼睛。 “没有哪个选手是不被需要的，哲。”看着黑子终于睁大眼睛看向自己，这才继续道：“你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就算不能去比赛，那你也不能说是毫无用处的。” 黑子的瞳孔因为青峰的话微微颤动着。 “我不能保证你不放弃就会得到什么，可如果你放弃了，就真的什么也不可能了。” 看到黑子貌似因青峰的话重燃希望，悠便知道自己带他来见青峰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并不爱篮球，说再多安慰鼓励的话恐怕也无济于事，只有让黑子面对同样打篮球的青峰，由他说出鼓励的话，将黑子的脆弱毫无顾忌地撕开，伤口才会有好起来的可能。 这样想着，悠缓缓走向球馆大门，想要给两人留一个单独的空间，却听到了几个正在接近的脚步声。 赤司的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带着天生的王者之气与属于上位者的自若姿态，看到面对着的悠颇有亲和力地点了点头。 “诶？小悠妞怎么会在这里？”紫原咀嚼着薯片的动作停了下来，依旧耷拉着的眼睛在看到少女时微微掀起来一点。 说话间，赤司已经走进开着灯的篮球馆，看到青峰站在场中看向自己，嘴角微微弯起，“难怪最近没有看到你，原来你在这里和……安倍桑一起打球？” 赤司看到悠一身运动装扮，以为青峰这几日没有来是和她一起在这里打球，虽然他还有存有一些疑惑── 以青峰的性格，他应该满脑子都是篮球才对，难不成现在就开窍了？ 听到赤司的问话，青峰颠了颠手上的球，“那边篮球馆人太多了，所以我们三个人来这里打球。” 三个？ 赤司听到青峰的话有些意外，他面色淡定地在周围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视野之中多了一个蓝色头发的清瘦少年，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对方软软的眸子也看了过来。 真是特殊的存在感呢，如果不是青峰的提醒，自己或许就不会发现他。 也许面前的这个存在感特殊的少年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赤司告诉自己。 等悠拿回存放在社办的刀回到篮球馆，紫原已经先行离开了，青峰正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口，门旁还站着一位安静的高大少年，接收到悠的视线，绿发少年眨了眨拥有一排漂亮下眼睫的眼睛，抬起修长的手扶了扶眼镜向少女点头算是问好。 “赤司想要看看哲的情况。”青峰靠在窗边，黝黑的皮肤看不太清具体的神色，可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听着篮球馆里传来的隐隐的球声，他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手中的蓝球。 此刻月色朦胧，社团活动大多已经结束，桃井也先行离开，三人候在门外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悠仰头看着窗边停留的飞虫，对方没一会就扑扇着翅膀飞走，视线跟随着飞虫走远的悠刚一收回远望的目光，就注意到一直保持笔挺站姿的绿间……手上的喷水壶。 开学一个多月，赤司便雷厉风行在几乎所有人的支持成为了新一任学生会长，而绿间真太郎，这个同样严谨却看起来比赤司更冷淡的高大少年成为其左右手。 而他有名的不仅仅是在学生会和篮球部的才干，更因为他独特的喜好。 注意到少女盯着手上的喷水壶，绿间便走到光下，将手上薄荷绿的水壶稍稍抬起以便她能够看的更清楚。 “这是巨蟹座今天的幸运物。” 这就是绿间特殊的喜好，任谁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严谨无比处处追求完美的少年每天都不能错过晨间占卜这个看起来女孩子会更喜欢的节目，他每日都坚持带上相应的幸运物，认为这样能够让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什么星座？”绿间再次抬了抬眼镜，看向这个难得对自己的幸运物有些“好奇”的少女。 “星座……”原谅悠，哪怕再熟悉人类的生活，缺少同龄女性朋友的她并不知道星座的具体划分，“生日……是2月14日。” “哇悠的生日真是特别啊。”青峰在一旁发出感叹，“那你比我小啦，快叫我哥哥。”说着，青峰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悠的头，可等做完这个动作才意识到不对劲──这是对黑子常做的亲昵动作，可放在他和少女之间未免有些越界。 察觉到青峰一瞬间的尴尬，悠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伸手理好有些乱的长发，看到对方悄悄胡了口气这才转过头等着绿间的下文。 看到青峰和悠之间的互动，绿间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冷淡地继续开口：“2月14日是水瓶座，我是巨蟹座，很可惜风象星座和水象星座之间很难合得来。” 没等悠开口，青峰忍不住吐槽起绿间的星座论：“啊呀绿间你也太信这些啦。” “这是事实。”绿间移开视线，再一次抬了抬眼镜，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 有些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黑子和赤司很快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哲？”青峰扑上去将手臂搭在黑子的肩上，感受到巨大的力道，黑子的腰被压得微微弯起，“请不用这样，很重，青峰同学。” “嘛，哲你也太冷淡啦。”青峰撇了撇嘴。赤司和绿间先行离开，待两人走远后，黑子转过身眼神灼灼地看着面前一高大一纤细的身影，却发现少女依旧看着赤司的背影有些出神的样子。 “怎么了，悠？”黑子轻声询问，任谁也听的出来他此时的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 悠将刚才的一切想法都压下，回头对着黑子略带疑惑的面庞停顿了一下，“没事，哲也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们吗？” 黑子的注意力被少女的提问成功转移开来，想到刚才的场景，黑子清秀的面庞绽放出一个充满光彩的微笑，“赤司同学给了我一个机会，前提是我能利用自己的存在感做出一些改变。” “啊那真好！”青峰并没有多想，他咧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伸手拍上了黑子的肩膀，两人极其默契地碰了碰拳。 沉浸在喜悦与希望中的黑子并没有发现悠的异常，或许他注意到了，却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少女是在替自己担心。 实际上，有的确在担心，可内容并不是黑子想的那样── 如果说有谁很了解赤司的话，平日里和他共事并且善于剖析的绿间真太郎或许要算一个，这个在球场上观察力敏锐的神射手在看人的问题上同样敏锐。 而另外一个或许就是悠了。 悠看的很清楚，听得也很清楚，与其说是赤司给了黑子一个机会，更不如说……他在等着黑子上钩。 赤司需要一个为比赛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的人，他看中了黑子，他需要黑子的特殊才能。 这也就意味着，一开始两人的地位就是不对等的。 那么……会不会有一天，等他们进步到某个程度，某个不再需要出奇制胜的招数就可以夺得成功的程度，那么那个时候黑子会被他无情舍弃？ 悠强迫着自己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撕碎。 第二十八章 “少爷，您回来了。”年迈的管家接过赤司手中的书包，将这个看着长大的少年引进客厅，“晚膳已经备好，老爷今晚在公司不回来了，您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赤司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敛下眸子没有泄露一丝多余的情绪，语气依旧平静，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感，可在面对着这个陪伴着自己的老人面前多了几分尊敬，“我先去换一套衣服，用过晚餐再去洗漱吧，你也不必等我了，先去休息吧。” 即便是在家中，赤司的穿着也是一丝不苟，从小接受的严格教育让他保持着最完美的礼仪对待面前孤独的晚餐。 或许他曾经觉得孤独，可现在已经习惯了，自从母亲诗织去世以后。 沉默着用过晚餐，赤司任由自己迎接着热水的冲洒，他闭上眼静静思考，玫瑰色的发也被水彻底打湿，粘成一股股贴在额头上。 “黑子同学，冒昧问一句，安倍同学和你们一起训练是？”赤司挂着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壮似不经意地发问。 黑子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再次投篮未进，他盯着在篮筐滚过一圈又划出去的篮球，向前走几步将其捞起，“安倍同学因为剑道部平日不需要去训练，所以主动提出作为我的陪练。”以为赤司是觉得悠有其他的心思，黑子又解释道：“安倍同学的运动神经也很敏锐，她可以很快……判断出对手的下一步动作。”黑子差点就说成“很快读出对方的想法”，好在最后险险改了口。 赤司伸手关上了水龙头，白皙的手臂撑在墙面上，手臂上的肌肉隐隐鼓起显现出恰到好处的线条。 一滴水从赤司的睫毛滑落滴在地面上，响起清脆的“啪嗒”声，赤司缓缓睁开眼，漂亮的眼瞳闪过一道流光。 观察力可以说是比绿间更敏锐的赤司很轻易就注意到黑子之前话中的停顿，不管对方想要说的是什么，这些都不影响他对悠起的一丝兴趣，这份兴趣无关旖旎的情丝，而是关于对少女能力的猜测。 坐守京都的赤司家族自然知道安倍家的故事，后代是否有安倍晴明那样的能力暂且不提，能够这么多年还保持着上流社会的地位，安倍家的人就绝不会像他们表现出的那样低调而中庸。 不管安倍悠真正的能力是什么，但至少赤司现在可以断定的是，她拥有极敏锐的直觉。 赤司打开手提，播放起网上点击率居高不下的安倍悠比赛时的视频，他将进度条向后拖动。 画面中，片桐快速地做出一个假动作，如此自然的肢体语言任谁也无法猜测她的真实用意，可让片桐震惊的是，面前的少女不慌不忙地挡住了她的真实路线。 赤司按下了暂停键，看着片桐定格住的惊讶眼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良久，房间里都是一片寂静，电脑屏幕的微光照着赤司的瞳孔笼上一层清冷的幽光，他将手撑在下颔，食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手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午休时间，赤司的身影出现在一年b班教室门口时，教室里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同学，”离门坐的最近的女孩子带着满脸的红晕被赤司温和的声音电的晕头转向，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了自己一片黑暗的暗恋前程，“请帮我叫一下安倍同学，谢谢。” 女孩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她走到靠窗的那条走道，而悠正趴在桌上小憩，暖洋洋的日光投洒在少女纤薄的脊背，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变得半透明一般。 悠睡得很浅，在意识到有人接近时就醒了过来。 虽说昨晚强行压下有些不好的猜测，可还是忍不住去担忧，以至于晚上有些失眠。 “那个……”女孩看着悠撑起身体用手轻轻捂着两颊，阳光在鼻梁处投下一道明显的阴影，五官看起来比平日更为立体一些，连纯黑的瞳孔也被染上了进褐色的温暖光彩，“安倍同学，门口赤司大人在找你。”有些紧张的少女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将平日里大家对赤司悄悄起的称谓顺口说了出来。 “大人……？”悠默念了一句，“谢谢。”她跟着少女起身走向教室门口，一转头就看到赤司正站在门边，不时向擦肩而过的打招呼的同学点头。 “安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不如去我的办公室？”赤司极绅士地引着悠前行上楼。 悠自然也知道赤司说的是哪里，学生会长办公室平日里除了赤司和定期清扫的人员并没有其他人进入，因此也不用担心被人围观或者打扰。 赤司的办公室风格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明快的大玻璃窗旁竖立着大排书柜，这点和迹部有些相似，他们都是喜欢广泛阅读的人。赤司的办公室并没有华丽精巧的装饰，只在靠内的地方用屏风隔出了一个小间，立面放置着一个小几和看起来柔软而舒适的沙发，小桌上还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请随意坐。”面对一个月前就已经见过几面的人，赤司在这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显得要稍稍随意一些，即便他的用语依旧滴水不漏。 赤司准备好一整套茶具，将水煮在炉上，安静的室内渐渐被清浅的水声浸润，“时间不足，只好简单奉茶了。”赤司待水烧好就开始煮茶，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茶香渐渐从他的手指间散逸到整间办公室中，伴着木质家具散发出的淡淡草木香和午后柔暖的光线给人一种行走于自然山水中的错觉。 赤司左掌托碗﹐右手五指持于碗边﹐将茶碗送至悠的面前，悠双手接过，浓郁的香气就扑进了鼻尖，携带着水汽熏得面庞也跟着温暖潮湿起来。 “谢谢。” 赤司无疑是心思细腻的人，他并没有多余的问是选择茶还是咖啡，因为他早就看出了悠的喜好，更何况以他对安倍家的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依旧追求着古朴雅致的风味。 直到面前的少女放下茶碗，赤司才开口进入正题。 “我也不绕圈子了。”赤司又抿了口茶，形状漂亮的嘴唇上沾着水光，仿佛被茶叶滋养得更加柔软。 “我想邀请安倍加入篮球部。”注意到悠微微睁大的眼睛，他将手交叠放在桌上，手背显现出几条凹陷，瘦长的手指和本人一样白皙而精致，“请先听一下我的理由。” 悠也清楚地知道赤司已经洞察到了一切，那双玫瑰色的眼睛总是很快就抓住问题的关键，果然，下一刻赤司就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结论—— “安倍其实是有某种特殊的能力的吧。”并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我仔细看过安倍的比赛录像，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对手某次发动攻击的时候，明明假动作□□无缝，可安倍依旧像是可以提前预知对方的真实意图般做出了正确的反应。这个速度恐怕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是无法做到的吧。抱歉我并不是在威胁，只是说出了我认为的，并且是正确的事实。” 悠与赤司对视起来，被这双瑰丽的眼眸注视着，一般的少女或许会产生一种被珍视着的错觉，可悠此刻无比清晰地体会到这个少年的可怕之处——超出常人的敏锐以及运筹帷幄的胆识。当这两者结合起来的时候，这个人既可以成为可靠优秀的领导者，也可以成为可怕莫测的对手。 如果说迹部是敛尽锋芒的雄狮，那么赤司就是蛰伏起来等待最佳时机一举捕获猎物的豹子。 看到悠不为所动的样子，赤司继续道：“安倍貌似很关心黑子同学的状况，据我了解剑道部允许安倍平日自行训练，只是在今年的全国大赛中作为剑道部的一员参加比赛，平日社团活动的时间暂时并没有什么别的安排，不是么？” 说到这里，赤司的眼瞳里慢慢绽放出快要达成目标的光芒，“所以为何不直接加入篮球部，更清楚地看到黑子同学的进步，在他需要提拔的时候伸出手帮一把呢？” 悠的手缓缓摩挲起手中的茶碗，温度有些凉了，隔着碗壁快要感觉不到茶水的热度。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洞察到了我的秘密。 “好。”悠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那就请多指教了，安倍。”见到目的达成，而对方没有表现出太反感的意思，赤司的面上这才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个笑容和之前的又有些不一样，之前是对着认识的同学，而此刻的笑容要稍稍亲近一些，更像是面对团队成员的笑容。 由赤司送到办公室门口，悠向前走了几步又微微转身看向依旧目送着自己的赤司，走廊空无一人，赤司一半的身体隐在墙后的阴影中，之余那双眼睛发出细碎的光芒。 第二十九章 篮球部的人只觉得今天无比幸运，青春期运动系少年最期待的莫过于有漂亮的女孩子加入社团，哪怕没能说上话，但近距离看看也是好的。虽说篮球部的女孩子不在少数，漂亮的女经理也是有几个的，可他们都清楚，大部分女孩子加入篮球部其实是存着能够找一个运动系男友的心思，每天真正在好好完成手头工作的人并不多，因此经理桃井才是最受欢迎的那个──为人温柔尽责，不爱八卦，不爱使小性子。 在社团活动一开始的时候，大家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悠还是很惊讶的。 一开始，他们以为少女出现在门口是为了找什么人，毕竟社团中面相出众的男孩子还是挺多的，运动系的男孩子也更具吸引力。可在他们看到赤司副队长将少女从门口引进来后，他们都觉得生无可恋。 没错，短短一个多月，赤司就成为了篮球部的副队长，还是由现任队长虹村修造主动提议的，而他的优秀能力又成功的让颇有微词的人很快就闭了嘴──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领导者。 如果说美丽的少女是来找赤司的，那么……想到这里篮球部的人纷纷为自己还没盛开就凋零的旖旎心思点了一根蜡烛。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倍悠，今天起加入篮球部，作为我的助手。” 虽说当着面并不会说什么，可是私下里大家还是会忍不住议论起来： “赤司这是想以权谋私吗？” “赤司是不是看上安倍同学了，所以才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 “啊……这一手太犀利了。” 可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悠和赤司之间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上下级一般，平日里相处起来让他们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暧昧的气息，两人偶尔对视的眼神也都是平静无常。并且，安倍悠确实也是有能力的。 赤司并没有将她安排为经理，为的就是让她把时间更多的投于社团重要事务中，兼顾学生会长和副队长的他有时确实需要一个有能力又细致的人来帮助他，虽说还有绿间帮忙，可绿间平日里表现出的优秀篮球技术也不完完全全是天赋给予的，他是一个肯在私下里为自己增加训练的人。 既有天赋又肯努力的人要是成了对手，那将会是最棘手的一类。 这段时间，悠和绿间也渐渐熟悉了起来，那天晚上绿间关于“星座”的结论也被两人默契地抛在脑后，虽说按照这个理论两人会合不来，可至少在平日的工作里还是比较合拍的，因为他们都是属于负责尽心的一类人。 他们之间的称呼也从礼貌而疏远的“安倍桑”和“绿间君”变成了“安倍”和“绿间”。在接触的人变多后，悠也渐渐意识到一开始直呼对方名字的不妥之处──这样未免显得有些太过亲密。可她也没有想要更改的意思，幸运的是直呼名字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十分熟悉了，关系也比一般的同学亲密得多，现在再改口反而会产生嫌隙。 其实，绿间在心里也是有些懊恼的。 那天晚上，他本来是存着好好认识少女的本意才会问对方的星座，奈何在听到水瓶座三个字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将两人性格不合的结论说了出来，可事后说些什么来弥补的事情他也并不太想要做，这或许是源于他青春期的一点小别扭。 好在悠看起来并不太在意的样子，这让他悄悄松了口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悠已经选择直接听他的心声，而不是他的口头言论了。 这是一个不太直率的孩子，这是悠给绿间下的定义。 简而言之，口嫌体直。 “你是要之前的三军的体检结果吗？”绿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一沓报告递到悠的面前，另一只手矜持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是的，谢谢绿间。”悠将其接过礼貌道谢。 绿间看着面前少女因为低头看着名单的侧脸有些出神，因为平日篮球部事务繁杂，悠索性和其他经理一样换上了运动衣，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露出线条柔和耳垂莹润的耳朵。 绿间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悠纤细的脖颈和思考中微微抿着的唇，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不要多想，我只是不小心顺手把它拿过来了。”说完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借口有多别扭一般匆匆离开了社办。 悠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口眨了眨眼，再次感慨了一句绿见的口不对心，便又投入到面前的资料中。 这几日，她也会时不时去三军看黑子的训练情况，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黑子的存在感像是变得更加稀薄了。他在独自训练的时候并不像之前那样训练投篮等得分技巧，更多的是在训练传球。 悠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好现象。 黑子在把自己培养成一个辅助型选手，放弃得分的机会，而是把所有的光环都交给队友。 他说自己的方向是基于“视线诱导”的原理，利用自己稀薄的存在感完成普通人难以完成的传球任务，在所有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球传递给能够得分的队友。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悠的思绪。 来人显然不是赤司，这个敲门声并没有控制力道，显得有些随意──一听就知道是灰崎。 在加入篮球部后，悠见得最多的在一军里除了赤司几人就是灰崎了。真正加入了篮球部观看了平日里的训练情况后，悠才知道灰崎到底有多叛逆。 能够加入一军队伍，灰崎也是很有天赋的，如果说绿间有多认真，那么灰崎就有多散漫。 “请进。”悠的话音刚落，灰崎就打开门窜了进来。 这是赤司为了悠平日里工作方便在自己办公室隔壁整理出的一个小间，面积不大，可在桃井帮忙布置下看起来很温馨。在储藏室发现了一个比较新的小沙发后，桃井就指挥着青峰把它搬进办公室，清扫之后在上面搭了配套的小罩子，粉嫩的小碎花图案给房间带来满满的少女气息。 灰崎大大咧咧地坐在小沙发上，高大的不羁的少年懒散地坐在少女心十足的沙发上，长腿有如果弯着就有些憋屈，因此灰崎调整了一下就直接将腿伸直，两手极其放松地平摊在两边，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字。 “灰崎是有什么事吗？”悠从文件中抬起头，看着对方一脸得救了样子，很给面子地出声询问。 “也没什么啦……”灰崎微微歪过头看着坐在桌前的少女，看到对方穿的是长裤有些扫兴地撇了撇嘴，“虹村又在抓我了，今天的训练量明明已经做完啦……他居然还想要加练？！”说到这里，灰崎一脸不堪回首的样子。 如果说灰崎在篮球部里怕谁的话，那个人绝对是虹村队长。他很会打架，而虹村比他更会打架，因此每次逃训都是被虹村抓住胖揍一顿后拎着脖子带回来。 想到这里，灰崎的肚子又传来一阵隐隐的疼痛。 “喂，”灰崎叫了一声，引起少女的注意，她握着笔的手也随之停下，“我说……你干嘛要跑篮球部来呀？”灰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嘴角咧起了一个无比感兴趣的弧度，“你……该不会真的像那些家伙说的是因为要追篮球部什么人吧？” 赤司与悠之间的谈话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因此大家也在猜测是什么机缘让少女加入的篮球部，有人说是赤司主动来找悠的，可也有人说是悠主动提出要来帮忙。 好不容易熬过了期中考的煎熬，大家对这类事的热度又上升了几分。 “……不。”悠定定的看了眼灰崎，在对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的时候主动低下了头，“并没有，只是要待在篮球部帮助黑子罢了。” 得到这个回答的灰崎有些扫兴，他烦躁的扒了扒自己犹带汗水的头发，收回伸直的腿将手肘撑在膝盖上。 “那你打算交男朋友吗？” 没等悠做出回答，门外虹村又找过来了。 “安倍桑，打扰了，灰崎是在里面吗？” 听到虹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这对灰崎来说无异于无常夺命的效果，他懊恼地跺了跺脚，这声闷响却被门外的虹村捕捉到了，“灰崎，你给我自己出来，不然我就直接进来抓人了。” “知道了！该死……”灰崎一把站起，右手随意地对着悠挥了挥，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熟门熟路地避开了虹村想要揪住自己衣领的大手。 “抱歉，”虹村看着跟着起身走到门口的少女柔声道歉，他对悠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在他看来少女并没有一般美人都会有的高高在上的架子，做起事也是认真负责，然后联想到身边这个不省心的后辈顿起一腔怒火，“灰崎！你又给我偷懒！” “那我先把灰崎带走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他没给你添什么麻烦或者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悠看着被虹村揪住耳朵疼得龇牙咧嘴的灰发少年，他也在用着余光注意着自己。 “没有，”悠缓缓地摇头，“并没有添麻烦。” 第三十章 “自己出来吧。”悠的手指动了动，默默增大了握刀的力道，仿佛是为了应和主人的话，手中的刀也发出了一阵似远似近的沉吟声。 一股带着腥气的寒风从幽深的小道深处席卷而来，一只惨白消瘦的手以极快的速度乘着风向悠抓去。 十小时前。 五月的箱根已经没有了樱花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开满了芦之湖畔的灿烂的杜鹃。 也许是被学生们高涨的情绪所感染，老师们同意让大家跨班进行分组作为自由活动时一起行动的基本团体，此刻桃井格外兴奋地和悠一起坐在列车上。 为了保证错开上班高峰期，学校将出发时间定在了九点，所以此刻列车上除了帝光学生外并没有太多社会人士，可那零星的几个成年人依旧在人群中发现样貌极其出众的少女并看直了眼。 悠对面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她看着面前两个亲密地坐在一起的少女，布满皱纹的眼角也因为笑意加深了痕迹。 “真是两个俊俏的小姑娘。” 一旁的青峰听到老人的夸赞后斜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桃井，“哈，她这个家伙可不能夸，夸了就找不着北了。”刚一说完就再次受到桃井的肘击，青峰捂着肋骨缓缓弯下了腰。 “青峰君不要这样说女孩子，很不礼貌。”黑子在一旁适时地补了一刀。 等学生们到达箱根已经是接近午餐时间，大家将行李放到住宿的房间后便又回到了大厅。 “哇好可爱！”桃井看到绿间的背包上挂着一个毛茸茸的粉红色小兔子玩偶，脸颊因为激动都泛出了漂亮的粉红色。 听到桃井的夸奖，绿间可疑地沉默了一会，他僵硬着手扶了扶眼镜架，嗓音听起来也有些不自在，“这是今天巨蟹座的幸运物，并不是什么特殊喜好。”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错觉，绿间貌似在“特殊”上加了重音。 “今天又是个好天气，不知你们有没有出游计划呢？今天的巨蟹座依旧运程很好，排在第一名，幸运物是粉红色的兔子挂件，并且挂在外面效果会更好噢~排在最末尾的是水瓶座，出行要小心啦，带上幸运物手电筒可以帮你带走不少的坏运气~” 想到早上的占卜内容，绿间问向面前低头调整着背包肩带的少女抿了抿唇，“安倍，你带手电了吗？” 绿间的话突然冒出来，让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我们只是下午爬山，应该不需要手电筒吧？”青峰摸着后脑勺撇了撇嘴。 悠缓缓摇了摇头，正如青峰所言，出门前她并没有考虑过带手电的问题。 “绿仔在想什么，手电太重啦。”紫原塞满了美味棒，两颊鼓起就像一只高大的松鼠。 可等到了爬山的时候，悠才真的体会到绿间所坚持的幸运物的重要性── “哲，小心点！”青峰眼疾手快地搀住了一脚踩空的黑子，不然等着他的将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结果。 黑子也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谢谢青峰君。”他缓缓活动了一下脚腕，感觉并没有扭到这才继续小心地往前走。 “这是黑子君第几次踩空了呀，”桃井有些担忧，如果是在爬楼梯的过程中踩空滚下去，那可是一件有些危险的事，虽说黑子身体素质并没有一军那么好，可他也不至于今天总在踩空楼梯，“黑子君是不舒服吗？” “并没有，谢谢关心桃井桑。” 虽然黑子说没事，可悠看着眼前的反常现象陷入了沉思，难道绿间所说的星座运势真的这么准吗——黑子是二月底的生日，和悠一样，两人都是水瓶座。 “不过，说到奇怪的事，我倒想到前不久的新闻，说是警方破了一个案子。”说到这里，桃井像是有些后悔提起这个一般，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双臂。 “五月你继续说啊！说一半停下来太吊胃口了！”等了很久却没等到下文，再次冲到前面的青峰回过头不耐烦地催促起桃井。 “如果桃井说的是那个案子的话，我也听说了。”走在最后的赤司在这时开了口，不远处走到一起的几个帝光学生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听赤司继续说下去。 “丈夫有了外遇，妻子发现后与其发生争执，结果丈夫不小心将她推开，没想到头撞到了桌角上当场死亡。惊慌失措的男人将妻子抛弃在了山野中，游人发现时已经过了好几天。” “天哪，好可怕。”一个明显胆子有些小的女孩子一脸害怕的样子，嘴唇也微微颤抖着，她伸手紧紧握住了好友的手不敢松开。 看到女孩的表现赤司微微一笑，结果对方立刻忘记了害怕，两颊嫣红，整个人都羞涩了起来。 “赤司的魅力还真是大呢。”青峰摸着头感慨了一句，他的话语中并没有什么嫉妒的成分，在他看来是否受到女孩子的欢迎是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他的生活只要有篮球，有伙伴就够了。 “走吧，我们早一些到山顶，可以早一点返回旅馆，别忘了晚上可以享受旅馆后山的温泉。”看到众人因为专心听新闻而渐渐听下了脚步，赤司面色柔和地催促起来。 此时，一阵风从右侧的林间吹向众人，明显的温差和草木的潮湿让一些女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山里的天气真是奇怪……现在就开始降温了么？”青峰说着从包中拿出一件外套正准备披上，却看到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的悠正转头看着刚才山风吹来的方向。 “小悠妞，快点走噢，不然你就掉队了。”紫原抢在青峰之前呼唤起少女，并伸出宽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悠纤细的手腕，“小悠妞要是走不动的话，就由我拉着你吧。” 一旁的绿间皱着眉再次扶了扶眼镜架，忍不住出言反对道：“紫原，不要随便牵女孩子的手，这样很不礼貌。”等绿间说完，他自己又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并没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教，说道亲近程度，紫原与悠的关系貌似比自己还要好一些，不止一次他看到午休时悠将自己带来的点心分享给这个光长个子的家伙。 “不要，”紫原反驳着鼓起脸颊，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在紫原的脸上莫名觉得很和谐，往往他做这个动作时，周围的女孩子都会忍不住答应自己所有的要求，“小悠妞……给我分享了食物，所以我要罩着她。”刚一说完，像是害怕少女反对一般，紫原连忙拉着她向前迈步，幸好悠的反应敏捷才没有被带倒。紫原的身高高出自己一大截，巨大的身高差带来的是走路速度的巨大差别，悠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紫原大步走的速度。 “敦，慢一些，安倍会跟不上的。”赤司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看到紫原赌气一般的动作轻声制止起来。 待众人登上山顶与大部队集合，已经是黄昏了。 太阳的光芒由明黄开始染上有些颓败的红色，暖橙色的夕阳渐渐歪斜，将众人的身影逐渐拉长。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显现出一丝冷艳的紫，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着视线最远处的景色。 “真漂亮呢。”桃井看着身边的同伴，大家的瞳孔都被夕阳照亮，就像黑暗中的火光带来无限的希望与生气，“如果能永远和大家一起看夕阳一定很棒。” 悠转头看着身侧面色温柔的少女，她的粉发也被熏染了一层暖色，阵阵的山风将碎发吹起，来回扫着白皙细嫩的脸颊。悠伸出手牵住了桃井的手，两人紧紧握在一起。 “会的，五月。” 悠转头看着山脚下层层叠叠的民居，里面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惠子妈妈，我想我好像知道你让我交朋友的初衷了。 人类的友情，让我有了羁绊。 密林深处，黑暗中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金属敲打声。 为了管理方便，老师将学生们尽可能安排在邻近的旅店中，虽说现在房间充裕，可按照安排还是六人一间睡在榻榻米上，人一多便也热闹起来。为了不造成拥堵，各个年纪晚餐以及温泉时间都是错来的，为此高年级的学长们唏嘘不已。 “哎好可惜，不能看到可爱的学妹们美丽诱人的出浴模样了……” “你也太……想看也看不到啦，又不是男女混浴，不都分开了嘛！” “嘿嘿也对……不过……好想看一眼安倍悠从温泉里出来穿着浴衣的模样啊……” “哎呀不行要流鼻血了！” 此刻，桃井正拉着悠冲向女更衣室。 “悠酱，快脱衣服，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泡温泉啦。”说着，桃井褪下了短袖上衣，露出发育良好的曲线，比一般女孩子更加凸凹有致的好身材让周围几个女孩子也忍不住脸红起来。 “桃井同学的身材真好呢！平日里有什么诀窍吗？”一个看起来很爽朗的短发女孩子悄悄凑近，趁着桃井不注意突然伸手摸了一把，然后摆出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快告诉我，不然……”说着，她又扫了眼桃井起伏的前胸。 意识到对方威胁的是什么，桃井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裹着浴巾的少女们推开更衣室和温泉池之间的门，吃水蒸腾着的雾气就一下子扑了过来，将一张张面庞熏出了漂亮的粉红色。 悠走在最后，正准备关门时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没梳起来，便向桃井说道：“五月你先去，我把头发挽起来就来。” 悠合上门，打开更衣柜，对着柜门上的镜子五指成梳简单地梳理起头发，思绪却渐渐飘远。 在爬山的时候，那股风携带着一股森冷的煞气，或许是察觉到有阴阳师接近所以才想要警告一下。 那会是什么妖呢……是否和赤司说的那个新闻有关？ 此时，门外响起了男生走动的声音。 “哈哈绿间，每次换衣服你都要等到最后，这次说什么也要看看你的肌肉，别想逃走喂！”青峰想要搭上绿间的肩膀，却被他快步躲开。 “啰嗦。”绿间一脸不满，手中拿着干净的浴衣一个人往前冲，想要快点摆脱身后这个奇怪的黑皮。 “喂，等等，绿间！” 青峰的呼唤被绿间无视了。 “小绿仔，不要再往前走啦……那里……” 绿间余光看到了更衣室的门，便下意识地推门走了进去。 “喂！别进去！” 青峰想要制止，然而已经晚了。 绿间抬起头看向正于自己对视的悠，她显然有些惊愕，漂亮的眼睛睁得滚圆，绿间从未见到过情绪如此外放的她。 绿间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眼神顺着少女的面庞滑了下去。 不远处，紫原张着嘴，一脸惋惜地将未说完的话补全── “那里……是女更衣室……” 第三十一章 绿间在打开门看到悠的脸后，大脑就陷入了一片空白的状态。他不是没有听到身后青峰等人的呼喊，可他以为那是想让自己回头上钩才做出的挽留。 没想到他开的是女更衣室的门。 也许是因为和温泉只有一墙之隔，更衣室内的温度明显比走廊要高出许多，不然绿间不会无比清楚地感受到脸上的温度会如此快速地升起来。 悠看着没有敲门就闯进来的绿间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站在门口完全定住的高大少年。她还保持着梳头发的姿势，两条纤细的手臂抬起交叠在脑后，因为这个动作前胸微微挺起，肩胛骨显现出精致的的凹陷。两条微微弯曲的洁白修长的腿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绿间的视野中。 绿间将视线向下移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因为余光接触到的大片白皙肌肤实在是太明显了。 “绿间？你怎么傻了？里面是有人吗？”听到青峰好奇的声音响起，并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悠有些不安地望了望绿间身侧空无一人的位置，双手也下意识地拢住了胸前的浴巾。 没错，悠此刻只裹着一条浴巾，里面什么也没穿。 悠的反应像是对还处于呆愣状态的绿间一个强有力的提醒，他勉强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只是赶在青峰走过来前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诶诶诶！你怎么关门了？里面是有人吗？”青峰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绿间浑身僵硬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有些急的动作让门在闭合的时候发出了很明显的响声。 “……没有。”听到青峰的询问，绿间看起来更加不自然了，他像是掩饰什么一般伸手推着青峰的肩膀将他带离更衣室门口，然后头也不会的往回走。绿间的步伐迈得很大，就像是要逃避什么一般。 “真的么？”青峰追上去仔细看了看绿间僵硬的表情，“里面该不会有人吧？” “怎么可能！”绿间猛地停住，推了推眼睛，紧蹙的眉头表示出对青峰猜测的否认态度。 青峰看着绿间索性将背影甩给自己轻轻地“啧”了声，转头一想又安慰起自己，如果里面有人的话，以女孩子的性格肯定会叫的。 更衣室中，悠看着被关上的门久久没有反应，直到桃井的声音从温泉传来：“悠酱，你好了吗？要我帮忙吗？” 条件反射一般，悠再次紧了紧浴巾，伸手合上了柜门，迈着如常的步伐走向露天的温泉池。 “久等了。” 桃井和一干女孩子看着悠微微侧过身解开浴巾，白皙透着粉红色的肌肤也暴露在视野中，池水的雾气给眼前的画面增加了朦胧的效果。 “悠酱，太犯规啦！”桃井捂着鼻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流出了鼻血，她转头看着周围的女孩子，她们也是一副害羞不已的模样，有的甚至连脖子都变得通红。悠看到众人的反应加快了速度，轻巧的卸下所有的遮蔽迈进池中，感受着热汤的包裹她小小的呼了口气。 桃井向一侧避让给悠腾出了位置，悠便向着她的方向慢慢走过去，行动见带着一阵阵水波荡漾的声音，哪怕声音不大，也在此刻安静的温泉中格外明显。悠微微向后靠在岩壁上，有些粗糙的触感更加显现出池水的柔滑，池水并不是完全透明的，带着淡淡的奶白色，加上蒸腾的水雾，水下的风光都被遮挡了起来。 悠微微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水淡淡的压迫感以及源源不断的热度侵蚀着身上的疲惫，背后的石壁偶尔会因为凝结了过多的水发出水珠滴落池中的滴答声。 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太久，隔着一道高高的栅栏，木门拖动的声音传入耳中，随即是一阵热闹的交谈声。 刚才绿间之所以会走错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男汤与女汤只有一墙之隔，为了方便，店家直接将这两个挨在一起的温泉池分给了帝光的学生，此刻两个汤池只有一道栅栏作为阻隔，为了保证视线被完全阻挡，栅栏边还种了一些低矮的植物。 “啊里面好热……”紫原含着一根棒棒糖，口中的话听起来不太清晰，他随意地将浴巾扯下往旁边一扔，却不小心扔在了身侧黑子的肩膀上。“紫原同学，随意把东西扔在别人身上是很不礼貌的。”黑子捡起肩上将要滑落的浴巾，细心地叠放整齐后搭在了一旁的木架上。 “抱歉抱歉……”紫原回头摆摆手，耷拉着的眼睛因为雾气的熏陶又往下闭合了一些。 众人纷纷解下束缚迈入了池中，青峰大大咧咧地将手搭在黑子的肩膀上，触手可及的是黑子白皙的手臂，可以感觉到不太明显的肌肉，这让青峰忍不住直接捏了捏。 “阿哲的肌肉要加强锻炼啊，每天也吃那么少，居然一个汉堡就解决了。”青峰一边的嘴角翘起，咧出一口白牙。 “抱歉，关于食量小的问题我也无能为力。”黑子一脸抱歉地看向将一部分重量倚在自己身上的青峰，两人靠在一起一黑一百的皮肤看起来反差格外强烈。 听到两人的谈话，赤司抬手揭开盖在额头和眼睑上的毛巾，热气的蒸腾下他的脸颊也浮起一丝晕红，可惜这个场景并不能被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子们看见。赤司玫瑰色的眼眸在潮湿的环境中看起来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扫了眼黑子露在水面上的胸口与上臂，少年平日训练量巨大，可身上的肌肉并没有和训练的强弱成正比，胸口只有极微小的起伏，胸肌并不太明显，反观与黑子挨在一起的青峰，他拥有一身线条漂亮的肌肉，一眼就可以看出身体强大的爆发力。“这是体质问题，黑子需要靠经验与技巧来弥补，可营养的补充不能有任何松懈。” “好，谢谢赤司君。”黑子欣然接受了赤司的建议，在他看来，眼前这个难以看透的少年给出的建议都是极其中肯的，虽然现在的路还不甚明朗，可赤司给出的方向足以给自己莫大的希望支撑着走下去。 “绿仔，你在看什么？”紫原靠着池壁，身后就是高高的围栏，叶子上滴落了一滴微凉的水珠让他的肩膀轻微瑟缩了一下，紫原便索性整个人都浸在水中，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有些长的发尾也被水完全打湿，随着水面的晃荡也跟着微微起伏。他的眼睛扫向面前的队友，只有绿间直直靠在后面，半个胸膛都暴露在外，因为眼镜起雾的原因他将其摘下放在身侧的置物架上，他此刻的视线格外明显。 紫原原本以为绿间是在看自己，可视线的方向又有些偏移，更像是……盯着身后的围栏。 紫原自然知道围栏后是女汤，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把自己的猜测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只是在别人看来这个猜测足以引起一阵调侃。 “绿仔是在看隔壁的女汤吗？” 话一说出口，场面蓦地安静了几秒钟，绿间的脸也迅速红了起来，就连胸口也泛起了一层羞赧的颜色，冷不防被紫原说出了实情。绿间第一反应就是出声辩驳：“你在乱说什么紫原！我只是……只是有些累了，在发呆而已！”说完好像也觉得情急之下的借口有些不妥当，可他选择保持沉默，整个人也跟着沉了下去，微微侧过的身体表明了自己不愿再交谈的姿态。 赤司睁开双眼，扫了眼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绿间没有说话。 刚才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绿间的反应不会这么大。可转念一想，这些不过是小事，一会就过去了，就算有什么，他相信绿间也不会让这些事影响到自己练习的状态。 只要不会影响到篮球部，赤司允许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一些小意外。 想到这里，赤司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灰崎，自从虹村每日死死盯着灰崎后，他明显参加部活准时得多，训练也被迫认真了一些，可只要稍稍注意就会发现，在训练时灰崎会时不时跑去找悠，不只是他，其他很多的部员也想要增加与少女接触的机会。就算是这样，赤司也坚信自己将少女招揽进篮球部的选择是正确的——她的能力加上敏锐度，肯定可以在比赛中起到重要的作用。 只要她还有用，赤司就会留下她。 而灰崎——暂时他还是很有用处的。 隔着围栏，少女们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有些女生的脸在听到紫原的话之后红了起来。运动系的少年，总是格外受女孩子们的青睐，更何况他们的样貌都是很出色的。 悠听着那边的声音沉寂下来，回想起刚才的画面，默默地将自己浸在水中，随着身体的下压，水没过了肩膀，到了纤细的脖颈处才停下来。悠将头也靠在石壁上，她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夜幕，偶尔有几颗星斗不甘寂寞地闪烁着。 一阵夜风吹起，带动着围墙下的植物叶片发出簌簌的抖动声，水汽被吹散了一些，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因为温差感受到一阵凉意。 这时，悠原本将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她抬手撑着石壁站了起来，一旁的桃井有些奇怪的看向伸手拿浴巾将自己裹起来的少女。 “悠酱，你泡好了吗？” “嗯，头有些晕，我出去走走。”悠将浴巾接口处塞好，转头看向微微站起的桃井：“五月泡好了就直接回房间休息吧，不用等我，我带了手机有什么可以联系的。” “好。”听到悠的嘱托，五月乖乖应了一声又靠了回去。 悠拉开木门，沉默着换上干净的浴衣，然后快速回到房间拿起了和行李一起带来的长盒——她无比庆幸自己将刀带在了身边。 她嗅到了妖气，比下午的更加浓烈，更加有侵略性。 看来，她有心放过那只妖，可妖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呢。 第三十二章 悠背着刀，穿过住客区长长的走廊，在经过一扇扇门时可以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欢笑声。 已是晚八点，这个时间有些人已经准备就寝了，可对于和每日相处的同学们一起出游的帝光学生们来说，现在正是他们聚集在房内玩闹的时间。下午无意惊扰了这个妖是一个因素，更大的原因恐怕是大量聚集的年轻人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年轻的躯体总是格外受妖怪们的青睐。 穿过走廊，尽头处就是温泉旅馆的后院，下午登山回来时篮球部一行人走的是这里的捷径。为了安全，老师将学生们的登山地点选在离旅馆尽可能近的地方，却没想到这个选择引起了山中不速之客的兴趣。 悠推开木门，门扉因为年岁长久在转动时发出一声有些刺耳摩擦声。因为靠山的原因，此刻的后院有些凉，晚风带着寒意从浴衣有些宽松的衣领和袖口窜进皮肤，树叶的沙沙声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杀气。 悠循着那股气息准备上山，此处有两个岔路口，一条道更为宽敞，石阶看起来是近年才修葺的，专供游人登山使用，而旁边的一条狭窄而幽深，路途看起来更加陡峭，里面没有一丝光亮，在普通人看来是一条有些可怕的小径。 妖气正是从小径传来。 悠将背在身后的刀匣拿到面前正准备打开，此时，身后传来门被再次推开的声音，以及一个试探性的呼唤── “小安倍……？” 来人是黄濑。 为了躲开一群追在身后的女孩子，黄濑不得不在加快脚步找一个人不那么多的地方，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旅馆的后院，这里除了下午登山的那段时间肯定是没有人的，毕竟老师也提醒过入夜后不要去那里。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后院的门虚掩着，隔着不大不小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站在小路前抱着长木匣的少女。 因为背对着自己的缘故，黄濑只能看到少女纤细的腰肢和手腕，还有那头有些潮湿却依然黑直的长发，盈盈的月光下，少女周身就像是在发出浅浅的光晕。看到那头美丽的长发以及见过几次的木匣，黄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看到女孩转头看向自己，黄濑迈步走出，回身由合上了木门。 “这么晚了，小安倍不要一个人上山噢，很危险呢。”黄濑弯起嘴角，向少女走进，注意到她正捧着手中的长匣准备打开的样子，又出声询问道：“小安倍是准备做什么吗？” 悠看着出乎意料出现在后院的黄濑，想要让他回去，可看到对方有些担心的表情将准备好的搪塞吞了回去。 就在黄濑出现的那一刻，悠感觉到空气中的妖气消失得无形无踪。 将心中的疑惑压下，悠并没有因为妖气的消失而放下心来，她知道妖也许是在等待一个时机。至于妖为何在黄濑出现后就隐匿起自己的气息，悠暂时无法想到原因。 “谢谢黄濑的关心，我只是随意走走。时间有些晚了，我们回去吧。” 金发的少年稍稍加快了脚步，提前走到门前绅士地为少女打开了木门，并候在一旁示意她先走。 起伏的山体沐浴在月光下，偶尔的鸟鸣添了一分寂寥与神秘的色彩，一片幽深的密林深处慢慢漾起一团红色的幽光。 短暂的笑闹后，学生们也在老师一次次的巡查中进入了梦乡。 月光从缝隙漏进室内，昏暗的房间内只能看见隐隐的一个个人形轮廓。窗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室内的呼吸声与窗外的树叶作响交叠在一起，绿间甚至可以听到隔壁男孩子震天的呼噜声。 他今夜虽然有些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他的眼前就浮现出难以忘掉的画面。少女莹白的肌肤，如云的乌发，美丽的眼睛，微张的唇。虽说平日对自己要求严格，可绿间还是听到过周围男孩子偶尔的议论。虽说有些羞耻，可不能否认的是，少女的身材确实很有吸引力。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少年。 绿间在不惊动周围人的情况下尽可能轻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不远处的纱帐和浅淡的光，他闭上眼静静聆听着树叶沙沙的响声，偶尔的鸟鸣预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绿间轻轻叹口气，缓缓坐起，就着朦胧的光拿起枕边叠放着的眼镜，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走出了房间。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开门就看到了悠？ “你……也睡不着？”两人走到拐角处，借着庭院的灯光，绿间强压下越来越快的心跳，克制地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窗外。可一开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少女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窗外的羊肠小道，直直盯着没有任何灯光的入口。 绿间顺着少女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片黑暗的山体，夜晚的树林有些阴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句，绿间觉得周身泛起一股寒意，鸡皮疙瘩慢慢立了起来。 凌晨一点，人们基本都进入了睡眠状态，而此刻的山林中，隐匿起来妖的能力达到了峰值，周围的空气被浓重的怨念压缩，倦鸟与飞虫都停止制造声音。 一切静得可怕。 绿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因为难以入睡索性起身来到房间外打算四处走走，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扰乱自己心绪的罪魁祸首──黑发黑瞳的美丽少女。 她依旧穿着一身颜色清淡的浴衣，身后背着那个全年级乃至全校都讨论过的神秘的匣子。 绿间想里面应该是放着一把刀，看长度和宽度就应该得到这个毋庸置疑的答案。他实在想不清楚为何还有人会觉得里面装了什么危险的爬行动物。 年轻人的想法有时实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向有些阴森的山林，然后后脑一阵酥麻，整个人就像瞬间进入睡眠状态失去了知觉。 他从软榻中惊醒。 绿间第一个反应就是环顾四周，可他发现自己是躺在房间里，属于他的铺位中。身侧的青峰陷入熟睡，发出了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绿间转头看向自己的眼睛，依旧是原本的位置叠放在枕边。 绿间抬手揉了揉眼部的穴位，缓缓深呼吸。 也许真的是一场梦吧，绿间告诉自己。他用手臂遮住双眼，不让一丝光线透进薄薄的眼皮。也许是因为身体太疲惫，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注意到房间内呼吸声趋向平稳，银发的大犬妖这才转身走向等候在不远处的悠。 如果不是看在悠的面子上，他更希望直接清除掉绿间所有的记忆，而不是将刚才的一切伪造成一场梦。刚才就在悠思索着搪塞绿间让他回到房间的方法时，杀生丸无声地出现在旅店，绿间便顺势软倒在地，悠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扶住绿间却被杀生丸一个眼神制止。 杀生丸并不想看到悠与任何一个除自己之外的男性接触。 安倍彰作为亲生父亲无法避免，而那个住在安倍宅隔壁的高傲少年因为两家相处的年份太长看在安倍夫妇俩的面子上也是无法完全杜绝来往。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带着捧在手心的少女回到妖界生活，在那里只有他陪在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 可惜这很难实现，或许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可他因为对悠无比了解所以看得很清楚——少女已经一步步接纳了更多人的存在，她的心里原本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存在，可现在还有父母，还有朋友。 这是个让他无比酸涩又有些欣慰的改变。 就像他的初衷一样，悠越来越接近一个普通的人类，可他却又因为悠越来越习惯人类生活而产生失落感。他目送着少女和同学外出远游，每日拎着书包上学，回来坐在灯下完成功课，她会在与自己独处时时不时地提到别人的名字。每当这个时候，杀生丸会选择用一个轻盈的吻不留痕迹地制止话题的深入。 有了爱，杀生丸变得脆弱，可这也让他变得比以往更强大—— 作为妖力强大的存在，他如过没有遇到悠，杀生丸想，他可能会一直这样孤独下去，孤独地行走在妖界，清理掉不长眼的小妖怪，偶尔回到西国歇脚，可启程的方向永远都是迷茫的。 “杀生丸怎么过来了？”悠看着沉默不语走在身侧的杀生丸，他仿佛心无旁骛般直直看着眼前幽暗的道路，如果不是紊乱的思绪被听得一清二楚，悠会以为他真的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悠抿了抿唇，默默伸手握住了杀生丸随着快速行走摆动起来的手。 没有什么比少女主动握上的手更能平复杀生丸的思绪。 接着树梢偶尔倾泻下来的光束，杀生丸转头看着乖顺的少女，看她背着刀快速跟着自己，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她一把捞起，刀背在自己比少女宽厚许多的背上，而少女则被自己包围在温暖的怀抱里。 悠在腾空的那一瞬间并没有任何惊慌的神色，反而在杀生丸抱起自己的时候顺势整个人窝在他的怀中，头颅乖巧地埋在杀生丸的颈边，双手交叠在他的颈后。 快速行进带来的风有些大，杀生丸看着怀中少女单薄的衣衫没有说话，却只是将尾巴卷起护在周围。感受着周身的温暖与柔软，悠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哪里有杀生丸的存在，哪里就是悠的港湾。 哪怕凉风一阵阵扑向杀生丸的面颊与脖颈，他依旧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流——悠轻柔温软的呼吸正扫在自己的皮肤上。 带着些许痒意，和着一阵阵似有若无的少女香气，杀生丸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哪怕再冷心冷情，杀生丸也是一个面对着喜欢的人会产生自然的旖旎心思的普通男人。强大的犬妖，绝不会将最脆弱的地方——颈部暴露在敌人可接触到的地方，而他任由少女将头埋在自己的颈边，完全是将她作为最亲密的爱侣来对待。 这一甜蜜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个阴冷的声音撕开了黑暗中所有的温柔。 “你们这是在找死么？” 杀生丸停下脚步，轻柔地放下怀抱着的少女。 这里是一片相较于刚才的羊肠小道开阔些的地方，周围的树也不那么密集，只是正中间的树明显要比周围的树木粗壮许多。树后，缓缓走出了一个白衣的纤瘦身影，带着一团暗红的幽光，所到之处，就连空气就快要被满溢着的怨气冻结成块。 女人头顶三根半燃着的蜡烛，胸前挂着一面圆镜，手中虚握着怨气凝结而成的尖锐的锤子，“没想到你们还真的过来了。”女妖的眼睑下有一圈浓厚的黑影，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完全浸在邪恶的情感中无法自拔，“没想到来的还是一对儿呢。” 女妖缓缓走近了几步，哪怕是踏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丑时之女。”悠也向前走了两步，此刻对方正好停在了树叶间隙之下，星星点点的月光让悠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丑时之女的面貌。 墨一般黑的瞳孔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微微耷拉着的眼睑看起来有些疲惫，随着走动，胸前的圆镜，头顶的烛火也跟着微微晃荡，可镜子并没有任何反光。 丑时之女并不讶异面前这个漂亮的少女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她也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随即转头看向一旁冷漠而俊美的杀生丸，“你不怕我对你心爱的小姑娘做什么吗？”说着她状似要行动起来的样子转了转手中的长钉与铁锤。 “说实话，我还挺嫉妒你呢。”丑时之女说着弯了弯唇，一个简单的微笑却体现出满满的恶意，她看着少女哪怕是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依旧可以看出的美丽脸颊，心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想起依稀记得的过往，她的眼里满是悲伤与愤怒，周身的怨气又浓厚的几分，显现出更明显的红光。 红色的光芒，代表了深重的怨念。 悠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丑时之女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头与杀生丸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细节被面前的丑时之女捕捉到。 丑时之女看着面前两人亲密默契的氛围突然红了眼眶，她整个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以承受的记忆，浑身都颤抖起来，强行压制起来的愤怒与怨恨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全数爆发出来。悠的余光只觉得对方突然行动了起来，一阵罡风卷向自己，满满的杀气扑面而来。丑时之女手执尖钉刺向悠，翻飞的衣袍在空中作响，极快的速度让空气也像是被尖钉划开一般发出一阵刺耳的轰鸣。 杀生丸更快一步。 他将悠拉向自己的身边，手虚虚一抓，丑时之女躲闪不及，胸前就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向外汩汩地流出满是腥气的血液。 这个伤虽然重，可并不会马上了去丑时之女的性命。 看着因为疼痛趴跪在地上的丑时之女，悠皱了皱眉。 杀生丸原本并不想动，因为他接收到悠的视线，他知道少女想要用尽可能温和的方法解决眼前的妖。丑时之女多是怨灵聚集而成，靠着阴气与怨恨生长并增强力量，每日的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她们的妖气会达到一日中最强盛的水平。丑时之女对自己怨恨的对象下诅咒，而被施咒者往往会被诸多不幸的事情缠绕。 哪怕知道悠想要净化这个怨灵，可杀生丸无法眼看着对方会对悠的安危有任何的威胁。 这个伤权当最后的警告。 由比自己强许多的妖造成的伤口，在一时间是难以复原的，更何况这个伤口如果是施加在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上足以瞬间致命。丑时之女咬牙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而满身的妖力也渐渐流失，她艰难地翻了个身，仰躺在草地上，望着稀疏的月影眼里满是不甘与愤恨。 而这个动作让悠看到了一个东西。 狰狞的山口边缘翻卷着皮肉，可在伤口中，正在心口的地方，有一个东西发出了微微的亮光。 “杀生石？”悠轻声说道，随即她看向杀生丸，对方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这已经是第五块碎片了。 继猫又之后，杀生丸和酒吞童子又寻回了几个遗落在外的碎片，这些碎片基本都已经被妖物所用。杀生石正在以接踵的姿态影响着大大小小的妖怪，并且大多都是靠着里面残存的能量吸引着妖怪堕落。 悠正准备走上前取出碎片就被杀生丸无声地制止住，便只好停下，看着一身白衣的高大男人自己上前取出了碎片。妖力的擦洗下，原本被血污掩盖着的碎片变得更加明亮，但在接触到杀生丸强大的气息后像是要掩藏自己的光辉一般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小石块。 “拿走了也好，我就没了那个念想。”丑时之女轻轻说道，像是放下啦一块大石头般，语气里有些轻松又有些怅然。 “我本来感谢这个东西给我力量，让我可以睁开眼看着那个男人凄惨的下场，可是我又觉得是一场折磨。”丑时之女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做出了一个请求，“请杀了我吧，我已经不想再经历这一切了，反正我的心脏早已被这个邪恶的东西蛀空。” 随着大量怨气的消散，丑时之女的面容没有一开始那么狰狞，浅淡的光芒下她的脸庞奇异的浮现起意思柔和与平静。她原本是想将这两个不速之客杀掉然后吸收为自己的妖力，可在对方轻而易举限制了自己所有的行动时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刻一直作痛的，不仅仅是身上的伤口，还有已经空荡荡的心脏。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她想了很多，想到了曾经的幸福与甜蜜，还有最后的背叛与怨恨。 没有等太久，丑时之女就获得了解脱。她只觉得一阵清凉的气息进入了体内，那是属于阴阳师的净化的灵气。随着灵气渐渐深入，她残破的灵魂被剥离出来。丑时之女缓缓飘扬在半空中，静静看着下方的驱壳因为失去了灵魂与力量的依托化作灰烬转瞬消散，整个人就像甩掉了大包袱一般变得轻松起来。 没有了怨气的侵扰，丑时之女此刻清秀的面容也显现出来。 “谢谢。”丑时之女缓缓闭上双眼，浮现出一个解脱的笑容。她深知自己会进入轮回，一切的机缘也会烟消云散，转世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动物都不会记得曾经的种种，可她知道这是等待着自己的唯一的结局。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身后的牵引力将自己拖往阴阳交会的入口。 随着形体越来越透明，丑时之女睁开眼做了最后一个请求： “如果可以的话，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吗？”说着，她思索了一会才继续补充：“我叫麻美子。” 麻美子再次闭上了双眼，仿佛看到一个面容平凡却满眼温柔的男人走向自己，然后用不甚宽厚的胸膛搂住自己，仿佛自己是他无上的珍宝。 男人满溢着温柔与爱意的眼神投在麻美子的面庞上，将她的脸熏得微红。 “麻美子。”悠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轻轻呼唤。 第三十三章 “日安。”绿间关上储物柜的门，柜门阖上的轻响淹没在周围经过的学生的交谈声中。 “日安，绿间。”悠刚打开柜子准备伸手取出室内鞋就听到绿间的问候，她收回手转身看着不远处逆着光的少年。两人视线相触，绿间伸手抬了一下眼镜，修长的手指和鼻梁一样挺直白皙却丝毫不显女气。 偶尔有几个人会多看一眼这两位风云人物的对话场面，可在看了几眼又不得不因为接近早课而迈步离开。在谈到学校中最美貌的少女时，安倍悠的情感动向始终是最热门的话题，除了篮球部的成员，悠平日甚少与其他男孩子有过多的接触，因此大家往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少女与篮球部选手有交流的画面，希求能从两人的交谈中寻求一些希望看到的蛛丝马迹。 绿间看了看周围装作不经意或者直接毫无顾忌地望过来的学生们，满意地看到不少人因为自己扫过去的视线转身离开，这才继续道：“明天的比赛黑子会用到新队服，桃井已经把尺寸报过去了，下午得麻烦你去拿一下。” 悠点头答应，等了一会发现绿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这才取出室内鞋准备换上。 绿间看着悠微微弯下膝盖将室内鞋放置在地板上，然后一手扶着门一手勾住后跟换好鞋子，脸颊微微低下，却因为头发也跟着滑下来不得不再次伸手将长发撩在耳后。 绿间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又慢慢捏紧。 他惊讶于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他差一点就要伸手替悠拢好头发了。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自己强制性压下去，只是垂下的手还是露出了破绽。 悠微微敛下的睫毛抖了抖。 绿间的想法自然被她捕捉到了，这也让她不得不正视一个严峻的问题──与喜欢直来直往的妖怪们不同，人类往往在不太确定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选择将一些感情深埋于心而不是过早透露出来。 她忽略了很多细节，与篮球部众人相处的细节，而这些细节足以让处于青春期情感懵懂的少年们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一个两个倒还不足以产生什么影响，但如果是好几个呢？ 灰崎平日里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样子，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就是一副喜欢调侃事事不上心的态度，但悠无比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假象。 尖锐的外表是为了隐藏一颗柔软的心。 而绿间，悠此刻不会太担心，她将绿间近来有些不寻常的心事归结为那天在温泉池的小插曲造成的后续效果，也许过一段时间，那份冲击感消弭了，绿间也就会回到过去冷静的正常状态。 两人间慢慢泛起的尴尬被预备铃打破。 “走吧。”平复下来的绿间替悠合上柜门，以一个既不太远又不会过分亲近的距离走在前方隔了半步的位置，并在上楼时细心地隔开相反方向的人群。 而这一个细节也被不少人看见，在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时，绿间的眼神冷淡了下来，“你们想太多，我只是喜欢走在左侧。”看着大家依旧不太相信的眼神，他索性点点头然后迈步离开了包围圈。 水瓶座和巨蟹座本来就性格不合，绿间告诉自己。 社团活动时间，悠告别了前往篮球部参加训练的黑子，独自走出校门向定做队服的店铺进发。经过三个月的钻研与努力，黑子开发出了一项特殊的技能，以“视线诱导”为基础，将自身稀薄的存在感加以利用，两者结合后产生的效果应用到球场上产生了惊人的改变——黑子让对手无法盯防，而运动中的篮球往往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角度被改变路线或者传递到队友的手中。在部内的练习赛中，黑子的加入为成功扭转场中局势，而这项特殊的能力也得到了正选以及教练的认可。 黑子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他终于能够像青峰所说的那样一起站在球场上比赛，一起为了队伍的胜利而奋斗。 没有哪个球员是不被队伍需要的。 走在人行道上，悠无视了来往不断用惊艳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路人，翻开手机查看起绿间发过来的店铺地址。 原本逃训晃荡在马路上的灰崎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几步看到的就是低着头专心看手机邮件的悠。看着对方的角度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灰崎顿时起了逗弄女孩的心思，他的嘴角依旧是习惯性的勾起一个顽劣的弧度，灰黑的眼眸里闪过恶作剧的光芒，他尽量放轻脚步接近，然后缓缓向着悠伸出了手。 “我已经看到你了，灰崎。”悠突然冒出的话成功让灰崎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后面？！”灰崎索性也不隐藏，直接转过去站在了悠的面前，看着悠已经收起了手机抬头看向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地冒出一股恶作剧却被抓包的心虚感。 悠看着灰崎似乎不好意思一般避开自己的视线没有戳破，只是又拿出制服口袋中的手机在灰崎的面前晃了晃，“抱歉，手机屏幕刚好映出了你的脸。” “哈？真是……”灰崎听到少女的回答有些挫败，随即想到自己刚才所有的动作应该都被悠通过屏幕的反光看得一清二楚，更加觉得很逊，他低低地“啧”了一声，一手随意挎在制服长裤的口袋边，一手将书包甩向背后。 “你不去篮球部？真稀奇。”灰崎咧嘴一笑，“怎么样，难得你也逃了部活，要不要和我去约会？看在你是我们篮球部的女神大人的份上，我就勉强邀请你一次。” 又是这样，悠在内心默默叹了口气。灰崎总是将自己的真实意愿隐藏成一句句玩笑话，然后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而这幅模样往往给大家一副这个人很不靠谱的错句。 可灰崎并不是这样的，悠知道，所以她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表现出对灰崎恶劣行径的不喜。但这或许也就是症结所在——在周围大部分人都表现出疏离的态度时，悠相对更亲近平等的姿态在灰崎看来无比珍贵，珍贵到——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喜欢。 虽说灰崎看起来一副社会青年经验丰富的样子，他其实意外地纯情，就像其他的青春期少年那样，他不懂得如何增加女孩子对自己的好感，也不懂如何向女孩子表达自己的好感，他只是事事遵循自己的第一想法，在少女遇到骚扰时默默为她解决掉，在遇到少女时做出一些叛逆的举动以祈求能够获得对方的注意，并且将自己的亲近之意变成一次次逗弄与玩笑。 灰崎，你知道吗，在你用一副随意与施舍的语气提出要去“约会”的时候，你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可悠很清楚，如果并没有一样的想法，那就要提早拒绝掉，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后果。更何况——悠想到了杀生丸。 远足那晚，解决了丑时之女后，杀生丸便带着碎片连夜离开。自从表露出心意后，杀生丸就并没有再次告白的举动，只是平日相处中多了很多亲昵却不会太过越界的行为，可悠知道杀生丸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在等着自己能够回应的那天。 “抱歉。”悠微微垂下眼眸没有看灰崎为了配合自己弯下腰近在咫尺的眼睛。 在悠沉默的那几秒钟，灰崎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在她将拒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更是一下子沉进了谷底。“哈哈哈，你还当真了？”灰崎向后退了一步，改将书包拎在身侧，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一些，随即又完全松开。 “灰崎！搞半天你在这里！”就在灰崎不知该如何继续对话的时候，虹村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即一阵大力将灰崎揪住并带着他向后踉跄了几步。 “啊啊啊放开啦！”灰崎的外套被虹村一把抓住难以挣脱，他尝试着各个角度的扭动最后索性将外套脱掉，待好不容易逃离了掌控便极不耐烦地将外套抢了过来。 看到灰崎快要炸毛的样子，虹村也适可而止放松了力道任由他抢过自己的外套，“是谁和我说家里有急的？”虹村在部活一开始就接到了灰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打来的所谓的请假电话，心知对方只是胡乱编了个理由，虹村便走出体育馆四处寻找灰崎这个只会惹麻烦的家伙。 没想到在车站看到了他，身边还站着明显等着车的悠。 只是……两人的气氛看起来有些奇怪。这个想法也只是迅速地滑过虹村的脑海，他就如往常那样走上前将灰崎好好收拾了一顿。“那……我就带着这个家伙回去了，你一个人没关系吗？”虹村抓住灰崎的胳膊不让他逃脱，回头看着悠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在学校就已经有很多狂热分子追随了，到了校外那些人恐怕只会更猖狂。 “谢谢关心，”悠乖顺地应和，眼神确是直直望向虹村，余光看见电车即将到站，话语一转：“队长也回去吧，车到了。” “嗯好。”虹村目送着悠排队上车，然后找了个单人座位坐下这才放心离开，走了几步路又发现灰崎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车离开的方向，又折返回去一拳打在了灰崎的后脑勺上。 “痛死了！可恶！”灰崎收敛起刚才蔓延开来的情绪，被打断的恼羞成怒让他忍不住挥拳，却在快要接近虹村的脸时硬生生止住。 他看着虹村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冷静了下来。 “走了。”灰崎平静的说完便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而身后的虹村也迈开大长腿很快追了上来。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直到回到篮球部的更衣室。 虹村取出衣柜中折叠好的球衣抖了抖，转头看了看旁边隔着柜门表情不明的灰崎，“灰崎。” “怎么了。”灰崎的声音依旧有些不耐烦。 虹村将球衣穿好，又伸手取出短裤。 “我不管你的私人感情怎样，也不想多嘴，只是奉劝你一句，不要抱太大希望。”虹村暗暗叹一口气，听见身边的人没了动静，继续道：“我相信你的篮球才能，也相信你其实是喜欢着篮球，只是记住：不要做对篮球部有影响的事。” 灰崎握紧了拳。 “你真是想太多了，”灰崎下意识地反驳，“而且我也不喜欢篮球。” 虹村叹了口气，妥协一般关上了柜门，“知道啦，我想太多。”他缓缓走向门口，在门快要关上时又转身对着用柜门遮住头的灰崎：“别磨蹭太久，不然今天训练双倍。” “知道啦……”柜门的阴影遮住了灰崎所有的表情，虹村只能听见耳后传来他拖拖拉拉的声音，乍一听仿佛和平时一样玩世不恭。 只有灰崎知道自己的拳头捏的有多紧，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够忍耐住内心汹涌的情绪。 他不甘心。 第三十四章 篮球部定做队服的地方并不远，搭车也只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在训练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悠已经拿着黑子的新队服回到了篮球馆。 注意到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赤司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水壶迎了过去，“辛苦了，安倍。”此刻的赤司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领导者，体恤下属语态温和，能力不凡却又不持才傲物。 “黑子，过来一下。”赤司结果悠手中的纸袋，回身示意训练中的黑子过来，“试一试吧，如果尺寸不合适还有时间改一下。” “这是……？”黑子看着赤司手中的纸袋楞了一下，随即他立刻意识到立面装的是什么。 那是我的球衣，我上场比赛时的球衣，哪怕可能是板凳球员，但是我也可以在全场最近的位置看着队友为了荣誉而战。 “哲也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感动得要哭了呢。”青峰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运动后的气息袭向黑子。青峰此刻看起来也很高兴的模样，他裂开嘴笑时露出的牙齿亮得晃眼。刚才一段时间的巨大运动量让青峰流了满身的汗水，汗水滑落在鼻梁边的痒意让他甩了甩头，而与他站得很近的黑子却遭殃了。“青峰君，请不要随便甩头，汗会溅到周围人的身上，这样很不卫生也很不礼貌。”黑子一本正经地教育起身后的少年，在看到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表情后没有继续下去。 “好了，黑子快去换衣服吧，青峰，你也去擦擦汗，这样很容易滑倒。”赤司制止了部员的交谈，然后自己回到球场继续日复一日的基础训练。 赤司出众的能力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天赋，更是因为他的勤奋与认真。虽说身体素质很好，但他的身高并不像绿间等人那样优秀，相反，此时的赤司只是比黑子略高一些，但由于良好的训练与专业的调理，赤司的肌肉基本上都处于完美的状态。 “赤司总是这样，基础训练比任何人都认真。”看到悠一直望着反复投篮没有停歇的赤司，青峰压下内心莫名的烦躁耐心地位少女解释。“大辉训练也很认真呢。”悠抬头看向青峰，从这个角度她可以看见少年脖颈处凸起的喉结，因为燥热滚动了一下，连带着几滴汗水淌下，在锁骨处停滞不前。 听到悠的表扬，青峰可疑地顿了顿，面颊的微红被满脸的汗水和较深的肤色完全遮掩住，他掩饰性地提起衣领抹了把脸，这个篮球运动员基本都会做的动作被他做的无比流畅与潇洒。如果悠不是在抬头，她就能很清楚地看到青峰因为衣摆跟着上扬露出的结实的腹肌。 虽说有些羞耻，可大部分加入篮球部的女孩子们期待的就是少年们偶尔露出的结实流畅的身体线条，滴落的汗水，肆意的笑容，这对于青春期的女孩子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惜这些都不是悠的关注点，就算看到了明晃晃的肌肉她也不会有心跳加速的反应。 更衣室中，黑子穿着属于自己的十六号球衣笑得无比满足。 周六，校外交流赛。 篮球部一军成员刚一下车就迎来会场中许多人的瞩目。 “快看，帝光的人来了。” “哇……有几个人看起来好高啊……才国一就长这么高真是厉害……” “可恶，为什么连经理都可以这么漂亮！” “就是啊！不过我怎么觉得那个女生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这种搭讪方式已经老掉牙啦……” 关于周围人持续不断的议论，篮球部众人都没有理会的意思。帝光篮球部，作为篮球豪强，胜利的天平大部分时候都是倾向于他们的，作为常胜者，帝光的成员拥有能力者才允许拥有的骄傲与超出常人的存在感。在他们看来，将心思放在议论上而不是训练的队伍并不配成为一个优秀的对手。 虹村带着部员进入场馆，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帝光临时使用的更衣室，众人换好衣服后便走向比赛场地。 与黑子一样，悠也是第一次作为篮球部的一员参加比较正式的比赛，她看着与剑道场地布置截然不同的篮球赛场，可内心的感受却是一样的——一股难以抑制的神圣感。 “在想剑道比赛吗？”赤司看着走在身侧的悠，她正抬头扫过周围的观众席，然后又将目光聚焦在光亮的地板上，稍一思索便了然的微微一笑。 “是的呢。”悠回应着赤司的询问，在提到剑道时周身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剑道部的全国大赛下个月就开始了。”作为新上任的学生会长，赤司将各个部门大小赛事的时间都记在了心里，“届时我们会一起去给安倍加油的，我期待着你的表现。”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虹村听见两人的谈话也回过头看向悠：“时间过得真快呢，下个月就是剑道部全国大赛了，加油哦安倍。”虹村对这个做事能力优秀平日不摆架子的漂亮少女印象极好，其实任谁都是如此，在看到漂亮又乖巧的女孩子时基本都是持着一副欣赏的态度。 更何况有大小麻烦不断的灰崎作为对比。 只是…… “灰崎呢？”虹村突然意识到灰崎还没有到，“他怎么还不来？”虹村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作为首发队员，灰崎居然还是迟到，这个发现让虹村真的生气了起来。 “我给他打电话。”赤司刚说完就拿出手机拨出了号码，只是直到嘟声自动结束电话挂断对方都没有接通。 “会不会……是在来的路上？”悠试探性的说出口，就连她自己也对灰崎此刻的动向保持怀疑。 直到众人来到场边做起热身准备灰崎依旧没有出现。 就在虹村的耐性快要耗光的时候，灰崎姗姗来迟的回电顺利地成为了虹村爆发的□□。“可恶！居然感冒了！”听到灰崎的理由，虹村内心满满的怀疑，可此刻的时间让他来不及发脾气，更何况有教练在场，自己继续责问他只会让教练对灰崎的印象变得更差。 教练也显然无可奈何，他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看向坐在板凳上正在调整鞋带的黑子下了决断：“黑子，换你上场，代替灰崎成为一年级的首发。” 这场比赛开展的目的就是东京地区十所排名最前的学校一年新生交流，因此首发球员全是各个篮球豪门的一年级新部员，作为全国中学生联赛的预热比赛，也是学年中第一个学校之间比较正式的比赛，各个学校都会选择将篮球部中最有实力的新人派上场。 只是，黑子由于之前都在三军，上场的机会并不太多，相比经历过大小各类比赛的赤司等人来说，此刻的他太过稚嫩，自然而然是极其紧张的。 可悠没想到黑子会紧张到刚开始比赛就被换下场。 “好些了吗？”悠替黑子止着鼻血，看着黑子因为失血有些苍白的面色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就在黑子刚上场还不满一分钟的时候，他因为过于紧张不小心摔了一跤，鼻血就是那一跤留下的杰作。 黑子此刻兴许有些低落。 他满心期待的比赛就这样被自己搞砸了。 “没事的，哲也。”看到黑子因为被换下场浑身散发出沮丧的气息，她此刻能够做的就是在一旁鼓励。 黑子没有回应悠的鼓励，而是微微低下头，专注地看向场内。由于自己摔跤导致比赛暂停，无奈之下教练只好让虹村上场。看着虹村等人在场内流畅的动作与奋力的奔跑，黑子的眼里流露出满满的羡慕，他也想像赤司他们那样在球场中大放异彩，为了队伍胜利拿下更多的分数。 哪怕他的作用并不是得分而是辅助传球，他也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看着队友因为自己的传球获得更多的得分机会，黑子就觉得站在这片球场上充满了存在感。 悠静静地坐在场边，耳边传来的全是地板与球鞋摩擦声以及篮球撞击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呐喊。悠看着被再次派上场的黑子眼里显而易见的满足，不禁感慨起篮球这项运动的魅力。 为了团队的荣誉，队员们相互协作，靠着默契与实力完成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与防守，每一次篮球入框就伴随着一阵兴奋的呐喊。黑子的神出鬼没让围观人员感慨球路的奇妙改变，而悠可以清楚看见黑子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在判断球路时四处转动的天蓝色眼睛，每次传球成功抿起的嘴唇，每一次改变轨迹拨动着的手指。哪怕比赛中还有很多的失误，黑子自开学以来的进步悠都看看在眼里。 不论比赛成败与否，黑子是真的深爱着手中的篮球。 第三十五章 随着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黑子作为帝光篮球部一军成员的首次比赛以71:55的成绩落下了帷幕。 “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吧，为了阿哲的首胜。”比赛一结束，青峰就无比迅速地整理好自己，整个人兴奋地挂在黑子的肩膀上，但是又控制着重心不让黑子觉得太重。 运动后的黑子哪怕已经简单清洗过，身上没有了汗水也换上了干净的便服，可他的脸颊依旧飘着剧烈活动后难以消散的红晕，整个人也因为首次比赛的胜利眼里满满都是炫目的光彩。 青峰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悠和桃井站在一起，看着男孩子们笑闹在一起，桃井语带羡慕地感慨了一句：“真是一幅幸福的画面啊，希望大家永远都会这样开心的聚在一起打球。”此刻的桃井温柔的粉色眼眸里浸润着期待的神色，平日被青峰吐槽“没有女生样子”的她展现出的是属于女孩子独有的细腻情感。悠感觉手臂上桃井的手紧了紧，这才回应道：“会的。” 等众人离开了篮球馆，夜幕已经降临在东京人来人往的街头，途径的店铺里散发出食物和甜点的馥郁香气。虹村等前辈选择先行回家，而原本走在最后面的灰崎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脱离了大部队独自离开。 “唔……要不要给灰崎发个短信询问一下？”桃井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可却在想到灰崎平日桀骜不驯的表现时有些迟疑。虽说都是一年级的正选，可灰崎很少与赤司等人打交道，如果要说亲疏关系的话，虹村队长或许还更要熟悉一些。 灰崎留给人的印象总是嘴角的淤青，桀骜的眼神，带刺的交谈，抵触的氛围——只有虹村才能管住他。 便利店并不远，桃井也很快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众人此刻都聚在一起讨论起新的话题。 “樱桃味！” “不要……橙子味最好吃啦……” “啧，不就是个冰棍吗，想那么多干什么。” 而众人的争论在看到冰柜中仅存的一整盒樱桃味冰棍时打住了。“好可惜……”紫原的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沮丧。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整个高大的身躯就像主人的眼睑一样无力地耷拉下来。桃井看着陷入低沉中的紫原，感觉面前站着的不是熟悉的少年，而是一个被遗弃的巨型犬。 黑子看着面前人手一根冰棍的伙伴们眼神如水般温柔，只是想到因为请客而空了一些的钱包，默默惋惜接下来几天可能不能喝香草味的奶昔了，毕竟有一个一根接着一根吃下去的紫原。 可是这一切他都很喜欢，伙伴什么的是自己最珍视的存在。 “到底是谁刚才说橙子味最好吃结果还吃那么多樱桃味的啊……”青峰看着紫原已经往杂物桶扔了很多个冰棍包装袋不禁出声吐槽起来。 “唔……是峰仔说的吧。”紫原连眼睛都没抬起来就下意识地反驳，然后毫不犹豫地再次嘎嘣一声咬下了一大口冰，已经被冻得麻木的口腔再次受到凉意的洗礼，在感觉到甜味四散开来后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笨蛋，不要吃太多了，小心你肚子疼。”青峰被紫原理所当然的语气噎了一下，却没有继续争辩的意思。 虽说大家性格各异，青春期的体育系少年情绪也来的快走得快。可下意识的，大家还是会选择包容身边的伙伴，无足轻重的事情都是一带而过。 大家都珍惜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天分极高的少年们怀抱着众人艳羡的目光一路成长，可正是这种目光让他们有时候感觉难以融入普通人的圈子，在他们的世界里，很多事情是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但是也不代表着完全不需要努力，而普通人往往只能看到他们人前的超强实力却忽略了背后的付出，这个差距逐渐扩大成一条鸿沟。 这个鸿沟只能由相似的人来填满。 大家其实都是在相互取暖。 这一天无疑是未来外人称道的“奇迹的时代”扬名体育界的重要起点，在一年级中天赋绝佳的赤司等人打响了属于天才的名号，而黑子，这个相对默默无闻的球员，也被一些人关注到，虽然相比之下不那么起眼，但他确实被一些人记住了。 黑子哲也，“奇迹的时代”背后难以忽略的“幻之第六人”终于走上了这个满是梦想与汗水、磨砺与荣耀的舞台。 等周一来到学校后，悠明显发现班里的女生格外兴奋。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家政课是和a班一起上？”黑子拿出书包中的课本，看了看黑板右侧的课表，有一些不确定地推测着答案。 在开学第一周后，学校就开设了家政课，这个在很多男生看来苦手的科目反倒是女孩子们无比期待的课程。她们可以在课上做出美味的各式点心，然后将自己的心意隐藏在包装袋中然后顺理成章地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篮球部的众人在每周家政课过后都是痛并快乐着，对于紫原来说他可以享受到分量多多的各式点心，对于绿间来说敬谢不敏，青峰则是早早躲进篮球部，赤司则会选择礼貌感谢然后不着痕迹地拒绝。 对于黄濑——这个一开学就因出众外表走红的业余模特，这一天无异于一场小小的灾难。 下午需要拍摄杂志的封面，内容就是之前经纪人提到的知名美食杂志新专题“最美味的甜点”，工作经验丰富的黄濑在周末拍摄时却被摄影师委婉提出“还要再找一找感觉”，这让一直顺风顺水的黄濑有些挫败感——摄影师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了，他之前的表现不太满意，需要自己再回去调整一下。 “所以到底是哪里有不足呢？”黄濑苦恼的随着大部队走向料理课的专用教室，空气中仿佛充满了食材独有的香气，可是相比封面拍摄中那些需要品尝的甜点肯定是差了一大截。从食材到手艺，从国中料理课堂做出的成品肯定是比不上专业人员精心制作的商品。 为了保证拍摄内容的真实感，黄濑需要在镜头前品尝面前商家送来的精致点心，虽说是美味至极，可任谁在每种都几乎吃了个遍却还是没等到摄影师的通过时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黄濑本身也是一个好强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工作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哪怕在很多人看来他的拍摄效果已经很好了。 “你吃下去的甜点，真的是你自己觉得最美味的吗？”避开了众位工作人员，摄影师私下找到黄濑对他提点。 已经拍摄下的数张照片中，俊秀的少年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精致轮廓，因为运动沾染上的活力气息让他格外具有吸引力，少年眼带笑意，恰到好处的光线让他手中的乳酪塔看起来也格外诱人。 摄影师依旧觉得不满意。 今日的社团活动黄濑并不需要参加，在结束了家政课后，他会由经纪人接走继续昨天未完成的封面拍摄，可他现在依旧心里没有答案。 a班原本的家政老师据说是休了产假，这也意味着在找到新的代课老师前，两个班的学生都会在一起上课，索性料理台空间足够大，老师便决定让两个班的学生通过学号两两组队完成这节课的任务。b班的女生之所以会如此兴奋，完全是因为一起上课的人中会有赤司和黄濑这类外表养眼的存在，而紫原因为体格与性格之间形成的强烈反差也在女生中拥有不小的人气。 为了避免小组之间实力不均的现象太过明显，学号对应组队无疑是省时省力的方法。 所以当黄濑数着学号走到第五个料理台时，他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眼睛——悠已经系好了围裙，学校统一购置的围裙并没有少女心满满的蕾丝或者多样的花色，素净的浅绿再普通不过，有些硬挺的面料掩盖住了少女原本的曲线，只是因为系带的存在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请多指教，”悠自然也看到了向自己这一桌走来的黄濑，相比他看起来有些意外的样子，悠显得格外平静，并且将周围女生若有似无的目光完全隔绝在外，“黄濑。” “啊……”黄濑也很快反应过来，挂起娴熟的灿烂笑容，语气里有一丝抱歉的意味，“我的料理水平超级差劲的说……还得麻烦安倍多多帮忙啦。” 黄濑所说的“差劲”，在接下来的过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次课程的主题是无比常见的“草莓大福”，家政课老师将学生集合在一起，首先在讲台上示范了一次后便让各组成员自己去完成整套流程。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黄濑凑近一步，看着悠正接过分发下来的一小篮新鲜饱满的草莓，隐隐听见周围男生羡慕的议论与失望的眼神，不禁暗暗觉得自己有些幸运。只是他将这一隐隐升起的高兴归结为悠与其他女孩子对自己不一样的态度，她并不会狂热地追在自己身后，不会每日给自己送一些小礼物，只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看待。 这种坦然的相处模式让黄濑虽然有些落差感，更多的是带来一种难得的放松氛围。 草莓大福作为常见的甜点，成品很容易做出不错的效果，食材选用得当，基本流程不出错，最后成品的味道也不会太差。“黄濑帮忙清理草莓吧。”悠将手中的草莓递给面对料理台有些拘谨的黄濑，少年双手接过，万分认真地拿到公用水池边，排着队等待着完成自己的第一项任务。 悠放心地回头开始准备各种厨具及配料，蒸锅提前预热，只待外层包裹的原料准备好后就可以直接上锅。将糯米粉与水按比例混合，搅拌至糊状，而蒸锅内的水很快就进入沸腾状态，沾好色拉油的保鲜膜跟着一起放入锅中，静待二十分钟就可以完成草莓大福的外皮。 在做完前面的工作后，洗完草莓的黄濑也回到了桌旁。 只是…… “欸……草莓需要去掉上面的叶子？”黄濑听到悠的提醒后有些诧异，可想想也对，平日里吃到的草莓大福也是不带枝端的叶子的，他的疏忽让悠需要再一次加工。 “不过黄濑将草莓洗的很干净呢。”看着悠娴熟的动作以及不似作假的夸奖，黄濑难得有些羞赧，他想要摸自己的后脑勺却在发现手沾满了水时停下了动作。 金发的俊秀少年对于很多事情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可在面对眼前待处理的草莓时，色泽漂亮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认真。黄濑看着悠的动作，模仿能力极强的他也跟着拿起一粒还滴着水的草莓，小小的鲜红的一粒站在少年修长的指尖，衬着手指格外白皙，翠绿柔软的叶片被摘下放置在一旁，露出了根部略微变浅的表皮。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后，面团蒸熟静置在一旁，悠开始给黄濑做示范，捻起一粒草莓，在外面裹上一层事先调好甜度的红豆馅。 “草莓不要全部包裹起来，要留出一块。”看着黄濑照着样子舀起一小勺红豆馅，然后动作缓慢地覆盖在草莓表面，因为是初次尝试，边缘不够齐整，但是黄濑显然学得很快，在做接下来的几个时速度有明显的提升，边缘也越来越平整，红豆馅的厚度也变得更加均匀。 面团已经降了温，悠试了试粘度，确认水分适中后捻起一小块，给黄濑示范着裹上最后的外皮。奶白色的面团覆盖在表面，随着手指涂抹变得半透明，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红豆馅的颜色。 黄濑依旧认真地跟着做了一个。 等他终于完成了第一个草莓大福后，他的眼里迸发出一股光芒，小心翼翼地将成品捧在掌心，看到外面裹的糯米粉沾上了手心，小心地滚动起来，却发现手中沾了更多。 家政课的任课老师在看到两人的成品时毫不犹豫地给了高分，两人的颜值固然对这个结果有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做出的草莓大福卖相优于大部分同学的成果。 “这是什么？”经纪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正红色的口红增添了一份恰到好处的女人味。黄濑将书包放在后座，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质盒子。 “今天……家政课，我和……同学做了草莓大福。”注意到经纪人挑起的眉毛，黄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经纪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黄濑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启动了轿车向拍摄场地驶去。 在二十几岁已经有不少经历的经纪人小姐看来，黄濑之所以这么重视这次一个小小家政课成果，恐怕并不是自己做的这么简单。 黄濑并不是没有上过家政课，每次和他组队的人一般都是一些喜欢他的女孩子，听他自己说还曾经为此苦恼过，而这次…… 那个合作对象，或许对黄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难道说……是黄濑有好感的女孩子？ 这份猜测在拍摄现场得到了证实。 就在摄影师依旧觉得不满意的时候，拍摄间的短暂休息时，黄濑看着一旁和私人物品放在一起的木盒有些出神。 真正美味的甜品……？ 精湛的手艺，精良的食材，舌尖迸放的美味。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打开了木盒上的盖子。 里面躺着几个个白白胖胖的草莓大福，莹□□嫩的外皮沾着白色的糯米粉，露出草莓红润的一角，饱满的果肉看起来让人格外有食欲。 说实话，一看就是自制的普通甜点，没有精致入模具的外表，如果仔细看还是可以找到细小的瑕疵。 可他忍不住想，这个草莓大福到底是什么味道？刚才悠让他自己尝一尝，他却选择将它们打包一份。 这是一份特别的成果，他暂时不想吃掉。 可现在，看着盒子中乖巧躺着的草莓大福，他有些好奇── 它是否如那些橱窗中的商品一般美味？ 摄影师看着黄濑独自站在化妆台前，片场的灯光从斜后方照来，少年精致的，一片明一片暗，手中拿着的一粒草莓大福也是一片明一片暗。 摄影师默默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相机。 表皮的糯米粉被润湿，白色外皮带来软糯的触感，随即是清甜的草莓口感，然后红豆馅料呈现出甜香醇厚的回味。 “表现得不错，拍摄结束，今天可以回去了。”经纪人让化妆师替黄濑卸掉简单的妆，替他盖上盒盖，避免粉尘弄脏剩下的草莓大福。 “……诶？” 等杂志推出，黄濑的人气再次上涨。 真正美味的甜点到底是什么？ 是精致的外表，精湛的手艺，昂贵的材料吗？ 封面上，金发模特手执一粒草莓大福，拍摄角度精妙地选取镜子的反射，斜照的光芒带来画面中强烈的色彩对比。 少年漂亮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草莓大福，嘴唇微抿，上面还沾了一些糯米粉，而那粒草莓大福缺了一口。 有经验的人都可以看出草莓大福并不是那么精致，更像是私人手制的成果，可看到封面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吃到甜点后满满的幸福感。 黄濑的表情，看起来太幸福了。 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柔与甜蜜。 真正的美味，不只是味蕾的满足，更在于心意。 第三十六章 已是深秋，夜晚愈加的寒凉，一年一度的全国中学生剑道大赛也在十月底拉开了帷幕。 与高中的玉龙旗赛制不同的是，中学的剑道比赛更倾向于团体协作，在报名个人比赛时，每个学校将同时以团体作为参赛的基本单位，通过多席位之间的对决累计得分，多者获胜。剑道比赛多以“快”取胜，同样的，剑道界也是人才辈出，因此每年都会有令人瞩目的新人大放异彩，也会有曾经优秀的前辈掩盖在后辈的光芒下。 这一年，帝光中学女子剑道部将要一步步登顶重新夺回曾经的光环。 曾经的剑道部有多辉煌，现在的帝光剑道部就有多少的质疑，在禁赛一年后，这还是大家首次走进市立剑道场馆参加全国性大赛。 “来了呢，去年被禁赛的帝光剑道部。” “哈？居然还敢来？会不会第一轮就直接被刷下去哈哈哈……” 多方猜忌与环绕在周围的怀疑或不屑的眼神让片桐握紧了拳头。 “虽说有些冒犯，可弱者也只能动动嘴巴了。”部长早川在恢复了女子剑道部日常训练后逐渐回到了原本沉稳的状态，这样看去那个曾经想要给悠下马威的姑娘也有了担当，眼里也开始染上属于优秀领导者的光彩。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对面看台上是帝光篮球部的正选？” “真的耶，他们来看剑道比赛干什么？” “所以说你消息闭塞啦……帝光最漂亮的那个经理是剑道部的新人呢，他们肯定是过来加油的啦。” 众人在话题的引导下也开始明目张胆地盯着坐在场边准备开幕式列队的帝光女子剑道部方向，其中第一眼见到的美丽少女和周围人一样的装束，但是同样的剑袴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起了化学反应一般给人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感受。剑道的英气与少女的娇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简单的马尾配上精致的面庞让围观的学生移不开眼，现场拍摄的记者也忍不住将镜头更多地扫向帝光剑道部的方向。 可美貌并不能抑制住大家的闲言碎语，相反，这还会成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谈资。在比赛中，真正能够让人闭嘴不言的不是尖锐的反驳，也不是愤怒的眼神，而是显而易见的实力。 “帝光这是知道打不过所以直接使出美人计了吗哈哈哈……喂你干什么!”几名别校的女生坐在看台上聚在一起议论着不远处美丽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少女，可话音刚落就感觉脚背一阵剧痛，然后余光捕捉到一片巨大的阴影遮住了面前的灯光。 “啊……抱歉呢……”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少年，五官线条分明，头顶着有些凌乱的灰色的短发，一眼望去完全符合女孩子喜欢的标准—— 如果忽略脸上有些恶劣的表情的话。 灰崎虽说是在道歉，可语气里完全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那双烟灰色的眼睛里没有温度，而那名被踩了脚的女生原本是皱着眉想要说些什么的，可在接触到灰崎的目光时生生打了个寒颤，然后将所有的抱怨都吞了下去。 灰崎没有在意身后蓦然安静下来的几个女生，而是双手搭在裤子口袋边，穿过座位间仅一人穿行的间隙找了个空位坐下。 “天啊……刚才那个人表情好可怕……是不良吧？”走道边的女孩犹带惊惧地凑到同伴耳边小声地感慨起来。 灰崎向后靠着，一只手臂搭在旁边的空位上，他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了场边少女的身影。此刻的他，完全忽略了周围的人，而是调动起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并将它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在开幕式之后，大屏幕上放出了之前抽签决定出的分组安排，帝光首场比赛的对手是全国大赛中的常客——天嘉中学。剑道团体赛分为五个席位之间的对决，整场比赛进行下来也不过是短短一个小时，而就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关注着这一比赛的观众都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变成了最后的哑口无言。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言论都是跳梁小丑。而作为被部长安排为一席的黑发少女，顶着众人怀疑的目光上场，在比赛规定的短短两分钟内以极利落的手法完成了两个一本，并为队伍拿下了稳稳的首胜。 裁判强压着激动的神色，与一旁的工作人员在反复确认了摄像镜头中的快速攻击后宣布了结果。 “比赛结束，红方以两个一本获得胜利，帝光中学获胜！” “列队敬礼。”早川带领着队员起立，迎着观众的呐喊与掌声深吸了一口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比赛胜利的感觉了，看着场边属于帝光的观众席，几位男子部部员在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后兴奋地挥舞起手中的旗帜，竹马兼男子部部长藤田冲着自己遥遥竖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的几日，剑道部势如破竹，以一连串的优胜向众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体育记者闻风赶来采访却被礼貌拒绝，只是同意拍一张部员的合照。在与记者道别后，剑道部走向更衣室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只是一股奇怪的氛围渐渐从众人之间升了起来。 悠扫了一眼众人，将背包放在长凳上，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赤司的来电。 向早川报备后，悠拿着手机走出了更衣室，她来到走道拐角处接通了电话。 “悠，”赤司沉稳的声线传进右耳，在半年的相处中，篮球部的众人愈发熟悉起来，彼此之间也开始直接以名字相称，桃井和紫原更是给每个人都起了不同的称呼，每次听到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名字时绿间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抱歉，今天不能来看比赛了，和别校组织了一次友谊赛，比赛加油。” “谢谢，你也是。”悠透过楼梯口的窗看着外面广场的行人，大家也三三两两地向场馆走来。 意料之中的道别并没有立刻出现，隔着冰凉的手机屏幕，悠注意到了对面传来的短暂踌躇。 “回来啦。”片桐正在拉伸筋骨，听到开门声抬头就看到了正进门的悠，她停下热身的动作给悠让开了位置。 “部长先走了，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走。”片桐说着看到悠正脱下上衣准备换上剑道服，看着白皙的肩背不知道为什么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啊呀啊呀，美色当前，奈何我不是男孩子。”片桐说着故意摆出一副想要调戏女孩子的模样凑了过去，伸手摸了一把少女的背部，顺着肩胛骨的凹陷往下一直停在了弧度精巧的腰测。 “别闹。”悠想到桃井之前在耳边谈论的一本少女漫画，立面的台词让桃井反复向自己说了好几次，因此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时明显是下意识的反应，但是在说出口之后她就感觉有些不妙。 片桐还没收回的手僵住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已经穿好衣服的悠，完全想不到这个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小学妹居然……还会说出类似于少女漫中男主角的台词。 关键是，配上她毫无波澜却可以听出一丝亲昵的语气，简直……苏到不行。 两人并排走在已经没什么人的走廊上，离比赛开始只有不到二十分钟，参赛的成员差不多要集合在一起做最后的战略部署了，远远地就可以听到场馆中传来的交谈声，偶尔夹杂着一些各个学校的口号。 就在两人进入赛场向着帝光的席位走去时，擦肩而过的几个高大的少女不知是不是有意地，道路有些偏移，就算悠提前侧过了身，对方突然撑起的手肘依旧打到了悠的肋骨处。 “你在干什么！”片桐将悠拉到身后，看着她隐隐揉了揉被撞倒的地方，转头怒视着罪魁祸首，却在接触到对方的面庞时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愤怒中。 悠注意到两人之间截然不同的气氛跟着看了过去，在看到对方外套上的学校缩写时有些了然。 南上井中学，帝光剑道部在接受惩罚时交手过的最后一所学校，也就是那场比赛让一切完全改变。悠想起了刚才赤司电话中隐晦的提醒—— “小心南上井，注意安全。” 去年帝光禁赛发生的事情，悠早已通过资料了解得很清楚，背后的细节就算被人压下，但对于安倍以及赤司家来说，想要知道真相并不是什么难事。 藤崎久美子，在去年也备受瞩目的一年级新人，在全国大赛中刚刚崭露头角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选择了退出比赛，之后便传出帝光女子剑道部聚众打斗的消息，在众人的承认下剑道协会也就定下了禁赛一年的惩罚。 之前早川部长说还有一位退部了，这话确实是真的，只是那位昙花一现的藤崎久美子却是“被迫”退部。 一个热爱着剑道，进入众人视野后毫无败绩的超级新人之所以冒着众人惊讶的目光选择退部并且再也没有接触剑道，不外乎一个原因——她再也不能握住手中的刀了。 第三十七章 面前正拦着路的高大女生就是南上井中学女子剑道部的副部长，作为队伍的中坚力量也是少有败绩，但是大部分学校在面对南上井时，很少人是抱着遇到劲敌的心态——作为南上井的对手，大多都会在比赛中遇到各种事故。 也许是因为角度巧妙，裁判往往难以发现她们的小动作，更何况剑道比赛有着一定的危险性，哪怕是戴了护具依旧会有不可避免的伤痛，因此就算场上的人知道对方是在钻空子却依旧无法让她们收到应有的惩罚。 任何一项运动，有了光两面就注定会有阴暗面。 当初众人瞩目的藤崎就是在比赛中因为对方竹剑直接打击到手腕薄弱处导致骨折，然而恢复后脆弱的手腕已经无法承受竹剑强大的力道了。 未来的新星就此陨落。 冲动之下，片桐跑去找对方理论，奈何找准了片桐易怒的脾性诱导她发起冲突，等早川带人赶过去时迎接她们的就是若干在场证明——帝光正选卷入暴力事件。山口英子，南上井女子剑道部部长，黑道起家，族中大多嗜血之徒，她以家人安全作威胁将所有反对与辩驳压下，将剑道部正选的希望一把踩在脚底。 在强大的后台前，众人不得不屈服。 “山口部长，”悠不动声色地将片桐捏紧的拳头握住，确认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这才向着高大少女的方向走了一步，“久仰大名。” “嗯？你就是那个传得玄乎得不得了的小新人了？”山口将手搭在同伴的肩膀上，听到她类似于嘲讽的话，周围一干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可她们在接触到悠的视线时都缓缓闭上了嘴。 少女在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六五的她们面前需要微微仰着头才能够对上视线，哪怕身高的差异让悠不得不仰视，可这股视线里并没有任何仰视的意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可以看清的情绪，但是在对视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有着无形的枷锁控制住了全身不得动弹。 这是一个比语言的反驳更有威慑力的眼神，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女大人不容得任何的怀疑与挑衅。 “其实也并不玄，只不过是比一些人优秀一些罢了，”悠移开了视线，不去管悄悄松了口气的几人，拉着浑身僵硬的片桐迈步走向帝光的休息区，远远看到早川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准备过来，“比赛上见了，山口……前辈。” 最后那声前辈听起来是一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可就像山口之前的挑衅那样看起来很友好，可内里的含义没有任何有好的成分。 “可恶……”回过神的山口暗自为自己被悠威慑而恼怒，她握紧了拳头，一双细长的眼睛的盛了满满的戾气，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一干正选，整个人都压抑着想要摧毁什么的气息：“等会比赛不要有所保留，该打哪个地方……就给我打哪个地方！” 这场比赛注定险象环生，悠作为一席比赛被安排在最后，前面四场比赛下来，众人都染上了深深地疲惫，身上也因为对方“不小心”过大的力道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轻伤，好在因为避让的及时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几日内的跌打肿痛在所难免。 很快，就到了一席之间的最后对决，这场比赛中，悠必须在两分钟内拿下两个一本才能打破之前的平局获得最后的胜利。 比赛刚开始，山口就想要以突刺先发制人，只是刁钻的角度一看就知道是朝着侧颈处袭来，这个角度难以得分但如果因为被击打到就很有可能造成对方行动力的丧失。悠在众人的惊呼中快速地侧过了身体，险险躲过了第一击。 能够成为部长，山口的实力毋庸置疑，她的速度在一般的选手中算是佼佼者，加上她对挥刀角度的巧妙控制让很多选手都吃了不少苦头。 接连几招，山口的突破都被悠一一挡了回去，这个发现让她的锐气或多或少被挫了回去，然而这个现象也激怒了她。 “看来我还是得做些什么了，你说呢？”山口借着护具的掩护以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悠说了这句话，就在话音刚落，她就大喝一声，蒙的蓄力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与最大的力道向着悠的刀背打去，下压的重心让这一招看起来格外具有杀伤力。 围观的人群也忍不住发出了阵阵惊呼声，而被类似的招数打过的人则暗暗心惊——山口现在还是出手了。 她要再次毁掉一个人的手腕。 场边的早川强制咬紧牙关，下嘴唇也被巨大的力道咬破皮，一丝血红色从缝隙中慢慢渗了出来，她仿佛又回到一年前的比赛中，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在场边看着藤崎的手腕被打中，然后她的未来也在此画上了句号。 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席卷而来。 伴随着山口的呼喝声，悠的瞳孔微缩，她的气势就在瞬间产生了改变，捕捉到这一微小变化的山口蓦然涌起一股类似于恐慌的情绪，不好的预感在刀快要接触对方的时候席卷了整个脑海。然而她知道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就像早川回想过很多遍的场景，山口的刀看似是想要将对手的刀击落在地，但是会趁着对方反应斜挡的时候立刻转变角度直直劈向因为这个动作暴露出来的脆弱的手腕。 这个动作恶意满满，但是因为角度控制得极其微妙，在评委看来只是因为力道过大收刀不急才会顺着刀身劈向对方的手腕。 早川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她听到了场馆中观众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干得好！”这时，身边的片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兴奋地惊呼声淹没在众人的议论中，却被闭上眼的早川捕捉得很清楚。 “天哪，那个女孩子居然单手持刀！” “我还以为女子剑道的力量不够呢，没想到力道那么大的斜劈居然换成单手接住了！” “太厉害了吧……” 就在山口的刀要挥上左手腕的一瞬间，悠从双手握刀转为单手握刀，并且以更快地速度和更大的力道反过来劈向动作已经定型的山口，方向就和她之前一样直直劈向刀背，而这次山口并没有避开。 山口的刀被少女单手击落在地。 场外爆发出了一阵巨大而热烈的掌声。 裁判站在一旁反应了一会，这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宣布道：“红方，一本！” 比赛中，能够获得一本的判定标准除了有效打击到指定的身体部位时，有一项是让对手失去反击能力，而将对方的刀击落属于这个范围之内，只是因为难度系数更大往往在重要比赛中没有人尝试这样的攻击。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一本。 “反应过来了吗……前辈？”悠微微凑近，轻声问了一句。 “可恶……你这是……”山口愤怒地捡起躺在地上的刀，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请不要太激动，”悠抬手调整了一下面部护具的角度，以一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继续道：“我只是把前辈想要做的攻击完成了罢了，毕竟……裁判判定我得分了不是吗？” 两人在场中的交锋在旁人看来颇有戏剧性，比赛刚结束，山口就愤怒的取下面部护具甩在一旁，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要下一秒扑上去，反观一直平淡相对的少女，她也正在队友的帮助下卸下护具，平静的面庞看起来有一股大将之风。 真正的强者，向来不屑于做一些不入流的小动作，少女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句话。 接下来的比赛就要顺利许多，也许是因为身体的疲劳，几场比赛虽然稳胜但也费了些力气，正如众人预料到的，帝光中学，这个曾经的剑道强者，在经历一年的低迷时期后再次登上了全国冠军的领奖台。 “真厉害呢……”黄濑坐在片场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一旁的经纪人捧着报纸看到昨天刚结束的全国中学生剑道大赛落幕的报导，记者很慷慨地给重新登上冠军宝座的剑道部刊登了一个大大的合照，“哇，黄濑，这个女孩子是也是帝光的？长得比很多偶像都要美啊！” 注意到经纪人的评论，化妆师也跟着偏了偏脑袋，黄濑注意到周围人的动作也睁开了眼睛。 “欸？这是小安倍啦……她……确实挺漂亮呢。”黄濑近几日模特工作繁忙，因此他都没有去看比赛，并且就连社团活动也没有参加——他退部了。 黄濑在运动方面的天赋让他学得很快，进步更是迅速，原本需要仰望的前辈们眨眼就会被自己超越，而他的热情也在越发简单的成就中消失殆尽。 而这次，他下决心离开了足球部。 “黄濑你认识她啊，那……”经纪人在照片中一眼就看出了美丽少女的无限可能，正准备劝说黄濑让少女也进入艺能界时却在看到黄濑的表情后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黄濑此刻的表情无比温柔，这份温柔和以往面对热情的粉丝时是完全不一样的。金色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温热的蜜糖，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将任何的坚冰融化。 经纪人自然知道这个眼神的含义，她也知道黄濑还不自知的状态，因此只是话锋一转：“你的社团想好了吗？虽然你工作敬业我也很高兴就是了，但是如果不加入社团就不会有分数了吧？” 经纪人的询问让黄濑的思绪收了回来，黄濑想了想，各类运动的名字在脑海中一个接着一个地晃了过去，最终他灵光一闪—— “我打算去篮球部。” 做下这个决定的瞬间，黄濑想到的是经常出入篮球馆的纤细背影，可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我好像对篮球起了一丝兴趣。” 第三十八章 黄濑凉太凭借自己绝佳的天赋总是能够进步神速，原本仰望着的前辈也渐渐被自己甩在身后，而这份热情也就随着越来越简单乏味的成功像一阵风被无情的吹散。 如果他没有接触篮球的话。 不止一次，黄濑都为自己最后选择加入篮球部而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因为那电光火石之间的想法，他或许还会像之前那样在每个运动类社团都只是呆上短短的几个月。 “篮球部？”赤司接过黄濑递来的入社申请表，看到上面的篮球部三个字感觉既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啊……是的，请多指教小赤司。”黄濑看到赤司将申请表收下便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毕竟自己这一学年换了很多个社团，虽然每次赤司都没有说些什么可还是觉得不太好—— 但愿这次，篮球部不会让自己太失望，毕竟是小安倍也在的社团呢…… 此刻入部的时机并不对，可黄濑因为优秀的身体素质轻而易举的通过了例行测验，虽然各项运动接触广泛，可篮球对于黄濑来说还是有些陌生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了。他的才能，让他可以快速吸收见到的各种招式，而这个优势让他迅速掌握了各项基本技能，虽然一看就知道手法还有些生疏，但是对于观察力敏锐的赤司来说，他在黄濑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发展空间。 就在赤司思考的时候，灰崎姗姗来迟。 依旧是凌乱的制服，松松垮垮的领带，书包挂在肩膀上快要掉下的样子，灰崎一手推开大门一手半掩着嘴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抱歉，我来晚啦。”注意到不远处虹村投掷过来的视线以及赤司不咸不淡的审视，灰崎赶忙放下手，又再次抬起手拭去眼角挤出来的一滴液体，懒洋洋的语气和紫原并不一样，听起来更像是对社团活动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赤司安静的注视着灰崎径直走进更衣室，捏着训练单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黄濑的才能，在这两周中他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原本在三军中只是一个人气爆棚的初学者，可短短几天之内他就迅速熟悉的了各项比赛规则，包括基本的步伐和运球上篮，并且在平日练习中学到了很多队友的优秀招式，他就像一个干燥的海绵，快速且不知疲倦的吸收着水分，越发丰富的经验与技巧让他快速拜托三军并进入了二军的行列。 随着比赛机会的增加，黄濑的技能也越发明显——他能够将看到的技能收为己用。 此刻，灰崎也换好了衣服并在虹村的监督下有且不情愿地开始每日的训练项目。也许是知道灰崎是个难管的刺头，虹村很机智地找打了对策，他让悠在不那么忙碌的时候也跟着守在场边，一面记录大家的状态，一面帮忙督促一下灰崎。而这个方法最后证明确实是有效的，在悠在场的时候，灰崎明显训练的更加认真，与一军的成员一起组队比赛的时候也更加投入。 就算他和赤司对灰崎这么乖顺的原因心知肚明，可只要现阶段对篮球部没有太大影响，这个效果他们还是乐见其成的——只要灰崎不挑战赤司的底线的话。 只是这一平静的状态很快就会被新人的加入而打破。 “悠，”赤司双手抱臂站在场边，将站在不远处记录的悠叫了过来：“麻烦你去叫一下二军的黄濑凉太，让他今天开始就升入一军和我们一起训练。” 也许是天意，灰崎的技能与黄濑的有异曲同工之处，两人都可以快速掌握看到的技巧，只是灰崎的技能和他的个人风格一样更为霸道，黄濑只是将技巧完全学过来，让人一眼望去就像是在看到一个完美的复制，而灰崎就会在动作中加入自己的影响，任何一项技能在他再次呈现的时候会被打上自己的标签，他开始改变原有的节奏。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所有被灰崎复制过自己招数的人都会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招数被灰崎夺走了——在灰崎将动作加上自己的节奏时，旁观者也被无形之中影响着，再次重复这个动作就会发现已经无法达到原本的效果了。 这就是真正的“夺走”。 两人的技能如此相似，一个经验丰富能力优秀，另一个成长迅速发展空间巨大，赤司并不会马上做出臆断，作为一个聪明的领导者，他选择让两人自己切磋直至分出高下。当他从旁边得出了比较的结果，他就可以在众人无法反对的情况下保留住更有用的选手。 优胜劣汰，在赤司的准则里，这一项是不容挑战的真理，而这也是赤司作为一个领导者有些残酷的一面。 “欸……小悠妞呢？她刚才还在这里的……我想吃美味棒了……”紫原将球扔在一边任由它滚远，大掌揉了揉独自，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委屈。篮球部所有的人都知道紫原喜欢在打球间隙吃很多零食，但是从健康的角度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因此赤司让悠帮忙保管一部分零食，紫原并不知道存放地点，只知道在训练中途可以适量地被少女“投喂”。可当他兴奋地走下场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在这里的少女却不见了。 “安倍的话，她是去二军通知新人升入一军了。”绿间放下水壶，被水湿润了的嘴唇抿了抿，平日里看起来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在运动过后才显现出一丝属于少年的热血与活力。 “啊……有人要升入一军？”紫原嘟囔了一阵就将这个消息放在脑后开始四处转悠企图找到一些吃的，而他身旁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的灰崎在听到绿间的话后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 如果是要升入一军的人的话，他或许知道是谁了。 和赤司一个班的黄濑凉太，一入学就因为模特身份收到很多人追捧的家伙。 如果说只是这些原因，灰崎或许并不会太在意，可他知道早在刚开学的时候他就和黄濑凉太打过照面—— 那次班级大扫除，他站在走廊上拦住了悠，那个时候就有个看不懂状况的家伙跑来搅事，而这个人就是黄濑凉太，想到这里，灰崎的嘴角弯了起来，可任谁都看不出一丝友好的气息。 “恭喜黄濑加入一军了。”悠将和黄濑并肩走出了二军篮球馆，背后还传来众人艳羡的议论声。“啊……谢谢，我会加油的。”黄濑听到悠的祝贺不知为什么有些羞赧，他状似不好意思般摸了摸后脑勺，这个腼腆的动作在黄濑做起来别有一番帅气的姿态。 “平常心就好，一军中有很多优秀的选手，在那里也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悠定定的看了眼黄濑，在对方察觉到什么之前就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听到悠的话，黄濑虽然谦虚的应下了，可内心还是有一些不以为然。长久以来的经历告诉他，之前接触的任何一项运动都是可以被自己轻而易举的掌握的，这种理解甚至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因此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是悠亲口说出的评价，黄濑还是对这个即将加入的一军抱有了一丝期待。 就在黄濑跟着走进大门的时候，一道深色的身影快得像闪电一般从眼前掠过，黄濑的余光只能捕捉到快速动作留下的残影，耳边传来的篮球入筐的声音提醒他那个身影已经到了篮下。他的眼睛自然向身影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只是这一眼注定他从此追赶着那个迅猛如豹的少年。 “天哪……国中生居然能灌篮？！”黄濑漂亮的金色眼睛因为讶异微微睁大，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光彩，卷翘纤长的羽睫也愈发飞扬。“这位是青峰大辉，一军正选之一。”悠看着黄濑的反应细心地为他介绍道。 在帝光中学里，除了黄濑一类外表优秀的人之外，还有一类人受人追捧，而青峰就是里面典型的例子。并不是说他外表不出色，相反，他偏深的肤色和深刻的五官是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的类型，只是他本人太不在意这些事情，平日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篮球上。 青峰的篮球有多厉害黄濑是听说过的，可之前一直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只是在班级里听到周围人谈论他在比赛中的表现时不禁也跟着想象了一下。他知道青峰还不只是周围人的谈论，暗地里他记住青峰大辉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不止一次看到悠和青峰一起离开学校，旁边还跟着青峰的青梅竹马。 此刻，他的全部心思都被摒除在外。黄濑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高山之巅，看着面前翱翔着的雄鹰自在的展示着宽阔的翅膀，而那阵清脆的啼鸣仿佛呼唤着自己向着那个优秀的身影不断靠近。 黄濑的外表虽然温和，但是他的内里是有着一定的傲气的，在面对一个与以往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时，他潜藏着的不服输的性格被完全激发了出来。黄濑甚至可以感觉到手指因为激动轻微地颤抖着，可他并不想贸然按捺住这股汹涌而来的战意。 脑海中，一个声音告诉他遇到了对手。 激动中的黄濑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一个灰发的少年，在看到自己和悠站在一起颇为熟悉的样子的时候捏紧了拳头。 第三十九章 当黄濑得知带自己熟悉一军各项练习的人是黑子的时候，他是拒绝的。 一开始看到黑子比常人更加瘦小的身材时他就隐隐有些怀疑，看起来就很弱的样子哪怕是在二军也是见不到的，然而这样的选手被留在了一军里，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哲也的才能和其他的选手都是不一样的。”悠洞悉黄濑的想法，心知这很正常，在黑子刚被赤司招入一军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暗地里不服气，但是在看过黑子的能力或者与他一起组队比赛后大家都对他有所改观。 上帝给他关上了一扇门，就会给他开一扇窗。 听到悠的解释，黄濑隐隐觉得有些心塞，他察觉到悠语气里的维护之意，并且在他暗自欣喜于悠叫着自己“黄濑”的时候，这个叫黑子哲也的人已经提前让悠直接叫了名字。 哲也……？ 为什么会这么亲密？ 在看到黑子练习赛中可以用“不堪一击”来形容的战斗力时，他复杂的想法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既然黑子这么弱，亏我还有些期待的样子，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很快就取代他的位置成为一军正选？ 悠和赤司一起站在场边，两人注意到黄濑望着黑子被队友吐槽的画面停下来原本的交谈。赤司的眼睛在两人间扫过，机敏的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黄濑从加入篮球部道升入一军只用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个进步的速度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想必这也是黄濑经常换社团的原因之一。这份才能虽然给了他很大的助力但同时也带了一个隐患——下意识的，他会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久而久之他会容易变得骄傲。 作为一个新人，适当的傲气是可取的，但是过度的自满只会让他停滞不前。 “篮球是一个讲究团队协作的运动，黄濑需要有个机会让自己明白这一点。”赤司对着悠说道，眼神却是扫向了悠手中近一个月安排下的校外练习赛赛程清单。 “周末有二队和驹木中学的练习赛。”悠翻开手中的赛程单，铅笔在一排比赛中划了过去在最近的一场上停了下来，“只是根据五月的资料，驹木的风评不太好。” 赤司听到悠类似于担忧的话笑了笑，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他结果赛程表看了看选定的出赛人员，将黄濑和黑子的名字也加了上去。 “虽然担心安全，但是这样的球队总会碰到的，这是躲不过的事情，正好两人可以磨合一下。”赤司看着场上黄濑已经忍不住开始截断黑子手中的球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开始静静思考所有的可能性。 待社团活动结束后，黄濑作为新入队的成员需要和普通部员一样留下来打扫训练馆，听到黑子的话黄濑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他很不服气。黑子自然也知道，今天黄濑将他的怀疑很明显的表现了出来完全没有一点掩饰，如果说一开始是观望状态，到了后来就是显而易见的针对。 黑子很清楚黄濑的心态，这样的态度他遇到过很多次，只是黄濑是那些人中能力最强的一个。 “哲也会处理好的，不是吗？”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了看不远处貌似乖顺地和其他人一起拖地的黄濑，“说起来，按照惯例今天会有欢迎会？” 等黄濑做完例行的清扫工作后，学校里已经没有太多人了，此刻的篮球馆因为失去了人气显得有些冷清，黄濑回头看了一眼关闭的大门叹了口气，随即缓缓走向校门口。 “所以……欢迎会就是这个？！”黄濑看着眼前的冰棍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看到等候在校门口的众人时还很感动，但是发现目标是便利店时就有些失望，而这股失望在看到紫原捧着的一大盒冰棍时更是上升到了顶点，“而且……为什么是我买单啊！”黄濑接过紫原随意抛来的钱包发现里面因为找零的原因重了许多，皱起好看的眉头吐槽起来。 “没错，”悠撕开包装袋，看到黄濑接受不能的样子开始耐心地解释：“这应该……算是我们的传统？”说着她小小的咬了一口冰，感受到口腔的寒意微微眯起了眼睛。 “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扒手，好在大家一起抓住了他。”沐浴在月色下，悠看着身边杀生丸被照耀得莹白一片的尾巴忍不住伸手缓缓抚摸起来。 银发的犬妖每日准时守候在庭院中听悠缓缓讲起一日中发生的事情，听到“扒手”的时候气息有些改变。捕捉到杀生丸情绪的变化，悠将手搭在杀生丸微凉的手上，两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皮肤相互温暖，微凉与温热之间的距离也渐渐缩短。 在杀生丸看来，看着眼前的少女渐渐长大是一件有优点也有缺点的事，优点在于不会错过每一个成长的细节，缺点在于太过于熟悉与亲近有时候更不容易察觉到那份与众不同的感情。 不过也不是每一个细节都会被错过，或许是察觉到杀生丸没有说出的遗憾，悠每天都会乖巧地依偎在杀生丸身边讲述着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杀生丸从少女口中听到一个有些陌生的人名，听到很多邪见偶尔和其他小妖怪交流时学到的词汇，每当这个时候有些空荡的心脏才渐渐落到了实处。 娓娓道来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悠穿着单薄的寝衣，在杀生丸的眼神示意下这才披上一件厚厚的披肩，面颊接受着深秋凉风的吹拂，身侧是杀生丸温暖硬挺的身躯，体温被披肩包裹在内部熏得睡意也渐渐升了起来。杀生丸看着面前随着晚风轻轻摇曳的树枝，庭院的花草，鼻尖是少女清新的香气，他忍不住偏头看了眼肩膀上轻轻靠着的小脑袋。 原来……已经睡着了。 就如往常那样，高傲的骑士只对公主展现自己的温柔，用坚实的臂弯撑起纤细的身躯将她安放在床榻上。 只是分别的时候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杀生石引起的动荡愈发明显，杀生丸不得不每日往返于妖界与人界，疲劳的奔波只是为了能够看一眼捧在心间的少女。而现在……据杀生丸得到的消息，一大波妖怪正集结在一起向着西国进发。 杀生石的引导使它们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急剧增长的实力让那些原本就沾满鲜血的妖更加肆无忌惮，权利的渴望让他们选择拼死一搏——西国与大江山都将是他们的目标。 “不自量力。”杀生丸将妖气波动摒除在外，让熟睡中的少女不受到任何的侵扰，他的身影仿佛一阵风转瞬消失在庭院里，只余残存的温暖的气息表明杀生丸曾经来过这里。 任谁也想不到，冷漠得不近人情的杀生丸拥有极其温暖的胸膛，而这份温暖只给了一个人，一个人类，一个身为除妖师的人。 当次日悠从睡梦中醒来时，杀生丸的气息已经消散殆尽。 少女从被褥中坐了起来，隔着纸门听见父母在廊外低声的交谈，她安静地听着隐隐约约的话语，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在奈落死后妖界就没有在遇到过这个厉害的妖怪了。” “说是有玉藻前的气息出现了吗？” 玉藻前……听到这里，悠搭在被褥上的手缓缓蜷了起来。 杀生石之所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无非是因为与酒吞童子并称为“三大妖”之一的玉藻前被封印于此，杀生石碎片就已经成为不少妖怪的助力，这份吸引力让妖怪愿意以命相搏以获取更多的碎片。 可玉藻前不是已经跟着被封印了吗？ 悠像是想到了什么，脑海中涌起一股不安的念头—— 倘若，玉藻前当初被封印时，她是在等待时机借由外力冲破杀生石的封印呢？如果说是一整个封印的话想要打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如果将封印的力量分散开来再逐一打破，那么这个封印便不值一提。 这就是最严峻的实事，杀生石碎片在被分别唤醒后，同时被封印的属于玉藻前的力量被释放了出来，等到达了某一个临界点，被解除封印的力量足够玉藻前残存的意念利用起来聚集成实体的话，后续的工作只会愈发轻松。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旦拥有了封印解除的起点，后面的碎片也会被接连着毫不费力的唤醒，玉藻前要想重新获得全盛时期的力量，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着碎片吧被集齐的的那一天。 安倍夫妇的谈话被悠有些急促的推门声打断，他们来不及向女儿解释刚才的对话，就听到了少女莫名有些紧张的提问： “如果玉藻前就是在等着我们替她集齐杀生石碎片呢？” 安倍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碰撞声将他思绪强制着拉了回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真正需要提防的地方不是大江山也不是西国。” 而是位于京都的安倍祖宅。 第四十章 黄濑早就预料过，自己如此快速地从三军升到一军会让很多人眼红，但是那个叫做灰崎祥吾的人对自己格外有敌意。 “噫呀！”黄濑险险躲过向自己的脸直直飞来的篮球，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接住，顿时因为手掌和篮球旋转时产生的摩擦带来一阵钝痛。 “啊呀……不好意思，”灰崎状似万分抱歉的样子，语气也一副自己做错了态度，然而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嘴角有些恶劣地勾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游刃有余呢，毕竟这么快就进入一军肯定很厉害呀。” 黄濑闻言默默握紧了拳头，类似的恶意在其他社团多多少少也遇到过，但往往因为自己越来越强后就不了了之。或许是和灰崎两人天生气场不合，这样的小摩擦已经发生很多次。 黄濑知道，一次次忍让并不会有尽头，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出对决，只有在实力上赢过灰崎才能让他无从挑拨。 一旦下定了决心，黄濑便提出了挑战：“我们一对一，就以正选之位作为赌注怎样？”在之前的训练中，黄濑就曾和灰崎对战多次，但是都因为是日常训练便点到即止，可这次与以往完全不同，他们将正选之位作为筹码便是都要全力以赴。 可黄濑知道，最后的结果未知。虽说黄濑已经可以轻易胜过一军中的替补，可他知道灰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对手。 两人的能力相似，但灰崎的经验比黄濑要丰富得多，而且在此之前黄濑没有一次是赢过灰崎的。 成长中的选手对上状态基本趋向稳定的选手，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又一次失败。 灰崎随意将球扔在一旁，任由它咚咚地弹向远处。场外一军的成员都没有说话，在接触到灰崎挑衅的目光后纷纷移开了视线。“啧……看起来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呢。”灰崎的话不免激起了很多人的反感，可都在看到黄濑一个人跪倒在地的模样时将所有的不满吞了下去。 在帝光篮球部中，实力决定了大部分的话语权。 灰崎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最近和黄濑走得比较近的悠，他并不知道少女对黄濑多有关照是因为黑子的缘故，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让自己有危机感的现象。 他现在不想弄清楚自己的心情，不论是一时的感兴趣还是真的抱有好感，但是在看到对方对一个新人有不一样的态度的时候都会从心底涌起一股领地被侵占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人是有名的受欢迎的兼职模特。 这让灰崎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像是这个人的出现会让自己失去什么似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尽快将黄濑打倒，让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某方面来说，灰崎的预感是正确的。 在大家都散了以后，悠和最后一个离开的部员道别后，又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仍旧呆坐在地板上的黄濑。 少年看起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原本飞扬的神采也被一股抑郁的气息掩盖起来，双肩微微塌下，手里松松握着喝了一半的水壶。 “黄濑。”悠走上前站了一会，发现黄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便轻轻唤了一声。 “嗯……嗯？！”黄濑仿佛刚反应过来一般，在抬头看到悠正弯着腰看着自己的时候忍不住飞快的站了起来，却没注意到水壶盖没关，因为巨大幅度的动作快要倾洒出来。 “小心。”悠只来得及伸出手稳住黄濑手中的水壶，虽然少许的水不小心撒在地板上也不是很难清理，但是现在除了两人留在这里，其他的人都离开了体育馆，想要再次拿出清扫工具清理一番是一件有些麻烦的事情。 两人的手不免交叠在水壶上。 “呜哇！抱歉！”黄濑在感受到手指皮肤上传来的微凉且柔软的触感时忍不住有些脸红，他只有保留着一点点清醒的意识说出一声唐突的对不起便像是羞愧一般将水壶搁在凳子上，假装穿上外套来避免这一个有些尴尬的场面。 “没事。”悠适时低垂下了眼睛，好让黄濑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发现，语气里也不是不小心和异性握住了手的羞赧，而是有些迟疑地安慰了一句：“你已经进步很快了，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临场经验，对于你的天赋来说，只有遇到了更多的对手，你的成长才会更多。” 黄濑内心的不忿像是被这句话勾走了一般，也或许是他本身便是乐天派，在短暂的调整过后就会缓和过来。“虽说还是输了有些沮丧，不过听到小安倍的鼓励还是很有用呢，瞬间觉得有动力啦！”黄濑说着对悠眨了眨眼并附赠了一个无比阳光的笑容，如果面对的是一个粉丝对方一定会兴奋得尖叫起来，然而面对的是“不解风情”且“不懂欣赏”的悠，因此得到的只是一个显得有些礼貌的点头。 “噫！小安倍太冷淡啦……而且你怎么还叫我黄濑呢？”黄濑接过钥匙锁上了体育馆的大门，两人并排走在回廊中向着林荫道走去。 “那叫你什么呢？”悠将钥匙收好便回应起黄濑小小的抱怨。 “唔……要不……我叫你小悠，你叫我……”黄濑像是想到什么耳垂一下子红了起来。 “那叫我凉太……？我听你叫黑子都是直接叫名字呢！” 称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少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在黄濑的要求下极其顺从地叫起了名字，“凉太，请多指教。” “啊……请多指教！”条件反射一般黄濑弯了弯腰，然后又小声地抱怨起来：“小悠也太客气啦！” 很快便到了周六，先前定好黄濑和黑子跟着二军去参加练习赛的日子，为了保证两人场上尽快磨合起来同时也起到效果验收的作用，赤司让悠也跟着一起去。 “所以要是输了就要被降到二队去了吗？啊呀……好麻烦……”黄濑嘟囔着出发前绿间传达来的命令，又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扫了眼沉默着走在自己左后方的黑子，少年软软的蓝色头发映入眼帘，对方正微微侧过头看着墙边懒懒的晒着太阳的猫咪，在察觉到黄濑的目光时也跟着看了回去。 黄濑假装偶然般又移开了视线，在看到前方和教练一起讨论着出场顺序的悠，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金色的瞳孔里蔓延出属于能力者的自信与桀骜。 “我有个提议呢，这次比赛如果我得的分更多的话，那就请黑子同学把正选的制服让给我怎么样？”黄濑状似温柔地出声询问，可语气里是对方必然会输的肯定以及对自己能力的绝对信任，此刻的他褪去了亲和力的外表后看起来就像是蛰伏中的猎人，在确定目标后慢慢表露出野心。 “黄濑和黑子的情况我也了解了，赤司和我提过，大概在比赛中途再派两人上场。”教练看着旁边少女温顺的侧颜，哪怕是已经是一个有克制力的成年人，在面对着姿容秀美仪态出众的少女时依旧会忍不住心跳快了几拍，于是想要问的话也忍不住没哟防备的说了出来—— “安倍肯定有很多男孩子追吧？有看好的人吗？” 虽说作为比经理权利更多但职责低于助教的辅助人员，安倍凭借着才能和外貌在三个队伍中的人缘都很好，每日除了帮助一军成员完成有效训练的同时还会时不时为二军和三军的潜力队员提供一些合适的菜单，因此也得到了二军教练的赏识。 可这个问题还是有些失礼的。 注意到少女有些漫长的沉默，教练也意识到刚才问题有多么不恰当，于是他在果断道歉后也跟着转移开了话题，他将少女的沉默默认为对于恋情的羞赧，却没有意识到少女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红晕，就连那双漂亮的眼瞳也是一贯的清明。 无可否认，悠的人气很高，以致于每天都可以收到很多的告白，但是从第一天开始她都礼貌而镇静地拒绝了，平淡的样子曾让人以为是面对这样的场景太多因此才游刃有余，殊不知她是真的对此毫无波动。 大家都觉得姿容出众的女孩子可以得到更大程度的包容，因此对于她相对来说比常人更加“冷静”的态度也看作是理所当然。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欣赏的态度。 “哈哈这是帝光的经理吗？长得挺漂亮啊……不过帝光这是打算靠美人计赢比赛吗？” “喂小妞要不要等会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这种恶意地言论在上半场帝光落后的局面下显得更加恶劣—— “帝光也不怎么样嘛，都是弱者，早早结束比赛滚回家吧！” 黄濑在场下看得清楚，对方球员球风恶劣，喜欢做小动作，而裁判的视而不见更加助长了这一现象，让他们更加有恃无恐。可在场边观看是一个情况，待下半场一开始教练将他派上场的时候，黄濑就发觉场上的压迫感更明显，哪怕明知道论技巧自己更胜，可在多人的严防死守下，他只觉得动弹不得，更不要说一旦自己与他人发生了碰撞，裁判就立刻吹自己犯规。 “可恶……”黄濑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可他留下的汗水是往常的数倍，精神的压迫让他的体力消耗得更快。 此刻场下，教练看了眼比分，眼神扫向一旁安静坐着的黑子，悠接收到教练的眼神便起身走向了裁判席。 黄濑原本对被换上场的黑子并不抱有什么期待，他只是有些憋闷地活动了一下带球前进时遭受猛烈碰撞的右肩，顿时一股酸痛感从肩头蔓延开来。在对方发现黑子被换上场的时候，因为看到来人是一个面容清秀身形纤瘦的温和少年时纷纷忍不住嘲笑起来，黄濑耳中接受着源源不断的恶意揣测与阵阵吹嘘，他看着面前向自己走来并一边调整着护腕的黑子，在与他对视的时候心情奇异地平和了起来。 那双如天空般澄澈的眼睛没有任何的气恼与羞怒，只有满满的战意。 仿佛有所预料一般，黄濑直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黑子，比自己哈矮着一个头的身高让他不得不微微仰视。“请将力量借给我，作为影子，我的任务就是帮助光得分。” 黑子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印证，黄濑原本还不甚理解，但是在莫名其妙接到黑子的传球时，他的疑虑得到了无声的解答。 黑子与他遇见过的球员都不一样，他完全无法想象会有一个球员甘愿让自己隐藏在别人的光芒下，利用薄弱的存在感完成球的传递。篮球在黑子的手中往往以不可思议的时机和角度被传递过来，良好的手感与力道让黄濑热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理所当然，帝光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仅仅是一场比赛，黄濑对黑子的看法就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他的态度也跟着发生了变化，对黑子的称呼也从有些疏离的“黑子同学”变成了“小黑子”。有的人选择提高能力从而变得强大，有的人选择隐在幕后甘愿成为辅助——黑子就是这样。“小黑子这样不会觉得不开心吗？没办法得分之类的……”黄濑将手随意地放在口袋中，走路的帅气姿态引得不少路人回头。 黑子的眼神无比平静，因为刚才的胜利他整个人还散发着难以忽视的愉悦气息，蓬松的天蓝色短发跟着走路微微摇摆着，在提到篮球的时候圆圆的眼睛也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不开心，但是如果比赛输了，会更不开心。” 一切看似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而在悠等人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令众人觉得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发生了，等到他们发觉的时候已经是周一的部活时间。 一整日，灰崎都没有来上课，而他的抽屉也被清空，仿佛曾经和悠隔着一个走道坐着的桀骜少年不存在一般。在悠与黑子在部活一开始询问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灰崎的话，”赤司已经早早开始热身，脖颈上起了一层薄汗，在听到悠有些隐晦的询问时停下了手头的训练，拿起叠放在一旁的毛巾抹了抹因为汗珠有些痒意的鼻尖，“他在周末的时候退部了。” 与此同时，篮球部也在宏村修造突然宣布辞去队长职务时，新上任的白金监督集合起众人宣布赤司将接任队长一职。 第四十一章 也许是因为野兽般的直觉，灰崎在第一次见到黄濑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难以忽略的压迫感。可这份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让他同时升起一股不愿服输的态度，哪怕此刻在他看来这个耀眼得极受欢迎的家伙技术看起来还很稚嫩。 灰崎祥吾从不是一个轻易屈服的人，在遇到一个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时，他会选择拼尽全力打败他，让他绝对没有赢过自己的可能。如果遇到了敌人，那就将他扼杀在萌芽之中。 索性在平日的对决中，黄濑都没有赢过自己一次，而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想要提出正式对决，以正选之位作为赌注，而两人都知道，真正赌上的不仅仅是正选之位，还有属于胜者的荣誉与失败者的尊严。 “不堪一击。”灰崎用凉薄的眼神扫了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黄濑，对方的汗水滴落在地板上渐渐围成了一个圈，仿佛无形的牢笼将他的前途彻底圈了进去。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灰崎，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拼尽全力抢过来，久而久之这股念头就演变成随心所欲的抢夺，哪怕—— 这些对他来说真的不值一提。 可是真的是不值一提吗？ “明天起，你不用来篮球部了。”赤司的脸庞一半掩藏在黑暗中，手中的将棋轻轻敲打在棋盘上，清脆冷硬的响声回荡在社办中。 “你在……说什么？”灰崎绝对想不到赤司将他叫过来是为了说这个，这一句毫无铺垫的通知让他在疑惑的同时勇气一阵难以言喻的怒火。 他最讨厌的有两类人，一种是自不量力的，一种是高高在上的人。 赤司的优越感与生俱来，在家庭的熏染中变得毫无违和感，可灰崎就像充满野性的狮子，在面对企图驯服自己的人时选择露出獠牙奋起反击。他看不懂赤司，便选择敬而远之，然而这次赤司的决定让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极限，而黄濑，他比你有更多的可能——你已经没有价值了。”赤司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漂亮的玫色瞳孔里满是冰冷严酷，此刻的他和平日里完全不同，就像是对决中的棋手，在设下的阵容被自己遗弃时便会选择其中的一个棋子毫不犹豫的舍弃掉。 而自己，灰崎想，自己就是那颗被舍弃掉的棋子。 “可恶！”灰崎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抓住了赤司的衣领，熨烫平整的衬衣被攥出了深刻的褶皱，怒火就像是一团火焰想要将眼前的少年烧成灰烬。 面对着盛怒中的灰崎带来的巨大压迫感，赤司依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轻巧地拂了一下灰崎因为用力甚至发出骨骼脆响的拳头，这云淡风轻的力道不足为提，可灰崎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一般任由赤司的动作松开了手。 “如果没有别的，你可以离开了。”赤司理了理起皱的衬衣，在抚摸到无法平复的褶皱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打开一旁的衣柜直接取出了一件看起来崭新的衬衣准备换上。 灰崎脱力般站在一旁看着赤司背对着自己解开衣扣，他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仿佛是透明的。 连一件衬衣都比不上。 灰崎静静站在那里，几分钟的沉默让他想了很多，一个个片段在脑海中接连涌现，这几分钟让他的躯体渐渐凉了下来，也想通了一般，一下子看开了很多东西。 他平静地回到更衣室，打开了属于自己的柜子，里面被自己堆得乱乱的。 蓦地，他的耳旁像是响起了绿间恼羞成怒的呼喊—— “灰崎！青峰！至少要给我把每天换下来的球衣拿出来！整个更衣室都是难以忍受的味道！” 灰崎的手悄悄攥紧了冰凉的，被揉成一团的球衣。 “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灰崎猛地将柜子里的东西扫了出来，脚边落了满地的杂物，他却视而不见地从上面踩了过去，被猛力阖上的柜门发出巨大的响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又悠悠飞向了窗外。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灰崎看到同那团球衣一起被自己遗弃在地上的篮球鞋，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指将其勾起。孤独而决绝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中，连着过往的种种一一抛在脑后。 悠在听到赤司的回答后赶过来看到的就是看似背脊直挺实际强弩之末的背影。 “灰崎……”悠并不响亮的呼唤让灰崎停下了脚步，少年的表情隐藏在凌乱的灰发下，手里勾着的球鞋因为停顿的步伐晃荡了一下，另一根孤零零的鞋带在空气里无助地摇摆着。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灰崎在说完这句话后像是有些后悔般蓦地抿了抿唇，但是他的个性并不是那种会道歉的人，因此灰崎只是沉默着将头撇开不去看着身侧的少女，只留下一个线条有些冷硬的侧脸。 在灰崎快要忍不住这股沉默的时候，悠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了手中的篮球鞋上。 “灰崎……是不打算再打篮球了吗？”悠试探着走进一步，她很快就从繁杂的声音里知道了前因后果。赤司的决定她并不感到奇怪，她早已看出他隐藏在亲和外表下的真实态度，因此也早就担心过灰崎终有一天可能会被他无情的“请”出篮球部。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是啊，早该预料到的，黑子对于赤司是有利的，因此他力排众议让黑子升入一军，而灰崎也确实是难得的有天赋的选手，在没有遇到第二个同类型的天才球员时，灰崎或许会在篮球部留得更长久。 然而黄濑出现了。 赤司在黄濑身上看到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此时，相对来说快要到达瓶颈的灰崎就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赤司从来不是一个恋旧的人，在有更好的选择时，哪怕曾经的选择依旧是不错的，他也会选择立刻舍弃毫不犹豫。一山不容二虎，同一个位置是容不下太过相似的两个选手，赤司显然也深谙此道。 灰崎显然也看透了，他从来就不糊涂，因此才会在看透了以后如此潇洒的离开。 灰崎并没有回答悠的话，只是强硬地拎着球鞋将它一把扔进了燃烧着的炉子中，任由眼前的火光将这双有些旧的球鞋一点点吞噬。 “我还以为你会拦着我呢。”灰崎的嘴角勾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火焰，那温度仿佛将整个人都烧灼着，心里有个地方也跟着悄悄疼痛了起来，但他选择将这份疼痛压抑在最深处。 “你……已经做了决定。”悠低垂着眼，在灰崎听来语气里有些破天荒的委屈：“我的劝说只会让你更加坚定选择，不是吗？”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不如答应我一个要求吧。”灰崎像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大截，因为炉子的烘烤产生热意，他将外套脱下拎在手里，毫不在意已经拖在地上的下摆，他转过身直直看向与自己对视着的少女，这双眼睛不止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长久以来的试探，真心假意的交替，轻佻与郑重的交织，就像一阵漩涡把灰崎吞噬在最深处。 “要么给我一个机会，要么……就让我完全死心。” “我已经腻了，篮球也是，试探也是。” 灰崎一面期待着回答，一面又害怕着回答。 长久的沉默让灰崎看懂了答案，他伸出手制止了悠微张的唇，柔软的触感就像□□让自己无法逃脱却又毫无抵抗，然而他知道这是一场梦，而这梦，也该醒了。 “谢谢啦。”灰崎不是傻子，平日里悠或多或少的掩护与偏袒他都看在眼里，哪怕他知道这一切与爱无关，可此刻将一切都说开的他变得坦然，因此这一声谢谢说出来并不是那么艰难。他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一般伸出手揉了揉悠的头发，直到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被自己弄得乱糟糟地才停下，看着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呆傻”造型忍不住嘲笑了一番。 “真丑。”灰崎再次好心地替悠理好了头发，有些粗鲁的力道不小心扯断了几根发丝，他撇了撇嘴收回了手，放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却悄悄的握成了拳头。他仿佛看不够一般，将眼前的少女贪婪的纳入眼中，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支撑一般让自己还有站立下去的勇气。“走了。”灰崎说完这个不算告别的告别，便轻巧地转身离开，影子被夕阳落在身后，渐渐倾斜。 在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后，悠这才缓缓转身，她再次看了眼被烧得不成形的球鞋残骸，轻微的声响转瞬被火焰吞噬。 黑子从走廊出口走了过来，纤瘦的少年将刚才的对话都听了进去，原本他也是想要来劝阻灰崎，但是也清楚地意识到，哪怕他和悠极力挽留，灰崎也不会继续待在篮球部了。 走到校门口的灰崎再次回头看了眼烫金的门牌，赤司无情的面庞在脑海里闪了过去。 “留下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呢……”灰崎揉了揉脑袋，缓缓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浊气，紧接着他想打了一个有些严肃的问题：刚到二年级就被迫转校……家里人这下子又要开始唠叨了吧……？ “……啧，可恶。” 第四十二章 离全国中学生大赛还有两个月的时间，黄濑在一军正选的队伍中渐渐磨合，与众人熟悉后的他开始暴露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性格，青峰和绿间不止一次在听到黄濑亲昵的称呼后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黄濑，我并没有允许你叫我小绿间这种无聊的名字。”绿间板着脸，一手托了一下眼镜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古板的成年人，他的薄唇因为抵触的情绪紧紧抿成一条线，修长的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 “嘤嘤嘤……小绿间太冷淡啦……小青峰你看看……啊啊啊疼！”黄濑原本哭丧着脸满眼悲痛的样子回头向青峰寻求安慰，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青峰扔来的一个篮球，运转中的球直直向着他的额头砸了过去，黄濑捂着额头痛苦的蹲了下来，两肩像是因为哭泣轻轻抽搐起来。 “痛死啦……”黄濑捂着已经有些红的额头，回头幽怨的看了眼青峰，对方回复的是一个毫不在意的轻巧上篮的背影，黄濑便也有些委屈地看着面前的地板，“要是再往下一点，我的脸可就惨了……” “怎么了？”一个女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黄濑听到这个声音像是瞬间充满了力气一般，整个人从地上站起，像是用比赛时的速度向着门口的少女冲了过去—— “小——悠——” 悠刚阖上篮球馆大门就感觉到黄濑正快速接近自己，在黄濑将要扑上来的时候便轻巧地偏过身避开了少年准备搭在肩头的脑袋，感受到悠不留痕迹的避让，黄濑看起来就像是惨遭抛弃一般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小悠居然拒绝我了……好伤心……”他一边抬手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面偷偷观察起悠的反应，在看到悠正拿着的对阵安排时忍不住再次凑上前，“欸？要派上三个正选去比赛吗？”黄濑说着也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对阵名单上除了二军的名字，还加上了他、绿间以及青峰。 “原田是不错的比赛对象，对手经验丰富手法多变，去一趟还是会有收获的，正好这段时间进行特别训练后验收一下你们的成果。”悠说着抽出了各位正选调整后的训练单，每个人根据各自的优势与薄弱处进行了一些不同的调整，按照赤司的想法，每一位正选都有各自独一无二的才能，作为队长，他的任务就是让各自的才能被激发到最大程度。 “总算可以去比赛啦，马上就是全中了。”青峰对于比赛机会还是乐于接受的，他的个性也是喜欢寻求挑战，街头篮球的经验让他的篮球比常人更为灵活多变，加上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他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好。 不仅仅是青峰，绿间与紫原近日的状态也是越来越好，只是两人在球场上上都是对自己的能力无比自信的样子，这样的状态固然有利，可当两个人遇到一起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摩擦。 “所以让我来得分更好啊！”就在此刻，练习赛中的绿间和紫原再次为了球权争吵起来，紫原的性格很随意，而绿间因为家庭背景更加严谨，两人性格不合必然会造成一些冲撞。 好在这一冲突在黑子提出三对三比赛后得到了解决。 看着场中同样因为球权争吵起来的黄濑和青峰，绿间显然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和紫原为此争吵起来的样子有多不理智，只是两放都很拼命，相对体能较弱的黑子有些吃不消了。 “好些了吗？”悠将水壶递给因为剧烈运动呕吐起来的黑子，他本就白皙的脸因为身体的不适更加苍白，鬓角也覆上了细密的冷汗。 “谢谢关心，我感觉好多了。”黑子礼貌的接过水壶喝了一口，险些虚脱的他此刻看起来依旧有些虚弱，“幸好这个方法有效呢，不然继续争吵下去容易影响关系的。”黑子望向不远处也跟着坐下休息的几人，在比赛之外大家相处起来还是很平和的，可是在球场上，各自好强的性格确实想要调和起来很难。 悠看着黄濑等人没有说话，捏着水壶的手确是紧了紧。 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在球队中格外贴切。 不久前灰崎的离开，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奇迹的时代”名声越来越响亮，闻讯赶来的众人让篮球部中几位正选在无形中产生一种讯号，告诉自己是很厉害的。可问题或许就出在每个人的自信上。 这样一个充满天才与独特技巧的球队无疑是所向披靡的，可这并不意味着永久的强大，相反，内在的隐患已经渐渐浮现出来——争强好胜的天性，随着经验增多越来越突出的才能，这两点同时出现在一个队员身上就足以让他成为队伍中的王牌，可如果是每一个队员都拥有成为“王牌”的资质呢？ 在赤司的带领下，每一个队员都在进步，其中天资卓越的四位更是进步神速，这让他们甩开常人很大一截，就连刻苦训练毫无懈怠的黑子有时都会觉得想要跟上很吃力。 每一个尖锐的棱角之间想要完美契合，必须有极尽强悍的纽带作为中间枢纽，可在相互磨合的同时，对方都会受到一些伤害。此刻或许冲突还不算明显，可悠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此刻分外平静的表象背后，或许有一个隐藏着的□□正等待着被点燃，而在这一□□被点燃之后，想要将这个顶尖高手云集的队伍维持下去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最困难的莫过于将队伍的每一条独狼集合在一起。 而第一个□□很快就出现了。 第二天，与原田的比赛中，青峰的才能像是“开花”一般，比往常更加强劲的战斗力，大幅度提升的体能，远超队友的的分数，这一切与往常相差甚大的表现带来的不仅仅是能力提升的惊喜。 青峰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很好，可他没有想到今日的比赛会如此顺利，篮球被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场比赛的胜利是理所当然。在他欣喜于实力提升的时候，他不得不注意到队友和对手的变化—— 他在那些二军以及对手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惊叹，而是惧怕。 原本内心充满了喜悦的青峰仿佛当头迎下一盆刺骨的凉水，将他心中的火焰也浇灭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青峰很想出口询问，可是在看到对方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表现时吞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耳边依旧是黄濑兴奋的声音，绿间依旧冷静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与来时截然不同的氛围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先前笑闹着的二军成员此刻都保持缄默。 而这一切的改变，在悠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青峰被黑子开导之后了。 “大辉越来越优秀，他需要同样厉害的队友，在相互制衡的同时通过良性竞争一起进步。”悠看着所向披靡的青峰再一次酣畅淋漓地突破防线，身体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快如闪电的黑豹穿梭在一个个障碍之中，“有哲也在，大辉会保持住热爱篮球的本心。” 说出这句话时，悠的内心渐渐涌起一丝不确定的情绪，她相信黑子对篮球坚定不移的热爱，青峰也是，可是在自己远超对手的情况下，这份喜爱往往是很容易动摇的。更何况青峰的内心除了篮球并无其他，这样单纯的热爱确是更容易在感受到落差之后发生改变。 篮球部中微小的改变除了善于观察人类的黑子和悠之外并没有被太多人察觉到，而在这之后，篮球部在新队长以及新上任的教练的带领下开始为了即将到来的全中大赛做最后的准备，只是在众人每日刻苦训练的时候，悠却接连几天没有来学校了。 “小悠酱到底去哪里了嘛……好几天都没看到她，哲君——”桃井嘟起红润的嘴唇表达着没有看到好友的不满，在看到走在青峰身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黑子时脸颊起了一层明显的红晕。“哲君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桃井难得娇羞的模样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已心有所属，只是面对着的是在这方面有些“不开窍”的黑子。如果是其他的男生，在面对桃井这般外貌出众的少女时，光是看着她粉面含羞的模样就忍不住心惊荡漾起来了，而黑子只是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悠只说家中有事，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好可惜……那学园祭不是有可能赶不上了？”桃井回过头叹了口气，有些气馁地将手里的书包甩了甩。 此刻，远在京都安倍祖宅，一场盛大的仪式刚刚开始。太阳将要落山之际，阴阳交汇之时，古老的宅院中，由若干阴阳师汇聚起来的巨大灵力源源不断地覆盖在原本封印杀生石碎片的结界入口。隐匿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感受到纯净灵力的逼近，一面忍受着巨大灵力的引诱一面因为灵力的净化之力感到巨大的痛苦。 高台之上，盛装的少女正催动着空气中的灵力稳固着原本岌岌可危的封印。 第四十三章 “原来你也在。”红发的妖界首领悄无声息地出现，就连枝头伫立的鸟也没有察觉，直到来人出声这才因为受到惊扰快速飞走。 杀生丸站在高处看着院内被众人簇拥着的少女，刚刚再次加固结界的她因为灵力的消耗看起来有些疲惫，仿佛察觉到熟悉的视线，少女抬起头看了过来。 与往常有些素淡的衣着不同，悠换上了狩衣，纯白布料上用金线绣着朵朵樱花，领口和衣摆处层层叠叠的花朵让人仿佛都能嗅到盈盈的芳香。 杀生丸没有回答酒吞童子的话，却是看着悠眼角的一抹胭脂有些失神。 “你也算眼光好。”酒吞斜靠在树旁，衣襟依旧是那样随意的敞开仿佛从未整理好过，胸肌隐隐的线条如果被哪个女孩子看到了又会让她忍不住脸红起来。他看着明艳逼人的少女许久，不得不承认她就算是在自己曾经见到过的各式美人面前也是毫不逊色甚至更为出众。明知杀生丸很少回答自己，酒吞也自觉无趣不再问话，只是顺着空气中留下的细微的结界躁动的痕迹感受起同属于“三大妖”之一的玉藻前的妖气。 “所以，那家伙肯定没死吧。”酒吞此番话出口并不是在询问，而是用了一副无比肯定的语气。当初安倍晴明将玉藻前封印，这个传说中同样能够呼风唤雨的大妖便因此销声匿迹，可他知道，哪怕是被封印起来了，随着时间推移，玉藻前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曾经大“三大妖”除了他和玉藻前，还有早已隐匿山中的大天狗，这三位妖实力卓群，各自有各自的骄傲，被世人贸然合并在一起还是或多或少有些不忿，可这其实也同样证明他们的实力足以秒杀很多的妖。 实力的碾压本就是不争的事实。 玉藻前是一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当初有幸见过一面的酒吞也曾为了天地逊色的容貌唏嘘过，只是他美人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不可掉以轻心。如果是普通的男人，只需要一眼玉藻前就可以将他们的魂魄勾走，只是如此简单的结果玉藻前并不稀罕，她开始偏好那些有难度的攻略对象，时而扮演成不用的角色接近那些人，从名士才子到达官贵人，从落魄少年到有妇之夫。收获的魂魄越是强大，玉藻前的容颜就越是保留得长久。 “说到狐狸，安倍家可是也有着白狐的血液呢。”酒吞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便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白狐……”良久，杀生丸看着园中缥缈的烟气，感受着阵阵微风带来的灵力的清甜气息，他不禁从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控制冲动，这股冲动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却是第一反应……想要撕碎什么东西。 这股念头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转眼便已杳无踪影。杀生丸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刚才悄然捏紧的拳头也跟着放松下来。 看来需要补充一些妖气了。 相比于在东京和神奈川的安倍宅，位于京都的祖宅更加恢弘大气，在京都的古老韵味烘托下，这个屹立多年的世家大族在京都拥有无可比拟的地位。 杀生丸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结界进入到内院，远远地便看到属于少女的那个院落隐隐亮着灯。 自从将女儿寻回，安倍夫妇便事事都要给悠最好的，这个院落也是宅中风景最好之处，坐在窗边便可将大半个京都纳入眼帘，杀生丸在无人的庭院里站了一会，灵敏的听力让他听到后院传来的暗香与隐隐约约的水声。 悠闭着眼，整个人浸泡在泉池中，热气蒸腾让周围的物事变得缥缈，透过一片水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白皙的削肩和微带湿意的长发。 “杀生丸，你回来了。”悠睁开眼，隔着一纸屏风看向灯火投来的高大身影。 “嗯。”杀生丸转头看向屏风，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看不到少女的面庞便又克制地转了回去，他轻轻应了一声却又觉得有些冷淡，便又加了一句：“封印还好吗？” 悠将杀生丸所有的心事都听在耳中，抬起手撩了撩湿透贴在脸颊边的一缕长发，水珠滴落的清脆声响让杀生丸抿了抿唇。“封印……我来的时候有些松动，虽说再次加强，可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呢。” 杀生丸再次低低应了一声，手中的杀生石碎片因为紧握的力度硌着掌心有些细微的疼痛感。 一阵旖旎的水声后，少女从水中起身，拿过搭在一旁的浴衣披在身上。杀生丸听到轻巧的脚步声慢慢绕过屏风来到自己身边，浴衣的衣摆出现在视野中，一阵衣料的摩挲声后,悠安静地坐在杀生丸的身边，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沾染上了沐浴后的香气，点点潮湿的水意也随着空气一起窜进了杀生丸的鼻尖。 悠轻柔地将手覆在杀生丸手上，感受到如羽毛般的力道后杀生丸便依着悠的抚摸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掌心因为碎片尖锐的棱角起了明显的红印，如果力道再大一些恐怕就要伤到了。 悠将碎片收入掌中，从薄薄的皮肤传递来仍残留其上的属于杀生丸的温度，悠拉着杀生丸的手却并没有松开，而是顺势起身带着一言不发的男人走出了房间来到存放碎片的地方。 此处地处祖宅中心，四面都驻守着常人看不见的神灵，有的甚至因为在外界销声匿迹多年，即便是再次出现人们也叫不出名字，大多看守结界的神灵都是跟随着安倍家的祖先安倍晴明一起降服四方作乱的妖物，在主人离开人世后选择替他继续守护者安倍家的后代。 刚一进入结界入口，四周的石墙便如梵音缓缓沉吟起来。 “晚辈来存放碎片，深夜叨扰多有得罪。” 悠说明来意后，石墙再次归于沉寂，杀生丸感觉到四周的淡淡的排斥感顿时消失无踪，便不再多言跟着身侧的少女一起走了进去。 虽说这里汇聚着祖宅众多的灵力，可以说是结界最为牢固，地位最为崇高的地方，沐浴在纯净的月光下，灵力充沛的枢纽之地仿佛自己散发着纯洁的光辉，有些年份的梁柱似乎也像是有了物灵一般有了属于自己的神智。 堂内正中央，摆放的就是已经快要集齐的碎片。 似乎是碎片之间与生俱来的吸引力，悠手里的那块不起眼的碎片在感受到巨大的召唤力时开始渐渐发烫，幽暗之中开始自己发出有些鬼魅的光芒，并不太亮的地方因为碎片隐约的红光看起来有些诡异。 在悠刚摊开手心的时候，碎片就迫不及待地自己飞向正中，像是先前知晓自己的位置一般覆在原本有些凸凹不平的表面，又是一阵亮光闪过，原本粘附上的地方已经看不出任何破碎的痕迹了。“每次看到这个画面都觉得杀生石是拥有思想的，只是现在的我还无法听到罢了。”悠再次确认结界的完好之后这才关上门带着杀生丸离开。 两人穿行在高低错落的园林中，不远处的石桥下一条人工凿出的水道发出汩汩地流水声，偶尔倦鸟归巢，一阵翅膀的扑腾声过后一切便再次归于沉寂，只剩下两人行走间轻微的脚步声，敲击在石板上，敲击在木道上。 “有时候会觉得有些不安呢，如果没有杀生丸在的话。”悠停在纸门前，看着身后杀生丸因为背后的月光投射在纸门上的阴影，熟悉的轮廓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遮了起来，悠抬手点上纸门，之间从边缘的发丝慢慢滑到属于脸部的地方。 虽然并不是抚摸在自己身上，可看着少女的手指划过自己的影子，杀生丸依旧觉得发梢和脸颊传来一阵不可言喻的酥麻感。 “明明之前也放置过碎片，可每次看着碎片像是找到了归宿与先前的碎片合并起来时，总是有些害怕。”悠转过身，对上了杀生丸静静望过来的美丽的眼睛，“有时候会在想，这样收集碎片是不是对的，可是任由碎片流落各地却又是更加无法忍受。”悠说到这里微微垂下了眼睛。 “怎么办，杀生丸，我好像……比想象中更加依恋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想要保护它，保护周围的人不受伤害。”悠再次抬起头，看到杀生丸一如既往的眼神渐渐安下心来，她像是被蛊惑一般抬起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杀生丸纤长的睫毛，看到对方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睑却没有拒绝时便顺着眼尾的弧度滑在属于男人却依旧光滑的令人嫉妒的脸颊上。 “你不必担忧，只需要遵从自己做出选择。”杀生丸抬手握住了悠覆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然后轻柔却又不容拒绝的将少女拥进了怀里。 莫名的，悠觉得眼眶有些涩涩的。 或许这就是想要哭泣的滋味吧。 “谢谢你，杀生丸。”悠将自己完全埋在杀生丸的怀抱里，隔着柔软的衣料，属于杀生丸的心跳传递了过来。 杀生丸抚摸起少女的长发，而后像是觉得不过瘾一般又伸手抬起来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脸蛋。 “我不需要谢谢，如果真的想要谢谢我，那就让我收取一些酬劳。”说着，杀生丸遵从自己此刻唯一的想法，低下头衔住了近在咫尺的红唇。 “我不是别人，而是一个爱着你的，普通男人罢了。” 妖界闻风丧胆的强大犬妖杀生丸，只在亲吻少女时才会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第四十四章 在回到东京的当天，长途跋涉后刚洗漱完的少女就被惠子赶去了学校。 “虽然错过了学园祭开幕式活动，可好歹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要务必和同学们玩的开心呐~”惠子将早就准备好的手信塞进了女儿手中便站在门口笑着目送女儿离开家门。 中途，悠终于开启了关闭好几日的手机，刚一开机就因为大量未接来电和未阅读短消息的涌入持续震动起来，悠点开邮箱，手指在屏幕上滚动，一长串未读邮件持续闪烁抖动。待悠将一条条邮件都看了一遍，学校已经快要到了。 悠站在校门口，看到原本空旷的林荫道已经被各个班级的摊位占满，中间仅仅留下供学生穿行的小路，人声脚步声夹杂着阵阵食物混合起来的香气扑面而来。悠穿行在来往的人群中，耳边全是学生不遗余力为自己的摊位吆喝的声音，原本想要按照短信中的提示去篮球部的摊点找众人，可在远远看到那里格外拥挤嘈杂的时候就立刻停下了脚步。 作为学校中人气最高最具盛名的运动社团，篮球部往往在校内活动中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最高的人气与支持率，为了避免太过拥挤发生踩踏事件，学生会一早便将邻近操场的最大一块场地拨给了篮球部，况且赤司是学生会会长，哪怕不是以权谋私，也会作此考虑。 可显然，再大的场地也无法满足有些狂热的少女们。 篮球部此次校园祭的主题是手制点心屋，原本这个提议被不少厨艺差劲的男生否决，可在众多经理的坚持以及赤司的拍板决定下顺利地报了上去。“如果厨艺苦手的话，那就请穿上定制的衣服在大厅招待客人们吧。”桃井从图册中挑选出各个系列的制服，并将样板图发给戏剧部。 厨艺无能·不开心·青峰看到木已成舟，不由得苦恼地撇了撇嘴。 可青峰把招待这一工作想得太简单了。 每年校园祭之所以社团和班级之间竞争如此激烈，主要还是因为校方允诺的丰厚奖励，哪怕篮球部因为比赛成绩优秀拥有其他社团艳羡的丰厚拨款，可因为社团成员众多，有时候还是需要为了节省经费精打细算。马上全中大赛就要开始了，在比赛之前一军成员需要通过合宿增强实力，而合宿需要的经费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因此这个校园祭完全是一场及时雨。 “如果拿到了第一名，我们就可以去京都合宿了，”赤司将剩下的一半话含在舌尖转了一会，满意的看着成员一副被鼓动起来的样子便话锋一转继续加了一把火：“如果没有第一名，那就只好委屈各位在暑假期间每日来到学校露天篮球场集训了。” “诶？不是有室内……”青峰原本想要反驳，可在接触到赤司快速移过来的视线时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吞了进去。 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凉呢…… 在得知悠这几日都不在学校的时候，青峰莫名有些失望，可这念头转瞬即逝，因为之后他的大脑就在看到指派给自己的制服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轰炸——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青峰像是不忍直视一般有些崩溃的捂住了眼睛，他的肩膀也瞬间垮了下来。 “诶？阿大不喜欢吗？可我觉得这件是所有的制服立面最好看的一件啊……还特意拜托手工社的女生帮忙改成你的尺寸呢！”桃井一想到这件衣服立面倾注的心血，便下定决心让青峰换上，并以储物柜中的小麻衣写真集作为威胁。 此刻，站在大门口接受众人视线的青峰无比庆幸悠没有过来，至少他这样子没有被她看见，高大的少年生无可恋的低垂眼睛看着面前人群来回变换的脚步，余光感觉到有人进入大门便有气无力地喊一句欢迎。 “啊呀阿大你也太没干劲了吧！”桃井趁着忙碌的空挡来到门口，一转头便看到一脸菜色的幼驯染，高大的少年穿着奶白色和服，柔软的布料上用银线绣满了若隐若现的八重樱，在抬手的动作中因为光线的变换显现出深浅不一的图案，不可否认，这件和服做工精美，样式美丽大方，可青峰之所以如此抵触完全是因为——这是件女装。 “再坚持一下下啦……阿大等两个小时后结束了，我就和你一起去买新出的写真集！”桃井看到青峰越来越不耐的样子使出了杀手锏，果然在听到自己的允诺后少年强压下那股烦躁，双手交叠靠在墙边沉默不语。 可没过多久，青峰原本小小的庆幸也被桃井的惊呼声打破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桃井不经意的一撇，看到了远处人群边缘正准备转身进入教学楼的侧影。几日不见，少女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起来比以往要疏离一些，殊不知这是因为之前完成了结界的稳固，由于灵力残留的影响显得她和普通人有些细微的变化。 “诶？那是悠吗？阿大你快帮我看看！”桃井拽住青峰右边的衣袖让少年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趔趄了一下，说着指向了悠所在的方向—— “好像是的。”青峰说罢，便毫不犹豫的迈开双脚，将手中的一沓菜单塞给了桃井，然后直直穿过人群冲了过去。托了长腿猿臂的福，青峰在人群中穿梭的比较轻松，很快他便追上了少女，而少女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望了一眼。 “大辉。” 悠在人海中察觉到青峰的气息逐渐接近时颇有意外，她原本想等人少一写的时候再来，可没想到明显担任门口迎接工作的青峰会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扔下工作冲了过来。虽说要穿过人群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悠很清楚众人的视线有时候并不是如此友善——成为篮球部的一员已经让很多女孩子艳羡了，更不要提因为无与伦比的美貌给她们带来的巨大的危机感。 两者相互叠加带来的是更加明显的敌视。虽说少女并不是在意他人眼神的性格，可是能够避免太多的不友好目光还是莫名让人松一口气，毕竟作为拥有灵力五感敏锐的阴阳师，对于外界的视线往往比普通人更加敏锐。 青峰不止一次想过少女的去向，虽说赤司已经明确给出“家中有事处理”的请假理由，可莫名的，他觉得请假的原因不止这么简单，这仿佛是一种直觉，可青峰在这个想法出现后突地一惊—— 他意识到，自己对少女的关注程度未免有些太高了。 悠确实是自己的好友没错，可是与桃井相比他们之间少了从小到大的默契，与黑子相比他们之间又少了球场上切磋的的火花，可是，青峰突然意识到与这两个自己亲近的伙伴相比，少女仿佛无形中成了一个无比特别的存在。 就好像是生命中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存在。 青峰看到少女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些什么，可这一切仿佛消音了一般消散在空气里无处追寻，直到手臂上的晃动感将他从恍惚中拉回—— “大辉，你还好吧？” “啊……”青峰发出一个无意识的回应，然后实现转移到情急之下握住少女手腕的手，这一看确是一惊，因为他有些粗鲁的力道，少女的手开始因为血液循环不畅有些涨红，白皙纤细的手腕被勒出一圈明显的红印。 “啊抱歉！”青峰像是被烫到一般很快甩开了手，又觉得这个反应容易被误会成抵触又有些焦急地解释道：“抱歉，伤到你了，我带你去……医务室？”青峰有些自责而小心翼翼地想要捧起眼前开始红肿的手腕，却又怕再次伤到她，双手只是在虚空中比划着但找不到下手的位置。 “没事，这没什么，倒是大辉你……”悠毫不在意的活动了一下手腕，这种小红肿无足轻重，在剑道练习时更严重的骨折都遇到过，这种微微的刺痛感很快就可以被自己忽略掉，因此她为了转移话题便将视线移在青峰有些醒目的衣着上。 “哈？”青峰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衣襟，因为有些大大咧咧的动作和穿过人群无可避免的碰撞，原本光滑无皱褶的和服也添上了数道明显的褶皱，只是这一切都不是重点—— “啊啊啊！没什么！这……这不是我要穿的！”青峰掩饰性地抬手遮住腰封以及衣领，这种此地无银的动作无疑让周围原本就悄悄关注着这里的人们有些忍俊不禁。 从没看过篮球部的王牌青峰大辉如此手足无措如此“害羞”的模样呢…… 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悠带着游移在状况之外的少年向着篮球部的店铺走去。 待两人一走进大门，穿过了样式古朴的屏风，映入眼帘的是临时搭建起的小庭院，枯山水的园景旁设了一个个卡座，学生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吃着清冽香醇的茶水，偶尔用一两块精致可爱的茶点。 很难想象，仅仅是一门之隔，拥挤与嘈杂就全部被阻隔在外，内里便体现出截然不同的幽静，穿梭在一个个卡座之间的是穿着精致和服为客人们服务着的若干名篮球部正选。 客人们原本大多是抱着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态度来到这里，可纷纷被里面的气氛所感染，在看到一个个仿佛平安京中走出的贵族子弟温和的向自己问好时，他们都下意识的放轻脚步，压低声音，有些躁动的心也奇迹般被抚平—— 其中最特别的，是所有的男侍者都穿着被改良过得女款和服。 除了个别肌肉太过明显的少年之外，大部分侍者都因为俊秀的容貌让女气的的和服款式不那么刺眼，这种奇妙的反差让人一眼望去就难以挪开。 桃井之前说青峰身上这件最漂亮确实不假，他的和服颜色最为素净，可绣工确是最花心思的，在一个个彩色的身影中，青峰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第四十五章 青峰充满男子气的阳刚味道和女性元素的柔和产生一种奇妙的变化，少年有些窘迫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盛装的娇羞，虽然眼神有些恶狠狠的威胁，可这股强撑着的气势反而像是一阵清风就可以吹散一般。 悠想要真心夸赞几句，可看到少年的神色就打住了。 暂且保护一下脆弱的少年心吧。 “悠酱~你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会错过这次校园祭呢……”桃井一眨眼就找不到青峰窜出去的身影，待张望无果后却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进去了，“家中的事情解决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和我们说~”桃井依恋地靠在悠的肩膀上，想要伸手向下握住少女的手腕，却在半途被青峰一手拦下。 “阿大你在干嘛？”桃井不解地望向幼驯染，肤色黝黑的少年此刻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的目光聚焦在悠低垂在身侧的左手腕上，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被悠制止了。 “大辉可能是想提醒时间不早了，我们可能要去后厨帮帮忙。”悠体贴地没有看再次一脸窘迫的少年，而是提出名正言顺的理由转移了桃井的注意力。 这确实是一个无比正当的理由，虽说校园祭还只剩两个小时，下午的阳光从*刺眼渐渐降下了温度，微斜的阳光穿过大门打在门口的屏风上，可学生们的热情并没有丝毫消退。更何况这次篮球部设定新颖的茶店屋让寻求清凉的人有了好去处，因此店内一直都是忙碌的状态，虽说安静，可应侍的篮球部成员并没有可以休息的时候。 “啊说到这个！”桃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整个人陷入了莫名的兴奋状态，“悠酱，我做了一些茶店还放在保险柜里，正好可以给你尝尝！”话音刚落，桃井便不等悠的回答冲向后厨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扁平的木盒走了出来。 “尝尝看。”桃井的眼里满是期待，她拉着少女坐在刚好空出的位置上，完全无视了青峰满脸的菜色，然后又是轻轻的推开盒盖将里面拜访整齐的茶点推向悠的方向。 悠早就知道桃井的厨艺不太好，可本人却又无比热衷于做一些便当之类的东西，虽说每一次的成果都被青峰无情的拒绝，就连喜爱各类食物的紫原也敬谢不敏，可桃井总是在短暂的失落后再次斗志满满。 也算是巧合，悠从未尝过桃井的作品，只是从青峰不太妙的表情中推测一二。 悠在桃井越来越激动的眼神下捻起了一块和浅绿色的果子。 眼看着那块和果子被悠拿着并且离嘴巴越来越近，原本在一旁当背景的青峰想到了自己曾经的经历，就在吃下桃井做的爱心便当的一瞬间，与外表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浓重的味道席卷了所有的味蕾，各种味道交相出现后自己便像是休克一般大脑空白。 青峰告诉自己，他不能眼看着悠经历和自己一样的悲剧。 桃井专注地看着悠所有的细微反应时，青峰出手了。 或许是情急之下的行动，这个动作可以说有些粗鲁，少年直接伸出手将快要入口的点心抢了过来，然后像是迫不及待般将其一股脑塞进了嘴里，然后趁着味道还没传递到大脑的空隙又急忙将盒子里剩下的几粒和果子全部吃了下去。 “阿大！你怎么能这样！”在桃井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的时候，所有的点心全部进了青峰的嘴里，桃井一面诧异于青峰有些异常的表现，一面因为一片心意被幼驯染糟蹋了感到愤怒。 桃井的眼眶倏地红了起来。 看到少女因为激动的情绪像是要哭了的样子，悠连忙收回望着青峰的视线，转而安慰起桃井。 “没事没事，还有机会的，大辉可能是有些饿了……吧，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后厨重新做几个？” 桃井深吸一口气，强烈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很快调整过来后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算啦……以后还有机会的，不过阿大太可恶了！想要吃就直说嘛我会给你再做啊！” 桃井斜了一眼像是被噎住的少年，看到对方越来越痛苦的神色以为真的是噎住了，便急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不过……”悠舔了舔唇，似是在回味刚才短暂接触的味道，粉红色的舌尖微微探出，在下唇舔舐了一下后很快又收了回去。 青峰好不容易将食物一口吞下，暗暗锤了一下胸口后强压下慢慢升起的古怪味道，却在听到身侧悠的话时感觉到无异于龙卷风的冲击。 “刚才差点就被我吃掉了呢……不过嘴唇有接触到一点，味道……可能咸了点？”悠慢慢回味着浅淡的味道，却又敏锐地感觉到青峰强烈的情绪波动。 原来……她的嘴唇已经碰到了？ 青峰的脑内像是单曲循环般不断回放着这句话，他因为激动手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而那股有些难受的食物回味也被自己完全忽略掉了。 所以……这是间接接吻了？！ 看到青峰呆滞下来的表情，桃井并没有太在意，平日并不迟钝的她此刻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悠对点心的评价上。 “咸了一点吗？噢……那我下次再改进一下~”桃井满足地笑了起来，粉色的瞳孔泛出温柔甜蜜的光彩，她的眼神不经意扫到青峰的和服和悠穿着的制服后，轻轻“啊”了一声，连忙兴奋地拉起悠，徒留青峰一个人凌乱地坐在原地。 “小青峰？” “小青峰？你怎么啦？” 一阵推搡将青峰神游在外的理智拉了回来。 “小青峰你在想什么啊……我叫了你好几次啦居然不理我……我好伤心……”黄濑索性坐在一旁悄悄地偷懒起来。 “啊……终于可以坐一下了……一整没有休息了，真的是又累又饿啊……”刚说完，黄濑像是完全脱力般有些不顾形象地趴在了桌边，他的视线扫过对面明显被人坐过的软塌，再次询问道：“小悠和小桃井呢？刚刚还在的……你知道她们去哪了吗？”黄濑伸手晃动起青峰的衣袖，却被回过神的少年不在意地挣脱开。 “我也不知道。”青峰再次灌了一杯水借以冲淡口腔内依旧有些奇怪的味道，他四处看了看，却在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定住了。 “你又发什么呆呀？”注意到身侧的人再次没有动静，黄濑掀起快要完全闭上的眼皮撑着下巴跟着望了过去，可他自己也和青峰一样完全呆住了。 其实不只是他们两人，店内大半的人都被从更衣室走出来的少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悠穿着一身有些仓促的白无垢缓缓走了出来。 白无垢，象征着妻子的纯洁美好，白色锦缎上和青峰的和服一样绣着朵朵暗纹，因为仓促头发并没有挽成高高的发髻，而是披散而下用一根木簪松松挽住。头顶蓬松的头纱遮住了大半的额头，显得露出的小脸精致白皙，少女因为有些不自在微微低垂着眼睛，看起来更像是婚礼上不胜娇羞的新娘。 “真漂亮呢……”黄濑轻轻感慨了一句，然后像是重获力气一般快速起身冲到了悠的身边：“小悠穿这身真是漂亮呢！”他想要伸手触碰交叠的衣袖，却又像是怕弄脏了一般缩回了手。 “漂亮吧？”桃井衣服与有荣焉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阿大那件就是照着这一件做的，手工社的女孩子干脆就两件都拿给我了。”桃井看着两人高度相似的衣着，虽说都是女款，可看起来依旧无比搭配。 “悠酱和阿大这身看起来就像是新婚夫妇呢。” 新婚夫妇……么？ 待一切活动都结束了，青峰沉默着回到家，将自己一股脑甩在了床上。 他回想着桃井的评价，良久才缓缓抬起手遮住了上方直直射向眼睛的灯光。 不知何时，他就这样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像是再次回到了校园祭，他依旧穿着那身在自己看来难以接受的衣服，身侧坐着同样一身白色和服的少女。 他像是被蛊惑一般抢过少女即将入口的点心，缓缓咀嚼后看了过去。 “好像……是甜的？”少女娇俏地舔了舔嘴唇回味起在唇上掠过的味道。 青峰听见自己有些轻佻的回答： “你真的知道它是甜的吗？还是胡乱猜的？” “我不知道啦……都怪你抢走了……” “是吗……”闻言，青峰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迅速将少女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任由她娇软地坐在自己的腿上依偎在胸口，“既然你不知道的话，我有办法让你知道。” 说着，青峰仿佛确定了猎物一般快速地吻了下去。 青峰是伴随着舌尖的刺痛醒来的。 他赶忙跑到浴室，对着镜子看了眼依旧在渗血的舌尖，然后打开水龙头漱口。 最后索性将自己埋在一盆冷水里的青峰，闭着眼睛任由凉水冷却了脸上的温度，脑海里确实不有自主地回想起刚才的梦。 良久，他才在胸腔内的空气耗尽时重新站起来。 “可恶……”青峰好不容易降下温度的脸颊再次升温，他低下头，目光聚焦在脐下的隆起处，有些苦恼的抹了把依旧在滴水的面颊。 第四十六章 青峰哪怕是神经再大条，他也意识到悠似乎是在躲着他。 一切都是从校园祭结束后的那天开始。 虽说他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羞赧,面对着关系很好的女同学起了那样的不可告人的心思,晚上……还做了那样的梦，可他就是不可抑制地在看到少女站在自己面前时回想起梦里的场景—— 柔软的嘴唇，光滑的肌肤，朦胧的眼神,温热的呼吸。 然而青峰不知道的是,他脑海里一切的画面都被悠看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悠或许是有些震惊的,哪怕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情绪，可说不清道不明的是在她看清楚青峰的思想后隐隐约约有些失望。作为学校里除了黑子与桃井外关系最亲密的朋友,青峰在悠的心里无疑占了很大的比重,这份不可替代的重要感在与男孩青春期旖旎心思相碰撞后产生的是深深的失望与落差。 悠无法明说出口,在此事上选择了最简单的逃避，可这个反应无疑在刚刚开窍的青峰看来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阿大！你又在发呆啦！”桃井看着青峰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手里的面包,在包装袋也被吃进去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将青峰手中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食物抽了过来。 “……哈？”青峰转过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反驳，这才发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空了，他敛起眼睑定定的看了眼空空的手心,像是无所知般虚虚握了一下,这才缓缓回过神从桃井手里抢回午餐。 他看着被啃了一半的面包，突然没了任何的食欲。 而这种尴尬的气氛，在部活的时候也被很多人察觉到了。 “小青峰……你是做了什么坏事让小悠生气了吗？”黄濑趁着练习赛的中场休息一脸神秘地凑到青峰的耳边，一边询问他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瞟向悠的方向。少女正坐在黑子旁边分析最近的体能数据，虽说期末考将近，篮球部训练比往常轻松一些，可队员的身体状况并不能有所懈怠。 黄濑只是第一个问出口的人罢了。 任谁都可以看出明显的态度变化—— 两人之间的交流只维持在最少的状态，而就连仅剩下的少的可怜的例行对话也少了原本亲昵的语气。 “青峰……君，这是备考期间的训练菜单，已经根据每日学业分量进行了调整，请务必按照上面的项目执行。”悠低垂着眉眼，这幅乖巧温顺的可爱模样青峰不止一次看到过，可是他的心里却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好像有一块被生生剜走，留下的空洞出覆盖上细细密密的疼痛。 不应该是这样子啊……这副模样，明明是面对不相熟却礼貌应对的人才有的表现啊…… 你明明应该对着我说“辛苦了大辉，这是你的新菜单，不要因为练球忽略学业，毕竟马上就是期末考试啦。” 在众人以为青峰会像前几日那样沉默应对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地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然后又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过来的的时候带着她冲了出去。 “不会吧！青峰这是要干什么？该不会要打一架吧……那个气场好可怕啊……” “你也是想太多了，谁会舍得打女孩子啊！而且还是安倍同学，那样可是会被围攻的！” “小黑子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吗？”黄濑又转向黑子，指望他能够解释一下两人间的异常，虽说很清楚青峰并不会做出打女孩子那种没品的事情，可是看到两人出去的背影，黄濑不由得产生一种隐隐的危机感，青峰的眼神就像是按捺不住飞扑而去的捕食者。 而青峰，本来就像是蛰伏起来的野兽。 “抱歉黄濑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想青峰君并不会做出什么太冲动的事情，请相信他们能够很好的解释清楚重新和好。”黑子的心思在短暂的停顿里转了几个弯，虽说他也是担心但是更加清楚这个事情或许不容他人介入。 而已经带着悠冲出门外的青峰，有些冲动的头脑也渐渐因为掌心握着的手腕微凉的触感冷静了下来—— 高大的少年眼里翻涌的情绪被奇异地抚平，他忍不住轻轻摩挲起手指接触到的光滑细腻的皮肤，可又意识到这样无疑是唐突而不礼貌的，他又一脸后悔地快速放开手看向始终沉默着的少女，可这一望过去他不由得愣住了。 悠的脸并没有炎热夏日跑动后的嫣红，秀致的面庞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额头的汗珠慢慢渗了出来，就连往日红润的嘴唇也失了血色。 这个发现让青峰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你……抱歉，你……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青峰想要伸手扶住少女瘦削的肩膀，但是又怕莽撞的力道将对方弄伤，他的手在虚空里比划了一阵，又四处张望后小心翼翼地将手递给少女。 “前面树荫下面有个长凳，我带你过去坐一下？”青峰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起最轻柔的力道揽住了悠的肩膀，发现少女顺从地将一部分力道卸了过来，不由得放松了一点。 可转瞬他又紧张了起来。 这或许是两人躯体隔得最近的一次，近到他似乎可以隔着薄薄的上衣感受到比自己柔软的多也瘦小得多的属于少女的身躯，可这些旖旎的心思又被担忧完全冲散——青峰从未见过悠如此脆弱的模样，仿佛轻轻一触就可以弄碎一般，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像是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被融化了一般变得柔软了起来。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虚弱的等待呵护的小动物呢，青峰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 在看到对方明显身体不适的时候，任谁都会开口询问原因，在看到悠一片平静的样子青峰便断定少女是知道自己为什么此刻如此虚弱的——更何况哪怕是进入了炎热的夏季，树种的虫鸣让人听久了心生烦躁，这种场合下不适的感觉只会愈发明显，他隔着薄薄的衣料都可以感受到比自己低很多的体温。 想到这几日奇怪的氛围，青峰有些尴尬地开口：“你……你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吧，校医肯定有办法的，还是说我帮你叫救护车……？”想到更严重的场面，青峰的脑海里似乎传来救护车辨识性极高的警报声，他的拳头也因为未知的恐慌紧紧捏了起来，他一脸紧张地盯紧了身侧依旧很虚弱的少女，好似一个眨眼她就会倒下一般。 察觉到青峰的脑洞正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悠睁开眼，被远处火辣辣的阳光晃了一下眼睛，莫名觉得有些无奈—— “大辉，我没事的。” 青峰对于这安慰性的回答显然不相信，他立刻反驳道：“你这个笨蛋，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没事的样子啊，这种事情还要逞强干什么？”然后又后知后觉的想到刚才听到的称谓，瞬间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整个人都舒畅起来了：“你终于肯叫我名字啦……”想到这里，青峰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悠定定地看了眼青峰，内心的万千思绪像是瞬间被理清了一般，几日来的挣扎与纠结在看到少年毫无作假的担忧时全都一扫而空—— “我为我这几天的态度感到抱歉，大辉。”少女此刻比平日更温和的眼神让青峰忍不住脸热起来，他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不自觉的咧开嘴笑了起来，但是又发觉这个笑容未免有些傻气，他又抬起手掩住了面部，索性整个人向后靠在长椅上，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一束束阳光，躯体渐渐放松下来。 “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原谅你了。”青峰转头看着悠依旧苍白的面颊，视线扫过少女比往日要弯一些的脊背和被冷汗浸润的鬓角，然后在掠过少女悄悄用手盖住的小腹时像是恍然大悟般坐了起来。再次出声，青峰的声音因为窘迫听起来有些支支吾吾：“你……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突然觉得口渴了，去一趟便利店，你别乱走啊。”刚一说完，青峰像是害怕听到拒绝一般毫不犹豫地跑开了，然后又不放心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在确认少女乖乖坐在原地时这才放心的加快速度向着小卖部的方向跑去。 悠目送的少年高大的身形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轻缓的叹了一口气，她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感受着暑气顺着木质靠背从背部传递进来，腹部隐隐的酸痛也有所缓解。 空荡的道路旁，少女独坐在长椅上等待着少年的出现，而她的眼睛在看到长椅旁竖立的自动贩卖机时，眼神愈发温柔了起来。 “老板，呃……请问有热饮吗？”青峰像一阵风般冲进了小卖部，身上因为在阳光下奔跑淅淅沥沥地淌着汗水。 老板眼神奇怪的看了眼明明热得不行却又要买热饮的学生，缓缓从货架上取下一杯即冲奶茶，然后像是一下子领悟了什么一般调侃地笑了笑：“少年这是要买给女朋友的吗？”然后也不管青峰因为听到这句话一脸的羞赧自顾自地感慨道：“真是个细心的小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