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所嫁非人》 1、美人夫君 云念念的脖子火辣辣的疼,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红。 红床红被红布单,入眼是金线绣的双喜,富丽堂皇的雕花床,顶上绘着百子送福鸳鸯戏水图,屋中央雅致的乌金香炉吐着烟,烟薄味甜不刺鼻。 她的身旁躺着一个男人,一身红装,漆黑的长发散在玉枕上,肤皎如玉,眉目如画,容貌矜贵,清清冷冷睡着,笼在薄雾轻烟里,瞧起来有一种不真切的好看,即便是熟睡着,也气质卓绝,不染人间尘。 安安静静,一动不动,仿佛植物人的美男子。 回过神,云念念惊坐起:“这什么情况?!” 她一出声,门外就有了动静:“少夫人,你醒了?” “――少夫人醒了,快去叫喜娘们进来成礼了!” 云念念:“……少夫人?”谁,她吗? 云念念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觉她脑袋上压着一顶沉甸甸的凤冠,身上穿着深红嫁衣,肩上挂着花纹繁复的霞帔,下方还垂着分量十足的金玉坠子。 云念念抬起袖,看见衣袖上霞帔上,都有金丝线绣着一个“楼”字,张狂潇洒。 看到这个楼字,云念念脑海里记起了一段描述:两银一寸的金丝线,在每一件衣服上绣出一个楼字,普天之下,也只有楼家能这般豪气了。 云念念惊圆了眼,又转身看床上一动不动昏睡着的美男子,确定了自己身在何处。 云念念拍床道:“我穿书了?!” 她睡前看了本书,叫《霸爱宠妻三千年》,是个打着修仙旗号的玛丽苏狗血小白文,主要讲一个相貌倾城,引无数才子竞折腰的白莲花女主云妙音,在仙人的指点下,俘获皇子欢心,助男主登基称帝,她稳坐皇后之位的故事。故事结局,帝后二人吃了仙人送的仙丹,长生不老,快活统治了人间三千年,可谓是混杂了玛丽苏和修仙热门元素的大杂烩之作。 但,这跟她无关,因为她穿的,是这本书的女配。 这本书有个和云念念同名同姓的女配,就是用来恶心读者的,行事十分恶俗,下场十分凄惨。女配是白莲花女主的姐姐,长相妖艳,胸大无脑又喜卖弄,见男人就贴,尤其喜好抢女主的男人,后因挤胸露腿试图勾引男主,踩了雷,被女主设计嫁给了皇商楼家的长子――活死人楼清昼。 楼清昼抱病在床常年昏睡,不能人事,女配婚后空虚寂寞,于是勾搭上了书中最猥琐的男配,有了身孕后,勒死了自己的植物人夫君楼清昼,嚣张跋扈挺着肚子逼楼家家主分家给钱,活活气死了楼家老太君。最后,楼清昼的双胞胎弟弟为给祖母和长兄报仇,将这万人嫌的女配钉入夜香桶推入河中,溺死了。 看书时,云念念就极其厌烦这种为衬托女主,强行拉低智商的无脑工具人女配,没想到放下书再一睁眼,自己就穿成了她。 云念念:“……我感谢您八辈祖宗!!” 原文中,楼家为常年卧病在床的活死人长子寻八字相配的姑娘,女主趁此机会,把动了手脚的女配的生辰八字送了出去,被楼家挑中,火速下了聘礼来接亲,女配自然是不肯嫁给一个活死人的,她出嫁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吊晕了自己,被塞进花轿里抬进了楼家。 云念念摸着脖子上的红印……看来原主那一闹,已成功吊死了自己,这才让她这个异世来的同名同姓人,莫名其妙的在新婚之夜穿了进来。 书中并未详细描写女配的大婚之夜,只寥寥几句,说楼家规矩大礼法奇,要女配与这活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些奇奇怪怪的仪式,女配深感侮辱,加之这活死人夫君再好看也是“中看不中用”的主,故而从新婚之夜起,女配就恨上了他,一直称他为废物,甚至还暗中虐打她的这个美人夫君。 对此,云念念望着床上这漂亮的男人,啧声表示:“这顶配的好夫君,竟然还被嫌弃虐待,真是可怜……” 女配傻,所以嫌弃楼清昼,她可不傻,她的这个夫君,家里有钱,他自己也漂亮干净省心,不乱跑不掉毛不家暴不酗酒,还不必她尽妻子的义务,相当于穿来后,直接白送了她一尊漂亮可靠的财神! 虽然云念念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穿来,但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她需以楼家少夫人的身份留在这里,所以这个漂亮财神楼清昼,她要好好供着才是。 外面响起纷杂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推开,进来了几个穿着华丽的嬷嬷:“太好了,吉时不能耽误,少夫人醒的正是时候,快请少夫人喜床上坐!” 几个嬷嬷七手八脚把云念念按坐在床上,摘了她头上的金花八宝凤冠,放在桌上,沉甸甸咣了一声,红烛映着金凤冠,金光闪的云念念眯了眯眼。 她还没搞清状况,又有几个梳洗嬷嬷上前来解她的头发,取来一截质地柔软的缠金红绸,在云念念放下的头发尾端束了一缕,拨到身前:“妥当了,可以开始了。” 云念念想起原文中一笔带过,令女配恨之入骨的楼家规矩,心中不免犯怵,问这些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领头的嬷嬷塞给云念念一把金剪刀,笑言道:“请少夫人亲取自己的一截头发,再取大少爷的一截头发,作结发之用。” 云念念先是一愣,而后松了口气,拿起剪刀:“原来只是结发。” 她眼眨都不眨,一剪刀下去,剪断自己的一缕头发,转过身,拨弄楼清昼的头发。 楼清昼人美,头发也属极品,乌黑柔亮触之似冰丝绸,云念念指尖挑起一缕,黑发丝从她的掌中垂淌而下,她的心猝不及防的一颤,这便不舍得下剪刀了。 她的金剪刀比划着,两团金影映在她那绝美夫君的黑发上,犹豫不决。 嬷嬷们瞧了出来,笑得更是慈祥:“少夫人这是心疼了……” “少夫人,结发礼虽是旧礼,可在楼家,却比拜堂都重要,结发结心,从此荣辱与共,是咱楼家千百年来传下的老规矩,礼不可废,老爷嘱托过,结发礼成,大少爷才能托付给您。” 云念念:“行吧。” 她闭上眼,轻柔落剪,剪下楼清昼一缕黑发。 与此同时,她也在迅速回忆原书中对楼家的描写。 没记错的话,原文为了彰显女主云妙音魅力无穷,安排了楼家的一对儿相貌英俊的双胞胎少年,也就是楼清昼的双胞胎弟弟做云妙音的究极备胎,也因如此,原书中对楼家的设定很是高光。 唯一的皇商,千百年屹立不倒,可谓做到了商户中的巅峰,文武百官俱不敢看轻。 但明明这么大的家世,楼家的家族成员却简单和睦到出奇。 楼家仅有一脉,家主的母亲薛老太君还健在,慈祥和蔼,颇好说话。家主为人豪爽风趣幽默,且钟情不渝,只娶了一个夫人,夫人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正经的大家闺秀,读过书,性格温婉淡泊,与楼家家主育有三子,长子楼清昼,和一对儿双胞胎楼之兰,楼之玉。 没了,就这么点人,什么妾啊莺莺燕燕啊,通通没有。 这小说虽然漏洞奇多而且不合常理,但却让云念念省心许多,楼家和睦,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人,不必她费尽心思宅斗保身,看来自己留在楼家的这个决策是对的。 嬷嬷托来一只精巧的金盘子,用金线分别缠好发束后,举到云念念眼前:“请少夫人绕同心结。” 只会打死结的云念念:“……你们高看我了。” 嬷嬷们似是猜到她不会,和气笑道:“依少夫人的针线习惯绕个结就是了,只要您和大少爷的这两束头发绕在一起不分离,这礼就算成了。” 既如此,云念念拿起两束头发,不客气地绕起了死结,可那发丝顺滑,无论她如何打结,只要她一松手,总要分开来。 见她不停地重复着打结,嬷嬷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领头的嬷嬷连忙问道:“姻缘多艰,少夫人可还要一心系结,同心共渡?” 云念念一愣,楼家行结发礼,就为了问这句话? 云念念手指捏着这两束头发,认真起来。 今后,她是要以楼清昼明媒正娶的夫人这一身份做事,从这一点看,楼清昼是她在这里的依靠,她在楼家一日,就应认真对他一日。 云念念正色道:“我既然嫁来,自然是要一心一意,患难与共的。” 只要她不搞事,不眼馋女主的男人,想来这位躺在床上的美人也没什么患和难要让她与共的。 嬷嬷赞许点头,刚要取来红绳助云念念温柔系结,不料云念念行动如风,直接将两束头发混成了一束,潇洒绕了个死结,用发带系牢了,放进了金盘中。 嬷嬷们惊骇完,迭声说好,还掩着嘴偷笑,笑得更有滋味了。 如此缠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交融,真真是好兆头,过后定要说给老太君和夫人听,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结发礼成,云念念放下头发,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仪式?” 嬷嬷们笑道:“少夫人稍安,楼家洞房有三礼,一为结发,二为缠朱,三为印红誓,全齐活了才算礼成。” 云念念没听懂后两个是做什么用的,略一犹豫,摆手道:“算了,我也不细问了,要做什么就做吧。” 嬷嬷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两个头脸齐整的小厮,道了声叨扰,手脚麻利地将楼清昼身上盖的那床喜被翻开,用玉枕支起楼清昼,让他倚坐在床头。 楼清昼身穿深红喜服,玉带扎腰,玉佩垂挂,腰线流畅诱人,倚坐起来后,柔顺的黑发滑落在身前,他微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垂着,脸上无悲无喜,如同一尊漂亮的玩偶。 嬷嬷微笑捧来一条绣着金丝牡丹纹,绣工精美的红绸腰带,抬到云念念眼前,毕恭毕敬道:“缠朱礼――少夫人请。” 云念念这才把目光从楼清昼身上拉回来,歪头:“嗯?” 嬷嬷脸上挂着微笑,说道:“请少夫人先为少爷宽衣解带,结发夫妻,情深意长,理该为对方宽衣解带,同塌而眠。” 云念念:“……要我解他的衣带?” “是,请少夫人为少爷宽衣。” 云念念伸出手,手指尖掐着那玉带的扣,缓缓抽了开,转头见嬷嬷没有喊停的意思,惊愕道:“你是说,要我脱他衣服?” 嬷嬷点头,又递来那红绸带,笑道:“宽衣解带后,请少夫人再将这条象征一生牵连的朱红绸带系上,意味不离不弃,与大少爷携手渡余生。” 云念念惊了,这才第二礼,就进展到脱衣服了?那第三礼,岂不是要猛上天? 她看向眼前宛如玩偶般精致漂亮的楼清昼,脑洞逐渐虎狼,拍了拍发烫的脸,云念念深吸一口气,脱去楼清昼的外衣,接过金丝红绸腰带,身体凑近了,将红绸带轻柔绕在他的腰上,刚要系结,就听嬷嬷说:“少夫人,还有你自己。” 云念念:“我?”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红腰带,已然缠在了楼清昼的腰上,还有她自己的意思,难道是要她…… “你的意思,是要我用这根红绸带,把我俩缠一起?” 嬷嬷答是。 还是束在腰上,这姿势……怪不得原文女配那般恼怒。 云念念深吸口气,道:“那就来吧。”反正她是无所谓的,楼清昼又占不了她便宜,深究起来,也应是她占这美貌人偶的便宜。 红绸不长,需云念念凑近了,才能有余下的系成结,云念念几乎贴在这尊睡美人身上,勉强将结给系了。 距离太近了,楼清昼身上仅剩一件月白中衣,质地柔软轻薄,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他清浅的呼吸,而就在此时,云念念忽然有了种微妙的直觉――楼清昼正在静静注视着她。 云念念猛地抬起头,楼清昼仍然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垂着,但云念念却瞪圆了一双妖娆美目,使劲盯着看。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她抬头那瞬间,楼清昼的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像是在笑。 她正看得起劲,一旁的嬷嬷喜气洋洋道:“缠朱礼成,第三礼,行印红誓――” 2、一吻夫妻 “第三礼,印红誓――” 随着嬷嬷们的喊声,楼家的仆从们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占好位置,伸好脖子等着看热闹。 云念念先是一慌,而后淡定下来,看来这第三礼应该没她想的那般猥琐,起码是大庭广众之下,能让人盯着看的。 领头的嬷嬷打量着云念念的嘴唇,笑道:“不够红,不够喜!” 于是她蘸了一旁备好的朱红口脂,趁云念念怔愣那一下,往她嘴唇上重重一点,说道:“红红火火!” 门口看热闹的齐声道:“红红火火!” 抹了个大红唇的云念念猝不及防被吓的一抖:“……” 她僵着脖子,头一动不敢动,只因她和楼清昼的距离太近,这要是转头,肯定会把红嘴唇印在他脸上……诶,印红嘴唇? 云念念感觉,自己猜出什么是印红誓了。 嬷嬷们又道:“请少夫人印红。” 她指着楼清昼:“印……他嘴上?” 笑声轰然而起,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全盯在了她身上。 云念念:“不妥吧?” 这么多人盯着,她和楼清昼还是这副样子这个姿势…… “洞房礼就是如此,原先要闹的更多。”嬷嬷解释说,“后来家主娶当家夫人,怕唐突了夫人,这才特意把那些俗礼改为这三个相对文雅的诚婚礼,闹是假,主要听个誓。少夫人印一下,立个誓,这礼就算成了!” “少夫人,时候不早了,快些印一下,我们好去给家主回话。”嬷嬷们催促道。 云念念蹙眉思索了许久,咬牙道:“得罪了……” 她就当是亲了一尊大型手办吧。 云念念闭上眼,红嘴唇在楼清昼的脸前逡巡了许久,没找到合适的角度下嘴。 嬷嬷们:“少夫人,快呀!” 云念念心想:可别催了,第一次,没经验! 楼清昼鼻梁高,云念念调整了好半晌,才找到角度,歪了头轻轻凑上去,印了一下。 宛如蜻蜓点水,羽毛轻擦过雪地,她只觉得温温的,其余的还没回过味儿来,自己的嘴就连忙撤了回来。 屋内挤着一群叫好的人,可以说,气氛是有了。 云念念:“这应该可以了吧?” 哪知嬷嬷们高声笑道:“不成不成,少夫人害羞了,不够深!” 仆从们高声起哄,要让她重印。 云念念:“?!” 放过你们家大少爷好吗?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病人,被素未谋面的女人这么占便宜,很可怜的! 云念念捂住了脸,假装害羞。 领头嬷嬷道:“印红不深,感情不真,印红不久,感情不久!少夫人,莫害羞,你已嫁了大少爷,印了红,咱们才能立婚誓。” 看样子,不再补一下,他们还要接着闹。 云念念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望着楼清昼。 热闹的环境中,他依然安安静静,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人们越是闹腾,就越衬的楼清昼出尘,仿佛空谷幽兰被人摘了去,丢在了热闹的集市。 看着他,云念念的心莫名静了下来。 “我也是这闹市中的凡夫俗子,扰你清净,污你身子。”云念念心道,“对不起,我还要再污染你一次。” 她闭上眼,再次凑了过去,这次,她的嘴唇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儿,但仍然是礼貌的触碰,浅浅的,轻轻的。 他的呼吸像蝶闪动翅膀,轻微温柔,那双唇瓣也渐渐热了起来,云念念的理智就在这温度中,轰然崩塌。 灵魂的最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动着,诱她继续。 刹那间,她的眼前浮出了一个画面。 苍蓝的天,澎湃的海,天海之间陡峭的悬崖之上,站着一位紫衣仙人,背对着她,长身玉立,漆黑的头发蜿蜒拖曳在身后。 他单手捏着两柄长剑,剑身一金一银,剑穗在风中飘着,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惊涛拍在悬崖上,溅起的浪花打湿了他的紫衫,而那些水迹又慢慢变作血迹,浸透了他的紫衫,血慢慢流淌下来,染湿了他的发梢。 受伤了……吗? 他浑身的伤,站在天地之间,站在惊涛骇浪前,显得格外寂寞,又强大,又虚弱。 忽然,那背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震,缓缓转过头来。 水雾忽然重了,云念念看不清他的脸,但直觉到那张脸有着惊世出尘的美貌。 紫衣仙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慢慢扫了一圈,怔愣着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像是震惊。 他摸向自己嘴唇的时候,云念念心突然漏跳一拍,她猛地一惊,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还在楼清昼嘴上贴着。 云念念来不及细想刚刚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她慌着收嘴,受惊般弹跳起来,却忘了自己和楼清昼绑在一起,红绸一绊,云念念狠狠倒在了他身上,紧接着她身子一歪,失了重心,拽着楼清昼一起跌下了床。 这一跌,换作楼清昼压在了她身上,脸贴着脸,嘴对着嘴,长发散在她身上。 床不高,地上又铺了绣花喜毯,疼是不疼的,不过她拽着楼清昼,一起摔在了喜毯的“早生贵子”上,摔的妙极了。 云念念手忙脚乱去推他,可根本推不动,反而让他压得更重。 云念念悲愤捂脸:“啊!!!” 我太废了,我竟然被一个等身手办反攻了! 一时间,屋内乱作一团,刚刚还叫好的,现在都挤上来搭把手,但云念念见他们偷着笑,合理怀疑这其中有许多都是抢着来看他们的大少爷威武反攻她的千年奇景。 嬷嬷们也不搭把手,而是拦住帮忙的人,拖着腔,高声喊道:“好――印红礼成!这一下够深够久,恩爱不离,请少夫人立誓!” 云念念被楼清昼砸懵了,一动不动抱着她身上的楼清昼,把嬷嬷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发誓,够深够久,恩爱不离。” 嬷嬷们差点笑飞天,纠正她:“是恩爱不离,长长久久!”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云念念陷入沉默。 随便吧,反正她身上这人也不会够深够久,她说了什么,他听不见的。 礼成了,洞房终于闹够了。 嬷嬷们拾掇好后,来给云念念讲规矩。 “夫人交待了,这三日,请少夫人与大少爷睡一处,三日回门后,少夫人就可随意离床了,只是每月十五,需与大少爷同睡一榻。” 这云念念是知道的。 原书说楼家人善,原本不打算给楼清昼寻亲,可这年三月初,老太君带着双胞胎兄弟踏春,遇到了个云游道人,说了几个八字,个个都说准了,老夫人就把楼清昼的八字也给了道人看,道人说:“若是时辰不错,此子命格颇奇,非凡俗之士,只可惜八字凶煞,恐怕要不言不语不闻不听,于金屋中空享荣华,寿不过二十。” 听道人这么一说,老太君急得要命,这年十月一过,楼清昼就二十了,于是忙请道人支招。 那云游道人说:“也不是没救,大道三千,生机一线。今年正是此子的大运流年,老人家要是信我,就在三月里给他寻门亲,要丙寅月生的姑娘,属水的姓,十七八的年纪,居城东,成亲后要让她同床守夫三日,往后每月逢十五,夜里一定要守在身边,如此才可化凶煞。” 只是,原文女配没有同床守楼清昼三天,她因为害怕,叫来自己的丫鬟替她守楼清昼,她自己则在偏房睡了三晚。 实话说,楼清昼这样的,也不怪女配不敢睡。晚上灭了灯,黑灯瞎火的,身边静悄悄躺着一个会喘气的尸体,细想也确实惊悚。 不过云念念不怕,等人都离开后,云念念合上门,搓了搓手,对着床上的楼清昼道了一声:“那什么,你家的那些规矩我都配合走完了,接下来,该我的了。” 她拖来一个软垫,跪了上去,对着床上的楼清昼拜了拜,说道:“我,云念念,今日以身相许楼清昼,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呢,因无法用身体回报我,那就用你家的钱回报我,保我在此世,吃穿无忧,一生平安富贵!好,你没有摇头,也没有反对,那就是同意了!” 云念念拜完,坐到床上,一边脱鞋袜,一边对着楼清昼说:“寻常人,都是睡过了才算夫妻恩,你特殊情况,我不跟你计较,咱们就用吻来当睡,吻过了,就是夫妻了,既然是夫妻,那你就听我的,好好活着,争取长寿点,从此你出钱,我养你,明白了吗?” 她掀开被子,正要躺下去,门外忽然传来一细声细气的女子声音:“小姐,她们都走了……” 随即,门推开了一条缝,钻进来一个纤瘦娇小的丫头。 云念念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你。” 云念念还有个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叫雪柳,言简意赅,若是要贴标签的话,那雪柳这个丫鬟对应的就是―― 坑主有功,卖主求荣。 3、血染夫君 无脑的女配身边,要么搭配一个愚蠢的丫鬟,要么就安排二五仔,随时反水。 雪柳,两者皆占。 原文中,雪柳前期和女配狼狈为奸,负责给女配出各种愚蠢至极的主意,忠心爱主,并积极主动的用这些馊主意坑女配。 俗话讲,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雪柳给女配出的馊主意最后都会反噬到女配身上,可谓是,雪柳搬起石头用力砸主子的脚,之后再被暴怒的女配揪着头发扇耳光骂没用。 于是,后期的雪柳黑化了,原文女主趁此机会拉拢雪柳,在最终的大清算时,雪柳扑通跪下,对着主角团和楼家人告发了女配犯下的数十桩恶行,并凄凄惨惨向众人展示脸上的手指印以及身上被女配责打的伤,含泪说道:“那些事我若不做,大小姐就会狠狠打我,我都是迫不得已的……” 雪柳长得纤瘦柔弱,给人印象又是个呆呆笨笨,没坏心眼的,她梨花带雨一哭,效果拔群。 老太君发话:“你起来吧,坏心的是你主子,不是你。都怪我当初点头允了这门亲,这才害死我的孙儿,若不是看她八字与清昼相配,我们楼家是万万不会将她娶进门,唉,当初娶的要是妙音就好了……” 于是,雪柳进行了最后一波卖主,助攻女主推塔:“老夫人,有句话雪柳一直不敢说……大小姐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大小姐并非丙寅正月生,而是生在年尾,送去楼家的那庚帖是大小姐动了手脚的,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后来大小姐亲口说过,她图的就是楼家的钱财,嫁过来后每天都盼着楼少爷早死,自己快活……” 此话一出,女配的盒饭也算热好了,而雪柳因告发女配有功,得了个善终。 剧本回忆完毕,云念念伸出手,制止了靠近的雪柳。 “小姐?”雪柳愣住。 “你下去吧,我要睡了。”云念念道,“有什么事我会叫你……好好睡吧。” 雪柳伸着脖子,越过云念念望了楼清昼一眼:“小姐,不怕吗?” “怕什么?他好好的,又不会吃了我。”云念念起身,推着雪柳出了门,“去吧去吧。” 雪柳会黑化是因为经常被女配责打,但女配成婚时,雪柳还是个忠心耿耿的笨蛋。用是不能用了,但她会试着改造这个瘦丫头,看看是否能改变这个丫头的剧情线。改好了,皆大欢喜,没改好,雪柳依然黑化,她也不会手软。 她关门时,瞥见远处的草丛一抖,吓道:“有人?” 草丛中低低传来两声“咕咕”,假的不能再假,云念念立刻明白了,这是楼家的那对儿双胞胎在“盯梢”。 这对儿双胞胎向来喜欢云家的二小姐云妙音,楼家抬回女配时,两个双胞胎万分失望,原书中,他们半夜跑来,恰好见女配推雪柳进屋替“睡”,她自己则暴躁踢开门,一脸嫌弃的骂着楼清昼,夹着玉枕睡偏房。 弟弟楼之玉原本想去教训她,但哥哥楼之兰阻止道:“这女人不和大哥睡也好,省的恶心大哥。” 不知道现在,这两个小子有没有在骂她。 云念念无奈一叹,深吸一口气,故意大声说:“啊,原来是夜枭啊,我还以为是人呢!” 说罢,冷酷合门。 她闹了一晚洞房,现在又累又困,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整理整理混乱的思绪。 哪知她吹灯时,忽然见床上的楼清昼似是动了动手指。 云念念呆了一下,端着灯走过去,灯火映亮了他的脸庞,这次,云念念看清了,他蹙起了眉头,像是十分痛苦。 云念念:“嗯?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闭上眼细细搜索那本小说的内容,忽然想起了个细节。 结局清算女配时,楼家的对话中,透露过一个细节。 楼清昼新婚这三天,会在夜里吐血,而在书中,楼清昼在睡梦中吐血时,女配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彻夜照顾楼清昼的是雪柳。 看来这才是结局雪柳安全存活的主要原因,楼家人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雪柳照顾过楼清昼三日,楼家人就报答她余生。 云念念只好放下手中灯,从箱子中翻出了一条柔软吸水的布,端了一盆水放在床头。 再回来看,楼清昼的脸色苍白了不少,眉头蹙得更紧,看这样子,病美人今晚一定要吐血了。 云念念和衣而卧,小心翼翼躺在他身旁浅眠。 子时,楼家的更夫敲梆,打更声刚落,一直很安静的楼清昼突然颤动起来,云念念立刻睁开眼,打湿了帕子,扶着楼清昼起来,让他倚在自己的身上咳血。 楼清昼额头抵在她肩上,那头乌黑柔亮的长发一缕缕滑落到身前,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低低咳了几声,血滴落在云念念的手背上,莹白的手上绽放殷红的血花,温热的血没有腥味,而是像晒干了的花,温暖又淡淡的香味。 云念念拿着手帕,轻轻拨开他的头发,擦拭他唇边的血。 楼清昼吐出一口血后,似是突然没了力气,倒在云念念身上,这男人虽然是个植物人,可身子却沉得很,云念念根本抬不动他,只好调整坐姿,让他躺在她的膝上。 一线血从他的嘴角滴落,滴在云念念大红色的嫁衣上,红得更深了。 云念念一边擦拭,一边观察,血比刚刚少了许多,应该已经过了凶险之时。 只是,楼清昼吐血是什么原因呢?病了吗? 楼清昼紧闭着眼,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着,一张脸似欲化的雪,苍白到透明,唇角留下的星点血痕似红梅艳放,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仍有着摄人心魄的美。 云念念看着他这张凄艳的脸,忽然想起了印红誓时,随着那一吻出现在脑海中的紫衣仙人。 “对哦,这是本修仙小说。” 有仙人出现,也不足为奇,毕竟女主那边还有个开挂金手指仙人为人家指点迷津。 云念念思索着那个紫衣人和楼清昼的关系,她是在触碰到楼清昼嘴唇的时候,看到那个紫衣仙人的。 “楼清昼……”云念念低头看着枕在她膝上,虚弱呼吸的男人。 紫衣仙人是重伤状态,而楼清昼则是昏迷不醒,无缘无故吐血――这应该对上了,不算牵强。 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印证她的猜想。 云念念的手指抓着那块染血的锦帕,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她盯着楼清昼的嘴唇,大脑在“亲下去,证明你是对的!”和“荒唐,你不会是有变态癖好吧?”这两个想法中反复横跳。 楼清昼又咳了起来,这次,他吐出了许多血,即便云念念擦拭了,他的唇也染着淡淡的血色。 这奇异的血的香气更浓郁了。 云念念大脑“嘣”的一下,象征理智的弦再次被她扯断,她一边低声骂自己脑子怕是泡水了,得病了,一边扔了手中的锦帕,低下头,轻轻触碰他的唇。 ――灰茫茫一片。 云念念睁开眼,眼前又是那处悬崖,可这次,浓雾弥漫,不见紫衣仙人。 云念念呆了呆,走进迷雾,行至悬崖边,云雾渐渐散去,而她则震惊的瞪圆了眼。 她看到了那个紫衣仙人,就在她的眼前,她的鼻尖前。 他被层层铁索荆棘束缚住,悬在天海之间,立在山崖边,与她咫尺之距。 他白皙的手腕高高缠在荆棘藤蔓之中,血线般蜿蜒滴落,而他则垂着头,长长的黑发遮着脸,只能窥见发间苍白的脸。 猝不及防的,这浓烈的烟紫殷红撞进她的眼,染血的美,痛苦的凄艳,奇异的香味儿弥漫着,如同迷幻香,让云念念挪不开眼。 云念念呆愣愣道:“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气息,紫衣仙微弱地挣动了一下。 云念念退后半步,又慢慢走上前,伸出手,拨开他脸前的黑发。 荆棘锁链缓缓而动,紫衣仙低低痛吟一声,纤长的睫毛慢慢睁开,他微微张开眼,虚弱的抬起头,看向云念念。 他轻轻启唇,对着满脸惊愣的云念念无声说了什么。 云念念猛然回神,桌上的红烛淌下蜡泪,她的活死人夫君仍然枕在她的膝上,呼吸已恢复平静。 云念念怔怔看着膝上的男人,低声自语:“楼清昼……” 那个紫衣人,有一张和楼清昼一模一样的脸。 4、金风玉露 云念念摸着楼清昼的脸说道:“那就是你的魂魄吧?因为魂魄重伤,被束缚在身躯内,无法支配身体,所以才会常年昏睡不醒……我真是聪明绝顶。” 看起来,她有个支线任务,就是弄清楚如何让楼清昼苏醒。 “既然命运使然,你的救命恩人,就由我来当了,不必客气,苏醒后对我好点,多给点感谢费就可以了!” 楼清昼皱了皱眉,云念念:“你果然能听懂。” 这是个有仙有魔的世界,从幻境中的情形判断,楼清昼的魂魄仙气飘飘,大概率是个仙人。 云念念心脏砰砰直跳,她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了! 完成支线任务――解救楼清昼的灵魂,而楼清昼的魂魄是仙,那么等他出来,为报答她的解救之恩,或许会收她为徒,带她修仙,又或者给她一个牛掰仙器,她就能回家去了。 “我救你,你报答我,如何?”云念念问道。 这次,楼清昼没反应了。 “一听我说要报答,你就装听不到……”云念念见他不再吐血,小心把他放下,掖好被角,“今天就放过你,明日我一定亲口和你谈谈报答。” 夜深了,云念念也沉沉睡了过去,几次辗转后,半个身体已挂在楼清昼的身上,睡姿极其奔放不羁。 被压之仇,即便是在睡梦中,云念念也要报了,于是女中豪杰霸道压着她的新婚夫君睡了,嘴角边还流下了晶莹的口水,氤氲在楼清昼的衣襟上。 楼清昼的识海中,紫衣仙从又一次的昏迷中醒来,荆棘刺感应到他想要从这里出去的想法,一圈圈勒紧,紫衣上大片深红的血迹。 楼清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 他被困在这里已有十九年,手腕被诅咒锁链束在这方天地中,平时是看不到的,但他知道,这是一处严密无漏洞的诅咒牢笼,以凡人的肉`体作茧,将他束缚在其中,这个诅咒没有破解的方法,而每一天,他身上的伤都在加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困着自己的肉身牢笼正在慢慢衰竭,他也一样,离死期不远了,等到牢笼死亡,他也会消失在这世间。 但今日,喧闹的喜乐将他吵醒,楼家的人乱哄哄的围着他闹着,随着一记温柔的触碰,这方牢笼中竟然闯进了一个姑娘,是他凡世的家人为他寻的妻子,他的新娘。 她的魂魄跟随着轻吻而入,从天而降又骤然离去,短短一瞬,却为他带来了生机。 他身处在世间最烈的诅咒中,这咒,天下无人能解,她又是如何到诅咒中心来的? 他追着他的新娘,触碰她身影消失的地方,在他即将踏出这方天地时,诅咒封印化为荆棘藤蔓,化为一张狰狞的蛛网,将他拖拽回去,吊悬于悬崖峭壁之上,他身上的血流的更快了,诅咒害怕他的离去,加重了对他的束缚,而他也因伤势加重昏死过去。 万念俱灰时,荆棘一点点游走松开,他从剧痛中清醒过来,抬起头,又看到了他的新娘。 他在外界的那副身躯正被她的一双唇温柔吻着,她的魂魄,再次因为这一吻,进入了束缚他的牢笼中。 此时此刻,她正睁着一双妩媚杏眼,震惊又好奇地看着他,紫衣人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荆棘锁因她的靠近,有松动的迹象。 她果然……能救他。 “吻我。”他说。 可这姑娘却像风一样,再次不见,与此同时,外界吻着他凡躯的那双嘴唇也离开了。 紫衣仙失落至极,轻轻呢喃着:“吻我……救我。” 无人回应,他只好无奈一笑,闭上眼静等他的结局。 他和他寄居的那尊凡躯,时日都不长了。 正在这时,他的新娘开口说话了。 “我救你,你报答我,如何?” 紫衣人眼中缓缓流淌着笑意,他在昏迷前,轻轻说了声:“好。” 他发誓,他会押上他的余生来报答她。 他已无力气,灵魂再次昏睡过去。 次日醒来,身上沉甸甸,他那新娘整个人压在他虚弱的凡躯上,呼呼大睡。 她热乎乎的气息似是能减缓他伤势的恶化,紫衣人蹙着眉,良久,化作笑。 “罢了。”随她去吧。 天大亮,雪柳慌张叫她起身,说话间,伺候梳洗的嬷嬷们脚已经踏了进来:“少夫人好。” 云念念打了个哈欠,扶着雪柳的手坐起身,指着桌上染血的手帕和那一盆淡淡的血水,说道:“昨夜你家少爷吐了血,我见院中无人留侍,就简单处理了下……要紧吗?” 嬷嬷们回道:“多谢少夫人照料,少爷的病无须求医,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少夫人若有不解之处,今日祠堂看茶时,可亲自问老爷。” 云念念好奇,楼清昼躺在床上二十年,如何吃饭洗澡上厕所书中都没写,不知生活在这书中世界的他们又会如何解释? 于是,云念念问道:“你家大少,平时如何吃饭?又是谁来看护?” 嬷嬷们回道:“这院子,除了老爷夫人和之兰之玉二位少爷,其余的无手令不能出入。” “……我是问,你家少爷吃什么?” “这我们不知道,也不能说,我们不是伺候大少爷的。” “这就好玩了。”云念念又问,“那这院子里,总要留人照料他吧?” “伺候少爷梳洗的是竹童。” 这却是个书中没有的角色。 云念念追问:“男的女的?人在哪里?” “少夫人放心,竹童是男人,二十多年前救过我家老爷,就住在东厢别院,老爷特许的。他每天负责给少爷梳洗,别的不管。” 楼家东厢别院倒是在书中出现过,不过也只是作为一个废弃的庭院出现,后期因原书女主云妙音一句东厢别院鬼气重,楼家双胞胎便把那院子推平了:“从前这里住的是于我楼家有恩的人,如今人也没了,留这院子也无用,既然闹鬼,便推了吧。” 云念念心想:“有意思,莫非,这也是一条有待我攻克的剧情副本?” “那他人呢?” “竹童每日辰时才来,伺候大少爷梳洗完就走,昨日大少爷和少夫人大喜,东厢别院要了三坛酒,想来是喜酒喝多了,今日起晚了吧。” “少夫人,时间不早了。”嬷嬷给她梳着头,说道,“大少爷的事,我们知道的少,少夫人可以亲自去问老爷。” 这边,雪柳端来早茶:“小姐……啊,是少夫人,厨房差人来送的早茶,让少夫人吃了再去祠堂见家主。” “拿来吧。”云念念大口吃完,喝了茶润了嗓子,头发也梳好了。 披上绣双雀的广袖褙子后,云念念昂起头:“带路。” 也该认识认识楼家的人了。 云念念离开院子后,守院的人开始清场,无论是洒扫的还是打理花草的,都迅速将手中的活儿做完,全部撤出了楼清昼住的院子。 辰时二刻,一个身穿竹绿布衫,腰上别着竹笔的长须老人佝偻着背,步履蹒跚挂牌入院,推开门摇摇晃晃走到床前,弯下腰掰开楼清昼的眼,见他眼中有了漆黑的眼仁,高兴地打了个酒嗝,神情欢喜的像个小孩子,说道:“天君,呜呜,这次终于……成了,你要回来了。” 他摘下竹笔,抬手画了个圈,楼清昼那被云念念压出褶皱的衣衫恢复如新,连云念念留下的口水印都消失不见了。 竹童从箱中取出一套紫衫,再次一挥竹笔,楼清昼便穿上了紫衫,层层叠叠一丝不苟,连玉佩也戴好了。 竹童跪下叩首道:“善财静候天君归来!” 楼家祠堂内,家主楼万里正坐立不安地搓着手,伸着脑袋望着回廊尽头。 “催了吗?怎么还不来?”他等着看他那新进门的儿媳妇,昨夜喜轿抬回来,说是把自己勒昏了过去,谁也没见到。 小厮回:“老爷,那我再去催催?” 薛老太君慢悠悠说道:“不必催了,女儿家总是要慢一些。” 楼万里焦急踱步,来回几圈后,与夫人和母亲商议:“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儿,好好一姑娘家,嫁了清昼,唉……” “这不是为了保清昼的命吗?”薛老太君敲着拐杖,慢声说道,“万里,你忘了清昼出生后,你在徽州遇到的那位仙人是如何说的吗?清昼这孩子,是咱们楼家前世的恩人,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保我的孙儿平安渡过二十大劫!” “母亲,这我知道,只是……” 楼夫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夫婿在想什么,她温婉发话:“云家的这个姑娘,咱们好生对待就是,若清昼能活过二十这个劫,云家的姑娘也愿意的话,咱们就把她当自家女儿,备万金嫁妆,给她择个好夫婿,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 回廊尽头来人了,楼万里连忙正了正衣襟,迅速喝了茶漱了口,精神抖擞大步走到门口迎接。 “爹!” “父亲。” 然而来的是他那俩双胞胎混小子。 楼万里:“……” 5、芝兰玉树 “少夫人,到了。” 云念念抬脚迈进祠堂,见楼家人全都在了,三位长辈坐在上首,双胞胎一左一右站在老太君身旁。 楼家的双胞胎楼之兰,楼之玉,年十六,人如其名,芝兰玉树,翩翩少年郎。之兰是哥哥,性子稳重些,之玉是弟弟,性子火爆些,原文中称他们兄弟俩是水火双生,因人品优,才学高,是京城中所有长辈们心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选,也从侧面烘托了被兄弟俩看上痴情一生的女主云妙音多么的有魅力。 故而,云按照原文的设定,楼家就是女主的财库,是最惨的工具人设定。楼清昼被女配勒死,楼之兰楼之玉则是女主的舔狗备胎,为了女主终生不娶,女主要钱就给,结局楼家虽没倒,却无继承人,完全成为了皇后享受千年富贵人生的私房库。 云念念同情不已,心道:“不管怎么说,先试试看让这俩少年摆脱舔狗备胎的剧本设定,跳出女主光环的支配……” 接下来,就是新媳妇见礼改口叫爹娘。 云念念手先放在左边,而后移到右边,生疏地屈了屈膝,看着满脸期待,连胡子都盼直了的楼万里,爹卡在嗓子眼里,没能喊出来:“……” 楼家家主长相也……太富贵了,白白胖胖的,不过确实挺和蔼的,像个乐观的大叔。 楼万里握着肥硕的手,尴尬咳了一声,说道:“不急不急,你刚进门,叫不出口也正常。” 云念念感激笑了笑,楼家人是真的如书中写的那般,异常好相处。 她又转向夫人,夫人温柔可亲,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礼的贤妻良母,虽没有楼万里那般期待,但也保持着笑容,坐直了身子等她开口,然而…… 云念念也叫不出。 楼夫人手帕掩口,低头一笑,好脾气道:“先问老夫人安吧。” 云念念听话转身,对着老太君一礼,尽量真诚礼貌地叫了一声:“请祖母安。” 薛老太君撑着乌木龙头拐,满意点头:“嗯,这声祖母叫的亲切,我喜欢。” 她招手让云念念上前去,亲自在她袖里塞了一鼓囊囊的彩锦钱袋:“拿着。” 分量十足,云念念惊愣不已,手指不由自主捏了捏这分量不轻的钱袋――这应该是改口费了。 楼万里手里也捏了一个,可云念念没改口,胖乎乎的老爹又着急送出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走过来强塞给了云念念,说道:“叫不出爹,叫楼爹爹也行!” 云念念小声叫了句:“楼爹爹。” 楼万里的胡子满意一颤,舒坦了,笑眯眯坐下吃茶去了。 楼夫人招了招手,让云念念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望着她脖子上的红痕,蹙着眉柔声道:“让你嫁给清昼,实在是委屈你了……要是嫌家里闷,咱们就来说说话,我们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也别拘着。” 这家……也太好了点。不知为何,云念念心中有些难过,她垂下眼,乖巧应声:“嗯,谢谢……娘。” 楼夫人笑了。 茶端了上来,云念念以为要她给夫人和老太君奉茶了,没想到夫人却道:“之兰之玉,来给你们的大嫂敬茶。” 云念念支棱在身前的手尴尬放下:“……” 作者乃奇人也,楼家规矩是真的与众不同,乃奇葩中的奇葩,新婚入门第一天,竟然是小叔子给大嫂敬茶。 “你坐吧。”夫人温柔笑着,让云念念坐在了身旁。 之兰之玉双手端着茶,撩衣跪下。 先是楼之兰,笑起来也和楼夫人一样,温文尔雅,但云念念知道,他是心眼最多,最能拿主意的那个。 “大嫂好。”楼之兰笑得好看,声音也轻。 云念念捧过他的茶,犹豫了片刻,象征性地抿了。 “这是之兰,是哥哥。”楼夫人温柔介绍。 云念念点头:“我知道。” 双胞胎长得像,穿的衣裳也都一样,但楼之兰眼下有颗泪痣,无论从外观还是从气质,很容易同之玉区分开来。 “我见过大嫂,在厉王府的赏花诗会宴上。”楼之兰桃花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脸上虽带着笑,但说出的话却别有用心。 厉王府赏花诗会宴上,女配中了女主设下的陷阱,穿了件“伤风败俗”的衣裳赴宴,用所有人都能看出的手段故意勾引厉王宗政信,也就是原文男主。 此举激怒了在座的各家闺秀,其中,丞相家的女儿最是看不惯搔首弄姿的女配,故意把花扔给了她,说她穿了件好衣裳就应作个好诗给大家听听。女配胸无点墨,却因女主整日在家中故意洗脑,以为自己文采斐然,便得意洋洋作了首狗屁不通的烂诗,当众出丑。 最后又是女主以替女配解围为幌子,释放女主光环,用一首极妙的好诗才惊四座,博得了京城所有好男儿的喝彩和所有女性角色的嫉妒。 就是这种烂俗剧情,云念念弯眼抿唇而笑,女配的文盲人设,她可圆不回来。毕竟她也不会作诗,和原主的知识文化水平差不了多少。但是,看着在她面前耍心眼内涵她的楼之兰,云念念决定逗一逗他。 “我那天的诗,作的如何?” 楼之兰还未说话,楼之玉已愤慨到差点摔了茶杯,惊到大喊:“好还是不好,你自己心里没数?” “没数。”云念念扶稳他手中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直言道,“我从未学过作诗。” 楼之玉跳起来道:“胡说八道,你父亲是翰林院学士,家中请一样的老师,怎么妙音妹妹才情绝世出口成章,你却连诗都不会作?” “没学过就是没学过,老师是请给她的,不是请给我的,她还有出身名门的娘亲教导,而我娘小门小户出身,本就帮不了我什么,还去得早,我自然无人管教。”云念念面无表情说起了女配的身世设置,并且道破了真相,“再者说,云府有一个才情绝世的女儿就足够了,我文才不及她,做陪衬也是应该的。” 楼之兰若有所思,他拉住暴躁的楼之玉,问云念念:“你既不会作诗,那日又为何强出风头?” 云念念正直地剧透了:“因为赴宴前,主母交代过,要我帮衬妹妹,我那日自然要做砖,引妹妹的玉。若无我做陪衬,妙音妹妹的诗就没那般惊才绝艳了……算了,我就知道说出来你们也不信。” 楼家双胞胎震惊了。 楼之玉瞳孔惊震:“这都什么跟什么……” 楼之兰再次陷入沉思。 云念念喵喵一笑,心道,如何,被我的工具人本质吓到了吧? “你俩叽叽歪歪扯什么,之玉,叫嫂子!”楼万里听不下去了,他拉下脸,催促小儿。 楼之玉歪了歪嘴,叫了声嫂子,又小声说了句丢人,之后把一小袋钱扔在了她身上,旁边歇着去了。 楼之兰毕恭毕敬奉上小钱袋,说道:“不管怎么说,大嫂是我们楼家的人了,我哥哥,希望大嫂好生照料。” 云念念惊奇不已,她实在太喜欢楼家人说几句话就给钱的规矩了,小叔子给嫂子敬茶竟然也有礼钱。 见了礼,用了茶,护院的来报,说东厢别院的竹老先生想请少夫人见一面。 楼万里回头看了眼老母亲,见老太君点头,楼万里这才对云念念说:“你去见竹先生之前,我有一事要与你说,是关于清昼的。” 云念念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是要补逻辑漏洞了! 楼万里一脸认真,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我长话短说,清昼他与平常人不同,二十年前,夫人生下清昼那天,天空刹那破晓,伴着七彩祥云,十月的天,院中百花开放……” 云念念赞叹:有排面! “其实清昼出生前,我与夫人同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交待我们,腹中的孩子是我们前世的救命恩人,一定要好好对待他。所以当我看到清昼出生时的异象,我就知道,我要报前世之恩了。” 楼夫人掏出手帕,抹起了眼泪:“可他生下来,就是那副样子,不声不响,不吃不喝,除了喘气,其余的跟死胎无异……” 楼万里把夫人抱在怀里,胖胖的手抚着夫人的背,继续说道:“孩子不吃不喝又怎么能活下来?我与夫人焦急之时,家中忽然来了个老神仙,和梦里的老神仙一样,他拿出一颗仙丹,喂给了我儿。” 云念念双手托腮,听得认真。 她就想听听,原文中没有交代过的情节,他们能把漏洞补到哪种地步。 “老神仙说,仙丹能保我儿肉身不坏,不食五谷也可活着,每日只需饮清晨花上的露水即可。” 云念念差点鼓掌:小仙男啊,这是真的仙! 夫妇二人止住泪,抬头问云念念:“我们说的,你可信?” 云念念收了脸上听故事的表情,认真道:“楼爹爹和娘说的我都信。” 楼万里大大松了口气,迅速换上笑脸:“这么多年,清昼都是饮花露长大的,此事因涉及仙家秘术,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如今你嫁进来,我们把你当自家人看,清昼的秘密,也应让你知晓了。” 云念念道:“我会保守秘密,请你们放心。” 楼万里点头道:“刚刚来请你前去一见的,正是那救了我儿一命的老神仙,他化身竹先生住在东厢别院,这次叫你去,想来应该要把照顾清昼的事,交待给你。” 云念念佩服不已,楼清昼不吃不喝不上厕所躺床上二十年的bug,圆回来了。 6、福贵顽童 云念念离开后,楼万里问:“新媳妇怎么样?” 楼夫人道:“我看她双目有光,却不飘忽,不像传闻那般蠢笨,也不像是个坏心的人。” 楼之玉急道:“娘,你是不知道她那次诗会上有多丢人!当时下帖时我就说过,云家的大女儿根本配不上我大哥,要娶也是娶妙音……” “住口。”楼万里吹胡子,“不就是一首破诗没作好吗?你大哥也不会作诗,你大哥连话还不会说呢,你大哥配谁?” “爹!”楼之玉急道,“你是不知那日她穿的……像个五彩斑斓的大母鸡,大家都在笑话她!” “玉儿。”楼夫人板起了脸,“我知道你大嫂从前的名声是不太好,可也未曾有听过她犯过大错,她今日举止有礼有节,这已证明传闻有误,你作为叔子,又怎可背后议论大嫂的嫁前事?” “我和之兰亲眼所见!”楼之玉拉着楼之兰的手发誓。 楼之兰却抽出手,慢悠悠说:“我倒是觉得,母亲说的不错,传闻并非真相。云家两个女儿,读的书穿的衣服,本应差不多的才对,为何她们却相差甚远?我认为是她有意为之。” “你真信她那什么抛砖引玉的说法?”楼之玉皱眉,“妙音妹妹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让姐姐出丑来突出自己的才学!而且,云念那样的做派,一旦毁了名声,妙音妹妹也会受到牵连。” 楼之兰道:“你说的有理,我也不认为云家会让一个女儿故意出丑来捧另一个,家族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大嫂的生母去得早,云家现在的当家主母是秦夫人,是妙音妹妹的母亲……” 楼之玉不解:“这又怎么了?” 楼之兰慢慢思索着,说道:“云家关起门来如何,我们自然不得知晓,但事实是,云学士原配去世后不久就扶正了侧室,又有了女儿,妙音是亲女,大嫂作为原配留下的女儿,即便有亲生父亲在,但平日后院里过得必然不会像妙音那么自在。” 楼夫人忽然开口说道:“为清昼下聘时,我曾见过云家的主母,是个不服输的,话里话外想与我比上一比,为人确实不怎么坦率。有这样的主母,念念那姑娘在家里的日子,肯定很辛苦。” 楼之玉反应过来了:“娘的意思是,大嫂是有意扮蠢,讨好继母?” 楼夫人叹了口气:“如若她处处都比妙音强一些,她那继母会如何对她?玉儿,要学会懂人心。” 楼万里抱着肚子,唉声叹气:“唉,可怜见的。” 楼夫人温柔说道:“所以,念念是个聪明人。” 薛老太君挂着微笑,不住点头道:“聪明人好,我们楼家要的,就是聪明人。” “她不仅是聪明人,也是咱们家的恩人!”楼万里发话了,他对儿子们说道,“你哥那样的,咱们再当宝,也该知道他娶了谁就是害了谁。咱们仗着家业,冲着姑娘的八字下聘强娶,行为已算下作,姑娘嫁来前悬梁自尽,你们也是知道的……” 一家人都没了笑容。 楼万里说:“但她还是嫁来了,所以,咱们应该感谢她,这事是咱们家对不住她,今后谁也不许再说她的不是!” 楼之玉垂下头,低低说道:“我知道错了。” “你俩记住。”楼万里说,“她现在已是咱家的人,是你们的大嫂。” --- 雪柳等在祠堂外,见云念念出来,上前来挽着她的手:“小姐,他们可为难你了?” 云念念抓住机会谆谆教导:“楼家人很好,并未为难我。” 她摸出楼家人给的改口费,随意拆开一袋,准备给雪柳几块碎银。俗话说得好,只要解决了经济问题,人就会脱离低级趣味。 她必须让她的丫鬟也享受物质丰足,从而拥有精神追求,彻底杜绝黑化局。 哪知拆开钱袋,里面竟然全是金子。 别说雪柳了,连云念念自己都惊呆了。 雪柳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颤声问云念念:“小姐,这、这是什么?” 云家可从未见过这种沉甸甸的金块儿。 半晌,云念念才找回声音:“壕无人性啊!” 她又拆开双胞胎兄弟给的稍微轻一些的钱袋,倒出十几片金叶子,咋舌:“太狠了――雪柳,拿着。” 她递给雪柳两片。 “给你的,在楼家住着,怕是要有钱两傍身,拿去吧。” 雪柳不敢碰,结结巴巴谢了好久,才小心翼翼收起。 东厢别院到了。 “住在这里的人规矩奇怪,只准我一人进去,你在门外等我。” 雪柳说是。 云念念推开柴门,走进别院。 “有人在吗?”云念念喊道,“竹老先生?” 无人应声,云念念刚要弯腰擦鞋上的泥土,大腿忽然被一个绿油油的老头抱住。 那老头脸小背驼个头矮,白发稀稀疏疏用竹簪竖着,颤悠悠晃着:“是你!一定是你!” 云念念抽腿:“撒手!” 老头儿飞出去,又滚了回来,呜呜哭道:“你不是这里的人,对不对?!” 云念念愣住:“……你何方神圣?” 绿衣服老头儿呜呜哭着跪下,对着云念念磕了几个头,说道:“我叫竹童,是天君点化的富贵竹算盘,一直跟在天君身边。” “呃,天君是……”谨慎起见,云念念还是要问一问,“楼清昼吗?” “你是救天君的人!”老头儿死死抱住云念念的腿,哭道,“我用九成的修为,终于把救星招来了!” 云念念脑壳昏,撕开他,说道:“你不妨从头跟我说说?” “天君和天邪魔大战后,魂魄重伤,坠入凡间,转生为楼家的儿子,谁知那天邪魔还在天君身上设了九天荆棘诅咒,将天君囚在凡胎中,只要凡胎阳寿尽,天君也会魂飞魄散!” 这倒是书中从未提到过的剧情。 “九天荆棘诅咒世上无一人可解,天君自己也无法破解,只有异世有缘魂,才能破九天荆棘诅咒!” 云念念心一紧,屏住呼吸:“所以……” “我用九成修为把天君休憩的院子做成移星招魂阵,等待天时地利人和之时,有缘之人的魂魄必会前来救天君,果不其然,昨晚招魂阵有了响动,我又听说新娘子自缢,我就知道一定是成了!”老头儿像个老顽童,蹦蹦跳跳,手舞足蹈,泪如宽面条流淌。 云念念伸出一根手指,呆呆指着老头儿,道:“也就是说,是你把我给……” “求大恩人救救天君!”老头儿说道,“天君的伤越来越重,而那颗仙丹只能维持那副凡躯二十年的性命,如若天君再不苏醒,我们主仆就要魂飞魄散了,呜呜……” “你让我顺一顺。”云念念坐在台阶上,梳理逻辑,“楼清昼是天君的转世凡躯,但他魂魄被囚禁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解开的诅咒里,受制于身体。现在他的身体靠仙丹维持生命,仙丹有效期只有二十年,所以你作为他的……跟班,做了个招魂阵,把我这个异世魂招来破诅咒,是这样吗?” “没错没错!”竹童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我姑且一问,原先的云念念,是因你的阵死的吗?” “那怎么能?!”竹童说道,“人命天注定,是她自己命数已尽,并非我能左右!我只知道恩人的魂魄会以姻缘来救天君!” 云念念蹙眉:“那我解开诅咒,你能再送我回去吗?” “只要你解开诅咒,天君恢复修为,就能把你送回去!”竹童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你说吧,我怎么才能解开他的诅咒?” “恩人昨晚怎么做的?”竹童歪着舌头搓手期待。 那自然是……云念念一愣,鄙夷道:“老人家,你也太猥琐了吧?” 竹童呜呜说道:“我不是老人家,我是竹童,我本不会老,因为天君魂魄受损,所以我才会变成小老头儿!” “……”云念念,“你直说方法。” 竹童转了转眼睛,话只讲一部分:“渡气给天君!昨晚你见到天君的魂魄本体了吗?” “见到了。”云念念说,“被吊在荆棘上,模样看起来很惨。” “呜呜……好疼啊。”竹童先哭了几声,而后又问,“天君跟你说话了吗?” “说了。”云念念面无表情道,“但我一个字没听见,没声音。” “听他说话!”竹童说道,“只要你能见到天君本体,解开诅咒的方法天君自会告诉你。只要你救他出来,你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哦?你要聊这个,我就来劲了。于是,云念念问竹童:“敢问你家天君在天上,大概是个什么什么职位?” 竹童刚要激动报头衔,开口时,忽然一脸迷茫的挠头:“诶?我家天君……是管什么来着?啊!我的记忆怎么和修为一起没了?!但你放心,我家天君,是这个!” 竹童竖起大拇指:“最厉害!” 云念念:“……” 貌似有点不靠谱。 7、二吻夫君 “到时辰了,我与你同去大院教你如何喂养天君。”竹童拿出一盏接满叶上露水的白玉杯,拽着云念念的衣袖,“天君未醒来前,需用每日采集到的露水润眉心和嘴唇。” 云念念对这个设定十分好奇:“为什么?” “露水可代替生机蒸发,以此稳固仙丹的作用,让天君的凡躯得以活下去。” 云念念再次感叹:“这是真的仙啊!” 竹童自豪道:“那是!天君是仙中之仙!” 楼清昼所在的院子不大,确实独立精致的,亭台水榭,什么都有,只是院门上挂着一块空匾,还未命名。 竹童说道:“这家人说了,等天君醒来后,由天君自己题名,平常这家的人都把这处宅院叫大院。” 云念念:“大少爷住的院子?” “就是这个意思。”竹童清退大院周围的人,弯腰请云念念入内,将盛满露水的白玉杯给了云念念,“少夫人请。” 云念念坐在床边,问道:“我……怎么喂?” “手指蘸着喂。”竹童激动搓手。 云念念怔愣:“你们也都这么喂他?” 竹童说道:“我们都拿竹签蘸露水润,但巧了,昨晚我高兴醉酒,那一筒竹签我不记得收哪儿去了。” 云念念翻了个白眼,无奈上手。她的手指蘸了露水,轻轻点在楼清昼眉心。 竹童说道:“眉心三下,其余的浸润嘴唇就可以了。” “每天就这一小杯?” “不错。”竹童说道,“天君早已辟谷,有仙根在,每日只这一杯露水,去了凡躯上沾染的尘世烟火气就可。” 也就是说,楼清昼不必吃饭。 云念念点了三下眉心,蘸了手指,打量着楼清昼的嘴唇,迟迟无法下手。 竹童问道:“恩人怎么了?” 云念念:“这动作……”趁男人无法反抗,肆意抚摸他的唇什么的,太过暧昧了! 竹童正义凛然道:“恩人不必扭捏,这是在救天君攒阴德!” 云念念:“……” 她润了指尖,颤抖着手指,轻轻把露水抹在楼清昼的嘴唇上,女配出嫁前,染了蔻丹,如今手指上的鲜红被云念念沾湿,缓缓抚摸着楼清昼淡色的嘴唇,这画面,云念念自己都抖了,越抹,她的脸就越红。 竹童见水露氤氲出仙气,薄薄一层笼罩着楼清昼,欣喜道:“仙息笼罩!果然还需恩人出手才能发挥如此大的功效啊!” 云念念脸颊发烫,吐槽道:“这分明是温度过高水分蒸发……” 一杯露水润完,竹童就道:“请恩人快去见天君!” 云念念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平心静气后,撸起袖子,准备下嘴,身子都俯下去了,但背后一道热烈的光,实在令她无法忽视。 云念念起身,对竹童摆了摆手:“你,转过身去,不许看。” 竹童拒绝,他闪烁着期盼的目光,振振有词:“这又不是肌肤之亲,不必避开我!” 云念念:“我嘴都要贴上了,还不叫肌肤之亲?你给我转过去!” 竹童只好转过身,像个孩子一样晃着身子:“好了吗?” 云念念看这“老顽童”行径像个孩子,就问:“你该不会是个小孩儿吧?” 竹童晃着脑袋说道:“胡说!我跟在天君身边已有三千年了,是正经的仙官!” 云念念继续吐槽:“佩服佩服,修仙就是厉害,动辄千年,你们这里年份肯定通货膨胀。” 竹童听不懂,但也没多问,只催促云念念快些亲。 于是,云念念低下了头,慢慢将唇印在楼清昼的嘴唇上,刚要入灵体,忽然想起竹童的话:“渡气。” 云念念立刻起身,向手上哈了哈气,发现自己呵气如兰,这才再次噙住了楼清昼的嘴,大胆吹了口气。 她再次出现在牢笼中,紫衣仙人依然束于悬崖前,深陷在荆棘中,那些荆棘藤蔓在他身边绽开了朵朵白花,有些根部已染上了血色。 他紧闭着双眼,雪色的脸几乎透明,唯有眉头蹙着,窥出一两分的痛苦来。 云念念试着叫了叫他,没有反应。 荆棘藤因为她的靠近,慢慢游走着,云念念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她起身回到现实,对竹童说道:“他没醒。” 竹童几乎要跳起来,双手摇晃着云念念的肩膀,说道:“那你继续亲,不要停,在里面等他醒!” 云念念:“好好好,你松手,我继续就是了。” 她喝了杯水,深吸口气,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低头再次吻住了楼清昼的唇。 她又一次进入诅咒牢笼,这次,她抱着膝盖,乖乖坐在悬崖边,等待楼清昼的魂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云念念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要干了,荆棘藤蔓终于动了,藤蔓花丛中,紫衣人慢慢张开了眼,先是淡漠的目光,而后在看到云念念时,化作了好看的笑。 云念念站起身说道:“你醒了?我……我是来救你的,你应该知道吧?” 楼清昼点了点头,依然对着她笑。 他的笑,很轻松,有种别样的……温柔,脸皮厚如云念念的人,对上他的柔光注视,竟也头皮一麻,别开眼去,只敢看着他的衣襟,问他:“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楼清昼笑得更明显了些,连好看的嘴角都扬了起来,只是,他开口说了什么,云念念一个字都听不到。 云念念将耳朵贴近:“你说什么?你大点声!” 只见楼清昼轻启唇,却还没有声音。 云念念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楼清昼动了动修长的手指,示意她靠近些。 云念念走近后,束缚着楼清昼一只手腕的荆棘锁松动了,他那双带血痕的手刚恢复自由,就一把抓过云念念的衣领,将她拽在身前,低下头印上一吻。 霸道得很。 云念念阵脚大乱,慌张中一巴掌送了出去。 ――啪! 接着是一阵尴尬的寂静。 云念念愣了,她小心将手从楼清昼脸上收回来,捂脸不语。 楼清昼唇一抿,笑了,看得出,他对云念念十分感兴趣。 良久,云念念低声道:“对不起……你动作太快了,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 她真的是下意识的动作,条件反射! 细想起来,并不是很公平。她吻楼清昼时,可从未跟他打过招呼,人家也没给她耳光,现在换他主动吻,她怎么上来给人就一巴掌呢? 楼清昼悠悠笑着,并不在意。 云念念淡定下来,接着问道:“我们试着交流一下,比划也行。我看出来了,是不是我靠近,这些东西就会从你身上松开?” 聪明。 楼清昼赞许地点了点头。 云念念说:“好,那我到你身边站着。” 她又近了一步,离楼清昼仅一指距离,楼清昼垂下眼看着她,含笑不语。 荆棘藤蔓并没有动,云念念索性不要脸面了,厚着脸皮道:“这个距离看来还是有点远,我……我再近一些,得罪了。” 她又近了些,这次擦到了衣服,只要她稍微抬一抬头,就能碰到楼清昼的下巴。 藤蔓松了一根,却仍然束缚着楼清昼的腰身。 云念念红了脸。 这,实在没办法再近了。 楼清昼先是笑,而后眯起眼,恢复自由的那只手一把揽过云念念的腰,将她按入了怀中。 云念念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脑海中炸开了花,全是粉嘟嘟的少女心。她胡思乱想着,这个时候如果是言情电视剧,此情此景,一定有优美浪漫的背景音乐响起,还要慢镜头给他们一个特写。 正在她慢镜头的时候,荆棘藤蔓轰然松动,楼清昼抱着她滚落在地上,一阵天翻地覆,云念念发现,自己又压了他。 她四仰八叉躺在楼清昼的身上,而身下这人却笑得很是开心,他双手护着云念念的脑袋,悠悠看着她,嘴角勾着一个好看的弧度,仿佛在得意。 云念念这才反应过来,浑身伤的楼清昼为了不让她摔到,不惜给她当肉垫。 “对不住……”云念念小声说道,“这样,你就能出去了吗?” 楼清昼笑着摇了摇头,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一阵风过后,显现出了他手腕上的诅咒枷锁,仿佛浑然天成的寒铁,散发着凉意,扣在他的手腕上,细如蛛丝的锁链仿佛从天地而来,只为锁他一人。 云念念懵道:“竟然还有锁?” 这是锁了他几层? “那这个锁,怎么开?” 楼清昼气定神闲等她问完,才慢悠悠伸出手指,摸向她的嘴唇,在她嘴上轻轻一点,又将指向他自己,眼中是别样的笑。 云念念僵住,一动不动。 楼清昼坐起身来,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居高临下望着她。 云念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歪头:“那?” 楼清昼缓缓低下头,越来越近,几乎悬在她的唇上,慢悠悠笑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点头。 云念念的双手抵着他,感觉到了属于天君的威r,悠然似无心,却不容拒绝的天然压迫感。 她听见楼清昼低声说:“云念念,吻我。” 他说得缓慢,字字清晰。 可关键时候,云念念却突然一个趔趄,魂回到了身体。 哦,是现实中她吻的太久,没力气了。 云念念抬起袖子擦了嘴,惊愣了会儿,气道:“他奶奶的!” 竹童见她回魂,追问情况。 云念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豪气提起一壶茶,说道:“莫慌,待我润了嗓子,这就进去和他开价!” 8、壕无人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为了能救楼清昼的仙魂出来,云念念趁热打铁,干尽了一壶茶,豪迈送吻。 可一炷香时间过去,云念念哪儿也没进去。 她捂着嘴起身,神色古怪道:“……好像失效了。” 竹童拍着脑门,捶胸顿足:“好好的,怎么又进不去了呢?恩人真的用心亲了吗?” 云念念虚心接受建议:“可能不到位,我再试试。” 不够深,不够久。 于是,云念念又正经吻了几次,睡美人依然如故,没有让云念念进入灵体牢笼。 云念念道:“难道每天还有次数限制?” 竹童一问三不知。 正在此时,雪柳进来,怯怯看了眼竹童,眼神躲闪着对云念念说:“前院传话来,让小姐到花厅和老夫人一起用饭。” “知道了。”云念念帮楼清昼盖好被子,说道,“半场休息一下,晚上再回来试。” 云念念离开后,竹童问床上的楼清昼:“天君,第一层咒,可解了?” 无人回答。 竹童挠头:“气息渡那么久,按理说第一层咒应该已经解了才对,怎么天君还未醒来?” 叫云念念一同用午饭的是薛老太君,吃完了饭,薛老太君拄着拐,拉着云念念登上了马车,说要给云念念挑几批布做衣裳。 云念念以为她要带自己上街,哪知马车七拐八拐,还在楼家,着实让她体会到了开着宝马逛别墅,去个衣帽间还要打车的“壕”气。 走了半盏茶功夫,马车停在了一处繁忙的院子前,院外挂着各色布匹,有几个人正在统计数量,还有人在不停地向里面搬运布匹。 “这是商铺吗?”云念念迷茫了。 薛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笑眯眯道:“这是咱家的布库,随我来挑。” 云念念震惊了:“衣、衣帽间?” 虽然这话她说过无数次,但她仍然想说,太壕了,专门搞个别墅做私人衣帽间,大手笔啊! 见老太君亲自到来,库房的人们放下手中的活儿,向老太君问安。 老太君拉着云念念道:“这是大少爷新娶进门的夫人,问好。” 布库的人们齐声问少夫人好。 老太君说:“把甲号房打开,让少夫人挑。” 布库的主管取下一串钥匙,跑到一扇高大的库房门前,开了锁。 库门打开后,云念念差点闪瞎眼,她嘴都合不拢了,傻乎乎看着那一排排像图书馆的书一样整齐码好的布匹,它们根据不同的颜色摆放在眼前,少说有千匹。 “这都是……咱家的?”云念念声音都飘了。 老太君笑道:“都是咱家的,去吧,去挑你不喜欢的颜色。” “不喜欢的?”云念念不是很懂,她怯生生指着大红大绿的,说道,“我不是很喜这些晃眼睛的。” 老太君嘱咐主管:“记下了吗?” 主管手握着一本小册子,提笔写了下来,又问:“少夫人不喜什么样的花纹?” 云念念:“我也说不好,太繁复的不喜欢。” 主管记下后,叫来人,将花纹复杂的和大红大绿的布样都抬了出去,之后又问云念念:“请少夫人将看得上眼的都指给我们看。” 云念念眨了眨眼,指了几匹淡黄色的布,又指了几匹浅蓝色的布,她指哪些,主管就将那些挑出来,放在最上头。 老太君问道:“可挑好了?” 云念念点了点头。 老太君敲了敲拐杖,几个嬷嬷走来,给云念念量了尺寸。 老太君说道:“我已让他们把你不喜欢的剔了出去,往后,这就是你的布库,喜欢穿什么样式的衣裳,就叫他们做给你。” 这相当于是把专卖店里不喜欢的衣裳挑出去,其余的统统打包的意思吗? 云念念怔愣在原地,舌头都僵了:“啊?这……这不合适吧?” 老太君笑道:“瞧你这孩子,你是我楼家的人,楼家不会薄待了你,等会儿咱们还要去挑胭脂首饰,家里小子多,不用那些胭脂,我年纪大了用不上,你母亲也不喜,好在你来了,不然那些家伙什儿该多寂寞?” 和挑布匹同样的方式,楼家的珠宝库也是一人一处库房,挑出自己不喜欢的,库房里剩下的,就都是自己的,可以随意取用,不必走账,也没什么规矩拘束着,说起来,要比皇宫更自由。 云念念感慨万分,怪不得女主这么想要楼家这个后台,坐拥私人高奢定制店的感觉,确实爽。 定制好了自己的库房后,老太君又请来楼家的郎中,给云念念看了脖子。 “无碍,没伤到肌里,消了印就好。” 老太君嘱咐道:“把那上等的冰肌消淤膏取来给少夫人。” “来,让祖母给你涂上。”老太君亲自抹药,云念念解开衣扣,垂着头上了药,低声说了句谢谢祖母。 “老夫人,二少爷三少爷来请安。” “让他门外等着。”老夫人给云念念系好衣扣,又送了她一件披帛,说道,“去吧,晚上在大院陪你夫君吃,不必来侍候我们。” 云念念飘飘忽忽出了门,也顾不上看门口的双胞胎一眼,听见他们叫嫂子,只哦了一声,扶着脑袋晕头转向离开了。 楼之玉进来,问老太君:“祖母怎么对她这么好?家里的人都在传,说祖母很喜欢少夫人,还特地给她设了专用的库房。” “她是个聪明孩子,我对她好,也是对我那可怜的孙儿好。”薛老太君慢悠悠说道,“此外,楼家人多口杂,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如何对她,下头的人就如何对她,她本就是嫁来守活寡,多苦命的孩子,若是因此让人轻慢了去,咱们的良心又如何能安?” 楼之兰浅浅笑道:“祖母说的是。” 云念念一直晕回自己的住处,掐了自己的大腿,才从梦幻般的不真实中清醒过来。 竹童已经走了,楼清昼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穿的是件紫衣,发带也是条紫色的,和牢笼中的紫衣仙一模一样的打扮。 云念念坐到他身旁来,絮絮叨叨说着今日自己都去了哪里。 “你祖母带我去见识了一番,你家可真富贵啊……怕是皇宫都比不了。”云念念叹息,“小说就是好,这么夸张的富贵,皇权也不来参一脚,若是现实,你家这种情况,怕是早被打压了。” “你祖母人很好,对我太好了,我都觉得愧疚。”云念念说道,“不像是做戏,我知道,我看得出你祖母心本就好,就算对我好有给别人看的成分,我也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 “他们这样对我,我……”云念念看着楼清昼,“也不知你能不能听见,都说无功不受禄,所以为了不辜负楼家的好心,我就做一次牺牲吧。” 云念念冲着楼清昼笑了笑,摆正神态,弯下腰,亲吻在他的嘴唇上。 “还是不行。”云念念皱眉,“楼清昼,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们那个世界,有九九八十一难,所以我打算亲你八十一下,碰碰运气。” 她说罢,鸡啄米似的,一下下落在楼清昼的唇上。 “你要记住,我救你出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的。”云念念嘴唇木着,喃喃道,“我不仅送了初吻,还提前透支了上百个吻给你。” 她一个个认真吻着,一直到太阳西沉。 终于,云念念累了,她趴在楼清昼的身上,疲惫地睡着了。 大院幽静,无人来扰,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厨房来人,想请雪柳进去传话,问云念念想怎么吃。 雪柳一推门,就见自家小姐骑在楼清昼身上,当时就吓叫了起来,惊醒了云念念。 云念念迷茫爬起身,擦去嘴边的口水,问道:“什么事?” 雪柳磕磕绊绊说,厨房来人问她想简单吃,还是正常吃。 云念念想起楼家的豪气操作,正常吃恐怕就是奢华级别了,她斩钉截铁道:“简单吃!” 哪知交待下去后不久,就有十几个人打着灯,浩浩荡荡进了大院,各色菜品摆满了桌子。 云念念拿着筷子,一脸惊愕:“怕是交待错了吧,我说的是简单吃。” “少夫人,没错。”厨房的主管嬷嬷介绍道,“八菜一汤一点心,简单样式,不算多。少夫人想怎么吃?需要留几个伺候?” 云念念忙说:“一个都不用!!” 让她安安静静吃顿饭就可以了! “少夫人想要单独陪少爷……那我们这就走。”主管明白了,笑着带人离开了大院。 云念念让雪柳关了门,坐下与她一起吃。 雪柳怯怯接过筷子,说:“小姐变了。” 云念念也不怕,她塞了口吃的,问:“变好变坏了?” “变好了。” “变好不是挺好的吗?”云念念说,“陪嫁来的只有你,我呢,改改脾气,以后对你好一些,咱们在楼家,要一条心。” 雪柳捧着碗,感激点头:“我以后一定听小姐的话!” 吃饱喝足后,云念念满血复活,投入下一场战斗。 她锁好门,脱去外衣,活动着关节,狞笑着走向床。 “楼清昼,咱们接着再来啊?” 9、念念不忘 在云念念的不懈努力下,夜深人静时,亲干了口水的她终于再次进入了那方诅咒牢笼。 楼清昼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她来,歪过头轻轻笑了笑。 “念念。”仙人之声,自然是极好听的。 云念念听见他的声音,耳朵立刻烧了起来,捂住了心脏,骂他反射弧长的话也给咽了,语气和缓,小声叨叨他:“这次为何这么久?” “是我的原因,我想出去,诅咒感受到了,修补了裂痕。”楼清昼伸出手指,指向天穹,笑吟吟夸奖,“但天道酬勤……不愧是念念。” 这是在夸她孜孜不倦的亲吻他,云念念不敢看楼清昼,抬头望天道:“那这个诅咒……我该怎么帮你解?” “这个诅咒无半点破绽,你解不了。”楼清昼轻轻眯了眯眼,道,“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异世魂魄一缕气息和姻缘牵绊,可带我走出这方困狱,让我能够支配凡躯,找到施咒者,彻底破除诅咒。” 云念念依旧望天,红着脸道:“你直说我该怎么做。” “请以你的魂魄,渡我人间烟火气,带我入凡世,历此劫。” 念念直白翻译:“就是要我在这里,魂对魂的,再给你一口?” “正是如此。”楼清昼笑着说罢,悠悠缀了句,“唐突了。” 云念念道:“虽说救人不图报,但我一个女儿家,清清白白,被你那小仆童强行拽来,和强娶没什么两样,一次又一次的吻你,看起来是我占你便宜,细想之下,却是天君占我这凡人女子的便宜。” “念念的恩情,我一定报答。”楼清昼点头微笑。 云念念偷偷看了楼清昼一眼,他一身柔紫,淡然清雅,带着懒懒的笑,从容不迫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云念念眩晕了会儿,知道时间不等人,在自己累到睡着前,必须快速将楼清昼解救出来。 云念念上前一步,坚定道:“那我就把这口人间烟火气,渡给天君!” 听起来像是要玷污仙人一样。 楼清昼垂眼一笑,张开手,摆出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 云念念按下心头的那点兴奋,踮起了脚,闭上眼睛,送出了这一吻,不料楼清昼霸道圈住了她,在她渡息后,又轻轻给了她一个回吻。 无半点旖旎,却令她依依不舍,而且…… 云念念怔然片刻,总感觉他似乎也吹了口仙气给她? 云念念红着两片嘴,舌尖甜丝丝的,眨眼问楼清昼:“醒来后,你能记住我是谁吗?” 楼清昼笑:“云念念,我永生不会忘。” “那就一言为定,你醒来后,要好好报答我,我人俗,我直说了,我救你就是图你的报答!” 楼清昼并不生气,他笑眯眯点头:“记下了,理应如此。” 得到保证后,云念念松了口气,眼睛一闭,歪着脑袋睡着了。 楼清昼半跪在她身边,微笑望着她。 云念念长得美艳,眉目含着风情,可她气质纯粹明净,眼中的神色干净柔软,即便是算计着他的报答,也坦然得很。 这就是她的魂魄,那分纯粹天然将俗艳的皮相抻平展了,独特又可爱。 楼清昼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云念念的脸颊,他手腕上的诅咒枷锁逐渐褪去。 楼清昼讶然片刻,轻声笑道:“谢谢你。” 天穹破碎,冰冻的海浪分崩离析,牢笼塌陷,而楼清昼也陷入了沉重的黑暗中,他的魂魄舒展进了凡躯。 寅时已过,云念念翻了个身,隐约听见了更漏声,她摸到身边的热源,迷迷糊糊抓起被子把自己和那个“暖炉”一起裹了起来。 第二日卯时,就有一群丫鬟婆子进了大院,请守在外间睡眼惺忪的雪柳叫云念念起床。 “今日是少夫人回门,我们都已准备好了,请少夫人梳洗。” 她们端着各色衣裳首饰,雪柳半晌才回过神,跑到内屋喊云念念:“小姐,来人了!” 床上只有一个鼓鼓的被包,仿佛长在楼清昼的身上,雪柳又是一呆:“小姐?” 过了好久,被包一动,顶着一头乱发的云念念眯着眼钻出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吃饭吗?几时了?” “今日小姐回门,伺候梳洗的嬷嬷们已经到门口了!” 云念念被回门惊醒了,她连忙坐起,登上鞋子,跑向外间,脚刚踏出去,想起楼清昼,又折返回去,推了推床上的美人:“你醒了吗?” 楼清昼没有反应。 云念念给他盖好被子,默默低落了会儿,又打起精神说道:“我今天回云家那边看看,等我回来再试,一次不够我就再渡一次,反正都亲了,次数多少也无所谓了,我向来不矫情,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雪柳:“小姐?” 云念念:“来了。” 她念叨完,合上了里屋的屏风,叫嬷嬷们进来。 床上的楼清昼微微动了动手指,嘴角的那点笑意明显了些。 沐浴,梳发,穿衣。 云念念坐在梳妆台前,头发被几个嬷嬷折腾着,正争执着要给她梳什么样的发式。 “少夫人今日着烟紫留仙裙,披帛是兰绣缃色,应梳堕马髻配金才对!” “少夫人肌骨莹润,杏眼弯月眉,应以珍珠和玉趁少夫人的温柔!” “都闭嘴,让少夫人做主。” 云念念有了经验,不停地嘱咐她们:“不管什么,简单,务必要简单,不能太张扬,我是回门,不是去耀武扬威……” 折腾到辰时二刻,终于梳洗妥当,云念念站起身,到里屋与楼清昼辞行。 她在床边轻盈转了一圈,问道:“我今天穿这身可还行?” 楼清昼依旧没有反应,云念念笑了笑,说道:“知道你看不见,我故意刺激你的,想知道我穿的如何,你就乖乖醒来,夸一夸我。” 云念念登上车轿,先是驾车出府,而后楼家的正门口换双马拉的车。 云念念听见换车的号子,扶着雪柳的手下车,撩开帘子,呆了。 她要乘坐的马车上挂着张扬的楼字金牌,后面跟着长长一队回门礼,一眼望不到头。 捧着圆肚子的楼万里呼哧呼哧跑过来,拿着手帕擦了汗,顶着黑眼圈说道:“新媳妇,这是我们楼家给的回门礼,你拿着去!时间太短,我昨夜简单凑了些,你莫嫌弃!” 云念念震惊:莫非楼家走的是谦虚炫富的路子?嘴上说着简单,反手一个豪华套餐。 云念念忧愁了起来,按楼家的富贵程度,怕是想低调都难。从前是因女主云妙音要用,楼家最后平安归为皇室,所以这般夸张行事也没翻车,可现在她来了,万一剧情崩盘,楼家这块肥肉,一定会被皇室忌惮垂涎。 云念念真诚道:“楼爹爹,心意领了,这东西就……” “必须带着!”楼万里正色道,“我楼家的媳妇,回娘家要风风光光!之兰之玉,送你嫂子回门!” 双胞胎二人骑在枣红马上,遥遥冲她抱拳。 剧情细节已经脱离原文了,小说中,女配回门时,虽趾高气扬带回了许多回门礼,但楼家家主和双胞胎兄弟却并未送她,也没这么大排场。 不知为何,云念念心中涌起一股感动,双手一抱,震声道:“那就有劳二位弟弟了。楼爹爹,我去去就回!” 她这突然侠女唱戏的样子,让楼万里很是高兴,这就也拿起了腔调,抱拳回道:“好!今晚我让厨房备桌好菜,等你风光凯旋!” “告辞!”云念念登车离去,楼万里搓着小胡子,笑眯眯哼着小曲儿,目送队伍。 “嘿嘿,对我脾气!”楼万里先是开心,而后又悲伤道,“唉,我那可怜的儿子,爹给你娶这么好的媳妇,你也不看一眼……” 车队敲锣打鼓,绕了半个城,在太阳快要升到头顶时,终于到了云府门前。 云府门口只有几个管家婆子等着接,远远见楼家双胞胎骑着高头大马前面开道,慌张传报云妙音的父亲。 本在悠闲喝茶的云大学士听说楼家兄弟亲自送大女儿回门,匆匆吐了茶,吩咐他们开大门迎接,不得缺了礼节。 云念念下了车,站在云府门前抬头望门匾,无比富贵的披风衬的她仿佛会发光。 望着云府门前满脸震惊和钦羡的人们,云念念心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何要衣锦还乡了……” 她俗,反正她是觉得有被爽到。 云念念抵达云府时,躺在床上的楼清昼慢慢睁开了眼。 他愣愣睁着眼睛,无声感受着自己的这副凡躯――好沉,仿佛身陷泥沼般的沉。 他起身,捂着疼痛的额头在床边呆坐了会儿,缓缓放下手,心中默默唤了声念念。 耳边起初闷闷的,而后人间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 楼清昼摇摇晃晃站起身,推开门,阳光刺的他眯起了眼,他的凡躯无处不痛,每走一步,仙身从未体会过的疼痛就会钻进他的心中,疼得他发冷。 他重伤的魂魄仍然需要云念念的治愈,她的魂灵,能够抚平他的伤痛。 楼清昼慢慢走出了院子,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院外洒扫的人们看见他出来,叮叮咣咣砸了水桶水盆,见鬼似的狂奔狂叫:“大、大少爷醒了!快来人啊!大少爷醒了!!” 他们吵的楼清昼脑壳疼,他扶着额头,最终倒在地上,长发散了一地,煞白着脸,对前来扶他的仆役们说:“云念念,念念……回来。” 让她回来。 10、女主VS女主 说起云家,女配的生母很早就离世了,女配的爹,是朝中大学士,书中设置是个虚职,类似知名大学里的名誉教授,是个无实权的五品官。 云大学士这个爹对云念念并没几分感情在,他是个自私迂腐的人,打心眼里认为读书人高人一等,看不起从商的,可他偏偏又很虚荣,因此对大女儿的婚事,他是既不屑,又欢喜。 楼家的巨资聘礼十分合他心意,但他又怕同僚议论他向钱财低头,玷污他的清高之名,所以云大学士对外声称,自己并非图钱,而是可怜楼家,把女儿嫁给楼家做善事去了。 所以楼家给云念念的那些聘礼,云大学士全都扔给了夫人打理,以示钱财不污他这双捧书本的手。 聘礼相当丰厚,不仅有金银珠宝,还有京城的三家当铺行和五家商铺的地契,而这些最终全落在了云妙音的手中,成为了她过关斩将一路升级的金手指之一。 云念念坐在正堂喝茶,云大学士也没什么跟她说的,反复也就那几句:“你如今嫁过去,就是楼家的人,平日里侍奉公婆长辈,一定要谦恭,敛敛从前的姑娘性子,不要丢我云展鹏的脸,辱了云家的家门。” 云念念早已做好心理建设,云大学士说什么,她就顺着他说是,忍住白眼,只喝茶,不多说话。 她知道,这是要等云妙音来。 原文中,因女配回门过于张扬,云妙音在后宅听说后,就与主母商量,故意放慢速度梳洗打扮,不疾不徐,杀杀女配的风头。 云念念表示:生活如此美好,何必勾心斗角? 她淡定吃了两盘点心,抱着茶杯吹热气发呆,等待女主的登场。 云大学士和楼之兰谈起了坊间才子写的诗,而楼之玉焦急不已,期待渐渐化为焦躁,眼神都等空了。 终于,云妙音登场了,她一身云纹白纱曳地裙,裙摆上用墨汁新画的梅花枝,风雅高洁的亮相了。 作为原文女主角,云妙音绝对能撑得起场面,她灵气逼人,周身似有柔光滤镜,瓜子脸柳叶眉,桃花双眼含清水,荡着纯净又勾人的水波,小巧的微笑唇轻轻一启,连说话的声音都好听,仿佛自带回声:“爹,我来晚了。” 她进门后,看到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不吵不闹的云念念,先是一愣,好似在疑惑她为何不发脾气,但很快,云妙音镇静下来,笑着上前和云念念见礼。 她拉着云念念的双手,屈了屈膝,柔柔道:“姐姐回来了。” 云念念:“嗯,回来了。” 云大学士不见夫人来,不悦道:“你母亲呢?” 云妙音蹙眉道:“回父亲的话,母亲早起身子不适,进了药,已睡下了。” 实际情况是,主母听说云念念风光回门,只回门礼就三十箱,她一边暗喜发财,一边嫉恨咬牙,怕被云念念那张得意的脸气到,故而称病躲清静去了。 云云大学士不再追问,轻声斥责云妙音:“你又为何如此慢?” 云念念先是福身见礼,笑着跟楼之兰楼之玉打了招呼,之后才道:“今天姐姐回门,音儿卯时就起身盼着了,左等右等,不见姐姐来,就念了书,习了字,忘了时辰,听见他们说姐姐已进了家门,我一时高兴,失手打翻了墨,污了衣裳……” 楼之玉低头看向她的裙摆,眼前一亮:“你是说这件?” 云妙音提着裙摆,含羞垂头,轻声说道:“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换,抬头恰见池边梅枝,索性以裙为纸,将错就错,作了此画……” 从未见过此操作的楼之玉像见了仙女,直夸她有才思妙绝。 云念念放下茶杯,在云妙音期待她嫉妒挑事的眼神中,仔细看了,夸道:“画的真好。” 这句真诚夸赞把云妙音夸懵了。 楼之玉连忙赞同:“妙音妹妹的画,京中闺秀中,无一人能比……” 云念念俗道:“画是好的,就是墨不行,洇墨。好在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些文房四宝,绝对显色不洇,还有现下时兴的帛锦,想画多少有多少,缺了取来用就是。” 楼之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话说的,云妙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蹙眉想了片刻,将话题转到了京华书院上。 京华书院是书中的一个重要副本,书里为了方便让女主打脸踩人升级,设置了一个相当奇葩但精彩的书院,类似贵族学校,把各大名流角色都聚拢到了这个地方搞事撕逼。 那是个是非之地,进去的都是要撕架的,最后还要来个才艺表演,向皇帝汇报演出,各种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跟耍杂技一样惊险刺激。 云念念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原文女配可是在书院中丢了不少丑,而且就是在书院里碰上她未来奸夫的,这副本对她而言凶多吉少,避开才是上策。 云大学士开始解说:“皇上憧憬从前的文武之治,故而恩准我们在京城设立了京华书院,为开风气先河,由皇子们做表率,另选京城六品以上官员的儿孙家眷,不分男女,不论婚嫁与否,只要年纪在十五至二十之间,就可入书院修习三个月。” 云妙音眼睛转了转,问道:“已婚配的,也能进书院修习功课吗?” 云大学士捋着胡须说道:“不错,此事是皇后下的懿旨,书院中不仅开设了经文书数琴棋书画,还教女子礼仪和持家之道……男女分而学之,就是嫁了人的也能入院修习如何治理家宅,学成后,由皇室主持才艺评考。” 云大学士已下达了暗示,得意洋洋看着云妙音,似是已有把握,自己的这个小女儿能在皇室主持的末考上,为他光荣门楣。 云妙音忽然做作一怔,柔声道:“之兰哥哥和之玉哥哥呢?”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双胞胎。 楼之玉立刻安慰:“书院是由我父亲捐资修造,皇上特许我们楼家子弟也可入书院读书,放心吧妙音妹妹!” 云妙音笑如百花盛开,拉起云念念的手:“太好了,能和姐姐在京华书院一起念书了。” 云念念抽手:“……不必了,皇上是让之兰之玉去,我于书院无功,就不凑热闹了。” 楼之玉这个傻孩子立刻表示:“嫂子是我楼家的人,只要嫂子愿意,也是能去的。” “是啊姐姐,我们姐妹从未一起念过书。”云妙音掩着嘴,打趣般说道,“只是不知道姐姐那样的性子,那早课能否起得来。” 她是有意用女儿家打趣姐妹的法子,给人暗示云念念贪吃好睡。云妙音自己显得古灵精怪,还有一丝俏皮,这就更能让云念念看起来又懒又蠢,粗糙笨拙了。 但云念念发自肺腑答曰:“起不来,不去。” 云妙音内心一震,揣测:“难道女人嫁了人,就跟以前不同了吗?她为什么还不生气?”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云妙音想不明白云念念今日为何性情大变。但她并不放弃,靠近云念念耳边,与她说悄悄话。 云妙音站的地方十分微妙,恰巧能让之兰之玉看见她的表情,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心和担忧,美人蹙眉,微微心疼的表情。 云妙音问的是:“姐姐的新婚之夜,过得还好?” 嫁给一个活死人,是云念念的痛处,云妙音决定朝此处下手,一定要让云念念暴露本性。 云念念就不遂她愿,淡定答:“挺好的。” 云妙音急了,压低声音又问:“你夫君待你好吗?” 一而再再而三,这可就是原文女主先挑起来的啊,不怪我反击了。 云念念讶然,大声道:“你不知道吗?” 云妙音舒坦了,她等着云念念发作。 哪知云念念却震声说道:“我夫君很好,安静省心,不吵不闹,我嫁了他之后,也喜静了。” 云念念说完,拉着云妙音的小手,语重心长道:“妙音,从前我性子急,与你闹了许多不愉快,想来应该与环境不宁有关,以后不会了,我嫁了之后,家里的东西全是你的了,你不必再担心担心我和你争抢同一匹布,同一件衣裳了。” 云妙音石化了。 云念念笑着歪头:“真的。” 老子自己有男人,决不抢你的,也不会招惹你的女主光环,你快一心一意跟你的皇子男主恋爱吧! “还有那个京华书院。”云念念语气认真道,“我夫君卧病在床,需要我每日在身边照料,所以这书院,我真的不去。” 云妙音有一瞬间的迷茫,眼神都空洞了,而后急道:“姐姐怎么能不去?!” 云念念坚定拒绝:“不去,我夫君还病着,我没心思读……” 这时,云府的小厮跑了进来,喘着气道:“老爷!楼府来人说,说……” 云妙音双眼一亮,心中想,云念念这个蠢材,怎么会不闹事呢?一定是楼家那边出事了!她压下心中欢喜,开口对小厮说道:“你慢慢说,可是楼家出了什么事?” “楼、楼大少爷……” “我哥哥?!”之兰之玉二脸紧张。 云妙音露出期待的微笑,下巴都抬高了。 “楼大少爷醒了,要少夫人即刻回府!!”小厮终于将话说完,还怕他们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大喜事!楼大少爷醒了,楼家的让少夫人现在就回去,说大少爷念着她名字,让她回家!千真万确!!”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云大学士瞪着眼,云妙音的笑僵在脸上,而双胞胎兄弟看神仙似的转头看着云念念,二脸惊奇。 一阵寂静中,云念念清了清嗓子,畅快道:“之兰之玉,回家!” 11、紫衣夫君 娶了云家女后第三日,楼清昼苏醒,消息传出,全城沸腾。 楼万里听到消息时,正给夫人画眉,他肥硕的手一抖,抖出了激动的波浪:“当真?” 来人喜道:“老爷,夫人,千真万确,大少爷醒了!!” 夫人也不理会这曲折的眉毛,搂着楼万里啜泣起来,楼万里仰天嚎了两声,想起老太君,又慌张道:“站住!慢慢给老太君说,老人家年纪大,一定要慢点说!” 吩咐好后,他与夫人相互搀扶着向大院走去,脚步越走越快,心急到连马车都顾不上坐,仆役们就牵着马车小跑跟在后头,浩浩荡荡,都是高兴傻了的人。 楼万里老泪纵横,双手合十哆嗦着嘴唇抬头望天:“感谢老天!” 他等这一刻,仿佛等了好几辈子。 “谢谢老神仙,还有念念!”夫人拿着手帕擦泪花,“好姑娘,是个好姑娘!这个二十大劫,清昼终于过来了!” “去,跟咱们的商号说,凡是咱们楼家的,铺子租金今年免收,所有的红布折半卖,卖它十日!跟他们说,我楼万里的儿子病好了!!” 夫人补充道:“还有在咱楼家的人,有契的多放三个月的月例,无契的,多放三贯钱,让大家都欢喜欢喜!” 一时间,道喜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夫妻二人快步走到大院门口,薛老太君的车也到了,年迈的老太君下了车,甩开伺候的丫鬟,走得比他们还要快。 “我的孙儿啊……”进院前,老太君像是想起了什么,抹去泪花,口齿清晰吩咐,“来人啊,大院侍候的人,按岁例,加倍赏!” “竹老先生呢?”楼万里问道。 “我们去东厢别院找了,桌子上放着一只算盘和半盏未喝完的茶,人已不见了踪影。” 楼万里对着半空拜了拜,说道:“是神仙,是真的神仙,功成身退了……” 仆役又道:“大少爷醒来后,走出来喊了几声少夫人的名字就昏了过去,不到半炷香时候又睁了眼,让我们都到院外候着,他一人站在廊前等少夫人……” 仆役一边说一边推开院门。 楼万里大手一挥:“啊!对对对,快去叫少夫人回来!立马去云府请少夫人回来!” 众人走过小桥,见广池旁长廊前,楼清昼一身烟紫衣,立于竹林边,他的长发散在身后,发尾低低垂着松垮的发带,衣着随意,却无比好看。 楼清昼见人间的父母家人进院来,轻轻抿起唇角,对他们笑了笑。 “醒了……”楼万里呆呆道,“真的醒了!” 薛老太君扔了拐杖,叫着孙儿,颤巍巍扑过去,膝盖一软,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楼清昼温柔看着涕泪涟涟的薛老太君,只是笑着。 薛老太君见他眉间仍有病气,一人独立风中,心疼得很,轻声问道:“要不要找大夫看看啊我的孙儿?” 楼清昼慢慢摇了摇头,弯起眼对着楼万里和楼夫人笑了笑,手指轻轻指了指他们,撩起衣摆,微微躬身低头,轻轻向他们行了个礼。 楼万里心中感慨万千,他的这个孩子,似从天而来,没有半点人间气息,疏离矜贵,非一般俗子。 楼万里喃喃道:“我的儿!” 尽管陌生,可他能感觉到那点微薄的亲情羁绊,这是他养育照料二十年的儿子,是他楼万里的儿子! 楼万里携着夫人上前,商人能言会道,但此时此刻,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有紧紧抱着楼清昼。 楼清昼讶然片刻,微微垂下满含笑意的眼,轻轻抱了抱他的人间父母。 “多谢。”他声音低哑,不似灵体时那般清越好听,这是他此时身为凡人的证明。 “清昼啊,站在外头做什么?风大,我们进屋啊,你才刚起身,病还未好,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夫人担忧道。 楼清昼摇了摇头,目光又望向门口,他在等一个人。 “等念念吗?”夫人擦去泪花,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哎呀,万里,我们该怎么感谢念念那个孩子?” 提起云念念,楼清昼眼角沁着淡淡的笑。 见儿子的笑容,楼万里更是高兴:“念念是我们楼家的福星,自该好好感谢!”他心里盘算着,要给这个福星买他个八十里商铺! 薛老太君点头道:“来人,都给我听清了,从此以后,少夫人是我们楼家的第一贵人,要伺候周到了,明白了吗?” 荣升为“福星”和“第一贵人”的云念念此时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一路上碰见楼家来传报的人少说也有十来个,车驾还未到家,全京城百姓已都知道楼家长子,活死人楼清昼睁眼了。 楼之兰楼之玉是越走越高兴,他们骑在马上,抑制不住笑容,索性将身上的钱全撒了,快快活活做了次散财童子。 雪柳从未见过如此盛景,激动道:“小姐,大少爷是真的醒了!都好几拨来报的,消息看来不假,雪柳恭喜小……恭喜少夫人!” 云念念面上淡定,心知既然醒了那就不会有错,但她握着雪柳的手却在不停的抖:“雪柳,到底是你在抖,还是我在抖?” 雪柳抽回手,云念念见自己的手指还在颤抖,傻子一样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我在抖啊,哈哈哈哈!” 车到楼家宅院前,还未停稳,就涌来一群人围着云念念大声道喜。 之兰之玉从人群中护开一条道,这才让云念念安稳下了车,进了家门。 刚进家门,就又跑来一群人,推着云念念向大院去:“少夫人,恭喜啊!” “少夫人是天仙下凡!是我们大少爷的大恩人!” 云念念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都回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摆手,喃喃着什么“没那么夸张。”、“同喜同喜”。 之兰之玉跑得飞快,两个少年先云念念一步飞奔到了大院,看见楼清昼,一声大哥叫出来,之玉的眼泪哗啦流下,之兰的双眼也泪汪汪的,脸上还挂着微笑:“大哥……醒了就好。” 除了一遍遍叫大哥,别的一句话都想不出,说不出。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活”的哥哥,就这么站在眼前,会笑,会向他们点头,会像别人家的大哥一样,温柔微笑着看着他们,这不是做梦,是真的。 忽然,楼清昼脸上的表情变了,他先是一怔,而后笑得更灿烂了。 楼万里见状,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一手一个,拖着两个双胞胎儿子旁边去,腾出了一条道。 桥的那头,云念念被众人簇拥着推了进来,站上了桥头,和楼清昼遥遥相望。 桥的这头,竹林婆娑旁,她救回的紫衣人静静的等她。 春风拂过,楼清昼的青丝乌发缓缓飘扬着,黑发间,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她。 他的双眸尤为闪亮,仿佛揉碎了漫天星辰,眼角一抹懒散惺忪的笑,有意无意敛藏起他本应有的星月仙气和如骄阳般的明艳。 他就站在那里,似漫不经心的等着她,气定神闲又高不可攀。 所谓仙,无外乎是可远观不忍亵玩。 本该上前去的云念念,因他那若有若无的天人之姿,停住了脚步,又想起她这两日天天“亵渎”神仙的几百个庸俗的吻,脸红了。 楼清昼的嘴角微微一动,无声叫了她:“念念。” 见她羞答答不来,楼清昼沉眉,踩着木屐,哒哒走向她。 他主动向云念念走来,打碎了那层高不可攀的疏离,云念念一喜,心中雀跃,忍不住飞奔过桥,扑进了他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开心笑道:“舍得醒了啊?” 她现在自然是高兴的,成百上千个吻,终于不是白送,这是她凭本事辛辛苦苦救活的人! 楼清昼仿佛笑不够,微微弯下腰,将她搂进怀中,他眯着眼笑,纤长的睫毛颤动着。 楼清昼伸出手指,轻轻擦过云念念的脸,将她脸前的发丝挂在耳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今日这身衣裳,我喜欢。” 云念念心跳如擂鼓,也不知自己在胡说什么,说了一句:“跟你穿的一样,情侣装……我是说颜色一样。” 楼清昼微微歪了头,虽听不懂,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了一笑,缓缓半跪在地,仰起头,星眸脉脉,望着一脸呆滞惊讶的云念念。 “云念念。”楼清昼微微眯起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这之后,楼清昼再次昏了过去,漂亮又体面,他紫色的衣角从她手中滑落,云念念呆呆望着倒在她眼前的紫衣夫君,懵道:“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吧?” 你身子本就已经许我了,天君,其他的呢?? 12、污染仙君 楼清昼刚睁眼,就听见云念念在耳边念叨:“堂堂天君不能赖账!” 楼清昼轻轻笑了笑,慢悠悠起身,抬起头看向趴在床边一脸严肃的云念念。 她杏眼瞪圆了,一字一字说道:“以身相许我不需要,太老套了,你换个别的。” 楼清昼愣了半晌:“我家的人呢?” 云念念:“你昏过去时抓住我的手不放,你家人体贴,都回去了。” 楼清昼微微一笑,道:“念念,我刚醒来,你就与我谈这些?” “现在正是咱俩把价讲清楚的好时候,不讲,你糊弄过去怎么办?!” 楼清昼道:“那你讲。” “我要让你给我万贯家财,送我回到原来的世界!”云念念手舞足蹈道,“可以吗?是只能让我的魂魄回去,还是可以送我一个乾坤袋之类的空间,让我装千两黄金一起拿回家去?” 楼清昼咳了两声,好看的脸上尽是茫然,愣了好久,他忽然道:“起阵招魂,是我授意竹童的,没记错的话,那个招魂阵招来的魂魄……应该是三千异世中,与我有缘的新丧孤魂才对。” “新丧孤魂?”云念念怔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比楼清昼更加茫然。 楼清昼的话,残忍撕开了这几日的平静幻象:“云念念,你从前的那世尘缘已终了,故而才能入我的招魂阵,你还要我送你回哪里去?” 长时间的沉默,云念念一脸惊恐茫然的站起身,慢慢扶着额头:“你说什么?我……死了?” 楼清昼蹙眉,神色略有同情:“你是忘了吗?”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无稽之谈!我活的好好的,你才死了!”云念念一口气骂完,咬牙跺脚,转头跑了出去,她不想在楼清昼面前流眼泪。 楼清昼的目光追着她,见她奔到廊外,抱着柱子哭,郁郁叹了口气。 他轻轻开口:“竹童。” 东厢别院的算盘在一阵金光中消失不见,转瞬出现在楼清昼的手中。 他修长的手指拨了拨算珠,说道:“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了吗?” 算盘的珠子响动着,以这种方式告诉他:“招魂阵用了九成修为,剩一成维持人形,现在一成修为也即将耗尽,无法帮衬天君。” “不怪你,我自已也是这副样子。”楼清昼微微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苏醒只是开始,诅咒还在,我的修为都被封印了,灵体伤重,还不如你。” “不是说异世有缘魂可以解九天诅咒吗?”竹童抖着算盘身不解道,“天君的修为,为何拿不回来?” “咒有三层。”楼清昼说道,“解法有二。一,找异世魂魄破诅咒,魂解魂,破第一层诅咒,使我苏醒。血愈血,破第二层诅咒,使我拿回修为仙身。命换命,破第三层诅咒,帮我摆脱凡躯回归仙位……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她填血换命给我。所以,我选二。” 楼清昼低声道:“治好魂魄的伤,杀了施咒者。” 他眼睛一眯,站起身来,踩着木屐快步走到云念念身边,脱下外衣,轻轻放在她头上。 “想听点好消息吗?”楼清昼语气平静道,“我刚刚仔细想了,你应只是魂魄离体,异世的凡躯应该还在,就和从前的我一样,只要我送你魂魄回去,你就能醒来。” 云念念吸了吸鼻涕,转过头委委屈屈道:“真的吗?不是哄我?” “身体虚弱时,生魂离体也有可能。”楼清昼心中叹息,“你能来助我,一定是你有了救我的心才会应阵而来,我不能辜负你这份心意。只要你想回去,我一定会助你完成心愿,我向黄泉碧落发誓。” 云念念仔细想了想,她看书时,的确对楼清昼被勒死的设置愤愤不平,或许是她想帮楼清昼这个角色改局,才会被书吸了魂,成为他口中的有缘异世魂? 楼清昼缓缓说道:“但我现在只是凡人,什么都做不到。” 云念念平静下来,擦去泪水,摆手道:“罢了,那你说,我怎么才能让你变回天君拿回修为?” 见她这么快就能冷静下来,楼清昼微微顿了顿,带着些惊讶和赞许,淡淡回答:“找到施咒者,解开诅咒。” “去哪找?” “我不知道。”楼清昼坦然道,“凡躯如同封印,已将我身为天君的记忆封存,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人,只有自己受楼家人和你关照的记忆。” “不是那个天邪魔吗?”云念念毫不客气,皱眉斥他,“这也能忘?你靠谱吗?” 楼清昼半点不生气,他似无波潭水,任云念念如何说,他都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你那竹童呢?我看他知道的比你多,叫他来问问。” 楼清昼扬了扬手中的珠算盘。 云念念愣住。 “他为了召你来救我,已耗尽修为。”楼清昼说道,“如今只是一把算盘,无法言语化形。” 云念念龇牙咧嘴,脑袋里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搞的一片混乱,她强迫自己从这片混沌中扒拉出一丝清明,进行逻辑推理。 “你的竹算盘说,你在天上很厉害,他叫你天君,说你是和天邪魔作战时受到重伤,投胎到楼家养伤的,但被天邪魔下了诅咒,中了招。”云念念只好回忆剧本,问他,“天邪魔你记得吗?” “不记得。”楼清昼语气平静。 “……”云念念托腮沉思,“不急,让我想想细节。” 楼清昼低头看着认真思索的云念念,眸中柔情涌动,唇边也露出一丝微笑。 “我第一次见你的仙身时,你手中拿了两把剑,一把金色一把银色,很漂亮,一看就是仙器,应该是你的武器,你有印象吗?” 楼清昼摇头。 “那你想想,你和那个算盘之间有没有什么回忆?或许能想起你的身份。”云念念指着竹童。 楼清昼:“没有回忆,但有疑惑。” 云念念打起精神:“你说。” 楼清昼看向手中的算盘:“我身边常年挂一副算盘,看起来像九天的司财……账房。” “嗯,这倒是,像管账的会计……”云念念点头。 楼清昼又道:“但天邪魔,听起来是个棘手的大魔。” “嗯,是很厉害的样子。” “一个管账的账房,和天邪魔大战?”楼清昼说,“那我到底是账房,还是九天战神?” 云念念的嘴角一歪,吐槽他:“我懂你的意思,但九天战神倒不至于,战神能这么菜,让一个魔打到半身不遂?” 这不是什么好话,但楼清昼并没有生气。 他沉默了会儿,说道:“如果凡间有其他历劫仙在,或许就能……” 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但云念念却眼前一亮:“如果有其他的历劫天仙在,你就可以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天上的众仙取得联系,回到天上去?” 楼清昼抬起头:“你知道有?” 云念念脸上带着笑,一拳捶向旁边的柱子,高兴了会儿,又反手指着自己,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是那个有缘人了,楼清昼,你该感谢我,我现在就是这凡间的司命,手上有剧本,剧本懂吗?” 楼清昼不懂这个词,但懂她能帮自己,于是笑着从舌尖送出来两个字:“失敬。” 云念念道:“现在凡间不止你一个仙,我恰巧还知道一个,就在云家!” 云妙音的那个“救世菩萨”,原文中并没有说那个仙是从何处来,只说是由云妙音唤醒的,因像妖修,出身不正,被九天其他正统仙家不齿,但因帮助云妙音做了人间的千年皇后,功德圆满回到了九天,被新的天帝封为鬼帝仙君,正式位列仙班。 她与楼清昼讲了云妙音的那尊被附身的“救世菩萨”像。 楼清昼眯了眯眼,轻声道:“有意思。” “不过我们要从长计议。”云念念冷静道,“那个仙像个野路子,和天界的关系也有点敌对,而且还在云妙音手中握着,她跟我不对付,我们不能贸然前去,得想个办法先接触一下,探探来路……” 娘的,想来想去,只能进京华书院的副本了。 云妙音在京华书院肆意升级时,一直随身带着她的菩萨像,那尊菩萨像可以缩成手指大小,装进她的袖中,为她铺路挖坑,助她行事。 云念念只好咬牙拍板:“下个月,凡间的皇帝会让你那双胞胎弟弟进京华书院读书,我们找个机会,也进去!” 她正忽听见楼清昼轻轻咳了起来,一抬头,见殷红的血从他的手指中流下来。 美人又吐血了! 云念念:“你……要紧吗?我记得你仙身上的伤也蛮重的,而且楼家人说你今天昏过去了好几次。” 楼清昼垂眼道:“抱歉……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第二件事。” 他拿出帕子,仔细擦了嘴角和手上的血后,说道:“我伤在魂魄,寻常药石都无效用,而你是难得的药愈魂魄,能疗愈魂体伤痛,医仙。” 云念念指着自己:“你确定?” 楼清昼说罢,微微欠身,抬眸看着她,说道:“不错,疗愈好我的魂魄伤,我才有找到施咒人的可能,所以,我想请娘子帮我疗伤。” 一声娘子,叫的云念念晃了神。 她直觉有猫腻,脑袋清醒道:“我不是半途而废之人,既然你有伤,且只有我能治,那我肯定要帮忙,主要是这个治疗方法,你给具体说说?” “陪我睡。”楼清昼吐出三个字,而后顿了顿,接道,“由你之身,予我人间气息。” 前三个字让云念念差点交待了,听到后半句才松了口气,双手扇着热风,红着脸颊问他:“就是说,夫妻同床,搂着你那啥……吹气?” 楼清昼忽然露出一丝别样的笑,淡淡道:“有劳了。” 要一整晚,每一晚。 简而言之,就是要她身体力行,去玷污仙君,云念念哈哈笑了两声,脑袋一歪,原地升天。 13、戏弄夫君 云念念睡了楼清昼。 字面意义上的睡,平躺,拉手,盖被,不聊天。 但楼清昼需要的更多,他魂魄的伤会使他身体里的血变冷,入夜后,没有了阳光,他就会和木偶一样僵硬的躺在床上,任人摆布,只有云念念暖洋洋的魂魄才能融化,给他一夜安眠。 楼清昼并没有说出口,但云念念却眼尖的发现了,夜越深,身边的楼清昼就越安静,他并没有睡着,但已经保持两个时辰一动不动了,如果不是他还眨着眼,云念念以为他又回到了“活死人”状态。 云念念爬起来,推了推他,问道:“你是……入夜后,就不能动了吗?” 楼清昼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云念念眼睛亮了,她的嘴唇十分明显的上扬了,出卖了她心中的那点小兴奋,扳着楼清昼的肩膀,问他:“真不能动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起楼清昼的胳膊,松开手,他的胳膊垂落下去。 “人偶?” 楼清昼眨了眨眼,轻轻张开口,吐出舌尖,让她看自己的舌尖上那点寒霜。 “够玄幻!”云念念狠狠拍了大腿,“这设定我喜欢!” 晚上,睡在自己身旁的美人被限制了活动,只能眨眼睛……天下还有如此好的事?! 云念念激动不已,对着楼清昼轻轻呼了口气,逗他:“你这样,我要是对你图谋不轨,你连救命都喊不出来吧?” 楼清昼点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笑得很是乖巧,迁就骄纵她的那点乐趣。 好在云念念不猥琐,她过了嘴瘾后,就搓热了手,捞起冰美人的手,一点点给他暖着。 “我好吧?”云念念说,“我这人,说救你就救你,不矫情不扭捏,反正都亲了,拉拉小手也没什么。” 楼清昼点头,表示她说的对,自己很是欣赏她的这份洒脱。 云念念冲楼清昼的手哈着气,他的手指尖回了暖后,轻轻挑起云念念的头发,笑看着她,眼神热切。 云念念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我暖一点,你化一点,那其余的怎么办?是要我全亲了?” 楼清昼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冰雪聪明,一定知道答案。 云念念叹了口气,揉了揉红彤彤的脸,说道:“亲是不可能全亲的,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 让她一口口哈遍楼清昼全身,想也是不可能的! 楼清昼垂下眼,神情失落。 云念念清了清嗓子:“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对我有所隐瞒。你直说吧,你的伤,到底需要我怎么治才最有效?” 楼清昼眼神别开了。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和他做真正的夫妻,气息交换,相亲相爱,魂魄相依。 只是,他开不了这个口。 沉默了会儿,楼清昼嘴角一沉,伸出手,将云念念使劲按进了自己的怀中,十指相扣,身体相贴。 云念念会错了他的意思,又或者是没敢深想,豪爽道:“嗨,不就是要趴在你身上睡觉吗?我明白了。” 楼清昼无奈一叹。 她摆出公事公办的表情,趴在了楼清昼的身上,就是脸不敢太过放肆,只敢放在楼清昼的胸口。 过了会儿,楼清昼的身体慢慢回温,证明他并没有骗云念念。 神奇! 云念念有些开心,一开心就话多:“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那真身应该没死,肯定还能再抢救,我居住条件很好的,十二时辰都有人观察着……” “你这里有修仙,按我的理解,就是说,你们这些人,能操纵身体和灵魂,既然你能把我带到这里来,就一定能再把我送回去。” “其实吧,如果这里的生活省心的话,或许我会考虑留在这里,你们这里能修仙吗?就是那种凡人通过修炼变成长生不老的仙,能吗?你看我资质如何?”云念念说,“实话说,我不是那么恋家的人,我家里没人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危险,人们会在这个静谧的气氛中,忍不住说出心里话。 云念念很想和楼清昼讲一讲她自己,可她掏心掏肺铝税肷危畹惆咽祷敖淮耍床患デ逯缁卮穑咀琶继房慈ィp患胺雷步怂铄涞哪抗庵小 他在认真的听,不是他不理会,而是他无法发出声音。 楼清昼抬起回暖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舌尖。 云念念一点就透,一透就红了脸,忍不住在他身上小拳拳砸了一通,英雄就义般说道:“好吧,那就救一下你的舌头。” 其实,对于吻楼清昼这件事,她心里有种危险的期待感,但她不想承认。 她闭上眼,依旧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慈善,然后低头吻住了楼清昼。 楼清昼抱住了她,深深回了她一个吻,云念念扑腾起来,撕开他,抬袖一捋嘴,震声道:“舌头能动了就老实点,不要得寸进尺!” 楼清昼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乖巧点了点头,垂下长长的睫毛,轻启唇,说道:“谢谢。” 云念念趴了回去,伸手揉了揉楼清昼的脑袋:“这还差不多,你说谢谢,挺好听的。” 天君从未被人摸过头顶,云念念突如其来的抚摸,让楼清昼愣了好久。 他咽下了要问云念念的话,想了许久,楼清昼绕着她垂在自己胸前的发丝,轻声说道:“夫人,唯有你能让我心口温热。” 云念念心里甜丝丝的,闭着眼笑道:“诶!叫夫人就见外了,叫我名字就好。疗伤这事,你别跟我客气,我应该的。” 她拉起被子,像前一天晚上那样,把楼清昼和他身上的自己,全都裹了起来。她在楼清昼身上这么一挣动,又贴得更紧密,楼清昼瞬间感到血上了头,他在心中轻声道了句:“不妙。” 云念念也感觉到了下面突然多了点什么,硌着她的腿,由于下意识给的答案过于少儿不宜,云念念大脑自动短路,竟然指示她伸手摸了摸,以便确定真实的答案。 那东西,自然是―― 云念念大脑炸机了,她愣了好久,眼睛再次瞪圆了,抬起头,像要咬他咽喉一样,恶狠狠问楼清昼:“什么情况?!” 楼清昼脸颊微红,礼貌一笑,轻轻说道:“失礼了。看来,我热的不仅仅是心口,多谢念念。” 云念念:“楼清昼?!” “我听见了,你不必如此大声叫我名字。”楼清昼抬起一只手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笑眯眯道,“念念从此不必守活寡了,如若不嫌弃,想快活,我当尽心竭力讨你欢心,这也是报恩。” 云念念大怒:“报你个脑袋!” 简直是农夫和蛇!她帮他暖身子,他竟然还敢“抬头”了! 云念念一个翻身滚下去,卷起被子,睡在了楼清昼身旁,撂下一句话:“你自己反省,冷静去吧!” 小暖炉消失,身上的暖意顿时断了源头,楼清昼扶额,无奈笑道:“失算。” 他拉住云念念的衣角,轻柔唤了几声念念。 云念念如同老僧入定,打定主意要冷他一阵子,任他如何叫,她也不理会。 不久之后,她竟然在他好听的呼唤中睡着了。 楼清昼的关节逐渐冰冻,他艰难转过身,抱住了睡熟的云念念,从她的身后搂住他的暖炉,紧紧贴着,入睡了。 第二日清早,雪柳进来叫早,她好奇又害怕,进了里间,隔着屏风偷偷看了眼床,只见两个人紧紧搂着,立刻羞得退到门外,外面等着给云念念梳洗的嬷嬷们见状,偷偷笑了起来。 “姑娘家还是脸皮薄。”一个嬷嬷说罢,提起嗓子喊道,“少爷,少夫人,该起了。” 楼清昼眉头动了动,睁开了眼,怀里的念念还在呼呼睡,一起一伏。 楼清昼微微笑了笑,轻轻啄了她的黑发,这才撑着脑袋,伸手捏住她的鼻尖,歪头看她的反应。 云念念张开了嘴,吧唧了吧唧,继续。 楼清昼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嘴。 云念念的眼睛“叭”的睁开,瞪圆了,细白的手一巴掌拍在被子上,怒斥:“造反了?!” 楼清昼收回手,笑了起来。 他喜欢看她瞪眼睛时的神情,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圆滚滚气鼓鼓的。 “你就是这么对恩人的?”云念念杏眼变成了刀眼,用眼神威胁楼清昼。 嬷嬷听见里间的动静,笑道:“老爷让少爷和少夫人去花厅用早茶。” 云念念推开身上的楼清昼,伸出手指,点着他额头道:“起开,我要下去。” 楼清昼:“劳烦夫人多吃些饭,这样才能养活我。” 云念念惊道:“什么意思?” 楼清昼说:“我仙魂有伤,沾了人间的荤腥会使我仙息渐弱,伤势更重。” 云念念:“那你……还喝露水?” “非也。”楼清昼道,“花果茶水皆可,但最好食人间气息,为能疗伤,还需由你的魂魄来喂这些气息给我。” 云念念呆了好久,皱眉嫌弃道:“麻烦!” 她一甩袖子,起身梳妆去了。 楼清昼披好衣服,悄无声息转到屏风外,倚着门望着她梳妆。 云念念从镜子中瞧见了,随手从首饰匣中抓了支金枝玉花的步摇掷他,楼清昼轻轻抬手,抓住了那步摇,抬头莞尔。 嬷嬷见楼清昼出来,连声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了拜楼清昼,说道:“大吉大利啊,第一次瞧见大少爷能言会笑的模样,这等奇事喜事都盼到了,老身一定能长寿!多谢大少爷,多谢大少爷!” 楼清昼扬了扬下巴,淡声道:“去谢念念。” 嬷嬷噗嗤笑出声,转了个身,冲着云念念道:“老身多谢少夫人,少夫人一进门,好事全来了。” 一群捧着衣服的嬷嬷们涌了进来,福了福身,问道:“少夫人今天挑哪件穿?” 云念念还未看仔细,就见楼清昼走上前去,垂眼看着套丁香紫的衣裙,转头问云念念:“你昨日说,你与我穿的叫什么衣裳?” 云念念:“……你要干吗?” “与我穿一样的。”楼清昼把云念念扔来的那支步摇放在了那丁香紫的衣裙上,说道,“很配。” 14、一夜暴富 花厅里,楼家人脸上挂着微笑,翘首以盼。 “大少爷和少夫人来了!”传报声落,楼家老小全都不自觉地站起身,向外望去,只见云念念含羞带怯,以袖遮脸羞答答进门来,而她披挂在身上的月光玉色披帛就牵在楼清昼的手里,楼清昼就像她的挂件,慢悠悠跟在后面进了门。 二人着一样花色的衣裳,一个明艳,一个清贵,很是般配。 老太君见状,喜道:“看看这天造地设的一对,快来祖母这里坐!” 那可是上座,老太君身边空着两个座位,正是给云念念和楼清昼的。 云念念放下挡脸的衣袖,同诸位家人问了好。 “嘿,新媳妇今儿看着羞了啊!到底是自个儿的夫君醒了,我就说咱家最应该高兴的是新媳妇,往后要享福了!”楼万里喜滋滋调侃道。 夫人拍他了一下,嗔道:“胡说什么呢!” 云念念这才知道,刚刚有一辆不见踪影的车,呼啸而过。她无力吐槽,只得在心里送了楼清昼一记白眼。 她早起梳妆,被楼清昼给撩拨了,害得她现在这种娇羞劲还没下去。 老太君敲了敲拐杖,板脸训斥了儿子后,看不够似的,笑望着这对儿夫妻,说道:“瞧这对儿璧人,衣裳都一样,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般配的人。” 等念念和楼清昼落座,楼万里一个眼神示意,楼之兰楼之玉俩兄弟齐齐跪在楼清昼面前,磕了个头,叫了声:“大哥。” 楼清昼笑着道:“一家人,不必如此生疏。” 他一笑,像极了懒洋洋的狐狸,倒是有几分真诚,但更多的就是天生的慵懒,仿佛身边万事万物都不放心上,他只静静旁观。 云念念想起楼家的“规矩”,连忙拿出小荷包,要给两位小叔子撒金叶子。 谁知之兰之玉却从怀中各自掏出了一沓地契账本,给了楼清昼。 之兰说道:“哥哥,我与之玉,十三岁就接掌了徽州朔州的大部分家业,这是三年来,我和之玉名下经营最好的十二家商铺,今日就送给哥哥,账本地契货源都在这里了,哥哥拿去做零花吧!” 之玉:“还有我的!给哥哥!” 壕度又飙升了,云念念眼都直了。 楼清昼接过来仔细看了,又还给了之兰之玉:“你们的心血,你们自己拿着,钱财是这世上唯一公平之物,只要抓在自己手里,那就谁也糟蹋不了,切莫再拱手给人。” 之玉听不懂这深奥道理:“这是给哥哥的一片心意,哥哥病了这么久,甫一起来就接手那些杂事,我怕累到哥哥,我和之兰给的这些铺子早已稳妥,事少钱多,哥哥拿着家用不也挺好……” 之玉实在,把心里想的全说了,之兰给了之玉一胳膊肘,让他闭上嘴。 楼清昼笑得更开心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是真,只是,我不需要。好好收着吧,记得我的话,自己的钱,自己拿着,不要糟蹋了。” 楼万里哈哈道:“我说这俩臭小子昨晚嘀咕什么呢,原来是给你挑铺子,去去去,都过去,这得要老爹来。” 楼万里掂了掂自己的圆肚子,从怀里拿出了厚厚一叠地契,沾了手指数了数,说道:“清昼,来,这是爹昨晚给你挑的,你俩弟弟的让他们自己玩闹去,爹给你的才是一顶一的好,总共八十八个,先讨个小吉利,等你身子骨大好了,爹就给你再买它个八百里!” 夫人怒嗔:“这种话少说,做了再说!” 楼清昼大大方方接过,极快地翻看了眼,给了云念念。 云念念实在是好奇,当时就接了下来,惊讶道:“这都是京城的?” “京城京郊,爹凑了八十八家商铺,都是好地段,账本在库房,待会儿给你们送大院去。”楼万里见云念念颇感兴趣的翻着,兴奋地直搓手,一个劲的让她挑,“新媳妇挑几个,把账本拿去,看中哪些,哪些就归你了,账全记你名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云念念不敢跟他客气,连连摆手:“不敢。” 楼万里笑眯眯道:“说什么不敢呢,爹不是跟你吹,我看人这双眼奇准无比,一眼就知道,你是我楼家的媳妇,嘴上说着不敢,那眼神还往钱上飘!” 楼清昼轻笑出声。 云念念捂住脸道:“没有没有……” “这是好事!”楼万里震声道,“不许说没有!要是对钱没兴趣,闭着眼念酸诗说什么钱财是粪土,那你就不是我家媳妇,就是砸我楼家第一商的招牌!我楼家上下,都是财迷,越喜欢钱,这钱就越喜欢你,我可看不上年纪轻轻就假装清高的小姑娘,管屁用?” 云念念:“……” 您家果然与众不同,奇葩得很。 楼万里:“来!跟爹说,你喜欢哪个?” 楼万里把之兰之玉拽过来,让他俩把这些商铺讲给云念念听。 既然这么说,云念念就不再客气了,她端正坐好,洗耳恭听。 之兰:“三合酒楼,东街最高的那个酒楼,出了名的老字号,六年前爹盘下来的,我认为,嫂子可以挑这个。” 之玉道:“诶,嫂子感兴趣的,应该是胭脂水粉,女儿家的东西。东街坐北朝南有家开阔铺子,卖胭脂水粉,咱家五年前盘的,你挑这个合适,京城里最时兴的,咱那铺子里都有。” “一个饭店,一个化妆品店……唔。”云念念紧抓要害,“每月进账多少?近半年营收如何?近一年呢?” 之兰一愣:“嫂子会看账本吗?若是会看,我叫人把账本都取来,嫂子仔细挑挑?” 云念念看了眼楼清昼,后者点了点头,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抱着茶,闲闲坐在一旁看热闹。 云念念撸起袖子:“那就把这些账本全都拿来让我看看,咱们好好挑选一番。” 一盘盘的账本搬来,放在了桌上,云念念捏起一个包子一口填了,大袖一扫,扫开桌面,铺好了纸张,备好了笔墨,让之兰之玉报账。 “按月份来,每月出多少,入多少,报给我。” 楼清昼摘下腰间的算盘,问她:“要算盘吗?” “给你开开眼。”云念念夹着笔,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四位数内加减乘除,随便来,算盘都在心中!” 她小时候可是学过珠心算的! 之兰之玉开始报账,一个念出,一个念入。 云念念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化出了每个铺子的月利润曲线图,之兰之玉越念越好奇,围在她身旁看着她徒手作图。 两人虽然没见过这种算法,但悟性极高,很快就知道她在做什么。 楼清昼端了盘糕点,掰碎了喂给她,云念念只顾作图计算,见他递到嘴边,想也没想就低头就着手吃了。 她吃完,楼清昼就再喂,等她说不吃了,楼清昼就端着茶,喂给她喝。 薛老太君和夫人喜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娶对了,娶对了,就是咱家的人。” 忙了一上午,云念念把兄弟俩挑选的几个铺子全都分析好了。 “这是走势图,能看每一年每个月利润的大致走势,利润就是是你们账上记的余,这种图能清楚地看出这家商铺的前景,以及每个商铺的旺季和淡季。” 之兰之玉道:“这些我们知道。” “再来看这个。”云念念指着饼状图说,“这张是胭脂铺每年余的情况,这种就能看出,具体是哪一种物品卖得更多赚得更多。” “虽然这些我们年底算账时也会知道,但这种能摆出来让人看清楚的记账方式……倒是没见过。”楼之玉颇感新奇。 “这叫商业分析……当然,我也只是掌握些皮毛,但我觉得,应该能有用武之地。”云念念接过楼清昼递来的第三杯茶水,一饮而尽,“这些酒楼当铺小杂货都可以,比我想象的赚钱更多,可能是人工成本低,利润更大。你看,餐饮这些都是吃人工本的服务业,但你们这酒楼成本很低廉,食材都能自己供,人也是自己的,酒水也能自己酿,也没有供货上的困境……” 之兰之玉像看天仙一般看云念念,话没全听懂,但意思他们明白。 围观全程的楼万里拍肚皮道:“嘿嘿,是福星仙女了!” 他忍不住拉着楼清昼得意:“儿子,爹给你娶的这媳妇,如何?” 楼清昼淡然坐在一旁烹茶沏茶,微笑道:“甚好。” “所以这些铺子,嫂子要哪些?”楼之玉忍不住问。 “要什么在其次,我就是想弄明白,为何这家成衣铺子如此不景气?”云念念指着其中一个最冷清的问道,“地段是好地段,就在胭脂铺对门,看胭脂铺的客流量,成衣店不该是这个月收。” 楼万里连忙说道:“喔唷,那个是我想凑齐八十八这个数字,万不得已算上的,这就被新媳妇给看出来了!确实不景气,前年盘下的,若不是地段好,我都想改成做寿衣的,把它给盘出去了。” 夫人解释道:“原本,那是家裁缝铺子,家里的男人不在了,你爹可怜那一家老小,就给盘了个铺子,不收租,让他们给京城的那些野路子戏班裁补衣裳,手艺是没得挑,只是戏班才多少?有这点钱就不错了。” 裁缝铺子?戏班? 云念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是本古言,按照它的构架来看,古时候,有消费能力的,家家都有专门的制衣裁缝,没消费能力的,都是买几米布,自己动手裁衣服,这种要成衣的,可不就只有没时间赶制衣裳的流动戏班了吗? 云念念沉思许久,忽然说道:“不用改,那个地段开家成衣店绝佳,挨着胭脂铺,旁边又是戏楼茶馆,只要下一点点广告营销,就能救活了它!” 之兰问:“何为广告?” 之玉问:“何为营销?” 云念念:“外头的新鲜说法,就是一种吆喝,不急,你们悟性高,上手一定快。” 她握着笔,说道:“这成衣店连带着胭脂铺,我全要了。” 她这就来做经营企划。 楼清昼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口茶,对楼万里说:“念念,是咱们家的有缘人。” 楼万里拍肚皮道:“是贵人!是神仙给你求娶的贵人!你和她乃金童玉女,天造地设,金玉良缘,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一对!” 他就捡贵的词夸。 楼清昼点头,十分赞同:“没错。” 15、天君抓周 待云念念秀完,楼清昼才悠悠开口:“念念说,下个月京华书院开坛讲学。” 提起读书,楼之兰来了兴致:“哥哥是想读书考学?” 楼清昼轻轻一笑,只说:“只是读书,考学……不必了。” 楼之玉连忙说道:“哥哥若是想考学,千万不要因为身份断了这念头,咱家受皇帝恩准,家中子弟是被允许考学入仕的!” 云念念咽了块精巧的糕点,鼓着腮帮替楼清昼解释道:“他可不是想考学,他这样的人,一瞧就是心高气傲的,考学做什么?做……书的奴才吗?” 她原本想说,在封建社会考学,不就是做皇室的家养奴才?地上皇帝的奴才,想来天上的神仙不屑来做。 但这话说出口就会很危险,所以云念念咽了下去,改口书本奴才。 楼之玉不懂云念念的意思,念叨着死读书的确不好,但考学是皇家恩泽,考好了也能光宗耀祖,不至于让那些清流瞧不起。 楼之兰若有所思道:“功名即为读书人眼中的利,世人皆在求利,我们家也一直如此。功名为利,金钱也为利,既然我们已有大利,何必再与那些读书人争抢那些朝堂小利,原来如此……嫂子说得有理!” 他看向云念念的目光带着钦佩,心中想:她果然是有大智慧的女人,看来之前是藏拙了。 楼清昼并未多说,只是歪过头笑看着云念念,低声道:“有意思。” 在场的唯有他,完全懂云念念的本意。他虽因魂魄囿于泥身,忘了曾身在天界的曾经,但他却一直记得自己不是这个凡世的人。提出想读书,只是想通过书本记载,探个究竟,凡世有三千,他需知道自己身在哪一个。求功名?笑话。 楼清昼正色道:“考学非我志,我生在楼家,此生注定是与金玉打交道,但书,不可不读。” 云念念捧场:“是这样,没错!” 楼之兰:“明白了,哥哥只是想读书。” 楼之玉为难道:“可大哥……识字吗?” 楼万里吹着茶,捋着小胡子道:“你这话说的,你哥哥怎会不识字,你娘读过书,肚子里有墨水,生的儿子,自然也会识字!” 夫人拿着手帕甩他的脸:“又打趣我!” 薛老太君理所当然道:“清昼有老神仙照料,醒来就能言,我看这识字,必定也是会的!” 楼家人对楼清昼是神仙转世的接受度很高,也是,只有云念念这种现代人才会考虑医学奇迹的发生概率,古代统统可以解释为神仙显灵。 “识不识字,要见到书才知道。”楼清昼淡淡一笑,问,“家中可有书房?” 楼万里不悦道:“没有,皇上不准天下商户设书房,说是附庸风雅令人厌恶……想来咱们这些跟钱打交道的,是不配拥有圣贤书的。” 云念念这才想起,虽然书中没有明说,但的确有这样的暗示。 书中为了让楼家俩兄弟死心塌地效忠云妙音,设定了楼家无藏书,但楼家兄弟俩又十分喜欢读书的bug情节,安排楼家兄弟在一家小书肆如饥似渴看书时,被云妙音瞧见,人美心善的云妙音惜才,故而借家中的书给他俩学习,让楼家兄弟颇为感激。 楼清昼问:“二位弟弟平时如何念书?” “你母亲教。咱们家顺风顺水,唯有读书一事,令我心头不快,好在你母亲念过书,不然这俩小子,还真是让人头疼。” 楼万里说完,又嘱咐之兰之玉道:“所以这次京华书院,你俩臭小子一定要去,不说给爹挣个脸面了,不丢脸就行!” 楼之兰起身拱手:“自不会让爹丢脸。” 楼万里艰难转过头,对楼清昼说道:“你要想念书,就到街上的书肆看,你弟弟们平日就在那里看书,三文钱看半个时辰,老板人不错,时不时还会指点之兰之玉,午后就让他俩带着你去。” 楼清昼点头:“明白了。” 楼万里:“不聊读书了,你爹我脑壳疼。咱说点高兴的,我瞧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就把该补的都补全了。” 云念念好奇:“补什么?” 薛老太君一笑,搂着她说:“给清昼补个好兆头。” 楼万里拍了拍手,仆役们抬来一匹红锦缎,铺上桌,而后摆上各种玩意儿,水色通透的玉杆毛笔,一块金元宝,一本账簿,一把银打的袖珍红缨枪,一个夜光酒杯,还有胭脂盒。 云念念凑过去,眨眼道:“抓周?” “不错!”楼万里道,“之兰之玉都抓过,你也必须要抓,两手都要抓!想当年,之兰那小子一手抓账本,一手抓毛笔,之玉那小子一手抓枪一手抓元宝,我一瞧,我就知道这俩娃娃,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但都是我楼家的种,爱钱!” 云念念目光飘向那精致的胭脂盒,说道:“诶,可清昼已娶妻,这胭脂盒什么的,好像多余了点……” 楼清昼笑了一下,歪头看着云念念:“你怕我好色?” 楼万里拍肚皮道:“新媳妇你放心,我楼家的男人,向来不好色,打从我爷爷辈儿起,就没有抓胭脂盒的,那胭脂盒就是摆设,有个气氛大家也好乐呵乐呵,哈哈哈哈!” 笑罢,楼万里又压低声音,逗云念念:“他若抓了,楼爹爹替你教训他!” 云念念:“……” 楼清昼回头看向云念念:“要我如何选?” 夫人笑道:“清昼,你不能睁着眼睛选,那就没甚意思了,你这么大的人了,只能闭着眼睛摸,一切交给天意。” 楼清昼轻声道:“那我就来看看这天意。” 他伸出手,轻轻扯下云念念身上的披帛,自觉蒙住了眼。 之兰之玉上前去,拉着楼清昼转了二十圈,松开手,说道:“哥,你那两只手,先碰到什么,就是什么!” 楼清昼嘴角挑起了一抹笑。 他似醉了酒,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向桌子摸来,身子一歪,朝云念念倒去,双手抱住了云念念,与她一同跌在了这方桌上,桌子“哗啦”翻到,夫妻二人跌落在红绸缎中,金元宝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线,不歪不斜,正巧砸进了云念念怀里,被她抓了个正着。 楼清昼抱着念念,念念抱着元宝,皆大欢喜。 楼家人笑作一团。 楼清昼摘下披帛,眉眼带笑,轻声道:“这,才是天意。” 楼万里开心地不得了,胖胖的身形喜的抖起了肩膀跳起了舞,拉着夫人转圈圈,老太君哈哈笑个不停,说:“热闹得很,热闹得很啊……这俩孩子,太可乐了,好!好兆头!来人啊,将元宝装满盘,送大院去!” 云念念攥着金元宝,拳头轻轻砸在楼清昼心口:“……起来。” 楼清昼笑着将她抱起,放在地上,转身对家人说道:“我有念念就足够了,她也正合我意。” 楼之玉害臊的直吐舌头,扇着风说:“我怎么觉得眼有些发热?” 楼之兰玩笑道:“那让父亲也给你指门亲?” 楼之玉挠了挠头,想起他心中的那浅色衣衫的好姑娘,总觉得这心里没有从前那么甜蜜了。奇了怪了,好似那浅色衣衫的姑娘和眼前的哥哥嫂嫂一比较,就黯淡无光了。 楼之兰忍笑道:“哥哥还未出过家门,不如,我和之玉带哥哥上街市看看吧?” 云念念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后,也没上街逛过。 楼清昼问她:“念念,要出去看看吗?” 云念念使劲点头:“可以呀,我想上街瞧瞧咱家的商铺生意如何。” 临走时,老太君叫住楼清昼问道:“从前是竹老先生的意思,说你魂魄不稳,大院需幽静,所以你那处也没多少人伺候着,如今你醒了,要不要祖母多拨几个人到内院伺候啊?” 楼清昼依旧先问云念念:“念念如何想?” 云念念道:“我不是很习惯被人侍候……” 楼清昼也道:“我喜幽静。” 老太君一副了然的表情,笑道:“那就让他们还在院外待着,不扰你们这对儿新人了。” 云念念登上车,刚坐稳,楼清昼撩起车帘,慢悠悠进来,挨着她坐了下来。 云念念挪了挪位置,问他:“你刚刚抓周,是故意的吗?” “怎叫故意?”楼清昼笑得好看,他一手支着额头,闲闲看着云念念,“那是天意。” “鬼信。”云念念小声叨叨他,“楼清昼,你心眼实多,狐狸都没你心眼多!” 楼清昼笑出声来,曲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敲了敲云念念的脑壳,慢悠悠道:“念念,这凡尘俗世甚是无趣,好在还有你这有趣之人,知我懂我。” 书肆叫林间书肆,开在京城西郊,占地不大,窄窄一条遣在砖瓦房屋间,安静清幽,老板是个略有薄产的爱书人士,藏书众多,类目丰富,但只借不卖。 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书肆,在原文中,却是作者给女主和王公贵族们制造偶遇机会的打卡点。 楼家的车驾刚出门,就被一众听说楼清昼苏醒,携礼来祝贺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闻楼大少爷病愈了,恭喜恭喜!” “大喜大喜,楼大少爷今日可出来了?” “之兰少爷,之玉少爷,给点赏钱,让我们也沾沾大少爷的福气吧!” 见马车寸步难行,云念念掀开车帘瞄了一眼,见周围全是伸手讨钱的,叹息一声,转头看楼清昼,他仍然支着额头,斜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仿佛没有听见那些嘈杂声。 “楼清昼,”云念念喊,“他们借你之名,在讨赏钱。” 楼清昼懒洋洋抬起眼皮,幽深的目光向她看来:“世人爱财,天经地义。夫人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我。” 云念念怕他身体又出问题,忙道:“你怎么了?” 楼清昼笑望着她,幽幽道:“念念,我要是再听不到你叫我夫君,怕就要吐血而亡了。” 云念念:“又来!” 16、光环初碎 马车停在了城西郊外的草地上,百步开外,就是夹在两栋破瓦房之间的林间书肆,一个穿长褂的瘦小老头坐在门口晃着手中的鸡毛掸子。 之兰拴好马,捏着扁下去的荷包说道:“今日又散了不少钱财。” 之玉拍了拍胸口,低声道:“我还藏的有,爹昨天放出了哥哥苏醒的喜讯,来讨喜钱的人比平时多了足足三倍,回去肯定还要再给!” 楼家门前每日都有一群人等着说两句好听话讨赏钱,昨日得知楼清昼新婚后病愈苏醒,来讨赏钱的就更多了,把楼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楼之兰忧愁叹息,但抬头见哥哥牵着云念念慢悠悠走下车,身姿如松,能言能笑,他那点愁绪顿时烟消云散,欣慰道:“咱家不缺钱,花钱买些吉祥话,给哥哥多些祝福,这钱就不算白花。” 云念念听见双胞胎的话,沉默了好久,心里嘀咕着,与其白白给那些人钱,不如让他们做移动广告,至于具体怎么个用人宣传法,她这个非专业人士也不太清楚……到时候再找机会计划吧。 楼清昼垂头见她嘀嘀咕咕,抿唇一笑,道:“念念在盘算什么呢?” 云念念吓了一跳,回过神瞪了他一眼。 楼清昼:“念念,你的眼睛可真圆,嫁给我,眼睛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云念念就瞪得更大:“我本来就有这么大!” 他低下头,轻轻咬着云念念的耳朵,说道:“很是好看,我看不够。” 他还在云念念的耳畔轻轻吹了吹气,云念念摆着手跳开,心脏砰砰直跳,明白自己差点被撩拨成功了,死不服输,咬牙道:“我发现你这人……我看天帝派你去迎战天邪魔,是派你去骂阵,要兵不血刃,把天邪魔给活活噎死吧?” “还真有这可能。”楼清昼哈哈笑了起来,旋即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不过这是秘密,只夫人和我知晓就好。” 说罢,他拉起云念念的手,慢悠悠朝书肆走去。 书肆的老板坐在店门口,手里捏着个鸡毛掸子弹灰,见之兰之玉来,好心情道:“楼家的那俩小金童又来了……听闻你家大哥病好了?可起身了?” 话刚问完,楼清昼人已映入他的眼帘。 书肆老板的下巴合不拢了,两眼直直盯着楼清昼看。 之兰之玉错开身,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哥。” 楼清昼垂下眼,轻轻道了句:“叨扰。” 书肆老板懵了好久,猛地跳起来,指着外头的树,语无伦次道:“今早起来,树上喜鹊冲着我这门店喳喳叫,我就说今日一定来贵客,小老我研究相面十余年,瞧得出来,你……你这个人,相貌非凡,绝不是池中物啊!从文从武……不不不,文武双全,武乃名将文乃圣贤也不是不能!读书吗?你这样的人,不能不读!” 老板扔了鸡毛掸子,翻出压箱底的书,说道:“我借你这一本,乃上古圣贤智慧之精要,书中珍宝,你看,你拿着看!我再给你找其他的……小老还有许多藏书,你且等着别走!” 老板像疯了一样,冲进后巷小屋翻箱倒柜。 楼之兰说:“这位老板精通相学,可能哥哥入了他的眼,故而才会如此热情吧……” 楼之玉高兴道:“哥,这老头很是清高,上次能让他如此夸赞的,还是妙音妹妹!说妙音妹妹眉宇蕴光,贵不可言。” 楼清昼微微笑了笑,拉着云念念入内,随手翻起了架子上的书。 云念念悄声问他:“能看懂?” “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楼清昼挑了个话本,闲闲翻了起来。 楼之兰搬了个小板凳,放了九文钱到店门口的小碗碟中,取了书,坐了下来认真研读。 楼之玉也卷起上次看的书,叼着他的马尾发梢,爬上树,坐在枝丫间晃着腿道:“这里哪儿都好,就是书不能拿回家看,那店老板脾气太怪,嗜书如命,说什么‘窃书可,窃书不可。’我们还能贪了他的书不还他吗?” 云念念见此情景,拍腿道:“我知道这是哪一出了!” 楼家双胞胎于大哥新婚后不久,外出散心,到林间书肆读书,碰到了恰巧到此处寻找一本志怪孤本的女主云妙音,而后又碰上了来此处陪九公主放纸鸢的六皇子,也就是书中男主宗政信。 先登场的是云妙音,见双胞胎苦读圣贤书,备受感动,又看出双胞胎想将书拿回家长期阅读的渴望,于是主动提出家中有他们想要的书,成功搭上双胞胎,成为了双胞胎心中的善心美人。 之后,在三人讨论书中观点时,被前来追纸鸢的六皇子听到,他十分欣赏双胞胎的学识见地,于是邀请双胞胎参加了三天后的聚贤楼诗会,开启了聚贤楼小副本。 云念念读档完毕,踮起脚朝城门处眺望,果然见云府挂着白纱的马车缓缓驶来,云念念内心吐槽了云妙音这极其不吉利的审美后,扯了扯身旁的楼清昼,发出了示警:“我妹妹来了。” 楼清昼单手合上书,逗她:“要为夫如何表现?” 云念念认真道:“劳驾,你闭嘴就行。” 她是真怕楼清昼这个变数,会降维打击,把女主直接气死,全剧终。 云妙音款款下车,她的丫鬟春香扶着她,扯着嗓门喊:“小姐快看,是楼家的两位公子。” 香风吹过,吹起云妙音的浅粉衣衫,飘逸灵动,仿佛自带背景音乐,袅袅婷婷走到树下。 楼之玉潇洒蹦下树,将马尾甩到身后,笑着叫了一声:“妙音妹妹。” 楼之兰站起身,一笑,泪痣似乎都要开出花,轻声道:“云二小姐,巧了。” 云妙音轻启朱唇,甜甜叫道:“兰哥哥,玉哥哥。” 倚在书肆门口的楼清昼听到后,轻叹一声:“啊哈。” 云念念立马扭脸瞪向他。 楼清昼低下头,看着怒瞪他的云念念,笑道:“你妹妹声音好甜。” 云念念呵了一声:“切,男人!你在马车里,还说我声音甜呢!” “夫人,你记错了,你声音不甜。”楼清昼说。 云念念刚要在心里骂他猪蹄子,就听楼清昼慢悠悠又添了句:“不甜但美,所以我永远听不腻。” 云念念脸颊唰的一下粉了,红了,好半晌,她捂着脸,哀叹道:“又输了!” 她怎么又被套路了! 云念念这动静,终于引起了云妙音的注意,她向这边望了一眼,便挪不开目光了。 倚在书肆门口的紫衣人乌发直拖腰间,俊美无俦,长眉下一双美目悠悠向她扫来,眼波压来,虽嘴角带笑,看似风流,却贵气天成,不容接近。 这是什么人?怎会比六皇子还要惹眼! 丫鬟春香也呆呆看了半晌,才把眼珠子移开,看到云念念,大声喊了出来:“小姐,是大小姐!大小姐也在这里!” 云妙音一愣,这才把目光移到云念念身上,上下一扫,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握起,心道,真是毁心情! 她再次看向那紫衣人,猛地一震,惊道:“那位紫衣公子该不会是……” 之兰之玉开心介绍:“是我哥哥。” 春香惊叫:“那个活死人?!” 云妙音愣了一愣,暗暗咬牙。 云念念那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这样的男人,真真是便宜她了! 让云念念嫁给楼家,看来是她失策了!都怪那个鬼仙,说什么让云念念嫁给楼家叫祸水引东楼,嫁走后,她云妙音才可大放异彩,为将来铺路。 如今看,这叫什么铺路,白白让云念念得了好处! 楼之玉道:“妙音妹妹,快来见见我哥哥,你还没见过呢!” 云妙音松开紧握的手,抬起头,表情瞬息变了,她甜甜笑了笑,跟在之兰之玉身后,莲步款款走来。 楼清昼道:“念念,她比你聪明。” 云念念:“哟,你也学会相面了?” “这小女子心思多得很,是个聪明人。”楼清昼笑看着云念念,说道:“但你比她智慧,智慧远胜聪明,所以还是念念最好。” 云念念受用道:“下次说话一次说完,不许故意断句!” 楼清昼乖觉道:“遵令。” 云妙音走上前来,眼神不飘,只甜甜看着云念念,柔声叫了句姐姐,大大方方给她见了礼。 自始至终,云妙音的目光就没看向楼清昼,她的表情,她的举止,都无比得体。 这是一种策略,她十分明白男人的心理,只要她不去看那个男人,对他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那个男人一定会看向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想方设法来吸引她的目光。 男人的好胜心,她是知道的。 “姐姐,我真为你高兴。”云妙音拉着云念念的手,关怀完,垂着眼转向楼清昼,优雅福身一礼,声音更甜了,“妙音见过姐夫。” 她低着头,屈膝致礼。她知道,只要她一直保持低头,露出后颈的一截洁白的皮肤,男人的视线就会落在她身上,进而对她的容貌好奇,急切地想看她的长相。这个时候,她再缓缓抬头,就会看到那些男人眼中的惊艳! 楼之玉慌忙介绍道:“哥,这就是妙音妹妹,云家的二小姐,嫂子的妹妹。” 楼清昼点了点头,只笑不语。 云妙音没等来声音,心中思忖,莫非这楼清昼是个哑巴? 楼之兰微怔,询问似的看向楼清昼。 楼清昼仍然只是笑,坚持不说话。 他夫人说了,让他闭嘴就好。 云念念只好亲自拉起云妙音,说道:“我夫君他刚病愈,体弱气虚,刚刚点过头了,你起来,不必跟他多礼。” 楼清昼乍听到夫君二字,笑眯眯看向了云念念,双眼里满是开心。 云妙音气云念念撞断她的计划,好在她还有杀手锏! 云妙音深吸口气,缓缓抬眸,再慢慢抬起脸,打算让楼清昼惊艳一把,可等她抬了头,却见楼清昼正对着云念念笑,笑如春风般柔暖好看。 从来没在男人的注视赞扬中失过手的云妙音一下子被激起了斗志,她愤愤想:这男人什么眼光?云念念这种劣等俗艳的风尘长相,哪一点比得过她?他的目光竟还粘着不放,实在可恶! 可静下心来,云妙音又想到,莫非是因为这楼家长子终年昏睡,醒来后只见过云念念,这才中了迷魂汤? 云妙音细细思索后,转头与之兰之玉讲起了诗书。 才学向来是她的拿手项,她不露声色展现她的才华,美貌加上才华,无人能抵挡!这样楼家的长子就知道,谁是鱼目,谁是明珠了! 她一边与之兰之玉谈这几日读书的感悟,一边用余光留意着楼清昼的反应。 可那抹紫色却慢慢旋走,云妙音偷眼一看,楼清昼竟然拉着云念念到书肆里面看书去了,云念念手中拿着一本书,不知问了什么,因为够不到,楼清昼还贴心的弯下腰,笑着听她说。 云妙音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坏了――不可能!从来没有男人能够拒绝她,无视她! 等等,他对她说的这些不感兴趣,难道是因为他……是个腹中空空无半点才学的绣花枕头? 是啊,楼清昼床上昏睡二十年,自然是没读过书的胸无点墨之人,怪不得欣赏不了她的美,反而喜欢云念念这种女人。 想到这里,云妙音心平气和了,嘴角勾起一丝释然的笑意。 白痴配白痴,舒坦! 17、志怪孤本 书肆老板拉着两箱书,怀里簌簌往下掉书本,急切道:“楼家的小子,这些都是老夫珍藏的孤本,万里挑一的好宝贝,都给你了!” 楼清昼优雅捡起一本,一目十行翻着看了,说道:“确实称得上好书,只是老人家为何如此看重我?” 书肆老板沙哑着嗓子喊:“老夫一生孤高,这世间鲜少有能入老夫这双眼的,你不仅入了老夫眼,还入了这些书的眼!” 楼之兰被吸引而来,问道:“这又是何说法?” 书肆老板道:“这世间人无趣,书有趣,老夫与书打了一辈子交道,知它们懂它们,看书时,并非人挑书,而是书挑人,今日这些书,不是老夫要送这贵人,而是这些书自己寻到了归宿,要老夫送给贵人!” 这番话令云念念陷入沉思,听起来,书肆老板要把书送给楼清昼的态度很坚决,这种发生在原书之外的剧情,还如此坚决,就显得有些不合理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些书有什么特别之处,非楼清昼不可呢? 云妙音走进一瞧,惊讶道:“老爹爹,你要把这些书送人?” 她玉手从箱中拿出一本,恰是她要找的那本志怪孤本《仙客妖夜录》,云妙音微一讶然,算计了了起来。 书肆老板抚着胡子说道:“不错,老夫年纪大了,这些书老夫视为子女,珍之爱之,就想有个真正爱书懂书的,老夫也好把这些珍宝托付给他。” 云妙音看了丫鬟一眼,丫鬟收到暗示,说道:“老板,我家小姐也是爱书之人,这书收在我们云府更是妥当!” 云妙音小声让丫鬟住口,而后走上前来,轻柔道:“老爹爹,我父亲是天宝三年的春试状元,朝中大学士,家父爱书,我也爱书,家中有间藏书阁,是府上占地最大的地方,也是圣上亲口御封除皇家御用书库外的第一书阁,家中藏书颇丰,唯独少了这些民间瑰宝……” “你给我扯这么多没用!”那书肆老板夺过她手中的志怪孤本,扔给楼清昼,说道,“我虽说过你这女娃贵,可你与这位贵人的贵,非一个贵。你嫁高而贵,他生来就贵,不一样不一样。何况你这女娃可不是真爱书,我这书给你,全被你利用了去,成为你谋求浮华高嫁的踏脚石,还不如给这位大贵人,他才是会看、能看这些书的人。” 楼清昼听到这评价,也来了兴致:“有意思。” 这话说的难听,云妙音差点守不住表情,忍了好久,才没崩了端庄。 她幽幽叹了口气,柔弱蹙起眉说道:“老爹爹,云音不是卖弄才学之人,你不信妙音也罢,妙音这次来,只求老爹爹借这本《仙客妖夜录》给妙音,妙音多方打听,知道老爹爹这里有唯一的完本……” 书肆老板指着楼清昼说:“这些书现在都是他的了,你问他要去!” 云妙音将柔软的目光转向楼清昼,确保他和自己视线对上,之后甜甜一笑:“妙音求姐夫把《仙客妖夜录》借给妙音……” 楼之玉转头示意:“哥!” 楼清昼笑了笑,把手中的书塞给了云念念,两手一摊:“念念做主。” 云念念刚接过书,就听云妙音的丫鬟嚷嚷道:“大小姐也能做书的主?” 云妙音假意呵斥:“春香,说什么呢。” 云妙音的丫鬟声音更大了,有主子撑腰,她理直气壮指责道:“老板还说自己会看人,会看人,你又怎会作如此安排?大小姐不学无术,嫁的也是商户,你却将书给他们,而我家小姐自幼喜书,又是老板你亲口承认的京中最有才学的闺秀,现在你却处处为难我家小姐,说她贵不如那个不识字的人,不把书借给小姐……什么会看人相面,我看你呀,就是说些好听话,好让他们这些有钱人照顾你的生意!” 那书肆老板吹胡子瞪眼,抓起鸡毛掸子,边赶丫鬟边说:“我说你家小姐才学好,那也是在枕头上绣花的好,中看不中用!你们女娃子读书不过是求高嫁,如此不爱书之举,不要污了我的书!” “诶,你说这话,我可不同意!”云妙音还未开口,云念念站出来发声。 屋里一群要发怒的,瞬间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个呆愣愣看过去,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又要说什么砸场子话。 云念念道:“你要骂她一个人为求高嫁而表面读书就骂,何必把我们全部女娃娃都骂进去呢?天下之大,一定会有真正需要读书,只求读书的女娃娃,何必因为一个装点门面的假才女,搭上我们全部?” 云妙音怒道:“你!” 好啊云念念…… 云妙音顿时泪水晶莹,颤声道:“妙音的才学都是自己学来的,姐姐忌恨我便忌恨我一人,何必要忌恨我的才学……” 云念念:“诶,我坦荡荡,从不忌恨用才学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假才女,我这是鄙视你,跟才学无关。” 那书肆老板本想接着把说话的云念念也骂了,结果定睛一看,说道:“嘿,你这女娃子,有些不一样。” 云念念道:“我当然不一样,我从里到外都不一样。我懂老板的意思,老板所说的爱书,是单纯的爱书,心无杂念,而非用书去谋求身外之物。为考功名读书,那就不是爱书,为高嫁,为脸面,为光宗耀祖,为中状元,为求别人青眼而读书,这些都不叫爱书。” “对对对!”老板跳起来拍手,“你这女娃子,果然不一样,明白道理,是个好女娃!” 云念念扬着那本《仙客妖夜录》说道:“楼清昼初醒,从未读过书,但也正是他对学问一无所知,才让他拿起书本时,是真正的读书求知,这正是老板眼中真正的爱书!” 老板说道:“没给错人,果然贵人把书给你,让你来评理最是公允!” 云念念把书拍在楼清昼怀里,说道:“所以,这书还是要给楼清昼才最能实现它本身的价值。” “书本身的价值?”楼之兰忍不住道,“这句话说得好!原来哥哥说的,只读书,不考学,是返璞归真,提醒天下读书人不忘初心!” 云念念吐槽,我还牢记使命呢?要你引申了吗? 她只不过是突然想起,云妙音所寻之书中记录了一些仙法妙方,交给那尊“仙人菩萨”后,寄居在菩萨中的鬼仙恢复了许多修为功法。 这么看来,这本书她必须要守好了,万一对楼清昼有帮助呢? 云妙音晃了几晃,这次是真的要昏厥了,她出门前,那尊仙菩萨叫她务必拿回那本书,仙菩萨无身,囿于泥菩萨中,耗费半年的功力才终于探寻到这本助他恢复修为的仙书就在林间书肆,可眼看就要到手了,却被店主转手楼家。 云妙音柔弱扶额,向楼之玉怀中倾去。 楼之玉被她碰了瓷,红了脸,赶忙缩回手,关心道:“妙音妹妹不舒服吗?” 云妙音梨花带雨垂泪道:“马上就要到父亲的生辰了,这是父亲喜欢的,我只是想敬一份孝心,把这本志怪抄录给他……” 楼之玉再次看向楼清昼:“哥……” 云念念毫不留情拆台:“你要就是你要,坦坦荡荡不要骗人,父亲推崇文兴正统,对这些民间志怪杂文一向是鄙之弃之,拿孝心来要挟我们,太可耻了!” 云妙音的瓜子小脸差点气胀,云念念嫁了之后,仿佛有人撑腰一样,比在家时更加放肆了。 “妙音比不得姐姐牙尖嘴利,父亲虽然不喜志怪,可却爱孤本,我身为女儿,想为他寻珍本孤本手抄给他,又有何不可?” 云念念:“好说,老板,你这里有那些正统读书人喜爱的珍本吗?借她去展示孝心吧!” 书肆老板拍着爪子,向云妙音的丫鬟扔来几本书,开心道:“有有有!这些拿去,全是孤本,你大可拿去利用,尽你的孝心!” 云妙音这次着实吃了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不愧是女主,很快,她平静下来,想到了对策。 她接过书,神情委委屈屈,迅速判断出,这里最好攻破的是楼之玉后,她抬起头看向楼之玉,目闪泪光,娇柔道:“玉哥哥,妙音刚刚想到,当今圣上不许商户藏书,你们这些书拿回去,又要放在哪里呢?” 书肆老板挠头:“我怎么没想起,你们是商户,这可怎么办?” 云念念啧了一声,大意了,她竟然忘了这个设定。 原文作者是个脑抽,为了让云妙音搭上楼家俩备胎,强行设置了这个商户家不能有书的规定,这下好了,瞧瞧这局,是不是已经走死胡同了? 楼之玉绕不过来弯,道:“这么说,还是要先暂存在妙音妹妹家,云楼两家是亲家,以后我们看书也能到云府……” 楼之兰瞥了他一眼,轻轻摇头,看向楼清昼:“哥哥作何决定?” 楼清昼:“念念说。” 云念念剑走偏锋,发散思维后,厚着脸皮说:“不劳妹妹操心,这书,我已安排好去处了,我们会在东街盘个铺子,拿来放书!” 云妙音指甲扣掌,心里道了声愚蠢后,说道:“大胆!这不还是藏书于家!” “非也,我们没有放家里啊,我们放在街上了,陛下只是不准商户家中藏书,并未说过不能在街上看书,我只是将书房设于街市。”云念念给书肆老板行了个礼,说道,“将书放在太阳下,谁想看,都能在铺子里看,不外借,不卖,就和老板一样。” 楼之兰眼前一亮,揽着楼之玉的肩膀,高兴道:“妙极了,我们怎么没想到!” 楼清昼点了点头,问道:“咱家盘个铺子需要多久?” 楼之玉讷讷道:“呃,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备好开张。” “这!”云妙音说道,“不是糟蹋了先生的一番心意吗?他将书送给你,岂能让你们再给别人白白糟蹋了?” 书肆老板不以为意道:“既送了,就是他们说得算。” 云念念道:“方寸书中收天下学问,而天下学问归天下,我们楼家是在当今圣上允许下,让天下真正需书爱书之人,都能领略到圣贤书中的学问,以及浩荡皇恩!” 云念念抬出皇恩后,胜券在握,她很想看看,云妙音没有拿到那本书后,原文剧情会有怎样的改变。 云妙音刚要斥责她强词夺理,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说得好,天下学问归天下,这是父皇给天下人的浩荡皇恩!” 云妙音一震,身段曼妙地转身:“六皇子殿下。” 门外一人牵着纸鸢,阔步走来,看向云念念:“刚刚的话,是你说的?” 俄顷,他看清了云念念的脸,愣了一愣,皱眉道:“怎么是你?!” 这不正是上个月宴席上浓妆艳抹对他大献殷勤的那个艳俗女人吗? 18、夫君心计 作为原文的男主角,六皇子宗政信拥有一对斜飞入鬓的眉毛,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刀刻般的面部棱角,硬邦邦的胸膛,和一张薄情寡义,标准的古风玛丽苏小说男主脸。 他如今“芳龄”十九岁,但因为小说中只胡乱塑造男主的苏感,不考虑实际,所以这厮的表情有一种妖异的老成,就像把三十岁老油条男人的气质,移植在一个少年身上,呈现出稚嫩且别扭的成熟感。 霸道,专横,自以为城府深不可测实则像二百五的气质,骗骗小说女主就可以了,骗云念念,还差得远。 不到十秒,云念念就已经在心里把男主宗政信从头到尾评判了一番,并勉强打了个三星。 云念念吐槽宗政信的同时,宗政信也在打量眼前的女人。 没错,她就是那日宴席上,搔首弄姿,妄想得他青眼的女人,怎么今日见,淡紫衣裙,脸庞白净,娴雅得体,像变了个人似的,和那日没有一处相似……不,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宗政信的目光落在了云念念身体上最突出的那个部位,本能地盯着看,却嫌恶的皱眉,哼,艳俗。 他还未看多久,忽见一书横来,恰巧遮住了他望向云念念的视线,再一抬头,只见一紫衣人走上前来,将云念念挡在了身后。 之兰之玉也连忙上前:“见过六皇子殿下。” 书肆老板跪的迅速,口呼六殿下万安。 一屋子人如此阵仗打招呼,云妙音见了心中舒坦了不少。再清高的人,见了皇家也要下跪,生来尊贵的,唯有皇室中人,所以这些英年才俊再出众,也比不过她看中的六皇子宗政信! 宗政信摆手,孤高一笑,道:“我陪九妹在此踏春,微服出宫,礼就免了,平身吧。” 他说完,看向云妙音,好心情一笑,又问之兰之玉:“你们来这里读书?倒是个好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云妙音垂头思索片刻,知道事情有转机,故而走上前去,要与宗政信说谈赠书一事,却不想宗政信无暇看她,而是打量着楼清昼,皱着眉头问道:“这位是?” 楼清昼实在是太过惹眼,他无法忽视。 楼之兰道:“是我哥哥,病愈刚醒,今日是第一次出门。” “啊,想起了,娶了云家的大女儿,新婚后就苏醒的那个。”宗政信慢声道,“第一次出门,就到书肆来,倒也是风雅有趣之人。” “六哥哥,还有更有趣的事呢!”云妙音小雀儿一般欢快道,“这老板第一眼见姐夫,就大呼尊贵,要把这些书全送给姐夫,说只有姐夫这样的人,才配这些书。” 宗政信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哦?让我来瞧瞧什么书。” 云妙音:“全是些珍本孤本。” 云念念看穿了她的这些话术,直言:“全是没人要的民间志怪,话本演义之类的。” 宗政信拿起几本翻开了,见果然都是些无趣的老话本,又放了回去,这才展眉说道:“怎么净读这些?” 楼清昼语气平淡,垂眼说道:“圣贤书,我的弟弟们替我读了,我天生多病身,无什么大的志向,拥着妻子,读些话本传说,打发时间就可。” 云念念:“……” 说话就说话,何必带我! 宗政信哈哈笑了两声,下巴一抬,指了指云念念:“你刚刚说天下学问归天下,是什么意思?” 那是云念念即兴说的,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恰当的解释,藏在了楼清昼身后拖延时间,准备腹稿。 宗政信眯眼:“孤今日是来郊外闲逛,倒不必拘禁,你那日在宴席上,不是很敢说吗?” 云念念打好腹稿,边说边想:“圣上开聚贤楼盛会,揽天下之才,又设京华书院,就连楼家也可进书院读书,小女拙见,认为这正是圣上给天下人的恩泽,是让天下学问归天下人,不拘一格降人才,助我朝人才辈出,盛世昌隆。” 她可没有原文女主的开挂光环,遇到皇室的人,还是慎重说话,争取不犯错。 “你倒是说得好,比你在宴席上说的好听多了。”宗政信哼声一笑,转头道,“后日聚贤楼盛会,我在二楼东角给你们留……三个位置。” 宗政信瞄了楼清昼一眼,接着说道:“届时,一定要去。总听人说楼家双生子颇有才华,可不许让我失望。” 这是点名让双胞胎和楼清昼都去了,云念念浅浅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按照原文剧情走了,之兰之玉拿到邀请,在聚贤楼盛会上帮助云妙音大放异彩,吸引了一波京城名媛的嫉恨后,开启京华书院升级副本。 宗政信完成任务布置后,开始走感情线,他大手搭在云妙音的发顶,宠溺道:“云丫头,小九也来了,要和她一起放纸鸢吗?她很想你,一直闹着要云姐姐陪她玩呢。” 云妙音抓住时机,柔柔蹙着两条细眉,绞着手帕半掩口道:“家父不久就要过寿,我来这里是给家父寻个孤本抄录给他,书还未借到……” 她一脸为难的看向楼清昼。 “书?”宗政信皱眉,厉声问老板道,“什么书?她要的,不管是什么,都给我包上,账记在我名下。” 书肆老板一副牙疼的表情,看向楼清昼:“这……” 云妙音道:“只是一本不常见的民间志怪,姐夫拿着……” 楼清昼嘴角微微一沉,忽然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云念念反应极快,大声一叫,扑上去扶住楼清昼:“你哪里不舒服?要回家吗?之兰之玉,快扶他上车。” 她暗暗给楼清昼比了个赞。 云妙音没料到楼清昼会来这么一手,她愣了半晌,要书的话就被堵死了。 楼之玉快速飞奔过去,扶着楼清昼离开。 老板叫道:“喂,楼家的小子们,这两箱书?” 楼之兰说道:“半个时辰后,楼家会有人来把它们送往东街第十六间挂楼字铺,老人家请放心,哥哥他求知若渴,一定会好好看这些书,绝不用它们沽名钓誉。” 楼之兰又与宗政信告罪:“六皇子殿下,家兄病了二十年,如今刚醒,身子还未好利索,我们就先告辞了。” 宗政信爱侣在手,正要走双人线,大手一挥道:“无碍,不要忘了后日的聚贤楼盛会,我等你们来。” “谢六殿下。” 楼清昼坐上马车后,擦了唇边的血,把袖中的那本书扔给了云念念。 “你要的,我看你和那小姑娘绞尽脑汁的争这本书,比争良婿还下功夫,它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你身子不要紧吧?”云念念怔怔看着他,“咳嗽能伪装,可吐血可伪装不了,你可不能骗我。” 楼清昼眸光闪烁,开心一笑,说道:“无病,有念念这句话,什么病都能好。” “少来,说实话,到底有事没?” 楼清昼歪在马车上,笑看着云念念,好久之后,他才慢慢说道:“念念亲我一下,我的病就全好了。” 云念念啧了一声,但又无法反驳,他吐血是真,她亲一口能治病也是真。 云念念只好公事公办,凑过去亲了一下,十分敷衍。 楼清昼闭目养神,安静了好一会儿。 晃荡的马车中,云念念翻出那本《仙客妖夜录》,看了半晌,也未发现这本书有什么奇特之处。 “楼清昼,这书是云妙音给她的那个无名仙看的,说是能增进修为,恢复仙法。”云念念把书塞给楼清昼,“你看看。” 楼清昼慢悠悠睁开一只眼,说:“我不看。” “你看看!”云念念气到把书掀开放在他脸前,“把眼给我睁开!” “你好凶。”楼清昼淡淡说道。 云念念一口气噎在嗓子眼。 楼清昼依然闭着眼,悠悠说道:“你连名带姓叫我楼清昼,我不喜欢,所以不看。” 云念念:“你丫……” 楼清昼:“也错了。” 云念念改口:“天君,你饶了我吧,你我都知道,咱们是假夫妻,天天说这么些肉麻的话,顶不住啊!” “假夫妻?”楼清昼忽然揽住她,往怀里一按,睁开眼看着她说道,“你与我行洞房礼了吗?” “行了。” “亲了吗?” “……亲了。” “睡了吗?” 云念念:“你说哪种睡?” 说完,见楼清昼抿了抿嘴,目光幽深,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云念念连忙改答案:“睡了睡了!” 楼清昼继续:“不是夫妻,你亲我抱我睡我?” 云念念长叹一声:“是我输了,是我不敬业,不就是一声夫君吗?叫,我叫还不行?” 楼清昼微微一笑,抓过书,说道:“那为夫就听夫人的话,看一看这本让夫人精疲力尽抢来的书吧。” 他坐起身,刚把书翻开,身子忽然晃了一晃,差点栽倒过去。 云念念连忙扶住他:“怎么了?可是感觉到这书的神奇波动了?” “不……”楼清昼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是我饿了。” 云念念:“也是,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想吃点什么?不是说茶点瓜果都可以吗?” 楼清昼轻轻摇头:“并非只是身体饿,还有仙魄饥饿,需你喂我。” 云念念无奈看向他的嘴,撸袖子:“哦,再亲一下是吧?” 楼清昼继续摇头:“不,你从前如何喂我食露水,就如何亲吻我。” 云念念想起,需在他眉心轻点三下,再润他的唇。 云念念:“……” 云念念:“实话说,楼清昼,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楼清昼幽幽叹息:“夫人不信我。” “你绝对是在捉弄我!”云念念咬牙,“你要是认真的,你就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喂,出处何在,又是什么个原理?” 楼清昼笑着说:“夫人不信便不信吧,我饿一饿没关系的。” 云念念道:“那你就饿着吧!” 楼清昼叹息一声,支起脑袋,缓缓闭上眼。 马车猛地颠簸一下,把云念念从这端颠簸进楼清昼怀里。 楼清昼手稳稳扶住她,轻声说道:“念念,我饿。” 声音委屈,自带可怜兮兮的颤抖音效。 云念念举手投降:“知道了知道了,别念了,回家喂你成吗?” 19、绝世奇才 今日东街发生了一件奇事:楼家的长子苏醒后,正在东街的一家小书铺前看书。 瞧热闹的都去了,一是想见见这个睡了二十年的奇人长什么样子,其次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街市读书。 于是,云念念的共享书房刚开门半个时辰,就被一群京城吃瓜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她的夫君,就静静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淡定看着话本,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供人围观欣赏。 云念念猫在书房角落里,咬牙切齿道:“早知道会被这么多人围观,应该收门票!” 但不久之后,云念念真的发现了商机。 人气这种东西很是邪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围观队伍后,真的有人吃瓜,真正意义上的吃瓜。 早市上刚买的新鲜小瓜,有人两文钱买一个,手拂了面上的泥土就能直接啃着吃,一边吃一边看,还评论:“这小子生的有鼻子有眼,看起来不像个白痴。” “不是白痴怎么坐街上看书,还对我们说话没丁点反应?” 也有文盲凑热闹:“看那么起劲,他是看的什么书啊?” “瞎看吧,看见旁边桌子上的那一摞书了吗?那都是他在半个时辰内看完的。” “你瞎说吧,那恐怕有二十多本了!” “我作证,他没瞎说,我从他坐下来翻开第一本书的时候就在了,这楼大少爷确实像是在瞎看,书翻得极快!” 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喂,楼大少爷,你这是在干什么?” 楼清昼抬头礼貌一笑,根本不回答,接着看下一本。 云念念叫来正在收拾书的楼之玉,说道:“之玉,对面那一排果子点心铺子,都是咱家的吗?” 楼之玉:“是啊,这一片所有的铺子都是咱家的。” 云念念:“去给他们说,让他们把东西都抬出来,再拼几个桌子,都扯开嗓子吆喝!” 楼之玉惊讶道:“嫂子是要他们卖东西给这群说我哥傻的?” “你不懂。”云念念催促他,“快去,你哥不傻,他往门前一坐,就跟个聚宝盆似的,不好好吆喝两嗓子就可惜了!等桌子拼好,吃的玩的摆上,你就再回去叫几个伙计,让他们来凑凑热闹。” “嫂子这是何意?” “之玉,你要对得起你抓周时抓的那枚元宝!”云念念说道,“照我说的快去,这叫促进消费,至于什么意思,等你做了就明白了。” 看着楼之玉迈着长腿跑走的背影,云念念道:“虽说看起来之兰正经些,但经商思维上,之玉才是正经正派的那个。” “嫂子说我什么?”楼之兰背后灵似的突然出声。 云念念转头,见楼之兰笑眯眯看着她。 云念念直白道:“在夸你,你都忙完了?” 楼之兰一早到西市查账去了,这是刚回来。 “忙完了,现在我要回家,给嫂子找人。” 云念念:“诶?” 愣了几秒,云念念明白了:“想起来了,你跟之玉心灵相通,他想什么,你就能感应到。” 原书中,有描写过楼家这对儿双生子心灵相通的剧情,书中是说,之兰之玉对云妙音的喜欢,是双倍的,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也喜欢,喜欢上叠着喜欢,那喜欢就如滔天海浪,越发深情,无可救药。 楼之兰离开后,楼清昼合上那一箱的最后一本书,身子向后一靠,朝云念念望过来。 云念念抬起头,恰巧对上他的目光,疑惑歪头:“看完了?” 楼清昼点了点头,招手让她过去。 云念念走上前去,一边帮他收拾书,一边问:“看这么快,是觉没意思,还是?” “不,是我过于聪明。”楼清昼目光淡然,道,“我大约知道,他为何要把这些书给我了……” 围观吃瓜的那群闲人们见云念念出来,开始起哄:“看完了?别走啊,再让我们瞧个乐子啊!傻模傻样的,多可乐啊!” 云念念回头甩了一记眼刀,深吸口气,扬声说道:“今日我夫君在此看书,并非是故意演给大家看,我夫君前不久大病初愈,喜读这些能让他阅仅人世人心的趣味杂书,可大家都知道,商户不得在家中私设书房,不得已,我们才将这书房挪到东街来。” 云念念抬袖指着铺子上挂的牌子:“这书房,谁都能进,只要你也喜欢这些书,就可在这街市书房读书,我们不卖,也不借,喜欢读书的大家伙儿,您就当这是家中的书房,尽情来看吧。” 云念念说完,抹了把额上的薄汗,心想,如此扯淡的话,不是为了补弱智原作者的bug,她打死都不会说。 “跟那傻子一样,哗啦啦翻着看吗?”有个长牙二流子大声嘲笑道。 云念念愣了愣,看向楼清昼。 的确,他刚刚看书的样子,像极了她知道的“量子读书”骗术,一本书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哗啦啦快速翻几遍,就说自己记住了。 对面那些吃的玩的铺子,已经拼好了桌子,拉好了遮阳棚。 楼清昼静静站着,半阖着眼,半晌,他道:“给我换个舒服点的椅子,也给少夫人搬一个。” 云念念嗅到了前方有高能的气息,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他,悄声问:“楼清昼,你是要放大招了吗?” 楼清昼:“放大招?明白了,夫人坐好等着看吧。” 他笑了几声,稳稳坐在刚刚搬到他身后的金丝楠木椅上,道了声:“茶。” 伙计们又送上了茶。 云念念也连忙坐稳,等着看高能。 楼清昼悠闲端着茶,懒懒抬起眼皮,说道:“这二十年,我虽身不能动,但心是清醒的,二十年来,母亲每日都教我识字,我醒来后,才发觉二十年来所学,从未忘记。” 有人自觉给看客们科普:“楼家的夫人,出身江南乔家,未嫁前有江南第一才女美称。” “人也美,你看楼家的三个儿子……” 楼清昼抿了口茶,才开口悠悠接道:“不仅如此,我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傻子吹牛吧?”那个二流子又道。 楼清昼略一抬头,指向身旁看完的那一箱书,说道:“诸位随意挑,每一页,每一个字,尽管问。” 云念念像是参加最强大脑或是什么挑战不可能之类节目的观众,也当起了看客。 “我先来考考你。”云念念把头扭过去,从箱子里随意摸了本书出来,翻开,说道,“这一本,《袁枚志怪》,章四,是个什么故事。” “狐生员劝人修仙。”楼清昼垂眼以茶润唇后,一字不落的讲了这个故事。 有人也来凑热闹,把手伸进箱子摸了一本出来,要他从头开始。 楼清昼并未拒绝,只是冷冷一笑,语气平淡的开始。 几个识字围了上来,捧着那本书,越看越惊讶,惊呼:“未错一字!” 这下,来考他的人多了,看热闹的人也多了。 不出一会儿,刚刚那“去东街看楼家的那个大傻子装模作样读书!”变成了,“大家快去东街,楼家出了个绝世奇才,过目不忘啊!” 有读书人不信邪,听了传闻,特地跑来东街,非要亲眼见了才信。 考完,见楼清昼果然是一字不差,又听说他读一本书不到半炷香时间,偏要再考。 “你这些都是话本传奇,不入流的野故事罢了。”书生拍着书道,“你等着,我回去取经史来,假如你能读正经书也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那我就服你!” 一时间,东街熙熙攘攘,卖东西的也越来越多,之兰之玉坐在街对面的台阶上,之玉手里拿着两个糖人,之兰一边听着叫卖声,伙计收了铜钱扔进钱罐里的响声,飞快拨着膝上的金算盘算今日的入账。 楼清昼合上茶盖,缓缓站起身,对那书生说道:“你从蓝衣服那人身旁挤进来,总共走了二十三步,手伸进箱子里,换了三本书,才拿起一本。而这期间,看热闹的人统共拍过十七次手,梳辫子的那个人打了八个嗝,脖子上戴项圈的孩子哭了十一声,卖糖人的伙计掉了一枚铜钱在地上……” 所有人都惊了,沸腾的街像突然被谁静了音,静悄悄一片。 楼清昼疲惫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点着额角,缓声说:“糕点铺的伙计总共吆喝了四百零七声,做糖人的,卖出二十七根鹿,三十九根虎,六十四根福人……” 他手指向左边人群,说道:“站在人群中间第三排的那个灰衣秃头男人,在那个长牙挽裤脚的男人嘲笑我看书模样傻开始,他就下手偷荷包,在同伙的掩护下,他已偷了许多,此刻,他怀中应有九个荷包……” 人们齐刷刷看向他指的那个方向,灰衣秃头男人挤出人群就跑,与此同时,他的同伙,那个嘲笑楼清昼傻模傻样的二流子也趁机飞逃,围观人群中,先后响起九声:“娘的,偷的是我!!” 继而,许多人追打出去。 两个逃跑的小贼被热心人叠罗汉似的压在地上,围观群众沉默片刻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楼大少爷,奇才啊!!” “绝世奇才!”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敢信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云念念下巴都要惊掉了,她睁着大眼睛,一脸呆滞,呱唧呱唧鼓掌。 楼清昼睁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他转过脸,看着云念念,轻声说道:“而我夫人,一直这样望着我,双眸比天上星还要璀璨,目光比溪水还要温柔。” 云念念鼓掌的手停在半空,嘴角一抽:“……” 楼清昼:“念念,我喜欢你这么看着我。” 云念念:“喂,这是在大街上,你收敛点!” 楼清昼轻轻笑了起来,指着这盛景,说道:“这些店今日入账十吊有余,这都是你出的点子,念念,开心吗?” 云念念嘴的乐歪了,她掩不住喜悦之色,最终,坦坦荡荡说:“不是开心,是爽。而且,赚钱不是最爽的,最爽的……还是你。” 她发现了一条真理,看楼清昼放大招,比自己放大招更爽,毕竟这大招……不用她费脑子。 总结下来就是,无脑爽真爽! 楼清昼淡淡笑了笑,眼眸慢慢黯淡下去,他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人世,好生无趣。” 云念念:“嗯?你嘀咕什么呢?” 楼清昼弯眼一笑,对她说:“还好有念念,真实、有趣。” 20、原来是书 三合街旁,走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的人用一把华丽的玉扇子挑开车帘,问了一声:“东街出了什么事,这么热闹?” “回侯爷,说是楼家那个起死回生的瘫子在前面背书。” “楼家?”风骚公子摇了摇扇子,阴阳怪气道,“哦,皇商楼家,听说那瘫子娶了云家那个身材不错的骚气大小姐,真真是浪费……老何,改道,我们不走三合街,就打那东街过!” 老何犹豫道:“侯爷,咱们是要去三皇子府上,万一误了时辰……” “清道,谁敢跟我宣平侯过不去?” 楼清昼和云念念登上了马车,刚走了几步,就又停了。 云念念掀开车帘:“怎么了?” 还有人拦车讨钱吗? 马夫道:“少夫人,是宣平侯的车驾从这里路过,咱们要避让。” 正说着,一辆骚气马车像螃蟹一般张牙舞爪横了过去,云念念连忙缩回脑袋,拍胸道:“幸亏幸亏。” 宣平侯,原书女配的那个奸夫!超级猥琐,极其好色,相当禽兽,绝对不是人! 还好刚刚自己闪得快,没跟这个禽兽来个“一眼万年”,影响她吃午饭的食欲。 楼清昼书盖着脸,懒懒出声:“看见谁了,心不在焉的?” 云念念:“看见人皮禽兽了。” 楼清昼:“你怎知是人皮禽兽?” 云念念:“你天君下凡,我,仙女下凡,你就当我有仙术,一双眼能看得出好人坏人吧!” 楼清昼轻笑了一阵,回答:“知道了,仙夫人。” --- 悠闲的午后,楼家中厅边的水榭台,楼清昼倚在漆红的美人靠上吹茶看书。 一旁的六仙方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云念念嘴里叼着一根烧鸡腿,狼吞虎咽。 楼万里提着衣摆,亲自举着碗红烧肉小跑而来:“念念啊,好闺女,红烧肉来了!” 他旋了个圈儿,放下红烧肉,搓了搓小短手:“味道怎么样?” 这是他给云念念摆的庆功宴。 云念念食物塞满嘴,抬起头,笑得眼都没了。 “谢谢楼爹爹!” “甭跟爹客气,儿子,你不吃吗?”楼万里问道。 楼清昼抬起手中的茶杯,摇了摇头。 “诶!那你继续喝仙风,饮仙露吧。”楼万里接受得十分快,又笑眯眯看了云念念会儿,转过身,看见身后的双胞胎,一张圆脸变严肃了。 “之兰之玉!”楼万里训斥道,“身为我楼万里的亲生儿子,你俩那从小泡在钱堆里的脑袋,竟然还不如你们嫂子管用,给我好好站着反省!” 云念念夹起一筷子清蒸鱼,摇着脑袋,吃得喷喷香。 楼万里肥硕一掌砸在桌子上,脸上和肚子上肉抖了几抖,说道:“今日你们给总账那里报了多少账?” 之兰上报了个数目。 楼万里听罢,问楼之玉:“你哥哥算完后,你有无核对?” “有,我也是这个数,差不了两三文。” 楼万里又是一掌,背手踱步,指出了他们的账,和账房那边的人报上来的差六文,又发话: “今日不练够百贯,就不许吃饭!” 云念念端起肉粥喝干,心中思忖:什么叫练百贯呢? 楼万里背着手,气鼓鼓走了,过了会儿,账房里的主管们浩浩荡荡抬着一百贯铜钱来了,不仅如此,后头还跟着一队吹拉弹唱的,云念念仔细一瞧,正是前不久送她回门的乐队。 “二少爷,三少爷,请。”主管将两个金算盘毕恭毕敬给了之兰之玉,“我们已准备好,只要少爷们说好,咱们立刻就能开始。” 云念念拿着袋栗子,屁股一挪一挪,坐到了楼清昼身旁,问他:“你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吗?” 楼清昼懒懒抬起眼皮看了眼,嘴角微微一撇,又低头看书去了。 他看的正是《仙客妖夜录》,一页页仔细看,已看了不下十遍,似乎要把这书给看穿孔。 云念念抱着膝盖,像只好奇的猫,等着看新奇。 只见楼之兰扯下发带,蒙上眼,盘腿坐下,将算盘托在腿上。而楼之玉则将算盘放在桌上,眯着眼睛盯着那百贯钱,双手悬在算盘之上。 “可以了。”楼之兰说道。 楼之玉:“我也准备好了。” 主管一点头,抬着百贯铜钱的管事们一起拿出剪刀,咔嚓剪断了那些捆钱吊绳,不一会儿,铜钱堆成了山。 主管又是一声吆喝。 后面的乐队开始吹拉弹唱,二胡板胡笙鼓一起发出声音,而八个管事们则抓起一把铜钱,使劲抛高了。 铜钱如雨般落下,在云念念目瞪口呆时,楼之兰楼之玉的算盘啪啪作响,不到半分钟,两个人报数: “三百二十七!” 云念念爆了穿书以来的第一声粗口:“我靠!” 牛掰! 管事们再次抓起铜钱,面无表情的抛向高空,之兰之玉的算盘紧跟而上:“七百四十三!” 云念念好像看懂了。 如此重复,六十次后,之兰和之玉报的数不同了,二人只是微微一怔,管事继续抛,他们继续算。 终于,主管喊了停。 吹奏乐器的人抬袖擦了擦汗,喝了好几杯水。之兰摘下发带,长长吐了口气,之玉闭上眼休息。 大托盘上还剩下大半堆铜钱。 主管问道:“管事们总共抛了七十三回,请二位少爷给个准数。” 楼之兰:“三十贯跟二百七十三。” 楼之玉:“三十贯跟二百六十六。” 主管点头道:“二位少爷之间差七钱,现在我们要清点剩下的钱,等我们清点完,就能知道哪位少爷对了。” 云念念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亮光,拍着手称赞:“之兰之玉,这招好厉害!” 管事们开始一吊吊清点剩余的铜钱。 太阳西沉入碧水,楼清昼合上书,淡淡说:“到时辰了,念念,我们回大院。” 云念念:“嗯?不知不觉这么快就要天黑了吗?” 她的夫君再不回去,就要变成“人偶”了。 楼清昼站起身,踩着木屐,慢悠悠走出水榭,回头对他的两个弟弟笑了笑,说道:“辛苦。” 之兰之玉:“哥哥嫂嫂,慢走。” 云念念一蹦一跳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绕开铺满铜钱的地面,经过主管身旁时,说道:“结果出来能跟我说一声吗?我想知道是谁对了。” 走在前面的楼清昼忽然驻足,背过手来拉住云念念,说道:“二百七十九。” “什么?”云念念眨了眨眼。 楼清昼笑道:“三十贯跟二百七十九。” 楼之兰和楼之玉愣了半晌,之兰道:“不可能差那么多!” 楼之玉倒抽一口冷气,揪头发道:“若是大哥是对的,我不就……不啊,我从来没错过十文以上!” 楼之兰笑了下:“哥哥是在逗我们玩?” 楼清昼看向主管。 主管怔愣许久,一礼,说道:“待我们清查完,一定给少夫人一个准数。” 楼清昼眼睛带着笑,拉着云念念大步离开。 云念念追问:“你是故意说了个错的逗他们,还是……真的数出来了?” “何为数?”楼清昼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道,“一枚都不需数,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数,稍微回想就会知道是这个数,一枚都不会错。” 他原本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云念念问了,他才回想了一番,告诉了她答案。 云念念啧声:“吹牛皮。” 楼清昼像抓住了老鼠的猫,忽然来了精神:“夫人不信,可与我赌一把?” “怎么赌?” “若是我对了,夫人今日吃的美味佳肴,都要一口一口喂给我……”楼清昼说,“还要整夜尽心尽力暖我。” 云念念哈哈笑了两声,叉腰道:“楼清昼,我才不会上当,好姑娘永不会赌!” 楼清昼愣了一下,慢慢咧开嘴,笑得开心,轻声道:“念念啊,你果然是……” “我知道,我是个有趣的女人。”云念念揉了揉耳朵,摆手,“别再唠叨女人你真有趣的老掉牙台词了,霸总套路,早听腻了。” 楼清昼半蒙半猜,听懂了她的意思,笑着抓住她的手,拉她回内院。 雪柳端着茶正要往内院送,楼清昼顺手端走,淡淡道了一声:“你们都歇着吧,今晚不许入院,有事在桥前通传。” 雪柳低头瞄了眼云念念,偷偷笑着说是。 --- 云念念的唇印在楼清昼的眉心,呼呼吹了口气,听见账房主管远远喊道:“少夫人,核实过了,是二百七十九文。” 云念念支棱起脑袋,愣了好一会儿,低头看向楼清昼。 “……是你仙法恢复了吗?” 楼清昼摇了摇头。 云念念:“那你这么神?” 楼清昼淡淡道:“不是我神,而是这人间……” 云念念:“这人间怎么了?” 楼清昼闭上眼,圈住了她,将她重新暖进怀中,说道:“没什么,等我想好如何说后,会告诉你的。” “你现在说。”云念念道,“我有经验,一般过后说的,会耽误正事,不如有话就说,一次说明白了,也好减少误会。” 楼清昼沉默了好久,开口道:“念念,那本《仙客妖夜录》是本天书。” “好,天书,然后呢?” “这个人间……”楼清昼说,“是假的。” 过了一会儿,楼清昼问:“念念,你怎么不惊讶?” 云念念挠了挠头,眨眼问他:“你说的假,是哪种假?幻境?结界?” “是书。”楼清昼沉沉说出两个字。 云念念愣了好一会儿,道:“对啊,就是书啊,这我知道。” 片刻后,云念念惊跳而起:“卧槽不对!对你来说,也是书吗?!” 21、白莲女主 楼清昼告诉云念念:“《仙客妖夜录》的引中讲了一个故事,说了此人间的来历。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从前许多仙历劫,轰轰烈烈,自己圆满,人间受罪,所以为使人间秩序无恙,天帝令司命天君在三千妙言种子上写三千假人间,供仙人历劫……” 也就是说,《仙客妖夜录》就是个说明书,告诉来此历劫的仙和妖们,这世界是假,要想得道,需在此虚假中修仙历劫。 云念念:“然后呢?” 楼清昼不出声了,他只是看着云念念,指了指自己的嘴。 云念念想接着听,未多想,送了一吻。 楼清昼这才继续:“妙言种子开花后,结出一本司命书,所展现的世界,就是司命所写的世界。” 云念念道:“你是说,我们所在的世界,就是司命在妙蛙种子上写的书?” 楼清昼原本要装哑骗吻,听见“妙蛙种子”,忍不住纠正道:“是妙言种子,一种盛开在天界天河两岸的仙界之花。你在它种子上写下故事,它开花后就会吐丝按照故事织造结界,绘成虚假人间。” “那你觉得……你是来书中历劫的?” “不。”楼清昼说道,“我认为历劫的不是我,我应该是与天邪魔一战后重伤,恰巧掉入了妙言花的结界中,在这个假人间里,历劫的另有其人。《仙客妖夜录》的正文记载了一个故事,九天之上的白莲仙子与天帝第三子玄信相爱,可二人命中有情劫,必须渡了才能安然结缘。” 云念念腹诽:我的妈呀,这说的是云妙音和六皇子宗政信? 楼清昼又言:“如果渡劫,可能会伤本体,白莲仙子和三太子玄信本体尊贵,不能受损,于是就剥了各自的一魂一魄,进入司命写好的假人间中,替本体历劫,渡了劫,本体才可在仙界姻缘大成,喜结连理。” “与他们不同的是,你我是本魂入内。”楼清昼愧疚道,“说起来,是我连累了你。” 云念念:“连累是什么说法?” “召唤你的不是这本书,而是我。我令竹童开的招魂阵,招异世魂破我身上的咒,只是我未想到,自己并非在真正的人间,而是在书中,连累你也困进这书中……” 听了这话,云念念回想起来,她当时在医院百无聊赖刷着手机,本没打算要看小说,但《霸爱宠妻三千年》这本小说突然像病毒广告一样蹦了出来,她就戳开看了。 日子太苦,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吐槽也是一种乐子,所以她看完了整本,并感慨了一声:“全书最惨当属楼家,尤其植物人楼清昼。” 然后…… 这么说,招魂阵无意中,把妙言世界会发生的事情转码为小说,广撒网,像病毒广告一样入侵异世界,让她这样的有闲看完且认为楼清昼惨的“有缘人”看到,感应入书。 云念念稳住心神,问道:“那出去的办法呢?” 楼清昼睫毛微微颤动了下,轻声道:“我反复看了这本《仙客妖夜录》,有了一点头绪。这世界是司命为白莲仙子和玄信三太子的化身专门打造的,而最后要达成的结局,必须要使他们二者的化身在此书中结缘千年之久,二人抽离的魂魄才可从书中飞升,回归本体。” 云念念点头:“这我心中有数,你接着说。” “但情劫难历,过程会有不少阻碍,也会有许多妖魔散仙误入妙言世界,故而《仙客夜妖录》其实是司命留下的线索,误入此处的无论是仙客,还是妖魔,只要能助白莲仙子和玄信三太子渡过此劫,就能得道飞升。” 云念念以拳砸手:“明白了,就是要做助攻!” 楼清昼恍惚了会儿,问道:“我想起你之前说,你知晓此书……” “没错,你召唤来了一个非常靠谱的助手,我看了全本!”云念念说。 “奇哉妙哉。”楼清昼叹息,“那可否请夫人告知,此书中,白莲仙子和玄信三太子,是哪两位?” 云念念:“你猜!” 楼清昼再次装哑,指了指自己的舌头。 云念念捏着他的手指说道:“我不会再上当,你浑身都是热的软的,怎么可能发不出声音?你自己来选吧,是要我告诉你答案,还是要我亲你一口,什么都不说?” 楼清昼十分迅速的做出了选择,他选后者。 云念念替他选择了:“云妙音和宗政信!” 说完,云念念卷起被子,舒舒服服睡觉去了。 失去睡前一暖的楼清昼怔愣好久,无奈一笑道:“原来是他们。” --- 聚贤楼盛会顾名思义,就是把一群口才颇好的精英学子都召唤到京城聚贤楼里,让他们自由辩论。 有话说就上台演讲,赞同者喝彩,不赞同的演讲转辩论,如若能舌辩群雄,获得胜利,就会受到皇帝召见,荣获天下第一才子的称号。 今年,因皇后贤明,也因要让云妙音获得这第一才女的称号,触发进宫被公婆赞赏的剧情,聚贤楼开了先河,受到邀请的才女们,也可入内一辩。 盛会这日清晨,聚贤楼前车水马龙,来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几个路人脸公子哥聚在一起摇着扇子,对过往才女们评头论足。 “听闻云家二小姐妙音今日也在。” “云二小姐是个妙人……” “前一阵子她宴席所作之诗,我抄录下来,每日放进怀中就寝……” “兄台恶心至极啊,哈哈哈哈!” “谬赞谬赞!” 正说着,见金光粼粼耀眼,楼家双生子骑马而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那耀眼金光正是阳光照耀在马车顶端的楼家金标上散发出的。 此次人多,马车走得慢,故而马车后跟了不少讨钱的人,乍一看浩浩荡荡,自然引在场众人瞩目。 几位路人脸公子哥们以扇掩口,窃窃私语道:“听闻前日,楼家长子在东街招摇读书,过目成诵,大出风头。” “是那洞房后就能下地走动的楼家活死人?” “没错,正是他,重金聘娶了云家的大小姐,听说洞房了整整三日,阴阳相合,楼大少爷吐血而醒。” “兄台,你是真的恶心至极啊,哈哈哈!” “谬赞谬赞!” 一穿鹅黄绣罗襦,着红樱裙的少女骑马而来,恰听见这群公子哥的议论,她皱了皱眉,拴好她的白马,锃亮的小黑靴一抬,踢在那猥琐公子哥的身上,拂去身前的马尾辫,乌黑硕大的眼睛一瞪,道:“哪来的污言秽语,给我滚!” 那群公子哥正想发作,定睛一看,是沈大将军家的千金沈天香,一个个的赶忙合起扇子,连连赔不是。 马车刚一停稳,云念念就跳下马车,见阳光大好,好心情的伸了个懒腰。 她身后的马车内,先是一只手掀开金线绣的车帘,而后见一颀长的深紫人影,缓缓走入阳光中。 一时间,各自热闹的人们都静了下来,看向那紫衣人。 沈天香脚抬起,软锦手帕擦了擦鞋面,扔掉:“这谁?这风姿,我纵横京城这么多年,怎么没见过?” 狗腿公子哥们连忙说道:“沈小姐没听说吗?这是皇商楼家的那个长子,多年卧病在床,娶了妻后,病好了。” 沈天香惊了半晌,将目光移向云念念,佩服道:“成亲还有此奇用?” 之兰之玉走来,见沈天香,抱拳行礼,一个规规矩矩道:“沈小姐。” 一个却说:“沈女侠,咱俩再打?” 沈天香哼了一声,一撩发辫,指着楼之玉说道:“待我回府看过黄历,择日再与你打。” 云念念见此情景,小声给楼清昼介绍:“这个红裙子眼睛特别大的小姑娘是书中露脸挺多的配角,叫沈天香,喜欢你三弟,但死不承认,过几天也会去京华书院,至于阵营,中立,只认道理,称得上公平公正。” 楼清昼淡淡道:“明白了。” 一个带刀侍卫走来:“六皇子殿下已到,楼家三位公子,这边请。” 云念念跟在楼清昼身后,一只脚刚跨进聚贤楼的门槛,就听侍卫说道:“请夫人留步,只有受邀请的闺秀才可入内。” 云念念一噎。 原文中,女配的确未在聚贤楼副本中出场。 楼清昼:“我与我夫人一起,她需照料我……” “规矩就是规矩,我等只是听命行事,请楼公子见谅。” 云念念看出了楼清昼的打算,连忙踮起脚,在楼清昼耳边说道:“别装病,这种招数用多了就没效果了。我进不进无所谓,反正本来也没什么才华。但你要进去,你不是想见这里的皇帝吗?只要在聚贤楼出风头,一定能让皇帝召见,这是最快的方法。” 楼清昼牵着她的手,轻轻一握,微笑道:“在外面等我。” “嗯,去吧。”云念念像送丈夫赴京赶考的贤妻,挥手作别,见他转过身,那抹紫色身影慢慢没入人海,消失不见,云念念怅然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恰在此时,云妙音到了。 那小白莲眼波流转,缓缓瞥了她一眼,微抬着下巴,整个人闪闪发光,扶着她的丫鬟大声道:“小姐,聚贤楼好热闹啊,奴婢跟对了主子,也能亲眼见这盛景。” 侍卫要拦丫鬟,云妙音甜甜一笑,说道:“这是我的贴身丫鬟。” 侍卫红着脸放下胳膊,讷讷道:“云小姐请。” 云念念摇了摇头,啧声道:“司命钦点的大女主,比不得啊!” 不仅比不了,若想让楼清昼破书升仙归位,怕是往后还要给小白莲助攻。 “他说让自己修为恢复有两种方法……”云念念自言自语道,“一种目前看来,就是按照剧本助攻小白莲和三太子,抢那个菩萨鬼仙的活儿,另一种……” 另一种,无论她怎么问,楼清昼也不说,他看起来更想助攻白莲和三太子姻缘。 也是,成他人姻缘,功德无量。 “念念。”头顶飘来一声轻唤。 云念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头一看,入眼的先是一把骚气十足的血玉扇子。 宣平侯段明轩!奸夫! 那人正油腻腻的笑着,血玉扇子哗啦合上,就要来托她的下巴。 开玩笑! 云念念当机立断,转身就跑,速度比兔子还快。 她才不会走套路,面对这种人,半个字不说不纠缠才是真理! 宣平侯看着一溜烟逃跑的兔子,讶然片刻,血扇在半空中回味了云念念的曼妙曲线后,展扇拍口,露出的细长眼睛里满是奸笑:“这身姿,妙人,果然是妙人!老何,去给我仔细打听,楼家的那个废物到底怎么醒的,如果洞房后病愈的传言是真……” 宣平侯低声道:“那就给我想办法,把这妙人送到我床上。” 老何道:“侯爷,楼家是皇商……” 宣平侯哈哈长笑,摇着扇子趾高气扬进了聚贤楼:“皇商,又如何?” 22、金玉之心 聚贤楼后门临川,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只是大多数不识字,只能把耳朵贴在高窗上偷听。 云念念跑到川边,没过多久就被认出来了。 “楼家新娶的少夫人。” “云二小姐的姐姐。” “前几天她夫君在东街……” 云念念眉毛差点挑飞:“有点不爽。” 她就像一个附庸,一个符号,说起来这些人似乎是认识她的,可仔细想了,她不过是云妙音的姐姐,楼家娶进门冲喜成功的少夫人。 这个时候,她才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从一个有血有肉的云念念,变成了一本破书中的符号。 “少夫人!”楼家人找到了云念念,“你怎么没和少爷们一起进去?” 云念念笑道:“不让我进啊!” 说罢,见楼家的小管事从怀里拿出银票,眼看着是要花钱让她进去,云念念连忙摆手:“不可不可,今日聚贤楼中不是才子,就是皇家人,一来规矩如此,二来,都是瞧不起咱们这些有钱人的,要是如此进了聚贤楼,岂不是要花钱买他们的白眼?” “少夫人所言极是。”管事收起银票,道,“少夫人打算在此歇息,等大少爷吗?” 云念念点头:“就在此处吧。” 管事让人搬来桌椅,沏上茶,放了点心瓜果盘,还打起了扇,见云念念一直望着聚贤楼,十分机灵地叫来几个人,分给他们一些小额银票,说道:“去找人打听,楼内那些才子佳人说了什么,报给少夫人听。” 云念念喝了口茶,瞥见旁边好几个等着消息的落魄书生蹭了蹭干裂的嘴唇,眼巴巴看了她手中的茶一眼,又竖着耳朵,想听一听她这边的消息。 云念念沉思片刻,招手让管事来,嘱咐了他几句,塞给他了一包金叶子。 管事恭敬接过,俯首道:“少夫人心善,我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穿着灰蓝色衣服的楼家家仆们搬着桌子椅子陆陆续续来了,不仅如此,还遵照云念念的吩咐,扯了几块儿轻纱,撑起来遮阳。 云念念指挥他们,把桌子拼好,每个位置上都放上了瓜子点心,摆好了茶水。又空出一张桌子来,放上笔墨纸砚。 一切准备妥当,面对聚贤楼旁好奇的围观众人,云念念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我想今日来此处的,都是有心读书,心向才学的,与其站着等,不如坐下来,边吃茶,边等传信人送来天下贤才们的珠玉文章。” 云念念端起茶,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今日的茶水点心,楼家请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说到了这些没被邀请的落魄读书人心坎中,有一个坐下,就会有二个第三个坐下端过茶。 云念念又塞给管事了一些金叶子,说道:“我们也不能只照顾读书人,那边站着的还有孩子,去吧,再拿些桌椅茶水来。” 不久之后,聚贤楼外搭起了千椅长龙,闹哄哄吃茶讨论聚贤楼内那些才子们的言论。 云念念叫住到此处卖花的小姑娘,挑了朵颜色鲜嫩的黄花串,戴在了手腕上。 “你这篮花我都要了。”云念念用手帕包了几块碎银,极快地塞给那小姑娘,“拿好这些钱,不要露出来给别人看见,快些回家去,不要在街上逗留,有人说话也不必理会,好吗?” 卖花的小姑娘谢过云念念,快步离开了川岸。 云念念目送她离开,惆怅道:“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这姑娘是书中提到的一个片段,卖花女孩儿在聚贤楼前卖花,可惜遇到了几个流氓,抢了钱不说,还把人推在地上伤了腿,踩烂了她的花篮。而安排这段剧情,就是为了让刚刚得到第一才女美称的云妙音从聚贤楼出来后,像天仙下凡扶起小女孩儿,给了六皇子一个展现帅气,彰显身份,怒斥流氓的机会。 公布身份,进而打脸这种爽剧情,她可以旁观,但她就是心疼卖花姑娘的腿。尽管这是书中世界做不得真,但云念念认为,无论世界真假,她做人总是要真善美一些的。 有几位书生相互商量了,一起来给云念念鞠躬:“多谢夫人善举,夫人是我等读书人的善心菩萨。” “不敢。”云念念起身还礼,“我没什么才学,但我敬佩苦心读书的才学之士。” “夫人谦虚了,夫人的妹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夫人定也一样,想来是传闻有误,令我等误解夫人,以为夫人是个……错怪了。” 这时,传报人大喊:“云家二小姐妙音击鼓打擂了!” 云念念:“原来已经走到这个剧情了……” 原文中,云妙音之前有位顽固的老头,话里话外看不上女人的那点才学,认为在场的受邀才女们全是些看不懂圣贤书本意的贵族小姐罢了。 云妙音闻言,勇敢站了出来,当面击鼓,要与他辩上一辩,几回合过后,老头尴尬认输,灰溜溜下了台,而云妙音则继续拔高主题,以诗表心意,用不提名的方式,表白了青年才俊们,又称赞了皇帝的兴文教举措,最后一句道:“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才。” 纸张一张张写满,传话人将云妙音所作之诗报给外面的众人,学子们纷纷夸赞。 这是要收尾了,云念念打了个哈欠,说道:“算了,清昼没准备,自然比不过有司命才学加持过的女主角。” 云念念站起身刚要离开,忽听传报人道:“楼、楼家大公子说话了!他说……” ――“这世上最重要的,不是才,而是真。” 云念念立刻坐了回去,道:“来了!” 楼清昼还是开口了。 这之后,传报人一声声通传,原先只有两个学子帮忙记录,后来,十来个学子围在桌前,抄录着楼清昼的话。 传报人的语气越来越平静,大家的眼神也从震惊转化为呆滞。 云念念叹了口气,摸了把纸扇,一边扇风,一边望着西沉的太阳感慨:“楼清昼啊,这是聚贤楼盛会,不是修仙教会,不是哲思论坛,你要当教主吗?” 楼清昼一语道破人生来就是无意义的,功名利禄皆为土,长生是为求真,求大道的终极之谜,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他语气平淡,就静静坐在椅子上,慢悠悠讲着。起初,有人反驳,可后来,都沉默地思考去了。 “是人是仙,无论是否勘破真相,最终都是寂寞一场空……”楼清昼站起身,踩着木屐,缓缓走出聚贤楼,“无意义罢了。” 他感慨罢,举目一扫,见聚贤楼前一双双望着自己,迷茫又向往的眼睛,怔了证,瞧见了云念念高高举起,大力摇晃的小白手和她手腕上在阳光下闪耀的小黄花。 “楼清昼,这里。”云念念站起身来,笑着鼓掌,“你啊,牛得很!”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楼内有人大呼:“天人啊,这是圣贤在世!” “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看法,老夫心里是又惧又敬啊!” “不得了,不得了,楼家这位大公子,绝非俗物!” 楼清昼看到跳起来的云念念,才从疲惫悲伤的眼眸中沁出一点笑意,哒哒走过去,拉起云念念的手,却只看着她无话。 “本来见你没出声,以为你不打算开口了,怎么忽然转了主意,抢了主人公的风头?” 楼清昼:“陪我走回去吧。” 他拉着云念念,拒绝了楼家仆从的跟随,沿着川岸快步行走。 “怎么不说话?”云念念问道。 “本打算助那二人结缘,但我实在忍不了。”楼清昼垂眼,“他们将这一切虚假谎言当作真情真意,那二人的眼中空洞无爱,流露的,只有对人间虚华的欲望,疲惫又可笑。既是假的,我不愿成全。” 云念念愣了愣,表示理解:“确实会觉得别扭。无妨,你昨日说,还有第二个办法,让你回归天界,不如说说看?” 楼清昼瞳孔一缩,别开脸去,眯起眼望着水面上荡漾的波光,好半晌,他道:“我虽记不起自己的身份,但我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心,那种方法会伤害你,我不会用。” 云念念怔了好久,道:“可你把我召唤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救你?” “这是我的错。”楼清昼道,“当时不知自己身在妙言书中,我想,只要召唤异世魂,带我破开第一层诅咒,接下来只要等你的魂魄疗愈我的伤后,我就能使用仙术回到仙界,剩下的咒,找施咒者破解就是,不必你换血换命给我,到时你要什么,我给你们,尽力补偿你……可我没想到,锁我的牢笼不仅有咒,还有这妙言书。” 云念念:“换血换命?” “咒有三层。”楼清昼轻声说,“你以姻缘许我,渡我异世魂气仅能解开第一层,让我掌控这副身体……但无论咒如何,我想回去,就必须再破这本妙言书。” 云念念抱头:“让我缓缓,再理一遍。” “楼大公子,云夫人。”一身太监打扮的宫人手持拂尘而来,公鸭嗓一出,打断了云念念的梳理。 “奴才传圣上口谕,请楼大公子更衣进宫面圣。” 23、绝非玩笑 云念念奇怪:“见皇帝来的为何如此之快?” 按照剧情走, 云妙音是在聚贤楼盛会后的第二天才得以入宫面圣。 楼清昼一语惊四座,以天人辩驳碾压众凡人后,立马就进入了面圣环节,而且来传口谕的太监还亲自带了锦服玉带来让他即刻更衣。 楼清昼悄声问云念念:“皇帝如何?” 云念念反应过来, 这是问她皇帝的人设, 她想了想,奇怪道:“没细说, 结局前才死。” 楼清昼沉眉思索片刻, 松开云念念的手:“我去面圣,你一个人回去吧。” “哦。”云念念关心道, “多加小心, 谨言慎行。” “知道了。”楼清昼离开前, 回头冲着云念念笑了,轻轻道, “念念,谢谢你。” 风吹着他的头发,那紫色随风飘逸, 迎着光,朦胧美好。 云念念怔了神。 “莫名其妙的, 谢我做什么。”她捂着心口, 目送楼清昼离开后, 又出神了好一会儿,折返回去找楼家的马车,此时, 聚贤楼旁已无多少人,想来大部分围观的都已离开,楼内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也都散了。 云念念刚过转角,就见聚贤楼对面,几个流氓推倒了一位卖炊饼的小姑娘。 她愣在原地,蹙了眉。 书中是卖花的小姑娘被流氓缠上,她早早的让卖花姑娘离开,未料剧情还是继续开展了。 流氓们将跌倒在地的炊饼姑娘围住,脸上露出恶心的笑:“小丫头,没长眼睛吗?弄脏了爷的衣服,你怎么赔?” “来来来,让爷看看你的脸,哟!颇有几分姿色啊,这是着急自己嫁不出去,特地来投怀送抱啊?来,让爷香一口,这衣裳就不让你赔了。” 卖炊饼的姑娘讷讷说求饶,泪水蜿蜒到下巴,在脸上留下了两道灰痕,篮子里的炊饼掉落一地,几个流氓狠狠踩上去,嬉笑声阵阵。 云念念脸色一沉,加快脚步跑了过去,见那姑娘摇摇晃晃起身,身子一歪,又跌倒在地上。 腿还是受伤了吗? 炊饼姑娘的小腿上,蹭破了皮,向外渗出血来。 云念念心一疼,刚要出声,就被走出聚贤楼的云妙音抢了先道:“几个大男人当街欺辱一个姑娘,还有没有脸皮了!” 云念念退开,皱眉看着。 云妙音只带了一个丫鬟,云府的车夫也还未到,看起来势单力薄,那几个流氓见她开口,嬉皮笑脸起来。 “这不是那个名满京城的云家二小姐吗?”一个老流氓刮着脸皮,“咱们是不要脸皮,二小姐皮嫩,不如贴上来给爷爷们暖暖?” 云妙音扶起那炊饼姑娘,狠狠白了一眼流氓,一个眼神示意丫鬟出声。 丫鬟叉腰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既已认出我家小姐,还敢如此放肆,速速滚走!” “就不走,诶,就不走!”那几个流氓扭着身子,学着名流公子们给云妙音作揖,“不过是教训了一个不长眼睛的臭丫头,云二小姐还能治我们死罪吗?” 丫鬟指着这些流氓,气道:“你们冲撞了我家主子,还敢耍嘴!” “我们就冲撞了,云二小姐能怎么着?打我们,还是要把我们告到官府去?”那些流氓说着,作势要来撞丫鬟。 “何人在此放肆——” 六皇子宗政信背着手缓缓从聚贤楼内走出,行至云妙音身前,温声问她:“云丫头,他们可碰了你?” “六殿下安。”云妙音屈膝一礼,道,“只是言语上冲撞了。” 流氓听到六殿下三个字,全都吓软了。 宗政信动了动手指,一个摆手,身后侍卫涌上前去,把那些流氓拿下,一抬腿弯,几个流氓跪在地上,鼻尖低到尘土中,连连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殿下饶了小人!” 宗政信冷声道:“掌嘴。” 噼里啪啦的打脸声响起。 云妙音直起了身子,侧身冷眼看着。 许是他们的求饶声太过难听,宗政信动了动眉头,懒懒摆了摆手指。 “送京兆府。”他冷声说罢,又去看那炊饼姑娘,那小姑娘也哆哆嗦嗦跪了下去,团成一小团儿,细声细气问安。 宗政信淡漠收回目光,对云妙音一笑,道:“我送你。” “怎敢劳烦殿下,妙音自己回去。” 宗政信霸道一笑,说道:“今日聚贤楼,云丫头表现不错,咱们之前说好的,要赏你个大礼,丫头,跟我去个地方。” 云妙音悻悻道:“妙音才疏学浅,还不如楼家只读了两天闲书的人,怎敢要殿下的赏礼……” 宗政信目露不屑:“楼清昼?他那些道理,只能用来修仙问道罢了,也就父皇喜欢,算什么贤才。” 云妙音低头微微一笑。 宗政信道:“我说要奖赏你,就一定要奖赏你!” 他背过手摆了摆,侍卫牵来四马拉的宽阔马车。 “上车吧,莫要我食言。”宗政信如此说道。 云妙音推托几番,提群上车,二人离去后,云府的马车姗姗来迟,车夫一脸迷茫的拉上丫鬟,远远跟在六皇子的车驾后面,狐假虎威地走了。 街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小姑娘,一瘸一拐爬起身,拾捡着被马车压在尘土中的炊饼。 云念念揉了揉脸,长吁一口气,弯腰替她捡起炊饼。 那小姑娘看到伸来的一只白皙圆润的手,愣了愣,惊恐道谢:“不敢脏了贵人的手。” “没事。”云念念道,“我就是看不过去他们做表面功夫,你的腿……前面有家药堂,你且等我一会儿。” 云念念说罢,提着裙摆大步跑了起来,紫衣玉色披帛风里飘扬,看呆了卖炊饼的小姑娘。 “仙人……姐姐。” 药堂就在这条街的最前头,云念念跑进药堂,要了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水,扔下一粒碎银,就又跑了出去。 那炊饼姑娘坐在道旁的石墩上,挽起裤脚看着腿上的上,她个子小人也轻,被流氓推那一下,小腿前蹭破了一大块皮。 云念念跑了回来,抹了汗,气喘吁吁把药水抹在炊饼姑娘的腿上。 炊饼姑娘颤抖着,咬着手呜咽了一小下,怯怯感谢她。 云念念盯着她的腿伤,愣了好久。 炊饼姑娘见她突然不言不语,乌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的伤看,颤着声问道:“贵人,你怎么了?” “你会疼对吧?”云念念声音发飘,愣愣道,“你会受伤,会流血,会疼……” “是、是啊!”炊饼姑娘更害怕了,“贵人你是怎么了?” 云念念突然站起身,握紧了拳头:“一切皆为虚妄,唯有生死是真。” 那招魂阵已把她不应阵的后果提前告知了她,如果没有她,楼清昼的人身会在这里死去,他的魂魄和仙体,也会就此消失。 这虽是妙言花编织的假人间,但历劫不是假,生死也不是假!这里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真实存在的,死了,就永远死在这书中,什么都没有了! “贵人?” 炊饼姑娘的一声呼唤,让云念念回了神,她把药水塞给炊饼姑娘,又掏出随身带着的一方锦帕,帮她包扎了伤口。 “回家去吧,小心些。”云念念安慰道,“没有伤到骨头,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好好养。” 她掏出一把碎银,倒在了炊饼姑娘的手中。 炊饼姑娘捧着碎银,颤抖着手摇头:“贵人,要不得,这万万要不得,这太多了……” “拿着吧,这是让你在家好好养腿,不要出门卖炊饼了。” “多谢贵人,以后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贵人……” 街尽头奔来一辆马车,车顶的楼字金标在风中转动着,之兰之玉跟在后面,拍马而来。 云念念跳起来招了招手,马夫看见了,更是快马加鞭飞奔来,在云念念身边勒住了马,赔不是道:“大少爷让我们先走,等到了家问了才知,大少爷进宫面圣,少夫人还未回……” 之兰之玉翻身下马,一起给云念念行了个礼,弯着腰道:“嫂子,对不住,是我们粗心。” 他二人也是到了家才发现云念念被他们遗忘在原地。 “没事,现在要紧的是你哥哥!”云念念登上马车,问道,“面了圣,要从哪个门出来?” 之兰回道:“想来应是东华门,哥哥怎么了?” 云念念道:“日落之前……一定要在日落之前,他身上的旧疾日落后会发作,我需在身旁照料,我们到东华门等他!” 之兰之玉变了脸色,即刻策马东华门。 云念念在剧烈摇晃的马车中颠簸着,轻声自语:“之兰之玉对他的关心,也不是假。” “楼家亲情不假,万民生死不假,这个世界……”云念念道,“也不能当作虚假的人生之书来看待!楼清昼,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她回想起楼清昼在聚贤楼发表的勘破人世虚妄的求道之言,又想起他临走前的那声道谢,担忧不已。 她一方面是为他日落后逐渐冷却的凡躯而揪心,另一面,是怕他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捅破这书中的虚假天地。 他昨日说过,书的结局是要二位历劫仙坐上凡间的帝位,那么,宫中的这个至高帝位,或许就是离仙界最近的地方,也是妙言书结界最脆弱之处。 楼清昼:“我需亲眼见见这里的皇帝。” 车驾到了东华门,楼清昼还未出来,云念念无法平静,她围着马车绕圈子,一圈抬头看一次太阳的位置。 此时的皇宫大殿前,楼清昼一身宫装,玉带束腰,紫色广袖裹轻纱,飘然进殿。 大殿四角放了四鼎香炉,烟雾缭绕,楼清昼如站立仙云中,看向皇帝。 皇帝道袍散发,面容痴狂,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圆了,瞳孔又窄又小,闪烁着贪婪和兴奋,问楼清昼:“你聚贤楼里悟天论道,朕都已知晓。快快与朕说说,世间可有长生法,世间可有飞升术?!” 楼清昼目光淡漠,他走近了些,白如妖魅缠身的烟雾散开,离皇帝还有十步距离时,侍卫亮了刀,而楼清昼也驻了足,单膝点地。 他沉默了好久,忽而释然一笑,咳出血来。 皇帝大惊,那艳血刺伤了他求仙问道之心,目光清明了些。 楼清昼擦去唇边的血,微血点唇,抬头笑道:“陛下,百病缠身,寿不长者,才求长生。” 他眸光清透,仿佛能看穿人心。 皇帝听罢,癫狂神情慢慢敛起,端坐沉声道:“朕知你的意思……” “楼清昼,你出生那天,天光破云,霞光四射,百鸟飞鸣,如同仙乐洗凡尘。钦天监报此异象给朕,朕本对你寄予厚望,只是未想到,你会一病二十年……” “人世多病身,故坠梦问道二十年,一朝入红尘,如梦初醒。”楼清昼淡淡道。 皇帝品了他的话,哈哈笑了三声,道:“求道二十哉,不料却是红尘姻缘困了仙心,哈哈哈哈……” 略沉吟后,皇帝又道:“来人,赐楼清昼丹药一壶,药草珍品百斤,明珠十斗。楼清昼,下月初京华书院,朕要你开坛设座,授京城子弟,你梦中二十年求索问道之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三更!!!同学们!听课累不累!咱们上三节体育课吧!(就是不布置作业的意思) 第二节课下午见~ 24、魂魄相融 夕阳渐沉, 空气变冷,围着马车转圈的云念念抱着双臂,长吁短叹。 之兰之玉同时钻进马车,一人一端, 拽出了一张织金绒毯。 云念念愣了一下, 道:“对,这个用得上。” 她接过来抓在手里, 继续转圈。 楼之兰道:“嫂子, 天冷。” 云念念还未反应过来这是双胞胎兄弟给她的。她把毯子捧在手中,抬头见一抹紫色现于东华门后, 悠闲跟在拂尘太监的小碎步后, 缓缓走来。 云念念一喜, 笑了起来:“出来了!” “哥!”之兰之玉跑上前,掏出银票塞给太监, “多谢公公照拂家兄。” 白面公公手捂住银票往袖子里揣:“哎唷,这怎么好意思……那老奴就收下了,皇上赏大公子的东西, 晚膳前应能送到,请二位公子多多留心。” 楼清昼绕过他们, 向云念念走来, 舒眉一笑, 好看得很。 云念念压根注意不到这些,她撑着毯子迎上来,踮着脚给他披好, 一脸担忧道:“吓死我了,你是不是要……” 楼清昼先是讶异,而后轻松笑道:“念念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还有你这个身子,再晚一些就麻烦了……” 楼清昼说:“无妨。” “什么叫无妨?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男人说这两个字。”云念念气不打一处来,“真要在皇上面前僵过去,事儿就大了!” “那都是逗你的,其实并不严重。”楼清昼说道,“子时之后,有你的魂魄在侧,行动上一般不成问题。” 云念念怔愣之后,连环拳揍天君,把折返回来要问候哥哥的双生子吓得一动不敢动。 “楼清昼!!” “叫夫君更好。”楼清昼拽着云念念,笑着把她塞进了马车,转头招手道:“之兰之玉,回家了。” 双生子第一次听到哥哥叫他们名字,内心暖如三春,齐声应道:“诶,回家!” 楼清昼钻进马车,厚着脸皮挨着云念念坐,云念念抱着双臂背过身去冷战,然而不到半分钟,她就放弃了。 “时间宝贵,还是说正事吧。”云念念道。 楼清昼做了个请的手势,温柔道:“洗耳恭听。” “异世魂才能破你身上的咒,所以你招来了我,而这个咒有三层,我现在只是用你说的魂气,解开了第一层,要完全解开,需要我一命抵一命。” “是。” 云念念看着他的眼睛,楼清昼的眼睛眼尾微垂,可眼尾的睫毛却上挑着,使他看起来又懒又傲。 云念念道:“你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吗?” 楼清昼笑着说:“有。” 云念念一噎:“你全说完,我们才好分析!楼清昼,我发现了,这里虽然不是天界,也不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间,只是一本破书,可你我如果在书中伤了死了,那就是永远的消失。恐怕这本书里,不会因意外而死的人,只有云妙音和宗政信了。” 楼清昼垂下眼。 云念念晃着他:“所以你一次性说完!不要有隐瞒,我们两个现在是伙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我没送你飞升之前,我们不能有丁点疏忽!” 楼清昼淡淡道:“你的魂魄,能治愈我仙魂的伤。” “我知道。”云念念道,“这你并没有瞒我。” “我仍有隐瞒。”楼清昼轻轻咳了几声,调息道,“念念,你不觉得奇怪吗?招魂阵招你来,是让你做什么的?” “救你啊!”云念念坦然道,“这算我同情心泛滥,看了本破书,对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产生了同情心,所以应阵而来也算我主动!” 楼清昼看着她,面无表情问:“念念,你是来做我的什么人?” “……夫妻。”云念念愣住,“你是说,你我姻缘并非人物安排的巧合,而是那个阵,它……就是要来与你成婚的?” “夫妻姻缘,故而才能以吻渡息。”楼清昼撑着额头,幽幽看着云念念,低声道,“我仙魂伤重,需异世魂魄治愈,而方法,就是与我夫妻结缘,阴阳相合,每夜融魂,四十九日可愈。” 云念念懵如岩石,浑身都僵了。 “咒中见你时,我知你人机敏心善,愿与你夫妻一场。我本打算身体能动后,与你做凡间夫妻,以后回天界,你就是我的道侣。” 楼清昼语气平静道:“可你说,你不要我许姻缘,而是想回去,回你的家。” 云念念咬住嘴唇,眼睛发胀。 楼清昼微笑道:“既然你不愿,我不会用伤病要挟你与我结合。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血,更不会毁了你回去的心愿,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知我留不住你……” 云念念嗓子发紧,揉眼道:“哼,你倒是个好人……” “可我需要你的魂疗愈我的伤,虽不能做真夫妻,却还是要连累你,夜夜与我同床共寝。” 云念念问:“四十九天后,你的伤才能好吗?” 楼清昼笑了起来,他摇头:“念念,天真至极。夫妻阴阳结合,双魂相融,天地混沌,这般疗伤最有效果,也得要四十九天。如今你我隔着两尊凡躯,你那一缕气息,也只能帮我镇痛,要想好完全,怕是要十年。” 云念念一下子蹦起来,磕到了脑袋顶,她却跟不知疼一样,捂着头叫道:“十年?!” 楼清昼轻轻嘘了一声,撩开车帘看了眼。 楼之玉策马靠近,大声问:“怎么了?” 楼清昼笑:“没什么。” 他放下车帘,伸手轻轻给云念念揉脑袋。 云念念两眼泪道:“靠,十年!就不能再快点吗?” 楼清昼长眉一舒,高兴道:“哦?那你是同意与我快活四十九日,从此就做我的妻子,再不回去了?” “你想得美!”云念念咬牙道,“回,我……回是一定要回的,我还有许多人放不下。” 楼清昼想起她从前说的那番话,虽想开口,可又觉,自己心中已明白她无父母亲缘,何必再提,让她白白伤心。 二人沉默了很久,马车悠悠摇晃,云念念忽然开口道:“楼清昼,你肯定是正仙。” “何为正仙?” “邪神正神,邪仙正仙,就这个意思。”云念念道,“反正你肯定是好的那个。” “确实。”楼清昼点头,“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把这些说出来,直接哄骗情爱,软硬兼施睡了我,先把你自己治好了脱离这本破书……” 楼清昼玩笑道:“啊,软硬兼施,我怎么没想到?” 云念念恶狠狠看向他。 楼清昼笑了好久,又轻声叹息道:“因为念念想回去,我既说了要实现你的心愿,就不能践踏了你的心愿,毕竟,你是我的恩人。若是与你真的做了夫妻……念念,你就走不了了,我的妻子,我不会让她离开。” “大男子主义。”云念念吐槽,“还不准和离啊?” “天君的道侣,红线牵魂魄,既融过魂,那就拥有了彼此的一部分,又如何能离开?”楼清昼目光认真,淡淡道,“在我心中,天地三界唯有情爱,容不得假。是真就是真,既然相许,就该真心到底,生同床,死同穴。” 云念念心口一烫,捂着心笑了:“楼清昼,你这姻缘观,和我还挺搭。” 楼清昼笑问她:“怎么办,念念。我现在不愿让白莲仙子和三太子历劫结缘,我不想帮他们。” “为什么,因为他们假吗?”云念念道,“感情应该是真的才对,不然那两位天然何必扔部分魂魄来历姻缘劫呢?” “有心结姻缘,却不敢历姻缘之苦,让司命开妙言书,给他们玩乐走过场……我不会帮这样的姻缘。你不觉得,这书有问题?” “……是有点这种感觉。”云念念道,“但具体哪里有问题,我说不清。” “云妙音要的,不是爱和姻缘,而是权势和虚华。宗政信也不爱云妙音,他像个被欺骗的孩子,执迷不悟,只想要一个被众人称赞的良配。” 云念念:“就是这个感觉!二人都不是非你莫属,而像是……相亲!你知道相亲吗?” 楼清昼道:“念念,什么才叫爱?” “唯一。”云念念说,“谁都不行,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唯一,无论是否有才华,是否漂亮,是否富贵,两个人都会选择彼此,这种应该才算真吧。” “没错。”楼清昼道,“所以,既然是历姻缘劫,不如,我们让他们历个真的。” 云念念愣愣道:“……你想干什么?” “宗政信如果无缘帝位,落魄潦倒,云妙音是否还会喜欢他?”楼清昼轻声道,“云妙音不再是万众瞩目,若她才名不再,且被人厌倦,宗政信是否还会迷恋她?” 马车停了下来。 楼清昼伸出手,牵着云念念,垂眼道:“一帆风顺,还有什么劫可历?坎坷些,才能历练出真心。” 云念念懵懵问他:“所以……你是打算搞破坏,让他们坎坷些?” 天君,您为何不走套路啊? 楼清昼将她搂进怀中,贴着她的气息,轻声在她耳边说道:“我懒,我为何要管他们历什么劫?” 云念念更懵了:“诶?” 楼清昼垂头一笑,说道:“你说的才是最要紧的,我们需在这里,保住自身,其余的……随机应变吧。” “那,我们要在这里待十年啊?”云念念这次反应神速,“你伤不好,修为就拿不回来,修为拿不回来,你就无法联络天上的神仙,联络不上,我们就得在这破书里继续待着……十年我等不起,别说十年,一年,我再回去,怕是真的要做孤魂野鬼了!” 楼清昼逗她:“那你是说,愿意今晚开始,与我阴阳结合,魂魄相融了?” 云念念:“……” 草,全他妈的是套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节课晚上,同学们,可以迟到,但不能不到~ 导演:融!!融他妈的!我要拍四十九天特写镜头!! 编剧:导演你冷静点!拍了上映不了,全组人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25、月色真美 云念念脚刚踏进门, 老太君和夫人就迎上来,一个搂脑袋,一个搂肩膀,口中念道:“这事怪我们, 竟把你给忘了……” 之兰之玉连忙争着认错:“哪里, 是我们错了。” 楼万里吹胡子瞪眼道:“可不就是你俩错了!眼睛巴巴盯着别人,忘了自家人!你们连哥哥嫂嫂都不顾, 还敢铁着头回来!” 之兰之玉低头挨骂。 云念念一回想, 也不怪之兰之玉,按照剧本, 这俩小子应该是被六皇子留下, 三人一起彩虹屁了云妙音, 想来楼清昼抢了女主风头后,兰玉二人把彩虹屁改成安慰的话了吧。 楼万里训斥完两个小的, 又勾回头瞧着大的。 楼清昼怔了须臾,笑问:“父亲可有什么话要说?” 楼万里神色复杂道:“爹知道你跟念念两人喜静,你热乎劲儿还没过, 粘媳妇,想说些夫妻间的体己话, 但好歹带些人跟着, 这次召你进宫面圣, 若是身边跟着人,还能替你一路打点,我也放心些……” 楼清昼微怔之后, 轻声道:“记得了,下次不会让父亲担心。” “你们是要在这里与我们一起用饭,还是到大院用?”夫人问道。 楼清昼:“念念呢?” 云念念问他:“你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楼清昼笑了起来,点头道:“没到让你担忧的地步。” 云念念望着担忧他们的这一家子好人,心软道:“那和家里人一起吃吧,热闹些。” 楼万里开心的舌头都哆嗦了,捧着肚子去张罗饭菜了。 晚饭前,宫里的赏赐到了,楼万里又塞给了公公几张银票,客客气气送走。 “清净了。”楼万里提着筷子,给楼清昼布菜,“快吃,爹还没见过你大口吃东西,你快些吃一口,让爹放下心!总是不见你吃饭,爹都怕哪天一睁眼,你就飞走了!” 楼清昼笑了笑,挑着些清淡的吃了。 用饭,陪茶,老太君体力不支,先歇息了,云念念捏了捏楼清昼的手指,发觉他手指冰凉,忙道:“楼爹爹,阿娘,那我们也回去了。” 楼清昼微微欠身,任云念念拉着手离开。 穿过花厅,还要走过回廊,再过一方碧玉池。 云念念要来一盏提灯,屏退了仆役,问楼清昼道:“撑不住,为何不开口?” “你怎知我撑不住?” “往常我捏你手指,你总是要回一下。”云念念说道,“你这人,闷骚得很,可这次我捏你手指,你却没有回握……是手已经僵了吗?” 她捧起楼清昼的手,轻轻哈了口气。 楼清昼垂眼看着,唇边泛起笑来:“夫人,很是贴心。” 他的指尖从几乎透明的白玉,微微暖出了些血色,刚一暖过来,楼清昼就扣着云念念的手,拉着她慢慢向大院走去。 云念念道:“这才对,你这人,一定是要把任何主动权都握在手中,怎么可能会由我牵着?” 楼清昼瞳孔微微张了些,惊讶道:“……竟如此吗?连我自己都未察觉。” “对啊,你这人看起来好说话,做什么事都只留三分心思在,懒懒散散的,可实际上,却是个掌权惯了的。”云念念分析,“天君,你在天上的职位,应该是个有实权的。” 楼清昼抬起手,云念念的手指被他紧紧扣在手中。 “你这么说,就有点意思了……” “换个词。”云念念听烦了有意思三个字。 楼清昼:“有趣。” 云念念直撇嘴:“算了,霸总用词就霸总用词吧,我掰不回来了。” 楼清昼略过听不懂的,继续道:“原先我只是怀疑,现在看起来,似乎可以确定……念念,我是司财天君。” “天界账房先生嘛。”云念念道。 “恐怕,是财神。”楼清昼指着此处道,“楼家是书中最有钱的地方,我对过耳过目的钱都不会忘,哪怕只有一文,此外……如你所言,我掌的,应该是三界全财。” 云念念怔了好久,道:“财神?” “不假。” “一个财神,为什么要和天邪魔打架呢?” “为钱打架的,还少吗?”楼清昼如此问道。 云念念一时间无法反驳。 楼清昼说:“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些,而是,我坠入此书,或许不是巧合。” 云念念:“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觉得,楼清昼这个身份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云念念连上了他的脑回路,睁眼道:“我懂你意思!” 若真的是误打误撞坠入此书,怎会有如此合适的身份供他来用?可要说有力的证据……似乎也没有? 楼清昼见云念念那纠结的表情,沉默半晌,道:“想不通就不想了,回去睡吧。” 他慢慢走过碧玉池,听见云念念在身后叨叨着:“楼清昼,你今日见到皇帝后,是真的想直接杀了皇帝试试看吗?” “嗯。”楼清昼轻轻点头。 “后来,为什么放弃了?” “拿不准。”楼清昼吐出三个字,回眸,见云念念仍然疑惑不解,他舒展了眉头,解释说,“我拿不准会不会成功破开结界,我不能冒险。如果这个妙言世界崩塌,你会去哪里?” 云念念:“大概率是回去?” “万一,做了孤魂野鬼独自飘零,或是连同书一起消失了,怎么办?”楼清昼道,“我担不起这样的结果。” “你今天在聚贤楼那番厌世言论,我以为你要不顾一切打破这个虚假世界……”云念念小声道。 “我是想过。”楼清昼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蹙眉道,“可你是真实的,楼家也……即便虚假,可笑的是,我也心生牵挂。念念,在这里,我不是天君,我已经完全成为了楼清昼,虽陷得浅,可凡间的羁绊,我割舍不掉了。” “楼清昼,你肯定不是管钱的。”云念念调侃他道,“管钱的可没你这么有良心。” “不一定。”楼清昼牵着她的手举起,笑道,“钱的善恶,是看用钱的这双手,是善还是恶。” “诶,你这句话,确实有财神的那个味道了!” “多谢夫人夸奖,可还有问题?” “暂时没了。”云念念晃着手道,“可以回去给你暖床了。” “辛苦夫人了。”楼清昼言罢,抬眸看着挂在夜空的那弯皎月。 月色铺碧水,泛起的银花碎玉极为温柔,一起融进着不烫眼的美丽夜景。 楼清昼道:“今晚的月色……” 云念念死盯着他,等他接那两个字。 楼清昼轻声道:“可怕。” 云念念一翻眼,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按套路走,什么叫可怕?” 楼清昼已经习惯了她偶尔蹦出几个他听不懂的词,他微微歪头,看着云念念笑,说道:“我已感触到这世界的真实,故而,觉得它可怕。” 经他这么一说,云念念也打了个哆嗦,望着那弯月,叹气道:“是啊,慢慢的,等习惯了这样的真实……” 她会留恋这个世界,不愿再回去吗? 而且楼清昼他…… 云念念心中想,如果她一不小心,慢慢和楼清昼日久生情了,她该怎么办? 还回去吗? “楼清昼,我……爹娘他们,三年前走了。”云念念说,“他们还在时,总是会说,以后我嫁人,要认真些,不要为嫁而嫁,而且希望我嫁得近些,千万不要远嫁。” 楼清昼目光比那水波还要柔,看着云念念,轻轻握住她的手。 云念念笑着感慨:“没想到,我不仅稀里糊涂的嫁了,还嫁的这么远,远到……没有回家的路。” 楼清昼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乌黑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神色。 好久之后,楼清昼道:“四十九天那些话,你忘了吧。” 云念念手指戳了他一下,笑道:“诶,咱不睡了?” “莫怕,我会送你回家。”楼清昼沉声道,“我向九天众神发誓,念念,你的心愿,我一定会为你实现。” “那今晚,我就不暖你了。”云念念玩笑道,“万一暖出感情,我不走了,你岂不是要食言?” 楼清昼没有笑,他只静静看着云念念,拉着她的手,走向大院。 “既然要走,就不要……”他说不出那个字,停了好久,他眼睛望着前方,低声道,“你只要好好活着,等我送你回去。” 云念念心中暗骂自己把气氛弄这么尴尬,她胡乱寻着话题,抬头,恰好看见大院的那块空匾。 云念念指着那块匾,“来起个名字!” 楼清昼驻足,拉着她的手,抬起头,沉默着。 “想到了吗?”云念念道。 楼清昼眼眸微闪,轻声道:“荆棘园。” 云念念一掌拍在他后背,道:“你给我打起精神,好好的来一个!” 楼清昼却弯下腰,咳了起来。 云念念手忙脚乱去抚他的背,紧张道:“对不起,是我太莽了,你还好吗?” 楼清昼突然不咳了,他抬起头,笑了起来:“念念,太好骗了。” 说罢,他推开院门,木屐哒哒敲着青石板,快步躲过云念念的追打,在回廊与她玩起了你追我打的游戏。 “楼清昼!”云念念追上他,刚要砸一拳上去,忽觉身上一沉,楼清昼的发丝如水般垂在她的肩上。 云念念的拳头伸开,抱住了他。 楼清昼如玉的脸上带着笑,半阖着眼眸,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次,是真的,有劳夫人为我暖身了。” 云念念:“……当真?” 她扳过他的脸,楼清昼的脸离她很近,眼尾那微扬的睫毛脆弱中勾着媚。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手指摸上去,就像摸一块白玉。 云念念嘟起了嘴:“啧,大\麻烦。” “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用不了十年……”楼清昼在她耳边悄声说,“念念,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都走不了!给我先按剧本撕!!!撕完再走! 第二次摸底测验开始: 你认为云念念在现实世界的职业是? 【本次考试只是摸底测试,估计猜中的少,不计入期末考试分数。】 26、赚钱就好 云念念最喜欢的环节, 就是每天早晨起床后的“奇迹暖暖”时间。 梳洗嬷嬷们会问她梳什么样式的头发,穿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首饰。 但因楼清昼一般只挑紫色系的穿,久而久之, 云念念的衣裳, 也差不多是同样的颜色。 她自己挺喜欢,穿久了, 再换别的颜色, 也会觉得别扭,对于楼清昼钟情紫色, 云念念问过理由, 楼清昼只答:“富贵, 喜欢,省事。” 他言外之意, 是不愿像她一样,每天早上还要选择如何穿衣。天君懒散得很,能不费心, 就不费心。 一开始,云念念对衣服的款式, 发型和首饰的名字一窍不通, 只能靠第六感来选, 后来有个机灵嬷嬷把格式的发型都画了图,方便她一目了然,一页一页的挑。 这天晨起, 云念念接过嬷嬷递来的图,来了灵感:“楼清昼,我有了个想法,能让咱们的成衣铺大卖!” 楼清昼躺在屏风后的贵妃榻上,只能见一朦胧人影,悠闲撑着头等她梳妆。 人影轻声一笑,懒懒道:“说来听听。” “我们可以和戏班合作双赢,双赢你理解吧?字面意思!”云念念一边梳妆,一边说道,“戏班排戏,肯定要有角儿,咱们就先出套小册子,找靠谱的画师来,就像我手上这个册子一样,出个人物图,不同的发型,服装,尤其这个服装,多准备几套,接着打板,做几个样式,找几个戏班的人来穿,之后让观众们来选,可以投票,人气最高的,就这么定下来。” “少夫人奇思妙计!”梳头发的嬷嬷是个老戏迷,听懂了她的想法,说道,“我呀,早就觉得那《香兰传》中旦角儿的发式该换换了,还有演小鱼的,那衣裳就那几个样式,故事没看腻,人倒是看腻了。” “楼清昼,你在听吗?” “一字不落。”楼清昼轻笑出声,“你这不仅是救成衣铺,指不定还能进救活几个戏班子。” 云念念高兴道:“那你觉得我这这想法怎么样?可行吗?” 楼清昼披上外衣,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顺手从托盘中捡起一支珍珠祥云簪,轻轻簪进了她刚刚梳好的发间:“既如此,今日就陪夫人逛一逛戏班。” 云念念拽下他发尾摇摇欲坠的发带,重新帮他缠好,还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哄小孩儿一样。对此,楼清昼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喜欢。 “那就这么决定了!”云念念掐着手指一算,说道,“离京华书院副本还有段日子,我们就做点让自己舒服的事。” 对于主线,她也想开了,不搅和,不参与,就听楼清昼的,专心和楼清昼日夜待在一起,争取早点治好他的魂伤,拿回修为,送她回去。 --- “戏班?”吃早饭时,听到哥嫂要逛戏班,楼之玉道,“现在吗?戏班不都是晚上才开?” “不是去听戏,是去谈生意。”云念念把那本给她的发式小册子递给双生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双生子嗅到了钱的味道,捏着册子不松手。 “嫂子的意思,是要帮戏班赚钱的同时,也盘活了成衣铺?” “不止。”云念念神采奕奕,指尖点着那册子说道,“首先,是做好观众划分,先在唱戏的地方贴上这种人物的几套衣服发饰图,每一身都起个好名字,然后让观众们投票,票钱尽量要低廉。之后给那些达官显贵们送去这种精装的小册子,最好沉甸甸的,翻开后,每一张都漂亮。” 楼之玉:“我们怎么没想到!” 云念念:“你们这里没有造星观念,其实这些很简单,一部戏总要有几个戏份多的人物,每个人物想几套不同的搭配,按最后大家的投票出钱最多的定妆扮。” 楼之兰点头道:“的确可以赚一些钱,以后也能把这套生意做长做大。” “不仅是投票的钱,我们的目的不是赚票钱,而是……”云念念道,“借这种气氛,把衣服卖给戏班以外的人,收藏!达官显贵们喜欢的,如果没有成为最终定下来的,他们也可以把喜欢的买回家,自己收着。喜欢的人多了,我们还能多出几套,当然还有限量一说,这些往后再教你们。” 楼之玉用洪亮的声音大声称赞:“嫂子是奇才!” “但,有三个关键。”云念念索性饭都不吃了,放下筷子说道,“一,一定要保证,戏班只跟我们的铺子合作,其余的不接。这点其实很好解决,最后定下的衣服,我们可以直接给他们,不要钱,但投票的钱,我们需拿大头。” 楼之玉:“大嫂是怕别的成衣铺抢你的主意吗?不必如此麻烦,咱家里,有家养的戏班。” 云念念:“……诶?” 差点忘了楼家富甲天下什么都有的设定! 楼之玉又道:“而且街市上的戏班,每一家都是用咱家的商铺场地,不会背信弃义,找别人做生意的。” “那就太好了!”云念念摩拳擦掌,“那就说第二点,找的画师,必须要画人物画的漂亮,且不能老气横秋,最好让我把关。” 楼之玉指着楼之兰,楼之兰微微一笑,笑容明亮自信:“嫂子,要说画人,家里的画师,都不如我。” 云念念:“……哦,想起来了,你有个技能,十分擅长画人。” “既然天时地利都有,那就剩下第三点了。”云念念一拍桌,“可有新戏本?经典老戏也可以,人物好的那种,找来!” 于是,双生子请云念念和楼清昼看了一上午的戏,演戏的是楼家养在家中的戏班,有模有样,戏台上的功夫一流。 “祖母爱看戏,咱家挑的都是名角儿。”楼之玉点了一出武戏多的。 云念念听了一阵,发现和她想象中的古戏有所不同,节奏很快,演大于唱。 “这就更好了。”云念念兴奋将拳头砸在了楼清昼的腿上,“我简直是天才啊!” 头顶飘来一声冷笑,楼清昼手拿着戏本,掩着口鼻正垂眼看着她笑,云念念熟练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要说百看不厌的老戏,还得是这出。”楼之兰点了个煽情的,大概是讲一个贤妻良母凄苦寻夫的一生。 云念念:“果然自古套路都一样。有没有讲天仙的?” 楼清昼顿了一下,看向云念念。 云念念说:“要那种,漂亮姑娘多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脾气,天仙下凡,所以衣服发饰都可随心所欲,往好看的想。” “有。”楼之兰道,“有一出戏叫王生娶三仙,讲一个书生娶了三位仙子的故事。” 楼之玉把整个故事讲了一遍,大概就是王生是个落第穷秀才,一日在雪地里捡了三个下凡落难的仙子,然后和她们结为夫妻,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最后和好的故事。 楼之玉讲完,哼了一声,说道:“在读书人眼里,看这出戏的人,都是要被鄙视的。” 云念念若有所思,问道:“这故事,能改吗?” “能啊,这故事是咱家请的戏文先生写的。”楼之兰道,“不过说来也怪,虽然被人骂,可每次登台唱《王生娶三仙》,票总是能卖空的。” 云念念淡定道:“正常,我问你们,这戏,是不是男的看得多?” “自然。”楼之玉撇嘴道,“姑娘们都不愿看。” “改了。”云念念说道,“记下,我要让这出戏,姑娘们也爱看!” 之兰之玉还在怔愣,就见楼清昼将纸笔塞给兄弟俩,做了个请的手势。 之兰之玉这才明白过来:“嫂子说。” 云念念背着手转了几圈,竖起手指望天道:“首先,要改了王生这个人设。” 楼之玉小声问道:“何为人设?” 楼之兰摇头。 楼清昼淡淡开口:“大约是指人的脾性和经历。” 双生子一副受教的表情。 云念念说道:“记下,王生这个名字也要改,改的好听一些……性格上,这个人不能猥琐,要讲义气,要爷们儿。” “是个落魄读书人,家逢变故,但品行高洁。”云念念道,“一日在风雪中快被冻死时,被三位下凡仙子搭救。这三位仙子不能都爱上他,所以我们要再设计两个男性角色出来,既然有文了,就再来个武,少将军吧,另一个就让他……从商,是个商户。” 之兰之玉:“嫂子?” 只听云念念说道:“三个男人各有各的性格,但无一例外,都是铁骨铮铮好男儿,怎样突出他们的好呢,我们就这么写,人间有难,三仙下凡帮助人们,遇到三位好男人一起努力,六个人用妙计铲除欺压百姓的恶霸,救了百姓。因三位好男人心思善良,品行高尚,感天动地,于是三仙化身凡人留了下来,最后在皇帝的赐婚下,三对儿有情人成婚,完本!” 云念念说完,拍桌道:“如何?能找人照着这故事写下来吗?” 楼之兰沉默许久,说道:“家中的润笔先生有很多,一人一幕,只要嫂子想看这种故事,今日就能出!” “慢着,人物个性,按我说的来。” 云念念亲自操刀,定下了三对儿夫妻的人设,并教给之兰之玉一个方法:“每个人都有代表的颜色,比如你哥哥,只穿紫色的衣裳,所以远远的看见紫色,你就知道是他。” 之兰之玉:“明白了!” “大仙子,白牡丹。二仙子,粉桃花。三仙子,雪红梅。义气落魄书生,蓝衣裳。武艺高强的少将军,朱红衣。心地善良喜开玩笑的商人,衣裳就花一些,锦绣多些。” 云念念如此一说,楼之兰的脑海中顿时有了画面,下笔就是一版人物画。 楼家东西多,见过的衣裳首饰也多,之兰之玉泡在库房整整半日,在各种库房管事仆役们的喜好和描述中,又定了几版图。 双生子在家闭门画人时,楼清昼牵着云念念的手,逛到了胭脂铺。 云念念把第一版服饰图给了成衣铺的裁缝,转身看见对门络绎不绝的胭脂铺,说道:“应该把它们开到一起去。” 楼清昼曲指轻敲她发顶:“你那脑袋瓜里,又有新玩意儿了?” “既然服装可以,等戏火了,那套经济模式搞下来,胭脂水粉自然也可以蹭热度卖。”云念念喃喃道,“但,这种会不会太过分?” 楼清昼虽听不懂她那些词,但意思总是能明白,出声道:“做生意,图的就是利,只要货真价实,又有何过分之处?” 云念念被安慰到了:“财神,你说得对。我发现你在钱财方面,说话总是很哲学。” 楼清昼连蒙带猜,谢她夸奖。 云念念的一只脚迈进胭脂铺,看见围在柜台前挑香粉口脂的三位少女后,火速拽了拽楼清昼的衣袖。 楼清昼配合的弯下腰,听她咬耳朵,“她们是云妙音那一伙儿的,明白了吗?” 楼清昼:“明白。” 他一扫懒洋洋的姿态,拉过云念念的手,十指紧扣,人模人样走了进去。 云念念:“……喂,和气生财啊!” 几个挑香粉的闺秀们无意中瞄见一抹雅紫,只是扫那一眼,就有夺目高贵之姿,连忙转眼去看,这一眼,就瞧见了云念念。 “云念念!”为首的一个皮肤白皙体态丰腴的姑娘,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上满是鄙夷之情。 云念念认出了她,小声跟楼清昼介绍:“程叠雪,礼部尚书家的女儿,本性不坏,但笨。” 所以,被云妙音利耍得团团转,被利用了还帮忙赚吆喝。 一个穿鹅黄裙的瘦高个姑娘哼了一声,跺脚转身,继续挑她的胭脂。 “她是夏远翠,大理寺卿的女儿,唯云妙音马首是瞻的那种。” 简而言之,比程叠雪还要好利用,是每本书中必不可少的无脑煽风点火角色。 还有一个学着云妙音穿白衣的圆脸姑娘,姿态清高,连哼都不给云念念,甚至还鄙屋及乌的瞥了楼清昼一眼。 云念念介绍:“这位是秦香罗,户部侍郎的女儿,云妙音的模仿者,可惜被带歪了,唉。” 楼清昼:“简而言之,都与你不对付?” “嗯。”云念念小声说,“但本性不坏,我看她们是年纪太小,心眼太多,都不成熟。” 楼清昼忽然对她的年纪来了兴趣,拉着云念念退远了些,问道:“念念,有多大了?” 云念念:“……庚帖上不是写的有吗?你自己看。” “我是问你真年龄。”楼清昼笑道,“你说她们年纪小,想来,你的年纪,必定不会小。” “什么意思,嫌我老?”云念念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多大年纪呢?恐怕几千几万都有可能,我还没嫌你老呢!” 楼清昼笑道:“有理,我不问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云念念并没有上前招惹搞事三闺蜜,她和楼清昼远远站着,不停地咬耳朵说悄悄话,耐心等她们离开。 搞事三闺蜜却是疑神疑鬼,绷紧了神经,云念念哪次见她们不来招惹?怎么这次不来? 然后,搞事三闺蜜找到了答案——云念念这是在炫耀自己有夫君了! 不然,她为何故意站在她们身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恬不知耻的与她的夫君卿卿我我说说笑笑! 她就是在炫耀! 三闺蜜怒火烧心,购物完毕,黑脸离开,并留下三句骂。 程叠雪:“呸,不要脸。” 夏远翠:“嫁个商门病鬼有什么好炫耀的!” 秦香罗:“哼。” 看她们离去时的姿态,楼清昼嘴角微微一撇,问云念念:“生气吗?” 云念念:“这家铺子是咱的吗?” 楼清昼语气平静道:“是吧。父亲给了我,我给了你,现在,它应该是你的。” “那还气什么,银子赚了就行。”云念念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职业精彩会一直保留到答案揭晓那天,以后会有小细节出现在正文,我感觉到她京华书院后就好猜多了哈哈哈哈,虽然点子很多,但却不是策划,也不是和钱有关的工作。 今日咱歇一歇,不答题了吧?大家在课文里画画重点,自己复习,可以在自习课【评论区】相互讨论。(哎,越来越像老师了,没想到上了十几年学的我,毕业多年还会把课堂那一套搬进了小说里来) 27、街角窥探 胭脂铺的掌柜认出了云念念, 知道她嫁进了楼家,又听闻人说,楼清昼喜穿紫色,样貌俊美, 气度富贵风流, 当下知道在自己铺子里看货的就是自己的东家。 “少爷,少夫人。”掌柜请来两张椅子, 又嘱咐后堂煮了茶, 问道,“是来看货, 还是查账?” 云念念笑眯眯接过茶, 像一尊好说话的小菩萨, 一双眼睛笑似月牙,好脾气道:“只是来闲逛, 顺便照顾自家生意,掌柜不必紧张,不看账。最近可有新上的胭脂香粉吗?” “自然。”掌柜应了声, 又疑惑道,“只是每次新上, 都会先送到大宅给老太太和夫人, 最近一次新上是三天前, 依照惯例,伙计们备了三份,少夫人那头, 应该也送到了才是。” “啊,我都忘了,家里库房都收了。”云念念想了想,说道,“没关系,你把店里有的都取来,我想瞧瞧样式。” 楼清昼不发一言,静静坐着喝茶,热气氤氲中,他垂眼吹茶,自成一景。 掌柜懂规矩,云念念说要看,他立刻将歇业的牌子挂了出去,说今日要看账,好言好语请客人们明日再来。 云念念:“不用这么……” 掌柜:“店里共有各色各味儿胭脂一百八十种,请少夫人慢看。” 伙计们呈上了这百盒胭脂,铺满了柜。 “怪不得清场,倒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云念念从头走到尾,扫了一遍后,从头开始,“掌柜,若不嫌麻烦,一个个介绍吧。” 店门未合,门口站了几个好奇的路人驻足围观。 “这些是桃木雕花盒。”掌柜说道,“一盒半两银,请少夫人过目。” 云念念指尖轻抹,习惯性地在手腕上拉了一道,颜色偏粉,色如春晓桃花,极其显白,只是尾端有些干燥。 此时,楼清昼出声:“念念。” 这声念念,活像是老师上课见学生开小差时的那声点名,提醒中还有些无奈。 云念念向他看去,楼清昼目光落在她手腕上,轻轻摇了摇头。 云念念一愣,这才发现店内的伙计们都低着头,掌柜的眼神飘向别处,不敢看她。 云念念急忙垂下袖子,心道:“大意了。” 只是这样,就无法试色了。 云念念稳住心神,淡定自若道:“这胭脂色泽好,只是有些干燥,上口怕是不舒服。” 掌柜一愣,这才知道少夫人是在验货,他定下心来,连忙记下。 “可有名字?” “少夫人指的是什么名字?”掌柜说道,“平时咱们都是用香料和颜色,还有这些香粉来源,作坊的位置来订货出货。” “平时卖的时候,怎么卖?” “小姐们看上哪个,就买哪个,咱们店不卖时日长的,一个月换一批新的,每一种三十盒,卖完就没有了。” 对了,这些东西没有防腐剂,自然不能批量生产。 云念念想了想,道:“找几个文才好的,给这些起名字。” “这……”掌柜为难道,“怕是那些文采好的秀才们不会为女儿家的东西起名字……” 楼清昼开口道:“念念,过来。” 他慢悠悠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胳膊,说道:“你是要一个个试,再给它们各自命个合适的名字吗?” “嗯!”云念念发觉,楼清昼的悟性逆天好,他能精准且快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云念念一盒盒试。 “这种能推开,也不见干涩,颜色还明显,上口应该很好用,颜色偏秋季,就叫她秋意浓吧。” “这个浅,不显色,粉白的,做腮红更好些,但不适合黄皮,叫她俏佳人。” “这个颜色浓又重,需穿色重端庄的衣服才能压上,适合正式场合,就叫……雍容好了。” “这是正红色,新娘用是正合适的……” 掌柜和伙计围在身边,认真听云念念一个个讲解。 楼清昼贡献了另一条胳膊,撑着额角歪在椅子上,笑看着她弯着腰,手指在自己的皮肤上轻轻抹色。 “念念,为何这么了解?” “姑娘们都了解。”云念念说道,“凡事只要熟悉了,自然有心得。” 掌柜和伙计们跟着点头,满眼钦佩,“受教了。” “你需给她们建议,哪些适合上脸颊,哪些做口脂更好,哪些都能用。”云念念接着指挥起柜台的摆放,“中间是那些都能用的,口脂和胭脂放两边,且按照颜色深浅摆放更好。如果是膏体干燥的,那就再搭一些滋润的蜜蜡唇脂送上。” 掌柜连连鞠躬,伙计们手脚麻利地按照云念念所说摆放货架。 楼之兰背着画筒策马而来,到成衣铺问了,直奔胭脂铺而来。 “哥哥,嫂子。”他一腿跨三节台阶,开心道,“我画好了!” 他展开画,乖巧又得意的等夸。 楼之玉随后赶到,因心灵感应,直接跑进胭脂铺喊:“哥哥嫂子,写好了!” 楼清昼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戏本,而后,双胞胎一起受到惊吓,后退半步,齐声问道:“哥,你身上怎么了?” 楼清昼抬起一条胳膊,修长的手指一条条点着那些胭脂条,笑着介绍:“春晓,点绛唇,梦浮生,飒爽,秋意浓,俏佳人,雍容,良辰美景……” 云念念:“天才还是天才啊!” “好名字啊!”楼之玉上前拉过他的胳膊看了好久,说道,“我喜欢这个飒爽,颇有女侠风范。” “诶,你很懂嘛!”云念念来了劲头,“你想象一下,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背着一把窄刀,盖着草帽,风雨中策马而来,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事了拂衣去,别人看不见她的脸到底是何模样,只记得那抹红唇,这个时候,你脑海中的红唇,是否就是这种颜色?你要换成春晓的颜色,或是雍容的颜色,就不是那回事了!” 楼之玉激动道:“没错,就是这样!” “这么说,牡丹仙子端庄贤淑,应该是雍容色,桃花仙子灵动活泼,应是春晓,而红梅仙子侠肝义胆,武艺高强,应该就是这飒爽色。”楼之兰又悟了,他把自己的画中人,挨个比对这几个颜色,先是怔愣,而后喃喃,“这是生意,这是个绝佳的生意啊!” 他们是在钱堆里浸泡长大的,他们敏锐地察觉出云念念给他们的,相当于仙人教授了他们点金之术! 之兰之玉激动到龇牙咧嘴,使劲一抱拳,冲着云念念大声道:“多谢嫂子嫁入我楼家!” 双生子一起喊,那声音就是双倍的,门口看热闹的虽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这句话可听得一清二楚。 云念念开心地不得了:“哈哈哈,谢我干什么,谢你们哥哥吧,这是因果。没有他这个因,我也不会嫁来。” 之兰之玉:“谢谢哥哥!!” 楼清昼眉眼沁笑,端起茶慢悠悠喝完,站起身来,袖子掩住了胳膊上的胭脂色,“回去吧,该看看念念指点的戏如何了。” 几人走出铺子,楼清昼微微一顿,视线飘远,看向不远处的茶水铺。 “那家铺子,是我们的吗?” 楼之玉回道:“原先是,后来咱家给云家下聘,那茶水铺,连带着旁边的酒庄都给了云家。” 楼之兰问道:“哥哥,怎么了?可是那茶水铺有问题?” 楼清昼沉声道:“坐在茶水铺东第三桌,穿灰衣的那个人,已经跟着我们许久了。” 楼之玉惊道:“哥哥是说,跟踪?可是要钱的?” 跟踪楼家人的,也只有要钱这个可能了。 “我与念念出门时,他在咱家门前的巷口等着,习武之人,脚程能跟上马车,一路尾随至此。”楼清昼说道,“去问问他有何贵干。” 楼之玉撒腿跑了过去,那灰衣人先是一愣,而后急匆匆戴上斗笠,低头疾行。 楼之玉轻功好,脚蹬青石板,飘然而起,手指一抓,翻身落在那灰衣人前头,喝道:“站住!” 灰衣人想要改道,楼之兰一皱眉,施展轻功截住。 楼清昼歪过头,问云念念:“这出戏,你没见过吧?” 云念念鸡啄米似的点头:“展示给我的书是以云妙音为主,云念念嫁入楼家后,没有与云妙音见面的时间里,会经历什么,肯定是不会写的。” 这时,只见楼之玉上前去,将那灰衣人扣在地上,从他身上掏出一张云念念的画像,大声喝道:“从实招来,到底是何目的?!” 楼清昼眉头微动,问她:“念念,我还未问过,你在这书中,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云念念道,“红杏出墙后怀了奸夫的孩子,勒死了你,然后被之兰之玉扔进河里淹死了。” 云念念说完,身边的男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气压一下子低了。 云念念:“咳……你不会生气吧?又不是我。” “敢问,奸夫是谁?” 楼清昼这话,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云念念如实招来,不敢隐瞒:“宣平侯段明轩。” 楼清昼:“是他……” 聚贤楼那日,他遇见过这个人,是个贼眉鼠眼的浪荡风流侯。 云念念老实补充:“对了,聚贤楼那天,我遇见过他,他想调戏我……” 楼清昼的脸色沉了。 云念念:“但我跑了。” 之兰之玉拖着灰衣人走来,说道:“问了,是个散匪,接了委托来跟踪嫂子的,原因他也说不清,应该是想趁嫂子落单,绑了嫂子勒索钱财!” 楼之兰道:“我和之玉会带他去京兆府,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哪家短命的招惹楼家!” 楼之玉咬牙道:“懦夫!知道我们难对付,竟然想冲我楼家女眷下手!” 云念念倒抽一口冷气:“这剧本里可没有……” 楼清昼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听见了吗?念念,要一直在我身边,不要落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时间在晚上11点左右,会比较晚。同学们要是无聊了,可以开始考试了(我又开始了),第一题,简单些。 灰衣人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 a 宣平侯段明轩,目的当然变态要欺负已婚妇女。 b 山匪,目的就是发现云楼出门不带保镖,想敲诈勒索首富的钱财。 c 云妙音,没啥目的,就是闲的,不知道选啥就选个原文女主吧。 d 【我感觉你们又要自由发挥了】 忘记放下一本的预收文文案了,所嫁结束后开,现代鬼神类,《冥王新娘》,作者还是我,戳专栏收藏: 茶茶住在普普通通的小城市,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有着普普通通的父母,普普通通的男友。 直到那天—— 血月当空,妖鬼横行,她住的城市一夜之间被鬼怪攻陷。 这时她才知道,她住的城市,是冥王的封地; 她所在的单位,是冥王的办公室; 她的同事是冥王的嫡系鬼将,她的父母是冥王的左右秘书; 她那平平无奇,天天宅在家打游戏做家务的男友,是冥王,而她本人就是传说中的冥王新娘。 当茶茶被一个鬼面男人逼到小巷角落时,她的男友率十万阴兵从天而降,摘下金丝边眼镜,黑色的长剑指向鬼面人,阴森森道: “退下,她是我的新娘。” 传说,每三千年,会有一位冥王新娘出世,阴司百鬼得新娘者,必将成为冥王,号令千万阴兵。 现代神鬼类,女主有战斗力,是个会骂鬼的女君。 性格温柔的居家好男友→日天日地护妻暴君→狠厉冥王男主 君饮 x 一问三不知,我竟然是冥后?得我者得地狱?女主 茶茶 注:本文的阴司体系由作者在中外神话传说大杂烩的基础上自创的,胡说八道自成一家,设定以我为准,别无分号。 反派是臭弟弟。 女主虽然叫茶茶,但一点都不茶。 冥王君饮,请大佬饮茶.jpg 28、月下美人 云念念回楼家后, 不出意料的,又是一桌硬菜。 楼万里斟上酒,指着满桌的珍馐说道:“来,这是给念闺女压惊的, 甭客气, 大口吃!” 夫人也在旁边劝:“第一口要大口吃,把惊吓用这些饭菜都给压下去。” 之兰之玉一人夹了一筷子, 堆在云念念碗中, 云念念瞪着杏眼唔了一声,被楼之兰瞧明白了, 说道:“嫂子, 我俩还没吃呢!” 云念念不好意思道:“哈哈哈, 被你看出来了啊?” “嫂子嫌弃什么!”楼之玉说道,“都是自家人, 怎么还嫌弃我们。” “有那么点意思,但没那个意思。”云念念一边扒饭一边解释道,“你们意会, 我没那么矫情。” 薛老太君笑眯眯道:“是,念儿是个好相与的孩子。” 云念念冲他们一笑, 胳膊肘戳了戳楼清昼, “你也吃点?” 楼清昼的吃相与她截然相反, 他似跟食物有仇一般,每次都吃的不情不愿。 楼清昼:“你吃饱就好。” 他的话,与其现在用嘴吃, 不如晚上借云念念的嘴吃。 楼万里见云念念吃得差不多了,才说:“念闺女啊,爹想了,往后你和清昼上街,还是带些人吧,虽然知道你们小两口正是蜜里调油不愿被人搅和的,但今日的事,让爹这心惴惴不安。” 夫人也附和:“是了,咱们家请了许多功夫硬的师傅,以后出门带上。” 薛老太君道:“教之兰之玉拳脚功夫的那个,虽然年纪大些,但却是正经的武学大家,不如让他也跟着你们?清昼身子骨弱,咱们楼家又招人眼热,盯上咱们的恐怕还有……” 楼万里又问楼之兰:“京兆府那头怎么说?跟踪你哥嫂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之兰蹙眉道:“还未问出,说是在查。” 楼万里拍桌:“钱给了吗?!” 之玉道:“都打点了,京兆尹大人下了令,三日之内必给答复。” “这么慢。”楼万里思忖片刻,看向长子,“清昼呀,爹再拨些护院……” 楼清昼:“不必。” 他见云念念轻轻打了个饱嗝,手在桌下偷偷拍了拍肚皮,微微一笑,对楼万里说道:“我和念念出门会和之兰之玉一起。” 夫人担心道:“多带些人更稳妥……” “明目张胆当街抢楼家的人,我想不会有人敢这么做的。”楼清昼道,“再者,我这些日子一直处在风口浪尖,聚贤楼后,许多人递拜帖要邀我加入清谈,这个时候我不宜过于张扬,出个门,浩浩荡荡跟着两排武夫……不漂亮。” 他那不漂亮三个字,说得认真,莫名有些可爱,云念念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儿子如此认真说出这个理由,楼万里也不好反驳。 “那……之兰之玉。”楼万里道,“以后你们哥哥嫂嫂出门,你们也跟着。” “好啊!”楼之玉开心道,“我愿意!” “那是再好不过了。”楼之兰也点头同意了。 “嫂子吃完了吗?”楼之玉搓着手,大眼睛亮闪闪看着云念念,挤眉弄眼,“看看戏?” 云念念:“吃完了,走着!” 她拽起楼清昼,向长辈们告辞后,和楼之玉一起蹦蹦跳跳走了出去。 楼万里好奇:“你们有捣鼓什么呢?” 楼之兰殿后,行了个礼,笑道:“嫂子有个招财妙计,等做成了,一定请祖母和爹娘过目。” 楼万里伸着脖子目送他们离开,说道:“又是念念的招财点子,念念才是我闺女吧?” 夫人笑道:“早说过,是娶对了人。” 楼万里摸着胡子,“这是娶了个善财天女进家门了吧?” 小善财天女云念念来验收戏本了,她认真看了一遍戏本,道:“牡丹仙子和书生写得很好,但其余两对儿,不够深。” 楼之玉:“请嫂子指点。” “少将军和红梅仙子加生离死别,梅嘛,要凌雪而傲,少将军呢,要少年意气风发赤血丹心,至于商公子和桃花这一对儿,是人的问题,老先生们写不出……算了,故事交给我吧。戏班的人呢?我来看看角儿。” 楼之兰叫来了楼家的戏班。 “他们演技如何?” 之兰之玉也学会了猜测,回道:“唱念做打都是一流的!” 戏班的男男女女都站了出来,云念念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道:“今天也算是过了一把当制片的瘾,真爽。” 之兰之玉看向楼清昼,显然是等他翻译云念念的意思。 楼清昼言简意赅道:“两个字,高兴。” 大哥教弟弟们,对于长嫂说的奇怪话,把握重点即可。 之兰之玉受教。 云念念挑了个眉目婉约恬静端庄的高个子长脖颈姑娘:“牡丹仙子。”又挑了个活泼机灵,看起来少女感十足的小姑娘:“桃花仙子。” 楼之玉指着一个眉目英气,腰板直挺的姑娘道:“红梅仙子!” 那姑娘说:“我只唱正生!” 云念念对楼之玉的眼光十分看好,点头道:“新戏新唱法,尝个鲜吧。” 到挑男角色时,楼家三兄弟全都默然无语。 在他们眼里,男人好像看不出区别来。 而云念念却目光如炬,点了个面容清秀气质干净,个头中等的:“书生。”又挑了个长眉凤眼,眉宇之间少年气和忧国忧民皆有的武生:“少将军。” 而后,云念念徘徊许久,从人堆中,抓到一个个高腰细,长相妖媚的男人:“你,商户。” 那人自己都觉意外,震惊道:“可少夫人,我是班子里扮狐妖的……” 他声音沙哑低沉,想来这也就是为何不在戏台上唱主角儿的原因。 “就你了。”云念念道,“你一定可以!” 之后,牡丹仙子和书生试了戏,根据现有的戏文,先来了段雪中送暖。 落魄书生雪中埋,牡丹仙子乘风雪飘然落凡间,这段戏,牡丹仙子唱着跳着,云念念看的如痴如醉。 “舞台……舞台布置,布库的那些雪纱都拿来,她在前面跳的时候,后台舞动那些雪纱。”云念念比划着,双眼直直盯着舞台。 “让我想想,到底该怎么设置……”她的血慢慢沸腾着,不激烈,但也不平静。 “好怀念啊,已经有半年了吧……”她的表情像是要笑,但笑还未开,又被要哭的表情取代。 楼清昼全看在眼里,微微一沉眉,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天晚了,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我和念念回去了。” 楼之兰因牡丹仙子一场舞,有了新的想法,正在提笔改画,听见楼清昼这么说,他放下笔,意犹未尽道:“等我画好,能到大院去给嫂子看吗?” 楼清昼点头。 他牵着云念念的手慢悠悠逛回大院,问道:“念念,从前也是戏班的吗?” “错!”云念念在胸前比了个叉,笑道,“完全错,你猜不到的。” “那是写戏文的女先生吗?” “也错!”云念念来了劲头,“楼清昼,要不要赌点什么?再给你三次机会,猜我家从前是做什么的。” 楼清昼微微一笑,“不是说,好姑娘从不赌?” “必赢的赌还是可以的。”云念念自信道,“就是给你一百次机会,你都猜不出我是做什么的。” 她回到房间,备好文房四宝,提笔要改戏本,可写了三个字,她放弃了。 楼清昼慢悠悠踱步近来,见她那三个字虽然工整,却还稚嫩,圆润如她,可可爱爱。 他轻声笑了起来。 云念念问他:“别笑,你会写字吗?” 楼清昼接过笔,道:“可以一试。” “那我说,你来写。”云念念背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说起了故事大概,少将军沙场百战,红梅仙子如武神天降,英雄救英雄,英雄惜英雄,不畏强权,为万民,不惧生死。 “好胸怀,好志气。”楼清昼驻笔称道。 云念念跑过来看:“都记下了吗?” 这一看,楼清昼那飘逸潇洒的字秀了她一脸。 字有风骨,形却自由恣意,行云流水,宛如吸了仙气,洒脱不羁。 “好字!”云念念道,“我就知道你这人……写字一定不会难看!” 楼清昼并不谦虚,只道:“夫人好眼光。” “我有个想法。”看到他的字,云念念又来了灵感,“牡丹仙子有一支相遇舞,桃花仙子和红梅仙子也应该有才对……最好是编排一段符合人物性格的舞蹈,作为男女主们的初遇舞。” 楼清昼:“又来新点子了?” “嗯……”云念念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问楼清昼,“你见过这里的人跳舞吗?” “不曾。”楼清昼笑道,“夫人整日与我一起,可有见我的眼,看别的女人?” “那就太好了。”云念念忽然笑了起来,她压低声音,悄悄道,“楼清昼,等会儿我要在院子里跳会儿舞,你看就看,但不许取笑我。” “念念会舞?” “会,但并不精通,好在你没见过别人跳,想来我跳的不专业,你也看不出。”云念念挽起袖子,抬脚看了看鞋,装饰繁多,很是累赘,索性脱掉鞋子,脚步轻盈地跑到院子中央的竹林空地,深吸了口气,仰面闭目。 月光照在她的脸庞上,静谧安详。 楼清昼就安静倚在月洞门旁,眼含笑意看着她。 无风无乐,云念念的袖摆一抬,身体舞动了起来。她闭着眼,心中数着节拍,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活泼明快,她的雪袜纤尘不染,如游动月光,晚风温柔吻过脸颊的黑发。 楼清昼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讶,而后笑意沉入眼底,映着温柔的月光,沁出最柔软的目光,笑看着她。 云念念旋转着,指尖指向空中皎月,渐渐加快又一圈圈缓缓停下,停在最婀娜的样子。 楼清昼一瞬不瞬的看着,清明转迷蒙。 静止了许久后,云念念换了舞姿,她心中的旋律也如红梅一样热烈起来。 炽烈又孤高的红梅,迎霜傲雪。 一阵暖春晚风拂来,绕过云念念的腰肢,拂上楼清昼的长发,发丝浮动时,楼清昼的心忽而如冰雪被红梅映亮,那点嫣红如火化冰。 楼清昼眉头一蹙,别开眼去。 这晚风张狂了起来,不仅吹动了云念念的衣袖,让她罩着的轻纱外衣在月夜中如火燎出的热纹舞动,也让杏花瓣似雪在风中飞着。 楼清昼扯住衣袖一角,展开紫色的袖摆,接下飘落的杏花。 杏花沾满袖,他抬眸看向月下无乐跳舞的云念念,微微蹙起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双目中的温柔揉进伪装中,化为无奈又喜爱的笑。 他走上前去,袖摆拂过她的发,杏花纷纷而下。 云念念张开眼,被他惊的脚下一个趔趄,手一抓,将他的发带扯了下来,惊慌失措之时,她被楼清昼揽着腰,捕捉在怀。 他不笑也不动,就这样衬着月光温柔看着她。 云念念受不了这样的注视,讷讷道:“……你要笑就笑,不要忍着。” 毕竟,没有音乐,想也知道在他眼里,自己大晚上披头散发跳舞有多神经。 “那个养出你的世界,一定很美。”楼清昼注视着她,低声说道,“无论天家还是高门贵族,这里养不出一个你。” 他缓缓俯身,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勾着朦胧月光,温柔印下一吻。 云念念大睁着眼,愣如铁块,僵在他怀中。 而楼清昼闭目享着她那份独一无二的人间烟火气,心魂灵魄全被她包裹治愈。 良久,铁块云念念回神,使劲推开他,为扫暧昧气氛,张口就问:“楼清昼,你不会是……沦陷了吧?你堂堂天君……” 她无法厚着脸皮说出“爱上我”三个字,只能玩笑般问他。 楼清昼眸光闪烁,低眉一笑,手指拂过她的发,低声说道:“念念,任何时候……” 任何时候,如果不想回你的故乡了,告诉我,留下来。 他没有说出口。 能养出她的世界,不是这里能比的。或许,就连那九天云端的天界也比不上…… 楼清昼笑了笑,抱起云念念慢慢走回去。 沦陷吗? 今夜或许是风太暖,她那独特的灵魂灼了他的眼眸,险些让他成为陷入人间情爱泥沼的坠凡仙。 云念念:“嗯?” 楼清昼笑眯眯道:“夜深了,我冷。讨一口吻,好抱你回去做暖床娘子。” 云念念红了脸,道:“放下,咱俩都是朋友,不必这样,我自己会走。” 楼清昼:“地上凉。” 云念念感动不已。 楼清昼又道:“凉了你,还如何暖我?” 云念念:“……” 她就知道暧昧迟早是假象,要被他那一张嘴给戳碎成渣。 作者有话要说:  楼清昼,沦陷中! 云念念帮你们排除了两个错误答案:一,她不是娱乐从业人员。二,她不是写文的。 她算是,啥都会。 大家头脑风暴一下,其实职业不偏门。 昨天答案,自然是a。 选b和c的同学们,要结合上下文,不要看题干猜。 29、春拜财神 云念念这些天一直在忙着给戏班讲戏, 她的用词叫:“熟悉走位,多排练。” 三天时间,《三仙配》已经有模有样了。楼之玉看完红梅仙子泪别少将军那一出戏后,忍不住问云念念:“嫂子喜欢听戏吗?为何如此熟练, 经你一点拨, 哪怕只是变动了台上的姿势和位置,就颇为不同。” 云念念得意道:“我问你, 你可知这世界上最强的力量是什么吗?” 楼之兰笑眯眯作揖:“请嫂子赐教。” “是喜欢。”云念念道, “真正的喜欢,能发挥出巨大的力量, 而这个喜欢, 并不只是爱侣之间的喜欢。比如我, 并不是喜欢听戏,而是喜欢看舞台, 看服装,喜欢看美丽的东西在这方寸台面上呈现给大家……喜欢了,才会去关注, 关注了才会深究其中道理,深究了, 才能更喜欢。” 云念念画了个圆, 结束了自己的演说, 回头看向两个崇拜注视她的双胞胎,下巴一抬,傲气道:“我讲的如何?” 双胞胎争先恐后夸赞:“嫂子……才情别致!” “有道理啊……醍醐灌顶!” “哼哼, 这些都是小意思。”云念念自信坦然,“我说过,这天下,你们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的人。” 坐在小凉亭中喝茶看书的楼清昼抬起眼皮,懒懒一笑,手指伸出衣袖,触了吹来的风。 春风润,能嗅到风中湿润的泥土青草味。 “念念。”他站起身,说道,“回去吧,要下雨了。” 大院里堆着几株花苗树苗,土坑已经挖好,但因为楼清昼不喜欢有人进院打扰,故而这些苗株还未种进去。 云念念指着那些树苗好奇道:“这都是什么?” 楼清昼懒懒答:“今早送来的,庆花仙生辰,需种花植树到山庙祈福上香,求风调雨顺,财源广进。” “……花仙生辰和财源广进有什么关系?” “财源广进是楼家的说法,明日京城闲人们到山上祭拜花神山神,楼家则需再拜财神。” 云念念偷偷笑着,小声道:“拜什么,你不就是吗?” 楼清昼叹息:“我只是什么都不会的凡人。” 天阴了许多,风也冷了许多。 楼清昼一层层挽起衣袖,将那些花苗树苗都栽好,他的淡紫色发带在风中飘扬,滑落而下,被风吹起。 云念念跳起来,追着抓回来,趁他半跪着填土,按着他的头,又将发带系上。 “你这头发真烦人。” 太顺滑也有问题,他不喜在头发上戴固定的装饰,总是发带缠绕几圈系发,但这样,一天到晚,云念念要给他捡无数次发带。 后来,疲惫不堪的云念念胡诌道:“在我们那里,男人随随便便披头散发拆发带的,都要被视为勾引良家妇女,要被拉走关大牢的!” 楼清昼只是笑,慢悠悠说道:“勾引自家夫人,也要治罪吗?” 云念念噙着发带,一边给他绕头发,一边说道:“不要转移话题,我只是要你注意一点形象,懒懒散散的,也只有我不嫌弃你这副随性模样。” “每日晨起,为了让别人观瞻,就费心思梳洗打扮一番……我不喜欢。” 小雨淅淅沥沥滴落下来。 云念念跳着去拿伞,楼清昼抬起头,自言自语道:“这里的风雨日月,又是从何处来?” “楼清昼,快回来!”云念念站在回廊勾手指。 楼清昼见她撑起了伞,微微一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像是故意站在雨中等她来。 云念念果然念叨着什么感冒发烧,蹦蹦跳跳挑着路走,把伞撑给了他。 “不是已经种好了吗?”云念念手指戳了戳他的腰带结,“干吗不动?难道要雨中吟诗一首?” 楼清昼厚颜无耻道:“下雨了,冷,动弹不得,必须要念念来渡我一吻才能走动。” 云念念噎住。 “你可别骗我。”她下意识是不信的,“楼清昼,我有个问题,如何分辨你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楼清昼一副君子坦荡荡的神情,郑重道:“我骗念念的吻又有何用?你又不留在我身边,我骗你的吻,无疑于引火烧身。” 这是实话,云念念信了八分,只是第六感总放心不下,又抓着他的手,试探了温度。 冰凉的,还有雨水沿着他的指尖滴落。 云念念的脚已经冲着他走了半步,只是嘴上还要再问:“那,楼清昼,如何知道你的伤是好是坏?要是你伤好了,却不告诉我,那我岂不是要被你蒙在鼓里?” “你若不放心。”楼清昼道,“等我暖和了,会把方法教给你。” 云念念握着伞,踮起脚,给他柔软一吻。 她的手被楼清昼回温的手用力握住,替她撑起这纸伞,遮住雨帘。 “想知道吗?”楼清昼声音低沉。 云念念红着脸,听到他轻声叫了句:“竹童。” 巴掌大的算盘出现在他手中。 云念念:“你还有修为?” “这不是修为,只是我与竹童的言令符。”楼清昼说道,“只要我唤他名字,他就会出现在我身边。” 他将竹算盘塞进云念念手心,“我若仙魂得愈,恢复修为,他就会开口说话,继而化为人形,由苍老变为三岁模样的富贵竹童。” “当真是善财童子?”云念念看着这方小小的算盘。 “如今,我伤重,他的灵力枯竭,算珠也是凝固不动的。”楼清昼握住云念念的手指,带她拨弄那算珠,果然每一颗都像被黏住一样,纹丝不动。 “你想看我伤如何了,就唤他出来,什么时候这算盘开口说话,我修为就算恢复至一成了。”楼清昼手轻轻合在云念念的掌心,十指相扣,再抬起,算盘变为一片扁竹叶,飞进楼清昼的袖口。 “等他化为童子身形,我就能送你回家了。”楼清昼低声道。 云念念愣了好久,抬头笑道:“好,我就等那天了。” --- 百花仙生辰这日,是人间的百花节,京城公子丽人纷纷相约,驾马游春,登山敬神。 “山庙敬神副本!”早起听到具体行程后的云念念想起来了,“完了,剧本又要来了!” 山庙敬神是京华书院前的一个小副本,目的是让云妙音和六皇子在山庙巧遇,共同敬神,暧昧再进一步。 而这个副本,云念念也有出场,拿脚趾头想也知道她登场是出丑的,先是穿金戴银招摇进庙敬神,大声炫耀自己婚后的吃穿用度,而后被敬神香烧到手,惊恐之下打翻香油桶,烧了半边裙摆和头发,狼狈离开时,被夏远翠暗算一脚,在一群世家公子面前跌了狗吃屎,让之兰之玉受到嘲笑冷落,而这个时候来给双胞胎送关怀的——当然是云妙音了! 云念念捂脸长叹:“之兰之玉也不容易。” 山庙敬神推脱不掉的,无法从源头上掐掉这段倒霉戏,就只能从细节着手,改变剧情发展。 云念念穿上粉紫春衫,头发只简单缠了,和楼清昼一样,用发带绕好,仅簪了些低调淡雅的小花,挂一副耳坠明月珠耳坠,其余的全都不戴,连披帛都去了。 没有曳地的裙摆披帛,就不会被踩到。 换掉累赘繁复的衣服,云念念又计划着行程,她打算一直跟着楼清昼,和楼家人拜完财神后,就老老实实在僻静地方游春,哪个热闹都不凑。 财神的庙宇在山腰上,除了楼家,其余的官宦子弟都不屑去拜,故而这条山荫小道只有楼家人,很是惬意。 车马停好,大家下马步行,之兰之玉在前头扶着薛太君开道,楼万里牵着夫人跟在后面,给楼清昼讲祭拜财神的重要性。 楼家的丫鬟们缀在最后面,指着前头的两对儿夫妻偷偷艳羡。 “连牵手都一样呢……” “雪柳,你侍候大院,你说,大少爷和少夫人感情如何?” “这还用雪柳来说?大院的人,你们可见谁进过内院,管事嬷嬷说了,少爷和少夫人如胶似漆,每日都在房内厮磨呢。” 财神庙前虽有烟火萦绕,但因为今日登山拜神的人多去山顶拜花仙了,财神庙倒是少见的冷清了下来。 财神像睁着眼,胖乎乎笑眯眯,像个招财猫坐在神台上,肩膀上趴着一个冲天揪童子,顶了个金元宝。 云念念悄声说:“不像你呢。” 楼清昼笑道:“是很陌生。” 楼家人一个个拜完,楼万里掏出三文钱,放进了财神像前的竹筒中。 云念念:“诶?为何只给三文钱?” “财神不缺钱,给个三文,是敬财三德。”楼万里拍着肚皮说道,“求财有德,纳财有德,散财有德,不欺天,不瞒地,不害人,如此财神才会继续护佑咱的钱。之兰之玉,可记住了?” 双胞胎也各自放入三文钱,道:“牢记在心。” “拜好了吗?”楼万里催促道,“行了,咱家要拜的拜完了,上山赏花吧。” 离开前,楼万里回望着财神像,说道:“天下人人求财神,都说财神应是最热闹的神,可我觉得,财神应该也会寂寞吧……人人只求财,敬的是财,而非他这个神。” “你又开始了。”夫人嗔道,“来一次念叨一次。” 楼万里叹息道:“穷拜财神,是求富,富拜财神,仍是因不满足,想求更富,他怕是看遍了人间的贪婪,这真是天下最悲之事,说是喜财神,我看应该是默财神……所以啊,小子们,你们记得,咱家拜财神,并非求财,而是来跟财神说说话,每年到这里来看看他,省得他寂寞。” “爹,你这是来敬神的?” 楼万里道:“爹只是觉得,神是天下最可怜的人,有人求,无人敬,唉……” 楼清昼忽然停住脚步,皱着眉回头望着楼万里,神色莫辨。 云念念:“怎么了?” 楼清昼犹豫许久,说道:“我好像听过这样的话,见过……说这种话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世界是假,但楼家人和司财天君是有前缘的,这先按下不提,不能剧透。 30、羡煞旁人 宣平侯的车驾刚至山脚, 京兆尹家的公子就迎上来邀他一起上山,闲聊铺了许久,才把话说出来。 “前几日,楼家的长子长媳被流匪盯上, 我们京兆府奉律查问那流匪的同伙, 却不想惊动了侯爷,今日特来给侯爷赔不是……” 宣平侯细长眼微微张开, 摇着血玉扇, 长长哦了一声,问:“哪个楼家?” “这……”京兆尹家的公子神色尴尬, 不想宣平侯竟然真不知此事, “京城也没有其他姓楼的了。” 宣平侯合扇招了招, 家仆老何上前来说道:“侯爷,确有此事。昨日京兆府的人来咱侯府拿人, 说是咱府上有个刚招进来的打杂散仆和外面的流匪勾结作恶,我问明之后,就依咱侯府的规矩先判了六十大板, 刑毕才交给京兆府,京兆府说, 人拿到时, 已气绝而亡。” 宣平侯一脸嫌恶, 摆了摆手,又换上一副笑脸,对京兆尹家的公子说道:“既已解决, 还提他做什么?还是赏春吧,今日风和日丽,可不要辜负了这么多的佳人淑丽……” “侯爷不怪罪就好。”京兆尹家的公子转忧为喜,邀请道,“家父在花仙庙备了上好的春茶,请侯爷务必赏脸。” “客气了,你父亲与我同在三皇子麾下效力,如此就见外了。”宣平侯正要点头,忽被一片金光闪了眼,定睛一看,眼前停放的正是楼家的车马,旁边是一片桃林。 他侧头细听,果然听到了一片红粉中传来女人好听的笑声。 宣平侯展扇掩口,说道:“改日,我一定去,老何,送王公子上山。” 京兆尹家的公子怔愣之后,明白宣平侯今日兴致不高,失落道:“不敢劳烦侯爷,那小可就不叨扰侯爷了。” 等人走后,宣平侯道:“老何,下次找人,要手脚麻利的,楼家那两个小子都是习武之人,若是再出差错,领罚的就是你了。” 老何道:“侯爷放心,京兆府那边我已打点好了,绝不会有下次。” 宣平侯嗤声一笑,摇着扇子进桃林,低声道:“还是初成婚的女人最美,丈夫中用,那些女人吸饱了精气,连指头尖儿都会发光,若是丈夫不中用,尝了甜头又得不到满足的女人……岂不更妙?” 老何听懂了暗示,表决心道:“侯爷稍安勿躁,我定在三个月内,将人送到侯爷床榻上!老奴打听了,下月初京华书院,楼清昼得圣上恩典,在院内设清谈会讲学,楼家其余子弟及适龄女眷获准入书院同世家子弟一同念书。” 宣平侯轻嗤一声道:“皇后着实办了件大好事。京中初成婚的女眷也可入院读书……妙不可言。” 老何心领神会:“京华书院泊雪斋离女眷们所居的春院最近,又幽僻,我已替侯爷打点过了。” 桃林中,楼之兰跟条尾巴一样追在云念念身后滔滔不绝跟她讲《三仙配》贴出去的那些画像有多么受欢迎。 “要不是爹派人看管着,那画像早就被人撕了偷藏于家了。”楼之玉一说话,嘴里的狗尾巴草就跟着颠。 桃花还未全开,云念念瞧着这些小花骨朵,好奇问楼清昼:“你说这些花,是真是假?如何开又如何败?” 楼之兰跟了一句:“当然是真的,就是花期晚,城里的都开败了,山上才刚出苞。” 楼清昼束发的紫发带又飘落了,云念念拾起发带,按下楼清昼的脑袋,叼着发带给他绕头发,嘴里念叨着:“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之兰之玉见她跟楼清昼亲昵,早跑远避嫌去了,云念念这句诗,只让楼清昼听见了。 “这两句不错。” “肯定不错,当然,不是我写的,我没这个水平。” 楼清昼笑道:“我知。” 云念念见他头发丝滑的烦人,索性拆了自己的头发,拔出一枚金笄强行固定住了他的头发。 头发被勒紧后,楼清昼不适皱眉,刚要转头拒绝,却看见她发辫散了下来,乌发映雪肤,一双眼睛目光专注,如还未出嫁的少女一样可爱,他便毫无原则地妥协了,微微一笑,说道:“夫人是想勾引我。” 云念念握着自己的头发绕着,白眼道:“想太美,宁可坐大牢也不会勾引你。” “若送夫人坐牢,那牢应该在这里。”楼清昼点着自己的心口,抬眸,折了枝桃花为她簪好头发,轻声道,“不知能囚夫人多久?” 云念念顺着他的话坦然玩笑道:“我能把牢底坐穿了,你怕不怕?” 楼清昼忽然收住了笑,转头向远处望去。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他拉住云念念的手快步离开,云念念余光瞥见远处一闪而过的银色衣边和血红的扇柄。 她快步跟着,压低声音问:“你知道来人是谁吗?” 楼清昼黑着脸道:“奸夫。” 云念念好奇:“你只见过他一面就记住了?那么远的距离,脸还没看到的吧?怎么知道是他?” 楼清昼:“这世上,有两种人,必须牢记在心。” 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云念念的发顶,说道:“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仇人。” 云念念:“你这是要去哪?” 楼清昼指着脚下的小道:“唯有上山一条路了,拜花仙吗?我也想让念念和其他姑娘一样,得花仙护佑,花容月貌。” 原文中对这个节日的设定,差不多类似于,拜花仙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故而可见拜花仙时倒霉的女配是多么的讨嫌。 云念念:“兜兜转转,还是没绕开。算了,去就去吧……” 楼清昼似是知道她的顾虑,紧紧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怕什么,别松开我的手,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宣平侯眼见着桃花丛中的两抹紫色越走越远,这便越来越眼馋,可自己的脚程,肯定是跟不上了,太刻意就不好了。 好在他见之兰之玉与沈将军家的女儿沈天香打闹归来,这就换上一副笑脸,主动上前攀谈:“今年的花,开得晚啊!” 之兰之玉见礼:“段侯爷,也来赏花?” 而那穿猎装的沈姑娘可就难伺候了,嘴角一瞥,分明是看不上宣平侯这人的。 宣平侯虽不喜未出嫁的小姑娘,但却极其爱面子,想问个究竟:“沈小女侠,本侯如何得罪你了?怎么看见本侯,如此不开心?” “不关你事!”沈天香硬邦邦甩来四个字。 宣平侯哈哈笑完,对双生子说道:“昨日京兆尹来人,说我府上有个杂役的表亲是个流匪,整日在街上盯一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谋钱财,前不久还盯上了你们的哥嫂,被二位出手制服。我听闻此事后,实在放心不下,虽说侯府上下有近千人,本侯实在无法将每一个人的亲戚朋友全都记在心上,可再怎么说,也是本侯治下不力。” 楼之玉惊道:“没想到是侯府的……” 楼之兰笑说:“哪里,此事与侯爷无关。” 宣平侯展扇轻摇,又道:“本侯在聚贤楼见过你们哥哥,拜服于他的风采之下,不如这样,南疆进献了一方血珊瑚,三日后,我在侯府设宴赏此奇物,也顺便给你们哥哥嫂嫂赔不是。” 这是要邀请他们赴宴了。 楼之玉道:“侯爷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哥哥病还未好……” “不饮酒,只品茶。”宣平侯的扇子拍了拍楼之玉的肩膀,狐狸笑道,“三日后,我等你们。” 宣平侯走后,之兰之玉相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 沈天香道:“他可是三皇子那边的人……算我多管闲事多提醒一句,你们要去,以后六皇子那边也推脱不了。” 楼之玉感慨:“唉,只恨我不是长袖善舞之人。” 沈天香说:“你若是那种人,我才不与你比试。” 楼之兰笑:“这么说,你不和我比,是瞧不起我了?” 沈天香直言:“你打的不干脆,比试就是比试,何必让着我?没意思!但要说瞧不起,我肯定不会的,我瞧不起的是段侯那种男人。” 沈天香反手指向离去的宣平侯:“段家父兄战场上光明磊落打拼来的功勋,全落到这样一个搔首弄姿的人手中,我替那些将士们不服。” 楼之玉道:“父死子承罢了,宣平侯虽不碰兵器兵书,但也并非无能之人。” 沈天香似乎想说些什么,脸上的神情十分纠结,末了,她呸了两声,道:“罢了,我就不说那些难听话了,总之他这个人……恶心得很。” 楼之兰听出了些端倪,请沈天香说明白。 沈天香纠结了许久,恶心到红了脸,笨嘴笨舌道:“我是听表嫂说的,说段侯爷又叫断人侯,专断人后,风言风语的,说他私生子女多得去,他可一个都没认!” --- 云妙音今日鹅黄春衫罩轻纱,缥缈出尘,一群叽叽喳喳的贵女们簇拥着娴静的她,走哪都是引人瞩目的,世家子弟们的目光,没有一个离得开她。她举止出众,连在庙外低眉合掌敬神,都比别的姑娘要漂亮。 只是,她还未过完瘾,风头就被人抢了去。 云妙音拜花仙前,敏锐察觉到众人的关注全都飘走了。 她转过头,就见云念念和楼清昼牵手而来,两抹轻紫如云,缓缓拾阶而上,出现在众人眼前。 云念念发间一枝含苞待开的桃花,不仅是她,楼清昼的发带上也别了一小枝桃花,一瞧就知是夫妻俩刚刚在桃花林中的小情趣。 聚贤楼盛会后,楼清昼之名传遍了整个京城,见过他的都说他气质出尘,后来国公家的老夫人听说了楼清昼苏醒后的种种奇闻,道:“病二十年还未仙去,不是谪仙又能是什么?” 这之后,京城人都称楼家的长子为谪仙。 许多从未见过楼清昼的,今日第一次得见,个个都点头,心道谪仙美名不虚,而后又看向云念念,震惊于她的转变。 一些贵夫人们点头道:“嫁了人,是不一样了。” “比从前端庄了许多。” 还有贵夫人看着二人牵着手,甜蜜笑道:“可真是一对儿玉人,让我想起自己初嫁时的日子了。” 大家的目光都到了云念念那里,云妙音不悦地绞了几圈手帕,迎上前去,挡住去路,手一伸,挽住云念念的胳膊,柔声道:“姐姐总算来了,咱们姐妹像从前那样,一起给花仙娘娘敬香吧。” 一时间,人们的视线又落在了这俩姐妹花身上。 云念念绞尽脑汁想如何说才能破了剧本,不引火烧身,腹稿还未打好,就见楼清昼牵着她的手,举在云妙音面前。 楼清昼笑道:“你自己找人结伴,她和我一起拜,我与她说好的,一刻都不能松手。” 云妙音心口一震,连忙缩回手,变了脸色。她以为楼清昼见到她来邀请,会和其他男人一样,不参与女儿家的事,放手看姐妹“和睦”拜花仙。 失策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不懂眼色,厚着脸皮来打扰小两口的,是她云妙音。 云妙音手帕掩口,作娇羞状,娇滴滴惊叫一声,轻盈逃开了,小女儿家的娇羞可爱做的十分到位,也算找了补。 围观的贵女夫人们,也只是笑她还未嫁人,天真娇憨。 女主光环这种东西,果然是强大的。 云妙音找了闺蜜三人团,两两上前敬了香后,撤到门口一边白眼云念念,一边低声暗骂云念念显摆。 其中反应最大的就是夏远翠:“不就是终于嫁了人,大庭广众之下不知廉耻和男人挽手,还要给音姐姐难看,一定是故意的!” 云念念半个字没听见,她小心翼翼和楼清昼一起敬香,香点燃,无香灰烧手,也没有打翻香油,才稍稍舒了口气。 楼清昼见她如此紧张,伸手道:“香拿来,我替你敬上。” 云念念高兴道:“多谢。” 楼清昼松开她的手,上前送香,云念念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抬脚迈槛。 夏远翠偷偷伸出一只脚,绊了她一下。 云念念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她跌了出去,手掌蹭破了皮。 周围传来惊呼声,下一秒,她就被楼清昼扶了起来。 云念念张着两只蹭了灰破了皮的手,委屈巴巴道:“忘了等你牵着我的手了……” 楼清昼周身气压极低,脸色阴沉,他转过身,狠狠看向夏远翠。 夏远翠吓得一动不敢动,躲都不敢躲,哆哆嗦嗦逞强道:“她自己摔的,迁怒我们做、做什么……” 楼清昼直言:“无冤无仇,为何害我夫人?” 周围静了。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夏远翠腿吓得打颤,只剩下一个壳子在强撑。 “我看到了。”楼清昼道,“在场的每一个人做了什么,我都能看到,你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也都听到了。还需我帮你回忆吗?” 楼清昼道:“我与念念敬香时,你在这黄衣服女人身后站着,说:不就是终于嫁了人,大庭广众之下不知廉耻和男人挽手,还要给音姐姐难看,一定是故意的……” 他一字不差,语气平静的把夏远翠嚼舌根的话全说了出来。 夏远翠面无血色,瘫坐在地。 楼清昼又道:“之后你绕到门边,扶着黄衣服女人的肩膀,伸了右腿。” “你……你胡说!”夏远翠哭闹起来。 “我不会像你们这些女人一样胡说。”楼清昼沉声道,“我只说实话。” 周围人窃窃私语,说的是楼清昼过目不忘的本事。 云妙音眼见情况不利,上前打圆场,未料还未开口,就被楼清昼提前截断:“你闭嘴,她污蔑你姐姐时,你一字不驳,她要害你姐姐时,你明明看见却不阻止,你姐姐摔倒时,你未上前搀扶,这个时候来关心,是要凭那口才颠倒黑白,委屈你姐姐换你一个大度懂事的好名声吗?” 云念念心里震声道:“帅!!” 云妙音被他这么直白的话给噎的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两眼一黑,耳鸣了。 楼清昼拉住云念念的手腕,说道:“走吧,这些人在神庙前作此手脚,必会自食其果。” 他拉着云念念,在众人的复杂羡慕的注视下离开。 云念念泪花闪烁,是真的要感动哭了。 “楼清昼,你太他娘的,明事理了!”云念念一边流泪一边比大拇指。 楼清昼先是讶异她突如其来的“他娘的”,而后一笑,轻声道:“嫁了我,我怎么能让你受委屈?咱们半点都不受。” 他拉过云念念的手,蹙着眉看她手掌上的擦伤。 “疼吗?” 云念念如实回答:“不记得了,但很爽。” 楼清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试着双更,希望能战胜懒惰不食言 楼清昼:傻了吧,我会复盘。 31、扇挑红缨 山庙后院里, 云念念坐在藤椅上,双手伸直了,楼清昼舀了一勺泉水,轻轻为她冲洗着伤口。 洗好伤口, 楼清昼单膝跪着, 拉近她的手仔细看着。 云念念问:“你是能把伤看好吗?” 楼清昼笑了一下,低下头, 嘴唇轻轻碰了碰她手心的伤。 云念念吓的抽手:“你干什么?” 楼清昼重新捉住她的手, 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抬眸笑得开心, “试试我能否给你疗伤。” 云念念差点被他唬住, 转念一想, 道:“你想什么呢,皮肉伤, 你就是天天把嘴黏在我手上,怕也治不好。” 楼清昼却是不管,他垂头轻吻, 气息轻轻扑落在她的手心上,那点轻柔的酥麻一直扑到云念念的头发稍。 云念念呆了好久, 忽然笑问:“楼清昼, 你要是喜欢上了我会怎么办?” 楼清昼嘴角微微一动, 抬起眼看向她。 他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近了,像是要亲吻她的脸颊, 若即若离,轻声道:“喜欢,就喜欢了,念念期待什么?” “你要喜欢了我,会不会推翻你自己立过的誓言,不让我回去?” “你希望这样吗?” “我傻吗?”云念念笑了起来,“我可不是那种为了男人就能抛弃自我的姑娘。” 楼清昼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又重新闪烁起来,他直起身,认真看着她,满眼笑意。 “云念念。”楼清昼说道,“即便是天界,也没有你这样的女人。” “夸我呢?” “是喜欢你。”楼清昼笑得好看,他微一低头,垂着眼道,“喜欢和用情不同。” “哦,对,你们讲究的叫做动心用情。”于是,云念念换了个问法,“有朝一日,若你对我动心用情了,会如何?” 楼清昼拉起她受伤的双手,轻轻吹了吹,摘下发带,动作轻松地将那发带从中撕成了两缕,给云念念包裹上。 “回避了?”云念念勾着头看他的表情,“别回避呀,这个问题很重要。” “那你呢?”楼清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笑,问她,“那念念呢?如果你对我动了心,用了情,你还会离开吗?” 云念念认真想了,道:“虽说古往今来都有假夫妻真感情的剧本,但情其实那么轻易就能动的?喜欢容易,爱却难,我才不会把好感和感情混为一谈。” 楼清昼笑眯眯道:“嗯,知道了。” 云念念坐在藤椅上,晃着双腿,又补充道:“当然,这不妨碍我赞美你。比如刚刚的破事,你要让我自己来想对策,我怕是要落下风,斗不过她们这些从小玩心眼的人,还好你出面了。” 楼清昼说:“此事怪我。是我慢了一步,我看到了她的企图,但没能拉住你。”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云念念缠着紫色发带的手心,低声道:“他们如何,我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愿你被这些连灵魂都没有的躯壳欺负。念念,你不一样,你是我的恩人,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 云念念耳廓粉了一圈,不好意思道:“这话说的跟表白心迹似的……难为情。” “你。”楼清昼指着她,“若不是你,这个世界全部消失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这些无关紧要。所以我要你清楚自己的位置,在我心中的位置,在这个世界中的位置,你是我的凡间妻,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至高存在。” 云念念握住他的手指,点头道:“好好,我知道了。” “哥哥!”之兰之玉终于找到了他们。 之兰道谢带他们来这里的僧人,并给花仙供了一盏灯,提笔写上了哥嫂的名字。 之玉小跑而来,关心道:“嫂子没事吧?” 云念念伸出双手,灿烂一笑:“小伤。” 之玉满脸绯红,挠头道:“我们刚上来就听说了嫂子摔倒的事。” “是绊倒。”楼清昼淡淡纠正道。 楼之玉惊愕:“啊?这么说,外面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了?大理寺卿家的夏小姐故意绊倒我嫂子,然后哥你……你真的训斥了她吗?” 楼清昼点头:“是,没错。” 楼之兰走过来,苦笑:“我就说为什么我俩一上山,那些人就跑来说夏小姐哭的眼睛都肿了。我还想,大理寺卿家的女儿哭,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原来还真是哥给骂哭的。” “我一字未骂。”楼清昼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只是将她做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楼之玉晃着脑袋,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嫂子……妙音妹妹是怎么了?来的时候,妙音妹妹还特地拦住我们,说要给你道歉,说你误会她了,看她眼角红红的,也像是哭过。” 云念念指着楼清昼:“这个也问他!” 楼之玉眼巴巴看向楼清昼。 楼清昼言简意赅:“那姑娘心术不正。” 云念念:“哈!” 果然够犀利。 之兰之玉两脸震惊,之玉甚至说出了声:“不会吧……哥,你认识哪个是妙音妹妹吗?就是嫂子的亲妹妹啊,你不会认错人了吧?” 楼清昼眯起了眼。 之兰:“喂,你怎么能怀疑哥哥的眼力!” 楼清昼伸出手,在兄弟俩的脑门上一人来了一下。 “你们清醒点。”楼清昼说道,“那女人比你们聪明,不正的心思多。” 楼之玉挣扎道:“看着也不像,哥哥从哪看出来的?” 楼清昼指着傻笑着晃腿的云念念:“没坏心思的傻姑娘长这样。” 两位小叔子看向云念念。 楼之玉竟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的感觉:“也是。” 楼之兰玩笑:“嗯?嫂子傻吗?” 云念念战术后仰:“提我做什么?” 楼清昼又道:“少年人总是会被虚假的美好吸引,引火烧身,趁你们现在陷得不深,最好及早抽身。” 见哥哥戳破少年人心思,之兰之玉红了脸,不敢承认。 院门口红影闪过,楼清昼道:“不必躲在那里听了,进来吧。” 之兰之玉转头,惊讶的见沈天香神色不自然地走进来。 “我只是想来跟你们说,夏远翠的哥哥在山下等你们,放言要和你们哥哥决斗……” 之兰之玉听了,脸色一变,道:“夏远江?!” 楼清昼看向云念念,问她夏远江是谁。 云念念愣了愣,抬手道:“不急,让我回想回想这人是谁。” “嫂子不知道吗?”楼之兰道,“是大理寺卿的长子,这人不喜读书,平日游手好闲,喜欢拎着家传的游龙枪跟人比试,闯祸不少,性子莽得很!” 云念念:“想起来了,夏远江,云妙音的又一个追求者,大脑短路,只服打得过他的人!” 之兰之玉顾不上后几句,只听见云妙音的追求者,一起愣住。 沈天香那双眼睛瞪的更大了,好半晌,她一拍腿:“还真是!对,他一定是喜欢云妙音的!这次说是为妹妹解气,可我看他那样子,像个炸毛的斗鸡,话里话外说的是为两位弱女子讨公道。” 楼清昼眉毛一压,问道:“到底有多少喜欢云妙音的?” 云念念面无表情回答:“几乎所有男人吧。” 之兰之玉又是一愣。 沈天香冷哼一声,双臂一抱,高冷道:“一群傻子!那不就是个女人吗?是多了双眼睛还是多了条眉毛,我着实是看不出她有什么好的。” 楼之玉回过神,撇嘴道:“你是嫉妒吧?” 沈天香刀头点地,双眼瞪如铜铃,大喝:“我嫉妒她做什么?她是能开三十公斤的弓,还是会领军打仗要我来嫉妒她?!” 楼之玉恍惚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理,只是嘴快了一步,说道:“她诗画一绝,做什么都好,若是会领军打仗,那也肯定是比你强的。” “那她先去打啊!!”沈天香要被楼之玉气死了。 楼之兰眼见两个人要打起来,努力将话题拽回来,说道:“哥,夏远江不好应付,那人是个武疯子,蛮横不讲理,我们还是不要和他碰上为好,等回家后,我和之玉带些礼去大理寺卿府上走一趟就是。” 沈天香鼓着腮帮,对着楼清昼憋出了一句:“虽然夏远江说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他妹妹,但我还是想说……你是个好汉,敢仗义执言,护自己的女人!我爹常说,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婆娘都护不住,为了面子让外人欺负婆娘,那这个男人应该把自己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云念念:“噗……” 不好意思,她忍不住了。这么看,沈天香这个姑娘,是真的正直可爱。 楼清昼神色古怪道:“你这是夸我?” 沈天香看也不敢看他,胡乱点头,又愤愤道: “夏远翠那长舌头,人还没老呢,就学着妇人家,天天和那几个聚在一起瞎叨叨,不是瞧不起这个,就是看不惯那个,我着实和她们玩不到一起去,你要看不上,你光明正大和人打一场啊?只会耍阴招陷害人!” 云念念哈哈笑出声。 沈天香的技能点都加在武力值上了,从小由爹养大,嘴笨,直来直去,不喜欢姑娘家的八卦小团体,也没少被闺蜜团体排挤,这次怕是积怨已久。 楼之玉说道:“你是书读不好,故而才无法融入她们,和她们玩不到一块去。” 沈天香不知如何反驳,一气之下,大喝一声,抽出手中的刀就要来砍。 楼之玉身轻如燕,一点脚,飞快后撤,一瞧就是被打习惯了,躲得快。 云念念实在是喜欢这样的姑娘,发出邀请道:“沈女侠,不如以后与我玩?” 沈天香一刀砍空,胜负已定,她气鼓鼓收刀,转过身,正义凛然道:“你?你嫁人后看起来正常多了,但……我不和已经成婚的妇人玩!” 说罢,沈天香昂首阔步离开,顺便给楼之玉下了战帖:“下次咱俩再比过!” 楼之玉抱拳:“多谢女侠通风报信。” 沈天香拍上门,不忘提醒:“从后山走吧!” 楼之兰道:“哥哥,那我们从后山走吧。” 楼清昼伸出手,让云念念把手放上来,握住,淡定道:“我还未和夫人赏完这春景,为何要走?” 楼之玉焦急:“哥,你是不知道那夏远江是真的莽,他是那种、那种脑袋缺根弦的!咱们还是回家吧,从后山回家后,剩下的就交给我和之兰,毕竟对方是大理寺卿……” 楼清昼道:“错的又不是我。我护我夫人,半点没错,何必要躲躲藏藏,涨他们气焰?” 云念念默默给他比赞。 楼清昼说道:“我不仅不下山,我还要陪夫人逛到尽兴。我不仅不走后山,我还要堂堂正正,从哪来就从哪里走。” 楼之兰也不赞同:“可,夏远江……” “他要等,那就让他等。”楼清昼淡淡道,“与我何干?” 楼清昼问云念念:“念念来说,回家还是在山上赏春?” 云念念:“玩!” 楼清昼一切尽在掌握中,笑道:“我就知道。” 云念念:“我想尝尝雪顶茶。” 她看书的时候,就对这书中提到的雪顶春茶非常感兴趣,书中是这么写的,用清晨的阳光融化的雪水烹煮生长在岩石上的春茶,那茶水不仅不涩,还有股美妙的甘甜,就像把春天融进茶中,喝进灵魂。 楼清昼轻声应道:“好。” 雪顶茶自然是在山顶才能喝到,只不过,山顶都被一些权贵给包圆了,云念念不愿钻热闹,回忆了书中的描写后,她走了小道。 书中说云妙音拜完花仙后,甩开她的朋友,在黄昏时分,走了一条背阴的青苔绿泥小道看风景,和偷偷出宫踏春的六皇子和九公主在泉边偶遇,又提到泉眼边有个山民搭了个简陋的棚子,沏了上好的雪顶茶给他们喝,比山顶上权贵包圆的那些要更甘甜清冽些。 之兰之玉好奇道:“嫂子怎知这里有路?” “我还知道这条路尽头,有个卖茶老头呢。”云念念道,“神吧?” 楼之兰笑道:“哥嫂跟爹娘一模一样,来了山上,就喜欢找小路走,也不知爹娘现在逛到了何处……” 楼之玉摘了道旁的小野花,缠进头发上,说道:“指不定也在这条路尽头喝茶呢。” 楼清昼笑了起来,抬手指向青苔上的脚印。 云念念警觉:“难道她提前来了?” 楼清昼摇头,指着纷乱的脚印和脚印旁的小圆窝说道:“是祖母和爹娘。” 果不其然,云念念他们拨开草丛,看见了挤在小凉棚中的楼家人。 胖乎乎的楼老爹拍着肚皮,瞧见他的孩子们,高兴道:“远远的听见你们的声音,我就与你们娘亲说,到底是咱家的孩子,连找好地方的本事都一样!念闺女快来,爹请你尝尝这好茶!” 云念念双眼如灯,快活地钻进凉棚,谢了楼老爹,接过茶碗干了。 楼万里扯了扯她手上垂下的发带,胡子一翘,拍桌道:“这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之兰之玉把事给说了。 云念念放下空碗,总结道:“没事,清昼已经替我出过气了!” 楼万里紧绷的脸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拍着楼清昼的肩膀,递来一碗茶:“这才像我楼家男人!” 楼之兰道:“只是,夏远江还堵在山脚,说要和哥哥比试比试,给妹妹出口气。” 楼万里:“无理取闹!难道不是他妹妹先来欺负我们念念吗?”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卷银票,塞给楼清昼:“拿着,压惊钱。” 楼清昼顺手给了云念念,“爹给的压惊钱。” 楼万里白眼一翻,又取出一叠:“要你做这个传话人?给,念闺女,压惊钱!” 云念念捏着厚厚两打银票,打了个嗝。 楼清昼问:“茶水如何?” 云念念失落道:“不如茶颜悦色。” 楼清昼好似明白了那是她那个世界的好茶,眸光黯淡了些许。 卖茶的老头不仅卖茶,还卖竹扇,竹子是普通的竹子,糊扇面的纸也是普通的纸,两文钱一把,图个凉爽。 楼之兰还在担忧等会儿下山,夏远江还在该怎么办,楼清昼则拿起一把纸扇,随手扇了扇,收入袖中,付了钱。 “哥,你听见我说了吗?等会儿下山,你就在马车里别出来,我和之玉应付。” 楼之玉:“只是咱们两个出手的话,两个打一个,打赢了他也不会服。” 楼万里吹胡子:“怎么?你们一个人还打不过?” 楼之玉:“那是自然,他可是有家传的游龙枪,而咱们又不能伤他,还要提防他,自然是难应付的!” 楼之兰:“不,我说的应付可不是打,总之咱们不能出手,最好还是好好讲道理,了却他这个念头……” 他们争执不下,楼清昼却淡定饮茶,末了,才开口道:“用不着那么麻烦,他找我比试,我就让他心服口服就是,你们不必插手。” 云念念来了精神:“你现在还会武?” “从前应该会。”楼清昼平静道,“现在也应该差不多。” 他这话,十分没有说服力。 大病初愈,又懒散,宽袖散发在这里喝茶,怎么想都不像是会武的,再说,武不似文,武不练,又如何能用? 楼之兰把塞进袖中的银票又取了出来,叹息道:“我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 夏远江握着他的游龙枪在山脚下等到太阳偏西,终于等来了楼家的马车。 夏远翠挑开车帘喊了一声哥,一双肿似桃的眼睛还在流泪。 夏远江枪一竖,如小山一样站在道路中间,说道:“小翠放心,哥哥一定替你出气!” 楼家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紫衣男人,从容不迫,气韵如仙,他轻声与车内人说了句不必担心,握着一把竹扇慢慢走来,开口道:“等我?” “你就是楼清昼?就是你,在花仙庙前辱我妹妹?!”夏远江枪尖指着他。 “慎言。”楼清昼道,“是你妹妹出言不逊,又故意绊倒我夫人,使我夫人受伤,从始至终,皆是你妹妹行为不端自取其辱,与我和我夫人无半点关系。” 旁边观战的夏远翠想起今天的丢脸事,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又哭了起来。 “我不管那么多!你一个大男人,少在这里斤斤计较!”夏远江怒道,“我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是和你夫人不对付,说了两嘴,不小心把她绊倒了而已,你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你还算男人吗?!” 楼清昼沉眉道:“不小心?” 夏远江下意识一抖,他自知理亏,但妹妹当众出丑是真,让他被朋友瞧不起也是真,这般一想,这个理亏就不能认了。 夏远江气血上头,“你护你妻有理,我护我妹妹也有理!今日咱们一对一君子比试!我要不把你按在地上道歉赔罪,我夏远江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一横枪,上前就扫腿。 游龙枪就是把枪抖动着打出去,枪身如龙游动,这便需要舞枪的人力气大,能驾驭这几十斤重的精铁好枪。 可夏远江抖肩送枪而出时,却见对面的紫衣玉人不紧不慢展开手中的竹扇,这之后,他眼前一花,手中的枪就脱了力,回过神时,枪已在紫衣人手中。 夏远江刚要夺枪,忽见紫衣人合了纸扇,扇头就悬在他眼前,离他的眼珠子只差咫尺。 夏远江咽了咽口水,愣愣看着面前的紫衣人。 他长身玉立,外表看起来纯善无害,就这么站着,看起来悠闲自得,可那蒙着薄怒的漆黑眼眸,和他周身散发的威压感,令夏远江莫名的害怕。 夏远江的汗珠顺着眉毛滴落下来,可他不敢眨眼。 夏远翠尖叫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哥哥引以为豪的游龙枪就到了楼清昼手中,而他哥哥在楼清昼的纸扇前抖如筛糠。 云念念从马车中伸出一双手,轻轻抚掌,小声赞了句:“牛!” 她知道,楼清昼能听见。 夏远江的喉结抖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楼清昼微微扬眉,向前送了竹扇,轻飘飘开口:“告诉我,是谁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吧,我字数多一点,更个六千,算是把两节课合并在一起上大课了~ 那么课后小测试,第二题(本题计入总分): 根据上上上上文,我们得知,天君有两把剑,那么大家猜一下这两把剑的名字是什么类型的吧: a 昵称型,类似于小x,大x这样的名字,可爱系。 b 钱财型,类似于金xx,招财进宝、金银堆等,富贵系。 c 性格型,类似于,淡泊明志等,志向系。 d 天君不走寻常路,武器没有名字。 32、自在夫妻 夏远江被楼家的病秧子一招拿下, 低头认输这事,很快就传开了。 黄昏时分,六皇子和云妙音从山上下来,听说此事后, 疑道:“楼清昼会武?不能吧。” 随行侍卫道:“问过了, 是借力打力,并非会武。夏远江学艺不精, 也不精于用力, 下盘虚浮,故而一出招便被不会武的楼清昼用一把扇子卸下兵器。” 六皇子若有所思, “倒是个聪明人, 这招也就对夏远江那样的莽夫有用。” 云妙音柔声提醒:“夏远江再学艺不精, 手里握的也是游龙枪啊!楼清昼这个人……很不一般,文能过目不忘, 武能一招卸游龙,我听父亲说,二十年前, 楼家长子出世那天清晨,日光璀璨朝霞夺目, 天象很是非凡。” 她句句暗示, 是想在六皇子心中埋下一枚刺。 六皇子先是一震, 而后又松下劲来,笑道:“再非凡,他也不过是商门俗子, 不能入仕为官,也不能从军入伍,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惦记上了。 过了好久,云妙音见他脸色沉沉,低声道:“下月京华书院,孤一定要好好会一会他。” --- 莽夫夏远江一招被制后,输得心服口服。过后有人说楼清昼只是用了巧力,唬住了他,夏远江嘴上承认,可心里回想起当时楼清昼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感,仍是恐惧,那把扇子离他的眼珠子就半寸距离,而他有一瞬间,认为楼清昼手里并不是一把扇子,而是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利剑。 他的命,就悬在楼清昼的手上,动弹不得,任他处置。 夏远江彻底败了,他也认了。当他看到楼清昼放下手,卸了那层压迫感后,他宛若重生,甚至想跪下来谢谢楼清昼不与他计较,给了他一条生路。 夏远江大口呼吸着,双手撑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汗水滴在尘土中,滴出一个个圆弧。 “去照顾你妹妹吧。”楼清昼收扇入袖,操手道,“只是记住,护人也要讲道理。此事归根结底,是你妹妹品行不端引起的。若她只是心生妒忌抱怨几句,我夫人不计较,那我也可以不与她计较。但你妹妹从伸脚害人那一刻起,就已注定要为她的恶意背上惩罚。” 夏远江咬牙,低声说了句:“我……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妹妹挑起的事端,可妹妹是他夏家捧在手心的嫡小姐,竟被一个商户教训,他不服。 即便妹妹有错在先,也不是楼家能训斥的。 这样的想法……夏远江从此不敢再有。 “自取其辱,如是也。”楼清昼说罢,将游龙枪还给夏远江,转身时,提点他道,“这柄枪比普通的要重,你需练的不是力气,而是精度。” 夏远江愣了好久,忽然大叫一声,扔了枪,脸上的表情从纠结不甘变为了佩服。 他快步追上楼清昼,却也不敢伸手拉他的衣服,只摆出徒弟姿态大声道:“我夏远江今日输给兄台,心服口服,多谢兄台指点!” 见楼清昼并不理会,夏远江也未放弃:“明日起,我一定日日到府上拜访,恳求兄台不吝赐教!” 楼清昼坐回了马车中,一扫刚刚的挺拔姿态,倚在云念念身上,懒懒散散道:“真是个麻烦,我半点武功都不会,能指教什么?” 云念念笑他:“你就装吧!” 夏远江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然提着枪到楼家求指点了。 楼之兰头疼不已,快步到大院请哥哥支招,一推门,见楼清昼和云念念蹲在花圃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根光秃秃的花枝。 两个人的衣服都拖在地上,看衣服上落的碎花瓣,在这里待的时间应该不短了。 大院幽静,仿佛世外桃源,楼之兰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楼之兰上前:“哥……” 楼清昼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楼之兰闭上嘴,也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哥哥嫂嫂在看什么?” 云念念眼睛睁得圆圆的,阳光下原本黑色的眼眸映成了琥铂色,小声说道:“蝴蝶蛹,我还从未亲眼见过破茧成蝶。” 楼之兰这才看见,光秃秃的花枝上,有一节小指头大小的蝶蛹。 只是…… 楼之兰诚实道:“看样子,离破茧的日子还早啊!” 云念念:“嗯?!” 楼之兰以为楼清昼也不知,指着蝶蛹说道:“这种大小粗细的,是刚刚结蛹的,化蝶还要十日左右。” 楼清昼点头:“嗯,我知道。” 云念念惊了:“你知道,你还在这里等?” 她早上起来,看见蝶蛹,或许是因为那时恰巧有风吹过,蝶蛹动了,她以为会有蝴蝶破蛹而出,于是就在这里等着看。 楼清昼问她做什么,她如实说了后,楼清昼也陪她一起看,这就给云念念造成了一个错觉,蝴蝶不久就会飞出来。 他丫的,敢情是在逗她玩?! 云念念怒瞪楼清昼。 楼清昼一歪头,笑眯眯道:“我等的是你,我想看看,你能对着这只小蝶蛹看上多久。” 楼之兰龇着牙酸唧唧道:“原来哥哥是在看嫂子。” “不错。”楼清昼说,“毕竟这家里,傻乎乎的只有她一个。” 云念念点着楼清昼的心口谴责:“你这人的心啊……” 黑得很。 楼清昼温柔一笑笑:“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楼之兰轻咳一声,打断二人的日常情趣,说道:“哥,夏远江又来了,就在前院等着,怎么办?” 楼清昼道:“他来他的,招待就是。” “可是夏远江想见你,还带着游龙枪。” “别动。”楼清昼叫住云念念,弯下腰,轻轻兜起云念念衣服上的落花,垂眼道,“不出三天,他就不会来了。” 云念念不明所以:“你收花瓣做什么?” 楼清昼抬眸一笑,捧着花轻轻一吹,花瓣扑到了云念念的脸上。 云念念:“楼清昼!” 楼清昼哈哈笑了起来。 楼之兰明白哥哥肯定不会搭理那个夏远江了,摸了摸鼻子说道:“那我就说你身子不适,打发他回去吧。” 走了两步,楼之兰从怀中掏出两张请柬,又道:“还有宣平侯递来请柬,请哥哥嫂嫂明日到侯府赏珊瑚。” 楼清昼:“念念?” 云念念:“珊瑚有什么好看的?” 楼清昼对楼之兰说:“嗯,就是如此,不去。” 楼之兰拿请柬敲着手,想了想,说道:“不去也好,沈天香说过,宣平侯是三皇子党,这又不是节日不是诗会,若是赴了宴,怕是要卷进往后的风波里……我就说哥哥身体不适,推了吧!” 楼之兰说罢,呸了两声,道:“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哥哥身体康健,嗯!” 云念念揶揄楼清昼:“哥哥诶,你这病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楼清昼颇感兴趣的问:“你叫我什么?” 他来了精神头。 云念念:“什么都没!!” “你刚刚,分明叫我情哥哥。” 云念念:“不是,没有,你瞎说!” --- 宣平侯的赏珊瑚宴,之兰之玉以楼清昼病发为由,推掉了,而夏远江果然没再来楼家缠楼清昼“切磋指点”。 之兰之玉打听后得知,是大理寺卿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将儿女训斥一番后,下了禁足令,京华书院开课前,二人不得出府半步。 于是,楼清昼又惬意的到水榭台喝茶去了,云念念叨叨道:“你别得意,夏远江可是个终极牛皮糖,就算你今天躲过了,等下个月京华书院一开课,他能天天追着你求指点,让你演示扇子挡枪。” 楼清昼懒懒道:“下月的事,下月再说。” 云念念忧愁:“唉,你就见了皇帝一面,他怎么就能让你到京华书院做老师呢?做老师……你讲什么呢?” 楼清昼:“经史子集……” 云念念震惊:“骗人,你会?” 楼清昼慢悠悠接:“一窍不通。” 云念念:“那你的课,要教些什么好呢?自在修仙?打坐冥想?” 楼清昼懒洋洋道:“下月的事,下月再说。” 前日,京华书院来人,说是把楼清昼的房间安排在了秋院。 云念念更是忧愁。 京华书院分春夏秋冬四部分,春院为女子上课念书居住的地方,夏院是男人们读书居住的地方,秋院是一些男女可同席听文课的地方,冬院则连着校场,是可骑马射箭,修习武课的地方。 当然,这也意味着,秋冬两院,是大型搞事撕架的舞台。 而现在,楼清昼就被剧本空降到了秋院,云念念拿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从下月开始,要睡在漩涡中心了。而因为子时之后这位睡在漩涡中心的男人需要她来陪着睡,所以,四舍五入,睡在漩涡中心的人,就是她云念念啊! 云念念剧烈摇晃着楼清昼,噫噫呜呜,气道:“我战斗力不行,也没那个勾心斗角的脑子,难道要我躺平给他们走剧情垫脚吗?!” 楼清昼悠悠放下茶,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尝了气息,眯起眼笑道:“只要你不离开我,没有人能欺负你。” 云念念眼角一抽,嘱咐道:“对了,下个月京华书院只要一开场,你就多留意云妙音收在身上的那尊菩萨。” 楼清昼:“不妥,我已有妻,不该看别的女人。” 云念念撸起袖子,一字一敲:“我!要!你!留!意!” 楼清昼捉住她的手,笑了起来:“念念,你越发放肆了。” 云念念强调,“我认真的,这是正事!倒是你,不要这副模样跟我开玩笑。” 楼清昼道:“我有你在身旁坐镇,只专注将伤养好就是。至于那尊鬼菩萨,与我何干?我们已经知道这是在妙言书中,那鬼菩萨被困在此处,需要助白莲仙子和玄信结缘才可破书升仙,想来和我的境况差不多,既如此,他怎会对我有用?而且他来路不明,听你所说,也不像正仙,不招惹才是最好的。” 云念念被说服了:“有道理啊!” 之前,楼清昼不知这里是书中世界,故而需要有个在这里的“历劫仙”为他解惑,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身处何处,这种正邪尚不分明的“历劫仙”还是少接触为好。 如此一想,云念念又怒了:“那我还进京华书院的副本干什么?闲着无聊去找事吗?” 楼清昼微微一笑,说道:“念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本书中,皇室依然掌握生杀大权,皇命难违,你我无法说不……” “那你继续装病呢?就说无法下床……” 楼清昼:“欺君重罪,一旦被发现,你我都担不起结果。” 云念念只好妥协:“罢了,你是皇上钦点的,不能不去,你去了,我就要跟着去,晚上为你暖床给你疗伤,不然我肯定不会掺和京华书院的破事,好在我还有剧本,应该能避开那些坑。” 楼清昼抬起眼,慢悠悠问她:“我想知道,那京华书院的本子里,你都掉了哪些坑?” 云念念心累道:“多了。我记得的有摔下马,崴了脚,被掉包,被吹迷魂香,掉茅厕,哦,还跟奸夫有了来往,树林野……咳,差点被人发现,光着身子狼狈逃跑。” 楼清昼的手僵着不动了,而手中的茶却在摇晃,他嘴角一沉,眼眸深了,无形怒气迸了出来。 云念念迅速给楼清昼顺毛:“莫气,这说的都不是我。” 她没说的是,女配拿到的京华书院剧本非常简单,无外乎白天找云妙音的茬,然后出丑倒霉,晚上跟奸夫花样睡,从树林到课堂到马车…… 所以,女配在京华书院的台词概括起来就这几句:“侯爷,她们全都针对我!” “啊……侯爷,慢点慢点……” 以及,“我是侯爷的人了,我要嫁给侯爷,再也不回那死人家。” 更可怕的是,在宣平侯的故意安排下,女配第一次是失身给了侯府的马夫——因为宣平侯这个变态,不睡处子。 云念念扶着栏杆,神色复杂的呕了一声,这些她没办法开口跟楼清昼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难道要给他讲这出人神共愤的香`艳桥段吗? 楼清昼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扳过她的脸垂眼看了,她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云念念打起精神冲他一笑,说道:“我不是她,我也不会做出她做的事,我夫君是你,这个世界,除了你能勉强入我眼,其余的男人,我哪个都看不上的。” 楼清昼那双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他轻轻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搂过她,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安慰道:“念念,放心。” 她反过来安慰楼清昼:“你也放心,剧本里的云念念和奸夫那一腿,都在晚上发生。但我不是她,晚上我肯定要陪着你,他没机会的。” 楼清昼笑了笑,将她按进怀里。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你都会安然无恙。”楼清昼低声道,“我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题的答案,我算了算,怕是要再等几章才能公布。 今天就不出题了,今天课上的有点晚,没办法,没校长盯,全凭老师自制力,准时上课确实有困难。 33、大戏开唱 黄昏时分, 《三仙配》梨园开戏,楼家人到楼上的包厢时,底下的大堂已坐满了人。 “往常开戏,第一场是要先给有头有脸的人听的。”跑堂的边倒茶边说, “可咱这个戏, 在街上热了好些天,昨日唱角儿的戏子们还穿着行头到街上走了一圈, 半个京城的都知道今晚开场, 五文钱就能进场,好多人下了工就来暖场子了。” 让角色们提前一天穿着投票选出来的衣裳上街宣传, 是云念念的主意。 她问道:“小伙计, 这六个角色, 你可投了票?” “我只投了两个。”跑堂高兴道,“牡丹仙子和桃花仙子, 牡丹仙子投给了那身名叫千雪的行头,桃花仙子投给了夭夭,昨天听闻她们带妆出街, 我还特意等在门口看了,哈哈, 都选上了, 我这眼光, 一投一个准!” 薛老太君叫住云念念:“念念啊,到祖母身边来坐,我听之兰之玉说, 这戏台布置,都是你的主意?” 这次的戏台是专门为《三仙配》搭建的,台面开阔,后面堆了层层叠叠的幕布,花花绿绿,是云念念根据戏的几个场景做的。 还有许许多多的杂役躲在幕布后,分工明确,有负责点灯的,有负责换幕布的,十来个乐师在幕后准备妥当,不仅有拉弦儿的,甚至还有琴瑟编钟。 云念念接过楼清昼递来的小零嘴,笑眯眯道:“我的主意,大家的努力!” 酉时二刻,梨园楼封了门,舞台上的灯全都熄灭了。 众人先是一静,而后闹闹腾腾,询问出了何事。 这个时候,只听一记击钵声“咚——”,余音悠扬,震着台下看客们的耳膜。 穿着黑色衣服的杂役们,捧着灯火跑过戏台,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也重新映亮了梨园楼。 班主走到台中央,脸上已带了妆,粘着长长的胡须,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慢悠悠念起了开场诗号。 “王郎怀才苦不遇,潦倒落魄雪中埋。将军百战为生民,重伤难救街边栽,花商有心无力帮,万金难买清官来,三仙不忍人间悲,下凡尘来结良缘……” 戏开场了。 先是一段琴声,悠扬响起,由弱渐强,杂役们拉下第一张幕布,白茫茫一片雪原。 飘飘扬扬的白色碎花瓣抛洒下来,书生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出场,栽倒在台上,被杂役们在二楼倒下的花瓣掩盖住。 书生这边的灯,被吹灭了几盏,而舞台的另一边,小配角们开始演书生为何落魄至此的原因。 台下的人皆伸直了脖子,起初是新奇,渐渐地,就被这样的故事讲述吸引,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包括跑堂倒茶的小伙计们,也都静止不动了。 后台的杂役们躲在幕布后吹着幕布,十几个漂亮的戏班杂耍姑娘穿着白色的衣裙,托着长长的布跑上台,增加着舞台效果。 台下观众已有入戏的,开始喃喃着书生可怜。 忽然,好听的琴声奏响,悦耳又飘逸,如同救世仙乐,伴随着仙乐声,牡丹仙子舞着水袖亮相。 她边跳边唱,台下已有人激动起来,说道:“就是这件衣裳!!我买的票!牡丹仙子穿上我买的衣裳了!” “合适!” 也有人小声道:“还是那套叫逐月的合适……” 云念念找了个昏暗的角落,趴在栏杆上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舞台上的角色,验收她的心血。 “这要是专业的穿来,应该会比我做的更好。”云念念叹了口气,失落道,“要是舰长看见这种效果的舞台,肯定会笑我……好想让她们看到。” 好想回去……她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完成,她们也都在等她。 楼清昼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闷声道:“想什么呢?” 云念念向后一仰,抬头看向楼清昼。为了保证舞台效果,二楼的灯熄了大半,楼清昼的半张脸浸在昏暗中,清冷幽艳。 “此处幽僻,念念有什么话,说吧。”楼清昼轻声道,“他们听不到的。” 云念念问:“楼清昼,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另一个地方,是戏班的?” 楼清昼直截了当回答:“不像,你不像无依无靠,跟着戏班流浪,习惯唱演的人。” 云念念龇牙一乐,说道:“答错了。按你们这边的标准来说,我算是有个戏班,当然,纯粹是爱好,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做的,所以,我是戏班班主。” 楼清昼轻轻摇头:“你不是,你虽有无数生意上的奇思妙想,但并不像是商门出身的女子,更不会是戏班班主,你身上没有那种感觉。” “嗯?那你说说,我是做什么的?”云念念问道。 楼清昼似是有些疑惑,换了种方式问:“念念的父兄,都是做什么的?” “我没兄。” 楼清昼一笑,低眸道:“哦?那可不见得。” 云念念捕捉到他视线,啧了一声,双手抱胸道:“别打岔。我是说,我没兄弟姐妹。我是独生女,那边和这里不一样,我爹娘……也算大学士,国子监教书。” 这么想来,书中的云念念,和她不只是名字一样,论起家庭相似度,也差不多。 楼清昼沉默了好久,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们那里,女子也读书做官。” “差不多。”云念念道,“我们几乎每个人都会在七岁左右开蒙,无论男女,同席读书,读十几年的书后,考学工作……就你说的做官也对。” 楼清昼感兴趣道:“念念是什么官职?” 云念念只笑不语。 楼清昼揉了揉她的发顶,微微一倾身,玩笑道:“请云大人告知在下。” “想知道?” 楼清昼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万分想,念念如果不告诉我,我会睡不着觉。” 云念念:“嘿,就不告诉你!” 台下的观众爆发出欢呼,原来是第一幕结束了。 楼之玉猫着腰跑来,激动道:“嫂子,快回来呀,红梅就要出场了!” 薛老太君赶忙让楼之兰去拽那个傻子回来:“小两口浓情蜜意,之玉不要去打扰!” 楼之兰笑着将之玉拉回来,耳语了一阵。 楼之玉脸一红,扔来一包金灿灿的道歉费,哈哈笑着跑走,嘴里还说着:“请哥哥嫂嫂原谅!” 楼清昼眼中漫着笑意,轻轻伸出手,将云念念搂在怀里,认真看起戏来。 第二幕灯光大盛,音乐激昂,鼓声阵阵,黄色的幕布是遍地金沙,舞台上身着铁甲的小配角们挥舞着手中鲜红色的战旗,发出震耳欲聋的吼阵声。 少将军手握银色长杆枪,脸上戴着一副金色面具,上台亮相。 下方观众有的激动到踢翻椅子,有的已经跳上桌子,也加入了喊阵的队伍中来。 “少将军!少将军!” “就该是这身,知道吧?将军出身皇室,娘是玉公主,戴金色面具才衬身份!”有的人趁此机会跟别人炫耀,“我买了三十张票,就为了让这个玉面将军穿上这身潇洒盔甲,诸位今日能看见如此威武的打扮,都应该来谢我!” 有人看不惯他炫耀的模样,粗声粗气道:“老子买了百来张,你看老子说什么了?” “吹牛吧,除了刘员外,哪有买百来张的!” “这可不一定……”有人指着二楼,“瞧见没,楼上雅座里可都是有身份的,据说他们拿银子来砸,户部邱侍郎家的公子十分欢喜红梅仙子,红梅飒沓的那身装扮,邱公子砸了白银九十九两,买长久之意!” 第二幕故事很能调动情绪,少将军重伤突围,失忆后流落到边陲小城,倒在荒凉的街边。敌兵紧追不舍,正要下杀手,危机关头,红梅仙子从天而降,长腿黑靴红衣飒沓,漂亮的几个招式之后,救下了重伤的少将军。 红梅仙子一把掀开了少将军的面具。 台下观众激动到欢呼摔帽,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抱在一起为他们高兴。 少将军悠悠转醒,问道:“是姑娘救了我吗?” 台下观众齐声喊:“是!!” “姑娘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有……” 红梅仙子一甩马尾,提着长刀,御姐范儿十足道:“怎么,要以身相许?” 台下寂静之后,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和笑声。 楼清昼突然出声:“这句话……为何如此耳熟?” 云念念装聋作哑。 楼清昼的手摸上她的下巴,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说道:“天上来的仙女,救了这些落难的男人……你的戏本,很眼熟。” 云念念:“诶?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样看,这些男的,好像确实都有你的影子。” 云念念双眼亮了起来,抓住楼清昼的衣袖,巴巴问道:“来回答呀,如果你是这些落魄的男人,这三个仙子,你会选哪个结缘?” 楼清昼笑而不语。 云念念:“说呀,就随便回答一下。” 是温柔贤惠,有正宫范儿的牡丹仙子,是娇憨可人活泼灵动的桃花仙子,还是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的红梅仙子? 虽然她感觉,楼清昼大概率要选“念念”,把这问题敷衍过去。 楼清昼道:“想知道?” 这台词,也很耳熟。 云念念:“想,但你就是不回答,我也能睡得着觉。” 楼清昼轻轻一嗤,又搂紧了她,下巴搁在云念念的脑袋上,笑眯眯道:“那就不告诉你了。” 第三幕,多金风流的富家公子花商登场,一身金银花绣衫,打着一把雅致的扇子,一登台,身边的小童就报出了花家黄金多如山。 小童道:“我家的钱财,还有什么买不到?” 花公子一合扇,笑道:“清官。” 小童道:“不怕不怕,公子万金换个乌纱帽戴上,世上不就有清官了?这世上,还有什么难买?” 花公子笑:“民心。” 台下观众喝彩声不断。 楼清昼说:“你很懂他们的心思。” 云念念:“自古民心都很好懂,只是民心难收买。” 楼清昼笑了起来,歪头看着戏台上的多金“花公子”,屈起手指敲了敲云念念的头顶:“这位公子,瞧起来也很眼熟。” 云念念说:“那是自然,我亲自教出来的,好些动作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是模仿你的。” “为何是我?” “因为你富的清新脱俗,别具一格。”云念念调侃道,“你这人的富,不像俗世之富,更像是有了一切后,百无聊赖别无所求,没了贪婪和欲`望,懒懒散散悠闲过日子,波澜不惊的那种至高大富。” 楼清昼惊讶道:“真开心啊……” “开心什么?” “念念看我,如此认真。”楼清昼笑道,“把我看得这般通透,不愧是日日与我同塌而眠,灵魂相见的枕边人。” 云念念抱拳道:“客气。” 戏演了一个多时辰,但看戏的人都很是投入,等最后一幕,皇帝圣旨到,赐良缘给三对儿璧人后,台下观众纷纷跳起来鼓掌叫好。 云念念意犹未尽道:“终于结束了……楼清昼,给个评价?” 楼清昼悠悠伸了个懒腰,道:“很好。” “太敷衍了。”云念念说,“你认真给一个。” 楼清昼笑了起来,弯下腰,在云念念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想知道?想到睡不着觉吗?” 得,云念念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楼清昼慢声说道:“那今夜,睡不着的我和睡不着的你,就有正事做了。” 云念念:“……” 薛老太君叫云念念一起回去,楼清昼收了坏笑,拉起她的手,说:“真的很好,念念。” 云念念的嘴角满意地扬了起来,回握住他的手,高高兴兴拉着他下楼。 离开雅座前,楼清昼回头望了眼对面一直垂着帘的那间包厢,据跑堂的说,对面很早就来了,是户部侍郎家的邱公子和他的几个朋友。 “哥!”楼之玉跳起来招手,“快点,车备好了。” 楼清昼收回目光,下楼离开。 对面的包厢缓缓拉起遮挡帘,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背着手,迈着方步走了出来,眯起眼睛看向离去的两抹紫色身影。 “那就是楼清昼和他新娶的夫人?” 邱公子和宣平侯跟在身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 邱公子弓着身子道:“回三殿下,正是他们。今日的戏,说是楼家的戏班写的。” 三皇子拧起浓眉,沉声道:“我六弟,见过他们了?” “是,聚贤楼盛会时,六皇子已见过楼家的这位长子。” “明轩。”三皇子勾手。 宣平侯段明轩近前来。 “上次你的珊瑚宴,楼家推了?” 宣平侯道:“楼家说,楼清昼旧疾发作,身体抱恙,推了我的帖子。” 三皇子冷哼一声,发话:“楼清昼得父皇青眼,楼家又是朝中第一商,我要你们记住,楼家务必要是我的,如若不能拿来……” 他目光一冷,道:“也万万不能给六皇子。” 宣平侯道:“下月京华书院,一切已布置妥当,请三哥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了第三题,问,根据本章,猜测宣平侯和三皇子的亲戚关系: a 宣平侯母亲是三皇子的姑姑。 b 宣平侯母亲是三皇子的姨母。 c 宣平侯父亲是三皇子的舅舅。 请作答。 34、灯会遇险 宫中来者到京城各府知会高门子弟, 京华书院初十开课,请诸位在初八之前入书院。一时间,各家有女儿的,仿佛送女“出嫁”, 比拼起了行李。 西塞回来的淮阳侯嫡女, 更是将各类珍奇古玩都送到了书院的住处,只是衣物都备了三十大箱, 源源不断运送了一天, 其余各家小姐虽比不过她,但也不认输。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高门联姻首先要从各方面来探家底的虚实, 如何别出心裁又不张扬的令世家高门看到自家的实力不虚, 就从运送行李开始。 说穿了,皇后懿旨让京中朝臣家中的适龄女子和已嫁入高门的世家妇进入京华书院, 并非真的是要她们读书考学,而是要在这小小书院内,通过联姻、派系结盟来均衡各方势力, 稳固朝局。 然而,无论是侯府嫡女还是丞相家的女儿, 都败给了云妙音。 云妙音倚靠楼家给云念念的聘礼, 精挑细选, 悉心置办了十二箱行李。和其他女子不同,她的行李前两个只是用普通的楠木箱子装放了衣物首饰,以表示自己不慕虚荣。 后十箱拉的全是她引以为豪的藏书, 装放书籍的箱子也做足了功夫,是昂贵稀少的金丝芯儿黄花梨木,四角还用金银包了边。 如此,看不出门道的百姓见她只有两箱衣饰,只会夸她父亲清廉,而她是不折不扣的爱书才女。 看得懂门道的世家们却已看出,云家的实力不亚于其他家族,而且云妙音很会低调做事,是个做当家主母的好料子,这下,云妙音就上了许多朝堂高官的姻缘本,长辈们纷纷嘱咐自家兄弟或儿子来争她一争。 楼之兰楼之玉就属于看不出门道德,他们围着大院小石桌向哥嫂二人夸云妙音时,楼清昼淡淡指出了云妙音的“小聪明”,并评价道:“常玩弄小聪明的人,心狠手辣,终会引火烧身。” 之兰之玉一脸梦幻,求他详细指点。 “这样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搅起风浪,我问你们,狂风卷浪打翻了你的船,是风的错还是浪的错?” 之兰之玉回答:“风啊,无风不起浪。” 楼清昼满脸孺子可教的欣慰,道:“云妙音,就是兴风之人。” 云念念剥了满把石榴,全倒进嘴里,嚼吧嚼吧全咽了,说:“你俩离云妙音远一点,不然容易被她当刀使,我认真的,她脑袋瓜比你们聪明,而且她是想嫁入皇室的。” 楼之兰道:“多谢嫂子提点,我会小心提防。” 楼之玉的重点却放在了:“嫂子,你为何不吐籽?” 云念念既欣慰他终于不会因云妙音来反驳她的话了,又气他是个吃石榴吐籽的“异端”,一掌拍在石桌上,瞪眼道:“吐籽?石榴吐籽还有什么嚼头?!” “可……那碎渣,扎喉咙啊。” “只吃甜头那就不叫甜!”云念念理直气壮科普歪理给他,又道,“这是老爹特地从南边买来的,不全吃了就是浪费!” 楼清昼又给她掰了一瓣,轻轻撕去膜衣递到她嘴边,并说:“你俩不要管她怎么吃东西,我还管不着呢……她高兴就好。” 楼之玉猝不及防又被哥哥这宠爱之光闪了眼。 楼之兰打了圆场,问道:“父亲问咱们家什么时候布置行李?” 他掏出宫人送来的京华书院地图,指着上面标好的房间道:“我和之玉住夏院学海阁,嫂子在春院的蝶飞阁,而哥哥……在秋院仙居阁。” 云念念凑过来夸道:“这名字倒是配你。” 她吮了下指头上的石榴汁,点着这张地图,解说道:“我住的这个蝶飞阁地方较偏,是个拐角,和夏院的西侧相接,只有一花园相隔,离得最近的就是夏院的泊雪斋……” 这个泊雪斋,就是宣平侯段明轩的住处。 云念念给楼清昼使眼色。 楼清昼微一蹙眉,问楼之兰:“住处是谁安排的?” “听说是京华书院的主持李大人负责的。” 楼清昼望了天色,道:“等会儿去这位李大人府上走一趟,给念念打点个别的住处。” “只怕是难……”楼之玉挠头道,“这个李大人是真清高,很是瞧我们不起,拿钱打点无疑是要碰钉子。” 楼清昼又问:“此次进京华书院的新嫁夫人们,都住在何处?” 之兰之玉摇头:“已嫁的夫人们,我们怎敢问?” 楼清昼:“没问你们。” 云念念:“哦,是问我吧。” 她回想了书中提到的几个已婚角色,点着地图春园最北的转角楼说道:“她们都在这里,内院,和秋院上课念书的地方离得近,离学生们的居所远。” 之兰之玉齐声道:“那凭什么给嫂子单独指到蝶飞阁?” 楼清昼:“若是那李大人讲理,自然知道这样的安排不妥,这种把内眷放在未成婚男女中的分发,应该不是李大人的手笔,你们带些好茶登门请他更改,他一定会答应。” 楼之兰卷起地图:“那我现在就去。” 楼之玉:“嫂子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咱们今天就收拾。” 云念念想了想,说:“衣服我自己来整理,让她们都不要碰,我整理好自己带去。” 楼之玉很是奇怪,正要问原因,只听楼清昼说道:“她的事,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不用操心了。” 等之兰之玉离开,楼清昼说:“现在可以告诉我理由了。” 云念念:“我怕衣服带的多会被她们拿去做文章,若是被偷了贴身肚兜,然后在某个男人的枕头下找到,那该怎么办?所以我打算少带一些,全放在上锁的箱子里。” 楼清昼道:“收拾好,就把衣服放在我房中。” 云念念:“那就多谢了,你可一定要看管好钥匙。” 楼清昼笑了笑,忽然凑近了,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云念念手指青天,“这是白天!” 这个时候可不能用什么手僵体冷来讨吻,她又不会上当受骗。 楼清昼睫毛微垂,轻声细语道:“念念,吻我一下,我给你看个仙法。” 云念念一惊,又喜道:“你是说,你的修为回来了一点?!” 她立刻按住楼清昼的后脑勺,重重给了他一个吻。 楼清昼惊愕这个他意料之外的力度之吻,无奈笑了起来。 “回来了多少?能做什么?”云念念抓住他的衣领开心道。 楼清昼轻轻晃了晃手,修长的手指对着云念念打了个响指,竹算盘出现在他手中,长了一些,大了一些。 楼清昼道:“竹童,告诉我,念念足长几寸?” 云念念:“住手!” 然而竖起来的算盘自行拨了个七。 云念念:“……哦,就这?” 楼清昼:“就是如此。昨晚搂着你睡了一夜,今早起来,发觉魂魄的伤好了些许,手腕和肩膀十分轻快。” 云念念:“还有别的用处吗?” 楼清昼道:“动作会比从前更快捷。” 云念念还没来得及问,忽然发觉楼清昼已经抱起了她,转起了圈。 他抛起云念念,又将她接在怀中,如同公主抱一样,慢慢转了几圈,笑看着她:“在念念还未说出不字之前,就能抱起念念回房。” 云念念支着手,像受惊的猫,一动不敢动。 楼清昼刚刚把她抛了起来?? 她的心脏都要吓飞了。 楼清昼低语道:“说你傻,是真的傻。怕掉下去,为何不搂着我?” 云念念回过神来,跟他耍嘴:“不敢,天君之躯,小女子可不敢玷污。” 楼清昼低低笑了起来,问她:“今晚还要听戏吗?” 云念念已连听了三晚戏,闻言,摇头道:“我并非单纯去听戏,现在我已经看不出《三仙配》还有哪些需要更改了,它越来越受欢迎,听的人也越来越多,我该功成身退了。” “今晚昭川灯会,我带你去看。”楼清昼放下她,袖手一礼,抬眸笑道,“希望念念夫人赏个面子。” 云念念不住感慨:“……楼清昼,你真的很会。” 楼清昼琢磨了意思,确认道:“很会,是夸我?” “一定程度上是,但其实并不是表示夸赞或贬损,而是感慨你在某些方面很厉害。” 楼清昼握拳一笑,笑得暧昧。 昭川灯会并不特指某个节日,而是在天气渐暖后,京城于某一日宣布开放宵禁,河川两岸的夜坊。 宣布开放这天晚上,京城和外来的游人会在昭川两岸燃灯祈福来年风调雨顺,这就是昭川灯会。 云念念仔细回想了书中关于昭川灯会的描写,想起原主这个时期,因上次拜神伤了脚,正在家闷着,并未出场。 于是,云念念放下心来,答应了楼清昼的邀约。 当晚,两个人披着斗篷,提着一盏花灯,从楼家宅子的侧西门溜了出去,未带两位小叔子。 楼清昼牵着云念念的手,看她提着灯照脚下的青石板,每一步,都必须沿着砖缝走,故而她蹦蹦跳跳,灯也晃晃悠悠。 等到了河边,灯火璀璨,游人如织,云念念停了下来,说道:“这是来看人,还是看景?” 楼清昼就等她这句话:“夫人所言极是。” 他也不是爱闹之人,这次二人出门夜游的机会实在难得,他不想浪费在陌生人身上。 “我们就随意走走吧。”云念念如此说道,“随意走走随意聊聊,或许还能唤醒你的记忆。” 楼清昼求之不得。 于是,两个人的手继续牵着,渐渐远离繁华热闹的地方。 云念念哼起了歌,她蹦蹦跳跳,走两三步,晃一晃灯,楼清昼就保持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跟随着她的脚步,偶尔捏一捏她的手,让她稳住花灯中的灯苗。 两个人没有说话,她哼什么,楼清昼就听什么。 “我给你念两首诗吧。”云念念说道,“我们那边的诗,你来听听如何。” “洗耳恭听。” 云念念:“给你来一首爱情诗吧,鹊桥仙纤云弄巧听过没?” “这个名字……我喜欢。”楼清昼笑道。 云念念背完诗,说道:“这首诗,大家都喜欢的是最后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我喜欢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觉得呢?” 楼清昼笑着说:“我只爱纤云弄巧……” 云念念啧声道:“不过是有个云字罢了,有什么好喜欢的。” “错了。”楼清昼道,“纤云弄巧,此首诗中最美的。有云身段曼妙,姿态婀娜,变化万千,妙极了……如此,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错中之错,若是久长,就该朝朝暮暮,翻云覆雨。” 云念念终于品出了他是在文雅开车,遂恼羞成怒,伸出一只七寸脚,踩在楼清昼的脚面上。 楼清昼正要继续逗她,忽然脸色一变,拉住了云念念,对前面暗处的人说道:“抱歉,我们这就走。”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到了灯火照不到的京南地带,这里与繁华一街之隔,却天上地下,泾渭分明。 而此时此刻,楼清昼紧紧抓住云念念的手,留心着周围的动静,是他大意,被云念念那首时引去了注意力,忘记提防周围,当然,现在包抄过来的这些人,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更多的是临时起意。 一对儿穿着华服的男女,举止亲昵,说说笑笑走到暗处来,深入他们的地盘,他们很可能是观察后,认为楼清昼和云念念是偷情的小情人儿,遂起了心思,想要敲一笔钱财。 楼清昼将云念念护在怀中,果断扔给缓缓走近的壮汉半两银,道:“叨扰,请诸位喝酒,我们这就走。” 那壮汉抬手接了,楼清昼见他单手接银,而另外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猜测他手中必有利器,速速拉云念念退后,又微微侧目,余光看向身后那些还在试探的人。 他们应该并不是一伙人,也还没有围堵计划,为今之计,就是趁他们还未合伙行动之前,带着云念念快速离开此处。 楼清昼低声道了句抱歉,似是愧疚自己让云念念陷入险境,下一瞬间,他抱起云念念疾步退走。 云念念惊呼一声,摔了手中的花灯,灯蜡倾倒在地上,燃了起来。 京南街上游荡的乞丐流民们见状,也提步追了上去。 有光亮的地方就在百步开外,楼清昼知道,那条明线就是边界,这些流民不会追出无灯之地,只要他过了那条线,云念念就安全了。 云念念反应也极快,立刻摘下腰上的荷包,撒出一把碎银:“捡钱了!!” 果然,追他们的人中,有人停下了脚步弯腰捡钱。 楼清昼想夸云念念聪明机智,但他的耳后听到了刀锋呼啸而来的声音,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眸光一沉,行云流水翻过身,将云念念护在身下,抬袖挡了上去。 云念念抬起头,惊恐叫道:“楼清昼!” 紫色的斗篷缓缓飞落,楼清昼的手中多了一把银色长剑,剑只有两指粗细,四尺长,剑身薄如蝉翼,银光映眼,那壮汉手中的刀劈在这薄薄的银光上,立刻碎成三节。 “临危受命……”楼清昼看到这把剑,自己也愣了。 壮汉受不住力,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满脸茫然和惊愕。 他只是想提刀吓软这富贵公子哥的腿,好让他再给些钱两,可现在看到地上的碎刀,壮汉竟然无来由的恐惧起来。 楼清昼凝神,一只手拉起云念念,收剑后退,退至光明处,见他们没有再追来的意思,他抱起云念念快步离开了此处。 转过街角,危险解除后,楼清昼轻轻放下云念念,玉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云念念喉咙发紧,不知要和他说什么,她现在一身的冷汗,只能用力握住他的手。 楼清昼又说了句抱歉,突然单膝跪在地上,捂住了心口。 他紧紧蹙着长眉,压抑着魂魄处震荡开来的伤痛 手中的长剑缓缓碎为银色光点,如碎裂的星辰一般,从他掌心消失。 云念念一脸不忍,看着他道:“你还好吗?” 楼清昼摇了摇头,忽然一把将她推开,剧烈咳了起来,他的黑发一缕缕散开垂下,虚弱不堪。 云念念泪光点点看着他,拉过他的手,看见他满是血的掌心。 不必他说,云念念已知道,他清早回来的那点修为,已再次流逝。 今日早上,他还很开心,意气风发邀她提灯夜游,抱着她转圈圈。 云念念跪下来,摘下斗篷,搭在他身上,握住他冰凉的手,在他染血的唇上,轻轻一吻。 “没事,我们回家,回家去,我再给你暖回来……” 楼清昼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渐渐地,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闪烁起了光芒,缓缓沁出温暖的笑意。 “念念……”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慢慢凑上去,轻轻吻着。 “明日,我赔你盏花灯。”他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天君的双剑是以什么命名的,那道题选c,以性格特质。一把叫临危受命,一把叫放浪疏狂。 答案解析:天君并非只是财神,金银不选;天家仙器认主就必须命名,所以不可能没有名字。仙界的剑要有大名,不能叫昵称,故而小和大也不选。 关于剑,平时临危受命用的更多一些,放浪疏狂剑如其名,很狂很浪,不好掌控。但天君的本命剑是放浪疏狂。 所以,楼楼是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狂~浪~之人。 答对的小伙伴们可以举手了~依然是三题奖励小红花。 35、焚香沐浴 云念念带楼清昼回到家后, 薛老太君长吁短叹,脸色着实不好看。 云念念知道这是老人家在怪她“诱拐”楼清昼出门玩乐还不带随从,人健康活泼的出门,衣襟沾血虚弱不堪的回来, 家人自然会心疼。 云念念充分理解老人家的心情, 对薛老太君小声抱怨她不懂事也没有生气,道歉态度良好。 只是, 送走老人家后, 云念念心中的委屈才泛了上来,一脸落寞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楼清昼。 入夜后, 楼老爹派人送来了一小箱金子, 说是给她压惊, 云念念收了东西,见来送东西的嬷嬷使眼色, 才知道楼老爹人没走,还在大门口等回信儿。 云念念亲自出门道了谢,楼老爹捧着肚子说:“今儿的事不怪你, 老太太是看见清昼那个样子着急了,其实心里都知道, 腿长在他自个儿身上, 他要不点头, 你也带不走他。只是闺女,爹给你们拨的那些人,你们别挡着不要了, 往后在京华书院读书也用得上,你要嫌爹给你指的人用着不称手,你就把雪柳那丫头带上,咱家没什么大规矩,爹就是担心你俩的安危。” 云念念点头说是,又小声道了歉。 “没事!”楼老爹叹了一声,说道,“老太太给脸色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只是心疼长孙。清昼能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家里人心里都清楚,怎会怪罪你?清昼如何了?” “已经睡了……”云念念声音更小了。 楼老爹:“睡了就好,没事就好……” 云念念拖着脚步回房间,合上门后,她慢慢走到床边,默默对着床上的人说对不起。 楼清昼安静躺着,看起来是真的睡熟了。 云念念脱去外衣,小心翼翼爬上床,从他身上爬过去,可等脸挨得近了,她那目光就被楼清昼的眉眼给吸住了,移都移不开。 曹公有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楼清昼的眉梢眼角就如他这个人,又仙又生动,不笑时红尘俗世只片不沾,可只要眼角眉梢沾染了丁点笑意,就极尽风流。 红尘不沾衣的风流天君,致命吸引。 云念念忐忑咬指头,心底隐隐不安起来,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不安来源何处。 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楼清昼,见他没反应,才去抚他的眉眼。 “仙得很啊……”云念念拨弄着他的睫毛,羡慕他眼尾那微翘的美妙。 楼清昼忽然笑了起来,伸出冰凉的手指,捉住了她的手指。 他没有睁眼,只是将云念念的指尖放入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吻,说道:“好看吗?” 云念念凝神,反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呵气道:“看不够呢,每晚睡觉都要看着你才能睡着……这个回答满意吗?” 楼清昼缓缓张开眼睛,笑看着她,伸手将她按在身上,拉着被角一个翻身,将云念念和自己裹进了被卷中。 云念念忽然被压,心跳快如擂鼓,紧紧咬着牙,生怕自己一开口,心脏就要跳出来。 楼清昼压了下来,轻轻在她耳边厮磨了会儿,云念念才解除石化,活过来,手脚并用地推他起来。 楼清昼纹丝不动,紧紧搂着她,说道:“念念,要遵守誓言,暖我。” 云念念瞬间没了底气。 是她亲口说的,她要做到。 云念念只好张开双臂,打开怀抱来,“好吧,来吧。” “明日,我们去看花灯。”楼清昼说,“我要赔你一个永生难忘的花灯节。” 云念念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怎么,还要为我放漫天烟花,在人群中大声向我表白,念些情诗给我?” 楼清昼哧了一声,听起来十分不屑这种浅薄的手段。 云念念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收心吧,后日就要进京华书院读书了,要快些把你的身子补回来才是。” 楼清昼低声道:“补这个字,我喜欢。” “你又来!”云念念怒锤落难天君,落难天君笑得很是开心,搂她更紧。 云念念睡熟后,很像老僧入定,雷打不醒,就算有九十九个天仙在她脑袋顶渡劫,怕是也轰不行她。 楼清昼披衣提灯,取来做花灯的材料,合上门,呵了呵手。 他看向窗外的天色,嗅到了水润的空气,蹙眉道:“明日,怕是有雨,只有这盏花灯看了。” 他慢慢走回床边,垂眸看着斜躺占满床的云念念,眼角先是笑,而后忽然凝住,转为漫无边际的欲`望。 他缓缓倾身,手指沿着云念念的衣领滑至衣结,却又突然收回手,无奈又压抑地闭了闭眼。 他回到了床上,规规矩矩,如同正人君子,帮云念念掩好露出的那抹春`光,圈起她,轻手轻脚将她放在自己身上。 云念念被人拖动,咂了咂嘴,一脸不耐。 楼清昼轻轻按住她的唇,嘘了一声,哄道:“无事,你睡吧。” 云念念脑袋一歪,舒舒服服躺在他的怀中睡去。 楼清昼就这样抱着他的暖妻,一点点剪着花纸,仔细为她做盏花灯。 他想要自己说给她的每一句承诺都能实现。 他落魄时的凡间妻,在他心中并不凡,他从不自欺欺人,若是有了念头,他就会坦然接受。 凡人的七情六欲都比天上的神仙更剧烈些,或许这就是他甘愿同她如此做夫妻的原因。 很多事上,云念念并不聪明,可她却本能的拥有非凡的智慧,如若不是她最开始将他架高,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强调天君的品行身份,强调她想回家的强烈愿望,他也许会真的忍不住,做出强取豪夺的事来。 他被凡躯所控,他沦陷为一介凡人,有时他看的清明,有时他又心生迷茫。 “云念念。”迷茫时,他就会将云念念三个字反复在舌尖咀嚼,似乎这样就能拨开迷雾,测试自己的心是否会因她跳动。 子时过后,他的身体更加僵冷。 他握住云念念温暖的手,暖了指尖后,再去为花灯上色。笔尖抖染着红粉,涂上纸花瓣时,忍不住颤起来。 云念念最暖和的地方,是心脏所在的位置,每到这时,他就无比贪恋柔软又温暖的地方。 楼清昼放下毫笔,手指轻轻搭在她的心口,化开了指尖的冰凉后,再拿起笔上色。 反复几回后,他舒开手臂,将花灯收在床下,轻轻一笑,抱着云念念躺好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心口,闭目睡去。 “若是你不回去……”楼清昼笑了笑,只说了这半句,后面要说的誓言太沉重,他怕说出口,怀抱着自私的期望,会让这样的誓言落空。 索性,咽了吧。 第二日,阴雨绵绵。 夫妻俩没有出门,连大院都没踏出去。 雪柳来送吃的时说了,说家主让她们大院伺候的人,都跟着云念念到京华书院去。 雪柳还问她:“小姐,你是不要我了吗?” 云念念之前交待过,去京华书院一个人都不带,这可能让雪柳误会了。 云念念叹气道:“去那里有什么好的?你在楼家不是挺好吗?没人欺负也没人找事,要是去了书院,一会儿被陷害,一会儿又被利用,天天都是风波……” 雪柳不理解,拉着云念念的裙摆缠道:“小姐自从嫁了之后,就再也不关心雪柳了,这就要把雪柳抛下,雪柳不是怕事的人,小姐是嫌雪柳笨,不愿带雪柳到书院去吗?” 云念念:“罢了,既然楼老爹交待了,你就跟着我们到书院去吧,只是要记住,少说少做就会少错,我们读书第一,莫要惹是生非。” “雪柳不会的!”雪柳见她同意,狂磕头,开心道,“雪柳这就去收拾行李!” 等她离开,楼清昼推开屏风,慢悠悠道:“年轻姑娘总是拘在家里,会闷的。” 云念念头疼道:“你不懂,年轻姑娘被人利用起来,也是很可怕的。我本来想看看,不带她去的话,那些有她在的局能否有所改变……如今看来,咱们绕来绕去都绕不开她,只能求她这次不要惹事。” “惹事的姑娘,不管是拘着还是放出去,早晚都是要惹事的。”楼清昼看得很开,“该来的就让它来,顺其自然便是。” 云念念搬着手指算了算雪柳触发的剧情,说道:“只能我自己提防了。等明日进书院再做打算,只要我远离宣平侯,把贴身衣物放在你的房间上锁,雪柳应该就不会触发剧情。” 雨下了一整日。 云念念静下心练字,待天色暗下来,云念念用了饭,伤感道:“这一天就这么浪费了。” 楼清昼翻着话本打发时间,听她这么说,笑了一声,道:“早知如此,你该答应与我在床上贴身躺一日,如此才不叫浪费。” 云念念从善如流:“天君想得过于完美,过于完美的就是虚假的,是无法实现的。” 她放下碗筷,到暖池沐浴。 楼家花了大功夫引了温泉入宅,各院都砌了暖玉台,圈了温泉水,沐浴十分方便。 往日,都是云念念先行沐浴,楼清昼就拉上屏风,规规矩矩在屏风外看书等她,为了让她放心,楼清昼还会与她念书,多是一些有趣的小故事,念给她听后,还会问她觉得这故事如何。 云念念拍水一声,是不错,拍水两声是很好,哗啦啦游几圈,那就是绝妙的意思。 屏风拉上,云念念脱去衣服,挂在屏风上,伸出脚趾探了探水温,舒舒服服泡了进去。 温泉水从后面的花院引来,水面上总是漂浮着花瓣。 云念念惬意地在暖池中游了几圈,听楼清昼念了一则花仙子的故事。 水雾漫漫,云念念拍着水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表示自己很是满意这则小故事。 她钻进水中,浸了头发,再探出水面时,眼前一片漆黑,有一瞬间,云念念差点以为是自己瞎了。 原本明亮的屏风外,现在一片昏暗。 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仍旧不停,门似乎没有合上,有风吹进来,寒意沁上鼻尖。 “楼清昼?!”她第一时间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楼清昼,“灯熄了吗?你怎么不念了?你去哪了?” 忽然,屏风外的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云念念惊恐地睁着眼,抱着胸退到暖池的最里面,将嘴巴沉在水面下,静静听着脚步声。 屏风外,亮起了一簇火,将楼清昼的影子映在屏风上,颜色暖暖的。 他微微倾身,及腰的长发随着他倾身,滑落到身前,他小心护着这簇火苗,点亮了一盏灯。 花灯层层叠叠簇拥着火苗,在屏风下映上了莲花的形状。 云念念:“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歹人进来了……” 楼清昼轻声笑了笑,捧着这盏灯缓缓绕过屏风,站在暖池旁,低头看向云念念。 云念念红了脸颊,问他:“你做什么?” 楼清昼说:“我说过的,赔你花灯。” 他弯下腰,轻轻将花灯放入暖池,推给云念念。 云念念说:“你……你衣袖沾水了。” 楼清昼垂眼看向被浸湿的袖摆,忽而一笑,说道:“既如此……” 他脱去外衣,这就要往暖池里走。 云念念大叫一声,游过来阻止他:“不不不,不要鸳鸯浴,使不得!” 她弧线动人,湿发雪肤和那灯下映亮的美景,全被楼清昼看尽。 楼清昼的眸色深了。 云念念焦急着伸出手拦楼清昼,脚就来不及顾及,配合不佳重心不稳,当即歪了身子,呛了好几口水。 咳嗽得天昏地暗时,忽觉身子一轻,再一揉眼,就是在楼清昼的怀里。 他用外衣裹着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看,看的她心里发毛。 即便再缩小存在感,她傲人的胸也无法在线变平。 云念念整个人都升温了,红透了。 “楼清昼你破坏规矩,我们讲好的……” 楼清昼将她紧贴在自己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着她的温度,在她耳边说道:“念念,你应该答应我的……” 他说:“与我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尽早让我解脱……” 云念念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硬邦邦僵在他怀中,不敢乱动。 二人沉默了好久,楼清昼慢慢开口:“别怕,我不会受凡欲驱使,对你做出你不愿的事……就这样,不要动。” 他说罢,又低低一笑,似是无奈道:“没想到,我竟也有如此容易情动的时候。” 云念念和楼清昼讲过规矩,沐浴时,要有分寸,要有距离,要遵纪守礼。 那个时候,云念念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大脑被水一泡,在氤氲的水雾中拿美人夫君开荤,继而搭上自由。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先有反应的,竟然是楼清昼! 云念念愣了好久,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软绵绵说道:“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楼清昼:凡人男子,啧。 云念念和楼清昼的爱情博弈,第一回合:楼败。 36、妖精打架 京华书院开课, 完全按照书中所写的流程来。 大家齐聚秋院夜幽堂,挑拣位置坐下等书院主持李大人来点名。 夜幽堂的桌案拜访,就和普通教室的课桌摆放一致,只不过是男左女右, 中间稍微宽了些, 做到形式上的男女避嫌。 书中的女配在挑位置时咄咄逼人,风头出尽, 敢与淮阳侯嫡女苏白婉抢紧挨着六皇子宗政信的那个位置, 开局就得罪了苏白婉这个娇蛮小主。 这次,云念念在雪柳没开口说话前, 就直接坐在最后最偏僻的席位上, 闭眼装死。 雪柳:“小姐怎么不往前头坐?” 云念念打了个哈欠:“前头是有金子还是银子?何必要挣前头那位置?出风头可没好下场。” 旁边几位脸生的女眷听了, 也都坐在了后面,自觉空出了前头, 把主场留给了戏份多的主角们。 楼之兰楼之玉跨进门,见云念念坐的偏僻,也止住脚步, 选了个离她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之玉还转头向云念念招了招手。 这倒是和书中双生子极端厌恶女配, 进门后就与云念念划清界限不同。 “好现象。”云念念点头道, “逐渐脱离剧本控制是个好兆头。” 紧接着是闺蜜团, 三位搞事小姐内部出现了分歧,被打击过的夏远翠松开姐妹们的手,自行找了个靠后的坐下, 而秦香罗明显是想与几个有封号的贵族小姐们搏一搏,故而拉着程叠雪坐到了中间靠前的位置。 云妙音进来后,扫了一眼场上目前的势力分布,看到秦香罗的选择后,嘴角一勾,款款走了过去,很自然地挨着秦香罗坐了下来,开始了塑料姐妹花的表演。 宗政信进场,众人起身行礼,宗政信摆了摆手,偷眼对云妙音一笑,看似随意地坐在了前排中间。 这之后,是淮阳侯嫡女,她端着架子姗姗来迟,瞧见宗政信后,开心一笑,昂首挺胸走了过去,挨着宗政信坐了下来。 “婉婉回来了?”宗政信笑。 “六哥哥好。”苏白婉娇嗔道,“四年未见,六哥哥又长高了,我都要不认得了。” 云念念摊开零食袋,嚼起了肉干,大有嗑瓜子看戏的意思。 这时,一位削肩薄背,端庄贞静的女人走了进来,云念念看见她,心头自动浮出一个名字——李慕雅。 书院主持李大人的女儿,已成婚,夫婿是比她年长十九岁的国子监祭酒。 李慕雅进书院时已有身孕,只是她本人还不知,等到了月底意外被书中女配撞倒,险些动了胎气,众人才得知此事。 后来,云妙音的那个鬼仙菩萨要使计让李慕雅失了胎,嫁祸给淮阳侯嫡女苏白婉,但云妙音不肯。 当时看到这一节,云念念还松了口气,认为女主虽然白莲了点,但好歹是白的,没有泯灭人性。 只是后来,李慕雅的胎还是没保住,在水榭与淮阳侯嫡女赏风景时失足滑倒,落了胎。 这事看书中所写,的确是李慕雅自己运气不好,只是,云念念却觉作者心狠手辣,安排李慕雅失足滑胎,只是为了让侯府嫡女走衰运,导致她在最终的汇报表演中发挥失常,让云妙音“堂堂正正”拿了最佳。 说来说去,最应该谴责的,是写这本烂书的司命。 云念念走上前去,与李慕雅行礼,邀她同坐。 “是李姐姐吗?”云念念道,“我是云念念,姐姐不嫌弃的话,就和我同坐。” 李慕雅是实实在在读过书的女子,心中有些读书人的傲气,听说过云念念不学无术在诗会闹笑话的传闻,多少有些抵触。 云念念道:“前几日,家中叔子到李府劳李大人给我换了住处,家中公婆特地嘱咐,书院见了姐姐,要好好道谢。” 这事李慕雅也是知道的,她的夫婿回家时有提过,说京华书院如何分住处不是件小事,各家都来打点,他为了图清净,就把事交给了副手去做,哪知又是三皇子又是六皇子,各处乱塞人,待图纸回到他手上才发现,竟然给已经嫁人的云念念分到了离夏院最近的蝶飞阁,简直胡闹。 可大多都已分好,各家也有各家的规矩,他不好再换,只能将云念念放到了自己女儿的居所旁,托女婿嘱咐女儿,要相互照料着。 李慕雅回礼,勉强一笑,随云念念落座:“妹妹客气了。” 宣平侯就在此时迈进的夜幽堂,看见云念念就像看见了老鼠的猫,目光立刻腥了起来,只是扫了一圈云念念周围没了空位,悻悻坐到了远处。 等人都到了之后,李大人领导发言二十分钟后,展开长长的卷轴,介绍起了课程。 “圣上亲自下旨点的课都在这里了,诸位学生,我朝七艺是每旬必学的课,男子都需考核,女子只需考核书数,其余科目需留到大典,呈给皇上。除此之外,书院还有其他杂学,每人可再择三门,修心养性,不计入考核。” 李大人喝了口茶,慢悠悠讲:“我朝七艺,男子是指书、数、骑射、兵战、操琴、诗辩和御棋。” “而女子七艺,是指琴棋书画茶舞和数。另外,皇后指派了宫中司嬷嬷来,教授各位女学生治下管家之道,此门课虽在杂学中,但诸位必须要选。” 云念念心想,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这个司嬷嬷可不是来正经教课的,而是来替皇后给三皇子选妃,故而第一节课,这司嬷嬷就让她们脱剩个肚兜,观皮相,看腰臀,往后教的那些治下管家之道,概括起来也就两句:尊卑有别,规矩最大;多生孩子,夫君最大。 当然,未婚的姑娘们和已经结婚的姑娘们所学不同。司嬷嬷给她们这些已婚的发了本小册子,全是各种各样的姿势,让她们用笔标注哪种姿势最易受孕生子,之后上课会来纠错,悉心指导她们具体要领。 李大人介绍完毕,司嬷嬷走了进来,教导主任式的严肃脸,扫了全场后,昂头道:“老奴领了皇后懿旨,特来伺候众位女学生。” 女孩们齐声称不敢。 “咱们的课,明日卯时二刻在秋院沉香斋开,老奴准点开课,来得迟的,恕老奴不伺候。” 女学生们的脸上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知晓,这位嬷嬷的第一节课,不能慢待了,在嬷嬷面前得了青眼,就等同于在皇后面前得青眼。 皇室养大的仅两位皇子,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一正妃二侧妃之位都还空悬着,这对有心高嫁的世家贵女而言,是难得的好机会。 司嬷嬷指挥随行的两个太监发放画册,又道:“成婚的女学生,我会分发给你们朱红画册,务必收好,晚上回去温读,该圈画的圈画了,明日课上交于我。” 太监们分发下去,司嬷嬷目光如炬,观察着年轻妇人们拿到朱红画册的举动,云念念早知这是个“妖精打架”的小黄本,接住画册就撂在一旁,半个眼神都不想给。 有的新嫁姑娘顺手接过来翻看了,立刻红了脸,惊叫一声,盖上画册,垂头闷羞。 这反应让秦香罗十分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怎么她们有,我们没有?” 司嬷嬷目光轻蔑,厉声道:“多嘴!户部侍郎秦方水的女儿秦香罗。” 嬷嬷嘴角一沉,使了个眼色,身旁一个耷拉着眼皮的老太监拿出一本名册,在秦香罗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叉。 程叠雪见状,立刻侧过身去,拉开了同秦香罗之间的距离,而与之相对的,云妙音却伸出手安抚了秦香罗,微笑着摇了摇头,做口型道:“没事。” 此举动,许多人看在眼里。 嬷嬷微微点了点头,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七艺的老师们一个个介绍完,接下来就是教杂学的那些老师,需老师们进门来,与学生们讲要教授的大概东西,把愿意选择这门课的学生们记下来,由李大人根据人数多少定下授课的地点和时间。 那些杂学都挺有意思,但云念念一个不选。 终于,李大人介绍起了最后一门杂学:“圣上亲旨,准楼清昼开仙道清谈会,请楼先生。” 楼清昼慢悠悠踱步而来,他这次穿的正式,披一身繁华富贵,紫衣外笼一层淡金薄纱,本是清清冷冷傲视全场,但目光寻到角落里的云念念后,双眸点亮了笑意,光芒流转,情汇一处。 早就坐不住的夏远江扭动着身子大声道:“我,我要择这门课!” 六皇子悠悠开腔:“还请先生谈谈这课,都教些什么。” 楼清昼淡淡吐出两个字:“休养。” “修养?”六皇子道,“是修身养性,可否告知具体?” “打坐静思罢了。”楼清昼道,“诸位凭缘,爱选不选。” 六皇子冷哼一声。 李大人连忙打圆场:“诸位,诸位,这是圣上钦点的先生,尊师重道是圣上写给京华书院的第一条训告。” 云念念憋住笑,高高举起了手,手腕上的玉镯金镯碰撞在一起,发出好听的声音,楼清昼弯眼一笑,点了点头。 之兰之玉也举起了手:“自家人,肯定要捧个场。” 六皇子冷笑片刻,仍然报了名:“那孤就看看先生,到底教些什么!” 六皇子开了口,报的就多了,淮阳侯嫡女苏白婉立刻表示自己也有兴趣问仙问道,几个和六皇子走得近的,也都他报了名,云妙音和闺蜜团也在其中。 散会后,云念念与李慕雅同路回自己的新住处留香居,刚踏上功名桥,就见楼清昼站在拱桥上看鱼。 李慕雅松开了手,羡慕道:“去吧,应该是等你的。” 云念念小跑过去,轻声问楼清昼:“等我?” “等我妻。”楼清昼转过脸来,冲她一笑,指着桥的另一端,说道:“到我的住处看看吧。” 云念念:“有什么看的?” “看看我那屋里,能不能藏人。”他玩笑道。 云念念:“不开玩笑,我刚认识的小姐妹还在等我呢,你要没什么正事,我就回去了。” “半夜再翻墙到我房间里来吗?”楼清昼笑着牵住她的手,与李慕雅告别,拉着她走向自己的仙居阁。 云念念:“唉?不是,这事,你和李大人商量的如何了?允许我与你同住吗?” 楼清昼说:“可。” 云念念:“不好吧,被别人知道了,会说咱们带坏书院风气,书院里还有个姐姐,夫婿是教数的王学士,并非只有咱们这一对夫妻,如果被人拿去做文章,咱俩可就……” 楼清昼轻笑道:“放心吧,我与这里的皇帝说了,我修的仙道,是红粉姻缘阴阳结合之道,悟天悟道,需从房中来,阴阳相合,必须有你在才可以。” 云念念惊赞:“你……机智!也就是说,我能堂堂正正每晚给你暖床了?” “唉……”楼清昼叹息,“明媒正娶的妻,却只能做暖床的活,天地不公啊!” “行了吧你,见好就收!”云念念开心地给了他一个胳膊拐,哪知动作太大,让怀里揣的那本朱红画册掉了出来,恰好落在楼清昼脚下。。 楼清昼弯下腰,捡起这本画册:“这是什么?” 云念念没好气道:“没什么意思,妖精打架罢了。” 楼清昼翻开看了,哦呼一声,淡淡笑念:“天地有别,万物有序,男女结合,是为得孕……” 云念念:“笑话!分明是为了快活。” 楼清昼点头道:“念念说得对。这是让你选哪些姿势,最易得天地恩泽,孕育新生。” 云念念道:“全是胡诌,难道他们还一个个做过实验,统计过概率吗?!” 楼清昼竖起食指,轻轻道:“莫急,让我来看。” 云念念跳起来,要没收这册子。 楼清昼却是一笑,拉着她上了楼,合上了仙居阁的门。 他润了笔,从身后圈起云念念,将画册放在她眼前,说道:“你来点。” 云念念嘴欠,忍不住顶了一句:“怎么?我点哪个,你来哪个?” 话一出,云念念就后悔了,就是不看楼清昼的脸,她也感觉到了此时此刻的楼清昼,浑身上下写满了“这个女人真有趣”这句话,兴奋值直线爬升。 “不如,念念点来试试?”楼清昼的声音满是笑,已经藏不住了。 云念念红着耳廓看着满眼的妖精打架,生无可恋。 楼清昼握着她的手,笔尖在画册上来回逡巡着,最终,点了个相拥相缠的亲密姿势,说道:“天地受不受孕,我不知道。但这个姿势,一定最暖和。” 作者有话要说:  云念念:妖精打不打架我不知道,但我想跟天君打架了。 ps:文中七艺是我瞎胡扯的,御棋是自己编的,御在这里不作动词用玩法过后会有,很无聊的其实。 37、高居人上 雪柳送吃的来了, 说是楼万里特地让人做好,送来的。 “小姐是不回春院了吗?” 云念念叼着鸭腿点了点头。 雪柳略幽怨:“那明日卯时前,我来给小姐梳洗。” 明日司嬷嬷要她们卯时二刻到,若是小姐不回春院去, 她就要再起早些, 来给云念念梳洗。 云念念蹙眉,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楼清昼在旁边小心吹着炭火, 帮她温着粥, 见她噎住,出声道:“不急, 你慢慢吃, 不愿去明日就不必去了。” 雪柳:“可那是宫里嬷嬷的课……” 楼清昼捏着衣袖, 小金勾拨弄着炭火,垂着眼淡声道:“吃多了, 受惊了,夜凉风寒了,失足崴脚了……第一天进书院, 水土不服,道路陌生, 这都有可能发生。” 雪柳:“少爷的意思是要骗嬷嬷?” 楼清昼:“何为骗?只是将会发生的事提前告知她罢了。” 楼清昼指着云念念:“你看念念这样子, 很容易生病, 即便不是她,也会是我,即便今晚无恙, 明早就说不定了,我有骗谁吗?” 雪柳脑袋转不过来弯,被楼清昼绕了进去,满身问号看向云念念。 云念念总结:“他的意思就是,我身体不舒服,司嬷嬷的课,我就不去了,你明天好好睡一觉,不必来了。” 雪柳云里雾里飘了回去。 云念念这才问楼清昼:“怎么不让我去上课?” 楼清昼悠悠翻看闲书,说道:“你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这课的不喜欢,既然不喜欢,何必勉强自己?” 云念念:“你不怕得罪司嬷嬷?” 楼清昼没有回答,但表情早已说明了他的态度。 云念念奇道:“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她确实非常不喜欢这种奴化女人的“驯女”课,刚刚吃饭时,满脑子都盘算着想什么借口来逃课。 楼清昼道:“念念,当有想做的事时,就想一想,此处是书中的假世界,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同样的,当有不愿去做的事时,也要想一想,这里是假世间,既然是假的,何必为了这虚妄的凡俗规矩所束缚?” 云念念很是喜欢他这番话,当即戏精附体,有模有样朝他一拜,拿腔拿调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妙哉妙哉。那我明日就不去了!” 她说罢,将那妖精打架一百零八式的朱红小册子扔进了温粥的炭盆,慢慢烧干净了。 楼清昼拂衣而起,说道:“就是不去,那册子也要留两页。” 云念念腿一翘,珠花绣鞋踩在凳子上,怒拍桌案道:“居心叵测!你明知我们两人清清白白是同塌而眠的战友,定不会真的在床上打架,你还留它有什么用?” 楼清昼坦荡荡道:“留个念想。” 他把那碗滋补粥端到云念念嘴边,柔声道:“先吃饱了再说。” 云念念壮士饮酒般喝了粥,说道:“明日是你装病还是我装病?” 楼清昼推开窗,指着明亮的月亮,说道:“一起更好。” 云念念吃饱了饭,取出厚实的披风,为楼清昼系上,拉着他游园去了。 楼清昼走得很慢,解释说:“卯时就要开课,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个在主子身边仗权势摆威风惯了的老奴才,想要借此机会欺压贵女,满足做主子的欲`望而已,我不愿你被她欺负,所以,明日我不会让你去。” 云念念拔了几根狗尾巴草,举起来蹭着楼清昼的手背,说道:“你看东西不是一般的通透。” 楼清昼微微笑了笑,轻声说:“过奖。” 云念念说:“书中有此安排,让我很是恶心。实话说,我不喜欢专门给女子上的课,尤其是这个打着管家治下旗号的女德课。” 楼清昼寻了个僻静地方,脱下披风,搭在石凳上,让云念念坐下。 “你有何想法,可以全说出来。”楼清昼道,“这里可随意说,若是有人,我能察觉到。” 云念念想了想,放开胆子道:“那就从司嬷嬷这门给姑娘们开的管家治下课说。我生平最恨,就是把女人当男人的附庸,当繁衍的工具来看。司嬷嬷这课,恰是要教女人,为她的男人努力做一个合格的附庸,要为男人的家族做一个优秀的繁衍工具。” 楼清昼认真道:“继续。” 云念念说:“当然,这不是司嬷嬷一个人的错,而是这个世界,自上而下的一种认知,司嬷嬷背后,是皇后,是这个世界女性能取得的最高权力……就是做最有权势的那个男人的附庸,并以此为荣。所谓上行下效,皇后都是如此,这天下的姑娘们,自然也都如此。” 楼清昼点头:“还有呢?” 云念念受他鼓励,讲上头了。 她站起来,背着手,望月踱步,深沉道:“人活这一世,总要有个追求。男人们的追求天然就很多,可这里的女人们,能想到的追求,也就是嫁得好一些,让自己因高嫁而受人尊重,从而自我满足。你看这满书院的姑娘们,她们最终的归宿是什么?” 楼清昼撑着额角,看向她的目光,渐渐发沉,专注且认真。 云念念悲愤数道:“夏远翠,嫁了三皇子做侧妃,十九岁难产而死。程叠雪,嫁了淮阳侯世子,最后因偷偷出府看了一眼灯会,被禁足后宅,幽禁一生。秦香罗,费尽心机只为嫁给六皇子,做了侧妃,却被六皇子百般羞辱冷落,最后在云妙音封后那天,吞金自尽。” 云念念深深叹了口气,道:“苏白婉和亲西塞,李慕雅一生无子,就连沈天香……最后也黯淡嫁人,虽给了个看似夫妻恩爱和睦的结局,却再无光芒,不再是沈天香,而是谁都能替代的一个妇人。就是她云妙音……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副空壳,看似得到了宠爱,实则却早已没了自我,就如你所说,她根本不知什么是爱,也从未得到过,她这一生都在追求镜中花水中月,追求虚妄的光芒,不算活过。” 楼清昼默然无话。 云念念声音微颤,叹息道:“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看花人,这么多的女儿,没一个人生圆满,我是心疼可惜大于气愤的……若你说的是真的,这个世界是由天界的司命所创,那我就要骂司命,即便是天上仙,他也是个毫无自觉,毫不留情奴役抹杀欺压女人的烂仙,觉悟尚不如我这异世凡人!” 楼清昼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有一瞬间的欣喜,仿佛突然从她的话语中,触摸到了天道,隐隐的要突破什么屏障,更上一阶。然而很快,他的表情渐渐落寞,渐渐灰暗。 他仿佛知道,每一次,云念念给他带来新的惊喜,让他越发喜爱时,也就意味着,她留下的可能越来越小。 他到底是从何处,把这样的姑娘召来的?他知道,三千世界,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可他从云念念的话语中窥探到的世界,已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毫无疑问,比天界还要更接近天道终极,是高于他们的存在。 云念念弯腰,手在呆愣愣的楼清昼眼前晃了晃:“卡了吗?” “念念……”楼清昼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丝笑,叹息般说道,“对于我们而言,你才是天上来的。” 云念念一愣,嘿嘿笑了起来。 “没错,叫我仙女!”云念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唯有仙女才能救你。” 她拉着楼清昼的手,慢悠悠逛回仙居阁,回程路上,楼清昼不发一言,格外压抑严肃。 云念念不是普通的姑娘,她不会像这里的女人一样,会对被天君迎娶以身相许这样的事感到荣幸。云念念不会被他的宠爱打动,依附于他。 楼清昼忽然明白了,云念念为何执着于“回家”。 或许,那样的世界,她回去了,才能做真正的云念念,而不是被世界操控的角色,他人的陪衬,某某天君的救命恩人。 她要的,和他一样,无非是一个“真”字,一个“我”字。 他不愿受困于此,就是想寻回“我”,打破虚假,回到“真”。云念念又何尝不是? 云念念回头问他:“怎么了?气氛有些压抑。” 她感觉出来了。 楼清昼轻轻摇了摇头,像呓语般道:“我留不住你的……” 无论什么手段,无论如何温情对待,她都不会沦陷,她不是凡人,她是比他这个天君还要自在逍遥的仙人。 若有一天,他彻底认输沦陷,想要留住她,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因为决定云念念去留的,永远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楼清昼笑了起来。 云念念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就是个永远解不开猜不透的迷,就如天道一般,永远参悟,永远求索,永远得不到答案。 入夜,楼清昼咳了起来,他从睡梦中醒来,发觉魂魄疼得厉害,使他视线模糊,满喉血腥味。 突然,他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 他翻身起来,把手搭在云念念的额头上,滚烫。 是她病了! “念念……”楼清昼咳着,推了推她,“念念?” 云念念昏昏沉沉,好半晌才虚弱应了一声,烧的眼睛都睁不开。 楼清昼披衣而起,叫来守夜人,请郎中来看了。 他亲力亲为,换巾帕,煎煮药,一勺勺喂给云念念,说了好几声对不住。 云念念倚在他怀里,稍微有了些力气,闭着眼睛嘿嘿笑了起来,说:“楼清昼,真被你说中了。”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赏风赏月,夜色那么美,想同你走走,一起说说话。”楼清昼愧疚道,“我并不是要你真的生病。” 云念念歪在他身上,轻轻点了点头,皱着眉睡。 楼清昼抱住她,换了巾帕,捂在她额头上,说道:“是我的错,凉夜勿谈心,言语太沉重,容易让风邪钻了空子。” 云念念低低笑他的说法奇怪,自己从未听说过。 楼清昼自己咳着,却将她抱得更紧。 血沾在云念念的衣襟上,楼清昼盯着那点点殷红,发起了呆。 到后半夜,云念念退了烧,中间迷迷糊糊醒过一次,耳边听见楼清昼的低语。 “我其实是想留住你,如果你已经离世,回去,就是孤魂野鬼。我会遵守诺言送你回去,可我不愿你如此……” 云念念昏沉沉的大脑挣扎了好久,说出了一句话,一歪脑袋,睡了过去。 “我不会认命的……是死是活,我想看个明白,就算是去画句号,也要我亲手画。” 楼清昼听不明白,但他却能听懂她的韧劲。 她的身体像一团火,不屈不挠烘烤着他的仙魂,止住了他因伤而起的寒气。 书院第一天的课,云念念全旷了。 好在嬷嬷的重点观察对象并非云念念这个嫁给商户的成婚女子,但因云念念之故,嬷嬷重点敲打了云妙音。 原文中,在品鉴身材这环节中,因该有的都有且不过分妖媚而被嬷嬷大加夸赞的云妙音,这次却受到了嬷嬷的恶评。 司嬷嬷甚至直言:“嫁商的,还是上不来台面。” 听起来像指责云念念,实则是在告诉云妙音,不必妄想什么正妃“台面”了。 云妙音自己也在盘算。 云念念嫁楼家,是对她有利的,因为无论是哪个皇子,都需要楼家的财库支撑,但又不能太明目张胆,故而都会要她云妙音嫁过去。 但她要正妃之位,嫁给商户的云念念就拖她后退了,正如嬷嬷所说,是上不得台面的。 云妙音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嘴唇都恨白了。 她明白,要想一举拿下正妃之位,必须要达到两个条件,一个,是她从这群世家贵女们脱颖而出,获得才艺比试的头名,被皇帝称赞。 另一个,就要在这三个月内,抓住六皇子的心,让他眼中只有她一个人,认定她是独一无二的! 云妙音看向司嬷嬷,眼里是跳动的精光烈火。 我不能做正妃?哼,等着瞧,我不仅要做正妃,我还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做宗政信至高无上,唯一的宠后! 下了课,云妙音借口头昏,甩开闺中密友们,独自回房。 她从床底拉出箱子,又从里面取出一方匣子,打开锁,里面是一尊白瓷善面的菩萨。 她对着这尊菩萨拜了拜,抬头说道:“我要云念念继续病下去,不要给我添乱!” 菩萨没有半点反应。 云妙音焦急道:“怎无回应?仙尊还在吗?” 菩萨的眉眼突然起了变化,如同旋涡一般,扭曲成结,而后,从菩萨腹部传来沙哑的声音:“小姑娘,我修为枯竭,再不拿心血修炼,就帮不了你了。怎样,要不要与我做交易?取人血给我,我就帮你。” 云妙音咬唇纠结,说道: “你若不帮我,一辈子都要困在这尊瓷像中,是你自己说的,完成不了我的心愿,你就无法化形飞升,你休想威胁我!” 菩萨桀桀笑道:“还不是因为你,没能把修炼魂气的秘籍寻来,我想要恢复修为,就只能走野路子咯。你自己选,我拿这尊菩萨像做身子,也快活逍遥,可是你若做不了皇后,你可甘心?你姐姐如今嫁的,比你好吧?” “胡说,不过是嫁了个生意人,还是个病秧子,哪里好!” “哈哈哈哈哈,女儿家的心思。”菩萨坏笑道,“你肚子里那点酸水,我比谁都清楚,你害怕的不得了,怕你以后还不如你那嫁给病秧子的姐姐,怕你被你的姐妹朋友踩在脚下,要对她们卑躬屈膝,怕你的夫婿要做臣奴,匍匐在她们的夫婿脚下,怕你自己不能高居人上,俯视你的朋友们……云妙音,你怕得很呢!” 云妙音恨恨咬牙,指甲在掌心留下弯月痕。 她道:“好,你说要我怎么做。” 菩萨得逞一笑,说道:“聪明丫头,终于想通了。不踩踏着万人头颅,你又如何能高居人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最近用眼过度,眼睛不舒服,所以只好打一点歇一点。 让我想想今天的题。 我们来压云妙音给鬼仙找人血,谁是第一个遭殃的吧。 a 嫁给六皇子做侧妃的秦香罗 b 淮阳侯嫡女苏白婉 c 司嬷嬷 d 婢女丫鬟们 38、做回自己 夫子们的课都定下了固定的时间, 誊写了几十份,派书童们送去。 给云念念送课表的书童先到了春院,雪柳说人在秋院住,东西放下, 她送去就是。那书童性子轴, 偏要自己来送。 雪柳无奈,只好领着书童到仙居阁送课表, 那书童叫踏进秋院仙居小楼的院子, 就想起了有关楼清昼“谪仙”的传闻,当下好奇不已, 伸着脑袋想看看谪仙长什么模样。 雪柳推开门, 垂眼侧立, 报:“少爷少夫人,书院送功课来了。” 那小童勾着脑袋向内瞧了一眼, 只见一个紫衣男人,长发垂床,梳在脑后, 用一条发带缠在尾端,脸没看清, 但只这草草一眼, 就觉赏心悦目。 再定睛细看时, 才发觉,这男人手中端着一只药碗,舀起一勺, 轻轻吹了,附身给床上的人喂药。 他举止优雅有度,连喂药都能入画。 书童当即呆住,捧着功课表,竟听不见雪柳的催促。 楼清昼转头来,慢慢瞥了一眼,不紧不慢拉起宽大的衣袖,将床上的女人遮住。 “就放那里吧。”他温声说道,“辛苦。” 雪柳心领神会,上前接过功课表,又听楼清昼说:“雪柳,桌上的青斋墨替我拿给这位学生。” 青斋墨是闻名京城的好墨,价高难得,书童听了,又是一愣,忙摆手推辞。 “拿着吧,都是读书人,有劳你跑一趟了。”楼清昼慢悠悠吹了吹勺中的药,喂给云念念。 书童接过墨块,千感万谢。 雪柳轻车熟路,也告辞了去,还替楼清昼掩上门。 楼清昼垂眼,又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送到云念念嘴边。 云念念脸一歪,嘤嘤道:“我不想再喝了。” 楼清昼也不勉强,从袖中摸出一块糖,塞进她口中。 云念念吧唧吧唧了味道,说道:“甜的太粗糙。” “甜就好了。”楼清昼趁机又塞了一勺药,说道,“再来一勺,固本。” 云念念伸手抢碗,苦哈哈道:“算我求你了,你给个痛快,让我一口气干了行吗?” 楼清昼笑得得意,手微微一抬,躲过她的偷袭,摇头道:“药要仔细喝才有效,一口气喝了,过冲,你受不了的。” 于是,他又亲手,一口口吹着,喂给云念念。 晚间,之兰之玉来探病。 可进了门,见桌子上是楼家刚刚送来的晚膳,探病就自然而然变成了蹭饭。 楼之玉抓起筷子馋道:“爹竟然只给你们送吃的,不管我和之兰。啊,瞧瞧这菜,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金丝雪花羹……” 他说着,扫荡了桌子上一半的食物。 楼之兰向家宅方向拜了拜,道:“请父亲明日派人送饭时,莫要忘了他有三个儿子,而不是一个。” 楼清昼淡淡打消他们的幻想:“想多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女儿。” 楼之兰撩衣坐下,磕了磕筷子,抢走楼之玉碗里的肉片,笑道:“大哥说得对,爹现在只惦记着嫂子,哪里还有儿子们?” 云念念咳了几声,因风寒,声音变的奶声奶气,慢慢说道:“胡说八道,老爹要是心里没你们,会送这么多?” 之兰之玉笑了起来。 楼之玉说:“嫂子,你与我哥在书院出名了。” “哈?”云念念歪了眉毛,“因何出名?” “我哥一口口喂你喝药传遍了书院。”楼之玉说道。 云念念不懂:“就这?出名的点在哪?” 楼之兰笑说:“恩爱。” 楼之玉反驳:“不,是我哥一口口喂你喝药,出了名!” 云念念:“?” 楼之玉快要笑到桌子底下去了,他和之兰交换了眼神,壮着胆子问楼清昼:“哥,是真的喂吗?” 云念念:“等等……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怕是下午来送功课表的书童看到了楼清昼喂她喝药,向他人转述时用词错误,造成了歧义吧。 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应该是把一口口喂药脑补成香艳戏码,呸! 一旁的楼清昼淡定翻书,垂眼笑道:“嗯,亲口喂的。” 之兰之玉满脸通红的起哄。 云念念踩了他一脚:“不要添乱!” 她正色对双生子说:“他拿勺子喂的。” 之兰之玉悠长哦了一声:“勺子喂的啊……那也挺恩爱的。” 楼之玉:“反正全书院的都知道,嫂子和哥住在了一起,虽是皇上恩准的,但说法众多,还有人说,嫂子只是助哥参悟道法,为哥哥治病的……” 方法就是采阴补阳什么的。 楼之兰:“没错,虽也有羡慕的,但更多的是说哥嫂行为举止过于亲密,风气不正。” 云念念炸毛了:“他们是围在床前亲眼看到我和楼清昼亲密了吗?怎么第一天开始就要胡说!” 楼清昼递来一杯茶:“消气。” 云念念咳了几声,接过茶一口干了,豪迈一抹嘴:“之兰之玉,听我一句箴言。” “嫂子请讲。” 云念念一脸认真道:“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事。” 之兰之玉忍笑抱拳:“谨记长嫂教诲。” 饭罢,云念念展开课表。 “明日辰时开课,上午是陈夫子的茶课,下午是张夫子的数课。” 楼之兰指着数课:“这课,是男女同席,皆是教人看账算账。” 云念念道:“要我说,只有这课最值得听,可惜……” “可惜什么?”楼之玉问。 云念念神秘兮兮道:“可惜这课不被重视,且张夫子身体不好,教不了几节课。” 原文中,这位教数学的张夫子开课后不久,就因酒醉掉水,得了重伤寒,这门最实用的课也就搁置了,最后连考核都没有。 楼之玉嘴快道:“我看张夫子身体挺好的啊,还能比不得我哥?” 楼之兰:“之玉,找打!哪有这么咒哥哥的!” 楼之玉连忙呸了一声,又道:“不妨事,哥名字起的好,清朗之天,藏不了污病,清昼又可清了咒,咒上不了身的。” 云念念和楼清昼皆是一愣。 云念念:“之玉,这解法妙啊!” --- 书院第二日的课,云念念按照课表所示,与雪柳到了秋院前的绿波亭。 绿波亭建于水上,连着长廊,早已设好了桌案坐席。 云念念仍然是挑最后的坐,坐下后,雪柳一样样拿出茶具,摆好。 楼家用的东西,都往富贵上走,茶具是上好的青瓷漆金,调香粉用的各种精致小工具也都是纯金打造,连托放这些工具的巾帕都是昂贵的丝绸,绣着金线楼字,张扬狂放,从不低调。 书中并未写课具体是怎么上的,若上课时并无什么意外,也没勾心斗角的话,就会一笔带过。 茶课就是一笔带过的,这就意味着……这节课应该能平安度过。 云念念放松下来,懒散趴在桌上,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 人都到齐后,陈夫子上起了课。 所谓茶课,就是一群大家闺秀高门新妇装模作样的品茶,教她们喝茶时如何放手,如何控制表情,给夫婿和长辈倒茶时应该倒多少等等无聊无趣的规矩。 “啊……下面开始,请学生们两两练习。”陈夫子捋着胡子说道,“学习如何给夫婿长辈敬茶,要做到,雅,稳,美,柔,袖子要提到手腕两寸,要倾身垂首,将柔颈露出……” 云念念撇了撇嘴,无精打采转过身,与李慕雅相互/点了点头。 云念念提起茶壶,说道:“我先给姐姐倒吧。” “有劳。”李慕雅捧起茶杯,目光落在云念念手中的金缠镶钻的茶壶上,握着茶杯的手本能地向袖子里缩了缩,垂下目光去。 云念念可不管陈夫子那套规矩,她已经跟楼清昼提前打好招呼了,她的这些礼仪课考核打定主意要垫底了。 京华书院考核有个毛病,考核结果公布那天,未嫁的女人,由父亲接过女儿的成绩,按成绩顺序上台领女儿下去。而嫁人的,就由夫君上台来接下去,绝对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成绩不好,自然是要让父亲和夫君丢脸的。 云念念这般说给楼清昼听时,楼清昼笑的停不下来。 “无妨,你且凭心意去做。”楼清昼道,“你就是门门垫底,我也不觉丢人。” 云念念打了个哈欠,抬头对李慕雅笑道:“姐姐,咱们都已嫁人,就不需这般拘着自己。” 李慕雅点了点头,目光很是钦羡。 从前她还看不起嫁了商户的女子,可现在,她竟羡慕这些人家没有那些大过天的规矩拘着。 换李慕雅给云念念倒茶。 云念念心情很是放松,双手捧着笑眯眯接茶。 这时,就听见前排传来咣当一声,又响起了程叠雪刺耳的尖叫声。 “我的云锦百花裙!”程叠雪捧着裙子叫了起来。 原来是秦香罗将茶倒洒在了程叠雪的浅色裙子上。 程叠雪:“秦香罗,你怎么连茶都倒不好?” 秦香罗垂着眼,冷哼一声。 程叠雪气急道:“司嬷嬷说得对,你笨手笨脚的,蠢得很,还痴心妄想什么?!” 秦香罗就像被踩到了尾巴,怒瞪着程叠雪。 云念念迷茫道:“啊?书里……有这出??” 她怎么没印象了? “这是我二哥从西塞特地快马送回的云锦缎子!”程叠雪拂开秦香罗的丫鬟,自己擦拭着裙子,泪水盈盈道,“就这么一件,脏了下午可怎么办……” 秦香罗:“哼,活该,你还想穿给谁看!” 程叠雪声音尖锐起来,撕破淡如雪的人设,尖叫道:“秦香罗!你穿的跟花母鸡一样,又是给谁看?!你以为穿个贡锦百福群,就会有人注意你?你也不看看你那黄毛稀发配不配!连茶都不会倒,我看谁还敢要你!” 秦香罗倏地站起身,重重一巴掌扇在程叠雪脸上。 “闭嘴贱人!” 两个人扯头花撕头发,哇呀呀打了起来。 陈夫子焦急转着圈,着实不知如何对付这情形:“哎哟哟,小姐们,小姐们……这、这你们是大家闺秀,怎么能……” 云妙音退后几步,只出声劝她们别打了,但并未出手阻止。 夏远翠吓得嘤嘤啜泣。 云念念:“哦……我看明白了。” 只怕二人这塑料姐妹早就有了矛盾,到了京华书院,秦香罗被嬷嬷点名批评后,程叠雪立刻划清界限,伤了秦香罗,一来二去,矛盾就摆在了明面上,言语一激,促成了这一定会有的扇耳光揪头发戏码。 云念念叹了口气,袖带缠好了宽大的衣袖,走了上去,分开了打红眼的两个人。 “二位姑娘,停手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丑了……” 程叠雪和秦香罗:“多管闲事!” “你又是什么东西!” 云念念好脾气道:“不过就是件衣裳的事……陈老先生,我带她二人下去换衣裳,随后再来。” 陈夫子连忙请她们出去:“快去!快去!” 可别再回来了。 云念念拉着两人,讲理道:“走啊,不走还要留下来让别人看笑话吗?你俩起码要换个衣裳理理头发吧?” 两人甩开云念念的手,对哼一声,气冲冲回春院去了。 云念念跟在二人身后,浑身快活地逃课了。 她脚步轻盈,甚至蹦蹦跳跳起来,叫住秦香罗和程叠雪。 “你俩,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 秦香罗停住脚,斜眼看过来。 云念念开开心心道:“离下午的课还有段时间,回去细细换衣服来得及,你们来两个人现在的装扮都不适合自己,若是信我,不如要我来给你们拿个主意?” 程叠雪没好气道:“你是来看我们笑话吗?” 云念念点明了说:“你们都有心仪之人,想在下午的课上引他的注意。但你俩都一味的模仿云妙音,模仿别人,自然要落于人后,不如做自己。” 模仿云妙音落于人后这句话,刺到了秦香罗,她没好气道:“云念念,你打什么鬼主意?” 云念念:“二位妹妹,我嫁人了,你们摸着良心反思一下,我对你们还有威胁吗?我还会故意害你们吗?” 她笑眯眯道:“来啊,我教你们做回自己。” 云念念一边说,一边吐槽自己。 知道她们的结局后,总想帮她们改变……这改不了的臭毛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的更新竟然超过九点了! 39、另辟蹊径 云念念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 浑身喜到冒泡。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这些姑娘们出谋划策,帮她们参谋穿搭。 云念念叫雪柳拿来了发型画册,又叫两个姑娘把衣箱都放到她的房间,还遣人去拿了冰块, 给程叠雪敷脸。 秦香罗不高兴了, 质问她:“你到底向着哪边?” 云念念:“稍安勿躁,就一句话, 你俩想不想漂漂亮亮光彩照人的去上下午课?” 两个姑娘都表示:“胡说什么, 你当我们都跟你似的喜欢搔首弄姿勾引人!” 可实际上,她们并没有阻拦云念念看她们的衣箱。 程叠雪和秦香罗都暗暗比试着, 又想在云念念面前炫耀自己的衣裳, 这般口是心非的原因, 云念念再清楚不过。 她笑眯眯查完她们的衣服,与雪柳嘱咐了几句, 雪柳匆匆离开。 秦香罗警惕道:“云念念,你打什么鬼主意?” 云念念指着她俩的妆匣说道:“你俩的东西,买错了。” 秦香罗眉一横, 不服道:“要你管……” “你人体态丰韵,脸圆唇厚, 用这些薄淡的颜色, 薄寡之色压不住你本应有的气韵, 虽年纪尚轻,但你人却有气质,要用大方雍雅的金饰, 才能托显自己的优点。” 秦香罗鄙夷道:“我就知你要提这些俗艳之物……” “你学云妙音,反而会衬的云妙音更加精致可人,而你则显得滑稽笨拙。” “云念念,你活腻了不成!”秦香罗再次被踩住尾巴,气的站起来,手指都要戳到云念念的脸上。 要是从前,她早就撕云念念的嘴了,可如今,云念念嫁了人,她反倒不敢碰她。 程叠雪冰敷着脸看戏,一脸傲然。 云念念转头对程叠雪说:“你人虽看起来孤傲,实则心性如火,故而打扮不可过于清冷,穿白穿素会显得你更加不可亲近,可你一旦说起话来,就会被人发觉,你还是个会使小性子的姑娘。” 程叠雪也变了神色,气道:“使小性子?!” 秦香罗的脸色稍霁,煽风点火道:“可不嘛,人贵有自知之明,有的千金小姐还以为自己才华孤高,实际上连一条破裙子都斤斤计较。” 程叠雪和秦香罗再次吵了起来。 云念念波澜不惊,翻看着发型画册,又从她们的箱子里,挑了几身衣裙出来。 雪柳就是在这个时候,抱着高高一摞妆匣回来的。 “小姐,都拿来了。” 雪柳把云念念的妆匣一盒盒打开,大大小小不同颜色不同香味的胭脂水粉,秦香罗和程叠雪再也不打了,全都呆呆盯着看。 秦香罗咬牙道:“好啊,我知道了,你是来我们面前炫耀!” 云念念转过身来,指着画册上的堆雪和耀华两个发型,说道:“这才是适合你们两位的妆扮。” 十几岁的女孩子,嘴上说着讨厌,不信任云念念的眼光,但琳琅满目的胭脂和漂亮衣裙摆在眼前,都想试一试的。 毕竟时间充裕,她们也乐于换装。 随从进书院为云念念梳妆的嬷嬷是个老手,按照云念念的意思,先给换好衣服的秦香罗梳了妆。 耀华发型,就是把头发都高高盘起来,两鬓堆髻,脸圆的梳这种发式,相得益彰,有珠圆玉润之感。 嬷嬷经验老到,发梳一半,又道:“秦小姐年纪尚轻,虽气质雍容,但全梳上去略显老成,不如放一半下来,以珠花盘辫,缀连珠金带玉。” 云念念:“嗯,有道理。” 秦香罗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又听到连珠金带玉,手一颤,抿住了嘴。 那是一种发饰,软金做发带,镶上一串玉珠,缀在发上,就如同镶嵌在发间的金步摇,华美贵气,这种发饰,她是没有的。 云念念从自己的妆匣中拿出一串连珠金带玉,递给了嬷嬷,撤后几步,打量着秦香罗。 而后又端着几盒胭脂,放在秦香罗的脸旁比对颜色,最终,定下了一款略深的红色。 她道:“这用我的话说,叫枫叶色,你见过枫叶吧?你涂这种颜色最是适合,以后万不能学云妙音,涂浅粉的到嘴上去了。” 嬷嬷给秦香罗梳好头,沾了水,润了胭脂,仔细涂在秦香罗的嘴上。 云念念又拿出一对金叶子耳饰,给秦香罗戴上,拨弄了几根发缕下来。 “这就好看多了。”云念念道,“往后,脸不必涂那么白,胭脂上色也不必太满,涂中间的,剩下的用手指慢慢晕开会自然些。你看,是不是很好看,也很合适?你穿重红配这种重蓝十分合适,若想活泼些,就用素一些的披帛,细细一条挂上,或是缠在双肩上,总归是比你穿浅色薄纱要漂亮得多。” 秦香罗捧着镜子不松手,瞪大了眼睛来回打量自己。 梳妆的嬷嬷笑道:“秦小姐像是能做当家主母的,气质真好。” “真的吗?”秦香罗高兴了。 一旁的程叠雪默默换上了云念念给她搭配的衣裳,可却抹不开脸面来求她也妆扮自己。 云念念拉过程叠雪,对秦香罗讲:“叠雪娇,又有傲气,但傲气分许多种,她的傲并不是冷傲,若是强行往孤高冷傲上凹,就会显假,反而可笑。” 程叠雪甩开云念念的手,眼泪都要滴下来了,又气又委屈道:“我看出来了,你就向着她,特地来取笑我的!” “我话还未说完。”云念念将她按坐在凳子上,说道,“叠雪的傲,是傲娇……仔细解释的话,就是一种娇蛮又不失可爱的傲气,如果真的靠近她,就会发现她并不是傲,而是娇。” 秦香罗哈哈两声,笑她:“没错,娇蛮,你听见没有,连云念念都知道你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我不与你吵!”程叠雪哼了一声,头发软了许多,乖乖等着嬷嬷给她梳发。 “明亮一点的粉色胭脂很适合你。”云念念把她挑好的胭脂放在程叠雪手中,又指着画册上的发式,“而堆雪这种发型,很衬你,连名字都与你有缘,若是不梳来看看,岂不可惜?” 程叠雪受用道:“那就有劳嬷嬷梳堆雪了。” 堆雪就是在耳上各堆起一圈头发,之后全都束在脑后,用丝绦细细编一条,放与散发上。按云念念的说法,就是公主头的一种变形。 头发梳好,云念念找来几串小珍珠和羽毛绒钗,给程叠雪妆点好。 程叠雪立刻从半死不活的高冷模样,变回了娇俏有脾气的大小姐,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嬷嬷笑道:“真是漂亮,像二少爷画的桃花仙子。” 程叠雪来书院前,听过家中庶兄说过《三仙配》的戏,知道桃花仙子甜美可人,令许多人如痴如醉。 戏虽是戏子演的,但桃花仙子是仙,被嬷嬷夸赞像桃花仙子,程叠雪很是高兴。 但看着身上的旧花色衣裳,程叠雪还是嘟囔了句:“这都是上个月穿过的花色……” 云念念道:“要找适合自己的,时兴的不适合自己,穿上并不好看,那追求时兴花色又是为了什么?与其本末倒置追求新花色,不如别出心裁,把合适自己的穿出最美的一面。” 程叠雪抬着浅粉色裹沙的衣袖若有所思,而秦香罗则神秘兮兮问云念念:“你帮我们,是为了气云妙音吗?” “我气她干什么?”云念念道,“我就想你们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各有千秋,百花齐放才是春。” 秦香罗堆着一脸笑,压低声音说道:“我才不信呢……喂,云念念,嫁人好吗?” 程叠雪也转过身来,好奇又纠结地望着云念念,等她的回答。 云念念真诚道:“我实话说,嫁人好不好,要看嫁的人好不好。我觉得很好,是因为楼清昼人好,故而对我也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嫁人后的日子,就一定是好的。” “嘁,还是炫耀!”秦香罗一副了然的模样,拿起镜子又照了起来。 云念念道:“嫁人也和衣服一样,并非贵的就是好的,再贵的衣裳,穿在身上受人吹捧一时半刻虽然看起来风光,可却不适合你,那就不要买……穿衣嫁人,还是适合最好。” 程叠雪有一瞬间的怔愣,秦香罗则推着头发,说云念念:“知道你嫁低了,心里不好受,只好说嫁合适了才好,当我们会上当?” 云念念无奈:“罢了,我慢慢来吧。” 她的眼神重回落寞,忽然意识到,就算告诉这些姑娘,要活出自我,她们最终要走的,能走的也只有一条路。 很有可能她的所有努力,得来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可…… 云念念:“我怎么能这么悲观?” 人都是会死的,说到底,大家的终点也都一样。虽然活在这个世界的姑娘们最终只有嫁人一条路,但她还是想尽最大努力,让她们在结局还未到来时,活的快乐些,无拘无束些。 午时打钟,茶课结束,女学生们三三两两说着今日课上秦程二人的扯头花一事,散了开来,缓缓回春院进午膳。 过秋水桥时,孤零零走在前头的李慕雅先看见桥上那一抹紫色身影,是楼清昼。 云妙音与夏远翠同行,夏远翠见到楼清昼,脸当即就白了,脚步放慢,踟蹰着不敢过桥,云妙音先是惊讶,明白了楼清昼在这里等何人后,她咬唇暗酸。 紫衣人转过身来,目光淡淡扫了一圈,不见云念念,眉微微一扬,露出几分惊讶。 李慕雅猜测到他的来意,想了想,走上前去,远远站住,屈了屈膝道:“楼先生午好,我是乔祭酒乔桐之妻李慕雅。” 楼清昼点了点头:“夫人好。” “先生在此,是等家中夫人吗?早上学堂出了点意外,她陪两位学生回春院更衣了。” “多谢。”楼清昼说完就走,一个眼神都不多给那群女学生。 李慕雅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这楼清昼眼神清正,这在成了婚的男人中可不常见,当下感慨云念念是个好福气的。 李慕雅慢悠悠走回春院,又是一愣。 春院外的宁春亭中,楼清昼负手而立,垂眼看着池中的锦鲤争食,看样子,是打算等云念念出来了。 李慕雅远远问候了一声,又问他:“可有要紧事,若是见着她,我帮先生叫她出来。” 楼清昼点了点头,忽而一笑,说道:“无要紧事,不必催促她,我只是接她放学罢了。” 李慕雅突然想念起了她的夫婿。 她夫婿虽然年纪比她长近二十岁,可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他不会说那些花里胡哨的情话,也不屑沾染嫖赌之类的恶习,刚嫁时,她嫌弃他迂腐无趣,与闺中好友聊起时,也会抬不起头来,可有次她病了一场,身子大好了后,到院中散步,她夫婿匆匆放下手中案牍,跑来陪着她。 她问:“可有什么事?” 她夫婿讷讷道:“无要紧事,就是怕你着凉,给你挡些风罢了……” 李慕雅忆起此事,面上微微有了笑容,说道:“先生稍待,我这就叫她出来。” 云念念收拾了东西,有些饿了,这才抬头看了天色。 “该吃中午饭了吧?” 雪柳道:“昨儿家主还说,今天送道北的酥油香鸡来,只怕这会儿已经送到仙居阁了。” 云念念馋巴巴搓手:“回去!” 她推开门,恰好见李慕雅抬起手,正要敲门。 “秦妹妹和程妹妹回去了?可和好了?” “算是和好了吧,女孩子都是这样,平日里吵几句嘴,过会儿就又好上了。”云念念笑道,“姐姐刚回,不如与我一起吃饭去?” 李慕雅摇头道:“你自己快去吧,你夫婿等在外面许久了,他定是与你一起吃,我就不去了。” “今天是酥油香鸡,他不沾荤腥,不会吃的。”云念念挽住李慕雅的手,“还是姐姐与我一起吧,不然也没人说话,怪没意思。” 云念念打定主意,要让李慕雅提前知道自己有孕一事,所以软磨硬泡带上李慕雅。 出了春院,果然见楼清昼等在不远处。 云念念提起衣裙飞奔过去,胳膊肘撞了撞楼清昼,高兴道:“来接我?够意思。” 楼清昼低声问道:“你叫她来做什么?” 云念念小声说:“我想保她的孩子,等会儿帮我叫大夫来。” 楼清昼目光越发柔软,摸了摸云念念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了。” 楼家送来的午膳一样样摆在了宁春亭中,楼清昼则飘然离去,这让李慕雅万分愧疚,迟迟不落筷,拘谨道:“是因我在,他才离开避嫌吗?” “没有,姐姐多心了。”云念念给她布菜,笑道,“他是去请郎中了。” 李慕雅这才想起,云念念尚在病中,忙帮着祈了两声福,道:“你别忙我了,自己多吃些。” “姐姐是去年春嫁的吗?” “是……”李慕雅小口吃着菜,夹起一片酥油香鸡,却忽然没了胃口,蹙起了眉。 “一年多了呢。”云念念给她倒了杯梅子汤,见她夹着鸡肉蹙眉,笑得更开心,“姐姐喝这个爽口,那酥油香鸡要是嫌腻不吃也罢。” 楼清昼带着朗中悠悠回来,端起一杯茶,自己又飘然踱步出去,远远倚在栏杆旁品茶。 李慕雅不解:“他不来用饭吗?” “他不饿!”云念念把手腕递给了郎中。 楼清昼耳聪目明,听见云念念“他不饿”那三个字,微微抽了抽嘴角,无奈摇头。 不饿?他都要饿疯了,却只能每晚抱着她贪婪吸取她饱食后的魂气充饥。 郎中看完,说道:“我观少夫人精神尚好,饮食无恙,想来这病已是无碍……” 正说着,李慕雅忽然干呕一声,咳了起来。 云念念抚着她的背说道:“姐姐怎么了?郎中在,顺便也给这位夫人看看吧。” 李慕雅红着脸道:“我无事,我向来肠胃虚弱,这几日换了床睡,有些不适,昨夜又着了凉,只是不太舒服罢了……” 郎中听云念念给李慕雅叫夫人,又见她这副打扮,称道:“我观这位夫人的气色,夫人的身体底子怕是不厚,还是诊一诊脉更好。” “请。”云念念把位置让了出来。 李慕雅怔然片刻,把手腕放了上去。 郎中换了左右手,诊了好久,才慢悠悠收回手说道:“这位夫人确实受了凉,不过这些按下不提……还是要恭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两月有余。” 李慕雅愣住:“我……吗?” 云念念:“恭喜姐姐!” 李慕雅愣了好久,呆呆道:“有孩子了?” 她忽然落下泪来,又怕云念念笑她,背过身去擦了泪,抑制不住的笑着:“真的吗?” 郎中:“夫人最近未察觉癸水不至?” 李慕雅声音小了些许,羞涩道:“我向来断断续续……” 郎中道:“夫人身子骨薄,加之体虚畏寒,脉象已有不稳,还是静养为上,少思虑,多加留心养胎才是。” 李慕雅双手小心放在腹上,喃喃道:“是,我该好好养着……可,书院刚开,我父亲又是主持,我怎能……” “姐姐,孩子重要。”云念念劝道,“书院人多嘈乱,还要专心功课,盘旋来往于各家学生之间,像今日秦香罗和程叠雪的事,若是姐姐在旁,被磕到碰到,可怎么办?我这就着人通知乔大人。” 李慕雅:“念念……” “姐姐,安心静养,养好了身子,孩子才能好。” 李慕雅垂下头去,思忖良久,松了口:“我去与父亲商量。” 云念念让郎中写下药方,给了一张银票,让人抓了药给李慕雅送去。 送走李慕雅,云念念长吐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这才坐下来,放开了吃。 楼清昼慢悠悠走进来,道:“心安了?” “等消息,等她真的退出书院,回家养胎,我才能真的心安。”云念念大口喝了酸梅汁,咂嘴道,“舒爽啊……终于不按剧本走了。” 楼清昼捏起醉虾,剥了送入她口中,云念念嚼得喷香。 楼清昼垂眼看着她鼓着腮帮,唇红齿白,眯着眼一副满足的样子,可爱至极。 他展眉一笑,倾下身去,轻轻吻住了她。 云念念一吻定身,一动不动。 楼清昼起身,若无其事道:“我饿。我也该是一日三餐,和念念一样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云念念,当心司命阴你。 云念念:怕什么,导演是我亲妈! (暂时无题库,大家养精蓄锐) 40、黑影危机 算学开课前, 李慕雅前来辞别。 “我本应该留下做个表率,父亲起初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有孕是京华书院一喜,若能坚持学业更好不过……”李慕雅拉着云念念的手, 边走边说, “但我夫婿坚持让我回府去安胎,说是头几月, 应好好将养。真是让你见笑了, 他这人年岁大了,在这件事上未免有些过于紧张。” “这是好事, 我也建议姐姐回家静养。”云念念道。 她知道李慕雅的意思, 原文中李慕雅被发现身孕时, 已三个月,李大人虚荣心作祟, 坚持让女儿留在书院读书,借女儿身孕还坚持学业一事请奏皇后,得到了嘉奖。李慕雅的夫婿劝不动丈人, 又因皇后嘉奖已下,便不好多说什么。 李慕雅道:“我虽与你相识不久, 但很是投缘, 从前未曾相交, 对妹妹多有误解。” 她摘下发上的合欢梳篦,放进云念念手中:“妹妹是福气人,嫁过去后, 夫君病愈,夫妻和睦,我这次有孕,也算是沾了妹妹的福气,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样马虎的人才能察觉到……我也无别的东西相赠,这是我出嫁时的合欢梳篦,若妹妹不嫌弃,就收着吧。” 书中有写,这里的女人们若是想与谁做好友,就会赠对方梳篦。 云念念没准备,红着脸翻找着衣袖,总算摸到了一把精巧的金梳篦。 李慕雅推道:“这太贵重了……” “姐姐都夸我福气了,我送的福气,岂有不接的道理?”云念念塞给她,说道,“姐姐好生养着,等课业结了,我一定去乔府看望姐姐。” 送走李慕雅,云念念彻底舒了口气。 回去上课的路上,她提着裙子,踩着石桥过溪,脚步如心情般轻快,嘴里念念叨叨:“终于舒爽了。垃圾文学一写到女人勾心斗角就要拿怀孕小产开刀,真是没有良心,司命没有心!” 楼清昼站在对岸,手中摇着一把白面纸扇,笑眯眯听着。 “你倒是胆大,司命都敢骂?” 他突然出声,把云念念吓了一跳,脚一滑,差点掉到水里去,还好她反应灵敏,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岸,只是踏湿了鞋袜。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们那边可是连天都征服了,司命为何不敢骂?命运不公就骂写命之人,没有改不了的命,只有向命运认输的人。”云念念磕了磕湿掉的鞋子,说道,“我去上课了。” 楼清昼讶然:“你不去换衣服?” 云念念:“来不及了。原文里的云念念因为想争奇斗艳引六皇子注意换衣服耽误了时间,在算学课上迟到,被那夫子罚站了一节课。” 她小跑而去,楼清昼伸出手指,夹住她的衣袖边,拽在手里:“我送你。” 云念念倒过去走,拉着嘴角扮了个鬼脸:“你走太慢!” 楼清昼微微一笑,展扇跟在她身后,看起来慢悠悠走,可云念念却怎么也甩不掉他。 “你!”云念念,“腿长了不起?!” 楼清昼笑眯眯道:“倒不是了不起,相比之下,你累了吧?” 腿短就意味着,同样的路,云念念走的步数多。 算数,也就是数学课,在秋院的圣人堂,云念念人踏上板桥时,张夫子恰巧也到了,云念念小雀一样,广袖鼓着风,张这手拍拍紫色的“翅膀”,从他身旁飞了过去,如紫色风影,咯咯笑着,消失在板桥另一端。 张夫子先是感慨了年轻就是好,而后板起脸嘟囔道:“这是哪家的小姐,怎如此出格?” 他刚嘟囔完,就听头顶悠悠传来一句:“何处出格?” 张夫子转头一瞧,浑浊的老眼就像被灯点亮了,瞪大了眼睛从上到下将楼清昼扫了一遍,见他一身紫衣,气度非凡,心下已了然,问道:“是圣上钦点的讲道先生吧?” “楼清昼。”楼清昼报上名字后,指着云念念离去的方向,又问,“我想问先生,我夫人何处出格?” 张夫子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赔罪:“我不知那是你夫人,既然是已嫁人的夫人,那就不是我能说的了,多有得罪。到钟了,我去讲学。” 楼清昼一拂袖:“先生请。” 张夫子擦了擦汗,卷了卷自己的胡须,背着手踏进圣人堂,环视一圈,见那年轻的紫衣夫人已经落座,就猫在角落,算盘和空白账簿已整整齐齐摆放好。 张夫子清了清嗓子,走到主讲位,先对着墙上挂的算数祖师的画像拜了几拜,这才盘坐下来,道:“诸位学生,那么……” 这个时候,秦香罗和程叠雪牵着手走了进来。 这二人早上刚吵一架,下午就和好,本就令人好奇,加之两个人的形象转变极大,好多学生转过头去,那目光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二人携手坐下,亲亲密密,似乎还有意瞥了云妙音一眼,浑身冒着要跟云妙音一争高下的劲头。 秦香罗这姑娘还故意对着云念念笑了笑,效果极佳,女学生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灵敏地嗅出了风向。 张夫子颇是看不惯这些娇滴滴的小姐们梳妆打扮倦怠学业,当即摇头晃脑背了几句劝学的酸诗,让两个姑娘站着听课。 此话一出,云妙音垂头笑了,然而还未等她的笑容收敛,就有男学生起身为两个人求情。 云念念兴奋不已,没想到,罚的人不同,待遇也不同。 起来说话的是广平将军庶子傅南景,因原文从没着墨过,云念念对他没什么印象,但如今看,这些脸谱路人角色,也都开始书写自己的支线了。 张夫子不知从何处摸出个惊堂木,拍了拍,又摇头晃脑背起诗来。 傅南景说不过张夫子,但又不想退让,他看了眼程叠雪,心疼不已。 就在这时,又一位男学生站起来说话,话说得漂亮,并不像是给两个姑娘开脱,但细细品来,才发觉他是在给张夫子递台阶下。 云念念又看向此人,惊喜的发现这位男同学也是原文中连姓名都没有提到过的路人角色,好像是工部水部郎中家的儿子。 云念念激动地握着拳,脸颊红扑扑的。原文中女配被罚站,可没一个人出头求情,现在这个情形,也就是说……剧情开始改变了! 程叠雪和秦香罗向两个“仗义执言”的男学生投去感激的目光,福了福身。 两个男学生抱拳一笑。 张夫子闭上眼,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俩坐吧,下次上课不得迟到了。” 张夫子的课,讲的无趣,但东西却很是实用,先从如何记账开始,教一些简单的算数。 云念念简单换算了,程度类似于小学基础数学,很好应付。 张夫子一直讲到第一次打钟,他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包括六皇子在内,学生们大多昏昏欲睡,唯有那年轻的紫衣夫人睁着眼看着他,很专心的模样。 张夫子感动不已,心中叹息:“没想到最专心致志的是我认为最活泼出格的,原来是我浅薄了。” “休息一会儿,去喝茶醒神吧。”张夫子叹气,“要记住,这数课,最后是要考核的。” 他背着手慢悠悠到凉亭喝茶。 云念念伸了个懒腰,扒在门边找楼清昼的身影,正巧被之兰之玉抓个正着。 “嫂子,瞧我哥呢?”楼之兰笑道。 被抓包后,云念念反而理直气壮转过身,叉腰训斥道:“还说我。说说你俩怎么回事,上课竟然睡觉?” 之兰之玉一起笑了起来,之兰道:“夫子讲的这些,我和之玉三岁就会了。” “哦,那是还要我夸你们天才?” 楼之玉打了个哈欠,佩服道:“不敢。但我看嫂子课上听得好认真,一直盯着夫子看。” 云念念装了会儿长嫂后,终于不再跟他们玩笑,嘿嘿笑道:“实话说我是在看他胡子上的卷儿,一翘一翘,特好玩。” 他们在此处说话,另一角,课前为秦香罗和程叠雪求情的男学生们正围在两人身边,语气柔和地说笑,秦香罗和程叠雪笑得很灿烂,两张年轻的脸庞闪烁着青春的光芒。 傅南景道:“程姑娘可看过《三仙配》?戏很是不错,尤其戏中的桃花仙,与程姑娘别无二致。” 程叠雪紧紧捏着秦香罗的手,心脏扑通乱跳,小声说道:“还没看。” “十五书院歇课半日,不如我们去看《三仙配》吧。”工部水部郎中的儿子楚岚说道,“秦姑娘也一起,三合楼的牡丹茶很是可口,若是秦姑娘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楼之玉压低声音八卦道:“嫂子,听说上午,秦姑娘和程姑娘为了六皇子吵了起来?” 云念念敲了敲他脑壳:“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不要说这些闲话。” 楼之玉躬身一礼,笑道:“知道了,多谢嫂子教诲,再也不敢了。” “只是少女之间发生了一些小矛盾,跟男人无关。”云念念正色道,“你看,这不是和好了吗?” 楼之兰道:“秦姑娘和程姑娘从前总是跟在云二姑娘的身后,我竟从没好好看过她们,今天瞧了,倒真和傅学子说的一样,像戏中走出来的。” 云念念指着自己,小声自夸道:“没觉得熟悉吗?我的手笔!” 楼之兰惊讶:“怪不得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云妙音也惊讶程叠雪和秦香罗的转变,本想趁休息的时候问个究竟,哪知这两人却被男学生们围着,大受欢迎。 云妙音气的两眼发黑,嘴唇都白了。 她从没想到,这些男人还会有抛下她,去和其他女人说话的一天,那傅公子和楚公子的目光她再熟悉不过,那是爱慕!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在她的旁边,就坐着六皇子,自己只要抓住他的目光就可,傅南景和楚岚,一个将军府的庶子,一个小小的工部郎中之子,根本不值一提,让给她们也无妨。 六皇子的随从正给六皇子布茶,云妙音想借机与他说几句话,最好让宗政信亲手分杯茶给她,好让她向那些潜在的竞争者暗中宣布主权,可惜宗政信迟钝,只顾自己喝茶。 云妙音气闷,转过头又去看云念念,这一看,恰见云念念跟楼家的双生子兴高采烈讲着什么故事,而楼清昼就默默走到她身后,递来一杯茶,送到她嘴边。 云妙音差点没气死。 凭什么?凭什么?! 她心里瞬间爬满了“凭什么”三个字,太阳穴跳了跳,低声道:“这是你们逼我的……” 她的好运气从云念念出嫁后,忽然滑向了谷底,原本事事顺利的她,如今频遭挫折,她受够了! --- 不知不觉,京华书院已开课三天。这日,终于有了一场户外课。 冬院围场,男子们比试骑射,女子们则换了骑装,跨上马在旁边小小的跑几圈,重点并非在骑术,而是服装打扮上的争奇斗艳,毕竟女子考核并没有骑射一项。 当然,女子里也有例外,一个是沈天香,一个是云念念。 沈天香牵出爱马,背上箭囊,上了马,径直策马与男人们厮混,比拼骑射。而云念念则站在地面上,羡慕地看着她。 之兰之玉跨马而来,问云念念:“嫂子怎么不来?” 云念念:“我怕摔。” 楼之玉笑了起来:“没事的,嫂子你坐上来,我跟之兰从旁护着,要是你少一根头发,我俩脑袋摘给你!” 云念念动摇了,她牵着缰绳的手心里满是汗,大脑飞速回忆起来。 原文中云念念是在男人们的最后一节骑射课上和沈天香争风头,才出丑摔下马的,想来第一节骑射课应该没事。 云念念:“那你们……一定要仔细教我。” “没问题!” 云念念小心翼翼跨上马,垂眼一看,头晕目眩,“好、好高……” “不必害怕,放松。”楼清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念念惊愕转头,见楼清昼慢悠悠走上前,牵起缰绳,“一点点来,从前不会?” 之兰之玉见哥哥接了任务,卸下担子拍拍马屁股跑练靶。 云念念点头:“我没学过,我们都是驾车的……你会?你们天上也骑马?” 楼清昼笑道:“大约是御剑,不过道理相通。” 他牵着马慢慢引着云念念在围场边转圈,教她基本的策马方法,而后慢慢地松开手。 “自己去吧,试试看。” 云念念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御马前行,马通人性,似是知道她生疏,温柔地小跑起来。 云念念开心不已,转头对楼清昼笑了笑。 也不是很难,这个速度,应该不会出意外,云念念拉了拉缰绳,小心控着方向,让马儿转头。 忽然,她眼前一花,似有黑影东西一闪而过,云念念还未惊叫出声,她身`下的马受了惊,高声嘶叫起来,几乎直立,而后放下马蹄狂奔乱撞,云念念惊慌失措,紧紧抱住马脖子闭上眼睛,耳边风声呼啸。 人声马蹄声嘈杂,云念念听到了许多人的喊声,可她眼前漆黑一片,周围的空气很冷,冷的就像结了冰。 她手僵疼,身体失了重,心一空,想抓些什么,可什么都没抓到。 之兰之玉听到马不正常的嘶叫时,就策马去救,想要逼停那匹忽然发癫的马,可那马横冲直撞,竟然直直飞跨过他们,朝追来的楼清昼踩去。 之兰之玉声嘶力竭:“哥!!!” 紫影如云,轻盈飘起侧过马袭,似流云转身,抱过马背上的云念念,摔在地上,滚了数丈远。 受惊的马又朝人群中奔袭而去。 随从们尖叫起来:“保护六皇子!” 几个取刀侍卫上前,乱刀砍死了这匹马。 宗政信波澜不惊,眼睛眯成一条缝,沉声问道:“去查,马是什么人准备的。” 远处,之兰之玉翻身下马,腿脚软着,踉踉跄跄跑过去。 “哥!” “嫂子!” 楼清昼目光阴沉,他慢慢松开手,看向怀里的云念念。 “念念……” 他的手放在云念念的心口,闭眼感受着她心脏的跳动。 魂魄受惊,最是不稳。 “念念。”楼清昼唤道,“没事了,我还在这里,不要离开,睁开眼看我一眼……” “嫂子!”之兰之玉滑摔在旁边,脸白如纸。 云念念慢慢睁开眼睛,呆愣了好久,抬起手遮住了眼。 一行泪从眼角滑落,楼清昼听到她低声哭道:“我好怕……结局……坏事总是会来的,改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好像第三题的答案明天才能揭晓。 总之,云妙音动手了。 41、一滴魔解 围场意外的这夜, 楼清昼的手指片刻未离开云念念的眉心,这几日由云念念暖回来的稀薄修为,全都从他的指尖流出,化为暖意, 为云念念定心定魄。 云念念哭过后昏昏睡去, 夜深时,终于安稳下来。 楼之兰匆匆入内, 知道云念念无碍后, 蹙着眉低声道:“六皇子命人剖开了马腹,查验了草料, 并未发现异常, 只以看管不利, 将负责照看马匹的焦老头鞭了二十。” 楼清昼眉头紧锁,道:“怎可如此行事。” 楼之兰点头, 担忧道:“六皇子此番行事,众人不敢有异议,只是这样一来, 便把咱们置于不利之地,现在查验马并不异常, 缰绳马鞍也都没松动, 许多人已在私下里议论, 是嫂子骑术欠佳,造成马匹失控,险些危机六皇子……” 楼清昼肯定道:“不是念念的错, 也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而为。” 楼之兰垂眼道:“我让之玉给那焦老头送了些银两,问也问了,除了六皇子和淮阳侯府是自己备马,其余的马都是一起喂养,嫂子挑的那匹也是性子温顺不易受惊的经验老马,而且没人知道哪匹马会被嫂子挑中,若说是蓄意而为……” 楼之兰想不通。 楼清昼眼眸微闪,轻声道:“或许……与人有关,也与人无关。” “哥,这又是什么意思?” 云念念痛吟一声,猛地坐起身来,瞪大了眼睛发呆。 楼之兰被吓了一跳,轻轻问候了一声,退了出去。 楼清昼慢慢拉过云念念的手,说道:“你很不安,我能感觉到。” 云念念扎进他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呜咽了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楼清昼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哼着,“魂兮归来,安以定只……” 他的声音很低,似唱似吟,烟烟袅袅从耳朵飘进心田,云念念当真安定了下来,擦了眼角的泪,抬头对楼清昼说:“楼清昼,如果我只能改变过程,却无法改变结局,我该怎么办?” “不过是司命的一支笔书写的,为何不能改?天命都可更,一个仙君写下的命,怎不能改?” 云念念说起了她的担忧。 “我想起了许多事,聚贤楼那日,一个卖花的姑娘被几个男人推倒受伤,我不愿这样的事发生,那日特地找到了那个卖花姑娘,买光了她所有的花,让她早早回家,可我仍然没有改变结果。就算不是卖花姑娘,也会是卖饼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剧情,总是要发生的。还有这次,我骑上马,哪怕再小心,也发生了意外。我刚刚做梦,梦见李慕雅在家中滑倒,还是没了孩子……” 楼清昼静静听完,忽然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在云念念眉心轻轻弹了一记,说道:“念念,不要被虚妄之事迷了心窍。” 云念念捂着眉心道:“可如果我努力改变了她们,但结果却依然相同,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我还能再做些什么?” 楼清昼板着她的肩膀,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是念念自己说的,这里虽是妙言假相的世界,但情是真的,我喜欢念念钦佩念念,就是因为我漠视这些虚假时,念念却把他们看作人,分担苦痛欢乐,认认真真的与他们活在这世间……既如此,念念为何不信人可改命?” 云念念握起了拳头,自己都未发觉,她已重燃起来信念。 楼清昼收回手,弯眉一笑,“你说过,这本书中的所有男人都喜欢云妙音,所有女人都不喜欢你。你看,你摔下马后,有许多姑娘担心你,她们的关切并非假的。还有……当你对不信自己能改变司命安排的命运时,就请看我。” 楼清昼抓住她的手,指着自己:“念念,你早已改变了楼清昼的结局,而他只喜欢你。” 云念念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血涌上脸颊,蒸腾为两抹红云。 她眼眸闪烁起来,使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哭……” “诶。”楼清昼将她搂进怀里,笑道,“哭还是要哭的,见你流泪,我忽然有了目标。” “什么?” “为你,斩断泪水的根源。”楼清昼起身拢手,眯眼看向窗外,“念念,坠马前,你看到了什么东西?” 云念念一愣,回忆起坠马前感受到的寒气和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的黑影,拍床而起:“难道是……” 可书中,这鬼仙只能寄居在菩萨雕像中,无法随意游动,靠指点云妙音攻关,吸取云妙音完成心愿时的喜悦来转化修为,充其量也只会玩点障眼法之类的小法术而已,纵黑影吓人从没有过。 虽然书中那鬼仙有时候的提议没有道德底线,不分正邪,但综合来说,鬼仙的修炼方法并不邪门。 这就和云妙音一样,尽管有时为达目的会用一些小阴招,可并无大恶,良心未泯。 云念念思索着:“如果不是鬼仙……难道是妖魔鬼怪副本提前了?” 书中后期,女配下线后,失去勾心斗角主要对象后,司命又安排了一些妖鬼搞出的灵异事件让云妙音解决升级。 楼清昼:“不管是什么,不会有下次。” --- 这月十五,京华书院休学一日,夏远江提着游龙枪等在仙居阁前,偏要让楼清昼提点武学,跟着哥哥行动的夏远翠百无聊赖坐在一旁,亲眼看见秦香罗和程叠雪花枝招展地进了仙居阁,热情邀请云念念去听《三仙配》。 云念念已身体未养好为由拒绝了她们,但很好心地帮两个姑娘指点了妆扮,两个姑娘牵着手高高兴兴出了门,还对夏远翠哼了一声。 夏远翠抱着柱子,眼巴巴看着两个花孔雀神采飞扬上了马车,和邀请她们听戏的男学生们一同离开了书院。 夏远翠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求道:“哥哥,我们去看《三仙配》吧,这个楼先生说了他并不会武,又能指点你什么?” “戏有什么好看的!”夏远江一脸不耐烦道,“我这才是正事,你懂咱这游龙枪出自何处吗?这是祖上参悟天道时,悟出的一套枪法,那楼先生聚贤楼的一番妙论皆是参悟天道的心法,学武心法第一,我求他指点的正是这心法!” 夏远翠跺了跺脚,道:“那我去找妙音姐姐了。” 夏远江摆了摆手:“若是和云小姐一起出门,就着人给我递个话,不要私自跑出书院去,要是出了什么茬子,爹肯定要把我扒皮。” 夏远翠这是去找云妙音告状,只是到了春院后,得知云妙音已驾车去三合楼了。 云妙音带来的粗使小丫鬟得意洋洋说道:“休假前就有许多世家公子来请我家二小姐听戏,夏小姐来晚了,他们一早就出去了。” 夏远翠的随身丫鬟反驳:“我家小姐重清誉,与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不一样,不是有男人请,我家小姐就要去的。” 云妙音的粗使丫鬟嘟囔道:“当谁不知道呢?还不是你家小姐恶毒心肠,没有世家公子看上呗。” “你说什么呢?!”夏远翠的丫鬟提高了声音。 这可是夏远翠心里的一根刺,她拽了拽丫鬟的衣边儿,说道:“算了,我们走。” 夏远翠回到自己房间,支走丫鬟,坐在床边嘤嘤啜泣,后悔自己当初伸出去的那只脚。现在连秦香罗和程叠雪都有人邀着去看戏,却没一个人搭理她,而她的哥哥是个呆愣子,也不知为她打算,多多和世家公子打交道,只会追着楼清昼跑。 夏远翠越想越气,一边嘤嘤,一边剪手帕。 这时,她的丫鬟推门而入,神秘兮兮道:“小姐,我刚刚打听到了一个法子,最近身边的婢女们都用这个法子,说祈求姻缘十分灵验。” 夏远翠心中好奇,嘴上却说:“少拿那些不三不四的偏门子哄我,我不稀罕!” “就是求个好运气。”夏远翠的丫鬟说道,“听说书院这个地儿,百年前曾是个月老庙,咱春院假山旁第三棵柳树就是供奉月老像的地方,我听她们说,子时过后,二刻以前,想着自己心里头的那个人,写下他的名字,再用针扎破手指,滴满一只三钱杯的血,放在柳树下,对着柳树拜上三拜,若是第二天杯子不见了,那就是月老接了你这姻缘帖,给你牵红线去了。” “这种你也信。”夏远翠啐道,“我看也只能唬住你们这些要背主嫁人的婢子们。” “其实也不都是为自个儿求的。”夏远翠的丫鬟说道,“我听她们说,昨儿见苏白婉的贴身姑姑包扎了手指,说什么绣花时被扎到了,其实是为她主子求姻缘去了。” 夏远翠忍不住问:“求的谁?” 丫鬟咬耳朵道:“说是六皇子呢!” 夏远翠目露羡慕,暗暗记住,手帕掩嘴道:“竟然是六皇子,赶明儿我给妙音说去……” 但想起云妙音丢下自己,被一群世家公子邀请听戏,她又气愤道:“不说了,爱谁谁去!最好让月老牵线,让淮阳侯嫡女成了这心愿,我看她云妙音还能不能做正!” “云二小姐跟淮阳侯嫡女怎能比?”丫鬟也道,“要是月老成了这段姻缘,正妃哪能轮到其他人?” 丫鬟说罢,又问:“小姐中意哪家公子?” 夏远翠不知道,她从未好好想过,这般一想,想起自己当众出丑,男人们怕是都因她伸腿绊倒云念念笑话她心思歹毒,于是,她没好气道:“你再问,我撕烂你这妮子的嘴。” 丫鬟笑道:“哎呀,再也不敢了。” 云妙音看戏回来后,屏退侍女们,摘下耳环,打开床下的箱子。 一团黑气从坠珠中飞出来,飞到了箱子的菩萨中。 菩萨开口说话了:“你要做事,就要用银子。楼家给你父亲的那些铺子,可都捏在你手里?” “没错。” “今日的戏看了吗?那法子不错,那衣裳许多人想要,你要是能承接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尽早经营上,往后这些钱财能帮上忙。” 云妙音:“我会留意的。” 她坐下来,从袖中掏出一张张纸条,笑了起来。 “苏白婉竟想嫁宗政信做皇妃……倒是她的奴才衷心,放血为主求姻缘,而我的那些婢子们,却都是为自己求姻缘,一个个痴心妄想,想要攀上皇子将来做个宫里的娘娘,她们也配!”她烧了纸条,目光冰冷。 那菩萨又说:“你想出的办法好是好,但血来的太少,这几日,也才来了十几杯,我出去游一圈将你那姐姐吓到坠马,几乎就已耗尽了力气,要让我自由行动,成为你的左膀右臂,那还需血。” 云妙音犹豫了。 菩萨道:“并不需要血来沾你的手,我会教你画个血符,只要你能把血符放在人身上,这条命不该绝的时候绝了,寿命心血就能全归我。你干干净净,就在一旁看着便是。” 云妙音道:“你若是背叛……” “小丫头。”菩萨阴森森笑了起来,“没察觉到吗?你是得道之关键,我伤谁都不可伤你,这是这里的天地规矩,谁若伤你害你,天地自会绝他!” 云妙音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菩萨继续诱道:“不需要你亲自杀人取命,那些婢子的命本就不值钱,失足坠湖手脚不干净或是被捉奸,跳井自绝都不意外,谁又能怀疑?” “你拿到足够的血后,能帮我什么?” 菩萨桀桀笑道:“等我拿到足够的心血,帮你的人就多了,荣华富贵就都是你的!” --- 休假过后,第一个要上的就是楼清昼的课。 因六皇子选了这课,跟风选择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学生们按点来了之后,却见楼清昼躺在凉榻上,一本闲书扣脸,仍在休息。 六皇子皱眉不悦道:“先生这课,还讲吗?” 楼清昼悠悠一笑,连书都没掀,说道:“道,静中自悟,皇子请便。” 一个学生躬身行礼:“先生总要告知,要我们做什么吧?” 楼清昼道:“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想什么就想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这……” 气氛正僵时,云念念推门而入,众学生只见楼清昼掀开脸上的书,坐起身,慢悠悠冲云念念一笑。 明眸善睐,一笑惊鸿。 作者有话要说:  云妙音第一个取血的对象,公布答案:d,丫鬟婢女们。 这题答对,就是答对三题了对不对?答对的举下手,这几天都没计数,等我过几天来道答题,然后就可以给学霸们发小红花啦! 不知有没有同学想念宣平侯段明轩,哈哈哈哈哈哈,他下章开始搞小动作! 今天没有课外题,推一下其他老师的网课(划掉),隔壁我朋友容千丝的新文《每晚穿成太子的小可爱》,古穿奇幻向,喜欢毛绒绒萌甜文的同学们可以收藏一个。网页版→ 手机版→ 文案如下: 晴容清醒时,是病困行馆、婚事无着落的联姻公主; 入梦之后,她会随机穿成太子身边毛茸茸的小动物。 为免被千乘之尊兼未来小叔子撸秃,晴容紧紧捂住小马甲,想方设法扭转尴尬局面。然而某夜,她不再变成毛团,却意外成了太子,发现清冷持重的他,正在做不可描述的梦。 唔……原来你是这样的殿下!(///▽///) 晴容脸红心跳,偷偷睁开一线眼缝, 看清他梦中娇颜后,立时炸毛。 ——太荒唐了!殿下!本公主的腿…绝对没辣么粗! 表面人畜无害·实际可人可畜·小公主vs外冷内暖毛球控·朝思暮想还傲娇·皇太子 架得空空的。 女主因为特殊原因,被动穿成各种动物,详情…暂不剧透。 原名《公主今夜“穿”什么》 42、菩萨尊 “人都到了。” 楼清昼坐起身, 书指众人,“坐。” 云念念好奇不已,不知他要怎么讲这堂课,第一个盘坐在蒲团上。 其余学生也都陆陆续续坐了下来, 随行的丫鬟书童们按规矩告退。楼清昼抬手道:“你们留下。” 丫鬟书童们面面相觑, 有的迷茫,又的高兴。 “既然先生开口了, 那就留下吧。”六皇子发话后, 那些丫鬟书童自觉站到了一旁。 “闭眼。”楼清昼慢悠悠站起身,游荡在学生之间。 云念念睁开一只眼偷看他, 被他抓了个正着, 曲起手指敲在了云念念的头顶。 “心, 意,灵。” 楼清昼缓缓开口, 边说边走,声音飘远飘近飘忽不定。 “物,欲, 念。” 有的学生不耐烦地晃动起身子,被楼清昼卷起书轻轻敲了头。 楼清昼转到六皇子和云妙音面前, 直直看着两人。 “执着, 妄想, 愚昧,虚假……”楼清昼每吐出一个字,六皇子和云妙音的眉头就抽动一下, 渐渐深锁。 言语如落石,压在两个人的心口,越发沉重起来。 楼清昼抬眸又看向其余学生:“畏死吗?” 众学生的面部都有了表情变化,想来无人不怕。 楼清昼的双眸中反而闪过了疑惑和不解,他又看向周围站着的丫鬟书童,试探道:“生死,河之两端,静而或动,水流不止,由生奔死……” 丫鬟书童们面部也有思索的表情。 楼清昼垂下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云念念看了出来,楼清昼似乎在尝试着判断什么。 她抬起头,望着楼清昼,正出神时,忽听一声响指,她似被谁从水里捞了出来,懵了片刻,渐渐地,双耳听到了窗外鸟雀的叫声,书院杂役们走动的脚步声,以及门外侍卫们晃动身子时,刀具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而这些,她刚刚并未察觉到。 学生们也都如梦初醒,先是怔愣,而后惊讶又敬重地看向楼清昼,连六皇子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出声质疑。 “可舒服?”楼清昼出声问道。 更加崇拜他的夏远江转动着手臂,积极回答:“仿佛睡了一觉,现觉神清气爽!” 楼清昼轻嗤一声,依然在他们中间穿行,慢声说道:“这只是调息养气,但足够我看清你们心中的杂念了。” 他揉了揉云念念的脑袋,很轻很快,悠悠道:“旁人都在神思,你却惦记吃,这就是你的杂念。” 之兰之玉偷偷笑了起来。 楼清昼卷起的书点在夏远江头顶,说道:“你并非醉心武学,而是执拗不服输,你所追所求,皆不是自己真正所要的。武是,人也是,是似而非,永不真切。” 夏远江摸着脑袋,满脸迷茫点头。 楼清昼又走向六皇子,盯住了他:“缺心少肺,不可悟道。” 六皇子下巴线条一僵,横眉看向楼清昼,冷声道:“先生小心舌头。” 楼清昼波澜不惊,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无声无息盯着六皇子,淡淡说道:“六皇子,小心被假象欺骗一辈子。” 六皇子先是一愣,似有所悟,可转念就又被心中怒火淹没,他想,总有一天,他要让冒犯他的人都下地狱。 楼清昼收回目光,看向云妙音。 云妙音垂下头,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直觉到楼清昼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来吧,想说什么都说出来!云妙音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楼清昼接下来说什么,她都一口咬定他是在为云念念污蔑她。 等着瞧,只要他敢开口,她就有把握用此方法反将楼清昼一军,戳穿他故弄玄虚只是在徇私情。 楼清昼轻轻吸气。 云妙音紧绷起神经,等待着他开口。 “无智无慧又满腹心计,你在盘算什么?”楼清昼语气冰冷道,“邪气绕眉目,杂得很。” 云念念嗯了一声,直起了身子,摆出看戏的姿态。 没想到,楼清昼直接开麦了啊!果然够果断够直接,她已经准备好双手为楼清昼鼓掌了。 云妙音听到楼清昼对自己的评价,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如她所料,这个男人! 云妙音深吸口气,闭上双眼,手指狠狠掐在掌心,再抬头时,已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楚楚可怜道:“姐夫,我不知道姐姐到底与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我。我不过是在姐姐出嫁前劝姐姐收心嫁人,不要再……她便以为我在讽她嫁了活死人。” 云妙音捂住了嘴巴,连连摇头道:“我说错了姐夫……但天地可鉴,我从未薄待过姐姐,如今她得了福份,我是由衷的为她高兴,可未曾想过,姐姐发现你醒了,怕你知道这些,竟然会将过错推到我身上……” 苏白婉哼了一声:“装的好像!” 云妙音没料到半路还会杀出个苏白婉,心中大骂了她一通。 “我云妙音是什么人,大家都有目共睹!”云妙音含泪指天,“我从未薄待过姐姐,姐姐出嫁前性子刁蛮,我多般劝诫忍让都是真的,若我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你姐妹俩没一个好东西!”苏白婉斜眼鄙夷道。 六皇子:“妙音是什么样的品性,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他说完还给云妙音递了方手帕。 苏白婉咬牙切齿,磨牙声已不加掩饰了。 六皇子发声,小随从们肯定要站队,一个个开口保证云妙音品性优良,才华横溢,话里话外,质疑楼清昼有私心,一味听信妻子的话,污蔑云妙音。 “先生,课上夹带私情,怕是不好吧……” “她们姐妹的事,私下里说就是了,何必要借此说法来给自家夫人出气?” “先生不妨去打听打听你夫人出嫁前的品性,我言尽于此!” “吹个枕边风都能信,哼,男人……” 楼之玉要开腔骂人,被楼之兰捂住嘴,说道:“你仔细看哥的表情,哥心里都有数,闭嘴等着就是。” 楼之玉这才看到楼清昼的表情,他好似心情不错,嘴角都扬了起来,毫不掩饰地鄙视着众人。 云念念津津有味的看戏,她咧着嘴无声笑了好一会儿,打算开腔加戏,然而嘴还未张,就见楼清昼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一旁歇着。 楼清昼:“演完了?” 云妙音抬眼见他脸上慵懒笑着的表情,心中警觉起来。 不对,他应该…… 楼清昼:“我说你黑气邪气绕眉并不假,这与什么姐姐妹妹都无关。云妙音,你心术不正,动用了邪门歪道是想做什么?” 六皇子:“住口!先生可真让本皇子长见识,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难为无辜弱女子……” 楼清昼道:“云妙音,你供了一尊菩萨,可惜,是个鬼菩萨。那尊鬼菩萨就在你房内,再不悬崖勒马,砸了鬼像,就要背命债了。云妙音,用邪术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云妙音身体一僵,双耳响起尖锐的嗡鸣声。 “怎么会……”她惊恐地张着眼,连连后退。 楼清昼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的懂天道玄妙,并非故弄玄虚吗? 云妙音哆嗦起来,嘴唇失了血色,她的脸轻轻往旁边扭了扭,用眼神示意她的丫鬟快将屋内的菩萨像收走。 楼清昼抬起手,指着那个丫鬟:“你在看谁?你的丫鬟吗?” 刚偷溜几步,还未出门的丫鬟被抓了个正着。 六皇子皱起眉来,他狐疑了半晌,松开了扶着云妙音的手,并拉开了距离。 楼清昼:“这就对了,玩弄邪术的,终会危及身边人。之前你借鬼菩萨的邪术让你姐姐的摔下马,那马最后,朝谁去了?” “我没有!!”云妙音失智尖叫,“楼清昼!如此污蔑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那马若是我操控的,伤及六皇子,云楼两家都逃不了!!” 楼之兰怕他把皇家牵扯进去,忍不住提醒他道:“哥……” 六皇子神色阴晴不定,一会儿怀疑云妙音,一会儿怀疑楼清昼,真真假假搞不清楚,最终烦躁道:“云夫人坠马的事早已查清,与妙音无关。楼清昼,本皇子也提醒你,留心你的舌头。” 楼清昼道:“我夫人坠马的事已发生,追究起来也无意义,若是你们不愿听,此事就此按下也罢。只是,为了我夫人的安宁康健,云妙音拜鬼菩萨私用邪术这事,我不能不管。” 他笑看着云妙音,慢悠悠道:“你房内有邪物,我确定。而且,你在用血的方式供养它。” 云妙音跌坐在地上,脸白如纸。 “你……如何知道……”她已经演不下去了,她完完全全害怕起眼前的这个紫衣男人。他是什么人?他是怎么知道?为什么?是被他看见了吗?不……不可能,春院的事,他又如何能知晓,鬼菩萨这事,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一知半解。 有些丫鬟的脸色也变了,窃窃私语起来。 楼清昼指着旁边的几个丫鬟:“你们的手指,都怎么了?” 云念念踮着脚望过去。 这是书上没有的剧情,她也很是好奇。 丫鬟们推推搡搡不敢说话。 云妙音的丫鬟心一横,替主子说道:“回先生,做女红时扎破了手。” “这么多的人,在这两日内一起扎破了手,而且严重到每个人的手指都要包扎……”楼清昼道,“其实是扎破了手,取血对吗?” 他道:“鬼邪需饮血来增长修为,用的都是损功德的法子,无论你们知不知情,都会被鬼邪吸取寿命福运。鬼邪最会蛊惑人心,他会用一些权财色/诱惑人们交易,你们女子的话……或许,它是用姻缘骗你们给它血?” 他说完,有的丫鬟们吓哭了,而云妙音已吓到魂魄出窍,呆若木鸡了。 苏白婉这才发现,不仅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还有许多的丫鬟手指都包扎着。 她呵斥道:“素香!你的手指到底怎么回事,如实说来?” 她的贴身丫鬟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说了她听来的消息。 “小姐,奴婢并非为自己所求,是小姐思慕六皇子,奴婢心疼小姐痴心一片,这才……” “素香你!”苏白婉手帕擦泪,抓住素香的手轻轻吹了气,与丫鬟抱头哭泣起来,“谁让你替我,喜欢六皇子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屑用这种歪门邪道来蛊惑六皇子回应我……” 六皇子惊讶不已,再看向苏白婉时,目光柔了许多。 他走上前去,轻轻扶起苏白婉,苏白婉顺势扑进他怀中,啜泣道:“就是六哥哥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用那些法子来蛊惑六哥哥,六哥哥要好好的,只要六哥哥安乐无忧,婉儿就知足了……” 云妙音完全未想到,苏白婉会“趁火打劫”,这下头更疼了。 楼清昼推开门,喊道:“念念,我们去见见那鬼邪。” “不许去!”云妙音叫了起来。 众人先是一惊,而后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云妙音捂住嘴连连后退,她竟然在慌张中暴露了。 六皇子走过来,狠狠抓住她的手腕,又用力一甩,道:“妙音,我对你失望至极!” “殿下……”云妙音这次是真的哭了,她望着六皇子的背影,视线一片模糊。 六皇子走到楼清昼身旁,伸手招来侍卫,说道:“搜关雎阁!” 云念念拽着楼清昼的衣领迫他弯下腰,悄声问道:“这是哪出戏?怎么不给我打个商量?” 楼清昼歪头,轻声说道:“看到丫鬟们的手指后我才想到的,来不及与你商量。修为用血换,来得更快,再想到你坠马时看到的黑影,看起来鬼仙已经按捺不住走邪路了……你确定鬼仙寄身的菩萨在云妙音的房间?” 云念念:“看她这个反应,肯定是在房间里,没跑了。” 43、光环碎 众人来到春院外, 侍卫前来禀报:“殿下,云二小姐所居的关雎阁内并未搜到菩萨像,现还有上锁的箱子没有检查。” 夏远翠目露不忍,小声说道:“怕不是我们误会妙音了?若真有菩萨像, 肯定是要供起来, 可侍卫也说了,并未找到佛龛神像。” 这点话还算有些道理, 有几个学生交头接耳, 言说会不会是真的误会了云妙音。 六皇子皱着眉头看向云妙音:“箱子里是什么?” 云妙音白着脸回道:“殿下,箱子里……是我的贴身衣物。” 六皇子愣了片刻, 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搜查, 只听苏白婉说道:“夏小姐有所不知, 供在外面坦坦荡荡烧香敬神的是正神像,但楼先生也说了, 云妙音祭拜的,可是邪物,你若是拜邪物, 靠取人血来完成你自己的心愿,这东西, 你敢拿出来吗?” 云妙音恨的心在滴血, 她泪水涟涟质问苏白婉道:“婉姐姐,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要害我,若是当众开箱, 我清誉……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 苏白婉扬着下巴,冷笑道:“我可当不起云二小姐这一声姐姐,我淮阳侯府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害你?就是让你开个箱子,这就咬上了?那看来箱子里八成是你用人血巫术供养的鬼菩萨了!” 苏白婉的侍女站出来,垂眼福身,说道:“云二小姐,我家主子并非要给你难堪,主子只是想起你用巫术惊马,险些危及六皇子,担心若是不把这鬼菩萨除去,云二小姐会走上邪路。比起女儿家的清誉,皇子的安危更重要。” 他们说话听似平常,实则刀光剑影,句句机锋,令云念念不住地咋舌,反思自己果然是没勾心斗角的天赋,太可怕了。 六皇子面色一冷,扬声道:“妙音,交出钥匙!” 云妙音咬着嘴唇,护着箱子连连摇头:“殿下,求你,妙音真的没有害人之心,箱子里……” 她几乎是祈求,泪汪汪的眼睛看向六皇子。 苏白婉:“这个时候哭也没用,你以为六哥哥会心软?你那些泪水伎俩,还是留着去讨好不三不四的男人们吧,六哥哥才不会上当!” 这句话断了六皇子看到云妙音落泪后的恻隐之心,他当下一挥衣袖,气愤道:“来人,开箱!” 男人,心硬如铁。 云妙音瘫坐在地,掩面啜泣。 侍卫们把锁砸了开,云妙音尖叫一声,扑到箱子内的衣物上,放声哭了起来。 她在菩萨像上盖上了贴身衣物,现在只剩这一招,不知能否糊弄过去。 侍卫们开箱就见各色肚兜,面上一红,看向六皇子,等他的下一步指示。 云妙音扑在那些肚兜上哭了起来,云妙音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求六皇子:“殿下看也看过了,这箱子里只是我家小姐的衣物,小姐洁身自好,怕被人偷去贴身衣物做出栽赃污蔑之事,这才从小就锁装放这些衣物的箱子……” 丫鬟说着,还向云念念看来。 云念念万万没想到,站在旁边安静吃瓜都能再卷进这场戏。 楼清昼把云念念拉到身后,推给目瞪口呆的之兰之玉,自己慢悠悠走上前。 “让开。”楼清昼淡淡说道。 云妙音咬牙,几乎是把声音挤出来:“姐夫,难道你要来动妻妹衣物?” 她话音刚落,铮鸣之声忽起,眼前寒光一闪,只见楼清昼拔了身旁侍卫的刀,一刀劈下,一尊菩萨像掉出来,滚落在他脚下,衣物还安然无恙。 六皇子恨道:“妙音,真的是你?!” 围观的人议论起来,许多男人脸上都是惊恐和失望,云妙音呆愣愣惊在原地,已然丧失了招架的能力。 楼清昼看也不看,刀背将箱子盖上,放刀收鞘后,半跪下来,手指点在菩萨像上,闭目探息。 六皇子上前一步,语气中带了些敬意,问他:“先生,可有异样?” “云妙音!证物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苏白婉的脸上闪烁着胜利的兴奋,涂了鲜亮蔻丹的手指直直戳向云妙音。 云妙音垂下头,双眼紧闭,心中悲涩一片,袖下手仍然紧握着。 难道真的败了吗?楼清昼到底什么来路? 不,等等…… 云妙音站起身来,说道:“是,菩萨是我供的,但我供的并不是邪菩萨,也巫蛊取血无关!” 苏白婉道:“菩萨像都找到了,你竟还嘴硬?!” 云妙音对六皇子屈了屈膝,说道:“妙音从未供什么邪神巫鬼,更不会害六殿下。这菩萨是我的守护神像,它本身并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 云妙音斜眼看向楼清昼:“那我姐姐也脱不了干系!” 云念念:“诶?” 之兰之玉忙低声问:“怎么回事?跟嫂子有关系吗?” 云妙音理了理发鬓,说道:“这尊菩萨像,是大娘,念姐姐生母的遗物,大娘生前日日拜菩萨修身养性,大娘去后,这些佛具姐姐不要,又因请来的主持大师说我有佛缘,可将此菩萨像请去,我不必敬拜,做个守护像提醒自己动心忍性就可,我这才将菩萨收进箱内贴身带着。” “强词夺理!”苏白婉听不下去了,“云妙音,你在胡说什么?!云夫人,你妹妹所说,你可知情?” 云念念:“……没这事吧?” “听到没有!”苏白婉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我这侍女,那些丫鬟仆子的血,难道不是被你用来供这鬼像了吗?!” 云妙音镇定道:“你们取血供的分明是月老,与我的菩萨像何干?!再者,我自己身边的丫鬟也都听信了这谣言,取血供了月老,你们有何证据,说是我用了这血供给菩萨?你们不信自己来看,这尊菩萨像,可有半点邪魔鬼样吗?它不过是一尊普通的菩萨像,如果你们要质疑这菩萨像有问题,那也是云念念的生母有问题,与我无关!” 有学生看不下去了,站在了苏白婉身旁,蹙眉低语:“妙音,你可真是……你有何证据证明这菩萨像是云夫人生母生前所供?云夫人自己都否认了。” 云妙音:“我说的话,你们要我拿证据,那妙音就要问诸位了,楼清昼的话,可有证据证明?他说这菩萨是鬼菩萨,说我云妙音用蛊用巫,他又如何证明?我箱子中是有菩萨像,但你们以何证明它是鬼菩萨?” 众人看向楼清昼手中的菩萨像,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普普通通的菩萨像。 楼清昼睁开了眼,他面无表情,也不多说,紫袖一扫,菩萨像碎。 云妙音倒抽一口冷气,死死盯着碎片,恨恨将泪水憋了回去,抬眼,燃着怒火的眼眸锁住楼清昼。 楼清昼忽问:“这几天,书院内有无人命案?” 六皇子心中一突,问道:“先生何意?” 楼清昼说:“从此刻算起,这之前若无命案,往后,也不会再有巫鬼作祟,各位可在此安心读书,若有人命,就需警惕,此事未完……烧了这些碎片。” 侍卫收起碎片,抱柴点火,云妙音愣了好久,看着跳动的火苗,未听到鬼仙的声音,她的眼中重燃起希望。 楼清昼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说道:“云妙音,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他说罢,下课的钟声恰好敲响。 楼清昼淡淡宣布:“散学。”留下一众还未回神的学生,拉着云念念离开。 之兰之玉跟上,刚想问他云妙音的事是真是假,就见楼清昼低头吻了云念念一口,转头,面色苍白道:“你俩还跟着做什么?” 之兰之玉只好告辞。 回到秋院,云念念扯了扯楼清昼的衣袖,问道:“菩萨像内有没有寄居鬼?” “拿不准。”楼清昼平静回道,“我探了气息,只是修为太薄,气息也似有若无,不知晓是逃了还是在菩萨像内。” 云念念道:“按照原书的设定,菩萨内的鬼仙无法自由行动,像毁它也死,就和你寄居在肉身内一样的道理,肉身死,你也活不了。这样想来……我们应该是把鬼仙搞死了。” 楼清昼:“一半一半。” 云念念谨慎点头:“也是……对了,你这一步跨的是不是有点大?这么早就拆穿云妙音,以后怕是都要脱离剧本了。” “我们为何非要按照假世界的规矩行事?”楼清昼目光中沁出了些傲气,语气轻快道,“我从来就不是服从规矩的人,何况,还是司命写的假规矩。” “但若是走崩了剧情,往后咱们面对的就是未知了。” “念念。”楼清昼忽然开口,“怀疑了,就要行动,不要拖着给你的仇人喘息之机。” “受教受教,先生说的是。”云念念玩笑着拱手鞠躬。 “此外……”楼清昼抬头看向天空,“与其和来路不明的鬼仙接触,不如直接引司命出来,撕破这方天地。” 云念念一惊,已然明白了他如此行事的原因。 “你是想……” “若这里的世界人人都不服从司命的那根生死笔所书写的命运,越走越乱,司命会如何?” 云念念:“这世界是给云妙音和六皇子的姻缘劫,如果他们两个像今天这样慢慢走向决裂,肯定会引起司命的注意,从而亲自来修正剧情……” 楼清昼笑道:“不错。我要的,就是让这世界离经叛道,要让司命给云妙音和宗政信设置的妙言世界走向崩塌,我要司命,前来见我。” “也是,这样他来了,直接就能带你回天界。”云念念托腮道,“咱们之前怎么没能想到?” 楼清昼低声说道:“念念,这个世界,绝非完全虚假。至少我身边的人,都是真实的……” 云念念:“你……什么意思?” “除了你我,还有人是真的。”楼清昼说道,“妙言书中的人躯和魂魄都是虚假的,并不会入轮回,而无真实的魂魄,就不会在打坐放空后进入思域。但在我的课上,他们由我的言语牵着,都似真人一般思索入冥。” 云念念浑身的血都被吓凝固了,喃喃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他们……我们身边的人,都是……真实的吗?” 楼清昼目光冰寒,笑道:“这些疑问,要让司命来解释了!” 云念念被楼清昼的话弄昏了头:“真实的?可这不是书吗?到底怎么回事?孰真孰假?” 楼清昼回过神来见她这个样子,轻轻叫了声:“念念。” 他伸出手,按住了云念念的头顶。 “比起想那些暂时没有答案的事,不如来做些实在的善事。” 云念念抬头:“嗯?” 唇被轻轻吻住了。 “别忘了……喂我。”楼清昼笑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一更,下午四五点左右第二更。 我这几天肝游戏没注意时间,用眼过度,眼睛一盯屏幕就哗哗流泪,不知道的以为我在码什么绝世虐文。 下章公布平宣侯和三皇子的亲戚关系,该把这个反派拉出来晒晒了,最近几章没写他,是因为他没有在学习,而是忙着搞变态恋爱。 44、夜附魔 云念念将逻辑顺了一遍, 问楼清昼:“你确定司命会亲自到这里修正世界吗?” 楼清昼刚要说话,忽然抬起手嘘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后的树丛。 “找你的。”楼清昼道。 云念念:“谁?” 树丛动了动,窸窸窣窣响了一阵, 夏远翠走了出来。 “我、我是来道歉的。”她不敢看楼清昼, 细声细气说道,“念念, 对不起。” “诶?真的要向我道歉?”云念念愣了片刻, 露出了笑容,走过去问她, “花仙庙前绊倒我的, 是不是你?” 要道歉, 就要拿出诚意。 夏远翠脸憋得通红,好半晌, 她豁了出去,闭着眼使劲点头,泪花都挂在了眼角, 说道:“是我!我那时不喜欢你,是云妙音说你带着男人来耀武扬威了, 我心里反感得很, 就想让你摔个跟头……” 云念念伸出两只手, 摊开来说道:“喏,瞧见没,我手上的擦伤还有印没消呢!得亏是我手撑了一下, 不然磕到头,摔断了脖子摔断了腿,你要怎么赔?年纪轻轻背条伤命在身吗?” 夏远翠嗷呜一声就哭了,一边害怕一边伸出手:“那你也把我的手蹭破吧!” 她闭着眼睛,瑟缩着,隐隐约约感觉到云念念把手伸了过来。果然,她就该知道,云念念的脾气向来不好,逮到机会怎么可能不报复回来。 良久,一双手搭在了夏远翠的手腕上,轻轻拍了她掌心一下,说道:“瞧把你吓的,道歉我接受,手收回去吧。” 夏远翠小心睁开眼,眼前的云念念笑得像只吃饱喝足找乐子的猫。 “我更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给我道歉?” 夏远翠讷讷道:“我以前不知云妙音是这种人,我怕和她一起,被她的巫蛊之术牵连,秦香罗和程叠雪和她离得远后,看起来神采飞扬,再没有从前那样事故不断……我细想了,我和她走得近容易倒霉,所以我怕是她影响了我……” 云念念嗤嗤笑了起来:“那倒没有,她弄这些邪术也只是刚刚开始,从前你受她影响并非是这菩萨的错。” 从前分明是女主光环开得太大,她们都做了工具人罢了。 “念念,”夏远翠握住她的手,试探道,“我能不能和秦香罗她们一样……” “啊!你是说穿着打扮。”云念念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将手拍在夏远翠的背上,说道,“没问题,但第一步,你先把背直起来,眼神放平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你害怕。” 云念念指着旁边的楼清昼,说道:“他也是一样,又没多个鼻子多个眼睛,你何必怕他。” 夏远翠吓得嘴唇都要抖了,使劲摇着头,仍然不敢抬头看楼清昼。 她就是害怕这个男人,之前是因为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一事,后来则慢慢发觉,这男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神鬼莫近的威严,比她那掌管天下杀伐罪案的父亲都令她害怕。 夏远翠挣脱云念念,像受惊的鹿一样跑了。 云念念好奇:“这姑娘的人设是不是转变太大了?从前说我坏话时,也没见她这么内向胆小啊……” 楼清昼慢悠悠回答她:“她是怕我。” 云念念上下打量了她这个夫君,笑道:“奇怪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有些人魂魄薄弱易感神鬼,她或许是怕我的仙魂。”楼清昼低声道,“念念,你知道的,我与这里的人不同,我仙魂傍身,总会有人能察觉出我的不同。她应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但她怕我是本能,加之我用言语问过她的罪,她的魂魄被我压制,从而心生惧意也属正常。” 云念念惊奇不已,乌溜溜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楼清昼,末了,说道:“这个好啊!这个妙啊!” “哪里妙?” “也就是说,被你喝问过的姑娘,都不敢再近身……”云念念拍腿道,“天君,这招叫洁身自好,屏退一切闲杂人等,妙啊!” 楼清昼嘴角噙笑,问她:“你原本想说的,是不是,我仙魂可防姑娘对我的爱慕之心?” 云念念捂脸,笑着点了点头。 “只要你愿意,可以让姑娘们都会怕你。”云念念抬眼偷偷看向楼清昼,开心道,“天下可有比着更棒的防御术?” “……”楼清昼用平淡的语气说了句神仙话,“念念,这招,只要男人们想,他们都能做到。姑娘们心思细腻,男人们拒绝还是不拒绝,她们能察觉出的。” “嗯?” “只是没几个男人会拒绝。”楼清昼转过身去,背手,手指勾了勾,“就比如今日的宗政信,虽然因云妙音供鬼邪而生气,但只要云妙音贴上去,他仍然不会拒绝。” 云念念递来爪子,被他一把抓住,晃悠悠走着回仙居阁。 “你要这么说,就算是递给我了个把柄。往后若是有哪个姑娘爱慕你,天天围着你转,我可就只怪你了!” “那就对了。”楼清昼转过脸,自信笑着说,“你知道的念念,我不会。” “挺狂啊,这么肯定自己是君子啊?” “我非君子,我只是心高气傲,不愿让自己和他们一样。”楼清昼挑眉道,“我是天君,总要与这些泥胎们有些区别吧?” “有理。” “而且……”楼清昼低眸一笑,柔声说,“我若是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又怎配与你同塌而眠。” 云念念也不吝于夸赞他:“楼清昼,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坦荡通透,毫不做作的一朵奇葩!” “过奖。” 六皇子无权禁足云妙音,他只是丢下一句“好自为之”,让云妙音自己看着办。 云妙音的丫鬟哭哭啼啼,一夕梦碎,收拾起了行李,说要回云府。 云妙音喝住她们:“都放下!我不会回去,我云妙音绝不会这般回府,让爹娘饱受耻笑!我只被云念念和她那多管闲事的夫君摆了一道,谁又能拿出证据证明我用巫术害人?!” 丫鬟们不敢喘息,哆哆嗦嗦放下手中的行李。 云妙音坐了下来,一拳砸在桌案上,咬牙道:“我不仅要留下来,我还要夺得头名,在皇帝皇后面前洗刷我的冤屈!走着瞧,那对狗男女,我们没完!” 丫鬟忧心道:“可是……小姐,从今以后你无论做什么,书院的人都会认为你动用了巫蛊之术。” 云妙音凄冷一笑,摇头道:“菩萨碎了也好,我如今没了菩萨,谁还会认为我用巫蛊之术?我会让他们看看我云妙音是如何清清白白将属于我的东西,一样一样握回手中!” 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云妙音忽然坐起身,盯着门窗看。 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你果然没死。”云妙音的眼睛里迸出了火光,“你在哪?” 鬼仙的声音森森传入耳中:“我说过,你是受天地眷顾之人,你的运气很好,云妙音。今日之前,我给你的血符已经纳了一命,够我脱离那尊泥身,每日在书院里活动三个时辰。” 云妙音一愣:“我把血符绣在荷包里,赏了一些丫鬟,可今天那些丫鬟一个都没死……” “是你运气好,夏远翠的丫鬟到书阁取书时,荷包掉在了地上,被一个夫子捡到,收在身上。”鬼仙说道,“那夫子嗜酒,昨晚酒醉过河,摔下桥断了脖子。” 云妙音大惊:“为何无人通报?!” “哈哈哈哈……”鬼仙说,“书院这么大,他走得幽僻小桥,谁又能知?” 云妙音先是一喜,而后担心:“你如今回来,可是因为快到时间了?三个时辰后,你又该栖身何处?” 鬼仙说:“这就不不劳你费心了小丫头,酒色最伤人魂,每到夜半,正是人魂虚弱时,若是再沾女色,至顶峰时,人魂脱壳,极易被附身……” 可书院里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近女色?云妙音想到了一个人,她语气又兴奋又嫉妒,问道:“你是说,楼清昼?他大病初愈,本就魂弱,若是这个时候与云念念……你不正好可以附身吗?!” 鬼仙:“楼清昼,那个紫衣服的男人?不是他。而且我劝你不要去招惹他,我看他的魂布有结界,与你们不同,或许和我来路一样……” 云妙音愣了愣,手指抓皱了被子,急切问道:“你这话是说楼清昼……不是楼清昼本人,和你一样,是个来路不明的邪物?!” 鬼仙道:“看样子是。”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云妙音差点忍不住笑声,“我说怎么突然醒了,行事还如此诡异,不似常人……原来也是个来路不明的妖魔!哈哈哈哈!” 鬼仙忽然说道:“时辰到了,我要去了。” “我怎么知道你附身了谁?” “你看到我时,就会知道。”鬼仙说道,“我找的这个,会为你铺平升迁之路,等着吧,小丫头,功成之后,不要忘了在天帝面前美言几句。” 夜半时分,憋了许久的宣平侯终于得手了一个。 刚刚嫁到礼部尚书侄子家的新妇,丈夫是个迂腐且房-中-功夫不行的软虾,这种新妇,最容易得手。 这晚,宣平侯摸到后山的马车中,那新妇果然应了约,他迫不及待扑了上去,撕了那新妇身上的肚兜,与那新妇交缠起来,马车震震,吱呀作响。 攀至巅峰时,宣平侯忽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 新妇刚要尖叫,宣平侯的手摸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嘴。 “不要叫,女人。”他已换了一副表情,一双狭长的眼睛邪气十足,月色下仿佛闪烁着血芒,周身的气质大变。 新妇抖着声音叫了声:“侯爷……” 宣平侯痉挛了起来,片刻之后,他闭上眼睛,笑道:“成了。” 他的手指轻轻挑起那女人的头发,说道:“回吧。” 老何在外间敲了敲车壁:“侯爷,了事了吗?” “嗯。”宣平侯整衣而出,摇开血玉红扇,遮住了勾起的嘴角。 老何追着他,说道:“侯爷,段贵妃请您明日进宫叙话。” “……”宣平侯扇点太阳穴,似回忆了许久,邪笑道,“段贵妃……姑姑,我知道了。” 老何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嘱咐道:“三皇子超了年岁,无法进院读书,段贵妃又不甘让那些家世好的小姐们被皇后都挑了去,这才让侯爷留心,只是侯爷这几日不曾上学读书,怕是不好应付贵妃,我给侯爷整理了名册,侯爷明日进宫,贵妃问起此事,侯爷只需呈递此名册就是。” 宣平侯面无表情接过名册,老何留意到,他的指甲比白日长了半寸。 老何也未多疑,只是奇怪:“这刚修剪好的……唉,侯爷心闲,连指甲都长得比寻常人快。”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关系揭晓,宣平侯和三皇子的亲戚关系那道题,选c。 宣平侯的父亲是三皇子的舅舅,有军功,已殉国。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段贵妃是宣平侯的姑姑。 完毕~ 45、楼夫子 第二日, 云妙音依然出席了所有的课,尽管她被所有人孤立,但她的身上毫不遮掩的散发着不服输的气息,任谁都能看出, 云妙音并未被击倒。 她坐在角落, 即便苏白婉故意在她面前一声声甜腻腻叫着六哥哥,她也丝毫不搭理。 男女合上的课结束后, 男子到冬院习武, 女子们则是琴课。 琴课的地点就在秋院与冬院中间的娉婷长廊,这样安排, 是有让男学生们伴琴声起舞之意, 也是让男学生们观各位闺中才女们的琴技, 作为后期择妻的一大参考。 云念念虽然会些乐器,但她精通的, 这地方没有,这地方有的,她只懂皮毛。所以当之兰之玉站在石头上拼命冲她眨眼睛, 想要让她来一曲,好为她耍个剑时, 云念念的回应方式就是:“……不会。” 之兰之玉大失所望, 悻悻收剑, 这个时候,只见云妙音搬来凤首箜篌,低垂着眼, 纤手弄弦。 美妙的音乐从她指尖流淌而出,顿时盖住了一众琴音。 “虽说妙音她心机深又捣弄邪术……”楼之玉呆愣道,“可妙音的才华,却是真的令人无法厌恶。” 楼之兰默默点头,又看向云念念,这一看,哑然失笑。 所有姑娘都用手中乐器和云妙音争高下,只有他这个嫂子托着下巴,歪着头,望着远处的风景出神。 楼之兰道:“我偶尔会有奇怪的想法……” 楼之玉与他心灵相通,大惊道:“你该不会是?” 楼之兰剑鞘捅了对方一下,皱眉道:“想哪去了,我是说,偶尔……只是偶尔会有这种念头,嫂子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不是一直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吗?嫂子有时挺出格的,可她出格,我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的不她跟女人不一样,有时候她跟我们,甚至跟哥哥……都不同。” 楼之玉受到他的影响,神色也凝重起来,末了,突然说道:“可咱哥,已经很不一样了。” “是啊,所以我才说,这种念头奇怪。”楼之兰摇头道,“或许两个不一样的人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贵女们的琴声一浪压一浪,然而无论再精湛的琴技,最终都败给了云妙音,就连身负塞外琴绝美名的苏白婉都争她不过,怒而拍琴,面有不甘。 终于,长廊中只留下了云妙音的琴声,而六皇子伴着这琴声舞起剑来。 他手持黑柄金穗的青色长剑,一身玄色金袖服,舞起来有霸气又华丽,一时间剑风扫落花,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剑罢琴声歇,宗政信反手负剑,冲着云妙音赞了声:“好琴。” 云妙音垂着眼点了点头,表情无半点变化。 宗政信脸上有了些许笑容,那分明是赞许。一众贵女们愤愤不平起来,苏白婉甚至故意抬高了声音:“这种琴声,指不定又是拜了哪路的鬼魔,专门惑人心的!” 云妙音并不搭腔,调了琴音,琴声转为温柔调。 六皇子背过身,轻轻叹了口气,蹙起了眉,快步离开了此处。 云念念托着下巴,修长的指头在脸颊上随意敲着,嘴角一扬,低声道:“什么嘛,竟然这么容易就好了。” 课毕,楼清昼来接,之兰之玉上前,一人一句,问她是否藏拙了。 “我不会藏拙的。”云念念摆手,“我会的东西若是能拿得出手,就会大大方方演给你们,一定会让你们知道的。” “那怎么同一个老师,妙音弹的如此好,嫂子却连一首助兴的都弹不出。” “啊?助兴?原来你们的要求这么低。”云念念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不存在丢脸的客观条件了,遂坐下来,将琴放在膝上,说道:“那就给你们来一曲助兴的。” 古琴嘛,她也是学过的,皮毛。但学过古琴的都知道,入门第一节课,不是《仙翁操》就是《沧海一声笑》,没什么技术难度。 云念念挽起袖子,弹起了《沧海一声笑》,曲罢,云念念抬头问两位小叔子:“这曲调,可能助兴?” 楼之玉道:“调子还可,只是嫂子弹出来,单薄了些。” 楼之兰正要点头,忽见楼之玉挨了兄长一指头,十分识时务的拉之玉走了。 楼清昼:“你那里的曲子?” “嗯,江湖风,词很豁达,哪天闲来无事了,我把词曲背景讲给你听。”云念念起身,还未等她抱琴,楼清昼已经抢先了。 他单手抱着琴,又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云念念的手指,说道:“你想说什么?我见你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 “你那个作战方法,可能出了些问题。”云念念说道,“你不是要让云妙音和宗政信的姻缘告吹,好引司命来见你吗?但我觉得他俩的姻缘没想象中的那么好拆。” 楼清昼淡然一笑:“无妨。” “嗯?” “本就是随心所做,顺势想出的局。”楼清昼说,“他们的姻缘如何,我并不感兴趣,当日所做,只是见她眉宇间有戾气,想起你说的鬼菩萨,怕她借用这玩意祸及你。” “你这么说我就不信了……”云念念笑着摆手,“深情款款的说是为我,我可吃不消,你还不如说是为了见司命。” “嗯,他也是要见的。”楼清昼笑道,“毕竟,我还有许多疑惑,想请教他。” 请教这两个字,他咬得很是微妙,语气极轻,可却有威胁之意。 二人刚走回秋院主楼,就有一童子来请楼清昼:“先生请随我到凤翔阁,李主持有要事相商。” 楼清昼:“必须要去?” “是,李主持说,所有夫子都要到。” 云念念:“那就去吧,可能要传达皇帝旨意之类的。” “若是时间不久,就在此处等我回来。”楼清昼松开手,恹恹道,“等烦了就自己吃饭,都摆好了。” “嗯。”云念念冲他摇了摇手,目送他离开。 她背着手在此处赏了花,又拨弄了几下琴,楼清昼还未回,她只好趴在石桌上吐泡泡玩,正无聊时,忽觉背后一寒,似有人在盯着她看。 云念念警觉转头,十步开外,宣平侯段明轩幽幽站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正紧盯着她看,两处嘴角几乎要挂到耳朵上去,笑容十分妖异。 云念念退后数步,迅速思考起这附近哪里人多,可以让她避开宣平侯这个狗屎剧情触发人物。 要知道,前几次碰到宣平侯,每一次他都带着油腻腻的笑容,想要与她发生点肢体接触。 宣平侯静静站着,只是盯着她看,不说话也不动弹。 云念念提着裙子,仿佛参加期末八百米跑步测试,风一样开溜,并且机智地避开小道,拐上大路,直到看不见宣平侯为止。 宣平侯一甩扇子,笑着摇了起来。 老何寻来,道:“侯爷,车驾备好了,段贵妃这会儿有空了,人都到了门口,咱们快些进宫吧。” 宣平侯道:“刚刚跑过去那人,你可看见了?” 老何头疼道:“见到了,是云夫人。侯爷,我知侯爷想尝尝那家夫人的滋味,可事有些难办,云夫人与她夫君几乎形影不离,我们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连接近都难。楼清昼那个人,和传言一致,耳聪目明,好几次咱们派出去盯梢的人,还未近身就被楼清昼察觉,他警惕得很。” 宣平侯忽然捏合扇子,牙齿将嘴唇咬破了。他舌尖尝着那点血腥味儿,暗色的双眸闪过一星红芒。 “不知为何……”宣平侯阴森森说道,“我看到她,浑身烧得很,心痒难耐,只想……狠狠的泻火!” 老何表情似便秘,挤出难看的一丝笑,赔罪道:“我这就让他们再试试,再试试!侯爷,咱先上车吧,要迟了!” 宣平侯歪过头,扇子一扬,止住老何的话语,说道:“她,我亲自来布置,她的夫君不是寻常人,你们奈何不了,此事,需我出马。” 老何抹了把汗,小小的松了口气。这事只要不被抓现行,侯爷得手后,想来那云夫人也不会声张,省去他许多麻烦,这也是侯爷为何喜欢寻有夫之妇的原因之一。 “在我得手之前……”宣平侯忽然沉声吩咐道,“每晚给我备三个女人。” 老何:“啊?!侯爷!!这是书院,这……虽无巡夜的,可每晚三个,侯爷又只爱要成了家的,这我们办不到啊,要是如此行事,过不了多久就要被书院给知道了,传到皇上那里去,你让贵妃和三皇子怎么办?这不是往皇后手里递把柄吗?!” 宣平侯一脸不快,他捏着扇子的手指几乎扭曲,声音阴沉道:“你自己想办法,不管成婚还是没成婚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种人花街柳巷多得是,统统给我找来。办不到,那就每晚等着给书院的这些人收尸吧!” 魔贪淫好色,残暴嗜杀,且无法控制自己体内脱缰的欲念,得了身子后,他的欲魂与宣平侯的这尊泡在红尘香色中的身子融为一体,更是凶烈。 老何如丧考妣,只好思索起该如何瞒着书院的管事,将宣平侯要的人送到床上去。 “侯爷憋出病来了,竟如此急切,甚至生了狎妓之心。”老何自言自语道,“要快些让侯爷抱到云夫人,总归不能让侯爷的身子憋出毛病来。” -- 楼清昼是最后一个到凤翔阁的,凤翔阁内气氛压抑,看起来李主持要说的,不是好事。 李主持见人到齐,这才说道:“是这样的,元趣阁教数课的张夫子,酒醉落桥,没了。” “什么?” “可是张现直大人?” “唉,他生平最喜饮酒……” 楼清昼眉头微微一皱,出声问道:“昨晚?” 李主持说:“许是昨晚吧,张夫子住的偏,这是下午要给学生们上课,书童早间去请,这才发现。” 楼清昼眼睛一眯,道:“人在哪?” “人?啊,你是说尸首……”李主持叹了口气,“大理寺来人敛走了。” “可看过时间?是昨晚吗?” “应是昨晚,这得交由仵作来看。”李主持捶手道,“也是张夫子孤苦,平日里脾气臭,又不喜带随从丫鬟,五十多岁无亲无故,无人照料,这要是换作别人,兴许吃醉了酒,还有友人帮扶照看……” 一位夫子问道:“这也是人命一条,可呈报宫内了吗?” 李主持:“我叫诸位来,正要商量此事。” 李主持压低声音说道:“张夫子并非横死,失足落水罢了。我已请人在他失足处做了法事,又封禁了那里,至于这如何向皇上呈报此事……我刚刚也请教过丞相大人了,丞相的意思是,此事他知道就好,就不必让皇上忧心了,死了个七品都要呈报给皇上的话,这就……” 众位夫子点头赞同。 李主持又道:“另外,此事还请众位同僚向学生们保密,只是个意外,让学生们知道了,平白添了恐慌就不是很好了,咱们书院女学生多,这些小姐们身子都弱,万一惊到了哪位,罪过怕是比今日这事更大。” “是了是了。”众夫子点头。 楼清昼的眉头锁得更紧,半晌,他展了眉,低声道:“凡人……” 功名利禄,王权富贵比命都重要的奇怪凡人。 李主持看向楼清昼。 “楼先生,这数课的先生缺了位,我想,先生出身商门,早有耳闻,楼家子弟从小就精通数术,所以这下午的数课,不知先生可否接下?” 楼清昼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良久,嘴角微微一沉,道:“可。”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楼,当老师了哈! 46、傀儡皇 段贵妃今已有四十岁, 为皇帝诞下三位皇子,可活下来的只有三皇子,要说宠,那自然算是宠妃, 可顶头了也只是个贵妃, 越不过皇后。 “明轩来了啊?”段贵妃拿着袖珍金巧剪子,一点点修剪着手中的窗花。 宣平侯嘴角咧开, 双眼盯着她酥白的秀颈项, 舌尖卷嘴角,像是发现了他附身的这副身躯的秘密, 诡异一笑, 嘴里却规矩道:“姑姑。” “说说吧, 这学也上了几日,可有喜欢的?”段贵妃嘴角抬了些轻蔑, 说道,“你要有相中的,我去请旨, 别看圣上整日在那炼丹房里待着,可他心中有谱, 这大半江山是咱们段家替他打下的, 你要是开口, 哪怕是九公主,我看皇后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九公主……”宣平侯寻找着段明轩的记忆,而后慢悠悠道, “不是才九岁。” “也是,你府中的正位等不了那么久。”段贵妃翻了他一眼,道,“话虽如此说,小九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给你,我怕是也不舍得……你啊,快些娶个厉害的,收一收你这心。” 她放下剪刀,一指头点在宣平侯的额上。 宣平侯的心中忽然跳出了几丛火苗,留恋着女人抬袖时幽幽袭进口鼻的香味,馋得不行。 他的眼珠四处打量,见此处婢女侍卫众多,只好压下心中的火。 他从怀中拿出老何整理的名册,递给段贵妃,凑近了,故意压在她耳边,幽幽道:“这是侄儿送给姑姑的。” 段贵妃未觉出哪里不对,只是本能拉开距离,接过名册随手翻了,见他第一个写的是云妙音的名字,讶异挑眉:“听闻此女在书院用邪术……” “是邪术还是道术,全凭皇上如何看了。”宣平侯鬼魅一笑,附身礼道,“皇上素爱修仙问道,依我看,此女只是借人的祈愿护佑书院安宁罢了,姑姑有所不知,那菩萨像被六皇子砸了之后,第二日,书院的张夫子就被人发现失足落水,没了……” 段贵妃将信将疑道:“竟是如此吗?” 宣平侯继续用舌头蛊惑着段贵妃:“贵妃可记得不久前的花仙节,云妙音抽到的签,叫花娘娘签,高僧有说,她有旺夫之气,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段贵妃若有所思。 “另外,三哥说过,楼家至关重要,楼家长媳是云妙音的姐姐,所以,这云妙音……” 段贵妃思索片刻,叫人进来吩咐道:“安排下去,挑个好日子,在御花园设宴,请书院的女学生们都来,尤其云家的那两个女儿,一定要请来,座次慎重安排了。” 宫人们屈膝应下。 宣平侯赶回书院,经炼丹房时,见袅袅升起的烟雾,问老何道:“皇上修道有多久了?” “具体的,咱也不知道,老侯爷回京述职时,皇上就在炼丹房中接见的,算起来,有二十多年了。” 宣平侯自言自语道:“奇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何记忆中没有。” 皇帝是个只醉心与道法炼丹的人,仔细问了周围的人,大家对此却从未惊奇过,仿佛皇帝不问政事,满脑子炼丹修道是正常的,就连宣平侯这副身躯的记忆里,也都是如此。 皇权高不可侵,不能违背圣上之意,但皇帝多年未理政务,大家却能各司其职,并没有发觉不对之处。 宣平侯露出了魔气森森的笑,说道:“莫非,是个空壳傀儡?” 这就……更好办了。 宣平侯回到书院后,恰见云妙音经小桥去上数课,宣平侯叫住她,道:“云小姐,你可仔细瞧瞧我,眼熟吗?” 云妙音原本并不打算与宣平侯搭话,她的认知中,宣平侯就是个草包落魄侯,和三皇子一样并无前途。段贵妃是皇后的手下败将,除了掌握一支兵马,其余的并无像样的助力,三皇子虽在朝政上活跃,却远远是比不得六皇子的。 云妙音原本想敷衍他几句就走,可听了宣平侯的话,抬首一瞧,压低声音道:“仙长……” “果然冰雪聪明。”宣平侯展开血扇,拨弄着扇面,幽幽笑道,“我刚从宫中回来,云妙音,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云妙音面上一喜,问道:“仙长到宫里,是去见段贵妃了吗?” “段贵妃欲要给三皇子点妃,我向她美言了几句。” 云妙音一怔,恼火道:“仙长这是帮我还是害我?!你明知道我……” “莫急。”宣平侯扇掩半面,嗤声笑道,“宫中都是皇后的耳目,我说给段贵妃听,也是说给皇后听,过不了多久,云妙音,你的身价就要高了!过阵子,段贵妃会在御花园设花宴请你们去,记住我说的话,好好表现。” 宣平侯说完,摇扇离去,云妙音的脸上闪过许多表情,最终她忍住笑,向宣平侯的背影福了福身,抬眸,自信满满道:“仙长能助妙音,妙音没齿不忘,将来荣光时,必不会忘记仙长!” -- 云念念一边看书,一边吃饭,只是她看书是两手拿着看,那饭,自然是楼清昼喂了。 楼清昼仔细剥了鱼,捣碎了喂给她,云念念配合绝佳,稍微一歪头,连看都不看就咽了。 喂了几勺子,楼清昼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怕我毒你?” 云念念语气平淡,完全没当回事:“哦,毒吧,好吃就行。” “真不怕?” “剧本里没这个。”云念念说道,“而且你又不会谋杀我,杀了我,你自己吃什么?” 楼清昼垂眼,又给她剔了一勺子鱼肉,说道:“原来念念吃起东西来,命可以不要。” “快点的,几时了?”云念念咬着勺子问他,“我下午还要上课呢。” “最后一勺。”楼清昼喂了她之后,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嘴唇。 “嗯?!”云念念推开他,“不要搞突然袭击!” 楼清昼吮了气息后,擦了嘴角,笑道:“我也要吃午饭。” “那你可以先说。”云念念拍了拍发烫的脸,气呼呼道,“每次这么突然,我怎么做心理准备?” 楼清昼胳膊支在桌上,歪着脑袋笑看着云念念。 云念念瞪眼,最后妥协,问道:“恢复得如何了?” 楼清昼从袖中取出算盘,还未开口,就被云念念双手按住了嘴,抢先问道:“别算我,就算算你家主子的头发有多长!” 竹童算盘显然是呆愣了好久,才颤巍巍给她拨了个四。 “四尺?”云念念收回了手。 楼清昼嘴巴一解放,就逗起了她。 “这么好的机会,只算头发有何用?不如算算我身上的……” 云念念嗷的一声叫了出来,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竹童这次没有犹豫,非常果断且自豪地拨动了算珠,云念念紧闭着眼,把算盘塞进了他的衣袖,并附送他一句:“无耻!” 楼清昼笑得开心,轻声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念念以为,是什么呢?” 云念念:“闭嘴!” 楼清昼一脸可惜,幽幽叹息道:“唉,可惜了,我心底,是想让念念知道的……” 他笑得越发有滋味,眼睛半合着,轻声道:“真想看看念念的表情。” 云念念不为所动,且怒拍他脑袋:“呵,男人!” 吃了饭,漱了口,云念念夹起算盘卷起书就跑,楼清昼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笑眯眯道:“急什么,慢些走,夫子还未到。” “那个夫子总是来得早,而且会抓迟到!”云念念说,“最好要提前,我这种踩着点去的,已经很危险了。” “信我,夫子比你到得晚。”楼清昼悠悠跟在后面,几乎要乐出声来了。 云念念忽然刹住脚,回忆道:“对了,原文里,这夫子这节课上完,似乎就要醉酒落水患风寒了……哎,怎么想个办法,让他避开这个安排呢?” 楼清昼愣住。 云念念:“算了,我课上想法子吧。” 她刚迈开腿,就被楼清昼握住了手腕:“念念……张夫子人已经,不在了。” 云念念僵住,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楼清昼。 “怎么会?”云念念道,“张夫子虽然嗜酒如命身体不好,但落水后只是患了风寒,无法讲学,并没有危及性命……” “是真的,人不在了。”楼清昼低声道,“念念,或许改动这个世界的,不仅仅是我们。” 云念念呼吸一滞:“是我们的改动,导致张夫子的结局成为了必死局吗?” 楼清昼摇头:“不要揽无主之罪到自己的身上,无论如何,这都是妙言世界的安排,若要怪罪,记得把账算在司命身上。” 云念念垂下了手。 楼清昼道:“我还怀疑一事,等下了课与你说。” 云念念苦笑:“这课还怎么上?老师都没了……” 她的头顶飘来轻笑声,云念念抬头,见楼清昼正垂眼看着自己,睫毛笼了半个眸子。 “我接了这课。” 云念念:“……什么??” 她是听见了梦话吗? “你这么懒……怎么会接这门课?” 楼清昼笑出声来,旋即又认真起来,说道:“我想观察今日上课的学生,这门课整个书院的学生都会来,观察他们的变化最好不过了。” 秋院敲钟,学生们都坐了下来,夫子还未到,堂上的姑娘们围在三闺蜜旁问她们用的什么口脂,而男学生们三三两两商量着明日去哪里射猎。 “之兰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容易休半日,窝在书院就可惜了。”傅南景邀请道。 “家中还有账本要看。”之兰拍了拍之玉,“我弟弟跟着你们去就可以了,他尽兴了,我就是看账本也能与他同乐。” “双生子好神奇!心有灵犀吗?”秦香罗好奇。 “是,他想什么,我都知道。”楼之兰说完,转过头去问沈天香,“沈女侠明日跟他们一起比试比试?” 沈天香看了眼楼之玉,腰板挺得笔直,说道:“去就去,到时候输了,可别怪我不给你们留面子。” 楼之玉竖着耳朵听着,末了,呵呵两声,低头喝茶。 傅南景东张西望:“夫子怎么还没来?” 楼清昼悠悠走进学堂,径直向讲坛走去。 傅南景:“你哥哥来这里做什么?” 之兰之玉一起抬头,一脸迷茫。 楼清昼站定,恹恹扫过堂上学生,沉默许久后,他开口道:“愣着干什么?翻开书,解题。” 六皇子眉头再次拧成了结。 楼之兰问道:“哥,你这是……” “如你所见。”楼清昼眉头一松,眼眸中闪过轻飘飘的笑,嘴角一挑,说道,“数课算课,从今往后,由我来讲。” 楼之玉一口茶喷了出来,咳个不停。 六皇子:“张夫子呢?” 楼清昼敷衍道:“家中有事,回去了。” 学生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楼清昼也不管,只翻开书,垂眼道:“第三页,十道数题,给你们一盏茶功夫,去解。” 云念念润了笔,翻开书做了起来。 秦香罗看着这些数字,头疼道:“只给一盏茶时间吗??” “嫌长?”楼清昼道,“那就半盏茶。” 学生们不敢再聊,纷纷埋头计算起来,算盘声噼里啪啦作响。 六皇子恼怒自己不敢与楼清昼理论长短,他心底似乎很是惧怕楼清昼,每次是他强撑着皇家的傲骨不允许自己低头,可最终的结果,全是自己妥协退让。 “可恨!”六皇子一拳砸在书本上,还是乖乖算起了数目。 课上一片寂静,云念念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造起了句:“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阴笑。 “哟……”宣平侯摇着扇子慢慢走进来,咬着字道,“我这是来晚了,竟不知这课什么时候,姓了楼。” 楼清昼的目光锁住了他,眼睛慢慢眯起。 宣平侯半面快速抽搐了几下,哼了一声,手指捏住了血扇,刹那间,楼清昼眉心顿感寒意,血腥味弥漫在咽喉处。 他恢复的那些修为聚集在指尖,冰寒刺骨。 楼清昼慢声道:“宣平侯……” “本侯在。”宣平侯轻轻松松,向楼清昼鞠了一躬,抬起狭长的眼,笑道,“请先生,多多指教了。” 说罢,他幽幽看向云念念,那一瞬间,火焰又在他的眼中跳动了起来。 云念念——真有意思,宣平侯的这副身躯只要看到这个女人,就不由自主地想扑上去,将她压倒撕开,咀嚼她的滋味。 这种念头,比看任何一个女人都强烈。 到底……因为什么呢? 宣平侯舌尖都兴奋的颤抖起来,他的眼珠震颤着,心中狂笑——他一定要弄明白,这个云念念到底有何妙处! 堂上学生都在埋头算题,已解完的云念念和双生子都注意到了楼清昼和宣平侯之间的剑拔弩张之感。 云念念见楼清昼脸色白如纸,唇也没了血色,气的拗断了一支笔。 “娘之!”她心中怒骂,“别告诉我这家伙也脱离剧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救我,我玩游戏无法自拔明天我一定忍住手,早上起来先打开文档!!! 47、点绛唇 下课钟敲响后, 宣平侯第一个站起身来,笑扬扬走近楼清昼。 “楼先生,本侯有不懂之处,请先生指教。” 云念念见楼清昼抬起衣袖, 蹙着眉闷闷咳了几声, 顿觉不妙,连忙跑来扶住楼清昼, 说道:“是身子不舒服吗?快些回去服药……” 她垂下眼对着宣平侯点了点头, 道了声得罪,扬声叫道:“之玉, 和我一起送你哥哥回去, 之兰, 你来……” 她对宣平侯说道:“侯爷有什么问题,可问之兰。” 双生子都是聪明人, 之兰抬手接过宣平侯的书卷,笑道:“哥哥多病之身,不可劳神, 侯爷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之玉悄悄翻了个白眼, 同云念念扶着楼清昼离开。 堂下学生又议论了起来, 六皇子抬眉, 脸上露出一丝笑,仿佛大仇得报,继而想起自己身为皇子, 心胸不可如此狭隘,又敛了神色,带着侍从离开。 程叠雪道:“世上无完人,我听他们总是说念念嫁了个好夫君,人如谪仙,文可过目不忘,武能一招卸游龙,又得悟天道,被皇帝亲自接见过,是个不得了稀罕人物,我还羡慕了许久,可今日只是一节课的功夫,人就现了病容……” 秦香罗也摇头感叹。 夏远江听见了,敲了敲桌子,震声道:“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多病缠身的人寿数长!他这样的人物,要是身体强健,容易被天收了去!” 傅南景端起茶,指着那漂浮的茶沫笑道:“夏兄所言也有些道理,这天地就像傅某手中的这杯茶,不能过满,满了就要溢出,完人不久长,我看楼先生风华绝代,这娘胎里带来的病就不叫可惜,而是福气。” 秦香罗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竟然也信了。 旁边有个男学生笑了一声,以茶挡口,斜眼道:“福气不福气,你们怎么不问问云夫人?男人……连一节课都撑不住,长夜漫漫,怕是要憋坏云夫人。” 这话露骨,姑娘们都装没听到,傅南景者一脸鄙夷,正想出声斥他粗俗,忽见眼前长腿如风扫来,猎猎重红飒爽他一脸。 “砰——” 刚刚阴阳怪气说话的男人看着眼前被沈天香一脚踹翻的桌子,紧张地咽了唾沫,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沈天香踩着他的桌子腿,拍了拍靴子上的灰,冷着脸道:“恶心,又听见不该听的。” 傅南景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听闻沈将军家的女儿沈天香从小被父亲当男孩子养大,混在行伍之间,举手投足像个男人,回京第一天,便路见不平,揍了一群欺辱妇孺的流氓,在妇孺谢她救命之恩时,她说道:“别叫我小姐,就叫我……女侠吧!” 沈女侠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听不得荤话,哪怕一丁点,只要被她听见了,那必是要打的。 沈女侠有言:“荤话要在床上对老婆说,能在朗朗乾坤下说其他女人吗?那就是下流!你说了,就是找打,没得商量!” 傅南景笑得更大声了,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沈天香还真是听见沾荤腥的话就揍人。 秦香罗和程叠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天香转过头,看向这群笑得前仰后合的人,一脸不解。 “莫名其妙。”沈天香撂下四个字,皱着眉走了。在门口叉了会儿腰,沈天香脚下一拐,朝仙居阁走去。 楼之玉送楼清昼回房后,低声对云念念说道:“嫂子,提防宣平侯。” 云念念:“嗯?” 楼之玉到底是憋不住话,红着脸说道:“自打你们上街被散匪盯上,查到宣平侯府后,我和之兰私下里就注意起了宣平侯,这人……这人品性极为卑劣,对、对男女之事,十分……十分……” 云念念微微笑了起来,心中一暖,出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和你哥哥都会远离他的。” 楼之玉松了一口气:“哥哥好些了吗?” 楼清昼摆手:“没事,你走吧,念念在就行。” 楼之玉很是听话,离开前还不忘把门关好,一转身,看见沈天香蹲在树杈上,看见他出来,问:“我爹养了个老头,专治疑难杂症,不管大病小病,一碗药下去,三天保准你脱胎换骨!怎样,我叫来给你哥哥开个药方?” “哈……不用女侠费心了。”楼之玉眯起一只眼,双手比着她的身姿,说道,“沈女侠,你下盘不稳啊!” “你眼瞎!”沈天香轻功下树,抽出腰间的鞭子舞上来,“看招!” 她鞭稍子扫到了楼之玉的发尾,楼之玉掠身,惊鸿点地,飞上了树,摸了摸高高扎起的马尾,见束发的玉环扣松动了,惊愕道:“喂,你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金吗?” 沈天香:“少娘们唧唧的,直说,打不打!” “打!”楼之玉翻身飞下树,点足掠过刚进院子的楼之兰,抓走了他挂在腰间的双勾金银长刺。 “之兰,拿着!” 玉环飞来,楼之兰眼疾手快接住,转眼,之玉和沈天香已打上了。 楼之兰无奈:“要打出去打,扰哥哥清净……哥怎么样了?” 之玉回道:“有嫂子在,哥能不好吗?嫂子是哥的良药!” 说着,两个人轻功踏枝丫,飞出院子。 楼之兰:“也是……” 那他就不必去了。 仙居阁内,云念念沏了杯茶,给楼清昼送去。 她握着茶杯,看着楼清昼一点点喝了,见他蹙眉,问:“怎么了?” 楼清昼:“念念啊……” “说。” “茶是凉的。” 云念念回道:“凉茶败火。” “凉茶和茶凉能一样吗?”楼清昼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云念念一下,说道,“人走茶凉,凉了的茶是给走了的人喝的。” “你歪理好多!” 楼清昼:“我想你温了喂我。” “上哪给你温茶?!”云念念用手暖了暖,“凑合着喝。” 楼清昼抬起手,摸上了她的下巴,在她光洁圆润的下巴上蹭了蹭,手指点在她的唇上:“明明,这里能暖的……” “哎唷,你喝的还挺花啊?”云念念给了他一个白眼,茶杯放在了他的头顶,“我看你是没事了,又是装病?” 楼清昼捉住了她的手腕,指尖的寒意让云念念打了个哆嗦。 云念念啧了一声,把他拖到床上,按躺下,盖上被子。 “怎么回事?是宣平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吗?” “念念不仅聪明,且很有灵性。”楼清昼的手从被褥中伸出,拉她到怀中圈住,“只怕宣平侯现在,已经不是宣平侯了。” 云念念一激动,一掌拍在了楼清昼心口:“难道是咱们之前最坏的猜测成真了吗?!” “八成……九成是了。”楼清昼道,“他没有想过在我面前掩饰,他也在试探我,想来是知道我也并非凡人。” “是鬼仙?” “应该是。”楼清昼道,“他试探过来的气息是魔息,魔气很重,阴狠毒辣,有命债杀伐的血腥味。” 云念念愣道:“怎么会这样……” 楼清昼笑了起来:“这世界已经不遵天地规则来了,念念,这种时候,赢面大的,应该是我们!” 云念念却无比清醒,问他:“你是说今日课上,宣平侯与你说话时,用魔气试探你?你俩是用我们看不出的方式交手了吗?” 楼清昼点头。 云念念大力拍了下床柱,瞪着他说道:“那看你这个样子,他现在比你修为强?” “显而易见。”楼清昼抚着云念念的头发,手指圈着她的发尾,轻声说道,“他本就是魔,走的是以血和性命增长修为的路,背负的命债越多,魔气就越盛。” 云念念忧愁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以后还会杀人?” “不仅杀人……”楼清昼声音渐沉,道,“魔物难驯,欲念重,嗜杀嗜色,有了身体后,恐怕会更严重。” 云念念坐起身,托腮思索起来。 “我们有办法对付他吗?” “若我修为足够,不必多,三成……”楼清昼说,“三成就可灭他身躯,重创魔魂。” 云念念:“现在几成?” 楼清昼笑了起来,将她重新拉到怀里,抱紧了,轻轻在她耳边说:“不足一成,只能逗弄娇妻,供你取乐了。” 云念念双眸中的光黯淡了些许,神色低落。 楼清昼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连忙摇了摇她肩膀,手捧着她的脸,又忍不住捏了捏,说道:“莫急,他虽是魔,却受困于身份,做事总也要有个思量,不会无来由的向我们下手。念念若是想帮忙,就多多吃些饭,同塌而眠时,离我再近一些……” “再近?再近就……”云念念咽了负距离三个字,别开大红脸,不吭声了。 虽然羞涩,但晚间睡时,云念念的确自觉地滚进了他怀里,并在他开口“调戏”她之前,率先出手,捏住了他的嘴。 “不许说话!你要敢开口笑我半个字,我立刻把你推下床!” 她松开手后,楼清昼哈哈笑出了声。 云念念:“笑什么!” 楼清昼道:“念念自己心里清楚我笑什么。” 云念念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去,她抬腿比划了比划,最终因心软放弃,卷着被子闷头睡了。 楼清昼:“今日,觉夫人贴得最近。” 云念念闷声问道:“楼清昼,你给我讲明白原理,到底为什么这样睡,才能让你恢复修为?” “修道并非孤军作战,姻缘结合后,夫妻恩爱祝福,最是养人。”楼清昼一本正经解释起来双修的道理,“双修乃阴阳调和,阳缺补阳,阴弱补阴,滋阴补阳,乾坤和谐,魂灵相融之时,便是万物和谐之时,日月天地之精华,皆可从夫妻大轮转中化为修为……” “够了够了,可以了。”云念念按了暂停,趴在他颈窝渐渐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云念念的呼吸声安稳绵长。 楼清昼轻轻拍着她,哼起了安魂调,他睁着眼睛,眼眸比夜还要深,仿佛不见底的深渊,空洞注视着前方。 他回想着白天被魔息压制的感觉,眼神一瞬间变得阴冷,浑身的傲骨被挫的痛楚比修为反噬带来的冰寒感还要痛上几分。 他的良药就在他的怀中,只要他采了云念念,那个水平的附身魔,他抬抬眼皮就能解决。 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楼清昼抬起云念念的下巴,印上了一吻,展开了护魂的结界。 此刻,云念念的人在他怀中,魂在他的魂魄内,无论是身还是魂,他只要上前去,与她合在一起,就能…… 楼清昼的仙魂站在云念念的魂魄旁,默默注视了许久,末了,他长长吐息,仙魂坐了下来,闭目捏诀。 躺在床上的楼清昼睁开眼,拉高被角,为云念念掖好后,轻声道:“没想到我也有忍辱负重的时候……” 云念念耸了耸鼻尖,向上蹭了蹭,脑袋一歪,压在他胳膊上,继续睡。 她的胸口抵在楼清昼身上,着实让楼清昼咬牙切齿了一番。 天君从满脑子不宜想法中挤出了一句:“这该是我的劫吧?” 夏院的泊雪斋内细微的呜呜声不停,灯火剧烈摇曳着,许久之后,灯与声音一起止了。 “老何。”屋内传来宣平侯的声音,“进来,把他们处理了。” 老何开门刹那,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脑袋里嗡的一声,忙道:“侯爷,这是……” 等再凝神,那血腥味就不见了,仿佛刚刚的只是错觉。 宣平侯床下躺着几个妓子,衣不蔽体,身上也无伤痕。 “这是……”老何不解,上前探鼻息,这一探,又是一骇。 宣平侯口气淡漠道:“都是买的人,交代下去就是,去处置了吧。” 老何咬牙哀叹一声,叫人进来将三具尸体裹好拖上了马车,捆上石头,行到昭川,抛了下去。 马夫蹲在水边抽着水烟,听老何长吁短叹,他磕了磕烟斗,说道:“叹什么,又不是从前没玩出人命?” “这次是三条命啊……” 马夫龇开嘴,露出一口烟牙,荤笑着:“这话可不像你老何说的,都是花街柳巷的贱命,半两银子一条,你是心疼什么?依我看,倒也不一定是侯爷狠,谁知道这群妓子为了助兴,都用了什么药呢,她们自己没福气,不经弄。” 老何勾着腰,看着黑黢黢的河水,打了个寒颤,低声说道:“我只是……不安。侯爷,和从前不像了……” 马夫笑道:“有什么不一样,这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剥了皮都是畜生,咱家的侯爷,难道不是混蛋?” 老何笑着叹气,道:“省省吧,你可别死在这一张嘴上。”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想想阶段测试的最后一道题出什么,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找找出题方向。 48、红尘伴 第二日清晨, 云念念醒来,在床上翻了个滚,腻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歪过头去看楼清昼, 稀奇的是, 楼清昼竟然清醒着,微张的眼睛注视着一旁的小窗。 往常, 她看向楼清昼时, 这人总会假装还在睡,紧闭着眼睛, 偏要等她忍不住拨动他的睫毛, 他才会装模作样的悠悠转醒。 “满脸愁绪, 想什么呢?”云念念动了动脚趾,戳着楼清昼问道。 楼清昼的脸色不太好, 像是重病未愈,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病气。 “血气……”他抬起手,指着窗外, “从半夜开始,这里就弥漫着血气, 极为霸道。” 云念念想起之前楼清昼说的以血换血, 好奇问道:“你们这里的修为, 不是靠修炼,而是靠杀人来取得吗?” “短期内借助命魂血肉能助长修为,之后需要偿还……对于魔来说, 这是经常用的办法,助长修为后,再历雷劫一次尝清,或者得道成仙,被天庭承认,做些善事一笔勾销。” 云念念疑惑了会儿,才完全明白过来:“哦,想起来了,你说的需要借我的血,是用来破咒而非增长修为,你的修为只需要我睡你就可……” “没错。”楼清昼道,“九天荆棘咒是魔咒,要破咒就需用魔修的办法,开阵寻来献祭的人取血取命,我不愿如此沦为魔修,但实话说……我借你魂息来攒修为,也并不是君子所为。” |“是不是君子不要紧,没有污了仙名就好。”云念念坐起来梳妆。 楼清昼晃悠悠起身,手指顺过她的长发,拿起梳子为她梳头。 “你看起来像生病了……”云念念望着他无血色的嘴唇,有些担忧他的状况。 “仙魂厌恶魔息,会觉这种气息万分污浊,所以会本能地去抵抗,但我修为又不够,所以……咳咳。” 他咳了起来,慢慢圈紧了云念念,抵在她的肩头低声说道:“今日无课,可否就这般陪我一整日?” 云念念:“行啊,我算是知道自己这是什么用途了,空气净化剂!” 她总是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词,楼清昼全靠直觉去揣摩意思,他倚在云念念的秀颈旁轻轻吮着她的气息,云念念的魂息似她这个人,清新好辨,既有力又温柔。 她带来的魂息总是新鲜又新奇,仿佛晒暖的青草地,散发着生命力特有的蓬勃和欣荣。 楼清昼无比想将她压在床榻上,贪恋她全部的气息,可每到这时,他又无比唾弃自己这尊凡躯勾起的这丝欲念。 他是个仙君,合该与凡人不同。 楼清昼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震动在咽喉,撩着云念念的耳朵。 她偏过头,问道:“你笑什么?” 楼清昼说:“有时庆幸姻缘是你,有时又遗憾姻缘是你。换作别人,如果我以天君的婚缘相许,她一定已献身于我,和我做起了真正的夫妻。可这样的人,我又不喜欢……” “你这就叫欠揍。”云念念毫不客气的调侃道,“瞧瞧你这用词,我是看不惯的,说得跟自己很高贵一样……虽然确实高贵了一些,但你是天地至尊吗?还寻常女子点头答应救你,你看不上,不说睡你了,就最开始的吻你,我看都没女孩子愿意……” 楼清昼笑得更明显了些,侧过脸去,轻轻吻住了她的嘴。 房间里寂静了许久,楼清昼游离着,问云念念:“我给了你这么多次温柔,你为何没对我动心?” “动心只是一瞬间的事,只要你脑袋拎得清,就能永远保持清醒。” “那念念对我,有过多少次瞬间?” “别问,问了也不告诉你。”云念念推开了他的脸,“这种问明白了就索然无味,你还不如一直猜着,也好打发时间。” 楼清昼再次缠上来:“念念,如果我送你回去后,你无身可居,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后悔没有为我留下来?” “你想得美。”云念念脸色变了变,恢复平常后,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其实你第一次说错话,告诉我我可能已经死了的时候,我心里就接受了这个结局,但我还是不甘心,你说我死我就死了,到底是真是假,总要亲眼看了才知道,万一我身体还活着,魂回去不就活过来了吗?” 楼清昼摇了摇头:“你的魂魄离体后,你的家人就会把你安葬……已经这么久了。” 云念念笑了起来:“天君,那是你不了解我所在的世界,不了解我的朋友。我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你应该能从这个名字知道我说的是哪里,虽然身体虚弱,但只是魂魄离体的话,我信我的那些朋友还在坚持等我回去,她们那群傻子,只要我还有心跳,就不会拔管……我想回去也是因为比起这里,那里才是我牵挂的地方。” 楼清昼沉默了好久,也许是因为听不明白,也许是别的原因。 云念念像调戏爱妃的昏君,手指托起他下巴,挑眉问他:“天君,你要是真喜欢我,离不开我,等此间事了,随我去我们那里生活,如何?” 楼清昼摇头。 云念念笑吟吟道:“你看,你不也选择不离开自己熟悉的世界吗?” “我到不了。”楼清昼说道,“虽有三千世界,但每个世界之间无法跳跃,我招你来,是在天时地利的时候,启用的招魂阵,故而……就是我当真离不开你,也无法与你在另一个世界生存。” 云念念眼皮耷拉着,喃喃道:“也是……” 她忽然抬头问楼清昼:“对了,你没见过真实的我长什么样子吧?” 楼清昼笑声清朗,看着云念念说道:“我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我们是魂魄相见……念念,我记在心里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所看到的皮相,而是你的魂魄。” 不知为何,云念念有些高兴。 楼清昼又道:“而且,身随魂变,你如今的皮相越来越像魂魄,要说区别,最大的区别,或许就是……” 他的视线落在了云念念傲人挺起的胸上。 云念念毫不客气给了他一巴掌,楼清昼就又趁此机会装了把柔弱,顺势歪在她柔软的怀中,拨弄着她的头发。 上午,楼之兰来送饭,顺便留在这里看账本,给云念念报她的成衣铺进账多少。 “不过,最近几天,掌柜来回话,说有一家成衣铺私自接了单,仿着咱们《三仙配》的穿搭做了几身好衣裳给老王爷送去了……” “咱们不是打过招呼了吗?还给全京城的裁缝铺子送了礼金,他们既然收了钱,怎么还敢从我嘴里抢肉吃?”云念念将鸡腿拍在桌上,撸袖子上前看账。 楼之兰笔杆戳着账面,说道:“我查问了,敢这么做生意的是西街的一家成衣铺,之前咱们买断制衣的钱他们也都收了,但还是背着咱们抢客。这店从前是咱家的,店里的主裁缝在老王爷府做工多年了,老王爷就以为咱们还是一家,接了衣裳就把钱支到了他们账上,我问出来的账目是这个数……” 楼之兰比了个八:“黄金。老王爷十分稀罕《三仙配》,尤其爱牡丹仙和商老板,所有的版图全收了一套,首饰腰挂也都是用真金美玉做的。” 云念念目瞪口呆:“这家胆大包天的店,现在的老板是哪个?!” 楼之兰一脸看戏的表情,泪痣都笑明艳了,说:“这家抢咱们生意的店,当初划进了哥哥给您的聘礼中,如今,归云家所有。” 云念念愣了一愣,磨牙道:“要回来!!她既然收了咱们的礼金,也签了契约按了指印,知道咱们买断了制衣权还来抢生意,简直厚颜无耻!” 楼之兰转着白玉笔杆,沉吟道:“嫂子想敲打敲打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不太妥,嫂子回云府向云家夫人要东西,我怕传出去名声上……” “不是她。”云念念说,“说话管用,能下令抢生意的,是云妙音。” 楼清昼慢悠悠起身,拢了头发,随意系好,说道:“那就走吧。” 云念念:“嗯?去哪?” 楼清昼说:“去敲打那家店的掌柜,另外……咱家有没有接老王爷的单?” 楼之玉拿出另一本账簿,翻看了,点头道:“接了,咱们用的料都是西边来的好料,玉料金子也没省。” “工期还剩多久?” “昨日就完工了,要送时发现被人抢了先,这才报给我。” “带上。”楼清昼说,“另外,把家里的戏班也带上,到王府先把东西给老王爷换了,再点些雅件儿一并送去,你亲自登门,办好后到那家成衣铺跟我们汇合。” 楼之兰思索片刻,应了声,夹起账本迈开长腿去安排了。 “说好的今天一整天都窝在房内不出去呢?”云念念打趣楼清昼,“这才一会儿就憋不住了?” 楼清昼蹙起眉说:“不知为何,做了你夫君后,总是不愿看见你受一丁点委屈,哪怕你那小生意受挫,都令我万分不悦。” 楼清昼咳了几声,慢声道:“所以你的事,再小,我也想给你争口气。” “不得了。”云念念指着自己的心口笑道,“楼清昼,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 楼清昼的嘴角绽开了一抹笑,柔声道:“我知。” 等心动的瞬间多了,就能垒土成塔,最后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你要当心。”楼清昼拉起她的手,推门走出去,用平和的语气,慢悠悠道,“等心动成了习惯,我也会变作你的牵挂,到那时……你是去是留呢,念念?” 云念念没有笑,也没有答话,她的手轻轻挣开,钻进了马车。 再挑起车帘时,她已经换了话题。 “那个宣平侯,也跟着学生们一起去了演武场吗?” 楼清昼含笑垂眸,拿出了竹算盘,不知在心中问了竹童什么。 算盘颤巍巍给他拨了个三,又犹犹豫豫,改成了四。 他轻轻抿唇,对这个数字似是满意,又似是不满意。 “你偷偷摸摸的在算什么?”云念念问他。 楼清昼仰起脸,笑容明媚:“就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题设置成:楼清昼在算什么? 会不会太简单了些?送分题。 那么,开始作答吧。 【第一更,第二更晚上大概十点左右吧,抱歉,因为眼睛请假了两次了,这周我会尽量多更】 49、金镶玉 西街的成衣铺前, 悠悠驶来一架马车,阳光下,龙飞凤舞的楼字金牌依然耀眼。 成衣铺的人见从前的老东家经过,扒在门口看去向, 未料这马车停在了店门前, 可等了好久,不见人来。 伙计与二掌柜窃窃私语起来。 “这半个时辰前, 楼二少来请, 咱掌柜才拿着账簿出去……不会是咱的账面上出什么事了吧?” 二掌柜道:“能有什么事,别瞎想, 你把我也给吓住了, 但咱们现在不走楼家的账, 二少还能查咱们?” 伙计:“但我觉得就是账面的事,掌柜之前说过不做《三仙配》的生意, 但前一阵子,云二小姐送来的画样,分明就是《三仙配》的衣裳样子。” 二掌柜捂住伙计的嘴, 说道:“那怎么能是《三仙配》的衣裳?那是厉王府下的单子,咱走的账面上, 那些东西写的可是老王爷的贺寿礼, 新添的几件衣裳, 哪里有写《三仙配》的衣裳?你可记清楚咯,等会儿要有人来问账,你就说不知道, 账本上是什么就是什么,听清楚了?” 伙计慌忙记下:“诶!谢二掌柜提点。” 楼清昼倚在马车里喝茶养神,一字不落的听了,还转述给云念念听。 云念念:“你耳朵是真的管用!” 楼清昼道:“等我修为全盛时,千里外的风吹草动,我都能察觉到。” “那岂不是……”云念念想说不雅之词,又说不出口,于是摇头晃脑背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你不就是那片月,地上发生什么事,有什么声音,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到那时,便不是用耳目来听来看了,而是用识海。”楼清昼的手指叩了叩自己的额角,说道,“三界之声,尽收心中。” “啊,我们那里有个说法,叫神佛皆有神通,千面千手,只要念他们的名字,他们就能听到,道理应该如你所说。” “不错。”楼清昼眯起眼笑道,“念念的声音我已经记住了,以后你就是在千里之外,念我的名字,我就能找到你。” 云念念问了个残忍的问题:“那我以后回去了,在心里叫你的名字,你能听到吗?” 楼清昼的笑容消失了,他罕见的呆了呆,又笑了起来,比刚刚还要灿烂:“念念,要在这三界之内,你想我时我才能听到,离远了……离远了,那你想不想我,只能猜了,也许我往后此生,我只能凭每日的猜测来度日了。” 云念念拿起一把扇子盖住了他的嘴:“劳驾,还是闭嘴吧。” 马蹄声响起,楼之兰满面春风下了马,对着马车一揖,朗声请道:“请哥哥嫂嫂入店,之兰有要事相商。” 楼清昼挑开车帘,问道:“办妥了?” “妥了,我带着戏班登门道歉,与王爷说清了缘由,王爷比对了衣裳后,留了咱们的,钱我没要,还给王爷送了一对儿翡翠金核桃,老王爷满意得很,现在正高高兴兴听咱家的戏班唱《三仙配》呢!” 楼清昼递来一只手,请云念念下车。 云念念问他:“下车干什么去?” 楼清昼淡淡道:“要钱。” 不得了,财神亲自上门要钱,云念念摩拳擦掌,把手递给了楼清昼。 楼清昼稳稳扶住,与她手挽手下了车,看向成衣铺挂的牌匾。 掌柜就站在楼之兰身后,垂头丧气,一脸难色。 “大少爷,少夫人。”掌柜规规矩矩称了一遍,自首,“这活儿是在云二小姐的准许下,由张裁缝接的,张裁缝拿了款项,都给了云二小姐,咱店的账面上没走多少,我也是跟着二少爷进了趟王府才知道得了八百金。” 二掌柜和伙计听到八百金,如在梦中,甚至相互掐了大腿才回过神来。 他俩本以为账本上的白银二百两是大数目了,云二小姐托人来分了钱,他们每人都分了五两银子,叫他们感恩戴德了许久,可未料老王爷给的竟然是八百金! 楼清昼开口问道:“之兰,那个张裁缝如何?” “衣服做得挺好,只看了三场戏,就打板得差不多了,针脚绣工也都是上佳,是在王府做久了的人,从王府出来后接了咱家的店做工,后来跟着这家店划给了云家。” 楼清昼:“找他来。” 成衣铺的掌柜伙计们一脸忐忑,不知这位楼大少爷也如何处置背约抢生意的张裁缝。 掌柜与张裁缝多年交情,讷讷替他说了几声话,直道是云二小姐吩咐,张裁缝才敢这么做,那账面上动的手脚,也都是云二小姐的意思。 “前一阵子,我楼家来递契约书,也未见你们拒绝,但生意上的契约,按了手印拿了银子,就要讲诚信。”楼之兰笑着说,“掌柜,张裁缝清白不到哪去,也不是不懂规矩,他照着《三仙配》的戏抄我家的衣裳,再装糊涂就说不过去了。” 掌柜搬出了云妙音:“再怎么说,云二小姐也是少夫人的妹妹,云楼两家是姻亲,这事也算是自家人得了钱……” 楼之兰扬起手中的账本,道:“你们是以为,楼家和云家是姻亲,你们背着我们抢生意这事,就能敷衍过去吗?有些话,不必我说开吧?” 掌柜求助云念念。 云念念:“之兰,咱家跟他们做的衣裳,哪个好?” “自然是咱家的。”楼之兰说道,“张裁缝把牡丹仙的衣裳花色都弄错了,再仔细,也是仿的,更不提那些首饰,咱家的首饰镶珠,可都是从南海收来的上品海珠一颗颗挑拣出来的,给王爷的东西,怎能马虎?也就是因为王爷喜欢,靠着楼家的声誉,张裁缝送去的才未验看就收了。” 张裁缝急匆匆来了,还未走近,见楼之兰在,掌柜又使眼色,就已知道是背着老东家偷生意被发现了。 他走上前,跟楼之兰全交待了。 “云二小姐说,两家是一家,这生意谁做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胡话。”云念念道,“要都一样,那八百金我怎么连根毛都没见着?” 张裁缝:“这事我都是按照云二小姐的吩咐做的,我们也见不着少夫人,二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云念念问:“她分给你了多少?” 张裁缝看了掌柜一眼,不敢报真数目,先说:“五十两。” 掌柜捂住心脏,趔趄了几步,他没想到张裁缝拿了这么多。 忽然,楼清昼开口,悠悠道:“假话,心虚得很……让我来猜猜你拿了多少,八十两?” 张裁缝汗流浃背。 楼清昼:“嗯,还要再高些。” “一百两?” 张裁缝抹着汗疯狂摇头。 楼清昼:“嗯,是了,九十九两,她是想让你长久为她这般做下去?” 张裁缝害怕楼清昼的“神通”,啪叽跪下连连点头:“大少爷神了,瞒不住大少爷……” 楼清昼:“钱拿到了?” 张裁缝:“拿到了。” “那就好。”楼清昼道,“从此以后,你到我楼家做工,我给你再添一两,满百,到楼家来,堂堂正正做衣服……这样如何?” 张裁缝惊讶抬头,怔愣过后,连连叩头。 掌柜和伙计们艳羡不已,看向张裁缝的眼神都变了。 楼清昼看向他们:“你们也可以决定,留在这店里,继续为生意场上失了信誉的老板做事,或者,到我们楼家的店里来,继续做你们的生意养家。” 掌柜一听,慌不迭的点头:“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伙计有些转不来弯,二掌柜见了,拍着他后脑勺说:“愣着干什么,没听懂意思吗?快谢谢老东家不追究!这是给咱了一条生路,你要留在这里,跟着失了信的主子,往后哪里还有生意做?” 伙计这才明白。 此事解决,楼清昼问云念念:“可还满意?” 云念念:“不然呢?还要赶尽杀绝?我觉得你这个分寸把握得很合适,失信的是老板,生意场上失了信,违背了契约,我们只点出来,给这些靠店面养家糊口的人一个新饭碗,其余的让生意场教失信老板做人就是,就不必再落井下石了。” 楼之兰夸赞道:“今日才发觉,嫂子心善是真的。” “善心哪有真假之分?善心无论真假,都是好事。”云念念道。 楼之兰被她这句话点悟,双眼闪亮,喜道:“是这个道理,这话妙极了!” “想听我还能说给你。”云念念笑了起来。 回到书院时,云妙音已经得了风声,她怒火中烧,见云念念下马车,直接一巴掌招呼了上去。 楼清昼眼疾手快,一扇子抽过去,眼一眯:“性子这般恶劣可不是好事,云妙音,你心中的戾气是越来越重了。” 云妙音捂着手上的红肿,眼冒怒火:“云念念!你就是这么对待母家?连我的人都敢挖!楼家已富甲天下,区区一桩小生意都不松口,这副嘴脸实在可鄙!” 云念念想开口反驳,又觉得她这句话每个字都是槽点,太密集了,反而无从下嘴。 楼之兰栓了马,走来问道:“怎么了?” 云妙音泪水蕴满框,啜泣道:“之兰哥哥,我们明明是一家人,生意上为什么要分这么清……” 楼之兰:“提起这个……” 楼之兰抖开一个包袱,把里面的衣裳首饰都换给怔愣的云妙音,恭敬道:“请云二小姐把八百金还回来,老王爷拿走的是我家衣裳。” 云妙音惊圆了眼:“之兰!” 楼之兰笑道:“对了,妙音妹妹,我家亲兄弟都还明算账,您虽和我嫂子沾亲带故,但这生意上的事,分清了最好,若您无论如何都想做老王爷的生意,那就按照签字画押的契书,把我们签契书时给的一百两,十倍赔还给我们。” 云念念也顾不上云妙音会如何想,当着她的面哈哈大笑起来,鼓掌道:“舒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答案是,算云念念留下来的几率有几成,但没想到你们都纷纷选择心动次数……倒也一样23333333,所以算答案正确吧! 是不是满五道题了?评论区举个手,明天发小红花,小红花发放时间截止到3月20日晚23点~ 50、成美玉 下午光景, 学生们都回到了书院,男男女女意犹未尽,又聚集在秋院华堂嬉戏打闹。 云妙音捂着手背上的红肿,一脸恨意地经过华堂, 看到宣平侯竟然也在内, 一把风流扇说笑,身边许多女学生围着听。 云妙音眼中冒火, 说什么助她得胜, 得了自由身就把她抛在一旁,只顾拉拢那些胭脂俗粉。 宣平侯瞧见了她, 扇子一扬, 高声道:“妙音小姐是出了什么事?这梨花带雨的模样, 可真让人生怜……哟,受伤了?那个粗俗之人竟敢在这等雅院伤妙音小姐?” 闻言, 六皇子的目光也落在了云妙音的手背上,只是他的表情刚起波澜,想要嘱咐侍卫去瞧, 就被苏白婉抢了先:“兴许是又弄了什么巫术,被鬼怪反噬了。” 云妙音不言不语, 只将衣袖抬起, 盈盈拂去泪珠儿, 娇如杏花沾露,那莹白透红的手背擦过眼角,带上泪水, 很难不让人心生爱怜。 秦香罗没那么多心眼儿,千金小姐从小到大没磕过碰过,见云妙音手背带伤,愣愣问她:“怎么了?难道是司嬷嬷来了,责罚了你?” 司嬷嬷每五日来书院一次,检查这些未婚姑娘们的言行举止,连走路时的眼神目光都要规矩了,若是不如意,就会责令宫女持戒尺上前抽打,使她们长记性。 或许是因为云念念嫁了人,又嫁的是商贾,所以司嬷嬷见她有不如意的地方,也不会过多责骂,充其量闭上眼睛骂一句上不来台面的乡野村妇,眼不见心静。 但云妙音就没这种待遇了,不知为何,她总是被司嬷嬷挑剔,虽在司嬷嬷面前她从未出过错,可那个老太婆总是看她不顺眼。 云妙音认为,这是司嬷嬷看人下菜碟,因她出身普通,不过是清流朝臣家的女儿,又无在朝的兄弟亲友扶持,姐姐还嫁了商门,让唯一能让她拿出手的“清流之家”的家门荣誉也被玷污。 因此,司嬷嬷每次看她的眼神,就像宣判她嫁入皇室的想法是可耻可笑,是自不量力的。 “真是一步错棋……”每每被司嬷嬷瞧不起时,她就后悔当时说服母亲把云念念的生辰贴改了,放云念念嫁去楼家。 “生辰贴?!”云妙音突然想到了动过手脚的那张生辰贴,一计浮上心头。 她遮遮掩掩,像是万般无奈,将自己被楼清昼抽手这事说了,当然,在她的版本中,楼清昼是个被无脑悍妇蒙蔽的傻子,为了彰显男子气概,不分青红皂白,抽了她的手。 “姐姐一直如此,从未变过,姐夫又不明事理,根本不问缘由……”云妙音转过头去哭了起来。 一时间,闺蜜三姐妹充满同情,上前来安慰她。 程叠雪抚着她的背,问道:“可是,你们姐妹俩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就等着你问! 云妙音先作为难状,之后在秦香罗说要给她们评评理时,才缓缓把楼家抢生意的事添油加醋又不着痕迹的说了。 “商户粗鄙。”宣平侯煽风点火,眯起眼道,“眼中只有利,而无家族亲情……可叹可叹。” 华堂“升堂”时,仙居阁内,云念念接过楼清昼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嘴唇,问他:“你怎么抽她?我看抽那一下,肿了起码这么高。” 她比划着,又道:“半点不留情。一般来说,男人不是习惯不和女人计较吗?” 楼清昼面无表情,问她:“你是对我的做法有意见?”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通常来说,阻止她就够了,但你直接出手把她抽了回去,就……挺爽的,但也挺诡异,有点不合常理。” 楼清昼道:“因为她要来打你,普普通通的阻止,像是忍让,并不会让她清醒,更何况……我若挡住她的手,我怕她那样的,以后会拿姐夫碰她的手作文章,我都是有妻室的人,也是需要名声的,怎能给她恶心我的机会?让她疼了,才能长记性。” “有理。”云念念叹了口气,深思道,“你说,她这样的姑娘,还能有改变吗?我有时候很同情她,各种看不清,活在镜花水月里,被所谓光环蒙眼,路越走越窄……有没有可能,在她还有机会回头时,让她顿悟?” 楼清昼嘴角一抽,冷冰冰道:“她已走上绝路,无救了。念念,你没有发现吗?云妙音的魂魄,是残缺的,我猜,她之所以会如此执迷不悟又留恋虚华,是因为她或许是白莲仙子弃之不要的残魂。” 云念念凑近了,“仔细说说。” 楼清昼虽对此无兴趣说下去,但见云念念颇有兴致,倒也多了几分笑意,从头梳理了,讲给她。 “你可知道三尸?魂有贪嗔痴,为仙者,需斩三尸,断执念,断浊欲,断贪意。但生来得仙位的,斩去三尸后会将此化为一缕魂魄,收入仙魂中,若遇险境,可用这缕尸魂来挡……历劫也是如此,若有预料之中,又不喜的劫数,就会将自己的尸魂剥去,代本体历劫,劫渡过去,尸魂涤清,可回归本体,功德圆满。尸魂若历劫而死,也恰能斩断这缕浊魂。” “两全其美啊!”云念念拍桌称道。 “我现在怀疑……不,我肯定,云妙音是白莲仙子的尸魂,尸魂并不完整,也无药可救,它们执念深,欲浊又贪利,之前有司命为其兜底,如今妙言世界有变,她就会完全暴露尸魂的三毒本性。” 云念念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像是在看人的眼神,这下我终于明白原因了。” 过了会儿,云念念道:“那我有三尸吗?这种东西炼了会如何?” 这话就像个开关,一下子令楼清昼兴奋了起来:“凡人都会有三尸,去三尸后,就再无凡人的痛苦,欲念有度,达到平衡,心如止水,拥有得道的平静,会体验到和人间不同的快活。” “哦,我欲成仙,快乐齐天。”云念念点头道,“听起来不错,那我怎么把我的三尸去掉?” “若是想斩去三尸,或是将它们炼化成为你的修为,也好办,只要把我当作炉鼎,取我的仙息元精毫不客气的采炼了就是。” 云念念:“……” 她默默给楼清昼递了杯茶,表示:“我什么都没问,你什么都没说,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完毕。” 什么元精仙息的,她一个字都没听到,没、听、到! 楼之兰敲了敲门,带着楼之玉进了来,蹙眉道:“果然和哥哥说的一样,云妙音在华堂颠倒黑白,说哥哥打了她。” “打她?”楼清昼笑道,“她要是不伸手来打念念,手上也不至于挨那一下。” 楼之玉气呼呼道:“这都是什么事啊……要不是亲耳听见她编排咱家的生意,我还不信之兰的话,亏我当初……气死我了!” 楼之兰从袖中摸出一袖珍盒,说道:“给她送去。” 之玉:“我送?” 楼之兰:“妙音比咱家唱戏的戏子们都能演,我请你去看她唱大戏。” 之玉揉了揉耳朵:“得了吧,你心里想的,分明是要折磨我的耳朵。” “快去吧。”楼之兰又掏出当时成衣铺掌柜画押的契书,把他推了出去,“打个胜仗,楼家的声誉就靠你了,爹刚送来了两壶梦蝶酒,成了,哥哥请你吃酒。” 楼清昼打开了两扇侧门,挪来了贵妃榻请云念念躺好听戏。 他伸手捏了风,道:“恰巧能随风入耳,他们唱大戏,你要想听一耳朵,我转述给你。” 云念念笑道:“时髦,还有直播……” 楼之玉走进华堂,欢欢喜喜给云妙音送消肿化瘀药膏。 云妙音会错了意,哭着感谢:“之玉哥哥……谢谢之玉哥哥送药给我,此事虽由姐姐而起,但我知道之玉哥哥心里有杆秤……” “没错,我跟之兰满周岁时,我爹就教导我们,做人做生意,要讲求一个信字,心中要有一杆秤,小秤利,大秤天下道理,要守信,要明理。” 云妙音心中默念不妙。 “送药膏给妹妹,是嫂子对你的关照。但妙音妹妹若是讲道理,就该知道,若不是你见了我嫂子就扑上去给她耳光,我哥哥也不会情急之中出手挡开。” “之玉哥哥是听姐姐这么说的吗?”云妙音白着一张脸狡辩,“姐姐又在玩弄是非……罢了,之玉哥哥信她不信我,我知道的。” “自然不信你。”楼之玉掏出那张契书,对着众人说,“这是妙音妹妹签过的契约,还拿了我们的契银,既如此,为何又偷做《三仙配》的衣裳抢在我们前头送厉王爷?” 六皇子拧起了浓眉:“怎又牵扯到了皇叔?” 宣平侯见不妙,前来打圆场,拿过那纸契书,笑说:“我以为这契书上的名字是妙音小姐,原来不是,契书不是妙音小姐签的,定是那群贪功的奴才们背着主子私下做的,这就不怪妙音小姐了,其中必有误会……” 楼之玉:“若是妙音老板不知情,怎会出票钱,授意张裁缝扒在我们三元楼的戏台边,连看三场《三仙配》呢?” 宣平侯双眼闪过厉色:“你又有何证据说那票钱是妙音所出?” “人证有,物证……也有。”楼之玉道,“三日前,妙音妹妹亲自驾车到厉王府前候着,王爷赏的八百金票子,由老王爷的管家福大人亲手交给了你。” 秦香罗:“多少?!” 苏白婉咬牙切齿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是不知那张生意契,你又怎会偷偷摸摸让奴才去防《三仙配》的衣裳!” 云妙音走投无路,气恨道:“生意上的事,不都如此吗?凭什么只准你楼家一家独大,包揽《三仙配》的衣服制式?楼家仗着买下了《三仙配》的戏班,就连衣裳也能独享吗?” 楼之玉惊讶道:“咦?嫂子没告诉你吗?” “云念念?她告诉我什么?” 楼之玉笑吟吟道:“《三仙配》这戏是嫂子写的,戏中所有角儿的衣裳,是嫂子和之兰画的,并非我楼家买下,而是……本来就是我楼家的。” 秦香罗激动叫了起来:“什么?!是云念念!我的少将军,啊!!” “……她?”云妙音眼睛都恨红了,“她能写出什么戏!” “一笔一笔写出来的。”楼之玉说,“哦,对了,我听说妙音妹妹很喜欢戏里的经商公子吧?那是嫂子比照着哥哥的一言一行写出来的。” 苏白婉哼笑出声,舒爽递刀:“不错,怪不得我看戏时,有种熟悉感,这么一说……言行举止的确有相似的地方。” “诶?”傅南景突然说道,“那这么看来,红梅仙子……” 他看向沈天香。 众人也都齐刷刷看向沈天香。 一身红衣,正踩着板凳啃果子出神的沈天香:“嗯?怎么了?不是说背信弃义的事吗?看我做什么。” 莫名其妙的。 众人收回目光,又看向楼之玉。 这一看不得了,楼之玉整个人都懵了,脸红如熟虾。 “红、红梅仙子?” 看这样子,他也是刚知道,继而,他整只玉都红了,比宣平侯的血玉还要红亮。 沈天香还问:“之玉,你脸怎么红了?” 楼清昼把此情景悠悠转述给云念念时,一旁的楼之兰哈哈大笑,问道:“嫂子,当真?” 云念念:“……诶?” 塑造红梅仙子时,她并无这个意思,但看现在这个情况…… 云念念快快活活道:“就算是机缘巧合,成人之美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春分了,让财神来给大家说两句,有请司财天君楼楼,别害羞,就两句—— 楼清昼:“富贵和气。”“平安发财。” 51、生辰贴 京华书院过了几天消停日子, 无人打架,也没有人阴阳怪气,更没有了勾心斗角,整个书院被祥和的氛围笼罩。 上课学习, 下课谈天说地, 聊聊戏。 在大家都摸清楚各自的心意后,女孩子们之间有了默契。 六皇子的正妃被苏白婉锁定, 其余几个按照家世划分, 也都自称一团,另外倾心三皇子的, 虽未决出正妃之位, 但也有了后宅要和谐互助, 亲近三皇子党和宣平侯,不给三皇子添乱的觉悟。 最难伺候的三个搞事闺蜜团, 也逃开了设定,有了自己的目标,不再去争风吃醋, 夺什么头彩。而沈天香和楼之玉,还在一个没察觉, 一个还在懵的阶段。 就这样, 日子顺滑的过了几日, 宫里来了消息:皇后要在下月初八开百花宴,请书院的各位世家小姐们到宫中赏花。 云妙音紧绷着的弦这才松了几分。 果然如宣平侯所说,虽然他的话是说给段贵妃听, 但皇后听了后,果断出了先手。 她沉下心来,暗暗为百花宴准备。 司嬷嬷将百花宴的消息告知女学生后,女孩子们下了学堂,像约定好了一样,找云念念参谋。 起初,还有人质疑云念念没有那本事写《三仙配》做什么衣裳搭配,后来见识过经她点拨的穿搭后,女孩子们心服口服,扎了堆的请她帮忙配衣裳。 云念念人大方,有时还会为了她们的穿搭,送衣服首饰给她们。楼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加上楼清昼也支持她这种广结善缘的行为,所以云念念打扮起这群姑娘比谁都用心,她真心对待这些姑娘们,姑娘们心里也有谱。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过了没多久,云念念的口碑就强势逆转,书院的姑娘们穿搭上遇到问题会去找云念念给建议,感情上生活上的烦心事,也会去找她。 即便云念念解决不了,那个一屏风之隔听她们谈心的楼清昼也会指点一二。 说起来也是神奇,楼清昼轻飘飘几句再普通不过的话,都能让迷茫无助的她们豁然开朗,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司嬷嬷宣布百花宴日期的那天午后,姑娘们带着小食甜点瓜子茶水到仙居阁聚会,一个个排队等云念念看。 楼清昼还和往常一样,就是不离开云念念,只简单拉起屏风避嫌。 “先生还是那副样子,总是躲在屏风后面听我们女儿家说话。” 楼清昼也不搭理,偶尔,会从屏风后传来翻书声。 每次,都是苏白婉先,其余姑娘们也都让着她。 “我想穿这件蓝色的,但六皇子喜欢鹅黄色……” 云念念直言:“六皇子那个男人哪里懂什么配色。” “说的也是。”苏白婉放下鹅黄色的衣裙,开开心心把蓝色的春衫拿在身上比,“我想配外海进贡的珍珠披挂……” 云念念道:“不妥不妥,那东西繁复,动起来珍珠摩擦声窸窸窣窣,会给人拖泥带水的感觉。” 苏白婉有些失望,但仍然听从了建议:“好像也是。” “蓝色就要配蓝色,蓝色在西域那边,是心美纯净之意,你又从西边回来,可有那边的首饰搭一搭?”云念念说着,也翻起了自己的妆匣。 得知云念念在书院备受女学生欢迎,各种送首饰给姑娘们后,楼万里几乎把仓库给她搬了来。 云念念整理了一整天,按照类目收好,翻起来一箱挨着一箱,各种首饰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秦香罗叹气道:“你说我怎么不生在商人家……我好喜欢听这种声音。” 云念念就笑眯眯道:“别了,没底蕴嘛不是?钱财这种东西,够用就好,多了反而是累赘。” 苏白婉:“这倒有几分道理。” 秦香罗又托着下巴,堆着脸颊,望向屏风上朦胧模糊的身影。 “唉……财我求不来,我就想求个省心省事又对我好的夫君,每日寸步不离我,离开就难受的那种。” 程叠雪道:“那也太没出息了,男人家的总要出去做栋梁。” 秦香罗手帕捂着嘴,压低声音道:“男人,能立起来,不软就行,栋梁也未不必,我就没什么心胸,平平稳稳做个闲职官夫人也可以,仕途什么的,就让我哥哥叔侄拼吧,我和我夫君恩爱就是。” 女孩们红着脸笑作一团,夏远翠脸红了个透,打着秦香罗:“疯啦,那谁还在呢!” 秦香罗:“声音这么小,他又听不见。” 云念念:“……” 不好意思,楼清昼那耳朵恐怕早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程叠雪也跟着感慨:“我原先还想出人头地,光荣门楣,现在啊……全是假的,累死累活,不如和念念一样,找个省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有个姑娘压低声音:“念念,怎样才能找一个像你夫君这样的?” 楼清昼咳了起来。 那姑娘连忙补充:“且比你夫君再硬实些……” 云念念:“那什么,我家还有个小叔。” 姑娘红了脸。 “和你做妯娌也还好,但还要和沈女侠做妯娌的话……”秦香罗笑道,“一般人可受不了,那怕是个男妯娌,比男人都要男人。” 苏白婉抿唇一笑,道:“沈女侠又和男人们一起上冬院习骑射去了?” “可不嘛。”程叠雪试着各色胭脂,揽镜自照,说道,“除了相中三皇子的那几个女的,满园的也就她没来念念这里。” “她来的。”云念念给程叠雪挑好色号,道,“她经常来这里找之玉打架哈哈哈。” 苏白婉忽然说道:“那群女人不来也就罢了,怎么礼部尚书子侄家的那个马夫人,也天天和她们一起?” 秦香罗直白:“礼部尚书,不是一直维护正统……难道也成了三皇子党?” 苏白婉脸色一□□:“蠢妇,连自己该站那头都不知道,这几日她们和宣平侯走得近,也不怕湿了鞋……” “宣平侯虽说变得健谈了些,可现在只要一瞧见,我就怕得很。”程叠雪抱着手臂说道。 云念念:“离他远点,清昼说宣平侯魂魄有异,不干净。” 女孩们七嘴八舌道:“本就是不干净的人,那些勾当,当京城不知?要不是仗着段贵妃得宠,他这种辱了段将军的不肖子孙,早就被人拴在耻辱柱上,每日唾骂了!” “听我哥哥说,前几日巡夜护城经过侯府时,还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女孩们交换了眼神,颇是默契地撇了撇嘴。 “又多了个私生子,只不过我听说,这几日似是被段贵妃训了话,为了顾全侯府的名声,那些从奸妇身边夺来的孩子,又全部送走了……” 苏白婉扼住自己的手腕,鄙夷道:“哼,定是那段贵妃在打咱们的注意,让他‘清理门户’,挑一个好姑娘成婚呢!” 秦香罗呸了一声:“做他的春秋大梦!嫁鸡嫁狗也没人要嫁他!” 夏远翠也捏着拳头说:“要是段贵妃指婚,我就跪在皇后面前,跪死都不嫁!” 云念念舒了口气,看来这回,姑娘们都清醒了,尽管她们的思维仍然停留在婚嫁中,但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不再甘做被政治和家族利用的工具人了。 百花宴那日,皇后笑看着满园的漂亮姑娘,眉开眼笑。 她瞧着哪个都好,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朝气蓬勃,都比花儿还娇艳。反而那云妙音,她瞧着不喜欢。 郁郁森森的,小脸薄唇,眉眼瞧起来也不甚平展,穿了一身白,寡淡得很。 书院里的事,皇后也通过耳目知道了些许,再看云妙音时,她心中已有了定论。 什么修仙修道,能讨皇上欢心,全是胡话,这女子一脸郁气不展的样子,怕就是个碰巫蛊之术的。 于是,百花宴上,尽管云妙音极力表现了,但很明显,皇后还是喜欢苏白婉,还请她坐到了自己旁边,拉着手问她:“你喜欢信儿?” 苏白婉点了点头,发间的蓝宝银钗闪烁的光都羞了几分。 皇后喜道:“你是个好姑娘。” “娘娘,臣女的眼睛最好了,相中的,都是真正好的。”苏白婉回道。 云妙音铆足了劲的努力和满腔期待,此时此刻,化为乌有。 她双耳嗡鸣起来,心中反复问道:“是我被诅咒了吗?是谁用巫蛊咒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再没有畅快过?入学时?花神庙?不……是从她动了庚帖,把云念念嫁给楼家时开始,自己再也得不到众人的瞩目,现在连六皇子也离她而去,皇后对她不屑一顾,她的才华被她们忽视,她的努力得来的是一场空。 受够了! 实在是受够了!! 云妙音目光似毒蛇,滋滋吐着毒信,怨毒地盯着云念念。 司嬷嬷走来请道:“皇后娘娘请云二小姐和云夫人上前叙话。” 云念念放下筷子,手帕抹了嘴,点了点头。 云妙音刚迈开脚,就被司嬷嬷训斥了:“怎能走到出嫁的姐姐前头?!没规矩!” 云妙音觉得自己要炸了,她的血极速冻结,瞪着眼看向嬷嬷,神色可怕。 云念念拉住了她的衣袖:“我看你这样子,走你前面怕是要被你记恨,那就一起。” 姐妹两人到皇后面前见礼,皇后只是简单与云妙音说了几句,就转向云念念,热情问起话来。 一来,是因为朝廷还需要楼家,二来,是因楼清昼是第一个让皇上亲旨封的讲道先生,是皇上重视之人。 聊了几句后,皇后发现,与云念念聊天时,感受和其他人不同。 好像……好像连自己,都变得有血有肉了起来,人也年轻了,身心也都舒朗了。 皇后道:“听闻,你是因生辰带福星,被楼家下聘娶回家去的,初听到楼家那终年卧病的长子苏醒,我还觉得奇,今日见了你,确实是个有福的。” 皇后欢喜地捏了捏云念念的脸:“我跟着圣上,也学了不少,你是甲申年丙寅月生的人,这生辰是个实实在在的好生辰……” 云妙音眼睛微垂,嘴角露出一丝笑,心道:“果然来了。” 她在几日前,特地把楼家依照生辰下聘娶到福星的事散播出去,并让宣平侯见段贵妃时,聊起了云念念丙寅月的生辰,大赞这生辰吉利。 云念念听到皇后说起生辰,又察觉云妙音兴奋到微微发抖的反应,顿觉不妙。 云妙音就在这时开了口,抬起头来,做作茫然地掩口道:“丙寅月?那不是正月吗?可姐姐……不是腊月生的人吗?呀,难道是这生辰贴错了人?还是说……姐姐为了嫁富,动了自己的生辰贴……啊!” 云妙音连退三步,摇摇晃晃,故作震惊道:“姐姐,你怎么能……” 云念念:“靠。” 戏精,你够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第一次出门,要办的事有点多,就拖到了晚上才更新。 52、情难自 云念念默然无语, 看了云妙音许久,就像在看一个没有智商的工具人竭尽全力把剧情往主线上拖。 从这个角度来看,云妙音很敬业。 不过,庚帖梗大幅度提前, 也让云念念松了口气。要知道按照原书的进度, 庚帖梗出现时,她已是必死局。 但现在, 这个必死局前的最后一“刀”, 竟然就这样平平静静的提前了。 云念念忍住笑,面无表情道:“哦, 我知道, 回门第一天楼老爹就让我看了庚帖, 上面的生辰是错的,楼老爹查过, 到底怎么回事他心里有数。” 云妙音失了智:“你什么意思?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语焉不详是想盖过什么?” 云念念:“我的意思是,楼家娶的不是生辰,是我这个人。至于那个庚帖, 你猜是楼老爹说错了,还是咱家递错了呢?那庚帖出嫁女不能碰, 我又怎知上面写了什么?而且……” 云念念摸着脖子碾压道:“你忘了我是如何嫁进楼家的?我当时要是为了出嫁更改生辰贴, 我至于在出嫁前抱着你母亲的腿闹那一场吗?” 看戏的姑娘们不敢在皇后面前插嘴, 只是偷偷笑着等看云妙音吃瘪。 云妙音咬道:“是啊,姐姐当时不愿嫁给活死人呢!” 云念念淡定回问:“你愿意?” 云妙音一怔。 云念念:“我出嫁时,清昼他确实是卧床不起的活死人, 我本不愿嫁,是谁接了楼家的聘礼劝我出嫁?” 云妙音尖声笑:“你也不怕楼家听见……” 云念念一语定胜负:“妙音,我嫁过去后,楼清昼好转了,他现在很好,而且……” 云念念嘴角一扯,说道:“他是我夫君,我是楼家人。你要想挑拨什么,那对不起,你从一开始就输了,我不会遮遮掩掩,你的阴谋诡计,我看清了,就会说出来,就像现在。” 云念念说完,一转头,看见皇后一脸听八卦的表情,倾着身子,似是很感兴趣。 “自然不会是楼家要的生辰出了错。”皇后说完,看向云妙音的目光变得微妙了。 “听闻你们姐妹的关系一直……也是,一个娘生的还会有嫌隙,这不是一个娘的姐妹自然不会融洽。”皇后只说了半句,冷笑了一声,道,“本宫是过来人了。” 云妙音的这点伎俩,根本不入她的眼,而且愚蠢可笑。 云念念向皇后福身:“让娘娘见笑了。” “无妨。”皇后起身,将手递到她面前,示意她搀扶着,“陪本宫去上清园看看,那上清园是你们楼家孝敬来的……孩儿们,一起去吧。” 女孩们起身,一起拜道:“谢皇后娘娘。” 云妙音愣在原地,脸和身上的白裙一个颜色,狼狈不堪。 司嬷嬷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道:“云二小姐,车驾在东华门侯着,你请回吧。” 东华门外听着许多辆马车,但最宽敞阔气的是插着金标的楼家马车。 马是皮毛雪白发亮的高头白马,两匹,马尾系着金丝帛,末端垂坠着玉环结。 楼清昼就歪在这马车中看话本打发时间,偶尔咳嗽几声,袖摆沾沾嘴角,喝口茶,将泛起的血腥味压下去。 云妙音出来时,楼清昼卷起书挑开了车帘,望了一眼。 云妙音就站在不远处,一脸怨毒地回看着他。 楼清昼蹙了蹙眉,胸口涌起一股霸道的血气,他放下车帘,一口血吐了出来,滴落在书页上。 出神许久,他道:“到绝路了吗?”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云妙音的死气,那团死气笼罩着她,连面目都泛了死相,一瞬间沧桑枯黄。 这有些不正常。 如果按照妙言书来看,云妙音无疑是书中的主人翁,就算他与云念念的加入改变了走向,她又怎会如此快就浮出死相? 既如此,司命会不会插手? 楼清昼心中有许多疑惑,繁杂的念头翻涌着,似乎有什么关键一闪而过,没有抓到。 楼清昼气息浮躁起来,他捏起茶杯,闭眼,慢慢喝了口茶,和着血吞下。 这之后,他的脸色变缓了些,盯着车内一缕阳光,和不停流动的沙漏,他拿出竹算盘,问道:“还有几时,我那仙妻才肯回?” 竹童懵了好久,动了两颗珠。 楼清昼哼声一笑,霸道伸手拨回了一颗珠,并对跟来的侍从说:“请人通报,就说我病了,需要少夫人回来照顾。” 侍从领了话,熟练地拿出一沓银票去请人“通报”了。 -- 上清园赏花时,段贵妃带着三皇子和宣平侯段明轩强势加入,她与皇后寒暄几句后,左右瞧了,道:“这么多漂亮娇花,也不知皇后相中的是哪一朵?” 宣平侯未见云妙音,小小吃惊了一瞬,向云念念看来,手指抑制不住动了动,露出半截尖牙,扎破了不安分的舌尖。 一阵热风穿花而来,带来各色脂粉香,宣平侯躁动起来,而他身边的三皇子就像一副空皮囊,无半丝波动。 宣平侯细细分辨着这些味道,忽然,他想住抓到了猎物一般,看向云念念,眼中翻动着强烈的火。 云念念感应到这恶心的注视,起了一层白毛汗。 皇后与段贵妃暗地里刀光剑影,没过多久,段贵妃就摸清了派系,而她似乎很是不满这样的配置,打算拉拢几个墙头草。 这个时候,六皇子一身骑装,阔步而来,给皇后问安。 战局正式拉开,你来我往,站着也会躺枪。 云念念实在不懂如何应付这种局面,她是典型的吃瓜可以,下田种瓜不行的现代选手,肚子里也没有多少这种朝局厮杀勾心斗角阴阳怪气的储备,故而几回合下来,云念念晕头转向,也不知自己进了谁的阵营。 好在皇后和贵妃厮杀时还懂基本法,有中场休息,给人站队变阵营的时间。 云念念为了不被双方争相拉扯,趁此休息时间,借口出恭,溜到上清园花道旁,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得再想个理由,提前退场……”不然以她这个政治头脑,怕是要稀里糊涂被“站队”。 她正思索着,忽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云念念大叫一声,迅速跳开,勾头就见宣平侯露出变态的神情,贪婪地吸着空气。 他睁开眼,舌头卷过牙尖:“处子香……” 云念念浑身的汗毛紧急起立,瞬间变针,扎的她颤抖起来。 宣平侯使劲嗅着刚刚搭在云念念肩上的手指,斜眼锁住她道:“你我之间不必装模作样,你应该知道我非凡人……和你那夫君一样。” 云念念略略道:“傻子才听你讲话!” 她说完,拽着裙子大步跑了。 “哈哈哈哈哈……”宣平侯大笑起来,又突然收声,阴森森追着云念念的背影。 “楼清昼没有用双修增益修为,也未杀人取血……”宣平侯笑的阴鸷,“原来是个仙修,还是个……蠢仙修。” 云念念前脚刚走,雪柳就寻了来,没见到云念念,她迷茫道:“嬷嬷是说这边没错啊?” 宣平侯走近了,摇着扇子问:“找云少夫人?” 雪柳谨记云念念的嘱咐,忙退后几步才敢回:“家里来信儿,少主子身子不适,要少夫人回去照顾。” 宣平侯未答话,雪柳疑惑抬头,忽见眼前一朵盛开的嫩粉美人娇,那宣平侯用血玉扇托着娇花,弯腰笑道:“我记得你,你叫雪柳,肤白如雪姿如细柳,美得很,就如这花……” 他手指拈花,轻轻插在雪柳的鬓边。 “……娇花映娇颜。” 雪柳惊愣石化,好半晌才回过魂,跌坐在地,慌慌忙忙起身,支支吾吾语不成句叫了声侯爷,惊跑了。 她鬓边的花蕊闪过一丝血光,消失不见。 宣平侯嬉笑着抬起手,看着指甲尖上那点殷红血光,嗓音沙哑道:“今晚,我会让你知道做女人的滋味……” 云念念本要往人堆里跑,结果跑错了路,这就与雪柳错过了。好在这里十步一守卫,宫女太监也多,她问了路,就有宫女领她回去。 主仆俩在人群前碰了头。 见雪柳上气不接下气,额上一层汗珠,云念念:“你怎么了?” 雪柳:“吓死我了,小姐,我碰见宣平侯了!” 云念念:“怎么了?他没对你说什么吧?” 雪柳先是摇头,而后想起那花,脸色一白,伸手摸鬓边的头发,没摸到,大松了口气:“没有,小姐嘱咐过他是个色魔,所以我看见他就赶紧跑了!” 云念念欣慰:“那就行。” 雪柳缓了气息后,说道:“小姐……不对,少夫人,少爷跟咱递话了,说他病犯了,要你快些回去照料。” 云念念开心道:“真的吗?!楼清昼不愧是你!!” 她正愁用什么借口离宫呢! “嬷嬷说,皇后娘娘准了。” 云念念嘴一咧,露出两排白牙,笑出了声。 宫外东华门,楼清昼躺在马车中,书本覆面静静歇神,忽然袖中算盘一跳,他睁开眼,移开书,微微笑了。 他钻出马车,站在马车外,一双眼睛望着宫门。 宫门缓缓开启,他的仙妻下了车轿,向宫人们道了谢,走出东华门。 楼清昼嘴角一勾,道:“如何,只一个时辰吧?” 算盘认输。 云念念走了几步,站定,笑望着他。 微风中,楼清昼身上裹得那层金纱罩飘动着,仿佛金风有了影,化了形。 二人就这样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相互望着,雪柳迷茫地看着,手在云念念眼前摆动了几下,云念念丝毫没察觉。 雪柳推了推云念念,这才让她回神。 楼清昼张开了双臂,眉毛微挑,脸上笼着薄薄的笑。 然而下一秒,云念念就跑了过去,她跑得很快,像一只鸟,扇动翅膀,扎进了楼清昼的怀抱。 楼清昼稳稳地接住她,双臂圈紧了,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发顶:“回来了?” “嗯?病了?哪里病了?” 楼清昼握住她的手,指着心口,道:“相思病。” 雪柳看了好久,心里突然涌上一句话,羡慕又呆愣愣道:“烫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会用大概五天的时间,让本文进入新天地,情节会非常刺激,且快。 神速。 刺激。 元素多。 迎来本文小boss 是的,没想到吧,天邪魔连个boss都算不上(好像也能想到?) 总之,让我们挥手,与祥和的校园日子说再见吧! 53、好春光 回到秋院, 楼清昼叫住了雪柳。 “你身上有东西。” 雪柳闻言,一动不敢动,惊恐问道:“是什么?” 云念念好奇:“哪方面的东西?” 楼清昼轻轻蹙起眉,启唇道:“血气重。” 雪柳听了, 脸倏然就红了透, 也不好与楼清昼说她正在癸水期,局促不安地跺着脚。 楼清昼:“你们早上进宫前, 还无这种气息。从东华门返程路上, 血气紧随不断,时隐时现。直到刚刚你的眉心模糊不清, 我确定你身上有东西……魔障。在宫里遇到了谁?有谁碰触过你, 或是给过你什么东西吗?” 雪柳红脸瞬变白, 抖了起来,摸着鬓边道:“是……宣平侯, 他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摘了朵花插在了我的头上。” 云念念咬住手指上下打量着她:“花呢?” “我回来找小姐时就不见了,许是掉半路了……”雪柳一副欲哭不哭的表情, 声音抖到发飘,巴巴求楼清昼, “少爷, 我该怎么办?求少爷想想法子, 破了这个脏东西吧!” 楼清昼:“不必过于在意,血气虽重,但并非咒语, 更像是……标记追踪。” 云念念紧张道:“难道是盯上她了?” 雪柳更加害怕,紧紧挽住云念念的胳膊,吓的手指冰凉:“我不要!我才不要被宣平侯看上!小姐,小姐救我!” 楼清昼平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轻薄的微笑,他抬手摘下一枚柳叶,屈指弹在雪柳的发上,低声道:“去沐浴吧,净体静心,不动不怕,魔近不了身。” 他的声音似乎有别样的作用,雪柳听了,渐渐镇静下来,福身别过,快步去烧柴沐浴。 云念念担忧道:“只沐浴就可以了吗?” “她身上的魔障不重,更像是魔息在她颈上按了一指,留下了气息。” “这有什么用?” “便于寻找。”楼清昼牵住云念念的手,慢悠悠踱过小桥,讲道,“你没听过这种故事吗?民间志怪杂文中也会有提到,苍茫大地,生灵无数,既如此,神魔要给凡人的福报恶报,如何具体到每个人身上,不会弄错呢?” 云念念也愿意捧个场:“如何做呢?” “凡人有求于神仙,而神仙点头允了之后,就会借助凡间的花草树木或是其他生灵标记他,这样等机缘到了,神仙可辨出这缕标记好的气息,将要给的福报送给他。” “原来你们是亲自□□?”云念念笑了笑,“真的会亲自去吗?” “小愿靠个人修行获得,而一些大功德大愿,的确需我们亲自送。”楼清昼如此说道。 “魔也是一样?” “魔也一样,也不一样。”楼清昼仔细讲给她,“魔并不是在攒功德,而是利用凡人的邪念心愿获得更大的力量,并且,他们本性卑劣执拗,很容易被得罪,他情绪也起伏不定,锱铢必较好记仇,有仇必报,且没有度。他们标记用的方式和我们的标记方法相同,借助花草树木把魔息标记在具体的人身上,这样想起时,就能在芸芸众生中找到此人。” 云念念问:“但宣平侯至于给雪柳标记吗?雪柳就在京华书院,书院里就这么点人,他要找,不是很方便吗?再行标记不是多此一举?” “标记是一种权力,也是一种威胁。”楼清昼道,“享用前的仪式,就和狗圈地一样,地方就在眼前,但染上自己的气息,这个地方就只能归他所有。他们看上的猎物,动手前会打上标记,这样其他的鬼怪就不许碰,慢慢的,就成了一种本性。” “那雪柳洗掉标记后,宣平侯还会出手吗?” 楼清昼:“你要不放心,可让雪柳留在秋院,守在外间。” “嗯,还是这样安全些。”云念念道,“这姑娘没什么心眼,没读过书,所以人傻好骗,按原本的剧情安排,她要忠变奸的,但因我的努力,这姑娘坚定的站在忠字营,也不容易。这好不容易守住善良的傻姑娘,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楼清昼笑说:“念念,你的心啊……比满天菩萨都要善。” “哈哈哈……不见得不见得。”云念念笑了几声,笑声消失了,笑容也变浅了。 “在我们那里,我这种角色要是成书,怕是要被人评价为圣母。” 楼清昼扬眉道:“这评价很高。” “嘲讽的意思。”云念念歪头,冲他无奈一笑,“所以我很害怕别人说我心善,我不聪明不精明也不精通人情世故,就是个普通人,我这样的人如果对世界怀揣善意,会被人嘲讽。蠢就不要善良,善良的人很蠢笨……” 楼清昼不愧是天人,略一思考,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摇头道:“但你不是,你不精明也不世故,但你有大智慧。” “那行,你给我说道说道,我这个大智慧大在哪?” “你的善,不是小善,念念,你在追求大善,你的野心很大。”楼清昼微微一笑,一针见血道,“你一直在有意的引导她们向你所在的世界靠拢,你想让这里像你的故乡一样,人人得道,冲破这个狭隘的犄角,拥有豁达人生道。” “……”云念念沉默好久,龇牙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好牛!” “你本就是如此。”楼清昼摘下一朵重瓣黄花,弹在她的发顶,“对于这里的人而言,你与我都是仙人。可你这个仙人,比我在大道上悟得更多,看得更通透。我尚且还在冷眼这个虚假世间,而你却将他们看作血肉之躯,用最大的善意对待他们……比起你,我这个天君,狭隘了。” 云念念一喜,双眸闪闪亮亮,笑吟吟看着楼清昼,竖起一根手指,戳了戳楼清昼的胳膊,眨眼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比之前变得有人味儿了?” “日日与你同塌而眠,自然会被你的烟火味侵染。”楼清昼垂眼道,“只是,我不抵触。我更加相信,念念是机缘选中的人,凡事都有因果,你的到来对我而言,不仅是救命,也是开悟。我因你,会更加接近大道,脱胎换骨。” “那你叫声老师我听听?” 楼清昼很是听话,倾身一礼:“云先生。” “叫念念老师。” “念念老师。” 云念念回味道:“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楼清昼双眼一亮,笑着抬头:“念念是老师?” 云念念也不再遮掩,拍了拍胸膛,昂首挺胸道:“没错,是老师,但不是你们这种摇头晃脑讲学的老师。” 楼清昼颇感兴趣:“愿闻其详。” “我做了个新尝试,在我们那里也算是新尝试,大学毕业后,我开了个学校,你就当是私塾吧,收十二岁以下的学生,但我这个私塾不念书,不教书,教的是表演,就是舞台剧。” 楼清昼猜:“戏班?” “算,也不是。”云念念说,“没办法跟你解释,因为你们还没这个概念……我们是把戏剧和表演作为一种兴趣爱好培养,通过这种形式让他们学习历史,但并不是说孩子们学完之后,以后只能去唱戏演戏。” 看得出,楼清昼兴致很高:“念念的记账本事,是从哪学来的?” “我和朋友们一起开的学校,不成规模,没请财务,上课销售宣传财务录制拍摄,全要靠我们自己。”云念念拍着楼清昼的手,话匣子打开后,便合不上了,“所以我什么都会一点,钢琴舞蹈毛笔字视频剪辑……反正都是些你听不懂,我也无法展示给你的才艺。要是你能跟我回去就好了……” 云念念的大眼睛锁住楼清昼,“你回去,我给你展示一下我最拿手的……摄影!” “是什么?” “就是用一个工具,把你看到的风景人物瞬间呈现在方寸大小的纸片上。” “一笔勾魂。”楼清昼道。 “什么?” “仙器,一根玉笔,能自己在纸上画出你要的画。”楼清昼笑道,“等回了天庭,我给你看。” “啧。”云念念叉腰,“这就是你见识问题了,你说的还是画,我说的是……唉!要是能让你看就好了,我们几乎人手一个,就算不用相机,手机也自带摄影功能。楼清昼啊,真的想让你见识见识!” 她的语气渐渐落寞,楼清昼的笑也愈发落寞了。 他道:“念念,我又知道了你想回去的一条理由。” 天庭的仙器都比不上的东西,听她所言,那种东西在她的世界还是普普通通,每个人都有的。 楼清昼轻轻叹了口气。 云念念望着他似水温柔的侧颜,喃喃道:“楼清昼……要是我拿着相机来就好了,我会把你拍下来,这样就算你我永远分开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样子。我会把你的照片洗张大的,挂在卧室的墙上……” 楼清昼:“对着一幅画看千百遍,都不如在能摸到我的时候,抱紧我,一起睡。” 云念念:“……” 得,都夸世界聊这么多了,这厮竟然还能回归同床共枕话题。 云念念竖起拇指:“牛还是你牛。” 楼清昼笑眯眯道:“多谢夸奖,那,请夫人移步卧房?” 黄昏时,之兰之玉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送饭的楼家仆役。 之玉道:“今日哥哥嫂嫂怎么忘记遣人取饭了?” 云念念:“取?不是日日有人送饭来吗?” 之兰笑出了声:“嫂子,外头的人只能把饭送到侧西门的书院后厨,饭自然是要各房各家的丫鬟去取。今天财福送饭时,跟我们说,往常来取饭的雪柳没来,哥哥嫂嫂的饭还在,他就一起给你们送来了……” 之玉抽出玉筷,在桌子上磕齐了,坐下来等开饭:“不过也好,终于可以和哥哥嫂嫂一起吃顿饭了!” 他说完,没见有人来,诧异抬头,见哥哥表情阴冷,而嫂子则愣在原地。 “我的雪柳!!”云念念突然大叫一声,冲出留仙居,惊慌失措问道,“她们沐浴的地方在哪?!人呢!!我要见她人!!”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各位等待了,最近的感觉一直很滞塞,各种倦怠无力,本来以为是啥玄学气场不对劲,后来想起……哦,春困,正常现象。 明天我会再次挣扎奋起的,祝我成功。 好想一天一口气写它个十章,后面的情节堆在大脑里,却没劲输出,着急得很,非常焦躁。 54、世序崩 丫鬟沐浴的地方在春院的漱玉池, 云念念闯进去,未见雪柳的身影。问了一圈,那些脸生的丫鬟捂着身子,迷茫摇头说自己没见过雪柳。 云念念急的眼泪都挂在了腮边, 正是惊惶无措时, 见楼清昼站在院外远远冲她招了招手。 “念念,来。” 一个烧柴的老妪就在他身边躬身站着, 被之兰之玉围着正说着什么。 云念念擦了泪, 抽了抽鼻尖,小跑过去, 只听那老妪说:“今天没见雪柳那丫头来……我不会认错人的, 那个丫头总是给大家分点心吃, 出手也阔绰,还帮我烧过柴, 我怎会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不会认错的,一整天没见她了。” “念念,雪柳没到这里来。”他说, “不如去问一问花厅的杂役,从秋院到春院, 必经花厅, 问下午在花厅做工的杂役, 应该能知道她去了哪里。” 之玉道:“嫂子别急,这是书院,书院不会有危险。” 云念念:“就怕宣平侯半路将她劫走……” “宣平侯?”之兰说, “今日百花宴,宣平侯和三皇子一起进宫赴宴了,半个时辰前才回,和我们一起进的门,又被那群和三皇子交好的人约着看戏去了。” 云念念沉吟:“不在场证明吗?” “嫂子今天不也去了百花宴?”之玉说,“今日书院没有课,我们男人们都在冬院打马球,你们女人都去了百花宴,要说是谁劫走了雪柳……似乎并不太可能。” “我和雪柳回得早。”云念念说完,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云妙音?” 百花宴比她还要早回的,只有云妙音一人。而且,雪柳在她日复一日的强调中,对宣平侯十分警惕,她曾说过,遇到宣平侯和他身边的人,最好立刻就跑,往人多的地方跑,避免交集。雪柳听话,她交待的,雪柳都牢记在心,不会轻易的被宣平侯的人拐骗走。 那么,能让雪柳放松警惕的…… 云念念眉一横:“我去找云妙音。” 楼之兰:“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嫂子没有证据,见了她,又如何问雪柳去了哪里?不如且等等,我让之玉到花厅问问人。” 楼之玉身形如鸿,足尖一点,几下就没了踪影。 云念念焦急的转圈,没过多久,就听楼之兰开口道:“嫂子去问吧,雪柳跟着云妙音走了。” 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让云念念惊叹:“这么强?!” 楼之兰道:“平时无法达到这种程度,但事态紧急时,我俩可以做到心灵相通。” 楼清昼点头,拉着云念念:“走吧,我和你一起。” 楼之兰道:“我去叫人来,或许哥哥嫂子能用得上。” 刚到内庭,书童拦下了楼清昼,不让他跟着云念念进去。 “先生,都这个时辰了,小姐们都要回了,您再往里面走就不合适了……” 云念念问:“云妙音回了吗?” “云二小姐一早就回了,正在房间里用饭呢。”竹童指着深院内的小楼一角,那是云妙音住的地方。 云念念看向楼清昼:“你在这儿等我。” 楼清昼蹙起眉,伸手拉住了她的袖角:“念念,莫要忍让,莫要吃亏,说不过她就动手也行,千万不要顾忌什么,都有我兜着,总之……不许让自己受委屈。” 云念念本想笑他,但见他表情很是认真,自己也就认真了起来,点头道:“当然,我肯定不会让她欺负我。” 云念念找到云妙音时,她正在窗前练字,云念念推门进来,也不和她打太极,直言:“我有证据,你把雪柳带走了,我不管你是什么用意,现在把雪柳还回来。” 云妙音垂眼不语,只挥笔泼墨,摆出面对无理取闹之人的气定神闲姿态。 云念念:“嚯。” 多么标准的电视剧场景,装模作样太在行,倒是让她这个上门来要人的显得格格不入。 云念念:“说话。” 她已经看穿了这些人的毛病,对付这种高高端着的装逼戏码,直接把话挑明了,把所有的牌都瘫在桌子上是最有效的方法。 毕竟阴阳怪气的话,她这个现代人不是这群宅斗达人的对手,但只要把脸皮撕破,直截了当攻塔,就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云妙音依然装模作样,要把云念念晾在此处。 云念念可不会让她拖延时间,一个箭步上前,拽着她的领口,就将云妙音给拽了过来,瞬间破了她的功。 云妙音嗷了一声,失了重量,被云念念来回拖拽,惊吓到脸色发灰。 这也不是云念念天生怪力,主要是云妙音为了续那口仙气儿,让自己看起来超凡脱俗些,几乎不怎么吃饭,而云念念每天每餐都有肉,碳水化合物和高蛋白食品以及水果的搭配都异常的均衡,这力气,自然是云妙音不能比的。 “说!!”云念念瞪起了眼。 她眼睛比云妙音的要大一些,怒瞪云妙音时,后者才发现,云念念很是陌生。 她……不像从前的那个云念念。 云妙音:“用你一个丫鬟而已,看你这副泼妇模样!” 云念念:“你把她用哪里了?我要见她人。” “帮我做针线去了。”云妙音想敷衍过去,不料云念念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近了大声道:“少他娘的跟我扯淡!说,她在哪?!再敢吐出一句煞笔借口,老子一定扇烂你的脸,我说到做到!” 房间内安安静静,云妙音带来的那些丫鬟,全都不在,此时此刻,她被云念念完全制住,根本挣不脱。 她就算挣扎开,也会被云念念踩住长裙摆,再次拽衣领。 云妙音的外衣已经被云念念拽到了肩膀下,露出了一片春光。 云妙音尝试了几次都未逃脱,便张开手指突然发狂挠来,刺耳尖叫了起来,歇斯底里道:“你这个贱人!贱人!!是你逼我的!你还有脸来兴师问罪,你问什么罪!你这个大贱人!!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云念念被她的指甲撩到眉骨,疼得龇牙咧嘴,见她发狂,就把手伸直了拉开距离,另一只手一巴掌扇了上去,说道:“疯子,你清醒点!” 这下,她是真的见识了楼清昼所说的尸魂缺陷。 云妙音骂骂咧咧疯疯癫癫道:“皇后不喜又如何,你如今踩在我头上又如何?!你和那些贱人们得意不了几天,只要仙长大功成了,等谕旨到了,我就能……云念念!你这个贱人记住,你得意不过明日!只要谕旨到了,我第一个抄了楼家,发配边疆充奴充妓!” 云念念扭着她的胳膊,拿起茶水泼了上去:“别疯,把话给我说清楚!” 云妙音:“云念念!我要你生不如死!!” “老子让你说清楚!”云念念左右开弓,几巴掌拍上去,捏住她下巴,咬牙切齿道,“什么谕旨!什么玩意,一五一十说清楚,不然老子一口一口把你咬死!” 剧情崩坏了,至少……云妙音这个人物是坏掉了。 云念念乱掉的大脑飞快地思索着,询问她:“你和宣平侯在谋划什么?” “哈哈哈哈……”云妙音说道,“我才是整个人间的中心!不就是几个丫鬟几条人命!哪怕要我父母的命,我都会给!我不要嫁皇子了,哈哈哈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你们,一个都不留!” 这崩坏的彻底,连云念念都懵了。 “疯子……”云念念一咬牙,拖着云妙音走向大门,“我说你房中怎么不见一个人,难道你把自己的丫鬟也给……你真的疯了!” 云妙音:“你逼我的,你们逼我的!” 云念念努力去开门,她要告诉楼清昼,抓紧时间找到宣平侯,云妙音与宣平侯似乎在搞一件出乎意料的大事,一件剧本上没有的大事。 她拉开门,云妙音忽然松了劲,指着外面的天笑了起来:“到时辰了,云念念,你们等死吧。” 太阳完全沉入了地面,最后一缕阳光也被黑夜侵蚀。 忽然,一面玄镜出现在云妙音面前。 云念念被这突如其来的玄幻情景吓道脱口而出:“卧槽!” 凌空的玄镜中浮出了宣平侯的脸:“我感受到了,我的修为在暴涨,如今能用许多法宝仙器了,你杀够了人,也做好了阵?” 云妙音的脸庞中露出一丝冷笑:“九个,你的管家,我的仆从……原本还少一个,我以为要等到明日才能成,拖一日就有一日的危险,但天地都站在我这头!哈哈哈哈,我完成了!我完成了!” “好,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做皇后,还是要嫁给六皇子?” “我要做皇后!现在!现在就要!!” 宣平侯嗤笑道:“明日,你就能做皇后。至于今日……” 玄镜突然向云念念飞来:“修为愈涨,就愈加想补补身子,压压心头燥热之火!云念念!你的身子你的魂,本尊一定要尝尝,到本尊这里来吧!!” 一只漆黑的魔手从玄镜中伸出,向云念念够来。 “探魂移物!!”玄镜中的魔头叫出了招数的名字。 云念念顾不上吐槽,转身就往门外跑:“楼清昼!!不好……” 不知为何,她双腿绵软,没了力气,而视线也慢慢模糊,天地颠倒,只觉一双冒着腥臭气的手拉拽着她的后领,使劲拖拽着,头皮一疼,最终不省人事。 月门前的楼清昼一把挥开拦他的书童,踏枝飘上角楼,眼前魔气缭绕,大开的门前,只有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云妙音坐在地上,手指缓慢地梳理着头发,捋于胸前,娇笑道:“姐夫,你既然也懂仙术,寄居凡躯,不知能不能看出,自己的死期已到,败局已定了呢?” “念念。”楼清昼蹙眉,细细用仙魂探应了一番,转身看向三合楼方向。 京华书院女学生们回来了,想来是戏散了场,她们叽叽喳喳谈论着今日戏台上的细节,说着自己从戏子们的眼神中品出了哪样的风情来。 云妙音:“只要我现在喊一声,姐夫的声誉可就……” 她话音未落,胸口已是一凉。 云妙音惊诧垂头,见胸口多了把纸扇,血顺着扇柄流淌下来,淅淅沥沥,汇聚成一滩血水。 云妙音眼珠凸着,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漠然的男人,高声尖叫起来,她伸直了双手,跌跌撞撞跑出门去,歪歪扭扭下楼,双目大睁,发灰的瞳孔中堆满了不相信。 “不,我不能死,我是要做皇后的……不,不对,我,我应该嫁给六皇子才是……”她呢喃着宗政信的名字,一身是血地跑下楼,倒在地上。 楼清昼依旧蹙着眉,左手多出一把银色长剑。 院子里,看到浑身血的云妙音后,女学生们失声尖叫起来。 云妙音抬起手,用力指向天空。 一紫衣人,面容冷俊绝艳,眸如点墨,冰冰冷冷看了她一眼,悬起手中的细长银芒剑,轻盈踏枝掠鸟,飘然飞过。 女学生们抬头望去,只抓到了那一抹扫过夜空的紫色,流星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速度,大家还能接受吗?能的话,咱就继续飚。 我说过,这个世界越假越荒诞,其实才越合理。 我已经很期待你们明天的反应了。 55、天邪魔 云念念醒来, 眼前是空旷的魔殿,白骨为梁,尸身堆柱,黑绿色的魔气化为魔座, 宣平侯坐于上首, 红玉扇抵额,狭长的眼睛盯着她, 豆小的眼珠赤红血亮, 似蛇一般闪动着。 云念念:“魔界?” 天邪魔哧了一声,显然是回答错误。 不对, 不是魔界, 这里分明还能听到戏台上的锣鼓声和推杯换盏的喧闹声。 “承蒙姑娘相救, 敢问姑娘姓名……” “以身相许吗?” 唱腔婉转,飘飘忽忽时隐时现。 云念念惊异:“三元楼?!” 这戏, 是她的《三仙配》,每晚三元楼有三场,在子时前结束。黄昏时, 三元楼的第一场应已结束,而第三场因时间晚, 断不会如此热闹。 这是第二场!也就是说, 自己昏过去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宣平侯幽幽开口:“聪明, 果然不是此间蠢物能比的。” “标准太低。”云念念一边跟他闲扯,一边思考着自救的办法。 宣平侯没有束缚她,至少现在自己能走动, 但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某种结界,虽然身处三元楼,但却是在另一个空间内。 宣平侯不语,只是用那炽热的目光上下盯着她,舌头卷嘴唇道:“你这副肉身和灵魂,都美味至极,你知道吗?祭品也分等级,上品的魂魄色红里透紫,品相通透,不说味道绝妙,就是用来做炉鼎,一刻春宵也能增千年修为。我本以为,这种魂魄难寻,不料……” 他的嘴像坏掉的水龙头,口水飞流直下,流淌成河,他抑制不住的抖动着手指,轻轻一勾,云念念的双腿被魔掌推着,不受控地飘向魔座上敞开怀抱的人。 云念念急中生智,趴在地上抠住骨砖,抬头说道:“先把话说明白了,做鬼也要做个明白鬼!” 宣平侯摇了摇扇子,魔掌消散,好整以暇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想知道,看你怎么说了。”云念念整理着混乱的信息,问道,“你什么来路?” “天邪魔,鸦羽。” 果然是天邪魔。 要想个办法告诉楼清昼才对,楼清昼会找到这里吗? 思绪繁杂,云念念努力稳住心神,又问:“你要给云妙音的谕旨是指什么?” “实现她的心愿。”宣平侯颇有兴致陪她玩问答游戏,“比起姻缘,她更想要的是皇后这个头衔。”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能要来谕旨,还是封皇后的谕旨?你要让她当皇后,那现在的皇后呢?废立皇后可是大事,岂是你说给谁就给谁的?” 宣平侯露出两排尖牙,嘻嘻道:“皇后废立,在别的地方或许是个大事,但在这个世界,全由皇帝说的算。因为这个世界,地上走的,天上飞的,全都是虚无的空壳,那个皇帝也一样!他们早已被安排好,人生全凭皇帝做主,而那个空心空腹的皇帝,现在听命于我!” 看样子,天邪魔也发现了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里的人都是虚构的。 但似乎,他得到的信息比楼清昼要更多一些,听他的意思,皇帝竟然是虚假中的傀儡,是个无魂无魄的空壳? 奇怪了,真要这样,见过皇帝的楼清昼为何没看出来? 云念念打算从他嘴里再套出些信息来,于是道:“你说听你的他就听你的?我不信。” “你马上就信了。”宣平侯的额上冒出缕缕黑烟,飘上他的指尖,他的双手中出现了一面玄镜,镜面乌黑似潭水,魔气飘入玄镜,这潭水泛起了涟漪,渐渐地显现出了皇宫的红墙黄瓦,魔气飘入皇宫,飘进了皇帝清修的地方,钻入了正在打坐的老皇帝耳朵。 云念念看到,老皇帝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白蒙着一片黑雾,狭小的眼球颤动着,似要滴出血来。 宣平侯道:“来人,传朕旨意。” 随着他的话,镜中的老皇帝也发出相同的声音,身边的护法太监们弓腰前来,捧来御印,研墨铺纸。 宣平侯望了云念念一眼,坏笑道:“传旨下去,立刻抓捕楼清昼,死活不论。” 太监:“陛下,罪名是?” “无须有。” “你这垃圾恶魔!”云念念变了脸色,突然明白了他在通过玄镜操控皇帝。 云念念向玄镜扑过去,伸手要去摔这面镜子。 天邪魔幽幽一笑,黑色的嘴唇向两边扯开,诡异恐怖。 魔气控制着皇帝的手,将高高举起御印,重重敲在了圣旨上。 而云念念扑了个空,被天邪魔的魔气束住了手腕,狠狠甩向地面。 剧烈的疼痛从额头散开,一直伸展到四肢,指尖。 云念念疼得发抖,抬头怒瞪天邪魔。 天邪魔道:“真可怜,我来告诉你真相吧。” 天邪魔高高坐在魔座上,眼仁更狭小,却也更血亮了:“这个世界是司命所创的妙言世界,而凡间的皇帝就是这个世界通向天庭的阶梯,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只要掌控了他,就能掌控这个世界!从前,我魔气溃散,修为不够,无法破除皇帝身上的封印……这也要感谢你,一步步逼迫云妙音动用捷径,替我杀人助长修为,她杀的人,命债都在她身上,我涨了修为,也不必遭受天劫!” “皇帝身上有什么封印?”云念念擦了嘴边的血。 “这个世界虽然是司命所创,但我修为回来后,发现生活在这里的人魂魄都是完整的,换句话说,他们只是尚为觉醒自我意识的真实的凡人,被司命的生死笔所控,服从于这个世界的凡人皇帝。而皇帝,却是个没有魂魄的空壳,便于……让司命通过他更正这个世界,所以,皇帝身上的封印,是禁制封印,封印不破,就无法被司命以外的其他神魔附身。” “但现在,我破了皇帝的禁制封印哈哈哈哈!”天邪魔说道,“如今,我可以为所欲为!明日,我就可以完成云妙音的愿望,得道升仙哈哈哈哈!” “传旨……”天邪魔忽然止住笑,魔手一把拽过云念念,狠狠钳住她的脖子,龇牙笑道,“楼家长媳云念念被妖魂夺身,妄用妖术惑人,现削籍为奴收入宣平侯府,由宣平侯净化妖魂……” 云念念:“放……你娘的……屁!” 她挣扎着,指甲死死掐着天邪魔的手,可那魔气却噬的她的手刺骨疼。 圣旨已写好,太监们面无表情,没有一个人认为皇帝和圣旨有异状,正如天邪魔所说,他们服从于皇帝,没有自己的意识。 玄镜中的皇帝举起御印,狰狞大笑,御印即将落下时,银芒突至,玄镜崩碎。 楼清昼一剑劈开天邪魔的魔手,揽住云念念的腰后撤。 魔窟崩塌,三元楼里正唱到三仙携手降临,救百姓于水火,突然从天而降了三个人,砸在戏台上。 “有人坠楼了!” 看戏的观众们大叫。 坐在二楼包厢看戏的六皇子惊愣道:“楼清昼?宣平侯,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从哪出来的?” 侍卫护送六皇子下楼,还有一些则跳上戏台,亮了刀劝架。 楼清昼翻身而起,将云念念护在身后,微微侧过脸看了她颈项上被魔息蚀出的伤痕,眼中翻滚起怒火。 已经恢复成宣平侯的天邪魔从戏台上爬起,捂着受伤的腹部嗤笑道:“竟能察觉我的心魔之窟的破绽,这是……一剑荡魔。你是玄楼?” 楼清昼蹙眉,双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显然,他并没有相关记忆 “哈哈哈哈……玄楼!”宣平侯狂笑起来,“天君玄楼,竟也困于此处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啊!来得好,你那一剑险些散我魔魂,今日送上门来,也能让我报一剑之仇!” “他是天邪魔。”云念念一口气把重要的信息交待了,“他操纵了皇帝发了圣旨要捉拿你,就地格杀的那种。所以,不必跟他瞎扯,干它!” 楼清昼恍了个神,忽而一笑。 他左手指尖闪烁起银色的光芒,声音低哑道:“念念,把这些人都送走。” 云念念:“能行吗?你的修为……” 楼清昼什么也没说,眉一压,提剑跃前,挥剑如抽鞭,眉目凌厉,紫袖如风。 云念念咬牙跳下戏台,驱赶着看热闹的人:“宣平侯被魔物附身,请大家速速离去……” 六皇子紧锁着眉,迷茫道:“这到底……” 正说着,天邪魔狼狈躲开一剑,一边嘲笑楼清昼剑法和速度不如从前,一边抓起身边的跑堂小厮,扭断了脖子,撕开皮肉,将血滴在额上。 喷溅出来的血,溅上了六皇子的脸。 而他的侍卫们冲上去斩魔,被天邪魔身后飞出的无数魔手一个个撕了吞血。 这下,三元楼的人才纷纷大叫逃生,拥挤着朝外面跑去,六皇子失了侍卫,身边无人护卫,被惊慌失措的人群推来撞去。 “都给孤停下!” “放肆,孤是皇……啊!” 六皇子被推翻在地,无数双脚踩着踏了过去。 云念念爬上桌子,拿出大锣使劲敲了一声,自己被震的耳鸣阵阵,甩了甩头,喊道:“都给我按照秩序来!!排成两队!不然谁也逃不出去!不许拥挤!那个穿绿色衣衫的胡子男,大难当头谁先挤,谁就先投胎!” 人群叽叽喳喳骂着云念念,却也比刚刚有了些秩序,几个腿还没软的伙计也自发的加入队伍,维持起了秩序。 六皇子爬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发火,又知无用,出神望着戏台上的仙魔战。 见云念念连哄带骂,将这些百姓疏散出去,楼清昼微微一笑,轻声低语:“念念老师……” 他眸光一凛,右手握住剑刃,以血缓缓覆上剑身。 他将微弱的修为聚在剑身,赤红血养剑刃,向天邪魔刺去。 天邪魔的万千魔手如刀刃,在楼清昼身上割出一道道血口。 魔手捅穿楼清昼的肩膀时,楼清昼已在他身前,嘴角微微一抽,露出一抹笑来。 天邪魔想宣布他的胜利,可脸却不受自己的控制,回过神来,脑袋滚落在地上,看到自己的无头尸身扑在戏台上,从断口处涌出一股又一股的魔血,万千如蛆虫的魔气向外喷涌。 捅穿楼清昼肩膀的那只魔手也渐渐消失。 天邪魔:“不……能够。你的修为……连……记忆都还没有恢复……” 楼清昼:“杀你的,是我的怒气。” 他双手握剑,用尽最后一点修为,扎入宣平侯的心脏。 剑在刺入心脏后,碎裂成星光,缓缓飘散。 宣平侯的脑袋终于停止了晃动,脸上的表情也定格在了惊愕的表情上,双眸渐渐消失,只有两片死白。 楼清昼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恍惚惚中,他嗅到了云念念的气息,温暖熟悉,像晒足了阳光的花圃,无比安心。 “我们奉旨捉拿钦犯楼清昼,都让开!” “你们给我清醒点!” 迷蒙中,楼清昼听到云念念暴跳如雷的声音,“捉你奶奶的捉!皇上被魔物操纵,若不是我夫君冒死斩杀妖魔,今日就要国丧了!!” 楼清昼笑了笑,心想,真好,她说的是……夫君。 “云夫人,我们是奉旨……” “圣旨呢?!”云念念接过圣旨,一把撕碎,扬了。 “妖魔写的圣旨,算个屁的圣旨!” “你!!来人!将她拿下!!” “梁文昌,放肆!没看到孤还在这里吗?!”六皇子的声音砸了下来。 带头捉拿楼清昼的官员看着眼前浑身都是脚印的狼狈皇子,惊到话都不会说了:“这……发生了什么事?” “嫂子……嫂子!”之兰之玉带着家仆终于赶到,他们拨开人群跑上前来,“怎么回事?梁大人?有什么事好说!我哥嫂犯了什么罪,总要说清楚才是。” “罪?我们奉圣上旨意前来捉拿钦犯楼清昼!” 之兰问:“圣旨呢?” 梁大人:“……你且问问这位夫人!” 六皇子蹲在地上,拼好了圣旨,忽然抬手道:“什么叫无须有罪名?父皇怎会下这种圣旨?难道宫中……梁文昌,速速带孤回宫!” 梁大人愣道:“殿下,那楼清昼……” “带走!”六皇子说完,看着云念念,“把她也带上,我有话要问她!” 云念念大声喊道:“之兰之玉你俩愣着干什么?!别管我,救你哥哥!!!止血!!止血听见没!!把各种药都拿来!!救他!他就算是仙,这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快给我救他!” 楼清昼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如浸在冰川之中,冷得他发困,可他还是想笑,想轻轻对她说…… “念念,你的声音真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想日万,想连续输出个十天爽爽的完结……我如何让我的手跟上我的大脑呢?!! 你看,今天死天邪魔。 猜他是小boss的,是不是很震惊2333 没错,他死了。 没错,云妙音这个人物也死了,但云妙音本体没挂。 56、红尘狱 楼清昼孤注一掷, 用不到两成的修为,以血祭剑,灭了天邪魔的残魂,从结果上来看, 是他赌对了。 只要拼尽全力诛杀天邪魔, 魔咒就能解开,人身虽会重伤, 但只要能撑到九天荆棘咒破开, 他的仙魂就可挣脱人体的束缚,转危为安。 只是, 他淹没在识海的混沌中, 等再次苏醒时, 仙魂依然缠着锁链,将他束缚在凡躯内, 而他的凡躯失血过多,只剩一口气儿吊着,随时都会绷断死亡。 “没死?”是天邪魔没有死吗? 不, 天邪魔应该也和自己一样,虽然靠人命垫付了几年的修为, 能够使用魔气和玄天境, 但天邪魔在脱离这个妙言世界前, 也要被凡躯控制,心死则魂灭。 楼清昼细细回想了,他确定自己砍了天邪魔的脑袋, 又诛灭了他藏在宣平侯心脏中的心魂,天邪魔自己也并未恢复到鼎盛期,又是破碎之魂,离了依附体,又无玄天境可以自由摄取移动其他可以附身的凡躯,消散是一定的。 那为什么自己身上的九天荆棘咒并没有解除?难道,天邪魔并不是下咒之人? 咒是魔咒,除了天邪魔,还有谁能下此繁杂的咒语? 楼清昼似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但还未来得及深想,嘴唇便被柔软覆上。 楼清昼把意识分散到沉重的凡躯上,骇然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而嘴唇上的触感更加明显。 是云念念的气息,她在吻他,她想要进来看他是否还安在。 只是,她尝试了多次,都失败了。 云念念泪水滴在楼清昼苍白的脸上,他的指尖已经冰冻,睫毛也结了霜,身上的伤虽然止住了血,却触目惊心。楼清昼的这副凡躯裹在被血浸深的衣衫中,残破不堪。 他像一片融化了一半的冰,流淌着猩红的血色,只剩下那如寒玉的脸,眉目依然烫眼的艳。 “你别走,你别走……千万不能消散……”云念念的声音颤抖着,声音微弱如哭泣,“给我点反应,求你了楼清昼!” 楼清昼能听到她的声音,却无法回应。 他用尽所有力气,也只能让手指微微挣动片刻。云念念擦掉眼泪,凑近了盯他的睫毛,静等一段时间后,楼清昼白如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云念念吻住他的唇,祈求:“让我进去看看你……” 识海中的楼清昼抬起双手,看着几乎透明的仙魂,叹息道:“这如何让你看?” 他害怕云念念会因他而哭,他见不得她哭,更见不得她因自己而哭,看到她落泪,他会不知所措,会感觉到无力。 门开了,楼之兰捧来浅浅一碗药汁,说道:“这是爹亲自看护着熬的,没人动手脚,嫂子想办法让哥哥喝下吧,能吊多久就多久……” 云念念接过药碗,问他:“外面情况如何了?” “不是很好。”楼之兰搓了搓太阳穴,叹了口气道:“皇上闭关不出,段贵妃和三皇子执意要为宣平侯讨公道,多少证人的证言都不听,好在六皇子和皇后把控朝局,还有沈统领坐镇,朝堂也没有多乱,只是……” “只是,云府要哥哥偿命,云妙音的母亲每日跪在大理寺前给夏大人施压,还在咱家大门前设了灵堂……”楼之兰声音越来越疲惫。 云念念仰头将药汁含在口中,俯身给楼清昼喂药。 楼之兰垂眼避开,又道:“嫂子也不必过于忧心外面的事,书院的同窗都会为哥哥作证,尤其秦小姐和夏小姐,云妙音的尸身化烟消失是她们亲眼所见,侯府的管家马夫,还有云府的那些丫鬟和雪柳的干尸,突然出现在三元楼宣平侯的尸首旁,也有人证。现在胶着,是因为三皇子和贵妃一党想要借机夺权……” 云念念:“喝进去了!” 她的双眼重新有了色泽,高兴道:“之兰,他还在这里,他还在这里!” 楼之兰松了口气,放下一包金票,说道:“刑部内外,爹娘已经打点好,今晚之玉会给嫂子再送些松软的锦被来,嫂子缺什么就说,家里都会安排的。” 云念念感动不已,却又不知道除了道谢还能说什么,她擦了眼角的泪珠,笑道:“谢谢,这几日外面都是你们在奔波,钱也花了不少……” 云念念和楼清昼所在的地方,是刑部的牢狱。 楼清昼当众杀宣平侯,命案在身,尽管连六皇子都亲眼所见宣平侯临死前面目狰狞似魔,还会食人,但因朝局不稳,三皇子又以此探知皇帝闭关,便想把此事做大了,一举夺权。 故而六皇子不敢放楼清昼回楼府,怕被三皇子抓住把柄作文章,故而,云念念也留在了刑部牢狱。 楼万里得知此事后,短时间内砸下数万金,尽他所能为儿子儿媳换了间舒适的单间牢房,挪去了床榻桌椅盆景等上好的物件,还请来数十位宫廷御医为楼清昼医治外伤。 这花费,已经无法细数。更不提楼万里在前朝奔走,顶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全力支持着六皇子。 这场局,双方都已在明处博弈,大家都明白,尘埃落定前,每个人悬在脖子上的脑袋,都有一半的几率会掉。 “嫂子,一家人不必言谢。”楼之兰笑了笑,又神情认真道,“爹说过,无论哥哥是天上的神仙,还是阴曹地府的病鬼,哥哥都是哥哥,既然来我楼家,那就是我楼家的人,为家人奔波是理所当然之事,更何况,家里挣得那些钱财,就是用在此时。” 云念念露出一抹微笑,只是因这几天不怎么吃饭,笑得有些虚弱。 楼之兰虽知她肯定不答应,仍然问道:“嫂子要不回家歇歇,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牢狱,阴气重,我怕嫂子身子撑不住,哥哥还没好,要是嫂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家里……” “没事。”云念念握住楼清昼的手,说道,“他离不开我,我需要在他身边,一刻都不能离去。” 楼之兰告辞离开,脚步匆匆,许多事情都需他们上下打点,生意上也不能松懈。 云念念合上门,看着这和自家房间别无二致的牢房,叹息道:“楼清昼,你欠的恩情,可不止我一个。” 她不知道楼万里到底是如何说动刑部官员,给楼清昼换了间像样的房间,还能安排她住进来,不受狱卒打扰,这并不容易。 楼家,是拼了命的想保护她和楼清昼,即便有人说楼清昼杀了人,即便六皇子告诉楼万里,楼清昼应该只是被什么东西借了身体,并不是楼家的儿子,楼万里依然没有放弃。 “那就是我儿子!”楼万里道,“老子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保住儿子!” 云念念把药汁一口口喂给了楼清昼,起身时,楼清昼终于有了反应,他咳了几声,紧蹙着眉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有!有!!”云念念扑过去,抓住他的手,“人在呢!在这里呢!你呢?楼清昼你呢?你怎么样?” 她万万没想到,楼清昼费尽力气说的第二句话是:“对不住……我怕是要散了……” “你给我滚回来!”云念念恨不得一口咬在他身上,她急道,“你不能散,凭什么散啊!楼清昼,你把天邪魔都打死了,你身上的咒应该好了才对!你给我好起来!” 楼清昼嘴角似是想扯出一缕笑来让她看见,只是没了力气。 他陷入了沉默,指尖的冰霜慢慢扩大,漫上了他的手腕,接着是手臂。 云念念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拉着他的衣领哭着说:“你还没送我回家呢……你起来,起来送我回去啊,你不是说,我的愿望你一定会实现吗?你别逼我骂你,不讲良心……我当时问你能不能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谁要你跟天邪魔同归于尽了!他那么恶心的邪魔,你怎么可以陪葬,我不许,这种事没格调,没格调知道吗?!你不能这样,我不许你拿这样的剧本,你应该是主角,天底下历劫的神仙都是主角,凭什么就你要消散……” 冰霜蔓延了半边,他的唇渐渐也结了霜。 云念念在绝望中,俯下身来,狠狠吻住了他的唇,一口一口为他渡气,想靠她的气息来融化他身上的冰。 识海中的楼清昼心中一声叹息,心软了一瞬。 他如果散了,谁来送她回家?她这样的人,就算楼家能善待她,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更何况……更何况,没了他,她该少多少乐趣,又会有多寂寞? 除了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真正的知她懂她,明白她身上独特又不可取代的好? 楼清昼这么想着,忽觉唇上一暖,再抬眸时,云念念已进入了他的识海,与他魂魄相见。 她脸上挂着两行泪水,怔怔看着他。 楼清昼叹息:“你看……我就怕你这个样子。” 云念念扑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的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不安害怕又不舍。 “你别走!”云念念死死抱着他,用力到手指关节都泛了白:“不是说好了,杀了天邪魔,你的咒语就解开了吗?你就能脱离这副凡躯的束缚了吗?现在为什么不管用,为什么?楼清昼,你是不是会像天邪魔一样,人死了,魂也就没了?” 楼清昼道:“没办法,可能我运气不好……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我的好运气,都用在了招魂阵上,招来了你,所以……” 他垂眼看着怀中哭泣的少女魂魄,她的魂魄干净澄亮,温暖又健康,生机在她的眉心流转着,万分令他安心。 楼清昼的手指尖慢慢消失了,他惊诧片刻,将云念念推开:“回去吧。” 云念念擦了眼泪,恶狠狠看着他,仿佛他欠了她几辈子的债没还。 云念念:“这种时候,你也不开口吗?” 楼清昼明白她指什么,他一笑,笑容明朗。 “我不会说出来,这种时候,我知道我开口会是什么结果,你这样善良的姑娘,一定会答应。”楼清昼摇头,“但我不愿这样。” 云念念提着他的衣领,一把拽他到身前,咬牙切齿道:“那你就是天地唯一无敌笨蛋!!虚伪!楼清昼你虚伪!还要什么面子!混蛋,你都要消失了!” 楼清昼倾身,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 “若是司命降临,或许他会把不属于这里的你送回去……” “放屁!他要是个反派,只会把不属于这里的我直接摁死!”云念念破口大骂,“楼清昼你个煞笔!都这个时候了,你装什么装!给我说出来!”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即便声音再有气势,人也看起来又怂又蔫巴,委委屈屈,像一只因害怕而发抖逞能的猫。 楼清昼蹙着眉:“念念……我有我的风度,我……” 他开口,便像是胁迫。 云念念骂了句脏话,四个字的,国骂,显然是气急了。 她褪去衣衫,搂着楼清昼的胳膊,一吻之后,双腿勾上了天君。 “来啊,双修!!”云念念说,“不就是男女双修,你情我愿,矜持个屁!” “你记住了楼清昼,我云念念,大慈大悲,我为了救人命都能不要,断腿断手,我就是个圣母!”云念念说道,“你给我好好记住我给你的恩情,以后我说回,你要敢关我囚我阻止我,我就一刀捅死你!” “少磨叽,来啊,跟我修!”云念念抱着楼清昼的脑袋大吼道。 楼清昼望着她,目光深邃含情。 良久,他轻轻吻了云念念的脸颊,低声说道:“念念,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天知地知我知……现在,我要让你也知道。”楼清昼反反复复说着,“我喜欢你。” 并非为了活命,并非为了留魂,也并非是承恩。 他只想对怀里的这个姑娘说:“我喜欢你。” 楼清昼吻去云念念的泪珠,残缺的仙魂抱起了她。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楼清昼突然念起了这句诗,呼出一口仙气,松开了识海,让那温柔红尘包裹住了自己。 仙息绕体,坐在他身上的那位姑娘仰起了秀美的颈,天鹅一般,发出了美妙的叹息声。 她绣口吐出的魂息充满了温柔的力量,为他填补着缺失的仙魂。 渐渐地,温柔征服了仙息,两团魂息,一团脆弱的清澈如苍茫青天,一团人间烟火百味齐全,揉在了一起。 楼清昼的手指慢慢补全,终于可以完整的拥抱怀中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是我家猫影响我码字速度,你们信吗? (好吧,对不起,请别原谅我,一定要催更!) 57、芙蓉泣 魂魄结合对于云念念而言, 是一种陌生的体验。仿佛心挣脱了身体的桎梏,飘在云端,热风一阵扑一阵,抚摸着她的所有感官, 从头发丝到指尖再到脚趾, 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能感受到羽毛的轻抚。 此种境界就是忘我,她丝毫感觉不到想象中的冲击感, 害羞和矜持慢慢消失后, 她的心无比宁静,置身一叶小舟, 在星河云海中缓缓飘荡起伏。 她的五感渐渐敏锐, 能嗅到自己一呼一吸间, 那气息中有自己也有楼清昼,祥云是温柔的紫色, 化为春水为她泛舟,呼吸声轻盈如羽毛,令人安心。 她在紫色的舟叶上舒展了身体, 放松了心情,闭着眼感受着属于灵魂的美妙荡漾, 摇篮一样, 隐约还有歌声飘来, 细细分辨时,又觉那是凤凰叫。 云念念着魔般喃喃着诗:“昆仑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她听到低低的笑声, 柔声夸着:“好诗。” 一阵阵舒适的酥感震颤着流淌到她的指尖,她蜷起手指,抑制不住地昂起颈项,发出了细小的娇哼声。 清澈纯净的气息像蒸腾的火焰,包裹住了她,一点点,缓慢的,轻柔的浸到她的魂灵中,这种温柔的侵略,并没有压迫感,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支配感。 云念念舒出一口气,如吐了一片云,流光溢彩,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飘荡的舟。 如此反复,星海之上似乎有日升月落,又似乎只是弹指一挥间。 花开无声,只有露水颤颤垂落入星海,泛起波光璀璨的涟漪。 终于,船泊在岸边,一切都停了下来,就像一首歌的尾声循环着渐渐无声。 云念念睁开眼时,魂魄已回到躯体中,她的手背搁在额头上,薄汗尚有余温。 云念念深深吐出一口气,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气息,像兰草,像雨后的翠竹,像月夜下悄悄绽开的牡丹,香味清淡却不散。 云念念红了脸,又觉这种精神上的交融似乎更能接受,她转过脸去,看躺在她身边的楼清昼。 他周身微微有光,连头发都莹润了不少,身上的冰霜已融化,腾起的薄雾笼着他,隐隐约约,有雾里看花隔云望美人之感。 云念念伸出手,轻轻摸上他的睫毛。 这是她养成的坏习惯,从与他同床共枕的第一天清晨,第一次伸出手勾勒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时,就再也戒不掉了,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已成了瘾。 楼清昼睁开了眼,云念念急忙抽手,还未来得及装睡,就见楼清昼坐起身吐出一口血。 云念念惊坐起身,扶住他问道:“要紧吗?” 楼清昼没有回答,他不停地吐着血,手指颤抖着,咬牙道:“我……修为……回的太快,身体……承受不住。” 双修之后,他的修为如泉涌一般,只是他这副身躯依然是凡躯,还重伤濒死,若是无度,他或许会爆体而亡。 这就是麻烦之处。 仙者,讲求的是一种阴阳万物平衡。而他只有魂灵的结合摄取,灵力修为就会像洪水一样奔涌不休,他需照顾到身体,将这副身躯也做到阴阳的平衡,才可在无垠的修为中修建起堤坝,使它们平静。 道理虽是这样,只是…… 楼清昼看向云念念。 云念念被他的气息盘磨的越发莹润,肌肤仿佛会发光,洁白似玉,完全散发出天地赋予女人的一切美好。 楼清昼眉心一烫,知道自己这副凡躯,动了欲。 情海化作惊涛,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他的身躯,楼清昼的手指忍不住搭上了云念念的手,又慢慢将她的手指分开,牢牢扣住。 楼清昼轻轻吸了口气,垂下眼。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坐着,握着云念念的手。 他咳着血,却不开口求她。 好久之后,他抬眸,深情望着云念念,双眸仿佛被点燃的火,虽深邃不见底,可那深潭中已是一片欲海。 云念念明白了。 这种注视,这样的目光,云念念触碰到时就已明白。 她也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凑上前去,给了楼清昼一个吻。 瞬间,翻天覆地,身躯压了上来,楼清昼扣着她的手指,缓缓压过头顶,一点点舒展。 他因伤势,也因修为的暴涨,身体异常的烫,如点燃的火从指尖,从发丝,从每一次的呼吸中,慢慢逆流向心房,在云念念的心间燃起火焰,跳动着。 云念念泪流满面,红云映晶露,无声的吐着气息。 她藏在深处的那片无人打扰的山林,即将被楼清昼踏足,期待与恐慌交织在一起,令她的思绪无比杂乱。 紫衣人分开花丛,找到去往山林深处的小径时,云念念突然害怕了起来。 她想掩盖住这条通往秘密深处的小径,慌张又无措,可内心深处又期待着他来看她最深处的秘密。 最终,她竟然在矛盾中哭泣了起来,抵着楼清昼受伤的肩膀,断断续续骂着他,说:“我真的……讨厌……” “你不讨厌我,你喜欢我。”楼清昼轻声说道,“之前与你魂魄相合时,你的魂魄已经告诉了我你的心。念念,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真心……” 是,魂魄相通后,云念念奇异般的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的心很深,像望不见底的悬崖,藏在云海后的,仿佛什么都有。可她望向他的内心深处时,却看到他悠悠晃晃,从石缝中,给她开了朵可爱的紫色花朵,摇曳着向她招手。 他是喜欢的,真心喜欢。 这样的感情流入她的脑海中,让她明了。 魂魄相融后,他们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云念念闭上眼,泪水合住她的睫毛,他走了进来,脚步很轻,慢慢的,有礼有节的试探。 云念念仿佛无法呼吸,是他一遍又一遍宽慰着她,让她渐渐平和,一点点走得越来越深。 第一次踏足深林,窥见此中美景的楼清昼回过神,也不由感叹:“原来这才是做凡人的滋味。” 他身体内怒吼的修为被云念念包裹住后,温顺的像驯养的羊,再不跳动澎湃。 楼清昼身上的伤隐隐作痛,却又被一阵又一阵的温柔朦胧掉。 他不知疲惫,又无比急切。 这是他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为何人人都毫不厌倦地探索着双修和房中秘术。 魂魄相融时,他只是在满足和安定中,有那一瞬间,看到了大道的尽头,金芒闪烁美不胜收。 而此时此刻的泥身相融时,他在朦胧模糊的泥泞中,忽然想弃了大道,就这样无休无止,永无尽头。 云念念的声音就像花间轻语呢喃的小鸟,比魂魄双修时更羞涩矜持,她的声音很轻很小,撩拨着他的耳,轻颤的模样又如风中花瓣上的露珠,映着晴空上的云,各种各样,纤云弄巧,姿态万千,撩拨着他的眼。 声色红尘,躲不掉,绕不开,甘愿被困,层层堕落。 仙不似仙,魔不似魔,在红尘中翻滚着,沾染上一身的人间烟火气,半清半浊,炖一碗五感百味,食髓知味,回味无穷。 冰霜化尽,方寸牢笼中,他们在云雾中沉浮荡漾,雾蒙蒙,烟茫茫。 外间一弯月,照着人间纷纷杂杂,红墙黄瓦的宫廷内外,各色人为权财为情爱争夺奔波。 云念念泪滑落到腮边,凉了后,被她抬袖擦去。 楼清昼咳着,捂着肩膀上挣裂开的伤,轻柔的给她穿衣系带,为她拢着头发。 他把发丝抚整齐了,一点点绕在指上,低头轻嗅,又低低叫一声念念。 云念念小声吸着鼻子,一抽一抽,转过脸去,将胳膊抬起来挡住眼睛,不敢去看他。 等热潮褪去,云念念恢复了神志后,越发羞涩起来。 她知道,她在楼清昼那里已经没有了秘密,她的小心思,他都已经通过身体知道。 她喜欢他这件事,藏不住了。 她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是个左右摇摆的人,是个装模作样把回家看得比他重要的人。但她的心里,属于情感的部分,早已被楼清昼占据。 她只是不想变成为了情和爱就失去自己的女人,所以她害怕喜欢他,害怕喜欢他到无法自拔,不愿意回家。 回去和他谁更重,她不敢回答。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有咬牙挺住。 于是,云念念说:“我的心愿没有变,等你养好了身体开了阵,就送我回去。” 楼清昼不语,只是默默给她系着衣带,反复整理着那个结。 “不许反悔。” “不许说不。” “不许用花言巧语用你的深情绑架我。” “只要你想。”楼清昼说,“怎样都可以。你选择什么,我就为你实现什么,念念,一切都在你这里,如何处置我,权力在你的手中。” 云念念慢慢挪开手,望向他。 楼清昼抚着她的眉眼,说道:“我是天君,是修道者,坦荡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无悔。” 云念念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捂着脸,心中反复唾骂自己装模作样,虚伪做作,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想要家,想要他。 楼清昼说:“念念,我修为虽回了大多,但起伏不定,等会儿我固魂养魄,运转一轮修为,以后还需要你每日与我……” 云念念点了点头,别开脸。 她什么话都没说,但心已陷入无尽的不安中,她怕自己的坚定会在一日又一日的亲密相处中,败在这滔天的情海中,被他的柔情淹没。 楼清昼忽然抬起头,说道:“之玉来了。”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 楼清昼道:“之玉,东西放下吧,我与念念都不方便起身,告诉家里,我已无碍。” “哥哥醒了!”之玉先是惊喜,而后细想了不方便起身,又嗅到周围的气氛雾水茫茫的,顿时红了脸,把锦被放在门口,同手同脚的溜了。 楼清昼躺了下去,握住云念念的手,轻声道:“我心里是欢喜的。” 他说罢,合上眼,眉心悬着一团微光,缓缓流淌着。 云念念坐起身,又一咬牙,软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又好奇地看着他眉心的灵气流转。 没过多久,袖中的竹算盘跳了出来,一点点撑大了自己,撑长了,抖落掉竹皮,显出金色的算盘身。 它哗啦啦动了动所有的算珠,之后长长伸了个懒腰,像个橡皮糖一样,柔软的弯腰作揖。 “多谢恩人救苦救难救天君。” 云念念的手指戳了它一下:“竹童?” 竹童道:“虽然还未能化形,但我已能言语了,等恩人再睡他个三天,我就可以化形了。” 云念念想堵他的嘴,却不知道这满盘的算珠,那个才是管嘴的。 竹童又道:“天君正在固魂,不能动也无法听到恩人讲话,恩人若觉无趣,我就给恩人讲故事,这从前啊,有一座山……” 云念念懂了,这是楼清昼给她的睡前讲故事ai机,哄她睡觉用的! 云念念听竹童讲老掉牙的儿童故事,蜷了腿,忽然来了兴致,逗他:“……你能用英语讲吗?” 竹童罕见的卡壳了。 云念念:“哈哈哈哈哈……” 好开心啊! 云念念:“你啊,还是听我给你讲吧。” 竹童:“怎能劳烦恩人,恩人刚刚云雨毕,气虚体弱,还是听我来讲,恩人歇歇神,养身子再战才是!” 云念念:“……” 竹童:“我给恩人讲一讲天君的故事,托恩人的福,天君修为回来了三成,我啊,记起来了天君一百岁时的一段往事!” 云念念:“这个好,讲来听听!” 夜云遮住了月,宫墙内,众人等待数日的皇帝终于开了口。 “传云念念来见朕。” 跪在门外的三皇子和六皇子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和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58、幻世局 “天君百岁时, 我还是紫竹林中的一节小竹笋,天君也还是刚长成的少年……” 云念念打断了竹童的话,笑道:“百岁?少年?” “天君非凡人修得的仙,天君是神躯, 生来就是仙身, 不能用凡人的年龄增长来衡量天君。凡人寿短,来不及修身养性就要进入轮回, 又是塑的泥身, 不经用,短短数十年, 十几岁就长成了身子。天君完全不同, 他是仙身仙魂, 干净得很,百年凝天地仙息才能修成少年身, 千年才可修好仙魂仙魄,将仙身也历练到百毒不侵,这样才能不被心魔所苦, 专心修大道……我们天君可是要成天地大事的!” 竹童一通吹嘘后,接着讲道:“当年紫竹夫人还在, 天君总跑到紫竹峰看望夫人……” 云念念原本困得不行, 以竹童的故事为背景音乐, 听得打盹,结果听见紫竹夫人,忙打起精神问他:“紫竹夫人是谁?” “紫竹夫人当然是……”竹童顿了顿, 道,“莫急,让我想一想。” 云念念:“你家天君在天上,可有仙侣?” “天君的姻缘绳从未亮过,又从哪里来的仙侣?” 云念念就问:“什么是姻缘绳?月老的红线吗?” “月老是什么?” “诶?你们不叫月老的吗?就是结姻缘的一个老仙君。” “司掌三界姻缘的当然是姻缘仙子的姻缘绳。”竹童说道,“姻缘绳就是一根绳子,凡人复杂得多,我也不甚了解,就只说我们天上的那些仙君们,打出生起,就有姻缘绳,起初都是白色的,挂在日月崖上,等什么时候绳子亮了,泛了红,这就是有了姻缘,仙君们就要去找绳子的另一端牵在何处,这种就要靠机缘了。若是姻缘绳变了黑,那就是死姻缘,是说另一半魂飞魄散,或是对你死了心,没了情,这姻缘,你也甭费心找了。” 云念念强撑着精神,好奇道:“多讲一讲,譬如玄信天君和白莲仙子的姻缘劫,又是怎么来的?” “这就麻烦了,有时姻缘绳亮了,碰巧你认识的仙子姻缘绳也亮了,为了两族修好或是别的目的,就会将绳子绑在一起,若碰巧你俩就是一对好仙侣,这绳子就会变成一条,可两条绳子若要强行成了结,这种就叫姻缘劫,是你强抢来的姻缘,是天地计算之外的,这是逆天而行,那就要为了平息天地的怒气,去渡这个劫,把绳结给化开,渡过去了,天地就承认你们的结合,渡不过去,你此生的姻缘就要葬送了,除非那个被你放弃的姻缘还在,不然的话,你漫漫长生便再没有正缘仙侣了。” 云念念激动拍床:“竟然是这样吗?!所以说,玄信天君和白莲仙子,应该是被强行绑定?” “倒也常见。”竹童说道,“天上也和地上差不多,会为了三界众生考虑安排联姻,两个人都同意的话,就会把姻缘绳扎在一起,应天地的考验,一起渡他们的劫。” “政治联姻?”云念念问,“天上,还有什么势力划分吗?” 竹童话痨道:“那自然是有,爱恨情仇七情六欲,天上的也只是没有地上的偏激执拗,但并非完全没有。说起来,天上也和人间并无区别,你瞧这三皇子和六皇子为何挣一个位置,深究起来,不就是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未说清道明?” 云念念点头:“……有点道理。” 竹童躺在云念念膝上,算珠啪啪响着,继续讲:“天帝做了七万年的天帝,早有归隐大道尽头之兆,这下一个三界天帝有谁来做,各方仙家都有自己算盘,说起来也免不了俗,只是大家伙都比凡人体面些,玄信天君是最有可能坐天帝之位的,那百花一族的,可不得找个仙子来试姻缘?成了,就是天后,百花族就能全族飞升,族长还可位列百仙,再得万年寿命悟道,说来说去,都是买卖。” 竹童拨弄着身上的算珠,重复着:“天君说得对,都是买卖。别看我家天君司财,但他悟性极高,这种买卖从来看不上,整日就在紫竹峰避着,天帝请都请不动,我家天君嫌他们没意思,那天帝之位也没意思。” 说罢,竹童叹息:“想来,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意思,天君这姻缘绳才不亮。” 云念念听到他又提起紫竹夫人,猛地一拍大腿,想起自己最初问的问题来:“……你想起紫竹夫人是谁了吗?” 竹童:“当然是天君的生母。” 云念念:“哦,娘亲……还在吗?” 竹童:“你这人,为何这么问?” 云念念哈哈讪笑,说道:“习惯习惯,主要是我见过的套路多,一般男主角吧,都是父母去世的多,尤其母亲,故事开局时基本没有健在的。” “还真让你说对了!”竹童抖了抖算珠,算是拍了拍脑袋,想了起来,“天君千岁礼时,紫竹夫人斩了三魂七魄,自行散了魂,仙去了。” 云念念:“靠!你说着这千岁礼,类似成人礼?生辰?” “没错。” 云念念心一揪,疼得喘不过气来,抓住竹童追问:“为什么散魂?还挑儿子成人礼时散魂?” “让我想想……”算盘猛烈地晃动拍打自己,终于,他跳了起来,“想起来了,是天帝!紫竹夫人是天帝的仙侣,为天帝诞下两位继位天君,可就在我家天君千岁礼那日,天帝却对三界宣布,要与芙蓉仙子结缘,紫竹夫人一把九天玄火烧了紫晶帝位,三尺烈剑自散魂魄……” 云念念双耳嗡鸣,忍不住骂了出来。 信息量有点大,她要缓缓。 竹童却后知后觉的转过了弯,想了起来:“啊!想起来了,我家天君是天界大太子玄楼!” 云念念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听这个起名方式……那这个玄信天君是?” “没错!是二太子殿下!”竹童跳了起来,“二位天君都是紫竹夫人所出!只是我家天君厌烦天帝,便弃了继位天君之位,渡让给了二太子殿下。” “顺位继承?天界现在……什么情况?”云念念头疼不已,照竹童所说,这天上怕是也在夺位,这么看的话,楼清昼和宗政信一个玄楼天君一个玄信天君,被困在司命所创的妙言世界中,怕是早已设下的局。 竹童这次回想了许久,才说:“三太子要满千岁了,三太子是芙蓉夫人所出,也是继位天君呢!” 云念念怒拍身边的楼清昼,破口大骂:“绕来绕去,原来是升级版的夺嫡篡位!你们天界的仙,怎么还这么狗血俗套!” 竹童:“狗?我哪句有狗?” 云念念:“呸,字里行间都是狗!狗死了!!” 竹童仍然对不上她的异世界思维,迷茫道:“这狗怎么还死了呢?” 云念念撸起袖子,打算摇醒楼清昼:“老子知道了,你家天帝是个无情无义的垃圾渣男,那什么芙蓉天后是个心机莲!这是自己儿子要成年了,杀前面的继位天君夺位!” 竹童:“应不会如此……天界的仙,又怎么会喊打喊杀呢?我们很是体面,就如我家天君一样,不喜了,就说出来,让给二太子,想来依二太子的性子,三太子要开口天帝之位,二太子也会让的,定不会使下作手段谋求,天帝还未归隐,双眼也未盲,要是谁做了局,阴谋夺位,天帝岂会不知?他可是三界的天眼通啊!” 云念念:“呵,那你解释解释这种体面?把他俩都放在这里,再用司命定的假规则让他俩仙魂锁在肉身里,跟着肉身一起湮灭?你信我,我说这是阴谋,这就一定是个阴谋!我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肯定,那什么芙蓉夫人,就是背后的主使!” 牢门有了响动,一位太监在门口唤道:“云夫人,奴才传陛下口谕,请云夫人随奴才到浮云楼见驾。” 云念念:“……皇帝醒了?” 而且,还点名要见她? 云念念陷入沉思:“有诈。” 太监:“请夫人快些更衣,不得让陛下久待。” “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有谁代皇帝传我?”云念念此时想的,是三皇子或是段贵妃,会假借皇帝的意思骗她入宫,扣她做人质。 太监:“老奴在陛下身边服侍多年,只有陛下这一位主子,云夫人,陛下闭关数日,这种时候,还有哪个敢代陛下传旨?这不是……落人把柄吗?” 有道理。 云念念起身,腰膝酸软,嘶哈一声歪歪扭扭站了起来,回身,她冲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固魂天君挥了挥拳头,心里骂了他以及全体男同胞百八十遍。 竹童道:“我与你同去,这也是天君的意思。” “嗯?” “天君要我护你周全。”竹童说完,将身体抻长了,变成一把细长的算盘,要她当拐杖使。 云念念连连摆手,死都不要。 “不不不!” 要是她拄着这奇特的拐杖出门,回头率绝对百分之百,要么推测她在狱中被人打了,要么就直接往带颜色的方向想…… 绝对不能这么出去! 云念念跺了跺脚,慢慢站直了,一把抓起算盘,让他乖乖缩小了,揣进袖袋中,推开了牢门。 “有劳公公带路。” “随奴才这边走。”白面公公眼细似缝,看不见表情,只弓着身子低着头,提一盏晃悠悠的宫灯,小碎步在前头带路。 无车辇,也无人。 空旷的宫殿,一个人都没有的宽阔大路,摇曳的宫灯,蓝紫色的深夜,蒙着寒雾,不似夏季的夜晚。 鬼鬼魅魅,连带路的这个太监也越看越诡异。 云念念心里打了个哆嗦,紧紧抓住袖子,心想还好有竹童跟着,不然自己一定吓得走不动路。 浮云楼高百尺,竖立在皇宫中央,很突兀,却又像通天塔,搭了个天梯通天界。 “浮云楼。”云念念看着这几个字,自然地联想到一切都是浮云这句话。 “这楼什么时候在的?” “一直都在。”老太监笑,“夫人这边走。” 回廊一道叠着一道,来来回回千百遍,终于到了浮云楼前,放眼望去,灯火幽暗的台阶前,等着两排人,三皇子和六皇子,以及皇后和段贵妃。 他们听到皇帝下旨的消息,全都聚在了这里,只是谁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帝要见云念念。 云念念在两旁人的注视中缓缓登阶,经过三皇子时,她忽然想起,三皇子好像还没姓名,至少她记忆中,即便是看书,也未提到这个皇子叫什么。 工具人?还是说,也是个天君?不过,那什么芙蓉夫人,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也到这里来历劫吧?不然就不合逻辑了。 啧,这就是故事后遗症,看见什么都感觉像阴谋。 老太监停在了门外,推开了门,躬身道:“云夫人请,皇上只说让你一个人进去,奴才就不朝里去了。” 云念念小心向门里窥了一眼,幽幽暗暗,百盏火烛搭起的灯台上,盘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着道袍的人。 云念念稳住心神,手紧紧握着衣袖,迈步走了进去。 老太监合上了门,顿时,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云念念觉得自己掉入了另一个空间,眼前只有百盏跳动火苗的灯台和无尽的黑暗。 灯台上的人看不清脸,甚至看不清是背对着她还是面对着她,这让她心生惧意,手心都冒了汗。 皇帝一言不发,云念念也不打算开口说话,她的脑海中反复推演着眼前这个应该是谁。 如果天邪魔没有说谎,那么眼前这个皇帝,肯定不是傀儡,而是有东西附身,也许是未死干净的天邪魔,也许是天邪魔所说的……司命。 皇帝,是古代架构世界中,至高的存在,是天子。对这个世界而言,皇帝的一句话,就能改变整个世界,改变每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司命要想更改世界线,放置一个皇帝身份的npc在这里随时取用,确实很方便。 终于,这个皇帝开口了,哑哑的带着笑问:“云雨罢了?我从未想过,玄楼会起阵招魂,我以为他那样淡薄了七千年不屑染红尘的天君,是不会屈尊为自己招个泥身俗魂的姻缘污身来解咒。” 云念念心里又是一声国骂,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来,只想拽下这个人,给他来个连环巴掌,把他的嘴打飞。 你丫才污!心乌黑乌黑,比污水还污! “你是司命。”云念念咬牙切齿问道。 “不错。” “叫我来干什么,直说,我时间宝贵,不想和你浪费!” “你知道拿笔杆的人最烦什么吗?”司命缓缓说道,“最烦精心写好的书,被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打乱摧毁。异世招魂咒,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我从未提防……只是没料到,天地竟然把这么渺茫的机缘给了玄楼。” “你奉谁的命令写书?有什么目的?” “胆子不小。”司命轻飘飘笑了起来,“这书,是我给二太子的红尘局,从他答应与白莲仙子结缘起,这局就开了,我不是设局的人。红尘消磨少年志,按照我的书走,二太子浸在红尘中三万年不愿醒,天界的一切,就与他无关了,等他历了劫,天界大局已定,他自然也不会再要回,紫竹夫人教得好,二太子得一佳侣相伴,就不会再追究是谁承了天帝之位……” “你说得好体面,那楼清昼……不,玄楼呢?我没记错的话,你的书中,他是必死的!” “二太子要是沉溺红尘三万年,大太子一定会起疑心,大太子虽不屑帝位,紫竹峰避世多年,但他在乎同母所出的手足,大太子一向护短,这是三界皆知的。他又不沾红尘,实在没办法,只好引他入局。” “天邪魔……”云念念一怔,“天邪魔是你们的人?!” “只要天邪魔引他到妙言花前,自然会有人推他入局,我给天邪魔留下过妙言指引,只要他看了《仙客妖夜录》就能想起妙言世界外的契约,他助云妙音惑玄信迷恋红尘,功成后,天帝自会封仙,让他洗魔髓,光明正大位列仙班。”司命说道。 “白莲仙子也知道你们的计划?恶心!” “何乐而不为呢?此事成,白莲仙子晋位百仙,得一天君作伴,又能斩去三尸,使仙魂更近大道。姻缘就是买卖,这话,可是大太子的名言,三界谁不知?” 云念念:“你现在找我来,是想做什么?” 司命道:“你毁了我的好戏,我当然是来……罚你了。” 他笑了出声:“妙言世界中,我就是天地至尊,我改主意了,玄楼玄信,一个都不留!” 云念念怒到手发抖,思索着掏出算盘狠狠砸在这狗司命脑袋上,不知能不能把他砸个魂飞魄散。 “文人杀人不用刀,别怕,我不会轻易让你们死。”司命笑了起来,“但既然你毁了我这本书,那我就……只好用别的书来续写了。” 司命的手中冒出一本泛金光的书籍,书页翻开,他拿出一根通体乌黑的笔,点在那本书上,“这本,是千妖乱世。” “这本,是天灾人祸,地动山摇,河水决堤,洪涝三年,大旱三年,六月飞霜。” 司命双手一合,大笑道:“送你们了!” 云念念:“……我靠。” 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就晃动起来,不仅是她这里,浮云楼外也传来皇后和段贵妃的尖叫声:“是、是地动!” “天!天怎么变红了!!那是什么……妖、妖怪!!” 皇宫外传来一声震天妖吼。 云念念倒抽一口冷气,抓起算盘,奔向皇帝。 娘的,就算不管用,她今天也一定要狠狠打司命的狗头!! 司命抽出一把刀:“对了,再送你一个大礼,只送你。” 说罢,司命引颈自刎,惨叫一声,老皇帝的血喷溅了云念念半面身子。 云念念高高举着算盘,愣在原地。 司命已经走了,这里只剩下皇帝的尸身。 这个时候,浮云楼四方大门全开,太监跌坐在地,指着云念念大喊:“来人啊,云、云夫人弑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姻缘劫和姻缘结这个脑洞,我一直在想,后来觉得蛮有意思。若是好端端的姻缘,天地安排,为何还会有劫?这个设定就是从这个问题而来。 有的时候,天仙也会在正缘到来前,动了情,喜欢上另一个人,二人你情我愿,即便知道未来或许有个正缘在,但在没有见那个陌生人之前,人们肯定会根据自己的意志,与现在爱上的人约定姻缘。这个时候,天地就像父母,自由恋爱可以,但想要结婚就要通过考验,考验结果能让天地这个父母满意,我就承认你们的姻缘和爱意。 在大家都不知道正缘到底是谁,到底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时候,正缘其实就没那么重要,很多人会选择为一时的爱情赌一把。 有的渡了劫,彼此生了真心,成了美满姻缘,有的在渡劫时发觉对方不合适,爱情滤镜摘下,就此作罢。 以上就是这个设定的扩充内容了。 至于楼清昼的姻缘绳,一直白色的一条,十分光棍,与他性格有关,当然也与本文大boss的行为动机相关。 但他现在回去看,就会发现日月崖上写着他名字的姻缘绳亮了,另一端飘飘荡荡,望不见头,是跨国(世)恋呢! 【关于紫竹夫人和芙蓉夫人和天帝之间的姻缘绳到底怎么回事,会在后文剧情中提及。】 59、救凡尘 “来人啊, 云夫人弑君……啊!”又是一阵地动,左右摇完上下摇,浮云塔剧烈晃动着,梁断门塌, 层层台阶崩塌, 一整块一整块的向下掉落。 云念念脸色惨白,想要冲出这座危楼, 可从未有过的大地震使她站都站不稳, 刚迈步就跌到在地。 ——“念念啊,地震来的时候不要怕, 我们要先做判断, 如果你感觉到晃动是左右摇晃时, 不需要太过慌张,但是, 当你明显感觉到地震是上下摇晃时,问题就严重了,就要十二分警惕了, 越空旷的地方越安全,因为这个时候, 建筑物会有坍塌的危险。” “爸爸。” 云念念第一次在异世他乡因想念父母掉下了眼泪。 这也是她第一次绝望, 认真又残酷的绝望。 司命的话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幻想。是, 她一直心存幻想,楼清昼总是说她心善,把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当作真实的人来对待, 但她自己知道,她内心深处,其实仍然把这里当作一场梦,一次游戏,一次幸运的穿越,一次成为小说女主的梦幻经历。 她的灵魂深处分为两半,截然不同。一半现实理智,认真地在这个世界里充当着拯救者,另一半则像个青春期爱幻想的少女,认为自己拿了女主剧本,有了女主光环,等她完成自己的拯救任务,就能梦醒回家。 穿越者都是主角,穿书者无论如何,都有上天安排的金手指加身,逢凶化吉。 可今日,听完司命的话,愤怒过后,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慌。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少女幻想的穿越,楼清昼也不只是虚构的,与她夫妻一场谈一次美妙恋爱的帅哥角色。 一切都是真的。 未知的异世,卷入阴谋的天之骄子,和她这个被召唤来的倒霉变数,都是真的。 三千世,她只是三千世中的渺小一粒尘埃,她不是主角,她也会死。 落沙碎石划破了她的手,尘土落满她的头发,云念念在震动中站起身,视线被灰尘遮盖,隐隐约约见朦胧世界中,人们惨叫着,奔跑着,呼喊着有妖,呼喊着地动,呼喊着驾崩。 胡言乱语,一锅乱象。 “纷纷扰扰,人间,狗屁体面,天界……”云念念眼神空洞,喃喃着向外走。 金光罩顶,竹童撑开身子,将金身柔软了,抻为金伞为她抵挡住落石,大叫:“天君——救命!!” 一烟紫色闪现,云念念身子一轻,抬眸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眼眸中。 楼清昼抱着她轻点坠石,飘上半空,脸色依然白如纸,他蹙着眉,道:“明明遇险,怎么不叫我,哪怕你心中……” 哪怕她心中呼唤一声,他就能到她身边来。 云念念嘴一歪,扎进他怀中,委委屈屈揉着他的衣襟,抽泣起来。 “楼清昼……”她断断续续吼着他,“你他……憋屈死……了。” 楼清昼哼笑一声,指尖一挑,淡淡道:“临危受命。” 银光乍起,银色窄剑如一道光,冲天入云,再落下时,似漫天星辰坠海,无数锋利银芒直入大地,斩妖荡魔。 盘在宫殿上的黑蛟妖魔瞬间散魂,黑紫妖气魔气卷为狂风,被剑芒涤清。 云念念小小的打了个惊吓嗝,紧紧捏着他的衣襟,愣愣看着楼清昼一剑斩千妖。 被这等场面震慑后,她瞬间从哲学的悲伤空虚中惊醒,回神道:“对了,楼清昼,我长话短说……” “我都知道了。”楼清昼道,“竹童,是我的心腹,我的耳目。” 他缓缓落地,紫云绕身,衣袖蹁跹,青丝飘扬。 身后浮云塔已夷为平地,浮云塔倒塌后,地动渐渐平息,趴满地的权贵文武动弹了身子,也渐渐“活”了过来。 狼狈的段贵妃抬起沾满灰尘的脸,黯淡的蔻丹指向云念念:“云楼两家与六皇子勾结弑君,来人还不把这叛党逆贼拿下,抄家问斩诛九族……” 三皇子党身残志坚,不放过这次机会,纷纷站队造声势,三皇子身边的小太监把他从废墟中扶起来,弹去身上的灰,那三皇子手一背,端出一副新帝模样,清了清嗓子,要开口定罪。 楼清昼微微抬起眼皮,轻声一笑,临危受命飞回手中,银紫色的剑穗轻轻飘动,而后只听清脆的耳光声如炮竹般炸开。 云念念定神望去,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些人,无论贵妃皇子,还是臣子奴才,脸都似被重重赏了耳光,高高肿起歪在一旁,从嘴里吐出半片碎牙来,闭口不言了。 六皇子紧紧锁着眉,站出来道:“先生是?” 楼清昼瞥了他一眼,像是发愁又像是厌恶,眼睛微微一眯。云念念怕他给弟弟一巴掌,忙道:“没错的话,他应该是你亲弟弟,同父同母的那种。” 楼清昼:“我知。” 说罢,他走上前去,挥手一巴掌,打的六皇子一脸怔然。 皇后在地震和妖袭中伤了腿,尽管如此,看到儿子被打,仍是一声尖叫,跌跌撞撞跑上前来护他。 “放肆,你敢打他!” 楼清昼目光缓和了些,叹了口气,手指点在六皇子眉心,闭目片刻,他道:“错不了,是玄信的本魂……这傻子。” “本魂?”云念念一愣,“本体吗?” “对,而且……”楼清昼收回手,神色复杂道,“和我一样,他魂魄也被咒术所困,只是他中的咒,是梦蝶。” “有什么作用?” “如魂坠梦湖,忘记本我,忘却前世,双眼被今生所蒙。”楼清昼淡淡道,“倒是让他们费心了,这也是九天玄咒之一,是禁术,非常人能施。玄信,莫大耻辱。” 楼清昼冷冷一笑,抬头望天:“此局,怎会是司命所为?司命不过是顺承天意,奉命罢了。” 六皇子情绪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转瞬消失,他捂着头,疼得大声道:“你们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谁是玄信,玄信是谁?额娘,额娘救救我,阿娘……” 六皇子跌跪在地,抱住皇后,皇后泪水滑下脸庞留下两道灰痕,紧紧搂着她的孩子,哭道:“你是额娘的孩子啊,你是娘的孩子,你谁都不是,谁都夺不走我的孩子,你只是额娘的孩子,是正统出身的皇子,是额娘怀胎十月诞下的亲骨肉……” “你……是借凡人之躯出生于此的玄信天君。”云念念说道,“天界二太子,本该到此界历劫,但被人暗算,施了遗忘咒,让你记不起自己的天界身份,要让你老死在这方世界,消磨意志,沉醉红尘……” 皇后披头散发,将迷茫的六皇子护在身后,瞪着眼睛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胡说什么,他是我儿子,是我儿子!这里本就是他的家,他才不是什么天君,他是我儿子,是皇子!!” 云念念先是不理解,而后忽然明白了为人父母的心,叹了口气:“罢了……” 楼清昼哼了一声,似是不打算再理会六皇子,收了剑,望天说道:“妖气未散,阴云已向京城袭来,要让他们做好准备了。” “哥哥,嫂子!!”之兰之玉远远跑来,衣上都沾着灰,之玉的脸上还有碎石划伤,他急红了眼,问道:“你们没事吧?不知为何,街上突然……突然就来了许多妖兽……” “我们没事,爹娘和祖母呢?”云念念问道。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护院伤了不少。”之兰见云念念无事,又看向楼清昼,忽觉哥哥这次醒来后,便比平时更难接近了。 “哥,你没事吧?”之兰问道,“现在这些,是冲哥哥来的?” 楼清昼微微点了点头,对他颇是赞许。 楼之兰语气低落了下去:“是,这么突然,本也不是凡界会有的灾祸。好在事发时,沈将军在,大家也能抵挡一二,尽管如此,百姓也还是……” 之玉眼眶湿润了,狠狠擦了下眼睛,说道:“伤亡者众多,大家一下子乱了套。” “人间的难,靠你们自己。”楼清昼淡淡道,“妖魔的事,交给我。” 云念念拉住他:“等等,你身上的伤……” 楼清昼半边衣衫已被血染,脸色十分苍白,虽有魂气修为支撑,可这副身子看起来却破败不已,仿佛随时都会碎。 楼清昼垂眸看了眼身上的伤,苦笑道:“终是要被这副凡躯所累……好计谋。” 妖云滚滚而来,妖吼声又起,楼清昼对六皇子说道:“还有三个时辰天就亮了,妖魔只在夜间来袭,这些我来处理,至于……” 他淡淡扫了眼这人间的满地狼藉,说道:“赈灾安国,你们自己来。” 三皇子呜呜咽咽,似要说什么,神色激愤,只是脸肿的高,嘴唇麻木,满口血腥味,一动舌头就疼痛不已。 楼清昼神情冷漠,望着逼近的妖云,亮出临危受命,剑芒如星辉流动,慢声道:“继承大统?这个时候还要争权夺利吗?与其盯着那位置,不如像个人,好好看一看身处的世界,不过是一切成空。” 他说罢,紫气绕体,飞至半空,剑负于背,抬眸冷冷盯住妖云。 云念念担忧望着他,听段贵妃含含糊糊喊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恼道:“都给我闭嘴!!国难当头,你俩就不会联手起来为百姓为国家想一想吗?争你爷爷的争!想当皇帝,好啊,我龙椅给你扛来,来来来,坐啊!大胆往上坐!到妖肚子里当你丫的皇帝吧!万寿无疆千秋万代!” 之玉先是被楼清昼的仙人之姿镇住,刚缓过神,又被云念念这番口吐芬芳吓到,眨巴了眼,愣愣道:“……哇。” 之兰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嫂子果然也和哥哥一样……和我们不一样。” 他笑得很是寂寞。 段贵妃哽住了,连皇后都惊了。 未等她们回神,又一波妖已入侵京华,百姓们四处逃窜,哭喊声又起。 半空中忽然飘来一清冷声音,平静道:“我是九天战将,天君玄楼,妖,我来除,天光破晓时,妖魔自会退去。” 正在街上让百姓们到楼家避险的楼万里和夫人抬起头,看到熟悉的身影,两人握住彼此的手,热泪滚落。 夫人哭着说:“老爷,是清昼啊……可他不是咱们的儿子了。” 楼万里哭的比夫人还厉害,拍着夫人的手哽咽道:“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心里早就有这准备了,不哭啊,不哭……儿子还是儿子,还是的,一定的……” 紫色身影化作一道星芒冲进逼近的滚滚妖云。 之兰之玉拉着云念念回家避灾,还未迈步,见一位重伤官员驾快马奔进皇宫,高高举着手上的血信,大喊:“报——赤水九处决堤,三省百姓遭灾……” 他报完,便摔下马,气绝身亡。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一位通报官哭着报:“报——徽州突降大雪,十万火急……” 废墟前的文武百官哭了起来,哭声有大有小,一时间气氛悲重。 之兰之玉见云念念突然指天,爆骂道:“天上的垃圾们听着,我咒你们,统统暴毙!” 骂完,云念念转过身,一脚踢向御座,大声道:“哭什么哭,还他妈没亡国呢!都给我起来!人没死绝,就有希望,不知道吗?!没人给你们讲过这种话吗?宰相呢?河道决堤是哪些负责的?没死就给我起来赈灾!都抖擞了精神,各司其职!” 官员们抬起头,只见她手指着天,表情坚定道:“睁眼好好看看,天没塌,人没死,你们为谁绝望?!就是天塌了,还有我夫君替你们扛着,全都给我起来!我管你们是假还是真,都给我当真的来,你们在天界那群狗仙眼里,是棋子,是草芥,但在我眼里,在这里,大家都是命,是有血有肉有担当的人,都给我像个人一样顶天立地了!” 丞相站了起来,扶正帽子,擦去脸上的泪,神情肃穆又庄重道:“工部礼部户部官员何在?随老夫商议赈灾一事!” 官员们一个个站了起来,六皇子与三皇子相视一眼,站出来维持局面,三皇子重重一拳砸在地上,也振作起精神。 云念念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嗯,像样了。” 之兰道:“嫂子,回家吧。” 云念念抬头看向尽头的妖云,说道:“马给我。” 之玉紧紧拉住云念念的袖子,生怕她犯险:“嫂子要去哪里?” 云念念指着城外方向,说道:“我去接你们哥哥回家,就快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念念:导演,我现在拿的剧本是? 导演:救!世!主! 60、救情缘 当第一缕曙光照耀残破大地时, 妖云退散,忽明忽暗的紫色繁星也渐渐消失。 一团紫色缓缓从天而降,越接近地面就越黯淡,终于, 紫光褪去, 楼清昼手中的长剑也溃散不见,他托着伤痕累累的身躯, 抬头向前望去。 他的仙魂察觉到了云念念的气息, 她就在附近,心跳声越来越近。 双修是拉近两人距离的方法, 仙者双修, 即是把自己的一部分与对方的一部分撕裂再相融, 就如同天地与这众生,天地相合, 天融地,地融天,天地不离, 生机不断。 双修借天地运转的大道,探男女阴阳之道, 融魂即通心, 她既能窥见他的真心, 他也能察觉到她的远近。 若是时日再久些,百年千年同枕共眠,日日夜夜心魂相揉, 他们就能探知彼此更深的隐秘,到那时,他不必猜,便能通过魂灵相连的余韵准确感知到她身在何处。 楼清昼微微笑了笑,有些苦涩。 罢了,全都是空,他这副身子,已经没有百年千年了,只是拿回三成的修为,这副凡躯就已狼狈到这种程度,即便是云念念给他数十回温存之夜,让他取回全部的修为,他也不能用,动了修为,身魂就会亡于自己的修为下。 他知道解决的办法,但他不能做。 楼清昼晃了晃,眼前一片模糊,他判断,这副身体在夜晚的混战中,断了三根肋骨,血也流了许多…… 他必须重新想个办法,是他的误判引来司命后,导致的这局面,他必须要再想一个解决方式,一个能保全云念念的办法,唯独她,不能…… 摇摇欲坠的城门向两旁开启,云念念歪歪扭扭骑着马飞奔而来。 楼清昼笑了起来,扯动着伤,一线血从唇边滴落。 他抬袖擦去血,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熟悉的轮廓越来越近,熟悉的气息越来越重,云念念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向他跑来。 楼清昼自言自语道:“要怎么办……才好?” 要想用全部的修为撕这方天地,就需结缘的异世魂献出她的命数,阴阳天地合,才可撑苍生万物。 这便是拯救他的方法。 “魂救魂,命换命……”楼清昼喃喃道。 云念念扑上来,抓住他的手,搂着他,温暖的气息渡进他的身体。 “我刚刚骑马来英雄救美,帅吗?”她说。 楼清昼低低笑了起来,冰凉的手指摸上她的脸。 “我想……想和你再一次……”楼清昼低喃着,“如果不是为了活命,不是为了利用你的温暖……那该多好……我们,我们共渡良辰……” “就你现在这样?还是缓缓吧。”云念念笑了起来,她慢慢扶起楼清昼,向之兰之玉招手。 楼清昼道:“对不住,成了婚,你夫君却……” 他话未说完,人已倒地。 云念念托着他的头,垂眸看着他,小声说道:“我又不嫌弃你。” 午时,太阳高挂穹顶,地上的妖尸化作烟灰消失,楼清昼醒来过一次,看得出精神不错,只是身体极度虚弱,无法起身。 竹童缩成巴掌大小,絮絮叨叨跟云念念讲楼清昼镇妖魔的英姿,之后道:“只是泥身薄,修为也消耗的快,此地又无灵气可化燃,只能仰仗恩人再给天君续一续了。” 云念念忙着给楼清昼上药,只留了一只耳朵随便听一听,没能反应过来,条件反射问:“嗯?续一续?” 竹童啪叽匍匐在云念念的膝上,算珠做出叩拜声,梆梆“磕头”道:“还请恩人再与天君云雨,给天君补身子……” 云念念拎着他的一角,把他扔出了门。 合上门一转身,见楼清昼睁着眼,乌黑的眼眸望着她笑。 云念念双手拍了拍脸,拍飞羞涩,以治病救人的口吻,熟练道:“就还是那套流程?” 话毕,自己又心疼起自己这丝诡异的熟练。 “我到底在做什么……”她嘴角微微一扯,眼里多了几分苦涩。 婚不是婚,人不算人的,整个世界都乱了,她的生活也乱了。 罢了,她的生活也不是乱了一天两天了,自己早该接受了才对,这时候感慨什么人生。 云念念走过去,倒了杯茶给自己润了喉咙,慢慢爬上了床,越过楼清昼,躺到了他身边。 楼清昼把昏迷之前没说完的话接上了:“对不住,全天下唯独你,我不愿辜负,可全天下我辜负的姑娘,却是你。女儿家成婚,夫妻间恩爱,本应……” “都是买卖。”云念念转过身看着他,笑道,“这话熟悉吗?你说的。细想来,天下一切都是买卖交换,婚姻也一样。你利用我解咒,我利用你回家,很公平嘛。” “错了。”楼清昼伸出手,轻轻拍在她的发上,“念念,你傻。是我利用你,是我把你拽进这方牢笼,又是因我,你不得不嫁我,不得不救我,你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决定,而我送你回家是我该补偿你的,但这点补偿……可笑得很。” “话说这么直白就不好听了。”云念念嘿嘿一笑,说道,“你不点破我自己说不定根本想不到,你又是何必呢?” “我不喜欢这样对你……这才是天地最大的不公。”楼清昼脸上没有笑容,他慢慢说道,“你因我而来,我……我现在说喜欢,即便真心,都像补偿,我不喜欢这样,说到底,我不该起阵,不该让你来,不该与你……” 云念念一卷薄被,弯眼笑道:“这你说的啊,那我就不睡你了。” 楼清昼笑出了声。 云念念张开被子,轻扑在他身上,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一句话,今日要我救你吗?” 楼清昼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求我。”云念念扬了扬下巴,小得意道,“来呀,天上的神仙,开口求我这个凡人,说你要救苍生,求我把你睡了。” “我不救苍生。”楼清昼说,“念念,他们只是司命笔下的造物。” “呵,天君,你不坦诚啊。”云念念抬起他的下巴,似调戏般说道,“若你真把他们当作会动的纸片,司命的造物,那你身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你在为谁抵挡妖魔?” “为你。” 云念念摇头:“你不是为我一人,为我,竹童的金钟罩把你我一裹,任这世界洪水滔天妖鬼横行。” “念念,我为你……和你心中的苍生。”楼清昼道,“我不会让你伤心,你和你所珍视的,都是我想要守护的。” 云念念俯身吻住了他。 “楼清昼,说你不坦诚,你是真的不坦诚。”云念念低声说,“你的心,我已看到了,明明你也一样,和我一样……” 她闭上双眼吻着楼清昼,忽觉楼清昼的手抚摸上了她的脊背,一节一节数着她的骨节。 云念念头皮阵阵发麻,睁眼惊讶道:“什么意思?” 难道不应该放她进识海,然后……然后神魂相交吗?现在这又是做什么? 楼清昼歪头一笑,说道:“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莫不是,还想让我吐血给你看?何不身魂同步,魂体双修?” 云念念:“……诶?” 是哦,只是魂魄双修的话,这人的身子骨,估计又要镇不住蓬勃的修为回流,上演美人睡后吐血的戏码,这样的话,分两次进行,不如一步到位。 那一步到位的话,也就是说,她要跟楼清昼,亲密接触,白日宣……云念念的脸红了。 她鼓了鼓脸颊,羞涩结巴道:“那你你你……你这一身的伤,能行吗?” “能行吗?”楼清昼笑了,“你问我能行吗?” 他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咳了起来。 云念念指着他道:“你看吧!!你身上全是伤,还……” 还能起来吗?虽然说战损很香,但就他这几句话一咳,半身缠绷带的样子,能持久吗? 云念念脸红透了,眼神略有些失落。 只是一瞬间的失落,就被楼清昼抓了个正着。 他一个翻身,压制住云念念,轻轻吻着她,咬着她耳朵低声道:“在妻子眼中看到质疑,这是做丈夫的耻辱。” 云念念大脑已宕机,只讷讷道:“那什么……量力而为,量力而为。” 楼清昼突然停下,撑起胳膊看着她。 云念念被他盯的全身少女粉,轻轻抽了抽鼻尖,小心翼翼问道:“量力而为,也……也算羞辱?” 楼清昼微微笑了下,眼神柔软。 他说:“不,我是在想……念念,我们真的做一次吧。” 云念念愣了好一会儿,一脚踹过去:“你丫昨天难道不是和我真做吗?!!” 楼清昼捉住她的脚,说道:“我是说,抛开救命报恩,与我,做一对寻常夫妻……恩爱欢好。” “我……”云念念想义正言辞,想借救命的名义遮一遮她的本心,可她说不出。 她看着楼清昼,抬起双手,慢慢摸着他的脸。 “楼清昼,你是真的吗?” “我是真。” “我们成婚也……” “是真。” “与你做夫妻……” “是真。” “你喜欢我……” “是真。”楼清昼吻住她的指尖,长发蜿蜒在她的手腕上,流淌在她的身上。 “那我喜欢你……”云念念低声道,“是真的吗?” 楼清昼抬起眼眸,睫毛勾勒着光,微微弯出一个弧度。 “和我喜欢你一样真。” 云念念伸出手臂,手指绕着窗缝中泄进来的光,光忽远忽近,就和楼清昼一样,晃动着,抓住又溜走。 心上压着一份真情,沉甸甸的,有温度,滚烫。 他这副身躯太残破了,伤口崩裂了许多,摇摇欲坠,与她一起泛舟爱湖时,似走在刀山火海,在痛苦中品那点甘甜,她瞧着都不忍。 “我有个事……挺好奇的。” 云念念抱着他,忽然开口。 楼清昼调整了呼吸,额上沁了层薄汗,停下来,很快就凉了。 “这种时候?”他声音中似有钦佩,也有不满。 “你们神仙生孩子,是几千年才生一个吗?怀胎要多久?” “念念……你想得够远。” “这不是一连串的吗?”云念念呆愣愣道,“不然你说孩子怎么生?” 楼清昼哼笑了一声,一言不发,接着续了起来。 云念念:“诶……怎么不说话?” 楼清昼只是笑,依然不说。 云念念挣扎起来:“你吊我胃口?” 楼清昼说:“看来我的确没能尽力讨你欢心……这种时候,你还能空出心思想东想西。” 楼清昼十分不悦,并认为这是凡躯拖后腿的缘故,属于凡人的那点执拗也泛了起来,让他拼着一口气,像报复自己一样,更卖力了些。 云念念打了个哆嗦,被他堵了嘴,便再也问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害,演员们再坚持一下,明天继续。 61、化姻缘 又是一夜花艳艳, 似人在窗棱旁私语,明月娇花更漏,香风拂花蕊,抖落一地芳春。 云念念很是喜欢这种感觉, 和她曾经想象的不同。没有排斥感, 也无陷进泥沼的黏连感,并不是动作的无趣重复和赤条条的打桩。 她能感觉到情爱的脉动, 像春泉般流淌着, 滋润着她的新田。 云念念闭上眼,张开手, 每一根手指每一根发丝都能感觉到微风拂动, 炽热又温柔, 有天空的清澈,有田野的清香, 她每一次的呼吸,与这清风同频,跳动也逐渐合为一束, 紫烟缠绕上身体,在她的掌心指尖, 在她的发间颈项中开出美丽的小花, 每一朵, 都似写着他的名字。 直到风突然停驻。 云念念这才回魂,渐渐的,她看到了床头的雕花漆金, 嗅到了楼清昼的气味,还有挥散不去的血味。 身上沉甸甸的,耳边是他的呼吸声,轻轻的,像是不愿打扰她,但却因无序暴露了他的伤势。 “你……”云念念担忧的话被他堵在了喉咙,搅碎在舌下。 楼清昼慢慢起身,手指轻轻擦去她嘴边的晶莹,低低嘘了一声,抖着手给她系着裙带,自己却笑了起来,叹道:“心为身所役……” 他给云念念整理罢,翻身躺下,握住她的手,闭着眼说道:“……抱歉。” 她正是意犹未尽时,他却不得不停下。 楼清昼蹙着眉,在极其不愿的状态下,进入了修复。 莹蓝色的魂光再次从他眉心浮出,似月华流转,微光浸入凡躯。 云念念蹭过去,挽着他的手臂,倚在他身上,闭上了眼。 “也挺奇怪的……”云念念自言自语道。 仿佛觉得他更亲近了,或者,换个方式说,自己更想亲近他了。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离近了会更安心。 身体和精神都很疲倦,云念念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她的意识似乎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云雾缭绕的仙山,一片片淡紫色的烟竹,影影绰绰见竹林深处的石桌旁,坐着一个少年。紫衣玉带,长发未束,散在地上,蜿蜒在落叶群花上。 “哦,楼清昼。”云念念的意识回答了自己的疑惑。 楼清昼说过,仙魂的阴阳相交,是会共享一部分,夫妻间越是亲密,挖掘到的秘密就越多,越是亲密无间,越是了解对方。 原来是通过这种方式了解。 云念念的意识稍稍伸出些好奇的触角,紫衣少年就离她越来越近。 他在看书。 云念念刚疑惑这样子的他年纪会有多大,答案就冒了出来。 “哦,七百岁。”她啧啧了两声,吐槽道,“神仙的年纪还真是数着玩呢。” 楼清昼翻了一页书,眼睛忽然张大了些,转头向“云念念”这里看来。 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少年时的他,眼睛要更大一些,杏仁一般,那漂亮的眼睛走势已有了雏形,脸也更润些,灵气逼人。 他站起身,只是随手合上书,那姿态都与众不同,云念念找遍词库,也无法恰当形容这种出尘的优雅。 他腰间的玉带浮动着,玉佩碰撞在一起,几只青鸟飞来,天边遥遥传来好听的钟声,数量众多,回声像落入水面的玉石,一圈圈向天外扩散。 楼清昼笑了起来,说道:“好时辰。” 紫竹夫人为天帝诞下第二个孩子,占天地后,赐名玄信。 楼清昼随手拿起石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喜上眉梢,抛茶入林。 茶水滋润了一旁的一截烟紫竹笋,随手就得了机缘,舒展成竹,抖开枝叶,开了心窍,叫他:“玄楼天君。” “巧了。”楼清昼一笑,说道,“待我千岁时,你若能开智慧,我便再给机缘化形。” 他看起来,是在准备贺礼,左右手一边一个,一蓝一红两颗丹珠,还未动身,见一仙子侧骑一长相奇特的白毛兽飞来。 “殿下要去云宫?”那仙子腕上缠着许多红绳,细看了,额发遮挡着,脸上没有眼睛。 “仙子来得正好,我想给我这弟弟送件诞生礼,辟火玉和凤凰离丹,不知哪个做生辰礼,更合适些?” “司命星君算得二太子六千岁时有一劫。” “命劫还是情劫?” 那仙子手指缠着腕上的红绳,末了,一笑:“是情劫。” “那就把凤凰离丹给他,也算我这个做哥哥的,给六千年后的他,一线渡劫机缘。”楼清昼手一转,红色的丹珠燃了起来。 骑白兽的仙子道:“二太子刚诞生,日月崖已有了他的名字,情劫也已定下。只是殿下你的,小仙无眼,仍然没能算出端倪。” “司命可有算出我的命劫?” “不曾算出。”姻缘仙子说道,“可见天机不能窥探,大殿下必是要承继天地三界了。” 云念念听了个满腹疑问,意识追着他们往最高的云宫飘去。 只听楼清昼说:“父亲抢来的姻缘倒也是美满,从前是我多虑,百年前母亲弃了天后之位,我以为她是真的要离开父亲,能有生缘,便知父亲和母亲之间,只是小小的波折。” “天帝天后的姻缘早已渡了大劫,不会了断。”姻缘仙子道,“此姻缘,缘起天帝的惊鸿一瞥,纠缠紫竹仙万年,强行断绳成结,早年为此也吃了不少苦,整整渡了九世才将劫化去,就是有了殿下,天帝天后也还在劫中……” 楼清昼微微一笑,说道:“这次,应该是真的渡化了过去,还是我这弟弟更好命些。” 云念念恍了个神,再一转念,就见眼前玉台上悬一竹筐,有婴儿啼哭声传来。 楼清昼捏碎手中的凤凰离丹,轻点在婴儿眉心。 红光入体,婴儿止了哭声。 楼清昼道:“赐名玄信吗?” 他伸出手,抱起婴儿,笑道:“我是你哥哥。” 云念念就这样云游了楼清昼的记忆,小憩了会儿,再睁开眼,楼清昼的魂光还在不停歇的修补,那颗悬在眉心的小光珠像个忙碌的纺织姑娘。 “也不知回来了几成。”云念念翻过身,支起手臂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梳顺修为。 她很好奇那颗光珠,十分想去戳一戳,又怕给他戳没了,还要再补一次。 她犹豫着,最终蜷起了手指,说道:“这应该是补蓝?也不知道补了有多少,能有一半吗?” 一个孩童般的声音从床边飘来,说道:“自然全部都回来了,只是天君被凡躯所累,不敢全放进去,每次只敢取三成,再多,这身子就撑不住了,剩余七成,都又放回恩人身体里了,每天取用一点。” 云念念嗷的一声,缩进了被卷,好半晌,她才冒出脑袋,眯眼道:“竹童?” 床边站着一小豆丁,两三岁孩子的模样,脑袋上扎着一冲天揪,穿着金灿灿的肚兜,光着两条白胖胖的腿,眼睛贼大,金色眼线糊了一圈,富贵得很。 “没错,是我!”竹童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一笑,小牙齿金灿灿的。 云念念一言难尽道:“楼清昼这是什么品位……” 三岁孩童镶满口金牙。 竹童说道:“我本就是富贵竹,竹皮金里。” 云念念:“你这是……好了?” “因为天君把所有修为都拿回来了,我当然好了。”竹童用力爬上床,坐到楼清昼身上,晃着腿,“只是我和天君都只能用三成。” 他抓着冲天揪苦恼道:“怎么办呢?今晚妖兽再袭,我跟天君要怎么办才好呢?” 云念念一愣,看向楼清昼。 这家伙的身子,可是连普通的床上运动都撑不了多久,晚上的群妖打架,确实不能再去了…… 可他若不去,就放任那群妖食人吗?人间本就艰难了,楼家今日忙了一整天,安置伤者,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再过几日,那些遭天灾的流民也要到这里来了。 怎么想都是一团糟。 云念念和竹童相对着忧愁起来。 竹童:“唉!天君还是心软了。” 云念念:“唉……怎么办呢?” 床上的楼清昼疼吟起来,云念念这才看到竹童在哪里坐着,抓住他的小揪揪,将他扔下了床。 竹童摔成了一团,抱着肚子道:“唉哟!” 云念念跳起来,跑出去拿药。 竹童滚起身,展着肚兜,揉着肚子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呢?天君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这么拖下去……可是我也不舍得念念,呜呜,好难选!” 云念念捧着一大堆药瓶绷带回来,给楼清昼换药,她撕开楼清昼的衣服,自己看着那些伤不住地嘶嘶吸气。 “今晚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去野了。”云念念说道。 她回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一把拽起竹童,问道:“凤凰离丹是什么?” “凤凰涅槃十次流下的一滴血泪炼成的丹。” “有什么用?” “若是受了情伤,伤不及本魂,不会有撕心裂肺之痛。” 云念念:“……” 看来没什么用。 “恩人问这个做什么?”竹童说道。 “我本以为天君给他弟弟的宝贝能够让他弟弟觉醒或是厉害起来,去代替他干活。”云念念吐槽道,“结果是没心没肺忘情水,半点用都没。” “这恩人就不懂了。”竹童说,“天地之间,最伤魂魄的,就是情伤。重则痛彻心扉,魂飞魄散,最轻也要丢掉几分魂魄,扭转心境。二太子一出生,天君就把凤凰离丹埋在他心脉中护他心魂,即便二太子再怎么被情所伤,也不会有轻生之意。唉……我家天君后悔极了,总是说应该把凤凰离丹留给紫竹夫人才是。” 云念念拨开混乱的思绪,问竹童:“天帝为何突然另娶了?他跟紫竹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自然是天帝不厚道。”竹童叭叭道,“天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帝到百花仙山散心时,回眸一眼,看上了紫竹仙子,只是那时紫竹仙子姻缘绳未动,天帝强掳回云宫,守着紫竹仙子姻缘绳变红,却发现天地安排的正缘并不是天帝。天帝就斩了自己的姻缘绳,强行与紫竹仙子捆在一起,轰轰烈烈下人间历了九次劫,那绳子才连在一起没断,后来有了玄楼天君,结就平和了许多,有了玄信天君时,才成一条线。” “……既如此,芙蓉又从哪冒出来的?” “芙蓉仙子跟咱天君差不多年岁,满千岁时,姻缘绳忽然变了红,有了天帝的名字,天界这才知道,天帝的正缘,应是芙蓉仙子,唉……正缘对天帝有情,那便势不可挡,虽然天帝和紫竹夫人的姻缘绳还连在一起,但……” 云念念:“骂他一句渣男真是轻了!!” 竹童说道:“紫竹夫人去后,天君就再也不去云宫,让位二太子,说世间一切逃不过买卖,情爱真心不比钱这个俗物干净多少。” “这是童年阴影决定性格和职业选择。”云念念分析道,“归根结底,是原生家庭的问题!” 竹童接着说:“天帝愧疚,不再立后,众仙也都知晓因果,没谁把芙蓉夫人当天后看,就这样相安无事了数千年,可谁知,九百多年前,三太子诞生,百花一族拥立芙蓉夫人为天后的呼声越来越高,每次有清谈会,天帝都令芙蓉夫人代为操持,加上这些年离三太子千岁诞辰越来越近,百花一族的动作也就越发明显……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二太子才会答应与白莲仙子试着结缘渡劫。” 云念念毫不客气的表示:“哎唷,这可真恶心死我了,一环扣一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62、金钟罩 在竹童和云念念讲天界八卦时, 楼清昼在调息中,无意撞进了云念念的记忆。 那是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属于夏天的味道干燥又丰富,他在明媚的阳光中, 看到了身穿淡黄色连衣裙, 戴着草白色帽子的云念念。 她的身边跟着一群小豆丁,穿的五颜六色, 叽叽喳喳围着云念念。 “她的孩子?” 刚刚冒出这种傻念头, 意识就告诉他,这是云念念的学生们, 这是在公园演出。 楼清昼稀奇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全在云念念胸前的相机上, 她白皙的手指抓着相机,而那些小豆丁们跳起来要让她一个个摸摸头。 “好的, 该我们了,加油呀!老师会在台下给你们照相的,要精神抖擞!”云念念一个个摸过去, 小豆丁们登上了简易的舞台。 “念念!!”几个短发的女人高高举着冷饮跑来,“啊!赶上了!good!” “为什么他们上台, 我比他们还要紧张?!” “因为干好了, 咱们的事业就起步了。” “求天保佑, 孩子们争口气,云老板能不能超过马云老板就靠你们了,阿弥陀佛!” 云念念一胳膊肘打过去:“你野心也太大了点吧?小作坊就不要跟马爸爸对标了, 我的目标是……有朝一日成为全国连锁的艺术爱好培育机构大老板,新东方那种,当然,再比他们牛点,正经的宣传中华文化之精华,最好能到大会堂给大大汇报演出,然后接受大大的接见,上新闻联播!” “完了,念傻子又开始白日做梦了。” “没救了没救了。” 这群穿着怪异的女子们说着奇怪的话,楼清昼似乎都不明白,又似乎都能明白。 台上的孩子们穿着稀奇古怪的长袍广袖,似乎在演朝臣和皇帝的故事,楼清昼跟着看了,了悟到这是在排史书,至少这个故事是在传达一定的道理。 有趣,果然是云念念会做的事,十分的有趣。 云念念拍摄着台上的豆丁们,那个叫相机的东西确实神奇,一瞬间就能原貌呈现,楼清昼惊讶不已。 再一晃神,记忆似乎又换了一个。 满街跑的没有马,而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车,高楼林立,直冲云霄。 从前他虽能猜测出云念念的世界一定万分精妙,但亲眼见了,他仍然无比惊讶,她果然生活在比他们天界更神奇的地方。 人丁兴旺,五光十色,建立在不可思议上的大繁华之景,是他不敢想也想不到的。 他在人海中找到了穿着怪异的云念念,她扎着道姑头,穿着十分显曲线的衣裤,让他直皱眉,不过见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这副打扮,他也别扭的接受了她的穿着。 她跟在一群豆丁后面过街,楼清昼通过观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红色的圆灯亮起来时,对面的人就不能动,而是让速度极快的那些车过路。 等念念对面的绿色灯亮时,车就会停下来让人们先通过。 “妙极了。”楼清昼不住地点头,果然是个有大智慧的世界。 “念念老师,我们想拍陈胜吴广!我想演那个喊大楚兴陈胜王的狐狸!” “老师老师,我演秦始皇!” “你有没有听老师讲课,我们起义时,秦始皇都已经死了,没有这个角色!”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演躺着的秦始皇!”小豆丁们吵了起来。 云念念纤细的手腕抬起,笑着摇手:“都给我转过身去,好好过马路!” 楼清昼心情跟着她的笑容一起好了起来,只是还未灿烂多久,尖锐的声音刺穿耳膜,一辆白色的车打着转横飞过来。 就是那个瞬间,他看见云念念飞身上前,推开了这群豆丁。 记忆戛然而止。 楼清昼半晌未能醒神。 眼前色彩变幻,再有声音时,是朦胧的讲话声。 “不管多少钱!我们救!” “咱们组织个家长会,以后云老师的后续治疗和生活上,我们承担了!” “对,小赵老师,陈老师,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我们都能支付得起,后续多少,我们就出多少,别人不出,我也出,要不是云老师,车轮下就是我儿子了……” 这些声音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再续上时,是云念念的声音:“哈哈哈,老娘捡回一条命,腿算什么,没就没吧!舰长,手机给我!让我发个微博得瑟一下!” “念念……”短发女孩红着眼眶说道,“你丫牛逼!你先别得瑟,危险期还没……” “手机拿来。”云念念伸出手,眼泪滑出来,哽咽道,“快点的,我疼……我需要精神鸦`片懂吗?不管什么都好,我疼……” 窗外的光渐渐暗了,这是夜晚,她清醒的第一个夜晚,疼痛难忍,她在不停地哭,面无表情抓着手机,搜寻着镇痛的文字。 楼清昼听见她不停地呢喃:“我不后悔,我不后悔……这是本能,老子是最光荣的,我一点都不后悔。” 只是,她哭的像个泪人,一边哭一边骂:“这什么垃圾小说,病毒营销,绿茶女主,简直气死我了……” 她哭着看,扭动着上半身,连翻身都难。 楼清昼听她吐槽道:“这个楼清昼……为什么死的这么憋屈……妈的,我都同情了,这是在内涵我以后也会……被人这么嫌弃,最后勒死在床上吗?啊,我腿,为什么没有了,还这么疼……” 楼清昼还未缓过神来,一颗心像被刀刮。 ---- 云念念又给楼清昼上了药,继续听着竹童唠叨着天界的各色八卦。 “他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云念念见楼清昼蹙着眉,睫毛不住地颤抖,忍不住伸手勾了勾,道,“还是说,疼的?” 竹童又寻到了话头:“泥身疼并不可怕,天界的人最怕的是魂魄的疼痛,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紫竹夫人魂飞魄散后,天君仙魂感受到的苦楚,那可是整整疼了百年,话说玄信天君也差不多,好在玄信天君有凤凰离丹护体,情感上的痛苦钝了几分,没有天君那般痛彻心扉……” 天界的八卦竹童还没讲完,风雪忽然吹开了门,云念念站起身,惊愕的看着门外的风雪世界,道:“六月飞雪……” 她愣了片刻,果断翻出所有的被褥,都给楼清昼盖上。 竹童跟着往厚被子中钻,哆嗦着:“好冷!” 楼之兰裹着狐裘,抱着两条大氅踏雪而来:“嫂子!” 云念念问:“外面情况如何?” 楼之兰摇头:“不太好,祖母已让人开仓送棉服了,只是不知能撑到几时……” “再远一点的地方呢,情况如何?” 楼之兰表情凝重,低声道:“咱们放出去的信鸽没有一个回来的,京外的情况如何,就是朝廷也不知,地方通信断了两日了,派的兵马出了城打探,也都有去无回,好似只剩下华京还有人。” 云念念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披上厚氅,思索许久,开口道:“我想见六皇子。” “巧了,宫里刚来信儿,让嫂子到宫里见皇后他们,只是爹怕你去了回不来,就给回绝了。” “楼爹爹?”云念念着实佩服楼万里的勇气。 “爹是怕他们那些人拿嫂子为质,要挟哥哥替他们做事。”楼之兰喘了口气,说道,“爹说反正楼家大门一直敞着,让他们有事都到家里来,但不能让你出门。” 正说着,穿着棉服的护院喊道:“二公子,六殿下来了。” 云念念沉眉道:“你哥哥浑身都是伤,我们不能再一味依靠他退妖魔,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六皇子唤醒。” 楼之兰落寞一瞬,问道:“嫂子,是真的吗?六皇子他是哥哥的……” 云念念:“他若不清醒,那就是个蠢皇子罢了,我不会承认拖后腿的无能二世祖跟楼清昼有什么关系!” 她拍了拍楼之兰的肩膀:“清昼的弟弟是你和之玉,他不会忘的。” 云念念合上门,随楼之兰到前院去。 出了大院门,云念念就愣住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到楼家躲灾躲妖魔的百姓,楼家的家仆们给他们分发着棉服,搭着遮雪棚,老太君和夫人亲自为他们送着热粥。 “嫂子!”屋顶上,楼之玉拖着一只妖兽的尸体,冲她招了招手,踏轻功滑下房檐,像鸟一样,热腾腾扑倒她面前,问道,“哥哥怎么样了?” 云念念摇摇头:“还未醒,大夫说他伤得很重。” 楼之玉脸色沉重,郁郁望着飘雪的天,小声说道:“快要天黑了……” 之兰拍他了一下,之玉又笑了起来,说道:“没事,就让哥哥好好养伤,今晚的妖,就交给我们,沈将军说过了,咱们手里的刀剑也能重伤它们,我这就去加固防御……” 云念念捏紧拳头,心中越发焦急。 雪越下越大,大片大片雪白遮天盖地,扬起茫茫雪雾,雾蒙蒙中,一抹玄色来回踱步,见云念念从雪帘中冲出来,六皇子急忙迎上去,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念念拍落大氅上的雪,仰起头,两颊冻出粉红色的胭脂色,问道:“可想起了?” 六皇子眉一皱,说道:“孤来此又不是为这个,我只是来问今晚怎么办?!楼清昼到底醒了没!” 云念念可见不得这个时候还有傲娇人设的出场,直截了当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扯矮了,咬牙切齿道:“闭嘴!快点给我想起来!!其余的都是屁,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躲在你哥哥的身后拖他后腿吗?!” 六皇子一怔,想发火又迷茫,最终,他像自言自语般对云念念说道:“可我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想不起啊!我就是六皇子,我叫宗政信,我……” 云念念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问:“现在呢?” 六皇子:“你!” “没事,那就再换种方式。”云念念拽着他问,“你叫玄信,可能记起?”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什么都……” “你爹是天帝,你在天上是二太子,你想想你对二殿下这个称呼熟悉不熟悉?” 六皇子拍开她的手,显然已经忍到了极限。 其实他也很是无措,他很在昨日发生的一切,他的意识很乱,似乎有什么东西急切的要从他的记忆力挣脱出来,可他找不到门,闷在宫中看着一队又一队的兵马出了城再无音讯,看着满目的废墟和灰突突的世界,他更是不安害怕。 他来楼家找云念念只是想找个心安,可这女人根本帮不上他的忙,反而让他的思绪更乱。 云念念不放弃,死死拽住他的衣领,大力揪着他,喊道:“那紫竹夫人呢?紫竹!你的生母,你哥哥叫玄楼,你叫玄信,你们的母亲是紫竹夫人,她……她应该在你三百岁时在你们面前魂飞魄散,你能记起吗?!” 紫竹夫人和灰飞烟灭这几个字让六皇子瞳孔乍缩,他血色褪尽,抱着头连连退后,撞翻了桌上的茶水。 “紫竹夫人……”他重复着,忽然抑制不住痛苦地嘶叫起来。 门外的宫人冲进来,却被他用力推开。 “娘……阿娘……”六皇子蜷缩成一团,崩溃大哭起来,捶打着自己的头,哭道,“出来啊!!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谁?!好难受……好难受……” 云念念趁热打铁:“你来这里历情劫,你有没有想起白莲仙子,她从前是云妙音,但这一切都是阴……” 六皇子忽然栽倒在地,四肢一伸,昏死过去,血慢慢从他的双眼双耳中流淌而出。 云念念差点吓飞魂,瘫软在地,轻轻推着他。 “玄信?”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云念念推开,抬起六皇子就要回宫。 “我要……娘,回、回家……”六皇子轻声重复着。 云念念回过神来,他已消失在雪雾中,云念念望着眼前的茫茫白色,心中莫名忐忑。 她扶着门犹豫了许久,啧了一声,披上大氅跑入雪中。 “回来!”云念念追着六皇子的车辇大声叫道,“让他回来!” 她的声音被风雪吹散,云念念停下来,抹去眉上的冰雪,眯起眼看向前方,车辇又远了些,渐渐模糊。 “这感觉不会错。”她的直觉告诉她,在玄信没有苏醒前,必须让他在自己眼前。 云念念提气,刚要再拦,忽听背后传来阵阵妖兽的低吼声,寒意瞬间爬上她的脊背。 “什么情况?!” 这才什么时辰,为何会有妖吼声?! 前方的雪雾中突然溅起红色,宫人的惊呼声和妖吼声混在一起,震着云念念的耳膜。 “来人啊!!有妖,保护殿下……啊!!” 云念念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一抹红色飞过去,长`枪闪烁着银光。 “沈天香?” 阵阵马蹄声飒沓而来,沈将军声如洪钟,大喝:“儿郎们,斩妖魔,护华京!” “杀!!” 银甲将士们冲入了飞雪中。 云念念奔跑起来,在混乱中找到被死去的宫人护在身下的六皇子。 “嫂子!”楼之玉挥枪撩到一只扑来的妖狼,抹去脸上的红雪,说道:“我送你回家!” 云念念:“搭把手,把六皇子也带回去!” “明明还没到晚上……莫非是太阳被风雪遮挡的原因?”楼之玉说道。 沈天香一枪挑三妖,匆匆擦身而过时,提醒楼之玉:“护你身后!” “多谢!” “往哪去?这个时候哪里都不安全,妖们已经杀进城了!”沈天香提醒道。 云念念抬起头,见风雪中,楼家的家宅闪烁着淡金色的微光,那些妖兽们只敢在墙外嘶吼,不敢近前。 这个时候,满京城就只有这一处,仿佛有了金钟罩护体。 “……是因为楼清昼在吗?”云念念自语道。 沈天香砍杀几只妖兽,抹去脸上的血,转头道:“这些妖兽怎么感觉是冲着咱们来的?” 云念念一愣。 “好像……是真的?” 他们周围的妖兽越来越多,那些妖兽似乎一看到他们,就都围了过来。 楼之玉紧张道:“难道是冲着嫂子来的?!” 云念念对上一只妖的双眼,恍然大悟:“是六皇子!!” 它们的目标,是玄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我要不定时爆更了。 我这几天不敢说自己怎么了……就,我感冒了。当然,别举报我,普通感冒。我从三月开始一直在家待着,就去地下室取了一袋猫砂,那天它突然变天了,风雨交加的,回来后我就感冒了。害……所以这些天总是白天睡晚上醒,晚上七八点脑袋才清醒点,其余时间脑袋感觉像纸糊,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做。 四月份了,我努把力,也不算榜单字数了,直接爆更,争取四月中旬左右完结,无缝开《冥王新娘》,主要四月没啥太好的开坑日期,错过中旬的话就要再等几天了,干这行的,黄道吉日还是要看的。 ps:有读者反馈剧情乱,其实不是乱,是一下子往大穹顶带没有缓冲期,表面上看起来不太好懂,还是我文字功底不扎实,如果是直接做画面展现,比如漫画动漫来表现的话,就会更清晰点更震撼点2333,文字上还是间接了,毕竟大家脑补的都有偏差,有时候和作者的脑电波差一点就会影响好多。 63、九世善 “身死即魂灭。”云念念在风雪中眯起双眼, 伸手摸到一把缺口的刀。 刀像一块冰,坠在她的手心,尽管她不停地让自己冷静,可颤抖的刀锋却出卖了她此时的紧张。 妖兽扑上来的一刹那, 楼之玉拽着她向后轻跃。 妖兽果然是冲着六皇子来的, 在楼之玉身前虚晃了一下,佯攻后, 转头扑向六皇子。 “六皇子!”云念念呛了一大口风雪。 阵阵箭雨落下, 是宫中的御林军救援来了。 楼之玉抓着云念念往家跑。 云念念再次喊道:“把六皇子带上!” “不要了!”楼之玉说道,“我带嫂子回去!” 云念念大声:“不能不要!他是你哥哥的弟弟!至少魂魄是, 之玉, 身体没了魂也就没了, 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也没有来世, 必须确保他的安全,把他带回清昼身边最好!” 楼之玉嘁了一声,不甘心地回身, 却在看到妖密密麻麻叠起来的妖塔时,头皮一麻说道:“怕是……已经晚了, 这里不就是六皇子刚刚所在的地方吗?已经被妖给……” 云念念心脏骤停, 血液仿佛凝固。 完蛋了, 她把楼清昼天上的亲弟弟给折腾没了! 楼之玉一跺脚,使劲拉着云念念上墙,说道:“哥哥那里, 我亲自赔罪,现在最主要的是嫂子,趁这些妖没注意到我们,我们快些回去……” 整个街道的妖还在往六皇子倒下的地方聚集,贪婪拥挤着,似乎都想争一口皇子肉。 御林军溃败逃跑,一个浑身是血的宫人哭喊着六殿下被妖给吃了,跌跌撞撞跑回皇宫。 云念念回魂,心似滴血。 “怎么办?” 楼之玉拉着她拼命向楼家大门跑去,妖都被妖塔引了过去,并没有追击他们。 云念念深吸口气,迫使自己镇静下来,说道:“之玉!趁这个机会,告诉他们都到楼家来!” “为什么?”楼之玉不解。 “我也不知道。”云念念指着不远处仿佛处在结界中的楼家大宅,说道,“或许是你哥哥的缘故,我能看到楼家在一个金色的罩子里,这个罩子应该可以退妖……” 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震天的唱诵声,梵音一般,仿佛众神吟唱。 一道金光撕裂妖塔,妖兽们哀嚎着被金光吞噬。 楼之玉惊讶道:“怎么回事?” 外围的妖兽们仿佛被光芒腐蚀疼了,低吼着散开,警觉地盯着金光看。 这金色的光芒是从六皇子脖子上的一只玉坠发出的。 云念念道:“他身上应该有辟邪的神器!” 楼之玉似是下了决心,横眉提枪,当机立断道:“嫂子快回去,我去把他救回来!” 正在这时,六皇子身上的金光突然消失不见,众妖见状,再次向他扑去。 “难道是一次性的?!” 这次,那道金光没有护六皇子,云念念见妖兽的獠牙咬断了六皇子的一只手臂,正朝着他的咽喉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临危。” 银河应声化星剑,携滔天剑意荡清华京街道的所有妖魔。 云念念失了所有力气,跌在地上,道:“赶上了。” 她抬起头,风雪中,见一朦胧紫色出现在半空中。 又是一道清冷的命令:“风驻。” 雪花不再肆虐,天光破开阴云,露出半个血红色夕阳。 楼之玉露出自豪的笑容,大声喊道:“哥哥!” 紫衣仙君缓缓落地,脚下晃了一下,勉力站稳了。 他转过身来张开手臂,蹙着眉叫:“念念。” 云念念爬起来,扑进他怀抱,又猛地跳开,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袖摆,小声道了歉。 她想起他身上的伤,已是后悔自己刚刚撞进他怀中的举动。 楼清昼只是垂头看着她,目光很是悲伤。 “念念。”他紧紧将她按进怀里,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念念,我从你的世界回来了。 念念,我好心疼你。 “快去看他!”云念念指着躺在地上的六皇子,“他……” 云念念一时间,不知该和楼清昼说什么。 楼之玉自高奋勇道:“我去!” 云念念整理了思绪,望着楼清昼,呆愣了会儿,她回过神来说道:“这些妖并非只有晚上才出没,太阳消失后就会出现,之兰说京城以外已经没有了消息,还有,妖兽袭来时,全城好像只有楼家它们进不去,我看到有金色的结界罩住了楼家,是因为你在的缘故吗?这样的话,我们让京城的百姓都到楼家避难的话……” 楼清昼摇了摇头。 “并不是我。”他声音很是疲惫,握住云念念肩膀的手指凉似冰,“念念,这是护。” 楼清昼慢慢说道:“解释起来很复杂,善能护,情能护,但要凝为护,需深厚功德。我这次醒来,已能看到此间凡人的前世因果。你说的没错,现在最安全的,就是楼家。因为楼万里的身上,有九世善缘,这是他攒下的九世功德。” 云念念一愣:“楼老爹?” “不仅是他。”楼清昼微有动容,说道,“楼家人,都与我有前缘。千年前,在苍生向我求财的声音中,我听到了关心我的几道声音,甚至……是可怜我背了钱财的恶名。世人追求财富,拥有财富,却很少拥有大善。而他们却有这样的心,因此,我特地点化了他们,我会给他们九世的富贵荣华,若他们能在这些财富中继续秉持九世善心,我就许他们摆脱凡人轮回,登上天道。” “你是说……这是第九世?” “楼家的这些人,除了楼万里之外,都已攒了八世的善德,这如果作数的话,是第九世。”楼清昼说道,“但对楼万里而言,这是第十世,他已攒够九世善德,当我亲自邀上一世功德圆满的他登仙时,他却拒绝了。” “他说,他向善,并非为了登仙,也并非为了摆脱轮回。他只想留在人间,继续行善,这样,善行才有意义,财从苍生来,也为苍生用。”楼清昼语气敬佩道,“他早已在人间得道,是大善之人。” 云念念望着楼家的宅院,说道:“原来,这才是护。” “不仅如此。”楼清昼似笑非笑,眼神冷了下去,“你可知,什么叫做天机留一线?” “是什么?” 楼清昼:“大吉大凶,祸福轮转,无论何种危机境地,苍天都会给生灵留下一线变数,这变数,就是生机。人可谋天,人也无法谋天。他们为我和玄信设死局,却不知,天地也会安排善缘来护,在这个局中,我和玄信也并非单打独斗没有帮手……我们身边的人,就是我们机缘,也是我们给自己留的一线生机。” 云念念听懂了,她想起替六皇子抵挡妖魔的那道金色的光,说道:“这么说,玄信身边也有人在护他?” 楼之玉背着六皇子回来了,楼清昼伸手捏起六皇子身上的玉坠,说道:“能护玄信的,是母亲。” 他说:“那日,你也看到了,他凡间的母亲有多么爱他,而玄信能完全体会到的情,也只有母子之情了。” 云念念惊讶:“是皇后?” “嗯,是天下的母亲对孩子的爱。”楼清昼笑了一笑,说道,“只是,他们没有母子前缘,所以,这份凡间的母爱,也只能护一次,只能护她的孩子,无法像楼家的九世善一样,时时刻刻从危难中护他们要守护的苍生。” 说完,楼清昼拍了拍楼之玉的肩膀,说道:“让这里还活着的人,都到楼家来吧,要抓紧时间,金乌要沉了。” 楼之玉:“所有吗?包括皇宫的人?” “所有。”楼清昼说完所有两个字,又淡淡道,“说是所有,其实也没有几个人了。” 云念念怔愣:“什么意思?” 楼清昼道:“妙言书的世界,就只有京城这一方舞台在唱戏,其余的,从来就没有活人,再具体些,或许能称得上人,有血肉有魂魄的,只有登台唱戏的人。” --- 六皇子醒来,见皇后就在身边,他一头扎进皇后的怀中,紧紧抓着她,喊着娘亲,痛哭流涕。 云念念掩好门,给楼清昼换药时,垂眼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还记得你刚醒的时候我们去书肆碰到的六皇子吗?那时,他说他和九公主一起踏青,但我们从未见过九公主。” “是。”楼清昼点头。 云念念说道:“刚刚我问过皇后身边的司嬷嬷了,九公主在昨天的地动中去世,尸首无存。” 楼清昼握住了云念念的指尖,轻轻吻了吻。 云念念继续道:“我想,这就是你说的,没有血肉和灵魂,不存在的人。在地动和妖袭中,找不见尸首的还有很多,而我们救下来的,自己有意识跑来的,现在都在这里了,我让管家数了,共五百七十人。” “这人数,够唱台戏了。”楼清昼笑了笑。 云念念颤声问:“这些人,都是真实的吗?” “这些,应该就是他们为了布局,真正赋予了灵魂的血肉之躯。”楼清昼道,“他们是真实存在于这一世的凡人,是被我和玄信卷进局中的无辜之人。” 云念念:“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也真正活一世,像真正的人一样还有来生呢?” 楼清昼看着自己的手,他的右手已经没了知觉。 他扯出一丝笑,说道:“我会……尽力保全他们。” “楼清昼。”云念念轻声问,“那我呢?我能做些什么,帮到你,帮他们呢?” 楼清昼瞳孔微颤,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云念念知道了。 他想取回所有的力量,就需要云念念舍命,唯有这样,他才能彻底解开九天咒,用她的命数撑到取回仙身。 楼清昼再抬起头来,是平静的笑容,他对着云念念摇了摇头:“念念,你做的已经很多了,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他不愿意。 他宁可自己选择爆体而死,都不会去牺牲她。 若是她也要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 “我会疯的。”楼清昼抱住云念念,轻轻说道,“照顾好你自己,其余的让我来,念念,答应我,要好好活着,你会渡过此劫……如果你有什么差错,我……” 他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仿佛要把她融进魂魄中,再也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第一天,没成功,折于感冒药的瞌睡功效,明天继续挣扎! 64、姻缘算天机 日月崖前, 白兽嚼动着灵草,眼神旷远。它的主人也用同样的眼神,望着崖壁上无数的红丝绦。 莲香轻动,一白衣仙子坐莲叶而来, 款步行至日月崖, 轻声道:“还请姻缘仙子解惑。” 姻缘仙子阖目,拍了拍白兽的脑袋, 缓缓道:“随我来, 日月星辰花开之时,云雾凝结的露水最能增长智慧……请饮此甘露。” 白莲仙子峨眉微动, 虽有疑惑, 但仍然跟在白兽身后, 于日月崖正中的陡峭之地落下,接过姻缘仙子递来的露水茶。 喝了此茶, 白莲仙子并未发觉自身有何变化,遂又问道:“我与二太子的姻缘劫,你如何看?” 姻缘仙子微笑道:“妙音, 姻缘也是天缘,你想用泥换玉, 是骗不过天的。” 白莲仙子一讪, 垂眼道:“我只是不想被族中安排, 我从未想过能真的与二太子结缘,那二太子怕也是这般考虑,百花一族所谋求的, 我看不上,他更是痛恨,从拜托你将我二人的姻缘绳缠结后,我就知道结局必是断缘,并非我妄图用泥换玉,而是我早已知道结局,为不使自己丢魂,徒增心伤,我便斩了一尸,代本魂历劫。我想……二太子也是如此吧。” “若真如此,仙子又为何来寻我解惑?”姻缘仙子笑。 白莲仙子道:“是因我察觉我那一尸被散,想那人间历练已经结束,可迟迟没见二太子露面,云宫也没有消息,这姻缘是成还是分,云宫总要有话传出才是……故而来找姻缘仙子解惑。” 姻缘仙子给她添了露水茶,微笑道:“二太子没消息,是因二太子仍然在劫中。” 白莲仙子手一顿,茶水翻倒,露珠消失在云海中。 “何意?”白莲仙子的脸上满是惊讶。 姻缘仙子道:“二太子,是本魂历劫。” 白莲仙子足下的莲叶迅速枯萎,足下生出的火焰焚灭了它,可见她心中的惊骇。 “可二太子明明……” 那日在云宫,二太子答应要结缘时,分明是强忍着厌恶的,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 “凡事,都有因果。”姻缘仙子品茶,微笑道,“妙音,你所居的圣香池,与二太子结缘之前的那段日子,你可曾留意过东边竹林的鸟鸣声?多了一只红足白冠鸟,日日望着你那圣香池。” “你是说?” “天帝辜负紫竹天后,这是小因,所得之果,就是两位殿下姻缘与生死劫同渡。”姻缘仙子轻轻说道,“有天帝天后的姻缘悲剧在前,二太子既然答应与你共结姻缘,又怎会不认真对待?生母的悲剧,他不想再经历。所以,不管百花一族是出于什么目的联姻,二太子答应了,就不会辜负你。可惜……” 白莲仙子闻言,心中震惊已无法用言语表达。 “你是说,玄信他……” “百花一族图谋天帝之位……这样的谣言早已被百仙知晓,二太子又怎会不知?姻缘化怨是天界历来最为温和的手段,二太子为此特意乔装到百花一族探看,而后得知百花一族推出的‘棋子’是你,二太子便在你那莲池旁看了十天十夜,又到大太子处商议了三天。他若不愿与你结缘,那日在云宫,他就不会点头。” 白莲仙子喃喃:“我以为他那日是不愿的。” “他只是厌恶这样的决定,怕你会像紫竹一样。”姻缘仙子幽幽道,“可也是因为紫竹夫人,二太子决心拿本魂与你历劫,珍重对你,不负姻缘。” 白莲仙子愣了好久,忽向姻缘仙子俯首,求道:“仙子,我与他的姻缘……可还有救?” “你那尸魂历劫时,将贪嗔痴展露无余,泥胎已散,本是无救的。”姻缘仙子笑眯眯道,“但,姻缘救姻缘,善行救善念,尚有一线生机,供你再渡。” “求仙子指点!” “你可想好了?” “是我误会在先,他能想到来了解我,我却不曾想过要去了解他,以至于用尸魂去……”白莲仙子说罢,又犹豫道,“只是不知……他还能不能接受我,我因怕他戏弄厌恶我,所以,斩去渡劫的那尸魂是卑劣贪念,他见识了我的丑陋,我实在无法期许他会原谅。” “你只要想去,就还有救。”姻缘仙子手指蘸茶,向云海一弹,露水落地,化一虚影,正是云念念当日救下的卖花少女。 姻缘仙子说道:“这就是善行救下的善缘。这躯体本该无魂,但因一女子的善行,使她拥有了姓名和登台报恩的机缘……你若想好了,就用这泥胎,到那妙言书中救你的姻缘吧。” “多谢,有劳仙子了。”白莲仙子道完谢,迈步向云海坠去。 姻缘仙子叫住她:“仙子稍待,仙子可知二太子历劫前,司命到地府借了五百生魂的事?” 白莲仙子皱眉:“借生魂?为何?” “原来仙子不知。”姻缘仙子慢慢点头,“那仙子可知,大太子去了何处?” “大太子?”白莲仙子怔愣,“他……不是一直在紫竹峰闭关吗?” 姻缘仙子笑道:“妙音,什么都不知,是会被人当棋子的。” 白莲仙子正色道:“请仙子明示。” 姻缘仙子指天说道:“天地归元,大道新始。依白莲仙子看,天帝的道,还有多久?” 白莲仙子愣了好久,犹豫道:“天与地虽有衰败之像,但仍有生机,九百年前三太子降生就是证明,所以,天帝的道,至少还能再走万年……” “人间生死由仙定,神仙生死由天定。”姻缘仙子笑道,“妙音,因涉及天机,我不可多说,唯送你一句……此去历劫救人,莫要有私心。” “仙子,我此去……会有生死劫吗?”白莲仙子问道。 “有,你就不去吗?” 白莲仙子摇头。 “既如此,有与无,还重要吗?”姻缘仙子轻笑,“去吧。” 白莲仙子消失在云海中后,山崖上突然显出一人,腰间挂着一杆玉笔,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 “司命天君。”姻缘仙子笑道,“你应该是第一个悟到天机的吧?” “悟了又如何?还不是要听命于天,做个天神历劫的垫脚石。” “天君不可妄自菲薄。”姻缘仙子道,“垫脚石可不会被人记恨,被人当作恶人。” “事做绝,卦算尽,命悬一线,天才会施舍生机。”司命天君道,“我这个司命才做了三万年,我可不想被谁替代了,故事还未写完,自然,是要选道还长的那端继续下去,乍一看,是见不得人的夺位阴谋,可仔细看,你怎知它是不是天意?我,只遵从天意。” “哦?将五百生魂置于死地,又将他的亲缘姻缘都逼上绝路,不怕被将来的天帝记恨吗?” “我选的天帝,绝不会恨我,倒是你这个姻缘仙,可要当心了。”司命调侃道,“生死与姻缘纠缠之时,姻缘断绝才能显现生机,这是天给的两难抉择,你猜他会选哪一端?生死面前,先死的,往往都是姻缘,待命保住,这些人就要转过头来向你要这笔被自己放弃的姻缘债了。算来算去,还是仙子要摊上麻烦。” 姻缘仙子笑道:“天君也知,卦没有死的,每每尝试,总有变数,而变数,才是决定一切的枢要。大太子的生死姻缘到底如何,全在变数。” 这是把话挑明了。 司命眼神微闪,露出一丝笑来,问姻缘仙子:“那变数,是吉是凶?” “吉凶非我能定,我只知,那变数,因善念而来,亦是善的化身,是我见过天地给予的,最温柔的机缘。” 司命想起当日气势汹汹拎着算盘扑来要砸他的女人,笑了一笑,抚摸着玉笔说道:“看来修行果真要积善行德。我从地府随意点走的五百生魂中,竟然还有玄楼千年前救下的九世善,随手招来的渺茫姻缘应验了不说,还是个善缘……天数果然是在帮他。但戏总要演真了,才能结出真的果,这会儿功夫,白莲仙子也重回妙言世界,该给他们加些难度了。何况,三太子那边也异常关注我呢。” 姻缘仙子笑:“你啊……” --- 锣鼓声响彻大街小巷,楼家派出的人正列队一遍遍走街串巷,寻找活人。 “还有没有人了?太阳快落山了,大家伙快到东街楼家避妖魔啊!” “这都第三遍了,应该没有了吧?我们回去吧,天要黑了。” 领队的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点头道:“收队吧,我们回去。” “等一等。”一个细弱的声音从队伍后传来,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裹在宽大的裙装下,披着一张草编的破旧披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众人惊喜还有幸存者,并将她带回了楼家。 妖雾缓缓压来,那少女进了楼家的门,左右张望,空气中飘来的味道让她的脑海里浮现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里……到底怎么了?” “啊!”身旁一声尖叫,少女转过身,见一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惊恐看着她,又慢慢恢复平静,抚着心口说道,“吓死了,我还以为是妙音……” 旁边有个比她高一些的女孩子说道:“怎么可能,香罗你又说胡话了,念念说过云妙音是来历劫的仙子,已经魂飞魄散了。” “刚刚那个感觉,太像了。” 见这少女还在看着她们,一直没出声的夏远翠细声问道:“妹妹是一个人吗?” 少女点了点头。 “这样啊……”三个女孩子相互看了眼,程叠雪上前去,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没关系,等会儿和姐姐们一起,我们也和你一样,没了家人。你叫什么?” 少女顿了顿,说道:“小莲。” “天黑了,妇孺都到中厅去,其余的,都到墙边来!”夏远江手握游龙枪大声呼喊着,经过她们身边时,还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哥……”夏远翠握住他的手,眼里都是担忧,“天君醒了吗?” 夏远江摇头:“半炷香前又昏过去一次,沈将军看过了,他身上伤太重,今晚怕是醒不来了。” 秦香罗焦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别怕。”傅南景拎着与他气质十分不符的斧头走上前来,笑道,“就是妖兽进来了,也先吃我们,到你的时候,已经吃撑了。” “傅公子,都什么时候了!”秦香罗眼泪飘了出来。 “我骨头硬,极其难啃,会拖它们到天亮的。”傅南景一眨眼,拖着斧头站在了墙下。 远处,妖兽吼声阵阵响起。 “走,我们别给他们添乱了。”程叠雪催促道。 秦香罗看到楼之兰手握佩剑跑来,拉住他怨道:“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多备些刀剑!要是足够……我也……” 楼之兰一笑,说道:“这话放从前说,是要抄家的。” “香罗,别为难之兰了。这些兵器还都是沈将军带来的,本就不够……即便足够,你也未曾习武,又怎会让你到前头去?” “连菜刀都用上了。”楼之兰笑说,“姑娘们安心待着,明日咱们剁了妖兽下酒!” 秦香罗哭得更厉害了。 小少女蹙着眉看着,慢慢回忆起他们的名字,但也只是名字罢了。她之前用尸魂历劫,唯有成功才会待着记忆回到本体,尸魂消散,自然不会留下太多记忆。 “你们都要好好活着。”秦香罗拉住楼之兰的衣袖,嘤嘤道,“听见没有!” 楼之兰目光越过她看向远处,说道:“当然,家人在我身后,我会拼命守护。” 楼之玉踏瓦而来,擦身而过时说道:“之兰,走!” 楼之兰向几个姑娘点了点头,拔剑跟上。 程叠雪道:“如果是戏文,这个时候,应该有仙从天而来救我们。” 夏远翠闭上眼,合掌祈祷。 秦香罗看着沈天香拖着枪,与男儿们一起站在墙角下,她狠狠抹了眼泪,说道:“要是能重来,我一定做沈天香!” 程叠雪笑她:“你之前还嘲笑人家像男人。” “可这种时候……这种时候,能为父母家人报仇,能保护大家,能和那些男人们并肩而站的是沈天香!”秦香罗呜呜啜泣起来,“我也想保护大家啊!!” 大院中,郎中给昏迷的楼清昼绑上夹板,说道:“他这伤……撑不过几时了,夫人还是要早作打算,与家主商议以后怎么办吧。” 云念念哑声道:“辛苦了,我送你。” 竹童跟过去,小声说道:“恩人别怕,天君说过,他的仙魂能让身体再撑一撑,天君交待过,恩人不必管他,恩人到二太子那里,想办法让二太子破咒升仙。” 云念念默然不语,好久后,她才问:“有什么办法?” “或许,二太子殿下身上的咒是梦蝶,和情有关,只要勘破了情关,仙魂就会苏醒。”竹童说,“恩人朝这个方向想想,拿个主意?” 云念念望着淡金色的保护罩,说道:“他说过,这个护撑不了一晚,如果人心不齐,想守护的心一旦溃散,这个护就会被攻破。” “是啊!”竹童点头。 云念念:“这种时候,身为皇子,他不能躲在皇后的怀抱中,他需要站出来……哪怕他不记得自己的二太子身份,也要记得自己的皇子身份!” 云念念踢开大门,看向皇后护在怀中的宗政信。 “出来!”云念念拉起宗政信,“若你还是个皇子,就拿出皇子的样子,堂堂正正走出去,和大家一起站到前面去!” 皇后大叫:“你要让他去哪里?送死吗?不,他是我的儿子,谁也夺不走!” “听着。”云念念说,“什么贵妃什么三皇子,都已经化了烟,你没有消失,是因为你有心也有魂,是活生生的人。我大概能猜出你的魂魄是个爱子如命的母亲,所以才不舍得放手,但你清醒些,二十岁还护在怀里的儿子,他或许是你的儿子,但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人!你是皇后,他是皇子,这种时候,你们应该有担当!” 皇后愣愣发呆。 云念念使劲把宗政信从皇后怀中撕了出来,“给我站直了,出去和大家一起对付妖魔!” 宗政信双眼迷茫,不舍地看着皇后,一声声唤着娘。 “知道你缺母爱!”云念念气急,一脚把他踢出房间,“不管这是你的心魔也好,你的愿望也罢,现在给我忘了娘,站起来,想想你哥哥,想想你还在世的亲人!你要你哥哥在你眼前,和你母亲一样魂飞魄散吗?他已经到极限了玄信!” 大地一震。 “它们来了!” 云念念焦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仙位?” “交给我吧。”一道声音飘来。 云念念抬头,乍见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女,一愣,而后惊喜道:“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你的腿好了吗?” 面前站着的,正是之前聚贤楼盛会她救的那个卖花小姑娘。 “原来,我们的姻缘生机……是你给的。”那少女愣了会儿神,走上前来说道,“玄信就交给我吧。” 云念念回过味来,问:“借身还魂?你是……” “我是天界白莲仙妙音。”少女看到云念念质疑的目光,回答道,“放心,这副凡躯本该无魂,但因你出手相救,凡躯得以保存至今,才让我有缘再回此间世界。” 她蹲下来,抬起玄信的下巴,擦去他的泪,轻轻说道:“二太子殿下,是妙音辜负殿下,请殿下忘了从前,与妙音再续姻缘吧。这次,妙音用本魂来陪殿下历劫,死生无惧。” 六皇子空洞的眼神中渐渐燃起火焰。 “妙……音。” “梦蝶之咒,需用真情来引。”少女吻上六皇子,轻声道,“二太子殿下,姻缘交缠业咒,我已做好觉悟,为二殿下解此业果。” 云念念:“……” 什么情况? 她歪过头,好奇看着六皇子的反应。 长久的怔愣后,六皇子忽然推开那少女,口中喃喃道:“不,我不要姻缘了,娘……不能让娘伤心,阿娘……” 那少女惊讶片刻,叹息道:“错了的因,就无法再弥补了吗?云妙音,我是说,替我历劫的那尸魂,伤到了他吗?” 云念念:“你问我?伤倒是没看出,六皇子看起来像是有你没你都无所谓,而从前历劫的那个你,比起六皇子的姻缘,好像更想要的是未来的皇后之位。” 少女更是惊异。 “原来,我竟也有贪恋天后之位的念头。”她蹙着眉,慢慢说道,“怪不得……他已不信我给的情。” 云念念:“还没问,你……这时候来,是要干什么?良心发现后反水吗?” 妖兽发起了第二波冲击,大地又是剧烈晃动。 少女亦是满脸疑惑,沉默了好久,突然道:“看来我们之间还有许多疑问要解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也不立flag了,我只要一说自己要干什么,那必然是干不了的,强大的逆言灵。 【这章前半段其实就是一句话:壮哉!善良的云念念。说白了,本剧(?)的中心就是:种因得果,天地在算总账,一波送走作妖的旧老板,顺势考验新老板。大清算时,你种下的善会成为你的铠甲,渡你的舟,和吹帆的风。 楼楼啊,你要相信天地(我)给你的姻缘,是最好的,最牛逼的! 另外,白莲本来就是白莲,不存在洗白一说哈。尸魂就是贪念的放大,现在斩去贪念,这个更能代表她本尊。 65、姻缘生死劫 云念念与白莲说了她所掌握的消息, 并把这称之为天后的夺位阴谋。 但白莲却很是震惊:“你是说,大太子也在这里?” “是啊!”云念念说道,“他是被天邪魔引到这里来的,而且还被下了九天荆棘咒, 身魂一体, 如果身死,仙魂也会一起消散。现在门外的妖兽, 就是冲着两位天君来的!” 白莲却更是震惊, 一个劲说道:“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云念念懵道,“就算你说的是实话, 不知道你们百花一族篡权夺位的阴谋, 但也不能否认现在的事实, 我又没夸张,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大太子殿下生来就是仙骨金身, 天邪魔那种不入流的邪魔早已被镇压在五行石下,又怎会破封印而出?即便天邪魔真的逃了出来,大太子手中的临危受命就足够解决它, 又怎会追杀一只三流妖魔到妙言花田!何况天邪魔那种低等魔,怎会下九天荆棘咒这种复杂的玄天魔咒!” 云念念:“这不是很好想吗?肯定是有人配合, 天邪魔只是个引子, 而真正下咒的另有其人。” 白莲惊声道:“你知道九天荆棘咒是什么等级的魔咒吗?那是第二代堕天帝心魂成魔后所创的九死魔咒!此咒无解, 只能靠生辰机缘天时地利都恰吻合的异世魂魄来破,更何况还需此异世魂自愿献出生机才可全解,如此苛刻的条件, 破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种复杂的魔咒根本不是普通的仙家妖魔能施展的!天底下……怕是只有堕天帝在世才能做到!” 云念念:“……你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根本不可能是我百花一族能做到的!”白莲怒道,“什么夺位阴谋!三太子他根本不可能,因为他……” 白莲没有说下去,她看着云念念,而云念念却一脸怔愣,不知在思索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在越来越剧烈的地动中,云念念扶着一旁的石桌说道:“按你所说的,天邪魔只是个名字听起来很厉害,实则很弱的妖魔,原本是被封印在五行山,之后被人放了出来……五行山在哪?离玄楼所在的仙府远吗?” 白莲虽觉云念念所推不靠谱,但因自己心中也有疑问,故而认真回答:“就在紫竹峰下。” “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云念念说,“有人释放了天邪魔,天邪魔未与玄楼正面交锋,而玄楼看到本该在五行山下的天邪魔出世,自然想弄清楚前因后果,就被天邪魔引到了妙言花田前,之后被埋伏在这里的人暗算重伤,并被施下了九天荆棘咒……” 云念念想起自己初见楼清昼时,他紫衣上满身的血。 “我说过了,根本没有人能……” 云念念打断她,问道:“玄楼很厉害吗?三太子或者天后天将之类的,和他比如何?” “自古以来,大太子都是是承天帝天后生机最多的那个……”白莲解释道,“一出生就是百仙之首,根骨奇佳,生来就是要承接以后三界天运的仙,加之大殿下修为精纯,虽在六千年前因紫竹夫人魂飞魄散一事过度悲痛伤了仙魂,但要说对手,天上地下,又有哪个能比得过他?” “三太子也不行吗?” “我说过,三太子只是个……”白莲欲言又止,但肯定道,“三太子的修为和根骨连二太子都不如,又怎有能力暗算玄楼,姑娘想要往百花族身上引火,总要有个根据!我虽也不喜百花族一些仙家的做法,但谋害天君这罪名过大,是要受天罚,消散仙魂的,百花族谁又有这个胆子?!” “那就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了。”云念念拍桌,问白莲,“我看你对这里没什么记忆,但对天界的事知道的很多,你来说,天帝和玄楼的关系如何?” 白莲似乎明白她想暗示什么了,惊愣道:“你什么意思?你想怀疑……” “我听你的意思,九天荆棘咒好像只有天帝那个级别的可以下。”云念念说,“而且,我刚刚也记起之前楼清昼说到九天荆棘咒时,表情似乎很是微妙……所以,那个用天邪魔引玄楼到妙言花前,暗中出手重伤他,并下咒将他困在凡人体内的幕后推手,应该只剩一个人选了。” “天帝。” “你疯了?!”白莲觉得眼前这女子莫名其妙,她说,“还有,你怎知玄楼天君所中的一定是九天荆棘咒!万一是别的咒呢?” 云念念一脸平静道:“哦,以上所说都是推测,这些或许都不对,但天君中九天荆棘咒我却能百分之百肯定。” “为什么?” “对了,你忘了我是谁了。”云念念指着自己,介绍道,“我就是那个微乎其微的亿万分之一的异世解咒魂,是玄楼用尽最后修为开阵召来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机缘。” 白莲惊翻了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想起来了吗?”云念念说,“因为我来了,所以我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微乎其微到底有多难。要同名同姓,要生辰吻合,要对楼清昼这个人抱有同情,要产生救他改变他命运的心,还要……濒临死亡,魂魄离体。” 白莲:“不、不是吧?!” 云念念:“不巧,在下来了,就站在你面前,并且那个九天荆棘咒,我已经给他解开了两层。” 她露出一丝苦笑,自嘲道:“按你说的,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陷入现在的困境……多谢了,要不是你来,我想他是不会告诉我的。” 白莲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要舍命救他?” “不然呢?”云念念说道,“我之前以为是后妈要为儿子清扫登基障碍,但跟你这么一聊,我明白了,原来剧本不是后妈上位记,而是皇帝杀太子。” 白莲本想反驳,可她想起姻缘仙子的话,豁然开朗又惊又惧。 白莲稳住心神,先问云念念:“天帝还有万年之久,何故要杀大殿下!” “哦,你们的寿命动不动就万年起步,这么看万年也不算久。”云念念跟她说,“皇帝杀太子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听你所说,天界的仙是靠生机来继位吧。所以才是顺位继承,玄楼生机最盛,就是最应该继承天帝之位的,接着是二太子,最后是三太子。按照一般的故事逻辑推测,加之生育本就有替自己延续生命的意思……你们天界,是会在自己快不行的时候才会生子?” 白莲心惊,这异世来的女人好生聪慧! 云念念又道:“我曾问过楼清昼,天界是怎么生孩子的,他虽未回答,但看他的意思,定和凡人不同……不,也差不多,凡人通过生子来延展生命,你们天界也是同样的道理。你们天帝活了多少岁了?” 白莲脸上已写满了钦佩,如实回答:“九万岁。” 她想看看这个异世女人能自己推测到何种地步。 “挺多的算是?” “九归一,逢九万则是一道生死劫,若生机勃勃还在大道中精进,那便能再续万年。如若迟迟不突破,天帝连同他大道上的同行仙者,都将归隐三界,进入虚无。” “哦,就是死的意思。” “嗯,也可以这么说。” 云念念若有所思:“那我推测应该对了吧?竹童说,玄楼才七千岁。” “不错。” “也就是说,天帝在八万岁左右才有了第一个孩子。” “是。” “你看。”云念念摊手,“是该换代的意思了吧。” 白莲微微一笑,说道:“你还有什么想法吗?继续说。” “有,你们有没有什么规则?” “规则?”白莲不解。 云念念说道:“比如,杀了自己的儿子们之后,因为无人继承,规则就不得不让天帝再续下去,直到下一个继承人出生?” 白莲:“这,就要看天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天才是最大的。” “天地大道是运行一切的本源,即便是天帝,也要服从天地大道的安排。此外,天地大道不容阴谋,但可以容忍规则之下的争夺。” 云念念把这些信息细细整合了,沉默许久后,她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可以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进行阴谋布置。比如借历劫让他们再也回不来……这么说来,三太子怕是也在哪历劫,生死不明。” “三太子……”白莲终于说了出来,“生机薄弱,一直依靠我们百花族的密丹续生机,从未出过云宫。” “诶?”云念念惊道,“那就是说,他肯定没办法登基称帝了?” “天地不会选这样的脆弱生机来做天帝。” “这事……玄楼玄信都知道吗?” “二位太子多少知道些,但并不知道三太子需服百花丹才能续命。”白莲说道,“这是我族的秘密,除了族中各部首领,外人也只有你知道。” 云念念:“你就这么说给我听?” “无妨。”白莲优雅坐下,笑着看她,道,“我想知道你能猜到哪种地步。” 云念念怔了一怔,说道:“诶,你还是这种性格比较合我脾气,虽然还有那个白莲味儿。” “我本就是白莲仙。”白莲强调。 “哈哈哈……”云念念问,“我怎么称呼你呢?你本名叫什么?” “妙音。” 云念念:“……” 当她没问。 沉默了会儿,白莲开口问:“还有吗?” 云念念:“还让我说什么?我把反派都推出来了,你还想听什么?” “好,那现在是什么情况?”白莲指着金光罩外的妖问道,“为何好端端的红尘世界,妖鬼横行?而且,生魂怎都聚集在此处?” “司命搞的。”云念念握拳砸桌,想起了又一个反派,“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有司命这个混蛋!他肯定是天帝的一枚走卒,没看出来吗?天帝施咒把两个儿子封在凡体内,之后让司命把妙言世界做成高难度,派妖鬼来袭击他们!” 白莲皱眉不语。 她心知司命不会这么做。 姻缘仙子和司命天君这种位列百仙的金仙并不受天帝驱使,他们听从的是天命,天帝管百族三界,而百仙则受命于天,辅佐天帝治理三界。 白莲仙子隐隐想到了一种可能。 “大道生死劫!” 司命怕是已经勘破了天意,在天帝走向末路,利用百花族做的这场阴谋中,顺水推舟完成了布局。 只是,天地大道考验的是二太子,还是大太子? 显而易见…… 白莲抬头看向云念念,目光微动。 云念念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白莲摇头:“没什么,还是跟我说说玄楼天君现在的情况吧。” 云念念就把楼清昼的状况仔细说了,又问白莲:“你来,是不是就有转机了?我看玄楼的意思,是想让二太子醒神,破了那个梦蝶的诅咒登仙归位后救下我们。” 白莲道:“此处有五百生魂吗?” 一边是五百被两位天君卷入生死劫的生魂和自己的生死,另一边是意外获得的救命姻缘。 “生死,苍生,姻缘。”白莲自言自语,“大道要考验他选哪一端吗?” 白莲语气复杂道:“如果……天意要考验的是大太子,那我来,怕是也解不开二太子的咒。” 云念念:“能不能具体说说?” 白莲抓住她的手,说道:“天意冥冥中以姻缘驱使我来,应该是推大太子做选择,而不是解救二太子。我想,我无论多努力,都无法唤醒二太子。” 云念念思绪跟不上了,懵懵道:“梦蝶这个咒到底要怎么解?” “让他信姻缘有望,所信的情是真。”白莲说,“但……这肯定不是一日之功,何况我尸魂历劫,已让二太子不信任我们之间的姻缘了,一日两日内,根本无法解开梦蝶。” 云念念发愁,忽想起玄楼送二太子的那个凤凰离丹,连忙说道:“对了,二太子还有凤凰离丹,似乎能助姻缘!” 不料,白莲听了,却连连退了数步,脸上血色褪尽:“什么,凤凰离丹?!” “这东西……不好吗?” 白莲欲哭不哭的,神色难看,良久,她郁郁一叹,说道:“凤凰离丹,是护心脉,使仙魂不受情所伤。我们天界的仙,若是得道,寿命会无穷无尽,与天地齐寿,刀枪不入,但心魂却会被情所伤,重则魂飞魄散,心碎而死。” 云念念倒抽一口冷气:“还有这设定!” “凤凰离丹能护仙魂不受感情所伤,只是这样一来,那人必定对情更是钝感,若不炽烈刻骨,根本无法打动他……”白莲的睫毛上沁着泪珠,语气发苦,“我……这就是我的报应吗?” 云念念听懂了:“也就是说,靠玄信醒神是不可能的了。” “没错。”白莲擦去眼泪,抬头看向云念念,蹙眉道,“一切,都要看你了。” 云念念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似是想笑,可嘴角却抑制不住的撇了下去,小声道:“原来,绕不过去啊。” 要想救这五百个活生生的人,要想让玄楼突破妙言世界,完成这个劫,取回属于他的力量和寿命,她就必须解开楼清昼身上的最后一层咒枷。 “是要用我的命换吗?具体什么方法。”云念念淡淡问道,“你知道的吧?我看你很是了解,而且……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把方法告诉我吧。因为楼清昼和竹童不会说的,所以……你会告诉我的吧?” 白莲纠结许久,说道:“我会。如果再拖下去,大太子和二太子,以及这五百生魂都会魂飞魄散,我想如果你是我,你也会选择告诉。” 云念念捂住眼,害怕自己哭出来被人看到。 好半晌,白莲听到云念念闷声说道:“嗯,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玄楼和白莲的梁子要结下了,所以玄楼的大道劫中,也包含着白莲和玄信的姻缘劫,难度又增加了呢! 白莲:导演绝对是故意的! 导演:废话,不然为啥给你叫白莲?你以为说句一无所知就能躺赢一切吗?难了! 66、因果环串环 玄楼生来就位列百仙, 大道铺就,他只需修身悟道,静等父帝退位天地换新后,开启属于他的承天立地之道。 仙家的情苦仇难他也只是从司命那里听几句, 如隔雾看花。 仙凡本是一根同生, 但因岁月漫长,多的是时间体悟天地大道, 所以七情六欲在仙者看来, 大多都是无意义的劫数。 满千岁之前,他无忧无虑, 清心寡欲只喜扎在识海中寻找天地之门, 追求茫茫思绪中一闪而过的了悟之光。 他是下一任天帝, 是要窥大道的半神之仙,那时他只是听说过情可散仙魂, 权可堕仙魂,但心中多是不信的。 活了近千岁,他从未见过天界的仙有因情伤而散魂的, 最苦的也就是他的父母,但他们也只是在凡间历了九次劫, 在凡胎放大的七情六欲中一次次品虚妄的苦痛, 以此来大彻大悟, 提炼出属于仙的坚固姻缘。 他的父母是对怨侣,经常被天道考验。而玄楼认为,这是因为他们是天帝天后, 故而天道给的考验频繁些,好让他们最终体悟到真正的好姻缘。 大太子殿下彼时天真单纯,自以为了解天道的用意,以为所谓情能伤魂是离神仙很遥远的讹传。 他随手就能将珍贵的凤凰离丹给玄信,用一副“我知道情伤最苦”的表情故作成熟,要让他的小弟弟远离情困。 谈起这些情苦或是权欲熏心,他都云淡风轻,轻描淡写,以为只有短视的凡人才会被它们所困。 直到那日,紫竹夫人在滔天痛苦中拔剑散魂,玄楼才知情伤有多痛。 仙是不死身,但仙魂却会因极度的痛苦而撕裂消散。 玄楼捂着玄信的眼睛,不让他看母亲魂魄焚烬消散的画面,而他一口血吐出,体内一直平静的魂魄像是被人用利剑劈开,生生要将它们撕扯出身体,一片片撕碎。 这只是血缘亲情离别之伤,就已如此剜心蚀骨。 天帝的姻缘,他们无法插手。 结局已定,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 从此以后,玄楼天君退居紫竹峰,接管三界司财一职,日日沏茶看人间。玄信时不时的会来看望他,有时听他说些人间事,但更多的是求他帮忙解决难题。 玄信的悟性好像不如他,总是会在修身中碰到瓶颈,难以再有进展。玄楼观察了很久,终于知道是凤凰离丹的作用。 母亲的离去,玄信会伤心,也会对天帝不满,可他总是游离于这些情感外,无法真正的得到该有的体悟。 玄时日长了,玄楼的担心多过欣慰,他隐约察觉出,自己可能种了个错因。 现在,错因结出了错果。 楼清昼在身体支撑不住昏迷时,用一分修为送部分识魂出窍,想去叩醒他的弟弟。 从来都是玄信来求他,他从未求过玄信什么,但这次,他要为一个姑娘求玄信的仙魂快些清醒。 但无论他如何祈求,玄信的识海始终未给回应。 他的识海仿佛处在丹炉中,隔绝了天地人神。 玄楼明明能看到玄信的本魂就在其中,可他叩不醒他。他试了很多方法,最终都被凤凰离丹反击回来。 凤凰离丹兢兢业业守护着玄信的本魂,将一切可能伤害到他的情感都隔在外头。 玄楼回到身体内,在疼痛中醒来,苦笑道:“是我亲手种下的错因……” 那时天真的自己,以为给了未来玄信历劫时的一丝生机,却不想正是他给出去的这一线生机,断了自己的生路。 竹童团在他身旁,哭唧唧道:“天君,不然我们就……” 没等竹童的话说完,玄楼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掌将他拍下床,自己则虚弱地咳了起来。 “天君的身子只能撑一日了!”竹童眼泪化作圆滚滚的金豆豆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再不想想办法,就只有魂飞魄散一条绝路了!” 玄楼视线模糊不清,只觉眼前血雾蒙蒙。 他平静道:“我修为还能拖上几日,竹童……如果你愿意,我会剥去你的仙身,从此以后你不必与我生死同担,只是不知你这么懒散的富贵竹,能不能受住重新修行的寂寞……” “天君!”竹童明白了他的选择。 玄楼笑道:“原以为,我只是在无趣的妙言书中助一个无趣的傻仙渡劫,我曾打算回到天界后,让念念见识九天的美妙,我还未在她面前真正的英勇过……她说天上的神仙,什么都难不倒……念念啊……” “天君!”竹童擦了眼泪,抱住他的手说道,“天君给予了竹童生机和智慧,竹童愿意与天君一起共生死!” “竹童,我已决心散魂救她。”玄楼道,“你真的想好了?” 竹童叩首,说道:“竹童明白。竹童不怕死,不怕魂飞魄散,天君不愿恩人死,竹童也不愿恩人死。” “若用五成的修为……”玄楼闭上眼,轻声说,“应该够开阵将她平安送回。念念在那个世界的身体中还有生机留存,只是,剩下的这些生魂该怎么办?” 竹童道:“若天君能再承一成修为,竹童应能护住这些无辜受难的生魂!” 玄楼笑了起来。 要取回六成修为,才能办到护住他们所有人吗? 他心中也没了底,六成修为,不知这副残破的身躯能否支撑到他开阵送云念念回去,再织结界将这数百生魂平安送到天界或是轮回台。 “外面……还能撑多久?”他问。 竹童说道:“今日应能撑到天亮,只要楼家的人有守护之心,此处的金钟罩就还能抵挡!” 玄楼强撑着身体坐起来,长发铺被,发梢已见霜白色。 “虽已决心以死来换她活下去。可我还是担心她……担心她魂魄回去无所依靠,担心她即便脱离了丧命的危险也要渡过此后的艰辛……” 他担心她以后的日子,没有他的日子,她若痛了,伤心了,被人欺负了,委屈了,他又如何能知,如何保护? 他叹了口气,又笑着说:“或许我该再坦诚些,我这般担心,只是因自己不舍她。我们之中,不舍得离开的,其实是我。” 竹童揉了揉眼睛,睫毛上金闪闪的都是金色的碎珠。 玄楼深吸口气,眉眼温柔道:“竹童,叫念念来吧,我该与她共度良宵了……最后一次。” 竹童泪眼汪汪看着玄楼:“二太子真的没办法帮天君吗?” “这也是我自己的因果。”玄楼道,“我已看开了,我这个弟弟,从小都是他来求我,现在想来,这都是我欠他的。他会如此,都是因我自作主张,没想到我以为的对他好,让他越发脆弱封闭……这份苦果,该我自己认下。” ---- 云念念神色恍惚,她游荡到前院,外围的墙已倒塌了大半,但因大家心中有底,坚信自己能渡过这个夜晚,楼家的保护罩依然坚固。 白莲跟在她身后,看她的眼神尤为复杂。 “你还好吗?” 云念念转过头,愣了半晌,给她做了个鬼脸,一笑:“老子好的不得了!” 白莲已经把破第三层的方法告诉了云念念,见云念念这个样子,白莲知道了她的选择。 白莲提起裙摆,给云念念行了个礼,与凡间的那些屈膝礼不同,白莲这种躬下身,向对方俯首的礼仪,看起来更像是天界的那一套,尤为优雅且恭敬。 云念念:“你知道吗?” 她笑眯眯看着白莲:“我从小就是个三好学生,品行优良,正义感极强。就算我们那里的社会有时候会把善良和愚蠢划等号,但我从来都坚信,善行是高尚高贵,是人性最美的一部分。” 白莲默不作声,认真听她讲。 云念念抬起腿,指着这双腿说道:“我来这里之前,被车撞断了双腿,我倒不认为这是善行,所以那些家长们哭着赞扬我人好时,我其实没什么感觉,但我很自豪,你知道我自豪什么吗?” 她歪着头,笑着说:“我自豪我那时的行为,是一种没有经过思考的本能,车来的那瞬间,我没有去权衡利弊,就是一种本能。我最骄傲的,就是我的这种本能,我云念念最牛的一点,就是从没有背叛自己的人生信条,把善行一点点积累成了一种本能。你知道吗,这才是最让我开心的地方,我有时候会自私,也会嫉妒别人,会有阴暗的上不来台面的想法,但我的言行,我表现出来的一面,一直都是高尚善良的。” 白莲点头道:“你是个大善之人。” “没有选择的时间时,我会用本能去牺牲自己救别人。有选择的时间时,我反而犹豫了。”云念念眼角泪光在闪烁,“仔细想过后,其实做出选择也没那么难。我本就是来救人的,而且……说实在的,能在濒死时,还能有几个月的梦幻体验,已经算我赚了。” “就当是我死前做的一场梦。”云念念笑着说,“你以后回天界,提起我时,千万别说我是因为爱上了楼清昼,决定为他死,我才不会因为爱情舍命。” 她笑容灿烂:“你直说,我这人,就是个纯粹的善良好人,就算没有爱上他楼清昼,我也会做这个决定。” 白莲虽然不懂,但仍然郑重道:“我记住了。” 云念念叉腰,望着大院的方向叹道:“唉……好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怎样才能叫醒他,与他再来一次价值千金加一条命的春宵。” 白莲的神色有些尴尬,但仍不掩敬意,正要开口,忽听一声呼唤。 “恩人。”金肚兜的小竹童光脚跑来,说道,“天君邀您再救他一次,渡他些修为。” 闻言,白莲一愣,看向云念念。 难道,大太子做出决定,要在生死和姻缘面前,舍掉姻缘自救了吗? 云念念:“诶?他那身子骨,能行吗?” 竹童的睫毛金光闪闪,挂着金灿灿的碎泪笑道:“恩人渡口修为,天君就还能再撑上一撑。” “知道了。”云念念也笑,只是眼神有些落寞,“看来他是想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方都要为对方舍生。 而且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决定。 导演:各部门振作下精神,明天把最激烈的戏统统拍出来一并放送! 67、一念诀生死 夜是妖紫色的, 黑云中的月尖端似獠牙,隐隐透着血色,弥漫着破灭的气息。 妖吼声有似狼嚎,有似魔婴啼哭, 一声凄厉过一声, 折磨着人们双耳的同时,也摧残着人心。 护着楼家宅院的金光越来越稀薄, 偶尔大地震动时, 那金光护罩也摇摇欲坠,几欲崩塌。 “是要碎了吗?”沈将军的双瞳中映着燃烧的妖火, 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沉声道:“列阵!羽林卫前来, 长弓待命!” 所剩无几的羽林卫磨好枪,一个个眼神坚毅, 提起了手中的武器,趴在高处的长弓手搭上了箭。 “所谓护,最怕人心溃散。”一道妖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低低笑一声,不过多时, 旋律奇怪的妖笛声响起。 沈天香道:“何人在外装神弄鬼!” “哧……”妖异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飘进宅院, 缓缓说道, “你们以为我又是谁?这些好孩子,都是我饲养的。” “听起来是这些妖兽的主人。”楼之玉低声与楼之兰商量,“不知什么来头, 好不好对付。” 楼之兰道:“会说话能言语,还把这些妖兽称为孩子,就证明他有神志,不如我们来问问看。” 他说罢,提声问道:“阁下不如报上名来,不知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我是饲妖魔,我的孩子们饿了,已有三日没吃生魂了。”那声音嬉笑道,“我看四野漆黑,唯有你们这处有灯火,你们这里不仅有生魂,还有九世善魂,以及两位仙魂,丰盛得很……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想为我的孩子们讨口吃的。” 他话毕,妖兽们的吼声比原来更急切了。 楼之兰嘁了一声,竖眉道:“休想!” “啊呀——”饲妖魔的声音飘远了,长时间的沉默后,只听头顶哐当一声,众人大惊,抬头望去,只见淡金色的穹顶上流光闪烁,趴着一只四肢颀长的黑影,发如狂蛇扭曲飘扬着。 他裂开嘴笑,口水一滴一滴垂在地上,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个腐蚀的坑,冒着诡异的青黑烟雾。 他笑道:“或者,我们打个商量。你们这里有两个仙魂,交出他们,我喂了这些饥饿的孩子们自会离去……怎么样?” “你说什么胡话!”楼万里捧着肚子,气呼呼道,“妖言妖语!” 饲妖魔笑:“我有一千八百个孩子,它们都饿着肚子等食吃……你身上沾着铜臭气,是个商人,商人都知道如何做才能得利,怎样,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你把玄楼和玄信交出来,我就放过你们,不然的话,这里所有的生魂,都将成为我那孩子们的晚餐。” “疯了才会跟魔做交易!”楼之兰高声说道,“大家不要松懈,这魔进不来,是在用言语蛊惑我们,大家不要上当!” 饲妖魔看向楼之兰,末了,他嘤嘤笑了起来,声音就像夜枭啼哭。 “你们好傻。”饲妖魔说道,“你可知道我和我的孩子们是因何而来?你们都是棋盘上无辜被牵连的冤魂,会在这里成为妖魔口中的食粮,都是因为两位天君要历劫,没有他们,你们也就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不好!”楼之兰道,“他在动摇人心!” 果然,听了这样的话,已经有人产生了疑问和不满。 “现在,只要你们交出两位天君,你们这盘棋就结束了,我向九天诸神起誓,我不会动你们一根头发……你们已经撑到极限了吧?你们可知道,这些天灾妖祸,本就是两个天君引起的,而现在,无论是哪一个,都无法护你们了……” “屁话!”正在大家犹豫怔愣之时,楼万里气沉丹田指着那饲妖魔骂道,“什么天君,那是我儿子!你想要吃我儿子,就先踏过我的尸骨!” 那饲妖魔哈哈笑了起来。 “无论怎么挣扎,”他说,“只要人心动摇,你们这层护,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坚固了……” 他张开利爪,一掌又一掌拍在淡金色天穹上,大地随之震动,一切都摇摇欲坠,包括一些人心。 “天君呢?” “楼万里,你儿子呢!” “为什么天君不出来退魔?”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人心涣散。 楼之兰握住楼之玉的手,低声说道:“之玉,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心。我要护哥哥嫂嫂……绝不会动摇!” 楼之玉紧紧回握,坚定道:“是,那是我家人!听那妖胡扯,就是把哥哥交给他,他也还会吃掉这里的所有人,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信他那鬼话!” “他要把那层金钟罩拍碎了!”有人大喊。 楼之玉气的想骂那人,忽听耳边一阵飒飒风声,枪似流星向那妖刺去,而后就是一句:“一派胡言,干扰军心,该死!” 是沈天香。 楼之玉瞬间热血涌上心头,眼中也氤氲出了男儿热泪,激动道:“说得好!!妖言惑众者该死!” 那金光上的被饲妖魔拍出的裂痕少了许多。 --- 大院前,白莲与云念念作别。 “就此别过。” 云念念:“嗯。” 她走了几步,回头对白莲笑:“等哪日,玄信天君醒神了,还要拜托你替我扇他一耳光。” 白莲愣了愣,点头应下。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天穹罩也传来一声声巨响,就像用锤子重重击打一样,声音逐渐有了破碎感。 云念念望了眼天空,自言自语道:“看来没得选了。” 她不知自己现在是何心情,总之五味杂陈,什么都有,她捏碎最后一丝侥幸,双手拍了拍脸,吸气道:“我也算是勇士了,很划算,并不是只救他一个,我一个人值五百多条命,还能牵出天界的大阴谋。” 总体来说,她也算不白活一回了。 “哈。”云念念的鼻头一酸,眼睛胀胀的,声音也抖了,“我好烦这种乐观。” 她收拾好心情,推开门,竹童从床上蹦下来,揉了揉眼睛,擦去眼泪,对她说:“恩人,天君又昏过去了,您给他一个吻就好,给他一个吻,就能灵修了……” 云念念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容满面:“知道了。” 竹童似是对她的抚摸很是留恋,出门前,他扶着门盯着云念念看,喃喃了两声恩人,依依不舍的替她关好了门。 云念念走向床榻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她慢慢坐下来,拉起楼清昼的手,说道:“还是这么冰,肾不好啊,天君。” 就如初见那般,楼清昼躺在床上,不言不语,无知无觉。 云念念笑道:“看来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你在等我,对吗?” 吻了他,就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能看到那个穿紫衣,站在悬崖瀑布边,在茫茫水雾中,美的像幅画的天仙。 只是,这是最后一面了。 云念念细细看着楼清昼,努力想把他刻进她的骨中,她的心里。 “我说过,我不是那种为了爱情飞蛾扑火的人。”云念念低声说道,“你看,人说话就是为了打脸。虽然,我也是为了这五百多人……但也是为了你。我说我不是为了爱情,你就当我说着玩吧,我也要骨气的。爱情这种东西它是虚的,是谎言,但……楼清昼,你是真的,你值得。” “挺高兴的,能说出值得这个词。”云念念的手绕着他的头发,看到了他发梢的冰霜。 一瞬间,那藏在心底的落寞消散了。 或许,楼清昼并不是要用她换命,而是他真的需要再讨些修为,补一补这具破败的身子。 云念念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脸,沿着他的眉眼他的轮廓轻轻擦着。 她拿出袖中的金剪刀,刀尖对着心口,垂下眼去。 血从指缝中淌出,是温热的。 “是自愿的,我的身魂,我爱你的心,需要什么,都取来用吧。”她颤抖着说。 她缓缓俯身,在楼清昼耳边说道:“我要去见你了,好好记住我。” 她的吻很轻,触在他冰冷的唇上。 云雾散后,她看到了玄楼。 他的长发垂在身后,立于崖边,水雾茫茫中,转过身,笑着伸出手,轻声唤她:“念念,到这里来。” 云念念在发抖,只是很快,身体上的疼痛就慢慢变远,模糊。 她一笑,提着裙摆跑向远处的紫衣天君。 她的步伐越来越轻盈,心也越来越雀跃。 “楼清昼!”云念念如一阵清风,扑进紫衣天君的怀中。 扎进他怀抱的瞬间,她看到了那缠绕着他身体的枷锁,血红色,蛛网一般束缚着他。 她知道,自己就是那簇火,愿意燃烧魂魄,为他烧尽最后一道束缚,让他彻底获得自由,挣脱掉所有的桎梏。 她抬起头看向楼清昼,发现今日的他,异常的美。 这是最后一面了,连他都比平时好看了,是因为……他的眼中添了许许多多的深情,比往常要明显,更加的赤`裸,毫无掩饰的展现给她看。 云念念闭上眼,嗅着他仙魂的气味。 那是一种萦绕不去的清甜味道,像坐在秋日的葡萄架下,嗅着夜风花草和紫葡萄的诱人香气,舒心摇着蒲扇睡去。 云念念踮起脚尖,吻他的唇。 他抱得很紧,很疼,刻骨铭心的疼。 “你们那里,如何表达爱意?”他问。 云念念闭着眼笑:“这句话,就算了。” 他的手指抚摸着云念念的眼睛,轻轻勾着她的睫毛,就像她每天用手指抚摸他的睫毛那样。 “念念,爱是可以天长地久永不老的……”他语气悲伤,“可我想让你忘记。” 他的手指慢慢握住她的手,抚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我有七千岁了。” “我知道。”云念念笑他,“好老。” “与你在一起……不到百日。在我漫长的岁月里,你是短暂的生命,是我七千年大道中回眸一望的过客……”他说,“于沧海桑田中,就像一只蝴蝶闪动一次翅膀的瞬间,稍纵即逝。” 云念念慢慢睁大了眼睛,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悲伤又不舍的天君,忽然明白了。 他没有舍弃她,他是舍弃了他自己。 这个傻子,是在给她做最后的告别。 “你很傻。”云念念笑了,“真的,你真的很傻。你这人……傻的让我暖心。” “这样的话,值得了。”云念念曲起手指,像他平时那样,轻轻弹了上他额头,笑着说,“仔细想想,不仅值得,而且,是我赚了。你这人……真好啊!” 他这样的人,与她同床共枕百日,她很知足。 紫衣天君微微动了动眉,他下一句,是该说:“我答应要实现你的心愿,我送你回去。” 可当他的识海越来越清明,修为也源源不断注入身体时,他豁然明了。 “念念!” 他身上的诅咒束缚渐渐显现,如红丝一般,繁复的缠在他身上。 他怀中的姑娘烧了起来,不烫手,却熔断了那些枷锁,化做血一样的红泪滴淌入土。 云念念:“我快你一步。” 她歪头,笑得灿烂:“我赢了呢,开心!” 躺在床上的楼清昼突然睁开眼,他的怀中,躺着一个姑娘,沉甸甸的,胸口温热。 楼清昼抱起她,骇道:“念念!” “我给你……讲个事。”云念念握着心口的那把剪刀,气若游丝道,“我其实,已经算死了的人,所以……无所谓回不回去。还有……很疼……但心不疼。” “你跟我也就……睡了两次,相识短短几个月罢了……”云念念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那蝴蝶扑闪了一下翅膀,你还漫长……你……还有九万年光阴……” 云念念对着他笑,染血的手指摸上楼清昼的脸:“啊……能让你用这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我,足够了……没哭呢,真好……” “是谁告诉你的?”楼清昼的声音发紧,他蹙着眉,看起来像哭了,却又没有泪。 他抱着云念念的手在抖。 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悬崖边,将要粉身碎骨。 云念念道:“我好像……在燃烧……好疼,最、最后一句话了。” 她闭着眼睛,轻轻抽了口气,喘了好久,笑着说:“你以为,会是向你表白吗?哈……” 她的手指渐渐僵硬,声音也渐渐衰弱下去。 “替我……干死天帝。”她闭上眼睛,咬牙道,“厉害吧,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么的……个性。楼清昼你……你肯定要记我一辈子,毕竟……” 毕竟,我是你见过,最有趣的女人。 你们的霸总言情套路,我早就知道了。 其实你早就被我迷倒了,哼。 云念念闭上了眼。 紫衣人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表情。 他抱着云念念,眼神空洞。 耳边,是天穹破碎的声音。 一声声凄厉又刺耳的妖吼声传来,有妖在狂笑。 “只要人心动摇,凭你们,守不住这方土地!” 急促的家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撞开,是之兰之玉。 “嫂子,快带哥哥走!我们来殿后……”之玉的声音停住,愣愣看着床上的人。 云念念的胸口插着一把剪刀,入目是鲜红一片,如火莲在身上绽放。 之兰晃了一下:“哥……” 楼清昼抬起头,手指动了动,一道银光飞入夜空炸开,亮似白昼。 妖魔化土,生魂定住,仿佛时间凝固。 楼清昼垂下眼。 怀中人一点点化作碎光,散了之后,什么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了,本来是打算写三章的内容,但是时间不允许,今天家人回来,码字时间有些不自由。 我明天双更。 68、疏狂惊鸿现 簌簌玉雪飞花般飘飘洒洒而下, 这是时光凝结成霜擞落的碎片。 时光的碎片沾染在玄楼渐渐变长的黑发上,化为光泪,晶莹闪烁。 所有人都在时间中凝固,停在地动山摇, 妖魔攻进来的瞬间。 玄楼缓缓走向玄信, 宽大的烟紫天`衣拖在身后,沙沙作响。 妖魔袭来时, 挡在玄信身前的, 是身为母亲的皇后,而玄信蜷在皇后的怀中, 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闭着眼睛, 瑟缩着。 玄楼走到他身前,冷声道:“起来。” 那缩在母亲怀抱的孩子睁开眼, 却迟迟不愿站起身来。 玄楼眉头微动,伸出手指,探入玄信的眉心, 找到他的仙识,生生将他仙识外包裹的蝶蛹灼碎了, 扯出他的仙魂。 “给你半炷香时间。”玄楼丢下这句话, 抬头望向天。 玄信恢复了仙身, 果真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把前因后果回想了起来,他看向兄长, 跪地道:“是我的错。” “竹童。”玄楼唤道。 一个金色皮肤,发揪上插着一撇富贵竹叶的小童呜呜哭着跑来。 “天君,我慢了一步,阵刚刚开就……” 他话没敢说完,因为他仰起脸,看到玄楼的嘴角淌下殷红血线,一滴一滴沿着下巴滴落下来。 顿时,竹童也感触到了他此时此刻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竹童的心口荡漾开,他在地上打滚,又不敢哭出声,只抓着玄楼曳地的衣摆,说道:“天君,不痛……” 只是自我安慰罢了,他都这般痛苦,天君会比他更痛。 这一瞬间,竹童突然担心,玄楼会因此痛魂飞魄散。 玄楼感应到竹童的担忧,擦去唇边的血,修长的手指捂着心口,说道:“算清账前,我不会死。” 玄信站起身,玄衣翻飞。 他走到兄长身边,并肩站着,指着院中的这些凡人,说道:“要如何安置他们?” 玄楼不语,他看向假山。 玄信这才感知到,此处还有仙息波动,他蹙起长眉,开口道:“为何不出来?” 卖花少女的泥身顷刻化土,淤泥中开出一朵白莲,白莲裂开,白莲仙子缓步走出,上前见礼。 “白莲仙妙音,贺二位殿下渡劫功成。” 玄楼收回望天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白莲仙身上,眸光渐冷。 “是你说的。” 这不是问她,而是一种不悦的警告。 白莲仙道:“非我之意,妙音是顺天而为,我说与不说,做决定的都是云念念本人。” 言外之意,她并不能左右云念念的决定,她也只是将所有的事情交待清楚罢了。 何罪之有? 玄信眉头紧蹙,看向白莲的目光很是复杂。 他清楚的回忆起,沉醉在梦蝶咒中的自己,无知的屈服在妙言书的规则中,对白莲仙的尸魂大献殷勤,甚至产生了想要共度余生的爱意。 玄信眼神微凛,别开眼去。 这一眼,就又看到身边的兄长眼中翻腾的复仇之火。 他甚少在仙的眼中看到如此激烈的情绪,仿佛要燃尽一切的滔天仇火。 玄信愣了愣,悟到兄长想要做的事后,理智先跳了出来,认为不妥,于是他伸出手来,拉住兄长的袖摆劝道:“兄长心中所想,我认为不妥……” 父亲是天帝,怎会如此行事,必定是百花族撺掇。 玄信刚要再劝,仙识忽然一荡,顿觉手足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了住,他抬手看了,见自己身上是把捆仙缚,愣神片刻,玄信道:“兄长这是……” 声音也发不出了。 玄信试着用修为挣脱,却震惊的发现,他的修为与身上压的修为束缚比起来,就像绣花针戳海浪,力量微乎其微,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他震惊之余,见白莲也被玄楼用捆仙缚束在了原地。 可他根本没有看到哥哥动一根手指头! 兄长的修为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 玄楼从袖中随手抛出一把剑,是他的临危受命。 银色的星辰剑没入土地中,瞬化结界将此方天地生魂全都包裹在内。 玄楼终于开口,他轻声说道:“竹童,你留在此处护着这些生魂,一个都不许少。” 竹童应了声,依依不舍放开抓住他的衣摆,“天君,我一定……会护好的。” 言罢,竹童跳起来,万千金元宝漫天散开,在临危受命的结界之上,又添了一层。 玄楼只是轻抬眼眸,脚下便有通天之路搭成。 青天卷云海,在旋涡中搅出五彩云宫。 那就是他的去处。 他缓缓走向天宫,每一步,都会想起他短暂的姻缘,只是短短数月的爱恋过往,却令他每一步都走在回忆的刀尖上。 魂魄深处是无法触及的疼痛。 他不是去要说法,也不是向谁复仇,更不是弑父夺位。 他只是想完成念念的愿望。 他没能实现送她回家的愿望,所以他要拼命完成她最后留下的愿望。 管这天地是谁来掌,此时此刻,他只想碎了那拥有天之眼,却放任这一切发生,逼他做出选择的天帝。 他的右手析出许多金色星光,缓缓汇聚成剑。 金芒如阳,剑身燃烧着,剑气炎炎。 这是他的命剑。 他从自己仙骨仙魄中拔`出的剑,放浪疏狂。 他压抑着的本性,屈从与天地规则的本性,此刻终于复燃。 不留生路,他要把将死的,送到大道的终极。 云宫出现在眼前。 天帝也不会坐以待毙,狂风卷云浪,化云掌向紫衣仙君重重拍下。 玄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剑息怒展,狂妄撕天。 至此之后,天帝所出的任何仙术,都已压不住他半分。 天上的人似乎急了,一道道玄金魔咒砸下,似妖魔狂笑着展露獠牙,然而这些也沾不到玄楼的半片衣衫。 玄楼指剑,面无表情,轻声道:“解。” 放浪疏狂如同挣脱了枷锁,如日烈焰呼啸着,金光卷云海,化为一座座巨大无边际的神佛,齐声念起诛仙真言。 云宫中飞出一把剑,剑气幽黑,狰狞似魔。 玄楼:“这就是你的全部了吗?曾经,我以为你的末路是被情所诛,是我高估了你,到头来,你在乎的,竟然是这天地之权。” 玄楼抬手,轻飘飘接过那把刺来的剑。 剑在他手中剧烈颤动后,碎裂化烟。 权财色,人间有此考验,天界的神仙也一样。 到头来,无论追求哪一个,若是生了执念,只能自取灭亡。 “九万年了。”天帝的声音传来,叹息道,“我也从未想过,自己迟迟突破不了大道,不是因情,而是因放不下这三界之主,天地之子的位置。” 一个白衣人两手空空从云宫走出来,负手立于云阶之巅,垂眼看着玄楼:“我也从未料到,你会靠姻缘谋求生机。” 这话恰恰刺中了玄楼的痛处,他又想起了云念念。 她的笑,她叫他楼清昼时的语气,她看向他时,眼中的光。 魂魄似要裂开,而他已感觉不到疼痛。 “玄楼,你可知道,九天荆棘咒余留的生机,有多渺茫吗?”天帝说道,“曾经的堕天帝设下的九天荆棘咒,他的长子寻遍了三千界,都未能找到解救他的姻缘生机。后来,幽冥冥主效仿堕天帝,设下九天荆棘咒,一口气夺了两位冥界储君的生机,那时,冥主幼子明明在三千界中寻到了有缘的生机,可惜招来的是个恶缘,因贪恋权势,亲手葬送了储君。冥主因此夺续两万年寿数……” 玄楼目光幽冷,脚步未停,紫衣拖在云阶上,离天帝越来越近。 天帝说道:“膝下儿女的生机,本就是我们给予你们的,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再将儿女的生机要回来,这是天地规则允许的悟道方法。他们都得到了天道的允许,成功续了万年命数,得以圆满悟道,进入无方法界,成为天地组成之一……怎唯独我,却有了你这个好儿子,怨了我六千年,不尽半点孝心,对我也无尊敬,最后,偏偏是你,要断我的生机。” “我的生机,是母亲给的。”玄楼说道,“而你给我的生机,在我母亲魂飞魄散那天,我已还给了你。” 天帝沉默了。 他想起,紫竹自绝后,他再见这个儿子时,他身上的生机确实灭了一半。 那是他散走的亲缘,是与他这个父亲断绝关系的说明。 玄楼走上云阶之巅,抬眸看向天帝。 “我不打算听你说任何故事。”他道,“也不打算问为什么,问你有何感想。” 他说:“我与你早就不相干了。你要好好看清楚了,我的身魂,都是母亲赐予我的。” “我唯一的执念,就是情。” “那虚假的姻缘,根本不是情。”天帝冷着一张脸,眼中有讥讽,有不解,“一个凡人,短短数十天,天界不过瞬息的时间,你把这当作情……你果然像你的母亲。那个凡人,她从未说过爱,你却把它当真。” “她不是你。”玄楼淡淡道,“你一直说爱我的母亲,母亲当真了,你却并无真心。不懂情爱的,是你。我知道她的情是真,我如今站在你面前,就是她情真的证明。” “你只是得了天运,有幸招来善念做姻缘。无论是谁,她都会救。”天帝笑,神情轻蔑。 “我爱她。” 玄楼抬起手,眼中满是泪光。 “无论她是因何将生机渡我,我都知道,我爱她是真。”玄楼缓缓说道,“看不清悟不到辜负真情的,永远只有你。” 他轻轻合手。 天帝在刹那的惊愣和回过神后的叹息中,被放浪疏狂一剑扫散。 风吹动着玄楼的头发,紫衣像燃烧的火,紫烟氤氲着,烫着云海。 他身上,流淌着天地给予的无上力量。 仙鸟盘旋歌唱,众仙纷纷踏云飞来。 天与地换了颜色。 玄楼慢慢垂下手。 他实现了云念念最后的心愿,实现的异常轻松。 她不会开心的。 他抬起头,满脸迷茫。 “我会流泪,真的。天君,也是会哭的。”他低声说,“你来笑我啊……” “念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二更12点前就来! 69、善念起生机 众仙闻新道, 见天意已现,继承天地三界的新帝已定,纷纷前来贺祝。 百花仙子们散下花雨,五颜六色的缤纷花瓣飘洒而下, 落满了玄楼的墨发。 只是这新帝垂着眼眸, 孤零零一人站在云阶之巅,不言不语也不动。 众仙御剑踏云的盘旋转悠了许久, 祝贺的话说出去, 无响应,当下面面相觑起来。 “子弑父, 虽是天道所引, 破除衰败贪欲的旧帝是正道, 但感情上,的确不容易接受, 天帝消沉也是意料之中的,诸位不必过于紧张。”有仙如此说道。 大多都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只那司命天君歪躺在云床上, 叼着玉笔,笑看着姻缘仙。 “仙子可要当心了。”司命天君道, “咱这位天帝看来是把那意外得来的姻缘给舍了, 虽是短暂的露水姻缘, 可看天帝这个样子,姻缘仙怕是要担几分怒意了。” 姻缘仙蹙眉瞧着玄楼,郁郁一叹:“天意送的生机面前, 舍姻缘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我却认为,天帝现在的魂魄不是很稳……” 司命天君不以为意:“与凡人的姻缘虽短暂,但也是动了情的,这姻缘逝去,受了情苦,魂魄自然会遭受伤痛,若是天帝的魂魄稳固如紫竹峰,那岂不是和旧天帝一样,是个冷心无情会折在权欲上,无法求得大彻大悟的天道傀儡了吗?” 姻缘仙仍旧紧紧盯着紫衣天帝看,神色未见放松。 司命天君收了笑,突然坐起身来,盘腿道:“不对。” “你说得对,他魂魄……”司命天君震惊不已。 天道压在新天帝的身上,继位时,会有绚烂光芒萦绕于周身,加上百花仙们扬下的花朵,司命天君刚刚未能看到天帝魂魄飞散的碎光。 玄楼的身旁,分明是魂魄碎裂时沁出的淡金色天光,金色的砂砾拂过他的长发,飘散到远方。 “喂……”司命天君惊骇道,“这是,要殉情吗?” “玄楼天君真像紫竹夫人。”姻缘仙叹息道,“就连情,也一样的烈。或生或死,没有妥协。” “她走的道,本就是贞烈之道,一旦动心,除了地久天长,就无退路。”司命天君看着玄楼,压低声音说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子也如母亲一样,走的是没有退路无法半途退出的道。” 姻缘仙说:“不知,这次,天意会不会保这位新帝。” “毕竟二太子也得承天运,他如果自己要走向破灭之道,怕是天也会放弃他。”司命天君低声说道,“我突然羡慕起他来……” 姻缘仙不解:“你这又是何意?” “不到百日的夫妻姻缘,竟也能动心,且甘愿为此殉道。”司命天君说,“我怎就无法遇到这样动人心魄的质朴姻缘?” 姻缘仙无语,看司命这副神情,他是真心实意的艳羡。 “要想个办法阻止他……”姻缘仙说。 正在此时,云宫突然飘出两朵云彩来,朝此处飞来。 众仙见是芙蓉仙,立刻腾出道来,静静悬于上方。 芙蓉仙携子前来,盈盈下拜伏于云阶前,而后仰头望向玄楼,见他眼角的泪光,她目露惊讶之色。 正了正神色,芙蓉仙说道:“天君既已弑父夺位,肯定也有了天之眼,知晓了前因后果,我族行事,一向讲求顺应天帝旨意,包括此子,也是在天帝的授意下,用我的无方莲子化出的生机。” 她话音一落,身边的“三太子”显出原身,是一颗千年玉莲子。 众仙震惊。 司命吐了口中的玉笔,怒道:“我怎就想不出这样荒唐的故事来!” 他生气天道比他的故事更荒谬,却真实的发生了。 “此子是天帝亲自给的生机,只要让天道凭此子,认定天帝仍勃勃生机未到绝境,天帝就能再执掌三界万年。”芙蓉仙说道,“这话,天君应知我未说谎。如今讲出来,也是说与百仙听。” 有仙想点头替芙蓉和百花族说几句好话,但还未开口,就听新帝轻声说:“你不心痛吗?” 芙蓉仙愣住。 玄楼又重复了一遍:“他被天道消散,不入轮回,再无来生,这是诀别,你不心痛吗?” 芙蓉仙抬头,对上玄楼的目光,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 玄楼道:“我现在,能看到因果……他对你,竟真的有几分真情在,你也是心甘情愿与他续上姻缘,伴他左右,甚至为他对欺瞒天道,敢行谋害天界储君之事,做到这种地步,他走了,你却不觉痛心,还能前来为自己求后路,为何?” 芙蓉仙说:“他是天帝,是三界至尊,是大道安排给我的正缘,他能亲手斩断与他相伴万年之久的旧姻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与我续姻缘,我怎会不动心?天地至尊爱上了我,为我抛却曾经,只求我伴他左右,而我只需顺从他的话,他就日日夜夜将我捧在掌心……天君,这就是我芙蓉要的姻缘。紫竹夫人她要的,是不容半点沙子的纯净至爱,向男人讨要那种东西,最终只有死路一条。而我,要的只是半分真心的宠爱,它不会引火烧身,也不会让我走向灭亡。” “你把它称为爱吗?”玄楼轻声道。 芙蓉仙笑道:“不,我要的只是姻缘,只是满足自己的东西,与天地至尊轰轰烈烈爱一场,何乐而不为?姻缘只是姻缘,爱会烧身,会带来痛苦,但姻缘不会。天君像紫竹夫人一样痴,竟能认为,所谓结了姻缘就必须有爱意……我以为能说出姻缘是买卖的天君,会清醒克制,未曾想,天君竟然把姻缘等同于爱。” 玄楼转过身去,慢慢走下云阶。 众仙不知他要做什么,跟在他身后问道:“帝君是要请二太子殿下回来,行重启天道的大典吗?” 玄楼停住,说道:“不必跟了,我只是为了我那姻缘去寻死,没甚意思,也不好看,不需要看客。” 众仙怔愣,神色慌张。 司命天君半点不慌,他刚刚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察觉出了玄楼现在是不死之身。 他噙着玉笔,慢慢说道:“我劝帝君还是省一省,别白费力气。天道重始,天地三界的生机之源都在帝君身上,源源不绝,就算帝君现在到断崖前自绝,魂魄散了也会被天道再扯回来,换言之,帝君你散了魂魄,碎了心,也死不了。” 玄楼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唇紧紧抿着。 他的魂魄已经碎裂散尽了一次,却如司命天君所说,被仙体内天道给的源源不断的生机重新拼回来。 很疼,但他不会死。 你看,连殉情都不让。 众仙道:“原来是为了情……” “唉……与紫竹夫人一样。” 于是,众仙上前来劝道:“还请帝君重启天道,带吾等踏上新道,修身养性。” 玄楼闭了闭眼,挥袖收剑,放浪疏狂飞回手中,再次运起,一剑断了云梯,封了天界,剑化封碑,牢牢锁住了天界之门。 众仙眼睁睁看着新帝召回一本金壳妙言书,收入袖中,飘然下界。 “这是何意?!” “这可如何是好,新的天道不始,咱们的修行不就无法精进了吗?” 司命天君打了个哈欠,对姻缘仙说道:“早知道他这么喜欢这个故事,我当初就该再润润色。” 姻缘仙忧思满面,叹道:“不知天帝这一去,要多少年。” “无所谓。”司命天君说,“又不是人间,少了个帝王就天下大乱了。也就是天界的灵气少了,百仙们没主心骨引着,无法探知悟道,更进一层罢了。” “他要消沉个千年百年,你写故事的本事始终不得突破,我看到时候最先着急的,怕就是你了。”姻缘仙如此说道。 司命天君叹:“这倒也是。我这千百年来,写故事的水平因旧帝不得突破,所以也一直未能有新突破,老路子用了一遍又一遍,越来越不愿意写命……你这一说,我现在就开始着急了,真想知道新帝带来的新气象,能让我这笔下世界,获得怎样的新天地。” 玄楼飘下界,找了一方荒地,翻手种生机,瞬息功夫,这荒地就建起了城邦,与书中的华京景色一致,只多了草木虫鸟,多了真实的天与地。 这是凡人界,是凡人们还未触及的荒野,新帝在此第一次用了天道给的修为,造了一方熟悉的新天地。 他从袖中取出妙言书,轻叩两下,竹童解除了防护,在地上打了个滚,恢复孩童模样。 看到眼前在这真实土地上生长出的熟悉景色,竹童惊喜不已:“天君!这是华京吗?” 玄楼点了点头,扬手将妙言书抛向眼前的华京,五百生魂从书中世界落于真实的华京中。 玄楼挥手,抹去了这些生魂脸上的惶恐之色,使他们忘掉恐惧的日子,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白莲仙和玄信掉出来,封了口,束了手脚。 玄楼轻轻从他们身前走过,衣摆拖过去,他说:“你们两个自己找地方渡你俩的姻缘劫。” 玄信惊愣。 玄楼回过头,指尖轻抬,风将两位仙送走。 他面无表情打了个响指,华京内,时间开始流动。 只是没了皇帝,没了皇子。 他走进华京,看到了来接他的马车,楼家的车标依然金灿灿的,晃着人眼。 之兰之玉驾马而来,脸上扬着笑,问他:“哥,嫂子什么时候回?” 玄楼垂下眼,轻声答:“明天就回。” 他钻进马车,在马车的摇晃中闭上眼睛。 “爹也是,怎么能让嫂子一个人到徽州走生意呢?”之玉颇是不解,“奇了怪了,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之兰:“我也有这种感觉。” 他撩开车帘,问玄楼:“哥,嫂子说归期了吗?明天什么时候到,我们好到城门口接。” 玄楼闭着眼睛,手背上多了一滴温热的泪。 他回:“没问到。” 楼之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我今天去瞧了,你们院的花枝上又见了一只蝶蛹,这两天就能破茧化蝶,嫂子要不快点回来,就看不到了!” 玄楼睁开眼睛,慢慢说道:“无事,等不到她,不会破茧。” 楼之玉问:“对了哥,爹问你,你那院子到底要叫什么?他好让人雕了金匾挂上去。上次嫂子说,总是叫大院,土得很。” “这个土字,着实贴切。”之兰跟着笑。 玄楼愣了好久,说:“等明日她回来,自己定吧。” 没有明天。 他会永远重复今日,像那只茧一样,在楼清昼的壳子中,等她回来。 死不了,那就永远等下去,等那个不会到来的明天。他要用九万年等待,殉她给的九十天姻缘。 车马到了楼家,他下车,如行尸走肉,回他的院子,他听到楼万里念叨着:“哎唷,我那好儿媳啊,你可快点回吧,你不在身边,我这儿子那还是个活人吗?看看这丧气样子,心疼死我了……” 玄楼微微笑了笑,将他们都抛在身后,推开小门,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念念……爹说的没错,死的是我。” 没了你,我就还是那个活死人,等着最微弱的希望,等待着那个命定之中,独一无二,能救活他的吻。 ——不知何处, 云念念的意识渐渐清晰,她睁开眼,眨巴了眨巴。 “……呃?” 好像还活着? 这里……没人,没光,没有声音。 不是医院,也不是楼家。 她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小心地发出声音:“你好?” “这是哪?” “有人吗?” 声音散开,像是在很空旷的地方。 云念念:“难道是地府?或者说,老子魂飞魄散后,遁入了修仙小说中说的那什么,虚空之境?” “嗤——”一个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进她耳朵,那声音似男似女,又老又少,奇异无比,“恭喜,善念得生机,你现在,有机会选择归处了呢。” 那奇异的声音飘远飘近,继续道:“你是选择做左边的云念念,还是选择做右边的云念念呢?” 云念念:“?” 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送上~ 70、破茧成蝶时 云念念的意识中出现了两个画面。 她就像身处电影院, 左右两边播放着不同的影片,而主角,都是她。 她经历的两次人生,那些片段, 一幕幕呈现。 云念念的意识偏向左边, 左边名为云念念的人生电影正播放到毕业前夕,她与好姐妹们商量着宏伟的事业蓝图。 云念念热泪盈眶:“呜!青春!” 那是属于她的青春, 爸妈还未意外离世, 她意气风发,梦想着要做出一番伟业。 而右边, 云念念的意识飘向右边, 没有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 她的开端,始于身边的那个穿红色喜服的男人, 属于那个云念念的画面,播放到了令人耳红心跳的部分。 云念念顿时羞愤:“快停下,别播了!” 两边的画面飞速停止, 又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 云念念:“……你,还在吗?你是……呃, 地府的, 还是世界最牛的神?” 那奇异的声音回答:“我是万物神识的化身, 是天道的化身,我即天道。” “哦,那我能问个问题吗?”云念念小心翼翼问道,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现在是生还是死?” “你在生死之间。”天道笑,声音中属于孩童的部分越来越清晰,“你为玄楼献出生机的同时,他的仙识也同时为你留了生机,恰逢他的竹童开了阵,你死于生死同道的瞬间,因而,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那这里,算哪里?” “生死之间,则是神域。”天道的声音又被苍老占据,慢悠悠回答,“我们从未遇到过你这种情况,他用天帝修为送你回你来的地方,而同时,你又愿意在此天地间留下生机……这是善念给你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还活着?” “可以这么说。”天道中,属于女人的声音回答她,“你作为云念念,依然活着。现在,你需要选择,是做这个云念念,还是那个云念念。” 随着天道的话语,云念念的意识中,又出现了两个画面。 一边,是她躺在病床上,她的朋友们守着她。 “为什么你这么非?你不能欧一点吗?”她的朋友手里揉着一团被眼泪濡湿的纸团,擦着眼泪说道,“那么多截肢的人,怎么偏偏你下了病危!” “起来啊,老娘大好年纪,可不想为了你把钱砸给医院!” 天道说:“虽然她们如此言语很是矛盾,但她们并未放弃你,一直想要你回去,故而,你才不会消散。” 云念念忍不住道:“那什么,我们那边就是这么表达友情的,正常正常。” 天道:“你要回这里吗?” 云念念的意识中,闪过一角紫色。 似是捕捉到了她的牵挂,另一个画面也浮在眼前。 那是楼家,她熟悉的楼家。 “诶?” 这边还是回忆吗? 她看到熟悉的院子,没有门匾的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过了小桥,走过月门,推开房门,绕过屏风,她看到了那熟悉的紫色。 一如初遇。 她的意识飘过去,想要看他的脸,可怎么使劲也无法再近一步。 “他怎么样了?他家里那一堆事,都解决了吗?”云念念问,“为什么这边还是回忆,怎么不给我看他现在如何了?他活下来了吗?” 天道说:“你可继续看下去。” 它的声音变幻万千:“我等你的选择,你做决定之前,想看多久看多久,我已跳出光阴洪流,有的是时间等。” 天道如此保证,云念念放下心,决定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她瞥向现代的自己,好友们的守候和为她流的泪让她愧疚不已,而楼清昼这边…… 云念念心中有了选择:“我再看看他,再看一眼,我就回我的世界去……” 只是,她这一眼,看了漫长一夜。 她就如同趴在窗口偷窥天君美色的登徒子,远远望着那朦胧的紫色,痴痴看了一晚。 楼清昼纹丝不动,就像最初的那个被困在躯壳中的活死人。 待第二日天亮,云念念心中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我需狠下心……” 比起她的好友,楼清昼这边,她很放心。 没了她,楼清昼也能……床上的人动了! 紫衣天君缓缓坐起身,拖着疲惫的步伐,摇摇晃晃走出房间,经过她躲在窗下的意识。 看清他那张脸时,云念念再无别的念头。 她看到了楼清昼挂在脸庞的泪水,以及他衣襟上的血。 “不是……回忆。”云念念后知后觉,这不是回忆。 楼之兰笑着跑来,说:“哥,快来,要化蝶了!” 院子外面还有之玉的声音:“那个夏远江好烦,怎么又堵在门口要我哥指点!” 听到他俩的声音,云念念一喜,好想大声喊一句之兰之玉。 “儿啊,念闺女今天啥时候回?”胖乎乎的楼万里说,“你娘和我娘都等着呢!”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之兰笑,“祖母听见了,又要用拐杖打你了。” “打吧,亲娘的拐杖打在我这身肉上,根本不疼!”楼万里哈哈笑道。 云念念小声叫道:“楼老爹。” 原来,在她心中,他们早已成为了她的家人。 她又摇摆了。 “啊啊……救命,到底该怎么选!”云念念问天道,“我能都要吗?” 天道不答。 这时,楼家的画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云念念:“暂停了?” 她看向楼清昼,却发现他还在走,云念念的意识飘乎乎跟上,看着他拖在地上的缥缈仙衣,看他拖在身后黑亮柔顺如冰丝绸的长长青丝,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原来的仙身。 他走到花圃前,一只蝶破茧飞来,他伸出手指,紫蓝色的蝶停在了他的指尖。 他垂眸看着那只蝶,轻轻一弹,那蝶破碎化星,碎光如沙从他指缝中飞流走。 “我身已死,魂散随风,你又从哪里来?”他轻声呢喃,听起来像是与那化沙的蝶说话。 又是一挥手,日月星辰变幻,所有的人,所有的画面都想倒带,倒流回了夜间。 云念念:“这又是什么……” 楼清昼站在桥边,望着桥的另一端,他像是在等什么。 他走到花圃旁,花枝上的茧还未破,他半跪在地上,青丝曳地,静静注视着那枚茧,像是在等什么。 他缓缓走回房内,躺在床上,衣衫长发铺满床,屏风慢慢合上,他侧过脸,看着身旁留的一半空隙,像是在等什么。 而云念念意识到了他在等的人。 她的心因疼痛颤动着:“我不行了。” “楼清昼,你到底怎么了?你在做什么傻事!”云念念痛苦不已。 她的意识里,滂沱大雨。 天道的声音飘来:“他承天地大运,已是天帝。但他未启大道,将自己封于人间荒地,一手设华京,他创造的这方天地,这个故事中,你会在明日回到他身边。因此,他不停重复着明日之前的夜晚。” “云念念,他也在等你。” “你是说他不理天界政事,自闭了?”云念念胸口差点疼岔气。 “他每日散魂,封闭五感,裂心尝离别之苦,等候之苦。”天道说,“今日,已是第十七日。” 云念念呼吸不畅,她的意识忽生忽死,像是有无数双手狠狠撕扯着她的心脏。 “我……”云念念伸出手,想要抚摸楼清昼的脸。 她看清了,他的睫毛上是碎珠般的泪水。 “你心中已有选择了。”天道的声音收缩成一束,飘入她的耳中,“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你要作为哪一个云念念继承未绝的生机?” 云念念回头看向守在她床边的朋友,病房门推开,好友的男友来送饭。 “刚刚跟大夫谈过了,再观察一周,就可以转到疗养院……你明白什么意思吗?我们要代替她的家人做决定,她那亲戚你也见了,每次来都劝拔管,后续需要的费用我跟小鹤都问过也查过了,说实在的,一年两年可以,再长远……我跟小鹤都没敢想。” “我不舍得……”友人哭着说,“我不敢决定,不要把她的生死压给我,我说不出放弃的话!我养着她不行吗?我养啊!” “那你有没有想以后,以后我们……你还记不记得,咱俩八月要结婚?这几个月都是我在忙,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也理解……但你敢不敢想以后?你的日子呢?小鹤的日子呢?你别看现在那些家长都说要供她,要承担费用,是,或许他们能坚持,可平时谁来照顾?你是要一天一来还是两天一来,还是一个月一年呢?你想清楚,现在的决定权在她伯父那里,那个人说什么考虑你们的心情,也只是碍于面子不跟你说拔管,你知道他私下里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让我劝劝你们,早点放弃!” 云念念瘪了瘪嘴,叹了口气。 她对天道说:“我想好了,那边我早就回不去了。” 天道语气轻快,明知故问:“你指哪边?” “我不想成为她们的累赘,也不想让她们这么难过下去。”云念念说,“其实,楼清昼没说谎,我能应他的阵来,就说明,我在那个世界,已经被宣告了死亡,回去……除了拖累朋友,没有意义了。” 天道:“所以你选?” “我呢,天生就人善心美,没办法。”云念念笑,“我当然选择让所有人都不难过。朋友那边,我该走了,彻底斩断那根线,才能让她们走出悲伤,过自己的日子吧?我要到楼清昼身边去,倒不是我重色轻友……” 天道笑:“我没这么想。” 云念念:“你就别在这里跟我说相声了。咳,我是说……我朋友没了我,只是失去了一个朋友,她们自己还有生活,也不会因为失去我就悲伤的过不下去。但我看另一个傻子,没我是不行的。” 她说:“说真的,我从不敢想他会因为我落魄成这个样子,但我也不意外,我认识的他……平心而论,确实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他爱我。” 天道只笑不语。 “他爱我。”云念念声音更加坚定,“我之前没敢回应这份爱,是因为我一直把他当作梦中的幻影,我怕自己沉溺进去,他就会碎,会告诉我,这是假的。” “不痛则不会懂。”云念念说,“他是真的,爱我也是真,我很早就知道了,是我过于胆小,我……我从小都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从没中过奖,也没体会过什么是幸运,所以忽然有这么个人,闪闪发光,爱上我,给予我最理想最梦幻的爱情,我其实是不信的,我怕上天开玩笑。” 天道说:“我从不戏弄万物,天道是仁慈的。” “没错。”云念念说,“现在我信了,原来,我是主角,我一直被上天宠爱着。” “再问你一次。”天道说,“告诉我,你的选择。” 云念念说:“我选,继续救人,拯救那个陷入情伤,反复去世的活死人,那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傻子!” 天道:“请,踏出这一步,就无反悔之路。” 云念念笑着说:“嗯,善良的我,永远不会后悔。” 她向着身后的友人道了声谢谢,道了声永别。 之后,踏向了那方小院。 天光熹微。 云念念睁开眼睛,站在楼家的大门外。 两个雄伟的石狮子看着她,云念念冲着它们比了个耶。 她深吸口气,叩响了大门,一旁握着游龙枪的夏远江嘟着嘴看着,说道:“云夫人,你能不能替我向楼先生说句好话,让他指点我?指点一两句话就行!” 云念念:“你信不信,今日你求他什么,他都会答应。” 夏远江:“当真?” “自然是真的。” 开门的人看到是她,喜悦道:“少夫人回来了?” 云念念嘘了一声:“别告诉他,我自己去。” 一路上碰见的都是笑脸,都叫她少夫人。 走到大院前,云念念抬头望着空荡荡的门框,说道:“跟他们说,备纸笔,等会儿他出来了,就让他写……慈善院,写好给我挂上去。” 两旁的人应下。 云念念推开门,走过小桥,轻声说了句,我回来了。 花圃旁,蝴蝶破茧飞来,落在她指尖,云念念轻声说:“我回来了。” 她推开房门,推走屏风,捂住了床上仙君的眼睛。 她清了清嗓子,笑意盈盈道:“猜猜我是谁?” 一双手搭在她的腕上,紫衣仙君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即便是遮挡着眼睛,也能看出他现在的惊讶。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样子,云念念泪水啪嗒啪嗒掉在了手上。 正是悲伤之时,她听见那仙君开口,喃喃道:“心魔……吗?” “你丫才是魔!”云念念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扳着他的肩膀脱口而出,“睁大你那漂亮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仔细看,看两个时辰!我,云念念,从天而来,打天道滴滴来的,来拯救你这个自闭狂!!魔?再给你一次机会,叫我仙女!” 楼清昼握着她的手,抬着头,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好久之后,他一把将云念念按在怀中,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似笑似哭,“是你了……” 只有你会说这样奇怪的话。 念念,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仁慈=导演仁慈。 至于有念念朋友的那个世界,九万年时间,三千世界,一个找一年也能找到的!我们的念念会带着她的自闭老公回去看望友人的! 各位期待一下番外一身风衣,陪老婆回娘家的天君吧! (没有完结哈!!别激动) 71、天帝的爱侣 云念念想象了许多小别重逢后楼清昼的反应, 但天君不走寻常路,他木呆呆情深深地看了云念念许久,而后将她按在床上,埋在她身上睡着了。 云念念:“……诶?” 刚刚楼清昼的脸凑近时, 她以为楼清昼要吻她, 哪想这人却头一埋,压着她睡了。 他是真的睡了, 呼吸声均匀, 令人安心的频率。 云念念轻轻搂着他,抚摸着他的长发, 低声道:“嗯, 睡吧, 我选了你,魂淡, 你安心睡吧,我不走了。” 她闭上眼,疲惫如潮水袭来, 没过多久,她也进入了熟睡。 她做了个飘飘忽忽的梦, 梦中有人在轻声哭泣, 像是在参加葬礼, 场面很是喧闹,许许多多的人在纪念逝去的人,哭声初听有些压抑, 细细密密像是枕边老鼠吱吱扰梦,等时间久了,她又觉得轻快。 有一些缠着她脚腕的藤蔓终于松开,渐渐的,她向云上飞去,重重云雾飘散,一片紫衣飞动。 云念念怕那紫色消失,伸出手,慌张叫他:“不要走!” 脚下一滑,云念念嗷的一声,从床上弹坐起来,转脸就见楼清昼斜躺在她身边,支着额角,笑吟吟看着她。 他的一只手还卷着她的头发,搓动着她的发尾,笑意从眉梢眼角析出,仙气飘飘的美。 云念念呆愣了会儿,坐正了,慢慢伸出手,摸上他的唇角。 “你又好看了。”云念念实话实说。 她两只手都摸了上去,捧着楼清昼的脸,凑近了看,认真道:“仙身……就是仙!” 楼清昼……不,玄楼就像颗精雕细琢的白玉,还是那种从仙山缥缈仙气中拿出来的新鲜的白玉,灼灼风华,绝世无双。就连他那一头比人还长的乌发,在仙气的加持下,也都散发着迷人的光泽,看久了还会被诱惑。 云念念馋的不行。 这身子,尝一口,怕是要回味无穷。 “别的就不说了……”云念念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深情的浸润中更是致命,她怕自己抵挡不住,乖觉垂下眼,手指抓着他垂下的青丝缕,啧啧道,“连头发丝都这么仙……” 玄楼亦垂下眼,缓缓说道:“发是情丝,作用自然是为了缠住仙侣的心……天界的仙,但凡要在红尘中悟道的,都会仔细养头发,甚至有将二成修为用在头发上的,无人能抵挡的了情丝缠……你也一样。” 他低头,吻住云念念的指尖,又抬眸看向她。 “真好。”他说,“在你睡着时,我已无数次证明了你是念念,不是我的梦,不是我的心魔,也不是上天对我的戏弄,念念,你回来了。” 云念念歪头一笑,说道:“千真万确,我可是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恰巧你也醒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听她有话要说,玄楼怕她再消失,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才道:“是什么话?” 云念念正襟危坐,做好准备后,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楼清昼……或者玄楼也好,反正你知道都是你。”云念念用一种,今晚月色真美的平静语气,把话说了出来,“我能回来,是因为我爱你,程度不清楚,但我真的爱,我不欺骗,也不逃避,我就是爱你,所以我才选择回来,我要回来救你,拉你走出……丧偶的状态。” 玄楼的眼睛睁大了些。 这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懵的,愣的,惊慌的,无措的,还有些腼腆,有些纯情。 白玉也会浮红霞。 玄楼的脸上微微起了层淡粉,他纤长的睫毛低垂着,他沉默着。 云念念心里慌得一比,胡思乱想着。 难道她人生的第一次表白,就要面临这么尴尬的沉默吗?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沉默是别离的笙箫。 云念念的心开始胡乱背诗,她捏着袖边,想催促玄楼说点什么,哪怕吱一声也行,但她又不敢开口,怕更尴尬。 好半晌,玄楼站起身,突然离开了床榻,推门走了出去。 跪坐在床上的云念念僵了,整个人都囧成了表情包:“靠!” 什么意思!! 难道不应该激动的抱住她,不说吻了,亲一下总应该吧?他不高兴吗?啊? 云念念转过头,见玄楼倚着门,捂着心口轻轻咳嗽着。 “你怎么了?”云念念也顾不上想什么尴尬了,她实在是被她这个夫君吐血的毛病吓到了,现在都有了后遗症,听见他咳,就怕看见他吐血。 云念念刚这么想,就看见血从他的指缝中滴落,而玄楼蹙着眉,摇着头示意他无事。 他垂下手,像是收拾好了情绪,擦去唇边的血,对云念念笑道:“我……太欢喜。” 云念念的心先是安安稳稳回到了肚子里,而后又欢喜的起飞,雀跃起来。 她就该知道他不会有别的意思,除了欢喜过头,哪里还能有其他的选项? 云念念跳下床,扶住他,问:“你都是天帝了,仙身也回来了,怎么还这么虚?动不动就咯血,别赶时髦,这种人设可以不要有。” 玄楼柔柔笑着,说道:“我的魂……它们回来了,很疼。” 云念念这才想起天道所说,玄楼因受情伤,靠散魂自虐。 云念念一拳砸到他胸口,咬牙道:“还不是你傻!!” “我以为你……”玄楼说,“以为你魂飞魄散,与我永诀了。如果我不做些什么,而是正常的生活,享有这不死之身,我就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赠我的姻缘。念念,我也爱你,你是天生地下,无与伦比的存在,你不在了,我无法忍受自己还活着。” 云念念小声骂了句,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了他。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帅吗?”云念念似是在啜泣,声音很小,“说这话的时候最帅。” 他为她殉情,以不死之身殉情。 “念念,七千年,我所知道的情,都是纸上情,是仙家高高在上的盟约情,是父母扭曲的孽情。”他说,“直到有你,我才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你以为,你没有到来前,只有楼清昼是活死人吗?不,念念,我也是。天上的天君,玄楼,也是活死人,他从未真正的活着,直到你的到来……你的吻。” 他轻轻抬起云念念的脸,温柔一吻。 很久,仿佛吻到永恒的尽头。 直到两人分开,时间开始流动,云念念问:“对了,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她指着楼家的宅院。 玄楼轻描淡写:“没什么,我以为你不在,不想活了,想死在与你相见的地方。” 云念念一撇嘴:“所以,天界的事呢?” “没问。” “天帝呢?” “终了了。”玄楼说,“现在的天帝是我。” “然后你把所有的事都扔下,跑来每天自杀一次?”云念念说着,一掌拍在他脑门上。 玄楼笑了起来,也不躲。 云念念打完,又分了神,问:“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她从前拍他头时,好像没这么费劲。 玄楼笑道:“仙身和人身,自然一样。” 他的确高了许多,身姿如松,挺拔又俊美。 云念念艳羡道:“诶,说真的啊,以前你那皮相让我觉得是我赚了,现在再看你真身……说赚都不够,这是富甲天下啊!真的不一样,这个更仙一点。” 玄楼淡淡道:“念念也不一样了。” 云念念:“嗯?” 玄楼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水珠凝成了一面镜子。 云念念看到了自己。 纤瘦平胸,大眼眨巴着,五官无一像自己,也无一像之前的那个云念念,但她却不觉得陌生。 她好像能从这谁都不像的五官中看出她的影子,她知道这就是自己。 “这谁?”云念念问。 “你。”玄楼说,“一直以来,我仙识中的你,就是这个样子。念念,她是你的魂魄本体。你没有了身体,天道送回来的,是你原本的魂魄。” 云念念愣了许久:“这意思是?” “要想留住你,我还需用修为,为你的魂魄塑个仙身。”玄楼扬起眉,摸上她的胸口,心情愉悦道,“怎样,要不要让你再丰腴些?” 云念念拍开他的手,怒瞪了他一眼,而后又惊奇道:“那……我回来时,这里的人都认出了我,还叫我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生魂。”玄楼说,“依照我的心来认识这个世界,只要我能认出你,他们也都能认出你。” “呀!”云念念终于又想起了自己本该问的正事,她抓住玄楼的衣袖,问他,“这些生魂你打算怎么办?” “是,你回来了,我也该给他们一个归宿了。”玄楼说,“他们本就是因我和玄信的劫卷入异样红尘的,我会给他们机会,一个个问他们想去哪里,若想留人间,我会给他们一方真实世界,让他们依然用现今的身份过完此生。如果想重入轮回,我也会不伤他们生魂,为他们许一个圆满下世。” 这个处理方式,云念念也赞同,只是想到那些与她在妙言世界一起渡过三个月人生的家人朋友,她这就开始不舍了。 “好,尊重他们的选择。”云念念说,“天界的事,还有要处理的吗?” 玄楼的表情高深莫测起来。 他眯起眼望着天空,良久,说道:“你入住之前,我需打扫好房间。还有许多事要做……” 之前,他有殉情之意,卷入这场翻天覆地闹剧的仙,他一个也不想搭理。现在念念回来,他也恢复了正常,等魂魄完全拼好后,他就要回去处理百花族……以及他弟弟的姻缘劫。 玄楼捂住了脑壳,叹了口气。 云念念说:“别叹气啊,虽然事多,但是我们可以先分个轻重缓急,一样样来,那么,最要紧的事是什么?那个芙蓉天后你给处理办法了吗?还有司命,都处理了吗?是要从他们先开始吧?” 玄楼忽然笑了起来。 云念念:“你笑什么。” 玄楼指着她,说道:“好,我们先从最要紧的事办起。念念,我先给你渡仙身。” 云念念:“啊……行吧,也算要紧事。那,怎么个塑身方法?我还需要修行吗?修仙打坐什么的。” “要的。”玄楼拉着她,向床榻走去,“你需要有自己的修为。” 云念念:“呃……我多问一句,这修为,是要在床上练?” 玄楼冲她莞尔,眉开眼笑。 “是,需要我点化你。”玄楼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念念,点化。把我当炉鼎,让我渡修为给你,一点点……为你捏仙身,护世上最宝贵的魂魄。” 云念念:“就没别的方法?你这里修仙,就非要靠双修吗?怎么,每个姻缘伴侣的,还不能成仙?” 玄楼笑得灿烂。 “这是正经的修仙方法,有名字的。” 云念念:“什么名字?” 玄楼调戏道:“这名字叫……纤云弄巧。” 他轻轻一点,云念念跌入床褥中。 花厅里,喝了六杯茶的楼万里唉声叹气,道:“我就想见见念闺女,唉……这么慢,有什么话说不完,不吃饭都要说?这大中午的……” 夫人拍了他一下,挑眉示意。 楼万里:“哎唷,明白了明白了,小别胜新婚!” 老太君敲了敲拐杖,清嗓子道:“说什么呢……我们先吃吧。” 之兰之玉坐下,相视一笑,之兰说:“好像很久没跟爹娘祖母一起吃过饭了。” “明明昨日……”之玉说到一半,挠头,“对哦,是有这么个感觉,好像很久没能吃中饭了。” 之兰又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天了。” 天上彩云奇巧,姿态万千,正如房中的云念念。 72、永恒的姻缘 玄楼把时间暂停了。 他现在真正的成为了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 连时间都可随他扭转。 云念念问:“这样,你如果停止时间几万年,算不算作弊?” 玄楼说:“时间不容愚弄,即便是全盛期的天帝, 也不敢随意改变时间, 天道会给动用时间的天帝略施惩罚,比如精神威压, 比如让他裂魂。但我连魂魄都散了数次, 动时间这种惩罚,我已习惯。” “你是在变相夸自己厉害吗?” “我只是告诉你。”玄楼说, “什么样的惩罚都好, 只要你在我身边。” 云念念心疼道:“你还是让时间正常……” “不。”玄楼打断她, 修为细细从手指中飘出丝线,绕上他的十指, 随着他手指在云念念身上的流连,为她一层层织补起仙身。 玄楼说:“就让我独享天地只有你我两人的平静时光吧……我想再多的占有你。” 云念念撇过脸,偷偷笑了笑, 小声吐槽:“肉麻。” 漫长的“修复身体”工程到尾声时,云念念渐渐能感受到这副全新的仙身有多么舒适了。 这就是做仙人的感觉吗? 没有病痛, 没有那些烦人的小毛病, 身上永远是轻快的, 如同睡前洗了澡后,躺在干净的被单上,将脑袋舒舒服服陷在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枕头中, 随时能精神饱满的起床,也随时能安心进入梦乡。 她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画面,玄楼这个仙人衣冠楚楚,干干净净,只是眉梢染上一抹湿润的,淡淡的情意。 他认真地用修为让她分分秒秒都畅享愉悦,或许沾了些许欲心,但也只是一丁点。他十指轻动翻飞,将染了爱意的修为化为金银丝线,把日月天地,万物美好都取来为她作身。 小心翼翼又专注。 也不知他的顺序如何安排,最后织补的是胸。 他还差几针线,见她盯着看,玄楼弯眉一笑,逗她:“要我再加点针线吗?” 云念念的回应,就是把崭新的仙脚抬起来,给了玄楼“最高礼仪”——情意绵绵娇娘踹。 这之后,云念念低头看了眼,平静道:“就再加点吧。” 玄楼很是惊讶:“你竟真的要?” 云念念:“你都提了,不要白不要。” 玄楼却笑着收了尾,喜闻乐见,她的本魂是何模样,这副身子就是什么模样,并没有多出不存在的起伏。 这下轮到云念念疑惑了:“诶?说话不算话吗?” 玄楼起身,将她拉起来,慢条斯理帮她穿衣:“逗你玩罢了,最开始的仙身,必须与本魂一致,后来靠修行慢慢改变,相由心生,相随性情变化而动。” 听起来是心中念想什么,外貌就会根据此念力改变。 云念念:“那就算了,我对我自己很满意,只是之前习惯了那个略丰满的身体,忽然回归自己,有些小遗憾。” 玄楼歪头一笑:“我不遗憾。” 云念念嘿嘿笑了起来,一胳膊肘戳过去,抬下巴道:“那是,我活蹦乱跳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还遗憾什么?” 玄楼垂眸,沉默片刻,他说:“念念,天帝拥有天之眼的力量,虽然无法再回到你来的地方,但或许……我可以与你同看那个世界。” 云念念轻飘飘道:“提这个做什么?” 玄楼为她系好衣带,慢慢说道:“念念,我看到了。” 他指着自己眉心,抬眸看着她:“星河割两岸,你在我的岸边一直画圆,画到最后,总是无法闭合……” 这种说法很是玄,云念念来了兴致,问他:“大神棍,这画面要怎么解释?” “你想和你的亲友好好告别。”他说。 他的话语,像是净瓶中的杨枝,将清露滴在她的额上,云念念顿时有了被点化的神奇感觉,不由感慨:“神了!” 虽然回到玄楼身边是她的选择,但她到了这里后,隐隐约约还有焦急感,是一种坐立不安,仿佛身后有什么事没有做完,牵绊着她无法静下心来。 在玄楼没有点透前,她是无比坚决地否认自己还留恋那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而说到告别,天道送她回来之前,她也确实给她的朋友们道了永别。 但玄楼的一番话,让她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单方面的作别,根本不是圆满的告别,她对朋友们说了永别,可朋友们并没有听到,她们还在想念她,牵挂她,且是一种带着遗憾带着悲伤的挂念。 也就是这丝丝缕缕的挂念,让云念念无法斩断这些前缘。 她的不安就来源于此。 “对不起啊……好像确实还在牵挂着那一头。”云念念握着玄楼的手,抱歉一笑,“我没提,是因为这样对你好像不公平,看起来就像我两边都放不下,为你牺牲了一样。” 玄楼轻轻摇头:“念念,你选了我,已是对我最大的恩情。你看,我又欠了你的恩情,这份恩情我无法用姻缘来换,那样太狡猾。” 云念念笑他:“这次怎么不以身相许了?” “此身此心许你,是我们两人的姻缘。”玄楼说,“而我欠你的救命恩情,我要另外还。” 他抚着心口发誓:“念念给我长久一生,我将以不变的爱来承此温柔,以及,让念念向她那些牵挂作别。” “你画不成的圆,我来替你完成。”他说。 --- 云念念获得了一副崭新的身体,柔光四射,温柔又梦幻,每动一下,皮肤就好像打了滤镜,闪烁着柔和的碎光,就像将这世上美梦中的光芒都敛在了她的身上。 云念念在楼清昼手指点出的水镜前转了个圈,看到自己的头发也仙气缭绕,顿时感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玄楼蹙了蹙眉毛,笑她:“这是什么话?不要这么说。” “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了。”云念念摸着镜子中的自己,小声说道,“那时天让我选择,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看到你这傻子活不下去,觉得不能让你这样,太痛苦了,我要让你脱离这样的痛苦,回归那个本该风华绝代天上地下无双的天上人,意气风发……我的朋友们虽然也没有放弃我,但没有我,她们都会好好活着,很快就会从短暂的痛苦中走出,而你,说实话,我怕了你,我看到了你的眼神,当时我就知道,这个人是要永远这样下去了。你让我心痛,我无法放下你不管,所以我回来了。” 玄楼轻轻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双修时,他们已经没了秘密,他深知她每一个想法,她也知道他之前要为她殉情的决心不假,他们彼此了解,又更是离不开对方。 越是了解,就越是深爱。 云念念道:“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选择了什么。” 她转过身,面对着玄楼,轻轻提起裙摆,给他行了个淑女礼。 “我不是普通人了。” 玄楼微微动容,像是温柔笑,又像含泪光,缓缓说道:“云念念,你在我心中,本就不是凡人。” 我从未把你当作普通人看,至少在我的心中,你的存在一直是超越一切的,是唯一。 “寻遍三千界,只会有一个云念念。”他牵起云念念的手,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念念,欢迎回来。” “也欢迎你回来。”云念念抬起头,摸着他的脸微笑,“玄楼,不要再离开了,完整的活着,和我一起。” 吻也是长久的吻,玄楼一边承受着天道惩罚他停滞时间的痛,一边欢喜着,珍爱着怀抱中的温度。 他轻声道:“你身上的味道……我希望伴我此后长生。” “……九万年吗?”云念念笑完,认真问,“那么长的时间,我要烦了怎么办?” 玄楼似乎撇了撇嘴,动作太过轻微,云念念没有捕捉到。 他说:“不要咒我,我有心有情,不会像上一个天帝无法突破……所以,念念,我们会有好几个九万年。” 云念念石化了。 “问你一句……听你意思,是你活多少年,我也能活多少年?” “你的仙身是我剥离的半身修为所固,自然会跟随我的寿数。”玄楼轻轻笑了起来,道,“念念,你会与我同生共死。所以,为了你,我会尽力悟道,与你一起……天长地久。” 云念念:“你说什么?” 她这副身子是用他半数修为搞出来的? “疯了。”云念念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 玄楼笑得很是轻松,淡淡道:“凡人所说,无论是另一半,还是心有灵犀,亦或是天长地久,我都会为你一一实现。” 云念念语无伦次道:“从前……从前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的痴情?” “这天下众生,有情才有趣。”玄楼说道,“我愿以身证天地有情。念念,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我母亲……” 云念念踮起脚,又吻住了他的唇。 不必再言语,他们彼此都懂。 只是吻完,云念念搂着他的脖子问:“但是这么久,仔细想想还是很可怕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天界的姻缘,为何是两条绳子?姻缘就是束缚。玄楼,你不怕我中途逃离这种束缚吗?” “一切由你。”他垂下眼说道。 云念念深吸口气,摇头道:“我不会的。” 他抬起眼看向她,被她用手指慢慢勾抹着睫毛。 “束缚就束缚,只要你值得,我就不会辜负你。”云念念说。 玄楼笑了起来,末了,他说:“这话……听起来像我应该说的。” “都一样嘛!”云念念笑。 玄楼轻轻震挥,让时间流动,之后,他伸出手,邀请道:“念念,我的一半在你那里,这天地三界,可愿与我共治?” 云念念把手放了上去,他紧紧握住,轻轻一吻,抬眸道:“求你恩赐我永恒的姻缘,做我的天后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二更晚上12点前! 73、有趣的夫妻 午后的阳光晒的大地散发着温柔的热气。 云念念惊奇发现, 自己的双脚踏上土地时,能够感觉到大地生机的流动,那是一种淡绿色的能量,和希望一样, 清新又美好。 这让她想到了郁郁葱葱的大树, 而黄绿色的柔风吹来时,她嗅到竹叶的清香, 想起给予她一线生的希望的竹童。 “竹童呢?”云念念问。 玄楼的神色很是高深, 沉默了许久。 云念念紧张道:“不会是……” 玄楼打断她:“不是的!他好着呢!” 他第一次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这反应着实可爱, 让云念念笑了好一会儿。 “看把你急的, 我又没说。”云念念问道, “既然他健健康康的什么事都没,那他人呢?” 玄楼这才不情愿道:“我让他去照看玄信了。” 云念念一愣, 末了,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玄楼又恢复了淡定的表情。 “你知道吗?我一度以为你跟你弟弟的关系不好。”云念念狂拍着他,说道, “没想到其实你是个傲娇。傲娇你知道吧?反正不用我解释你也能意会,你一直聪明得很。” “略能明白。”玄楼点头。 “那你弟弟呢?回天上了吗?” 玄楼表情很是纠结, 扶额道:“你提他, 我就头疼。不仅他, 还有好多事我都没做……” 云念念惊讶于他的不负责:“诶?你这个天帝当的,也太不称职了些。”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玄楼捂住心脏, “不行,想想我就心口疼。” 云念念对他这个动作有吐血应激症,生怕他再现场表演咯血给她看,童年时最喜欢看电视剧中的男主角吐血的云念念,此时此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报应不爽。这是典型的吐在他身,疼在她心。 “打住!那就别想我了,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云念念挽起他的手,“总要负起责任。” 玄楼歪过头看向她,笑得很灿烂,还未开口说第一个要做什么,只听云念念古怪道:“突然想到,做了天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反复自杀寻死,第二件事就是不害臊的白日那什么,你这天帝,做得挺出格啊!会不会被弹劾?” “帝王,有被弹劾的吗?”玄楼很是自信,“于天道而言,出格无伤大雅,只要能走在正道,如何走,天道并不会插手。如若天帝失道,天道就会降下劫难警醒,通过劫难回归正轨,称之为天道匡扶,但如果无法突破天劫,天道就会考验扶持新的天帝……” “你跟你父亲。” “旧帝早已不是我父亲了。”玄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情感,我的魂魄,都是母亲给予我,启示我的,至于他给的生机血脉,我早已归还。” 玄楼与云念念十指相扣,说道:“不提他了,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要安顿此间世界的生魂,要毁旧道,启新元,天上的百仙也该换了。不如我们第一件事,就来做……” “去看你弟弟。”云念念说,“你刚刚说的待办事项中,怎没提到他?” 玄楼先是一怔,而后笑了起来:“念念,你是怕我俩因为历劫一事生了嫌隙吗?” “嗯。”云念念重重点头,“你这个人特别懒,不想做的,总是会避开,连搭理都不搭理。对了,还有你父亲留下的那个三太子呢?” 玄楼用轻松的口吻回答:“散了。” 云念念一惊:“死了??” 比起回答问题,玄楼看着云念念,对她的反应更感兴趣些:“他本就不存在,他是父亲借百花族的莲子,用生机捏造的假象,没有骨血,没有魂魄。” 云念念的表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精彩的变化着,一瞬间能闪过疑惑迷茫震惊愤怒和无可奈何。 她:“玩还是你们天上的会玩,人间后宫时兴假怀孕得宠,你们这直接造假人,还能骗过满朝文武。对了,那个白莲和你弟弟怎么样了?” 玄楼扬起眉,打岔道:“念念,你每次说出白莲两个字时,我都有种错觉,似乎这个词还有别的含义。” 云念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拍着玄楼的手背,深沉道:“每到这时,才能深刻的感受到你这家伙不是人。” 他的灵性太强了,细想,心里还有点毛毛的。所以,她在和真神恋爱啊……她可真胆大。 玄楼惊奇道:“只有这个时候才发觉我不是凡人吗?我以为你与我双修时,就已从那美妙滋味中品出我与凡人的不同之处了。” 云念念一噎,双颊绯红,扔开他的手:“闭嘴。” “所以,念念要先做哪一件事?” “你们兄弟俩先相见和好。”云念念说,“关系融洽。” 玄楼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吗?做不到。” “啧。”云念念,“你破了妙言世界,做了天帝后,就没再管过玄信吧?我其实挺惦记他的,因为……因为我总觉得,他躲在皇后怀中叫娘时,身上有你的影子。我听白莲说过,你母亲逝世后,你一直在紫竹峰避世,我自己也失去过父母,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现在你长大了,你弟弟也是,可他历劫时那么依恋母亲,那么胆怯,只想在母亲怀中不愿意长大……我就没办法不在意。” 她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一花,人就已经在一处幽僻的宅院中。 宅院里有不少杂役扫洒,可过来过去,像看不到他们一样。 “这是?” “你不是要见玄信吗?”玄楼的笑很是微妙,他抬起手,指向一处屋子,“他就在这里。” “没在天上?” “历劫来了。”玄楼拉着她,缓缓迈步由正门入内。 云念念看到屋内无人在意他们,问楼清昼:“他们是不是看不见我们?” “凡人的肉眼不经仙术点化,又怎能看到仙?”玄楼回答,“我们现在,相当于灵体状态。” 云念念看他规规矩矩走门,三绕五绕的还没到地方,问道:“那也就是说,可以直接穿墙?” 玄楼默然片刻,道:“我乐意走门。” 乐意走门的天帝玄楼走了半炷香,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指着襁褓中的奶婴,对云念念说:“喏,就是他了。” 云念念低头看去,那奶婴好像看到了她,也好像没有看到,脖子一梗,吐了口奶。 云念念:“……” 云念念:“所以说,他现在,知道你是谁吗?” “他现在是凡人,到死都不会知道。”玄楼说,“他和白莲仙子到人间历劫来了,这才第七日,他们下来的匆忙,司命恐怕还未来得及给他们写命。” 云念念说:“我以为玄信会和你一起回天上做一阵子天君后再跟白莲续姻缘,没想到他俩竟这么匆忙,难道这姻缘有戏?” 玄楼又是长久的沉默,决定不把他一袖子扫飞玄信和白莲,让他们“匆忙”下凡历劫的真相告诉云念念。 云念念:“玄信在这里,那白莲呢?” 玄楼拉着她转身,画面又是一转,二人已身处盛京的王宫。 玄楼指着一人怀中的女婴,说道:“这个是她。” 云念念定睛一看,抱着女婴的,是一个身穿龙袍的女人。 “……女、女帝?” 玄楼又是一默,解释道:“念念,你知道天帝天后要执掌的三界,是哪三界吗?” “凡妖魔?” “无上天界,六元凡界,十八幽冥。”玄楼解释道,“其中,凡界分六元,也就是说,我们以后要掌管的凡界其实是六个小凡界组成的,妖凡,魔凡,人凡,妖魔凡,妖魔人凡,和混沌大荒。” 云念念已经晕了脑袋。 “跟我认知的不太一样……”她说。 “玄信和白莲仙子下凡太过匆忙。”玄楼面不改色说道,“以至于选错了凡界,入了妖魔人凡。玄信投胎为人族除妖魔世家的第十七子。此处则是妖族帝京,妖族如今掌权者为狐王,是个地地道道的母系氏族,白莲仙子投胎此族,是狐王的长女。” 云念念瞳孔地震,这开局就是地狱级别,敌对势力开盘,这得上演多少次罗密欧朱丽叶才能成功? 好一会儿,云念念才找回声音:“那什么……弟弟加油。” 玄楼:“他们有他们的造化,能如此投胎,也正是说明,他们若想求得正果,需要化解的磨难还很多。看完放心了没?我们该回去了,我把因我和玄信卷入劫难的五百生魂放在了混沌大荒,这不是能长待的地方,既然你已回来,我也不需要再维持梦境,我需回去把他们安置妥当。” “好……”云念念拉住他的手,忽然想起竹童,问,“你那小竹童呢?不是说跟着玄信下凡了吗?” 玄楼扫了衣袖,又回到了玄信降生的除妖世家中,他指着悬在床头的竹剑,对云念念说,“问声好吧,竹童需等待玄信长大后,才可化作他的武器,护他周全。现在的竹童无法化形来见你,但他很开心,看到剑穗在动了吗?” 云念念点头,冲着那柄竹剑招了招手,无声道谢。 玄楼看着那柄竹剑,嘴角扬了上去,也微微倾身,向竹童道了谢。 “我也要谢他。”玄楼说,“现在看来,当时,修为从你身体里流向我的刹那,他就全数用来开阵……他知道我的心意,即使知道,这样会随着我灰飞烟灭,他也在第一时间,选择把你安全送回去。” “我知道。”云念念牢牢牵着玄楼的手,说,“一开始,他叫我去睡你时,我以为你想好让我换命了,可后来我就明白我想错了,你这种人,有你自己的高傲,哪怕被活活困死,也决不会用别人的命来解困……你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一丁点卑劣。” “我都是坦荡荡卑劣的。”玄楼笑着说,“如果我要你的命,我会亲口告知你,不会瞒你。” “诶!”云念念兴奋指着他,说道,“这句话,像楼清昼会说的。” “我本就是他。” “你比做楼清昼时可拽多了,表情都少了,笑得也没那么欢实了。” 玄楼怔愣之后,手指轻轻一扯,将嘴角拉高了些:“这样?” 两人对视片刻,玄楼放声大笑,云念念:“哈哈哈哈,我们简直是神经病!” 玄楼:“什么病?” “一种治不好的,会莫名其妙大笑莫名其妙心情好的病!”云念念说。 “嗯,那就是这个病了。”玄楼点头,“你和我一起,治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超了十分钟……嘤。 74、司财善天君 玄楼所说的人间大荒, 是一片无垠旷野,唯大地中央被玄楼用仙息笼罩,将陪他历劫的那五百生魂安置在此处。 到地方后,玄楼拉着云念念提前停在了大门外, 像出远门的凡人回家一样, 从华京的大门慢悠悠走向楼家的宅邸。 路上,云念念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看法, 一度将“五百生魂陪天君历劫”这事, 上升到了哲学讨论范畴。 只是她自己心中并没什么条理,故而话也说的乱糟糟的, 可玄楼听懂了, 她在表达对命运不公的无奈和愤懑。 “随随便便就能用几百生魂作陪, 陪天上人游戏一场……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被迫给天人殉葬。但我前前后后想了, 又觉这世界一开始就是如此。天道写了整个天地大剧,用爱恨情仇戏弄你们,你们又写了人间剧, 万物又被你们安排。这是你们的世界规则,我就是有不满, 认为这种高高在上决定他人一生的方式不对, 也无力改变。” 玄楼:“不是决定, 只是规则,规则之下,人人都有改变的机会。” “那司命的作用又是什么?”云念念皱眉, “他不就在写命吗?” “等你真正见到司命时,才会知道他是如何奉天意做事。”玄楼笑着说,“命只是一部分,大多由天给,被机缘随意撞上的,则由司命赋予一部分的命。但命并不能决定凡人的一生,除了命,还有运,运从天来,也由人来。除命运外,还有境,每个人所处的境不同,遭遇也不同……总而言之,此中玄妙,并非由我们定。毕竟……我们这些天上人,自己的命运都无法预料。” 他接话接的舒服,云念念从他的语气中,理解到了这个复杂的天地运行系统,心绪也稍缓和了些。 “我说的话,你会不会觉得过于幼稚?”云念念问,“听我抱怨了这么久,会烦吗?” “不。”玄楼轻轻点了她的眉心,说道,“你的话,智慧深藏,我不仅要用而听,还要用仙识来悟,所以念念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在听,言语中,有天机蕴藏,不听则不明,你愿说,我愿听,怎会烦?” 云念念脸上浮出了笑容,她悠长的嗯了一声,尾音轻扬,道:“那以后,你这份工作,我会经常挑刺了。” 玄楼笑:“请随意。” “玄楼,你是在用心听我说话,我能感觉到。”云念念捏着他的手指,低声说道,“从前在我那个世界,作为女性会有一种感觉,从小到大,不管是自己身边还是整个世界,男孩子们总是不会听我们说话,即便听了,也不耐心,即便耐着性子听了,也不理解也不想理解。所以我一直……一直对自己未来可能遇上的婚姻生活不抱希望。我是个……很喜欢表达自己的人,但我总觉得,话说给男人们,越不过中间的那堵墙。” 玄楼微微蹙眉,看向她。 云念念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就像谈论很平常的事物,说道:“那个时候,我觉得身边的大家,好像都处在一个看不清的罩子中,稀里糊涂的就开启了双人生活,他们问我,要找什么样的另一半时,我想遍了全人类,都觉得,啊,好像没有我想要的,这不是匹配不匹配的问题,而是……没有一个人,能值得我赔上一生,他们不知我的世界,即便与我生活在一起,也永远不会懂我。” 她扭过脸,脸上洋溢着笑,眨眼道:“知道那个时候,我朋友如何说我吗?她们会说,云念念,你太幼稚了,人无完人,你精神要求太高,你以为天上会掉下个神仙跟你结婚?” 玄楼:“巧了,我是。” 云念念哈哈大笑:“所以说,梦想还是要有的。天上还真掉了个神仙,让我给糟蹋了……总体来说,玄楼,我跟你结缘,是我最大的运气。只是,我想问问你,你又是因为什么喜欢的我?” 玄楼轻声道:“怎会有这样的问题?” 云念念道:“因为你这样的人,我能喜欢你,能决定让自己陷入这份姻缘,是理所当然的,你很神仙,真的神仙,闪闪发光,无与伦比。但我这种普普通通,放在万物众生里不起眼的存在,你又为何会喜欢上,还……这么激烈,还要给我殉情。为什么呢?” “善心善念,总会得善果。”玄楼说,“我就是这世界中与你最相配的善果,念念,咱俩的姻缘,说来最是神气,是天道牵线搭桥,一切刚刚好。想来自天地诞生以来,就没成过如此完美的姻缘,咱们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对。” 云念念听见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笑道:“这话听着熟悉。” “念念,我有多认真,你是知道的。”玄楼伸出手,指着她的心口,“你能看到,我有你的一半,你有我的一半,我的情感,我的欢喜,你都知道。如果你还想听一遍,那我就再对你讲一遍,两遍,千万遍。” 玄楼说:“念念,你是我的唯一,是我情动的伊始,是我长生的道侣,也会是我的终结。” “还有吗,还想听。”云念念听得开心。 “紫竹峰终年仙雾缭绕,风眠竹绵韧又有醉人清香,动则泣露,我要用它做床……” 云念念不解:“嗯?” 玄楼趴在她耳边,轻声呵道:“剩下的话,回紫竹峰,我慢慢讲给你。” “你们这里的神仙,怎么一个个的,半点不清心寡欲?”云念念推开他。 玄楼沉声道:“你们那里的神仙未免太无趣些。不过,念念喜欢听的话,我也喜欢,你也该对我说句话,让我欢喜了。” “我想想。”云念念托下巴思索片刻,道,“来个直球吧,玄楼,我超喜欢你的,无法否认,无法假装,我完全认输。这句效果如何?”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效果,至少他没什么反应。 玄楼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效果……晚上告诉你。” 云念念惊愣之后,少女心砰砰直跳,脸颊都烧红了:“撩还是你会撩!!” ---- 夫妻两人携手进了楼家的大宅,见楼之兰拿着账本要出去。 云念念问:“有生意?” 楼之兰道:“有啊,嫂子到徽州那边谈的生意,我要把账本理出来。” 这是玄楼安排的剧本,云念念怒目看向玄楼,一脚踩在他脚面上。 玄楼不动声色,等楼之兰走了,才道:“我知错了。我那时,只想留着有你的世界,哪怕是假的,也想留着……” 云念念:“这下你怎么处理?硬生生掐断他们熟悉的世界?还是要继续保留这样的假象,愚弄他们?” 玄楼垂眼道:“我会让他们选择,也会补偿。” 之玉从门外跑进来,一身热汗,他拍了拍玄楼的胳膊,嘻嘻哈哈蹦蹦跳跳走到了他们前面,转过身倒着走,“回来了?中午爹备的好菜,可惜你们没尝到。嫂子,咱家该上新戏了吧?天香说想看新的!” 云念念愣了一下,老实如她,一时半会儿不知该答什么好。 玄楼淡淡道:“你今天心情瞧起来不错?哪去了。” “还能上哪。”之玉嘴上轻快,耳朵却诚实的红了个边儿,“我到沈将军的校场看他们比武来着。” 他说着,马尾上细细编的小辫上缀的野花颤巍巍抖着。 云念念:“你到底是去看比武,还是去看沈天香了?” 之玉羞哑了,嗖的一声飘不见了。 云念念指着之玉道:“你看,已经爱上了。你让他选,你觉得他会选什么?下一世?还是现在这个虚假世界的沈天香?” 玄楼缓缓说道:“无论他们选择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 云念念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说道:“你说话好像慢了……是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玄楼冲她一笑,道,“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没有什么值得焦急的事。” 所以,他连说话都缓慢了,像不会起波澜的湖水,或许这就是仙人,抚平骨子里所有的焦躁不安,才能飘然世俗之外。 “念闺女!”楼万里看到云念念,开心地拍起了肚皮。 玄楼松开云念念的手轻声道:“去吧,再陪他们说说话。” “楼老爹!”云念念跳起来招手。 “念闺女!快来,有好东西给你看!”他双手指着背后的桌子,“可有意思了!” “来了来了!!”云念念飞奔过去,“是什么是什么?” “就是这个盒子,打开来看看!”楼万里搓着小胖手,“怎么样,能不能打开?” 是个做工精巧的机关盒,云念念翻来覆去找方法。 玄楼慢悠悠走过去,接过夫人递来的茶,笑了一笑,坐在一旁看云念念琢磨。 锁扣咔嚓一声,云念念开心道:“啊,开了!” 一直金色的机关小鸟随着音乐缓缓飞出,叽叽喳喳歌唱着。 “如何?!”楼万里道,“是不是很神奇?爹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好东西,喜欢你就收着玩!” 云念念:“谢谢爹!”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等日落时分,楼之兰查账回来,人齐了之后,云念念低声问玄楼:“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玄楼却道:“先吃饭吧。” 饭桌上的气氛很好,直到楼之兰望着庭外的花枝说:“月亮一直没有动。” 云念念:“什么?” 楼之兰举起筷子,指着花枝上的月亮,说:“它一直悬在那个位置,没有往上走……是哥哥做了什么吗?” 玄楼放下手中茶,杯盖合上时清脆一声,抬眼道:“你们也该想起了。” 他话音落,楼家人的表情一瞬万千变化。 他们不仅想起了曾经在妙言书中的生活,还想起上一世结束后,在地府幽冥等待转生的记忆。 玄楼淡淡道:“刚刚,这里剩下的人,都已做出他们的选择。现在,整个华京,只剩下该咱们家的人了。” 云念念握着手,下巴紧绷着。 她有感觉到,玄楼刚刚的魂魄没有在这里,看来是去承诺这里的生魂了,他把家人留到了最后来问。 玄楼说道:“是想维持现在,让我给予现在的你们阳间寿数,继续过这样的日子,还是要开启下一世,转生真实的人间?你们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替你们实现,无论是什么,权财美色抑或现在的家人。” 楼万里重重叹息一声,看向他的夫人和母亲。 “我们怎样都好。”老太君说道,“清昼啊,我们早已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们已经看开了,这一生能做家人,是我们的缘分,无论这一世是真是假,咱们楼家的缘分总不会是假的。” 老太君握住夫人和楼万里的手,对玄楼说道:“孙儿啊,我们知道你今后会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其余的,顺其自然吧,该如何就如何。” “说的是。”楼万里哈哈笑道,“我本就是要转生的人,这一世是上苍奖赏我的,能让我与财神成为一家人。” 他对玄楼说道:“你现在身边有了人,以后,我就不会再怕你寂寞了。” “此后,我也不再是司财天君。”玄楼指着之兰之玉平静道,“之兰之玉已有九世机缘,如若他们愿意,他们可接替我,做司财天君。” 楼万里道:“好,我的儿子们都出息了!一门三神仙!” 之兰之玉怔愣着,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 “可父亲……” 玄楼垂眼道:“父亲他已有选择。” 楼万里:“是啊,我还是喜欢做人,不向天提任何要求,无论境遇如何,我都认为凡人自有凡人好。” 他看向夫人:“夫人,有缘下世再做夫妻。” 夫人温柔笑着:“好。” 楼之兰深吸口气,问道:“其余的那些生魂……他们选择的什么?就没有一个选择现在的吗?” “下一世。”玄楼回答。 云念念惊愣:“全部都选择的下一世吗?” 玄楼说道:“比起虚假人生,他们选择能够实现所有渴望的下一世,皇帝,公主,倾国倾城的美人,平步青云的权臣,保家卫国的铁血将军,现在的爱侣……他们的梦想都在下一世实现。除了一个人,她做了选择,但她想问一个要一个回答。” 之玉一下子站起身,急切道:“是谁,要什么回答?” 玄楼平静回答:“沈天香,她想要等你的回答,她问你,是否愿意娶下一世征战沙场的女将。” 这是把情挑明了,楼之玉愣住:“我……” “她已选择下一世,仍然与现在父亲做家人,她的至高理想是堂堂正正做个能够被万民称赞的女将,但她也想要你的回答,楼之玉,你要与她一起转生吗?”玄楼问道。 之兰想开口挽留,可却说不出话来。 之玉愣愣看着之兰,眼神闪烁,迟迟无法决定。 这是让他选,是与之兰一起接受点化做天上的天君,还是追随这一世爱上的沈天香。 他拳头狠狠砸在桌上,咬牙道:“之兰,抱歉……” 他抬起头,对玄楼说道:“告诉沈天香,我陪她一起。” 玄楼点头:“好。” 之玉回头,对云念念说:“嫂子,最后一声了。记得来看我们,天香她很喜欢你写的戏,我也是。” 一阵烟云过,院子转瞬成空,眼前是一片没有人烟的荒野。 楼之兰垂着头,沉沉道:“人生来去一场梦。” 玄楼问他:“你想叫什么?九世行善,即有仙缘,但楼家,只你选了要登天悟道,如此,需有仙名,司财天君,你想让三界苍生如何称呼你?” “九世人生,我用过十二个名字。”之兰说道,“但我最喜欢的,仍然是这虚假梦中的名字。就叫我,之兰吧。” 云念念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展开,它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之兰转过身,抬起头对云念念一笑,叫道:“念念。” 终于不必叫嫂子,可以呼唤她的名字。 玄楼淡淡一笑,对他道:“你还是叫她天后吧。” 之兰躬身一礼:“天后。” 玄楼伸手,隔空轻点他的眉心,道:“此后,你就是三界的司财了。九世累善不易,善缘司财更是不易,有劳你了。” “定不负天帝所托。”之兰应下。 “我与念念还有事要做。”玄楼拉起云念念的手,说道,“你可自行回天界。” 他一挥袖,天界之门豁然而开,重云飞散,一道金光铺下,之兰脚下乘金笔,衣袖翩跹,飘向天界。 待他消失不见,玄楼收回目光,对云念念说道:“你这是在惊讶?” “唔……”云念念说,“十分钟前,你给我一百个脑子,我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凡人之心,很好揣测。”玄楼说道,“满意现世的人少之又少,不是谁都和楼家人一样。比起充满希望的下一世,这辈子即便有再多的牵挂,他们都会选择下一世。” “我是说,之兰……” “九世善本就是天缘给予凡人的修行,历九世,成就仙缘。”玄楼说道,“我很早就知道楼万里会选择继续留在凡间大地,继续他的善行。而之兰,我知道他对此世的牵挂,所以他选择天界,接受司财之命,在我意料之中。唯一出乎我意料的是之玉,我那司财之位,本就留给了两人,一文一武,但我没料到,之玉会因一缕情缘,抛却仙身。” “你家……还都是至情之人。”云念念说道。 “是。”玄楼微笑道,“可能我治下的新道,是情之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是正文结局章,晚上更新。 之后会有番外一。 75、非全职天后 说起天宫天界, 云念念可不陌生,西游记谁没看过!就是比人间的宫殿多一层干冰,仙人们都会飞,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 但真看到天界, 云念念还是惊了。 天宫的地是云铺, 顶是彩霞聚,而仙人们, 好像也不全是会飞的。 云念念看到云阶中间, 之兰还在一阶阶的爬,显然是不会飞的。 云念念便问:“你们这是欺负新人吗?” 玄楼道:“不是欺负, 是他仍需修行。” 云念念总觉没这么简单, 这个念头浮现后, 她还陌生的仙识突然伸展到了玄楼的心中,窥他藏起来的小九九。 剥开对方的真实想法云游一圈回来后, 云念念惊讶道:“玄楼,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玄楼:“啧,被你发现了。” 分她一半修为也有不好之处, 自己的内心展露无余,想什么都会被她知晓。 只是…… 玄楼蹙眉:“我以为你会惊讶别的。” “惊讶什么?”云念念道, “我这么有趣, 你们这种没什么见识的男孩子肯定会被我吸引, 之兰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之玉也喜欢我呢!嘿嘿,楼老爹也喜欢我……” 她笑完,想起这些人都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又叹了口气。 玄楼说道:“这是他们的轮回,并非结束,你不必伤心。” “之兰说的对,人生梦一场,我现在也不是伤感,只是有种……梦醒后的惆怅。” 玄楼拉住她的衣角,扯了扯,指着一个方向:“看着。” “什么?” “能让你不惆怅的景色。”玄楼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轻轻勾了勾手指,天边出现一圈金光,似线一般,缓缓扩大了,之后携风飞来。 “金风!”云念念脱口而出。 是的,她看到了风的颜色,金色的,拖着梦幻的长尾。 “放浪疏狂。”玄楼手挽金风,风卷紫衣,汇聚成长剑,乖巧躺在他手中,羞答答让云念念看。 “从此以后,它归你了。”玄楼把放浪疏狂给了云念念。 “给我?我不会用。” “也没让你用。”玄楼说,“只是把剑给你,让你看看风景。来,我教你如何用……” 他手一指,放浪疏狂献宝似的飞窜上天,旋了一周,绽放出火树银花。 “看到了吗?”玄楼微笑道,“觉得这里无趣了,就用它放个烟花看。” 放浪疏狂表演完毕,又羞答答飘回来,贴在云念念的胸口,剑穗像狗尾巴一样疯狂摇摆。 玄楼:“喜欢吗?” 云念念激动道:“我能学吗?我是说,跟修仙的徒弟一样,正正经经学你们这种御剑之术。” “自然可以。”玄楼说,“我们的时间还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放浪疏狂骄傲的竖起剑穗,意思是,御剑用它,绝对划算! 哪知云念念说:“等我学好了,我就也找一把像放浪疏狂这样的剑,想个像放浪疏狂一样狂的名字,到时候仗剑走天涯,度苦难众生!” 听到云念念迟早要淘汰他,放浪疏狂绝望“去世”,走得安详。 玄楼瞥了放浪疏狂一眼,笑道:“随你,只要你能找到和它一样的绝世神剑,怎样都好。” “这是绝世神剑?”云念念抚摸着手上这把金色长剑,它仅有两指宽,很是秀气,但剑骨却隐隐透着能扫荡三界的狂劲。 “他是我的魂剑。”玄楼说,“我的立命仙骨所化,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至此一把。” 云念念一噎:“……名剑,名剑!” 她收剑的动作更小心了些。 “你若想要。”玄楼说,“我可用情骨再锻造一把剑给你。” “听起来好疼。” “拔剑时,自然会疼。”玄楼说,“这就是提醒自己,剑出手时,必要有所守护。” “之前救我时,那把银色的剑呢?” “临危受命。”玄楼手中银光汇聚,他挽了个剑花,银光似雪,“它是我用紫竹峰后的凝雪所锻,是我的第一把剑。” “你很会起名字。” “每把剑的名字生来就已注定,并非由我赐名。”玄楼说,“念念,等你有自己的剑时,握住剑的刹那,就会知道它的名字。” “天帝。”白衣老君坐鹤而来,“请天帝移步云宫,百花族和芙蓉夫人等您的旨意……” 玄楼给云念念指了条路:“你去那里看看吧,我有事要处理。” “来了,霸道总裁语录之一!” 玄楼懂了她的意思后,嘴角微微一抽,道:“芙蓉夫人和百花族的事,我来处理就好,你不必烦忧。去吧,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有你要见的人。” 云念念脚下多出一条云道,云道不远处,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青蓝色石门,星辰闪烁,神秘又漂亮。 再转头时,身后的玄楼已不见。 云念念手里提着放浪疏狂,忍着好奇,推开了这道四方的星辰之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排由天龟驮着的书籍,一望无垠。 云念念悟性极高:“这里是……司命的办公室?” “你来了。”一道声音飘来,依然又拽又懒,让人想打他。 云念念的手指头痒痒,而放浪疏狂接收到云念念的心思,嘤嘤颤动着,想要脱手而出,去砸司命天君的脑袋。 “是你!!”云念念咬牙切齿,“行啊,戏瘾挺大,演反派演的可还过瘾?!” 司命天君哈哈大笑,可谓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从星空中飘下,走到她面前。 “欢迎来到司命天宫。”他说,“听到你死而复生的风声后,我就知道,这个司命天宫选择的新血液,是你。” “怎么?上天终于发现你不称职,不让你干了?” “不。”司命天君说,“我仍是司命,但如何写命,也要有你在,这是天道的选择。” “就你那写作水平?”云念念忍不住吐槽,“一个个的,把角色都写的跟弱智一样,工具人痕迹那么重,我们那边随便抓一个网文作者,都比你写的好。” “你没看过我写的,怎能说我写的不好。”司命天君的笔都气炸毛了。 “哟,这话说的!”云念念一撸袖子和他理论了起来,“霸爱三千年不是你写的?云妙音不是你写的?我身边的那些角色,哪个不是你写的?脸谱化极其严重,人物行为动机极其模糊幼稚,为了冲突强行剧情,我尬的脚趾头都抓地了好吗?!” 司命天君奇异的兴奋了起来,扭曲的笑:“对对对,就是这个,天道就是要给我这个!我悟了,我悟了!!” “……”云念念啧了一声,“果然写文的都不正常。” 司命天君:“还有吗?再多说点!” 云念念:“哦,你的狗血一点都不吸引人,狗血我知道你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我不想解释,你自己悟。对了,人间这么多生灵,你一个人写的过来吗?” “这你就不懂了。”司命说,“我们所写的,并不是每个人的命。万物生灵全靠天而行,而我们每天就只需坐在这里,从万物众生的灵息中抓住灵光一现的机缘,写预言。” “预言?” “预言并不特指具体的人。”司命说道,“比如,我刚刚在星光台上接收到了天意的指示,人间要出现一个大变局,这个变局将从一个女人开始。这个女人是个流落在外的皇女,成长在市井之中,她会在恰当的时候回归她的正道,开启新朝……” “我明白了。”云念念说,“也就是说,我们只写故事,至于是谁来演绎这个故事,那就由天来决定?” “也由人自己来决定。”司命说道,“能不能将天给的任务完成,也看人。我们写的命,也有可能会被他们自己更改,谱写比我们更精彩的人生。” “这个工作不错。”云念念突然明白玄楼为何要让她到这里来了。 这不就是她想做的? 司命又道:“你快坐到星光台上,闭上眼睛,看天给你什么指示!” 云念念:“哦,你是说灵感吧。” 她顺着司命指的方向,走上了一方悬空的星光台,小心坐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司命问:“识海可有故事涌出?” 好久之后,云念念睁开眼睛说道:“不管了,我一定要写个好人有好报的故事!要把每个女孩子都写的善良!世人知善行善,再也不觉得作恶酷,行善傻了!” 司命一愣,之后嗤声一笑,道:“原来如此。” 果然,新的天道,注入的是善念的力量,以后,天帝开启的道,应该是善良又温柔的有情道。 “念念。” 玄楼回来了。 云念念跳下星光台,蹦蹦跳跳扑进他怀中:“你的事做完了?” “嗯。”玄楼点了点头。 “所以呢,是什么结果?” “除名。”玄楼说,“罚百花族下界,重归泥土,在人间盛放,攒千年功德方可回归天界。” “芙蓉夫人呢?” “她自愿去看守界碑了。”玄楼说,“无召不得归。” 司命天君插话道:“天帝,我从星光台上悟出,玄信天君和白莲仙子这次历劫,仅有三成喜算。” “三成he,七成be吗?”云念念道,“对了,仙人历劫,是不是可以完全由司命来写?” “自然。”司命转动着笔杆子,懒洋洋兴奋道,“只有仙人历劫时,才能完全由我来根据情形,为他们写命簿。” 云念念看着他扭曲的笑容,终于明白了玄楼和玄信的历劫会如此狗血。敢情司命满心狗血,一直没真正的用武之地,只有天仙历劫时才能放开了作。 “这一世已经来不及书写。”玄楼淡淡道,“备好妙言书,他和白莲仙如若还想再历,就让他们在妙言书里折腾个够吧。” 云念念:“你这会不会有点太过?” 玄楼:“经上次历劫,我已清楚,再不让玄信经历雨打风吹,他永远长不大。” 云念念:“亲哥了。” 钟声从远处飘来,司命闻钟声,附身向玄楼和云念念致礼。 “请天帝启新道。” 玄楼:“也是时候了。” 他手指轻轻一点,云念念身上换了件缥缈华裳,裙带飘飘,仙气袅袅。 云念念尚在惊讶,眨眼睛,已被玄楼握住手,飞往云宫。 众仙闻钟声,也都纷纷飞来。 玄楼飞入云宫,落地后,请云念念登上最高处的月光晶石座。 众仙纷纷称:“天后。” 新司财天君之兰刚刚爬完万阶云梯,来到殿上,抬首见月光座上的云念念明眸善睐,云鬓堆雪腮,眼睛一亮,张口还未叫出一个念字,忽听天帝出声:“还想再爬一次?” 之兰的舌头好险转了个弯,规规矩矩道:“天后。” 云念念先是呆愣愣看着他们,而后唇边的笑容渐渐放大。 依据惯例,如若天帝在启道大典时,有天后,那么,天后在启道大典上说出的第一句话,代表着新道的悟道关键,众仙叫完天后,都屏气凝神,等待着那关键的悟道之言。 月光座上的新天后在露出诡异笑容后,开口就是一句:“爽!” 众仙:“完蛋。” 这道,还怎么悟?众所周知,爽的意思,可当明朗讲,也可当直率讲,当然,也可作差错解释。 这,天后所说的爽,是指哪一个呢? 他们纷纷看向天帝。 天后发话后,按照惯例,天帝在天后的悟道之言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对悟道之言的解释。 那么—— 玄楼哈哈大笑,笑得眼角带泪,笑得疏狂,笑得肆意。 “爽就好。”天帝说。 众仙:“明白了,爽就是好的意思,我们懂了。” 看来这新道,只要开心了,舒适了,直率了,就能大彻大悟,不怕出错。 “玄楼。”月光座上,天后又开口了,她看着天帝,缓慢又坚定的说,“我要对着满天神仙,对你说,玄楼,我的选择没错,我爱你。” 她说出来了! 她当着这么多神仙的面,说出来了! 天帝在众仙的注视下,红了脸。 他轻轻一笑,温柔道:“准备好,与我渡过这漫长一生了吗?” 云念念深吸口气,重重点了点头。 天帝伸出手,缓缓一笑。 “念念,陪我一起,地久天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局,番外一如果我能撑住就凌晨更新(我作息没调过来,颠倒了。),要是码到一半困了就明天更新。 76、【番外一】我在天界搞总裁 云念念的婚后生活挺如意的, 可能是新鲜期没过,三年过去,也还没无聊。 之兰终于得到了一个会飞的仙龟,能来串门了。 今日人间走了一趟, 风调雨顺。回来路过天后的居所, 仙龟慢悠悠伸出脖子看了他一眼,仿佛问他:“今日去吗?” 之兰笑眯眯道:“自然要去的。” 天帝还在云宫谈道, 这种不黏在天后身边的好时候可不常有。 仙龟慢悠悠将他放在天后居所门口, 缩了脑袋。 之兰抬头看那幽金色的牌匾,笑道:“每次看到这块匾, 我就想笑。” 楼家的大院始终没能命名, 但玄楼还惦记着, 后来按照双修时看到的现代社会,给念念建了个很是时髦的宫殿, 挂了个牌匾,倒不是云念念调侃的慈善院,而是:大慈大悲云念念居。 云念念抗议过很久, 无奈这牌匾上有仙术,她摘不下, 只好眼不见心净。 玄楼就指着这乐了。 之兰走进大慈大悲居, 见云念念正在慢吞吞转圈。 “来得正好!”看到之兰, 她扔来一支笔,“帮我画几件衣服!” 天后一直在捣腾着奇奇怪怪的现代装,但进度缓慢, 几年过去,也才把卫衣搞出来。 “风衣你知道吗?”果不其然,天后的嘴里又蹦出了奇怪的名字。 “以风为衣?”之兰问。 天后仰天大笑:“哈哈哈!” 之兰:“若真的以风为衣,我也画不出……” 天后变脸:“所以你觉得风衣可能是风做的衣服吗?!你们这脑回路,服了!” 之兰根据念念的描述画了件风衣,黑色基本款,画完之后,他很是奇怪:“这衣服也不好看……” “那要看谁穿。”云念念推来一个“玄楼”,“就他这个尺寸,你照图来一个。” 之兰吓了一跳:“哥不是在云宫讲道吗?!” “哦,这是他留给我试衣服的纸人。”云念念说,“他自己懒得很,不愿意试,这个叫模特。” 之兰怂得手都颤了。 云念念:“就你们那个,手指头一抬,就能把画变成衣服的仙术,来一个!” 闻言,之兰手指颤的更厉害了,苦着脸道:“那个仙术叫点真颜,是个复杂的术法,只是唤醒就需冗长咒语,念错一个字,或是稍有走神,就无法成术……” 云念念:“不是啊,就那个手指头一挑……” 她说到这里,看到之兰一言难尽的神色,悟了。 “哦,我忘了玄楼是天帝。”她道。 之兰苦笑:“您总算是知道了,我们是寻常小仙,做不来那什么的手指头一挑,随随便便就能点真颜。” 眼前的纸模特“玄楼”突然变扁了,飘飘忽忽飞到门口,一只手伸出,轻轻捏住了它。 “我回来了。”天帝慢悠悠启唇,扫见之兰,嘴角微微一撇。 云念念又是一句:“回来得正好!” “我让之兰样式画下来了,你动动手!”云念念举起画册,指着上面的一团黑,眨巴着眼睛。 玄楼这次连手指都懒得抬,只是瞄了那图一眼,身上的紫衣换作了十分滑稽的“黑色风衣”。 之兰连忙告辞,怕再晚一步,自己就要憋不住笑,被天帝罚下人间沟渠里淘金。 他的仙龟以最快速度逃离了大慈大悲居。 玄楼问念念:“如何?” 云念念捂着额头,累觉不爱:“对不起,整段垮掉。是布料不对,并不是丝绸,也不是你们这里的什么金蚕丝银蚕丝的……我想起来了,羊毛大衣,是羊毛!” 玄楼笑她:“越来越奇怪了。” “我怎么就不是服装设计师呢!”云念念揪头发,“这样就就能给你做好多衣服了!天知道我有多爱看长发墨镜制服风衣搭配!” 玄楼说:“倒也不是难事,今晚双修时,我仔细找找看。” 云念念:“……” 她转身就跑。 玄楼还在笑,笑声飘来:“你那一夜七次郎的本子,写完了吗?” 云念念偶尔会去司命那里帮忙,有次,司命说,他感应到天道要让一位英雄名将在魔妖凡中出世,那名将是为半妖,有钢铁之躯,铁血豪情,只是在情上缤纷复杂,坐拥九位正牌夫人,育二十三儿女,承前启后,影响巨大。 云念念开口就是一句:“哦,一夜七次郎啊。” 司命眼睛一亮,激动道:“这说法,妙啊!妙啊!!将军沙场斩将是神速,这夜里到了房中,也是神速,可怜可叹,人物丰满了!” 这下玄楼提起,云念念才知司命这挨千刀的家伙竟然把一夜七次郎给传开了! 云念念闭眼飞奔,撞在了玄楼怀中。 他说:“今日问起一夜七次的有许多。” 云念念:“是是是,只有你们这些七夜才一次的慢性子才会觉得一夜七次新鲜!” 云念念说的七夜一次,不是隔七日才一次,而是一次七夜之久,毕竟依玄楼所说,灵修的美妙一瞬,回过味来就已过了许久,有些如果探得深,再醒神时,七年都有可能。 “你不是要做衣裳吗?”他理由正当,“来吧,我这次会帮你留心的。” 云念念想了想,提了个要求:“我想先身修,再灵修,不许跟我讲心法,我就要纯粹的满足,不是授课!” 玄楼拉着她,点头道:“我尽量。” 玄楼总是习惯性的会在双修时告诉她心法,让她学会采补,把修为都用起来,可惜这种甘做天后炉鼎的行为,云念念并不是很感兴趣,比起七夜一,她更想试试一夜七。 罢了,双修的事,慢慢磨合吧,反正他们日子还长。 就这样,七八次双修后,终于还原了一件还说得过去的风衣,接着,云念念又纠结起西装墨镜的细节,而玄楼也乐得一遍遍通过双修去看。 如此一年后,云念念终于把玄楼的现代装行头给攒齐了。 好消息是,玄楼也用天之眼搜寻到了她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坏消息是,没有身体用,只能本魂化身,且有时限,只能停留两个时辰。 “你们的天道与我们的不同。”玄楼说,“我需服从规则,两个时辰内,我无法使用回魂之外的仙术。” 尽管如此,夫妻俩还是冒着高风险开了阵下了凡。 云念念原本担心玄楼的风姿过于炸眼,会被人围观指点之类的,结果大家只是回头看一眼,就“平平无奇”的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云念念:“嗯?” 他们的打扮不是通勤风,要说夸张,放闹市也算夸张了,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云念念疑惑:“难道是他不够帅?” 就是不够帅,留着长发的男人,在现代社会也会被人盯着看才是。 正当云念念疑惑时,玄楼抬起手,指着前面比他们更夸张的情侣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云念念一瞧,嚯,明白了。 这条街是网红街,俊男靓女们全在这儿拍小视频来着,这周或许时兴的是古装风霸爱土味小说宣传片,满大街的都是化着现代妆穿着古装凹造型的,玄楼这种风衣霸总,上周人家就玩过了,早过时了。 云念念:“在玩呢。” 玄楼忍住好奇,路过时,偷偷瞄了一眼,而后惊奇地对云念念说:“他们把腿拉好长!怎么做到的!” “你不懂,这是我们这里流行的邪术,p图!”云念念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浓浓的自豪感,也不知道自己瞎自豪什么,“你没见识过的还多着呢!” 云念念拉过旁边的人,问:“猫头戏剧社怎么走?” “猫头吗?直走马路口拐左边就是了,今天他家应该有活动,开业七周年汇报演出,还有免费自助。” “今天是十月二十九号吗?!”云念念激动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已经七周年了啊……” --- “林老师,有个孩子还没化妆,你去看一下!” “来了!”小林忙的脚不沾地,晕头转向提起包就往化妆间冲,路过就餐区时,瞥见一黑风衣帅哥,只是瞄了一眼,没看清脸,但已足够惊心动魄,惊的她抽出0.1秒的精力回头又看了一眼。 帅哥端着一杯可乐,活脱脱像个穿越来的贵公子品茶,说:“没味道,我们在这里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不同的天道,也有不同的规则……” 帅哥身边一个穿情侣款风衣的女孩子说道:“啊!好气!还想看你喝肥宅快乐水会有什么反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小林怔怔愣了会儿,听到人叫她救场,一头扎向化妆间,到了才发现,包拿错了。 折返回大厅拿时,见化妆包前站着两个人,正是刚刚的风衣情侣。 “这是粉底液,猜猜看是干什么用的?” “涂脂抹粉。” “对不起,那个是我的化……”小林的话说了一半,那风衣女转过头的刹那,她脱口而出,“念……” 不,不是念念。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看到了云念念,可细看了,这就是个陌生人,五官也不像,气质也不太一样。 “给你。”风衣女把化妆包递给了她,问,“你们这家店的创始人今天都到场吗?” 小林先是点头,熟练地推销起业务,语速飞快介绍完课程,而后又道:“还缺一个,今天不会到了。” 她指的就是云念念。 风衣女笑着说:“那可不一定。” 小林敷衍点了点头,抱着化妆包回去救场,脑海中却在循环风衣女说的话。 “不会来了。”小林有些感伤,咬牙切齿地表达了对云念念的思念,“妈的,姐几个把事业做这么好,你能不能看一眼啊?!” 铃声响了。 观众家长都安静了下来,舞台剧开始。 前面孩子们演着,舰长在后台才得以休息,喝了一大杯水后,她神秘兮兮道:“刚刚我往台下看了眼,靠,吓死我了,差点以为看见了念念!” 小林一怔。 另一个也说:“啊!!我也是!我是看帅哥的时候,猛然看见帅哥旁边的女人,本来想嫉妒一下下,结果吓死我了!我差点喊出来!可能是我太想她了,明明一点都不像。” 小林怯怯举起手:“那个……同志们,那个女的,是不是穿了件黑色风衣,她身边的那个风衣男,超级正点,且别别扭扭的跟别人画风不同?” “靠就是她!” “卧槽!你也看见了!” 小林说:“我刚刚想,会不会真的是念念……” “念念穿越了,带着拐来的公子哥在我们七周年的时候回来视察工作顺便炫耀一下她男友极其正点?!” 小林:“……不是,你这脑洞是不是有点过于大?” 舰长的重点在:“什么?一声不吭魂穿了之后,还带男朋友回来炫耀?啥也不说了,友尽!” 小林:“哈哈哈哈,所以不可能的了!” “哎唷,总裁们!”负责灯光的工作人员调侃道,“别聊了,该上台致词了。” 几个伙伴牵手走上台。 台下,玄楼说:“念念,好像要走了,这里的时间和咱们的时间不一样。” “现在吗?” 台上的人中间留了个空位,是留给云念念的。 玄楼说:“你的朋友们,是挚友。” 她们无一例外,都能感应到云念念的本魂。 云念念高高举起手,向台上的朋友挥手作别。 “再见。”她说。 先看到的是舰长,她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剩下的朋友也都注意到了,连正在发表感言的小林也停了下来。 台下的人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大门口,却什么都没看到。 小林低声道:“……是她吗?” 舰长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字:“草。” 云念念回去后,做了个梦。 梦里,店庆结束后的朋友们集体到墓园看望她。 “快,舰长快许愿,让念念发功,让你也找一个那样的帅哥!” “有一半帅就可以了,不然你镇不住。” “凭什么一半?她都能镇住,我也可以!我就要那种程度的,给我来一个!” “不过,念念还算有良心,知道回来看看。” “她那是回来看吗?你没听见她跟咱说的什么,说的再见!” “我没听见,我只顾看她挽着帅哥的手了,噫,好气!” “越想越气!” “这个混蛋,到别的地方吃香喝辣去了!” “也行嘛,不必咱们惦记了。念念,好好过!” “哈哈哈哈,她应该是穿越到古言小说去了吧?那男的……我现在一回想,那个举手投足,绝对是个古装男!” “气质看起来不错,像个有钱的,不必担心她穷了。” “噗……” “舰长你笑什么?你对着墓碑别突然笑好吗?很惊悚的。” “我一想起念念她以后上厕所没有卫生纸,我就想笑。” 友人们的笑声飘进她的耳朵,吵醒了云念念。 云念念歪过头,见玄楼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笑道:“醒了?” 云念念鬼使神差说:“我是仙女,不用上厕所,也不需要卫生纸。” 作者有话要说:  玄楼:我又听不懂老婆在说什么了。 三个番外,今日更完。 77、【番外二】念念的剑 云念念万万想不到, 自己婚后拿的剧本,不是天帝天后该有的正常言情剧本,而是仙侠师徒文。 玄楼重新给她造了把剑,用他的情骨所铸, 剑身洁如玉, 握在手中温温柔柔的,但用起来很飒。 玄楼说:“想不想学御剑?” 云念念:“想想想!” 玄楼:“下次双修时, 记得我教你的心法。” 云念念:“……” 玄楼有个毛病, 他总是在双修时教她心法,云念念不解:“你白天又没事, 教我几句心法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在晚上教。” 玄楼合上书, 问道:“上次金乌未落时, 我教你的清洁术,你可记住了?” 云念念脑子一片空白, 显然是全忘了。 “半年前我双修时教你的点花术……” “这个我没忘,口诀是……” “你看。”玄楼笑眯眯道,“要想让你记住, 还需晚上身体力行教才是。” 云念念红着脸闭上了嘴。 在玄楼日复一日的尽心授课后,云念念的仙侠之路小有所成, 可以御剑下凡, 仗剑游荡了。 时光也过去了十六年, 凡间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妖都新立了个妖君,狐妖出身, 媚得很。 云念念写过这剧本,知道这位妖君因妖艳乱世,但仍然很好奇写在司命簿上的妖艳,实际上看会是什么模样。 于是,她掐好了时间,在妖都茶楼点了杯茶,要趁着今日的妖都花典看看这位妖君的美貌。 按照本子,妖君会在大典游街时,被忽然而来的风吹掉幕篱,而后惊艳整座城。 云念念选的这个位置,是最佳观影区。 乐曲起时,鸾车从妖宫驶出,街道上熙熙攘攘,不仅有妖,有远道而来的魔族,还有混入其中的捉妖除魔师。 一身红衣的妖君乘鸾车而来,云念念趴在栏杆上,瞪大了眼睛等着看。 这时,玄楼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来:“你在看谁?” 云念念欲盖弥彰:“咳……看风景。” 玄楼:“是看他吗?” 他手指妖君,说道:“你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对吗?” 云念念:“哈哈哈,我不想看他了,我想看你吃醋的样子。” 玄楼:“也不是不能。” 他说罢,轻轻一挥衣袖,顿时一阵狂风刮过,妖君戴的幕篱随风飞走,乱发下,缓缓抬起一张狐媚的脸。 玄楼:“遮遮掩掩容易使人挂念,不如大方看了,才会让你知道,身边的才是珍宝。” 的确也没什么好看的,妖媚男人并非云念念喜好的。 她转过头,看着玄楼。 玄楼微微扬眉:“如何?还是我更胜一筹吧?” “你何止一筹。”他云念念比划着高度,“你都高到天上去了。你怎么突然有兴致空下来了?” 玄楼背着手,眯眼道:“我记得,我好像给谁布置了功课。” 云念念捏了个隐身诀,御剑飞走。 上课?你丫才上课,我要逃课! 玄楼手指一挑,云念念背的放浪疏狂扯住了她,不让她逃。 云念念怒斥放浪疏狂:“今天我就把你给折了!” 玄楼慢悠悠飘来,打横抱起她,说道:“不想白日练功,就需晚上努力。” 云念念:“是你努力还是我努力?” 玄楼作痛心疾首状:“唉,是为夫努力,做夫人的炉鼎。” 云念念:“打个商量,我吧,也没拯救苍生的宏伟志向,仙法仙术小打小闹即可,你不用过于严格……我是嫁天帝,不是嫁夫子。” 玄楼:“只怕你以后想拯救苍生时,才恨当初没有用心修行。为了不使你苦恼,我需严格要求……” 云念念:“那你给我另找个师父吧,我不要你做师父。” 玄楼的袖管里飘出一本书,哗哗自动翻开,竖在云念念面前:“是谁跟司命说,也想像仙侠师徒的戏本那样,来一段师徒情缘?” 云念念:“……” 云念念:“我错了,我现在才知道,师徒文不如霸总文香。求求了,做回霸总吧,我真的不想要夫子了。” “嗯,好说。”玄楼笑眯眯道,“只是,念念,我还有句话。” “想看女帝开后宫的戏本,也不必遮遮掩掩。”玄楼冲她明媚一笑,弯眉道,“我可以分`身术,满足你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梦想。” 云念念的眼睛亮了。 云念念激动了。 云念念搂着他的脖子,使劲亲了一口,说道:“玄楼,你是宝藏!今天!!今天就安排上!” 云念念不才,通过睡天帝,慢慢地谁出了心得体会,终于在悟道上得到了突破,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剑。 一把闪烁着淡蓝色光芒,小巧的白色仙剑。 这把剑,是她从自己的心中抽出来的,按照玄楼的说法,是她的本命剑。 本命剑的名字,会自己涌上主人的心头,之后再经主人的口舌赐名。 玄楼好奇:“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云念念呆了好久,嘿嘿笑着,说:“有趣的女人。” 玄楼:“嗯?” 云念念:“嗯,叫有趣。” 天帝沉默许久,放声大笑起来。 云念念喃喃道:“瞧见了吧,名副其实,能逗笑天界大佬,有趣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名剑:呵,有趣的女人。 78、【番外三】经常看戏的姐姐 云念念在三界, 可以说是非常牛了,甚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话,都无法形容她。 一人之下?她可是能让天帝自愿当炉鼎的女人,有趣! 所以, 三年之后又三年, 云念念在天帝这个外挂的哺育下,终于出师了。 她可以随意启用各类仙术, 虽然做不到抬抬手指抬抬眼皮的程度, 但她也学会了自如运用身体的修为。 玄楼亲口认证,这天下, 只有他能打得过云念念, 而他宁可打死自己都不会和云念念打, 所以,四舍五入, 云念念天下第一。 做玛丽苏做到这个程度,可以说是顶流了。毕竟纵观晋江全站的穿书女配逆袭文,哪个能从配角逆袭到天下第一? 云念念很是满意。 很是满意的云念念睁开眼, 蹦蹦跳跳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吃瓜之旅。 她发现,打发时光最好的办法, 就是混在市井中, 点杯茶, 听人八卦各种事。 有时候听嗨了,她还会隐去身形,到八卦旋涡去刺探真相。 比如这边刚在乡野茶馆听人八卦早已作古多年的秦王妃十分貌美。 “据说王画师亲手画了张秦王妃的画像, 秦王死后,将那画像捧在手中下的葬。” “唉,真想看一眼啊,可惜死了百年,唯一的画像也葬在了秦王墓,无缘得见了。” 云念念听罢,提着小剑奔到秦王墓,捏了个仙诀进去看。 透视眼用上,见棺木中果然有副画像,再努力努力,终于看见了画上的人。 好家伙……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妃平平无奇,想来是秦王口碑好,作古多年后,百姓们口口相传,竟然把善良的王妃传成了绝世美女。 云念念刚从秦王墓钻出来,就见熟人。 她激动万分,跑过去确认。 没错了,那个二十出头,一身银甲异常美貌的小伙儿就是之玉! 他背着一把酷炫的黑色枪,凝望着不远处马背上的女将。 云念念再一看,那姑娘也是个熟人,就是沈天香啊! 这是出征的队伍,云念念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化了平安符,默默祝福这两人要好好的,成就一段美好佳缘。 云念念御剑回城,心中一动,化作寻常人模样,问客栈老板:“京城最大的富商,是谁?” “万鹏程啊!”客栈老板说,“是个慈悲心呢。” 云念念问:“他有几位夫人?” “好几位呢,只是还在万家的只一位了。”客栈老板道,“但只有一个儿子,老来得子,儿子今年有二十出头了,前不久才娶了位夫人,是打江南来的,与他差不多年岁,要说这岁数够大了,可那小少爷就是喜欢,还说只娶她一人呢。” 云念念:“就是他了!这富少爷他叫什么?” “万里楼,胖乎乎的,活佛似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云念念笑道:“不错,他是个大福之人。” 云念念想了想薛老太君,又问:“这个万家,活着的那个夫人,有多大年岁了?” “跟那小少爷差不多年岁,也是大户出身的女儿,经商颇有一套,我们都叫她雪夫人。”老板八卦道,“当时万老爷去世,娶的几位死的死散的散,是雪夫人与小楼少爷一起把家给扛起来的,小楼少爷娶了妻后,还给雪夫人叩了头,说以后就认她做娘了!” 云念念彻底放了心。 她把放浪疏狂召出来,请它带自己到妖魔凡间看一看,算算时间,玄信也有二十三岁了,不知和妖族公主小白莲的感情进展如何了。 放浪疏狂带她来到了妖都的茶楼,茶楼大堂上正上演着一台戏,演的是妖族少女囚禁除妖师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大尺度成人戏。 云念念要了杯茶,哭笑不得的看了全场。 放浪疏狂能带她到这里,就说明玄信或是白莲,肯定有一个在场。也不知,以他俩现在的立场,看这场戏,会是什么反应。 二楼传来声响,纸门哗啦一声被飞出的妖侍卫击穿。 云念念嗅到了熟悉的魂息。 她隐去身形,坐在放浪疏狂上,幽幽升空,伸着头看热闹。 果不其然,这地方不仅仅是个茶楼,还是个……寻欢作乐馆! 装潢色气的房间内,年轻貌美的除妖师挣扎着起身,一刀挥去,舞开了想要对他图谋不轨的色妖爪。 不必说,这除妖师,正是玄信。 云念念咋舌:“小叔子的本子,是不是拿反了?” 他挣扎的厉害,神情冰冷,一眼就知,这是被妖给擒住,要被侮辱了。 除妖师用上了圣器,光芒灼伤了妖女的手。 “放肆,你可知我身份?!”那穿着贵气的妖女气道。 几个侍卫上前,化出妖形,将除妖师按在了床上:“这是二皇女殿下!” 云念念:“果然不是白莲。” 除妖师可不管什么殿下什么女,他念出了除妖咒,顷刻间,二皇女捂住眼睛,昏倒在地。侍卫们也七零八落,没有还手能力。 除妖师跌跌撞撞要走,可惜手脚都被妖锁困住。 正在这时,白莲来了。 她像是偷偷跑来的,穿着宽大的斗篷,乍见除妖师这副模样,也是一惊,再见地上的妹妹,心下了然。 她打开妖锁,说道:“你快走。” “你骗我!”除妖师眼神受伤,神情悲戚道,“你利用我……我师父也是你……” “不是我!我今日约你到此,就是想与你解释……算了。”白莲听到了脚步声,将他推出窗,“快走,宫里已察觉到你在妖都……你快走!” 除妖师恨声道:“白音!我会报仇的……我会报仇的!” 云念念看完了这出戏,呱唧呱唧拍手。 “没有剧本,他俩能把戏演到这种程度,真是精彩啊!”云念念说,“还是没有剧透的戏好看。” 结束一天的日程,云念念回到了天界。 玄楼问她:“看过瘾了?” “嗯,你弟弟跟白莲的戏,蛮好看的。”她忍住十分感兴趣的表情,矜持道,“我喜欢。” 玄楼淡淡道:“看样子,不会是什么好结局,看到结尾,可别哭。” 云念念说:“不会的!” 一年后,玄信和白莲历劫失败,回到了天界。 从姻缘仙子那里得知自己死了之后,对方为他殉了情,玄信备受感动,一咬牙,一握拳:“那我就再历一次吧!” 玄楼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玄信又和白莲历劫去了。 那日云念念游历回到天宫,见玄楼招手道:“念念快来,你要看的那什么电视剧,又有新的了。” 云念念哈哈大笑,说:“小叔子的职业原来是演员啊。” 她拉起玄楼的手,说道:“一起?” 玄楼:“好。” 之兰终于从无尽的账本地狱中解脱,抬头,就见司命天君卧在石头上喝酒,姻缘仙子则在用废掉的姻缘线织毛衣。 之兰:“怎么都到我这里来了?天后呢?” 往常,他们都是去找云念念玩了。 司命天君:“看戏去了。” “戏,什么戏?” 姻缘仙子道:“玄信天君和白莲仙子共同演绎的,爱情悲喜戏。” 之兰默了许久,放心了:“原来我不是最惨的天君!” 最惨的,是玄信和白莲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手动撒花。 谢谢观看~ 因为这本出现了战略性错误,所以中间砍了许多不必要的校园扯头花恶毒女配白莲花戏份,完结的有些快,略有遗憾,但要写的要交待的都交待好了,脑洞的展示很完整。 还是下本接着在表达和入戏上下功夫多努力吧。 下本21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