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世界里的道士》 第一章 华山之巅 华山地处陕西,北邻黄河,南依秦岭,以险峻称雄于世。其山势峻峭,壁立千仞,群峰挺秀,素有“华山天下险”之称。只山脚下零星分布着几处农家,周围几片农田,山脚树木稀少,从半山腰处才渐渐人迹稀少,林木繁多起开。此时,天气已渐深秋,四处草木枯黄,一幅衰败之象。山里气候素来与别处不同,从半山腰开始已渐渐有些积雪,峰顶处更是积雪甚厚。峰顶人迹罕至,此时遍布积雪坚冰,四下鸟虫皆无,百兽隐匿,更增清冷。 忽一日,山腰处出现一位青衣道人。那道人闲庭信步,沿着山腰缓步而上,步伐并不十分快,每步踏去,却已身至数丈之外。华山山势险峻,纵是武功高强之士,疏忽之下亦有跌落深谷之险。那道人却似是漫步于平地般悠然闲适,片刻间便已身至山顶。 山顶却有三个人影: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两个须灰白的老人。那少年服饰普通,却颇为合身,人也颇为俊俏。其中一个老人一张方字脸,粗手大脚,左手却少了一根手指。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打满了补丁,却洗的干干净净。另一个却身穿白衣,高眉深目,脸须棕黄。二人相对而坐,神态安详。那少年却一脸悲伤,立在二人身旁,拉扯二人手臂,不住大叫:“爸爸,老前辈”。那二人却并不应答。 那青衣道人走上前去,伸手一探,二人口鼻之内皆无气息,但身体却略感温热,显然死去不是太久。那青衣道人踌躇半晌,方缓缓道:“也罢,你二人本该命尽于此,但碰到我也算你们命不该绝。”说罢,对那少年道:“他二人刚死去不久,或可救得一救,你且退后,待我施法。” 那少年此时方打量而去,见那道人腰佩长剑,身着青色道袍,头上挽个道髻,约二十余岁。身形并不魁梧,面貌虽不甚俊俏,看上去却颇有飘逸之态。少年心下不由暗暗奇道:“人道华佗再世,料想也至多不过救得假死之人。义父和老前辈气息心跳皆无,你有再高本事,还能起死回生不成?”虽如此想,却是少年心性,不由得心下惊奇,退到几丈开外,细细凝神看去,看那道人如何作为。 那青衣道人放平二人,自怀中缓缓取出一个玉瓶,打开塞子,倒出两枚碧绿色丹药。那丹药约拇指盖大小,通体混元。他脸上不舍之色一闪而逝,轻声道:“如今功力未复,不然何须如此?”说罢,将手中丹药与二人服下,随后又取出一块玉佩,放于二人头旁某处。那道人取出朱砂笔,在玉佩旁连画数笔。笔迹奇异,混不似世间文字。那少年心道:“这道士好生奇怪,怎么这么像江湖行骗手段?”他自幼流落街头,这等手段见的多了,却多是障眼法,从未见真正本事,是以大是疑惑,面露诧异道:“难道他真有甚么神人手段?” 那道人缓缓取出腰佩长剑,剑尖指天,脚踏七星,手中长剑舞动,围绕二人疾走。那道人身上不时出一道金光,没入二人身体,二人头旁。初始并不甚快,后身形渐渐模糊,最后身形终不可辨。初始并无异状,渐渐风起云聚,最终天地变色,乌云盖日,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那少年见此,不由骇然:“那道人是何许人也?真有起死回生之能?郭伯伯这么厉害,也不过在石上留下手印而已,他竟有呼风唤雨之能?” 他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敕”的一声大喝,不由得胸中气闷,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无暇顾及自己伤势,忙望去,却见此时已风住云散,那二人平躺于地,那道人却盘膝坐于二人身旁,静静不动,看上去与刚才并无二致,只脸色苍白了几分。 那少年忙上前去,问道:“你是何人?我义父与洪老前辈怎样了?”那道人静坐半晌,方缓缓起身道:“在下李长青。他二人今日命不该绝,现在已无大碍,休息片刻即好。对了,你叫什么?”那少年见他二人面色红润,又呼吸平稳,知其所说不假,不由大喜,道:“我叫杨过”那道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黑色丹药,向杨过屈指一弹,道:“这枚是造化丹,对内伤有奇效,快服下吧。” 杨过伸手接过丹药,原地盘膝而坐,仰头吞下,却觉那丹药入口即化,接着一股辛辣之气流转全身,后向上直冲百汇,双眼不由留下泪来。随即便觉神清气爽,体内伤势已去。他一跃而起,大笑道:“多谢李大哥,此药竟如此神奇?比之我郭伯伯的九花玉露丸竟也好了许多。” 李长青道:“不算什么好药,自己闲暇炼制,只除伤祛疾之效。”说罢,掏出那只瓷瓶,扔了过去,又道:“你若喜欢,就送你吧。” 杨过神态坚决道:“无功不受禄,如此奇药,服一颗已是机缘,小弟万万不敢贪心!”说罢,便要还回丹药。 李长青道:“无需客气,你我相见,即是有缘,况此物与你算是奇药,与我却与一般伤药无异。” 杨过想到刚才诸般奇异,又听他所言,便不再推辞。刚要答谢,复听李长青道:“此药药性猛烈,切记不可多服”杨过闻言点头示意记下。 李长青取过玉佩,看了半晌,又递给杨过道:“此物也送与你吧” 杨过刚要拒绝,便听李长青道:“此物别无它用,只具静心凝神之效,随身佩戴,可心魔不生。”杨过接过玉佩,呆立良久,哽咽道:“我自幼孤苦无依,天下间除了李大哥与我姑姑外,便无第三人待我这般好了。” 李长青转过身去,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杨兄弟身世固然凄苦,但想来天下间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又有谁去关怀?难道他们便要自怨自艾,不思进取?”暗想到前世为苦苦求道,抛妻弃子,避世而居,后终有小成。凝结金丹时,风雷大作,自己本料失败时,却无意来到这里。既来之,则安之。虽感造化弄人,却也无可奈何。念及此处,神态已大为缓和。 李长青又道:“杨兄弟乃是性情中人,但须知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杨兄弟切记做事勿要全凭喜好,须得三思而后行。”听杨过道:“小弟受教了。”方微微点了下头。 “咦,没想到我老乞丐自阎王殿里走了一遭又回来了。”声虽不大,却显中气十足。杨过望去,见那二人已起身坐立,面面相视,二人面上均有惊奇之色。杨过忙上前查看,大喜道:“洪老前辈、义父,你们没事了?” 洪七公道:“老毒物,你也没事了?”见欧阳锋点头,洪七公又道:“我等大限将至时便自身有感,况如今我二人一同醒来,不知哪位奇人施手?”转头望去,见欧阳锋同样面作迷茫之色。 杨过道:“是李大哥救了你们”又急忙将刚才场景告知二人。二人皆是当世高手,感到此地并无他人,又知杨过不会在此事上撒谎,均齐齐打量李长青,见他一身青色道袍,隐隐有出尘之气。又见他并不似身具内力之人,不由心下暗暗惊奇。 洪七公见他面貌甚轻,又听杨过所言,便道:“不知小兄弟是何人?” 李长青转过身来,道:“在下李长青,修真求道之士,久居山野之地,远不及洪老前辈这般闻名天下” 洪七公听罢,笑道:“我老乞丐有甚么名?倒是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竟有起死回生之术,把我俩从阎王殿里又拉了回来,真乃奇人也!” 李长青道:“洪老前辈与欧阳前辈乃五绝中人,神功惊人。洪老前辈侠名满天下,在下好生佩服。在下偶经此地,遇到二位前辈,只是略施援手,不足挂齿。” 洪七公见他并不似身具内力,又思起死回生之法并闻说未闻,不由得心下暗暗想道:“难道这世上真有神怪妖魔之说?”望了望欧阳锋,见他神色,知他与自己同样想法,不禁大为皱眉。 二人正沉思间,便听李长青又道:“看二位前辈神色,应该已无大碍。不知二位前辈以后有何打算?” 洪七公道:“老乞丐我,自然是四处行乞了”转头望向欧阳锋,道:“老毒物,你呢?” 欧阳锋道:“哼,我今日方神志清醒,距当年离开白驼山庄已然数年了吧”言下之意便是要回白驼山庄。 洪七公道:“也好。杨小兄弟有何安排?” 杨过面色凄苦,沉思片刻,道:“我要找我姑姑去。” 李长青忽道:“偶闻大胜关英雄大会将至,在下欲往赴会,不知洪老前辈可愿与我同去,共赴盛会?” 洪七公道:“哦?丐帮之事,我已全权交给蓉儿打理了。既然小兄弟愿往,那我老乞丐也陪你走一遭罢。” 李长青转头向杨过道:“不知杨兄弟可愿同去?” 杨过心忧姑姑,却又不知从何处寻起,听见李长青所言,略一沉思,便点头同意。 李长青道:“大胜关距此不近,大会之期将至,我们这便动身罢”。说罢,众人便各展神通,下山而去。 李长青下山时并无急事,施个轻身之术,悠然而下。华山山势奇险,他却如履平地般。他如今功力未复,缩地之术又消耗甚大,不便多加施展。轻身之术既消耗极小,虽不甚快却又可沿途观景,于此时此地却更为合适。他四下望去,但见周围群峰林立,山势奇险,沟壑遍布,寻常人稍不留神便会失足跌落深谷。峰顶层云遮掩,四下树木不甚葱茏,积雪之下,显得更加不可分辨。 洪七公与欧阳锋见他身形闲适,姿态悠然,显然未尽全力,不禁大为赞叹。 四人身形似缓实疾,片刻间便只遥望见四个黑点。那黑点复又一分为二,分别而去。 第二章 英雄大宴 四人下的山来,认准路径,不觉间便到了大路,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欧阳峰看了看洪七公,并未说话,又转过身来,盯着杨过,似是欲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忽地又转了回去,认准方向,径向西去。李长青知他与杨过关系复杂,以前神智不清时不觉的什么,现下神智清明,纵是他一向心狠手辣,亦不知该如何处理。况他因神智不清,多年未归,此时正欲回西域打点,是以便未多言,只驻足耳视。杨过却面露不舍之色,大喊道:“爸爸,爸爸”欧阳峰身形一顿,但呼吸间便又提起轻功,飘然而去,片刻间便不见了身影。 李长青见杨过呆立原地,神色悲苦,不禁默然。杨过自幼父母双亡,流落市井,虽学得一身机变狡诈之术,却自有一股傲气。欧阳峰纵然再十恶不赦,对他却是真心实意。他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欧阳峰,心下却把他看作大大的好人。甚至别人欲是嘲讽,他便欲是亲近。龙女久居古墓,不知喜怒,不通礼法,不辨善恶,对他却情根深重。世人指责他有违伦常,他偏要师徒结合。后来与郭芙争吵,被断一臂。虽大都是一时激愤,但更是他性格偏激所致。虽结果圆满,却徒增了不少坎坷。李长青道:“北冥有鱼…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不知其几千里也。北冥广大,天地幽幽。喜怒哀乐乃人之常情,但人更要豁达。杨兄弟不要过于悲伤了。” 杨过闻言整顿神色,缓缓收起悲容,半晌方道:“李兄所言有理,小弟受教了,大丈夫当心胸宽广,不该作此等小女儿状。” 李长青极目四顾,但见丘壑林立,草木枯黄,原本稀稀拉拉的树木此时更尽是枯枝败叶。脚下路绵延起伏,曲曲折折,似是要延伸到天尽头般。此时天虽已正午,阳光却不甚烈。众人心下无甚要事,便缓下身形,继续向前行去。 此时阳光和煦,微风轻拂下,地上枯草摇摆不定。三人略感困顿,缓步而行。李长青虽觉自己可以辟谷,但他二人却是普通人,仍需满足口舌之欲,便道:“洪老前辈,杨兄弟,此处鸟兽皆无,更无人迹,咱们快些赶路吧”洪七公笑道:“也好,前面有出市镇,那有家的酒菜倒也勉强”说罢,加快脚步,当先行去,杨李二人紧随其后,并肩而行。 不觉间,行人渐增,三人便来到一处市镇。镇虽不大,只数里方圆,却客栈、酒家、车行等俱全,颇为热闹。李长青略一凝神,便认准方向,又继续跟了上去。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酒家。那酒家并不甚大,来往宾客却极多。李长青举目望去,但见那酒家檐下挂着块楠木大匾,匾上书“四方酒家”。门两侧是一副对联,东侧书“美酒佳肴,喜迎东西南北客”,西侧却是“欢声笑语,诚待上下左右宾”。三人刚到门口,便有伙计笑脸相迎,三人随之而入。 酒店内部不甚繁华。大厅上摆了几张八仙桌,此刻大都坐满了。三人迎面走来一个偏瘦汉子,着灰布衣衫,约三十余岁,满脸精明之色。他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向三人打量了一眼,对李长青道:“三位客官楼上请”李长青点了点头,作个手势到:“洪老前辈请”洪七公也不客气,当下走向二楼,二人前后跟上。 那伙计将三人引到一处靠窗位置落座,取过一份菜谱,道:“三位客官要点些甚么?”李长青接过菜谱,递给洪七公道:“洪老前辈看点些什么?”洪七公接过李长青手中菜谱,略看了下,便点了数样,还过菜谱。李长青接过菜谱,并未再看,递给伙计道:“就这些了,再拿几坛酒来”那伙计接过菜谱,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酒菜便被送到。李长青虽为道士,却不忌口。洪七公喜好美食,却并不贪酒。杨过自为什么顾忌。李长青唤过刚才那名小厮,对他低语数声,后递给他一锭银子,那小厮连连点头应是,接过银子,快步离去。三人便推杯换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结过酒账,三人下楼而去。刚到门口,便见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装饰并不华丽,却比平常马车大了一倍有余。拉车的两匹马也颇为神俊。李长青指了指马车,道:“洪老前辈、杨兄弟,请”洪七公转头看了李长青一眼,笑道:“李小兄弟可比我老乞丐会享受的多了”李长青道:“哪里,在下只是骑马嫌长途奔袭太过劳累”杨过闻言,哈哈大笑道:“不错,坐这辆大马车可比骑马舒服的多了” 赶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魁梧,一身粗布衣衫,浆洗得干干净净。他看见三人上了马车,便道:“小人姓王,行十五。三位坐好”说着一抽马背,马车便缓缓行动起来。那马车内部别无他物,却是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稠丝棉被,李长青躺了上去,道:“长途跋涉太过耗神,我便特意让人准备了这辆马车。如此一来,便可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途风景,一边休息。”说着,向床下指了指,又道:“路上并不是随处都有宿处,床下更有美酒佳肴、鲜果,如此咱们错过了宿处也不怕了。” 杨过与洪七公看了半晌,也躺了上去。洪七公笑道:“大概只有皇宫里的皇帝老子才有你这般享受吧”李长青笑了笑,道:“赶路极为耗时,睡觉也极为耗时,我只把这两者综合了一下。如此一来,咱们一觉睡醒,便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不更轻松些吗?”杨过正要说话,却突然听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杨过伸头张望,却见迎面赶来一辆车。道路本不甚宽,而他们的马车又比寻常马车打了一倍有余,容不得两车并行。那辆车上堆满了木材,赶车的却是个矮瘦的老头。那拉车的马却极瘦,身上根根肋骨凸出,腿上肌肉全无,毛也布满癞子,看似奄奄一息,而一双眼睛却极有神气。那老头赶着车慢慢走过,李长青却忽然扔给杨过一锭银子,道:“买下他的马”杨过看见那马,却正觉与自己同病相怜,并未拒绝。那车夫接过银子,欢天喜地而去,杨过牵了那癞马回来。李长青掏出一枚褐色丹药,递给杨过道:“喂它吃下”杨过接过丹药,虽心里疑惑,却仍喂马吃了下去。那马吃了丹药,不一会儿,就精神十足起来。杨过虽觉惊奇,但一想到李长青起死回生之能,便释然起来。 杨过对李长青道:“李大哥,这马你如何处理?”李长青略一沉思,又取出一枚红色丹药,便道:“把这枚丹药也喂它吃,然后放它离去吧”杨过见这枚丹药与前一枚不同,便道:“李大哥,这枚丹有何作用?”李长青道:“这叫起灵丹,略具开启灵智之效”喂过丹药,便吩咐车夫赶车继续前行。行一段路,回头看时,那癞马却独自跟在马车后。那马此刻虽仍极瘦,却精神十足,尤其一双眼睛极富神气,毛也比先前亮了些。众人看时,极感诧异,都叹此马非凡。杨过道:“这马虽貌不惊人,却是一匹极罕见的良马,恐怕只有郭伯伯郭伯母的红马才能相比吧” 距英雄大会尚有一段时日,李长青也不甚着急,便放任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如此晓行夜宿,过了十余日,便到了豫南地界。豫南多为平原,风景与陕西更不相同。放眼望去,虽仍是一片草木枯黄,但也间或几家农舍,几片农田。犬吠之声,不绝于耳。越往南去,人便越多了起来,却大都是化子。李长青知这些化子大都是往大胜关英雄宴去的。马车一路南行,不觉便过了淮水。马车正行间,却听“啾啾”雕鸣数声。李长青抬眼一看,却见两只白雕。那白雕比寻常雕稍大,此刻正并肩而飞。李长青神机一动,手一掐诀,口中念动数声,那对白雕却忽一转身,向马车飞来,最后落在车顶上,啾啾不已。李长青掏出数枚褐色丹药,向外一抛,两只白雕飞起接住,一口吞下,接着欢快的啾啾数声,便停在车顶,闭起双目,一动不动了。不一会儿,忽听车外清脆女声道:“那车里人,我的白雕怎么停在你这儿啦?”李长青与杨过先后出了马车,但见车旁并排三骑,两边是两个少年,一个身材魁梧,另一个却略显消瘦。中间的少女约十四五岁,肤如白玉,颜若朝华,身着淡绿衣衫,并不十分华贵,只项颈中挂着一串明珠颗颗一般大小,绽放宝光,更映的人犹如粉雕玉琢一般。她此刻眼露好奇,瞅着二人,轻嗔薄怒道:“你们是谁?怎么能吸引它们来的?”她从小那白雕便跟随于她,呼唤指挥,无往不利,今日却被陌生人轻松拐了过去,口哨疾唤,不见回应,怎能不惊? 杨过凝神着那少女,半晌对李长青道:“那是我郭伯伯和郭伯母的女儿,名叫郭芙,她旁边的就是武家兄弟了。”李长青上前道:“郭姑娘,在下李长青。萍生别无它好,尤善养雕。至于在下旁边这位,姓杨名过,郭姑娘应该认识吧?”郭芙向杨过看了半晌,只依稀辨认出有小时模样。她们分别时杨过只十三岁,孩童一别数日即有不同,何况一别五年?郭芙口唇轻启,道:“你真是杨过吗?杨大哥,你也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吗?怎么你师傅没跟你一起来?那道人是你师兄吗?”杨过半晌方道:“我现在不再全真教啦。那道人是我李大哥,不是全真教的。”他不想多谈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便话头一转,说起在华山碰到李长青,李长青救下洪七公的事来。他本性活泼,叙述起来更是绘声绘色,仿佛李长青真有移行换月,翻山倒海之能一般。郭芙听罢,将信将疑道:“怎的吗?”洪七公下的车来,道:“杨小兄弟所言不错,李小兄弟确实有起死回生之能”郭芙听罢,虽仍有些怀疑,但也不得不相信,妙目凝神李长青半晌,向洪七公道:“洪师公,你们也是来参加英雄大会的?”洪七公道:“我把丐帮之事都托付给了蓉儿,李小兄弟要来赴会,我就也顺路来了。大胜关那边怎样?”郭芙道:“大会后日开始,三天后才是正宴。爹和娘现下都已经到哪儿啦。”洪七公道:“此地距大胜关不近,郭丫头,咱们快些走吧”郭芙看了看李长青,又看了看马车,满脸好奇,忽然道:“大小武哥哥,你们先走吧,我和洪师公一起。”武家兄弟虽然十分不愿,看了看洪七公,却又无可奈何,狠狠抽了下马后,那马一声长嘶,快步而去。 第三章 武林盟主 郭芙翻身下马,将马缰一松,便上车来。李长青见状,知她红马甚有灵性,会自动跟随,便道:“郭姑娘,好神俊的一匹红马”回头看了看,又道:“我这匹癞马可是远远不如了”这匹瘦马连日来一直跟随马车,李长青便也一直喂养丹药,数日来皮肤光亮,精神更足,只是仍略显消瘦。眼睛却灵气更足,似能听懂人言,众人大呼神异。郭芙道:“李大哥这匹马也不错”她见李长青喂食那马与白雕丹药,便好奇道:“这是甚么”李长青道:“这是‘精元丹’,可补足元气。”她又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指向红色丹药道:“那又是什么”“这是‘启灵丹’,可略微开启灵智”郭芙见这般神奇丹药,不禁对杨过所言又信了几分。 郭芙道:“李大哥,妈妈说神仙都是白白眉的老爷爷,你怎么般年轻?”李长青道:“我乃修道之人,并不是神仙。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很年轻?”郭芙闻言一怔,随即噗嗤一笑,犹如一朵玫瑰花儿忽然绽放。她点了点头道:“也是,八仙中的何仙姑、吕洞宾看起来也很年轻,可他们也应该几百几千岁了吧。”李长青道:“嗯嗯,我也有几百几千岁了”说完,忍不住哈哈一笑。郭芙道:“真的?我怎么看不出来?”说完又看了看,见李长青神色含笑,知是骗她,不禁嗔道:“哼”。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李长青见她粉面含羞,俏脸生嗔,煞是可爱,拿出一枚玉佩,道:“郭姑娘,这枚玉佩算是在下给你的赔礼。随身携带它,可安心凝神、寒暑不侵”那玉佩色泽碧绿,通体光华流转。郭芙道:“真的?”忙接过玉佩,但觉一股清凉之意流转全身,顿觉身心舒畅。郭芙微微一笑道:“那我便接受你的赔礼了”说罢,便转过头去,自顾自地打量着这玉佩。 四人赶动马车,向南行去,一路上化子也越来越多。此地距离大胜关已不是太远,四人晓行夜宿,不知不觉已来到大胜关前。此时正当申牌时分,马车又顺着人群向前行了约七八里地,便来到一处大庄院。那处庄院被数百株古槐围绕,占地甚大,庄内屋舍楼宇,层层叠叠,数之不尽。李长青知这便是6家庄了。 下了马车,郭芙唤来一个化子,吩咐了几句,那化子便牵了那一红一廋两匹马,径自去了。郭芙道:“我们先去见我爹爹妈妈吧”说着引着三人,向后堂走去。一路上郭芙不时与众丐打着招呼,众丐也都叫着“郭姑娘好”。洪七公不喜太过招摇,便稍化了下妆。而李长青与杨过更是次露面,是以无人识得。英雄大宴要连摆三天的流水席,今天是第一天,所以格外忙碌。 四人走近穿过庄院,走进后堂,郭芙上前敲了敲门,道:“妈妈,我来啦”便推门走了进去。李长青、杨过随着洪七公进入屋内,便见屋内坐着两男两女,左边男女都四十余岁,男的身穿锦袍,颏留微须,气宇轩昂;女的皮肤白皙,文文静静。右手边的男子身着粗布衣衫,气度趁着,女子约三十岁,作妇人打扮,端庄秀丽,俏美娇艳,眼神灵动。郭芙此时依偎在那妇人身旁。李长青稍微以思量,便知是6庄主夫妇了与郭靖黄蓉了。四人见有人进来,便即住口,向来人看去。 6庄主夫妇、郭靖见不识来人,正待开口询问,黄蓉却道:“七公,您老人家来啦”说着便引他落座。郭靖虽不知所以,却仍上前见礼,道:“师父,您来啦”说着向李、杨看了一眼,道:“不知这二位贤侄是?”洪七公笑道:“蓉儿啊,我这样都瞒不过你”摸了摸胡子道:“嗯,这一位是杨过,想必靖儿、蓉儿应该认识,至于另一位,要不是他,老乞丐就回不来喽”说着就将他与欧阳锋相斗,二人含笑而去,李长青相救二人之事说了一遍。郭靖等人见李长青青袍长剑、面像甚是年轻、气质出尘,虽诧异非常、却又不得不信。郭靖面露赞叹,黄蓉却目中神光连转。 郭靖道:“过儿,你怎么独自一人来啦?你师傅呢?没跟你一块来吗?”杨过见郭靖满脸慈爱,黄蓉同样疑惑,自己却又不知怎样回答,只得道:“我……没有……”突听砰砰砰三生炮响,黄蓉道:“宴会开始了,我们过去吧。”洪七公道:“你们过去吧,明天是英雄宴正日,到时我自会赶到”郭靖再三挽留后只得道:“好吧”。众人便向前厅走去。 大胜关大会是由6庄主夫妇出资。6庄主家资丰厚,举办一场大宴自不在话下。这片院落极大,稀稀拉拉的摆了一二百桌。桌上摆满了美酒美食,干果鲜果。虽然人山人海,却不觉混乱。宾客见几人,都道:“6庄主、6夫人来了”“郭大侠、郭夫人也来了”黄蓉安排众人坐定,道:“众位英雄,欢迎来此赴宴。此时尚有几路英雄未到,明日方是英雄宴正日。大家今日尽管开怀畅饮,不醉不归,之后自会有人带领大家前去休息。” 李长青与杨过被安排在前排。李长青双目一闭,养起神来。杨过并不识他人,只自顾吃自的。众人均不识李、杨二人,见他们坐在前排,不禁纷纷打听起二人来。大小武兄弟满脸不忿道:“杨过怎么坐到前排了?那道人怎么也坐过去了?”郭芙道:“李大哥却是可以坐前排的”说罢便将他救治洪七公的事说了一遍。 过不多时,门外进来四个道人,当头一个四方脸,身材高大,却满脸紫气。第二个是个头灰白的道姑,二人身后是两个中年道人。杨过看见那中年道人,随即满脸怒气。郭靖引众人上去见礼,来人却是全真教郝大通、孙不二、甄志丙与赵志敬四人。一阵寒暄后,分宾主坐下。突然,赵志敬看见同样坐在前排的杨过,满脸怒气道:“小……杨过……你也来了”郭靖道:“过儿,还不上前给师傅见礼”赵志敬道:“贫道何德何能,敢做杨爷的师父?”杨过也道:“他不是我师父”。郭靖不知所以,现在却不便相问,只得先招呼宾客。 三巡酒罢,宴席结束,便有众庄丁引宾客前去休息。郭靖唤过杨过,对郝大通等人道:“咱们去书房详谈”几人便向书房走去。郭芙引大小武走过,见李长青仍在前排,便道:“李大哥,你去不去看看?”李长青笑道:“不必了,我已知道了。”郭芙秀眉微颦,道:“这可奇了,你怎么知道?”李长青道:“你李大哥略通卜算之术”郭芙嘴角含笑,道:“你说说看,杨过这些年生了何事?”李长青道:“杨兄弟早就不是全真教的道士了。他当年性格顽皮,在全真教惹下了不少麻烦,便离开了全真教,拜入了古墓派”郭芙奇道:“古墓派?古墓里也有人住吗?”李长青道:“古墓在终南山后山,是由当年王重阳所建,以作抗金之用,后来与人打赌输了去,便有了古墓派”郭芙道:“哦?王重阳输给了谁?”李长青笑道:“林朝英,算是王重阳的红颜知己”郭芙大感好奇,正要详细询问,却见郝大通等人鱼贯而出,满脸不忿的离开了。正诧异间,郭靖、黄蓉引着杨过走了过来。郭靖对郭芙道:“芙儿,带你李大哥与杨大哥下去休息”,黄蓉却道:“芙儿,先带你杨大哥下去吧,你李大哥由我亲自来安排。”郭芙便引着杨过离开。 黄蓉对郭靖笑了笑,引着李长青来到一间屋内。那屋虽不甚华丽,却颇为典雅。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另有一把长剑。除一张床外,便只是一套座椅。黄蓉道:“李贤侄对这间住处可还满意?”李长青道:“在下修道之人,不求甚多,有个落脚之处就足矣。”黄蓉道:“听说你救了洪老前辈?”李长青道:“在下偶遇洪前辈,便略施援手。”黄蓉笑了一笑,道:“施展起死回生的手段,怕不只是举手之劳吧?”黄蓉又道:“不知李贤侄现下在何处修行?”李长青道:“在下久居东海以北某岛上,那儿甚是奇特,一半冰冷,一半炎热。只交界处略微正常。”黄蓉想了想,却没听过此岛,道:“真是神奇之地”她顿了顿又道:“世上真有神怪之说?”李长青道:“一草一木,皆可修行”黄蓉噗嗤一笑,道:“那想必也是难逢机缘吧”李长青见她展露笑容,如春花绽放,虽三十余岁,却仍美艳无双。黄蓉笑道:“李贤侄福缘深厚,定然得逢机缘,想必道行高深吧”李长青见她虽为人母,美艳动人却不减当年。李长青笑了笑,道:“在下却有一番机缘”黄蓉道:“修行之人真有这般大的神通吗?”李长青却笑道:“黄帮主想见识一番吗?”黄蓉道:“哦?”李长青道:“此事毕竟太过奇异,咱们去外面吧”。 此时天色已黑,庄内灯火辉煌。黄蓉觉得他不会有恶意,便随李长青来到庄外林中。李长青见四下无人,便缓缓抽出长剑。那剑长约二尺有余,宽不足两寸,却看似极为锋利。剑柄镶金嵌玉,颇为华丽。李长青手托长剑,右手掐诀,那长剑慢慢绽放光华,缓缓离手而起,最终化作一把长约四五丈的巨型长剑。黄蓉虽心有准备,看到此处,也不免骇然。却听李长青忽道:“黄帮主,得罪了”黄蓉正诧异间,便觉自己离地而起,越来越高,却是被李长青抱了起来。黄蓉顿时一怒,运劲打去,却忽觉自己与他身在空中,不敢有多余动作,只羞怒道:“贼道士,快放下我”李长青道:“黄帮主,你身怀有孕,不要动气,在下不敢有其他动作。”黄蓉闻言,虽仍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强压怒火。李长青取出一枚丹药,道:“此丹可补充元气,略具安胎之效,黄帮主请服下”黄蓉哼了一声,并未答话。李长青道:“在下略通奇术,观黄帮主身怀龙凤胎,纵然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考虑吧”黄蓉接过丹药服下,却仍俏脸含怒,道:“贼道士,快放下我”李长青道:“黄帮主举办英雄大会,目的在下也略知一二,但恐怕不会如预想那么顺利”黄蓉道:“贼道士,只要你不捣乱,会有甚么变数?”李长青道:“在下自不会有什么恶意,但黄帮主欲结盟抗蒙,蒙古岂会坐视不理?”黄蓉忽然笑道:“你也不会坐视不理吧”李长青道:“在下自会助黄帮主达成所愿”黄蓉忽然满面含霜道:“贼道士,还不放我下去?”李长青手一掐诀,便向庄外林中无人处落了下去。 刚落地,黄蓉忽变掌向李长青面上攻了过来,道:“贼道士,纳命来”李长青只得松开她,向后一跃,道:“黄帮主莫怪。黄帮主来试探与我,在下为了取信黄帮主,也只有出此下策,想来黄帮主也不会计较的。”黄蓉并不答话,只满脸怒气,只顾强攻。她落英神剑掌法施展开来,但见身形飘忽,掌影纷飞,李长青接连闪避退却,不愿与他争斗。黄蓉强攻良久,却碰不见李长青分毫。黄蓉知如此下去自己绝奈何不得他,不禁面露绝望之色。她望了望李长青,面露悲痛之色,忽一只手掌运足劲力,向自己拍了过去。 第四章 抗蒙保国 李长青见黄蓉变掌拍向自己,虽略觉奇怪,却也不能见死不救。 ≧ 李长青上前一步,伸手握着她掌,正要开口,却忽觉腰间一麻,已被黄蓉点中穴道。 李长青道:“黄帮主,这是为何?”黄蓉抽出他腰中长剑,剑尖指向李长青,俏脸含霜道:“贼道士,今天我要杀了你。”李长青却笑道:“哦?不知在下为何该死?在下哪点惹到了黄帮主?”黄蓉却只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未答话。李长青道:“在下却仍想多活几年,不知怎样才能消减黄帮主心中怒气?”黄蓉道:“贼道士,不要多费口舌了”李长青道:“在下助黄帮主达成所愿如何?”黄蓉道:“我有何愿?”李长青道:“黄帮主现下有两大心愿”黄蓉道:“哪两大愿?”李长青道:“现下蒙古势大,隐隐有吞并中原之势,唯一计策便是成立武林联盟,保宋抗蒙。黄帮主的一个心愿便是让郭大侠成为盟主。”黄蓉也不否认,道:“你说的不错。另一个呢?”李长青看了看黄蓉,忽的笑了 李长青道:“黄帮主可信长生不死?”黄蓉道:“在你之前,我是不信的”李长青笑道:“我若言在下已得长生,黄帮主可信?”黄蓉秀眉微颦,道:“不信”李长青哈哈大笑道:“嗯,言之有理,在下此刻生死全在黄帮主一念之间,更谈甚么长生?”李长青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李长青叹了口气,道:“莫道有无仙神,纵有仙神,怎知不是如朝菌与晦朔之比?以朝菌观之,晦朔便为长生。凡人不得长生,怎知仙神定能长生?“见黄蓉若有所思,李长青又道:“天人五衰便是仙人老死之兆。如仙人不死,仙界岂不会人满为患?仙人不过是比凡人活的长些罢了。天地尚可崩裂,哪有什么永恒不变之物?“黄蓉道:”那你也比我等活的久些罢?“李长青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活的久些又有何用?在下现仍不知何为道,便也不想死。“黄蓉忽的笑了,道:”我的第二心愿呢?“李长青道:“不死无解,不老却并非天方夜谭。”黄蓉道:“贼道士,难道你?”李长青道:“高深功法大多有驻颜之效,据在下所知,现下古墓派的********便是如此,不过却也有诸多不便之处。”黄蓉道:“可是杨过拜入的古墓派?”李长青道:“不错,杨兄弟与其师父小龙女便修习了此功。此功为林朝英所创,不过七层后却须得夫妻二人同练,女方更不能有喜怒哀乐之情。练到深处,勾魂摄魄,不过是为女方做嫁衣而已。”黄蓉道:“杨过他……”李长青道:“杨过之事,黄帮主日后便知。在下虽无不死之丹,却有驻颜之药。”黄蓉道:“当真?”李长青叹了叹道:“在下虽有驻颜之丹,却只一粒。数十年后,黄帮主仍如此貌美,郭大侠却已白垂地,岂不滑稽?”黄蓉道:“你要如何?”李长青道:“驻颜丹所有药材并不十分名贵,黄帮主如宽限几人,在下定帮黄帮主开炉炼丹……”黄蓉道:“我如何信你?”李长青笑道:“黄帮主不信在下手段?在下何曾骗过黄帮主?”黄蓉忽地面色一红,沉思良久道:“好吧,就容你几日”黄蓉取过剑鞘,收回长剑,微微一笑,道:“贼道士,这把剑就先由我保管几日吧”李长青却哈哈一笑,转身离去,只听他道:“如黄帮主喜欢,送给黄帮主又何妨?”黄蓉一怔,跺了跺脚道:“贼道士,你……” 李长青所居之地略显偏僻,甚是幽静。天色稍亮,李长青便已醒来,却未起身。他闭目打坐,良久,见天色大亮,便起身走了出去。丐帮帮主接任仪式午时举行,丐帮人数众多,却不适合在庄内,便定在庄外空地上。现下众化子正忙里忙外,收拾场地。李长青心中无事,便四下闲逛起来。李长青走到一处山坳前,隐隐听见一女声道:“鲁长老,记下了吗?”却是黄蓉。鲁长老十余年来一直帮黄蓉尽心处理帮务,任劳任怨,敢作敢为,丐帮中又无人可与之竞争,因此由他出任下任帮主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打狗棒法是丐帮的不传之密,历来只有帮主才可修习。黄蓉原打算中午饭罢便传位与鲁长老,是以现如今加紧传授他打狗棒法。李长青不欲偷听,便转身而回。 吃罢午饭,众丐便开始到庄外空地处集会。李长青并不关心丐帮事物,是以并未同去,转身回到宿处,到床上盘膝打坐。打坐完毕,天色却已转黑。李长青知大宴便在今晚,稍一整顿,起身走了出去。今日乃英雄大宴正日,与昨日不同,到处都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只把庄内映的便如白日一般。现下距大宴仍有段时间,李长青并无要事,便闲逛起来,不知不觉来到后院。郭靖等人正在商议宴会之事,见到李长青,郭靖道:“李贤侄,进来一叙”李长青依言进房。房内却是郭靖、黄蓉并6庄主夫妇等人。李长青见郭靖此刻眉头紧锁,黄蓉却也满脸严肃。黄蓉见到李长青,眉头一皱,却并未作声。郭靖道:“李贤侄可知蒙古该如何动作?”李长青道:“此地非蒙古大军所及,他们便只有派人捣乱。据在下所知,蒙古有位霍都王子,他的师父便是金轮国师,武功了得,着实难缠得紧,此次所来之人,便有可能是他。”李长青便将所知金轮法王之事告知与他。黄蓉道:“靖哥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人多势众,也不怕他们”说着,向李长青望了一眼,笑道:“何况,有李贤侄在此,还怕甚么金轮法王?”李长青道:“在下虽不济,却也不怕他,在下定帮黄帮主料理了那金轮法王。” 不多时,已到了开席时分。庄中前厅、后厅摆了一二百桌。厅内人山人海、座无虚席。三巡酒罢,厅中一老者站起身来,正是丐帮新任帮主鲁有脚。他朗声说道:“鄙人兹为丐帮帮主,却深感惶恐,深怕有负洪老帮主和黄前帮主重托。现下蒙古南侵日急,洪老帮主昔日曾命敝帮帮众各出死力,抵御外侮,在下深以为然。只是我想,单凭我丐帮一帮之力,却也难成大事。现如今天下英雄尽聚于此,大家须得商量一个妙策,让鞑子不致犯我大宋。”参加英雄大会的大都是血性之人,闻听此言,云集响应。一银老者站起身道:“咱们须得成立一个‘抗蒙保国’之盟,选一个德高望重之人,带领咱们,抗击蒙古。”群雄听此,纷纷大声叫好。有一人道:“依我看,咱们可选洪老帮主做盟主”群雄云集响应,道“洪老帮主武功高强”、“洪老帮主嫉恶如仇”。 突然间,只听外面号角声呜呜响起,和着断断续续的击盘声。过不多时,便进来数十人。为三人,其中一人作贵公子打扮,身穿白衫,手拿折扇,不断轻摇。另一人却是个番僧,身材消瘦。李长青心道那便是蒙古王子霍都与其大师兄达尔巴了。二人中间却是个番僧,服饰华丽,却极高极瘦,仿佛竹竿般。郭靖早知道一行人身份,道:“金轮国师,几位远道而来,请就座喝几杯吧”霍都道:“我们师徒几人未接请帖,贸然前来,实是有些唐突了。但盛会难逢,良时不再。在下一想到能得会群贤,却也不顾那许多了。以小王之见,咱们应推举一位盟主,统领群豪,各位以为如何?”那银老者道:“不错,不过咱们此刻已选定洪老帮主为盟主啦”霍都冷笑道:“选一个鬼魂为盟主,难道咱们都是死人不成?”群雄听此,纷纷大骂不已。李长青环视大厅,见不起眼处坐着一个年老乞丐。那老丐正在冷眼打量形势,见有人注视,便转过头来。李长青虽见他面像陌生,却也知道那便是洪七公了。李长青向洪七公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露面。李长青走上前去,道:“王子此言差矣,在下日前曾见到洪帮主,他却在北方,正斩杀鞑子,顾不得抽身,便托在下前来。”群雄均不识得李长青,纷纷打听他身份。霍都道“阁下是何人?洪七公徒弟?”李长青道:“在下李长青,却不是他徒弟。在下与他一见如故。眼下咱们已定了洪帮主为盟主,便不能任由他人乱加指责。”霍都道:“盟主之位,有徳者居之。洪七公若在,便让他来和我师父比上一比,若他得胜,咱们自然不再提盟主之事。”黄蓉笑道:“咱们的盟是‘抗蒙保国’盟,若要加盟,却是要王子先立志抗蒙。”群雄纷纷附和,大叫“不错,赶快先退出蒙古,立志抗蒙”。霍都却似毫不在意,他将折扇一挥,露出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笑道:“究竟是抗蒙还是保宋,却是要盟主决定的”李长青道:“王子远道而来,虽现下已选定盟主,但也不好直接拒绝王子的提议。武林中遇到难解之事,往往便凭武力说话。我方人多,却不想有倚多为胜之名。依在下之见,你我双方各出三人,咱们三局两胜如何?”黄蓉眼前一亮,一双妙目向李长青看了下,随即也道:“不错,霍都王子以为如何?” 第五章 武林盟主 霍都稍一沉吟,扫视了下众人,转身朝那瘦长番僧叽里咕噜说了一阵,然后朝郭靖指了指,半晌道:“也好”。 霍都自忱以自己武功,此地众人他除了郭靖颇为忌惮外,其余人都不足为虑。他虽然不识得李长青,却见李长青年纪不大,料想便是从小练功,武功能有多高?郭靖由自己师父应对,料想无碍。大师兄达尔巴天生神力,应对一人,自不是问题,自己也足以应付一人,这场赌斗怎么看己方都是有败无胜。想到此处,霍都笑道:“三局两胜,公平合理”。 霍都贵为王子,虽仅为番王,却也不是蠢笨之人。他虽长在蒙地,却对中原文化多有涉猎。虽觉己方胜算颇大,但觉对方主动提出此法,料想不会没想到此处。他正疑惑间,却突然想到田忌赛马之事,不禁暗暗心惊。假若自己对上郭靖,自己焉有胜算?大师兄虽天生神力,头脑却不甚灵活。假若对方中有能胜大师兄之人,师父武功再高又有何用?霍都心知如欲避免此法,只有事先挑明。想到此处,霍都转身对郭靖道:“郭大侠,在下一方出三人,顺序分别为小王、师兄、家师,不知郭大侠一方何人出战,次序如何?”郭靖武功虽高,却并无甚智计,他深知妻子聪慧胜过自己百倍,便望向黄蓉。黄蓉见他挑明次序,并问及自己,便知道他已知觉自己计策,不禁暗暗皱眉。 李长青见杨过并不在郭靖身旁,暗暗奇怪。李长青环顾四周,却在大厅一旁不起眼处现了杨过。杨过此刻正与一少女依偎在一起,神态暧昧。李长青心道那大概便是小龙女了。他细细看去,但见小龙女约十七八岁,一身白衣,貌似极美,只是皮肤却苍白,有若病容。李长青不禁将其与黄蓉暗自对比,却终觉还是黄蓉更加娇俏美艳。小龙女此刻双目一刻也不离杨过分毫,于旁人一点也不在意,杨过也一脸兴奋。他二人举止亲热,目无旁人,而在场群雄却正盯着霍都等人,却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二人。黄蓉随李长青望来,却也现了杨过。黄蓉忽想起李长青所言玉.女.心.经之事,再见二人神态暧昧,不禁暗自皱眉。李长青对着黄蓉一笑,便走向杨过。李长青道:“杨兄弟,这第一场,对付这番邦王子,便由你来如何?”杨过转头一看,见是李长青,低头略一沉思,便道:“没问题”。李长青知杨过打狗棒法已得洪七公教导,加之杨过甚有机变,由他对付霍都,自是不成问题。杨过转头朝小龙女低语数,便拉过小龙女,跟着李长青,来到黄蓉身旁。黄蓉看了看杨过,对李长青低语数声,最终微微点头,朝霍都道:“我方也出杨过、李长青、郭大侠三人。”场中群雄见己方出两名不知名人物,大是疑惑,纷纷打听起二人来。霍都见对方次序,他虽不认识杨过与李长青,却见他二人年纪甚轻,不禁暗自放心,道:“如此,那便开始吧,由小王来上第一场。”听见将有比斗,早有人支走宾客,移开桌椅,此刻厅中空了一大片地方。此次比斗关系盟主之位,黄蓉已知杨过习得打狗棒法,便从鲁有脚那取过打狗棒,交给杨过道:“过儿,打狗棒先借你用,用完即还。” 杨过接过打狗棒,却见其通体碧绿,外貌似竹。杨过将打狗棒在手中舞了一舞,道:“那番王,快快出招吧。收拾了你,我还要陪我姑姑。”霍都闻言,内心大怒。他折扇猛地一收,向杨过点去。左手却暗运内力,向杨过面上拍了过去。他折扇乃是虚招,那一掌却足以致命。霍都不愿与杨过多费口舌,却是想尽快将杨过毙于掌下。杨过见霍都掌势甚猛,不禁暗自心惊。杨过不敢硬接,忙闪身避开,顺势将一张方桌扔向霍都,霍都碰的一掌击在桌上,登时木屑横飞,霍都快步上前,跟着进击。群雄见他掌力惊人,又见杨过身形飘忽,步法轻灵,似轻功极高,不禁暗自心惊。郭靖知霍都武功极高,见黄蓉安排杨过对战霍都,不禁担心杨过安危,但他又知黄蓉如此安排,定有其道理,只有按下担心,凝神观看比斗。他见霍都虽掌力威猛,而杨过却闪避应对,从容不迫。想到杨过如今学到了一身高明武艺,不禁暗自点头。他继续凝神看去,见霍都折扇一扬,向杨过脐下二寸关元穴点去,他左手也同时变掌为拳,打向杨过面门。杨过屈身一蹲,使个“拌”字诀,向霍都下盘扫去。霍都初始时以为杨过不过是一个区区顽童,自己三两下便能收拾了他,谁知越打越是心惊,这顽童竟有如此高明、如此灵活至极的身法,自己也不由得全神防备。霍都此刻防备之下,岂能没有觉?他向旁一跃,又提起折扇打了过去。杨过向后一跳,使个“戳”字诀,向霍都肩井穴点去。黄蓉见杨过一点、一戳、一绊,皆是打狗棒法使力法门,确实像深得名师指点,只是有许多地方却有些似是而非。原来杨过虽曾在华山得洪七公指点,却毕竟时日尚短。打狗棒法何等精妙,纵然杨过天资过人,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摸透其中精妙。杨过未得打狗棒法要旨,招数间渐渐凌乱起来。霍都本想杨过纵然厉害,自己百招内也定能制服他。眼见杨过支撑了这么久却仍未露败相,不禁暗暗心惊。霍都不敢有丝毫大意,集中全部精神应对。霍都本就功力深厚,此刻更是凝神应对,三百招后,杨过渐渐落入下风。黄蓉见杨过渐渐落入下风,不由秀眉微颦。她转头望了望李长青,却见李长青朝她笑了笑,似是毫不在意般。黄蓉不由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凝神观看比斗。只听杨过忽然道:“小心暗器”,说罢左手轻扬,右手打狗棒又是一点。霍都手中折扇一展,凝神防备,良久不见暗器,知是中计,便一步上前,折扇一合,左手一拳又打了过去。霍都上前抢攻,却忽见金光一闪,要闪避已然来不及,接着便觉腿上一麻,他心中一惊,暗道:“暗器有毒”。他念头一转,只觉腿上奇痒难忍,再顾不得当前大敌,抛下扇子,伸手就去挠痒。 那达尔巴见霍都不敌,身中毒器,顿时大惊。那瘦长僧人双目猛地睁开,打量了杨过一眼,对那达尔巴呜哩哇啦说了几句,达尔巴也低头应了数声。他抱起霍都,放到那瘦长僧人旁,随后他从身后取出一双金刚杵,用蹩脚的汉话道:“交出解药”。那杵比平常杵大了一套,似是混金打造,奇重无比。那杵舞动起来金光闪闪,威猛无比。群雄看他臂力甚强,不禁骇然。李长青虽不厌毒针暗器,却也不喜为之。他走进场中,扔过一枚丹药,道:“这是解毒丹,给王子服下”那达尔巴虽不太明白李长青所言,却也知此乃解药。他伸手接过,喂霍都服下,转身走回场中。李长青道:“这一场,便由在下来领教”。那达尔巴闻听,也不多言,只把双杵猛地一击,只听“碰”的一声巨响。他又一挥动,双杵向李长青砸了过去。李长青欲试探他实力,也不立即还击,只侧身避过。李长青每次闪避,均与他仅仅檫肩而过,恰到好处。在旁人看来,确似是李长青落在下风,只有闪避之力,不禁纷纷叹息。郭靖虽知李长青神通,却见他只顾闪避,也不禁眉头大皱,心中担心不已。黄蓉向郭靖看了看,便知他心中所想,握了握他手,示意他安心。郭靖虽并不在意盟主之位,但假若让蒙古人做了盟主,那“抗蒙保国”盟就名存实亡了。黄蓉见李长青虽然一味闪避,却闪避间不见丝毫混乱,又想起李长青的神鬼不测之威,便心中大定,对李长青此时的劣势毫不在意。她凝神看去,但见达尔巴双杵挥舞,呼呼生风。他向前一跃,向李长青又砸了过去。李长青初始时只为试探他,并未尽力,现在一番比斗,知他只是天生神力,那里还会退让?群雄见李长青现在不但毫不闪避,反而举掌迎了过去,不由纷纷惊呼不已。李长青双掌举起,微一用力,已抵住双杵下落之势。他运劲一夺,便已夺过达尔巴双杵。达尔巴知自己臂力甚强,除师父外,无人能抗自己大力。此刻被这年轻人轻松夺过武器,不禁呆了。场中群豪除黄蓉见识过李长青神通,不以为意,郭靖虽自问做不到如此,但他觉世间能人无数,并未太过震惊外,尽皆骇然。 郭芙先前只觉这和尚甚是厉害,见李长青只顾闪避,不禁为其担心不已,她见李长青此刻忽然夺过他双杵,甚是惊奇。她此刻偎在黄蓉怀中,摇头晃脑,不断问。 李长青道:“在下侥幸,略胜一筹”他交还双杵,用蒙语对达尔巴说到:“你输了”。达尔巴神情落寞,接过金杵,转身慢慢走回金轮法王身旁。 黄蓉笑道:“我方已胜了两局,第三局不用比了吧?”金轮法王猛地双目一睁,直盯李长青,又看了一眼郭靖、黄蓉及欢呼喝彩的众人,半晌方大手一挥,用汉语道:“此次虽是我方败了两场,却也是你方使诡计。”群雄虽知他为蒙古国师,却不想他竟说得一口流利汉语。他手一挥道:“我们走罢”。一行人随他而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第六章 金轮法王 6家庄内,再整座椅,重摆宴席。 庄内,珰幌交错,喊声震天,丝毫不亚于开宴时分。虽然大宴被霍都等人中途搅乱,但此刻不仅敌人尽去,己方也狠狠落了他们面子,正应了“抗蒙”之名,是以众人兴致颇高。 三巡酒罢,郭靖站起身来,道:“此次能退却强敌,李、杨二位贤侄却是居功至伟。”群雄听此,纷纷点头道:“不错,这次能打的那几个鞑子屁滚尿流,实在是大快人心。”有人提议道:“李、杨二人功不可没,咱们应敬他二人一杯。”群雄不断上前敬酒,李长青来者不拒,一一应下。 黄蓉听闻杨过之事,便将小龙女安排到自己身旁。黄蓉见龙女似十七八岁,皮肤白皙,神态清冷,不由感叹玉.女.心.经之奇;又见她面无表情,想到古墓十二少之事,不禁叹息。黄蓉低声问道:“过儿武功,是你所授?”龙女凝视着杨过,道:“不错,我以前是他师父,可现在,我不想做他师父啦。”黄蓉眉头微皱,又道:“过儿可行过拜师大礼?”龙女道:“过儿他刚进古墓,便在祖师婆婆像前拜过师啦。”黄蓉默然不语,良久道:“你所说的祖师婆婆,可是叫林朝英?”龙女秀眉微颦,道:“我不知道,祖师婆婆就是祖师婆婆。” 李长青酒量不低,数杯饮罢,也有些醺醺然。他虽也略通迫酒之术,却终究不喜,正如他不喜毒药暗器般。在他看来,如不是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与人比斗,就应该堂堂正正。在内功、招式上胜了别人,别人会心服口服;用毒针、暗器,纵是胜了,也不如何光明正大,别人也不会心服。喝酒也是一样,并非你喝得多,就高人一等。与人喝酒,图的是个心情,并非酒量。靠那等手法,纵然是能千杯、万杯不醉,却也不过是个酒鬼而已。 李长青站起身来,乘着酒兴,道:“我大宋群豪热血保国,心忧天下。咱们成立这‘抗蒙保国’盟,欲以我中原武林之力,共击鞑子。如今咱们盟主之位业已确定,实在是可喜可贺。”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洪前辈行踪无定,咱们如遇紧急之事,却也需要一人代为处理。”群雄听罢,纷纷点头应是,有人道:“不知何人可为这副盟主?” 李长青心头微醉,他向黄蓉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心中却道:“黄姑娘,你的第一个心愿,在下算帮你达成了”他道:“郭大侠乃北丐传人,武功高强,由他做副盟主,想来洪老前辈也不会说什么。”说到这,他又向那角落望去,却现那老丐已不知何时离去了。 庄内众人,朱子柳、点苍渔隐、全真人等对此提议自不会反对,其余人众,见无人反对,也点头称是。郭靖却道:“我看李贤侄品性、武功俱佳,可为副盟主人选”李长青哈哈一笑,道:“我这‘贼道士’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群雄不解其意,以为他是故作谦恭之词,只黄蓉似是想起甚么,面色微红。 郭靖见众人如此盛情相邀,自是不再拒绝。他站起身道:“承蒙各位英豪看重,郭某承诺在有生之年定尽全力抗蒙保国。”到场群豪,均是血性汉子,见郭靖如此说,均道:“我等定尽全力辅助郭大侠”。 大事定下,众人心中俱是欢畅已极,眼下无甚要事,便各自畅饮。郭靖见“抗蒙保国”之事已定,心中高兴。他望了望杨过,忽道:“过儿,你过来,郭伯伯跟你说几句话。”黄蓉见郭靖神色,顿知其心中所想,刚想说话,却见郭靖摆了摆手,只得闭口不言。她和郭靖相处已久,最是知道其性格,小事上能依从自己,只是认准一件事情,却会固执到底。 杨过见郭靖满脸慈爱之色,又想起自己自幼孤苦无依,心下难过道:“郭伯伯,我……”郭靖道:“过儿,你自幼父母无依,你郭伯伯却是没有好好照顾你,你郭伯伯心里好生愧疚。郭伯伯把你送到全真,本想你学到些高深本事,却没想到却让你遭遇了这么多苦难。”杨过哽咽道:“郭伯伯,我……过的很快乐”郭靖道:“你祖父杨铁心与我父郭啸天有八拜之交,他二人曾言若二人是一子一女,便结为夫妇。我与你父义结金兰,你如今无父母师父再此,郭伯伯便也算你的长辈了。”杨过不明所以,指了指小龙女,道:“郭伯伯,这是我师父。”郭靖闻言,虽觉龙女比杨过年岁较轻,却也并不在意,大喜道:“你是过儿师父?”龙女道:“是,可我现在不想做他师父啦。”郭靖笑道:“我有一女,才智武功俱是当世一流,欲许配令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群雄此刻虽都在各自畅饮,听郭靖此提议,细细打量杨、郭二人,均是面露微笑,觉二人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郭芙此刻依偎再黄蓉身旁,面色羞红,她望了望李长青,虽觉此事不妥,却也不敢多言。黄蓉此刻已知杨过与龙女师徒关系,眉头紧皱。她望了望龙女,见其仍是面无表情,又见杨过道:“郭伯伯,我……我却是配不上芙妹的,此事休要再提罢。”郭靖道:“过儿,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你连郭伯伯的话也不听了?”他望向龙女道:“姑娘以为如何?”龙女仍是面无表情,她凝视着杨过,缓缓道:“过儿不会娶你你女儿的”黄蓉闻听此言,心中更觉不妙。她道:“靖哥哥,芙儿如今还小,此事过几年再议不迟。”郭靖道:“如今双方长辈再此,先将婚约定下也好。”他向龙女道:“此事姑娘却是不需担心。婚姻之事,历来全由父母之命,你我双方定下,想来令徒也不会有它言。” 李长青数杯已毕,已有些醺醺然。他端坐于前,端起酒杯,打量郭芙半晌,忽道:“像”。他一饮而尽,心中微微叹息,却仍是静观事态展。他又望向龙女,却见她此刻秀眉微颦道:“过儿决定娶我为妻,他是不会娶你女儿的。”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可闻。郭靖道:“你……你说甚么”他怒道:“过儿,这是怎么回事?”杨过望了望龙女,道:“我与姑姑两情相悦,我已决定娶姑姑为妻啦”郭靖听此,大怒道:“畜生,你……再说一遍”杨过却是昂挺胸道:“我已决定非姑姑不娶啦”群雄本想二人郎才女貌,二人婚约本是注定之事,今日或可双喜临门,却不想生这等事。群雄均觉此事为郭靖家事,却是不好开口,纷纷沉默不言。黄蓉此刻却是不复刚才眉头紧锁,只是仍沉默不言。李长青一身长叹,一饮而尽,事已至此,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郭靖愤怒已极,伸手去抓杨过,杨过却是不避不让。郭靖道:“过儿,我视你如亲子,你可知我宁愿将你打死,也不愿你做出此等**之事。”杨过虽被抓住,却仍道:“郭伯伯,你打死我吧。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姑姑教我武功,我便不能娶她为妻?”郭靖闻言更怒,双目盯着杨过,功聚于掌,欲将杨过就此毙于掌下,却又觉杨过自幼孤苦,他如今做出此事,却是自己没能好好教导于他。他一声长叹,将杨过一丢,道:“你自己好好反省罢”说罢,转身拂袖而去。龙女接过杨过,道:“过儿,我不喜欢他们,咱们回古墓去吧。”二人当即携手离去。 一场大宴,不想竟至于此。群雄纷纷起身,离席而去。李长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向黄蓉,道:“黄帮主,事情终究到了此处”黄蓉秀眉微颦,道:“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李长青道:“却是累了郭姑娘与杨兄弟二人的名声”,说罢看向郭芙处,见她也已离去。黄蓉默然不语,半晌方道:“过儿与他师父之事,会成吗?”李长青道:“事已至此,除非龙姑娘生意外,否则无可挽回了”黄蓉道:“我教他学文,盼他能走上正途,不要学他爹爹,却没想到……”李长青道:“杨兄弟自幼孤苦,更性格偏激。龙姑娘诚心待他,他更是对她半点也违拗不得的。”李长青道:“杨过之事,虽与礼法不容,但若他二人从此居于古墓,相敬如宾,却也颇为美满。” 李长青道:“倒是郭姑娘,被当众拒婚,却是于名声有损。”他顿了的,忽然笑道:“不过,在下虽为道士,却也是可以成家的。”黄蓉道:“贼道士,你胡说甚么”她面色一寒,道:“你不怕我杀了你?”李长青哈哈一笑道:“黄帮主若是同意此事,便是在下岳母,愿打愿杀,在下……”话未说罢,便见一竹棒攻了过来。 李长青转身避过,道:“黄帮主棒法精妙,举世无双,在下认输。”黄蓉道:“哼,贼道士,这次便饶过了你。” 李长青取出一纸,递给黄蓉。黄蓉道:“这是甚么?”李长青道:“这便是那第二个心愿了。”黄蓉道:“这是丹方?”她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却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数种药材。药材虽大都不甚名贵,却数量、种类极为繁多。李长青道:“正是,上面所列药材,除三味主药极为难遇外,其余大都常见,便托黄帮主帮忙了。那三味主药生长在险恶之地,便由在下亲自去寻了。” 此时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四下宾客已散。李长青乘着酒兴,笑道:“岳母大人好好考虑在下提议,在下先行告退了。”黄蓉俏脸一怒,正要作,却见李长青已在数丈外了。她欲要追,却又想起什么,只狠狠跺了跺脚。 黄蓉正要离去,却听有人跑了过来。她定睛一看,却是大小武兄弟。二人此刻面容悲苦,神情极为慌张。黄蓉正无处泄,看见他二人,眉头微皱道:“你二人慌慌张张的干甚么,所为何事?”二人见是师母,顿时哽咽。黄蓉面色一沉道:“到底有什么事?儒儿你说”武敦儒呜咽道:“师母,芙妹她……让金轮法王给抓走啦”。 黄蓉闻言,心头大乱,再也顾不得其他,道:“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武敦儒道:“我兄弟二人和芙妹在庄外林中散心,却不曾想遇上了那金轮法王一行人,芙妹便被抓走了。”黄蓉又细问二人与金轮法王一行人相遇时间、地点,对方离去方向,二人详细告知。 黄蓉道:“你二人与我一同……算了,你二人快去告知你师父,就说我去寻她们了”二人正待要一同前去,却见师母已经走远,只得作罢,去寻师父去了。 黄蓉正走间,却见前方一人影,仔细一看,却是李长青。黄蓉道:“你怎么在这?”李长青见她此刻神情悲伤,道:“黄帮主为何再此,我便也为何再此了。”原来李长青刚走不远,便见武家兄弟神情慌张的过来,知有要事,便跟了过了,听见了刚才对话。黄蓉动了动口,最终道:“那快走罢”。 第七章 客栈偶遇 官道上,两骑并排而行,疾驰而过。≧左侧一骑是个美艳的妇人,约三十余岁。右侧却是个青衣道士。只听那道士道:“黄帮主,你身子有恙,咱们慢些走罢。那金轮法王虏走郭姑娘,定是另有目的,郭姑娘应该暂时无碍。”正是出来追赶金轮法王的李长青与黄蓉二人。 二人出了庄子,认准方向,一路疾驰。李长青知道她身怀有孕,此时虽未大显,却也不宜过于劳动,是以如此劝慰。黄蓉道:“我无大碍”。她虽如此说,却也渐渐慢了下来。 此时繁星遍布,皓月当空,虽时已至夜晚,天却不甚黑。李长青见她愁眉紧锁,知她担心女儿。他望了望天,见月虽只半弯,却也颇为明亮。明月当空,他不由也想起自己亲人来,不禁长长一叹。自己前世为求道,远离尘世,抛弃亲人,到底值不值得? 李长青见黄蓉仍有些恍惚之态,便道:“黄帮主,此时天色已黑,夜间行路大有不便,我们不如寻地方暂歇一下罢,明日一早,再做打算。”黄蓉这才回过神来,道:“你说甚么”李长青微微一笑,将寻地暂避之意再此次相告。李长青四下望去,见前方似一破庙,便伸手一指道:“黄帮主,前方有一破庙,我们过去看看罢。”黄蓉向李长青所指处一望,也隐隐现前方破庙,便与李长青策马缓缓而去。 二人行不多时,便已来到破庙。那破庙不大,庙旁有数株大树,都只剩稀稀拉拉的几片叶子。此时已至深秋,树下庙旁都布满了枯枝败叶。二人将马拴在树上,见那庙门半掩,庙内似乎无人,便推门走了进去。庙内空间不大,正前方是一佛像,上半部分却不翼而飞。正中央是一处火堆,此时早已燃尽,四周胡乱摆放着些锅碗。 李长青知这是处化子据点,此时大胜关英雄大宴,关乎丐帮换届,是以众化子都往大胜关而去,庙内因此空无一人。李长青略一收拾,便腾出中间一处地方,出去拾了些枯枝,堆到中间,成了一个火堆。黄蓉拿出火刀火石,点着了火,二人便围着火堆而坐。 李长青望了望黄蓉,见她只是望着火堆呆,便笑道:“你这化子头头,如今到了这乞丐庙来,体察民情,也算是关心帮众疾苦了,只可惜帮众都不知你驾到,无人接待。”黄蓉也笑了,道:“我丐帮帮众无数,到哪儿都不愁无人接待。”她顿了顿又道:“丐帮势力遍天下,我作为前帮主,却有时也是感到极为悲痛的。”李长青道:“作为丐帮帮主,固然能让人不敢小觑,但我还是希望天下无丐的。”黄蓉道:“蒙古南侵日剧,每攻下一城,往往屠城泄愤。如此凶名下,百姓便纷纷逃离。他们到了另一处,若无谋生手段,便沦为乞丐了。”李长青道:“不错,黄帮主召开英雄大会,便是要集中原武林之力,阻蒙古南侵。” 李长青道:“黄帮主以为,抗蒙联盟有前途吗?”黄蓉道:“鞑子虽暂时势大,但集中原武林之力,也能阻他一阻的。”李长青道:“蒙古大军,各个皆是久经战阵之人,中原群雄虽个人实力强过他们,却多是各自为战之徒,到了战场上,便不堪大用了。”见黄蓉沉默不语,李长青又道:“郭大侠实力虽强,却也不敌百万大军。怕也只能固守一城。恰如那溪中之石,虽能断一时之流,但水势积累下,终究会被一冲而散的。有郭大侠再,固能守城十年、二十年,但城破之日,恐怕却是更为严酷的杀戮。”黄蓉缓缓道:“那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长青见她神色,不欲再谈此事,便道:“郭杨两家累世交好,郭姑娘与杨兄弟郎才女貌,本应是天作之合,可惜杨兄弟自幼父母双亡,性格却是偏激了些。”黄蓉神色微缓,道:“我穆姐姐早逝,我与靖哥哥将过儿接去桃花岛,便是想到了这点。”她微微一笑,道:“我那时见过儿性格古怪,担心他也如他父亲一般,便在以后只教他习文,想他成为一代文豪,这样守着芙儿也不错。”李长青也笑了笑,道:“可惜杨兄弟没能明白黄帮主的苦心,他却以为黄帮主不喜他,独自偷练蛤蟆功,便有了以后之事。”黄蓉笑道:“这些你怎么知道?”李长青道:“我不但知道这些,连当年偷馒头的小乞丐之事,我也是知道的。”黄蓉一怔,似是想起了甚么,俏脸含怒道:“贼道士,你胡说些甚么”她又道:“你能掐会算,说说芙儿在哪,若说不出,有你好看。” 李长青神情严肃,右手做掐算状,片刻后笑道:“在下已知,明日黄帮主只管跟随在下便是。”李长青曾赠予郭芙一枚玉佩。那玉佩除除有诸般妙处外,也附有他一缕神念,他能隐隐感知其方位。黄蓉急道:“你算出了?她们在何处?”李长青微微一叹,道:“可惜,黄帮主未将我那神剑带来,不然黄帮主立时便能见到爱女了。”黄蓉一顿,素手一抬,手中竹棒急点而去,怒道:“贼道士,我道你安的是甚么好心。” 李长青侧身避过,哈哈大笑道:“以在下手段,若有邪念,黄帮主却是躲不过的。”黄蓉一怔,随即心中大是后悔与其一起出行起来。李长青见她神色,知她心中所想,笑道:“至于在下的为人,黄帮主却是大可放心。在下虽美色当前,却也不会有逾礼之处的。”黄蓉羞怒道:“贼道士,你若再乱说,我便不客气了。”说罢,向后挪了挪,横棒于前,满脸戒备之色。 李长青心觉好笑,却也并未再言。他脱下道袍,走到她旁边,将道袍铺于地上,便盘膝坐于原处,凝神打坐起来。黄蓉望了望李长青,又望了望地上长袍,默认不语。她最终仍是走了过去,躺于长袍之上,闭口不言。 一夜无话,不觉间便已天色微明,屋内火堆早已熄灭。李长青起身,见黄蓉也已醒了过来,便道:“黄帮主,你把火堆燃起,我去寻些猎物。”说罢便走了出去。 此处无甚人迹,猎物却也不多。李长青费时良久,也只寻到两只兔子。他一手拎着一只,往回走去。回到破庙时,屋内火势正旺。黄蓉看了看李长青,道:“贼道士,你脱下道袍,却也有些书生气”。李长青道:“哦?那我以后就不穿道袍了”。他将兔子递给黄蓉道:“久闻黄帮主厨艺非凡,更胜黄帮主之美貌,在下今日算是有幸一见了。” 破庙后便是一条溪流,溪水清澈。黄蓉将兔子洗剥干净,便架到火堆之上烤了起来。 李长青接过兔肉,见上面虽无甚调料,却也格外香,吃上一口,也真是鲜美非常。李长青道:“此餐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在下能有幸品尝黄帮主绝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二人一路策马而行,傍晚时分,便来到一处镇子上。李长青道:“黄帮主,此事不急于一时,咱们先寻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说罢。”黄蓉道:“也好”,当下便骑马先行往客栈而去。黄蓉初始不信李长青之言,但一路打听下,也渐渐现了金轮法王一行人的踪迹,便知李长青所言非虚,渐渐放下心来。 二人在客栈前下马,早有伙计迎上前来。李长青将马递给那伙计,道:“牵下去,用上等草料好好喂养。”说罢便与黄蓉往内行去。李长青走到柜台前,对那掌柜道:“两间上房”那掌柜见他二人打扮,知是江湖中人,不敢怠慢。他眉头一紧,苦笑道:“天字号房原本有两间,但不久前有一男一女订了一间,现下只剩一间了。”他瞅着两人,又道:“要不然,您二位就挤一挤罢。”“你说甚么?”李长青转脸望去,却见黄蓉正满脸怒容,对那掌柜大喝。李长青道:“那普通客房再订一间罢”。 付过钱后,便有伙计引二人分别而去。李长青跟着前面那青衣小厮,往后院而去,行不多时,便来到一见屋前。那小厮将钥匙递给李长青道:“客官,这便是您的房间了”说罢便转身离去。李长青走进屋内,见那屋内甚为简洁,只一桌一椅一床而已。他躺于床上,不由想起自己往事,困意渐生,渐渐睡去。 黄蓉坐于梳妆台前,取下束铜环,拿起梳子,对着铜镜,梳起一头长来。她想起蒙古南侵日剧,又想起自己女儿被擒,不由满面愁容,重重叹了口气,将木梳一扔,向床上走去。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下,便起身推门而去。 走到一处房前,忽听一男声道:“姑姑,这些都不可口,待我下去给你找些吃的来。”接着便见房内走出一人,却是杨过。杨过奇道:“郭伯母,你怎么在这?”黄蓉道:“芙儿被那金轮法王掳了去,我与你李大哥便是来寻芙儿的。过儿你怎么也再此?龙姑娘也在吗?”杨过道:“李大哥也来了?我与姑姑离了大胜关,一路往东北而行,忽看见金轮法王一行人。他们虏了郭姑娘,我与姑姑便是来来寻他们的。”黄蓉道:“过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杨过道:“李大哥在此,也不用我担心了,我与姑姑明日便回古墓去,永远不要再出来啦。”杨过道:“郭伯母要到哪里去?”黄蓉道:“我无甚事,四处看看。”杨过道:“那小侄便先行告退了。” 黄蓉推门而入,见龙女正坐于床上。黄蓉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见她天真无邪,于世事一窍不通,便道:“龙姑娘有什么打算?”龙女道:“我与过儿回到古墓里去,结为夫妻,永远不要再出来啦。”黄蓉道:“你与过儿之事不合礼法,你们在一起,世人却是看不起的。”龙女秀眉微颦,道:“他们会看不起过儿吗?” 黄蓉道:“古墓是甚么样子?”龙女道:“古墓便是一座好大的坟墓。我从小便是与师父住在里面的。师父死后,我便与过儿住在里边了。”黄蓉又道:“你们今后一直住在古墓,不觉的无趣吗?”龙女很是开心,在屋内走来走去,道:“这世上有很多坏人,他们坏得很,我很不喜欢。古墓里无外人打搅,很是安静。”黄蓉道:“过儿天性活泼,他不会觉的无趣吗?”龙女道:“有我陪着,便也不会无趣了。”黄蓉道:“时间久了,过儿也会觉得烦闷的。”龙女沉思良久,缓缓道:“他会吗?”黄蓉见她神情忽然冷淡起来,登时后悔自己所言,接着便听龙女道:“我去问过儿去,不跟你说了。” 黄蓉见龙女出门而去,也起身离开。她感到无趣,便回到自己客房,安歇去了。 第八章 赤炼仙子 第二日一早,李长青洗漱完毕,出了客房,向前厅走去。≥ 天字号房为上房,三餐可由人送至楼上,普通客房却无此待遇。客栈前厅为供普通食客用饭之处,此时天还尚早,人不甚多。李长青点了一盘青菜豆腐、一盘花生米、又要了一壶酒,找张桌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李长青便自斟自饮了起来。酒是普通烧酒、菜是豆腐花生,李长青却怡然自得,仿佛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般。 李长青正吃间,忽听一人走过,他转身笑道:“黄帮主早啊”,来人正是黄蓉。黄蓉满面愁容道:“贼道士,吃过便快些赶路罢,芙儿她……”。李长青知她担心女儿,便道:“黄帮主无需太过忧心,咱们已离那金轮法王不远啦。”他微微一顿,便又笑道:“在下日前卜过一卦,郭姑娘虽然处境凶险,但却会逢凶化吉的。况且,在下的本事,黄帮主也是清楚的,郭姑娘便是真有甚么不测,在下也能将她从阎王那里请回来。”黄蓉知他身具奇术,虽然知道他此言多是在宽慰自己,心下却也宽慰不少。 待黄蓉落座后,李长青又叫过伙计,加了些菜。李长青微微一笑道:“黄帮主要多吃些。在下只孤身一人,黄帮主却要吃几人的饭量,不能像在下这般应付。”黄蓉微微点了点头,手执竹著,一同用起饭来。 黄蓉道:“我昨晚见到了过儿”。李长青道:“哦?”他随即微笑道:“杨兄弟与龙姑娘要往古墓隐居,本不应该往此而行,想必他们是另有要事罢。”黄蓉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们路上偶遇金轮法王,一路追过来的。”李长青道:“既然如此,咱们几人同行,倒也热闹。” 二人正说间,忽见一人匆忙下楼来,满脸悲痛,神情惶急,二人注目一看,正是杨过。杨过此刻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口中不住地念叨着甚么,却是没看见二人。二人满脸诧异,黄蓉却隐隐有一些了然,心下微感后悔。黄蓉杨过快要走出门去,忙叫道:“过儿,你干什么?”杨过本未注意旁处,听见有人叫自己,这才转头而视。他一见二人,满脸欢喜,忙走上前来,激动道:“郭伯母,李大哥,你们在这儿就太好了,不知你们可曾见过我姑姑?”黄蓉摇了摇头,道:“未曾见过”,她又问道:“过儿,龙姑娘怎么了?”杨过闻听此言,面色惊喜神色瞬间消失不见,他神情悲伤道:“姑姑……姑姑不见了,她不要我了。”李长青道:“杨兄弟,龙姑娘许是出门走走,片刻就回了。”杨过道:“李大哥,姑姑她从未像这般不告而别,她……她定是不要我了。”李长青沉吟片刻,道:“杨兄弟切莫太过着急,龙姑娘武功高强,定不会遇到甚么危险。等我们寻回郭姑娘后,再一同寻访龙姑娘下落。”杨过满脸悲痛道:“有李大哥在,芙……郭姑娘定然无碍。姑姑不告而别,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我要先找我姑姑去了。郭伯母、李大哥,我要先走了。” 见杨过步伐慌乱,失魂落魄地出门而去,李长青不禁长叹了口气。他举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忽然轻笑道:“龙姑娘的不告而别,和黄帮主有些关系罢?”黄蓉面色不变,冷冷的道:“是又怎么样?难道你要替你杨兄弟报仇?”李长青苦笑道:“黄帮主说笑了,你是杨兄弟长辈,更何况黄帮主所为,皆是为杨兄弟着想,在下能有甚么说的?”黄蓉点了点头道:“过儿与龙姑娘之事,却是世所难容。郭杨两家乃是世交,你郭伯伯又一心想撮合过儿与芙儿,我虽不大情愿,却也无可奈何,我只盼过儿切莫再像他爹爹那样罢了。” 二人吃罢饭,牵过马儿,继续向北行去。黄蓉那红马乃是汗血宝马,而那瘦马经过李长青连日喂养丹药,皮毛光亮,双目炯炯有神,却也并不差于她。二人马儿虽都是千里良驹,但李长青却总道疾行时太过奔波劳累。黄蓉虽心中焦急,却也知他是为自己着想,不便太过催促,是以二人脚程并不太快。 二人晓行夜宿、忽忽间已过数天。这一日,二人来到一处林前。林木众多之地,视野大都不甚开阔,夏时尤甚。此时已然深秋,林木上大都树叶落尽,放在别处,虽有树干遮挡,却也比它处差不太多。但此地树木粗壮,上面虽无繁茂树叶遮掩,但放眼望去,四周也尽是些粗壮树干,望不太远,只一条小道贯穿南北。 林中骑马多有不便,黄、李二人翻身下马,手牵马缰,顺着小道,一前一后地向前行去。黄蓉秀眉微颦道:“北方诸地多已陷落,前方更是有鞑子大军驻守,芙儿被带到这儿,恐怕……”李长青道:“莫要担心,便是上天入地,在下也会将郭姑娘平安救出的。”黄蓉心中一暖,面色稍霁。她虽智计百出,但闻听女儿被掳走,却也心下大乱,未及多想便不顾一切的追了出来。要再回去搬救兵,却怕来之不及。她知自己不便动武,她虽觉那贼道士对自己不太规矩,却也不会有甚么恶意。如遇上金轮法王,恐怕还要多加仰仗于他,是以一路上对他百般忍让。她此刻听李长青所言,却真的有些感激。 林间草木积累甚厚,二人行走在上面,不断听见“咔嚓”作响,踏断了无数枯枝败叶。二人正行间,忽听前方隐隐传来一声驴叫,接着便是女声道:“瞎叫唤甚么,我缺你吃的了?”声音虽含有怒意,却也颇为清脆。李长青摇头笑道:“没想到还有人如此闲情逸致,来此秋游。只可惜此时已然深秋,除了枯枝败叶,别无它景了。”黄蓉也微微一笑,面色愁云也消去不少,她随即又疑惑道:“那人是谁?怎么声音有些熟悉?” 不多时,便听蹄声越来越近,接着便见前方隐隐现出两个人影。两人皆是身着道袍的道姑。那驴上一人约三十余岁,虽穿着一身宽大道袍,却也难掩其苗条身形与绝美面容。那牵驴的却是个十四五岁的文秀女子。 四人相对而行,不觉间便已近了。李长青向那驴上美人望去道:“可是莫愁仙子当面?仙子神态,在下神往已久,今日有缘得见,却是一大幸事。”李莫愁望着李长青,满脸厌恶之色道:“你是什么人?”她又看了看黄蓉,道:“这位可是丐帮黄帮主?黄帮主不在郭靖身边,和这个少年鬼鬼祟祟的做些甚么?”黄蓉面上怒容一闪而过,她随即笑道:“这位少侠便是李长青了。我虽已卸任丐帮帮主,却仍谨记要除魔卫道。赤炼仙子凶名在外,便是最大的魔道了。李贤侄闻听,便是主动请缨来的。”李莫愁冷笑道:“似黄帮主这般的美人,换作我是他,也是要跟着来的。”黄蓉笑道:“不错,如果这个魔道不是李仙子,那他怕就不会来了。”李莫愁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黄蓉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惊叹妹妹美貌,果然不愧仙子之名,姐姐我是自愧弗如的。”李莫愁道:“哪里,妹妹你也不差,就连姐姐我见了也忍不住为之神魂颠倒的。” 李长青不欲二人再说下去,便道:“仙子可是欲寻回五毒秘笈?”李莫愁皱了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那小贱人了?”李长青道:“小贱人在下倒没见过,不过那坡脚姑娘与我杨兄弟关系非比寻常,我自然要管一管的。”李莫愁盯着李长青,手中拂尘一挥道:“她现在何处?”李长青道:“就像在下生平不喜毒术,却不会勒令别人也不用毒术一般,我不便相告,仙子却也不能大加逼迫。”李莫愁看了看黄蓉,心下颇为忌惮。她知郭靖与黄蓉想来形影不离,黄蓉再此,恐怕郭靖也不远了。她道:“你要怎样才能相告?”李长青道:“在下不喜毒术,像仙子这般美人,更以毒术闻名,岂不可惜?如果仙子答应不再寻回秘籍,在下便相告如何?” 李莫愁怒道:“小子,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李长青道:“当然,在下也知凭空要求,确实没有道理,作为补偿,在下另赠仙子一门功法如何?”李莫愁道:“甚么功法?”李长青缓缓道:“当今世上神功中,九阴真经,在下手中是没有的。全真先天功,却要求太高。降龙十八掌为外功,仙子却是不适合。至于仙子门中玉.女心经吗,更是要全真古墓一男一女同练,仙子也不符合要求。”他沉思片刻,然后道:“在下它日必会亲自为仙子闭关创功如何?”李莫愁冷笑道:“小子,你耍我?”她玉手一挥,便有几道银光闪过。李长青袖袍一挥,道:“我非是和仙子玩笑”,他身形一晃,随即又道:“而是真心诚意。” 黄蓉虽不能动武,但眼光何等毒辣,自是看出他用及其高明的身法,瞬间欺近李莫愁身旁,后又以同样身法瞬间而回。她见过李长青施展奇术,对他能有如此身法并不是太过奇怪。李莫愁却是觉的太过骇然。她自问便是面对五绝,虽不能战而胜之,也可全身而退。今日面对这少年如此身法,却感到了阵阵无力。李莫愁微一运劲,却觉一口真气再也提不上来,不由怒道:“小子,你对我做了甚么?”李长青道:“仙子手段毒辣,未免多造杀伤,这些日子便跟着在下罢”。李莫愁满脸怒容道:“小子,你杀了我吧。” 黄蓉微微一怔,她对李长青此言行微感诧异。她又见李莫愁姿态美妙,便是比自己也不逞多让,便觉了然,她随即笑道:“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赤炼仙子,却做了我李贤侄的使唤丫头,当真妙极。”她又摇了摇头道:“可惜,这个丫头不听话,李贤侄却是要好好管教。” 李长青道:“在下并无甚么恶意,况且仙子跟着在下,自有想不到的好处。”他又向李莫愁望了一眼,却见她仍是不住冷笑。他沉吟片刻,随即嘴唇微动,低声说了甚么,接着便见李莫愁满脸惊异,她望了望黄蓉,道:“我凭什么信你?”李长青道:“你现在是不得不信的”。她思索良久,转身对那小道姑道:“凌波,你先回去罢,我暂时就跟着黄帮主她们了,待事后便会回去。”那小道姑虽不知李长青为何会同意,她仍怒视着李长青,却也无可奈何。她道:“师父,你多保重罢,徒儿……”话未说完,便见二马一驴重新出,却走越远,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黄蓉虽略感诧异,却也并未多问。一行三人沿着林间小道,伴着一路的“咔嚓“声渐行渐远,而针锋相对的争吵与捧喝声却仍隐隐传来。 第九章 探听消息 那片林不大,只数里方圆。 ≧ 三人二马一驴,不多时便出了树林。黄、李二人的马乃是千里良驹,此刻二人虽并未策马疾行,度却也不慢。那驴追赶起来,显然也并未尽全力,二人不由暗暗称奇。 “李道长,你的驴子看起来其貌不扬,没想到竟还是一匹良驹啊”。 李莫愁狠的一拍驴背,那驴吃痛,度又提了几分,与前方二人的距离拉近不少。她盯着前方面含笑意的黄蓉,冷笑道:“自然是比不上郭夫人的汗血宝马的”。她想到自己如今受制于人,心中更加气愤。 黄蓉见李莫愁被制,谈话间也不再太过防备于她,加之也不是太过机密之事,李莫愁也渐渐知道了二人出行的目的。 李莫愁知靖蓉二人一向形影不离,她先前见黄蓉再此,便认为郭靖也在附近,对她颇为顾忌。她此刻才知因郭芙被虏,黄蓉出来是为了寻女儿的,郭靖也并不在此。她知黄蓉与自己并无太大仇恨,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她随后又望向黄蓉身旁一身青衣之人,便又满面寒霜。 她在大胜关英雄会虽未出现,却也远远见过靖蓉二人。那时他们二人相伴,恩爱之态真是羡煞旁人。她此时见黄蓉一身紫色绸装,虽不甚华贵,却也显出她一身贵气,而她此刻虽背对自己,但只从背景仍可看出是一个十足的美人,她又想起6展元负心之事,心中不由暗自嫉妒。 她此刻内力被封,无法运转真气,她心中虽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她念头一转,忽然笑道:“郭夫人可知李少侠刚刚与我说了甚么?” 黄蓉见她被制止时满脸怒色,但最终答应之时虽也有愤恨之色,却无太多勉强之态,心下颇为奇怪,知她定是另有其它所得。黄蓉听她所言,便欲脱口问出,但见她望向自己时面含冷态,便知有诈,于是微微笑道:“定是李贤侄见妹妹这般美貌,便不舍得你了。” 李莫愁轻笑道:“妹妹你错了,李少侠却是喜欢,但喜欢的可不是我,而是妹妹你。” 黄蓉点头道:“李贤侄与我过儿结为兄弟,我同靖哥哥将过儿看作自己儿子,我视李贤侄同样也如过儿般。母子之情,却也正常。” 李莫愁冷笑道:“恐怕不止吧”。 李长青将李莫愁带来却是知她性情,怕他滥杀无辜,而临时起意的。他此刻见二人针锋相对,心中大是后悔起来。他苦笑道:“郭伯母、李仙子,咱们快些赶路罢。此时虽刚过正午,但此处前后都无人迹,咱们可不要摸黑了才好。” 当下三人便又用心赶路起来。 此时虽已深秋,但余热仍在。此处地处偏北,三人一路疾驰下来,除李长青仍面不改色外,二人都面色微红,身上微微带汗,咋一看去,真如雨后桃花般。李长青乃是修道之士,心性胜于常人,见此景也略略失神。见黄蓉似有所觉,他慌忙移开目光。 黄蓉见李长青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不由想起李莫愁之言来,她面色一红,狠狠瞪了李长青一眼,转过头去,一挥马鞭,疾驰而去。 李长青微感尴尬,也忙加快度,向她赶去。他道:“黄帮主,却是在下失礼了”。黄蓉挥鞭疾驰,并不答话。李长青正要再说,却听她忽然问道:“听你刚才谈论功法,那先天功与玉.女心经,你真有吗?”李长青转身一望,见她一阵疾驰,已离李莫愁远了。他道:“既在也不在”。他见黄蓉眉头微皱,便继续道:“九阴真经在黄帮主这,我自然是不敢动的。”他又向黄蓉望了一眼,见她露出笑意,便又道:“旁人我却无此顾忌”。 二人谈话间,度又慢了下来。李长青坐于马上,也急着赶路,他悠然道:“世人为一部九阴真经争得头破血流,却没人知道还有一部九阳真经。” 黄蓉惊疑道:“九阳真经?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李长青笑道:“黄帮主想见识下吗?在下改日定让黄帮主一观。” 黄蓉却并未在意他的玩笑,她道:“世上真有九阳真经吗?”李长青点了点头,道:“当然。说起这九阳真经,和九阴真经还真有些关系。”黄蓉秀眉微颦道:“有什么关系?”李长青道:“当年华山论剑,王重阳得了天下第一,获得了九阴真经的归属权。他回返终南时,于某酒楼碰到一僧人。那僧人与他斗酒,胜过了他,他便将九阴真经予那僧人一观,然后便有了九阳真经。” 黄蓉不知他所言真假,却仍道:“那斗酒僧也真是个世外高人”,她又道:“既然叫九阳真经,那它定有独到之处吧?” 李长青道:“九阳大成时,一身内力混厚无比,周身功力流转不息,天下武学更是俯拾皆用,当真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妙。” 黄蓉目光流转道:“不知九阳真经与九阴真经孰强孰弱?” 李长青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他沉吟良久,道:“武功、武功,向来是内力为本,招式为用。九阴真经号称天下武学总纲,其上所录颇杂,除内功、炼体诀外,闭气、移魂、掌法、爪法、轻功、音功更是无所不包。一篇总纲则更为精妙。九阳真经则是全篇独讲练气,九阳真气百毒不侵,却也有其独到之处。”他眉头微皱,随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二者一阴一阳、一刚一柔,也许是不相上下罢”。 黄蓉掩嘴轻笑道:“原来还有你这贼道士不知道的事情”。她看向李长青,道:“那九阳真经现在何处?” 李长青摇头道:“天机不可泄漏”。他望了望天,见此时蓝天白云,互相映衬,让人心旷神怡。阵阵微风吹拂,又让人神清气爽。他闭目道:“时机一到,黄帮主自然知晓。” 黄蓉秀眉微颦,道:“装神弄鬼,你若果真知道,怕是早就到手了吧?” 李长青道:“激将之法对在下无用。那九阳真经虽然精妙,但对在下来说却是无用。黄帮主若是感兴趣,在下改日取来送与你便是。” 黄蓉听罢,只当他是玩笑之言,便笑道:“那我就等着你送来啦”。 黄蓉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功法?” 李长青摇头晃脑道:“在下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我今日高兴,便替你解答吧。”他道:“比如,可将人从男变女的神奇宝典。” 黄蓉俏脸微红,道:“胡说八道,天下哪有这种事情?” 李长青嘿嘿笑道:“可惜,这本宝典在下避之不及,却是不曾见过。不过,”他又道:“在下也很想知道若是女子炼了,会不会变成男子?” 黄蓉听罢,将马鞭一挥,只听“啪”的一声。她道:“你这贼道士,乱说些甚么?若是……”,话未说完,忽听一女声道:“你们二位偷偷摸摸的说些什么?”却是李莫愁追了上来。 李长青见黄蓉目光流转,显然是要开口讥讽。他怕二人再起争端,忙抢先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些走吧。” 三人便用心赶路,没有再加停留,傍晚时分,便来到一处城镇。这座城是北方的一处重镇,方圆数百里内,倒也远近闻名。 其时北方诸地多已陷落,南宋朝庭更是偏居临安。北地一城一镇,都有驻军,凡是重镇,更有蒙古精兵把守。蒙古所占之地,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但时日已久,也没有太大抵抗了。 此时天色微黑,三人进了城来,见街道上已无吆喝叫卖之声,但来往行人却也并不少。街道上不时走过一队蒙古兵丁,与趾高气昂的蒙古武士。三人走在街上,骏马美人,格外显眼。 李长青道:“咱们先去用过饭吧”,见二人并无异议,便认准方向,向此地一处酒楼走去。 此时正是晚饭之时,酒楼内食客颇多。三人点了几样菜,随便找张桌子坐下。不一会儿,便酒菜上齐,三人提筷吃了起来。 正吃间,忽然听见旁边隐隐有对话声。声音虽小,但李长青却听的清清楚楚。他初始尚不以为意,但细听下去,却不由大吃一惊。只听一人道:“说也奇怪,今天在路上见到十数个人,领头的却是几个和尚,他们却抓着一个像花朵般的美貌少女。”另一人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几个定是酒肉和尚,他们不知又是抢的谁家的女孩。”那刚才一人道:“谁说不是呢,我正好跟他们顺路,便也远远跟着他们,见他们最后果然都进了城南。”此地沦陷已久,蒙古治下汉人为最低等人,城南多为蒙古人所居,平时便是连汉人也少有的。那人道:“可惜,城南我却是没敢进的”。 李长青向黄蓉望去,见她也正好忘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同时点了点头。李长青拉住满脸激动的黄蓉,低声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再去打探不迟。” 黄蓉虽平时智计百出,但一牵扯道自家儿女,便未加思考。此时她细细想来,便觉有理,于是点头同意。三人匆忙吃过了饭,便起身离去。 第十章 红花绿叶 三人探得消息后,便匆忙吃过了饭,出门寻住处去了。≥ 此城地处偏北,已沦陷久矣,因此城内遍布蒙古人。蒙古辖内,管理颇为严格,此时天色尚不大黑,街上却无几个人了。 李长青三人走在街上,迎面便见前方过来三个蒙古人。那三个蒙古人身形魁梧,一身戎装,却不同于普通蒙古士兵装束,显然是个官兵。三人中那中间一人服装稍显华丽,显然是个头目。几人有说有笑的行来,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甚么,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般。 几人聊天所用乃是蒙语,李长青语言不通,也不明白他们在说些甚么。李长青三人知道这里驻有重兵,不宜太过声张,加之三人来此目的便是暗中救人,因此也未理此闲事。 三人将马牵向路旁,压低着头,只待与他们错过身去。 那三个蒙古人只顾自己有说有笑,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三人不想被他们注意,见与那三人错过,也暗自庆幸。 三人正待上马离去,忽听前方不远处传来“吱啦”一声,接着便从旁边房间内探出一个老者。那老者看了一圈,忽然望见了不远处的那三个蒙古兵,慌忙又退入房中,紧闭了门窗。李长青见此,略感好笑,却也不以为意。 那三个蒙古人听到响动,也停止了谈话,朝李长青等人看了过来。那三人盯着李长青几人,其中中间一人向这方指了指,然后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什么,那右侧一人朝他施了一礼,便向这方走来。 李长青见此,心中一紧。他虽能带二人逃脱,但如此一来,不免打草惊蛇。 那蒙古兵走近三人,用蒙语向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李长青听不明白,便望向了黄蓉。 黄蓉眉头微皱,她指了指自己耳朵,又摆了摆手,显然是想说她不明白他说些甚么。 那蒙古兵见此,沉吟片刻后,便又改用半生的汉语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黄蓉道:“我们是来寻访亲戚的”。她指了指李长青二人,道:“这是我远方侄儿,那是丫鬟”。李莫愁狠狠瞪了她一眼,并未说话。黄蓉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予那蒙古兵,然后道:“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过路人。” 那蒙古兵看了眼三人,点了点头道:“你们走吧”。几人松了口气,正要上马离去,忽然又听他道:“慢着,男人……走,马与美人留下”。 蒙古乃游牧民族,虽占据北地颇久,习性却尚未大改。他们烧杀抢掠,金银于他们却是并无大用。他们所好者唯宝马与美人。李长青闻言,心头微怒,他转过身来,低声道:“您看这,我们是……”。话未说完,便听那蒙古兵喝道:“少说废话,你……快点滚”。 李长青闻言大怒。他迈步上前,一把抓住那蒙古兵,向后甩去。那蒙古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李长青远远掷出。他正要上前,继续结果了其他二人,忽然听黄蓉道:“趁他们人没到,我们快些走罢。”李长青虽自认为这些蒙古兵不能拿自己如何,但自己毕竟实力未复,他们人数一多,便难保二女周全。他点了点头,当下三人便上马快离去了。 那蒙古兵被甩到了其他二人身旁,吐了一大口血,晕了过去。二人见了,十分惊怒。那左侧另一人见此,破口大骂。他正要追过去,却被那看似头目之人叫住了。那头目望了望那远去的三人,觉得那男子武功高强,自己纵是上前去,也绝难讨得好出。他又觉那其中一女自己有些熟悉,似是在哪见过。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急忙对那另一人说了些甚么,然后他们便带着那昏迷之人,快的离去了。 李长青三人离了那街道,久不见有人追上来,便渐渐放下心来。他们找了家靠近城南的,位置稍显偏僻的客栈,订了三件客房,便住了进去。 李莫愁却是并不关心他们能否救回郭芙,她二话没说,便直接回房去了。李长青也正要回房,却被黄蓉叫住了。她道:“我们虽知芙儿此刻在城南,却不知她现在具体位于何处。待天黑时,你我出去打探下吧。”李长青道:“黄帮主再此好好休息,此事我去就行了。待我救回郭姑娘,咱们便趁夜离开罢。”他不等黄蓉再说些甚么,便朝自己房间而去。 李长青盘膝坐于床上,双目微闭。他待会儿要去救人,此刻便要养足了精神。他知黄蓉有孕在身,不能动武,虽知她担心女儿,却也未同意她的与己同去的要求。 李长青打坐完毕,已是亥时。他起身下床,整理了下衣冠,便推门走了出去。此时外面天色已大黑,正是适合夜行之时。他向旁边房间望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快离去了。 李长青一身青衣,飞快消失在夜色中。李长青沿城南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下布局。城南偏东为蒙古贵族所处之地,此处所住之人大都是些官员,其余地方则零星住着些非贵族之人。李长青认准方向,向偏东一处最为华丽的居所而去。 蒙古辖内,等级分明,李长青在城南转了许久,并未现一个汉人。他不通蒙古语言,打听什么并不方便,却也颇为无奈,当下只有不管其他,向那处华丽府邸而去。 那处府邸建筑全是大宋风格,占地颇大,看似已有些年岁,像是从甚么人处强占来的。李长青找一偏僻处,纵身一跃,便进了院内。他此刻所处之地是一片花园。李长青见此时虽已秋季,但这片花园里却仍金桂飘香、红菊掩映,只是却像久闻有人打理,野草丛生,桂、菊衰败。 他越上房顶,悄悄向仍灯火辉煌的前厅而去。 李长青自信,若是自己不想被人现,那别人就绝对不会现他。他慢慢揭下一片瓦来,向下望去。里面正是金轮法王等人。金轮法王坐于座,他下处却是个一身戎装之人,显然是个将领。那达尔巴正立于金轮法王身后,只是不知霍都此刻身在何处。李长青不通蒙语,不知他们谈些甚么,只有向别处寻去。 他知金轮法王将郭芙带到此处,定会派人严加看管,便向府内可疑房间一一寻去。 他此刻法力未复,那玉佩上阵法也只是粗略刻成,只能大致感应到她在此府内,并不能知道她的详细位置。他来到此方世界,最为贵重之物便是那把宝剑而已。那把宝剑是他前世偶得,初时并不太贵重,他修道有成时又花了很大功夫,配以珍惜材料重新锻造,也有诸般神妙处。 他于房顶上,见四下无人,便跳了下来,晃晃悠悠地向后院走去。此府邸颇大,陈设合理,布置精美,可见其原主人也是此地势力极大之人。 李长青沿着长亭,来到后院。后院多为内眷所居之处,李长青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便只是初略查看。 后院房屋接连,互相掩映,有数十间。他已查看过半,并不见郭芙踪影,心中不禁疑惑,心道难道她没在此处?可惜自己不通语言,否则可以抓个人来问问。 他正疑惑间,忽见一处房间前有两女子站立,严守房门。他心中一动,便向那处房顶飘去。他闻听房内隐隐传来水声,心中不由大是疑惑,那郭芙被虏到此处,难道还有专人服侍她沐浴吗?正待查看,忽听房内传来一蒙古女声。声音虽也显清脆,但却并不是少女。他脸色一红,不欲再看,便向别处而去。 他离了后院,向左行去,不觉间又来到那处花园。那花园不是太大,却各季花儿俱全,显然它以前主人也是花了大功夫的。 那花园布局呈圆形,西侧是一处荷花池,池内只余几尾金鱼而已。东侧是几间接连的房屋。那房屋普通,像是以前花园匠人所居之处。他虽然觉得郭芙不可能在此处,但还是向那走去。 他刚走进屋旁,便隐隐听那屋里传来男声道:“郭姑娘,只要你能应了小王,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 回答的是一女声,声音虽含怒意,却也清脆动听,仿若三月流泉。她道:“识相的快放了我,要不然我爸爸妈妈来了,有你们的好看。” 那男声又道:“放不放你,却不是我说了算”。 李长青隐于暗处,听他们仍在争辩些甚么。那男子好一会儿方才推门走了出来,正是霍都。 李长青望向身旁同样躲在暗处的二人,嘿嘿一笑,便向屋内走去。 那屋内陈设简单,只一套普通桌椅床铺而已。他望向床上那一身大红衣衫、一动不动的少女,向她缓缓走了过去。 在一身红衣映衬下,那少女腰间的碧绿色玉佩格外显眼。她房内墙上挂着一副梅花图,床铺隐隐传来香味,似是木兰树材。床上只一张冰凉竹席,并无铺盖。 那少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却颇为明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李长青道:“郭姑娘,得罪了”。他手指疾点,解了她的穴道。 郭芙一下扑在他身上,面色羞红道:“李大哥,你……你待我真好”。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忙伸出白嫩的小手捂住秀口,小声道:“李大哥,外面看守的人呢?”。 第十一章 乳燕投林 李长青望着怀中少女,见她满面羞红,颜若朝花,不由心中一动。 ≥ ≤他拿住那枚仍自摇晃不止的玉佩,笑道:“郭姑娘,多亏了它,在下才能这么快寻到你。” 那少女轻轻挣脱开来,她盯着手中那枚碧绿色玉佩,俏脸满是疑惑,不知在想些甚么?她拿着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李大哥,这玉佩真有这般神奇?” 李长青道:“嗯,这玉佩内我留有印记,我能感应到它的位置。”李长青见她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也笑了。他道:“所以你要好好保管它,不要弄丢了,知道吗?”那少女将脑袋轻点,道:“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不一会儿,她有忽然抬起头来,吞吞吐吐道:“李大哥,我……我想……”。 李长青望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不禁也乐了,面上便也笑了出来。他道:“李大哥又不会吃了你,这般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那少女似是下定了决心,她满含歉意的小声说道:“我想把它送给母亲,好不好?”李长青心中想笑,却又做出一副严肃表情,道:“为什么?” 少女见他表情,以为他不愿,急道:“我见母亲怀……怀……”,她俏脸微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是因女儿家面皮较薄,没有说下去。 李长青哈哈一笑,道:“我既然将它送给了你,自然是任你安排了”。 那少女闻言,露出惊喜的模样。她欢快的道:“李大哥,你真好。”她忽然又一拍额头,急切道:“李大哥,我爸爸妈妈来了没?” 李长青道:“黄帮主此刻正在客栈里等着你呢。”他略一沉思,又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走罢。”那少女闻言,满脸喜色,她点了点头,道:“嗯,李大哥,我们走罢”。 二人出了房间,轻掩房门,沿着花园小径,一路向南,朝李长青来时之处而去。那院墙两丈来高,用青砖砌成,顶上遍布尖刺,令人望而生畏。墙身遍布青苔,甚是湿滑,并无丝毫落脚之处。 此处乃是府邸后园,平时少有人迹,二人沿着小径,一路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墙下。李长青望着前方院墙,正要提气越过,忽然又朝身旁红衣少女看了看,见她满脸犹豫之色,轻轻揽过她的腰肢,一跃而起。 李长青放开怀中少女,道:“郭姑娘,得罪了”。那少女满面通红,好半天方才开口,声若蚊蝇,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她道:“李大哥,我……我自己能过来的”。 二人虽出来那府邸,却也不敢大意。此处地处城南,正是蒙古聚集之处,巡夜之人也少。此时业已深夜,四下并无人影。二人小心隐藏身形,一路上也并未碰见他人。 李长青走进一条小巷,向幽深的那头走去。那条小巷约四尺来宽,两旁都是房屋,却并不像有人居住。那小巷看似颇长,巷内一片漆黑,仿佛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般。李长青自是不怕,他握住少女柔荑,向那黑暗之中走去。 他手牵佳人,走进小巷,只片刻便又从那头走了出来。在拐角处,他却忽然停了下来。那红衣少女转身望着他,颇为疑惑,她问道:“李大哥,怎么啦?” 李长青并未答话,他目光环视四周,最后停在一处房顶。那房乃普通民房,并未用砖瓦,是寻常木房。房屋并不太高大,和周围房屋并没有甚么差别。那处房顶也没有甚么特别之处,并没有丝毫异常。 李长青仍是望着那处房顶,他轻声道:“黄帮主不在客栈好好休息,怎么也过来啦?在下幸不辱命,将郭姑娘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那少女闻言,满脸惊疑之色,她道:“妈妈?”他顺着李长青目光望了过去,见那里并没有甚么异常,顿时十分疑惑。她道:“你在这里吗?” 那房顶之后出现一道人影,随后轻轻飘下,落在二人身旁。那人影一身紫衣,面上蒙了一块黑布,身形却颇为苗条,显然是个女子。那红衣少女望着来人,问道:“你是谁?”那人影将蒙面黑布一揭,露出一张与红衣少女极为相似的容颜来,却是个绝美的少妇。那少妇掩嘴笑道:“傻丫头,几日不见,连妈妈也不认识了吗?” 那红衣少女一把扑入来人怀中,撒娇道:“妈妈,你这身打扮,我还以为……”。那少妇轻拂少女头,宠溺道:“芙儿,这么大了,还是这般淘气。快下来,莫要叫你李大哥看了笑话”。那少女撅着嘴道:“就不,我找自己妈妈,这有甚么可笑话的?”她话虽如此说,还是慢慢的从少妇怀中出了来,转到她的身后,低着头,掩饰脸上羞红之色。显然她的心里并不像她话中这样平静。 那少妇看向李长青,道:“我略通晓蒙语,或许可以打探到甚么。”她双目一转,又道:“没想到你已经救出了芙儿,是我多心了。”她道:“既然已经救出了芙儿,我们就快些出城罢,再晚恐怕就会麻烦了。”李长青点了点头,道:“嗯,言之有理”。他虽自认为走时没有被人现,却并不能保证一直不会被人现。如果不连夜强行出城,再晚些恐怕就会全城戒严,到时几人再要出去就难了。当下几人便不再多言,径往客栈而去。 三人沿着来路,径往客栈而回。一路上再无其他意外,不多时便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李长青又通知了李莫愁。李长青不忍杀她,却也不能放她离开,便将她暂时带在身边。她虽颇为不忿,却有求于他,也只有忍下。几人并无甚么行李,略一收拾便即妥当。几人来到客栈后院马厩,找到自家马儿,悄悄牵出,快离去。 李长青四人出了客栈,朝东南方快而去。郭芙见了李莫愁,十分疑惑。她本与李莫愁没什么过节,但她与武氏兄弟交好,武氏兄弟与她有深仇大恨,她自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她又想起她所做的种种恶事,对她更是不喜。她盯着李莫愁,脸上颇有戒备之色。在得知她是被李长青强行带到身边时,更是一双大眼睛直盯着李长青,脸上颇有愠色。在听李长青解释将她带着的目的时,她才露出些许的好脸色。 此城有四门。几人来时是一路向北偏西,从西门而入,此时因要快出城,走的却是南门。此城形状并非规则,四处城门的位置也不是在四方正中,西门位置偏北,南门却有些偏东。 天空新月弯弯,群星点缀,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朵,仿佛是被罩了块破布隆冬的黑布般。那轮新月伴着四人一路来到城门处。见此时已城门紧闭,四人却也并不奇怪。不论何地都不会城门常开,宋地内各处城门开闭都会有严格规定,蒙古占领此地已久,这种规矩却自然是继承了下来。此时三更已过,城门自然是早早就闭上了。李长青望着那紧闭的城门,却也并不担心。 那城墙有四五丈高,用青砖砌成,仅上部分便约有两三丈宽。墙身虽未打磨,但风吹日晒下却也光滑非常,没有甚么可供攀爬之处。如此的高度下,纵然身负决顶轻功之人,也是极难攀越的。那城门近两丈高,看起开极为厚重。门上是根根粗大的圆钉。门上遍布红漆,看似狰狞可怖,却又颇有些威严之气。 李长青目光一转,又望向了城门两旁的四张告示,不禁面色一变。那些告示用蒙汉两种文字写成、汉蒙文字各是一份,共是两份告示。那两份告示上部都是一张人头像,正是通缉令。那两份那通缉令的两个头像一男一女,男的约二十余岁,略显俊美,又有些出尘之气。另一女子看似三十岁左右,端庄秀丽,容颜娇美却不输少女。正是黄蓉与李长青二人。 李长青向黄蓉望了过去,她也正在此时看了过来。二人双目一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外之色。李长青思来想去,并无其他答案。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救人被现,再说,他们也不可能这般快。难道是因为那三个蒙古兵? 郭芙望着那两副告示,又看了李长青与黄蓉,心中暗觉奇怪,妈妈与李大哥他们做了甚么?怎么会被他们通缉?难道他们是一路闯进这城里来的?又或许他们打杀了什么蒙古高官而被通缉?嗯,不管怎样都是大快人心,也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黄蓉此刻却是眉头深锁,她深知蒙古鞑子性格,见他们当时并未追来,便颇为奇怪,此时看来,他们定是现了甚么。他们现了甚么而肯舍弃报仇?难道是自己等人身份?不好,他们若现了岂能没有防备?想到这里,她更是心中一惊。虽未露出慌乱之色,却也暗道不妙。 第十二章 天罗地网 那红衣少女四下打量许久,俏脸上疑惑之色却更浓了。她摇着身旁那端丽少妇手臂,轻声道:“妈,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深秋时节,正是该虫兽活跃之际,她自幼在桃花岛长大,玩闹嬉戏,对这一切自然不会陌生。眼下此地虽仍属于城内,却除了两匹马儿的喘息声外,连一丝虫鸣鸟叫也没有,四下万籁俱寂,诡异非常,仿佛有甚么大恶人藏在这里,把它们都吓跑了般。那少妇没有答话,只是紧紧握住了少女手臂,面上担忧之色却更重了。 李长青虽也惊讶,却并没有丝毫惧意。他嘱咐众人小心戒备后,便大步向那朱红色大门走去。城门历来都乃重中之重,日夜均有重兵丁把守,未得号令,便是连一个鸟兽也不能越过。此处不见一个守卫之人,天上虽有星月交辉,四下却仍漆黑一片。但眼下黑暗却并未对李长青有太大影响。他借着那若有若无的月光,向那大门细细打量而去。那门后有上下两道门栓,均是碗口粗细,木质黝黑,不能分辨,却似乎颇为结实。他也似乎不想破坏此地静谧的气氛,轻轻地将门栓放到一旁,没有出半点声音。此时似乎连马儿也停止了喘息,只余下几人的心跳声。 他缓缓地推开了城门,门外却仍是漆黑一片,没有半个人影。黄蓉快步上前,见到此景,她面上忧虑之色却并没有减弱分毫。她缓缓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多虑了?”她心思片刻间转了数转,却仍没有合理的解释,只得道:“既如此,我们就快些走罢”。 几人牵马曳驴,向城门外而去。郭芙一路上满脸喜色,出了城门,她又瞥了一眼身后城门,笑道:“爸爸妈妈都说蒙古人厉害,我瞧他们也不过如此吗。” 几人出了城门,更是放下心来。他们马儿都是良驹,纵是被现,也绝难被他们追上。就在这时,十几丈外忽然出现一道火光,只转眼间,便火光点点,此地更是被映得亮如白昼。几人定睛看去,便见前方火光处立满了人。他们里外三层,将几人前方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人数虽多,却丝毫不显混乱。几人又向身后看去,见城内此时也现出零星火光来。那些人手拿弓箭,此刻均都是箭在弦上,箭尖对准四人。那箭尖在火光映照下,着幽幽红光,令人遍体生寒。 前方缓缓走出一名大汉,那大汉身着蒙古戎装,形貌魁梧。他盯着四人,操着生硬的汉语,恶狠狠地道:“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朝那些兵士指了指,又道:“就算你们武功再高,我一声令下,也要被射成刺猬”。李长青望着他道:“你们将我等围在此处,却是为何?”回应他的,是那无数支的长箭。箭如雨下,却最远只落在他脚下,显然这并非是想要他性命,而是给他的警告。 四周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却仍是极为安静。李长青几人等待了良久,终于又见到了来人。 城门处内立着几人,为的是个瘦长的和尚,正是金轮法王。霍都立于金轮法王之侧,那达尔巴却并不在此。二人身后,又是几名大汉,其中一名,正是昨日街上三人中的头领,其他几人李长青却并不认识。 那霍都与金轮法王低语几句,便上前一步,向黄蓉拱手笑道:“郭夫人既然来了,怎么也不知会小王一声,好让小王略尽地主之仪?” 黄蓉见到金轮法王等人,顿时心中一沉。她又看见了法王身后那人,顿时心中了然。她知此时绝难善了,她虽没见过金轮法王出手,却也知其武功绝对不弱。自己若是平时,尚可与之拼斗一番,此刻自己身子不便,更难有招架之力。芙儿又武功尚浅,眼下只怕……。她向李长青望了一眼,见他仍是不为所动,不由心下焦急。她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此时要从此出城?”霍都笑道:“在下并不知道郭夫人何时出城,也不知道郭夫人从何处出城,只是知道郭夫人一定会从城门而出罢了。” 郭芙怒色满脸地道:“你在四处城门都设下了埋伏?”霍都望着她,笑吟吟地道:“郭姑娘,你好啊。你还是乖乖地和我……们回去罢,我们自不会怠慢你的。”郭芙怒道:“哼,识相的就快些叫他们让开”。霍都道:“只要郭姑娘不再想着逃跑,他们自然会让开”。 霍都又朝黄蓉道:“我们蒙古皇帝热情好客,想来陛下见了几位,也会极为高兴的。”黄蓉秀美微颦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霍都微一扬手,那些兵士将手中长箭抬了抬,仿佛下一刻便要射一般。他道:“这些箭尖上都带有见血封喉的剧毒。纵然你们武功再强,能躲过一支、十支,甚至上百支箭,难道还能躲过这漫天箭雨吗?”他不等黄蓉回答,便又道:“小王并没有甚么恶意,只是想请郭夫人去我蒙古做客而已。”他向李长青与李莫愁瞥了一眼道:“小王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要郭夫人点头同意,小王自不会为难其他人。” 黄蓉正要作答,却见李长青微微一笑道:“既然霍都王子如此盛情相邀,那我们怎好再加拒绝?”金轮法王本来双目微闭,听见此话,猛地睁开了眼,双目直盯着他。 李长青指着李莫愁道:“只是,她为我侍女,身份低微,一起前去却是不合适”。李莫愁双目喷火,想作却又忌惮眼前敌人,只得默然不语。霍都笑道:“小王自然不会为难于她”。他心中却道:“师父捉住这郭夫人母女,便是为了威胁那郭靖。此刻她们都已经被捉拿,放走其他人却也是无关紧要,正好也让她回去给那郭靖报信。” 黄蓉望着李长青,念头急转,心中若有所思。她褪下手中玉镯,交予李莫愁道:“妹妹,回去告知我靖哥哥,就说我和小女此刻去蒙古做客去了。”郭芙急道:“妈,你怎么吧这个给了她?” 李长青将马缰递予李莫愁道:“路途遥远,这马脚程快,你骑着它吧”。那霍都闻言,嘿嘿一笑道:“李兄果然是怜香惜玉,对这个侍女真是关心得很那”。郭芙不知为何,狠狠地瞪了李莫愁一眼。李长青露出苦笑之色,并未说甚么。霍都手一挥,前方人群便让出了一条小道。李莫愁仿佛听到了什么,她看了李长青一眼,快上马离去。 李长青猛地转身,直盯着金轮法王道:“金轮国师,你我做笔交易如何?”那金轮法王道:“甚么交易?”李长青道:“在下久闻你密宗的龙象般若功神妙非常,想借来一观,不知国师可否满足在下的好奇心?”金轮法王手中铁轮交击,只听“碰”的一声巨响。他却笑道:“武功乃是身外之物,施主想要观看,自然好说。只是,吃功法要求不低,我却要为你好好检查”。 李长青道:“国师难道不想听他在下的交换条件是甚么吗?”金轮法王道:“甚么交换条件?”李长青负手而立,道:“便是在下身旁这郭夫人母女了”。黄蓉见他神色,知他定有深意,听罢并未有太多表示,郭芙却面色一变,道:“李大哥,你怎么……”李长青冲他微微一笑,又道:“如何?”金轮法王道:“你们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中,还谈甚么交易?”李长青道:“如果国师同意,我便不会对国师捉拿她二人之事多加阻挠,反而一路上助你看管她们。”他道:“国师考虑的怎么样了?” 郭芙望着李长青,小脸上似有哀求之色,道:“李大哥,你不用管我啦,求你带妈妈快走罢。”李长青见她神色,心中满是不忍。 李长青道:“既然法王不答应,那在下也别无他法了。”他猛地一拍红马背部,那马儿吃痛,快向前奔去。前方蒙古兵却也未得到号令,没有阻拦。那马儿经过那条小道,出了圈子,片刻间便不见了身影。 李长青缓缓走到二女身旁,向黄蓉施了一礼道:“郭伯母,此刻情况紧急,在下也只有得罪了”。黄蓉似乎想起什么,俏脸一红。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郭芙俏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她一双大眼睛望着李长青,不知他为何如此说。她道:“李大哥,甚么只有得罪了?” 他忽然抓住二女柔荑,一把将二人拉入怀中。“国师,既然你不同意在下的要求,那在下便就不奉陪了。至于郭夫人,也告辞了。”他话音未落,几个纵越间,便已身在远处。霍都待命弓箭手准备,却哪里还来得及?只片刻间,他便已抱着怀中二女远去,不见踪影了。 第十三章 龙城飞将 天近正午,某处小道上,一男二女提气而行。≥这条小道地处偏僻,远离正道,周围野草从生,四下更无人迹。那二女在前,与身后青衣男子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那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正是李长青三人。 李长青望着前方二女,满脸苦笑。那黄蓉本就对他印象不佳,此刻对他一定是更加讨厌了。 三人因担心蒙古鞑子追兵,是以并未走官道。小道难行,加之并无马匹,三人只得运起轻功而行,到了前方市镇在做打算。 李长青望着时而转头而视的郭芙,不由笑了。她此时功力尚浅,又经长途奔驰,更是面色微红,额头见汗,砟一看去,便仿若雨后桃花一般。 李长青望着前方那道紫影,踌躇道:“黄帮主,你身子……我有些乏了,咱们休息下吧”。黄蓉身子怔了怔,她却并未转身,淡淡说道:“你累了么?那便自己在这儿休息罢“。 李长青苦笑之色更重,他道:“郭姑娘也累了吧?” 郭芙道:“是啊,妈,我也累的紧了呢”。黄蓉道:“叫你平时不好好练功,这会儿却叫甚么累?”。她语气虽是责备,却满脸慈爱之色。她轻抚着小腹,道:“也好,那就到前面休息下吧”。 李长青望着树荫下的黄蓉,不禁摇头苦笑。黄蓉虽在那休息,却仍是与他距离颇远,对他满脸戒备之色。李长青取下身后包裹,拿出其中干粮,走上前去,递给二女。郭芙伸手接过,轻笑道:“谢谢李大哥”,便躲到了黄蓉身后。黄蓉道:“我不饿”,却是并未伸手去接。她原也准备了些,都在红马上,红马走时,并未来得及取下,此刻却是半点也无了。李长青道:“人是铁,饭是钢,况你身子有恙,不吃饭怎么能行?”他又道:“只是可惜此刻并无甚么山珍海味,只能委屈黄帮主吃这些硬包子了。” 黄蓉最终仍是伸手接过了。她淡淡地望了李长青一眼,并未再说些甚么。 李长青道:“那蒙古金轮法王想是不会追来了罢”。黄蓉道:“嗯,这儿偏僻,我们又离得远了,想来是不会追上来的了。” 黄蓉沉默半晌,忽然道:“贼……你接下来有甚么打算?”李长青见她主动与自己搭讪,不由颇为高兴。他沉吟半晌,道:“我本是漂浮无定之人,待此间事了,我便也要走了罢。”郭芙听此,忙探出身子来,急切道:“李大哥,你要走了吗?去哪里?” 李长青见黄蓉神色,似是毫不关心,不由心下失落。他转过身,遥望远方,又想起自己往事来。他前世沉迷道学,抛妻弃子,远离红尘,不问世事,却是放下了太多。仙道虽妙,却飘渺难寻,难到真值得抛弃眼前种种美好?他重活一世,却忽然对这些都看淡了些。 他道:“我本不该来到这儿的。也许便会从此隐居深山,求仙问道,从此再也不问红尘中事了吧。” “那有些什么意思?不如李大哥便和我们一起罢”郭芙闻言说道。 黄蓉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李大哥又不是现在就走”。黄蓉望向李长青,秀眉微颦道:“如今蒙古入侵日益严重,身为宋民都应舍身卫国,怎能如此消极逃避?” 李长青道:“大宋危急,临安却仍歌舞生平,粉饰繁华,不思保国,如此天下,保之何用?”黄蓉道:“话虽如此,但身为宋民,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而无动于衷?” 李长青重重一叹,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国家兴亡,自有其定数所在。一人之力,能有多大作用?”黄蓉道:“大宋子民,若都像你这般想法,便才是糟透了。” 黄蓉道:“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她目光一转,又道:“以后有事相求,不要避而不见才是。” 李长青道:“在下虽不愿舍身报国,但就算冲着……冲着郭姑娘的面子,也是要尽力相帮的。”郭芙闻言,头埋得更低了,她小声道:“李大哥胡说些甚么”。黄蓉将二人神色看在眼里,不禁轻轻一叹。 三人稍一休息,便又继续动身而行。 日已正午,李长青见头上蓝天白云,脚下是松软野草,微风吹来,道旁半人深的杂草轻轻摇荡,出“莎莎”声响,耳旁不时传来声声虫鸣鸟叫。他的心忽然也变得开阔起来,觉得天地间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三人虽未骑马,但运起轻功,却也脚程不慢。不觉间天色已微黑,前方却仍荒芜一片,没有人迹。三人不由得便加快脚步,快向前行去。 几人脚程虽快,但此地看似甚大。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虽有月光挥洒而下,夜间行路,却也不便。三人只得慢了下来,却未停下。 深秋时节,白天虽有些热气,但夜间却颇凉。李长青虽然衣衫单薄,却早已寒暑不侵,便未感觉到甚么。那郭芙腰间仍挂着那块碧绿色玉佩,想来也无碍。 李长青脱下外衫,递予黄蓉道:“夜间外面天凉,莫要着凉了”。黄蓉一愣,道:“我无碍”。她顺着他目光往来,面色不由微微一红。她最终仍是接过那青衫,递予郭芙道:“芙儿,你披上罢”。 郭芙摆了摆手,她笑着说道:“妈,我才不怕呢”。她拿下玉佩,道:“妈,这个给你”。黄蓉笑道:“几日不见,我的芙儿也会讨好妈妈了。” 黄蓉接过玉佩,但觉那玉佩触之生温,连自身凉意也去了几分。她疑惑道:“这玉佩你是哪儿来的?”郭芙道:“是李大哥……”。黄蓉皱眉道:“这么贵重之物,怎么能收?”郭芙见母亲似有些怒意,忙低声道:“我……我觉得它有趣的紧,便……”。 李长青道:“区区一块玉佩,不值一提”。他道:“黄帮主仍是要往大胜关吗?”黄蓉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们直接去襄阳罢。” 李长青奇道:“襄阳?”黄蓉道:“不错,襄阳与樊城互为援助,二者失去其一,那江南之地便再也无险可守,蒙古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了。” 李长青点了点头道:“襄阳地位却是至关重要的。”他道:“在这世上,我最佩服的有两人。”黄蓉道:“哦?你也有佩服的人?” 李长青道:“在下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自然有爱的人,也有佩服的人。”黄蓉道:“哪两个人?” 李长青望着她道:“第一个是便郭大侠。家国大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等气魄,凡人难极矣。”“不为名利,能数十年如一日,前心不移,至死无悔,大抵便是圣人了罢”李长青道。他沉吟半晌,又道:“出了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外,几乎算是无一不好了”。 黄蓉幽幽一叹,似是自语道:“是啊,靖哥哥甚么都好,只是今后身为武林盟主,事务繁忙,恐怕便没多少功夫照看这孩儿了罢”。她此念一起,便又想到:“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得兼,靖哥哥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向来都是成大事着不拘小节,这些小事又算得了甚么?”她此念头一转,便即豁然。她笑道:“另一个呢?” 李长青道:“另一个便是东邪黄岛主了。他武功多是自创,却能位列五绝,更兼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无一不通,无一不精,真乃一代奇人也”。黄蓉噗呲一笑:“你除了不太老实外,还总算是有些眼光的。”李长青也乐了。黄蓉道:“以你的本事,恐怕当年的王重阳也要自愧弗如罢?”李长青道:“我本是不该出现的。” 黄蓉呵呵一笑,道:“在见你之前,我是不信神怪之说的。只是常人哪有那样的手段?”似是想起什么,她面色微红道:“我丐帮弟子遍天下,中原各地,名山宝地哪儿没去过?只要仍是人,便会现蛛丝马迹的,我做丐帮帮主多年,为何连一点奇特之事也未曾听说过?” 李长青猛然一惊,心中道:“是啊,前世文明开化,却仍有隐世门派,为何我来此方世界这么久,再未现第二个修行之人?难道真有甚么平行世界、异空间之说?” 他百思不解,只得压下心头疑惑。他哈哈大笑道:“我若说自己是天外之人,你们信吗?” 黄蓉秀眉微颦道:“若说这世上还有其他修行之人,我却无论如何也不信的”。她道:“你似乎料死如神,若如此,便解释的通了”。 李长青哑然失笑:“你们真的相信如此无稽之谈?”郭芙一双大眼睛注视着他,道:“李大哥,你真是是?” 李长青负手而立道:“我既然在此,那我便是李长青了。”他面向黄蓉道:“你如此说了出来,不怕我杀人灭口?”黄蓉道:“你虽不太老实,却还不是个坏人。”李长青道:“是啊,我谁都可能杀,却是不会杀你的。”黄蓉脸色一沉,正要怒,便又听他道:“黄帮主侠名天下,巾帼不让须眉,天下人都是佩服的。” 李长青见她神色,忙补充到。他道:“郭大侠知道你去往襄阳吗?”黄蓉道:”我们沿途遇见丐帮弟子,让他们代为传递消息便是了”。 郭芙美目注视着他,脸上满是好奇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碍于身旁黄蓉,不敢细问。 李长青望着天幕之上满天星斗,像颗颗夜明珠挂在那儿一般。周围虫鸣鸟叫,又有佳人相伴,顿觉无限美好,似乎天下间的一切都比不上此时了。他没有想渺渺仙道,也没有想绝世武功,想的只是时间慢些才好。 第十四章 晓风残月 襄阳城内,郭府之中,客厅里几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主位之上,坐着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一张方字脸,举止间颇有威严之气。女子约三十岁,一身紫色绸装,端庄秀丽,娇俏美艳。正是郭靖黄蓉二人。郭靖之侧,是个二十余岁的青衣之人,型貌举行,不像习武之人,倒似个文弱书生。那青衣之人对面,却是一个淡绿衣衫的少女。 郭靖端起酒杯,道:“你年纪不大,又与过儿兄弟相称,我便托大,叫你一声李贤侄了。”他道:“李贤侄请了。”李长青略施一礼,道:“不敢”,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郭靖道:“李贤侄少年英豪,但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可称得上是侠肝义胆了”。 李长青仍是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说道:“都是在下举手之劳而已。倒是郭大侠身为武林盟主,以身作则,力守襄阳,才是真正让天下英雄敬佩的”。 郭靖摆了摆手道:“这都是郭某分内之事,并不值得说甚么。” 郭靖道:“我因机缘,学得一身武艺,若不做些为国为民之事,心下难安。” 黄蓉与郭靖相处已久,自是知他要说些甚么,她虽知李长青必不答应,却也未多言。 郭靖又道:“如今蒙古势大,我大宋羸弱。两军征伐,实乃国事,我想,虽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于众人,也多是各凭自愿,不应过分强求。” 李长青道:“不错”。 郭靖道:“我对蒙古之事也算了解。他们于草原,游牧而居,不通诗书,不懂礼法,不明孔孟之道,性喜杀伐,异常暴虐。” 李长青点了点头,道:“蒙古之事,在下也略知一二”。 郭靖眉头微皱,继续道:“他们性情残暴,每攻下一地,或因奖励部下,或因警示,多半会行那屠城之举。”他道:“如此行为,却是有伤天和。我等习武之人,得天机缘,本也应报之于民,怎能让我宋民任他屠戮?” 李长青道:“郭大侠身为武林盟主,号令一起,天下之人自是云集响应,何愁大事不兴?” 郭靖道:“话是不错,但习武之人大多是鱼龙混杂,各自为战,怎能有大作为?但如今兵马紧缺,固守一城已经是不易了。” 李长青道:“守御之事,乃是那吕文焕之责,郭大侠大可他商议。” 郭靖道:“话是不错,但我们一上来,就要他分派兵马,他怎能肯?此事还需我等先自行出力。”他道:“你们走后,我师七公曾经来过。他闻听芙儿之事,本欲去相救,但听说有你前去,便放下心来,没待几日,便继续云游去了。我请他老人家担任武林盟主,他老人家却百般推辞。” 他看着李长青,忽然道:“李贤侄可愿担任这副盟主之位?”黄蓉未觉诧异,她心思转了几转,说道:“李贤侄,我知你本领高强,这儿只有我们四人,你也不必谦让推辞。” 李长青神色不便,缓缓道:“我本应略尽绵薄之力,但却久居山野,只顾一心修行。对于行军打仗之事,不敢妄言,实在是不堪这副盟主之位的”。 黄蓉知他这是推脱之言,心下不由道:“这贼道士这般可恶,不思保国为民,几番推辞,副盟主之位怕是要作罢了。”她目光流转,心下瞬间便有了计较,笑道:“李贤侄说笑了,李贤侄学究天人,何必如此谦虚?” “嗯,用兵之事,需要一同商量。”郭靖却是未想这么多,他道:“眼下并非太过紧急,李贤侄大可多加学习”。 李长青却是心中不愿,他道:“在下却是一向闲云野鹤惯了”。他略一思量,便又道:“但郭大侠与黄帮主日后若有所需,在下定然拼尽全力也要办到。” 李长青猛地一饮而尽,心中却有些怅然。他目光打量之下,不由有些失落。他强迫自己转过目光,盯着身前酒壶,他一杯接一杯地饮了起来。 郭靖还欲再说,却见黄蓉向她摇了摇头,他登时会意。他虽不明所以,却是一向对她信任颇为信任,便不再多言。 数杯酒罢,晚宴便即结束,已是亥时。黄蓉道:“芙儿,引你李大哥前去休息罢”。郭芙道:“嗯”,她向李长青望去,笑着道:“李大哥,走罢”。李长青也未推辞,便随她离去。 郭靖望着身旁黄蓉道:“蓉儿,我未立即前去寻你,你定会介意罢?” 黄蓉道:“家国大事,我还是分得清的。靖哥哥你刚任武林盟主,正是事情繁忙之时。” 郭靖道:“蓉儿你能如此想,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本想待处理眼下之事后,便亲至蒙古,寻回芙儿。我一听李贤侄与你同去,初时觉得你太过糊涂,但又想以李贤侄的本事与你的聪慧,你们自保是不成问题的,我便也放下了心。” “我们夫妻多年,我自然是理解你的。”黄蓉向他微微一笑,道:“我们还是将芙儿带回来了。” 郭靖道:“那李莫愁作恶多端,就这么放过了她?”黄蓉道:“她被李贤侄封了功力,想来会收敛了罢。” 郭靖也并未太过在意她,继续道:“李贤侄武功高强,如能有他相助,这‘抗蒙保国’之事,便要简单了许多罢?” 黄蓉道:“人各有志,这却是不能强求的。” 郭靖叹了口气道:“唉,没想到过儿竟做出这等**之事,可能也是我疏于管教之故吧。下次见到他,我定要好好说叫他,让他和他师父断了那层关系。” 黄蓉道:“这种事,谁能预料?那龙姑娘此番离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郭靖道:“李贤侄这般少年英雄,若非因过儿,将芙儿许了他也是不错。” 黄蓉大惊道:“那贼……靖哥哥何出此言?” 郭靖道:“李贤侄这般侠义心肠,师父也是多番赞叹的。师父对武林盟主之事大是推辞,他曾盟主之位由我来做,将副盟主让了李贤侄,也可将他留下,也是一大助力。我心下也多番思量,觉得师父所言很是有道理,便应了下来。” 黄蓉道:“这李贤侄来历神秘,我们对他不甚了解,怎么能将芙儿……?” 郭靖答道:“似李贤侄这般神仙中人,对我等自无所图,更不会投于蒙古,这便够了。再说,我如今也是随口一说而已。”黄蓉对李长青颇为不喜,心下对此时自是大家反对,但听郭靖所言,也只得作罢。 李长青望着望着身旁少女,在月光斜照下,明眸皓齿,脸带红晕,眉目传神,姿态动人,不由也是微微一怔。郭芙嗔道:“李大哥,你怎么这般……?”李长青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将头转向窗外,道:“郭姑娘,今夜月色不错。” 郭芙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道:“李哥哥,我叫你李哥哥,你叫我芙妹吧”。她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低着头,只管弄衣服。她似是觉得甚么,又道:“大小武哥哥都是这般叫的”。她抬起头来,道:“李哥哥,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李长青道:“郭……芙妹,我离去是因另有些事情,咱们还会再见的。” 郭芙嗯了一声,道:“那你甚么时候回来?”李长青道:“我要出去寻找灵药,大概三五个月罢。” 郭芙好奇道:“李哥哥你要炼丹吗?” “是的”李长青点头答道。 郭芙灵动的双眸望着他,满是好奇之色,道:“你那的人都会炼丹吗?”李长青微感好笑,道:“自然不是的。”他望着她,但见她肤如凝脂,口似含朱,眉目如画,不由也笑了。他道:“就像这儿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五绝这等身手一样。” 郭芙若有所思,她点了点头,道:“这也是呢”,她抿嘴笑道:“想必李哥哥在那也是个高手罢?”。 “只能算中等而已”,他想起那些隐世门派,也不乏高手,高手的确不数自己。 郭芙脸上掠上一成红晕,低声道:“那你还会回去吗?” 李长青想起自己前世种种,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他道:“可能不会了吧。我来这实乃意外”。他望着眼前少女,道:“况且,我怎能舍得芙妹?” 郭芙满脸通红,她跺了跺脚,道:“李哥哥,你胡说些甚么?” 李长青见她腰间并无玉佩,便道:“芙妹,那块玉佩还在吗?” 郭芙自怀中取出玉佩,疑惑道:“还在呀,怎么了?我本要送给妈,妈不收,就留了下来。” 李长青道:“没什么,遇到危险时,捏碎了它,我自会快赶到的。” 郭芙眼睛微湿润,她低声道:“李哥哥,你……对我真好”。 李长青道:“你是我的芙妹,我自然要对你好的。” 郭芙脸颊蓦地红了起来,她自床上站起身来,狠狠地踢了他一下,嗔道:“甚么你的芙妹?我不和你说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第十五章 清幽闲居 “临安风俗,四时奢侈,赏玩殆无虚日。 ≥ 西有湖光可爱,东有江潮堪观,皆绝景也。”西子湖上,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扁舟之上,一青衣男子负手而立。 “李公子,这蒙古南侵,朝廷迁都临安,倒也增添了这西子湖的繁华。”那舟后,坐着一名灰袍大汉。那大汉一身粗布衣裳,却是个撸夫。他对那青衣人道:“可惜现在已是深秋,李公子若是春夏时候来,那这儿才叫好看呢。” 那青衣男子摇头道:“美景要靠好心情。心情好时,纵是荒山野岭也有它独到之处,若是心情不好,便是瑶池仙境,也与荒野无异。” 那大汉道:“我偏是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他又摇了摇头,道:“尤其不懂李公子你”。 那青衣男子道:“哦?” 大汉道:“别人赏景,多是春夏时候来,便是冬日来也是有的,可公子偏偏择一深秋时节,真是奇怪。更奇怪的是,公子不喜撑舟,不喜摇橹,真是奇怪。” 李长青道:“让他随波逐流,走到哪里,便算哪里,不是很好吗?”他仰望着长天,似是自言自语道:“就像我,上一刻还是在独自苦修,怎知下一刻就到了这里?纵有通天本事,又有何用?不正想那无根浮萍一般吗?” 那大汉迷茫道:“公子说的这些,我这粗人不懂。”他道:“我只知道,我可以选择在这摇橹,也可以选择回家种地,也可以去砍材谋生,但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摇橹,便在这成了撸夫。” 那青衣男子似是对那大汉说,又似是喃喃自语道:“假如这眼前一切都是虚幻的又如何?” 那大汉道:“偏是你们这些读书人爱胡思乱想,我只知道,既然摇橹,就要摇好它。” 那青衣男子似被醍醐灌顶般,精神一振,口中道:“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来了,那就自有来此的道理。何必胡思乱想?” 青衣男子凝视这烟波浩渺道:“西湖美景,果然不同它处,便是在此时,也是如画里一般。”他转头对那大汉道:“你在这里多年了吧?” 大汉目露回忆道:“大概十余年了吧,当年我们全家逃难至此,便在这定居了下来”。 青衣男子道:“这附近可有甚么待盘出的老宅大院?” 那大汉疑惑道:“公子要在此定居?”他想了想,道:“这儿临近临安,要盘出房子的怕是不多。不过,不远处张老爷据说要往它处赴任,近几日便托人打听,只是价钱恐怕……要贵了些”。 青衣男子微笑道:“钱不是问题”。 那处宅院位于西子湖畔不远,登楼远望,西湖美景尽收眼底。植花种柳,布局精美,可见其原主人也是个雅致之人。那张老爷因此地离临安太近,诸事不便,便匆匆将此处判了出去,到外地上任去了。他走的匆忙,李长青没费多少银两就将此处盘了下来。他找人略作修缮,又置办了些丫鬟仆人,便在此处安定了下来。 他这几日来,每日游湖赏景,好不惬意。那“张府”的牌匾,已换成“李宅”十数日了。 西子湖中,一只画舫无人执撸,随波逐流,却不时传来欢笑声。 “公子爷,你真的会也武功吗?” “兰儿,公子说会自然就是会了。” “梅儿、兰儿,本公子甚么时候骗过你们?” “那和襄阳的郭大侠比起来,谁更厉害?” “那兰儿说呢?” “我可瞧不出!” 甲板之上,懒洋洋地躺着个青衣书生,正是李长青。在他旁边,坐着两名少女。那两个少女都穿着一般的粉红衣衫,容貌更是相近,若不是极为亲近之人,不能分辨她们。李长青却能准确地叫出她们的名字,一点儿也不会弄错。 “公子爷是如何分辨我们姐妹的?旁人可是经常弄错呢。”那叫兰儿的少女满脸疑惑地问道。 李长青向另一少女眉间望了望,笑道:“本公子自有秘诀”。 “哼,公子爷不说,我问姐姐去。“那叫兰儿的少女气呼呼地道。 那梅儿见李长青的目光,目光流转道:“我不知道,公子神通广大,想必自有办法罢”。 李长青换了个姿势,道:“我本来想再给你们找两姐妹的,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 “公子爷,这是为什么?”兰儿满脸疑惑之色,望着李长青道。 李长青满脸笑意道:“躺再这儿,我便告诉你”。 “我可不象公子爷这样懒……哎呦”,她话未说完,便被李长青从椅子上拉了下来。 “本公子不能厚此薄彼,梅儿,你也躺着吧。”李长青拍了怕身旁,转头向那梅儿说道。梅儿面色一红,低声嗯了一声,也同样并排躺下。 “公子爷,现在该说了吧?” 李长青捏了捏她鼻子,在她一片怒目中笑道:“梅兰竹菊为四君子,现如今本公子有了梅儿、兰儿,自然也希望有竹儿与菊儿了。”他顿了顿又道:“本公子碰上你们姐妹,乃是天意,那竹儿与菊儿自然也不能强求了。” 他道:“梅儿比你稳重些,你性格活泼,本公子有了你们,哪还有精力去找其他人?” “公子”那梅儿面色一红,低声道:“你……瞎说甚么”。 “公子爷,我就听人说,那襄阳郭大爷的女儿生的美貌如花,难道公子爷一点也不动心?” “你要是再乱说,我就把你丢下去”。 兰儿吐了吐舌头,又扬头道:“我可不怕,公子爷这么心疼我们,怎么舍得把我们丢进湖里?”她又道:“再说,我就是变成了鬼,也是要陪着公子爷的。” 梅儿道:“兰儿,不要乱说,公子自然有他的打算。” “我哪有乱说?想必公子此刻正在盘算着怎样把她变成‘公子夫人’呢”。 李长青捏了捏她鼻子,哈哈笑道:“让你做‘公子夫人’好不好?” 兰儿满脸通红,道:“我可不敢。公子爷身份高贵,我……” 李长青没有理他,转身道:“梅儿,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才是,你明日看看有没有要出售的酒家、客栈,也盘下几处来,嗯,兰儿也陪着你去。” “那我岂不是也要做老板了?” “你顶多算是个跑堂的小丫鬟”李长青捏着她鼻子笑道。 “公子爷真讨厌,要捏捏姐姐去,人家的鼻子都要被你捏掉啦。”兰儿揉着通红的鼻子道。 梅儿瞪了她一眼,道:“那是公子喜欢你。”兰儿向她做个鬼脸,道:“我看公子爷喜欢姐姐多一些。” 梅儿没有理她,转头道:“公子你呢?” 李长青道:“我打算出去一段时间。” “公子要出去多久,不用我……我和兰儿陪着吗?” “下次吧!”李长青望见她小脸上满是失望之色,道:“此次不同往日,你去有些危险,下次一定带着你。” “公子爷,还有我呢?”兰儿捂着鼻子道。她道:“公子爷下次就算把我的鼻子捏掉,我也要去!”她看见李长青伸来的手,连忙又扭过头去。 那兰舟随波逐流,不知不觉,便已近岸。眼前是万顷碧波,远处一片楼宇,似与此景相映成辉,李长青躺于舟上,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顿觉无限美好。此刻便是有人出千两金银,他也是连动也不会动一下的。 兰儿瞧着远处楼宇道:“公子爷,我每次出去,和人家说‘李宅’,人家都要想半天,可见这名字不够响亮呢!” “那本公子便起个‘响亮些’的名字!” 他起身,凝视良久,道:“兰儿,取纸笔来,梅儿,研磨”。 兰儿起身,伸了伸懒腰,道:“好呀”,便欢快地往坊中跳去。 舟,一个四方小桌旁,笔墨纸砚皆备。纸是宣州名纸,墨名“一池春水”,李长青手中执笔,浓浓地蘸了蘸墨,任由那墨汁自然滴下。他闭目凝神,良久后,挥毫泼墨,一笔而就。 “公子爷,写的甚么?” “清幽居,公子,这有甚么说法吗?” 李长青诧异道:“梅儿,你识得字?” “嗯,小时候家道尚可,也读过几天书。” 李长青笑道:“待本公子闲暇时候,再好好教你。”他又转头道:“兰儿也跟着学。女儿家,舞刀弄棒的,成什么样子?” “我可不学!”兰儿吐了吐舌头道:“便是像公子爷一样有学问,难道还能去考状元?” “到时候让你穿着男装,与公子一起,谁能认得出来?要是考个状元,那咱们这‘清幽居’才叫热闹呢!”梅儿又正色道:“公子,这‘清幽居’有甚么寓义?” 李长青道:“清者,静也;幽者,亦静也。本公子无意江湖纷争,更无意天下兴亡,所爱者,不过是花前月下,或诗词歌赋,或泛舟游湖而矣。”他又道:“这儿地处杭州,位于临安之侧,清幽居于西子湖畔,虽不甚幽静,湖光山色却也是绝美的。” 此时业已深秋,湖中并无其它人影,只这一艘兰舟,如浮萍般随波逐流,舟中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话声,伴着阵阵笑声。 “呀,公子爷,下雨啦,咱们快回去吧!” 第十六章 北地风光 此时理宗即位,年号淳祐。≧ 距蒙古亡金,已近十年了。 南宋疆域,东到东海,最西边至雅安一带的邛崃山。西南以金沙江与大理相隔,北部隔秦岭、淮河,与蒙古遥遥对峙。李长青一路走过,见宋地治下,虽也略有**之事,但更多的是军民一心,同仇敌忾。连年征伐,使得更多百姓沦为乞丐,却是更激起了百姓抵抗鞑子之心。宋境内,谈起鞑子,更是人人对其咬牙切词,恨不能食之而后快。 北地气候,向来与南方大异。胡天八月即飞雪,并非虚言。更何况此时早已冬至,北方多地,更早已是积雪盈尺了。 北方某地,十几人踏着积雪、迤逦而行。这队人行走间看似随意,却不住有人来回奔波,传递消息。他们形形色色,俱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作蒙古装束,却都说着汉语,看似极为怪异。 两人向前方一阵张望,又四处看了看, 一行人,尽捡着偏僻之处,避着风雪,慢慢前行。这队人虽是同行,却三五成群,各自为阵,显然是临时拼凑而来。队尾处,两人独立而行。那看似年轻的一人,约只十五六岁,身形有些消瘦,虽戴个毡帽,脸上却已给冻的通红。他将手上那口大刀别在腰间。他个子不高,那刀鞘隐隐有些着地。他将一双早已冻的通红的手放到嘴旁,用力的哈了几口气,方小声道:“张叔叔,咱们这次出来,会不会碰上……?”那张姓大汉向前方望了望,方低声道:“不要乱说,要是让那人听到了,小心你的苦头。”他又笑道:“你小子也总算知道苦了吧?叫你不好好在家练功,偏要来受这份罪。这次回去,看你还偷不偷懒?”那少年满面羞愧,却仍强撑着道:“我……这有甚么!”他话未说完,却已四下望了几望。 那张姓大汉低头沉思片刻,方道:“此处虽已深入蒙古所占之地,但咱们走的这些地方,向来人迹罕至,我多次走也没甚么,这次想来也应该无碍。”那少年略放下了心,神色黯然道:“这一路上,都是别人照顾,要不然我早就……等这次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练功,再不要拖累别人了。”那大汉笑道:“你能用心练功,回去后你爹妈也不会再责怪你偷跑出来了。”那张姓大汉又向队伍之中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队伍中间处一个俊朗书生身上,道:“你好歹也学过几年武艺,看人家,一个文弱书生,随我们行了这么久,仍神情自若,面无惧色,这点连我也是佩服的。你若能有人家那一分镇定,那你的武功恐怕早就有成了。” 那少年脸色一红,道:“李大哥虽然不会武功,但想也是饱读诗书的,想来考个秀才不在话下,哪是我能比的?”那大汉摇了摇头道:“你也不用气馁,我虽也认同这点他这一点,但在此时此地,饱读诗书有个屁用?还不是要靠手中家伙来说话?”少年还待强辩,一时却也不知要说些甚么。 那队伍前方一人,穿着灰色皮袄,身形比旁人更显高大。他当先而行,身后有三五人紧紧相随,其余众人都落于其后,目光中更隐隐对其流露敬畏之意。他向身后张望了一眼,似是觉的队伍过于松散了,一声呼喝,众人都是心下一惊。他喝声虽低,却含有内力,显然其武功不弱。队尾二人对这喝声也觉清晰可闻,不由更是骇异,二人不敢再多言,当下便用心赶路。 那人向队伍间一阵张望,脸上尽是嘲讽之意。他目光最后落在队伍中一人身上,却眉头大皱。那人作书生打扮,看似文文弱弱,丝毫不会武功,那一身青衣,却不甚厚。那书生并未与他人同行,一路走来,面不红,气不喘,面上更无丝毫担忧之色。以自己体质,到此时都已是微微气喘,那书生却还能胜过自己?若说他武功高强,为何并无丝毫表象?若不会武功,怎会有如此胆识? 他虽觉警惕,但料他年纪甚轻,自己也不怕他。他朝那书生扬了扬手,笑道:“小兄弟,过来些,我一个人无聊,咱们说会儿话。” 那书生诧异道:“我?”他虽觉奇怪,也未多作迟疑,当下便快行几步,向那前方大汉处赶去。 那大汉取下皮帽,抖了抖上面落雪,朝他笑道:“我姓王,排行第五,人称五爷,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那书生身上也满是落雪,他却并不在意。他道:“在下姓李,名长青,字清幽。” 那大汉哈哈笑道:“我便看不惯你们读书人那一套,又是名啊又是字的,像我王五,叫起来多方便?” 李长青道:“姓名是父母授予,字却是自己所起,乃是给予自己的勉励之词,便像江湖中人的名号一般!” 王五点了点头道:“有理。”他又道:“李兄弟这是要往何处?” 李长青笑道:“古语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李某深以为然。李某一路从江南而起,辗转千里,来到此地,便是要体会这不同之地,风土人情之差异。这确是书中学不到的。” 那王五邹了邹眉,随即笑道:“李兄弟真是好闲情雅致,若天下读书之人都能像李兄弟这般脚踏实地,我大宋何愁不兴?”他道:“我却是没有李兄弟这般雅致了,我是粗人一个,只能做这些累活,靠这差价过活。” 李长青道:“他们都是去贩土产的吗?” 王五点了点头,道:“不错,这虽危险了些,但到宋地,却是暴利。” 李长青道:“王大哥也要靠这过活吗?” “嗯!”那王五笑道:“我跟他们一起,自然也是的。李兄弟半路加入,可能不清楚,这或虽看似简单,可实在是危险至极的。” 李长青心下疑惑,却未表露,他道:“不错,这一路上可以算是危机四伏的”。 那王五道:“我们这一路,尽拣些偏僻道路,泥泞难走,我们虽走过多次,却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那蒙古各部如今为争大汉之位,大打出手,难保没有人经过这里的。若遇上小队人马还好,遇上鞑子大军,我们便危险了。” 李长青道:“所以咱们一举一动,都要慎之又慎,千虑之后,方能谋而后动。” 那王五笑道:“我虽不想李兄弟这般满腹经纶,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他道:“咱们这队伍,看似十余人,却是未算上侦查之人。我将它们分为三队,每队三人,向三个方向分别查探,每隔两个时辰回来汇报一次。若有哪队人未能回来,那我们便要重新规划前进方向了。” 李长青叹道:“此计虽看似略显无情,却乃当下最为稳妥之法。不过,这侦查之人,却都要是亲信了。” 两人正说间,又有一对侦查之人前来汇报。那三人俱是一色的棉袄,全身蒙古装束,头上却都带了个皮帽,略显怪异。李长青瞥了他们一眼,心下微觉奇怪。 那三人步伐矫健,行动迅捷,似是经过多番锻炼一般。那三人见了王五,恭敬地拜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身旁的李长青,便即住口不言。那王五指了指李长青,笑道:“这是我李兄弟,你们难道有甚么不能说的军机大事不成?” 三人闻言,齐向李长青望了一眼,微觉诧异,却也并未加以询问。那中间一人走上前来,道:“禀五爷,并未现蒙古人马。” 那王五道:“你们是哪队的?” “乙队”。 “乙队打探正北方向”,王五点了点头,又道:“正北可有甚么异常?” “并无人迹,只有些人马足迹,但已浅了,显然已有些时候了。” “也不可大意,你们先下去吧!”王五道:“李兄弟,非是我过于谨慎,实在是为了这众兄弟安危,我才不得不如此的。” 李长青笑了笑道:“王大哥说笑了,王大哥一片苦心,旁人能有何话说?” 王五也笑了,他道:“丙队负责东北,一个时辰前刚报过;乙队打探正北方向,刚刚来过。甲队负责西北……”他神色一变,道:“上次来报,已是两个时辰之前了。” 李长青皱眉道:“也可能是遇到了甚么情况,稍晚了些,咱们再等半个时辰罢。” 王五笑道:“也有可能,咱们便再先等等看罢!”他话虽如此,神态之间,却未见丝毫放松。 那少年与大汉仍是在队尾。少年一把大刀仍是在腰间斜挎着。他久不见其他情况,害怕之情渐去,神态渐渐转为兴奋,他看这万物,俱都透着新奇。他兴奋道:“这北地的风光,果然是与南方大不相同的。在南方,便哪里有这么厚的积雪?” 那大汉邹眉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也不要大意!” 少年笑道:“张叔叔,我看这里鸟不拉屎,哪里会有他人?” 第十七章 雪地小憩 一阵凌冽的寒风吹过,连雪也似乎大了些。≧ 少年紧紧裹了裹棉袄,仍不住哆嗦。他道:“这北地天气真是恶劣,还是南方更可爱些。”那大汉笑道:“江南的天气就像小姑娘一样温柔,哪及的上这北方大汉般豪爽?”他道:“你小子现在知道天气恶劣了?你当初求爷爷告奶奶般硬要来,现在后悔了吧?” 那少年脸色通红,道:“张叔叔,你这一路上也不知说了多少次了,我回去一定……一定好好练功!” 那大汉哈哈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当初是为甚么跑出来的?还不是不想练功?别看你现在答应的挺好,到时候指不定又想出甚么鬼点子呢!”他摇了摇头,又道:“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难道真想读书去考状元?”他压低声音道:“若是往时,你张叔叔我是支持的。可现下蒙古南侵日剧,大宋早已风雨飘摇,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少年道:“不是说郭大侠成了盟主,带领众人坚守襄阳吗?” 大汉皱眉道:“鞑子皇帝死了,还有第二个!郭大侠在,襄阳也可保一时无虞,可数十年后呢?这天下间难道还有第二个郭大侠不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道:“况且那鞑子真是那么好惹的?想当年……他们是何等威势?”他道:“咱们练好武功,鞑子不来惹我们,我们也不去惹他。若真有……真有那么一天,大不了与他们拼了就是!有郭大侠作榜样,咱们怕甚么?” 那少年点了点头,正要说活,忽听耳旁又传来一阵低喝声。他慌忙抬头看去,见队那人又道:“你们注意留意四周,咱们转向东北!”说罢,便认准方向,先向东北行去。他身旁几人,亦是紧跟而上,与他的距离丝毫未曾落下。 少年低声道:“那人是谁?好大的气派!” 大汉道:“在金以前,大批的商队往来南北,运送货物,虽偶尔有些盗贼,但也是不打紧的。便是金朝,虽盗贼猖獗了些,但金朝廷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抢掠商人。可是鞑子不管这些,碰到宋民,一律杀无赦。”他气愤道:“所以这些年,北方特产几乎在宋境内断绝,价格自然也就高了起来。”他顿了顿道:“在暴利下,自然有想要财之人,也有急缺药材,却不愿出高价之人。那人便是前一类,他们为此成立了帮派,往来其间,冒着巨大风险,牟取暴利。” 少年若有所思道:“所以叔叔你才要和他们一起,到那雪山,求取百年的药材?”少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咱们跟着他们,一来寻求庇护,二来或可浑水摸鱼。这许多人,恐怕一大半打得是这个主意罢?” 大汉道:“你小子倒也不笨。你叔叔我乃一介武夫,哪有这数千两白银?所以我才要来冒一次险。”他皱眉道:“倒是你小子,当初不该偷偷跟着我,现在回去,却也晚了。若是你……我怎么向你爹妈交代?” 那大汉望了望四周,说道:“天色已然微黑了,这儿道路难行,尤其是在这雪地里,到了夜间里,远近不分、高低难辨,是寸步难行的。这儿危险,不能点火把,你跟紧些,不要走岔了。” 少年道:“嗯,我知道的!” 二人一时无话,用心赶起路来。 队处,那王五见向李长青问不出甚么,不禁邹了邹眉,对他顿时兴趣大减。李长青虽然对这王五略感疑惑,却也没有探究之意,只是一声不响的跟着。 正在这时,又有巡查之人来报。他们从开始到现在,已然来往数次,李长青也已然识得他们。李长青见他们脚步略显急促,知他们定是现了甚么情况,当下便用心倾听。 那王五道:“你们距上次回来仅有一个时辰,难道前方有甚么情况?” 那中间一人见了李长青也已不再避讳,上前一步道:“前方现小队蒙古兵!” 王五皱眉道:“有多少人?” “有十五六人”,那人又道:“,人数不多,看他们神态,像是一支例行巡查的小队。” 王五望着前方,默然道:“既有巡查小队,那想必大军也在附近了吧。”他沉思片刻,说道:“你继续打探,弄清楚他们在哪里,有多少人,往哪行进,然后回来报我。”他又道:“你们也小心些!” 那人应道:“是!”说罢,便又迅离去了。 李长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未提出异议。那王五看似粗暴,却处处透着谨慎。这深入敌境之事,本就十分危险,更何况是这些蒙古人?蒙古此刻各部落为争夺大汗之位,大打出手,境内局势异常混乱。若遇上小股人,尚可逃脱。但遇上大军,任你武功再高强,也是九死一生。他虽不怕,可也知此地众人,并非人人都如他一般。 那王五转向他道:“李兄弟,咱们慢些走罢。”他望了望天,道:“天色不早了。到时候,咱们也只得就地休息了。” 二人说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王五身后那几人,仍是紧随其后,如原先一般。众人见了,知有情况,不由也慢了下来。 李长青察觉有人注视自己,目光望去,却是那少年。他向那少年一笑,并未在意。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众人行进的度也越来越慢,终于只有白茫茫一片,完全不辩高低远近了,众人便也停了下来。王五找一略低洼处,众人便在此休息起来。 此时虽天气甚寒,但一来冰雪覆盖下木柴难寻,二来夜里火光冲天,目标太大,是以并未燃火取暖。众人各自扒开积雪,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休息起来。 李长青心下无甚急事,便也同他人一样,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他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寻种草药。这种药材虽不算太过名贵,但市面上之物一来年份不足,二来自己炼药所需的乃是新鲜之物,这确是市面上见不到的。这种药材产自北地,所以势必要自己亲自走上一趟。 众人旁边某处,那少年与一大汉相对而坐。大汉从身上取出一个包裹,慢慢打开来,却是几块干饼。他递了几块给那少年,道:“饿了吧?快吃罢!”说着,便自顾自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又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来,就着干饼嚼了起来。 少年踌躇半晌,终于咬了一口。他这几日虽已吃过多次这种干饼,却仍是觉的难以下咽。他却更知道此时不同往日,只有苦着脸,用力嚼了几下,慢慢咽了下去。 那大汉抓起一把雪,道:“这儿甚么都缺,只‘水’是不缺的,你也试试看。” 少年也学着他,将一口雪咽了下去,才觉得嗓子中略好了些。 那大汉笑道:“怎么样?”他摇了摇头道:“出门在外,哪有这许多讲究?便是能寻一处避风之地,吃上几口热饭,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若是遇上多日不见人烟之地,莫说热饭、怕连一口剩饭也是无的。你小子这次出来,算是尝够苦头了吧?” 少年道:“我……我没甚么。”他接连咬了数口,狠狠嚼了几下,合着雪水咽了下去。 周围谈话声越小了,李长青望了一眼,见众人都已纷纷休息了。他功力已深,早已可以数日不食了,此时也不觉饥饿。他本打算独自一人前往,却在半路上碰见了这群人。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地后,觉和自己要去之地相差不远,便也跟了上来。此时距他离开杭州,已经十数日了。 淮河、秦岭以北,大多已被蒙军所占。蒙古治下,分三六九等,汉人便是最下等人,形同猪狗。那蒙古军民,甚是残暴,他一路走来,见多了汉人受折磨之景。他初始时也曾仗义出手,到后来也渐渐有些麻木了。有些钱财,能走动之人纷纷难逃,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难能远行之人。蒙人本游牧而居,不擅耕作,随着大批汉人南逃,良田美地更是成片荒芜。 他不欲理会这国家征伐之事,又深知朝代更替,皆有定数,自然是想避而远之的。但他由南而北一路行来,却也大受震撼。他一路上所闻所见,岂是一句“残暴”所能形容的?他知蒙古此时正逢内乱,无法全力南侵。而宋也正急需趁此时机休养生息,以备再战。待蒙古之乱过后,又该是一场怎样的惨烈之战?他知宋终会被吞并,在此过程中,又会流多少义士之血?多少汉民百姓之血? 但自己一人,纵然武功再高又能如何?蒙古皇帝不象武功高手一样,杀了便没了。杀了个蒙古皇帝,顶多让他们多乱几年罢了。新任大汗,多是在厮杀中赢得。待几年过后,新大汗说不定会比以往更加可怕。 他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当下便微闭双目,小憩了起来。 第十八章 四叶红花 第二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众人便已陆续都醒来了。众人拍了拍身上积雪,便又继续上路了。 这一路行来,虽也略有些警兆,却都被有惊无险地应对过了。这一日,众人正行在一处山谷间,李长青忽觉脚下微微震动,他向那王五望了一眼,见他也神色微变。 王五凝神细听,半晌说道:“不远处似有大军,方向却不是这里。雪地之上目标太大,你们快些隐蔽起来。”那震动似是越来越大,若是让大军发现了,哪里还有命在?此时众人大多已感受到了,不由有些混乱。 那少年急道:“张叔叔,咱们该怎么办?”张姓大汉望了望四周,忽然道:“闭了气,寻一偏僻处,藏在雪里,他们定然无法发现!”此地众人,见有人如此而为,觉得此计大妙,纷纷有样学样,找地躲藏了起来。众人均是打的这个主意,不一会儿,这儿便不见人影了。 不远处,一批蒙古大军缓缓行过,像一条灰色的巨龙般,蜿蜒曲折地在洁白的山谷间蠕动。千万人的步伐,踏着积雪,伴随着“咔嚓”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们并未走下山谷,只是绕着山谷,向西南而去。大军与他们隔着山谷,相距颇远,在着雪地间,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是以并未发现他们。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众人心下都松了口气。待听他们像是走的远了,众人才小心地探出头来,收拾行装,重新上路了。 那大军约数万人,却有一小半是骑兵。其中,两个身穿铁甲的中年军官策马扬鞭,并排行在最前方。左侧之人,脸上似是颇有不忿之色,他狠狠地挥了挥马鞭,那地上立时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他操着蒙语,向身旁那人道:“真是不明白,将军是怎样想的,自己在这占山为王岂不痛快,为何非要跑去听那甚么法王差遣?” 另一人道:“话虽不错,可眼下局势你还不明白?” 那人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可他们做他们的汗,我们不与他们争,他难道偏要来灭了我们不成?” 那右侧之人皱眉道:“糊涂!眼下局势复杂,那人虽有些优势,但想做汗,还是不简单的。他们兄弟二人一心,四下联络其他部落,攻伐反对之人,便哪里又中立一说?”他又道:“眼下部落林立,互相攻伐,最终仍是要看谁的拳头大。时间越久,他们的优势也越发明显,此时早做决断,不比晚些更有利?” 那人闻言,虽仍是满脸怒气,却也缓和不少。他道:“不错,我们的猛士虽各个都能以一敌十,但他的人数十倍与我们,我们却是不敌的,便是这蒙古内,难能找出可与他们对抗之人。” 他道:“可咱们人数不多,他若要让我们儿郎上前线拼杀,我们也眼睁睁让麾下猛士白白送命不成?” 另一人冷笑道:“他要我们拼杀,我们便不顾一切地贸然拼杀不成?”他道:“将军恐怕早有算计,才要告诫我们见机行事,一切要以儿郎性命为重。” 那人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道:“我最讨厌的便是这些南朝之人的奸诈之术。这些阴谋诡计,哪有战场上正大光明的拼杀来的痛快?” 右侧之人说道:“所以才注定你做不得大官。”他嘿嘿一笑道:“若是若是危险不大之事,但做无妨。” 众人在这茫茫雪地里,晓行夜宿,不觉间便已距那长白山不远了。众人却是各怀心事,便各自分散了。李长青谢绝那王五的相邀,独自一人,向着长白山脉而去。 长白山曾属辽,金灭辽,这便归于金朝了。成吉思汗灭金后,也即被划归辽阳行省管辖。由于辽、金等多兴于此,其附近契丹、女真、蒙古等多族混居,汉人却是不多。 这一日,山脉深处,一个青衣之人踏着积雪、缓步而行。此地冰雪甚厚,又兼沟壑纵横,险峻异常,湿滑无比,便是武功高强之人来了,也要大费一番手脚,他却如履平地一般悠闲,正是李长青。 他前世为寻灵药,也曾来过此地。这地方虽相隔了数百年时光,地貌却未大变,他是以颇为熟悉。他右手之上,拿着个药铲,除此之外,并无他物。他又想起在山下向那老农借药铲时,那老农的惊讶神色,心下也略觉好笑。 这儿积雪甚厚,委实不是采药之时。长白山植被繁茂,可眼下积雪覆盖之下,哪见一丝绿色?此时各样植物均已深覆冰雪之下,极难寻觅,便是附近经验丰富的老农,也绝不会选在此时上山。他乃修行之人,对天地灵物自有特殊感应,对此却是不觉太过为难。 他顺着山势,忽上忽下,一路走走停停,虽偶有发现,却大多感其药力不足,并未动手采挖。他见久无收获,便放弃此地,向前方而去。 他忽然心有感应,在一处峭壁前停了下来。上前一看,这山谷不深,看上去约只六七丈。他望了望四周地势,向着那崖底,忽然一跃而下。快到崖底时,他在峭壁上稍一借力,便即平稳落地,留下有一个深不足尺的脚印。 这崖底空间不大,四面都是石壁,并未见有其他出路。四周石壁虽不高,却颇为陡峭,光滑异常,鲜有可供借力之处。不是轻功极高之人,极难由此借力而上。 似乎因四周峭壁遮挡,此谷内冰雪却是不深,只不过尺许。虽已入冬,却仍可再此隐隐望见些许绿色。那崖底一角,一株红色小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此时已然入冬,此地更是极寒,那朵小花却似乎不俱这些,迎着风雪,傲然挺立,长势极为茂盛。那花只两片叶子,却色泽碧绿,苍翠欲滴。那两片绿叶上,托着一朵小花,红的像火烧一般。红绿掩映下,更显得那花儿分外美丽。那两片叶子下,另有两处凸起,不加细看,却是极难发现。那两处凸起色泽翠绿,似乎也是嫩叶一般。那花虽处于此冰雪之中,花朵却仍是含苞待放,似乎是颇喜这极为寒冷的冰雪之地一般。李长青望着那朵花儿,喃喃道:“没想到此地竟还有这‘四叶红花’,可惜终究是药龄太短,不堪大用。”四叶红花是他所需的另一味主药,多长在极高极寒之地。其成熟后,有四片叶子,有因其花朵红如火碳般,因此的名。这四叶红花虽长在极寒之地,却罕见的有极阳的药性,需要以极阴之物,加以多种辅药,君臣调和,方能全面发挥其药性。 他摇了摇头,叹道:“本以为能有个惊喜,却终究还是需往那藏地去上一趟。”他记下此地方位,便一跃而起,向崖顶而去,不再管它。 一处悬崖旁,李长青负手而立。那悬崖深不见底,一眼望去,只能见其下云雾掩映,看不真切。李长青站在崖旁,面色微喜,只因他感到了自己此行的最大收获,便是在此了。 他望了望手中药铲,真气注入,向脚下石壁挥去。那石壁仿若豆腐一般,被那药铲一贯而入,直没入柄。他试了试其坚固程度,便一下将其拔起,向那崖下一跃而下。他右手药铲挥起,不断向峭壁借力,是以此地虽高,他下落速度却不快。他刚落下二十余丈,隐隐见下方一个石台。他略一感应,便认准方向,向那石台落去。 这石台不大,向外伸出,容一人站立稍有富余。石台上,长着一株绿色小草。那草甚是瘦弱,仿佛一阵风吹来,它便会折断似的。他小心挖下那小草,清了清泥土,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慢慢将那小草放入其中。他想了想,觉有些不妥,便又取出一枚符篆,喷了口鲜血,略一激发,将那玉盒仅仅裹入其中。他嘿嘿笑道:“这回不怕你活性流失了吧?” 那草儿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它唤作“寒冰草”,多生长在极寒之地。他前世也曾在此地见过它,知它生在大致方位,是以才能这么快找到。那寒冰草不同其它药材,其药性流失速度极快,是以采摘后,必须在尚新鲜时赶紧入药,否则待其药性流失怠尽,便白白浪费这大好药材了。 他翻过一山,在一处背阳之地停了下来。他略一感应,用药铲清开冰雪,露出一大片空地。又小心挖了下去。 他拿起参,又清了清其上泥土,便放于手上,细细打量。他心下微喜,口中道:“年份却是足够了!”。他取出一玉盒,将参放入其中,略一思索,亦如刚才般包裹上了符篆。他心道:“这人参虽没有太多要求,但新鲜些总是好的!” 他此行目的已然达到,心下放松,心情大畅,在此又转了转,除了又收获两株百年参外,还寻到了一些炼制其他丹药所用的药材,这确是意外之喜了。 第十九章 万军战阵 他此行目的既已达到,当即不再留恋,他运起身法,转身便下了山。山下并无大道,他也不以为意。他认准方向,向西南而去。 他与众客结伴而来,历时颇久,他略一盘算,距出发已然月余了。他不欲再在途中多做停留,便运起缩地之术,疾行而去。那缩地之术消耗颇大,以他如今之能,也只能一步十数丈,且不能长久支撑。他每用此术行进半日,便要歇息一番。他或半日一停,盘膝调息,或不到半日,便停下此术,改用身法,缓步而行,慢慢调息。 他来时与商客同行,为躲避蒙古大军,尽拣些偏僻之处而行,一路上翻山越岭,穿涧过溪,或潜或隐,或避或退,不一而定。他自觉以自己本事,便是落入万军包围之中,亦能从容而退,实乃天下之大,皆可去得。是以他此刻虽只孤身一人,却无这些避讳。这一路也无峻岭深壑,他索性认准方向,一路直行。 他这一路行来,不知碰见多少蒙古兵马,穿过多少大小部落。他一路上,但见蒙古兵马,出行有度,喊杀震天,令行禁止,勇猛彪悍,实非宋军所能抵挡。 蒙古人众,只隐隐觉得有一青影一闪而过,不可琢磨。只有待他或停或改用身法时,才能略看明白那是一道人影。待他们要追击时,往往那人影便已不知所踪。李长青心下只顾赶路,意不在杀伤人命,故也不与他们为难,是以众人虽皆觉骇然,却也并未声张。 这一日,他觉消耗颇大,便欲停下来休息一番。他顾目四看,但见这正是一处兵马聚集之地。四下地势较为平坦,不见高山峡谷,四处排列着无数帐篷,密密麻麻地占满了这一片。帐篷虽多,排列之间,纵横交错,井然有序,丝毫不显乱象。这一大片帐篷如众星拱月般地围着中间一顶,那中间一顶比其他帐篷稍显大些,其周围也较开阔,显是首领所居之地。虽说行军之间最忌帅帐突出,但一来这是蒙古占区,二来从这万军战阵中离去不难,但真有人能纵横往来,视其如无物? 李长青身形一住,便即被人发现。众兵虽都凝神无错,却无人见其如何出现,不由大惊。那主帐前,一身披铁甲之人,将手中钢刀遥遥向他一指,大声喝道:“你是何人?忽必烈王子再此,何敢放肆?四下兵士听令,拿下他!”四下兵众,听见号令,毫不迟疑,齐齐上前,协刀披甲,持枪拿盾,成合围之势,便要拿他。 李长青望着众兵,嘿嘿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拿住在下?”他正要离去,却忽然心中一动,他向那帅帐望了一眼,便即迈步向那方而去。途中众人,大叫大喝,身形迅疾,刀枪疾挥,虽刀光剑影如白布一般,刺中他身,如中空出一般透体而过,却无法奈何他分毫,神秘莫测,诡异非常。他自语道:“这术虽不能防修士刀剑,但你们若想破它,却也不能。” 他走到帐前,正要推门而去,却见那帐门忽然开了,接着便见数人鱼贯而出。当前一人,科头布服,是个青年。他形貌俊雅,举止颇有法度,不似寻常蒙古之人那般粗旷。在他身后,是个极瘦长的和尚,目发精光,死死地盯着他,正是金轮法王。金轮法王之侧,立着一少年。那少年望着李长青,满脸兴奋,道:“李大哥,你怎么在这?”正是杨过。三人身后,零散地站着数人,或老或少,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长须飘飘,或满头短发,举止无度,形貌怪异。 那为首青年道:“你们不得对这位兄弟无礼,快些退下!”那军士不敢有它言,大声应声道是,他手一挥,众兵丁便应声而退,各归本处,不见丝毫乱象。那青年道:“这位兄弟,到帐下去喝一杯如何?”李长青微笑道:“王爷有命,焉敢不从?” 忽必烈手执酒杯,向他笑道:“这位兄弟,我这酒可还喝得惯吗?”李长青道:“这酒味醇厚,不似中原水酒那般平淡,辛辣酸涩,正如蒙古男儿那般。”忽必烈大喜,他将手中酒一饮而尽,道:“不错,正是这般。”他道:“这位兄弟若是喜欢,那便多饮几杯。我这别的没有,马乳酒却是喝不完的。” 众人连饮数杯,皆有醉意。忽必烈道:“这位兄弟如何称呼?”金轮法王神色微动,道:“王爷,这位便是李长青了。”金轮法王于大胜关英雄大宴上与李长青一见,又见其在万军中从容带郭黄二女离去,知其武功深不可测,不由暗自皱眉。他一向以为自己武功,足可称雄当世,但见了这青年,却也感骇然。他不知他所来何为,又见其毫无杀意,不由暗自疑惑。他也是与那杨过一道,来相助自己不成? 忽必烈喜道:“哦?这招贤馆的几位英雄各怀异能,却不及这位杨小兄弟文武全才。今日又得李兄弟之助,实乃国家大幸。”他又道:“听杨小兄弟所言,李兄与他相识吗?”李长青道:“在下偶然经过,恰逢此会,不请自来,算是叨扰了。王爷若说相助,却也可算得。至于这位杨小兄弟,与在下也曾见过几面。” 李长青见这酒肉满席,满汉各半,道:“王爷真是热情好客。”他望着明争暗斗的众人,不由略感无趣。那忽必烈看着众人,暗自微笑,点头不语,显然也是有意查看他们本事。那杨过望着他,欲言又止,显然要向他说些甚么,却又顾忌此地众人。李长青自顾饮酒,不管其他。 李长青正饮间,忽然转过神去,向帐外大声道:“你要找郭靖吗?郭靖便在此了!”众人不明所以,俱都停了下来,向他转头而视,满脸诧异之色。忽必烈望着他道:“李兄弟此话何意?”他四下望了望,不见人影,疑惑道:“说的可是我蒙古金刀驸马吗?”李长青笑而不答。 众人正诧异间,忽听帐外人声吵杂,细心听去,却不住听见“抓刺客!”接着又听一人大声道:“真的吗?郭兄弟,你在这里?”众人俱都大惊,不知帐外何人。那声音初始时似在数里之外,离此尚远,话音说毕,已仿佛在近旁,来人身法之快,声音中内力之厚,实乃骇然听闻。 各人正愕然之际,忽见帐门扬起,人影闪动,眼前已多了一老者。那老者须发俱白,却满面红光,笑容可掬。他四处张望,不理众人,撇着嘴道:“刚才是谁说郭兄弟在这里?”他正说间,忽见帐外又进来四人。那四人向忽必烈施了一礼,道:“保护王爷!” 四人站于忽必烈前,挡住那老者,然后端起手中之枪,齐齐向他刺去。那老者伸出左手,一把攥住四枪尖,那四人便向后飞出。忽必烈望了一眼身旁众人,向那四人道:“来到即是客,你们下去吧。”那四人知老者非是自己所能抵挡,闻言当即退下,出账布置。 李长青望着那老者,笑道:“你便是老顽童吗?果然有趣得紧。”老者道:“我就是老顽童,你怎么知道的?”他盯着他,看了又看,狠狠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认得你,你为何认得我?”李长青道:“如此有童趣的老者,除了老顽童,便没有他人了吧。” 老顽童满脸兴奋道:“不错不错!”他端起一盘牛肉,另一只手向盘中抓了过去。一块牛肉到了嘴旁,被他一下咬了一半,那盘牛肉不多时便见了底。他注视着眼前那盘牛肉,却向着李长青,嘴里却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刚才是你说我郭兄弟在这的吧?他在哪里?” 李长青道:“我不如此说,你又怎么会来?你郭兄弟此刻在襄阳,却不再此处。”老顽童摇头道:“不好!不好!你小小年纪,净爱说谎骗人,一点也不好!”他道:“我看你满身邪气,古灵精怪之处倒有些像蓉儿那丫头。”他满脸惋惜道:“可惜蓉丫头有了我郭兄弟,要不然,我瞧你们郎才女貌,都是古灵精怪,凑成一对,倒也般配。”他说着,又从桌上端起一盘牛肉,索性坐在地下毯上,大嚼起来,嘴里仍道:“可惜!可惜!” 李长青闻言,略显兴奋,却仍道:“你与他们十余年未见,他们的女儿也已长成大姑娘了。”老顽童放下空盘,将左手中半块牛肉一把吞入口中。他道:“是多年不见了。”他扳着指头计数,数了一遍又一遍,想李长青翻着白眼道:“不对不对,不是十年,是二十多年了。” 李长青并不如何动作,只转头而视,桌上那盘牛肉便向老顽童平平飞来。他道:“你还吃吗?”忽必烈以为他在玩戏法,不禁赞道:“好!”。老顽童抚了抚肚皮,说道:“我饿的紧了,便多吃了些,如今已有八九分饱了罢。”他伸手接过盘子,却不去吃,他满眼放光,大叫道:“这是甚么功夫?好玩!好玩!你教我这‘不动手脚就能移动盘子’的功夫好不好?” 李长青道:“我的武功旁人是学不会的!”老顽童满脸疑惑道:“为什么?也像先天功一样吗?”他满脸企盼道:“我拜你为师,你教我好不好?”李长青笑道:“你若能找到一个样貌又美,武功又高的女子,我便教你。” 老顽童打了个寒颤,心道他所说之人,除了瑛姑外又有何人?他当即不敢再言,忙摆手道:“我不学了,我不学了!”他站起身来,挥了挥衣袖,登时满室尘土飞扬。他道:“不好玩!我走了!”说罢,略一运劲,绝尘而去。 突然想说些什么 作为一个作者,就要对自己笔下的文章负责! 在我看来,主要可分三类。首先是法律责任,如宣传反动、****等。这是最重要的,却恰恰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其次是社会责任;最后才是经济效益相关责任。 何谓社会责任? 小说,分类别,又分中外。文有千万,却无外乎是借事说理而已。单说中国,如四大名著者,家喻户晓。虽其流传之广,仍有‘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之说,何也?少年人血气方刚,沉迷水浒等易受其蛊惑,从而变得更靠暴利说话。 步入当代,网文大行其道。借助网络的力量,相比传统方式,借助网络的文学的传播更容易的多,其可能造成的影响也大得多,这些影响有好有坏。如《凡人修仙传》,韩立给人以‘冷静、机智、胸怀大志、有强烈的进取心’的印象,在当代社会,这是一个成功人士所必须的。但是,这却并不是韩立的全部性格。《凡人修仙传》全文中,九成九都是小肚鸡肠、暇眦必报之人。当然,这些性格也可以被美化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或‘人不犯我,我必十倍犯之’! 当代网文,参差不齐,精品难寻。笔者从初中开始接触网文,至今书龄已数年。笔者本以为类者应寥寥无几,但却发现在大学校园里,这种人数目绝对不少。读网络小说,读者通常要自身代入书中,而主角便是第一被代入者。现代学生虽然早熟,但初中生人生观、价值观却远远未曾树立。人的性格占用一定的天生成分,如天生喜欢甚么分类小说等,但更过的却是环境影响。 读者代入主角,随其经历剧情,便自然而然地受其性格影响。成年人心理大都已成熟,读此类文学时,遇到与己性格冲突处,便往往产生抗拒心理,阻止自己继续读下去。如初中生却并非如此,他们人生观、价值观远未树立,更易受环境影响。他们读此,感受主角的残忍、暴力、瑕疵必报,自然而然受到‘弑杀、自私、小肚鸡肠’的影响。起点网文作者,多是生活不如意者,他们写书时,可能会将其偏激情绪带入文中。 我想,一个网文作家,应该不会愿意让自己子女接触到此类文章。人之所以为人者,便是因人知礼仪,明道理! 第二十章 经天纬地 望着那倏然而逝的身影,忽必烈道:“这老人叫老顽童吗?果然不愧有顽童之称!”他满脸惋惜道:“如此奇异之人物,不能网罗至帐下,为国家效力,实在可惜!”国师等人闻此,尽皆面有愧色。 忽必烈转头,向李长青问道:“刚才听李兄所言,那金刀驸马郭靖也在襄阳?”李长青并不隐瞒,道:“不错,那郭靖前日在大胜关广发英雄帖,成立了个‘抗蒙保国’盟。他现为武林盟主,正领中原群雄驻守襄阳,戮力抗蒙。” 忽必烈皱眉道:“太后派我负责漠南之事,那襄阳本已久攻不下,如今又得这许多异人相助,只怕想要攻下便更难了。”他身后走出一名长须垂垂之人道:“王爷不比着急,您只管放心攻城便是,那些武林人士便交予我等对付,他们武功再高,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还会怕了他不成?”忽必烈道:“话虽如此,但汉人兵书云‘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每进兵前,务须三较得失,未算胜,先算败,待成竹在胸后,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国师等均道:“王爷高见!” 李长青转向杨过,说道:“杨兄弟,你一路行来,该是见到东邪了吧?”杨过诧异道:“李大哥,你怎么知道?”他随即大笑道:“那东邪果真是邪得很那。我得蒙他指点武功,他却不喜我称他师父。他与我一见如故,如今我们已是忘年交了。”李长青笑道:“这些你与我说说即可,可莫让你郭伯母听了去,否则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李长青点了点头,随机又道:“既见药师,该也见到傻姑了吧?”他似是自语道:“那傻姑乃是曲灵风之女,黄岛主因当年真经被盗,迁怒于其他弟子,一怒之下打断所有弟子之腿。他这些年虽口中不说,心里却是极为愧疚的,故此一直将这曲灵风之唯一遗女带着身旁照看。”杨过一怔,却仍故作不知道:“李大哥,你……这是甚么意思?”李长青见他虽是疑惑表情,面有却隐隐露出悲愤之色,便知他已得知父母之仇,又道:“见了傻姑,依你的性子,那当年之事,也应得知了吧?” 李长青心道:“前因已变,杨过怎会仍旧到此?难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佛家讲究因果,因不同,果却未变,因果之途却又如何?他望着杨过,有心试探,口中便道:“只是那傻姑乃是痴傻之人,她的话又如何能信?” 杨过心下惊道:“李大哥难道已知我逼问那傻姑之事了?”却仍是面露悲愤道:“她虽痴傻,但说此话也肯定是看见了甚么。那黄伯……蓉一直防备于我,我初始时疑惑不解,此刻越想越是合理,定然假不了。”李长青神色不变,道:“不说黄帮主,你郭伯伯待你如亲子般,你也下的去手吗?”杨过满脸悲痛,大叫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我大不了杀了他们后,再自行了断便是。” 李长青能路过此地,实为意外。他那日‘为求脱身’,以驻颜丹作为条件,实则是他不忍见她红颜随着幽幽岁月,而渐渐逝去也。那驻颜丹所需药材繁多,却大都为平常之物,普通药铺即可寻到,是以他托黄蓉代为寻找。那驻颜丹中三味主药药效不能有丝毫流失,寻常街市哪能寻到?他如今实力未复,驻颜丹对他来说却颇需一番手脚。他那日为其号脉,知她产期不过数月,他欲将其作为贺礼送上,是以必须抓紧时日了。他知杨过自有一番机缘,况他从大胜关至今已近两月了,他不欲在此地多加耽搁,便起离去之心,道:“当年之事,我也知道一些。你虽然听说,却所知不详。待我事情一了,咱们再把酒畅谈,我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罢。” 杨过在蒙古大帐偶遇李长青,心下激动。他当日因龙女离去,失魂落魄之下,连方向也辨认不得了。他毫无目的地乱行,到最后亦是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了。他虽知李长青有奇伟之力,可他说之事毕竟已过二十年了,他看去不过二十余岁,却又如何得知?难道说,他真的能料知过去未来之事?他如此说,难道那事当真还有甚么隐情?他心下虽然愁苦,面色却不露声色,道:“李大哥,那我们他日襄阳再见罢!”他虽如此说,心下却道:“不管那郭靖黄蓉有甚么隐情,他们终究是杀了自己父亲。自己身为人子,杀父大仇岂可不报?” 杨过见李长青神色,知他欲行,便问道:“李大哥,你要走吗?你要去哪里?” 李长青道:“我因炼药缺乏几位药材,欲到别处去寻。” 正说间,忽听外面传来吵杂声音,夹杂这一洪亮男声,似是个老者,他道:“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们这般无礼硬邀我也不去!”众人对那声音略感熟悉,正是老顽童。众人好奇间,忽必烈笑道:“不知那老顽童又在与谁玩闹?我们去瞧瞧罢。”他不待众人应答,便当先向帐外行去。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老顽童立在西首遥远处一处旷地上,四个绿色人影成弧形围住他的西、南、北方向,只留东方一个缺口。那四人中一女三男,其中三个男子俱是中年,头戴高冠,服饰奇古,异于当时。站在西北方的是个少女,虽非倾城之姿,容貌也算清秀。少女身着绿衫,远远望去,与三男子并无太大差异,只腰间一根绿色绸带随风舞动,犹如花间蝴蝶。 几人身旁,躺着数名蒙古兵士。东南方向,远远站着一对蒙古武士,持矛而立,大声吆喝,却并未上前。只见那正北方位上,一男子道:“我们并非有意为难,尊驾前日大闹绝情谷,我等无法,只得屈请大驾,亲到绝情谷与家师说明,否则家师怪罪下来,我等担当不起。”老顽童嘿嘿笑道:“你就是一个老头儿路过,无意中犯的错,不就得了?”那男子道:“尊驾是确定不去的了?” 那男子遥指东方,大声道:“是谁来了?”众人向他指处看去,却不见有人,正疑惑见,忽然众人心下猛地一经,便知是计谋。正惊疑间,又见那男子手一扬,便见一张渔网向老顽童当头罩下。只眨眼间,老顽童便被网住。四人围着他转动,将它裹的如粽子般。四人手法娴熟,配合默契,似是演练过无数次一般。那男子将渔网往肩头一放,便向东方狂奔而去。一男二女持剑紧紧跟随。 忽必烈望着远去之人,低声道:“国师,那老顽童周伯通也是个人才,你跟上去,不要叫他助守襄阳,最好能将之收罗过来,与我蒙古也是一大助力。”国师应道:“小僧跟去,见机行事。”那几人也愿同行,当即快步追去。 李长青转头一看,见杨过仍处在原地,并未追去。他心下略觉好玩:“假如杨过并未追去,那龙女……”他终究觉得杨国龙女他们师徒情深,不忍他们分离,轻声道:“杨兄弟,跟上他们,你自会有意外收获。”杨过一愣,“意外收获?”他随即满脸激动,大叫道:“难道是姑姑?”他不待多想,发足狂奔而去。 “李兄弟,请!”忽必烈将手一挥,向帅帐道:“酒宴尚未结束,我们继续畅饮!”他自幼仰慕汉家文化,对中原之事更是无所不通,他见李长青衣着,浑然一个读书之人,心下更是亲近。李长青本欲就此离去,听见忽必烈此话,忽然心中一动,微笑道:“王爷请!” 忽必烈道:“李兄弟从大宋而来?”见他一身青衫,服饰更与宋民无异,笑道:“咱们二人相见即是有缘,值得为之庆贺。”李长青道:“听闻四王爷博学,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若非身在蒙古军营,在下怎会相信蒙古四王爷竟是这般的一个翩翩少年?”忽必烈笑道:“宋军虽弱,可宋国文化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忽必烈道:“李兄对当今形势有何高见?”李长青略一思量,毫不避讳道:“蒙古如今虽大汗未定,形势却已然明朗。大宋虽然上下一心,比之蒙古国力,仍是差之千里,加之连年征伐,兵疲将弱,虽近些年无碍,但以此观之,十数年后,恐有亡国之危。” 忽必烈笑道:“不错,都道那金朝一败涂地,而宋之国力不如大金,定是比之更加不足,我蒙古勇士所到之地,定是城破将亡,可实际攻伐时,情况却又如何?便是一个襄阳,就已久攻不下。依本王看来,至少未来几年,你们临安还是无碍的!” 忽必烈道:“李兄观我国将士如何?” 李长青道:“蒙古兵将,非宋能及也!”他摇头道:“马上能打天下,可不知马上却又如何治理天下?”忽必烈一愣,道:“攻城略地、摧营拔寨乃我国所长,可如何治理才能使国家大乱不生,恐怕需向你们汉家学习罢。不知李兄有何高见?” 李长青点了点头,道:“王爷熟读汉史,可知有一规律?”忽必烈诧异道:“甚么规律?”李长青笑了笑,道:“从夏起至今,已经数朝,有多少达千年者?多少达五百年者?多少达二百年者?”忽必烈皱眉道:“武王伐纣立周,不过享国八百年。这……又是为何?” 李长青道:“正如阿房宫赋云,‘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历朝开国时往往强盛,所向披靡,当者破,击者服。可百十年后,往往弊端渐生。此时帝位已然稳固,父子相传,天下承平,四海无事,往往便会贪图享乐,正如王爷有美酒佳肴,会故意弃之不食吗?贪图享乐,则矛盾自生矣。” 忽必烈道:“如何能长治久安?” 李长青道:“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 “其次?” “正如家有子女数人,独爱一子而责众,子女如何相亲相爱?唯有一视同仁,方能家庭和睦。”李长青冷笑道:“蒙古治下,人分三六九等,汉人地位最低,形同牲畜,短期之内无碍,百年积压下又会如何?” 忽必烈神情凝重,道:“蒙汉之事,本王也曾想过,可又如何确保他们不起反心?”李长青道:“改朝换代,只是皇帝变了罢了,又有哪个百姓会去关心?他们想的便是生计,只要性命无虞,衣食无忧,谁又会有反心?”李长青道:“王爷可知宋人为何抵抗如此激烈?蒙古初始实力不足,是以多加杀戮以振凶名。今时兵甲已足,每下一城,仍是如往日般屠城,不留丝毫生机,对方知晓蒙古性情,自然会破釜沉舟!” 忽必烈点了点头,正要答话,却不知那李长青已何时离去了。他自语道:“凶名已然远播,想要收回,却又谈何容易?也许等我……” 第二十一章 荒野小村 忽必烈立于帐前,极目四望,但见漫天白雪之中,营帐遍布。营前兵士正在操练,声威震天、杀气凌然。他缓步于营寨之中,对行礼之人也不回应,他望着眼前铁骑,面上并无丝毫喜色。他喃喃道:“这李长青是何来历?招贤馆之异人虽然难寻,不过是些许攻城助力罢了。此等治世之才,可遇而不可求,如此错过,岂不可惜?” 天上忽然下起雪来,乌云遮日,黑猪渡河,郊外蒙蒙,田鸡阁阁。四周黑压压一片,仿若入夜一般。漫天雪花飘飘洒洒,地上人迹,立时便即淹没。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积雪,随风飞舞。李长青负手而立,天上雪花飘落,到他身上却未化尽,他一身青衣,此时早已覆上一层雪白,他也浑然未觉。 他遥望北方,自语道:“我此般做法,不知是对是错!”莫说他深明宋史,他只一路行来,也已明了天下大势。蒙古虽乃外族,但此时势力强盛、不可一世,正是合该兴盛之时。此时南宋上京已失、官家偏居临安,实力早已不复当年。对蒙之战虽有胜场,但不足一层,却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乃修道之人,红尘幻灭原本不应过于挂怀,但他深知蒙古生性残暴,治下汉民更是牛马不如,大元王朝何等强盛,却不过百年岁月,虽因其是外族,不得人心,但更多的只怕是因此罢!他虽不愿插手王朝更替之事,但天下百姓俱都处于水深火热、苦不堪言之境也实非他所愿。他那一番言语,便是希望忽必烈能幡然悔悟,明了蒙汉之事。他虽知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聊胜于无。并非他不愿杀他,只是此刻忽必烈尚未崭露头角,便是其兄蒙哥也未曾即位,杀他又有何用?蒙古兵民万千,难道要都杀了?唐有开元、贞观盛世,文名远扬,大小国家无不拜服,其人口却不过隋末三四,钱粮更是远远不及,何也?兴亡百姓苦,自古便是如此了罢? 李长青内息一吐,身上积雪便即震落。他摇了摇头,终又重新上路。他知杨过等人向东而去,终会到达绝情谷,绝情谷内情花虽毒,他却并未放在心上。杨过与龙女情意甚坚,他也不忍二人分离,是以他才会告知龙女消息,让杨过去寻。唯一之事,便是他的杀父之仇了。大帐内多有不便,李长青并未多加解释,此事也只得下次再说了。心中叹息,只待自己事了,与他再会便了。 他昼夜奔驰,不觉间已来到豫州境。豫州又称中原,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自三皇五帝至秦汉以后,其国都基本都处于中原。正如《史记》云:“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昔者曹操、秦王李世民、也多是占领中原之后,人马内富足、钱粮不缺,才能逐鹿天下。北宋定都开封,又以洛阳为西京、以商丘为南京,一时间中原之富,天下无二。因金乱之祸,北宋灭亡。而金又早被蒙古所灭,故此中原之富,早已是往日云烟了。 李长青一路行来,但见田地荒芜、杂草丛生,虽不时见有村舍,却大都田舍空空,不见一人,一副破败景象。李长青望着满地枯草,叹息道:“我虽久闻蒙古残暴,却大都是耳闻。今日虽未亲见蒙古屠戮之象,但这本是沃野千里、土地肥沃之所,本应是农者有其田,耕者有其屋,如今却变得这般破败,还需要说些甚么?”。他虽知蒙古兴盛乃是大势,见了这般景象,心中也颇为不喜。 李长青驻足而立,遥望远方村落,心中略感凄然。此时已然入夜,四下却连犬吠鸡鸣也未曾闻。他虽修道久矣,却并未达无情之境,见昔日村落破败至斯,多因战火,心中不由对蒙古更是痛恨。他略一迟疑,便向那村落而去。那村落位于他西南,正是他必经之地。虽已入夜,长天之上却有明月高悬,四下并不甚黑。李长青借着月色,虽不如白日,却也能看清道路,行路却是无碍。 他正行见,遥见前方隐有火光,不由深感奇怪,便加速行去。 他身形甚快,片刻间便来到村前。这村不大,不过十余户人家,虽未见人影,却隐隐听见有人叫喊吆喝,夹杂着女子哭泣声。李长青心中一惊,向声音传来处急速奔去。他穿过村落,来到村尾。这村落房屋都甚为简陋破败,一阵大风吹过,整个房屋便“嚓嚓”作响,显然久无人迹。这虽是处村落,不过是几处农家聚集,结伴耕田劳作,比一户人家幽居荒野强些罢了。 李长青望着那处茅草房子,饶是他心性绝佳,此刻却也心头微怒。他大喝道:“你们住手,还不快滚!”在他不远处,却是三名大汉,他们装饰怪异、容貌与汉人也远远不同,显然都是蒙古人。此地周围并无人烟,却不知他们为何到了此处。三人围着一人,似是个女子。三人口中骂咧不止,动作更是粗鲁,正对着那女子上下其手。那女子虽死命反抗,但一娇弱妇人,如何能敌得过三个壮汉?片刻间便被制住,口中不住痛哭。 那三人见有人来,顿时颇为不喜,纷纷喝道:“哪来的小子?快滚,莫坏了大爷好事。”他们虽然口中骂咧,动作却是未停,只听“呲啦”,他妇人衣衫便被撕下一大片。他们见李长青年纪轻轻,又一身书生打扮,料来没有甚么,但他三人此时都不愿停下手中之事,便口出恶言,要他自动离去。 他们满口凶恶,李长青不通蒙语,又如何听得明白?李长青见他们非但未停手,反而变本加厉,不由更是愤怒。他弯腰捡起地上石子,屈指连弹,便都横飞出去,直跌出数丈外,人事不知了。他一向涵养颇深,这次却是含怒而发,手段何等凌厉,正中他们要害,眼望是不活了。 第二十二章 空谷幽兰 明月悬空,银光铺地,苍天如幕,繁星似窟。虽处村庄中,却也静极,四下不闻鸡鸣犬吠之声,只偶有鸟虫嘶鸣,却不嫌吵闹。若在它日,倒也和谧,此时却被耳中轻轻抽噎之声扰乱。阵阵轻风拂过,树影摇曳,莎莎作响,细细看去,房子微微晃动,发出“咯吱”声响,仿若一位耄耋老人立在哪里,喘息粗重,颤抖不止。 此时正当初春,彻骨寒气虽渐已渐弱,但夜间却并不比严冬时逊色多少。他自北一路行来,从天地一白之地至草木抽芽,桃花渐开之处,虽穿着仍显单薄,却因他早已臻至寒暑不侵之境,此时虽未刻意运功抵抗,但功法随一呼一吸间自然流转,故只是略觉一丝凉意。 鞑子虽死,火把却未熄灭,随着冲击之势四下散落。火光月色互相映衬,四周更显明亮。 他借着皎洁月色,见那女子三十余岁,头上发髻高挽,样貌虽非绝美,倒也清秀。衣衫虽不华丽,却也端庄得体。虽于撕扯间略有破损,却无伤大雅。他略一沉思,便知她虽非富贵之家,倒也衣食无忧。只是此处并无人迹,她显然来自附近村镇。中原虽沦陷已久,但此地附近又无兵营,那三个蒙古兵士来自哪里?目下蒙古兵马大举增援襄阳,他们也是往那襄阳而去? 他虽疑惑,却并未深究,走向那妇人,道:“姑娘,没事了。你……姑娘来自哪里?家中可还有他人?”那妇人闻言,哭声渐止,她站起身来,抬头四处张望,见不远处躺着的数名蒙古官兵,胸中怒气不可遏制,道:“他们……都死了吗?真是老天不开眼,出了你们这帮败类。”她转过身来,借着火光,见李长青只二十余岁,却心知其能击败那些鞑子,定是本事不弱,盈盈拜下,道:“这位少侠,今日若非蒙你搭救,奴家便……便……”,她面上通红,踌躇几晌,方道:“奴家住在离此处数十里的华阴县内,家父原是其中秀才,虽非大富之家,却也吃穿不愁。昨日我与相公看望爹爹,没成想……”她说到这里,又想起家中亲人,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李长青听她所言,又见她神色,便知其亲人恐已遭不测。他虽急需赶路,但怎能将一女子弃之不顾?若要携上她,不免又耽搁时日。他略一沉思,便道:“姑娘除父母丈夫外,可还有其他亲人?”他虽知此乃她心中悲事,但也别无他法了。那妇人抽噎稍止,道:“舅姑年迈,止有一子。如今……”,她似是察觉甚么,轻声道:“今日蒙少侠搭救,已属万幸,奴家无以为报,岂能再加叨扰?少侠若有急事,自去便可。虽已入夜,我却识得归途。”李长青眉头大皱,片刻即又舒展,说道:“也罢,在下之事不急于一时,在下便陪姑娘走上一遭。”那妇人道:“怎敢劳动少侠?我自去便可。”见他仍未有离去之意,也无它法,拜道:“那就多些少侠了。” 二人均不愿多作停留,那妇人捡起一只火把,与李长青连夜行去。华阴县位于东南方向,离此不到百里。附近虽人迹罕至,却无丛山峻岭,正当初春,草木也不茂盛,有她寻路,李长青也不担心。李长青见她虽仍悲痛,话音仍是清脆,言语也不失委婉得体。二人一路行来,李长青也逐渐明了。华阴县城占地近百里,是方圆数百里内最为繁华之地。因着战乱,百姓大举南逃,繁华之象已大不如前,却仍有不少户人家不愿放弃祖业,仍居于此。那妇人是本县王秀才之女,唤作王玉兰,虽为女子,不能似男儿般读书为官,但出身书香门第,自也受过诗书熏陶,识得些文字。王秀才夫人早逝,止留下一女,长至一十八岁,便嫁于同县张永年为妻。二人本是青梅竹马,婚后也算美满。那张永年家业虽不大,但其人却颇为勤奋。夫妻二人虽要奉养舅姑,吃穿用度却也足够。二人生活甜蜜,邻人也多称赞,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姐姐唤作张廷玉,弟弟是张廷秀。昨日,她吃罢午饭,携丈夫与子女去看望父亲,恰巧遇上那些鞑子,争执之下家人俱都被害,她也被虏到了这里。那些鞑子像是急于赶路,一时也未对她动手,稍作停留便带她离去了。他们一路疾行,夜间便来到这里。 皓月西坠,晨鸡破晓,不觉间天已大亮,繁星也渐渐隐去了。二人行路不快,走走停停,辰时将过,终于来到华阴县。华阴县周围,虽也略有起伏,却无高山深谷,又兼有河流穿县而过,四季不绝,正是良田千顷,美宅无数。二人进了华阴县地界,转向正南,又行了十数里,穿过数个村落,来到一处市镇。市镇不大,原只数百户人家,如今却有一半空着,稀稀拉拉地住了百余户。 那王玉兰道:“此镇名叫青阳镇,记得小时,这镇是极繁华的,人也是极多的……相公家便在此镇,爹爹住处便在正东,距此三五里的柳树村里。那村里满是柳树,因而得名。”二人穿街过巷,由东到西,镇上人显是认得那妇人,不时上前打招呼。二人正行间,迎面走来一人,约四五十岁,身体仍显硬朗。她挑着两只木桶,盛着两桶清水。那桶不太大,她也似不大吃力,只是行走间不免摇晃,身后湿了一路,仿若一条灰线,向西延伸而去,直至一口井旁。她看见二人,忙迎上前来,说道:“王家丫头,你来的正好,你婆婆她……”,她似是又想起甚么,疑惑道:“你不是与张小子回家看望你爹了吗?怎么就你自己?张小子呢?这位是?” 那王姑娘本欲答话,听见她此言不禁面色一变,忙道:“李大婶,我婆婆她怎么了?”她再也顾不得解释其它,慌忙向西行去。 她走到房前,推开半掩地房门,便见地上躺着个老妇,一动不动,一道伤痕自左肩斜下,深达数寸,鲜血流了一地,已然凝固,显然死去多时了。她顿觉天地幽幽,而自己却再无亲人了,瘫坐地上,似连痛哭也忘了。她随手捡起一物,向身上刺去,鲜血流出,意识也渐渐模糊…… 李长青望着李大婶,眉头微皱,道:“在下李长青,不知发生了何事?张大娘又为何会……”李大婶叹息道:“昨日下午,王丫头他们一家走后,镇上忽然来了三个歹人,挨家挨户地搜查,咱们心中害怕,躲藏起来,连动也不敢动。张家姐姐她眼睛不大好,想是将那歹人误认为张家小子了吧。唉,也怪咱们,没能提醒她。”李长青知那歹人便是那几个蒙古兵士了,想来他们是要搜寻些财物,恰撞上那张大娘了。 他虽知那王姓女子婆婆已逝,却也不愿再插手此事了。当下正要离去,却忽然面色一变,略一掐算,便知因果,长叹道:“你我相见一场,终究算是缘分。纵然你如今心存死志,我又如何能见死不救?”他脚步一抬,人便已经至十数丈外了…… 不知许久,那王姓女子幽幽转醒,见自己躺在床上,抬眼一望,正是自家屋内。她坐起身来,觉心口略痛,想起前事来,眼泪不住地落下,沾湿了衣襟。她低头一看,伤势已被包扎了,屋内却无人,是李大婶还是……他?她撑着站起身,慢慢走出门去。 门口站着个青衣人,朝她笑了笑,道:“你醒了?”她道:“是你救了我?”她脸上忽地红了,道:“我的伤口……也是……也是你……吗?”青衣人摇了摇头,道:“伤口是李婶帮你包扎的。”青衣人背对着他,道:“在下擅作主张,将张大娘尸身掩埋,就在屋后,望姑娘莫怪。在下事了,也该离去了,咱们后会有期吧。”他说完,不待她回答,迈步离去。 她望着那青影,像是下定了甚么决心般,忽然道:“少侠慢走!”李长青微觉诧异,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疑惑道:“姑娘可还有甚么事?”那女子捂着心口,快步上前,忽地拜倒,口中声音清脆,道:“这位少侠,玉兰知你本事高强,你能……你能……教教我吗?”李长青道:“哦?教你?你学本事做甚么?”女子面色露出悲色,道:“玉兰一家尽是被鞑子所害,我要为他们报仇。”李长青点了点头,又道:“学武非同其它,你能忍受那般痛苦吗?”王玉兰苦笑道:“玉兰如今孤身一人,别无牵挂,唯一所念的便是为他们报仇了,便是再多的苦,玉兰也是不怕的。”李长青道:“嗯,我叫李长青,你便唤我李大哥罢。”王玉兰轻笑道:“你不过二十余岁,我怎么能唤你李大哥?”李长青一怔,也笑道:“我虽看上去年岁不大,实际却比你大的多了。”他说着,将头一转,王玉兰便见他满脸皱纹,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一般,不禁道:“李大哥,你真的那么老了?”她好奇心起,上下打量着他,说道:“那你为何看上去这般年轻?” 第二十三章 再临清幽 残阳西坠,红日东升,一昼夜又倏然而逝。李长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觉自己功力又增了几分。他自入此间以来,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或烽烟四起、百姓流离,或城破家亡、哀鸿遍野。以区区南宋之地,除临安外,竟无一处升平地。 天下熙攘,为利所驱。世人所爱者,莫过于钱权名色四字。商贾巨富贪钱,为利可抛却道德良善;肉食者贪权,为官可牺牲万千百姓。贪钱者莫不贪权,而贪权者皆又贪利。此二者,居于盛世,享民膏之富,虽也可恨,但脚立神州大地,头顶朗朗青天,或大或小,终有报应。其罪虽重,却不及那些乱世英雄。古语云:乱世出英雄。世人大都偏爱英雄,而英雄却又偏爱乱世。也许只有乱世才能人命如草芥,以十万、百万之众,尽屠九州之民,成王侯霸业,开不世先河,流芳千古。想那秦汉之末,黎民虽也困苦,却尚有一线生计,待到战火止歇,神州再定时分,九州之民,已十去其六,这是何等伟业?他不禁有些怀念前世来,对此方世界也越发痛恨。 他流落至此,心下实有些茫然。他幼时得异人指点,修道至今已经四十余年。往事种种,仍历历在目:小时不明道理,以为学了便可无所不能,虽有些苦楚,却不敢向他人言。索性他资质尚可,二十五岁时终究有些小成,心下狂喜,人便更加痴迷起来。物换星移,日月轮转,天地也有尽时,唯仙神不灭。他再也顾不得高堂父母,与娇妻幼女,闭关苦修二十年,本以为一朝劫过,便是一片陆地神仙,却不曾想,竟成了这般光景。 想那天地造化之奇伟,竟生的这般大千世界、形形色色,终究非人力所能及,便是陆地神仙又如何?真的长生不老却又如何?上下四方、古往今来,有多少人真正能以一人之命,系亿兆生灵?人之寿为百年,彭祖寿长八百,甲鱼有千岁,而乌者更达万年。天地之雄奇之伟大、一人之渺小之无力,由此可见。 天色起了薄雾,眼前迷蒙看不真切。只见远处依稀有些人影晃动,想是春种秋收,又到了忙碌时分。他凝神细听,果然闻得牛叫声、犬吠声、鸟鸣声、伴着吆喝声远远传来。那吆喝声有高有低、竟颇合节拍。这便是农人可爱之处罢?身处艰难困苦,仍如此勤劳朴实。他们所求不多,能以双手,为家里挣得一口吃食,便是天下间最美满之事。纵是苦点累点,也没甚么。是啊,有个盼头,谁愿意那自身性命,赌未来之事呢? 他正沉思间,忽听见有人呼唤自己,转身一看,正是王玉兰。她一身白衣,头上也戴着朵白花,不算绝美的面庞此时更是有些苍白,眼睛也有些红肿。她本立在门内,唤了一声,便迈着碎步向他走来。她看了看李长青,见他头上的水珠儿,与略显潮湿的衣衫,满脸愧疚之色,忍不住道:“李……大哥,我真是……我不仅耽误了你这么些时候,今日又让你眠于屋外,我真是不好意思的紧呢!”她顿了顿又道:“你先回屋,洗一把脸,我弄些饭,咱们吃过便走罢。”李长青笑着道了声:“也好”,便向屋内走去。 李长青道:“你我男女有别,避讳些是应当的。况且……”他又笑道:“你向我学本事,便算我的徒弟。你还对我的本领不放心?”他衣服头发此时果然都不见湿迹了。王玉兰强笑道:“我对李大哥的武功自然是放心的。”她道:“我只盼能有李大哥万一的功夫,好多杀几个鞑子……”李长青见她又要落下泪来,便道:“你叫我一声李大哥,我便认了你这个妹子。我别的不说,一定用心教妹子武功。”王玉兰闻言,终于抑制不住,俯卧在桌上全身搐动,发出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红肿的眼睛望着李长青,道:“李大哥,我……我真是谢谢你了。” 李长青本是劝慰,不想又惹她落泪,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甚么,只得道:“既然你认我作大哥,这点又算甚么?只可惜我没能……”他说到一半,又想到她正值伤心处,忽然闭口不言。王玉兰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道:“李大哥,我……我没事的。”她望着李长青,欲言又止。踌躇半晌,方道:“李大哥,我父是位秀才,我自幼随他长大,也识得些字儿,明些道理,也知无十数年苦功,便莫想金榜题名。想那武功一事,我……还来得及吗?” 李长青笑道:“若问旁人,自然是来不及的。而你李大哥并非凡人,这对我来说,当然不算甚么。”他心中却道:对旁人来说,天资悟性与苦功缺一不可,但咱们相见便是有缘,我让黄帮主收集之药材,除了养颜丹所需外,尚有不少富足。虽以丹药之力,有损身体,且根基不稳,但想来以我亲自护持,定无大碍。虽不能让妹子你立时成为像五绝一般身手,却也不差。他忽然又想起兰儿来,让她们一起,庄内有两个大高手坐镇,却也不错。 李长青不知要再说些甚么,一时屋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咀嚼声。他当初能救西毒、北丐二人,实因他们只是心神耗损过巨,一时气息闭塞,假死而已。若是在晚几日,连他便也无能为力的了。而今日却不同,他们受刀剑之伤,累计脏腑,已然气绝多时,神仙难回了。 李长青道:“待妹子你祭拜了他们后,咱们就走罢。”王玉兰轻轻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嗯”。她突遭此大厄,又自死还生,唯一的念头便是为亲人报仇了。因她耽搁了这些时日,她心下实为愧疚,闻李长青已有去意,她岂能有它意?她望着李长青,说道:“李大哥真是神医圣手,我的伤口已然愈合,无大碍了。”她说完,忽觉伤口所在实乃女子隐秘,岂能向男子提及?登时脸上微露出羞红,索性她此时面色本就苍白,不是太过令人注目。李长青并未细思,说道:“也好,咱们去前方镇子,寻两匹马儿。此地距离临安颇远,单凭脚力,实难到达。”他顿了顿又道:“这骑马一道,虽难精,却易学。以妹子你之聪慧,想必一点即通。” 红日初升,薄雾渐消。二人用过饭,步出屋子,来到屋后。屋后是一片田地,约半亩大小。西侧田埂上植满了柳树,中间五棵最为粗大。嫩绿的麦苗破土而出,短小如兽颈上的毛,才一寸左右,经历隆冬洗礼,又焕发焕发生机。杂草却不多,想是有人打理。田地中央,立着三座新坟。 李长青此时方细细打量这柳树村来。村子不大,却遍植柳树,柳树村也因而得名。村中人口本就不多,值此战火,更是四散逃避,村中也更显荒凉。余人多是些老弱,不愿抛弃祖地,仍居于此。村中房舍多已老旧,房屋破败、稗草丛生,断瓦残垣触目皆是。他来此世界已多时,足迹也遍布南北,此地虽然荒凉,在北地却不足为奇。 二人从青阳镇到此,停留已三日了。那日蒙古兵士经过此,另有一家张姓老翁也遭其屠戮,王玉兰不忍他曝尸荒野,战乱时分,也不讲究甚么棺椁厚葬,是以将它与二人一起掩埋。 坟前并未立甚么碑,想是她也不知该如何下笔罢?望着西侧一坟,他又想起当日所见景象来:老者身受三刀,深可见骨,倒在柜门前。张姓汉子腹背皆有刀伤,手中仍握着断棒,显然是与之拼斗过。柜门打开,两个八九岁的童儿躺于其内,毙命多时了。 听着低低地、压抑地啜泣声,李长青道:“妹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才是。他们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不要如此伤心才是,你可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过了良久,王玉兰方道:“多谢李大哥,我没事的。”她起身,掏出那已被泪水浸湿的手帕,擦了擦脸上泪痕,又怔怔地看了那坟良久,终于说道:“李大哥,咱们走罢。” 李长青又向那屋后望了一眼,见那五棵柳树并排而立,一阵清风拂过,那刚抽出嫩芽的柳条儿随风摇曳,仿佛是在与他们挥手道别。 二人渐行渐远,那柳树村已望不见踪影了。李长青道:“咱们先去临安,那儿有我一处住所,稍待时日,我们再一起前往襄阳。”王玉兰低声道:“嗯,一切听李大哥安排。”她身体虽不瘦弱,行路良久,纵是有这料峭春寒,额头也微微见汗。原本苍白的脸颊也多了些血色,面上的悲容也去了几分,却显得有些沉默。 到前方镇上,买了马匹,二人竞向东去。 第一章 华山之巅(改) “莲华峰下锁雕梁,此去瑶池地共长。”华山古道上,隐隐传来一人歌声。其时正值严冬,华山又地处偏北,正是风号雪舞,天凝地闭,那道声音却空灵飘渺,回响于百岭千峰间,不知其所自,亦不知其所往。朔风怒号,飞絮狂舞,亦未能掩盖其分毫,只听那人又唱道:“好为麻姑到东海,劝栽黄竹莫栽桑。”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一首七律。李商隐其人因处于牛李党争夹缝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本诗便是其暗讽朝堂腐败,君王痴迷仙道而不问朝政。全诗意为讥讽世人求仙之虚妄,诗上半阕言西王母祠独居莲华峰下,距瑶池万重山水,与穆王相会已是无期;下半阙则道沧海桑田,纵是神仙亦不可长久。 那人吟罢诗句,又是一声大笑。笑声远远传出,在这群山万壑间回荡,竟将风雪声也掩盖了。其虽是在发笑,笑声中却殊无多少喜意。此七律自其口中唱出,非但无多少嘲讽意味,反倒有对那仙道神通之无限向往,及对自身不能久驻人间满是惋惜。 红日渐升,太华山的这场雪历时数日,终于北风停止,铅云消散,有放晴之意。万谷千岩,尽披厚厚白装,缀晶莹琉璃,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太华山为天下之险,冰雪封原,山道湿滑,一不小心便有坠入深渊,粉骨碎身之险。华山虽居五岳之西,因这绝险,平日本就人迹罕至,冬日里更是飞鸟难觅。莲花峰顶,摘星石上,却有一道人影立在那里。那人一身青衣,在这雪地里格外显眼。他在那石上驻足南望,面上无半分喜色。口中发出一缕极轻极轻的叹息,喃喃道:“庄周梦蝶。周之梦为蝶与?蝶之梦为周与?”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一座石雕,不知许久,方长舒一口气道:“这大千世界,诸般物相,与那前世一般无二,又那里是镜中花,水中月?”似含有一丝解脱,更多的却仍是茫然。 既来之,则安之。他念头一起,心中稍定,不再纠结前世今生,登莲花石极目远眺,只见四周群山起伏,云霞四披,若入仙乡神府,万种愁绪,一扫而空。他心道:“这华山我前世也曾来过几次,怎地没有如今之感受?”他略一沉思,便醒悟道:“是了,‘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天地雄奇秀丽者何其多也,观景之心不同,感受也自不同了。我前世沉迷仙道,又那里有欣赏美景之心?道法自然。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岂是一朝一夕可成?便是要保持一颗平常之心,难怪我前世总有不能圆转如意之感。”他漫步峰顶,不时驻足而观,心中执着仿也突然消散,多了几分闲适。他笑了笑道:“既来了这里,不领略一番天地万物之美,岂不可惜?”仿若是面向这眼前华山雪景,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的闲适被突然而来的一阵呼声打断,那呼声自东南处传来,传到此处已声如蚊蝇,若有若无。声中满是悲切,仿佛痛失亲人般。他露出一丝诧异,实在不知这奇险之地除了自己怎会还有他人?他凝神细听,那声音仿佛是在落雁峰上,听其音色,像个男子,只是声音已弱,不辨年龄。他不由露出一丝好奇,这人是谁?为何在这里?遭遇了何事?他心道:“相见便是有缘,既然碰上了,便过去看看,也好了解这是那里。”他虽好奇,心下却不急迫,转而向南,过南岭,一步一步地向落雁峰而去,更多的仍是欣赏沿途景色。琼瑶遍山,水晶匝地,阳光映照白雪,瑰美无伦;白云点缀群山,上下一色。 他转过一处弯角,见前面山道越行越险,紧窄处一人通过也不大容易。两旁更是云缭雾绕,不见其底。那道声音却是越发清晰了,似是个少年,内容也清晰可辨,是在呼喊甚么“爸爸”与“老前辈”。他耳闻少年呼声,心道:“是了,山势奇险,少年孤身一人又怎能攀登而上?定是与其爸爸与老前辈一齐而来,只是那二人不知为何遇到了甚么危险,只是此时太华山天封地闭,他们又做些什么?”他眉头微皱,片刻便即舒展,既然想不明白,徒耗心神又有何用?去看看也就是了。 他行在其间,穿岭过涧,不觉间便已来到落雁峰顶。此处为华山觉顶,迁客骚人多以能登临此地为荣。北宋名相寇准也曾有“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之句。他登临于此,只见红日在顶,青云在握,而白云却在其下,比西峰更有不同。西北方有一少年跪伏在两个老人身前,痛苦流涕,口中不住大叫:“老前辈、老前辈”,又叫:“爸爸、爸爸”,其声音悲切凄凉。那少年服饰普通,却颇为合身,两个老人平躺在地上,左侧处一人国字脸,粗手大脚,另一侧人却是一身白衣,高眉深目,少年背对着他,看不真切,只是年纪不大,约二十岁,那两老者却均已须发尽白。二人躺在地上,任凭少年如何呼喊,却不见回应。他打量着那二老一少,迈步向他们走去。那少年似是悲痛已极,他走到丈外,方才被发现。少年拾起地上树枝,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转身望着来人,神色间满是戒备,见他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似并无敌意,方放下戒备道:“这位大哥,我叫杨过,不知你是谁?”“杨过?你便是杨过?”那人心头一惊,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那两个老者,半晌方道:“那他们便是西毒与北丐了?”话中满是惊诧,似是和少年语,又似在自语。 杨过道:“大哥认识我爸爸与老前辈?”他打量着来人,见他面相约二十五六岁,身着青色道袍,却并非全真服饰。身形并不魁梧,面貌虽不甚俊俏,看上去却颇有飘逸之态。他知那人能在此时登临华山绝顶,定是身手不弱,他竭力思索,却无此人印象。那人走上前去,观二人面色、又探其鼻息、摸其心跳,点了点头,哈哈笑道:“他们精神耗损过巨,才会神思涣散,索性时日不长,可救、可救。”杨过听他此言,心中一惊,不由道:“你说甚么?他们真的有救?”那道人并不回答,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枚碧绿色丹药,递给杨过道:“喂他们服下。”他环顾四周,伸手遥遥指某处道:“将他们两首相对,摆放在那里。”杨过见丹药通体浑圆,约指甲盖大小,又见那道人脸上露出不舍之色,心知这定是极为珍贵的丹药。他心中虽诸多疑惑,却未多问。 那道人自怀中取出两块玉佩,放在二人心口。缓缓抽出腰中所悬长剑,剑尖指天,口中念念有词。念毕,手中长剑舞动,脚踏七星,围绕二人疾走。那道人手中长剑不时发出一道金光,没入二人身体。他步伐渐渐加快,初始时身形动作皆清晰可见,到后来已不能分辨,只能望见一圈青影与金光。天空也渐起了风,不一会儿,便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太阳渐渐被乌云遮蔽,天空中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仿佛顷刻间便有暴雨将要落下。杨过见此,不由骇然:“这道人是何许人也?竟真有呼风唤雨之能?” 他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敕”的一声大喝,不由得胸中气闷,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抬头望去,见此时已云散天开,风住日暖。杨过忙上前去,见二人面色红润,口鼻内竟也有了呼吸,不由心头狂喜,正待张口大叫,却又想起那道士,忙闭口不言,向他打量而去,见他盘膝坐在地上,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几分。杨过知那道人定是受损不小,便立在那里不敢言语。 那道人静坐良久,方缓缓站起,他打量着呆立一旁的杨过,笑道:“我叫李长青,你唤我李大哥罢。”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黑色丹药,向杨过屈指一弹,道:“快服下吧,对内伤有奇效。”杨过伸手接过,也不犹豫,便盘膝坐下,将它仰头吞下。只觉那丹药入口即化,便有一股辛辣燥热之气向自心底而起,流转全身,向上直冲头顶,双眼不由流下泪来。他随即便觉通体舒泰,胸闷之感也尽去。他一跃而起,叫道:“李大哥,你这是甚么丹药?怎么会有如此奇效?”李长青道:“这是‘造化丹’,是我自己早年时所炼制,作除伤祛疾之用,不算什么好药。”说罢,掏出那只瓷瓶,扔了过去,又道:“你若是喜欢,就送你吧。”杨过道:“这样神效的丹药,怎么说不算甚么?小弟我无功不受禄,服一颗已经是机缘了,万万不敢贪心!”李长青道:“杨兄弟无需客气,此物与你算是奇药,与我却与一般的伤药无异。”杨过又想起他刚才呼风唤雨之景象,不由连连点头,不再推辞。 杨过想起二人,忙道:“我爸爸他们怎么样了?”李长青道:“他们现在已经无大碍,休息片刻便是了”。他说罢,取过那枚玉佩,递给杨过道:“此物也送与你吧。它没甚么大用,只是随身佩戴,可让人心安神静。”他顿了顿又道:“你也不要拒绝,你我今日能相见,也算是缘分。”杨过接过玉佩,呆立良久,哽咽道:“我自幼孤苦无依,天下间除了李大哥与我姑姑外,再没有第三人待我这般好了。” 二人正说间,忽听身后传来一人大笑声:“臭蛤蟆,你我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你陪我去阎王殿里报道。只是你作恶多端,下辈子一定是只又大又臭的癞蛤蟆。杨小子,那小子又是谁?”杨过忙回身望去,见那二人望着他们,面上均有惊疑之色。杨过大喜道:“老前辈、爸爸,你们醒了?” 第二章 分道扬镳(改) “小子?”李长青闻言错愕不已,自他修为初成至今已历二十余载,却是首次被人唤做小子。他并不气恼,只觉有些奇怪。他自幼得逢奇遇,由异人传授秘法要诀,后便辛苦修持,也幸自己天资不错,二十五岁那年便已炼气有成。道家之功法中正平和,最具养生之效,他修为与日俱增下,容貌之改变也渐放缓,是以而今他虽已近天命之年,形貌却未改变多少,旁人看来,仍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道士。 他心下也大是疑惑,不知自己为何来到这里。他努力回想前世之怪异事,企望寻到一丝线索,苦思良久,仍是毫无所获。他前世生活虽有离奇,却也简单。四岁那年,玩耍时碰到个服饰奇艺的道士,他的奇遇也自此始。那道士望着他呆立良久,不住长吁短叹,忽然伸手向他头顶一抚,他便觉脑中多了些东西。他回想脑中之物,内容却似本书,有字有画,并无名称。他大感有趣,正待询问,却发现那道士已不见了。他初时只觉有趣,后来渐渐感其不凡,便按之而行,终于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那法诀果真神妙非凡,自己按之修持,渐也有了仙神之能。二十五岁那年,他炼气有成,渐觉在这世俗红尘中于修行不利,便决意彻底抛却凡俗琐事,专心求道。也许他天资绝好,又或许其果真悟性非凡,又只历了二十余载寒暑,便又能更进一步。那部法诀虽妙,却有一点令其不解,便是练到高深处需经一劫数。他不知劫数所指何事,只是每日精研道藏,静修身心,期望能于度过劫数有所助益。 听见杨过所言,洪七望诧异非常,不由向西毒望去。他二人均为当世绝顶高手,为争得第一,彼此相斗了数十年。如今又共同经历了这番由生到死、又由死转生的过程,二人间往日的仇怨也尽去了。欧阳锋见北丐目光投来,也是摇了摇头,面上满露疑惑之色。二人眉头大皱,实不知这道士是何许人也。此话若是旁人所言,他二人自是不信的。可若是杨过,却不由他们不信。洪七公与杨过相处虽只几日,却觉杨过极有信义,不可能在此事上无端哄骗自己。欧阳锋头脑刚刚清晰,对疯癫时候却也并非一无所知,杨过多年来对他有如亲父般,他那会没有丝毫感觉?杨过哄骗他人,却断不可能骗他。只是此事着离奇,实叫人难以相信,这世上竟真有能有呼风唤雨、起死回生之人? 洪七公望向那道人,见他一身青色道袍,约只二十五六岁,身形不胖不瘦。周身并无异状,不似练武之人,细细打量下去,竟隐有出尘之气,真宛如个得道高人一般,心下也信了几分。他心中暗道:“古话曾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我定是不信的。这道人如此不凡,便是当年的王重阳也有所不如罢?”望了望欧阳锋,二人均有此感。他哈哈一笑,道:“小兄弟真乃神人也,竟真的把我老叫化从阎王那拉了回来。我老叫化孤身一人,原也没甚么遗憾,只是每想到与天下美食再也无缘,便觉甚是可惜。我洪七从未对他人说过半个谢字,今日却要破例,谢小兄弟能让我再多吃几年美食了。却不知小兄弟怎样称呼?”李长青微一摆手,笑道:“我姓李,俗家名字却已忘了,只个道号‘长青’,你便唤我李长青罢。想这红尘世界何等之大,你我能此时此刻在此地相遇恰是命运使然,我只是做了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道谢。”洪七公听他此言,哈哈大笑,朗声道:“这样也好。虽说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但李小兄弟既救了我,原本不能就此算了。”他望着那道士,又笑道:“只是李小兄弟能使出这般手段,想必我和老毒物的武功你是看不上的。我老叫化身上没钱,也不是官儿,连丐帮也早交予蓉儿,便是想送,也没甚么好送的了。”虽说人之生死全由天定,祸福之事不可尽测,但他们二人俱是当世绝顶高手,自己寿命终了时那会没有丝毫感应?那道士虽如此说,他却不信这手段于那道士而言真有这般轻松。似这等起死回生之术,便是于他也不简单罢?洪七公听那道士略显粗重的喘息,心下暗道。 杨过见北丐与西毒二人由死转生,不由狂喜。他自幼便没有父亲,母亲也很早便因病而去。他每见旁人一见团聚,心中便极为羡慕,更感自己孤苦无依。欧阳锋错将他当作自己儿子,不管旁人如何看他,仍待他犹如亲子;他与洪七公相处几日,但也常听闻他的事,加之几日下来,对他更增好感。杨过觉这天下之大,如此待自己的竟真没有几个,心下也早把二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了,此时见他们忽然醒来,那能不高兴?他抹了抹眼泪,不住道:“爸爸、洪老前辈,你们真的完全好了吗?”欧阳锋此刻神智尽复,不再是疯癫时了。他紧紧盯着杨过,件件往事浮现心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甚么话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此刻心头竟隐隐希望自己仍是神智疯癫才好。洪七公笑道:“我能有甚么事?”他望向杨过,忽然道:“杨小子,我的那式棒法你练得如何了?”欧阳锋闻言,望了望李长青,又转头向杨过望去。 杨过心头诧异,但心念电转,片刻间便明白他的用意。他心中道:“老前辈如此做,怕是有心试探这李大哥了。”杨过向二人施了一礼,口中说道:“请洪前辈与爸爸指点”,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去了枝杈,又掂了掂,将那式打狗棒法演了一遍,便收手而立。洪七公并未作评价,他转向李长青道:“小兄弟以为如何?”李长青道:“你将棒法传给他,以他之聪慧,定不会埋没了这棒法。”洪七公点了点头,道:“除蓉儿外,杨小子是我所见最聪慧之人了。”他忽然朗声道:“杨小子,此棒法你可自己用,却不能将之传于他人,亦不能持之滥杀无辜。你可能做到?”见杨过答应,他才作罢,又向李长青道:“小兄弟以为这棒法如何?”李长青道:“这凡俗武功有内外之分,内功林林总总,不尽相同,最后却是殊途同归,便犹如百川终将归于大海。外功却不是这样。一招一式,或为强身健体、或为克敌制胜,又经历千锤百炼而成,实在是各有道理。”他顿了顿又道:“但凡招式,总是有迹可循。有因力而胜,未免灵巧不足;有因灵巧而胜,未免气力不足。高深武功,往往能发人深省,便是它叫人有力有巧,随心所欲。这棒法虽称不上当世绝顶,但其有‘趁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意,于当世已是难有企及者了。”洪七公点头道:“你所说不差。称得上当世绝顶的,怕唯有九阴真经了吧。”李长青见这主峰上云聚云散,他内心愁绪仿佛也一下子淡了。他忽然又道:“其实招式强弱,全在人心。对北丐来说,只一套‘逍遥游’,也不比那些江湖好手差罢?”洪七公听罢,大叫道:“不错,不错。” 四人在这华山绝顶谈武论道,不觉间十余日已过。这山顶风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这一日终于放晴。李长青立在落雁峰顶,耳听着呼呼风声,低头望去,见白云尽浮在脚下。一轮红日渐升,地上那道模糊的、长长的影儿也逐渐清晰。他觉自己一生真是有如梦幻一般,自己还能否回去?他心中虽茫然,却更是疑惑。他觉自己流落此间也没甚么,只是为何修为却不如往日了?他正沉思间,忽听一人道:“李大哥在想些甚么?”他转头而视,却是杨过。李长青道:“没想甚么,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再此盘桓了数日,也该离去了。”说罢,便去向二人道别。洪七公道:“李小兄弟要去那里?”李长青道:“修道之人四海为家,走到那里便算那里。我欲寻一偏僻处,精心修道,再不多问红尘事了。”洪七公点了点头,又向欧阳锋道:“老毒物,你要去那里?”欧阳锋道:“白驼山庄不知怎样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洪七公又道:“杨小子,你呢?”杨过面露悲痛之色道:“我要去找我姑姑,我姑姑不见了。”洪七公道:“那好,我们索性一齐下山去罢。” 华山奇险,加之大雪刚过,道路更显湿滑,但四人俱都是当世高手,怎能阻他们分毫?北丐与西毒有心试探,身形逐渐加快,却见李长青仍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二人兴起,渐用上全力,但见两道灰影,如离弦之箭般向山下而去。二人回首而视,李长青仍在他们身后。洪七公与欧阳锋见他身形闲适,姿态悠然,显然未尽全力,不禁大为赞叹。 四人身形似缓实疾,片刻间便只遥望见四个黑点。落雁峰顶又重新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