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生活》 第一章 七仙女长啥样子? 回了一趟老家,林河很不爽。 曾几何时,印象中还尿裤子的几个堂弟也在自己面前抖了起来。 混得好又咋样,没有父辈的打拼,你们能有今天? 况且只不过买了辆二十来万的车,还以为开上奔驰宝马了? 生了会儿闷气,林河又开始反思自己的人生。 三十几的人了,还一事无成,也怪不得人家在自己面前抖。 都说岁月就像一把刀,磨平了人的斗志和激情。 林河觉得,最多到四十岁,要是还干不出点成就来,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这该死的社会,想出人投地实在太难了,想想自己的前三十四年,搞过养殖包过工程,甚至干过走私被抓,差点蹲大狱,经历的磨难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可依旧没混出个人样来。 如果非要怪,也只能怪老天无眼了。 然而,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 回到省城,林河收拾心情,重新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周末约了个女网友去吃饭,没吃出啥结果,回公司的路上在地摊上看到一个核桃大小的玻璃球,看着挺稀罕的,问了问价,要十块钱,就随手买了。 说是玻璃球,其实不然,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东西有点软,很有弹性,像是小时候玩的蹦蹦球一样,扔到地上能弹起老高,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多了只眼睛。 小球是透明的,颜色呈暗黄,里面有一只眼睛,有点像动物的眼球,十分逼真,看着有点瘆人。这玩意要是半晚上猛然间看到,非把人吓的尖叫不可。 回到宿舍,林河躺在床上把玩了一阵小球,怎么都觉得这小球很特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里面的那只眼珠子像活的,一直在盯着他看。 林河盯着小球,里面的那只眼睛也在盯着他。 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小球不见了,更要命的是,这里不是宿舍啊! 不对,哪来的这么多人? 林河茫然四顾,感觉有点像是上学那会的教室。 还有,坐旁边的女生怎么这么熟悉? 揉了揉眼睛,总算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可是,那几个家伙不是自己的初中同学吗? 至于讲台上正在讲课的,可不正是二叔林国民吗? 难道在做梦。 使劲甩了甩脑袋,不是在做梦。 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疼的林河脱口叫出声来。 一片哄笑声。 所有人都扭头望了过来,讲台上正在讲课的林国民也停下了。 “林河!” 林国民脸带微笑的看着林河,问:“你咋了,刚才我就见你在打瞌睡,昨晚干啥了是不是没睡觉,没睡觉就回宿舍睡去,在课堂上叫唤啥呢,难不成你梦到七仙女了?” “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有人笑的岔了气,也有人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林河却顾不上尴尬,因为他忽然发现,脑子里竟然多了一堆东西,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数据流,让他错以为自己的脑袋变成了宇宙,装满了星辰。 林国民笑容一滞,顺手将手里的粉笔头砸了过来:骂道:“滚到门外站着去,再一个星期就会考了,不抓紧时间冲刺,还课上睡觉,你爹你妈花钱把你送到学校,就是让你到学校里来睡觉的?真以为七仙女能看上个放牛娃?不长劲的东西。” 教室里立马安静了下来,再没人敢笑了。 都知道林主任脾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前一秒还笑眯眯的风和日丽,下一秒立马就是倾盆大雨,虽然很少打学生,但那张嘴能把人损到恨不得上吊。 林河愣了足足十秒,才赶紧起身走出了教室。 时至盛夏,万里晴空无云,太阳照在身上像是火在烧,没几分钟就出汗了。 擦了把汗,林河没心思想别的,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回到了二十年前。 虽然好多事情记不得了,但至少上学时间是忘不掉的。 现在是1999年,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事情? 好像欧元在欧盟11国正式启动了。 北约在美国密苏里州举行仪式,正式接纳波兰、捷克和匈牙利三国为新成员。 美军袭击南斯拉夫大使馆好像也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还有,腾讯qq好像也是这一年上线的。 不知道阿里巴巴成立了没有? 胡思乱想了一阵,林河又开始研究脑袋里的数据流。时光倒流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都发生了,脑子里多出一堆东西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可问题是,这一堆数据究竟是什么? 林河有种看天书的感觉,对脑子里的庞大数据无解,而且他觉得脑袋被扩容了,如果普通人脑袋里面的记忆是一瓶矿泉水,而他脑袋里则装着大海。 站了二十多分钟,下课的电铃终于响了。 “好了,今天课就上这到。” 就站在门口,教室里的声音听的很清楚。 林河连忙站直了,再不敢走神。不管怎么说,人生能够重来总是一件好事,既然要从学生时代重新开始,就要适应学生的身份,被罚站总是很丢脸的。 门开了,林国民夹着教案出了教室。 瞥了眼林河,又是一顿训:“不争气的东西,回头好好收拾你。” 林河心里苦笑,今天糗大了,张桥中学就这么大,初中三个年级还不到三百学生,最多中午,这事就会传遍学校,指不定其他学生背地里怎么议论呢。 想想又有些郁闷,印象中自从上了大学,就再没挨过训了。 虽然决定了要重新开始,可一时半刻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学生的身份。 林国民刚走,下课的学生也出来了。 “林河,七仙女长啥样子?” 有人笑着问,一边问还一边挤眉弄眼。 林河认识这家伙,叫何军,初中时代关系最好的。 男生们挤眉弄眼,笑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女生们则笑的比较含蓄。 无关善恶,看着别人出丑,总是能让人心情愉快。 林河只是笑笑,并不怎么尴尬,对于经历过挫折的人来说,这点丑事算得了什么,有什么好尴尬的。他慢慢的走到教室后面,整理纷乱的思绪。 不管怎么样,生活总得继续。 既然有机会重新开始,就一定要活出个人样,不说身价百亿,至少不能二十年后再让几个堂兄弟在自己面前得瑟,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一口气。 上课了,英语老师迟迟没来。 快要会考了,该上的课早就上完了,学生都在自个复习。 林河没心思看书,不顾同桌女生诧异的目光,爬在课桌上想事情。 实际上初中三年学的那点东西,他早就还给老师了,除了化学因为是二叔带课,学的比较好,还有点印象,其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考高中估计没戏。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会考了,就算突击也来不及了。 “林河,潘老师来了。” 正胡思乱想呢,同桌李晓霞拿胳膊捅他。 林河赶紧坐好,手里拿着笔,对着书本装模作样。 英语老师潘明进来转了一圈,交待了几句就背着走离开了。 林河这才向李晓霞低声说道:“谢谢。” 李晓霞一愣,不明白同桌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客气了,瞅了林河两眼,好奇道:“你今天咋了,上课老是心不在焉的,刚潘老师都看到你爬桌子上睡觉呢。” 林河说:“我没睡觉。” 李晓霞撇嘴:“没睡觉你爬桌子上干啥?” 林河没吭气,转着钢笔自个琢磨自个的事去了。 李晓霞也没再打扰他,继续埋头用功,眼睛虽然盯着英语课本,脑子里却乱七八糟想着别的事情,时不时的还扭头看上林河一眼,心里好多疑问。 中午下课后,林河回到了曾经住过三年的宿舍。 在床铺上躺了一阵,弟弟林江端着饭盆过来了。 林江从2号宿舍经过时,往里瞅了一眼,看到自家大家躺在床铺上发呆,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又退了回来,在门口探头问:“哥,你咋还不打饭?” 林河扭头望去,盯着林江瞅了足足三秒,才道:“我一会去。” 林江‘哦’了一声,再没问啥,就端着饭盆回宿舍去了。 林河去打饭的时候,食堂已经没饭了,只剩下大半盆汤。 怎也没想到,重活的第一个中午竟然会饿肚子。 从食堂回来的时候,路过教研区时,看到二叔林国民站在教研区的大门口,林河就有些发怵,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准备赶紧走人,却没逃掉。 “林河,你过来!” 林国民两手叉腰,眉毛倒立的盯着林河。 逃不掉,林河只好乖乖的走过去,站在林国民身前,心下忐忑。 林国民上前,先一脚踢在林河屁股上,然后揪住林河耳朵,用力拧了几下,才语气不善地问:“你咋回事,潘老师和王老师都说你课上睡觉,是不是不想上了?” 林河疼地直龀牙,心里那个郁闷啊! 印象中自从上了高中,就再也没挨过打了。 可现在…… 简直悲催的没法形容。 林河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讨厌学生这个身份,被长辈揪着耳朵教训,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特别是去食堂洗碗的学生那异样的目光,让他恨不得刨个缝钻进去。 第二章 不打回去不行 短短三天,林河就被二叔教训了三次。 会考快要到了,侄子却掉了链子,林国民火大的很。 对于99年的北山人来说,没文化很可怕,考上高中上大学是所有家长对子女前途唯一的期望,眼看会考在既,侄子却不在状态,林国民怎能不恼火。 而对于林河来说,会考前的这几天,简直就是渡日如年。 每天都要被二叔叫到教导处收拾一顿,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被其他人看笑话也罢了,连弟弟林江和堂弟林全眼神都有些怪异,林河是一天都不想留在学校,如果不是铁定会被老妈收拾,林河都不想参加会考了。 吃过晚饭,林河出了宿舍,准备到操场去溜溜。 刚转过宿舍拐角,迎面碰到了去食堂洗饭盆的林江。 目光在林江脸上扫了一圈,林河就是一怔:“你脸上咋了?” 林江偏过脸,说:“没咋。” 林河皱皱眉,问:“眼睛咋肿的,谁打你了?” 林江估计有些没面子,吸了吸鼻子,说:“周多虎。” “周老虎?” 林河眉头皱的更紧了,“周老虎打你干啥?” 林江说:“昨天下午林全和周多平吵了一架,周多平给他哥说林全欺负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多虎去打林全打了一顿,我去拉架,他连我也打。” 林河问:“他怎么打你?” 林江说:“还能怎么打,用拳头打我脸。” 林河问:“你就不知道还手?” 林江瞪着眼睛说:“我咋能打过周老虎?” 林河知道他不敢,初三有两个班,每个班里都有一个打架特别厉害,别人不敢招惹的男学生,周老虎就是二班的那个,别说林江,前世林河也不敢惹。 特别是一班的刘兴,全校没有学生敢招惹。 99年那会,学生打个架实在是太稀松平常的事情,虽然学校管的很严,平常也没学生故意惹事,但有矛盾的时候,拳头和武力还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林河问:“周老虎打你的时候林全在干什么?” 林江砸了砸嘴,说:“什么也没干。” “他没帮你挡架?” “没有。” “那你给他拉什么架?” 林江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河数落:“以后遇到事情要多动动脑子,不该管的闲事少管。” 林江胀红了脸:“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挠过林河,拿着饭盆跑了。 林河有些头疼,无语了一会儿,去了操场。 周老虎的弟弟被欺负了,周老虎就把林全给打了,顺带还打了多管闲事的林江。弟弟被人打了,身为哥哥,要是装不知道,林江会怎么看自己这个哥哥? 放在二十年后,打架斗殴绝对是最没脑子的行为。 可是在这个浮躁的年代,人们却不这么看。 弟弟被人打了,你还当缩头乌龟,是个男人吗? 在操场上转了溜达了一阵,太阳快落山时,林河去了宿舍。 宿舍区是一排平房,一共十三间房子,张桥中学三个年级一百多名住校男生,就住在这十三间砖房里,青一色的大通铺,能睡十几个人。 平房前面有三个花池,但里面没花,尽是学生倒的剩饭。 男生不比女生,好多男学生懒得去垃圾桶倒剩饭,出门就往花池里倒,学校曾下力气整治过,不过没卵用,该倒还是倒,只要不被学校抓住就没事,法不则众嘛! 六月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花池里的剩饭很快发霉变质,宿舍区到处充斥着刺鼻的酸臭味。 林河捏着鼻子在宿舍区转了一圈,在七号宿舍窗户上瞅了几眼,二班的几个学生围在一起打牌,其中就有周老虎,还有一班的几个学生在围观。 “周多虎,黄老师叫你呢!” 林河站在门口喊,打牌的和围观的全扭头望来。 “草,叫我干啥?” 周老虎语气不善,看林河的眼神更是不善。 林河说:“我哪知道他叫你干啥。” 周老虎不疑有他,骂了几声,还是赶紧下了床。十来岁的初中生,就算胆子再大也照样怕老师,这年代可不像十几年后,老师打学生那是绝不手软的。 林河刚上初一那会,有个刚分配到学校的年轻老师,抡起胳膊粗的抬水扛子打在了一个男生的腰上,直接将那个叫尹亮的男生抡翻,想想得有多狠。 周老虎跳下床,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滚开。” 见林河还挡在门口,眼睛立马瞪了起来。 林河没滚开,猛地把手一探,双手抓住周老虎的头发用力一扯,就是一个垫炮。周老虎一张脸迎上了林河撞上来的膝盖,下一刻,各种酸甜苦辣咸。 谁都没想到。 周老虎更是没想到。 论打架水平,林河在初三两个班里只能排到不游,这是大家的共识,平时除了特别胆小怕事的几个男生,林河敢招惹的学生不多,更别说周老虎这种霸王。 可现在…… 所有看到的学生懵了。 周老虎也懵了。 压根就没想到林河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招惹周老虎。 因为毫无防备,周老虎没有反应过来,上来就被击中了要害,空有一身打架本事,却连三cd发挥不出来,就像武侠小说上写的,致敌先击,攻敌要害。 林河心里明白,周老虎要是有了防备,他是打不过周老虎的。 十来岁的初中生心还不够狠,不敢使用各种武器,靠的基本是拳头,技巧什么的也相当占优势,但力气大小还是最关键的因素,林河力气也不小,毕竟初中那会经常跟老妈种地干体力活,抱着一百斤的粮食麻袋都能键步如飞。 但毕竟受体质所限,力气还比不上周老虎。 张桥中学的这帮初中男生,哪个不是干农活长大的。 至于打架技巧,林河就更不如周老虎了。 而致胜的途径,就只有出其不意攻其要害了。 只一下,周老虎就觉的天眩地转,感觉鼻子要碎了,鼻血哗哗的流了下来,视线里都是红的。死命挣扎了几下,却使不上劲,感觉头皮要被扯下来了。 尽管如此,林河也有点吃力,差点制不住周老虎。 趁你病要你命,他用力一扯,将周老虎扯到花池旁边,膝盖继续迎上。 来了几下狠的,周老虎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林河用力一拉,手一松,周老虎一个狗吃屎扑倒在了花池里,剩饭沾的满身都是。 围观的学生都看傻了眼,脸上满满全是震惊。 就这一会功夫,宿舍区听到动静的学生全都出来了。 初一初二的学生在看好戏,除三的学生则一脸的难以相信。 有人敢打周老虎,这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 从来只有周老虎打别人,哪见过周老虎被人打。 四周安静的可怕,林江也出来了,站在人群后面看傻了眼,他有点不明白,自己大哥什么时候胆子这么肥了,敢招惹周老虎,这不科学啊! 记得以前在村子,自己和人打架,自家大哥都站在旁边看,不敢帮忙。 可现在,怎么就把学校里没人敢惹的周老虎都干翻了。 林河返身去了七号宿舍,转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家伙。 从七号宿舍出来,又进了旁边的六号宿舍。六号宿舍住的是初二的学生,几个站在门口看热闹的男生不该拦林河,见他过来连忙闪到一边。 林河进去拿了把破板凳出来,走到花池,狠狠砸在了周老虎身上。 嘶嘶! 围观的学生全都倒吸着凉气,哪见过这么狠的。 初中的学生,岁数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六,胆子再大也大不到哪去,打个架很常见,但动家伙的则很少见,这一板凳砸下去,就不怕砸出个好歹来? 林河连砸了好几下,才把板凳一扔,分开人群走了。 人群也很快散开了,有学生上前拉起周老虎,扶到宿舍里去了。 初中学生就是这样,平时关系再好,可打架这种事情,关系再好也不敢插手,最多就是劝几句,拉拉架,还要担心被牵连挨打,林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拉架也要看对象,要考虑其中的风险。 被打的人是周老虎,谁敢上前拉架? 反过来说,连周老虎都敢打,万一拉架被打一顿咋办? 要说心情最复杂的,还要属林江。 中午刚被周老虎打了一顿,现在周老虎就被自家大哥打了一顿,打的那叫一个狠,那叫一个厮文扫地,看看周老虎粘的满身的剩饭,林江都有些同情他了。 一直以来,林江都觉得自己大哥不行。 为啥不行?因为自己和人打架,或者被人欺负的时候,大哥都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不敢帮忙。可是现在,林江发现大哥有些陌生了,变的有些彪悍了。 第三章 别骑沟里了 99年的张桥中学,打个架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要不打出乱子,学校基本不管。可对于老师来说,最喜欢的,毫无疑问是那种学习成绩好,老老实实的乖学生;而最讨厌的则是那种爱打架闹事的捣蛋学生。 所以,林河被二叔叫到教导处,狠狠修理了一顿。 挨了顿揍,他越发讨厌这个学生的身份了。 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还整天被家长收拾,那个郁闷就别提了。 掐着指头数日子,会考终于到了。 初一初二的学生放假了,周老虎也没来找麻烦。 学校就这么大,住的又很集中,想不见面都难。 好在周老虎虽然很不友善,但也没主动来招惹林河。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小年轻实在皮实,被林河打成那样,只一个晚上,周老虎就生龙活虎了。 这要是放在十年后,可就真摊上大事了。 话虽如此,林河也不敢大意,时刻防范,免得被周老虎给打一顿。 上次是趁周老虎没防备之心,他才偷袭得手,要是周老虎多少有些防备,林河还真打不过人家,除非放开手脚不管不顾往死里打,但那样容易出乱子。 真要打折个腿脚什么的,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对于现在身无分文的林河来说,还担不起那样的风险。 考试前一天,初三年级的所有学生都领到了一个考号。三个年级六个教室,全都被用作考场,每人一张桌子,距离拉的很开,桌子的一角帖上了考号。 领到考号的学生,都提前找好了座位,免得到时急急忙忙误事。 考试分两天,一共六门课,第一天考四门,第二天考两门。 第一个考的是语文,卷子发下来后,林河扫了几眼,感觉到是不难,遣词造句、语法和标点符号纠错什么的没什么难度,难的是课本里面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早忘光了。 花了一个小时答完,林河卷子一扣,伸了个懒腰。 前面巡视的监考老师立马走了过来,警告的意味很浓。 林河腹诽了几句,也不知道这些监考老师从哪调来的,一个个眼睛像灯炮,看谁都像是阶级敌人似的,稍微有点小动作,就会被警告,不过林可很淡定,等交卷铃响。 监考老师见他没有东张西望,绕了一圈又到别处去了。 第二科考数学,卷子发下来,林河就麻爪了。 方程组、函数、抛物线等等,这玩意他早就忘干净了,一个都不会。 左右瞅了瞅,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抄几个,结果马上招来了一次警告,一个监考老师干脆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看了他足足好几分钟,才慢慢踱走。 没办法,只能靠天保佑了,能蒙对几个算几个。 下午的政治还行,好多答案用经验就可以判断的出来,对林河这种有三十多年阅历的人来说基本送分,英语就蛋疼了,认识的单词没几个,和数学一个鸟样。 第二天上午考物理,惨败,和数学一样,公式全忘了。 下午化学,本以为以前上学化学学的好,结果临到考试才发现,许多元素的字母和化合价都忘了,占分比重很大的应用题一个都不会做。 林河欲哭无泪,这下完蛋,等分出来还要被二叔收拾。 会老结束,校园里很快热闹起来,学生们骑上自行车,脚底下蹬的飞快。 初中生活结束,学生们像是松了绑的鸟儿,浑身都透着自由的气息。 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碰到了二班的女生孙丽梅。 林河主动打招呼:“孙丽梅,考的咋样?” 孙丽梅有些惊讶,以前林河见了她都是绕着走的,今儿怎么敢跟她说话了,说:“就那样吧,物理估计不行,题有点难,好多题以前都没有见过。” 林河问:“能考多少?” 孙丽梅:“估计一百左右吧!” 林河一阵无语,能考一百还叫不行? 总分才一百二,六门课七百二,物理不行都能考一百,其他得考多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就得扔,太打击人了。 话说回来,两个班加起来,学习最好的就是这个女生,人家考的再好也不奇怪。其实林河学习并不差,记得当年会考他也考了六百分,全年级也在前十。 只是这次,说起来满满都是心酸泪了。 “林河,别骑沟里了!” 有路过的男生大声调笑林河,女生也在笑。 孙丽梅脸一红,推着自行车连忙就走。 “等等我!” 林河喊了声,连忙推着自行车赶了上去。 学校门口的男生笑的更大声了,口哨声此起彼伏。 这事说起来还有故事,孙丽梅是孙庄村人,和西沟村相邻,刚上初一的时候,有次周末孙丽梅自行车坏了,只有林河一个顺路,就捎她回家。 要知道这个年代可不像十几年后,用老话说就是,人们的思想还特别封建,对谈恋爱这种事情还比较忌讳,特别是学校,更是严格禁止初中学生谈恋爱。 但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对男女间的那点事却开始好奇起来。 林河带孙丽梅的消息传开后,学校说什么的都有。 大嘴巴何军在学校里绘声绘色地讲林河把自行车骑到了沟里,和孙丽梅一起摔倒,然后男生们就充分发挥想象力,脑补摔到沟里后的各种情节桥段。 这年代的大多初中生都比较腼腆、害羞。 消息传开后,林河再不敢跟孙丽梅说话,见了都绕着走。 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消息传到二叔耳朵里后,林国民真以为林河谈恋爱呢,把林河叫到教导处一顿好打,差点没冤枉死,那时候林河恨死了何军。 追忆前尘往事,青春不堪回首。 林河快步追上孙丽梅,问:“放假了你干啥去?” 孙丽梅说:“没啥事干啊,给我妈做饭。” 林河问道:“你准备上高中还是上中专?” 孙丽梅说:“考上师范就上中专,考不上师范就上高中。” 林河是知道结果的,说:“祝你心想事成。” 孙丽梅稍稍惊讶了一把,问:“你呢?” 林河道:“我啊,准备让我妈给我买一群羊放羊去呢。” “扑哧!” 孙丽梅忍不住笑了,“你胡说呢吧?” 林河笑道:“我没胡说。” 孙丽梅说:“你上高中没问题的。” 林河大摇其头:“上不了。” 孙丽梅不相信,但却没有追问。 这会两人已经骑着自行车上了公路,何军从后面快速追了上来,脚踏蹬的飞快,超过两人后又减了减速,回头大声笑道:“喂,你俩看着点路,别骑沟里了。” 林河有点烦,不想搭理这货,对孙丽梅说:“这家伙有病。” 孙丽梅深有同感地点头:“是啊,这人太讨厌了。” 林河说:“有个事一直想跟你说,直到今天我才有了勇气。” “你要跟我说啥?” 孙丽梅心里莫名有些紧张,怕林河说出什么羞人的话来。 林河心说,这话的确想跟你说,只是上辈子一直没勇气说出来,直到现在,才有勇气告诉你,说:“你知道不,我叔以为我跟你谈恋爱呢,把我叫到教导处一顿好打。” 孙丽梅暗暗松了口气,不好意思道:“没有吧?” 林河道:“咋没有,这事丢人,你别说出去。” 孙丽梅连忙答应:“好,我不给人说。” 何军在前面叫了半天,见没人理他,觉得没意思先走了。 林河回头,最后看了眼逐渐远去的学校轮廓,不无感慨地道:“别啦,我的青春!” 孙丽梅奇怪地道:“你怎么了?” 林河道:“和青春告别啊!” 孙丽梅还是不解:“和青春告别?” 林河道:“是啊,和青春告别,过了今天,前面的路就要靠我们自己走了。” 孙丽梅还没到思考人生的年龄,就更加不懂了。 说说笑笑间,西沟村到了。 林河有点近乡情怯,真希望路能更长点。 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 约好下周末一起回学校拉行李,在叉路口分开,林河心情忐忑地回家了。 时隔二十年,村子里既熟悉,又透着陌生,有些人他都认不得了,得瞅上半天,才能印象中的某人对上,甚至差点把有个老年人认错闹出笑话。 寻着记忆进了家门,灶房的烟囱里冒着烟,弟弟林江正在门口剁菜。 “妈呢?” 林河随口问,把自行车支到一边。 林江说:“屋里做饭呢!” 林河恩了声,推门进屋,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来就来了,喊啥喊!” 黄春花头也没回地应了声,问:“考的咋样?” 林河吱唔道:“还行。” 黄春花也没再问,把锅架灶上准备炒菜。 林河则去了各屋里转悠,寻找着记忆的角角落落。 不大会功夫,就听弟弟林江在外面喊:“哥,吃饭了。” 林河大声应了声,赶紧去了灶房。 岁月如刀,总是会斩断许多东西。 看着老妈三十多岁的脸,林河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后,老妈五十多岁的脸容。如果说人生如戏,那就让这戏重新开始,至少不能让老妈在二十年后还让病痛折磨。 第二天,弟弟林江去学校了。 林河走家串巷,开始熟悉村子里的人和物。 生活已经重新开始,人生就在脚下,一切都变的有可能,就看前面的路怎么走。知道未来二十年社会发展的趋势,要说挣钱其实不难,不论是炒地皮,还是趁几个巨头公司正在创业初期投资入股,都能得到不错的回报。 可问题是,手里没钱啊! 问老妈要?趁早别想了。 家里兄妹三个,老妈在钱上抠的很紧,再说家里本来就没钱。 把所有能挣钱的路子想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没钱什么都干不成。 第四章 拿下订单 周末,林河开着拖拉机去了趟学校,把行李拉了回来。 同去的还有孙丽梅,回来的时候拉上了周末放学的林江和林全。 孙丽梅她妈就在林河家,赶着驴车过来的,拖拉机开进院子后,孙妈十分麻利的套好了驴车,大伙动手帮忙,把行李给装到了驴车上。 黄春花和孙妈还在说话,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家常可拉。 临走的时候,林河笑呵呵地问:“婶,让你家孙丽梅给我当媳妇成不?” 这话杀伤力不小,黄春花和孙妈可惊讶坏了。 孙丽梅羞的抬不起头来,林江则都有些替老大害臊了。 孙妈笑着说:“行,我是没问题,只要我们家丽梅愿意。” 黄春花笑岔了气,说:“林河胡说呢,你可别往心里去。” 孙妈笑眯眯的瞄了林河几眼,嘴里说着:“将来的事谁说的准。” 玩笑开到这里为止,林河没有再说什么,笑呵呵地送孙家母女出门。 结果回头就被老妈收拾了一顿,黄春花拿着鸡毛弹子打了林河两下,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孙丽梅是全校第一的尖子生,能看上你吗?毛都还没长全呢,就想着找媳妇了,我天天盼着你好好学,考个大学将来吃清闲饭,你都当耳边风了?” 林河那个郁闷啊,我就开个玩笑,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再说了,老妈啊,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孙丽梅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除了学习好还有什么? 不管怎么说,初中三年都划上了句号。 在家里无所事事,他心里有点着急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再找不到出路,等会考成绩下来,或许自己的人生就要让父母来安排。 林河能够想象,老爹老妈会怎样安排自己的人生,无非就是上矿山打工。 想要把握命运,就必须要在会考分数了来点干出点成绩。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河反复考怎么弄到第一桶金。 直到有一天喂猪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条路子。 第二天,林河去了青杨,到部队找人。 张桥乡驻扎着一支科研部队,正军级单位,有三万多人。因当地多青杨,这支部队又被称作青杨部队,据说是五十年代过来的,林河的太爷还参加过建设。 几万人的大部队,后勤供应什么的无疑是个肥差。 之所以去青杨找机会,是因为林河在十几年后就曾做过部队的后勤物资供应。 当年能进入青杨的供应系统,还是机缘巧合下,被大供应商李应龙带进去的。后来因为成本太高赚不到什么钱,跑到北国去拉牛,差点被弄进去。 在青杨附近溜达了一上午,也没碰到李应龙。 守株待兔不是办法,可除了守株待兔,林河也没有其他办法见到姓李的。 骑着自行车回到家,老妈已经把饭做好了,正等的不耐烦。 “跑哪去了,一上午见不到人。” 黄春花拉着脸问,语气不怎么友善。 林河道:“去了趟青杨。” 黄春花问道:“跑青杨干啥去了?” 林河道:“找给部队供应后勤的老板,看能不能要点送肉的活干。” 黄春花一愣:“谁教你的?” 林河道:“没人教,我自己想的。” 黄春花上下打量儿子几眼,半信半疑道:“你咋会想这个?” 林河理直气壮地道:“我想挣钱。” 黄春花道:“你做梦呢,部队的买卖都是肥差,能轮到你?你以为钱那么好挣,还没学会走呢就想飞,你咋不能人家孙丽梅学,整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想歪的。” 林河分辨:“我想挣钱咋歪了?” 黄春花道:“你一个学生想挣啥钱,你能挣来吗?” 林河败退,跟老妈讲道理简直就是个错误,特别是自己还顶着学生身份,跟老妈说什么都是白说,想要说服老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事实说话。 上午没等到,下午还得去。 李应龙三天两头就要往部队跑,只能守在青杨碰运气。 吃过午饭,林河正准备出门呢,却被老妈叫住了。 “去把车开出来,拉一车土给车棚上房泥。” 这,好吧! 林河还能说什么,他算是明白了,在没有实现财务自由之前,就算不上学了,也要无条件的服从老妈的安排,不然肯定要被老妈收拾。 …… 在青杨守了三天,林河终于等到了李应龙。 伸缩门打开,一辆黑色兰鸟开了出来。 林河那个激动啊,十几年后李应龙开的是沃尔沃,但99年左右,他知道李应龙的坐驾是兰鸟,他二话不说蹦了过去,从前面把车拦住了。 车停住了,车窗降下,李应龙皱着眉头望站拦车的小年轻,准备训斥一顿。 可没等他开口,林河先开口了。 开车的果真是李应龙,只不过年轻了二十岁。 林河飞快地道:“李哥你好,我叫林河。” 李应龙愣了下,“你认识我?” 林河连忙点头:“认识,我认识李哥你。” 李应龙纳闷了,又瞅了几眼,确认自己不认识这小年轻,就问:“有事?” 林河说:“有点事,能占用李哥几分钟时间吗?” 前面有车过来,李应龙瞅了瞅,打着方向盘把车停到了路边。 林河跟了过去,站在车外面说:“我想接点部队的活干,希望李哥能给我个机会。” 李应龙抬了抬眼皮,问:“你几岁了?” 林河说:“十五了。” “十五!” 李应龙哭笑不得,才十五岁的毛孩子就敢跑来问自己要活干,勇气可真不小,心里的那点不愉快到是消散了,问:“上学的没,你能干啥?” 林河说:“初三刚考完试,不想上学了,我啥都能干,给部队送肉没问题。” 李应龙又是一愣,饶有兴趣地问:“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林河点头:“知道!” 李应龙没问林河怎么知道自己的,怎么说自己也是这一片的能人,只要想打听,是能打听到的,他现在反到对这个毛孩子有点兴趣了,毕竟这个岁数,有勇气拦自己车要活干的人可不多,就问:“你有什么肉,知道肉怎么送,肉的价格吗?” 林河说道:“我是西沟的,张桥乡家家户户养猪,我可以收他们的猪,然后宰了把肉送到部队,李哥让我送到哪个单位,我保证能送的妥妥的,不出问题。” 李应龙心里一哂,十来岁的毛孩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保证有个屁用。 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想着还有饭局要去参加,就想打发了这个小子,说道:“想送猪肉,那行啊,给你两块五,能送就来。” 林河大喜,精神振奋道:“行,李哥给我个电话。” 李应龙又愣了,猪肉的市场价是四块,自己包给别人送也是三块,说个两块五,本来只是想随口打发这小子,没想到这毛孩子竟然答应的飞快。 “两块五你能送?” 李应龙盯着林河,脸上满满都是不信任。 林河道:“能送,只要李哥给我个机会,我肯定能干好。一千块钱买的猪,只要能杀四百斤肉。我就不会赔钱,就算刚开始赔点钱也没什么,慢慢干顺了总能挣到钱。” 李应龙是知道生猪价格的,不过收猪麻烦,他都是转包给别人干的,按照每斤三块钱的价格,把十几个二级单位的猪肉包给二级供应商送,从中赚差价。 两块五要有人干,自己的利润自然会更高。 这个价格要说挣钱也能挣到,但挣的不多,而且很麻烦,关键还要看个人的本事,把成本控制好的话自然挣的多些,成本压不下去自然就挣不到什么钱。 李应龙想了想说:“给你个机会也行,下周一送八百斤肉到服务中心。” 林河喜道:“没问题,我肯定准备时把肉送到。” 李应龙问:“知道服务中心在哪不?” “知道!” 当年就给部队送了一年多肉,林河对部队里面熟悉的很。 李应龙看了他一眼,再没问题什么,打火起车,准备去赴饭局。 林河忙说:“李哥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 李应龙随口报了个手机号,也不管林河记住了没有,直接走了。 “噢耶!” 林河举拳击天,差点没激动的蹦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机会不等人,只能主动去找。 回到家,林河兴冲冲地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妈,结果却被泼了一头凉水。 第五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黄春花对林河所谓的大买卖嗤之以鼻,初中才毕业的毛头小子,也会谈买卖?不是不相信儿子,实在是这个岁数的林河,还不足以给老妈信心。 任林河说破了嘴皮,老妈就是不相信。 实在没办法,林河当着老妈的面给李应龙打了电话。 “李哥,肉准备好了,几点送到服务中心?” “八点以前。” 林河说:“好,我准时送到,那个,李哥问下多久能结账?” “部队结了就给你结。” 李应龙不耐烦,说完就直接挂电话。 林河拿着话筒看向老妈:“我没骗你吧?” 黄春花瞪着眼睛想了好半天,还是不太敢相信:“哪有那么好挣的钱,万一人家把你骗了呢?你一个毛头小子上哪跟人家要钱去,万一赔了咋办,再说哪来的钱买猪。” 林河想死的心都有了,说:“咱家喂的那头猪能杀四百斤肉,你说了最多卖八百,送到部队就是一千块,能多挣两百,怎么可能会赔本。” 黄春花想想也是,可还是很担心。 林河又说:“青杨不赖账,我已经打听了,每个星期都结账,李应龙那么大老板,不可能跑了,他要不给钱,我就找部队,出了事他也担不起,你怕个啥啊!青杨一个星期就吃好几吨肉,就算一斤挣五毛钱,就算我们一个星期只算八百净,妈你想能挣多少钱?” 黄春花上过小学,算术还是会的。 大概一算,一个星期八百,一斤挣五毛,一个星期就是四百块钱,一个月下来就能挣一千六,可真是吓了一跳,一千六啊,在这打工难的年月,一千六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要知道,老师一个月工资才六千百块。 工地上的小工,一天累死累活才给十五块钱。 上矿山一年到头不回家,也才给七八千块钱。 一个月一千六,一年就是一万六。 农村习惯,算钱的话都习惯一年只算十个月。 凡事只要有了对比,这差距就很明显。 黄春花的心开始砰砰跳动,林河老爹算是高级技术工,还是管理人员,在矿山上一年到头也就给一万五千块钱,想想一个月能挣一千六,哪有不心动的。 “真的能行?” 黄春花无疑心动了,但农村妇女害怕干买卖赔钱的胆小却像一座山压在她心头,只能下意识地问林河,心里却在盘算,真要能挣钱,自家男人就不用外出打工了。 林河信心十足:“绝对能挣钱。” 黄春花犹豫道:“万一赔了或者要不上钱咋办?” 这个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不像十几年后,这年头不只打工难,要账也很难。 林河道:“妈,多数欠钱不还的人并不是赖着不想还,是因为没钱。不缺钱还赖着别人的钱不还的人毕竟只是少数。李应龙干部队的买卖,他要是赖别人的钱不给,人找到部队闹事他也有麻烦,而部队从来不欠账,李应龙根本不缺钱,你放一百个心。” 黄春花半信半疑:“你咋知道这么多?” 林河说:“你以为你儿子傻啊,我早就打听了。” 黄春花咬咬牙:“那就先送一两回,真要不赖账就干。” 林河大喜过望,老妈点头,这一关算是过了。不然老妈不拿钱,这事只能黄了。只要过了这最难的一关,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虽然有困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今天是周六,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半天时间。 八百斤猪肉不算多,大猪也就两头。 这年月商品流通严重滞后,农村养的猪一养一年,喂的也都是没人要的麦糠油渣,个个膘肥体壮,能杀四百斤肉的肥猪不少,不像十几年后,养殖规模化了,大型养殖场的猪养几个月就要出栏,养的再肥也就杀个两百斤肉,杀四百斤肉的肥猪少之又少。 确定要干,剩下的就是买猪杀猪了。 老妈喂了一头猪,去年春天买的小猪崽,养了一年多了,杀四百斤肉没问题。 还剩四百,再买上一头大猪就够了。 西沟村几乎家家户户养猪,想找一头猪很容易。因为养猪容易卖猪难,这年头还没什么有机概念,更不流行吃土猪什么的,所以花钱买猪的算是大爷。 林家跟老妈跑了几家,最后相中了林章家的一口猪。 这口猪和黄春花养的猪一起捉的崽子,大小差不多,也能杀四百斤肉。 两口猪八百斤,误差不是太大的话刚刚好。 等到了谈价钱的时候,可就费功夫了。 这年月的农民都比较朴实,又是本家,讨价还价什么的,还真有些羞于启齿。 黄春花说:“你说,刘翠,这猪多少钱能给?” 林章媳妇刘翠为难地说:“婶,你让我咋说,要不你看着给吧?” 黄春花也不知道咋说了,至于林河,她压根就没考虑争求儿子的意见,一个刚念完初中的毛头小子,讨价还价什么的哪会这个,只能靠自己了。 围着大肥猪转了一圈,有心要砍价,却又开不了口。 林河忍不住了,说道:“嫂子,要不这样,猪能卖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往年这么大的猪卖给贩子最多也就七百五,你看七百五行不?” 刘翠觉得少了,但又不好多要,有点迟疑。 黄春花惊讶了,瞟了林河一眼,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就说:“给上八百吧!” 林河有些无语,老妈,这是生意啊,可不是讲人情的时候呐! 不过老妈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还能再说什么? 刘翠的预期价格也是八百块,一听黄春花出到了八百,立马喜笑颜开:“行,就按婶你说的,八百就八百。猪放哪里宰,在这宰的话就让林章宰。” 黄春花说:“拉过去再宰吧!” 林河心说麻烦,在这宰了多省事。 可老妈话都已经说了,他也不好有意见,知道老妈舍不得猪血下水什么的,其实林章媳妇也没有要占便宜的意思,只是猪放人家宰,完了怎么也得留点猪血下水。 猪的事敲定了,黄春花回家拿钱。 周一凌晨四点,林河早早的就起来了。 林章叫了几个人把猪送过来,黄春花早早烧好了开水,请来负责杀猪的林海麻利的把两口猪杀了,全部处理完,去骨头上称,净肉823斤,排骨96斤。 黄春花算了下,全部卖掉能挣五百多块,心里特高兴。 林河把拖家机开出来,铺上老妈找的旧床单,把肉装到车厢。 黄春花收拾完猪下水,给来帮忙的都分了点,要么半个猪肝,要么一截大肠,大伙帮忙把肉装到车里,高高兴兴的走了,准备回家就让婆娘炒一盘爆炒猪肝。 林河开车,带着老妈,拉着肉趁太阳没出来出门了。 本来不想让老妈去的,可黄春花不放心,死也要跟着去看个究竟。 拖拉机突突冒着黑烟,在高低不平的沙石路上颠簸,林河激动了一阵,忽然觉得,相比十几年后,这个年代更容易让人满足,不管干什么都有成就感。 黄春花的心情反而不那么美妙了,一路上都在担心。 一会担心万一被骗,这两口猪可就砸手里了。 一会担心万一要不上钱,可就闹心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没着落,纠结了一会青杨终于到了。 林河把车开到大门左边的空地上停好,往四处张望。 昨天已经给李应龙打电话了,李应龙安排了人带他进去。 不大会功夫,一辆黑色桑塔纳开过来停在了旁边。 林河跑过去,看见开车的男人就一愣,这人认识,李应龙的小舅子刘进,十几年后他跟李应龙干的时候,这人是供应商,给部队送水产冻货。 刘进问:“李总让我等的就是你?” 林河忙点头:“是我。” 刘进上下看了他几眼,问:“小伙子多大了?” 林河说:“十五!” “才十五?” 刘进咧了下嘴,心里一阵感慨,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改革开放才二十年,连十五岁的毛头小子都敢想敢为了,这一比较,自己还真有点落伍了,依旧给人打工。 虽然是给姐夫管事,但毕竟还是个打工的,哪有当老板舒服。 心里转着念头,刘进说:“跟我来!” 林河答应一声,赶紧跑回去开车跟上。 刘进把车开到大门口,下车跟哨兵出示了一个证件,又指着跟在后面的拖拉机跟哨兵说了什么,哨兵打了个电话,检查完后终于放行了。 到了服务中心,大大小小的货车停了十几辆,拉菜的,拉肉的,拉米面粮油的,拉调料冻货的,什么都有,有的是货车,有的是拖拉机。 黄春花多少有点紧张,话也不敢乱说,就怕惹上麻烦。 林河很快就跟一群送货的人聊了起来,有几个他认识,都是部队的供应商,十几年后一直在给部队送货,就不知道现在是给人打工还是自己干的。 第六章 儿子长大了 上午九点,所有车都到齐了。 林河数了下,光是送猪肉的车就有七八辆。 刘进把几十辆车分开,分成了五个组,给了林河两张单子。 “以后工兵团和通信团的猪肉你负责。” 林河一看,是工兵团和通信团这个星期的猪肉采购单,采购计划分成了三次,每周一三五送肉,周一两个团猪肉订购数量总计706斤,排骨总计169斤。 肉多了,排骨少了。 黄春花一看单子就急了,“咋办,这么多肉送不完上哪卖去?” 要是冬天还好办,周一发不完放到周三再发掉,可六月天正是最热的时候,这年头农村又没冰箱,肉哪能放三天,最多明天就得臭不可闻。 林河心里有数,道:“别担心,排骨不够,差了七十多斤呢,把肉当排骨发,这样算下来就多了四十来斤,剩下的回去便宜点,一斤两块卖掉。” 黄春花迟疑道:“这不行吧?” 林河信心满满:“当兵的不难说话,看我的,你就别担心了。” 黄春花怎么能不担心,上下看看儿子,忽然就觉得儿子有点不一样了,自从考完试回来就变了个样,几乎一天一个样,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车队先到了工兵团,大伙开始发货,有当兵的拿着单子清点数量。 林河不等老妈动手,就麻利的给来领肉的各连队分肉称肉,说一斤肉就一斤肉,一刀下去误差不会超过五十克,赫然一个老屠夫,唯一麻烦的是没有电子称,称量不方便。 没有电子称,称量就成了力气活。 林河很快累出一头汗,衣服也湿透了。 “班长,排骨不多了,给你发肉行不?” 有好说话的,就点点头无所谓了。 也有特别较真的,林河就给称了排骨。 黄春花在旁边打下手,越发觉得儿子长大了,只是这种变化来的太突然,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太适应,特别是儿子什么时候会干屠夫的活了,让她好生惊讶。 五组有七辆车,鸡鸭鱼蛋、牛羊猪肉、蔬菜瓜果等全都有。 发肉称重虽然有些麻烦,但比发菜的快多了。 满满一大车菜,怕不是有三吨,品类更是多达几十种,大葱萝卜土豆什么的更是要一样一样的称,想快也快不起来,又不让单飞,其他人发完货只能等。 等了一个小时,蔬菜终于发完了。 到了通信团,其他人发完再没等,直接走了。 林河也没等,也开着拖拉机和老妈走了。 除掉损耗和多给的,还剩下差不多四十斤肉。 这么多肉自家想吃也吃不完,回到村子,黄春花就挨个上门,一斤两块五,把剩下的肉卖了个七七八八,得钱九十五块,只留了不到两斤自家吃。 拿着本子算了算,能赚六百八十多块。 黄春花兴奋了没多久,很快就又担心起来:“一个星期要送三次,一次两头猪,一个星期就得六头猪,四千多块,这要是不给钱咋办。” 林河说道:“我已经问过了,其他送肉的和送鸡肉鸡蛋的,都和我们一样,从李应龙那转包的,一般半个月结账,最长也不超过一个月,你就别担心这个了。” 黄春花道:“就算不怕赖账,可一个星期六头猪要四千多块,哪来的钱买猪。” 林河问道:“咱家总共有多少钱?” 黄春花瞪眼道:“哪有钱,就两千多块。” 林河也发愁了,老话怎么说的,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老妈可能还有点钱,但肯定也不会多,家里情况他知道,前几年老爹没挣到钱,就这两年情况才好了点,前年买了摩托,去年买了拖拉机,家里最多也就几千块。 黄春花愁眉不展的,刚刚挣到钱的兴奋劲早就没了。 农村妇女,半辈子地里刨食,早就穷怕了,从来没干过买卖,怕赔钱是正常的,遇到点困难就打退堂鼓也正常,不然早就发家致富了。 林河说:“实在不行先欠着,等拿到钱了再给猪钱。” 黄春花张不开这嘴,有点气妥地道:“那你去问问谁家的猪给你欠。” 林河知道老妈指望不上,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了。 果不其然,村里养猪的一听要欠账,首先就问老妈知不知道,林河再三保证,人家还是不相信,亲自跑到家里来问,直到黄春花点头,才答应欠账。 都是一个村的,其实欠账没什么,关键要当家的点了头才行。 所有人眼里,林河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当了不家,大事也做不了主。 周二大半夜,两头猪送了过来。 第一头林海宰的,第二头林河准备自己动手,林海特惊讶:“你会杀猪?” 林河说:“杀个猪有啥难的,看我的。” 林海把刀子给他,准备看好戏。 结果好戏没看成,杀个猪对林河来说确实没什么难的,当年给部队送牛羊肉,牲口他可是没少杀,刚开始没钱雇人,什么都自己干,不会杀牲口怎么行。 把肉装到车上,已经凌晨五点多了。 林河睡了两个小时,七点多的时候和老妈出发了。 发肉不是件轻松的活计,老式的杆称称量太麻烦,一个人忙不过来,林河到是想买一台电子称,可这年头压根不知道哪有电子称卖。 送完肉回到家,已经中午一点了。 林河和老妈都累瘫了,饭也没吃先睡了一觉。 吃晚饭的时候,黄春花愁眉不展:“马上要收田了,这可咋办?” 林河说:“要不雇个人。” 黄春花一瞪眼:“钱都没挣上雇啥人?” 林河道:“我的妈唉,账不能这么算,钱是还没拿上,但不代表没挣到,这送了两次挣了一千两百多块,一个星期三次就能挣一千八百块,等下个月收田,不雇人咋干?” 黄春花还是转不过弯来,雇人干活给人发工资,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可一个人忙不过来,不雇人怎么干? 秋收马上到了,总不能不送肉了吧? 虽然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但一个星期一千八百块,一个月就是七千多块,工地上打工的小工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怎么可能不干。 想了半天,黄春花道:“等收田的时候再说吧!” 林河点头,离割麦子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确实不急。 周四看猪,这次看的是三爷爷家的猪。 三爷爷问林河:“你给部队送的肉一斤几块?” 林河说:“两块。” 三爷说:“外面卖的肉都四块了,两块你挣啥钱?” 林河说:“部队要的多,肉我挣不上钱,只要不赔钱能挣个排骨就行。” 三爷问:“我家的猪你给多少钱?” 林河说:“五百!” 三爷不乐意了,瞪着眼睛说:“人家的猪你给八百,我的你给五百?” 林河说:“人家那猪大,能杀四百斤肉以上,三爷你这猪小,还杀不上三百斤肉,我估计也有两百四十斤左右,五百估计我连排骨也挣不上,总不能让我赔钱吧!” 三爷有点生气,道:“不卖了。” 林河说:“那三爷你看,五百五成不?” 三爷翻着眼睛说:“多少都不卖,我喂到过年自个杀。” 林河笑呵呵地说声好,跟三奶奶打声招呼走了。 回家跟老妈说了,黄春花气哼哼地说:“不卖就不卖,都是惯的,老想占人便宜。现在谁家不养猪,哪有那么好卖,我喂了一年多的猪,猪贩子才出七百五。才十个月的猪,贩子最多给他五百顶天了,还想要八百?占便宜占上瘾了。” 林河什么也没说,有些话只能装在心里,说出来不太好。 西沟村近两百户,几乎九成九人家养猪,一家一头也有近两百头猪,除掉太小的,能杀两百多斤三百斤肉以上的猪也有一百头左右,不愁买不到猪。 周五订的肉不多,六百多斤,排骨一百多斤,不能杀太大的猪。 林河跑了七八家,最后挑了两头去年喂了一年的猪,差不多能杀三百斤。 周四晚上把猪宰完过称,肉698斤,排骨和大猪不差多少,有92斤。 …… 进入七月,地里的麦子一片黄金,收获季节快到了。 黄春花每天都下地转一圈,就怕耽搁秋收。 给部队送了两个星期肉了,还一毛钱没拿到,不但林河急了,村里欠账把猪赊给他的村民也坐不住了,已经有人上门问啥时候给钱。 黄春花急了,催林河去要钱。 半辈子没欠过人钱,被人上门催债可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尽管人家也只是来问问,但黄春花还是很有压力。 林河没去找李应龙,周一发肉的时候,跟当兵的打听了一下,部队结账了,除了上周的账没结,之前的全都结完了,跟其他供应商打听,都说李应龙还没给钱。 硬着头皮给李应龙打了个电话,结果碰了个钉子。 “才几个猴钱,急个屁!” 李应龙正在应酬呢,骂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林河那个气啊,都说这年代有两难,一是打工难,二是要账难。以前没啥感觉,现在他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可没办法,再气也得忍着。 耐着性子把周五的肉送完,终于等到了刘进的电话。 林河顾不上休息,把拖拉机扔院子里,骑上摩托又去了青杨。 第七章 怎么才算有息出? 赶到青杨宾馆,其他二级供应商都到了,在楼下闲扯。 “陈哥,拿到钱没?” 林河打过招呼,问陈胖子。 陈胖子笑着说:“还没呢,会计正在算账呢,算完账就发钱。” 林河松了口气,又问:“能给多少,上周的结吗?” 陈胖子说:“哪有那么快,结到上上周。” 林河有些失望,一周才五千多块,能顶什么用,他欠的猪钱都过万了,别说留钱,还债都不够,只能按照顺序,把最早赊的几家的钱给了,剩下的等李应龙结了钱再给。 回到家,黄春花第一时间把钱没收了。 算完账,数完钱,确定没差钱,才高高兴兴的给几家发钱去了。 拿到猪钱的都松了口气,没拿到钱的也不怎么担心了。 之所以有人问,是因为林河母子被人骗了,跟着要钱糟心,现在林河拿到了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林河母子不上当受骗,一个村的,谁还担心要不上猪钱。 很快到了七月中旬,学校开始放假。 小学放假早,妹妹林月从城里回来,隔了两天,弟弟林江也放了暑假。 林月在城里上小学,五年级,这年月还没有六年级,秋上开学也要上初中了。 这个时候,地里的麦子也到了收割的时候。 林河家种了十六亩地,麦子十三亩,有几块地能收割了,黄春花等不急,把林江打发去跟林河给部队送肉,一个人拿着镰刀下地去割麦子。 在没有机械化的偏远乡下,农民不会等到麦子全都熟了一次收割。 人力有时而穷,镰刀不可能比机械还快。 所以张桥的农民时时盯着地里,看到哪块麦子能收了,就赶紧先收割一部分,不然等所有的麦子全都熟了再收割,是肯定来不及的。 给部队送内并不轻松,起早贪黑的并不比庄稼地里的活轻松。 林江只跟了一次,就死活不想去了。 这个年代教育子女的方式很简单,特别是乡下农村,直接而有效。 黄春花拿着扫把,追着林江好一顿胖揍,林江无力反抗,只能服从安排,只是干活却没多少主动性,磨磨蹭蹭的,犹如木偶,在磨洋工,把林河累的够呛。 林河那个气啊,有心也揍他一顿,好几次都忍住了。 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暑假跟老妈收田,林江偷懒磨洋工,那时年轻气盛,他可是没少揍林江,现在怎么说也是三十多刚的成年人心态,知道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老妈的扫把虽然能让林江屈服,但也仅限于此。 看林江的表现就知道,虽然不敢反抗,但干活却没多少主动性。 上午把肉发完,林河睡了一觉,下午和老妈下地割麦子。 昨天晚上宰猪的时候没叫林海,老妈和林江帮忙,林河把猪宰掉的,忙了一晚上,林河没睡觉,林江也没睡觉,这会睡的跟死猪一样,林河叫了好几分钟才把他叫醒。 林江哼哼唧唧的不想起来,黄春花立马就炸了。 “死猪一样,你没睡觉我和你哥也没睡,咋就你起不来?” 黄春花二话不说,揪住林江的耳朵就使劲拧。 “嗷嗷嗷!” 林江立马就不瞌睡了,痛的大叫起来。 到了地上,林河跟老妈一起割,三个人并排太挤,林江拿着镰刀跑到另一头,慢腾腾的割着麦子,一会去撒泡尿,一会去拉泡屎,一拉就二十分钟;一会去喝点水,一会坐地里抠抠指甲,别说林河看的牙疼,连黄春花都无力了,对自家老二没了脾气。 “妈,林江又坐地梗子上了。” 林月在捆麦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给老妈告状。 黄春花烦的很,斥道:“干你的就行了,少管别人的闲事。” 林月撇了撇嘴,不敢再说,心里越发觉得林江可气。 自己都在干活,林江那家伙竟然偷懒,就这样还想让自己叫哥,门都没有。 周四,刘进打来电话,发钱了。 林河去领了钱,这次有一万八百多块,两个星期的。 把钱拿回来给老妈,黄春花有些累了,又因为自从给部队送肉以来,大儿子从没出过什么纰漏,从来没让她操过心,就说:“你去把猪钱给掉。” 林河暗喜,终于能掌握财权了,不容易啊! 转了一圈,把钱全散了出去,还欠好几家的五千多块猪钱。 林河心里有些紧迫,大时代已经来了,自己还没有积累足够的资本,这辛辛苦苦的一个月才挣几千块,还拿不到自己手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再过一周,秋收最忙的季节如期而至。 地里的麦子全熟了,最迟半个月之内要全部收割完。 部队的肉要送,还要割麦子,林河累瘫了,会考分数也出来了。 334分,成绩很差,上高中是没戏了。 挨了顿老妈的鸡毛弹子,林河正式跟学生身份说了拜拜。 很难得,二叔林国民到没有再揍林河,反到替他说了几句好话:“考不上就算了,这个分数也没补习的必要了,我看他现在干的买卖就不错,考大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其实干买卖也不错,只要能挣钱养家,将来干啥不行。” 黄春花拉着脸,心里还是有股气。 供子女上大学是她的执念,哪有那么好放下的。 把麦子全部割完时,已经到了八月。 本来打算要雇人的,结果也泡汤了。 一来秋收太忙,村里九成的男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家里的也忙着收田;二来黄春花心疼钱,再加上林江放了暑假,多了个劳力,就把雇人的事给压下了。 对于林江来说,这个暑假毫无疑问是暗无天日的。 不但要起早贪黑杀猪送肉,还要下地收田,没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了。 这一对比,林江都在盼望,以后学校不要放暑假该多好。 自家粮食进仓,林河又给二叔打谷,抽了个周末,又开着拖拉机去给外婆家打谷。 周日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老妈留下继续帮忙,林河赶紧开着拖拉机回家,将早就挑中的两头猪拉回家,安排林江和林月烧水,叫了林海帮忙,把猪给宰了。 周一送肉的时候,碰到了李应龙。 林河最近就一直在琢磨,找个机会跟李应龙谈谈,不想这就碰上了,抓了个机会跟李应龙哭穷:“李哥你看,我这也送了两个月了,能不能让我挣点油钱?” 李应龙瞥了他一眼:“不想干了?” 林河装可怜:“你哥也知道,两块五我其实也挣不到啥钱,也就挣个油钱,孙哥、赵叔你都给他们三块,能不能让我挣上五毛,不然真是白辛苦。” 李应龙面露不愉,过了半天,才勉强点头:“行,给你跟他们看齐,不过,我把丑话先说到前面,想干就好好送,别给我挖坑,不然王赵大就是例子。” “李哥放心,我保证不胡来。” 林河赶紧表态,虽然他送肉时间并不长,但两辈子加起来可不短,里面有什么门道自然是一清二楚,商人逐利,想多挣钱,歪门斜道自然少不了。 送肉的,多少都会夹点便宜货,这点大家都心里有数。 送的肉出了问题,部队不找二级供应商,而是直接找李应龙。 至于王老三,则是因为一次全送的死猪肉被基层连队举报,最后部队追究下来,李应龙虽然能摆平事情,但也不会手软,直接把王老三踢了。 林河是新人,自然不敢想歪门斜道,至少在没有真正走进李应龙圈子前,不敢也不能想歪招,否则只要有人举报,李应龙会毫不犹豫的让他滚蛋。 周五下午发钱,领了一万挂零,还是两周的。 把欠下的猪钱给完,林河手里还剩下了三千多块。 “不容易啊!” 林河差点激动的泪流满面,终于有余钱了! 结果没高兴多久,老妈就把钱收走了。 林河欲哭无泪,黄春花则心情好的很。 虽然辛苦了点,也很累,但两个月就挣了一万多块,又怎能心情不美妙。唯一遗憾的是有两个星期的钱还没拿到手,要一万过呢,始终压在别人手里。 农民忙完了,学校又要学开了。 林河听到了几个消息,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孙丽梅不出意外考上了临州师范,上中专去了。 何军不上学了,暂时在家闲呆着,准备年底去当兵。 黄春花心情又不好了,好几天没搭理林河。 老大没考上高,一辈子还是个农民,虽然给部队送肉挣的钱不少,但这钱也不可能挣一辈子,终于还是要种地打工,跟人家坐阴凉房,吃清闲饭的没办法比。 在这个年代北山农民朴素的观念里,考不上大学,一辈子就是个农民。 开着拖拉机,林河把林江送到学校,给二叔带去了一条猪肉。 林国民心里高兴,觉得侄子懂事了,他告诉林河:“干买卖也是一条出路,特别是部队的买卖,能抓住的话就不要放手,好好干上几年,多存点钱,先想办法把房子盖起来,再娶个媳妇,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剩下林江和林月你爹妈的负担也就轻了。” 林河嘴里答应着,心里却相当无语。 合着在你们心里,考不上大学我就是个没出息的? 第八章 北上 九月,农民闲了,有闲暇养猪和鸡鸭了。 黄春花一口气买了三头猪崽,二十只小鸡崽,西沟村好多人家也都买了猪崽,以前好多人家养了猪卖不掉,实在没办法就等到过年的时候自己宰,连送带卖。 现在村里有人收猪,农民们创收的积极性一下就高了。 林河反对自己养猪,怎奈小胳膊扭不过老妈的大粗腿。 自己养猪又能挣几个钱,辛辛苦苦喂上一年,三头猪也就值个两千多块,有那精力还不如干点别的,可在老妈看来,反正有时间,喂猪又没成本,能多挣钱岂有不挣的道理。 农忙结束了,送肉虽然也累,但没那么忙了。 林河也有了闲暇,可他和村里的同龄人实在没多少共同语言,所以从不参加村里同龄人的活动,再说村里的同龄青少年这个时候要么在上学,不上学的也外出打工去了,留在村子里的其实没几个,所以闲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干什么了。 除了杀猪给部队送肉,也实在没别的事干。 实在闲的无聊,林河拾起了书本。 黄春花看到后数落他:“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现在了还看啥书。” 林河不想和老妈争论,人生观和价值观压根不在一个频道,说了也是浪费口水。不想继续上学,并不代表他不想学习,这是两个概念,但老妈不理解。 语文政治什么的,学了也用不上。 但英语不能扔掉,多掌握一门语言终究不是坏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河也在反复思想,除了给部队送个肉,自己还能干什么。 创业无疑是个宏伟的理想,但即便重头再活过,创业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知道社会发展方向是一回事,但还存在知易行难,未来it行业是主流,但林河压根不懂,他可不是马云,就算给他一笔钱,林河也不一定玩的转,所以高科技什么的是不想了。 房地产什么的没高科技那么复杂,但搞这玩意不但要有资本,还得有背景和靠山。 林河没钱没靠山,思来想去,眼下能干的,也只有老本行了。 “妈,过几天去趟通g县。” 黄春花惊讶地问:“你去通古干啥?” 林河不敢说他要一个人去,要知道上高中前他连北山县城都没去过,老妈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外地,道:“送牛肉的老郑要去通古买牛,我也想跟他过去看看,要是那边牛便宜的话,我也想接上几个团的牛羊肉一起送,总能多挣点钱。” 黄春花不放心地问:“外面的人一个个贼精,你可别被人坑了。” 林河道:“我哪有那么傻,再说我主要是跟老郑去看看。” 黄春花也不疑有他,点头同意了。 既然不上学了,那就要承担该承担的责任。黄春花并不反对儿子的想法,这几个月她也看出来了,儿子似乎有点经济头脑,能接上部队的买卖,也确实有办法。 两个月挣了一万多,这要放在以前,简直不敢想象。 本来就在送大肉,把牛羊肉也带上一起送自无不可。 去通古时间长短不能确定,林河跟老妈商量,把林海雇上先干几天,黄春花到是会开拖拉机,可杀猪发肉一个人肯定不行,只能无奈地接受了林河的提议。 至于工资,工地上的小工一天十五块钱,就照这个标准。 林河去找林海,把话说明白,林海欣然接受。 这年头打工不容易,除了上矿山,建筑队的小工要长期,三两天的人家不要,像林海这种在家种地的年轻小伙子想找个临工挣个烟钱并不容易。 既然家门口有活干,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跟老妈把一些细节交待好,林河坐着班车去了县城。 通古和北山一样,都是隶属于临州管辖的县,不过北山在临州最东边,通古却在临州的最西边,从北山县城到通g县,大约三百五十公里左右。 林河坐的最高的一班班车,这年月北山乡下的路不好走,西沟到县城四十公里,摇晃了一个半小时才到,怕赶不上临州到通古的班车,他下车就上了去临州的班车。 通古到临州市八十公里,两个小时的车程。 紧赶慢赶,到临州时已经快两点了。 林河跑到买票的窗口一问,下午三点到通古还有最后一班班车。 还好,没有错过。 林河松口气,买了票,到外面吃了碗面,也没逛街的心思,到后车室等到三点,班车还空了一半的座位,司机不发车,一直等到四点,人坐满后才发车。 两百多公里,跑了五个多小时,到通g县时天已经黑了。 林河找了家旅馆住下,双人间,只有两张大铁床,一张床一天十块钱,很便宜,条件差了点,将就下也能住,老妈就给了五百块钱,没有资本享受。 通古是边境县城,接壤北方的牧业大国,建有通商口岸。 当初给部队送牛羊肉的时候,因为利润太薄,林河来通古买牛,无意中听人谈起一条通往图国额济勒的小镇,冒险走了一趟,结果还真过去了。 后来设法走通了边防路子,从图国买了一批牛回来。 结果第四次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差点惹出大麻烦,倾家荡产才把事情摆平。 毫无疑问,去北方拉牛有风险,可资本积累的初级阶段,不冒点风险怎么能行。对于现在的林河来说,想要快速积极原始资本,也只有这条路。 林河会一口图语,和北方的牧民交流没问题。 至于唯一的困难,就是打通边防。 林河此行的目的,就是跟边防的人搭上线,再慢慢想办法。 狮子庙是边境通商口岸,位于通g县东北角的边境线上,离县城有八十多公里,每个月的半个月开放,双边互市贸易十分繁华,口岸开放的时候十分热闹。 北方是牧业大国,但国内禁止活畜进口,交易的多是皮毛之类。 集市上商贩多如牛毛,有国内的,也有北方过来的,汉语说的一般,勉强能听懂,卖的货物也多是皮毛、手工地毡之类,价格很便宜,基本算是白菜价。 手工地毡可是好东西,卖到南方应该能卖上高价。 转悠了一会,林河正准备去驻扎在狮子庙负责的边防连找人,后面两个男人讨论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侧耳听了一阵,就停下打了声招呼。 “两位老哥是贩牛的?” 两个男人一个是瘦猴,一个矮胖子,到是一对好搭档。 矮胖子笑眯眯的也不吭声,瘦猴上下打量了林河几眼,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毛头小子有什么能耐,就有些应付地嗯了一声,问:“有事?” 林河说:“我家养牛的,你们打算要多少?” “你家养牛的?” 瘦猴有些惊讶,问他:“养多少牛?” 林河说:“有个几百头吧!” 瘦猴更是惊讶,上下打量林河,有点不怎么相信。 这时矮胖子开口了,笑眯眯道:“你家在哪,先去看看牛,我们收的多。” 林河道:“我家在北山,还有事要办,要不你们留个电话,我回去给你们打电话。” 矮胖子一听,立马也没了兴趣,留个电话就走了,是手机号码。 “有钱人啊!” 林河羡慕的不行,这年代,临州能用得起手机的还真是有钱人。 第九章 以利诱之 通古有一支驻军,是个边防团。 驻扎在狮子庙的,则是一个九十多人的边防连。 费了好大的功夫,林河见到了边防连的连长杜玉宝,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青扬里工兵团三级士官李波的战友,是他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 第一次见面,林河就送了点东西,都是北山的特产。 东西是林河买的,送的人是李波,这是早就说好的。 杜玉宝愉快的收了东西,留林河在食堂吃了顿午饭,走的时候又拿了两条烟,让林河回头送给老战友。总的来说这次见面不好也不坏,线是搭上了,正事还没谈。 这需要一个契机,只能水到渠成,不能操之过急。 回到家,老妈问:“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河说:“牛买上没事就回了。” 黄春花立马说:“你回来那就不雇林海了。” 林河道:“妈别这样,才三天你就不让人家干了,让林海哥咋想?再说我以后经常要去外面,不雇人不行,你就让他干,这样我在的时候你也能休息了。” “天天闲的呢,我休息什么!” 黄春花问:“你天天跑外面去干啥?” 林河道:“一周六七头猪,咱村上能杀的猪都杀的不多了,我得早点去外面收猪,不然村上的猪全部杀完,万一外面没收到猪,部队的肉咋送。” 黄春花想想也是这个理,就勉强同意了。 而从这天开始,摩托不再管制了,林河随便骑。 换了以前想也别想,冒烟就得钱,黄春花把摩托管的死死的。 周一送肉,林河跟林海去的。 林海年富力强,干活绝对是一把好手,不但力气大,而且很利索,村上比他干活强的没几个,七八十斤肉挂到称上,一个手轻松拎起来,让林河轻松了许多。 到了工兵团,林河把两条玉溪转交给了李波。 李波很惊讶:“你真去通古了啊?” 林河道:“真去了,我买了点北山特产,说是你给他带的。” 李波拍拍他肩膀,笑着说:“行啊,兄弟办事讲究,这情我领了。” 林河笑着说:“小事一件而已,李哥别客气,改天能出去我请李哥吃饭。” 李波爽快地说道:“行,出去给你电话,我请你吃饭。” 心里却想,本以为林河就是客气,说什么过几天要去通古,给老战友捎点东西,不过是客气话,没想到还真去了,这两天没机会开手机,却是没接到老战友电话。 不知道这小子买的什么东西,老战友竟然还回了两条烟。 回头到要打电话问问,要是东西太贵,得把钱给这小子,不能白占人便宜。 转眼到了十一,学生放假了,林河却忙的不行。 村上能杀的猪不多了,不能全杀完,多少得留点余粮。 林河骑着摩托,各村各户收猪,谈好价钱,回头再开拖拉机来拉。 九月底,林河又去了一趟通古,去之前跟李波说了下,李波拿了两瓶好酒,让他带给老战友,到让他省了不少心,不然还得想别的办法见杜玉宝。 十一放了七天长假,林江和林月也回来了。 林河带着林江才跑了一天,林江就死活再不去了,本以为骑着摩托到处跑,应该是件很愉快的事情,结果只跟了一天,就发现没想象中的好,自然不想去了。 这天到孙庄收猪,碰到了国庆放假回家的孙丽梅。 “林河,你来孙庄干啥?” 孙丽梅出来倒水,正好碰到林河,就打了声招呼。 林河说:“我来收猪,你家养猪的没?” 孙丽梅挺惊讶:“我家没猪,你收猪干啥呢?” 林河说:“我卖肉呢!” 孙丽梅一下就笑喷了,真真没忍住:“真的假的,你骗人吧?” 林河摸摸鼻子,说:“怎么了,我卖肉很好笑吗?” 孙丽梅赶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觉得……” 林河没让她为难,揭过这个话题,随便聊了几句,骑着摩托走了。 傍晚吃饭的时候,林江把林月弄哭了,被老妈拿扫炕的刷子一顿好打。 说起来,妹妹林月虽然懂事,但小时候特别爱哭,有时候被人说上几句就哭鼻子,为此没少挨老妈的打,这次也不例外,好不容易回了趟家,还挨了顿打,哭的叫一个伤心。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林江不想动弹,让林月给他倒杯茶,林月闲他懒,不给他倒,林江起身的时候就给了林月一把掌,林月嘴一撇,就哭了。 黄春花见不得她哭,气的顺手抓起扫炕的刷子就打林江,把林江打了一顿,又骂了林月几声,见林月还在那哭,就更气了,又给林月几下子。 林河看的无语,赶紧把林月拉到外面,也不哄她,让她哭个够。 哄也没用,这个妹妹不哭个够是停不下来的。 想说林江几句,想想又忍住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林江会怎么想,肯定以为老大和老三都看不上他,年轻人的心都很敏感,还是不要去刺激的好,毕竟还小,总有一天会长大。 只希望十年后,别后悔自己的年少无知就好。 假期结束,学生该返校了。 瞒着老妈,林河给了林月二十块钱,给了林江五块。 不是偏心,林月很少花钱,除了必要的开销,老妈给她十块钱,可能一个学期结束后钱还在口袋里没花掉,而林江就不同,绝对给多少花多少。 林河可以每个星期给林江五块,但绝不会一次给他二十。 话说回来,三年初中绝对是一段难忘的岁月。至少在林河的印象里,三年初中,老妈给零花钱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最多的一次也没超过两块。 林河上初中以前在外婆家长大,外婆和他亲,时常偷偷给点零花钱。 林江就可怜了,一月期到头估计也没十块零花钱。 记得上初三后,林河在学校附近的商店里赊了不少账,直到林勋他妈上门要账,老爹老妈才知道,老爹去学校把账还完,把林江喊到教导处一顿好打。 林河没看到,是后来听老妈说的,据说那次老爹把林江打的很惨。 其实想想老二也可怜,小时候比自己可怜的多。 林江从来没有一次拿到五块零花钱,一块对他来说都不少,偶尔老妈大发慈悲给个零花钱也都是毛毛钱,一次拿到五块,高兴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林河告诫他:“这钱你省着点花,别一次花掉,以后我每月给你五块,规划好两三天买点小吃解解馋还是够了,要是控制不住全花掉了那就忍着,不要到外面去赊账。” 林江连声说:“我知道。” 林河知道他听不进去,只能以利诱之:“记得好好学习,最后一年了,期中考试你要是能考到前三名,我就一周给你五块零花钱,要是考到十名以后,以后一毛都没有。” 林江顿时精神一振:“真的假的?” 林河道:“真的,你要是能考全年级第一,我一周给你十块零花。” 林江精神大振:“你说的,可不准骗人。” 林河道:“不骗你,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林江兴奋的跑了,满脑子都是一周十块的零花钱。 林河也呵呵笑了,林江情商不高,但智商却着实不低,学习能力特别强,老师布置的作业从来不写,上课还爱睡觉,妥妥一个烂杆学生,但考试成绩却从没掉到过十名以下。 记得当年初三会考,这小子想骑摩托,老妈不让骑,林江撒赖不去考试,最后被老妈拿着棍棒赶到学校,语文已经考完了,五门课照样考了五百多分。 高考的时候,更是考了全校文科第二名,可惜报错了志愿。 林河此生与大学无缘,只能把完成老爹老妈心愿的目标放在了林江身上,以这小子超强的学习能力,不要说十成,只要他把七成心思放在学习上,也能上北大清华。 第十章 有舍才有得 十一过后,李波回家探亲,林河给他买了一大堆东西,有北山的土特产,还有两瓶好瓶和两条芙蓉王,在青扬宾馆吃了顿饭,约好李波探亲回来一起去通古。 十月中旬,林河拿回一万五千多块钱,给老妈给了五千。 黄春花没问剩下的钱,把五千块锁到了柜子里。 从刚开始的一两千块,到现在的上万块,林河手里的流动资金终于过了万。有时候想想可真不容易,想从老妈手里接过财权,付出了多少只有林河自己知道。 星期六,村里有老人过世,林河没什么事,和老妈去帮工。 有人正围着桌子在炸金花,看到林河就喊:“林老板,来炸两把。” 林河笑道:“我啥时候成老板了?” 有人接上:“你都雇人干活了咋不是老板?” 林河道:“别乱喊,一毛钱没有,我算什么老板。” 有叔辈的说:“别装了,又没人问你借钱,没钱你能给林海发工资?岁数不大,比你爹还老成,不像小伙子,再别跟你妈学,快来炸几把。” 林河无语,这是骂人呢还是夸呢! 黄春花不乐意了,问:“林国峰你说啥呢,林河跟我学啥了?” 林国峰笑呵呵地:“嫂子你不地道,挣钱就挣钱了,大伙又不问你借钱,你天天哭穷有啥意思,我看林河就是跟你学的,跟谁都说没挣到钱。” 黄春花说:“本来就没挣到啥钱,不然林河早到处炫耀了。” 林河再次无语,我像是爱炫耀的人吗? 好在心里明白,老妈也就是嘴上说说,知道自己从来不到处炫耀挣了多少钱,不然的话也不可能给他财权,都说财不露白,古人总结的经验总有其道理。 林河终究没去打牌,一来没那爱好,二来一毛两毛的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黄春花到火房,又被一群女人给围住了。 有人问:“大嫂子,你们给部队送的肉多少钱?” 黄春花说:“才给两块。” 这是林河一早就提出来的,要对外统一口径,悄悄挣钱就是了,露财不是好事,惹来红眼病指不定就会有麻烦,黄春花对此也是十分赞成。 “两块能挣到钱吗?” 女人不信:“外面猪肉都卖四块,部队咋给的这么低?” 黄春花说:“部队要的多,自然要便宜些,而且林河是从别人手里包的活,又不是从部队接的,老板要剥皮,所以挣不到啥钱,最多就挣个排骨的钱。” 有人算了算,说:“也不少了,一头猪几十斤排骨,一个星期杀六七头猪的话,能挣好几百呢,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挣上千,哇,一年能挣一万呢!”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一年挣一万,在这年代的北山农村,绝对算是高收入了。 要知道工地上的小工,一年才给十五块,一个月不休息,累死累活干上三十天,也才挣四百五十块,上矿山工资虽然高点,但农民工太多,没关系没技术想上矿山也很难,西沟的大多数男人外出打工要么在建筑队,要么就打临工,一年也就挣个五六千块。 一群女人羡慕的不行,说什么的都有。 有个小媳妇说:“你家林河咋认识的大老板?” 黄春花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同学给介绍的。” 小媳妇羡慕地说:“能在大老板手里接上活,你家林河也算本事了。不过,以前没事林河不是去地上放火烧芨芨草,就是跟杨家那几个打架斗殴,啥时候知道干买卖挣钱了,还会看猪杀猪,讨价还价也麻溜的很,比我家那贼汉子还老成,变化也太大了。” 有人附合:“就是,我也觉得林河考完试就好像变了个样,说话干啥比他爹还稳,天天拿着上万的钱到处跑,大嫂子你也不怕他给人骗了。” “有你这么说人的吗,拿林河他爹比。” 黄春花笑的不行:说:“咋不害怕,刚开始钱都是我管的,都不敢让他拿钱,就怕他把钱弄丢了,或者胡乱花掉,可我不会收猪,不会砍价,有时候出不去,只能把钱给他,慢慢就习惯了,后来一直也没见出啥事,我就不管他了。” 小媳妇说:“你家林河可贼精贼精的,杨学丰家那头猪喂了一年半了,上回猪贩子来给了七百五没卖,想卖八百,结果你家林河连十块都没加,愣是七百五给人赊走了。” 黄春花说:“八百连油钱都挣不上。” 有婶子说:“这不上学了,你啥时候给张罗媳妇?” 黄春花说:“还早呢,过两年再说。” 那婶子说:“可是不小了,不上学就赶紧给打听媳妇,哪家有合适的丫头,先把婚给定下等几年再结也成,可别拖来拖去,学了林国冒那几个老光棍。” “也是,年底给打听打听。” 黄春花随口应付,心里不怎么高兴。 咋说话呢,我儿子初中毕业,好歹有点文化,脑子也灵光,会干买卖,出去干啥都头头是道,就眼下来看,给部队送肉一年能挣七八万呢,那些个光棍拿啥跟我儿子比? 别的不说,前阵子就有人上门,主动要给林河介绍对象呢。 就林国冒那个熊样,三杆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的货,活该他打光棍。 西沟太穷,光棍汉不在少数。 在黄春花看来,找不到媳妇最大的原因不是穷,有些人家连房子都盖不起来,三间茅草房照样不是给儿子娶了媳妇,最大的原因,还是没本事。 黄春花不认为自己儿子会找不到媳妇。 晚上回家,黄春花把这事给林河说了,心里还是不怎么痛快。 林河立马就感觉到,老妈对自己没能考上高中上大学还是有遗憾,他深刻认识到,有些观念要改变很难,纵然自己能挣到钱,也给老妈挣了些面子,但在老妈心里,还是没有自己考上高中,将来考上大学光彩,林河心里只能苦笑。 纵然那位婶子是一片好心,但老妈听在耳里却变了味道。 重活一世,除了挣钱,林河还有个愿望就是让老爹老妈活的开心,再不受人闲气。 上大学没指望了,怎么能让这方面不再成为老妈的短板? 林河脑子里转着念头,安慰老妈:“这事不急,妈你也别放在心上,娶个媳妇对你儿子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我还能打了光棍不成?将来儿子给你娶个北大毕业的媳妇,让那些嘴碎老娘们瞧瞧,看谁还敢说三道四,说我考不上大学没出息。” 黄春花被逗乐了,瞪他一眼:“滚你的蛋吧,人家大学生能看上你,还北大的?” 见老妈消了气,林河也放下了心事。 月底,一起送大肉的王老二惹出事来,差点被告上军事法庭。 这事林河起初并不知道,直到李应龙把王老二的份额分给他,才听人说了个大概,原来王老二送了死猪肉,把一个营的兵给吃出问题,直接捅到了上面。 其实大家都会夹点便宜货,只要不吃出问题就没事。 只怪王老二太贪心,大半是死猪肉,不但坑了自己,也把李应龙坑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应龙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压的住。 上面直接发话一查到底,结果就查到了王老二头上。 李应龙被罚了多少钱不知道,只知道王老二没结的一万多块钱一分都没了,听说李应龙本来是要叫人狠狠收拾王老二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罢手了。 通过这件事,林河也领悟到了一些道理。 其实一帮送猪肉的二级供应商里,就林河没走歪门邪道,不是没这想法,主要怕李应龙知道了将他踢开,现在想来,前辈常劝我们走正道,不是没有道理。 若非如此,李应龙又怎会将王老二那份给他一个刚入行的新人。 然而什么才是正道,又有几个人能真正领悟。 古人常说,有舍才有得,真正明白,懂得取舍的又有几人。 追根究底,还是眼界与格局的差异罢了。 第十一章 钞票敲门无往不利 十一月中,李波探亲回来了。 林河赶到县城,在火车站接上李波后直接去了通古。 路上说了下找杜玉宝的目的,李波毕竟年轻,拍着胸膛说没问题,更说当年新兵时杜玉宝和他睡上下铺,真正的铁哥们,这点小事肯定会给他面子。 老战友能来,杜玉保确实挺高兴,专门到外面请老战友吃饭。 结果饭桌上说起林河的事,杜玉宝却沉吟起来,没有李波想象中的一口答应。 林河并不意外,想让一个人去做一件要承担风险的事,没有利益驱动是不可能的。 找了个李波不在的机会,林河和杜玉宝谈了谈,并形成了共识。 杜玉宝心情不错,主动跟林河碰了一杯,这是个聪明人,从他能避过李波把一些不太方便让第三个人看到的东西摆到桌上,就知道这是一个聪明人。 当晚住在边防连,晚上又和几个带毛的喝酒。 第二天,一个副连长带着林河,跟着送货的军车专门跑了趟六号和七号边防哨所,见了两座哨所的所有官兵,当晚住在了哨所,一住就是一周。 天越来越冷,虽然有煤炉,但哨所还是很冷。 林河每天都会越过边境去探路,花了足足一个星期,才跟对面边防接上头,用一把图克里拉敲开对面哨所大门,和哨所里一个班长沟通交流了整整两个小时。 十天后,林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黄春花已经准备睡觉了,见林河进门,就问:“吃饭了没?” 林河说:“吃了,在县城吃的,妈,明天我去通古,可能半个月才回来。” 黄春花一愣,问:“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去,还那么长时间。” 林河不想让老妈担心,撒了个谎:“昨天我不是和工兵团那个李波去通古了吗?边防连连长是他的战友,有十几头牛要卖掉,价钱说好了,一头一千五,我看了,都能杀三百多斤肉的大牛,一头能挣一千块,我找几个人去拉回来!” 黄春花不放心:“你可别被骗了。” 林河说:“妈你放心吧,我又不傻,不见兔子不撒鹰,谁能骗得了我。” “嘚瑟!” 黄春花瞪了儿子一眼,到也不怎么担心。 那天林钊媳妇说的也没错,自家儿子真是贼精,送肉几个月来,除了一些实在需要照顾的人情,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主。有时候连她也搞不明白,儿子变化怎么这么大,压根就是一个干了几十年买卖的奸商,不管干啥都很老练。 不过,牛和猪可是不一样。 黄春花还有些担心,问道:“真能挣到钱?没啥风险吧!” 林河说:“当然,不挣钱我折腾个啥,风险是有,但并不大。牛和猪不一样,牛肉之所以贵,就是因为牛太少,老郑他们买的大牛至少也在三千,我一千五拉来,除掉运费和人工成本,一头牛最少也能挣一千,十几头牛能挣一万多。” 黄春花见他说的头头一道,就不再问了。 老妈这里放行,林河立马就去找人。 前世之所以栽了跟头,就是因为被人给卖了。 再走上这条路,选人是重中之重,不能让他绝对放心的人坚决不要。 往后看二十年,村里哪些人可以用林河基本心里有数。 除了林海,林河又选中了两人,加上他自己,四个人够了。第二天把人找到,林海自然没问题,拿人钱财替人干活没什么好说的,去哪都一样。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林铎,一个是杨学鹏,都是二十多岁年富力强的小伙子。 庄稼地里忙完了,有钱挣没人拒绝。 次日一早,林河带着三人,一路转车到了通古,没直接去狮子庙,费了老大的劲,才在通古找到了五辆大卡车,要上电话后,在县城吃过饭才去了狮子庙。 在连队住了一晚上,次日凌晨三点四人坐上送物资的军车去了六号站。 山路太巅,坐在卡车大箱里差点把刚吃的早饭巅出来。 林铎一边随着车箱起伏,一边感慨地说:“混的不错啊林河,住在部队吃在部队,还有军车接送,不愧是上过学的,这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就是强。” 林河笑道:“学校可不教跟人打交道。” 杨学鹏说:“从来没去军营,昨晚我都没睡着。” 林铎和林海也是第一次进军营,昨晚同样没有睡好。 林河道:“以后住军营的次数多着呢,慢慢习惯了就好。” 林海问:“这是要去哪,牛在哪里呢?” 林河道:“这事我妈不知道,之前没跟你们说,怕我妈知道了不让去。其实这次去图国拉牛,我都打点好了,顺利的话半个月应该能回到家。” 三人闻言皆大吃一惊,脸色立马就变了。 林铎吸着冷气说:“你胆子咋这么大,被抓住要坐牢的。” 林海和杨学鹏心头一跳,也有些不淡定了,毕竟不是闹着玩的。 林河淡定地道:“你们放心吧,我们从六号边防站过去,离口岸一百公里呢,那地方除了边防哨兵,还有谁会过去。边防会帮忙,所以一点问题都没有。” 三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心里还有点打鼓。 能出国对于这年代的农民工来说,原本是件值得兴奋的好事。 可问题是,这次出国不是合规的,就难免让人提心吊胆。 林河又道:“从昨天算,这次拉牛给你们一人一天三十块钱。” 三人精神一振,一天给三十块钱,就算冒险也值了。 到六号边防站的时候,天还没亮。 林河没有磨蹭,牵上从边防站借的军马,把几大包吃的和工具挂在马上,趁着夜色穿过铁丝网,跟两个战士挥挥手,带着三人徒步往北而行。 天蒙蒙亮的时候,四人到了北国边防哨所。 林河上前用图语喊了几声,两个当兵的很快跑过来,打开了铁丝网。 林海三人有点紧张,跟在林河后面喘气都不敢大声,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走出足足一公里远,才稍稍松了口气,大冷天的额头上居然都冒汗了。 杨铎擦着汗问:“你刚说的啥,我咋一个字没听来?” 林河说:“我说的北国话。” 三人皆是一愣,杨学鹏接着问:“你啥时候学会说北国话了?” 林河说:“我就前面来狮子庙跟人学了几句。” 三人这才恍然,林海问:“你咋连外国兵也认识?” 林河笑呵呵道:“这世上很少有钱办不成的事,用钞票敲门则无往而不利。” 三人脸脸相觑,心里都有些怪怪的,再看看林河那嫩的不像话的脸,忽然就觉得自己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见识还不如个刚上完初中的毛头小子。 过了北国哨所,还有一百公里路要走呢。 林河不敢耽搁,把马给林铎牵着,三人翻山越岭,迎着呼啸的北风,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中大步而行,饿了就吃部队蒸的馒头,实在累的走不动了,就停下休息一阵。 中午的时候,风小了些,太阳也从灰蒙蒙的云层里钻了出来。 四人在一处山坳里休息,拿出馒头和卤肉就着吃了些,准备休息十分钟再走。 驮东西的军马在旁边悠闲地啃黄草,一对招风耳忽然动了下,猛的一声长嘶,四蹄一翻就要跑,若非被拴在了铁桩上,人是绝对拉不住的。 林海三人有些愣,不知道这马犯什么神经。 林河则心神一凛,这一幕太熟悉了,他立刻起身四处打量,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山头上的一只狼,离了两百米左右,他的心跳立马开始加快,却并不慌乱。 杨学鹏三人很快也看到了,差点没吓尿。 “狼,有狼!” 杨学鹏腿都有些软,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海和林铎也好不到哪去,实在是狼凶名太盛了。 林河拿起一个包,从包里摸出把手枪,举枪击天。 “你哪来的枪?” 三人再次愣住,觉得这世界都有些凌乱了。 第十二章 画大饼 “玩具枪!” 林河朝天开了一枪,谎话随口就来。 三人恍然,总算觉得这世界还没疯。 林河不敢大意,朝天开了一枪后依旧盯着那只狼,以前走这条也没少碰到过狼,甚至被狼袭击过,对付狼他有经验,只要有枪,对付一只狼他还是有把握的。 若非饿到极点,通常情况下独狼遇到带枪的人都会主动退走。 这次也不例外,那只狼听到枪声后,很快就冲下山头,从另一边离开了。 林海三人这才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一天三十块钱的高工资并没有想象中好挣,连狼都遇上了,要不是林河准备了玩具枪将狼吓跳跑,弄不好会出人命。 重新上路,林海三人再也没有了观光旅游的心思,心神都崩的紧紧的。 运气还算不错,再没有碰到狼。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群羊,这让四人精神大振。 林河带着四人赶了过去,还没到跟前呢,几条狗先扑了过来。 汪汪汪! 这几条狗体型不比狼小,扑到跟前围着四人飞快的奔跑。 四人有些紧张,立刻背靠背站在一起,小心戒备,而那匹见到狼后惊慌失措想要跑路的马此刻却老神在在,打着响鼻,并不怕几条狗。好在几条狗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似乎是在警告四人,而不远处牧羊的汉子很快骑着马跑了过来。 林河用图语跟牧羊的汉子交流。汉子叫巴图,家在额济勒小镇,但一年四季基本上都跟着羊群走,很少回家。这里是冬季牧场,巴图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处。 林河掏出递给巴图一根,巴图眼睛立马就亮了。 “香烟啊,这真是好东西!” 脸膛黝黑的汉子高兴的接过,凑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林河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巴图吸了一口,一脸陶醉地吐着烟圈。 没来过北国的人,很难想象这个年代的北国有多穷,对于普通牧民来说,香烟这种东西就是专说中的奢侈品,就算有钱也压根买不到。 林河把剩下的半包烟都送给巴图,汉子就更高兴了。 林海三人听不懂两人图语,对着不远处的羊群指指点点。 羊群很大,估计至少上千,羊群边上还有几十头牛在慢悠悠的啃黄草。 晚霞如火,太阳终于从天边落了下去。 马嘶声中,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各骑着一匹马跑了过来。 林河夸赞少年精湛的骑术,拿出包里的糖果分给少年。 巴图看在眼里,脸色更加和善了,给林河介绍,这是他的两个儿子。 林河四人帮忙赶羊,翻过一座山头后,前面出了两座蒙古包,旁边是羊圈。近的近了才看清楚,羊圈是用黄土夯起来的,上面坑坑洼洼的,留下了风雨的痕迹。 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抱着一只小羊羔在喂奶,几条狗冲了过去围着他转。 两座蒙古包,住了一家七口,小丫头是巴图小闺女,还有两个老人。 林河拿了一条大前门,一包瓜子糖果,立刻赢得了一家老小的好感。 巴图宰了只羊,煮了一锅原始风味的清炖羊肉,给四人介绍:“冬天的羊瘦,太小的羊没肉,大羊的肉老,不适合烤,煮了吃最香。” 小丫头端给林河一碗奶茶,好奇的盯着林河看,不说话。 老太太说:“扎娜,给哥哥跳个舞!” 小丫头想了想,扎着小胳膊就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唱,清脆的童音勾起了林河心灵深处尘封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来北国,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记得当初第一次来北国也经过这里,并没见到巴图一家。 老太太打着拍子,跟着小丫头唱了起来。 巴图和他媳妇也开始唱,两个儿子也唱了起来。 林河清清嗓子,也打着拍子,跟着唱了起来。 林海三个一脸懵逼,巴图一家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羊肉端上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大伙坐在木板床上,围着油灯吃肉。 林河拿了块羊排一边啃,一边问巴图:“现在一头牛能卖多少钱?” 巴图说:“大牛能卖六万左右吧,不过冬天牛乏,收牛的都六七月来。” 林河问:“羊呢?” 巴图说:“大的五千,小的三千左右。” 林海三人听不懂,只能蛮头吃肉。 林河说:“我想买一百头牛,你家的牛卖不?” 巴图似乎并不惊讶,擦了擦手问:“你想多少钱收?” 林河说:“看了牛才知道,你要卖的话,明天我们先看看。” 巴图说了声好,没有说要卖,也没有说不卖。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河四人睡一个蒙古包,包特一家睡一个蒙古包。 林铎问林河:“你们说的啥,我一个字也没听来。” 林河说:“没啥,就随便聊了几句,明天起来先看看巴图的牛。” 林海问:“一头牛多少钱?” 林河说:“六万左右!” “这么贵!” 林海三人顿时大吃一惊,一头牛六万,这可听都没听过,要知道在北山那边,一头大牛也就三千左右,费这么大劲来收牛,一头牛六万,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林河笑道:“那是图币,不是人民币。” 三人没啥见识,概念里压根就没汇率这个词,杨学鹏问:“有什么区别吗?” 林河说:“我们的一块钱能换他们三百块钱。” 三人怔了下,这才恍然。 心里算了下,立马就大吃一惊。 杨学鹏一脸不敢相信:“那六万不就是两百吗,北国的牛这么便宜?” 林河点点头,十几年后北国的一头大牛才不到五百,这个时候当然更便宜,那个巴图虽然有着草原汉子豪爽的一面,但并不傻,多半没说实话。 按照林河的判断,这个时候北国的大牛估计一百多块钱就能买上。 林海道:“一头牛两百,买回去能挣两千多。” 林河摇头道:“挣不到那么多,我们能从这里过来,你以为不要成本啊?北国边防那几个兵胃口可不小,一头牛能挣一千就不错了。” 林铎说:“那也不少了,赶上五十头牛回去就能挣五万块。” 五万啊! 三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他们一辈子也挣不到五万。 林河说:“别羡慕,你们跟我好好干,嘴巴紧点,回去别胡说八道,多了不说,我保证你们一年挣的不比上矿山挣的少。” 三人脸脸相觑,并没有兴奋,反而感觉心里怪怪的。 这话如果从身家百万的大老百嘴里说出来,他们当然会振奋高兴,但从一个才刚从初中毕业,印象里还玩泥巴的毛头小子嘴里说出来,可就有些怪异了。 这一晚,三人一夜无眠。 第十三章 买牛也有学问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林河就起来了。 巴图父母起的很早,林河出来的时候老人正在挤牛奶。 吃过早饭,巴图带林河四人去看牛。 五十多头牛,母牛多公牛少,两年以上的成年大牛有二十头,小牛犊子五六头,牦牛也有十几头,看上去就很凶悍,野性十足,都轻易不敢靠近。 林河转了一圈,问巴图:“能卖的牛有几头?” 巴图说:“你给多少钱?” 林河道:“我也不跟你讲价了,就按六万算,我挑中哪头算哪头。” 巴图说:“这样我不划算,有的大牛贵。” 林河就笑了,说:“我的朋友啊,不要太贪心了,如果到额济勒去收,一头牛五万我也能收上,你给我说的价格本来就高了很多,我之所以没还价,也是有其他条件的。” 巴图嘿嘿笑道:“什么条件?” 林河道:“我要收一百头牛,但我不想到处跑,一头牛我给你六万,你给我找牛,挣多少都是你的,只要大牛,而且是公的,能杀四百斤肉左右的。” 巴图眼睛亮了,说:“你有那么多钱吗?” 林河让林海把一个包拎过来,打开给巴图看:“钱的问题你别操心。” 巴图立马瞪圆了眼睛,脸上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林河不动声色,又接过林铎手里的包,打开给巴图看:“这里还有!” 巴图看了一眼,立马就是一震,脸上的贪婪迅速消失。 包里不但有钱,还有枪,好几把屠宰刀。 巴图挤出笑容,说:“一百头牛不多,我让人把牛赶过来你随便挑。” 林河呵呵笑道:“那就好,你尽快把牛找来,等我挑好后,你叫上几个人,把牛给我赶到边防那里,咱一手交钱一手交牛,我不吃亏你也不吃亏。” 巴图答应一声,又看了他手里的包一眼,终究还是压下了歪心思。 其实一头大牛四万块钱就能卖,他只是把砍价的部分说高了一点。 既然林河没有讨价还价,一头牛六万的话他能赚两万,一百头牛就是两百万,这绝对是暴利,要知道他的那五十几头牛,全卖掉也卖不上两百万。 巴图骑着马走了,林河四人就在他家里等。 第二天太阳快落山时,巴图风尘满面的回来了,告诉林河,牛后天过来。 林河问了问,才知道出去两天,巴图至少跑了两百公里路,各家牧场离的太远,一个一个的上门去找要跑不少路,把牛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最远的一家,甚至明天就要赶着牛出发,后天才能到这里。 林河不着急,安心在这里等。 隔天中午的时候,有汉子带着两个少年赶着三十头牛到了,隔了半个小时,又有二十多头牛赶了过来,到下午四点左右,陆陆续续有两百多头牛赶到了这里。 巴图陪着林河去挑牛,结果林河一头牛也没挑。 天快黑的时候,林河才回到蒙古包,准备明天再挑。 赶牛过来的人太多,两个蒙古包住不下,这些人早有准备,点上一堆碳火,裹着大包袄在外面将就一晚,对于草原上的牧民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第二天挑牛,林河认真了许多,一头一头仔细的看。 有汉子指着一头牦牛说:“这牛好,毛长肉多到哪都好卖。” 林河就笑了,说:“我虽然不怎么懂牛,但牦牛我还是认识的,六岁的牦牛到了冬天也杀不出三百斤肉,三万的话我就要,再多就算了。” 汉子嘿嘿笑了几声,不吭气了。 挑牛不简单,挑中有病的牛估计还没赶到边防就死掉了。 林河挑的慢,观察的也很仔细,就怕挑到病牛。 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挑了不到五十头,巴图拿着个小本子,林河每挑中一头,他都要走到一边,和牛主人商量价钱,商量好后记在本子上。 有男人指着一头牛对林河说:“那牛大。” 林河看了眼,摇头说:“那头不要。” 汉子瞪眼问:“为什么不要?” 林河不客气地道:“脑子有病的你打算卖多少钱?” 汉子就有些讪讪,其他人也侧目,感情这小子在扮猪吃老虎呢,有问题的也能看出来还说不必牛,本以为能把那几头勺的给卖掉呢,这下没戏了。 林海三人不懂牛,只能跟着打酱油。 中午连饭也没吃,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一百头牛才挑了出来。 除了牛,林河还买了四匹马。 巴图父母煮了两只羊,三十我号人围着大锅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大伙赶着挑剩下的牛连夜回去了,只留下了五个人。 巴图收拾好行囊,带着五个汉子,赶着牛先行出发了。从这里到边防站,还有七十多公里路呢,赶着牛还得绕路,要保证每隔一段距离就得有水源才行,还不能走夜路,途中要停下休息,至少要三天才能把牛赶到边防哨所那里。 林河四人在巴图家又住了两天,第三天早上起程离开。 巴图的两个儿子也跟着,一人牵了条狗,给四人保障护行。 山里有狼,就算林河有枪,也并不安全,有两条狗可就安全多了。 牧民养的狗可不是宠物犬,这种牧羊犬最大的作用,就是震慑草原上的野狼,避免牛羊遭到野狼袭击,用来当护卫到是不错,能免去不少麻烦。 林河马术还行,当年跑北边拉牛练出来的。 林海三人就差远了,骑在马背上身子都崩的紧紧的,都不敢晃一下。 巴图的两个儿子像是放飞的鸟儿,骑着马跑前跑后,一会跑到前面,一会在后面,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马术比林河这个半调子强多了。 林海三个更是羡慕的不行,直到走出几公里,才渐渐适应了骑着马赶路。 走到半落,天空中稀稀拉拉飘起了雪花,第一场冬雪终于来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边防站到了,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距离边防站三公时原一处山坳里,巴图带着人把牛赶到了这里,正在等林河。 林河看了看牛,正在啃黄草,一个不少,没有死掉的。 巴图避开带来的人,把林河带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背后。 按六万算,一百头牛刚好六百万。 都是面额一万的,六百万刚好六沓钱。 林河从包里取了六沓票子,递给巴图:“数数。” 巴图也不客气,挨个点了一遍,才给了林河一个熊抱,咧开大嘴笑道:“好了,来自远方的朋友,我们这别的没有,就是牛羊多,下次买牛记得还找我。” 林河也笑了,说:“一定找你,希望我们能长期合作。” 巴图一个劲点头,哪能不长期合作,只这一次,一百头牛他就赚了两百万,哪里还有比这更赚钱的,在他眼里这个小伙子简直就是老天给他派来的的送财童子。 交易顺利完成,巴图带着儿子和赶牛过来的人走了。 林河带着林海四人,赶着牛群越过边境,天黑前到了六号哨所。 到了这里,基本上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就算被人看到,也大可以说是放牛的。不过从六号哨所到最近的村镇也有七十公里,至少得两天。 把牛赶到一条山坳里,四人分成两拨,裹着军大衣轮流睡觉。 巴图送了十只羊,林河宰了一只送到六号哨所,给子弟兵们加餐。 次日天刚蒙蒙亮,四人赶着牛群上路,没走军车走的大路,四人赶着牛群翻山,花了两天时间,把牛赶到一处村子,留下三人看着牛群,林河进村子打电话。 等了三个多小时,五辆东风卡车到了。 林河进村子叫了十来个人,每人给了十块钱,帮忙装牛。 把牛装到车上时,天已经黑了。 林河顾不上吃饭,每人上了一台车,顶着夜色往北山赶。 第十四章 买卖就是心理战 凌时五点,天还没亮,村子里静悄悄的。 五台卡车开进村子后,引来一片狗叫声。 车停下,林河把大门打开,让司机把车倒过来,对着大门让牛下。 卡车还没倒好,黄春花就出来了,一看这阵仗,瞌睡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瞅了眼停在外面的卡车,惊讶地问:“咋来了这么多车,你买了多少牛?” 林河道:“一百头!” 黄春花吓了一大跳:“咋买了这么多牛,你哪来的钱?” 林河说:“这事一会再说,先让牛下。” 黄人花瞅了两眼,说:“我去开后园子门,把牛赶到后园子里,别到处乱跑。” 林河家后面有个园子,一亩多地,圈一百头牛勉强够用。 把牛全部赶到后园子时,天色已经开始发亮。 林河付了运费,司机们开车走了。 四匹马留在了六号哨所,下次再去就不用买马了。 巴图送的十只羊还剩下九只,林河送了林海三人一人一只,黄春花当时没说话,等林海三人走了,才瞪林河:“你到是大方的很,哪来的羊,咋能随便送人?” 林河笑道:“别人送的,九只羊呢我们也吃不掉,送就送了。” 黄春花半信半疑:“谁这么大方,还给你送这么多羊。” 林河道:“我买了一百头牛,人家送了十只羊。” 黄春花就是一激灵:“一头牛好几千呢,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林河道:“北国牛便宜,一头牛才两百块钱。” “啥?” 黄春花吓了一跳:“你跑北国拉牛去了?” 林河点头:“这事不要说,我已经叮嘱林海他们了,就说是从xj买的牛。” 黄春花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更不知道跑北国拉牛不合规,所以也就不知道林河冒了多大风险,闻言点点头,兀自不敢相信地道:“北国的牛怎么这么便宜,大点的羊一只都要两百多呢,一头牛才两百块,一头赚上三千,那一百头不就能赚三十万?”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真真是吓了一大跳。 三十万啊,黄春花做梦都没想过。 林河无语了下,道:“妈,账不能那么多,还有成本呢,路上花的,还要雇人,再加上运费,还有打点的,一头牛能赚上两千块就不错了。” 黄春花眼睛都在发光:“两千也不少,一百头牛能赚二十万呢!” 林河说:“别忘了,有人问的话就说xj收的牛,可千万不能说漏了。” 黄春花连连点头:“知道了,我闲的没事给人说啥?” 林河又问:“李应龙给结账了没,我手里就剩几百块钱了。” 黄春花说:“结了,刚一万,昨天才给的。剩下的羊你可再别乱送人了,一只羊两百块钱呢,赶到空着的圈里我先喂上一阵子,有人要就卖掉。” 林河无力的点头,这种事情没法跟老妈掰扯。 林铎回到家里时,他媳妇牛丽萍已经起来了,正拿着火条捅炉子,看到林铎进门,把火条扔到一边问:“上哪拉牛去了,啥时候回来的?” 林铎在沙发上坐下,说:“五点半到的,把牛下完就这会了。” 牛丽萍问:“林河买了几头牛?” 林铎说:“一百头!” “一百头?” 牛丽萍中了一跳:“一头牛好几千呢,林河哪来的这么多钱,忠婶子说给部队送猪肉就挣个排骨钱,虽然没人相信,但也挣不上这么多吧,况且这才送了几天?” 林铎说:“不知道,这个你别多问,出去也别乱打听。” 牛丽萍狐疑道:“咋了,还有啥不可告人的?” 林铎说:“你个娘们问那么多干啥,以后忠叔家的事听着就行,别乱嚼舌头,也别跟人打听,林河要让我和林海送肉,你可千万别添乱。” 牛丽萍一愣:“林河要让你送肉?” 林铎点点头:“刚才我来的时候才说的。” 牛丽萍面露喜色,问:“送肉一天给你多少钱?” 林铎说:“具体多少还没说,应该和林海一样。” 牛丽萍搓着手,喜不自胜地说道:“林海刚送肉的时候一天十五,那天听忠婶说,林河又给林海重新定了工资,不管有活没活一个月拿五百块,要是给你和林海一样的工资,那可就太好了,不用出去打工就能挣到钱,西沟可没这么好的差使。” 林铎点头说:“所以你把那嘴巴管好了,不该说的别出去嚼舌头。” “我又不是长舌妇。” 牛丽萍瞪了男人一眼,顿下下,又感慨道:“你说林河才上完初中,哪来那么大本事?” 林铎也感慨道:“谁知道,总感觉那小子像个老妖怪,不但贼精贼精的,干啥都透着一股子大气,也难怪人家能花钱使人,比他爹本事多了。” 牛丽萍说:“所以啊,你就是挣人工资给人打工的命。” 林铎被气到了,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被噎住。 …… 林河睡了一觉,被老妈叫醒时,已经中午了。 吃了午饭,给发牛肉的老郑打电话时,林河越发觉得没个手机实在太不方便了。之前手里没多少本钱,好几次都忍住了,等把牛卖掉资金回笼,一定先买个手机。 “郑叔,忙啥呢?” “看牛呢,你小子有事?” 林河说:“在哪看牛呢,我这也有牛,要不要看看?” 老郑半信半疑:“你家不是不养牛吗?” 林河道:“你过来就知道了,我这有多呢,全是能杀肉的大牛。” 老郑道:“那行,我一会过去看看,可别骗我!” “骗你干啥,你又不给我钱!” 挂了电话,林河还在想,青杨三万多人,但官兵吃的牛肉其实不多,主要的消费群体还是那些职工和家属,一天的消耗大概在四五头牛。 一百头牛都卖到青杨,估计得二十多天才能卖完。 把牛关到后园子里也不是办法,天天得喂,哪来那么多草料。 只喂麦草也不行,肯定要掉膘,油渣豆子什么的,喂一两头骡子或马足够,但一百头牛可远远不够,真要放开了吃,一百头牛一天还不得吃掉上千斤料。 林河坐不住了,赶紧找老妈商量。 黄春花把林海叫来,让林海给牛弄料槽水槽,她则挨家挨户上门收油渣和豆子。 这年代的油渣属于废料,没人要,喂牲口却是好饲料,但毕竟不多,黄春花把全村都跑遍了,一斤两毛钱,才收了一千多斤,勉强只够一百头牛一天嚼。 豆子到是不少,七成人家都有个几百斤存货。 林河也没闲着,抱着电话到处打,寻找各种收牛的贩子。 下午三点左右,郑凯明骑着摩托来了。 跟着林河到后园子一看,立马就吓了一跳:“你哪来的这么多牛?” 林河笑道:“我从xj收的,怎么样,看上哪头了,随便挑。” 郑凯明一脸狐疑,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犹自不敢相信地道:“你小子行啊,一百头牛几十万呢,听说xj牛多,怪不得快一个月了没见你,原来跑xj去了。” 林河道:“我这全都是公牛,你先看看再说。” 郑凯明随便指了指:“这头多少钱能给?” 林河说:“你第一次来,我不挣钱给你给个友情价,两千六。” 郑凯明立马摇头:“这还友情价,人家的牛要两千二我都还嫌贵呢!” 林河道:“话不能这么说,两千二的牛能跟我的牛比吗?你也能看出来,我的牛全是大个里面挑的最好的,这要是放到六七月份,杀肉最少也在四百斤,拉出去卖活的,至少也得三千二才行,两千六给你我不挣钱,换了别人至少也得三千。” 郑凯明依旧摇头:“还是贵了,两千二我就要。” 林河笑道:“那这样,郑叔你先看看,要是真觉得贵了你再到别处看看。” 郑凯明呵呵一笑,也不着急,在牛群里转悠起来,越看眼睛越亮,巴图找人赶来的牛全是从公牛里面挑的最大的,被林河又挑了一遍,就没一个差的。 虽然不如夏秋膘肥体壮时,但也比其他求强的多。 真要杀掉过称,随便一头牛都能剔出三百五十斤肉来。 郑凯明拍着一头牛说:“这样,我再加一百,两千三我先杀一头。” 林河摇头:“给你说了第一次我不挣钱,两千六给你一头,两千三我得赔三百,不挣钱就罢了,你总不能让我赔钱吧?实在不行给你杀了过肉,算你七块。” “我要活的,不要肉。” “那就没办法了。” 林河有点不耐烦了,两千六的确是良心价了,这老货还不满意,真以为他年轻,不知道行情啊,屠宰场剔骨牛肉批发都八块,能杀三百五十斤肉的大牛,两千六哪贵了? 郑凯明淡淡道:“那我到别处看看。” 林河已经懒得说什么了,将他送到了门外。 结果太阳落山时,郑凯明又来了,两千六拉走了一头牛。 林河不想给他惯毛病,仅此一次,以后两千六的牛也没有了。 第十五章 买手机了,真不容易 晚上杀猪的时候,林铎也来了。 自从李应龙把王老二的那一份划给林河,四个团的肉一台拖拉机装不下,林河每次发肉都要再借一台拖拉机,让林铎和林海送肉到是省了麻烦,不用再借拖拉机了。 林铎家有拖拉机,每月给上一百块油钱,随便用就是了。 林海送了两个多月肉,带着林铎发肉完全没问题。 雇了两个人,林河现在轻松了许多,就算收猪只能他亲自出马,也比以前轻松,只要把猪看好,把价格谈好,拉猪什么的让林海和林铎去拉就行。 农民那会太累了,林河差点脱层皮。 有时想想,雇人也没几个钱,干嘛让自己太累。 林海和林铎去发肉了,老妈去给牛加料。 林河没什么事,躺在车棚下,研究脑子里的数据流。 上午十点左右,有村民领了两个人进来,说是来找林河买牛的。 林河赶紧把书扔掉,领着光头男和瘦高个去了后园子,心里也在琢磨,这两人是从哪里听到消息的,又或是者昨天自己打过电话的某一位? 到后园子看了看,光头没说啥,瘦高个对牛到是满意。 光头问:“这牛怎么卖?” 林河说:“三千五你随便挑。” 光头不乐意了:“给郑凯明两千六,你给我卖三千五?” 林河顿时乐了,感情是从老郑那听到的消息,估计是青杨卖牛羊肉的,说:“老哥有所不知,郑叔帮我不少忙,昨天卖的牛又是第一头,我给郑叔也说了,不挣他钱,才两千六给他的,这牛你们也看了,最少能杀三百五十斤肉,三千五不贵。” 光头说:“两千六我挑两头、” 林河使劲摇头,开什么国际玩笑,三千以下,哪有这么好的牛。 不过买卖就是这样,几千块钱的买卖,可不是买糖果,哪有那么顺利的。 瘦高个不怎么说话,主要是光头在说,挑这挑那的一会怀疑这牛是喂了饲料的,一会说牛太肥,油太多,总之各种理由,说白了还是想砍价。 林河很淡定,磨了半天的嘴皮子,他就是不松口。 光头说加上一百两千七,他就减上五十,说三千四百五。 磨到三千的时候,光头还想砍,林河说:“不行你们到别看看再过来?” 光头见砍不下去,就看向搭档,瘦高个考虑了下,点了点头。 林河这时才明白,感情拿决定的却是话不多的瘦高个。 三千一头,两人挑走了三头牛,现金点清后,直接装车拉走了。 卖掉了四头牛,收回一万一千六。 下午,林江放学回来了。 进门看到林河,林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老大见天往外跑,每次周末放学回家,都见不到人,今天可算是逮着了,说:“哥,你总算回来了。” 林河嗯了一声,问:“有事?” 林江看看老妈,嘿嘿笑着说:“没事!” 林河看他一眼:“有事就说。” 林江嘴里说着没事,起身出去了,出门的时候给他使眼色。 林河愣了下,有点纳闷,就起身跟了出去。 到大门外面,林江问道:“哥,你前面说的话算不算数?” 林河问:“我前面说啥了?” 林江瞪着眼睛:“你可别赖账,你说了,我考上第一名,你每周给我十块钱?” 林河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瞥了林河一眼,说:“你考上了?” 林江搓着手道:“当然,期中考试我两个班第一。” 林河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好一阵,直到看的林江忐忑不安,心头发毛时,才道:“我咋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去,把卷子拿来给我看看。” 林江说:“卷子老师收走了,不信你去问二叔,二叔也知道。” 林河摸摸口袋,掏出十块钱给他:“要是敢跟我骗钱,以后一毛都没有。” 林江拍着胸口,道:“我肯定没有骗你,你打电话去问二叔。” 林河肯定是要问的,立马进屋给二叔打了电话。 这下确认了,林江果然没有骗他。 二叔林国民还在电话里表扬林江:“林江可比你强多了,最近学习特别认真,好几个老师都在表扬他呢,期中考了第一,可给我挣了不少面子。” 林河却听的相当郁闷,表扬林江没错,但别拿自己当反面典型啊! 郁闷归郁闷,心情还是不错的。 林江期中考试年级第一,连老妈看他都顺眼了许多。 拿到钱,林江就开始琢磨起来,等回学校要怎么花。 林河忍不住泼冷水:“期中试第一不算什么,可别骄傲自满,好成绩要保持,期末你要考不上第一,零花钱给你减半,掉到三名以后只有一块,十名以后一毛没有。” 林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话来。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大也太阴险了,不带这样玩的。 周六,林河专门跑了趟县城,买了一台刚上市的三星620c下翻盖手机,在移动公司办的手机号,139起头的,号码也相当不错,看一眼就能记住。 机器是黑白屏,没别的功能,只能打电话,花了三千多。 林河那个心疼,想想十年后的手机,只能无力吐槽。 传呼机到是挺便宜,现在也不过时,小年轻装逼的利器,可那玩意不能打电话,被人呼了回电话一样还是麻烦,林河压根就看不上那玩意。 一次交了五百话费,又去了趟小姨家。 老妈姐妹四个,就小姨黄兰花远嫁到了县城。 林河这几个月来县城次数不少,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还没去过小姨家呢,难得这次没什么事,就买了几包水果,去小姨家看看,顺便看下妹妹林月。 打摩的到小姨家门口,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正在门口玩耍。 看到林河下车,小丫头立刻往院子里喊:“妈,大姨妈家的大哥来了。” 林河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静静,你还认识我啊?” 小丫头点点头,吸吸鼻涕,说:“你来我家干啥啊?” 林河一阵无语,小丫头这是咋问人呢,也就是自己人,要是换个心眼小的外人,小丫头这么问,指不定心里起疙瘩呢,摸着小丫头脑瓜说:“我来看你啊!” 小丫头不会了,搞不明白大表哥来看自己干啥。 牵着小丫头刚进院门,黄兰花就出来了。 “林河,啥时候来的?” 黄春花挺惊讶,这可真是稀客。 林河说:“刚下来,小姨父呢?” “还没下班呢!” 黄兰花接过袋子,说:“来就来了,你还买东西干啥?” 林河笑着说:“空着手我可不好意思来。” 黄兰花笑道:“有啥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外人。” 还没进门呢,听到动静的林月也出来了。 “哥,你来了。” 林月打声招呼,就不说话了。 林河点了下头,跟着小姨进了屋,问:“小宝呢?” “他奶奶领走了。” 黄兰花好久没见过这个大侄子了,只是在电话里听大姐说没考上高中,不上学了在给部队送肉,好奇的不得了,给林河泡了杯茶,就开始问东问西。 一边问,一边夸林河有本事。 林河不好意思了,说:“念书不行,我就是受苦的命。” 黄兰花说:“考不上高中并不代表没出息,你看看苏振国,人家小学还没念完,不照样当大老板,坐的几十万的小车,不比那些吃公粮的强。你一个月挣好几千,你姨爹说起来到是个职工,可一个月才挣个你的零头,连家都快养不住了。” 林河笑道:“这话你可不能当姨爹的面说。” 黄兰花也笑了:“说了也没啥,你姨爹那性子,就是个面条。” 林月看到了手机盒子,就问林河:“哥,那是啥?” 林河说:“我买了个手机。” 林月打开盒子,好奇的看了一阵,又递给了黄兰花。 黄兰花看了看,说:“家里有电话呢,你买个手机干啥?” 林河道:“我经常外面跑,出门打电话不方便,有时收猪不在家里,别人有急事找我找不到,老耽误事,买个手机联系方便一点。” 黄兰花说道:“这东西不便宜,听说好几千呢!” 林河说:“三千多。” 黄兰花吸了口气:“这么贵。” 林月也咋舌,觉得大哥太糟蹋钱。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姨父甘继强也回来了。 甘继强是运输公司修理厂的职工,虽然没啥大本事,但人不错,也没架子,和晚辈都能说的来,也能开玩笑。吃饭的时候甘继强提了几瓶啤酒,要跟林河喝酒。 黄兰花拿眼瞪他:“林河才多大,喝啥酒。” 甘继强说:“都大小伙子了,喝酒啤没事。” 林河笑道:“没事,我喝点啤酒问题不大。” 甘继强听了就很高兴,麻利的起开瓶子,一人倒了一个满杯。 吃过午饭,林河和甘继强闲聊,甘继强喝了点酒,思维就比较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起了西街有户人家一个破碗被人看中,想要买下,那户人家留了个心眼,拿到文物局给专家看了下,竟然是个古董,最后卖了好几百万。 甘继强只是纯粹羡慕,而林河脑子里却轰然炸响。 第十六章 偷牛的来了 再活一世,对于林河来说,信息无疑是最大的财富。 古董文物什么的,老实说之前关注并不多,偶尔看到一两条消息,也是看过就忘,所以在整理信息时,压根就没想到这块,直接甘继强说起时,才猛的惊醒。 当初手无分文时,就算有信息,也未必能换成财富。 可现在就不同了,林河手里有了钱,能换来财富的信息自然要充分利用。 曾经看到过不少拆迁挖出宝,捡漏发现文物的消息,好些已经记不清了,稍微有点印象的也并不准确,还得想办法确认,想直接捡漏发财没戏。 坐在班车上想了一路,西沟到了,班车在路口停下。 林河下车,蹲在路边喘了几口气,想吐又吐不出来,过了好一阵,胸口翻涌的那股烦闷才勉强压下去,心里那个郁闷啊,忽然觉得自己还需要一辆小车。 可想想小车的价格,再想想自己手里的钱,就一阵无力。 桑塔纳之流就算了,看不上,这年头路不好走,得买越野车。 可想想越野车的价格,就一阵无力,要几十万呢! 回到家,林河才发现家里来人了,而且认识,通古碰到的胖子和瘦猴。 两人是过来看牛的,那天打电话的时候,两人说最近没时间,林河就没指望,没想到两人竟然来了,而且听老妈说,上午就过来了,等了快一天。 牛已经看过了,没啥好看的,剩下的就是价格。 黄春花拿不定主意,只能等林河回来谈。 瘦猴问:“你这牛不是自己养的,都是收的吧?” 林河说:“是收的,你们想要多少牛?” 瘦猴说:“我们要的多,价钱合适的话我要一百头。” 林河说:“牛怎么样你们也看了,心里有数,不管杀肉还是育肥,都是好苗子,一头两头的,少了三千五不卖,三十头的话我给你三千三,牛随便挑。” 瘦猴就笑了:“小兄弟,这价格不厚道,冬天的牛乏,杀肉肯定不如秋天的牛,除非是育肥牛。秋天的大牛也才三千左右,你这牛就要三千三?” 林河说辞多了:“老哥,话不能这么说,秋天的牛虽然杀肉多,但卖的牛也多,牛肉自然便宜,牛也便宜;冬天卖的牛少,牛自然就贵,再说我的牛你也看了,都是从xj拉过来的上等肉牛,杀肉的话不比我们这的黄牛差上多少,三千三不贵。” 胖子说:“三千三肯定不行,你好好说,给个痛快价。” 林河使劲摇头:“三千三我不挣钱,你总不能让我赔钱吧!” 瘦猴就开始挑毛病,这也不行那也不好,总之就是要把价格压下去。 林河哪会轻易松口,一挑二,跟胖子和瘦猴打口水,实在不行了再稍微让一下,同时心里也在暗暗琢磨,猜测两人能接受的最高心理价位。 黄春花在一边看的想笑,忽然发现自家老大真是干买卖的料。 这要换了自己,估计被人说了几句,就只能便宜卖了。 价钱压到三千一时,林河就死活再不让了。 胖子和瘦猴见谈不下来,只能走了。 把人送走,黄春花有点纳闷:“前面两头不都是三千卖的吗,这两人要的牛多,我觉得两千九都能卖,为啥你非要死咬着三千一不肯让?” 林河笑道:“妈,买卖没那么简单,一百头牛三十万块钱呢,可不是个小数目,古人说好事多磨,这么大的交易,不多磨上几次哪能顺利达成。就算我让到三千,那两人也肯定还要往下压,我咬着三千一不松口,就是还要跟他们继续磨。” 黄春花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吃过饭,林河拿着手里,往电话本里存号码。 黄春花知道儿子去县城买手机,也不反对儿子用手机,出门在外联系确实不方便,既然儿子有能耐挣钱,就随他去,黄春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可是在知道手机价格后,还是倒吸了口冷气,这贵的也太吓人了。 要知道家里的大件摩托,也才七千多,那么小个手机,就值半个摩托。 没出林河的预料,胖子和瘦猴第二天又来了。 林河让了五十块,让到三千零五十,两人再砍不下去,只好走了。 黄春花看的提心吊胆的,就怕两人不买牛了,那么多牛圈到后园子也不是办法,天天喂就够麻烦的不说,光吃掉的草料,就让她天天心惊肉跳。 不喂还不行,万一掉膘可就卖不上价了。 这次等了足足四天,两人没有来,直接打电话来问,最低能给到多少。 林河觉得差不多了,就给了底价,三千块,一毛也不少。 三千真不贵,如果不是急着要赶紧把牛处理掉,一头一头卖,慢慢磨的话,林河拉回来的这些牛卖到三千一二没问题,三千的确是良心价。 瘦猴闲贵,给到了两千九,林河没松口。 又没谈拢! 林河有点傻眼,难道真不要了? 想要回拨过去,想了想,还是算了,等等再说。 这几天,有牛贩子和青杨卖牛羊肉的陆陆续续买走了二十多头牛,多数都是三千,有几头卖到了三千一,加上前面卖的,园子里还有七十三头牛。 晚上,林河被尿憋醒,打着哈欠起来去了后院。 在后院的粪推上放完,正准备回去继续睡,忽然听到园子里有动静。 后院和后园子中间隔了一堵墙,开了个门,牛关在园子里。 林河以为牛在闹腾呢,结果揉着眼睛听了一阵,有点不对,好像还有人说话。虽然声音压的很低,但夜晚太安静,还是被他给听到了。 “我草,偷牛的?” 要河一下就炸了,飞快的跑过去,打开门冲进园子。 放眼一望,虽然黑漆漆的,但借着稀稀拉拉的星光,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园子一侧的墙上开了一条豁口,几条黑影蹲正在豁口上,往掉拿土块。 听到动静,几条黑影明显吓了一跳,跳下墙就跑。 “狗日的哪里跑!” 林河大吼了一声,只穿条线裤就追了过去。 怎耐中间有牛群挡着,追到墙边时,几个偷牛贼已经跑出了上百米。 林河火早三丈,这要是让贼跑了可就有些麻烦了,哪有天天防贼的道理,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无论如何也要抓到一个,狠狠震慑那些敢动歪心思的。 偷牛贼有三个,见林河追了下来,立马分开跑路。 林河飞快的扫了一眼,去追那个跑向村头的。 一边追,他还一边大声喊:“抓贼啦,快来抓贼啦!” 夜晚不再宁静,最先被惊动的是村里的狗,全都叫了起来,接着是人,好多人从睡梦中被惊醒,侧着耳朵听,也有人起床走到院子里,四下张望。 黄春花也起来了,随手拿了件外套,穿着线裤就冲到了后园子。 等看到墙上的那道豁口时,脸立马就绿了。 然而还没气愤多久呢,就担心起来,林河追上去了,可千万别有事,孰不知林河这会正在骂娘呢。两个跑没影了,被他咬着不放的那个绕着村子兜圈,跑的那叫一个溜,累成狗了也没追上,也不知道那蟊贼爆发出了多少潜力,怎么这么能跑。 绕着村子跑了好几圈,林河渐渐就明白了。 这贼多半就是村里的,不然怎么不往外跑,专门绕着村子兜圈子。 想到这里,林河更是气炸了,要是外面的人到还罢了,一个村里的也跑来偷,这要是不把几个蟊贼揪出来,晚上哪里还能睡觉,天天防也防不住。 园子里等了一阵,黄春化忽然一个激灵,赶紧去对门,把林海叫了起来。 幸好林海家就在斜对门,不然喊人也得浪费不少时间。 林河边追边喊,就像夜里的灯塔,给人指明方向。 林海出门后很快找准方向,飞快的追了下去。 第十七章 进退之道 贼被抓住了,是林海抓住的, 被林河追了几公里,虽然林河累成了狗,但贼也不比他强上多少,尽管在巨大压力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可几公里跑下来腿还是软了。 林海出来后,没怎么费力就把贼抓住了。 林河气喘吁吁的跑过去,看清贼后头皮立马炸了。 “狗日的杨学贵,我跟你没完!” 林河直气的火气冲顶门,一脚踹在了杨学贵脸上。他没料错,偷牛贼就是村里人,和杨学鹏是同宗兄弟,至于跑掉的另外两个,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本村的。 杨学贵刚被林海打了一顿,还没缓过劲呢,灾难又来了。 这年代的乡下农村,人们最恨的就是小偷小摸。 无关法律,这是乡下农村自发形成的道德底线。 谁要是偷东西被人逮住,只管往死里打,只要不真个打死打残,就是他爹妈在旁边也说不出啥,而挨打还不算什么,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农村过日子,穷不可怕,重要的是脸面。 一个品行不良的人,想在农村立足很难。 杨学贵现在就感觉暗无天日,就算被林海和林河这两个小辈爆打,他也顾不上了,被打一顿没事,最多疼上几天也就过去了,他愁的是以后怎么在村子里抬头做人。 更绝望的是,以后连儿子都要被人看不起。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小偷儿混蛋。 在九九年的乡下农村,这就是老百姓最朴素的道德观。 林河打了杨学贵一顿,出了气,和林海把人押到家里。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静,好多人觉也不睡了,跑到林河家围观偷牛贼。 杨学贵捂着脸,蹲在墙角一声不吭,想死的心都有了。 男人们在糟蹋杨学贵,有的直接骂,有的虽然脸上笑眯眯,说话也不温不火,但说出来的话却杀伤力十足,让杨学贵羞的恨不得撞墙。 连杨家来的人,也指着杨学贵破口大骂,这也太丢杨家的人了。 有那比杨学贵年龄大的同宗兄弟,更逮住他一顿打,真是被气的够呛。 西沟四个大队,四大姓,就林家和杨家人聚居一处,赵家和王家聚居地都在别处。几百年下来,祖祖辈辈抬头不见低头见,出了杨学贵这种害群之马,杨家人都觉得丢脸。 女人也来了不少,站在一边指指点点,杀伤力不比男人弱。 杨学贵羞愤欲死,把脑袋夹在裤裆里也没用,会有人给他拉出来。 最后,几位杨家和林家的族老被请来,共同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 另外两个偷牛贼没跑掉,被杨学贵毫不犹豫的供了出来。 林家人很无语,被供出来的两个,一个杨学庆,一个林国奎。 不但有杨家人,也有林家人。 两人早溜回了家里,两家族老使了人,从被窝里把人揪来了。 林国奎是林河族叔,林河打杨学贵没什么,杨学贵虽然和他老爹同辈,但毕竟不是一个林家的,打就打了,但动手打林国奎就有些不太合适。 好在不用等林河动手,就有人替他动手了。 老信爷林守信拿了根鞭子,一顿鞭子抽在林国奎脑袋上,一边抽一边骂:“丢人现眼的混账玩意,有手不学好,跟贼娃子偷牛,你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林国奎老娘也来了,在旁边抹眼泪,也在骂:“死里打,打死这畜生算了。” 这事挺头疼,两家族老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老人活了大半辈子,好多事情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怎么处理三个混账,最后还要看林河一家的意思,之所以请老人来,主要还是镇场子,让其他人没话可说。 最后还是老信爷问黄春花:“春花,你看咋办?” 黄春花也不知道咋办,下意识地看林河:“你说咋办?” 林河出了气,这会也冷静下来了,想了想说:“为了我家的事情,惊动几位老爷子实在不应该。这样吧,三位叔叔把我家墙给补好,这事就算过了。不过可一不可再,我先把丑话说前头,再发生这种事情,我肯定把人送派出所!” 众人连连点头,换了自己,也会这么做。 几位族老更是夸林河大度,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种事情不好处理,除非必要,几个族老也不想管这种破事,因为不管轻重,总会有人不满意,到头来还要被人埋怨,林河能主动退步,也算难得。 几个族老就觉得林河这娃懂事,没有闹到不可开交。 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实在没必要闹个你死我活的。 事情揭过,林国奎三人如丧考妣,垂头丧气的走了。 黄春花还不满意,念叨着就这么饶了三个混蛋太便宜了。 林河笑着安慰她:“妈,老祖宗常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算把三个混蛋送进局子里,盗窃不成最多也就关个十天半个月,我们是痛快了,但别人怎么看?肯定会觉得我们睚眦必报。林国奎他们家里人背后骂我们就不说了,万一哪天再有蟊贼来偷牛,就算有人看到,也可能会装作没看到,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就别气了。” “就你能耐,张口古人闭口祖宗的。” 黄春花瞪了儿子一眼,嘴上虽然不太满意,但心里却挺高兴的。 儿子能耐太大,挣再多钱,也比不上真正懂事让她高兴。 通过处理今天这件事,黄春花觉得自家老大真的长大的,跟挣钱的本事无关,而是为人处世上的差异,对于为人父母者来说,这是最大的安慰。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林河心里却并不痛快。 被小偷惦记上了,心里要能痛快才怪。 幸好林河起夜发现了,不然还不知道园子里的牛还能剩下几头。 前车之鉴,林河不敢再马虎大意,从别人家借了条狗,和牛关在后园子里,晚上睡觉也不敢睡的太死,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搭个茅草房,睡在园子里。 林河对养狗不感兴趣,现在也不得开始考虑养狗的事了。 要是家里有条狗,偷牛贼又怎么可能悄悄摸进来。 不顺心的事太多,但好消息也不是没有。 林河还以为生意黄了,结果那两个贩牛的第二天又来了,带来了两台大卡车,一口气买走了五十头牛,问了问才知道,这两人把牛往xj拉呢。 瘦猴还笑话他:“我贩牛十几年,哪没过去,我虽然不知道你这牛从哪收的,但肯定不是xj的,xj牛羊肉吃的多,牛羊肉比内地要贵不少,出的牛羊不够本地人吃,哪里还能卖到内地。你的牛不错,下个月我还要五十头,能收上吗?” 林河脸色如常,说:“年前不收了,过完年再说吧!” “那可惜了!” 瘦猴的确很看好这批牛,想压价是一方面,毕竟商人追逐利益是天性,但林河要的价格也确实合理,拉到xj卖掉能赚不少,要是货源稳定就更好了。 两台大卡车比林河找的卡车还大,装二十五头牛完全没有问题。 把牛装上车,胖子和瘦猴一人押着一台车走了。 林河也没有闲着,骑着摩托跑了趟青杨,在信用社工了个户头,把钱存了进去。二十多万巨款,放家里可不安全,特别是出了偷牛的事情,林河再不敢心存侥幸。 园子里的牛还剩下二十三头,卖掉了七十七头,收回二十多万。 林河本来还有些得意,可晚上杀猪时,林海开玩笑说,最近村里好多人家都在讨论他挣了多少钱,上午装牛来了不少人,贩子给他数钱时好多人都看到了。 林铎也说,有人八卦他从哪挣的钱,一百头牛几十万呢,他哪来的钱收牛。 林河立马就警觉了,告诫自己做人要低调,可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就算堂堂正正挣到这么多钱,该低调时一样要低调,免得有人害红眼病起歹心,更别说这种灰色收入,万一走漏了消息,被人捅上一刀,乐子可就大了。 不是林河小人之心,这世上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人难道还少了? 早上,林海和林铎装好肉,开着拖拉机走了。 林河正准备出门,有人跑来告诉他,老爹回来了。 第十八章 跨世之交 林国忠在外地的矿山打工,年初走,年终才回来。 大学毕业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林河都不理解老爹为了这个付出了多少。直到他结婚后,有了孩子,才真正明白了老爹对这个家的付出。 和老爹回来的人不少,都是和老爹在矿山打工的。 看着老爹骤然间年轻了许多的脸庞,脑子里却不可抑止地浮现出了一张面孔,那是二十年后老爹五十多岁时的脸,鬓角全白了,大半辈子没弯过的腰也有些躬了,脸上的皱纹留下了岁月的沧桑,也有生活的艰辛,林河眼角一下就湿了,连忙偏过头去擦了擦。 “咋了?” 黄春花看到了,随口问。 林河说:“没事,进了沙子。” 林国忠说:“箱子里有葡萄干。” 林河说:“不吃了,我去收猪。” 黄春花说:“赶紧去,圈里的猪都杀完了。” 林河点了点头,赶紧出门。 黄春花给男人说家里最近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林国忠听目瞪口呆,感觉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 短短几个月,家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林国忠不敢相信:“你说林河这半年就挣了二十多万?” 黄春花很肯定的点头:“刚开始给青杨的两个团送猪肉,一个月能六七千块,十月底又接了两个团,送的更多了,一个月能挣一万三四,差不多挣了三万多,林河去北国买了一百头牛,一头牛才两百块钱,卖了七十七头,还有二十三头,能挣二十多万。” 林国忠愣了半天,问:“林河咋去的北国?” 黄春花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林国忠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准备等林河回来好好问问。 吃过晚饭,林河和跟老爹聊了两个小时,林国忠问起北国买牛的事,林河知道老爹不好糊弄,就如实说了,林国忠沉声道:“你想过没有,被抓了咋办?” 林河说:“小心点没事,再说这种买卖干几笔就够了,我也没想一直干,只要倒上几次挣点钱,我就收手,只要手里有钱,干啥都能挣钱。” 林国忠问:“你还想干啥?” 林河道:“现在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 林国忠说:“年前还去不去了?” 林河说:“山里已经下雪了,不去了。” …… 半夜。 黄春花对林国忠说:“明年你要不别去矿山了,一年到头回不上一次家,干脆和林河去收猪给部队送肉,一个月一万多,一年下来能挣十几万呢!” 林国忠气道:“不去。” 黄春花不解:“为啥?” 林国忠说不出话来,让他跟着儿子干,他还丢不起这个脸,但又不好说,心里那个郁闷就别提了,情急之下只好说:“明年人都定下了,苏振民那里不好说。” 黄春花不疑有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咋说了。 …… 第二天,林国忠没在家闲着,跟林河一起去收猪。 中午下起了雪,天太冷,吃过午饭后就没有出去。 林国忠正准备出去转转,林海来了,请林河一家过去吃饭。 林国忠推辞不掉,只得应了,和林河说了几句话,林铎又来了,也是请吃饭的。 林海笑道:“你来晚了,下午先到我家,和忠叔说好了,你往后排。” 林铎无奈,只好说:“那忠叔明晚去我家吃?” 林国忠推辞几下,见推不掉,只能无奈的应下。 等两人走了,才一脸感慨道:“这人都咋了,往年回家也没见这么热情。” 黄春花挑着眉眼说:“你想哪去了,人家给你儿子干活呢,才跑来请你吃饭,不然你以为你面子那么大,一回来人家就叫你去吃饭。” 林国忠闹了个无趣,起身出去了。 大雪下到晚上也没停下,一直下了三天,狗都不想出门了。 往年这时候,林国忠回家就休息,没什么事干。 可今年不同,不是跟着林海和林铎去部队发肉,就是跟林河出去收猪。 虽然忙,但林国忠忙的心情愉快,儿子有能耐能挣到钱,让他的压力小了许多。养了两个儿子,将来娶媳妇不容易,林河又不上学,他的压力就更大了。 现在林河能耐了,至少不用担心将来打了光棍。 三叔林国平也回来了,打算买辆东风卡车拉货,和老爹商量。 这天下午回来,林国忠告诉林河:“你三叔买车要借钱.” 林河一愣,说:“三叔咋到我家借钱来了?” 黄春花冷然道:“还不是他烧的慌,跟老三说你倒牛挣了二十几万。” 林河听的无语,问老爹:“你答应了没?” 林国忠很尴尬,捏着鼻子说:“已经答应了。” 林河再次无语,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老爹太实诚,对两个兄弟更是掏心掏肺,本来这也没什么错,但有些不能说的话说出去了,这麻烦也就来了。 林河对两个叔叔没什么感情,而且前世因为一些事情还有成见,并不想借钱。 可现在老爹都答应了,还能说什么? 林河问:“三叔借多少钱?” 林国忠说:“三万!” 林河牙疼,这三万借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回来呢!更要命的是,这次开了这个口子,乱七八糟的亲戚听到消息,也跑来借钱的话借还是不借? 黄春花气的不行,一个劲数落林国忠。 林河看了看老爹,忽然就想通了。 钱没了还能再挣,只要老爹高兴,借就借吧! 雪停了,元旦也到了。 跨世之交的时刻,西沟村的农民并没有感受到社会的洪流正在滚滚向前,依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有林河感觉到历史的车轮滚滚,并不因他这只蝴蝶而改变方向。 林河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也想了很多。 世纪之交的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事? 好像叶立钦辞职了,***当上了台湾老大,远华走私案判死了好多人等等,这些消息对自己的发财计划又有什么帮助? 林河想了三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林国平的东风卡车买回来了,连着放了好几天鞭炮。 对于西沟人来说,买台东风卡车比十几年后买辆法拉利还要拉风。 要知道,现在的西沟近两百户,摩托不到三十台,拖拉机还不到二十台。 至于小汽车,那就更是没影了。 所以,能花八万买台东风卡车,真是吊炸天了。 林河抓空去看了下外公和外婆,每人给了五百块,用拖拉机拉了一堆肉和菜。舅舅和舅妈今年还不回来,两个老人过年并不好过。 一百头牛全卖掉了,林河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有钱人了。 跑了趟通古,慰问了官兵战士,花掉了三万多。 钱只要花到正确的地方,林河用不心疼。 这三万多花出去,他就能够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一月中,学校终于放假了。 村子里人多了起来,打工的回来过年了,学生也回家了,林河却有点伤脑筋,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隔三差五的来叫他,不是喝酒就是打牌。 一次不去,两次不去,第三次林河也烦了。 顶着个十几岁的身体,有些麻烦想逃也逃不掉。 三十多岁的人,跟一帮毛都没长全的小子有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喝酒赌钱吹牛逼,实非林河所爱,没事的时候,他宁愿跟村里的老人聊聊,琢磨老人的处世哲学。 林江问老大:“寒假有零花钱吗?” 林河说:“寒假没有,但你可以挣工资。” “挣工资?” 林江瞪大了眼睛:“我给你干活你给我发工资吗?” 林河嗯了声:“跟我收猪,跟林海和林铎发肉都可以。” 林江搓了下手问:“一天给我多少钱?” 林河说:“一天五块钱。” 林江不乐意:“你给林海哥和林铎哥一天都给十几呢,才给我五块。” 林河气乐了,说:“人家是外人,你也是外人?干自家的活你也有脸要工资,我还没说你呢,你先蹬鼻子上脸了,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咋不给钱?” 林江噎住了,急的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河问:“期末考的咋样?” 林江立马精神了:“那还用说,继续第一。” 林河点点头:“还不错,下学期继续保持。” 下午,林国忠和林海收猪回来了,拉回来三头猪。 林河最近都没怎么往外跑,多数时候都是老爹带着林海或者林铎出去收猪,虽然不怎么会砍价,要么收的高的,要么杀的肉少了,影响利润,但林河已经不太在意了。 少挣点就少挣点吧,损失点利润也没什么,开春了去赶牛赚回来就是。 正准备吃饭,堂婶张玉兰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嫂子,出事了!” 第十九章 时不我待 堂叔林国仁出车祸了,骑摩托摔到了沟里。 林国忠、林国平一帮人去救人,林河没去,在家里用vcd看美国大片。最近迷上了美国大片,电影好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发现对提高英语听力也有帮助。 娱乐学习两不误,还有什么好说的,林河专门跑城里买了一大堆碟片。 半夜,林国忠回来了。 林国仁这次摔的很重,人已经送到了医院,估计得躺到过年。 第二天,黄春花打算叫上林河,开着拖拉机去乡卫生院看看。 摩托不敢骑,路上雪太厚,林国仁命都差点没了,黄春花哪敢让林河骑摩托。 林河不想去,借口要收猪,叫上林海开着拖拉机跑路了。 即便回到了这个纯真年代,但十年后的有些事情,他依旧忘不掉。 林河对两个亲叔叔有意见,对两个堂叔,林国仁和林国义不只是有意见,而是压根就见不得,别看现在老爹和几个兄弟关系还不错,那是因为没有利益纷争。 兄弟可以共患难,但不能共富贵。 林河忘不掉,十年后三叔林国平带着一帮兄弟创业时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忘不掉两个堂叔是怎么对待老爹的,所以他根本不想去卫生院。 十年后兄弟成了仇人,还有什么必要? 大雪纷飞中,年关终于到了。 世纪之交时,农民们没什么感觉,但春节却不同,对于所有人来说,春节意味着又长了一岁,对于孩子来说,又能穿新衣服,挣压岁钱,吃好吃的了。 所以,春节永远是喜庆的。 林河鼓动老爹老妈,一家人去了趟城里采办年货,一人一身新衣服,鸡鸭鱼肉、瓜子糖果什么的更是买了好几个大包,连外公外婆的也买了。 林国忠和黄春花的笑模样也比以前多了,不记得有多久了,过年穿新衣服,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没想到今年沾了儿子的光。 回到家,林河杀了两口猪,让各家各户来取肉,一家五斤。 黄春花心疼钱,林国忠则觉得送就送了,两口猪而已。 林河劝老娘说:“都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舍哪有得。都知道我挣了钱,指不定村里多少人眼红呢,散点财,免得总被人眼红和惦记。而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以后再有人来偷牛,就不至于像那天晚上一样,没一个人出来帮忙了。” 黄春花说不过儿子,只好不管了。 林河也会对每一个来取肉的人说一声感谢,感谢叔叔婶婶、哥哥嫂子、爷爷奶奶这半年来对他的照顾,感谢大家在他走上社会,起步最艰难的时候给予他的支持。这不是套话,是真的感谢,感谢村民们把猪赊给他,让他在身无分文时,有了宝贵的第一桶金。 也不些话不方便说,只能让村民们自己意会。 那就是:我不小气,你们千万别惦记我家的牛或者钱。 不管怎么说,送掉两头猪,林河获得了他想要的。 村里人除了说他年少本事,还会赞一句,这个娃不错,大气。 纷纷扰扰中,年三十到了。 大扫除、帖对子、准备吃的等等,一家人都在忙,林河甚至想亲手写一副最能映照他内心的对子帖到大门上:开开心心过大年,平平安安奔小康。 无奈内容太儿戏,真要帖上去非得被人笑话。 三十晚上烧完纸,林国忠早说好了,所有人全到家里来吃饺子。二叔三叔,两个堂叔家的所有人,三爷爷和三奶奶也带着林全来了。 三爷爷三个儿子,老大死了,媳妇跑了,就留下个孙子林全和老两口过。 林国仁和林国义早分了出去,也不和老爹老娘过日子。 除夕之夜,林河放下了所有成见,和家人开开心心过大年。他比谁都明白,十年后,一样人再像这样聚在一起过年的机会是多么难得。 只要老爹老妈高兴,林河暂时放下成见也没什么。 玩到半夜三更,吃过清炖羊肉,大家才各回各家。 黄春花草草收拾了下,一家人也睡了。 初一大早,林河带着弟弟林江和妹妹林月先给老爹老妈拜年,一人说一句祝福语,词句都是林河教的,林国忠和黄春花听了都很高兴,觉得长了一岁,儿子闺女更加懂事了。 林江本来说不出口,在林河给了他二十块零花钱后,立马就说顺溜了。 过了这个年,林河十六岁了,林江也十五了,妹妹林月十三。 而老爹老妈,也三十六了。 初一在家里过,初二大早,一家人开着拖拉机去了外公家。 坐在拖拉机车箱里,林河感受着身下的颠簸,吹着凛冽的寒风,越发想念既舒适、又暖和的小车了,挣钱的心思也越发紧迫,心里给自己定目标,明年一定要买辆车。 到外公家没过多久,二姨父一家、小姨父一家也先后到了。 西沟离外公家最近,小姨父家在城里,离的最远,也是最后到的。 二姨父苏振民开着他老大的小车来的,是一辆三菱越野车,放十年后就是个渣,但是在当时的北山,这绝对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牛逼的不要不要的。 让林河没想到的是,小姨父甘继强也鸟枪换炮,开了一辆小车。 甘继强开的是一辆绿皮吉谱,很破,也跑不快,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小车。 看看自家的拖拉机,尽管二姨父和小姨父两家人都很平常老爹老妈也并不羡慕,但林河还是觉得自己受刺击了,心里咬牙发誓,明年过年一定要开辆小车来外公家。 开开心心过完春节,初五,又要给部队送肉了。 现在送肉林河基本不怎么管了,都是林海和林铎在操持。 外出收猪,多数时间都是林国忠在跑,林河只是偶尔出去转转。 这个春节,林河收到了太多的赞誉和表扬,没有人不夸他本事。 收获赞誉的同时,压力也是相应的。 林海有三十多岁的成熟心理,他深深知道,这些赞誉不是无缘无故的,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其中的道理他很明白,也体会过个中滋味,可不想再体验一遍。 所以,初十刚过,林河就跑了趟通古,去给官兵拜年,顺便探探北国的情况。 山里雪大,要到三月中旬积雪才能全部化掉。 十五过后,上矿山的人要离开了。 林河和老妈轮流劝老爹流下,林国忠也不肯松口,他对林河说:“送肉是你的事,挣的钱是你的,如果我就你一个儿子,那我就不去矿山了,留下给你收猪送肉都行,可是还有林江和林月,我得出去挣钱,供他们上完学,等你们都成家了,你让我干啥都行。” 林河很想说,我的钱就是你的,但他不能说,怕伤了老爹自尊。 林国忠还是走了,和村里的其他人扛着行李,坐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林河站在大路口,看着远去的班车,眼睛眼神朦胧,他有种强烈的岁月流逝感,老爹已经三十六岁了,苦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几时自己和林江没有成家,老爹肩上的担子就卸不下来。 林河告诉自己,还有四年,老爹就上四十了,时不我待。 的确是时不我待。 就在后年,老爹在三十八岁那年,在一次重大事故中受了重伤,直接导致身体状况直接下滑,加上之后的几次受伤,还不到五十岁身体就垮掉了。 后年…… 林河更紧迫了,他恨不得去抢银行。 第二十章 圈地 年过完了,林河招集人手在家里商量大事小情。 黄春花在旁边听了一阵,忽然说:“把牛关到后园子里也不是办法,把园子糟蹋的种不成东西不说,喂牛也不方便,还要时刻提防贼偷,得想个办法。” 林河拧着眉头,说:“咱村上也没有大点的圈舍。” 林海说:“实在不行就分开,我家的圈里能放了七八头,林铎家能放个十几头,三奶和仁叔、义叔家都有圈,一家放个七八头牛问题不大。” 黄春花说:“放人家也不是个办法。” 林河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实在不行就在村子北边圈块地,盖个大庄子,今年肯定要大量买牛,我准备一次就收个几百头,盖个牛圈一劳永逸。” 黄春花不同意:“那得花多少钱。” 林河道:“只挣不花死胡同,不会花钱怎么能挣来钱?” “尽是歪理!” 黄春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林海等人细思后则觉得有点道理。 不管怎么说,盖牛圈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黄春花虽然心疼钱,但更明白不盖牛圈不行了,否则收来几百头牛放哪? 决定了就做,林河不喜欢拖泥带水。 到村上问了下地的情况,盖牛圈随便盖,象征性给村里点钱就行。 张桥土地不值钱,土地管理也很不规范,农民的房子想在哪盖就在哪盖,压根没听过土地证、房产证之类的,直到十年后,各种手续才慢慢健全。 林河就动了心思,反正都要盖牛圈,不如趁现在没人管多圈地点,虽然地不值钱,但十年后想圈也没地圈了,只要把地圈在围墙里,就都是自己的,十年后哪有这么好的事。 现任村长是杨四爷,前面因为偷牛的事,老杨家丢了大人,幸好林河没追究,杨四爷到也没为难林河,让他看着给点钱交差,牛圈想盖多大都行。 当然,也得有个限度,只能盖在村里自留的荒地上。 河西省是穷省,北山县也是穷县,北山的农村更是穷的叮当响。 西沟的村长是个皮球,踢来踢去没人当,没有油水,还吃力不讨好。 听起来夸张,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林河没客气,给村里给了三千块,带着人圈了好大一块地,然后像模像样的签了个土地使用协议,拿着村里的章子往上一戳,这地就是他的了。 找村上砌墙的大工问了下,普通的砖墙,砖头一块一毛二,一个平米砖头沙子加水泥的成本在十块左右,加上人工和其他成本估计得十二。 时间有点紧,把地圈好后,林河迅速组织人手整地。 全村总动员,十五岁以下的不要,老的走不动路的也不要,只要是能干活的,全都一天十块钱,林河用村里的大喇叭喊了几嗓子,就招集了上百号人。 村子周边地势平坦,整地平并不费事。 上百号人势火朝天干了五天,就把地给整完了。 负责技术监督的大工杨学虎组织得利,林河就把砌墙的活也交给了他,让他找几个会砌墙的泥瓦工,沙子水泥砖头管够,给了他半个月间把围墙砌起来。 找砖厂去拉砖,结果碰到一个熟人。 “何军,你怎么在这?” 林河相当意外,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何军,记得这家伙初三上完应该去当兵了,具体什么时候走的不记得了,怎么也没想到之家伙竟然在砖场。 何军说:“我在砖场上班。” 林河问:“你不是去当兵了吗?” 何军叹气道:“去年出了点事没走成,准备今年再走,你来这干啥?” 林河说:“我们村上要盖牛圈,我来拉点砖。” 何军问:“拉多少?” 林河道:“三十三万吧!” 何军吓了一跳:“盖个牛圈要这么多砖?” 林河道:“要盖个大养牛场,用的砖多。” 何军半信半疑,到也没再追问,说:“现在砖场越来越多,砖头不好卖,你要的多的话还能再便宜,要是有村上的介绍信,还能赊账,我二伯是厂长,我去给你问问。” 林河顿时一乐,说:“那你帮我问问,能赊账最好。” 何军把他带到厂长办公室,张嘴就跟他二伯说这是他同学,直接把砖厂的底价和各种能拿到的优惠政策都给抖了出来,气的他二伯脸都黑了。 林河第一次发现,何军这厮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老底都被抖了个底掉,厂长没脾气,只能给了林河全套优惠。 砖头一毛,而且拿着村上的介绍信还能赊账,年底前把款子付清就行。 这到是意外之喜,能赊账就不用占用资金了。 开个介绍信不难,林河回了趟村子,让杨四爷给写个介绍信,杨四爷也不含糊,知道林家小子干的部队买卖,月月挣钱,压根不怕他还不起几万砖头钱。 沙子水泥砖头拉回来,杨学虎立马组织人手动工。 林河告诉他:“这活干完我给你四百,半个月必须完工,每缩短一天多给你三十,工期延后一天,我扣你三十,完工时间越短你挣的越多,你算下要多少人。” 杨学虎说:“半个月完工的话,大工得十个,小工二十个,十天完工的话,大工最少十五个,小工三十个,除了跟大工的,拉沙抖浆什么的也得往前赶。” 林河一算,泥玛,大工一天二十五,十五个大工一天就得三百多,小工用村子的,一天给上十块就行,三十个小工一天也得三百多,十天干完光人工就得七千多。 “抓紧时间,人你自己找。” 林河把手一挥,到也有了几分气势。 沙子水泥砖头没一次拉完,为了节约时间,林河合理安排,各样拉了一部分,让杨学虎先组织动工,剩下的后面再拉,只要能跟上工期进度就行。 三月初开始动工,三月中旬完工。 短短半个月时间,牛圈的围墙就砌了起来。 除了十个大牛圈,林河还盖了三间住人的房子,剩下封顶、刷墙、安装门窗以等牛圈的收尾工作不用他再亲自盯着,是时候动身去北边了。 一来一回最少得半个月,时间宽裕,收尾不是问题。 临走前,林河跟老妈说:“妈,我要去北边了,你带人把部队的肉发好,别太辛苦。” 黄春花说:“干活有人,我有啥辛苦的,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林河带着人走了,牛圈有点大,圈的地估计有两百亩,围墙加上牛圈和三间房子得花掉他六万,再加上给村里的钱和收尾的工程,快接近八万了,他得赶紧挣回来。 幸好这年头材料便宜,工价低,放到十年后,八万买砖头都不够。 在六号哨所住了一晚,林河带着林海三人骑上马,越过边境一路狂奔。 元旦的时候他给连里送了两吨玉米,四匹马吃的膘肥体壮,跑的那叫一个带劲,比第一次走的快多了,下午三点左右就到了巴图的牧场。 “远方的朋友,你终于来了!” 巴图见到林海大喜,真是等的望眼欲穿。 上次给林河收牛他发了笔横财,可是尝到了甜头。 自从林河走后,巴图就天天念叨着林河啥时候再来收牛。 林河丢开缰绳,笑着跟他熊抱,问:“能收到牛吗?” 巴图拍着胸膛大笑:“当然,要多少都没问题。” 林河说:“好,这次你能找多少我收多少,只有一个条件,牛越大越好,杀不出肉的乏牛不要,如果有能杀四百斤肉以上的牛,我给你加一万。” 巴图眼睛一亮,搓着手说:“这没问题,不过,我这里太远,把牛赶到这不方便,你看去额济勒镇怎么样,在那里找牛放牛都很方便。” 林河考虑了下,就从善如流了。 这地方的确不方便,他早就腻歪了。 在蒙古包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大伙骑上马去了额济勒。 从巴图的牧场到额济勒镇有四十公里,太阳西斜的时候就到了。 说是小镇,其实还不如西沟村,除了蒙古包,好点的房子也是土块砖,至于砖房一个都看不到,不过相比牧场,这里人到是多了,稍微热闹一点。 巴图给林河找了个蒙古包,把四人安顿好就马不停蹄的出去了。 林河闲不住,带着林海三人出来转悠,很快就发现一个怪现象。 第二十一章 第一个百万 北国的牛皮比牛好卖,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还是跟国内的经济政策有关。最近几年,国内市场对皮革制品的需求急剧上升,一张牛皮卖给一道贩子,都得四五百块。 市场需求旺盛,牛皮自然成了倒爷们的最爱。 北国物价低廉,皮子拿到国内转手一卖就是几十倍的利润。 在高额利润的刺激下,皮子自然就成了抢手货。 与之相反的,因为国内禁止活畜通关,北国的牛羊却并不好卖,所以巴图才敢拍着胸膛保证,要多少牛都没问题,怎么把牛羊卖出去,的确是牧民们面对的最严峻的问题。 作为牧业大国,北国的牛羊产量实在太高,可以说是产能严重过剩。 卖不出去是有原因的,便宜也是有原因的。 林海算了算,这里一张牛皮十几块,拿回去至少四五百,利润高的吓人,简直和抢钱没啥区别,问林河:“这里牛皮这么便宜,我们要不要收些牛皮回去卖?” 林河摇摇头:“牛皮不好收,量大的话也带不回去。” 林海犹豫了一会,道:“那你给我买几张,我回去卖点钱!” 林河怔了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林铎和杨学鹏,两人也是眼睛发光,心里可就寻思开了,独食难肥,为了长久计,让三人多赚点很有必要,考虑了下,道:“这样吧,牛皮我来收,钱我也出了,带回去你们卖掉,卖的钱给我交一半,剩下的归你们。” 三人连声答应,笑的嘴都快歪了,哪敢有意见。 牛皮在国内很抢手,卖给二道贩子至少都四五块,好点的甚至七八百。多了不说,一人带十张牛皮还是可以的,就算要给林河交一半,至少也能挣两千块。 两千块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牛皮可没活牛好收,林河转悠了三天,才收了不到十张牛皮。 关键是牧民没多少存货,早就被贩子收了个七七八八。 跟巴图提了下,巴图比想象中爽快,答应送林河三十张牛皮。 几十张牛皮而已,林河不好收,对他这地头蛇来说也算个事? 在额济勒小镇等待的这几天,巴图每天都会带着人赶牛过来,有时候几十头,有时候十几头,都是挑出来的大块头公牛,小的一头都没有。 小镇边上有一块用木栅栏围起来的草场,巴图赶回来的牛都放在这里。 一个星期后,木栅栏里的牛已经超过了四百头。 林河见差不多了,赶紧叫停,这几次他也一直在看,巴图找的牛不错,除了有病的全都能要,再多了他钱不够啊,而且赶回去没法喂,一天就要嚼掉不知道多少钱。 四百多头牛筛了一遍,最后选了323头。 有53头牛明显不是一个品种,块头在了不少,都快赶上十几年后育肥了好几年,活称一吨的西门塔尔牛了,明显不是放养的,这牛巴图要十万。 林河痛快地答应了,告诉巴图:“这牛不错,以后尽量找这种牛,有多少要多少,你要是能找上几百头这种牛,一头牛我给你十二万都行。” 巴图说:“这牛要喂料,光放不成,我们这养的不多,能卖的我都赶来了。” 林河有些遗憾,这么好的发财机会真是可惜了。 这么大个的牛,至少也有一千六百斤,杀肉的话就更恐怖了,就算保守计算,杀上七百斤肉应该问题不大,拉回去卖的话,至少也能卖六千,挣的更多。 巴图送了三十张牛皮,林海三人把牛皮卷起来捆好绑在马上。 这次没送羊,林河也没要,过年杀了三只,家里还有四只呢。 还是老规矩,巴图带了五个人,把牛群赶到边防附近。 顺利交割完,巴图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林河告诉他:“你抓紧去找牛,下次不用等我,牛找好后算好日子直接赶到这来,半个月后我直接来这里和你交接,再给我带上三十张牛皮,下次不白要你的。” 巴图一个劲点头:“没问题,三十张牛皮没几个钱,我送你。” 林河交待了几句,才赶着牛群去了边防站,不想过境的时候遇到点问题。 北国边防的兵头看着不远处的牛群,问林河:“这次收了多少头牛啊?” 林河说:“三百头。” 兵头说:“挣了不少钱吧?” 林河赔笑说:“就挣个吃饭钱,挣不了多少。” 兵头就有些不高兴:“我们这牛便宜,听说你们那边牛贵,别给我装,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情况啊!听说老虎山那边也有人赶牛,一头牛抽一万过路费呢!” 林河苦着脸:“真没挣多少钱,一头牛一万太多了。” 心里却骂娘,这狗日的也太黑了吧,上次来给了几万块就高高兴兴的,这次竟然想狮子大开口,一头牛抽一万,妈的,咋不去抢钱呢! 兵头冷哼道:“这就没办法了啊,弟兄们也要吃饭养家呢!” 林河没办法,磨了半天嘴皮子,见不交不行,只能咬着牙交了三百万过路费。 虽然有点多,但相比自己获得的收益,也就不算什么了。 三百万图币而已,换成人民币也才一万块。 而且在黑市上人民币换图币,汇率比银行更高,三百万图币还不到一万人民币。 这次三百多头牛,拉回去卖掉怎么也有一百万,百分之一的过路费不多。 这次没在老地方装车,为防万一,林河换了个地方装牛。 把牛拉回家,牛圈已经封顶,自来水和电也通上了,只等牛入圈。 林河里外看了看,还算满意,虽然牛棚稍微简陋点,但他又不是真的要搞养殖,能放牛就行,等以后再不贩牛了,在这里盖个大别墅到也不错。 下牛的时候,村里来了不少人围观。 足足二十辆东风卡车,这气势也实有点吓人。 三百多头牛,差不多一百万呢! 有人不能淡定了,林国忠家的老大哪来的这么多钱,莫非抢银行了? 有村民实在好奇的不行,问林河没结果,就跟林海三人打听,三人都说不知道,只管干好活,其他一概不知,搞的一群人心里跟猫抓似的。 农村就这样,八卦永远是老百姓的最爱。 至于探人隐私道不道德,这不是老百姓的考虑范围之内。 林河没办法阻断别人的好奇心,只能越发谨慎,当时就杀了一头牛,让三队四队各家各户来取肉,只希望这些人吃了他的肉多念他的大方,少打听他哪来的钱。 给牛添上草料,林海和林铎先走了。 林河留下了杨学鹏,说:“以后你和林海、林铎一样,每月给你发五百工资,去北边拉牛的话每天算三十,回来没事就住这里看牛喂牛。” “好!” 杨学鹏精神一振,总算有个事干了。 他早就羡慕林海,每个月有五百块工资拿,拉牛挣的虽然多,但毕竟不稳定,闲在家里的时候,可没一毛钱工资,每月有五百块工资,一年下来可不少。 林河打了一圈电话,下午,郑凯明第一个跑了过来。 “林河,你可算回来了。” 郑凯明进门就问:“收到牛了没,赶紧给我挑一头。” 林河说:“你不是嫌我的牛卖的贵吗,咋还跑的这么贵。” 郑凯明笑呵呵道:“虽然贵了点,但杀的肉多,肉也好,没多少油,好卖。” 林河说:“牛在圈里呢,现在就去挑?” 郑凯明连连点头:“现在去,我直接开车过来的。” 出了大门,见林河不去后园子,又纳闷了:“不是要挑牛吗,你这是去哪?” 林河笑道:“我在村子北边盖了个大牛圈,牛在那里呢!” 郑凯明这才恍然,等到了牛圈,立马惊叹起来:“你小子本事啊,这么大的牛圈,怕不是有一百多亩,没个七八万盖不起来吧,你打算长期贩牛了?” 林河道:“花了八万多,贩牛这事没准,走一步看一步。” 等进了牛圈,郑凯明真正吃了一惊。 “这得好几百头牛吧,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收牛?” 郑凯明也想不通,西沟这地方太穷,林家也没什么大老板,听说林河老爹也在矿山给人打工,这小子初中才毕业,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收牛。 如果是一百牛头,也就三十四万,他还不至于多想。 但几百头牛可得上百万,就由不得他不好奇了。 林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打开圈门说:“牛都在这里了,自己看吧,要哪头!” 郑凯明面露沉思,也没再追问,跟着进了牛圈。 第二十二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郑凯明一眼就看上了几头大牛,问:“那牛多少钱卖?” 林河说:“给你一口价,六千!” 郑凯明吸着冷气:“这么贵。” 林河说:“这牛杀肉能杀七百斤,牛皮也值钱,六千块不贵。” 郑凯明说:“再便宜点,我拉一头试试。” 林河笑道:“老郑你不地道,我从来没给你乱喊过价,给你给的都是底价,青杨卖肉的那些人从我这拿的牛多少钱不可能不知道,真想要就爽快点拉走,别磨唧。” 郑凯明不以为意,说:“没杀过这么大的牛,怕赔本嘛!” 林河说:“那你就挑头小点的。” 郑凯明很快挑好牛,给完钱后装车拉走了。 第二天,临州最大的牛贩子瘦猴张宽和胖子姚长发来了,在牛棚里转了圈,一眼就相中了五十三头大牛,一番嘴皮子磨下来,六千块一头全部要了。 胖子见牛圈里牛还多,动了心思,说:“我给你介绍几个大户,你能给我抽多少?” 林河说:“三千块都不挣钱,你要能介绍来大户,多卖的都算你的。” 胖子说:“那行,你等我的消息!” 林河本来没怎么在意,结果一个星期后,胖子果然带着十几号人过来了,都是好几个省的牛贩子,谈价格时,因为胖子透了底,最后谈到了三千一。 谈好价钱,九个牛贩子调来了卡车,把剩下的两百多牛头全部瓜分掉。 胖子和猴瘦空手套白狼挣了两万多,也心情愉快的走了。 林河算了下账,三百多头牛卖了一百一十万还多,加上前面收牛和送肉挣的,一百四十万出头,收牛加盖牛场花了十七万出头,还有一百二十多万。 黄春花不敢相信:“挣了一百多万?” 林河笑道:“你可别说出去,不然借钱的又来了。” 黄春花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像你爹啊!” 林河想了想,道:“要不别给青杨送猪肉了,挣不上几个钱还折腾人,我带着人拉上一趟牛,就把送肉十年的挣回来了,以后妈你就给我看牛场吧!” 黄春花不同意:“我觉得你贩牛不保险,给青杨送肉好歹也是条退路,万一哪天你贩牛赔掉,还能回来给部给继续送肉,我反正也没事,就先给你送着。” 林河说:“还要种地,你一个人忙的过来?” 黄春花发也愁了:“可咋办呢,你爹不去矿山就好了。” 林河也无可奈何,被老妈彻底打败了,换了是他面对这种局面其实很好办,抓不住就果断放弃,纠结这个纠结那个没卵用,做正确的决定就是。 “要么地不种了,要么部队的肉不送了。” 林河说:“只有这两个选择,妈你只能选一个。” 黄春花说:“要不你晚走上几天,让林海和林铎把种播上。” 林河苦笑:“你咋算账的,我晚走几天得少挣多少,花钱让人播种才几个钱?” 黄春花想想也是,找人播种一亩地才十块钱,十几亩地也就一百来块。 林河劝道:“给部队送肉好歹一个月还能挣个万八千,种地辛苦一年就落个口粮,收的那点粮食还卖不上两千块,反正今年秋上林江要去城里上高中,明年就不种地,还不如干脆今天就把地给人种,你就找几个人收猪把部队的肉给按时送上就行了。” 黄春花种了半辈子地,哪能说扔就扔了。 想了半天,还在那里纠结:“让我想想再说吧!” 林河不知道怎么劝了,他还一堆事呢,年前给牛收的草料短短一个星期就嚼完了,他还在头大呢,和巴图约好的时间也快要到了,哪有功夫跟着老妈纠结。 赶牛已经轻车熟路了,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收草料麻烦,这年头农业没有形成规模,麦草和豆子油渣到是有不少,但一家一户的去收也实在太麻烦,他的时间太保贵,哪能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和老妈商量了一下,林河立刻回村找人。 只要是家里有拖拉机的,全都被他召集起来,四轮子一车麦草二十块钱,三轮子一车麦草十六块钱,有多少要多少,拉到牛场立马给钱,发动全村去找麦草。 至于外村的,专门找了几个人骑摩托去走家串户动员。 本村的好办,只要喊一声,家里有余草的都能拉过来。 外村的比较麻烦,林河只能给了几个跑腿的每人两百块去收,就算知道会被人蒙也顾不上了,牛买回来不能没草料喂,不然三天就得掉层膘。 忙了三天,眼看时间到了,林河只好带着人去了通古。 晚上在连队睡觉,给了杜玉宝一个大包,第二天凌晨,坐着军车到了六号哨所,四人骑上马穿山越境,到约定的地方,巴图已经带人赶着牛等了半天。 这次的牛比上次少,只有三百多头。 林河把看不上的五十多头挑了出来,剩下的三百零三头全部赶走。 值得欣慰的是,上次的大块头肉牛也有,不过只有十八头。 巴图问:“下次要多少,还是半个月后在这等吗?” 林河说:“还是三百头左右吧,半个月后把牛赶到这。” 巴图连声应下,不敢在这地方逗留,就怕被边防抓住找麻烦,带着人走了。 林河把走拉到牛场时,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周。 老妈带着人送肉去了,还没回来。 把牛下到牛场,老信爷和林海三人忙着去喂牛,林河正准备回家,四轮拖拉机冒着黑烟开到了牛场,老妈把车停院子里,下车问:“啥时候来的,又收了多少头?” 林河说:“十点到的,拉回来三百零三头。” 黄春花算了算,喜孜孜地道:“又是一百万呢!” 林河道:“今年过去,明天就不贩牛了,我干点别的。” “为啥?” 黄春花不解,这么挣钱的买卖为啥扔掉不干? “明年那边牛也少了,不好收。” 林河撒了个谎,一直没给老妈说实话,夜路走多了哪有不遇鬼的,这种买卖最多干上几次就够了,只要有了资本,能干的事多了,没必要再冒这险。 黄春花说:“给部队送肉的买卖就更不能丢了。” 林河问道:“地种了没有?” 黄春花说:“不种了,存的粮食还有不少,明年的口粮也够了。” 不种就好。 林河终于松了口气,实话说,种地委实没啥奔头,辛辛苦苦忙活一年,收的那点粮食还不值两千块,何苦来哉,就算出去打零工,也比守在家里种地强。 实际上,张桥农村种地的已经找不出几家了。 前年的2000年,在自己和林江先后上了高中之后,老妈就不种地了,在城里租了房子伺候自己和弟弟妹妹上学,正式告别了农村生活。 之后几年,村子里的人陆续放弃种地,外出打工。 大势如此,不是农民不想种地,而是种地实在没有活路。 黄春花进院子跟老信爷打招呼,林河在外面等。 老头日子难过,养了四个儿子没人要他,除了混口吃的,连烟都抽不上,上次临走前老头来找他,让林河给找个活,林河就让老头看牛场。 在牛场睡了几天,老头干脆搬了过来,连家也不想回了,免的回去受气。 进了家门,黄春花还唏嘘:“都说养儿防老,儿子都是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嫌老的拖累,老信爷那四个儿媳妇,就没有一个是善茬。” 林河没有吭声,老妈这话连他也骂了。 这可真是躺着也中枪! 第二十三章 大买卖 路越走越宽,买卖越做越顺。 卖了两批牛,林河认识了不少牛贩子,通过这些人,他能找到更多的牛贩子,卖牛的渠道有了,只要价格有优势,在供不应求的市场大背景下,卖牛就更容易了。 用了一个星期,林河把三百头全部处理掉了。 这天,李应龙打来了电话,叫林河去青杨宾馆吃饭。 林河有点纳闷,李老板怎么想起叫他吃饭了,不解归不解,但还是去了青杨,没有李老板给的机会,就没有他的今天,人不能忘本,不然路只会越走越窄。 到了青杨宾馆,才发现李应龙手下的一帮人基本来全了。 打听了下,才知道今天是李老板生日,请手下一帮人吃饭聚餐。 这时,刘进下来了,说:“林河,老板让你去下他房间。” 林河没多问,顺着楼梯上了楼,来到李应龙常年包的308号房。 李应龙刚刚洗了澡,正在穿袜子呢,让林河在一边坐下,问他:“听说你在贩牛,搞的还挺大,一收就几百头,本事到是不小,资金不少啊!” 林河笑道:“小打小闹罢了,全靠李哥关照。” 李应龙说:“我关照个屁了,你送的那点猪肉能挣几个钱,我心里也有数,贩牛能挣上钱是你的本事,看你小子也是个干大事的,有没有兴趣和我干大买卖?” “能跟李哥干是我的福气!” 林河恭维了句,又问:“不知道李哥要干什么大买卖?” 李应龙说:“去年河钢在龙川那边探了个大铁矿,听说储量至少有两亿吨,河钢在那边搞了个选矿厂,矿业公司老总是我朋友,我打算包个矿山挖矿,想不想跟我合伙干?” 河钢在龙川的铁矿? 林河怎么能不知道,十几年后他跟李应龙混时,就听李应龙说过当年跑去龙川挖矿的悲惨史,河钢的那座大铁矿分成二十多个采矿点,分包给采矿队开采。 李应龙包的是六号矿点,结果投入巨资挖下去之后,矿脉只有很浅的一层。 毫无疑问,李应龙在龙川栽了,而且栽的很惨。 反而不被看好的四号矿,不但矿层厚,而且矿带非常大,把上层的石层揭掉后,整个四号场基本全是铁矿石,承包四号场的老板据说发了大财。 “李哥打算干几号矿?” 林河明知故问,他要确认一下,看历史是否会出现偏差。 李应龙惊讶了:“你也知道龙川那个铁矿?” 林河点点头道:“听人说过!” 李应龙也不疑有他,说:“我打算干六号矿点。” 林河笑道:“以李哥的实力,干一个矿应该绰绰有余吧!” 李应龙道:“多了不说,银行贷点款,两千万我还是能拿出来的,不过干矿山利润大风险也大,跟人合伙,挣了一起发财,赔了也能分担点风险,能拿出一百万不?” 林河点了点头,说:“我爹就在龙川,听那边懂矿的人说六号矿可能有断层,李哥要不换个其他的采矿点,我拿出一百万投上跟你干。” 李应龙不屑道:“屁个懂矿的,我找专家掌过眼的,你干不干,不干算了。” 林河苦笑,专家是个屁,专家就一定能看准? 就现在的勘探技术,和十年后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特别是勘探设备,更是远不能和十几年后相提并论,专家的结果可不是金科玉律。 劝过你了,你不听栽了可不怪我。 林河笑道:“我爹在矿山上干了十几年,我还是比较相信我爹的眼力,李哥真想提携我的话,能不给我帮我也搞个点,我自己干一个矿点。” 李应龙愣了下,说:“你想单干?” 林河点头,手里有资本,能单干自然要一个人发财。 李应龙上下打量他一阵,说:“干矿山先期启动就要五百万,你有五百万?” 林河笑道:“五百万我想想办法还能凑出来,李哥能帮我搞个矿点不?” 李应龙吃了一惊:“倒牛那么挣钱?” 林河笑笑,没有说话。 李应龙到没有再追问,又盯着林河看了半天,才感慨道:“你小子能耐不小啊,我记得你当初去青杨找我,骑的自行车去的,这才多久,就能拿出五百万了!” 林河尽量让语气真诚些:“人这辈子遇到一个贵人就够了,而李哥就是我的贵人,在我身无分文,最需要机会的时候,是李哥给了我机会。没有李哥,就没有现在的我。” 李应龙心情大好,笑骂道:“别这么煽情,要说机会,我给过好多人机会,可那些人只知道整天算计一毛两毛的小利,没一个有眼光的。你能混起来,是你自己的本事。不过你能说出这些话,可见不是个忘本的人。行了,你拿五十万,我给你搞个矿点。” 林河大喜,连忙点头,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李应龙又问他:“你打算干几号矿?” 林河说:“四号矿。” 李应龙一皱眉:“四号矿专家都不看好,你也敢干?” 林河信心十足地说:“我相信我爹的眼光没错,就要四号矿。” 李应龙忍不住劝道:“小子,钱来的不易,可不能随便往沟里扔。” 林河笑道:“李哥放心,就算真赔了也没什么,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李应龙无语了半天,才道:“行,只要你不怕赔就好。” 第二天,林河就到信用社给李应龙转了五十万。 打电话说了一声,李应龙让他等消息。 结果还没到家呢,李应龙的电话就来了,事情搞定。 速度够快,效率也超出了林河的预料,还以为要等十天半个月呢。 好在矿山路还没修通,要到七月初才能开工,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林河打算利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尽可能的多倒点牛赚钱,至少得存够五百万起动资金。 回到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叔爷爷林守乾。 林河打了声招呼,心里就琢磨开了,林守乾在城里,怎么来农村了? 要知道这位爷可是无事不登天宝殿,亲自登门必然是有事。 果然,林守乾说了几句后,就直奔主题:“林河啊,今天我去张桥,听说你在张桥社存了两百万,你有本事啊,还不到一年就挣下了几百万。” 林河忙谦虚,心里却骂娘了,谁这么嘴贱,太不是东西了。 黄春花脸色也不好了,天天小心防着,还是没防住,终究露财了。 林守乾又说:“钱存哪不是存,我在总社呢,你就去城里把钱存到总社,顺便也给我完点任务,都是自家人,钱存到总社,你以后想办贷款也方便。” 这是小事,并不麻烦。 林河松了口气,问道:“乾爷,我贷款能贷多少?” 林守乾说:“你钱多的都花不完了,还贷款干啥?” 林河说道:“过阵子要命钱,就想贷点款。” 林守乾说:“我最多能给你贷十万。” 林河一听就没兴趣了,才十万有个卵用,他也不差十万块钱。 贷不上一百万,还不如不贷,费那个劲不划算。 约定的日子快到了,林河带着人跑了趟,拉回来三百多头牛,回来的时候,五一长假已经结束了,林江回家没见到老大,走的时候还闷闷不乐。 没拿到零花钱,不郁闷才怪了。 林河忙的不行,林江却彻底解放了。 会考结束,三年苦逼的初中和活总算划上了句号。 林江本以为苦尽甘来了,结果刚到家就被老妈赶到牛场喂牛去了。不但要喂牛,还要和老信爷打扫牛圈卫生,每天都要清一遍牛粪,郁闷的快哭了。 最的这一个多月,林河赶趟似的跑了三趟北边,拉回来足足上千头牛。 每次回来还不到三天,牛都没卖完就急急的走了。 最近嘴有点馋,林江想起前阵子老大回来的时候买了一包葡萄干,回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立马就以为老妈又把葡萄干藏到粮食柜子里了。 拉开装粮食的柜子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挺沉的包。 林江得意地笑了,老妈也不换个地方,每次都往这里塞,哪能瞒得过自己。 还以为是葡萄干,结果打开包看了眼,立马呆住了。 第二十四章 找个矿长 包里是一包钱,林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眼珠子都瞪圆了。 一沓一沓的捆了起来,有一百的,也有五十的,怕不是有好几十万。 林江呼吸都有些急促,死死盯着包里的钱,有点不明白,家里哪来的这么多钱。他对买卖没什么概念,也不清楚老大有多少钱,骤然看到这么多钱,怎能不吃惊。 这么多钱随便抽上几张,老妈会不会知道?挣扎了半天,林江终究没敢拿,赶紧把包埋到粮食里。拿点吃的老妈知道了也不说啥,钱不能乱拿,老妈知道了得往死里打。 中午,黄春花送完肉回来了。 林江问老妈:“妈,柜子里哪来那么多钱?” “啥?” 黄春花一下就炸了,立着眉毛,瞪着眼睛:“谁让你乱翻柜子?” 林江搓着手嘿嘿笑:“我找哥买来的葡萄干看到了。” 黄春花问:“你偷钱了没有?” 林江直叫冤枉:“我就找点吃的,偷钱干啥,我又不是贼。” 黄春花点点头,自家儿子什么样她还是心里有数,老大从不偷东西,老二嘴馋了偷吃点自己藏起来的大枣葡萄干什么的无伤大雅,但从来没偷摸过钱财,这是底线。 林江问:“是不是我哥的钱?” 黄春花瞪眼:“你问那么多干啥?” 林江说:“我就问问,妈,哥倒牛挣了多少钱?” 黄春花冷脸脸训斥:“不该问的少问。” 林江嬉皮笑脸地说:“你把钱藏粮食柜子里不安全,可别哪天被人偷了。” 黄春花一听,立马发愁了,包里的钱都是林河不在时她卖牛收的,几十万放到家里的确不安全,万一哪天真被贼偷了,哭都没处哭去,不行,得存到银行去。 吃过饭,黄春花骑上摩托,带上林江,让林江抱着装钱的包,去了青杨。 六月底,林河回来了,这次拉回来四百多头牛。 而据巴图说,额济勒附近能杀肉的牛已经卖的差不多了,想找的话就得跑远处。林河让他等消息。马上要去龙川了,好多事情都要安排好,现在可没时间收牛。 前几天李应龙打来电话,叫林河七月一号一起去龙咱。 矿是拿下了,但千头万绪要干的事情很多。 林河跟老妈商量:“妈,我在龙川包了个大铁矿,马上就要去龙川。牛场里的牛还有一千头呢,你就先别送肉了,先看着牛场把牛都卖掉再说。” 黄春花吃了一惊:“你要包铁矿?” 林河点头:“已经包下了,七月一号就要过去。” 黄春花有点转不过弯来,这贩牛贩的好好的,咋又忽然跑去包铁矿,儿子干的每一件事都有点超出她的想象,吃惊上半天,“包铁矿要花多少钱?” 林河说:“先期至少得五百万启动资金。” 黄春花又吃一惊:“这么多,你哪来那么多钱?” 林河道:“这两个月赶回来一千多头牛,把牛全卖掉五百万还是有。” 黄春花想了半天,又问:“牛场还有一千头牛呢,我上哪找人给你卖去?” 林河说:“不用你找人来买,我会联系收牛的牛贩子,把价钱谈好,到时有人过来拉牛你叫林海他们过来把牛给装到车上,把钱收好就行。” 黄春花问:“部队的肉不送了吗?” 林河说:“不送了,还送那干啥。林海和杨学鹏没啥文化,去了矿山也难顶大用,我不带他们去龙川了,部队的肉就分成两份让杨学鹏和林海送吧!” 黄春花立马反对:“你把挣钱的买卖给外人,让你叔他们咋看?” 林河道:“我管他们咋看,林海三人是跟着我干的,我给他们找条出路不很正常,谁也说不出个啥,村里人也得说我仗义,愿意跟我干,这事你听我的没错。” 黄春花见他拿定了主意,就勉强同意了。 “林铎呢,你要带他去矿山吗?” 林河说:“林铎上过高中,多少算是有点文化,我带去龙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手里没可用的人,只能乱抓丁了。 把林海三人叫过来一说,林海和杨学鹏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答应了,就算不去北边,给部队肉猪肉也不少赚,分开的话一个月也能赚个六七万,比矿山上的矿长赚的还多。 林铎虽然有点羡慕,但也只能接受林河安排。 林河安慰他:“别羡慕他们,跟着我你以后不会比他们混的差。” 林铎顿时精神一振,到没有怀疑林河说的话,林河的本事他们三个心里有数,别人半辈子挣扎求生,人家初中才毕业,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挣下了几百万家产。 要说连这样的人都混不出个名堂,林铎是不信的。 安排好林海三人,林河抱着手机打电话,先给各种牛贩子打,再给认识和各种朋友和亲戚打,上矿山挖矿要人要钱要设备,至少得先找一个熟悉采矿的矿长。 现在是年中,普工好找,有力气没处卖的农民多的是。 不好找的是矿长,熟悉矿山的,现在全在矿上。 光熟悉采矿流程还不行,还要会管人。矿山管理说白了并不复杂,不需要有多高的管理水平,只要熟悉采矿的流程,能把人管住管好就行。 管人是门学问,跟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这方便三叔林国平是一把好手,二十多岁就给人当矿长,管着几百号人。可惜林国平不可能来给林河打工,林河也不可能用三叔,只能找别人。 老爹到是熟悉矿山,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再说老爹性格耿直,管设备还行,当矿山一把手就有些不足。 林河给二姨父苏振民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推荐矿长。 苏家老大苏振国是矿山主,一般不去矿山,苏振明是矿山上的总负责人,认识的各路人马比林河多了去了,虽然吃惊的不行,但还是给林河推荐了一个人。 苏振民推荐的人叫周建成,下坝乡河湾村人。 周建成在矿山干过十几年,经验方面没问题,管人使人也很有一手。 林河打电话时,周建成已经接到了苏振民的电话,接到林河的电话后,立刻骑着摩托赶到西沟跟林河见了一面,说了些矿山开采的经验细节。 见一次面看不出来什么,是骡子是马还要牵出去溜了才知道。 林河无人可用,暂时只能用这个人。 二姨父识人向来不差,这个人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 周建成自告奋勇地道:“采矿用的车不少,按你说的年采铁矿石一百万吨,露天矿的话挖掘机至少二十台、装载机二十台、倒短车至少三十辆,全买的话得不少钱,租的话我也认识一些养车的,打个电话把人叫过来,你抽时间和他们谈。” 林河正愁这事了,当时就道:“你直接打电话,固定资产的比重越高,设备折旧比例也会增高,而且还要挤占相当大流动资金,不比租用设备成本低,械机能租的就不买。” 周建成不懂这些理论,但既然老板说了,还是赶紧打电话。 吃过午饭,又聊了一个下午。 林河问了下李应龙,车上已经三个人了,就没让周建成跟他一起走,交待周建成带上林铎提前几天去龙川准备,太阳落山后,才送周建成出门。 周建成刚走,家里又来人了,有男人也有女人。 黄春花把人让进门,就有女人问:“嫂子,听说林河要开矿,正打人呢,我能去不?” 林河一听直接无语,这人都有顺风耳不成,怎么这么快就都知道了。 黄春花问:“你们咋知道的?” 那婶子说:“我家男人打电话说的。” 黄春花也无语了,这消息传的还真是够快。 林河问:“婶你去了矿山,家里地谁种呢?” 婶子理直气壮地说:“不是还有老人吗?” 林河一阵头疼,要上人也得正式动工以后才上,先期准备工作不要太多人,有周建成和林铎就够了,不过后勤还要个做饭的,就不知道谁能行。 打发走一群村民,林河把找炊事员的事交给了老妈。 第二十五章 口袋里钱不够 龙川市位于河西省西南部,距临州五百多公里。 达川县在龙川北边,是河西的矿产大县,省内八成以上铁矿都在达川。 林河坐着李应龙的兰鸟赶到达川时,周建成带着林铎和陈芳已经提前两天到了,在县城的西北角租了一院大房子,收拾了四间房子住人,置办好了锅碗瓢盆什么的。 陈芳是村里林辉的媳妇,老妈挑的,据说做的一手好饭。 相比之下,李应龙的准备工作就做的充分多了。 早在六月中旬,李应龙就安排人过来准备后勤,租了门对门的两套楼房。 “给你,这是资质。” 李应龙把一个件夹扔给林河,数落了他几句:“不知道你一天瞎忙啥,自己的事都不操心还得让我找人给你办,回头给我买上几条中华和茅台我送人。” 林河笑道:“一会就给你买,资质是哪家的?” 李应龙说:“临州二矿,我的是一矿的。” 林河打开文件夹,拿出一堆资质,一边看一边说:“谢谢李哥了,这两个多月也实在有点忙,为了凑够启动资金,我可是拼了老命,现在钱还没到手,一千头牛在牛场呢!” 李应龙说:“钱不够去贷款啊,北山信用社主任不是你们林家人吗?” 林河叹气:“有个卵用,我早问了,才给我贷十万。” 李应龙说:“我和林守乾打过几次交道,你不送钱想贷款?没门。” 林河问道:“我贷五百万的话,要送他多少?” 李应龙说:“至少二十万!” 林河就琢磨开了,真要能贷上五百万,送他二十万又何妨。 回到自己的地盘,林河又跟周建成商量准备工作,周建成说先得买辆皮卡车,上山送个配件什么的没车不行,后天要上山,时间有点紧。 林河一大堆事情,就让周建成和林铎去临州买车。 这年头县城可没卖车的,买车得去市里。 甚至市里卖的车也不多,好多车都要去省城才能买到。 第二天,周建成和林铎就开着一辆崭新的皮卡回来了。 林河开了下,比拖拉机强多了,但和十年后的皮卡比还是有差距,不但样子难看,舒适性噪音处理什么的更是掉渣,压根就一台货车,和兰鸟没法比。 第三天上山,李应龙不知从哪找了一台越野三菱。 林河还想亲自开皮卡过把隐,好久没摸车,开拖拉机都快开吐了,结果被李应龙喊到了三菱上,一路给他交待矿业公司的哪些领导要送礼之类的。 这是金玉良言,必须要领情。 不是真想关照,没人会跟你说这些话。 林河的印象里,李应龙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现在明显有点不一样了,至少对他确实挺关照,虽然不至于掏心掏肺,但也足够了。 从达川县城到矿山八十多公里,土路跑不快,一路颠簸了三个小时才到。 苏振国的铁矿就在附近,林河想去看看老爹,可惜不知道路。 河刚不愧是大型国企,下属的龙泽矿业气魄宏大,办公和住宅区建在选矿厂旁边,全盖了楼房,处处透着高大上,那些民工还住着地窝子的小矿老板压根没办法比。 李应龙带着林河去矿业公司总经理赵胜高办公室坐了一阵,又有人进来了,赵胜高安排了人,带李应龙和林河去采矿场熟悉场地,也好心中有数。 给林河带路的人叫张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林河亲自开皮卡,张安坐在副驾驶位,去四号矿的途中聊了一路。 四号矿距离矿业公司六十公里,推土机推出来的土,坑坑洼洼不说,有些地方甚至得用一档过,皮卡车可遭了罪,估计半年就得跑报废。 到采矿场看了看,全是露天开采,难度不大。 河钢是河西龙头国企,对省内的优质铁矿资源处于垄断地位,不客气的说,河钢看上的铁矿没有一个差的,那些开采难度大、储量少的贫矿河钢压根就看不上。 林河站在一处斜坡上,指着远处的盆地问周建成:“这地方全是矿,腊月撤矿之前把沙土石层全部清完,你算一下要多少人,多少设备机械。” 周建成不愧是十几年的老矿工,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两米沙石土层的话,腊月撤矿前清完,昼夜不停工两班倒,有十台挖掘机,十台装载机就够了,拉运废料的倒短车辆估计至少要三十辆,人工用不了多少,如果机械设备全租,我们最多用二十个人就够了,这里面炮手要占一半,其他现场指挥的和炊事员十个人就足够了” 林河抚着额头说:“我没认识的炮手,你去联系,剩下的人我找。” 周建成说:“后勤也得有三人,除了做饭的,还得有两个办事买材料的。” 这又是个麻烦事,后勤办事和采办干的可不是力气活,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行,不但要脑瓜子灵活,能办好事,而且还要能信任的,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办事的要兼着会计管钱,采办的要大笔的花钱。 脑子里过了一遍,林河也没想到个合适的。 下午开会,乙方开采队全都来了,不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 矿业公司不管采矿的事,那是开采队要操心的,把乙方的人叫来开会,主要是安排七月十五组织奠基剪彩的重头戏,到时候河钢的董事长要来,可马虎不得。 开采队都有任务,一人一条横幅,再弄几台挖机装载机来撑场面。 矿业公司工作人员还给乙方开采队每人发了一本装订的开工剪彩策划流程书,让开采队负责人回去认真学习领会,务必要按时完成分配的任务,坚决不能掉链子。 开完会,所有开采队现场签了合同。 下午回到达川县城时,天已经黑了。 林河研究了下矿业公司发的剪彩流程书,就随手扔到一边,和周建成一项一项落实前期准备工作,重头还是机械租用,这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因为剪彩之后就要动工。 至于准备剪彩条幅什么的,林河交给了林铎,这点小事用不到他操心。 年中机械设备不好找,两人碰了下,挖掘机找了六台,装载机十台到是够了。 拉运废料的自卸车车缺口比较大,还不到十台,差二十多台。 林河有点牙疼,这年月虽然机会多,但做事难度也大,就说机械设备吧,放在十几年后租千百台挖掘机都不是问题,现在就不怎么好找。 剪彩奠基是矿业公司的重头戏,但不是开彩队的重头戏。 装样子走过场而已,没有什么好兴师动众的。 林河把应付剪彩的事交给周建成和林铎操办,跑去找李应龙商量。 李应龙准备很充分,机械设备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开工。 李河没招了,只能买了,问李应龙:“李哥有认识的卖挖机和装载机的没?” 李应龙到是真有,给了他一个电话,说:“这人是省城卖机械的,我上个月从他那订了十台挖掘机和十台装载机,你打电话把价钱谈好,让侯兴国直接把机器送到达川来。” 林河打完电话,第二天一早就回北山了。 挖掘机和装载机都有,可他口袋里钱不够啊! 第二十六章 贷款搞定 班车到北山时,已经快七点了。 林河在街上吃了碗面,买了点水果去了林守乾家。 林守乾是西沟为数不多的几个中专生之一,也是西沟有数几个吃公粮的人,在银行系统工作了二十多年,早就把家搬到了城里,住的是楼房。 不管前世还是今年,林河这是第一次来林守乾家。 费了半天劲,问了无数次人,总算找到了电信局后面的一个老旧小区。 林河数了单元门,上了二单元四楼,站在门口打电话确认了一遍后才敲门。 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开门的人林河认识,叫了声:“乾奶!” “快进来!” 林守乾老婆王素英很热情,将林河让进了屋里。 林守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起身,招呼林河坐下。 人家是爷字辈,不起身也并不失礼,没啥挑的。 林河在沙发上坐下,接过王素英倒的茶,说了声谢谢。 王素英就有些惊讶,她没怎么见过林河,不过农村十来岁的小毛孩,这么有礼貌的到是少见,听说这小伙子初三毕业没一年就贩牛挣了几百万,也不知真的假的。 林河和林守乾聊了几句,见王素英还在,就不好提贷款的事。 到是林守乾主动问了句:“来城里有事要办吧?” 林河只好说:“刚从龙川回来,我在达川那边包了个铁矿,最近就要开工,到明年上矿估计一千万才够,我回来看看能不能贷点款。” 林守乾一愣:“你要包铁矿?” 王素英也吃惊了,才十来岁就敢承包铁矿? 林河点点头:“是河钢的矿。” 林守乾有点吃惊,上下打量了林河好几眼,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消化了几秒钟,才琢磨着问道:“你包的啥样的矿,露天采的还是洞采的?” 林河说:“露天采的。” 林守乾说:“果然,河钢的矿就没差的,你找谁包的河钢的矿?” 林河说:“那人你也认识,李应龙,河钢派到龙泽矿业的老总他认识。” 林守乾点点头:“这就难怪了,你想贷多少?” 这时王素英去了厨房,没听两人谈话。 林河说:“能贷五百万最好。” 林守乾大摇其头:“贷不上那么多,现在放款卡的很紧。” 林河拿过一个大牛皮纸袋,放到茶几上说:“这里二十万,乾爷给我想想办法。” 林守乾到也没有故作姿态,说:“那你把钱放下,成不成我也不敢保证,只能尽量给你想办法,要是办不成的话你再过来把钱拿走。” 林河心里一哂,不过好在钱留下了,这事基本就算成了。 只要能贷出五百万来,花二十万到也值。 这年代,私营业主和中小企业贷款说难也以,说不难也不难。说难是政策造成的,不难是银行本身的原因,只要舍得送,贷个千八百万的也没什么问题。 林守乾做的并没有错,相反林河还挺感谢他的。 好歹都姓林,还是爷爷辈的,就算想送也能找到门。 要是换个人,林河就算想送也进不了人家的门。 第二天回到家时,已经中午了。 家里没人,林河去了牛场。 现在牛场很热闹,随时都能看到拖拉机进出,全都是来送草料的,甚至还有半大小子拎个尿素袋子来卖草的,一袋子青草一块钱,买糖的钱有了。 黄春花刚把收牛的送走,正在数钱呢,看到林河进门,就说:“刚卖了十头牛,我按照你说的,给钱就卖,两千八卖的,还八百多头牛。” 林河说:“牛卖完了你也歇几天,去年到现在累坏了。” “累啥?” 黄春花说:“你不拉牛了,等这些牛卖掉,都不知道该干啥了,我还想把送肉的买卖要回来自己干呢,要不就留上几头我喂,喂几个月肥了还能多卖几百块。” 林河笑道:“林江和林月再两个月就开学了,你就消停点吧!” 黄春花说:“还得找房子搬家,真麻烦,我都不想去了。” 林河一拍脑袋,说:“我差点忘了,还租啥房子,现在城里的楼房多便宜,一个平米才五六百,一套房子也才五六万,现在赶紧买上,等学生开学就装好了。” 黄春花吃了一惊:“在城里买楼房干啥?” 林河说:“买房子还能干啥,当然买来住啊,难道以后还想回农村来?” 黄春花转不过弯来:“住城里干嘛,等林江和林月上完高中,还得回来种地,我和你爹又没工作,不回来种地还能干啥,就住几年,租个房子还能省不少钱。” 林河彻底无语,半晌才把手一挥,霸气地道:“我家以后再不种地了,等我把房子买好就搬到城里,想回农村了就回来住上几天,不想回来就住城里。” 黄春花唠唠叨叨的,还是不想让林河在城里买楼。 一套楼房五六万呢,就住上几年,也太糟蹋钱了。 只是,儿大不由娘。 这一年来家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黄春花也不想管老大了,她只是一时转不过弯,并非是一定要反对林河在城里买房,况且儿子有心,她更多的其实还是高兴。 林江不在牛场,和老信爷赶了五百多头牛去外面放,林月在牛场和老妈喂牛。 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牛群回来了。 林河帮着把牛赶到圈里后,才有时间问林江:“会考考了多少分?” 林江说:“六百八!” 林河羞愧,他才考了三百多,就算前世,也比林江差了四十分,话虽如此,他还是不忘敲打林江几下:“七百二的总分你才考六百八十分,不争气的东西。” 林江瞪大眼睛,脖子都红了:“我全县都第一,你去年考了多少分?” 林河掩面而走,心想也真是嘴贱,没事干嘛要挑刺,非得被老二呛几句才甘心。 吃过饭,二叔林国民溜溜达达的来了牛场,问了问林河包铁矿的事,很是夸了林江几句好学上劲之类的话,夸的老妈脸上开了一朵花,比林河挣钱还高兴。 林河有点郁闷,都忍不住有点嫉妒老二了。 等林国民走了,才问老妈:“妈,我看二叔是不是有事?” 黄春花说:“都是愁的,前几年学校没钱发工资,就给老师发化肥清油,有时还发活猪崽子,你二叔停薪留职出去打工也没挣到钱。今年到是能发工资了,可花钱的地方多,一个月六百块也剩不下几个钱。前阵子听说你要开铁矿,想让你婶去给民工做饭,你二叔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还是你婶昨天来给我说的,你说你今天回来,我才没给你打电话。” 林河一阵无语,话又说回来,现在的老师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过。 如果放在十年以后,老师绝对是最热门的几个职业之一。 可是现在,老师却是最苦逼的几个职业之一。 林河问道:“庄稼还没收完呢,二婶去矿上做饭的话,二叔也不是干活的料啊!” 黄春花说:“你二叔想让你给你二婶留个位子,八月份田收完再去。” 这个不是问题,多发一份工资而已,林河养得起一个闲人。 再说二婶人是挺不错的,于情于理也没法拒绝。 林河只在家里呆了两天,把上矿的人手确定下来后,就坐火车去了省城。 七月八号剪完彩,开采队就要正式开工。 时间太紧,林河得赶紧去省城把倒短用的车买回来。 挖掘机和装载机不够还能等一等,倒短车辆可是不能等,不然挖出来的沙石废料不及时运出去,严误了工期,今年清不完,明年还得接着清。 火车是晚上九点半的,还有一天时间。 林河满县城跑,最后在城北一个新盖的小区定了两套房子,一套二楼,一套三楼,正好楼上楼下,装修也连工带料承包给了搞装修的,至于选材料什么的,则托付给了小姨。 第二十七章 不想干就滚 到省城转了一圈,林河本打算买能拉五吨的东风自卸,周建国说的也是这车,上户吨位虽然不大,但拉矿石能拉五吨,而且便宜,一台才八万。但转了一圈,林河却看上了一块十七万的自卸车,虽然贵了两倍还多,但上户吨位就达到八吨,实际装的话,铁矿石随便能装个十几吨,多拉少跑,烧的油少了,用的人也少了,无形中运输成本就下来了。 林河咬咬牙,直接订了十五两,签完合同交完全款,直接让车行把车送到达川。 十几年后学生都会开车,可现在找个司机却没那么容易。 林河在村上定了十个上矿的人,会开车的就一个,只能到处托人找。 买完车,手里就剩下了几十万块钱。 挖掘机还没买,想买也买不起了,那东西太贵,三四十万的不敢买,怕天天修,毕竟矿山上太费车,好的要上百万,剩下的钱连一台都买不起。 按照每年采矿一百万吨计算的话,四号矿起码能采十年。 林河不想用上几年再花钱换机器,要买就买好的,况且毛病多的话,几年下来光是维修成本和耽误生产造成的浪费,都远不止一台机器的钱。 剪彩还有三天,矿业公司打来了电话,确认准备工作进度。 李应龙也来了电话,催他赶紧回达川,别一天到晚四处跑。 林河郁闷,我也不想四处跑啊,可手下没可用的人,大事小情都要操心,哪里能跟你李老板比,什么时候都有人操作,早早就准备好了。 赶到达川时,十五台自卸车已经到了,找的司机也到了。 周建成和负责送车的人办了交接手续,正安排司机逐一试车。 租的十台装载机和八台自卸车也到了达川,明天上山;六台挖掘机在路上,明天直接拉到采矿场,不去剪彩现场摆样子了,不然拉来拉去的麻烦。 后勤上最近人满为患,吃饭的人有点多。 本来跟周建成定的二十个人就够了,结果买了十五台自卸车,还要雇司机,一下就多了十五号人,再加上租来的车,还得给司机管吃住,足足四十多号人要吃饭。 后勤住不下这么多的人,周建成把人安排到了旅馆里。 那种平房改建的小旅馆,一个大房子一天五十,能睡八个人。 至于吃饭,只能在后勤吃了,能省就省,周建成还是比较节约的。 林河进门的时候,一大群人在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炸金花炸的不亦乐乎,有村上的人跟他打声招呼,那些生面孔都很惊讶,原来这就是老板,也太嫩了吧! 陈芳和两个婶子在屋里说话,都是村里人,山上的炊事员。 林河问了部准备情况,虽然一团乱麻,但该准备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后天剪彩,明天就要上一部分人,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剪完彩就要开工,在正式开工之前,先得把民工的吃住解决掉,采矿场的路也得修。 矿业公司只修了条大路,采矿场里面的路开采队还要自己修。 第二天一大早,周建成带着大队人马上山了,除了六台装载机,还有八台装满了各种物资的自卸车和拉着挖掘机的板车,还在县城的只剩下十五台新车的司机。 晚上和李应龙吃饭时,林河接到了林守乾的电话。 贷款批下来了,手续办完就能放款。 钱是头等大事,不能拖。 林河立马把应付剪彩的事交给林铎,让林铎带着车队去站台,当天就回了北山。 到北山已经是第二天了,林河去了趟信用社,签了一堆合同,按手印,然后赶回乡里去准备资料,只要把资料交上去审完,就能放款了,算是特事特办。 至于要找十户人家提保,完全不是问题。 林河现在在西沟村也算有了威信,找人担保不要太容易。 忙活了三天,把贷款资料全都交上去,林河又马不停蹄的赶回达川。 剪彩剪完了,矿业公司没啥可忙的了,开采队却忙的热火朝天。 后勤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就一个林铎跑前跑后,隔三天就要给山上送一次菜,若是碰到山上急需的物资,天天都得跑山上,真正忙的脚不沾地。 林河在后勤住了一晚,没让林铎上去,他开着皮卡拉了一车菜上山。 住的房子已经修好了,半山坡上一排地窝子,用挖掘机挖个一米多深的大坑,再把挖出来的沙土装成麻袋,用麻袋在大坑四周砌上一米高的墙,封个顶就能住。 林河看到这艰苦的条件时,差点就泪流满面。 不是同情民工,而是想到了老爹。 林河都有点不敢想象,老爹是怎么坚持了十几年的。 一直听说矿山的民工住的都是地窝子,只要遇上下雨天,雨水倒灌进来,地窝子里就是一尺厚的泥浆,都没地方下脚,林河并没有多少直观的印象。 今天亲眼见到了,才真正体会到个中的艰辛。 看着正在往灶房卸菜的炊事员,林河对周建成说:“条件有点差,今年就这样了,明年开春上矿先盖房子,先个地方,盖上十几间砖房,少让民工遭点罪。” 周建成说:“这地方盖房子成本太高,得十几万。” 林河毫不犹豫地道:“十几万也要盖,这地窝子没法住人。” 周建成点点头,该说的他说了,既然老板要盖,他也没啥意见,而且住地窝子也确实有点遭罪,能住上敞亮的砖房,就算再苦点累点大家也高兴。 这年月上矿山打工的民工很难。 最难的不是苦和累,而是条件太差。 只要看看那一排地窝子,就能想象民工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林河又说:“安全方面要抓好,千万不能出事。” 周建成说:“我知道,动工前就交待了,天天盯着呢,等过几天把矿区的路修开,就可以清沙石层了,zhayao的事你再催催,跟不上的话要延误工期。” 林河点头,这事林铎在跑,他还没来得及问呢。 中午在山上吃饭,遇到一个挑刺的民工。 有个汽车司机问林河:“老板,咱条件也太差了吧,那地窝子实在没法住,遇上下雨天人都进不去,简直是遭罪,还有伙食也太差,天天机器面,吃的快吐了。” 炊事员一听脸就黑了,要不是林河在这,早就张嘴骂人了。 林河也有点不大痛快,说:“今年坚持一下,明年就给你们盖砖房。” 那司机说:“这么差劲的条件,一天四十块钱太少了,你得涨工资。” 林河一下火了,把碗一扔就开骂:“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滚。” 也不怪他火大,矿山上的工资都差不多,矿老板们给民工定工资都会互相参照,谁也不比谁家的低,这斯还敢跳出来挑刺,真以为自己年轻好欺负不成? 四周边吃饭边闲扯的民工一下就安静了,惊讶的望过来,离的近的很吃惊,没想到这少年老板脾气还挺大,离的远的不知道怎么了,就凑过来看戏。 “张老三,你不想干了?” 周建成也气坏了,这人是他找来的,没想到这么不上道。 张老三有些讪讪,端着碗走一边吃去了,不敢再往林河跟前凑。 跑过来围观的民工也散了,三三两两议论去了,话题大多都围绕老板开展,特别是林河说明年要盖砖房,让一帮民工精神大振,全都有些期盼。 林河再没说什么,毕竟是新组建的队伍,有两个刺头很正常。 就算人是周建成找来的,但周建成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了解每一个人。而且毕竟才当上矿长,建立威信也需要时间,有人跳出来挑刺也算正常。 第一次正常,第二次也可以原谅。 但如果次数多了,林河就要怀疑周建成的能力了。 两世为人,林河始终认为,一个合格的老板不应该是矛盾的集中地。 让手下的民工跑到自己跟前挑刺,本身就是周建成这个矿长的失职,嫌工资低,你可以找矿长提,如果矿长真觉的民工工资低了,自然会跟老板反应。 你一个司机,跑到老板跟前唧唧歪歪的想干什么? 要是压不住这个刺头,民工们会不会以为老板年轻好欺负,大家有样学样,更多的刺头跑到林河跟前要求涨工资,这老板还有没有办法当了? 要说最气的,还要属周建成。 真是被气的不轻! 虽然老板什么也没说,但周建成也知道,自己在老板心里失了分。他不是张老三,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老板年轻就好欺负,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初中毕业才一年,就能挣下偌大的家业,这样的人又岂会简单,谁要跟他说这样的人好欺负,他绝对喷那家伙一脸。 正因为明白,才把张老三恨的要命。 周建成一边忐忑,一边心里琢磨着,回头怎么收拾那不开眼的张老三。 第二十八章 终于买车了 采矿场条件艰苦,林河不想在这里过夜。 到矿业公司转了一圈,到几个能管到开采队的部门坐了坐,散了条烟,从矿业公司出来时已经四点了,本想去看看老爹,打了几个电话,也没弄清楚到底走的哪条路。 林河只能作罢,回到县城时太阳早就落山了。 陈芳最近闲的不行,正在织毛衣,看到林河进来,就忙问:“吃了吗,我给你做饭。” 林河说:“做个揪片子汤饭,拌个凉菜。” 陈芳答应一声,赶紧去了厨房忙活。 后勤人少,就一个林铎,而且林铎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跑,吃饭次数少的可怜,她这个炊事员实在闲的发慌,有时想想都有点不踏实,就怕林河觉得后勤养个炊事员没用,让她回家可就郁闷了,这年头找个活不容易,总得有事干,这心才能踏实一点。 林河吃饭的时候,林铎回来了。 问了下炸药的事,不怎么好办,相关衙门也不说不办,反正就是各种借口拖着,要么就要这要那,不一次说完,一会让这开证明,一会要那个手续,能让人跑断腿。 没有炸药怎么爆破,开山碎石全靠这玩意。 这事不能拖。 林河问了下李应龙,李老板这边也没熟人,交给手下跑呢,也没有办下来。林河只好亲自带着林铎跑了几天,找机会把人约出来吃了顿饭,该办的事办了,才把炸药搞定。 一转眼,七月中旬过去了。 采矿场的路修的差不多了,周建成已经组织人手开始清沙石层。 林河上山看了一趟,周建成毕竟是老矿工,组织干活还是没问题的,至少该怎么干比他这外外行强的多,林河也就放心了,准备去趟省城。 昨天贷款下来了,他要去省城再买四台挖掘机回来。 到汽车站买票时,不想竟碰到了二姨父苏振民。 林河问过才知道,苏老大给苏振民在县城买了一套楼房,最近没什么事,苏振民就打算回去把房子装修一下,年底撤矿之前把家搬到城里。 苏振民也问了林河开矿的情况,说:“河钢的矿全是一等一的好矿,露采最省事,不但成本低,也没啥危险,只要机械设备跟得上,一年挖个一百万吨问题也不大。” 林河说:“就是利润太少,一吨还不到三十。” 苏振民说:“那也不少了,甲方把价格压的低些,不用完任务也好,不像我们,甲方给的价格到不低,但按合同一年要先给甲方采够五万吨矿石,剩下才是赚的,好的时候一年到头还能多采三四万吨,产量低的时候就是白干,只够给甲方完任务。” 林河问道:“今天你们能出多少?” 苏振民说:“刚完成任务,一口井走偏了,到撤矿能出两万五千吨就不错了。” 林河笑道:“你们一吨能挣一百,两万五千吨也不少了。” 苏振民说:“也就那样了,你那矿沙石层多厚,今年能出矿吗?” 林河道:“两米的沙石层,今年不行,出矿到明年了。” 苏振民说:“你投了多少钱了,都有些啥设备?” 林河说:“加上拿矿,花了三百多万,找了六台挖掘机,十台装载机,八台自卸,前阵子去省城买了十五台八吨自卸,打算去省城再买四台挖掘机就够了。” 苏振民很吃惊:“投这么多了,贩牛真这么挣钱?” 林河说:“我贷了款!” 苏振民点点头,没有再问,而是说:“你爹明年去哪?” 林河说:“本来今年我就不让他上矿了,他自己要来,我拦不住。” 苏振民笑着说:“你想的也对,儿子是大老板,你爹还跑出打啥工呢,有些事你爹就想不明白,光想着他的责任,也不想想他出来给人打工,别人会怎么说你。” 林河也很无奈,说:“回头姨爹你劝劝我爹,明年别让他来了。” 苏振民道:“你爹才三十六,不让他干点啥也闲不住。“ 林河说:“他要闲不住就来给我跑后勤,放个外人也不是长久之计。” 苏振民点头说:“后勤采办的确要自己人才行,回头我给他说。” 聊了一阵,两人分头去坐车。 到省城买了四台挖机,四百万就没了。 林河手里还有两百万,除了贷款的钱,最近卖牛的钱,老妈也陆续给他打了过来,想想见天到处跑,好歹也是矿老板了,还坐班车火车实在掉份,就咬牙决定买台车。 轿车不用看,山都上不去买来何用。 可越野车能选的不多,并且好多没有现车。 林河跑了好几家车行,一眼就看中了丰田普拉多,这可是妥妥的越车神车,皮实耐用不说还相当可靠,看看十几年后川藏路上有多少牛头就知道这车多受欢迎。 可惜没有现车,得等一个多月。 陆巡到是有台现车,可惜价格让人咬牙,六十多万,落地的七十多。 没得选择,不买就只能等。 林河不想等,只犹豫了三秒,就咬牙交了钱,提上车直接开家上牌。 好车就是不一样,开拖拉机是受罪,开牛头则是享受。 路上被交警拦下五次,全罚款了事,虽然不像十几年后无照驾驶那么严格,不但要扣车还要句留,但也烦人的很,有时间得弄个本本。 省城到北山三百公里,高速正在修,国道不太好走,得跑六个小时。 把车开回家,全村都轰动了。 在这个骑摩拖都比十几年后开宝马风光的年代,能买小车的,在人们眼里,特别是在乡下农民眼里,可是妥妥的大老板,更别说是传说中的牛头了。 最吃惊的是黄春花,她从没想过儿子会买小车。 不但买了,而且还买的牛头。 这个年代的人对车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牛头是好车。 至少比桑塔纳好。 黄春花心疼的简直要命,坐班车不好吗,买个小车干啥,简直就是糟蹋钱,虽然一直在不停地唠叨,但还是拿了条大红的被面子绑到雨刷器上。 至于鞭炮声,几乎就没有停过。 村里有人买个摩托,村民们都要过去给炸炮。 几十万的牛头更不用说,几乎全村都要来给炸个炮。 正是秋收季节,农民们忙的热火朝天。 林河家今年没种地,黄春花没事就帮二婶割下麦子,林江和林月守在牛场,有来买牛的就喊老妈,林国民过来看了看林河的小车,被打击到了。 奋斗了半辈子,比不上侄子折腾一年。 再想想上学的时候教训林河,林国民都忍不住有点怀疑教育的作用了。 天天让学生好好学习,将来能有出息,结果上学的将来会怎样,暂时还看不到,不上学的反到成了大老板,屁股下面坐上了七十多万的牛头,这怎能不打击人。 牛场依旧热闹非凡,每天都有不少送草的。 时间长了,消息传开后,连别的乡都有人来送草。 对这个年代的农民来说,没有什么比创造收入更重要的,实在是穷怕了。 还有四百多头牛,大多数时候,黄春花都让老信爷和林江赶到外面去放,收的草料全部存起来,万一冬天还有牛,外面吃不上草再拿出来喂。 黄春花告诉林河:“前几天你三奶来了,想让林全上矿山。” 林河说:“林全不是给三叔跟车吗,咋又想上矿山?” 黄春花说:“眼红了呗,跟车没有工资,就管个饭,想上矿山挣钱。” 林河道:“林全岁数太小了,矿山没他干的活,再说今年都是清沙石层,山上的人已经够了,非要去的话,我也只能养个闲人,我觉得给三叔跟车就不错,学个司机也好。” 黄春花说:“那我给你三奶说!” 林河说:“你别说了,人家不会理解你,说了得罪人,我给他找个活吧!” 黄春花叹口气,也有些烦了。 林河去了趟外婆家,外公和外婆忙着割麦子,才五十多岁,外婆看上去比七十岁的老太太还苍老,见到林河很高兴,至于对林河买车则没有兴趣多问。 七个外孙,就大外孙是自己养大的。 林河对外公外婆亲,外公外婆同样也对他亲。 对老人来说,这个自小带大的外孙出息买车神马的都是浮云,只要能经常来看看自己就够了,尽管几个姑娘和经常说老人偏爱大外孙,外婆却却只当是耳边风。 都说老人固执,听不进劝,这话确实没错。 外婆甚至当着老妈和二姨小姨的面说就想见大外孙,其他外孙一个都不想见。 这事没法计较,特别子女没法和老娘计较。 外公外婆种了七八亩地,年龄大了,割麦子就很慢。 林河打电话,从村上叫来了五个小伙子开拖机拉来,背过外公外婆,每人给了两百块钱再三交待:“打完场把粮食给拉到仓子再走,干啥都利索点,别让我外爷外奶干。” 五人拍着胸膛保证,心里却嘀咕。 地里收的那点粮食,能卖一千块钱吗? 林河又给外公外婆一人给了一千块钱,劝二老:“地里的活你们就别干了,我给他们给了钱的,让他们给干完,不然我这钱就白给了,奶奶你把饭给做上就行。” 离开的时候,在院子门口碰到了王家大妈和发小王宝山。 林河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王大妈看着远去的小车,感慨地对外婆地说:“婶你这外孙子没白养,有了出息也没把你忘了,还大老远的找人来给你收田。” 外婆眉开眼笑地说:“当然没白养,七个外孙子,也就林河经常来看我,每次来都给我给钱,剩下的那些个白眼狼,咋喊都不过来。” 王大妈说:“听说林河包了个矿,我家宝山也不念书了,婶你问问林河,能不能给我家宝山找个活干,赶紧挣几个钱了过几年给他娶媳妇。” 外婆说:“这个我没问,下回来了给你问问。” …… 第二十九章 佛要提前拜 周一,林河去了趟县城。 到驾校问了问,学驾照要六百块报名费,一个月包拿照。 林河问:“不考试的话多少钱?” 教练说:“一千块钱,你啥都不用管,半个月来拿执照就行了。” 林河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千,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去看了下房子,瓷砖已经贴完了,正在做木工。 黄兰花想坐林河的车,让林河拉着她到处转转。 林河满足了小姨的愿望,开车带着她到处转了一圈,黄兰花感慨道:“你这车坐着可真舒服,你姨爹啥时候能买个小车让我坐坐,这辈子也就不算白活。” 林河笑道:“再过十年,小车就跟自行车一样,家家户户都能买了,你要是想让姨爹给你买小车,就别让姨爹修车了,想办法凑点钱买个装载机,一年能挣不少钱。” 黄兰花问:“你找的装载机一天多少钱” 林河说:“装载机一天五百块,一个月一万五,这是旧车,新车一天八百。” 黄兰花问:“买个装载机得多少钱?” 林河道:“便宜的二十多万,好点的三十多万,四五十万的也有。” 黄兰花吓了一跳:“这么贵,我和你姨爹哪有这么多钱。” 林河说:“去贷款啊,再跟亲戚借一点。” 黄兰花笑着问:“都是穷亲戚,就你最有钱,你给我借多少?” 林河摸摸鼻子,说:“我也穷的贷款呢,哪有钱,你真想买的话,我借你十万。” 黄兰花说:“等我和你姨爹商量一下再说吧!” 中午在小姨家吃饭,二姨父苏振民和二姨黄梅花也来了,两人也在城里,正在忙着装修新房子,吃过饭,林河又开车拉着二姨父和二姨去看她家的新房子。 老妈兄弟姐妹四个,就二姨家条件最好。 自家兄妹三个,前世都在上学,日子过的最难,老妈娘家边的亲戚没少帮衬,特别是二姨帮的最多,上大学时,好几次学费都是二姨借的,所以林河才对老妈这边的亲戚亲。 回达川之前,林河去了一趟通古。 交朋友就如温酒,不能忽冷忽热。 虽然暂时不再拉牛了,但林河还是没忘了边防的子弟兵们,两世为人,他不会忘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更不会忘了每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要想菩萨显灵,平时就得多烧香。 临阵磨枪干不成事,交朋友也是一样的道理。 林河买了一堆东西,先到连队,又到几个边防站,晚上就住在了连队,跟杜玉宝聊了足足三个小时,最后又把给老爹买的手机送给了杜玉宝。 杜玉宝感慨道:“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人,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在干什么,跟着我妈下地干活,钱是咋来的都不知道,再看看你现在混的,开的七十多万的牛头,比我们军区领导坐的车还好,搞的我都不想干这个连长,想跟你去混了。” 林河笑着说:“可别,杜哥可是未来的军区首长,我还指望着你将来当上军区领导了好好关照一下我呢,你要是不干了,将来谁关照我。” “少放屁,军区领导哪是我当的。” 杜玉宝笑骂一声,说:“你不说还忘了,王强年底就复员了,回家也没什么事干,最近正发愁呢,你那有没有他能干的,给他找个活干。” 这人林河知道,开军车的那个小伙,每次去六号哨所都是王强送他们,岁数不大,二十左右,挺阳光的一个小伙子,当时就说:“没问题,不嫌弃的话,让他给我开车。” 杜玉宝说:“有啥好嫌弃的,我们这些当兵的,复员了最好的活就是给老板开车,比起那些卖力气和当保安的,给你开车算是相当不错的工作了。” 顿了下,又问:“你还过去收牛不?” 林河说:“最近没时间,矿山上忙的要死,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杜玉宝说:“我也准备了点钱,下次去的时候帮我捎几头。” 林河点了点头,这点小事自然要帮。 就算他再不收牛了,既然杜玉宝想要几头牛,他也肯定会帮忙。 回达川的时候,车上多了个人,林全。 老实话说,林河对几个堂弟并没有多少好感,爷爷辈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老爹那一辈几个兄弟并不团结,或许是利益产生纷争,也或许有其他原因。 特别是对三叔和两个堂叔,林河意见相当大。 到林河这一辈,除了亲弟弟林江,堂弟林河一个都看不上。 前世他混的差,这些个堂弟在他面前都抖的不行。 对林全,林河就更没什么好感了,前世这小子初中上完后去当兵,混到四级士官,多少弄了几个钱,在林河面前抖就不说了,还爱玩个心眼,林河最看不上这种人。 当然,看不上归看不上,以林河两世为人的境界,绝不会把想法写在脸上的。 就算再看不顺眼一个人,他也绝不会让人感觉到。 北山到达川六百多公里,开车要走八个小时。 开了一路车,林河累的不行,饭也没吃就先睡了一觉,睡起来才让陈芳给他做饭,吃饭的时候和李应龙通了个话,次日一早开车着带着林全去了山上。 把林全送到采矿场,扔给周建成后,又去了六号矿。 李应龙看到林河的车很惊讶:“你小子行啊,终于鸟枪换炮了。” 林河笑道:“天天跑来跑去没车不方便,去那些衙门办事人家都看不起你,能办成的事也得黄了,就去省城买了一台,李哥要是喜欢的话这辆我送你。” 李应龙问:“真的送我?” 林河点头:“一辆牛头而已,送李哥没问题。” 李应龙看了他一阵,拍拍林河肩头:“有这个心就好,一辆车而已,我还不至于占你的便宜,听说这车越野相当不错,过阵子我也去买一台。” 林河看了看矿场说:“你这沙石层有点厚,我看年前未必能清完!” 李应龙说:“今年清不完明年清,六号矿可是专家看好的,沙石层越厚,下面的矿脉也越厚,只要把废料清掉,再挖就全是钱,先苦后甜嘛!” 林河心说,先苦后甜是没错,但放到你这里可不适用啊! 等你把沙石层清掉,最多挖上两个月,你就得哭。 可有话些没办法说,现在说了李应龙也不信。 六号矿场条件不错,早在六月份,李应龙就派人过来盖了砖房,李应龙还专门弄了个办公室,摆了整套的办公桌和办公沙发,整的有模有样。 林河当晚就睡在六号矿,晚上和李应龙叫来的其他采矿队老板打麻将。 第二天下山时,顺路去苏家的矿上看老爹。 费了好大的劲,走错了不下五次路,总算在中午到了苏家的铁矿。 苏家的铁矿是斜井,开采全靠人力,用的人不少,能有三百多号民工,条件不比林河的矿场多好少,住的全是地窝子,夏天闷的要死,冬天冷的要命。 车开进大院时,有民工还在想,老板又换车了,钱可真多。 及至看到一个毛头小子下了车,民工们又愣了,这是谁家的娃? “林河,你咋来了?” 黄兴平刚从灶房出来,也在想老板啥时候换了辆牛头,咋没听人说过,而等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惊讶的差点没把饭碗掉地上,连忙喊了一声。 第三十章 接老爹下山 黄兴平很惊讶,这一年来听了太多关于这个外甥的各种事迹,从接上部队的生意给部队送肉,到收牛贩牛,再到包铁矿,各种消息另人目不暇接,给了他太多惊讶。 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外甥开了辆牛头来了。 这是谁的车,外甥买的还是借的? 黄兴平不敢相信这车是外甥买的,因为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林河也没想到刚下车就碰到舅舅,连忙走过去,老远就喊了声:“舅舅!” 黄兴平问:“你咋来了,你开的谁的车?” 林河快步走近,说:“我的车,来看看你们。” 黄兴平惊讶的不行,“你啥时候买车了,这牛头多少万?” 林河说:“前几天去省城才买的,七十多万!” 黄兴平上下打量了林河好一阵,才说:“了不得,了不得!” 旁边有人问:“兴平,这是你外甥子?” 黄兴平说道:“大外甥子。” 那人说:“是忠老大的儿子啊,牛头都开上了,啧啧!” 林河刚想问老爹在哪,就看到老爹从一间地窝子里走了出来,喊了声:“爹!” 林国忠边往过走边问:“啥时候来的?” 林河说:“刚来。” 林国忠看看停在旁边的车,问:“你开的谁的车?” 林河说:“我买的。” 林国忠有些吃惊,却没有再问,说:“吃饭了没?” 林河说:“没吃,你们这地方不太好找,我找了一个上午。” 林国忠就带他去了灶房,黄兴平也跟了过来。 苏家铁矿人多,灶房也好几个,普通民工一个灶,开车的司机一个灶,带长的管理人员是小灶,林国忠是当官的,吃的是小灶,伙食比大灶好多了。 小灶还有饭,林国忠让炊事员给林河打了一碗。 林河坐了个小板凳一边吃,一边回答老爹和舅舅的问话。 林国忠主要问了问林河铁矿的事,而黄平兴关注的则是林河的发家史,他想知道林河一个才初三毕业的毛头小子,怎么会短短一年时间就发了大财。 林河很耐心,舅舅问什么他就给说什么。 这要换个人,他早就不耐烦了。 黄兴平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只要运气好、眼光够好、胆子够大,只要抓住机会,就能趁势而起,这就是他总结的外甥发家的原因,越琢磨越觉的有味道。 吃饭的时候,陆续又来了几人,有村上的,也有舅妈李秀蓉。 吃过饭,林河从车里取了给老爹买的东西,也有给舅舅和舅妈买的,舅舅和舅妈两人住一个地窝子,几人就去了黄兴平那,放下东西坐床上继续说。 林河旧事重提,让老爹别在苏家矿上干了。 林国忠说:“你二姨爹也打电话了,说我啥时候走都行。” 林河一听这话就知道老爹已经不打算干了,不然不会说这话,当时就道:“那好,你交接一下,正好今天和我一起下去。” “这太快了吧?” 林国忠有点迟疑,有点抹不开面子。 其实他早就不想干了,最近这段日子可没少被人糟蹋,儿子成了矿老板,自己还在这里给别人打工,知道的会说他有福不会享,不知道的说的可就难听了。 儿子是老板,老子还在给别人打工。 是儿子不孝,还是老子有问题? 不管答案是哪个,林国忠都不想再听到。 林河说:“二姨爹都说了,你还有啥好犹豫的。我上次去省城,在达川汽车站坐车的时候也碰到二姨爹,二姨爹也说了,你还在这干他都不好意思。” 林国忠把牙一咬:“走就走,我去给矿长说下。” 林河这才松口气,催他赶紧去。 黄兴平笑道:“你爹就是转不过弯来,年初上矿的时候不来就对了。现在走,虽然大老板和你姨爹都能理解,但这几个月可没少被人说三道四。” 林河道:“舅舅今年年底你和舅妈回家吧,我们好好过个年!” 黄兴平说:“又没事,回去干啥!” 林河看向舅妈,想让舅妈劝劝老舅。 李秀蓉笑着说:“看我干啥,我说了没用,你得给你舅舅说。” 林河有些无奈,舅舅和外公八字相克,父子有心病,出来五年了没回过家,冬天撤矿后也不回家,就在山上看矿,说是想多挣钱,其实是不想回家。 可是,都过了五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的。 重要的是,林河明年也不想让舅舅来矿上了。 林河是跟着舅舅长大的,和舅舅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黄兴平在苏家矿虽有二姨父照顾,但二姨父毕竟不是老板,照顾也是有限度的,这里不光有苏振民的亲戚,也有老大苏振国的亲戚,有时候还是要一碗水端水。 林河虽然不敢说有多少钱,但拉舅舅一把还是没问题的。 不管是去自己那里,还是干个别的,都比在苏家矿上强。 让舅舅和老爹一样现在就走有难度,毕竟舅舅不是老爹,不能让二姨父为难。 林河想的是,劝舅舅今年回家过年,到时再商量也不迟。 可黄兴平明显不想回去,说也无用,只能到年底撤矿时再想办法。 林国忠去找矿长,矿长到是好说话,对林国忠说:“苏振民给我打电话了,你儿子现在都是大老板了,你还在这干的确不太好,回去给你儿子操心也好,免得人胡说八道。” 林国忠却不急着走了,和矿长聊了足足一个钟头。 从八十年代就上矿山打工,不知不觉十几年过去了,现在却要走了,忽然有些舍不得离开了。不知道为啥,就是有些舍不得,十多年来,这座山沟里留下了太多的回忆,刻下了青年时代的许多痕迹,为了妻儿子女的生计,把全部青春都留在了这座山沟里。 早年也曾有过梦想,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让妻儿过好日子。 岁月如刀,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又哪里还有梦想。 在矿山十几年,要说没有厌烦那是假的。 如果有的选择,又有谁愿意在这山沟里徒耗青春。 林国忠有时也在想,或许自己的一生会在这座山沟里走到头,只希望儿子女儿能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大学,将来干净体面的坐在办公室里,不要再走自己的老路。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跟着儿子离开这座奋斗了十多年的山沟。 林国忠的行李不多,一卷铺盖,一个很旧的皮箱。 林河把行李装到了后座,坐在驾驶位等老爹跟来送行的人道别。 送行的人不多,不是老爹人缘不好,而是大部分人都上工去了,能来的都来送了,不少人羡慕林国忠,奋斗了十几年,至少如今享到了儿子的福。 再看自己,依旧只能守在这山沟里,一年又下的等待。 至于等待什么,谁也不知道。 或许也有期盼,自己的儿女也能像人家林老大的儿子一样争气,在某一天,开着一辆牛头过来,风风光光的把自己接走,这一辈子就没白活。 第三十一章 太上皇 林河把老爹接到了后勤,让陈芳给老爹收拾一间房子住下。 太上皇来了,陈芳哪能不殷勤,帮着忙前忙后,铺床叠被麻利的很。 林国忠想回趟家,林河从山上叫了个司机下来,开车送他。 达川到北山没有火车,坐长途汽车麻烦的要命,要先从达川坐到龙川市,再从龙川市坐到临州市,再从临州坐到北山,到了北山还要转车,能把人转吐。 林河就是深受其累,才咬牙买车。 林国忠不想麻烦人,想坐班车回,主要是从来没享受过专车接送的服务,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也怕小车来回烧油,还不如坐班车便宜。 林河没听老爹的,坚决安排车送他。 活了两世,今生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让爹娘活的开心,既然都买了小车,要是连老爹都不坐买了何用。高调也罢,炫耀也好,只要老爹老妈开心,管他人如何评说。 早上六点出发,第二天傍晚司机就开车回来了。 林河本来让司机等上几天,把老爹拉回来。 但林国忠不知道要在家里呆几天,怕林河上山没车用,再说司机还发着工资呢,哪能让他闲着,留司机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打发司机赶紧回达川。 采矿场清理沙石层慢慢步入了正轨,没什么要操心的。 林铎保障后勤也进入了角色,一般小事麻烦不到林河。 林河难得清闲了一阵,除了跟一帮开采队的老板吃饭拓展一下人脉,偶尔跟趟矿业公司联络一下感情,反倒没什么事了,有空就研究脑袋里的数据流。 回到这年代一年多了,只要有闲暇时间,林河就会研究脑子里的数据流。 研究了一年多,也没有什么进展,直到最近才有了点眉目。 脑子里的数据并不是纯粹的数据,还有许多立体三难图形,复杂的要命。 林河研究了一年多,发现有一小段数据和似乎化学有关联,至于究竟是什么,就不是他能研究透的了,估计得专业研究人员才能看懂。 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数据? 林河不明白,但这些东西让他很警惕。 如果真是了不得的东西,一旦公之于众必然会有大麻烦。 但自己研究不出结果来,最终还是要拿出来。 林河在琢磨,用哪种方式把这些数据拿出来安全。 八月中,老爹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二婶陈秀兰。 老妈也想来,但牛场的牛还没卖完,只能等牛卖完再说。 林河把钱和账交给老爹管,让二婶陈芳兰先和陈芳做饭。 陈秀兰才做了几天,就不想做饭了,不是嫌累,而是闲的发慌。后勤就几个人,一个炊事员都没啥事干,更别说两个,陈秀兰就找林河说想去矿上。 山上不缺人,林河没有让她去,就在后勤呆着。 把钱和账交给老爹,林河轻松了许多,不用天天守在后勤了。 月底,忙忙碌碌中林江和林月开学了。 房子装好了,林河回了趟家,和老妈买了全套家具。 黄春花虽然念叨着房子太贵,但心里很高兴,明亮的地板,抽水马桶,这都是高品质生活才能享受到的,就是收拾房子太麻烦,一天要拖好几次地板。 开学的时候,林江问林河:“高中给我多少零花钱?” 林河说:“看你成绩,年级第一每周五十,第二每周给你三十,第三每周给二十,掉到第三名以后每周十块,掉到十名以后,一毛没有。” 林江兴奋了,一周五十块,下馆子都足够了。 林河还嫌刺激不够,又说:“你要能考上北大清华,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 林江问:“牛头车也给我买?” 林河说:“一辆牛头算什么,奔驰宝马我也给你买。” 林江没听过奔驰宝马,但还是更加兴奋了。 既然老大都说牛头不算什么,想来那奔驰宝马也是不比牛头差的小车。 纷纷扰扰中,第一场冬雪终于到了。 矿山上越发寒冷,上夜班的民工即便穿着厚厚的军大衣,也依旧挡不住寒风侵袭,一个班上下来,手和脚都木了,好在沙石层快要清完了。 周建成问林河:“要不要一边清石层,一边先采些矿石出来?” 林河否绝了这个提议,沙土石层还没清完,就算分出部分人力物力采矿,到年底也采不上多少,万一天气有变化,撤矿前沙石层清不完的话,明年还得接着清。 有人告诉林河,说周建成给一台装载机多算台班。 林河没有声张,把这事压下了,并没有暗中调查。 现现阶段的矿山管理模式下,想要杜绝一些事情难度很大,人情大于理法,有些事情不是一纸制度就能杜绝的,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影响大局就行。 当然,林河也有他的底线。 只要不碰触底线,他不想打乱现在的步骤。 一切以明年出矿为目标,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 或许等以后手里可用的人多了,条件也成熟了,林河会挥刀改革,用严格的制度来约束这些损害他利益的行为,但现在一切以明年出矿为目标,稳定才是第一位的。 十二月初,沙土石层终于清完了。 林河本想挖上几万吨矿,挣个过年钱呢,结果一场大雪忽如其来,一夜之间装载机直接被埋掉了半截,别说干活了,再不走指不定哪天一觉醒来房子都被埋掉了。 今天的大雪来的特别早,所有开采队都措手不及。 别说外省来的,林河这个本省人都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大雪。 矿业公司下了红色警戒,要求所有开采队三天之内必须全部撤下山。 林河二话不说,赶紧组织撤矿,发电机、大油罐等一大堆设备工具自卸车能装下的就装自卸车,装不下的从山下调车来拉,第二天就全部撤了下去。 租来的掘挖机、装载机、自卸车全部走了。 林河十五台自卸车、四台挖掘机,前前后后光司机就近四十号人,加上其他人马,六十多号人,安排到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找了两台大轿车送走了。 这么多人住在宾馆,一天的吃喝就是笔不小的开销。 撤下山来的机械设备放在了租的场地,留了一对夫妻工看护。 把人送走,林河终于松了口气。 几个石层还没清完的开采队欲哭无泪,其中就有李应龙。 几个矿老板吃了顿饭,商量了下明年的工采计划,都觉得今年要是雪下的太大,明年上矿还会更晚,不然雪化不完来也没法开工,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民工们撤走了,矿老板们暂时还没法离开。 矿业公司要开几个会,老板们都在等。 林铎和陈芳也回家了,老爹和二婶还没走,要跟林河一起回。 等了半个月,开了矿业公司大大小小七八个会,县里各衙门该拜的神拜完,矿业公司领导和各种门该请吃饭的请吃饭,该送礼品的送礼品,又一个星期过去了。 元旦快到了,又是一年过去了。 林河再次深刻感受到岁月无情,过了这个年,老爹老妈老了一岁,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少了一年。可话说回来,自己这么奔忙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挣到够花一辈子的钱,挖上十年的矿就够了。 可林河还是觉得时间很紧迫,究竟想干什么,有时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元旦前一天,林河开车带着老爹和二婶回到了北山。 把二婶送回学校,林河哪也没去,就在家呆了三天。 两套房子老爹老妈住三楼,林河自己住二楼,吃饭上三楼。 林国忠忙着算账,和周建成把账核完,就等儿子拿钱给民工发工资。 今年春节早,年前一大堆事要忙,民工的工资要发,明年上矿的人也要定,发工资林河没去,老爹带着钱去了西沟,通知人过来领工资。 定人比较麻烦,要一个一个落实确认。 林河不敢偷懒,明年上多少人,哪些人还去,哪些人不去,还要找多少人,机器设备缺多少,哪个要去哪个不去,全都一项一项亲自确认落实。 这一忙,就忙到了一月中旬。 第三十二章 衣锦还乡 离春节还有一周,过年的气氛已经飘荡开来。 林河陪老爹老妈上街买年货,一家人一人买了身新衣服,这次老妈没再心疼钱,儿子给买啥就穿啥,只有林江兴致不高,蔫头耷脑的没精神。 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林河以一分之差落后一步,成了年级第二。 考试的名次,直接影响到零花钱的多少。 林江现在学习的动力,完全来自于每周的零花钱,别看只是一名之差,可这第一和第二能拿到的零花钱差距可就大了,只差了一分,每周五十块就成了三十。 林江后悔的要命,不是他不如人,而是因为太粗心。 好几道错题不是不会,而是连题都没认真看就选了答案,掉进了题目陷阱。 第二就是第二,林河不会网开一面,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什么时候改掉粗心大意的毛病考上第一,什么时候再兑现零花钱。 毛病不能惯。 一条街到了尽头,前面的街道楼房修了一半,什么也没有。 黄春化瞅了眼,唠叨了句:“铺子卖的比楼房还贵,谁买啊!” 林国忠对商品房和商铺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河乐了,说:“妈,商铺产生的价格要比房子大,自然比房子贵。” 黄春花不明白,也没心思要弄明白,就想回去。 林河瞅了一眼,看到有售楼处,心思一动,就拉着老爹老妈过去看看。 住宅房还是老样子,一个平米五六百。 商铺在老妈眼里贵的要死,在林河眼里却是白菜价,一平米才一千块。 这可是文化街,七八年后县城购物的黄金地段。 一个平米一千,七八年后一个平米一万多。 林河之前从没想过炒房,在看到这个价格后想不心动也不行了,特别是知道街面上好多黄金位置的商铺还没卖掉时,购置房产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十几年后,这条街一百平的黄金商铺,一年的租金就要三十万。 而现在买一间一百平的商铺,只要十万块钱。 和承包矿山不同,购置商铺虽然先期投入大,见效慢,但却十拿九稳,没有风险,算是细水长流,就算将来矿山赔光了,买下几间商铺,照样也能养三代。 林河没多买,在黄金位置定了五间一百平左右的商铺。 林国忠和黄春花对买商铺到是不反对,原因也很简单,买铺子没风险,虽然不像矿山那样高投入高产出,但年年都能收租,如果将来儿子赔掉了,这些铺子就是后路。 眼看着年关越来越近,林国忠和黄春花却想回农村了。 在农村生活了半辈子,亲戚朋友全在农村,别的时候没感觉,快到过年时,才忽然觉得就算搬到了城里,可心还是在农村,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过年也没意思。 林河理解老爹老妈,把年货装到车上,一家人回农村去过年。 走的时候打了电话,到家时二婶已经打火架上了,屋里烧的十分暖和。 三婶王翠红也来了,还取笑老妈:“你真是有福不会享,儿子给你城里买了楼房,让你当城里人,你还跑回农村过年,要换了我,打死也不想回来了。” 黄春花笑着说:“买了楼房咱也还是个农民,过年还是农村过好。” 林国民和林国平也过来了,林国忠和两个兄弟说话,问了问林国平大车经营情况,结果并不理想,林国平在铁矿上给人干矿长,雇的人跑运输,一年下来才挣了不到两万块。 八万块钱买的卡车,一年还挣不上两万块。 等车钱挣回来,估计车也跑烂了。 林河没在家坐几分钟,很快就有人上门了,全是来请他一家过去吃饭的,有村民甚至杀了羊炖上了,不去都不行,实在是热情的不行,推都没法推。 有个小媳妇捏着黄春花的大衣,羡慕地说:“婶,你和忠叔可是享福了,看这穿的比城里人还像城里人,现在村上谁不羡慕你们,养个有本事的儿子可啥都省了。” 这是村里人的心声,但有些东西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推不掉,就只能一家一家去吃了。 怎耐请吃饭的太多,中午吃一家,下午一家,一直吃到过年,排队的依旧太多。在林河矿上干活的要请,明年想上矿山的也要请,甚至暂时没打算上矿山的也想请上一顿,把关系打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求到人家,烧香拜佛要尽早,不然不灵。 年三十前的七八天,黄春花都没开过火。 就这样,请吃饭的人家依旧排到了年后。 要打扫卫生,来了几个小伙子小媳妇抢着给干;要贴对子了,几个十来岁的小年轻早就得了爹妈的吩咐,来抢着干活,似乎什么都不用林河自家干。 老百姓就是这样,谈不上眼皮子薄,却很现实。 林河不会因此而轻视别人,人生就这样,没有付出哪来的回报。 也是这一年,林河发现村里人对他的态度彻底变了。 没有人再把他当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而是把他跟老爹一样当成了大人,见了面打招呼的时候脸上笑容多了,也更亲热了,但却少了以往的纯朴。 生活在变化,人也在变化。 林河阻止不了变化,只能选择接受和适应。 除夕夜,烧完纸后,林国忠把几家人喊到家里过年。 林河本想跟堂弟堂妹们坐一会,却被二叔林国民叫过去,跟老子们押宝,用林国民的说话就是:让他这个土豪多输几个钱,算是支持国家扶贫政策。 押宝都是十块五块,一晚输赢最多也就上千块。 输个千八百块不算个事,林河到是想输。 可问题是,运气这玩意来了实在挡不住,押十把七八赢,能怪得了谁?结果林国民先输的额头冒汗了,这玩意全靠运气,不是想赢就能赢,也不是想输就能输掉。 林国民一看不行,赶紧提议炸金花。 这玩意可就不只是靠运气了,技术也很重要。 会炸的人再烂的牌也能赢钱,不会炸的人牌再好也赢不上几个钱。 林河很少玩牌,牌技什么的还不如几个堂弟,赢钱基本没戏。 不过这玩意输赢太快,打底改成一块。 尽管如此,玩了两个小时,林河也输了上千,牌不好也不坏,关键牌技太烂,拿了大片就狂砸钱,老子们都是老赌鬼,哪还能看不出来,没人送财。 拿了烂牌也一样,打假宝也跟别人死磕到底,不输简直没天理了。 输就输吧,只要心情好就无所谓了。 初一早起拜年,老爹一批,林河另一批。 林国忠领着几个兄弟给村里爷爷辈的老人拜年,林河领着一群弟弟妹妹给全村年过五十的老人拜年,给五服以内的爷爷奶奶、叔伯婶子们拜年。 除了给老人年拜,林河还做了一件事。 全村五十以上的老人,一人两百块拜年钱。 说他炫耀也好,花钱买名声也罢,总之这钱散出去,至少村里的老人们只要提起林河都是满口赞誉,而且在有人置疑林河倒牛的钱来路不正时,老人们都会训斥几句,自己没本事就别嫉妒人。这些话黄春花听到后会告诉林河。 第三十三章 旅游计划 初二,老爹开车,一家五口去了外公家。 林国忠对开车很感兴趣,早在达川时就一直在学,年前买了个驾照,现在勉强也开的有模有样了,唯一的不足就是开拖拉机养成的习惯改不过来,踩油门刹车脚太重,有时一脚刹车踩下去,坐在副驾驶不系安全带的话就得飞出去。 腊月撤矿时,林河费了好大劲,总算做通了舅舅的工作。 黄兴平终于回家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外婆,五年了没见儿子,怎能不想。 林河家到了没多久,二姨小姨两家也到了。 二姨父苏振民还开他老大的三菱,小姨父甘继强依旧开的绿吉普。 多少年了,一大家子人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到齐过,外婆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任由三个姑娘一件一件试给她买的衣服,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不耐烦。 林河想起外婆去世时留下的遗嘱,眼角有些发酸。 当年外婆去世时,身上还有一千块钱,临终前老人告诉外公,一千块钱黄海波和林河一人五百,其他六个外孙都没有,执行遗嘱时,没有人反对。 林河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古人常说子欲养而亲不待。 外公和外婆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外婆直到去世都没离开了临州地界。 林河当初一直想挣到了钱带外公外婆去旅游,只可惜一直未能成行,本想等过个一两年安稳下来,再带着老人出去看看社国的大江南北,现在看来,却是时不我待。 先辈们说的没错,子欲养而亲不待,尽孝须及早。 若等到白发愁看泪眼枯,尽孝还有什么必要。 林河跟老妈说:“妈,过几天你和爹带爷爷奶奶出去游一趟。” 黄春花问:“去哪游?” 林河说:“去哪游都行,bjsh杭州桂林,想去哪就去哪!” 众人齐声赞成,这个提议不错。 外婆高兴坏了,说:“还是我的林河有心。” 二姨小姨自动忽略了老妈的偏心,跟黄春花说:“大姐,把我们也带上呗!” 黄春花说:“你们别起哄,我都没出过门,哪知道bjsh在哪!” 林河说:“我也去,我带你们去。” 黄春花心想,出去游那不是白花钱吗?但这话不能说出来,迟疑道:“现在天冷,大过年的跑到外面游个啥,要去游也是六七月份去!” 林河说:“六七月份都在忙,哪有时间出去游。” 黄春化还是迟疑,这事就这么暂时放下了。 吃饭的时候,黄兰花问林河上次说买装载机的事情还算不算数,林河说算数,黄兰花就跟姐姐姐夫和哥哥嫂子商量,想买个装载机放到林河矿上挣钱。 林国忠、苏振民、黄兴平都支持,既然林河有心,这自然是好事。 黄兴平还问林河:“我也买个装载机放到你那?” 林河说:“要买就赶紧,舅舅钱够不?” 黄兴平说:“我和你舅妈这几年存了十万,二姐夫,你能借多少?” 苏振民笑着说:“我就十万块钱,给你借也得给兰花借,你们一人五万。” 黄兴平说:“十五万,估计还得十几万,我先问问看能不能贷点款再说。” 林河说:“差多少我先给你垫上,小姨你那里呢?” 黄兰花说:“我没钱,甘小静爷爷给贷十万,你姨爹借了五万,就这些。” 林河笑道:“二姨爹还给你借五万,我给你借十万就够了。” 黄兰花问林国忠:“大姐夫,二姐夫给我借五万,你给我借多少?” 林国忠被架住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黄春花说:“我们家哪有钱,之前供学生一毛钱没存下,就今年你姐夫发了一万块工资没花,你要借就给你,再说林河都借你十万了,你咋还找你姐夫借。” 黄兰花笑眯眯道:“姐夫是姐夫的,林河是林河的,可不能混为一谈。” 甘继强咧着嘴笑,苏振民起哄:“兰花说的对,大姐你不能一毛不拔。” 外婆听的就更高兴了,直夸林河有心,挣钱了也没忘了帮舅舅和姨娘们。 这一次,几家都没急着走。 聚在一起不容易,大伙都决定住一晚再走。 林河开车带舅舅去了乡上,叫来了照相的,照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中,两个老人坐了把椅子。 林河蹲在外公身边,表弟黄海波蹲在外婆身边。 至于其他人,在后面站了两排。 饭后,黄兴平问林河:“你那矿上投了多少钱?” 林河说:“买了四台挖机,十五台八吨自卸车,再加上拿矿和买其他工具设备,差不多八百万了吧,现在挖掘机不太好找,舅舅有认识的没,给我找几台。” 黄兴平点头:“回头我给你问,应该能找几台。” 晚上说起旅游的事,黄春花直接说了,根本就是糟蹋钱。 林国忠则觉的大冬天没啥游的,要游也是六七月份。 林河无奈,只得暂且放下。 好在还有时间,外公外婆还不到六十,就这一两年,怎也要带老人出去转转。 十五过后,王强来报到了,上矿山的人也要出发了。 年初定人的时候,林河充分征求了老爹和周建成的意见,最后定了一百二十个人,除了挖掘机和汽车司机近四十人,砸石头的青壮劳工更是多达五十多人。 爆破后的矿石有些还是太大,达不到矿业公司要求,就得用人力来砸。 砸石头是力气活,力气不够的干不了这活,全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劳工。 去年矿上的炊事员留了一个,陈芳今年也要上矿山,二婶陈秀兰在后勤做饭。 结果二婶却上采矿场了,这是陈秀兰极力要求的结果,陈芳还在后勤。 林河再三考虑后不得不点头,后勤看着挺清闲,又在县城,但后勤可不光做个饭,还要干点保姆的活,给林河、林国忠洗衣服什么的,陈芳干没问题,不能让二婶干。 陈秀兰自己也明白,所以主动要求到采矿场去给民工做饭。 一百多号人,雇了四辆大轿车,直接把人送到采矿场。 林国忠、陈芳、林铎都坐大轿车走了,林河还有点事,要见一个人。 第三十四章 你男朋友有我帅吗 林河要见的是县公安局副局长周安国,是通过林守乾找上他的。 莫名其妙的被公安局副局长找上门来,要说心里没点想法是骗人的。 毕竟之前收牛那事见不得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安局的人收到了什么风声。 林守乾在新华酒楼定了包厢,林河提前到了,林守乾也到了。 爷俩聊了几句,林守乾并没有提到林河收牛的事,林河观察一阵,才松了口气,林守乾没有主动提,今天吃这顿饭应该跟收牛的事没有关系。 林守乾却主动说了:“我估计周安国今晚请你吃饭十有八九是来化缘的,我跟他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他找上门来我不好拒绝,要是你觉得用不到公安局,就回绝了也行。” 林河就是一怔,公安局的化缘怎么就化到自己这来了? 没多久,周安国也到了,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周安国见到林河很吃惊,早前听人说这个林老板很年轻,找林守乾帮忙介绍时也刻意问了下林河的岁数,可闻名不如见面,看到林河那嫩的不像话的脸,还是有些吃惊。 毛都没长全的毛头小子,真的是达川那边的矿老板吗? 周安国有些怀疑,这也年轻的太过份了。 别人家十几岁的小年轻在干啥?就算不上学了,也还没玩够呢,这个岁数,对社会没有足够的认识,说的难听点,连钱是咋来的都不知道,能当矿老板吗? 但当和林河聊了几句,周安国立马就改变了对林河的看法。 没办法,这个年轻人和他见过的其他所有同龄人都不一样,不论言谈举止,还是人情世故都很老练,特别是对社会发展的一些观点,初听时感觉有点好高骛远,细思之下,却觉得还有些道理,想的越远,就越觉得很有可能发生,就不得不让人惊讶了。 难怪人家这么年轻就能当老板,的确和其他小年轻不一样。 问题是,没有足够的人生阅历,这么独到的见解从哪来的? 周安国想不明白,觉得这小年轻像是传说中的妖怪。 茶上来了,林守乾要了瓶茅台,问林河:“能喝白酒不?” 林河说:“没喝过酒。” 林守乾也不勉强,对周安国说:“周局,我两喝几杯。” 周安国点头,也没勉强让林河喝酒。 才十几岁的小年轻,不会喝酒正常。 边吃边聊,吃到中途时,话题终于进入了正常。 周安国说起了公安工作,就忍不住叫苦,叹道:“北山是穷县,财政吃紧,公安局这几年的工作很不好开展,不说别的,就说乡里的交警队吧,连台像样的车都没有,还是一台九十年代其他单位淘汰下来的老吉普,天天修不说,跑也跑不快,马路上到处是黑车,交警队都没法管,人家见了交警立马就跑,那破吉普连个摩托都追不上,咋管?” 林河到是深有体会,他就经常和交警捉迷藏。 农村的摩托不上牌,上了公路看到交警也不害怕,交警追来就跑路。 周安国说的是实情,这个年代乡镇的交警队很穷,财政拨款基本没指望,别的地方又弄不来钱,连台像样的车都没有,就那破吉普,不比小姨父借的吉普强,最多跑个六十,能追上摩托才见鬼了,现在的摩托上了公路哪个跑不上一百码。 林守乾笑道:“周局也别诉苦了,都不是外人,你找林河啥事不妨直说。” 周安国也笑着说:“还能有啥事,就是想跟大老板化点缘,希望咱北山走出去的大老板在外面挣了钱,能多支持一下家乡的公安事业发展,让公安系统能安心为百姓谋福祉。” 林守乾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 不过他也就是穿个针,能不能成就是周安国的事了,他不能开口。 林河早就准备,问道:“周局想让我怎么支持?” 周安国说:“局里的情况林老板也知道,下面交警队的困难解决不掉,我这工作实在不好干啊,要是不为难的话,林老板给帮忙解决一下交警队的用车就行。” 林河问:“交警队用的什么车?” 周安国说:“普桑就行。” 林河说:“要解决多少?” 周安国说:“一台也行,两台最好。” 话说到这份上,要么拒绝,要么答应。 如果周安国没找上门,林河钱多的烧了才去主动送人情。 但既然周安国找上门,拒绝的话不说得罪人,心里不痛快是肯定的。自己到北边拉牛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可能走漏风声,跟公安系统结个善缘也不错。 去了趟农村,把舅舅要带的东西取上,林河准备明天就去达川。 下来路过孙庄路口时,老远看到有人在等车,到了近前,才看到是孙丽梅。 林河喊停时,车已经冲过路口,王强又把车倒回来。 孙丽梅正纳闷呢,这牛头停下干啥,难道是问路的?就看到车窗降下来,里面有一张熟悉的脸,顿时惊讶坏了,说:“是你,林河!” 林河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一年多没见,这位老同学变化不小,真是女大十八变,仿佛洗掉了农村的土气,不但洋气了许多,也比以前耐看了,他问:“你这是要去哪?” 孙丽梅说:“我回学校,你这是坐的谁的车?” 林河说:“我的车,上来我带你!” 孙丽梅有点懵:“你的车?” 林河并不讨厌这种下意识流露出的真实内心,笑着说:“坐不坐,不坐我走了!” 孙丽梅又看了他几眼,才犹豫着上了车。 王强一声不吭,很快重新上路。 孙丽梅上了车就问:“老同学,听说你开矿呢,挣了不少钱吧,这都买车了?” 林河说:“你咋知道我开矿呢?” 孙丽梅说:“我们村就有人在你的矿上,咋能不知道。好多初中同学也知道。其实早就听人说你坐的七十多万的牛头,就是有点不敢相信。前年的时候,你还骑着摩托到处收猪给部队送猪肉呢,这才一年,你都成矿老板了,变化可真大。” 林河说:“你变化也不小,一年多不见,比以前更漂亮了。” 女为悦己者容,特别是被林河这个最有本事的同学夸,没有人不高兴。 孙丽梅比以前大方了许多,笑着说:“哪有,你也比以前帅了。” 林河问:“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帅,是不是这样的?” 孙丽梅一下就笑喷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可不是变帅!” 林河故意道:“那咋老有人说我变帅了,可我觉得我没变啊!” 孙丽梅白他一眼,说:“你想炫耀就说吧,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林河笑道:“跟老同学有啥炫耀的,再说咱俩啥关系,我有必要炫耀吗?” 这话可就有点暖昧了,王强强忍着没笑出来。 毕竟还有司机,孙丽梅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别胡说!” 林河道:“那好吧,你在师范也一年多了,有男朋友没?” 孙丽梅说:“有了,你呢,谈女朋友了吗?” 林河说:“我一个农民谈啥女朋友,给介绍对象的到是不少。” 孙丽梅说:“又胡说八道,你都大老板了,还农民,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林河说:“那自然好,不过我要求有点高,不知道你们学校有没有合适的?” 孙丽梅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林河说:“脸圆的不要,腿罗的不要,单眼皮的不要,嘴太大的不要,指头又粗又短的不要,皮肤又黑而且带麻点的也不要,大概就这些了。” 孙丽梅直接无语,道:“我们学校没适合你的,你找个明星吧!” 林河说:“要不咱俩谈吧?” 孙丽梅说:“我都有男朋友了?” 林河问:“你男朋友有我帅吗?” 孙丽梅白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林河说:“你别说,上学那会我还真有点喜欢你呢,可那会脸皮薄,被人那么传,都不敢跟你说话,现在脸皮是厚了,名花也有主了,真是愁人啊!” 孙丽梅更不好意思了:“你别说了行不,受不了你。” 林河哈哈一笑,终于觉得自己像个年轻人了,这一年来尽和各种人精打交道,有时还要勾心斗角,也实在心累,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子。 今天碰到孙丽梅这个老同学,总算找回了年轻的感觉。 车到临州时,孙丽梅下车了。 王强没停车,饭也没吃一路把车开到了达川。 第三十五章 有奖有罚 这几天在老家给闺女办转学,25号才能到单位,废了五万稿子,剩下的存稿不多,一天只能先发一章,等回单位再多码吧。 ************************** 林河到山上的时候,周建成组织人手刚把积雪清完,正在盖房子。 今年采矿场的机械设备比去年多了不少,挖掘机一共上了十六台,去年上矿时林河买了四台,剩下十二台全是租的;装载机二十台,全是租的,黄兴平和甘继强一人一台,甘继强不会开这玩意,雇了两个司机开,舅舅黄兴平自己就开装载机,雇了一个司机倒班。 自卸车上了三十台,除了林河自己买的十五台八吨,剩下全是小吨位的。 去年定了开春上矿要盖砖房,周建成选好地方,正在打地平。 自卸上山的时候,把砖头水泥沙子全都拉了上来。 房子没什么要求,能遮风挡雨就行。 上百号人齐上阵,只用了十天时间就盖起了二十间砖房,架上炉子狠狠烤了三天,虽然还有点潮湿,但民工却等不及了,直接搬了进去。 潮湿还能忍,地窝子不能忍。 二十间砖房,林河占了一间,一年也住不上几次。 周建成一间,两个女工占了一间,几个领工的头头一间,剩下的十人一间。 矿上的女工不多,只有两个,炊事员二婶陈秀兰和舅妈李秀蓉。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实情就是如此。 这年代河西的私人矿山企业,都是亲戚扎推的集中营。因为打工难,找活不容易,只要有人开矿办厂子,亲戚就会扎推涌进去,这也算是时代特色了。 按照林河的想法,其实他宁愿给舅舅黄兴平一笔钱,让黄兴平自己干点事业。 但他不能直接给,除非黄兴平张口问他借。 黄兴平和甘继强买的装载机都是三十万的,这年头人工成本低,就算雇两个司机,一年也没几个钱,林河照顾一下,昼夜不停一天挣两个台班,一个台班新车八百块,一天就是一千六,除去天气影响和车辆故障,一个月四万问题不大。 新车毛病少,维修保养什么的成本没多少。 除掉司机的工资,干十个月,收回车钱还能有十几万赢利。 林河当然会照顾,不是他目光短浅,不知道亲戚扎推对企业的弊端。对于采矿队来说什么精细化管理全都是扯蛋,说的难听点,管理高手在这里的作用连个民工都不如,压根就用不上,民工排队挑,谁干都一样,不照顾自己的亲属才是脑子有病。 出矿这天,四号采矿场来了好多人。 矿业公司来了个副总,其他采矿队也有人来了。 为了搞的喜庆点,林河还让人做了条幅,上面打上标语:热烈庆祝龙泽矿业四号采矿场胜利出矿,还弄了张桌子,摆了个牛头以示吉祥,弄的煞有介事。 矿业公司领导看了挺满意,很是表扬了林河几句。 李应龙也来了,看的眼热,跟林河说:“把牛头给我留着,我出矿也搞个仪式。” 林河苦笑:“等你出矿,这牛头都臭不可闻了,到时我给你找一个就行。” 李应龙这才满意:“那自然好,你可别给我忘了就行。” 仪式结束,林河又跟着去了矿业公司开会,无非是要求采矿队推动工期进度,尽快清完石层出矿之类,听的人耳朵都生茧子了,但不听还不行。 这天吃饭,大多数民工都在餐厅吃。 林河端个碗站在门口,跟民工们说:“好好干,出一吨矿我拿出一块钱来给你们分,一年出上一百万吨,大伙就分一百万。回头让周矿定个章程出来,按照岗位的重要性和功劳大小看怎么分,干的越多,你们能分到的也就越多。” 有人不怎么相信:“老板说话算数?” 林河说:“说话算数,这钱不在年底和工资一起发,每个月都发,每个月头统计完上个月的出矿量,一个星期之内就把钱给你们发到手。” 民工们脸脸相觑,还有这种好事。 大伙都不敢相信,这年头还有这么大方的矿老板? 三天后,新的奖惩政策就出来了。 林河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要落实下去,被动干活永远比主动干活效率高,如果不给这一块钱,他一年也就挖一百万吨矿石,拿出一块钱来,就有可能挖的更多。 相比这一块钱,只要产量上去了,林河只会挣的更多。 周建成级织民工开会,宣布新的奖惩措施。 没错,是奖惩,有奖就有惩。 奖惩内容基本和林河说的差不多,按照岗位重要性的不同,对奖励比例作了调整,也定下了惩罚条件,范围涵盖采矿场所有人员,包括租用的机械设备人员。 措施主要针对民工耽误采矿制定了不同的扣除奖金的措施,更规定哪个小队一个月内出现三次严重耽误采矿行为和事故的,罚没该小队全月奖金。 民工们将信将疑,毕竟钱没到手,大家心里还有疑问。 但毕竟有些效果,民工们的生产积极性明显有了提高。 三月份,差三天才一个月,就挖了十二万吨矿石。 林河毫不含糊,直接提了一包现金,按照分配比例发到了每一个民工手中,多的拿到了近两千,少的也有六七百,得到实惠的民工这才相信老板不是哄人。 动力来自希望,来自实实在在的奖励。 不用周建成再跟在屁股后面喊,所有民工都干劲十足。 十二万吨矿石,林河挣了差不多三百万。 按照跟矿业公司签的合同,一吨铁矿石的结算价格是五十块,年产量一百万吨,成本大约在二十五左右,一吨铁矿石的利润也在二十五左右。 如果是私营矿主,一年能产百万吨,那就赚发了。 私营矿主的铁矿是自己的,铁矿石按照市场价卖给钢厂或选矿厂,一吨铁矿石利润少的五六十,多的甚至有一百多的,一年一采一百万吨矿,就是一个亿的利润。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小矿主想拿到河钢这样的大型露天矿,那是想也别想。 比如苏家的矿,储量小,开采难度大,还要给甲方完任务,一年能挖个三五万吨矿石就把钱挣了,年采上百万吨铁矿石那是想也别想。 四月,四号采矿场出矿十三万吨多。 到矿业公司开会时,林河还受到了矿业公司表扬,所有采矿场里,他出矿不是最早,但四月份铁矿石的产量最高,矿业公司领导还表扬林河管理有方,组织得力,给八个采矿队树立了先进典型,要求各采矿队认真学习总结,已经出矿的进一步提高产量,还没有出矿的更加要学习四号矿的好经验和好做法,尽快清理完石层出矿。 李应龙听的特别郁闷,他就是还没有清理完石层的反面典型之一。 从会议室出来,他还调侃林河:“林老板真是组织有方啊,这都给我们采矿队树起先进典型了,赶紧把你的先进经验给我传授一点。” 林河一本正经的点头:“要不要我去现场给李哥指导一下?” 李应龙笑骂:“赶紧滚蛋吧,还蹬鼻子上脸了。” 林河问:“你的沙石层还多久能清完?” 李应龙露出笑容,说:“再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石层清完就能出矿了。” 林河嘴里附合着,心里却想,别高兴的太早,两个月后有你哭的。 第三十六章 李应龙退场 采矿场慢慢走上正轨,林河终于不那么忙了。 人忙的时候,很容易忘掉许多事情,等到闲下来,才会想起没做的事情太多,比如淘宝现在注册了没有,没注册的话是不是可以抢注个商标和域名? 事情一大堆,千头万绪实在有点乱。 林河决定不等了,先把容易做的事情做了,有难度的再慢慢想办法。 脑子里的数据可以先放放,但抢注那些经典的商标和域名可不能再等了。 林河叫上王强跑了一趟省城,在省城找了家代办机构,委拖代办机构一口气注册了十几个商标和他能想到的几十个域名,就算自己用不上,以后也可以拿来卖钱。 河西是穷省,经济发展落后,和南方有不小的差距。 省城金州市除了大点,好多地方不比临州、龙川等地市强多少,破破烂烂的楼房,到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留下的古懂建筑,十几年后的繁华地段,现在还都是荒滩。 林河就琢磨,要不要买点地皮先存着,过几年转手就能赚一大笔。 但研究了一下可行度后,不得不放弃了这具想法。 古话说朝里无人难做官,炒地皮也是一样,没有相当的背景,草头百姓还是别碰,压根玩不起。这是省城,可不是西沟小村,泥鳅过江的最终结果就是碰的头破血流。 林河心里明白,在这座即将腾飞的城市里,比他有钱的人太多了。 他口袋里的那点钱,买几套房子炒炒楼盘还行,炒地皮还差的远。 每次来省城,细心观察的话,都会发现这座巨大的城市都会有不小的变化。去年几个繁华地段还能看到上纪世的古董楼,今年再来却变成了几十层高的大楼。 感受着省城的变化,林河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摸不到,也抓不住,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却是真实存在。 林河没急着回达川,他在省城住下来,认真梳理脑子里的各种信息,扪心自问,这一世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到底想要怎么样的生活?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李应龙就来了电话。 六号矿从月初开始,随着不断往下采挖,矿脉就在变窄,起初还没在意,直到发现矿石品位也在下降,直至月底矿脉的开采面已不足三十米,李应龙彻底慌了。 省城没法呆了,林河只好回达川。 不管如何,他都得去看看,在李应龙黯然退场时站在他身边。 而这一天,林河也早就料到了。 当初劝过李应龙,李应龙不听,情份他尽到了,就无愧于心。 林河到六号矿的时候,一大帮地质专家正在实在研究,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李应龙铁青着脸,眉头快皱成了川字,看到他过来,也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样,专家怎么说的?” 林河问了一声,心里早有答案。 李应龙说:“专家说这可能是一条支脉,之前看走眼了。” 林河不敢刺激他,只好说:“也不一定,先挖下去看看吧!” 李应龙皱眉不语,只是心里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 而最终结果也证实了他的预感,这的确是一条支脉,专家看走眼了。 七月末,六号采矿场正式枯竭,无矿可采。 六号矿是李应龙的心血,花了大力气投入,光是添置机械设备就花了近两千万,最终却只挖了不到三十万吨铁矿石,不用说,李应龙栽了,而且很惨。 这天晚上吃饭,李应龙喝了点酒,拉着林河说:“你小子运气好,被人看死的四号矿越挖矿越厚,我都后悔当初没有听你劝,怎么就信了那帮专家。” 林河笑着说:“都是运气好,李哥只是有点背运,这次过去就好了。” 李应龙叹气:“都是命,看来我这辈子也就只能守着青杨赚点生活费了,早先就有人跟我说过,矿山并不是那么好干的,我偏不信,非要来试,结果证明人家说的是对的,我李应龙就不是干矿山的料。你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年轻人,我在你这个岁数,连泥巴都还没有玩够呢。现在回头看,像你这样的人,就算当初没我拉你一把,你也迟早能出人头地。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当初拉了你一把,好好干,以后干大了别忘了你李哥就行。” 林河心情沉重,多少有点唏嘘。 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又有谁的预料的准。 李应龙走了,满怀信心的来,心灰意冷的离开了。 山上的机械设备,租来的退掉了,自己买的一时半刻也卖不掉,林河全部留下了,以租赁的方式,每月给李应龙付租赁费用,李应龙什么也不用管,司机他来找。 李应龙没有矫情,患难见人心,他又不是三岁小儿,有什么好矫情的。 八月初,林河出去旅游了。 带着老爹老妈,外公外婆,去南方,走了好多地方。 直到学生开学,才不得不回到北山。 生活还得继续,外公外婆,老爹老妈还有应尽的责任没有尽完。 林河却有些不想回达川了,出去转了一圈,切身体会了南方日新月异的变化,他有点被刺激到了,不想挖一辈子的矿,想投资点高大上的项目。 不想刚回到达川,就接到了一个临州市的电话。 电话是临州招商局打来的,邀请他参加临州市九月份的招商引资活动。 在gdp为纲的年代,河西这个经济发展落后省份的地市为了引来资金,求爷爷、告奶奶的求那些有钱大老板来投资并不奇怪,林河奇怪的是,这些人怎么这么神通广大,从哪里打听到自己的手机号的,怎么知道他的,毕竟林河还很年轻,声名不显,不论财力,单论名声跟那些名声在外的矿老板还有段距离,临州招商局哪来的消息? 林河有点儿郁闷,矿山上的事不用他怎么操心,他今年的大部分工作,就是参加各种各样的会议,有矿业公司的,也有达川县和龙川市的,更有老家北山和临州市的。 不过,被邀请参加招商引资活动,到是第一次。 林河多少有点新鲜,怀着好奇去了临州。 招商引资活动在九月三号,为了使此次招商引资活动获得圆满成功,临州市招商局也算是下了血本,给前来参加活动的各位企业家准备了接待宾馆。 临州宾馆一楼大厅,几位漂亮的招商局女工作人员面带微笑,热情大方地接待各位前来参加活动的各位企业家,做好登记后,还会并自把各位企业家带到安排好的房间。 林河过去时,几位女工作人员把他当成了学生,没主动招呼。 这算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几个美女看不到自己这个大活人? 林河有点儿郁闷,问:“参加招商引资活动的在这报到?” 一个女工作人员一怔,忙问:“请问您是?” 林河说:“我是临州二矿驻达川办事处的林河。” 工作人员连忙看了下花名册,就看到了一条信息,姓名林河,企业名称:临州第二矿业开发有限公司达川办事处,职务:总经理,立马呆住。 这人她知道,听说也是个矿老板。 问题是,有这么年轻的矿老板吗? 刚才明明看他是个学生,就没有招呼,哪会想到这是个矿老板。 旁边的几个女工作人员也懵了,彻底不会了,十几岁的矿老板,是这个世道乱了,还是自己太落伍,跟不上时代了,十几岁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好像在上学。 林河皱皱眉,问:”有什么问题吗?” 女工作人员回过神来,忙说:“没有问题,请林总签个到,我给您安排房间。” 林河签了到,当即有另一个女工作人员带他上楼,去了安排的房间,而剩下的几个招商局女工作人员则凑在一起,满嘴八卦的讨论起来。 第三十七章 搞个汽车厂不错 招商引资活动明天开始,林河到的有点早。 在车上睡了一路,也不怎么困,就想出去转转。下来敲王强的门时,又想王强开了一路的车,就拿了车钥匙,让王强先睡一觉,他自己开车出去转。 在街上转了半天,却不知道去哪里。 林河有点蛋疼了,给几个临州的矿老板打电话,在打麻将呢,算了,不去。挂了电话一打方向盘,随便拐到一条街上,走了没几米,忽然发现竟然到了临州师范。 想起孙丽梅,就把车停到路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打到宿舍没人接,打了两遍才接起来,同宿舍的女生说孙丽不在,出去了。 林河就有点郁闷,找个人聊聊天都找不上,到底怎么混的。 正准备起车走人,一偏头却看到孙丽梅和几个女生从校门出来了。 林河忙点下车窗,喊了一声:“孙丽梅。” 孙丽梅也看到了,有点惊讶,走过来问:“林河,你什么时候来临州了?” 林河说:“刚到临州。” 孙丽梅问:“你来临州干啥,有事要办吗?” 林河开玩笑说:“我来看你。” 有同学在,孙丽梅一下脸红了:“你胡说八道啥呢?” 跟过来的几个女生眼神可就怪异了,纷纷打量林河和孙丽梅。 有女生说:“孙丽梅,这帅哥谁呀,给我们介绍下呗!” 孙丽梅说:“我给你们说过,这就是我同学林河。” “哇,那个矿老板啊!” 几个女生像是发现了外星人一样,看人的眼神都像是带着透视功能,似乎要把林河里外都看个透,孙丽梅有个矿老板初中同学她们可是闻名已久了,初三没考上大学,收猪杀猪给部队送肉,然后贩牛,再然后跑去龙川开矿,听起来就像是传说。 现在,传说就在眼前,几个女生怎能不好好看个透。 能考上师范的,哪个学生没点优越感。 至少比起那些学习不好,放弃学业外出打工的初中同学,能考上师范的这些初中的尖子学生就很有优越感,但这优越感也得看人,至少在林河面前,这些学生优越不起来。 “帅哥,你真是来看我们孙丽梅的?” 一个女生问,眼睛亮的像是电灯泡。 孙丽梅打了女生一把:“程英你别胡说,我俩就是初中同学。” 女生不信:“要是普通的同学,怎么会眼巴巴的跑到师范来看你?” “这……” 孙丽梅语塞,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林河知道孙丽梅有男朋友,玩笑不能开的太过火,就说:“跟你们开玩笑的,我来临州办点事,下午没事出来转转,稀里糊涂就转到了这里,正好碰到你们。” 女生们这才恍然,孙丽梅也暗暗松了口气。 有女生问:“你来临州办啥事?” 林河笑道:“参加市政府的招商引资活动。” 几个女生又不会了,这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什么招商引资活动,干嘛的,没听过啊! 林河问:“你们要去哪,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 有女生说:“才四点半,吃饭有点早!” 孙丽梅说:“我们要去南湾公园采风,要不你送送我们。” 林河这才注意到,几个女生都背着画板,说:“上车吧!”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上了车,把画板扔到后厢,孙丽梅坐在副驾驶,另三个坐后排,好奇的打听着林河怎么会想到给部队送肉,收牛贩牛之类的。 更有女生直接问林河,现在有多少钱。 十几岁的少女,单纯的可爱,直接的让人无语。 把人送到南湾公园,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跟他说声拜拜,就背着画板走了。 林河更郁闷了,感情自己当了回备胎,用完就扔了。 正准备回宾馆,一个女生又跑了回来,问他要手机号码。 林河有点惊异,就抱了下手机号。 女生有点脸红,说声再见就赶紧跑了,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有点意思!” 林河捏着下巴笑了,觉得这个女生挺有意思。 晚上,女生就给他打了电话。 林河和这种小女生没什么共同语言,但他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很正常,况且这还是第一个主动贴上来的,就跟女生聊了十几分钟电话。 结果是痛苦的,思维压根不在一个频道。 更让他纳闷的是,这个女生说话期期艾艾的,似乎有点问题。 次日上午,临州招商引资洽谈会在临州宾馆三号楼召开。 三号楼多功能会议室,招商局和市委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人员忙的团团转,不停地将前来参会的企业家引到早就安排好的座位上,脸笑木了,腿也快跑断了。 在这种场合,林河太容易成为焦点。 无他,岁数太小了。 不但招商局的女工作人员把他当成了学生,前来参会的企业家也不例外,都是经历过风雨的,但这么小的企业家,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哪能不惊讶。 林河面不改色,跟着工作人员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很自然的入座。 把包放在桌上,左右看看,左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铭牌上写的是:岭东省百顺贸易公司,名字叫周为民,想来能坐在这里的,多半就是老板。 再看右边,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正好奇的打量他。 扫了一眼铭牌,林河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矿泉水立马喷了出来。 泥玛,有没搞错。 模特公司的跑来参加什么招商引资活动。 青年有点不满意:“咋了,模特公司参加个招商引资有啥好笑的?” 林河也有点尴尬,忙说:“不好意思,我没这意思。” 青年却不放过他,瞪着眼睛说:“那你这表情是啥意思?” 林河那个尴尬啊,一时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旁边的周为民也在忍着笑,显然也觉得模特公司跑来参加招商引资有点搞笑。 青年瞪着林河打量了半天,忽然问:“你是开矿的?” 林河说:“是。” 青年问:“在哪开矿呢,是不是龙川那边?” 林河说:“在达川。” 青年来了兴趣,说:“达川开矿的我也认识几个,刘浩东你认识不?” 林河也惊讶了,说:“认识,我和刘老板干的都是河钢的矿,我是四号矿。” 青年比他还要惊讶:“河钢的矿你能拿上,本事不小啊! 林河就呵呵了,不是他本事大,没李应龙帮忙,他拿不到河钢的矿。 青年追问:”你爸做什么的?“ 林河无语,有这么问话的吗?没好气地说:“我爹农民。” 青年明显不信,瞪着他看了半天,又问:“你今年多大?” 林河有点头疼,这厮好奇心还真大,随口说:“十七。” 青年砸了下嘴,小声嘀咕:“妈了个蛋的,十七岁就开矿了,这哪跑出来的妖孽,张家那个妖孽十七岁在干啥?好像在上高中,现在的小年轻咋都一个个这么变态了。” 林河没听清他在嘀咕什么,也实在懒得理这人。 本以为可以安静了,不想青年立马就找上了他。 “哥们,有看好的项目没?” 青年有点自来熟,连哥们都叫上了。 林河正翻彩页呢,说:“没有。” 青年却来了兴致,说:“我觉得临州的第三产业发展的不好,这么大个市,连个像样的娱乐城都没有,我觉得可以建一座高档的娱乐场,一准火。” 林河听的牙疼,这思维也太天马行空了! 你不是开模特公司的吗,怎么又想投资娱乐城了? 懒的理他,林河就没有吭声。 青年却不放过他,兴致勃勃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林河翻了下彩页,随手一指上面,说:“我觉得这个项目不错,临州拖拉机厂,有基础条件,可以盘活搞成汽车厂,造汽车可比搞娱乐城有逼格多了。” 青年第一次无语,眼神也有点怪,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 旁边的周为民嘴角抽搐,年轻就是好啊,什么都敢想! 第三十八章 送上门的女生 临州的本资招商引资洽谈会,重点向前来加参活动的各位企业家充分介绍了临州良好的投资环境、雄厚的市场潜力、独特的政策机遇等。 相关负责人还给企业家详细介绍了临州市精心筛选的几个投资项目。 与会人员都听的很认真,至于到底在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林河也在认真听,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致。 什么良好的投资环境、雄厚的市场潜力,这不忽悠人呢嘛! 一个落后省份的四五线城市,资源贫瘠,能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 左右看看,周为民在翻宣传彩页,心不在焉的;右边的青年则一脸不耐烦,嘀嘀咕咕的估计是在骂娘,有点浮躁,怎么看也不像个事业有成的企业家。 林河觉得这是个问题青年,以后得离远点,免得被传染了。 洽谈会结束后,还有交流活动,市委市政府对本次招商引资活动高度重视,有关部门全部现场办公,如果有感兴趣的项目,就可以现场咨询相关部门工作人员。 互动交流为期三天,之后是签约仪式,还要开个闭幕会。 全是形式主义,林河很无奈,但又不好虎头蛇尾。 走出多功能会议厅,正准备去吃饭呢,那个问题青年追了上来。 青年叫李晨,喊住林河说:“哥们,名片给一张!” 林河摊摊手:“不好意思,我还没印名片。” 李晨不相信,瞪着眼睛:“怎么,看不起人啊?” 林河有点不耐烦,看没表露出来,笑道:“李总别误会,真的没印名片,我就是一个开矿的,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企业家,要名片做什么!” 李晨盯着他看了几眼,才说:“好吧,给我个电话。” 林河只得把手机号报了一下。 李晨存在手机里,挑着眉毛说道:“实话跟你说吧,哥们,也就看你是个人物,我对你比较好奇,换了别人,上赶着想请我吃饭,我都懒得搭理他呢!” 林河微笑道:“多谢李总赏识,有空我请你吃饭。” 心里却是越发烦这个不良青年了,这家伙实在病的不轻。 李晨到没再烦他,给了他张名片就离开了,上了不远处一辆奔驰。 林河到是怔了下,目露思索。 车是省城的牌照,而且是豹子号,这年代能坐得起奔驰s600的,而且还是这么牛叉的车牌,不是有钱就是有势,总之不可能是凡人,不是他爹牛,就是他爷爷牛。 幸好自己没戴有色眼睛看人,不然平白得罪人。 刚上车,师范那个女生又打来电话,说要请他吃饭。 地方是女生选的,菜也是女生点的,没点贵的,全是便宜菜。 林河见了,又叫服务员加了个五香肘子。 吃饭聊天,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也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 林河有点无奈,以后这种小女生还是少招惹为妙,就算真想把妹,也得找有共同话题的才行,不然思维不在一个频道,压根没法水乳交融啊! 老实说,女生长的还可以,身材特正点,就是不会打扮,少了几分风情。 要是玩玩的话,到是个不错的拍拖对象。 可问题,这女生似乎有事,不像是主动贴上来投怀送抱的。 吃完饭,林河送女生回学校。 到了师范门口,女生却没有下车,而是有点难为情地说:“能求你点事吗?” 林河说:“你先说来听听。” 女生说:“能借我点钱吗?” 林河看她几眼,说:“咱俩认识没几天,你觉得跟我借钱合适吗?” 女生有点想哭:“我真的没办法了!” 林河那个郁闷,你没办法了给我说有啥用,真有困难,你去找政府啊,扶危济困那是政府的事情,你找我一个开矿的干啥,真以为我那么好说话? 实在见不得女人哭,就问:“你要借多少?” 女生说:“三万!” 林河就不说话了,要是一两千的就赶紧打发了,只当自己倒霉。三万不是小数目,矿山上的民工一年也挣不到三万,怎么可能当纸往水沟里扔。 至于女生是不是有困难,更是懒得问。 萍水相逢,有什么困难也轮不到自己去管。 女生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咬了咬牙,说:“你包我行不?” 林河吃了一惊,说:“你不是开玩笑吧?” 女生脸色微红,低下头说:“只要你借我三万块钱,我就是你的。” 林河忍不住说:“为了三万块钱,至于出卖自己吗?” 女生真的哭了:“我妈要做手术,我能咋办?” 林河瞬是无语,这特么也太狗血了吧,早知道出门前看下黄历就对了,这种段子以前听的多了,原以为就是小说里的故事,没想到真让自己遇上了。 看看哭的稀里哗啦的女生,心肠实在硬不起来。 趁人之危不稀罕,但也要看时候。如果是竟争对手,林河绝对毫不手软,肯定要趁你病要你命,可现在没仇没怨的,又是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姑娘,他实在硬不起心肠。 郁闷了半天,只得自认倒霉地叹道:“行了,别哭了,我借你三万。” “真的?” 女生不哭了,一脸惊喜。 “真的!” 林河有气无力了:“现在银行关门了,明天来找我拿钱。” 韩小晶却没下车,脸有点红,低着头说:“今晚我不走。” 林河一怔,问道:“你真想好了,可别后悔?” 韩小晶说:“我不后悔。” 林河不说啥了,这可不是他趁人之危。 到了宾馆,韩小晶脸还是红的,头也不敢抬。 林河让她去洗澡,女生就低着头进了洗漱间。 躺在床上,听着哗哗的水落声,林河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这两年随着年龄渐长,生理上的需求也随之而来,虽然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却时常梦遗。 林河不是卫道士,更不是柳下惠,岂有不吃荤的道理。 韩小晶洗了半个多小时,才磨蹭着出来,头也不敢抬地说:“我洗好了。” 林河说:“先坐会,我也洗个澡。” 说罢下了床,一点也没不好意思的脱光了才进去洗。 韩小晶偷偷看了几眼,脸越发的红了。 林河洗完时,韩小晶已经上了床,用被子蒙住了头。林河掀开被子钻进去,才发现这姑娘脱的光溜溜的,伸手摸了摸,他问:“以前做过吗?” “没有!” 女生声音小的像蚊子。 林河嘿嘿一笑,手摸到了胸前,有点小,还没长大呢,但手感不错,皮肤很光滑,弹性十足,怪不得老男人都爱萝莉,这方面小姑娘确实有优势。 …… 第三十九章 出大事了 滚完床单,林河搂着女生问他家里的情况。 韩小晶是西山人,家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母亲心脏有问题,之前一直拖着,实在拖不住了,才到京城的大医院就诊,做手术要一大笔钱。 人这一生,难免会遇到过不去的坎。 对韩小晶一个中专学生来说,这的确是场灾难。 林河帮人帮到底,给了她五万块钱。 拿到钱的那一刻,韩小晶眼泪珠子不停往下掉,各种酸甜苦辣咸一下涌上心头,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或许这就是成长必须要付出的人价。 林河没直接回达川,顺道回了趟家。 林江高二了,妹妹林月也上了初三。 时间不经意间就溜走了,有些人和事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就说林江吧,高一下学期终于考了年级第一,如愿拿到了每周五十块的零花钱,结果就出事了,有次和同学去网吧,跟着同学玩了几次大话西游,很快就迷上了。 如果只下个馆子,买点零嘴,每周五十块钱足够。 可是这一玩游戏,五十块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林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就撒谎说学校要交这个那个跟老妈要钱。 林河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忽然想起高二要分文理科,下午吃饭的时候就问林江:“啥时候分科,记得分科的时候选理科。” 林江就愣了,说:“二叔让报文科。” 黄春花也说:“你二叔是老师,他说报文科应该没错。” 林河摇头道:“老师说的也不是全部都有道理,文科生将来要么有两条路,不是考公务员就是在企业,就林江这性格,搞研究和技术还可以,到政府和企业能混出啥名堂。” 林江毕竟年轻,还没啥主见,家人说啥就是啥。 黄春花则皱起了眉头,觉得林河有些太武断了,凭啥老二就混不出名堂来,再说只要将来考上公务员,就算当不上个官,那也很体面。 林河又说:“就报理科,将来大学毕业想干什么让林江自己选,如果想考公务员,理科也能考,要是觉得考公务员没啥意思,也有转圜的余地,学理工的搞研究也行。” 黄春花不放心,当时就给林国民打了个电话。 这关系到老二的将来,可是马虎不得。 林国民听了黄春花转述的林河的意思,没有说什么,只说报理科也行。 黄春花这才稍稍放心,林国民不背书,她可不敢随便听林河的。尽管林河这两年说话越来越管用,但毕竟林河连个高中都考不上,在这方面实在没多少说服力。 在家歇了几天,林河去了省城。 干矿山就那样,工作捋顺了就没啥挑战了。 老爹是老矿工,有老爹守着,基本不用林河操心。 钱挣到一定程度时,有人想守住眼前的摊子够吃了就行,也有人不满足,想要吃点更好更有味道的,林河就属于后者。 再说守4号矿吃不了一辈子,增加了李应龙的机械设备后,按现在的进度,最多五年四号矿就得挖完,不能等没饭吃了才想办法。 河西有几个大矿他到是知道,可压根不是他能吃下的。 林河想去省城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省城毫无疑关是猛兽聚集地,这里牛人太多,要想在猛兽嘴里抢吃的,不流点血估计不太可能,但话说回来,只要能抓住机会抢上一口,就能吃的很饱。 在省城转了一个星期,也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到时接到了老爹打来的紧急电话。 矿上出事了,出大事了。 十月八号这天,四号矿在实施爆破时,发生一起伤亡事故。 新来的一个炮手点火后,在撤离途中不小心摔倒伤了脚,没能及时离开爆破区域,被飞空而至的乱石砸中,救援人员赶到现场后,炮手已不幸身亡。 事故发生之后,周建成第一时间给林国忠打了电话。 林国忠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给林河的李电话。 林河饭都顾不上吃,叫上王强,连夜往达川赶,路上电话就没停过。 达川到省城四百多公里,六个小时车程,王强一路超速,时速就没下过百公里,只用了四个小时,晚上十点就赶到了达川,没有去后勤,直奔山上。 到采矿场时已经半夜两点多了,林河饿的饥肠辘辘,却哪有吃饭的心思。 生产早停了,会议室亮着灯,周建成、林国忠十几个管理层都在等林河。 事故经过在路上早就问清楚了,没什么好问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这起事故,要给身亡的炮手家里赔多少。 这个年代人命不值钱,矿山给死者家属的赔偿金一般在六万到八万左右,就这都算是高的是,前个两三年,有煤矿给死难矿工的人命价才三万块。 一条人命,才值三万块。 林河进门后拉了把椅子在中间坐下,什么也没问,直接安排:“周矿带上几个人,连夜回北山,带上十万块钱,找个司机开我的车去,把炮手的遗体也拉回去,去跟家属谈,钱不是问题,但有一点,千万不能让炮手家属到矿山来闹事。” 周建成点点头,起身就准备走。 林河又交待道:“去了别跟炮手家属争执,有多少委屈都忍着,人命大过天,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没了,换了谁都不好受,就算情绪激动,甚至有些过激行为也可以理解。赔偿上限提高到二十万,不要跟炮手家属讨价还价,把事情摆平就好。” 周建成吃了一惊:“二十万太多了吧?” 其他人也觉得有点多了,有些黑心的矿老板死了人给个五六万就打发了,家属再不愿意又怎么能闹过矿老板,这年代可不像十几年后,可没有保护农民工权益的政策法规。 林河挥挥手:“按我说的做。” 周建成答应一声,叫了几个人出去了。 虽然觉得有点多,但心里却一下子轻松了。 至少老板有仁慈之心,有这样的老板,对农民工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王强开了一路车,早累的不行了,不可能再连夜跑北山。 周建成带着人把炮手遗体用床单包起来搬上车,叫了一个有驾照的,开着林河的车连夜下山去了北山,林河则跟老爹和其他人继续商量后续该怎么处理。 第四十章 老佛爷驾到 在会议室坐了一会,林河说:“行了,都睡觉,明天再说。” 几个小队的头头起身离开了,就剩下林国忠、黄兴平、甘继强还没走。 林河说:“爹,舅舅,姨爹,你们也睡吧。” “睡不着!” 三人都摇头,表情还有点沉重。 林国忠说:“你做的对,尽量给炮手家人多赔点钱,毕竟是一条人命。” 林河点头:“是啊,生命无价,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人死了,希望也没了。等这事处理完,我回趟北山,去死者家里看看,尽量把生活困难给解决掉。” 林国忠到是很赞同,他也是打过工的,能理解死者家属。 顿了下,又说:“麻子的矿倒了,人已经撤了,你三叔想自己包个矿干。” “三叔想包哪个矿?” 林河并不意外,麻强那矿早就挖完了,去年勉强挖了一万吨矿石,今年干了大半年还没挖上五千,其实早该撤了,前世麻强就是在这一年撤的。 林国平给麻强干矿长,麻强倒了,林国平自然也下岗了。 历史的轨道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三叔林国平依然走上了老路。 结果早就知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优质铁矿就那么些,都被有实力的矿业公司和大国型分了,私人老板拿不到大矿,干的都是些快挖完的,没有什么赚头,大国企看不上的贫矿。 运气好的话,一年挖上个三五万吨,多少也能赚点。 运气不好干赔的也不在少数,好多干赔的矿老板家都不敢回,如过街老鼠。 林国忠说:“老虎沟那边有个矿,你三叔想包下来。” 林河说:“别人挖完的矿,还有什么挖头,十有八九会赔,你没劝他吗?” 林国忠说:“这种事我哪能劝住,他找我借钱呢!” 林河问:“借多少?” 林国忠说:“二十万!” 林河问:“账上还有多少钱?” 林国忠说:“前面你提走了两千万,还有不到一百万。” 林河说:“你看着办吧!” 只要老爹想借,那就借吧! 黄兴平和甘继强都没说话,这种事他们不好插嘴。 林国忠点点头,他想帮兄弟一把。 这个时候,几年后的有些事情还没发生,林国忠也就没有切身体会,他把兄弟看的比什么都重,兄弟张了嘴,又怎么能不帮,站的立场不同,他和林河看问题也不同。 就算明知道要担风险,他也支持自己的兄弟拼上一把。 如果家业是林国忠挣下的,他肯定要拉自己的兄弟一把。 可问题是,家业是儿子挣下的,林国忠也只能有多少能力帮多少。 在矿上等了三天,周建成一行回来了。 事情圆满解决了,死者家属悲痛是免不了的,但逝者已逝,活着的总还要生活,二十万的赔偿不少,甚至出乎了死者家属的预料,自然没什么好闹的。 只要家属不闹,这事就算过去了。 林河召集所有民工,给大家开了个会。 把李应龙的机械设备留下后,四号矿就增加了人手,民工已经超过了两百。 会议室坐不下这么多人,两百多号人站在院子里围了一圈,林河站在中间,老生常谈的讲了讲安全的重要性,最后说:“赵强的二十万安家费从十月的奖金里出,这个月的不够下个月接着扣,以后也一样,再有人员伤亡,费用全从奖金里出。如果不想奖金被扣,你们就给我瞪大眼睛盯着,有问题早解决,别光顾着看别人好戏。” 民工们脸脸相觑,没有人吭声。 就算这个月奖金没了,也没人敢有意见。 话说自从林河定下奖金制度后,民工们的收入就翻了倍,因为生产热情太高,没拿李应龙的机械前,一个月就有挖个十二万吨矿石,好的时候甚至过了十三万。 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少的也有六七百块,多的近两千。 这么算下来,工资就等于翻了倍。 拿下李应龙的设备后,虽然人手增加了,但一个月能挖二十多万吨,每个人每月能分到的奖金照样没少,连外协开车的都有,谁还敢对老板的决定有意见。 林河声音大了些,又说:“林国强,从这个月开始,你今年剩下的奖金全扣完,再发生爆破事故,你这个炮长就给我下去放炮去,换个人来**长。” 炮长林国强叹着气,没吭声。 林河继续说:“还有周矿,剩下几个月你的奖金减半。” 周建成没有意见,出了这么大事故,虽然不是他这个矿长造成的,但该有的责任还是要担的,只是两个月的奖金减半,这样处理已经很轻了。 林河没急着走,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他怎也要在山上呆几天。 矿山是他的提款机,可不能再出大问题了。 十月,林全去当兵了。 林全刚走,黄春花又来了。 以前请也请不过来,这次却是因为出了事故想过来看看。 林河下山到了后勤,和老爹进了院子,第一次听到了民工对老妈私下的称呼。 只听林铎对陈芳说:“老佛爷要来了,把屋里好好收拾一下。” 早就听说矿山上的民工给老爹老娘起了外号,私下叫老爹太上皇,叫老娘老佛爷,当面还有没听人叫过呢,这是第一次听到,就觉得有点搞笑。 好在这种外号不带恶意,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还珠格格里面的老佛爷,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林河推门进去,问:“我妈今年才三十七,咋成老佛爷了?” 林铎和陈芳尴尬的要死,可没想到会被林河听到。 林国忠则笑的不行,准备回头就好好给老婆说说。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黄春花到了达川,坐着长途汽车过来的。 本来林河要让王强去接她,黄春花死活不让,说自己才三十多岁,还没老呢,哪能来回折腾人,自己一路转车,坐着长途汽车来了达川。 林河去了趟汽车站,把老妈接到后勤。 现在老爹老妈都有手机,联系到是方便多了。 休息的时候,林国忠问黄春花:“你知不知道民工把你叫啥?” 黄春花不解其意,问:“叫啥?” 林国忠说:“民工都把你叫老佛爷。” 黄春花听了不乐意了:“我才三十多岁,咋就成了老佛爷了?” 每个人对老爷佛的看法都不一样,林河觉得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了就让人觉得亲切,可黄春花却觉得那个老佛爷太娇贵,走路都要让人扶,自然不乐意。 林铎和陈芳听了,赶紧躲到一边去了。 第四十一章 老妈快气死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黄春花也累了,下午就在后勤休息。 在达川转了转,黄春花又想上山看看。 林河亲自开车,带着老妈去了采矿场。 路上,黄春花告诉林河两件事情。 第一件:“你二婶想在城里买楼。” 林河问:“怎么想在城里买楼了,二叔钱够吗?” 黄春花说:“听说是旧的,四万块钱,你二叔有两万,你二婶的工资有一万多,再借上一万就够了。” 林河心想,前世二叔可没这么快在城里买房,就说:“在城里买房子是好事。” 黄春花说:“明年你二叔不种地了,前阵子你三婶去城里,在城里租了一院平房,要把林旭和林娜转到城里念书,听说你三叔要包个矿,你三婶最近可烧了。” 林河没说什么,有些事情还是别让老妈知道的好。 至于三婶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心里有数。 黄春花说第二件事:“前阵子林江的班主任到家里来了,说林江最近不好好学习,天天跑到网吧上网呢,让我管一下,我快气死了。” 林河怔住,林江跑网吧去上风? 本以为好多事已经改变,不想还是回到了原有的轨道。 前世林江上高中后,老妈就跟老爹去矿山打工,兄弟俩都住校。林江在上高二后迷上了大话西游,本以为今世已经不同,有老妈天天看着,林江应该没那么大胆子。 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林江的成长轨迹,并没有因为林河的改变而改变多少。 到了大院,黄春花一下车就去了火房再没出来,跟二婶和舅妈说个没完没了,中午甚至跟二婶和舅妈一起给民工做饭,中午民工回来吃饭,一看老佛爷在忙活,立马感觉今天中午的饭味道都不一样了,胃口都比往日大了,纯粹是心理在作怪。 采矿场就这么大点地方,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站在大院后面的山坡上,就能看到整个采矿场。 陈秀兰和李秀蓉陪黄春花四处看了看,就到屋里说话去了,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说的。 快到下午时,林河催老妈,该下山了。 黄春花却不想走:“今晚不走了,我和你二婶和舅妈住一晚。” 林河彻底被打败,只好住在了采矿场。 第二天,黄春花还不想走,告诉林河:“你去忙你的,我要在这多住几天。” 林河劝了一个小时也没劝动,只好自个走了。 本想近期回省城,可想到林江的事,就决定和老妈一起回家看看,这事不能拖。 在后勤等了三天,天天打一个电话,问老妈下不下来。 黄春花好像住上瘾了,就是不下来,直到第七天林河实在等不住了,准备上山时,黄春花却自己坐着自卸车下来了,司机把人送到了后勤。 自卸车要大修,山上条件有限,只能开到县城来修。 林河对老妈说:“怎么不打电话我去接你?” 黄春花说:“坐顺路车就行了,接啥,你那车不烧油啊!” 林河只能认命,这种事不能跟老妈掰扯,压根就掰扯不清。 在后勤又住了两天,黄春花就不想住了,催林河送她去汽车站,要回北山。 去什么汽车站。 就算林河不回北山,也要让王强送老妈回去。 钱挣到一定程度后,油钱是小子,面子才是大事。 儿子坐着七十多万的牛头,老娘出门还得坐班车,让别人怎么想? 不知情的,肯定会说这儿子不孝,买了小车都不让老妈坐。 是人就离开不这红尘烦恼,林河也不例外。不想被人戳脊梁骨是一方面,更关键的还是不想让老爹老妈受累,自己能享受的,也要让老爹老妈享受上。 话说回来,老爹喜欢开车,也该给老爹买辆车了。 今年到现在已经挖了一百二十万吨铁矿石,矿业公司方面结账到也利索,林河缺的都是几千万上亿的大钱,几十万块钱并不缺,给老爹买辆车没问题。 早上六点出发,下午四点半,车开进了小区大门。 黄春花下车后,揉了揉腰说:“还是牛头好,八个小时就到家了,也不累人,坐班车转来转去的,要十几个小时,出个门可真不容易。” 林河说:“那我给你也买辆车。” 黄春花说:“不要,我就偶尔坐坐你的车就行了,我一个女人,又挣不来钱,你给我买啥车,真要给我买了,人家背后肯定说我烧的慌。” 林河说:“自己过日子,别理那些闲言碎语就行了。” 黄春花到也不是太在乎别人说啥,她只是不想太张扬,过惯了苦日子,总感觉现在的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就怕哪天儿子像那些赔掉的矿老板一样,到时又得回到解放前。 现在太过张扬,真到了那个时候,别人会怎么说? 有钱时越风光,落魄后就越失意。 上楼进门,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感觉特别温馨。 黄春花把饭做好时,林江和林月也回来了。 吃饭时,林江发现老大一直看他,就有点不自在,问“你老看我干啥?” 林河说:“我看看你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扑哧! 林月笑喷了。 林江脸色就有些难看,闷头吃饭,再不吭声了。 林河问:“你是不是在玩大话西游?” 林江心里一跳,老大怎么知道的,头也不抬地说:“没有。” 林河没有再问,知道问了老二也不会承认。 …… 世纪初的北山县城小而且破,楼堂馆所什么的,远没法跟十几年后比,想找个上档次的饭店都不容易,请客吃饭什么的,去小酒楼点上几个菜,就算很上档次了。 林河订了包厢,提前十五分钟到酒楼等人。 之所以要提前来等,是因为这次请的人是林江的班主任。 北山一中的老师林河基本都认识,有些是他前世的老师。 许胜明岁数到不大,还不到三十,但人很壮,看上去像体育老师。 菜还没上来,两人聊了几句,林河在观察许胜明,许胜明也在观察他。 第四十二章 林江的班主任 林江家里有钱不是什么秘密,许胜明只知道林江的哥哥林河是矿老板,好像只比林江大一岁,就难免有点好奇,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就成了矿老板,确实难以相信, 但见了面,许胜明就发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抛开年龄,林江这个哥哥气势很足,到不是气势凌人,而是非常自信,完全没有这个岁数的同龄人身上的浮躁,见识和眼界更是非常人能及。 没等多久,菜很快上来了。 林河招呼许胜明一边吃菜,一边问起林江的情况。 许胜明到没转弯抹角,说:“会考时林江的成绩是全县第一,学校对他寄予厚望,各科老师都很看重他。说实话,你弟弟的情况你应该了解,他脑子相当好使,学习效率和知识吸收能力在我教过的学生里面出类拔萃,只要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成绩都是年级第一。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浮躁,也容易被诱惑。高二开学不久,我发现他不在状态,一打听才知道他跑去外面上网,有一次我跟到网吧,发现他在玩游戏,劝了他几次都没什么效果。难得遇到一个能成才的学生,就这么浪费了有点可惜,我才去了趟你家里。” 林河笑着说:“谢谢许老师这么看中林江,林江的情况我了解,确实有些小聪明,他玩的是一款叫大话西游的网络游戏,不知道许老师对网络游戏有多少了解?” 许胜明说:“这个我到不是太了解,不过游戏害学生不浅。” 林河点头,道:“游戏对学生的确没什么好处,而且网络游戏容易让人上瘾,想让学生不玩到很容易,但我觉得,就算我家里断掉林江的零花钱,不让他上网,他也未必能再像以前那样,心无杂念的静下心来学习,甚至上课的时候脑子想的还是游戏里的东西。” 许胜明有点惊讶:“网络游戏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林河道:“吸引力的确不小,有些游戏玩家,为了打一件装备,甚至连饭都不吃,把钱花到了游戏里面,所以我才想请教许老师,看有没有办法让林江离开游戏。” 许胜明摇了摇头,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很难。” 林河说:“我到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许胜明直了下身子,说:“你说。” 林河道:“我想给林江请半个月的假,把他送到矿山去锻炼一下。” 许胜明怔了下,目露思索道:“矿山条件艰苦,把林江送到矿山去锻炼,让他体验一下挣钱的不易,到也是个办法,不过这样一来课程进度就得落下。” 林河说:“我担心的也是这个。” 许胜明沉吟半晌,道:“没别的办法了,按你说的做吧,让林江去矿山锻炼一下,落下的课程回头我跟各科老师沟通一下,抽个时间给他补上。” 林河语气真诚道:“真是太谢谢许老师了。” 许胜明笑道:“林江是我的学生,我有责任为他的学业负责,你别这么客气。” 林河忍不住心下感慨,这个年代的老师都很有师德,大多数老师都能为学生负责,不管在教育学生的过程中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学生好。 想想十几年后的大多数老师,林河也只能为那些学生默哀了。 因为晚上要上自习,林河就没有上酒,只喝了顿饭。 吃过饭,林河送许胜明回学校,在离一中还有一百米时就停了车。 林河下了车,把准备好的一个纸袋递给许胜明,说:“学校门口停车不太方便,我就不过去了,这是我替林江给许老师的一点心意,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请许老师以后多关心林江的学习生活,在抓学习的同时,帮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即便将来没能考上名牌大学,也能够自立自强,做一个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 这话说的漂亮,让人没法拒绝。 许胜明只得接过纸袋,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到是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烟和酒,到是没什么问题,笑着说道:“我们共同努力,教育学生不只是学校的责任,家教也很重要。你能创业成功,对社会应该有很深的认识,平时你也多给林江灌输一些这方面的道理,就算现在不能完全理解,也会潜移默化的影响林江。” 林河握着许胜明的手说:“许老师说的有道理,但我自己也还年轻,有些事情看的也不是很透,教书育人还是你们当教师的更加专业,林江就拜托你了。” 许胜明道:“放心吧,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林河又说了几句,这才上车离开了。 目送越野车汇入车流,许胜明感慨地摇了摇头。 只是相差了一岁,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可话说回来,十几岁的矿老板,整个北山县也仅此一例,找不出第二个。也难怪人家能以弱冠之龄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家业,做事滴水不漏,确实很有一套。 看了下纸袋里的东西,心情又好了许多。 两条中华,两瓶茅台,确实是财大气粗,出手不凡。 林河回家跟老妈把想法说了一遍,黄春花听了完全赞同,她早就有这个想法,想把林江送到矿山上去体验一下生活,只是没想过现在,而是明年的暑假。 既然林河已经和老师商量好了,落下的课能补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对林江来说,这无异于一记晴天霹雳。 上矿山去体验生活,有这个必要吗? 可吃家里的饭就得受家里管,他再不想去也无用。 次日一大早,林河就带着林江出发,到达川时已经下午四点。 林江一路上都心神不宁,见了老爹后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林国忠早听黄春花打电话说了,见了林江立马就沉下脸训斥:“不长劲的东西,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好好学习,还跑去网吧打游戏,真以为你哥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明天就上山砸石头去,让你看看民工是怎么挣钱的。再不好好学习,将来你也就是上矿山打工的命。” 林江不敢吭声,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林河说:“明天我送他上山。” 林国忠说:“你别送,还把他惯的,上山干活也得牛头接送。明天有大车下来,让他自己坐大车上去,我给周矿打电话,让他去砸石头,自己感受一下挣钱有多难。” 林河嘴角抽搐,老爹也是够狠的。 砸石头绝对是矿上最苦最累的活,让林江去干这活,想想都替他担心。 可教育子女是老爹的责任,林河也不能反对。 再说就半个月,让林江吃点苦感受一下也好。 第四十三章 劳改 坑坑洼洼的山路上,一辆自卸车轰着大油门往上爬。 林江坐在副驾驶位,身子随着车子起伏摇晃,感觉五脏都在翻滚,心里真是怀念坐牛头的感觉,跑这样的山路,坐牛头可就舒服的多了,哪有这么遭罪。 八十公里路,林河的车跑快点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到。 大车实在跑不快,跑了四个小时才到采矿场。 车在院子里停下,林江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浑身软的没多少力气,勉强从车上跳下来,拎着装衣服的包裹站在车旁,忽然就生出一股陌生和畏怯。 没有人送,一个人跑到这矿山上来,从来没感觉到过人生是如此灰暗。 不过很快,林江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陈秀兰从火房出来,看到林江惊讶坏了,问:“林江,你怎么来了?” 林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哥让我来锻炼几天。” 陈秀兰问:“你不上学了吗?” 林江说:“上呢,哥让我锻炼半个月。” 陈秀兰不解:“好好的不上学,跑这来锻炼啥?” 林江尴尬的要死,不知道怎么回答,真想大哭一场。 周建成很快从现场过来了,把林江领到一间房子里,说:“你住你哥的房子,马上就开饭了,一会吃过午饭,让林国彪带你去现场,半个月也不长,好好体验一下!” 林江哭丧着个脸,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很快,陈秀兰和李秀蓉过来了,都在问什么情况。 周建成说:“具体我也不清楚,昨天他爹打电话说这娃子不好好学习,送到山上来让他体验一下,跟着林国彪去砸上半个月石头。” 陈秀兰一脸惊讶:“怎么回事,林江学习挺好的啊,初三会考全县第一名,高一的时候不是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二,怎么不好好学习了?” 周建成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去问他爹。” 林江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感觉十分丢人。 从没接触过社会的学生,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适应是肯定的,恐慌和畏难也是正常的,特别是林江觉得自己并不光彩,总感觉别人在嘲笑自己。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江一直躲在房子里没出去。 陈秀兰过来喊了一声,他才拿着饭盆去了火房。 吃过饭,林江跟着管砸石头的头头林国彪去了矿场。 采矿场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破石场,近一百人,全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而对于林江的到来,破石场的所有人都表示了热烈欢迎。采矿场就这么大,想要瞒住事情很难,林江为什么到山上来,吃饭的时候,消息就传遍了。 林国彪让人给了林江一把大砸,让他跟着一个叫张涛的小伙子干。 锤头是生铁的,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大,特别重,抡起来都很费劲。 张涛带着林江走到一块篮板大的大石头前,让林江看着,两手抓住锤柄,运足力气抡起铁锤砸在了石头上,咣的一声响,石头上冒出一溜火星。 一口气砸了十几下,才砸下来一块脑袋大的铁矿石。 张涛看向林江,说:“跟着来,这活简单,用大锤砸就行了。” 林江跃跃欲试,走到另一边抡着大锤砸了几下,兴奋劲立马就没了。二十多斤重的大铁锤实在太沉,干这活不但需要力气,而且还要有耐力才行。 咬着牙砸了二十几下,林江感觉胳膊都软了,跟面条一样。 可再看石头,只砸出个印子,连点粉尘都没砸下来。 张涛一边干活,一边注意着林江,见林江拄着大锤呲牙咧嘴,只能无奈的摇头,也不好说什么,这是老板的弟弟,只是来体验生活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没一会,林国彪来了,问林江:“怎么样,这里的钱好挣不?” 林江哭丧着个脸,说:“我砸不动。” 林国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示意林江也坐下,说:“砸不动可不行,当年你爹上矿山就是这么过来的,你们一家人要吃饭,你爹如果也说砸不动,谁挣钱养你们?” 林江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感觉生活一片黑暗。 林国彪说:“你看看这些小伙子,如果躺在家里有钱花有饭吃,谁愿意来这里?如果你有你哥的本事,能当上大老板,不好好学习也行;如果你没有你哥的本事,那就好好学习考个大学,将来坐在阴凉房里不用风吹日晒,否则就只能跟我们一样,来这里砸石头。” 林江默然,这些道理他懂,只是从来没切身感受过。 如今身在其中,切身体会之下,就有些明白了。 林国彪拍拍他肩膀:“就半个月时间,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 说罢走了,临走时还交待张涛带着林江好好干。 …… 林江没有干够半个月,只一个星期就下山了。 林国忠去了山上,问林江:“干的行不行,想上学还是想打工?” 这短短一个星期,林江经历了他十六年人生中最黑暗最难熬的一段日子,砸石头的民工只上白班,不上夜班,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上工,下午太阳落山后天快黑了才收工,一天至少十四个小时,每天下班回来后,累的连饭都不想吃,想想都暗无天日。 而最要命的是,林江虽然胃口好,从不挑食,但却吃不下山上的大锅饭。 短短一个星期,人已经瘦了一圈。 老爹问想上学还是想打工,答案还用说吗? 林江揉着胳膊说:“我要上学。” 林国忠问:“还玩不玩游戏了?” 林江说:“不玩了。” 林国忠说:“那收拾一下下来,再不好好上学,就别上了,赶紧来打工挣钱。” 林江吞下一肚子辛酸泪,东西也没收拾,就跟着老爹下山了。 坐着牛头离开时,林江甚至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差点就真的哭了。 一个星期不算长,却让他真正体会到了挣钱到底有多难,想想要是考不上大学,以后要上矿山打工,就一阵不寒而栗,这地方他这辈子也不想再来第二次。 而前世,林江的游戏瘾就是被这么治掉的。 第44章 二代 十月末,林河正准备云趟省城,一场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他的计划。 十月二十八日,达川县安监局突袭检查了四号采矿场,现场查出了四号采矿场十三项安全隐患,勒令四号采矿场停产整顿,限期整改,在安监局发文解封前不得再行生产。 达川县能管到矿山的各个衙门,林河都会定期拜访。 一般这种突击检查,县里都会提前通知,让矿山有时间准备。 这次没有任何通知,并直接下停产通知,事情透着蹊跷。 林河多方打听,目标都直指不久前的矿难工亡事故。 费了一番周折,才有安监局一位副局长隐晦的透露,这次的突击检查来自上层,至于真正的黑手来自哪里,安监局也不清楚,只知道高层指示要让四号矿停产。 这就有些不同寻常,高层怎么会直接干预矿山? 分析来分析去,所有苗头都指向了一支看不见的黑手。 林国忠忧心肿肿,问林河:“是不是死人的事被告了?” 林河摇头:“矿山每年都有几起工亡事故,这种事民告不官不究,只要家属不闹,官方一般不会追究,除非特大矿难事故,上面直接干预。” 林国忠说:“那安监局的为啥要查封?” “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林河没告诉老爹他的猜想,这个社会最复杂的是人心,老爹生性耿直,很直观的就认为是安监局要找麻烦,并没有想到深层次的原因。 有些话说出来,也只能白担心,于解决麻烦并无帮助。 猪因为肥,而成为人们口中食,这样的例子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 没有强硬后台,钱又赚的太多,被人盯上是迟早的事。 早在开矿之前,林河就曾想过会有这一天,所以他并不意外,更不会惊慌失措的四处求菩萨拜佛,有些事情就算你求到如来佛祖那也没用。 周六晚上,跟几个矿老板吃饭。 席间说起矿山被封,林河问几个矿老板有没有认识的能人。 八号矿的刘浩东说:“我知道一个牛人,他要开个口,这都不叫事。” 林河问:“什么样的牛人。” 刘浩东说:“叫李晨,省城开模特公司的。” 林河一愣:“不是吧,这人我见过。” 有矿老板惊讶了:“你见过李晨?” 林河点头:“九月初参加临州的招商引资活动见过一面,他有这么大能量?” 刘浩东说:“比你想象中的还大,这点事对人家来说不算事。” 林河半信半疑:“真的假的,赶紧给引介一下。” 刘浩东苦笑道:“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我跟人家说不上话。” 林河纳闷:“我记得那个姓李的好像跟我提过你,你怎么跟他说不上话?” 刘浩东精神一振:“李晨跟你提过我?” 林河很确定地说:“提过。” 又把当时的情况给说了下。 刘浩东陶醉了下,最终却叹了口气:“我在人家眼里就是个打火机,只有到用的时候才会掏出来,不用的时候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完全搭不上话。” 几个矿老板都没吭声,显然都是知道点内情的。 林河就惊讶了:“姓李的什么来头,这牛么掰?” 刘浩东说:“李昭国是他爹。” “真的假的?” 林河吓了一跳,有点不敢相信。 能承包河钢的铁矿,这些矿老板没一个简单的,都是身家几千万的大老板,放在十几年后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年代,绝对都是有根脚的,怎么会是人的打火机。 刘浩东点点头:“真的。” 林河不敢置信:“有这么牛的爹,他混的那个熊样?” 有矿老板感慨:“人家的世界我们不懂,任性呗。对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唯一的追求就是多挣点钱,可是对人家来说,追求的东西不一样。钱对有些人来说,就是毫无意义的数字。别看李大少没个正形,可我告诉你,这些二代没一个傻的。” 林河还是不敢相信,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那个有点浮躁,一看就有点长歪的家伙竟然是个二代? 可再想想,那些混吃等死的二代不就是这个德行? 林河只懊恼了两秒钟,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懊恼有个屁用,既然错失了机会,就得想办法弥补回来。 只要能跟那个二代搭上线,自己这点事的确不算事。 饭局结束,有矿老板提议去打牌。 林河没去,矿山没封,他哪有那个心情。 回到后勤,他在车上找了好久,才找到李晨的名片。 考虑了半个钟头,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不管行不行,总得要度一下才知道。 “林河?” 李晨的手机里显然存有林河的号码,接到林河的电话显然相当意外,电话里有女人撒娇的声音,只听他说了‘宝贝别闹’,才对着话筒说:“真是稀客,你竟然会给我打电话。” 林河瞬间就转了好几个念头。 第一,这个二代把他的手机号存在了通讯录里,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第二,这个二代很惊讶,没有不耐烦,又是个好消息。 有这两个好消息,多少让他松了口气。 两世为人,不说看透世情,林河多少有些阅历。 这个世上没有傻子,这些二代们更没一个傻的。 把别人当傻子,自己才是真傻。 李晨老子是谁,只要用心打听,并非打听不到。 所以林河没绕弯子,开门见山:“我刚才听人说起,李书记是你爸?” 李晨并不意外,问:“是刘浩东告诉你的吧?” 林河说:“是。” 李晨收起情绪波动,话声很平静:“那你找我的意思是?” 林河说:“请你帮个小忙,我的铁矿给你五成干股。” “五成干股,你魄力可真不小啊!” 李晨明显很惊讶,说:“我对你很好奇,你来省城咱再谈。” 救山如救火,矿产停产一天,就要损失三十万上下,实在耽搁不起。 林河没有瞻前顾后,第二天就去了省城。 到省城先找了个宾馆住下,才给李晨打电话。 电话时胡点吵,李晨上他去银河俱乐部。 银河俱乐部坐落在最繁华的南滨河路,外观并不起眼,大多没进去过的金州市民甚至不知道这俱乐部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很神秘,一般人进不去。 林河有这里的会员卡,但也只是普通会员,好多地方进不去。 给李晨打电话,不大会功夫,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下来接他。 跟着青年进了一部专用电梯,林河主动介绍:“我叫林河。” 青年虽然有点傲气,但眼里却透着好奇,跟林河握了下手,说:“郭少东,你就是龙川那个初中毕业就跑去开矿的矿老板?” 林河点头,笑道:“没想到我在省城还有点名气。” 郭少东嘿嘿笑了几声,说:“还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呢,原来也就是个毛头小子。” 林河笑笑,没有接话。 郭少东好奇的问:“听李哥说你是个人物,我怎么没看出来?” 林河看了他一眼,说:“能轻易被人看穿的不是人物,而是废物。” 郭少东砸着嘴说:“好像有点道理,嘿嘿嘿!” 林河没有再理他,而是盯着电梯的数字。 点头哈腰换不来尊重,阿谀奉承赢不来平等,跟这些二代打交道尤其如此。 林河可不想当打火机,要是混不进这些二代的圈子,他宁愿转行,选择一条跟这些二代没有交集,别人轻易拿捏不到他的路,也不愿卑躬屈膝挣扎求存。 上了三楼,林河跟着郭少东进了一间休闲室。 宽大的沙发上,李晨正左拥右抱,用嘴喂两个漂亮的女人吃葡萄。 其中一个有点眼熟,林河看了好几眼,才发现是一个女明星。 第四十五章 省城买房 “散了,都散了!” 李晨拍了拍手,两个女人识趣的起身离开。 郭少东到是很识趣,不等李晨开口就自己出去了。 林河脸上挂笑,在一旁坐下,脸色很平静。 李晨坐起身子,砸了砸嘴说:“十来岁的矿老板,啧啧,我一直对你很好奇,正准备过几天找你吃个饭认识一下,你到是主动来了,省得我再跑一趟达川。” 林河敏锐的从这话中捕捉到了一条信息。 李晨有去达川的打算,说明这个二代并没有仗着身份俯视他。 仅此一条信息,就能说明很多事情。 林河说:“我就是运气好点,可没有什么三头六臂。” 李晨懒洋洋地说:“这都是屁话,幸运女神会眷顾每一个人,但你看看,这个社会能混成人上人的有几个?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无数机会,能抓住机会的就是人杰,抓不住的就是凡人,有人说命运天定,这都是弱者的呻吟,运命在自己手里,天怎么注定?” 林河立马感觉到,这个二代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一个不信命的人,心智绝对不会差。 一个不信命的人,至少对社会有清醒的认识。 这样的人或许会平凡,但绝对不可能是傻子。 林河笑笑:“每个人都有成为人杰的机会。” 李晨有些败兴,索然无味地说:“跟你说话真没劲,一点小年轻的棱角都没有,十几岁的人,到像是个老头子。你的矿我问了下,龙川那边有人看上了。” 林河沉吟:“龙川?” 李晨打个哈欠:“一个煤老板,在龙川那边有点能量。” 林河没有说话,他知道还有下文。 李晨问:“你真舍得给我五成的干股?” 林河点点头:“有舍才有得,挣钱的机会很多,不舍哪来的得?” 李晨饶有兴致地说:“你的矿我知道,起初被专家看死,结果却是一条富脉,开采没什么难度,储量也过得去,至少能挖个上千万吨矿石,保守收益在三亿左右。你能舍得拿出五成干股送人,实在让我惊讶,我自问没有你这样的气魄。” 林河苦笑道:“我也是礼下于人,被逼无奈。” 李晨笑呵呵地道:“行了,你也别装,你的五成干股我要了。” 林河立马就松了口气,这个二代肯要他的干股,就等于事情成了。 拿上亿的收益换取庞大的资源,这笔买卖一点都不亏。 李晨又说:“先别急着走,省城有人和我一样对你有点好奇,在这玩几天,我打电话通知他们来看看,看你是不是真有什么三头六臂。” 林河心中一动,对自己好奇,难道是一帮二代?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他好奇的还真是一帮二代。 在省城逗留几天,林河见了不下三十个省城的二代三代。在这些二代身上,他看到了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差异,每一个二代都是一面镜子,能够映照别人。 用一个词来总结,那就是‘个性’。 这些二代确实很有个性,有看他顺眼的,会很直接的表达出善意,有看他不爽的,也会很直接的表露不屑,也有城俯极深的,让人看时半刻看不出深浅。 林河很平淡的跟这些二代三代们接触,没有倨傲,更没有低声下气。 老话说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再活一世,这些二代还不值得他屈膝讨好。 你能看得起来,我当你是朋友。 你若看不起我,我视你为猪狗。 这就是林河的处世法则,两世为人,他不想再委屈自己。 在省城这几天,林河接到了达川打来的电话。 就在他到省城的第二天,四事矿解封了。 达川安监局正式发文,批复通过了临州第二矿业公司驻达川办事处关于恢复矿山开采工作的申请,同意四号矿恢复正常生产,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好像只是一阵风,吹过田野就消散了。 采矿场恢复生产,民工们依旧干的热火朝天。 或许只有躲在暗处窥视的人,才知道发生过什么。 来省城的次数越来越多,一直住宾馆也不是办法。 林河动了在省城买房的心思,就叫上王强,开车在市区转悠。 不知不觉到了北城区,车子驶上了滨河路,前面有一个新建的住宅小区,绿化搞的挺不错的,楼距也拉的很开,还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河从小区穿过。 林河看了几眼,点下车窗说:“去看看,这小区不错。” 王强瞅了几眼,又往前走了一阵,一打方向驶上了一条回型道,拐了几个弯,才来到小区大门口,看样子对这里挺熟,林河就惊讶了。 “你来过这里?” 王强说:“上次来省城转过一次。” 林河问:“还没跟你聊过呢,想在哪买房子?” 王强说:“以后再看,结婚了再说吧!” 林河就笑了:“没房子结什么婚,有看中的房子给我说,我先借给你。” 王强咧着嘴笑了下,说:“买的时候给你说,我女朋友还有两年才能毕业,以后去哪还不知道呢,到时得看她,要是她来河西,就在河西买个房子。” 林河夸了句:“好好努力,能谈个大学生女朋友,也是你的本事。” 心里却不怎么看好,异地恋就没几个靠谱的,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 到售房中心看了看,就有漂亮的女售楼员迎上来,微笑热情的给两人服务。 当然,主要是给林河服务,人家可没功夫跟一看就是跟班的王强浪费口水。 林河翻了翻宣传花册,顿时眼睛一亮,竟然看到了跃层房,而且带精装修,家具什么的都配置齐了,当时就指着一套北欧风格的跃层问:“这房子多少钱?” 售楼小姐微笑道:“先生眼光真好,这套北约风格的房子是我们公司的拳头产品,不论是装修设计选材,还是家具配置都投入了大量资金,售价为66万元。” 这么贵! 林河吃了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说:“能看看房子吗?” 售楼小姐犹豫了下,虽然觉得这个小年轻不像是能买得起房子的有钱人,但直接拒绝又不太礼貌,只得微笑道:“请您稍等,我去拿钥匙。” 林河点点头,拿着花册继续往下翻。 售楼小姐很快来了,拿了一串钥匙,带林河和王强去看房。 房子跟宣传花册上的描述基本一致,一百二十多平的跃层,客厅相当宽敞,色调以简约现代为主,精致中透着时尚,没有沉稳厚重,却有种简洁明白的青春。 林河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套房子,问售楼小姐:“能优惠多少?” 售楼小姐有点为难:“真的很抱歉,先生,我们公司开发的房源十分畅销,现在剩下的房源也不多了,暂时没有优惠,如果您真想要的话,我可以向公司给您申请一下优惠,但不敢保证一定能够通过,所以请您谅解。” 林河点点头:“那你就去申请。” 售楼小姐眼睛有点亮,看样子这小年轻真的要买房。 至于是他爹付钱还是他爷爷付钱,那就不是自己关心的了。 林河看的喜欢,王强也同样看的喜欢,这么漂亮的房子他不没见过。 要是结婚时能有这样一套房子,那该多么幸福。 转了一圈,两人又回到了售房中心。 售楼小姐很快回来,告诉林河:“先生,我们领导认为这套房子非常适合您这样的年轻才俊,房子的装修风格与您的气质能够过美切合,所以给您优惠到了九点九折。” 瞧张这嘴,说的多漂亮。 王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差点笑出来。 再看林河,脸不红气不喘的,心里那个佩服啊! 老板就是老板,脸皮厚到了一定境界。 一番讨价还讨,最终给到了九五折的优惠。 眼看天色已晚,银行也关门了,林河只得交了订金,第二天上午才办了手续,因为是付全款,手续没那么麻烦,但拿到钥匙的时候,还是到了中午。 第四十六章 脱就脱 一百二十多平的大跃层,面积可真不小。 一楼是客厅和一厨两卫,还有一个十平左右的储藏间,二楼是四间卧室。 客厅很大,能有四十多平米,北约风格的装修精致中透着时尚,和北山小县城的野路子装修不可同日而语,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才能体会到什么叫享受生活。 林河上上下下转了一圈,满意的不得了。 男人爱车,但更爱房子。 与车相比,好的房子对男人更有吸引力。 这个时代的金州还没有别墅,跃层算是非常高档的住宅了。 下午,继续跟一群二代接触。 除了李晨,还有三男两女五个二代,都是二十多岁。有三个人是河西本地人,但根底在外省,不是老爹牛,就是爷爷牛,看样子和李晨熟的很。 林河不怎么说话,只是带着耳朵听,补捉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些二代的思维天马行空,说题天南海北,一会在西伯利亚,一会在非洲沙漠;一会讨论地球什么时候爆炸,一会又在讨论人类诞生的奥秘。 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男人和女人上。 一个男二代问一个女二代:“佳佳你有几个男人?” 女二代霸气地说:“一天换一个。” 男二代抹抹鼻子:“那算了,我还准备今晚去你那呢。” 女二代一脸不屑:“就你也想上老娘的床?耐力不到三分钟,家伙没有指头粗,武大郎都比你强,老娘就算骑个矮挫穷,也不骑你个性无能。” 男二代急了:“谁说我是性无能?” 另一个女二代笑眯眯说:“那你脱裤子给大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脱就脱!” 男二代有点急眼,站起来就要脱裤子。 “妈蛋,你们闹够了没有。” 其他人受不了了,赶紧把男二代按到沙发上,李晨气的瞪两个女二代:“你们这两个女流氓注意点形象,这里还有未成年人,可别教坏小孩子。” 林河不能再沉默了,赶紧抗议说:“我是男人,你们继续。” 叫佳佳的女二代笑眯眯说:“小兄弟确实比陈浩雄个废柴强多了,怎么样,今晚跟姐姐走吧,让姐姐看看你究竟有多男人如何?” 二代们都看向林河,只有刚才调戏女二代的男二代一脸晦气。 林河脸不红心不跳,笑着说:“行,我一定舍命奉陪。” “好!” 有二代使劲拍巴掌,一脸的贱笑。 叫佳佳的女二代笑眯眯说:“姐姐现在就想看一下你是不是男人。” 说着起身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林河怀里。 这可真的是始料不及,林河压根没料到这个女二代会这么有个性,有点措手不及,推开不是,不推开更不是,一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有点懵。 凭心而论,这个女二代长的很漂亮,包装一下上荧幕一点没问题。 这样一个美女,换个场合,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她投怀送抱。 可问题是,现在这场合有点不太对劲啊! 女二代一手勾着林河脖子,一手捏着林河下巴,脸都快凑到了林河脸上,笑吟吟的吐气如兰道:“真是枚小鲜肉,比那些废柴强壮多了,搞的人家都忍不住现在就想吃了你。” 说着,还故意扭动了下压在要河命门上的臀部。 林河感觉像是被电打了一下,浑身都有些麻了,下身立刻有了反应。 可是,周围不少人就在看呢,实在很尴尬。 此情此景,不管做什么都不太合适,说什么也不太合适。 林河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换个一个场合,他不介意把这个妖精剥光,让她切身感受一个什么才是真男人的雄风,可现在不行。 女二代明显也感觉到了林河的反应,那双杏眼更勾人了,脸几乎贴在林河的脸上,吐着香气,妩媚地说:“来,打个嘣了,让姐姐教你怎么做男人。” 周围的二代们非但不吃惊,反而全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没有一个人吭声。 就连李晨也笑呵呵的,似乎对女二代的这种行为已经见惯不怪。 林河觉得快要爆炸了,第一忍的实在太辛苦,第二作为男人的尊严不容被挑衅,旁边几个二代都看着呢,他要是再没点反应,绝对会被嘲笑。 就在他咬牙准备给这女人点颜色瞧瞧时,女二代嫣然一笑,轻巧的脱离了他的怀抱。 那一瞬间,林河竟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真是个妖精。” 林河那个郁闷,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 碰上这种妖精,连他的自控能力也差点经受不住。 欲望这东西不由人控制,所以男人才有精虫上脑的时候。 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哪能经得起挑逗。 林河憋的浑身难受,脑子里把孙佳佳剥光了,各种姿式各种骑,但也只能想想,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反而越想心时团火越旺,都快烧到脑子了。 “我叉叉你个孙妖精!” 从银河俱乐部出来,林河心里还在骂娘。 美食当前,刚闻到了点香味,肉却没了。 这特么也太折磨人了! 憋憋憋,憋不住。 这邪火一来,不发泄掉实在让人倍受煎熬。 林河想叫****,可又怕染了病,实在忍不住了,就往韩小晶宿舍打电话。 “我找韩小晶!” “韩小晶不在。” 接电话的女生说:“她妈妈做手术呢,她去省城了。” 韩小晶在省城? 林河精神一振,问清楚医院后,立刻去了省二医院。 可惜韩小晶宿友也不知道好妈妈的病房,还得到处打听。 到了省二医院,林河没下车,让王强去打听。 王强很快回来,告诉了找到了韩小晶。 把车开到一幢住院楼下,老远就看到韩小晶站在台阶下四处张望。 车停下时,韩小晶已经看到了坐在车里的林河,脸色有点不自然。 林河点下车窗,笑着说:“小晶,你妈妈做手术怎么不告诉我?” 韩小晶勉强挤出个笑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河说:“有空吗,跟我出去一趟。” 韩小晶点点头,拉开车门上了后座。 林河吩咐王强:“找家宾馆。” 王强没有吭声,利索的打火起车开出医院,心里却在嘀咕,这也太色急了,难不成刚刚吃春药了,不然怎么如此急不可耐,像饿了十天半月似的。 韩小晶一听脸就红了,低下头两手捏着衣角。 车开出医院,林河问了问韩小晶妈妈的手术情况,安慰了女生几句。 第四十七章 又一年 宾馆套房。 韩小晶低着头,两手捏着衣角,站在门口半天没动。 “来,先去洗个澡。” 林河拉着她进了洗漱间,一脸猴急。 韩小晶耳根子都红透了,感觉心跳的厉害。 很快,浴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和女人细细有喘息声。 “害什么羞,转过来我看看。” “这里更饱满了,除了我还有谁摸过?” “就你摸过!”声音小的像蚊子。 “这么快就湿了,你怎么这么敏感。” 没声音了。 过了一会,两人从浴室转移到了宽大的床上。 “会吹吗?” “不会!” “来,我教你!” “对,含住了!” …… 此处省略三千字,实在不敢写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躺在床上喘气。 林河想抽根事后烟,才发现自己没烟,想让王强送来,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侧了下身子问韩小晶:“你妈还要在医院住多久,钱够吗?” 韩小晶脸颊上依旧留着潮红,说:“够了。” 林河问:“明年就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韩小晶说:“现在中专不包分配,只能回农村考。” 林河说:“除了考老师,你就没想过干点别的吗?” 韩小晶茫然道:“不考老师,我还能干什么?” 林河忽然无言以对,他不能给这个女生什么承诺,又有什么资格安排人家的命运?难道对女生说,你别上班了,做我的小情人,我拿钱养着你? 韩小昌并非是自暴自弃,没有完全舍弃尊严。 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会那么残忍。 林河没再说什么,给王强打民话让他去买个女款的手机,把韩小晶送到医院后,将王强买来的手机给她,说:“回临州办个号,记得把号码发给我,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韩小晶接过手机,踌躇了下,似乎有话要说。 可是犹豫了半天,最终却没说出来,满腹心事的走了。 …… 在省城逗留了半个多月,时间进入了十二月中。 前几天山上下了场大雪,矿业公司已经下达了撤矿通知。 结交二代固然重要,但年终岁尾撤矿,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的。 林河到达川时,矿山的民工已经撤走了大半。周建成、林国忠正在安排机械设备的存放和留守人员等大小事情,黄兴平、甘继强等人也没走,都在后勤。 林河问舅舅和小姨父:“今年怎么样,能挣多少钱?” 黄兴平说:“除掉人工和修车的钱,估计有个四十万出头。” 林河又问甘继强:“小姨爹能挣多少?” 甘继强说:“和你舅舅差不多吧。” 林河点头,买装载机的钱都挣回来了,还有不低于十万的赢利,确实不错。就算以后随着设备老化和故障率升高,挣的没有第一年多,但一年下来二三十万还是有的。 四号矿还能挖个四年,有了自己关照,靠一台装载机四年挣个一百问题并不大。 黄兴平说:“明年装载机定多少,我打算还买两台。” 这是尝到甜头了。 林河说:“那舅舅年前就定吧,明年把租来的退掉两台就是。” 反正他不打算再增加机械设备方面的固定投入,租谁的都是租,自然要先照顾舅舅。 甘继强也忙说:“我也打算再买一台。” 林河问:“姨爹为啥不和舅舅一样干脆买两台?” 甘继强说:“我还得给人还钱,买两台钱不够。” 林河说:“我的不急,什么时候有了还我就行。” 甘继强就笑了:“那小宝他爷爷借的十万也先不还了,我也再买两台。” 林河点头:“四号矿也就再挖个四年,买装载机明年就买,到后年就没必要了,干上四年机器报废,还能挣点钱,再多了也不行,舅舅和姨爹一人三台刚好。” 两人表示明白,三台装载机确实不少挣钱。 有林河关照,就算他们想赔钱也难。 除非实在太倒霉,碰上翻车之类的大事故。 林河给了王强三万块钱,说:“今年辛苦你了,早点回家去过个年。” 王强高兴的拿了,这笔钱可不少,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五百块。 林河在达川等了半个月,应付矿业公司的各种会议,安排留守的人员等,当然最重要的是等着拿钱,辛辛苦苦一年,年底要发工资要给外协车辆结账,没钱可不行。 山下的人该走的都走了,就剩下了林国忠和林铎,还有陈芳也没走。 一月中旬,矿业公司的最后一笔钱到账,林河开车回了北山。 这个时节,学校也都放假了。 吃晚饭的时候,林河问林河:“期末考的咋样?” 林江说:“年级第三。” 从年级第一落到二十名以后,再到年级第三,成绩起起伏伏也算是常态。 有些学生小学初中成绩优秀,到了高中则一落千丈,根本原因还是诱惑太多,要么青春萌动谈恋爱了,要么迷上游戏泡网吧了,总之诱惑实在太多。 “好好学,争取上清华。” 林河只能鼓励,说其他的没用。 林国忠则不同,在教育子女方面他并不擅长,只会习惯性大棒鞭策,不断加压:“不长劲的东西,要考不上清华就别上学了,明年上矿山打工去。” 林江埋头扒饭没吭声,林河则有些无奈。 老爹啊,子女不是这么教育的。 可他能说什么,只能避过老爹对林江说:“虽然上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如果你考不上大学,就如今这个社会来说,凭你的本事能选择的路不多,也只能上矿山打工。还有一年半时间,你自己考虑清楚,不要将来后悔。” 林江兴致缺缺地说:“我知道了。” 林河并不怎么担心,正如他所说,还有一年半呢。 林江很聪明,正如他的班主任许胜明所说,这小子的学习能力和知识吸收能力实在是出类拔萃,就算课后不太用功,只是上课的时候听一下,考试成绩都不会差了。 要是稍微用点心,成绩至少在年级前十名。 上一世,高三还剩最后一学期,林江在老爹的强力镇压下,在跟老爹上矿山打工与好好学习之间做出了选择,只用了短短三个月时间就赶了上来。 高考文科全县第二名,而之前却在五十名以后。 今年春节比较晚,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林国忠提议腊月十五上坟。 本来清明祭祖是传统,但祖宗再大也大不过生活,清明的时候大家都在矿上,不可能回家祭祖,所以大多都放在腊月十五,还得等所有当家人到齐才行。 换了以前,上坟这种事都是三叔林国平在操办。 今年大家都在等林国忠来组织,还要看林河有没有时间。 生活就是这样,忙忙碌碌中总能照见很多东西。 林国忠也算是父以子贵,换了以前,虽然他是老大,好多事情做决定时,几个兄弟都会招呼他一声,但其实也就是个例行通知,多数时候都是林国平在拿主意。 今年明显不一样了,几个兄弟都把决定权交给了林国忠。 老爹发话,林河自然是一百个支持,尽管他对祭祖没什么兴趣。 今年祭祖规模不小,不但五服以内的林家人全去,就连林河的四个姑姑家也来了。这要是换了林河没发达以前,让姑父家的其他人来祭林家的祖宗就是个笑话。 麻烦事不少,林河却没什么事情。 花钱是小事,几千块钱老爹也不会专门问他要。 准备什么东西自然由老爹弟兄几个操办,林河唯一的工作,就是应付来请吃饭的,和去年一样,一回到西沟,请吃饭的人家就排到了年后。 和去年相比,今年村里在林河手下打工挣钱的人更多了。 去年没出矿,村里大多人还在观望,其中不乏等着看好戏之辈。 看什么好戏? 有那心理阴暗之辈,自然是盼着林河赔个精光。 今年就不同,跟着林河上矿的人都挣到了钱,而且因为林河的奖励政策,民工挣的钱是其他矿上民工的两倍还多,可把村里外出打工的人羡慕的红了眼睛。 村里好多人明年也想上林河的矿挣钱,自然要请到家里去吃饭。 还有一个变化,来自于跟林河岁数差不多的同龄人。 去年,村里的同龄人不管干啥都会叫上林河,今年却再没同龄人来叫他喝酒打牌,这种变化说不上是好是坏,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或许这就是成长要付出的代价。 下属越来越多。 朋友越来越少。 每个人都想成为人上人,但绝对没人喜欢遗世独立。 林河不太喜欢这种变化,主动把以前经常玩的几个同龄人请到家里喝酒打牌。 尽管如此,往日在玩伴在跟他说话时,依旧处处透着小心和巴结。 这种变化林河改变不了,只能在心里叹息。 走家串户的时候,有老人问林河:“林河,今年还给老年人给钱不?” 不要奇怪,这年代的农村人就是这么直接,一些老人更是没啥顾忌。 第四十八章 光棍满地 林河本来今年要发五百,结果听老人这么一直,心里可就犯了思量,钱可以给,但你不能当作理所当然的主动来要,毛病不能惯,老人也不行。 念头一转,就说:“今年钱没要上,就不给老人发过年钱了。” 老人就有点失望,又说:“你现在也是大老板了,听说今年挣了几千万,咱北山县比你有钱的都没几个,你干脆每月给老年人发个三五百养,村里人还能念你的好。” 别有心思的人哪里都有,就算一家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林河不是毛头小子,很多事情看的比老人更远,压根不往坑里跳,笑着说:“爷,挖矿的事谁能说准,或许今年挣了,明年就赔了。我给村上老人给拜年钱就是晚辈的心意,养老是为人子孙的责任,我不能越俎代庖。再说还有政府呢,解决养老政府也有责任,要不您老去找下县长,让政府解决一下村上老人的养老问题。” 老人不自然地一笑:“县长哪是我们老百姓说见就能见的。” 林河没有再说什么,吃了顿饭就离开了。 今天这事给他提了个醒,老话说谦受益,满招损,乡下农村民风是淳朴,但这并不代表老百姓没有小九九,更不能把老年人和慈祥长者划上等号。 …… 上坟这天,去两辆车。 以往上坟,要么骑着摩托,要么开拖拉机,大冬天的那个受罪就不说了。 今天不但有摩托和拖拉机,还有小车和东风卡车,气势更足。 今年上坟人比较全,林河家这一门,五服以内的三代人全去了,有三爷爷三奶奶,还有一个堂爷爷一家,加上四个姑姑家的人,大大小小近五十口,也算人丁兴旺了。 林河的车上,加上老人挤了七个人。 林国忠和黄春花上了林国平的东风卡车,而且是坐在大箱里。 东风卡车驾驶室就那么大点,除了开车的司机,挤了五个人,都是姑家来的人,剩下的人没办法,只能坐大箱,大冬天受罪是肯定的,但总比坐拖拉机有面子。 林河开车在前开道,几个老人在车上感叹不停。 一辈子没坐过小车,今天还是头一遭,体会那叫一个深。 怪不得人人都想发大财,这牛头小车坐着就是舒服。 到了坟上,把家什和祭品卸下车,众人就忙活起来。 家门有人发了大财,也算是光耀祖宗,所以今年要大祭,一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二来请祖宗有灵能多多保佑后世子孙出人投地,所以准备的十分隆重。 按门户算,加上四个姑姑家,总共来了十二家,每家都要献一只羊。 羊要全部宰掉,可会宰羊的却没几个,只有林河父子。 人有了钱都会变懒,林河自也不例外。 有一年没亲自动手宰牲口了,实在不想干这活,可又不能看着老爹一个人干,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拿了把刀,和老爹麻利的把十二只羊全宰了。 有姑姑看了感慨:“林河真能,都是大老板了还能杀羊。” 大家听了都纷纷附合,雪中送碳有难度,但锦上添花大家都会。 把羊杀完,林国忠带着林河,一个坟头一个坟头认,祖爷爷的,祖奶奶的,太爷和太奶奶的,爷爷奶奶二爷二奶,十几个坟头想全都记住实在有难度。 坟场布局有讲究,这些都需要搞清楚。 林国忠甚至告诉林河,自己将来死了埋在什么位置。 坟场架了口大锅,煮了一只羊;不远处还有个小灶,几个婶子把接的羊血用土灶炒了两大锅,香气飘了过来,沟的人食欲大动,都拿着筷子等在锅边准备开吃。 吃完羊羊,大家一边说话,一边坐等羊肉出锅。 爷爷辈毕竟老了,已经退下了舞台,现在当家的是林国忠这一代人,大伙忆苦思甜了好一阵,又说到了矿山和事业上,几个姑父问林国平包矿的事。 铁矿已经拿下了,就等明年开春后上人。 林国平问林国仁和林国义去不去他的矿,工资好说。 林国仁和林国义本来打算找机会问问林河,明年想去林河的矿,毕竟听说林河的矿上挣的钱多,初林国平这么一问,有些抹不开面子,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说起矿山,怎么也绕不开林河。 三姑父问林河:“听说你今年出了一百多万吨矿石,挣了好几千万呢!” 林河笑道:“哪有几千万,姑爹别听人胡说。” 虽然羡慕的不行,但亲戚们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说了会矿山的事,林国忠和几个兄弟又关心起了最小的堂叔林国贤的终身大事。 林国贤是堂爷爷的儿子,还没有成家,过了这个年就二十六了,这在农村来说,绝对算是大龄青年了,不能不让人着急,这两年相了好多次亲,一个没成。 前个两三年的时候,林国贤才二十二三,堂爷爷不着急。 这一晃两三年过去,林国贤晃到了二十五六,堂爷爷就着急了。 众人群策群力,谁家姑娘多大,谁家姑娘还没出门,一阵八卦后很快就圈定了几个相亲对象,更有姑父提议说:“明天让林河开牛头去,说亲肯定能成。” 大伙都点头,开着牛头去说亲,这绝对是天大的面子。 点头归点头,可没有一个人抱太大的希望。 林国贤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不比老光棍林国冒强半分,要长相没长相,要个子没个子,要钱没钱,人也不机灵,在农村属于那种最没出息的。 林河更是知道,这个堂叔这辈子基本上完了。 前世他活了三十多岁,这个堂叔四十多了还是个光棍。 要说打光棍也怪不得父母,最根本的原来只能是男人没本事。 有本事的男人,再穷也不可能娶不到个婆娘。 关心完林国贤的终身大事,大伙又开始关心起了林河的大事,小姑说:“过了这个年林河也十八了,也到了娶媳妇的岁数,春花,你给打听了没有?” 黄春花笑着说:“急啥,等过两年再给他打听。” 几个姑姑都说:“这种事哪能拖,不上学就得赶紧娶个媳妇。别看林河是大老板,这种事就得春花你给拿主意,成家可是大事,哪能由得林河。” 有人表示赞同,也有人不赞同。 林河听的不喜,脸上却挂着笑,不让人看出来。 二婶陈秀兰说:“林河的事姐姐们就别操心了,现在上大学的结婚都晚,林河又不是找不到媳妇,压根不用大嫂子操心,等上几年到二十几再说也不迟。” 这话说到了林国忠和黄春花的心窝里,林可也爱听。 大家都点头,娶媳妇对林国贤是大事,对要河的确不是个事。 黄春花压根就不担心,说句狂妄的话,自己儿子要是找不到媳妇,那全北山的男人都是打光棍的命,几个姐姐瞎操心,回头得好好跟林国忠说道说道。 等了一个多小时,羊肉终于炖好了。 吃完羊肉,开始给祖宗烧纸钱。 几十斤各种纸钱,还有用纸糊的房子小车,堆了好大一堆,烧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最后一缕火苗熄灭,近五十号人围了一个大圆磕头,这次祭祖就算是完了。 收拾好家当装车,众人打道回府。 到了村子,四个姑姑家骑着摩托先回家了。 林国忠哥三都搬到了城里,林国民要回家,林国平暂时不走,林国忠也不想走,奈何林江和林月还要上学,林河也不想在农村呆,就回了城里。 尽管不想承认,可他跟农村这帮人实在没有多少共同的话题。 就算勉强应酬,思维也不在一个频道上。 层次不同,决定了所思所想也不同。 林河也想改变,但却改变不了什么。 第二天,林国忠一大早就开着陆巡去了村上。 昨天已经应下,今天要开着小车陪林国贤去相亲,林河不去,只能他出面。 中午吃过午饭,林河对黄春花说:“妈,我在省城买了一套房子,上下两层的,比咱这楼房可强多了,过阵子你去省城住上一段时间。” 黄春花对儿子在省城买房不意外,儿大不由娘,就算林河在首都买房他也不意外,边刷碗边说:“去省城干啥,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一个人住那有毛病啊!” 林河想想也是,捏着鼻子说:“北山这地方没啥好的,等林江和林月上了大学,我们把家搬去省城吧,我以后在省城呆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你们留在北山也不是办法。” 黄春花想也不想就说:“不去,省城有啥好的。” 林河没有再劝,故土难离,不是说搬家就能搬家的。 好在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劝老妈。 傍晚,林国忠回来了。 黄春花问:“相亲相的咋样了?” 林国忠叹着气说:“我看成的可能性不大。” 黄春花并不意外:“就林国贤那样,哪个女人愿意跟他。” 林国忠没有吭声,心里明白,这种事外力的影响力是十分有限的,全看个人,林国贤自己不争气,就算自己开着牛头去给他长面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四十九章 夹在中间难做 春节前的半个月,林河忙坏了,每天赶场似的应酬。 有人想跟他认识一下,拒绝不太好,应付起来又实在太累。这些人里有老板,也有县里的官员,有些人林河知道,有些则没有听过。 这个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消息渠道。 北山的矿老板并不少,想打听点消息不算难事。 还不到十八岁,包了河钢的铁矿,去年开工今年出矿,一年挖了一百多万吨,挣了大几千万,这就是北山今年流传的致富神话和传奇,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官员找上林河,是因为林河有钱,衙门用钱的地方多。 商人找上林河,同样是因为林河有钱,多个朋友就多一条路。 同学找上林河,是想上矿山打工,毕竟林河的矿上挣的钱多。 初中毕业快三年了,当年的同学有的还在上学,有的则早早进入了社会。 让林河特意外的人,会考前被他打过的周老虎也提着烟酒找上门。 都说时间就是一碗孟婆汤,能够让人忘记过去。 学生时代的恩恩怨怨其实很单纯,只不过是意气之争。特别是对于初中学生来说,那些恩恩怨怨记录了年轻时的冲动和无知,是一段让人回味的记忆,早在走出校门,步入社会后就放下了,再见面时都会问候上几句,话一话当年。 能登林河的门,说明周老虎能放得下。 周老虎都能放得下,林河更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把人让进客厅落座,黄春花给泡了茶,对儿子的同学挺热情。 周老虎赶紧起身双手接过,恭恭敬敬地说:“谢谢婶婶。” 林河看在眼里,心下感慨,这个社会总是能教会人很多东西。 黄春花坐了一会儿,就去了厨房,知道儿子同学有事,主动避开了。 林河问:“听说你在朱老二的煤矿干的,这两年咋样?” 周老虎捧着茶杯说:“就那样,去年挣了一万。” 林河说:“这两年煤碳价值一直在涨,挖煤可比干铁矿挣钱,朱老二挣了不少吧?” 周老虎说:“这我不是太清楚,今晚挖了五万多吨煤!” “五万多不少了,朱老二应该能挣七八百万。” 林河也有点羡慕,挖煤利润太高了,别小看人家三无小黑窑,一年挖个五万吨煤,就能顶他挖三四十万吨铁矿石的收益,要是能搞到大矿,那可就发了。 十几年后,朱老二因为矿难事故被解放,当是被查抄的现金就两个亿。 聊了几句,林河问:“年过完有什么打算吗?” 周老虎说:“你的矿上要人不?” 林河也不拿架子,问:“你想干点啥?” 周老虎说:“我学过装载机,能开装载机。” 林河点头,矿上每年都要换几个人,多一个周老虎不多。 …… 年前,趁事业在外的大老板们过年回了北山,北山县组织了一次招商大会,把北山出去的大老板全部召集到一起,共商北山县经济发展大计。 接到邀请的不只有矿老板煤老板,还有一些北山比较出名的个体户。 林河就看到了大姑家的表姐夫郑海明。郑海明做服务生意十几年了,在北山个体户里名声不小,名下有好几间商铺,资产至少上百万,算是有名堂的。 政府的活动永远都是千篇一律,按照即定的套路进行。 这次招商大会,北山方面精心准备了几个项目,以期能打动打各位打老板投资。 然而结果是注定的,北山缺少矿产zy县政府精心准备的那些高大上的项目在一众矿老板和煤老板眼里就如同空中楼阁,只能看不能吃,根本不感兴趣。 会开的没劲,矿老板们听的也没劲。 地理位置不占优,人文环境又缺乏底蕴,没有矿产资源,想发展经济很难。 即便是十几年后,北山的经济发展靠的还是卖地。 会后,北山招商局给参会的北山成功人士打了好几个电话沟通,依旧没能让这些大老板投钱支援家乡的经济建设,一场满怀信心的大会就此偃旗息鼓。 一直到年三十,林河才算消停了些。 今年过年不去村上,林国民和林国平都把家搬到了城里,林国忠和黄春花都决定在城里过年,毕竟在城里住了一年多,也慢慢习惯了。 除夕夜,林国忠一如往年,打算将林国民和林国平两家叫到家里一起过。 结果林国平想把老大和老二两家叫到自己家过,林国忠只得给兄弟面子,除夕夜三家人都聚到了林国平租的平房过年,吵吵闹闹到半夜才散去。 初一早起,林河带着林江和林月,给老爹老妈拜年。 匆匆两年多过去,林河年满十八,从法律上来说算是成年人了。 吃过早饭,林国忠哥三,再加上林河,四人开车去了村上给老人拜年。 初二去外婆家,初三出不了门,虽然搬到了城里,可是来拜年的实在太多了,就连以往不怎么走动的远亲,也拎着礼物来拜年,黄春花一个劲念叨,说这些亲戚都是白眼狼。 林河到觉得没什么,世情如此,有什么好生气的。 四个姑姑家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全家都来了。 大姑二姑家的表哥表姐都成家立业了,二姑家的表哥苏红军上了个中专,现在在乡政府当干事,天天骑着摩托进村进社为人民服务,听说不想在乡上干了。 表姐苏红梅比林河大一岁,去年中专毕业在省城打工,年底也回来了,据说有人给介绍了一门亲事,男方是临州市的亿万富豪家二公子,亲戚们都很羡慕。 前世林河混的惨,和这些表哥表姐们基本没什么交往。 表姐苏红梅嫁的什么人他到是知道,那个表姐夫林河见过一次,人还不错,反而这个表姐林河有点不太喜欢,实际上姑姑家的表姐表妹没有一个让他看顺眼的。 原因无他,眼皮子太薄,而且还很小气。 下午吃过晚饭,亲戚们都走了。 林国忠才对林河说:“你二姑爹让我问下你认不认识县里能说上话的领导,想把你表哥的工作调到城里来,苏红军不想在乡政府干了。” 林河说:“县里的官我到认识不少,可问题是这种事跟人家说不上话。” 这到是实话,跟自己老爹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 林国忠对外甥的事很上心,说:“能不能给想想办法?” 办法到是有,可林河不想为这种事欠人情。 可没等他说话呢,黄春花不乐意了:“林河都说了说不上话,你还让他想啥办法。乡政府有啥不好,一家子都是官迷,往城里调哪有那么容易的。” 林国忠拉着个脸没有吭声,不好在儿子面前和老婆计较。 林河很无语,他对姑姑家的表哥表姐没好感,老妈同样不待见姑姑家的人,可老爹对姐姐家的外甥和外甥女十人上心,总想着自家过好了就得多帮衬一下。 这就是个死结,压根没法解开。 老妈想照顾娘家的亲戚,老爹想照顾林家的亲戚。 谁都没错,唯一难做的是夹在中间的林河。 林河对林家的亲戚没有好感,他不想让老爹为难,可又实在不想帮林家的亲戚,特别是调动工作这种事情,就算他想帮也无能为力,想管也管不了。 初六,外公一家都来了城里。 亲戚都进了城,黄兴平也想让儿子在城里上学,想把家搬到城里,这次来城里一是过年走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家,二是找房子,准备租一院平房。 下午吃过晚饭,黄兰花请大家去一家新开的ktv喝歌。 对于ktv唱歌这种新鲜活动,大家都很好奇,除了外公外婆其他人都去了。 林河本来也要去的,结果正巧赶上有人请他吃饭,不好推辞,就没去唱歌。 请他吃饭的是公安局长周安国,本来是副的,年前局长高升调走了,周安国费了好大劲活动了下,才击败几个竞争对手接了正印,正是义气风发的时候。 公安局长请吃饭,不给面子不行。 提前到了吃饭的地方,林河才发现不只是他和周安国,公安系统来了不少人,大包厢里坐了十几号人,有几个副局长,也有派出所所长和各支队支队长,都是官。 虽然大都是最小的副科,但那也是官。 林河进门的时候,周安国亲自起身到包厢门口迎了下。 虽然已经扶正成了局长,但他一个县公安局长,在几千万的大老板面前,也实在摆不起什么架子,而且毕竟还有点香火情,当初找上林河化缘时,林河什么也没说,就给他解决了交警队两台用车,周安国是真想交好林河,自然要给足林河面子。 包厢里的人见局长都起身相迎,自然不敢坐着,全都起来了。 一番客套和礼让,林河被硬拉到了周安国旁边入座。 周安国椅子稍微斜了下,没有坐到正面。 上次跟周安国吃饭时没喝酒,这次却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饭吃到一半时,周安国带头,几个副局和一众派出所长支队长轮番上来敬酒,只是一轮下来,林河就扛不住了,借口明天要去省城,捂着杯子死活不喝。 周安国哪能放过他,一众公安系统的大老粗找各种理由和借口给他灌。 正疲于应付时,电话响了,是二姨黄梅花打来的。 “林河,出事了,你爹被人打了。” 林河当时就一个激灵,酒瞬间醒了大半,起身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