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之魔仙问心》 第二章 初遇碧瑶 出生,成长,老去,死亡。 神州浩土上的无数生灵依然演绎着这样不变的轨迹,岁月从不会为谁而停滞,时光就这样恣意流淌着,不知不觉五年便过去了。 这日,紫玉般晚霞一片片横亘天际,正是炫丽祥和的傍晚,然而地面上却是一条荒凉的古道,伴着荒草延伸而去,两侧或远或近,都有怪石突兀的山丘。远方有着一座光秃秃的山峰,孤零零地坐落,似在控诉着自然的不公。 古道上,有着一个雪白的人影,不高不矮,估摸着最多只有八、九岁的孩子那么高,远看没什么特别,近看便能发现不同。 在这样荒凉的地方行走,穿一身雪衣已经够怪异了,最古怪的是那身雪衣居然一尘不染,这里可是特殊地界,方圆两百里内渺无人烟,更别提供旅人歇脚的客栈之类了,那他的袍服是如何保持干净如洗的? 况且这孩子一张带着稚气面孔,脸色却是漠然,兴许是这些年经历颇为坎坷吧,明明才八岁的孩子,却显得怪异般的成熟,给人一种违和感,却又禁不住有些怜惜,然而那双眸子,却如同点睛之笔一般,晶莹夺目,即便再晦暗的心情也会跟着明亮起来。 漫步在荒野古道上,迎面的微风带来一丝凉意,倒映在眼中的山峰怪石显得那么高大,傍晚的景色壮观而静谧,但他却提不起丝毫兴致。 有着声音缓缓从那略显单薄的唇中溢出,他好似在喃喃自语: “五年了,我终于从那里逃出来了,也活下来了,但是,那个金瓶儿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呢?明明留在那里没有好下场的……” 金瓶儿,这个名字让他有些触动,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很是遗憾和不解,他们两人在那“魔窟”之中,挣扎求生,彼此互助,费尽千辛万苦,耗尽所有心力,才逃出了两道包围圈,然而在最后一道包围圈前,那同样幼小却拥有着祸水级别脸蛋的女孩却放弃了,就此沉沦在那里。 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再努力一下就可以逃脱的…… 他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孩,他思绪纷飞,心中微微一动,嘴角一抿,眼中竟带起了一些晶莹: “娘亲,你在哪里?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还有,我的爹爹又是谁呢?懂事以来,却再也找不到回去那片森林的路了。” “我在那里有足足过百年吧,冰洞,莲花,冰封,银雷,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呢……” 他抬起银白如玉的小手,眼中有的是浓浓的迷惘。 “我也不是普通人吧,身体不带一点灰尘,连带着衣服都不用洗,野兽猛禽不会主动攻击我,还从来不生病,就连这张脸都可以生得这么吸引人,给我带来数不尽的麻烦……所以,娘一定是美若天仙,爹也一定是俊逸无双……” 嘴角掀起自嘲的弧度,男孩微微叹了口气,竟似有些沧桑。 “呵……我又开始自说自话了,可是如果不这样,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一个人过着这孤单的生活,真的好累啊……” “其实,我好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有这样独特的身体,才让我被冰封百年,承受那无尽雷电与黑暗的折磨?” 男孩脸色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他重重地喘息着,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低沉的声音在漫延。 “可是……可是……可是!我根本不想要啊!再好的身体,又怎么抵得过那百年的孤寂和痛苦!我是多么的不想,哪怕一刻,记起,那无边的黑暗,那无尽的折磨啊!” …… 许久。 男孩的喘息声逐渐微弱,脸色慢慢平和下来,似乎刚才的怨恨从来不曾存在过,他伸出雪白的手掌,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不不不,我不可以这么想的,不可以怨恨,怎么会有爹娘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一定是我想错了,他们这样做一定有着重要的原因,一定是这样的……” 他使劲摇摇头,渐渐平静了心绪,小心取出了袖子里的翠色短箫,用袖口慢慢的擦拭,明明知道贴身的短箫是纤尘不染的,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擦拭着,这仿佛做了千百遍不变的动作,却显得异样的温柔。 这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男孩缓缓执起玉箫,慢慢闭上明亮的双眸,缓缓放在淡薄的唇边,突起,吹奏。 空灵的乐声渐渐响起,心湖平缓地流淌,烦乱的思绪也渐渐似流水一般,平息而去。 夕阳,晚霞,荒山,古道,男孩,飘散的发丝,悠扬的箫声,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 …… 箫声渐渐地消失。 “哇,好好听!” 便在此时,有清脆的女孩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他顺手收起手中的玉箫,疑惑的睁开双眼,便看到一个身穿绿色裙衫的小女孩正站在旁边的草丛里,她的身上有着一些杂草,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已经脏兮兮的衣裙却丝毫掩饰不住她那清丽的脸庞,只是脸上还挂着几颗泪珠,惹人怜爱,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可以看出,这小女孩是个美人坯子! 他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抚了抚袖子,走上前来,微微一笑:“谢谢你喜欢我的箫声,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我都没有看到有其他人经过,你的家人呢?” “我,我叫碧瑶,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碧……瑶……真是好听的名字,男孩的嘴角微微上扬。 女孩纤柔雪白的双手,有些忸怩的捏着衣角,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男孩:“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在这里?狐岐山附近一般没有人的呀,而且你还那么小……” 男孩脸上明显浮现出几条黑线,你自己最多才六七岁,肯定比我还小吧,居然还嫌我小,真是……不过,这里是狐岐山? “名字啊,让我想想……”男孩嘴角一抿,神色有些恍惚,他下意识不想要以前在那“魔窟”中的名字,一时间竟是有些语塞。 “咦,名字还要想的吗?你难道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碧瑶甜腻的声音传来,她歪着小脑袋,明亮的大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连自己的名字还要想,嘻嘻,真是怪人…… 他微微沉默,情绪莫名有些低落,但随后,又立即调整过来,笑了笑:“当然要想啊,我还没有好好起一个名字呢……” “啊?你爹娘没有给你起名字吗?”碧瑶双眸眨了眨,紧紧盯着男孩,心中更是好奇。 他取出袖中的玉箫,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又将玉箫小心藏于袖中,才抬起头来:“我,决定了,以后我就叫问心,嗯,君问心!” 君问心,君请问心!他提醒着自己要常常问心,不能忘记初衷,不能偏离本心,这世上的人心太复杂,尘世太纷扰,太容易吃亏,他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还要找到爹娘,要探明自己的身世。 便在此时,一道飘逸的黑影,忽然出现在他们的上空,只是男孩与女孩都没有发现…… 第三章 魔仙之体 那全身黑色纱衣罩身的女子,静静的停留在半空中,默默注视着下方两个小小的人影。 给自己取名叫做君问心的男孩,忽然神色一动:“碧瑶,你为什么会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呢?你爹娘会担心你的。” 六七岁的小女孩,生得这般好看,还住在这片无人地界,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且她应该是哭着跑出来的吧,怎么会没人看到?说不定会有人贴身看护才是。 碧瑶听了君问心的话,漂亮的眼眸又开始积蓄泪水,片刻后,泪水还是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流淌下来,她伸出双手不停的擦拭着,却怎么也止不住。 “呜……爹爹……爹爹……他不要我了……呜……他想要杀了我……还有……还有……娘亲……被我害死了……呜呜呜……” 君问心浑身一震,忍不住动容:母亲被她害死,父亲却要杀了她?! 旋即,君问心迅速按下了心中的震惊,五年来他已经学会了如何随时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仿佛已经成为他的本能,心中还有些怪异感,这小女孩居然对自己毫无戒备感,难道是我长得比较有亲和力? 他缓缓走上前来,站在正低头哭泣的碧瑶面前,缓缓伸出双手,轻柔地抚过她的额头,她的面颊,她的发梢,擦拭着她的眼泪,女孩愣愣地看着他,感受着他手心柔和的温暖,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脸颊和发丝上的灰尘竟渐渐消失而去,君问心手拂过的地方迅速恢复了洁净。 他的手继续向下拂去,渐渐掠过碧瑶的全身,为她拂去一身尘埃,却不知道,天空中那一道纤细的黑影,在愣愣地看着他,尤其是他的双手…… “双手拂过,尘土辟易……这是魔仙之体,不染凡尘,一念为仙,一念化魔!” 女子震惊莫名,这仅仅只是在传说中才听过的仙体,竟然真的存在,只是,这体质修道自是极快,修心却不知是好是坏了,成仙?化魔? 而在下方君问心自是不知道上空女子心中所想,他做好这一切,站起身来,看着身前如绿色精灵般的女孩,微笑着道:“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也许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古道上,小碧瑶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感受着他身上温暖的气息,竟是情不自禁地想要更靠近他一些。 “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这么问。 “呃……” 君问心微微一愣,心中哭笑不得,难道我身上真的有某种自己不曾发现的亲和力? 眼前单纯的女孩,希冀的看着他,纤巧的身子还在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寒风有些凉,还是心中伤心所致? 君问心有些触动,这几年来他想尽一切办法从那个“魔窟”逃离,看多了人心的险恶肮脏,看够了尔虞我诈,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冷漠,可是,这样一个毫无目的的拥抱,需要犹豫吗? 她很需要安慰吧,也许她渴求的只是一个温暖的环抱。 他不再犹豫,轻轻的将女孩拥在怀里,一手紧揽着她细细的纤腰,一手轻抚着她柔顺的头发…… 她的身子很软,抱起来轻若无物,有淡淡的清香侵入他的鼻子,让得他的心湖漾起了几分涟漪。 小碧瑶紧紧地抱着他,将螓首依在他的肩膀上,享受着被他身上的温暖包围的感觉,他的手臂虽小,却很是有力,身上干爽的味道,让她极是留恋。 空中的身影,先是一惊,似乎对于女孩与男孩的举动有些不满,但又按捺下来,尤其是当她看到碧瑶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时,也不禁眉头一舒,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可是许久不曾见到她这么无忧无虑的笑了。 …… “噼!啪!”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漆黑的夜幕降临时,点点星光开始点缀起无垠的夜空,而地面上也有着一团火光,在风中摇曳着,温暖照人,偶尔发出树枝爆裂的声响。 枯木枝条架起的篝火旁,君问心右手执着一根干净的木枝,上面稳稳的串着一个已经烤的半熟的金黄兔子,左手熟练地从怀中掏出几个装着不明粉末的小袋子,他将粉末均匀地洒在野兔身上,同时右手慢慢转动着野兔,让它可以均匀地受热。 “这些是什么?” 小碧瑶悄悄地依偎在他身旁,瞪着清澈明净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哦,这些啊,是调料!我身上常备物品之一” 经过那一个拥抱,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不少,君问心对于小碧瑶的依偎,并没有反感。 “为什么要带调料呢?”她眨了眨眼睛。 君问心微微一笑:“当然是让食物更加可口啊。” 女孩的好奇似乎不会停止,她点了点脸颊:“你经常在外面烤东西吃吗?” 君问心手上动作不停:“是啊,一个人生活总要把自己照顾的好些嘛” “那,那,你为什么经常在外面呢?外面有好多野兽,很可怕的。”女孩似乎见过可怕的猛禽野兽,话语间,脸上竟是流露出一丝怯意。 君问心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不,你错了,野兽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从来都是人心,而且我进城镇会有危险的……”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在那个地方,他学到了很多东西,然而,那里却是真正的“魔窟”,他一次次逃出却又一次次被抓回,直到后来,他与那个叫金瓶儿的小女孩被逼到极限,苦心谋划良久,才成功了那么一次…… “有危险?” 年幼的碧瑶并不明白,城镇里都是人呀,怎么会有危险呢?她六岁的小脑袋自然还想不明白这个复杂的问题,也就是君问心身世坎坷,生活艰难,才会显得如此不同于正常男孩。 不过,空中浮动着的黑衣女子,却是心中了然,她心中甚至有些怜惜这男孩。 魔仙之体,不染凡尘!他太容易吸引人的注意了,又是一个人,很容易便会被心怀叵测的人盯上吧,看他的眼神举动,都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完全没有孩子的天真,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几岁的孩子成长成这副模样。 “好啦好啦,别问了,反正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看到小碧瑶似乎有追问到底的打算,君问心连忙打断了,他心中想着,以后我也会好好的,还没有找到爹娘呢,怎么可以出事。 “可是——” 碧瑶小眉头一紧,嘴角一撅,人家还没问够呢,怎么可以这样。 “快闻闻看,香不香?”君问心不理女孩的娇嗔,把通体金黄的野兔举到她面前,野兔的皮已经微微卷起,浓郁的油一滴滴地划过兔肉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哇——好香好香,我要吃我要吃——”小碧瑶的注意力瞬间被这诱人的香味吸引而去,就连那天空中的身影,似乎也微微吸了吸琼鼻。 君问心看着碧瑶的可爱反应,嘴角不自禁的上扬。 “呐,给你!” 他撕下一只兔腿,吹了几口气,小心的递给她之后,自己才撕着兔肉缓缓吃起来。 …… 也许是跑了太久,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君问心的烤兔太香……反正小碧瑶居然吃下了四只兔腿,让君问心有些担忧她的小肚子,不知道会不会被撑坏了。 “唔,好饱——嗝!”碧瑶不住的揉着小肚子,打了个饱嗝,忽然反应过来,看着君问心道:“啊,我好像吃了好多的样子,你够不够吃呀?” 他心中有些无奈,你都吃下大半只兔子了,这才想起来问我,他将吃剩的野兔清理了一下,随后又帮碧瑶擦拭她油腻腻的唇儿,微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我中午吃得很饱,不用吃太多。” 君问心梳理着小碧瑶被风吹乱的发丝,而她也任由他这般动作,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柔和与声音,鼻子却是禁不住一酸,眼眶中有着什么泪光在凝聚,自从娘去世后,她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这样的温柔与宠溺…… “好了,吃过了晚饭,我可不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呢?”君问心舒服的靠着树根,稍稍伸了个懒腰,然后轻轻问道。 第四章 那只手 君问心的声音传来时,碧瑶的身子顿时微微一颤,然后她慢慢地把自己蜷缩起来,紧紧地靠在他温暖的身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勇气,去记起那些对她来说无比可怕的记忆。 “前段时间,娘亲带着我回‘狐歧山六狐洞’看我姥姥,不料那时有坏人找到那里,然后有个和尚用法宝将整座六狐洞震塌了,生生地把我和娘亲还有姥姥三人活埋在地底。” 碧瑶的声音在悄然响起,带着一丝朦胧与空洞,君问心轻揽着她的肩膀,安静地听着,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碧瑶此刻仿佛已完全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她双手抱着膝盖,头紧紧靠在上面,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空空落落的,一如她说话的语气,平淡而空洞,却带着最深的痛楚。 “那时,我吓得嚎啕大哭,害怕极了,那里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因为有几块大石头撑着,我们才能活下来,但姥姥伤势过重,不久就去世了,娘亲和我在那一片漆黑中痛哭了一场,就把姥姥尸首埋了。” “我们被埋在地底深处,除了石头间有时候滴几滴水下来,周围便是一片坚硬冰凉的岩石。我很害怕,但娘亲一直告诉我说:小瑶不怕,小瑶不怕,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君问心此刻屏息凝神,仔细地听着,手无意识的握起,心紧缩着,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可是,那里永远都是漆黑的,爹爹也一直都没有来,我在那漆黑的洞里,很是害怕,肚子又饿,不停地哭。我还记得,娘亲在我身边叹息着,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对我说:小瑶不怕,小瑶不怕,娘亲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碧瑶的脸上渐渐没了血色,但依然接着说道:“可是,爹还是没有来,我却已经饿得不行了,一直对着娘亲哭着要东西吃,娘亲一次一次在洞里找着,但从来没有找到过东西,到后来,我已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趴在娘亲的怀里喘息,忽然有一天,娘亲找到了一块肉!……” 君问心浑身一颤,几乎是在碧瑶说话的同时,紧紧地抱住了她颤抖的小身子。 “我太饿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吃了下去,然后好像是舒服地睡着了,好像那时,娘亲也在黑暗中笑了出来,就这样,娘亲隔一段时间就给我找来一片肉,我就这样活了下来,但娘亲的声音却日渐无力了,终于有一天,我叫她,她却没有回答,从此以后,我就在黑暗中,一个人这样等死。” 小碧瑶缓缓转过头,明亮的眸子,就那般空洞的看着君问心,泪水静静地流淌,滑落,一滴,一滴…… “问心哥哥,你知道一个人在那里等死的滋味吗?你知道娘亲的尸体就在你身边慢慢腐烂的气味吗?你知道一个人永远看不清周围,永远生活在恐惧中是什么样子吗?”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我才有那样可怕的经历,碧瑶她这么小,竟也有如此刻骨铭心的痛,那么深,那么深。 君问心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碧瑶抱起,轻柔的放到他腿上,让她的头靠在他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的纤腰,希望这样可以给她一些温暖。 碧瑶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头深深埋进那处暖和的怀抱。 终于,她像是从梦中醒来,却又似将醒未醒,恍惚中又说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突然,头顶之上射下了一道光亮,我吓得大叫,躲到最深的角落,然后,那光越来越亮,上方的洞口越来越大,我听见了爹爹在叫我和娘亲的名字,接着,看见爹爹跳了下来,挡在我的面前。” “他没有先看我,而是先看到了我娘亲,光亮起时我只顾得看上边,竟忘了去看娘亲。当我想起时已经被爹爹挡住,看不到娘亲的尸首,可是我分明看见爹爹的身子一震,整个人似乎变作了石头,然后,跟着爹跳爹下来的青龙叔叔、白.虎叔叔和玄武叔叔,一个个都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忽然好害怕,甚至比我在黑暗中等死更害怕,我小声地叫着:爹爹。爹爹缓缓转过身子,三位叔叔排成一排,站到他的身后,挡住了娘亲的尸首,我还是看不见娘亲,我小声地问:爹爹,娘亲呢?” 君问心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碧瑶此刻每说一个字,身子都要抖上一抖,仿佛那问话的女孩儿,就在他们面前一般。 “爹爹什么也没说,可是他脸色好可怕,那时候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他真的想要杀我,想要杀我这个亲生女儿!可是,他终究没有动手,他救了我,把我抱在怀里,离开了那个漆黑的山洞。就在离开之前,我偷偷从爹爹肩膀向下看去,娘亲的尸首已经被三位叔叔埋了,只露出了一只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手、那只手、那只手……” 碧瑶渐渐没有了声音,君问心连忙低头看她,只见她面色惨白,泪水已经忘记了流淌,大大的眼睛空洞无神,仿佛这段记忆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痛楚,里面有她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君问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可怜的女孩,他只是不住的轻抚着她的发丝,但他的手刚一动,却仿佛惊醒了碧瑶。 “是我,是我害死了娘亲的!” 她哭喊道,泪眼朦胧地看着君问心。 “这不怪你,不怪你……” 君问心看着碧瑶此刻脆弱无依的样子,心中一阵恍惚,就像是看到多年前,那个同样无助的自己,在黑暗的世界里,承受着无边的痛苦。 他紧盯着碧瑶的眼睛,坚定地道:“这不是你的错,小瑶,你的娘亲是为了让你活下来,她是真的很爱很爱你……她虽然去世了,但还在天上看着你,所以,你要忘了那段记忆,要每天都过得快乐。” “真的吗?娘亲在天上看着我?” 第五章 把自己练死 “真的吗?娘亲在天上看着我?” 碧瑶悄悄抬起螓首,看着远方天际,声音中有了一些神采,却又忽然哽咽道:“可是、可是爹爹他不喜欢我了,他讨厌我,我知道,他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娘亲!” 君问心皱了皱眉,他并不知道碧瑶的爹爹,会不会因为对妻子的爱,而恨上自己的女儿,但他愿意相信,不会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他细细想了想,问道: “那,从你爹爹救你回来以后,对你可有丝毫的不好吗?” 碧瑶登时愣住,随后摇了摇头,嘴角撅起:“可是,他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抱过我了,也不怎么和我说话……” “那是因为你爹爹也很伤心啊,就像娘亲去世,你会很伤心会哭一样,可是你爹爹他却不能哭,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地伤心,所以,你回去以后,主动抱抱你爹爹吧,他现在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他肯定也需要你的安慰的。” 君问心说着劝慰的话,心念急转,她爹爹一定很爱她娘亲,但是她娘亲死时的惨状肯定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再加上碧瑶毕竟年幼,她想不通爹爹为什么不理她了,于是就会胡思乱想,他们父女如果没人主动的话,关系也许会一直僵持下去吧。 唉,希望我可以帮到她吧,至少碧瑶还有着她的爹爹,可以看到,可以拥抱,而我呢?爹爹和娘亲又在哪里? “小瑶,你回去以后一定要主动和你爹爹说话,告诉他你好想要他抱抱你,好不好?相信问心哥哥,好吗?”君问心揽着碧瑶的肩膀劝说道。 碧瑶大大的眼睛,流露出迷茫。 “真的是这样吗?爹爹一个人在默默地伤心?” “要主动和爹爹说话,要让他抱抱我吗?” …… 片刻过后,经历了情绪的大喜大悲,碧瑶靠在君问心的怀里,疲倦的睡着了,这是她几个月来,睡得最安心的一次,因为不用做噩梦,还因为那时时刻刻包围着她的温暖。 六岁这年的荒野篝火,成为了碧瑶心中最宝贵的记忆,因为那一年,有个男孩,用他的体贴和善良,解开了女孩的心结,温暖了她的心。 将来,就算是十年相隔、苦寻不得,就算是天涯海角、六合八荒,她依然会记得这个夜晚,那个给自己起名叫君问心的男孩,是她心中永远的问心哥哥…… ———————— 黎明悄悄划过天际,荒野上,枯树下,君问心抱着熟睡的碧瑶静静地坐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打扰到女孩香甜的睡眠,一夜未动,手脚早已经没有了知觉,仿佛它们不是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碧瑶安静的睡着,两只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那么的紧,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得君问心的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想要保护她的愿望,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将要回到爹爹身边,而他也要继续追寻自己的身世。 他看着天边那仿佛一闪而逝的炫丽朝霞,怔怔出神…… 便在此时,后方天空,默默守护了他们一夜的纤细黑影,终于在此时缓缓飘下,停在了君问心面前。 纤细的身姿表明这是个女子,她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全身也是被黑色的衣裙包裹着,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君问心瞪大了眼睛,很是震惊,他虽然知道自己的不一般,也听说过许许多多奇人异士的传说,但当这样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时,即便是以他超乎常人的心智,依然无法保持平静。 “您是来找碧瑶的吧?” 他的身体并没有动,在努力平缓自己的心绪之后,联系今夜发生的事情,想了想,然后小声问道。 女子看着眼前气质出尘的男孩,眼神也略微柔和了些,她点了点头,面纱轻动:“把碧瑶交给我吧,这次多谢你了,还有这件玉佩送给你,我用灵力,在上面布置了一道隔绝天地灵气的法阵,戴在身上,灵气便不会再主动穿梭你的身体。” “也就是说,你身上的灰尘,不会再被灵气带走,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打你的主意了,但是记住,如果你以后有机会修炼的话,记得把玉佩拿掉,不然会影响到你,而到那时候你必定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不再需要它了……” 她提前给我准备了玉佩,也就是说,她已经到了很久,看来是没有歹意,应该确实是来寻找碧瑶的,倒是可以让她带走。 最重要的是,她想做什么,我好像也阻止不了啊…… 女子说完,并不知道君问心在想什么,也不在乎他的反应,不过是个有些特殊的孩子罢了,并不值得自己花费过多的心思。 她不再停留,放下玉佩,蹲了下来,轻柔地抱起碧瑶,直接腾空而去…… …… “唉……下一次再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物是人非吧……” 君问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向了碧瑶消失的方向,嘴里发出一声不符合他年龄的长叹。 他捡起地上的玉佩,挂在腰间,将手在树上轻轻蹭了一下,然后惊喜地发现,手变脏了,也就是说,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那个人帮了我一个大忙啊,以后我就可以自由出入城镇,倒是不用再担心被人盯上了。 君问心抬头看着天空,想着女子腾空而去的仙姿,心里想着,这就是那些所谓修炼之人的手段吗?那我的爹娘亲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呢?毕竟不管怎么看我都没有普通人家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初阳已经徐徐升起,在阳光的映射下,长长的影子缓缓移向远方…… 就在刚才,他决定了自己以后的目标,便是去寻找那些修炼之人聚集之地,他相信等进入那个不同的世界之后,会更容易解开他的身世之谜。 而且,那样的生活,一定会更有趣吧! …… “幽姨,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鬼王宗呢?你刚才不是说他的体质,修炼的话会很快嚒?” 其实在离开君问心怀抱的那一刻,碧瑶就已经非常敏感的醒了,却还没有来得及道别,就被带走了。 “因为,你母亲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够遏制你爹爹的野心……他是一个还不错的孩子,我怕,他会成为你爹爹手中的工具,那样会害了他……” “我不懂……”碧瑶茫然的瞪着眼睛。 那黑衣女子神色一凝,眉头微蹙:“况且,那种传说中的体质,修炼道法的话还好些,如果修炼魔功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练着练着就把自己练死了!” “……” 第六章 周一仙 河阳城,乃天下重镇,位于青云山南五十里,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最繁华的所在,城里人口至少有二三十万人,因为地理位置很好,所以往来商旅极多。 河阳城的主街道显得很是宽敞大方,至少可以并行十辆马车,此时,正是早市时分,街上车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旭日当空,平安祥和。 而君问心此时正行走在街道旁,不知不觉五年已经过去,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岁月给了他愈发挺拔的身姿,更给了他不俗的阅历,他的目光深邃而明亮,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使得他看上去很有味道,即便脸庞还有着些稚气,也应该没有人会相信他只有十三岁。 这时候,君问心正在大街上闲逛,这些年山山水水看过来,却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繁华的城镇,正悠闲时,他还在想着,若有把扇子,那就更完美了。 “啊,这位小哥,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便在此时,身边忽然有个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焦急、几分急切。 君问心微微蹙眉,有些不悦,任谁心情大好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也会有打人的冲动。 他迅速转过身来,只见身旁站着一个老头,须发皆白,面容清庸,看去竟有几分鹤骨仙风,得道高人的模样,让人这第一眼看去便有了几分敬意。 然而君问心却从他眼中敏锐的看出了几分市侩,再加上那老头手边还拿着一跟竹竿,上面挂着一块白布,写着四个字:仙人指路。 君问心摸了摸手掌,心中微微一讪,原来是看相算命的,嗯,那就陪他玩玩好了。 也不知道如果这老头听到君问心的心声,会不会掉头就走。 于是,君问心脸上一急,对着那老头恭敬的行了一礼,急切地问道:“这位老丈,您刚才怎么说我大事不妙?” 老头面露得色,轻抚胡须,仔细看了看君问心:“唔,看来你果然是有大凶之灾,不如请到一边,待我为你看上一相,如何?” “喔?这么说来,老丈竟然是精通‘后生相’,可以为人断前路吉凶的高人了?” 君问心脸上带着一些“崇拜”之色,眼神如炬。 那老头微微一愣,接着便是口若悬河:“想不到小兄弟还是懂行之人,不错,我周一仙上知天地灾劫,下知凡人命理,铁口神算,童叟无欺……想当年……” “停停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君问心满头黑线,赶紧打断周一仙的话,继续问道:“那么,你是会看出我的后半生了?” “不错!”周一仙被打断后,也不恼,依旧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 君问心面带急色,“诚心”请教着:“那今日老丈说我还有大凶之相,不知道有什么祸福,请赐教!” 周一仙微微一笑,忽然间咳嗽了两声,道:“这个,这个……” 君问心讶然,道:“怎么了,老丈?” 周一仙笑了笑,道:“不瞒小兄弟说,老夫当年出道时,曾立下为人看相必定收钱的规矩,如此……” 君问心醒悟,连忙道:“老丈请说,要多少钱?” 周一仙微笑着看着他,道:“一次十两纹银。” 真黑心! 君问心赶紧转移话题:“老丈,我还有个问题,问完再决定是否看相,可好?” 周一仙故作大方,道:“行!只要不是看相,老夫便不会收你的钱。” 下一刻,君问心立直身躯,面带微笑,道:“好!老丈,我想请教你,我请你帮我看相,假如你看得准,也就是说我的后半生不可改,那么我知道了不是反而无趣,图添烦恼?” 周一仙神色一滞。 “而假如你看不准,那也就是些哄人话语,这么说来,我为什么要请你看相呢?”君问心稍进一步,继续道。 “这个、这个……” 周一仙捏着胡须的手僵住了,目瞪口呆。 “哈哈哈……老丈莫要在意,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其实不管你是看得准或是不准,我都是不愿意看的。” 少年洒脱一笑,迅速转身,大步向前,道:“生何欢,死何惧?前路茫茫,我只愿信自己!” 那周一仙闻得此言,微微一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君问心的背影,突然拔腿,竟是赶忙追上。 “今早老夫卜了一卦,结果显示今日会遇到有缘人,原来就是小兄弟你啊。相遇即是缘,不如一起去山海苑坐坐如何?我跟你说啊,这山海苑的招牌菜‘清炖寐鱼’,清香鲜嫩,入口香甜,在这河阳城百里之内,可是大大有名……” 君问心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转头看着身旁喋喋不休的周一仙,深深地为他如城墙一般厚的脸皮所折服。 …… 片刻过后,这一老一少果然进了山海苑。 山海苑地处河阳城最热闹的大街之上,但在三楼贵宾厅里,却是清净的很,宽敞的大厅里只摆了不到十张桌子,现在大概五桌有着客人正在吃饭。 周一仙叫过小二,点了几样菜,看他样子倒是对这里熟悉的很。 “刚才经过二楼时看见大厅里富丽堂皇,与这三楼却是完全两样。” 君问心也很少见到如山海苑这等奢华之地,现在看三楼雕龙画凤,红木横梁,古香古色,不禁笑道。 周一仙将那“仙人指路”的招牌摆在一边,坐在君问心对面,回道:“世间人若是到了富贵处,便反倒追求起身份品位来了,纵然有些人喜欢光彩奢华,但为了让人说上一句自己有些修养,附庸风雅也是常有的。” 君问心点点头,忽然发现这贪财的老骗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再加上他行走江湖,不管人品如何,见识应当匪浅,兴许可以向他打听些事情。 过了一会,店小二便端了数盘小菜鲜炒上桌,尤其最后还有一盘新鲜炖鱼,看那鱼身延长,前部亚圆,后部侧窄,体呈暗褐色,有须两对,粗,长。 最紧要处,是肉质白润,香气四溢,登时让人食指大动。 君问心眼睛放光,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嘴里,立刻点头,赞道:“不愧是招牌菜,肉质真好,老丈好眼光!” 周一仙登时得意起来:“老夫行走世间数十载,通晓江湖几十年,才高九斗,学富六车,天下事哪有我不知道的,区区一道美味算什么……” 才高九斗,学富六车…… 君问心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理他的自吹自擂,问道:“既然老丈什么都知道,那晚辈想请教一些问题,可好?” “没问题,只要这顿饭你给银子就好!”周一仙笑眯眯道。 真是吝啬鬼!君问心心中暗暗徘诽,脸上却不动声色。 “老丈,你行走江湖,见识广博,可知道想要修炼,有哪些好去处?” “你想要修炼?!“ 第七章 前辈住在义庄嚒 “你想要修炼?!” 周一仙放下筷子,深深看了君问心一眼,正了正颜色。 “以神州浩土之广阔,人间奇人异士之多,故修炼之法道林林总总,俱不相同,但是,彼此间却有门派之分,正邪之别,由之而起的门户之见,勾心斗角乃至争伐杀戮,在所多有,方今之世,正道大昌,邪魔退避,中原大地山灵水秀,人气鼎盛,物产丰富,为正派诸家牢牢占据,其中尤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为三大支柱,是为领袖。” 君问心没想到周一仙真的了解修仙之事,此刻听他缓缓道来,一番言辞,竟是头头是道,为他打开了一片新天地,听得周一仙顿住,他催促道:“那我可以去哪里寻找这些门派呢?还请前辈解惑。” 周一仙喝了口水,抚着胡须,摇头晃脑,继续道:“天音寺嘛,一群和尚,看你生得这般俊俏,还是别去了;焚香谷位处南疆,远离中原地区,也不必考虑;所以,最适合你的,正是如今的正道领袖——青云门!” “青云门……” 君问心口中喃喃,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真不知这天下正派之首,会是如何的强盛。 然而说到青云门时,那周一仙的目光却略有闪烁,只是君问心没有发现。 “青云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为当今正邪两道之首,及至今日,青云门下弟子近千人,高手如云,声威显赫,而掌门道玄真人,功参造化,超凡入圣,更是当世一等一的绝世人物,青云弟子,行走世间,多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正邪之念分明,而青云门的修炼法门‘太极玄清道’在当世也是威名赫赫,你可以考虑拜入青云门下。” 周一仙看了君问心一眼,眉头一簇:这小子,目露神光,心智不俗,按说应该是资质绝顶之辈,不过,为什么在我看去,这资质竟是稀松平常?而且观之,有朦朦胧胧之感,是有人帮他掩盖了资质?但他既然想要修炼,又为何遮掩绝世之姿? “青云门……” 君问心口中还在重复这个名字,仔细衡量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笑道:“河阳城位于青云山南,而青云山连绵百里,想必这青云门,便在其中了?” 周一仙夹了口菜,点了点头,道:“不错,青云山最高有七峰,高耸入云,平日里只见白云环绕山腰,不识山顶真容,你可以往最高的山峰通天峰寻去,青云门长门居于主峰通天峰青云观中,是一门重心所在,而且青云山山林密布,飞瀑奇岩,珍禽异兽,在所多有,景色幽险奇峻,天下闻名,是个游历的好去处。” “看前辈对青云门如此熟悉,不如请前辈带我前去如何?” 君问心眼睛一亮。 “不去不去……” 周一仙赶紧摇头:“我老人家还要游遍山川万里,没时间去青云门。” “青云山山林密布,飞瀑奇岩,珍禽异兽,在所多有,景色幽险奇峻,天下闻名,是个游历的好去处。”君问心立刻重复起了周一仙刚刚说过的话。 “别打我老人家的主意,就是两个字:不去!” 周一仙,坚决摇头,开什么玩笑,我堂堂青云子十三代传人,去了青云门,万一被发现,还不被他们关个几百年!要知道,如今的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也不过是第十七代传人罢了,谁能忍受头上突然出现个辈分极高的人?况且,这个人还没有相应的实力…… 不久后,河阳城大街上,一老一少谈判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来。 “去不去?”君问心追问。 “不去!”周一仙手握“仙人指路”,神色很坚定。 “十两银子!”君问心取出银子,开始利诱。 “一百两也不去!”周一仙使劲摇着头,依旧坚定。 “真的不去?”君问心还是不死心,死死拽着周一仙的袖子。 “打死也不去!”周一仙拖着君问心继续向前走,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 “……” 君问心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很是有些无奈,本想找个人带领,可这周一仙油盐不进,那青云山可是连绵过百里,他一个人去,又不识得路,要找多久才能到青云门? 渐渐的,他被周一仙带着渐渐偏离了主要街道,进了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十分悠长,曲曲折折,越往里走人就越少,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才走到小巷尽头,只见此处已经再无人群,原因很简单,因为此处赫然是一处义庄,不过看着这座小小义庄门庭残破,连木板门都有一半掉落在地上,另一半则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拿了去当柴火烧。 君问心从后门走上来,看着这处义庄,好奇地问道:“前辈住在这里嚒?” 周一仙闻言,脚步登时一趔,继而大怒,道:“你这烦人的臭小子才住这里!这里是——” 传来的声音一顿,君问心转头看去,却惊讶地发现,这童心未泯、逍遥自在的老人,在此刻忽然情绪低落下来,他身子微微佝偻,嘴角颤动了两下,面容惨淡,缓缓走了进去,无力的声音传来: “小子,我要去祭奠我儿子,你就不要跟来了,让我安静会儿,要不是今日是行云的忌日,我也不会回河阳城,更不会接近青云山,所以,青云门你自己去吧……”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义庄深处,似乎还传来一阵回音。 君问心心中有些不忍,沉默了片刻,才转身缓缓离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 在稍显偏僻的河堤上,微风吹拂,衣炔翻飞,君问心慢慢行走着,细细想着寻找青云门的计划。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断断续续、清清脆脆的哭声从一旁传来,他转过头,便看到一个不过二、三岁的小女孩,浑身脏乱,倒在路旁边,面黄肌瘦,饿的奄奄一息,连声音都哭得沙哑了。 第八章 叫小环可好 看着这个小女孩,君问心想起了看到当年羸弱的自己,迈着蹒跚的步伐,在森林里寻找能吃的东西…… 他忽然心软了,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弯下腰,抱起了那个小女孩。 没想到的是,她小小年纪,倒也聪明得紧,居然立刻就不哭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 君问心微微一笑,看看左右,没有看到人影,便解下了身上的玉佩,然后轻柔地拂过小女孩的全身,帮她清理干净,接着又戴上玉佩,向着大街走去。 她应该是饿得久了,要先买点东西给她吃,然后最好再找个客栈,好好清洗一下,即便他已经散去了小女孩全身的灰尘,但洗个热水澡,总归更好些。 片刻过后,君问心手里多了一根冰糖葫芦,轻巧的送到小女孩的唇前。 她乖乖的、怯生生的伸出小巧的舌尖,在那看上去就很甜的冰糖葫芦上,轻轻的沾了一下。 那甜丝丝的滋味登时溢满口腔,满嘴生津,那美好的滋味仿佛顺着喉咙,沁入了她的深心里,连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从此以后,冰糖葫芦便成了小女孩最爱的食物,即便将来小女孩渐渐长大,早已过了吃冰糖葫芦的年龄,却再也戒不掉这甜甜的滋味,因为这是她在绝望的时候,感受到的,仿佛来自天堂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 君问心微笑地看着怀中吃得香甜的小女孩。 “不、不知道……”小女孩有些茫然。 她也没有名字吗? 君问心却是联想到了自己,心中微微一痛,随即想了想,笑道:“那哥哥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小环可好?晶莹温婉,不仅赏心悦目,更有叮叮当当动听的脆响,我希望,你会和我一样,无论前方风雨多急,路途多险,仍然可以满面欢喜和好奇地走下去!” 小女孩听到“小环”这两个字时,眼睛竟是不自禁的一亮:“嗯……我、我叫小环……” 虽然不明白后面那句话的意思,但她还是努力地记在心里。 —————— 几日后正午,阳光正好,河阳城郊,君问心抱着小环,慢慢行走,耳边不时传来的风铃般笑声,使得他的心也悄悄地愉悦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可恶的声音破坏了他的心境。 “小兄弟,小兄弟,今早我又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今日会遇到故人,果不其然,出城就看到了你,真是有缘啊,不过,看你今日乌云盖顶,大事不妙啊!” 君问心嘴角微微抽了几下,无奈的转过身来:“我宁可和前辈您无缘,每次都大事不妙。” 在他身后的,正是手执一杆“仙人指路”,看上去仙风鹤骨的周一仙,周大仙人。 “咦,几日不见,你怎么多了个女儿?”周一仙好奇地问道。 君问心瞬间满头黑线,也不理他这话茬,却是对着小环轻声道:“小环,叫爷爷好。” 小环看着眼前奇怪的老人,眼中有着好奇,但还是乖乖地叫道:“爷爷好!” “哎,好好好……” 周一仙连声答应着,心里却着实有些触动,自打儿子周行云去世后,他一个人在各地行走,看似逍遥自在,却也孤单,若是能有个孙女陪伴,也许会减轻些老年寂寥吧?这小女孩叫‘小环’?不知为何,看着她纯澈的双眼,周一仙的内心深处愈加喜爱,渐渐的,刚升起的想法就像毒瘤,在脑中回转,怎么也摆脱不去…… 周一仙凝神想了想,然后对着君问心道:“你这就要去寻那青云门了吧?小环应该是你这几日遇到的,你这是打算带她一起踏上这条修炼之路吗?” “是啊,前辈,我放不下小环。”君问心看着周一仙回答道,有些好奇他想要说些什么。 周一仙皱着眉,凝重道:“你可知道,修炼之途,凶险异常,厮杀斗狠,步步危机,那些修道之人之间的算计争斗,比之凡人更甚,这样,你还要带她踏上这条路?” 君问心微微一愣,稍稍犹豫,旋即坚定道:“我会保护好她!” 小环直觉感到,他们在说着跟自己有关的事,可是却不是很懂。 “就你这点资质,连小环都比你强,要想修炼有成,怎么说也要个几百年,你觉得自己一定可以保护好她吗?而且那样的生活,适合你,却不一定是最适合她的。” 君问心哭笑不得,这周一仙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言辞间竟是有些刻薄起来,我的资质很差吗?要不是带着那块玉佩,我的体质能把他的眼睛震得掉下来吧! 只是……这修炼一途,真的适合小环吗? 君问心也不禁有些茫然。 周一仙看见他沉默不语,便露出期盼之色,小心翼翼的措辞,建议道:“不如你让她跟着我行走江湖吧,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自由舒心,看尽这山河风光,你觉得如何?” 君问心确实有些心动了,他必将走上这条修炼之路,是因为他的身世之谜,这是他的执念,而且,那修炼之人的世界,尽管危险重重,却仍然令他向往,因为那样的人生,应该会无比精彩。 可是,这些适合小环吗? 思虑良久,最终,君问心还是决定,让小环跟着周一仙走,他为小环选择的生活,是平凡,是快乐,而不能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虽然只有几日时间,但是小环的乖巧可爱,却给他留下了无尽牵挂。 况且,周一仙此人,表面看来他鹤骨仙风却酷爱钱财,整日行骗,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算卦小老头,但是从那日的诸多交谈来看,他眼光之高、阅历之多、见识之广,俱非寻常人可比。 他嬉笑怒骂,了无拘囿,参透红尘,浪迹江湖,游戏人间,追求的是逍遥,偶尔的真情流露,也让君问心知道此人绝非居心叵测之辈,况且小环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他觊觎的,如此看来,让小环跟着周一仙,倒也不必担心了。 周一仙看君问心神色有些动摇,正打算乘热打铁,再劝说几句。 “哥哥、问心哥哥……我、我要你……” 第九章 硬抢 “哥哥、问心哥哥……我、我要你……” 悦耳动听的童声在耳边响起,被君问心抱着的小环突然结结巴巴开口了,虽然还有些懵懂,但却比普通孩子要更显得聪慧,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老爷爷是想要自己,便紧紧的攥着君问心的衣襟,表示自己的想法。 君问心脸色一僵,小环她是愿意跟着我的吗? 他低眉片刻,不久,重新抬起头来,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周一仙看他前后神色变化,心头一跳:不好!这小子定是做出了决定,而且看他的样子,多半是不想让小环跟着我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要么?直接抢?! “前辈,我想了想,既然小环更喜欢我的话,我就不能让小环跟着你……” 君问心自然是不知道,周一仙已经有了说不通就抢的想法,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而怀中的小环听得君问心此言,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了明媚的笑脸,就连一直紧紧抓着君问心已经的小手,也在此时松了一松…… 下一霎! 周一仙忽然将“仙人指路”的招牌往自己身后一插,直接冲了过来,抢过小环,拔腿就跑! 嗯?! 君问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问心哥哥!……” 耳边突然传来小环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小环!” 君问心终于明白了此时的状况,这周一仙商量不成,居然硬抢?! “周一仙!你做什么?!快把小环还给我!”他大叫着追上去,心急如焚。 “嘿嘿,小子等你追上我再说!” 十丈远处,周一仙跑得飞快,抱着小环,欣喜若狂,口中居然还不忘说着风凉话。 君问心没有理他,只是咬紧牙关,紧紧地追在后面。 不过,他虽然人虽然小,但长年在外,身体却是很不错,相反,那周一仙却显然人老气不足,再加上还抱着小环,不一会儿便开始大口喘气…… 栈道上两人你追我赶,看得偶尔路过的人,摸不着头脑。 “呼呼!” 周一仙喘着气,回头一看,却见君问心已然拉近了一半剧烈,他微微失色,却不惊慌,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来,口中念念有词。 “死老头,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我让你好看!”君问心渐渐逼了上来。 “嘿嘿,就你小子那点本事,还想抓到我老人家?!”周一仙随意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唰!” 便在此时,一道黄光乍起,君问心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周一仙与小环居然不见了! “小子,我会好好照顾小环的,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不要还是这么弱了,哈哈哈……” 唯有一阵嚣张的笑声,还在回荡。 君问心面色铁青,呆立当场。 数百丈之外的小树林中,周一仙正手舞足蹈的安慰着小环,看他的样子,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小祖宗,别哭了,好不好?” “你那问心哥哥,将来一定还会碰到的!” “小祖宗,你哭累没有,要不要吃东西?” “啊啊,能不能不哭了?” 周一仙喋喋不休说了好久,口干舌燥,却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等着,祈祷她什么时候能够停止。 许久。 耳边的哭声终于消失,周一仙惊喜地看着小环,小环抽噎了一下,嘴一瘪: “有没有……冰糖葫芦?” “……” …… 苦寻无果后,君问心向着河阳城西北方向行去。 他双手紧握,嘴唇紧紧的抿着,就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粗重。 可恶!可恶!我若是有那黑衣女子的本领,何至于眼睁睁看着小环被抢走! 周一仙!我记住你了!等着吧,总有一日,要你好看! …… —————— “这几日,已经走了几十里路,前面几里外,应该是个叫做草庙村的地方,那里已经是青云山麓脚下,明早经过的时候,可以在那里准备些干粮。” 君问心依旧是一身雪衣,孤单的坐在篝火前,处理着吃完的烤山鸡。 几日下来,心情终是平静了些,只是希望周一仙对小环是真心喜爱,能让小环开开心心的长大,不要如自己一般,经历太多坎坷。 还有那个叫做碧瑶的小女孩,也不知道如何了?有没有解开与爹爹之间的心结? 他静静的想着心事,夜有点凉,迎面还有些细小的雨丝,想必是要下雨的吧。 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任何星光,头顶乌云低垂,让人有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君问心坐在大树底下,侧靠着树干,却怎么也睡不着,心砰砰跳着,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他烦躁地站起身来,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夜已深。 一声雷鸣,风卷残云,天边黑云翻滚。 风雨欲来,一片肃杀意。 抬眼看去,远方青云山只剩下了一片朦胧,四野静无人声,只有漫天漫地的急风响雷。 “哗!” 好一场大风!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远方不知何时已起了一股黑气,浓如黑墨,翻涌不止。 突然,一道金光亮起,照亮了半边天空,与黑气分庭抗礼。 黑气渐渐汹涌,金光闪烁不定。 “砰!” 片刻过后,金光似威力大涨一般,层层压过黑气。 君问心呆立在树下,看着远处的漫天金光,心也似渐渐平静下来。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隐约有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嗤嗤!” 片刻之间,天际乌云顿时翻涌不止,一片片的黑云聚拢而来,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作。 “啊!” 在君问心眼中,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的心悸,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脑中溢出来,他情不自禁地抱着头,却依然看着那个方向。 方圆十里的黑云低垂,仿佛压在人的心上,使人喘不过气来,不断划过的闪电,照得这片大地一闪一灭,而几里外却已是亮如白昼。 雷声不断在耳边炸响,君问心的头越来越痛,他感觉到,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模糊。 终于,所有闪电聚集到中心,在黑云卷出的黑洞中央,发出刺眼的光芒。 “轰!” 第十章 血流成河 “轰!” 一声巨响,天际一道绚目闪电横空出现,竟是落入凡尘,如漏斗一般,旋转聚集成一道耀眼夺目的光柱,伫立在天地之间。 满眼的电光闪耀,君问心的脑子一清,没错,这个场景,这个场景……百年前,我见过! 这非凡的力量,带来了一片肃杀之意,然而他心中却渐渐火热起来,因为他能够感觉到,离自己的身世又近了一步。 君问心逆着狂风,倾斜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着风暴中央缓缓靠拢过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 终于有一道同样刺眼夺目的金光升起,照亮了半边夜空,与那电柱分庭抗礼,终于相撞! “轰!” “嗤嗤!——” 电芒金光,激烈碰撞。 君问心再也无法看清远方的情况,满眼的光芒让他产生了幻觉般的光影,他紧紧闭上了眼睛,等待那碰撞的落幕。 许久许久。 破晓的晨光已经划破天际。 君问心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睛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快速向前跑去。 那神雷降世的一幕,到底与我有何关系,为什么我感觉那么的熟悉?还有那日日夜夜伴随我百年的雷电折磨,必定与之有关,我一定要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 清晨,这一场雨终于是停了。 树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从树叶边缘静静滑落,跌落下来,伴着微风,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打在君问心的油纸伞上。 他蹙了蹙眉,这个时辰,村民们一般都已起床,可眼前的草庙村却安静无比,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而且随着晨风吹来,还隐隐有股血腥味。 他心里渐渐不安。 缓缓走近,这时,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树下,居然躺着两个小孩子,接近一看,原来是两个小男孩,一个面目清秀,大约十二三岁,而另一个却略显平凡,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君问心右手举着伞,遮在他们头顶,伸出左手,分别在他们的肩膀上轻轻拍打了两下。 “啊!” 首先醒来的是那个平凡的小孩,他口中下意识的喃喃:“师父……” 君问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道:“什么?” 那孩子坐起身来,这才注意到蹲在他面前的君问心,立刻问道:“你是谁?” 与此同时,旁边也有声音传来:“咦,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小凡,他是谁啊?” 那个清秀男孩也已经醒来。 难得遇到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君问心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你们好,我叫君问心,刚刚路过这里,看到你们躺在地上,才过来叫醒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睡觉?” 他的颜是俊逸的,目光深邃,笑容却仿佛带着一股天生的感染力,让两个男孩不约而同地对他产生了好感。 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这是人的天性。 那个清秀男孩率先反应过来,扶着旁边的男孩,一同站起身。 “我叫林惊羽,他叫张小凡,我明明在家里睡觉,刚才醒来才发现居然在这里,小凡,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他转头看向了一旁张小凡。 张小凡目光似乎有些闪动,然后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快回家吧,全身都湿透了,好冷,大哥哥,你要去我们村里吗?”他抬头问着君问心。 君问心眉头紧蹙,沉默片刻,然后沉声道:“说到回村,我感觉你们村子情况不大对劲,你们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张小凡和林惊羽闻言,吸了吸鼻子,登时一惊,相视一眼,赶紧爬起来,向村子跑去。 “我感觉事情很不对劲,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君问心收起油纸伞,连忙跟上,想到昨晚发生的场景,心中愈发不安,便在他们身后大声的提醒着。 不用多久,三人便到了村口,从村口那条大路看进去,却见村子中间那块平地上,草庙村四十余户人家,二百多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躺在空地之上,身体僵硬,成了尸体,血流成河,苍蝇乱飞,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啊!” 林惊羽和张小凡二人赫然见此可怖景象,惊吓之下,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君问心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没有昏过去,但是有一股难以抑制的难受恶心感自胃中泛起,他赶紧转过头去,蹲在路边狂吐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君问心才感觉好些了,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张小凡和林惊羽身前,没有敢再去看村中的恐怖景象,用力把他们抱起,走到村口的树林中。 便在此时,天际有几道流光飞过,然后微微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又回转过来,渐渐落到了草庙村中。 ……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霍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双手微微颤抖,适才昏睡过去时,他脑中满是凶恶鬼脸,鲜血白骨,端的是噩梦连连。 他转头看向周围,便看到君问心正在对林惊羽说些什么,而林惊羽只是流着泪,不住的摇头。 “张小凡,你醒了?”君问心注意到旁边的张小凡,走了过来,连声道:“你先什么也不要想,冷静一下!” 又过去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等到林惊羽和张小凡平静下来,君问心才小心措辞,轻声开口道:“你们,要不要去看看爹娘有没有出事?” 两人同时身子一震,林惊羽低着头,紧攥着双拳,没有说话,而张小凡则是希冀地抬起头:“大哥哥,我、我们的爹娘会不会还活着?” 在发生这等天翻地覆的事情之后,张小凡和林惊羽二人正是脆弱无助之时,此时无论谁向他们伸出双手,想必他们都会紧紧握住。 君问心的镇定与温和,在这一刻,让他们情不自禁地产生依赖之心。 然而面对张小凡希冀的目光,君问心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知道,他们的爹娘多半已经不在了。 这时,不远处的路边,有着清朗男子的声音传来:“咦?师兄师弟,你们快过来,这儿还有几个孩子活着!” 第十一章 王二叔 “唰唰!” 有穿过树林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响起。 三人连忙站起来,张小凡与林惊羽还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有些胆怯,君问心却是大方的打量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几个人,他们气质出尘,身着道袍,以一个身子高大,相貌粗豪的男子为首。 草庙村地处偏僻,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人?而且他们看到了村中惨状,还如此镇定,想必不是普通人,再加上这里是青云山脚下,难道他们竟是来自那神秘的正道巨擘青云门吗? 想到这里,君问心整了整衣衫,恭敬的向他们行了一礼,然后礼貌地问道:“敢问几位道长可是来自青云门?” 那个很壮实的男子明显有些惊愕:“嗯,没错,我们都是青云门弟子,几位小兄弟,可是这村子里的村民?” 张小凡和林惊羽二人此时正六神无主,躲在君问心身后,听着他们讲话。 君问心摇了摇头,答道:“我身后二人确实都是村中的孩子,但我却是今早过路的路人。”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几位道长,可曾在村中查看一番,村中可还有活人?” 听到这里,身后的张小凡和林惊羽立刻抬起头来。 “目前还没有活口,还有几位师弟正在查探,另外,村中那些尸体,我们已经掩埋。”那壮实男子答道。 “那你们可曾点过人数?”君问心继续追问。 “我们中有一位平日与你们村里交易柴火的师弟,他对你们村里村民的情况很是熟悉。经他辨认,再经过我们点数,草庙村四十二户人家共二百四十七人,”那壮实男子顿了顿,同情的看着君问心身后的张小凡二人,继续道:“除了这两个孩子,应该还有一个姓王的人活着,几位师弟正在查找。” 张小凡和林惊羽两人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神呆滞,脸色僵硬,浑身发软,似乎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只觉得这天地中的一切仿佛都迅速远去,天旋地转,脑中只有一个声音: 爹娘、爹娘他们死了…… 君问心急忙上前两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两人,他忽然对这两个初次相识的男孩,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他们以后也是孤儿了,就跟我是一样的啊! “那个姓王的人找到了,大家快来——” 村口忽然有个声音传来。 张小凡与林惊羽登时惊醒,向那边跌跌撞撞的跑去,君问心连忙跟着身后。 “鬼,鬼!鬼啊!……” 有刺耳难听的尖叫声不断传来。 张小凡顾不得那么多,一下子冲过去,大声喊道:“王二叔,王二叔,是你吗?” 他心急之下,喊声中带了几分焦急、几分哭调,君问心看在眼里,很是不忍。 只见一个樵夫打扮的中年男子,双手抱头,紧紧蜷缩在茅厕的角落之中,全身发抖,从手指缝隙之间,兀自传来“鬼、鬼……”的声音。 张小凡与一同跑着过来的林惊羽立刻都认出这人是草庙村里一个樵夫,姓王,排行老二,为人善良,整日笑呵呵的,对他们一班小孩也是极好,平日上山打柴之余,都会带些山间野果分给众小孩。 张小凡想也不想,冲了过去,跑到王二叔身边,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道:“王二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村里的人都、都死了?” 王二叔听到张小凡一叠声地追问,似是有所触动,暂时不再说那“鬼、鬼”的话,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张小凡。 君问心耸然动容,快速拉住那些道士,让他们一个个全都安静下来。 只是王二叔眼眶赤红,尽是恐惧迷惑之色,他端详了张小凡半晌,却一言不发,紧皱眉头,似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有人忍不住踏上一步,正要说话,却被身旁之人悄悄拉住。 张小凡见王二叔半天没有反应,只是死气沉沉地看着自己,心中大是着急,大声道:“王二叔,你怎么了?” 不料王二叔被他大声一喊,全身一抖,面上惧色大做,整个人突然连滚带爬地窜到一边,又是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口中不停哀号:“鬼,鬼,鬼啊!……” “唉……” 君问心与其他几人不禁一阵长叹。 张小凡还待追问,却被一旁的林惊羽一把拉住,张小凡不解回头,却见林惊羽眼角有泪,凄然道:“没用的,他已经疯了!” “轰!” 张小凡脑中一响,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 白云悠悠,天地间一片开阔。 这里是青云门通天峰的弟子房,门外是个小小的庭院,有松柏几棵,草木几丛,间中还有几朵清香小花,怡然开放,门前是个走廊,通往院外,在门前四尺处,有几层台阶,连着院子和走廊。 君问心自走廊那端向这边走来,便看到台阶一角,孤单单坐着两个小孩,手托脸腮,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或许是脚步声惊动了他们,迟疑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 远方不知名处,有清幽鸟鸣传来,天空蔚蓝,白云几朵。 小院之中,一片寂静。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君问心还是率先开口轻声道:“你们醒了……我早上起得早,便出去一趟,询问了一番,这里是青云山通天峰。” 林惊羽喃喃道:“青云山……” 张小凡却是呆呆的没有反应。 君问心提着一个木质饭盒,走到他们面前,打开盒盖,端出两碗米粥,轻轻递给他们:“来,这是我刚在他们厨房熬的米粥,你们先喝点吧,昨日一日都没吃东西,又昏睡了这么久,补补身子吧。” 张小凡和林惊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米粥,迟缓地接过来,小口地喝着。 米粥是温热的,仿佛缓缓流淌到心底,脸上却有泪珠,一滴一滴,落下…… 唉,他们的遭遇之悲惨,比之我,也不遑多让了,至少,我还有希望可以找到爹娘,而他们,却再也没有希望了…… 君问心心中叹息,他将饭盒摆在地上,坐到他们中间,双手抱膝,仰望着空中缓缓飘荡的白云,柔和的声音渐渐响起。 “我来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 第十二章 君问心的故事 蓝天白云下,君问心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其实,我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三岁那年,我从一个森林里走了出来,那个时候,我饿了,都是吃那些到处生长的野菜,才活了下来……” 君问心眼中有些缅怀,那段日子的具体记忆已经模糊,但那时的饥饿与无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后来,我被人抓走了,他把我卖进了‘魔窟’,在那里,有着华贵的衣服,有着好吃的东西,甚至有专门的人教我读书写字,每一日,我都要学习琴棋书画等等各种优雅的东西,晚上会有侍女服侍我沐浴,要清洗三遍,刚开始,我还以为到了天堂,只是后来,我渐渐明白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君问心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张小凡二人渐渐听得出神,突然听到声音停止,都好奇的转过头来,他笑了笑,继续讲: “我花了五年时间才从那里逃出来,后来,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流浪了五年……直到昨日遇到你们。” “其实,这五年在世间,虽有诸般坎坷,但我却并无多大苦楚,只是有些孤单罢了……然而这孤单却也是我最熟悉的东西,你们一定不会相信,在三岁那年醒来之前(君问心的年龄,不算那冰封的百年),我曾在黑暗中度过百年,那个时候的我被封在冰里,每隔一日都要忍受雷电锻体的苦楚……” 君问心看着他们震惊的眼神,摇了摇头,微笑道:“说这些,并不是想告诉你们,我的经历是多么的可怜,日子过得是多么的痛苦,我想说的是,不管以前有着怎样的悲伤苦楚,我都愿意努力地走下去!” “终有一日,我会查明自己的身世,我会找到自己的爹娘,我要让这片大地传唱我的名字,这才是属于我的精彩!” 君问心站起身来,轻声却坚定地说着,他眺望着远方的天空,眼中有着一种莫名让人狂热的神采在凝聚着。 “你们呢?能够明白吗?” 君问心转过来,将双手分别伸到他们面前: “不管过去如何,不管前路如何,路总在脚下一步一步走着!” 张小凡和林惊羽看着阳光下,这显得格外温暖的少年,他嘴角的微笑,仿佛传递着某种震撼心魄的力量。 心底仿佛有着热流滚滚流淌,延生向四肢百骸,这一刻,他们忽然发现,原来,只要将悲伤埋藏在心底,努力地憧憬将来的日子,身上便会涌现出无穷的力量来。 阳光下,三个少年,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未来,我们将会作为彼此的支撑,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天空中正有着一行仙鹤缓缓飞过。 …… “啊!你们都起来了?” 这时,身后走廊上忽然传来一个陌生声音。 三人同时向后看去,只见一个青年道士站在那里,一身蓝色道袍,颇有英气,他快步走了过来,道:“正好几位师尊也想见见你们,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这就随我来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张小凡和林惊羽都向了君问心。 “是,请这位道长领我们去吧!”君问心应道。 那青年道士诧异的看了君问心一眼,听说他与其他两个孩子之前并不相识,怎地这么快就取得了二人的信任?还隐隐有种以他为首的感觉。 “你们随我来。” 跟着道士,三人走出了这个庭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更长更大的环形回廊,边缘每隔两丈,便有一根红色柱子,在每两根柱子中间,也都有一个拱门。 他们顺着回廊向前走去,经过了一个个拱门和柱子,这才发现,每一个拱门里,都是和刚才几乎相同的小庭院,看来这里是青云门弟子生活起居之处。 不说别的,单从这份规模来说,这样的小院怕不下百间,可见青云弟子不少。 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这条走廊的尽头,却是一面高耸无比的白墙,下面开了一扇大门,两扇厚厚的大木门板,高达十丈,几乎要抬头仰望,也不知当初是如何找到如此巨大的木料的。 那青年道士视若无睹,大概平日里进进出出,看得都麻木了,他面无表情,径直从这门中走了出去。 甫一踏出这扇大门,张小凡和林惊羽同时屏住了呼吸,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君问心虽出来过一次,但还是忍不住惊叹。 这里,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一片极巨大的广场,地面全用汉白玉铺砌,亮光闪闪,一眼看去,使人生出渺小之心。 远方白云朵朵,恍如轻纱,竟都在脚下飘浮。 广场中央,每隔数十丈便放置一个铜制巨鼎,分作三排,每排三个,共有九只,规矩摆放,鼎中不时有轻烟飘起,其味清而不散。 “往这里走。” 似是明白他们的心思,那青年道士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让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叫醒二人,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是青云六景中的‘云海’,前头还有更好的呢!”青年道士边走边道。 林惊羽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青年道士手一指,道:“‘虹桥’。” 三人极目远眺,只见前方远处,广场尽头,在雾一般朦胧的云气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他们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吼!” 渐渐的,有水声传来,间中还有一两声雷鸣一般的怪声,不知从何而来。 他们越走越近,云气如温柔的仙女,轻轻围绕在他们身旁,逐渐拉开隐约的面纱,露出清晰的面目。 广场尽头,一座石桥,无座无墩,横空而起,一头搭在广场,径直斜伸向上,入白云深处,如矫龙跃天,气势孤傲。 “哗哗!” 有细细水声传来,阳光照下,整座桥散发七彩颜色,如天际彩虹,落入人间,绚丽缤纷,美焕绝伦。 君问心还能稍稍的保持淡定,张小凡和林惊羽却是看得目瞪口呆。 “随我来吧!” 青年道士笑了笑,说着,当先走上了石桥。 踏上石桥,三人这才发觉,桥的两侧不断有水流流下,清澈无比,但中间部分却滴水不沾。 阳光透过云彩色照片在桥上,又为水流折射,遂成绚丽彩虹。 这座虹桥极高极长,三人走在其上,只觉得左右白云渐渐都沉到脚下,想来越上越高。 “吼!” 而前方那古怪声音,仍是不断传来。 又走了一会,白云渐薄,竟是走出了云海,眼前霍然一亮,只见长空如洗,蓝的便如透明一般。 四面天空,广无边际,下有茫茫云海,轻轻浮沉,一眼望去,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而在正前方,便是通天峰峰顶青云观主殿“玉清殿”所在。 青山含翠,殿宇雄峙,“玉清殿”坐落峰顶,云气环绕,时有瑞鹤几只,长鸣飞过,空中盘旋不去,如仙家灵境,令人心生敬仰。 此时虹桥不再上升,在空中做个拱形,落在了殿前一湾碧绿水潭边,与此同时,玉清殿里隐隐传出道家歌诀,一派仙家气势。 “吼!” 还有那个怪声,也是越发响亮。 几人走下虹桥,来到潭边,一条宽敞石阶,从水潭边向上直通到玉清殿大门,潭水碧绿,清宁如镜,人影山影清晰可见。 他们走上石阶,正要向上方大门走去,忽听水潭深处一声咆哮,声若惊雷,正是先前怪声。 君问心放眼看去,水潭中心突然起了一个巨大漩涡,片刻之后,只见巨浪卷起,一个巨大身影跃然而出,漫天水花扑面而来。 那青年道士却似早有防备,左手一引,身子临空飘起,疾向后飘出两丈多远,停在半空。 而三个少年哪里逃得掉,登时淋得一身落汤鸡。 只是他三人却全然未曾注意到自身情况,只呆呆地看着前方出现的一个庞然大物,高逾五丈,龙首狮身,遍身鳞甲,巨目大嘴,两根锋利獠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面貌狰狞,望之生畏。 君问心行走江湖几年,虽见过不少珍禽异兽,却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 那怪兽抖了抖身子,呼啦啦又是一阵水花扑来,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把巨首向台阶处伸了过来。 这时,那青年道士不知什么时候飘了回来,单掌竖在胸前,恭恭敬敬地道:“灵尊,他们是诸位师尊特意召见的。” “哧!” 那怪兽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响鼻,一双大眼里眼珠居然转了转,倒像是人在动脑筋一般,然后不再理会三人,摇摇晃晃走到一边,在水潭边干地上趴了下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把头伏下,晒着太阳,睡了过去。 青年道士示意三人继续走,道:“灵尊是千年前我派青叶祖师收服的上古异兽,名叫“水麒麟”,当年青叶祖师光大青云,降妖除魔,它是出过大力的,如今是我们青云门的镇山灵兽,敬称为灵尊。” 说完,他又向那水麒麟处行了一礼,张小凡和林惊羽正看得出神,却被君问心拉了一下,见他使了个眼色,便也一起恭恭敬敬地向水麒麟行了一礼。 只是水麒麟头也不回,动也不动,倒是鼾声大做,怕是看不到了。 三人行完礼后,继续前行,走过高高石阶,远远便看到金色牌匾,上书着“玉清殿”三字。 来到雄伟大殿之前,只见门扉大开,里边光线充足,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三清神位,气度庄严。 而在神位之前,大殿之上,站着数十个人,有道有俗,看来都是青云门下。众人之前,摆着七张檀木大椅,左右各三,居中最前方又有一张,上边却只坐着六人,只有右排最后一张椅子处,空无人坐。 第十三章 苍松的敌意 这时,殿内众人正在谈话,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掌门,各位师叔,弟子常箭,奉命将三位小兄弟带来了。” 带领他们前来的青年道士在门外一整衣袍,恭声道。 君问心的经历颇多,心思缜密,他向大殿中人看了一眼,见场中众人都身着青云门衣着,有男有女,有道有俗,多数人身有兵刃,以长剑居多。 其中在椅子上坐着的六个人,更是气度出众,卓尔不群。 这六人中有三道三俗,尤其坐在正中那位身着墨绿道袍,鹤骨仙风,双眼温润明亮的,自然便是大名鼎鼎的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了。 君问心走上前去,恭敬的行礼:“真人,草庙村惨案您一定已然知晓,我虽然是无意间路过,但如此屠村之举实在是人神共愤,我与他们二人,如今皆是孤儿,感同身受,故此想要恳求真人为他二人做主,查明真凶。” 林惊羽比张小凡聪慧,此时也反应过来,抬头看着这神仙一流的人物,悲声道:“真人,我二人年幼无知,突然遭此大变,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能知过去将来,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张小凡没林惊羽那么会讲话,但之前经过君问心的一番开导,已经平静下来,这时也跟着道:“是啊!真人,您要做主啊!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是谁害了爹娘和全村的人,我一定会努力给大家报仇的!” 他脸上露出的坚毅神采,让上面坐着的一位矮胖之人眼睛一亮。 众人听了,眼光都先落在了君问心的身上,然后都是微微一叹,此子心智极佳,面对他们这些天下间一流的人物,依然不见慌乱,反而条理清晰,而且这份感同身受之心大善,极是适合修道!只是这资质实在是太差了些…… 众人微微摇头,弃了君问心,视线都转移到了林惊羽身上。 这十一二岁的孩子,小小年纪,身处大变,又面对道玄真人这般名动天下的高人,说话仍是井井有条,条理清楚,虽然有君问心珠玉在前的引导,但这份冷静仍是远胜过寻常孩童。 “好一块美玉。” 能担当青云七脉首座的人物,自然是青云门中的顶尖人物,而青云门中的顶尖人物,自也是这世间修真炼道之士中的绝顶人物,在座之人,个个都是目光如炬,此时都在心下这么说了一句。 草庙村惨案,是青云门千年来未曾有过、闻所未闻之事,事情就发生在青云门脚下,青云门举派震动。 道玄真人接到报告后惊怒交集,立即召来其余六脉首座商量。 此刻除去“小竹峰”一脉首座水月大师未来,其它五脉首座都在座中。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看着君问心道:“他们居住在青云山下,我青云门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孩子,你可以放心!” 说罢,他转向林惊羽和张小凡,道:“这将来过去我是不知道的,但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们,希望你们好好回答。” 林惊羽点头道:“是,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请真人问话吧!”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你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林惊羽一呆,道:“回禀真人,我昨晚还记得在家里床上睡觉,但早上醒来却和小凡一起躺在野外一棵树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这位君大哥叫醒了我和小凡,我们一起跑回村去,便见到那、那、那个景象,就吓昏过去了,再然后,还是君大哥喊醒了我们,之后就见到了那几位道长。” 道玄真人一皱眉头,又看向张小凡,道:“你也是这样的吗?” 张小凡点点头道:“确实是君大哥把我们叫醒的。” 道玄真人又转向君问心,道:“是你叫醒他们的,那你又是如何呢?” 君问心目光微微闪烁,却未打算完全说实话,他有种莫名的直觉,昨晚的激烈交战说不定与青云门有关系,毕竟就发生在青云山下,虽说这青云门乃是天下正道之首,然而多年凡俗游历告诉他,世间的善与恶不是以他的身份决定的,正道之中同样不会都是善良之辈,说不定凶手正在大殿中,他自然说出实话,被可能的凶手针对,从而处于险境。 他想了想,开口道:“我本是随处游历之人,昨晚正在草庙村几里外睡觉,早上醒来后,想要到草庙村去补充些干粮,却看到他们睡在村外的树下,就叫醒了他们,后来就像他们所说,一起回村,便看到了那惨状!” 道玄真人和其它各位首座对看一眼,眼中都有迷惑之意。 若有高人搭救,却为何只救这两个小孩,若不是,却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道玄真人左手第一人忽然道:“你昨晚在野外露宿,便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君问心讶然抬起头,发现那人正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他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镇定,答道:“回禀这位道长,我并没有听到动静,因为四处游历,习惯露宿,所以每晚都睡得很熟。” 那道人眉头一皱,深深看了君问心一眼,不再言语。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是说,你们对昨晚之事一无所知了。” 三人同声道:“是。”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叫了一声:“宋大仁。” “弟子在。” 一个青云弟子应声而出,高大魁梧,作俗家打扮,刚才他所站位置在一位坐着的矮胖之人身后,看来是那人门下弟子。 道玄真人道:“是你最先发现草庙村一事的,你便把当日情况再说一遍吧!” 宋大仁声音粗亮,道:“是。” “今日一早,弟子和几位同门师弟办事归来,御空而回,在经过草庙村上空时,弟子无意间低头,竟发现村里有二百多具死尸堆在一起,惨不忍睹。” 他微微一顿,似乎仍然被那场景所触动。 “弟子等人连忙下去查看,让熟悉草庙村的师弟确认人数,掩埋尸体,后来在村后树林里找到这三个少年,之后又在村边茅厕之内发现了一个樵夫,只是他目光呆滞,精神恍惚,无论弟子如何询问,他都不答,只反复说着鬼,鬼,恶鬼这些话,然后我们便将他们带回。” 众人微微沉默,只感觉一头雾水,无迹可寻。 道玄真人挥了挥手,站着的众弟子纷纷行礼,然后依次退了出去,不久,大殿之内,只剩下了他们六人和三个少年。 这时,那矮胖之人道:“掌门师兄,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转头向坐在左首第一位的道人,问道:“苍松师弟,你意下如何?” 苍松道人身材高大,面貌庄严,是青云门“龙首峰”一脉的首座,在青云门中,除了道玄真人的长门,便以他龙首峰一脉声势最盛。 苍松生性严峻,除了管理本脉弟子之外,还兼管整个青云门中刑罚之事,青云弟子平日里对掌门道玄真人固然敬仰万分,但最害怕的,却反而是这个不苟言笑的苍松首座,之前就是他似乎对君问心格外关注。 当下苍松道人两道浓眉皱起,过了一会,才看着张小凡与林惊羽,道:“此事疑点甚多,急切间怕是查不清楚,但草庙村民一向质朴,我们不可对他们遗孤置之不理,我看还是把他们二人收归门下吧!” 他居然是直接忽略了君问心,也不知是如何作想。 君问心低下头去,眉头紧皱,这苍松道人为何独独对我另眼看待? 第十四章 帮你添个男弟子 道玄真人问得苍松道人所言,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两个孩子身世孤苦,我们是要照顾他们,只是我已多年不收徒了,不知哪位师弟可将他们收到门下?” 这时,那矮胖之人,即青云门“大竹峰”一脉首座田不易,道:“掌门师兄,依我看来,最好不要让他们二人同归于一人门下,他们身世相近,若待在一起,每见对方,都会想起往事,如此戾气不绝,只怕日后不好!” 道玄真人想了想,道:“田师弟言之有理,他二人小小年纪,遭此大变,我们当要好好化解他们心中怨恨,如此的确不宜让他们共居一处,那就需要两位师弟来收留他们了。” 说着,他向众人看去。 只见其它五脉首座,以苍松为首的众人目光几乎同时都落在了林惊羽的身上,溜溜打转,不肯离去,只有田不易似乎对张小凡另眼相看,又看了他一眼。 修真之道,资质极其重要,世间常有所谓天才悟道,即胜过百年修行一说,而青云门人,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当年青云门穷途末路之时,只靠一个惊才绝艳的青叶祖师,虽年纪轻轻,但天资过人,参破前人古卷,修行远胜于历代先人,把一个小小青云门,搞得生气勃勃,兴旺无比,到如今更是天下正道领袖。 此外,名师固然难求,但资质上乘的弟子同样难得,林惊羽天资过人,根骨奇佳,这青云门各脉首座自是一眼便看上了。 安静了一会之后,那田不易咳嗽一声,道:“嘿嘿,掌门师兄,你知道我大竹峰一脉一向人丁单薄,那我这次就替你解决了一个吧!” 说罢,手正要指向林惊羽,却被身旁的“朝阳|峰”首座商正梁抢先起身,挡在了身前,对道玄真人道:“掌门师兄,今日我一见这孩子便觉得与他极是投缘,想是与他有宿缘在,不如便让他投入我的门下吧!” 青云门历史悠久,各脉表面和气,但内里都有互相较劲的意思,眼看着这林惊羽资质过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是下一个青叶祖师,何况收入门下最差也只是多个弟子,却不会让其它各脉得到机会。 本来以道玄真人的威望修行,谁都是不敢争的,偏偏道玄自己说了不收,这种好事哪里可以错过? 当下商正梁话音刚落,便有“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在一旁道:“商师兄,你门下已有二百弟子,个个都与你有宿缘的话,你的缘分未免也太多了。” 商正梁脸一红,正要说话,田不易却抢先道:“天云师兄说得对啊!说到弟子人数,你们最少百人以上,我大竹峰一脉却只七人,太也不象样子,不如……” 这时苍松道人却打断了他,道:“田师弟,这两个孩子身世如此可怜,我们要给他们的是最好的照顾,而不是顾及我们自己什么人数多少。” 说完,他转头向道玄真人一拱手,道:“掌门师兄,这孩子的确是块好材料,请让我将他收入门下,我必悉心教导于他,令他成才,以告慰草庙村诸位亡灵。”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田不易、商正梁等人心里都暗呼不妙,过了一会儿,道玄真人果然道:“苍松师弟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他投入你的门下吧!” 苍松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掌门师兄。” 众人看在眼里,他们与苍松同门已久,知道苍松平日不苟言笑,今日微笑已是内心极为欢喜,都不由得暗暗气恼,只是道玄真人说了话,而苍松的龙首峰一脉实力又大,只得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道玄停了一下,看向张小凡,又道:“那这另一位……” “这个就给我吧。” 那田不易竟然主动道,几位首座顿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玄真人却是深感欣慰:难得田师弟主动解决这个麻烦,其他首座是肯定没人要的,毕竟张小凡的资质差得远。 解决了草庙村遗孤的问题,他们都将目光转向君问心。 “至于他……”苍松道人看着君问心,目光微微闪烁,道:“这君问心也才十三岁,心智却是近妖,再加上他言语不清不楚,小小年纪居然在凡俗游历,我担心他来我青云门目的不纯,况且,他的资质稀松平常,收下也不过是个累赘,不如让他下山去吧。”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顿时有些意动,毕竟君问心不是草庙村中之人,也就无所谓照拂。 君问心心中一急,忙上前一步,道:“真人!我是个孤儿,所以这些年才在外游历,其实我对青云门神往已久,来青云山就是为了能够拜入门下,只是阴差阳错刚好遇到草庙村一事,否则,我也一定会自行上山,以求拜入仙门。” 他不到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并不愿拿下玉佩,也许是谨慎成性吧,也许是当年的遭遇给他留下了阴影,他不知道那神奇的体质会不会被觊觎。 道玄真人又仔细看了看君问心,这孩子一袭白袍,面容俊朗,双目深邃有神,竟有那个人的几分味道,可惜,资质相差甚远…… 道玄真人心中微微一叹,想到那人,更是有着几分感怀,便道:“我看这孩子,双目明亮坦荡,定不会是奸邪之人,哪位师弟将他收入门下吧。” 说完,他看向四周的师弟们。 商正梁咳嗽一声,闭上眼睛;天云眼看大殿的天花板,似乎突然发现那里的图案特别美丽;田不易嘿嘿干笑了一声,忽然睡意来袭,便要沉沉睡去;而刚才还没插上嘴便已被人抢走的另一脉“风回峰”首座曾叔常干脆便入了定,似乎从一开始便没理这里的事。只有大获全胜的苍松道人冷冷看了众人一眼,但眼里却都是笑意。 君问心将此种种,看在眼里,眉头一皱,心道,还是要摘下玉佩吗? 他无奈低声一叹,抓着腰间的玉佩,正待解下……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冷却悦耳的声音:“掌门师兄,我来晚了,唤我前来,有什么事吗?” 还没听到道玄真人答话,却是那田不易忽然嘿嘿一笑,道:“水月,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掌门师兄觉得你‘小竹峰’都是女弟子,阴气太重,想帮你添个男弟子……” 原来这田不易一向与‘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关系很不好,这种能挤兑她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身边一阵寒气袭来,君问心情不自禁一抖,眼神略微恍惚,清晰之时,前面那唯一空着的座位上,便多了一位身穿道袍的绝美女子,她冷着脸,似乎对田不易这等建议很是不满,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把清冷目光投向了台阶下站立于两人前方的白衣少年…… 第十五章 小竹峰【求收藏!求推荐!】 水月大师呆呆的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目光呆滞,瞳孔前所未有地剧烈颤动,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滚不息。 “好像,真的好像啊!这男孩,他的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都好像他!” 其他几位首座眉眼传递间,都带着些笑意,似乎在准备看笑话,道玄真人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 台阶下三人自是不敢说话,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田不易开始有些疑惑,这水月今天怎么不对劲,放在平时,冷嘲热讽是肯定的,便打破平静,道:“怎么样,水月?收个男弟子如何?” 水月大师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恢复平静,却不由自主地又扫视了君问心一眼,然后缓缓道:“那我就收个男弟子好了。” 各首座顿时大吃一惊,就连道玄真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小竹峰’可是从来不收男弟子的。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水月大师没有理会他们,抱起君问心,脚下光芒一闪,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那苍松的眉头更是深深皱着。 “水月今天没事吧?” 田不易喃喃道:“我看到了什么?从来不碰男人的‘冰山’,居然也会抱人,虽然是个少年……” 道玄真人咳嗽一声,道:“好了,此事就此告一段落,诸位师弟也要注意调查此事,明白了吗?” 苍松等人一起站起,齐声道:“是。” …… 君问心被水月大师抱在怀中,从云层上飞驰而过,他只能隐约看到水月大师的脚下有一束蓝光托着,在云层中犁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畅游在蓝天白云间,这是何等的梦想?!想到自己以后也有机会,他心中不禁有些炽热。 君问心悄悄瞥了一眼水月大师冰冷的侧脸,心中念头闪动:也不知道我这未来师父是什么样的人?看上去倒是冷冰冰的样子,不过,她刚才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那剧烈变化的情绪意味着什么?今后就要开始修炼了,玉佩是肯定要摘下的,倒是要找个好机会,如果这水月大师真心对我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什么…… “唰!” 在君问心思绪翻飞间,但听仙剑一声清鸣,他们已经落地,等他回过神来,水月大师脚下蓝光已经消失不见。 君问心站稳身子,好奇地看向周围。 他和水月大师正站在圆滑小石子铺成的竹林间小径上,小径弯弯曲曲,深入竹林,不远处竹林中的有一间用竹子建成的精舍,从外面看去简朴无华,用珠子做成的外壁墙上,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时光,此刻已经有了淡淡的旧痕,屋子两旁,都开有一扇小窗。 水月大师不理好奇张望的君问心,自顾自的走向那间精舍,道:“随我来。” “是!” 君问心忙跟上,应道。 “这里是‘静竹轩’,我一般都在这里静修。” 水月大师的声音传来:“随我进来吧。” “是,大师!” 君问心踏入‘静竹轩’,屋子中的摆设十分简单,桌椅茶具,靠窗边另有一张书桌,上面有纸砚笔墨,水月大师原本也不是个喜欢奢华的人。 此刻水月大师已经盘膝坐在靠墙床榻上。 “坐。” 她指着对面的几张矮榻:“另外,虽然还没有行拜师礼,但是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也不必叫我大师。” 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一张冰冷的脸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是,师父。” 君问心在矮榻上缓缓坐下。 “你老实跟我说,在大殿上,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水月大师的声音传来,差点没吓得君问心直接跳起来:她最后才到,怎么会知道,我对于草庙村之事有所隐瞒? “我、我……” 君问心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管是谁被拆穿时,而且还是在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也不知道如何反应的。 “他们隔得远,没有察觉到,但是我抱着你的时候,却发现了,你身上有隔绝灵力的东西,是也不是?” 水月大师看着君问心目瞪口呆的样子,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这女子在人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不知为何,在君问心面前却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显得柔和而亲切。 君问心微微一愣,心里却是安定下来:还好与草庙村之事无关。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取下了腰间的玉佩:“师父,我不是有意隐瞒您和众位师叔的,只是因为这个体质,吃了不少苦,所以才会如此小心,还请师父……” 他没有能够继续说下去,因为水月大师已经站到了他面前满面动容,震惊道:“魔仙之体!” “怪不得,怪不得……魔仙之体,不染凡尘,一念成仙,一念化魔,虽然有些风险,然而修炼我青云门太极玄清道正是恰如其分,未来只要不会有极致悲伤到放弃自己,自然不会化魔!” “真是上天眷顾我‘小竹峰’啊……嘿,田胖子以后如果知道你这个体质,估计会气死吧……本来想挤兑我,却送出一个绝世之姿的弟子,嘿嘿……” 君问心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水月大师,尤其是那句“田胖子”,让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咳咳……” 水月大师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她轻咳一声,缓缓坐回床榻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问心无奈道:“师父,我叫君问心。” “嗯,我就叫你问心吧。” 水月大师正色道:“你给我详细说说以前的事吧,毕竟这个玉佩的事情可大可小,你放心,我不是怀疑你是别派的奸细,毕竟没有人会舍得把这么一个天才送出去,我只是想确定你的来历,尤其是跟这个玉佩有关的事情。” “是,师父。” 君问心慢慢讲起了这些年的经历:“我最早的记忆,是三岁那年,在一个森林中醒来……” 他详细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除了冰封百年这件事情,因为这关系到他的身世来历,虽然他能感受到水月大师的善意,但他还不能完全信任她,在关系到自己的身世这样重要的事情时,他总会有所保留。 听着君问心这些年的经历,水月大师,沉默了,这面冷心热的女子,眼角有些湿润,她能感觉到,君问心有所隐瞒,但她却生不起一丝责怪的情绪。 看着他略显戒备的神情,水月大师站起身来,缓缓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君问心的头,柔和地道: “以后,把这里当家吧……” 第十六章 把这里当家吧 “以后,把这里当家吧……” 简短的一句话,却如此轻易的击中了君问心的心扉。 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像这般轻抚着他的头,那掌心蕴含的柔和温暖让他很是留恋。 君问心的眼中有着什么在凝聚着,却又在片刻后迅速散去,他抬起头,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没有了明显的隔阂,却是多了几分亲近。 “谢谢师父……” …… “师父,弟子文敏,有事求见!”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进来吧。” 水月大师重新坐回床榻上。 君问心好奇地看向门口,只见进来的是一位瓜子脸的美貌女子,秀发如云,肌肤如雪,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 文敏好奇地看了一眼盘坐在内的君问心,然后向水月大师施了一礼,语气稍稍上扬,很是兴奋:“师父,今天雪琪师妹忽有所悟,已经进入‘天心洞’闭关,可能要突破玉清境第四层了!” “哦?琪儿修道两年便已经快要第四层了?好好好……” 水月大师显得很是欣慰,道:“琪儿自幼上山,我初时看她瘦弱,还担心她没有修炼资质,没想到竟有这等天资……” “这也多亏了师父这些年帮雪琪固本培元,打下深厚基础,才能在这两年内突飞猛进。”文敏笑道。 水月大师转头看向君问心,微笑道:“问心,琪儿的资质已经不下于你了,没想到我‘小竹峰’竟会同时出现你们两个妖孽天才,五年后的‘七脉会武’,我‘小竹峰’必将大放光彩!” 听了水月大师的话,文敏震惊地看着君问心,他竟也有如此资质,而且,我刚才听到了什么,他是我们“小竹峰”的弟子?!我们“小竹峰”什么时候有了男弟子?! 而这边君问心也听得很是疑惑,问道:“师父,不知道这位‘雪琪’是?” “她是我最小的弟子,被我自幼带上山。” 水月大师道:“哦,琪儿比你略大几个月,以后你倒是最小的了。” “另外,文敏是我的大弟子,也就是你的大师姐。” 水月大师又转向文敏:“文敏,他是君问心,今天刚被我收入门下,以后就是你的小师弟了,你去安排他住下吧,选一间客房好了,他倒是不方便和你们一起住在弟子房……再带他下山购置些生活用品,我“小竹峰”倒是没有男弟子的衣物。” 水月大师略微停顿,又道:“还有,你通知一下其他弟子,明早在‘坐忘殿’举行拜师仪式,当然,琪儿就不要打扰她了。” 水月大师转过头微笑地看着君问心,她对这个唯一的男弟子是越来越满意了,本来,她只是被他的长相而触动,后来得知他的资质却是非常欣喜,又听了他这些年坎坎坷坷的经历,对他的喜爱中更添了一些疼惜。 “好了,你们这边去吧。” “是,弟子告退!” 君问心站起身,与文敏一起行礼,退出了‘静竹轩’。 …… 君问心跟着文敏一起行走在竹林间的小径上,午间,有清风拂过发丝,他想着师父刚才的神态动作话语,嘴角不自禁露出一丝微笑——看来运气还不错啊,遇到了一位很不错的师父呢! 文敏轻侧过身,看着身边只有她肩膀高的少年,微笑道:“小师弟,师父她很关心你啊。” 君问心闻声,疑惑地看着她:“大师姐?” 文敏解释道:“除了雪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把对弟子的关心表现出来呢!” 她微微一顿,接着道:“其实,师父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她对我们很了解,也很关心,只是从来不会表现出来,但我却知道,因为她会常常问我其他弟子的情况,所以,你可不能因为师父看上去太冷,而有偏见啊。” 她转头看着君问心。 君问心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不会,师父对我很好了……” 他心里想道,在没人要他的时候,是师父从天而降将他带走,不理会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在他讲述这些年的经历时,又是师父真情流露,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君问心可以感觉到,水月大师真挚的爱护之心,而且她让他产生了久违的依恋感,那是很多年前,仿若娘的味道…… ……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出了竹林,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那是一个白玉铺就的广场,大概有五十丈见方的大小。 广场对面有一个宽敞的大院,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宽阔的道路两旁,有着一排排的屋舍,而广场的侧面,则是几个单独的小院,另一侧有宽约十丈白玉大道腾空向上延伸而去,也不知道通向何处。 文敏指着对面的大院,向君问心介绍:“这里是剑舞坪,是我们互相切磋之处,那里的大院,就是弟子房,嗯,准确地说是,女弟子房,你就不要想住进去啦……” 她笑眯眯地道,君问心脸上不禁一窘。 “不过,你以后可是有单独的小院哎,连大师姐我都有些羡慕你了,我们弟子房只有一间屋子,而客房都是有独立小院的,看,那边就是客房,膳厅也在那边,就是那间唯一没有院子的。”文敏指着另一侧的几个小院道。 小院旁边有着一座较大的房舍,周围没有围墙,应该就是所谓的膳厅了。 文敏带着君问心走向小院:“这些客房平时都没人住,你可以随意选择一间,要好好选啊,以后可就是你的家了哦。” 君问心仔细看了几座小院,它们的布局都差不多,所以他很快便选择了一间靠着竹林的小院,他喜欢这里清雅幽静的感觉。 君问心走进这个小院,看着这个陌生但以后将要长久相伴的地方,一个小院落,左边一棵青松,右边五六根修竹,有两三人高。 院中小石卵铺砌成小径,两旁都是草坪,夜风吹来,树叶竹枝轻轻摇动,一阵青草幽香传来,很是清净。 文敏打开房门,进去看了看,道:“小师弟,进来吧!” 第十七章 深夜 君问心走了进去,只见屋中摆设一如‘静竹轩’一样简单朴素,桌椅床铺,旁的也没什么了。 文敏轻柔道:“你把行李放下吧,过会儿回来后,你便把这里打扫了一下,就住下吧!山居清苦,你年纪又小,或会感觉孤单,但我们学道之人,本就要忍受各种磨砺,往后生活起居之事,你都要自己做了。” 君问心点点头,道:“知道了,大师姐。” 文敏点了点头,又向左右看了看,道:“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下山去吧。” 君问心应了一声,和大师姐一同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道:“大师姐,怎么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诸位师姐呢?” 文敏笑道:“你不知道,午后是我们做功课的时间,她们都在房内静修呢!而且我们大多在这小竹峰上学道数十年,平日里难得外出,这小竹峰早就逛的熟不可熟,所以都懒得走动,一般都不出来的,另外,每当有弟子突破在即时,便可以去‘天心洞’闭关,那里天地灵气浓郁,只是空间稍小。” 君问心这才明白过来,文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对这清俊知礼的小师弟,她也很有好感。 “大师姐,你能在这院门旁的山石上刻字吗?”君问心指着门旁一人多高的山石,道。 文敏疑惑地问道:“可以啊,你要刻什么字?” “竖刻三个字:问、心、居。”君问心伸展双臂,闭着眼睛,微笑着,轻声道:“以后,这里可就是我的家了……” ------------------ 天色将黒时分,文敏才踩着仙剑载着君问心归来,而且他们还各背着一个大包袱…… “小师弟,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好重呀!”文敏抱怨道。 “啊,大师姐麻烦你啦,既然准备好好生活在这里,当然要好好布置我的家啦,这可是我第一个家呢!”君问心声音里略带抱歉之意,又有些兴奋。 文敏没有注意到君问心所说的“第一个家”,她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件事情:“那你哪来这么多钱,这里至少要几百两吧?” “咳咳……大师姐,这些年,我行走江湖,劫富济贫……”君问心心虚道。 “就你这实力只能被人劫吧!”文敏促狭地笑道。 “大师姐!说实话会让人尴尬的……” 君问心摸了摸后脑,脸上带着笑意,看他这模样,哪里有一丝尴尬的样子:“好啦,不和大师姐说笑了,其实,师弟会些琴棋书画之类,没钱时,便卖些字画之类作为盘缠,没想到这些年却是水平越来越高,所以字画卖的钱也就越来越多了嘛。” 文敏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看来他这字画水平很不一般啊,不然哪里攒下这许多钱? 文敏带着君问心推开房门走进去,放下包裹,点亮了桌上的一盏油灯,道:“小师弟,陪了你半天,我倒是要回去将今天下午的功课补上,你收拾收拾,便早些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明早我会来带你去‘坐忘殿’。” “嗯,好的,今天多谢大师姐了。”君问心感激道。 文敏摸了摸君问心的头,又叮嘱几句,这才离去。 君问心送文敏出去后,回到屋中,关上房门,刹那间顿觉整个世界突然都静了下来,没有一点人声。 他先是将衣物收拾好,将笔墨纸砚置于书桌上,之后取出一架古琴,摆在房角架好,这些都是他的爱好。 之后,他默默走到桌前,呆呆坐了一会,无事可做,便吹灭了灯火,脱下外衣,躺到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啊!” 黑暗中,君问心一声低喊,翻身坐起,喘息不止。刚才他梦见草庙村满地的尸体,又梦见一道粗|壮的雷电劈在他身上,仿佛有熟悉的痛楚袭来,他全身一抖,便这般惊醒过来。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呼吸渐渐平静,眼睛也慢慢适应了黑暗,只见窗扉微斜,有一束淡淡月光,斜斜照进,洒在青砖地面,如霜雪一般。 君问心没了睡意,爬起走到门前,“叽呀”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四周寂静无声,不知名处隐隐有虫鸣声传来,一声、两声,低低切切,月华如水,洒在他的身上。 他昂首看天,只见繁星点点,月正当空,皎洁明亮。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心绪难宁。 也不知道张小凡和林惊羽如何了,他们的悲惨经历,被他全部看在眼里,对于这世上同他一般命运悲苦之人,他总是忍不住同情。 岁月没有冰冻他的心,成熟的心智和柔和的内心并没有冲突,他会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帮助那些他同情的人,比如碧瑶小环,又比如张小凡林惊羽,而真心对他好的人,他会用心记在心底,比如师父,莫名其妙针对他的人,他亦不会让对方好过,比如苍松道人! 君问心能感觉到,苍松道人在针对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在怀疑苍松道人与草庙村惨案有关,因为这样,才有防范君问心的理由! 而他那天,也确实看到了其他东西,比如那漫天金光和天地神雷…… …… 君问心从袖中取出了那支从不离身的翠玉碧箫,微微一笑,这是娘留给她的唯一线索,也是他心中永远的支撑。 这是一只短箫,遍体碧玉晶莹,小巧玲珑,箫尾有个小小的篆字“幽”。 他双手轻盈地持箫,右手在其上轻柔地抚摸着,仿佛那不是一把碧玉箫,而是和自己一生痴守的恋人……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月,转过身走回房间,又去睡了。 他在青云门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 第十八章 拜师仪式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君问心已经醒来,这是他的生活习惯。 简单的洗漱过后,并没有出去胡乱走动,坐在院中静静地等待大师姐的到来,仿佛在享受着这早晨宁静平和的心情。 不久之后,院门轻轻一响,文敏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君问心:“昨天累了一天,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会儿,呐,吃下早点吧。” 她递过来一个青翠欲滴的果子,看来便是她们的早食了。 君问心道了声谢,边接过来。 “我们边吃边走吧,其他师妹应该都到了,她们可是对你很好奇哦!” 文敏笑着带君问心向外面走去。 “一群师姐啊…”君问心心中的感觉有些…奇特… 通往“坐忘殿”的路,正是那条腾空而起的白玉大道。 走下白玉大道后,便能看到眼前空地上的一座大殿,上书“坐忘殿”三个字。 还没走进去,君问心便听道里面传来,一群女子交谈的声音,叽叽喳喳,特别热烈。 “你们知道吗?这次师父收了个男弟子诶。” “我们都知道啦,也不知道小师弟长什么样,听大师姐说,他只有十三岁,比陆师妹还要小几个月呢?” “啊啊,一定要长得可爱一些,我好想揉他的脸蛋!” “……” 门外,君问心脚步一趔,然后,整整衣衫,露出最高贵睥睨的神态,嗯,一定要震住她们!你们敢捏脸我就敢翻眼…… 看着气质大变的君问心,文敏忍不住“噗嗤”一笑。 “好啦好啦,别讨论了。” 文敏当先走进去:“师妹们,我们小师弟已经来了,你们可别吓着他啊……” 闻言,一束束目光瞬间聚焦向大殿门口,准确地说是刚踏进殿门的少年身上…… 这是一个看上去有十三、四岁的少年,身材修长,一袭白衣胜雪,脸色白皙清俊,一双眼睛温和有神,但内蕴的眼芒却如利刃切开夜幕一般,瞬间洞察着一切。 满头乌黑长发自然的垂披在两边瘦弱的肩膀上,在阳光之下隐隐闪烁着亮眼的黑亮光泽。 白衣上的金纹,让他隐隐中流露出一种无可言喻的华贵高雅气质,神态间有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俾睨之态,似乎从不曾将人放在眼里,却奇异的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他的手指修长,腕骨很细。 而再看那双目,此时却深邃如海,目光碰触之下竟让她们有一种想要沦陷其中的奇异感觉。“坐忘殿”内一片寂静。 君问心心中一笑:效果不错! “众位师姐好!我是君问心,以后也是小竹峰的一员了,还请诸位师姐多多关照。” 君问心的目光再次柔和起来,仿佛刚才那睥睨之态从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然后向众位师姐行礼,微笑着道。 “来,小师弟,我给你们大家介绍一下。” 文敏牵起君问心的手一个个介绍过去: “这是文心师姐,她最爱读书。” “这是文月师姐,她最是勤奋,一般都在修炼。” “……” 在文敏的带领下,君问心也是初步认识了众位师姐,他心中默数了一下,一共有二十一位师姐,再算上大师姐和那位没有来的雪琪师姐,他应该是排行第二十四。 在与师姐们交谈的过程中,君问心渐渐放松下来,她们都很好,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明争暗斗,她们之间只有家人般的温暖,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喜欢上这里,喜欢上她们…… 轻轻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水月大师缓步走了进来。 众弟子也没有刻意排列,只是各自行礼,唤着:“师父。” “嗯。” 水月大师扫了众弟子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君问心,并没有多说。 “既然人已到齐,那么拜师仪式便现在开始吧。” “是!” 众人随着水月大师向大殿深处走去,君问心有些好奇,到现在还没有人告诉他拜师仪式是什么样的。 绕过几个屏风,他们渐渐走到了后殿,这里已经燃起了一盏盏油灯,有一些蒲团正摆在地上,前方的桌案上,整齐地摆着一排灵位,应该是小竹峰的列代祖师。 水月大师抓起君问心的手,牵着他向前走:“问心,随我来。” 来到了灵位前,水月大师先上香,然后道:“都随我跪下吧。” 后面的弟子便两两一排,跪在蒲团上,而君问心则是跪在了水月大师旁边。 只见水月大师神情虔诚肃穆,低声道:“恩师在上,弟子水月营碌一生,于尘世无寸德,于本门无寸功,苟活人间,有负恩师教诲,今弟子欲收君问心为本脉第八代弟子,不求他闻达于世,只求他堂堂正正,无愧天地,则弟子亦可告慰恩师,不然将全为弟子之过,求恩师见证!” 君问心被水月大师庄重诚挚的言语感染,脸色肃穆起来,凝声道:“弟子君问心,今日拜入恩师门下,定当堂堂正正做人,不辜负一身艺业;光大‘小竹峰’门楣,不辜负恩师期望,请师祖见证!” 说罢,水月大师与众弟子一道,恭恭敬敬在地上叩头。 如此,拜师仪式便结束了。 殿中,水月大师对着文敏:“文敏,你带着小师弟熟悉我青云门门规,并且领他去做上午的入门功课,至于下午的功课,便由我亲自教他。” 文敏应了声:“是!”。 水月大师又转头看着君问心,道:“做完上午的功课,便自己来‘静竹轩’寻我。” 君问心点点头。 之后转过身去:“你们有疑问都可以来找我。” 再之后,也没等众弟子反应,便缓缓飘起,向着‘静竹轩’方向而去。 众人还是一起应道:“是,师父!” 待得水月大师远去,众师姐立刻将君问心围起来。 “小师弟,师父对你好好啊!” “是啊是啊,小师弟,你是不是资质特别好?” “……” 君问心看着她们惊叹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怎么了?” ---------------- 第十九章 静竹轩传道 爱读书的文心师姐解释道:“小师弟,你不知道,除了大师姐和陆师妹,我们的入门道法都是由大师姐教的。” 文月师姐有些羡慕:“是啊,你还不知道吧,下午的功课就是学习道法修炼。” 她最是勤奋修炼,自然羡慕君问心,不过并到也谈不上嫉妒,毕竟修炼若有疑问同样可以去询问师父,再加上修炼一途,更重自身资质,若资质不行,再有名师教导也没用。 “好了好了,大家也散了吧,有什么话以后也可以说,我先带小师弟去做早上的功课。”文敏拉着君问心先走了。 …… 通往后山的小路上,文敏和君问心并排走着,君问心手上还提着一柄柴刀,是刚才大师姐丢给他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小师弟,你记好了,本门门规第一条首重尊师……”君问心仔细听着文敏讲述的一条条青云门门规。 “小师弟,你知道我‘小竹峰’名字的由来吗?”文敏见他听得久了,已经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转口笑道。 君问心果然疑惑的摇摇头。 “我们‘小竹峰’后山遍布着茂密的竹林,但与大竹峰后山上的“黑节竹”不同,小竹峰上盛产的是另一种奇异竹子——泪竹。” “这种竹子颜色翠绿,竹身细长,比一般竹子少了近一倍的竹节,但竹质坚韧之极,号称天下第一,普通樵夫都无法砍断,但泪竹最着名的地方,却是在竹子翠绿的竹身之上,遍布着一点一点粉红色的小斑点,宛如温柔女子伤心的泪痕,极是美丽,而小竹峰的名字来历,也是从此而来。”文敏详细解释道。 君问心听了果然大感兴趣,他走到竹林中,果然如大师姐所说,一根根翠绿的竹身上,有着点点粉红色的斑点,显得纤细而温柔。 “以后每天早上的功课,便是砍这泪竹,直到你能够在两个时辰内砍断一根,这入门功课便结束了。” 文敏来到君问心身边道。 砍竹子? 君问心好奇问道:“大师姐,为什么我们要把砍竹当作功课呢!我以为功课都是修行道法呢?” 文敏笑道:“你要记住,修真之人,身子是最要紧的,师父说过,若是身子不好,便有无上妙法,也是难以修习,我们青云门源于道教,极重养生健体,道法修习到了深处,身子便更是重要,就拿我们青云门中至高奇术之一的神剑御雷真诀来说吧……” 君问心身子一震,目光一阵摇曳,神剑御雷真诀?!不过文敏并没有注意到。 “这可是我们青云门镇山绝技之一,没几个人能修得的,施展这个真诀,必须要以自身为引,辅以神兵利刃,引下九天神雷,煌煌天威神力,真是当者披靡,威力绝伦。” 君问心眼睛炯炯有神,紧紧看着她,文敏愣了愣,继续说道: “那你想啊,虽然有真诀护身,但九天神雷何等威势,常人一旦接触,立时就化为灰烬,施术者固然修行极深,但若身体不好,一时半会只怕自己先被神雷劈死了,还说什么当者披靡?” 君问心听得连连点头,文敏道:“这泪竹极其坚韧,一般都要坚持三年以上,才能在两个时辰内砍断一根,所以你也不必急,我们都砍了三年以上,雪琪师妹更是被师父要求砍了五年,她从六岁时便开始了。” “雪琪师姐是在闭关吗?” 君问心自从来到‘小竹峰’便不时听到‘陆雪琪’这个名字,却至今没有见过,心中很是好奇:这个资质不输于他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嗯,她在闭关突破玉清境第四层呢!正常人要修炼到第四层至少要几十年,更多的人则是一生都修不到。” “这么厉害?!”君问心惊叹道。 “你也不用羡慕啊,师父可是说你的资质跟她差不多呢!要不你和她比比谁更妖孽呗?”文敏眨眨眼睛。 “……” 交代过后,文敏自踩着剑光离去,做她自己的功课去了,而君问心则开始了他的“砍竹”生涯。 他拿起柴刀走到一根泪竹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挥刀砍了下去,只听一声脆响,柴刀竟然如中顽石,震得他手心发麻。 那根泪竹被他一砍,向前倾斜,片刻后又弹了回来,君问心赶紧跳开,这才没有被打中。 他仔细一瞧,只见那竹子被砍着的所在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印,就是那白印还要凑近看才能发现,君问心倒吸一口凉气,深感这入门功课之艰难。 …… 上午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再看君问心一直在不懈劈砍的那根泪竹,也不过被砍了五分之一左右,这还是他眼力惊人,每一刀都在同一处的缘故。 君问心满手大汗,坐倒在地,靠着泪竹“呼呼”喘气,柴刀也被他扔在一旁。 许久,休息够了,君问心将柴刀放在一旁的石缝中,他可不想提着一柄刀去见师父,之后又拿出一个果子作为午饭,他们作为修道之人,并不注重饮食享受,‘小竹峰’众人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一起在膳厅用餐。 君问心边吃边向‘静竹轩’而去。 ---------------------- 午后。 小竹峰。 静竹轩。 “问心,本派道法极重根基,你初入门,我先传你基础道术,你记牢之后,自行修炼,若有不明之处即问我,知道了吗?”水月大师仍是盘坐在床榻上,微笑道。 君问心连连点头,心中有些激动,辗转多载,终于可以真正接触修仙了。 水月大师脸色一整,正色道:“另有一事,我不得不正告于你:本门奇术,精深神妙,邪魔妖人,多有窥探,你需立下重誓,学成之后,若非本门弟子,绝不传于外人。” 君问心微微一愣,随即郑重道:“是!苍天在上,弟子君问心日后若泄露本门道法秘密,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十章 问心初修道 水月大师微笑点头,让他在榻上坐下,先教他如何打坐、冥思,再粗略说了一下人体经脉和精气运行,最后便传了他“太极玄清道”第一层的修行法门。 “‘太极玄清道’,便是本门诸般奇术妙法的根本,乃是二千年前青云子于无名古卷上领悟而出,经历代本门宗师精研,时至今日,已是夺天地造化、玄妙无匹的无上道法。” “太极玄清道共有玉清、上清、太清三个境界,本门弟子,包括了许多聪明才智之士,终其一生,也突破不了玉清境,不过饶是如此,只是玉清境顶层的修行,亦已是世间罕有。” “本门中,人数接近千人,但能突破玉清境进习上清境界的,以掌门师兄道玄真人为首,也不过十人出头而已,但只这十数人,本门便是当今修真中实力最强最深的门派之一,至于传说中无上境的太清境界,相传只有当年不世出的奇才青叶祖师修到过。” 水月大师详细介绍着,君问心也听得入迷。 “太极玄清道修习过程从易而难,玉清境第一层境界大多数人在第一年即可修成,但往后开始,艰深困难处便显现出来,第二层一般人便要修习五年,第三层更是个分水岭,资质稍差的便一生都停滞于此,好一些的修习个五六十年也不稀奇。” “太极玄清道的主要修行法门,到第三层就大致传授完毕,往后更多的便是靠自行修为和资质高低,修行高深的师长或会指点一二,那也是经验之谈,让弟子少走一些弯路而已,当然了,这里所谓的‘弯路’,多是以百年计的。” “而把太极玄清道修炼到玉清境第四层的,便是有了万法根本,可以开始同时修习其它奇术妙法以及修炼属于自己的法宝。” “法宝秘器一说,渊源流长,神话传说中诸天神灵大都有各自神器,威力绝伦,而人世之间,修真炼道之士以之初掌天地造化,亦有莫大威力,小的可以御空而行,风驰电掣,大的更能震天撼地,毁山断流。” “而法宝材质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但有一点,法宝材质如何便决定了法宝修炼后威力大小,若以凡铁施展‘神剑御雷真诀’,还未等攻敌,那剑已与主人一起成了灰烬。” “至于本门,因为当年青叶祖师在‘幻月洞府’中得到古剑‘诛仙’,仗之横行天下,几无敌手,众后辈仰慕之余,多半都是修炼仙剑的,千年之后,剑侠辈出,几乎成了本门不成文的规矩,便是改名叫青云剑派也无不可。” 不过说到这里,水月大师稍稍停顿,然后淡淡道:“倒要提一下大竹峰首座田不易了,他自己是修剑的,护身法器‘赤焰’更是青云门中名剑之一,但他对座下各弟子,不知怎么,却丝毫没有鼓励他们修炼仙剑的意思,非但如此,他还时常‘怂恿’众人修炼些另类法宝,这一点在青云门中颇有非议,但一来并无这个规矩说不行,二来田不易弟子资质平庸,人数又少,众人也由得他去。” 君问心听到这里,全神贯注,很是有些感兴趣。 水月大师看到他好奇的样子,微微一笑,道:“以后有机会,你会看到他们那一脉乱七八糟的法宝……” “现在‘小竹峰’一脉众弟子中,你大师姐文敏修行最深,已将太极玄清道修炼到玉清境第六层,紧接着是问心文月等九人,都修到了第四层,至于其他人,都在玉清境第三层上苦苦挣扎。” 她微微一顿,接着道:“当然,等你雪琪师姐出关,我‘小竹峰’修到第四层的弟子应该会再多一人。” 接着水月大师又给君问心说了修行过程要注意的地方,最后郑重道:“问心,最后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本门修行贵在循序渐进,脚踏实地,若贪功冒进,只怕贪心不足,反有大祸,成与不成,原是命定,不必强求,如妖魔外道,异端邪术,欲求不满皆欲速成,最后多半反遭天谴,可怜可悲,尤其是你体质特殊,务必小心!” 君问心悚然而惊,忙道:“是,师父,弟子谨记!” “那便先这样吧,你现在开始修炼吧,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水月大师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君问心躬身行礼,道:“是,多谢师父!” 他深深呼吸,静下来,按水月大师传授的姿势打坐,闭上眼睛,在心中把水月大师传授的‘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一层的法门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玉清境第一层在‘太极玄清道’中本是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功用只在两个字:练气。 修炼之人,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三十六大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可修炼更高境界。 明晓修炼法门后,君问心自信满满按照水月大师所传授方式,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准备引天地灵气入体。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君问心仍然没有感应到天地灵气,他没有感应到周围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流可以被认为是天地灵气。 君问心有些担忧,难道我的资质不好?不应该啊?师父明明很满意的! 他眉头越蹙越紧。 “遇到什么问题了吗?以你的体质第一层应该很容易入门才对。”水月大师的声音传来。 君问心睁开眼,疑惑道:“可是,师父,我没有感应到什么天地灵气啊?怎么引入体内?” 水月大师一呆,随即恍然大悟:“你是魔仙之体,本来就与天地一息,灵气自然存在你经脉内,根本不用引入,你只要引导经脉内的天地灵气,在体内运转即可。” “原来如此,那我再试试。” 君问心又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应着,这次终于能感应到经脉内的一股股不断进出的气流,想必就是天地灵气。 难怪他会发现不了,因为他经脉内和身体外的气流状况是一样的,也就是说灵气将他的经脉也当做了天地的一部分。 怪不得魔仙之体被她们称赞,修炼时省却了艰难的引灵入体的过程,只要不断运行炼化即可,自然省却了无数时间。 这一次君问心很顺利地引导着天地灵气,在经脉中运行。 一段时间过去,君问心运行了三个周天后,便感到经脉略微疼痛,想起师父之前的教导,明白该停止了。 “如何?”水月大师期待的看着他。 第二十一章 箫音 “三个周天,离三十六周天还差得远。”君问心答道。 水月大师顿时笑了:“很好了,琪儿当年第一次连第三周天也未能运行满,你就这样重复运行就好,灵气会渐渐增强你的经脉韧性,甚至缓慢增强你的体质,等哪一天你能完整运行三十六周天,那么第一层便练成了。” “你继续好好修炼!” “是,师父!” 第一次修炼便成功的君问心很是兴奋,根本不想停下来,立刻又继续修炼了。 ---------------- 傍晚,‘小竹峰’膳厅内,二十几个女子团团围坐在一张大桌旁,各自面前摆着几碟小炒和一碗米饭,君问心因为与文敏比较熟悉,便坐在她身旁。 其实,‘小竹峰’的膳厅是由两名女弟子负责,每天也只需准备一顿膳食,而一般情况下,水月大师会拿回静竹轩吃,反正对她来说,来回静竹轩和膳厅只需片刻,其他女弟子则各自盛好自己想吃的菜,然后要么拿回房间吃,要么在膳厅三五成群一起吃,而大桌,只有水月大师在膳厅的情况下才会用到。 不过,今日显然不是一般情况,早晨的短暂相识,显然还不足以满足一众女弟子对于君问心这位‘小竹峰’唯一男弟子的好奇。 作为“万红从中一点绿”的君问心,这顿饭简直吃得‘痛苦不堪’,他的各种经历讲了又讲,毕竟这群女子大都在山上很多年,除了几个修到玉清境第四层,时常会下山办事的女弟子,大部分甚至没有在凡俗生活过。 君问心捡着那些开心的事情给她们讲了,然而能够被选中收为弟子的自然冰雪聪明,可以从他只言片语之中,发觉那独自生活的艰辛与心酸。 之后,君问心便发现这些师姐对他更多了几分怜爱,这让他很无奈,却也很是心暖。 当然,众师姐对于君问心第一次便能运转三周天灵气的资质也是赞叹不已,不过却并没有太多惊讶,毕竟水月大师对他如此重视,而且也在文敏面前说过他的资质堪比陆雪琪,没有这么妖孽才是不正常的。 ----------------- 深夜。 道海无涯,勤勉为舟。 君问心盘膝坐于床榻上,并没有入眠,而是在运转着‘太极玄清道’法门,努力修炼着。 又是一次三周天过去,君问心睁开双眼,只觉浑身轻盈舒适,清醒异常,并无疲惫之感。 道家修炼法门,果真神奇! 他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只见窗扉微斜,有一束淡淡月光,斜斜照进,洒在青砖地面,如霜雪一般。 如斯美丽的夜色,微微触动了他的心,他取出袖中玉箫,轻抚。 他的神情,他的眼神,在变化。 还有他在抚弄玉箫时流露出的情感与气质,尽显优雅、忧郁与沧桑。 而他的变化,皆因为他取出了那支玉箫,一支箫竟如此明显的影响了一个人的心情与气质。 他轻盈地执着玉箫,置于嘴边,箫音渐渐响起…… 仿佛一阵柔柔的风拂面而来,竹林的深处里飘出清凉的箫声,那箫声似是从内心的最深处传来,回荡在心间…… 忽然之间,箫声一转,由婉转悠长变得变化多端,箫声夹着冰泉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一阵旋风,急剧而上,忽如深夜银河静静流淌…… 箫音再次一转,变得如泣如诉,柔肠百转,犹如一个少女美妙的歌声。 那个少女越来越清晰,她只有七八岁大小,踏着优雅的步子一步步走来,但不管她怎么走,都无法真正的靠近。 一阵温暖的风吹起,暖暖的阳光洒下,空中忽然随风舞起瓣瓣桃花花瓣,女子脚下的土地颗颗绿草野花冒尖,将大地铺成碧绿一片,点缀着万紫千红。 这是春的美丽。 一阵清凉的风吹起,那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她嘴角噙笑,翩翩起舞。 烈日当空,万物繁盛,天地繁华,这是夏的气息。 一阵萧索的风吹起,少女在风中变成了一风华渐失的中年女子,她没有了歌声,没有了舞姿,就那么沉默着一步步走来,脚步沉稳笃定,葱绿的大地此时也开始变得枯黄,万物开始不顾天地的挽留,缓慢的衰退。 这是秋的萧条。 一阵寒冷的风吹起,女人变成了一个两鬓花白的老人,她的脚步变得蹒跚,曾经美丽的双眼也变得秽浊,但她依然强撑着自己,坚强的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的走下去。 阳光失去了它的灼热,大地也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被皑皑白雪覆盖,也覆盖了曾经所有的美丽与希望。 最后,那个蹒跚的身影终于在风雪交加的寒风之中倒了下去,直到身体被白雪所覆盖,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是冬的完结。 箫音在此刻停止,定格在那白雪皑皑的世界,因为那是一个人最终的归宿,是谁都逃不过的生命完结。 箫音结束,那杆玉箫也被君问心缓缓的放下,但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脸上的表情惆怅而落寞,似乎在苦苦的追忆着什么。 他不知道,在他的院门外,住在另一侧弟子房的师姐们,竟一个不落的全都站在这里。 而她们依然沉浸在余音袅袅的箫音之中没有醒来…… 一曲箫音,竟梦幻般的在她们眼前呈现了万物的神奇,又让她们看到了一个人从稚嫩,到美丽,到成熟,再到完结的一生。 她们犹如做了一场梦,梦境之中看到了自己注定要一步步走过的一生。 带她们入梦的,是那有着无限魔力的箫音。 而君问心也不知道,在他刚刚沉浸在吹箫中时,他无意间运转起了‘太极玄清道’,竟然连续运转了六个周天。 门外众人,在此时缓缓离去,虽然感怀,却只是真正的将这新入门的小师弟放入心中,并没有在此刻打扰他。 而且,刚才的箫音引起了她们的触动,有了不少感悟,而有些人甚至感觉停滞不前的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她们急于会去体悟刚刚的触动。 修炼,也是悟道。 “此曲,便名为《红尘》。” 房内,君问心终于清醒过来,此时,他的内心澄澈如洗。 收起玉箫,他继续修炼。 半晌过后,他震惊地睁开眼睛:“六周天!” 第二十二章 青云志 他蹙了蹙眉,微微思索,有了些猜测。 于是,他起身,点灯,铺纸,研磨,写字。 他如此专注,只是,稍分一丝心神,关注着‘太极玄清道’运行,就像潜意识一般。 停笔,还是运行了六周天,但是又前进了一些,虽然没有第一次吹箫时进步那般恐怖,但还是能够看得见进步,他嘴角微微翘起,满心喜悦。 是因为,道家无为? ----------------- 第二日晚上,君问心没有忙着修炼,他正坐在书桌前,手上正捧着一本从文心师姐处借来的《神州本纪》,这是神州着名大文豪,萧鼎先生游走天下,穷尽毕生心力所着,书中包含神州大地诸般神异之事,成为后生初步认识神州的首选之奇书。 他翻开首页: “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周遭世界,诸般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又有天灾人祸,伤亡无数,哀鸿遍野,绝非人力所能为,所能抵挡。 遂以为九天之上,有诸般神灵,九幽之下,亦是阴魂归处,阎罗殿堂。 于是神仙之说,流传于世。 无数人类子民,诚心叩拜,向着自己臆想创造出的各种神明顶礼膜拜,祈福诉苦,香火鼎盛。 自古以来,凡人无不有一死。 但世人皆恶死爱生,更有地府阎罗之说,平添了几分苦惧,在此之下,遂有长生不死之说。 相较其它生灵物种,人类或在体质上处于劣势,但万物灵长,却是绝无虚言。 在追求长生的原动力下,一代代聪明才智之士,前赴后继,投入毕生精力,苦苦钻研。 至今为止,虽然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死仍未找到,却有一些修真炼道之士参透些许天地造化,以凡人之身,掌握强横力量,借助各般秘宝法器之力,竟可震撼天地,有雷霆之威。 而一些得道高深的前辈,更传说已活上千年之久而不死。 世上之人以为得道成仙,便有更多人投入修真炼道之路。 神州浩土,广瀚无边。 唯有中原大地,最是丰美肥沃,天下人口十之八九聚居于此。 而东南西北边荒之地,山险水恶,多凶兽猛禽,多恶瘴毒物,亦多蛮族夷民,茹毛饮血,是以人迹罕至。 而人间自古相传,有洪荒遗种,残存人世,藏于深山密谷,寿逾万年,却是无人得见。 时至今日,人间修真炼道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又以神州浩土之广阔,人间奇人异士之多,故修炼之法道林林总总,俱不相同。 长生之法还未找到,彼此间却逐渐有了门派之分,正邪之别。 由之而起的门户之见,勾心斗角乃至争伐杀戮,在所多有。 当长生不死看起来那般遥远而不可捉摸,修炼中所带来的力量,便逐渐成了许多人的目标。 方今之世,正道大昌,邪魔退避。 中原大地山灵水秀,人气鼎盛,物产丰富,为正派诸家牢牢占据。 其中尤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为三大支柱,是为领袖。” 君问心翻开目录,先看向青云门篇《青云志》: “青云山景色幽险奇峻,天下闻名。 只是更有名的,却是在这山上的修真门派──“青云门”。 青云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为当今正邪两道之首。 据说开派祖师本是一个江湖相师,半生潦倒,郁郁不得志。 在其四十九岁那年,云游四方,路经青云山,一眼便看出此山钟灵奇秀,聚天地灵气,是一绝好之地。 当下立刻登山,餐风饮露,修真炼道,未几,竟于青云山深处一处密洞内,得到一本无名古卷,上载各般法门妙术,艰深枯涩,却是妙用无穷,威力巨大。 相师得此奇遇,潜心修习。 忽忽二十年,小有所成,乃出。 几番江湖风雨,虽不能独霸天下,倒也成了一方之雄。 遂在青云山上,开宗立派,名曰“青云”。 因无名古卷所载近于道家,他便做道人打扮,自号“青云子”,后世弟子多尊称为“青云真人”。 青云子寿三百六十七岁,生前收了十个弟子,临终时叮嘱道:“我半生所学,尽在相术,尤精于风水之相,这青云山乃是人间罕有灵地,我青云一门占有此山,日后必定兴盛,尔等绝不可放弃,切记,切记!” 当时十位弟子纷纷点头,深信不疑,青云子方才溘然而逝。 不料其后百年间,不知是天意弄人,或根本是青云子相术不精,青云门非但没发达,反而日见式微。 十位弟子中,两人早夭,四人死于江湖仇杀对决,剩下的一人残废,一人失踪,只传下两脉。 如此过了五十年,青云山方圆百里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天灾地震,山洪爆发,地动山摇,死伤无数,竟是又绝了一脉。 而仅剩独苗,却限于资质,本领低微,早不复青云子当年风光,反因那本古卷缘故,惹来外敌争夺,几番血战,若不是青云子留下的几道厉害禁制法宝,只怕青云门已被人灭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四百年,青云门毫无起色,几乎可以用苟延残喘来形容了。 到了最后,甚至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青云七峰中,除了主峰“通天峰”,其余六座都被外敌占了,其中还有强盗悍匪,以做据点,四处抢掠,横行不法。 不知情的人多有误解,以为青云门已堕落如斯,青云子弟虽多般辩解,亦有心杀敌正名,却是有心无力,可怜可叹。 至今想起,那实在是青云一脉最悲苦的一段日子。 直到距今一千三百年前,情况才有了改变。 ---------------- 问天何掩神剑锋 心藏石中也玲珑 绝音清啼云天破 世心凝定远岚平 ——《问心绝世》 ---------------- (突然想写诗……结果好像惨不忍睹的样子……看不过去的,请不要打我==) 第二十三章 初见陆雪琪 大概是青云子的相术终于显灵了,或是上天累了,不再捉弄青云门,在这个时候,青云门第十一代传人中,竟出了一个惊才绝艳、领袖群伦的绝世人物──青叶道人。 青叶俗家本姓叶,原是一贫苦书生,天资聪颖过人,却屡试不中,后机缘巧合,为青云门第十代掌门无方子收为关门弟子,年仅二十二岁。 青叶入门之后,只一年便将无方子所传的所有剑术法道领悟贯通,在众弟子中独占鳌头。 又过一年,便连无方子也只能凭借深厚修行与他勉强打个平手。 无方子又惊又喜,断然将祖师传下的那本古卷拿出,传于青叶自行参详。 青叶便就此在通天峰后山“幻月洞”闭关,这一关便是十三年。 据说他破关之时,正是月圆之夜。 那夜冷月高悬,整座青云山通天峰便如白昼一般。 忽而狂风大作,后山竟有龙吟长啸,声震百里,闻者无不变色。 片刻之后,有淡紫祥光冲天而起,一声巨响,幻月洞府豁然而开,青叶须发尽白,面带微笑,身有清光,缓步而出,众人骇然,以为成仙。 其后,青叶正式出家,以本家姓叶,取青云之青字,故名青叶。 当日,他笑别恩师无方子,道:“师尊稍待,弟子出去办事,一日即回。” 众人不明所以,一日夜后青叶御剑而回,青云山六峰外敌,竟已尽数伏诛。 青叶道人道法之强,手段之狠,一时间名动天下,青云门声势大盛。 又过一年,无方子将掌门之位传于青叶,自己清修去了,不再理门中琐事。 青叶掌权之后,励精图治,大力扶助同门,严格挑选传人,加之他从那无名古卷上领会所得,有神鬼不测之威。 青云门从此蒸蒸日上,五十年间,已是正道支柱,而到了二百年后,便已领袖正道各门诸派。 青叶真人高寿五百五十岁而逝,一生收徒严谨,仅传七人,遂将青云七峰分置七人,令七脉共传香火。 其中长门居于主峰通天峰青云观中,是一门重心所在。 及至今日,青云门下弟子已近千人,高手如云,声威显赫,与“天音寺”、“焚香谷”并列为当世三大门派。 而掌门道玄真人,功参造化,超凡入圣,更是当世一等一的绝世人物。” …… 看到这里,君问心才算完全明白了,“青云门”的由来。 他不禁对青叶祖师大为佩服,甚至是忍不住地景仰。 若能与这等惊才艳艳的人物生于同一时代,那才是万分精彩! 不过,与这样的人生于同一时代,既是幸运,也是悲哀吧。 不管什么样的天才,遇到青叶祖师,都将黯然失色…… 君问心站起身,立于窗前,有月华撒过树林,极目远眺,似将这片天地都纳于眼眸之中。 他心中顿生一股滔天豪气。 终有一日,他也将立于时代之巅! 让无数后人,得以瞻仰他的事迹! 说不得,将来的后进晚辈,也能够在《青云志》中看到我的传说呢?! ------------------ 就这样,君问心开始了在‘小竹峰’的生活。 每天清晨,他会去后山泪竹林,砍竹锻体,风雨无阻;下午,则在师父水月大师那里修炼‘太极玄清道’;晚上,前半夜,时而读书,时而练字,时而作画,时而兴之所至,抱起古琴携着玉箫,踏遍小竹峰,于是随处都可能传来悦耳的乐声,而小竹峰众人也对这小师弟的各种才能见怪不怪了,到了后半夜,他便会回房,进入梦乡。 而他在‘太极玄清道’上的修炼速度令整个小竹峰瞠目结舌。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他便已经可以运行三十六周天,修成玉清境第一层! 由于给众师姐带来的打击太大,甚至引起数人道心不稳,水月大师专门给大家解释了他的体质,言道以后他的修炼便不会这般顺利了。 如玉清境第二层,要引体内积累充足的灵气,不断穿行五脏六腑,在强化内脏的同时,将灵气化为精气,即第二层是“炼气化精”,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的。 陆雪琪便在第二层耗费了一年半时间,毕竟天资出众,比起普通人的五年,已是节约了很多时光。 太极玄清道中,玉清境一到三层是所有术法的根基,难度也是渐深,与前两层“引气”、“炼气”不一样的是,第三层的法诀“元气”,已着重于修炼太极元气。 法诀云:“太极元气,函三为一。极,中也;元,始也,行于十二辰……此阴阳合德,气钟于子,化生万物者也。”(注:语出《汉书.律历志》) 青云门中弟子,修习到这个境界时,都会明显地呈现出一个分水岭,资质高低一目了然。 聪慧之人往往势如破竹,一举突破进入到更高的“驱物”境界,从此打下修炼仙道的坚实基础,而稍差的弟子往往便停滞不前,荒废一生的也在所多有。 还是以陆雪琪为例,她修炼第三层仅仅一个月,便顿悟了道家太极之道,将体内精气尽数转化为太极元气;之后只要将太极元气尽数掌控,达到可以如使臂指的境界,这个也没有捷径,一般需要一年磨合,而陆雪琪现在在‘天心洞’中,灵气浓郁,磨合加快,应该只需半年即可;最后还需要一次顿悟,使得太极元气进入器物法宝并与之契合,即可操纵物体,这便是玉清境第四层“驱物”境界。 正是因为突破玉清境第三层,需要有两次顿悟,才使得它显得如此艰难,有“一朝顿悟可省百年苦修”之说。 其实,“驱物”不仅可以驱动物体,也可以驱动自己的身体,只是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皆不如借助法宝神兵来得大。 故此,修道者一般都是借助法宝神兵飞行战斗,因而,青云门有旧例,修行到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四层的弟子,便要下山游历天下,同时寻找良材灵物修炼法宝,至于能否得到聚天地灵气的神物,就看自己的造化机缘了。 当然了,若是有师门长辈赐予神兵利器,自然可以省却这一步骤。 再说君问心,自从开始修炼第二层,也体会到了修炼的艰难。 …… 时光悠悠,转眼,君问心在小竹峰的生活已经过去了半年。 而他体内灵气也已经转化了接近三分之一成为精气,如此看来,大概也要一年半时间才能转化完毕,倒是与陆雪琪不相上下。 不过,奇特的是,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结实,提升速度让小竹峰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因为半年的砍竹生涯后,于前几日,众目睽睽之下,他已经能够在两个时辰内砍断一根泪竹…… 既然想不通,众人也只能感叹:天生妖孽,徒呼奈何? 于是,君问心上午的入门功课便如此结束了。 这些天,白天他会一直待在水月大师那里修炼,半年地相处,使得他对师父的感情愈加深厚,水月大师更是对他视如己出,将平生所学、种种见识,都倾心相授,甚至各式青云妙法,都给他讲解剖析,只等他有相应修为时,便可尽数相传。 所以,君问心到也乐意时常与师父待在一起。 -------------- 深夜。 青云山,小竹峰。 天色阴暗,不见有月亮星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小竹峰。 君问心一身白衣,独自向着小竹峰后山的望月台而去。 望月台,其实就是小竹峰上最有名的所在,是与青云山通天峰上的“云海”、“虹桥”并列为青云六景之一的“望月”。 这是个孤悬在半空中的悬崖,除了后半部与山体相连,大部分都悬在高空。 据说当月色明亮的夜晚,月光会慢慢从山下升起,缓缓爬上望月台,而在月光完全照亮望月台的那一刻,也正是月正当空的时候。 而望月台最美丽的时候,也就是在那时,瞬间月华清辉会突然灿烂无比地洒下,从光滑的望月台岩石上倒射开去,顷刻间照亮整座小竹峰,而在那一刻站在望月台上的人,几乎就像是站在仙境中一般;更有甚者,传说当一甲子方才出现一次的满月之夜那天,竟会让人觉得自己站在明月之上,那感觉之激动,委实令人无限向往。 而今天晚上月光还未升起,显然没有到欣赏望月美景的时候,此刻不要说是这小竹峰后山望月台上,就是前山弟子聚居之处,也是一片黑灯瞎火,显然众人都早已经入睡了。 只有君问心,独自一人来到了这孤僻冷清的所在,等待月华升起。 只是…… 往常并无人影的望月台上,此时却伫立着一道雪白的人影。 君问心停住脚步,静静看去。 夜风冷冷吹来,将她一身如雪白衣,轻轻吹动。 鬓边,有几丝柔顺的秀发,被风儿吹的乱了,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只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默默地站在望月台悬崖的最前方,向着远方凝望。 山风,渐渐大了,她的衣裳开始在风里飘舞。 月华渐渐升起。 悬崖边,微光里,那个白衣女子孤单伫立… 第二十四章 你讨厌我 风吹着她此刻那么单薄而脆弱的身体,就像是,黑暗中盛开的百合花。 夜色,深深。 终于,月色当空,清辉在望月台的反射下,瞬间照亮整个小竹峰。 而那伫立的身影,在月华中,飘然若仙。 一对温润如玉、洁白傲霜的纤细柔荑,微微抬起。 “唰唰唰……” 一阵细微的声音,在黑夜里突然响起,远远回荡开去。 女子身上,突然绽放出灿烂光华。 白色的身影随之腾起,一个个拳头大小、如玉石般通体光滑的石块,自林间飞起,围绕在她四周。 “这是……?”君问心瞪大了眼睛。 顿悟! 石块在月华的照耀下,化做无边银河,在纤纤素手中的挥舞下,婉转腾挪,在黑夜里欢畅奔流。 时而冲天,时而落地,时而化作流光,眷恋那绝世容颜;时而又散做漫天繁星,闪闪发亮。 君问心屏住呼吸,凝视着夜色里那道身影,幽幽而美丽。 “砰砰砰……” 轻轻的一阵脆响,石块缓缓落了下来,散落在林间。 灿烂而美丽的白色身影,渐渐转过身来。 君问心凝眸望去。 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面目,一时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都亮了些许,心湖中如有石子投进,惹起无数波动的涟漪。 月华如水。 漆黑的长发如夜幕,无风自舞。 一身雪白裙裳,勾勒出玲珑妍媸的身姿。 她五官精致绝伦,黛眉清细,美眸顾盼间,尽显气度高华,意态悠然出尘,望去,犹如仙子临尘。 只是她面罩寒霜,非是薄怒,而是无形间释放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即便是以君问心的出尘气质,也未能引起她目光的波动,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带起她内心的涟漪。 君问心仿佛是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水月大师,一般的冷若寒霜。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绝美少女,却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他们静静对视着,不曾言语。 “敢问,可是陆雪琪,陆师姐当面?”君问心先回过神来,微笑着问道。 绝美少女,微微一怔,精致的睫毛轻颤,然后螓首微点。 “那倒是要恭喜陆师姐,成功突破到玉清境第四层了。” 君问心左手负于身后,摆了摆右手,继续道:“自我介绍一下,师弟名叫君问心,是如今‘小竹峰’最小的弟子,在半年前,刚被师父收于门下,以后还请陆师姐多多关照。” 他向陆雪琪行了一礼。 陆雪琪并没有惊讶之色,今日出关时,大师姐文敏已经告诉她这些事。 君问心,如今刚满十四岁,比她小两个月;‘小竹峰’唯一男弟子;一个月修成玉清境第一层,半年做完入门功课的妖孽鬼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一夜吹箫,竟引得数位师姐悟道;师父每日亲自教导,视如己出…… 想到这里,陆雪琪好看的秀眉微蹙,心中略有不喜。 君问心有些疑惑,不明白陆雪琪为何忽然沉默,忽然看到,她眉毛微微一蹙,之后竟缓缓转过身去,重新看向无边夜幕。 君问心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与陆雪琪相隔一丈,立于望月台上。 “你讨厌我?” 君问心的声音轻轻传来,陆雪琪修长的身子一僵,螓首轻轻转了转,看向不远处俊逸的少年。 君问心看了眼渐渐落下的明月,侧转过头,微笑道:“准确地说,并不是厌恶,而是淡淡的排斥。” 陆雪琪嘴唇微微一抿,她没有说话,只是纤手轻握,又松开。 “你自幼上山,是师父视如己出,抚养长大,你的世界应该只有小竹峰、师姐、师父。” 君问心嘴上不停,心中念头转动:我可是天生亲和力,到你这里竟铩羽而归?我就不信,触动不了你! 他继续道:“我便大胆猜测,你对我的排斥,可是来自于……师父?!” 陆雪琪美眸微凝。 “可是因为,师父这半年来,对我甚好,而你一向视师父如母亲一般,所以——” 君问心身体转过来,嘴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 “你可是,吃、醋、了……” 他一字一顿道,表情有些得意。 陆雪琪终于不能保持平静,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哪里懂得掩饰情绪,她纤手一捏,嘴角一动: “我、我没有——” 清冷的声音,略带一丝急切地否认着。 这嗓音,是如此地清澈明净,缓缓流淌到君问心的心底。 他没有说话,只是促狭地看着面前稍显慌张的少女。 陆雪琪的视线开始飘移,白嫩的面颊上也似乎在此刻带上了一抹粉色。 “哼……” 微嗔声传来,陆雪琪嘴唇微动,干脆转过脸去,恢复冷若冰霜的样子。 虽然心里很不好意思,居然会吃一个男孩子的醋,而且还是自己的师弟,但少女的矜持还是令得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是,这一闹,反而令得两人之间亲近了许多,没有了刚开始的陌生感。 而这,也正是君问心的目的。 …… 夜。 宁静。 他们没有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微风拂过发丝的轻柔感。 反正他们各自都从师父师姐那里,听说了许多对方的事迹和性格,又都是水月大师的亲传弟子,只要打破了陌生感,两人便自然渐渐熟悉起来。 君问心站得久了,便靠坐在望月台边的泪竹上,从袖中取出玉箫。 一个音符轻轻的吹响,很轻很轻,轻的如同微风的吹过,又似少女的低喃,清晰的进入陆雪琪的耳中,心中。 她微微闭上了秋水般的双眸。 全世界,仿佛在这一刹那变得安静,再无一丝杂音,唯有那一个音符的余音绕在耳边,久久没有散去。 又一个简短而轻微的音符,陆雪琪感觉自己内心被轻微的敲动了一下,在安静中微微抖动着。 音符的节奏终于开始缓慢的加快,直到连成一片,汇成一曲平静而清幽的乐章。 深夜,微凉。 徜徉在心里的箫音,使得陆雪琪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舒心而喜悦的弧度。 似乎,有这样一个多才多艺又绝顶聪颖的小师弟…… 还不错呢! ----------------- 第二十五章 九天神兵 半夜,问心居中。 “刷刷刷……” 屋内传来画笔与画纸的摩擦声,时间在这声音中缓缓流逝而去。 终于,君问心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搁下画笔,双手抱肩,满意的看着画板: 只见,望月台如镜,月华荡漾,有天仙一般的女子悄立风中,姿容美绝,出尘脱俗。 一身雪白色衣裙,肤色莹如无瑕美玉,眼波流转,不施粉黛的美颜被月光一映,更添几分艳丽,在修长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更是顾盼生妍,嘴角轻微的勾起,带起一个让人失魂荡魄的浅笑。 肩如刀削,蛮腰一捻,纤秾合度,教人无法不神为之夺。 若有人得见如斯丽姝,必会目眩神迷,生出“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的感慨。 君问心微微一笑,起笔,上提“绝、代、佳、人”四字。 他将画板移至窗前,待得墨干,取下此画,小心卷起,扣好,置于书桌木架上。 ------------------ 陆雪琪从‘天心洞’出关,一夜顿悟,突破到玉清境第四层的消息,在第二日一早,迅速传遍小竹峰,于是,众人脸上都带了些喜色。 静竹轩。 水月大师微笑的看着对面盘坐的少年少女,一样的天资绝世,一样的容颜无双,如同一对璧人一般,联想到下一届“七脉会武”小竹峰必将大放异彩,她不禁满心欢喜。 “你们应该都知道本门旧例,修到玉清境第四层的弟子,都要下山寻找自己的机缘。” 陆雪琪听到水月大师这么说,想到自己刚刚突破,不禁关注的抬头看去。 水月大师笑了笑,继续道:“不过,还有不到五年,便是青云门又一届‘七脉会武’了,而你们是我‘小竹峰’的希望,我自然不会让你们下山,至于法宝,我会给你们准备好,当然,要想获得神兵的认可,也需要吃些苦头。” 君问心听到这里,疑惑道:“师父,我观《神州本纪》的‘法宝篇’,发现,法宝种类样式,何其繁多,功效威力也各不相同,它们有没有强弱之分呢?” “自然有强弱之分,当然大部分法宝因为特点不同,并不能分个绝对的高下,但世间法宝,有一类,被称为,九天神兵,它们因材质稀有,威力奇大,而被称为九天神兵,普通法宝使用久了,与主人契合,便可以收入体内,而九天神兵的一个特性便是,无法被主人收入体内丹田,只能随身携带。”水月大师详细解释道。 “当然,九天神兵并不是最厉害的法宝,世间还有一些特殊的法宝,威力尚在九天神兵之上,例如,‘焚香谷’的万火之精——玄火鉴,‘天音寺’的佛门至宝——大悲金轮,以及本门的镇派神器——古剑诛仙!” 水月大师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目光闪烁不定,似乎‘诛仙’这两个字,让她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 君问心与陆雪琪正听得好奇,这时却突然停止,不禁疑惑地看向水月大师。 水月大师反应过来,继续道:“本门的‘诛仙’古剑,震古烁今,威震天下,被公认为天下最强的神器。” 简单解释后,她没有在‘诛仙’古剑上过多描述,便转移话题: “而本门另有几柄九天神兵,比如‘龙首峰’的‘斩龙剑’……”说道这里,水月大师又是一顿,眼中流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缅怀与凄然,但她想到两个弟子就在面前,立即收敛情绪,继续道: “以及‘大竹峰’的“墨雪”神剑,它在你们苏茹师叔手中。”水月大师向着君问心解释道:“苏茹师叔是师父的师妹,她百年前嫁给了大竹峰首座田不易,这也是我看他不顺眼的原因之一。” 君问心微微错愕。 “而我们小竹峰,有着一柄天琊神剑……” 听到这里,君问心和陆雪琪都不由自主的关心起来。 “根据《异宝十篇》中记载,天琊最早出现是在千年前一个散仙枯心上人手中,传说这法宝乃九天异铁落入凡间,枯心上人在北极冰原偶得,修炼而成。” “当年正魔决战,正道之中自然是以我们青云门青叶祖师为首,但这枯心上人也是大大有名,尤其是他以这天琊神剑,与魔教凶人黑心老人激斗了三日三夜,最后重创黑心老人,为我正道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她稍微一顿,又道:“据说当时也只有这天琊神剑可以克制魔教至凶之物噬血珠,从此‘天琊’之名响彻世间,成了修真人士心中梦寐以求的神物法宝,不过枯心上人坐化之后,这天琊便落到了我小竹峰的手里。” 水月大师微微一笑:“其实,世人并不知道,千年前,散仙枯心上人与我小竹峰开峰祖师乃是至交好友,他们一同在北极冰原游历时,发现了那块九天异铁,只是那九天异铁落入凡尘时,充满了虚空中的紫电玄雷,根本没有办法炼制成为法宝。” “后来,本脉祖师取得极北冰原中的万载天玉寒晶,承载九天异铁中的无尽玄雷,最终炼成一柄九天神兵‘太一’,之后枯心上人将没有了玄雷的九天异铁炼成另一柄九天神兵‘天琊’,而他也因为感激祖师,所以在坐化前,将‘天琊’留在我小竹峰。” “其实,枯心上人与本脉祖师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只是祖师她一生只收女弟子,而后来的各首座便也有学有样,只收女弟子了……咳咳,祖师的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做后辈的应该随意揣测的。” 君问心与陆雪琪面色古怪,不曾想到小竹峰只收女弟子一事竟还有此等渊源,而水月大师尴尬一笑,转口接着道: “太一神剑所含玄雷太强,根本没有人的身体能够承载玄雷威力,就连祖师当年也未能使用,便封在‘天心洞’中,由一代代首座尝试掌控,可惜至今无人能成,所以当世从未传出太一之名。”说到这里,水月大师不禁遗憾叹息。 陆雪琪疑惑道:“师父,我怎么没有在天心洞里看到太一神剑?” 水月大师解释道:“太一神剑被封于‘天心幻界’中,每一代首座传下天琊时,便会将天琊也放在‘天心幻界’中,而现在,天琊正在其中。” 水月大师微笑地看着他们,然后道:“你们都有资格继承天琊神剑,等你们进入后,谁获得天琊的认可,谁便持有天琊神剑,而另一人我也准备了一柄仅次于天琊的仙剑……” ------------------------ 第二十六章 天心幻界 君问心若有所思,历代首座都继承不了太一,但是继承天琊,还没听师父说有失败的,看来师父也是为难,只能交给天琊自己选择主人了,而我可是被银雷折磨了百年,应该有一些机会获得太一的认可,还是不和雪琪师姐争夺天琊了,万一产生芥蒂,那可因小失大了。 想到这里,君问心直起身子,笑道:“师父,天琊神剑就由雪琪师姐去取吧,我想去试试能不能使用太一,若是不行,就用师父准备的法宝。” 陆雪琪顿时转过头来,神色略微有些复杂,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当然明白君问心的意思。 她嘴角微抿,道:“小师弟,还是我去尝试太一吧,你去取天琊就好了。” 水月大师看到他们彼此谦让,心中很是欣慰。 君问心见状,赶紧分说道:“师父,我小时候有些际遇,曾被银雷劈中而不死,所以相比于雪琪师姐,我才是最好的人选去尝试获得太一神剑的认可。” 陆雪琪和水月大师闻言,耸然动容,被银雷劈中而未死? 水月大师眉头紧蹙,沉声道:“问心,你不明白什么是紫电玄雷,它至少是银电天雷的十倍威力,基本上是世上最强之雷了,除了传说中的金电神雷——寂灭玄雷。” 君问心抬了抬眉头,惊讶道:“原来,雷也有这般分法,不过,师父我已经决定了,至少我比雪琪师姐多了一些希望不是嚒?” 师父,师姐,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我承受银雷折磨,有足足百年之久啊! 若连我都无法获得太一神剑的认可,那么还有谁有资格呢?! 陆雪琪嘴角动了动,似乎要分辨。 “好吧。” 然而水月大师却没有再反对,点头道:“天心幻界一次只能有两人进入,以往都是由小竹峰首座带弟子进入,因为在获得神剑认可的过程中,会不断出现幻境,这时首座便会不断提醒那个弟子,以免沉浸于幻境之中影响道心。” “这次,就由你二人一同进入吧,你们一定要互相提醒,在幻境之中,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可能会欺骗你们,只有彼此之间的接触是真实的,这是天心幻界的特殊之处,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君问心与陆雪琪立刻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又都撇过头去,接触?这真是…… 一旁的水月大师看到他们这幅表情,登时略感好笑。 …… 小竹峰,天心洞。 这是一个嵌在山体中的静室,显得朴实无华,一眼就可以看清了洞中所有的摆设景物,几块石头堆在墙角,墙壁角落微微湿润的地方有隐约的青苔。 有石门与外界隔开,里面浓郁的天地灵气,令人全身一畅。 只是空间狭小,三人已经显得略挤。 “在天心幻界里面,虽然心神会被幻境左右,但是不要将修炼落下,而这个过程刚好符合‘道家无为’的说法。” 水月大师叮嘱道:“另外,‘天心幻界’到了一定时候,会主动排斥你们,那时便是你们出关之时,当然,在里面时间越久,对你们好处越大。” “不过,历代首座大概都是坚持了一年左右,你们也不用太逞强!” 叮嘱完,水月大师走向前,在平整的石壁之中,镶嵌着一块石板太极图案,这便是这个山洞之中唯一能与青云门有关系的事物了。 水月大师走了上去,在太极图案前停了下来。 太极图上斑痕历历,有许多处都有破损迹象,显然是岁月久远的事物。 下一刻,她调动起已臻上清境界的太极元力,轻轻把手放在了太极图案上,淡淡青光,从手掌之间散发出来。 仿佛是久远沉眠的人终于醒来,石室中的平静突然被一声幽远的轻响而打破,就像是整座洞府轻轻叹息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开始转动,然后,太极图上同样亮起了青色的光芒,与此同时,太极图案开始转动。 “咔!” 从左往右转了正好一周之后,石壁之中突然有一声轻响,一切都停顿了下来。 水月大师收回了手臂,安静地等待着。 片刻的寂静转眼消失,山洞中响起了沉闷而隆隆的声音,就在太极图案的右边,原本完整一块的石壁突然出现了一个圆环形状的裂缝,随即缓慢旋转着向旁边分开,露出了一个秘密的洞口,只是这个洞口处却盘旋着一团蓝光,看过去如水波,旋转不停,里面朦胧不清,一点都看不真切。 “去吧。”水月大师挥了挥手,道。 君问心与陆雪琪相视一眼,不再犹豫,直接踏入蓝光之中,两个人身影很快消失,而两道石壁这一次却是悄无声息的回转过来,轻轻合上,再也不露一点痕迹。 …… 头略一眩晕过后,君问心便站直身体,他睁开了双眼。 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片苍茫的世界,风卷云涌,大地荒芜。 也不知是真?是幻? 天空中一蓝一紫的耀眼光芒不断闪烁,脚下却是一个宽约十丈的石台,石台上蓝光紫光交相辉映,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前方有两柄神剑悬浮在石台上。 右边的神剑,蓝光流转,剑气凌绝,颠覆天地,剑鞘剑柄通体呈天蓝色,色泽鲜亮,隐隐有波光流动,有祥瑞正气扑面而来。 左边的神剑,紫光闪耀,雷鸣不绝,响彻苍穹,剑鞘剑柄通体呈淡紫色,光泽流转,隐隐有寒气散出,有磊落霸气冲霄而起。 君问心想了想,转头看着右边同样好奇张望的陆雪琪,道:“雪琪师姐,根据师父的描述,蓝色的是天琊,紫色的是太一,我们这便开始吧。” 陆雪琪螓首轻点,两人一同走向前去,来到了神剑下方。 “铮!铮!” 但听两声剑鸣,蓦然响彻天地。 君问心感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时,身上有一阵熟悉,却更加剧烈的疼痛感升起,并且越来越剧烈。 这就是紫电玄雷吗? 终于他双手撑地,跪倒在地上,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额头之上,细密的冷汗快速的融汇,一股股的流下。 呵…这点痛算什么! 我什么苦楚没有经历过! 怎会向这小小的试炼认输! 怎能认输! “呃……啊!” 第二十七章 那双柔荑 “呃……啊!” 他死死的咬着牙,不想要被陆雪琪发觉,然而嘴角依然不断溢出痛苦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的内脏犹如被数十把刀子共同切割,痛不欲生。 呵…不愧是紫电玄雷,这威力果然不是银电天雷可比! 而且这痛楚竟是逐渐加强?!这如何撑得过去? “小师弟,你怎么了?我看不见你。” 旁边有陆雪琪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关心之意。 这一刻,君问心忽然想起,师父所说必须通过彼此间的接触撑过幻境,但是师父没有考虑过,我现在全身遍布紫电玄雷,雪琪师姐就算只是碰到我一点,都会将一部分紫电玄雷传过去,然而哪怕是十分之一的玄雷,也不是没经过银电天雷锻体的她可以承受的。 不行!一定不能让雪琪师姐碰到我! 君问心流着汗,盘坐起来,努力维持自己声音的平静,道:“雪、雪琪师姐,我、我没事,你、你感觉怎样?” “我还好,就是经脉中有一道剑气乱窜,除了有些难受,倒还撑得过去。”陆雪琪听到君问心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 “嗯,幻、幻境应该快来了,师姐你做好准备,对了……” 君问心的声音在此刻突然变得有些忸怩:“雪、雪琪师姐,我、我不太喜欢,别、别人碰到我的身体,所、所以——” “轰!” 陆雪琪全身一震,脑中轰鸣作响,只感到一股热流直冲脑际,登时大怒。 “我也不喜欢!”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大声的说话,可见被君问心气得着实不轻。 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好,反而先嫌弃我了!你想碰我,我还不乐意呢! 而君问心的声音就此消失,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巨大的痛苦已经将他的意识都完全抽离,视觉、听觉、灵觉都混乱一片。 若不是,心中还有一点执念,说不定他已经因为支撑撑不住,而被‘天心幻界’排斥出去了。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师弟,你和我说说话,可好?” 黑暗中,陆雪琪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颤音。 “我的眼前,一直在发生师父、师姐的惨剧,虽然心里知道不是真的,但这幻境越来越真实、可怕,我已经快受不了了……”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弱,若是君问心还有意识,一定会情不自禁的怜惜吧,只是他已经完全在混沌之中浮沉着,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师弟?”陆雪琪有些疑惑。 “……” “小师弟?”她眉头蹙起。 “……” “君师弟?”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 “君问心?”已经开始有种焦躁的情绪升起。 “……” “问心?”胸口不停起伏,陆雪琪已经满面急色。 “……” 不管呼唤多少次,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陆雪琪渐渐开始心慌意乱了。 君问心此刻除了潜意识在运转“太极玄清道”法门,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只有那一份执念不曾动摇。 不付出,怎可能得到力量! 我不认输! 我死也不认输! … 不过,这极致的苦楚,倒也带给了他一些好处,因为他完全注意不到幻境,他所有的心神都在集中忍受痛苦,哪能分出丝毫来被幻境影响。 他在适应这痛苦,而这痛苦也在逐步提升着,使他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这痛苦哪怕能稍微减少一丝,情况也会完全不同。 君问心的意识就这样飘起、沉沦、飘起、沉沦…… 直到…… 极致柔软的触感从手上传来。 修长、微凉…… 有玉温凉,是为琳琅! 原来,陆雪琪意识到幻境之中,声音是无效的,想到师父的嘱托,只能强压着少女的羞涩,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柔荑。 剧痛稍去,君问心的意识顿时一清。 “啊!” 但是很快,手上触感消失,隐约有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可是剧痛恢复,意识又沉沦下去。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擒住那一抹温凉,却又想起了什么,赶紧缩回。 片刻过后,君问心意识又是一清,他很快明白,这定是陆雪琪在分担他的痛苦,赶紧松开手,将那令人留恋的柔荑推开! 可是,这次那柔荑没有退却,很快便又抓住他的手,只是君问心力气颇大,又挣脱开去! 那柔荑的主人终于急了,君问心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两只柔荑牢牢地握住,清凉而柔和。 君问心本就处于极致痛苦之中,再也推脱不开,他能感受到那双柔软纤细的手传来的善意,也只能接受,然后深深地记在心里…… 有些事,有些恩,有些人,记在心里,不必挂在嘴边,却永远不会忘却! 这一刻的温暖,铭记! -------------- 天心幻界中,君问心与陆雪琪就这样,在玄雷与幻境的夹击中,努力支撑着。 分别承受九成与一成玄雷锻体的君问心与陆雪琪,都无法再说出话来。 然而,那掌心互相传递的温暖,给了他们无限的勇气! …… 一年。 小竹峰天心洞前,水月大师与众弟子在静静等待,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水月大师道:“雪琪的资质冠绝青云门五百年所有弟子,而问心更是我生平仅见之天骄,他们肯定会超越历代首座,应该可以支持两年以上,我们一年后再来吧。” 此语登时凝聚了小竹峰众人的信心与期盼。 两年。 小竹峰天心洞,仍然没有反应。 小竹峰的众位弟子只有越加兴奋,毕竟她们都知道支撑越久,好处越大,这意味着她们小竹峰出现了两位足以震惊当世的弟子! 然而,水月大师的脸上却多了些忧色,虽然“天心幻界”理应是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此次又有不同,这是唯一一次由两名弟子进入,而没有首座引导,况且,君问心还要挑战太一神剑的认可,若是他明明撑不下去,反而硬来,那就大大不妙了。 又是数月过去,水月大师神色越来越阴沉,而众弟子也开始察觉到师父的不对劲,联想到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都明白了情况也许有些变化,或许他们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小竹峰上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 第二十八章 挑衅 时光悠悠而逝,自从君问心开始太一神剑的试炼,转眼便是三年过去。 青云山。 大竹峰。 主殿“守静堂”内,有一青年正与大竹峰首座田不易一家以及几个弟子交谈,他长身玉立,英俊不凡,八面玲珑,正是龙首峰苍松道人得意弟子——齐昊。 而此时,张小凡却不在“守静堂”内。 (注:田不易与苏茹有一年方十六的女儿,名字唤作田灵儿,自幼跟随父母修炼太极玄清道小小年纪便已将太极玄清道修至玉清境第四层,是青云门出名的早慧儿童。) “嘭!” 众人谈兴正浓,只见一个人影从堂外摔了进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余势未歇,居然还向后滚了几下,灰头土脸,狼狈之极。 众人细看,不是张小凡是谁? 大竹峰一脉众人都变了脸色,田灵儿与张小凡最是要好,当先冲了上去,扶起了他,急问道:“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这一跤摔得不轻,头脑中还兀自有些晕眩,但口中还是道:“没、没什么,我没事。” 正在这时,林惊羽也从门外跑了进来,面上有焦急之色,道:“小凡,你没事吧,我一时失手……” 没想到,伤了张小凡的竟是当年不同于君问心,而是拜入龙首峰苍松道人座下的林惊羽,这下便惹恼了田灵儿,她立刻冲上前去,御起“琥珀朱绫”便打! 只是没想到,一番争斗,居然是修道仅仅三年的林惊羽略胜一筹,这下可让好面子的田不易脸色难看了,谁想偏偏这时,张小凡跑过来给林惊羽求情,登时被田不易一袖掀飞,撞在墙上,倒吐一口热血…… 这下林惊羽恼了,自从当年草庙村惨案后,他便以张小凡的哥哥自居,他自己教训可以,却容不得别人伤他。 “矮胖子,你做什么?!”一声质问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 本来田不易在出手以后便后悔了,虽然张小凡这个弟子资质不佳,但他当年主动收至门下,正是看中了他坚毅的性格,就像当年的自己一般,内秀于心,相信总有一日会一飞冲天。 结果林惊羽一句“矮胖子”,惹得他恼羞成怒,火冒三丈,随手一夺,抓住斩龙剑,反手一劈,声势磅礴! 登时便将齐昊与林惊羽轰出门去,落得个灰头土脸,丢脸至极,随即还被赶出大竹峰…… 而这边也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 青云山。 小竹峰。 坐忘殿。 文敏正带着几位师妹接待龙首峰弟子方超。 此次,龙首峰弟子乃是奉苍松道人之命,向各峰传达一年半后这一届“七脉会武”的规则变化,顿时使得各峰弟子热情高涨,普通弟子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准备看热闹;精英弟子则纷纷闭关,争取在“七脉会武”上大放光彩,展示绝世风姿,以图获得师长重视,不负平生艺业。 更重要的是,在这一甲子才举办一次的“七脉会武”期间,所有弟子都将聚集到主峰‘通天峰’上,包括为数不多的女弟子,尤其是小竹峰的诸位美女,不管走到哪里都将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于是诸多修炼不到家,尘心未泯的男弟子,便一个个期盼着,在“七脉会武”期间发生一些美妙的故事…… 这可是有榜样存在的,如今的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其貌不扬,却是在他那届“七脉会武”中,勇夺前四,一鸣惊人。 最让诸多同辈捶胸顿首、咬牙切齿的是,他一边参加会武,居然还一边“勾搭”上了当年的小竹峰第一美女,也是当时的青云门第一美女——苏茹,并且还“拐带”成功了。 由此可见,在他矮胖的外表下,却是有着一颗无比闷骚的内心…… 再说这龙首峰方超,你来通知“七脉会武”的事情,那便通知吧。 通知完了,他还不走,非得东拉西扯,由于君问心与陆雪琪一直没有出关,整个小竹峰都处于担忧状态,哪里有心思招待什么客人! 况且,这方超实在是没有眼力,没看到一众小竹峰弟子已经很不耐烦了吗?依旧喋喋不休,惹得文敏都想下逐客令了。 “诸位师姐师妹,我听本脉新入门的奇才林惊羽林师弟说,你们小竹峰收了一位男弟子君问心,是他的好友,而且林师弟盛赞君师弟天资如何地出众,令我神交已久,不知他身在何处?我想向他讨教,并切磋一二。” 在文敏等人已经将方超定义为不怀好意的登徒子时,他才东拐西拐地终于说出了让众人惊讶的目的。 她们很是疑惑,都听君问心说过当年在“玉清殿”的遭遇,在场并没有弟子,但不知为何,竟是被宣扬了出去! 这个青云门都知道小竹峰收下了一个资质极差的弟子,而且居然还是男弟子,这让其他诸峰之人既有对他天资太差的鄙视,又有对他能够被小竹峰收下的嫉妒,而且其中想必是嫉妒居多的,毕竟小竹峰可是青云门一众男弟子心中的圣地啊!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诸峰弟子应该都会认为君问心资质很差才对,怎么这林惊羽还称赞他资质好? “方师弟,真是抱歉,小师弟正在闭关,恐怕不能与你切磋。”文敏蹙了蹙眉,如此答复道。 “哦?那倒是我唐突了,既然君师弟不在,方超这便告辞了。”那方超眉头一皱,似乎很是不爽,面上有不屑之意。 “师弟慢走。” 文敏将方超送出坐忘殿,一众弟子陪伴在后。 若是到此为止,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偏偏方超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哼!资质差,不敢出来就不敢出来,还非得借口闭关,果然和那个可恶的林惊羽一样,乡下人,不知礼数,没有教养……” 然而,也不知道他是否故意,文敏等人将他这番鄙视话语,听得那是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可就坏事了,要知道君问心在小竹峰的人气,那可是极高的,众位师姐都很喜欢这个多才多艺、天资出众却又毫无矜气的小师弟。 “方超!你给我说清楚,我们小师弟哪里不知礼数?”最是维护君问心的文敏还没发火,便见到文心柳眉倒竖,大声喝问道。 第二十九章 太一出世 方超一惊,有些慌乱,却色厉内荏道:“你们那小师弟懦弱避战,我身为师兄拜访他,居然借口不出,难道不是不知礼数?我看他就是资质低下,不好意思见人吧,听说与他同时入门的大竹峰张小凡花了三年时间才修完第一层,这君师弟不会是破了他的记录,到现在连第一层还没修成功吧?” “你!” 这下可惹了马蜂窝了! “铮!铮!铮……” 一柄柄仙剑出鞘,在一双双纤手的挥舞下,发出道道剑光,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方超一见这架势,登时便知不妙,连忙御剑而逃…… “你们等着,七脉会武时,我龙首峰会将这场子找回来!” …… “这个方超好讨厌,莫名其妙地跑来挑衅小师弟。”文心依然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等小师弟出关,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另一位师姐附和着。 “最好在‘七脉会武’上遇到他,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丢尽脸面!居然说小师弟坏话,哼哼……”文月挥舞着手中还未收起的仙剑,“杀气腾腾”的道。 “……” “好啦好啦,都各自回去吧,既然是小师弟的事情,以后交给小师弟自己解决,相信以小师弟资质,也不会怕了他。”最后还是文敏站出来,打断了“义愤填膺”的众姐妹。 --------------- 几日过去。 这天,傍晚,天际的最后一丝霞光渐渐消失不见,大地逐渐被夜幕笼罩。 这时,小竹峰弟子房,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唤。 “姐妹们,你们快出来!看后山天心洞方向!”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众人闻言,纷纷出门,疑惑地向后山眺望。 “咦,这是怎么回事?!” 但见,小竹峰后山,一道炫目紫光渐渐升腾而起。 “轰!” 有一声雷鸣轰然响起。 下一刻,紫芒直冲天际。 片刻后,整个小竹峰都被染上一层梦幻的淡紫光芒。 “你们说,会不会是雪琪师妹和小师弟出关了?”文心突然反应过来。 “嗯嗯,很有可能,我们快去看看。”文月立刻附和道。 一想到君问心二人可能要出关了,她们都非常激动,毕竟水月大师都已经不再掩藏自己的担忧之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也是提心吊胆,就怕君问心二人出事。 再加上三年未见,也不知道昔日尚且稚嫩的少年少女,如今又是何等的风姿,她们都有些期待。 一众女弟子御剑的御剑,搭乘的搭乘,片刻过后,各色光芒闪烁,纷纷向着后山而去。 …… 静竹轩。 水月大师猛地睁开了双眼,身子一晃,出现在门前。 “是心儿与琪儿出关了?!” 她眼中掠过一抹喜色还有止不住的担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事,毕竟从来不曾有人在那“天心幻界”待如此之久! “他们两人这资质果真是惊世骇俗,竟然在‘天心幻界’坚持了了足足三年,历代首座也不过只能坚持一年,若是两人都安然无恙,有他们在,我小竹峰将来何愁不会大兴!” 水月大师压下心中担忧,带着浓浓的期待,迅速飞出静竹轩,也向着后山而去。 …… 通天峰后山。 祖师祠堂。 一阵阵的轻烟,从深邃而显得有些阴暗的殿内飘出,从外面看去,只见里面烛火点点,更有长明灯微微摇晃,悬挂半空。 殿前,一个身着朴素衣衫的老者与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并肩而立,淡淡的交谈声传来: “这些年,你可曾后悔?”道玄真人看着眼前这日显老态的老人,道。 “我,为什么要后悔。”老者淡淡道,对这至高无上的掌教,也并无恭敬之色。 也不知这老者是何身份?竟敢如此放肆。 便在此时,两人目光同时一凝,转头看向小竹峰方向。 “这是——”道玄真人眉头一皱,道。 “有神物出世吗?”那老者接道。 “天琊早已出世,当不会有此动静,那么,唯一可能的便是……太一!从无人能使用的‘太一’神剑!” 道玄真人眼中精光闪烁:“难道竟是水月师妹成功获得了太一的认可?那倒是了不得!” “水月……”老者神色复杂,微微一喃,声音低不可闻…… “我去看看!” 话语未落,道玄真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而那老者,只是扶着扫帚,没有丝毫动静,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 …… 大竹峰。 守静堂前。 田不易与妻子苏茹并肩而立。 忽然,田不易神色一凝。 “怎么了?” 苏茹疑惑地看着田不易。 “没什么……”田不易回过神来,嘴角一撇,淡淡道:“是水月老道姑那边出了点事。” “啊?师姐?小竹峰上出了什么事?”苏茹顿时焦急起来。 “应该是有神物出世吧,你不用太担心那老道姑,是好事。”田不易看到妻子焦急的样子,连忙安慰道。 “嗯?你又说师姐坏话?!”苏茹放下心来,顿时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田不易只感觉腰间一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经掐在腰间,他心里大惊,连忙赔笑道:“啊!刚才只是没注意、没注意……” “哼!这次便放过你吧。” 苏茹看着田不易变化的脸色,心中也是暗笑,便收回了停留在田不易腰间的纤手。 田不易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里想着:又逃过一劫啊,水月这老道姑,运气真是好,有一柄天琊神剑还不够,居然又多一柄九天神兵,若是给我大竹峰多好! …… 龙首峰。 练武堂。 “唰唰唰!” 一道道冰墙蓦然出现在场上。 “砰砰砰!” 然而,不等刚连结七道冰墙的齐昊松口气,转眼间,碧光闪烁,冰墙已被破去三道。 林惊羽的身影停在了第四道冰墙前,不得存进。 “好了,今日的练习,到此为止,惊羽你最近进步颇大,但是仍然比你齐师兄差得远,还要努力!而齐昊,你如今已经到了玉清境九层,再进一步便是上清,但境界之事不能强求,你最近心乱了,先给我把七脉会武冠军拿下,知道吗?”苍松道人止住了两人,威严的点评道。 齐昊与林惊羽肃然应是。 便在此时,苍松道人面色一变,同样转头看向小竹峰方向。 齐昊一见,问道:“师父,怎么了?” 苍松道人面上不动神色,淡淡道:“没事,你们退下吧!” “是!”二人退去。 苍松道人这才眉头紧皱:水月师妹那里有九天神兵出世啊,难道她把天琊神剑传给了弟子,看来是对这届七脉会武志在必得,不过有昊儿,想必是万无一失……倒是,那君问心,不知道那夜是否看到什么,要不要找机会把他…… 第三十章 两人中间 夜空繁星无数,月冷如霜。 小竹峰,天心洞前。 淡紫色的光华中,看不清人影。 “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清扬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 “是你的太一神剑弄出来的,你看,我的天琊神剑多安静。”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没有了三年前的稚嫩。 “这也不能怪它,毕竟被封印了千年之久,好不容易出世,激动些也是正常——” “铮!” 男子的话音未落,但听一声激昂剑鸣,天蓝色的光华闪耀而起,直上天际,与紫色光华交相辉映,不甘示弱…… “呵呵……”轻笑声响起:“你看,现在天琊神剑也不甘寂寞了。” “哼,那也是太一引起的。”虽然不能看清人影,但君问心脑中还是出现了她嘴角微微撅起的样子。 …… “我说,你们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周围,师父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水月大师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从刚才她到了这里,先是发现竟是太一神剑出世,心中惊喜,接着又发现她的两个宝贝弟子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两人竟然自顾自地说话,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啊,师父!” 两人顿时一惊。 “你们先将神剑安抚下,动静有些大了。”水月大师看了看天边,皱眉道。 “嗯,知道了。”两人同时应道。 下一刻,天蓝色剑光逐渐消失,然而,淡紫色却依然在闪耀。 “呃,给个面子啊,别闹了,太一。” 君问心无奈地想着,刚才以神念安抚居然没有效果,太一神剑果然是太激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心声,太一的剑光终于渐渐散去。 他转头,向着身边的女子望去。 而她,也正看向身边的男子。 三年了,他们在天心幻界中仅仅只能通过紧握的双手,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出来后又是满眼剑光,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如今已经十七岁的少年少女是什么模样。 陆雪琪眼中,眼前的男子,身材修长,一袭雪衣,面容俊朗,再无一丝稚气,以前过分的成熟与不相符的年龄产生的违和感,如今再也感觉不到了,仿佛他本该生得这般一样,最吸引人的,还是他那双深邃似海的目光,带着让人沉沦的神采,使得他整个人越看越有味道,再也不愿转移目光。 她嘴角微弯,心中有着淡淡的喜氤氲开来,扩散到整个心湖…… 而君问心则在眼前这股致命般的视觉冲击下短暂失神,她,美得勾魂摄魄,长发漆黑如夜幕,在微风中,轻抚着她白玉一般的脸庞,她的五官无一不美到极致,结合在一起更是完美到让人难以置信,一身似雪裙裳已经略显紧致,胸前高高的隆起,让君问心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其上停留一瞬,心为之失。 终于注意到她微弯的唇瓣,君问心心中一动,也是柔和一笑…… 三年的携手相伴,共渡难关,在两人心中都留下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这般相视一笑,也是好的…… 水月大师心中无奈,她又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不过,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两人,她心中也是有着欣慰,也有些怅然若失,就像面对辛苦养大的孩子一般。 她看了眼两人中间,心中一笑,却并未多说,而是又转头看着天边,淡淡道: “回神了,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泛着清光的人影已经浮现在半空,出现在眼前,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青云掌教——道玄真人! 君问心与陆雪琪正待行礼,却被道玄真人运气阻止,温和道:“你们不必多礼。” “掌门师兄,来我小竹峰,有何要事?”水月大师脸色恢复冰冷,面无表情道。 “只是察觉小竹峰有神物出世,便来看看。” 道玄真人凝视着君问心背后的淡紫色神剑,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笑道:“你小竹峰倒是出了个人才啊!” “掌门师兄过奖了。”水月大师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看向君问心时,眼中才露出欣慰之色。 “当年你们都没想到,那个被你们让来让去没人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天资吧!”水月大师忽然冷冷道。 道玄真人一愣,眼中有思索之色,随即动容道:“他是三年前入门的那个孩子!是了,你小竹峰从不曾收过男弟子,只有他是例外!” “不错!他正是君问心!”水月大师想到当年之事,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不知道七脉会武上,那些首座会是什么表情呢? “田师弟他们要懊悔了。”道玄真人摇了摇头,面色已经平静下来,只是多看了君问心几眼。 长辈交谈,君问心二人只能在一旁恭敬的听着。 片刻过后,道玄真人离去,水月大师终于笑道:“你们的师姐来了,三年未见,先和她们聚聚,然后来静竹轩,我有事问你们。” 君问心与陆雪琪对视一眼,随即点头道:“是,师父。” 水月大师刚刚离去,便听到一众师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小师弟,雪琪师妹,你们出关啦?” “啊啊,三年不见,小师弟更好看了啊,雪琪师妹也更美了!” “哇哇,小师弟,你背后的是什么仙剑啊?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雪琪师妹背后的应该是师父的天琊吧,师父传给你了?” “你们居然一起闭关了三年诶,现在都什么境界啦?” “……” 君问心嘴角微微抽搐,怎么有种被麻雀围着的感觉,而且这一连串的问题,该先回答哪个? 三年未见,再见到这些可亲的师姐,他与陆雪琪都有些激动,却并未注意到,她们眼神交流间,略显古怪的神色。 终于,还是文敏先忍不住了,她抱着手臂,语气轻佻,道:“我说,小师弟,还有雪琪,你们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怎么了?” 君问心和陆雪琪很是疑惑,却发现她们都在看向两人中间。 二人疑惑低头。 原来… 第三十一章 紧紧相握 原来…… 两个人的中间,两个人的手,直到此刻,依然紧紧相握。 仿佛是血肉相连,仿佛如此已是多年,竟没有了丝毫感觉,竟似乎本该如此,竟像是二人都忘了一般! 三年的紧握,让他们对彼此手心的一点一滴,都万分熟悉,就像身体的一部分! 陆雪琪面带粉色,缓缓抽回了手;君问心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却若有所失;而众位师姐则一脸古怪的笑着。 沉默。 “诸位师姐,刚才师父让我们赶紧去静竹轩见她,就不多聊了,告辞!” 还是君问心先打破平静,他拉起陆雪琪,也不管师姐们的反应,拔腿就跑。 “哈哈哈……” “刚才他们俩的样子好好笑!” “你们说,小师弟与雪琪师妹是不是,嗯?” “说不定哦!” “肯定有问题!” “嗯嗯!” 熊熊的八卦之火在她们眼中燃起,这果然是女子的天性。 还好还好,君问心跑得快,不然,没有满足这些师姐的好奇心,必定走不了了的。 …… 小竹峰。 静竹轩。 君问心与陆雪琪静静正盘坐在水月大师对面。 “没想到,你们在‘天心幻界’竟有如此多的波折,真是难为你们了。”水月大师听了君问心的叙述后,感叹道。 “不过,你们能坚持三年,而且,心儿成功通过了太一神剑的玄雷锻体,获得太一的认可,再加上顺带着琪儿也经历了玄雷锻体,倒是大喜之事。” 说到这里,水月大师忽然想起了什么,期待地问道:“对了,你们太极玄清道都修炼到第几层了?” “徒儿侥幸突破到了玉清境第七层!”陆雪琪淡淡道。 “好!” 水月大师大喜,虽然有所预料,却不曾想到,陆雪琪会精进至斯,她不由得对君问心的境界越加期待。 “呃,徒儿还没突破到玉清境第四层……” 君问心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 陆雪琪和水月大师都有些惊讶,因为按照君问心之前的资质,怎么说也应该突破第四层了,毕竟陆雪琪也不过用了两年半便突破了第四层,而现在君问心已经修道三年半了,怎么会还没突破? “是不能顿悟,无法达到‘驱物’之境吗?”水月大师皱了皱眉,关心地问道。 “不是这样的。” 君问心摊了摊手,解释道:“本来,我早就可以突破到第四层了,只是因为体内一直充斥着一道道紫电玄雷,我后来突发奇想,不知道能不能将玄雷融入到太极元气中——” “什么?”水月大师震惊,随即袖袍一挥,怒道:“胡闹!你竟如此胆大,你可知道这有多危险?!” 君问心见师父前所未有的大怒,不由自主惊了一惊,他赶紧抬起手,道:“师父,你看,我成功了!” 只见他的手渐渐被一团银光包围,其中还隐含一丝电光。 “这是……银电元气?”水月大师一愣:“竟真的成功了……” “只是,我明明是融入的是紫电玄雷,为什么出现的却是银电元气?”君问心有些不满的道。 水月大师嘴角抽搐,捏了捏眉心,定了定神,道:“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根本不明白,带属性的元气威力有多大,就说你这银电元气,一旦突破第四层,威力绝不下于琪儿的第七层太极元气。” 君问心错愕,陆雪琪更是震惊莫名地看着他。 “还是我来给你们讲讲吧。” 水月大师平缓道:“一般来说,玉清境的太极元气都是没有属性的,只有修到上清境后,元气才能与法宝交融,带上法宝的特性,从而相互影响,使得法宝发出的威力大增。” “就算是一些罕见的天才,也要到玉清境巅峰,才能融入一些法宝属性,我之前听你们苏师叔说,龙首峰首徒齐昊,已经可以空手凝结冰墙,不用再借助他那柄‘寒冰剑’,便是太极元气初化寒冰元气的效果。” 说到这里,水月大师皱了皱眉,郑重道:“一年半以后,便是‘七脉会武’了,你们到时应该会有玉清境八层的实力,而齐昊的修为至少是玉清境巅峰,只是卡在上清门槛,不得其门而入,他将会是你们在会武上的大敌,遇到他,你们要多加小心!” “是,弟子知道了!”君问心二人同时应道。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元气的转化也是一步步来的,比如心儿的太一是紫电玄雷,但元气却只能从最低的银电元气慢慢转化而起,最终可以变为紫电元气,但这个过程很漫长。” 水月大师又笑道:“心儿也算阴差阳错,在玄雷锻体的时候,将元气全部化为银电元气,以后,随着太极玄清道修为愈加高深,元气质量自然会逐渐提高,最终化为紫电元气,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传说中的金电元气,那可是能使用寂灭玄雷的,到那个时候,太一的力量就算比之‘诛仙’也不遑多让。” 水月大师微笑的看着君问心,她对这个弟子的未来是越来越期待了。 “师父,师弟的太一神剑是雷属性,那我的天琊呢?”陆雪琪在一旁问道。 她的心里有些不甘心,明明比君问心早修炼两年,如今居然快要被追赶上了。 “其实所谓属性,并不是单单指水火风雷土这些,我们转化元气,只是为了蕴含法宝的特性,以增强法宝威力,所以,只要与法宝越来越契合,元气会自然带上法宝特性,继而增强威力,简单来说,就是同化,将元气与法宝同化。”水月大师解释着。 “那我的天琊,应该是凌厉、祥瑞、正气。”陆雪琪微微思索,道。 “嗯,看来,你与天琊很契合,已经能够感觉到它的特性,以后,你的元气也会渐渐有这样的特性,这就是同化。”水月大师点了点头,微笑道。 “好了,以后你们白天便来静竹轩,我会教你们如果通过法宝,发挥出自己的实力,还有一些威力强大的道术法诀也会逐渐传授给你们。” 水月大师转向君问心,道:“另外,你要尽快突破到第四层,这是万法之基。” 君问心点头,道:“今晚我就可以突破,让还在玉清境第三层的师姐都来看我突破吧,也许会有些好处。” 陆雪琪疑惑道:“你怎么肯定今晚可以顿悟,然后突破‘驱物’境界?” “因为我在天心幻界已经明白了,所谓的顿悟,在这个阶段,其实就是‘明心见性’。”君问心挺了挺胸,自信道。 陆雪琪还是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追问。 第三十二章 前尘倥偬 夜。 月华如水。 小竹峰,望月台。 君问心盘膝而坐,有古琴置于膝上,他微闭着双眼,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小师弟不是要突破吗?为什么像是准备弹琴的样子?” “不知道啊……也许是,弹着弹着就顿悟了!” “连小师弟也要突破了呢,我都在玉清境第三层好多年了,还没有顿悟!” “你才几年,师姐我都几十年了……” “……” 众师姐围在望月台周围,仙衣飘渺,或坐或立,窃窃私语。 不仅在第三层苦苦挣扎的女弟子在场,事实上小竹峰众人都来了,甚至水月大师都在附近,只是没有现身。 她们都很好奇,君问心是否真的能够说顿悟便顿悟。 陆雪琪立于山石上,风过,衣裙飘动,渺渺欲仙。 她凝眸看着望月台上的男子,这能够吸引她注意之人,终归不是普通的。 “叮!” 君问心的手终于动了,整个望月台瞬间安静下来,甚至这片天地也似乎凝滞在这一刻。 音符的节奏开始缓慢的加快,她们的内心也随之轻颤,直到音符终于连成一片,汇成一曲凄婉哀伤到令人心碎的乐章。 琴音是那么的轻微,仿佛一阵清风吹来便可将其完全的吹散,但场中的每一个人却都听的那么清晰,因为那琴音似乎不是在耳边响起,而是从内心的最深处徐徐传来,让她们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唯恐将其打断。 明媚的天,凄凉的风,一颗小树苗悄然的展露头角,打量着这个世界,它的出现承载了太多的欣喜,太多的希望,在温暖之中,小草逐渐的长大,向世界炫耀着它的新生与朝气,但风……依然凄凉,时不时的,它会在风中悄悄的发抖。 一天,天空之中忽然乌云密布,漆黑的云朵带着一股沉重而恐怖的压迫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终于,霹雳响起,狰狞的雷电切开了云幕,大雨倾盆而下,狂风也肆虐着吹起,无情的摧残着那颗稚嫩的小树,灾难般的打击之中,它没有倒下,而是依然傲然望天,挺立着自己的身体,任凭风如何呼啸,雨如何无情,它都紧咬牙关,因为,它不可以倒下。 大家的心慢慢的揪紧,疼痛。 一夜风雨,它变得虚弱无比,但终究没有倒下。 然而,它的灾难远没有如此的结束,而是刚刚开始。它继续缓慢的成长,直到有一天,更狂暴的暴风雨袭来,它依然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支撑起自己稚嫩的身体,丝毫不惧的承受着,抵抗着…… 君问心的眼角微微有了湿意,但马上又散去。 模糊的记忆之中,他看到了自己那模糊的幼年时代。 他看到那个只有三岁的自己死死的咬紧牙关,因用力太大,牙缝间甚至渗出丝丝的血液,表情是那么的扭曲,身体颤抖的是那么剧烈,因为那时自己忍受的是怎样的一种痛苦,那种痛苦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承受,比用刀扎入身体要痛苦千倍,万倍…… 娘亲……你是谁?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那时的我对你是那么的依赖,而这两个字又让我内心这么的温暖,温暖的好想哭。 而那时的自己,又为什么会每天忍受一次那样的痛苦? 我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我是谁? 暴风雨不断的袭来,一次又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狂暴。 每次,它都会变的奄奄一息,但每次,它又会倔强的站起,然后仰天狂笑,嘲笑老天永远也别想夺去自己的生命。 那凄婉的琴声起初让她们内心重重的颤抖,然后逐渐的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狠狠的刺入她们的内心深处,让她们痛彻心扉,就连灵魂也痛的剧烈战栗。 她们感受的到那种绝望的痛苦,和那个稚嫩心灵里永不放弃的执念,心,颤抖的越来越强烈。 那种痛苦,她们自问绝对没有办法去承受,她们更愿意选择在那锥心的折磨之中死去,以求解脱,但那个稚嫩的生灵却一次又一次的扛了下来,然后顽强的活着。 黑暗与寂静之中,他痛苦的坚持着,直到一年……两年……十年……百年。 痛苦终于有了终结,他终于从黑暗中醒来! 琴声,在此时响起了终结的音符。 安静,无比的安静,就连风都仿佛彻底隐去了自己的存在,没有带起丝毫的风啸。 她们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心实在太痛,她们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心还可以如此的痛,而这样的心痛,却是源自一曲琴音,源自那个弹奏琴音的人。 没有真正的经历过,又怎么可能弹奏起如此撕心裂肺的哀伤! 小师弟(心儿)……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这是我为自己而奏,曲名《前尘倥偬》。” 当双手停止的那一刻,他的双眸之中闪过悲伤的迷茫,但转瞬即逝。 他微闭双眼,前尘往事,如画卷一般在眼前慢慢展开,飞去。 他的心,越来越明朗,越来越澄澈。 身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不负前尘,不负今生! 下一刻,他微微一笑,渐渐漂浮而起,背负着双手,眺望无垠苍穹。 袖中玉箫飞出,与古琴一起浮于半空。 顿悟! 无人弹奏,箫声却渐渐响起。 吹彻神州大地,唯我掌中玉箫! 他,在轻柔地吟唱: 小竹峰 初云动晨风 泪竹伴清梦 最难舍却总成空 造化无情弄 求不得 留不得 来路去路 行色匆匆 人空走 玉箫留 世情怎勘人情咒 落花心碎 只是爹娘去何求 今非旧情难休 十年萧索任天流 半生梦萦 空余箫声幽 --------------- 天涯寻亲踪 奈何转头空 此生是否只一梦 谁许生死共 却不曾 停步等 日出日落 岁月倥偬 枫红久 堇色秋 一夕风雨听小楼 雨打繁花 残红一地夜凉透 月如酒 血色流 世间风雨几时休 平凡笑容 能为何人留 --------------- 明月松间小竹峰 少年问心曾懵懂 多少年游走 风雨竹涛浅泪中 转身行过路千重 --------------- 落身青云小竹峰 问心居前 花开花曾红 恍惚十年如一梦 发丝掠过我笑容 繁华散尽问 世情人情可曾懂 还是小竹峰 --------------- 第三十三章 暴打一顿 经过昨夜一事,众师姐对君问心的喜爱中,更多了一些怜惜。 当然,君问心自己并不知道,他此刻正是心情激动! 清晨,剑舞坪。 君问心右手一抬,只听背后太一神剑剑身发出一声低低鸣吟,自发飞起,化作一道紫光,于空中盘旋数圈,最后稳稳停在君问心身前一尺高处。 君问心一跃而起,太一神剑一闪,便出现在他脚下,托着他的身体缓缓升高。 他将右脚稳稳踩在剑身上,左脚轻点身后,双手背负,调整好姿势。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太一剑尖缓缓向上抬起,一声尖啸响处,笔直向天疾冲而上。 只见小竹峰青翠的山峦离自己越来越远,忽地眼前一白,一片白茫茫的,竟是穿入了厚厚的白云之中,再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这时上下前后都是茫茫云气,大风呼啸不停,刮脸生疼,君问心撑起护体气罩,心中甚是激动。 驰骋于青天白云间,这是何等的梦想! 云海茫茫,也不知行了多久,君问心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太一在破空的尖锐呼啸声中,冲出了云海。 那一片无垠的蓝天,如倒悬的深海,蓝得几乎是纯净的,无边无际,壮观雄伟。 当他冲出云海,脚下的白云仿佛水花,随着他的去势泛起长长云气,似乎依依不舍,又如大河微浪,飘起半空,然后再缓缓落下,回到云海之中。 长空如洗,太一冲天而起,直到离脚下那茫茫云海又有了几乎三百丈的高度,君问心才将剑身放平,停留在此刻,感受着此刻的旭日白云。 不多时,下方的白云翻滚间,又是一道天蓝色光华,排空而起。 下一刻,倩影停在了他身旁。 蓝天,白云,曜日,白衣,天蓝和淡紫,交相辉映,君问心感觉,从未有哪一刻,心胸是如此地开阔,却又安心。 “听说,几日前,有龙首峰弟子前来。”她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哦?有什么事吗?”君问心疑惑道。 陆雪琪没有看他:“是一年半后的‘七脉会武’规则有些变化。” 君问心转过头来,有些兴趣:“那以前是什么样的?” “往年‘七脉会武’,青云门下诸脉各出四人,此外长门通天峰再多出四人,共成三十二之数,抽签对决,胜者进阶,如此五轮,最后胜者即为青云门年轻一代之翘楚,能得各位师长悉心栽培。”陆雪琪解释道。 “这届呢?”君问心追问道。 陆雪琪摊了摊手,道:“苍松师叔以为,‘七脉会武’本意在于发现各脉弟子中可造之材,加以栽培,而青云门时至今日,门下弟子已近千人,其中年轻一代新进弟子尤多,其中不乏许多天赋出众的人物,以此思之,六十年方才一次的机会,各脉不过出寥寥四人,实在太少。”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所以便提议,七脉各出弟子九人,其中长门人数最多,再多出一人,成六十四人数,在此基础上一如既往,抽签对决,共行六轮,决出胜者,这样也可免去沧海遗珠之憾。” 君问心眉头微皱,道:“呵,不过是对人数人才最多的长门通天峰和龙首峰有利罢了。” 淡淡的交谈,不需要太过亲昵的举止,却自有温馨之感,这便是最适合他们的相处方式。 “你应该不会特意告诉我这些才对,毕竟还有一年半时间,以后随时可以说。”君问心回过神来,略感疑惑。 陆雪琪沉默片刻,突然道:“那个来通知的弟子叫方超,他通知完以后,曾要求与你切磋。” “方超?我不认识啊。”君问心大感疑惑。 陆雪琪淡淡道:“他是从与你一同入门的林惊羽处得知你,还说,林惊羽赞你资质很好。” “不可能!惊羽没有这样说的理由,他知道的是我资质很差。”君问心直接否认。 “……方超知道你不在之后,离去时,自言自语,被师姐听到了,说你和林惊羽一样可恶……”陆雪琪清冷得仿佛万年不变的嗓音,在此刻,竟然带着一丝笑意。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道:“看来,不是被惊羽教训了,就是嫉妒惊羽,得知惊羽与我关系不错,便想要找我麻烦,这么说,惊羽在龙首峰地位不低啊。” 陆雪琪扫了他一眼,道:“师姐她们说,一定要给你出气。” 君问心笑道:“怎么出气?没师长允许,是不能随意去其他诸峰的。” “‘七脉会武’上,不管谁遇到他,都……暴打一顿!” ‘暴打’这个词,以她清灵的嗓音说出,竟是说不出的……可爱。 “噗!” 君问心终于还是没忍住,嘴角一弯,笑出声来。 “怎么了?”陆雪琪皱眉看着他。 君问心带着笑意道:“谁遇到他,都暴打一顿?” “嗯。”陆雪琪点点头。 君问心突然转头,双目明亮有神:“包括你吗?” “……” 陆雪琪秀美的睫毛轻颤,眨了眨眼眸,又转过头去。 ---------------- 小竹峰。 静竹轩。 安静的午后,淡淡的慵懒。 君问心、陆雪琪与水月大师正在清修。 “师姐,我回来了。” 门外有女子的声音,打破了静竹轩内的宁静。 君问心疑惑的转头,睁开双眼,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安静端庄的美妇,看去三十多岁,风姿绰约。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女,明眸皓齿,眉目清秀,极是灵动,惹人怜爱,只听她娇声道:“水师叔好!” 水月大师也已经睁开双眼,她微一点头,转头对着君问心道:“心儿,这是你苏茹师叔。” 君问心一讶,原来这就是师父的师妹,当年爆冷门嫁给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苏茹师叔。 他与陆雪琪同时起身,行礼道:“苏师叔!” 苏茹微笑点头,她细细打量了君问心一番,气质卓然,内蕴神光,果然好资质! “师姐,这位想必就是你说的奇才君问心了?” 第三十四章 切磋 苏茹转过头来,对着水月大师问道。 田灵儿闻言,登时好奇的看向安静盘坐的少年,他就是水月师叔唯一的男弟子?不是听说资质很差的嚒?据说,当年连小凡都不如,没有一个首座愿意收他,怎么现在娘反而说他资质高呢?!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欣慰道:“不错,他和琪儿前些日子刚刚出关,如今已经突破玉清境第四层了!” “什么?!” 苏茹与田灵儿同时一惊。 “这不可能!人家从小修炼这多年,现在才玉清境四层,怎么这家伙和那林惊羽一样,这么快?!”田灵儿嘴角高高撅起,纤手一指君问心,愤愤不平道。 苏茹眉头一皱,道:“灵儿,不得无礼!” 田灵儿心里很不服气,前几日刚被林惊羽打败,正不开心,如今居然又有人后来居上…… “喂!我们切磋一下!”她娇喝道。 君问心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头,怎么突然就要切磋了,他还在想着原来林惊羽居然也突破玉清境第四层了,就是不知道张小凡如何了,谁知,刚回过神来,就听到了少女的挑衅,他转过头,看了看水月大师。 水月大师微笑点头,道:“心儿,你就陪你田师妹切磋一下吧,昨日刚刚突破,正好巩固一下修为。” 苏茹皱眉,道:“师姐,他才刚突破第四层,灵儿毕竟已经在第四层多年,这切磋……” 水月大师挥了挥手,反而对君问心道:“让着些你田师妹。” 苏茹无语,她自然不知道君问心的玉清境第四层非同一般,至少堪比普通青云弟子玉清境第六层的实力。 田灵儿一听,气往上冲,水月大师话中,隐隐有自己比不上他的意思,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此刻更不多想,转身飞出静竹轩。 “嗖!” 一见君问心跟出来,田灵儿手诀一指,顿见霞光闪闪,琥珀朱绫已然祭起,便向君问心冲了过去。 苏茹与水月还有陆雪琪都跟了出来。 但琥珀朱绫快如闪电,片刻间已冲到了君问心的面前。 君问心不曾想到这田师妹说动手便动手,登时有些措手不及。 他虽惊不乱,只觉得眼前五彩缤纷,知是仙家法宝,立刻连退三步,左手横胸,右手一挥,手握剑诀,轻喝一声:“起!” “铮!” 剑鸣顿时响彻,只见君问心全身被淡紫光笼罩,一柄光芒万丈的紫色神剑带鞘祭起,剑鞘古朴大气,瑞气蒸腾,一时间非但抵住了琥珀朱绫来势汹汹的道道霞光,还把静竹轩前每一个人的脸都映成了紫色。 苏茹突然惊道:“太一!这是太一神剑!”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太一神剑!” 苏茹满面震惊:“没想到,真的有人可以获得太一神剑的认可。” 一旁陆雪琪看见君问心没有受伤,放下心来,在一旁道:“师弟天资过人,又坚韧执着,受得太一神剑玄雷锻体三年,这才获得了太一神剑的认可。” 苏茹神色更是惊讶莫名,她怔怔的看着君问心,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缚神!” 这时场中琥珀朱绫与斩太一神剑正相持不下,但见田灵儿美目圆睁,双臂一振,红衣飘飘,身子竟缓缓升到半空,左右手交叉胸口,作兰花指,大声喝道。 话音才落,只见霞光顿长,原本身前一条三尺来长的琥珀朱绫,忽地退后,飞到田灵儿身前停住,一声脆响之后,霞光大盛,见风就长,迅疾无匹,刹那间不知长了多少倍出来,把整个静竹轩上空填得满满当当,立刻把太一神剑的紫光压了下去,片刻之后,化做千万绫绳冲向君问心,把他围在中间,密不透风。 苏茹眉头一皱,向空中喊道:“灵儿,不得放肆!” 但只在她说话间,万丈红绫已把君问心围得严严实实,众人非但看不到他,便连在半空中的田灵儿身影,也被一层层一道道的红绫给遮住了。 陆雪琪正皱眉想着君问心不可能只有这点实力,忽然听到有人赞道:“琥珀朱绫,当真名不虚传!” 她转头一看,却见水月大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口中念念有词,却无丝毫担心神色。 君问心看着周围重重包裹的红绫,心中很是无奈,刚才刻意想让,竟是让这田师妹钻了空子,这下要花些力气了。 “嗤!” 他心中轻轻一喝,身上蓦然腾起耀眼紫光,体内太极元气催生到极致,如排空巨浪,向包裹自身的红绫压去! 外面,苏茹眼看田灵儿胜局已定,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对水月大师道:“师姐,看来这君师侄还是修为不足……” “嘶啦!” 苏茹尚未说完,众人忽听见一声刺耳的声音,层层红绫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透出一点紫光。 苏茹霍然变色。 “轰!” 一声巨响,如怒雷狂啸,声动九天,刹那间那个缺口放大百倍,紫光又复大盛,裂绫而出,君问心人剑合一,全身隐隐现出雷光,如离弦之箭,势不可挡地冲向田灵儿。 苏茹不禁失色,陆雪琪更是松了口气,只有水月大师似乎一直对君问心极有信心,面色毫无变化。 田灵儿虽惊却不慌乱,双手护在胸前疾做太极图,虚空划下,片刻间层层红绫归位身前,化作无数屏障。 只听碎裂之声不绝于耳,君问心手握带鞘的太一神剑,刺破一层又一层的红绫,去势虽然稍缓,但一往无前的气势竟不稍减,眼看二人便要分出个生死胜负。 “心儿!” 水月大师一声轻喝。 君问心微微一笑,知道胜负已分。 但见太一神剑光华连闪,漫天紫光已经缓缓散去,显露出君问心依旧俊逸的身影。 在另一边,田灵儿面色苍白,却是苏茹在眨眼间已然抢上将她拉在怀中,退到了水月的身旁。 静竹轩前,一片寂静。 ---------------- 第三十五章 在一起 “对不住,让师妹受惊了!” 君问心率先打破沉默,向着田灵儿微一行礼,抱歉道。 “没、没关系……” 田灵儿面色一红,她把脸埋在苏茹怀里,很是有些羞赧,自己主动挑战,最后又输了,真是太丢人了。 水月大师突然道:“对了,你今日怎么有空回小竹峰?” 苏茹看了看怀里作缩头乌龟状的田灵儿,笑道:“是灵儿想在小竹峰住一段时间,师姐你看如何?她每次来都是随在我身后,还没有好好在小竹峰看过。” “灵儿?这次怎么忽然想在小竹峰过一段日子了?”水月大师疑惑问道。 “我、我……”田灵儿抬起头来,脸色更红。 苏茹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还不是因为,不易这些日子让弟子们全都闭关,连灵儿也天天在太极洞修炼,她闷得慌了,便求我带她出来了。” 水月大师眉头一皱,没好气道:“田不易又发什么疯?” 苏茹呵呵一笑:“前段时间,龙首峰齐昊和林惊羽去了大竹峰,那齐昊已然是玉清境巅峰,就连那林惊羽也打败了灵儿,所以不易被刺激到了。” 心儿与琪儿的资质比之林惊羽,可是高多了! 水月大师先是看了眼并肩而立的君问心与陆雪琪,然后才对着田灵儿道:“灵儿这是‘逃难’来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便是,小竹峰也是你的家。” “谢谢水师叔。”田灵儿登时拍掌开心道。 苏茹又仔细打量了几眼君问心,眸光微微一漾,微笑道:“不如让君师侄带灵儿逛逛小竹峰好了,刚好我有些事想和师姐商量。” “也好,那琪儿也一起去吧。”水月大师笑道。 苏茹突然补充道:“我也有些话,想与雪琪说,让他们先去吧。” 陆雪琪疑惑地看着苏茹,不知道有什么要和她说的。 待得君问心与田灵儿离开静竹轩,水月大师疑惑道:“师妹,为什么单独将雪琪留下?” 苏茹没有回答,而是询问道:“师姐,我突然有些想法,想征求你的意见。”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道:“嗯,你说。” “你觉得,君问心和灵儿有没有可能,让他们在一起?”苏茹突然道。 一旁的陆雪琪闻言,美目一睁,睫毛轻颤,眸光剧烈波动。 师弟和……灵儿? 陆雪琪心里忽然就有些烦乱,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水月大师没有注意到陆雪琪变幻的神色,她疑惑道:“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唉……” 苏茹叹了口气,道:“那次,龙首峰齐昊去了大竹峰以后,夸了灵儿几句,又送了个祛热降暑、养颜护肤的‘清凉珠’,谁想竟是牵动了灵儿的心,我看灵儿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常常将‘清凉珠’拿出来看,便察觉到她的心思了。” “哦?齐昊也算本门俊杰,你看不上他吗?”水月大师一愣,问道。 苏茹摇了摇头,道:“我们夫妻与苍松的关系不好,所以看龙首峰的人也格外不顺眼,总感觉他们不是好人,我怕灵儿选错人,后悔终生,也许是我多虑了,这算是为人母的本能吧。” 她顿了顿,接着道:“而君问心这孩子,我听你说过多次,今日一见,果真不错,所以才有这个想法。” 水月大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我看啊,你是因为心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我小竹峰的弟子,至少知根知底,才有这个想法吧。” 苏茹登时点了点头,笑道:“那师姐你的意思呢?” 一旁陆雪琪抬起头来,看着师父,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师父会怎么说。 水月大师微微一叹,道:“感情的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就像当年,我和师父再不愿意,你最后还不是嫁给了田不易……” 说着,她更是想起了年轻时的往事,那道白衣似雪、傲气无双的身影,心中更是伤感。 苏茹一愣,道:“就是因为我们当年曾经经历过,我才更不希望,灵儿走上我们的老路啊!” 水月大师想了想,道:“既然你坚持,这段日子就让心儿陪着灵儿好了,至于有没有缘分,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样也好。”苏茹点了点头。 另一边,陆雪琪秀眉紧蹙。 …… 小竹峰后山。 泪竹林。 “这就是泪竹吗?我听说过好多次,还是第一次看到呢!真的好美!”田灵儿穿梭在泪竹林里,兴奋道。 君问心轻松的随在田灵儿身旁,点了点头,道:“嗯,它竹质坚韧之极,号称天下第一。” “我们大竹峰后山也有一种竹子,叫做‘黑节竹’,本脉每个入门弟子都要砍三年,可难砍了。”田灵儿鼻子一皱,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当年砍竹子的时光。 君问心微微一笑,道:“我们小竹峰也差不多,一般也要砍三年泪竹,才能结束入门功课。” “那你岂不是很厉害,我可是听娘说,你就砍了半年便完成了。”田灵儿惊叹道。 “这个,还好吧。”君问心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体质特异,我有什么办法? 不过少女的恭维,还是令得他心里挺舒适的。 “前面便是青云六景之一的‘望月’,不过要到晚上,才能看到。” 渐渐的他们来到了望月台附近,君问心对着田灵儿介绍道。 “我们在这里歇一歇吧,过会儿再走。” 田灵儿找了块一丈高的山石,轻轻一跃,便坐了上去。 君问心当然没有意见,便也坐到了她旁边。 时至傍晚,无边的晚霞,金灿灿的悬于天际。 这时的望月台,与晚上相比,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君问心与田灵儿吹着山风,聊着天,就像多年的朋友一般,竟没有太多陌生感。 或许是打出来的交情? 反正他们都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像苏茹所想的那样产生情意了…… ---------------- 第三十六章 青云双书 “小凡他可笨了,他三年才修完玉清境第一层,入门功课检查时也只能砍断一根‘黑节竹’。”说到张小凡,田灵儿登时满面笑意。 “不过他烧的菜可好吃了,我们大竹峰的厨房现在都是他负责的!” 君问心捏了捏眉心,张小凡这是成了大竹峰的专职厨师? “小凡还有一只猴子叫‘小灰’,是他从后山带回来的,那次还是我陪他一起去的呢,现在那只猴子‘小灰’整天和我爹他养的狗‘大黄’,偷小凡准备的骨头吃,咯咯咯……” 君问心笑了笑,心里想着:看不出小凡的日子过得比我有趣多了! “还有啊,前段日子,他还被我爹打伤了呢,那天……” “那个林惊羽好可恶,居然比我还厉害,而且竟敢叫我爹‘矮胖子’,最后被我爹教训了一顿!” 田灵儿说起了齐昊与林惊羽一事,登时义愤填膺,满面怒气,就连听她复述当日情景的君问心都觉得林惊羽却是有些失礼了。 “还有龙首峰的齐昊师兄,他好厉害的,手一挥,便能凝结出一道冰墙呢!听我爹他们说,这是很高的境界。” 君问心看着田灵儿崇拜的样子,心道:田师妹对那龙首峰齐昊很有好感啊,师父说过那人是我和雪琪师姐在七脉会武上的大敌,也不知道有多厉害,方超、齐昊再加上苍松道人,怎么都是龙首峰的,我不会与他们八字不合吧?! 田灵儿难得有个只比她略大,又让她挺有好感的同辈,而且还善于倾听,登时谈性大浓。 而君问心,也因为田灵儿的乖巧可爱,像妹妹一般,所以乐得与她交流,而且还能从她那里听到很多张小凡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不过,如此看来,君问心与田灵儿并没有看对眼的迹象,以后如果没有发生些特别的事情,那么注定不会如苏茹所愿了,感情的事果然是勉强不来。 话又说回来,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对于君问心来说,终于在青云门有了第一个小师妹,不像在小竹峰,永远是小师弟,正如张小凡在大竹峰一般,永远是年纪最小的。 从那日之后,田灵儿就安稳的在小竹峰住了下来,而苏茹则是当晚便回大竹峰去了。 每日,君问心一有空暇,便会被田灵儿拖着,踏遍小竹峰的各种有名之处,而君问心倒也不恼,陪着田灵儿,或是吹箫弹琴,或是挥毫洒墨,倒也逍遥自在。 当然修炼之事也不会落下,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不管何时都不能放下,毕竟这是他将来的立身之本。 只是,一段日子过后,他们中便多了一个人,陆雪琪。 谁也不知道陆雪琪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君问心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不过君问心与田灵儿之间本也没什么,就算这样接触下去,可能最多也就是兄妹一般的亲情罢了,所以他们对于陆雪琪的加入都没有什么意见,君问心倒是感觉每天多了些喜悦,但他也没去深究为什么。 每日逍遥快乐便好,想那么多作甚! ---------------- 时光从不会为谁停滞,就这样恣意流淌着,不知不觉便又过去了一年。 这天,君问心放下手上的《神州本纪》,无奈的道:“唉,文心师姐那儿已经没有其他书可以看了,能看的都被我看完了。” “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看嘛。”在他旁边,田灵儿手拿着果子,坐在窗台上,笑嘻嘻道。 君问心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们小竹峰就属文心师姐藏书最多了,别的地方没有更多了。” “我想想,嗯……”田灵儿手指点着绛唇,面露思索之色。 “啊!你可以去风回峰曾师兄那里看,他可是本门很有名的‘青云双书’之一哦!”她突然一拍掌,道。 君问心疑惑道:“‘青云双书’?” 田灵儿连连点头,道:“嗯嗯,因为‘青云双书’的名字都有特别的谐音,有好事的师兄便如此称呼他们啦!” 君问心好奇的望着她。 “其中一个呢,是曾书书曾师兄,谐音嘛,嘻——‘叔叔’,不过,他名字的‘书书’乃是书本之书,他是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的爱子,风回峰上下谁也没他看的书多,但是啊,他看的多半都是奇闻逸事,神怪搜奇,经常把他爹气得半死。” 田灵儿顿了顿,继续眉飞色舞道:“另一个嘛,就是我们大竹峰的杜必书杜师兄啦,本来他应该叫‘杜大书’,后来我娘嫌这个名字谐音不好听,便该作了‘杜必书’,你猜猜看为什么,君师兄?” “杜必书,杜必书,……,哈哈,赌必输?”君问心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大悟道。 田灵儿“咯咯”一笑,道:“是啊是啊,六师兄入门前本有好赌恶习,后来机缘巧合,被我爹渡化上山,虽不再赌钱,但平常倒爱与人打赌过瘾,娘此举,也有警惕之意啦。” “所以说,曾师兄那里有好多千奇百怪的书,你要不要去?”田灵儿眼珠骨碌一转,道。 “可是我们不能随意去其他峰玩吧——”君问心有些迟疑。 “哎呀哎呀,我们跟水月师叔说一下便好啦!” 田灵儿摇着君问心的手臂,怂恿道:“走啦走啦,我娘这几日就要来接我回去了,当时约好最多一年就要回去了,我可不要回去,又要闭关闭关闭关……” 她碎碎念着,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好吧,我们一起去吧,再看看可不可以在风回峰住一段时间,保证让你玩够再回大竹峰。” 君问心想了想,答应道。 他也对“青云双书”颇为好奇! 片刻过后,一紫一红,两道长虹划过天际,离开小竹峰,向着风回峰而去。 这次,陆雪琪因为正在专心参悟水月大师所传的至高奇术——‘神剑御雷真诀’,而被水月拦下,不得跟随君问心前往。 于是,陆雪琪私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等君问心回来,会发生些什么趣事…… 第三十七章 我不喜欢男人 青云山。 风回峰。 前山。 君问心与田灵儿面前站着一位风回峰的师兄,他身材高大,神情倒是颇为温和。 “两位师弟师妹,在下风回峰弟子彭昌,不知两位是哪位师叔门下?来我风回峰有何要事?” 君问心拱手行礼,微笑道:“我是小竹峰门下,家师水月大师,这位是大竹峰田师叔爱女田灵儿,我们冒昧来拜访风回峰的曾书书曾师兄,还请不要见怪。” “原来是来寻曾师弟的,我这便领你们过去。”彭昌也不惊讶,曾书书交友甚广,他也只道君问心二人是曾书书的朋友,哪里知道他们乃是“慕名而来”。 不过,彭昌一边领着君问心和田灵儿向曾书书居处行去,一边倒是在观察君问心,想必是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竹峰男弟子颇为好奇。 片刻过后,他们停在了一座独立的小院前,这里并无其他房舍,旁边有着几株青松,倒是显得颇为幽静。 不过,君问心有些疑惑,早听田灵儿说过,曾书书性情开朗,好闹喜动,怎么会住在如此僻静之处。 彭昌注意道他们的神色,解释道:“师父嫌曾师弟太会折腾,而且他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经常搅得弟子房鸡犬不宁,便将他赶到这里一个人居住了,呵呵。”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微微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往事。 “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自己进去就好。对了,你们小心些——” 彭昌说着,便转身而去,似乎极其不愿意踏进曾书书住处一般。 “小心?” 君问心与田灵儿疑惑的对视一眼,便一同向前行去。 推开院门,眼前出现一条小径,旁边的花坛中,有着几株不知名的花草,在微风中静静舞动,尽显清雅,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他们有些疑惑,但还是走了进去。 静。 “啊!” 一声惊叫声突然响起,声音向四周荡去,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但听田灵儿略带泣音道:“君、君师兄,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快、快帮我拿掉……” 君问心立刻转头看去,但见,田灵儿紧闭双眼,双手举起,想要做什么又不敢的样子,而她头顶居然盘着一条白色的小蛇,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 他正待帮田灵儿取下,忽然顿住,只见这小蛇竟然生有一对白色的羽翼! 有翅膀的蛇? “君师兄,到底是什么?快帮忙啦!”田灵儿见君问心突然停住,忙嗔道。 君问心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伸向白色小蛇,但它甚是机灵,看到君问心的手,翅膀一扇,便飞走了。 “好啦好啦,是一条小蛇,一条长着翅膀的蛇,已经飞走了……”君问心安慰道。 “什么,蛇?诶?长着翅膀?”田灵儿先是一惊,之后听说有翅膀,反而是惊讶多些。 “嗯,我们先看看曾书书师兄在哪里,这院里奇奇怪怪,不要再被什么东西吓到。”君问心点了点头,道。 田灵儿定了定心,紧紧跟着君问心继续向深处走去。 他们越走越惊奇,院子里不时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比如,三腿兔子、黑白孔雀、没壳乌龟、冰晶白猴…… “不知是哪位师姐——” 突然有男子的声音响起,却又忽然顿住。 君问心看向前边,却是个年轻的青云弟子,五官清秀,一身长袍,二十上下,手中拿着一把描金扇子,上边似乎画着些山水河流,此刻正凑了上来,不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没有看君问心一眼,而是直盯着君问心身旁的田灵儿瞅个不停,随即又看到缠在她腰间的那条“琥珀朱绫”,目光一亮,微笑道:“这位姑娘莫不就是鼎鼎大名的田灵儿田师妹?” 田灵儿一扬眉,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 曾书书微微一笑,看着她道:“田师妹年方十六,貌美如花,在太极玄清道上的造诣已然非同小可,这是本门皆知的事情,我是仰慕已久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田灵儿脸上一红,嗔道:“你又不曾见我动手,怎知道我名不虚传了?” 她听这师兄口中赞扬自己美貌,心中一阵开心。 曾书书明显呆了一下,眼珠一转,随即笑道:“田师妹不但容颜秀美,而且心思敏锐,倒叫我这做师兄的惭愧了。” 君问心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虽然他言辞绉绉,显得极为有礼,但见他只顾与田灵儿说话,而且神色流转间,不离田灵儿娇躯片刻。 君问心总觉得,他面目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猥琐”。 他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田灵儿身前,拱手笑道:“想必这位便是曾书书曾师兄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君问心,是小竹峰水月大师座下最小弟子。” “小竹峰?!” 曾书书眼睛一亮,竟是直接丢下田灵儿,围着君问心转了一圈,“啧啧”惊叹: “居然是男的……” 君问心额头上明显多了几根黑线,什么叫居然是男的?! 下一刻,曾书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凑上前来。 君问心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右手已经落到曾书书的双手中,他热情道:“君师弟,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如光风霁月,照耀我心……” 君问心和田灵儿嘴角抽搐,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心中只能感叹:不愧是盛名已久的“青云双书”之一啊! 君问心淡淡地抽出手,道:“曾师兄,我不喜欢男人!” “呃……” 曾书书的滔滔不绝之势登时一噎。 “咯咯咯……” 田灵儿终于是忍不住了,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片刻过后,曾书书先是用各种奇形异兽吸引住田灵儿的注意力,然后将君问心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中。 君问心正疑惑着,只见曾书书满脸讨好的笑容,道:“嘿嘿,君师弟,我对小竹峰仰慕已久,不如你带我……” 第三十八章 罕世孤本 君问心见他一副奸商嘴脸,立刻道:“曾师兄,你可别让我带你去小竹峰,师父不准的!小竹峰从来不欢迎男弟子来往。” 曾书书一窒,眼珠一转,道:“那我可以给你些好东西,你看,我在这儿上养了好多好玩稀奇的东西,比如三腿兔子、黑白孔雀、没壳的乌龟还有有翅膀的蛇……” 君问心忍不住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曾书书面有得色,道:“你可别小瞧我,为了收集这些宝贝我可没少花心思,也没少挨我爹的打骂,不过为了去小竹峰……欣赏美景,我忍痛割爱,怎么样,你想要什么?” 君问心心道:看你这样子,哪里是去欣赏美景,满面分明透露着一个字——‘色’,两个字——‘色狼’。 于是他赶紧摇头道:“什么都不要,我不能带你去,再说你给我那些黑白兔子、没壳孔雀什么的……” 曾书书立刻纠正道:“是三腿兔子、黑白孔雀,没壳的是乌龟!” 君问心微顿,笑道:“哦,是,是,不过我对那些都没兴趣,还是不行。” 曾书书眼珠又是一转,四处张望了一下,满脸诡异,悄声道:“君师弟,那我给你看点好东西,你看喜欢不喜欢?”说着从怀中摸出了厚厚的一本蓝色封面的书,递给君问心。 君问心接过一看,却见书上连个名字也没有,而且封面古旧,看样子年代已经颇久。 再看曾书书的样子,表面上行若无事,但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不断瞄着四周,很是警惕的样子,原本清秀的脸现在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诡异,看来此书不是记载着绝世法诀,便是罕世孤本。 君问心摇了摇头,道:“曾师兄,这种珍贵的书我受不起,而且我不能破坏师父的规矩,你就收起来吧!” 曾书书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看就这么说,先看看,快啦。” 君问心看他样子古怪,也不由得对这书有几分好奇,翻开一看,登时一呆,刹那间面红耳赤,原来这厚厚一本书中,除了大量文字之外,还有许多图画,画的却都是光身男女拥抱缠绵,竟是一部春宫图书。 君问心生平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偏偏这书中画风细腻,人物刻画栩栩如生,他心中一跳,不由得失声道:“曾师兄,你、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嘘!” 曾书书吓了一跳,赶忙抢过那书揣进怀里,然后小心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田灵儿,瞪了君问心一眼,道:“别那么大声。” 君问心醒悟,心里已经镇定下来,低声道:“曾师兄,你怎么会有,呃,会看这种书?” 曾书书嘴角一抿,道:“看了又怎样,告诉你,这可是一本奇书,听说还是孤本呢!我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弄来的,保证你看过之后,从此笑傲花丛,赢得世间女子欢心。怎么样,它给你,我只是想去小竹峰看看景色……” 君问心立刻摇头道:“不行。” 曾书书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告诉我,你要什么?” 君问心笑了笑:“曾师兄,你想看美女就直说嘛,一年以后便是这一届‘七脉会武’了,到时候,我们小竹峰的诸位师姐都会去的,你急什么?” 曾书书一愣,接着脸色微红,但很快恢复常色:“那倒也是,不过,我逛遍青云上下,河阳内外,只有小竹峰没有能够进去,当然好奇!” 这时,曾书书已经死了心,收好那本书,刷的一声又打开了扇子,扇了两下。 “河阳城?你偷偷下山?”君问心怪异地看着他。 “这有什么,从我修习御剑之术,自然是要经常练习,飞着飞着飞到河阳城,累了下去逛逛街有什么了不起的!”曾书书淡定道。 君问心无言以对。 一番交谈,一场闹剧,让得君问心与曾书书两人迅速熟悉起来。 很快,君问心便被曾书书的藏书迷花了眼,这都什么呀? 《志异》、《异宝十篇》、《奇兽简录》、《养兽心得》…… 他很快便沉浸在书中,而曾书书则在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解,手脚不时挥舞,难得有人如他一般,喜爱这些神怪搜奇之事,让他极为兴奋,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而田灵儿,则沉浸在与各种小动物的嬉闹中。 就这样,君问心二人于风回峰安心住了下来,每日由曾书书陪伴着,或游览风回峰美景,或讨论神异之事,养花、喂鸟、看书……倒也惬意自在。 君问心渐渐发现,虽然曾书书此人偶尔有些好色,不过考虑到这也是少年本色,倒是可以忽略,但是他这个人很是值得一交,是一个难得的好友。 他为人幽默,见识颇广,机智聪明,人缘又好,尤为喜爱各种奇珍异兽;他自小爱看各种奇书,不恪守门规,不喜学武,却又资质极高,听说已经快要突破到玉清境第七层了! 当然了,“七脉会武”将近,他们也不曾将修炼落下,尤其是君问心,他从不曾放松对力量的执着追求,因为自身拥有的力量,是他追寻身世、守护一切的底气! 期间,苏茹也去过小竹峰,没有见到田灵儿,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况且,让她与君问心待在一起,也可以转移她对齐昊的注意力,也就没有再去风回峰接回她。 不过,这倒也真的让田灵儿放松了心思,少女的心思虽然婉转多情,但注意力也容易转移,没有枯燥的修炼,没有再见齐昊,每日能够自由而心喜,留在她心中齐昊的身影渐渐淡了…… 三、四个月很快过去,田灵儿倒是开始想念爹爹娘,还有六位师兄,以及小师弟张小凡了。 而君问心也想见见张小凡,四年过去,有时想到当年的草庙村惨状,还是止不住同情。 他也曾查阅书籍,多方思索,联系那夜的天雷金光,却只能推测此事活与青云门和天音寺有关,其他的却是没有任何线索。 于是,君问心与田灵儿便告辞曾书书,向着大竹峰而去…… 第三十九章 绝世赌具 青云山。 大竹峰。 晚饭时分,大竹峰众人,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准备吃饭。 这时,两道流光飞至,降落在膳厅前,正待进入…… “不肖之人,气死我了!” 突然,同时都听见屋内传来了一声怒吼。 君问心与田灵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田灵儿先反应过来,立刻跑进去:“爹,怎么啦?生这么大的气?……啊?六师兄回来啦?……咦,娘,你们脸色怎么都这么古怪?” 外面,君问心听得好奇,举步踏入屋内。 但见,众弟子依次落坐于厅中长桌的右边,高大魁梧、作俗家打扮的正是君问心当年见过的宋大仁,他坐在最前头,而张小凡恭陪末座,他旁边有个青年,看去颇为年轻,脸瘦而尖,眼大三角,贼溜溜好动的样子,很是机灵,只是此刻却是面色尴尬。 在桌头一张宽大座椅上的正是大竹峰首座田不易,他一脸怒色,看来刚才怒吼的便是他了,而左边坐着的则是风姿绰约的苏茹,田灵儿正站在她身旁。 桌上一盘盘饭菜,多为素菜,少有荤腥。 田灵儿见得君问心进来,便先放下疑问,道:“啊,这是小竹峰的君师兄,他陪我一起回来的,小凡,你不是常念叨他吗?” “君大哥?!” 张小凡一脸惊喜地站起身来,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一样,忙改口道:“啊,不,君师兄。” “小凡……” 君问心也有些激动,当年他们于青云山巅相互交心,他能够感觉到,这个木讷而平凡的少年,值得他的真心。 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分别向田不易与苏茹行礼,之后又认识了一下大竹峰诸位弟子,除了大师兄宋大仁和小师弟张小凡,依次往下有吴大义、郑大礼、何大智、吕大信、杜必书。 原来坐在张小凡身旁的正是“青云双书”之“赌必输”。 一边的田不易想到君问心是水月的弟子,又听妻子苏茹说过他的天资,羡慕之余,又想起这还是他当年为了坑水月亲手推出去的,不禁满心不爽,微微一哼。 苏茹微捏田不易的手,笑着对君问心说道:“问心,一起坐下用餐吧,既然来了大竹峰,便住些日子再回去,也可以和小凡聚聚。” 张小凡惊喜地抬头,君问心便也点头应是。 待众人坐定,田灵儿忍不住向田不易问道:“爹,六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你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啊?” 杜必书面色尴尬,而坐在他身旁的张小凡等人,却是一脸笑意,只是不敢笑了出来,样子颇为古怪。 杜必书悄悄抬眼看了看田不易,田不易一瞪他,吓得杜必书连忙低下了头。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老六,把你自己的法宝摆出来给小竹峰的师弟看看啊!” 杜必书张了张嘴,吶吶说不出来,举目向师娘苏茹看去,却见苏茹微笑道:“必书,你就拿出来给灵儿看看吧!也让灵儿知道一下你师父怎么生气的?” 杜必书眼见推迟不掉,磨磨蹭蹭地拿过自己的小包袱,抖了两下,从中间拿出几件事物,放到桌上。 田灵儿眼睛也不眨,直直盯着,生怕漏掉什么一样,其他人忍着笑也安静下来,用膳厅中,一时安静之极。 只见在饭桌之上,放着三个似乎是用什么坚硬木料做成,有半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成六面正方形,通体白色,上边还雕刻着各种点数,却是三个骰子。 君问心与田灵儿二人呆若木鸡,哑口无言,片刻之后,众人都忍不住了,哗然大笑。 君问心更是想起了师父以前说的,‘大竹峰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宝’,果不其然,今日便看到了,这法宝堪称赌具之最了吧。 杜必书满脸通红,田不易看着他,一脸怒气,口中怒道:“朽木不可雕!” 苏茹却在这时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骰子就骰子吧!反正这法宝也是他自己用的。” 田不易瞪了徒弟一眼,对苏茹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用这个去行骗?” 杜必书吓了一跳,连忙道:“师父,师娘,徒儿绝不敢做这下流无耻之事。只是年前在南方赤水之畔找到一棵千年三珠树,极有灵气,取其精华雕刻了这三颗骰子,完全是一时兴起,绝没有想到其它……” 田不易怒气兀自不止,道:“你高兴了,哼,你修炼其它的倒也罢了,如今炼出了一副赌具出来,等到一个月后的七脉会武比试,你这上台一亮相,我还有脸吗?” 杜必书不敢再说,苏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易,这是他自己喜爱的东西,别去逼他,你还记得万师兄……” 说到这里,苏茹微微一怔,又看了眼白衣如雪的君问心,然后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而田不易忽然一震,转过头来看着苏茹,苏茹轻叹了一口气,对杜必书道:“必书,你是知道的,我与你师父从来也没有强迫你们一定要像其它各脉师兄弟一样修炼仙剑,但法宝往往关系甚大,你们自己要小心从事。” 杜必书偷偷看了一眼田不易,却见师父脸色不愉,正在生着闷气,哪还敢多话,连连点头道:“是,是。” 苏茹又看了一眼丈夫,然后对众人道:“时间过得真快,下个月就是七脉会武大试了,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长门所在的通天峰,你们早些做准备吧!” 说到这里,她美丽温柔的脸上忽地一肃,疾言道:“这一次可不要再让我和你们师父失望了,知道了没?” 众弟子心头一跳,齐声道:“是!” 这时,田不易想起了什么,看向君问心,淡淡道:“君师侄,看你与灵儿一道御剑飞来,应该已经突破到玉清境第四层了吧。” 众人心中一跳,皆注视着君问心,难道他资质不比林惊羽差多少,竟是修炼四年多便突破了玉清境第四层? 君问心微微一笑,道:“启禀田师叔,承蒙恩师教诲,已经在前些日子突破到了玉清境第五层了。” 第四十章 这一年的烧烤 “什么?” 众人一惊,而田不易眼睛一缩,接着不爽的冷哼一声。 至于那边张小凡则满心喜悦又有些黯然:君大哥比惊羽还厉害啊,已经和大师兄一样的修为了,只是,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如此修为呢? “君师兄很厉害的啦,前几天我亲眼看见他,坐在山崖上吹箫,结果吹着吹着就那么突破了……” 田灵儿带着崇拜的神情,在一旁笑嘻嘻地说着,然后一吐舌头:“我到现在还没突破到第五层呢!” 苏茹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不禁一笑。 张小凡看到师姐这副模样,心中一暗,神色复杂,心里荡起的是她那伤彻心扉的话语。 “你再练也是比不上齐昊师兄的!” 这一句话,他在心间默诵了千遍万遍,每读一次就伤了一次心,他知道这样很傻,师姐其实没有恶意,只是说出了大家公认的事实而已。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拼命地想,就像心间有那么一团狂野燃烧的火焰,无止境地焚烧心灵…… 夜。 苏茹独自走进后堂,一过堂门,便看见田不易站在回廊上怔怔看着院中的青竹。 苏茹走了过去,来到丈夫身旁,轻声道:“怎么了?” 田不易微微摇头,不答反问:“适才,君问心背后的淡紫色仙剑,你可看清楚了?” 苏茹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小竹峰从无人能够被认可的九天神兵——太一。” 田不易嘴角一动,欲言又止,苏茹却替他说了下去:“玉清境第五层,太一神剑……大竹峰门下,绝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田不易深深看了妻子一眼,缓缓转过头,看着满园青竹,随着冬日临近,都渐渐枯萎变黄,不觉怔怔出神。 ------------------- 午后。 大竹峰后山。 黑节竹林。 竹林茂密,在那些高大青翠的竹子下边的土壤中,更有无数的竹笋破土而出,在这里自由的生长。 竹影婆娑,竹涛阵阵。 不远处地面倒着一根粗大的黑节竹,多半年月太久腐朽而落。 君问心与张小凡正坐在这黑节竹上,面前,有火焰升腾。 “辟啪”声中,火焰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张小凡坐在火堆旁边,看着君问心用一根干净的树枝把一只刚捉到的野兔子收拾停当之后,插了放在火上烤。 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成金黄色,而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滴了下来。 “这手艺可好久没发挥了,小凡,你有口福了。”君问心笑道。 “君大哥,这都是你自己学会的吗?”张小凡好奇道。 “是啊,以前常在野外,渐渐地便会了……来!我教你,你以后下山,总要学会的。”君问心笑道。 君问心此刻不会知道,他这随心而至的举动,不仅教会了张小凡在野外烧烤,还引起了不知多少的情孽纠缠…… 若是他能知道,以后的种种,竟是源自于今日之举,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只是,生活永远比书里写的更加得具有戏剧性,每个人都在这舞台上演着自己的悲喜剧,谁又能重来? 唯向前走尔! …… 这边,张小凡满面苦涩,回答道:“我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修到第四层,被允许下山呢!” “没关系的小凡,听说田师叔当年像你一样资质不好,但是后来却一飞冲天,我相信你也可以的。”君问心看张小凡很没信心的样子,连忙安慰道。 张小凡眼睛一亮,追问道:“真的吗?师父他老人家以前和我一样?” “嗯,但是,三百年前的七脉会武,田师叔可是杀进了前四呢!” 君问心稍顿,然后突然道:“对了,小凡,听田师妹说,你的厨艺很好呢,她很喜欢你做的菜。” “真的吗?!”张小凡顿时惊喜地抬头:“师姐,她、她喜欢我做的菜?” “嗯,是啊,我听她亲口说的。” 君问心注意到他那仿佛放着光的表情,神色略凝,随即调笑道:“小凡,你喜欢田师妹啊?!” “啊?不,我、我没、没……”张小凡被说中心事,顿时满面通红,结结巴巴道。 “本来还只是随便猜猜,这样看来,小凡,你是真的喜欢田师妹?”君问心看他的反应,郑重道。 张小凡看了眼君问心,却是低下头,沉默,他又想起,那夜,田灵儿的声音: “你再练也是比不上齐昊师兄的!” 心渐渐黯然,他低沉道:“我永远都配不上师姐的。” 君问心看着眼前陷入情殇的少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他虽然经历颇多,但于感情一道,却也是懵懂无知。 “小凡,你也知道齐昊的,对吧?”他忽然道。 张小凡面色一滞,牙关紧咬,竟是有些狰狞。 他深吸口气,缓缓道:“知道,他很厉害,我……再练也比不上他。” 他淡淡地说着,却隐藏着深深的不甘与痛苦。 君问心皱着眉,心念急转,道:“我在一年前,确实经常听到田师妹提起齐昊……” 张小凡面色渐渐苍白,纵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内心深处总会不由自主地去否定它,然后向着好的方向去想,去努力欺骗自己。 然而此刻君问心的话却轻而易举的打碎了他的梦。 “但是,最近,我却再也没有听到田师妹提过齐昊了,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小凡?”君问心笑了笑,接着道。 峰回路转,张小凡的心沉下又提起,“君大哥,你的意思是?” 他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答案不是他所期盼的。 情念动人心,却也最伤人! “嗯,田师妹对齐昊的心思,已经渐渐淡了,所以,小凡,若是喜欢,便不要轻易放弃,我们修仙之人,寿命长久,本没有必要太快的决定一生的仙侣,其实,田师妹也不过是到了少女情动的年龄,对于齐昊,她会崇拜,会向往,也许还会有些喜欢,但要达到相伴一生的地步,却是需要长久的沉淀。” 君问心尽力的劝说着,期望可以帮到张小凡。 第四十一章 三眼灵猴 “我以为,时间才是最佳的检验石。” 君问心拨弄着身前的火苗,转过头来:“再说,我会帮你的,小凡。” “嗯!” 张小凡点点头,心中有些温暖,眼前的少年一如当年通天峰巅时一般善良与温暖。 “汪汪汪!” “吱吱吱吱!” 犬吠声与猴子的尖叫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竹林中,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这是灵儿师妹说的‘小灰’与‘大黄’?”君问心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猴一狗。 这是一只大黄狗,足足有半人来高,一身光泽鲜亮的黄毛,正一脸垂涎的看着君问心二人手中的吃了不少的野兔。 大黄狗的身上,一只灰色的猴子靠着,君问心仔细一瞧,顿时一讶。 “‘三眼灵猴’?!(注一)” 张小凡莫名其妙,道:“三眼灵猴是什么东西?” 君问心有点惊讶,打量了张小凡一番,道:“三眼灵猴你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养了它?” 张小凡道:“我以前在竹林里砍竹子遇到了它,被它砸了几次松果,然后它就跟我回来了。” 君问心一愣,摇了摇头,道:“砸了几枚松果就能跟着回来……小凡,你也真是福缘深厚。” 张小凡摸了摸头,笑道:“我还以为它是只普通猴子呢!” “哎呀!死猴子!” 这时,彷佛听懂了他的话,猴子小灰忽地“吱吱”尖叫,跳上他的肩膀,用力拔了一下张小凡的头发,疼得张小凡叫了出来。 君问心一见,笑道:“啊!真是聪明。” 张小凡忍痛道:“这死猴子就爱打人,你还说它聪明?” 君问心解释道:“你莫看它貌不惊人,但就凭着这份灵性,便是罕有的灵物。你看它双目之间额头之上,是否有一道小小竖痕?” 张小凡转头仔细看了一下,果然发现在灰色皮毛下,有一道浅浅颜色的竖痕,不仔细看着绝然是看不出来的,不由得对君问心心生佩服,道:“这么小的你也看得出来,厉害,厉害!” 君问心一本正经道:“你莫要小看了它,我曾经在《志异》(注二)的《灵兽篇》中看过,三眼灵猴乃通灵奇兽,幼年时外表与普通猴子无异,但在成年后额头上第三灵目便开,灵性大张,非但能通晓五行仙术,更能看千里之外事物,据说古语中的《千里眼》便是说的这三眼灵猴呢!” 张小凡把猴子小灰抱下,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一时不敢相信这与自己生活了两年的猴子居然有这般大的来头。 不过看来看去,怎么看也是一只普普通通而且偏胖的猴子,拿在手上份量还颇为沉重。 猴子小灰心里奇怪,今日怎么人人都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当下“吱吱吱吱”尖叫不止,大是恼怒。 张小凡冲它做了个鬼脸,随手一拋,扔到了大黄背上。 大黄吓了一跳,一下子跳开,待看清楚了是小灰这才松了口气。 小灰冲着张小凡手舞足蹈,似在示威一般,叫了好几声才作罢,靠到大黄身上,片刻后注意力又被大黄皮毛里的虱子给吸引住了。 君问心二人将剩下的烤兔都丢给了大黄,它们才满意而去。 “小凡,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七脉会武上,你要小心一个人,风回峰的曾书书曾师兄,他可是‘嗜猴如命’,让他看见小灰,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缠着你……” 君问心突然想起了曾书书的癖好,连忙提醒道。 张小凡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 …… 就这样,时光匆匆,大竹峰平静的氛围下,却笼罩上一层前所未有的紧张,所有的弟子都专心地修习着道法,除了一只悠闲的黄狗、一只调皮的灰猴、一个无聊的厨师和一个悠闲的乐师。 直到,一道蓝光破空而来…… 这日。 阳光正好。 “汪汪汪!” “吱吱吱吱!” 犬吠声与猴子的尖叫交织在一起,回荡在青云山大竹峰上,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张小凡手拿着一根黑色的烧火棍,冲出厨房的门,大怒:“死狗!死猴子!有种你们别跑!” 猴子小灰嗖的一下跳到大黄狗的背上,早已蓄势的大黄撒开四脚就跑,张小凡追之不及,眼睁睁看着小灰做着鬼脸,把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放到大黄的嘴里。 大黄兴奋得狗颜大悦,若不是两排牙齿要咬着肉骨头,只怕早就笑得狗牙也掉下来了。 “呼!” 张小凡一脸沮丧,愤愤不平地走回厨房。 自他十四岁那年掌管厨房,手艺令所有人刮目相看,而大黄以其“得道老狗”的道行,也忍不住垂涎张小凡手中美味,尤其是张小凡用来熬汤的肉骨头,喷香鲜美,更是大黄梦寐以求的大餐。 不过张小凡熬汤是给人喝的,大黄“年龄”虽大(田不易从小养大),资格更老,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往往垂涎三尺却不可得。 直到它与猴子小灰熟悉之后,大竹峰上便时常出现了上面的那一幕,一直持续了两年,任由张小凡把肉骨头藏得多么隐秘,只要有大黄的鼻子加上小灰的灵活,这一场肉骨头之争便往往以张小凡的失利而告终。 君问心坐于树枝上,侧靠着树干,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无喜无悲,尽是平和。 一阵风儿轻过,显得飘逸而潇洒。 时光是倥偬的白驹,生灵是飘摇的旅人。 …… ---------------- 注一:《志异.灵兽篇》三眼灵猴:西方须弥山所出,聪慧顽劣,寿逾千载,遂开灵目,能见千里,能御草木土石,为燃灯古佛座下护法。 注二:《志异》:上古奇书,记载天地异象,奇珍瑰宝,珍禽异兽,妖魔神怪,传为上古奇人萧鼎所着。原书十篇,今多失传,仅存世四篇。 又注:萧鼎其人,不载史册,野史九峰山人笔记《山河记》有言:古人萧氏,生卒不详。幼即聪慧,过目而不忘。尝行天下,尽访名山古泽,乃着《志异》十篇,奇幻瑰丽,为天下第一奇书,多佚,惜哉! 第四十二章 陪我试剑 君问心正这般享受着难得的平静,忽然间头顶响起了一阵破空之声,一道蓝光从西边疾驰而来,大黄似是吓了一跳,对着蓝光大声吠了起来,小灰伸出手在它头顶摸了两下,似在安慰,想不到倒是很有效果,大黄居然立刻安静了下来。 君问心二人眼看着那道蓝光落在主殿‘守静堂’前,一阵光芒闪烁过后,现出一人,白衣似雪,冰颜如霜。 陆雪琪! 张小凡已经呆住,在他眼中,这名女弟子,一身白衣如雪,相貌极美,背后背着一把长剑,剑鞘剑柄通体呈天蓝色,色泽鲜亮,隐隐有波光流动,一看便知是仙家宝物。 他正看着出神,那年轻女子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似的,忽地转过头来,目光如电,冷冷盯了张小凡一眼。 张小凡心中一震,如受电击,双眼中竟似乎被刺痛一般。 他吓了一跳,面上微红,但见那女子面无表情,只是看向坐于树梢的君问心,眼中有着涟漪漾起,随即平静下去。 而君问心欣喜一笑,他确实有些喜悦,几个月不见陆雪琪,竟也有些想念。 尤其是这几日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这时才踏实下来。 他并未多想,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陆雪琪身前:“雪琪师姐,今日怎会来大竹峰?” “寻你。”她淡淡道。 “寻我?是师父她有事找我吗?”君问心略感诧异,问道。 陆雪琪眸光一闪,看了旁边好奇的张小凡一眼,点点头,冷冰冰地道:“嗯,是师父有事找你,你这便随我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君问心总觉得今日的陆雪琪格外冰冷,除了刚开始看见他有一闪而逝的喜色,之后便神色冷淡,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夜晚。 想来雪琪师姐今日心情欠佳,倒是不能刺激她,万一被她随手劈一剑,岂不是大为冤枉? 君问心没有多话,与张小凡告别,再与陆雪琪一起和田不易夫妇招呼一声,便御剑而去…… 君问心不知道的是,此刻,风回峰曾书书院里,正有个男子在怔怔发呆,他望着远方天际,目容呆滞,口中念念有词:“我今日一定是见到仙女了,一定是见到仙女了……” 这时,他忽地一顿,一拍手掌:“嘿,她是来找问心的,想必是小竹峰女弟子,哈哈,七脉会武,七脉会武,问心兄弟,你可一定得帮我!” 他想到这里,神经质的笑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天际,云海之上,有蓝紫光呼啸而逝,有炫目的光尾在白云间犁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而一蓝一紫两柄仙剑上,两道同样飘逸的白影,正在交谈。 “雪琪师姐,不知师父寻我回去,有何要事?” 君问心脚踩太一神剑,背负双手,飘逸潇洒。 陆雪琪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不愿回去?” “当然不是了,我也想念师父和诸位师姐了啊!”君问心连忙摆手,道。 诸位师姐嚒? 陆雪琪微微低头,心里喃喃。 “……没事。” “什么?”君问心疑惑道。 陆雪琪别过头,道:“师父没有找你。” 君问心转过头,面色古怪的看着一脸平静的陆雪琪。 陆雪琪的脸上蒙了一层淡粉,随即‘理直气壮’道:“是我自作主张,去寻你回来的。” “呃……为什么?”君问心一愣,困惑道。 陆雪琪掩饰着羞赧,冷冷道:“陪我试剑!” “哦……” 君问心应了声,看到陆雪琪越来越不自然的表情,明智地不再询问。 陆雪琪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自从君问心与田灵儿离开后,日子越久,她心里便越烦躁! 许是,天心幻界的三年,已经在他们彼此心底留下了些什么,只是两人都未曾察觉,又或者不曾仔细想过? 再说回来,陆雪琪在小竹峰越来越心烦,在此心情下,感悟“神剑御雷真诀”的速度竟是飞升! 终于有一日,她剑术初成,心中便以这个为借口,劝服自己,去找君问心回来。 于是,便发生了之前那一幕…… ------------------- 小竹峰。 剑舞坪。 君问心与陆雪琪相对而立。 “听说,雪琪师妹找小师弟试剑诶……” 文月抱着文敏的胳膊,悄悄问道。 旁边的文心突然担忧道:“可是,小师弟才玉清境第四层吧,雪琪师妹都已经突破到第八层了,他怎么会是师妹的对手?” “嗯嗯,是啊,不过,想必雪琪师妹也只是尝试一些普通剑术吧!”有师姐立刻附和。 文月凑过来,道:“而且我听说小师弟已经突破到第五层了。” “哇,好快啊!”文心感叹道。 文月立刻接道:“他是妖孽嘛!” 文敏皱了皱眉,道:“即便如此,小师弟也根本不可能是雪琪师妹的对手啊!” 众多师姐纷纷点头赞同,她们立于剑舞坪旁,窃窃私语,好奇地看着君问心二人。 半空,水月大师安静停驻,心中疑惑:琪儿到底要试什么剑术,居然特地跟我说,要找心儿回来!她最近在参悟的,也只有那个吧,应该……不会吧! 水月大师心中不确定,若是陆雪琪用那一招,君问心怎么可能挡得住,她禁不住担忧起来…… 陆雪琪凝望着对面长身玉立、洒逸不凡的男子,目光渐渐恍惚。 她不自觉的想着,这些日子,君问心与田灵儿相依相伴,相知相许…… 一阵热流就这样冲上脑际。 原来……这才是,我最在意的嚒? 一股急欲发泄的冲动,就这般,突兀的涌上心头。 就用那招吧,我应该能控制好的,不会真的伤到他的。 陆雪琪渐渐下定了决心。 “去空中吧。”她忽然道。 君问心莫名其妙,道:“为何?” “不然,剑舞坪要重建了……”陆雪琪淡淡道。 “……” 君问心心里渐渐不安,看着陆雪琪神色变换,却依然天仙化人般美丽的身姿,就这般飘向半空。 他随之升起,立于她面前五十丈远处,对视。 第四十三章 神剑御雷真诀 下方。 众师姐面面相觑,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都安静下来,仰头凝视着离地足有三百丈的两道身影,已是有些模糊。 这哪里是普通剑招的架势,分明是威力巨大的奇术,否则,何至于升上如此高空…… 有狂风呼啸而过,谁的衣衫,在烈烈而舞? 这美丽女子,在狂风中傲然伫立,任凭风力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 她昂首,望天。 风,突然停了,凝固在半空之中。 天地,突然静了,停在了这个时刻。 “轰隆!” 低沉的呼啸仿佛从天边传来,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陆雪琪反手,缓缓伸向“天琊神剑”。 在她玉一般的手掌与天琊相触的那一刻,刹那间蓝光万道,吞没了她的身影,天琊剑身一震,发出如龙吟一般的巨响。 “哐!——” 出鞘! 顿时,漫天的蓝光消散了,收缩了,仿佛如巨龙吸水一般都被吸到那如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 小竹峰上,一片寂静! 传说千年的天琊终于出鞘! 陆雪琪面如寒霜,手握剑诀,竟然在悬空的状态下脚踏七星方位,凌空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玉颜在刹那间再无一丝一毫的血色,口中诵咒: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片刻之间,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来,天际突然出现的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驰骋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作。 大风扑面而来,君问心微微张开了口,这个情景,仿佛在久远之前的记忆中曾经出现过一次。 地面之上,众位师姐脸上都是惊骇莫名,齐齐转向半空中的水月大师。 水月大师此刻也满是担忧地望着二人,虽然对于陆雪琪已经能够勉强施展这盖世奇术而惊喜,但看她身子颤抖,面白如纸,只怕若不是曾经历天雷锻体,此刻早已是力不从心了。 而且面对这奇术的却是她的另一位宝贝弟子,她怎么会愿意看到任何一人受伤?! 琪儿今日怎的如此不知轻重?! 水月大师手捏法诀,随时准备救援…… 君问心面色复杂,心中半是忐忑半是火热。 终于,我也有面对这盖世奇术的资格了吗?! 他抬手,剑诀一指,太一神剑带鞘腾空而起,半空旋转,剑柄朝下,树立于君问心上方十丈处。 “哧!” 如火焰升起,太一的剑身上有紫光溢出,如火舌吞没神剑,燃向周遭虚空。 紫色幻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庞大。 “铮!” 剑鸣声响彻,紫光聚拢,包裹着太一,化作一柄十丈长短的光剑。 光剑逐渐凝实,竟似太一本身一般的剑形。 而一边的水月大师却是眉头紧皱:心儿怎的也如此托大,‘神剑御雷真诀’由天琊施展而出的威力,怎么也不是不出鞘的太一可挡的! 天空更黑,乌云压顶,厚厚云层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 像是幽冥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见底的巨大漩涡倒挂在天际,如九幽妖魔张开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间一切。 狂风凛冽,风卷残云,雷声隆隆,电芒窜动。 陆雪琪望着君问心裹在银光中的身影,玉脸有些煞白。 “神剑御雷真诀”是道家仙法中的无上奇术,以凡人之身引发天地至威,可以想见陆雪琪身体此刻所承受的压力之巨。 “天琊”乃不世出的神兵,本来正是用来施展“神剑御雷真诀”的绝好兵刃,但与之相比,陆雪琪本人的道法修行却是不足。 此刻,她只觉得天际乌云之中,无限的巨力如汹涌澎湃的怒涛般向她身体里涌来,全身上下外人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体内血气翻腾,几乎都要被这股大力涨破一般。 若不是天琊不断吸走了这汇聚而来的汹涌巨力,陆雪琪只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风声呼啸,雷电轰鸣,她凌空而立,恍惚中几乎以为自己像是风中无力的小草,下一刻,她想起了师父水月传她这奇术时的话:“琪儿,你资质之佳,是我生平仅见,但这真诀威力太大,故反噬之威更是沛不可当。你修道之日尚浅,虽能勉强掌握,但千万不可随意施法,免遭灭顶之灾。” 她已然控制不住这威力,凝望着努力蓄势的君问心,她心中终是后悔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 但! 求求你! 一定不要有事! “神剑御雷真诀”是青云门镇山奇术之一,何等神妙,在施法时通过神兵自然而然在施法者身边布下一层无形护罩。 这奇术一经发动,便已锁定敌人,停不得,逃不得! “轰!” 一声炸雷,几乎就是从小竹峰当头天空炸响,每个人都隐约感觉到脚下土地轻轻晃动了一下,彷佛上古雷神被人惊扰了沉眠,狂怒嘶吼! 一时间人人变色! 乌云中一声巨响,那巨大漩涡最深处出现了一道亮光,那是无数闪电汇集成一,隐隐正对着陆雪琪手中的天琊神剑…… 君问心此刻心中早已忘了什么身外之事,只感觉到自己与半空中的太一,有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愈发浓烈,甚至感觉出这太一就像一个活物,此刻正兴奋不已,一股莫名的霸气直冲上脑海。 他腾空至紫色光剑下方,双手紧握太一剑柄。 于半空之中,仰天长啸。 声动四野,天地变色! 紫色剑光,直上天际,狂风大作,云气沸腾! 天空中那巨大漩涡旋转更急,雷电大作,天琊神剑光芒越来越亮。 此刻。 天际巨响,一道无比巨大的电柱从天而降,落到天琊之上。 整个天地,满天神佛,彷佛在同一时刻,一同吟唱。 巨大的光柱从天琊上折射而出,带了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了君问心…… 君问心神色之间,竟无丝毫畏惧之意,目光炯炯。 长啸声中,他手持巨大光剑,逆冲而去。 竟仿佛带着撕裂苍穹的气势! 为何要惧怕? 要颤抖? 战! …… 第四十四章 浅浅一笑(本卷终章) “轰!——” 剧烈的碰撞声响彻,众人只觉耳边轰鸣,再也辨不出如何声音。 但此刻被紫光包裹中的君问心正在心中苦笑。 果然啊,没有相应威力的奇术,即便是太一,也无法媲美这天琊施展的盖世奇术啊! 不知为何,到现在,他竟似仍没有让太一出鞘的想法。 紫光渐渐破碎,而银光电柱也缩小近一半,但是,那毁天灭地的气势却不减丝毫。 下一刻,君问心被光芒吞没了。 “小师弟!” …… 许久!许久!许久! 天空乌云散去,光芒消失。 众人怔怔地看着天空,看着那一个少年,紧紧握着一柄紫色剑鞘,身前,一柄晶莹如玉的仙剑,静静凝立,剑身流转着淡紫色流光。 太一神剑,出鞘! 君问心收起神剑,缓缓落了下来,降到地面上,身形微微一晃。 众师姐立刻围上去,扶住这虚弱至斯的少年,各种关怀询问声登时响起。 “小师弟,你没事吧?” “想不到,小师弟真的能挡住雪琪师妹的剑招啊,好厉害!” “是啊!小师弟太厉害了!” “……” 另一边,水月大师带着同样虚弱的陆雪琪降下,落在他们对面。 他静静的看过去,她也悄悄抬起螓首…… 一众女弟子担心的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时空仿佛在此刻凝固了。 这个瞬间,短短的瞬间,天地是安静的,凝固的,所有的东西都定在那里,只有她立在风中,衣衫飘飘,黑发拂动。 那一刻彷佛永恒! 君问心望见了她,和她的眼神! 她独自伫立,脸色微微苍白,眼中竟有一分哀伤,还有一丝惊惶。 风雨呼啸,凄凉天地,这美丽女子,与他静静相望。 那是谁的眼神,凄凉而这般惊惶。 是谁? 让你这般惊惶? 原来,竟是我吗…… “对、对不起!” 低微却又清晰的声音进入耳畔。 是你在愧疚吗? 君问心忽然笑了笑,平淡温和,恍若那年初遇。 他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那微凉的柔荑,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温暖。 哪里会,舍得怪你啊! 君问心心里的最后一丝郁郁,也在陆雪琪略带惊惶的道歉声中,消散而去…… “师父,我也要学这‘神剑御雷真诀’,以后也让雪琪师姐被我劈上一遭。” 君问心突然转头看着水月大师,很是‘幽怨’地道。 凝滞的气氛顿时一松。 陆雪琪呆呆望着他,忽然浅浅一笑。 那是在缤纷细雨中的一个笑容啊,好似吹散雾霭,披着暖光,沁入心脾。 君问心看在眼里,心头一跳,仿佛在他的面前,她终是融解了冰霜。 ------------------- 午后。 静竹轩。 “琪儿,今日是你莽撞了!还好心儿没事……”水月大师正在责备陆雪琪。 “是,师父,弟子知错了。”陆雪琪小声道,又转头看了旁边的君问心一眼。 君问心轻轻一笑,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试,并未在他们心中留下任何芥蒂,反而好似缩小了彼此的距离,两颗心仿佛又靠近了些! “对了,心儿,今日你是如何挡住了神剑御雷真诀的残余威力?我本想立刻救你,却发现电光没有对你造成伤害,便没有出手。”水月大师有些疑惑道。 君问心笑着解释道:“是太一!我得到太一认主后,便发现太一出鞘后,可以化解任何紫电玄雷以下的天雷,可能,是因为本身便是紫电玄雷与万载天玉冰晶熔铸的结果,所以我便没有让太一出鞘,就是因为我想试试我现在能不能挡住神剑御雷真诀,可惜,还是没挡住。” 水月大师错愕地看着他:“也就是说,今日看似危险至极,实际上,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是啊!” 君问心点头应着,随即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陆雪琪。 陆雪琪脸色一变再变,看着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直想一剑劈过去! 可恶!可恶!枉我那么担心他…… “雪琪师姐,你辛苦修习成功的奇术,如此厉害,对我却毫无效果,可惜啊可惜……”君问心好似极其遗憾地叹了口气。 “哼!” 陆雪琪脸色一红,转过螓首,不再去看君问心得意的表情。 “哈哈哈……” 看到两个亲传弟子这副模样,水月大师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心儿,你真想学这‘神剑御雷真诀’?”水月大师郑重问道。 “嗯,师父,我想学!”君问心点头肯定道。 “你可知道,这‘神剑御雷真诀’奇术,一般只有修为臻至上清境界方可施展,琪儿是借助九天神兵和玉清境八层之力,才能勉强而为,你现在只有玉清境第五层,即便实力远超当前层次,施展‘神剑御雷真诀’也太过勉强了!” 水月大师劝说道:“我本是打算待你有玉清境第七层时,才传于你的。” “可是师父,我借助太一神剑,再加上我被紫电玄雷磨练出来的身体,应该不会太困难吧。”君问心疑惑道。 水月大师摇了摇头,道:“但是你玉清境第五层的元力,是绝对支持不到施展结束神剑御雷真诀的!到时候,你先‘引雷’,结果发不出去,又只能再用太一‘化雷’了,白白浪费元力不说,还施展不出。” “不如,师父你先传给我吧,我先参悟,等我有相应修为的时候,再施展就好。” 君问心对‘神剑御雷真诀’有着别样的执着,也许是当年在草庙村的夜晚,印象过于深刻的原因吧。 水月大师被君问心缠得无法,只好又叮嘱几句,才答应了他。 ------------------- 而青云门的气氛,也悄然热烈起来。 因为一甲子举办一次的‘七脉会武’,在一个月后,终于是要开始了。 各峰弟子,纷纷出关,三五一群,议论纷纷。 更有好事者,四处搜集各峰精英弟子的资料,猜测哪些人会成为这届七脉会武夺冠的大热门。 总的来说,因长门道玄真人弟子萧逸才外出办事,不会参加,拥有最大夺冠呼声的便是龙首峰齐昊了,他可是上届七脉会武的榜眼! 不管怎么说,有望参加的弟子,已在紧张而期待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四十五章 牵手 这天早上,青云门小竹峰上人人兴高采烈,尤其是众弟子,个个面带笑容,虽然也不乏些紧张,不过也多半淹没在兴奋中了。 君问心立于众多师姐中,却是已经高出她们半个头,十七岁的他,身高已经不低了。 众人之中,参加过上次青云门七脉会武的只有大师姐文敏以及文月、文心几人,至于其他人都是水月大师这几十年间新收的弟子,而年纪轻轻的君问心与陆雪琪,就更没有见识过青云门这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了。 这届七脉会武规则有所变化,七脉各出弟子九人,其中长门人数最多,再多出一人,成六十四人数,在此基础上一如既往,抽签对决,共行六轮,决出胜者。 所以最近,小竹峰十二位达到玉清境第四层往上的弟子,已经小比一场,决出了参加七脉会武的九位弟子。 当然,因为君问心和陆雪琪那日的比试,就连大师姐文敏都甘拜下风,所以他们便直接晋级了。 此刻,君问心趁着师父还未来,找到经验最丰富的文敏,打听道:“大师姐,七脉会武是所有同门都去吗?” 文敏面带笑容,显然心情也是极好,道:“不错,七脉会武乃我门最大的盛事,同门各脉无不视之为头等大事,而且能够入选代表各脉出战的各位同门师兄师弟,无不是佼佼出众的人物,那个场面的壮观刺激就不用说了。” 这时文心在一旁听到,走了过来,对着君问心偷偷眨了眨眼,笑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其实大师姐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呢!” 君问心有些疑惑,不理文敏一脸讶然,追问道:“什么呀!师姐?” 文心微笑道:“会武大试现场,同门中数以百计之人围观,胜者站在台上掌声雷动,那份得意是跑不了了,但若是有新进的别脉师兄在台上修为高绝并且大展风采,若是倾心的话,还可以为之尖叫欢呼呀!” 说到这里,她一脸正经地转向文敏,道:“大师姐,你说是也不是?” 文敏脸上突然一红。 君问心看在眼中,着实奇怪,道:“大师姐,你干嘛突然脸红了?” 文敏平定心神,恢复脸色,笑道:“你看错了,我哪有脸红。” 君问心好奇看着她,却见周围其他的师姐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年纪轻的如陆雪琪当然不甚了了,但参加过上届七脉会武的却都是面带微笑。 文心笑道:“哎呀!文月师妹也在这里,最近我的记性不佳,好像在上届大试中,有位别脉师兄连胜两场进到第三轮时,大师姐那个兴奋呀,咦,名字给忘了……” 文月立刻接着道:“啊!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好像是一位同门师兄,相貌也是堂堂,不过名字嘛……” 文心满脸笑意,道:“名字嘛!我们都是忘了,不过当天场中大师姐可是鼓掌拍得最大声,还和那人眉来眼去的样子,我们都还是记得的。” “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君问心立刻带头拷问:“大师姐,不知是哪一位同门师兄,竟能吸引我们大师姐?” 文敏满脸尴尬,狠狠盯了文心一眼,笑道:“没有这回事,你别听她们乱说,我只不过是看在苏茹师叔的份上,才帮大竹峰的宋师兄多喝彩加油了几声。” “咦?” 文心立刻道:“大师姐,这就怪了,我与文月师妹都不知道那人的姓名,怎么你立刻就把人家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众人哄堂大笑,文敏自知失言,干脆破罐子破摔,白眼一翻:“哼!我就是心动了,又怎么了?!” “哇!” 众人瞬间惊叹:“居然承认了诶!” 君问心笑道:“原来是大竹峰的宋大仁宋师兄啊,说起来,宋师兄也是大竹峰田师叔的大弟子诶,倒是和大师姐挺配。” “是啊是啊,这次又可以见到人家了,大师姐,你是不是特别开心?”文心师姐立刻接口道。 面对众师弟师妹的调笑,文敏大感吃不消,忽然看到一旁的陆雪琪,又看了看跟着起哄的君问心,眼珠一转,笑道:“小师弟,我记得,那次你和雪琪师妹出关,可是一直握着手诶,连我们在旁边都没有发现!姐妹们,你们不好奇吗?” “啊啊,对啊,都忘了这件事了,还好大师姐记得。”文月立刻接口道。 “快说快说,小师弟,还有雪琪师妹,你们是不是——”文心也来凑热闹。 “快快从实招来!” “……” 一群师姐瞬间暴动,看来文敏转移注意力的计策无比成功! 她们将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围了起来,陆雪琪已是满面通红,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君问心满心郁闷,这火怎么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呢! 他也是初次面临这等境况,而且还是在另一个当事人面前,俊脸也不仅微红。 “哇!快看,他们都脸红了!”文心唯恐天下不乱,立刻大声道。 “真的诶!你们是不是已经……”文敏走了过来。 “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君问心双手一举,终于开始努力解释:“是、是因为‘天心幻界’里必须握着手,出来的时候忘了而已。” “啊?!你们居然拉着手,足足有三年啊!”这群师姐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啊啊,那是没办法……”君问心抓狂道。 “那么,我好像昨天还看到,有人主动拉住了雪琪师妹的手呢!是谁呢?”文敏状似疑惑道。 文月立刻调笑道:“对呀,是谁呢?” 众师姐都盯着君问心看,君问心终于体会到了刚才文敏的心情。 “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无奈摊手。 这时,君问心眼角一瞥,顿时大喜:“师父来了!” “啊?!” 众人转过身来,只见水月大师缓步走来,她相貌约莫有三十上下,与苏茹倒是差不多,鹅蛋脸形,细眉润鼻,一双杏目炯炯有神,一身月白道袍,看去竟是风姿绰约。 第四十六章 出发 “师父!” 众人连忙行礼。 水月看了看众弟子,点了点头,道:“走吧!” 说罢,她右手一挥,掌心法诀引处,白光一闪,一柄仙剑祭起,白芒万丈,端的是仙家至宝。 她立于半空,道:“你们互相携带,这便一起来吧,琪儿与心儿到了以后,直接来玉清殿找我,不必在广场上等待了。” “是。” 陆雪琪应了一声。 “师父,我想与一些好友见一见,便和大家一起吧。”君问心想了想,道。 “随你!” 水月大师说着,随即破空而去。 文敏笑道:“我们也快些出发吧。” 于是,一个个已达“驱物”之境的弟子,便架起法宝,各色光华浮空而起。 小竹峰共二十四位弟子,能御剑的却是刚好十二人,倒是凑巧,刚好每人带一位。 片刻过后,十二道虹光直冲云霄。 又是那一片无垠的蓝天,如倒悬的深海,蓝得几乎是纯净的,无边无际,壮观雄伟。 当他们冲出云海,脚下的白云仿佛水花,随着他们的去势泛起长长云气,似乎依依不舍,又如大河微浪,飘起半空,然后再缓缓落下,回到云海之中。 长空如洗,仙剑冲天而起,直到离脚下那茫茫云海又有了几乎三百丈的高度,他们才将剑身放平,开始向通天峰方向直行而去。 远处,一座高耸入云,不,高耸入天的雄伟山峰,傲然屹立。 那里,白云飘渺处,隐隐有钟声回荡在这苍穹天地。 通天峰,仿佛真的通往青天。 君问心屏住了呼吸,放眼远眺,无垠的青天下,雄伟的山峰旁,飞舞萦绕着无数道各色光芒,越接近通天峰,这些光芒就越是密集。 君问心知道那些都是青云门中弟子驱用的法宝,因法宝五行之分而有各种不同颜色,看去五彩缤纷,极是漂亮。 但见这些道光芒如彩石落雨,纷纷涌向那座山峰,景象蔚为壮观。 而他们与其他仙剑一道,也很快融入了这五彩缤纷的洪流之中。 “嗤!” 伴随着呼啸声,君问心带着一位师姐御剑落到了一片巨大的广场之上,降到地上。 君问心立定后,放眼看去,只见这里白玉为栏,仙气阵阵,广场中央有九个大铜鼎,成三三之数摆放中间。 最令人吃惊的,便是这广场之上,云气蒸腾,行走时如在云中,使人有成仙的感觉。 君问心看在眼里,倍觉眼熟,记起这里是当初自己初上青云山时到过的所谓“青云六景”中的“云海”。 五年不见,这里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美丽飘渺,只是今日却比五年前热闹了许多。 广场之上,此刻已是热闹非凡,青云门前来参加七脉会武的弟子们估计都暂时停在这里,远远看去,人头耸动,怕没有数百人。 站在这广场上的人物,多数身着青云门服装,有道有俗,有男有女,其中年轻一辈尤多,英气勃勃之人在所多有,可见这些年来青云门励精图治,大力栽培年轻弟子。 虽然广场上站了数百人,但依然显得很宽敞。 “咦?大师姐她们几个呢?” 君问心看向周围,疑惑道。 “快看,大师姐在那边,我们也过去吧。”文心指着前面,大声道。 文月推搡着君问心,道:“小师弟,快走,那边好像有大竹峰弟子。” “嗯嗯,怪不得,大师姐会往那边去。” “……” 君问心在几位师姐的簇拥下,向着另一端行去。 而这边一群女子的身影,自然是吸引了大量年轻弟子的关注,至于被围在中间的君问心,更是大受瞩目,令得他颇为尴尬。 他向着大师姐走的方向一瞧,还真是些熟人,领头的正是宋大仁,后面都是大竹峰弟子,如田灵儿、张小凡、杜必书等人。 只听一声轻咳,文敏轻声道:“宋师兄,许久不见了啊!” 宋大仁忽然如受重击,怔了一下,这声音萦绕在耳,便如仙乐一般,片刻之后他如梦初醒,闪电般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五、六位女弟子,看她们的服饰是青云门中一向只收女弟子的小竹峰门下。 而当先出排对着他们的,是一位瓜子脸的美貌女子,秀发如云,肌肤如雪,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 君问心与几位师姐在不远处看着宋大仁的样子,却见这平日精明能干的宋大仁一脸傻笑,呆呆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副呆样连大竹峰众人受不了,更别说这边小竹峰的各位女弟子,一个个掩嘴偷笑不已。 站在宋大仁前边的文敏脸上微微一红,低声叫了一声:“宋师兄。” 宋大仁还没反应过来,大感不耐烦的何大智已然接口道:“哈哈,文敏师姐,你、我也是多年不见了,近来可好啊?” 文敏美目移到这精瘦之人身上停了片刻,便微笑道:“这位是何大智何师兄吧?” 何大智连连点头,道:“正是在下,文师姐好记性,你我只在一甲子前见过一面,居然也记得在下,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文敏微微一笑,道:“何师兄在上次比试中力抗强敌,大显身手,我自然是记得的。” 何大智脸上一红,上一届的七脉会武,他在第一轮比试中就遇上长门通天峰的一位高手,虽然竭尽全力,还是败下阵来,不过他为人精明,当下一笑带过,道:“那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小弟这些粗浅修为,与文师姐还有我们大师兄相比,那是远远不及的,说起来,自从上次大试之后,我们大师兄可是时时挂念着你呢!” 文敏脸上微红,却不答话,只用眼角瞄了一下宋大仁,不过她身后那几个年轻的师妹却已经笑了出来。 宋大仁一个粗豪的年老大,此刻却窘迫的像个害羞的少年,连忙抗声道:“没,没有,我哪有时时……” “什么?” 他话没说完,便被对面文敏身后的文月打断:“那么你是不挂念我们文敏师姐了?” 第四十七章 齐昊 宋大仁心中一跳,偷偷抬眼看了文敏一眼,只见文敏也正看着他,一双美目眨也不眨。 他心中着急,冲口而出道:“不、不是的,我有挂念着……” “哈!” 大竹峰和小竹峰众人一起哄笑,尤其是文敏身后文月她们几个,笑得尤其灿烂大声,惹得附近的其它各脉弟子也往这里多看了几眼。 何大智待众人笑声稍止,正色对小竹峰各位女子道:“各位师姐,其实我们大师兄的意思是这样的,他不是不挂念文敏师姐,但也没有时时挂念着……” “那是什么呀?” 小竹峰文月高声笑问。 何大智向她看了一眼,微笑道:“他是过了一刻便记了文师姐一次,过了一刻又念了她名字一次,所以才说没有时时挂念着。” 众人大笑,宋大仁狠狠瞪了何大智一眼,眼角却看向文敏,只见她嘴角含笑,却似乎没有什么生气,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欢喜,嘴里却吶吶道:“文师妹,他们就是爱开玩笑,你、你别在意。” 文敏笑了一下,转过头去先拦住了身后那些笑得花枝乱颤的师妹,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宋大仁苦着脸,嘴里“我、我、我”了几声,却说不出什么话来,看他这副样子,那几个女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文敏摇了摇头,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他,走到田灵儿身前,拉起她白玉一般的手掌,细细看了看她,道:“灵儿师妹,几年不见,真是长得越发俊俏了。” 田灵儿握住文敏的手,笑道:“哪里,我怎么比得上文敏师姐你如花一般的样貌。” 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凑到前边悄声道:“我大师兄可为文师姐你神魂颠倒了哦!” 文敏瞄了宋大仁一眼,宋大仁立刻露出一脸傻笑,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你那个大师兄呀!真是个榆木脑袋。” “噗哧!” 田灵儿笑了出来,立刻感觉与这文敏师姐相见恨晚,当下文敏轻轻一拉,田灵儿便跟着她走到小竹峰那群女子中间,唧唧喳喳几句聊了下来,立时便混得熟悉无比。 欢声笑语,不时从那群女人中间传了出来,倒把宋大仁等人给晾在一旁。 宋大仁站在一旁,满心想上前与文敏说话,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站在原地。 君问心看在眼里,大摇其头,便与几位师姐一同走上去。 “宋师兄,一段时日未见,近来可好?” “啊,原来是君师弟!” 宋大仁回过神来,笑道:“这次七脉会武,想必君师弟也参加了吧?” “承蒙家师不弃,也给了我一个名额。”君问心笑道。 宋大仁离了文敏之事,立刻头脑活泛起来,笑道:“君师弟过谦了,短短五年时间,便已经与我这不成器的师兄修为相当,此次七脉会武必定大放异彩!” 君问心微笑摇头,正欲说话。 “咦?” 便在此时,他忽然听见身旁文心的声音,道:“又来了好多人啊!” 君问心心中奇怪,转眼看去,只见远处走过来一群人,共有三十几人,个个身着白衣,英气勃勃,换句话说是趾高气扬也无不可。 不过当先几人却是气度不凡,尤其是最前一人,白衣如雪,俊逸潇洒,不知是何人? 身旁文心师姐忽然笑了一下,低声道:“龙首峰一脉果然是人多势众!” 他们这时也看到了大竹峰众人,立刻走了过来,他身后众人也跟了过来。 走到跟前,他拱手向宋大仁笑道:“宋师兄,你我又见面了。” 宋大仁不敢怠慢,回礼道:“齐师兄,你也来了,这次大试不知道你可有参加?” 君问心这才明白,原来此人正是田灵儿崇拜之人,他与陆雪琪此次会武的大敌! 龙首峰,齐昊! 齐昊笑道:“原本小弟是不想参加了,不过家师以为小弟修行还需磨练,命我参加,所以就厚颜占了本脉一个名额了。” 宋大仁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以齐师兄的人才,这次的胜者非你莫属了。” 齐昊连连摇头,谦虚道:“哪里哪里,宋师兄太过奖了。” “宋师兄,这位师弟面生的很,你也不帮我引荐一下?”齐昊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君问心。 宋大仁连忙道:“这位是小竹峰的君师弟!” “啊?” 齐昊表情惊讶,旋即收敛,行礼道:“原来是君师弟,在下可是久仰大名了!” “齐师兄过奖了!” 君问心连忙回礼,心中苦笑:作为小竹峰的唯一男弟子,果然是“声名远扬”! 这时,围绕着齐昊的一众龙首峰弟子都听到了宋大仁的话,纷纷围拢起来,窃窃私语: “这人便是那君问心?” “长得倒是不错,不过,听说资质很差!” “师父让我们注意之人便是他?既然资质很差,为什么要注意?” “师父的意思是会武上遇到他,要下重手!兴许是他得罪了师父吧!” “真是不知死活!” “……” 龙首峰弟子不怀好意的眼神还是让君问心注意到了,虽然他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吧。 这时,齐昊也注意到君问心看向那些龙首峰弟子的目光,连忙道别领着他们离开了,免得冲突起来,至于师父叮嘱的教训君问心之事,想必有这些师弟便够了,也没他什么事,他的目标只是这一届七脉会武的冠军…… 君问心摇了摇头,没有放在心上。 而旁边,张小凡已经与林惊羽站到了一起,低声交谈着。 君问心一见,忙走上来:“惊羽,好久不见啊!” 林惊羽抬头一看,道:“咦?是问心啊。” 君问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几年不见,倒长的这么高了?” 林惊羽顿时笑了:“你不也一样,还笑我。” 林惊羽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张小凡道:“小凡,你有参加这次的大试吗?” 张小凡点了点头,笑道:“有,我师父对我极好,开恩让我参加了,你呢?” 林惊羽道:“我也有参加,哼,你那个矮子师父有什么好的,两年前我去你那里,他那样对你……” 张小凡连忙道:“不,他平日里不是那样的,那天他只是生气。” 说话间,张小凡无意间回头一看,却见齐昊不知什么时候看见了田灵儿和文敏那一群女子站在一旁,正走过去打招呼,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痛,连脸色也变了。 第四十八章 诛仙剑阵 林惊羽看在眼里,讶道:“怎么了,小凡?” 张小凡摇了摇头,强笑着道:“没事。” 只是他话虽如此,眼睛却还是看着齐昊那边的。 君问心一看,便已然明白了,他轻声道:“小凡,你……” 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叹了一口气。 林惊羽看得困惑,问道:“怎么了?” 君问心只是摇头。 齐昊这时已走到田灵儿与文敏面前,他首先笑着向田灵儿打了个招呼,道:“田师妹,还记得我吗?” “是,齐师兄好。” 田灵儿一直在兴高采烈地和文敏等小竹峰众人说着话,此时忽见齐昊突然出现,不知怎么,脸上一红,声音也变得小声了。 远远看去,田灵儿清丽的脸庞上微微泛红,水汪汪的大眼睛乍一看竟是如梦似幻,但这美丽的容颜映在远处张小凡的眼中,竟是如刀割了一般,痛在了心里深处。 “小凡,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白?” 林惊羽不明所以,关心地道:“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事的,我很好。”张小凡低低地道。 君问心轻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低声道:“我想办法帮你……” “君大哥,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张小凡的声音低沉,看上去已经有些死心。 “我再想想啊。” 君问心挠挠头,这种事情要怎么帮啊,有些头疼。 远处,文敏心思何等敏锐,看了看田灵儿的样子,心里便大致有了数,当下向齐昊道:“齐师兄,怎么你只认得田师妹,眼中都没有我们小竹峰各位姐妹了吗?” 她说了这话,身后的各个女子都起哄起来,齐昊连忙道:“文师姐这是哪里话,我岂敢如此怠慢了小竹峰各位师姐?” 文敏轻笑一声,道:“齐师兄这次再度参加七脉会武,想必是志在必得了?” 齐昊眼中精光一闪,道:“文师姐在上届大试之中,连过三关,可惜败于长门萧逸才萧师兄之手,令人扼腕,想必经过一甲子的精修,加上水月大师的悉心栽培,如今以小竹峰第一高手的身份,必也是冲着这大试桂冠来的吧!” 文敏微笑道:“不敢,不敢,我怎敢与齐师兄你争,而且小竹峰第一高手这个称号,我可更是担当不起的。” 齐昊皱眉道:“文师姐你太客气了……” 文敏扫了不远处的君问心一眼,摇头笑道:“非也,家师水月大师学究天人,我资质愚钝,不能得她老人家真传一二,本脉另有奇才,齐师兄可要小心了。” 齐昊眼中精光大盛,但脸上却微笑道:“如此更好,想必能让文师姐甘拜下风的,一定也是不世出的奇才,小弟真想早日见识一下。” 文敏轻笑一声,点头示意,不再多说,拉着兀自不太舍得的田灵儿走到一旁。 本来已经将齐昊淡忘的田灵儿,如今又见到他,却是勾起了当年的好感,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发展…… 正在这时,广场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声若惊雷,震动全场。 广场上数百位青云弟子都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红光电射而来,片刻间停到广场上方,一把红色仙剑散发道道仙气,横在广场半空,上面站立着一个通天峰长门道士,朗声向站在广场上的各脉弟子道:“诸位师兄,掌门真人与各位首座有令,请参加七脉会武大试的各位师兄上玉清殿说话。” 山风吹来,白云飘渺,广场上数百人的青云弟子骚动了一阵,便陆续有人走了出来,向广场前端走去。 君问心与张小凡、林惊羽一道向前走去,他向左右看去,只见田灵儿与小竹峰文敏等师姐走在一起,笑容满面,看来心情颇好,宋大仁等大竹峰弟子则跟在她们后边。 至于龙首峰一脉,从齐昊那一堆人中走出了七、八人,此刻却又走到别处,和同样走出来的另几脉弟子打起了招呼,尤其是齐昊,熟稔地喊着另几脉弟子的名字,打着招呼,八面玲珑,而其它各脉弟子也无不笑脸相迎,看来交游很广的样子。 “齐师兄他是很会交朋友的!” 注意到张小凡的目光一直看在齐昊身上,走在他身旁的林惊羽道:“而且他修为高深,又得师尊苍松真人的信重,所以在青云门里,大家都很给他面子。” 张小凡听在耳中,面无表情,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走到广场的尽头,便是青云六景中的“虹桥”,君问心三人在五年前被救上青云山时都走过此处,此刻故地重游,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 踏上虹桥那鬼斧神工般的桥身,看着桥两侧涔涔流下的清澈水流,依旧折射出迷幻美丽的七色彩虹,而五年前三个少年,如今已是青云门下的弟子。 走在人群的最后,君问心忽然低低叹了一声:“五年了!” 张小凡默然不语,只是向前走着。 眼前的景色一如当年,随着虹桥的上升,白云渐渐都落在脚下,蔚蓝的天空清澈如洗,横在头顶。 “你们为什么不御剑上去呢?”张小凡突然道。 君问心面上微有讶容,道:“你不知道吗?我们弟子辈在通天峰主殿附近是不容许御剑凌空而行的,我听大师姐文敏说过,这个一来是为了表示尊重长门,在玉清观圣地要步行而上;二来听说在我们青云门建派初始,青云祖师为了保护此地,曾在这通天峰峰顶设下极厉害的禁制,名叫‘诛仙剑阵’,任何人只要擅自御空飞到通天峰上空,必然要受到‘诛仙剑阵’的诛杀。” 张小凡吃了一惊,道:“难怪这么多同门高手,居然一个御剑的也没有,对了,那个‘诛仙剑阵’厉害吗?” 君问心目光望向高高耸立在前方的山峰,道:“我也没有见识过,不过想来是极厉害的,听说这‘诛仙剑阵’从青云祖师传下,到了千年前青叶祖师又再予以完善,威力绝伦,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胆敢到我们青云山撒野了。” 张小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座雄伟高大的山峰,感叹道:“好厉害啊!” 君问心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林惊羽道:“惊羽,你们龙首峰是不是有个叫方超的弟子?” 第四十九章 见识一下 林惊羽讶然,道:“是啊,挺讨厌的一个人,你怎么知道他?” 君问心笑道:“他之前去我小竹峰通知七脉会武的规则变化时,最后还挑衅我,得知我在闭关后,居然还出言不逊呢!” “什么?他居然去挑衅你?” 林惊羽惊讶道,随即恍然大悟:“哦,那个时候,他和我切磋,被我打得吐血了,可能惹怒他了吧,而且,我在龙首峰提过你在小竹峰的事,所以他才会想报复在你身上,问心,你别理他,小丑而已!” “呵,本就没将他放在心上。”君问心摇了摇头。 他们这么边说边走着,跟随着这数十人一起走过了虹桥。 一路之上,君问心向这些青云门年轻一代的精英看去,但见这六十多人中,男子占了大半,女弟子估计只有十三、四人,其中多半还都是身着他们小竹峰服饰的。 不过不论男女,放眼看去,几乎个个气度过人,男的气宇轩昂,女的美丽大方,俊男美女,满目皆是。 任谁看了,也要说青云门后继有人,前途光明。 过了虹桥,就到了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所居的碧水潭了。 与五年前他们三人初来时不同,这头被青云门弟子敬称为“灵尊”的上古异兽,此时没有躲在潭水中,而是老早就趴在了潭边空地上晒着太阳。 不过看着它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倒与五年前没什么两样。 青云弟子走下虹桥,逐一向这头庞然大物行礼,然后踏上潭边的台阶,向那高高在上的玉清观主殿走去。 他们走得慢,跟在众人背后,君问心悄声向张小凡道:“你还记得我们刚来时候的遭遇吗?” 张小凡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记得,淋了一身水,不过那也罢了,看到这么一头大怪兽,可把我给吓坏了。” “呵,那个时候,我也吓着了呢!” 君问心笑道:“我在山下,还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野兽。” 林惊羽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就是,以前我们在草庙村里的时候,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东西了,我还以为,这世上最大的动物就是青云山上的狗熊呢!” 三人目光相接,都是莞尔一笑。 前头数十人很快走了过去,他们三人走下虹桥,来到碧水潭边,向那只水麒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不过从一开始这只水麒麟似乎就睡得特别死,任谁行礼也没有反应,此刻埋头大睡,鼾声如雷,十成十是不知道这三个青云小辈在向它行礼的。 他们也没想过水麒麟会答理他们,行过礼后,他们便走上台阶。 张小凡道:“惊羽,上次你到大竹峰来,匆匆忙忙的,我也没恭喜你,想不到你才几年工夫,就有了这么高的道行。” 林惊羽笑了笑,道:“这都是我恩师苍松真人与各位师兄用心教导,”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声音渐渐转为低沉,道:“其实最初几年,我每在用功之时,就想到了草庙村里那一堆血淋淋的尸体,心中难受,所以狠下心来努力修行,希望能有一天为父母与村子里的人得报大仇。” 张小凡心中一酸,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惊羽定了定神,收拾心情,展颜笑道:“好了,不说以前的事了,你们呢!修炼的如何了?”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从小就没你那么聪明,这些年在大竹峰上,师父与各位师兄对我都很好,但我太笨,修真上进展极慢,很是对不起师父与大师兄,倒是君大哥很厉害,他已经玉清境第五层了呢!” 林惊羽浑身一僵,蓦地看向君问心:“问心,你都第五层了?!” 君问心点了点头。 “当年不是说你资质极差……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惊羽摇着手,显得有些结巴,还有些黯然,没想到一同入门的三人,他居然不是修行最快的 君问心拍了拍林惊羽的肩膀,淡淡一笑,倒也没什么可以避讳的,便将魔仙之体的事与他们解释一番,引得他俩连连惊叹。 忽然,林惊羽想起了什么,哼了一声,向着张小凡道:“你哪里笨了,我看八成是你那个矮师父故意难为你,不传你真正的青云门修真道法。” 君问心也接道:“我看小凡你性子坚毅,一定会厚积薄发的,可不要没有信心啊!” 张小凡听了君问心的话,随意的点点头,看来仍是信心不足。 不过,他没料到两年前那一次争端,林惊羽到如今还对田不易耿耿于怀,当下对他笑道:“我师父不是那种人,算了,不说我了,对了,你的法宝还是两年前那柄‘斩龙剑’吗?” 林惊羽点了点头,微笑道:“这柄神剑是龙首峰一脉的至宝,得恩师厚爱传我此剑,除了威力绝大,而且剑有灵性,对我修真有莫大帮助。” 张小凡心中羡慕,脸上也显露出来,道:“那最好了。” 林惊羽微笑反问:“那你呢!小凡,你有什么法宝吗?” 张小凡呆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到怀中摸了一下那根黑呼呼的“烧火棍”。一丝冰凉,若有若无地窜上他的手掌。 “没有……”他低声道:“我的修行不够,还不能驱用法宝。” 林惊羽也不在意,似乎早已料到,安慰他道:“没关系的,小凡,只要你勤奋修行,一定会成功的,反正我们还年轻,就当这次来见识一下了。” 张小凡嘴角动了一下,看着老友和善的面孔,听着他温和的话语,却没有一丝欣慰的感觉。 见识一下? 谁都认为他来这里只是见识一下,想到此处,他心里忽然一阵说不出的怒气,就像一团火焚烧在深心处,可是转眼间便消散了。 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甚至连责怪朋友的心意也没有,因为他发现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彷佛响应他的心思,在他怀中此刻仍然与他手掌相接的“烧火棍”,突然起了一丝反应,在片刻间寒气大盛,从他的手掌直接蔓延到肩膀。 张小凡大吃一惊,但随即发现,这股感觉对他的身子完全没有任何危害,反而凉丝丝的颇为舒服。 而君问心二人走在张小凡旁边,正看向前方,却丝毫没有发现张小凡的异状。 忽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从他们身后爆发。 第五十章 水麒麟 修为已然不低的君问心和林惊羽全身一震,耳朵里轰然作响,耳鸣不止,更别说修为更低的张小凡了,而走在他们前面的部分青云门弟子,看来也是同样情况。 众人惊讶之极,在这青云门圣地之上,怎会有如此怪声,当下纷纷回头,一看之下,众人更是惊骇莫名,只见在碧水潭边,那只一直酣睡的巨兽水麒麟,突然间苏醒过来,恶狠狠回过头,硕大的双目竟透出无尽凶光,背上毛发根根竖起,张开一张血盆大口,露出了两根长长锋利的獠牙,竟是摆出了一副攻击姿态。 而它的目标,赫然便是站在台阶上的青云门众弟子。 这水麒麟乃是洪荒灵种,上古异兽,这一发威,登时便只见风云变色,本来蔚蓝的天空竟在刹那间暗了下来。 伴随着它向台阶踏出了第一步,原本平静的山风成了狂风,尖锐呼啸,卷过这通天峰顶。 而离水麒麟最近的那湾碧水潭中,水面更是起了变化,从波平如镜开始颤动,随之突然剧烈转动,整个潭水急速旋转,围绕中心处转出一个深深漩涡出来,在那漩涡深处,更似有隆隆之声传来。 片刻之后,众人只听一声巨响,一道水柱从漩涡深处霍然冲天而起,足足竟有三人合抱之粗,而且凝而不散,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凌空折下,彷佛受到什么驱使似的,落到水麒麟身前,矫若游龙,晶莹剔透,在空中旋转游动。 这时,站在台阶上所有的青云门人,包括修为最精深的齐昊等人,再也没有一个能保持镇定,全都变了颜色,有的甚至已是面色苍白,微微颤抖。 水麒麟之所以能够成为千年前青叶祖师除妖伏魔的得力臂助,并在千年中被青云门尊崇至极,它的实力在这一刻完全显露了出来。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水麒麟乃是水系的极品灵物,只看它这一手凭空御水的本事,毫无借力,召出的水柱之粗且凝结不散,甚至盘旋半空游动不已而无丝毫吃力神色,灵力之强,念力之纯,早就远远胜过了寻常人间修真之士。 便是高手如云的青云门中,不要说纯以念力做到这一点,便是借用法宝能有这份水准的也没有几人。 这一刻,但见天地齐暗,风云翻涌,青云门众弟子眼见灵尊水麒麟突发千余年来从未有的雷霆之怒,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水麒麟口中怒吼不止,双目瞪圆,眼中狂怒憎恨之色越来越浓,似是感觉到什么深仇大恨或极度憎恶的东西,要与之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轰!” 而盘旋在这头巨兽身前的粗大水柱游动速度也越来越快,忽的一声巨响,庞大的水柱带着无尽声势,铺天盖地地打向台阶上的青云弟子。 “灵尊息怒!”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半空中传来一声疾呼。 一道墨绿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出现在水麒麟与青云弟子中间半空中,正是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 君问心仰头看去,两年不见,他鹤骨仙风,丝毫没变,只是他此刻眉头紧皱,显然也对水麒麟突然发难极为不解。 但此刻情况紧急,他身后便是数十个青云门中最优秀的年轻弟子,而前头呼啸而来的水柱内里波光阵阵,隐隐现出各种狰狞巨兽的影子,显然是往日水麒麟杀死的凶兽,死后魂魄竟为水麒麟摄入体内,不得往生。 此刻被水麒麟用在水柱之中,更增威势,以道玄真人通天彻地之能,也不能不为之心惊。 眼看水柱迫近眼前,道玄避无可避,只得深深吸气,口中诵了一声: “无量天尊!” 他双手抬起,虚空抱球,左右手成剑指法诀,似缓实急,在身前虚画了个太极图,片刻之间这图案凌空发光,白光阵阵,瑞气腾腾,随即道玄一返身,身上墨绿道袍无风自鼓,霍然从他身上飘下,空中的太极图立刻如受驱使,冲到道袍之上,当即烙在道袍上。 “呼!” 这墨绿道袍看来也是仙家宝物,受了那太极图,见风就长,片刻间大了十倍不止,横在半空。 “哗!” 一声重响,水麒麟御使的水柱撞上了那放大的墨绿道袍,只听水柱中嘶吼连连,似乎是那些妖兽魂魄大怒狂呼,墨绿道袍重击之下,向后退了数丈之远,道袍中心被水柱撞击的部位更是深深鼓出,看得出受力之巨。 而站在台阶上几乎傻眼的青云年轻弟子们,只觉得忽地一股巨风涌来,个个立足不稳,除了几个修行深的还勉强支撑,大多数人竟都是左右跌倒。 众人不由得尽数失色,若没有道玄真人出手挡下了水麒麟这雷霆一击,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张小凡面色苍白,立足不稳,便向旁边倒去,君问心眼角看到,刚想伸手去扶,不料自己身子歪了一下,却也倒向了另一边,自顾不暇。 而那边张小凡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放开了伸在怀中握着那根“烧火棍”的手,拼命伸出想找个地方支撑一下,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一离开烧火棍,那股冰凉感觉就消失无踪了。 “刷!刷!刷!” 空中,道玄真人面色肃然,严阵以待,而在他身后,又出现了十几条人影,凌空站在他的背后,为首的是苍松真人,其余的是六脉首座以及各脉的长老,田不易与苏茹都在其中,个个面色严肃。 青云门高手此刻尽数在此,放眼世间,遇到这种阵势,任谁也先怕了七分,偏偏这水麒麟在一众青云门道行高深的掌门首座长老环视下,竟无丝毫畏惧之色。 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水麒麟原本怒火中烧的双眼忽然平和下来,反露出古怪神色,似是大惑不解,而身前声势巨大的水柱也随之缓缓缩小,最后失去控制而落到地上,“哗啦啦”一声,把地上打成一片湿漉。 第五十一章 六十三 此时水麒麟声势全无,但庞大的身躯耸立原地,仍然颇为可怕,只见它理也不理在半空中的一众长老,眼睛只瞪着台阶上年轻弟子,目光扫来扫去,又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似乎也没闻出什么味道来。 过了半晌,在这古怪举动重复了许多次之后,水麒麟好象终于放弃了,摇了摇它那巨大的脑袋,返过身,一摇三摆地走到另一块空地上,躺了下去,把头往腿上一靠,瞇起眼睛,过不多久,居然又有了鼾声响起。 青云门众人个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苍松道人最快回过神来,悄悄移到道玄真人旁边,低声道:“掌门师兄,不宜让弟子们在此多待。” 道玄醒悟,看了一眼苍松,点了点头,道:“你带着弟子们先上去,我去看看灵尊怎么回事?” 说完,身子一折,便向水麒麟飞去。 苍松回过身子,朗声道:“刚才是灵尊给大家开了一个玩笑,大家不必紧张,现在凡是参加会武大试的弟子,依次走到玉清殿去吧!” 一众弟子齐声应了一声,恢复了秩序,向上走去。 不过在心里,看到刚才水麒麟那惊心动魄的一击,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那是一个玩笑吧! 跟随在众人身后,君问心三人走进了雄伟宽敞的玉清殿。 站在这座殿堂之内,君问心忽然觉得,五年里的记忆一幕幕翻了起来。 “惊羽。”旁边张小凡突然低声道。 “什么?”林惊羽看向张小凡,疑惑道。 张小凡低沉着声音,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几年里,你见过王二叔了吗?” 林惊羽面色顿时黯淡了下来,随即摇头道:“没有,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回到通天峰,三年前我问过齐昊师兄王二叔的情况,听他说他还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整日在通天峰上跑来跑去,不过有长门的师兄照顾着,应该没有问题的。” 张小凡沉默了一会,道:“等这次比试完了,我想去看看他,你去吗?” 林惊羽点了点头,道:“好,我也很想见他的。” 这时,大殿之上,忽然绿影一闪,却是道玄真人从外头闪了进来。 青云门各长老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苍松道人走前问道:“掌门师兄,灵尊……” 道玄抬手止住,向他使了个颜色,苍松道人立刻会意,住口不说。 随即道玄真人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和颜悦色地向站在大殿上的数十位青云门年轻弟子道:“大家都来了吧!好,好。” 众弟子一起弯腰行礼,道:“见过掌门真人。”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走回座位,向苍松道人看了一眼,苍松道人随即走上前,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青云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青云一脉从建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实为道家正统,正道领袖。但古人有道:‘业兴于勤,荒于嬉。’又有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派列代祖师为了警戒后人,并提携年轻弟子,传下了七脉会武这一盛事,到如今已是整整二十届了。” “啊!” 青云门众弟子中传出了一阵惊叹声,二十届,以一甲子一次计算,便有了一千两百年之久。 苍松道人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又道:“时至今日,我青云门在道玄掌门师兄的带领下,兴旺繁荣,远胜前世,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者数不胜数。故此次掌门师兄与各脉首座商议之后,特将大试人数增为六十四人,以免有沧海遗珠之憾。” 只听苍松道人接着道:“此次大试,人数上多了一倍,所以在抽签上也有些变化,诸位请看。” 说着,他手一指大殿右侧空地之上,众人看去,只见那里摆放着一个大红木箱子,四四方方,只在上侧开了个容一臂伸进的小洞。 “在那红木箱子之中,共有六十三粒蜡丸,其中各包着一张字条,上书着从一至六十三此类数字。” 众弟子忽地一阵喧哗,苍松道人不去理会,又道:“在抽签完成之后,即以数字为准进行比试,以一号对六十四,二对六十三,三对六十二如此类推,其后第二轮,则以一号与六十四胜者对二号与六十三的胜者,如此类推,一直到最后决战,诸位明白了吗?” 站在堂下的青云门众弟子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人大声道:“请问苍松师叔,明明有六十四人,怎地却只有六十三粒蜡丸?” 苍松道人似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干咳一声,道:“此次比试的规矩本是青云门七脉中各出九人,其中长门再多出一人,不过,咳咳,因为有一脉同门总共只派出了八位弟子,所以便少了一人,故只有六十三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脸上,田不易脸上掠过一阵怒容,但端坐于位,丝毫不动。 底下青云门弟子喧哗声顿起,议论纷纷。 待众人声息稍稍平复,苍松真人才正色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在那六十三粒蜡丸中,只要有哪位弟子抽中了一号,那便是幸运之极了,因为并无六十四号对手,所以他首轮轮空。” 此言一出,青云门弟子中又是一阵哗然,不过青云门毕竟是名门大派,家教甚严,这个方法看起来虽然颇为滑稽,但也无人反对。 道玄真人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他掌门之尊,登时四下无声。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大家就去抽签吧!”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随之都落到了那个红木箱子上,首先,是长门一脉走出了十位弟子,依次走到箱子旁,各自抽出了一粒蜡丸,然后便是龙首峰一脉的弟子。 林惊羽向君问心二人打了个招呼,也走了出去,君问心看了他背影两眼,随即把目光望向坐在上首七位首座和各位长老。 这些人中,从道玄真人以下,苍松道人、天云道人还有商正梁、曾叔常等各脉首座他在五年前都已见过,而坐在右侧最后一把椅子上的正是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 在她身后,并无站着长老一辈,倒是侍立着陆雪琪,从这边看去,一身白衣如雪,相貌极美,背后背着一把长剑,剑鞘剑柄通体呈天蓝色,色泽鲜亮,隐隐有波光流动,一看便知是仙家宝物。 他正看着出神,陆雪琪仿佛感应到他的注视一般,转过头来,双目对视,她嘴角微动,露出一丝浅笑,登时使得那些一直在关注她的男弟子们目光呆滞。 君问心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又转过头去,看向其他地方。 第五十二章 一号字条 终于轮到小竹峰一脉,君问心与七位女弟子,文敏、文心、文月也在其中,一起走上前去,而站在水月大师身后的陆雪琪向水月大师低头说了一句,水月大师点了点头,道:“你也去吧!” 陆雪琪应了一声,走到小竹峰诸女之中,和文敏诸人笑了一下,又与君问心对视一眼,一起走到那红木箱子旁,抽出了最后九粒蜡丸。 “咦,小竹峰怎么会有男弟子?” “你不知道啊,听说前几年刚入门的。” “他名声倒是挺大,不过不是因为修为,而是因为在小竹峰!” “听说资质极差啊!” “……” 不了解当年之事的弟子,纷纷打听,然后便有人好心解释君问心的身份,也算是帮他扬名了。 不管他修为如何,就凭他能成为小竹峰弟子,都足够让一众男弟子嫉妒了。 君问心听到周围那一阵阵议论之声,感受着那一道道炽热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烧成灰一般,只得无奈摇头。 看来身为小竹峰弟子这一项,就足够他吸引火力了! 此刻,大殿之上,众弟子纷纷查看蜡丸,而坐在上首的各脉长老首座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目光都盯着本脉弟子,一心盼着弟子抽个好签,若是抽到那写着“一”的字条,自然就是再好不过了。 彷佛响应着众位师长的心情,堂下青云门年轻的弟子们一个个发出了声音。 “啊!我是二十六。” “我是三十三,咦,你是多少?” “哦,我是四十七,不知道对手是几号,我算算……” 各弟子说了半天,却没有人说自己抽到那宝贵的一号字条的。 苍松道人皱了皱眉,咳嗽两声,朗声道:“是谁抽到了一号签的?” 他声音洪亮,一时压下了所有声音,大殿上一片寂静。 这时,君问心正看着字条发呆,听得苍松道人的话,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走上前来,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启禀苍松师叔,是弟子侥幸抽到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个小竹峰唯一男弟子身上,君问心看了水月大师一眼,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小竹峰众人笑容满面,都围了过来,文月重重拍了一下君问心的肩膀,笑道:“小师弟,看不出你运气这么好!” 君问心已从刚开始的惊讶变做了惊喜,笑道:“是啊,可以少比试一场了!” 这时长老那一边,苍松道人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朗声道:“好,既然抽签已经完成,诸弟子等一下到我这里按签号报上名号,稍后即用红榜贴出,你们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现在请掌门师兄说话。” 原本有些喧闹的弟子们听说掌门道玄真人要出来说话,都安静了下来。 道玄真人从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向众弟子扫了一眼,随即道:“诸位,你们都是我青云门中年轻一代的精英,资质才华,都是出类拔萃的,将来,青云门各脉的首座、长老,甚至我这个掌门的位置,都很有可能由你们之中的佼佼者担当。” 青云众弟子们一阵耸动,许多人脸上都露出向往激动的神色。 道玄真人露出和蔼的微笑,道:“当然,若要达到这一步,坐到我身后这些首座长老的位置,你们还需加倍努力了。” 众人齐声道:“是。” 道玄真人手捂长须,点了点头,正色道:“我青云一门,从青云子祖师建派开始,就一直是名门正道,如今更已是世间修真道上的正道领袖,方今天下,正道兴盛,邪魔退避,世人安享太平,但魔道余孽,奸险狠毒,其心不死,这些年来又似有蠢蠢欲动之势,当此之时,更需我等正道中人持道锄奸,所以诸位务必专心修道,坚定心志,只要我们坚强自立,则邪魔外道便无隙可乘也!” 众弟子大声道:“谨遵掌门教诲!” 道玄真人颌首微笑,道:“好,好!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向大家宣布一下,为了鼓励青云门弟子努力向道,励志修行,我与诸位首座长老商量了一下,决定从这次七脉会武开始,每次在七脉会武大试之后,给予最后的胜者一个小小的奖励。” “啊!”青云弟子中一阵骚动。 道玄真人看着这些年轻的弟子,微笑道:“这次的奖品,就是‘六合镜’了。” “什么东西?” 君问心呆了一下,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忍不住向身边看去,却见年轻弟子都是一脸茫然。 但如齐昊、宋大仁、文敏等入门时间较长的弟子却变了脸色,脸上现出了少见的激动和向往。 君问心等人,看到文敏的脸色,便靠过去悄悄问道:“大师姐,六合镜是什么东西?” 文敏低声道:“六合镜是本门第十代祖师无方子真人传下的法宝,具体模样我也不曾见过,只是以前曾听师父说过,这是本门奇珍之一,威力极大,更有一番奇妙处,只要施用者灵力够强,六合镜便能反射一切攻击,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张大了口,文心都有些结巴地道:“那、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文敏耸了耸肩膀,道:“反正具体什么样子,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师父说了总不会错的,这一次,”她瞄了一眼道玄真人,压低声音,道:“看来这一次掌门和师父他们似乎是下了大血本了!” 众人面上都有些古怪,大多数人似乎还暗暗吞着口水,看来奇珍在前,纵然修道之人,也难免大动凡心。 道玄真人停了一会,微笑着看年轻弟子们议论纷纷,过了一会才道:“好了,大体上就是如此,你们回去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七脉会武就开始比试。” 青云弟子们一齐行礼,齐声道:“是,掌门真人。”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吧!” 众弟子逐渐都退了出去,大殿上遂只剩下了青云门七脉首座与十几位长老。 道玄真人回过头来,对着那些长老笑道:“诸位师兄,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开始,多场比试,还需你们多多费心呢!” 那些长老有的满头白发,皱纹横生,有的却是看去年轻得紧,驻颜有术,此刻听了道玄真人的话,一个个也不多说,便逐一走了出去,到了最后,玉清殿上,只剩了青云门七脉首座。 道玄真人缓缓收起了他一直挂在脸上和蔼的微笑,目光扫过坐在椅子上的其它六人,淡淡地道:“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七个人了。” 坐在右边的“朝阳峰”首座商正梁皱了皱眉,道:“掌门师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缓缓道:“我刚才去看过灵尊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第五十三章 魔门踪迹 走下台阶,众弟子经过碧水潭边时还是战战兢兢的,只是这一次那水麒麟却是安安稳稳地睡着,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走下台阶,众弟子经过碧水潭边时还是战战兢兢的,只是这一次那水麒麟却是安安稳稳地睡着,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虹桥,重新回到“云海”那片宛如仙境的巨大广场上后,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说了两句,便与小竹峰一脉的弟子结伴去了。 玉清殿上,青云门七脉首座会聚于此,此时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道玄真人吸引了过去。 “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首先站了起来,道:“掌门师兄,那你可看出灵尊它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仔细察看过了,灵尊并无什么异样。” “什么?”各位首座脸上都浮起惊讶之色。 道玄真人看了看这些同门师兄弟,道:“的确如此,我反复看了几次,灵尊一切如常,实在想不通它为何竟会突然有如此大的怒气,偏偏又消失得这么快!” “大竹峰”首座田不易沉吟了一下,道:“我看灵尊攻击的目标似乎是一众年轻弟子,难道说是有人触怒于它?” 水月大师接口道:“不可能,若真是弟子触怒于灵尊,灵尊又怎会一击之下便放弃了?” 水月相貌颇美,但一说出话来,声调冰冷,彷佛带了一丝寒气,田不易看了她一眼,便住口不说。 道玄真人摇了摇头,道:“灵尊乃是上古灵兽,性已通灵,千年来从未有如此突然失常的情况,其间必有原因。” 坐在左侧的“风回峰”首座,两鬓霜白,在座七人中看去最是苍老的曾叔常开口道:“莫非掌门师兄心中已有定论?” 道玄真人轻叹一声,道:“不瞒各位,我对此也是摸不着头脑。但灵尊乃我青云门镇山灵兽,非同小可,我本想以本门密传的‘通灵术’一查究竟,不料……” 说到这里,道玄真人忽然停了下来,旁边人听了一半,忽然听他不说了,田不易首先追问道:“掌门师兄,怎么了?” 道玄真人面露尴尬之色,道:“这通灵术乃是旁门小技,但以之可以与灵尊稍做沟通,不料我正想使用的时候,灵尊它居然已经睡着,我也无法可施了。” 众人哑然。 道玄真人干咳两声,正色道:“此事不必担心,待灵尊醒后,我们再从长计议。而眼下还有一事,我想与各位师兄商量一下。” 众人见道玄真人面色严肃,似乎不是小事,都收起笑容,正色坐下。 道玄真人也坐回自己座位,沉吟了一下,才道:“诸位,你们可知道东方三千里外有座‘空桑山’?”(注一) 众人一愣,苍松道人首先回过神来,道:“掌门师兄说的莫非是那座上有‘万蝠古窟’的空桑山?”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正是。” 曾叔常皱眉道:“听说那座‘万蝠古窟’乃是一个天然巨洞,直入地底,深不可测,其中寒冷阴湿,只有无数蝙蝠生于其中,据说竟有数百万只之多,这种不毛之地,师兄怎么会提起来了?” 道玄真人缓缓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万蝠古窟虽然看起来人畜不近,但在八百年前,却是魔教的一个重要据点,那古窟中寒冷阴湿,正好适合那些邪魔外道修炼妖法,后来在我正道人士围剿之下,魔教孽障败退而走,此处遂荒废下来。” 水月大师冷冷开口,道:“那掌门师兄此刻又再度提起,又是何意?” 水月这般对道玄说话,态度可以说颇不友善,但在座之人都知道水月大师对人说话从来如此。 道玄真人也不放在心上,只叹了一口气,道:“水月师妹有所不知,就在半年前,我得到焚香谷一份传书,说是近来在那万蝠古窟附近,似又有魔教余孽活动迹象,并以此征求我的意见,我思量之下,便令二徒逸才急速前往空桑山查看一下。” 朝阳峰商正梁一听之下,笑道:“这不就好了,萧逸才师侄才华过人,修行精深,实为青云门中佼佼者,在上一届七脉会武大试中更是折桂而归,有他去了,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道:“商师兄过誉了,不过逸才去了空桑山,数月之后,便有传书回来,言道的确发现有魔教中人在万蝠古窟附近活动,而他们的目的,却更是惊人。” 众人都吃了一惊,曾叔常道:“怎么?” 道玄真人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道:“据逸才信中说道,他擒住一个魔教徒众,从其口中逼问出,原来万蝠古窟在八百年前是魔教中一个支派‘炼血堂’的总堂所在,其时炼血堂势力强盛,乃魔教五大势力之一,但在被我正道先人击溃之后,遂一蹶不振,万蝠古窟也荒废下来。” “但不知怎么,近些年来,已式微许久的炼血堂似又有抬头迹象,而在炼血堂中相传,当年万蝠古窟一战,虽然炼血堂主要人物全部伏诛于我正道人士剑下,但在万蝠古窟之中,却有一个隐藏极密的藏宝密洞,里面有许多奇珍异宝,妖书邪卷,并不曾被人发现。” 说到这里,众人都已明白过来,苍松道人冷笑一声,道:“邪魔歪道,痴心妄想!” 道玄真人摇了摇头,道:“且不论这个传闻是否属实,但据我所知,八百年前那一战之后,正道人士的确并未在万蝠古窟中发现什么密洞宝库,其它的倒也罢了,但若是真有这个藏宝密洞,只怕其中会有一件大凶之物,却是我们不可不防的。” 众人都向道玄看去,天云道人道:“师兄,你所指的究竟是何大凶之物,这般紧要?” 道玄真人看了周围诸人一眼,沉声道:“噬血珠!” 众人耸然动容,苍松道人讶道:“这凶物不是早随着黑心老人死去而消失了吗?” 道玄真人摇头道:“不然,黑心老人虽死,但噬血珠未必便没于世间,似这等大凶煞之物,等闲之辈不能掌握,魔教妖人若是修行不够,将其收藏起来也未可知,而且当年黑心老人出身便是在魔教的炼血堂一系,故以我推测,很可能噬血珠便在这密洞之中。” 众人听了道玄真人这一番话,一时都默默无语,半晌,却是那冷冰冰的水月大师开口道:“那掌门师兄意欲如何?” 道玄真人道:“我在收到逸才的传书后,即刻便知会了焚香谷与天音寺,不久这两大门派也回过话来,说是也将派出得意弟子前往空桑山阻止魔教恶徒,持道锄奸。” 田不易皱眉道:“那掌门师兄的意思是……” 道玄真人脸上露出了微笑,道:“说起来此次也是难得的大好历练机会,我青云门中年轻俊才虽多,但多数都未外出修行,而且这些年来天下安定,更从未与魔教妖人对峙相抗,趁着这次七脉会武的机会,我打算将前四名的年轻弟子,一起派出前往空桑山,一方面可以阻止魔教妖人倒行逆施,另一方面也可历练历练,长长见识,而且……” 他收起笑容,面色转为严肃,道:“而且我听闻最近百年间,天音寺与焚香谷都出了几个了不得的杰出弟子,天资骄人,我们再坐视不理,只怕将来这正道领袖的地位就难保了,若如此,我道玄可无颜去见列代祖师!” 众人一起点头,苍松道人首先道:“掌门师兄高瞻远瞩,说得极是。” 道玄看了看各位首座,道:“既如此,诸位是都没有意见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 道玄真人道:“好,那就如此决定了。玉清殿里,已为诸位师兄安排了住所,请诸位前去休息吧!” 说着,他手掌连拍三下,门外立刻转进数个道童。 “你们领着诸位首座去房间歇息。” 道童们应声而上,各首座都站起身,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便跟着去了。 注一:出自《山海经》第四卷《东山经》:东次二经之首,曰空桑之山,北临食水,东望沮吴,南望沙陵,西望泯泽。 第五十四章 拖 七脉会武,是青云门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通天峰上一下多出数百人,住宿自然变得紧张。 小竹峰一脉众人要想再过那种在小竹峰上一人一间的逍遥日子,那就是妄想了。 通天峰上,青云弟子的住处向来是四人一间,小竹峰众人被分配了六间,按理说是刚刚好,可问题是君问心能和师姐们住一起吗? 正当大家好不容易想出解决方法——找出三个习惯晚上打坐代替睡眠的师姐与君问心一个屋子时,田灵儿来了…… 人家大竹峰那边七个男人一间屋子,田灵儿总不能与他们一起吧,所以,只能找到小竹峰诸人了。 结果便是,田灵儿抢了君问心的床,君问心呢? 打地铺! 男人在女人面前,果然是没人权的,而若是在一群女人面前,那就更没有了! …… 半夜。 君问心睡不着,只是躺着假寐。 这时,他忽然听到开门声,睁眼一看,却见田灵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大半夜的,要去哪里? 君问心心中一阵困惑,便也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 月华如水,照在少年身上,显得分外孤清。 君问心停了下来,抬头看天,只见一轮冷月,挂在天边。 夜,这般深! 云海深处,在君问心的另一侧,云气飘渺中,隐隐有一个苗条身影向前而行,看那人走的方向,似乎是往虹桥走去。 她为何一人外出,又要独自去哪里? 君问心满心疑惑,正在犹豫,忽然又看到一个分外瘦小的人影跟了上去。 月光照在他奔跑的身影上,带着凄凉的温柔。 张小凡! 君问心心中大讶:难道小凡他开窍了,居然约了田师妹出来? 要不要去看看呢?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吧! 可还是很好奇啊! 到底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他心里还没想明白,脚步却已经迈开,向着“虹桥”方向而去…… 跑过了虹桥,君问心仍然没有见到什么人的影子。 直到他跑到虹桥尽头,心中忽然一阵惘然,清冷月辉把虹桥尽头的那湾碧水潭边照得亮如白昼,只见一个美丽身影,俏立潭边,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 君问心心中奇怪,小凡呢? 他转眼四看,看见潭边右手侧靠近虹桥处,有一片小小树林,便悄悄跑了过去,仔细瞧着,终于在一棵大树背后,看到了张小凡呆呆凝望的身影。 他是那么的专注,又是那么的温柔! 君问心心中有些迷茫,情究竟是什么? 让人痴,让人狂! 他脑海中不自禁地掠过陆雪琪白衣似雪的身影,又摇摇头,不再多想。 他悄悄靠过去,轻拍了一下张小凡的肩膀,在他惊叫出来之前,已经率先捂住了他的嘴。 “小凡,你是跟着灵儿师妹过来的?”君问心轻声问道。 张小凡点点头,兴致不高。 君问心大感不妙,不是小凡,那么,最可能的便是……齐昊?! “灵儿师妹。” 忽地,一声呼唤,从虹桥上传来,田灵儿一下子转过身来,眼光中在瞬间充满了欢喜之意,嘴角也流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齐师兄,你来了啊!” 张小凡的心在那一刻彷佛破了开来,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什么痛楚,整个心里一片空空荡荡,只回荡着那一句“齐师兄,齐师兄,齐师兄……” 君问心转过头去,只见在虹桥上快步走下一人,剑眉星目,英俊不凡,气度出众,却不是齐昊又是何人。 只见齐昊快步走到田灵儿身旁,温声道:“对不住了,我那些师兄弟们年轻爱闹,搞得很迟方才入睡,所以才来晚了,害你久等了吧!” 田灵儿心中本来有些许嗔怒,但不知为何,一看到齐昊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下摇了摇头,微笑道:“没关系,我也没来多久。” 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潭,道:“不过为什么要约到这里见面呢!白天灵尊突然发怒,我到现在还有些害怕呢!” 齐昊笑道:“不妨事的,我听师父说过了,灵尊一切如常,只是与我们年轻弟子开个玩笑,而且白天它这么一闹,晚上这里就更是清净了,不是吗?” 田灵儿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道:“我们这样偷偷相见,也不知道好不好?” 齐昊看着她温柔美丽的脸庞,柔声道:“灵儿师妹,我们自从两年前在大竹峰初次相见,我就对你念念不忘,相思难止,往往夜不能寐,脑中都是你的影子啊!” 田灵儿下意识咬了咬嘴唇,脸色又红了一分,却并无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心中有丝丝甜蜜。 君问心双拳紧握,心中大叫:不妙不妙,怎么办?我可是答应小凡要想办法帮他的! 齐昊又道:“灵儿师妹,我……” 田灵儿忽然抬头道:“齐师兄,你叫我灵儿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低下头去,低声道:“我、我爹和娘都是这么叫我的。” 齐昊大喜,彷佛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了一下才追问道:“真的吗?灵、灵儿。” 拖! 君问心心中忽然一亮。 “唰!” 于是这一刻,他身形一晃,出现在虹桥上,由于齐昊二人注意力皆在彼此身上,而君问心动作又快,竟是未被他们察觉到,只有树林中的张小凡不明白君问心到底要做什么。 君问心居然找了把扇子摇着,一边走下虹桥,一边悠悠道:“是哪位师兄在前面?” 张小凡在树林中登时一呆。 齐昊与田灵儿同时一惊,转过头去,却见一白衣潇洒的人影走下虹桥,田灵儿明显一愣。 齐昊反应过来,拱手道:“原来是小竹峰的君师弟,在下龙首峰齐昊,我们白天可是见过了。” 君问心回了一礼,道:“久仰齐师兄大名了,不曾想又在这里见到,咦?灵儿师妹也在?” 他一副才发现田灵儿的惊讶表情。 “啊!君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田灵儿反应过来,略显局促地问道。 ------------------ 【通知】从现在起,每三次上清级打赏加更一章,太清级打赏加更三章,上不封顶,直到九九投降! 打赏通道:微信支付宝『13524858098』qq『785672842』群『515044910』 第五十五章 长夜漫漫 “哦,长夜漫漫,无心入眠,便出来随便走走。” 君问心摇了摇折扇,看了他二人一眼,笑道:“倒是我打扰二位了,真是唐突。” 齐昊连忙摇手道:“是我对灵儿师妹仰慕,才将她约出来的。” 田灵儿听到这里,神色变换,忽然道:“齐师兄,我、我想再考虑一下,你给我一些时间可好?” 齐昊先是面色一暗,继而扫了君问心一眼,神色莫名的一沉。 他收敛心情,微微一笑道:“没关系的,灵儿,你不用这么快答复,是我太急了,我们毕竟才见了几次面。” 君问心观察着二人神色,感觉到齐昊应当是真心的,而田灵儿也对他有意,还好她没有立刻答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原因。 不过这样做,难免有些对不起齐昊,倒是让君问心有些愧疚,毕竟看刚才那个情况,田灵儿基本上就是准备答应了。 而那边树林中的张小凡看得目瞪口呆,这情况风云变幻,刚才他的心本来已经沉到谷底了,结果君问心出去一打岔,居然峰回路转了…… 片刻过后,齐昊先行离去。 于是,君问心与田灵儿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君师兄,你、你是跟着我出来的吧。” 田灵儿面色微红,但还是问道。 “咳咳!” 君问心捂嘴干咳两声,一阵尴尬,就算猜到,也不要说出来啊! “那个,灵儿师妹,感情之事还是要想清楚啊,毕竟是决定相伴一生的仙侣。” 君问心直接转移话题。 田灵儿听到这句,神色复杂,道:“刚才我本来都打算答应齐师兄了,只是君师兄你一出现,我却是感觉脑袋清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该和他在一起,便有些犹豫了。” 她顿了顿,道:“但是,我能感觉到,我是喜欢他的,君师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说怎么办呢?” “这个,我也不懂啊。”君问心无奈的摊了摊手,道。 “那你刚刚干嘛突然跑出来,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错了,才出来打断的,所以我才会拒绝啊!”田灵儿嗔怒道。 “这个、这个……” 君问心瞠目结舌,而另一边张小凡则心砰砰乱跳,他当然知道君问心为什么出去! “你、你不会是……”田灵儿脸忽然红了一下。 “什么?”君问心摸了摸头,有些疑惑。 “那个、那个,君师兄,我、我一直当你是哥哥一般,我……”田灵儿突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 “啊?啊!” 君问心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摇手道:“灵儿,不是我喜欢你啊——” 田灵儿登时惊讶抬头:“那是谁?” 君问心苦笑道:“灵儿,感情之事,我能帮他的也就是这么多了,我便不说他的名字了。” 田灵儿很是疑惑。 这时,君问心又正色道:“灵儿,虽然我也不懂情爱之事,但我相信,只要跟着心走,总归是不会错的,如若心中不定,便交于时间好了,时间会帮我们看清一切的。” “嗯!” 田灵儿答应着,之后又笑道:“虽然今日君大哥你莫名其妙跑出来,但看在你的建议还算不错的份上,就原谅你啦!” 君问心脚下一趔,无奈摇头。 ----------------------- 清晨。 通天峰。 小竹峰住处。 众人在院中聚集,田灵儿见到君问心缓步而出,想到昨晚之事,仍是忍不住脸上一红。 “咦?灵儿师妹,你看到小师弟干嘛脸红?” 文心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大叫道,引得众人皆看过来,就连刚洗漱停当的陆雪琪也不由自主的看过来。 田灵儿脸色更红:“哪、哪有?!” “对了对了,我昨日半夜起来,发现灵儿师妹与小师弟都不见了!”与君问心一个房间的文月突然道。 “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不是,昨夜是因为灵儿师妹——”君问心赶紧解释,这个不解释清楚,就误会大了,他还情不自禁瞥了陆雪琪一眼,但见她眉头紧皱,不禁心中一跳。 “不许说,不许说,君师兄!” 田灵儿反应过来,立刻打断君问心,她可不想让自己与齐昊私会的事弄得众人皆知。 君问心无奈:“好吧,不说就不说,反正我和灵儿师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文月眼珠一转,立刻接口道:“是,你和我们雪琪师妹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哈哈哈……” 一群无良师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文敏注意到陆雪琪不太好看的脸色,凑上去,抱着她纤细的腰,在秀气的耳边小声道:“灵儿师妹和小师弟确实没有关系,灵儿师妹应该是对龙首峰的齐昊有意,昨日我便已经看出来!” “所以,雪琪,你就放心吧!”她这么说道。 陆雪琪听到文敏前半句话,还情不自禁地点头,听到后面,脸上情不自禁的一红,道:“啊?关、关我什么事?” 说着,也不理文敏,便“落荒而逃”。 而文敏只能哑然失笑,无奈地摇头。 ------------------- 吃过早饭,青云门众弟子都来到云海广场之上,一眼看去,茫茫人海,摩肩接踵,人气鼎盛,可见青云门之兴旺。 在巨大的广场之上,只在众人吃饭的这段时间里,已然竖起了八座大台,以腰粗的巨木搭建而成,彼此间相隔俱有十几丈之远,成八卦方位排列。 此刻在台下前后已是人山人海。 在中间最大的“干”位台下,一张数人高的高大红榜耸立起来,上面用碗大的镶金字写出了参加比试的诸弟子签号、名字,君问心的名字非常碍眼地排在了第一位,而在对手那一栏空空如也。 文敏拍着君问心的肩膀道:“小师弟,还是你运气好,可以省了第一场。” 君问心笑道:“大师姐,以你的修为,赢下第一场还是很轻松的,让我看看,师姐的对手是谁……” “啊!”他忽然一声惊叫。 文敏疑惑道:“怎么了?” “大师姐,你快看雪琪师姐的对手!”君问心指着高大红榜道。 第五十六章 红榜 “龙首峰弟子方超啊,怎么了……啊?!方超!” 文敏大声道,顿时引得周围的小竹峰弟子都围了过来。 “真的是方超诶!”文心瞪大了眼睛。 文月双眸放光:“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第一轮就遇到了方超,而且还是雪琪师妹遇到了。” “暴打一顿!暴打一顿!”众师姐摩拳擦掌。 “……” 这时,文心笑道:“小师弟,雪琪师妹刚刚直接去找师父了,都没有看一下红榜,你说,如果我们不提前告诉她,比试的时候,雪琪师妹会不会……” 文月立刻接过来:“对啊对啊,我们都不要说,看看雪琪师妹会有什么反应,至少可以知道雪琪师妹有没有将小师弟放在心里嘛!” 这时,另有一个更加促狭的师姐挤眉弄眼道:“方超若是毫发无损,就是雪琪师妹心里根本没有小师弟;若是灰头土脸,那就是同门之情;若是轻伤,那就是师姐弟之情了;若是吐血,那就至少也是友情了;但如若是重伤,甚至昏厥,那么……” 她们这是知道陆雪琪的实力远胜方超,所以才出此言,而一般若是实力相当,别说轻伤,就是拼得重伤吐血,也是有的。 “嘿嘿,小师弟,你觉得雪琪师妹会做到什么程度?”文心坏笑着看着君问心。 只见君问心淡淡道:“我现在就去找到雪琪师姐告诉她。” “不许不许!” 君问心瞬间被一众师姐挡住了。 …… “文心师姐,你跟着我做什么?” 广场上,君问心转过头,无奈的道。 “防止你去提醒雪琪师妹啊。”文心挺了挺胸,理直气壮地说着。 君问心无奈道:“你不要去比试啊?” “第一轮人数太多,要分四场比试,而师姐我是最后一场。”文心笑眯眯道。 “那还有其他师姐的比试可以看吧?”君问心皱着眉道。 文心撇了撇嘴,道:“没关系,我们没有在第一场的,而且过会儿第三场只有雪琪师妹的比试,大家都会去看,我去那里便知道其他人的结果了。” “……” 其实君问心也并没有一定要通知陆雪琪,相反他自己也挺好奇的,不知道陆雪琪会不会帮他出气。 君问心看向一个方向,突然道:“咦?文心师姐,那边‘离’位台上,好像是灵儿师妹的比试,我们去瞧瞧可好?” “小师弟,你怎么对灵儿师妹如此关心,你不会真的——”文心面色古怪道:“你可不能对不起我们雪琪师妹啊,不然我们一众师姐都饶不了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君问心头上明显出现几缕黑线,他也不搭话,自顾自的就向着“离”位台而去。 田灵儿的对手是一名朝阳峰的弟子,姓申名天斗,此刻已一跃而上,上了擂台,身形颇为潇洒,台下更是一片叫好声。 君问心站在台下看去,只见“离”位台下,足足围了有一百来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朝阳峰一脉弟子,连朝阳峰首座商正梁此刻也在台下观看,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显然对这申天斗很是看重。 田不易等人走到台下,大竹峰众人立刻淹没在朝阳峰弟子之中,前后左右都是身着朝阳峰服饰的弟子。 田不易也不在意,向站在远处的商正梁看了一眼,商正梁同时也看了过来,二人目光相接,彷佛有淡淡火花,但二人都只是淡淡一笑,形若无事。 君问心心中一讪,看来各峰之间的竞争果真很是激烈啊! 这时,早有弟子为二位首座以及苏茹等长辈搬过椅子来,田不易与苏茹坐下,田灵儿走上前来,道:“爹,娘,我上去了。” 田不易看了看女儿,道:“去吧!” 苏茹脸上泛起慈爱之色,道:“一切小心。” 田灵儿向台上看了一眼,展颜一笑,丝毫没有紧张之色,道:“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一转身,笑容依在,左手法诀一引。 “起!” 随着她话声一落,一阵霞光闪动,她腰间的琥珀朱绫已然祭起,移到她的脚下,托起田灵儿修长身子,在霞光中如仙子一般,向台上飞去。 这一手露出,自然远远胜过了申天斗像猴子一般跳上台去,而且田灵儿貌美如花,台下弟子包括朝阳峰在内都是男弟子居多,登时掌声雷动,便连远处擂台下也多有人回头看了过来。 君问心笑了笑,道:“灵儿师妹的修为比之前段时间又有长进了。” “小师弟,说话别这么老气横秋,你也才比灵儿师妹大一岁。” 文心踮起脚尖拍了拍君问心的头,心中郁闷:一转眼,小师弟居然比我高这么多了…… 这时田灵儿已飞到台上,离着申天斗有一丈来远,拱手道: “请申师兄赐教!” 申天斗见田灵儿驱宝上台,又见那法宝霞光阵阵,仙气腾腾,多半便是恩师早就告诫要小心的大竹峰长老苏茹有名的法宝“琥珀朱绫”,当下不敢怠慢,拱手还礼道: “请田师妹手下留情!” 说着,他退后一步,右手剑诀一引,一柄散发着灰褐色光芒的三尺仙剑祭起,横在身前。 这时台上一声钟鼎声响,田灵儿与申天斗的比试正式开始了。 田灵儿显然年少气盛,钟声才歇,立刻用手向前一指,刹那间霞光闪动,疾若闪电,琥珀朱绫带起一阵大风,刮脸生疼,冲向申天斗。 申天斗没料到田灵儿说打便打,眼看琥珀朱绫眨眼间便冲了过来,连忙退了两步,双手一震,身前仙剑立刻光芒灿烂,迎了上去。 “砰!” 霞光与灰褐光芒在台中央撞到一起,只听一声巨响,田灵儿与申天斗身子都是一抖,但又立刻站稳,而两件法宝也僵持在半空中。 台下,君问心皱了皱眉头,道:“咦?这申天斗的修行不低啊!” 同时,台下朝阳峰的弟子呼啦啦齐声叫了出来:“好!” 这上百人的叫喊,果然不同凡响,立刻把本来也在叫好的大竹峰众人给压了下去,那边杜必书哼了一声,道: “就凭声音大吗?又不是比嗓门。” 第五十七章 缚神 此时台上,两件宝物又僵持了片刻,不分上下,同时收了回去,申天斗脚踏七星,满脸严肃,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声大喝: “疾!” 只见他那柄灰褐仙剑在半空中陡然冲天而起,片刻之后迅若闪电,竟是从田灵儿头顶正上方疾打下来,剑未及地,便只见田灵儿衣裙飞扬,周围劲风大作。 田灵儿却不慌张,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左手抓|住飞回身前的琥珀朱绫,往头顶一拉,顿时霞光如纱,琥珀朱绫瞬间宽了数倍不止,在头顶处织了一道霞光屏障。 说时迟那时快,在申天斗满脸肃然中,那柄仙剑“铮”的一声又再度击在霞光之上,只见红色霞光一阵剧抖,却是安然无事。 申天斗的灰褐仙剑一击无功,向上折起,田灵儿却没有丝毫停顿,琥珀朱绫霞光闪处,登时长了十倍,田灵儿一声娇喝,只见琥珀朱绫一改本来柔软模样,竟变作长长的一根巨棍一般,笔直横在空中,一端抓在田灵儿手中。 台下观者一片哗然,惊叹声不绝于耳。 君问心嘴角一抖,少女抓着巨棍,这造型怎么看都有点好笑…… “呜!” 田灵儿更不迟疑,右手一舞,只见琥珀朱绫变化的那根巨棍在空中划过,重重向申天斗当头打去。 申天斗双眉紧皱,面色肃然,在这片刻间他的仙剑已飞回到他手中,但见他咬紧牙关,右手握紧仙剑,左手曲伸,眼看那巨棍就要打在他的头上,台下众人一片屏息。 君问心眉头一皱,敏锐的目光立刻扫向比试台。 “嘭!” 突的一声巨响,在他身前平台之上,原本平铺的木台瞬间破裂,只见五、六道巨岩突然破台而出,挡在申天斗的身前。 台下,田不易与苏茹都微微变了脸色,相反,朝阳峰首座商正梁却是连连点头。 “轰隆!” 只听着一声巨响,闪着霞光的巨棍与那岩石重重撞在一起,刹那间尘土飞扬,弥漫在整座台上。 田灵儿只觉得身子剧震,对方的“御岩术”竟是坚不可摧,琥珀朱绫整条反震了回来。 尘土还未落下,申天斗面色微微苍白,但竟是毫不停歇,喉间一声大吼,身子一飘飘到巨大岩石之上,双手齐握剑柄,灰褐仙剑大放光芒,一下子插入坚硬之极的岩石之中,势如破竹。 “咔咔咔!” 几声沉闷而嘶哑之极的碎裂声响了起来,田灵儿脸色一变,只觉得脚下大地竟是摇动不已,忽然间又是几声巨响,田灵儿立脚处的木板尽数破裂。 “轰隆!” 无数巨大而尖锐的岩石窜地而出,在原来田灵儿立脚处戳的是体无完肤。 “啊!” 君问心心中一紧,便听到台下的张小凡失声叫了出来,但他又立刻闭紧了嘴,只见田不易夫妇面色也变得严肃,苏茹更是带了几分紧张。 与此相反,朝阳峰弟子却是大声叫好,掌声雷动。 “申师兄,好样的!” “真厉害!” “必胜!” 呼喊声此起彼伏,台上同时也是尘土弥漫,几乎难以见物,但高高站在巨岩上头的申天斗却没有一丝放松的样子,双眼圆睁,仔细搜寻着四周。 果然,片刻之后,前方巨岩上空浓浓尘土之中,霞光忽地一闪,刹那间光芒大放,只见田灵儿如红色凤凰,霍然飞出,琥珀朱绫霞光流转,急转不止,飞旋在她的身旁。 田灵儿面色肃然,杏目中射出摄人寒芒,双手法诀齐握,随后向下重重一挥,只见琥珀朱绫忽然急停,突如一条毒蛇般直穿入地,生生从那些坚硬的岩石上钻了进去。 申天斗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立刻向后飘去,果然,就在他刚刚离开站立处,原本像毒蛇的琥珀朱绫此刻竟已如一条红色巨龙般从地下狂猛冲出,申天斗刚才所立处登时沙飞石走,破了一个大洞,声势之猛,令人胆寒。 田灵儿此刻身在半空,左右手作兰花法诀,交叉胸口,口中娇喝: “缚神!” 琥珀朱绫凌空一顿,一声脆响,瞬间霞光大盛,见风就长,只片刻间也不知长了多少倍出来,遮天蔽日一般,迅疾穿走,或当空转圈,或冲入地下又从另一侧破地而出,以申天斗为中心,无数红绫将他严严实实地围在圈里。 君问心愣了愣,在一年半前田灵儿与他那场斗法中她就用过这“缚神”奇术,今日看来,这“缚神”威势更大,天上地下全部围住,倒不知道这申天斗比起当年的自己如何? 只听随着田灵儿咒语声声,琥珀朱绫整个化作一个巨大红球,并不停向内压去。 在那缝隙之中,霞光之下,隐约还看得到灰褐光芒,看得出申天斗还在顽强抵抗,但那道道红绫虽受抵抗,减缓了速度,却依然不可抗拒地向内压去。 台下一片寂静,朝阳峰弟子都收了口,紧张地看着台上那个巨大的红球,谁都知道,在这仙家法宝重压之下,一个支撑不住,会是什么后果! “咯咯!” 红绫现在已收到了六尺大小,霞光闪烁,完全压下了灰褐光芒,不时还传来压迫声音。 众人这时已根本看不清申天斗的身影,而田灵儿依然停在半空中,脸色微微潮红,左右手握着的兰花法诀微微有些颤抖。 “呀!” 过了一小会,琥珀朱绫又慢慢向内压了一尺,众人几乎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怪叫,申天斗势若猛虎,竟是持剑破绫冲了出来,只不过此刻他的脸色已是完全惨白。 台下朝阳峰弟子欢声雷动,但首座商正梁却是闭上了眼睛一声叹息,而坐在另一侧的田不易夫妇则相视一笑。 这边君问心也对文心道:“看来灵儿师妹赢了,这申天斗已然力竭。” 文心白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如此关心田灵儿的输赢很是有些不满。 果然,这已是申天斗的垂死挣扎,田灵儿临空折起,右手一指,琥珀朱绫如附骨之锥,紧紧跟上,向申天斗背后打去。 第五十八章 嗜猴如命 此时的申天斗似乎连转身也困难之极,动了一动,没有躲过去,被琥珀朱绫在背后轻轻一打,登时整个人向前飞出,“砰”的一声跌到台下。 台下朝阳峰弟子喝彩到了一半,突然像哑了一般,没了声音。 商正梁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对身旁弟子喝道:“还不快去把申师兄扶起来?” 朝阳峰弟子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跑了上去把申天斗扶起,这时田灵儿收起法宝,落到台下,笑盈盈地对申天斗道:“多谢申师兄手下留情。” 申天斗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道:“田师妹天纵奇才,佩服,佩服。”说着便让身边人扶到一旁去了。 商正梁走了过去,多看了田灵儿几眼,对走来的田不易夫妇道:“田师兄,侄女的年纪虽小,但对修真一道竟有如此天赋资质,实在令人羡慕啊!” 田不易面有得色,口中却笑着说道:“过奖了,过奖了。” 苏茹也笑道:“商师兄门下人才济济,相信还有更加厉害的高手未出吧!” 商正梁一笑置之,田不易也不多问,转身走回。 这边君问心淡淡一笑,也没有走上去寒暄,便与文心一道去其他擂台看比试了,尤其是几个夺冠大热门的比试,他们可是潜在对手,更是要好好观察…… 这时,正在看比试的君问心,不经意间眼神一瞥,却注意到偏僻处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还挺熟悉。 “这是…书书和小凡?” 君问心心中好奇,便离开看台,悄悄靠近过去,而文心正看得起劲,竟是没有发现小师弟不在了。 君问心靠近他们身后,只见曾书书表面上行若无事,但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不断瞄向四周,很是警惕的样子,原本清秀的脸现在看起来竟有几分猥琐。 而张小凡手中正拿着一本封面古旧的蓝书,君问心顿时哭笑不得:这可不正是那本春宫图书?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曾师兄,这种珍贵的书我受不起,而且我资质太差,拿来也是无用,也不想用小灰来换,你就收起来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心中登时明朗:果真是缠着小凡换三眼灵猴呢! 曾书书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看就这么说,先看看,快啦!” 张小凡看他样子古怪,也不由得对这书有几分好奇,翻开一看,登时一呆,刹那间面红耳赤,原来这厚厚一本书中,除了大量文字之外,还有许多图画,画的却都是光身男女拥抱缠绵,竟是一部春宫图书。 过来好一会儿,张小凡才平静下来,摇头道:“不行。” 曾书书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告诉我,你要什么?” 张小凡老老实实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曾书书无计可施,啐道:“你这家伙怎么和根木头似的?” 张小凡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在意,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隐约白云飘渺间,那个美丽身影若隐若现。 而后面的君问心却是起了捉弄的心思。 “喂!你们两个小子,居然在偷偷看这种书!”君问心将声音模仿得苍老了些,大声“斥责”道。 “啊!这位师叔,你看错了,我们什么也没看!”曾书书被吓了一跳,还没转身,便立刻辩解着。 而旁边张小凡更绝,只见他紧闭双眼,不住摇头,连声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哈哈哈……” 看到他们二人如此表现,君问心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几乎弯下腰来。 这时曾书书与张小凡也转过身来,曾书书一看,登时大怒:“好你个问心,居然戏弄于我。” 张小凡也是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无奈道:“君大哥,你这、这可真是……”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我说书书,小凡不愿意将小灰让予你,你就别难为他了,况且你不是有那只冰晶白猴了吗?”君问心摇手笑道。 “我那只哪有‘三眼灵猴’珍稀,况且,猴子这类灵兽,我是永远不嫌多的,越多越好,若是可以让风回峰住上漫山遍野的猴子……” 曾书书翻着白眼,又眼光大方地道。 旁边君问心与张小凡身体同时一颤,漫山遍野的猴子…… 果真是“嗜猴如命”! 曾书书死了心,收好那本书,“唰”的一声又打开了扇子,扇了两下,忽听远处钟鼎齐鸣,看来是又一场比试开始了。 曾书书向那处看了一眼,忽地一笑,拉了君问心二人一把,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此次大试中,青云门里人气最盛的人物。” 张小凡一愣,讶道:“是谁啊?”顿了一下,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道:“是不是龙首峰的齐昊师兄?” 曾书书“咦”了一声,看着张小凡很是有些惊奇的样子,不过还是摇头道:“齐师兄的修行那自然是大大的有名,不过你没听说吗?这一次最受瞩目的却是另外一人。” 张小凡想了半晌,还是道:“谁啊?” 曾书书似乎在片刻间已把刚才的争执忘光了,满脸笑容,神神秘秘地道:“你跟我来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拉着张小凡就往前走,张小凡身不由己,而心里也不由得对这所谓的神秘人物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 君问心跟在他们身后,却是面色古怪至极,正想带他们去,没想到曾书书倒是先提出了。 曾书书带着张小凡径直往八座擂台中那座最大的“干”台走去,君问心跟在后面,放眼看去,只见在那座台下,青云门弟子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看这样子少说也有四、五百人。 他在心里稍稍算了一下,估计在广场之上的青云门人至少有一半以上都聚在这座台下,尤以年轻一辈的男弟子居多。 三人走到近处,便听得喧哗声音渐大,周围全是青云弟子兴高采烈的讨论声音。 “小竹峰一向盛产美女,听说这一次的陆雪琪更是被誉为五百年来最出色的美女呢!” 第五十九章 红颜祸水 “那还用你说,那日我在玉清殿上看到了她,当真是倾国倾城……哎呀!谁打我的头……咦,师叔?” 一个白胡子老头在他身边怒道:“小兔崽子,你是修真之人,就应该心如止水,怎么还如此贪恋美色?若是让你上了台,还不得只顾看着那张脸,没动手就先输了!” “……是。” “哼,所以我早就和首座师兄说过了,红颜祸水,我们青云门就不该收女徒。” “咳咳,师叔您老人家果然是、呃,是英明神武、聪明睿智,不过您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声音反高了几分。 “不是不是,”那几个年轻弟子连忙围住了他,陪着笑脸之后低声道:“师叔,水月大师就坐在里面。” “……” 压低了声音,那老头道:“哼,要不是看在同门面上,我早就……” 众弟子一齐称是,齐声称颂老先生修为高深、心胸宽广,不与小人后辈计较。 曾书书与张小凡对望一眼,曾书书一耸肩膀。 张小凡转向君问心,低声问道:“曾师兄说的那人是君大哥的师姐吗?” 君问心摊了摊手,无奈道:“是啊,其实你见过的,没想到短短一日,她竟有了如此大的名气,果真是……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啊!是不是那日来大竹峰寻你的那位师姐?”张小凡惊讶道。 “嗯。”君问心略一点头。 旁边曾书书道:“对了,问心,我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那个陆雪琪还去了我那里找你呢!你们是什么关系,嗯?”说着,他还眨了眨眼。 “她那天还先去了风回峰?呃…师姐弟关系。”君问心随口回道。 曾书书接着道:“你就没有其他想法?” 君问心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曾书书双目放光,肯定的点点头。 君问心转过头去,也不理他,心里只想着:以雪琪师姐的性格,书书会有什么下场呢?真是期待啊! 想着想着,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曾书书向那台上看了一眼,道:“现在还没开始,待会你们就知道她的名气了,不过…唉!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 说话间,三人转来转去,却一直还是在人群外围打转,内里早就被一层层的青云弟子给挤得满满当当,连针也插不进去。 君问心心中越来越是无语,看来雪琪师姐果然人气鼎盛,居然有这么多的青云弟子被吸引而来。 曾书书满脸焦急,口中不停道:“糟了糟了,没有好位置了,早知道就该昨天晚上就该来这里排队的。” 君问心有些吃惊,还未说出话来,忽然间曾书书眼前一亮,看到前面站着几十个风回峰的弟子,二话不说,拉上二人就冲了过去。 那处风回峰一脉弟子一看是曾书书,纷纷露出笑容,其中一个高个汉子正是彭昌,他笑道:“呵呵,来迟了吧!” 曾书书也不理他,拉上君问心和张小凡就往里挤,风回峰弟子显然对曾书书极好,一个个都往旁边让开,连带着君问心两人沾光也挤了进去。 不消多久,三人钻进内圈,这里果然视线大佳,只见在最靠近擂台处坐着七、八个人,青云门掌门真人道玄真人、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和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都赫然在座,其它的看过去多半也是各脉的有名长老。 而在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青云弟子,最引人注目的小竹峰一众美女弟子都站在水月大师身后,文敏、文心、文月她们几个也在其中。 而离水月大师最近的自然是陆雪琪了,此刻她依然冷若冰霜,清丽无比,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君问心看了那陆雪琪几眼,低声道:“雪琪师姐也被认为是大热门之一了?” 曾书书一副陶醉的样子,道:“热门倒也未必,听说陆雪琪入门时日也不是很久,修为难测,但是大家都说,若论美貌绝对是非她莫属!” 君问心皱了皱眉,道:“书书,你流口水的样子看起来很猥琐的!” 曾书书道:“……咳咳,我、我有吗,嘿嘿,你一定是看错了,对了,你们看看周围我们的同门师兄弟们?” 君问心放眼看去,只见周围年轻一代的青云弟子中,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小竹峰一众美女身上,尤其是陆雪琪更是引人注目。 不过看起来师姐们似乎早就习惯如此,一个个神态自若,而陆雪琪更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彷佛对身后那些个同门男弟子视若无睹。 曾书书吞了口口水,低声道:“说起来这也难怪,我们青云门这些年来突然大肆招收年轻弟子,你们看看周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嘿嘿,我们修为不深,自然就容易受到诱惑了。” 君问心斜着看了他一眼,只见曾书书原本相貌清秀的脸庞此时看起来似乎都变了味道,联想起那本书,他只觉得曾书书的额头上彷佛写了个“色”字。 曾书书回过头来,讶道:“问心,你干嘛不看她们光看我?对了,你觉得你们小竹峰哪个师姐的身材最好?” 君问心立刻转过头去,在心中对曾书书的评语后边又加了个“狼”字。 这时,那边的小竹峰众师姐也看到君问心来到了擂台下,正好她们在师长身边不方便议论,便与水月大师说了声,一起向着这边而来,吸引了无数青云弟子目光。 而陆雪琪因为即将上场,便只是看了君问心几眼,依然站在水月大师身后。 便是因为她这几眼,君问心就明显感到周身温度变高许多,原来这就是目光灼灼! “过来了!居然过来了!”曾书书眼光大放:“果然,拉着问心就是好!” “师姐,你们怎么过来了?”君问心摆脱曾书书紧拉着他的手,迎了上去,道。 第六十章 方超 “哈,小师弟,我们当然是来找你啦!”文心当先笑道。 “小师弟,雪琪师妹到现在仍然没有在意今日对手是谁喔!你说,过会儿会发生什么事呢?”旁边文敏在与曾书书打招呼,文月等人立刻围上来。 “我怎么知道?”君问心翻了翻白眼。 “不如,我们来猜猜?我猜轻伤!” “不可能,至少也是吐血!” “我看重伤最有可能!” “……” 一旁的曾书书听得一头雾水,忙向文敏打听道:“文师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明白?” 文敏笑了笑,道:“我们在讨论雪琪师妹的对手会被打成什么样呢!” “呃……” 曾书书面色一僵:难道,那么一个冷冰冰的大美女,竟是一个暴力狂?! 这时,原本满场喧闹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在众人注目之下,陆雪琪走上一步,向坐在椅子上的水月大师行了一礼,水月大师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去吧!” 陆雪琪应了一声,一整身上衣襟,右手轻轻握住法诀,一双亮盈盈的美目往那台上一望。 此刻原本在她脚下白玉石板处的淡淡云气,忽然从四面八方向她急速旋转聚集了过来,很快的,一个白色云团在陆雪琪脚下形成,紧接着,只见陆雪琪如仙子一般,整个人在这白云渺渺之中,缓缓上升,飘到半空,移到了台上。 山风吹来,那洁白的云气如最柔软美丽的丝绸一般飘动婉转,陆雪琪衣衫飘飘,肤色如雪,清艳不可方物,宛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尘,令人心中爱怜之时,竟还有几分敬畏。 片刻之后,台下掌声雷动,山呼海啸,声浪之大,君问心猝不及防,耳朵里立刻嗡嗡作响,心下大吃一惊,没想到雪琪师姐竟如此受欢迎,不过话说回来,便是他自己此刻看向半空之中那道美丽身影,也依然是心动神驰,难以自制,真是难以想象世间竟有如此美丽之人! 台下坐着的水月大师一直冷漠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一分笑容… 过了片刻,不知从哪里走上擂台的一个年轻弟子,方脸浓眉,模样倒也端正,只是看着样子颇有些激动。 一到台上,便向陆雪琪道:“陆师妹,我是龙首峰门下弟子方超,今日有幸与师妹切磋,真是三生有幸!” “嘘!” 台下嘘声四起。 陆雪琪面上露出一丝讶色,随即转头与君问心的眼神交织了一下,再转头面向方超时,脸上又多了些寒意,她在半空中冷冷道:“方师兄有礼,小竹峰八代弟子陆雪琪,今日向方师兄讨教!” “暴打一顿!暴打一顿!” 小竹峰诸位女弟子,登时双眼放光,有人甚至双拳紧握,在空中挥舞几下。 旁边曾书书不自禁退后几步,随即怪异地看着君问心:你们小竹峰的师姐就是这样的? 君问心看着曾书书的动作,无力的道:“她们平时不这样的……” 这时,张小凡忽然道:“君大哥,这方超就是你说的,去小竹峰挑衅过你的人?” “嗯,是啊,所以,今日诸位师姐只是希望雪琪师姐能为我出气。”君问心解释道。 曾书书这才恍然大悟,摇摇头道:“看来这方超是没好下场了。” 君问心笑道:“那也不一定,我们之前谁也没有提醒雪琪师姐教训他,所以师姐她会做到哪个地步,谁也不知道。” 这时旁边文心接口道:“曾师弟,你不知道,雪琪师妹与小师弟……嗯,关系很不一般的,我们都想知道是如何的不一般法!”说着,还眨眨眼睛。 周围的女弟子闻言,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下,就连曾书书与张小凡也好奇起来,眼睛紧盯着台上。 此刻台上的方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看他的样子如果能够这么一直说下去不要比试,直到地老天荒也无所谓。 不过幸好这世上他的反对者是占了多数,还不等他多说两句,便有无数人包括站在君问心身边的曾书书都大声怒道:“还不开始吗?” “色鬼!” “唧唧喳喳的,和女人一样!……咦,这位小竹峰的师姐,啊!你做什么,不要,我可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说错话的曾书书登时被文心拍了个正着。 “当!” 决战的最后钟鼎声终于响过,陆雪琪面色一寒,直直向方超看去。 方超被她冰冷眼神一看,顿觉浑身发凉,虽然从这里看去,就算陆雪琪寒着脸也依然冷艳无双,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再行说笑,连忙收起了笑容,端正心思,右手法诀一引,一柄银白色的仙剑祭了起来。 君问心眉头一皱,不由得想起了齐昊的法宝似乎是叫“寒冰”仙剑,这时他只听身边曾书书忽然哼了一声,低声道:“龙首峰的人有了齐昊做榜样,个个都喜欢修炼这类仙剑了。” 君问心抬眼向台上看去,只见方超已然祭起仙剑,台面上顿时寒气袭人。 反观陆雪琪,她依然面无表情地停在漂浮不止的云端之上,看着方超在她身下前方运气凝冰,似乎一点没有进攻的意思。 在她背后,背着一把天蓝色剑鞘的仙剑,虽然这柄仙剑没有像大多数人修炼的仙剑一样可以与主人合体为一,但从台上的方超到台下所有的青云门人,无一人胆敢轻视于它。 修真道上,通灵法宝往往可以在主人长期修炼之后,与主人合体为一,在使用时方才祭起,十分方便。 但有些奇异法宝,因为自身灵性太强,人体不能负担,便无法做到这一点,只能由主人随身携带。 但此类法宝往往都是仙家至宝,威力极大,主人修为越深,所发挥出来的威势越是惊人,如君问心的太一神剑,陆雪琪的天琊神剑,乃至青云门镇门至宝──古剑“诛仙”,便是属于此类。 此刻擂台之上,方超周围三丈之地,台面上都已结起了薄薄的冰,靠得近的如君问心、曾书书等台下弟子,都感觉到了一份凉气扑面而来。 第六十一章 为你出气 但看依然停在半空中的陆雪琪却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看着方超。 方超在众目睽睽之下唱着独角戏,仙剑飞舞,眼角余光中台下几百道目光看着倒也罢了,但在陆雪琪的目光却彷佛比自己仙剑散发出的寒气还要冰冷些,直寒到了心里,几乎有手足无地可放的感觉。 方超心中微微有些急躁,当下右手剑诀一指,银白仙剑从下往上向陆雪琪射去,口中喊道:“陆师妹,小心了!” 台下人群中一阵哄笑,看方超的样子,倒是生怕会伤了陆雪琪似的,坐在台下的苍松道人脸色颇为难看,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哼声中带着不屑,落到了他旁边一人耳中,登时起了反应:“怎么,苍松师兄似乎有些不满啊?” 苍松道人也不转头,淡淡道:“水月师妹,你门下弟子果然个个姿色过人啊!” 水月大师脸色一变,在这个斗法比试的时候,苍松道人不去夸奖她门下弟子修行反而称赞众女子美貌,显然便有讥讽之意。 水月大师何等样人,双眉一竖,立刻道:“我也不知道青云门修真门下,竟还有如此之多的登徒浪子,好色之徒。” 苍松道人大怒,正要反驳,坐在他们中间的道玄真人抬手微笑道:“好了,好了,都几百岁的人了,在这么多弟子面前吵架也不怕丢脸,看比试,看比试。” 二位首座都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方超的银白仙剑此刻已经疾射到陆雪琪脚下那团云气处,陆雪琪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见她怎么动作,脚下云团载着她的身子向后退去,但方超的仙剑速度却是更快,眨眼间便已追上,台下顿时尖叫叹息声四起。 君问心眼神一凝。 眼看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陆雪琪反手一翻,身后那柄神剑被她拿到手上,只见她玉脸如霜,竟也不拔剑出鞘,只用着这天蓝神剑在身前一挡。 “铮!” 清脆的回音在这广场之上远远地回荡开去,十分悦耳。 方超的银白仙剑如受重击,向后反弹了回去,台上方超台下苍松道人,脸色都是大变。 在众人惊讶眼光之中,只见陆雪琪丝毫没有犹豫,雪白脸上一道微微粉红掠过之后,右手一拋,竟是把这柄天蓝色宝剑连着鞘都拋了出去,同时右手五指曲伸,法诀紧握,那天蓝仙剑顿时在半空中大放光芒,蓝光覆盖了整个巨大擂台,仙气腾腾,显然绝非凡品。 这时,君问心却是心想:雪琪师姐这样直接将天琊连鞘扔出去,感觉真是……爽啊!等我比试的时候,若是对手不强,是不是也可以这般,直接扔过去,什么都不用管,反正太一神剑威力绝强,把一般人直接轰出去应该没问题…… 而台上方超不敢怠慢,眼看那曜曜蓝光铺天盖地而来,心下吃惊,同时对陆雪琪竟然连仙剑也不出鞘,对他这般轻视更是气愤。 但他手中依然催动仙剑,转眼间在身前凝成了三道冰墙,散发出丝丝寒气。 半空之中,陆雪琪一双明眸亮若星辰,黑发衣襟在大风之中飞舞飘荡,风姿绝世,动人心魄。 她口中似在低低念诵咒文,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随着她的注视,众人只看见此刻飞在半空中的那柄散发万丈蓝光的仙剑上突的一声大响,犹如猛兽狂吼,声震四野,刹那间蓝光大盛,那仙剑如破天而出,狂龙出渊,方圆十数丈内的所有云气竟在片刻间全部被逼得消散开去,无影无踪。 只见在万道蓝光之中,在那最深处蓝得如天际蓝天一般的地方,仙剑如从天边飞来,疾射而至,冲向方超,声势之猛,一时无两。 方超面色凝重,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显然是震惊于陆雪琪这柄蓝色仙剑的莫大威势。只见在一个瞬间,那仙剑已冲到面前。 “咔!咔!咔!” 在几百位青云弟子目瞪口呆之中,方超凝成的三道冰墙竟如豆腐一般,被那柄蓝色仙剑视若无物地冲了进来,撞得粉碎。 方超大惊,以他的实力,并非不能凝结更多冰墙作为防御,但以他本意三道冰墙就已足够,不料这陆雪琪道行竟是如此高深,那柄蓝色仙剑更是出乎意外的厉害,转眼间就到了跟前。 在这生死之际,方超勉强稳住心神,银白仙剑泛起光芒,守住身前,祭起白色光盾。 片刻之后,陆雪琪的蓝色仙剑已然与这白色光盾硬生生撞在一起。 “轰!” 巨响声如天际狂雷,隆隆而至,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波以这两柄仙剑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台下站着的所有青云弟子顿时只觉得大风扑面,整个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而整个围观的人群圈子,竟也是同时向后扩大了一圈。 所有弟子都变了脸色,震惊于这前所未见的仙家法宝大威力。 在那片刻惊叹过去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擂台之上,只见陆雪琪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台上,那柄仙剑连着鞘已飞回到她的手里,蓝光与白光都渐渐散去,但所有人都发现,方超的脸色如死灰一般。 只见方超缓缓抬起头来,指着陆雪琪,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嘶哑,嘶声道:“你……” 众人惊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间异变发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停在方超身前的那柄银白仙剑忽然在剑身上发出了几声闷响。 之后,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之下,剑身上突然起了一道裂缝,然后迅速扩大,片刻之后,这柄仙剑发出了痛苦的一声,“咚”地一下断为两截,掉到了台上。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修炼许久的仙剑对一个修真之人意味着什么,在这个云海之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清楚的。 “哇──” 台上,方超喷出了一口鲜血,手抚胸口,脸露痛苦之色,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第六十二章 你等着 龙首峰一脉立刻有数人冲上擂台,扶起方超,眼看着在地上断成两截的仙剑,个个是满面怒容,瞪着陆雪琪,恨不得要把这美丽女子给吃了一般。 台下,苍松道人紧握拳头,冷冷道:“水月师妹,你这弟子可当真心狠,明明胜了还不够,偏偏还要仗着法宝神器生生坏了他人仙剑,这是什么道理?” 水月大师一脸淡漠,冷冷道:“雪琪修行太浅,道行不深,无法控制‘天琊’这等神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苍松道人怒气上冲,便要发作,忽然间一只手放到了他肩膀之上,却是道玄真人不知何时站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苍松道人看了看他,终于强把怒气压了下去,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走开。 道玄真人望着苍松道人高大的背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见水月大师居然也走了开去。 这时陆雪琪又扫了有些呆滞的君问心一眼,露出一丝浅笑,便从台上下来,来到水月身前,水月看了看她,脸上泛起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陆雪琪也不说话,微微施了一礼,便站在了水月身后,跟着她扬长去了。 君问心看着水月与陆雪琪这一对师徒渐行渐远,忽然发现这两人竟是这般相像,一样的冷若冰霜,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这时,众师姐也回过神来,文心兴奋地低声道:“好过瘾,好过瘾!小师弟,看不出,雪琪师妹那么清冷的性子,居然真的为你出气了诶!” 而旁边大师姐文敏却皱了皱眉:“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会不会与龙首峰结怨?” “哎呀,反正我们师父和苍松师叔的关系也不好,发生这件事,也不过是更加不好而已。”文月笑道。 “就是就是,不过小师弟啊,这可是又重伤又吐血,最后昏厥,哦,还要加上那柄毁了的仙剑,我是不太明白,你雪琪师妹心里的地位到底有多高呢?!” “嗯嗯,我们可都没想到,雪琪师妹会做到这种程度呢!” “……” 君问心没有回答,只是想着她下台之前的浅笑,怔怔出神… 忽只听身旁曾书书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天琊这等神物也出世了!” 君问心回过神来,道:“书书,认出来了?” 这时围观的青云弟子都渐渐散开,曾书书向同门风回峰的弟子打了个招呼,又转过来道:“我以前曾经在‘异宝十篇’中看过记载,天琊最早出现是在千年前一个散仙枯心上人手中,传说这法宝乃九天异铁落入凡间,枯心上人在北极冰原偶得,修炼而成,不过听说枯心上人坐化之后,这天琊就不知所踪,想不到居然落到了小竹峰的手里。” 说到这里,曾书书摇了摇头,道:“问心,陆雪琪有了这等神物,只怕我们此次大试都没有希望了。” 君问心看着曾书书颇为失望的样子,心中奇怪,问道:“咦,书书,你不是对我说你过最不喜欢修炼,而且对这次大试也不是很感兴趣的吗?怎么看来很失望的样子?” 曾书书脸上一红,道:“不过若真的能够站在台上撑到最后,那也是很威风的,你不觉得吗?” 君问心哑然失笑。 曾书书看他样子古怪,心下倒有些不好意思,捶了他一拳,笑道:“你笑什么?”话未说完,自己倒也笑了起来。 忽然,曾书书又道:“问心,你整天背着这柄紫色仙剑,还从不曾与我说过它的来历呢!看你从未收入体内,不会又是九天神兵吧?!” 君问心背负双手,笑了笑:“你不是自负博学吗?猜猜看。” 曾书书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故作不屑道:“连我都不知道,肯定不出名!而且你也才玉清境第五层,若是遇到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玉清境七层了不起啊!”君问心捶了他一拳,笑道。 二人笑着走向另一座擂台,看着另一场比试。 “君师弟!” 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君问心回过神,转身一看,竟是一袭道袍丰神如玉的齐昊! 他想到昨晚破坏了人家的好事,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便拱手道:“齐师兄,找我有何要事?” 齐昊眉头紧皱,道:“我听林师弟说,方超师弟曾在小竹峰出言不逊,不知可有此事?” 君问心微微一愣,道:“不错,确有此事,齐师兄有何说法?” 齐昊顿了顿,语气中多了质问之意,道:“这么说,这次小竹峰是刻意报复了?!” 君问心紧蹙眉头,道:“比试场上难免会有意外,齐师兄如此牵强附会,是不是太过分了!” 齐昊冷漠一笑,道:“不管如何,这个场子我龙首峰会找回来的!” 君问心见齐昊如此咄咄逼人,也不禁有了些火气,他笑了笑,悠悠道:“我听说方超在我小竹峰可是说过同样的话呢!原来这就是龙首峰的传统嚒?大放厥词,仗势欺人!你龙首峰确实势大,但我小竹峰也不会怕了你们!” “哈哈!好!既然君师弟如此有信心,那么你对我龙首峰的挑战,我代表龙首峰接下了!”齐昊忽然朗声一笑,声音传遍四方。 齐昊的一举一动本就引人关注,他与君问心的这一番争执早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什么,但联系刚刚发生的事,自然不会是什么友好交流,一听齐昊此言,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小竹峰的男弟子居然要挑战整个龙首峰! “你!” 君问心面色一变,隐隐觉得被齐昊算计了。 齐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这样,即便我龙首峰弟子对他下重手,那也是他先挑衅,最后什么结果都是他自找的,龙首峰就没有责任了。 他笑着道:“君师弟不会刚说的话,现在就要反悔吧!” 君问心脸色忽然平静下来,淡淡道:“齐师兄多虑了,整个龙首峰弟子能入我眼的也不过你一人而已,何来反悔一说?” 此言一出,四下里登时鸦雀无声。 谁也不曾想到君问心会如此狂妄! 齐昊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笑容,面色僵硬道:“但愿君师弟可以坚持到与我一战,可不要第一场就输了!” 君问心转身就走,声音古井不波: “你等着……” 第六十三章 上场 这一天,小竹峰除了君问心外,出战的八名弟子中,四胜四败,文敏、文心、文月都进入了下一轮。 加上运气好的君问心,小竹峰九名弟子中倒有五人晋级,不好不坏,水月大师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日。 早晨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云海之上,青云门弟子如前一日一样来到广场上,继续观看着这一甲子一次的青云门七脉会武大试。 小竹峰众人站在昨日那张红榜之下,只见那红榜上有一半人的名字被除了去,而在君问心的名字旁边,也写上他今日的对手──楚誉宏。 此刻他正悄声问站在身边的大师姐文敏,道:“大师姐,这楚誉宏是什么人,厉害吗?” 文敏皱着眉头,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以前没听说过,看着榜上写着他是朝阳峰一脉弟子,但是道行怎样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文敏看了君问心一眼,微笑道:“小师弟,别紧张,不打紧的,我第一次参加大试也是紧张的要命,上了擂台就好了。” 君问心点头微笑道:“是。” 这时水月大师与陆雪琪走了过来,小竹峰众弟子都迎了上去,水月看了看众人,道:“昨天你们的表现不错,但今日进入第二轮,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各脉的精英弟子,你们切要小心。” 众人齐声道:“是。” 水月看了一眼君问心,走了过来,道:“心儿,你虽然战力过人,但今天你是第一次比试,一切小心,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师父。”君问心点了点头,答道。 水月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只听钟鼎齐鸣,比试已正式开始,便道:“你们自己都知道比试的地方了罢,刚才那张红榜上也写清楚了,好了,心儿是第一场,其他人都是第二场,我们便先去看心儿比试。” 众人一起应声,水月大师点了点头,便向“震”位台走去,众弟子连忙跟上。 一路之上,无数青云弟子穿来行去,谈笑风声,君问心在一旁听了,多半是议论昨日比试结果的。 昨日比试,众人公认的几位热门人物均轻松胜出,其间还有不少人谈到了龙首峰一脉除了齐昊之外,似乎又出了个年轻高手,君问心听得他们形容了几句,便猜想那多半便是林惊羽了。 但更多人谈论的却是小竹峰的君问心。 他一场比试没有,却名声大噪,这是由于昨日挑衅龙首峰一事了,如今大多青云弟子都关注他来,就想看看这在他们看来很是自不量力的小竹峰弟子会有怎样的表现。 除此之外,陆雪琪自然也是引得众人谈论。 这拥有神剑“天琊”的美丽女子,道行高深出人意料倒还罢了,但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击断了对手的仙剑,似乎令许多人很是不满,不过这却让更多人想去观看她的比试,人气反而有升无降。 此外,失踪已久的“天琊”更是引人注目,不知有多少人想去看看这千年前正魔大战时的神物,就连一些青云门长老也不例外。 在周围人的注目下,小竹峰众人慢慢走到了“震”位台边,这里是云海广场的最东边,一眼看去,居然只有十几个青云弟子,多半也是朝阳峰门下弟子,不过,随着小竹峰众人的到来,竟是有不少人围拢而来,特别是听说这场比试正是小竹峰出战的正是君问心时,登时人多了起来,不一会儿居然也有了百人之数。 台下摆了几把椅子,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那儿,君问心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下,便想起这是昨日早上在陆雪琪比试前,在人群外头骂弟子好色,还埋怨不该招收女弟子的那位长老,只是不知道他是青云门哪一脉的门下。 七脉会武大试之中,共有八座擂台,一般情况下,每座擂台青云门都会安排至少一位长老坐镇,否则年轻弟子年少气盛,打得兴起那便不好控制了。 看到水月大师等人到来,那老者也站了起来。 那白胡子老头看了眼君问心,向水月大师道:“水师妹,想不到你门下今年倒是出了个男弟子,想必修为不低罢。” 水月大师缓缓坐下,淡淡道:“范长老过奖了。” 过了片刻,水月回头对君问心道:“心儿,你便先上台吧!” 场内上百道目光登时刷刷地扫了过来,落在了君问心的身上。 君问心倒也没什么紧张感,淡淡应了一声:“是。” 说着转过头,一展衣衫,从台阶上走上台去。 同时,身后台下的一众青云弟子中,登时传出了窃窃私语,显然在议论着他。 此时,朝阳峰门下弟子楚誉宏竟还没来,君问心倒也不急,淡淡而立,白衣似雪,气度卓然。 这时,清晨的太阳已经升起,通天峰的第一缕阳光悄悄落在了他的身上,有一点点的暖意。 君问心站在台上,向东方天际望去,那里,一轮初升的朝阳正缓缓升起,红通通的,光线柔和而不刺眼,映红了天边远处的云霞。 君问心的心中,忽然有一阵感慨,十五年前,他还是一个不懂世事的三岁小孩,每日为着食物发愁;五年前,他也不过一天涯游子,不知下一刻身在何方。 那时的他可曾想过会有站在通天峰上观看这美丽日出的一天? 一转眼间,人生渺渺如白云。 他一个十八岁少年的心境,此刻竟像是八十岁老者的沧桑。 “当!” 清脆的钟鼎声响了起来,登时把君问心惊醒过来。 转头一看,台下已经有近三百人,君问心可不认为他们都是来看他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由此可见小竹峰女弟子的吸引力有多大。 白胡子老头与水月大师皆定睛看来,而在台上对面,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三十左右模样,正向自己微笑着看来。 君问心连忙行了一礼,道:“小竹峰八代弟子君问心,向楚师兄请教。” 第六十四章 闹剧 楚誉宏微笑道:“不敢不敢,江山代有才人出,君师弟年纪虽轻,但大试在前,依然神色自若站在台上,毫无焦急神色,更无胆怯之情,比起我当年强得太多了,佩服佩服。” 君问心愣了一下,继而微笑道:“不瞒师兄,我刚才其实是在发呆。” “哗!” 台下一片哗然,尤其是君问心的师姐们无不笑得打跌,就连陆雪琪也带了一丝笑意。 台上楚誉宏也愣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又感觉不妥,强忍住道:“君师弟说笑了,呃,时辰已到,我这就向师弟讨教了。” 君问心淡然道:“请楚师兄手下留情。” 楚誉宏笑而不答,看他样子似是成竹在胸,只见他右手一震,“匡啷”一声,一柄散发了淡淡黄光的仙剑祭起。 “剑名‘少阳’,君师弟,请。” 君问心向那少阳仙剑看了一眼,只见那剑上黄色光芒纯正温和,远远的便感觉精神一振,看来并非凡品。 “楚师兄,好好教训他一顿!” “楚师兄,就他这样,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 台下忽然传来阵阵鼓噪之声,众人一瞧,居然不是朝阳峰的弟子,这一群人居然是龙首峰的,想到昨日君问心与齐昊起冲突的传闻,众人恍然。 水月大师微微皱眉,但她自恃首座身份,自然不能与这些小辈弟子争执。 不过,小竹峰可是一群女弟子啊,论起嘴上的战斗力,想必没有哪个峰可比! “龙首峰了不起吗?我们小师弟一个人就能横扫!” “就是就是,一群歪瓜裂枣,也配与我小师弟为敌?” “……” 果然,女子在这吵架方面,自是天赋异禀! “就他这种资质,也配与我龙首峰为敌,连朝阳峰的都打不过吧!” 文心文月等人刚刚反击回去,不想,龙首峰一众人中一声更加尖锐的叫嚣声传来,这下不仅小竹峰的弟子火冒三丈,甚至连朝阳峰的弟子也得罪了。 “什么叫连我们朝阳峰的都打不过?你给我说清楚!” “没错!你们龙首峰实在是太嚣张了,楚师兄可是我们朝阳峰首徒,也不比你们那齐昊差多少!” “……” 又是一群人加入了针对龙首峰的阵营,自然便是朝阳峰的弟子了。 这下,台上还没比,台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有人捏拳进逼,准备上演全武行了…… 由此可见,青云门年轻一代弟子虽然个个资质不俗,但于心性一道,还是差得远了。 “肃静!” 那白胡子老头终于被吵得不耐烦了,他见水月大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不由得撇了撇嘴,只得站起身来,一声喝出。 声音不大,却压下了全场纷乱的吵闹声,上清之威,名不虚传! 众弟子一惊,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长老的威严也是不可触犯的,只得安静下来,重新将目光投向台上。 一时间,竟是一片寂静。 有微风,轻轻过。 君问心的衣炔缓缓飘动,他与楚誉宏对视一眼,随即一起苦笑,没想到比试之前,居然还有这么一场闹剧。 比试终归要开始了。 只见君问心也不祭起仙剑,只是右手缓缓伸出,台下众人皆不明所以。 “哧!” 但见他白皙的手掌,渐渐被银光包围,有雷声响起,紧接着,便有一个个一尺大小的银色电球逐渐从君问心手上飘起,悬浮于他周围,不断缓慢地旋转。 台下众师姐对视一眼,有些担忧:小师弟不用太一神剑吗?他虽然有玉清境五层的修为,但那楚誉宏可是玉清境第六层境界啊…… 然而,水月大师却是心中欣慰:心儿的银电元气已经运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嘁!连仙剑都不用,他这是鄙视你们那楚师兄吧!” 龙首峰的人一见君问心如此“嚣张”,又开始挑事。 但是还不等朝阳峰的人回应,只见那白胡子老头一道目光缓缓扫过,那些龙首峰弟子心中一惊,登时噤若寒蝉。 不提台下众人心中所想,台上楚誉宏起初见君问心不用仙剑,还真的以为他轻视于自己,心中很是有些恼怒,但他一见君问心这一手,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虽然不明白为何可以不用法宝,但他联想到昨日齐昊于台上空手凝冰墙之事,心中一紧,直觉告诉他,眼前看上去无比年轻的少年,不容小觑! 楚誉宏定了定神,一捏剑诀,手中的少阳仙剑,迸发出几乎可与此刻初升太阳比拟的光辉,灿烂辉煌,正气凛然。 随着他法诀引处,一声断喝,少阳仙剑如煌煌日光,堂堂正正压了过来。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君问心微微一笑,抬手一指。 “去!” 下一刻,一个个电球瞬间膨胀一圈,铺天盖地,向着少阳仙剑的剑光冲去。 从台下望去,只觉得满眼的电光剑光剧烈碰撞! “轰!轰!轰!” 一阵剧烈撞击声中,少阳仙剑的剑光瞬间缩小一圈,而电球也消弭了近一半。 众人一片哗然,这君问心随手一招,竟有如此威力?!楚誉宏祭出仙剑仍有不敌之危吗? 楚誉宏握着少阳仙剑的手剧颤,他心中震惊:这银色电球威力竟如此之大! “喝——” 楚誉宏大喝一声,腾空而起,但见少阳仙剑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凝聚为一柄黄色巨剑。 君问心一见,脸上一凝,也随之浮起于半空,右手一招,剩余电球皆聚拢而来。 但见他右手抬起,举于头顶,一颗颗电球汇聚而来,如归巢的鸟雀一般,电射到一起,却没有爆炸声,而是渐渐在君问心上空出现一个五丈大小的银色电球。 “嗤嗤!” 电球中银电天雷不断闪烁,显示着不凡的威力。 台下的青云弟子尽皆安静下来,龙首峰一众面色皆是有些难看,感觉小看了君问心,而朝阳峰弟子更是担忧无比,要知道那君问心可是没有拔剑啊! 至于本来只是来看美女的那些弟子,却开始真正关注起比试来,他们没想到能够看到一场如此精彩的比试,这小竹峰唯一男弟子敢于向龙首峰挑衅,果然是有些凭恃的! 第六十五章 烧火棍 下一刻,君问心举着电球横冲而下,姿势虽然没有什么仙气,但却有着阳刚之气扑面而来,让得台下紧紧关注他的一众女弟子看得异彩连连。 而楚誉宏不甘示弱,他怒吼一声,双手举剑,势若千钧,劈向上方的电球。 “轰!” 又是一声短促却剧烈的轰鸣,楚誉宏竟是被反震之力推得落在了擂台上,顿时擂台上碎木横飞,一片狼藉。 而君问心却是被震得向空中飘去,脸上去了些血色。 “小师弟!” 小竹峰众弟子担心地看着君问心略显苍白的脸色,就连水月大师也紧紧地盯着天空。 没有使用太一神剑,对战比我高一层境界的对手,还是有些托大了吗? 君问心静静地停于半空,面色平静。 血液却是渐渐地有些沸腾起来。 这才第一场比试,怎么能继续胶着下去? 他抬头看天,双手举起,全身闪起耀眼的电光,慢慢向上空汇去。 下方楚誉宏平静着紊乱的元气,心中有些骇然:他竟如此之强!看来只能尽全力一拼,才有一线希望。 他晃了晃身子,稳住,又重新举起少阳仙剑,只见剑上火光亮起,竟是形成一柄巨大的火剑。 这是借助仙剑,使出了五行之力! 而半空中,君问心上方已经凝聚了一根银色电柱,两人合抱来粗,三丈长短,看上去气势竟是下降不少。 但众人看着那电柱,却是有种淡淡的心悸感,表明它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脆弱。 君问心看着下方的楚誉宏,电柱缓缓落下,竟似被他抱于怀中,他缓缓道:“楚师兄,一招定胜负吧!” 楚誉宏已经飘起,他面色苍白,却还是笑道:“今日能遇到师弟这等大才,乃我之幸,这是我最后一招,也是最强一招,师弟小心!” 君问心点点头。 台下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显然,胜负之分在此一招! “喝!” 两人皆大喝一声,楚誉宏逆天冲起,而君问心竟是先迅速上升一段距离,接着借下落之势,抱着电柱,狂猛地砸在那柄火红巨剑之上。 彭!彭! 片刻之后,有人影倒飞而出,而擂台上却是又一声巨响。 “轰!” 许久! 灰尘渐渐散去。 小竹峰弟子都瞪大了眼睛,而水月大师脸上已经露出一丝微笑。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擂台下方,楚誉宏拄着仙剑,已是身形不稳,有朝阳峰弟子赶紧过来扶着他。 而擂台除了一对碎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只见一道人影渐渐清晰,仍然是白衣似雪,这漫天的飞屑,竟似没有碰到他分毫! 这身影不是君问心又是何人? 这时,白胡子范长老立刻站起来,扬声道:“小竹峰弟子,君问心,胜!” “喔!” 小竹峰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看吧看吧,小师弟连剑都没拔,就赢了!” “楚师兄可是朝阳峰的杰出弟子,你们龙首峰也没几人比得上吧!” “我看你们还敢不敢说我们小师弟自不量力!” “……” 既然赢了,自然要向刚刚嚣张的龙首峰一众行落井下石之事。 龙首峰弟子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君问心竟然如此厉害,连朝阳峰首徒都赢了,本来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挑衅,此时再次想来,不知为何,总有些不详的预感,只能寄希望于齐昊能在比试上遇见他吧,若是其他龙首峰弟子…说不得会是凶多吉少! 小竹峰弟子看到龙首峰一众灰溜溜离去,都是嗤之以鼻,很是不屑的样子,再转头看向君问心时却是一脸自豪。 原来小师弟真的这么厉害! 君问心缓缓飞过来,落下,对水月大师笑道:“师父,幸不辱命!” 水月大师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道:“去歇歇罢。” 这时,楚誉宏在师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拱手道:“君师弟修为不俗,在下佩服!” 看他神情,竟很快从落败的沮丧中恢复过来。 君问心看他并无芥蒂之心,也是有些好感,连忙抱拳道:“多谢师兄承让了!” 楚誉宏微微摇头,笑道:“君师弟修为远胜于我,不必谦虚,刚才若不是师弟手下留情,我早已重伤了。” 原来最终关头,君问心砸飞楚誉宏之后,将银色电柱解除了锁定,偏离了方向,砸在了擂台上,如若不然,楚誉宏最后一下必定讨不了好去,说不定此刻已经躺在地上了。 朝阳峰那些弟子听得此言,皆是大吃一惊,本来对于君问心胜了他们朝阳峰首徒,很是愤愤不平,但楚誉宏此言一出,虽然还是有些不爽,但总归还是对君问心有了些好感,毕竟他没有像陆雪琪一样把人劈得剑断人…昏厥不是? 君问心见他说得真诚,不由得一笑,与他攀谈几句,这才各自离去。 而等君问心与楚誉宏分别时,小竹峰众人早已经都去“干”位台看陆雪琪比试了。 君问心想了想,却是朝着张小凡比试之处而去。 因为他相信陆雪琪不会输的,倒是张小凡同样第一次参加,但修为却差得远,昨天一场听说是对手突然生病昏厥才赢的,今天可就是实打实的比试了,可别出事了。 他缓缓而行,同时心中念头转动:用不用法宝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这次没有使用太一,果然费力,以后的对手修为估计也是越来越高,倒是不能再托大了,最重要的是,这托举这电球电柱的姿势,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终于,君问心来到了张小凡比试的擂台下,只见他正在拿出自己的法宝。 张小凡伸手到怀中,握住了一根烧火棍,拿了出来。 场中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到了这黑呼呼的烧火棍上。 一时无声。 “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第一个笑了出来,打破了宁静,反正片刻之后台下笑成了一片,夹杂着不知道是谁怪辛苦地说道:“那、那是什么?” “我早就说过,大竹峰的人个个古怪,你别说,昨天那个瘦子用骰子法宝就成了笑柄,没想到今天,今天居然还有用烧火棍的人,真、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第六十六章 一个人 此刻就连台上的对手也忍耐不住,笑了几声才辛苦忍住,道:“张师弟,这就是、呵呵,是你的,呵呵,对不住,我控制不了,啊!这就是你的法宝吗?” 张小凡听着身边之人笑成一片,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本也知道用这根烧火棍太过难看,必定惹人耻笑,但偏偏其它事物不能驱动。 而且他深心处也隐隐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微微的希望,希望这真的可以证明他自己,所以到了最后还是把这烧火棍带了出来。 可是,到了最后,这烧火棍带给他的,却还是别人的蔑视与嘲笑。 周围的人大声笑着,张小凡低下了头,目光所及,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手中那根黑色而难看的烧火棍。 他们笑着,大声笑着,一如临行前同门师兄们那样大声笑着,甚至连他深深念着的灵儿师姐也一般笑着。 他低下了头,合上了眼。 冰凉的感觉彷佛从身体深处幽幽叫唤了一声,缓缓在他身体里游荡。 一个人,感觉最孤独的时候是什么? 是不是独自面对着整个世界的冷漠,是不是独自面对着所有的耻笑? 一个人的血,是冰冷还是沸腾? 他霍然抬头,看着前方。 这时,阳光正照在他的脸庞,没有人看清他的表情。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但张小凡的心里却寒冷如冰。 一个人,一根烧火棍,面对整个世界! 不知为了什么,看着前方那团袭来的光明,在那一个瞬间,张小凡忽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那个早上:他与林惊羽在野外度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回到草庙村时,却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 就在那个早上,他所有的幸福都失去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被埋在了那片血海之中,拚命挣扎,妄想找到自己的亲人却终究无法可施,痛入心间。 热气彷佛要炙伤了他的皮肤,他眼前却又浮现起那一个幽静的夜晚,碧水潭边,那一个美丽女子站在水边,与齐昊亲密交谈。 “啊!” 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低低呻吟,莫名的痛楚竟这般强烈,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迎面而来的光芒,却咬破了嘴唇,殷红的鲜血,轻轻滴落。 落在那黑色的,玄青中带着红丝如血的烧火棍上。 下一刻,他被那团太阳般灿烂的光芒吞没了。 台下一片欢呼,那些弟子无不喜形于色,他们都与张小凡的对手是同一脉,只有夹杂在他们笑声中的一声惊呼,显得那么刺耳。 君问心眼睁睁看着张小凡被漫天的光芒淹没,心中一紧。 他忽然大声道:“小凡!加油!” 周围的其他弟子纷纷怒目而视。 是谁?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 是…君大哥? 会有人关心我吗? 不会的,是错觉吧,君大哥一定去看陆师姐的比试了,怎么会记得我! 心中的寒意使得一股无形未知的冰冷迅速扩展开来,那根黑色的烧火棍在这一刻似乎活了过来一般,黑气腾腾,棒顶端那颗圆珠更是青光大作,映在张小凡的身上,彷佛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便在此时,忽然间众人只听得台上那人一声大吼,仙剑振天而起,光芒立刻消散,现出了张小凡的身影。 而那人竟似乎身负重伤,连连后退,片刻之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他面上七窍竟同时都涌出血来,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指着张小凡,好象想说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只见他身子摇晃了几下,“咚”的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还是长老最先反应过来,身子一闪便跃上擂台,来到那人身旁,仔细查看一番,却发现他全身完好,也无中毒迹象,倒似是被仙家法宝重创,内腑剧烈震动。 他皱起眉头,站起身来,看向张小凡,不由得对这少年刮目相看,眼光顺便也瞄了瞄张小凡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根黑色的烧火棍。 “你胜了。” 长老压下自己心头的疑惑,平静地道。 台下众弟子大哗,但事实摆在眼前,却是无话可说,只是那人败得太过莫名其妙,匪夷所思,明明胜卷在握,忽然间一声大吼就败了,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此时君问心也看傻了眼,不过听到长老说了那三字,他便也冲了上去,跑到张小凡身边,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大声笑道:“好小子,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啊!” 张小凡霍然回头,面色如霜,冷冷地盯着他。 那一双冰冷但却是黑色的眼眸! 君问心心里忽地感觉一寒,讶道:“小凡,怎么了?” 张小凡被他一问,身子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登时柔和了下来,眼中那股奇异的冰冷感觉也消失不见,回复了平日里的感觉,似乎还带了些困惑,道: “没,没什么啊!我没事啊!怎么了?” 君问心瞪眼道:“你还问我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胜了这一场?” 张小凡吓了一跳,讶道:“什么,我胜了吗?我居然胜了?” 君问心却是被他吓得更是厉害,脸色都白了一下,连忙伸出手在他额头量了量,道:“苦也,你该不会是刚才被那团火光给烧糊涂了吧?” 张小凡抓了抓头,随即看到远处台上几个青云弟子抬着昏迷不醒的那人走了下去,其中几个还恨恨地看着自己。 望着那些人越走越远,张小凡脑海之中,刚才斗法的场面一幕一幕都清楚地浮现出来。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根黑色的烧火棍。 这难看的短棒安静地在他手中,一动不动,但在张小凡眼中,这陪伴了自己两年的烧火棍却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彷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幽谷之中,重现了那个恐怖的梦魇。 “啪!” 却是君问心在一旁看张小凡怔怔发呆,用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想什么呢?” 张小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烧火棍收到怀中,道:“没什么,我们走罢,对了,你怎么会跑来看我比试?” 君问心笑道:“我比完了,便来看看你啊!” “你不用看那位陆师姐比试吗?”张小凡疑惑道。 “没事啦,雪琪师姐不会输的,只是不放心你,便来了。”君问心毫不在意道。 张小凡心中却不禁也有了一丝感动,抬眼向这相识了五年的朋友看去,刚才在那冷清的擂台之下,看不到他的同门长辈,诸位师兄,却只有这个人在满是其他峰弟子的台下,独自站在他这一边。 一阵温暖,从心里缓缓泛起。 “君大哥,多谢你刚才过来看我。”他低低的道。 君问心摇了摇头,笑道:“傻话,道什么谢,我们不是朋友嚒。” “对了,你那只‘三眼灵猴’呢?”他向四周看了看,疑惑道。 张小凡一惊:“啊,今天一大早就没看见‘小灰’,我去找找它。” “反正第二场比试也差不多结束了,我陪你去吧。” 君问心跟在张小凡身后跑去…… 第六十七章 喜欢就说出来 “小凡,你不是说要找小灰和那只大黄狗吗?怎么带着我走到厨房来了?” 君问心跟在张小凡背后,走进了厨房,只见这里竟是相当宽敞,光线也明亮的多。 张小凡向厨房里仔细看去,他一边注意看着,嘴里道:“虽然我从一大早就没看见它们,但我猜多半就在这里了!” 君问心耸了耸肩膀,道:“不可能,你把三眼灵猴看成什么了,那可是天生灵物,与人比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怎么看你的样子把它当作贼一般似的,而且还是贪吃的那种贼……啊!” 在君问心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张小凡从厨房角落的一个罐子背后把小灰给拎了起来,小灰被他拎在半空,“吱吱”尖叫不止,随后从罐子背后跑出大黄,冲着他二人大声吠了起来。 张小凡看了君问心一眼,君问心则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 把小灰抱在怀中,张小凡看着大黄,骂了一句: “死狗,别叫了,想让人来抓我们啊?” 大黄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看了缩在他怀中的小灰,狗嘴里“呜呜”轻哼了几声,便没了声音。 君问心看了周围一眼,见事物大都完好未动,看来这两个小偷还未得手,不由得十分庆幸,向张小凡使了个眼色,张小凡反应过来,连忙抱着小灰跟着君问心往外走去。 他走了两步,发觉大黄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大黄夹着尾巴跑到刚才那罐子后鼓弄两下,然后叼着老大一块肉骨头跑了过来。 张小凡瞪了怀里的小灰一眼,小灰咧着猴嘴,呵呵傻笑。 君问心在旁边看在眼里,大摇其头。 二人带着猴狗偷偷摸摸出了厨房,生怕被人发现,那一生污名可就再也洗刷不了了,好不容易跑到远处,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张小凡喘了一会,道:“对了,刚才还没恭喜你呢!又胜了一场。” 君问心不在意道:“那有什么,也才第二轮而已,我还没用法宝呢!” 张小凡和君问心并肩走着,叹息道:“真羡慕你们可以驱用法宝,那是什么感觉啊?” 君问心耸了耸肩膀,道:“还不就那样,修炼仙剑时间久了,自然而然法宝就会和你有些感应,以此为凭,以念力灵力驱动法宝,上天入地,开山劈海那就随你了。” 张小凡在旁边怔了一下,道:“感应,是不是一种凉丝丝的感觉啊?” 君问心随口答道:“不一定,看法宝的材质了。” 张小凡想了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放弃自己脑海中的妄想,道:“君大哥,你说像天琊那般神物,当初也不知是怎么打造出来的,场面一定很壮观吧?” 君问心奇怪地看了张小凡一眼,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不过要说感应啊!以前我从古书中看过,真正与修真之人心意相通的法宝,倒也不是这些所谓的神物奇珍。” 张小凡讶道:那是什么?” 君问心道:“是一些用主人自身精血炼化造出的法宝,以血为媒,法宝往往带了魔戾之气,但与主人却有血肉相连的感觉,虽然书上说这些都是邪道,炼出的也多是凶煞邪物,正道不为,但这些法宝只能是拥有主人血气的才能驱用,不像我们现在修炼的这些法宝,落到了道行高深的前辈手中便被降服。 “当然了,若是像我一般,被太一神剑劈个三年,没有感应也有感应了……咦!” 君问心停了脚步,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回头一看,却见张小凡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站在他身后怔怔地看着他,脸色大是古怪。 君问心心下奇怪,道:“怎么了,小凡?” 张小凡身子一震,勉强露出笑容,道:“没、没什么。” 君问心按下疑惑,岔开话题,道:“小凡,你知道吗?明天灵儿师妹的对手是我雪琪师姐呢!” 张小凡神色恢复正常,担忧道:“是啊,天琊神剑那么厉害,师姐她会不会输啊?” 君问心稍一停顿,看了他一眼,道:“我回去跟师姐说下,让灵儿师妹不输得太难看罢!” 张小凡翻了个白眼,道:“你直接说师姐她没机会赢不就好了。” …… 傍晚,晚霞炫丽多姿。 君问心回到小竹峰住处附近,正发现宋大仁与大师姐文敏在一起,好奇心顿起,便悄悄躲在一边…… 宋大仁老大一个个子,身子却突然莫名其妙抖了一下,文敏看在眼中,大感奇怪,道:“你怎么了?” 宋大仁皱了皱眉,道:“不知道,身子上突然冷了一下。” 文敏瞄了他一眼,嗔道:“你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宋大仁立刻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连声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 文敏脸色放缓,但还是哼了一声,道:“那你偷偷一个人跑到我这小竹峰女弟子房间来做什么?” 旁边传来一阵笑声,宋大仁尴尬地看了看周围,此时比试结束,小竹峰女弟子大都回来,一个个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宋大仁脸色微红,岔开话题,道:“哦,……怎么没看见我小师妹啊?” 文敏微笑道:“你那小师妹天生美丽,性子又活泼,早就被人约出去了。” 宋大仁吃了一惊,讶道:“什么,被谁约出去了?” 文敏摇头不语,却道:“你若是见到你灵儿师妹,还是劝她明日小心些吧!” 宋大仁说起了田灵儿,便没有单独对着文敏那么尴尬,话语也说得流畅了些,皱眉道:“我知道小师妹明日就要和你们小竹峰的陆雪琪陆师妹比试了,我们两脉师长一向交好,应该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七脉会武,也不过是比试切磋一下。” 文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师娘苏师叔自然是与我师父很好的,但我师父看你师父却是大大的不顺眼,只怕到现在还在怪你师父拐跑了我们苏师叔呢!” 宋大仁一窒,还待说些什么,却见文敏和其他女弟子都看向他。 宋大仁讶道:“怎么了?” 却听见君问心的声音淡淡响起:“我说宋师兄,喜欢我们大师姐就说出来嘛,再不济也要约出去说嘛,这挡在门口算怎么回事呢?” 小竹峰诸位女弟子闻得此言,顿时起哄: “就是就是,喜欢就说出来嘛!” “不好意思的话,就约出去,看小师弟的建议多中肯。” “宋师兄,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们大师姐啊?” “……” “我……” 宋大仁登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说不出话来。 只有文敏脸色稍稍一红,便恢复过来,淡定的看着使坏的君问心,道: “小师弟,雪琪师妹昨日将方超打成那样,你还没有任何表示呢!” 一众师姐登时眼睛一亮。 君问心一看火又烧到自己身上,自然是溜之大吉…… 第六十八章 第三轮 隔日,青云门七脉会武终于进入了第三轮。 小竹峰意外的就剩下君问心与陆雪琪两人,前一日,文敏三人运气不佳,皆遇强敌,败下阵来,尤其是文敏运气不佳,遭遇了齐昊,战败之余还听了龙首峰一众的不少风凉话,这不仅让君问心等人很是愤怒,也让水月大师脸色更添了一些冰寒,只有面对她两个宝贝弟子时才好些。 十六位青云弟子,正好分布在八座擂台之上,同时比试。 小竹峰两人中,君问心被安排到“坎”位台上比试,至于陆雪琪与田灵儿这一场比试,被安排在了最大最显目的“干”位台上比试。 按君问心已混得极熟的朋友曾书书的说法,在擂台安排上,青云门那些老家伙大有问题。 其实说也难怪,陆雪琪与田灵儿这一场比试可是万众瞩目。 身怀“天琊”神剑的陆雪琪就不用说了,这几日里青云门年轻弟子凡是她出场比试,必定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而大竹峰田灵儿本来在青云门中就有早慧名声,这两日更是大显身手,连克强敌,众皆瞩目,而且模样也是清丽无双,与陆雪琪一时瑜亮,好事者在私下多有评论。 今日这两位青云门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年轻女弟子过早相遇,长辈中或有惋惜之情,但年轻弟子们却无不欢欣雀跃,早早就把干台围得如铁桶一般。 这让君问心不禁感慨,不就是神剑嘛!我还有太一神剑呢,虽然没用过,怎么就没人注意呢? 好罢,毕竟是美女的吸引力更大些…… 这边,君问心又与曾书书相遇了,而曾书书正在“出卖”同门: “我可是跟你说了,今天你那个对手,我风回峰的彭昌师兄的道行,绝对不是昨天那个楚誉宏可比的,尤其是他修炼的那柄仙剑法宝‘吴钩’,是用千年火铜所铸,厉害着呢!” 君问心笑道:“你这么泄露同门信息,也不怕你爹找你麻烦?” “咳咳……好心没好报!我还不是担心你我不能在四强擂台相遇,那岂不是一大憾事?!” 曾书书有些尴尬,他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老爹。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君问心挥了挥手,没好气道。 谁知曾书书还是一副我很为你考虑的样子:“你别担心!我已经和彭师兄说过了,今日比试,他不会对你下重手,还让你败得体面些,让你可以在师父面前交差。” “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君问心皱眉郁闷道。 “你不知道,彭昌师兄这个人,太过严肃古板,做事较真,我不说,他不会手下留情的。”曾书书摊着手,解释道。 君问心有些感动,拍拍他肩膀,语气很是真诚:“看在你这句话份上,我今日不让他输得太难看就是了。” 曾书书登时被噎得直翻白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坎”位台下,风回峰弟子大都在此,风回峰是青云门中一大支脉,弟子人数超过了两百人,仅次于长门通天峰和龙首峰。 而小竹峰女弟子也来了十人左右,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众人目光。 君问心走到台边,向长老行了一礼,便缓缓走上擂台。 台下围观的弟子登时纷纷议论起来,想必是昨日小试身手,使得不少弟子对他刮目相看吧。 山风徐徐而来,拂过脸畔。 “当!” 近处远处的钟鼎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回荡在通天峰顶,远远的传了开去。 君问心抬头,见对面站着了一位风回峰的师兄,身材高大,神情倒是颇为温和。 彭昌微笑地拱手道:“在下风回峰弟子彭昌,请君师弟赐教。” 君问心连忙回礼,道:“小竹峰八代弟子君问心,见过彭师兄。” 二人见过礼,彭昌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君问心,随后压低了声音,道:“君师弟,你的事曾师弟都已经和我说过了,我……” 君问心微微一愣,便打断道:“彭师兄,请你放手过来吧!” 彭昌一愣,仔细看了看君问心,半晌,收起笑容,点了点头,右手在身前划过,一柄散发了红色光芒,几乎像是被燃烧的火焰包围的仙剑祭了起来。 “铮!” “此剑‘吴钩’,以千年火铜所铸,请君师弟赐教。”不知为何,彭昌整个人神色严肃,气度森然,倒是像对一个势均力敌的大敌说话一般,不再轻视于他。 君问心隔了老远,便感觉到那炽热之气扑面而来,而这股火热气息强猛刚烈,与昨日朝阳峰楚誉宏的少阳仙剑的温和正气截然不同,多了几分霸道。 君问心缓缓升空,神情有些肃然。 太一,今日是你第一次出场,便让你我一起在这擂台上扬名罢! “嗡嗡!” 太一仿佛体会到了君问心的心情,轻颤两声,竟似也有些兴奋。 “不知道这君问心比之彭师兄如何。” “嘁,早就听说他资质极差,居然还狂妄自大挑衅整个龙首峰,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彭师兄的对手。” “嘘,那边有小竹峰的弟子,你声音小些,而且昨天他可是击败了楚誉宏!” “什么?他战胜了楚誉宏?这才入门五年吧,如此说来,岂不是比那林惊羽还要厉害……” “那也绝对不是彭师兄的对手!” “……” 不提风回峰弟子私下里的讨论、一众小竹峰弟子的关注,台上君问心全神贯注,凝神对敌。 一团火球自对面冲来,竟有十丈大小,还未靠近,便已觉酷热难耐。 难怪曾书书对他如此推崇,这风回峰彭昌师兄果然不凡! 君问心右手举于身前,或掐或捏,剑诀变换。 只见背后太一紫光大放,一声轻吟,已然连鞘升空而起。 它于半空环绕一圈,又降于君问心手旁,君问心并不握它,而是随着手臂轻挥,太一绕君问心周身旋转一圈,如在加速一般,急速向着火球冲去。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 “又没出鞘诶,难道和那个陆雪琪一样,又是一柄神剑?” “不会吧,小竹峰这么厉害?哪儿来这么多神物?” “就算是神剑,没有足够修为也根本掌控不来吧?” “是啊,昨天我听师父说,那个陆雪琪至少也是玉清境第八层的修为,甚至可能是第九层呢!” “这么厉害?!那这个君问心不会也那么厉害吧?” “这谁知道呢!听说他才入门五年,竟有如此修为,也不知道他资质极差的传闻是怎么传出来的。” “……” 第六十九章 危机 太一神剑当然没有理会台下杂音,只是绽放着耀目紫光,向着炙热火球冲去。 彭昌直觉得感到有些不安,便立刻又开始凝聚火球,只见一个个同样的火球出现,竟是足有七个之多。 这处,太一已经撞上火球。 “哧!” 只听一声响,火球已经爆裂开,四散为点点火星。 众人一惊,这火球没这么脆弱吧,难道是那仙剑威力太强? 彭昌面色大变,手中仙剑“吴钩”连连闪动,立刻将其他几个火球操控着挡去。 同时,他已然判断出,君问心的实力远在于他之上,不可硬碰硬! 只见彭昌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思索应对之策。 而太一已经势如破竹,连破数个火球,向着彭昌冲去。 “啊!” 这时,台下小竹峰弟子中忽然传出几声惊呼。 君问心忽有所感,回过头来,却见身后一丈处竟出现了一个一尺大小的小火球,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膨胀了数圈,有如要将君问心整个人包裹起来一般。 看来这就是彭昌暗藏的杀招了! 君问心看了看太一神剑的距离,心念急转:来不及召回太一了,直接凝聚银电元气,必定不如彭昌精心准备的偷袭威力大,这可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火球已经在彭昌的远程操控下,向君问心撞来。 而他右手突然一伸,挡在火球前。 “啊!” “好!” “…” 下方的小竹峰师姐们已经忍不住惊呼起来,而风回峰弟子则是一片叫好声。 但见君问心身前忽然出现一个银色的保护罩,被火球一撞即碎,而君问心在那一刹那,借着碰撞之力,向彭昌的方向疾冲而去,火球也随之冲来,不曾松懈丝毫。 “嘭!” 在火球撞上君问心之前,他终于是接住了倒飞而回的太一,随即反手一劈,那一直追逐不休的火球便化作漫天火花。 台下担忧的小竹峰女弟子全都轻舒一口气,直到危机解除这才放下心来,她们可不希望君问心输在比试经验之上。 “好!” 这一番兔起鹘落,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此刻皆情不自禁的叫好,只为两人的急变之能。 君问心深吸一口气,双目一凝,不再拖拉,滚滚元力登时涌入太一,使得太一形成一柄十丈长短的光剑,手一挥,随即向彭昌怒劈而去。 只见排山倒海般的紫色光华,闪耀在这片天空,连其他擂台下的青云弟子都不禁转头看来。 彭昌大吃一惊,这君师弟竟有如此道行! 他赶紧紧握‘吴钩’仙剑,大喝一声,于身前形成一个火红色的光盾,上面竟燃烧着熊熊火焰。 “当——” 太一撞上了光盾,只是僵持紧紧片刻,光盾已化为漫天碎片,而紫芒却依然势大,静静停在目瞪口呆的彭昌上方。 好一会儿,彭昌才反应过来,他收起仙剑,拱手叹服:“多谢君师弟手下留情,我认输了!” 君问心这才收起太一神剑,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过是仗着神剑之威,倒是胜之不武。” 彭昌摇了摇头,道:“能驾驭如斯神剑,修为必定不低,倒是曾师弟他走眼了。” 他们本就在风回峰见过,倒也不陌生,也是交谈了几句才各自离去。 “彭师兄居然输了?” 之前还瞧不上君问心的那些风回峰弟子,此时还在发愣,那种信心满满,却被人迎头痛击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再加上他们又没有彭昌这么豁达,自然难以接受。 而周围观战其他弟子则是议论纷纷,仍在震撼中,没想到君问心最后竟是压倒性的胜利,如此想来,他的天资根本就不比龙首峰齐昊差分毫,甚至犹有胜之! 想必又一个夺冠热门小竹峰君问心之名,很快便会随着这场精彩比试的接过传遍整个通天峰。 …… “好!” 掌声雷动,“干”位台下,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所有人都在大声呼喊,为了台上那两道美丽身影痴迷不已。 琥珀朱绫的霞光万丈,天琊神剑的无尽蓝芒,将这里映得彷佛人间仙境,美丽异常。 但更美丽的,却是穿来飞去的两位年轻女子,这一场比试从早上直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双方还是未分胜负。 尤其是大竹峰的田灵儿,在陆雪琪天琊神剑之下,居然有攻有守支撑了这么久还未露败象,让人大感惊奇。 场下,田不易、苏茹、水月大师等两脉前辈高人都在台下就不用说了,就连掌门道玄真人也坐在椅子上,观看着精彩的比试,嘴边还露出微笑,频频点头,意甚欣慰。 便在这时,君问心挤过人群,缓缓走近水月大师。 水月大师自是感应到了,她转头露出一丝微笑,道:“心儿,比试如何了?” “侥幸又胜了一场。”君问心笑着答道。 “嗯,不错!” 水月大师早有预料,所以并未惊讶,倒是有些没有去看他比试的师姐们纷纷询问具体情况。 而一旁的道玄真人却是转过头看了君问心一眼,想必对这唯一能使用太一神剑的弟子颇有印象。 这时,君问心忽然间发觉身后围观的弟子,甚至再远处的其它各脉弟子都是一阵骚动。 他转头看去,片刻间以他的心性,也彻底呆住了。 在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窄窄信道里,张小凡缓缓走了过来,浑身衣衫破碎,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一道道的血痕,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迎面而来。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走得很辛苦,彷佛每走一步都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但不知为了什么他依然执着地向前走着,走着。 君问心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张小凡的师父田不易脸色变了。 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子慢慢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他矮胖的身子离开了座位站了起来,苏茹感觉到了什么,奇怪地看了丈夫一眼,随即发现不对,顺着他目光看去,顿时脸色一白,立刻也站了起来。 这时,更多的人都看向这里…… 第七十章 算计 张小凡走了田不易的面前,田不易看着这平日里自己最忽视的弟子,看着他不知所谓的倔强,心中却忽然涌起一阵无法遏制的愤怒,这怒气是如此之强,以至于他虽然竭力压抑但君问心还是听出了他的愤怒:“老七,是哪个家伙竟如此伤你,难道胜了还不够吗?” 苏茹身子一震,听出丈夫居然为了这往日看不起的小弟子而动了真怒,有些担心,拉了田不易一下,但眼光随即又落到了张小凡的身上。 两旁,大竹峰门下的众弟子,因为太过惊愕,都呆在了原地,忘了去扶张小凡一把。 台上,陆雪琪与田灵儿激斗正酣,法宝在空中飞来飞去,仙气凛然。 君问心离得稍远,无法靠近。 只见张小凡深深往那台上看了一眼,然后看向了身前的师父,看到了他肥胖脸上的怒容,彷佛还有那么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关怀。 他精疲力尽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的,师父,我胜了。” 说完,他只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刹那间天昏地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张小凡跌倒在地,不省人事,但他昏过去之前所说的话,却让大竹峰上至田不易下至诸弟子都呆住了,片刻之后,田不易等人反应了过来,扶起了张小凡。 田不易细细察看了一番,发现这小徒弟身上几乎像是被风刃刮过一般伤痕累累,但内腑五脏倒没有什么大碍,昏过去多半是力竭所至,也不知道刚才那场比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吟一下,眼角余光便看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都看向这里,他不愿站在这里被众人看戏,当下抱起张小凡,对苏茹低声道:“我带老七回去,你在这里看着灵儿。” 苏茹眉头紧皱,但还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张小凡,脸上的焦急神色再也掩饰不住。 旁边大竹峰诸人也围了过来,杜必书道:“师父,我也陪你去吧!” 田不易摇头道:“不用。” 此刻,连道玄真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道:“田师弟,这是你门下弟子吗?怎么了?” 田不易淡淡道:“他学艺不精,受了些轻伤,我带他去治疗一下,失陪了。” 过了好一会儿,君问心才收回目光,他捏了捏眉心,张小凡这是什么了,是谁这么过分?刚才竟然没有去看一下他的擂台,想必他面对对手的时候,除了那根烧火棍,没有其他任何人在支持他吧。 君问心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 看完陆雪琪的比试,君问心便匆匆向着大竹峰御剑飞去。 当然,陆雪琪与田灵儿的比试,自然是陆雪琪胜了,若不是君问心的嘱咐,想必胜负早就分了,也就不必拖这么久。 君问心探视了已经被田不易救醒的张小凡,得知他已经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之后,他得知了一个令他惊诧的消息,张小凡竟是赢了,而且是大竹峰唯一一个进阶八强的! 君问心也很好奇,张小凡这“黑马”的实力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并未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久,君问心便回到了自己住处,却得到了一个让他更为惊诧的消息…… “什么?!明日让我和雪琪师姐比试?这是为什么?” 君问心大吃一惊,皱着眉询问着大师姐文敏。 他刚才一回来,便听到了这个让他极度惊讶的消息,因为他本来的对手,应该是长门弟子常箭,就是当年带他和张小凡林惊羽去玉清殿问话之人。 “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刚才听师父说了,明日八强进阶四强的比试,进行了一些调整,龙首峰齐昊对龙首峰林惊羽,风回峰曾书书对风回峰叶凡,小竹峰陆雪琪对小竹峰君问心,大竹峰张小凡对通天峰常箭。”文敏摇了摇头,解释道。 “这…怎会有如此之多的内斗,本来应是我与常箭,小凡与叶凡,雪琪师姐与书书的,只有龙首峰本身就是内斗。”君问心疑惑道。 文敏耸了耸肩,无奈道:“听师父说,是龙首峰首座苍松师叔向掌教真人的提议,大意是青云门最杰出的四位弟子一定要是最顶尖的,而大竹峰张小凡与风回峰叶凡的修为都太低,完全是凭着运气(因为看不懂张小凡是怎么赢的,故而归为运气),闯入八强,所以不应让他们有一人能够进入四强。”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本门七脉会武的四强应该具有代表性,最好不要让同一脉出现两位进入四强。” 君问心皱了皱眉,道:“这根本就是针对我小竹峰与风回峰了,师父没有反对吗?” 文敏摊了摊手,道:“刚才师父还在大发雷霆,你最好不要去找她…现在掌教真人最是信任苍松师叔,况且他又掌青云刑罚大权,话语权很重,即便师父与曾叔常曾师叔极力反对,最终还是被掌教真人同意了。” 君问心还是有些困惑:“掌教真人怎么会轻易同意?对他又没有好处……” “哦,我明白了。” 他突然一顿,继而恍然大悟:“我的太一神剑,也许其他师叔长老还未认出,但是掌教真人却是早就知晓,长门的常箭遇到我绝对有输无赢,而这次长门首徒萧逸才又不在门中,若是长门在四强前全军覆没,难免有些难堪。呵,想必苍松师叔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提出,而掌教真人也就顺水推舟了……” 文敏表情惊愕:“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即便是修真门派之中,仍然是少不了一些算计啊。” 君问心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通天峰。 深夜。 月色如霜,夜幕伴着星光,云层之上的夜色,如此美丽幽静。 君问心独自一人,坐于弟子房的屋檐上,舒展着身体,凉风不住的袭来,送来一份清凉,却带不走他满心纷乱的思绪。 十五年来,他入世、漂泊、修道。 却从未有哪一刻,感觉如此的疲倦。 仿佛在这孤独的夜晚,他褪去了那一份少年人的朝气。 身世之谜、娘亲之思,萦绕于心,不曾忘怀,却又无从寻起;修仙之路,已经逐渐开始展开它美丽的画卷,但从平日的一些了解以及今日之事,他已然明白,这修真世界,也是一样的残酷。 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嚒…… 第七十三章 对战陆雪琪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小竹峰众人来到了广场之上,才发现原来的八座擂台已拆了四座,剩下的分做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列。 水月大师走在前面,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则分立左右,各负神剑,紧随着她,其他弟子簇拥着他们向前行去,正议论纷纷: “没想到,居然会是小师弟与雪琪师妹对上。” “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调整比试对手?” “你们说,小师弟和雪琪师妹,谁会赢呢?” “应该是雪琪师妹吧,她毕竟多修炼了两年呢!” “那也不一定,你们不记得,雪琪师妹的神剑御雷真诀也奈何不得小师弟吗?” “这倒也是……” “……” 一路上,君问心也是可以听到,诸多青云弟子在讨论比试调整之事,尤其是出现了如此多的同门内战,让大家议论纷纷。 君问心与陆雪琪今日在北方最大的那个擂台之下,人山人海,不用说自然是陆雪琪的超高人气以及君问心的声名鹊起带来的。 他们缓缓向着那边行去。 没走几步,君问心忽然看到前方一群人从斜刺里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模样苍老的老者,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走着的赫然就是曾书书,而在他们二人身后,足足有一百来人的风回峰弟子跟在其后,那彭昌也在其中。 彷佛注意到君问心的目光,两方人擦肩而过时,曾书书忽然对着君问心笑道:“没想到我小看你了啊,彭师兄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 君问心淡然一笑:“你可要小心了,若是我们今日都赢了,四强赛中可就是我们对上了。” 曾书书摇了摇扇子,朗声大笑道:“输给你也没关系,日后你带我去小竹峰游览一番,算作补偿就行。” 君问心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带头的那个老者,自然就是风回峰的首座曾叔常了。 他向君问心看了一眼,那老者的目光虽无什么锋芒,但深邃之极,彷佛一眼之间就看到了自己深心处。 君问心眼神情不自禁地回避了一下,就在此时,只听水月大师道:“曾师兄!” 曾叔常回礼道:“水师妹,听说贵脉门下出了位叫做君问心的奇才,实力高深,昨日与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彭昌比试了一回,轻而易举便获胜了。” 水月大师淡淡道:“哪里,曾师兄过奖了,不过,今天你我二脉尽是同门内斗,倒是让苍松得逞了。” 说到这里,水月脸色的寒气仿佛更重了些。 只见曾叔常脸色如常,仿佛没有任何不满意,显然城府极深,只听他笑道:“既然掌门师兄已经同意,我们也就无需再说什么,听从安排便是。” 水月大师冷哼一声,两方人便各自离去。 终于,小竹峰众人来到了北方的最大擂台,从一群弟子让出的通道中,靠近了台边。 仔细看去,在长辈之中,包括掌门道玄真人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竟也坐在了这个擂台之下。 君问心心下奇怪,通天峰的长老们怎的也不去观看常箭的比试,而且竟然连道玄真人也在这里,这里可是小竹峰内战,你们跑来作甚? “当——” 钟鼎齐鸣,君问心与陆雪琪同时向水月大师行了一礼,然后对视一眼,缓缓向擂台上飘去。 而在众青云弟子眼中,两人皆是一身小竹峰服饰,白衣似雪,气质卓然。 从台下看去,竟是说不出的相配,当然这是一些女弟子心中的想法,而那些仰慕陆雪琪的男弟子心中自然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长空如洗,旭日东升。 擂台之上,君问心与陆雪琪两个人,浮于半空,竟是都没有出手,只是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场下哗然,议论纷纷。 “他们怎么不打?总不能因为是同脉就不打吧。”有弟子疑惑道。 “说不定那君问心有自知之明,直接认输呢?”很明显这人是陆雪琪的拥趸。 “君师兄才不会认输,他还要和龙首峰的齐师兄一较高低呢!哼,我看该是那陆雪琪认输才是!”有女弟子紧盯着君问心卓尔不凡的身影,双目放光,两手紧握胸前,作花痴状。 “……” 与此同时,西方的擂台上也是喧哗声不断。 张小凡正在台上发呆,台下却是议论纷纷。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连张小凡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对手直到现在还没有前来。 台下,长门弟子尤其显得焦急,多数人都回头四处张望,就在此时,远处快步跑来一个长门弟子,面色焦急,顾不上身边人异样的目光,冲到那个白胡子老头身旁,在他耳边急促地说了几句话。 白胡子老头脸色大变,似是不能置信,追问道:“当真?” 那弟子恨恨地往台上看了一眼,终于还是重重点头。 白胡子老头刹那间面如死灰,一脸沮丧,跌坐在椅子之上。 田不易在一旁看在眼里,大是奇怪,道:“范师兄,出了什么事?” 白胡子老头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振作精神,重新站了起来,朗声道:“长门弟子常箭,因昨日比试受伤太重,无法起身,放弃今日比试。”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人群中一片哗然! 纵然青云门弟子多为修道之人,但仍是有不少人粗口骂了出来,而大竹峰一脉门下,首先的反应却并非惊喜,反而一个个面色古怪,面面相觑,许久之后,才一个个感慨万千地摇头苦笑。 在身后人变幻着无数表情、人声鼎沸的时候,田不易与苏茹缓缓站起,看着仍怔在台上的小徒弟,苏茹微微一笑,低声对田不易道:“我早就说了,你这个小徒弟的运气,当真不是一般的好!” 田不易为之哑然,苦笑不已。 …… 这边,君问心二人“含情脉脉”对视许久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都是猛然惊醒,刚才太一与天琊突然出现了往日不曾有过的异动,令他们心中奇怪,但以念力查看,却并无什么异样,只是仿佛没有任何战意一般。 感觉到场下无数道异样的目光,陆雪琪眉头一皱,定了定神,把诸般杂想排出脑海,一声轻叱,天琊蓝光盛放,冲天而起,但仍然没有出鞘。 自七脉会武比试开始,天琊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但直到现在为止,陆雪琪都在没有出鞘的情况下逐一击败了所有对手,这也让众人猜测,究竟何人能够让她抽出神剑。 此时,所有人都猜想一定要到最后决战,以龙首峰齐昊的那等修为,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这处,君问心同样驱使太一冲天而起,紫光绽放,也是带着剑鞘。 台下登时再度议论起来,这次讨论的却是君问心这一柄剑是否也是九天神兵。 台上,陆雪琪脸色肃然,法诀紧握如山,只见在半空中光芒万丈的天琊神剑忽地转身,疾如闪电,带着开山斩海的气势向君问心冲了过去。 太一神剑立刻迎了上去,淡紫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与那万丈蓝光撞到一起,那气势,竟似乎不差丝毫。 下一刻,半空之中,蓝光闪烁,紫光灿烂,在空中飞来纵横,所到之处,擂台之上原本坚硬之极的巨木都如纸屑一般四散飘飞,声声巨响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围观的近千青云门人无不变色,大试开始以来,没有一场比试像今天一般,一开始就如此激烈,场面更无今日宏伟,只片刻之间,偌大一个擂台竟被这两件威力绝伦的法宝给拆了七七八八。 台下原本围观的人们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只见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此刻都已飘浮至半空之中,两人双手握着法诀,全力操控,姿态严肃中透着潇洒。 只是众人不知,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皆是心中古怪至极,他们操控各自法宝的感觉越来越没有以前的得心应手,竟似法宝本身在抗拒着彼此争斗一般。 他们在空中眼神交织了一下,下一刻,太一与天琊分别倒飞而回。 既然操控不灵,那就只能手持了。 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察觉彼此的动作,也是心里明白,对方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感觉。 天琊霍然飞回,陆雪琪疾探右手,握住天琊。 在她玉一般的手掌与天琊相触的那一刻,刹那间蓝光万道,吞没了她的身影,天琊剑身一震,发出如龙吟一般的巨响,扶摇上天,陆雪琪竟似与天琊人剑合一,冲霄而起,直上青天。 而下方太一同样被君问心的右手紧握,他左手连换剑诀,紫光大放,淹没了他的身躯。 忽地,蓝光一闪,一声尖啸从远及近,从悄不可闻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聋,让人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万道蓝光,此刻竟都合为一体,成一巨大光柱当头击下,看这气势几乎欲将青云山脉斩为两半。 君问心一踏地面,在漫天紫光形成的剑气包裹下,逆冲而起,直欲刺破苍穹。 外围,年轻的青云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再无一人对君问心有任何轻视之意,而老一辈的长老首座之中,也纷纷变了脸色。 水月大师更是满脸忧色,每一个都是她的宝贝弟子,随便哪个受伤,心里都不好受。 这时,台下坐着的道玄真人忽然眉头一皱。 在众目睽睽之下,意外发生了…… 第七十四章 胜负 两件法宝如电,如光,即将碰撞。 却在那千钧一发间,不约而同的偏离而去。 从众人的角度,太一向左,天琊向右,竟是没有碰到丝毫。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巨大光柱已然撞击在地面上,下一刻,擂台化作无数碎屑,在狂风的包裹下,向周围冲去,青云弟子纷纷退后,甚至撑起护罩,挡住碎屑。 而天空之上,君问心直上九天,云层破散,紫色剑气闪耀许久才渐渐散去。 “哗!” 看到此景,众人尽皆哗然。 片刻之后,君问心与陆雪琪重新在半空相对而立,他们也是面色古怪,想必已经感受到了两柄神剑传递出的情绪。 之后的比试就更加怪异了,君问心两人,你往我脚下划一剑,我往你旁边劈一剑。 反正两人不管怎么打,两柄神剑就是不愿意互相攻击。 这场比试到此处已经比不下去了。 而台下的众长老已经看出了什么,只是纷纷询问君问心这太一神剑的来历,水月大师自然是爱理不理。 “比试到此为止!” 终于,道玄真人起身制止了这场闹剧。 他向很是莫名其妙的青云弟子解释道:“君问心与陆雪琪的这两柄神剑,同出一源,一起对敌,则互相辅助,威力更强;而要它们彼此战斗,却是神剑本身抵触,分不出胜负的。” 台下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接着便是瞪大了眼睛,同出一源…意思是说君问心的法宝也是柄不出世的九天神兵? 这小竹峰的男弟子不仅道行精深,居然还有此等神器,直把这些普通青云弟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只是,这场比试要如何收场? 只听道玄真人继续道:“他二人尽皆道法高强,又有神物傍身,皆为我青云门翘楚,便一同晋级,算作平手罢。” 听到此处,水月大师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而君问心与陆雪琪也是相视一笑。 台下小竹峰弟子齐声欢呼。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 这一日,君问心收获了更多的关注,几乎每个青云弟子都要谈论他一番,而爆冷门的张小凡更是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中度过的,走过他身边的青云弟子基本上都要多看他几眼,倒像他是只奇珍异兽一般。 与此同时,一日下来,比试的结果也出来了,张小凡“有幸”与齐昊、陆雪琪、君问心、曾书书四人并列前五。 齐昊本来就是夺魁的最大热门,陆雪琪这几日里人气鼎盛,但曾书书、君问心与张小凡进入前五却是出乎绝大多数青云门长辈的料想之外。 在此之前,曾书书以曾叔常的独子闻名,虽然在风回峰一脉中是公认的年轻俊才,但在青云门中并不十分出名,这一次过关斩将,道法精妙,令众人刮目相看。 而君问心虽说之前不出名,但最近连克朝阳峰与风回峰强敌,再加上今日展示太一神剑之威后,亦是声名鹊起,任谁都要赞叹一声,好一个绝世天骄! 相比之下,张小凡站在五人当中,就显得极是碍眼。 擂台之上,五人并排而立,掌门道玄真人与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站在前头。 道玄真人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根本看不出他对这次大试中,长门弟子意外的全军覆没有何不满。 台下,近千的青云门人围在一起,前排坐着的都是各脉的首座长老。 水月看着两个宝贝弟子并肩战于台上,心中大是满意。 而旁边苏茹看着张小凡,低声对田不易道:“小凡看去有些紧张啊!” 田不易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众目睽睽之下,妻子看到的他如何会看不到,台上四人,齐昊潇洒自若,陆雪琪冷若冰霜,君问心白衣胜雪,曾书书亦含笑而立,唯有张小凡站在原地,目光直看着眼前地下,一双手似乎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的样子,很是尴尬。 台上道玄真人看了这五人一眼,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转过身子对着台下道:“诸位,到今日为止,七脉会武已决出了前五位弟子,他们天资过人,道法精妙,俱是我青云门中精英,肩担着日后光大我青云一门的重任……” “噗嗤!” 他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台下不知何处传出了一声笑声,片刻之后,青云弟子人群中爆发一片哄笑声。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斜眼瞄了一下自己身后五人中年纪最小的张小凡,微微摇了摇头,这时,场下笑声不断,原本庄严的场面变得有些滑稽,站在一旁的苍松道人寒下了脸,踏上一步,目光如刀,向着台下扫了过去。 人群中的笑声顿时小了下来,苍松道人目光所到之处,笑声顿灭,不消一会,场面中又恢复了平静。 苍松执掌青云门刑罚多年,在众弟子中威势之重,还要胜过了掌门道玄真人。 待场面完全平静下来,苍松道人才退后,对道玄真人道:“掌门师兄,请。” 道玄真人微笑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苍松师弟,你来吧!”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转向台下,朗声道:“明日比试,小竹峰君问心对风回峰曾书书,小竹峰陆雪琪对大竹峰张小凡,他们中的胜者再战一场,最后与龙首峰齐昊争夺冠军……” 刚才还有些疑惑之后怎么安排的君问心,现在才明白过来,齐昊居然直接晋级冠亚军之战了,不过,考虑到齐昊最是年长,又是上届榜眼,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他们就没考虑过,万一君问心与陆雪琪都胜了,这怎么办?总不能再打一场吧…… 苍松还在继续说着,台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张小凡到了这时才松了口气,刚才台下无数道目光注视之下,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忽然,君问心在他身边突然低声道。 张小凡吃了一惊,当下他偷偷看了君问心一眼,却见君问心一本正经地站在身边,目不斜视,面带微笑看着台下,彷佛刚才根本没说过话一样。 “笨蛋,别转过头来。”君问心面上表情丝毫不变,只是嘴唇微动,道:“被发现总归不好!” 张小凡连忙把眼光移开,同时也低声道:“没想到我也能站在这里。” “你小子的运气真是……” “问心,明日我们两个终于对上啦,运气真好,小凡他就可怜了……”旁边曾书书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张小凡苦恼道:“我居然要和陆师姐比试……” “我看你自己也要小心了,下一场与小竹峰那冰霜美人比试,小心一剑就被‘天琊’给斩了!”曾书书低声道。 君问心暗中一笑,看来曾书书也是被陆雪琪之前对方超所做之事给惊到了,想必心中颇为忌惮。 张小凡苦着脸,低声道:“我也知道,要是和你比试就好了……” 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他与曾书书两人同时感到了一阵心寒,忍不住向身边看去,只见站在一旁的陆雪琪一双冰冷目光不知何时盯在他二人身上。 张小凡登时噤若寒蝉,曾书书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二人不敢再说,都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架势,听着苍松道人在台上的训话。 好不容易苍松道人说完,众人散去,准备明日渐入高潮的比试大会。 张小凡与曾书书下了台来,背后依然感觉凉丝丝的,心中不禁咋舌,这陆雪琪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极北冰原来的,看人一眼就让人寒到了心里。 君问心在一旁摇了摇头,看着曾书书与张小凡的表情,心里感慨:还是雪琪师姐杀伤力够大,一个眼神就行了,我的道行还是不够啊…… 第七十五章 拥抱 又到夜深。 张小凡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带着他身边的猴子小灰也睁大了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至于其他的师兄都早已鼾声大作,便是大黄,此刻也趴在地上睡熟了。 月光如水,从窗口照了进来,洒在地上,如霜雪一般。 张小凡悄悄爬起,小灰立刻窜进他的怀中,张小凡抱着它,摸了摸它的脑袋,向外走去。 回廊清清,悄无人声。 他暗自苦笑,从到了通天峰之后,他几乎就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过,想到明日就要与陆雪琪的比试,他心里仍然有说不出的紧张。 便在这时,他怀中的猴子小灰忽然不安地动了一下,张小凡向它看去,只见在月光之下,小灰一双机灵的眼睛正看着前方阴影处。 黑暗中,仿佛有一道身影闪过。 张小凡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那身影跑得并不快,而且一边跑肩头似乎不断耸动,倒似是哭泣的样子。 张小凡远远看去,认出了是田灵儿,心中更是奇怪,同时看着师姐哭泣的样子,心中又有了一丝莫名的难过。 田灵儿直跑到云海上,来到中心的擂台边,看看四周无人,仿佛再也忍耐不住,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张小凡从未见到师姐如此伤心,脑海中一阵恍惚,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低低叫了一声:“师姐,你……” 田灵儿吓了一跳,跳起转身,见是张小凡,才放下心来,随即心头又是一酸,忍不住扑到张小凡的怀里,在他肩头大声哭泣。 张小凡身子在瞬间一片僵硬,全身上下都被石化一般,再也不能动上一动。 她的抽泣声回荡在耳边,从肩头感觉到她传来的淡淡的身体的温暖,仿佛在梦境中常常见到的情景今天竟然真的发生了。 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隐约传来。 张小凡就这么站着,看着远方,尽管心中有无数个念头想要拥抱这个女子,却终于还是在犹豫。 也许,真的拥抱了你,生命就从此不一样了吧? 但是…… 你可知道,辗转反侧,午夜梦回,都是为了你啊… 你可知道,喜怒哀乐,心情百转,都是为了你啊… 你可知道,心心念念,奋力拼搏,都是为了你啊… 你可知道…… 你可知道…… 月夜。 少年的眼神突然温柔起来,他双手缓缓抬起,伸到少女身后,收紧,如拥珍宝! 田灵儿忽然愣住了,小师弟他,抱了自己? 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难道小师弟他,对我…… 这…我该怎么办? 许久。 田灵儿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张小凡的肩膀。 他的肩头,已被泪水打湿了。 田灵儿用手揉揉红了的眼睛,看见了张小凡被自己哭湿的肩头,脸上一红,道:“对不住了,小凡。”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师姐,你怎么了。” 田灵儿刚要说话,却听脚下有东西“吱吱”叫了两声,低头一看,却是小灰也跟了上来,她默默俯下身子,把小灰抱在怀里。 “从来没有过的,小凡,从来没有过的。” 这女子站在黑夜月光之中,凄清美丽,带着几分哀愁的对着张小凡说道:“爹和娘从来没有这么骂过我的。” 看着那哀痛中美丽的脸庞,张小凡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仿佛她那般悲伤都是自己带给她的。 他强自稳住心神,柔声道:“师姐,怎么了?师父、师娘为什么骂你?” 田灵儿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张小凡,从小到大,这个小师弟一直都是她除父母以外最亲近的玩伴,此刻在她心里,似乎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个念头:小凡师弟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就对我这般温柔的?刚才他的拥抱,是不是有些其他含义呢? 然而,这念头却只是一闪而过,她的心中此刻满是悲伤,终于还是向张小凡带着哭声道:“还不都是为了齐昊大哥!” 张小凡脸色刷地白了,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拳头,他握得这般紧,以至于指甲深深刺到了手掌之中。 月光冷冷,洒满人间。 田灵儿一旦打开了话头,对这个小师弟就再也没有防备之心:“我不过就是和齐昊大哥约了几次,一起看了几场比试,他们就责备我,不许我与他单独见面,我顶撞了几句,他们居然开始骂我……” 她眼眶一酸,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张小凡涩声道:“也许师父、师娘他们是为了你好,他们是你父母,绝不会对你不好的!” 田灵儿擦干了眼角泪珠,大声道:“他们懂什么!他们只懂得门派之见,只知道齐昊大哥是龙首峰苍松师叔的得意弟子,只知道若是我与齐昊大哥好了他们就会在青云门中抬不起头来,根本就没有为我想过。” 她带着几分伤心、几分愤怒、乃至几分决然地道:“那些面子和我的幸福比起来,算得了什么,我真怀疑他们是看重面子还是看重我这个女儿?” 张小凡霍然抬头,看着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师姐。 那是何等伤心的一种眼神啊! 彷徨无助,像失去父母的小鸟独自伫立在风雨之中,哀伤中带着一丝惊惶,如刀一般刺入了他的魂魄! 张小凡几乎立刻就被这种眼神打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从心头泛起,如果能够让他为这个女子承担此刻的痛楚,他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都愿意一肩承担,可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低低叫了一句:“师姐!” “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田灵儿毅然决然地说道。 与其她是对张小凡说的,还不如说她是对着自己内心、对着不在此处的田不易夫妇说的:“无论如何,就算不是选择齐昊大哥,我未来的归宿,我也要自己决定!我不要他们插手!” 她仰望夜空,对着那轮明月这般发誓。 清冷月光静静洒在她的身上,她美丽的像是一朵带着哀伤在夜晚盛放的百合,让人眩目于她的美丽而忘却了在她身旁,那道萧索而心死的影子。 第七十六章 两败俱伤 翌日,云海之上,此刻只剩下了两个大擂台,但以围观的青云弟子人数论,观看西边君问心与曾书书比试的人数只怕还不及东边陆雪琪与张小凡之处的三成,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此次风头最劲的陆雪琪以及运气太好的张小凡给吸引了过来。 而在长辈之中,包括掌门道玄真人在内的绝大多数人,也坐在了那个擂台之下。 西边擂台。 君问心与曾书书二人相视苦笑。 “唉,毕竟没有美女吸引眼球,连小凡也沾光了。”曾书书摇着扇子,苦笑道。 “是啊,同是比试,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君问心双手抱肩,附和道。 曾书书继续摇扇子:“你说,小凡和陆雪琪的比试谁赢谁输?” 君问心翻了个白眼,道:“那还用问,雪琪师姐怎么会输,但愿小凡输得好看些。” “……” 他们俩就这样自顾自的谈笑着,也不顾台下越来越骚乱的观众。 “喂,你们俩要比快比,磨磨蹭蹭做什么?” “就是,要不是去晚了,没占到位置,哪里会在这边看。” “唧唧歪歪,烦不烦?快打快打!” “……” 群情激奋,君问心二人一看,赶紧停止了交谈,准备比试。 曾书书使用的是一柄微带紫气的仙剑“轩辕”,颜色看上去倒是与“太一”颇有几分相似,只是与“太一”煌煌大气的光华相比,轩辕仙剑给人的感觉是伸缩不定,锋芒内敛。 君问心与曾书书很快战到一起,在漫天的太一光华下,轩辕仙剑就如毒蛇一般四处游走,每每从君问心的防御缝隙中钻进去,惊起他一身冷汗…… 渐渐的,本来还鼓噪嚷嚷的观众很快安静下来,被精彩纷呈的比试吸引了心神,将注意力投入到了当前的比试中去,能在七脉会武进入前五的两人果然是不凡的,那一道道凌厉刁钻的剑光,华丽而致命,势大而恰如其分,让他们佩服不已! 于是,比试进程便在君问心大占上风却又小心翼翼防备曾书书的偷袭之下,缓缓推进…… 与他们这边相对温和的情况相比,那边陆雪琪与张小凡的比试擂台上,却简直是针尖对麦芒。 黑气青光,直上天际,狂风大作,云气沸腾! 万丈蓝光,横贯苍穹,剑气四射,乾坤动荡! 外围,年轻的青云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再无一人对张小凡有任何轻蔑之意,而老一辈的长老首座之中,也纷纷变了脸色。 这一场比试,竟已是生死之争。 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人出来制止? “轰!” 如天际惊雷,炸响人世,仿佛整座通天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蓝光倒折而回,陆雪琪现身天际,紧握天玡,但嘴边却缓缓流出了一道鲜血。 台下,水月大师霍然站起。 半空之中,张小凡耳边只剩下了狂风呼啸的声音,眼前一片模糊,殷红的鲜血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如果他听得到外界的呼喊的话,就会听见在他下方,大竹峰众人的惊呼之声。 苏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看着半空中那几乎已成了一个血人的小徒弟,急促而低声地向田不易道:“不易,让小凡认输罢,快让他认输罢。” 田不易身子抖了一下,死死盯着半空之中,慢慢摇了摇头。 感觉不到痛楚了,张小凡在那瞬息万变的空中,心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甚至忽然想到:我死了之后,师姐她会不会来看我呢!许多年后,她过着幸福日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把我忘了呢? 他伸手擦去了眼角的血和水! 陆雪琪只觉得浑身剧痛,体内气血在剧烈震动的经脉中到处冲突,仿佛要破体而出,欢呼着冲向前方那恐怖的青光黑气之中的狰狞恶魔…… 最终,在陆雪琪被逼入极限,不得不让得天琊神剑出鞘后,张小凡才败下阵来,两败俱伤! 张小凡重伤,被田不易带回大竹峰养伤;至于陆雪琪,同样力竭吐血,一身实力去了八成,放弃了后面的比试,被水月大师同样带回小竹峰恢复伤势。 而君问心与曾书书的比试在陆雪琪二人分出胜负后不久,也有了结果。 由于君问心丝毫不曾轻敌,一路稳扎稳打,所以曾书书一直不曾找到机会,最后自然是输了。 故此,七脉会武进行到此刻已经临近尾声,当然也是来到了最终巅峰对决! 明日便是夺魁之战! 小竹峰君问心对龙首峰齐昊! 但此刻的君问心却没有刚胜一场的喜悦,他正是满心的担忧与焦急。 刚才在台上便察觉到了那边的风云巨变以及惊天碰撞声,那时他便已经心中不安。 待得他胜了曾书书,下得擂台来,才从一众七嘴八舌的师姐处,弄明白张小凡与陆雪琪的比试经过。 他不明白张小凡为何会突然有此道行,这也不是他关注的焦点,他想知道的是他们两人伤得如何了,等他结束比试时,陆雪琪二人皆已经被师长带走,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情况如何。 终于,君问心难耐心中不安,架起剑光,向着小竹峰而去。 ------------------------------ 青云山通天峰上,玉清殿内。 道玄真人居中坐着,其余六脉首座也赫然在座,此外,大殿之上再无他人。 众人皆默然不语,道玄真人低眉垂目,看着手中把玩着的一根黑色的烧火棍。 “田师弟,”道玄真人打破了沉默,道:“你怎么看?” 田不易沉默片刻,道:“张小凡上山之始,并无此物,多半是这些年中机缘巧合,在哪里偶然得到这等宝物。” 苍松道人在一旁冷冷道:“此棍可与天琊相抗,已是神兵之属,但遍观天下,从未听说有这等宝物。” 田不易脸色一沉,冷然道:“神州浩土,何等广大,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世出的奇珍异宝,你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苍松道人脸上怒色一闪,还未发作,却听小竹峰的水月大师冷冰冰地道:“我们自然是井底之蛙,但这黑棍施法时妖气腾腾,明明便是一件邪物,倒不知道为何田师兄却看不出来?”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发些黑气便是妖气了吗?有些红丝便是邪物了吗?若如此,我回去把脸涂黑了,诸位是不是也把我当做魔教妖人给斩了?”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道:“田师弟,你不要这么说话,怎么好端端的说自己是魔教妖人!” 田不易冷哼一声,甩过头去,不再说话。 第七十七章 血炼之物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把手中那烧火棍放到手边茶几上,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商议一下,一来此次七脉会武之中,大竹峰弟子张小凡手中多了这一件古怪法宝,来历不明而威力绝大;二来当初我等商议派前几位弟子去空桑山万蝠古窟查探,另四位大家都没意见了,唯有这张小凡……” 田不易越听越怒,本来他对张小凡修行忽然突飞猛进也有些困惑,对这烧火棍亦有疑心,但在这玉清殿上,别人不说,偏偏对自己门下弟子诸般挑剔,他如何不怒,当下沉着脸,刷地起身,大声道:“掌门师兄,你欲待如何?” 道玄真人没想到田不易竟有这么大的反应,吃了一惊,众人纷纷侧目。 坐他田不易身旁,一向与他关系还算不错的风回峰首座曾叔常拉了拉田不易的袖子,道:“不易,掌门师兄也没说什么,你先坐下。” 道玄真人脸色微沉,道:“田师弟,此间事的确有些古怪,我为一门之长,自会秉公处理,你放心好了。” 田不易脸上怒色依然,但看着道玄真人脸色以及身旁曾叔常劝了两句,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道玄真人缓缓道:“诸位,此棍刚才大家也都看过了,外表平平无气,内里却隐有煞气,但最紧要的是,以我等修行,都不能掌控此物,反而是那一个顶多只有玉清境第四层境界小弟子可以驱用,这是何理?” 众人包括田不易都是默然,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修真高人,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没有人愿意说出口来。 最后还是道玄真人道:“以我看来,这黑棍多半便是‘血炼’之物。”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座各位首座还是微微变了脸色,所谓血炼之物,便是以人本身精血化入炼造宝物之中。 这等奇术,方法诡异艰险不说,法宝材质更是苛刻无比,万中无一,而且炼造过程凶险之极,一个不小心便为法宝凶煞血厉之气反噬,死状苦不堪言。 当然,若能成功,则此法宝必定是威力绝伦,而且更有一个好处,便是宝物与主人血气相连,除非有炼造人血脉,旁人皆不能用之,但也因为是以鲜血为引,往往便有了凶煞之气。 传说中这血炼之法,传于上古魔神,自古以来在魔教妖人中代代相传,却并未听说有什么出名的血炼法宝,多半是这法子太过凶险,连魔教中人也不敢轻易尝试。 只是,如今竟在青云门一个少年弟子身上,出现了这等法宝。 道玄真人望向田不易,田不易脸色铁青,缓缓站起身来,道:“师兄,你说的或许有理,但我还是要说,张小凡年不过十六,如何懂得这血炼之术?而且他自上山以来,五年中从未下山,来时更是身无长物,又去哪里找这举世难寻的法宝材质?” 苍松道人忽地冷冷道:“或许他是魔教中人处心积虑安插进我青云门下,也不足为奇!” 田不易大怒,道:“若他真有如此心机,又怎会在七脉会武大试中,在近千人眼皮底下驱用此物?再有,若他真是魔教奸细,嘿嘿,苍松师兄,你门下那个林惊羽怕也不干净吧!” 苍松道人似被刺到痛处,起身怒道:“你说什么,惊羽怎么能和你那笨徒弟相提并论?” 田不易脸色更黑,哼了一声,斜眼看去,道:“是啊!我那徒弟是笨,但听说还进了前五,倒不知道苍松师兄门下那叫林惊羽的奇才此次名次又是多少?” 苍松怒道:“他是运气不佳,遇到了他师兄齐昊,若非如此,又怎会进不了前五!”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道:“反正他是没有某人运气那么好,一路之上,都靠着别人弃权轮空才得以晋级,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田不易大声道:“难道他与陆雪琪那一场也是运气?” 苍松道人接道:“不错,就是因为不是运气,所以他就败了,而且败得那么惨,几乎连命都没了!” 田不易越发愤怒,他口舌一向不甚灵活,说不过苍松,但心中怒气更大,脸色涨得通红,怒道:“你要怎样,是否也想看看我是不是浪得虚名?” 苍松道人竟是丝毫无意退让,当即站起,傲然道:“那我就领教一下田师弟你的赤焰仙剑!” 田不易更不说话,踏上一步,右手已握住了剑诀,大殿之上,空气忽然像是凝固了一般。 “放肆!” 一声大响,却是道玄真人一掌拍在手边茶几之上,满脸怒容,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可是当我这个掌门死了不成!” 道玄登上掌门宝座已近三百年,德高望重,平日里虽然和蔼,但这一下发怒,田不易与苍松道人都是吃惊非小,心中震荡,随即退了下去,低声道:“是,掌门师兄息怒。” 道玄真人看了看这些首座,脸上怒容过了半晌方才缓缓退去,沉吟了一下,道:“田师弟。” 田不易走出一步,道:“掌门师兄。” 道玄真人看着他,道:“无论如何,这黑棍来历古怪,若真是魔教之物,那张小凡与魔教有何牵连,我们便不能容他,你可知道?” 田不易微微低头,默然许久,才道:“是。” 道玄真人又道:“田师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滋事体大,我们不可不慎重行事,你今日且先回去,待那张小凡病势稍好,你便仔细盘问,再带到此处,我等再行商议,如何?” 田不易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忽然间重重顿了顿脚,点了点头,连话也不说一句,转身便走了出去。 门外一声呼啸,多半是御剑去了。 大殿之上,曾叔常向道玄真人道:“掌门师兄,田不易师兄的大竹峰一脉难得出现一个人才,却出了这等事,他自然心里不甚痛快,你莫要放在心上。”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自然不会在意,田师弟为人我是知道的,也是信得过的。” 说到此处,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小竹峰水月大师道:“水月师妹,你门下那女弟子陆雪琪……” 水月淡淡道:“多谢师兄关怀,雪琪身体已经大致恢复,若不是田不易师兄门下出了那等怪人怪宝,一场比斗中耗去了雪琪大半元气,她也不会放弃与齐昊的比试!” 苍松脸色一变,道玄真人却已抢先摇手道:“哎呀!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计较了,明日还要看君问心与齐昊决战,都回去罢。” 苍松和水月彼此瞪了一眼,转过头去,道玄真人看在眼里,心中叹息不已,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身旁茶几之上,只见那根黑色而难看的烧火棍,正静静地躺在茶几上面。 第七十八章 待我得胜归来 青云山。 小竹峰。 剑舞坪。 “咻!” 一声轻响,君问心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剑舞坪上。 他收起太一,向着弟子房行去。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弟子房,因为七脉会武的原因,这里并无一人在,周遭一片漆黑,也不知道陆雪琪住在哪里,只能一间间的找过去。 只是奇怪的是,找遍弟子房,也没有陆雪琪的身影。 “难道和师父在‘静竹轩’?”君问心捏了捏眉心,这般思忖着。 他正待直接飞去静竹轩,却忽然发现自己的“问心居”窗中居然透着光亮,他心中一奇:“谁会在我房里?” 缓缓靠近过去,“吱呀”一声,君问心推开了院门,而房中那人影似乎受到了惊吓,连忙收起了手中之物,藏于袖中,不过还在房门外的君问心自然是并未发觉。 推开房门,君问心向里望去。 微风习习,灯火摇曳。 灯光下,漆黑的长发如夜幕,一身雪白裙裳,勾勒出玲珑的身姿,她五官精致绝伦,黛眉清细,美眸顾盼间,尽显气度高华,只是,可能是受伤的原因,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陆雪琪! 灯下美人,意态悠然出尘,犹如仙子临尘,苍白面色透露着从未有过的柔弱,让君问心心中顿生怜爱之意。 他愣愣地望着她。 而陆雪琪不知怎么回事,竟似有些局促,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许久。 “你还要看多久啊?!” 陆雪琪微嗔,再也顶不住君问心的目光,低下头去。 “呃……” 君问心反应过来,也是有些尴尬,摸了摸头,道:“我是担心你才回来看看的,刚才没找到你……对了?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陆雪琪嘴角微掀,接着又张了张檀口,脸色微粉,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很是无奈,但是见到陆雪琪俏生生的立在面前,便已经明白她无大碍了,不过还是问道:“你没事罢?” “嗯,没事了。”陆雪琪纤手抚过发丝,轻声道。 君问心见问不出她在此的原因,便转移话题道:“师父呢?怎么没有看到?” “好像是掌教真人召唤,去玉清殿了。”她淡淡答道。 “哦。”君问心点点头。 又是沉默。 君问心思索片刻,抬起头来,眉头紧蹙道:“今日你怎会伤得如此之重,小凡他很厉害吗?” 陆雪琪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看他什么法诀也不会的模样,我能察觉到他在太极玄清道上修行其实并不高,远远不如我。” 她顿了顿,面露思索之色:“可用起那其貌不扬的烧火棍法宝,竟然有可以与天琊相抗衡的灵力不说,而且还似乎隐隐有一种吸嘬之力,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体内灵力精血,若不是根基坚固,我只怕首先压不下自己体内翻腾的热血了。” 君问心闻言,眉头一皱,大感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却像是魔道法宝。” 陆雪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嗯……如果你的防御能够更强些,是不是会好上许多?”君问心忽然想到什么,上下扫了陆雪琪一眼,道。 陆雪琪诧异的看了看他,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说,只顺着他所问答道:“嗯,只是即便我现在突破到玉清境第九层,也只是巩固些根基,要进一步提升,当是只有突破到上清境之时了。” “也可以借助一些防御类的法宝啊。”君问心忽然笑着提醒道。 “你的意思是?”陆雪琪心中一动。 “六合境!”君问心轻声提醒道。 陆雪琪一讶:“你……” “待我得胜归来!” 话音未落,君问心已经出门,架起剑光,划破黑夜,腾空而去。 陆雪琪站于院中,眺望着君问心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疾风拂面,空中的君问心双手背负,嘴角忽然一翘,心里想道:怪不得刚才总觉得书架上少了什么,原来是那副《绝代佳人》不见了……那还是,初遇雪琪师姐那晚所作的呢! --------------------- 青云山。 通天峰。 云海之巅,耀阳普照,长空如洗。 天际有几只仙鹤,排着长队,缓缓飞过,一派仙家气象。 一片极巨大的广场,地面全用汉白玉铺砌,亮光闪闪,人立其上,恍若蝼蚁。 广场的中央,有着一个巨大的擂台,几乎有五十丈见方,立于台下,顿生渺小之感。 几乎所有的青云门弟子,都已经聚集在擂台之下,等待这场甲子之战的谢幕大比。 不仅是青云门弟子,就连掌教真人各脉首座乃至长老,也已经全部到场。 不同于以往,这次他们全部悬浮于半空,脚踩各色光芒,令众弟子大开眼界。 兴许,他们已经预料到,这场龙虎之争,将会无比精彩,所以连座位都没有安排,直接在空中观看,想必更加清楚。 而此刻,两道同样风度翩翩的男子身影已经分立于擂台上空,淡然对视,隐约似有火花闪现。 台下,龙首峰弟子聚集之处,想必于其他峰弟子议论纷纷的嘈杂,竟是安静许多,众多青云弟子扫向他们时,亦是神色古怪,还记得几日之前,龙首峰弟子尚在四处宣扬君问心挑衅一事,甚至扬言在比试上遇到绝对不会放过他! 谁知,竟然踢到了铁板! 之前,谁也不曾想到,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君问心,居然是天资绝顶,一场场比试下来,使得以往鄙视嫉妒的青云弟子再也生不出丝毫敌视之心,道行高深却谦和大度,比试中大占上风总能点到即止,由此使得败在他手下的楚誉宏和彭昌没有嫉恨之心,反而赞不绝口,佩服不已,如此种种,怎不另这些同样骄傲的青云弟子拜服?! 小竹峰聚集处,文心收回扫视龙首峰众人的目光,低声对周围的姐妹道:“小师弟还是和龙首峰的齐昊对上了,你们说能赢吗?” 文月张嘴就想力挺君问心,但忽然想到齐昊公认的玉清境巅峰修为,不由得顿了顿。 “应该……会赢吧?” 第八十一章 礼物 通天峰。 玉清殿。 在青云弟子离开通天峰的漫天豪光中,君问心却被叫来了这里。 道玄真人看着堂下的君问心,微笑道:“让你前来,是有一事,乃是要让你下山去历练一番。” 君问心登时动容。 道玄真人便把前日空桑山“万蝠古窟”一事说了一遍,又道:“此事关系重大,你乃是我门下精英,所以才会派遣你去查探一番,但魔教妖人奸险毒辣,你要小心行事。” 君问心躬身应道:“是。”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七脉会武的其他四人,将会在他们伤势尽好之后前往万蝠古窟,你先打探消息,若是为难,便待他们到了,再一同进入。” 他看了看神色古井不波的君问心,心下点了点头,果然是个好苗子! “此外,除了我青云门外,焚香谷与天音寺都有派出出色弟子前往一同追查,你在人前不可失礼,但也不可折了我青云门的气势,而且长门的萧逸才萧师兄也早已过去空桑山追查此事,你若找到他,凡事便多多商量。” 君问心又是连声答应。 道玄真人细细看了这个年轻一代的弟子一眼,招手道:“君问心,你过来。” 君问心怔了一下,走上前去,道玄真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转头对旁边坐着的水月大师笑道:“师妹,你们小竹峰出了个人才啊!” 水月大师此时终于露出了些笑容,道:“师兄笑话了。” 道玄真人微笑着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君问心,道:“收下罢。” 君问心接过一看,却是一面小镜,形状古拙,青铜镂边,上刻龙,下刻虎,镜上刻着八卦方位,中间镜片处却非一般铜镜,黄蒙蒙的看不清楚。 君问心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水月大师已然有些欣喜,笑道:“傻小子,怔着做什么,还不谢恩?” 君问心立刻醒悟,知道手中这不起眼的东西多半便是法宝“六合镜”,连忙行礼,道:“多谢掌门师伯。” 道玄真人微笑着道:“不必了不必了,起来吧!” 说着向殿内其他弟子道:“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知道他要传授君问心六合镜的秘诀,便一起退了出来。 -------------------- 小竹峰。 静竹轩。 “你此次身负重任,便今早出发吧,不过你虽然曾在尘世多年,但毕竟修仙世界与凡人世界不同,有时更显残酷,你在山下行事多加小心。”水月大师正在叮嘱着即将下山的君问心。 君问心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师父。” “掌门师兄也是考虑到你曾在山下多年,才先将你派去。” 水月大师又是嘱咐道:“然而掌门师兄的任务固然重要,但此事重在历练,你万事以自己安危为重,即便探查之事不顺利,那也没什么。” 君问心心中一暖,随即笑道:“放心吧,师父,弟子不会鲁莽的。” …… 望月台。 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并肩而立。 “哗哗!” 夜色深深,微风吹拂,身后泪竹林摇曳出声。 二人衣炔翻飞,云气飘渺,仿若神仙。 “还没有恭喜你,获得了七脉会武第一名!”陆雪琪清灵的嗓音突然响起。 “呵,总算幸不辱命,没有让师父师姐失望。”君问心转头看着陆雪琪白璧无瑕的侧脸,笑道。 陆雪琪面色平静,道:“嗯,师父会高兴的。” 君问心闻言一笑,追问道:“那雪琪师姐呢?” 陆雪琪嘴角微弯,没有说话。 “……” “明日一早,我便要下山了。”君问心突然道。 “嗯?”陆雪琪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君问心便将“万蝠古窟”之事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掌教真人的意思是,让我先去查探一番,等一个月后,再接应你们,毕竟你们四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伤势,而我只是元力枯竭,修炼一晚就好了。” 陆雪琪点点头:“嗯。” “第一次下山,一路上要小心行事。” 君问心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她,正是‘六合境’。 “这便是‘六合境’,你收好罢。”君问心温和道,仿佛送出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物件。 “它对你也有用处吧?”陆雪琪并没有接,只是轻蹙眉头眉看他。 “没关系!你知道的,我经过多次锻体,根基深厚着呢,有没有‘六合境’影响并不大,你收下吧,这还是我送你的第一件东西呢!你不会拒绝吧?”君问心微笑着看着她。 陆雪琪眸光闪动,思索片刻,终于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六合境’。 “我这便传授你‘六合境’的秘诀……” …… “那我便回去了。” 君问心传授完秘诀,转过身,便准备回‘问心居’收拾包裹,明日下山。 陆雪琪看着君问心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动了动,空气中有着轻柔的声音传来: “你,小心些……” “嗯,知道了,你也一样……” 君问心随意挥了挥手,远去。 ---------------------- 次日。 七脉会武带来的热潮,不仅没有熄灭下去,反而因为一场精彩绝伦的夺魁之战愈演愈烈。 一甲子方才一场的七脉会武,象征着年轻一辈的最高水准,往届的前四都是各峰修炼数十年之久的精英弟子甚至是各脉首徒,所以总在大家的意料之中,然而这一届却是大大的不同,前五的翘楚中除了齐昊,其余四人竟都是修炼不足十年的弟子,而且在七脉会武之前全都名不见经传,谁知最后竟爆出了这么多的冷门。 不提曾书书与张小凡,但就小竹峰一脉在前五之中雄霸两席,就引得无数青云弟子记忆犹新,更别说其中陆雪琪美丽如九天仙子一般的容貌,自是引得各峰男弟子拥护欢迎,这人气除了君问心想必无人能及。 当然,真正被无数青云弟子敬佩甚至崇拜的,只有君问心一人,其中自然有他连克强敌,最终以玉清境六层的修为战败玉清境巅峰的齐昊直接夺魁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原本大家都以为他资质极差,是凭借运气才入得众多青云弟子日思夜想的小竹峰,因此而嫉妒他的大有人在,谁曾想他本身资质妖孽如斯,与陆雪琪一战已经让众人刮目相看,夺魁之战中与齐昊一战时显露出的实力更是差距大到让无数青云弟子嫉妒不起来,尤其是“神剑御雷真诀”一出,那等壮观场景如今想来,依然让人心摇神驰。 正是因为前后反差过于夸张,所以当君问心出乎所有人意料夺魁之后,无数青云弟子呆滞之余,竟是情不自禁的崇拜起来…… 清晨,君问心起床,梳洗之余,心念急转:空桑山在东方三千里之远,路程不近,我倒是要尽快赶路,尽早打探清楚,也可以为雪琪师姐他们减少几分危险,而且,以防万一,倒是可以稍微伪装一番,不能显得太过出众,否则什么事都不太好办了。 君问心在腰间挂上了许久未用的玉佩,隔绝了天地灵气,就连衣衫也换做了普通些的。 此番下山历练,是他第一次以修道者身份接触他人,其中牵扯甚广,涉及天音寺、焚香谷还有炼血堂余孽,为了行事周全,昨晚便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以及这一代天音寺、焚香谷几名翘楚的资料,因为从踏入青云的那一刻,他的身上就打上了青云门的标签,在外处事,也将代表青云门,自然不可鲁莽草率。 而且,不知道有没有可能遇到小环,她现在也有七八岁了吧;还有碧瑶,她只比我小一两岁的样子,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现在也不知道会生得如何美丽;还有…周一仙那个死老头! 君问心嘴角笑意微敛,当年他可是无比痛恨周一仙,虽然知道他真心喜爱小环,但他毕竟违背了小环自己的意愿… 思虑清楚,收拾停当后,君问心便祭起太一,化作紫色长虹,消失在天际。 而小竹峰山巅,正有一道雪白的身影独自伫立,怔怔的眺望着远方天际。 …… 第八十二章 万蝠 这一日终于到达了空桑山,君问心落下云头,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方圆百里之内,一座大山险峻高耸,但多岩石少草木,山下更是不见人烟,一片荒凉。 这时已近黄昏,日头西沉,晕黄的夕阳照在空桑山上,仿佛带了几分萧索,也有了几分可怖。 君问心在山脚落下,收起仙剑法宝。 他看了看天色,心道:这里也无可借宿的人家,倒不如即刻上山,一边寻找那‘万蝠古窟’,一边看看有无合适地方先休息一晚。 君问心又看了看天色,便向山顶走去。 这空桑山虽然比不了青云山通天峰那般高得夸张,但也不低,加上偏僻险峻,无路可寻,他从山脚往上,只走到山腰处,天色便已经几乎全黑了下来。 他一个人,便也不在意天色,又是寻找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找到了“万蝠古窟”的入口。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半山山洞,位在山阴背阳处,微微向下倾斜,只有洞口有些许光亮,再往里处便是漆黑一片。 站在离洞口还有五六丈远的地方,君问心却感觉到洞里阴风一阵阵的吹出,拂过脸上,阴冷入骨,同时隐隐还有些沙沙声传来,似低语,似鬼哭,让人心头发麻。 君问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万蝠古窟”,看不清洞内事物,他有心进入查探一番,但此处很有可能便是魔教妖人所居之处,直接这般闯进去岂不是将自己置于险境? “嗡!” 他正在思索,忽听得一声巨响从洞中传来,随之是“劈啪劈啪”的声音响起。 “轰隆隆!” 声音渐渐密集,到了最后非但越来越响,更是几乎连节奏都听不清楚了,只有巨大杂音回响在这山洞深处。 君问心惊疑不定,忙手持太一神剑,凭着太一的紫色光华,向洞中望去。 靠着黑暗中太一发出的一点点光芒,他赫然望见在那山洞深处,霍然腾起一片黑色云气,在这黑暗中更增诡异,而轰隆巨响便是从那发出。 那片在洞中越来越是巨大的黑云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向这里移了移,片刻之后,仿佛从黑云中传来一声刺耳呼啸,刹那间那片黑云竟是齐齐转了过来,向着君问心处,这黑夜里唯一的一点亮光扑了过来。 眉头一皱,他直觉得感到不妥,忙在黑云飘来之前,退离了万蝠古窟的洞口,并于周身撑起一道紫色护罩,将他全身笼罩其中。 黑云呼啸而来,瞬间,原本星光闪亮的夜空漆黑一片,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般。 君问心只觉得一股腥臭味转眼充斥了四周,便有些失色,心中暗道:我这可是太一神剑撑起的光圈,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皱着眉,心中也是不太安定。 又过片刻,呼啸轰隆声已近在耳边,映着太一的光芒,君问心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赫然竟是无数只黑色蝙蝠,密密麻麻,而且看着身形,比往日所见的蝙蝠竟是大了一倍不止,每一只都张着大口,在一身黑色之中,口里猩红一片,狰狞恐怖。 但太一所散发出来的淡紫光芒,却在这时显露了作用,只见所有的蝙蝠都被隔在那光圈之外,任它们如何撞击挤压,这光圈竟是丝毫不动。 “嗤嗤!” 反而是在光圈近处,与淡紫光芒相触的蝙蝠,黑色的身子发出“滋滋”的声音,片刻之后便掉到地上,挣扎不已,眼见是不能活了。 只是这群蝙蝠实在太多,放眼望去,连夜空星斗都被遮盖,怕没有数百万数千万只。 死在地上的那些只怕还不到其中百万分之一,但见无数蝙蝠前赴后继,冲上前来,君问心被围在中央,虽然暂时无事,但前后左右都是恐怖之极的血盆大口,腥臭之味几欲令人作呕。 不过太一毕竟是道家至宝九天神兵,在这无数凶恶畜生攻击之下,竟无丝毫脆弱动摇迹象,那紫色光圈看似轻薄,偏偏便屹立如山,不消一会,光圈周围的蝙蝠尸体便越堆越高。 此刻,在这光圈周围上空也不知围了多少黑色蝙蝠,哪里是里三层外三层,只怕是里三百层外三百层。 但这些畜生对光圈的撞击似乎慢慢缓了下来,似乎知道徒劳无功,便不再做这无用之事。 只是这些蝙蝠似是舍不得到口的美味,依然围住不肯离去。 君问心心神动荡,他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凶恶之物,而他心中正暗自叫苦,这太一神剑毕竟不是护体法宝,黑色蝙蝠每次撞击这光圈,可是在不断消耗他的元气,看这些黑色蝙蝠的样子,怕是不会轻易放弃,如此下去,不消太久,他的元力便耗尽了。 “唰唰唰!” 忽然,所有的蝙蝠都震翅飞起,君问心一见,以为终于离去,方才松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才……” “嘭嘭嘭!” 话未说完,他便说不下去了,只见满天黑云,无数的蝙蝠飞到高处,遽然转身,前头一只只如冰雹般冲了下来,打在太一的光圈之上,却被太一光圈反震回去,然后腾起一团血雾,在淡黄光芒之下,粉身碎骨地落到地上。 污血横流,血腥扑面,无数恐怖的血花在夜色中闪烁出现然后掉落在地,但后来的蝙蝠竟仿佛对前头同类之死无动于衷,依然是撞击不停。 君问心已经面色苍白,望着这世间罕见的凶蛮异物。 光圈周围,很快的,堆起了足足接近半人高,厚厚的蝙蝠尸堆。 君问心忽然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都已被冷汗尽数湿了。 这恐怖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那光圈外蝙蝠尸体几乎堆到有一人来高的时候,蝙蝠群终于停止了这强悍凶蛮的攻击,此刻,就算是太一,散发出来的光圈亮度也黯淡了几分,但依然闪烁在黑夜之中,屹立不倒。 漫天黑云,围着这个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竟仍是不肯离去。 君问心暗舒一口气,还好没有不停地攻击下去,不然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这些巨大群的蝙蝠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了,只是围着不肯离去,但也没有再发动什么攻击。 就这样持续到了黎明。 当天边第一缕的阳光照过来时,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呼唤一般,所有的蝙蝠忽然飞起,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都往昨晚飞出的那处地方飞了回去,来得快,去得更快,不消片刻,这无数只的蝙蝠都已消失不见。 君问心缓缓松懈下来,但又过许久,直到完全确定那些蝙蝠不会再出来的时候,才撤去了太一神剑。 一声闷响,君问心周围如小山一般的蝙蝠尸体,忽然间从四面八方向中间倒了进来,把他淹没在这恶心可怖的河流中。 好不容易才从堆积如山的蝙蝠尸体中走了出来,但君问心已是狼狈之极,身上沾满了污秽暗色的鲜血不说,便是气味也觉得恶臭无比。 君问心出自青云门小竹峰,平素一向爱洁,此刻情景,真比砍他三刀还要难受。 他忙不迭地向远处走去,此刻都只想离那堆恶心的蝙蝠尸体越远越好。 一口气走出了老远,来到一块还算平整的岩石上,君问心拍打衣衫,整理多时,只拂掉了一些杂物,但那些蝠血痕迹,恶臭腥味,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魔仙之体,却是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喜爱这特异的体质。 君问心取下腰间玉佩,但见,片刻功夫,身上的所有污秽,便如化作尘埃一般,飘散在空中,就连那难闻的恶臭腥味,也消失不见。 他轻舒几口气,这才感觉浑身舒适轻松了些,便又将玉佩挂回身上。 …… 第八十三章 天道在我 清晨,旭阳已普照大地。 这里已经是离空桑山三十里之远的一个小山丘上,居然还有一湾清泉,君问心此刻正坐在清泉旁的山石上。 他一边吃着手中随手采摘的果子,一边思索:青云门雪琪师姐等人和天音寺、焚香谷的弟子都要一个月后才会出发,这一个月里,我倒是可以做些什么,万蝠古窟,已然找到,只是那无数的黑色蝙蝠却是令人头疼,不过,刚才黎明时分,它们便退了回去,许是害怕阳光?或许可以可以白日进入一探。 其实,最令君问心头疼的,并不是那些蝙蝠,它们虽然看似凶恶,但既然已经见识过了,就总归有防备的法子,麻烦的是,他不知道是否有躲在暗中的魔教妖人在伺机偷袭,万一真有,他一人进去岂不是将自己置于险境。 他是来查探的,不是来送死的! 许久。 君问心忽然眼睛一亮,只见他竟是将太一摘下,用包裹将之完全裹了起来,看不出一丝光华,然后又将自己的衣服弄得凌乱了些。 左收拾右收拾,这才看了看泉水中自己的模样,君问心不住点头:嗯,终于不像正道弟子了,再将气质模仿的冰冷肃杀些,应该就更好了……法宝倒是不能用太一了,它外表太过不凡,引人注意,倒是可以用那支翠玉碧箫,这娘亲留下的玉箫竟也是一件法宝,虽然比不得九天神兵,倒也不错了。 一番折腾,君问心已经气质大变,现在想必即便是陆雪琪看见他,也会吃惊吧。 …… 隔日,朝阳初升,君问心又来到空桑山上,但见满山荒芜,沙石满地,偌大一座山上,竟连普通的鸟鸣声也听不到,料想不是早做了那些凶蝠的点心,便是早已迁移出了这座山峰。 君问心一路小心翼翼,终于又来到了万蝠古窟的洞口。 他祭起玉箫,持于手中,便缓缓向着山洞之内行去。 君问心才跨进山洞之中,没走几步,便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向下陷了下去,他大吃一惊,但还好只陷到脚踝处便停了下来。 此时君问心已身处黑暗之中,不过玉箫祭起,散发出道道霞光,他向脚下看去,脸色登时就苦了下来,原来脚下踩着的竟是极厚的蝙蝠粪便,恶臭不说,脚还陷在里面,那滋味说有多难受便有多难受。 “沙沙!” 君问心摇了摇头,勉强定下心来,熟悉了这个环境之后,随之又向里面走去,此时,那如妖魔低语的沙沙声也同时大了起来,仿佛在遥远处,又似乎就在身旁,前后左右,到处都是。 就这般又走了三、四丈远,君问心忽然停了下来,只见手中的玉箫缓缓升起,光芒渐亮,把前头山洞照亮不少时,他登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极大的山洞,山洞顶端离地极高,在玉箫霞光照耀下,君问心赫然看见在这山洞顶端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无数黑色的蝙蝠,几乎根本看不到山洞的岩石。 而那声音,便是这些畜生摩擦低鸣所生。 黑暗之中,被霞光照到的蝙蝠仿佛感觉到了不安,一只只活动起来,但并没有飞起,而是用爪子在岩石上攀爬着向黑暗处移去,有的干脆就抓在同类身上。 那些在黑暗中越发可怖的獠牙大口,令人惊心! 君问心大气都不敢喘,停了片刻,他便都发觉,虽然这里的光亮在一片漆黑特别醒目,但这些蝙蝠似乎没有动静,不会主动袭击,发现了这一点,他多少松了口气。 君问心转头,又再向这恐怖古窟深处,更深沉的黑暗那端走去。 随着他行进的脚步,脚下的蝙蝠粪便越来越厚,而玉箫霞光照耀之下,洞顶的蝙蝠竟似无穷无尽一般,越来越多,尖牙利齿,喃喃低鸣,都在身边呼啸。 若不是他身怀正道仙法,心志坚定,换了常人非发疯不可。 “咦!”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君问心忽然发出轻微的一声呼喊,便觉得脚下感受有异,竟好像是一脚踩到了硬地之上。 君问心此时借着玉箫的光芒,已然看清脚下的确已经踩上了干净的硬地,抬头看去,只见在头上岩石洞顶,那些黑色的蝙蝠不知为何都消失不见了,但那“沙沙”声却分明还在耳边。 他又仔细看了两眼,这才发现,在身后的山洞顶端,无数黑色的蝙蝠依然聚集在山洞顶部,但就在他脚踏的硬地之上,山洞顶端的岩石,却有着一道红色细线划过洞顶,看那样子倒似生在岩石之中的脉络一般。 以这红色细线为界,无数的蝙蝠都聚集拥挤在外头,竟无一只越过红线,而脚下咫尺之遥,便也没有了外头腥臭的蝙蝠粪便。 好不容易踩上了干净地方,待查探过周围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君问心第一个动作便是整理身上衣服。 他脱下鞋子,把里面恶心的东西倒出来,心道: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走在干净的路上是那么舒服的事! 君问心自嘲的笑了笑,迅速拿下玉佩清理了一下,整个人也感觉舒服了些。 片刻过后,君问心感觉差不多了,便又向山洞深处走去。 很快的,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背后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在前方,黑暗恍如妖兽,张开双臂露出狞笑,欢迎着他的到来。 黑暗中的一点光,缓缓前行。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远,这个古老深邃的山洞竟似毫无止境一般,虽然还一直很是宽敞,但曲曲折折,弯弯曲曲,除了大概是向地底倾斜之外,几乎让人分不清楚方向。 山洞口那些蝙蝠的沙沙声早已听不见了,在这片黑暗中,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君问心只觉得周遭湿气越来越重,也不知道已是深入地底多深了。 祭起的玉箫依然散发着霞光,照耀着君问心,给他带来些暖意。 就这般又走了一会,君问心才突然停了下来。 周围一片静谧,没有一点声响。 玉箫的光芒逐渐都亮了起来,在他眼前,前方山洞,霍然开了两条岔路,幽幽深深,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仿佛如妖魔张开的大口一般。 而在道路中间,同时也是两条岔路的中心,竖立着一块足足有六人之高的巨大石碑,上面雕刻着四个血红大字。 天道在我! 第八十四章 偷袭 君问心不禁皱起了眉头,向这石碑多看了几眼,捏了捏下巴,心中暗忖:我来时曾听恩师言道,八百年前魔教在此山洞中的确有此一块石碑,但当时已被我正道仙人以大神通一剑斩开,今日再见,怎么却是完好无损? 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却见那石碑下四分处,有一道细微裂痕,斜斜向上,把整个石碑分为两半,裂缝处石头纹理呈现暗暗红色,但若不细看,决然是看不出来。 君问心不禁皱眉,既然这座石碑已被人修复,可见魔教妖人多半在此,眼下这山洞中危机四伏,眼前就有一个难题,这两条岔路,我该走哪一条? 不过他也没怎么犹豫,无论走哪一条都一样,若是死路,回来重新走另一条便是。 君问心走向了左边岔路,这一条岔路比之刚才一路走来的山洞,便显得窄了许多,同时两边岩石突兀,尖锐丛生,他一不小心还差一点碰伤手臂。 唯一相同的便是周围永恒的黑暗,在这里,竟似乎从未有过一丝光明。 君问心全神贯注,防备着前方未知的危险。 “呜呜…” 这一走,又是许久,便在此时,异变突生,君问心行进的过道中,仿佛永恒黑暗宁静的四周,忽然响起了巨大的鬼哭声,震耳欲聋,闻之心惊。 他大吃一惊,刚要开口,便是身子一震,只见从四面八方无尽黑暗之中,亮起各色异芒,同时冲向过道中君问心所在,打在了玉箫光圈之上。 这力量之大,直接打得君问心身子剧震,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连忙定下心神,加力护持。 鬼哭之声越来越大,直听得人头昏眼花。 君问心见对方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便全力祭起玉箫,防备偷袭的同时,竟是有着尖锐的箫音回响在这处山洞,影响着对面那些人的灵觉。 黑暗中不知名处,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惊疑声。 就在这时,两道一黄一灰的光芒冲了过来,一起打在了玉箫上。 君问心借着光芒,这才看清,黄光是一柄三尺长的宝剑,灰光却大是古怪,是一颗巨大的不知名野兽獠牙! 他身在半空,本已稳住,不料被这两件法宝冲撞,虽然有玉箫凌空抵住,但巨大之力竟是把他整个人向后直直推了过去,再也控制不住,重重打在旁边石壁之上,直陷了半个人进去,石屑横飞。 君问心眼前金星直冒,后背痛入心腑,但知道在这被偷袭之际,自己缓不过气来,已然是生死关头,他拼命咬牙忍住疼痛,落到地上,眼见那两件索命物在空中一个转弯,又是恶狠狠冲了下来。 黑暗中,也不知道那些控制法宝的人身处何方? 君问心刚才抗住那么多人的合击,已是吃力,此时受到威力不低的两件法宝夹攻,登时左支右拙,握紧法诀一声呼啸,玉箫御空而上,在半空中与冲来的黄色飞剑、野兽獠牙对撞,一声巨响,各自震开。 而此时灰色獠牙又是追回,当头砸下,闪着寒光的牙尖在黑暗中特别醒目,看它声势,君问心不想也知道这古怪法宝砸到自己身上的后果。 君问心紧咬牙关,双手虚空划下,玉箫物随意动,光芒一闪,出现在头顶撞上那颗獠牙,半空之中,只听闻一声低低闷响,那獠牙之上赫然现出了一道裂痕。 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叫,大有痛惜惊愕之意。 只是君问心根本来不及回味这一点点可怜的喜悦,黄色飞剑转眼间又已冲至面前,根本不及反应,他额头出汗,危急间轻喝一声,双手一震,整个人向上飘起,融入玉箫光芒之中。 黄色飞剑竟是丝毫不留余地,在半空中一个拐弯,从脚底又是冲了上来,上有獠牙,下有飞剑,君问心全身微颤,再也不及多想,身子缩起,口中诵咒,玉箫光芒大放,将他团团包住。 “轰!轰!” 两声几乎同时发出的大响分别在君问心头顶脚下响起,敌人两件法宝倒冲而回。 玉箫在空中一阵颤抖,君问心大口喘息,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那片刻幻觉之间,他几乎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看到玉箫裂为碎片。 不过幸好,这玉箫居然强硬之极,完好无损,再看那飞剑獠牙,光芒黯淡,多半受损。 不过话虽如此,玉箫受此重击,腾起保护君问心的光芒便也散了开去。 他心中庆幸也有些后怕,还好玉箫没事,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此刻他已经下定决心,若是对方继续攻击的话,即便拼着暴露身份,也要使用太一神剑。 这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怪异的安静。 君问心怔怔出神,但暗地里黄色飞剑与灰色獠牙的主人却是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吃惊过甚,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野狗,我没看错吧!这人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怎得这么厉害?”尖锐的男子声音响起。 黑暗中另一人粗声粗气道:“见鬼了,随便遇到一人就道行如此高,道爷以后还怎么混?” “呸!” 原先说话那人不屑一呸,但过了一会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恼道:“不行,这家伙来历古怪,一定要问个清楚!” 两团光芒在君问心面前亮了起来,逐渐现出两个身影,他回过神来,连忙抛开杂念,凝神望去。 光亮中,黄色飞剑与灰色的獠牙各自飞回那两人手中,左边一人接着飞剑,是一瘦高男子,面貌削瘦,鹰钩鼻小眼睛,眼里黑白分明,闪着凶光。 旁边一人却更是古怪,君问心一看之下,立时就吃了一惊。 只见他个子也颇为高大,但样子极怪,眼皮下搭,鼻子突兀,耳朵向上,嘴唇殷红,一只舌头看来颇长,不时伸出口来,看去倒是很像一只狗。 那颗灰色獠牙此时飞回到他的手中,君问心立刻下意识地想到,这不会是哪只大狗的牙齿吧? ------------ 第八十五章 潜入 那被叫做野狗的人见君问心看了他就转不开视线,眼中大有惊奇之意,他也知道自己生得很难看,登时便是大怒,喝道:“呔!你这小鬼,为何盯着你家野狗道爷?” “野狗道爷?” 君问心皱了皱眉,这才发现原来这野狗样的人身上居然是一件黑不溜秋的道袍,看来还是和青云门同一个信仰宗派,只不知往上追溯三千年会不会有些渊源,他嘴角撇了撇。 自称野狗道人的那人见君问心明显有轻蔑之意,更是恼怒,道:“小鬼,道爷我在问你从哪里来的?” 君问心心神定了定,大方的拍了拍身上灰尘,看都不看他们,只是冷淡道:“哼!你管我从哪里来的,我就是个散修,看这万蝠古窟怪异,进来看看,居然还莫名其妙被攻击,你们又是何人?” 野狗道人和高个男子随之互相对望两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疑之意。 那野狗道人看了君问心一眼,道:“道爷不信你这番鬼话。” 君问心登时“大怒”,嚣张道:“哪个要你信?!既然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小爷这便走了!”说着,他就要转身。 野狗道人狗嘴一张,老长的舌头在外转了一转,君问心看在眼里,不由得想起青云山上大竹峰的那只大狗大黄来了。 正在他转念之间,那高个男子忽然道:“小子,你不能走!既然进来了,就不能放你出去泄露圣教在此的消息!” 君问心神情一怔,接着“大惊失色”道:“你、你们是魔教妖…呃…咳咳…我是说,你们都是圣教门下弟子?” 野狗道人和高个男子又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这小子确实不太像是出自正道,一身杀气,满嘴嚣张,没有那些正道中人道貌岸然的样子,只是既不能让他走,杀他又没把握…那便留下他,即便是引到年老大那边也行啊! 那高个男子站出来,点头道:“不错,我们都是圣教门下,我看你闯进这里也是无心之失,又是散修,既然走不了,不如加入我圣教如何?” 这下可是正中君问心的下怀,他心中暗笑,这两人是傻吧,这么漏洞百出的话又是来历不明的人也敢收下! 他面露难色,道:“加入魔…圣教,我、这个、这个……” 那边野狗道人顿时大怒,这家伙似乎火气特别大,难道是人丑脾气也暴躁? “小鬼,你莫要不识好歹,给你两条路,要么活着进来,要么躺着出去!” 终于,在高个男子唱红脸、野狗道人唱黑脸、君问心犹犹豫豫之下,他才“勉强”同意了这个实则无比满意的提议…… “跟我们来吧。” 野狗道人和高个男子让周围的魔教众人重新隐入黑暗后,便向着君问心道。 他点点头,跟着二人御起法宝,进入山洞深处… 这山洞深处曲折离奇,忽尔往左,忽尔向右,忽尔直冲上天,忽尔直落地底,到后来更是一路岔道,但君问心不用管那么许多,只看着前方那一黄一灰两道光芒,紧追不舍便是了。 “唰唰唰!” 山洞里怪石嶙峋,奇峰突兀,君问心紧跟在二人之后,全神贯注驾御着玉箫,到后来有些地方几乎窄得仅容一人穿行而过,君问心也根本来不及考虑,呼啸一声,便也穿了过去。 这前后飞行,在山洞黑暗中化为三道光芒,速度快得惊人,君问心只觉得狂风与黑暗仿佛缠在一起,在前方源源不断地扑面而来。 这一飞又飞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在他们前方远处出现了一丝光亮,野狗道人和高个子立刻向那里全力飞去,君问心跟在他们后面。 前方那点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三人如离弦之箭,向那光亮处冲了过去。 那光明,如在黑暗中陡然绽放的妖异之花,照亮了人们眼前。 君问心随着两人跃入光明,眼前一亮,登时便是为眼前情景大吃一惊。 原来刚才他们最后飞过的地方是一条宽敞而笔直的通道,在这通道外边,竟是不可思议的一个巨大空间,头顶百丈之高方才是岩石洞顶,而脚下十丈处就是地面,前方不远的地面上,赫然立着一块发射着强烈光芒的巨石,照亮了整个空间。 但最令人惊讶的,却不是这块巨石,而是在这巨石背后,光亮深处,却是一道豁然而开的巨大深渊,这块巨石散发的光亮照亮了石洞穹顶,却似乎无法深入它身后那深渊半分,从空中看去,漆黑一片,竟连这深渊的另一端也无法看见,只有一片死气沉沉、阴森森的黑暗。 那块巨石前面,此刻站着三个人,一个是满脸胡须的年老大,一个是颇为美貌的少妇,还有一个则是脸色苍白,身着白衣的青年,满脸邪气。 野狗道人与高个同伴落了下来,站到巨石前面。君问心看在眼里,见那些人个个身貌奇异,不敢大意,在离那巨石下五丈处落了下来。 君问心站定,放眼看去,只见那块奇异发光巨石上以古篆龙飞凤舞刻着三个大字: 死灵渊! 看着君问心落了下来,站在巨石下的几人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有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皱了皱眉,指着三人道:“野狗,刘镐,你们搞什么鬼,不守在上面,来死灵渊做什么?还有,这小鬼是什么人?” 站在旁边的那个满脸邪气的青年忽地冷笑道:“年老大,炼血堂的弟子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看个门还要跑回来。” 炼血堂? 君问心心中一惊,面色却是不动丝毫,真是没想到,这万蝠古窟之下的竟是八百年前一统魔教的黑心老人所创下的炼血堂余孽所在! 年老大与一旁的少妇脸色都是一变,那美貌少妇首先皱眉道:“林锋道友,你现在也是炼血堂门下,怎么还说出如此话来?” 林锋冷笑道:“不过是些歪瓜裂枣罢了!” 那野狗与刘镐皆是气得火冒三丈,却又因为这林锋的身份发作不得,只得忍着一口恶气,解释君问心的事。 听了他们的话,那年老大眉头深深皱起,那美貌少妇却是道:“看他也有了‘驱物’境界,又比野狗、刘镐厉害,很不错了,加入我炼血堂也无不可。” 旁边的林锋又是冷言冷语:“别是弄个正道奸细进来,还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第八十六章 小周 君问心心头一紧,紧握玉箫,一待情况不对,便立刻闯出去。 年老大思索片刻,终于点头道:“你便先加入我炼血堂罢,就和野狗、刘镐一起守在入口附近好了。” 待得君问心三人离去,美貌少妇道:“那人万一真是奸细怎么办?” 年老大冷哼一声,道:“我不是把他放在入口那里了吗,若不是奸细,便让他与敌人火拼;若是奸细,也接触不到我们炼血堂的秘密。” 林锋冷笑:“就我们这破落的炼血堂,哪里还有什么秘密所在!” 此言一出,年老大和美貌少妇皆是面色难看,不过他们想必都已经习惯这林锋的刻薄,倒也不愿与他多说…… 回去万蝠古窟入口的路上,君问心仔细地记着路线,虽然未能接触到炼血堂的核心,但他目的也不在这里,先一步探查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又能毫发无损,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一路上,君问心也尝试与刘镐和野狗攀谈,只是这两人皆性格怪异,君问心也没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比如这林锋因为与风月老祖有些亲戚关系,炼血堂众人才让着他,而风月老祖乃是东方碣石山上清修的一个有名修真,道行高深,在修真道上颇有名气,平素行事在于正邪之间,并无大恶且与世无争,所以正道邪道都没去招惹此人。 另外,空桑山“万蝠古窟”中的这些蝙蝠乃是当年魔教畜养的异种,凶蛮残忍、性好吸血,本为魔教帮凶,八百年前魔教在此地据点覆灭之后,仍有少数蝙蝠残存下来。 天长日久,居然繁衍旺盛,才有了今日庞大规模,每出掠食,把这方圆五百里内搞得是全无人烟,不过这些蝙蝠似是畏惧阳光,所以都只在夜间活动,白日都栖息在万蝠古窟之中。 就这样,君问心作为炼血堂的“编外人员”在万蝠古窟住了下来,开始的时候,他都不能离开野狗与刘镐的视线,直到十几天后,他才能在万蝠古窟入口附近自由巡视。 为了不引起魔教众人的怀疑,再加上其他正道弟子还未到来,所以君问心并没有做出什么异常举动。 不过,巡视期间,君问心倒是注意到了一个人,那是守在另一条岔道的炼血堂弟子,他叫小周。 那时,他正与“吸血鬼”姜老三搭讪,但他言辞闪烁,话语间多套话问话,引起了君问心的主意,他直觉得感到这个人不简单,心中更是猜测他是否是哪家的奸细,甚至,这小周说不定正是他多方打探未果的长门弟子萧逸才萧师兄。 当然,君问心并没有故意去靠近他,在陆雪琪他们未来之前,他不准备再有什么动作,以免出现差错。 而说到姜老三这“吸血鬼”的称号,乃是因为他是魔教老怪物“吸血老妖”的弟子,擅长吸人鲜血,惹人厌恶,故此被称为“吸血鬼”……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青云山。 大竹峰。 张小凡房中。 田不易看着他,淡淡道:“七脉会武已过去一月有余,看来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有几句话,现在要问问你。” 张小凡心下一沉,隐隐觉得自己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但事在眼前却只能道:“是,师父请说。” 田不易缓缓道:“你那根黑色棍子,是怎么来的?” 张小凡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向田不易看去,只见田不易也正盯着他,一张脸虽然还是一副平淡模样,但目光炯炯似有神光,竟是不怒而威。 那一刻他在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一时竟是不得做声,田不易慢慢沉下了脸,面色难看之极,再次沉声道:“你说!” 张小凡被他催促,片刻间额头汗水已现了出来,他虽见识不多,但多年前幽谷之中噬血珠与那奇异黑棒激斗之后意外融合之事,毕竟太过古怪,其中凶煞险恶,且有吸噬精血异能,这些在平日里与诸师兄谈话时他已知道了绝不会为正道所容,如果被田不易知道了实情,只怕更是后果不堪设想。 此外,在他深心处,仍然还有一事,一直是个深深的忌讳,特别是自从他知道了普智和尚乃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之后,再想到他传授给自己的那套口诀…… 在那一个瞬间,他便已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普智之事,连关于他的一丝一毫也不能说。 田不易盯着他。 张小凡在那逼人的目光中,站起,又跪了下去。 “师父!” 田不易眉头紧皱,哼了一声,冷冷道:“说。” 张小凡俯下头,慢慢地道:“那根黑棒,是数年前我与师姐一同去后山幽谷中时,无意得到的。” 田不易微微一怔,随即想起,两年前确有此事,田灵儿到那幽谷之中曾无故昏迷了过去,苏茹曾去查探过却并无什么异样,后来自己也去看了看,的确如此,此事一直是个小小迷团,但日子一久自己也就淡忘了,现在看来,多半便是这根黑棒的缘故了。 但是一根黑棒无人催动便能令田灵儿昏了过去,这是何等凶煞之物,张小凡却如何能够得到驱用? 田不易想到这里,心中疑团只有越来越大,沉声道:“你是怎么得到的?” 张小凡不敢抬头,生怕被田不易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他本就不是机巧之人,此刻更是焦急万分,仓促间无论怎样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释藉口。 田不易见他迟疑,他是何等世故老练,当即大喝道:“说。” 张小凡被他一吓,汗水涔涔而下,心头乱跳,不敢再瞒,终于把当日情况大致说了出来,但在这其中,他话到嘴边,却还是把有关噬血珠的事情硬生生收了回来,只说是当日在幽谷之中,他看到黑棒,一时好奇拿起,结果黑棒竟将他精血吸出,并感觉恶心欲吐,其后他就昏了过去。 在昏迷之前,他隐约看到黑棒把他的精血吸了进去,融入棒身。 他说完之后,头也不敢抬,不敢再看田不易,田不易却皱着眉头陷入苦思:看这小徒弟倒是不像说谎,那种种法宝异能绝不是他能编造出来的,但这等奇异法宝,便是连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听说,如果说和这黑棒有些相似的,只怕便只有千年前魔教的大凶之物“噬血珠”了。 但是很明显,这黑棒与那噬血珠决然不同。 第八十七章 宁杀错 田不易站起身子,在房间中负手来回踱步,沉吟半晌,回头看向张小凡,道:“你先起来罢。” 张小凡低声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但仍然低垂着头,站在一旁。 “但就算如此,那法宝与你有血气相连,是血炼之物……” 张小凡讶道:“师父,什么是血炼之物?” 田不易怔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道:“不知道就算了,我问你你听好就是。” 张小凡立刻低头,低声道:“是。” 田不易看着他,道:“就算那黑棒乃是不世出的异宝,但不管怎样你也要至少修炼到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四层境界才能驱用……” 张小凡脸色一变。 田不易缓缓地道:“当日在通天峰上,我就问过你,今日我再问你一次,究竟是谁私传法诀于你的?” 张小凡身子一震,他知道自己此时为了这不知名的黑棒已然有了大麻烦,若再加上私自修习法诀之事,只怕等待自己的惩罚更是无法想像。 只是此刻,他眼前却仿佛飘过了田灵儿的样子:少年时带着自己上山砍竹的身影,雨夜里孤灯旁温柔的容颜,还有往日里大竹峰头的笑骂奔跑,就连那飘在记忆中她身体的淡淡幽香,此刻竟也这般清晰。 一点一滴,浮上心头! 他再一次跪了下去,重重地叩头,却再没有说一个字。 他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伤后初愈有些消瘦的身子有了一分坚强,看起来却似带着一分凄凉。 田不易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忽然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起来吧!随我到通天峰去,至于你有没有命回来,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 白云深处,仙气缭绕,一切都平静祥和的如人们梦想中的仙境一般。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青云门七脉首座尽在此处,目光都看着跪在堂下的那个少年。 道玄真人望着跪在那里的张小凡,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五年前那三个被带上山的小孩的身影,白云苍狗,世事流转,仿佛一转眼间,他们便已长大成人。 更重要的是,三人居然都有了不俗的道行,林惊羽本就被看重,五年来突飞猛进,君问心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七脉会武一举夺冠,傲视青云门年轻一辈,当年对他不屑的几位首座到现在想来还后悔不迭,当年若是念头转一下,收下他该多好… 最后,就是这张小凡… 他在深心处低低叹了口气,目光离开张小凡,对其他首座道:“诸位,刚才张小凡说的话,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沉默,半晌,苍松道人的声音响起,断然道:“此子之话,绝不可信。” 跪在地上的张小凡身子一抖,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道玄真人皱了皱眉,道:“苍松师弟为何如此肯定?” 苍松道人看了张小凡一眼,道:“血炼之法,阴邪恶毒,若非有魔教妖人指点于他,他怎会有这等见识法力来炼造如此法宝,所以此人必定是魔教奸细,不可饶他性命。” 苍松一向执掌青云门刑罚之事,位高权重,说话声调坚决刚硬,张小凡听在耳中,脸上血色尽失,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人都没有出声,田不易却沉着脸,缓缓道:“若他真是如你说的这般处心积虑潜入我青云门下,又怎会故意在众目睽睽下施展法宝?” 苍松道人哼了一声,道:“魔教妖人,本就难以猜测行径,居心叵测,做出些古怪事情也不足为奇。” 田不易怒道:“你这岂不是牵强附会,强词夺理?” 苍松道人冷冷道:“我强词夺理?请问田师兄,这血炼之法,可是我正道中人所有?” 田不易语塞,脸色涨红,此刻任谁也看了出来,田不易到底还是站在他徒儿一边,正当这尴尬时刻,忽有个冰冷声音传了出来,一听便知是小竹峰的首座水月大师:“请问苍松师兄,你口口声声说血炼之法阴邪恶毒,请问一句,它到底如何阴邪,如何恶毒了?” 苍松道人张口欲言,忽又窒了一下,只得道:“魔教妖术,还用多说吗?” 水月冷冰冰地道:“如此说来,苍松师兄也是对血炼之法一无所知,怎地便以为此法阴邪恶毒,便要诛杀这个少年了?” 苍松道人向水月大师看了过去,目光炯炯,气势逼人,道:“哦,水月师妹,那你是什么意思?” 水月大师淡淡道:“诸位师兄,此间之事,一来我等对血炼之法所知不多,虽有所闻但多为揣测,若万一所谓血炼之法当真便有这碰巧之事,我们岂不是错杀好人?二来这少年年仅十六,身世来历又是清楚明白,强要说他是魔教中人,只怕于理不合罢。” 苍松道人眯起了眼,眼缝里却透露出尖锐光芒,道:“水月师妹为何今日一反常态,大力为这少年开脱,真是令人不解?” 水月之所以替张小凡说话,自然是因为君问心与他关系匪浅的缘故,不过嘴上自然不会这么说。 只见她秀美脸上怒意一闪而过,即道:“我乃是就事论事,绝不似有些人,看不得同门别脉出了人才,害怕威胁自己地位,便抓住些小事赶尽杀绝,毫无人性!” 若论口舌锋利,在座七人中有六个男子,却无一可比得上水月大师,苍松道人气得脸色发白,霍地站起身来。 道玄真人连忙插口进来,道:“好了好了,说着说着怎么又吵起来了,坐下,坐下。” 苍松道人不敢置掌门的话于不顾,只得恨恨地坐回位置。 反观水月,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之上。 道玄真人摇了摇头,转向其他人,道:“诸位,你们意下如何?” 其他各脉首座沉默了一会,风回峰首座曾叔常首先道:“掌门,我以为水月师妹言之有理,这少年来历清白,入门后又从未下山,只怕真是机缘巧合得了这一件宝物,说起来反而是我青云之福。” 道玄真人抚须微微点头,转眼看向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天云看了看苍松,道:“此事我同意苍松师兄的做法。” 苍松道人得了个盟友,向着天云道人点了点头。 最后只剩下个朝阳峰的首座商正梁,他看了看田不易等人,又看了看苍松道人与天云道人,最后眼角余光又仔细瞄了一眼道玄真人,微一沉吟,即道:“我以为水月师妹说得有理。” 田不易脸上一松,苍松道人却是哼了一声,道玄真人随即点头道:“大家都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 说到这里,他却先向着依然跪在地下的张小凡道:“小凡,你先起来罢。” 张小凡身子一震,抬头看了看诸位师长,缓缓站了起来。 道玄真人多看了他两眼,仿佛想要把他看个清楚,然后对着其他首座说道:“诸位,其实我也以为张小凡不似魔教中人,这黑棒虽有凶煞之气但内敛其中,并不似过往中我等见过的魔教凶物一般,杀气腾腾,凶相毕露……” 苍松道人听着不对,忍不住叫了一声:“掌门师兄,魔教妖人凶险恶毒,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啊!” 道玄真人脸色一变,看了他一眼,喝道:“苍松师弟,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苍松自知失言,低头不语。 道玄真人脸色严肃,但声调转为低沉,缓缓道:“苍松师弟,你执掌我门中刑罚二百余年,公正严明,为兄是十分敬佩的,但我看你这十几年来,戾气渐重,杀性愈盛,为兄心中十分担忧,你可知道?” 苍松道人低声道:“是,师兄。” 道玄真人凛然道:“宁杀错不放过,乃是魔道中人所为,我青云门自居正道,一向光明正大,若遇事便当宁可放过,也不杀错,否则我们与魔道中人有何区别?苍松师弟,你道行虽深,但仍需潜修道义,参悟道法才是。” 苍松道人单掌竖起,道:“多谢师兄指点,苍松受教了。” 道玄真人面色一松,道:“你知道就好了。” 说着转向众人看了一眼,众人都道:“掌门师兄做主就是。”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对张小凡道:“你都听见了?” 张小凡心中感动,连忙道:“是,多谢、多谢诸位师伯师叔。” 说着又转向田不易,声音中带了一些哽咽,道:“多谢师父。” 田不易摆了摆了手,却没有说话。 道玄真人拿起放在手边茶几上的那根黑色短棒,抛给张小凡,微笑道:“这东西非你不可驱用,你收回去吧!” 张小凡伸手接住,入手后立刻感觉到那熟悉而冰凉的气息一下子腾了起来,走遍全身,仿佛通灵性般的有说不出的欢喜。 他深深向道玄真人行礼,道:“多谢掌门师伯。” 道玄真人微笑一下,拍了三下掌,堂后立刻有道童走了过来,道玄真人吩咐几句,道童点头应了一声,走了出去,过不多时便引了三人进来。 张小凡看了过去,却都是认识之人。 齐昊与曾书书走在前面,曾书书趁着他老爹曾叔常不注意,还偷偷向张小凡做了个鬼脸。 至于走在最后的,却是清冷美丽的女子,正是小竹峰的陆雪琪。 这三人再加上张小凡,正好便是这次青云门七脉会武除君问心之外的其他前五名弟子。 第八十八章 纸条 而正在万蝠古窟的君问心,并不知道远方青云山上张小凡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此刻正在想办法出去,因为一月之期已到,其他正道弟子也该出发了,甚至有可能已经到了,若他不能传出消息,使得他们一脚踏入埋伏,则万事皆休! 这日,君问心终于寻得机会出来,正在空桑山附近游走。 “唰唰唰唰!” 天空中忽然传来几声呼啸,他抬眼看去,只见天际闪现四道光芒,二黄一白一青,片刻之后,这四道光芒在他们前方落下,一阵闪烁过后,现出了四道身影。 左侧两人,却是两个和尚,稍后的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巨目,满脸横肉,不怒而威,若不是身着袈裟,只怕还被人以为是拦路抢劫的盗匪。 但站在他身前另一位出家人,却是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年轻和尚,与他完全不同,皮肤白净,目光明亮,一身月白袈裟,看去让人感觉有些瘦弱,却无论如何没有轻视之心。 右侧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俊俏,女的秀媚,站在一起极为般配,便如神仙座前的金童玉女一般。 这四人向君问心看来,见到他目光凌厉,肃杀冰冷,都是皱了皱眉,那年轻白净的和尚首先喧了句佛号,道:“阿弥陀佛,敢问施主是何人,怎会在此出没?” 君问心心中有了猜测,微微一笑,登时变得温和起来,他显露出青云门“太极玄清道”特有的道家气息,身泛清光,然后回了一礼,道:“在下青云门君问心,请问诸位可是来自天音寺与焚香谷?” 那年轻和尚微微一笑,道:“小僧是天音寺法相,这位是师弟法善,旁边这两位乃是焚香谷的杰出弟子李洵、燕虹。” 身材高大的法善还瓮声瓮气地问候一声,但那焚香谷的李洵、燕虹却都是神情倨傲,微微点头,就算见过礼了。 君问心眉头一皱,当下便不理焚香谷两人,向法相道:“啊!久仰天音寺法相师兄大名,被正道修真誉为千年罕见的人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过人!” 法相微微一笑,道:“君师弟实在谬誉了,小僧资质鲁钝,唯恩师普泓不弃,授我真法,以期为天下苍生做些善事,却不敢与青云门的师兄相提并论的。” 君问心大笑,连连摆手,道:“法相师兄太谦虚了。” 此时,从谈话开始就被晾在一旁的焚香谷李洵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待君问心说完,他突然开口冷冷地道:“君师弟,你们青云门一向自居正道领袖,道家真法独步天下,怎么今日一见,却像个魔教妖人?” 君问心脸色一变,但毕竟老于人情世故,心中虽有微怒,但还是很快压下情绪,呵呵一笑,道:“一个月前,我便已被掌门师伯派了出来,提前查探万蝠古窟的消息,后来为了进入魔教炼血堂内部,这才打扮成如今这样。” 听到这里,那四人均是面色一变,敢于孤身进入魔窟,混入魔教内部,这是何等气魄! 君问心简单说了下近日的经历,又对着法相提醒道:“万蝠古窟中有无数黑色蝙蝠,这些蝙蝠似是畏惧阳光,所以都只在夜间活动,白日都栖息在万蝠古窟之中,你们可以白日进入查探,另外,我青云门还有几位同门,将会在近几日到达,还请诸位稍待几日。” 他又着重天音寺法相商量了诸多事宜,将近期所知一一相告。 焚香谷李洵看君问心刻意忽视他,不禁心中大怒,他出身于三大巨擘之一的焚香谷,自幼便得师长看重,修真道法,在同辈之中,除了少数几人,无一不远胜过其他平辈同门,由此养成了目空一切的自大个性,如何受得了这份气,当下脸色便是一变,他冷冷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魔教那边的奸细,故意引我们进入?” 君问心之前已经显露出太极玄清道修为,李洵这是故意找茬了,他早有所料,当下只淡淡一笑道:“以李师兄这等道行,要对付起来,还没有必要这么麻烦。” “你!” 李洵面色一变,显然没想到青云门下之人也是如此傲气,盯着君问心道:“如此说来,君师弟修行远胜于我了,在下倒想讨教一番。” 事关师门脸面,君问心自然不会退缩,身子一挺,便往场中一站,脸上笑意敛去,冷冷道:“那我便来领教一下焚香谷的仙法罢。” 这时,天音寺法相走了出来,含笑道:“诸位师兄,我等来此本是为了查探魔教余党,临行前想必各位师长前辈都已教诲过了,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们在此意气用事,只怕回去不免受到责罚,再说本也是些小事,还是大家都退让一步,如何?” 李洵回过神来,哼了一声,仰首看天,虽然不说话但意思倒也颇为明显了。 君问心此刻心里想到临行前道玄真人的嘱咐,知道不宜与其他门派弟子冲突在明面上,这时正好趁机下台,便向法相笑道:“法相师兄说得有理,我们确实应当以和为贵。” 只听法相又道:“既如此,我们就先行下山,待得其他几位青云门师兄到达之后,再上山查探吧!倒是君师弟,处于魔教内部,当小心些。” 君问心笑道:“我会自己小心,到时候再接应你们,见机行事。” 临行前,君问心又交予法相一张字条,拜托他交给陆雪琪,法相虽然困惑,倒也没有拒绝…… 夜色幽幽,万蝠古窟中的君问心,静静盘坐在角落里,嘴角有着一抹止不住的笑意:嘿嘿,书书,小凡,连我都经历过了,作为好兄弟,你们怎么可以不和我同甘共苦呢?至于其他人,我好像也没义务为了这点小事提醒你们吧。 只是,如果他没有被道玄真人提前派出,就会张小凡等人一同下山,山海苑中,他就会遇到她,那么,一切也许都会不一样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人生就像一场戏,没有剧终,谁都拿不到最终的剧本。 世事无常,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如意,那么多的意外,那么多的泪水。 可是,没有这些,哪里来的刻骨铭心?哪里来的倾心珍惜?哪里来的生死相许?! 第八十九章 碧瑶 山海苑的后园建在一个花园之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建有四个庭院。 张小凡从自己所住的西苑走了出去,便到了中心处的那处花园。 这时已是夜深,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 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 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 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张小凡心头一阵惘然,顺着这小径走了下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这样一个幽静的夜晚,一个少年,独自在幽深花园中走来,回味往事。 路旁,一朵小花儿在夜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珑剔透,张小凡停下脚步,不觉竟是痴痴看得呆了。 隐隐幽香,暗暗传来。 忽然,一只纤纤玉手,仿佛从永恒黑暗处伸来,带着一分幽清的美丽,印着天上月光星光,探到这朵花上。 折下了它! “轰!” 那一刻张小凡脑中一声响,仿佛满天月华都失去了光彩,这个花园中顿时陷入黑暗一般。 他转头,看了过去,带着一点莫名的恨意。 一个水绿衣衫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像是引住了满天光芒,轻轻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闻了一下。 张小凡怔了一下,认出此人便是晚饭时出口争论寐鱼的那个美丽少女,此刻见她依然身着那一套水绿衣裳,在月光下肌肤如雪,清丽无双,恍如仙女一般。 那少女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 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 只是张小凡却从内心深处,冒出一阵无名的怒火,皱着眉头道:“这花儿开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折了它?” 那绿衣少女明眸流转,眼波如水一般在张小凡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道:“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被我闻它香味,更是这花三世修得的缘分!你这样一个俗人,又怎么会知道?” 张小凡愣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听说如此荒谬之事,摇头道:“这花被你折下,便是连命也没了,又怎么会高兴?” 绿衣少女瞄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花,怎么知道它不会高兴?” 张小凡听着这女子言语大是蛮不讲理,心中更是气愤,道:“你也不是花,又怎么知道它会高兴了,说不定这花儿此刻正是痛苦不已,啊!你看,那花上有水,保不定就是痛得哭了出来。” 那绿衣少女明显呆了一下,片刻之后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下当真便如百花盛放一般美艳逼人,几乎让张小凡看呆了眼。 “花泪?…哈哈,花泪,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个大男人把露珠说成是花的眼泪,笑死我了……” 张小凡脸上一红,呐呐说不出话来,但看那少女笑得腰都弯了,脸上发烧,强自道:“那、那又怎么了?” 不想那少女听了这话看他样子,笑声反而更大了些,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这个静谧幽暗的花园中,平添了几分暖意。 张小凡发火不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看着那女子欢喜笑容,赌气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没走两步,忽然间听到后面那绿衣少女收了笑声,但语调中还是带了几分笑意,道:“喂,你等一等。” 张小凡本来今晚出来,心情不错,但碰到这个女子之后,心情便是大坏,此刻听她叫了出来,心头又是一阵烦躁,忍不住回头道:“我又不叫喂,你叫谁呢?” 那少女怔了一下,脸上笑容登时收了起来,看着张小凡的目光仿佛也冷了几分,似乎很少人如此顶撞过她。 但片刻之后,她又似想到了什么,虽然没有恢复刚才那灿烂笑容,但声调还算温和,道:“哦,那你叫做什么?” 张小凡冲口就道:“我叫……”窒了一下,他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 “噗哧…” 那绿衣少女脸色一肃,看着似乎有些生气,但她看了张小凡负气的表情,便如一个赌气的小男孩一般,居然忍不住又是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把刚才她沉下脸的气势完全散了去,衬着天上月华,满园芬芳,这美丽女子面上满是笑意,仿佛她知道这样不是很好,摇着头正要忍住,却依然还是笑了出来。 仿佛,许久以前的天真,在今晚又活了过来。 月光如水,轻轻洒在她的肩头脸畔,映出了动人心魄的美丽。 张小凡不知何时,看得痴了。 那少女笑了一阵,发现张小凡正盯着她看时,嘿了一声,居然也无一般女儿家脸红的样子,反而径直道:“我好看吗?” 张小凡却被她吓了一跳,像是做贼被人捉住一般,大感窘迫,但在那少女如水一般柔和眼波之下,竟有无处可逃的感觉:“我…你…呃,你,好看!” 话一出口,张小凡自己先呆了一下,心头浮起一股说不清的奇异滋味,那少女却似乎并不在意,面上有淡淡笑容,道:“我想也是,从小到大,谁不说我漂亮,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一个样子。” 听她说话语气,小小年纪,倒似乎历经沧桑一般。 张小凡气往上冲,正要反驳,但不经意间看去,却见她明眸皓齿,独立在月华之中,隐隐竟有几分熟悉。 他登时想起了青云山上,碧水潭边,自己亲眼看到的师姐美丽身影,他忽然意兴阑珊,再也提不起精神来,又看了绿衣少女一眼,低低叹了口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喂。” 走了几步,却又听到身后传来叫声,张小凡皱着眉转过身,看着那绿衣少女。 她微微眯上了眼,润色的唇也似乎抿紧了些,仿佛想着什么,但气氛却一下子沉默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她依然这般地问,眼神有些空洞,倒映着的影子不是张小凡。 张小凡却忽然退缩了,刚才的怒气在片刻间全部消散,仿佛对着这个身影,些许的愤怒都是不应该的。 他回避了那柔和的眼光,带着他自己也不安的一点怯弱,说了一句:“张小凡。” 然后快步向后走去,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低着头大步走着,刚走到那曲折小径的一个拐角处,猛然间发现前头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在这幽暗园中,若不是走到近处还真是难以发现。 他几乎收势不住,幸好身体反应还算灵敏,紧紧在那人身前停下。 黑暗中,一双明亮但幽静的眼眸出现在他的眼前。 二人相距过近,张小凡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这才看清,这人却是晚饭时,坐在那绿衣少女身旁的蒙面女子。 此刻她依然蒙着面纱,但身上已换了一件黑色丝裙,在这个夜里,几乎便如幽灵一般。 张小凡定下神来,不觉还有些喘息,鼻中隐隐闻到一股幽香,不知是这园里芬芳,还是刚才靠近那女子时…… 他心头一跳,只觉得今晚出来真是错了,当下含糊说了一声:“对不住。”便从那蒙面女子身边走过,往自己住处走去。 从头到尾,那蒙面女子都未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注视着这个少年。 当张小凡走过她身边后,她还缓缓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许久,当她的身影几乎与这幽暗花园里的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她才转过身子,向着花园深处走去。很快的,她看见了那个绿衣女子,依然站在原处,手里把玩着一朵折下的鲜花。 绿衣少女抬头,没有吃惊的样子,微笑道:“幽姨,你回来了。” 蒙面女子看了她手中鲜花一眼,面纱轻动,看来是点了点头,道:“那四个人是青云门下。” 她的声音回荡在花园之中,幽深飘荡,虽然轻柔,却带着一分鬼气:“带头的是龙首峰一脉的齐昊,其他三个不曾见过,看来是年轻一辈,不知姓名。”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一个,刚刚过去的那人,叫做张小凡,好土的名字。” 蒙面女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碧瑶,许久没见你赏花了。” 绿衣少女,也就是被称做碧瑶的少女,仿佛怔了一下,下一刻,她秀美脸庞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道:“是啊!幽姨,好久了。” 她把那花拿起,又细细看了看。 “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他呢,幽姨?” 然后,在那蒙面女子的注视中,绿衣少女含着笑,手中却断然地握紧,把那美丽的花朵揉成了碎末。 蒙面女子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纤手松开,变成了碎末的花朵,纷纷落下,少女一动不动,昂首看天。 星空浩瀚,点点繁星似乎化作了记忆深处的那面庞,刻骨铭心! 看着看着,怎地却变作了伤心… 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嚒… 既然踏入了我的人生,为什么要轻易的离开… 如果回到当初,我一定让幽姨带走了你… 那样,该是多么美好…… 第九十章 六合镜 这日,陆雪琪四人终于来到了空桑山下,天色将晚,他们便找了个石台,准备打坐休息,明日再上山打探。 齐昊忽然道:“若是君师弟在此就好了。” 众人皆是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突出此言。 齐昊解释道:“空桑山在八百年前,乃是魔教妖人集聚之地,而且我观此山荒凉诡异,只怕多有山精魅怪,而六合镜功能护主,若是君师弟在,只要使用六合境,便可以防范于未然,也不必安排人守夜了。” 他们这才明白齐昊的意思。 曾书书凑近了齐昊,道:“齐师兄,这届七脉会武从问心挑战你们龙首峰开始,到最后问心打败你多得冠军告终,你们龙首峰可是丢尽了脸面啊,怎么现在看你似乎毫无芥蒂的样子?” 张小凡闻言登时好奇看来,便是陆雪琪也扫了齐昊一眼。 只见齐昊飒然一笑:“说来此事其实是我们龙首峰不是,其中有些隐情不便告知,但那日见识到君师弟的大才,我是真心佩服,便再也不愿意继续对立下去。” “还是齐师兄大度!”曾书书闻言,不由得一笑,对齐昊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也是有些好感。 齐昊微微摇头,想到此间之事,心下一叹,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甚至有与君问心结交一番的打算,只是不知师父苍松道人为什么会敌视他…不过,当日向灵儿师妹表白被拒绝之事,后来想想,明显是君问心起了特殊的作用,此事一定要向他讨个公道,居然掺杂别人的感情之事…… 这时,曾书书忽然道:“既然没有六合镜,今晚我们就轮流守夜吧。” 齐昊与张小凡刚要点头,却见陆雪琪微一犹豫,随即伸出玉手,竟是从怀中拿出一面小铜镜,其他三人都是一眼认出这便是青云门至宝“六合镜”,登时都是一呆。 只见陆雪琪把六合镜拿在手中,口中低低诵读了几句咒文,原本暗淡无光的六合镜似有感应,逐渐亮了起来,随之从陆雪琪手中飘起,停留在她头顶二尺处,光芒渐盛,带着淡黄的光晕照亮了他们四人周围六尺左右的一个圆地,把他们护在中央。 其他三人皆是神色怪异,终于,还是曾书书忍不住好奇,问道:“陆师妹,问心的‘六合境’为何会在你这里?” 陆雪琪嘴角微抿,不言不语。 “是不是他送给你的?”曾书书追问。 陆雪琪面色渐冷,宛若冰霜。 “问心待你真好。”曾书书感叹道。 张小凡直感觉周身温度骤降,居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不是——”曾书书还没有察觉,继续道。 “闭嘴!”切冰断玉的一声冷吒。 曾书书浑身一抖,连忙作闭嘴状。 陆雪琪皱眉转过头去,背对着这三人,这时她那白璧无瑕的脸上才露出一抹粉色…… 第二日,他们终于遇到了在此等候多时的法相、李洵等人。 只是,那法相在齐昊介绍张小凡时,目光却似乎亮了一亮,多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这是为何。 而李洵因为君问心之事,倒也没有再对齐昊等人冷言冷语,只是看到陆雪琪一张玉脸上的肌肤洁白如雪,神情虽冷,凛然中却自有睥睨众生、飘逸出尘的清丽时,一时间竟是呆了一下,他何曾见过如此绝色! 一番交谈,青云门四人这才知道,君问心居然已经进入了魔教内部,都是震惊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于是一致同意,立即进入万蝠古窟,以免时间拖得太久君问心遇到危险。 法相自然记得君问心托付之事,所以陆雪琪也是拿到了君问心留给她的字条,只是字条上的内容让她很是疑惑,不明白君问心为什么特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其他人倒也没多想,只有青云门三人想到昨晚之事,眼神交织,略显诡异…… 隔日,朝阳初升,张小凡等八人便来到空桑山上。 法相等人早来数日,再加上君问心的提醒,已经找到了万蝠古窟的所在。 当下众人跟随,一路小心翼翼,终于来到了万蝠古窟的洞口。 还是那个巨大的半山山洞,站在离洞口还有五六丈远的地方,众人却都感觉到洞里阴风一阵阵的吹出,拂过脸上,阴冷入骨。 同时隐隐还有些沙沙声传来,似低语,似鬼哭,让人心头发麻。 齐昊又多看了那山洞两眼,回头强笑一声,道:“如此,我们就进去罢。” 众人默然,法相点头道:“正是,不过此洞内危险难测,各位最好备妥仙器,以防万一。” 事关生死,众人都不敢怠慢,纷纷将法宝拿在手中,当李洵、燕虹与天音寺二僧看到张小凡拿出一根黑呼呼的烧火棍时,都是呆了一呆,神情错愕。 张小凡脸上一红,颇感尴尬,幸好在这个时候,曾书书在他轩辕仙剑的光芒照耀下道了声:“我们进去罢。”说完便第一个向那漆黑山洞走去,众人连忙跟上,这才解了围。 就在快进洞口,那股阴风越来越是阴冷的时候,法相似乎有意无意地靠近了张小凡,张小凡感觉出来,向他笑了一下。 法相报以微笑,同时低声道:“张师弟,前头艰险,你可跟在我的身后。” 张小凡一怔,却见法相已走入那黑暗之中,一时间也来不及多想,看着众人都进了洞,也急忙跟了进去…… 山洞深处,众人正在清理鞋上的污秽之物。 而曾书书正在抱怨:“这些可恶的蝙蝠粪便,真是太恶心了,咦?陆师妹,你怎么没事?” 陆雪琪面色古怪,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回答。 “我在后面看到陆师姐是直接浮空飞进来的。”张小凡见陆雪琪没有回答,怕曾书书尴尬,便连忙解释道。 “呃…陆师妹,你是怎么知道要飞着通过这里的?”曾书书瞪大了眼睛,显得很是疑惑。 而陆雪琪嘴角抽了抽,实在没想到,师弟他特意留下字条,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第九十一章 无伤大雅 “啊!问心,我恨你,我恨你,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曾书书突然一拍双手,恍然大悟,接着大声抱怨起来。 “书书,你怎么突然说到君大哥了?”张小凡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那个字条,那个字条!”曾书书连声提醒道。 众人尽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接着个个面色古怪… 齐昊干咳一声:“咳,那个,也就是件小事,我们还是继续前行吧。” 这时,站在前头的法相低声念了一句佛号,片刻之后,一颗闪烁着庄严肃穆金光的圆珠从他手中祭起,起先这光芒还似依恋着法相,但随着法相法力催持,刹那间金光大盛,以这珠子为中心,金光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去。 “呼!” 张小凡站在原地,几乎错觉耳边一声呼啸,金色的光圈便已掠过了他的身旁。 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都被映成了淡淡金色,同时心情一阵舒畅,纵有几分紧张之意,也在瞬间平伏了下来。偌大的一个空间,转眼间已亮如白昼,若不是怪石狰狞还有蝙蝠蠕动,几乎让人以为到了佛家胜境。 一向眼高于顶的李洵此刻却有了几分惊异,站在一旁讶道:“轮回珠!” 法相看了他一眼,道:“李师兄好眼力。” 李洵言语间却似乎对法相突然多了几分客气,道:“不敢,法相师兄你才是道行高深。” 在轮回珠的光圈保护下,众人继续前进…… 后面,曾书书对着张小凡小声道:“小凡,我跟你说,问心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张小凡明显一愣,疑惑道:“啊?我觉得没什么啊,君大哥与陆师姐的关系本就好像不一般,关心她一些也没什么吧。” 曾书书摇了摇头,道:“那他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两个?” “是因为、因为…”张小凡被问住了。 曾书书接着他的话道:“因为,坑的就是我们两个,他自己进来的时候,肯定也是同样的遭遇,当然不想提醒我们两个,想让我们跟他一样。” 张小凡面皮一抖,不确定道:“君大哥,应该、应该不会这样的吧…”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曾书书猛地一挥手,他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道: “那家伙,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绝对是贼坏贼坏的……” “……” 岔路口。 法相两边看了看,道:“眼下这山洞中危机四伏,眼前就有一个难题,这两条岔路,我们该走哪一条?” 齐昊微一沉吟,道:“法相师兄,你刚才曾说君师弟提过此地之事,那他可有提过这岔路?” 法相点了点头,道:“君师弟的确说过,但他也不能随意走动,只知道这两条岔路之后都有魔教妖人巢穴所在,至于具体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了。” 众人默然,过了一会,齐昊看了看本门其他三人,对法相等人道:“既如此,我看不如兵分两路,我青云门四人往左边岔路查看,法相、法善师兄与焚香谷两位往右边岔路查探,若遇上魔教妖人,便以长啸示警,如何?” 法相默然,虽然明知道这般分散开来并非好事,但山洞幽深,也不知这两条岔路有多远,万一走错再行回头,时辰上只怕耽误太多,而在场之人都是各派精英,未必不能自保。 当下他转头看了看焚香谷李洵、燕虹,见他们二人并无异议,遂道:“那就依齐师兄所言,诸位千万小心。” 说着,他有意无意又看了张小凡一眼。 张小凡心里一动,觉得这法相师兄似乎真的对自己另眼相看,但脸上还是报以微笑。 齐昊点了点头,向法相等人一抱拳,便带着张小凡等三人走进了左边岔路,没走几步,身后的光芒转了一转,也渐渐消失,看来法相等人也进了右边岔路。 齐昊走在最前头,陆雪琪行在中间把六合镜祭起,催发仙力,六合镜淡黄光圈洒下,把四人罩在当中…… 这边,君问心正紧蹙眉头,刚才从另一条岔道处调来了不少魔教弟子,为首的正是“吸血鬼”姜老三,君问心大约估计了一下,这一处岔道的魔教弟子竟是有了七成之多,难道陆雪琪他们已经进来了?而且他们和法相、李洵等人选择了这条岔道,所以才来了这么多人? 君问心却是没想到,在人数不多的情况下,这些正道弟子杰出弟子竟是分成了两拨,若是他知道,定会很惊讶吧,明知道两边都有魔教妖人埋伏,怎么还如此大胆兵分两路,就说这边这么多人埋伏,绝对不是前方青云门四个人可以轻易抵挡的…… 另一边,这一条岔路比之刚才一路走来的山洞,便显得窄了许多,同时两边岩石突兀,尖锐丛生,唯一相同的便是周围永恒的黑暗,在这里,竟似乎从未有过一丝光明。 青云门四人都没有心情说话,尤其是走在最前头的齐昊,更是全神贯注,防备着前方未知的危险。 这一走,又是许久,以至于齐昊心里都不禁怀疑,就算自己这边遇上了魔教妖人,发出长啸,但法相师兄那里能否听到还真是一个问题。 “呜呜…” 便在此时,异变突生,众人行进的过道中,仿佛永恒黑暗宁静的四周,忽然响起了巨大鬼哭声,震耳欲聋,闻之心惊。 “小心!” 四人大吃一惊,齐昊刚开口提醒一声,只见从四面八方无尽黑暗之中,亮起各色异芒,同时冲向过道中四人所在,打在了六合镜光圈之上。 这力量之大,就连六合镜也是一阵摇摆,走在中间的陆雪琪更是身子剧震,连忙定下心神,加力护持。 鬼哭之声越来越大,直听得人头昏眼花,曾书书、齐昊和张小凡将陆雪琪护在中央,只见无数道光芒被六合镜反震回去,在空中转了个弯,竟又是狠狠折回再次冲来,黑暗中,竟不知藏匿着多少敌人,在空中,也不知道飞舞着多少法宝。 陆雪琪面色苍白,双手紧握法诀,虽然在外界法宝围攻之下,但六合镜还是逐渐稳定了下来,光圈渐盛,就在青云门众人将要松一口气时,陆雪琪忽然发觉脚下坚硬的土地竟然动了一下。 她心念一动,还未反应过来,便听曾书书急呼一声:“小心,脚下有……” 第九十二章 奸细 曾书书话未说完,一声巨响,竟然压过了漫天呼啸,刹那间众人只觉得山摇地动,一股大力从脚下霍然涌出,将地面炸得支离破碎不说,青云门四人更是各飞东西,六合镜能护周围,却防不了脚下,这一下突发难于内部,登时光芒四散,落回陆雪琪飞出的身影之上。 在黑暗中无数道光芒呼啸而过,仿佛发出得意洋洋的狂笑,分别向分开的四人冲了过去。 张小凡站位靠前,被那股大力从脚下一推,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向前飞去,但他毕竟在青云门修行多年,惊而不乱,把早已拿在手中的烧火棍往胸口一放,那股熟悉冰凉的感觉游遍全身,“烧火棍”在半空中发出淡淡玄青光彩,正对着后方紧紧追来的数道光芒。 片刻之后,其中一道暗红光芒当先冲到面前,张小凡顿时闻到一股血腥气味,几欲呕吐,赶忙屏住呼吸,驱动烧火棍,玄青光芒涨起,抵住了那道暗红光芒,在烧火棍光芒之下,不知怎么,那道暗红光芒突然黯淡了许多。 黑暗中不知名处,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惊疑声。 君问心听到刘镐与野狗还有姜老三正在小声交谈。 只听那姜老三狠声道:“这青云门小子的法宝怎么这么诡异?” 那野狗一听,转头道:“姜老三,你可是号称‘吸血鬼’,还不赶紧把这小子吸干了?!” 刘镐也接着道:“我和野狗挡住其他几个看起来更厉害的青云弟子,你赶紧把这个看起来最弱的杀了!” 君问心眉头紧蹙:雪琪师姐他们三个已经被拖住,小凡一个人怎么挡得了这诡异嗜血的姜老三? 那边张小凡并不知道君问心的担忧,他正要召回烧火棍,忽然间肩头剧痛传来,半身乏力,脑海中一片空白。 君问心一直注意着张小凡这边,只看见他胸肩处竟赫然冒出了一把暗红小叉,穿透而出,殷红鲜血喷涌不止。 竟是刚才那把暗红小叉,趁着张小凡懈怠之机,偷袭重创于他。 只见那小叉之上,原本暗红的颜色此刻竟似乎亮了起来,仿佛闻到了血腥味苏醒一般。 君问心听到张小凡低低呻吟了一声,似乎想伸手拔开小叉,忽然之间,随着暗红小叉上血色痕迹的加深,一道黑暗中的阴影仿佛无中生有一般,从这小叉上腾起,随即紧紧附在了张小凡的背上。 这暗红小叉的主人看着竟是寄生在这法宝之上的。 张小凡只觉得头晕目眩,无力甩开身后妖人,而伤口处除了疼痛,此刻还传来了麻痒感觉,只怕多半上边还有剧毒。 他眼角余光看去,却看不到身后那妖人脸貌,只看见他紧紧抓在肩头的一双手,干枯污秽,腥臭难当。 远处,传了一阵狂笑,而在背后,也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青云门的臭小子,这是你们自寻死路,乖乖地把精血给我吧!” 张小凡还来不及反应他话中意思,便从他动作中明白了,只见那阴影中的妖人竟是张开大嘴,一口咬在张小凡左边脖子之上,大口吸血。 与此同时,那把暗红小叉竟是更加明亮,仿佛也在喝血一般。 张小凡恐惧之极,但觉全身血液都向喉咙而去,身子有轻飘飘的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都缓缓散去一般,就连在半空中的烧火棍他也无力支持,掉了下来。 此情此景,恍惚之间,他忽然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一个幽谷之中。 那一个噩梦里头…… 这边,君问心正待救援张小凡,便在此时,野狗忽然骂道:“呔!兀那小鬼,道爷正在这里拼命,你小子怎么不出手?莫非是青云门的奸细!” 他闻得此言,正中下怀,立刻道:“好,我这便出手,杀了那被姜老三控制住的青云小子。” “唰!” 不等野狗说话,一声呼啸,君问心袖中的玉箫已经散发着霞光,直冲张小凡而去。 只见烧火棍从张小凡头顶掉下,落在他的面前时,发出淡淡青光,像是召唤着什么,接着便被他一把抓住,顿时只觉得烧火棍上那股冰凉感觉汹涌澎湃,如狂怒一般。 他身上的血液不停流出,被那妖人吸食而去,张小凡此刻再也听不到外界任何声响,只是感到面前有什么东西打来,奋起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将烧火棍挡在面前。 “嘭!” 然而,玉箫带起漫天豪光,冲到张小凡面前,君问心突然手诀一变,玉箫竟是霍然冲天而起,又迅速砸下,重重打在张小凡身后的姜老三身上。 不提身旁野狗和刘镐的震惊,那边姜老三完全没想到从己方阵营过来的法宝,最后居然打到了自己身上,登时便是重伤。 “唰!” 君问心并未松懈,一击不死,手诀施展间,操控着玉箫又是一声呼啸,迅疾地砸在姜老三身上,登时将姜老三从张小凡背上撞飞出去,砸在了石壁上。 “嘭!” 但见姜老三的身影砸的乱石横飞,又缓缓落下,再无一丝声响,眼见是不活了! “臭小子!你居然真的是奸细!” 身旁野狗与刘镐终于反应过来,二人神情一厉,操控着那黄色飞剑与灰色獠牙便杀向手上没有法宝护身的君问心。 “铮!” 但听,一声剑鸣,太一神剑光华大亮,震碎了包裹着它的布片,紫色光芒登时照亮了整个山洞,将君问心护于其中。 “轰!” 两声几乎同时发出的大响分别在君问心左右两边响起,敌人两件法宝倒冲而回。 然而太一神剑却连一丝颤抖也无,安定如山! 这什么法宝!怎的这么厉害! 野狗与刘镐二人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股反震之力传来,不由得浑身巨震。 君问心挡住了这一击,立刻反手紧握太一剑柄。 “哧!” 太一神剑出鞘! 君问心趁着野狗与刘镐还未收回法宝,又在他附近,迅速反身,握着太一神剑横扫而去。 “砰砰!” 但见紫色光柱登时暴涨,猛撞在野狗与刘镐的身上。 “噗!” 那刘镐挡在了前面,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第九十三章 逃跑 “跑!” 野狗道人目瞪口呆,旋即反应过来,凄厉一吼,也不顾刘镐死活,架起法宝就溜。 “唰唰!” 谁知刚刚被伤的刘镐与他心有灵犀,竟然同时撤回法宝,附身上去,化做两道异芒向山洞深处逃逸而去。 而就在此时,忽然从后方传来一声清脆啸声,在黑暗里各色杂光之中,一道灿烂夺目的蓝色光芒霍然亮起,耀眼辉煌,登时把所有各道光彩都压了下去。 蓝色光芒之中,只见“天琊”神剑傲然出鞘,在它身后半空之中,陆雪琪风姿绝世,凌空而立,全身衣衫猎猎而动,随风飘舞。 在魔教众人目瞪口呆中,天琊神剑蓝光暴涨,幻化出巨大蓝色光剑,向黑暗处斩下,立时有多道杂色光芒飞起抵抗,但一接触到巨大而纯净的蓝光便灰飞湮灭。 “轰!” 只听得怪叫连连,五、六条人影从阴影处跳了出来,蓝色光剑斩在石壁之上,碎石乱飞,威势惊人。 跳出来的几人几乎个个都挂了彩,与此同时,齐昊寒冰剑的白色光芒也亮了一亮,陡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剑芒过处,数个魔教徒众都成了冰块。 随之而来的曾书书御剑如飞,将之一个个打得粉碎。 魔教众人心中正在叫苦,他们探查到正道弟子分散开来,这才将七成人手调到这边,打算各个击破,便在这古窟深处设下埋伏,突起发难破去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六合镜”光圈护罩,然后再把这四个青云弟子各个击破。 这个谋划倒的确如期完成,不料这些青云弟子道行竟是出乎意外的高,难以对付。 此次埋伏,魔教方面本是以野狗道人和刘镐以及吸血鬼姜老三为首,他们也是看出张小凡似是四人中最弱一人,这才约好一起发难,意图迅速解决张小凡,再分头对付其他三人。 不料事态诡异,张小凡虽然受伤,却突然跳出个君问心,三两下将姜老三偷袭致死,又是顺手伤了野狗道人与刘镐二人。 其他魔教徒众看见领头的死的死,逃的逃,登时四散而跑,便是在逃跑的过程中依然不忘远远离开君问心所立之处,他刚刚对战三位首领,三两下杀一人伤两人的战绩,实在是把这些普通魔教弟子吓得不浅…… 不理会野狗道人与刘镐的逃窜,君问心已经赶紧扶起了虚弱的张小凡,其他几人也是围拢而来,此刻见张小凡无恙,皆是舒了口气,刚才他们已经察觉到张小凡这边情况危急,但却被魔教众人拼命缠住,不得救援,正是担忧无比,幸好此时君问心跳了出来,斩杀姜老三,又重伤另外领头的两人,众人皆是心中大喜,便是一向冰冷的陆雪琪,此时见到君问心安然无恙,也是露出了一丝浅笑。 众人简单寒暄了一下,又相互交代了一下此刻的状况,齐昊便转向君问心,问道:“君师弟,你在这万蝠古窟有一个月,你看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行事?” 之前寒暄之时曾书书特意把君问心拉到一边,说了齐昊没有嫉恨他的意思,所以他倒也没有排斥齐昊,毕竟门内竞争归竞争,出得门派,一切以大局为重,必须团结起来! 他摸了摸眉心,沉吟了一下,道:“我们这边集中了魔教七成的人手,想必法相师兄那边会轻松许多,他们可能会很快到达深处的‘死灵渊’,既然如此,我们便从这条路直接出发,向那‘死灵渊’而去,应该可以与法相师兄他们在那里汇合。” 齐昊与曾书书思虑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同意了,而陆雪琪根本没打算参加这讨论,倒是张小凡问道:“君大哥,你识得路吗?我看这山洞里岔路太多了,万一走错怎么办?” 君问心闻言莞尔一笑:“我可是在这里一个月,若是连通往‘死灵渊’的路都没摸清楚,那不是白混进来了?!” 张小凡一听不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死灵渊。 那块巨石前面,此刻站着三个人,正是那年老大和林锋以及那中年少妇。 看着野狗道人与刘镐落了下来,站在巨石下的几人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有那年老大皱了皱眉,道:“野狗,刘镐,你们也太过差劲,遇上几个青云的小辈,竟然狼狈成这个样子,还把他们引到这死灵渊来!” 野狗道人狗脸一红,正欲分辨,站在那年老大身后的一个中年少妇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尖声道:“姜老三和那才加入的小子呢?” 野狗向身后甬道处看了一眼,道:“姜老三死在他们手下了!那小子居然是正道弟子混进来的!” “什么?” 原本稳如泰山的这些人纷纷动容,不过似乎不是因为青云门众人道行高深杀了姜老三,也不是因为君问心竟然是正道弟子。 只见那少妇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一下吸血老妖追究起来,我们可不好交代了!” 那年老大沉吟一下,转过身子看向甬道,口中道:“那我们拿下那几个青云小辈,到时侯交给吸血前辈,也就是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 “唰唰!” 这时,几声呼啸,青云门五人便出现在了甬道出口前,君问心见到年老大等人,不敢大意,招呼陆雪琪等人,在离那巨石下众人五丈处落了下来。 这时,那年老大走上一步,向着青云门众人道:“我劝你们几人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等会我们出手,你们就要碎骨断筋,受皮肉之苦!尤其是你!” 他着重指了指君问心,想必是因为防了又防,居然还是被他窜了空子,更被他杀了姜老三,说不得还要承受吸血老妖的怒火,心里很是气愤。 君问心并未理他,而是紧握太一神剑,低声对身后四人道:“这些人就是魔教在此的主脑人物,道行还在刚才那几人之上,大家要小心应付。” 四人点点头,君问心一见,转过去刚准备回那年老大的狠话,便听身后陆雪琪冷冷道:“妖魔小丑,还敢猖狂,今日便是你等死期!” 齐昊与曾书书同时击掌,道:“陆师妹说得好,正是如此!” 那年老大脸色一变,面如寒霜,冷然道:“这是你们自己找死!” 也未见他如何动作,只是把眼往五人处瞪了一眼,君问心正自凝神戒备,忽看见那年老大本来正常的双眼中,右眼突然变大了一倍,转为赤红之色。 整个巨眼显在他脸庞之上,又是可怖又是滑稽。 他心里正奇怪处,突然间那年老大的赤红巨眼中竟射出一道红芒,疾射而至。 第九十四章 赤魔眼 “咔咔!” 青云门众人看他模样古怪,早就留了心,齐昊立刻祭起寒冰仙剑,在身前结了两道冰墙。 不料那红芒竟似含了凶煞之力,片刻后打在冰墙之上,瞬间就在冰墙上熔了个小洞,直穿而过,无声无息却是势如破竹一般冲了过来。 齐昊大吃一惊,来不及再行反应,立刻把寒冰仙剑往众人身前一挡,红芒打在寒冰仙剑之上,闪了两闪,就在寒冰仙剑白色光芒之中消失无踪。 但齐昊却是身子一颤,瞄见自己寒冰仙剑之上,原本纯白的剑身此刻居然有一小块染上了淡淡暗红之色。 寒冰剑剑身轻颤,似是受了邪物侵害,齐昊看着心痛无比,其实修真之人,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的法宝看得极重。 但此刻容不了他多想,那道红芒刚刚消失,远处那年老大赤红巨目中又发射出一道红芒,疾冲而至,在与那两道冰墙相撞时,同样是无声无息就破了两个洞且势头丝毫不减,击向四人。 齐昊眉头紧皱,寒冰剑闪烁白光,凌空迎上,转眼间就把那红光消于无形,但寒冰剑身之上又多了一道红痕。 远处,那年老大一声不吭,赤红巨目中如发箭一般,不断射出红芒,速度极快,转眼即至,齐昊一一挡下,但眼看着那暗红之色越来越多,寒冰仙剑的白光也逐渐黯淡。 旁边四人都看出不好,曾书书第一个冲了出来,御起他的法宝仙剑“轩辕”,正欲从旁冲上,不料那年老大只把头微微一转,赤红巨目中又射出一道红芒向他而来,曾书书躲闪不及,只得把轩辕仙剑凌空祭起,挡住这古怪红芒。 半空之中,轩辕仙剑泛起淡紫光辉,立刻把那红芒消了去,但剑身之上,却也一样如附骨之锥般出现了一道红痕,轩辕仙剑立刻发出了一阵低颤。 曾书书只觉得剑身上陡然传来一股煞气,竟似欲侵入体内,但还好隔了老远,威力不强,而轩辕仙剑本身上也立刻腾起瑞气抵消了这股煞气。 只是就此他却无法再进一步,看着远处那年老大只是悠闲地站在原地,微微摆头,那只赤红巨目不断发射红芒,就把齐昊与曾书书二人钉在原地,不得寸进,而且随着那红痕渐渐多了起来,二人更是感觉仙剑上传来的那股煞气越来越重,并且以仙剑剑身为媒,缓缓向他们二人身体侵来。 君问心眼看着他们二人陷入困境,立刻准备冲上去。 却见张小凡已经先迈出了一步,那年老大看在眼里,头颅微转,又是一道红芒射出,向张小凡冲了过来。 张小凡无路可退,虽然把齐昊、曾书书两人样子看在眼中,但事到临头还是无法可施,只得硬着头皮祭起烧火棍,迎了上去。 半空之中,红芒与散发着淡淡玄青光芒的烧火棍碰到一起,转眼消散,张小凡只觉得空中一股大力传来,身子抖了一下,其他的倒并无异样感觉。 他连忙向烧火棍上看去,却见黑呼呼的烧火棍上居然一如往常,不见红痕。 虽然烧火棍还是一样难看,张小凡却是大喜过望,连忙往前踏了一步。 君问心一看,张小凡这烧火棍倒似克制那年老大的红芒一般,心中一喜,便没有上前,立于后方,注意着在场其他人,以防被偷袭。 “咦!” 但在远处的魔教诸人却都是吃了一惊,纷纷往这里看来,那年老大皱眉,巨目中又是一道红芒射来。 烧火棍迎了上去,青红两道光芒在空中相撞,片刻之后,红光消散,烧火棍抖了一下,但依旧安然无事。 张小凡放下心来,心想自己这烧火棍难看归难看,但俗话说人贱命硬,看来这法宝多半也是一样,两位师兄的仙剑漂亮尊贵,却不如自己这低贱之物来得硬朗。 他心里这般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脚下却是没停,缓缓向那年老大处逼去。 此时那年老大原本轻松的神情已化为乌有,不过在君问心看来有个恐怖巨目在脸上,轻松的表情也成了恶心。 “飕飕飕!” 年老大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看似最弱的张小凡身上,在齐昊与曾书书处只是隔一段时间放一道红芒,挡住他们前进,而对张小凡则是连射不止。 每道红芒闪过,虽然看得出张小凡明显招架吃力,但那黑呼呼的棍子就是不受其害,而红芒上所带的凶煞之气,似乎对这少年也无影响。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小凡就这么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 转眼之间,那年老大额头上已微微有汗,在他心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费尽三百年心血修炼而成的“赤魔眼”,对那些仙家重宝都有奇效,为何竟对这看似普通的烧火棍无能为力?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赤魔眼固然威力极大,以其凶煞血腥之气打在齐昊等人仙剑之上,的确可以污秽仙气,并以剑身为道,慢慢将煞气逼入他们体内,一开始就处于不败之地。 但张小凡看似难看的烧火棍,却是当年魔教至凶之物“噬血珠”和大竹峰后山幽谷中不明来历的黑棒,以张小凡精血为媒熔炼而成。 若是单论煞气,单是“噬血珠”就不知胜过了那“赤魔眼”多少倍,何况还有与“噬血珠”凶气不分上下的无名黑棒。 这两件大凶煞之物熔为一体,彼此牵制,凶煞之气反而内敛,又有张小凡精血蕴含其中,故只有张小凡能催动于它,也是因为这样,才能瞒过了青云门诸位前辈长老,张小凡才在鬼门关上转了回来。 此时此刻,那年老大欲以赤魔眼发出红芒来攻击烧火棍,自然便是无功而返。 这还是张小凡年少无知,身怀重宝而不自知,若换了是千年前那个魔教老祖宗黑心老人,单凭一颗噬血珠,只消舞弄几下,便能把这年老大吸得血干肉瘪,只剩下一颗赤魔眼在他尸身上滴溜溜打转了。 只是在场之人,绝无一个可以想到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 君问心微微松了口气,没想到张小凡的法宝虽然不美观,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第九十五章 山河扇 那年老大正在凝神对敌却依然阻止不了张小凡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时,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的林锋忽地冷笑道:“年老大,你的赤魔眼中看不中用,连几个青云小辈也对付不了,亏你刚才还如此训斥野狗,我看不如把你这宗主位置让与我算了。” 年老大与一旁的少妇脸色都是一变,那美貌少妇首先皱眉道:“林锋道友,此刻正是大敌当前,你怎么还说出如此话来?” 那满脸邪气的林锋斜斜向青云门众人这里看了一眼,看到陆雪琪时还特意多瞄了一眼,然后冷笑道:“这些黄毛小子也算大敌,那我们炼血堂还凭什么在仙教圣门立足,还谈什么恢复千年前黑心老人前辈创下的大业?” 那年老大发出一道红芒射向张小凡,暂时止住了他前进的脚步,然后向林锋怒道:“你除了夸夸其谈还会什么,不若你也上来试试?” 林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诡异笑容,道:“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描金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 君问心听到了他们对话,对这满身邪气的青年多了几分警惕。 但过了半天,却见这青年只是不急不缓地摇着扇子,意甚潇洒却是纹丝不动,都是愕然。 莫非这林锋真的只是会夸夸其谈而已? 那年老大却更是被他气了半死,怒道:“林锋,你若没本事就站到一边去,这些青云小辈我自能对付,不用你在一旁冷言冷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本事?” 那林锋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我本是不想与你联手,胜之不武,但如今不露两手,你还以为我骗你不成?” 说话间随手一抛,将手中那把描金扇子抛到空中,整把扇子在空中发出淡淡金光,刷的一声,打了开来。 描金扇面之上,以工笔画法,画着一山、一河、一大鹏,笔法细腻,栩栩如生。 风起,云涌,雷鸣,电闪。 这里本是地底深处,古窟之内,本不该有此异象出现,但此刻君问心眼前耳边,竟都有此景象出现。 正惊骇处,忽然间一声巨响,只见那把宝扇在半空中一阵颤抖,片刻之后,那扇中画里的大山竟生生移了出来,见风就长,轰隆声中竟长成百丈之高的山丘,几乎将这庞大空间都塞满了,然后如泰山压顶一般地向青云门五人压了下来。 只见张小凡大惊失色,这巨物当头压下,根本无力相抗,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全力一蹬便向后飞去,眼看着大山压了下来,他却还有半截身子在里头,就要被压成两半,忽然后领被人一拉,硬生生给拉了出来。 张小凡回头一看,却是君问心救了他一命,他立刻感激道:“多谢了,君大哥。” 君问心满脸严肃,只微微点了点头,他刚才站位稍后,退得也快些,眼见张小凡正好就在身边,顺手就拉了他一把。 只是眼前这突然而出的巨大山丘却是让人头疼之极,只见这山丘轰然压下,顿时间地面剧震,石壁颤抖,就连百丈以上的岩石穹顶竟也纷纷落下如雨碎石,威势之大,令人心惊。 曾书书也退了回来,但却是满脸惊愕,愕然道:“山河扇!这是碣石山风月老祖的看门法宝,怎么会落在这人手上?” 众人都是一惊,君问心倒还罢了,早已知晓这林锋的背景,倒是齐昊阅历颇广,知道这风月老祖乃是正道邪道都没去招惹的人,没想到这个青年居然会身怀风月老祖的看家法宝出现在这些妖人之中。 众人正惊疑不定,那座大山却是毫不容情地又再度腾空而起,也不知道到底要有多大法力才能举动这庞然巨物。 眼看众人身后就是石壁,退无可退,巨大山丘上乱石如雨,电闪雷鸣。 就在这生死关头,青云门众人正焦急处,君问心一咬牙,便要挺身而出,用太一神剑护住己身,意图强抗这势如万钧的巨山。 忽只见蓝影一闪,陆雪琪突然出现在四人之前,清啸一声,但见蓝光暴涨,“天琊”神剑龙吟出鞘,仙气万道,直冲穹顶。 上空中雷鸣更急,那大山以无敌气势,当头罩下,眼看要把五人压为肉饼。 陆雪琪脸色如霜,长发在狂风中飘起飞舞,恍如九天仙子! “天琊”剑身微颤,似乎感应主人心怀,如怒龙跃空,冲天而起,万道蓝光瞬间照亮整个巨大山洞,在空中合而为一,一剑向那大山斩去! “铮!” 沙飞石走,狂风呼啸,众人凝望空中,但只见巨大气流,几似有形之物一般向四周狂猛涌来,陆雪琪人在半空,脸上血色顿失,整个人被巨大反震之力直直打入石壁之中。 但那座大山被蓝色光柱重重一斩,压下之势顿止,在半空中颤抖几下,巨响过处,竟是缩了回去,不消片刻在飞沙走石之中,整座大山化为乌有,重新出现在那山河扇中。 那满脸邪气的青年林锋向山河扇看了一眼,眉头登时皱起,只见在画面之上,原本气势雄伟的一座大山此刻竟是从山顶到山腰,生生多了一条大裂缝出来,原本和谐的扇面便有如破了相一般,看去有了几分生硬。 青云门这里,天琊神剑如有灵性般飞了回来,陆雪琪却从石壁上滑下,甫一落地,便只觉得脚下一软,几乎就要坐到地上,但幸好其他人都早已过来,君问心看在眼里,一把扶住了她。 陆雪琪大口喘息,但她性子要强,还待推开君问心,只是手伸到一半,忽只觉得唇边一热,却是流了一道鲜血出来。 殷红鲜血在她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流过,红白相映,竟是有惊心动魄的艳丽。 君问心呆了一下,便觉心中怒气升腾。 又听到那林锋在远处怒骂:“好你个臭女人,竟敢坏我法宝,纵死十次也不足偿命!” “唰!” 君问心一看,这满身邪气之人已是腾空而起,山河扇金光闪烁,与一身邪气颇不相衬,但依然在空中一张一合,疾冲而来,他二话不说,身形一闪,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林锋身前…… 不远处野狗道人撇了撇嘴,自从知道君问心是青云门的之后,他就异常看他不顺眼,居然被一个青云门的小子耍的团团转,真是狗爷的奇耻大辱,现在还想一个人面对山河扇,真是找死! 第九十六章 受伤 远处,年老大已停止放射红芒,那只“赤魔眼”也恢复了正常,站在原地。 旁边那美貌少妇走上一步,看了青云门陆雪琪一眼,低声道:“你看清了吗?” 年老大面色肃然,道:“是天琊!” 那少妇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如此神物,竟落到了这小辈手中!” 年老大看着此刻已与青云门诸人斗在一起的林锋,口中道:“天琊神剑乃是九天神兵,当年我炼血堂祖师黑心老人便是败在此剑之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此神剑夺来!” 他顿了顿,看了场中与林峰激烈交战的君问心一眼道:“况且,这之前潜入我们炼血堂的少年明显比其他四人更胜一筹,夺神剑的时候,他们必定救援,到时候把握机会,先对付此人,若能趁机杀了更好!” 美貌少妇点了点头,道:“那林锋……” 年老大冷笑道:“这小子仗着和风月老祖有些亲戚关系,一向眼高于顶,若不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早不容他,便让他先打头阵罢,你我看准机会,出手抢夺神剑。” 那少妇点了点头,凝神向场中看去。 “戾!” 空旷的山洞中,不时响起大鹏的鸣叫声,尖锐刺耳。 青云门众人处,齐昊与曾书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敬佩之色,七脉会武之后,一月不见,君问心的斗法经验似乎越发成熟了,半空中那只出自山河扇的凶禽大鹏腾挪之间,带起的阵阵凌厉攻杀,都被道道紫色剑光压制下去。 “唰唰唰!” 空中看不清君问心的身影,他如鬼魅一般,围绕着那大鹏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便发出一道准确无比的剑光,打断那大鹏的蓄势,直战得下方操控的林锋吃力不已,这才明白,原来青云门五人中,眼前之人才是最强的! “嗤!” 便在林锋分神之际,空中君问心眸光一闪,在大鹏攻势稍缓的一瞬间,呼啸一声,腾空而起,带起漫天紫芒。 “神剑诀,太一紫雷斩!” 君问心暗中一喝,调动起太一神剑本身吸纳的紫电玄雷,剑刃上登时玄紫电光耀目闪烁。 “嗤嗤!” 下方林锋面色一紧,只见他操纵的大鹏周围道道凌厉电芒闪耀,赶紧一挥山河扇,那大鹏“戾”的一声,直向着君问心冲去。 在陆雪琪眼中,只见那雪衣少年立于漫天紫雷之间,恍若雷神,他似缓实疾的举起手中电光闪耀的神剑,于一声呼啸处,横冲而下,气势惊天! “嘭!” 剧烈的碰撞声乍响,不提神情振奋的青云门众人,对面年老大等人个个大惊失色,只见那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大鹏,在与神剑电光碰撞的一瞬间,居然就化作了漫天碎片! 而在撕裂声传出之时,下方一片寂静,尤其是野狗道人的视线更是带着骇然与惊恐的望着那雪衣少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一炷香之前还被林锋的山灵压制的君问心,却是在这一刻逆转局面,反而以强势奇术将林锋最强的鹏灵击败。 这种结果让得他尤为的震惊,毕竟那可是山河扇啊,就算放在整个圣教中,那都绝对是有数的法宝! 然而眼下,却是在他的眼皮之下,被一个如此年轻只有玉清境第六层修为的少年,硬生生的打破了。 野狗道人悄悄的在此时咽了一口唾沫,再度看向那个年轻身影时,眼中已是有了一些畏惧之色浮现,如果之前他还认为君问心独自面对林锋只是找死的话,那么这一刻,他已是明白,这个家伙,的确有着这个能耐! 林锋嘴角抽搐,之前被那美貌女子破坏了山河扇中的山灵,已经让他心痛不已,不想,才一会儿,更为厉害的鹏灵居然直接被剿灭了! 这青云门的小子实在厉害,之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以为不过如此,没想到隐藏得这么深,林锋心里有了退意… “林锋,这就不行了?我看你也不过是有些说大话的本事!”那少妇一见林锋面露怯意,直接讥讽道。 这林锋本就狂妄自大,如今被言语刺激,只觉得脑中一热,二话不说就冲着刚刚落下的君问心而来。 “君师弟,这场由我和曾师弟接下,你是我们中最强的,但道行反而最弱,一定要保存元气!” 君问心刚想上前,却见齐昊与曾书书踏前一步,挡在了他身前,闻得齐昊所言,他转念一想,便不再抢先,在后方掠阵观察。 只见“山河扇”每扇一次,便有大风暴起,风卷落石向青云门五人刮去,但每到近处,便都被齐昊与曾书书挡了下来。 之前那大山突起,众人猝不及防,几乎束手无策,但此时便看出这二人不同凡响的道行来。 齐昊自不用说,他的寒冰仙剑白光闪烁,便抵下了一阵一阵的狂风;而站在另一侧的曾书书此刻方才显露出他真正的本事,散发着淡紫光彩的“轩辕”仙剑在齐昊掩护之下,紫芒闪动,每每在狂风空隙钻了进去,如毒蛇一般,林锋一个不留神几乎便被这紫芒伤到,只得留心应付,一时之间,三人竟是打个平手,难分高下。 而张小凡竟是被一旁的刘镐缠住,你来我往,倒也暂时无碍。 君问心看对面那年老大与少妇没有出手,又见其他三人暂时无碍,便也放下心来,只是小心防备。 他站在后方,又继续扶着之前受伤的陆雪琪,目不转睛地看着齐昊等人过招,但见齐昊挥洒自如,把仙剑运用的出神入化,对道家仙法的使用不是自己短短五年可以追上的,不由得也有了几分敬佩。 此刻他正看得入神,忽然觉得胳膊一松,却是陆雪琪休息了一阵,精神稍复,便自站立,离开了他的扶持。 君问心看着她原本玉一般润白脸上此刻都成了苍白之色,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雪琪师姐?” 陆雪琪看了他一眼,伸手擦去了唇边血迹,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君问心早已熟悉了她的作风,当下自然不会再去追问,便转过脸看向场中。 不料他刚刚转过头去,忽然间竟听到陆雪琪发出一声惊呼,他大惊看去,只见在他与陆雪琪此刻站立之处后边的石壁里,突然冒出了一条黑色绳索,迅疾无比将陆雪琪双手缚在身侧,动弹不得,片刻之后石壁中竟冒出了一个女子身影,正是刚才还站在远处的那个美貌少妇。 只听她“咯咯”笑道:“小妹妹,你长得这般美丽,真是我见犹怜,这一条‘缚仙索’就是姐姐专门为你们这些正道仙家准备的哦!” 君问心眼见陆雪琪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再看那“缚仙索”在片刻间已深深陷入肉里,苦痛之处,可想而知。 “唰!” 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空中一声呼啸,只见年老大当头扑下,伸手便向陆雪琪背后的“天琊”神剑抓去…… 第九十七章 突变 君问心如何能够容他乱来,手一挥,太一神剑腾空而起,直扑年老大。 年老大一见那神剑秋水般的剑刃居然满是紫电玄雷,想到之前劈碎大鹏的剑诀,心中不由得有些忌惮,身子一歪,生生停了下来,落在地上。 这时前方的齐昊、曾书书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正要回头救援,但林锋一看这二人异动,心道若让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岂非在年老大面前丢尽面子,当下山河扇呼啸成风,一阵紧过一阵,齐曾二人一时竟不得抽身,而那边张小凡更是被刘镐带得远离众人,救援不及。 君问心暂时逼退年老大,更不迟疑,身子一侧,太一神剑便向那美貌少妇冲去,不料那少妇轻轻一笑,只把手中绳索一荡,陆雪琪整个人竟是不由自主横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 君问心大吃一惊,几乎就要收势不住,猛然顿住,太一神剑就在陆雪琪身前三分处才险险停下,几乎把她玉一般的脸都映成了淡紫颜色。 还不等君问心喘息稍定,便听得后方又是一道风声突起,君问心心急之下,向前急闪,这才躲了过去,回头一看,却是那野狗道人趁火打劫也冲了上来,而年老大夺宝心切,居然也不顾身份,一样冲了过来。 君问心之前已经消耗不少修为,再加上以一敌三,立刻便陷入苦战,虽然年老大对太一神剑有些忌惮,野狗又曾在之前见识过君问心的手段,心中有些畏惧,出手不敢太过,但饶是如此,几个回合间,在天空中法宝夹攻之下,君问心已经有些手忙脚乱,而且最头疼的还有一样,站在一旁的美貌少妇看似旁观,但一旦君问心意图反击,便是手臂一震,把陆雪琪抛了进来,君问心便只得缩手缩脚缩了回来,一时之间连连受挫,眼看便要伤在三个妖人手中。 “噗!” 在缚仙索之下,陆雪琪用力挣扎却是没有任何作用,眼看背后那少妇得意微笑,场中君问心因为害怕伤到自己而险象迭生,陆雪琪脸色更白,心神激荡,喉口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洒在她衣衫之上,点点殷红,触目惊心。 “唰!” 君问心听到声响,转眼看到,以为陆雪琪被那“缚仙索”所伤,大惊之下,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太一神剑霍然腾起漫天紫光,疾若闪电,向那美貌少妇射去。 那少妇没料到君问心不顾自己安危突起发难,一时没有防备,眼看这太一已冲到眼前,连忙冲天而起,这才险险避过。 但同时君问心亦是背后空门大露,年老大赤魔眼射出一道红芒,野狗道人的獠牙法宝一起打了过来。 “轰!” 他躲之不及,只来得及将袖中玉箫握在手中,往身后一挡,一声震响,君问心眼前一黑,几欲昏去,全身上下剧痛过后,一片麻木,整个人直直向前方飞了出去。 半空之中,他口中鲜血已缓缓流出,挂在嘴角。 陆雪琪看在眼里,贝齿深深咬入唇中,忽只觉得身上缚仙索松了一松,却是那美貌少妇被君问心分了心,暂时忘了控制缚仙索。 “咔咔!” 陆雪琪一声清啸,双手在有限空间中连连曲伸,化做兰花指诀,“天琊”神剑霍然自动出鞘,蓝光掠过天际,两声脆响,登时把缚仙索逼开了一圈。 “滋滋!” 在“天琊”神锋之下,那看似普通的“缚仙索”竟是坚韧异常,削之不断,但也是不断作响。 那少妇心疼宝物,又惊骇于天琊神威,连忙将缚仙索收了回去。 陆雪琪一得自由之身,虽然身体兀自酸疼,但立刻腾空而起,接住君问心飞来的身子。 只是,还不等她二人有喘息之机,年老大等三人便已跟踪而至。 天琊蓝光闪动,飞回到陆雪琪身前,护住主人,但陆雪琪面色苍白如纸,自己身子都有些摇晃。 “啊!” 就在此刻,忽听远处“唆”的一声,随着一声呼痛,那林锋大怒道:“青云小辈,竟敢伤我,看法宝!” “轰!” 剧烈碰撞声响彻这个巨大山洞的每一个地方! 众人正惊骇处,年老大却顿住去势,张口大呼:“林兄,不可……” 他话未说完,众人便觉得脚下山摇地动,再一看林锋手上,那把山河扇中的大河已从扇里图画中消失了。 “哗!”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众人所处的平地龟裂开来,刹那之间从地底深处喷射出巨大水柱,这力量如此巨大,偌大的石块竟也被冲到半空之中,只有前方那块刻着“死灵渊”三字的巨石纹丝不动。 青云门五人被巨大之力向四周冲去,陆雪琪手里一松,那个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沉了下去…… “喝!” 便在此时,君问心终于回过气来,于半空稳住身形,但听他大喝一声,太一神剑紫芒一闪便回到他身前,霍得出鞘,紫光连闪,一道道紫色屏障轰然出现,将君问心与陆雪琪团团围住,死死抵挡着外面汹涌的巨力。 “阿弥陀佛!” 一声熟悉的佛号声忽然响起,君问心眼角闪现出一道金光,逐渐扩散,抵住周遭巨力的同时,接住了猝不及防被抛飞的齐昊和曾书书二人。 只是… 张小凡距离过远,已经被这股大力,震得向外飘去,前方,就是那个神秘黑暗的深渊! 乱石如雨,水龙狰狞,然后,他向下坠去。 张小凡就这般,在君问心震惊的目光下,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许久!许久!许久! 终于平静下来。 两方人正相对而立。 这边,正是青云门君问心、齐昊、曾书书、陆雪琪以及天音寺法相、法善和焚香谷李洵、燕虹。 对面,年老大等人正在对着林锋怒目而视,而除了他们,又多了几个人影,那小周正在其中,想必是被法相、李洵等人驱逐而来。 只是,此时,那小周却是看着后面死灵渊深处,目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九十八章 我随你去 正道八人面面相觑。 君问心满心焦急,又得到法相等人的支援,忙向法相拱手道:“法相师兄,拜托诸位先拖住这些人,等我下去寻找师弟张小凡,他不慎被打入了死灵渊中……” 法相登时动容,竟是满面焦急之色,急声道:“什么?张师弟落入了这深渊之中?好!君师弟,你尽快去救他,我们打败这些魔教弟子后,也会尽快过来助你!” 君问心下意识觉得法相的反应过激了些,只是此时正是紧急,这念头也不过一闪而逝,不曾被他放在心上。 这时,焚香谷的李洵皱眉道:“我们先一起灭了这些魔教妖人,再去寻找你那师弟,岂不是更好?” “这里便拜托诸位了!” 不过,君问心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抱了声歉,就直接飞身向着死灵渊而去。 “我随你去!” 随着一声清冷的声音,一道白影已经出现在君问心身旁,随他一起向着死灵渊深处落去。 “哼!” 李洵脸色难看,君问心不理会他的提议也就罢了,偏偏他大有好感的陆雪琪也随着君问心直接离去,让他内心深处更是有些不舒服。 而对面的魔教众人正待拦截君问心二人,却是被这边正道诸人接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君问心与陆雪琪一同落下死灵渊…… 死灵渊深处。 四周寂静! 静! 连虫鸣声,竟也没有,这死灵渊下,仿佛真的没有一个活物。 可是,就在此时,因为伤重无法御剑只能艰难行走的张小凡却忽然听见,有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 这在黑暗中的脚步,轻柔和谐,但在张小凡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他霍然转头,转头向那脚步声响处看去,同时握紧了烧火棍。 远处,黑暗里,有一点光亮,移了过来,然后,在光亮处出现了一个女子,一身水绿衣裳,细眉秀目,玉一般的肌肤欺霜胜雪,在这黑暗中仿佛带了妖异般的艳丽,竟有种动人心魄的、诡异的美丽。 张小凡忽然张大了嘴,怔怔说不出话来,这女子竟是他下山时,在河阳城山海苑中碰到的那个绿衣少女。 这个时候,那少女也看到了张小凡,显然也未想到这死灵渊下居然还有活人,脸色一变,也是吃了一惊。 随即,她看清了张小凡的面容,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惊奇,然后露出了微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她在黑暗中如美丽而盛开的百合,优雅地走了过来。 张小凡谨慎的看着她,毕竟,到这死灵渊下的,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少女走近了,张小凡这才看清,在她右手葱葱玉指上,夹着一朵白色的小花,竟会散发出淡淡白光,照亮了这女子附近的土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异种。 不过张小凡现在也无暇去顾及这花,虽然对着这个奇怪的女子,他心里依然有些警惕,不过无论如何,在这黑暗孤静的死灵渊下看到她,感觉上便立刻多了几分亲近。 “你好。” 张小凡本想说些客套问候的话,但出了口,却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少女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这不是青云山的张小凡张少侠吗?怎么你会跑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来了?这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张小凡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青云门下?” 那少女笑了不答。 张小凡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少女大不简单,正寻思处,却听那少女轻笑一声,道:“请问张少侠,到这里有多久了,可找到‘滴血洞’了吗?” 张小凡呆了一下,道:“什么滴血洞?” 那少女哼了一声,脸上笑容渐渐褪去,但依然平心静气地道:“张少侠好会装糊涂,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若不是为了滴血洞中的东西,又怎会到这黑暗肮脏的地方来?” 张小凡被她说得糊涂了,但隐约已明白这里有个滴血洞,洞里只怕有些要紧之物,但下山前从未听师父还有掌门师伯他们说过,但他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听出了那少女话里的意思,沉声道:“你说我们正道虚伪,那你又是何人?” 那少女一弹身上水绿衣裳,夹在指间的花朵随着她玉一般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白光在空中留下一道残痕,仿佛也眷念着这片黑暗,残留了许久,才慢慢消散。 “我,可不就是你们深恶痛绝的魔教妖女吗?”她巧笑嫣然。 张小凡心头一沉,忽有种失落的感觉,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过,不留痕迹,随即哼了一声,凝神戒备。 他自入了青云山一门,便听得各位师长师兄教诲魔教妖人如何为祸人间,残忍无道,青云门门规中更是严禁与魔道中人往来结交,彼此为生死之敌,不共戴天。 不过那少女看起来倒并没有仇深似海、立刻动手的意思,眼光反而瞄到了张小凡身后,看了一眼,忽然笑道:“你可要小心身后喔!” 张小凡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他心中一讶,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得周围忽然异香扑鼻,白光闪处,一朵白色鲜花出现在了眼前。 黑暗之中,死灵渊下,哪里会有什么花朵? 张小凡惊骇之下,退了一步,却见那花朵无风自动,仿佛在半空中对他微微展露笑颜,点了点头,顷刻之间,一朵花儿四分五裂,花瓣朵朵洁白可爱,边缘处却闪起了幽幽绿光,向他飞来。 就算是不知道那少女魔教身份,单看这异花也知道不对,张小凡陡然间被袭,手忙脚乱,连退几步,忙乱中举起手中烧火棍在身前一挡,那些疾射而来的花瓣与烧火棍玄青色的光芒接触,大部分被挡了下来,但其中还有几片险险掠过,差点伤到张小凡。 张小凡惊魂未定,心中咒骂这些魔教妖人果然个个奸险诡诈,一个不小心就是偷袭打黑棍,师父师娘师兄们说的话真是至理名言,一字不差。 第九十九章 孽缘 张小凡眼光一扫,见那少女身形一动,却是向自己飞了过来。 他大吃一惊,急忙手一挥将烧火棍祭起,冲向那绿衣少女。 听到风声,绿衣少女恬然微笑,右手在半空中一迎,刹那间所有的花瓣都如闪电一般飞了回来,聚集到了那朵花蕾之上,指间那朵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小花迎了上去,白色的微光与烧火棍玄青色的光芒甫一接触,两相抵在半空,僵持片刻,似是不分胜负,各自飞了回去。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微带讶意的轻呼。 趁此机会,张小凡一面接着烧火棍,一面谨慎防备,不让这诡异奸险的魔教妖女再施奸计。 不过那“诡异奸险”的妖女此刻却忽然停了下来,不再前进,任由张小凡盯着她,看着张小凡的眼色中大有惊愕之意。 刚才那次交手,她满以为以她手中的“伤心”奇花,轻易就能将张小凡治住,不料“伤心花”与那根烧火棍在半空抵住时,原本能借物传去直透人心,令人立时瘫倒的异香,竟是被抵了回来,而且还隐隐有反噬之意,让她吃惊不已。 这时,张小凡恨恨地道:“无耻妖人,只会偷袭!” 那少女眼中讶色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薄怒之色,哼了一声,道:“好,等一会我就让你看看妖人的厉害!” 说话间她便要有所动作,张小凡连忙戒备,但心中却是叫苦,面前这魔教妖女诡异难测,动起手来只怕不一定是对手了。 可惜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张小凡在这里脑中念头急转,却突然发现,事情越来越糟了。 黑暗中,又亮起了一点光,这光却与绿衣少女的不同,尽管是光亮,却是深色的,在黑暗中几乎让人以为那就是黑色的光。 光芒中,一道幽幽的人影走了出来,停在了绿衣少女身旁,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黑衣,面上还蒙着面纱,正是那日在山海苑里与这少女同行的同伴。 随后,在张小凡吃惊的目光中,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光线,大概又出现了五个人,身着黄衣,正是那日在山海苑中这少女的随从,此刻居然也全部到了此处。 张小凡只觉得喉咙发干,在这许多道目光注视之下,忍不住身子发冷。 他抿紧了嘴唇,对着那些神秘出现的魔教中人。 “碧瑶,小心些!” 那蒙面女子目光落到了张小凡手中的烧火棍上,低声道:“那根黑棒有些古怪。” 碧瑶,也就是绿衣少女,道:“幽姨,你看出了什么?” 被她称为幽姨的蒙面女子看不清有什么表情,但从她的话里听得出一丝困惑:“好像是……刚才那股凶气太像了,可是正道中人怎会有这东西,他们也不会操控这珠子,而且这、这是短棒,怎么回事?” 碧瑶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多厉害!” 说着往前踏了一步,随即她身后的黄衣人也同时向前走去。 张小凡一看不对,虽然有心对敌,但敌我悬殊太大,只得缓缓向后退去。 那黑衣蒙面女子看起来鬼气很重,整个人在黑暗中直直地向前飘着,跟在碧瑶身旁,几如阴灵一般,以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那少年手中的短棒凶气极重,你感觉出来了吗?” 碧瑶看了前方紧张戒备的张小凡一眼,点了点头。 蒙面女子顿了一下,道:“虽然如此,但我感觉这短棒中的凶力只怕还未尽放,似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以我看来,只怕这短棒多半和我们圣教有些关系,这少年身份大是可疑,你要三思而行。” 碧瑶皱了皱眉,道:“幽姨,你说怎么做?” 蒙面女子话声转为平淡,道:“擒下来就是了,带回去给你父亲看看,宗主智通天地,必然知晓此物!” 碧瑶想了想,道:“也好。” 说话间,她们脚下却没有停,一直向前逼去,没有她们两人的首肯,旁边的黄衣人自然也不会动手,双方一进一退在这说话间便走出了一段路。 张小凡心情越来越是紧张,耳边却渐渐听到了水波声,看来是走回到刚开始的那一湾水边。 碧瑶怔了一下,转头对蒙面女子道:“幽姨,这里便是‘无情海’了吗?” 那蒙面女子沉默了一下,却低声叹了口气,道:“痴情只为无情苦!不错,这里便是五海之中最神秘的‘无情海’了。” “啊!” 仿佛是年轻之故,碧瑶根本没在意到被她称为幽姨的蒙面女子话中的苦涩之意,大是兴奋,道:“我从小就听父亲说过,无情海深藏地底,是九幽之海,而且听他说死灵渊下的滴血洞就在这无情海边,看来我们找了三天,终于快找到了。” 蒙面女子却是陷入了沉默,一声不吭。 碧瑶有些奇怪,看了看她,随即便不放在心上,转头道:“好,现在我就先擒了你们,再去找那滴血洞!” 说着她手一挥,那五个黄衣人一起踏上,准备动手。 张小凡背后是在黑暗中无边无际的无情海,前方又被这些魔教之人包围住了,真个是前无去路,退无可退,身处绝地之中。 张小凡感觉到身后那无情海上,吹来了一阵一阵的寒风,冷入心间,而自己体内酸软无力无力,更隐隐有头昏恶心的感觉,只怕是伤重难愈。 无情海的波涛,似乎突然汹涌了起来。 黑暗深处,仿佛像是叹息一般,有风掠过,就像是无情海露出狰狞的笑容,讥讽地看着世间人们。 碧瑶露出微笑,带着五个黄衣人包围而上。 张小凡退后一步,却只觉得脚下一冷,竟是踏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便在这时,渐渐汹涌的无情海上,突然间,一个巨浪高高打起,海涛之声震耳欲聋,眼看过去竟有数丈之高,狂风扑面,岸边之人无不变色,几乎都站不稳脚步。 站在最后的蒙面女子霍然变色,疾呼道:“碧瑶,快退!” 碧瑶心中一惊,知道这幽姨见多识广,连父亲也一向尊重于她,当下不及多想,便退了回来。 她身形一动,五个黄衣人也跟着向后退去,只有站在海边最近的张小凡,猝不及防,登时被这巨浪当头打下,全身湿透不说,那股寒入骨髓的冰凉却真是难受之极。 然后,众人向这突生巨变的无情海望去,只见在一片漆黑的海上,缓缓亮起了两盏闪着幽绿光芒的巨大明灯,但看了过去,这灯火却着实奇怪,竟不做普通圆形,反而是自上而下的瘦长形状,尤其是中间处,更是漆黑的两道细细缝隙,透着冷冷凶意。 “是它,是它。” 蒙面女子身子一抖,“这畜生竟然还没有死!” 碧瑶惊道:“畜生?幽姨,这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章 亲切感 传说中,这世间本是黑暗的,其后四万八千年,有巨神盘古,开天地,化山川;又过四万八千年,乃有女娲造人。 传说中,天地间第一束的光,却是生于最黑暗处。 那是永恒黑暗中的,一束光! 无尽而无边的黑暗里,却惟独在君问心的眼前,悄悄亮起了一点光芒,那是一种幽幽的、带着白色的轻光,她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缠绕着君问心,如最温柔的女子,挽住心爱的爱人,与他这般缠绵。 她又像是一阵轻烟,带着些虚无飘渺,在半空中,在君问心的身旁,渐渐化出了一张美丽而凄清的脸,向着少年的嘴唇,吻来! 天琊霍然腾起,天蓝色的光芒挡在了君问心的身前,那阵轻烟一般的白光幻化的美人脸庞,似乎对此有些畏惧,不得已向后退去。 “阴灵!” 君问心身子一震,随即会过意来,失声惊叫。 古老相传,人生老死,唯有魂魄不灭,一世寿终,便有魂魄离体,往投来生,生生世世,轮回不息。 然而世间之中,却有怨灵所在,以贪、嗔、痴三毒故,以畏、恶、怕恐惧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是为“阴灵”。 想当然尔,阴灵乃是阴魄之物,自然喜宿于阴湿之地,这死灵渊中黑暗潮湿,有这等鬼物也不足为奇。 君问心这一声叫唤,只在黑暗之中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周围那一片漆黑中,他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过了许久,却隐约有淡淡回音传了回来。 也是随着他这一声叫唤,仿佛惊动了什么,在他周围的黑暗里,无声地又亮了一下。 君问心只觉得心头一跳,然后就像是胸口内的心脏竟停住了一般,他屏住呼吸,看着一束和刚才那阴灵几乎一模一样的幽幽白光,在前方黑暗中,亮了起来。 然后,左边一亮,右边一亮,前边一亮,后边一亮,甚至他抬头看去,连头顶上方也亮了起来,闪现出那幽幽的白光。 竟是有无数的阴灵,仿佛从沉眠许久中惊醒,感觉到那数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人体的温暖,向这里聚集过来。 那阵阵轻烟一般的白光,漂游不定,幻化出无数面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丑,然而此刻,在君问心的眼中却只有一个感觉。 冰冷! 一想到这无数阴灵一拥而上将自己团团包围的情景,他就头皮发麻。 几乎就在君问心想到这个的同时,周遭无数散发幽幽白光的阴灵仿佛清醒了一下,然后,在他们面前,两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没有一丝的防备地站在那儿。 黑暗中,仿佛同时有无数的声音得意地狂笑着,怒吼着,无数的阴灵像是在半空中凝固了片刻,之后,他们如贪婪的野兽,冲向这两个站在黑暗中无助的人。 “喝!” 身旁突然传来陆雪琪的一声轻叱,她苍白的脸庞掠过一丝痛苦,但立刻就被更加坚强的神色所取代。 天琊神剑在主人的催持之下,蓝光盛放,光芒万丈,迎着前方冲来的阴灵横扫过去。 “滋滋!” 只见在蓝光与那些阴灵接触的瞬间,立刻响起了近乎油炸爆裂的声音,当先的数十道阴灵登时化为乌有,魂飞魄散。 这声音回荡在空旷而黑暗的地方,令人毛骨悚然。 尽管如此,这些阴灵似乎并无畏惧之意,依然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君问心见陆雪琪本就伤势颇重,又勉力施为,面色更是苍白,简直仿若透明的一般。 “铮!” 那是黑暗中的一声脆响! 君问心挡在了陆雪琪的身前,奋然拔剑。 太一出鞘! 紫光顿起,纯净而灿烂的光柱,映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刹那间所有阴灵的幽光在这紫光面前都失去了光彩,只是太一神剑威力固然绝大,却无法吓阻阴灵,只在君问心出手的同时,便有数道阴灵从背后扑向陆雪琪。 君问心眼角余光望到,返身而上,太一神剑只在他们两人身旁平扫而过,就把那几道阴灵驱散。 君问心眉头紧皱,这无穷无尽的阴灵,要如何抵挡? “哒哒!”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 “唰唰唰!” 随着这脚步声的靠近,这些阴灵仿佛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竟是呼啸着远离了这里,不过片刻,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眼前竟是没有了任何阴灵。 他们反而并没有露出喜色,而是慎重的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来人若是张小凡,那还好,若不是张小凡,多半便是魔教妖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亚于雪上加霜。 远处,黑暗里,有一点光亮,移了过来,尽管是光亮,却是深色的,在黑暗中几乎让人以为那就是黑色的光。 光芒中,一道幽幽的人影走了出来,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黑衣,面上还蒙着面纱。 正是那幽姨,她与碧瑶被那突然出现的怪物打散,四处搜寻未果,听到这边有声响,便过来查看。 她皱眉打量着眼前的两人,顿时认出了在河阳城山海苑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陆雪琪,却是没有认出君问心。 十年的时光,当年的男孩已经成长为如今英姿勃发的少年。 只是,君问心如今的模样,却让得她看着…便有些精神恍惚,某种奇异的亲切感,从心中升起…… 而对面的君问心却是眼睛微微睁大,他认出了这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同样的,他想起了那一身碧绿裙杉的可爱女孩,心中不禁一阵恍惚。 这时,那幽姨摇了摇头,似乎摈弃了那莫名感觉,旋即冰冷道:“你们都是青云门下?” 陆雪琪奇怪地看了沉默的君问心一眼,转头道:“不错,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出现?” “我,自然是与你们势不两立的圣教中人了。” 幽姨此刻正因找不到碧瑶而满心烦躁,如今居然又遇到两个正道弟子,更是心情大坏,当下冷冰冰道。 君问心闻得此言,心中一惊,原来她与碧瑶都是魔教中人! 还好自己贴身佩戴了玉佩,这才遮掩了自己的魔仙之体,否则想必早已被她认了出来,到时候也不过徒增尴尬。 他使劲摇了摇头,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既然是敌非友,又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再言当年之事也是毫无意义,便定下心神,小心防备。 第一百零一章 苦战 陆雪琪悄然靠近了君问心,在他耳际低声道:“此人能够仅仅凭借周身鬼气,便吓退无数阴灵,至少也有上清境的修为,即便我们全盛时也敌不过,更何况我们都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怎么办?” 轻柔的发丝拂过耳畔,君问心却无一丝旖旎之感,此刻这处境,他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打?打不过。 逃?逃不掉。 正在他思索时,不料陆雪琪突然面现惊容,道:“小心……” 君问心下意识举起太一神剑挡在身前,一道淡黄色光芒闪烁,只见一个柔软圆状物已经与太一碰撞在一起。 “当!” 君问心只觉得浑身一颤,倒飞而去,嘴角一缕鲜血流下,已然被伤。 “师弟!” 陆雪琪惊呼一声,手执天琊神剑,瞬间劈在那法宝上,却是未曾撼动分毫,那法宝立刻扑面而来。 “唰!” 而刚刚压下伤势奋力飞回的君问心瞬间补上陆雪琪的空缺…… 在这阴森恐怖的死灵渊之下,一场实力悬殊的大战渐渐展开,漫天紫光蓝光与那微弱却仿佛坚不可摧的淡黄色光芒交织。 很快,君问心二人便落入下风,他眉头紧皱,不知道怎么才能脱离此等险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缓缓醒来,眼睛还未睁开,便只觉得全身剧痛,如散了架一般。不过有了疼痛,看来还有命在,心头倒也不全是难过。 他睁开眼睛,入眼处,却不禁呆了一下。 此刻,他处于一个封闭而潮湿的地方,看这样子多半是个石洞,两人来高的洞顶,两侧却只有三尺宽,非常狭窄,洞边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头,看着和刚才绝壁上的一模一样,只怕不是在这绝壁里,也是在绝壁附近。 不过这洞里石头似乎含有什么发光的东西,看去不是很大却很多,一颗一颗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把这洞里照得颇为亮堂。 张小凡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洞里情况,觉得这似乎是在一条过道之上,一头是一堆乱石,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另一头向里延伸,但在不远处便拐了个弯,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他在地上怔了一下,便欲起身,不料身子才动,左手在地下支撑了一下,陡然间全身剧痛,失声叫了出来。 “啊!” 身子颤了一下,尤其是左手处更是疼的厉害。 “哼。” 一声冷哼,忽然从这洞里深处传了过来,张小凡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却只见在那拐角处转过一个女子,一身水绿衣裳,清丽美貌,不是那魔教小妖女又是何人? 他二人在刚才还在对峙中,此刻张小凡突然见到这魔教中人,本能地就把烧火棍举起,凝神戒备,一时间居然把身上疼痛也忘了。 不料那叫碧瑶的少女瞪了他一眼,全然没有动手的意思,看去神色古怪而失落,倒像是整个人提不起劲儿似的,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看你那个傻样子,一身骨头都断了七、八处,居然还这么有精神!” 张小凡眉头一皱,但见碧瑶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虽然奇怪,但还是慢慢把烧火棍放下,不料才一松弛,立刻间那疼痛便弥漫了过来,忍不住又是一声叫了出来。 “噗哧!” 碧瑶看着这正道少年龇牙咧嘴的古怪样子,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气氛登时缓和了下来,但笑声过后,她却又是一声长叹,颇有悲凉之意。 张小凡哼了一声,他性子倔强,被这年轻女子笑了,大感丢脸,微怒道:“你笑什么?” 碧瑶看了他一眼,道:“我便是笑你了。” 张小凡听得她如此直接,一点也不留面子,更是气往上冲,怒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被撞一下看看?” 碧瑶脸色一变,看她样子就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料手方一动,忽然间却是意味索然,叹道:“我们都命不久矣,我还和你争个什么劲?” 张小凡正要戒备,忽听得这女子说出了这般话来,不禁一呆,讶道:“你说什么?” 碧瑶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是个山洞,你看不出来吗?” 张小凡道:“是啊!那又怎样?” 碧瑶哼了一声,手往前方那处乱石一指,道:“那里便是唯一的出口,现在被山一般的石头给压住了,有本事你就开山破腹出去啊!” 张小凡张大了嘴,往那乱石看了一眼,只见洞口被巨大的石头堵得严严实实,没留一丝缝隙,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若论与人对敌,他这烧火棍和这身道行,还有些用处,但若用来做愚公似的开山挖地,却当真不顶事儿。 呆了一会,他忽然想到一件要紧事,连忙回头,道:“我记得我是撞到绝壁上掉到地上的,怎么会到了这山洞里来了?” 碧瑶淡淡地道:“是我把你拖进来的。” “什么?” 张小凡为之气结…… “轰——” 君问心挡在了陆雪琪身前,接住了那幽姨的必杀一击,只觉浑身骨架仿佛都散了一般,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身体向后飘去。 陆雪琪霍然转头,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君问心已经为她挡住了数次攻击,此刻又是这样,她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重伤的身体。 但还没等她看清他的模样,异变陡生,君问心所跌下的地面,本是一块坚硬地面,此刻却忽然在君问心处无声地裂开一个大洞,君问心顿时掉了下去。 陆雪琪整个人呆了一下,只见那洞中漆黑一片,竟看不清楚有多深浅,只有在那深处,有一双巨大而恐怖的血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下一刻,没有任何的犹豫,天琊神剑散发的光圈消散了,陆雪琪伸手拔起天琊,更无二话,往那幽深黑洞之中,投身而下! 沉闷地撞击声在洞中响起,片刻之后,猝然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长吼。 “嗷!——” 叫声痛苦,听去倒有几分像野猪受伤时的狂怒怒吼…… 第一百零二章 危机 那幽姨看着两人落下的身影,沉默不语,这两人都是正道翘楚,尤其是那雪衣少年,明显只有十七八岁,但是一身道行高深得即便是她这等心境都感到惊悚,除此之外,那少年的斗法意识极强,胜过他保护的美貌少女不止一筹,每每间不容发之际,总能找到一丝破绽,逃脱必死绝境,当然其中也有自己不曾真正下狠手的原因,但即便如此,那雪衣少年的资质天赋都惊艳得让她动容。 不过,若是她真的全力出手,想必早已将君问心斩于手下,只是不知为何,最终关头,总是下不了手。 “唉…看他们的伤势,也是不能御剑了,便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不久之后,一道巨大的身影首先从那君问心落入的洞中跃出。 而陆雪琪在那阵阵蓝光之中,左手搀扶着君问心跃出地面,嘴角流出一道殷红的鲜血,左半身更是红了大片,看来伤势更重了几分。 而君问心此刻只能依靠着陆雪琪才能站着,但他的眼睛睁着,太一亮了起来,虽然已经变得微弱,却依然散发出淡紫色的光芒。 这年轻的一男一女,在这黑暗世界之中,彼此搀扶,彼此依靠着。 随后,二人的目光落到了前方那个巨大的阴影身上,衬着太一同样散发出的光芒,他们在闻到一股强烈之极的腐臭味道后,看见了那个妖兽的模样。 这是只有两人来高的巨大妖兽,猪头狗身,獠牙长而尖利,全身赤黑,棕毛如钢针般根根直立,一双巨目在黑暗中呈现血红色,倒有几分像是魔教妖人年老大的赤魔眼。(注一) 此刻这妖兽趴在远处呼呼直喘粗气,在它黑色肮脏的皮毛下,左前爪处血肉翻开,看来是被陆雪琪所伤,而它也直瞪着这两个伤它的人类,眼中射出刻骨仇恨,直欲吞之而后快! 陆雪琪只觉得周身疼痛疲倦,几乎就想就这般倒下睡去,再不用想什么,但几番挣扎,仍是强撑着,低声对君问心道:“这里妖兽阴灵太多,等一会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东西出来,我们先退。” 君问心没有意见,点头同意。 二人向后退去,可惜他们走了一步,那头妖兽似乎不愿放弃,居然也跟了上来。 这般走走停停,那猪头妖兽似乎对他二人也有些忌惮,却又不肯就此罢休。 君、陆二人本来身上就受了伤,在这阴暗潮湿的死灵渊下,又经过连番激斗,早已疲惫不堪,此刻若不是那妖兽苦苦相逼,只怕他二人一放松精神,就要双双晕了过去。 但此刻他二人面临生死关头,体内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气力,居然苦撑到了现在。 这个从不为正道人士所知的死灵渊,竟是一个大得惊人的巨大深渊,他二人在这里退了半天,居然还是只在空地上行走,丝毫没有绝壁的影子,也不知道当时下来时,怎么会落到如此之远的地方? 只是他二人现在也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前方周围都是虎视耽耽的妖兽,生死当真只在须臾之间。 君问心二人正束手无策,他忽然觉得背后一痛,竟是撞上了一个硬物。 一直以来他二人都不敢对那妖兽有丝毫掉以轻心,所以都只是后退着走路,这一下突然撞上,君问心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却意外地看见居然是一棵大树,树干粗大,看样子没三个人也合抱不过来。 君问心这才放下心来,对兀自看着后方的陆雪琪道:“没事,一棵树而已……” 话未说完,君问心忽然觉得喉咙一痛,脖子被一条绳索状的事物缠住,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拧了起来。 陆雪琪大吃一惊,回头惊看,失声道:“树妖!”(注二) 只见在这块空地上孤零零地生长着的这棵大树,此刻所有静止的树枝竟都如人的手臂一般动了起来,而缠住君问心的就是其中的一条粗大的树枝。 黑暗中,这树妖忽忽舞动的身姿,恍如九幽恶魔。 君问心只觉得脖子上的树条越勒越紧,渐渐喘不过气来,陆雪琪刚想救援,却只听得远处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那猪头妖兽抓住机会,一跃而上,巨大的爪子闪着幽幽绿光,当头打下,只怕还带着巨毒。 陆雪琪无奈只得回身招架,但身形被它一阻,几次欲过去救援君问心而不可得,反而自己也是连遇险着。 君问心被那树妖擒住,喉咙巨痛,却见那树妖发出难听的忽忽声,想来多半是欢喜之意,缠在脖子上的树条把自己往后向树身拉着,同时又有几条树枝过来缠住了他的身子,除了两只手还能舞动,竟是不能再挣扎了。 君问心心急如焚,看向陆雪琪却发现她自顾不暇,回头一看更是亡魂大冒,只见树妖的树干之上,缓缓裂开了一个大口,里面喷涌而出刺鼻的腥臭味,而树条正把他拉到那个大口中去,只怕这就是树妖的大口了。 君问心浑身一抖,打死他也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了一棵树的肥料,这种死法当真令人难以接受。 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他的确一分一分地向那张大口移去,腥臭味道越来越重,转眼间君问心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眼看就到了大口边上,君问心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奋力一挣,用脚抵在树干上不肯前进,可惜那树妖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树条扯了几下,君问心登时力竭,被送到大口嘴边…… 注一:《志异·妖兽篇》赤眼猪妖:猪头狗身,身躯巨大,黑毛,硬刺,赤目,能暗中视物,喜食腐物,喜居阴暗潮湿处。 注二:《志异·精怪篇》树妖:千年老树,传言吸纳天地灵气,又传在阴秽处吸得怨灵妖力,因而成精,大树状,嗜食生物,另有传言可自行移动。 --------------------- 第一百零三章 解毒 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这树妖曾经害死了多少生灵,君问心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垂死挣扎,奋力一扬手,握着手边的神剑太一,向那树妖大口旁边插去。 太一神剑上,泛起了幽幽电光。 原本已经没有什么光华的太一,被君问心挥动着打到树妖身上,竟然砍瓜切菜般地径直刺入树妖坚硬之极的树干之中。 漫天舞动的树妖枝条在那个瞬间,突然都凝固住了不动了。 君问心自己也怔了一下,原本不可一世、骄狂凶狠的树妖仅仅被太一插入体内之后,巨大的与太一不成比例的躯体却迅速地枯焦下来,所有的树枝树条甚至树干就像是被烧焦一般,干瘪、卷缩,树叶落如纷雨,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大吼之后,整棵大树轰然倒塌,随之,化为灰烬。 君问心落到地面,怔怔出神,竟是被太一自身所带的紫电玄雷给救了,只是平时为何自己调动起来怎么如此艰难?之前所谓的“神剑诀,太一玄雷斩”便是他研究许久才能激发紫电玄雷使出的剑招,然而此刻竟是轻易便出现了…难道非要主人处于险境,才自发护体?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传来陆雪琪一声痛呼,君问心顿时惊醒,转头看去,只见陆雪琪被那只猪头妖兽猛攻,整个人似被重击,向后飞了出去,衣裳红了大片,一看就知受伤颇重。 君问心浑身一激灵,哪里还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太一剑柄一把抓在手中,就向陆雪琪处飞去。 半空之中,太一神剑在他手里,仿佛带着一丝微笑,重新亮起了一道淡紫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 转眼间君问心追上了陆雪琪,前头那只猪头妖兽却对太一神剑凛然不惧,大吼扑来。 君问心心急之下,担忧陆雪琪伤势,再不肯退,同样一声大吼,运用道法,太一霍然离手,如离弦之箭,向那猪头妖兽冲去。 猪头妖兽见这一个小小紫影冲来,巨大前爪一挥,想把这讨厌的东西拨到一边,然后冲上去把这两个讨厌但美味的人类吞进肚子好好饱餐一顿。 不料手掌才一挥出,便觉得手心一凉,片刻之后,心口竟又是一凉,这猪头妖兽怔了一下,低头看去,竟看到手掌中现出了一个小洞,而胸口心脏处,竟也出现了一个小洞,他整个身躯,竟是被这太一神剑贯穿而过。 “嗷!” 猪头妖兽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巨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如推山倒柱一般,重重地落到地上,尘土飞扬,然后,它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液,终于不再动了。 这时君问心接住了陆雪琪,却见她全身冰凉,已然是支援不住,昏了过去。 而又杀了一个生灵的太一却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飞了回来,落到了君问心的手中。 君问心此刻只觉得体内的伤势竟是仿佛恢复了些,又查探了一下陆雪琪的呼吸,却发觉她呼吸急促,低头一看,只见她左肩伤口处肌肤竟已成了黑色,显然中了剧毒。 君问心心急如焚,他抱着陆雪琪缓缓坐在地上,犹豫片刻,看着那已成了黑色的伤口,叹了口气。 这死灵渊深处,哪里去找解毒之物? 他眉头锁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乌云,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靠自己了,只是这么做终归不雅…然而,陆雪琪目前中毒尚浅,还有救,再耽误下去可就… “雪琪师姐,得罪了…” 陆雪琪的脸色越发苍白,君问心知道不能再拖,这才下定决心,低下头去… 仿佛永恒的黑暗,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死一般的寂静中,多了一丝旖旎…… 滴血洞。 碧瑶与张小凡正在一石室中,在石室坚硬的石壁之上,却刻着密密麻麻的石刻文字,张小凡此刻紧皱眉头看着的,便正是这些东西了。 碧瑶皱了皱眉,走了前去,看了看,登时脸上露出喜色,只见在这通篇石刻开头,只刻着两大字。 天书! “天书,这是天书啊!” 碧瑶竟忍不住欢呼起来。 张小凡身子一震,这才发觉碧瑶来到身边,但他的注意力却似乎只在她的话上:“天书?你知道这天书是什么东西吗?” 碧瑶瞪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天书’是我们圣教经典,从古相传至今,所有圣教弟子的神通大法,都是从这天书中领悟而出的。” 张小凡身子又是一震,脸上大有迷惘之意,转过头去盯着墙上石刻,过了半晌,却低声道:“不会的,不可能的!” 碧瑶脸色一沉,道:“这是我们圣教经典,乃是我道绝密,你不是说我们是邪魔外道吗?怎么还偷看?” 张小凡却似乎听若不闻,眼中只有那些刻在墙上的文字。 《天书·第一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夫天地造化,盖谓混沌之时,蒙昧未分,日月含其辉,天地混其体,廓然既变,清浊乃陈。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久。然天地万物,皆有其相,众生沉迷,惑于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以为众相故,心生三毒三惧三恐怖,不可久矣……(注一) 碧瑶哼了一声,本想发怒,但转念一想,却又没说什么,也往墙上看去,只看了几句,便只觉得头脑发昏,倒也有些佩服起张小凡来,这么枯涩的文字他居然也看得进去。 但转头一看张小凡,却是微吃一惊,只见他脸上满是痛苦迷惘之色,整个人竟是微微颤抖,说不出的诡异之情。 其实换了世间任何一人,只怕也没有张小凡此时的心境激动。 这号称魔教经典的《天书》,这段号称总纲的文字,看在张小凡的眼中,却几乎字字如刀,直刺入了他的心底,甚至比他小时候,发现青云门道家修真法门与普智传于他的佛门“大梵般若”修习法门截然相反时,带给他的冲击还要大上百倍。 从这段文字之中,他竟赫然发现,他从小暗地里以为的道、佛两家根本迥异的修真道法,在这里竟隐隐有殊途同归的趋势,即便这样,他纵然吃惊,但也还能接受,但接着看下去,他脸色却已渐渐苍白,只因在这号称魔教经典的《天书》之中,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这魔教之中诸般神通异法,偏激特异,但根源之上,便在这《天书》之中。 道家讲究身御自然造化,佛门注重体悟自性,而天书之中,却似乎面面俱到,既有道家思想,也涉及佛门的大法。 换了另一个人比如碧瑶,看了这些文字自然没什么想法,总以为是自己祖师留下的大神通,但在这世间唯一通晓道、佛两家真法的张小凡看来,这事却大是可怖。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挥之不去地缠绕着他。 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脸色苍白,心神激荡,带着狂热与奇异的好奇饥渴,隐隐只觉得一个大秘密就在自己眼前,却始终摸不到,看不着,却又更加地吸引着自己,往那个目的奔去。 只是,在他心里,也有了几分恐惧,这是不是应该的呢? 碧瑶看了张小凡半晌,见他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墙上石刻,表情古怪,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就站在他的旁边,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恼火,冷哼一声,不料张小凡充耳不闻,什么动静也没有。 碧瑶嘴角一抿,大是恼怒,但不知怎么就是不想出手教训这个人,恨恨一转身走了出去,临走时还大力踩出脚步声,可惜那傻小子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碧瑶怒气冲冲地走出石室,回到钟乳石洞里,对着一具骷髅生起了闷气,本来想想也没什么的,但看那小子却怎么也不顺眼,越想越怒,再一看手边那朵原本漂亮的“伤心花”现在一片乌黑,登时把怒气迁到黑心老人头上。 她指着那具骷髅怒道:“你这个死老鬼,死了八百年还要害人害我,害得我的玉花变得……变得……” 一句话接不下去,碧瑶肝火越来越大,更不多说,袖袍一挥,“伤心花”飞出去在那骷髅上转了一圈回来,片刻之后,只听得刺耳的骨裂之声响起,“喀喀”响处,那具骷髅竟是四分五裂地倒了下来。 出手之后,碧瑶的气才缓了些,心中不由得也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气,但转眼一看,却是吃了一惊,原来刚才被骷髅遮住的石壁之上,居然还有几行字在那儿,连忙走过去细看,只见墙上写着四行字。 铃铛咽,百花凋, 人影渐瘦鬓如霜。 深情苦,一生苦, 痴情只为无情苦。 --------------- 注一:此段总纲文字参考书目:《道德经》、《金刚经》、《坛经》、《晋书·纪瞻传》、《周易复卦彖传注》等。 第一百零四章 合欢铃 碧瑶怔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遍,只见这四行字笔势劲道都较为细致,与刚才石室中的天书石刻大不相同,看来是另外一人的所为,而看这话里意思,倒像是一位痴情女子幽怨的话语,只是却又怎会在这魔教重地“滴血洞”里出现,当真奇怪。 她寻思许久,却依然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当下摇了摇头,正欲放弃不想,不料一转过身,赫然却见到张小凡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无声无息地从那石室中走了出来,站在自己背后,而且脸上表情古怪,似沉痛又似惊讶,好象还有几分迷惘,看去眉头紧皱,肌肉微微扭曲,几乎有些狰狞了。 “呀!” 碧瑶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发出一声呼喊,向头退了一步,那个精巧的小铃铛在她腰间轻轻震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回荡在这个山洞里。 张小凡听到了铃铛的声音,身子一震,仿佛突然惊醒一般,脸色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困惑之意。刚才他正在石室中对着天书石刻苦思不已,突然间手边那根烧火棍如惊醒一般,亮了起来不说,那冰凉感觉几乎是在瞬间就布满他的全身,然后,他就像是下意识般走了出来,直到看见了那堆碎裂的骷髅。 张小凡向着绑在自己左手边的烧火棍看了过去,只见它依然亮着,泛起淡淡青光,正对着那具已碎裂倒下的骷髅,就像是对着故人哀悼一般。 张小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这个想法,但看着这具骷髅,深心处他竟也有些伤感,虽然明明知道在这里死去的这个人,必定就是魔教炼血堂中的重要人物,说不定正如碧瑶所说的就是黑心老人本人,但不知怎么,他就是对这具骷髅有几分亲近之意。 烧火棍的光彩渐渐暗淡了下去,回复到难看的黑色,一动不动,张小凡却依然注视着骷髅,然后在碧瑶的注视下,缓缓地走了上去。 碧瑶哼了一声,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冷笑道:“虽然我对黑心老鬼没什么好感,而且派系不同,但我们都是圣教弟子,都在幽明圣母天煞明王座前立过重誓,你若想对他法身无礼,我可不答应。” 张小凡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应道:“他现在粉身碎骨,只怕是拜你所赐吧。” 碧瑶脸上一红,但词锋丝毫不让,决然道:“我自然会对圣母明王忏悔,但决不容你也来无礼!” 张小凡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碧瑶一呆,见他神情平和,并无仇恨之色,只觉得这青云门的少年似乎与以往见到的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正道人士大不一样,犹豫之间,却被张小凡从身旁走了过去,她迟疑了片刻,转过身向他看去。 张小凡走到那堆骷髅的面前,只见年岁久远,惨白的骨骼上都已泛起了幽幽的微绿光彩,刚才碧瑶那一下重击,胸部以下的骨骼都已散了去,只有头骨还完好,落在所有骨骼的最上方,空洞的两眼,正对着张小凡。 张小凡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得,这眼中竟仿佛还有魂魄存在一般,注视着他,但他终究还是走了上去,慢慢伸手把这些散乱的骨骼拢好一堆,冰凉的感觉从骨骼上传了过来,却没有了恐怖畏惧的感觉。 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张小凡深心中,像是松了口气的感觉,一种做了该做的事解脱的心情,虽然奇怪,但他却真得有这种感觉,心下却暗自想到:这烧火棍实在太过古怪了,若这次有命回去,看来一定要问问师父才是。 他把这事做完,正欲直身站起,便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却瞄到在刚才那具骷髅所坐之地,竟也因他把骨骼扫开,隐隐露出了些字迹出来,忍不住“咦”了一声。 站在一侧的碧瑶本来冷冷地看着张小凡做着这些古怪之事,突然听到张小凡似有什么发现地一声低呼,好奇心起,也走了过去,向那处看去,只见那里竟也刻着几行字: 芳心苦,忍回顾, 悔不及,难相处。 金铃清脆噬血误, 一生总…… 到了第四句话,笔势越来越是无力,尤其是到了第三个“总”字,更是潦草,几乎已分辨不出,最后更是一笔带过,就此断了,看来到此处,所写之人也无力再写下去了。 山洞之中,张小凡与碧瑶都是一阵沉默,两人都隐隐感觉到,在这两段字里行间,只怕有着一段伤心情事,女子伤了心,末了男子也追悔不已。 张小凡有些出神,虽然从未见过这不知名的情侣,但不知怎么,千百年后见到这不知算不算绝笔的遗迹,却仍然有些难过,而站在一旁的碧瑶却是紧皱眉头,眼睛直直看着那几行字,嘴里念叨着:“金铃清脆噬血误,金铃清脆噬血误……金铃?啊,对了,金铃!”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欢叫一声,喜形于色。 张小凡被她吓了一跳,讶道:“金铃怎么了?” 碧瑶似极为兴奋,满面喜色,道:“就是‘金铃夫人’啊,你不知道么?” 张小凡茫然摇头,碧瑶哼了一声,瞪她一眼,随即喜滋滋地道:“金铃夫人可是我们圣教在千年前的大人物呢!传说她聪慧绝顶,道行精深,对圣教经典天书更是有大悟于心,独自在圣教中创下了‘合欢派’一系,是我教中女子一等一的人物呢!” 张小凡登时没了兴趣,听她说着就知道这金铃夫人乃是魔教中千年前一个人物,好象很厉害的样子,但听她创下的派系名字就叫‘合欢’,便知这老女人不是什么好人,倒是看着碧瑶很是崇拜这个什么金铃夫人的样子。 张小凡哼了一声,不去接她的话,转身把为了看字而弄得乱了的那堆骨骼重新整理好,心中却冒出一个古怪念头:看来你也是个痴情人,说不定也是为了个女人而死的吧! 死人自然没有理他,但张小凡自己胡思乱想,居然对着这骷髅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碧瑶在旁边乐了半天,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金铃夫人居然和这该死的黑心老鬼有了情意,哼,一定就是黑心老鬼负了心,无情人,活该被雷劈!死了最好!” “你胡说!”张小凡突然在旁边喝道。 碧瑶呆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反应过来,瞪着他看了半天,奇道:“你说什么?” 张小凡话一出口,登时就知不对,他一个正道中人,居然莫名其妙地为一个八百年前穷凶极恶的魔教凶人开口辩护,这若是传到青云门师长耳中,立刻就是一顿重罚,但当时也不知怎么,心里一激动就是脱口而出,这时被碧瑶反问一句,却是讪讪说不出话来。 碧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间想起一事,登时把张小凡给忘到脑后,一把抓起腰间那个金铃,激动不已,大声笑道:“啊,那这岂不就是金铃夫人的‘合欢铃’么!”说话间连忙把这金铃倒转过来,仔细查看,果然在金铃内侧的铃壁之上,看到了三个小字: 合欢铃! 张小凡见碧瑶一脸欢喜,只差没笑得背过气去,看来这是个极为厉害的法宝,被她无意间得到了,心里一阵不舒服,冷冷地道:“你找到出路了么?” 碧瑶眼中满是面前这个小小铃铛,随口应道:“没有啊。” 张小凡把头转过,淡淡道:“那你就抱着这个金铃死在这个山洞里好了。” 碧瑶一呆,一想果然如此,如今最重要的可是要先找出路逃出这里才是,连忙问道:“你找到了么?” 张小凡默默摇头,二人对望一眼,碧瑶收起笑容,正色道:“那我们先找路吧。” 生死当前,张小凡默默点头。 当下二人在这隧道山洞中合力寻找,仔仔细细地查看过每一面墙壁,每一道缝隙,张小凡甚至不顾碧瑶的强烈反对,连那两尊幽明圣母、天煞明王的神像也查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当他们重新在那堆骷髅碎骨前碰头时,看到对方一脸沮丧表情,脸色都暗淡了下来。 碧瑶涩声道:“难道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张小凡低下了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碧瑶也沉默了下去,突然之间,死亡的阴影罩住了他们这两个还年轻的生命。 许久,在一片寂静中,在两人相对无语之下,张小凡忽然一跃而起,转身走开,碧瑶吃了一惊,道:“你做什么?” 张小凡咬紧牙关,道:“我再去找一遍,一定会有出路的,我们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的!” 而在他心里,却还有一句依然没有说出口的话,在久久回荡:我一定还要再见灵儿师姐的,就算死,也要埋到大竹峰上! 碧瑶却没有动作,只坐在平台之上,看着张小凡板着脸,在这生死时刻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不停地搜索着。 一遍。 二遍。 三遍。 四遍。 …… 第一百零五章 黑水玄蛇 黑暗中,不知过去了多久。 君问心微微觉得有些头晕,但看着包扎好伤口的陆雪琪的脸上已没有黑气,这才松了口气。 他守护在这个昏迷女子身旁,静静坐着。 太一神剑散发出幽幽紫光,笼罩着他们。 四周寂静,忽然陆雪琪微微翻身,嘴角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君问心大喜,笑道:“你醒了!” “这是哪里?”陆雪琪坐起身,只感觉浑身酸软,但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也不知道。”君问心摇摇头。 陆雪琪道:“你可还能御剑?” 君问心微一运气,便觉得体内痛如针扎,苦笑摇头。 陆雪琪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行,我们起来查探一下周围,看看有无出路,否则一直这么干等下去,万一那些阴灵又回来,迟早被他们吸成人干。” 君问心倒吸了一口凉气,点头道:“也好。” 陆雪琪站起身来,遍查周身,内里经络气血却有些凌乱,全身无力,而她的天琊神剑,此刻正完好地回到了她背后的剑鞘内。 她又转头看了君问心一眼,但见他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身形间还不是很灵活,显然仍受伤势困扰,又看了看自己肩膀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也不知道他照看自己这么久,费了多大的精神气力。 “多谢你了!”她忽然低声道。 “咳咳…不、不用……” 君问心轻咳一声,忽然有些尴尬。 陆雪琪奇怪的扫了他一眼,似乎很少见到他如此局促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年轻的一男一女,在这黑暗世界之中,彼此搀扶,彼此依靠着,向着未知的远方,行去。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却渐渐听到了水波声,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顿住。 两人却是来到了那“无情海”边。 便在这时,渐渐汹涌的无情海上,突然间,一个巨浪高高打起,海涛之声震耳欲聋,眼看过去竟有数丈之高,狂风扑面,两人登时骇然变色,几乎都站不稳脚步。 然后,他们向这突生巨变的无情海望去,只见在一片漆黑的海上,缓缓亮起了两盏闪着幽绿光芒的巨大明灯,但看了过去,这灯火却着实奇怪,竟不做普通圆形,反而是自上而下的瘦长形状,尤其是中间处,更是漆黑的两道细细缝隙,透着冷冷凶意。 有什么东西接近了,二人便看清,那两盏巨大的几乎有两人来高的明灯,竟是一双巨目。 说起来从入了万蝠古窟开始,君问心就不断地看到奇怪而巨大的眼睛,从年老大的赤魔眼到那猪头妖兽的巨眼,但无论哪一个比起眼前这一双,简直都像是芥子比之须弥。 海风急而扑面,带来的却不是略带咸味的味道,而是铺天盖地的腥味,直呛人鼻。 一头无比巨大的黑色巨蛇,缓缓浮现在他们面前。 它下半身盘着,蛇身浸泡在海水之中,两人竟还不到那巨大蛇躯粗细的一分,而只是黑水玄蛇挺立在半空的上半身和蛇头,竟也已离地数十丈之高,散发着幽幽绿芒的蛇眼,此刻正从上方望下,看着这对它来说如蚂蚁一般的君问心二人。(注一) 君问心望着波涛汹涌的无情海上那越来越接近海岸的两团光圈,声音中略微颤抖,道:“这竟是‘黑水玄蛇’!”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生物,青云山通天峰上的灵尊水麒麟,和眼前这黑水玄蛇一比,水麒麟在身躯大小上简直和小狗没什么区别。 陆雪琪身躯大震,几乎不敢置信,讶道:“这魔物不是在千年前已在西方大沼泽被神兽黄鸟杀死了吗?” 君问心表情震惊莫名,疾声道:“传闻如此,但今日它却在此出现,我也不知为何,雪琪师姐,这黑水玄蛇是上古魔兽,凶悍无匹,非其天敌黄鸟不能除它,我们怎么办?” 陆雪琪已经是被眼前的巨兽,震惊得思绪紊乱,作声不得。 无情海上的波涛,渐渐平息了下来,但两人心头的惊惧,却无丝毫稍减。 黑水玄蛇巨大的身躯盘在眼前,直如亘古以来的妖魔一般耸立在那儿。 而这庞然大物的蛇头微摆,似乎因为今日总有人闯入这里,心下愤怒。 转眼之间,黑水玄蛇巨目中绿芒暴起,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君问心与陆雪琪无不手掩双耳,却依然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君问心正惊骇处,转眼见那黑水玄蛇蛇躯一动,原本浸泡在海水中硕大的蛇尾一扫,刹那间掀起一排直有数丈之高,宽达数十丈的水墙,铺天盖地而来,而在水花之中,更有黑色蛇尾夹杂其中,带着无边气劲冲来。 那水花还在数丈之外,狂风便已扑面而来,几令人站不住脚步,若是真被这如海啸一般的水墙打到,碰到那巨大蛇尾,只怕非粉身碎骨不可。 君问心顾不得那么许多,右手一抱陆雪琪,祭起太一全力向后飞去。 但那水墙竟是如风驰一般,快过任何动作,君问心还未飞出一丈,便被这水墙追上。 “哗!” 水声如雷,几乎就在耳边。 君问心全身绷紧,脑海中几乎再无任何念头,生死之际,他大吼一声,全力向上飞去,但只飞了离地一丈余,便只觉得全身一凉。 “轰!” 他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巨浪之中,转眼间全身便已湿透,更听得身旁陆雪琪失声惊叫,手中一松,在这沛不可当的巨力之下,他与陆雪琪竟是被生生击散…… ----------------- 注一:《山海经·大荒南经》:黑水之南,有玄蛇,食麈,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山,司此玄蛇。 又注:《志异·妖兽篇》黑水玄蛇:巨蛇,体黑,腹白,绿眼,蛇身粗逾四丈,长逾百丈,食神仙药而不死,寿过万年,居于西方大沼泽,又传居于海中。 ----------------- 第一百零六章 不离不弃 君问心大惊失色,正欲挣扎着过去拉住陆雪琪,但这巨浪是何等威力,只在瞬间二人竟已隔了数丈之远。 眼看着滔天巨浪轰隆狂涌,刚才还在身边的陆雪琪转眼就消失在汹涌的黑暗之中,君问心全身发抖,脑海中一片混乱,整个人被这巨浪推着,在浪花中翻滚向前。 就在这滔声震天,君问心只觉得周身上下无一不被巨力挤压的几乎就要裂开之刻,他忽然瞄见,浪花之中,轰隆做响处,黑影一闪,黑水玄蛇巨大无比的黑色蛇尾如山一般冲了过来。 那黑色所过之处,水花激射,间中竟不知为何还有巨大的砂石飞窜,声势无匹,打死君问心他也不信自己能在被这巨尾击中的情况下还有命在。 便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君问心奋起余勇,体内也不知哪又涌出气力出来。 “唰!” 浪花之中,只见淡紫色的光芒再度泛起,君问心附身其上,亡命而逃,冲天而起,居然在这滔天巨浪之中冲上了一丈有余。 他心中正自一喜,猛然间便觉得一股沛不可当的巨力从身下横扫而过,顿时间全身一颤,纵然只是被这余力扫到,眼前已是一黑,几欲昏去,若不是他知此刻当真是生死关头,强撑下来保持清醒,真是险些就丧命于此了。 饶是如此,但黑水玄蛇这蛇尾一扫之力,何等威势,君问心全身大震,骨痛欲裂,几乎整个人就要四分五裂一般,更在这巨浪之中,再无任何余力,被这巨力打得远远飞了出去。 黑水玄蛇蛇尾一扫之力,威力竟是大得不可想像。 君问心人在半空,但觉得耳边呼呼风声作响,呼啸而过,整个人一直向后飞去。 掉落的那一刻,君问心只觉得心头一沉,一颗心如陷入无底深渊,急惊之下,身子却依然往下落去,但经这一阻,速度还是慢了些,只听得一声大响,重重地摔入了水中… 涛涛海水之中,太一神剑自主护体,淡紫色光芒包裹着君问心,他勉力睁开眼睛,却仿佛看到眼角有蓝光一闪而逝。 他在海水中深深望去,只在一个瞬间,曾经往事,一幕一幕,掠过心头…… 小竹峰上,望月台边,那个微嗔脸红的少女; 天心幻界,玄雷锻体,那从不曾离开的柔荑; 那场试剑,雷电狂风,她那带着惊惶的眼神; 七脉会武,为我出气,折断对手仙剑的冰冷; 通天峰上,梦幻月夜,双手紧紧相握的温暖; 适才为了他吐血,不顾一切冲过来救他的人啊… 一道巨浪当头砸下,君问心咬着牙,寒着脸,用了最后一分力气,在巨浪拍击下一借力,改变了身子方向,向陆雪琪那里挣扎而去。 水浪狰狞,只是这一切仿佛都在天边,太一神剑发出了淡淡紫光,追随着主人而去。 浑身冰冷若死,但是,是什么,回荡在深心里如此炽烈的激荡? 像汹涌不休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阻碍,世间的所有纵然可以消失,可是此时此刻,那白色的身影… 怎可以放弃? 怎可以舍弃? 他的喉间有低低沙哑的吼叫,在莫名的泪光中他挣扎着,在激烈的凛冽风中他挣扎着,伸出手去,伸出手去,伸出手去… 紧紧,抓住! 就像是死灵渊旁,无数乱石如雨中,那白衣少女不顾一切向他而来,抓住了他的手一般。 紧紧,抓住… 在他最后的神志消失之前,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个女子向自己拉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既然注定逃脱不了,那便与你死在一起吧! 下一刻,他的最后一丝意识也散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永恒。 只是,在陆雪琪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却依然知道,她被君问心拥入了怀中,很紧,很紧。 她白皙的脸庞此刻,竟仿佛有了一丝安慰之色。 这样… 也不错… ------------------ 这一日,碧瑶无事在洞中闲逛,最终还是走到金铃夫人留下的那四句话旁,仔细地看着,不禁为之叹息。 张小凡坐在旁边,忍不住问道:“你叹气做什么?” 碧瑶哼了一声,道:“我是为夫人叹气,她这般才气美貌,却被你们这些臭男人给辜负了,痛苦一生,多不值得!” 张小凡为之哑然。 碧瑶把这几句话又仔细看了一遍,忽然间“咦”了一声,却是发现了一个古怪之处,这四句话的最后一句的最后一字“苦”,下边的“口”字中竟是深陷进去,与其他字大为不同,她眼珠一转,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把腰间的合欢铃拿起一比,果然大小刚刚好,忍不住一声欢呼。 张小凡在背后讶道:“怎么了?” 碧瑶回头向他笑道:“有救啦!” 张小凡一惊,立刻来了精神,喜道:“当真?” 碧瑶把铃铛嵌入,见没什么反应,又试着左右转了转,片刻之后,忽然间石洞内“咔咔”声响起,石壁震动,碧瑶大惊,拿着金铃连忙后退,只听“轰隆”一声,原本光滑的石壁竟塌了一层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一层,上边也如内室天书般刻着文字。 张小凡先是一喜,但随之在这石壁左右查看,脸色却渐渐难看,看来这个机关只是金铃夫人为了遮掩石壁上的文字而设,并无出路,这一下他可是沮丧之极。 碧瑶却是凝神看着石壁上的文字,金铃夫人留下的东西,又藏得这般紧要,一定不是寻常之物。过了许久,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但感叹之色尤重,低声道:“原来这就是‘痴情咒’。” 张小凡在旁边不耐烦,过来看了几眼,却见前头几句话便是: 九幽阴灵,诸天,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他一看便知这是邪道中的恶毒咒语,但看碧瑶神色,欢喜居多,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这里面可有指出出路所在吗?” 碧瑶一呆,道:“没有。” 张小凡淡淡道:“那你学了又有何用?” 碧瑶默然不语,半晌才道:“你不知道这痴情咒的来历,这咒文是我们圣教自古传下来的,但却传说从来没有人愿意运用?” 张小凡听了,倒是起了好奇心,道:“怎么?” 碧瑶叹了口气,道:“这段咒文传说是当年一位聪慧女祖师从《天书》上领悟而出的,但只能女子修炼,听说这是以女子一身精血,化为厉咒,威力绝伦……” 她还未说完,张小凡已然打断了她,眼中大有鄙视之意,道:“那就叫做‘厉血咒’好了,还说什么痴情咒,邪魔外道,附庸风雅!” 碧瑶脸色一变,但随即又怔了一下,低声道:“你说得也对,便是如金铃夫人她老人家,最后不也是没用吗?” 张小凡没有理她。 第一百零八章 笑对 张小凡想着出神,没注意到碧瑶望了过来,见张小凡不知何时开始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忽然一红,嗔道:“你看什么?” 张小凡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讪讪道:“没、没什么。” 碧瑶在他身后,却也没有如想像般大声呵斥于他,良久,反而传来了一声叹息,道:“我们被困在这山洞绝境之中,离死不远了,你也不必那般拘束的。” 张小凡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碧瑶,只见她有些消瘦却依然美丽的脸孔,有淡淡无奈的笑容,忍不住冲口而出:“其实我病重的时候,你不必把大部分干粮都给我吃了,那样你也可以多活几日,说不定就……” “说不定就怎样?”碧瑶忽然打断了他。 张小凡怔了一下,摇了摇头,低声道:“说不定你可能得救的。” 碧瑶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点微笑,道:“我不想死,但更不愿意在这山洞死寂之中,对着一具骷髅和另一具渐渐腐烂的死尸慢慢等待着,那样的话,还没等人来救我,我自己怕先发疯了。” 张小凡听到她形容的那种情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的确不是人过的日子。 碧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你也害怕了吗?” 张小凡立刻挺直了背,大声道:“哪有!” 碧瑶嘴角边露出了微笑,看着他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柔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张小凡皱了皱眉,道:“什么?” 碧瑶淡淡一笑,道:“我们现在干粮已全部吃完,除了些清水之外便再无可食之物,只怕不出七日,便要饿死了。” 张小凡默然不语。 碧瑶脸色平静,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张小凡如见鬼魅,大惊失色:“再过几日,你看我若是不行了,便先杀了我罢。” 张小凡张大了嘴,指着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没有想到,碧瑶依旧脸色平静地说着匪夷所思、石破天惊的话:“我死之后,肉身还在,你若是一心求生,便是食我之肉,大概也能多活一段时日的。” 张小凡几乎跌倒在地……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轻轻道。 即便在如此绝境,她依然如此美丽动人,一如那轻灵的嗓音,那么清新动人。 “在这里,没有食物,没有阳光,没有空气,看不到天,看不到地,只有你我,没什么不好?” 君问心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着:“若不是还有你,我想,就算不会饿死,也会疯了吧…孤独,是我最熟悉,却也是最怕的东西。” 陆雪琪转过头来,看着露出前所未有的颓丧表情的少年,嫣然一笑,如繁花盛开。 “本来,落入无情海的那一刻,我就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个时候,很害怕很害怕…原来就算平时再怎么想着,到头来每个人不过一死而已…可当死亡真的加身的那一刻,那种恐惧…无助…遗憾…却是会如此的剧烈……” 君问心心中微微一动,他当时并没有那种感觉,因为他的心里是充实的,这是因为……她吗?本来稍显烦乱的心,渐渐平静。 陆雪琪清灵的嗓音还在继续,为这仿佛永恒寂静的无情海底带来一丝人气:“可是,在我最害怕最无助,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那个时候,我努力的睁开眼睛…” 说到这里,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刻一般,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抱着我,那时候,我的心就那样忽然平静下来,原来死亡的那一刻,能够有你在身边,便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无助……” 这绝美的少女,轻轻的说着,脸上没有冰冷,没有害羞,没有人前故意在心中竖起的高墙,只有温暖,只有纯粹的亲近,只有那可以轻易感受到的柔软… “故而,即便是现在,这样的绝境,可那又如何呢?这其实已经很好了,我们还可以一起,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一起回忆,一起面对那些遗憾,最后,一起面对死亡……” 君问心忽然笑了,他仰首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脸上却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遗憾吗?是遗憾啊…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爹娘…还没有给所有关心自己的人带来荣耀…还没有经历诸多美好之事…我,还如此年轻…” 他声音中有着难过,却少了沮丧。 “我心中有着诸多执念,诸多牵挂,诸多放不下之事,故而,在这可以清晰感受着死亡逼近的时候,便止不住的烦躁,不安,甚至是害怕…” “可是,这些又有何益?”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在落入无情海时,在看到你,抱着你时,我哪有那么多的烦乱,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 “既然逃不掉,那么能与你一起死去,也是好的…” 他转过头来,静静的与陆雪琪对视。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心就在那里,仿佛只要再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就能完全的重合在一起… 他们真的很像很像,彼此心里的墙都很高,一个是性格使然,一个是经历使然,两人都不会轻易的让另一个人完全的占据内心,他们会慢慢的接触,慢慢的靠近,慢慢的接受彼此,慢慢的习惯… 不知何时起,君问心二人彼此依靠着,静静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这最后的时光,既然逃不掉,就我们一起笑对吧…… 隔了半天,张小凡才从这巨大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便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这魔教中人果然个个妖孽,连这等事也做得出来!” 但看着碧瑶神色,居然一片平静,心中更是一阵发寒,忍不住退了一步,指着她的手指几乎都有些颤抖,道:“你、你说什么?” 碧瑶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之意仿佛又浓了些,但在张小凡的眼中,却似乎比这世上所有的毒物加起来都更毒上一些…… 第一百零九章 希望 “你不是想回青云山大竹峰去见你的那位灵儿师姐吗?你还有几位同门都在这万蝠古窟中,他们必定会来找你,你活的时间越长,他们找到你的希望不就越大吗?”碧瑶微微低下了头,说话的语气中却还是那么平淡。 但张小凡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她的语气如何,甚至连她如何知道灵儿师姐的事也没注意到,只是指着她怒道:“你、你居然叫我吃、吃、吃……你们这些邪魔外道,简直不可理喻!无耻、恶心,我,我……你,你……” 他越说越怒,但嘴舌间却不大灵光,“我我我”、“你你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不过他这般反应,却似乎早在碧瑶的料想之中,她也不生气,也未讥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晌。 待到张小凡大口喘着的粗气渐渐平服了下来,她才慢慢道:“吃不吃我,那也随你,不过你一定要先杀了我!” “又来了!” 张小凡勃然怒道:“你不要妄想我会和你们这些魔道同流合污,你给我些干粮,我便用这肉身还你就是了,要想拉我下水,断断不可!” 碧瑶缓缓摇头,道:“不是的,我是害怕。” 张小凡惯性地道:“胡说!我绝不会上你的当……咦,你说什么?” 仿佛是在这生死关头,碧瑶的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只见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浮现出一种张小凡从来不曾在她身上看到过的畏惧,然后,她重重地甩头,似是要甩开什么念头。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等死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她低声地道。 张小凡怔了一下,隐隐发觉,她似乎另有隐情,好奇心起,道:“什么?” 仿佛回到了六岁那年,被震塌的狐岐山下,一般的无助,一般的等死… 那是碧瑶心中永远的痛,就算六岁时,君问心解开了她与爹爹之间的心结,但那时最依赖的娘亲为她而死,这仍然成为了她最不愿触碰的记忆,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无尽的悲伤与绝望之中… 张小凡从震惊到同情,他渐渐转变了对碧瑶的印象,一如君问心当年所做的那般,静静坐在一旁,陪伴着这满面泪水的可怜少女… 碧瑶怔怔的看着眼前努力安慰着他的少年,仿佛与十年前君问心的模样慢慢重合起来,一般的温柔,一般的善良… 许久之后。 “你很好…” 她忽然就这么,幽幽地道。 “就和他一样…” 张小凡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头:“什么?” “一个我怎么也找不到的人……” ----------------------- “你,有没有觉得,外面海水的颜色变浅了些,有了一些蓝光?” 白色光罩内,君问心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似乎蕴含着若有若无的希冀。 陆雪琪缓缓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外面,轻声道:“好像是吧,怎么了?” 只见君问心仰着头,轻轻道:“那…意味着,上面有光,这光罩在上升,如果海水可以变成深蓝色…” 君问心没有再说,只是转过头来,眼神依旧明亮。 陆雪琪也是冰雪聪明,她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君问心的意思,也是恢复了些精神:“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在接近海面?” 君问心点点头,突然一笑,道:“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免得到时候失望…况且就算接近了海面,还要想办法出去,而我们唯一能想到的出去的法子,就是那个青色光点了,谁也不知道碰了它会发生些什么…” 陆雪琪点点头,也是嘴角微弯,道:“本来都准备安心等死了,现在留个念想,也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光罩内,君问心与陆雪琪竟是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 只听君问心皱眉肃然道:“差不多了,这海水已经变作了浅蓝色,离海面已然不远了,谁也不知道这光罩下一刻会向哪个方向移动,还是尽早出去,只要能够出去,我们就有一些把握回到海面上,那时候活着的希望便大了。” 陆雪琪看着君问心一脸严肃的模样,轻轻一笑,声音难得的有一丝柔弱:“嗯…你来吧,是生是死,都交给你了……” 君问心振奋了一些,笑道:“好不容易看到生的希望,还是压不下内心深处的期盼,你倒是洒脱。” 陆雪琪心道,我的世界很简单,没有你那么多的执着,自然容易看开些…若是没你在身边,我一定做不到这样吧… 这时,君问心缓缓抬起右手,伸向那青色光点… “嗡嗡!” 外面的白色光罩忽然剧烈颤动起来,陆雪琪眼睛睁大,她惊讶的看到,君问心整个人被纯粹的清光笼罩其中。 下一刻,君问心的身影显露出来,却仿佛失去了意识,直愣愣的倒过来。 “问心,你怎么了?” 陆雪琪连忙扶住君问心,焦急的呼喊着。 “砰!” 屏障破碎的声音,白色光罩化作点点白光散逸在海水中。 四周的海水登时涌了过来,陆雪琪慌忙抱着君问心,想要在海水中稳住身子,可是她已经虚弱至斯,哪能做得到… “铮!” 正在这危急的时刻,只听一声剑鸣,仿佛有什么,刚从沉睡中醒来。 紫色光华形成的护罩,迅速将他们保护起来,隔开了周围的海水。 下一刻,陆雪琪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结实的臂弯里,她抬起头,看到的正是君问心柔和而喜悦的笑容:“我的元力竟然被恢复了!我们,活下来了!” 陆雪琪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反应过来,但听得君问心大笑一声:“走!” “嗤!” 紫色光华急速冲天而起,破开重重海浪,向着上方的光明,冲去! 那,便是希望之光… “你和我死在这里,心里可曾后悔过吗?” 张小凡怔了一下,刹那间脑海中转过了无数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又回到了青云山上,大竹峰里。 “我自然是后悔的。”他这般低沉地道。 第一百一十章 逃生 碧瑶听了,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道:“哼,在圣教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与我一起死呢!偏偏就你不自量!” 张小凡气往上冲,但看了碧瑶一眼,忽然间气又消了,只叹了口气,摇头道:“或许吧!只是我若是能埋在大竹峰上,却真是死而无怨了。” 碧瑶脸色阴沉,盯着他,沉默良久,突然道:“你是为了你那灵儿师姐罢?” 张小凡跳了起来,指着她讶道:“你,你怎么知道?” 碧瑶转开头,道:“是你前些时候重病胡话时说的。” 张小凡呆住了,正想说些话指责她,但转念一想,眼看自己与她就要死于此地,从此非但见不到师姐,只怕就是死后,自己化做阴灵,也是看不到大竹峰的景色了! 只不知,师姐可会记得我吗? 他想到此处,忽然间,心灰意冷,长叹一声,悲苦之意深深难以自拔,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碧瑶竟是怔怔出神。 过了许久,她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那两尊神像,拜了下去:“圣母娘娘,愿您垂怜世人,护佑我们,明王尊上,望你持开天之力,救……” 她的声音忽然中断,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一刻仿佛四周都静了下来,但在她脑海之中,却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而一丝光明就在这波涛之中闪现着,却又若隐若现,她竭力想要抓住它,想起它。 她缓缓抬头,小心地向右手边的天煞明王的雕像看去,一遍又一遍,心中有个念头大声地呼喊:“不对,不对,这神像上少了件东西……” 她一遍一遍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喘,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尊神像空空如也的右手之上。 她一跃而起,再也忍不住欢喜,大声叫道:“开天斧,是了,开天斧到哪儿去了?” 魔教传说,幽明圣母乃抚育万千生灵之神灵,而天煞明王却是开天地、掌刑罚之凶神,这与古老相传的巨神盘古开天大不相同,传说天煞明王手持的正是一柄“开天巨斧”,故而后世为其雕像时也必然有着这巨斧模样。 但眼前这尊神像,右手却是空空如也。 碧瑶深知在魔教之中,天煞明王乃两大尊神之一,决不会有人故意不敬,而当初建此滴血洞的炼血堂也是魔教派系,这其中必然有因。 张小凡回到石洞之中,坐在平台之上,默默无语,正自思念大竹峰上故人,忽只见碧瑶满脸喜色,冲了进来,一看他正坐在那里,大声道:“你若想活命,便快过来。” “什么?” 张小凡吃了一惊,却见碧瑶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右手边的藏宝室,他犹豫了一下,但终于敌不过对生命的渴望,跟了进去,刚刚踏进石室,便听见碧瑶一声欢呼,只见她费力地从一堆铁器垃圾中拣起一把巨大的铁铸巨斧,看她的样子极为吃力,应该颇为沉重。 张小凡跑了过去,帮她扶住这柄巨斧,果然觉得入手极为沉重,他二人合力都还有些吃不消,讶道:“你做什么?” 碧瑶也不跟他多说,迳直道:“你若想活命,就帮我把这铁斧搬到神像那里去。” 张小凡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碧瑶懒得多说,拖着这斧头就走,但没走几步就身子发虚,呼呼喘气。 张小凡摇头叹息,但终究还是走了过去,二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斧头拖到了神像所在的那个石室,然后张小凡翻着白眼,千不甘万不愿地听到碧瑶说,居然还要把这重家伙装到那邪神的手中。 本来张小凡心下就老大的怀疑,如今听到居然是要为魔教邪神做事,登时就泄了气,但还是拗不过碧瑶,看着她满脸大汗一个人在那里努力着,心下一软,想到在这死前就算完成她一个心愿也好,便走上前去,竭力帮助。 此斧头看起来就很巨大,如今实际搬运起来,这重量更是匪夷所思,加上二人久无食物,到后来奇迹般地完成了这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把斧头装到了天煞明王的右手上后,张小凡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道:“你,呼呼,你,你要是找不到出路,呼呼,原本我们可以活三日的命,现在就只剩下三个时辰了。” 碧瑶自也是大口喘息,但眼中兴奋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稍事休息,她便走到那尊神像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只见这明王神像加了把巨斧之后,果然大是威风,气势逼人。 她对着天煞明王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道:“明王尊上,请恕弟子无礼。” 说完,她便伸手抓住那柄巨斧,试探地摇动着,上上下下,却都没什么动静,本来嘛!这巨斧就是她自己放进去的,若是有动静,刚才也有了,张小凡坐在地下,看着她古怪动作,大摇其头。 碧瑶眉头紧皱,低声道:“怎么不对,应该机关就在这里才是……” 说话间心中焦急,手中力气大了些,握着巨斧一移,居然连带着天煞明王雕像的右手也移动了一分。 忽然之间,石室之中,仿佛响起了什么沉重的机括声响。 张小凡跳了起来,碧瑶更是喜形于色,二人对视一眼,张小凡跑了过来,与碧瑶合力抓住这巨斧,用力扳动。 只见这巨斧连着天煞明王的右手,从低垂的状态举到了半空,片刻之后,石室之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 二人大惊,只觉得耳边轰鸣,居痛难忍,连忙用手压住耳朵。 又过了片刻,轰鸣之声依然在耳边大作,但在神像后边石壁之上,巨大坚硬的石壁竟是缓缓向两边退开,露出了一条通道出来,逐级而上的石阶,一直往上,直到前方黑暗处。 这时,神像所在的石室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纷纷落下石块,二人没有说话,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那石阶跑去,投身到了黑暗之中。 其实八百年前,魔教炼血堂在修建滴血洞时,便已考虑到日后万一式微,被敌人攻入的情景,便在这石室中山腹内暗地建了这一条通道,一旦敌人攻入,便以此路逃出,而片刻之后,滴血洞就会坍塌,将敌人与炼血堂无数秘密一同埋葬。 张小凡与碧瑶二人拼命跑去,只听得后头巨响不断,石块横飞,若是慢跑一步,只怕就要死于此地,真是拿出了身子里最后一丝力气,向前跑去。 没跑多远,二人面前就是一片漆黑,在这狭窄而黑暗的密道中,二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撞了多少回,只听得四周巨响轰鸣,石块横飞,仿佛整座空桑山都在发怒一般,震动不止,但终于是凭着一股对生存的渴望,他二人看到了前方透进的一丝光亮。 这密洞洞口原来是开在空桑山半山处,山阴一个悬崖下面,树木繁茂,极是隐密,难怪这八百年来都无人得见,想来今日炼血堂的后人多半也不知此处。 张小凡与碧瑶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几乎就在他们扑到地上的一刻,只听得“轰隆”巨响,万斤巨石压下,尘土飞扬,将这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从今而后,再也无人可以得见这山腹之中的秘密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道 多日来头一次饱餐,当真是快活事。 陆雪琪找到一条山间小溪,二人在水边清洗一番,不觉都有些困倦了。 说来也是,在那山腹中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后来又是那白色光罩中的绝境,只觉得一直走在生死边缘,这般出来,整个人放松下来,困劲也上来了。 陆雪琪首先支持不住,在这小溪边上的一小块青青草坪上躺着睡了。 君问心也感困倦,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但觉得阳光和煦,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忍不住回头向陆雪琪看去。 只见梳洗过后的陆雪琪,头发虽然还有些凌乱,但脸庞已如当初初见面时的一般白皙如玉,肌肤胜雪,几乎是吹弹可破。 此刻她闭上了眼睛,静静躺在那儿,微风吹来,她的发梢轻动,在阳光下,散发了柔和的光辉。 忽然,陆雪琪在熟睡中,仿佛像是看到了什么,眉尖微微皱起,右手竟是伸过来,抓住了君问心肩膀,依偎在他的身旁,然后,在她唇边,有淡淡笑容,就这么安心地睡着。 君问心呆住了,可是看着她那微显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心中却是不禁一柔,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渐渐的,他的困倦也上来了,合上了眼,仿佛忘了这事,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一般,安心地睡了去。 林间微风,依然轻轻吹动,吹过树梢,吹过绿叶,吹过静静流淌的小溪,泛起轻轻涟漪,最后,拂过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 君问心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只怕最少是睡了五、六个时辰,但陆雪琪却依然未醒,一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娑娑!” 君问心把手放到头下,听着林间山风吹动树木发出的声响,忽然间,想到了青云山小竹峰上,那片片泪竹林,不也是发出这般的声音吗? 这些时日,我和雪琪师姐失踪在万蝠古窟之下,消息怕是已经传回小竹峰了,不知道师姐们知道了之后,会不会有些伤心呢?也不知道小凡他怎么样了,想必会被齐昊他们找到吧…还有,师父…倒是让她担心了…若是现在出现在她眼前,不知道会不会被大大的责备一番… 他的脸上,在漆黑的夜晚,浮起了笑容,就连他的眼睛,在这黑夜里,也那么明亮,却没有看到,在他身边,有着另外一双明眸,不知从何时开始,幽幽地看着他…… 天又亮了,山间响起了鸟鸣声,清脆悦耳。 君问心走到小溪边上,双手合起,捧起一把水泼到脸上,凉丝丝的感觉,直透入心底。 “伤好了吗?”陆雪琪从他身后走来,看了他一眼,然后蹲下用溪水洗脸。 “嗯。” 君问心顺口应了一声,随即看向陆雪琪,道:“昨日我碰到那个青色光点的时候,就已经痊愈了,而且,我今早查看了一下修为,竟是不知不觉突破到了玉清境第七层,还是处于即将突破第八层的边缘。” 陆雪琪站起身来,用袖子轻轻抹去脸上水珠,好奇道:“那…究竟是什么?” 君问心皱了皱眉,道:“我也不知,只是感觉识海中多了一个青色的印记,像是篆字,又像是什么符号,模糊不清,不知道怎么回事…” 陆雪琪也是秀眉微蹙:“那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君问心摇了摇头,笑道:“那倒是没有,反而感觉神清气爽,就连运转太极玄清道仿佛也顺心了许多,你不用担心,我能感觉到,这应该是什么异宝,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陆雪琪闻得此言,便也没有多问。 君问心却是想起了昨晚探查那印记时,脑海中响彻的梵音: …… 道! 什么是道?什么都是道! 道法天地! 道是什么?道什么都不是! 天地法道! 道,即是道! …… 君问心摇摇头,懵懂。 不过,他有种感觉,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看清那个印记,应该会有什么事发生… 一番历练,张小凡看到了佛道相容的希望,而君问心却是得到了仿佛“道”的印记,在道之一途,越走越远… 际遇之神奇,可见一斑! 而两人将来的成就,又会如何,孰高孰低? 此刻,无人得知…… 山林下。 张小凡看向碧瑶,犹豫了一下,道:“碧瑶小姐,如今我们万幸得保性命,从那山腹中逃了出来,你我也算、算是交了个朋友,不过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今日就在这里分手了罢。” 碧瑶蹲在水边,没有起身,但身子仿佛抖了一下,张小凡看不到她的神情,过了一会,才听到她低沉了声音道:“哦,是道不同吗?” 张小凡点头道:“是,我是正道,你乃魔教,自小我师长就教导于我,正邪不两立,下次再见,只怕你我已是敌非友,你在那山腹中顾我救我,我心中实在感激,这份恩情,来日有缘,我自然会报答你的。” 碧瑶怔怔地看着清澈水里倒映出来的那个朦胧的人影,低低地念了一句:“报答我吗?” 张小凡应了一声,道:“是,我们恩怨分明,若非你救我,我绝不可能活下来,来日若有我效力的地方,我自当效劳。” 说到这里,他忽觉不妥,赶忙又加了一句:“不过你可不能让我做出对不起师门道义的事来。” 碧瑶忽然站起,转过头来,道:“我看你也算是一个人才,不如投奔我们圣教吧!我向父亲大人推荐你,他老人家一向爱才,必然会肯重用你的,也胜过你在大竹峰上当一个默默无名的厨子。” 张小凡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道:“碧瑶小姐,你不要胡乱说话,我乃是正道中人,宁死不入魔道,在我看来,在大竹峰上当一个小小厨子,也比在你们魔教中呼风唤雨好得多了。” 碧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话语也尖酸冷漠起来,道:“正道中人?你们正道中人造的孽也不比我们这些魔道中人少吧!当年正魔大战,你那些神仙祖师不一样是见人就杀,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胡说!” 张小凡勃然大怒:“这些都是你们魔教所做的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们杀人盈野、生灵涂炭……” 碧瑶怒道:“那些都是你亲眼看见的吗?还不是你的师长告诉你的,他们为了自己的脸面,又怎会告诉你真话?” 张小凡冷笑一声,道:“那么你又可曾亲眼看见了?你在这里告诉我原来正道为邪,魔教为正,又岂不是你的长辈粉饰自己祖辈的话语!” 碧瑶一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张小凡看了她两眼,回念一想前些日子与她一起生死与共,心中一软,放低了声音,柔声道:“碧瑶小姐,不管前人如何,我们不去管他好了,只是我们青云门门规森严,严禁弟子与魔教中人来往,我长于青云,不敢违反,今日我们就此别过吧!以后有缘再见,若是你能幡然悔悟、弃暗投明,我张小凡一定以身家性命为你做保,让你得入正道……”他振振有辞地说着,但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只看见碧瑶一脸讥讽,冷笑不止:“你们那些狗屁正道,请我去也不行,还说什么弃暗投明。也罢,我给你指出一条明路你不走,就去当你的正道人士吧!他日再见,我第一个就先取你人头!” 张小凡吃了一惊,只觉得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但终究无心争论,而且对着碧瑶,他始终觉得有亏欠的地方,当下一拱手,道:“珍重。”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去。 碧瑶眼看着他走远,竟是没有回过一次头,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后,忽然之间,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事物一般,整个人一下子没了精神,慢慢地坐了下来。 目光游离,不经意地掠过昨夜张小凡烧烤兔子的那堆火焰灰烬,怔在原地。 她看着那堆灰烬,就这般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忽然发现,身后树林中原本清脆的鸟鸣声忽然全部静了下去,仿佛感觉到什么大凶气味一般,竟是不敢发声。 然后,她看到一个黑影,从她身后缓缓移出,把她笼罩其中。 虽然是在白天,可是不知怎么,好像天也似阴沉下来一般。 碧瑶霍然回头,怔怔地看着身后之人,半晌,忽然间悲声叫道:“爹!……”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那个阴影仿佛也怔了一下,似乎根本没有想到碧瑶会有这样的举动,只是他欣见女儿得脱大难,那种喜悦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池镇 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稍事休息几日,完全恢复后,两人商量一番,决定由陆雪琪快速赶回青云门,回禀二人之事,让师长放心。 而君问心则去一趟空桑山,一来,以免曾书书等人还在寻找他们,二来,也可以看看张小凡是否已经脱困。 这一日,君问心飞得不高,正凝目向前方望去,只见古道前头,却是有一个小镇,看去规模虽然不大,但可能是在这古道之上,人却是不少。 君问心心中一阵欢喜,这三日来路上都少有人烟,看到了这样一个小镇,倒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落到到近处,只见镇口路旁,立着一块石碑,上边刻着“小池镇”三个字,想来是这个小镇的名字了。 君问心信步走了进去,只听着人声渐渐大了起来,古道从这小镇上直穿而去,路旁有屋舍檐宇,也有些商铺,不过更多的,倒是些在道路两旁直接摆摊的小贩,沿街走去,叫卖声不绝于耳,真是一副世情画卷。 他走在人群之中,嘴角渐渐露出些微笑,年幼时还在人间镇上生活的时候,依稀便记得也是这么一番模样,人间烟火,比起青云山上的修真岁月,仿佛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铛铛铛铛铛铛铛……” 就在君问心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时,忽然前方街道上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敲锣声,把他吓了一跳,接着便看见周围的镇民们纷纷加快脚步,向前头一处跑去,间中还听到有几个人边走边谈:“快走吧!镇长召集要讲话了。” “我看就是那件事吧?” “是啊!听说昨晚镇长和李保长、范秀才他们商量了整整一个晚上,不知道有没有商量个法子出来?” “希望有法子吧!不然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下去了!” “……” 君问心听在耳中,好奇心倒被勾了起来,便也随着人流向前走去。 只见周围人流纷纷聚集,过不多时,便有两、三百人在镇中心的一块石台边上围了起来。 君问心站在人群中,向中间看去,只见那石台有半人多高,看去还算平滑,上边站着三人,两老一少,想来便是刚才听说的那个镇长和李保长、范秀才这三个人了。 看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石台上三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站了出来,向下边的镇民们招了招手,镇民们随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等到完全安静了,那老人环顾四周,语气沉重,道:“诸位乡亲,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何事,自从三个月前,那妖孽在镇外十里的‘黑石洞’住下,从此便不停骚扰本镇,到了最近这一月以来,更是变本加厉,夜夜俱来,掠去牛羊家禽无数,更有甚者,三日前王家父子为了家中最后一头牛而与之反抗,竟被……唉,竟然不幸死在那妖孽手上。” 周围镇民中一阵叹息,少数人更有破口骂出声的。 君问心心下明白了大半,但还是不知道那妖孽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只听镇长又道:“老夫身为镇长,却不能保一镇平安,实在惭愧,昨晚与李保长和范秀才商量之后,以为这妖孽既然非同一般,则非我等寻常人所能抵挡,不如张贴告示,请一些修道高人回来收妖,至于费用嘛!还要请诸位鼎力支援。” 他话一说完,台下镇民们便纷纷道: “镇长说的有理,是当请高人回来抓妖。” “再这般下去,只怕人都要被那妖孽吃了,还在乎那一点钱吗?” “对,对……” 那台上三人见镇民们大都同意,镇长也似乎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昨晚我也请范秀才写了篇告示,那就张贴出来了。”说完向那个秀才模样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那秀才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上边有些字迹,走下石台,走到立在旁边一面砖墙上,贴了上去。 镇民们立刻拥了过去,君问心也跟过去看了看,只见那纸上写着: “今有妖孽三尾妖狐,居于镇外十里之黑石洞中,昼伏夜出,骚扰本镇,抢掠家禽牛羊,更有伤人,奈何其妖法厉害,今特请有道高人,为民除害,小池镇愿以五百两纹银谢之。” 君问心看那落款是小池镇镇民,耳里听着周围居民纷纷表示赞同。 他犹豫了一下,行走人世,又有绝技傍身,倒是可以做件善事,只是怕又要耽误些时间,而且这三尾妖狐也不知道行如何。 不过,君问心也只是稍微犹豫,既然碰到了,怎能置之不理,修道之人自有一番行事准则在心头。 只见他走到那面墙边,仔细把那告示看了一遍,二话不说,居然就扯了下来。 人群中一阵惊呼,君问心转过身来,向周围人横扫一眼,镇民们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君问心拱手笑道:“我乃青云门下弟子,出世修行,路过此地,便帮你们除此妖孽。” 周围人都盯着他看,这时镇长等人也赶了过来,镇长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少侠,那妖孽可是十分厉害的,并非有一腔热血便行,搞不好还有性命危险,你可要想好了?” 看起来这偏僻的小镇多半是没有听说过青云门大名的。 君问心点了点头,盯了镇长一眼,笑道:“你可是不相信我吗?” 镇长被他凌厉的目光一盯,心下不觉有些发毛,当下硬着头皮道:“没、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 君问心摇了摇头,看来不露一手是不行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败坏师门名声啊… 他转头向周围看了看,片刻之后,目光落在贴告示的那面砖墙上。 “这堵墙你们有用吗?” 镇长愣了一下,讶道:“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张贴一下告示而已。” 君问心微微一笑,忽然轻声道:“你们都让开些。” 声音虽轻,却仿佛在众人耳边响起一般,镇民们登时脸上失色,不消片刻,场中就让开了一大块空地,只有君问心站在中间。 “嗤!” 君问心单手负于身后,右手对着砖墙轻轻一指,但见一个拳头大小的银球登时从他的手指出现,撞向了那砖墙,也未听到什么声响,那砖墙便化作了粉末飘散在空气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老头 “哇!” 在场镇民无不看得目瞪口呆,继而个个眉开眼笑,这少年既有如此手段,要除去那三尾妖狐,自然是轻而易举。 镇长首先走了出来,呵呵笑个不停,道:“少侠好本事,那就拜托你了。” 君问心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镇长顿了一下,脸上忽地闪过一丝犹豫,随即道:“不过有一件事,还希望少侠能够谅解。” 君问心微感诧异,但还是微笑道:“老人家请说。” 镇长道:“至于那些酬劳,因为都是镇民的血汗钱,所以希望能够等少侠把妖孽除去之后,再…” 君问心恍然,便摇了摇手道:“不打紧的,我本是正道人士,遇有妖孽逞凶,便当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当做是磨练自己的修行,既然都是镇民的血汗钱,我便不收了。” 镇长听了大喜,还有这等便宜事情,自然再好不过… 君问心正准备去那黑石洞查探,不料一阵有些莫名耳熟的声音响起: “啊!这位小哥,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 他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眉头一紧,嘴角微抿,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老头,须发皆白,面容清庸,看去竟有几分鹤骨仙风,得道高人的模样,让人这第一眼看去便有了几分敬意。 而在老人身边,还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扎着两根冲天辫子,生的是活泼可爱,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 这两人,那老人不用说,便是当年在河阳城遇到的贪财相师周一仙了,而他旁边那小女孩,想必便是当年被周一仙抢走的小环了! 脑海中,五年前的种种纷至沓来… 君问心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住怒气,正待走上去,却看到他们身前有个熟悉的背影,略一分辨,登时微喜,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张小凡! 不过,此时的张小凡情况好像不太好,因为他竟是踩到了一堆狗屎之上。 既然已经见到了他们,君问心很快便定下心神,慢慢靠近过去…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这死老头跑了! 但听周一仙语重心长地对着张小凡道:“你难道没听说过‘踩到狗屎,霉运逼身;十人九死,晦气盈天’这句俗话吗?” 张小凡哑然,怔怔道:“没有啊!以前我只是听师兄们说过,是人交了极好的运道,人们才会说他走了狗屎运来着……” 周一仙呆了一下,连连摇头,道:“糊涂,糊涂,简直是胡说八道。” 张小凡道:“怎么了?” 周一仙道:“既然这么说了,你平日有故意去踩狗屎的吗?” 张小凡立刻连连摇头。 周一仙点了点头,道:“那你可有看见别人故意去踩狗屎的吗?”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哪有这回事!” “对啊!” 周一仙一拍手,道:“如果真有狗屎运这回事,怎有人人避之不及的道理;再有,狗屎乃是极污秽之物,臭气冲天,人人厌恶,一旦踩到,难道不是霉运,反而是好的不成?” 张小凡一听之下,觉得这番话大有道理,看来以前的确是自己错了,再一想到刚才那周一仙的话,真个是危言耸听,忍不住就出了一身冷汗,道:“那老人家你刚才说我…” 周一仙皱紧眉头,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直看得张小凡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才道:“唔,看来你果然是有大凶之灾,不如请到一边,待我为你看上一相,如何?” “那好吧!烦请老人家帮我看一相吧!” 周一仙呵呵一笑,用手一指路旁一棵大树下,道:“那我们就到那里说话吧!”说完转身走去。 呵,小凡他被蒙住了,多年不见,周一仙“本事”见长嘛! 君问心撇了撇嘴,悄悄靠近,就看周一仙接下来打算如何让张小凡心甘情愿掏出银钱来,到时候…人赃俱获,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但听张小凡道:“老先生,请问你刚才说我有大凶之相,是何意思?” 周一仙眯起眼睛看了他两眼,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天庭虽然饱满,但两颊微瘦,应该并非富贵中人,可对?” 张小凡点头道:“老先生说的对,我是农家出身。” 周一仙笑了一下,轻轻拍拍袍子,气度从容,道:“老夫还看你眉浓而密,直而挺,但居右眉末端有一小痣,此位乃主父母尊亲,只怕令尊令堂俱已不在人世了吧?” 张小凡看似吃了一惊,连连点头,道:“老先生你真是慧眼,我自小就父母双亡了。” 周一仙微笑道:“不如请小兄弟你再把手伸出来给我一看,可好?” 君问心听得满是疑惑,这周一仙什么时候能算得这么准了?一般不都是随口胡说的吗? 周一仙看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哎呀”一声。 张小凡惊讶道:“怎么?” 周一仙也不多话,只用手在张小凡掌心上一指,道:“小兄弟,你可看到了自己这条命理线吗?” 张小凡看了一眼,自然不知有何奥秘,茫然道:“什么?” 周一仙面色凝重,道:“老夫看你这条命理线,非与常人一般,是在开始一初,便有一道大缺,此主你年幼时必定有一场大难,且此难极深且巨,多半你身边亲人好友也牵涉其内,生机渺茫啊!看这样子,只怕令尊令堂多半也是在此一劫数中不幸辞世。” 张小凡心中一酸,此刻真个是完全相信了周一仙,涩声道:“老先生你、你真是活神仙,说的一点都不错。” 周一仙叹息一声,随即又道:“本来这般大难,连你也逃脱不过,但你命中有福,在此大缺位置,却有‘玉新格’框住,使之连续命理,再续生机,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张小凡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那今日老先生说我还有大凶之相,不知道有什么祸福,请赐教!” 周一仙微微一笑,忽然间咳嗽了两声,道:“这个,这个……” 张小凡讶然,道:“怎么了,老先生?” 周一仙笑了笑,道:“不瞒小兄弟说,老夫当年出道时,曾立下为人看相必定收钱的规矩,如此……” 张小凡醒悟,连忙道:“老先生请说,要多少钱?” 周一仙微笑着看着他,道:“一次十两纹银。” 张小凡本来把手伸到腰间了,闻言一呆,道:“这么贵,可是我总共只有四两银子。” 周一仙一皱眉,随即道:“罢了罢了,四两就四两吧!老夫今日与小兄弟也算有缘,就当相助于你吧!” 周一仙接过银钱,正待收入囊中,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但听一个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死老头,骗钱被我抓个正着,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第一百一十五章 算账 “君大哥!” 张小凡登时惊喜的转过身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君问心,他自然是掐在这个点上出现的,如今有了借口,怎么炮烙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说来话长了,倒是你能从那死灵渊下逃出来,真是可喜可贺!”君问心笑道:“先不说这个。” 只见他笑意一敛,淡淡的转过头,盯着目瞪口呆的周一仙道:“死老头,还记得我嚒?” 只见周一仙一脸茫然:“这位少侠,你认识我?” 君问心眉头一蹙,刚欲说话,忽然见到周一仙一手藏在身后,目光闪烁,嘴唇微动,似乎在低声念着什么… 他嘴角一撇,也不说话,就看周一仙能够给自己什么惊喜。 这时,周一仙忽然抬起头来,眉开眼笑,一张老脸满是得意之色:“小子,几年不见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今天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唰!” 一道黄光闪过,周一仙与小环登时消失不见,就如当年那般… “五年不见,倒是有了身不俗的道行,太极玄清道都修到第七层了,不过,即便如此,你能拿我老人家怎么办?再回去修炼几十年吧,哈哈哈…” 一如当年嚣张的笑声…… 不过,如今的君问心面庞沉静,丝毫没有当年的无奈憋屈,只有嘴角挂着若有若无讥讽的笑容。 “君大哥,你突破到第七层了?!”张小凡一听那周一仙的话,登时惊喜道。 君问心微一点头,笑道:“不错!” 他顿了顿,接着道:“小凡,那两人与我有些渊源,你可要跟我去看看?” 张小凡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好啊,不过他们哪里去了,我只看到一道光一闪,人就不见了…” 君问心淡淡一笑,道:“不过是咱们青云子祖师的一些看家本领,我在小竹峰上时可是特意研究了一番,你跟我来。” 张小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唰唰!” 两人先后御使法宝飞去,一紫一青两道豪光划过天际,引得一直在注意君问心的小池镇众人惊叹不已…… 小池镇西。 树林。 “呼呼!” 周一仙与小环喘着粗气。 “爷爷,你干嘛?那是问心哥哥!”小环喘了几口气,登时大怒道。 之前她还处于见到君问心的惊喜之中,不想周一仙拉着她就跑。 周一仙虽然满头大汗,嘴却是大大咧着,一副得意的样子:“哈哈哈…那小子一定想找我麻烦,结果又被我摆了一道,哈哈哈…” 小环小嘴一撅:“问心哥哥他干嘛找爷爷的麻烦?” 周一仙口不择言道:“还不是因为当年你被我抢…呃……” “爷爷你说什么?什么抢?你不是说我是被问心哥哥托付给你的吗?”小环瞪大了眼睛。 “咳咳…你听错了,爷爷我就是被他托付的……”周一仙心中一惊,不过人老脸皮厚,瞬间就改口道。 小环仍然怀疑的看着他… “唰!” 便在此时,一声呼啸,周一仙二人只见紫光一闪,下意识眼睛一闭,然后便听到了少年的轻笑:“死老头,我可是找到你了啊…” “……” 周一仙揉了揉眼,嘴巴大张:“这是怎么回事?” “你忘了我是青云门弟子了?这老祖宗的本领就算没学,但还是看得破的……”君问心淡淡道,瞥了眼周一仙缩在袖中的手,却不动声色。 “唰!” 又是一道黄光… 小池镇南。 周一仙与小环的身影刚刚出现… “太慢了,我都等好一会儿了!” 君问心居然靠在了他们眼前的树上! “唰!” 小池镇东。 “嗯,这小池镇的糕点味道不错!” 君问心坐在树枝上,津津有味的吃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糕点。 “唰!” 小池镇北。 “继续跑,我反正轻松得紧,不过,周一仙你看上去就不太好了…” 君问心抱肩轻笑。 “啪!” 周一仙哪里是不太好,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如雨下,“呼呼”喘气,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带着小环都累得够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君问心五年不见,不仅道行大进,更是为了对付他特意研究了当年青云子祖师的遁术,这下在他面前是毫无逃脱之机,反而被戏弄得团团转。 “不跑了,你爱咋咋地…累死我老人家了……”周一仙毫无形象的往地上一摊,也不顾自己仙风道骨的样子败了一地。 君问心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一番追逐,把周一仙折磨了个够呛,已经出了口恶气,再加上看到周一仙即便自己跑不动,还是不忘抱着小环,以防她太累了,君问心也是知道他是真的喜爱和关心小环,那追究的心思便淡了…… “唰!” 又是一生呼啸,只见张小凡落在了君问心身旁。 “君大哥,你速度太快了,而且怎么一会儿南一会儿北的,害得我到现在才追上。” 张小凡居然也喘了几口气,显然道行还是不及他深厚。 君问心莞尔一笑。 这时,周一仙忽然坐了起来,眼睛一亮:“这位小兄弟给评评理,你这大哥一直说我是骗子,但我哪里骗你了?” 张小凡一愣,道:“君大哥,你说他是骗子?” 君问心点点头,道:“小凡,我早年遇见过他,你可不能上当!” 张小凡有些不信:“可是,他刚刚算得都很准啊?” 君问心眉头微皱,又问周一仙笑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认识了,你是不可能有这份本事的,说罢,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一仙张口就要辩解,但他一见君问心淡淡的举了举手中太一神剑,登时一噎。 “说实话!” 周一仙面皮一抽,还在努力:“这个,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老人家才高九斗、学富六车……” “哼!” 君问心冷冷一哼。 周一仙一顿,转口道:“算了算了,我们也是老相识了,这次不要钱,不要钱免费帮这位小兄弟看相啊,哈、哈哈…”他干巴巴笑了几声。 君问心顿时讽刺道:“你就别再蒙人了,老实交代吧,难道是——”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环。 这时周一仙见君问心猜到了,再也瞒不下去,只得拍了拍小环的脑袋得意道:“哈哈,我老人家虽然不行,但我有个好孙女啊!” 然后又看着小环,奇怪道:“小环,怎么了,五年不见,便不认识他了?” 君问心明知道周一仙在转移话题,不过,他也不打算再追究了,此刻也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环的身上,当年两三岁的小女孩,如今也八九岁大了,只是,那时短短几日的相处,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小环仿佛此刻才回过神来,只见她默默舔了舔不曾离手的冰糖葫芦,低着头,小声道:“爷爷,我不认识他……”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认识 “爷爷,我不认识他……” 君问心登时一呆,但却是见到小环的眼眶中有什么在凝聚着,却又死死的忍住不落下… 周一仙闻言一惊,赶紧道:“你不是整天没事就念叨你问心哥哥呢嘛?怎么他在你面前,又不认识了?” 君问心闻得此言,心中不禁一暖。 “他、他又不要我,我也不要认识他…”小环轻轻说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君问心闻言,这才明白过来,看着低着头努力抹泪的小环,心里却是止不住一疼。 她,在怪我嚒? 怪我当初没能保护她反而被周一仙抢走…本以为那几日的相处,不会给她留下太深印象,没想到,她竟是一直记着我…原来,被人在意,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我没有不要你啊…” 君问心将小环抱了起来,也不说话,就这般紧紧抱着她,传达着自己的歉疚。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托付给爷爷?” 他闻言一愣,接着便一脸铁青的转过头,盯着周一仙那尴尬的老脸不放。 “小、小环哪…当年是爷爷太喜欢你,直接从你问心哥哥那里抢的……” 周一仙见君问心一脸杀气盯着自己,不禁一寒,赶紧自觉的解释道。 “什么?爷爷你!”小环瞪瞪大了眼睛,又不禁大哭起来,也不知是喜是悲…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君问心才感到怀里的小环停止了哭泣,只听她在耳边小声道: “问心哥哥,我要吃冰糖葫芦…” 君问心诧异道:“你手里不是有吗?” 小环小嘴一撅:“我要吃你买的!” “好…”君问心微微一笑。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个街头,少年抱着小女孩,去买糖葫芦吃…… 小池镇的客栈中,君问心几人正在交谈。 小环情绪也已经平静下来,只是一直赖在君问心怀里,就是不肯下来,惹得周一仙酸酸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爷爷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比不了这小子当年那根冰糖葫芦?!” 君问心哈哈一笑:“我买的,那自然是人间极品,岂是你能比的!” 周一仙顿时直翻白眼。 君问心轻轻搂着小环的腰,将头轻轻靠在她的发梢旁,笑着道:“小环都跟了你这么多年,今天给我抱抱怎么啦?” 旁边张小凡已经听君问心说了当年河阳城之事,倒也没有困惑,但听君问心继续道:“对了,刚才给小凡看相的,难道真的是小环?” 周一仙呵呵一笑,对着君问心道:“我真是没白养小环这丫头,还不到十岁,居然就能把人的前半生看的出来,假以时日,必定是我相学一道中出类拔萃的人才。” 小环哼了一声,嗔道:“那些粗浅的相书有什么难懂的了,明明是爷爷你自己昔日不用功,居然还好意思说!” 君问心惊奇道:“小环,你真的看得懂相书?” 小环摇了摇头,道:“我只看懂到了‘往生相’,至于‘后生相’也只接触皮毛,说不准的!” “往生相俱是过往定数,不可改动,自然好看,后生相乃未来未知未定之数,是相学一门最高境界,哪有那么容易,那你给小凡看的结果如何?”君问心又道。 张小凡闻得此言,也关注起来。 小环皱了皱眉,道:“他面色命理似乎十分诡异,乃是相书中记载的最难测算的一种命数‘乱魔命’,这倒是极少见的。” 君问心与张小凡面面相觑:“这‘乱魔命’是什么意思?” 小环道:“极难测算,说不准的。” “那我呢?”君问心忽然道。 小环回过头,仔细看了看,又拉过君问心白皙的手掌瞧了瞧,忽然一拍掌道:“哇!问心哥哥你是凌……” “停!我还是不要知道了!”君问心打断道。 小环微微撅嘴:“为什么?” 君问心笑而不语。 “小环,你以后跟着我吗?”他转移话题道。 小环下意识就要点头,突然眼角瞥过周一仙低下去的脸,似乎格外的凄凉与孤单,心里忽然一软,毕竟是生活了五年之久的爷爷啊… 君问心注意到小环的眼神,微微一愣,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向了周一仙。 “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老人家孤单惯了,小环你想跟着他就跟着他吧,毕竟我把你抢过来这么久也确实过分了些…” 满头白发的老人迅速摸了摸眼角,强笑道。 君问心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在河阳城义庄门口,老人孤寂悲凉的背影… “问心哥哥,我跟着爷爷。”小环的声音突然传来。 几人都是一愣,尤其是周一仙更是满脸惊喜,小环一见不禁心中一酸,她悄悄凑到君问心耳边道:“问心哥哥,我再陪爷爷几年好吗?再说我现在跟着你也是累赘,等我长大了,就去青云山找你好不好?” 君问心摇了摇头,倒是没想到小环这么懂事,看来在人间游历也是自有好处,就像自己当年一般,但有周一仙护着,至少没有那么多坎坷,这样也好… 与周一仙和小环好好交谈一番后,天色已是黄昏,君问心因为答应了去除妖,只得与他们作别,而张小凡听说了三尾妖狐之事,自然是决定跟着君问心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夕阳斜照,映得天际晚霞如火,也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此刻已是晚饭时分,行人个个都走回家去,小镇外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君问心二人。 “镇长说黑石洞在小镇北边十里,那就是这个方向了。”君问心稍稍认了下方向,对着张小凡道。 “嗯。”张小凡应了一声,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君问心边走边向着张小凡好奇问道:“小凡,你在空桑山下都遇到了什么?怎么也这么久才出来?” 张小凡目光有些闪烁,只是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但终究顾忌到碧瑶身份,便把她与滴血洞的事都隐去了,只说被困在山腹之中,接连数日,万幸才找到密道逃生云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哪里跑 伴随着两人的交谈声,十里路很快就过去了。 黑石洞在小池镇北方十里一片树林之中,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残阳余晖,微弱地洒在大地之上。 君问心看着前方树木渐渐茂盛,心中估计着那片树林就快到了,便道:“小凡,看来快到了,我们抓紧些吧。”张小凡点头称是。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 当第一颗星在天边悄悄探出了头的时候,他们两人到达了一片小树林的外头。 君问心调整呼吸,对张小凡道:“我听镇长说,黑石洞就在这片树林当中,洞里盛产黑石,往年镇民们常到此处采挖修路,如今自然是早已不来了,听说这洞往下延伸,深不可测,我们要小心了。” 他心里却是想着,再深也没空桑山万蝠古窟下的那个死灵渊深了。 张小凡点了点头。 “哎呀!” 当下二人整顿行装,就要踏入这危险之地,却忽地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十丈地方,传来一声微带惊惶之意的轻呼。 二人都是一怔,转眼看去,君问心立刻吃了一惊,只见从右边跑来两人,一老一少,不正是周一仙与小环祖孙两人。 此刻眼见小环还好,那周一仙却是气喘吁吁,哪里还有一点鹤骨仙风的影子? 君问心迎了上去,拦在他们面前,道:“你们怎么了?” 周一仙正跑的焦急,忽然眼前闪出了人来,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是君问心,这才放下心来,往后看了一眼,但见来路静谧,连个人影也无,长吁了一口气,停住脚步,对小环道:“小环,别跑了,看来那人没有追来了。” 小环大口喘气,但手上却兀自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看来她果真是嗜好冰糖葫芦,听到了周一仙的话,她又往前跑了一段,这才停了下来,呼呼喘个不停。 张小凡这时也走了过来,站在君问心身边,眼看这一老一少如丧家之犬一般,讶道:“怎么了?” 君问心也有相同疑问,但还没等他开口,却听那小环已然大声抱怨道:“都是爷爷你啦,骗谁不好,偏偏还去看那年轻女子,我一早就看出来了,那女的精明透顶,哪里是我们骗得了的?” 周一仙怒道:“那你又不早说,害的爷爷我被那女的打了一巴掌,到现在还疼。要不是老夫有祖师密传的遁地奇术,现在早就…” 话音未落,忽然之间只听得夜空中传来一声清叱:“老骗子,你往哪里跑!” 众人大惊,只见一道白光如电如匹,从空中折射而下,直冲向周一仙。 周一仙本就不会什么修真法门,一下子猝不及防,纵有些旁门左道也来不及使出,眼看就要被白光击中。 君问心在一旁听了,登时明白,这周一仙定是在离开了君问心二人后,又去骗钱,却没想到踢到了硬板。 “唰!” 不过,他也不能看着周一仙与小环遭难,当下一招手,太一神剑冲了出去,如电射至,替他挡了一下。 “砰!” 一声大响,白光被挡了回去,空中传来一声微带惊讶的女声,随即白光过处,一个女子落在众人眼前。 片刻之后,张小凡却是呆住了,只见那女子一身水绿衣裳,腰间挂着一只小小金铃,清脆作响,手指间还夹着一朵白色小花,晶莹如玉。 此刻她脸上似笑非笑,早已不看周一仙那老头子,一双明眸只看在张小凡身上,轻声笑道:“真巧啊!张小凡。” 却不是那个魔教少女碧瑶又是何人…… 君问心眉头微皱,上下扫了这少女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眼熟的很,似曾相识,却又不明显不曾见过,而且竟与张小凡相识,他可是知道,张小凡以前从未下过山,又是从何处认识的? 想到这里,君问心便看向张小凡,却见他面色古怪,皱了皱眉询问道:“小凡,这人是谁?” 张小凡冲口而出道:“她是…”只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君问心心下正在奇怪张小凡的欲言又止,碧瑶却是已经向君问心看来,她,也愣住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修长,一袭白衣胜雪,脸色白皙清俊,目光深邃如海,碰触之下竟让人有一种想要沦陷其中的奇异感觉。 这种感觉,好奇怪… 他,是谁? 碧瑶隐约有种直觉,眼前这人对自己很重要,却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起…… 君问心此时也转头看来,与碧瑶静静对视,两人都是微蹙眉头,默然不语。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就忽然安静下来了? 还是君问心先反应过来,他压下心中疑惑,向碧瑶拱手微笑道:“这位姑娘,在下是小凡的同门师兄,既然你与小凡相识,那大家自然便是朋友,不知能否告知身份?” 碧瑶闻言,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之前那柄泛着紫色电光的神剑,心中大是忌惮,毕竟随手就能挡下自己伤心花一击,显然道行匪浅,又是正道中人,自然要防范一二,便掩饰道:“我和张小凡乃是初识,不过见上一面,他也不知道我的来历的,你就当我是路人好了。” 君问心闻言眉头大皱,心念急转:初识?路人?小凡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她,到底是何身份? 他脑中忽然就飘过死灵渊下那幽姨的影子,眼睛登时睁大: 绿衣,绿衣…碧瑶?! 若是碧瑶,那便说得通了,那幽姨在死灵渊下出现,碧瑶在那里碰见小凡就显得合理多了,而她的身份确实是难以说出口的,毕竟正魔有别。 不过,她与小凡的关系…… 君问心心绪复杂,脸色也是不断变化,他也不知道猜测是否准确,但是若是碧瑶,确实可以解释所有疑惑,可是,若当真是碧瑶,君问心又该如何自处… 碧瑶看着面色不断变换的君问心,有些疑惑,又对他很是好奇,便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姓名 君问心再次看向她,有些犹豫道:“我…” 忽地,碧瑶却在一边喝了一声:“老骗子,你给我站住!” 君问心抬头看去,原来周一仙与小环正准备趁众人不注意时溜走,却被碧瑶看到,眼看着碧瑶手中伤心花又泛白光,丝丝寒气大盛,君问心吃了一惊,连忙停住脚步,道:“等等,这位姑娘,他们怎么惹上你了?” 碧瑶看了君问心一眼,淡淡道:“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还望这位公子不要插手。” 周一仙刚才吃过碧瑶大大的苦头,此刻见好不容易有人为自己出头,哪肯放过,急忙向着君问心道:“你可要救我啊!刚才我在小镇之上,好心为这位姑娘算上一相,不料她竟然听不得真话,一不遂她心愿,竟然就对我祖孙二人动武……” 碧瑶怒道:“胡说,你这老骗子,满口胡话,招摇撞骗,诳人钱财,现在还敢反诬于我,找打!” 说罢,手上法诀一凝,伤心花白光大盛,把周围地方竟映得如白昼一般,眼看就要出手,那边张小凡登时急道:“碧瑶,等一下。” 君问心浑身一震。 碧瑶!碧瑶!当真是碧瑶! 他不禁怔怔出神… 而碧瑶像没听见张小凡的话一般,更不说话,片刻之间,伤心花离手而出,在空中一闪、二闪而再闪,只听得轻轻“剥”的一声,刹那之间,白光耀眼,天上明月群星都一起失去了颜色,只见满天飞花,灿烂夺目,香气盈鼻,呼啸而来。 这本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不料周一仙看在眼中,却如见鬼魅一般,大惊失色,拉着小环转头就跑,右手还伸到怀中,掏出了一张黄色小纸,远远看去,似乎乃是民间道士抓鬼做法时用的符纸一类。 张小凡在死灵渊下曾见过碧瑶这法宝的厉害,又看那周一仙似乎不懂道法,便挺身而出,挡在周一仙祖孙身前,烧火棍祭出身前,就要帮周一仙挡下这一阵。 只是碧瑶见张小凡突然跃出,眉头一皱,玉也似的脸上却似轻掠过一丝微笑,满天飞花,忽然停在半空,就在张小凡身前一丈处飞舞,却不前进,只见她冷冷道:“你做什么?” 张小凡看了她一眼,心下先虚了三分,呐呐道:“他们又不是修道之人,你何苦为难他们,算了吧?” 碧瑶哼了一声,手一挥,满天飞花忽地收了回去,奔腾之中,却在星月光辉之下,重新凝结为一朵白花,飞回到她的手中:“那你怎么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小凡心中也在奇怪,当下转头向周一仙问起,周一仙本来还待模糊是非,不料碧瑶在旁边插问冷言,俱是关键之处,一来二去,君问心与张小凡都听的明白,原来在小池镇,周一仙看到碧瑶身上服饰昂贵,便不顾小环眼色阻止,凑了上去。 但碧瑶聪慧之极,岂是凡夫俗子可比,哪里会被他三两句就骗了,开始因为小环看得准,还把碧瑶往事说对了七七八八,但碧瑶仔细一追问,小环在旁边又不好直接告诉周一仙,周一仙满口胡诌,登时就露了破绽,碧瑶大怒,便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一老一少两个骗子。 周一仙见势头不对,居然惹上了大麻烦,他对修真道法一窍不通,但当年青云子行走江湖时传下的一点保命本事还在,其中便有用道家符咒土遁之术,这才暂时逃了出来。不料传送时修行不够,不能把握方向,却正巧落在君问心二人附近。 至于碧瑶在刚开始不防这老头还有这一手,但她乃是魔教鬼王宗宗主的独生女儿,这等江湖小道如何难得了她,只用异术遍查周围,立刻便搜出这老骗子在这方位,转眼间就追了过来。 君问心总算压下了满心繁杂的思绪,走上前来淡淡道:“碧瑶姑娘,这二人与我有些关系,能否饶了他们这一回,总算也不是什么大错。” 张小凡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碧瑶,就放过他们这一回吧。” 碧瑶眉头微皱,不过她本也只是打算小惩一下周一仙,此时再遇张小凡,心中惊喜,又有莫名熟悉的君问心求情,便也就不再坚持。 而这边君问心根本不知如何处理与碧瑶之间的关系,况且当年之事就碧瑶而言那定是终生难忘的记忆,可于君问心而言,却只是帮助开导了一个很有好感的小女孩罢了… 他摇了摇头,既然碧瑶此刻还未认出他,那便如此好了,还能免去尴尬。 想到这里,君问心便向张小凡道:“小凡,要不我们进去吧!办正事要紧。” 张小凡点头称是,转身就要与君问心一起进入树林,碧瑶怔了一下,在旁边道:“这树林里妖气弥漫,你们二人进去做什么?” 君问心回头一笑,道:“我们就是要进去除妖的。” 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碧瑶沉吟片刻,却对周一仙道:“他们进去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周一仙一怔,白天他也在小池镇上,听君问心说了事情原由,当下道:“知道啊!树林里有个黑石洞,里面盘踞了一只三尾妖狐,他们是去为小池镇除妖,怎么?” 碧瑶哼了一声,目头微微垂下,口里低声道:“自己才那一点道行,居然……” 周一仙见她似乎站在那里发呆,当下一拉小环的手,轻手轻脚的就走。 等碧瑶回过神来,两人已去得远了,只看见个背影。 碧瑶转过身子,望着面前这个在月色中渐渐幽暗深邃的树林,怔怔出神。 原来,空桑山下,滴血洞中,与张小凡同生共死,又有他如君问心当年一般的开导,再加上那几乎如出一辙的烧烤本事,碧瑶竟是情不自禁的将一缕情思寄托在了张小凡身上,她此刻便是因此担心起张小凡的安危来… 只是,就这般,将对君问心的十年情牵,寄托到张小凡身上,这一缕情思,究竟是对是错?是福是祸? 将来,若是认出了君问心,又当如何? 世事无常,便是这般嚒……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尾妖狐 这边,君问心也是一直沉默不语,碧瑶与张小凡的关系,让他很是有些纠结于心,他们明明有正道魔道之分,却没有相争,看碧瑶初时见到张小凡竟是情不自禁的惊喜,这让君问心心中滋味难明,就像自己的某样东西,就这般被别人拿走一样的感觉… 不过,君问心很快便将这莫名的心思丢到一旁,除妖在前,自当集中心神对敌。 君问心与张小凡走进了树林,但见树木高直,枝叶繁茂,遮挡月光,林中一片昏暗。 走着走着,四周一片寂静,从林子深处,仿佛还飘起了轻纱一般的薄雾。 二人对望一眼,君问心低声道:“小心。” 张小凡点了点头,二人都祭出了自己的法宝,提神戒备,向前走去。 又走了一会,但见林中古木参天,阴气阵阵,看来已到树林深处。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前方飘荡在林间的雾中,传来一个柔和而带些凄婉的女子声音。 小松岗,月如霜, 人如飘絮花亦伤。 十数载,三千年, 但愿相别不相忘。 那女声婉转,轻声低吟,人影虽不见,却有一股哀伤气息,淡淡传来。 君问心与张小凡对看一眼,脸色都是一变,这深更半夜,又是在这荒无人烟之处,只怕多半就是妖魅鬼怪。当下二人小心翼翼,往那声音处走去。 薄雾轻飘,渐渐把他们两人的身影,也包了进去。 就在他们进去没多久,绿影一闪,碧瑶出现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望着前边那片黑暗中的雾气,皱起了眉头,凝神思索半晌,随即投身而进。 林中夜色,在黑暗里恍恍惚惚,偶而有几寸月光,从头顶树叶的缝隙落下,照在灌木丛中,轻轻晃动。 四周,仿佛只有远处传来的低低虫鸣声。 忽然,君问心拉住了张小凡。 张小凡吃了一惊,道:“怎么?” 君问心低声道:“你听。” 张小凡凝神听去,只听见淡淡一声叹息,从前方飘了过来。 一道月光,如黑暗中明亮的一束灯火,一道霜华,轻轻照下,映着那里的雾气,婉约飘荡。 黑暗深处,竟是缓缓走出了一个白衣女子,站到了那光亮之中,向着他们,淡淡望来。 君问心与张小凡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个极柔媚的女子,长而直的秀发没有盘起,披在肩膀,如水一般的柔和。 白皙的肌肤上,有婉约的眉,纤巧的鼻,红唇淡淡,眼波如水,望了过来,竟是如水一般,看到了他们内心深处。 她是个让人看上一眼都仿佛心疼的女子,就这么怯生生地站在那儿,站在月光之中,凝望着他们。 时光,仿佛也停在了那一刻。 “你们,可是来杀我的吗?”她幽幽地问。 他与张小凡都是一惊,当下一咬下唇,镇定心神,当即道:“你可就是三尾妖狐?” 她如水一般的眼波,扫了一眼张小凡,又在君问心面上看过,君问心在那个瞬间,仿佛感觉到了温柔的手在抚摩自己脸庞一般。 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狐媚之女子,果然不似人类。 她没有回答,只微微皱眉,仿佛有种哀愁,刻在了她淡淡眉间。 她又抬头看月,但见明月无暇,挂在天中。 “便是我了。”她幽幽地道。 夜色深沉,她背后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悸动。 君问心沉下了脸,手中的太一神剑,渐渐发亮,照的周围树林,似乎也变成了紫色。 张小凡站在他的身边,也是深深呼吸。 只是那女子却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看了他们一眼,轻移脚步,走到旁边,白色如雪的袖袍轻轻挥动,二人只见灌木移开,却是露出了一口井来。远远看去,那井边石块古旧而有绿苔,看来年月颇深。 她走到井边,向下望去,用手轻轻梳理垂下秀发。 二人见她行为古怪,一时都不敢轻动。 只听那女子的声音飘荡在这片树林之中,道:“这是三千年的古井,传说,只要在月圆之夜,以虔诚心愿,俯首看它,必定能够得尝所愿。” 她的声音里,仿佛有几分凄迷:“可是,从到了这里,看了三次了,为什么,他的病仍旧没有起色?” 君问心与张小凡相顾愕然,看她神色言语,分明便是个为情所困的哀怨女子,但君问心在这些事上却比张小凡坚定的多,眉头一皱,踏前一步,登时树林中风声渐起,斥道:“三尾妖狐,你既然为祸世人,自当做好被我们除妖的准备!” 那女子转过头来,如水眼波望过他们二人,那雪衣少年给她感觉很是危险,显然张小凡更好对付些,便对他柔声道:“在你心头,可也有个深深挂念的女子吗?那就过来看一眼吧!” 风过树林,寒意忽盛。 树梢枝头,仿佛沙沙作响。 张小凡心中一阵迷茫,竟是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 “唰!” 君问心大吃一惊,更不多话,整个人腾空而起,只见太一紫光大放,在空中呼啸一声,向那女子当头冲去,看那迅猛之势,莫说是个娇弱女流,便是座山也是一般要一击轰灭。 只是那女子身子却似乎如落叶一般,被太一的强风给吹了起来,向后飘去,躲开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随即,她人浮在半空之中,双袖飞舞,霍然张开,片刻之间,这树林中妖气大盛,妖声狂啸,她身后黑暗之中,在那同一时刻,无数只狰狞巨目,同时睁开。 “咻咻咻!” 君问心正凝神处,只听着无数狂呼,黑压压一片凶影,从黑暗中飞跃而出,越过那女子白色身影,张牙舞爪直冲向君问心。 而那个女子,此刻却不曾望向君问心,一双柔媚的目光,只看着一步一步走近那口古井的张小凡。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如霜,如雪。 深心处里,可有一个深深记挂的人吗? 他如痴如醉。 “张小凡!” 一声惊呼,从背后传来,碧瑶闪身出现,急速飞来,口中急道:“不能看!” 那一个瞬间,张小凡仿佛微微怔了一下,漂浮在半空中注视着他的那个柔媚女子,脸色也微微一变。 但随即,他还是看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章 绝世妖孽 “破!” 君问心一声长啸,震开围攻过来的妖魅,身躯冲天而起,一把抓住太一剑柄,全身元力涌动,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大喝。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片刻。 君问心手中的太一神剑,忽然间如被激发一般,整个剑身灿烂夺目,随着君问心那一声大喝“破”字出口,无数道紫色光芒夺路而出,疾如闪电,射向半空中飞舞的那些黑影妖魅,一时间,惨呼嘶叫声不绝于耳,被射中的妖魅或掉落于地,或干脆就直接蒸腾化为乌有。 那柔媚女子脸色一变,脸上似乎也白了一白,道:“好一柄神剑!” 君问心解决了身边妖魅,第一时间就向张小凡看去,碧瑶也停住了脚步,向他看去。 只见张小凡缓缓抬起头来,脸色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隐约的迷惘,随即似乎清醒过来,深深呼吸,站到了君问心身边,一起面对着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个柔媚女子。 那女子深深看着他,忽然道:“你看到了什么?” …… 远处,树林的黑暗里,蹑手蹑脚的周一仙与小环悄悄躲在高大的树木背后,阴影之中,看着场中众人。 小环皱眉悄声道:“爷爷,你不逃命,反而折回来到这危险的地方看热闹做什么?” 周一仙眼睛还看着场中,小声道:“我早听说这些妖怪山洞中多有财宝,只是往日一直无法可施,今日好不容易有这许多人帮我们开路,哪里能不来看看,说不定就有油水可沾。” 小环粉白的脸上没好气地道:“要是我们油水没沾到反而碰上了妖怪怎么办?” 周一仙回头笑呵呵地道:“没关系没关系,爷爷我身怀当年青云子祖师密传土遁、水遁、千里遁的盖世奇术,绝对是没问题的……” 小环低声道:“切,明明就是骗钱不成跑路的东西,还说什么盖世奇术,结果一连被问心哥哥抓了那么多次,真是丢脸!” 周一仙没注意小孙女的话,依然得意洋洋地道:“而且你不是还给爷爷看过相吗?说爷爷天庭饱满,眉间有金钱纹,且手相中财运线直而粗,正主大富之相,呵呵,今晚就要应验了,小环,爷爷对你的相术可是大有信心的啊!” 小环不理他,只是忽然惊喜道:“爷爷快看,问心哥哥好厉害!” 周一仙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知道他厉害!你那问心哥哥本就是当年青叶祖师那种开天辟地的天才,小小年纪便已经玉清境第七层的绝世妖孽,妖孽中的妖孽!” 小环顿时大怒,张牙舞爪道:“不许你说问心哥哥是妖孽!” 周一仙噎了一下,接着道:“倒是他的那柄神剑,不凡啊!” 小环好奇道:“难道,连爷爷你都不认识?” 她可是知道,自己的爷爷虽然其他的不行,但这份见识却是当真非同小可。 周一仙眉头微皱,道:“这神剑威力非凡,就算在九天神兵之中亦不是凡品,却不知为何,从未流传于世?” “咦?” 周一仙忽然又似是吃了一惊,转过头去看向场中,只见此刻张小凡已经欺身而进,烧火棍泛着黑光,疾冲向那柔媚女子。 小环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声道:“好厉害的法宝,这又是什么东西啊!爷爷?” 她问了两声,却发觉周一仙根本没有回答,转头向他看去,只见周一仙眉头紧皱,也是一脸的愕然。 小环吃了一惊,伸手拉了拉周一仙,道:“爷爷,你怎么了?” 周一仙人抖了一下,似乎才从刚才的画面中惊醒过来,但神色间却仍是惊疑不定,呐呐道:“这张小凡究竟是什么人,青云门下怎么会出了这样一个古怪弟子?” 小环看了他一眼,道:“怎么?” 周一仙看向场中,道:“那张小凡手中的法宝大是古怪,刚才祭起的时候,那煞气居然比三尾妖狐的妖气还盛,这等邪物,怎么会……” 小环张大了口,向那场中看去,忽然眼角余光看到,轻声向周一仙道:“爷爷,你看那个女人。” 周一仙怔了一下,顺着小环手指看去,却见一身水绿衣裳的碧瑶,默默站在一边,特别是看到张小凡祭起烧火棍后,脸色更是奇异,似是欢喜,又似有些担忧,仿佛还有些犹豫样子,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周一仙看了两眼,道:“那女子对烧火棍有意思了,你小丫头看什么看!” 小环奇道:“什么烧火棍?” 周一仙道:“就是那个张小凡了。” 小环不服气,道:“奇怪了,为什么她对那少年有意思,偏偏就我不能看了?” 周一仙瞪了她一眼,正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兼早熟的孙女,忽只听场中又有动静,连忙转头看去,再也不管小环了。 …… 张小凡在地上怒声喝叱,青光黑气闪烁,妖魅四避。 君问心却是腾空而起,紫光耀世,冲向柔媚女子。 那女子一双如水眼眸只看着他,雪白长袖挥出,竟是抵住太一,二人前冲,一转眼间,不知是有意无意,竟是贴身而近。 君问心吃了一惊,只看着那女子一张柔媚已极的脸庞近在咫尺,隐隐幽香,暗暗传来,更有夜色里那动人心魄的眼眸,恍如玛瑙翡翠一般美丽,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一时间忍不住心意动摇。 “你,深心里,可有萦绕于心的事吗?可有身心相许的爱人吗?”就算是在这斗法的紧要关头,那女子的声音却仿佛依然是柔和而带着些媚,软软地钻进耳朵。 君问心心旌动荡,神志几乎为之所夺,紧要关头,他面上忽地清光一闪而过,便立刻平静了下来。 三尾妖狐眉头一皱,却只见君问心大喝一声,在空中横飞出去数丈之远,落到地上,与张小凡并排而立。 张小凡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心地道:“这妖孽狐媚之法好厉害,君大哥要小心!” 君问心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二人向空中望去,却只见三尾妖狐依然凌空立在半空,衣裳随风轻舞,便如画中人一般,美丽无比。 第一百二十一章 满月古井 远处的周一仙眉头一皱,吃惊道:“这小子定力好强啊!在三尾妖狐五百年道行的狐媚之术下,居然还能镇定心志!” 小环却是嘴角一撇,道:“那有什么,问心哥哥当然厉害啦!” 周一仙道:“你懂什么,青云门乃是道家,在对这狐媚惑心妖术的抗力这点上便差了许多,以君小子的修行,居然能有这份定力,实在少见、少见!” “是吗?”小环歪头想了一会,又向场中看去…… 三尾妖狐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面上虽仍有微笑,但眼神中已渐渐有沉重之色。 只在刚才那一会工夫,她与这二人激烈斗法,已然察觉出这二人看来年纪虽然都不大,但道行都是不低,尤其那个白衣似雪的少年难缠程度除了些老怪物绝对是她生平仅见,招招凌厉非凡,更兼眼力惊人,她抵挡起来相当吃力,最麻烦的是他定力非凡,完全不受她最得心应手的狐媚之术影响,让她很是头痛。 碧瑶站在一旁,本来正欲出手,但见张小凡已恢复正常,便停住了脚步,冷冷注视着。 月华冷冷,透过树叶,洒在那个柔媚女子,看去有些孤单的身影上。 有几分凄清。 她微微低头,长而细的睫毛仿佛遮盖着自己那柔弱的心思,又仿佛倾听着这深夜树林中的隐隐幽声,轻轻道:“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来杀我呢?” 张小凡踏前一步,喝道:“你这妖孽,祸害人间,搅的小池镇上人心惶惶,还不该死吗?” 她抬眼,望来。 有风,轻轻吹过,拂起她的衣角。 “你要杀我,便是因为我是妖吗?” 她望向君问心,深深看去:“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君问心略微调息平复体内元力,淡淡道:“你为恶多端,我是正道中人,为民除害,自是义不容辞!” 三尾妖狐沉默了片刻,淡淡一笑,忽然道:“少年郎,你今年几岁了?” 君问心愣了一下,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轻轻抬手,把落在鬓边的一丝乱发小心收拾,葱玉一般的手指,划过黑色的发间。 “这些话,是你那些正义凛然的师父说给你听的吧!像我们这般的妖怪,一直都是为祸人间的,一定是要铲除的,对吧?” 君问心皱眉,师门的教诲的确就是如此。 只听对面的三尾妖狐继续道:“可是若是我说,这些话是错的,你会怎么想?” 君问心一愣。 如果这些话是错的?我没有接触过妖,只是听师门所说皆是为恶多端,但是人尚且分善恶,那么妖呢… 半晌,三尾妖狐竟是没有乘君问心怔神之际攻击,而是柔声道:“若是心中迷茫,便来看一眼这古井罢…” 君问心眉头一蹙,为何这三尾妖狐不住的怂恿他们看这古井,刚才张小凡看过后,除了有些精神恍惚,现在看来倒也无大碍。 他转过头,对张小凡问道:“小凡,刚才你在那古井中看到了什么?” 张小凡张了张嘴,脸色竟是微红了下,接着却是黯然下去。 君问心看着张小凡变幻纷呈的脸色,越发迷惑:“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讷讷道:“没、没什么…你自己看吧,应该没事的…” 君问心略一犹豫,便踱步到古井前。 “你!” 却是一身水绿衣裳的碧瑶,看到君问心也要去看那古井,心中不自禁的一跳,竟是呼喊了出来。 君问心讶然看了眼碧瑶,她这是关心我?随即便也对她微微一笑…… “爷爷,你快看那女的!”小环忽然掐着周一仙的手臂,尖声道。 “哎,哎,看了,看了,你快放手!”周一仙龇牙咧嘴道。 小环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松开周一仙的手臂,嘟着小嘴道:“爷爷你不是说那个女的对张小凡有意思吗?怎么她现在反而担心起问心哥哥了?” 周一仙翻着白眼道:“我怎么知道?刚才她那副表情,明明是心思全在那张小凡身上,谁知道怎么忽然关心起君小子了?” …… 月华冷冷,如霜,似雪。 少年,白衣似雪,飘然若仙。 你深心处,可有萦绕于心的事吗? 可有倾心相许的人儿吗? 他立于古井边,缓缓低头,深深的望下去… 就那么,深深看了下去。 风声忽止,众人屏息。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 “小心!” 忽地,旁边的张小凡一声大喝,风声乍起,妖声大作。 三尾妖狐便在君问心看向古井,怔怔出神间,忽地腾身飞起,白玉一般的手掌,化做五指锋利之爪,凌空破啸而来。 张小凡大吼一声,正欲施法,却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周围上下左右一片妖声,漆漆黑暗之中,无数妖目闪烁,风声刺耳,不知有多少妖怪袭来,一时竟是分身乏术。 三尾妖狐认定了君问心似是他们中的主心骨,一经决定,便驱使妖物先行缠住张小凡,自己全力先解决一个再说。 眼见着风驰电掣,利爪即到那少年眼前,便是连远处,仿佛也隐隐传来低低的惊呼声。 却忽见君问心抬起了头,三尾妖狐与他目光相接,心中一动,但还来不及想些什么,便只见在自己与君问心之间,陡然出现了一柄闪烁着隐隐淡紫色光芒的神剑。 下一刻,她的利爪与那神剑撞到了一起。 没有人能够形容那种感觉,外人看去,甚至没有预料中的那种惊天动地的大响大动作,在那个仿佛凝固的时刻里,只望见身在半空的那女子衣襟飘飘,五指成爪,抓住了那柄神剑的剑刃。 她雪白的肌肤,突然之间,像是天雷加身一般,陡然暗淡了下去,几乎成了黑色。 前方,竟仿佛是一个深深无法见底的雷霆漩涡,在夜色中盘旋不止,狞笑着要把她吞噬下去。 她昂首,尖啸,声音凄厉,随即整个人冲天而起,化做白色身影,终于冲开了那如雷网一般的紫色光晕,落在了远处。 然后,她霍然回头,一脸惊愕,一脸肃杀,死死盯着那个少年,还有那一柄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的太一神剑……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迷惘 场中,张小凡眼见那妖狐退却,大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转眼间已然欺身而进,烧火棍呼啸而来,三尾妖狐眉头一皱,脸色仿佛又白了一分。 眼看张小凡疾冲而来,夜色更浓,风声愈急,那女子柔媚脸庞之上,两道淡淡秀眉,仿佛也锁了起来。 只听她一声轻叱,袖袍飞舞,白玉般的手指伸缩弯曲,并指如刀,凌空划下。 “呀!” 尖啸如山,突如其来,如针般刺入众人耳鼓。 漆黑的树林中,突然迸发出无数幽芒,仔细看去,竟是从那女子身后黑暗处,如潮水般涌出无数妖物,尖叫不绝,面目可憎,冲向张小凡。 转眼之间,张小凡几乎就被这妖物给淹没了。 众人失色,但就在片刻之后,却见张小凡竟在一片黑压压的妖物之中,人随棍走,竟是破群而出。 烧火棍青色光芒所过,除了一些体形稍大、看去有些道行的妖物还敢抵抗,其他妖物竟是不敢上前。 这一下众人更是惊骇,这法宝竟能让无数妖物胆寒? 三尾妖狐眼见着这无数妖物,竟仿佛也不能阻挡张小凡,脸色更是苍白。 正在这时,君问心终于从出神中恢复过来,他目光微微闪烁,也不知到底在那望月古井中看到了什么?竟是能让他如此心性,也恍惚出神! “嗡!” 太一神剑轻鸣,紫色剑气暴涨,君问心右手紧握太一剑柄,在腾空而起的瞬间,一声呼啸,太一的漫天紫色剑气向着周遭妖物杀去! “唰!” 哀号声中,周边的妖物顿时有一半化作乌有,剩余的大惊之下,多有逃开。 君问心落下地来,瞬间调动如斯神剑威力,也是有些吃力,不过转眼间便似乎缓过气来,虽然还是有些气喘,但看了一眼周围,便向张小凡处冲来。 三尾妖狐眼角余光看到君问心冲来,登时一惊,这少年太强,便是他一人都足以与自己匹敌,再加上眼前的张小凡亦已到了不远处,一跺脚,便欲闪身退去身后黑暗之中。 “嗡!”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白光一闪,突然飞出白茫茫一片飞花,风声凌厉,三尾妖狐吓了一跳,一时不敢轻动,只得站住脚步。 定睛一看,却是刚才一直站在旁边那个身着水绿衣裳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断了自己的退路,漫天的飞花如雪,此刻渐渐收敛,盘旋到她身边,在那清冷月色之下,渐渐凝成一朵可爱小花,夹在她美丽指间。 背后,脚步声响起,她回头一看,只见君问心与张小凡已然赶了过来,成犄角之势,把她围在中间。 原先的小妖们,此刻都已经不知去向,竟是只剩得她一人,仿佛带着些孤单,默默站在这些人类的包围之中。 她微微张了张嘴,仿佛带些遗憾,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即便是在这个时刻,她柔媚的脸庞上依然有无双的温柔美丽,不曾失去分毫。 她看了看碧瑶,又看了看张小凡,但最后,她的目光,那如水一般温柔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君问心英俊的脸上。 他眉头一紧,凝神戒备。 她却什么也没动,反而轻轻柔柔地又问了一句:“少年郎,刚才在那井中,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周围人都是一呆,不曾想到这妖孽究竟为了什么,却对君问心在井中看到之物或景象如此的感兴趣。 君问心还未说话,张小凡已经在旁边提醒道:“我们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还是小心不要上她当的好。” 君问心略一沉默,随后点头称是,默然不语,右手一抬,就要作势冲上。 三尾妖狐望着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 君问心眉头一皱,忽地心头一阵迷惘。 这般悲伤,这般凄凉感,从何而来,竟让我如此心襟动摇? 月光如水,轻轻照下。 那女子低头顾影,细细的睫毛,掩着她柔媚的眼睛。 那如水的眼波,盈盈荡漾。 然后,她抬头,伸手,入怀,缓缓拿出了一件事物出来。 众人凝神望去。 这是一件半个手掌大小的事物,呈圆形状,外边是一个碧绿颜色的玉环,青翠欲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而在玉环中间处,镶着的是一片小小的似镜非镜,赤红颜色的薄片,中间更雕刻着一个形状古拙的火焰图腾。 整个事物,那玉环倒占去了大半,而在玉环两边,还各有一道红色丝穗,系在环上。 周一仙呆住了,真真正正的呆住了,小环感觉的出来,自己的爷爷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木头般一动不动。 她心里有些害怕,悄悄拉了拉周一仙的袖子,道:“爷爷,你怎么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周一仙呆呆地看着场中,直盯着三尾妖狐手中那件古怪法宝,声音仿佛带着呻吟,道:“这分明是‘焚香谷’的镇谷奇珍——‘玄火鉴’啊!这法宝乃是世间至阳至刚之物,更是焚香谷一脉千年来除妖伏魔的无上利器,怎么、怎么会在这妖狐的手里?” 小环怔了一下,不由得多看了那玄火鉴几眼,道:“那法宝有这么厉害吗?” 周一仙忽地出了一口长气,呐呐道:“这世道真的是变了,正道门下弟子手里拿着的是煞气逼人的邪物,妖孽手中的,反而是无上神器!” “切,我还以为你为什么感慨呢!”小环嗤之以鼻。 周一仙怒道:“你说什么?” 小环道:“这么老土的话,你说出口居然还不脸红。都什么年头了,还顾着当年正道邪道的区别!” 周一仙瞠目结舌,一时不能言语…… 场中,君问心皱起眉头,见那个妖媚女子在重围之下,拿出这一件古怪法宝,多半都想到是要做困兽之斗,当下凝神戒备。 便在此时,张小凡大喝一声,烧火棍迎空飞舞,冲上前去。 君问心在后面还来不及叫上一声“小心”,只见三尾妖狐细长柔媚的眼睛向着张小凡那冲过来的身躯望了一眼,双手各拉住玉环旁边的一条红穗,缓缓举起,摆到面前。 那个玉环轻轻转动着,似乎还倒映着她的容颜。 月光轻冷,照在了玄火鉴的上边,不知怎么,那镂刻着的古老火焰图腾,此刻却仿佛复活一般,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燃烧起来似的。 张小凡腾空而起,烧火棍轰然破空而至,口中大喝道:“妖孽,受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玄火鉴 就在那一刻,玄火鉴的中心,那个火焰图腾的所在,忽然从原来的暗红颜色,一瞬间就转化为鲜艳的、几乎带些透明的赤红颜色,就像是一转眼间,那个火焰图腾已被九天神火焚烧至炽热。 而那个火焰图腾,更已是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火。 “呼!” 以那妖媚女子为中心,一团无形炽热之气,向四周迅猛冲出,除了她脚下所站立的几尺地方,周围三丈之内的所有草木,竟都在一瞬间尽皆焦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一点火星,并未着火。 君问心与碧瑶在后方相顾失色,万不曾想到在这三尾妖狐手中居然还有这等威力绝伦的法宝。 “呜!” 人在半空向三尾妖狐扑去的张小凡也把这场景看在眼中,虽然也惊讶于这法宝的威势,但竟是没多少惧色,右手凌空一抓,将那大放青光的烧火棍抓在手中,在空中发出一声尖啸,盘旋了一个圆圈,生生往那三尾妖狐当头打下。 烧火棍还在半空,地面上已然是沙飞石走,三尾妖狐看去弱不经风的身子仿佛要被这强风给吹走一般。 但只见她冷然而笑,双手手指勾住红色丝穗,身子微斜,对准了扑来的张小凡。 那燃烧的玄火鉴,倒映在她柔媚的眼眸中,像是两簇愤怒的火焰。 “轰!” 巨响声中,从那玄火鉴中心的火焰图腾处,猛然喷射出一道火龙,张牙舞爪,声势惊天,浑身上下燃烧着熊熊火焰,竟把大半个林子照得亮如白昼。 张小凡大吃一惊,只见那火龙迅速变大,刚从玄火鉴上出来时还是一道火焰,但到了自己前方时,光是那龙头竟已有两人一般大,尤其是那炽热之气,迎面扑来,几让人怀疑身处洪炉之内。 从下方君问心处看去,只见张小凡在那巨大火龙的冲击下,还未交手,两鬓的黑发前端竟已变作了枯黄,可想而知,张小凡他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情景。 但看张小凡却是虽惊不乱,烧火棍在他法力催持之下,金光更盛,向着那冲过来的龙头当头打下。 火龙在半空中咆哮一声,一双巨大龙目中真真切切地喷出了两道怒之火焰,轰然张开炽热燃烧的大嘴,一口咬住了打下来的烧火棍。 青色与赤红颜色混杂的光晕以它们交接处为中心,迅速地扩展开来,同时伴之的是轰隆雷鸣。 张小凡只觉得片刻间自己手中的烧火棍竟已是颤抖不已,大惊之下,奋起神力,硬生生从龙嘴里炽热了烧火棍。 只见火龙飞舞在天,嘶吼不停,霍地一张大口,赫然喷出一股粗大火柱,直冲向张小凡。 张小凡大吼一声,双手握住法诀,烧火棍横立身前,青芒闪闪,腾起一道光墙,把那道火柱挡了下来,但他的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巨大之力直向后推去。 “唰!” 君问心眼看张小凡落于下风,正在危险之中,连忙出手,太一轰然而起,从一旁射向火龙。 不料火龙似有灵性,居然不看而知,转过头来,巨目一瞪,龙口一张,轰隆隆又是一道粗大火柱冲了过来。 君问心猝不及防,眼看着那火焰如山,排山倒海一般冲了过来,避无可避,只得咬紧牙关,催持元力,太一光芒大放,迎上前去,抵住了那道火柱。 便在这时,却见三尾妖狐长笑一声,腾空而起,手中的玄火鉴奕奕生光,直向二人冲来。 君问心与张小凡正与那火龙相持之中,见状都是大惊,连站在三尾妖狐背后的碧瑶也是吃惊不小,急迫之下,一声清叱,碧瑶飞身而起,右手如玉一般的手指曲伸,伤心花化作无数花瓣,满天飞舞,直向三尾妖狐背后袭去。 而在不为人所见的地方,碧瑶的左手,却悄悄放在了腰际,把那个小小的金铃,抓在了手间。 三尾妖狐似是知道伤心花的厉害,不敢硬接,闪身躲了过去,碧瑶也不追赶,闪身到了君问心处,凌空站在他的旁边。 君问心抬头看了她一眼,碧瑶眼波流转,却正好也向他看了过来。 他不知为何,立刻又转过了头。 火龙依然在半空中扬威耀武,但三尾妖狐却在碧瑶冲过去之后,没有半分的犹豫,伸手一招,玄火鉴飞回到她的手里,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树林里的黑暗深处。 君问心等三人不由得都怔住了一下…… 远处,周一仙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看来这三尾妖狐还是道行不够,不能发挥玄火鉴的威力,只能吓唬一下这几个年轻人,不然若是以玄火鉴的威力,这几个人就危险了。” 小环在一旁不服气地道:“你怎么知道是她道行不够了?我看她以一敌三,还不落下风嘛!” 周一仙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玄火鉴乃上古神物,威力绝伦,传说最厉害的时候,能够唤出八荒火龙,焚尽世间万物,那还不得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给烧的连灰都不剩了!到时候你就给你那问心哥哥收尸吧!” 小环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转头向场中看去,忽然眉头皱起,道:“爷爷,你看他们好像又追了过去。” 周一仙吃了一惊,连忙看去,果然见君问心等人似乎商量了几句,便转身往黑暗深处,也就是刚才三尾妖狐消失的地方追去。 君问心先行,张小凡走了两步,却发觉碧瑶没动身子,便转过身来,面对碧瑶,似乎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欲言又止,一张脸上涨的有些发红。 倒是碧瑶却是一下子微微笑了出来,口里仿佛低声嗔了一句,当先去了,张小凡怔了一下,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周一仙呆了一下,跺脚道:“这些少年人,真是不知死活,那三尾妖狐有玄火鉴在手,怎么还敢追下去?” 小环在旁边咬了一口冰糖葫芦(从一开始她就没把这东西丢掉过),不动声色地道:“你老人家不是说过了吗?三尾妖狐道行不够,不能发挥玄火鉴的真正威力。既然如此,她有玄火鉴不是等于没有,那问心哥哥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姓君 周一仙哑然,仿佛被噎着了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快,我们也走啊!” 小环反被他吓了一跳,道:“走?去哪里?” 周一仙大步往前,道:“自然是去除妖了。” 小环冷笑着跟了上来,道:“往日里碰上了那么多的大妖、小妖、不大不小妖,怎么只见你跑,不见你冲上去除过?” 周一仙老脸一红,道:“我们行走江湖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嘛……咦?”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被另一件事物给吸引了过去。 小环在他身后,顺着他眼光望着,却见周一仙看着的却是从一开始就安静地停在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的东西——古井。 此刻,君问心等人都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刚才仿佛无穷尽的妖物们现在也完全不见踪影。 树林里只剩下周一仙与小环两人,月光清冷,寂寂照在那口古井之上,映着那青苔、古痕,透着几分沧桑与凄凉。 周一仙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小环跟在他的身后,不由得也有些紧张,道:“爷爷,你想干什么?” 周一仙皱起眉头,道:“我倒要看一看,这井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三尾妖狐一直追问君小子看到了什么东西?” 小环在离那古井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心下有些发毛,只觉得周围寂静黑暗,但在黑暗中仿佛有风吹过,不知道在暗处有多少只眼睛正窥视着自己。 周一仙走到那古井边,抬头向四周望了望,见无异样,便要向下看去。 小环在后边突然有些紧张,叫道:“爷爷,小心。” 周一仙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没事。” 说罢,他向下,向那井里,望了下去。 小环紧盯着他的脸色,忽然望见周一仙原本有些紧张而肃穆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惊讶的表情,然后在转眼间变做欢喜,却又转化为疑惑,抬头深思。 小环走上前来,低声道:“爷爷,你看见了什么?” 周一仙皱眉道:“我看见了像山一般多的黄金。” 小环:“……” 周一仙自言自语道:“这井水中倒映出来的,竟不是人的影子,奇怪啊……” “啊!” 忽地,身边小环传来一声轻呼,周一仙吃了一惊,连忙向她看去,却见小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趴在井边向下望去,此刻正抬起头来。 周一仙呆了一下,道:“你看见了什么?” 小环耸了耸肩膀,道:“像山一般多的冰糖葫芦。” 周一仙跌倒在地。 稍后,他们二人向着那树林深处走去的时候,周一仙悄声对小环道:“我想来想去,这口古井只怕就是古老传说中的‘满月之井’,就是在满月时分,人若望下,便会看见自己最心爱的人或事物,只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三尾妖狐为什么一直追问君小子从这井里看到了什么?不过现在,我倒还真的很想知道,君小子到底看到了什么了……” ---------------- 这片树林,从外边看去似乎不大,但君问心等人处身其中,在茫茫夜色里,却有种漫无边际的错觉。 三人各自御起法宝,穿行于黑暗之中,紧紧追踪着前方一道白光,那是三尾妖狐逃逸时的踪迹。 不料那道白光只在众人眼前晃了几晃,忽地就凭空消失了。 君问心等人驾御法宝,转眼间就来到了白光消失的地方,只见这里古木森森,林中空地之上,却有一个小丘,而在小丘的一侧,便赫然是一个洞口,洞口旁边的岩石,尽数为黑色。 不用说,这里就是黑石洞了。 三人在这洞口停住了脚步,对望一眼,向那黑石洞里看去,只觉得洞口虽然不大,但里面漆黑一片,看去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一阵阵的阴风冷冷吹出,拂过身上,寒入心内。 碧瑶皱眉,道:“这洞里危险难测,而且刚才那妖狐手中法宝威力极大,我们还是不要冒险进去了罢。” 张小凡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君问心却已经在旁边笑道:“小凡,除妖务尽,我们今日放弃容易,日后这妖狐复出,只怕为祸更烈。”其实,他杀心已经渐渐熄了,只是想弄明白三尾妖狐究竟为何害人,他总觉得其中似有隐情。 张小凡自然不知君问心已经存了其他心思,立刻点头,道:“君大哥说的有理,我们这就进去吧!” 碧瑶脸色一变,正要发火,却见张小凡转过头来,脸色诚恳,压低了声音,道:“里面是真的危险,我们是正道门下,义不容辞,你、你……” 他顿了一下,转过头去,但声音还是传了过来:“你自己安全要紧,不要轻身犯难了。” 碧瑶虽看不到张小凡的脸色,却听得出他语气里有几分真心关怀,心头莫名一甜,但口里却冷冷道:“我想进就进,你管得着吗?” 张小凡怔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君问心在旁边看着他二人神情古怪,摇了摇头,道:“小凡,我们进去吧!” “是,君大哥!” 张小凡应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碧瑶一眼,只见碧瑶哼了一声,身形一动,却是抢在他二人前面,进了那漆黑不见五指的黑石洞。 君问心一看,连忙跟了上去,耳边听着风声呼啸,想是张小凡也跟在了自己的背后。 黑暗之中,碧瑶手边的伤心花缓缓亮了起来,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周围五尺左右的地方。 她忽的就是浑身一颤,那个人,张小凡的师兄,他姓…姓君? …“我,决定了,以后我就叫问心,嗯,君问心!”… 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涌上了心头,那般沉重,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随后又摇摇头,一定不是的,他怎么会是张小凡的师兄,一定不会的!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天意如此弄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石洞 君问心向四周看去,只见周围岩壁上都是漆黑如墨的古怪石头,看去坚如铁石,分外生冷。 这黑石洞与当日空桑山的万蝠古窟差不多,一入洞口,道路便是往下直入地底,而坡度却尤过于万蝠古窟,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些村民挖出来的,还是天然如此。 三人走了一阵,已然深入地底,但四周全无声息,没有一点活物的样子,不似在万蝠古窟之中,还有那无数可怕的吸血恶蝠。 君问心走着走着,心绪忍不住便飘回了当日初下万蝠古窟的情景。 便在这时,前头的碧瑶忽地停住脚步,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呼。 君问心以为有什么危险,心中一动,连忙冲了上去,站在她的身边,碧瑶怔了一下,转眼看了看他。 眼前已没有去路了。 一道断崖,横在眼前,崖下漆黑一片,但远远看去,在黑暗深处,却仿佛还有几点鬼火一般的东西闪烁不停。 君问心身子一震,恍惚间又以为自己回到了死灵渊前。 不过很显然这个地方比起死灵渊差得太多,光是空间上就小了何止百倍。 君问心皱了皱眉,回头向张小凡看去。 此刻张小凡也走到了这个断崖边上,看了一眼,问道:“君大哥,怎么办?下去吗?” 君问心沉吟了一下,道:“小凡,看来我们只好下去了。”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君大哥,你自己要小心。” 君问心面色凝重,道:“你也是。” 说罢,法诀一指,淡紫色的太一祭起,升到面前。他跳了上去,深深吸气,然后缓缓降下。 张小凡转过头,看了碧瑶一眼,但这一次,却没有说什么(估计是刚才被碧瑶呛了回来),随后便御起烧火棍,也跟着下去了。 碧瑶在他身后,忽地微笑出来,笑容里有些欢喜,却又忽的僵硬,莫名想起了君问心的身影,笑意渐渐消失了…… 紫、青、白三色光团,从断崖上缓缓落下,周围仍是那种黑色的岩石。 其他的倒没什么,周边上也依然没有什么声音,只是有一个古怪处,越往下降,感觉上周围的温度,却仿佛慢慢升高了。 如此又往下降了一段距离,君问心凭藉着三人法宝的亮光,渐渐看清了周围环境,只见这断崖前边并无去路,而是一整面怪石嶙峋的绝壁。 自己三人所处的地方,整个看来,倒像是个放大了千百倍的古井一般,直直向下落去。 忽然,在最下头的君问心急道:“小心。” 张小凡与碧瑶吃了一惊,急忙戒备,只见在下方不远处的石壁上,有一个小小的石洞,洞里面有两团小小发亮幽深的眼眸,正望着他们。 君问心向他们打了个手势,随后缓缓靠了过去,张小凡与碧瑶都是屏住呼吸,仔细地望着那里。 接近了,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有过光亮照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当君问心的太一紫光照亮了这个小洞的时候,他们一起望见了里面的事物:却是一只巴掌大的老鼠,以这小洞做窝,此刻正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君问心摇了摇头,退了回来,与背后的张小凡和碧瑶对望一眼,三人苦笑,然后又往下降去。 然而,在接下来的情景,却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点、两点、三点… 在黑暗中或明或暗的亮光,幽幽暗暗,在他们的前后左右、上下周围,缓缓亮了起来。 黑暗中,传来了无数低沉的喘息声,又似在黑暗深处低低的咆哮。 尽管在黑石洞的上方仿佛是不毛之地,没有半点生机,但在这断崖的下方,深入地底不见天日之处,却不可思议地、意外地有无数生物繁衍于此。 黑暗仿佛在他们的眼前掀去了亘古的面纱,伴随着莫名的心跳,从那个老鼠洞开始,再往下去,石壁上大大小小的石洞就渐渐多了起来,到后来几乎隔了几尺就有一个洞。 而在那洞里,更是栖息着各种无奇不有的生物:小到老鼠、蝙蝠,大到一人来高的黑猿、豹子,也不知道它们平日里是怎么捕食的? 这还是他们以往有点印象的动物,但再往下降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他们更是目瞪口呆地看到这石壁上居然还有原本生于水中的螃蟹,而这螃蟹还有四只钳子;然后还有模样可爱却叫不出名字的六足狸猫,额头上有“王”字皮纹却长得像是一头猪的双角怪兽,凡此种种,不可胜数。 无数的眼眸,仿佛汇聚成幽光的海洋,注视着光晕中的三人。 君问心越看越是吃惊,心中忍不住想到,若是在青云山结识的老友曾书书到了此处,以他热爱收养奇珍异物的性子,只怕嘴都要笑的歪了。 无数双黑暗中的眼睛,此刻都注视着三团光晕中的人。 君问心不知怎么,心中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毛,往碧瑶和张小凡处看去,却发觉他们二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想来他们以前也从未曾经历过如此情景。 尽管如此,但周围的那无数生物却没有做出什么攻击他们二人的举动,除了几只看去性格暴躁的虎豹咆哮了两声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沉默地观望着。 他们继续缓缓地下降,大概又落了四、五丈的距离之后,君问心忽然发觉,周围那些生物发光的眼睛,数量渐渐减少,但感觉上,似乎每个发光的眼睛的大小,比起刚才看见的,都要大的多了。 他皱了皱眉头,无声无息地往石壁边上靠近了些,果然,凭藉着太一神剑发出的光芒,他发现,漆黑石壁上的洞的数目少了许多,但每一个洞的大小却无不是比上边要大了一倍以上,几乎个个洞口都有一人来高。 而相对的,在这洞里的生物,也明显剽悍凶恶的多,几乎都是体型颇大,利齿獠牙,面目狰狞,看去让人心里一凉。 其中更有凶恶的,望见君问心靠近,模样像是山猪却有巨大熊首的一只怪兽,咆哮一声,巨爪挥出,险些就打中了他的身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放心去吧 君问心吃了一惊,连忙驾御神剑,退后了数尺。 这时,碧瑶与张小凡听到声响,都向他这里看来,君问心轻声道:“这里好像都是比较凶猛的怪兽,我们小心些。” 碧瑶与张小凡都点了点头,各自凝神戒备。 但除了靠近石壁,会受到那些怪兽的攻击之外,他们三人却也没有受到其他的骚扰。似乎这些怪兽虽然凶猛,却并未有飞空的本领,所以只能待在山洞之中。 君问心一边小心地控制自己飞行,一边暗想:也不知道这些不会飞行的怪兽,在这绝壁之上,到底是如何捕食的? 如此这般,三人又往下降了数丈。 此时从黑石洞断崖往下,他们至少已深入地底近百丈之深,但往下看去,这幽深巨大的黑洞,除了周围那些怪异生物的眼睛发出的亮光,却依然深邃而不可见底。 而与以往认知更不相同的是,在这深渊之下,非但没有觉得寒意,相反,这里的温度却比黑石洞表面之上高了许多,此刻君问心甚至都感觉自己有些要出汗了。 而看周围,却依然是漆黑一片,连一点火星热度的迹象也没有,十分诡异。 君问心驾御着他的太一神剑,在缓缓下降的时候,忽然嘴角一撇:“真是的,这只死狐狸,怎的居然找了个这么古怪的地方做窝?” “噗哧!” 张小凡倒没什么,但却听见旁边不远处的碧瑶低低笑了出来,笑声清脆悦耳,虽然她压低了声音,但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却传的很远。 君问心向她看去,只见在伤心花白色而柔和的光晕中,碧瑶笑颜如花,眉眼间盈盈都是温柔,此刻她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君问心看来,二人目光相接,君问心心里一跳,连忙又转过了头去。 想不到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了… 再往下的地方,情况却似乎又发生了些许变化,石壁上的洞口依然在慢慢变大,里面的生物的体型也比上边石洞里要更大一些,看去已经要比常人要大了。 但在此处,三人却意外地发现了有将近一半的石洞之中,都是空的。 而一直以来都比较清新的空气里,此刻也隐隐传来了淡淡的血腥气息。 三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有警惕之色,但饶是如此,却并未减慢他们下降的速度。 脚下那无边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似星光,似火苗,悄悄地亮了一下…… 深渊之上,周一仙与孙女小环好不容易在火把的照明下,提心吊胆地走到了刚才君问心等人跃下的那个断崖边上。看着这前无去路的断崖,还有脚下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周一仙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小环毕竟年纪不大,虽然小小年纪已经和爷爷浪迹天涯,但处身在这黑暗寂静的黑石洞中,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 她探头往断崖下边看了一眼,立刻就把头缩了回来,悄声向周一仙道:“爷爷,你有办法下去吗?” 周一仙眼珠转了几转,颓然道:“我们不会道法,又没有准备绳子,这下可就糟了。” 小环却是松了口气,用手拍心口道:“还好,还好。” 周一仙瞪了她一眼,道:“好什么好,底下说不定有金山银山玛瑙翡翠山在等着我们呢!这下可、可、可是吃大亏了!” 言下痛惜不已。 小环哼了一声,拿起右手握着的冰糖葫芦,咬了一口,道:“还金山银山呢!我看说不定是尸山骸山骨头山在等着你!好了,既然下不去,我们就快走吧!不然万一碰到一、两个小妖,你这个大名鼎鼎的青云子祖师第十三代传人又要丢尽祖师爷的脸面了。” 周一仙大怒:“胡说,我周一仙何等人,岂会丢祖师爷的……” “唆唆!” 话声未落,忽然这寂静山洞之中,来路之上,从黑暗里竟是闪过两道光芒,迅如急电,转眼之间,落在了他们二人身前。 周一仙惊喊一声,一拉小环,右手伸到怀里握住了黄色纸符,就要施法遁走。 “嘶!” 不料那光芒晃了两晃,现出两个身影出来,来人的动作更是快如鬼魅,还不等周一仙拿出纸符施法,只听得一声脆响,周一仙脖子一凉,却已被一物架在了颈边,登时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中叫苦不迭。 稍稍定神之后,周一仙发觉对方并未下手取他性命,但颈边之物也未拿开,壮起胆子向那两人看去,却见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面如冠玉,极是英俊,女的亦是面若芙蓉,娇艳无双。 此刻他们二人离周一仙和小环都还有一丈之远,但那男的挥手处,却是有一件状如玉尺、纯正温润的法宝抵在周一仙脖子边上,而那美貌女子也同时遥控着一把青色仙剑,制住了小环。 可怜小环吓得面色苍白,右手还紧抓着冰糖葫芦,口里已是大声哭了出来,道:“妖怪哥哥,妖怪姐姐,你们别吃我,我人小肉少,不好吃,要吃你们就吃我爷爷吧!” 周一仙差一点摔倒在地,大怒道:“死丫头,老夫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平日里看不出来,一到生死关头,就要出卖爷爷不成?” 小环带着哭腔道:“爷爷,你别怪我,你死之后,起码还有我隔三岔五的送一串冰糖葫芦给你……” 周一仙怒道:“胡说,老夫生平最讨厌就是这甜甜腻腻的东西,要送也送些叫化鸡、清蒸寐鱼什么的!” 小环点头道:“爷爷,我记住了,你就放心去吧!” 周一仙这才松了口气,道:“这还差不多,那我走的也安心些……等等,等等!”他忽然惊醒,须眉倒竖:“死丫头,我放什么心,去哪里去啊?没良心的,我……” 听着周一仙接下来叽里呱啦连绵不绝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痛斥小环的话,而且看他样子不到明天还说不完的样子,那如神仙一般的两个男女都皱起了眉头,对望一眼,同时收回了法宝。 ------------ 准备写个《雪琪之死》的番外,今晚发到群里515044910,雪琪党莫急莫慌,与小说本身完全无关,灵感来源于群里那堆脑洞大开的孩子们……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李洵燕虹 只听那女子道:“师兄,我看他们身上并无妖气,不似妖孽。” 那男子道:“不错。” “你们是什么人?” 说着转过头来对着周一仙,大声喝道(非如此不足以打断周一仙的长篇大论)。 周一仙愣了一下,立刻换了个心平气和的表情,道:“呵呵,老夫与孙女乃是知道了此处有妖孽横行,特来降妖,为民除害的。” 小环在旁边为之哑然,转眼盯着爷爷,却见周一仙处之泰然,神色如常。 不料那男的上下一打量他们爷孙二人,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们道法粗浅,只怕连只普通小妖也不是对手,居然还敢到这凶险之地来,还是趁早回去吧!” 周一仙老脸一红,只得道:“是,是。”说着拉了小环,转身就向外走去。 看着那一老一少消失在黑暗之中后,那男子转头看了看前方的断崖,道:“师妹,看来我们要下去了。” 美貌女子道:“是,这一次真是天助,让我们从那小镇上得知这妖狐余孽居然藏身在这黑石洞中,若果真能除去妖孽,追回玄火鉴,谷主必定大为欢喜呢!” 那男子潇洒一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说罢,光芒亮起,这一男一女,如闪电划过,往断崖之下的无底深渊,投身而去。 但在断崖之上,黑暗中,火光一闪,周一仙与小环却又是缓步走了回来,原来他们二人并未去远。 只见周一仙眉头紧皱,沉吟片刻,对小环道:“这两个年轻人资质极佳,道行高深,刚才我看他们袖子边缘都绣着一团火焰图案,只怕是焚香谷门下的弟子。” 小环一惊,道:“焚香谷?” 周一仙点头道:“焚香谷势力极大,在修真界中与青云门、天音寺并列三大正道大派,门下高人极多,近日里听说又出了两个极出色的弟子,也是一男一女,男的叫李洵,女的唤燕虹,从他们二人刚才的法宝来看,多半便是这两人了。” 小环向那断崖下望了一眼,不免有些担心道:“那刚才下去的问心哥哥他们三个人……” 周一仙耸了耸肩膀,拉着小环向外走去,嘴里道:“那我们就管不着了,反正今晚这么热闹,我们是占不了什么便宜了,唉,真是可惜。” 小环轻笑一声,也不言语,跟着爷爷向外走去。 只有断崖下依然漆黑一片,李洵与燕虹的身影,也早已消失不见了…… 君问心处身在黑暗之中,除了周围温度越来越热,还不时有些怪兽的眼睛盯着之外,真的有仿佛再次回到死灵渊的感觉。 周围的那些山洞,越来越巨大,此刻洞口大都已经有了一人半甚至两人高左右,里面的怪兽也是越来越凶猛,体型亦是更加巨大,但空着的山洞,却也是越来越多。 而空气里的那股血腥气味,仿佛也越来越浓烈。 甚至于,他在这下降的过程中,隐隐听到从不知名处传来的轻微咀嚼之声,就像是什么未知巨兽,撕扯吞咽着食物,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便在这众人蹦紧了全身肌肉,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微妙时刻,忽地,从下方黑暗之中,君问心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风从自己脚下吹过。 “唰!”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他心随意动,太一神剑在那风声触体的一瞬间,向旁边迅速移开了三尺。 “啪!” 一声巨响,映着微光,黑暗深处有一条巨大无比,如触手一般的事物,像鞭子一般甩过君问心的身边,重重打在漆黑的石壁之上。 整个绝壁,仿佛也震动了一下,哗啦啦尘土飞扬,掉落下大大小小的石块。 片刻之后,凄厉的叫声忽然从这深渊之中,石壁之上响了起来,狂呼不止。 君问心等人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那如恶鬼一般的巨大触手竟是冲进了石壁上一个巨大的石洞,搅动抽搐了几下之后,收了出来。 君问心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腥风扑面而来,一只体型硕大的五目剑齿怪虎,被那巨大触手卷住,硬生生从洞里拖了出来,尽管五目剑齿怪虎张牙舞爪,咆哮不已,但比常人大上一倍的身体与这不可思议的巨大触手相比,竟是渺小的如婴孩一般,无能为力。 那触手一旦捉住了怪虎,立刻就向下方黑暗处迅速缩了回去,转眼间就没于黑暗之中,只留下那怪虎凄厉绝望的吼叫声。 三人都顿住了身形,相顾失色,尤其是碧瑶,脸色更是苍白。 脚下方那黑暗沉沉,深邃不可见底,真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怖的东西,藏于其中。 过了片刻,君问心咳嗽一声,正想开口说话,不料碧瑶眼尖,忽地惊叫:“下面,小心!” 君问心与张小凡又是一惊,连忙向下看去,只见在脚下黑暗之中,火光突地一闪,片刻间这周围空间里热度猛然上升,只见那火光迅速变大,伴随着狂风热浪呼啸而来,稍到近处,三人看得真切,立刻都变了脸色,只见一道火龙,昂首狂啸,从那地底深渊,奔腾咆哮,直冲上来。 看那火龙模样,与之前三尾妖狐用玄火鉴召出的火龙相差不多,但不知为何,此刻的火龙在体型大小和威势之上,却已远胜于刚才在地表之上的火龙。 虽然三人心中有这疑问,但此刻自然不是细想的时候,眼看着火龙狰狞,热浪盈天,转眼间就到眼前,竟是锐不可当,三人慌忙分开,驾御法宝,以避其锋。 三色法宝,俱是大放光芒,保护主人,但这火龙威势实在太大,相形之下,立刻把这些法宝光圈压了下去。 “砰砰砰!” 君问心等三人也几乎同时被巨大火浪向后推了出去,片刻之后撞到了石壁之上。 火龙直冲上天,余势惊人。 君问心后背撞上了坚硬的岩壁,更是痛的眼前一黑。 不过他还算是幸运的一个,稍稍定神之后,他便看见远处张小凡的身躯不偏不倚,居然就撞入了一个山洞之中,而很不幸地,很快的就从那山洞之中传出猛兽咆哮之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是不是 “砰砰!” 君问心大吃一惊,正欲冲过去帮忙,但只听张小凡大吼声中,那山洞里不断作响。 未几,青光一闪即收,一个巨大身躯被掷了出来,却是另一只模样稀奇古怪的怪兽,看那样子,便是有气也不多了。 君问心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小凡的道行也是越来越深了! “轰!” 就在这时,那冲天而起的火龙在上方折了个圈子,狂啸声中,势若狂雷一般又冲了下来。 这一番从高冲低,威势更是惊人,君问心咬紧牙关,紧握法诀,从半空中生生向旁快速移开一丈,避开那狰狞龙首,右手一指,太一破空射去,直取龙颈。 那火龙龙吟一声,喷射着火焰的龙目流转,巨大的左前龙爪一抬,抵住了太一的紫光,君问心脸色一白,只觉得前方热浪如焚,滚滚而来,当下惟有咬牙苦苦支撑。 “哼!” 此刻只听娇叱一声,被火龙照亮的深渊之上,水绿身影闪过,碧瑶绿裳飘飘,盈然飘下,伤心花白光大盛,漫天飞舞,花雨凄厉,向着火龙巨首当头罩下。 “吼!” 狂焰之中,火龙又是一声龙吟,右爪一抓,登时满天白色花雨都被它抵退三尺。 但君问心与碧瑶二人合力,法力汹涌,立刻就把火龙向下压低了一丈,正好撞到了刚从山洞中冲出来的张小凡。 张小凡定睛一看,只见君问心与碧瑶二人都在与那巨大火龙全力抗衡,周身都被火焰包围,虽然有各自法宝护身,但二人的脸庞却都已经是被映的通红。 君问心余光一扫,只见张小凡纵身跳起,人在半空之中,双手紧握烧火棍,片刻间青光大放,整根烧火棍透出黑气,显然被法力全力催持,而张小凡本人,威势逼人,身在半空化作疾电青光,在空中划过,轰隆巨响声中,射向了那火龙。 这一下威力非同小可,不问可知乃是张小凡全身法力之聚。 “喝!” 君问心一见,长啸一声,太一神剑随身而走,紫光冲天而起,片刻间已是在洞中出现一柄剑尖朝下的巨剑。 “唰!” 君问心人剑合一,狂猛扑下,直射火龙龙首。 饶是火龙凶猛无比,被这当头一击,加上张小凡与碧瑶从上边两相夹攻,重压之下,火龙发出了长长嘶吼,声震四谷,但终究还是无力抵挡,掉了下去,迅速没入脚下黑暗之中。 好厉害! 碧瑶瞪大了眼睛,这雪衣少年道行怎得如此高深,于间不容发之际,也能找到出手的最佳时机,道行见识心性无一不凡,绝对是正道中数百年不出的天骄! 君问心一击成功,身子却是一晃,脸上更是血气闪过,一失足间,竟是险些也跟着掉了下去。 幸好张小凡眼看着君问心脸色不对,立刻冲到他的身边,追上了他,一把把他拖住,君问心这才站稳了身子。 “啊!” 然而还未等他们二人喘息,上边的碧瑶却又是一声惊呼,绿裳飘舞,冲了下来。 君问心眼角一瞄,亡魂大冒,只见刚才那如恶鬼一般巨大无匹的庞大触手,居然又冲了上来,而这一次更是直接向着他二人头顶打将下来。 风声刮面生疼,君问心气息未定,张小凡猝不及防,眼看就要丧生于这巨大触手之下,却只见碧瑶面容苍白,但身形如电,片刻间身影闪过,挡在了君问心身前。 她手中的伤心花瞬间幻化出六朵奇花,围着中间那花儿,每朵花又有纯白光芒与之相接,看去成一白色光轮状,张小凡看在眼中,顿时想起当日在死灵渊下她抵抗黑水玄蛇时似乎也是用这术法。 但显然这黑暗中的未知生物也是与那黑水玄蛇一般,都是极其强横的生物,虽然比不上黑水玄蛇,但一击之力,碧瑶的白色光轮虽未如那日对黑水玄蛇立时涣散,整个人却是身形大震,立刻被打了下去,眼看就要被压入无边黑暗之中。 “嗡!” 君问心脑海中一声作响,只觉得又回到了那年篝火前,抱着可怜的女孩时,那种满心想要保护她的冲动,一样的熟悉! “唰!” 眼前一热,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根本来不及想什么,他骤然放开了张小凡,腾身疾下,太一紫光大放,迅速追上在空中狰狞扭曲的巨大触手和勉力支撑的碧瑶。 碧瑶正自苦撑,但只觉得压力如山,几乎就要失去控制的时候,忽见君问心突然现身在身边,心中一惊,失声道:“你快走!” 她万万没有想到,君问心竟然会突然冲过来救她! 为什么要来救我? 难道说…他真的是…… “轰!” 话未说完,只见君问心附身太一上,紫芒闪动,疾冲而去,重重打在压在碧瑶上方的巨大触手上。 那触手被太一击中之处,突现萎缩,原本是滑腻的皮肤,竟于瞬间烧焦枯死了一大片,显然君问心施展的紫电玄雷非同小可。 那触手似乎受痛,立刻收了起来,碧瑶压力一松,见君问心居然不顾生死前来救护,心中又是复杂,又是担忧。 “你到底是不是……” 但还未等她开口说完,眼睛一睁,脸色刷地白了。 “唰!” 黑暗处,那巨大触手赫然再现,这一次却是悄无声息,从脚下直冲君问心,他一时猝不及防,再加上新力未生之际,身子一痛,居然就被那触手卷住,随之被硬生生拖了下去,没入了黑暗之中。 碧瑶与此刻赶到的张小凡同时失色,更不言语,飞身追下…… “唆唆!” 就在碧瑶等人追去不久,这片方才经历了剧烈争斗的黑暗之地,正要渐渐恢复平静的时候,只听着上方传过锐响,一白一青两道光芒射了下来,晃了两晃,暂时停了下来,现出光团中的一男一女,正是焚香谷门下李洵与燕虹二人。 李洵英俊的脸上此刻也微有惊讶之色,藉着法宝光芒,看了看周围,对燕虹道:“师妹,想不到这妖狐巢穴之下,居然还有这番洞天。” 燕虹脸上也有着几分讶异,点头道:“是,我往日里从未见过如此情景,这许多怪兽,只怕从未现于世间。” 顿了顿,她低声道:“师兄,这里情形诡异,只怕凶险异常,我们要小心了。” 李洵淡淡一笑,脸上浮现出几分傲然之色,道:“师妹放心,谅那妖狐不过五百年的道行,何足道哉!”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触手 燕虹微微一笑,道:“师兄,你天资过人,道行精深,自然是不怕那妖孽,不过万一要是那只‘六尾魔狐’也在‘三尾妖狐’身边,以它千年的道行,只怕还有些麻烦的。” 李洵望了燕虹一眼,露出一丝笑容,忽然道:“师妹,你话虽然说的好听,但心里只怕是说我这个做师兄的贪功冒进,十分担忧吧?” 燕虹嘴角一动,低声道:“师兄,你多虑了。” 李洵转过身子,向这四周望了一眼,淡淡道:“师妹,你可有感觉,这深渊之下的气温有些异常吗?” 燕虹点了点头,道:“不错,下了这么深,似乎却更热一些了。” 李洵道:“不是热了一些,而是比平常要热上许多,而且我一路下来,分心仔细看过这深渊之内的黑石,断定这乃是上古时候,从万丈地底喷射而出的岩浆冲出地面,冷却而成,这处深渊,多半便是一个火山口!” “啊!” 燕虹一声轻呼,随即美目中眼波流转,立刻如醒悟在心一般,道:“你是说……” 李洵接着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妖狐乃是特意挑选这火山口作其巢穴,三百年前,妖狐一众贼胆包天,不知死活,妄入我焚香谷禁地,窃去玄火神器,但当日镇守神宫的上官师叔是何等人物,闻讯赶来,大展神威,即将一众妖狐擒下,只可恨六尾魔狐生性诡诈,成了漏网之鱼。” 说到这里,他忽然冷笑一声,又继续道:“但上官师叔道行高深,所炼法宝‘九寒凝冰刺’更是天下一等一的绝顶奇珍,威力绝伦,往日在谷中我便曾听谷主说过,六尾魔狐虽然侥幸逃脱,但已被上官师叔以九寒凝冰刺刺入狐脉,坏其道行根基,这三百年来,它纵然不死,也必定痛苦不堪,道行散尽,而且冰毒日夜攻心伤身,除非处身于至阳至热之处,方可稍解痛楚。” 燕虹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那六尾魔狐多半便在这深渊之下,师兄你深谋远虑,小妹真是佩服。” 李洵脸上又现出淡淡傲然之色,道:“我们乃是焚香谷门下弟子,身受师门大恩,自然不能给师门丢脸,此次只希望老天保佑,物归原主,神器归位,妖魔伏诛而已。” 燕虹微笑不语,李洵向她看了一眼,道:“走吧!” 燕虹颔首,二人身形腾起,再度化作疾光,急冲下那黑暗深处…… “咯吱!” 君问心右手紧紧握着太一剑柄,但身子却被那巨大触手紧紧勒住,几乎听到自己身体里的骨头都在做响,呻吟不已。 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又被那巨大触手带着向地底深处疾冲而下,风声刮面生疼,但觉眼前金星乱闪,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触手之长,实在是骇人听闻,足足往下拉了大概有五丈之远,君问心在混乱中忽然借着微光,稍显慌乱地看了周围一眼,只见前方竟已是到了这个深渊的底部,这里周围寸草不生,只有前方石壁上赫然有个巨大石洞,高十丈、宽亦有七八丈之巨,里面漆黑一片,深深不能见底。 这巨大触手便是从这巨大石洞之中伸出的怪物,此刻见了它的后端,更是庞大无匹,真不知道若是生物,那它的整个身体是个什么模样。 君问心被那触手在空中挥了一圈,身不由己的眼看就被它拖进那个石洞里边,就在这个时刻,那个巨大石洞洞口幽光一闪,消失已久的三尾妖狐手中持着那个玄火鉴,突然出现。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君问心被这巨大触手紧紧抓住,看着已无还手之力,柔媚脸上杀气一闪,就要回头对那洞中开口说些什么。 君问心体内元力涌动,正待爆发,之前突然遭难,根本来不及反应,如今他已经恢复过来,随时可以挣脱。 但不知怎么,那女子似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停下,转过头来,深深看了看似乎痛苦挣扎但毫无作用的君问心,他依旧白衣胜雪,身上洁净如洗,不知道为什么竟似一点灰尘也无,联想到他那高深的道行与眼力,她眼中又是一道杀机闪过,然而君问心忽的听到她叹息一声,低声道:“看你望那满月之井的模样,也是个有情人,罢了,罢了。” 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玄火鉴,向那巨大石洞里照了一下,同时口里发出古怪低啸,声音幽厉,听着仿佛荒野狐吠一般。 “嗖!” 片刻之后,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那只巨大触手迅速往石洞里缩了回去,君问心眼前一黑,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只觉得突然满是奇异的腥味,而缠着自己的那只触手表面滑腻,但不知怎么,偏偏抓着自己就是牢不可拔,连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他心中沉静下来,也不知为何,这三尾妖狐居然没有下令对自己动手,既然如此,暂且按兵不动。 与此同时,在洞外的三尾妖狐听到了呼啸之声,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上方出现了青、白两道光束,疾射而下。 她冷笑两声,身子一闪,退回洞口,玄火鉴往洞里一照,口中又再度发出与刚才相似的狐吠出来。 那两道光束自然便是张小凡与碧瑶了,他们眼看追到了三尾妖狐,心中正自一喜,碧瑶还多了个心眼,却见周围并无君问心身影,心下又是一忧。 但还不等他们二人身形停稳,随着三尾妖狐的动作,那个巨大石洞之中,狂风骤起,赫然又冲出了一只巨大触手,轰然向他二人打来…… 君问心于黑暗之中,被那触手一直往里拖去,一路之上在洞里石壁上磕磕碰碰,其中似乎还转了几个弯,虽然没有头破血流,但撞来撞去终归不雅,想必是免不了灰头土脸了,不过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没人看得见。 当然了,灰头土脸只是他自己的感觉,以他的体质,哪里有机会灰头土脸? 这一拖又不知拖了多深进去,只觉得那腥臭气息越来越是浓重,但周围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无,根本看不清周边情况。 不过万幸的是,虽然那巨大触手依然紧紧勒住他的身子,但刚才三尾妖狐似乎是下了一个暂时不要伤害他的命令,这只触手倒没有继续勒紧,君问心也得以暂得思虑之机。 终于,那只巨大触手停了下来,在一个漆黑的地方,不再动弹,但依然紧紧勒住了君问心。 他微微喘息,暗暗皱眉,心念急转。 黑暗如山,在自己的前方,无穷无尽…… 第一百三十章 雷刃极光破 黑暗。 君问心静静向前望去,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忽然觉得,就在自己的前方,在那黑暗深处,也许就有一只不可思议的巨大怪物,盘踞于此。 一念及此,他眉头紧皱,但看那怪物一只触手就这般厉害,若是面对面对它的本体,说不得会有危险,定要思虑妥当才是。 这个古老的山洞里,仿佛从亘古以来就没有光亮透进来过似的,漆黑如墨,但这未知的世界,却给了人最古老而最深邃的恐惧。 缠在身上那庞大的触手,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在他面前,所面对的,将是怎样一只怎样不可思议的生物。 时间,仿佛凝固一般。 远处,隐隐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和巨响,那声音虽然低微,但听来却有几分耳熟。 忽地,黑暗深处,仿佛是什么东西不安地悸动了一下。 黑暗里,忽然有波动发出,君问心虽然看不见,但心中千百念头掠过,暗想是不是这巨大怪物身体在此,却又伸出另外一只触手,到了洞外与碧瑶等人交战。 只是这个念头并没有维持很久,君问心突然发觉,原本已经不再加力的触手,忽然间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又再度开始收紧,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以那触手之巨,这向内勒压之力当真有排山倒海之势。 “呃!” 君问心眼前一黑,周身大痛,二话不说,不顾一切地输出准备已久的太极玄清道修为苦苦支撑,但这触手恍如恶鬼一般,有沛不可挡之力,竟是苦撑不住。 感觉胸口肋骨格格作响,气血翻涌,君问心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病急乱投医,奋然把全身元力送入太一神剑之中,想要反攻那触手。 谁知道,外界那巨大触手又在不断压下,没有太极玄清道护体,登时筋骨欲裂。 君问心人在黑暗之中,彷徨无措,人的神志也随着巨大压力,渐渐模糊了起来。 便在这时,在这生死关头的一刻,他的识海之中,忽地莫名其妙的闪过一个印记或是篆字,在他识海中清光大放,隐隐似有梵音诵起。 “…天象无刑,道褒无名,是故说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即达光明,持一正道,内体自性,天地以本为心者也…” 这些话,仿佛在他深心处亮起来一般,回荡在他脑海之中。 这是那无名印记在自行运转? 君问心本不明白那印记有何用,但就在此刻,他身处绝地,周身欲裂,实在万苦之境,脑海中的某个地方,却不知为何,渐渐清明起来,甚至不顾那锥心的苦痛,只回荡着仿佛深深刻在他脑海中的那些梵音。 “…… 故动息地中,乃天地之心见也。 故无实无虚也。 故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也。 故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哉! ……” 一直被他握在手中,却已经失去了光泽的太一神剑,此刻,忽然又缓缓亮了起来。 幽幽的淡紫光芒,淡淡泛起。 淡淡的温热感觉,游过身体。 君问心在黑暗中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却瞪大了眼睛,满脑子只回荡一句话: “故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哉!…故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哉!…故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哉!…” “道!这是道!” 他昂首,向天,脑海中如波涛汹涌,似乎触及到了大道的一角,另他对往日不曾明白透彻的道法,瞬间悟通! “故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哉!” 一直在他体内渐渐虚弱的银电元气,忽如洪川泻海,剧烈沸腾之后,竟是深邃的仿佛带了些紫色,从他右臂处狂涌而出,生生逼进了紫色的太一神剑。 片刻之间,太一大放光芒,淡紫色的光晕之下,剑身之上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丝丝脉络都一分一毫地清晰起来,甚至连那剑刃,隐约有电光在轻轻搏动着,悸动着,仿佛在凝聚着什么。 “咯、咯、咯、咯、咯……” 伴随着太一的异象,君问心的周身竟然到处都发出了异响,但不是那种骨头断裂的声音,听起来却仿佛像是剧烈心跳,又似血浆沸腾、更似肌肤穿孔破洞而出,但看他周身却并无异样! 不知不觉之间,他神志大醒,放眼看去,还没想清楚自己身体到底有什么变化,却发觉自己依然被那巨大触手所勒住,但不同的是,经过自己刚才那一瞬间顿悟而将提升的银电元气强逼入太一神剑后,太一已然散发出与往日稍有不同的光彩,在淡紫色的光芒之中,还隐隐散发着缕缕电光,分外清晰。 而这团光晕,竟已经把周围那触手勉强撑开了小小的一段距离,但随即君问心便发觉,这巨大触手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仿佛发觉了君问心的抵抗突然变强之后,那向内勒压之力,竟也随之以十倍百倍的势头,重新压了进来。 只片刻工夫,太一神剑重新泛起的法宝光圈,已经摇摇欲坠,支撑不住了。 君问心自然是聪颖至极,如何不知道再这般下去便是死路一条。 当下把心一横,甘冒大险,狠命一咬牙,全力催持法力,太一神剑光芒瞬间大盛,趁着这个最后机会,君问心一声低吼: “神剑诀,雷刃极光破!” 只见太一神剑剑身的电光一凝,竟似有一条银线凝在剑刃之上,击在困住自己的触手之上。 “噗!” 只听一声的闷响,太一神剑横切没入,硬生生斩了进去。 黑暗里,唯一散发着光亮的太一陷入了那触手之中,周围顿时暗了下来,没有一丝的光亮。 感觉着那黑暗的气息,感受着周围无边的死寂,君问心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嘭!” 一道光线,忽然出现,触手竟被这光芒刺穿了一个大洞,透出了太一神剑那炽热的光芒。 “嘭!” 又是一声闷响,在触手的另一边,又是一道光线冲出! “嘭嘭嘭!” 紧接着,连响不止,君问心微微瞪着眼睛,看着困着自己的这条巨大触手之上,此刻却如一张薄纸不断被捅破一样,从里面射出了越来越多的光线,照亮了周围数尺地面,也照亮了他自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六尾 很快的,君问心便感觉困着自己的这只触手无力的滑落下去,此刻,那太一也穿出触手,飞回到他的手中。 凭藉着太一的光晕,君问心看到了在那地下,巨大的触手伤痕累累,到处是焦枯干裂的模样,与适才强悍滑腻的样子大不相同。 他才从鬼门关头侥幸逃回,缓缓喘气,而眼前这怪物也是奇怪,受这巨大创伤,竟仍然毫无声息,似乎没有痛感一般。 君问心喘息方定,正想寻路而出,却只听前方黑暗之中,竟又传来一声冥冥尖啸,巨大风势如山扑来,稍到近处,君问心藉着微光,张望一眼,几乎惊得连眼睛都瞪了出来,只见黑暗深处竟又冲出了巨大触手,而且黑影狂舞,不知有多少条。 一条触手都这么厉害,当着这种情况,下场不言而知。 “唰!” 君问心想也不想,一招太一神剑,御起就飞,转身就走,不料才飞出不到一丈,“砰”的一声,连人带剑被撞到了坚硬之极的石壁之上。 真是人倒霉,御剑也撞墙… 这一下痛彻入骨,撞得着实不轻,隐约感觉面上有湿腻东西,只怕是见血了,但此刻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 只是他如今被困在这漆黑山洞之中,如瞎子一般,刚才被那触手抓进来的时候又是被拖的晕晕转转,根本记不得来路。 “唰!” 当下他便如没头苍蝇一般,驾御着太一,几乎完全靠着本能和那巨大风声,在这山洞里到处乱撞,不小心就撞上了石壁,反正能躲一时就是一时。 “呼!” 但那黑暗中的触手非但巨大,居然也十分灵活,君问心亡命而逃,却只听着背后风声大啸,紧贴后背,不禁心头一跳。 生死关头,反而冷静下来,面庞一肃,不顾一切催持太一向前冲去! “轰!” 不料在他亡命而奔的力量下,太一神剑速度虽然暴增,前方的石壁却不给面子,没有飞过三丈,又撞到了石壁之上。 怎么又撞墙… 君问心在此生死关头,脑中居然还闪过这些念头,不过这一次却似乎有些奇怪,那处石壁仿佛比较薄弱,一撞之下,竟然直接撞了进去,从其中还透出了些光线,更有炽热的热浪,滚滚而来。 君问心吃了一惊,但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只觉得身子一空,整个人落到了一条窄小而向下倾斜的甬道之中,直向下滑了去。 这一滑又不知道多久,但一路之上,君问心在混乱之中,只觉得周围满是赤红之光,同时热浪炽人,触手处灼热无比,有几次碰到伤处,更是痛的眼冒金星。 其实若说实话,他能撑到如今,只怕已经比那些坚硬的石头更像石头了。 什么鬼地方,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与山洞这类地方八字不合,每次都要受伤… 终于,滑动的身子停了下来,君问心嘴角流血,全身都像要散架一般,他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缓缓抬起头来… 然后,他就呆住了。 眼前,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地底岩洞,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到处都是炽热到通红的岩浆,形成了一个焦热的湖面,充斥了整个岩洞下方。 湖面之上,不时有热浪气泡冒起,然后破裂,更有汹涌处,竟如潮汐一般,炽热的岩浆飞弹而起,直至半空。 岩浆发出的红色热焰,把这个巨大的岩洞照成了红色的世界。 至于君问心自己,正处在岩浆湖上方一个平台上,背后是一条向上的甬道,他就是从此处滚下来的。 而在他的正前方,平台的尽头,靠近炽热岩浆热到几乎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方,是一个椭圆形状的石窝,上面静静地趴着一只白色的狐狸。 白色的,大狐狸! 它的眼睛闭着,仿佛在安然入睡,身子蜷缩,很是安静。 很是,美丽! 君问心缓缓站起身子,屏住呼吸,向它慢慢地走了过去。 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热浪越发炽热,烧的君问心满脸通红,但他恍如不觉。 他一双瞪大的眼睛里,只望着那只漂亮、美丽、温柔、安静的狐狸,还有它的身后处。 那里,漂亮的皮毛处,安静地卷着它的尾巴。 细小而美丽的皮毛,分岔却和谐的地方,一共有六只尾巴…… 炽热的地下山洞中,热浪滚滚,平台下方的赤红岩浆不停翻涌着,不时发出爆裂的炸响。 君问心只觉得呼吸也仿佛渐渐有些困难,似乎吸进的空气一直到了肺里,也是滚烫的。 在这个感觉上随便走一步都会踏出火星的地方,前方那只白色的六尾狐狸,却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看去倒似乎很享受一般。 他站在原地,望着前方,心中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向前走去,同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太一神剑。 这个平台长而窄,一直向前延伸到岩浆湖面的深处。 随着君问心越走越近,周围的温度也越发的炽热,几乎到了让人无法忍耐的地步。 不知是这炙人的温度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君问心的喉咙干的厉害,但他丝毫也不敢分心,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只狐狸。 他走到了离它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距离近了,看的也更真切了些,他心中忽然惊觉,这的确是一只漂亮的狐狸,纯白的皮毛从上到下,特别是在这个如火焰地狱的地方,竟也是如雪一般,不要说有一根杂毛,便是连一点烤焦的痕迹也没有。 只是,它的眼却是闭着的,两眼之间轻轻皱着,仿佛有一丝痛苦,挂在它的眉间。 君问心看着它,心中却闪电般转过无数念头,从小池镇到现在,他听到的都是这里有一只“三尾妖狐”盘踞为害。 但看着面前这只狐狸,显然与刚才斗法时的那只三尾妖狐不同。 他隐约记得,曾在《志异》中看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山川灵秀,亦多妖魔鬼怪。 故老传说,狐狸乃禽兽之中的聪慧之种,多有修炼成妖者。 而在狐妖一族之中,有一脉最具灵气的,便有一个特别处,那便是修行越高、道行越深的,其尾巴之数也就越多。 看着眼前这只六尾狐狸,君问心心里咯登了一下。 六尾…魔狐! 第一百三十二章 替天行道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那只六尾狐狸,仿佛突然从深深的睡眠中醒来一般,尾巴微微晃动,头颅轻摆。 随后,它张开了眼睛。 黑色而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身前处,那个依然白衣似雪却微带防备的少年身影。 君问心心中一惊,退后一步,把太一横在胸口,凝神戒备。 不料那只六尾白狐只是看着他,身子却依然趴在那个青石窝中,没有一丝动手的样子。 一人一狐,就这么彼此对峙着。 周围没有什么声音,有的只是仿佛已存在万年的岩浆湖面,依然翻涌发出的声响,却显得那么遥远。 空气依然炙热,飘荡在人狐之间。 “少年郎…” 低沉,仿佛还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从那只狐狸的口里发出,打破了这里的沉默:“你到这里做什么?” 君问心从这只狐妖的声音里,又一次肯定了这只狐狸身上有伤病,所以说话才这么有气无力,但饶是如此,他却依然不敢大意,沉声道:“你等在此,为害世人,我是正道门下,今日自然要为民除害!” 六尾白狐看着他,目光闪烁,没有发怒,也没有讥笑,只是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半晌,它才移开了眼光,平静地道:“好志气啊!” 君问心怔了一下,随即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你是要杀我吧?”六尾白狐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平和地问道。 君问心不料它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反而窒了一下,但立刻醒悟过来,道:“你既为祸世间,害人不浅,我杀你乃是替天行道!” 六尾白狐横过头来,眼中仿佛有几分讥笑,又有几分苍凉,道:“少年郎,我看你年纪只怕还不过二十吧?” 君问心哼了一声,道:“那又怎样,我一样可以降妖伏魔。” 六尾白狐微微低头,仿佛突然有几分感慨,低声道:“是啊!你们人类在修道之上,真的是得天独厚,我们狐族千余年艰辛修练,你们中资质好的,却只要个几百年便胜过我们了,就像上官那个老家伙…” 说到这里,它忽然停了下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看向君问心,缓缓道:“少年郎,你年纪这么小,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狐族为祸世间、害人不浅了?” 君问心冷笑一声,道:“你那个三尾妖狐的同伴,日夜骚扰小池镇居民,掠去牛羊无数不说,还杀伤人命,这难道不是为祸世间、害人不浅吗?” 六尾白狐沉默了一下,道:“不错,这事我听她说过了,的确如你所说,三日之前她去小池镇时,那父子二人竟敢出来阻挡,正好那日我病势又重,她心情不好,便将那不知死活的两个蠢人杀了。” 君问心皱眉道:“那你还有何话说?” 六尾白狐却是淡淡道:“你搞错了,我又不是对你分辨什么,就算那日换了是我前去,也是一般杀了。” 君问心皱眉,怒道:“那你居然还敢说什么不是为祸世间、害人不浅?” “铮!” 太一紫光腾起,眼看就要破空而出。 六尾白狐却没有动弹的意思,依然趴着不动,淡淡道:“你说的世间,又是什么意思?” 君问心又是一怔,心里念头转过,忽然间不知怎么,看着眼前这只六尾白狐,听着他低沉的话语,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那个三尾妖狐悲戚的眼神… 隐隐约约的,仿佛在深心的某处,有个莫名的声音在叫唤着: 世间…世间难道不包括这些狐妖吗! “嗡!” 太一的光芒,渐渐隐去了。 可是白狐的声音,却依然还在继续:“在你的眼中,所谓的世间,便是由你们人族当家作主的吧?天生万物,便是为了你们人族任意索取,只要有任何反抗,便是为祸世间、害人不浅,便是万恶不赦、罪该万死了,对吧?” 君问心看着它,沉默而不言语。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三尾妖狐和这六尾白狐似乎都喜欢对他说话。 但他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听起来离经叛道的话语,却对他的心志,有这么大的影响,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 难道这些年,师父的教诲,也有不对的嚒? “但是,你可曾想过其他族类的感受?那些被你们人杀了、吃了的禽兽,又是什么感觉?说到底了,不过是因为你们人族强大而已,禽兽无力反抗,只得束手就戮。” 白狐的声音平淡地继续着:“既然如此,我们狐妖一族比你们一些人类强大,那杀了你们一些人,又有什么?反正这世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而已。” 它笑了笑,望着君问心,道:“你说呢?” 君问心瞪着它,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还有,就算在你们人族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们修真炼道,到如今长生还未修得,却彼此争斗的不亦乐乎,所谓的正道邪道,其实还不是只在你们自己嘴里说的,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它又笑了笑,望着君问心,重复地道:“你说呢?” 君问心合上了眼,仰起头,深深呼吸。 白狐也没有说话了,似乎说了这么多话以后,它也感觉有些疲惫。 良久。 “你要我说什么?”君问心突然道。 白狐向他看去,发现他已睁开了眼睛。 少年复杂却明亮的眼睛,正看着它。 君问心冷冷道:“倒似乎我身为正道便是错的,你们杀人做乱反是对的,你们这些邪魔外道,除了蛊惑人心,还会什么?” 白狐忽然皱起了眉,眼中有光芒闪烁,忽然道:“怎么,要动手了吗?” 君问心不答,但太一神剑淡紫色的光芒已再一次渐渐亮了起来,映着他的脸色,变幻不定。 只听着他的声音道:“你,动手吧!” 紫光如许,幽幽而来,竟是盖过了无处不在的炽热红光,如大山横下,排空而来。 六尾白狐看着那压迫而来的紫光,在这炽热熔岩的地方,竟还似带着一丝温热,全身忽然不由自主地一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哀 就在这时,君问心忽然听到身后,就是刚才自己掉下来的那个甬道之中,传来了奔腾呼啸的声音。 那声音似野兽狂吼,又如千军万马,铁蹄肆虐,气势汹天,还未见而势已至。 君问心心中大惊,却又不敢对前方那六尾白狐掉以轻心,只得立刻收回太一神剑,横在胸口,凝神以对。 而在远一些的地方,那只六尾白狐竟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向那甬道看去。 未几,君问心便觉得从那甬道之中传来的热浪越发炽热,呼吸也更加困难,几乎给人感觉在这个熔岩地穴之中,人都要被煮熟了。 “嗤!” 正自惊疑处,却听着那声势越来越近,气势越来越凶。 片刻之后,他只觉得眼前一亮,那条黑暗的甬道里瞬间大放光芒,从那狭窄的洞口里硬生生窜出了一条巨大火龙。 “嗷!” 出洞之后,那火龙长啸一声,腾空而起,张牙舞爪。 从龙首之上白影闪过,飘下了一道白色身影,却赫然是那个柔媚之极的三尾妖狐。 只见她落到那只六尾白狐面前,脸上不知怎么,带着几分惶急,身上原本整洁的衣服,此刻竟也有几处撕破污秽的地方,看来刚才在外面的斗法,她竟是吃了一些亏。 君问心怔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目光反被依然停在半空中游走的那只巨大火龙所吸引。 只见那火龙全身热焰,熊熊燃烧,便是连龙目之中,也是两团巨大白炽的火焰。 火龙在这个地下巨大的熔岩山洞,仿佛受了什么滋润,气势上也越发凶猛,龙吟声中,火龙竟是一头冲下。 “唰!” 君问心一惊,身影一晃,退后几步,却见火龙只是擦过他的身边,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下,火龙咆哮着钻入了脚下的岩浆湖中,转眼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却又窜了出来,在这炙人可怖的湖里,惬意地翻滚游泳。 忽只听前方传来了那三尾妖狐幽幽的声音:“大哥,你没事吧?” 六尾白狐笑了笑,淡淡道:“这位正道门下的小兄弟,还没有对我这只垂死狐狸动手呢!” 君问心脸色一僵,随之皱眉,听那六尾白狐的话,倒似乎它病得快死一般。 三尾妖狐脸色却有几分凄然,低声道:“大哥,上边除了和这少年一起来的两人外,连焚香谷也来了两人。” 六尾白狐身子仿佛也抖了一下,转头向她看去,道:“是上官那个老家伙吗?” 三尾妖狐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是两个年轻一辈的弟子,但他们道行颇深,我、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六尾白狐怔了一下,微微叹息一声,道:“唉!你不过才三百年的道行,就算有玄火鉴,又怎么能和这些名门大派的出色弟子相抗,罢了,罢了。” 三尾妖狐柔媚已极的脸上,竟是怔怔滑落了两道泪痕:“可是,大哥,如今这‘火龙洞’里再无去路,上面又被他们四人封住,现在只靠‘大黑蛭’勉力挡住,但我看他们法宝厉害,怕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攻下来了,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六尾白狐看着她,吃力地抬起前爪,似乎想抓住她,但举到半空,却又落了下去。 它喘息半晌,方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不行了。” 三尾妖狐的泪水,滴到了白狐那纯白如雪的皮毛之上。 倒是白狐的声音,听起来却仿佛平静的多:“三百年来,我东跑西窜,整日整夜都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既怕焚香谷的人前来追杀,又要日夜忍受‘九寒凝冰刺’的冰毒攻身,可是到了今日,终于还是逃不过去。” 三尾妖狐凄声道:“大哥,你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冲出去,我们还有玄火鉴在,以你的道行,一定可以……” 白狐缓缓摇头,低声道:“我将近千年的道行根基,在这三百年中,都已经被这九寒凝冰刺的冰毒一点一滴地坏了,如今我全身冰冷,寒入骨髓,已经是不成了。” 三尾妖狐身子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白狐抬头,仿佛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但你不必枉死,而且你有玄火鉴在身,等一下他们冲下甬道,你驱起火龙,逆冲而上,他们大惊之下,未必便挡得住你,你、你还是……” 它忽然停口不说了。 三尾妖狐在它面前,缓缓站了起来,手伸到怀中,拿出了一个两端有红色丝穗的法宝,正是玄火鉴。 在这个热焰腾腾的熔岩地穴之中,玄火鉴也被照得隐隐发红,而在它正中的那个古老火焰图腾,此刻仿佛也将燃烧起来一般,几欲喷薄而出。 三尾妖狐,君问心眼中那个柔媚的白衣女子,此刻凝视着手中的玄火鉴,未几,忽然有一滴泪珠,悄悄滴落在玄火鉴上,片刻之后,化做白烟,袅袅升起。 原来,狐狸也是有泪的吗… 原来,妖孽也是有情的吗… 君问心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百年了,大哥。” 她低低的、哀哀的道:“整整三百年了,从我修道小成那日,在‘狐岐山’遇见了你,从那以后,我就跟你走了,天涯海角,六合蛮荒,从此暗无天日,从此日夜担忧,被人追杀,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的……” 君问心慢慢的走近了几步,站在它们的身后,心里深处忽然一阵莫名的迷茫,他在听到狐岐山这三个字时,深心处一动,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个柔媚女子,此刻眼中已满是晶莹泪水:“可是今天,为、为什么你还要叫我走?” 白狐低下了头,同时君问心注意到它的身子,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激动的缘故,开始缓缓地颤抖起来。 “大哥!” 那个柔媚的女子,忽然大叫了一声,这声音竟是如此凄厉,白狐迅速抬头,君问心也被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那个形状古拙的玄火鉴,被她轻轻放在胸口,贴着她温柔起伏的胸膛,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玄火鉴 从火龙洞出来,再经过黑暗的黑石洞,终于回到了地面之上。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了。 每一个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包括李洵和燕虹。 看他们二人的神情,也有几分疲倦,可想而知,昨晚被他们四人联手才击败的那只叫“大黑蛭”(注一)的怪物,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但只有君问心,却不知怎么,一直沉默着。 站在他身边的张小凡,轻声地询问他,君问心只是摇了摇头。 李洵往这里看了一眼,走了过来,对着君问心道:“原来君师弟与张师弟竟然都得脱大难,从那死灵渊下逃了出来,真是可喜可贺。” 但看他神情淡淡,丝毫看不出可喜的样子。 张小凡点了点头,回礼道:“多谢李师兄。” 君问心只是勉强一笑。 这时燕虹也走了过来,她的神情就比李洵要缓和多了,微笑道:“张师兄,你福缘深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到这里,她忽地一笑:“说起来当初在死灵渊下的时候,因为找不到你,你同门的那几位可真是急得不成样子,特别是你这位君师兄,他可是立刻下去寻找你呢!” 张小凡一愣,旋即眼眶微红,转头看着君问心,有点哽咽道:“君大哥…” 君问心只是摇摇头,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道:“没什么的,不用放在心上。” 这时,燕虹接道:“君师兄,不知那位随你下去的陆雪琪陆姑娘如何了?她可是对你不离不弃呢!” 君问心心中一动,抬起头来,向燕虹看去,却见她脸上似笑非笑,向旁边的李洵看了一眼。 李洵感觉到燕虹看来的眼光,难得的笑了笑,不过眼神深处却隐隐有道光芒闪过,道:“既然你已无事,想必陆姑娘也得脱险境了吧?” 君问心眉头微皱,但还是点点头道:“多谢二位挂怀,雪琪已然无恙。” 自绝境逃出后,君问心便也不再称呼陆雪琪为师姐,只是觉得直接称呼“雪琪”更亲切些,而陆雪琪自是无意见,深心处想必还有几分欢喜… 听得君问心如此亲昵的称呼,李洵脸色登时一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君问心本就与他很不对付,当下皱眉转过头,便不理他了。 旁边燕虹眼角余光却在无意中瞄到了站在君问心身旁的那个绿衣女子,容貌俏丽,但此刻脸色却有了几分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虹一向细心,立刻就留上了意,不由得多看了碧瑶两眼,当下向君问心道:“君师兄,请问这位是…” 君问心转过头来,道:“这是我小凡师弟结识的朋友。” 张小凡窒了一下,居然没有开口介绍。 碧瑶站在他的旁边,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倒是君问心看他们不说话,便笑着道:“这位乃是碧瑶姑娘,修行也是很深的。” 李洵看了碧瑶一眼,却见她无意打招呼,便把头也转开了。 但燕虹却似乎对碧瑶很是留心的样子,微笑道:“啊!原来是碧瑶姑娘,不知道你出于哪一家门下?” 碧瑶看了张小凡一眼,却见他沉默不语,忽地冷笑一声,道:“我无门无派,天生孤独,偶而帮人一次,却也被人嫌弃!” 君问心听在耳中,皱起眉头。 燕虹却微笑着打量着她。 这时李洵在前头咳嗽一声,向着君问心道:“君师弟,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君问心淡淡道:“李师兄有话请说。” 李洵看着他,缓缓道:“君师弟是最先一个进入火龙洞的人,请问在那洞中,或是在那白狐身上,可曾见到一个玉环,中间有火焰图腾,两端有红色丝穗的法宝吗?” 君问心心头微微一跳,旁边的张小凡却已经说道:“昨晚我们和三尾妖狐斗法的时候,就看到她用的这个法宝。” 李洵和燕虹同时面露喜色,但燕虹心思较为细密,转念一想,向李洵道:“那怎么我们昨晚下去时,三尾妖狐却不祭出玄火鉴?” 李洵淡淡道:“她用玄火鉴召出火龙与我们相抗,那玄火鉴必定就在她身上。” 燕虹沉吟点头。 李洵转向君问心,道:“君师弟,那玄火鉴乃我师门重宝,关系甚大,不知道你可曾见到过?” 众人目光睽睽,一时都注视到君问心的身上。 君问心沉默了片刻,神色古井不波,淡淡道:“没有。” 李洵一怔,皱起眉头。 燕虹的眼光在君问心身上转了转,沉吟道:“怎么,君师兄与‘三尾妖狐’还有那‘六尾魔狐’斗法的时候,他们居然没有用这玄火鉴吗?” 君问心又是沉默了片刻,淡然道:“昨夜我误打误撞进了那个火龙洞之后,发现那六尾魔狐已经身怀重病,奄奄一息了,到后来三尾妖狐进来的时候,可能是与你们四人在外面斗法,也是元气大伤,我没花什么力气,便把他们…打下去了。” 燕虹与李洵脸上立刻都有了失望神色。 燕虹转过头,向李洵看去,李洵淡淡道:“从火龙洞出来之前,我已经仔细找过那附近地方,都没有玄火鉴的踪影,只怕是和他们一起掉到岩浆里面陪葬了。” 燕虹叹息一声,随即道:“算了,李师兄,不管怎么说,我们除去了妖狐余孽,也算对师门有个交代。” 李洵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来,对着君问心等三人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与师妹二人还需回焚香谷禀告师门,那就先走一步了。” 君问心与张小凡回礼道:“二位请便。” 只有碧瑶却依然脸色沉沉,站在一边,动也不动。 李洵点了点头,对燕虹道:“师妹,我们走吧!” 燕虹微笑点头,但又似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道:“最近魔教又蠢蠢欲动,青云门会合其余正道之士,在东海流波山相聚,君师兄、张师兄,听说你们师父一脉都有前去,何不前往相会?” 张小凡吃了一惊,随即面有喜色,道:“真的吗?他们都有去流波山啊!那我马上就动身前去。” 君问心也在一旁微微点头,兴致仍是不高。 注一:《志异·妖兽篇》大黑蛭:上古异种,居于阴暗地穴之中,体硕大,高十丈,有触手,长逾数丈,食肉,有近者无不掠之而食,不见骨矣。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感激【加更!】 昨天虽然没有达到推荐票目标吧…但今天还是加了一更! ---------- 燕虹微笑点头,道:“那就好了,我与李师兄回师门一趟之后,说不定也要过去,到时候有缘再见吧!” 说罢,转过身子,与李洵一道走了几步,燕虹忽然又回过头来,却是对着碧瑶微笑道:“碧瑶姑娘,你腰上的那个金铃,真是好看。” 碧瑶脸色一变,她腰间的金铃,自然就是她与张小凡被困在死灵渊下滴血洞中时,得到金铃夫人所留下的“合欢魔铃”。 这一下突然被燕虹说起,几乎是错以为这焚香谷的温柔女弟子已看破了自己的身份。 但燕虹只说了这一句话,却如没事人一般,只是对她笑了笑,便与李洵离开了。 碧瑶皱起眉头,心中惊疑不定,忽有所觉,向旁看去,只见张小凡也向她看了过来…… 当下三人也离开了黑石洞外的这片树林,其间经过昨晚那个满月之井,碧瑶记起三尾妖狐曾几次追问君问心二人在里面究竟看到了什么,便也问了他们几句。 君问心沉默不语,而张小凡先是一怔,却也没有回答,只是摇头而已。 碧瑶心中有气,便不再问他,但心中倒是十分好奇,迳自走了过去。 她从那古井上看了下去,只见井里深幽,井水清澈,倒映着自己面容,十分美丽,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他们出了林子,回到小池镇上,镇长和其他百姓们早就等着心焦,一见他们身影,立刻就围了上来。 当听到张小凡大声说这妖孽已除,日后诸位乡亲可以安心生活的时候,众人欢声雷动,个个兴高采烈。 君问心站在旁边,望着欢喜的人群,心里头却是一阵迷茫,眼前又浮现出那两只妖狐的身影。 适才李洵向他询问玄火鉴的时候,他自然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其实就绑在自己的手臂之上,但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只白狐说的话来。 其实说起来,他与那六尾魔狐相见不过一晚,绝谈不上什么交情,但眼看着三尾妖狐决然自尽,六尾魔狐更是抱着她一起跃入炽热岩浆之中,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到现在依然如在眼前。 他深心处,竟是对那妖狐有了亲近之心,便自热而然地向李洵二人推脱不知,瞒了过去。 张小凡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之中脱身出来,向他二人使个眼色。 君问心与碧瑶朝他身后看去,只见诸位乡亲父老意犹未尽,各个面带笑容还待围了上来,想必不曾想到,这困扰他们许久的妖孽作乱一事,居然就这么被解决了,尤其是听张小凡说都是那雪衣少年带领,才成功剿灭了妖怪时,更是对君问心感激涕零,这时全围了上来。 张小凡快走几步,一拉君问心,低声道:“快走!” 众百姓只见那三人化做几道电光,呼啸两声便不见身影,唏嘘不已,聚在一起议论了一阵,感叹几句那雪衣少年真是厉害云云,许久才渐渐散了去。 但在众人散去之后,在街道拐角处,却有一老一少走了出来,望着他们三人消失的方向,眺望看去,正是算命先生周一仙和他的孙女小环。 周一仙往那方向看了几眼,见左右无人,对小环低声道:“想不到那三尾妖狐虽然有玄火鉴在手,居然还是被君小子这些人给除了。” 小环手里拿着一串新买的冰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着,口里道:“如果那法宝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厉害,三尾妖狐又怎么会有事?我看那玄火鉴什么的,多半也是徒有虚名而已。” 周一仙皱眉道:“玄火鉴乃是上古神器,不容置疑,我看多半是那三尾妖狐道行不够,不能将玄火鉴威力全部施展开来,再加上昨晚又来了两个焚香谷的厉害人物,她也是劫数难逃啊!” 小环看了他一眼,道:“你说,那玄火鉴被谁得到了?” 周一仙耸了耸肩膀道:“多半便是被焚香谷的那两个弟子收回去了,算了,唉!本来还想进去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的,没想到…” “噗!” 小环吐出了一个冰糖葫芦的核,道:“哼!问心哥哥都忘了和我打招呼,真是讨厌!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爷爷?” 对小环而言,这次能得遇君问心,她已经满心欢喜,而既然决定留在爷爷身边,自然就没期待君问心会一直陪她,只是临行不告别,让得小女孩心中有些嗔怒罢了。 而君问心也是一直回想着昨晚之事,竟是稀里糊涂被张小凡带着直接御剑飞走了,等他回过神来,却也不方便再回头告别了。 况且,小环本就与周一仙一道生活,倒也不必过多不舍。 这时周一仙微一沉吟,道:“我听说最近正魔二道的人物,纷纷都往东海而去,不知道有什么缘故,而且看刚才那三人去的方向,正是东方,不如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小环呵呵一笑,道:“那我们走吧!反正我们去哪里都是一样。” …… 君问心等人走后,小池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个黑石洞里,自然就再也没有什么妖怪出来为害百姓。 但奇怪的是,不久以后,黑石洞外的那个树林之中,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野兽,其中还有些模样怪异的,小池镇上的百姓以往都未曾见过。 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不慎误入树林的人,十个有九个便再也没有出来。 不过这些怪兽却有一个特性,那便是不会从那个树林中出来。 到后来小池镇的百姓发现了这一点,便再也无人前去那个树林。 年深月久,那处便越来越是荒凉,毫无人烟,更无人记得,在那树林之中,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小池镇上的百姓在君问心等人走后,感叹之余,日后便在这镇上东边,一起修了座仙人祠堂,上供着三位神仙:中间一位白衣似雪,如神祇模样,旁边各是一男一女,女的颇为美貌,但那男子却十分古怪,手中拿着一根烧火棍模样的东西。 其后岁月深远,后人早忘了今日之事,但小池镇上仙人祠堂香火却十分旺盛。 虽然有好事者多方考证,却始终猜不出这是天上的哪一路神仙,说他们是小池镇上的土地菩萨,却是不像。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香火太久便有了灵气,据说到这仙人祠堂拜神请愿的,居然十分灵验。名声传开之后,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也跑了过来参拜,有保佑发财的,有祈愿为官的,到后来怀孕的妇人乞愿生子,居然也过来参拜君问心等人的神像。 不知他们三人若是得知此事,又是何种感想?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昌合城 君问心、碧瑶以及张小凡三人离开小池镇后,向东而行,飞了一段距离之后,落到了地上。 君问心首先向张小凡问道:“小凡,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张小凡沉吟了一下,道:“既然焚香谷的燕虹师姐都说了我师父要去东海流波山,那我便也前去见见他们,你呢?” 君问心想了想,道:“那我也去吧!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在流波山,不过既然这一次正好听说魔教余孽又要兴风作浪,我也去出一把力好了。” “哼!” 忽地,旁边传来一声冷笑,却是碧瑶哼了一声,冷冷道:“好志气,好正派,可不要到时候你降妖伏魔不成,反被那些魔教余孽给降了伏了才是。” 君问心一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向张小凡看去,只见张小凡一脸尴尬,看向碧瑶,却也同君问心一般说不出话来。 碧瑶冷笑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君问心与张小凡面面相觑,张小凡倒还好些,毕竟曾与碧瑶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多少知道她的脾气,而君问心虽然心里知道碧瑶的身份,但此刻突然被碧瑶莫名其妙的顶了几句,却是略感郁闷。 张小凡转过头来,看着碧瑶,见她依然冷着脸,叹了口气,道:“你准备去哪里?” 碧瑶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要你管!” 张小凡被她呛了回来,呐呐说不出话来,但心里倒不是太生气,毕竟自己要是前去东海流波山,便几乎是与她为敌,她生气倒也算是正常。 这时,君问心看着耍小性子般的碧瑶,不禁摇头微微一笑:“碧瑶小姐,我们并无恶意,只是黑石洞一番除妖,心里都已将你当作朋友,故而才会关心你的去向。” 碧瑶听到君问心的话,神色略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时还在君问心身上扫一眼,就这般怔怔出神…… 一日到了最后,君问心和张小凡还是没问出碧瑶要去哪里。 其实他二人被碧瑶顶了几句之后,便也不敢再问,反正向东而行,碧瑶却是走在他二人前头。 一路之上,她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冷言冷语,不绝于耳,到后来,君问心已经开始躲着她,而张小凡简直有些怕她。 二人正自聊天聊到高兴处,一见碧瑶转眼看来,他们立刻便噤若寒蝉,或压低声音,或暂时住口…… 如此走了两日,三人向东而行,来到一个大城,名唤“昌合城”。 他们走到城里,君问心与张小凡分头向人打听了一下,原来这昌合城已经是离东海最近的一个较有规模的大城,离此往东再行四百里,便是东海之滨。 三人行走在昌合城中,只见东海民居,百姓服饰,都与中原之地相差无几。 此处本来就是东海一带要冲,往来客商旅人,大都在此歇息贸易。 不过这一段时间以来,这城里却多了许多修真之士,便是此刻他们走在街上,也看到许多人身着不同门派服饰,走来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也欲往流波山而去? 君问心与张小凡在一旁合计了一下,便打算在这里先找个小客栈,住上一晚,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流波山。 二人谈定,转眼向站在一旁的碧瑶看去。 其实刚才他们二人讲话的时候,声音便特意放大了些,料想碧瑶站在他们旁边,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不料碧瑶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样,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双俏目看着街上往来行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君问心只得无奈摇头,走上前去,问道:“碧瑶姑娘,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碧瑶身子一动,倒似被吓了一跳,目光这才从街上远处收了回来。 君问心见她眉头微皱,沉吟不语,不像是故意冷落自己,倒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疑惑之事一般,不禁奇道:“怎么了?” 碧瑶目光一飘,向远处又看了看,君问心顺着她眼光看去,却见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其中也有不少奇装异服之士,想来都是修真道上的人物,但却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 碧瑶沉默了一下,转过头来,道:“你问我什么?” 君问心当下便把与张小凡商量说去客栈住上一晚的事告诉了她,见碧瑶没有回答,又转眼看见张小凡还站在远处,便压低了声音,道:“碧瑶姑娘,你不是正道人士吧?” 碧瑶霍然抬头盯着他。 君问心微微一笑:“你也不用惊讶,我小凡师弟本就不擅于掩饰,再加上这段日子的相处,我有些怀疑也是正常。” 其实,他本就已经知道碧瑶的身份,却是不知如何与之相处,动手…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能带碧瑶去正道人士聚集之地吧,万一身份泄露,那不是害了她? 此时揭穿她的身份,逼她自己离去,是最佳选择。 碧瑶看了他一眼,忽地道:“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降妖伏魔不才是少侠应该做的嚒?” 君问心一愣,抬眼向碧瑶看去,见她一双明眸如水,正凝视着自己。 他心里深处,忽然一跳,难道被认出了? 碧瑶忽地一笑,转身走去,张小凡在远处走了过来,看了碧瑶一眼,对君问心道:“怎么样?碧瑶怎么说?” 君问心还未回答,碧瑶却已经在前方转过头来,脸上露出这几日来少见的一丝微笑,道:“不是说要去住店吗?还不走?” 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都是一怔,然后对望一眼。 张小凡脸上有佩服之色,暗中对君问心竖起了大拇指,道:“君大哥,你真有本事,几句话就把这个大小姐给哄得开心了!” 君问心莫名其妙被张小凡一夸,欲待分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默默与张小凡跟在碧瑶后边,但心里却已转过念头:我为正道,而碧瑶在魔教之中身份也看似不低,再加上她与小凡之间的不寻常,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扯上关系,以后该当如何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宾至如归 按照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的意思,只要找一家小客栈住上一晚便可以了,修道之人本就不注重奢华。 不料走着走着,二人便看着碧瑶头也不回地走入一家叫做“海云楼”的客栈,而这家客栈怎么看也比他们想像中的“小客栈”要奢华宽大了十倍不止。 君问心与张小凡面面相觑,但见碧瑶走了进去,只好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张小凡小声地道:“君大哥,你身上的银两够吗?我可只有四两银子……” 君问心苦笑道:“下山之前本来带了不少银两…”顿了一下,他小声地道:“结果死灵渊下,一番遇险,哪里还有银两在身上…” 就在这时,碧瑶已经走到了掌柜的柜台前面,那掌柜抬起头来,脸上堆起笑意,道:“姑娘,请问要住店吗?” “砰!” 一锭小金子抛在掌柜的面前,看了样子,至少也值个百八十两的银子。 掌柜立刻笑的连眼睛也圆了,一叠声道:“姑娘放心,本店乃是百年老店,包您宾至如归,放心而来,满意而去……” 碧瑶打断了他的话,道:“给我来一间上房,要干净的。” 掌柜陪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碧瑶向后看了一眼,道:“你再给站在那里的那两个人找一间房子吧!” 掌柜看了君问心二人一眼,转头对碧瑶笑道:“那么这两位也是要……” 碧瑶哼了一声,道:“给他们一间柴房就可以了。” 掌柜哑然。 君问心与张小凡站在那里,也是一般的哑然。 君问心回过神来,无奈摇头一笑,缓缓踱上前来,拱手对掌柜道:“掌柜的,不知能否借笔墨纸砚一用?” 掌柜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在他是碧瑶的朋友,倒也没有刁难,不多时,便有伙计搬来了一套文房墨宝,置于客栈中央。 周围的客人见状,纷纷围拢上来。 就连碧瑶也好奇的看过来,不知道君问心要做什么。 铺纸,研磨,提笔,着墨… 但见君问心单手背负身后,右手提笔挥洒自如,龙飞凤舞,顷刻之间,便又搁笔停下。 “哗!” 众人一片大哗,便是碧瑶也是目光一亮,眼中异彩连连。 但见“宾、至、如、归”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流露彰美而不奢,气度蓄发而内蕴。 端的是一手好字! “好!”众人纷纷鼓掌惊叹。 君问心微笑道:“掌柜的,你看我这幅字,能否值得我们两人在贵地住一晚?” “值!值!” 掌柜连声应道,看着那几个字,只觉得自己大占便宜… 末了,掌柜招呼伙计,把碧瑶如公主一般招待着进去。 至于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掌柜也是各安排了一间上房,看样子是对君问心的墨宝青睐有加。 他们三人进去之后,这间客栈里又恢复了平静,街上行人匆匆,来来往往,眼看着天上风云变幻,渐渐到了黄昏,却又走进了一老一少两人。那老的手上拿着一面布褂,上头写着“仙人指路”四字,那小的是不过十岁的小女孩,手上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津津有味地吃着。 正是周一仙与他的孙女小环。 周一仙看了看周围,小环同时也在打量这里的环境,见这里装饰的富丽堂皇,倒吸了一口凉气,悄声道:“爷爷,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周一仙面有得意之色,道:“你以为爷爷这么多年,当真是一无是处吗?” 小环奇道:“难道不是吗?” 周一仙被她问的一窒,瞪了她一眼,道:“你等着看。” 说罢,他转头四望,看到那掌柜的正站在屋角柜台后边算帐,当下一拉小环,走了过去。 掌柜感觉有人走到前头,便抬起头来,正要招呼,忽地一怔,脸上有惊讶表情。 周一仙微笑,整个人鹤骨仙风,要有多像得道高人就有多像,道:“王掌柜,还记得我吗?” “啊!” 那王掌柜一声惊呼,竟是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面色恭谨之极,神色更是惊喜不已,只把旁边的小环看得目瞪口呆。只听他道:“哎呀!是老神仙您啊!您怎么来了?唉!这、这、这有三十年不见了吧!我可时常挂念着您呢!” 周一仙微微一笑,气质超卓,伸手轻拂衣上风尘,淡淡笑道:“我本非俗人,这些年来云游天下,更到名山仙境,拜访仙人,吸取天地灵气,哪有时间过来?” 小环在旁边跌倒在地。 但王掌柜却是深信不疑的样子,频频点头,道:“对,对,老神仙您当然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了。” 说着,招呼周一仙和小环坐在一张干净的桌子上,连忙叫过伙计,叫他上最好的茶来。 周一仙微笑着看了看四周,道:“看这样子,这些年来,你的生意应该还不错吧!” 王掌柜恭谨地道:“是,托您老的福。” 周一仙咳嗽一声,道:“我这次前来这里,想要出东海拜访一位道友,想起和你当年还有一段宿缘,便过来看看,那今晚我就住在你这里吧!” 王掌柜连连点头,道:“那当然,您可一定要给小的这个面子,我还打算让内人家小,都来拜见您呢!” 周一仙呵呵一笑,把手伸到怀里,道:“那住宿一晚要多少银两…” 王掌柜立刻摇头,道:“看您说的,您到我这里,我盼都盼不来了,怎么还能收您的钱?” 周一仙手还放在怀中,摇头道:“唉!王掌柜,我知道当年我是指点了你几句,但你做生意,我可不好坏了规矩…” 王掌柜有些激动,道:“老神仙,您看看这算怎么回事,若不是您当年指点迷津,并让我在——”说到这里,他忽然看了看周围,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若不是你让我在‘东海龙穴’种上了财神树,我又怎么可能连发三十年,您来住店,我要是还收您的钱的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周一仙微笑着把手拿了出来,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东海龙穴 王掌柜点头不已,当下又聊了几句。 伙计过来说,上房已经安排好了,王掌柜便起身,亲自把周一仙二人送了过去。 一路到了后堂,只见这房子建得甚怪,三层楼高,却呈六角模样,中间空出一个大庭院,都铺着青石板。 可能是年深月久,到处可见石缝中有青绿小草。 只在最中心处,孤零零有一棵白桦树,但枝叶枯槁,瘦骨嶙峋。 王掌柜把他们送到了三层楼一间僻静的上房,陪坐了一会,便知趣的走了,走时还道晚上一定前来请老神仙大吃一顿云云。 “老神仙”自然是百般推脱,说自己得道多年,不沾人间烟火已久。 但王掌柜盛情殷殷,真情切切,到最后老神仙终于是看在孙女小环的面上,勉强答应了下来。 待王掌柜走后,小环关上房门,屋里只剩下周一仙与她两人。 周一仙嘿嘿一笑,道:“怎样?” 小环却反问道:“刚才你真的是想付给他钱吗?万一他要是真的收你的钱怎么办?” 周一仙正气凛然,道:“那有什么?我周一仙乃得道仙人,岂是在乎那一点身外之物?” 小环哼了一声,道:“你少来这一套,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怀里根本没钱!” 周一仙吓了一跳,道:“你说什么?” 小环道:“你身上钱分了三份,一份藏在你腰带,一份在你靴管,还有一份藏在你那‘仙人指路’的布褂里头,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怀里连一分银子也没有。” 周一仙怔了一下,脸上一红,道:“你这小鬼,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小环瞪了他一眼,道:“你三十年前又骗了他什么?” 周一仙怒道:“胡说,我什么时候骗他了?” 小环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少来,东海龙穴乃是巨海之源、天地灵境,决然是在飘渺深海之下,如何会在这俗世之中?你这话,也只能骗骗王掌柜这等老实人。” 周一仙尴尬一笑,但接下来,却是叹息了一声,居然颇有几分沧桑凄凉的感觉。 小环皱眉,道:“怎么了?” 周一仙沉默了片刻,道:“其实,这事和行云有关系。” 小环讶道:“爷爷你的儿子?他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吗?” 周一仙点头,道:“三十年前,我带着还是个少年的他,一起来到了昌合城中。他虽然年少,但和你一样,真的也是在这相术一道上有天赋之才,那时候王掌柜也不过是个普通客栈里的伙计,但行云说他面相颇好,额头宽平,脸方却无棱角,眼大却无眉钩,主一生平和,可平安发财,我便……”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我便找了个时间,偷偷指点了他一下,说只要在东海龙穴上种上一棵白桦,通一‘发’字,必定能走财运,所以……” 小环接着道:“所以他也就按你说的去做了,而且果然发了财,开了这一家大客栈,生意兴隆,便以为当年都靠你指点迷津,对不对?” 周一仙呵呵一笑。 小环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我倒是颇为好奇,你对他说那东海龙穴,是在什么地方?” 周一仙眉头一挑,笑道:“你过来。” 说着拉她走到窗口,往下一指,道:“那不就是了。” 小环吃了一惊,往下一看,却见他指的正是那棵半死不活的白桦树,讶道:“就是这里?怎么这树看起来要死不活的?” 周一仙哂道:“废话,你家的树要是种在青石板上,能活的好吗?” 小环哑然。 周一仙悠然望天,道:“今天天色这么阴沉,怕是晚上要下雨了吧!” …… 夜渐深沉,从傍晚开始下起的雨,到了这万籁俱静的时候,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 下雨之后,便觉得空气中有些潮湿。 君问心翻来覆去,老是睡不着,只觉得思绪烦乱。 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死灵渊、绝境、碧瑶、满月之井… 君问心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披上衣服,在黑暗里坐了一会,便走过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黑夜之中,他所在的这个庭院,竟仿佛也是深深不可见底。 不知哪里来的幽光,带来隐约的光亮,让他看见庭院深处,那棵在雨中伫立的白桦隐约的影子。 他抬头,看天。 深深呼吸。 清凉而略带一丝冰冷潮湿的空气涌进他的胸膛,虽然站在走廊处,外边的风,却把细细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 他回头把房门带上,沿着这条环形的走廊,漫步走去。 夜正深,风呼啸,雨深沉。 从苍穹落下的雨滴,打在庭院里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回廊上方的屋檐瓦间,雨水汇聚成流,细细缕缕,轻轻流下,如小小瀑布一般。 这一路走来,仿佛也似走在幽深静谧的某个深山水洞之中。 又仿佛,曾几何时,少年记忆之中,曾也有过的这样的… 夜晚! 黑暗里的不知名处,有低低的叹息声! “呜!” 风吹过,漫天的雨势,也那么斜了一斜。 君问心的衣襟湿了几处,他却全然不曾在意,只愕然向前望去。 风雨中,有人素手撑伞,默默站在雨中树下,静静伫立。 明眸如水,眼波流动,仿佛听到了什么,感觉了什么,那女子轻轻回头。 苍穹沉默,风雨沉默。 他与那个女子,默然而望,悄悄无语。 风雨,依然在吹着,下着…… 夜色深深,天地间风雨吹打,不知道哪里来的落叶,在风雨中轻轻飘荡,随风掠过。 青绿色的油布伞下,她的衣裳轻轻拂动,有几缕黑发,贴在她雪白的腮边。 君问心站在原地,却在那么一刹那间,心头有迷惘掠过。 在这异乡的深夜,陌生的地方,却有仿佛熟悉的风雨…… 他缓缓的,走了过去,走入了风雨之中。 在他身后,隐约的黑暗深处,有幽深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 走的近了,整个世界,也仿佛悄悄安静了下来。 她的目光,就在前方。 温柔如许……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歧路【加更!】 清晨。 君问心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刚踏出房门,便遇到了寻来的张小凡。 “小凡,早啊,晚上睡得如何?”君问心微笑着打招呼。 “很好啊,这里的床铺很舒适的,多亏了君大哥昨日的那副字,才能有这么好的房间。”张小凡摸了摸后脑勺,答道。 君问心摇了摇手,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碧瑶起床没,要么我们去看看?” 张小凡闻得此言,神色一僵,讷讷道:“君大哥,我们还是不要叫她了吧……” 君问心一怔,随即嘴角一弯:“怎么了?” 张小凡摸了摸脑袋,道:“我、我想,还是不要带她去流波山了,不好……” “哪里不好?”君问心追问道。 “呃,这、这……”张小凡张口结舌。 “小凡,你老实告诉我,你对碧瑶到底是什么感觉?”君问心突然严肃道。 “哪、哪有什么感觉!”张小凡急欲分辨:“君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对师姐…” “我知道!” 君问心打断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担心你,你可不能与碧瑶产生瓜葛,毕竟她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张小凡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碧瑶她、她是……” “魔教妖女?”君问心笑着接了下去。 张小凡更是吃惊:“君大哥,你知道的,我和她真的没关系啊,我和魔教没有关系,我…” “好了!” 君问心将手掌放在了张小凡的肩膀上道:“小凡,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啊,你不要多想。”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与碧瑶本就相识,刚开始只是没认出来罢了,我不知道你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走上歧路。” 君问心转过身来,皱眉盯着张小凡的眼睛,道:“小凡,你可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张小凡身子一震,眼睛微红:“君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就算我资质差,又不会说话,但你还是对我那么关心,甚至我在死灵渊遇险,你也第一个下去找我…我、我不会走上歧路的,你放心吧!” 说到最后一句,张小凡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君问心。 君问心微微一笑,一直以来,他最欣赏张小凡的就是他坚韧的性格,既然他承诺了,君问心便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到。 只是… 什么是歧路?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对与错…… 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下楼后,便想让掌柜向碧瑶带话。 结果却是碧瑶昨夜深夜便已经结账走了,君问心心里一盘算,听掌柜所说的时间,大概在自己与碧瑶分手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又回想起了碧瑶昨晚那番话,心中一阵惘然。 随后,君问心与张小凡便出了客栈,向东行去。 在他们都走了一段时间后,海云楼的大堂之内,周一仙与他的孙女小环慢慢走了出来。 这时王掌柜看到老神仙走了出来,自然是早就迎了上来,殷勤上茶上菜,热情招待。 周一仙也不客气,与小环大剌剌坐了下来,与王掌柜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 王掌柜道:“老神仙,你知道吗?昨晚我们昌合城外听说出了大事了?” 周一仙一怔,道:“怎么回事?” 王掌柜道:“我也不大清楚,但听说是这些日子聚在这里的正道修真之人,昨晚在城西那头遇上了魔教的人,两边斗法斗了起来,情况很是激烈,听城西的人说,连城墙都在震动呢!” 周一仙讶道:“魔教与正派已经打起来了吗?” 王掌柜耸了耸肩膀,道:“消息都是早上传过来的,但多半不会有假吧!” 说着颇为关心地道:“老神仙,正道一脉都是修真之人,听说魔教的一般也不会来找我们平民百姓的晦气,但您道行高深,如果有人要请您出手惩治魔教,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噗!” 旁边的小环正喝到一口茶水,一下子忍不住喷了出来。 周一仙瞪了小环一眼。 小环强忍住笑,见王掌柜面有关怀之色地看了过来,她颇为辛苦才保住正常口气道:“啊!王掌柜,我、我不要紧,是,呵呵,是喝水呛到,呵呵,呛到的……” …… 东海流波山(注一),入海七千里,是这世间极东之处,更远处便是茫茫大海,茫无边际。 这里偏僻之极,原本自然是渺无人烟,不料就在君问心等人进入空桑山几日后,魔教人士忽然从各地冒出,数日间便有数十个修真门派被魔教所灭,一时天下震动。 魔教八百年后重新崛起,声势大盛。 正道中以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为首的诸大门派,急忙商议。 便在这时,焚香谷突然传来消息,魔教中大批人物将在东海流波山这荒僻之处聚集,不知所为何事? 所谓道义当头,势不两立,正道中人义愤填膺。 未几,便以三大门派为主,派出门下精英弟子,以修行高深的长老带领,浩浩荡荡前往东海流波山。 一路之上,更有许多正派之士加入,意图扫清妖人,为天下苍生造福。 君问心与张小凡一路之上,着意打听,多少知道了事情经过,君问心想到三尾妖狐与六尾魔狐之事,却是多少有些茫然,正道?邪道?真的有这么清晰的划分嚒…正道中便没有居心叵测之徒,邪道中便没有心地良善之辈? 但是,张小凡却是胸中热血泛起,更是坚定了往东海去的念头。 然而这极东之地,路途却是极远的。 魔教选了该处,只怕也是看到虽然中原为富饶之地,却也是三大门派根深蒂固之处,所以甘愿跑到边荒大岛。 只不过万料不到如今正道昌盛,而且在诸位正道人士心中,义字当头,大老远的,依然冲过来要灭之而后快! 注一:《山海经·海经第九卷·大荒东经》: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海岛 这一路上,君问心与张小凡心急赶路,除了歇息之外,便都是驾起法宝御空飞行。 约莫过了二日多,出了海,刚开始还经常能看到些小海岛,又行十日,飞得远了,便只见碧海蓝天,天高云淡。 经常是一日一夜不停飞着,大海清澈蔚蓝,若不是海波荡漾,几乎就像晶莹剔透的美丽宝石在他脚下,可就是没有一点岛屿的影子。 此时君问心便在半空中傻了眼,海风吹来,扑面凉爽,但他心中却是焦虑不已。 到了今日,他们飞出东海已经十日了,这一次更是一日两夜没找到海岛休息了,想不到居然在这渺无边际的大海上迷了路。 此刻,他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脚下湛蓝的大海,不由得苦笑出来。 正自思量处,君问心忽然听见一声清脆鸟鸣,在自己前方响起,他抬头一看,却是一只洁白的海鸥,展翅翱翔在大海上空。 君问心心中一动,出海之初,倒是多有见到这些海鸟的,但飞得远了,海鸟力不能及,便再也看不到了。 不料在这大海深处,居然还能看到海鸟,看来附近必定是有岛屿了。 一念及此,君问心登时兴奋起来,更不迟疑,便往那海鸥方向飞了过去,张小凡在后面连忙跟上。 茫茫大海,渺无边际,远方地平线上,海天一色,如诗如画。 御空飞行在这天地之间,忽忽然竟有出尘之意,心旷神怡,仿佛整个人都与天地化为一体。 眼看着又飞了小半个时辰,果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岛。 从天上看下去,整座岛上郁郁葱葱,植被遍布,周围近岛处的海水更是清澈湛蓝,如晶莹剔透的蓝玉一般。 君问心与张小凡飞了许久,身子也有些累了,当下便御着法宝落了下来,在这岛上歇息一会。 脚一踏上实地,君问心便向四周望,只见在这地上看着,景色又与在天上看着不同,更是清楚。 清澈的海水一波一波地冲刷着洁白的沙滩,近海处,大都生长着一种中土未有的树木,树干高耸,却无旁枝,直插向天空,只在树顶分出大片的枝叶,枝叶下头,正结着如小孩脑袋一般大的果实。 而更往岛里深处,除了这种高大乔木之外,低矮的灌木也渐渐繁茂起来。 树林密布,却是看不到有道路,看来这里只怕是千百年来,都未有人到过。 头顶处,海鸥在海岛上空鸣叫盘旋,清新的海风从海平面吹来,凉爽不已。 君问心深深呼吸,在这边荒孤寂之地,一股倦意泛了上来,看看左右,并无什么奇异之处,便找了块干净地方,和衣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张小凡亦是有学有样,找了个干净地方便躺下休息了…… 这一觉睡得倒是颇香,海岛寂静,除了潮汐海风,也没有什么异动,自然更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君问心直睡到天色黄昏,方才醒来。 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君问心也没有打扰熟睡的张小凡,便信步走到沙滩之上,举目眺望,只见这黄昏时分的海景,与日间又是大不一样。 夕阳如血,在西边天际海岸线边,映红了老大一片云霞和海水。 云霞蒸腾,形状各异,幻化无方。 海风从海面上迎面吹来,君问心忍不住张开了怀抱,深深呼吸。 一种舒畅的感觉,充满了他的身子,在这恍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那一刻,他忍不住地想着,若是能在这清净之地生活,每日与陆雪琪做伴,看着这夕阳美景,真是不枉此生了。 一想到陆雪琪,君问心心头不禁一热。 从分别至今,已有一段日子了,如今在这寂静小岛,又想到她可能就在附近另一座海岛上,君问心心中立刻翻腾起来,再也不能平静。 站立良久,起伏不定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只听到“咕咕”两声,却是肚子饿了。 君问心苦笑一声,自从在无情海下那光罩里被困了一回之后,他似乎就特别容易饿。 不过还好,他身上的干粮还够,只是清水剩得不多了。 君问心举目四望,最后目光落到那种高高耸立的高大乔木的果实上,腾身而起,摘了几个下来。 没想到这果壳居然极为坚硬,最后君问心把它在石块上砸了十数下方才砸开,不过从里面流出的却是白色果汁。 君问心大喜,一口气就喝干了一个果子,只觉得虽然微带涩味,但味道甜美,居然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就着这天然美味,他心满意足地饱餐了一顿,眼见天色黑了下来,便想着明日再行赶路。 这时天色渐晚,海风吹在身上,也越发地凉了。 君问心皱了皱眉,走向树林,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走进去,只在这外围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躺下休息。 夜色渐浓,明月从东方升起,满天星斗,仿佛像一个个调皮的小孩,逐一蹦了出来,在夜空中眨着眼睛。 下午睡了大半天,君问心此时一时无法入睡,翻来覆去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在黑石洞六尾魔狐说的话。 “你们修真炼道,到如今长生还未修得,却彼此争斗的不亦乐乎,所谓的正道邪道,其实还不是只在你们自己嘴里说的,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是这样嚒… 若是当年,魔教胜了,那我现在岂不是世人眼中的邪道嚒? 若这世间真是以力量为尊,那我们坚持的正义又有什么意义? …… 君问心正满脑子杂乱的想法,却突然间听到在这原本寂静得只有潮汐、海风之声的海岛上空,传来一声尖锐之极的破空之声。 他抬头看去,只见夜空天际,一道白色光芒如同夏日流星,灿烂无比地从空中划过,而在它之后,竟然还跟着几道光芒,色泽却是红、黄、白不一。 君问心看了几眼,便知道这是修道中人御剑在天空斗法,而且明显的是前头一人逃避,后头几人追踪。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见 在这荒僻之地,原本杳无人烟,此刻居然有人在天空斗法,想来必定是正道人士与魔教中人在此相斗。 “唰!” 君问心站起身来,正待查探,却见不远处,烧火棍腾空而起,张小凡御之冲天而上。 他大吃一惊,却是来不及提醒,连忙也招出太一神剑。 烧火棍载着张小凡,在这无边夜色中发出“呜……”声音,疾冲而至。 但天上几人似乎都不曾想到脚下这荒僻小岛上居然还有人在,前头逃跑之人以为这是对方埋伏,后头追兵却也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对头设下的圈套。 当下都是一声叱喊,前头白光回转,后头红光、黄光、白光转向,竟然都向张小凡打来。 张小凡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但这些法宝来势何等之快,哪容得了他解释,当下硬生生在半空中顿住身子,整个人倒栽下去,如石头一般掉落。 天上这两派四人,看来都是高手,反应极快,只片刻间就看清形势,各自法宝在空中微一停顿,居然也纷纷跟了下来,如附骨之锥,穷追不舍。 不过两派之中,也有几人发出轻叫,微带疑惑,显然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要对这个不速之客痛下杀手。 只可怜张小凡无辜做了冤大头,突然间被这四件法宝在背后追着,稍为不慎只怕就要身首异处。 耳听着身后风声越来越紧,张小凡紧咬牙关,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在落下半空中转过身子,但见那四道光芒如电闪雷鸣一般呼啸而至,他大叫一声,烧火棍玄青色光芒大盛,横在身前,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轰!” 一声大响,在平静的海面上远远传了出去,四道光芒反震回去,张小凡却与烧火棍一道,重重地从天上被砸落下来,落到水里,“扑通”声中,水花溅起了老高。 巨大的涟漪,在水面上一层层荡漾开去,天上的四人,逃的不逃了,追的不追了,双方在半空中对峙了片刻,心下都隐隐感觉,刚才这一下出手,只怕中间有些古怪。 过了一会,却见这水面上缓缓浮起一个人,四仰八戟地浮在水面之上,看那样子,倒是昏过去了。 天空中那四人同时降了下来,又顾忌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接近水面,凑着天上星光,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水中人的模样。 “小凡!” 两声惊呼,却是从两方人口中同时传出的… “我说,你们看清楚再打啊。”君问心以最快的速度捞起张小凡,不分先后,对着这四人没好气道。 却问,这四人到底是何人? 一边是个绿衣女子,竟是在昌合城不辞而别的碧瑶,她此刻正是一脸复杂看着君问心;另一边是一女二男,也全是熟人,那女子眉目如画,一身红衣,自然是张小凡心心念念的田灵儿,另两人却是大竹峰的宋大仁与杜必书,他们三人看到安然无恙的张小凡与君问心二人,自是激动不已。 几人落到了沙滩上,还未说话,便见张小凡醒了过来。 而张小凡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却是见到了一个如此熟悉的身影。 刹那间他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脑海中嗡嗡作响,竟是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念头,直盯盯地望着那里,大声叫道:“师姐!” 田灵儿闻声转过头来,嫣然微笑,顿时间这海外孤岛、凄清夜色,竟也似乎是明亮起来一般:“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有什么言语,能形容那种狂热? 张小凡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无尽思念,万般苦楚,这些日子来在生死关头的眷念,一股脑都冲了上来,望着前方那巧笑嫣然的美丽女子,深心处不知怎么,忽然一酸,竟是怔怔流下泪来。 师姐,师姐,师姐! 他在心中念了无数次、无数遍,如今突然在他眼前出现了,他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田灵儿一见张小凡流下泪来,竟是不自禁的心中一颤,小师弟他一清醒,便只注意到我吗? 这些天田灵儿为他担忧,本来还有几分怨怼,但看到张小凡此刻真情流露,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只有想要紧紧拥抱张小凡的冲动,只是被一股理智死死压着。 直到,那一声带着嗔怒的喝声响起:“张小凡,你这个死家伙,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张小凡吓了一跳,不止是他,看样子,田灵儿那边三人也被吓了一跳。 只有君问心不知为何,只是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张小凡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 只见月华如水,满天星斗,清清冷冷地照在这海外孤岛沙滩之上,那一个水绿衣裳的少女,脸有薄怒,肌肤胜雪,明眸中眼波如水,正恨恨地盯着张小凡,却不是碧瑶又是何人? 张小凡对着她,心中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连口舌也不大顺畅了,呐呐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碧瑶恨恨地盯着他,却不答话,眼光随即又瞄到了另一边田灵儿的脸上,见田灵儿果然容貌清丽,姿色出众,心中更是不知哪里冒起了一团火来。 碧瑶那日在昌合城的海云楼,深夜与那个黑衣女子一起走后,在城外遇到父亲,就随着父亲一道来到东海流波山,会合一众人等,准备在流波山上做一件大事,同时正道人士也随之而来,双方在流波山上对峙已有数日。 算算时日,碧瑶料想张小凡已经到了,经过在死灵渊滴血洞里生死与共的经历,加上后来一路上的相处,碧瑶对这个平凡的青云弟子,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牵挂。 当然,她却是下意识的没有去想君问心,不知为何,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与君问心相见。 这一日月白风清,她却忽然间再也忍耐不住,心中只想弄明白自己的心思,便想再见一见这个张小凡,当下偷偷跑了出来,摸上青云门住处,没找到张小凡,倒是被田灵儿等人发现,追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名情绪【加更】 其实这中间时日,君问心与张小凡本该到了流波山,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在东海上迷了路,耽误了好些时日,反倒是碧瑶比他们早到了几天。 这一晚居然在这小岛上意外地碰见了张小凡,碧瑶心中本来喜出望外,而且刚才失手伤了他,心中也不无歉意。 不料张小凡醒来之后,受没受伤还没看出,倒是先看出这臭小子一见到他那师姐便魂飞九天,神魂颠倒,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样子,碧瑶立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哪里还有什么歉意,恨不得把这小子抓过来先打一顿再说! 张小凡看看碧瑶,见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又转头看看师姐那边,见田灵儿与两位师兄都睁大了眼睛,面上都有困惑之意,而他的君大哥却是一副你自己处理的样子。 他夹在中间,有心对师兄师姐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转头对着碧瑶,一看到那魔教少女水波一般的眼光,心中一阵激动,胸口一闷,竟是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出来。 “啊!” 田灵儿登时叫了出来。 张小凡其实倒也并非有什么大事,刚才在半空中他生生受了四人合力重击,虽然有真法护体及烧火棍在前挡去了大部分力量,但宋大仁等人的修行都比张小凡来得深厚,虽然发现了不大对劲,收起了几分力,但这股大力仍是把他砸了下去。也幸好这下方正好是海面,受震不大,否则若是硬地,便够张小凡受的。 此时张小凡胸口本就郁闷,又被这个尴尬场面一激,气血翻涌,居然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只是这是淤血,虽然夸张,却并无大碍。 不过田灵儿等人如何知道,她与这小师弟自小极为要好,关心之下,立刻就跑了过来,不料身子甫动,眼看对面那魔教少女居然也是一脸焦急,跑了过来。 田灵儿毕竟是女儿家,心思细腻,愕然停下。 但宋大仁与杜必书看了,却是以为这魔教妖女要趁着小师弟受伤,趁人之危。 一声大喊,宋大仁的“十虎”仙剑迎风变大,向着碧瑶当头劈下。 碧瑶正自当心张小凡,心急中却被这大个子阻挡,一阵愤怒,但看这来势汹汹,倒也不能小瞧。 她身子一扭,化做一道绿芒,居然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十虎光芒中穿了过去。 只是还未飞出一丈,忽见前方白光闪闪,一颗形状古怪的方形法宝飞了过来。 碧瑶一时看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不敢硬接,只得停下身形,右手在风中一招,玉也似的指间出现了一朵洁白小花,正是她的得意法宝“伤心花”。 伤心花随着碧瑶法诀,腾空而起,抵住了那颗怪东西。 碧瑶定睛一看,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眼看着前边这东西六面方块,上面还刻有点点数字,居然是个骰子,想不到正道之中,居然还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法宝,倒真是少见。 伤心花白光一逼,登时把杜必书的骰子逼退了一丈之远,看来杜必书道行与碧瑶相比,颇有不如。 不过杜必书修行不如宋大仁,但人却机灵的多,一见道行不够,也不硬碰,祭起另外两枚骰子,上下飞舞骚扰。 三枚骰子飞驰如电,上打一下,下冲一个,转来转去,左右兼顾,虽然攻不进伤心花的范围,但碧瑶一时间也冲不过去,只耽误了片刻,背后的宋大仁却又已经冲了上来。 碧瑶刚才与宋大仁交过手,知道这人修行深厚,真要单打独斗,自己还未必胜得过他,再加上前边这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另外旁边还站着一个张小凡口中的“灵儿师姐”与一直看着却未动手的君问心,料想自己今晚决计讨不了好去。 当下往张小凡处远远看了一眼,心中恨恨骂了一句:“臭小子!” 宋大仁待要追上,却见正和杜必书交手的妖女突然身子倒飞回来,手中那朵花突然幻化出千百奇花,一时间遮天蔽日,心中一惊,急忙凝神守备,不料这只是碧瑶一个障眼法,万千花朵中,只见碧瑶绿色身影冲天而起,疾驰去了。 宋大仁刚要去追,便听杜必书与田灵儿同时叫道:“大师兄,不要追了。” 宋大仁随即回过意来,连忙收起仙剑,和众人一起跑向张小凡处。 “小凡…” 君问心此刻方才走上来,扶起张小凡,他皱着眉,只是唤了张小凡一句,便再未说话。 “君大哥,我、我明白的。”张小凡低下头去,只是轻轻说着。 宋大仁与杜必书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只有田灵儿若有所思,看张小凡与碧瑶这副样子,定是关系不浅,她心中莫名的不舒服起来…… 几人一番交谈,彼此说了些近况,稍事休息后,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便随着他们往青云门聚集之处而去。 一路上,田灵儿不断旁敲侧击碧瑶之事,但只要一到关键问题,张小凡便缄口不言,气得田灵儿直跳脚。 君问心在一旁看到田灵儿这副模样,却是微微一笑,看不出,原来灵儿师妹对小凡还是有几分情意的,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在一起。 倒是,碧瑶…她很明显对张小凡极有好感,甚至今晚有可能正是出来看张小凡的,只是被田灵儿等人发现了而已,这孽缘也不知该如何发展,如何结局…… 君问心心中一叹,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不知为何,他却从未想过,自己对于碧瑶,又意味着什么,也许从来没有想到过,当年那件事会对碧瑶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吧,影响大到可以促使碧瑶寻找他很多年,最后若不是阴差阳错,被张小凡撩拨了心弦,可能到现在还在牵挂着他吧… 即便是现在,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在碧瑶心中,孰轻孰重,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只能不断的逃避,再逃避……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琪 东海流波山,岛上山势宏伟险峻,占地极广,若论大小,在东海诸岛屿山脉中其实可算第一,但因此山地处偏远,人迹罕现,所以在名气上,反而远不如东海另两座名山岛屿——“蓬莱仙山”与“阎罗之岛”。 不过此刻的流波山,却正是自古以来最热闹的时候,连着数日,魔道人物在这山间似乎搜索着什么。 虽然山势广大,但修道之人御剑来去,速度何等之快,常常便发生不期而遇的状况。 双方“苦大仇深”,往往一见面看清了便运起法宝砸了过去,一来二往,声响震天,同袍道友又纷纷赶来相助,遂成“群殴”架势,无数灿烂夺目或阴险狠毒的法宝,在流波山上空飞来飞去。 一连数日,两派中各是伤亡了十数人,而流波山上的小山头小山丘什么的,也无辜被削平轰碎了无数。 自从那晚与田灵儿等人会合之后,君问心在他们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流波山的所在,也见到了大师姐文敏与陆雪琪等人。 原来这一次魔教崛起,势头极猛,非但一些藏匿多年的老魔头重新出山,更有无数新生面孔冒了出来,而且道行竟大都不低,可见这些年来魔教韬光养晦,实是处心积虑、谋定方动。 敌势颇大,正道中人也不敢怠慢。 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在与天音寺、焚香谷商议之后,派出了门下七脉中的龙首峰、朝阳峰、大竹峰、小竹峰四脉精英弟子,以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和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居首,辅以数位长老,带着数十名青云弟子,加上天音寺与焚香谷,以及其他少数正道散仙,一起来到了流波山上。 这一次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未来,各女弟子以大师姐文敏为首,听从苍松道人与田不易的调遣。 陆雪琪此刻就正站在她们中间。 一段日子不见,她显得清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伤带来的,但看去,君问心仍有惊艳感觉,只觉得这女子竟是天生的艳丽,绝世的容颜,即便是她清瘦了,也仿佛是在盛开的百合间,轻轻显露的那一滴清冷露珠,凄清而带着些孤傲,更添清丽。 陆雪琪乍见到君问心,神色间一愣,便有些喜色,但还能把持的住,倒是大师姐文敏虽然从陆雪琪处得知君问心安然无恙,却也许久未见君问心,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满面笑容,把君问心拉到一边问个不停。 君问心心中感激,把这几日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当然,玄火鉴在他右臂上之事,自是避之不谈。 众人听着,纷纷感叹。 这一次小竹峰众弟子中,来了文敏、文心、文月、陆雪琪四人,从她们口中,君问心得知那日在万蝠古窟中的九人,天音寺的法相、法善,焚香谷的李洵、燕虹都安然无恙,齐昊与曾书书也有惊无险。 这一次青云门大举东来,这些位君问心的老熟人,除了曾书书外都有份前来。 文心笑嘻嘻道:“听说这次你与雪琪师妹,可是同生共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是,我们追问雪琪师妹,她就是不肯多说,小师弟你既然回来了,就快与我们讲讲吧。” 君问心微笑道:“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陆雪琪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文月立刻笑道:“不说也没关系啊,倒是你们现在如何了,一番生死与共,不会还没有碰撞出火花吧?” 君问心哭笑不得,怎么这些师姐老是喜欢打听这一类的事情,一边的陆雪琪也是有些忸怩,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两人算是到了哪一步。 微一沉默,君问心索性抓起陆雪琪的柔荑,笑道:“雪琪,我们别理她们,正巧我有些事想与你说,跟我来!” 陆雪琪先是一愣,接着脸色便是微微一红,君问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直到被君问心拉出了这里,她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至于文心与文月二人却是直接被君问心亲昵的称呼与举动搞蒙了,以前他们不都是避而不谈的吗,不都是很配合的被众师姐调笑的吗,不都是羞涩的少男少女模样吗,怎么今天忽然怎么大胆了? 倒是文敏在旁边看的会心一笑,接着又想到了宋大仁,想到他的不解风情,不禁芳心处满是嗔怪,反而有些羡慕大方直接的君问心了…… 隔日,正魔两派又起纷争。 争斗斗法之中,天音寺等有道神僧看见树木狼籍,森林中野猪野兔野狗野蛇等生灵涂炭,不免喟然叹息,诵念起往生慈悲咒来。 念完之后,一声“阿弥陀佛”,佛指一挥,一记法宝石破天惊地打出,魔教中人闪身躲过,轰隆一声,又是一个小山头报销,生灵再次涂炭,只得又再念起往生咒来。 “贼秃驴,死光头,有种的就闭上嘴过来决一死战,整日里在那儿叽哩咕噜念个鸟咒,老子不被你们咒死也被你们烦死了!” “阿弥陀佛,野狗施主,你罪孽深重,还不回头,只怕死后要堕入阿鼻地狱了!” “呸呸呸!贼秃驴,你还算出家人吗?居然直接咒我!” “……” 君问心在后边听了这声音居然十分耳熟,定睛看去,果然是当日在空桑山万蝠古窟中那个容貌怪异的野狗道人。 此刻他正站在魔教阵营前方,一脸怒容、口沫横飞地对着正道一位天音寺僧人戟指大骂,而年老大、林锋、刘镐和那个美貌少妇,此刻也都站在魔教人中。 君问心正想着这些家伙居然也来了这里,忽听得身后有人诵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君师弟好啊!” 君问心回头看去,却是熟人,是天音寺的法相与法善二人。 在先前万蝠古窟八人中,天音寺这两个僧人一直与他关系不错,尤其是这个法相,他印象甚好,此时一见是法相法善两人,连忙行礼道:“两位师兄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算账 法相仔细看了看他,长出了一口气,面浮微笑,道:“古人道:‘吉人自有天佑’,如今信矣,君师弟大难不死,可喜可贺,必有后福。” 高高大大的法善站在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师兄后边,也瓮声瓮气地道:“君师弟福气啊!” 君问心心中感激,道:“多谢二位师兄挂念。” 法相微笑点头,随即看了看场中,野狗道人已经和那个天音寺僧人斗法起来,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空我们再聊。” 君问心连忙应道:“好。” 法相走出两步,忽又回头,对着君问心微笑道:“君师弟,贵派的陆雪琪陆施主,她对你可是关心的很呢,这几日还询问我们几个去空桑山的人,就是想知道我们有没有再遇见你,你可要记在心里啊!” 说着面上微带神秘,与法善相视而笑,一道去了。 君问心心中一动,他此时并未与大师姐她们站在一起,便转头看去。 小竹峰门下女弟子,自然大都是容貌美丽的女子,吸引了周围无数目光,除了天音寺那些目不斜视的老和尚,青云门和焚香谷等男弟子都有意无意地向这里看来,陆雪琪更是吸引了最多的眼光,只不过这时的她,却又恢复了当初的冷傲,只有目光无意间扫过君问心时,才会不自觉的停留。 这时,齐昊与林惊羽又从龙首峰那堆人中走过来,互相打了个招呼后,林惊羽自去找张小凡了,这段日子他对张小凡这唯一的兄弟也甚是牵挂。 “君师弟,这次幸得你安然无恙,不然可是我们青云门的一大损失啊!”齐昊竟是直接来到了君问心面前,开着玩笑道。 君问心微微一笑,没想到这齐昊居然真的对自己没有了什么芥蒂,他也是对有些好感,便互相笑谈几句。 “君师弟,我还有事没有找你算账呢!”齐昊话头忽然一转,但看他表情却并无一丝找人算账的样子。 君问心微微一讶,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齐师兄了?” 齐昊摇了摇头,凑上前来,小声道:“那晚我给灵儿师妹诉说心意的时候,你敢说不是故意跑出来搞破坏?” 君问心浑身一僵,随即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哈、哈,齐师兄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故意破坏呢!哈、哈…” “真的没有吗?”齐昊又凑上一步。 “当然没有!”君问心稍退一步,坚决摇头道。 …… 一番笑闹,倒是让两人关系亲近不少,想必这就是齐昊所谓算账的目的吧,而君问心对之前田灵儿之事也确实有些愧疚,对于齐昊也便多了份亲近之心,故而两人竟是相谈甚欢。 后来,朝阳峰的楚誉宏竟也加入进来,之前七脉会武时君问心手下留情,给他留下颇深的印象,这次君问心得脱大难,自然过来问好。 齐昊老练世故,左右逢源;君问心经历颇多,温和善言;楚誉宏最是老成,沉稳持重。 三人站在一起,竟是相得益彰,欢笑声不断,引得周围不断有目光看来。 最后,就连法相等其他正道门下年轻一辈的杰出人物也加入进来,这些正道中的翘楚,竟是相处得不错…… 而一边的田不易与妻子苏茹也被这边的交谈吸引了目光,只见田不易目光有些复杂的落在君问心与齐昊身上,又看了看不远处站在偏僻角落的张小凡,不禁微微一叹。 半晌,苏茹忽然道:“其实,我觉得小凡现在这个样子,倒和你当年很是相像。” 说着,她抬起头,向田不易道:“你自己有感觉吗?” 田不易怔了一下,道:“不是吧?” 苏茹微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其实当年你看起来也似乎是傻傻的样子,谁都以为你比不上那些意气风发的师兄师弟,但最后在你大竹峰一脉之中,成就最大、道法最高的反而是你,你师父后来也把首座之位传给了你。”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我那个叫做内敛,可不是傻。” 苏茹失声笑了出来,摇头笑道:“你这个人啊!年纪大了,脸皮也厚了不少,真拿你没办法。” 顿了一下,她接着道:“不过说到小凡,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以他这一两年间的表现,纵然不如君问心、陆雪琪那般的聪慧资质,但也不能说是傻瓜,我看他至少也在中人之上,只不过头些年来,被你冷落,心中有些自卑,看起来便缩手缩脚的有些木讷而已。” 说到这里,苏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但我一直想不通的便是,当年最粗浅的太极玄清道第一层道法,他怎么会足足用了比普通人多三倍的时间才能修好呢?” 田不易摇了摇头,吐出了胸中一口闷气,淡淡道:“现在也不用想那么多了,等一会老七来了,我自然要好好问一问他,这些日子,他究竟干什么去了?” 苏茹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可不要等一会对他又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还没说话,便被你吓得话也说不出了。”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怎么,我有时候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便有一股气出来。” 苏茹微笑道:“其实你还不是想让你这个目前最有前途的弟子更好些,不但在道法上更进一步,就是在平日里对人处事,你也想要他像君问心那般,左右逢源,将来……” 说到此处,苏茹微微叹息一声,停口不说了。 田不易默然片刻,道:“怎么了?” 苏茹看着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易,以你的性子,过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见你改的像当年万师兄一般,所以……” 田不易沉默了一会,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说了。” 苏茹看了他半晌,忽地笑道:“若是小凡知道,他这个一向看不起他的师父,居然对他期望最大的时候,不知道他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田不易哼了一声,一脸不屑,转过头去,道:“就他那个笨瓜样子,还让我对他期望最大?别做梦了!” 苏茹在他身后,微笑地看着他,感觉到依然握着自己手的他的掌心,温暖而宽厚,仿佛,这三百年的岁月,一点也不曾改变过。 她悄悄的,握紧了他的手…… 第一百四十七章 苟且 场中与野狗道人对阵的是天音寺一位高僧,道行高深,用了一件金光灿烂的金色木鱼法宝,在空中如同活了一般,追着野狗道人,野狗道人狼狈之极,手中那只古怪的獠牙法宝灰沉沉的不再发光,怕是被对方给破了。 只见场中木鱼声阵阵响起,空中金木鱼摇头摆尾,追在野狗道人背后,野狗道人呼呼直喘粗气,狼狈飞跑,模样滑稽。 正道中人哗然大笑,田灵儿更是少女心性,“咯咯”笑个不停。 张小凡站在一边,偷偷向师姐看去,但见田灵儿笑颜如花,雪一般的脸畔露出了两个浅浅酒窝,真是说有多动人就有多动人。 他心头一阵迷醉,只希望这一刻便是永远了…… 忽听到场内一声呼啸,君问心放眼看去,却是那个年老大越众而出,出手援救。 他的道行远在野狗之上,赤魔眼威力不小,那位天音寺的高僧也收起笑容,小心应付。 君问心看了几眼,忽然发现一件奇怪事情。 在魔教之中,野狗道人受困之时,除了年老大、刘镐等人面色难看之外,其他人居然大都是一副看热闹、幸灾热祸的表情,后来见野狗道人支撑不住了,也只有年老大出手救援,其他人却都是束手旁观。 君问心心中奇怪,暗想这魔教中人当真不可以常理相看,该不会是他们自己内里也有什么派别之争罢? 其实君问心猜的倒也差不多。 年老大与野狗等人都属于魔教炼血堂一系,这一系八百年前在黑心老人手下自然是风光无比,声名远扬,但如今式微已久,早已被魔教中主流派系排挤。 这时看到野狗出了洋相,人多势众的魔教中人非但没有帮忙,反而在旁边笑嘻嘻地看起笑话来了。 年老大毕竟是一派之首,道行匪浅,没几回合便抵住了那天音寺和尚的攻势。 野狗道人得了空隙,回过气来,大骂一声:“贼秃驴,几乎害了你家道爷爷!”骂声中,回身扑去,与年老大以二攻一。 正道人中一片哗然,纷纷有人骂道:“魔教妖人,无耻之极。” 声讨声中,君问心忽然觉得身后风声一起,登时转头看去。 却是田灵儿不甘寂寞,冲了出去,琥珀朱绫霞光阵阵,簇拥着她曼妙身影,腾起半空。 “无耻妖人,以多打少,法中大师,我来助你!”田灵儿喝道。 君问心这才知道场中那僧人名叫法中,听这名字似乎和法相法善他们是同一辈分的,但看长相却比他二人老的多了。 只见场中法中一看田灵儿跃了出来,喧了一句佛号,道:“多谢施主。” 法中说着右手一招,空中那只金色木鱼立刻冲向年老大,缠住了他,把他带过一旁,田灵儿顺势就接给了野狗道人。 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了,法中是看田灵儿年轻,把明显道行差的野狗留给了她。 那边张小凡眼看着田灵儿与野狗接上了手,心中焦急,正想也出去帮上一把,忽然间肩头被人拉住,一看却是大师兄宋大仁。 只听宋大仁端正神色,低声道:“小师弟,魔教妖人无耻,要倚多取胜,我们却是不屑做的。” 张小凡立刻醒悟过来,点了点头,收住势子。 不经意间看到田不易夫妇,都是一副神凝气定的样子,随即想到,有师父师娘在这里,灵儿师姐哪里会有事呢?自己真是瞎操心了。 张小凡脸上一红,向周围瞄了一眼,见周围诸人似乎都在看着场中,无人注意到他的失态,宋大仁也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看着半空中的斗法,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在半空之中,田灵儿把琥珀朱绫运用的是随心所欲。 霞光万道之中,野狗道人头昏眼花,只觉得上下左右前后都是一条条一道道的朱绫,将自己生生给困在中间,冲不出打不破,再过一会只怕自己就要被这朱绫给包成粽子了。 田不易见女儿露脸,脸上不由得显出得意之色,正道中人也多有赞叹之声。 田灵儿本来就容貌端丽,比之野狗道人那副狗模样,自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到后来不只正道人士鼓掌,连魔教中人居然也有几个大声笑了出来。 野狗听在耳中,恼羞成怒。 他虽修为不深,对敌经验却远非田灵儿这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家能比,眼珠一转,在田灵儿身上瞄了几眼,便看出这小妞多半是刚出来的新人,立刻便大声喊道:“臭丫头,看你样子倒还清秀,想不到你居然和这老和尚有了苟且之事!” 在场之人突然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正道中人无不破口大骂,魔教中人笑成一片,还有些淫邪之徒大声起哄笑道:“说得是,说得是,真是看不出来!” 田灵儿又气又急,怒道:“你、你胡说什么?” 野狗戟指,狗脸上“正气凛然”,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样道:“呸,你若不是与这老和尚相好,如何会跳出来帮他?” 这话说着连法中也变了脸色,连喧佛号“阿弥陀佛”,田灵儿更是气白了脸,她其实也知道这是野狗激将之计,但她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家,突然在大庭广众面前被冠以这巨大侮辱,如何不气,登时就在法宝间露了破绽。 君问心一见,不由得摇了摇头。 野狗瞄准了机会,赶忙冲出了琥珀朱绫的包围。 这才看他身影窜了出来,便只听得轰隆一声,满天红绫轰然合下,这人若是在中间,还怕不被夹成粉碎? 野狗不由得一吐老长舌头,道:“好狠的丫头!” 田灵儿气恼之极,原本雪白的脸庞涨成通红,更不多话,琥珀朱绫迎风而起,如电飞驰,再次冲向野狗道人。 野狗惊吓之下,抱头就跑。 “唰唰!” 魔教中人看他逃了回来,嘘声四起,忽然间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居然一个个腾云驾雾地飞走了,竟无一人帮忙。 转眼间场中魔教人物只剩下了炼血堂一众人等。 年老大在那里看了,脸色阴沉,心中愤恨,但终究知道这已不是久留之地,当下赤魔眼连发红光,将法中逼退数丈,抽身而起,用手一招众人,也逃逸而去。 田灵儿还要再追,只听得后边父亲田不易朗声道:“灵儿,不要追了。” 田灵儿硬生生停下脚步,脸还是涨红,转头对田不易道:“爹,你听那妖人胡说……” 田不易笑了笑,苏茹却走上前去,把她拉了下来,微笑道:“那些魔教妖人,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说了些粗话,我们只当听不到就是了。” 这时正道中人大都随声附和,纷纷道:“正是,正是。” “田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田灵儿这才悻悻然下来。 正道中人见魔教妖人已散,便也大都散了,这些时日来经常这般与魔教众人斗法,斗了散,散了又斗,都习惯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戾气 张小凡正想上去和灵儿师姐说话,肩膀却突然被人打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喜形于色。 只见林惊羽正站在身后,一脸喜色,许久不见,他一身白衣,背上斜插着斩龙宝剑,剑眉星目,俊朗飘逸,真个是出类拔萃。 说起来这是张小凡自七脉会武大试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这些日子他飘荡江湖,每在生死关头,脑海中也未尝没有掠过林惊羽的身影。 林惊羽看了他半晌,脸上先是欢喜,又是激动,忽地冲上来一把将张小凡抱在怀里,紧紧不肯放手,许久方才松开,张小凡心情一样激动,还看到林惊羽眼中似乎还有些许泪光闪动。 “小凡!”林惊羽一开口,竟有些哽咽起来,抓着他肩膀的手更是用力不止,几乎让张小凡都疼了起来。 但张小凡全然没有顾及,看到了林惊羽之后,仿佛自己这些日子来在生死边缘所经历的恐惧绝望,他也能明白一般,除了君问心外,只有他最亲近了。 林惊羽紧紧地抓着他,低声地道:“小凡,我、我、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话说到这里,他心情太过激动,嘴唇微微颤抖,竟是说不下去了。 “我、我也是。”张小凡同样的看着他,未几,二人忽地相视一笑,长长呼出了口气。 “回来就好,我们以后还要一起扫荡魔教,一起报仇呢!”林惊羽抓着张小凡的肩头,微笑着道。 “对。”张小凡重重点头。 林惊羽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脸色也平静许多,看着张小凡如今略显有些风尘的脸,忽然眉目间有一丝黯然,道:“听说到你下山之后,我又是替你高兴,又是恨我自己,想不到这些年来枉费师父对我厚望,成就反而不如你。” 张小凡吃了一惊,摇头道:“惊羽,你可不能这么说,谁不知道你资质胜我十倍上次大试要是碰到了你,那是一定要输的,我只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而已。” 林惊羽吐出一口气,开怀一笑,道:“说的也是,日后我再努力修行,不信就胜不过你了,不过你可也不能放松才是。” 张小凡大笑,用力点头。 他二人在此叙旧,那里田灵儿依然嘟着嘴对母亲撒娇,苏茹微笑着正在安慰。 张小凡与林惊羽说了一会,看了看师门那里,一把抓住林惊羽的手,道:“来,我向你引见一下我师父师兄。” 不想林惊羽哼了一声,低声道:“就你那个矮冬瓜师父,算了吧!” 张小凡瞪了他一眼,道:“不许胡说。” 说着硬把他拉了过来。 林惊羽一脸无奈,只得随他。 走到近处,张小凡正要说话,忽然间看到旁边田灵儿与师娘苏茹说话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出来,玉树临风,潇洒英俊,正是齐昊。 齐昊温声对田灵儿说了几句,田灵儿登时笑了出来,哪里还有一丝生气的模样。 “嗡!” 张小凡只觉得头脑中一响,一片空白,刹那间再也没有任何的景象了,只剩下师姐对着齐昊笑颜如花,隐隐的还听到了旁边林惊羽带着一丝笑意,低声道:“齐昊师兄一直很喜欢田师妹,最近,他们关系也是越来越亲近,我看他们两个有戏…” 林惊羽突然中断了说话,微微张大了嘴,看着身边的张小凡。 此刻的张小凡,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只觉得在深心处突地冒起一股狂怒之火,几乎要把自己的身子都焚烧干净了。 他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九幽恶火中被活活炙烤,而前方,那个男子,还有那个自己最心爱的美丽女子,却是两情相悦? 此时,张小凡显然已被煞气影响心智,看田灵儿的模样,也直以为她已经与齐昊在一起! 一直藏在腰间的烧火棍,也在此时腾起了熟悉的冰凉感觉,游遍他的全身,但对那狂热之火非但没有降温作用,倒好似火上浇油一般,一股凶杀戾气,一丝噬血狂热,就这般,扭曲了张小凡的脸庞。 这个场面之中,所有的人突然都怔住了,原本和谐的气氛在瞬间冰封。 然后众人就看到一直以来和顺温文的张小凡,突然间全身散发出连刚才那些魔教中人也没有的杀气煞气,在他周围之人,竟是不由自主地都退了一步,看着这突然间变作凶神恶煞的人,杀气腾腾地向着齐昊,也向着田灵儿,踏出了一步。 流波山上的蓝天,仿佛暗了下来。 “唰!” 君问心首先反应过来,身形一晃,就挡在了张小凡的面前,但立刻便感到这个他一直关心的好友身上,此刻却连一点熟悉的影子也没有了。 感觉到有人挡在面前,张小凡缓缓地抬起头来,瞪着君问心,君问心看着他此刻突然满是血丝的眼睛,竟是一阵心寒,强笑一下,道:“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没有回答,只是低沉着声音,微带嘶哑地道:“让开。” 他的语调拖的很长很低,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说了出来,但听在众人耳中,却都有悚然之意。 田不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众人也是一片愕然。 随之而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张小凡见君问心依然挡在身前,右手便握紧了那根烧火棍,登时一片清冷的玄青色光芒从那棍身上发了出来,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意。 君问心这一下可是当真吓到了,倒不是肃杀之意这般浓烈,也不是张小凡下山一月之后,道行之高似比以前突飞猛进,而是这个从来关系甚好的朋友,此刻看来是当真有杀他之意。 他看了出来,田不易自然也是看在眼里,阴沉了脸往前踏了一步。 君问心一急,立刻放下心中疑惑,正在想办法让张小凡清醒过来。 “唰!” 便在此时,他身子忽地一震,只觉得从自己右手臂上的玄火鉴处,忽然有一阵热气腾起,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走遍全身,隐隐与对面张小凡的煞气相抗。 君问心心念一闪,福至心灵般,将玄火鉴的灵力汇至右手,迅速冲上前,握住张小凡的左手,将温热的灵力输送过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耳光 张小凡眼神登时一清,就连肃杀之意也仿佛减弱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田灵儿一脸讶然地跑了出来,挡在了张小凡与君问心的面前,对着这个她从小最喜爱的小师弟,愕然道:“小凡,你到底怎么了?” 那一张镂刻在深心的脸庞,那一双明亮的眼眸,这魂牵梦萦的女子,就这般站在身前,关心地、关怀地问着…… 张小凡突然呆了,整个人呆住了,像是从梦中惊醒,体内的戾气如潮水般退去,可是,可是,他竟感觉到撕裂一般的疼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师姐,有种想要痛哭的感觉! 你可知道,生死的那个关头,心中最眷念的人,便是你吗? 你可知道,梦回青云,万千缠绵的心绪,只为你吗? 你可知道…… “啪!” 重重的一声脆响,张小凡的脸上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田不易打了一记耳光,整个人竟是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远远地落在了外边。 “哗!” 众人耸动。 张小凡倒在地上,眼冒金星,但回过神来的他,此刻却更感觉到无比羞愧。 怎么竟然想要对一直很是照顾自己的君大哥动手,还起了凶念,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他艰难地爬起来,但身子还未挺直,脚下一软,竟又是摔了下去,半边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更有殷红鲜血,从他嘴角流下。 然而,身体的痛楚此刻他竟似乎感觉不到了,只在内心处带着从未有过的畏惧,对着自己狂吼:怎么了,怎么了,你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你疯了吗? 他怔怔地抬起头,望着前方师门的人,仿佛所有的人,此刻都陌生了起来。 而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竟也像是看着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般。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张小凡艰难地站了起来,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但看着他的表情,却是迷惑远远多于害怕,仿佛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宋大仁毕竟是从心里爱护张小凡的,转头对田不易道:“师父,小师弟他、他并没有不敬的意思,他只是、只是……” “住口!” 田不易一声断喝,宋大仁不敢再说下去。 身子矮胖的田不易,此刻看来却如一尊高耸入天的怒神,一步一步地走向张小凡。 张小凡脸上露出了一丝畏惧,这,毕竟是他从小最害怕的师父,他甚至不敢想像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挡在了张小凡的面前。 众人大惊。 林惊羽面如寒霜,剑眉紧皱,但面对着这一个名动天下的青云门大竹峰首座,他竟依然如同少年时一般,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白衣如雪,站在那里,恍如钉子钉在地上一般,没有再移动一分,便是前头有惊涛骇浪,仿佛也不能动他分毫。 “匡啷!” 龙吟声中,斩龙剑霍然出鞘,碧绿的光芒笼罩了他与张小凡——这两个身世相同的人。 他带着凛然之气,根本就不看他一向敬重的大师兄齐昊正不停地给他打眼色,决然道:“你要敢再碰小凡一下,便先杀了我再说!” 齐昊倒吸了一口凉气,偷眼向田不易看去,只见田不易此刻的脸色要多难看便多难看,几乎成了猪肝色,他心中盛怒到什么地步,不想可知。 只是齐昊身为龙首峰的大弟子,绝无回避之理,而且林惊羽一向深受恩师苍松道人喜爱,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 齐昊看着田不易的神色,便知要去劝他根本是毫无用处,只能迅速跑了过去,一拉林惊羽,低声道:“你疯了,师弟,这是他们大竹峰内部家事,你来管什么闲事,就算是恩师在这里,也不好说什么的,快与我一起走罢!” 不料林惊羽今日却大异往常,哼了一声,道:“我若一走,小凡还不知道要被这人折磨到什么地步去了,他身世孤苦,与我一般,我若不站在他这一边,世上便再也无人站在他这一边了。” 说话间目光如电,直看着大竹峰门下,虽然明知道实力差距太大,但看他神情,为了身后这个兄弟,竟是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君问心在一旁看得那是一个嘴角抽搐,看不清状况,胡乱出头,没看我都已经退开了吗? 现在出了这等事,那是大大削了田不易的面子,他们这些人不属于大竹峰,留在此地,除了激怒田不易,甚而引发张小凡收到更大的惩罚,其他的一点用都没有,比起圆滑的齐昊,林惊羽真是愣头青一个! 一旁的齐昊哑然,见这林师弟犯了牛脾气,真个是心急如焚。 正焦急间,忽然一只手搭上了林惊羽的肩膀。 林惊羽一惊,回头看去,却见是张小凡站到了他的身后,半边脸肿得老高,但眼中已是热泪盈眶,说话声中已带了哽咽:“惊羽,你、你的心意我领了,如今是我不对,我会向师父认错的,你先随齐师兄回去吧!” 林惊羽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但听得齐昊在耳边急道:“林师弟,你再在这里,只怕反而是惹得田师叔越来越怒,反而是害了张师弟了,走,快走!” 说着强行把他拉了就走。 林惊羽正自挣扎,但看了张小凡微带恳求的目光,心中犹豫,拉拉扯扯,半天才好不容易地被齐昊拉走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张小凡这里。 田不易脸色难看之极,大竹峰门下人人面面相觑,无人敢说一句话。 张小凡默默走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把头俯在他面前的地上,一动不动。 君问心远远看着这边,只听田不易冷笑一声,道:“啊!我可不敢当,这是谁啊!道行那么高,杀气那么大,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他亲眼看到张小凡身子一抖,只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头也不抬起,依然俯在地上。 宋大仁等人一向都疼爱这个小师弟,看他这个样子,早忘了刚才张小凡那副奇怪模样,纷纷向田不易道:“师父,小师弟他…” 田不易一摆手,众人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田不易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怒哼一声,冷冷道:“想不到我这些年来,竟是教出了一个忤逆之徒!” 他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走了,竟是不再理会张小凡。 苏茹叹了口气,跟了上去,众人无奈,只得也跟了去,场中只剩下一个张小凡,孤零零地跪在地上。 他的头,依然没有抬起…… 第一百五十章 陪伴 天色黑了下来,正道中人纷纷到了流波山南面山腰间休息。 这里有着天然形成的十几个岩洞,很是方便,当日一上山来,便被正道中人看中了。 青云门以四脉区别,分占了四个山洞。 小竹峰来的人数最少,在最东边一个山洞,旁边就是密林,在另一侧过去的依次是朝阳峰、龙首峰、大竹峰。 再过去的山洞便是由天音寺和焚香谷以及其他的正道人士所住了。 这一次君问心回来,天音寺法相、法善是见过了,齐昊也过来交谈甚欢,就连焚香谷的李洵与燕虹也打过了招呼。 不过此刻的他自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事,跟着众人回来,他不想进洞,便去到大竹峰山洞附近,只见张小凡一直跪在洞外岩石之上,从下午到现在天黑,整整跪了四个多时辰,田不易却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君问心直看得皱眉摇头,此刻他已经有了一番推测,张小凡今日异常的举动,多半是由于田灵儿以及他那个古怪烧火棍上冒出的煞气。 只是,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这是人家大竹峰的家事,即便他是“受害人”,但让他说什么? 诉苦嚒…君问心心下自嘲。 青云门其他各脉弟子和天音寺、焚香谷的人多有出来看到的,往往围成一团,在远处指指点点,讥笑声隐约可闻。 忽然间旁边山洞,也就是龙首峰弟子所住之处传来一阵喧哗。 君问心没有注意,但隐约听到了林惊羽在那里大声愤怒说话,似是再也忍耐不住,就要冲了过来,但被齐昊等其他弟子死死拉住。 正自喧闹,在隔壁山洞里忽然传出一个带着浓重威势的声音:“惊羽,你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君问心知道这是龙首峰首座苍松师叔的声音,龙首峰弟子那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可见苍松道人平素的威严。 未几,终于是不敢违抗师命的林惊羽走了进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黑夜里又恢复了平静,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去,只剩下依然跪着的张小凡,匍匐在山洞门口。 便在这时,君问心又听到大竹峰洞里又传来了宋大仁、何大智、杜必书等人恳求田不易的声音,但田不易怒声呵斥了几句,众人便不敢再说。 只是还未沉默片刻,却传来田灵儿激动的声音:“爹,你做什么?小凡在外边已经跪了快五个时辰了,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是伤了君师兄还是杀了他,他都已经认错了,你还不让他进来…” “轰!” 一声大响,石块横飞,想是田不易余怒难息,一掌打在坚硬的石头之上,把岩块打得粉碎。 田灵儿却似乎还欲再说,听得苏茹低声说了几句,把她拉过去,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沉沉的夜色,看不到月亮与星星,夜空中没有一丝的光亮。 张小凡跪在洞口,已经快六个时辰了,君问心也默默站了这么长时间。 其他门派的弟子,大都已经睡了,连最后亮着的、大竹峰山洞里的那一堆火光,也在万分不情愿中,渐渐灭了。 “爹!” 山洞里,田不易仿佛说了一句什么话,田灵儿几乎立刻就喊了出来。 没有声音,没有下文,君问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的,宋大仁走了出来。 只见张小凡抬起头,看着他的大师兄。 宋大仁脸上大有不忍之意,但终究还是狠心道:“小师弟,师父说你跪在这里惹他心烦,叫你要跪就跪得远些去。” 君问心只觉得心沉了下去,但脸上却忽然感觉一凉,冷冰冰的。 这个黑漆漆的夜晚,下起了雨来。 他见张小凡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爬起身,走到远处,在密林边缘,古木之下,跪了下来。 再看那边宋大仁向着张小凡看了半晌,却见他的小师弟身影在这夜色雨雾之中,渐渐模糊,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了回去。 “轰隆!” 一声大响,天际传来轰然雷鸣,白色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苍穹,仿佛漆黑的夜空裂为数块。 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滴如小石子一般砸了下来,打在岩石之上,啪啪作响。 稍后,倾盆大雨,滂沱而下。 “唰唰唰!” 转眼天地之间,一片迷蒙,君问心靠近了些,可以看到张小凡全身片刻间已经完全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想也知道冰凉透骨。 他抬起头向前方看去,原本漆黑的夜色,加上大雨,根本已经看不清山洞那里的情景。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张小凡一个人,在那里,受着苦。 只见他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场大雨,却仿佛也是上天也惩罚张小凡一般,竟是下个不停,雨势丝毫不退,电闪雷鸣,在他身上猖狂呼啸! 君问心忽的想到了五年前,初见张小凡的时候,那时大雨初歇,没有现在这般恶风恶雨,但那日的所见所闻,同样冰冷在了心底,给这个少年带来了莫大伤害,如今呢? 雨水从张小凡湿淋淋的发间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脸庞滑下,他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在这风雨无人的时刻,他却突然看见,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一双脚,踏在了他的面前。 他吃力地抬起头,天空中电光闪过,巨雷轰鸣,藉着那一道微光,他看清了那一个雪白挺拔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 张小凡整个呆住了。 君问心浑身上下一样湿透了,闪电一闪而逝,他的身影也变做了黑暗里一道朦胧的阴影。 可是张小凡却分明感觉的到,那一直毫无理由关心他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在暴雨狂风之夜,君问心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轻轻蹲了下来。 雨愈急,风更狂! 树林深处,仿佛有妖魔狂啸,哗哗作响。 君问心抬起微凉的手掌,拍了拍张小凡的头,飒然一笑,道:“小凡,一场雨而已,我陪你便是!” “……” “轰隆!” 雷声仿佛震裂了夜空,震碎了心魄。 狂电闪处,风雨呼啸之中,冰冷雨花如妖魔一般狂舞时分,张小凡意识显然清醒了些许,只听他哽咽道:“君大哥,对、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我还不了解你啊,是因为灵儿吧。” 君问心摇了摇头,没有在意,他也不顾形象,便靠在张小凡身旁的大树上,坐在了他旁边,微笑着。 “以前啊,我一直不明白,你对灵儿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可以让你痴,让你狂…可是,现在我却有些明白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眠之夜 “也许,是因为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也许是因为满月之井…” 君问心微顿,又突然转过头来,一拍掌,看着张小凡道:“对了,小凡,你在满月之井中见到的到底是谁呢?我后来查阅典籍才知道,那满月之井,在月圆之夜,竟是能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儿呢!” 夜色黑沉,苍穹无语! “我,君大哥,你知道的…”张小凡心头恍惚,只觉得如梦似幻。 “等一下!” 君问心骤然打断了他的话,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前方树林深处,敛去了笑容,淡淡道:“既然来了,便出来吧,真是没想到今天你竟会来此……” 张小凡一怔,连忙抬头,但只见密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手中一把伞遮挡风雨,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魔教少女碧瑶。 这时夜幕之中,雨势虽然比刚才小了一些,但仍然颇大,稍远处便看不真切。 张小凡还以为自己眼花,不料定睛一看,却真的便是碧瑶,俏生生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君问心皱眉看着碧瑶,只见她依然是一身水绿衣裳,手中还是撑着那一把青绿色的油布伞。 但是这风雨太大,她轻飘的衣裳边上,也湿了好几处。 走到跟前,便越发看得真切,那几处被水淋湿,柔柔贴在肌肤之上,若隐若现。 只见碧瑶在张小凡面前蹲了下来,上下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你这人倒是当真古怪,这么大的雨,偏偏要跪在这里,莫非这也是你们青云门中的修行法门吗?” 张小凡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只见碧瑶那一张俏脸在这夜色之中,意外的温柔如水,不禁呆了一下。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无奈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里周围都是我们正道中人,不要说还有天音寺和焚香谷的那些前辈,就是我们青云门里随便出来一个长老,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还是快走吧。” 碧瑶站起身来,道:“我当然是来看…” 她顿了顿,看了君问心一眼,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禁脱口而出:“张小凡的!” 张小凡倒是心中一跳,这是碧瑶第一次将心意说得如此明确。 君问心眉头微皱,他直觉得感到碧瑶明显有种赌气的感觉,却又不知为何如此,真是莫名其妙! “张小凡,你告诉我,在那满月之井中,你望见的是谁?”碧瑶忽然看着张小凡道。 君问心心中一动,接口道:“小凡,我也想知道。” 他想着只要张小凡说出看到的是田灵儿,自然可以令得碧瑶死心,这样对他们二人都好。 “我……”张小凡眼神又是一阵恍惚,刚要回答,却突然被碧瑶打断了。 “等等!我又不想知道了!” 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皆是一愣,又不知该如何言语,便沉默下来… “轰隆!” 雷声隆隆,从天边黑云中传来。 “嗤!” 几乎就在此前一刻,巨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将夜空裂为两半,闪了一闪,才消退了去。 “唰唰!” 伴随着这道闪电雷鸣,这漫天雨势,竟是又大了起来。 君问心眉头一挑,向不远处瞧了一眼,随即笑道:“今晚还真是热闹呢!又有人来了……” 他一顿,转头看着碧瑶道:“不过,这个人,正是小凡期盼之人,碧瑶姑娘,我们先离开如何?” 张小凡惊讶地四周看起来,却并未看到人影。 碧瑶眉头一皱,看着君问心的笑脸,“哼”了一声,道:“我知道,就我不受欢迎,我走还不成吗?” 说着她便气呼呼的朝着树林飞快走去,很快消失在森林深处。 君问心摇了摇头,居然也跟了上去,走之前,他还看了一眼身后的密林,嘴角微弯,就知道她会不放心,肯定会出来寻我… 密林深处,陆雪琪怔怔出神,她可是听君问心说过黑石洞之事的经过,自然知道他看过满月井,不过,还是才听说那满月井居然还有这等奇异效果,就是不知道君问心在那满月之井中看到的是谁呢…… “小凡…” 有温柔的声音传来,张小凡只觉得脑袋中“嗡”的一声响,便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了,只是不断回响着那魂牵梦萦的声音。 田灵儿举着伞看着大雨磅礴下显得狼狈不堪的张小凡,突然就是心里一痛,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忍不住过来,只是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只见她慢慢蹲下来,往张小凡身边一靠,登时便和他紧紧并排蹲在一起了,不同的是张小凡是跪在地上,而田灵儿则是蹲在他的旁边。 与此同时,田灵儿的那把伞也移了过来,挡在他们二人的上方,遮挡风雨。 张小凡只觉得风中雨中,身边却有淡淡温柔、隐隐幽香,暗暗传来,忍不住便向旁边看去,不想田灵儿却也正在望着他,二人视线相对,登时便怔住了。 过了一会,张小凡首先移开了目光,他的心中,却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而一直以来都很会说话的田灵儿,此刻却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蹲在张小凡的身边,陪伴着他,只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把伞向张小凡身子处移过去了一些,为他多挡了些许的风雨。 张小凡眼神一瞄,却见田灵儿肩膀正靠在自己身旁,而此刻风大雨大,她却把大部分的雨伞都遮在了自己头上,她自己那半边身子,竟然都已经湿透了。 那衣裳,紧紧贴在她的肌肤之上,映射在他的眼眸之中。 甚至在她雪白的脸上,也有了几点雨水,凝结成珠,慢慢滑落。 “师姐,你为什么会来看我?你、你不是一直、一直喜欢齐昊师兄的吗…” 张小凡颤抖着声音道。 “就是忽然想陪陪你这个傻瓜…”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边的话渐不可闻,张小凡却猝然发觉,她悄悄把头倚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风声、雨声,呼啸而过,张小凡却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只有身旁那一丝幽香,在这冷冷风雨之中,却是那般真实地缠绕着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箫声 深夜。 君问心与碧瑶并着肩,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不知何时,他们居然又回到了张小凡与田灵儿附近,静静的看着这对相依相偎的人儿。 “你看他们,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君问心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脸色有些暗淡的碧瑶,平静道。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碧瑶的声音很是有些黯然。 君问心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碧瑶也没有再出声,只是就那么看着,风雨中那对相依相偎的身影,轻轻咬着粉嫩的嘴唇… 许久。 她轻轻道:“你…能陪我走走吗?” 君问心诧异的看了眼碧瑶,只见美丽的少女抬起头来,几缕湿透的发丝柔柔贴在肌肤之上,有水珠缓缓滴下,她眼中有着泪光在闪烁,就这么看着他,眼神空洞而无助… “好。” 他同样轻轻道。 “把伞给我。” 两人走了几步,君问心忽然道。 碧瑶有些疑惑地把伞递给他,却见他悠悠然的接过伞,遮在了两人头顶,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雨水,感叹道:“这就是落汤鸡的滋味啊,今天终于感受到了!” 碧瑶闻言就是一愣,旋即扑哧一笑,如百合绽放。 君问心看着她的笑靥,也是嘴角一弯,你笑了就好… 风雨萧萧,天地肃杀,苍茫夜雨中,仿佛整个世间,都只剩下了这一处地方,只有他们两人。 “你呀…这又是何苦?” 君问心嘴唇抿了抿,轻声道:“我也猜到你父亲一定是个大人物,想必你平日里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青云弟子,冒这么大的险,来这里受苦?” 碧瑶仿佛感觉到些微寒冷,又向君问心处靠紧了些,这动作既亲切又熟悉,一如当年在荒野篝火前,她小小的身子缩在他身旁… 少女的声音,在此刻也仿佛带了几分飘忽:“不是的,我没有受苦,你不知道,这世上真正苦的,都是在人的心里……” 良久。 “你还不承认,自己叫君问心吗?”她抬着头,盯着少年俊逸的面庞,幽幽道。 君问心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便笑道:“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啊!” “哼!” 碧瑶嗔了一声,转过头去:“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认我?” “你让我怎么认你啊…分属不同阵营的我们,不是越少接触越的好吗?”君问心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 “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个无恶不作的魔教妖女?” 碧瑶低着头,那种悲伤与黯然却仿佛扑面而来,落到了君问心心里。 他看着莫名低落的少女,终于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螓首,轻声道:“你在我眼里啊,就和当年一样,是个爱哭的小女孩…” 碧瑶登时瘪了瘪嘴,扭过头去,嗔道:“你才爱哭呢!” 片刻后,她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作为堂堂鬼王宗宗主的宝贝女儿,怎么会用这样类似撒娇的语气对一个少年说话?就算是她的问心哥哥,也不行! 她又转过来,昂着螓首道:“我不是小孩子,不许你用对小孩子说话的语气对我!” “呵!”君问心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因为碧瑶这撅嘴嗔怒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眼睛微眯,弯着嘴角,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螓首,笑意满满:“果然是个孩子!” “你!” 碧瑶终是怒了,一把夺过君问心手中的伞,气呼呼的大步向前走去。 “碧瑶…” 君问心无奈摇头,细微的声音向前传去,却又那么清晰与温柔:“不要再伤心了…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若是走不到一起,便放手吧……” 碧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就这般怔怔看着他,这个一如既往温和善良的少年,站在风雨中,一袭白衣,在这冰冷的天地间,却仿佛是唯一的温暖所在! “问心哥哥!” 她忽然就跑下手中的油纸伞,化作一道碧影,扑了过来,在君问心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将头深深埋在君问心脖颈旁,泪流满面… “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君问心被她这般举动弄得一惊,心中苦笑,怎么每次这丫头都要我费尽心思来安慰啊…真是欠了她的! 少年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希冀着能给这个悲伤的少女一些温暖。 “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嗅着少女清淡的发香,轻柔的抚摸着她柔顺的秀发,低声喃喃着…… ------------------ 清晨,云开日出,雨歇风止。 流波山上的树林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木,一人环抱的大树比比皆是,便是两三人才抱得住的巨木,居然也是时有所见。 想来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向来无人烟所致。 君问心依然搂着碧瑶,仿佛当年一般,静静的,感受着她温暖的娇躯… 忽然,清风袭来,碧瑶的身子突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君问心一愣,随即将太极玄清道修为调入右臂玄火鉴中,登时一股热气腾起,祛除了寒冷,甚至蒸干了两人半湿的衣衫。 清晨的微光从树顶透下,洒在林间的灌木之上。 碧瑶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君问心白皙清俊的脸庞,忽然嘴角一动,嫣然一笑! 在这个雨后的林中,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清洗了一遍,到处都是青青的绿色。 偶而有不知名的小花,绽放在寂寞无人处,散发着淡淡清香。 碧瑶与君问心并肩,在林中缓缓而行。 “问心,谢谢你了。”她轻柔的说着。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是应该叫我‘问心哥哥’的吗?这个多好听!” “哼!显得我很小似的,又不是小孩子了!”碧瑶嘴角微微撅起,突然瞪大了漂亮的双眸,嗔道:“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君问心拖长了声音笑道。 这丫头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啊,真是印象难改。 碧瑶嘴角多了一丝笑意,她自然是不知道君问心在想些什么。 “你可以为我吹一曲吗?就像当年那样。”她忽然抬起头,期待道。 君问心捏了捏下巴,一副嫌恶的表情:“又没有好处,我干嘛给你吹一曲?” 碧瑶秀美的琼鼻微皱,嗔怒道:“让你吹你就吹!敢不听本小姐的话?” “是是是,大小姐,属下遵命!”君问心赶紧作揖,一副恭敬的样子。 “噗嗤!” 碧瑶登时掩嘴轻笑,他可比小时候有趣多了! 箫声,悠扬。 又是许久。 玉箫缓缓离开了他的嘴,箫声逐渐小了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不同的是,碧瑶此刻神色平和,明媚照人,仿佛此刻的天气一般,大雨初晴。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凝,看着已经收起玉箫的君问心,道:“问心,你不知道,就算不是我,张小凡他与我们圣教的瓜葛也已经很深了,他那个法宝…” 君问心听得此言,也不禁皱了皱眉,脸色凝重起来:“我也能感觉到,他那根烧火棍,煞气逼人,想必来头不小,只是我多方查阅古籍,却还是看不出,那是什么…” “我来告诉你罢。” 林中忽然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子声音…… 君问心登时便是一惊,这人靠得这般近,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好高的道行! 第一百五十三章 爹 “铮!” 一声剑鸣,太一神剑紫光一散,已经被君问心牢牢的握在手中。 他向四周看去,却忽然发现,身后树林中原本清脆的鸟鸣声忽然全部静了下去,仿佛感觉到什么大凶气味一般,竟是不敢发声。 然后,他看到一个黑影,从他身后缓缓移出,把他笼罩其中。 虽然是在白天,可是不知怎么,好像天也似阴沉下来一般。 君问心霍然转身,太一紫芒大放,将自己全身笼罩其中。 他刚想也将碧瑶保护进来,却见碧瑶满脸喜色,毫无惊讶之意。 只听得碧瑶忽然间惊喜叫道:“爹!” …… 树林的深处,四周清幽无人,古木森森,除了远处传来隐约的鸟鸣声,便再无任何声音。 田不易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面无表情地道:“你淋了一个晚上的雨,身子没问题吧?” 张小凡摇头,低声道:“弟子罪有应得,没关系的。”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你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可是在恨我吗?” 张小凡吓了一跳,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急道:“师父,我、我绝没有那种想法的,这都是我罪有应得,绝不敢怪罪师父。” 田不易望着面前这个这些年来一直被自己最忽视的小弟子,看着他脸上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嘴角一动,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温和了一些。 “好吧!现在四下无人,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田不易见他一直都不言语,道:“我问你,你昨日为何突然对你君师兄那般?” 张小凡怔了一下,张口不能言,他总不能说因为看到田灵儿与齐昊在一起,而失去理智的罢?更何况,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股在片刻间控制了自己情绪的奇异煞气,究竟是什么? 田不易等了半天,见张小凡依然呐呐说不出话来,忽地冷笑一声,道:“你可是因为看到了灵儿与齐昊在一起的亲昵举动,所以心生不满?” 张小凡大惊失色,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大响,整个人呆在原地。 他私下喜欢田灵儿之事,本是他最深的秘密之一,不料此刻突然被自己最敬畏的师父冷冷说了出来,当真是比昨晚那震天动地的巨雷还要震动魂魄。 片刻之间,他几乎不能动作,连否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望着田不易,张大了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森林里透下的光线,穿过繁茂的枝叶,洒在田不易与张小凡师徒两人的身上。张小凡站在田不易的面前,无地自容,半晌才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田不易看着他,只见这个小徒弟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却突然有些血色,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张小凡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但心里深处的秘密突然被自己一向最敬畏的人识破,那份惊惶感觉到现在也未消退。 田不易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半晌没有说话。 张小凡垂头站在他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田不易才缓缓道:“如此说来,当日私传太极玄清道法诀给你的,也是灵儿了?” 张小凡心里又是一跳,但事关田灵儿,他立刻头脑就清楚多了,急道:“师父,那不关师姐的事,是我,是我求师姐传授于我的……” 田不易转过身来,盯着张小凡一看,张小凡的声音立刻就小了下来,知道自己再怎么说,只怕也瞒不过这位师父了。 树林中,师徒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张小凡垂下头来,心乱如麻。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田不易的声音:“老七。” 张小凡心头一跳,抬头应道:“师父。” 田不易看着他,道:“你入我门下,也快五年了吧?” 张小凡低声道:“是。” 田不易淡淡道:“当日我收你入门时,其实并未看好你的资质,你能有今日的成就,实在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张小凡身子一动,但深心处,却不知怎么,隐隐有微微的喜悦。 田不易继续道:“至于你喜欢灵儿的事情……” 张小凡心里一急,道:“师父,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田不易却瞪了他一眼,道:“我说你错了吗?” 张小凡一下子张大了嘴,这一下真的被田不易吓到了。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你年纪正当少年,又不是天音寺那些和尚,加上自小与灵儿一起长大,有些喜欢她,又有什么奇怪了?你当你师父这些年是白活的吗?连这一点都想不清楚?” 张小凡低下头来,忽然间眼眶一热。 这世间所有温暖的话语加起来,在他心中,只怕也比不上田不易冷言冷语的这几句话。 只是田不易顿了一下,又道:“我也看得出来,灵儿只怕是真心有些喜欢那个齐昊,至于你嘛?怕她只是拿你当弟弟看,你知道吗?” 张小凡想到了昨晚之事,有心反驳,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但眼光却一直盯着脚下,低声道:“是,师父。” 田不易缓缓道:“我往日反对灵儿与齐昊往来,倒不是因为齐昊本人,而是因为……”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眉头皱起,便转过了话题:“说实在话,虽然你在道法上的进境比我料想的要快,但比起齐昊,还是相差许多。” 田不易深深看了张小凡一眼,缓缓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小凡紧紧咬着唇,半晌才道:“是,我明白的,师父。” 田不易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 张小凡感觉到师父那宽厚而温暖的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心头一热,重重点头。 田不易看了他一会,道:“那我们回去吧!” 说完,他向着来路走回去。 张小凡抬起头来,向着头顶上方,深深呼吸,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双手。 只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迷惘,却总牵挂在他的心头。 他苦笑一声,振作精神,也跟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万人往【加更!】 树林深处。 君问心听了碧瑶的称呼,不仅并未放松警惕,反而将太一握得更紧了些。 他凝眸看去。 这是一个中年文士,细眉方脸,眉目看着儒雅,但双目炯炯,额角饱满,却在这文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袭儒袍,腰间别着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君问心心中微微惊叹,对这中年文士的气度大为心折,虽然看着这人也并非如何俊俏,但这份从内而发的气质,当真难得,不愧是魔教中的高层人物。 “爹,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君问心!”碧瑶感觉到君问心的紧张戒备,又见父亲的气势未收,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 “哦?” 那中年文士听得此言,登时气势收回,只是他眼睛余光却情不自禁扫了扫君问心的袖口。 那只玉箫,不是… 君问心只觉得浑身一松,甚至连周身仿佛都恢复了明亮,有隐约的鸟鸣声传来。 “爹,你怎么来了?”碧瑶好奇的看着父亲。 那中年文士摸了摸碧瑶的螓首,温和道:“瑶儿,你一夜未归,为父自然是担心你。” 君问心蹙了蹙眉,只感觉在碧瑶的父亲面前,那股压力犹如实质般扑面而来,他微微动了动脚,缓缓退后。 “小兄弟,你放心,我并无恶意。”那中年文士察觉到君问心的动作,摆了摆手,微微一笑。 “喔?你我分属敌对,怎会对我没有恶意?”君问心闻言并未放松,只是淡淡道。 那中年文士见他到此刻仍然镇定自若,尤其是之前他气势未收之时,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紧张,但却并没有因为紧张而下意识的紧绷身体,而是一直处于微微放松以便于迅速应对一切危机的状态,至此一样,便让得他惊叹不已,再看他小小年纪,却道行精深,比之他鬼王宗内那些所谓的精英弟子可优秀太多太多了… 他眼中不禁略过一丝赞赏的目光。 “你于我父女二人有恩,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只见他摇了摇手,道。 君问心略感疑惑,只是那人并未多言,却是笑道:“还没有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万,草字人往,是碧瑶的父亲。” 碧瑶自从万人往与君问心开始交谈后,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在场中看着他们,怔怔出神,她嘴角兀自带着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万人往!” 君问心在心中念了一遍,这名字读起来普通,却让人有种金戈铁马的感觉,他忍不住向他看去,这万人往脸上一片温和,但眉宇之间威势仿佛天生一般,竟是极重,配着这个名字,隐隐然有御万众之意。 君问心忽然想起碧瑶曾言“带你回鬼王宗”之话,皱了皱眉,试探道:“你…可是魔教鬼王宗当代宗主…鬼王阁下?” “唰!” 同时,他收起了手中的太一神剑,插回剑鞘之中,既然对方没有恶意,他也不必枉做防备之态,被看轻了不说,以对方的修为,要收拾他也实在再简单不过,还不如大方一些。 万人往面庞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又看到君问心的动作,心下更是大为欣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天骄,资质心性俱是绝顶。 只见他缓缓点头:“不错,我正是当代鬼王!” 此言一出,君问心登时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知鬼王宗主对在下有何指教?”君问心依然面不改色的道,仿佛不曾在他身上感受到那股上位者气势。 鬼王一挥衣袖,道:“你刚才不是对张小凡的法宝很好奇吗?我便说于你一听。” 君问心登时一愣,他实在未曾想到,这鬼王宗宗主竟是真的要与他讨论那烧火棍之事,他心下有些哭笑不得,正魔相遇不是应该拔剑相向吗,怎么他们这里的气氛却越发平和了? “他那法宝中含有自己的心血。”万人往淡淡道。 “血炼之物!”君问心双眼微微睁大,神色凝重起来。 “不错,而且那件法宝,是两件事物合而为一的,那棒上的珠子,原是本教的圣物。”鬼王依旧嫌给君问心的震惊不够,继续温和道。 “是…什么?”君问心脸色沉了下来。 万人往仿佛没有察觉君问心变化的脸色一般,继续笑道:“那珠子是八百年前,圣教祖师黑心老人的遗物,名字叫做‘噬血珠’!” 君问心全身一震,实在难以置信,张小凡的法宝上居然有魔教圣物! 万人往看着他震惊模样,停了片刻,却又淡淡地道:“君小兄,你知道了这珠子的来历,却不知你可还愿意知道那珠子下面黑色短棒的来历呢?“ 君问心眉头紧皱,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地盯着万人往。 “那黑色短棒煞气极重,黑光润而内敛,人若近之,未及三丈之内,全身气血必定为这煞气逼迫,倒灌入心而死。” 君问心心中一动,问道:“那小凡遇到那黑色短棒岂不是很危险?” 万人往轻叹一声,看着他道:“不错,便是如此了。” 说着似乎微皱眉头,低叹一声:“他居然不死,当真奇怪。” 君问心没听清楚他后面的话,追问道:“什么?” 万人往微微一笑,却不回答于他,只道:“那黑色短棒,本是天生大凶煞之物,名为‘摄魂’,却不是魔教之物,数千年来从未出世,只在古卷孤本上有些记载,张小凡福缘深厚,居然能得这两件世间至宝。” “摄魂!”君问心低低地念了一句。 片刻后,他脸色居然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古书‘异宝十篇’中曾有记载:天有奇铁,落于九幽,幽冥鬼火焚阴灵厉魄以炼之,千年方红,千年成形,千年聚鬼厉之气,千年成摄魂之能,其实这等凶煞之物,本非生人所能掌握,没想到小凡他…” “啪啪!” 万人往拍掌笑道:“未曾想,君小兄也有此等见识。” 君问心并未搭话,只是神色复杂:“没想到,小凡作为青云门下,竟会用这等邪物?” 万人往只淡淡道:“邪物?你以为什么是邪物?” 君问心怔怔道:“那嗜血珠与摄魂不知害了多少生灵,还不是邪物吗?” 万人往冷笑一声:“杀得人多,便是邪物吗?” 君问心眉头一皱,道:“难道不是?” 万人往面有讥讽之色,眉宇间威煞之气便渐渐露了出来,整个人看去仿佛都变了另一个人一般,但君问心心中杂乱,却是没有注意到。 第一百五十五章 立场 只听万人往道:“请问阁下,公猪母猪,黑猪白猪,可都是猪?” 君问心没想到万人往突然冒出了这一句,怔了一下,道:“自然是了。” 万人往又道:“那么狮子山羊,猛虎兔子,彼此杀戮,可都是生灵?可有正邪之分?” 君问心隐隐感觉到他要说些什么,但心下仍未明白其意,只得道:“是。” 万人往哼了一声,道:“那再请问阁下,你所谓正道邪道,可都是人吗?” 君问心呆了一下,有心反驳,但到了嘴边却发觉没有话说,只得又道: “是。” 万人往一脸肃然,深深地看着他,直到看得君问心心中都有些发毛,才听他缓缓地道:“君小兄,你们青云山有一件名动天下、震古烁今的镇山奇宝——古剑诛仙,你可知道?” 君问心此时的情绪几乎已完全被这个初次见面的万人往给左右了,不自觉地点头道:“是。” 万人往脸色突然一沉,厉声道:“那你可还知道,这诛仙剑在千年前那场正魔大战之中,杀戮了多少生灵,毁去了多少性命?若论方今天下,世间法宝,真正杀人最多,煞气最重的,只怕再无过于你们奉为神明一般的诛仙古剑了!” 君问心脑袋中轰的一声大响,人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就像是被人在面上生生打了一拳一般。 同时,他仿佛觉得,在深心处,隐隐有什么东西,自小开始就神圣而不可侵犯,却在隐隐一声清脆的回响之后,第一次出现了小小的裂痕。 阳光灿烂,从大树顶上照下,透过茂密的树叶,变做点点小小的碎阳,落在地上,随着树叶的不停晃动,就像调皮的小孩,轻轻跳动一般。 偶而有几点阳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君问心怔怔出神。 这个万人往所说的话,其实和当日在黑石洞中六尾魔狐说的,在意思上并无太大区别,但由他口中说了出来,君问心却是感觉大不相同,在内心深处,隐隐有个身影,低低地冷笑着:他是对的,他是对的。 万人往平静地站在一旁,轻轻抚摸着碧瑶的螓首,而碧瑶只是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紧张看着陷入沉思的君问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色渐渐平息了下来。 万人往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淡淡地道:“正邪之分,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君问心深深呼吸,重重地道:“是!” 万人往忽地冷笑,道:“既如此,你为何不去诛杀那使用魔教邪物的张小凡?” 君问心身子一顿,神色凛然,道:“那烧火棍或许是邪魔之物,但小凡用来斩妖除魔,便是正道,便问心无愧,便如你所说的我门中古剑诛仙一般。” 万人往愣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君问心,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人,嘴角居然还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居然可以自己想到这一层,难得,难得,只是这份心思,便胜过了你们青云…不,是世间大多数人了!” “哈哈!” 君问心此刻想得明白,朗声一笑:“鬼王阁下,我不得不说,您的言辞甚是犀利,但若想主导我的想法,怕是要失望了!” 只见雪衣少年此刻已毫无纠结之态,他双手背负,朗声道:“万灵皆有情,正邪在一心,有生之年,定当为世间除去那些为祸之人,无论他们出自正道亦或是魔道,这便是我心中坚持的正义!我的正道!” 一旁的碧瑶登时被君问心此刻忽然露出的睥睨之态镇住,眼神不禁一乱,异彩连连,心中有如小鹿乱撞。 万人往自然并未注意到碧瑶的神态,他看着这仿佛重获新生的少年,淡淡道:“也许此刻你心里确实是坚持着这样的正义,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大遗憾之事,没有真正仇恨于心的人,总有一日,你会发现,在人心的欲望面前,任何正义都是虚的,只有立场,只有力量,才是这世间的主导,而你,作为魔仙之体的拥有者,想必总有一天会明白这点…” 万人往不知想到了何事,眼神一暗,仿佛连情绪也低落下来。 君问心听得此言,想到当初陆雪琪说过的话,心中略有触动,却又立刻压下,笑道:“这就不劳鬼王阁下操心了,既然您无意出手,那便就此别过!” “唰!” 君问心略一拱手,便飞身上了树梢,又忽然想起什么,他回过头来,看着碧瑶柔和道:“碧瑶,要开心啊…”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树梢上。 “要开心啊……” 碧瑶听得君问心临走前的话语,眸光摇曳,嫣然一笑… 有树叶纷纷而落…… “正义,力量,仇恨,立场…立场…” 君问心在林间飞驰着,喃喃自语。 “立场…” 如果将来他真的有面临正义与仇恨的一日,到那时,他又该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万人往转头看向碧瑶,脸上神色大是柔和,道:“碧瑶,你看这少年怎样?” 碧瑶脸上一红,嗔道:“爹,怎么这么问?” 万人往呵呵一笑:“这少年真是一块美玉啊,资质绝世,心思虽然有些复杂,却自有坚持,未来定是正道领袖般的人物,可惜不是出于我鬼王宗门下…”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头一动,魔仙之体的传言若是真的,他或许可以暗中推动一下,说不定可以收获一柄绝世利器! 而碧瑶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低声轻叹。 万人往摇摇头,伸出手去,轻轻抚摩女儿的头发,微笑道:“不过当年他能够解开我们父女的心结,让我们父女重新和好,这份情意,我们一定要还。” 碧瑶低声道:“当年若是让幽姨将他带回鬼王宗,该多好…” 万人往奇道:“什么?” 碧瑶反应过来,想到幽姨当年的话,勉强一笑,掩饰道:“我是说,张小凡他怎么办?” 万人往笑道:“那少年比之君问心虽然相差甚远,但还是不错的,只是自小中青云门门户之毒太深,要他入我们圣教,以他那倔强性子,只怕千难万难。” 碧瑶神色一动,道:“爹,您有办法?” 万人往昂首看天,一股威势慢慢散发了出来,显示出他是个长年手掌大权的人物,但不知怎么,看他神情,却似乎有着几分悲怆,只听他缓缓道:“要改变一个人的性子,虽然不易,但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午后 碧瑶神情微喜,万人往转过头来,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那神情与这世间所有父亲看到女儿欢喜时一般无二。 万人往道:“那少年手中有旷古未有的大凶法宝,而且看他样子,居然还能操纵自如,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这等人才,若能收之,必定对我霸业大有助益。” 碧瑶连连点头,道:“就是,我当日就和他说过了,若能入我圣教,爹一定会看重他的,他就是不听。” 万人往失笑,道:“他怎么会听?他那个性子,从小又在青云门长大,早对我们圣教深恶痛绝,只不过,嘿嘿,噬血珠与摄魂都是这天下间至凶之物,虽然如今被这少年莫名其妙地炼成了血炼法宝,煞气内敛,不露于外,但这两件大凶之物带在身边,岂能毫无影响?以我看来,这少年修行未深,日夜又和这大凶之物在一起,时日一久,被这法宝内里戾气所侵,性子必然改变,好杀噬血,到时正道不容于他,我们再小施计策,他想不入我圣教也难了。” 说罢哈哈大笑。 碧瑶呆了一下,一时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竟是说不出话来了,只得怔怔望向前方,但见阳光灿烂,碎碎的洒落在这林间,一片静谧祥和…… 君问心回到山腰上那一排山洞处时,各派人头耸动,大都已经起来了。 田灵儿等人更是就站在洞口,脸上有焦急之色,四处张望着,显然很是担心被田不易带走的张小凡。 此时,君问心刚回来,正好看到张小凡也跟着田不易回来了。 一看到田不易与张小凡二人回来,他便见田灵儿跑了过来,什么也不说,先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似乎是在确定他不曾受到田不易的“虐待”之后,才听她轻声道:“小凡,这一大早的,你和我爹去哪里了?” 张小凡见她满脸关切,一双明眸只望在自己身上,心里莫名的一喜,道:“没事的,师父带我出去走了走,教诲了我几句,现在已经原谅我了。” 田不易走在前头,似是听到了这小徒弟的话,哼了一声,也不见他什么神色,慢慢走了回去,望见妻子苏茹站在洞口,正看着他轻轻微笑,他不禁脸上神色一窒,白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就走了进去。 君问心见状,便已然明白,这一场小小的风波,算是过去了。 他刚回到小竹峰所在的山洞外,便见陆雪琪白衣胜雪的身影向这边走来,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一夜未睡,正想休息一番,便也没有交谈的兴致。 “问心…我有事想要问你。”她清灵的声音在他经过时,忽然在耳边响起。 君问心一愣,转头笑道:“恩,有什么事便问吧。” 却见陆雪琪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而里面的文心师姐一见,登时来了精神:“小师弟,雪琪师妹找你说些贴心话,你怎么能让她在这里说嘛。” 陆雪琪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只是想到之前君问心的应对之法,便也有学有样,竟是直接拉住君问心的手,向外走去:“我们去其他地方说吧。” “啊啊,大师姐,你看小师妹与小师弟越来越过分了啊,根本无视我们的存在,公然的做出这些亲昵举止…”文心嘴角抽搐,向文敏抱怨道。 “你羡慕啊,羡慕的话,你自己也去找个男弟子嘛,我们青云门还是有很多青年才俊的,就算本门没有,还有焚香谷嘛,实在不行…” 文敏微微一顿,促狭笑道:“你也可以和天音寺的大师们交流交流情感呢!” 文心美目一瞪,顿时便是一呆,她从未想过,向来敬重的大师姐竟会说出如此混话来,猝不及防下便是满面通红,随即大怒道:“好啊,大师姐,你也笑话我,还说得这么、这么过分,看我不…啊!你别跑!看我的厉害!” “哈,你追到我再说…” “……” 于是,在如斯美好的晨光下,正道诸多男弟子便有幸看到了小竹峰两位美女上演的追逐大戏,顿感赏心悦目,不虚此行…… 流波山不知名的小山坡上,君问心慵懒的躺在草地上,嗅着身边弥漫的青草芳香与陆雪琪身上幽幽的体香,多日以来的疲倦仿佛也慢慢消失了。 在这个雨后的山坡,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清洗了一遍,到处都是青青的绿色。偶而有不知名的小花,绽放在寂寞无人处,散发着淡淡清香。 陆雪琪安静的坐在君问心身旁,看着他闲适的模样,心中荡漾着淡淡的温柔,这一刻的宁静与安谧,让她沉醉,直想就这般永远停滞在此刻… 只是,君问心还是打破了这份美好,他转过头来,轻声道:“雪琪,你想问我什么?” 陆雪琪回过神来,修长白皙的玉手轻抚秀发,柔声道:“也没什么,就是,上次听你说了那黑石洞前的满月之井,我忽然好奇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君问心不禁一笑:“是昨晚听到我与小凡的话了吧?” “恩…” 她也不辩解,只是眼神盯着君问心,就看他怎么说。 君问心看她这幅模样,摇了摇头,洒脱一笑:“我在那井中看到的是…” 他微微一顿,见陆雪琪连轻抚秀发的动作都停下后,忽然道:“这重要嚒?” 陆雪琪神色一僵,便有些嗔怒,她轻拍了一下君问心的胸膛,也不说话,就这么紧紧盯着他。 君问心哑然失笑,双眼轻轻闭上,嘴唇微动:“雪琪,我先睡一觉,等我睡醒再告诉你…” 陆雪琪有些恼怒的撇过头去,过了会儿,她发觉君问心真的没有了声响,仿佛已经睡着一般,这才转过头来。 熟睡的他,没有了往日的潇洒与开朗,只有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疲倦,也不知他这段时间又经历了些什么烦心事。 陆雪琪渐渐忘记了本来的目的,就这般静静看着君问心,没想到他熟睡的样子就像个安静的孩子一般。 她轻轻的挪了挪身子,又伸出双手,轻柔的搬起君问心的头,小心的搁在自己的纤长的美腿上。 她轻轻替他理着稍乱的发丝,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君问心似有所感,微睁双眼,柔和一笑,仔细嗅了嗅她身上的幽香,便又沉沉睡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力尊者 接下来的日子,君问心便日夜和分别许久的师姐们在一起。 他从小上青云山开始,便是在各位师姐的注视下长大的,如今回来,大是亲切。 当然,那日最终陆雪琪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不是后来君问心变卦不想说,而是她和碧瑶一样,在紧要关头,忽然又不问了… 君问心想到此事便是大摇其头,这有什么的,干嘛一个个讳莫如深。 这一次到流波山上来的正道中人,自然是以“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三大派为首,但其他规模较小的正道门派也有不少。 其中多有君问心闻所未闻的,想必都是为了正道公理,要与魔教余孽势不两立。 至于在三大派之中,这一次除了青云门来了苍松道人和田不易,其余两派却并未有长老一辈的人前来,所以无形之中,凡事便由青云门为首。 如此过了三日,君问心在这流波山上,居然陆续见到了几个熟人。 其中有焚香谷的李洵、燕虹也在隔日来到了流波山;稍后,他又在天音寺僧人处,看到法相,还有站在法相身边一个瘦小枯干的老者。 君问心颇为高兴地上去打了个招呼。 法相一见是他,神情缓和,说了几句,便要介绍旁边金刚门的“大力尊者”与他认识,金刚门追溯渊源,倒是和佛门有几分干系,但年代太过久远,谁也记不得了,而且法诀代代相传,早已大不相同,与如今正宗的佛门修真天音寺更是无法相比。 那老者转过头来,君问心一见他脸,一时错愕,本来他想像之中,这门派称为“金刚门”,那人又叫作“大力尊者”,想必是个威猛无比的巨人。 不料眼前竟是这一个看去颇为瘦小的老者,这一下子还当真回不过神来。 法相哪里知道君问心想得这般多,呵呵笑道:“君师弟,这便是金刚门的前辈了。” 君问心这才醒悟,连忙行礼道:“老前辈,晚辈青云门君问心,久仰大名。” 那老者哼了一声,淡淡道:“罢了。” 说着又回过头去,与那法相道:“如此说来,令师普泓上人闭关参禅,到现在还未出关吗?”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这老家伙很明显是倚老卖老,本事不高,脾气还挺大,来找法相,还不是因为金刚门与天音寺有些渊源,故而跑来套近乎,他对这种人最是不感冒了,不过,哪怕心里不以为然,但他面上却是不露丝毫,依旧微笑而立。 一旁法相先是对君问心笑了笑,似是安慰,显然是对君问心更看重些,那老者一见,登时面色一沉,又好好大打量了君问心一眼,这才发现本以为不过是青云门普通弟子的少年,居然气度卓然,身上的气势还在眼前的天音寺首徒法相之上,心下不由得便有些后悔,但他又抹不开面子,只好干咳一声,转过头去。 只听法相又对那老者道:“正是,本寺之中虽然恩师乃是主持,但一向以来,都是由我从旁协助普空师叔管理俗务,此次魔教复起,普空师叔本也要前来,无奈寺中事务繁杂,只得由小僧前来,聊尽一二棉力。” 只见大力尊者点头道:“有你前来,那也够了,不过我来之前,本以为你师父普泓还有普空二位神僧虽然不会前来,但你四师叔普方向来痛恨魔教,定会前来,怎么却…” 看着大力尊者望过来疑惑的目光,法相微叹,道:“前辈有所不知,自从五年前三师叔普智神僧突然逝世…” 这时,君问心看到张小凡居然也来了这边,连忙向他招了招手,不过他神情居然有些呆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法相之前的话引起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法相的目光竟不知道是有意或无意地向张小凡这里看了一眼,随即又移了开去,继续道:“普方师叔与普智师叔交情最是深厚,从那之后,便在寺中静心参阅佛经,不再外出了。” “啊!” 大力尊者惊了一声,大有感叹之意。 法相微笑道:“不过这倒也并非坏事。” 大力尊者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诸位神僧自然还是要以自身圆满功德为要紧,不似我这老家伙,与佛无缘,便整日里东奔西跑。” 法相笑道:“前辈说笑了,你与我们天音寺乃有溯源,这一点来时恩师和普空师叔都特意交代过了的,来,请老前辈里面坐。” 大力尊者谦让了几句,便和他一道进去了。 君问心看到法相领着大力尊者进去前,还不忘与他道别一声,不禁莞尔。 看着他们二人走了进去,他忽有感觉,转头向旁边看去,却见是张小凡拉了他一下,悄声道:“君大哥,你看出来没有?好像这个年轻的法相,却是天音寺这一群和尚的领头人呢!” 君问心点了点头,这数日来他每日与这些正道中人接触,多有看见天音寺诸位大师的。 也发现虽然法相年纪轻轻,但在这次来流波山的“法”字辈天音寺众僧人里,法相的气度卓然出众,隐隐有为首之风,出面接待讲话的,大都是他,而旁边一些年纪大的和尚,反而没有什么声音,看来,法相乃是天音寺着力栽培的一个出色人物了。 张小凡此刻却忽然想着刚才法相在谈到普智时,突然看向他的一个眼神,怔怔出神。 这时君问心忽然笑道:“刚才法相师兄,有句话倒是说错了。” 张小凡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君问心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我记得,佛门中人若是功德圆满,善终的话,便当称为‘圆寂’,他刚才却说什么逝世的,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倒好似普智神僧他是…咦,小凡,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张小凡心乱如麻,强笑着对君问心点了点头,君问心一见他的反应这么奇怪,便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尤其是“普智”二字,他莫名就毫无道理的想起多年前草庙村那漫天的金光,却又不知从何而起,无从追寻,只得先将这心思放下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护短 转眼间君问心已来到流波山上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里,正道之士与魔教中人依然对峙,双方在日间多有相遇时候,不时便有斗法。 但令正道中人迷惑的是,魔教中人却似乎不愿恋战,往往斗法斗了数个回合,便虚晃一枪遁走。 往日里是听说魔教要在此荒僻之地聚会,想来多半是商量些毒计欲祸害天下,所以正道之士才欲来除魔。 不料这时看了,却又不像。 若说是与正道为敌,便应当出来决战才是;若是听说了正道中竟有了两位青云门首座人物,怕自己实力不够,那也该主动退去。 偏偏魔教中人战又不战,退又不肯退。 流波山地势又大,在空中目标明显,但若要深入下去寻找魔教中人的老巢,还当真不易。 这一拖,时日便延宕下来了。 正道中人纷纷猜测,魔教余孽究竟想要在这个荒僻之极的岛上做什么? 君问心这些日子来,也跟着师姐们在流波山上搜索魔教中人。 但他私下里,却另有一处纠结,便是担心万一碰上碧瑶,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说也奇怪,明明碧瑶也来到了流波山这处海岛,但从那一个风雨之夜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倒是魔教中其他人,包括君问心与陆雪琪等人认识的年老大、野狗道人等人,出现的十分频繁,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似的。 苍松道人与田不易都是数百年的修行,碰到这种事情,也感觉有些棘手。 这一日入夜,他二人便叫上天音寺与焚香谷的人,聚在一起商议。 代表天音寺出来的,自然便是法相,而焚香谷过来的人,居然也是熟人,便是李洵。 这二人看去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但在苍松道人与田不易面前,他二人的神色却都是十分恭敬的。 见礼之后,苍松道人淡淡道:“二位师侄,此次我们正道诸派前来除魔,其中还有诸多借助二位的地方,贫道在这里先谢过了。” 法相与李洵同时欠身道:“不敢,若有需要处,请苍松师叔尽管吩咐。” 田不易挥了挥手,让他们二人先坐了下来,道:“废话我们也不必多说了,到今日为止,我们来这东海荒岛已有半月,虽说果然有魔教余孽在此,但看他们行踪诡秘,却猜不透用意何在,不知二位师侄有何看法?” 法相与李洵对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苍松对李洵道:“李师侄,这一次的消息是由你们焚香谷首先放出来的,敢问贵派可知道魔教的目的吗?” 李洵在苍松道人这个名满天下的前辈面前,脸上再无往日骄傲神色,当下道:“回禀苍松师叔,这一次的消息也是鄙派无意中知道,魔教复兴之后,突然有大批余孽前往东海流波山,但所为何事,却是不知。” 苍松与田不易对望一眼。 法相忽然道:“二位师叔,依小僧这几日看来,魔教中人翻山越岭,往往对每处山头都仔细搜索,极像是找寻某件重要事物。” 苍松沉吟道:“不错,我与田师弟也是这般看法,但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东西,竟如此重要?” 田不易皱起眉头,随即道:“既然如此,我们猜也猜不出来了,不过魔教中人一向阴毒,你们回去之后,也要小心戒备才是,我们这里白天再加紧搜索,等找到魔教中人的老巢,再把他们一举剿灭,为天下除害。” 法相与李洵齐声道:“是。” 在这之后,他们又商议了片刻,法相便和李洵告退了,看着他二人走了出去,苍松忽然道:“田师弟,这两个年轻人的资质当真不错啊!” 田不易缓缓点头。 苍松道人道:“尤其是天音寺的法相,我观他眼瞳黑净,边缘却似有淡淡金光,眼神温润而不散,只怕在天音寺大法‘大梵般若’上已有大成了。” 田不易冷笑一声,道:“你也莫要小看那个李洵,他刚才虽然在我们面前刻意低调,但听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徒弟说了,他在空桑山和火龙洞里的道法,只怕道行未必便比法相差了。” 苍松哼了一声,道:“天音寺与焚香谷这数百年来,暗中无不想着取代我青云门正道领袖之位,如今刻意培养出这些出色门人,派了出来,多半便有向我等示威之意。” 田不易看了他一眼,忽道:“无妨,只要有苍松师兄你门下那几个出色弟子,自然就不怕他们了。” 苍松脸色一变,冷冷道:“田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不易站起身来,淡淡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我门下出了个笨徒弟,侥幸在七脉比试上胜了几场,能跟着你门下的出色弟子出去历练,却不料在魔教之地,与魔教中人力战之后,却被人遗弃在那古窟之下,若不是他人贱命大,只怕我也见不到他了。” 苍松脸上怒容一闪,道:“田师弟,你要把话说清楚了,什么被人遗弃在古窟之下?齐昊他们回来之后,我也曾经仔细询问过他,那时候的确是因为连找数日,你那徒弟和君问心陆雪琪二人一点消息都找不到,在那死灵渊下,又有众多阴灵妖兽,这才被迫放弃,又哪里是什么故意遗弃了?再者说,你那笨徒弟比之君问心不知差了多少,连他都一样靠着自己活了下来,你那徒弟又要搞什么特殊!”他话说到后面,声音也大了起来,尤其是说到君问心的时候,更是带了些蓬勃的怒气。 田不易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看了他一眼,亦大声道:“哼,若是你徒弟被人留在下面,不知死活,你还不早闹翻天了!” 他二人声音大了起来,传到洞外,青云门门下弟子登时动容,个个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来,田不易与苍松毕竟是有道之士,决然不会在这些晚辈面前做失了什么事,田不易淡淡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过了片刻,齐昊与林惊羽走了进来,他二人乃是苍松道人最看重的弟子,也只有他们才敢在苍松道人心情不是甚好的时候接近他。 齐昊小心地道:“师父,怎么和田师叔吵起来了?” 林惊羽在旁边愤愤不平地道:“这个人最是小气了,真是一点前辈风范也没有……” 苍松忽然喝道:“住口!” 林惊羽一惊,低下头来,道:“是,师父。” 苍松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齐昊道:“他是还记着当它你们放弃找寻张小凡等人的事。” 齐昊愕然。 苍松哼了一声,道:“你们莫看他平日里似乎对那个徒弟不甚看重,但那是在他自己门中,到了外面,他却最是护短,更何况这一次那张小凡在七脉会武上为他露了一回脸,我私下听说他心里其实极是高兴。”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对齐昊道:“你可知道,这一次那个张小凡大难不死,平安归来,对你却是大有好处的吗?” 齐昊一时没回过意来,道:“怎么?” 苍松冷笑一声,道:“你不是与他女儿田灵儿要好吗?” 齐昊脸上一红。 苍松道:“我看他今日神态,显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若不是这次张小凡活着回来,只怕将来你还有的苦头吃了。” 齐昊醒悟,连连点头。 苍松摆了摆手,缓步走到洞口,向田不易所居的那个山洞看去,脸上毫无表情,默然不语。 但林惊羽与齐昊在旁边看去,只见他目光炯炯,显然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外出 深夜,君问心霍然睁开眼睛,这几日间,似乎就是从那日听到万人往的正邪之辨、立场之说后,各种思绪就一直纠缠着他,仿若浪花漫天盖地的涌来,仿佛要把他吞没一般。 太一神剑依然还躺在他的身边,从剑身上,还传来熟悉的温热感觉,仿佛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只不过,在这之后,君问心也感觉到,从绑在自己右手臂膀上的那个玄火鉴,却似乎散发着与太一相同的,带着一丝温暖的气息,传进自己的身体。 他忽然轻吸了口气,在黑暗中,在无人看的到的地方,平躺着身子,怔怔望着洞顶。 黑暗中,其他人都在安然入睡,石洞外边一向都有看夜的弟子,所以大家都很放心。 听着他们平静而熟悉的呼吸声,君问心怔怔出神。 他忽得动了动脑袋,微微偏了偏。 远处,那细细的、就算是在梦里也仿佛带着她冰清的气息,隐约传来。 黑暗隔断了视线,君问心却似乎觉得自己竟能看的清晰,那美丽的女子微笑着,在这静谧的深夜里,甜美入睡。 只不知,在她梦里的,究竟是谁?可是我吗? 恍惚中,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对坦然赴死的妖狐。 若换了是我,我有没有勇气,和心爱的人一起而死呢? 他在黑夜里,静静地想着…… 日出东方,海风阵阵,这一天,天高云淡,正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小竹峰门下数人,离开了居住的石洞,御起法宝,向着流波山深处飞行而去,一路仔细搜索,希望能找到魔教徒众。 大师姐文敏领头,文心文月紧跟其后,而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则是各自驾驭着太一与天琊,飞在最后,陆雪琪衣裳飘动,秀发拂肩,配着她清冷美丽的容颜,竟似有出尘之态,引得无数年轻弟子注目,其中落在了君问心身上的视线居然也颇多。 这段日子以来,随着君问心的到来,他与其他正道翘楚相谈甚欢的场景,便经常出现在众人眼中。 青云门的弟子还好,他们在七脉会武之上早就已经被君问心所折服,如今见他在其他正道门派如天音寺、焚香谷等的出色弟子中,依然不落下风,甚至所到之处,焦点居然都是落在他身上,一想到如此受人尊敬的正是他们的同门,心中便不由自主的火热起来,看向君问心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推崇与真心实意的拥护。 而其他门派的弟子见到他在法相、李洵等人前很受尊重,自然大是好奇,纷纷打听之下,自然有青云弟子一脸骄傲的介绍君问心七脉会武的壮举,再加上法相毫不掩饰他对君问心的推崇之意,更是大大赞扬了一番他在万蝠古窟潜入敌人内部的胆色与绝强的道行,这一点,即便是一直对君问心颇有微词的李洵也说不出什么不同观点… 于是,君问心自然在这流波山上声名大噪,甚至在几次与年老大一众的遭遇中,有好事者将他的战绩拿来讽刺炼血堂,并由此在魔教内部声名远扬,不知不觉,他竟有成为流波山最热门话题人物的趋势… 此刻正道各门派弟子纷纷三五成群,四处飞飙。 流波山上风声呼啸,各色光芒急缓相间,闪烁而过,极是好看。 君问心在太一之上向旁边看去,只见正道众人向四周扇形飞去。 而在自己这一群近处,大概隔了数十丈远,左手边是一堆杂七杂八的法宝,自然便是大竹峰弟子。 只见田灵儿一马当先,“琥珀朱绫”红光闪闪,飞在最前头,宋大仁和何大智紧跟着她,杜必书与张小凡飞在最后。 他们这一脉弟子中,除了宋大仁乃是用仙剑“十虎”之外,其他人或用朱绫,或用宝笔,更有怪异滑稽的骰子、烧火棍之类,在同是青云门弟子几乎都用仙剑的情况下,极是醒目。 但此处毕竟不是青云山,流波山上且不说魔教中人,光是正道其他门派便有十数个,各种各样的法宝比比皆是,倒也不那么突出了。 不过各位正道同仁弟子们无聊时私下议论,有好事者品评各人法宝,便有“高人”指出,此次流波山上,诸位手中法宝,最古怪的莫过于青云门大竹峰某个弟子的骰子法宝,而最土气的居然也是青云门大竹峰门下某个弟子的烧火棍法宝。可见青云门领袖天下,果然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不知道田不易若是听到了这等评语,会做何感想? 君问心心里一动,又回过头来,向另一边看去,却见也是隔了数十丈远,便是龙首峰一脉众弟子,大概有六七人,齐昊和林惊羽都在其中。 这时齐昊也远远看了过来,脸露微笑,挥了挥手。 君问心便也微笑以对。 在龙首峰众弟子的后面,还跟着一群人,看去便是剩下的一脉朝阳峰的弟子了。 “呜!” 就在这时,君问心忽听着左手边一声清啸,他转头望去,只见田灵儿法诀一握,琥珀朱绫红光闪动,载着她俏丽身影,却是直冲上天,速度快了数倍不止,把后面的宋大仁吓了一跳,知道这小师妹性情好动,这番出来机会难得,不似在青云山上有诸多约束,这些日子里一旦出来,便常常畅意飞翔,为此苏茹颇为担心,说了女儿好几次,今天临行之时,还叮嘱宋大仁要看住她。 只是田灵儿自小就在众人宠爱中长大,宋大仁一句重话也不会说她,又如何看得住她,无奈之下,只得自己也加快速度,紧追而上。 只见张小凡、何大智等人也是驱动法宝,紧紧相随,转眼之间,他们就与龙首峰、小竹峰等人拉开了距离。 这边,君问心看得微微一笑,前面的文敏降低了速度,来到了君问心身旁,微笑道:“小师弟,没想到你在道法上进境如此之快,这才短短时间,居然便到了这种地步。” 君问心摇了摇头,道:“都是这次下山的一番奇遇,要是让我选择,我宁可不要那番奇遇…” 说到这里,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情不自禁对视一眼,都是又想到了那缥缈无际的无情海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能等死的境况,心有余悸。 文敏笑容一敛,沉声道:“小师弟,你说的不错,以后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这次还好你与小师妹福大命大,才侥幸逃出来。” 君问心点头道:“是,我知道的。” 文敏继续道:“这次消息传回时,可把师父急坏了,要不是小师妹及时回来,师父甚至打算亲自前往一探了!” 君问心心里一动,微抿嘴唇:“大师姐,都是我和雪琪不好,让师父她担心了…” 文敏过来捏了捏君问心的肩膀,笑道:“你知道就好…咦,那边灵儿师妹与张师弟怎么独自下去了?” 君问心一听,也转头看去…… 第一百六十章 山洞 大竹峰众人处。 前头的田灵儿转过头来,笑容满面,高兴地看着张小凡,大声道:“小凡,这样子飞得舒服吧?你看看,这天有多高,有多蓝?” 张小凡转过头去,深深呼吸,露出笑容。 天高云淡,蔚蓝无限,的确令人心旷神怡,可是,却怎比得上,深心处里那一个心爱女子的一个微笑? 田灵儿迎风而进,秀发飞扬,只见头上青天,脚下青山,远处更有茫无边际的蔚蓝海洋,极目远眺,海天一线。 这江山如画,美不胜收,田灵儿心情极佳,嫣然而笑,回头时身子一摆,向旁移了过来。 张小凡突见田灵儿飞近,向她看去,道:“师姐,怎么了?” 田灵儿笑道:“小凡,还记得我们当初抓小灰的时候吗?” 张小凡有些疑惑,道:“记得,怎么了?” 田灵儿伸手一抓,握住他的手臂,笑道:“我们走!” 张小凡正奇怪处,却见田灵儿法宝猛的一沉,竟是向下疾降。 张小凡急忙也降下法宝,紧跟着她。 而在他们二人身后,宋大仁等人离得较远,没听到他二人说些什么,这一下措手不及,这法宝在半空中速度何等之快,转眼间就冲到前边去了。 三人一起叫苦,连忙煞住身形,回头望去,只见小师妹与小师弟一前一后,竟是往脚下青山森林中飞去,不由得摇头苦笑,只得也急忙跟上,反正师门之命是搜索魔教余孽,在这森林中搜索,也是一样,不过这一来,他们离张小凡和田灵儿,便有了一段距离。 “唰!” “宋师兄,我去跟着他们,你放心吧。” 一声锐啸,君问心忽然出现在宋大仁身边,向他笑道。 “嗡!” 宋大仁还没反应过来,但见君问心脚下太一长鸣一声,竟是如化电光,穿梭进了森林深处,紧随张小凡与田灵儿而去。 “一段时日不见,君师弟与他的法宝是越加契合了,道行似也大进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宋大仁摇了摇头,感慨着。 旁边驾驭着“神木骰”的杜必书登时凑上来:“大师兄,不如我们打个赌,若你与君师弟比试,能够坚持几招呢?我猜最多十招。” 何大智也过来凑热闹道:“我看啊,最多一招,‘神剑御雷真诀’一出,大师兄保管变成烤猪!” 杜必书登时大笑道:“四师兄,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大师兄有绝招啊!” “哦?大师兄有什么绝招?”何大智配合的问道。 “有小竹峰文敏师姐在,君师弟还不得手下留情?”杜必书眨眨眼睛。 “哦…原来如此,大师兄,你觉得对不?”何大智登时“恍然大悟”,有转头看向宋大仁。 宋大仁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有这么不留给面子的师弟嚒?就算是事实,也不要说出来啊! “去,去,好好看看有没有魔教妖人的踪迹,别废话了!” …… 这边,张小凡紧紧跟随着田灵儿,转眼间便降到森林下方,只听着田灵儿在前方轻轻一笑,回头道:“小凡,快啊!” 说着,琥珀朱绫如有灵性,如灵蛇翻身,在她俏丽身影之下翻转呼啸,红光闪闪,飞入了苍莽森林之中。 张小凡看着前方那团红影,心中热血上涌,更不想其他念头,直飞而下… 君问心在他们不远处微微一笑,也不上去打扰他们,就这般遥遥跟着,享受着清风拂面的轻柔。 这片山头上的森林里,也与流波山其他地方一样,到处都是巨大古木,笔直向天,便是在地面之上,也多有灌木荆棘,难以落脚。 三人一进入这森林之中,便感觉周围忽地安静了下来,耳边再没有凛冽风声,一股树木清新之气,迎面而来。 只见田灵儿面带微笑,人站在琥珀朱绫之上,身形如电,在这片古老森林之中,在无数巨大古树之间,穿梭飞行。 张小凡从背后看去,只见那团美丽红影忽上忽下,在繁密枝叶间快速飞行,伴着那尖锐轻啸之声,她如世间最美丽的仙女,在这世外之地,古木林中,在无数绿叶仿佛充满笑意带着隐约欢呼的世界里,飞跃出最美丽的舞姿。 那身影,如电,如光,贴住巨大树木的身躯,看似极险,却带着温柔的婉约,轻轻滑过,不曾碰到丝毫。 那身影,如痴,如醉,恍惚中又是少年时光,青山绿水,有欢欣的快乐的笑声,回荡开去。 他忽然开怀,笑着放开怀抱,烧火棍绽放着苍青光芒,载着他,追着她,飞翔在这个古老而宁静的森林之中。 仿佛,这时光,也这般,永远不会结束…… 天色不知怎么,似乎突然有些阴沉,天空中厚实的云,也渐渐多了起来。 君问心收回目光,心想这海外之处,毕竟与中原之地不同,刚才还是天高云淡的晴天,转眼间似乎就要转做阴天了。 他跟着田灵儿还有张小凡在密林中飞了许久,却连一个魔教徒众也没看到,最后在一个小山坳间,田灵儿望见下面有一条小溪,加上飞了半日,也有些疲惫,便叫上张小凡落了下来,此刻正在用溪水洗脸。 这条小溪蜿蜒流淌在古老森林中,清浅而清澈,溪水中有许多圆圆的鹅卵石,随着清澈水波荡漾的微光,很是漂亮。 溪水两旁除了一些沙石浅滩,更远些的地方,便又是茂密的森林,一眼看去,这森林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两个人沿着这条小溪,又走了半个时辰。 君问心缓缓飞在他们身后,也不上前,只是自顾自的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一路之上,田灵儿神情轻松,四处张望,张小凡则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这条小溪看似不大,但长度居然不短,走了这么许久,居然还不见源头。 眼看着前边又是一座小山,其上拐弯处有个山涧,小溪便是从那里流出。 田灵儿走了这半日,也有些疲累,便转头对张小凡道:“小凡,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过去这个山涧看看,如果还没有发现的话,我们就回去罢。” 张小凡默然点头。 二人很快走到那山涧拐弯处,向里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原来前头岩壁之后,却是个极大的山洞,看着足足有十丈来高,这条小溪便是从这山洞里流淌而出的。 因为岩壁挡住了视线,不要说飞在空中,便是站在附近稍远些,便也看不到这个山洞,倒是十分隐秘。 田灵儿皱了皱眉,对张小凡道:“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君问心在后面闻言,往那山洞看了一眼,见除了洞口有些亮光,再深处便是漆黑一片,心中便是有些不舒服。 这些日子以来,特别是他下山之后,入了两个山洞,一个是空桑山的万蝠古窟,一个是小池镇外的黑石洞,但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此刻看了这个山洞,本能上便有些皱眉。 只听张小凡道:“师姐,我看这山洞也不似有人居住,不如我们回去吧?” 田灵儿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也这么想的,那我们……” “唰!” 便在此时,君问心身形一闪,便如鬼魅一般骤然出现在田灵儿身后。 他也不顾二人的惊讶,急声道:“有人来了!” “唰唰!” 果然,这时他们三人头上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片刻之后,更是不绝于耳,竟是有许多人往这里飞了过来。 君问心立刻抬头看去,片刻后脸色沉重了起来,只见天空中那群人的服饰,便是魔教中人,而看这人数,随便一数,竟不在数十人之下。 三人相顾失色,君问心略一思索,料定魔教中高人不少,此刻若贸然飞起逃逸,很难避开。 危急之下,只得行险,一拉张小凡与田灵儿二人的手,三人便跑进了那个黑暗的山洞之中。 黑暗,吞没了他们三个人的身影…… 第一百六十一章 质问 没过多久,魔教中人便纷纷落了下来,目标果然都是在这山涧周围,稍后,似有人点起火把,然后众人竟也向这山洞里走来。 原本躲在山洞近处的君问心和张小凡、田灵儿,只得又摸索着向洞内悄悄逃去。 三人此刻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之中,这时双方力量实在相差太大,若被发现,他们决然是无力抵抗。 但好在因为魔教人多,又似乎不曾想到此处会被正道中人发现,一路上也未控制谈笑脚步,便侥幸地把他们三人那些轻微的动作声音,给掩盖过去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宽敞地方,魔教中人停了下来,周围拿火把的人便很熟悉地在四周找到些石缝,将火把插了进去,看来他们是经常到此处的。 这山洞里的空地中,便亮了起来。 君问心三人也停了下来,躲在光亮照不到的更里边处,大气也不敢出。 君问心小心的向外看去,只见远处,那些魔教之徒围成一个半圆,各自找了大的石块坐下,有些看来是粗豪之辈,干脆直接就坐到了地上。 远远看去,只见魔教中人果然与正道之士大不相同,怪模怪样的人甚多,君问心印象甚深,长着一张狗脸的野狗道人,此刻也坐在其中,旁边还有年老大、刘镐、林锋以及那个不知姓名的美貌少妇等人,也在一起。 此外,在他们身后似乎还站着个年轻人,君问心定睛一看,却是那小周,曾在万福古窟中受他怀疑是萧逸才的人。 田灵儿忽然在他耳边,轻声道:“君师兄,你看魔教里边,好像有很多派别呢?” 君问心只觉得耳朵一阵发痒,点了点头,向外看去。 果然如田灵儿所说,外边魔教中人虽然大致围了一个半圆,一起面对着一个方向,那里坐着三两个人,但其他的却依然是一群一群坐在一起,派系之分,十分清楚。 正在这时,只听三两个人中的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诸位,请静一静。” 顿时,魔教中人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这声音的主人,有莫大的权威一般。 君问心离得较远,一时分辨不出那声音是哪个人发出的,便悄悄伸长了脖子,向那场中看去。 但觉得身边衣服轻轻摩挲,却是田灵儿与张小凡也在探头向外看着。 石壁上的火把,静静燃烧着,偶尔发出劈啪的声音。 魔教中突然有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站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朗声道:“尊使,此次‘鬼王宗’召集我等来到这荒僻海岛,说是有三千年方才出世一次的奇兽‘夔牛’,但如今找了这么多时日,一根牛毛没找到不说,却把正道中那些讨人厌的家伙引了过来,终日缠斗不休,请问现今该如何是好?” 张小凡一怔,轻声向田灵儿道:“夔牛是什么?” 田灵儿想了一会,终于也是摇头,道:“我也不知。” 君问心若有所思,但考虑到情况不对,也就不想多言,所以便不曾给二人解释。 三人又向场中看去,只见那人开了头,后边便有许多人纷纷附和,其中那野狗道人道行虽不高,但性情却似乎很是火暴,所以在众人之中,声音显得最大。 “说的有理,‘鬼王’他老人家高高在上,自然不会理会这等小事,但要我们在这里平白无故受苦,却是为何,多少也要给老子一个解释吧?” 年老大在旁边听他说的无礼,眉头连皱,正想伸手拉他一下,要他安静一点。 便在这时,在众人议论纷纷、吵吵闹闹的时刻,忽地有个甜美的女子声音,声调却颇冷漠,淡淡道:“你很想知道原因吗?” 这女子声音一出,君问心眉头一紧,身子便又向外伸出了几分,只见在火把照耀之下,魔教众人面对着的那个方向,却是有个绿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 赫然正是碧瑶! 且不说君问心突然看见碧瑶,心里一惊,却说场中那一群刚才还大声喧哗的魔教之人,一见碧瑶出面,立刻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对碧瑶十分忌惮的样子。 就连看那模样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狗道人,此刻也没了声音。 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向她说话。 但片刻之后,忽只听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缓缓道:“碧瑶小姐,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问心放眼望去,却见说话的那个人,正是与年老大等人站在一起的那个小周。 此刻看着年老大等人脸上却亦有吃惊表情,似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会突然发话。 年老大眉头紧皱,对他低声道:“小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碧瑶向那小周看了一眼,也似乎不认识他,向年老大道:“他是谁?” 年老大连忙露出笑脸道:“他是我们炼血堂新收的人,姓周名才。” 碧瑶哼了一声,道:“无妨,你让他说。” 那个名叫小周的年轻人倒并无怯场神色,走了出来,从容道:“碧瑶小姐,这里谁都知道,你乃是‘鬼王’的独生爱女,故大伙都敬重于你,而鬼王召我等前来寻找夔牛,大伙自也是义不容辞,只是——” 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缓和的微笑,但口里的话,却渐渐冷了起来:“只是如今夔牛找寻不到,正道中人却日益增多,听说连青云门七大首座都已经来了两人,我们就更非其敌手,到了这种情况,鬼王宗却依然让我们在这里瞎忙活,却不解释一声,只怕有些教友,便要问上一句,难道鬼王宗竟是欲借正道之手,反过来除去我们吗?” 众人哗然。 碧瑶身边数人,更是霍地站起,看那样子,多半便是魔教中鬼王宗的人,只是除了鬼王宗的那几个人,其余的魔教中人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却并无一人指责这年轻人,反而是个个向碧瑶处望去,脸上有警惕之色,而四周低低的议论之声,更是纷纷而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周 君问心不禁有些为碧瑶担心,旋即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立场不对,同时心中暗想,这周才既然这般说话,又都是魔教中人,而且又有这许多派系,难道鬼王宗平日里便暗中清除异己? 他正想着,忽只听场中碧瑶冷冷道:“你究竟是何人,敢来挑拨离间!” 小周微微一笑,对着这个位高权重的美丽女子,却是无丝毫惧色,淡淡道:“我只是个无名小辈,因为仰慕圣教才加入,与碧瑶小姐你相比,更是天差地别,只不过,如今正道之士在一旁虎视耽耽,欲杀我等而后快,而鬼王宗乃是我教中四大派阀之一,此时此地,更是我等领袖,却将我们置于险地而不顾,这只怕说不过去吧?” 这时君问心明显感觉出来,这个小周虽然说话平和,但句句都针对鬼王宗,挑拨之意再也明显不过,只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 但看年老大等人惊讶神色,却又不似受了炼血堂一系的指使。 这时场中其他的魔教之人神情更是激动,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面对着鬼王宗等人,脸上也渐渐露出了敌意。 碧瑶微微皱眉,退后一步,转过头和身后之人快速低声交谈了几句。 君问心远远看去,只见火把燃烧,但并不甚光亮。 碧瑶旁边是个高大男子,而在那高大男子的背后,似乎还站着个中年男子,只是所站处甚是阴暗,又被前头高大男子挡住,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碧瑶与那人说了几句,转过头来,踏上一步,冷冷环顾四周。 她美丽容貌,如霜如雪,在燃烧的火把昏黄的光亮中,隐隐有种萧索而凄凉的美。 周围的声音,迅速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诸位——”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山洞之中:“鬼王宗与诸位一样,都是圣教弟子,也信奉幽明圣母、天煞明王,这等悖逆教义之事,鬼王宗纵然势力再大,也不敢做的,请诸位放心。” 此言一出,在场大多数魔教中人脸色都松了下来。 年老大长出了一口气,连忙走上前拉住小周,低声道:“你说够了没有?” 小周转头向年老大笑了笑,忽地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放心些了,只不过,碧瑶小姐,还请你把夔牛之事解释一下,若实在无法找到夔牛,也好让我等早些离开,不然就是鬼王宗无意害我等,我们却也要死在正道中人手里了!” 碧瑶与其他鬼王宗之人几乎同时向着这个小周盯了过来,但看小周,也不知道自己惹上了多大麻烦似的,依然微笑着站在那里。 但身边周围的魔教近数十人,却同时喊了起来。 “说的有理!” “正是,还请碧瑶小姐给个话吧!” “……” 待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些,碧瑶才从小周身上收回目光,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道:“诸位,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们鬼王宗也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其实这次到东海流波山,是为了……” “轰隆!” 整个巨大的山洞,忽然间好似震动了一下。 君问心和田灵儿、张小凡在那山洞深处,也几乎一个踉跄,场中的魔教之人更是吃惊,当时便有人喊了出来。 “怎么回事?” “难道地震了吗?” 不过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只听得山洞外头风声呼啸,如雷震耳,一个雄厚的声音透过这长长山洞,传了进来:“魔教贼子,快快出来受死!” 众人相顾失色,君问心与田灵儿、张小凡却是交换眼神,脸有喜色,他三人一听之下,便认出那是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的声音。 君问心心中着实有些赞叹,从那山洞外头到这里,还有极长的一段距离,苍松道人声音清晰无比不说,更把这周围岩壁震得微微共振,不说其他,单说这份法力道行,当真是非同小可,自己与之相比,差距不小,也不知何时才能有那等道行… 魔教中人面面相觑,不多时便有人惊道:“这里如此隐秘,那些正道之人怎么会找的到?” 此刻那小周忽然大声道:“碧瑶小姐,此间正是危难关头,诸位道友听得鬼王宗所召来这流波山上,却不料遇此大险,这究竟如何是好?” 众人一听,纷纷道:“说得有理,碧瑶小姐你快说句话啊!” 碧瑶深深呼吸,此刻山洞外头破空锐响不绝于耳,只怕是正道之士得到消息,纷纷往这里赶过来了。 碧瑶脸色阴沉,踏前一步,道:“诸位道友,正道中人为何会知道我们所在之处,我也搞不清楚,但如今我身为鬼王的唯一女儿,也陷在此处,与诸位同处险境,难道诸位还对鬼王宗有什么怀疑不成?” 此话一出,大多数人便安静了下来。这时站在碧瑶身边的那个高大男子,走上一步,沉声道:“诸位,眼前正是危急关头,大伙何不同心协力,共抗强敌?我等合力,杀了出去,也未必便输于外边那些正道的伪君子!” 众人纷纷点头,其实此时此刻,也并无其他方法,这山洞虽大,却是一条死路,并无其他出口,当下各魔教众人整理妥当,呼啸壮胆,蜂拥而出。 不多时,外边便响起了法宝碰撞、众人咒骂咆哮之声,而原本还挤的满满当当的山洞之中,却只剩下了鬼王宗的碧瑶和那个站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的人而已。 君问心眼看逃脱此地大有希望,心里自然有些高兴,只是又有些不由自主地为碧瑶担心,虽然明知她与自己绝非同路之人,但不提小时候的事,就是现在这几番接触,也实是对这少女有些牵挂。 只见碧瑶紧皱眉头,正欲回头与那阴影中人说话,忽然她眼角一瞄,却见场下竟然还孤零零站着一人,没有随众人一起前去抗敌,正是小周,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这小周几次三番挑拨众人敌视鬼王宗,碧瑶对他哪有好感,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冷笑道:“你不去帮助各位道友,留在这里,意欲何为?”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萧逸才 小周却依然脸色和缓,根本看不出正道之士大兵压境的惊惶,微笑道:“我是想在这里看一看,鬼王宗的人,是不是真的与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卒子共进退,还是干脆就把我们当做了炮灰?” 只见碧瑶脸色一冷,正欲反驳,忽听身后那站在阴影中的男子道:“你不是我圣教门下之人,究竟是何身份?” 碧瑶大吃一惊,但那叫小周的男子,身子却也是震了一震,目光向那阴影处望去,眼中射出警惕之色,沉声道:“这位是谁,怎可如此胡说?我乃是圣教炼血堂一系弟子,难道只因为我仗义执言,你们便要污蔑于我吗?” 暗中偷听的三人也是吃了一惊,不料事情竟有如此变化。 不过君问心却更多了一层疑惑,便是那个看不清容貌之人,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熟悉,他思索片刻,心中便是一惊:他是鬼王! 只听那站在阴影中的男子淡淡道:“炼血堂一脉在八百年前自然是领袖圣教,不可一世,但如今早已式微,以你的资质修行,年老大尚不如你,又怎能收你做普通弟子?若他真有这份本事,炼血堂早就翻身了。” 小周哼了一声,道:“你又不曾见我动手,又怎么知道我道行深浅?” 那人似乎笑了笑,道:“看你道行深浅,又何必见你施法?刚才那苍松老道以‘太极玄清道’逼音入石,震动山脉,意在立威,道行稍差者便心魄震动,立足不稳,年老大尚且不免,你却恍若无事,这道行高下,一看便知,又有何难?” 小周脸上变色,向那阴影中人看了半晌,道:“想不到魔教之中,果然藏龙卧虎,阁下究竟是谁?” “唰!” 碧瑶一声轻叱,人飞起半空,怒道:“受死吧!” 突然之间,这原本阴暗的山洞里,白光闪过,幽香阵阵,碧瑶身前白花飞舞,如霜似雪,盘旋不尽。 只是这白光再亮,却似乎也照不进那男子的阴影,众人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嘶嘶嘶!” 小周不敢怠慢,后退一步,伸手凌空一抓,只听着嘶鸣声不绝于耳,他竟是从凭空处,生生抓了一把明亮晃眼的仙剑出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亮如秋水的剑身之上,赫然有七颗亮星,雕琢其上。 “咦?” 那阴影中的男子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七星剑’!” 说时迟,那时快,碧瑶已然和小周斗在一起,二人飞至半空,只见花来剑往,这偌大空间,被他二人这么一斗,竟是显得小了许多。 君问心一听“七星剑”,便明白这小周多半是消失许久的萧逸才。 他皱眉看着二人斗法,心里却着实矛盾,不知道该向着谁,只盼望着二人不分胜负,快快结束,碧瑶也赶快遁走就是。 这时,他忽然听到田灵儿在一旁悄声道:“那个小周,只怕多半是我们青云门下弟子。” 君问心还没说话,就听张小凡接道:“怎么,你认得他?” 田灵儿摇了摇头,往场中看了一眼,轻声道:“我记得以前听娘说过,这七星剑乃是长门通天峰一脉的有名神剑,当年道玄师伯也用过的,后来听说是传给了…” “萧逸才萧师兄。”君问心接道:“这小周应该便是萧…” 话音未落,忽只听场内碧瑶娇喝一声,伤心花四散而开,转眼间风声呼啸,整个山洞里满是耀眼白花,如一面锋利光墙,排山倒海一般推了过来。 君问心几次见过碧瑶施展这一法术,深知其威力不可小觑,忙静心观察。 不料只见萧逸才皱起眉头,身子凌空后退一丈,右手连握法诀,左手握右手腕,似握千钧,如摹狂草,手指在空中竟有破空锐啸,转眼间便在身前生生画出一个太极图出来。 张小凡与田灵儿一看,再无疑问,便知这小周的确是青云门中弟子,刚才这道法,一看便知乃是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或许当真是君问心所说的萧逸才萧师兄? “铮铮铮铮!” 刹那间,七星剑倒转而上,光芒大盛,伫立于太极图正中,震动锐响不止,片刻之后,七星剑飞驰电掣而出,剑刃周围,更有太极光轮闪动流转,威力赫赫,竟是势不可挡。 未几,只见这两件法宝,在半空之中,轰然对撞! “轰!” 巨响过处,两件法宝碰撞而迸发出的光晕迅速向外冲去,整个石洞轰鸣不止,上方岩壁更是受不住巨力撞击,大小石块,纷纷落下。 君问心也觉得周围震动,他尚且还能稳住身形,但见张小凡二人却是立足不稳,心中一动,这萧逸才在太极玄清道上的修行,只怕比他见过的所有青云门年轻一代弟子,还要强上几分,即便是现在已经修为大进的他都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场中碧瑶的白色花墙光芒褪去,消失不见,但见她脸色微白,显然吃了小亏,君问心与她也算相处一段时日,心中便叫糟糕,料想她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果然,只见碧瑶怒色一闪而过,伤心花一闪而收,手却是伸到腰间,握住了那个清脆漂亮、金色的小铃铛。 萧逸才眉头一皱,凝神戒备。 眼前这女子年纪轻轻,但道行之高已然出乎他意料之外,刚才他一出手便用上九成法力,却也只能小挫于她,但看她模样,竟似有更强法宝。 而他最忌惮的,却依然是默默站在那阴影中的男子,实在高深莫测,那才是心腹大患。 “叮当!叮当!” 只听着清脆铃铛声音响了起来,在这杀气腾腾的山洞所在,却是十分的不协调。 碧瑶轻立半空,双手轻拂,一个金色小铃铛缓缓飘在她的身前,清脆作响。 从君问心这里看去,只见半空中那美丽女子,双手柔若无骨,轻轻舞动,金色铃铛在她双手之间,缓缓开始旋转,不时发出清脆之声。 “叮当!叮当!叮当!……” 萧逸才忽然一震,惊觉自己竟已出神,几忘却自己正在生死关头,若不是这些年来道心坚定,便已丧去心神。 这小小铃铛,竟似有勾人心魄之能! 他只在这片刻犹豫之间,脑海之中竟又是一阵发闷,不由得大惊,再不敢凝听下去,大喝一声:“妖孽受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小心 这大喝之声,震动四壁,强把那“叮当”声压下片刻,七星剑如电如光,轰然射至! 碧瑶脸色微白,看去似乎也有些吃力。 “叮!” 但见七星剑迅速射至,亦不稍退,右手玉指一挑,向外弹去,“合欢铃”便迎上前去,一声锐响,与七星剑在半空撞到一起。 萧逸才身子一震,只觉得那魔音如穿耳蚀骨一般,竟由那七星剑上凌空而至,片刻间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君问心微微一惊,正要出去救援,忽见萧逸才脸色突然平缓,大喝一声,七星剑光芒复盛,竟是反攻回去。 反观碧瑶,却是脸色苍白之极,目光竟也有些呆滞,仿佛突然丧了心神,似乎无力阻挡,眼看就要死在七星剑下。 “唰!” 君问心心中一惊,身形一晃,便如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众人眼中,同时失声道:“小心!” 他话声未落,半空中却有阴影掠过,紫气寒芒一闪而收。 “砰!” 萧逸才整个人竟是被打了回来,轰然倒地,嘴角立刻流出殷红的鲜血,而七星剑更是倒飞而出,“铮”的一声,被巨力生生插入了坚硬的岩壁之中。 “唰!” 君问心一见,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萧逸才身前。 张小凡二人也大惊失色,立刻跑了出来。 田灵儿就要驱起琥珀朱绫,不料萧逸才强压剧痛,一把拉住他们三人,嘶声道:“不、不可,君师弟,张师弟,田师妹,那人、那人道行太高,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君问心蹙了蹙眉,旁边的田灵儿已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人的名字?” 萧逸才欲言又止,向前望去,三人感觉到了什么,一起转头,朝碧瑶看去。 只见半空中,一个中年男子背对着君问心等人,扶着碧瑶一起落了下来,平和地道:“瑶儿,这合欢铃乃是金铃夫人遗下的神器,你道行不够,妄自使用,极易为它反噬,日后不可轻用!” 碧瑶此时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低声道:“是,爹。” 四人一下子仿佛都怔住了,萧逸才此刻看来也好了些,盯着那人背影,沉声道:“莫非你就是当今魔教四大宗主之一的鬼王吗?” 那中年人淡淡一笑,转过身来,君问心等人也看清了他的脸容,但见他细眉方脸,眉目儒雅,与刚才那些凶狠粗豪的魔教中人大不相同。 君问心恍然,此人果真是鬼王。 萧逸才伸手擦去了嘴边的鲜血,勉强站了起来,低声对君问心、田灵儿、张小凡三人道:“此人道行太高,不可力敌,我来拖住他,你们三人快走!” “铮!” 说罢,他伸手一招,倒插在岩壁中到现在兀自在轻微振动的“七星剑”,似受他召唤,一声剑鸣破壁而出,飞回到他手上。 鬼王看了看萧逸才,点了点头,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微笑,道:“以你的道行,看来青云门门下年轻弟子一辈里,要以你为首,想不到青云门除了这个君问心,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才,不错,不错!” 君问心心中一惊,却发觉田灵儿与萧逸才的眼光都瞄了过来,一时有些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萧逸才深深呼吸,踏前一步,手中的七星剑随之亮了起来,鬼王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 萧逸才知道此人实是平生所遇最强之敌,但身后还有同门的师弟师妹,无论如何不能弃战而逃,只盼着自己能拖住他,让三位同门先走才是。 不料他刚想运气御剑,忽然间心口气血霍然翻腾,倒灌上来,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张小凡与田灵儿大惊,冲上前来扶住了他。 萧逸才脸色苍白,知道自己被那鬼王一击之下,震动内腑,经脉受创,再也无力施法。 他心中惊骇,一半是知道自己身处绝境,另一半却是对这鬼王道行之高,直是骇人听闻,日后对正道之害,只怕难以估量。 鬼王看了看他,忽地道:“你勉力欲战,可是想拖住我一时半会,好让你这三个同门逃走?” 萧逸才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田灵儿却站起身来,挡在他的面前,怒道:“妖魔外道,别以为你道行高些就得意了,我可不怕你!” 旁边张小凡吃了一惊,刚才鬼王一击即伤了萧逸才,任谁也看得出来他道行极高,自己四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眼看着田灵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中便有些担忧,上前拉了拉她,示意田灵儿不要太过冲动。 田灵儿还未反应过来,但这番举动却已经落到了鬼王和碧瑶的眼中,碧瑶脸色阴沉,冷冷哼了一声,她先是扫了眼君问心,然后看了看田灵儿,又看了看张小凡,忽地开口道:“张小凡,这位可就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位师姐田灵儿吧?” 田灵儿与萧逸才都吃了一惊,萧逸才皱起眉头,道:“张师弟,难道你与他们父女都认识吗?” 张小凡沉默半晌,低声道:“是。” 这时,田灵儿忽然叫了一声,道:“啊!我认出来了,你就是那天晚上偷偷跑过来的魔教妖女,后来被我们追到外面的小岛上,说是要找小凡的那个人……”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就收口了,只是眼睛瞪着张小凡。 张小凡心乱如麻,其实一直以来,他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场面,如今果然出现了,他却依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应付过去。 鬼王站在那里,看见张小凡神色复杂,他却仍是微笑道:“张小兄,当日在空桑山下一别,这些日子以来可好?” 张小凡心烦意乱,不去理他。 萧逸才眉头紧皱,心中着实疑惑,看鬼王父女对这张师弟神色暧昧,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怕大不寻常,只是青云门门规森严,对与魔道中人交往更是严厉禁止,只不知道这位张师弟究竟与他二人是什么关系,可不要触犯门规,那就大大不妙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挑拨 但此刻毕竟不是追问的时候,他们三人仍处绝地,萧逸才勉强收束心神,转身面对鬼王,正要说话,鬼王却看了他一眼,忽地抢先道:“你强运真元,暗注灵力入七星剑,可是想以残余之力拖住我,好让你这三个同门能有脱身机会?” 萧逸才身子一震,面如死灰,不料这鬼王心思竟如此缜密,以他的道行,再加上事先有了防备,自己等人只怕绝无幸理。 不料鬼王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失望,我并无意为难你们。” “什么?” 萧逸才与田灵儿同时奇道。 君问心皱了皱眉,向他看了过来。 鬼王看了看碧瑶,又转过头看了看张小凡,微笑道:“张小兄,当日在空桑山死灵渊下,你对瑶儿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同历生死……” 他话才说了一半,张小凡面色已然变了,更感觉到旁边除了君问心,萧逸才与田灵儿都已用异样的眼光望了过来,心中一急,就开口道:“你、你胡说!” 而鬼王的话,却依然在继续着:“今日就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放过你们三人,只是如此一来,将来你回归青云,必定要受那些不辨是非的老家伙责难,何不就此入我圣教,我必定好好器重于你,你也好与瑶儿双宿双栖,岂不……” “住口!” 一声断喝,却是张小凡再也忍耐不住,手指着鬼王,大声道:“你来杀我吧!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入你魔教!” 田灵儿这才松了口气,拍手道:“说的好,小凡。” 但旁边的萧逸才淡淡地看了张小凡一眼,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 鬼王微笑摇头,道:“罢了,那也随你,反正来日方长,你再慢慢考虑吧!” 说着,他却是又将头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君问心,温和道:“君小兄,前两日多亏你陪伴瑶儿一夜,还辛苦送瑶儿回来。” 他笑了笑,温和道:“而且当年你更开解瑶儿,化解了我们父女的一段心结,可以说是有恩于我,我们父女二人都记在心里,前几日我对你说的话,你可以好好想想,以后若是在正道有了不顺心之事,我鬼王宗的大门时刻向你敞开!” 萧逸才与田灵儿只觉得今日之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才还只是张小凡与这父女二人认识,怎么现在连君问心也牵连进来了? 君问心摇头苦笑,走上前来,也不管旁边萧逸才紧皱的眉头,拱手无奈道:“没想到我一直不曾搭话,这火还是要烧到我身上,鬼王阁下,本来我还对你上次手下留情心存几分感激,然而你这简短几句话,却是登时陷我与小凡二人于尴尬处境之中,回去以后,即便我们再解释,也少不了一份怀疑,那么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君问心停了停,又摇了摇头,笑道:“鬼王阁下,手段果然高明,即使现在被我说透,但这依然是无法躲避的阳谋,这个亏我还是吃定了。” 说着他满含深意的瞥了眼皱眉沉思的萧逸才。 不料,萧逸才忽然开口一声朗笑,道:“君师弟多虑了,我相信你与张师弟二人,绝不是欺师灭祖之徒!” “多谢萧师兄信任!”君问心回头拱手一笑,萧逸才点头微笑,身后的张小凡与田灵儿尽皆松了口气,而对面的碧瑶似乎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不曾想到君问心居然能够连消带打便化解了鬼王的离间之策。 然而,君问心与鬼王还是注意到了萧逸才低头那一刻闪烁的目光,他心下忍不住一叹,无奈摇头,而对面鬼王则略有得意,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君小兄果然大才,我看这青云门将来必定以你为尊!” “唰!” 说完,也不再多言,只见他一拉碧瑶,再不停留,两人向洞外飞去。 君问心眉头一皱,心中便是微怒,这鬼王临走之前,还要再挑拨一下他与萧逸才的关系,真是可恶! 碧瑶在半空之中,忽然回头,定定的望向君问心,君问心注意到她回望的目光,本来怒气冲冲的心里,又是一阵惘然。 萧逸才站在一边,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目光更是闪烁不定。 鬼王父女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片刻之后,外头噪音忽盛,似是正道中人突然受了什么突袭似的。 不久之后,呼啸阵阵,风声尖锐,似乎有许多人一起飞上天空。 只听苍松道人雄厚的声音传来,声动四野,道:“尊驾何人,道行如此高深,为何不敢下来与贫道切磋一二?” 这话明显是对着鬼王说的,但只听风声呼啸,却无人回答,想来鬼王与碧瑶是去的远了。 山洞里,此刻也是安静了下来,田灵儿看着萧逸才面色苍白,有些关切地道:“周师兄,你身体不要紧吧!呃,不知道你是哪位师伯的门下?” 张小凡在旁边看着萧逸才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跑了过去,扶住了他。萧逸才看了他一眼,张小凡心中有些不自在,低下了头。 萧逸才轻轻叹息一声,露出了微笑,对田灵儿道:“你不要叫我周师兄了,这是我混入魔教之内的假名,我不姓周。” “啊?” 田灵儿惊了一声,道:“那你是……” 萧逸才笑了笑,同时眉头一跳,似是什么地方痛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微笑道:“我是青云门通天峰,道玄恩师座下弟子,姓萧,名逸才。” “什么,你是萧逸才萧师兄?” 萧逸才含笑点头:“想必君师弟早已猜到了。”他自然注意到一旁表情毫无变化的君问心,再加上之前君问心称呼他为“萧师兄”,自然是已经知道了。 君问心微笑点头:“久仰大名了,萧师兄!” 张小凡与田灵儿面面相觑,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可真是耳闻许久了。 -------------------------- 求推荐票!大家一起来集福吧,进群『515044910』扫二维码进微信群~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利器 夜已深,流波山上的夜空,闪烁着无数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照耀世间。 某个隐秘的地方,鬼王缓步走出,只见碧瑶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小山坡上,怔怔地望着流波山东边的方向。 那里,是正道中人所居之地。 鬼王轻轻叹息,走到她的身后,轻声道:“瑶儿,夜深露重,你要小心身子。” 碧瑶身子动了一下,默默转过身来,强笑了笑,道:“是,谢谢爹。” 鬼王看她神色,忽地道:“你是在想张小凡那个小子吧?” 碧瑶脸上一红,没有说话,为什么不管君问心还是爹,都认为我喜欢张小凡呢?可是,一直以来,都是问心哥哥在我心中分量更重啊…… 鬼王不知道碧瑶所想,他面露慈爱之色,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向前走了两步,道:“今日见他,我发现他自从与你去一次火龙洞后,似乎道行又更进了一步。” 碧瑶怔了一下,道:“是吗?” 鬼王点头,道:“我推测之下,多半是他在看了《天书》第一卷之后,有些领悟。”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微笑道:“说起来,你从滴血洞中给我带出的那部天书第一卷总纲,我看了之后,对道法修炼,大有助益。” 碧瑶登时一抬头,喜道:“是吗?” 鬼王点头,道:“不错,《天书》共有四卷,传说中还有第五卷,不过从未有人看过,但自古我圣教之中,便传下四卷,可惜多已流失不见,我们鬼王宗能有今日的风光,便是多靠三百年前上一代鬼王祖师偶然得到了《天书》第二卷。”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在那第二卷中,虽然道法精深,玄妙莫测,但总纲文字,关键法诀,却是紧承着第一卷而来,所以这数百年来,我鬼王宗也只能与合欢派、长生堂、万毒门三大宗共分天下,不过日后,嘿嘿……” 碧瑶笑道:“那我要恭喜爹了。” 鬼王微笑点头,道:“这一次你实在是立下大功,本来派你前去空桑山炼血堂,除了让你历练一下,也只不过是想找找当年黑心老人前辈可否留下什么法宝异器,不料却带回了《天书》,这可比任何法宝都要好上十倍不止了。” 碧瑶笑了笑,但脸色却忽然有些黯淡下来。 鬼王看了女儿半晌,忽地失笑。 碧瑶惊醒,脸上一红,嗔道:“爹…” 鬼王笑着摇头,道:“张小凡那小子看不出什么,但我今日看那君问心对你却是有心了。” 碧瑶瞪了瞪美眸,明显吃了一惊,道:“爹,你说什么?” 看她闪烁不定的眸光,再加上不自觉捏紧的双手,显然对此大为在意,不像之前听说张小凡之事时那么平淡。 鬼王扫了她一眼,不知道女儿为何如此大反应,接着道:“以我今日所见,君问心在你与那小周斗法到危急时刻,他却控制不了自己,失声叫出并不顾及自身安危现出身形,只凭这一点,再加上往日与他旧日相识,一路相伴,或许他自己还不明白,但在他心中,你的分量,也决然不低了。” 碧瑶脸上又是一红,夜色之下,更显娇艳,但随即眼波流动,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鬼王把她神情看在眼中,走过去轻轻抚摩她的秀发,关爱之色坦露无疑,转口又道:“不过,那张小凡却是麻烦,首先门户之别,便是他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再有,青云门中他那些师父师叔师伯,也不可能会容他对你有什么情意的,所以我今日临走之时,才故意将你们关系说的暧昧,我看那叫小周的,在青云门中地位必然不低,由他回去传话,青云门必定对张小凡起疑,如此一来,他投靠我们圣教的可能,又多了几分!” 说罢,他似乎对自己的做法很是得意,呵呵笑了两声。 碧瑶沉默片刻,看不出欢喜的样子,只是低低道:“爹…那君问心你有没有办法…” 鬼王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很明显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竟然有些抽搐:“瑶儿,你不会是…同时喜欢他们两个吧?” “呀!爹!你、你胡说什么啊!” 只见碧瑶满脸通红,娇艳欲滴。 鬼王无奈摇了摇头,这女儿家的心思向来难测,他即便作为父亲,也无法完全揣摩到女儿的心思。 “那君问心…”鬼王目光闪烁,忽然停了下来。 碧瑶兀自害羞不已,但一听到父亲提起君问心,立刻便竖起了耳朵,不曾想他居然不说了,便抬起螓首,奇道:“他怎么了,爹?” 鬼王仔细看了碧瑶一眼,道:“君问心此子,天资绝顶,行事果决,就连我都不敢小觑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说不得便是我圣教的心腹大患!” 碧瑶担忧的看了父亲一眼,只听他继续道:“不过,魔仙之体,这传说中的体质,涉及到上古时代的绝世人物,就算他现在心念坚定,为正道翘楚,但我自然有办法激发他魔仙之体的特性,到时候…” 鬼王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他必定性情大变,不为正道所容,那时,不入我圣教也不行了!” 再加上,那只玉箫…可是朱雀的贴身之物!他的身世说不定会很有趣啊…不入我鬼王宗,他还能去哪里? 碧瑶开始还有些喜色,笑了出来,但不久之后,却又缓缓收起笑容,默默低下了头。 鬼王眉头一皱,道:“怎么了?” 碧瑶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我有些担心,如此一来,只怕问心他要受苦了!” 鬼王哼了一声,道:“若无磨砺,又怎知宝剑锋利!他若是连这一点苦也受不起,便是让他来我门下,我也看不起他!” 鬼王目光深邃,心念转动,君问心这柄剑,一定要操持在手中,将来成为我一统圣教,甚至一统神州的无上利器! 碧瑶缓缓点头,但心中不知怎么,却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向东望去,却只见苍穹之下,林海茫茫,隔断了视线,仿佛有了千山万水之远。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心机 萧逸才的突然出现,在青云门中着实引起了一阵骚动,苍松道人与田不易都是又惊又喜,而且从萧逸才的口中,他们也得知了魔教似乎是想寻找在这流波山上出现的奇兽“夔牛”,并意外地知道了此次连魔教四大宗主之一的鬼王,竟也来到了此处。 此刻,萧逸才因为身体有伤,正躺在一张临时搭起的石床之上,背靠石壁,周围只有苍松道人和田不易两人,其他的弟子都被暂时遣开了。 苍松道人缓缓点头,面色凝重,道:“原来那人就是魔教鬼王宗新一代的鬼王,果然道行高深。” 田不易皱了皱眉,道:“逸才,你是怎么混入魔教里面去的?” 萧逸才笑了笑,道:“当日我奉恩师之命,潜入空桑山查探魔教行踪,果然发现有魔教炼血堂一系的余孽在那里活动,但经我多方暗中观察,这些炼血堂余孽并非大敌,不足为虑,只是多次听他们说到圣教如何如何,似是魔教之中,有什么隐秘大举动一般,我为查究竟,便化名小周,也正好他们正在用人之际,看我还算有几分本领,居然也很顺利的就入了魔教。” 说到这里,他微带歉意,对田不易道:“不过田师叔,当日张师弟掉入死灵渊的时候,我正好被分配在另一路对付天音寺的法相师兄等人,不及救援,心里着实有些抱歉,不过幸好张师弟福大命大,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田不易微笑道:“无妨,这也怪不了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苍松道人在旁边听了,忽地哼了一声,这萧逸才果然会做人,一句话就说得田不易不好意思为难他。 田不易听在耳中,也不去理他。 苍松道人转头对萧逸才道:“不过话说回来,逸才师侄,你这番举动可实在太过冒险。要知道魔教贼子个个阴险狡诈,万一弄的不好,你受了什么伤害,我可没办法向掌门师兄交代了。” 田不易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此次下山之前,掌门师兄对你数月没有消息,心中也颇为 担忧,特地私下嘱咐我们要留意你的行踪呢!” 萧逸才脸色一黯,摇头道:“唉!都是我不好,让恩师担心了。” 苍松道人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想得太多,此次你立下大功,待我们将此地魔教余孽清剿干净,回山之后,掌门师兄必定不会怪你,只怕还要重重赏你也说不准呢?” 萧逸才脸上一红,道:“苍松师叔,说笑了。” 田不易淡淡道:“这也不是什么说笑,你这次的确功劳不小,不过逸才,日后你可不要再做这种危险之事了,掌门师兄是极看重你的,日后他老人家羽化登仙之后,这掌门之位,也多半便是传给你,到时你身负重任,可不要再任性妄为了。” 萧逸才肃然道:“是,多谢苍松师叔与田师叔的教诲。”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看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幸好今天你的伤没有伤及经脉根本,不然就麻烦了。” 萧逸才看着苍松道人和田不易都站起身来,也欲起身相送。 田不易按住了他,摇头道:“你身上有伤,好好歇息就是,这些俗礼,我们也不是在青云山中,就能免则免了吧!” 萧逸才不好违逆于他,加上身子的确疲累,便又重新靠上了石壁,道:“多谢二位师叔,那就恕我不送了。” 苍松道人挥了挥手,与田不易向外边走去,眼看就要走到洞口,忽听着萧逸才在背后叫了一声:“田师叔。” 田不易怔了一下,转过身来,道:“怎么?” 萧逸才靠坐在石壁上,微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就忘了,去年到大竹峰拜访师叔你时,苏茹师叔曾提过想要一颗东南沿海特产的‘大贝珍珠’,正好我这次来到东海,就找到了一颗,师叔是否要现在观看?” 田不易沉吟片刻,又看了看萧逸才,笑了出来,道:“嗨,你不说,我居然也给忘记了,还好你有心,不然我回大竹峰之后,只怕要被你苏师叔给烦死了。” 说着,他笑着走了回去。 苍松道人在原地略微停了停,自然不会去打听这什么珍珠之事,便走了出去。 洞里,便只剩下了田不易与萧逸才二人。 田不易微笑着走了过来,但走到萧逸才身前坐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略向后看了看,淡淡道:“你苏师叔的脾气向来是外和内急,早一百年前,她就跑到东海边找到了那什么大贝珍珠了,此刻无人,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萧逸才点了点头,看着田不易,道:“师叔果然慧眼,我把师叔留下来,其实是想对你谈一谈你门下张小凡张师弟的事。” 田不易眉头一皱,心里微吃一惊,道:“他怎么了?” 萧逸才咳嗽一声,刻意压低了声音。 田不易随即会意,身子微微前倾,凝神细听。 山洞之中,一片安静,此刻只有隐约的低语声,轻轻回荡。 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显得有些压抑,田不易缓缓伸直身体,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萧逸才沉默了一会,道:“田师叔,这件事我也犹豫了许久,但一想总不好瞒着你……” 田不易深深呼吸,点头道:“萧师侄,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你了。” 萧逸才点了点头,又似想起了什么,道:“田师叔,我看张师弟虽然与鬼王父女认识,但似乎也还未入了邪道,只是魔教中人阴险毒辣,张师弟年纪又轻,只怕多半会有些危险。” 田不易哼了一声,面色如霜,冷冷道:“那个畜生,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他!” 萧逸才向他看了一眼,道:“田师叔,我有句话,不知……” 田不易道:“你说。” 萧逸才道:“是,田师叔,我之所以私下与你讲张师弟这件事,便是希望在事情不要闹大之前,你能好生处理,苍松师叔向来掌管青云刑罚,性子又颇为刚强,若为他所知,只怕张师弟……只是他毕竟是你门下弟子,而且这些年来你想必也花了不少心血在他身上,若真要闹大了,你和苍松师叔面上都不好看,所以……” 他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张师弟并无犯什么大错,你私下教诲一番,也就是了。” 田不易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忽地道:“萧师侄,你果然有大将之风,也不枉掌门师兄这般看重你,看来日后掌门之位,非你莫属了。” 萧逸才微微低头,道:“田师叔你过奖了。” 田不易此刻脸色已经一切如常,淡淡微笑道:“好吧!你也快些歇息吧!这次你的好意,我大竹峰一脉会记住的。” 他不知是有意无意,在“大竹峰”三字之上,加重了口气。 萧逸才却似什么也听不懂一般,微笑道:“师叔太客气了。” 只是他心里却开始琢磨是不是回青云山后也向水月大师说一说君问心之事,如此也可获得小竹峰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万师兄 田不易独自一人站在树林里的僻静处,负手而立。 这时已是夜深,苍穹上繁星点点,明月高悬,明亮的月光透过森林里繁茂的枝叶,照了下来,落在他的身上。 从黑暗中看去,他的面上眉头微皱,显然有什么心思正在思索。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田不易转过身子,向后看去,突然一怔,讶道:“是你?” 来人却是他的妻子苏茹。 只见在这凄清夜里,寂静林中,她静静走来,似乎在瞬间就让人把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她的身上。 仿佛,这么多年的岁月,也不曾抹去她半分的美丽。 苏茹走近了,看了看田不易,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刚才要大仁回来叫小凡和君师侄到这里,小凡正好不在,我让他去小竹峰那里看看,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田不易点了点头,望了苏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苏茹淡淡道:“你自晚上去看过萧逸才,回来一直眉头紧皱,有什么事吗?” 田不易长出了一口气,脸色放松了些,笑了笑道:“我也知道瞒不过你。”说着,便把萧逸才对他所说有关于张小凡的事,讲了一遍。 苏茹默默地听完,沉吟片刻之后,摇头道:“先不说小凡到底是不是和魔教的鬼王还有他那个女儿认识,但就算他们认识了,要以此说小凡就入了魔教,甚至说他是魔教潜入青云门的奸细,我绝然是不信的。”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嘿,我以前收了六个徒弟,从老大到老六,就没有一个这么会惹事,又让我这么烦的!” 苏茹看了他一眼,笑道:“不过从老大到老六,也没有一个像他这般,在七脉大试上给你露脸的啊!” 田不易窒了一下,但嘴上却不肯认输,白眼一翻,道:“切,那也叫露脸吗?被陆雪琪劈得个灰头土脸!” 苏茹失笑,道:“哎呀!我的田师兄,听说三百年前,你自己参加七脉会武大试的时候,也不过才进了前四而已啊!” 田不易被妻子翻出老帐,面上顿时有些尴尬,道:“那我还不是…还不是那个时候心里念着,比试的头天晚上还跑去找你,与你一起溜出来在通天峰‘虹桥’之上共看星月,一夜没睡,到了比试的时候,一点精神都没有了,哪里是万师兄的对手?” “呸!” 苏茹啐了他一口,但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看去温柔无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年轻时的那个夜晚:“万师兄天纵其才,绝顶聪明,我们这一辈弟子中,除了道玄掌门师兄,在道法修行上更无第二人比得上他,你算什么?当初进了前四,已经让你师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居然还想着打败万师兄吗?” 田不易呵呵一笑,明显心情也好了起来,道:“万师兄他自然远胜于我,不过你当年却在他与我之间选了我,可见我还是有比他好的地方。” 苏茹白了他一眼,道:“我是当初鬼迷了心窍,瞎了眼了,才会跟着你的。” 田不易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妻子,呵呵笑着,眼中满是笑意,忽然间伸出手去,拉住了苏茹那柔若无骨的手。 苏茹瞪了他一眼,悄声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肉麻做什么?再说等一会小凡就要过来了,被他看见那像是什么样子!” 田不易但笑不语,苏茹微微低下头来,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 夜色如水,四野无人。 清凉的晚风悄悄吹过,拂动夜色里的树梢枝头。 树林里头,很是安静…… 君问心和张小凡跟着宋大仁离开了小竹峰等人住的地方,向大竹峰这边走来,耳边仿佛还拂过若有若无的微风,给人一阵凉意。 一路之上,但见夜色渐深,除了几个守夜的弟子,众人都慢慢向住处走回去了。 眼看着快要到大竹峰所住的那个山洞了,宋大仁心里有些不放心,转过头来,对张小凡道:“小凡,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张小凡道:“是,大师兄。” 只见宋大仁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了什么找你,但我看他从萧逸才师兄那里回来之后,眉头就一直皱着,只怕有些不快之事。” 君问心眉头一皱,心念急转,不知是不是萧逸才把那日鬼王与碧瑶的事对田不易讲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等会田不易问起,他们又该如何解释。 宋大仁见张小凡没说话,以为他心里有些害怕,便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凡,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师父平日里虽然严峻,但心里却是十分爱护我们这些师兄弟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道:“不过,你可不要再突然冲动起来,万一顶撞了师父,那我们也没办法为你求情了啊!” 张小凡心中一阵温暖,咬了咬牙,向宋大仁看去,低声道:“大师兄,都是我不好,真是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宋大仁呵呵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说这些做什么?快点走吧,别让师父等久了,不过这天也真是的,刚才还明月高悬,怎么就这一会,乌云就飘了过来,东海这里,毕竟与我们中原不同。” 君问心闻言抬头看了看天,果然见天色似乎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适才还明亮之极的月亮,如今只在渐渐堆积的黑云中穿梭,光亮大为减弱,看得让人心里发闷。 说话间,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了山洞前,君问心与张小凡停住脚步,只听见山洞里传出田灵儿与杜必书开玩笑的清脆笑声。 张小凡沉默片刻,对宋大仁道:“大师兄,那我就不进去,直接和君师兄直接去树林里找师父了。” 宋大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也好,快些去吧!不过现下有些黑暗,你们在树林中行走要小心一些,知道吗?” 张小凡露出笑容,点了点头,与君问心一道,向前方那片森林走去。 宋大仁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山洞里去了。 -------------------------- 求推荐票!大家一起来集福吧,进群『515044910』扫二维码进微信群~ 第一百六十九章 掌门之争 一走入森林,黑暗便似乎从森林深处呼啸一声,涌了过来,包围住他的身影。 君问心停顿了一下,心里一动,但过了片刻,眼睛渐渐适应了森林里的环境。 夜空上方残余的月光还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了下来,落在无人处,有隐约的光亮。 森林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白日的鸟鸣,没有野兽的呼吸,甚至连往常随处可听见的低低虫鸣,在这个夜晚,似乎也听不到了。 到处是高大而耸立的巨树,巍峨挺立,在黑暗中,如默然的战士! 只有风声! 从远方大海深处吹来的海风,拂过了森林的上方,吹动了树梢,沙沙做响。 幽暗深邃的森林中,两个少年缓缓前行。 “君大哥,还好你陪我来见师父,不然我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张小凡低声感激道。 君问心微微一笑:“你也不必谢我,想必我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俩还真是难兄难弟啊!”说着,他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 张小凡不禁莞尔一笑,刚才紧张的情绪,也舒缓了一些。 君问心的思绪,忽然飘荡开去,在这个幽深的森林、寂静的夜色中,他突然回忆起了许久、许久以前的往事:无边的黑暗下,还是孩童的他,冰封在玄冰之中,对着不断的折磨,瞪大了眼睛,有淡淡的恐惧,有惊人的执着…… 原来,不经意间,那一段过往的岁月,已经离了这么远了。 他合上眼睛,深深呼吸,然后甩了甩头,加快了脚步,追上张小凡,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在他们走来的路上,黑暗深处,忽然无声地亮起了两团红色的、像是燃烧着恨意火焰的光芒。 如一个人,愤怒的眼瞳! ------------ 田不易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了,道:“怎么搞的,这么久了还没来?” 苏茹看了他一眼,道:“哪有这么快的?大仁跑过去找他,他再从小竹峰君师侄那里回来,就算用跑的,也要一段时间,你总不能让他为了这一点事,便腾云驾雾地飞过来吧?” 田不易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怔了一下,道:“奇怪了,东海这里的天色怎么变得这么快?” 苏茹看了看周围,也微微皱眉应道:“是啊!刚才还亮堂着呢!转眼就乌云盖顶了。” 不过她却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话题一转,问起另一件事去了:“不易,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有一事不解。” 田不易看了看她,道:“什么?” 苏茹道:“如果小凡真如萧逸才所说的与鬼王父女相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与苍松师兄说才对,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但他却私下对你说了,反对苍松师兄相瞒,且他平日里和我们大竹峰又并非很熟,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田不易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个人,不简单的。” 苏茹眉头微皱,道:“怎么?” 田不易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沉吟了一会,道:“据我所知,掌门师兄这些年来,专心参道,门中之事,已是渐渐不再理会,平日里的烦琐之事,大都交给以苍松为首的几位长老处理。”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冷笑一声,道:“如今门中有人私下议论,苍松现在已经是住在龙首峰的掌门了。” 苏茹身子一震,面上有担忧之色,拉了拉田不易的袖子,低声道:“这话你可千万不可在外边胡说。” 田不易点了点头,道:“我自然明白,你放心吧!” 说完,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你也知道的,我们青云门两千年来,特别是从青叶祖师创下青云七脉以来,这掌门之位,一向是由长门通天峰里的弟子接任的,但如今……” 苏茹笑了笑,接着他的话道:“但如今,苍松师兄在门中德高望重,道法又强,声望更是仅次于道玄师兄,本来萧逸才接任掌门像是并无异议的事,如今看来,却似乎有些疑问了。” 田不易淡淡道:“而且这二百年来,苍松他一直执掌青云门刑罚之事,平日里说一不二,除了道玄师兄,他早已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萧师侄有些担忧,也是正常的。” 苏茹低下了头,半晌才道:“不易,这掌门之争,牵涉颇大,你不要陷得太深了。” 田不易摇头道:“我何尝不知,但我乃是一脉首座,如何能躲得开去,今日萧逸才既然向我示好,多半便是为了日后相争,留下一道情面,反正我们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茹叹息一声,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 “呜!” 森林里不知名的深处,忽然有一阵阴风,吹了过来。 君问心只觉得脖子上微微发凉,抬头看着满天树影,婆娑舞动,几如妖魔。 他眉头微皱,只觉得今晚这森林里鬼气森森,大是不同于往日。 不过随即又想,在此处住了许多日子了,从来也不见有什么邪物,难道天色暗些,便有了吗? 想到这里,他自己心中便觉好笑,就要往前快步走去。 突然,在他身后,鬼嚎之声霍然而作,直逼入耳。 两人大惊失色,立刻转过身子,君问心立刻面色凝重下来,而张小凡脸色更是立刻就白了几分。 只见在身后来路,黑暗之中,缓缓亮起了一颗闪烁着暗红光芒的骷髅头,飞到半空,旋转不已。 只见在那鬼哭声中,这红色骷髅头逐渐停下,面孔正对着君问心。 他只看见那深陷的眼孔里,竟仿佛有几点幽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片刻之后,在这鬼物背后,却又缓缓升起两个身影。 衬着红色骷髅头的光芒,君问心看见其中一人是个高瘦老者,面目狰狞,容貌干槁,几乎是皮包骨头,看去倒似乎与那红色骷髅头相差不远,一双眼恶狠狠盯着君问心,大是愤恨的样子。 而另外一人,看起来却颇是狼狈,个头虽然也颇为高大,却被那老者如拎小鸡一般拎在手中,动弹不得,满脸无奈沮丧之意。 “咦!” 君问心定睛一看,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人看着眼熟,却是个熟人,便是最初在空桑山万蝠古窟下见到的,这几日在这流波山又见过几回的野狗道人。 只见他被那枯槁老者用右手拎着衣领,哭丧着脸,不料一转眼间却看到君问心正站在前方,一脸诧异地看了过来,立刻如看到救星一般,指着君问心叫了出来:“啊!就是他,就是他!” 君问心微微一惊,见野狗道人指着自己叫个不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却只见那老者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发出了刺耳而沙哑的声音,对野狗道人道:“就是这个青云门的小崽子?” 野狗点头不迭,连声道:“对,对,就是他们,吸血前辈,就是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害了您的唯一传人,吸血鬼姜老三。” 第一百七十章 吸血老妖 这个面目狰狞的老者,却是魔教中一个隐世多年的老魔头,自号“吸血老祖”,正道中人,包括魔教的许多人,私下却称他做“吸血老妖”,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在他所修习的邪门妖法“吸血大法”,要吸食活人精血入体方可修炼,大是诡异可怖。 不过这妖法虽然厉害,却对修习者本人亦有反噬之力,所以凡是修习吸血大法的人,无不是个个面容狰狞,不容于世,便是魔教之中,也多有私下非议的。 但话说回来,这妖法却是非同小可,百年前他出世之时,也曾经闹过一场腥风血雨,搅得正道中人头痛不已。 只是后来魔教失势,正道连手打压,吸血老妖为逃避正道中那些高人的追杀,也随着魔教渐渐退出中原,以后便再没有什么消息了。 这一回魔教复兴,群魔齐舞,吸血老妖本属魔教四大宗派之一的“万毒门”,也被请了出来。 而在出山之前,他门下唯一的一个弟子吸血鬼姜老三,因为和野狗道人、刘镐等人臭味相投,被他们拉去助拳,不料却在万蝠古窟下,莫名其妙地被人杀了。 吸血老妖知道之后,震怒之极。 要知他这一脉,因为吸血妖法名声太差,且修炼过程凶险难测,一不小心便被妖法反噬,爆血而亡。 所以就是魔道之中,亦鲜少有人愿意修行,这姜老三乃是他在十数年前好不容易才看中的一个弟子,性子还正好对了他的古怪脾气,所以在心里很是喜爱。 不料这一次死得不明不白,叫他如何不暴跳如雷? 近日,魔教中大有动静,由鬼王宗先行开道,来到这东海荒僻之地流波山,随后,其他三大宗派也先后派出强援,吸血老妖便是其中之一,算算也就是今日才来到流波山上。 说巧也巧,正好就被他碰上了野狗道人等炼血堂一系人马。 年老大、刘镐等人,俱是狡诈之辈,一看吸血老妖面色阴沉,知道这老魔头性子古怪暴戾,料到他必然还记恨徒弟之死,一个个便脚底抹油跑了。 偏偏这野狗道人的性子,说好听些是个直性子,往坏处说便是反应迟钝,居然上前给吸血老妖打招呼见礼,口中还说着诸如:“啊!老前辈,多年不见,不想身子还康健如昔……” 话未说到一半,吸血老妖听着便觉得野狗这厮实在该杀,连累我徒儿丧命不说,居然还敢来讽刺我老而不死?大怒之下,一把便把野狗道人拎了起来。 野狗道人这才感觉不对,只吓得求饶不止。 吸血老妖也不废话,只对他道:“现在我们就去青云门那里,找那个杀我徒弟的王八蛋,找到了算你命大,找不到我就先吸干你的血,为我徒弟祭奠一番。” 这番话只说的野狗面无人色,叫苦不迭。 自来到流波山上,君问心已经数次看到了野狗道人,但野狗道人当时不是在与别人斗法,便是在空中逃之夭夭,都未看见君问心。 算上在隐秘山洞的那一次,君问心也是躲在黑暗处,等他出来的时候,野狗也早和别人一起冲了出去,和正道弟子“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去了。 这野狗心想,谁知道那小王八蛋有没有来这流波山,万一他没来,吸血老妖暴怒之下,自己岂不死得冤枉,当下哀求不止。 无奈吸血老妖心如铁石,充耳不闻,拎着他便偷偷飞到了正道中人居住所在。 这时在这黑暗林中,突然看见了君问心的身影,野狗道人当真是喜出望外,比见到自己亲生爹娘还要高兴,立刻便大声叫了出来:“就是他,没错,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吸血老妖冷哼一声,手上轻轻一抛,登时把野狗像扔什么杂物一般丢了好远出去,半晌君问心才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闷响,随即有呼痛声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掉到了地上,还是撞上了一棵大树? 吸血老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两个青云门的小辈弟子,却没有立刻出手,反是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性子暴戾,但也并非全无理智,故而如今见到君问心,他反而沉住了气,先仔细看看此人,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那白衣的弟子,气质出众,一柄紫色神剑正气腾腾,不容小觑,吸血老妖登时警惕起来,而另一个普通的弟子,他东看看、西瞧瞧,眉头大皱,却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这小子仍然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云门弟子,一点出众的地方也没有。 君问心站在原地,却是被这一个鬼气森森的老家伙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心念急转,低声对一旁有些害怕的张小凡道:“小凡,听刚才那野狗道人的话,这人应当是魔教中一个隐世多年的老魔头,吸血老妖,现在找来想必是要给他弟子姜老三报仇,那姜老三乃是死在我手上,待会儿,我吸引他的注意,你趁机逃走去寻田师叔他们过来…” 张小凡一惊,刚要说话,但见半空中那个泛着红光的红色骷髅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缓缓旋转,吸血老妖的声音从那红光背后冷冷传了过来:“青云门的小崽子,就是你杀我徒儿姜老三的吗?” 君问心一见这吸血老妖不急着动手,便也想拖延时间,最好被树林深处的田不易察觉,那便安全了。 于是,他面带疑惑道:“谁是姜老三?” 吸血老妖窒了一下,心中大怒,换了往日,早就一个法术过去,先吸干这家伙的血再说,只是,不管怎么说,先弄清楚是不是他杀了姜老三再说。 他当下强压住怒火,但声音听起来,却已经像是鬼哭狼嚎:“就是在空桑山万蝠古窟里,被你杀了的那个!” 君问心直接回道:“在空桑山万福古窟里,我杀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姜老三是哪个,你又是哪个魔教妖人?” 吸血老妖见他出言不逊,当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到了极点,比起当年追杀自己的那些青云门高手还要“嚣张”十倍。 他性子一向暴戾,若不是心中仍有些许疑问,哪里会忍了这么许久,这一气非同小可,大吼一声:“青云门的小子,还我徒儿命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剑诀 君问心悚然一惊,退后一步,与张小凡并肩站立。 只听着周围鬼哭之声大作,阴风凛冽,触体生寒,就连自己脖子后头也凉飕飕的,全身的寒毛都似乎倒竖起来了。 半空中的红色骷髅头,忽然张开了阴森森的嘴,刹那之间,只见从那嘴里闪出五道黑光,落到君问心与张小凡身前,过了片刻,竟是抖抖嗦嗦站了起来。 君问心凝神戒备,知道眼前这吸血老妖邪法怪异,但仔细一看,却仍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只见那五道渐渐长大的身影,却是五个形容各异,但面貌同样狰狞的鬼怪,或血盆大口,或獠牙利齿,腥臭污秽之气,扑鼻而来。 不到一会工夫,这五个鬼怪竟然已经长大到比君问心还高上半个身子的巨人,在他们的后面,吸血老妖双手结着奇怪法印,在那个红色骷髅头上或点或拍,时不时的晃动一下,那些鬼怪便相应地动了动,显然被这老魔头在控制着。 此刻,仿佛是衬着那个骷髅头散发出来的红光,连吸血老妖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些发红,只听他冷笑一声,双手十指忽紧,“嘶”的一声,牢牢勒住了红色骷髅头上。 几乎与他的动作相应,那五个巨大鬼物的眼睛里,突然全部红亮了起来,发出深深凶戾的目光,同时仰首,向天嚎叫。 “呜!” 君问心身子剧震,神志几为所夺,只觉得周围鬼影闪烁,那鬼哭之声更是如穿耳之锥,直插入了自己脑袋,痛楚不堪。 “喝!” 他一声长啸,太一神剑升腾而起,化作漫天紫色光束,将自己笼罩其中,这才觉得好受些。 “唰唰唰!” 而那五个鬼物仰天长嚎,片刻后竟是一起扑向了一旁的张小凡,风声呼啸,只见张小凡竭力向后躲去,险险才躲过这一击,只是还没等他平静下来,那五个鬼物一起下手,嚎叫声中,竟把鬼爪齐齐插入地下。 张小凡人在半空,把烧火棍紧握在手,心下稍安,烧火棍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泛起了苍青色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 “唆唆唆!” 只是还没等他多想什么,那五个鬼物深插入地面的鬼爪,仿佛拉住了什么地皮一般,长嚎声中,阴风顿起,整块地面竟被扯了起来,但更可怖的却是从那地下,竟然飞出了无数大小阴灵,向着张小凡飞去,转眼间就把他给包围了起来。 吸血老妖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但随即又皱了皱眉,他因为心里顾忌这两个少年只怕身怀异能,所以一开始并未用他的看家本领吸血大法,而是用了这些年来另外修炼的一套得意法术——“五鬼御灵”。 以本身精魄炼成的五个“命鬼”为媒,将附近十里之内所有死灵幽魂强行拘来,再以厉鬼之术炼化,俱成贪噬生灵血肉的阴灵,往张小凡攻去。 但这个青云弟子的道行虽然不低,却似乎并不是特别厉害,怎么会有杀了姜老三的本事?如此看来,果真便是那雪衣少年杀了他的徒弟! 吸血老妖心里正在想着,忽然间似有所感,身子一震,抬头向前望去。 “嗤!” 原来是君问心见得张小凡陷入险境,竟是全身化作电光,成一道耀目光柱,直射吸血老妖处,攻敌之必救! “吸血老妖,有什么本事冲我来!你那吸血鬼徒儿,正是被我杀的!”君问心飞驰中大声说道,希冀能够解了张小凡之围。 “呜!” 谁知道吸血老妖并未放松对张小凡的攻击,反而双手一振,身前那个闪烁着红光的骷髅头划过半空,围绕着他的身子急速飞舞,而他的眼睛里,亦开始渐渐发红。 只听他嘶声道:“今天你们都要死!” “嘭!” 说着,但见哪个闪烁着红光的骷髅头滴溜溜旋转几圈,竟是变作了一丈大小,鬼口一张,一道红色光柱迸发出来,登时将君问心轰飞出去。 君问心紧握太一神剑,努力稳定剑光,护住己身,他已然明白,这吸血老妖的道行绝不是他能应付的,如今只能拖延时间,待得田不易赶来。 “铮!” 当下他右手结法诀在身前疾划,太一神剑腾空而起,在空中一声锐啸,闪过一道光墙,淡淡紫光,一闪再闪,不断的将红色骷髅头发出的光柱抵御而下。 吸血老妖一见,脸色一讶,不曾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看家法宝,居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抵御下来,登时面色一沉,竟是呼的一声,横冲而来,红色骷髅头随之发出一声厉啸,竟是鬼口大张,狂吸起来。 周遭树林没有什么动静,但君问心却感觉全身血液汹涌沸腾,似欲破体而出,冲向那血光之中深渊似的巨口。 君问心大惊失色,心中一震,这难道便是吸血老妖的成名妖术“吸血大法”? 血液涌动如怒涛,君问心心中焦急,正待全力突破而出。 便在此时,脑海中清光一闪,扫过全身,君问心登时感觉遍体舒畅,连沸腾的血液也逐渐安静下来,居然不再受到吸血老妖妖法的影响。 君问心微微一怔,旋即将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但见他召回太一神剑,双手紧握,全身有银色电光闪动,逐渐汇聚于那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银色的流光刺眼夺目,仿佛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光彩。 “神剑诀,雷刃极光破!” 他眼神一厉,一声大喝。 “轰!” 但见一道银色的流光,自太一剑身横劈而出,如雷海汹涌而来,向着那红色骷髅头怒冲过去,如电,如光,带着撕裂一切的凌厉。 吸血老妖还未从自己的“吸血大法”被破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如今见此招一出,居然天地变色,登时感觉到不容小觑,只得压下心中震惊,手上连连变换法诀,红色骷髅头喷出一口黑气,浓郁得恍如来自九幽深处,挡在他面前。 “嗤!” 黑气被银色流光一触,竟是消散大半,那淋漓的撕裂感,让得吸血老妖眼睛一瞪,惊悚莫名,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轰!” 银色流光还是消磨在了吸血老妖数百年的道行之中,而吸血老妖此刻只觉得脸颊发烫,心中羞怒万分,竟被一个小辈逼到了如此地步,他怎能不怒! “唰唰唰!” 他厉啸一声,只见那红色骷髅头的两只空洞的眼中,红光凝聚,片刻过后,竟是射出一道又一道红色血光,这血光恍如活物,竟是围绕君问心不断攻击,将他困于其中…… ---------- 谢土豪【沉醉于浩瀚的书海】微信红包赏!受到了极强的鼓励!!! 满地打滚求推荐票~ 第一百七十二章 破去一只 流波山上的夜色,更加阴暗,此刻已经连月亮的微光,也渐渐看不到了。 寂寥而带着些凄凉的夜色里,隐约有一声长啸。 甚至连远方大海上的波涛,也仿佛渐渐澎湃。 君问心一边努力抵抗吸血老妖一招胜过一招的猛烈攻击,一边还分出心神注意着张小凡那边。 原来这老妖见短时间拿不下君问心,再加上他那柄神剑以及种种剑招,实在不容小觑,心中也颇为忌惮,便转而集中攻击张小凡去了,只想着先拿下一个,再对付另一个,想必要轻松得多。 只见已被无数白色幽魂阴灵团团围住到看不见身影的张小凡处,突然,在那重重白影鬼眸之中,有一道幽幽玄青之光,穿过无数阴灵,照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撕裂了什么一般,清脆而响亮。 烧火棍赫然剧亮,那原本黑幽幽的棒身,仿佛突然惊醒的恶魔,睁开了双眸。 瞬间,冰凉而暴戾的气息,从张小凡的身上传了开去,无数的阴灵竟是惊骇飞起,惊惶飞舞。 吸血老妖眉头紧皱,脸色渐渐肃然,低声自语了一句:“好重的煞气…” “唆唆!” 那五只巨大的命鬼,齐声嚎叫,身形闪过,腾空而起,落在张小凡周围,将他包围在中间,同时鬼爪向空撕扯,锐声顿起。 适才还因为烧火棍上神秘煞气惊慌不已的阴灵,此刻突然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张小凡分明看见,其中许多幻化做人形的脸上,有痛苦之色,只是在瞬间之后,又变做凶残。 “呀!” 凄厉鬼啸,破空而出,无数的阴灵返身而下,向着那场中唯一的血肉之躯,扑了上去。 张小凡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前后左右尽是白色鬼影,纷至沓来,直是应接不暇。 只是还没等他招架几下,但见满天鬼影,如厚厚幽云一般压了下来,将他逼回到地面,张小凡咬牙支撑,但还没等他招架几下,忽然间他身子一绊,脚下剧痛,几乎跌倒在地。 张小凡大吃一惊,向下看去,只见脚下土壤之中,赫然伸出两只巨大鬼手,将他的双脚牢牢抓住,鬼爪锋利,几乎就要刺入血脉。 而在周围,刚才原本有五只命鬼,如今却只剩下了四只。 半空中无数阴灵齐声欢呼,尖啸着蜂拥而至,那一张张贪婪的大口,仿佛就在眼前。 张小凡面色苍白,肌肉仿佛也有些扭曲,强忍剧痛,右手结法诀在身前疾划,烧火棍腾空而起,幽幽青光,一闪再闪。 当先冲下的几只阴灵,收势不住,生生撞到了那黑色棒身之上,连尖叫声也没有,竟是化作轻烟消散。 与此同时,张小凡身子再震,向下一瞄,却见那鬼爪如利刃一般,已经划破了他的肌肤,鲜红的血,流淌了出来,滴在那黑色的鬼爪之上。 那一股鲜美、甘甜的,血的气息啊! 在空气中,顿时散发出来。 张小凡怔了一下。 满天飞舞尖啸的无数阴灵们,也怔了一下。 烧火棍上的光芒,也仿佛,轻轻震了一下,就像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气息,受到刺激了一般。 片刻之后,无数阴灵们叫嚣着冲下,冲向那甘美的血肉之躯。 只是在那风声凛冽处,却有人昂首一啸。烧火棍落了下来,张小凡一把抓住,再不管上方阴灵,瞪大了眼,那眼中隐约有红色的光芒晃动。 一把插下! 向下插下! 穿过了那鬼爪,也穿过了自己的鲜血! 红色的血,附在黑色的棒身,静静渗了进去。 烧火棍上红色的血脉,突然之间,一起亮了起来。 “扑!” 地底深处,有一声闷响。 上方所有的阴灵,忽然都停顿不前,面露惧色,就像前方,便是传说中焚炼阴魂的恶魔。 黑暗里,仿佛只有烧火棍的光芒,闪烁着。 远处,吸血老妖手中的红色骷髅头,忽地发出一声低低脆响,在右手边的位置上,突然碎了一块下来。 吸血老妖脸色大变,霍然抬头,这少年竟是破去了他五鬼御灵法阵中的一只命鬼。 而现场中,缺了一角的四只命鬼明显已经控制不住如此之多的阴灵,渐渐的竟有些阴灵逃逸而去。 张小凡周围的地面,忽地陷了下去,足足有半尺之深,而抓在他脚上的鬼爪,也慢慢松开,化作腥血,渗入地面。 只是,还不等他松一口气,却只听满天阴灵,齐声呼啸。 他悚然大惊,正要抵抗,却只见那无数阴灵,竟是四散飞逃,只见白光四晃,鬼啸连连,阴灵飞舞,红光闪过…… 红光? 那穿过无数白色阴灵之间,奔驰而来的红光,如电如光,闪烁着的骷髅头,转眼已到眼前。 张小凡正要跃起,却是脚下一痛,牵扯到刚才受创的伤口,身子不稳,竟是没能闪开。 只见红色骷髅赫然张口,竟如恶鬼一般咬来,张小凡惊骇之中,御起烧火棍挡在身前。 却只见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口中竟伸出一只干枯手来,霍然长了三尺,五指成爪,重重抓在他胸口之上。 张小凡身体大震,刹那间只看那鬼手之上,原本干枯的肌肤突然如有血液灌入,竟是饱满起来。 顷刻他的头脑中一阵发晕,只觉得全身的血脉一齐翻腾,竟是都往胸口那伤口处倒流而去。 这自然便是吸血老妖的看家本领吸血大法了,眼看着张小凡被他控于手掌之间,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喝一声,手臂伸起,竟是硬生生把那少年的身体举到了半空,喝道:“小子,给我死来!” 张小凡被他抓在手中,全身血脉逆流,痛苦不堪。 他神志渐渐模糊,只能用着最后一点力气垂死挣扎,将烧火棍向那鬼手打去,但力道全无,如飘羽一般。 吸血老妖全然不放在眼中,哼了一声,心里却暗想着:这少年别的没什么,道法也只一般,但手中这法宝却大是古怪,等一会吸干了他的血,倒要将这烧火棍似的东西,带回去好好看看。 就在这时,烧火棍落在了他抓在张小凡胸口的那只手上。 玄青色的珠子,划过了此刻正在猖狂吸血的肌肤。 那皮肤之下的鲜血,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 求推荐票!谢土豪【不妨一笑】qq红包赏!再次受到了极强的鼓励!!!(全平台感谢!)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赤焰 吸血老妖忽然尖啸一声,放开了张小凡,向后跃开,向手中看去,只见原本因为吸血而变的饱满的肌肤,几乎就在瞬间,就突然干瘪了下来,比原来的还要不如。 而在前方,张小凡身子摇摇欲坠,但他手中的那根烧火棍,特别是棍顶头上的那颗珠子,却诡异地亮了起来,映的它周围的血丝,闪闪发红。 吸血老妖忽然冷笑了出来:“嘿嘿,天下竟有这般奇珍,小子,连你的命一起拿来吧!” 说着身形飞起,鬼手如爪,这一次,却是向着张小凡的头顶,直直插下,可怜张小凡此刻全身乏力,再也无力抵挡,眼看就要死在这吸血老妖的爪下了。 “妖孽!” 一声断喝,满含怒意,炽热的紫色光华转眼间破空而至,如巨涛排空,席卷向吸血老妖。 却是被吸血老妖一时忽略了一旁的君问心,瞬间便突破了纠缠他的几道血光,运转全身太极玄清道修为,怒劈而来,险之又险的解了张小凡的危机。 “哼!” 吸血老妖冷冷的一哼,随即控制着那红色骷髅头大放血光挡在身前。 但是那紫色巨剑并未劈在骷髅头中央,而是劈在法宝所在右上三分处,那里血色红光却似不纯,骷髅头似有小小破损,应该正是刚才张小凡破去一只“命鬼”之效。 吸血老妖心里一惊,这青云门的小子,不仅修为高深的厉害,便是这看出“血骷髅”破损之处的眼力,也是不容小觑! “轰!” 血骷髅经过君问心酝酿已久的一击,竟是倒飞而去,连带着吸血老妖也被迫离开了张小凡身旁。 “唰!” 君问心身影一晃,赶紧扶起张小凡,看着他低声道:“小凡,你没事吧?” 张小凡勉力笑道:“我没事…”他话未说到一半,忽然间眼前金星一闪,随即一黑,却是晕了过去。 “嗡!” 君问心眉头紧皱,但在此时他们周围十丈之内,所有的树木忽然枯萎,只有一道灿烂火光,从天边降下,将这满天乌云,尽皆扯碎。 吸血老妖大惊失色,来人道行之高,大非寻常,哪里还顾得上伤害继续攻击,双手疾退,尖啸声中,红色骷髅血光大盛,在身前腾起一道红如鲜血的光墙。 “轰!” 如雷声落地轰鸣,火光砸在血墙之上,嘶嘶热浪,轰然而生,片刻间化做赤色仙剑,震动不已,巨大之力,将吸血老妖直往后压去,直退了数丈之远,这力道竟不稍减,依然如山呼海啸一般直压过来。 吸血老妖面色一白,大叫一声,法诀变化,十指连动,瞬间红色骷髅双目中射出两道血光,透过血墙,打在那赤剑之上。 巨响声中,赤色仙剑倒飞回去,吸血老妖身子亦是大震,退了几步,这才站稳身体。 “‘赤焰’!” 吸血老妖眼中忽然泛起森森寒意,面色如霜。 炽烈热浪一闪而收,火光闪过处,田不易缓缓现身。 身后另有一个身影闪过,正是苏茹,接过了君问心手中的张小凡。 君问心登时大喜:“田师叔!苏师叔!” 田不易与苏茹同时点了点头。 只见苏茹眉头紧皱,而田不易不理吸血老妖,却也先向张小凡这里看了过来。 片刻过后,苏茹查看完毕,伸手到怀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黄澄澄的丹药,给张小凡服下,然后向着田不易点了点头,轻声道:“死不了。” 顿了一下,向远处吸血老妖看了一眼,眼中有愤慨之色:“是吸血大法!” 田不易脸上怒气一闪而过,转过头来,与吸血老妖的目光对上。 “吸血老妖,你也是成名数百年的人物,居然用这般残劣手段,对付一个小辈,算什么东西?” “呸!” 吸血老妖狠狠道:“你徒弟的命是命,我徒儿的命便不是命吗?” 田不易冷冷道:“关你鬼徒弟什么事?” 吸血老妖目光一凝,道:“他们在空桑山万蝠古窟下杀了我徒弟,我便来杀他,那又怎样?” “好!” 田不易忽然喝了一声:“杀得好!” 吸血老妖倒是一怔。 田不易冷冷一笑,道:“我向来看不起我这个徒弟,但今日一见,却比我想像得有出息,居然还懂得为民除害!” 吸血老妖这一气非同小可,怒道:“好,好,你们这般狗娘养的,百年前落井下石,追杀于我,今日正好让我再会一会你的赤焰剑!” 田不易深深呼吸,右手凌空划过,刹那间赤焰仙剑如听到主人心思,仿佛也一般激动地微微震动。 “百年前让你侥幸逃脱,今日就让我再看一看,你这个胆敢欺负我徒弟的吸血大法,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两人对立,大战一触即发。 “田师叔,这吸血老妖还不值得您出手,不如且让弟子与他过上几招。” 便在此时,君问心忽然高声道。 “什么!” 那吸血老妖登时便是大怒,这小辈太过狂妄,竟敢如此小瞧于他! 就连田不易也是眉头微皱,扫了君问心一眼,这吸血老妖是老一辈的成名人物,有哪里是君问心这等小辈对付得了的,怎么如此不自量力? 旁边苏茹更是直接拉住君问心,柔声道:“问心,这吸血老妖道行非同小可,你不要以身犯险,就看着你田师叔为你和小凡出气好了。” 君问心一听,便知道他们都以为自己在逞能,忙低声而急速的对田不易与苏茹解释道:“田师叔,苏师叔,弟子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刚才一番交战,弟子触摸到了突破的契机,只要再与他战斗片刻,我便有信心突破到玉清境第八层…况且有两位师叔帮我掠阵,定是没有危险的,不是么?” 苏茹神色一动:“你要突破了?!” 君问心微笑点头。 便是一旁的田不易也是嘴角抽搐,他自然不知道君问心在无情海下的奇遇,只以为他的修炼速度极快无比,这等天资,便是自己也有些难以接受,更别提他还想到以前的一桩事,这君问心好像还是自己亲手推给水月的… 这时,只听田不易忽然大声道:“君师侄说得不错,吸血老妖,你还是先击败我这师侄吧,不然我都不屑于与你动手!” “你!” 吸血老妖只觉得火冒三丈,这一个个竟都小瞧于我,百年不出,看来昔日的威名都被人忘了,今日就连一个毛头小子也敢挑衅,待会儿定当吸光他的血!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田不易说完,轻轻拍了拍君问心的肩膀,竟是颇为温和,道:“吸血老妖道行匪浅,你要小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君问心救了张小凡,令得他看君问心顺眼起来。 君问心凝重的点点头,深深吸气,调整体内稍显紊乱的气息,这将是他下山以来正面相对的第一个老一辈高手,必须小心谨慎!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偷袭 这时,满天的乌云又是渐渐聚拢,刚才被田不易石破天惊的一剑所撕碎的痕迹已是消失不见,夜色又深沉下来。 隐约中,远方传来的大海波涛之声,夹杂在凛冽巨大的风声里,渐渐汹涌。 那若隐若现,仿佛隐匿在深海之中的长啸,在夜色中,苍穹下,轻轻飘荡。 “嗤嗤!” 君问心已经化作漫天银色电光,立于云端之上,一次次“雷刃极光破”发出的电芒如波涛汹涌向四周荡去。 而吸血老妖,竟已是不见踪影,却见在云边天上,赫然有巨大骷髅,嘶吼狂啸,风云变化,有幽厉血光,冲天而起,漫天血云,包围着君问心,直欲将其吞噬。 下方,田不易向着苏茹道:“这君师侄真是不简单啊,他这剑招看似气势不如吸血老妖磅礴,实则凝聚全部威力于一线,这才换得短时间内与吸血老妖抗衡之力。” 苏茹眉头紧皱,道:“这吸血老妖的道行果然不是问心可比,他现在还能凭着那剑招守得滴水不漏,但是要知道,守久必失啊…” 田不易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一旦他成功突破,我就救他下来。” 苏茹点点头,不再多言。 君问心一次次使用着神剑诀,只觉得越用越顺手,剑招也愈加圆融,就连体内的太极玄清道法力也开始逐渐沸腾起来,正是突破的前兆… 便在这时,异变陡生! “唰!” 只见一道黑光忽然自下方不远处的树林,迅速腾起,直冲君问心而去,而此时正是他一招用老之际,根本来不及躲避,可见时机选择之佳。 “妖孽尔敢!”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田不易断喝一声。 “轰!” 登时一道巨大的火龙直扑黑气而去,为他挡住了这一击。 君问心眼角余光扫过,只见空中火龙黑气不断碰撞,争斗不休…… 张小凡悠悠醒来,只觉得胸口烦闷,很是难受,此刻忽听到有人“咦”了一声,一只白皙的玉手伸了过来,在他胸口轻轻推拿了几下。 片刻之后,原本郁积在胸间的气血,仿佛通畅开去,连他的精神,也顿时好了不少。 张小凡抬头一看,见是师娘苏茹,正扶着自己,微笑不语。 他脸上一红,低声道:“谢谢师娘。” 苏茹柔声道:“你没事吧?”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现在就是有些疲惫,其他没什么了?” 苏茹微笑点头,忽地轻声笑道:“那就好了,现在看你师父为你出气!” 张小凡吓了一跳,顺着苏茹目光看去,一时为之震动。 黑暗的苍穹之下,低沉的黑云之间,赫然竟有炽热而闪耀的光团,映亮了半个天际,连乌云的边缘,也仿佛镶上了光边。 田不易如上古的火神,傲立在云端,将那“赤焰”幻化燃烧的火焰,化做满天飞舞的火龙,撕开乌云,冲上九天。 而他对面,竟是无边黑气,如临九幽深渊,有冲天黑光,与那火龙厮斗不止。 满天黑云,此刻都已沸腾不止,翻滚咆哮,从地上望去,那两人有如九天,愤怒决杀。 张小凡只看得心动神驰,对师父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见火龙狂啸,声动四野,出没云间,真个有惊天动地之威,倒和前些日子在黑石洞下,三尾妖狐用玄火鉴召出的火龙有些相似,但威势却大得多了。 但他突然注意到,另一方天空中,赫然有巨大骷髅,嘶吼狂啸,风云变化,有幽厉血光,冲天而起,一团团血云包裹着一道有如在银色电球中的身影。 这斗法厮杀之激烈,竟然不下于田不易那边丝毫! “君大哥!” 张小凡大惊失色:“师娘,怎么君大哥还在与那人战斗吗?” 苏茹刚想解释,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向后看去。 只听得森林中脚步阵阵,不过片刻,从各个角落竟是走出了百余人来,都是正道中人。 天音寺的法相、法善,焚香谷的李洵、燕虹都在其中,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苍松道人。 天音寺、焚香谷这些人自然注意到了天空的两处战场,只是相比于田不易,君问心这同样的年轻一辈显然更加熟悉一些,此刻一见那厮杀的威势,登时个个动容,尤其是李洵,他在一众焚香谷弟子的簇拥下,只听得周围传来的都是对君问心的敬佩仰慕之声,不禁冷冷一哼,但他凝神望去之时,不由得失声: “吸血老妖!” 周围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君问心已经有与老一辈高手抗衡的实力,此时怎能不惊? 李洵脸色变了又变,这君问心肯定只是能够短时间支撑,毕竟那可是修炼数百年的老怪物啊,他不自量力独自对抗,明显是在找死! 这时,苏茹站起身来,笑了笑道:“苍松师兄,你们也来了。” 苍松微微点头,淡淡道:“田师弟在这里大展神威,惊天动地,我们也不是瞎子聋子,就过来看一看了。” 苏茹眉头微皱,觉得他话中隐隐有刺,但还不等她说些什么,跟在后面的大竹峰弟子,却已看到了张小凡身上血迹斑斑,脸色憔悴地坐在地上。 田灵儿失声惊呼,跑了上来,宋大仁、杜必书、何大智脸上也有焦急之色,跟在她的后面,不料他们才跑了几步,忽只觉得白影一闪,竟是有个身影比他们更快地冲了上去,仔细一看,却是林惊羽。 只见林惊羽闪身到张小凡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面色微微苍白,道:“小凡,你没事吧?” 张小凡感觉到他眼里的担忧,心中一暖,点头微笑道:“我没事了,无妨。” 林惊羽上下看了看他,又瞧了他胸口伤处一眼,这才放了心,长出了一口气,道:“是谁伤了你的?” 张小凡向上一指,道:“就是那个妖人,听君大哥刚才叫他,好像是什么‘吸血老妖’?” 林惊羽身子一震,看来他倒知道这个魔头,讶道:“这老家伙居然也出世了?”说罢,抬头向上望去。 “问心真是…好厉害啊…” 他喃喃自语,神情低落,如今整个青云门无人不知君问心之名,又有多少人记得他呢? ------------ 一万推荐票就在眼前,求诸君帮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壮举 这时田灵儿等人也来到张小凡的身边,问长问短。 张小凡看着田灵儿关切的目光,却低下头去,低声地回答着师兄们的问题,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时天空中激斗正酣,林惊羽站在张小凡身边,抬头看了一会,忽然道:“小凡,想不到你师父平时看起来不怎样,但道法居然如此之高!” 田灵儿一听,心中有气,自从当年她在家门口败给了林惊羽,心里便看这小子很不顺眼,当下哼了一声,道:“我爹道法精深,哪里是你这个龙首峰的小子能看得出来的?” 林惊羽眉头一皱,转头看来,却见田灵儿目光逼视,毫不示弱,不由得怔了一下,沉默不语。 站在一旁的苏茹眉头轻皱,刚才这几个小辈的话她都听在耳中了,说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片刻之后,她悄悄向苍松道人看去,只见苍松道人仰首观望,面无表情,但眼神炯炯,目光闪烁,一直盯着田不易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时,只听着狂风呼啸,天空血云之中忽的传出一声长啸,君问心身化剑光,冲天而起,紫光越来越庞大,竟是将周围的幽厉血芒蒸发而去。 “好厉害!……” 下方众人哗然。 “小鬼,你竟敢靠着我的压力突破,以为我不知道吗?”血骷髅中传出一声怒吼:“你给我——去死吧!” “咻!” 但见那巨大的骷髅,血气冲天,竟是一支数十丈大的巨箭自骷髅口中射出,直向濒临突破的君问心而去。 “啊!” 下方众人皆是大惊,谁也没想到,这吸血老妖竟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这一下兔起鹘落,就连下方的首座长老都救之不及! “铮!” 一声剑鸣如来自九天之上,只见一道纤细雪白的身影竟是在这关键时刻直冲上天,身化天蓝剑光,向着血色巨箭怒劈而去。 陆雪琪! 她显然是时刻准备出手救援,否则必然不会如此迅速。 “轰!” 蓝光登时倒飞而回,那巨箭被这一劈,虽然并未消失,但也是偏离了方向,从君问心旁边电射而去。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齐昊忽然道:“师父,我去帮君师弟!” 苍松道人眉头一皱,扫了他一眼,只是如今被众人看着,不便多言,只能点了点头。 “唰!” 下一刻,齐昊御使着“寒冰”仙剑,身化白光,直射血骷髅! “哇!” 青云门的年轻一辈登时激动起来,新一届七脉会武前三名大战百年前老魔头的壮举,让得他们热血沸腾! 有多少修炼时间连老一辈零头都不到的年轻弟子敢于挑战修炼数百年的老妖? 他们青云门就有! 而且是三人! 尤其是君问心,之前他居然一个人抗衡了百年老妖如此之久,实在是让人想来便心血沸腾…… 这时,君问心已经成功突破到了玉清境第八层,转头向一直注视着他的陆雪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无碍。 陆雪琪这才收回目光,与君问心、齐昊两人,一起互为犄角,面对着吸血老妖。 “轰!” 下一刻,大战爆发,只见紫光、蓝光、白光与漫天血光纠缠不休,三人彼此回护,一时之间竟是与吸血老妖斗得不相上下。 无数人将目光凝聚在这里,不知道这年轻弟子对老辈强者的挑战是否能够成功。 君问心此刻只觉得浑身舒畅,刚刚突破的太极玄清道法力,就像绝提的河流,浩浩荡荡的于经脉间迅速流转,让他各式法诀越发得心应手。 只是血气不断扑面而来,虽然不能突破太一神剑的紫色光罩,却也颇为难受。 便在此时,一股热气腾腾而起,走遍君问心的全身,君问心心中一震,玄火鉴? 他只感觉,右臂上的玄火鉴,似乎被那无边血气激怒一般,在将君问心全身走了一遍之后,竟是蠢蠢欲动,直欲与那血气一较高低一般。 这下君问心是真的有些惊慌了,下方可还有李洵、燕虹等焚香谷弟子在看着呢,玄火鉴可是万万不能暴露的啊! “嗡!” 谁知玄火鉴并不配合,片刻过后,君问心周身竟是有一条火龙若隐若现! 君问心无奈,意念沉入太一神剑,之后,竟是将全身法力分别输入玄火鉴与太一神剑中。 “你们快看,君师兄的脚下有什么出现了!” 下方众人忽然哗然。 “嗷!” 只见,天边云层上,君问心的脚下一条紫色的电龙渐渐凝形,巨龙一声怒吼,于周遭云气中翻腾不休,遍体电光闪耀,衬得龙头之上的君问心如战神降世一般! 苍松道人浑身一震,与苏茹相视一眼,缓缓道:“神剑化形…这君问心了不得啊!” 他并不知道这只不过是“万火之精”玄火鉴化出的火龙再加上太一的灵力融合而成,还当这是君问心以青云法诀驾驭太一神剑,化出的紫电真龙,心中自是大惊! 而另一边观战的李洵不禁眉头微蹙,直觉的感到其中似乎有什么关键之处,但是自己又抓不住… “唰!” 不管下方众人心中如何惊异,天空中的君问心则是稳稳立于龙头之上,只见紫色巨龙龙尾一甩,竟是迅捷的冲破血云,直向天际的血骷髅冲去,君问心凝聚剑气,一道道剑光直杀血骷髅右上三分处,那里正是血骷髅破损之处,血色红光不纯。 两边的陆雪琪与齐昊见得君问心如此动作,皆是若有所思…… 下方苍松道人转过头去,仰首眺望着与无边黑气争斗不休的田不易,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调平和,缓缓道:“苏师妹。” 苏茹道:“什么,苍松师兄?” 苍松道人目光依然放在半空中激烈斗法的两人身上,口中却分明而清晰地道:“田师弟自从百年前一举突破太极玄清道‘上清’境界,这些年来,看来道法上又是突飞猛进吧!” 苏茹心头一震,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微笑道:“苍松师兄你太过奖了,不易他哪有掌门师兄和你的大才…” 苍松道人缓缓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百年前我们正道一举击溃魔教,我和田师弟、风回峰的曾师弟、朝阳峰的商师弟,以及长门的万…” 苏茹忽然低声喊了一声:“苍松师兄。” 苍松道人一震,似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几人追杀魔教中的几个魔头,深入蛮荒,便在那时,田师弟已突破到了上清境,万师…那个人,便对我们说道,田师弟看似驽钝,但内里聪慧,尤其心志坚毅不拔,更是难得,将来于道法修行之上,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苏师妹,那个人,你也是认识的,他所说的话,他的目光见识,想必你也不会有疑问吧!” 苏茹淡淡一笑,却没有言语,只转过头去,仰望天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双神剑 吸血老妖人在半空,厉啸连连,模样凶狠之极,但心里却是越来越惊。 那踩着巨龙的小子,速度极快,甚是滑溜,一道道剑光精准而又凌厉;而另一边的蓝衣女子与白衣男子也是道行不低,往往白光蓝光一闪,便能躲过他的攻击,三人守望相助,甚是难缠。 最令人头疼的还不止这些,刚才他与张小凡斗法时候,看他是个青云小辈,一时大意,“五鬼御灵”法阵却被他莫名其妙地破去了一只命鬼。 其实这也难怪吸血老妖想不通,他的血骷髅本是鬼厉之物,若是遇上了正道传说中的一些无上神兵,比如陆雪琪的“天琊神剑”,自然会有些生克,以他的道行见识,自然也会加倍小心。 只是张小凡这小子的法宝烧火棍,却实在太过古怪,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一毫的神兵气息,真说起来,因为煞气极重,倒是比较像吸血老妖的邪门法宝,吸血老妖看了之后,便不放在心上。 不料张小凡手中的烧火棍,“噬血珠”吸噬活物精血,对吸血老妖的鬼物无可奈何,但另外的一半——“摄魂”,却是传说中焚炼阴灵厉魄数千载而成的无上邪物,正是世间幽魂鬼厉之物的老祖宗,适才激斗中被张小凡以本身精血催动,插入命鬼之体,登时就把命鬼化了个干干净净,比什么正道神兵都要干脆无比。 换了平时,吸血老妖顶多也就是吃惊一下,因为张小凡毕竟道法修行与他相差甚远,适才吸血老妖一驭起看家本事,张小凡便是不敌,但等他对上了这青云门三位年轻一辈翘楚的联手,这小小的隐患便显露出来了,尤其是那手持紫色神剑的雪衣少年,道行精深,剑光纯粹无比,道道直轰那破碎之处。 五鬼御灵法阵和吸血大法,都是用血骷髅所催动,命鬼突然被破去一只,血骷髅之上那细微破损便是由此而来,而此刻,却已成了吸血老妖最大的危险。 陆雪琪与齐昊皆是聪慧之人,在看到君问心不停攻击血骷髅的一个部位后,凝神一查,便看出吸血老妖的血骷髅上有一处居然光色不纯,立时便全力向此处攻去,刚开始还没什么,但时间一久,吸血老妖便觉得吃力无比。 “轰轰轰!” 只见天空中剑光呼啸,吸血老妖化身的巨大骷髅,渐渐光色黯淡,反观这紫、蓝、白三色剑光,几乎把整个夜空都染作了缤纷之色。 吸血老妖心中叫苦,暗恨自己过于托大,以为这百年来自己苦心修炼,除了正道中那几个顶尖之人,便不惧怕其余,这次前来,他其实也是暗中询问过,知道了那几个自己深深忌惮的人都未前来,这才放心,不料如今事过百年,正道门下竟是悉心培养了这些个了不得的弟子出来。 他正焦急处,目光无意中向下一望,登时又吃了一惊,只见地面上人影晃动,怕不有数十人以上,看那服饰样子,多半都是正道中人,其中更有几个面熟之人,尤其是站在最前头的苍松道人,当年也是追杀他的青云诸人之一。 吸血老妖这一下更是心寒,立刻便有去意。 “彭!” 便在他心神一闪之时,突然间前头一座万丈冰山直轰而来,正是齐昊在七脉会武决战之时使用的“寒冰化形”绝技,此刻竟是被他抓住机会施展出来,威力让吸血老妖也不禁变色,连忙怒吼一声,血骷髅赫然膨胀,化作万丈血光,与冰山轰然相撞。 “唰唰!” 而君问心与陆雪琪趁机退后,相隔数丈凝立虚空,君问心轻唤道:“雪琪…” 陆雪琪转头,与君问心默契的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 下一刻,两人缓缓飘起,一左一右,神色肃然,神剑横在胸前,左手握住法诀,脚踏七星,在半空中连行七步,太一、天琊霍然刺天,口中诵诀: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地面之上,尤其是青云门中,一片哗然。 在场众人,尤其是小竹峰弟子,更是一个个神情激动无比,就连旁边的苍松道人,脸色也微微凝重。 “轰!” 吸血老妖登时大惊失色,嘶声狂吼一声,血骷髅轰然撞碎万丈冰山,散去漫天血光,而那血骷髅竟是化作血玉一般的色彩… 原本低沉的乌云顿时翻涌,如开了锅的沸水,天地间风声萧萧,片刻后更是从那黑云深处,传来隆隆雷声,几乎就在那两个人的身边,炸响开来。 刹那间,天动地摇! 整个流波山仿佛也震动不已,而在这座海岛的周围,原本平静的海水,也不可思议地沸腾起来。 两道仿佛来自远古的电光,在天际一闪,忽地而起,刺破黑云,撕裂长空,如骄傲不可一世的神明,落入凡间,停在那秋水般的剑尖,一紫一蓝,交相辉映。 那一个瞬间,天空中的人,忽然看不见他们的身影,那炽热而耀眼的光芒,遮盖了这片天地世间。 有风,吹过。 拂起了,所有人的衣裳…… 天地间,忽然一片肃杀宁静! “轰!” 突然,惊雷再响! “嗤!” 轰然声中,天地变色,那两道巨大无匹的光柱,激射而出,洞穿了所有黑云,亮过了夏日赤阳,一往无回、势不可挡地冲向吸血老妖。 “轰!” 片刻之后,吸血老妖被一片光芒盖过了,就连血骷髅的红光,也在瞬间全部消失。 一道身影,从那云层之上,掉了下来。 君问心紧握太一,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陆雪琪,深深呼吸,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他们立在云端的模样,恍如神祇! 在最初的震惊安静之后,正道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喧哗,惊佩之声不绝于耳。 李洵面色微微苍白,嘴唇有些颤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一炷香之前还被吸血老妖逼入绝境的君问心,却是在陆雪琪和齐昊的辅助下逆转局面,反而以无上奇术将吸血老妖击败。 这种结果让得他尤为的震惊,毕竟那可是吸血老妖啊,就算放在整个魔教中,那都绝对是一流的强者! 然而眼下,却是在他的眼皮之下,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硬生生的打败了。 李洵悄悄抿了抿嘴,扫了依偎在君问心身旁的陆雪琪一眼,想到深藏的心思,只觉得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很是有些无力… 再度看向那个年轻身影时,只感觉浑身提不起战意,如果之前还认为君问心与吸血老妖一战只是找死的话,那么这一刻,他已是明白,这个雪衣少年,的确有着这个能耐! 吸血老妖面红如血,身子不受控制一般掉了下来,苍松道人哼了一声,向已经落下的齐昊使了个眼色。 齐昊会意,一挥手,寒冰祭起,向吸血老妖掉落之地冲去,同时手中法宝轰然斩出。 吸血老妖在半空中,身子剧颤,双手急挥,似要反抗,但没动两下,面上红光一闪,赫然喷了一口鲜血出来,瞬间面如死灰。 众人大笑,都看出这老魔头已然无力反抗,眼看着齐昊就要生擒活捉吸血老妖,忽然只听着苏茹突然失声叫道:“小心!” 第一百七十七章 老家伙们 齐昊心中一惊,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片刻间紫芒、黑气闪过,数股大力从黑暗处突袭而来,他大惊失色,硬生生顿住身形,但只片刻间那些力道已然冲到他们面前,铺天盖地、排山倒海一般涌了过来。 齐昊紧咬牙关,手中的寒冰仙剑一闪再闪,瞬间在身前连布七道冰墙,为自己退后争取时间,还等不到他退回几步,这些大力已撞上冰墙,狂猛如破竹之势,摧枯拉朽般冲垮冰墙,直冲过来。 片刻间,齐昊几乎连呼吸都止住了,只是这些力道如排山倒海一般,何等之快,转眼间就冲到面前,眼看着他如巨浪小舟,行将不免,只得闭目待死,却忽然只听着后头有人大喝: “妖孽!” 风声骤起,片刻间那些古怪力道如遇上对手,“乒乒乓乓”连响了一阵。 风声大作,忽又停止,齐昊被人拉住衣领,直向后跃出了数丈,好歹是拣了一条命回来。 齐昊定了定神,只见救了他的是苍松道人,而此刻与他们一起站在最前头的,还有几位都是其他门派,诸如“大力尊者”等前辈,也包括了不知何时从云端落下的田不易。 原来这边君问心与陆雪琪神剑御雷真诀一出后,天地之力震荡,竟是使得在另一处激战的田不易和不知名老妖同时罢手了。 远处,只见紫芒黑气闪动,片刻后将落下来的吸血老妖接住。 一阵晃动,现出几个人来,而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之中,同时也响起了无数脚步声。 黑暗中阴影重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在里面,只看现身走出的那数十人,多半是魔教中人。 君问心与陆雪琪也从云端落了下来,他抬头看去,却是吃了一惊,只见站在魔教中人最前头的几人,接住吸血老妖身子的正是鬼王,而在他身边的,却赫然还有三人,一个是刚刚与田不易同时落下的光头秃顶老头,一个是样貌凶悍但身材却十分矮小的侏儒,至于还有一个,却是个白面书生,潇洒出众,面上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一丝邪气。 正道这里,苍松道人与旁边田不易等人对望一眼,眼角仿佛也微微抽搐,哼了一声,冷冷道:“好啊!好啊!你们这些老家伙,终于一个个都出世了。” 这时那个秃顶老头过来扶住吸血老妖,他似与吸血老妖颇有交情,不然刚刚也不会突然跑出来偷袭君问心,又与田不易大战一场。 鬼王空出手来,微笑却不言语,神情大是轻松,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感觉,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白面书生,与他对望了一眼。 “苍松狗道,还记得你家爷爷吗?”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正道这里的年轻弟子一起皱眉,却见出声的是那个模样凶悍的侏儒,此刻只见他死死盯着苍松,眼露凶光,几如一只恶狼一般。 苍松冷笑一声,道:“妖孽,还记得当年那一剑吗?” 此言一出,君问心只见那侏儒脸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显然恨之入骨,但见他慢慢点头,用手在胸口从左肩向右方向,斜斜地划下,恶狠狠道:“好,好,我没忘记,想不到你也记得,那就太好了,这一剑,我自然要还在你身上。” 苍松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视线转到了一直站在一边,神色从容的那两个人身上。 苏茹面色凝重,以她的目光,自然也看出了这几人个个道行匪浅,绝不弱于刚才的吸血老妖,只怕多半都是魔教中久不出世的老魔头。 此刻听到苍松道人与那侏儒的对话,苏茹轻声对站在身边的田不易道:“这些人是谁?” 田不易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眉头皱在一起,道:“这个侏儒叫百毒子,是魔教万毒门的;刚才与我一战的那个秃顶老儿是碣石山的端木老祖,在魔教中一向独来独往,这两个人和吸血老妖,都是百年前我们追杀的魔教余孽,至于旁边那两人,一个看来就是萧逸才说的魔教鬼王宗这一代的宗主,但那个白面书生,我也不曾见过。” 苏茹倒吸了一口凉气,百年前那一场正魔大战,她修行未成,并未与田不易、苍松道人等一起深入蛮荒,但这几人的名字当年却是如雷贯耳,尤其是百毒子和那端木老祖,恶名昭彰,比起那吸血老妖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在这时,那个秃顶的端木老祖突然回过头来,向正道诸人这里扫了一眼,忽地尖声道:“万剑一呢!万剑一那狗贼怎么没来?” 青云门年轻弟子都是一怔,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但田不易、苍松道人、苏茹等人却是霍然变色。 田不易冷冷道:“万师兄道行精深,上通天道,早已经羽化登仙了,只有像你这般妖魔小丑,兀自在此狂吠!” 魔教那几人都是一怔,百毒子与端木老祖,包括这时才缓过气来的吸血老妖,一起失声道:“死了?” 站在一边的鬼王与白面书生,身子亦似微微一震。 万剑一,这个在青云门年轻一代耳中从未听闻的名字,对这些个魔教巨头来说,竟仿佛似有魔力一般,只见这几人对望一眼,神色间颇为微妙,脸上憎恨之色尤重,其中夹杂着一丝畏惧,但这些却怎么也盖不去,他们眼底深处那一片喜悦之色。 端木老祖脸上神色复杂,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嘴里咕哝了几句,众人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最后一句倒是说得比较清楚:“嘿嘿,想不到这狗贼居然也会死,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此人竟是忍不住狂笑起来。 青云门这里的人,都变了脸色。 苍松道人盯着他,忽然冷笑道:“你笑什么?他虽不在,但青云门下,对付你这等妖魔小丑,多的是降妖伏魔之人。” “呸!” 旁边传来不屑之声,却是那个百毒子,恶狠狠道:“我们不能亲手杀了这厮,实难解心头大恨,迟早有一日我们要杀上青云,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 吸血老妖在后面怪叫道:“不错,正要如此,不然难消我这百年深仇!” 正道中人无不变色,见这些魔教妖孽个个凶狠残暴,言下之意连逝去之人也不放过,大是愤慨。 小竹峰诸人处,君问心悄悄向旁边的大师姐文敏问道:“大师姐,这位万…万师伯是谁,好像厉害之极,连这些魔教妖孽都极怕他,怎么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文敏脸上神色一动,欲言又止,苦笑一声,道:“小师弟,等有空回山了,你自己问师父吧!” 君问心眉头微皱,这时旁边陆雪琪拉住他的手,轻声道:“现在大敌当前,我们稍后再问吧!” 他微一点头,不料突然前方又传来一声冷哼,满是怒意,却是在魔教那一边。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找骂 君问心抬头看去,只见在鬼王身后,碧瑶缓缓现身,远远地盯着自己。 不知怎么,君问心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拉着陆雪琪的手。 陆雪琪神色一动,目光落到了前方碧瑶的身上,默默端详着她…… 这时,一直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的大力尊者,突然开了口道:“百毒子,端木老妖,当初你们侥幸得脱,就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今日居然还敢出来作怪,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这是典型找骂啊…这老人家的想法真是难懂… “呸!” 果然那几人一起咒骂,粗言秽语,不绝于耳。 大力尊者微微变色,忽见一直站在旁边的那个白面书生走上一步,微笑道:“这位多半便是金刚门的大力尊者了吧?” 大力尊者看了看他,道:“不错,你又是谁?” 那白面书生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自顾自地道:“若是当年的万剑一站在这里,说了你刚才的那番话,我们这些你们眼中的妖魔小丑,还会有点顾忌,不过若是凭你金刚门那些三脚猫的道行法术,还是躲到青云门那些人的背后去吧!” 魔教众人大笑,甚至连他们背后,那片黑暗的树林中,也隐隐传出了嘲笑声。 大力尊者的脸立刻就涨得通红,神色愤怒之极,但君问心却是神色一凝,眼里有了担忧之色,只从那片笑声中,便知魔教非但强援已到,便是在人数上,也多了许多。 这一战,只怕是艰险无比。 “混帐!” 一声大喝,突然响起,却是站在大力尊者背后的大块头弟子腾身而起,想必是大力尊者的弟子之类,不甘师父被辱,法杖金光大盛,向着那白面书生急冲而去。 田不易等人都吃了一惊,大力尊者急喝道:“石头,回来,不可轻举妄动!” 但石头猝起发难,速度快极,转眼法杖金光已冲到那白面书生面前,却只见白面书生并无慌乱神色,只抬起右手,掌心隐有青光一闪,正对着冲过来的法杖。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法杖金光已如离弦之箭,轰然撞上了白面书生的手心,瞬间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金光闪烁,空气里丝丝乱响,竟是看不到那个白面书生的身影了。 正道中年轻弟子欢声雷动,但为首的苍松道人与田不易等人,脸色却都沉了下来。 片刻之后,金光渐渐黯淡下来,众人哑然,但见场中那白面书生面色从容,只用一只手竟然抵住了石头莫大威势的法杖金光,任凭石头在半空中如何催动,竟是不能再进分毫。 只听他笑了笑,道:“年轻人,回去再好好修炼一百年吧!” 说罢,右手猛的一挥,众人只见又是一道青光闪过,石头如受重击,整个人向后飞去,而那法杖却是在一声锐响之后,冲天而起,飞了老高。 大力尊者腾身而起,将受伤而回的石头接住,仔细一看,知道不过受了些振荡,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但怒气更增,身子一转,就要出手。 但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拉住了他,却是苍松道人,只见他面色如霜,冷冷道:“阁下究竟是谁,这枚失踪千年的‘乾坤清光戒’,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大力尊者一怔,失声道:“什么,乾坤清光戒?” 在场之人,包括魔教那边,十人中倒有八人耸然动容,君问心旁边的陆雪琪心中好奇,低声问文敏道:“大师姐,这法宝很厉害吗?” 文敏一脸惊愕还未恢复,君问心便低声向陆雪琪道:“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这枚戒指是极厉害的法宝,乃是九天神品,但已经失踪千年,不想今日又再重现世间!” 陆雪琪略有动容,只听得那白面书生对着苍松道人微笑道:“在下乃是无名小辈,如今在鬼王宗主麾下,做一马前卒耳。” 鬼王微笑摇头,道:“龙兄,你自谦太过了。” 站在旁边的百毒子、端木老祖,还有此刻也走了过来的吸血老妖,几乎同时向这个被鬼王称呼“龙兄”的白面书生看去,却见他右手此刻笼在衣袖之中,根本看不清手中物品,但听刚才苍松道人如此肯定,而这白面书生又不否认,多半便是真的拥有这枚神品戒指了。 一想到传说中这枚神戒的种种异能,修真炼道之人又无不是对法宝看得极重,当真便是全身发热,不过他们三人虽然与这白面书生同时出现,却并非同路而来,也不曾见过此人,只知道他们到后不久,鬼王身旁就神秘地多出了这么一个道行极深的高人。 当下百毒子又狠狠地盯了他的右手一眼,转头对鬼王道:“鬼王宗主,这位兄台我们也从未见过,倒不知道鬼王宗何时出了如此高人?” 鬼王笑了笑,道:“百毒道兄,我们鬼王宗乃是圣教小派,自然是比不上你们万毒门的。” 百毒子哼了一声,他身属魔教四大派系之一的万毒门,此次乃是受门主所托来此荒僻之地,说起来,这也真是他百年来首次出山。 但不出世归不出世,魔教中的事情他仍然清清楚楚:如今的魔教以四大派系为首,万毒门、合欢派和长生堂都是八百年前黑心老人去世之后,炼血堂败落时方才兴起的大派,历史悠久,根深蒂固,唯独这鬼王宗一脉,却是三百年前突然兴起,门下高手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头,两百年间就已经与另三派共分魔教天下,令人称奇。 魔教之中,势力倾轧无所不在,各大派系无不想达到当年黑心老人在时,炼血堂呼风唤雨的那种地步,只是各门势力相当,就连剩下的众多魔教小派系,也多各自依附四大宗派,难分上下,是以虽然暗地里勾心斗角,但表面上众人却也勉强保持着和气。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战起【三更!】 百毒子来此之前,万毒门门主亲自嘱咐于他,让他一定要找机会刺探鬼王宗内,到底有何秘密?到底实力如何?这些年来,魔教界中,暗地里都在流传着一个传言,那就是传说中魔教无上的圣典经卷《天书》,已然落在了鬼王宗的手里。 而此刻,《天书》还不见踪影,这枚失踪千年的乾坤清光戒却突然出现,百毒子心里震骇,只觉得鬼王宗内里实力,直是深不可测,但他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看起来比哭还难看就是了:“宗主说笑了,如今谁不知道鬼王宗如日中天,不过这位龙兄我们的确不曾见过,很想认识一下。” 鬼王深深看了百毒子一眼,眼中精光闪动,忽地一笑,道:“道兄说的也是,反正日后也要相见,你应该知道三百年前,在上一代鬼王麾下,我们鬼王宗里有四大圣使吧?” 百毒子神色一变,端木老祖却已失声道:“什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个人,居然还活着?” 白面书生与鬼王微笑着对看一眼,向着众人微笑道:“诸位好,我是青龙。” 正道那边,反应还不如何激烈,但百毒子等魔教中人却是耸然动容。 三百年前,鬼王宗刚刚崛起的时候,门中除了上一代鬼王,便是这所谓的四大圣使为根基力量,就此势力日涨,在魔教中几经厮杀暗斗,经历无数腥风血雨,终于有了今日局面,这四人实力,可想而知。 只见青龙忽然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鬼王道:“毕竟还是老了,你看对面那些正道的年轻人中,个个面有疑惑之色,多半是没听过我的名字。” 鬼王笑道:“龙兄何必多虑,后进晚辈,少见多怪,只要假以时日,龙兄之名,必定重新威震天下。” 青龙大笑,笑声中向着自己右手看去,仿佛还有些隐约的凄凉…… “砰!” 一声大响,众人吓了一跳,向那声响处看去,原来是刚才石头的法杖,激射向天空,直到此刻方才掉落下来。 场中,一时安静下来,正道这里,多数人皱着眉头,凝神戒备。 这一次魔教复兴,实力之强,已经超出了意料之外,而且看这形势,还有更多更深的势力,隐藏未出。 而魔教那一边,却一样是各怀鬼胎,端木老祖还好些,他无门无派,只是与吸血老妖要好,所以站在他这一边。 但百毒子和吸血老妖都是万毒门中重要人物,此刻相望无语,对这鬼王宗已是深深警惕。 只有鬼王与青龙站在那里,神态从容,青龙似乎低声说了些什么,鬼王微笑着摇了摇头,却仿佛不经意间,向君问心处望了一眼。 夜渐深沉,海风呼啸,远方茫茫大海之中,深夜里那阵阵莫名的长啸之声,仿佛也越来越近,渐渐清晰。 田不易与苍松道人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有退避之意。 旁边的苏茹咳嗽一声,轻声对苍松道人道:“苍松师兄,如今妖孽势大,我们不如暂且避退,回山与掌门师兄商议之后,再做决策,如何?” 苍松沉吟半晌,决然点头道:“师妹说的是。”说着向田不易看了一眼,田不易缓缓点头。 苍松道人正欲开口,忽又想起了什么,向左右看了看,皱了皱眉,低声道:“萧逸才呢?怎么一个晚上都没看到他?” 站在他身边的齐昊闻言,走上一步道:“师父,刚才出来时候,萧师兄说他身子不大舒服,就没有跟出来。” 苍松道人脸色一沉,哼了一声,但终不能在弟子们面前说什么,只得转过头去,正想对其他几派诸如法相、李洵等人说话,突然,在他们人群背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众人耸动,一阵混乱,只见数个站在后边的正道年轻弟子,身负重创,踉踉跄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身皆是鲜血,嘶声大呼:“后面有魔教的人!” 黑暗中,古老的森林里,仿佛有无数凄厉笑声响起,田不易等人脸色大变。 自从鬼王等人一现身,众人的注意力就被那些老怪物所吸引过去,不料魔教中人诡计多端,暗中却派人包抄后路,猝起发难。 只在这一瞬间,森林中光芒闪烁,竟是飞出无数法宝杀来,正道中人纷纷驭起法宝还击,但一来出其不意,二来魔教徒众竟远比他们想像的要多,登时便处于下风。 苍松道人面色阴沉,大喝一声,腾空而起,不料还不等他有何动作,前方的百毒子、端木老祖一起都扑了上来。 百毒子口中长笑,神色凶狠,叫道:“狗道士,拿命来!” 苍松道人在半空中一顿身形,不敢轻视这些个老怪物,只得回身接战,同时他身下赤色光芒亮起,却是田不易出手,接住了端木老祖。 苏茹站在地下,眉头紧皱,美丽的面容上隐有几分忧色。眼下正道这边,明显不利,魔教那里还有两个深不可测的鬼王和青龙未曾出手,而暗地里的魔教徒众更不知还有多少,局势堪忧。 此时局面一片混乱,仿佛深夜里、阴影中,到处都是魔教中人,随时随地都会有杀人夺命的法宝厉光飞出,正道中人陷入苦战,闷哼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竹峰处,张小凡手持烧火棍,却没有动手,因为大竹峰的宋大仁、田灵儿等人顾虑到他刚才受创,把他包在中间,所以一时倒也没有受伤,不过情势危急,他也一般紧张。 眼看着周围魔教光芒越来越盛,正道中人被渐渐压缩,主要是夜色之中,根本看不到隐藏在暗处的魔教徒众,实在是吃了大亏。 张小凡站在原地,看到周围几位师兄还有田灵儿压力也是越来越大,心里焦急,又自觉身体虽然有些疲累,但也并无大碍,便要上去参战。 “铮!” 就在此刻,忽只听一声轻啸,如凤鸣九天,清音悦耳,回荡开去。 与此同时,一声清冽的长啸,如神龙啸天,清澈磅礴,与之前的啸声,交相辉映。 ----------- 为每一票惊喜,为每一票感动! 五体投地求推荐票! 第一百八十章 救护 一道璀璨紫光,一道绚烂蓝光,霍然腾起,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人随剑升,但见太一、天琊两柄神剑光芒大放,竟是照亮了左右方圆。 黑暗,竟似不能靠近他们的容颜身影! “唰唰!” 两人却往那黑暗投身而去,锐啸震天,化做两道如电光芒,射进了古老森林里的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只见紫光蓝光闪耀,黑暗里惊呼声不绝于耳,场中众人的压力顿时一轻。 “嗡!” 与此同时,只听佛号阵阵,法相双掌合十而起,指尖上方,“轮回珠”闪烁着庄严肃穆的金光,缓缓转动,他忽地睁眼,轮回珠亦向另一边黑暗处冲去,片刻之后,一片耀眼金光,在黑暗中腾腾亮起,如同白昼,无数魔教中人惊叫飞出。 “铮铮铮!” 这一来局势立时便有改观,如齐昊、林惊羽、李洵、燕虹,甚至包括法善等人,俱是正道中年轻一辈里出色的人物,刚才只不过措手不及,这一下立刻纷纷出手,在周围偷袭的魔教中人却似乎并未有高手,少有人能挡其锋锐,情势便往正道这边好转。 站在远处的鬼王与青龙看在眼里,都皱了皱眉,青龙微微摇头,叹道:“正道中的这些年轻弟子,资质无不是万中挑一,比起我们这些后辈,强得太多了。” 鬼王点了点头,目光向远处望去,忽然道:“最早出手的那两个人中,那个女子,手中法宝,你可看清了?” 青龙淡淡道:“是天琊吧?” 鬼王转过头来,向他看去。 青龙笑了笑,缓缓地、又似乎是轻声低语道:“天琊神剑、天琊神剑啊!” 鬼王负手而立,缓缓道:“还有,天音寺的那个和尚,手中有轮回珠;青云门那个雪衣少年,手中仙剑碧绿如水,应该是‘斩龙剑’,另外,君问心的紫色神剑,我一直未曾认出,却有不下于天琊神剑的威力,又是一柄九天神兵,正道这些年来,还真是苦心栽培年轻人了。” 青龙摇了摇头,将眼神凝在了君问心身上,叹道:“不说其他人,只说这君问心,在吸血老妖猛攻之下,岿然不动,竟借助压力伺机突破,后来更是施展了青云门四大镇山奇术之一的‘神剑御雷真诀’,比起他,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刚刚能够‘驱物’,真是后生可畏啊!” 鬼王笑了笑:“他,确实不错!” 青龙眉头皱了皱,忽然道:“此人天资绝顶,将来必成心腹大患,我们要不要趁机将他斩杀于此?” 鬼王挥了挥手,淡淡道:“不必,对于此子我自有定计,龙兄不必多虑。” 青龙神情一松,笑道:“既然宗主成竹在胸,我自然不会担心。” 深夜的森林中,此刻已经被无数法宝发射出的亮光照得如同白昼,从树林深处到最激烈的空地之上,似乎处处都有凛冽的厉光飞过,在五颜六色美丽的光芒下,不断地腾起鲜红的血,喷洒在微微颤抖的树木之上。 凝成血珠,无声滴落。 陆雪琪一声清啸,落在地上,片刻间在夜色中却蔚蓝如天、清澈似水的光圈,从她手中的天琊神剑上向四周激射而出,如美丽女子温柔的眼波,掠过这凡俗的世间。 无数繁茂的枝叶,一起向外翻动,哗啦作响。 周围身着黑衣的魔教徒众,怪叫不止,虽有拼力阻挡者,竟也被打了出去。 自从无情海脱险至今,她的道行竟仿佛又精进许多。 另一边张小凡只见宋大仁、杜必书等人已经是渐渐吃力,围攻他们大竹峰的魔教徒众,人数不多,但道行却比周围其他人高,而且看他们服饰,衣衫之上都有个骷髅标志,也不知道是不是鬼王宗的标记。 田灵儿站在张小凡身前,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但举手投足驾驭着琥珀朱绫,并未有一丝慌乱。 在大竹峰诸弟子中,田灵儿是除了张小凡外年龄最小的人,但她资质远胜过几位师兄,论道行除了宋大仁外便数到她了,但周围围攻的魔教徒众不知是看到她是个女子,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主攻的方向却一直是向她而来,此刻,便是连张小凡也感觉出田灵儿有些吃力了。 夜风,悄悄吹过已变做战场的森林,黑暗深处,仿佛也有无数的眼睛窥视着。 周围的呼喊声越来越急,张小凡紧皱眉头,向外面看去,只见才这一会工夫,形势又有了变化,魔教那里已然做出了反应,刚才还势如破竹的君问心、陆雪琪、法相、齐昊等人,此刻都已经对上了高手,被缠在原地,一时虽不落下风,却已脱不开身。 而周围道行稍差的正道弟子,身边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魔教徒众,尖叫声不绝于耳,局面又开始向魔教那里倒了过去。 张小凡一咬牙,抽出烧火棍,不肯再这般休息下去,至少要去助诸位师兄和灵儿师姐一臂之力,不料他身形才动,忽只听前方田灵儿失声惊呼,身形一窒,似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片刻间便有三、四道法宝奇光冲了过来。 宋大仁等人大吃一惊,却援手不及,张小凡未有多想便冲了上去,但眼看着却也是迟了一步。 “刷刷刷!” 在这危急关头,田灵儿俏脸失色,几如白纸,双手连挥,琥珀朱绫在身前飞舞阻挡,却也是来不及,转眼间有两道疾飞如电的一白一黑两件法宝,冲到她眼前。 “唰!” 张小凡一颗心几乎都跳了出来,张大了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便在此时,忽只见白影一闪,一个身影挡在田灵儿身前,挥动神剑,登时把那两道法宝打飞了回去,远远的黑暗处,立刻便传来几声怒喝,几声惊叫。 众人松了一口气,向那人看去,只见正是君问心。 君问心回头,向田灵儿上下打量一番,道:“灵儿师妹,你没事吧?” 田灵儿惊魂未定,点头道:“我没事,君师兄。” 君问心眉头紧皱,这时周围魔教徒众又逼了过来,他急声道:“方才苏师叔让我通知你们快走,此地不可久留!等下冲出去之后,你们离开此岛,我们在东海昌合城里见面。” 宋大仁、田灵儿等都吃了一惊,但见君问心面色严峻,不敢多言,田灵儿应了一声,大竹峰诸人便向后而走。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万剑一 此刻场中一片混乱,战况激烈异常,只见苏茹左闪右晃,看到有正道年轻弟子危急便上前相救,令其撤退,她道行颇高,远胜普通魔教徒众,只见在夜色中她身影飘荡,风姿绰约,竟不露丝毫急迫模样。 得有空隙处,她抬头仰望,只见天空中乌云沉沉,却有光华乱闪,那半空中乃是苍松道人与田不易,正与魔教的百毒子与端木老祖斗在一起。 她心中颇是担心,但看田不易此刻又对上了端木老祖,却依然不落下风,心下方才稍慰。 这时被苏茹几番冲击解围,正道中普通弟子已是分别走了许多,留在场中的大都是君问心、陆雪琪等道行较深的弟子,人数上少了许多。 不过魔教那里,也有许多人看来是追踪而去,所以正道这里虽然依旧处于下风,但一时倒也没什么大的危险。 只不过,苏茹心中却越来越是焦虑,因为就在前方,从头到尾,魔教中最神秘的鬼王与那个青龙,却一直站在那里,微笑看戏…… 魔教这边,鬼王与青龙并排站着,看着场中正道的弟子不断逃去,青龙淡淡道:“你准备放过这些人吗?” 鬼王微笑道:“这些年轻弟子,无足轻重,再说我们此次到这流波山上,也并非为了与正道这些人斗个你死我活的!” 青龙点了点头,抬头向半空中看了看,道:“这两个人,都是当年青云门追杀入蛮荒的那五个人中的吧?” 鬼王道:“不错,苍松道人,田不易,还有商正梁、曾叔常,再加上一个万剑一,便是这五个人了。” 青龙轻轻叹息一声,道:“百年时光,匆匆而过,当年这些人不过还是锐意冲杀的年轻人,如今居然也都独当一面了。” 鬼王微微一笑,道:“龙兄,当年是你有事不在,否则有你们四大圣使在,青云山一战,我们圣教虽然未必能挽回败局,但至少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青龙摇头,道:“不可能的,百年前乃是正道三大巨派鼎盛之时,那些老不死的纷纷出山,加上我们一样也是抵挡不住,不过,嘿嘿,可笑我们圣教数千载之下,在蛮荒圣殿之所,却被那五个人冲杀进去,一时望风而靡……” 鬼王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是啊,当年我因为要照顾上代鬼王,不在圣殿,但也听说场面极是难看,可惜圣殿中高手都在青云山那场大战中被派了出去,死伤无数,否则…” 青龙忽然插口道:“那个时候我在圣殿。” 鬼王身子一震,吃了一惊,道:“什么?龙兄你那个时候就在圣殿?” 青龙苦笑一声,道:“不错,其实还不止,除了那个大懒鬼玄武,白虎和朱雀也都在圣殿。” 鬼王脸色变了变,强笑一声,道:“那怎么刚才龙兄你却没有认出这两个人来?” 青龙又是一声苦笑,道:“说来也是丢脸的事,当年这五个人一路冲进蛮荒不说,居然还一直冲杀到了圣殿之上,那时全荒震动,震骇不已,我与白虎、朱雀虽然一向与看守圣殿的长生堂、万毒门不和,但维护圣殿乃是首要之事,便与其他各派高手,一起守卫。” 鬼王向半空中望了一眼,道:“怎么?这五个人的道行,百年前便如此之高吗?” 青龙摇头,道:“其实也不尽然,事过境迁后我细细想来,其实都是我们在青云山大败之后,高手死伤太多,人心惶惶,被这五人胡乱冲杀,一时都以为正道大批人马已经杀来,未战心已怯了,却不曾想到只有区区五个人。”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这五人中,其实我只与万剑一照过面,所以不认得其他四人,当年他们冲进圣殿,五个人却分做了五路,从各个方向冲了进去。我们猝不及防,心中又是焦急畏惧,一听前后左右都有喊杀之声,方寸已然乱了。本来若是镇定接战,等局面稍定,我们必胜无疑,可惜,唉!可惜他们之中居然有一个万剑一……” 鬼王皱眉道:“此人怎样?” 青龙眉目微闭,沉默了片刻,长出了一口气,摇头道:“此人天纵奇才,惊才绝艳,乃我生平仅见,事后我等私下商谈,都以为其他四人虽然道行不低,但与万剑一比起来却相差许多,可以说若无此人,这几个青云门的家伙绝然是冲不进我们蛮荒,更不用说还杀到了我们圣殿之上。” 看着青龙的神情,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隐隐有些向往:“那时,其他四人从旁边后头冲进,我们却把主力都聚在正门圣殿之处,心中正自犹豫惊骇,便在这时,万剑一便孤身一人,仗剑直冲了进来…” 鬼王一皱眉,道:“就他一人?” 青龙叹息一声,道:“不错,就他一人,我还记得当年他白衣如雪,就像那君问心一般,手握一柄仙剑,刃碧如水…啊!不错,就是那把斩龙剑了!百年不见,差点认不出来了。” 鬼王吃了一惊,见青龙左手向前指去,却是指着兀自在场中拼斗的林惊羽手中那把碧如秋水的斩龙剑。 “原来这斩龙剑当初是在万剑一手中的吗?” 青龙点头,道:“不错,便是在他手里,那时我大声喝问,他却一言不发,只是长笑不已,直冲进我们人群之中,纵横厮杀,势不可挡,啧啧,啧啧,唉!真是英雄了得!” 鬼王点了点头,脸上亦有惊佩之意,道:“此人果然厉害,胆大包天,后来如何?” 青龙道:“我们都是又惊又怒,但又怕除了他还有正道高手即将杀入,而且圣殿之后喊杀声越来越近,我们更是惊惶,慌乱之下,竟是被他冲到了供奉幽明圣母和天煞明王的正殿之上。” 鬼王一向平静从容的神色突然变色,失声道:“什么?” 青龙苦笑一声,道:“连你也这个反应了,可以想像我们当时何等恼怒。这一下便不管什么其他高手来不来了,全部人都和疯了一样向他冲了过去,有什么看家法宝都用了出来,只片刻工夫,他身上白衣便被血染红了,但他竟不回头,直冲进圣殿,腾身飞到了圣殿上并排供奉的那两座幽明圣母和天煞明王神像之上,在二圣神像之间的白墙上,生生刻下了他‘万剑一’三个大字!” 鬼王顿时哑然。 青龙忽然道:“朱雀一直以来都是黑纱蒙面,你知道吧?” 鬼王微感意外,道:“不错,怎么了?”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朱雀【三更!】 青龙道:“她是我们四人中唯一的女子,但侍奉二圣之心却最是虔诚,当时我只看她不顾一切第一个冲了上去,趁着万剑一刻字的那眨眼工夫,一刀便砍了下去,竟将万剑一的左手给砍了下来。” 鬼王又是一惊。 青龙叹了口气,道:“你也吃惊吧!当时我们也都吓了一跳,因为万剑一冲杀进来时威势太大,我们都未想到他一人对着我们这许多人,再厉害也早成了强弩之末,不料他左手虽断,血如泉喷,但除了面色苍白之外,竟未变色,反而身子一转,贴近了朱雀,探手把她的面纱掀开看了看,然后大笑道:‘果然是绝色美人!’说完,他驾驭起斩龙剑,竟是又冲杀了出去……” 鬼王摇了摇头,道:“他这样居然也能杀的出去?” 青龙叹道:“一来是他太过强悍,手臂虽断,圣殿上鲜血飞飘,但他剑势威力竟仿佛更胜过往;二来其他那四个青云门的家伙,居然在圣殿之后放起火来,浓烟四散。我们担心还有更多正道之人,心慌意乱,又急着救火,居然就被他冲了出去。” 鬼王长长出了口气,道:“想不到正道之中,竟然有这等英雄人物!” 青龙淡淡道:“可惜英雄固然了得,不可一世,却也没什么好下场。当日等我们搞清楚了其实只有青云门五人冲杀进来之后,真个是气得七窍生烟,但我也看得出来,万毒门和长生堂那些家伙,嘴上骂得厉害,但心里对万剑一此人都是惊佩之极,尤其是我那个师妹朱雀……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鬼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想到那支君问心手中的翠玉碧箫,再转头看了看君问心白衣胜雪的身影,眼睛越来越亮… 青龙没有注意鬼王的神色变化,转而言道:“那时我们都以为青云门中,必定是此人接掌掌门大位,不料事隔不久,却听说乃是他师兄道玄接位,从此之后,这个惊才绝艳的人物,竟是从此再无消息,直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他竟然已经死了。” 他说到这里,言下唏嘘,大有遗憾之意。 鬼王一笑,道:“不错,可惜不能和这等英雄人物一决高下,真是生平憾事。” 青龙抬头,向半空中望了一眼,忽地冷笑一声,道:“端木和百毒子这几个家伙,当年从青云山败回,逃入蛮荒,结果还未到圣殿就遇上了万剑一等五人,被打得落荒而逃,连圣殿也不敢回,刚才居然还敢大声喝问万剑一来了没有,真是厚颜无耻!” 鬼王微微一笑,道:“他们不过是万毒门里那个老怪物的走狗,龙兄何必生气!” 青龙伸手,轻轻一拂身上白衣,淡淡道:“当年被万剑一闯入圣殿,乃是我们圣教教众之奇耻大辱,我百年苦修,又甘冒奇险找到了乾坤清光戒,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与他再决高低,今日听说他已然去世,心中只有失望抱憾,却不想这些人竟然说出了挖坟掘尸这等无耻之话,真是羞与为伍!” 鬼王摇头微笑,抬头观战,但见天空中光芒越来越盛,那四人的身影几乎都已经看不到了,而满天的乌云,此刻几乎也都被他们法宝的光芒映得更亮了。 苍穹无语,只有远方大海之中,那阵阵长啸之声,渐渐凄厉。 鬼王忽然皱眉,转头对青龙道:“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夜色有些奇怪?” 青龙抬头看了看,沉默了片刻,忽然动容道:“你是说…” 鬼王点了点头,道:“传说那奇兽每次出世,必然天地变色,伴以大风雨,所以古卷‘志异’中有记载此物乃雷神坐骑。” 青龙面色渐渐凝重,皱眉道:“怎么会这么不凑巧,就在今晚?” 鬼王沉吟了片刻,道:“我到这流波山上已有些时日,但往日里入夜并未有今晚这种怪啸声响,只怕当真是夔牛要在今晚出世,看来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青龙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毕竟夔牛事大,这里就交给万毒门这些人吧,嘿嘿,只要将夔牛降服,再有其余三只灵兽,我们的…” 鬼王忽然咳嗽了一声,青龙一怔,随即失笑摇头,道:“这一百年苦修,把人都练傻了,呵呵,宗主莫怪!” 鬼王微微一笑,转身行去,不再回头看场中仍在激烈斗法的众人一眼。 青龙向远处瞄了一眼,但见远处正道弟子纷纷离去,就连那之前纵横自如的君问心,也渐渐没入林中,不见身影,不由得又隐隐触动心思,叹息一声,便转过身跟着鬼王走去了…… 黑夜无声,但黑暗中却仿佛有无数狰狞的目光虎视耽耽,在众人四散退走时,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呼号声,远远泛起,回荡在这个森林深处,伴着远方大海里,那个不知名的神秘长啸。 这个夜,显得特别的凄厉! “唰唰!” 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驭起法宝在森林中向前急速飞翔,他们两人是正道弟子中最后退走的一批。 本来以他们的道行,驾驭起法宝直上青天自然要快的多,但就在刚才他们冲出魔教徒众的重围,正想飞起的时候,却看到不远处几个小派弟子跟着飞起,突然从脚下密林中窜出的几道凶光,生生把他们打了下去。 那阵阵惨呼,眼看是活不成了。 眼下这森林里枝叶繁茂,又是深夜,周围魔教中人又是如此之多,万一飞上去被发现了,简直就是做了活靶子。 君问心当机立断,决定在林间急飞。 树林这里虽然黑暗,难以发现魔教徒众,但对方也不好看见自己,只要向东直飞,一旦出了这个森林,离开了魔教包围,那就安全的多。 一念即定,两人便全力向东飞去。 君问心此刻凝神驾驭着法宝,在林间穿梭飞行。 他只在飞行的间隙不经意地抬头,但见天边黑云,翻涌如沸腾的开水,阵阵毫光,直亮九天,映红了大半个天际。 那里,自然便是田不易和苍松道人与魔教妖人斗法之处,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事? 想到此处,君问心随即摇头,暗想两位师伯道行如此之高,自然是不会有事的,纯粹乃是自己多心,暗自笑话自己多虑之后,君问心振作精神,再加快些速度,好赶上先前的师兄师姐。 前方,黑暗如无边无际的网,漫漫而不见边缘。 他们渐渐离那些嘈杂的斗法声音远了,没入了黑暗之中,连四周也渐渐安静下来。 -------------------- 第一百八十三章 遭遇 夜色中,仿佛只有前方黑暗深处,那个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海面上,那神秘凄厉的长啸之声,越发清晰,越发靠近了。 “唰唰!” 两道流光倏忽而过,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疾驰于幽暗的森林间,却是不知前方不远处,张小凡已经陷入了生死危机… 张小凡、田灵儿、宋大仁、杜必书、何大智五个人都是出身于青云门下,此刻驾驭起法宝迅速飞行,速度何等之快,不过一会,在众人法宝微光的照耀下,诸人已经隐隐望到了前方森林边缘的尽头,而更远处的,便是隐没在黑暗夜色里的大海。 海风吹来,伴随着阵阵长啸,回荡在这个深夜。 众人心中都是一喜,精神为之一振,正要加快速度飞出这个黑暗森林。 “咻!”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黑暗处无声地射出一道暗色红光,迅疾无匹地打在了飞在中间的何大智身上。 何大智一声闷哼,身子一晃,竟是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宋大仁等人大吃一惊,但转眼间已飞到前头去了老远,连忙转身飞回,而跟在后面的张小凡、田灵儿也急忙向何大智飞去。 诸人中杜必书与何大智站的最近,反应也是最快,立刻就硬生生停住身形,落到何大智身边,目光向四周扫去,口中同时急问:“四师兄,你没事吧?” 何大智片刻之间额头上已经是冷汗遍布,嘶哑着声音道:“小心,这人妖法好生厉…”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赫然只见黑暗中又是一道暗色红光打了过来。 杜必书眉头紧皱,一横身挡在了何大智身前,双手连动握住法诀,那三颗稀奇怪的骰子立刻飞了出来,迎上了那道红光。 “咦!” 黑暗中,有人讶然一声,颇有奇怪之意,不过似乎是对这法宝形状的意外,对杜必书的道行高低,那道红光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了过来。 “轰!” 刹那间,二物相撞,杜必书身子一震,只觉得那红光撞在自己骰子法宝之上时候,一道浓重的邪煞之气竟是传到了自己法宝之上,同时以法宝为媒,隐隐有攻向自己的趋势。 杜必书大吃一惊,这等妖邪道法,他以前从未见过,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宋大仁、田灵儿等人已然赶到。 张小凡跟在后面,眉头一皱,只觉得这红光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当日在死灵渊上,那个魔教炼血堂的年老大的“赤魔眼”。 果然,随着几声长笑,黑暗处走出了数人,正是以年老大为首的炼血堂一众人等,年老大站在最前头,脸上摆着一只赤红大眼,很是可怖,不过此刻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而在他身后,那个美貌妇人和刘镐、野狗道人也都在,只不见了年轻的林锋。 张小凡与这些人见过多次,一眼便认了出来,特别是那个野狗道人,今晚便是此人把吸血老妖带了过来,让张小凡吃了许多苦头,但此刻向他看去,却见野狗满脸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想来多半是刚才吸血老妖把他随手一扔,却让他在这树木繁茂粗壮的森林中撞了个七荤八素,满脸是包。 炼血堂这些人如今势微力弱,在魔教中大派系与正道激战斗法的时候,他们却被分派到这个森林远处的边缘上来,只等着看有无漏网之鱼,明摆着魔教诸人是看不起他们。 年老大等人敢怒不敢言,本来正自生着闷气,但不料真的有人大老远的从那森林之中跑到这里,真是个大好的立功机会,只要将这些人擒下,日后在魔教之中,炼血堂地位自然也会稍有提升。 野狗道人今晚本是郁闷的很,此刻转眼看去,突然发现那个熟悉的青云门小子居然也在这五人之中,而且此时正看着自己,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想来多半是在讥笑自己。 野狗这一气非同小可,吸血老妖道行太高,性子更是凶残,给野狗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找他报仇,但此刻一见,当下怒上心头,哇哇大叫两声,把那獠牙法宝祭了起来,向张小凡打了过去。 那边厢暗算成功,年老大正自盛气凌人,待要说几句嚣张门面话诸如:“你们放聪明些,就少受皮肉之苦。” 不想话未出口,野狗已然冲了过去,这话到了嘴边,张开了半张嘴正要开口,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情急之下,忍不住还岔了气,咳嗽了两声,心里大是恼火! 宋大仁急飞到何大智身边,落下身形,查看一番,却发觉这个师弟刚才猝不及防,已被邪煞之力侵入体内,看来一时半会是不能动手了,但万幸性命无忧。 他心中正自担忧,忽只听背后怪叫两声,只见一个长得如一张狗脸的妖人冲了过来,小师弟张小凡祭起了法宝把他接住,乒乒乓乓打了个热闹。 远处,年老大气冲冲瞪了野狗一眼,但随即眉头一皱,认出与野狗交手的正是手中有奇异烧火棍状法宝的那个青云门小子,当日在死灵渊上,自己的赤魔眼居然奈何不了此人,还险些在他手中吃了亏,所以印象很深。 这时野狗道人与张小凡已然斗了一会,二人身影在林间闪动,几化作两道光芒掠过。 但野狗道人心中却是越来越惊,数月不见,张小凡的道行竟然比当日在死灵渊上精进许多,尤其是他手中那根古里古怪的烧火棍,模样难看但是青光闪耀,在自己面前闪来闪去。 每一次他的法宝獠牙冲上,但一遇这烧火棍立刻就败退下来,而且随着时间流逝,烧火棍前头那青黑色珠子一般的地方,渐渐散发出隐隐的吸噬煞力,向着自己吸来。 野狗道人心中一寒,不由得想起当日那个倒霉鬼姜老三,被这小子莫名其妙吸干精血而亡的模样,暗叫怎么如今的正道小王八蛋,手中的法宝居然比你家野狗爷爷还要邪门十倍!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救援 年老大眉头紧皱,料想今晚圣教中来人甚多,只怕过不多时便有人前来,万一被人看见炼血堂现在连几个青云小辈都收拾不了,只怕以后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当下转头向旁边的美貌妇人和刘镐使了个眼色。 那二人会意,身形一动,立刻向场中奔去,但几乎就在同时,宋大仁与田灵儿也迎了过来。 其实这晚情势实是对正道中人不利,本来众人都以为在这荒僻之地聚会的不过是小股魔教余孽,不料非但来了这许多人,连一些隐居百年的老魔头也出世了。 宋大仁心中焦急,眼看着又被魔教中人给缠上了,正想竭尽全力解决这些妖孽脱身,不料刚一出手,旁边一道暗色红光打了过来,宋大仁急用仙剑接下,心中猛然一沉。 从赤魔眼上传来的邪煞之气,转眼间就透过“十虎”仙剑攻了过来,宋大仁道行深厚,自然抵挡的住,但他却已同时感受到,这妖人道行着实不低,只怕还胜过了自己。 这时田灵儿已经与那个美貌妇人斗在一起,杜必书在旁边看了一会,便已看出那个大眼睛妖人的妖法厉害,大师兄有些吃力,便冲上去与宋大仁一起以二敌一。 年老大站在原地,赤魔眼不断射出满含邪煞之气的红光,以一敌二,居然一时也不落下风。 而在远处,刘镐却冲到了野狗身边,与野狗一道对付张小凡了。 不过张小凡毕竟不是那个已经修炼多年的年老大,过不多时,立刻便感到了压力,野狗得到强助,精神为之一振,大笑道:“臭小子,今天待你落到我的手上,看野狗爷爷怎么收拾你!” 张小凡心中有苦难言,只觉得前头压力越来越重,但也唯有咬牙苦撑,希望二位师兄和师姐能尽快解决其他妖人,过来帮忙。 本来他自从在黑石洞中领悟了《天书》的部分含义,道行其实已在不知不觉中更进一步,只是一来他领悟时日太短,修行不够;二来他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用出佛门的“大梵般若”。 最后更重要的是,今晚他毕竟曾败在吸血老妖的手下,虽然伤势不算严重,但此刻激烈搏斗,时间一久,身子便渐渐开始不听使唤了。 而观旁边斗法,田灵儿与那美貌妇人不分上下,二人高飞低闪,容貌又都相当美丽,身影绰约,倒也好看,但要过来帮忙,却是一时半会难以办到;而宋大仁、杜必书那里,此刻也被年老大紧紧缠住,脱不开身,虽然也看到小师弟情势渐渐危急,但前头那一道道暗色红光不断射来,急切间竟也脱不了身,反而两人都差点因为分心而被红光打中。 张小凡被野狗、刘镐二人渐渐逼得后退,额头上汗珠冒出,大口喘息,连脚下的脚步也乱了几分。 何大智躺在地上,心中焦急,知道若再无援手,只怕过得一时三分,小师弟就要死在这两个妖人手里了。 大竹峰门下弟子,感情一向颇为要好,众人对张小凡这个老实的小师弟,一向也颇为喜爱。此刻何大智咬紧牙关,生生撑着站了起来,拿出法宝正想着帮小师弟一把,但还不等他运起法诀,体内那股邪煞之气便倒灌上来,头脑一昏,眼前金星乱闪,竟又是扑通一声摔了下去。 张小凡听到声响,激战中转头看来,立刻吃了一惊,惊叫道:“四师兄!” “轰!” 不料就在他这分神片刻,前头野狗道人和刘镐的法宝同时打来,张小凡反应不及,勉强把烧火棍往身前一挡,一声大响,野狗与刘镐身子大震,但张小凡本人却也被打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野狗道人大笑一声,与刘镐一起飞起,手中獠牙与刘镐法宝临空打下,眼看便要取了张小凡的性命。 远处的田灵儿与宋大仁等人失声惊呼,但救援不及,眼看着张小凡就要死在此处,何大智已然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唰!” 突然,森林中一道紫光闪过,如水波一般淡紫的光圈霍然荡漾开来,转眼间照亮了这个地方。 何大智大喜,失声叫道:“君……”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那人影破空而至,如离弦之箭。 君问心驭剑而来,面冷如霜,但一双明眸之中,倒映着身前太一神剑的紫色光芒,仿佛散发着炽热光焰,燃烧不止。 野狗与刘镐大吃一惊,只见刚才还在远处的那道紫光转眼间就冲到眼前,而且看这模样仿佛竟有开天破山、不死不回的无匹气势。 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自己性命要紧,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他二人收回法宝,一起向太一神剑挡去。 “轰!” 沙飞石走,森林中附近的树木剧烈摇摆,落叶纷纷。 野狗与刘镐向后飞了出去,直落在年老大的身后。 漫天落叶之中,君问心的身影渐渐现了出来,站在张小凡的身旁,脸色可能是受了刚才剧烈反震之力,稍微有些苍白。 “君大哥,多谢了。”张小凡强按下自己心头的喜悦,低声道。 君问心摇了摇头,静静地道:“我们之间,何必说这些话?” 张小凡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然点头。 “小凡,你去帮宋师兄他们吧,你的法宝正好克制那年老大的‘赤魔眼’,这刘镐与野狗二人就交于我了。” 君问心微笑道:“雪琪也到了,他们几人不足为虑…” “唰!”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锐啸,陆雪琪已经俏生生的停于他身旁,刚才君问心为救张小凡瞬间加速,导致她稍微落后了一些。 君问心不由得向她看去,却见在这夜色之中,她的容颜依然惊艳般的美丽,如黑暗深处骄傲独放的百合花,而在那一片清丽冰凉中,他却隐隐望到,有一丝隐约的温柔。 他心头忽然一跳……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对峙【三更!】 片刻过后,张小凡抓着烧火棍向正与年老大交手的大师兄那里冲去,而君问心则接住了正要上来阻挡的野狗和刘镐,陆雪琪暂时未动,为他们掠阵。 君问心这一加入,场中局面立刻改观,他的道行在死灵渊脱险后又更进一步,已经极高,再加上今晚刚刚突破玉清境第八层,而且手中还有神兵太一,刘镐和野狗此刻以二敌一,居然还落了下风。 而在年老大处,一见张小凡加入战团,心里便是咯登一下,他倒不怕这小子的功力,却十分忌惮他手中那根怪棒,果然张小凡一来,便驭着烧火棍挡下了几道红光,脸色变都不变,宋大仁等人深深忌惮的赤魔眼邪煞之气,仿佛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一般。 这一下宋大仁和杜必书空出手来,仙剑骰子立刻就往年老大身上招呼,年老大怒叫连连,但任他如何加力催动赤魔眼,张小凡只是在挡着红光力道时有些吃力,但绝无分毫受邪煞之气影响。 只片刻工夫,年老大便已经捉襟见肘,忙乱中向旁边看去,只见旁边的刘镐、野狗包括那个美貌妇人,似乎都不能讨的好去,只得大叫一声:“走!” “唆唆唆!” 只见他大叫声中,赤魔眼突然爆发一般,连射出七八道红光出来,张小凡勉强只挡住了五道,但其余几道红光已把宋大仁和杜必书挡了一挡,年老大趁着这个空隙,转身就走,而远处的炼血堂数人,也纷纷向后而去。 “穷寇莫追!” 陆雪琪哼了一声,也不顾后面宋大仁大声叫喊,立刻出手,天琊神剑在空中划空而过,直追而去,君问心稍微吃了一惊,连忙跟上。 只见天琊蓝光如电,转眼间就追了上去,跑在最后头的野狗道人只觉得后头冷风飕飕,背上连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得怪叫一声:“救命啊!” “嗡!” 年老大等人大惊,急忙回头,但就在这时,炼血堂众人的身后,黑暗的森林深处,忽然有一道白色光芒闪过,飘出了一朵白花出来。 君问心立刻停下身形,凝神看去,一时哑然。 只见那白色奇花在空中一闪再闪,刹那间白光掠处,仿佛幻化出无数白色花瓣,化作满天花雨,如一面幽清花海,向陆雪琪的蓝色光剑冲了过来。 陆雪琪的天琊神剑不做丝毫退避,直冲而上,瞬间,这两道奇光异宝撞到了一起。 时光,仿佛在那一刻,停驻了一分的光阴。 “轰!” 忽然,无形却强烈的气波从那两件法宝上冲击而出,以那两件法宝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冲去,落叶如雨,却被吹上了天空,而在地面上的人,竟有几个向后退了几步。 许久之后,这凛冽的风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陆雪琪飘回站到君问心的身边,君问心向她看去,只见她的脸色似乎也白了几分。 陆雪琪似乎感觉到君问心的担心,向他望了一眼,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君问心点点头,转过去,看向前方。 黑暗中,那朵白色奇花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片刻后渐渐落下。 四下无声,却忽然有一只白皙如雪的玉手,从黑暗中伸出,轻轻拿住了这一朵“伤心奇花”。 君问心眉头微微一皱,怎得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她… 碧瑶静静的、静静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年老大等人脸上都有恭敬之色,但碧瑶连看他们一眼都不看,一双眼眸,只是扫了眼张小凡,便又转过头深深望着君问心,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了他旁边的陆雪琪脸上,细细打量。 陆雪琪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避,也凝望着对面那个清丽过人的女子。 场中,没有人说话,气氛从刚才激烈的交战中,突然一下子冷清下来,仿佛还有些隐隐的尴尬。 君问心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尴尬奇怪,看看碧瑶,又看看陆雪琪,不知说什么好。 不料正在这个时候,脚步声悄悄响起,却正是田灵儿走到他的身边,有些奇怪地望了望对视着的陆雪琪和碧瑶,对君问心道:“君师兄,她们怎么了?” 君问心一惊,随即耸耸肩,摊手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君问心这一答,碧瑶和陆雪琪却突然同时向他看了过来,那两双沉静的眼光,掠过了君问心的脸庞。 君问心吓了一跳,稍退一步,又很快反应过来,他毕竟与陆雪琪亲近些,便走到她旁边低声问道:“怎么了,雪琪?” 陆雪琪沉默了片刻,转过头去,低声道:“没什么。” 而与此同时,前方的碧瑶也把目光移了开去。 君问心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倒是旁边的张小凡忽然惊醒,想到如今大家在这里危机四伏,当下便对大家低声道:“我们快走吧!这个岛上的魔教妖人实在太多了。” 一声冷哼,带着薄薄怒意,却是站在前头的碧瑶发出的。 张小凡不敢看她,转身退了回去,陆雪琪又看了看前方碧瑶,随即和君问心一起向后退去,宋大仁等人等他们都回来了,扶起受伤的何大智,道:“我们快走。” 说着转身就准备向海边方向而去,而在他们后头,野狗正跃跃欲试,却被年老大一把拉住,低声道:“碧瑶小姐在这里,你不要乱来,一切听小姐的。” 碧瑶听在耳中,却依然无动于衷,只看着青云门诸人在戒备着自己这边的同时,逐渐退了出去。 而她的身影,一动不动…… 远方,在君问心等人退去的大海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长啸,这一次的声音,却远非这晚之前的啸声可以相比,如龙吟一般,直上九天,声动四野。 更有隐隐雷声,隆隆传来,但那声音,竟仿佛是来自大海深处。 碧瑶站在原地,忽然抬头,只觉得脸上一凉,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脸上。 起了风,开始下雨了。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夔牛 仿佛突然而来一般,从黑沉沉的夜空中飘落下漫天的雨丝,而在远方大海的深处,一阵阵的猛烈大风,也如冲破牢笼的野兽,咆哮着吹向这个无边海洋中的孤僻小岛。 风挟雨势,铺天盖地地拥了过来,转眼之间,这些人落入了风雨之中。 君问心带着众人,一起停下了脚步,抬起手勉强遮挡着这急迫的风雨,那点点如黄豆一般大小的雨点,打在脸上,竟然已经有些疼痛了。 前方,在风雨中波涛翻涌的大海,在这个夜晚,仿佛也像是从沉眠中醒来的巨兽,开始咆哮! 在君问心等人的面前,是长长的海滩,而在海滩的尽头,便是此刻显得有些狰狞的大海。 在无边的黑暗夜色中,越来越高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打来,重重拍在平整的沙滩上,每拍一次,仿佛地面也震动了一下。 一浪,又是一浪! 就像是什么凶恶的巨兽,踩着汹涌的波涛,向着他们缓缓走来! 苍穹静默,除了黑云之中,那不绝于耳的沉闷雷声。 众人变色,天地之威,乃至于斯! 田灵儿吃惊地向君问心道:“君师兄,怎么办?这是什么东西?”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田灵儿应该问宋大仁才是,毕竟他才是大竹峰一脉的大师兄,他回头看了看,却见宋大仁一脸惊骇,许是往日里从不曾见过这般景象,一时紧皱眉头,也不知如何是好,反而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眼角余光一扫,却见这一个个都紧盯着自己,他眼角微颤,什么时候莫名其妙成了他们的主心骨了? 不过君问心见此可怖景象,吃惊之余,却因为当初曾在死灵渊下的无情海边,见过了那头上古妖兽黑水玄蛇出世时的景象,反而还镇定一些,但想起当日那黑水玄蛇的威力,实非人力所能抵挡,一时也有些心寒。 一念及此,君问心心中忽然一动,下意识地向旁边陆雪琪看去,却见那美丽女子默默站在身边,风雨打湿了她的衣裳秀发,贴在白皙的脸庞,只望着前方那片深海黑暗处,怔怔出神。 “咦?” 忽然,站在前头的杜必书叫了一声,手指向前头一指,急道:“你们看前边,好像有人!”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放眼望去,果然望见在前头数十丈远的海滩之上,突然从黑暗中冒出了数十个人影,皆是一身黑衣,在夜色之中,若不注意还真是难以分辨出来,想来是杜必书一向眼尖,居然被他发现了。 但发现归发现,此刻漫天风雨铺天盖地而来,夜色又重,众人根本看不清那些人在做什么,只隐约望见他们分散开来,在海滩上忙碌着。 田灵儿紧皱眉头,转过头来道:“你们看清楚了么?这些人是谁?” 只见杜必书与宋大仁同时摇头,君问心想了想,忽然道:“这些人都是魔教中人!” 田灵儿怔了一下,随即会意,此刻流波山上的正道门下都在与魔教交战,哪可能有这几十人在这个奇怪的海滩上做这些事情?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更是担忧,忍不住向后望去,却见刚才还在交战的那些魔教中人,却没有一个走出了这个森林。 “怎么办?君师兄?” 众人的眼光都落到了君问心的身上,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决定暂且避开,道:“我们情势不利,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招呼众人,就要向旁边拐去,走远处绕开这片海滩。 “嗷!” 不料众人才走了几步,便只听得一声龙吟般的长啸,从深海中隆隆传来。 片刻之间,天地苍穹中的风声雨声雷声一起大啸,一道撕裂长空的闪电,划过天际,伴随着头顶一声炸雷的巨响,大海中如小山一般高的巨浪海涛,忽然向旁边似生生撕裂一般,分开了! 无数的浪花飞溅,风急雨狂之中,从深深黑暗深处,仿佛踩着惊雷的声音,一个硕大的身影赫然从大海深处跃出,在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之后,重重地落了下来。 “轰!” 整个流波山,顿时仿佛一起震动了一下! 君问心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这竟然是一只极巨大的奇兽,个头比青云山通天峰上的灵尊水麒麟还要稍大,全身形状看去如牛,青苍色的身子,头上却并未有角。 但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却是,这只奇兽的巨大身躯之下,竟然只有一只粗壮无比的脚,长在它的肚子正中,看了过去,仿佛是民间百姓一种独脚戏的模样,在那凶悍无比的外表下,竟还有一丝丝的滑稽与可爱。 此刻,海滩上那些黑衣人,立刻都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之中,但在海滩之上,却每隔数丈之远,就倒插着一件奇怪事物,泛起淡淡红光,正好在这只奇兽的正前方,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在黑夜中,即使隔着风雨,也依然十分醒目。 青云门这里,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魔教的人在搞什么鬼?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为了对付这只奇怪的巨兽,但这个圈套也实在太过明显了一点,在夜色中这一个红色光圈任谁也看得到了,只不知道这只奇兽究竟是什么东西? 果然,那只奇兽自从由黑暗深海出来之后,似乎就感觉到了什么,一直就站立在波涛汹涌的海边,没有上岸,只把自己那硕大的头颅,频频伸到空气中闻嗅着。 君问心忽然一惊,皱眉道:“糟了,这家伙可能眼睛不好!”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此刻海滩上那些个红色光点实在是很明显,但那只奇兽却对面前的东西视而不见,难道是往日都生活在深海之中,不曾用眼所以退化了不成? 不知怎么,青云门众人倒有些为这只奇兽担心起来了。 在令人窒息的一小段时间之后,电闪雷鸣、风雨潇潇,一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但那只奇兽却似乎没有什么发现,自顾自甩了甩头,也不见它如何用力的,忽然间天空中又是一声惊雷响处,那巨大的身躯竟是腾起半空,向前跃去。 那一条粗壮无比的腿,生生的踏入了流波山的海滩之上,在那一片红色的光点中,踩下了一个深深的足印……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困龙阙 夜色里,黑暗中,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响起了神秘的颂念咒文的声音。 那声音如幽冥的呻吟,低沉而悠远,在夜空里风雨中飘荡。 与此同时,伴随着那个神秘的咒文,刚才还仅仅散发出微弱红光的光点,忽然同时亮了起来,而适才消失的那些黑衣人,竟也在同时回到了倒插在地上的神秘物件旁边。 这只奇兽,忽然昂起头,片刻之后,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嘶吼! “嗷!” 巨大的声音几乎化作了有形的声浪,无数的风雨竟然在这如落入凡间雷鸣一般的吼声中向外横飞,激射而出! 但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黑衣人把手都放在了沙滩的那个神秘物件之上。 “嗡!” 瞬间,在地面上的那些事物顿时光芒大盛,红光晶莹,每隔数丈之远的红光,突然横向射出,片刻间连成了一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圈。 还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那一个红色光圈,又赫然腾起,无数道刺眼的红光同时向上射出,形成一道壮观的红色光墙,将那只奇兽困在光墙之中,同时往高空之上直射而去,终于在高空之中,交会于一点。 仿佛黑夜揭开了面纱,黑暗也悄悄退去,半空中有个身影,缓缓出现。 鬼王,傲然站立在漂浮在高空中的一只通体泛红的古鼎之上,面色肃然,双手横在胸前握住法诀,低声颂念着那神秘的咒文。 而所有的红光,都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漂浮在他脚下的那只古鼎上。 “嗷!” 又是一声带着狂怒的嘶吼,那只奇兽在红色光圈的包围之中,愤怒跃起,直直地撞向光墙。 半空中的鬼王面容一紧,颂念咒文的声音立刻快了几分。 而在远处的青云门诸人,此刻也看的目瞪口呆,都忘了眼下其实正是他们逃走的大好机会,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场中。 天空中,仿佛就在鬼王的头顶,一声惊雷,霍然炸响,那只奇兽硬生生地撞到了光墙之上! “轰!” 雷声隆隆,响彻天际,刹那间那巨大壮观的红色光墙颤抖不已,无数道细小如闪电一般的小电流,在光墙上纵横奔驰,声音刺耳,连带着那些就站在巨兽脚下只隔着一道光墙的黑衣人,全身都抖个不停。 半空中,鬼王的脸色仿佛也顿时白了几分! 但终于,在剧烈的颤抖之后,这片红色的光幕并没有破裂,而是渐渐稳定下来,而鬼王脚下的那只古鼎,却仿佛更见灿烂夺目! “嗷!嗷!……” 被激怒的巨兽几乎陷入了疯狂,在天际惊雷不断炸响的同时,这只奇兽通体泛起了青光,一次又一次地撞向了这片困着它的巨大光墙。 天地间风雨狂啸,仿佛九天之上,也有雷神愤怒嘶吼! 那阵阵轰鸣的巨雷,每一下都仿佛震动了流波山,震动了整片大海! 但在这天地巨威之下,那片红色光墙包括天空中那只古鼎,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是巍峨不倒,渐渐的,反而将这只奇兽的气势压了下去。 时间悄悄流逝,那只奇兽的撞击,也越来越是无力,不过反观魔教那边,似乎也不大好受,半空中站在古鼎之上的鬼王还好一些,只是脸色苍白,显然要施法困住这样一只亘古奇兽,纵然有那只奇异的法宝古鼎相助,也绝然不轻松。 而地面之上的那数十个黑衣人,此刻竟然已经有超过半数倒在了地上,竟是被这两股巨力给生生震毙了。 剩下的人看着也是东倒西歪,只有数个道行高的人还坚持守住光幕周围。 漫天风雨,此刻也渐渐收敛起来,仿佛预示着什么。 终于,那只奇兽在最后一次的撞击无用之后,喘着气低低的嘶吼一声,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回过神来的青云门诸人,互相望了一眼,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张小凡向君问心道:“君大哥,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君问心也有些蹙眉,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只看的他心动神驰,不知怎么,他却有点同情那只奇兽,深心处隐隐有想帮它一把的感觉。 其实要说起来,这些青云门弟子之中,心中都未尝没有君问心的这种想法,他们与魔教敌对了数千年,又看到魔教如此大费周章捉拿这只奇兽,只怕关系甚大。 但君问心现在身为他们的主心骨,沉默片刻,权衡利弊,终于还是摇头,道:“我们还是不要多惹事端,快走吧!” 众人对望了一眼,没有人说话,毕竟都知道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于是便跟着已经走向前的宋大仁而去。 君问心走了几步,忽然发现陆雪琪却没有跟上来,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陆雪琪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他奇道:“雪琪,你怎么了?” 陆雪琪望着前方被困在那片红色光墙之中的奇兽,只见它此刻低头垂首,仿佛已经认命一般,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 这时满天乌云,也渐渐有散开的模样,它刚刚出海之时那种天地为之风云变色的威势,竟然是再也看不到了。 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悲伤孩子,心死了一般的站在那里! 几许凄凉,几分寂寞…… “铮!” 蓝色的光芒,如黑夜中霍然出现的流星,照亮了周围黑暗。 天琊神剑决然出鞘,清澈的蓝光闪去,倒映在它秀美绝世的主人脸上,有淡淡的冷漠,有静静的目光。 陆雪琪缓缓横过头来,望着君问心,面色凉如清水,淡淡道:“这只奇兽看来关系甚大,你快…你们快走吧!我去去就来!” 众人一怔,君问心微微张嘴,失声道:“你……” 话音未落,那一道美丽的身影,化作这夜色中灿烂的流星光芒,刺破周围黑暗,向着那片巨大的红色光墙,直冲而去。 “唰!” 下一刻,君问心毫不犹豫,也不理会陆雪琪让他先走之言,紫光乍起,化作巨剑,紧随陆雪琪而去……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战【三更!】 青云门诸人大惊失色,身为主心骨的君问心居然带头去了,张小凡与田灵儿、杜必书几乎同时回头,向着最是年长的宋大仁叫道:“大师兄…” 宋大仁额头上汗水淋淋而下,若要离开只怕过不了众人这一关,自己心里也过不去,但留下来却多半凶多吉少,这几个师弟师妹年少不懂事,自己却要为他们性命着想,片刻间他心头乱成一片,这才体会到君问心刚才做决定的心情… “唰唰!” 但君问心、陆雪琪这驭剑速度何等之快,转眼间就冲近了魔教光圈所在的沙滩之上,而此刻魔教中人亦已经发现不对,惊叫声顿时四起。 鬼王依然漂浮在半空之中,脸色渐渐平服,此刻向下一望,眉头一皱,口中低低念了一句: “君问心?还有…天琊神剑?” 眼看着那些魔教黑衣人对君问心二人突然冲出猝不及防,手足无措,而半空中的鬼王似乎也来不及下来,就连被困在光幕之中那只奇兽,此刻也突然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 忽然,一道清光从半路横了出来,硬生生将君问心与陆雪琪挡了下来,太一、天琊神剑发出锐声,将这团清光逼退了几分,但君问心与陆雪琪的身影,也顿时被挡在了离那片红色光幕还有数丈之远的地方。 青龙,依然是潇洒的一身白衣,却仿佛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君问心与陆雪琪的身前,而同时他那只戴着乾坤清光戒的右手,又回到了衣袖之中。 “两位——” 青龙微笑着,似乎根本没把君问心与陆雪琪当作敌人,道:“这只夔牛(注一)乃是我们费了大力气才困住的,而且对贵派并无妨害,我们何必为此再起纷争?” 陆雪琪深深呼吸,知道面前此人道行深不可测,自己只怕非他敌手,但她眼光流转间,目光落到了那只奇兽夔牛身上,却见夔牛也正向此处望来,目光炯炯,口中还发出低声咆哮,真不知道它此刻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妖孽!” 她突然一声断喝,竟然是不顾其他,天琊神剑蓝光耀眼,直冲向青龙。 在她身后,君问心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他便是知道她会如此… “唰!” 但见君问心剑诀一引,太一神剑也紧随天琊,直攻青龙而去。 青龙一怔,面对太一、天琊这两支神兵,纵然他道行再高也不敢小觑,只得皱着眉头凝神应战。 “嘭嘭!…” 场中紫光蓝光清光顿时斗成一片,但青龙毕竟道行较君问心陆雪琪二人为高,而且看去乾坤清光戒似乎也不输于太一与天琊,时间稍久,却依旧僵持不下,清光与紫光蓝光不断闪耀。 那边张小凡看在眼中,心中焦急,转过头来,只见宋大仁一咬牙,急道:“小师妹,你和小师弟立刻带着四师兄走,我和必书过去帮忙,得有空隙立刻就赶来。” 田灵儿急道:“大师兄,我…” 宋大仁一瞪眼,怒道:“现在没空和你废话了,快走!”说罢,他一招呼杜必书,立刻向场中扑去,剩下张小凡与田灵儿站在原地。 其实若按宋大仁的意思,本来却是不想管这闲事的,但君问心、陆雪琪乃是本门所出,更别说君问心还是七脉会武的魁首,如今深受师长重视,自然不能不管,但眼下情势凶险,对方那里又有鬼王和青龙这两个大魔头,急迫之下,他只能先顾全小师弟和小师妹,自己上去看看,若有机会能走就走。 田灵儿被宋大仁骂了一句,反而怔了一下,从小到大,宋大仁都是颇为疼爱她,从来不曾骂过她一个字,今天突然被他说了一句,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但她毕竟乃是青云门中出色的弟子,而且性子从小就颇为好强娇纵,凝眉沉思片刻,对张小凡道:“小凡,你在这里照顾四师兄,我去帮忙!” 张小凡大吃一惊,还未说话,一边受伤的何大智已然挣扎着叫道:“小师妹,那里危险,你不可过去!” 但田灵儿一旦决心一下,如何还能听他的,此刻除非田不易在这里,还能管得住她,何大智说的话,却只能让她作耳边风了。 何大智一看田灵儿理都不理,就要转身,急忙向张小凡道:“小师弟,快拉住她!” 张小凡惊醒,连忙跑过去拉住田灵儿衣袖,急道:“师姐,你别过去,你在这里我去帮……” 一个“忙”字还未说出口,田灵儿心情急躁,一甩手甩脱了张小凡。 何大智焦急的声音大声喊道:“小师弟,你怎么不拉住她!” “唰!唰!” 张小凡身子一震,连忙看去,只见田灵儿已然驭起琥珀朱绫,向着场中飞去,当下他更不多想,连忙驭起烧火棍紧追而去。 田灵儿飞到半空,只见前头宋大仁和杜必书已经加入了君问心、陆雪琪和青龙的战团,但青龙以一敌四,竟没有落入下风,反而是一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只有偶尔面对君问心的剑光,才会神情凝重些… 田灵儿虽然性子稍急,但她天资聪慧,一眼便看出青龙道行太高,法宝又强,就算加上自己也未必能胜得过他,目光一转,立刻就有了其他主意,竟是不再向君问心等人处飞去,而是调转方向,向着那巨大光幕的另一侧悄悄飞去。 张小凡跟在后头,大惊失色,但看魔教中此刻似乎都被青龙以一敌四吸引了过去,就连最上头主持法阵的鬼王,目光也随着君问心的太一神剑而不断变化,一时竟也疏忽了田灵儿这里… 田灵儿转眼间接近到光幕另一侧,此处原本守卫的黑衣人,却都已经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下,显然在刚才困住夔牛的剧斗中被震死了。 她目光急扫,突然注意到所有的红光都是从一些倒插在沙滩里的奇怪暗红色铁锥状事物中发出,然后源源不断地向上发射,汇聚到半空中鬼王脚下那只古鼎之中。 显然,这些东西所组成的法阵和半空中那只古鼎,便是困住夔牛的关键所在。 “嗡!” 田灵儿更不多想,玉指一挥,琥珀朱绫立刻飞出,直扫向倒插在沙滩上的那些东西…… 注一:《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夔牛: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又注:《志异·灵兽篇》夔牛:上古奇兽,状如青牛,三足无角,吼声如雷,久居深海,三千年乃一出世,出世则风雨起,雷电作,世谓之雷神坐骑,此处采用《山海经》说法。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伏龙鼎 “砰!” 一声大响,琥珀朱绫硬生生地打在了一支被红色光幕笼罩的铁锥上。 红色光幕顿时一阵颤抖,半空中的鬼王和魔教其他黑衣人,包括被困的奇兽夔牛,几乎同时转过头望来。 红光闪过,田灵儿吃了一惊,却见那暗红色的铁锥周围红光乱颤,但其本身却在红光保护之下,纹丝不动。 片刻间周围之人都已经反应了过来,魔教中黑衣人纷纷冲来,田灵儿脸色煞白,微微喘息,正焦急时刻,忽然眼前一亮,双手一挥,琥珀朱绫赫然钻入地下。 半空之中,鬼王脸色登时大变,一跺脚怒道:“小丫头不知死活,坏我大事!” “嘭!嘭!…” 只见他身影一闪再闪,迅猛无匹地扑了下来,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尖锐啸声此起彼伏,刹那间无数光芒亮起,竟是正道众人与魔教的大队人马都到了此处,杀杀停停,最激烈的便是苍松道人对百毒子、田不易对端木老祖,而苏茹此刻却以一敌二,挡住了受伤的吸血老妖和当日死灵渊下的那个年轻高手林锋。 至于其他的人,诸如天音寺的僧人和焚香谷门下,包括了大力尊者师徒,也都来到了这里。 这许多人来到此处,突然望见竟有如此巨大的一片光墙在这海滩之上,其中还困着一只奇形怪状的巨大奇兽,一时手中都缓了下来,百毒子与端木老祖同时跃开,舍了苍松道人和田不易。 苍松道人和田不易此刻也无心恋战,任由他们而去,尤其是田不易,远远望去,似乎竟是自己女儿被魔教中人重重围困,忍不住脸上变色,便要做势向那里扑去。 百毒子与端木老祖站在一起,首先向青龙那个战团看去,看到青龙以一敌四依然游刃有余,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随即向天空望去,此刻只见鬼王扑下,但那只古鼎却依然在空中缓缓转动,红光四射。 百毒子眉头忽然一皱,沉声道:“‘伏龙鼎’!” 端木老祖站在旁边吃了一惊,连忙向天空中望去,立刻也呆了一下。 他二人都是魔教中资历极深之人,见识眼光远非一般魔教徒众可以相比,那只古鼎远远望去,形状古拙,鼎畔双环上刻有龙首浮雕,再加上眼前这个神秘法阵,极像魔教传说中的“困龙阙”。 而这种神秘的困龙阙法阵,向来是要有伏龙鼎才能施法,以伏龙鼎灵力为媒,方能激发天地肃杀之气,任你有再高道行,也要被困其中,不得而出。 说起来,也除非是这种绝世奇宝,否则鬼王他们想要困住夔牛这种亘古奇兽,也是难以做到。 回到场中,这时其他动手的人几乎都已经暂时停手,注意力都被这里吸引了过来。 鬼王正迅疾地从半空中扑下,而田不易关心爱女,虽身在远处,依然驭剑冲来,而在近处,张小凡却因为最早跟来,此刻是离田灵儿最近的人,但旁边却已经有数个黑衣魔教中人也扑了过来。 情势一触即发,而关键处,尽在田灵儿身上。 张小凡眼看黑衣人堪堪将到,心中大急,用力一跃,飞近田灵儿身后,人在半空中时烧火棍已然青光大盛,在黑衣人之前扫下一片光墙。 “轰!” 那些黑衣人纷纷怪叫,刹那间数道法宝便打了过来,张小凡身子大震,但终究是把这些人给挡了一挡。 也就在这个电光火石时刻,田灵儿一声欢呼,但见琥珀朱绫从地下钻出,生生把一枚铁锥顶了出来。 顿时,红光剧烈晃动,整个困龙阙法阵电芒乱闪,阵脚大乱,特别是在田灵儿面前处,片刻间赫然破开了一人多高的空洞。 “嗷!” 红色光幕之内,奇兽夔牛一声长啸,声动四野,单足发力,向着这里冲了过来。 田灵儿面带欢喜,刚要招回法宝琥珀朱绫,突然间只听得张小凡在背后失声叫道:“师姐,小心!” “轰!” 她吓了一跳,猛然抬头,赫然见那只巨大的奇兽已然冲到面前,轰隆一声巨响,那庞大的身躯重重撞在光幕之上。 这时困龙阙法阵已乱,被这巨力一撞,原本一人多高的空洞顿时扩散开去,一下子大了数倍,几乎就能让夔牛出来,而同时红光乱颤,波动四射,竟把正扑下的鬼王身形,向旁边挡了出去。 “嗷!” 此刻夔牛圆睁着一双巨目,凶光四射,也根本不管是田灵儿才动摇了这奇异法阵,一声大吼,巨头摆动,竟向着田灵儿咬来。 田灵儿大惊失色,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冲着自己而来,腥味扑鼻,一时吓得呆了,竟是一动不动。 这时眼看夔牛突围在即,以它刚才被困在困龙阙中却仍然震死了十数人的威势,所有的黑衣人不约而同都向后退去,只有张小凡惊骇之下,却依然咬牙冲去,烧火棍青光闪闪,打向夔牛头部。 远处,青龙震开了君问心的太一神剑,无意中向张小凡处望了一眼,正好看见那烧火棍向夔牛冲去,忽然间身子一震,几乎失神,竟是失声叫了出来:“这…” 场中,那夔牛不愧是亘古奇兽,感觉到法宝打来,巨首一摆,竟是直接以头撞上烧火棍。 “轰!” 烧火棍倒飞了回来,张小凡身子大震,只觉得一股大力几乎是铺天盖地一般涌了过来,登登登连退了几步。 被张小凡这一阻,田灵儿已然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就要后退。 不料那夔牛今晚被这些人类摆了一道,也不知它活了几千年,但想必从未有过如此遭遇,正是盛怒之极,根本不管面前之人是谁,要先杀了泄愤再说。 只见田灵儿不过才后退半步,堪堪招回琥珀朱绫正想飞起,那张可怕的血盆大口又一次当头咬下。 远处众人一阵惊叫,面色苍白的苏茹立刻冲出,最先的田不易更是如电飞驰,无奈相隔太远,眼看就差了数十丈之远,难以施救。 但田灵儿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也不甘束手就死,情急之下,双手连连挥动,琥珀朱绫如红龙行天,在她头顶挡住,只望能将这巨兽挡上一挡,便能有空隙逃出。 而与她站在最近的张小凡也再次纵身扑来…… ---------------------------------- 除夕,不加更估计会被打死==、 第一百九十一章 暴露【三更!】 众皆哗然,个个面带惊骇神色,只有张小凡,什么都听不到了,一点都听不到了,感觉中,周围所有的人,都这么大声吵闹着,无数人向他喝问着,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慢慢的转过身子,鬼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身后了,在他前方,只有被困在困龙阙法阵中的奇兽夔牛,团团乱转,但最终还是认命一般,站立不动,向天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那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夜空中,分外凄凉。 张小凡缓缓抬头,仰首望天。 那一片冷冷的夜色啊! 黑暗而漫无边际,仿佛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笑了,绝望的笑着,无声的笑着,身体晃动,直直的倒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眼前,一片漆黑,仿佛那片无尽的黑暗夜空,无边无际地向他压来! 然后,他昏过去了…… 田灵儿脸色苍白之极,走上前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在她与张小凡之间这段短短的距离,突然间竟是这般遥远而不可跨越! 但是,下一刻,她想到了方才张小凡挡在她身前的疯狂… 那身影,不强壮,却有着抵抗整个世界的勇气,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痴了…… 只见田灵儿静静走到张小凡身旁,缓缓蹲下身来,紧紧抱起张小凡重伤的身体,她低低的、仿佛对着自己的心道: “小凡,没关系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与你一起承受……” 已经赶至近处的碧瑶,以及就在旁边的君问心、陆雪琪,都刚好听到田灵儿这一句,他们都呆住了… 情,让人痴,使人盲… 本该如此的,不是嚒?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承受! ------------------------- 昌合城,客栈。 君问心独自伫立在院子里,阳光照耀下的脸庞,透着温暖的色彩,却止不住心中的凉意。 大梵般若… 噬血珠… 他不知道张小凡的未来在哪里。 此时宋大仁与杜必书正守在张小凡的房门外,两人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还不能接受张小凡的惊天变故。 这时,一袭白衣的林惊羽走了过来,他眉头紧锁,来到君问心身前道:“问心,小凡…小凡他怎么样了?” 君问心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动,道:“还没有醒…” 林惊羽看了看左右,低声道:“你说,小凡他会不会有事?” 君问心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小凡他这次真的是危险了啊…天音寺的不传真法、魔教的圣物…不管哪一样弄不好,都只有一个死字…” 林惊羽一滞,随即蹙眉坚定道:“我去求师父!”说完便转身离去。 “吱呀!” 门忽然打开了,君问心回头看去,只见红色婉约的身姿走出房来,正是一直在里面陪着张小凡的田灵儿。 君问心连忙迎上去,宋大仁和杜必书也转头看来,田灵儿的神色很是憔悴,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动人之态。 君问心首先开口道:“灵儿,可是小凡他醒了?” 田灵儿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我想去找爹要回小凡的、的烧火棍,我想小凡醒了以后肯定想要的…那个古怪的法宝,他从不离手的…” 她低着头,声音有止不住的黯然。 君问心看着田灵儿远去的身影,微微摇了摇头,小凡他心心念念的师姐,终于是明悟了自己的内心,可是,他自己却偏偏… 他长叹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一梦,仿佛又过了千年。 他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直到望见那一个村庄,阳光明媚而熟悉的地方。 他飞奔而去,那些熟悉的面孔微笑地望着他,开着玩笑。 空气清新的仿佛甜到了心里,让他在村旁玩耍的草地上,忍不住自由的打滚,尽情欢笑。 周围,突然又多了许多孩子,扑了过来,那个一向爽朗的惊羽,大笑着说:“你服不服,服不服?” 服不服…… 他独自低语,仿佛重复着当年的话语。 天地忽然暗了,黑云压顶,低的像天塌了下来,周围的人突然全部消失了,远处温暖的村庄突然也不见了,黑暗降临大地,只有幽幽一束光,照着那惊惶而无助的孩子…… 他突然惊叫:“我服了,我服了……” 翻身坐起,汗流浃背,喘息不止。 “小凡,你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仿佛被吓了一跳,抓住了张小凡的肩膀,急问道。 张小凡喘息着,向旁边看去,君问心坐在床前,面色紧张而带些憔悴,正盯着自己。 张小凡怔了一下,向四周望去,这是一间小小的客房,摆设简陋,房间里只有普通的桌椅和一张木床,自己此刻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他低下了头,定了定神,道:“没什么,我做了个噩梦。” 君问心看着他,嘴角动了动,慢慢松开了双手。 张小凡沉默了片刻,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君问心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已经离开了流波山,现在到了东海边的昌合城里,这里是昌合城的一个小客栈。” 张小凡默默无言。 房间里突然显得很安静,半晌,君问心忽然道:“小凡,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张小凡的肩头仿佛抖了一下,抬眼向他望去,这一个关系最好的朋友,此刻深深望着自己,可是那种眼神竟是那么陌生。 他又低下了头,慢慢地道:“没有,君大哥。” 君问心眉头紧皱,刚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张小凡开口道:“我们怎么回来了?” 君问心叹了口气,道:“那日在流波山上,你昏过去之后,大家看到你…你的样子,都是面面相觑,最后苍松师叔和田师叔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带着你先退回来了,魔教那里似乎也有些混乱,而且注意力似乎都在那夔牛身上,也没有多加阻挡,我们就顺利的回到这昌合城了。” 张小凡沉默了片刻,道:“我这样多久了?” 君问心道:“已经三天了。” ---------------- 除夕何惜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二章 焚香【新年快乐!一】 张小凡又是一阵沉默,君问心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阵烦躁,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小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 “君大哥!” 张小凡忽然大声叫了一声,打断了君问心的问话。 君问心怔了一下,望着他。 张小凡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也不看君问心的表情眼色,只垂着头低低地道:“别问了,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君问心咬了咬牙,站了起来,看了张小凡许久,终于转过身向外走去,但在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对着张小凡道:“小凡,你放心,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我都相信你,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张小凡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一般,君问心又看了他一眼,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君问心和宋大仁他们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后他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了。 房间里,很是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小凡慢慢抬起头,掀开被子,只见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在流波山上穿的衣服,想来也没人替他换过,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向床头摸去,但突然手停在了半空。 那里空空如也。 这些年来一直跟随着他的烧火棍,不见踪影了。 他怔怔的坐着,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忽然,他快速地下了床,径直跑到这间屋子的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两个人,愕然回过头来,是宋大仁和杜必书。 望见了张小凡,他们二人的脸色仿佛也有些古怪,半晌,杜必书才干笑一声,道:“小、小师弟,你醒过来了啊?” 一道阳光,从他们背后的天空,照射下来,晒到了张小凡的脸上,张小凡突然觉得有些眩晕,身子也摇晃了一下。 宋大仁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上前搀扶,但手刚伸出来,忽然又缩了回去。 张小凡怔住了,望着他,这个从小疼他爱他的大师兄,脸色苍白如纸。 宋大仁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慢慢地道:“小师弟,你身体有伤,还是先在房间里好好养伤,不要出来四处走动了。” 张小凡缓缓把身子缩了回去,刚要转过身的当口,忽然忍不住一般,突然道:“大师兄,我那根烧火棍呢?” 宋大仁与杜必书脸色都是一变,过了好一会儿,宋大仁才淡淡地道:“小师弟,你那件法宝被师父暂时收起来了,你、你也不要担心了。” 张小凡没有再说什么,转过了身子,轻轻的把房门关上。 ----------------------------- 客栈的另一角,一间僻静的房间内,苍松道人和田不易以及萧逸才三人,一起坐在这里。 在他们三人中间的小圆桌子上,安静地摆放着那一根青黑色的烧火棍。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把烧火棍拿了过去,却是苍松道人,只见他把这根烧火棍放在身前,用手轻轻抚摸,当手指触摸到最前端噬血珠的时刻,他的眼中仿佛也有光彩轻轻闪烁,半晌才淡淡地道:“原来这就是噬血珠吗?” 田不易忽然冷冷地哼了一声。 萧逸才看了看田不易,又望了望苍松道人,道:“二位师叔,如今该如何,还请你们赐教?” 苍松道人望了萧逸才一眼,淡淡道:“萧师侄你一向多谋善断,不如你来说说?” 萧逸才摇了摇头,道:“这事关系太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苍松道人望了田不易铁青的脸色一眼,道:“如今最麻烦的,就是天音寺那些道友,不停地向我们追问张小凡究竟如何会修炼有大梵般若真法,其势汹汹,若不是领头的那个法相还明白些事理尽力压制,只怕他们早就向我们要人了!” 田不易冷然道:“他们想要拿人?也要等我们问清楚之后,再说我门下的弟子出事,也轮不到他们前来插手。” 苍松道人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些什么,萧逸才却已开口说道:“说到这个,田师叔,今日早上我遇到了焚香谷的李师兄,他也、他也向我们要人!” 苍松道人一怔,田不易怪眼一翻,怒道:“又关他们焚香谷什么事了?” 萧逸才低声道:“田师叔息怒,他们要的却是君问心君师弟,其实我也觉得焚香谷乃是无理取闹,李洵李师兄言道,当日曾和君师弟、张师弟一同入黑石洞一伙妖狐巢穴,追查一件他们焚香谷的宝物,结果君师弟最先到达,等他们到达时,只见妖狐已死,但宝物却不见踪影,而君师弟却说并未见过这个宝物,当时他们就觉得奇怪,昨晚见到君师弟脚下所化巨龙,明显是火龙所变,如今想来多半是君师弟他偷…” “砰!” 一声大响,却是田不易盛怒之下,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只听得“卡卡”几声,这桌子一阵摇晃,倒了下去,桌脚已然被这一掌给震断了。 萧逸才面色有些尴尬,苍松道人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焚香谷这些人分明乃是不怀好意,这种查无实据之事,不用理他们。” 萧逸才点了点头,又道:“其实焚香谷这里,我们推脱一下也就没关系了,但这一次张小凡张师弟在众人面前…呃,许多同道都纷纷要我们青云门站出来做个交代,说清楚为什么八百年前的魔教邪物,会在我们青云门弟子身上?” 田不易手掌握拳,不时有轻微辟啪声音响起,脸色难看之极,低声怒骂道:“这个小畜生!” 苍松道人缓缓道:“田师弟,你也不必太过生气,这种事谁也料想不到,只是如今事态太过严重,更牵扯到天音寺和魔教,兹事体大,我看我们还是要火速回山,请示掌门师兄再做定夺!” 田不易深深出了口气,但他毕竟修炼多年,当下强把心头怒气压了下来,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们立刻就动身。” 说着眼光一转,向苍松道人手中的那根烧火棍望去。 不料苍松道人微微一笑,却是把烧火棍放到了自己怀里。 田不易脸色一变,旁边的萧逸才也皱了皱眉,道:“苍松师叔,这法宝…” 苍松道人向他摆了摆手,转头对田不易道:“田师弟,你门下弟子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已然让我们青云门在天下正道面前丢尽了脸面,还得罪了天音寺,你这个做师父的只怕要担待些责任吧?” 田不易哼了一声,瞳孔收缩,冷冷道:“那又怎样?” 苍松道人淡淡道:“我乃是青云门中掌管刑罚之人,这件证物放在我这里,想必田师弟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田不易盯着苍松道人看了半晌,忽地一顿脚,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 新年快乐,大家! 无论如何,必定完本! 新的一年,愿我们共同走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幽姬【新年快乐!二】 昌合城中的街头上,依然和平日一般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周一仙和小环两个人站在街头一个拐角处,望着前面街道上一间门牌上挂着“东海客栈”牌匾的小客栈,一起皱了皱眉。 小环把拿在手里的冰糖葫芦舔了舔,发出了满足的“啧啧”声,然后随意地向周一仙道:“爷爷,你真的确定青云门的人住在这里?” 周一仙点头道:“废话,你没看到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修真炼道的人吗?”说到这里,他自顾自地道:“这些人一去流波山就是好久,这一次回来了也不知是什么结果?” 小环白了他一眼,道:“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要说你是人家青云门的人吧!你自己不敢去认亲;要说你不是吧!偏偏又那么关心?” 周一仙一窒,怒道:“爷爷我虽然不屑于与这些青云门的后辈相认,那是我早已看破世情,情愿一生清贫,浪迹天涯,为天下苍生做些…” 小环掉头就走。 周一仙剩下的自夸的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哼了一声,向那东海客栈最后看了一眼,转身也走了。 小环边走边道:“你还好意思说,本来想我们也去流波山上看看的,结果在东海边上问了十几天,居然都找不到一个船夫载我们去。” 周一仙大感尴尬,干笑一声,道:“那是这些船夫没有见识,怎么会连这流波山在哪里都不知道,都是饭桶!” 说着同时,心想老是提这些事情,自己不免在孙女面前老脸丢尽,便岔开话题,随口道:“也不知道君问心那个家伙,这一次会不会死在流波山上了?” 小环登时大怒,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别乱说,问心哥哥的手相面相我都看过,虽然他不愿意听…但是,他的面相分明是凌天…算了,至少一定不是短命之相!” 周一仙呵呵一笑,对小环道:“说起来我倒是越来越想知道,当日在黑石洞外的那口‘满月古井’之中,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小环噗哧一笑,道:“你到现在还记得啊?” 周一仙点头道:“不错,要知道凌天之相者万无其一,我现在对那个家伙越来越好奇了!” 小环连连点头,笑道:“其实我也是…” 他二人笑着说话,一时忘了前头,猛然间发现身前居然出现了人影,他们差点就撞了上去,登时吓了一跳,连忙顿住身子,好不容易才稳了下来,周一仙大怒道:“你们做什么…” 不料话未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立刻就哑了下去,小环有些吃惊,同时向前看去,立刻也吓了一跳,只见身前站着两人,前头是个清秀美丽的少女,一身水绿衣裳,赫然正是让他们吃了好些苦头的碧瑶,而在碧瑶后面,还有个女子,却是一身黑衣,面上还用黑纱蒙面,看不清楚她的容颜。 周一仙干笑两声,连声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说着向小环打个眼色,小环年纪虽小但何等机灵,立刻会意,二人正要回身就跑,不料身子一轻,却是被这两个女人一人一个拎了起来,随即眼前晃动,几番街道人物天翻地覆地转来转去,等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僻静无人的陋巷之中了。 周一仙额头冒汗,知道面前这少女道行远胜自己,这一下真不知道要吃什么苦头才是,当下只得苦着脸道:“这位姑娘,我、当日是我不对…啊!我把银子都退给你吧!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碧瑶眉头皱了皱,自从流波山回来之后,此刻看去,她的脸色颇有几分憔悴,这时瞪了周一仙一眼,道:“谁要你的银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周一仙立刻道:“姑娘请问,我知道的无不据实回答,不知道你要问的是财运还是寿相,要不然就是问问姻缘?这些都是我周一仙周大仙人的拿手本事,来来来,且让我为你算上一卦…” 他越说越顺,不料旁边突然感觉小环不停拉他衣裳,惊讶回头,道:“怎么了?” 小环流汗不止,白了他一眼,对着碧瑶赔笑道:“这位,嗯!漂亮的大姐姐,你要问我们什么事啊?” 碧瑶沉默片刻,道:“你们刚才在东海客栈门口张望什么?” 周一仙与小环对望了一眼,道:“没、没什么啊!我们只是碰巧路过,看到好多修道的人在那里,就停下来看看。” 碧瑶淡淡道:“这么说,青云门的人,都是住在那里了?” 周一仙点了点头,道:“好像是吧!” 碧瑶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道:“那你们…你们有没有看到当初救了你们一次的那个青云门的年轻弟子?” 周一仙一怔,随即会意,道:“姑娘你是说君问心还是张小凡?” 碧瑶倒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君问心与张小凡二人,点了点头,道:“怎么,你们看见君问心了?”脸上同时露出了几分关切。 周一仙与小环同时摇头。 碧瑶顿时有些失望,看着还想说些什么,但忽然间似乎兴味索然,摆手道:“你们走吧!” 周一仙和小环如聆仙乐,立刻向她道谢并快步向小巷外头走去,不料才走出几步,背后碧瑶突然道:“等一下。” 周一仙心里咯登一下。 只听碧瑶缓缓道:“你们刚才在大街上说的黑石洞外有口满月古井,那是什么意思?” 周一仙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把满月古井的典故说一遍,最后道:“……嗯!就是这样了,传说在月圆之夜,人只要向满月古井中凝望,便会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碧瑶脸色变了变,想起了那天君问心也看过满月之井,现在她忽然想要知道他看到的是谁… 她不再言语,怔怔出神,周一仙还想着这个百变的少女不知还有什么奇怪的问题,忽然被小环拉了一下,见小环连使眼色,这才回过神来,当下二人慢慢向外走去,碧瑶和她身边的那个神秘黑衣女子,却也没有阻挡。 半晌,僻静小巷中只剩下了碧瑶和面蒙黑纱的那个神秘女子。 “幽姨,你说君问心他看到的会是谁?” 话才出口,碧瑶忽然又自苦笑,笑容中几番酸涩:“其实还用说么,肯定就是他那个容颜绝世,使天琊神剑的青云同门,我算什么?” 被碧瑶称做“幽姨”的神秘女子,淡淡地道:“你不要这样,这些男人,有时候是根本不懂得自己的心意的!” 碧瑶合上眼睛,半晌睁开,带着一丝哀求的意思,向黑衣女子道:“幽姨,我想去看看他。” 黑衣女子立刻摇头,道:“不成。” 碧瑶哀声道:“幽姨,我、我只是想看看他!” 黑衣女子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爹也就是知道你会乱来,所以才叮嘱我一定要看住你,现下青云门中大批高手都在这客栈之中,我们贸然前去,必难悻免。”说到这里,她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怜惜,柔声道:“瑶儿,来日方长,我们一定可以再见他的。” 碧瑶怔怔地站在那里,半晌才道:“可是、可是他那么关心张小凡,而张小凡他犯的都是正道中的大忌,他们会不会就、就这样杀了张小凡…那他现在肯定会特别焦急难受…” 黑衣女子看她语无伦次,想必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皱了皱眉,摇头道:“碧瑶,你清醒一点,平日里你不是这么糊涂的,你先弄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一会儿君问心一会儿张小凡的!就算是张小凡…他现在因为拥有噬血珠而被怀疑与我们圣教有关系,身上居然还修炼有天音寺的大梵般若,这才真正是非同小可之事,若不能查个清楚,首先天音寺就不能与青云门善罢甘休,我料定青云门必定要将张小凡带回青云山,由道玄亲自过问决断,并给天音寺一个交代,所以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碧瑶下意识地咬了咬苍白的下唇,良久,却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黑衣女子看在眼里,仿佛也有些心疼,用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低声安慰道:“没事的,你别担心,你爹不是也说过了吗,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碧瑶默默点头,忽然间她抬起头来,抓住黑衣女子的手,急切地道:“幽姨,我知道你十五年前就不出手了,但求看在我的份上,你也帮帮他们吧!”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目光轻轻移开,望向小巷的外头。 碧瑶又叫了一声:“幽姨!” 黑衣女子仿佛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好吧!若你爹决定救他了,我也帮你一次。” 碧瑶喜形于色。 黑衣女子笑了笑,只是笑容藏在那黑纱之中,谁也看不见,就像谁也看不见她的深心处里,那阵阵的动荡。 那一个漆黑而肃杀的夜晚,那一个少年决然不顾生死地向那只凶悍巨兽扑去的时候,她在黑暗中,亦满心触动! 依稀忆起,多年之前,那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 就连他们脸上的神色,仿佛也有了几分相似…… ------------------------------ 新年第一求,五体投地,满地打滚,推荐票啊推荐票,推、荐、票! 第一百九十四章 青云【新年快乐!三】 又见青云。 当君问心再一次看到青云山的时候,距离他上次与陆雪琪、齐昊、曾书书、张小凡四人一起下山,已经有数月的时间了。 那依然巍峨高耸、直入云端的山峰,依旧仙气缥缈、庄严神圣,但是他关系极好的朋友张小凡的处境,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在田不易与苍松道人以及萧逸才商量之后,张小凡暂时被田不易带回了大竹峰,由苍松道人和萧逸才回去向掌门道玄真人详细禀报,再做决定。 而君问心则与陆雪琪文敏等人一同回了小竹峰,许久不见师父与众师姐,他心中很是想念,不知不觉见,他早已将小竹峰当作自己的家了。 “唰唰!…” 小竹峰高耸入云,四面都是悬崖,阵阵毫光闪过,小竹峰一脉众人,终于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小竹峰。 留守在小竹峰的众师姐很快便将他们围了起来,尤其是君问心更是她们最关心的对象,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师弟,她们对问心都十分喜爱和关心。 君问心不断游走于众位师姐之间,听着她们一声声关怀备至的询问,本有些沉郁的心情也渐渐平和下来,这里仿佛带着一股奇特的温暖,让得他不自禁地抛开一切烦恼… 文敏看着被众人围住的君问心,脸上似也带着些温暖的笑容,等到她们寒暄够了,这才走上前来,微笑道:“好啦好啦,师妹们,快放过我们小师弟吧,他还要去拜见师父呢!” “对哦,前段时间师父可是为你担了很多心呢,要不是雪琪师妹及时回来,师父都可能已经下山去找你了。”文心登时道。 君问心闻得师姐们这番言语,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有些悸动。 在山上这几年,他已经习惯了师父的教诲、训斥、关心…下山以后,师父不在身边时,他才明白师父在他心中的分量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如此深了… 君问心低下头去,轻声道:“恩,我这就去见师父!” 蓝天白云间,水月大师的身影静静地隐在其中,自从君问心她们回来后,她便已经在此。 只是她不习惯将对弟子的关心放在脸上,便也没有下去,就这样在空中看着她唯一的男弟子,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弟子。 一段时日不见,他面上竟是带了些疲倦,想来在山下的经历不是那么舒心… 她就这般看着,直到看见君问心向后山飞去,这才赶紧回到了静竹轩…… 大竹峰。 张小凡面无表情地从停稳的大师兄的十虎仙剑上走了下来,沉默地站在一边,田不易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面色难看之极,直接就走回了“守静堂”。 走上来迎接的留守在大竹峰上的吴大义等人一时愕然,都把迷惑的目光投向苏茹和宋大仁。 苏茹微微叹息,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心思说话,转头对宋大仁道:“大仁,这里交给你了。” 宋大仁连忙应了一声。 苏茹转头看了看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的张小凡,只见他面色憔悴,这数日之间人已瘦了一圈,心中有些不忍,下意识地踏上一步,但随即又停了下来,摇头叹息,转身走去。 田灵儿转头看看张小凡,随即一言不发地跟着母亲去了。 宋大仁干笑一声,神色颇有些怪怪的,对张小凡道:“小师弟,既然我们已经回来了,你就回房休息去吧!不过,你…你最好不要乱走。” 张小凡抬起头来,缓缓点头,道:“大师兄,我知道了。” 说着他独自一人向着大竹峰弟子住处走去,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低声的交谈,显然满肚子疑问的吴大义等人正在追问宋大仁、杜必书。 虽然看不到,可是身后那无形的目光,却仿佛如针一般,刺在张小凡的背上。 就在他走了不远,忽然大竹峰上响起两声欢快的吠叫,张小凡心中一动,抬头向前望去,不禁呆了一下,只见许久不见的猴子小灰裂着嘴骑在大狗大黄的背上,双手紧抓着大黄光亮的皮毛,而大黄吐出半截舌头,一路大声兴奋地吠叫着冲了过来。 张小凡忽然觉得眼眶中热了一下,连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 很快的,大黄跑到了张小凡的身前,小灰“吱吱”连叫,“嗖”的一下就窜上了张小凡的肩头开心大笑,双爪习惯性地放到了张小凡的头上到处乱摸,至于大黄,对张小凡也甚是亲热,一颗大狗头不停在张小凡脚边摩挲,蹭来蹭去。 不知道它是不是又在怀念张小凡做的肉骨头? 张小凡心中一阵激动,蹲了下去,用手轻轻抚摸大黄的脑袋,大黄低声哼了两声,两只耳朵顺从地低伏下来,蹭着张小凡的手心。 而小灰则吱吱乱笑,尾巴横过来荡过去,缠着张小凡不放。 站在远处的吴大义咕哝了两句,低声道:“这两只畜生,老子细心照顾了它们几个月,从来都没对我这么亲热过!” 不久,在众人的注视下,张小凡站起身来,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而小灰在他肩头坐着,大黄也跟了过去。 仿佛也只有到了此刻,张小凡的身影,才不显得那么孤单…… 青云山麓的远处,碧瑶与神秘的黑衣女子幽姬正并肩而立,遥望那隐没在白云深处的山颠。 碧瑶的脸色微微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皱着,看去人也憔悴了不少,神情也有些恍惚,凝望了半晌,才慢慢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幽姬面上的黑纱微微一动,转头看了看身边这为情所苦的少女,轻轻道:“没事的,碧瑶,你别想太多了。” 碧瑶咬了咬唇,忽然道:“我爹呢?” 幽姬道:“宗主今日去河阳城中与新近赶到的万毒门那个老怪物见面了。” 碧瑶一惊,道:“什么,‘毒神’也来了?” 幽姬淡淡一笑,道:“何止是他,据我私下听说,就在最近几日,只怕连长生堂和合欢派的门主,也都要赶来。” 碧瑶这一惊更甚,半晌才说道:“怎么会这样?我知道爹已经把鬼王宗的主要战力都暗中调到了青云山附近,如果这三位门主一来,他们门下的高手必定也会跟来,那么岂不是我们四大…不,根本就是圣教的实力完全都集中到这里了?” 幽姬的面容隐藏在她黑色的面纱之后,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只听她的声音,依然从容而平静,平缓地道:“不错。” 碧瑶忽然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这么说来,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救张小凡了。” 幽姬淡淡道:“碧瑶,你别多想了,宗主他一言九鼎,你又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不会骗你的,至于说这一次我们圣教诸派舍弃前见,也是你爹极力主张,为了一雪百年前的奇耻大辱,四派门主一起在明王座下,发下重誓,趁着青云不备,攻他个措手不及。” 碧瑶沉默了片刻,道:“这一战若是成功,爹在圣教中声望自然高涨,就算败了,他也有个为前辈雪耻的好名声,可是…”她忽然提高了声音,神色仿佛有些激动,道:“可是这些我都不管,也不想管,我只想让张小凡好好的,不要在…” “碧瑶!” 幽姬忽然喝了一声,碧瑶怔了一下,幽姬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你怎么又在胡言乱语!君问心与张小凡这两人在你心里到底孰轻孰重,这一点你要自己弄明白!” 碧瑶浑身一怔,看了看她,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下去,转过头看着远方渺渺白云,一时望得痴了……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毒神【新年快乐!四】 河阳城里一处僻静的大宅子里,鬼王与青龙缓缓走入,一路之上有人在前恭敬地引入,直向内走去。 这座宅子自然便是万毒门在河阳城里的据点了,也就是在今日,万毒门门主,魔教四大宗派门主中资格最老的毒神,来到了这里。 百年之前,魔教与正道在青云山大战,直杀的是天昏地暗,但最后魔教仍然败走。 在那之后,魔教元气大伤,四大宗派之中,倒有三个换了门主,其中鬼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接替上任鬼王宗宗主之位的。 但在诸派之中,唯独万毒门的老怪物毒神,却仍是幸存下来,只是这些年来也一反当年嚣张出头的作风,就算在魔教之中,万毒门也意外保持了低调,普通的徒众更是等闲见不到这个老怪物。 一念及此,青龙也不禁微微皱眉,毒神这个称号,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响彻魔教,当年他还跟随着上任鬼王打天下的时候,这毒神便已是万毒门中的得力干将,其后接掌万毒门门主之位,更是在魔教内争中与鬼王宗激烈争斗,暗地里结下的梁子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居然会和这个老怪物一起合作。 青龙也有将近百年没见过毒神了,心下颇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些年来,这毒神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若以年纪计算,这老怪物只怕将近五百岁了。 想到此处,他忽然心中一动,向走在自己身前半个身位的鬼王看去,只见他面上有淡淡微笑,表情似乎很是放松,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一路走来,走过庭院,进了内堂,四周都是静谧无声,看不到一个人影,这个位高权重的人所住的地方,有着意外的冷清。 很快的,二人看到前方一间看似普通的平房门口,站着八个清一色黄褐色服装的男子,而带路的人,也带着他们向那个房子走去。 看来,毒神应该就在这个房子里了。 走到近处,那八个男子一起向鬼王弯腰行礼,显然鬼王作为魔教四大派系之一的宗主,在魔教之中的地位极高。 不过鬼王并没有什么矜傲之色,对着众人微微点头,随和地笑了笑,便和青龙一道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中,东西面都有开窗,光线照入,房间里很是明亮,全无这世间传说魔教中人一直待在黑暗中那种感觉。 至于摆设,更是简单之极。 偌大的屋子中间,只有一张桌子和数把椅子,此外桌子旁边还有一张躺椅,一个满头白发如雪的老人正闭目躺在其上,旁边坐着一个面色白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摆弄着桌子上的茶具,茶水香气,不时暗暗飘来。 怎么看,都像是一幅安宁的祖孙休憩图,哪里有一丝半点的邪气! 鬼王微微一笑,走了过去,那老者听到脚步声,张开了眼睛,向鬼王处望了一眼,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微笑道:“你来了?” 鬼王笑道:“老前辈,当年圣殿一别,又是许久不见,身体可好啊?” 这老者自然就是恶名播于天下的毒神,当下只见他似乎面带苦笑,道:“老了,不中用了。” 说着,他似乎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岔开话头道:“鬼王老弟,如今你早已是鬼王宗的一派门主,与我身分相同,你若不嫌弃,叫我一声老哥即可,千万莫要再叫什么老前辈了,我可担当不起。” 鬼王失笑,神色轻松,在这张桌子另一侧坐了下来,对毒神道:“老前辈你这话就不对了,谁不知道你德高望重,这一次大事,我们还指望着你主持大局呢!” 毒神脸上神色仿佛一怔,立刻摇头道:“不成、不成。” 鬼王正待还说什么,对面桌上那个年轻人已经冲好了两杯茶,这时端了过来,淡淡地道:“宗主,青龙圣使,请用茶。” 鬼王与青龙伸手接过,鬼王向他多看了几眼,只见这年轻人眉目清秀,只是面色显得有些苍白,但能够在这里陪伴着毒神的,自然与毒神关系匪浅。 鬼王当下转头向毒神道:“这位是…” 毒神笑道:“他是我十年前收的关门弟子,叫秦无炎,当年我见他资质不错,就收了下来,无炎,还不快见过这二位前辈,他们可是我们圣教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以后若能得他们照顾,胜过你去苦修百年。” 秦无炎微微低首,脸上神色也说不上是骄傲还是害羞,连声音也是没有改变,依然平稳缓和,轻声道:“见过宗主、圣使,刚才我不知礼数,请二位莫怪。” 鬼王呵呵一笑,摇了摇手,青龙也笑道:“这位小兄弟能入毒神老前辈座下,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毒神呵呵一笑,对他们二人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不要见怪。” 鬼王摇手笑道:“说到哪里去了。”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老前辈,我今天前来,是真的诚心想请你主持大局,由我们四大派阀联手,一起洗刷当年青云大败,圣殿被辱之奇耻。” 毒神沉默了一下,面色仿佛有些苍凉,许久才道:“老弟,我已是半残之身,实在是不堪大用了,这一次我们四大派暗中商议围攻青云,我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否则对不起幽明圣母和天煞明王二圣,更对不住圣教的列代祖师,只不过主持大局这个位置嘛!我看除了老弟你的雄才大略,其他人根本不能坐啊!” 鬼王皱了皱眉,摇头道:“老前辈你太过奖了,我在四大门主之中,资历最浅,如何担当的起?这样吧!等长生堂的‘玉阳子’和合欢派的‘三妙仙子’到了,我们再一起商量吧!” 毒神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他们应该在这几日间就到了,我们到时再聚,这圣教百年来的奇耻大辱,今次一定要向青云门讨还回来。” 鬼王微笑,在这里又坐了一会,闲扯几句,便和青龙告辞了。 毒神也不强留,命人送客。 离开了毒神的府邸,鬼王和青龙二人融入到河阳城里人群之中。 鬼王忽然冷笑一声,道:“这个老怪物,果然越来越难对付了。”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但青龙却似乎了解他的意思,点头道:“不错,三百年前我们鬼王宗与万毒门殊死争斗的时候,老怪物最是凶狠冲动,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就算百年之前,与青云那场大战,也是万毒门门主的他力主的,看来当年那一场惨败,他也消磨了不少锐气。” 鬼王摇了摇头,道:“这不叫消磨锐气,这叫长了本事,经过那一役,老怪物似乎幡然醒悟,整个人的脾气一下子都改了过来,韬光养晦,这百年来,除了我们鬼王宗,实力回复最快的就算是万毒门了,只是他不肯坐这个位子,却是十分麻烦!” 说着,鬼王皱了皱眉,淡淡道:“也罢,反正也要等那两个人到了才能商议大事,我们就先等几天吧!嗯,对了,碧瑶呢?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看到她。” 青龙道:“我也没看见,不过幽姬一直都陪着她,应该不会出事的,你放心好了。” 鬼王摇头,轻轻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鬼王和青龙身影消失之后,原本一直平和甚至带点慈祥神色的毒神,面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但半天也没有说什么。 至于他旁边那个年轻人,性子似乎更是古怪,毒神不对他说话,他也自得其乐,耐心无比地在桌面上冲泡着茶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毒神忽然发出一声浩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那个叫秦无炎的年轻人转过头来,看了毒神一眼,淡淡地道:“哦!那个人道行很厉害吗?” 毒神哼了一声,道:“他修行道行自然是极高的,但道行再高,我们也不怕他,只是此人城府太深,日后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秦无炎微微笑了笑,口气却还是那么平和,道:“知道了,师父。” 毒神看了他一眼,忽然叹道:“若是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兄能有你这份资质,我何必苦忍这许多年?” 秦无炎受了毒神的夸奖,面上也没有什么得意之色,淡淡道:“几位师兄都是尽心尽力为您办事的,师父。” 毒神哼了一声,忽然伸手把盖在腿上的毛毯掀开,居然下了椅子站了起来,这一下才见他身材居然颇为高大,脊背挺直,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看来刚才那种种举动,都是为了欺骗鬼王和青龙的。 毒神在屋子中间来回踱步,秦无炎却似乎比他师父安静许多,房间里只回荡着毒神的脚步声。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秦无炎身边响起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夏日里夏蝉鸣叫的那种刺耳声音。 毒神脸色一变,转头看去。 秦无炎从椅子下面拿出了一个黄色小箱子,一尺见方,这个怪声便是从这里头传出来的。 毒神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打开了盖子,赫然,在他们二人面前,在箱子里黄色柔软丝绸上面,赫然趴着一条色彩绚丽的蜈蚣,但最奇异处,却是这蜈蚣的尾部有七条分岔。 此刻若是张小凡看到此物,必定惊愕莫名,因为这东西他小时候曾经见过,正是天下绝毒之一的“七尾蜈蚣”。 秦无炎皱了皱眉,道:“自从我们来到这青云山附近之后,小七似乎就不大安分,似乎被什么刺激了一般。” 毒神仔细看了看这条七尾蜈蚣,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枚淡紫色的小药丸,放入箱子之内,随即把箱子盖上。 很快的,从箱子里发出的那种奇异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即消失不闻。 待秦无炎把这装有七尾蜈蚣的箱子慎重地收好之后,毒神淡淡道:“这七尾蜈蚣乃是天下奇珍之物,世间仅存一对,从来相伴到死,若是分开,但在百里之内,必有感应,小七这些日子不安,必定是因为此事。” 秦无炎看了毒神一眼,忽然道:“这么说,如今那个人,就在青云山上?” 毒神笑了笑,道:“不错,七尾蜈蚣乃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异种,不会搞错的。” 说着,他转过头去,缓缓地向远处凝望。远方,河阳城外那座高耸巍峨的青云山,直插云霄,威武得几乎不可一世,白云环绕,仙气飘飘。 “一百年了,一转眼,又是百年了啊!”这个老人,低声地自言自语道。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教训【新年快乐!五】 小竹峰。 静竹轩。 君问心正襟危坐,一副专心致志,诚心认错的样子,聆听师父的教诲。 “…下一次,决不可如此莽撞!就算你关心那个张小凡,也应该先驱逐魔教妖人,然后和大家一起下去寻找,怎么能自恃武勇,单独行事?” 水月大师的声音越来越严厉,可是君问心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这种被人关怀、担忧的感觉真的很好… 好不容易,水月大师的气才消了下去,她也是爱之深恨之切,因为过于喜爱这个弟子,所以她很自私,不希望君问心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救其他人。 “师父,这次小凡他还有救吗?我…”君问心见师父不再追究了,忙提出了他一直萦绕于心的事。 “唉…” 水月大师幽幽一叹:“心儿,且不说张小凡他是不是其他门派的奸细…” “师父,我相信小凡他绝不会是其他门派的奸细…”君问心神情一急,急欲分辩。 水月大师挥了挥手,继续道:“不管如何,这次的事情,你们年轻一辈不能插手,否则…唉,就看掌门师兄怎么处理吧。” 君问心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再说,向师父行礼之后,便缓缓退去…… 青云山大竹峰上。 张小凡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怔怔出神。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柔和的光线从房间的窗口处照了进来,洒在里面的青石地板上。 也许是因为空气中也带了些慵懒的气息,在这个房间里的大黄、小灰,此刻也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大黄趴在张小凡的脚边,把头埋在自己的两只前脚上,眼睛半闭着,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全身上下,只有皮毛光鲜的尾巴时不时的摆动一下。 而平时一向好动的猴子小灰,此刻也靠在大黄身上,把大黄的肚子当作枕头,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而它的身子,此刻也随着大黄肚子的呼吸而微微上下起伏。 这个宁静的午后,仿佛一切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张小凡的眼光,茫然望着不知名处,这已是他回到青云山的第三天。 突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直困倦迷糊的大黄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睁开,连耳朵也竖了起来。 张小凡皱了皱眉,随即听到门外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阳光洒了进来,一时有些刺眼,张小凡只看到门口处站着一个身影,沐浴在阳光中。 待到眼睛稍微适应了阳光之后,他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只见田不易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这是三天来,田不易第一次前来看他,也是除了日常给他送饭的师姐田灵儿外,他第一个见到的人,想必其他的人,都因为田不易下了严令,不能前来探望。 这时大黄早就跑了过去,尾巴大摇特摇,在田不易脚边蹭来蹭去,很是欢喜的样子。 “吱吱!” 但另一只动物小灰就没那么有好感了,反倒是被人打扰了好梦,颇为恼怒的样子,叫了两声,不过终究知道田不易不是它可以惹的起的人物,所以也没敢上去怎么放肆。 在叫了几声之后,小灰便摇摇晃晃跳回了张小凡的床上,往被子上一靠,又睡了过去。 田不易低下身子,看了脚边的大黄一眼,伸出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黄低低地吠叫了两声,用脑袋去蹭他的手心。 田不易拍了拍大黄的头,站直了身子,向张小凡看来。 张小凡不敢和他的目光相对,低声叫道:“师父。” 田不易看了他半晌,也没有应他,慢慢走近,张小凡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但田不易却没有什么动作,只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张小凡心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茫然而不知所措,其实他自从回山之后,自己也早料到要面对这样的局面,甚至更厉害的,要面对其他更多人的审问训斥,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在这个温暖而安静的午后,当这些年来他一直敬如天神一般的田不易沉默地坐在他的身前时,他却只有低低的垂下头来,脑海中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田不易缓缓地道:“老七。” 张小凡身子一震,几乎如条件反射一般地应道:“是,师父。”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张小凡慢慢地抬起头,向田不易看去,田不易面无表情地看这他,根本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 许久的沉默之后,张小凡缓缓的摇了摇头。 田不易盯着这个徒弟,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刚才,”田不易慢慢地说着话,仿佛这样才能隐藏他心里的感情:“今早龙首峰的齐昊过来传信,明日一早,掌门道玄真人要在通天峰玉清殿上见你。” 张小凡的身子抖了一下,这个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清凉的山风,从开着的门口外边轻轻吹了进来,仿佛还带着远方那片竹林的竹涛声,可是,在房间里的人却都没有感觉。 小灰仿佛又睡着了,大黄也重新躺了下去,不再理会他们,只有田不易依然注视着这个弟子。 深深,深深地看着他。 “这几日,你那几个师兄们可有对你怠慢吗?”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没有,师兄们都对我…对我不错。” 田不易不说话了,房间里又回复了沉默。 良久,田不易突然长出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甩头站起,头也不回、一声不吭地向门外走去。 张小凡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茫然若失。 就在田不易马上要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下了身子,但仍然没有回头,张小凡怔怔地叫了一声:“师父…” “老七!” 田不易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在那背后,却隐约流动着异样的情绪。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是别派派来,刺探我们青云密法的卧底吗?” 张小凡咬住了唇,慢慢的、慢慢的向他跪下:“师父,我不是,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他低低地道,对着田不易,仿佛也同时对着自己的深心,这么斩钉截铁地说着。 阳光里,仿佛有一声轻轻的叹息,当张小凡再度抬头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小凡怔怔地望着门口,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才缓缓站起,走回到床边坐了下去。 猴子小灰被他的动作惊醒,转过头来,看到是张小凡,裂着嘴笑了笑,仿佛经过睡眠之后,精神开始回复,又有些好动一般跳到了他的身上。 张小凡下意识地环过手来,把小灰搂在怀里,但眼光却依然望着门外。 半晌,才用只有他自己,或者还包括小灰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道:“你知道的,我当初答应过那个人的,死也不说,死也不说……” 小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但它明显不是很在意,伸出手去,亲热地去抓张小凡的头发。 张小凡没有移动身子,任凭小灰动作,只在口中慢慢地道:“只有你了,小灰,现在只有你在我身边陪我了……” “吱吱!” 小灰叫了两声,呵呵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而在远处,大黄仿佛又睡着了,在睡梦中,它的尾巴悄悄卷起,缩到了自己的身下。 阳光依旧柔和的照着,站在门外的杜必书忍不住张开口打了个哈欠,但片刻之后,原本淡淡的困倦之意就消失不见了,只见田不易缓步从张小凡的住处走了出来。 “师父。” 杜必书叫了一声,一边小心地看着田不易的脸色,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无奈田不易面无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就这般走过他身边,向着守静堂走去。 杜必书恭身站在一旁,待田不易走远了,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张小凡,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在大竹峰上,任谁也料想不到,这个往日里平凡的小师弟,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此时此刻,连他这个平日里一向活泼好动的人,也不禁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心中更是为了张小凡隐隐担忧着。 他这般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叫唤:“杜师兄。” ------------ 求点推荐票,顺便提醒,后面两章有高能… 第一百九十七章 凡灵情缘 即便有了师父的嘱咐,君问心还是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心里总感觉很不甘心。 所以他这几日已经走了龙首峰、风回峰、朝阳峰,联络了几位好友。 水月大师自然察觉他的举动,也只是幽幽一叹,知道阻止不了爱徒,便也没有多说。 这一日,君问心来到了大竹峰张小凡门前,明日便是掌门道玄真人处理张小凡之事的日子,他忍不住想来看看这位命运坎坷的朋友。 刚从太一上落下,便见到杜步书正在发呆,就打了声招呼。 杜步书恍然转过身了,一见是君问心,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啊!原来是君师弟,上次你和陆师妹齐师兄一起打败吸血老妖的壮举,现在想来还让我热血沸腾呢!” 君问心摆了摆手:“杜师兄你过奖了,我今日来是想看看小凡,他在房内吗?” 杜步书点点头道:“在的,小师妹刚进去看小师弟,你这就进去吧。” 君问心点点头,招呼了一声,便向小院内走去…… 张小凡的院子里,有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通到房门前,路旁一颗瘦弱的小松树微微晃动,倒是显得很是安宁,与君问心自己的院子很像。 缓缓行至房前,正准备敲门,忽然就听到了田灵儿的声音: “小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只听张小凡低声道:“…师姐,谢谢你…可是我这次…” “没有可是,大不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承担,死也好,活也好,我们都在一起…” 君问心浑身一震,他没想到田灵儿在不知不觉间,竟是已经对小凡情根深种。 “师、师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张小凡显然很是有几分迟钝。 君问心抬手捂脸,都忍不住去敲他的头了,不解风情的家伙… “傻瓜…我都这样说了,你还不明白嘛…” 少女娇嗔… 不知过了多久,君问心估计他们也亲昵得差不多了,这才推门进去… “啊!” 田灵儿惊呼一声,赶紧从张小凡怀里跳了起来… “君、君师兄…” 张小凡更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君问心摆摆手笑道:“好啦好啦,我来看看小凡,能看到你们这样,我很高兴…” 等他们神色平静下来,他才继续道:“小凡,我已经联络了不少朋友,明日在玉清殿上会帮你求情…” 张小凡骤然闻得此言,浑身一震,眼眶便有些微红,他哽咽道:“君大哥,谢谢你…” 君问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小凡,我思量许久,还是觉得这件事情的结在你自己身上,所以你要自己想清楚,不然,谁也救不了你啊…” 田灵儿一听,神色顿时有些焦急:“小凡,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连我们都不能告诉吗?” 张小凡愣了一下,讷讷无言,只是低下头去。 君问心看他这一副倔强的样子,心火顿起,这么辛苦为他奔波,他自己却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旋即,他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不愿说便不说吧,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想再打扰这对情侣最后安宁的时光,于是缓缓向外行去… “君大哥…”张小凡眼眶一红,忍不住叫道。 君问心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过身来。 “对不起…我答应了他,死也不说、死也不说的…”张小凡低沉的声音传来。 君问心又是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多言,便走出了小院…… 大竹峰通往后山的那条山道,君问心已经许久没有走过了,一路之上,但见路旁绿意盈然,鸟鸣阵阵,不时从远处传来。 迎面而来的山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带来了一丝清凉,顺着这弯弯曲曲的小路,仿佛又回到从前。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便也没有回小竹峰,顺着这条山路,便向着大竹峰后山行去。 君问心的眼神,渐渐只望向前方,那一片渐渐清晰的,翠绿的竹林。 他在竹林前头,停住脚步。 山风吹来,无数的黑节竹迎风舞动,哗哗作响,仿佛也在欢迎着他的到来。 君问心深深呼吸着,这世间只属于此地才有的,清新、甘甜而自由的空气。 然后他走了进去。 翠绿的竹林,也和当初一样的茂密,在那些高大青翠的竹子下边的土壤中,更有无数的竹笋破土而出,在这里自由的生长。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从前和张小凡一起走过的地方,只见当初细细的黑节竹,如今似乎都粗了一圈了。 竹影婆娑,竹涛阵阵,仿佛也簇拥着他。 往事如潮,涌上心头。 他怔怔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有些痴了。 “问心!” 突然,一声柔和而微带惊喜的呼唤,从竹林的深处响了起来。 君问心身子一震,这声音如此熟悉,但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听到的。 他立刻转过身,向声音处望去,顿时呼吸一窒,赫然只见在一片竹影之中,碧瑶一身与周围环境交相辉映的水绿衣裳,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几许柔情,几许痴迷地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两个人这般如傻瓜似的注视良久之后,君问心惊讶地道。 碧瑶慢慢走了过来,连眼波都是温柔的笑意,柔声道:“我是来看你的啊!” 君问心心中一动,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却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大竹峰,你…是来看小凡的吧!” 碧瑶脸色微红,摇头道:“我就是来看你的,可是你们小竹峰女弟子太警惕了,我没有上得去,这才来这里碰碰运气…” 君问心愣了一下,才道:“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你就太危险了!” 碧瑶摇头道:“我不管,我只想看看你。” 君问心身子一震,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碧瑶把心意说的这般直接,只是他心中尚存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一直以来,都以为碧瑶喜欢的是张小凡,也曾经为此担忧,可他却是怎么都没有想过她会喜欢自己的… 仿佛注意到君问心的惊讶,碧瑶脸上也是一红,随即又道:“你们青云门这一百多年来都安稳如山,再加上大竹峰戒备又不严,我偷偷上山,也不见有人发觉。” --------------------- 第二百章 四大派阀【四更!】 青云山下,一个偏僻的地方,并排站立着四个人,三男一女,静静地望着青云山。 半晌,年纪最大的毒神忽然笑了笑,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还会回到这里。” 站在他身边的鬼王淡淡微笑,道:“有前辈你主持大局,何止能够回到这里,再过一会,我们就算到了通天峰顶上,也不足为奇。” 毒神立刻摇头,笑道:“鬼王老弟,我们不是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吗?这次大事,由长生堂的玉阳子道兄主持大局,我们都是马前卒而已。” 说着,他转过头,向着另一侧的那个男子道:“没错吧!玉阳子老弟,呵呵。” 魔教四大宗派之一,长生堂的门主玉阳子,双眉入鬓,相貌极是英俊,看去如三十出头的人,其实已经是修炼数百年的魔教之士。 在魔教之中,长生堂是一支极特殊的派系,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派系负责在蛮荒守卫魔教最重要的圣地——圣殿,而这一脉的专旨,也如它的名字一般,只为追求长生。 只不过他们名列魔教四大派系,行事之时,多不择手段,与正道中相传求长生之道截然相反,这个日后再说。 此次魔教暗中大举前来青云山,玉阳子到了此地,经过几次暗中商议,被众人推举为此次魔教大事的主事人,心中难免有些得意,当下笑道:“青云门这百年来处处欺压我们圣教,今日定要向他们讨个公道。” 鬼王笑道:“说的好。” 说完,他转过头,对着一直站在旁边那个女子,也就是四大宗派中唯一的女门主、合欢派的三妙仙子微笑道:“等一会,也要看仙子你的神妙道法了。” 三妙仙子出身于魔教中声名最是狼藉之一的合欢派,容貌自是极美,但看过去却丝毫没有淫荡之意,面色淡淡,不施脂粉,反而竟有种冰霜出尘的美丽,倒是和青云山上小竹峰的陆雪琪有几分相似。 听到鬼王的话,三妙仙子淡淡一笑,道:“三位道兄都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远胜于我这个小小女子,只是我们都在圣母明王座前立了重誓,此次务必要同心协力,一雪当年圣殿被辱之耻,还望三位道兄一起抛弃前嫌,莫要辜负前言才好。” 鬼王三人对望一眼,都道:“仙子放心,我们并无二心。” 三妙仙子微微一笑,随即转过身对着鬼王,道:“鬼王道兄,我来这里已经数日,怎么不见侄女啊?” 鬼王一怔,道:“你说碧瑶那个丫头,小孩子贪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知道仙子找她有什么事吗?” 三妙仙子淡淡道:“倒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我最近听说,令千金得到了一件宝物,乃是金铃夫人传下的异宝合欢铃,可有此事?” 毒神与玉阳子都是微微动容,显然金铃夫人这个名字,就算是对他们这样的魔道巨擘来说,也是不能不慎重对待的。 鬼王脸色一变,眼中隐隐有精光闪动,道:“倒不知仙子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三妙仙子伸出玉也似的手,在自己发鬓轻轻梳理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我自然是听来的,鬼王道兄,金铃夫人乃是八百年前,我们合欢派的前辈祖师,她遗留下的合欢铃,更始终是我们合欢派的镇派之宝,这个,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鬼王不说话了,但他负手而立,气度端然,没有一丝一毫退避之色,刚才还一片和谐的气氛,转眼间竟有些剑拔弩张了。 玉阳子咳嗽一声,向毒神看了一眼,不料毒神转过头去,眺望远方青云山颠,显然不想多管闲事,玉阳子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若是换了往日,他自己也是巴不得这两大对头先行打个你死我活才好,但眼前他身分既然已是此次的主事人,只得往前走了一步,道:“二位,怎么说着说着就生气了?两位也是得道高人,而且如今大事当前,不如先把此事压一压,待此间事了,二位再自行解决,如何?” 三妙仙子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移开了目光;鬼王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冷笑一声:这玉阳子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碍着自己身分不得不劝,却又隐隐有在大事之后,挑拨两派互斗之意。 但那合欢铃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宝物,向来与鬼王宗的“伏龙鼎”、炼血堂的“噬血珠”以及万毒门的“万毒归宗袋”并称为魔教四大奇宝,更有甚者,魔教中一直传闻,合欢派里的许多奇法异术,都是要以这合欢铃为媒,才能发挥最大的奇效。 这等重宝,鬼王再笨也不会甘心交出去,而且碧瑶从死灵渊下的滴血洞中得到此异宝之后,他还特意嘱咐过不能声张,却不知道这三妙仙子神通不小,居然也打听到了此事。 鬼王在这片刻之间,便把自己身边众人想了一遍过去,但面上却微微露出笑容,道:“玉阳子道兄说的甚是,此事我们不妨在此间事过之后,我们再说。” 玉阳子见这两个往日里一向桀骜的人今次居然听了自己的话,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得意。 便在这个时候,毒神忽然道:“啊!太阳出来了。” 众人闻言,一起向青云山望去,果然见一轮红日光芒大放,缓缓从远方青云山顶升了起来,把阳光洒向世间。 那和煦的阳光也同样照在这四人的身上,在他们的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走完了最后一层台阶,君问心终于再一次来到了玉清殿外。 这一座高大庄严的殿堂,耸立在他的身前,气势雄伟,人站在它的面前,仿佛如同蚂蚁一般。 门口,长门弟子常箭看到他们,先是不自禁瞥了一眼君问心两人紧握的手,之后行礼道:“原来是君师弟和陆师妹,我可是久仰两位的大名了!” ---------------------- 五体投地求推荐票!谢土豪【供电所发生的】qq红包打赏!(全平台感谢) 第二百零一章 关注 有君问心在,陆雪琪自不会答话。 他松开了陆雪琪的手,行礼道:“常箭师兄过奖了,你可是长门出名的高手,我们亦是闻名已久。” 常箭哈哈一笑,虽然他明知君问心是谦逊的问候,但是还是禁不住心中一畅,再加上以前就见过几次,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 两人寒暄几句,常箭便道:“现在众位师长基本都已经到了,你们便也进去吧,我还要等待大竹峰的张小凡。” 君问心点头称是,他迈步刚想走去,忽然身子一顿,目光向旁边望去,只见在台阶的另一角落,有一个人靠着栏杆坐在地上,身上衣物倒还干净,但因为他随意坐到地上,下摆处沾了些尘埃,一双眼睛茫然看着君问心这里,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原来是那疯了许多年的王二叔。 君问心心中一动,五年前草庙村那一幕幕忽然在脑海中重现,他皱了皱眉,正想走过去,却被站在一边的常箭看在眼里,低声道:“二位,如果没什么事,还是先进去觐见众位师长前辈吧!” 君问心问得此言,却是皱了皱眉,道:“师长前辈?常师兄,难道还有什么别派的前辈来了吗?” 常箭犹豫了一下,道:“是,天音寺来了几位神僧,此外,还有焚香谷的前辈,他们是来向我们询问你…君师弟你的情况。” 他早已听说李洵质问过田不易和苍松关于玄火鉴一事,但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趁此机会,来了青云,看来玄火鉴实在是焚香谷圣物,所以才这般重视。 君问心脸色刷地沉了下来,身旁陆雪琪亦是眉头紧皱。 但他很快恢复常色,拉了一下陆雪琪,便走进了玉清殿。 就在他们刚刚走进玉清殿的时候,原本一直坐在角落的王二叔,目光就看着君问心的身影,这时见他消失在了玉清殿里,不知怎么,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像一个小孩般有些困惑地抓了抓脑袋,居然也向着玉清殿里走去。 这些年来,王二叔一直被青云门照顾,他的疯病也从来没有好过,整日就在这通天峰上游荡,便是这在普通青云弟子眼中神圣的玉清殿,他也时常进去,不过从来也不曾弄出过大乱子,日子久了,也无人去理会他。 这时候,他居然也就顺顺利利地走了进去,消失在玉清殿中…… 跨过门槛,顿时一股庄严肃穆之气迎面而来,青云门中最神圣的地方,依然如往日一般的气势雄伟,让人惊叹。 巨大的大殿之上,站着坐着有许多人,但不知怎么,君问心第一眼望去的,却都不是这些人们,而是在这个大殿的最深处,看去那么遥远的在阴影中的三清神像。 大殿前方,点燃的香烛沉默的燃烧着,飘起一缕缕的轻烟。 大殿正中,主位之上,德高望重、鹤骨仙风的道玄真人坐在那里,在他座位的旁边,有一张小茶几,桌面上摆放着的,赫然正是张小凡的法宝烧火棍。 在他的右手边一排,是青云门各脉的首座,包括水月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坐在那里。 而青云门其余各脉的长老弟子,或坐或站,都在他们身后。 至于他熟悉的齐昊、曾书书等人也都在场。 在道玄真人左手边的,却是很多君问心从未见过的人,有相貌慈祥的和尚,有面色阴沉的老人。 他目光扫去,在那一群人中只看到几个熟悉面孔,其中天音寺法相、法善也在,都恭谨的站在一位坐在最上首的老和尚身后,看来这位相貌慈祥的老僧,多半也是天音寺的神僧。 君问心和陆雪琪并没有多看,只是行礼之后,很快便走到水月大师身后,静静伫立。 但是他们二人却很明显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尤其是君问心,无数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山下数场大战,也是为他在年轻一辈中竖立了不小的威望,虽然比不上萧逸才在青云门数十年获得的尊敬,但却收获了更多的崇拜,毕竟比之仅仅处理门中事务相对低调的萧逸才来说,君问心自七脉会武以来,可以说是如传奇一般,逆袭夺魁、潜入魔教、力压同道、击败老妖…如此种种,说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自然便会被更多青云弟子拥护与推崇… 半晌过后。 常箭带着宋大仁、张小凡还有田灵儿走了进来,他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道:“师父,大竹峰的张师弟已经到了。” 周围的人一阵耸动,目光刷的一下都移了过来,非但张小凡,连带着宋大仁和田灵儿都有些不自在。 只见坐在田不易旁边的苏茹皱了皱眉,对他们道:“你们站过来。” 宋大仁等人松了口气,应了一声走过来,就在这个时候,坐在田不易上头的苍松道人忽然咳嗽了一声。 君问心眼角一扫,只见田不易脸上肌肉一动,眼角也微微有些抽搐,但终于还是冷冷地道:“老七,你站在那里,掌门真人和各位前辈有话要问你。” 张小凡刚刚迈开的脚步,却像是撞到了一面墙上,生生停了下来,半晌才低声道:“是。” 宋大仁与田灵儿对望一眼,向张小凡看了看,眼中都有担忧之色,但终究知道此刻不是时候,只得老老实实走到了田不易身后站着。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地向下望去,只见在两边人群之间,一个少年孤零零站在那里,眼光中有微微的紧张和畏惧,甚至连他的双手,也紧紧握拳。 这个当真便是当年草庙村里那个资质平凡的遗孤吗? 他在深心处,叹息了一声。 “张小凡。” 道玄真人缓缓地叫了一声。 张小凡身子仿佛轻颤了一下,慢慢跪了下来,低声道:“弟子在。” 道玄真人看着他,道:“旁边这些前辈,都是我正道中的高人,今次也是为你而来的,这位就是天音寺的主持普泓神僧,坐在他旁边是也是天音寺的神僧普空上人,还有焚香谷的上官……” ---------------------- 第二百零二章 前后串联 道玄真人不能失了礼数,自然要把后面那些大名鼎鼎的人名都说上一遍,君问心心中一动,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最前方那两个面目慈和的老和尚身上,那一身金丝贴烫的红色僧袍,白眉如雪,此刻正看着张小凡。 普泓神僧位列天音寺四大神僧之首,在天下素来与青云门的道玄真人,以及焚香谷谷主并列为三大高人,地位之高,远非他人可比,寻常修道之人,想要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但此次却意外地破了百年之例,惊动无上法驾到了青云山上。 不说君问心到现在还有些疑惑,便是得到消息的青云门也是惊讶不已,由此可见天音寺对着意外出现的“大梵般若”真法外传,竟是何等的重视! 大殿之上,道玄真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片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 张小凡缓缓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面前地下的青砖,深心处忽然幽幽地想着:这些和尚,便是当年和那个普智一样的人吗? 君问心扫了眼安静地躺在道玄真人旁边茶几上的烧火棍,仿佛也感应到主人心思一般,轻轻地有青光淡淡闪过。 “张小凡,”道玄真人缓缓地道:“现在我问你几件事情,你要老实作答。” 只听张小凡低声道:“是。” 道玄真人仿佛在斟酌着语句,半晌,慢慢道:“此次东海流波山之行,有天音寺道友指认你在和奇兽夔牛交手之时所用的道法,竟是天音寺从不外传的‘大梵般若’真法,可有此事?” 张小凡没有说话,顿时玉清殿上的气氛,仿佛也有些微微的紧张。 田不易不舒服地转了转头,却发现所有的人都沉默地盯着张小凡。 空气中,仿佛也有些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轻轻地跳动着。 半晌,张小凡的声音慢慢地道:“是。” 君问心神色一凝。 “什么?” 顿时,大殿之上一片哗然,虽然早也料想到了这个答案,但从张小凡口中说出之后,天音寺僧人之中却依然是神色激动,只有坐在前面的普泓、普空,包括站在他们身后的法相,脸色丝毫不变,默然无语。 而青云门这里,田不易的脸色越发难看,田灵儿等人的脸色也是苍白之极。 在一片惊愕之中,君问心望着那个沉默的身影,眼中露出思索之色,一言不发。 道玄真人皱了皱眉,目光微微向天音寺普泓神僧处扫了一眼,却只见在众门人的激动神色中,普泓上人却缓缓合上了眼睛,摆明了暂时不会开口。 道玄真人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转过对着张小凡,抬起手向着喧哗的众人示意安静。 他毕竟身分非同小可,很快的无论青云门下还是其他各派人物,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道玄真人缓缓道:“此外,还有人说,你手中的这根烧火棍,”说着,他伸手拿起了那根黑色的棒子,继续道:“上有魔教的邪物噬血珠,可是真的?” 又是一阵沉默,张小凡低低的道:“是。” 这一次,众人却意外地保持了沉默。 噬血珠,这个充满血腥邪恶的字眼,竟然会出现在一个青云门弟子的身上! 道玄真人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尽管早已经想到了要面对今日的局面,但张小凡此刻的心中,却依然一片空白,对于未知而可能受到的惩罚的畏惧,让他的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我、我、我…” 仿佛大海中绝望却依然拼命挣扎的小舟,他茫然说着简单的话,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道玄真人面色严峻,道:“这噬血珠是怎么来的?” 声音到了最后突然拔高,音调转厉,张小凡被他一喝,脑海里嗡的一声,顿时一阵混乱,终于开口说了起来,这一开头,后面的话自然就跟了上去:从小时候被猴子小灰戏耍,到后来与田灵儿一起追到后山幽谷,噬血珠与黑色怪棒突然两相争斗,最后竟变作这种形状…… 大殿之上,众人面面相觑,连道玄真人和普泓、普空,包括焚香谷的那个上官老人都皱起了眉头。 噬血珠与摄魂以血为媒熔炼之事,便是他们这些修道大成之士,也是头一次听说,可见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众人或有怀疑之心的,也为数不少,但看张小凡目光微微呆滞,神情失落,却也不像说谎。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随后看着张小凡,道:“好,我姑且信你这意外熔炼之说,但在这之前,噬血珠却已然在你身上,你一个小小孩子,怎么会有这等邪物?还有,噬血珠向来吸噬活物精血,而那时又未和摄魂熔炼,你又怎么可能安然无事?” 张小凡哑口无言,事情的真正原因,自然便是当初普智用佛门真法将噬血珠暂时禁制起来,而且当日普智也叮嘱他要找个无人且偏僻的悬崖丢掉,却是张小凡自己把这珠子收了起来当作纪念。 而此刻说出普智,自然也就等于说出了一切,只是,这却是张小凡深心之中,深深不愿说出的话。 那个慈和的老和尚,和自己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个晚上的缘分,自己不过是在他油尽灯枯的时候,叫了他唯一的一声“师父”,可是这许多年来,他无论如何竟是忘不了那个人。 刹那间,仿佛周围的人的目光、声音,都变得那么遥远,眼前的景色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自己面对着那个老和尚,小小少年倔强而坚定地对他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死也不说…死也不说… “说!” 一声大喝,声震四下,却赫然是田不易紧皱眉头,愤然站起,吓了众人一跳,只见他面色严峻之极,但目光中担忧之色越来越重,此刻张小凡已经承认了的,尽是大犯青云门和正道大忌之事,若按常理,只怕非死不可。 田不易心中又惊又怒,却见这小徒弟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尤其是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都在此处,青云门便是有心维护,也无计可施,再这般下去,只怕张小凡真的是小命难保! 无奈张小凡此刻如中邪一般,慢慢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其他人倒也罢了,苏茹等大竹峰的人看着他长大的,一时尽皆哑然失色,张小凡性子向来沉默坚韧,此刻在这关键时分,竟仿佛是不顾一切都不说的样子。 田不易霍然踏上一步,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做什么,一直沉默无言的天音寺主持普泓神僧,突然睁眼道:“田施主,有事我们慢慢商量,不要动粗罢。” 田不易一怔,没想到普泓上人会突然开口为张小凡说话,但普泓神僧德高望重,便是连他这般青云门一脉首座,也不敢不尊重他的意思,当下只得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君问心神色微动,深深看了眼普泓上人,脑海中又在回想草庙村惨案的经过,甚至想起了流波山上听闻已然身死的普智大师,为什么没说是圆寂呢? --------------------------- 第二百零三章 出头 道玄真人淡淡看了普泓一眼,眉头微皱,似有所想,随即向张小凡道:“还有,你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紧张了起来,这其中关键,隐约牵动了当今正道两大派系私底的暗流,这个答案,必定乃是石破天惊! 可是张小凡,依然沉默地跪在那里,许久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道玄真人瞳孔收缩,冷冷道:“你还不从实说来?” 君问心在这关键时刻,反而没有看张小凡,却把目光投到了天音寺众人身上,尤其是普泓、普空、法相这几人… 从头到尾,一直注视着张小凡的法相,突然垂下了头不再看他,便是坐在他前方的普泓普空,此刻也对望了一眼,眼光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也不知是想些什么? 周围的世界,一片沉默,但却仿佛化作了无边巨大的无形之墙,把张小凡夹在中间,冷冷地挤压着。 张小凡慢慢觉得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始终还是没有说话。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吧? “砰!” 一声大响,众人吃了一惊,张小凡也抬头看去,却见是道玄真人重重把烧火棍往茶几上一拍,霍然站起,眉头紧皱,显然动了真怒,喝道:“孽障!你莫要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 只见张小凡身子一颤,脸上神色复杂之极,但终究是没有开口。 道玄更怒,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你这个孽障,今日我就让你…” “掌门息怒!” 突然,一声清朗的呼喊从青云门弟子中发出,顿时青云门中一片耸动,众人失色。 道玄真人坐镇青云垂百年之久,威势向来无人敢当,不料今日竟有人胆敢拦阻于他,此时连张小凡也转头看去。 在一片哗然声中,赫然只见君问心决然排众而出,走到中间,站在张小凡身边,躬身下去。 道玄真人一阵错愕,水月大师也是惊讶之极,站了起来,急道:“心儿,你疯了?快回来!” 君问心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他站在张小凡身边,竟无丝毫退缩之意,他嘴唇抿了抿,静静地道:“掌门师伯,小竹峰弟子君问心,有话要说。” 水月皱眉,喝道:“心儿,张小凡乃是大竹峰弟子,身犯重罪,掌门自有定夺,你不要多嘴,快快回来!” 君问心嘴角仿佛也颤动了一下,在他身边的张小凡,此刻也分明听到了他微微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显然在众人面前,此时此刻站在他的身边,那份压力绝对非同小可。 只是,在这个庄严而肃穆的大殿之上,在所有人陌生的眼光之中,这俊逸的少年依然不曾退后… 玉清殿外的山风,不知什么时候吹了进来。 掠起了君问心的衣炔,轻轻飘动。 张小凡凝望着身边这个少年,身子微微颤抖,却还是没有说话。 “掌门师伯,请容弟子说上几句。” 道玄真人向周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其他门派的道友目光纷纷看来,只得冷冷道:“好,你说罢。” 君问心点头道:“多谢掌门!掌门师伯,诸位师伯师叔,我与张小凡张师弟在七脉会武之后,也曾与他一同下山,在空桑山万蝠古窟和东海流波山上,亲眼见到张师弟与魔教余孽殊死争斗,绝非是魔教内奸,此刻外人在场,张师弟或有难言之隐,请掌门师伯三思而行,千万不要……” “等等!”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君问心的话。 众人看去,却是坐在天音寺两位神僧下首,焚香谷那位复姓上官的老人,刚才君问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天音寺两位神僧身上,没有注意看他,此刻看去,只见他面容瘦削,身材颇为瘦长,连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尖锐。 “这位小兄弟说的外人,多半便是指我,还有普泓道兄、普空道兄以及众位同道吧?嘿嘿,青云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亏你们还自居天下正宗,难道连个交代也不要让我们看到吗?” 道玄真人与其他各脉首座长老的脸色,顿时都难看下来,坐在旁边的水月冷冷道:“上官策道兄,今日我们掌门既然决定了要在诸位面前公审此人,就是为了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上官策嘿嘿冷笑了两声,阴声道:“水月大师,你们青云门这个叫张小凡的弟子身上,隐情实在太多,除了身怀魔教邪物,居然还会天音寺的不传真法,还有你这个叫君问心的弟子,多半与我们焚香谷的无上神器玄火鉴脱不了关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转向道玄真人,道:“我话先摆在前头,玄火鉴乃我焚香谷至宝,我们可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水月大师看到火居然烧到了自己的宝贝弟子头上,自是越听越怒,冷笑一声,道:“上官道兄,既然这宝物如此重要,你们焚香谷怎么也不看好,随便乱丢,居然会与我这徒弟搭上关系了?这么说来,你们看守宝物的人,只怕也是废物吧?” 上官策大怒,霍地站起,水月毫不示弱,刷的也站了起来,场中气氛突然紧张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道玄喝道:“水月师妹,你做什么?坐下!” 水月狠狠瞪了上官策一眼,但终究不敢当众违逆掌门,只得缓缓坐下。 道玄转头对上官策道:“上官道兄,我们自然会给你个交代,你放心就是。” 上官策冷笑一声,也坐了回去。 旁边的水月微怒道:“心儿,你还不回来!” 不料往日对师父言听计从的君问心,今日便如换了个人一般,抬头向道玄道:“既然诸位前辈坚持,那么弟子便在此说出自己的推测,供诸位师长前辈权衡。” 道玄深深注视着他从容却坚定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淡淡道:“你说吧。” 君问心深吸一口气,清朗的声音清晰响彻在这宏伟敞亮的玉清大殿: “弟子推断,张师弟的大梵般若真法与噬血珠都来自于一个人…天音寺,普智神僧!” 身后张小凡张大了嘴巴…… ---------------------- 求推荐票啊推荐票!嗓子哑了… 第二百零四章 性命担保 “什么!” “你胡说!” “休得污蔑我天音寺!” “……” 众人哗然,尤其是天音寺僧人,都是刷刷刷站了起来,满脸怒色,纷纷质问,只有普泓与法相对视一眼,神色莫名。 “肃静!” 道玄一皱眉,磅礴的气势一散,众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大殿内一片寂静。 既然已经说出口,君问心神色沉静下来,只见他一展衣炔,雪衣潇洒,独自立在张小凡身前,在这恢弘巨殿之上,再无一丝紧张之色。 “五年前,草庙村惨案,我在场,当晚有过斗法,而斗法双方中有一人便是用的大梵般若真法…” 天音寺众人哗然。 “…而另一人,使用的是‘神剑御雷真诀’!” 这下,不仅天音寺众人震惊莫名,就连青云门这边都是面面相觑。 苍松道人神色一沉,深深盯着君问心,双拳缓缓收紧。 君问心不理会一片混乱的大殿,继续朗声道:“由此可见,张师弟的大梵般若真法就是来自于那晚出现的天音寺道友,而我听说,贵寺普智神僧五年前便已经去世,可有此事?” 他看向了天音寺众人的方向。 法相上前一步道:“君师兄说的不错。” “那么,我斗胆猜测,普智神僧便是死于草庙村一役!而张师弟的大梵般若真法也是来源于他。” 君问心淡淡道。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是发现此事大有蹊跷,这青云门最近声名鹊起的君问心所言,却有几分道理。 法相神色复杂,转头看了眼普泓上人,只见普泓上人竟是闭上了眼睛,微微摇头,他咬了咬下唇,突然抬头道:“这不过是君师兄的推测之语,如何能让大家相信?” 天音寺众人一听,纷纷附和: “不错!” “法相师兄说得对!” “……” 便在此时,道玄真人挥了挥手,玉清殿内登时安静下来,只见他看了眼依旧潇洒自若的君问心,道:“五年前,草庙村出事那日,普智道友,确实拜访过我青云山!”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无数目光落在了天音寺身上,其中不乏怀疑之色。 “毫无证据,尽是胡言,我们怎么知道不是你故意回护张小凡?” 一声大喝,只见一直不说话的普空神僧竟是大怒起身,质问着君问心。 道玄皱了皱眉,这君问心还是思虑不周,凭他注意到的这些细节,若是准备妥当,必然可以将责任推到天音寺身上,然而如今没有证据,就没有说服力,此次还是太冲动了…不过,稍加培养,可堪大任! 君问心抿了抿嘴,望着前方,容色端然,仿佛对着整个世界也无丝毫惧色,决然道:“掌门师伯,弟子君问心所言,句句属实,恳请掌门师伯仔细查问,但张小凡绝对不是潜入我青云门下的内奸!弟子愿以性命担保!” 众人一时都被震住! 甚至连张小凡自己也微微张大了嘴,怔怔地望着与自己站在一起的这个少年,他从未想过,君问心会为他以性命担保! “弟子林惊羽,也愿以性命为张小凡担保!” 几乎就在君问心说完此话的同时,林惊羽再也忍耐不住,毅然冲了出来,跪在大殿之上,也不看师父苍松道人顿时变成猪肝般的脸色,豁出去了一般,大声道:“张师弟为了青云出生入死,绝对不会是外派内奸,弟子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更知绝无此事,请掌门师伯三思啊!” 道玄真人此刻的面色已经变了,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回忆,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但此刻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青云弟子中突然一阵骚动,片刻之间,小竹峰门下弟子、朝阳峰门下弟子、风回峰门下弟子、龙首峰门下弟子以及大竹峰门下弟子,同时有人跑了出来,一起跪下,大声道:“弟子也愿以性命为张师弟担保!” 众人失色,放眼看去,这几人却是陆雪琪、曾书书、彭昌、齐昊、楚誉宏和田灵儿,此刻除了水月大师和田不易夫妇,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朝阳峰首座商正梁和风回峰首座曾叔常,同时都站了起来,惊愕之极。 此刻大殿之上,情况一片混乱,道玄真人心中怒气大盛,心道这些忤逆弟子难道今日都要造反了不成?偏偏这个时候正道众多同道都在,发作不得,他这个青云门的掌门真是丢尽了颜面,这一下怒气直冲胸膛,却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只听背后有个人轻轻咳嗽一声,却是他的弟子萧逸才,轻声道:“师父,你是不是回去休息一下,等一会再来处置?” “砰!” 道玄真人立刻醒悟,重重哼了一声,一拍桌子,顿时一片混乱的青云弟子安静了下来,目光都向这里看来。 道玄真人一声不吭,大步向内殿走去,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萧逸才微笑着站了出来,对着众人道:“嗯,后山刚才有件急事,急待我恩师处理,请诸位稍候片刻。” 上官策面有讥讽之意,道:“萧师侄,早就听说你们青云门的规矩大,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啊!” 萧逸才眼中怒色一闪而过,但随即微笑道:“前辈说笑了。” 说着转过身来,轻轻咳嗽一声,走到苍松道人等各脉首座面前,低声道:“诸位师叔,还不叫他们起来?” 曾叔常等人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唤回弟子,拉到一边狠狠训斥不已。 田灵儿被苏茹拉了回来,却没有挨骂,反是她满腹委屈,眼中有隐隐泪花,叫道:“娘…” 苏茹长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了。 田灵儿向田不易看去,却见田不易面色铁青,眉头紧锁,一个字也不说,闷声坐在椅子之上…… 君问心和陆雪琪被师父水月大师强拉着走出了玉清殿,周围人的目光中满是奇怪的眼色,直到他们走到了玉清殿外的一个僻静角落。 君问心低着头一声不吭…… --------------------- 第二百零五章 祸起萧墙 过了片刻,水月大师脸色凝重,她缓缓走了过来,直走到君问心跟前。 君问心低垂着头,轻声叫道:“师父。” 水月凝视着他,这个她最得意的弟子,半晌没有说话,然后突然叹息了一声,声音颇为无奈,仿佛还带着些淡淡凄苦。 君问心和陆雪琪同时吃了一惊。 水月从他身上移开目光,走到玉清殿外的栏杆处,向外眺望,但见山峰入天,白云飘缈,一派仙气凛然。 “心儿,你今日做错事了,你知道吗?” 君问心低着头,轻声道:“是,师父,我让您为难了,是弟子的错,可是张小凡他的确不会是…” 水月突然回头盯着他,道:“你为何会以自己性命为他担保?” 君问心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 陆雪琪莫名想到了魔仙之体的来源,所以他总是这么善良… 水月望了他半晌,摇头低叹:“唉…” 君问心低声道:“师父,我、我只是…” 水月突然截道:“你可知道我刚才说你做错了事,并非是说你让我下不了台?” 陆雪琪与君问心都吃了一惊,君问心讶道:“师父,你说什么?” 水月微微苦笑,目光再一次向远方望去,仿佛她也陷入了一场久远的回忆:“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逞一时之勇,只怕反而是把那个张小凡往死路上推啊!” 君问心脸上失色,失声道:“师父?” 水月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又看到了深埋在记忆中的往事:“好多年了,一转眼就快过了百年了吧!当年,也有个人像他一样的,犯了大错,但是我们、我们却不顾一切为他求情,可是终于还是…” 她慢慢回头,迎着君问心的眼睛,轻声道:“当年那个人的情况,和今日张小凡虽然并不相同,但境遇却极是相近,可是那个人,却向来是你们掌门师伯最痛恨的人啊!” 水月低沉地,甚至是带着一丝痛楚地说着。 生平第一次在她的弟子面前,露出了伤怀的模样…… 大殿之上,道玄真人还没有回来,但众人之中,隐隐都传出窃窃私语之声。 水月师徒三人重新走回来的时候,但见众人分立两旁,而张小凡却依然孤单地跪在地上。 君问心仿佛犹豫了一下,但在水月严厉目光横扫过来之后,终于还是默默走到她的身后站住了。 片刻之后,道玄真人缓缓从后堂里走了出来,回到了座位之上,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道玄真人却没有立刻向张小凡问话,反是面有歉意,向旁边的普泓神僧道:“普泓师兄,我门下弟子无礼,让师兄见笑了。” 普泓微微一笑,合十道:“道玄师兄哪里话!” 这时,苍松道人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张小凡的那根烧火棍,放到了道玄真人手边的茶几上,道玄眉头微皱,向他看去,眼中微有疑惑之意。 苍松道人低声道:“师兄,刚才你走之后,形势稍有混乱,此物关系甚大,为防万一,我便将它收起,现在再放回在此处。” 道玄点了点头,道:“师弟有心了。” 苍松道人随即退了回去,道玄真人的目光,也再一次地回到了张小凡的身上。 众人一时都紧张起来,知道接下来的,只怕便是决定这个少年命运的时刻。 “张小凡,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有话要说?” 君问心皱眉望去,只见张小凡额头之上隐隐冒出了汗珠,眼下形势实已恶劣到了极点,只是他在青云门中多年,深知正道之中对刺探他门秘传真法的忌讳,若果真说了出来,张小凡自己下场如何尚未可知,但入土多年的普智和尚,只怕多半不止是名声受损,就连法骨埋葬之处,也要从天音寺的“往生塔”中被移了出来。 更何况,普智和尚乃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众人会不会相信,更加是个问题? 君问心此刻冷静下来,又想到了张小凡的性子,也是有些心灰意冷。 看张小凡神色变幻的样子,显然要他出卖普智,就和逼他去死一般,短时之内,他断然是无法想清楚的。 只是,这大殿之上的所有人,却都不会再给他时间了。 道玄眼看着张小凡在听了自己的问话之后,脸上神色阴晴不定,额上虽有汗珠,但竟仍是始终未发一言,再联想到刚才众弟子为他求情时的情景,内心深处,忽然有一阵沉眠多年的无名之火,熊熊燃烧而起。 仿佛百年之前,那个白色身影,也像这般跪在玉清殿上,在三清神像面前,在众位师长长老面前,甚至是在众位同门苦苦为之求情之中,却依然那般桀骜,那般的不可一世,睥睨世间。 坐在最后的水月,远远望着道玄真人的脸色,身子震了震,眼中有一丝悲哀一闪而过,缓缓低下了头。 “砰!” 一声大响,众人震骇! 道玄真人仿佛终于失去了耐心,霍然站起,手指张小凡怒道:“孽障,当年我看你身世可怜,将你收留在青云门中,不料却是养虎为患!” 张小凡身子摇了一摇,抬起头来,张大了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道玄真人面色如冰如霜,寒声道:“今日若不除去你这个孽障,我青云门如何向天下正道交代?也罢,就让我成全了你这…” 众人失色,田不易霍然站了起来,众人中君问心、田灵儿、林惊羽等人脸色都刷的白了,便是坐在旁边的天音寺普泓神僧,也仿佛隐隐有些不忍,向道玄低声道:“道玄师兄,这个是不是再斟酌…” 道玄哼了一声,冷然道:“这孽障身怀魔教邪物,又犯我正道大忌,罪孽深重,”说着顺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烧火棍,道:“今日就让你死在自己这魔教邪物之下…” 张小凡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眼前仿佛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只茫然望见道玄伸起了手臂,师父田不易面色铁青,似乎正要说话,而周围青云弟子,乱成一团。 大殿之上,眼看就要有人血溅五步。 “呀!” 突然,一声大呼,震慑全场,众人无不失色。 第二百零六章 苍松 惊骇之中,赫然竟是道玄真人身子剧颤,怒吼一声,将烧火棍扔了出来,如被烫手一般。 那烧火棍在空中划过一道黑影,掉在地上,当当当反弹几下,竟是滚到了张小凡的身前。 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看到烧火棍上,飞起了一道黑影,片刻之后停顿在半空之中,发出吱吱怪声。 那是手掌一般大小的异种蜈蚣,色彩绚丽,尾部竟有七条分岔。此刻震动飞起,摇头摆尾,模样骄横之极。 张小凡呆住了,整个身体突然都微微颤抖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瞪着在半空中的那只怪物,那只深深烙印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七尾蜈蚣!” 时光刹那间如倒流而上奔腾咆哮的巨流,将他带到了多年前那个黑色的夜晚,那个普智与神秘黑衣人决斗,而他同时失去了自己所有一切的血腥之夜! 他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深心处泛起的无边血腥气息,将他团团包围。 他伸出手,一把将烧火棍紧紧抓在了手中! 但这个时候,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张小凡的异样,所有人包括君问心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道玄真人身上。 青云门众位首座长老,其见识阅历岂是常人可比,眨眼间即将道玄真人围了起来,特别是与那只七尾蜈蚣隔开。 君问心向道玄真人看去,不由得微微失色。 只见道玄真人右手颤抖,中指处赫然有个伤口,显然是被那七尾蜈蚣所伤,只见在这片刻间,流出来的血已然是黑色的,更要命的是,从指端伤口之处,一道触目惊心的黑气,几乎以看得见的急速向上攻去。 七尾蜈蚣以天下绝毒著称,便是道玄真人这般得道高人,竟也为之所困。 道玄真人片刻间只觉得头昏眼花,气闷难忍,但他道行何等之高,尤胜过当年的普智和尚,立刻强自定住心神,左手并指如刀,向只片刻间几乎已经麻木的右手连点数下,凌空画符,登时将那道黑气上攻之势挡缓了下来。 此刻苍松道人冲到他的身边,紧紧扶住他的身体,一看道玄真人伤口,转头向张小凡大喝道:“张小凡,你个孽障,竟然胆敢暗害掌门!” 众人大惊失色,张小凡失声道:“不,不是我…” 被众人簇拥着的道玄真人,此刻面色已经稍好,但七尾蜈蚣何等剧毒,便是在他脸上,也隐隐望见黑气,薄而不散,不过尽管如此,他神志却还清楚,深深呼吸之后,道:“快将这孽障擒下,好好审问。” 苍松道人转过头来,道:“师兄放心,有我在。” 道玄真人大口喘息,但心倒放了一半,点了点头,向他看去,正待说:“那就…” 他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苍松道人在他眼前的那张脸,突然从焦急神态,变得狰狞无比。 也几乎就在同时,道玄真人腹心一凉,瞬间剧痛传来,身子大震,原本移往右手压住毒势的一身精元,突然消散。 “啊!” 道玄真人一声大吼,左手倒切下来,苍松道人左手立刻迎上,两相撞击,苍松道人身子大震,倒飞出去,落到玉清殿门前,片刻之后,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痕,但神色间却在冷笑。 在他右手之上,横握着一把短剑,晶莹如水,一看就知非是凡品。 而此刻剑身之上,血痕累累,鲜红的血,从剑刃之上,缓缓地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滴到大殿上的青砖之上。 刚才还一片混乱的人群,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如死一般的寂静…… 道玄真人墨绿色的道袍,腹部之处转眼间已然变做了深色,他整个人的脸色也顿时苍白之极,只是,他此刻脸上的惊愕之色,却远远胜过了身体上的痛楚。 “你,你做什么?” 他嘶哑着声音,向着站在大殿门口处的苍松道人,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此刻,甚至连龙首峰的弟子齐昊、林惊羽等,也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个张大了嘴,望着那个曾经是这青云山上最有权势之一的人。 “我?” 苍松道人仿佛突然变做了另外一个人般,猖狂地大笑出来:“我在暗算你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说着,他用手一招,半空中的七尾蜈蚣顿时向他飞去,转眼间消失在他袖袍之中。 齐昊再也忍不住,声音中带着困惑与惊骇,大叫道:“师父,你、你疯了吗?” 苍松道人向他看了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到了站在齐昊身边但神色几乎与他一样的林惊羽,还有更多的龙首峰弟子,甚至于其他青云门各脉的弟子,都用一种看待疯子般不能置信的眼光望着他。 “哈哈哈,疯了?是啊!我早就疯了!”苍松道人仰天大笑,神态仿佛也带着一丝疯狂:“早在一百年前,也是在这个玉清殿上,当我看到万剑一万师兄的下场之后,我就已经疯了!” “师父!” 龙首峰的齐昊和林惊羽此刻的声音都已经带着哭腔,但在他们身后,围绕在道玄真人周围的青云门众位首座长老,身体却突然僵硬! 万剑一,这个仿佛带着梦魇般的名字,带着浓浓的阴影,压在青云门的上空。 道玄真人眼角抽搐,这个百年来从来都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提起的名字,仿佛也深深刺激了他一般。 萧逸才搀扶着他的身体,却赫然发觉,道玄真人受创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甚至隔着那层衣裳,他也感觉的到,那突然在恩师身体里焚烧的火焰,竟是这般的炙人! 苍松道人神态疯狂地站在那里,仿佛这许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恶气终于泻出,一时之间,竟无人上前捉拿这个伤了青云门掌门至尊的凶手。 他指着道玄真人,又指了指在人群背后,那在阴影中的三清神像,大声地道:“你,你们,”他向着田不易、水月、曾叔常、商正梁等青云首座指了过去,“你们都给我凭良心的说,这个掌门之位,到底是该谁来坐?是当年的万师兄,还是他?” 没有人回答,年轻弟子是不知所措,但田不易等人却铁青着脸色,一声不吭。 大殿之上,只有苍松道人如同疯狂的声音回荡着:“怎么,你们不说话了吗?是不是心里有愧啊?哈哈哈,是啊!是啊!其实谁心里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可是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又是谁?” 水月脸色苍白,望着与平日判若两人的苍松,缓缓道:“苍松师兄,事情都过了百多年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呸!” 苍松道人此刻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分,狠狠地呸了一声,面有不屑之色,冷笑道:“百多年?是啊!我忍了百多年,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为万师兄伸张冤屈,当年青云门下,蛮荒之行,你、你、你!” 他手指一个一个点了过去,连指了田不易、曾叔常、商正梁,冷笑道:“你们这百年来,当首座当的舒服了,可还记得当年万师兄不顾一切地救我们性命?可还记得当年是谁毫无吝啬地将修道心得与我们分享,让我们道行大进?还有你!” 他赫然一指水月,冷然道:“你刚才居然说我如此执着?嘿嘿,嘿嘿,当年谁不知道你私下苦恋万师兄,而他后来救你爱你,想不到当日竟见死不救,今日却还来讥讽于我!” 水月面色刷的惨白! 君问心与陆雪琪都是瞪大了眼睛。 “还有你,田不易!”仿佛是想把心中所有的怨愤之气都发泻出来,苍松道人狂笑着指着田不易,大声道:“你自己说,万师兄对你怎样,你又是怎么回报于他?” 田不易面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拳,旁边站着他的妻子苏茹,面色也是一般的苍白,可是他们二人,却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口,任凭苍松道人在那里大声狂笑指责着。 “你当日不过是大竹峰门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木讷弟子,连你师父师兄们都看不起你,但万师兄遇到你之后,慧眼相认你是可造之才,从此悉心栽培于你,不但将自己修道心得相告,更极力将你推荐入蛮荒五人行中,从此你才能登上青云门风云人物,才能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我说的对不对?” 田不易深深呼吸,脸上神色夹杂着几分痛苦,半晌才从口中缓缓地道:“万师兄待我恩深意重,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此言一出,非但大竹峰门下弟子,连其他各脉包括在旁边惊讶于青云内乱的天音寺、焚香谷之人,也都变了脸色,显然连田不易也这般承认,可见苍松道人口中那个万师兄的确大有隐情。 苍松道人嘿嘿冷笑,道:“好,好,好,你终于也承认了,算你还有一点良心,那你又是如何回报他的,你说啊!” 田不易慢慢低下了头,牙关紧咬,仿佛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苍松道人狂笑道:“好,你不说,我替你说,你这无耻之人,枉费万师兄如此看重于你,当日回到青云山上之后,你明知道万师兄当时喜欢小竹峰的苏茹苏师妹,你却横刀夺爱,可有此事?” 田不易霍然抬起头来,但一接触苍松道人几乎疯狂的目光,那炙人的火焰仿佛也燃烧其中,不知怎么,竟感觉冥冥之中,仿佛有个白色的身影站在苍松道人身后,他顿时说不出话来,又慢慢低下了头去。 他没说话,他身边的苏茹却突然踏上一步,大声道:“苍松师兄,你有事便冲着我来!当年万师兄的确对我有心,但我从头到尾,对他都是尊敬爱戴之意,他对我们夫妇二人,恩重如山,但我和不易要好,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说不上什么横刀夺爱,而且当年万师兄他自己也在我们二人面前,亲口祝福过我二人了。” 苍松道人冷笑一声,道:“万师兄性子何等骄傲,被你们二人背叛之后,岂能像俗人一般死缠烂打?他向来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让别人看到。” 说到这里,他似是不愿再说下去,目光瞪向受伤喘息的道玄真人,眼中透出无尽的仇恨,道:“当年万师兄对我如兄如父,一手栽培我,在蛮荒中更是不顾性命救我,我这条命,早就给了他了!可恨百年前,我竭尽全力竟也不能救他,从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他报仇!” 是的,报仇! 话说到最后几句,他声嘶力竭地喊出,仿佛对着自己的深心,又像是对着冥冥中的那双眼睛。 万师兄,当年我失手杀了你的孩子,这是我平生最悔恨之事,然而今日我为你报仇,但愿能偿还哪怕一点我犯下的过错…… ------------------------ 这一段爆发的剧情过去,以后就好写了… 不多说了,还是求推荐票! 第二百零七章 计中计 萧逸才脸上失色,但更令他惊讶的,竟是他所搀扶的那个躯体,突然推开了他。 青云门掌门真人,百年来天下正道中至高无上的领袖,道玄真人在伤口还流着血,那分黑气仿佛越见浓重的时候,赫然凭藉自己的力量,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的气势,刹那间掩盖了所有的人,那墨绿的道袍无风飞扬,隐隐望见他的双手,深深握拳,连指甲也陷入了肉里。 他望着前方,挺直身躯,面对着苍松道人,更仿佛面对着那一个无形的白色身影,大声而笑:“好好好,想不到当年的那段公案,竟让你如此记挂,你便过来试试,看看我这个做师兄的,到底配不配做这个掌门!” 他斜眼向苍松看去,突然双手从握拳霍地伸开手掌,从他右手伤口处,滴滴黑血喷涌流出,而他面上的黑气,也渐渐淡了下去,只是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声音却是变得凄厉,带着一丝不屑:“凭你也配?” 苍松道人忽然大笑起来,道:“是,你厉害,当年青云门下,向来以万师兄和你为绝代双骄,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有人会收拾你的。” 道玄真人面色肃然,冷然道:“是谁?” 大殿之上,众人屏息,青云门弟子面面相觑,而站在一旁看到青云门内乱的天音寺、焚香谷一众人等,却也是面色尴尬。 苍松道人笑声不绝,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从玉清殿外的遥远处,传来了浑厚的声音:“道玄老友,百年不见,看你风采如昔,可喜可贺!” 这声音如雷鸣一般,隆隆传来,片刻之间,通天峰外突地喊杀声四起,山前乱成一片,慌乱声中,远远的竟似有人大喊:“魔教妖人杀上山来了!” “什么?” 青云门人尽皆失色,道玄真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苍松道人,几乎不可置信地道:“你,你竟敢背叛师门,勾结魔教!” 苍松道人狂笑道:“不错,我就是勾结魔教,那又怎样!在我看来,青云门藏污纳垢,比魔教还不如!我为了替万师兄报仇,就算身入地狱也不在乎,何况是勾结魔教?” 水月脸色惨白,低声道:“疯了,疯了,他真的疯了!” 一旁君问心听在耳中,面色严峻,他知道这些年来,苍松道人在青云门中权势极大,连平日防卫之事也是由他一手负责,而今日魔教大举杀来,竟是快到了玉清殿才被众人发觉,形势之恶劣,实在是无以复加。 他一转眼间,却见在一片混乱之中,张小凡握着烧火棍,兀自站在那里,当下趁着别人不注意,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可是转眼间他便发现,自己的这个朋友也有些不对劲了。 只见张小凡两只眼睛隐隐泛红,死死地盯着苍松道人的身影,口中仿佛还微微念叨着什么:“是他,是他,一定就是他……” “什么人?” 玉清殿门外同时响起了青云弟子的几声大喝,但只听刷刷几声,似是有高人御空而至,随即砰砰几声,数个青云弟子跌了进来,翻滚于地。 门口处,闪现出了四道人影,正是魔教的四大宗主。 玉阳子和毒神站在中间,鬼王和三妙仙子站于两侧,四人向这大殿里望上一眼,缓步走了进来。 年纪最大的毒神,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笑道:“道玄老友,百年不见了,你可还好?” 道玄真人身子震了一震,瞳孔收缩,冷然道:“毒神!” 毒神大笑,道:“正是我这个老不死。百年前在那青云山脚败在你的剑下,如今又见你风采如昔,真是不胜欣慰!” 君问心目光向那四个人一一看了过去,与此同时,从玉清殿门外陆续又走进了数十个魔教之人,看着这些人的气度架势,只怕无一人是好相与的,多半魔教这百多年来的实力,都在此处了。 其中众人见过的,便有鬼王宗的青龙、幽姬,万毒门的百毒子等等都在其中,至于其他的人,多半也是四大宗派的高手。 而在远处,喊杀声越来越响,不时听到绝望嘶吼,往日如人间仙境一般的青云山,此刻仿佛被血腥笼罩,恍如地狱。 君问心勉强定住心神,今日祸起萧墙,外敌竟又长驱直入,不问可知乃是青云门这百年来最危急的时刻,眼看便是一场苦战。 他身为青云门弟子,自然不会退后! 更别说此处还有许多人与他关系匪浅,他深深呼吸,体内太极玄清道急速运转…… 这时,忽然只听得一声佛号,却是普泓大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道玄真人身边,面上有淡淡微笑,道:“道玄师兄,自古邪不胜正,我天音寺一脉,从来与青云门并抗妖魔邪道,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君问心神色一喜,也几乎是在同时,焚香谷的那些人,也以那个上官老人为首站了出来,站到了道玄真人和普泓大师身后。 只见魔教四大宗主都是微微变色,毒神看着普泓,沉声道:“这位大师是天音寺哪一位神僧?” 普泓微笑道:“老施主真是健忘,百年前正魔大战,我们也有过一面之缘的,怎么却将老衲忘记了?老衲天音寺普泓,旁边这位是在下师弟普空。” 天音寺四大神僧何等威名,有了这两人在,等若青云门添了数个高手,更何况旁边还有焚香谷高手? 毒神转过头去,向脸色微白的苍松道人皱眉道:“这些人怎么会在这里?” 苍松道人恶狠狠地道:“这些秃驴和焚香谷的家伙都是今早突然到达青云山,事先并无消息,我措手不及,无法报信。” 普泓与身后的焚香谷上官老人对望一眼,都笑了出来,焚香谷上官策大笑道:“这就是所谓邪不胜正,天网恢恢,今日定要让你们这些胆大妄为的妖魔邪道,尽数伏诛在这青云山上!” “嘿嘿!” 一声冷笑,却是站在毒神旁边,被魔教众人推为此次主事之人的玉阳子,神色骄横,冷笑道:“百多年前,我圣教前辈一样是以我一教之力,与你等三大派争斗,难道我们今日便怕了你们不成!” “说的好!” 喝彩声顿时响起,不少是来自站在他们四大宗主背后那堆人群,便是在他旁边的鬼王也抚掌而笑。 “今日就让你们看看,到底是我们伏诛,还是你们受‘死’!” 这一句话他说的是猖狂无比、睥睨众生,正道中人无不变色,面露憎恶,尤其是最后一个“死”字,鬼王还似乎特意加重了口气,大有讥讽之意。 道玄真人冷笑一声,刚要说些什么,却只见魔教中的玉阳子似乎最没耐性,一挥手,顿时所有的魔教高手手中身上都泛起各色光辉,显然立刻就要动手。 正道中这里青云门、天音寺众人立刻都凝神戒备,知道眼前便是百年来最为凶险的一场正魔大战,普泓低声颂道:“阿弥陀佛,善哉,善…” 不料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异变陡起,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魔教中人身上的时候,突然十数道光芒在正道人群之同时泛起,其中更有两道锐芒,直直打在普泓毫无防备的背上! “轰!” 刹那间正道中如炸了锅一般,乱成一团,尖锐怒吼顿时响成一片。 普泓大师眼前一黑,只觉得两股大力硬生生砸在后背,一股如山崩海啸般巨力迸裂,一股却转为尖锐细针一般,突刺而入。 “噗!” 普泓大师一个踉跄,喷出一片血雾,他是何等人物,转眼间便知只怕正道中还有内奸,一身超凡入圣的“大梵般若真法”片刻走遍全身,硬生生挡住那巨力袭来,同时更不回头,一个袖袍向后甩去! “砰砰!” 两声闷响,背后之人传来两声惊呼,显然吃了亏,那股巨力顿时消散,但另一只如毒针般的力道却化做有形之物,终于刺破了他猝不及防的大梵般若护体,钻入了体内。 只片刻工夫,青云门田不易等人已然赶了过来,纷纷动手,但袭击之人一击之后,立刻跃起,飞到了魔教那群人中。 为首的,赫然正是焚香谷上官策,而袭击其他人的,也全都是焚香谷的人。 正派中的人,包括被偷袭的普泓、普空等天音寺的人,都惊的呆住了。 道玄真人半晌才竭力定住心神,指着上官策道:“你、你做什么?难道焚香谷也投靠魔教了吗?” 上官策站在魔教四大宗主和苍松道人身边,与他们同时对望,突然哈哈大笑出来,意态猖狂之极,充满了得意之色。 鬼王大笑着向道玄真人道:“谁告诉你他们是焚香谷的人了?” 道玄真人刚要开口,忽地失声,缓缓转过头来,盯着苍松道人,脸色惨白,道:“好,好,你干的好,果然是瞒天过海!” 苍松道人嘿嘿冷笑一声,满脸得色,笑道:“这还不是多亏鬼王宗主足智多谋,一听说今日天音寺秃驴突然不请而到,要坏我大事,立刻就想到派高手假扮焚香谷门下上山,挑几个平日不在世上行走的,由我引见,呵呵,果然一举成功!” 后方君问心眼角抽了抽,转眼看去,只见这一下被魔教突袭,大致目标都集中在天音寺僧人之中,十人中竟有九人受到重创,尤其是掌门普泓大师,面如白纸,此刻竟然已经站立不住,在弟子法相的扶持之下,缓缓坐了下去,在他的背后,赫然一片血肉模糊,至于其他的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连青云门中,竟也被伤到了五、六个长老。 前方道玄真人心中一阵翻腾,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惨笑道:“厉害,厉害,亏我白活了这许多年,竟没想到焚香谷的上官策道兄向来镇守‘玄火坛’,从不出焚香谷半步,对你竟是不起疑心!” 鬼王看了看他,微笑摇头道:“你不是没想到这个,而是没想到你这个苍松师弟背叛你吧?” 道玄真人又是一声惨笑。 玉清殿上,瞬间陷入沉默,正道中人面面相觑,此刻任谁也看的出来,魔教一边实已占了大大的优势,虽然青云门这里还有不少长老高手,但魔教那里,高手却只是更多。 天音寺僧人中,此刻看去能出手的大概不过一半,其中还只有普空和法相因为机警而免于受伤。 尤其是普空,此刻突然如换了个人一般,手上托着一顶金钵,金光四射,几如凶神一般。 在他身前一滩血肉模糊,却是刚才魔教一个高手暗算他不成,反被普空法宝“浮屠金钵”给打成肉酱。 但最重要的,却是向来并称为天下正道泰山北斗的两大高人——道玄真人和普泓大师,竟然同时被重创,此刻眼看着普泓大师面如白纸,而道玄真人虽然好些,但怎么看也像是强弩之末。 难道天下正道,真的气数已尽了吗? 这个问题如最沉重的石头,沉沉压在正道之人心上。 ------------- 第二百零八章 护送 相反的,魔教中人无不兴高采烈,百多年来魔教被逐出中原,困居蛮荒,今日一旦吐气扬眉,如何不意气风发? 玉阳子自感此次自己主持大局,圣教对着强大无比的正道两大巨派竟然一举而胜,日后自己在圣教之中,地位必定凌驾于众人之上,说不定从今日开始,自己就能把长生堂带到八百年前黑心老人的炼血堂时的局面。 一念及此,玉阳子更是得意万分,向着道玄真人嚣张笑道:“道玄老贼,快快将你们镇派之宝‘诛仙古剑’交出,然后投入我圣教麾下,我便饶了你等不死!哈哈哈……” 站在他身后的数十个魔教高手一起哄笑,这百年恶气,仿佛今日才能尽情宣泄! 而在远处,通天峰上厮杀的青云弟子的惊呼声不绝传来,似乎也为青云门如今的命运,做了凄惨的铺垫! 道玄真人惨白的脸上却有坚毅之色,对玉阳子嗤之以鼻,冷然道:“我青云门就算今日断送在你们手上,也休想让我们屈膝投降。” 说着,他退后几步,回到青云门人群之中。 田不易、商正梁等首座长老登时都围了过来,他得意弟子萧逸才也扶住了他的身体,低声焦急地道:“师父,你的身体…” 道玄真人哼了一声,急道:“眼下祸在眉睫,田师弟、商师弟、曾师弟,天云师弟,你们在这里先支持一阵;水月师妹,你领几个二代弟子,先将天音寺道友送走,他们为助我青云而受伤,我们不可让他们再受损害。” 被他交代的人立刻都点头称是,田不易跟着道:“掌门师兄,这里有我们挡着,你身受重伤,也快走,留得青山在,他日再…” 他突然住口不说,但话里的意思谁都知道,曾叔常等几位首座同时点头,但道玄真人惨笑一声,道:“祖师基业,难道你们竟叫我弃之不顾?我道玄宁死也不做千古罪人!” 田不易等人默然,道玄看了此刻已经蠢蠢欲动的魔教之人一眼,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声道:“事到如今,只有违背祖师戒律,用那最后杀招了!” 其他人,包括大部分长老都是一怔。 道玄深吸一口气,道:“时间无多,我去请出诛仙古剑,你们…”他环顾周围,忽地低声道:“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的,但事到如今,你们一切小心!” 田不易等人动容,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得狂笑风起,法宝异光闪动,魔教中人终于动手了。 刹那间,原先庄严肃穆的玉清殿堂,法宝飞舞,异光纵横,轰隆巨响不绝于耳。 混乱之中,趁着青云门众长老高手抵住魔教高手狂攻之际,君问心与陆雪琪跟着水月大师将天音寺受重伤的众位大师扶进了后堂,道玄真人亦向后走去,但脚步却隐隐有些踉跄。 田不易在交手之中望到此景,心中一阵焦虑,目光一扫,手中赤焰仙剑逼退面前的魔教之人,闪身到旁边正与众长老一起御敌但面色苍白的齐昊、林惊羽身边,急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你们立刻跟去护送掌门真人!” 齐昊、林惊羽身子一震,但见田不易面色严峻,不敢违令,而且此刻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突然叛变,对他们这些龙首峰弟子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方寸早乱,此时连忙应了一声,就跟着道玄真人去了。 而看着他们的身影,在一旁作战的苏茹却是眉头紧皱,片刻后也找个机会脱出身来,闪到宋大仁与田灵儿身边,低声道:“你们苍松师伯突然叛变,他门下弟子也不知道是否可靠,你们也跟上去看着掌门真人!” 宋大仁与田灵儿一惊,随即会意,立刻跟了上去。 苏茹正要回身,忽然眼角余光看到在这一场闹得天翻地覆的大战之外,张小凡,这个刚才还是全场焦点的小徒弟,此刻却无人管他一般地站在那里,目光不知为何,远远望着魔教前方,一动不动。 她眉头一皱,其实在她心里都与田不易一般,根本不信这小徒弟会是魔教内奸,此刻念及张小凡功力肤浅,随即闪身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肩膀。 张小凡身子一震,转头看来,苏茹心中突然一惊,只见张小凡双眼血丝满布,虽然神志看去还算清醒,但不知为何,总有种奇异的凶煞感觉。 但此刻事态紧急,苏茹如何还能多想,急道:“小凡,这里太过危险,你也跟着你大师兄和灵儿师姐前去。” 张小凡怔了一下,但在这位自小爱护自己的师娘注视下,终于点了点头,随即向后堂跑去。 苏茹放下心来,随即投身而上,加入了越发惨烈的战团! 在隆隆巨响、各种法宝剧烈撞击的声音中,张小凡跑入后堂,追上了宋大仁和田灵儿,随即赶上了齐昊和林惊羽,几个人围着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向他们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但目光在望到张小凡身上时,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一下,随即移开了。 张小凡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手中握着的那根烧火棍,此刻却隐隐有青光荡漾,脑海之中不时感觉阵阵眩晕,只觉得一股股煞气恍如一股股凶灵,直冲自己的脑海,忍不住地想像着血腥之气。 只是,眼下谁都是心情沉重,根本没人注意到张小凡的异样。 而片刻之后,小竹峰的君问心和陆雪琪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君问心向张小凡看了一眼,对道玄真人道:“是师父叫我和雪琪过来的!” 道玄真人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但什么话也没说,还是向前走去。 还不等他们走出多远,便只听得背后玉清殿上轰隆之声如雷,几道如山柱一般的毫光冲天而起,竟是将玉清殿的殿顶冲破,直冲上天,更夹杂着几声惨呼,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没了性命? 众人失色,不问可知此刻在玉清殿上的激烈决战何等残酷,不由得纷纷为师长同门担忧。 道玄真人向着那里深深望了一眼,面色紧绷,忽地一甩道袍,大步而去。 君问心跟在他的身后,只见这个往日里被他们如天神一般敬仰的人物,此刻身躯依然如平日般挺直高大,但一身墨绿道袍之上,被鲜血浸透而成为黑色的那团触目惊心的血渍,甚至连被苍松道人暗算后留下的那个剑孔,都清晰无比。 真不知道这个道玄真人怎么能在受了此等重伤之后,竟然还能支撑下来? 一行人穿过后堂,君问心不是长门弟子,也就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只跟着道玄真人穿堂过院,渐渐的,玉清殿上的喧嚣声也慢慢远离,他们一行人穿过了玉清殿的后堂,却是向着通天峰的后山走去。 道玄真人当先走着,君问心紧跟在他身后,警惕地注视着周围,虽然此刻大部分魔教徒众都在攻打前山,但也说不准会不会也有人被苍松道人引到了后山来。 众人后边张小凡,双目隐隐泛红,面无表情,但内心深处却实如惊涛骇浪一般,既震惊于青云门大难,又挣扎于当年血仇,在他记忆之中,当年是谁屠杀草庙村村民的凶手虽然不曾亲见,但他每回想起当日情景,便想到那个凶狠的神秘黑衣人。 而今看来,多半竟是苍松道人! 当年草庙村惨案,见过那个黑衣人与普智动手斗法的却只有张小凡,君问心根本不像他看得清楚,如今一旦确定,顿时多年来的仇恨泛上心头,而手中那由世间两大凶器噬血、摄魂所炼成的烧火棍,被主人的恨意凶念所激,深埋的戾气登时也泛了上来,反过来更影响了张小凡。 若在平日,不要说以道玄真人的道行,便是田不易也早发现张小凡不对劲了,但此刻谁会有心思顾念到他。 只是无人知道,这个青云门的小小弟子,竟是处在精神极度激烈、天人交战的关键时刻,一个不小心,只怕便是被噬血、摄魂那股深深魔戾之气所染,万劫不复了! 果然,事实证明田不易、水月等人的顾虑不无道理,通天峰后山小路虽然僻静,但未行多远,登时便从两旁冲出数个魔教徒众出来,齐昊等人立刻上前接住。 道玄真人只看了几眼,也不理会,径直向前走去。 这次攻打青云,魔教的确是精英尽出,连在这里出没的徒众,竟然也是道行匪浅,齐昊、林惊羽等人急切间还收拾不下。 君问心等人继续护卫道玄真人向前走去,留下齐昊与林惊羽挡住敌人,此刻众人心中其实都有个疑问——为何道玄真人不御空飞去,难道他的伤已经重到了这种地步吗? “哗啦!” 只是此刻却无人敢去问他,过了没多久,从两旁竟又冲出数个魔教徒众,宋大仁和陆雪琪、田灵儿挡住,君问心和张小凡正准备上前,宋大仁急道:“我们三个就够,你们快去保护掌门真人!” 君问心一咬牙,拉住张小凡向前跑去,重新追上道玄真人。 这一次下来,却意外的再没有碰到魔教徒众,道玄真人带着他们向后山沿一条僻静小路走了一会,然后在一个三岔口停了下来。 君问心与张小凡也跟着停了下来,张小凡一声不吭,君问心却抬头看着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回头一看,忽地一怔,脸上神色动了动,仿佛天意巧合一般,这两个人,竟都是方才立于大殿上的两个弟子。 “此处过后,便是我们青云山的圣地‘幻月洞府’,我要进去,你们在此守候,不许让任何魔教之人闯了进去!另一条路便是通往‘祖师祠堂’,你们…” 君问心神色郑重,重重点头,道:“掌门放心!” 道玄真人向他看了一眼,但目光随即落到了他背后那把“太一”神剑上,只见在这山色幽清之地,太一紫光流转,仿佛也在渴望着什么? 雪衣少年,满脸沉稳与坚毅,隐约间…和那个白色身影渐渐重合… 道玄真人忽然转过了身子,向着祖师祠堂那条路上凝望了一眼,再不言语,向着另一条路,直走而去。 君问心目送道玄真人消失在小路之上,方才转过身来,剑眉紧皱,心绪难平。 说也难怪,此刻青云门突遭大难,而他心中自也不会平静。 他慢慢地抬起头,向着远方山下、玉清殿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茂密树林,连屋檐殿宇的一角也见不到;倒是另一条路上,通往祖师祠堂那里,在树林背后,隐隐有房屋踪迹,隐约传来钟鼎之声。 从刚才极度紧张的战场,突然到了这僻静之极的地方,他们两个人一时都有些不大适应,只听张小凡喘着粗气,深深呼吸,慢慢将自己呼吸声平息下来。 忽然,从前山传来一阵龙吟似的怒啸,隔了这么老远,声浪竟然仍如排山倒海一般的传了过来,天地几为之变色。两人都是一惊,君问心首先反应过来,喜道:“是灵尊!” 张小凡这也听了出来,果然是水麒麟的怒吼,显然这镇守护卫青云山上千年的灵兽,终于被惊动而出手了。 但由此也不难想像,青云门此刻战况激烈到了何种地步! 他们二人各怀心思,在这里等待着道玄真人。 但他们的平静时光并没有多久,忽然脚步声响了起来,君问心一惊,心道最好是齐昊等人赶到,否则…… 第二百一十章 感觉 (第二百零九章莫名其妙被屏蔽了,已经在处理中,大家可以来群里看515044910,或者在书评区看,我很抱歉!) (一直不给我处理,所以我贴到了这一章里) 第二百零九章假上官策 不料仿佛老天也和青云门作对一般,片刻之后,出现的却是五个魔教徒众,而为首的一人,便是刚才暗算了普泓大师的那个假冒的上官策,看到他们在这里,登时狞笑着冲了过来,其中更有人向他们身后张望着。 君张二人失色,君问心脑中念头急转,看这五人就知并非庸手,不要说自己收拾他们,能否是他们五人合力之敌还是问题,但身后道玄真人进入的幻月洞府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去,焦虑之下,突地一狠心,当机立断,低声对张小凡道:“小凡,我把他们引到另一边去,你在这里守好!” “唰!” 张小凡一怔,还没会过意来,君问心已然冲了出去,太一神剑化做紫芒,直掠向那五个黑衣之人,声势大盛。 假上官策等人眉头一皱,吃了一惊,脸色登时凝重,想不到这个青云门小小弟子道行如此之高,立刻便围了上去,只留下假上官策一人掠阵,同时注意着张小凡的动静。 君问心与他们交手数合,果然证实这些魔教徒众道行不浅,其中三人也只稍逊于他,但为首一人,修行却与他旗鼓相当,这时四人围攻,他立刻处于下风。 君问心紧皱眉头,更不恋战,立刻脱身向另一条岔路退去,那假的上官策微一沉吟,便带着三人追了过去,片刻之后,只留下一个黑衣人与张小凡站在原地。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向张小凡看来,只见这少年仿佛听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来。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双被无名凶暴戾气充斥的血红眼睛! 青云山的静谧树林之中,突然间飞鸟惊逃,一阵喧哗。 远方,隐隐又传来了水麒麟的怒啸之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青云山后山之中有两个重要所在,其一就是青云门最重要的圣地“幻月洞府”,千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青叶祖师便是在此闭关悟道,从此青云门冠绝天下,领袖群雄。 而在青叶祖师之后,幻月洞府遂成青云门最神圣之地,千年来只有掌门才能进入此地。 而另一处,便是祖师祠堂。 顾名思义,自然便是供奉青云门历代祖师的地方,从开创青云门的青云子到青叶祖师再到历代先辈,都在这祖师祠堂中有着灵位,每日香火不绝。而且每逢重要日子,青云门都会在掌门带领之下,到此隆重祭祖,也算是青云门中一个重要所在。 不过除了祭祖的日子,这里却是冷清之极。 当君问心将那四个魔教徒众引开跑入此地的时候,只见偌大的一片空地上,耸立着一座气势雄伟的殿堂,四角飞檐,琉璃瓦顶,古香古色门牌红柱,仿佛都在这片宁静中诉说着昔日的历史。 一阵阵的轻烟,从深邃而显得有些阴暗的殿内飘出,从外面看去,只见里面烛火点点,更有长明灯微微摇晃,悬挂半空。 但是,除了在殿前默默扫地的一个身着朴素衣衫的老者,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那个老者缓缓抬起头,向这里望来。 君问心心中一阵后悔,当时他只想着先把这些魔教之人从幻月洞府之前引开,不料却误入祖师祠堂,这里供奉着历代祖师灵位,若是被魔教之人破坏,他当真是万死不能辞其咎! 一念及此,君问心顿时停住脚步,太一在身前一横,转身面对追来的假上官策等人。 这时,远处树林中突然有飞鸟惊起,一阵喧哗。 君问心心里一惊,看着那方向是张小凡所在之处,不由得一阵担心。 但终究知道面前乃是大敌,强自定住心神,凝神戒备,暗中下定决心,便是今日死在此处,也绝不能让这些魔教贼子踏进祖师祠堂半步。 太一神剑仿佛有灵气一般,紫光闪耀,衬着它主人的那张脸,坚毅之极。 祖师祠堂前那个扫地的老者,目光望到了君问心手中的太一神剑,身子忽地震了震。 那边魔教四人互望一眼都笑了出来,这些人显然在魔教中地位不低,一眼便看出此处必定是青云门重要所在,看来此番必定大有收获。 假上官策得意笑道:“小家伙,我看你资质不错,如今青云门已然走头无路,不如你投入我门下罢,老夫担保你将来飞黄腾达!” “哼!” 君问心心中一阵厌恶,冷笑一声,理也不理。 假上官策居然也不生气,嘿嘿冷笑道:“好,既然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了你!”说罢一使眼色,便和其他三个黑衣人登时攻了上去。 “嗡!” 君问心紧咬牙关,太一神剑紫华荡漾,横在身前。 那三个黑衣人所用法宝,一个是黄色飞剑,一个是份量雄浑的长戟,还有一个最是古怪可怖,乃是用数个人骨所制的白骨剑,阴气森森。 这三人还好,关键是那个假上官策,绝对是老一辈的人物,就是比之当初的吸血老妖也不遑多让。 君问心以一敌四,咬牙苦战,太一紫光纵横,守卫原地,竟然不曾稍退,但渐渐的却还是处于下风。 任凭他用功再勤,但修行终究受时间限制,不可能太过激进。 此刻面对四个黑衣魔教徒众,正面里那个长戟不断砸下,旁边飞剑则瞄空偷袭;更头痛的还有那把白骨剑,阴气森寒,在那魔教之人的操纵之下,忽隐忽现,每挡了一次,阴气袭来,他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一颤。 “嘭!” 如此苦斗数十回合,君问心纵然全力防守,太一的紫芒却还是渐渐被这四个黑衣人给压了下去,眼看着他败象毕露,假上官策一掌拍来,君问心终于是支撑不住地退了一步。 那假上官策一声冷笑,这少年一身资质超凡脱俗,委实不容小觑,不过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若是再给他十年,自己想必便不是对手了! 这一退登时就止不住脚步,那三个黑衣人精神大涨,法宝齐出,君问心大汗滚滚而下,接连后退,欲要站定而不能。 忽地,那把神秘的白骨剑突地消失,君问心正接挡当头砸下的长戟,再一剑荡开从旁偷袭的飞剑,不料脚下一痛,登时站立不住。 竟是那把白骨剑不知何时钻入地下,潜行而至,登时将他右腿上划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淋而下。 “喝!” 君问心大吼一声,太一神剑凌空斩下,这仙家神兵撞在白骨剑上,劈啪微响,白骨剑主人顿时跌了出去,隐见那剑上暴出了细微裂痕。 用白骨剑的那魔教之人一阵心痛,连忙将白骨剑收回细看。 但这时另两人法宝已至,风声凛冽,君问心身处死地,用尽最后一份力气,驭起太一横在头顶。 “轰!” 一声大响,只见异光乱闪,火星四射,也不知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太一生生将这两件法宝挡了下来,但君问心眼前也是一黑,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他一时失神之间,突然看到刚才还站在远处的假上官策赫然出现在面前,对着自己狞笑。 “嗤!” 君问心大惊失色,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胸口处一阵钻心疼痛,一股尖锐之极的力道直钻了进来,瞬间刺破他所有护体真法。 “呃!” 君问心嘶吼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口喷鲜血,连太一神剑也拿握不住,剑身在半空中翻腾,最后刷的一声倒插入地,正好在那个扫地的老者身前。 紫光流转,渐渐黯淡。 君问心性子向来顽强,低头看着胸口,却见一片血肉模糊中,真正的伤口却只有一个指尖大小,但此刻一股锐气直冲进体内,势如无坚不摧的细针一般乱冲乱撞,体内经脉痛苦不堪,欲待起身再度迎敌,不料脚下一软,竟是站不起来! 他大口喘气,那边厢假上官策等人却是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小家伙,怎么样?我只不过用了八成的法力,便将你打的如此,你还不快快降了!” 君问心脸上肌肉抽动,显然体内极是痛苦,但迫在眉睫的大难,却更是令他焦虑万分,一想到背后的祖师祠堂,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慢慢爬起。 魔教等人也不拦他,只在一旁看猴戏一般看着热闹,实则他们心中也是惊讶万分,要知道除了领头的假上官策,其余三人都是长生堂的精英弟子,平常在魔教内部也未尝不曾自傲,然而如今对付一个小小的青云弟子,居然还要围攻许久,早已感觉面上无光,但也不能否认内心深处对这雪衣少年确实有几分佩服。 第二百一十章感觉 那锥心的疼痛仿佛要冲上了头顶一般,君问心还没站稳便又是一阵眩晕,转过头大口喘着粗气,踉跄着向那扫地老者面前的太一走去,口中喘息道:“老人家,这里危险,你快、快、快走…” 那老者看起来像是青云门中日常打扫祖师祠堂的人,面容枯槁,脸上皱纹深如刀割一般。 说也奇怪,君问心与魔教众人大战,他却也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观看,既不逃走,也不说话。 此刻只见他向走过来的君问心胸口看了一眼,忽地淡淡道:“‘离人锥’!你是魔教长生堂的刺客周隐吧?” 魔教那四人笑容一窒,假上官策神色忽然冷了下来,道:“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高人,不错,我是周隐,阁下又是何人?” 那枯槁老者却没有回答他,自顾自道:“离人锥本是魔教奇宝,威力绝大,但落在你这般人品下贱之人手中,却只沦为暗算人的器物,端是辱没了这枚奇珍!” 周隐大怒,但一时搞不清这神秘老者身分,又见他虽然看去颤巍巍的,但说话口气却大的吓人,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怒道:“阁下究竟是谁?” 那老者叹息一声,道:“我是谁?嘿嘿,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谁了……”他说话之时,面容悲怆,语气里满是苍凉之意,随即转过头来,对着怔在一旁的君问心道:“孩子。” 君问心吓了一跳,连忙道:“是,前、前辈。” 两人对视一眼,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彼此心中升起… 还是那老者先压下了心中古怪的感觉,他上下打量了君问心几眼,仿佛露出一丝微笑,道:“你是何人门下?” 君问心不知怎么,此刻对着这个陌生老人突然竟有种说不出的亲近之情,当下低声道:“弟子是小竹峰水月大师门下…” 那老者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低声道:“是水月啊…她收徒弟倒是挺有眼光的,魔仙之体,不简单啊…而且,居然获得太一神剑的认可!” 只见他说话声中,颤巍巍伸出手去,握住了身前那倒插在土地之中的太一神剑。 君问心看着他缓慢的动作,忽然一阵紧张,仿佛内心也期待着什么一般,竟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嗤嗤!” 那一双枯槁而苍老的手掌,不知道经历过几多风霜,当他接触到坚硬而冰凉的剑柄时,忽得一阵雷鸣声响起,只见无数紫色玄雷登时包裹了他的手掌。 太一神剑在抗拒老者的使用! 君问心一见,连忙以念力沟通太一神剑,不断安抚,紫色电芒这才慢慢消失。 老者摇了摇头,赞叹道:“太一神剑还是如此霸道,孩子,你能成为它认可的主人,当真是了不起!” 说完,他握紧了它! 祖师祠堂里面,忽地传出一阵幽幽的钟鼎声。 “嗡嗡!” 突地,原本黯淡的太一神剑霍然腾起紫芒,盛放的光芒仿佛天际的骄阳,刺目而不能逼视! 那老者缓缓将太一神剑拔出,每上一分,太一仿佛也在激动的颤抖一般,剑吟不绝,那震人心魄的声音回荡开去,直冲九天。 老者站直了身子,缓缓将紫芒大盛的太一放在身前,太一神剑呼啸着,即使隔了老远的君问心和魔教众人,竟然也感觉到太一突如而来的灵性。 君问心愕然望着那把他几乎认不出来的太一神剑,在那老者手上放射出无与伦比璀璨的光辉。 而那个枯槁的老者在握住了这柄神剑之后,整个人竟也仿佛变了模样,无形的气势汹涌洒开,仿佛是传说中的上古剑神。 “孩子,你看好了,太一神剑不是像你那样用法的!”老者在汹涌澎湃的紫光中淡淡说道。 话音才落,忽地只见紫芒瞬间爆发,整片空地刹那被紫色笼罩,幕天席地。 “嗤!” 锐啸声中,太一神剑从老者手中飞驰而出,如电芒锐闪,疾冲而出。 “唰唰唰!” 魔教众人看着那老者气势如此之大,早就留心提防,此刻一声呼喊,同时驭起法宝攻来,只有周隐站在最后,眉头紧皱,却没有出手。 那三人几乎还是采用刚才对付君问心一样的办法,长戟正面攻击,飞剑腾起,白骨剑正欲偷袭,不料那老者根本不理黄色飞剑与白骨剑,太一神剑化做如山光柱,排山倒海直攻而来。 为首使长戟的那个魔教徒众大惊失色,连忙驭起长戟招架,只听得一声脆响,太一神剑如削冰切雪一般,生生将长戟切为两断,更无丝毫停顿,当头斩下。 “嘶!” 在君问心目瞪口呆之中,在众人惊惧眼色里,那个魔教之人从头到脚被生生切为两半,血雨飘洒。 而几乎没有停息,满天血污之中,此刻几乎如恶魔一般的紫芒倒卷而起,冲向另外两人。 本来攻向那老者的飞剑和白骨剑,此刻心胆俱裂,哪里还敢进攻,立时向后飞窜,同时急招法宝。 只是那太一神剑锐芒盈天,转眼即至,在众人眼皮底下生生撞了上去。 “嗤嗤!” 几乎连一声惊呼都没有,紫芒将那两人淹没了,片刻间碎裂之声暴起,也不知在那两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君问心冷汗涔涔而下,神志几为之所夺! 站在最远处的周隐脸色大变,知道此老者实在是可怖的高人,自己绝非其敌,立刻转身飞走。 “唰!” 不料那紫芒如山呼海啸一般,间中竟还夹杂着殷红的血色,如电芒飞过,直追而来。 周隐道行毕竟比其他人高上一些,手中忽地一抖,隐见黑气一闪,这漫天紫芒竟然在他面前顿了一顿。 而下一刻,周隐突然失色,失声道:“是你!你是万…” 话声未落,那充盈天地之间的如山紫芒,赫然将那苦苦支撑的黑气压倒,当头劈下,斩在周隐胸口。 周隐一声惨呼,整个人被打得远远飞了出去,眼见是不活了。 片刻之间,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四个魔教之人,竟然都死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指点 “唰!” 满天紫芒,忽如长鲸吸水一般,收敛到了太一神剑上,飞回到那老者手中。 君问心微微张大了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微微摇头,仿佛自己也在叹息着什么,随即又望了手中的太一神剑一眼,便将他掷给了君问心。 君问心下意识地接住,只听那老者道:“看明白了吗?” 他皱了皱眉,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无法准确说出口。 那老者见他这副模样,嘴角似乎笑了笑,这孩子的天资心性还真是生平仅见啊,想来他平时也已经体悟到了一些使用太一神剑的方法,所以现在才会这副模样,看来就算没有自己的指点,他不需要多久自己也能领会! 君问心还在兀自皱眉思索,却只见那老者返身向祖师祠堂走去,口中缓缓道:“太一神剑,取北疆极苦之地万载玄玉冰晶和天外紫电玄雷所铸,生性霸道无双,欲用此剑,必要勇往直前,以攻为首,纵修行不够,亦要决心将强敌尽数斩杀,非如此不可发挥其神力,你当牢记在心!” 君问心眼睛一亮,恍若顿悟! 但眼看着老者就要走入祖师祠堂,忽然醒悟,急道:“前辈,今日魔教大举攻入青云,恳请您一定要出手…” 那老者的身体忽然顿了顿,却没有转过身来,只淡淡道:“青云门高手如云,掌门真人道玄更是天下不世出的奇才高手,有他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君问心踏前一步,沉声道:“可是,可是掌门真人已然受了重伤了!” 那老者明显是吃了一惊,霍地转过头来,道:“是什么人能够伤到道玄?” 君问心突然沉默,那个凶手他自然知道,但此刻要他说出苍松道人的名字,不知怎么,竟一时竟没有说出话来,毕竟同门相残,实在是难以启齿! 那老者却接着问道:“道玄呢!他现在怎样了?” 君问心道:“掌门真人受了重伤,但不知为了什么,进了幻月洞府去了。” “幻月洞府!” 那老者面色忽地沉静下来,半晌对着君问心,却更像是对着自己,微叹道:“青云门千年巨派,你怕什么啊?” 说着,老者再一次缓缓转身。 君问心微微变色,惊道:“老前辈,难道你眼看青云陷入危难而不救吗?” 那老者仿佛有些悲凉的一笑,道:“少年人,青云门建派垂两千年之久,内里的实力,岂是你能够知道的!你放心就是了。” 君问心不明所以,正要再度恳求,忽然间只觉得手中原本安静的太一神剑,突然剑身大热,如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紫色光芒,再度亮起。 “轰!” 君问心愕然看着手中的太一,忽有所感,转头向幻月洞府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山峰之间,一道豪光冲天而起,而自己手中的太一,也仿佛就是对着那里,低低鸣叫。 “嗡!” 于此同时,脑海中那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的古朴篆字居然在此刻,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之声,道道清光如同流水,不断溢出,流淌在君问心的经脉之中,与他本身修为融合在一道! “出世了,终于出世了!” 不知什么时候也望向那里的老者,满脸都是沧桑的复杂表情,低低地道:“孩子,你运气很好,很快就能看到那传说中的古剑‘诛仙’了!” “咦!” 老者忽然神色一顿,收回目光,诧异的看了君问心一眼:“你要突破了?” 君问心此刻处于突破的紧要关头,只能闭着眼,咬着牙关,承受着体内元力一波波的冲刷,他委实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突破玉清境第八层,所以没有任何准备,眼下只能勉力支撑。 真不知这古朴篆字到底是何物,竟然再次推动了他的太极玄清道修为! “稳住心神,抱元守一!” 老者骤然一喝。 君问心登时领会,祛除心中杂念,一心突破… 不久,他睁开眼,微微一笑,终于玉清境第九层了,如今他距离长老们所处的上清境也只剩一步之遥。 君问心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舒畅,之前的伤势竟似完全恢复了一般! 老者点点头,神色也有些惊异,想必从来不曾见过突破玉清境第九层如此迅速简单的吧。 幻月洞府方向的那道豪光,越来越是明亮耀眼,伴随而来的,隐隐更有低沉的异啸之声。 站在祖师祠堂前边的枯槁老者,向着那道光彩夺目的豪光凝望着,怔怔出神,直到君问心在惊异之余,向他问道:“老前辈,那就是我们青云门镇派至宝——古剑诛仙吗?” 老者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转过身子,仿佛不想再理会什么一般,低声道:“诛仙一出,又是在这青云山上,以道玄的修为道行,天下绝无人能抗,你去吧!”说到这里,他的身子已有一半隐没到这个祠堂中的阴影里去了。 君问心忽有些不舍,叫了一声:“前辈!” 那老者顿了顿,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忽地道:“他日若有心,你便看机会私下找到道玄,向他说祖师祠堂里的那个下人,闷了百多年,现在想要你时常来这里说说话,你看他答不答应吧?” 君问心一愣,奇道:“什么?” 那老者却没有回答他,身子整个的没入黑暗之中了。 君问心怔了片刻,随即转过身看去,只见这片刻工夫,那道光柱又似亮了几分,几不能目视,同时他心中也记挂着张小凡还在外面,当下立刻向外跑去…… 这一路小跑,转眼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君问心向场中看去,身子一震,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刚才那个三岔路口上,还站着两个人,张小凡站在那里,但另一人却是陆雪琪,但最令他惊愕的,竟是这周围空地之上,赫然血迹斑斑,连旁边树木枝叶之上,也洒满了鲜血,恍如地狱一般。 而刚才与张小凡对峙的那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死在了地下,整个尸体枯干苍白,仿佛全身的鲜血都被抽干了一般。 一丝不好的预感飘上了君问心的心头,他立刻向张小凡处跑去,大声道:“小凡,你没事吧?” 从君问心出现的那一刻到现在,张小凡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反而一直与陆雪琪直面相对,但陆雪琪此刻却赫然拔天琊神剑在手,全神戒备着张小凡。 君问心快步上前,惊讶道:“雪琪,你怎么了?” 随即他身子挡在了张小凡的面前,迎着陆雪琪。 陆雪琪的脸色本来很是惊怒,此刻突然看见君问心插到他们中间,不由得失声道:“小心…” 一只血手,几乎也在同时突然放上了君问心的肩膀,把他白色的衣袍染红了一块。 鲜红的血散发的血腥气息,从那只手上飘来,钻到了君问心的鼻子里。 君问心吃了一惊,嗖地转过身来,吃惊地道:“小凡,你没事吧?”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泛着微微暗红光芒、闪耀着几丝痛苦神色的眼神,张小凡神色木然,嘴唇动了动,终于,那红色的光芒弱了下去,他低声道:“我没事。” 君问心这才松了口气,随即道:“嗯,掌门真人可能要马上出来了,我们准备好随他杀回去!” 张小凡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只是把手掌中的烧火棍握的更紧了。 旁边的陆雪琪注视着他,半晌缓缓把天琊收起,只把目光停驻在君问心身上。 君问心有些奇怪地望了望她,本想问问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就在这个时候,从幻月洞府方向,一直低沉回荡的异啸声突地大盛,随之霍然拔高,声动天地,那道豪光更是灿烂无比。 光晕之中,一道人影缓缓升起,道玄真人沐浴在璀璨的光芒之中,右手从手掌到肩膀,赫然被一团耀眼炽热的白光所包围,竟是一点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拿的是什么。 而刚才他还受了重伤不能御空的身体,此刻却看不出有任何的妨害,仿佛这诛仙古剑一出,连他的身体精气也完全补足一般。 道玄真人一身墨绿色的道袍,在那光柱内猎猎飘动,就连他的脸色,也被手边璀璨的白光倒映的特别苍白。 而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下方的君问心、陆雪琪等人,直接往前山玉清殿的方向飞去。 君问心眨了眨眼睛,这诛仙古剑还未出手,声势就已如此之大,真不知道若运用出来,当会如何强大? 他脑海中那个奇异篆字印记此刻还在缓缓散着清光,稳固着君问心的修为,似乎自从诛仙古剑出世之后,这印记就像觉醒了一般,不曾停止… 三人怔了片刻,随即醒悟过来,向前山追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树林深处一个窈窕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望着君问心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神色复杂之极,默然无语。 正是碧瑶…… 第一百一十二章 水麒麟 从道玄真人走了到现在,在青云山前山,以玉清殿为中心的正魔大战,已然是惨烈无比。 回溯至百多年前,同样在青云山山麓之下,那时正道之中三大巨派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共同对付魔教,一举而胜。 但如今焚香谷无人在此,天音寺高手包括主持普泓神僧却反被魔教之人假冒焚香谷门人所伤,现在除了普空、法相几人,几乎就是青云门独力支撑。 然而,青云门垂二千年的名门巨派,今日终于让人知道了它底蕴之深。 田不易、商正梁、曾叔常等首座自不用说,其他七脉之中另有十几位白发苍苍的长老一起出手,加上天音寺的普空、法相,魔教高手虽竭力强攻,亦占尽上风,却始终无法击溃他们。 这场中近数十位当今天下一等一的修道高人在此剧斗,饶是玉清殿这被仙家道法所加固建筑的殿堂,终于也是禁不住无数飞来飞去、驰骋纵横的法宝的撞击,巨大的屋顶轰然塌下,尘土弥漫。 众人大惊,纷纷飞起,从地面直斗到天空,地方大了,反而更好施展。 但见满天光芒闪耀,数十个战团闪烁天空,锐芒闪闪,不时如流星锐啸而过!青云山头,仿佛都淹没在无数灿烂的法宝光芒之中。 魔教中人无数千奇百怪的法宝都尽数用了出来,反观青云门这里,多数长老用的都是仙剑,但在这些将太极玄清道修炼到上清境界的长老手中,那道道仙剑豪光使的是纵横无尽,幻化无方,若不是魔教高手太多,只怕还未必落于下风。 不过田不易等人虽然还可支撑,但脚下普通青云弟子处,情势却岌岌可危。 魔教此次大举来袭,事先实已做了周密安排,尤其是鬼王更是具体布置,料定因为张小凡身怀异宝与天音寺不传真法,青云门高手必然齐聚玉清殿。 所以在对付青云弟子的时候,根据苍松道人所报,埋伏高手,突起发难,果然收到奇效,青云弟子乱成一团,死伤无数。 只不过鬼王却没有料想到一件事,那便是青云门的护山灵兽——水麒麟。 水麒麟自从千年前青叶祖师过世之后,便一直待在碧水潭中逍遥自在,从未真正发威,便是百年前青云山麓的正魔大战,水麒麟也没有下山参战,所以这一代的青云门人,包括苍松道人,都不知道水麒麟的威力到底如何? 但在被魔教与青云弟子的争斗唤醒之后,水麒麟身为镇山灵兽,自然的盛怒出手。 这一下猝起变化,几乎就让局势改变。 但见得水麒麟站立在此刻波涛汹涌的碧水潭中,整个潭水围绕着这只巨兽急促旋转,十数道一人环抱的水柱从水麒麟身边被这只千载灵兽以灵力驭起,间中隐隐还夹杂着无数过往被水麒麟吞噬的怨灵亡魂,四面出击,攻向魔教徒众。 起先魔教众人还不把这异兽放在眼里,纷纷围攻,不料与那水柱一触即溃,水麒麟威力竟是奇大无比,片刻间被水柱撞死了七八个,被水中怨灵困住致死的又是七八个,魔教中人心胆俱裂,四散而逃,青云弟子则精神大振。 片刻后这局势已惊动了还在玉清殿上的魔教四大宗主,先是派下数个高手,最后连三妙仙子和毒神也先后下来,这才稳住局势,将水麒麟渐渐困住。 三妙仙子与毒神都是四大宗派的一派之主,身分非同小可,道行自然也是远远胜过其他魔教高手。 他二人一下场之后,三妙仙子使一柔白奇丝,目难可见,只见她细细舞动,仿佛织就一张无形之网,水麒麟几番驭动水柱冲突,刚猛无匹,却被这柔弱难见的无形之网给挡了下来,削于无形。 至于毒神,则是看了水麒麟与三妙仙子激斗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柄半尺来长、清光流转的小刀,握在右手,左手则拿着一只玉瓶,拔开塞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仿佛毒神已然催动念力,那柄小刀赫然光芒大盛,向前吞吐锐芒,毒神轻轻一挥,登时如切豆腐般将最靠近自己的一道水柱切断,然后迅速左手一扬,一些在空中看去蓝色的粉末落到了刚才水柱升起的地方。 “吼!” 水麒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怒吼一声,那潭水巨响一声,竟从原地又腾起了一道更巨大的水柱,直向毒神袭来。 毒神却面不改色,果然不过片刻,水麒麟忽地大声咆哮,这道攻向毒神的水柱轰然散落,落回潭中,而那附近的潭水,竟已经全部成了深蓝幽暗颜色。 就这样,毒神一面切削,一面洒毒,转眼间水麒麟驭起的水柱竟被他灭了一半左右,而三妙仙子面无表情地在另一面,以合欢派秘传的“缠绵丝”紧紧困住水麒麟攻来的水柱。 这时明眼人一看即知,水麒麟在这两大魔教高手的夹击之下,已然是必败无疑了。 高处,玉阳子和鬼王并肩向下注视,见局势初定,玉阳子神情得意,道:“有两位宗主合力,这畜生再厉害也不打紧!” 鬼王微微一笑,随即望向天空,见在众人围攻之下,此刻青云门虽然还在顽抗,但毕竟寡不敌众,已是吃力万分,遂笑道:“玉阳道兄,今日成此大功,日后在圣教之内,你声望便再也无人可及了。” 玉阳子转头向他看了一眼,心情欢畅之极,哈哈大笑。 鬼王在心里冷笑一声,但面上则笑道:“如此,为免夜长梦多,不如我们一起出手,将这些青云门的家伙…” 玉阳子意气风发,道:“好,我就与你一道出手!” 鬼王点头笑道:“道兄先请!” 玉阳子呵呵一笑,腾身而起,手臂伸展,银色光芒闪过,手中出现了一面黑白两面的奇镜。 鬼王在他背后,脸色忽地阴沉下来,目光深处有道寒芒闪过,身子一动,似乎正想做些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天际忽地传来一声低沉的异啸。 “轰!” 突然,整座青云山脉,屹立千万年的通天巨峰,仿佛微微颤抖! “嗡!” 突然,所有人手中的仙剑法宝,都微微发热低吟,向着那道灿烂豪光! 通天峰高耸入云,千百年来一直晴朗的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 “唰!” 只有那一道天际璀璨的光芒,如奔放的热电,挣脱了禁锢,翱翔在九天之上,飞驰而来。 瞬间爆发! 灿烂无比的光辉照射天下,那在光芒深处的人影,持剑向天。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愕然望天,就在这一错神间,碧水潭中的水麒麟狂吼一声,却没有再攻向毒神和三妙仙子,相反的,所有的水柱轰然合并,组成巨大无比的水幕,托着水麒麟直冲上天,飞向那个光芒深处! 苍天之上,有灵兽嘶吼,回荡不绝。 一直站在鬼王和玉阳子身边,默默关注着战局的苍松道人,在那道光芒出现之后脸色就开始苍白,此刻看到了水麒麟轰然上天飞去,身子更是摇晃了一下,失声道:“诛仙!” 鬼王与玉阳子同时变色,鬼王惊道:“你不是说只有将太极玄清道修炼到太清境的道行,才能驭使诛仙古剑,才能催动‘诛仙剑阵’?” 苍松惨笑,道:“不错,可是我没有想到道玄他……” 此刻,所有的人都已经停止了交手,田不易等人落回地面之上,青云门中,个个是神情激动。 这一把曾经在青云门祖师青叶手中威慑天下的传说古剑,今日竟然在青云门最危险的时刻,再度出现在掌门真人道玄的手中。 半空之中,水麒麟飞至道玄身下,低声吼叫,兽头微低,仿佛也对着这柄古剑,有着说不出的畏惧与尊敬。 道玄整个人隐没在光芒之中,缓缓落在了灵兽水麒麟的头顶。 深深,呼吸! 持剑,向天! 苍穹中,盛放的光芒里,突然响起了回荡的奇异的吟咒声,如满天神佛低唱,如九幽恶魔狞笑。 无名的震慑感,淹没了青云山头的所有人。 “唰!” 突然,通天峰后山处,幻月洞府方向,一道紫气雄雄而起,直照在水麒麟和它头顶的道玄身上。 “唰唰唰!” 片刻之后,从远方各处,看那方位,竟是从青云山其他六座山峰的不知名处飞来的六道灿烂奇光,分做:黄、青、赤、绿、橙、蓝六色,一起笼罩在了一起,最后七道奇光,汇聚到道玄手中直到此刻已然灿烂夺目的古剑诛仙之上。 天地变色,轰然雷响! “轰!” 半空中一声巨雷炸响,狂风雄烈,人群中无不变色。 通天峰上沙石飞走,尘土飞扬,七道奇光源源不绝,在放射着璀璨光芒的诛仙古剑上方,缓缓出现了一个闪耀着七彩颜色的气剑,不断变大,同时从这主剑之上,不断分离出各色气剑,越来越多,瞬间布满天空,将整个通天峰山头映的七彩流转,美艳无匹……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诛仙剑阵 苍松道人身子微微颤抖着,低低呻吟地道:“诛仙剑阵,诛仙剑阵…” 此刻毒神和三妙仙子也飞了回来,苍松道人脸色苍白,道:“这阵法乃是青云开派祖师青云子所创,又被当年的青叶祖师费百年心血修缮,以古剑诛仙催动,威力不可想像,我们、我们还是快退吧?” 鬼王脸色一变,但玉阳子已然怒道:“胡说,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人一剑而已,又能怎样?” 苍松道人苦笑摇头,急转头对毒神道:“宗主,这诛仙剑阵以玄妙咒力催动,本来已经极其厉害,我青云门开派之初,都是靠这阵法禁制才勉强支撑下来,后来青叶祖师出世,以天纵之才,汇聚青云山七脉山峰千万年奇煞灵力,再用古往今来第一奇剑诛仙的无上剑灵为媒所铸,直有开天破地之奇功,我们万万不可力敌啊!” 毒神脸上变色,但要说看着这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诛仙剑阵就让今日几乎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却无论如何不能立刻下这个决心。 旁边的玉阳子更不用说了,一脸的不甘愿,只有鬼王一跺脚,当机立断道:“这阵法威力太大,我们不可力敌,走!” 玉阳子与毒神乃至三妙仙子都是一怔,正要争辩,却只在这犹豫片刻之间,天空中那璀璨耀眼的诛仙剑阵,已然起了变化。 古剑诛仙上头的那只七彩气剑,显然是这阵法主剑,此刻已然变得硕大无比,横亘在苍穹之中,就连巨兽水麒麟看去也远不如它。 至于满天的单色气剑,更是密密麻麻,如云雾一般,望之心惊。 这千古难得一见的奇景,却没有任何让人兴奋的感觉,只有一阵一阵的肃杀与冰冷。 道玄真人在水麒麟上,身子隐约摇晃了一下,同时念动法咒,右手诛仙古剑挥动,左手法诀并指如剑,向着下方划去! “唰!” 诛仙古剑上,一阵的光芒闪烁,片刻之后,无数凌驾在半空之中的气剑,夹带着无比凌厉之势,冲了下来,直向魔教之人冲去。 剑落如雨,天地肃杀! “唰唰!” 无数的魔教徒众举兵相抗,但那气剑竟如无坚不摧一般,毫不容情地直刺而下,功力稍浅的顿时就被深深打入地下,鲜血飞溅。 通天峰上,顿时鬼哭狼嚎,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断肢碎肉飞溅,血肉横飞、腥风血雨,有如地狱一般。 此情此景,连刚刚赶到的君问心都微微变了脸色,身旁天音寺的法相微微低头,低声念佛。 魔教四大宗主脸色大变,转眼间周遭之人在这不可思议的奇阵之下,几乎个个带伤。 眼看着这个诛仙剑阵剑若雨下,天空中那柄七彩主剑又不断分离出更多的单色气剑,笼罩范围越来越广,几乎要把整个通天峰头包围起来! 鬼王挥手挡开一支射下的气剑,只觉得身体大震,这气剑之中所蕴含的煞气灵力,竟似无穷无尽一般,看来果然如苍松道人所说,吸收了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地灵气,实非人力所能抵挡。 更何况这还只是单色气剑,若是那柄可怕的七彩主剑攻下,只怕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四大宗主之中,鬼王向来足智多谋,当此危难之际,鬼王念头急转,突地发现天空中道玄真人身体不停摇晃,显然极为吃力,急喝道:“诸位,道玄老贼重伤,无力完全操控此阵,我等立刻合力攻向一处!” 本来魔教之人乱成一团,几乎是凭本能抵挡着这半空中落下的夺命剑雨,此刻陡然听鬼王一喝,更不多想,以鬼王为首,通天峰上几乎所有的魔教高手飞驰而起,向最东边单色气剑最少的地方冲去。 一路之上,惨呼不绝,天空中如恶魔狞笑一般夺人性命的气剑,在苍穹间荡起一朵朵可怖而鲜丽的血花。 青云门和天音寺的人都看的呆了,竟忘了去阻挡魔教之人,不过就是他们想起,只怕也力不能及,这满天落剑如雨,他们若是乱动,只怕自己先伤在了这剑雨之中。 终于,在丢下了将近百具的尸体之后,数十个魔教高手从最东边冲了出去,四大宗主包括苍松道人在内,个个身上带伤,但终究还是逃了出去。 漫天剑雨,终于缓缓减弱,慢慢停下。 无数散落的血花,悄悄落下,化做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将通天峰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天空里的气剑渐渐消失,道玄真人随着水麒麟缓缓落下。 田不易等人此刻方才惊醒,立刻迎了上去,但才接住道玄真人,还不等他们说上一句话,赫然只见道玄真人身子一歪,倒在迎上来的田不易怀里,晕了过去… 众人乱做一团,连忙将道玄真人扶进玉清殿中,不过此刻的玉清殿里,也早就是残破不堪,原本雄伟的建筑此刻坍塌了一半以上,到处都是碎石断木。 田不易等人让年轻弟子迅速整理出一块空地,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让道玄真人坐下。 周围各个长老首座身上有什么灵丹妙药的,拿出来都来不及,恨不得一下子都让道玄吞了下去。 过了片刻,道玄身子动了动,长吁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田不易等人看着道玄真人脸色惨白的几乎毫无血色,尤其是腹部那个伤口,原本凝固的血渍不知什么时候竟扩大了数倍,几乎染黑了整个道袍下摆,众人不由得都面有忧色。 道玄真人显然大伤元气,醒来之后,连话都不能立刻说出口。 田不易连忙把自己精心炼制的大黄丹给他服了三粒,过了一会,药力行开,道玄真人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这时周围的长老都围了过来,君问心等弟子也赶到了此处,一见掌门真人伤的如此之重,不由得脸上失色。 片刻之后,宋大仁、齐昊等人也赶了回来。 道玄真人精神稍复,睁开眼睛,见周围田不易等都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当下强笑了一声,道:“我还撑的住,不妨事。” 田不易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其中有人想起了那柄传说中的古剑诛仙,却见道玄真人双手空空,并不见诛仙踪影,而玉清殿外,灵兽水麒麟也没有回到碧水潭中,而是趴在那里,不过在它附近,也不曾见到诛仙古剑的影子。 道玄真人缓缓向四周看了看,脸色微变,只见周围站着的青云门中的人,几乎少了一半不止,惊道:“刚才我走之后,这里、这里伤亡如何?” 站在离他最近的田不易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掌门师兄,你还是先养好伤…” 道玄截道:“快说!” 田不易窒了一下,转过身向周围看了一眼,仿佛也要再次确认一般,然后才低声对道玄说着伤亡。 这一战,青云门委实是伤亡惨重。 在魔教围攻之下,二十五位长老战死了十四人,重伤的也有四、五个,便是七脉首座,除掌门道玄真人之外,龙首峰苍松道人背叛,朝阳峰首座商正梁、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不幸而死,剩下的田不易和风回峰首座曾叔常,也尽是神情委顿,伤痕满身,只有小竹峰的水月大师因为护送天音寺普泓大师等人,反倒并无什么大碍。 道玄真人身子晃了晃,险险又支持不住。 青云门往昔足以自豪的实力,在这一战之中,几乎损失殆尽。 田不易脸上亦有悲愤之意,低声道:“掌门师兄,如此血海深仇,我们必当报仇,只是眼下你身体要紧,切不可太过伤心。” 道玄长叹一声,闭目顿足道:“我道玄对不起青云门列代祖师啊!” 他声调苍凉,说不出的痛心,众人听在耳中,一时都默然无声。 这时,旁边废墟之上,一块木头突然扑通一声掉了下来,从废墟角落里探出了个脑袋,众人吓了一跳,定睛看去,不由得都是一怔,此人竟是那个已经疯了多年的王二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进这个玉清殿里,而在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中,他也不知躲在哪里,此番就这么爬了出来,一身尘土,灰头土脸的,但看他神色,却似乎不是很害怕,傻笑不已。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小凡和林惊羽同时走了过去,毕竟他们与王二叔关系匪浅,林惊羽把他拉到一边,替他检查了一番,果然身上除了几处擦伤,竟是安然无恙,这运道却是强过了无数道行比他高出千百倍的青云门人。 二人长出了一口气,对望一眼,眼中都有侥幸神色,张小凡此刻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仿佛体内的那股凶猛戾气,随着苍松道人的离开,特别是刚才在后山与那个魔教黑衣人的一场厮杀,而渐渐平静下去。 一念及此,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光不自主地向另一头望去,只见刚才目睹了他狰狞异状的陆雪琪,此刻面色沉静,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仿佛不曾将刚才的一切放在心上,一双美眸只是落在身前雪衣少年身上,似乎只有君问心才能引起她的注意一般……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再回 魔教众人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道玄真人发动的诛仙剑阵,逃下通天峰来。 在青云山脚,鬼王首先镇定下来,连声喝止,将惊魂未定的众人挡住。 当下四大派系重新清点人手,片刻之后鬼王、毒神、玉阳子和三妙仙子等走到一起,相望无言。 青云门受伤惨重,魔教也并不好过。 自从百年前魔教大败之后,这些年来魔教中人无不励精图治,时至今日,魔教实力总和四大宗派,已胜过了正道三大巨派的任何一门。 不料今日一战,且不说后来道玄真人发动了诛仙剑阵,首先在玉清殿上,与青云门长老同归于尽的便有十数人,之后更有十几人死在了诛仙剑阵之下,四大派系中俱都伤亡了许多弟子,损失极大。 此刻苍松道人因为身分特殊,也走过来与他们站在一起。 玉阳子性子倨傲,又迁怒于门下伤亡,尤其是跟着周隐去后山的几个精英弟子,居然都没有归来,让得他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死在了是哪个杀千刀的手上! 他冷冷看了苍松道人一眼,转过头走了开去,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苍松道人脸色微变,倒是鬼王城府颇深,修养还好,居然还笑了笑,道:“苍松道兄,你们青云门实力果然深不可测,这诛仙剑阵,更是有鬼神不测之能,厉害,厉害!” 苍松道人摇了摇头,对鬼王道:“鬼王宗主,只怕你还不知道,刚才的诛仙剑阵,恐怕还只发挥出了一半威力。” “什么?” 站在旁边的三妙仙子失声而呼,苍松道人向她看了一眼,忽地心神一荡,只见那美貌女子肤若凝霜,刚才大战之际,只见她面无表情下手凶狠,但此刻看去,却突然发现在那冰霜表情之下,更有丝丝媚态,勾人心魄,一时竟看的呆了。 “咳咳!” 毒神在旁边咳嗽了两声,苍松道人毕竟修道多年,顿时惊醒,醒悟到这三妙仙子身为合欢派的宗主,果然有妖媚之术,且不露痕迹,绝非寻常艳女可比。 当下他不敢多看三妙仙子,只道:“我虽然以前并未见过诛仙剑阵施展,但青云门中典籍却曾记载,当年青叶祖师全盛之时,与魔教…嗯,与圣教相抗之际,施展出诛仙剑阵,除了巨大七彩主剑横亘苍穹之外,其余六色气剑,皆按照六座山峰方位整齐而列,且范围之广,将整座青云山脉七大山峰尽数包围,而落下剑雨威力之大,更不是今日我们还可以勉强抵挡的!” 鬼王沉默了片刻,长出了一口气,叹道:“你们这位青叶祖师,当真是了不起!” 毒神皱了皱眉,道:“也就是说,诛仙剑阵威力之大,我们只怕毕生也难破解了?” 鬼王摇了摇头,脸上却泛起微笑道:“我看不然。” 毒神等人一起看了过来,道:“怎么,鬼王老弟,你有什么看法吗?” 鬼王淡淡道:“以今日之战看来,一则道玄虽然可以掌握诛仙古剑,催动诛仙剑阵,但明显显得勉强,诛仙剑阵威力大打折扣,二来这诛仙剑阵威力如此巨大,其耗费精元灵力,又岂是等闲?我料定道玄此刻必定旧伤复发,纵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不错!” 这一声附和之声却非毒神等人所发,而是玉阳子又走了回来,听了这一番话,忍不住说了出来。 毒神老眼望了望鬼王,脸色忽然一变,道:“鬼王老弟,莫非你想……” 鬼王断然道:“不错,我正是要重回青云!此时此刻,正是青云门自青叶以来,千载之下最脆弱的时刻,我们若不趁此除去心头大患,更待何时?而且青云门断断料不到我们刚冲出死地,竟敢再杀回去,又是出其不意,必然大获全胜!” 周围魔教中人,一时尽数哑然变色,饶是毒神这等见过无数世面的老不死,也被鬼王所言震住。 鬼王环顾四周,奋然道:“今日正是雪我圣教百年奇耻的大好时刻,诸位在圣母明王座前与我一道立下重誓,今日何不奋力而战?” 魔教中人面面相觑。 这些人自然并非是胆小懦弱之辈,但就在片刻之前,刚刚在青云山上逃得性命,如今竟然转眼又要杀回山去,鬼王这份胆略,或者应该说是根本无视生死之想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半晌,竟无一人出声回应。 鬼王面色渐渐难看,终于摇头叹息道:“大好机会,尔等…唉!” 说罢,长叹一声,满脸看去似乎都是心灰意懒的样子,缓缓走回到自己鬼王宗门人所在。 青龙、幽姬等人迎了上来,青龙正想说些什么,鬼王微微苦笑,低声道:“未足与谋,未足与谋啊!” 说罢,叹息一声,道:“罢了,日后我们再说,今日到此为止,我们回山去…嗯,碧瑶呢?” 此话一出,青龙与幽姬都是身子一震,幽姬面蒙黑纱,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听着声音,显然大是震骇,惊道:“当时在玉清殿上,我们与青云门中厮杀,碧瑶对我们二人说了要前去找你,难道…” 鬼王脸色大变,急道:“从上山之后我就没见过她。” 青龙失声道:“难道她还在青云山上?” 鬼王额头之上,片刻间冒出点点汗珠,随即决然道:“瑶儿乃我至亲骨肉,我绝不能弃之不顾,我这就上青云山去。” 青龙急道:“宗主,万万不可,这、这、这实在是…” 鬼王眼神疾闪,心中瞬间转过千百念头,突然转身,大声对着毒神等魔教众人道:“诸位,我意已决,为雪我圣教百年奇耻,我鬼王宗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对得起圣母明王,此刻青云门死的死、伤的伤,掌门道玄老贼更是重伤近死,决然无法再施展诛仙剑阵,我鬼王宗这就杀回山去,若能成功,乃是圣母明王庇佑;若是寡不敌众,便让我等死在青云山头,他日黄泉之下,参拜圣母明王,也当问心无愧!” 说罢,鬼王更不看众人一眼,当先飞身而起,果然向青云山方向而去。 青龙与幽姬对望一眼,立刻紧紧跟上,随后鬼王宗门人弟子更不多言,纷纷跟去,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毒神等魔教大众人马,呆若木鸡一般的站在原地。 半晌之后,毒神等人回过神来,但还不等他们说话,只听得背后魔教门人之中,渐渐泛起喧哗嘈杂之声,毒神等人心中暗暗叫苦,回过头来,只见多数魔教门下,面上已有激愤神色。 第二百一十五章 真相 青云山通天峰上,此刻笼罩在一片沉重气氛之中,一众人等围在道玄真人身边,低声安慰着什么。 君问心扫了周围一眼,只见林惊羽和张小凡站在一旁,替王二叔整理衣装,把他身上的尘土拍掉,王二叔似乎也对他们二人有点印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摆布,眼睛却只看着外边水麒麟处,呵呵傻笑,张小凡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酸,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的旧事,长叹一声,林惊羽听在耳中,触动心思,感同身受,伸过手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二人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伤心之意,一时无语。 这时,刚才被水月大师领人护送到安全地方的普泓大师等人,也被水月送了回来。 君问心登时转眼看去,只见普泓大师此刻的脸色,已然比刚才的惨白好了许多,想来周隐的离人锥虽然厉害,但与普泓大师的大梵般若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这段时刻,普泓大师已然逐步将离人锥古怪刺劲逼出了体外大半,但饶是如此,普泓大师看去依然虚弱的很,旁边很快有人也搬过一张椅子,普泓大师在法相和普空的搀扶下坐在了道玄真人身边。 只见普泓大师喘息几声,向周围看了看,但见得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死人和残破的殿堂,长叹一声,合十颂道:“阿弥陀佛!” 道玄真人向着普泓大师微微点头,苦笑一声,道:“大师伤势如何?” 普泓大师摇了摇头,道:“老衲还死不了,倒是掌门真人要多多保重才是!” 道玄真人摇头叹息,眼光向远处望去,忽地落到站在外面的张小凡处,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田不易道:“田师弟,你叫你那个徒弟张小凡过来一下。” 田不易脸色一变,但不敢违命,只得转身,道:“老七,你过来,掌门真人有话对你说。” 一时众人都吃了一惊,君问心更是皱了皱眉。 张小凡心头一震,但师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众人散开一片空地,张小凡孤零零站在道玄真人面前,低声道:“掌门。” 道玄真人看了他半晌,低声道:“你到了现在,还是不肯说出你的秘密吗?” 张小凡身子一震,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到了自己身上,其中有关切的、有鄙视的,但更多的,却是疑惑!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张小凡,你入我青云门下之后,我们青云门可有亏待你的地方?” 张小凡立刻摇头,道:“掌门真人,没有,没有那回事,师父师娘对我极好…”他话说到这里,田不易身子明显的震了一下,脸上神色复杂之极。 “可是,”张小凡脸上神色痛苦之极,脑海中两番念头不停交战,道:“可是,弟子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我不能…” “说!” 忽地一声大吼,声动全场,直如雷鸣一般,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张小凡不由自主竟是退了一步,君问心立刻向那人看去,顿时一阵惊心。 发出此大吼的人,却非青云之人,而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的普空。 普空在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中,排行最低,但性子最是激烈,年轻时降妖伏魔,凭藉手中的佛门奇宝“浮屠金钵”不知杀死了多少妖孽,后来年岁渐大,领悟佛意渐深,这才逐渐隐居天音寺内。 今日青云血战,普空大开杀戒,以一身神鬼不测的佛门道行血战魔教,此刻一身僧袍上下,到处都是血污,看去哪里还像佛门高僧,简直如地狱恶鬼一般,也难怪君问心等人吓了一跳。 这一次天音寺众人到青云山来本是怀着兴师问罪之心的,天音寺从不外传的无上真法“大梵般若”,竟然会被青云门一个小小弟子学会了,这如何得了?此刻普空看着张小凡吞吞吐吐,心中恼怒,加上今日杀戒已开,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忍不住做出佛门狮子吼来! 君问心又向张小凡看去,但见他被普空巨雷般的声音一喝,仿佛吓傻了一般,还没回过意来,后面与林惊羽站在一起,一直傻笑着看着水麒麟的王二叔却被惊动,转过头向这里看来。 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和尚,满身血渍,怒气冲冲地盯着张小凡,好像要吃人一般的恶鬼! 玉清殿上,瞬间一片沉寂。 “啊——”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在这个残破的玉清殿上惊叫而起。 只见王二叔面无血色,整张脸惨白一片,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颤巍巍指着普空,尖叫道:“鬼!鬼!鬼!鬼啊…” 这声音如此凄厉,虽然此刻在朗朗白日,但大殿之上,所有人竟是同时感觉到一阵寒意。 甚至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普空,此刻也反被王二叔吓了一跳,乱了手脚,有点说不清楚的急忙辩解道:“你、你说什么,我哪里是什么鬼?” 但王二叔仿佛中了邪一般,整个人拼命发抖,旁边的林惊羽竭尽全力安慰,竟是不起丝毫作用,只见他整个人慢慢缩了起来,竟然是不敢再看普空一眼,双眼紧闭,显然惊吓之极,口中只不停地道:“鬼!鬼!是他杀了人——别杀我,别杀我,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阵阴霾无声地笼罩了这个地方,只见张小凡与林惊羽的身子同时僵硬,特别是张小凡,他的眼睛深处,仿佛又有红光隐隐泛起。 君问心登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也向普空看去。 普空被众人注视,气急败坏,怒道:“我根本不认得此人,你们看什么看?” 只见林惊羽慢慢松开了抓着王二叔的手,走到张小凡的身边,不用看他也知道,张小凡现在和他一样,竭力控制着自己,但那粗重的喘息声,已然透露出他们内心的激动! “他、为、什、么、说、是、你?” 只听林惊羽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地问道,他的脸色与张小凡同样可怕,不同的是,他的眼中满是憎恨之意的同时,还留着一分清醒。 普空大怒道:“我怎么会知道?他不过是个疯子!” 张小凡与林惊羽同时变色,青云门中的人也多半侧目皱眉。 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的一声佛号,坐在普空背后的普泓大师突然开口,声调惨痛,低声道:“阿弥陀佛,种下恶孽,便得恶果,罪过,罪过!” 君问心浑身一震,被自己猜中了? 此言一出,刹那间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普空身子更是如木头一般,半晌才缓缓转身对着普泓大师,涩声道:“师兄,你说什么?” 普泓大师面色苍白,也不知是身体的伤,还是心中愧疚,只见他闭目垂眉,半晌低声道:“法相。” 自从王二叔突然发病之后,就一直脸色难看而惨白的法相,身子震了震,道:“弟子在。” 普泓大师缓缓道:“不必隐瞒了,你说给他们听吧!当年师弟做了错事,今日绝不能再次冤枉这位张施主了。” 张小凡脑海中轰然一阵作响,隐隐有个声音在呼啸着,抓扯着他的心一般。 法相慢慢走上前来,向无数错愕的脸上望去,然后落在场中林惊羽与张小凡的身上,最后停留在了张小凡的身上。 “当年,杀害青云山脚下草庙村全村村民的,的确是我们天音寺的人所为!” “什么!” 片刻之间,无数惊骇、震惊、不信、愤怒的声音如爆裂一般,在青云山玉清殿上爆发出来,连道玄真人、田不易这等修养的得道高人,也忍不住脸上变色,而林惊羽更是一把拔出了斩龙剑,碧光荡漾。 只有张小凡的一颗心,忽地就这么悠悠沉了下去,那么的深,那么的沉,然后,泛起的是久远的熟悉的冰凉的感觉,深深的血腥戾气,笼罩了他……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旧孽 愤怒的责骂声,终于也渐渐平息下去。 君问心深吸几口气,平息内心的震动,定眼看去。 只见法相根本不管其他人,甚至连狂怒的林惊羽手中杀气腾腾的斩龙剑也不看上一眼,一双眼睛只望在张小凡的身上,既是担心,又是痛惜。 待众人完全安静下来,法相才缓缓又讲了下去。 “那个凶手,是我的三师叔,位列四大神僧之一的普智大师。”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耸动,众人已经完全被惊呆了。 张小凡的身子,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整个的天空,都塌了下来,而自己,不过是个很可笑很可悲的人啊… 那深深镂刻在魂魄深处的悲伤,此刻仿佛化做了恶鬼,将他的心狠狠啃噬! 悲哀之后,你还剩下什么? 烧火棍上,渐渐亮了起来,微微泛亮的青光,夹杂着淡淡金色,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住那层冰凉的红色血光。 从来不曾这般强烈的戾气,仿佛千万年来集注在噬血珠和摄魂之内的血腥气息,伴随那无数怨灵亡魂一起愤怒嘶吼的绝望,同时涌进了他的胸膛! 而在纷乱之中,前方法相的声音清晰地继续着:“当年普智师叔来到青云,面见道玄掌门,劝说将佛道两家真法一起修习,或有可能参破长生之谜,不料被掌门真人婉言拒绝。” 道玄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不错,我方才便说过,确有此事。”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似乎之前那个雪衣少年的推测,竟然都是对的! 无数的目光纷纷落在君问心身上,有惊讶,有佩服,甚至有些一直尊崇他的青云门弟子眼中流露出的竟是信赖之色,不知不觉间,君问心在青云门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如今想必只有萧逸才还能稳压他一头! 君问心没有心思理会众人目光,只是听法相继续道:“当日普智师叔失望下山,信步走到了草庙村中,见天色已晚,就夜宿在村中破庙之内,也就是在那一晚…” 他的声音忽然停顿,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只听到张小凡越来越是粗重的喘息声音。 法相理了理情绪,镇定心神,但眼光一直看着张小凡,道:“就在那个晚上,普智师叔突然发现有个黑衣人夜闯草庙村,想要掳走这位林惊羽师弟。” 只见林惊羽一怔,众人顿时都向他看去,法相接着道:“普智师叔遂立刻出手相救,不料那黑衣人居心叵测,表面看来是掳人,其实竟是为了对付普智师叔,意图染指普智师叔身上所藏的魔教邪物噬血珠!” 众人哗然。 法相道:“噬血珠是普智师叔多年前在西方大沼泽中无意找到,他老人家为使其不再祸害世间生灵,便用佛门真法将这邪珠封起,并用天音寺重宝‘翡翠念珠’加以镇压,只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如何知道了这事,首先在林师弟身上藏了绝毒的七尾蜈蚣咬伤普智师叔…” 君问心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七尾蜈蚣,难道是苍松师伯…” 这一次,轮到林惊羽脸色更加惨白了。 法相顿了顿,接着道:“其后普智师叔在身受剧毒之下,与那人拼死相斗,终于重伤在那人施展的青云门‘神剑御雷真诀’之下,几近油尽灯枯;但他也终于以‘大梵般若’反挫重创于他,令黑衣人惊走,而在这场激烈斗法之中,张小凡张师弟也来到了草庙之中。” 青云门中的人,此刻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法相继续说道:“之后,普智师叔自知必死,但他老人家毕生心愿始终不曾达成,实在难以甘心,便在此刻,他突然萌生了一个、一个…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便是将天音寺至高无上的大梵般若真法传于一位弟子,再让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拜入青云学习青云道法,如此从不相通的佛道两家真法,就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修习,他老人家的毕生心愿,也就达到了。” 君问心感慨的叹了口气,道:“普智神僧果然厉害,深谋远虑,但不知为何他不传于资质更好的林师弟,反而选了张师弟?” 他问出了心中疑惑,而青云门众人也无人斥责他插嘴,想必是大家都有此疑问,再加上之前君问心的表现,使得他在众人心中地位与普通弟子完全不同。 法相顿了顿,道:“普智师叔以为,林师弟资质太好,若拜入青云门下,必定倍受师门长辈关注,只怕很容易便被看穿,所以…” 青云门中众人面面相觑,君问心摇头道:“厉害,厉害…” 法相又道:“如此,普智师叔也因为真心喜欢张师弟心地质朴,所以将千年来从不外传的大梵般若私下传了给张师弟,之后又怕噬血珠若还在自己身上,万一那黑衣人折回,不免落入奸邪之手,遂将噬血珠交于张师弟,让他找个无人知道的悬崖丢弃,只不过…”说到这里,法相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不想张师弟多半因为念着旧情,竟将这邪珠一直带在了身上。” 大殿之上,众人这才解开了一个谜团,原来噬血珠的来历竟是这般,而张小凡身上的大梵般若真法,也是这般而来的。 “那么,草庙村惨案又是怎么回事?”君问心皱眉道。 众人的议论之声顿止,尽皆凝神看来。 此刻,法相脸上出现了痛心神色,缓缓道:“本来若是如此,普智师叔也不过是肆意妄为,但无人料想的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发生一件…普智师叔他原是本着悲天悯人之心,宁愿自身受尽噬血珠邪力煎熬,也要以本身佛法将这邪物镇住,不料这天长日久,噬血珠的邪力竟暗中渗入普智师叔魂魄深处,平日时普智师叔有佛法护体,浑然不觉,但当日油尽灯枯,才刚离开张师弟等人,走到村子之中,忽地想起,纵然自己传了佛门真法给张师弟,但他却未必能够顺利拜入青云!” 君问心身子微微颤了颤… 法相神色惨痛,连声音也微微有些抖动,道:“那时普智师叔佛力大减,被邪力所侵,如鬼魅附身一般,竟然想出了,想出了将草庙村全村村民杀光,则青云门看在孤儿分上,必定将这两个孩子收录门下,于是,于是…” “啊!” 林惊羽狂吼一声,终于忍耐不住,斩龙剑和身向着法相砍去,道玄急道:“快,快拦下!” 不等他话音落下,君问心早将他拦下。 林惊羽泪流满面,痛哭不已,在君问心的阻挡下依然挣扎不止,嘶声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天音寺以普泓、普空为首,众僧人尽数低头,面有愧色,低声颂佛号不止。 道玄沉默半晌,仿佛连他也要很大的念力才能消化这个不可思议的真相,过了一会,他忽然向法相道:“刚才你说普智油尽灯枯,那这个事情真相,你们怎么知道的?” 法相沉默了片刻,道:“普智师叔曾经结交一个异人,得到一枚奇药‘三日必死丸’,服食此药,任你有再重伤势,三日之内也能激起你身体全部潜力,保住性命,但三日之后,纵然伤势复原,也一样必死无疑,普智师叔便是服了这枚奇药,终于在三日之内赶回了天音寺,将这前因后果与我恩师普泓大师细细说明,我当时服侍恩师,在一旁也听到此事,普智师叔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痛悔当日种下滔天恶孽,万死不得以偿万一,终于痛哭坐化!” 法相深深注视着张小凡,缓缓地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所有这些事,都是我们天音寺普智师叔的错,与张小凡张师弟并无关系,请各位青云门师叔,千万莫要责怪于他!” 道玄真人微微叹息,长出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忽地安静的大殿之上,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惨笑声。 “责怪?是谁要责怪我?” 这笑声陌生而冰凉,带着无尽的恨意,一直低着头喘着粗气的张小凡,缓缓的,缓缓的抬起头来。 那一双完全赤红、如血一般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盯着法相。 法相紧紧皱眉,低声道:“张师弟,你,你要保重身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未来日子还长…” “你!去!死!” 忽地,只听张小凡从牙缝之中,生生吐出了这三个字。 君问心登时失色,只见此刻的张小凡完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杀气腾腾,面目肌肉扭曲,狰狞无比。 远处,王二叔突然再度惊叫:“鬼!鬼!又来了一个鬼!” 而这一次,他的手指,竟是指向张小凡。 众人失色,普泓大师不顾身体重伤,竟然霍地站起。 只见张小凡右手中的烧火棍赫然大放光芒,噬血珠如得到重生一般,青光大盛,夹杂着摄魂魔棒的黑气,将张小凡笼罩其中,连面目也渐渐开始模糊。 法相失声道:“张师弟,快快丢了那个邪棒,你已经被邪力所侵…” “哈哈哈哈哈哈…” 只听张小凡仰天惨笑,声音凄厉:“什么正道?什么正义?你们从来都是骗我,我一生苦苦支撑,纵然受死也为他保守秘密,可是,我算什么…” 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我算什么啊—我算什么啊——” ------------------------- 有种淡淡的酸涩感…为小凡……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奇耻大辱 这惨厉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动人心魄,催人泪下。 场中之人,无不变色。 “唰!” 只见一身白衣胜雪的君问心飞身而上,他眼眶微红,只是急道:“小凡,快放弃此物,否则你就要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张小凡昂首望天,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到君问心冲来,众人一时屏息,眼看君问心要抓到这个烧火棍,不料半空之中一声暴喝,一道黑光从横里袭来,君问心猝不及防,半空中闷哼一声,倒飞了回去。 众人大惊,只见黑影、绿影一闪,竟是幽姬和碧瑶赫然现身在张小凡身前,面对着前方无数正道高手,竟是凛然不惧。 幽姬急声道:“碧瑶,你先带张小凡走,我挡一会,宗主他们随后就到!” 碧瑶刚看到被幽姬震飞的居然是君问心,正自发怔,问得此言,这才反应过来。 君问心满心愤怒,眼看就可以救得张小凡,却在这关键时刻被幽姬挡住,他硬生生停留在半空,对着碧瑶怒喝道:“碧瑶!你做什么!” 碧瑶被君问心这么一喝,登时愣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仿佛永远那么温和的君问心如此生气,她眼眶不禁微红… 这满殿满堂的正道高手,如何能容的下他们放肆,尤其是片刻之后,许多人认出了碧瑶乃是魔教鬼王宗宗主的独生女儿,顿时炸开了锅。 今日青云门死伤无数,尽拜魔教所赐,与魔教实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片刻间已有人将去路挡住,更有人喝问出来,开始怀疑张小凡是否真的与魔教有关系? 君问心、齐昊等人脸上失色,田灵儿等人竭力辩解张小凡刚才还在与魔教中人作战,但这声音如此微弱,转眼间便被盛怒的声浪淹没。 片刻之后,大殿之上的正道中人,将这三个人围在了中间。 张小凡瞪着血红双目,身子微微颤抖,惨笑不停,只觉得脑海之中翻来覆去都是惨烈血腥景象,却又似乎根本是一片空白,这平生的信仰、信念,竟在今日完全被摧毁了。 碧瑶脑中一片混乱,刚才幽姬找到她,还没说上话,便发现殿里的情形,自然毫不犹豫的出手了,毕竟张小凡也是鬼王宗此次邀请三大派阀攻击青云的目标,如今已然损失惨重,若能将这张小凡带回,也算是弥补了一些损失。 所以此刻的幽姬比碧瑶冷静的多,她与碧瑶站在一起,低声道:“张小凡,别怕,宗主马上就来救你了!” 张小凡耸然一惊,脑海中仿佛清醒了片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大喝传了过来:“谁敢害我女儿?” “唰!” 鬼王身影出现在这个玉清殿上,众人目瞪口呆,瞬间哗然。 “唰唰唰!” 片刻之后,青龙等鬼王宗门人纷纷现身,将张小凡、幽姬和碧瑶围在中间。 鬼王向周围看了一眼,此刻单以鬼王宗一派实力,委实与青云门及天音寺两派有些差距,但他看去却是毫无惧色,负手而立,顾盼自得,转头对碧瑶微笑道:“瑶儿,你带着小凡先走。” 碧瑶已经平静下来,事已至此,她强忍着不看对面君问心惊怒的眼神,点了点头,正要举步,但这般将正道众人视若无睹的行径,如何能够得逞,而且张小凡此刻身份大是特殊,青云门、天音寺这两大门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人走了。 道玄真人怒道:“拦下了!” 他这一喝而出,早就忍耐不住的正道高手登时围了上去,瞬间这个残破的玉清殿上又是打成一团,不过此刻的情势却和不久之前完全倒转过来,变成是正道中人围攻鬼王宗。 眼看着不过些许工夫,鬼王宗已然处于下风,碧瑶带着张小凡,担心的看着周围,倒是鬼王一直面带笑容,神情自若的观看着场中局势。 “嘭嘭嘭!” 周围正道中人的压力越来越大,鬼王宗等十数个人已经被压到了一个小圈子中,眼看形势岌岌可危,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玉清殿外突然锐啸响起,异芒乱闪,片刻间惨呼声不绝于耳。 正道中人大惊,片刻后赫然只见人影飞舞,正是毒神、玉阳子和三妙仙子率领其余魔教三大派系赶来支援。 魔教高手纷纷下场加入战斗,形势瞬间逆转。 毒神缓缓走到站在那里,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的鬼王身边,目光望向前方的战团,脸上也有微笑,但嘴里却低声道:“老弟,算你狠!” 鬼王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为我圣教不顾一切,甘冒奇险,他日必然名传千古,为后世圣教弟子传颂。” 毒神苦笑一声,瞪了他一眼,低骂道:“放屁!” 这番魔教大队人马赶到,青云门本来已经元气大伤,田不易等人虽然勉力支撑,但无奈寡不敌众,顿时被压了回来,形势渐渐危急。 君问心目视全场,双目如要喷火一般。 一日之内,往昔神圣不可侵犯的青云山被这些魔教中人杀来杀去,真是我辈青云弟子的奇耻大辱! 但更重要的却是眼下的困境,他皱了皱眉,看向抬起了手臂的道玄真人。 “唰唰唰唰!” 魔教中四大宗派的宗主此刻都未下场,眼光几乎全部盯在这个道玄真人身上,一看便知这老贼又想拼死再度催动诛仙剑阵,岂能让他顺意,片刻间四道身影如电芒射至,不约而同地向道玄真人扑来。 “吼!” 便在这个时候,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一直趴在玉清殿外的灵兽水麒麟,忽的一声咆哮巨吼,冲了进来,势头极猛。 这等上古巨兽,其实力绝不在任何修道高人之下,这一番冲击风声凌厉,被打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鬼王等人被它阻了一阻,转眼间水麒麟已然冲到了道玄真人身边。 只见它匍匐在道玄真人身旁,巨口一张,吐出一物,道玄真人伸手接过。 魔教众人大惊,放眼望去,只见那果然是一柄长剑,但此刻全无光彩,似为某种奇异石头所铸,剑身剑柄都为一体,看去竟是一把平凡无奇的石剑,而且隐隐望到那剑身之上,纹路横生,仿佛还有些破旧,更有淡淡裂痕横在剑身之上。 原来这诛仙古剑竟是这般模样,而藏在水麒麟口中,更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片刻之后,当这诛仙古剑落到了道玄真人手中,异变陡生,刹那间从那古剑剑身之上,泛起了不可思议的炽热白光,只片刻工夫竟然就将偌大的玉清殿完全笼罩起来,众人一时震骇,都纷纷停手。 但在光芒之中,却见道玄真人的身体又是摇晃了几下。 鬼王等人何等见识阅历,几乎不用说什么,顿时一起扑上。 田不易等人怒声叱喝,但已然来不及援手,不料道玄真人身子虽然虚弱,左右扶在水麒麟身上,右手持诛仙古剑向前一挥,瞬间白光如巨涛一般排山倒海涌来,毒神等人一起发力,两相对撞,轰然大响。 原本破了一半的玉清殿,此刻连残存的颓墙断壁也轰然倒塌,瞬间尘土飞扬。 鬼王等人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四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这诛仙古剑威力之大,实在不可思议。 但饶是如此,道玄真人在诛仙古剑光芒笼罩之中,却是噗的一声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不过他竟是不顾一切,强撑着飘上水麒麟的身上。 水麒麟大吼一声,张牙舞爪地向天空飞去。 天地之间,突然便只剩下了那道诛仙毫光,闪烁着璀璨光芒,越来越盛。 伴随着阵阵颂咒之声,那柄灿烂无比的七彩气剑,又再度出现在天空,不断分离出单色气剑,流光溢彩。 魔教中人无不失色,毒神狠狠一跺脚,急道:“这阵法威力实在太大,不可力敌,我们先退。” 鬼王虽看着道玄真人摇摇欲坠的模样,怎也搞不清楚这人明明重伤欲死,怎么还能催动这等大耗精元的惊天法阵?只是这阵法既然发动,威力便非同小可,他终究不敢拿魔教弟子性命做赌注,当下长叹一声,飞身而起,示意门下弟子撤退……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十年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天幕阴暗的仿佛压向地面,从苍穹上飘落的雨丝,在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的大地。 荒野之地,前不见村后不见地,四下茫茫,只有一条古道从远方延伸而来,又孤单地向远处延伸而去。 夜空黑云里,有低沉雷声响过,天地间的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 大地肃穆,荒野上除了风声雨声,四下漆黑,只有在古道边上,孤零零地燃着一点灯火,透露着些许光亮。 这是个荒野小屋,老板姓何,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是距离此地一日路程的小池镇出身,在这个荒僻之地,古道之旁,自己辛苦建起了一个简陋屋子,为南来北往的旅人提供个歇脚喝茶的处所,以此赚几个辛苦钱。 此刻何老板正坐在自己店铺里的柜台之后,耳边凝神听着屋外凄厉呼啸的风雨声,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坏的天气,想来多半是不会再有客人来了。 他的这间小屋位在小池镇和西方一座大山空桑山之间,门外的那条古道,自古便是商旅之道,也是通往更东方的大城——东海昌合城的必经要路,所以不时有旅人经过。 眼下,在这风雨之夜,这间荒野小店里居然还有着几位客人,默默地坐在阴暗昏黄的小屋内,躲避着屋外的凄风苦雨。 “劈啪。” 何老板面前的油灯灯心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把这个老实的中年人从昏昏欲睡中唤醒。 “呜呜!” 屋外的风雨声一阵紧过一阵,仿佛哽咽一般,看来这一夜,这里的客人是走不了了。 他这般想着,抬头向自己店里的客人们望去。 简陋的小屋里只摆着五张桌子,此刻有三张桌子旁边坐着客人。 最边角处的一张坐着一位单身男子,那里是灯火难以照亮的阴暗处,那个男子孤独地坐在那里,连面容也模模糊糊。 而靠近些的两桌,一桌边上坐着一个气度不凡的老人和一位正是豆蔻青春的少女,老人的手边还有个竹竿靠在桌子上,上边有块布条,写着“仙人指路”四字,看来是个江湖相士。 至于最后一桌,却是人最多的一路商旅,共有四人,在他们身后的角落堆满了货物,此刻中间还有个年轻人轻声咒骂着这个鬼天气。 “好了,别说了。” 四人中另一个看去年龄较大的老者喝了他一声,转过头来向着何老板笑了笑,微带歉意道:“何老板,今天这风大雨大的,还连累你陪我们熬夜了。” 何老板微笑摇头,这一行商旅时常往来于这条古道之上,来他这小店歇脚也有许多次,所以也算是熟客了,当下道:“没关系,我熬夜也是寻常的事,不过今日从白天开始就黑云压顶的样子,怎么先生你还要赶路来着?” 那老者闻言一怔,随即与同行的其他人对望一眼,苦笑道:“其实我们又怎么不知道今天天气不好,但出门在外,实在是有难处啊!” 何老板“啊”了一声。 那老者端起面前的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道:“何老板,如今这个世道,难啊!” 何老板吃了一惊,道:“怎么了?” 那老者苦笑了一声,道:“从十年之前,本来已经消失许久的魔教,突然又重新出现,听说还在青云山和正道那些神仙们大大的打了一仗,从那以后,这十年来魔教非但没有被正道消灭,反而日渐兴盛,到处都听说他们与正道争来斗去的。” 何老板默然,那老者叹息一声,续道:“他们斗他们的,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管不到,偏偏这争斗之下,天下大乱,如今盗贼横行,抢家劫舍者不计其数,我们在外混口饭吃的,天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就遇到了强人,这才匆匆赶路,不料却被风雨阻在了这里,麻烦何老板了。” 何老板摇头道:“这没什么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口里正说着,忽然从远处角落里传过一个声音,淡淡地道:“这么说来,这位先生可是以为,如今天下大乱,盗贼横行,都是你口中魔教所为了?” 那老者一怔,还未说话,前边坐着相士和年轻少女那桌处,目光也向他们看来。那少女明眸灿亮,姿容秀丽,嘴角边有浅浅酒窝,看去惹人怜爱。 此刻她忽然开口向那商旅老者微笑道:“这位老丈!” 那老者向她看来,道:“什么事,姑娘?” 这年轻少女轻声道:“老丈,你面瘦而纹多,但面形未破,主一生虽多波折但仍算平安,只是你天庭六分处有道小疤,横在脸中,阻了命线、财线,主你老来之际,或有大劫,如今看你岁数,不如还是少说些话,也少些祸端。” 众商旅一起变色,那老者更是站了起来,紧紧盯着这一老一少看来,但这二人却都没有什么反应,泰然自若,半晌,那老者脸色阴晴不定,向周围张望一眼,终于还是坐了回去,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谢姑娘指点。” 他这一番坐了回去,小店里立刻沉静了下来,刚刚在角落里那个有些神秘的男子此刻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只是这长夜漫漫,委实难捱,过了许久,那边商旅中人渐渐开始聊天,说来说去,却是谈起了十年之前在青云山那一场正魔大战。 这些行旅商人不过是些普通百姓,自然不曾到现场看过,不过传闻这个东西,也就是为此而生的。 而且那些正道修真的高人们向来都是神秘莫测,正是老百姓口中最好的谈资。 说着说着,几个年轻人的声音渐渐大了些,其他人也都听见,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总之,那时候青云门的形势已经危在旦夕,幸好道玄老神仙功参造化,用手指轻轻一点,顿时天上落下惊雷闪电,听说方圆百里都听得见那声巨响,这才将魔教的人击退!” “放屁!” --------------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大少主 忽的一声轻喝,却是与那少女坐在同一桌的气度不凡的老人所发出。 众人都吃了一惊,向他看去,只听那老人道:“若是道玄真的那么厉害,怎么青云山一战,青云门会死了那么多人?连七脉首座都死了两个,其他的长老弟子更是死伤无数,你当魔教那些魔头是吃白饭的啊?” 众人哑然,他旁边的少女眉头大皱,低声道:“爷爷,我刚才还叫人不要多话,怎么你的话这么多?” 那老人呵呵一笑,原本颇有鹤骨仙风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得意,低声道:“小环,你不要吓我,我早就让你看过我的命格,虽然一生飘荡,但老来走运,主平安到老,有人送终,呵呵,不妨事,不妨事!” 那少女才喝了口茶,险些被他的话呛到,咳嗽了两声,怒目向老者盯了一眼,那老者却洋洋得意,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一老一少,正是行走天下的江湖相士周一仙和他的孙女小环。 如今距离上次青云山正魔大战已经过去十年,小环也已经发身长大,出落的秀丽漂亮,只是仍然跟随着周一仙浪迹天涯。 此时周一仙似乎瘾头被勾了起来,也不顾与别人是第一次见面,把凳子一拉,居然就坐到了那些商旅中间,开始高谈阔论起当年那场青云之战,小环在旁边为之气结,却也无法可施。 周一仙口才极好,再说他行走天下,也是靠一张嘴的本事,说起来生动活泼,栩栩如生,远远胜过了刚才那几个年轻人,片刻后连何老板也忍不住走了过来,众人围在一起,听着周一仙纵横睥睨,谈笑间回首往事…… “啊!” 听到精彩激烈处,那几个年轻人同时发出惊叹声,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老丈难道你当时也在场吗?竟知道的这么仔细?” 周一仙一怔,随即用手轻拍衣衫,摇头叹息道:“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向来都不愿插手了,就让那些青云门小辈去做吧!” 众人吃了一惊,登时有了肃然起敬的心情,不料这时旁边却听见“噗”的一声,却是小环将刚刚喝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周一仙瞪了她一眼,随即回过头来,呵呵微笑,这时旁边有个年轻人道:“老丈,那最后青云门那个姓张的弟子到底怎么了,难道真的反出了青云门?” 周一仙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这个却不清楚了,当日场中一片混乱,似乎连那个张小凡也昏迷过去,最后被魔教的人给抢上,从此就不知所踪了。” 那年轻人又问道:“老丈,那你刚才说的资质绝顶、冠绝正道又在那场大战中大放光彩的君问心,这十年来又如何了?” 周一仙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正道翘楚君问心一战惊天,尤其是他只身抵挡玉阳子,成功为道玄真人争取了恢复的时间,放大了说,甚至是为整个正道赢得了一线生机,大战之后,他的名气声望在青云门除了道玄真人,已是无人可比,尤其是无数青云弟子,更是把他奉若神明一般崇拜…” 众人纷纷动容。 周一仙顿了顿,又道:“只是他当年与那张小凡交情匪浅,自张小凡隐秘暴露之后,正道处理此事又多有不公,他想必也有些怨言,这些年沉寂于修行,除了偶尔听说于南疆一地出现过,世间再未有他的消息传出,不过他这等天资,再出世之时,想必一定会震惊天下。” 旁边,小环听到“君问心”这个名字,神情恍惚,仿佛有久远的记忆又出现在眼前,就像午夜梦回,那从不曾忘却的雪衣身影扣入少女的梦中,一次又一次,终于泛滥成灾… 问心哥哥,小环已经长大了,你,还记得我吗… 俏丽的少女怔怔出神… 周一仙却是继续道:“这十年间,魔教势力大盛,年轻一代亦出了不少青年才俊,其中最出色的有四人,分属魔教四大派阀,有好事者将之并称为‘魔教四大公子’,即:万毒门秦无炎,称为‘毒公子’;鬼王宗鬼厉,称为‘血公子’;长生堂阴灭,称为‘阴公子’;最后一个是合欢派的金瓶儿,人称‘妙公子’。” 有人追问道:“那么,正道呢?正道也有很多青年才俊吧?尤其是刚才那个君问心。” 周一仙捋了捋胡须,道:“正道自是有对应的年轻一辈翘楚,被并称为‘正道三大少主’,分别是青云门少主萧逸才、天音寺少主法相、焚香谷少主李洵…不过,天音寺与焚香谷早已确认立法相与李洵为接班人,唯独这青云门少主…却是并未证实,道玄真人也没有宣布此事…” “啊?那青云门下一代掌教真人难道不是萧逸才?” 周一仙压了压声音,小声道:“倒是有小道消息称,这些年一直未出山的君问心,其实已经被道玄真人雪藏于通天峰后山,悉心教导,大有将其立为下一代掌教之心…此事在青云门里,私底下已经传开了…” 众人又是议论纷纷,不知不觉周一仙又说起了张小凡,周围的人听得一阵唏嘘。 其实张小凡身世,实乃青云门、天音寺的重大秘密,绝不会外传,但当日揭开秘密之时在场人数颇多,特别又有魔教中人在场,所以这时日一久,天下竟也慢慢传开了。 只不过周一仙此刻说的,却仿佛自己当日就在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上亲眼目睹一般。 何老板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那少年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忽地,又是那个坐在角落的神秘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隐约的沧桑。 周一仙转过头去,看着那个坐在阴影中的男子,道:“怎么,这位兄台,莫非你知道吗?”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慢慢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就算你们曾经见过他的人,如今想必也认不出来了……” 小环想到那年那木讷的少年,不禁皱了皱眉,道:“他怎么了?” 那男子却没有再说话了,只把自己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屋外风雨,漫天席地,仿佛又凄厉了几分…… --------------------------- 求推荐票啊!o(n_n)o谢谢~ 第二百二十六章 鬼厉 空桑山。 万蝠古窟。 八百年前,魔教前辈黑心老人在此开创了炼血堂一系的鼎盛时代,号令魔教,震慑天下,但如今后辈弟子不肖,此地荒凉凋落,很是凄凉。 而隐藏在万蝠古窟深处地下的那个死灵渊旁,此刻却已经被无数突如其来的外敌占据。 以古篆龙飞凤舞刻着“死灵渊”三个大字的巨石边上,炼血堂一系最后的门人都聚集在此处,背靠着巨石,而再退后几步,就是深不可测黑暗的死灵渊。 而他们的人数,竟然只剩下了不到十人,包括年老大、刘镐、野狗道人等人都在其中,个个身上带伤,神情委顿中带着惊恐,在他们的面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数倍于他们的黑衣人,将他们包围起来,无一例外的都在胸口绣着一个骷髅。 年老大深深呼吸,强自镇定心神,开头说话,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嘶哑:“诸、诸位鬼王宗教友,我们炼血堂只是圣教中一个小小的派系,从来不敢得罪鬼王宗,不、不知道鬼王前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哼!” 一声冷哼,从无数黑衣人中传出,一个胸口骷髅绣的是金色,与旁人截然不同的黑衣人走了出来,看来是个首领,淡淡道:“年老大,如今圣教之中形势已然很是明显,鬼王宗主也数次发书与你,但你居然还是墙头草一般,今日应付我们,明日又拜在长生堂门下,莫非你心里不把鬼王宗主放在眼里吗?” 年老大脸上失色,知道如今圣教之中,以四大派阀为首的内斗日益惨烈,各个小派系若不依附,不时便听说被神秘人物灭派的传闻,而如今鬼王宗突然大举杀入,自己在炼血堂里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实力,几乎被他们一举而灭,而摆在眼前的形势,也是相当明显了。 果然,那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年老大,我再和你说一次,如今鬼王宗主雄才大略,统一圣教指日可待,他老人家是看得起你才要收你们炼血堂归到旗下,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说到后面,他声音中已经满是威胁的意味。 年老大额头之上满是汗珠,虽然情势明显,自己这小小的炼血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鬼王宗,但祖师传下来的基业,难道就要毁在自己的手里吗? 这个决心可当真不好下! 那黑衣人看见年老大的犹豫神色,眉宇间一冷,忽然道:“年老大,我劝你一句,你现在面对的是我,还算你运气,但你可知道此次主持攻打空桑山的是谁?” 年老大身子一抖,黑衣人已然冷笑道:“你也猜到了吧!不错,正是我们鬼王宗的副宗主鬼厉,若是他来了,你们的下场可就……”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旁边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这黑衣人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白了一白,仿佛就算是他,对那个名字也有着深深惧意。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但突然就充斥满了整个偌大的空间。 鬼王宗的所有黑衣人立刻都绷直了身体,刚才领头的黑衣人面色也微微苍白,仔细看去,隐约可以看见他眼角在轻微的抽搐。 是什么人,竟然让他如此的害怕? 脚步声,渐渐响了起来,仿佛从这个深渊中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慢慢地走出。 一步,一个血印! 所有的黑衣人忽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幽幽青色的光芒,带着微红的血光,在黑暗中轻轻荡漾,缓缓前行。 炼血堂的人脸色尽皆惨白,毫无血色。 鬼王宗在十年之前,还没有鬼厉这一号人物,但教中传闻,十年前正魔血战之后,鬼王宗宗主鬼王将一个正道叛徒收到门下,视同己出,更将传闻中落到鬼王宗手里的圣教经典《天书》第二卷尽数相传。 而这鬼厉除了道行进步的不可思议之外,性子更是变得天翻地覆,好杀嗜血到了令魔教中人也惊心动魄的地步。 近年来,魔教之中内斗日益惨烈,而鬼厉,这个当初青云门的朴实弟子,赫然变成了鬼王宗的第一号战将,带领鬼王宗弟子纵横杀戮,灭门无数,手中一根“噬魂棒”(这个称呼乃是魔教中人私下所取)不知吸噬了多少人的鲜血,加上鬼王的另眼相看,很快就成了鬼王宗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而这个人,十年之前,炼血堂的这些人却都是见过的。 人群之中的野狗道人向他望了过去,那个在黑暗中渐渐现身的男子,带着那般浓烈的血腥气息,仿佛是从他的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一般,他竟是不自觉想到了那个曾经与这男子站在一道的雪衣身影,昔日的好友,如今已是分属正魔两道,也不知道再相遇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场中站着无数的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的容貌,依旧恍如当年,没有什么变化,眉宇间的模样,都历历在目,只是野狗的心却砰砰地开始跳个不停,仿佛站在面前的,根本不是个人,而是凶戾的狂兽。 “你们…” 他缓缓地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平稳而带着幽厉,回荡在这个地方:“降不降?” 无数人站在他的身后,却没有人靠近于他。 炼血堂众人面面相觑,年老大汗水涔涔而下,连身上的伤口也根本没有感觉,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场中一声怪叫:“你去死吧!” 众人失色,只见片刻间在鬼厉身旁地上,突然暴起一道刀光,向他小腹刺去,而行刺之人披头散发,神色狂乱而茫然,两只脚竟然已经被人砍断了,血流如注。 看着此人似乎乃是炼血堂门下弟子,身受重伤,恐惧痛苦之中终于丧失了理智,疯狂大叫着向鬼厉刺去。 只是片刻之后,夹杂着血腥红光的玄青色光芒,从鬼厉的右手发出,笼罩住了这个人。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又重了几分。 变得枯干的人体无力地向旁边倒去,炼血堂众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有些年轻弟子的身子都开始发抖,鬼厉眼中却渐渐泛起了红色的微光,又一次地缓缓道:“你们,降不降?” ------------------------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野狗道人 鬼厉手中那根难看黑色的噬魂棒(烧火棍),渐渐地也亮了起来。 身后,所有的黑衣人仿佛一同吸气,同时迈上了一步。 无与伦比的、可怖的气息铺天盖地一般涌了过来,淹没了所有炼血堂的人。 突然,炼血堂人中爆发出了一声大喊:“不,不要,我、我、我降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年轻弟子跑了出来,离开了炼血堂众人,冲到鬼王宗处,但下意识地远远离开了鬼厉所在的位置。 这一开了头,立刻就起了反应,炼血堂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时有人走了出来,年老大长叹一声,知道终究大势已去,惨笑道:“罢了,罢了!” 说着,他越众而出,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到鬼厉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只黑色巴掌大的铁牌,上边刻着一颗黑色的心,双手奉给鬼厉,惨笑道:“这是炼血堂‘黑心令’,炼血堂八百年基业,到了今日就算完了……” “胡说!” 就在此刻,忽的一声大喝,但声调中却微带颤抖惧意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发出。众人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去,赫然只见在刚才那块巨石前头,竟还站着一个人,没有跟随他们一起走上前去。 野狗道人! 野狗道人盯着年老大,重重喘息,但口中却大声道:“老大,当初你引我入炼血堂的时候,我们一起在黑心祖师神像之前立过重誓的,此、此生不渝,你、你怎么能这样?” 年老大脸上愧色一闪而过,低下头来沉声道:“野狗,形势比人强,你不要自寻死路,快过来吧!” 野狗道人在无数双目光围观之下,尤其是前头那双隐隐散发着可怖红光的眼睛,更是如刺到他心里一般,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甚至连他的双脚,也因为恐惧太甚而控制不了的微微发抖。 只是,他竟然在发抖中慢慢地摇头:“不行,老大,不行,你要我怎样都行,但要我反叛炼血堂,不行!” 他对着前方,神色茫然而带着空虚,仿佛什么都破灭一般,低低地道:“我从小长的像怪物一般,人人都嫌弃我,便是我亲生爹娘也将我丢弃,我被野狗养大,受尽磨难屈辱,只有在入了炼血堂后,才轮到我去欺负别人,扬眉吐气,当时我就在祖师面前发下重誓,今生必定跟定炼血堂,死也不后悔…” 众人愕然,年老大注意到鬼厉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心中焦虑,没想到平日里这野狗一向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现在却突然变得这样。 但总不能因为这野狗一人,却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当下狠心道:“好,你伟大,那你就一个人撑着炼血堂吧!” 说着,手一扔,将手中的黑心令抛了过去,野狗下意识地接住,但随即身子剧烈颤抖,大口喘息。 年老大等人都隐没在鬼王宗的黑衣人中去了,只剩下野狗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散发着光芒的巨石下,面对着无数黑衣人,而站在他面前不远的,赫然就是传说中嗜血好杀的魔鬼! 幽幽而带着凶戾之气的目光,落在野狗的脸上。 野狗觉得自己几乎看到了恶鬼,若不是身后的巨石撑着,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的住,只是,在这番极端恐惧之中,他却低低地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杀了我吧!” 说着,他握紧了手中的黑心令,闭上了眼睛,冰凉的铁牌仿佛溶入了他的身体,一起等待着毁灭和死亡的来临! 四周寂静而无声,仿佛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音,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如无尽冰冷的海水,将野狗淹没。 他不由自主地发抖… 无数双目光凝望下的这个人影,很是可怜而孤单,只是他意外的坚持着,发抖的手抓着的那面黑心令,依然很紧、很紧。 这模样竟忽然有几分熟悉,仿佛许多年前,那一个倔强而坚忍的少年,有股莫名的坚持。 眼中的红色光芒悄悄褪去,手臂在黑暗里无声地摆动,顿时无数的黑衣人如潮水一般向外涌去,转眼消失的干干净净。 野狗的喘息声慢慢的平和下来,心中有些奇怪,但仍然害怕,慢慢的张开一丝眼缝,却望见这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了包括他在内的两个人。 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道,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那个人,背对着野狗,站在前头的死灵渊上,默默地向下凝望着,仿佛在那世间最深沉的黑暗中,有他过往的回忆,还有那个会不顾一切救他的身影,如今已是沧海桑田。 我们,都长大了… 有风,轻轻吹来,人渺小的身躯衬着这巨大的死灵渊,很是脆弱。 野狗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趁现在没人,就这样把他推下去… 这念头一旦产生,顿时如火烧一般在他心头萦绕,灼的他全身发热,忍不住跃跃欲试。只是他心头这般狂乱的想着,身体却仿佛抗拒他的意志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那个人转过身来,望着他。 野狗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底。 “你刚才是不是想把我从这里推下去?”他淡淡地道,仿佛在说着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 “铛!” 黑心令从野狗手里滑落,掉到地上。 野狗慌忙拾起,脸色也白了几分,但随即绷直身体,仿佛给自己壮胆一般,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我可不怕你!” 这个被人称呼为“鬼厉”的男子,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道:“我不杀你,你若是死了,炼血堂就真的绝后了,只怕黑心老人在地下也要死不瞑目。” 他向前走去,越过野狗,口中继续道,“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野狗一怔,随即大声道:“你带人把我们炼血堂几乎都灭了,还要我跟着你?” 鬼厉没有理他,只是向前走着,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来:“你道行太低,而且现下若无我,鬼王宗先要杀你,便是你那些投降的同门,如年老大一众,看你坚持炼血堂,岂不显得他们太过无耻,也是一样要杀你的。” 野狗哑然,额头上冒出汗水,但见那人身影渐渐没入黑暗,越走越远,终于一跺脚,快步跑着跟了上去,口里大声道:“哼!我才不怕死,但是为了复兴炼血堂,我才委屈自己…” 黑暗中,脚步阵阵,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这万蝠古窟之中。 忽地,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在后头的人开口道:“喂,张小凡,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的声音忽然消失。 黑暗深处,突然如有妖兽嘶吼一声,浓重的血腥气息顿时围了过来。 野狗不寒而栗。 半晌,这气息才慢慢的退去,前头的那个人,在黑暗中沉默许久,才淡淡地道:“这个名字,我已经忘了很多年了。” 野狗长出了一口气,但实在忍不住又道:“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没有回答,那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野狗嘴里咕哝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在咒骂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在他们前方的,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 从上班以后就开始重感冒,一直没有好,望大家对我宽容些,有推荐票的话,尽量支持一下吧,谢谢!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斩鬼神 青云山。 这座在世人眼中神奇而神秘的仙山,十年之后,依然如人间仙境一般。 那一场正魔厮杀所带来的破坏,早已经被修缮一新,只不知道,留在深心处的伤口,可也曾愈合了? 十年前一场大战,朝阳峰首座商正梁、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不幸过世,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叛出,除了掌门道玄真人,六大首座去了一半,可谓元气大伤。 如今朝阳峰和落霞峰都已经由本派长老接任首座之位,唯独龙首峰一脉,因为苍松道人之故,原本仅次于长门的第二大脉却在青云门中抬不起头来,而在本脉内部公推之后,出人意料的,竟是由年轻一代的齐昊接任了首座之位。 而仿佛是一个趋势一般,在青云门中各大派系里,年轻一代出线的机会越来越多,如风回峰的曾书书、大竹峰的宋大仁、小竹峰的文敏、陆雪琪,都已经替他们的师长做着越来越多的事情。 便是在长门之内,这些年来,道玄真人也已经渐渐不问俗事,而将日常琐事交给了弟子萧逸才处理。 而他自己却是长年居于后山,长门中人已是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又有弟子数次看到正魔大战中大放异彩的君问心多次出入后山禁地,于是渐渐有小道消息传开…… 青云山。 通天峰。 祖师祠堂。 柔和的阳光照着巍峨的殿堂,显得庄严而神秘。 祠堂里依然显得阴暗,那些长明灯火和点点香烛的微光,依旧祭奠着青云门无数祖先的灵魂。 看守祠堂的那个老人,此刻手中仍然握着他那把残破的扫把,站在祖师祠堂大殿门口向外看去,布满皱纹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一分异样的表情,似带着几分期望,又像是有少许的激动。 大殿之外的空地之上,空无一人,但若细心看去,便会发觉这片空地四周,比往常多了许多奇怪的符咒,或贴于周围树干之上,或藏身于草丛石块之下。 每张符纸相隔在半丈左右,看似互不关联,实际上却隐隐组成一神秘法阵,将这片空地与周遭隔绝起来。 阳光和煦,从天空照下,法阵内外,却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同是一般的被阳光普照。 “嗤!” 只是下一刻,忽有一声锐响,从那片空地上方突然响起。 站在祖师祠堂门口的老人抬头望去,握着扫把的手,也下意识地紧了几分。 一片异样的黑暗,突然从这片空地上方出现,转眼笼罩了空地上空,瞬间将周围染上了重重的肃杀之意。 但这片黑暗,竟只在这片空地之中,准确地说,只在周围那些符纸所成的法阵之中,很显然,这外围的奇异法阵,就是高人设置将这股威力束缚在其中所用。 “轰!” 只见半空中黑气越来越浓,让人仿佛置身于九幽地狱,但就在下一刻,忽的一声雷吟长啸,从黑气之中传出,但见得紫光闪耀,从黑气中霍然迸发,转眼间光芒万丈,将黑气驱除殆尽。 君问心手持太一神剑,凌空出现在高空之中,紫光从他身上发出,耀目之极,但见他双目神光炯炯,人剑合一,赫然从天空直扑而下。 “天地正气,浩然长存。不为诛仙,但斩鬼神!” 太一神剑夹带万道霞光,发出轰然巨啸,气势万千,剑还远在高空,地面上竟然已经尘土飞扬,沙石飞走。 而随着君问心身子如电般射下,周身之侧也仿佛因为速度太快气势太猛,而凭空燃起火焰。 他看去就像一个不顾一切、充满战意的战神,飞击而下。 祠堂老者的嘴唇,忽地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轰!” 巨大的轰鸣声转眼传来,被这股神奇真法威力所击中的地面发出痛苦呻吟,刹那间法阵之中的地表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石块竟然脱离地面,纷纷冲天而起。 而那股力量正中耀眼的紫光光团,已深深刺入了地底深处。 这片空地四周的各种符纸,包括上面所画的神秘符咒,突然一起发亮起来。 空气中隐隐有神秘咒文声音,如低吟倾诉一般响起,无形的力量散发开去,将这股巨大的破坏力量笼罩其中,不使外泄。 法阵之外,阳光和煦,草木悠然;而法阵之内,却是天翻地覆,如狂风暴雨。 这便是此刻青云山祖师祠堂之外的神奇景象。 远处,一个墨绿身影,远远地望着这里,负手而立,一动不动。 法阵之中的风暴渐渐平息下来,被巨大力量激发上天的沙石尘土纷纷落下,地面上的裂痕和那个巨大的深洞,却依然记录了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 站在祖师祠堂殿口的那个老人面上,嘴角动了动,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在他眼神深处,似还有深深的一丝欣慰。 “唰!” 一声呼啸声过后,君问心手持太一神剑,从那个深坑中闪了出来,即便漫天灰尘,也没有沾染到他分毫。 他身子一落到地面,登时开始大口喘息,但面容之上,却仍然是禁不住的兴奋激动表情。 他抬头,向站在祠堂门口的那个老人望去。 老人也正凝目望来… 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的男子,十年来,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除了那双目,愈加深邃似海,使人目光触碰之下,不自禁地沦陷其中。 他身材修长,一袭白衣胜雪,白衣上的金纹,让他隐隐中流露出一种无可言喻的华贵高雅气质,神态间有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俾睨之态,似乎从不曾将世人放在眼里,却奇异的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满头乌黑长发自然的垂披在两边瘦弱的肩膀上,在阳光之下隐隐闪烁着亮眼的黑亮光泽,脸色白皙清俊,一双眼睛温和有神,但内蕴的眼芒却如利刃切开夜幕一般,瞬间洞察着一切。 他的手指修长,腕骨很细,一柄耀目神剑被紧握手心。 老人的嘴边,渐渐露出一丝笑意,慢慢抬手向他轻轻招手。 --------------------------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继承人 君问心喘息稍定,快步走到那老人身边,展颜叫了一声:“前辈,我…” 那老人微笑点头,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满是欣慰疼爱之色,低声道:“你很好,真的很好。” 说着,他慢慢抬头,看着天空,悠然道:“就算是我当年,修成这式‘斩鬼神’真法剑诀,也比你快不了多少。” “唰!” 君问心将太一神剑插回剑鞘,面上兴奋之色仍未褪去,道:“前辈,若不是有你指点,我还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修习这等绝世真法!” “哼!” 那老人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神色,淡淡道:“如今的青云门中,除了道玄之外,也就田不易还有叛出青云的苍松还算可以,其他长老首座都是些不成器的家伙。” 君问心一怔,他从师这位神秘的祠堂老人学艺至今已超过十年,这些年来,他修行每深一分,对这老人的钦佩敬慕之心就更深一分,当真觉得这老者为自己打开了从来不知道的一份天地,原来修道还可以是这样修行的。 而平日之中,君问心与这老人相处日久,再加上两人对彼此都有很强的亲切感,老人也日渐疼爱喜欢于他,平日与他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其中自然牵涉到一些评论天下人物,每逢此刻,这老人的口气竟是意外地狂妄,仿佛放眼天下,竟没有几人能入他的法眼。 一开始君问心虽不敢反驳,但心中却也有些不服,但随着修行深入,越来越觉得这老人实在是深不可测,更加觉得他这般狂妄,自然有他的道理,以他这般道行,当真天下又有几人能被他看得上眼? 只是他对大竹峰那个肥胖师叔田不易居然在自己的师父之上感到有些不平,此番忍不住道:“前辈,我看那田不易师叔也没那么了不起吧?” 那老人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少年人知道什么?田不易看去貌不惊人,但在修道之上却是另有一番天赋,而且他性子坚毅执着,远非常人能及,这一点在修行深入之后尤其重要,当年他入门之后一直平平无奇,一旦得到指点开窍,道法修行便一日千里,成就反而还在平日那些活蹦乱跳、看不起他的师兄师姐之上。” 他冷冷又哼了一声,道:“这世间人物,庸才十之八九,如以前天云、商正梁一帮废物,又知道什么?” 君问心默然,但看那老人面色倨傲,话里更将天云道人等几位当初名动天下的青云首座看作废物一般,这要是传到外头去,便是惊世骇俗的笑话,但不知怎么,君问心此刻听来,却连一点怀疑都没有。 那老人转头看了看君问心,道:“你虽然已可以施展这式‘斩鬼神’,但此式真法剑诀刚猛至阳,威力虽大,却也大耗本身元气,你天赋禀异,年纪轻轻已然可以修成此法,但仍需不断修行,方能运用自如,不到危急关头,还是不要运用此真法剑诀。” 君问心在他面前躬身,恭声道:“是,弟子知道了。” 那老人将他扶起,打量了他几眼,面上掠过一丝傲色,道:“方今天下,青云门内外都只道‘神剑御雷真诀’乃是我青云门无上真法,其实当年我派青叶祖师乃是何等人物,他老人家整理前辈祖师传下的道法,又以自身从无名古卷上领悟所得,总共传下了四式真法剑诀,哪一个不是威力绝伦的无上真法?” “什么?” 君问心一惊,道:“还有这等事!我师父她…她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 那老人微微摇头,道:“你师父也不知道的。” 君问心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水月大师在青云门中的地位也不低,可是这老者居然说连她也不知道,但实际上水月大师的确也没有对他说过。 对这个老人的身分来历,君问心心中不由得更多了几分好奇,想到十年前那长生堂刺客周隐死前说的“万”字,再加上流波山上魔教众人口中谈论的“万剑一”之名,许久以前,他便怀疑这个老人便是那万剑一,只是不知他为何沦落至此,有关他的讯息,君问心这些年来竟是没有查到分毫,而询问师父水月大师时,她却总是欲言又止。 那老人满是沧桑阅历的眼光只在他脸上转了转,便知晓这年轻人的心思,只是他却也不说破,反而突然间眉头一皱,似是发觉了什么动静一般,目光忽地向远处望了一眼。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目光,面上表情有些奇怪,随即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完成今天的功课吧!” 君问心应了一声,便在祖师祠堂前的空地上,独自一人,闭目盘坐。 散发着淡紫光芒的太一神剑,轻轻飘浮在他的头顶,发出紫色的光圈将他笼罩,在阳光下闪现着神秘的奇光。 场中不久便只剩下了那个老人,他沉默许久,身子又恢复了佝偻模样,蹒跚走到一边,扫把舞动,灰尘扬起,在扫起石块灰尘的同时,那些隐密处的神秘符咒也轻若无物般地被他扫起,飘进了灰尘之中。 整理好了那片空地,将那些石块胡乱填在被君问心打出的大坑之中,勉强填平后,这位老人似乎有些喘息疲倦,站着休息了一会,这才缓缓转身,走回到祖师祠堂的大殿之中。 祠堂大殿里,依然如往日一般的宁静与昏暗,殿堂深处供奉的无数灵位之前,一点一点闪烁的烛火无声地燃烧着。 只是此刻,却赫然还多出了一个身影,伫立在那些灵位之前,长身而立。 那人一身墨绿道袍,仙风道骨,正是当今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听到脚步声音,转过头看了老者这里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又转过头向那些祖师灵牌望去,然后踏上一步,在灵牌前方的祭桌上拿起三根细香,在旁边烛火上点着了,恭恭敬敬地握香三鞠躬,将香插在香炉里面。 “我有段日子没来进香了…” 道玄真人声音平和缓慢,像是在对一个很老很老的朋友说着话,“不知道列位祖师会不会怪罪于我?” 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老人颤巍巍地走了上去,将扫把靠在一旁,拿起一块抹布,在祭桌上轻轻擦去香灰,低声道:“你将我青云门搞的有声有色,列位祖师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 道玄真人淡淡笑了笑,转头向他看去,忽然道:“你好像又老了几分了。” 那老人身体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擦拭着桌子,头也不回地道:“连心都死了的人,自然老的比较快。” 道玄真人默默地望着那个老人,没有再说话。 老者缓慢而细心地将祭桌擦完,将抹布放到一旁,转身面对着道玄真人,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刚才都看到了?” 道玄真人默然点头,叹息一声道:“那孩子资质的确很高,但是…” 他的声音似乎大了一些:“我却没有想到,你会将‘斩鬼神’传了给他。” 那老人哼了一声,道:“这孩子心性资质都是好的,既然如此,为何不传?难道都如你一般藏密于身,死了带到棺材去吗?” 道玄真人脸色一变,似有怒容,但不知怎么,对着这位老人,他这个天下正道尊崇的领袖竟格外的忍耐,便是这等讽刺话语,他也只是面色一变,随即忍住了。 老人顿了一下,继续道:“况且,这些年来,你将平生所学、策谋决断,都传授给了这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道玄真人淡淡道:“哦?这样不好吗,你我共同培养出的继承人。” -------------------- 第二百三十章 上清 老人哼了一声,道:“这孩子继承青云门自是极佳,但你这十年偏偏让萧逸才代替你处理各种事物,人人都以为他必将是下一代掌门,你这是故意给问心树敌吗?”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他若是连萧逸才都敌不过,又怎配让我培养他如此之久,磨刀石罢了。” 老人摇了摇头:“那毕竟是你亲传弟子,你当真是铁石心肠!” 道玄真人继续道:“君问心这些年一直在压制修为,我看他最近应该要到极限了,等他突破玉清,进入上清境界,我便会宣布他作为青云门少主…” 老人微微一怔,继而摇了摇头。 道玄真人略一沉默,叹道:“我快要撑不住了…” “什么!” 一直淡然的老人竟是瞬间脸色大变。 道玄真人面上闪过一丝黑气,惨然道:“这诛仙煞气果然厉害,若是有朝一日我…你便出手罢…”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凄凉之色,喃喃道:“当年要我弑师,如今又要我杀你吗…师兄…” 道玄真人默然不语…… 君问心独自一人,闭目盘坐。 自从五年前,他的修为突破至玉清境界巅峰之时,他便开始压制自己的修为,以期在突破上清之时,修为能有井喷般的爆发。 而现在,他感觉到了极限。 蓦然,君问心身子一震,脑海中清光大放,这十年间毫无动静的古朴篆字在这一刻绽放光芒,轻吟梵唱: “潜龙勿用,阳气潜藏; 见龙在田,天下文明; 终日乾乾,与时偕行; 或跃在渊,乾道乃革; 飞龙在天,位乎天德; 亢龙有悔,与时偕极; 乾元用九… 乃见天则! 何为天则?天道也! 何为天道?人心矣! 天道高居在上,人心谦卑在下,天道如何会是人心? 天心人意,物虽千万,道止一耳!” 如有一股清泉注入心间,君问心如被醍醐灌顶,下一刻,头顶太一神剑光华万丈,滚滚灵气被它吸引而来,形成灵力漩涡,狂暴地冲入君问心体内。 不远处,道玄真人与那老人同时关注而来,道玄真人微微一笑: “要突破上清了?这动静有点大啊…” 惊人的灵力,在这一瞬猛烈的涌入到了君问心的丹田中,使得那波纹回荡的元力海,在这一刹那被强烈的冲击。 这股冲击之力瞬间使得君问心的丹田灵光闪耀,体内灵气磅礴至极,又一次的轰鸣冲击之下,终于使得那元力海没有了波动,君问心的整个丹田立刻传出咔咔之声,在君问心体内回荡的同时,整个元力海如结冰,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瞬间完全凝固。 这一刻,仿佛就连生命也都静止,君问心的呼吸慢慢的越加绵长,他的身体颤抖,但他的双眼却是明亮至极,此刻深吸口气,脑海浮现太极玄清道,不断地运转之下,他体内凝固的元力海,开始慢慢的缩小。 很快,整个元力海在这收缩下,渐渐化作了一块如晶石般的菱形,将丝丝紫色电光包裹在内。 随后阵阵天地灵气涌入而来,君问心体内遗留的灵气,也在这一刻涌现,使得他的元力海再次出现,重新填满。 几乎在这元力海刚刚填满,立刻再次收缩,化作了一颗如晶石般的菱形,周而复始,时间流逝,来自四周的灵气,不断地涌现而来。 君问心心知这一过程会有些漫长,需要灵气极多,他的元力海一次又一次的填满,一次又一次的化作灵石般的菱形,君问心已经忘记了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六个时辰…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直至又过去了半天,君问心闭关已足足一天半,而道玄真人与老人也便这般静静地看了他一天半。 这一日深夜,他体内元力海再一次凝聚后,那如灵石般的菱形,出现了整整九十九块。 “轰!” 这九十九块菱形之物猛然间融合在了一起,渐渐地,出现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紫色元丹! 上清元丹! 随着此元丹的出现,君问心的呼吸渐渐消失,他的双眼渐渐暗淡,他的心脏跳动也缓慢,到了最后几乎要静止,他体内的血液也都不在流转,仿佛整个人,成为了假死状态。 一切,都寂静下来。 君问心知道,这将是成为上清前的第二个过程,名为养息。 他默默的盘膝坐在那里,脑海始终回荡太极玄清道,如沉浸在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中,他的血肉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可实际上已与玉清境开始出现了不同,如被改变,变化的更适合灵力的吸收。 他的经脉不断地扩张,其内没有灵力运转,可经脉却是每刻都在不同,更为坚韧,更为通畅,他的骨头也与之前不同,甚至某些区域已出现了点点晶莹,如同一场区别于凡尘的蜕变,这种变化,将君问心的身体里里外外全部翻天覆地,他的头发长了不少,甚至身高也都增长了一些。 他的体内,此刻已没有了元力海,而是存在了一座紫色的元丹,那是一个圆形的灵力凝结体,其上只有紫色电光,隐隐存在了某种奇异,漂浮在原本元力海的地方,若仔细去看,可以看到在这元丹的中心,存在了君问心的一直以来的紫电元气,只是已经固化成晶。 那紫电玄雷在内静止,与元丹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心跳不再,血液不流,经脉不动,气息消失,君问心整个人如枯萎般,盘膝坐在那里,他体内的元丹也是如此,仿佛整个人连气息也都收敛到了极致,如要失去。 这一坐,又是半天,他这一次冲击上清,已经两天时间,这样的时间,在道玄真人与老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因一般突破上清,最多也就是半天,快的数个时辰就可,故而吸收灵气并非很多,远远不会如君问心般,吸收如此磅礴的灵气,耗费如此之久。 直至这几天天后,君问心体内的元丹微微一颤,开始了轻微的震动,这是他身体内此刻第一个动弹的位置,随后便是心脏,心脏的跳动,元丹的震动,引起了君问心体内一系列的变化,他的血液开始缓缓流动,他的经脉开始慢慢舒展,他的气息开始渐渐有了生机,他整个人,如同从沉睡中慢慢苏醒。 很快,元丹的紫光越来越明亮,逐渐散发出紫金的光芒,震动越来越强烈,他的心跳声甚至都传出了体外,回荡整个后山,他的经脉完全的舒展开来,他的血液开始快速的流淌,每一次心脏的蓬发,都会让血液弥漫全身,他的气息更是磅礴,连带着双眼似拥有了要睁开的力量。 这力量,不但让他可以睁开双眼,更是从君问心全身每一处位置都苏醒凝聚,渐渐缭绕全身,渐渐使得一股仿佛天地的气息,在君问心的身上诞生! 就在这时,君问心体内的元丹,在那紫金光万丈中轰鸣,一股磅礴的难以形容的灵力,在这一刹那猛地扩散开来,直奔君问心全身的经脉,血肉,骨头以及一切区域。 如同是枯木逢春,他的身体完全的苏醒,气息越来越强,更有阵阵清香从君问心体内扩散开来,那香气弥漫间,君问心的长发无风自动,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与几天前似有明显的不同。 随着此灵力的扩散,他的经脉在这一刹那充满了强劲,他的血液流转速度一下子暴增,他的心脏跳动让整个后山都颤抖,他的双眼…在这一瞬,蓦然开阖。 一道如同黑暗中的强光,在这一刻从君问心双目中迸发出来,那光芒刺目,足以让一切玉清境界的同门,在看到后心神轰鸣,修为逆转!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多谢了 在他双眼睁开的刹那,这后山的灵气瞬间倒卷而来,仿佛君问心的身体在这一刻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四周的所有灵气,使得这些灵气在这一刹那,齐齐来临,从君问心全身汗毛孔内不断地融入,凝聚到了他的元丹中,使得元丹紫金光越来越明亮,使得君问心的气息,在这一刻更为强大。 他的心脏跳动轰鸣,一股强大的感觉在君问心心中滋生,这一刻他的,仿佛抬手间就可以让这后山崩溃,那是一种来自身体,来自心神,来自他修为的自信。 他脑海中的篆字,此刻更是快速的清晰起来,若有若无间,似乎有莫名的呼唤传来,只是君问心并未注意… 他的修为经历了许久沉淀后,此刻一跃爆发,直接超越了寻常的上清初期太多。 甚至可以说,这一刻君问心身上的修为,根本就不是一个上清初期可以拥有,这已经是上清中期才可具备的修为。 而修为的强弱,是上清境界的根本! 随着君问心的呼吸,四周轰鸣回荡,天地灵气的涌入,使得君问心体内元丹紫金光更为强烈,使得他的身体也都成为了紫金色。 他仿佛看到了通天峰外的天地,随之心神一动,方圆百丈内的一切,都映照在他的心底,让他体悟非凡,这…就是上清境界,明显超出玉清境界的强大之处。 “上清初期…” 君问心缓缓开口,声音传出时,他的脸上露出神采,他的双目明亮,他深吸口气,感受到了体内来自元丹的灵力之强,与几天前玉清境界九层巅峰已经是天壤之别。 这对君问心而言,无疑就是一场质变的天翻地覆。 同样的,这也是一个上清修士可以横扫玉清境界的根本,玉清境界的元力海,九十九次凝练方成上清元丹,这是一次液化固的改变,也是一次量成质的飞跃,随之而来的便是实力的不可比较! 在君问心身后,祖师祠堂的阴影深处,有两道目光静静地凝望着他。 半晌,有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是那个皱纹满面的神秘老人,他缓缓地走出阴影,在祖师祠堂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目光停留在君问心的身上,许久之后,他淡淡道:“突破了?” 太一神剑的淡紫光芒应声而收,君问心深深呼吸,睁开双眼站了起来,转过头望着老人,露出笑容,道:“前辈!” 老人看着他年轻俊逸的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你的资质真的很好,又这么用功,进境远远比我料想的要好太多了。” 君问心脸上掠过感激之色,深深弯腰,低声道:“前辈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老人轻轻挥手,转而叹息道:“转眼间,又是十年了,你既然突破了上清境界,我也没什么好传授给你了,而且你也在这祖师祠堂里陪了我十年,今天你就回去吧!” 君问心身子一震,露出愕然之色,那老人却没有理他,只道:“这天下间十年之中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君问心回过神来,面色闪过复杂之色,点头道:“是,这十年间发生的大小事,掌教真人都会与我谈论一二。” 老人点了点头,又道:“这些年来,你可是一直在心底怨恨着道玄?” 君问心微微一愣,便知老人对于他与道玄真人之间的矛盾了然于心,默然不语。 老人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道玄身为掌教,有些事情不得不做的,你当要明白,总有一日,这青云一门会传到你手中,凡事你要多思虑些。” 君问心静静地聆听老人的教诲,只是听到后一句时,微微一愕。 不过,他并未多问,只是点头道:“我都明白的,前辈,掌教真人这十年来,对我多有指点,尤其是种种见识、谋略决断更是一一相授,这些我都会记在心上。” 老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挥挥手道:“道玄过会儿要见你,你先去玉清殿后等他吧!” 君问心嘴角动了一下,望着老人,隐隐有不舍之意。 那老人笑了笑,脸上仿佛也有淡淡的黯然,但随即消失,挥手道:“大好男儿,不必做此姿态,去吧!” 君问心深深吸气,一鞠到地,道:“前辈,这十年授业之恩,巍巍如山,弟子刻骨铭心,日后必当以一身所学,回报师门,守护苍生,不负平生志气!” 老人含笑点头,道:“好一个守护苍生!你且去吧。” 君问心又行了一礼,看了看周围景色,终于是霍然转身,挺直了身躯,大步向前走去,离开了这个祖师祠堂。 阳光照在他的背影之上,仿佛也有些耀眼。 老人望着他的身影怔怔出神,也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走了。” 那个身影淡淡地道。 老人嘴角动了动,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头望着这个人,这个在青云门中至高无上的掌门。 “多谢了。” 他忽然这么说道。 道玄真人仿佛也微微吃了一惊,皱眉道:“什么?” 老人穿过他的身子,向祖师祠堂的殿堂里走去,口中道:“多谢你肯同意让这个孩子陪了我十年。” 道玄真人沉默了片刻,也慢慢走进了祖师祠堂。 在大殿正中央供奉着无数青云祖先前辈灵位的灵台前,灯火香烛,明灭不定,照的人脸色也阴暗不定。 那个老人走到灵台之前,从灵台前头的香案上拿起一只崭新的香烛,在另一只香烛上点着了,替下了旁边一只快要燃烧殆尽的残烛。 道玄真人默默地看着他缓慢而熟练的动作,忽然道:“当年我甘冒大险,瞒着诸位师长将你救下,你却连个谢字也没有,为何今日一个少年,你反而谢我?” 那个老人没有说话,退后了一步,处身在阴影中,手里还拿着刚刚换下的那只残烛。 他抬起头,向上凝望,青云门历代祖师的灵位,威严耸立在他面前,神圣而庄严,如山一般的气势,仿佛将他这个渺小的人轻易压倒。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这般凝望。 道玄真人在他身后,看不到此刻那老人的眼神,但他却看到,那残烛上滴下的灼热的烛油,一滴一滴,落在那只枯干的手掌上,再慢慢的凝固。 那只手掌,也仿佛在微微颤抖。 阴影深处,远远的,仿佛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谋断 白发鬓边生,年华似水流! 道玄真人把目光从波平如镜的水面移开,微微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来,微笑道:“许久不曾照过镜子,今日一见,却想起这么些年,原来早已经满头白发。” 站在他身后的君问心面无表情,淡淡道:“你多心了。” 此刻,玉清殿后的一个小湖畔,一个石亭筑在了湖心,只有一道古旧木桥连接到湖边岸上。 道玄真人和君问心此刻站在这个湖心石亭之中。 只见道玄真人背负双手,神情自若,道:“我听说,前几日在空桑山,鬼王宗已经将炼血堂收服,而率人攻伐的,正是如今的鬼王宗副宗主——鬼厉。” 君问心看了道玄真人一眼,但见他脸上神色一片平和,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当下缓缓点头道:“哦。” 道玄真人笑了笑,转过身去望着青绿如玉的湖面,淡淡道:“你怎么看?” 君问心沉默了片刻,道:“炼血堂如今虽然式微,但八百年前毕竟乃是领袖一时的门阀,非比一般小派,然而如今也被鬼王宗吞并,可见鬼王宗之实力不容小觑。” 道玄真人站在那里,也不见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对这个解释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过了半晌,他忽然道:“说起来你与那鬼厉,也就是以前的张小凡一向交好,对他也曾多番提点帮助,如今他堕入魔道,灭门毁派,向来杀戮殆尽,凶残无比。你心中可有失望难过?” 君问心缓缓抬眼,向道玄真人望去,道玄真人却正好转身,也向他看了过来。 他们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撞,君问心的目光是淡漠的,道玄真人的目光,却是深邃而平和的。 道玄真人忽然笑了笑,道:“罢了,最近传说在西方死亡沼泽之内,有异宝出世,你可知道?”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是,听说了。” 道玄真人悠然道:“听说非但正道中人蜂拥而去,连万毒门、合欢派中高手也打算插手,至于总堂就在死亡沼泽附近的长生堂,更是当仁不让。” 他顿了一下,向君问心道:“你怎么看?” 君问心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沉默了许久,道玄真人对他也似乎特别有耐心的样子,毫无着急的神色。 半晌,君问心缓缓道:“这一次鬼王宗收服炼血堂,教中除了四大派阀之外,最后一个较有实力的派系也被瓜分完毕。” 道玄真人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点头道:“不错。” 君问心道:“魔教之中,向来山头鼎立,四大派阀无不想彼此侵吞,往日迫于我们正道外力,才共同抵御外敌,如今自然不同于当年,而眼下他们教中势力逐渐排定,再进一步,便是四大派阀激战,只不知道由谁先动手罢了?” 道玄真人拊掌微笑道:“好,好!说的好。” 君问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十年来,你非但传我道法,更将平生所学、策谋决断,一一相传,我若是连这也看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了你的苦心。” 道玄真人微笑着望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如同看着一件自己亲手打造的完美事物,欢喜中隐隐还有一分满意,只听他道:“那也不尽然,我传你东西,却也要靠你自己领悟,这些年来你进境之快,实在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本以为以你资质,至少也要修炼二十年以上,不料只用了十年,你便已有大成,难得、难得!” 受了道玄真人这般夸奖,君问心脸上却似乎没有什么笑容,仿佛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般。 不过道玄真人也不在意,这些年来,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在他面前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顿了一下,道:“那依你看来,魔教之中,四大派阀既然免不了一场厮杀,你觉得我们青云门何去何从?先动手的好呢!还是静心等待?” 这一次君问心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即道:“先发制人!”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但眼中已有赞赏之色,道:“为何?” 君问心道:“魔教想要互相吞并,我们想要削弱魔教,自然不能任由他们内部争斗,必须将他们的吞并过程掌控于手,替他们决定那个目标,以此诱发三家对付一家,最终关头,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他们壮大,要做的只是在关键时刻全灭那最虚弱的一家!” 道玄真人盯着他,道:“挑拨离间,分割消灭!好!那你以为先对付哪一派?” 君问心道:“长生堂!”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道:“为何?” 君问心道:“如今魔教之中,鬼王宗与万毒门实力最强,合欢派与长生堂稍次。合欢派向来低调,但长生堂堂主玉阳子道行虽高,却自傲自大,一向以当年青云山正魔之战中主持人自居,以为魔教中唯他独尊,如此蠢材,不选他还有谁?” 道玄真人捋了捋胡须,道:“不错,说的好。” 君问心接着道:“况且青云一战,几乎将长生堂主要战力完全摧毁,这些年来,若不是玉阳子本身修行太高,震住周围各个虎视耽耽的敌人,特别是在七年前,他当机立断,不顾门下反对,强行将总堂迁到死亡沼泽这个偏僻地方,远离其他三大派阀势力范围,否则后果如何,只怕尚未可知。” 道玄真人道:“那若是你来主持,当如何进行?” 君问心微一沉吟,道:“此次便是良机,死亡沼泽之中有异宝出世,玉阳子必定视做囊中之物,绝不容外人染指,但我正道众人蜂拥而至,鬼王宗等派一定会待长生堂与我们正道火并,其后两败俱伤之际,再暗中连结万毒门、合欢派一起下手,然而长生堂在蛮荒还有一分堂驻守魔教圣殿,那边主事之人便是魔教‘阴公子’阴灭,如果玉阳子召回他,则长生堂便成了硬骨头,魔教内部打不起来,一切算计便是空谈。” 道玄真人目光一凝,道:“所以?” ------------ 感谢土豪【911950771】qq红包打赏!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七星剑式 “灭掉阴灭这一支长生堂分部!” 君问心断然道。 道玄真人望着他,没有说话。 君问心缓缓抬头,向道玄真人看去,淡淡道:“怎么?” 道玄真人仿佛看他看的有些出神,片刻后醒悟过来,慢慢把目光收回,仿佛在深心处叹息一声,淡淡道:“没有,你说的比我所想,还要更好,灭掉阴公子,魔教其他三派对于落井下石之事必不推辞,这个时候,只要把握好时机,利用他们内部火并,灭掉长生堂,如此便可告全功,很好,很好……” 君问心不说话了。 道玄真人淡然一笑,道:“你再休息两日,便去蛮荒吧!青云弟子皆由你调遣。” 君问心沉默了片刻,向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但就在他才走了几步,忽听背后道玄真人道:“还有一件事…” 君问心停了下来。 道玄真人的声音悠悠传来,道:“这十年来,你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恨我?” 君问心沉默了许久,冷冷道:“这些年来,你于我有恩,我铭记于心!然而十年前,你劈向碧瑶和张小凡的那一剑,我永远都忘不了!” 道玄真人淡然一笑,随即道:“哦?我本以为只是张小凡让你如此恨我,没想到那鬼王的女儿也有份,你于她有情?” 君问心的身子仿佛微微抖了一下,片刻之后,只听他道:“你不用试探于我,不管如何,我不会危害收留我养育我的青云!我只是对你那种所谓的正义,看不过去罢了。” 道玄真人饶有兴趣地望着他,道:“那你心中以为的,却又什么是‘正’?” 君问心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青天,白云。 “我不知道!” 他低低地道,仿佛对着自己说一般… “你这次若能成功诛杀阴公子,我便让你做我青云门的少掌教并且传你青云四大奇术之一‘七星剑式’!” “…” “你,这便去吧…” ------------ 那个从背后看去有些迷茫的身影渐渐远去之后,道玄真人脸上的笑容却是多了几分满意。 他深邃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一丝黑气,闪耀不停,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时,有个声音从另一侧传了过来,开口道:“师父,我…” 道玄真人打断了他的话,道:“逸才,上来吧!” “是。” 萧逸才从木桥上走了过来,顺着道玄真人的目光向远处看了一眼,道:“刚才君师弟也在这里吗?”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什么事?” 萧逸才道:“是天音寺与焚香谷来人,询问师父何时派遣人手进入死亡沼泽?” 道玄真人淡笑一声,道:“你回复他们,死亡沼泽一事暂缓,一月之后,青云门与天音寺、焚香谷一起入泽。” 萧逸才点了点头,道:“好。” 道玄真人沉吟了一下,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萧逸才道:“逸才,你怎么看君问心?” 萧逸才一怔,抬眼向道玄真人望去,只见道玄真人眉宇间一片平和,但目光深深不可见底,心中没来由的一寒,一时竟忘了回答。 道玄真人笑了笑,道:“怎么了?” 萧逸才惊醒,随即沉吟,神色间却有些迟疑。 道玄真人看在眼底,微笑道:“逸才,你我师徒多年,有话但说无妨。” 萧逸才摇头苦笑,随即道:“师父,我这般说吧!我如他这般年纪时候,道行没他高,人缘没他广…”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道玄真人皱了皱眉,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说罢!” 萧逸才犹豫了片刻,向道玄真人望去,道:“城府没他深!” 道玄真人望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缓缓转过身去,望着碧波如镜的湖面。 萧逸才在他背后,慢慢道:“这些年,尤其是最近两年,于诸峰之间往来,君问心行事愈加圆融,谦和大气,而且我们青云门年轻一代之中,较出色的如曾书书、齐昊等人,尽数都聚集在他身边,相交甚好。” 道玄真人淡淡道:“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萧逸才缓缓摇头,道:“也不是,只是当年他并没有这份心思…怎么现在竟有了如此心机?” 道玄真人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怕他夺了你未来的掌教之位?” 萧逸才抬头一惊,道:“师父,你说什么!” “哼!” 道玄真人冷哼一声,道:“逸才,这青云掌教之位,我将来会传给他,你,可会不满?” 萧逸才浑身一震,似是难以置信一般。 他许久才平静下来,微微低头,苦涩道:“弟子不敢。” 道玄真人叹息一声,道:“逸才,不是师父偏心,你如今仍是玉清境界巅峰的修为,一甲子以来,迟迟未能突破,就是因为整天算计着权谋地位,心不定,则意不平,如何能再做突破?” 萧逸才低着头,嘴角抿了抿,自己算计权谋,那君问心何尝不是如此? 道玄真人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他今日已经突破到上清境界了!如今实力堪比上清中期,况且若不是为了巩固修为,他更是在数年前就能突破了,即便如此,在青云门年轻一辈之中,他也是第一个突破了上清境界,为千年以来,青叶祖师之下到达此境界最快之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逸才震惊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有微风吹过他的衣衫。 萧逸才依旧呆呆的站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君问心居然已经突破到了那个自己日思夜想,苦苦追寻多年也不曾达到的境界,这些年君问心道行大进,他虽然有所耳闻,但也并未放在心上,即便是十年前青云之战中,君问心大放异彩,他也不过是微有嫉妒,却从未把君问心当过自己的对手,因为他一直确信,自己会是青云门年轻一辈之中,第一个突破上清境界之人,只是…他终究是输了,输在了君问心绝顶的天赋与不懈的刻苦修行上。 不过,他还有机会,总有一天,自己会站在君问心面前告诉他,道行修行不是一切,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足以改变这些,比如谋算心机…… ------------------------------ 求推荐票~谢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剑舞 深夜。 青云山。 小竹峰。 天色阴暗,不见有月亮星光,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小竹峰。 陆雪琪一身白衣,独自伫立在小竹峰后山的望月台上。 此处的望月台,其实就是小竹峰最有名的所在,与青云山通天峰上的“云海”、“虹桥”并列为青云六景之一的“望月”。 小竹峰后山也是遍布着茂密的竹林,但与大竹峰后山上的“黑节竹”不同,小竹峰上盛产的是另一种奇异竹子——泪竹。 这种竹子颜色翠绿,竹身细长,比一般竹子少了近一倍的竹节,但竹质坚韧之极,号称天下第一,普通樵夫都无法砍断。 泪竹最著名的地方,是在竹子翠绿的竹身之上,遍布着一点一点粉红色的小斑点,宛如温柔女子伤心的泪痕,极是美丽。 而小竹峰的名字来历,也是从此而来。 至于望月台,其实是个孤悬在半空中的悬崖,除了后半部与山体相连,大部分都悬在高空。 据说当月色明亮的夜晚,月光会慢慢从山下升起,缓缓爬上望月台,在月光完全照亮望月台的那一刻,也是月正当空的时候。 而望月台最美丽的时候,也就是在那时,瞬间月华清辉会突然灿烂无比地洒下,从光滑的望月台岩石上倒射开去,顷刻间照亮整座小竹峰,而在那一刻站在望月台上的人,几乎就像是站在仙境中一般;更有甚者,传说当一甲子方才出现一次的满月之夜那天,竟会让人觉得自己站在明月之上,那感觉之激动,委实令人无限向往。 不过今天晚上月黑风高,显然并非欣赏望月美景的时候。 此刻不要说是这小竹峰后山望月台上,就是前山弟子聚居之处,也是一片黑灯瞎火,显然众人都早已入睡了。 只有陆雪琪不知怎么,独自一人来到了这孤僻冷清的所在。 从不离身的天琊神剑还在她的身后,在黑暗中轻轻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芒,照亮了周围些许地方。 夜风冷冷吹来,将她一身如雪白衣,轻轻吹动。 鬓边,有几丝柔软的秀发,被风儿吹的乱了,拂过她白皙的脸庞。 只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默默地站在望月台悬崖的最前方,怔怔地向着远方凝望… 便在此时,泪竹林中,君问心的身影缓缓清晰,默然注视着那动人心魄的倩影。 有一点点的痛,从心间泛滥开来。 他禁不住浑身颤抖。 十年来,他与陆雪琪之间,再未有任何亲昵的举止,两人的关系仿佛回到了那年初见,重新筑起的心墙,将两颗本来融合在一起的心深深地撕裂开来… 君问心要保护那心爱的女子,忍痛远离,而她却也未曾放弃过靠近他,那镂刻在深心的雪衣男子,怎能放手! 十年碎心,十年守候,伤了的是谁的心? 原来,竟是彼此吗… 山风,渐渐大了,她的衣裳开始在风里飘舞。 往前再进一步,就是一片黑暗,就是万丈深渊。 悬崖边,微光里,那个白衣女子孤单伫立。 一点一点的,是什么在深心浮现? 原本是温柔的情怀啊! 怎么慢慢的,却变成了伤心。 一下、一下,像看不见的刀锋,在心里深深刺着。 镂刻在深心的痕迹,原来却是一个人的容颜。 相思,刻骨… 她在黑夜无人的时分,在僻静无人的地方,慢慢的,张开双臂。 前方,就是无边的黑暗,仿佛天地苍茫。 风这么急,冲入怀里像是要把人撕扯一般,脚下的黑暗也突然蠢蠢欲动,从不知名处伸出黑暗的手,缠住她的身躯,想把她拉入深渊。 她竟仿佛是痴了一般,只是默默凝望着。 风吹着她此刻那么单薄而脆弱的身体,就像是,黑暗中盛开的百合花。 夜色,深深。 那莫名的寒,透入了她身体的每一分肌肤,只有脑海,只有头脑中忽然炽热。 那深深隐藏在深心里的柔情,此刻突然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迸发开去,然后凝结成——一张容颜。 “铮!” 一声锐响,在黑夜里突然响起,远远回荡开去。 天琊神剑出鞘,在黑暗里绽放出灿烂光芒,白色的身影随之腾起,在半空中接住天琊。 凛冽的山风霍然席卷而上,伴着那白色身影,在望月台上,开始了美丽到不可一世的剑舞。 “唰唰唰!” 秋水如长天落下,化做无边银河,在纤纤素手中婉转腾挪,在黑夜里欢畅奔流。 时而冲天,时而落地,时而化作银衣流光,眷恋那绝世容颜;时而又散作漫天繁星,闪闪发亮。 陆雪琪就在这望月台上,深深咬住了唇,闭上了眼,身子仿佛随风飘荡,如飘絮、如冷花,舞出了这世间凄美的身姿。 她化作白色浮光,用尽了所有气力,脸色那般苍白,仿佛还看到淡淡汗珠,可是她竟然还不停下,也许身体倦了,才能忘却所有! 所以她舞着、舞着,夜色里那道身影,幽幽而美丽… “叮!” 轻轻的一声脆响,天琊神剑缓缓的从手中落了下来。 那锐利的剑锋根本无视坚硬的岩石,如刺雪一般,无声无息地刺进了石头之中。 灿烂而美丽的白色身影,渐渐低伏,黑暗悄悄涌上。 谁在黑暗中,低低喘息? 有水珠,轻轻滴下,落在石头上,许是疲累后的汗水? 她轻轻的喘息着、喘息着,然后慢慢的平静下来,目光抬起,却有淡淡的惘然。 不知何时,她舞到了望月台的后边,眼前是一片竹林,在她面前的,是纤细而温柔的泪竹。 淡淡微光下,一点一点的泪痕,像伤了心的女子。 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怔怔地看着,然后忽然笑了出来,无声地笑着,仿佛还带有几分苦涩,随之也不顾地上尘土,不顾身上洁白衣裳,背靠着泪竹,坐在了地上。 抬头,望天! 苍穹无垠… 夜风吹来,仿佛有淡淡熟悉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原来疲累过后,那心中的容颜,却是更加深刻的。 往事,一点一滴,都似刻在心头,再也抹不去了。 就像是那日在无情海之下,他冲过来,拉住她的手,紧紧拥着她,根本忘了自己的危险。 她仍然闭着眼睛,可是,嘴角却有淡淡的微笑出现。 然后,想着,想着… 直到想到了那最后时刻,仍然是两人相依相偎的甜蜜… 许久,许久。 陆雪琪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君问心卓然不群的背影静静地立在望月台上。 他昂首看天,广袤无垠,这开阔的天地之息,仿佛能够平缓心中撕裂的痛苦… 下一霎,他微微一愣,不由得摇头苦涩一笑… 身后泪竹林里,是谁的身影,在痴痴凝望着他? 若不是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柔肠百转冷如霜…… ------------ 执手听音裙流香,弦断魂销,芳心何伤? 笑靥花落明眸动,残梦惊醒,因何彷徨? 前尘相许今何去,浮云无言,思绪欲狂。 风翩竹影月容黯,香肩微寒,叶落凄凉。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田灵儿 世间有多少事,总是在这样的平平静静之中,但一旦失去,却就变得刻骨铭心。 青云山。 大竹峰。云气缥缈在山间,如温柔的白色丝带,轻轻变幻着。 清晨里微带湿润的空气,还有清新凉爽的风儿,越过那一片翠绿的竹林,拂过大竹峰的山头。 那一片以守静堂为中心的建筑,在晨光中安静地伫立着,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 “汪汪!” 只是一阵吠叫声音突然传来,中间夹杂着“吱吱”叫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毛色光鲜的大黄从远处疾跑而来,小灰则骑在它的背上,用手紧紧抓着大黄脖子上边的毛支持身体,同时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很是兴奋的样子。 十年前,张小凡从这里去了通天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这两只动物都变得郁郁寡欢,尤其是小灰,一反往日好动性子,闷了许久。 至于大黄也不好受,整日里垂头丧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太过喜欢张小凡煮的东西,那段时间里每次代替张小凡下厨的杜必书拿出食物喂它们,必定遭到大黄小灰一阵咆哮,吃完之后多半还有白眼,很不满意的样子,可怜的杜必书为此也很是郁闷了许久。 只是时光如水,悠悠而过,当年的记忆仿佛也渐渐淡去,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小灰和大黄又开始在大竹峰的山头上打打闹闹,玩耍不休,只是纵然如此,它们在夜深入睡时刻,却总是回到当年张小凡的房间,仿佛期待着什么。 虽然,这么多年来,这房间里永远都空无一人。 “嘶!” 大黄突然在急奔中停下脚步,巨大的惯性让小灰几乎从它背上摔了下来,幸好它的手抓的够紧,这才勉强稳住身体。 大黄大声地吠叫着,突然回过头来,却是张着嘴吐出老长的舌头,去追逐自己的尾巴,身子便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小灰在它背上坐的稳稳的,咧着嘴大声“吱吱”而笑,很是兴奋快乐的样子。 这个枯燥的游戏大黄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但对它们来说,却仿佛是最好玩的事物。 清晨的微光洒在它们的身上,大竹峰上回荡着两只动物的声音,人们还在沉睡,这大好的时光,仿佛只留给它们。 远方,后山那片青翠的竹林,隐隐传来山风吹动竹叶的哗哗竹涛之声,悠悠回荡,就连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风,也仿佛带着竹叶的清香,和那片竹林里的气息。 忽然! 大黄停下了追逐自己尾巴的脚步,小灰在它的背上,也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张大了嘴巴,向那片竹林望去。 青山,翠竹,风过,如海… 沙沙,沙沙,沙沙… “吱吱吱吱!” 小灰忽然尖叫起来,大黄的反应也有些奇怪,只是声音小的多,吠叫了几声,但片刻之后,两只动物仿佛都知道了什么一般,小灰抓紧了大黄,大黄立刻撒开四腿,迅速地向后山那片黑竹林里跑去。 熟悉的后山小路上,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有人来这里做功课了,草木茂盛的连原本的山路也渐渐模糊,但大黄却仿佛天生灵觉一般,在树林间穿梭着,越跑越快,很快就跑到了那片竹林之前。 翠绿的竹林里,幽深而带着一丝神秘,大黄在竹林外头停下了脚步,低声“呜呜”地叫了几声,小灰则从它背上跳了下来,蹲在一旁,望了望它,又向竹林深处张望了一眼,不时用手抓抓脑袋,仿佛也有些犹豫。 但只过了片刻,终于还是小灰下了决心,只见它向大黄“吱吱”叫了两声,当先向竹林里走了过去,说是走其实也不太对,但小灰却奇怪的没有爬上竹子,而是用前肢在地上扶着,带着一蹦一蹦的姿势,慢慢地向里而去,看它的模样,既是小心翼翼,却又似乎满怀期待。 大黄呜呜叫了两声,也迈开脚步,跟在它的身后,走进了这个竹林… 君问心静静地立在竹林前,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默默看着前方,一猴一狗,慢慢穿梭在幽静的竹林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他,默然不语。 “嗡!” 片刻过后,但听一声法宝轻吟,有人轻轻地落在了他身后,却也无言。 许久。 君问心叹了口气,轻声道: “灵儿师妹,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他缓缓转过身来。 “有什么好或不好?不过一场虚空大梦,多闭关几次,也就过来了……” 入眼的女子,一身红装一如当年,然而她的声音却带着切冰断玉般的冰寒! 君问心眼神恍惚,在他身前的田灵儿,一身的气质,恍如第二个陆雪琪一般,再不复当年的娇气喜人… 这十年来田灵儿道行激进,固然是她资质不错,但更主要的却是她修道极刻苦,几乎可以用过分来形容,如此不顾一切的修行,甚至连她父母也看不下去而多次劝说于她,这其中的原因,也只能让大竹峰众人暗叹不已。 这种艰苦修持再加上她过人的禀赋,终于在半年前突破到玉清境第九层,让她在青云门年轻一辈之中,仅次于君问心与陆雪琪,与齐昊、曾书书等人齐平。 她此刻的道法修行速度,在青云门中,除了君问心与陆雪琪,只怕便以她为首,纵然是向来号称门中年轻弟子第一人的萧逸才,多半也要稍逊于她… 君问心思绪万千,很多人与事,终究是变了,再不复当年那般美好。 “唰!” 君问心身化电光,急速射入竹林之中,倏忽间消失不见,只有他的声音还在此处徘徊: “后山有故人来访,我们去看看吧…” 田灵儿神色一动,很是惊讶,一段时日不见,君师兄的修为又有激增,以往还能感觉到彼此的差距,如今却是觉得他周身的气息如深渊一般,不可捉摸。 她摇头一叹,这些年来,若不是他不时指点自己,自己决然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他实在是助自己良多。 田灵儿神色复杂难明。 只是,小凡… “唰!” 她怔怔出神,片刻后,恍然一惊,随即纤手一抬,一柄墨绿色的仙剑托着她轻盈的身躯急速而起,同样向着前方急射而去……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黑一白 早晨的光线被茂密的竹叶挡住,但从那缝隙之中,依然有道道光线,化做手指般大的光柱,从竹林上方洒下,落在地面之上。 小灰和大黄在竹林间慢慢地走着,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竹林深处的某个地方,有片小小的空地,有些眼熟,依稀记忆中,仿佛是当年张小凡初次来此,辛苦砍竹的地方。 小灰停下了脚步,蹲在空地之上,用手抓了抓脑袋,向四周张望。 幽深的竹林里,一片寂静。 却仿佛有什么莫名的气息,浮荡在这里。 令心跳慢慢加快… “噗!” 一个轻轻的脚步,踏在这竹林深处的安静中。 小灰与大黄同时转头,那一个身影,在一棵粗大的竹子背后,缓缓现身。 竹林里突然又寂静了下来,但是片刻之后,突然有欢呼之声,小灰蹦了起来,身子化做灰色的光线一般冲了过去,跳到半空,跃进了那个人的怀抱! “吱吱吱吱!” 它紧紧抓住那个人的衣衫,大声欢笑,毫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欢喜,笑个不停。 那个人环过手来,曾经的凶戾之气此刻无影无踪,眉宇之间满是许久不见的柔和微笑,将小灰搂在怀里。 片刻后忽然又有感觉,低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俯下身子,抚摸正在蹭着他的身体的大黄的头,微笑着道:“大黄,你还好吗?” 大黄自然不会说话,只是低声呜呜叫着,尾巴不停地摇晃着,用头轻蹭他的手心。 他的眼角,仿佛在无人见到处,隐隐倒映着光芒:“只有你们,还是像从前一般的对我啊!” 他轻声叹息,深深呼吸,这个竹林里,曾经熟悉思念的味道。 “哗哗!” 忽地,又是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却是野狗道人从背后窜了出来,但看他破旧道袍上被荆棘撕了几道口子,便知他走错了路。 野狗道人满脸晦气,向曾经的张小凡,如今的鬼厉抱怨道:“喂,臭小子,你是不是发疯了,想找死也不用这样吧!这里可是青云门,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就算有十条命也死定了!” 突然,刚才对着鬼厉还十分温顺的大黄回过头来,脖颈上的毛发竖起,龇牙咧嘴,显然对着野狗十分的没好感。 “汪!” 片刻之后,大黄吼了一声,居然就扑了过来。 野狗大吃一惊,但见这几乎有半人来高的巨狗突然扑来,心里先是咯登一下,下意识伸手握住自己的獠牙法宝。 不料此刻鬼厉在前边淡淡道:“你要是敢用法宝伤了这只狗,我就把你手脚都砍下来,再扔到山下守静堂前面去。” 野狗愕然,怒道:“你说什…” 但话未说完,大黄竟然已经扑到,野狗失神间登时被这只巨狗扑倒,顿时狗吠声怒骂声不绝于耳,人狗翻腾,踉踉跄跄,稀里哗啦! 野狗道人与大黄一起滚到了远处一处荆棘背后,看不见人影狗身,只听见不时有怒叫声传来。 “哎呀!死狗,你还咬…喂,臭小子,你个畜生,还不叫这只狗松手,不,松口,啊…死狗,那是人腿,不是鸡腿啊!快松口,别咬啦…啊啊啊…” 鬼厉对远处野狗的惨叫声充耳不闻,转过头看着怀里的小灰,眉宇间都是笑意。 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十年不见,小灰仿佛又长大了些,抱在怀里的感觉,也似乎比从前重了许多,便是连它双目间的那一条痕迹,也仿佛大了不少。 而小灰在最初的喜悦激动过后,此刻依然咧着嘴笑着,与往日一般的爬到他的肩头,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摸弄他的头发。 鬼厉静静地站着,随即慢慢向外走去,走到竹林边上,向着远处眺望,山前那一片被云雾遮挡的地方,曾经是自己最温暖的家。 他怔怔出神,深深望着。 “汪汪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黄得意洋洋地从竹林深处跑了出来,摇头晃脑,尾巴更是摇晃不停,蹦到鬼厉身边,叫了几声。 鬼厉微笑,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片刻之后,野狗道人踉踉跄跄从黑竹林中走了出来,身上的道袍又破烂了几分,连一张狗脸上也多了几道抓痕,至于脚下的伤口更是隐约可见。 此刻看到大黄趴在鬼厉身边,心里有些害怕,竟是不敢走过去,远远的怒骂道:“死狗,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迟早有一天我宰了你!” 大黄霍地回过头来,冲着野狗道人咆哮了一声,野狗魂飞魄散,登时连退了几步,但大黄看着也只是吓吓他,片刻后也没追来,反而转过了头,野狗这才放心,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再骂了。 鬼厉合上双眼,深深呼吸。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子,伸手将肩头的小灰抱在怀里,看了一眼野狗,道:“我们走吧!” 野狗巴不得听到他这一句话,急忙走了过来,口中嘀咕道:“这不是没事找事嘛!为了一只猴子,冒着性命危险——” “难得回来,怎么连故人都不见,这便要走了?” 一声淡然甚至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却把野狗吓得浑身一颤,完了完了,被青云门发现了,死定了死定了! 野狗正准备转身逃跑,却发现鬼厉面色复杂地转过身来,微微抬头,凝神视去。 野狗好奇得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嗤嗤!” 但见竹林上空,一道如仙如幻的雪衣男子静静伫立,他的靴底有着一片紫色的云雾托着他,那云雾看似飘渺,却给人一种凌厉之感,道道雷鸣之声传来。 久远的记忆松动,两个看上去同样孤寂的男子,一白一黑,漠然对视,连身上的气质似也有几分相似,只是鬼厉身上更多了几分阴冷。 空气中似乎多了些肃杀之气,连小灰与大黄也不禁安静下来。 “君、君问心、心、心…” 野狗带着哆嗦地喃喃,当年他几次遇到这个煞星,从不曾有过好果子吃,如今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才骤然发现那份畏惧竟是多年未变。 只是他这一声,却是不小心破坏了此刻的肃杀,对峙的两人神色同时一松,阴冷如潮水般退去,有阳光轻洒,变得温和起来。 旁边的野狗松了口气,小灰与大黄也接着吵闹起来…… -------------- 这周的推荐票和红包大大鼓舞了我!一直三更中!本周最后一天,推荐票还能更多嚒…内心忐忑地期盼…… 第二百三十七章 掌控 悬崖边,君问心与张小凡并肩而立,眺望着远方的蓝天,有白云几片,如缀碧海。 “小凡,数年前南疆一别,今日一见,你面色沉郁,身上戾气愈盛…看来这几年来,仍是没有找到复活碧瑶之法?” 君问心说着,心中一痛,想到那碧绿的倩影如今还在鬼王宗,而自己连见她一面都做不到。 鬼厉面色一沉,道:“原来你心中还有碧瑶的吗?但你又为她做了什么,她在那里躺了十年,你除了数年前在南疆寻访黑巫族,这几年却是又做了什么!” 鬼厉神色无比阴沉,蓬勃的怒气扑面而来:“这几年,你再没有下过青云山!想必是与陆雪琪双宿双栖吧!哼!在你与陆雪琪卿卿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他一手直指君问心,身子轻颤,却还是继续说道:“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碧瑶,对你情深意重的碧瑶,为你而死的碧瑶!她还躺在那里!” 君问心身子巨震,淡然不再,仿佛在鬼厉声色俱厉的指责声中,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他身子微微颤抖,全身心透着一股疲惫,连声音也低沉下去。 他仿佛对着自己的内心,缓缓地道:“你,又哪里知道,我的苦楚…这十年来,每当我与雪琪情难自禁的时候,每当我忍不住偷偷去看望雪琪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都是碧瑶当年,推开我,冲向诛仙古剑的背影…每次想起,都如针扎一般的刺痛…况且这些年,我与雪琪也是渐行渐远……” 鬼厉神色一僵。 君问心抬起头,闭上了眼睛,不让那颤抖的目光,化作了心碎飘散。 “我常常在想,前几年,我们踏遍千山万水,南疆各地,甚至十万大山都数次进出,却仍是找不到复活碧瑶的方法…” “十年前,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 “岂不都是因为,我,太弱了…” 君问心蓦然睁开双眼:“我,太弱了!” 他一展衣炔,道:“哼,既然我救不了她,我就让…” 他带着一丝疯狂之色: “我就让这整个天下…来救她!” 若是这天下掌控在自己手中,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君问心说罢,淡淡一笑,似是平静下来,然而鬼厉却是从那笑容中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些不妥… 他,要做什么? “也许是我错怪你了…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只要能救碧瑶,你尽可以来找我……” 鬼厉转过身去,渐渐走远,只听他的声音传来: “我欲平凡度日,却卷入佛道之争;我欲安心修行,却成了妖魔邪道;我愿真心对人,却不料种错情根,待我明白了真心待我是谁的时候…” “只有碧瑶,只有碧瑶,当年救我助我,没有带着任何目的…” “就算她心里的那个人是你,那又何妨?” “我一定会救她,一定会…” 君问心怔怔望着远方,仿若没有听到…… 鬼厉回到竹林深处,找到小灰,看了一眼野狗,道:“我们走吧!” 大黄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子,看着鬼厉。 “唰!” 鬼厉伸手拍了拍大黄的头,笑了笑,左手一挥,一道闪着玄青色光芒的黑棒出现,正是当年的“烧火棍”,托着他的身子,直上青天。 野狗哑然,抱怨道:“臭小子,你以为是在哪里啊!连走也走的那么嚣张…” “汪汪汪!” 他正自抱怨处,忽然,大黄大声咆哮起来,野狗吓了一跳,连忙驭起法宝,跟着鬼厉去了。 黑竹林前,大黄独自一个身影,大声地吠叫着,一直、一直吠叫着… 它的狂吼声,回荡在这个山间,一直叫个不停,直到有一只白皙的手抚在它的头顶,柔声道:“大黄,怎么了?今天怎么会跑到这里,还叫个不停?” 大黄仿佛有些激动而喘息,转眼看了看苏茹,又回过头,向着天空大声吠叫着。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苏茹皱了皱眉,向四周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道:“怎么了,大黄?对了,小灰呢?它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大黄也不知道听懂了她说的话没有,但依然对着天空,声嘶力竭地吠叫着。 苏茹望向天空,但只见蓝天白云,青天无限,依稀有条云气从云层中划出,驰骋苍天,很是壮观。 不知怎么,她心中忽然一阵惘然,一时竟是望着痴了…… “唰!” 云层深处,鬼厉忽然停顿,野狗莫名其妙望来,他吩咐道:“你先回去!” 野狗一愣,却不敢多问,只得先走了。 鬼厉缓缓转头,向后面看去,田灵儿正站在离他两丈开外的地方,脚踩一柄墨绿色仙剑,一身红衣,默默凝视着前方这十年来让她萦绕于心的男子…… 许久。 在初见面那一刻的诧异与隐隐的激动过后,他们二人之间,便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之间不过三尺的距离,却仿佛是比那“死灵渊”还要巨大的鸿沟,深深的刻在他们中间,更刻在他们的心里。 前尘往事,终究是变了… 田灵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迎着鬼厉的眼光,她的眼睛清澈如水,也许在明眸深处,还有淡淡的涟漪,可是此刻,谁都已经看不到了。 她望着面前那个男子,他就站在林间自己的身旁,此刻这般细细的看去,终于发现,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曾经如此熟悉的面容上,多了的是沧桑和沉静,少了的是天真与笑容。 而自己也已经封锁了内心,不再如当年那般,他的心里可还有我吗… 也许,只有碧瑶了吧… 她微微低下了头,目光如水,停留在脚下握着的墨雪神剑之上,仿佛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她声音轻轻而飘忽,忽然道:“你回来吧!” 她没有抬头,没有动作,甚至连脸色表情也没有变化一丝一毫,只有她的手,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渐渐收紧。 “…小凡!”她轻轻的、轻轻的道。 你回来吧… 这四个字,是飘荡在晨风中的话语,围绕着他,然后如石子,一颗一颗的冲入他的心田。 鬼厉深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袖袍里冰凉的噬魂,在他的手边,如最忠实的朋友,从不曾舍他而去!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会不会 许久。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有淡淡的微笑,缓缓地道:“这个名字,我不用很久了。” 田灵儿的嘴角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但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沉默了。 他们一直这样站着,但中间的距离,此刻仿佛又远了几分。 清晨的光洒在那个女子的容颜之上,缓缓的散发出动人心魄的美丽,云间缥缈的薄雾,也似乎被她吸引,围绕着她轻轻飘舞。 那一瞬间,她的容颜,似乎也有些模糊了。 田灵儿转过身,没有再说什么,向着来路飞去,离开了身后的那个男子。 只是,就在她的身影在云雾中渐渐模糊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那个男子的声音,缓缓的传来: “你会杀我吗?” 她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云雾中了,没有人可以再看到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她的身体。 让人沉默的这个清晨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迷雾中传来她飘忽的声音:“我会的,所以你能杀我的时候,也尽管下手吧……” 竹林里。 竹影婆娑,竹涛阵阵,仿佛也簇拥著他。 往事如潮,涌上心头。 君问心坐在那根倒在地上的黑节竹上,凝望着远方,仿佛对着碧瑶温柔的双眸,他轻轻地道: “碧瑶…” …… “我又来了黑竹林…” …… “原来,这根黑节竹还躺在这里,碧瑶,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坐的那根竹子…” …… “这一次,我终于要再次下山了,准备了数年之久,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 …… “我一定会成功的,碧瑶。” …… “一直没有去看你,碧瑶,你会怪我吗?” …… “有没有喜欢上你我不知道,但我终究忘不了你了,碧瑶。” …… “这么说,你会开心吗?” …… “原来,什么都没有变,碧瑶。” …… “碧瑶…” 他轻声地念着,隐约中带着思念的声音,在这个竹林里浮荡。 ------------------- 青云山以南,数千里之外的一个荒僻之地,有一座高山,名叫“狐岐山”,乃是魔教鬼王宗的总堂所在。 这十年间,魔教势力日渐昌盛,高手纷出,但其内部争斗却日益惨烈,简直比与正道相争还要激烈。 鬼王宗本是魔教中四大派阀之一,这十年来宗主鬼王更是励精图治,雄才大略,将鬼王宗调理的日益壮大,隐隐然有取代万毒门成为魔教第一大派系的模样。 如今的鬼王宗,上一代高手除了神秘莫测的四大圣使浮出水面之外,还有个神秘人物“鬼先生”出现在鬼王周围,平时只听人声,不见人影。 但最惹人瞩目的,却是鬼王宗年轻的一代,尤以倍受鬼王看重的鬼厉为其中翘楚,鬼王更是不惜破格将他提为副宗主,视同己出。 如今天下皆知,鬼厉肯定就是下一代的鬼王宗宗主了。 在魔教之中,内斗不但激烈而且无所不用其极,不知有多少人试过离间鬼王与他手下这第一号战将的关系,但全部都失败了。 而在仅有的极少数了解那一段往事的人心中,对着这两个人坚固到几乎牢不可破的关系,却有着淡淡的感伤。 黑纱轻轻遮住了脸庞,那一个神秘的黑衣女子——幽姬,此刻默默地坐在鬼王宗最重要的一个房间里。 房间不是很大,但是很冷,究其原因,是因为在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座晶莹剔透的白色冰台,丝丝寒气,从几乎透明的冰台之上,飘荡起来。 一位美丽的女子,穿着她心爱的绿色衣裳,安静地躺在上边,在丝丝飘起的白色寒气中,她的脸看去有些苍白,仿佛也透明一般,有冰凉的美丽! 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手掌中,仿佛与她的身体已经连为一体般的,是一只金色的小铃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凝望着这个世界。 “隆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声音,这个房间厚重的石门被人推开,随即又关上。 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人走到了幽姬的身旁。 幽姬缓缓抬头,能够进入这个房间的,就算是全鬼王宗,也不会超过四个人。 鬼厉有些苍白的脸庞浮现在她的眼前,这个男子每一次进入这里,脸色便越来越是苍白。 只不过男子的眼中,却完全没有幽姬的存在,那个安宁地躺在那里的美丽女子,此刻,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身心。 这个石室里突然变得很静,如死一般的寂静。 幽姬轻轻起身,向后退去,但又看了眼这个男子。 他的身影,看去仿佛又孤单了几分,至于在外面那个世界里,时常在他身上出现的可怖的血腥气息,在这里却完全感觉不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在这里,才是他唯一得到安宁的地方。 她走了出去,细心地将石门关好,随即一怔,一身白衣的青龙站在旁边。 “什么事?” 幽姬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 青龙向那个石门望了一眼,道:“他回来了?” 幽姬黑纱动了动,仿佛微微点了点头,道:“是,在里面陪着碧瑶说话。” 青龙皱了皱眉,轻轻叹息一声。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所谓的说话,不过是鬼厉一个人低声自语罢了,至于碧瑶能不能听见,那却是另一回事。 只是这事情太过伤心,他们谁都不愿谈起。 幽姬默默站了一会,忽然道:“张小凡他每次回来,第一时间都会来到这里…” 青龙脸色微变,截道:“三妹,他如今已经被鬼王宗主赐名叫做鬼厉,我和你说过多次,不要再用这个名字叫他。” 幽姬黑色的面纱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只听她连声调也没有丝毫改变,继续道:“…但是宗主,却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 青龙看了看她,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道:“这十年来,宗主他发间鬓边的白发,多了多少出来,你总归看的到吧?他不是不想这个唯一的女儿,只是把痛楚藏在心里罢了。” 幽姬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寻找黑巫族的事,进行的怎样了?” 青龙摇头,道:“黑巫族只在千年前昙花一现,这如今却去哪里找寻,真是半分头绪都没有。” 幽姬慢慢转过身子,向外走去。 这间让碧瑶沉眠的石室,自然是在鬼王宗的极僻静处,平日里都少有人来,此刻石室外头的甬道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青龙望着幽姬走开的背影,忽然开口道:“你最好离鬼厉远点。” 幽姬身子忽地一震,立刻停住了脚步,整个人仿佛都绷直了身体,但随即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转过身,透过黑纱盯着青龙,一字一字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青龙却不再看她,转眼望向那个石室的石门,淡淡道:“我知道你对碧瑶心怀愧疚,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但是你对那个男子,私下的关心已经有些过了,甚至数年前,他在南疆寻找黑巫族的时候,你也偷偷跟在他身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幽姬不说话了,但是这个甬道里突然变得几乎比刚才的那个石室里还要冰冷,无形的杀意仿佛从那个黑衣女子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你是不是想说,我竟然对这个少年,有了情意?”她一字、一字地吐出。 青龙对着前方的杀意仿佛没感觉一般,神色也不曾变化,只慢慢地道:“三妹,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因为碧瑶的缘故,鬼王宗主和这个男子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很微妙的,我跟随鬼王宗主多年,知道他尽管将鬼厉视同己出,但有时伤心碧瑶如此,只怕也有几分恨意。” 说到这里,他回头过来,深深望着幽姬,轻声道:“三妹,你要好自为之。” 幽姬在远处,冷冷地哼了一声,冷然道:“不知所谓!”说罢,转过身子,走了开去。 走远后,幽姬苦笑一声,摇头微微叹息:“我怎么可能对他有了情意,只是在暗暗调查青云门的君问心罢了,前几年,他与鬼厉一道时,我偷偷跟着他,不想却是被误会了…” “唉…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君问心,心中便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是我的…” ------------------------ (未完待续…) 本周推荐票暴涨,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另外,对本书有任何意见可以来群里@我,一般我都会给大家解答,群515044910,习惯用微信的书友,可以扫群中的二维码文件进微信群。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小诗 傍晚。 一路上腾云驾雾,从大竹峰回到了小竹峰上。 落地之后,君问心的目光中若有所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文敏看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惊醒过来。 文敏眼中有一丝担忧之色,低声道:“小师弟,你怎么了,看你丢魂失魄的样子,叫你几声都没有反应?” 君问心怔了一下,面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对不住,师姐。” 文敏摇了摇头,道:“你跟我说什么对不住?别这么见外,对了,你最近一直在祖师祠堂守灵,也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君问心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 文敏看了看这个同门之中最出色的师弟,又想到今日早晨见到雪琪师妹,虽然依旧那般美丽,但却较往日里,更多了几分憔悴。 文敏心中叹息了一声,搂住了君问心的肩膀,轻声道:“小师弟,你与雪琪师妹的事,我们都插不了手,但总希望你们能欢欢喜喜的…” 君问心一怔,默默点头,文敏笑了笑,叮嘱了几句,刚想走开,忽见前方门内走出一个少女,看去不过十三岁左右。 只见她向这里看了看,面色一喜,快步向文敏和君问心这里走了过来。 文敏“咦”了一声,待她走到面前,道:“小诗,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你师祖那里吗?” 这小诗是前两年水月大师从山下带回来的,因见她资质颇佳,便打算收入门下。 但是在收了君问心这个男弟子以后,她已经不想再收徒,一番思量,竟是让她拜在了君问心门下,于是他便成了青云门年轻一辈弟子中第一个收徒的,一时成了青云门中的笑谈… 君问心看了这个如今算是他徒弟的女孩子,虽然还是会略感怪异,但还是收敛心情,微微一笑。 小诗先是叫了声大师伯,又走到君问心,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拍手欢快道:“师父,你终于回来啦?我都好几天没有看见你啦,最近都是雪琪师叔在教我呢!” 君问心闻得此言,嘴角抽了抽,一阵尴尬,最近感觉突破在即,竟是把这女徒儿给忘了… 只听小诗接着说道:“师祖说,要我过来叫你去‘静竹轩’见她。” 文敏一怔,回头向君问心看了一眼,君问心嘴角动了动,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道:“好,我这就去。” 说完,他就径直向前方走去,很快消失在小竹峰楼宇之中。 文敏看着君问心走得远了,眉头皱了皱,对了小诗道:“小诗,师父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为什么要叫你师父过去?” 小诗摇头道:“没有啊!师祖知道师父回来以后,就让我来叫师父去见她了。” 文敏“哦”了一声,一时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对小诗道:“好了,应该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小诗应了一声,走开了,文敏最后向君问心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小师弟与雪琪师妹的异常,心中只觉得沉甸甸的,一时感触,心中五感杂呈。 “静竹轩”是小竹峰殿堂楼宇中的一处僻静所在,靠近后山,周围遍布青翠“泪竹”,不时有山风吹过,竹叶轻轻摇动,给人一种静心的感觉。 水月大师向来最喜欢来到此处,一个人独处,所以小竹峰其他弟子也对这里十分熟悉。 君问心走过回廊,踏上圆滑小石子铺成的竹林间小路,一路弯弯曲曲,深入竹林,很快来到了竹林中的那一间用竹子建成的精舍。 从外面看去简朴无华,用珠子做成的外壁墙上,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雨时光,此刻已经有了淡淡的旧痕。屋子两旁,都开有一扇小窗,隐约看到里面水月大师静坐的身影。 君问心走到门前,同样用竹子做成的房门虚掩着,不知怎么,他心中有些紧张的感觉,深深呼吸了一下,道:“师父,我是问心,是你唤我来么?” 水月大师的声音从房子中传了出来,平淡而没有什么感情,道:“是,你进来罢。” 君问心振作了一下精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中的摆设十分简单,桌椅茶具,靠窗边另有一张书桌,上面有纸砚笔墨,水月大师原本也不是个喜欢奢华的人。 此刻的她正坐在靠窗的书桌前,默默注视着窗外的竹林。 君问心走到她的身后,看着水月大师的背影,低声道:“师父。” 水月大师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君问心,他却似乎不愿与师父对望,把头低了下去。 师徒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房间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其实说起来,水月大师和君问心谁也不是话多的人,以前这种场面在独处时也的确出现过,但不知怎么,今天这个时候,在师徒之间却似乎另有一种奇怪的陌生感觉,让他们的距离比以前远了许多。 过了一会,水月大师打破了沉默,声音平淡地问道:“你这次前去蛮荒的事,掌门师兄已经跟我说了…”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是。” 水月大师望着君问心,眼中光芒闪动,似乎是在沉吟什么,片刻之后,她望着君问心,道:“掌门师兄的打算,你已经知道了吗?” 君问心一怔,向水月大师看去,水月大师眼神虽然平淡,但却似乎一眼望见了他的深心。 他面上神色变幻,低声道:“师父,你、你说什么?” 水月大师冷然道:“我是说你,君问心,即将成为青云门的少掌教,也就是入主通天峰!” 水月的声音并不大,但对君问心来说,却仿佛是在耳边的一声惊雷,他猛的抬头,面色苍白,但站在他身前的水月大师明亮的目光,却仍然直盯着她的眼睛。 君问心嘴唇微开又合,紧紧抿住,一个字也没有说。 沉默,又一次降临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月大师的脸色慢慢松弛下来,她望向君问心的目光中,也渐渐多了一分心痛的神色。 “心儿,你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 (未完待续…) 新的一周,扯嗓子喊着,求推荐票啊… 第二百四十章 莫要辜负 水月大师看着君问心,慢慢地说道。 君问心白皙的手紧握成拳,因为用力而让骨节处发白,显然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十分激动。 只见他望着这个自小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恩师,眼中愧疚难言,咬着牙,他慢慢跪了下来,在水月大师的面前。 “是弟子的错,辜负了师父的教诲。”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背影仿佛也在轻轻颤抖。 水月大师一声长叹,眼中尽是沧桑神色,仿佛从这个弟子身上,想起了过往往事,连她自己的神情中也有几分伤心。 她缓缓转过身子,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青翠竹子,仍在随风摆动,只不知道当年的人,可还记得这里么? “你起来吧!” 水月大师淡淡地道。 身后并没有什么动静,显然君问心还跪在地上。 水月大师也不多说,道:“心儿,你一向天资卓绝,智深似海,有些事情我原本以为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君问心跪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 只听水月大师继续说道:“你与那碧瑶之间纠缠不清,对你来说,这乃是一段孽缘,你可知道?” 君问心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几乎难以听见,道:“是。” 水月大师缓缓道:“何况碧瑶如今已经身死,你前几年所作所为,难道以为为师不知道吗?私下青云,暗结鬼厉,数访南疆,也不用我再对你多说了罢,实话对你说吧!若不是为师为你遮掩,你的这些事早已经被掌门师兄知道了,即便如此,掌门师兄也已经有所察觉了,你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说到后面,水月大师话声渐渐转急,声音也逐渐严厉了起来。 君问心脸色越发的苍白,但不知怎么,身子却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轻轻颤抖。 水月大师脸色慢慢柔和下来,转过身子,扶起君问心,柔声道:“心儿,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子,同门之中,甚至是在整个青云门七脉之中,年轻一代的弟子里,对道法修行的天赋也以你最高,未来前途真的不可限量,我对你期望很高,你知道么?” 君问心低声道:“是,师父。” 水月大师望着他,道:“即便你以后入主通天峰,那也仍是我的弟子,最后成为青云掌教,那是你的荣耀,师父自当为你自豪,到时候你万众敬仰,静心参悟天道,如此,不好么?” 君问心沉默不语,只是微微低头,俊逸的容颜上,除了苍白的脸色,便是明亮的眼睛中慢慢变幻的光彩,那里,不知何时,曾经的动摇已经消失。 水月大师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暗中争夺掌教之位,根本不是为了权力,我的弟子我最了解,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你要记住,不是只有那碧瑶才把你放在心上!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君问心站在她的面前,听了之后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慢慢抬头,望着这位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恩师。 “怎么了,心儿?”水月大师问道。 “师父。” 君问心慢慢道了一声:“是我对不起你。” 水月大师摇头叹息一声,道:“说什么傻话啊!” 君问心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一向淡然的脸上少有地出现了一丝激动神色,连呼吸也慢慢急促了起来。 水月大师很快发现,皱眉看了看他,道:“怎么了,心儿?” 君问心仿佛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所以让他的脸上也如风云变幻一般,但终于,他还是慢慢地对着水月大师,低声道:“师父,你说得对,我的确是糊涂了,和碧瑶之间,我也知道,本就是一段孽缘。” 水月大师眼中掠过一丝痛惜,柔声道:“心儿,回头是岸,只要你斩断关系,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至少,还有师父,还有小竹峰,还有青云门可以容纳你的。” 君问心猛然抬头,速度之快、力量之大,都让人为之一惊,只见他俊逸容颜之上,此刻竟然满是痛楚凄然之色,连声音也似带有一丝颤抖:“师父,可是她是为我而死,我若是弃她不顾,我还是人吗!” 水月大师面色大变,深深盯着君问心看了一眼,君问心目光没有躲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咬紧了唇,身体慢慢颤抖。 “你,你说什么?” 水月大师的声音似乎听起来也在颤抖,但话语间充斥的都是怒意,“你、你这个逆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是鬼王的女儿!你再这样下去,前程就全毁了!” 君问心面上早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是他迎着水月大师的目光,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般,决然道:“师父,你自小收养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养我,恩深无过于此,问心不孝,令恩师动怒伤心,罪该万死…” 他白衣飘动,再一次跪在水月大师的面前,道:“问心宁死,也不敢背叛恩师正道,来日若与鬼王宗相对,弟子自当竭尽全力,斩妖除魔,维护天下苍生…” 水月大师开始满脸怒意,听到君问心说到不敢背弃正道,要与魔道决一生死,这才脸色稍微缓和下来,但接下来君问心的话,却再度令她脸色变幻。 君问心跪在她的身前,深深呼吸,目光也收了回来,望着自己身前地上,似也望着自己深心,缓缓道:“但是…碧瑶,我一定会救!”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呼吸声都停顿了下来…… 许久。 水月大师似乎很是无奈,深深叹了口气:“你置琪儿于何地?” 君问心浑身一震,只觉得脑中心中嗡嗡轰鸣,讷讷无言。 水月大师走了过来,她轻抚君问心的额头,无奈道:“这些年来,你与雪琪之间的情意,我与你那些师姐们都一清二楚,看着你们这样互相伤害,你可知道我们的痛惜?心儿…你有你的思量,有你一定要做的事,但师父只是希望你偶尔也要过过自己的生活,莫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忧,更莫要辜负彼此深爱的人儿,辜负自己本可以拥有的幸福…” -------------------- (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小白 君问心一头黑线,虽然对方意思清晰明了,却自不敢置信,这家伙私自离开这么久,居然没有一点愧疚。 他下意识的道:“干嘛?” 白狐对某人的态度更加不满了,干脆自行动作,两只前爪子抱住君问心的裤管,顺着就爬了上来,悠悠地爬到君问心怀里,想要找个位置躺下,试了试却发现若是没有依靠,恐怕会掉下去。 某狐有鉴于此,气急败坏地用一只小爪子拽住君问心的袖子,将君问心的胳膊拉起来,形成一个被动的怀抱姿势,垫在了自己屁股下面,然后又用尾巴绕住君问心的那条胳膊,整个身子又再进一步的调整了一下姿势,确认这个状态会很舒服,这才很是优雅的躺了下来。 黑白分明的眼睛眯了眯,一只前爪子居然拍了拍自己的小嘴,很惬意的叫了一声:“…吱吱。” 显然是说,这样才对么,明白了没?以后就要保持状态了! 想要抱着本宠,就得是这个姿势才行! 君问心浑身无力,嘴脸抽搐的瞪着怀中这个小家伙,一脸的欲哭无泪,全身心的痛不欲生。 “天哪,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收养了这么个宠物,这还让我怎么活啊!”君问心仰天长叹,无语问天。 怀中的白狐对此全然不理,仍自舒舒服服地靠着君问心厚实的胸膛,尾巴轻轻地,蛮有节奏的一摇一摇,喉咙里发出来‘呜呜’的声音…… 神州浩土,广瀚无边。 世间除去号称万物之灵的人之外,更有无数生灵,与人类一同生活在这天地之间。 诸如家禽有鸡鸭猪狗,猛兽如豺狼虎豹,俱是人所常见熟知。 而自远古以来,世间便颇多流传种种奇闻传说,在神州四方蛮荒偏僻之地,穷山恶水之中,有一些上古灵兽、洪荒遗种,残存人世。 千百年下,无数跋山涉水擒龙捉妖的热血少年传说,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口口相传。 而在这些繁多的传说之中,狐妖一族,或许并非最凶猛最强大的怪物,但毫无疑问,狐妖却是世人眼中最神奇、神秘乃至于是唯一带着些人情世故的传说。 当诸如“黑水玄蛇”这等亘古巨兽成为无数少年心中证明自己修行实力的目标时,狐妖在人们口中,却似乎往往带有一丝暧昧。 虽然一直也有流传着狐妖伤人的传说,但与其他怪物传说不同的是,狐妖一族常常会留下诸如与人相恋的动人故事,这在种种妖怪祸害人间的传说中,实在是非常突出而另类的怪事。 当然,这些不过都是在凡夫俗子、世间百姓之中所流传的,在真正的修真炼道之人眼中,狐妖一族是一群极聪慧甚至狡猾的生物。 它们的力量远远不如黑水玄蛇这等不可思议的上古魔兽,但这些妖物却懂得人情,甚至传说中修行到了一定地步,狐妖一族竟有变化成人的异能,这也许就是那些凄美人妖恋情流传出来的原因。 而在狐妖一族之中,有一支最聪慧最神秘的支系,传说他们随着修行道行的增加,身后的尾巴会不断增长,百年道行会有三条尾巴,称为妖狐;千年道行便有六条,便为魔狐;而到了出现有九只尾巴的地步,便已是世间妖物的无上境界,无人知道这究竟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达到,但传说之中,道行到了九尾的狐妖已经是绝世妖物,法力通神,是为“九尾天狐”! 只是这传说太过神奇,世人多并不知晓,但在君问心的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不为别的,只因为十年之前,火龙洞下,那一对双双殉情的狐妖身影,是他一生中曾经坚定的信仰第一次受到的冲击。 至今偶尔午夜梦回,那凄凉而美丽的白狐身影,依稀可见。 正是由于这原因,他才在数年前,收养了这只出没在焚香谷附近的白狐,唤作“小白”。 这只白狐灵智初开,就是有点娇气… 仔细想想,最开始见到小白的时候,虽然也是单纯的有若白纸,但却极是安静,而且独自生活在荒野中,想来很是有些艰辛。 所以,刚开始君问心抱着她,给她喂东西吃的时候,她都是怯生生的,仿佛动作一大主人就不要她了一般。 不过现在的小白,越来越像个被宠坏的小女孩,漫山遍野的撒欢,最喜欢在主人怀里睡觉,常常多日不归… 想来小孩子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没有人关爱的时候,要么就极是安静和内向,要么就极是胡闹,毫无教养,而有人宠爱的时候,却会变得完全不同。 小白虽然不是小孩子,但灵智初开的她在君问心眼中也没什么不同,以前独自生活的时候,就极是胆小与安静,现在大约知道主人很喜欢她,于是天然的就学会了撒娇,根本不需要人去教她。 君问心将小白抱入房中,轻柔的房中床铺上,小白诧异地抬起头来:“吱?” 君问心轻柔的摸了摸她顺滑的绒毛,道:“我还有些事,在这儿好好睡吧。” 小白拿头蹭了蹭君问心的掌心,又搁在两只前爪上,继续睡去…… 清晨。 凉风清爽。 君问心走出院门,正看到陆雪琪在剑舞坪上舞剑。 “唰唰唰!” 天琊神剑带起片片绚烂光彩,为这方天地带来一抹亮色。 君问心定了定神,旋即步履坚定地向她行去。 你在时光中迈出的脚步,跨过的道路,多年之后,还记得回首遥望么? 还记得那一直注视着你背影的人儿么? 是什么,回荡在深心里如此炽烈的激荡? “雪琪…” 一声温柔而又带着歉意的呼唤,让得刚好舞至半空的陆雪琪全身一颤,却忘了提气,随即从空中落下。 那一声惊呼还未发出,她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怀抱的温度和男子的气息,是她十年来,午夜梦回,最眷恋的梦啊… 她深深地向他望去,如水的眸子里倒映出君问心满怀爱意怜惜的眼睛。 两人就这般呆呆凝望着,缓缓降落…… ----------- (求推荐票啊!谢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蛮荒 天地苍茫,一路往西北行去。 如此飞了三日后,便觉得周围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原是肥沃丰美景色怡人的平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黄土地,湿润温和的空气也随之改变,变得干燥起来。 到了第四天,便基本再也看不到原有的那片平原景色,天地之间一片荒凉,岩石乱堆,黄土龟裂,时不时有大风吹过,刮起大片大片黄沙飞舞。 在这一片荒原土地上,很难再看到有绿色的东西了,虽然也有草木,但颜色大都是枯黄的,烈日当空,阳光洒落下来,不知怎么,却让行走在这片荒漠上的人心里有些发凉。 君问心等六个青云门弟子都是有道行在身的,自然不惧这一点恶劣气候,不过走到此处看着这片景色,便大概知道差不多已经靠近那传说中从未有中土正道人士深入过的蛮荒边境了。 到了这里,君问心等人的行动便小心起来,有时候甚至都不走在一块。 在君问心的安排下,六个人或分为两队,或各自散开,保持在一定距离中,同时严密注意着周围动静,继续往蛮荒边境靠近。 这一日午时,走了半日后,君问心招呼几个人都过来,六个人找了处怪石耸立的小石林中休息,一来,可以躲避外人窥探,二来,这些横空突兀的怪石也能遮挡一二灼热的阳光,让人觉得舒服一些。 在坐下休息后,曾书书拿出随身携带的葫芦,里面是灌满的清水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身旁的宋大仁,同时抱怨道:“这荒漠尚且如此恶劣,听说蛮荒之地比这里更荒凉十倍,那些魔教妖人到底是怎么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 坐在一旁的齐昊看了一眼正在抱怨的曾书书,摇摇头,转身看着坐在不远处一块大石上的君问心,道:“君师弟,进入这片荒漠后,咱们一直没遇上魔教的妖人。” 君问心点点头,道:“想必长生堂规模不曾大到可以布防整个蛮荒的地步,趁此机会,我们可以修炼一番,刚好我可以分享一些自己的心得。” 众人一听,皆是眼睛一亮,尤其是卡在玉清境巅峰的齐昊… 君问心等六人在荒漠中时而修炼时而赶路,又飞了几日,只觉得前方气候越来越是干燥,地面上的黄土戈壁也逐渐开始向完全的沙漠转化,看起来应该是接近了蛮荒入口。 西北蛮荒乃是天下著名的险域凶地,传说中也是魔教发源的地方,自古以来传说有无数凶险横亘在蛮荒之中,外人几乎从来不能深入其中。 这一日。 戈壁之中,几人静静盘坐,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灵力护体,避开了这恒久不变的风沙。 正是君问心六人。 一群人静静打坐,聆听着君问心对于“道”的理解: “红尘间,千山万水谁知道;这世上,此起彼伏更难料;远方或有风景并不同,但我只知道,我今脚下所立之处,便已是最高峰;在我心中,便是一览众山小!” …… “其实每一个人心中都是有障的,我想谁也不例外,只是‘障’又何尝不是心的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完完全全接受自己的心,再让自己的心,以最超然的眼界去看待天地间的所有事物以及自己,天地是一盘棋,自己是一枚棋子,但我们虽是棋子,我们却有最自由的心,只要放开心灵,我们同样也可以做观棋的人。” …… “现在太多人庸庸碌碌、烦烦忧忧、不快不活、不清不静,上不知天地之袭精,下不知四时之劫运,不明天理者妄言天命,不知顺逆者枉说春秋,浪费了一辈子的时光,来追求时光的延长,还自以为求的是仙道,这些人枉费了‘修仙’二字。” …… “朗哉太阳辉,神光洞三清,炁散玄漠内,虚烟生紫庭!” …… 许久。 陆雪琪率先醒来,随后是齐昊、曾书书等人。 齐昊摇头叹道:“每次听问心讲道,都感觉大有收获,仅凭这一点,便是不虚此行哪!” 曾书书立刻调笑道:“所以你便抛下首座事务,不远关山万里地跟到蛮荒来了,齐师兄这等向道之心,果然是比不得啊!” “你当然比不得,要不是我喊你出来,你还在风回峰逗你的猴子呢!”君问心没好气道。 众人哈哈大笑,就连陆雪琪也不禁嘴唇一抿。 宋大仁摸了摸脑袋,呵呵道:“不过说实在的,跟着君师弟确实好处无穷,这几日我已经突破到玉清境第七层了。” 君问心立刻笑道:“宋师兄,不如你嫁到我们小竹峰来,我保证你的修为肯定增加更快!” 曾书书乐得直拍地面,大笑道:“嫁?…哈哈哈…嫁给文师姐吗?哈哈哈…” 众人尽皆莞尔。 “对了,我们这里谁修为最高,是君师弟吗?”一旁楚誉宏忽然好奇问道。 曾书书捏着鼻子,阴阳怪气道:“当然是他了,他都上清境界了,谁能跟这种妖孽比!” 君问心慢条斯理道:“那你们可说错了喔,我们这里还有人跟我一样呢!” 几人一惊,君问心已经上清境界,他们虽然吃惊,但也在预料之中,毕竟他的资质是公认的,再加上当年未曾突破上清境界,他就已经数次与上清境界的敌人抗衡,对于他的妖孽,几人早已麻木了,然而居然还有人已经突破到上清境界,这就不得不让他们吃惊甚至是惊悚了。 宋大仁若有所思:“之前玉清境九层巅峰的只有齐师兄、曾师弟和陆师妹…” 他看了眼齐昊与曾书书惊讶的表情,旋即恍然,转头看向陆雪琪道:“陆师妹,你什么时候突破的?” “就是前几天…” 陆雪琪忽然有些吞吞吐吐,众人大奇,还没见过这绝美女子露出这般不好意思的表情。 君问心一见摇摇头,帮忙解释道:“前段日子我们解开了心结,所以她的修为水到渠成,突破了上清。” “真是一双妖孽!”曾书书感慨道。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表示大有同感。 这时曾书书好奇地问:“什么心结?” 君问心微微一笑,他轻柔地牵过陆雪琪的冰雪般的柔荑,十指相扣,然后举起来,在众人眼前晃了晃。 众人恍然……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仰慕 蛮荒沙漠之中看去犹如一片荒凉无比的死海,到处都是烈日黄沙,不要说树了,便是连一二枯草都找不到,普通人到了这里,根本就无法生存下去。 但是对于君问心等六个青云门弟子来说,他们所修炼在身的道行当然足以应付这里恶劣的气候,但千百年来能够阻挡住正道潜入的这片沙漠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蛮荒沙漠里,其实并不太平。 看似一片死寂的沙海中,其实却有着为数不少的凶兽潜伏在黄沙之下,诸如沙蝎、地龙、赤蟒等蛮荒沙漠这里特有的凶兽,君问心等人在进入蛮荒后便接连遇到了好几次,总算他们道行不凡修为精深,加之君问心又是机警果断,所以这才一一度过难关。 算下来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最倒霉的大概就是楚誉宏与曾书书二人,前者被一只沙蝎的毒刺蛰了一下,服下青云门独门解毒灵丹后,半条手臂还是肿了一天;至于曾书书就更晦气了,六人走在沙漠里突然被一只罕见的巨型地龙,实际上就是一条庞大无比的巨大沙虫袭击,那一场战斗中君问心大发神威,太一神剑一记“斩鬼神”可谓惊天动地,直接将那凶兽斩成了两段。 但是,在战斗中好死不死地曾书书正好就在那地龙身下,只听哗的一身,他全身都被如潮水般粘稠深绿的怪异液体所淹没… “哪里有水啊…” 一阵带着绝望的哀嚎声回响在沙丘上,六个正在向前行走的青云门弟子中,走在最后面的曾书书已经将这句话说了无数次。 沙漠里当然是没有水的,六个人身上确实也有带着清水,但一来那是喝的,二来,就算都给曾书书,那也肯定不够他痛痛快快洗一次澡。 所以顺理成章的,其他五个人都神态自若地无视了那个倒霉的家伙。 阳光之下,可以看到其他五个人大体上都是衣衫整齐,只有走在最后边的曾书书身上花花绿绿一片,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而且他每走几步,就要下意识地去拉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脸绝望痛苦的样子,徒劳地尝试着想把身上那些诡异的颜色搞掉。 当然了,此刻在他身上黏糊糊的液体倒是基本不见了,因为在这一路上虽然没有清水可以洗澡,但在君问心的建议下,曾书书已经在这片灼热的黄沙堆里滚来滚去了十几次。 嗯,可以美其名曰“沙浴”! 被一大堆毒虫体液淹没的滋味绝对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至少眼下看去曾书书的脸色都是绿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那些残留的颜色还是他真被恶心成这样了。 不过万幸的是,虽然那地龙十分凶恶,但体液中却是基本没有毒性,只是够恶心而已,而且除此之外,这绿色体液还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恶臭,让曾书书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 又走了一会儿,看着越过了眼下这座沙丘,前方还是有无数沙丘等着他们,青云门众人倒是都没有太多惊讶之色,依然在平静地走着。 曾书书有些忍耐不住,往前加快脚步走到齐昊身边,道:“齐师兄,你……” “哎呀,君师弟,为兄有件事向你请教一下啊!” 曾书书话音未落,一股臭气已然弥漫在周边空气里,忽然只见齐昊突然开口向前方的君问心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君问心身旁,诚恳地道:“君师弟,为兄在龙首峰修炼多年,还不及你数年修行,仰慕许久了,近日我在太极玄清道上遇到了一些不解之处,能否请师弟为我解惑?” 君问心洒脱一笑,道:“齐师兄有什么好客气的,你问吧。” 齐昊大喜,连忙点头称谢。 在他身后,曾书书瞪了这人一眼,想了想又转身看向楚誉宏,还未开口说话,忽然只见楚誉宏身子一震,大步走向前方,一溜烟站到君问心身旁,神态恭敬无比,道:“君师弟,我也和齐师兄一样,仰慕你好久了,也有几个修炼上的疑惑之处,正好也来请教一番,还请师弟教我。” 君问心莞尔,摇摇头哈哈一笑,继续向前走去,同时口中笑道:“你们啊,算了,边走边说好了。” 齐昊与楚誉宏都是面色如常,紧紧跟上。 曾书书大怒,恨恨地骂了这两个家伙一眼,随即将眼光看向不远处的陆雪琪,如果自己靠过去… 他忽的全身一颤,连忙转过头去,看向最后一个还在附近的宋大仁。 却只见宋大仁脸色平静,眼中露出几分好笑之色,先是扫了齐昊与曾书书二人一眼,随即回过头来看着曾书书,叹道:“唉,些许恶臭便能看出一人心性喜好,何其肤浅,何其粗鄙,如此道心,焉能修成我青云门绝世道法?” 曾书书眼眶一热,如见知己,连连点头,走近宋大仁大声道:“宋师兄,你说的太对了,其实我是想问一下,这附近可有绿…” 话音未落,忽只见宋大仁脸色微变,凝视曾书书片刻,突然一拍手,“嗖”的一声掠到前方君问心等三人身边,正色大声道:“君师弟,我仰慕你很久了…” 曾书书瞪着眼睛:“……” 君问心回头笑道:“宋师兄啊,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闹的,我们可是有常常见到。” 宋大仁干咳一声,道:“君师弟,时间越长,我便越觉得你高不可攀,敬仰之心只有越来越厚。” 在一旁的齐昊与楚誉宏登时都看直了眼睛,然后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里的震惊和内心的想法:“厉害,这等马屁为何我们都拍不出来!” 这边四人正说笑处,忽然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呼嚎,声音凄厉带着几分坚决气势,众人愕然回头,便只见曾书书猛地扑了过来,一下子窜到君问心身旁。 顿时,除了君问心以外其他三人纷纷掩鼻,只见曾书书虎目含泪,情怀激荡似不能自已,一把抓住君问心的手臂,哽咽道:“问心,我…我也仰慕你啊!” 君问心嘴角抽搐:“……” ------------ (谢匿名土豪qq红包打赏!求推荐票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砂舞迷宫 这一路折腾打闹,你追我赶地赶路,倒是让人不太觉得疲累,中间又遇到过几次沙漠里特有的怪兽,但都一一顺利应付过去,倒是有几次在他们附近的沙漠中有魔教教徒路过,君问心等人不欲生事,以免被长生堂提前准备,往往都是躲避让开。 哪怕是看到孤身行路的人,也不会上前打草惊蛇。 如此一路走到了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眼看日头西斜,六人眼前忽然景物一变,在前方沙漠中竖起了一道高墙,高五六丈,横亘跨度更是极长。 等他们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一堵高墙竟然全是由黄沙所堆成的。 众所周知,这沙漠中的沙子细小干燥,最常见的就是堆成沙丘,大部分也是松软无比,所以这一下众人都有些吃惊,完全没想到这些沙子竟然能够堆出高墙这样的形状。 君问心神色有些严肃起来,打量了一下这堵高墙,忽然目光一凝,沉声道:“你们过来看,这墙上的沙子,好像是流动的。” 这一声顿时让其他五人吃了一惊,纷纷赶了过来,仔细查看,果然看见这堵沙墙上所有的沙子居然真的是在缓缓流动着,而且所有的沙子都是从上往下流淌,但是更奇怪的是,这堵沙墙的本身大小却几乎完全没有变化,似乎只是一部分沙子流到另一个地方,而在源头处还有无穷无尽的沙子同时也补充了过来。 这当然是众人闻所未闻的奇诡一幕,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惊叹之意。 君问心沉吟片刻后,道:“再找找看。” 六人便向这堵沙墙旁边走去,结果没过多久,忽然便传来几声呼喊。 “这里还有一堵墙。” “这边,这边也有。” “这里还有一座,啊,好多沙墙…” 在青云门六人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大片纵横交错的沙墙,所有的墙体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无一例外,那墙上的沙子都在不停地流动,并在他们面前勾勒出了无数条路径通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迷宫。 “砂舞迷宫!”君问心沉声说道。 陆雪琪五人对望一眼,都是缓缓点头,看起来如此异象的地方,显然就是门内书籍记载的在沙漠中最有名的凶险之地了。 日光之下,无数的细沙就在他们身边流淌着,却偏偏并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而那些沙墙虽然从远处看并不怎么改变,但一旦站在这些沙墙的旁边,却会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那就是这些沙子…这些沙墙,好像是不停地在动着,就好像是有生命一般。 一时间,六个人都没有说话,置身在这诡异的地方,实在让人有些紧张。 过了片刻后,君问心沉声道:“我们先退出去,看看能不能绕过这里,实在不行的话,御剑上天飞过去。” 众人点头称是,刚想退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然发生,只听从远处那片沙墙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大响,如巨鼓擂动,让人的心脏都跟着猛颤了一下。 君问心忽然脸上变色,喝道:“小心!退…” “轰!” 话音未落,突然间这附近所有的沙墙猛地全部发出震天般的轰鸣声,流沙的速度瞬间快了百倍,所有的墙体一下子像是化作妖魔的手臂疯狂地在天空挥舞交错,不知道多少道流沙猛烈冲来。 君问心等人各自飞起躲避,一下子就被这无数沙流冲散,还不等他们惊呼出声,便只见诡异之事再度迸发。 那无数的沙墙在剧烈奔腾的流沙涌动下,一下子改变了形状、方向、高矮,原本竖的变成横的,横的变为斜的,斜的又变成交叉等各种形态,等于是在一瞬间,这砂舞迷宫里的所有道路全部变了一个样子。 横冲直撞的沙流就像是突然无处不在的偷袭兵刃,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向青云门六人发起了眼花缭乱的攻击。 这一下仓促迎战,六个人都是下意识地躲避,不知不觉中便被分开,哪怕中间有几声怒吼,包括最先警觉的君问心还想回头去找几位同门,但也很快又被那些沙流拖住,只有陆雪琪就像君问心的影子一般,紧紧跟在他身后。 这诡异的变化大概持续了一盏茶时间,所有的沙子忽然缓慢了下来,在半空中激射的沙流全部落回了地面,然后周围那些沙墙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君问心二人从半空中缓缓落回地面,他面带警惕之色地看了看周围,只见周围一片陌生路径,但其他四人已然都不见,显然应该是刚才被重新生成的沙墙隔开了。 这砂舞迷宫实在是有些诡异,刚才若是道行差一点的人过来此处,只怕不小心就真的会被那沙流杀死,而若是不会御剑的修士,只怕也要深陷在这片迷宫里了。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全部变化的迷宫路径,怎么可能走得出去? 君问心深吸了一口气,向身后陆雪琪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抽出神剑飞起,缓缓飞到这附近沙墙之上,君问心忽地瞳孔微缩,却是望见自己二人此刻竟然是置身在这片砂舞迷宫的中心处,四面八方竟然都有无数高大的沙墙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沙漠中,蔓延向远方。 仿佛就是刚才那一次突然变化,这砂舞迷宫的面积便增大了数倍? 这又是一个令人难以揣测理解的诡异现象,君问心等了片刻,忽地伸手在太一神剑剑刃上轻轻一弹。 “铮!” 只听的一声锐响,清脆剑鸣声立刻震荡而出,回响在这片砂舞迷宫中。 没过多久,前方百丈开外的一堵沙墙背后,一个身影同样御剑而起,正是楚誉宏。 他在半空中略一张望,便看到君问心在半空中,顿时大喜,连忙御剑赶了过来,叫道:“君师弟,陆师妹!”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你没事吧?” 楚誉宏道:“还好,躲了过去,只是刚才那情形当真是诡异。” “是啊。” 君问心皱眉道,说着目光又向周围眺望,两人在这边又等了片刻,很快又有两道剑芒升起,却是齐昊和宋大仁赶了过来。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妖媚女子 刚才那一幕十分惊险,但此刻看他们五人,身上却几乎都没有挂彩受伤,可见青云门下的弟子在这道行修炼上,根基还是十分扎实的。 只是接下来,五个人左等右等,却一直没有等到曾书书的出现。 这一下顿时让众人脸色凝重起来,中间君问心还怕曾书书没听到剑鸣召唤,又弹了一次,但曾书书却仍是没有回应,更没有出现的迹象。 宋大仁有些沉不住气,面上露出担忧之色,低声道:“这家伙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没有人接他的话,哪怕是君问心此刻也是眉头深锁,从刚才各人出现的位置来看,之前那一幕如同沙暴一般的混乱非但改变了砂舞迷宫的沙墙通道,更是可以将人分离出最远几百丈远。 这么一大片范围又有沙墙阻挡视线,若是曾书书出了什么事,或是干脆昏迷的话,他们还真的很难找到他。 只是六人同行至此,更别说曾书书还是自己的好友,君问心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放弃他,沉吟片刻后,他直接下令道:“分头找,我们五人各找一个方向,并且都御剑飞在空中,不许落下进入迷宫里,一条条路径和沙墙前后都看过去,一旦有发现就大声叫人。” “是。” 其他四人都是面容肃然答应下来,随即各自约定方向,便纷纷向周围飞去,一点点扩大搜索面积,仔细寻觅起曾书书的下落。 只是那曾书书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好像突然间就这样在这片砂舞迷宫中失踪了一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眼看着日头快要落山,天色渐渐暗下来,却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青云门几个人都是有些心急,这若是到了晚上一片漆黑的话,就更难找到他了。 君问心剑眉紧皱,驾驭着太一神剑缓缓飞过一堵堵沙墙,面色凝重,正是急切时候,突然在这片砂舞迷宫的某个地方,陡然冲天而起一道紫色剑芒,紧接着一道鹅黄身影掠过又落下,片刻后又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呼啸声。 青云门五人同时转身向那呼喊声处望去,那声音不是曾书书又是谁? “唰唰!” 众人都是精神一震,随即纷纷御剑冲去,看那模样,曾书书倒像是遇到了敌手,正在激烈厮杀着。 “唰!” 君问心白衣飘飘,速度比谁都快,直如电芒破空而来,瞬间冲至那剑气冲起的那个地方,便望见地下一道沙墙边上,曾书书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撞在一堵墙边又掉了下来。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站立着一个年轻女子,身着鹅黄衣裳,瓜子脸,眉目如画,双目含媚,第一眼清丽无方,第二眼便风情万种,倾倒世人。 好一个妖媚的女子! 只是此刻这女子行为也有些古怪,她居然没有立刻冲上去一剑杀死曾书书,反而猛地身子一颤,将击飞曾书书的那只手掌如烫火一般收了回来,拿到脸前摆了摆,片刻后嗔叫一声:“好臭!” 君问心等人从空中落到地上,看着这妖媚女子,几人都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毕竟对方打败了曾书书,必定是魔教高手,但此情此景又让人忍俊不禁,于是众人一个个面上神情古怪。 至于曾书书却是倒在那边地上呸了一声,道:“臭死你,妖女!” 这个年轻的女子正处于十分恼火的状态,此刻不断地拼命摆手,同时,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更是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看着曾书书就像看到了一只臭不可闻的野狗一般。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怎么可以这么臭?” 曾书书大怒,跳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指着女子骂道:“你骂谁呢?你才不是人!” 那女子冷哼一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狐疑地看了曾书书一眼,道:“听说一些久远门派中,经常会有些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功法,难道你就是修炼了什么会发臭气的奇功吗?” 说着,也不等曾书书分辩或是反驳,她自己先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道:“真恶心啊,难道你练的是放屁功?” 曾书书被她气得面无人色,险些一口血吐出来,随手抓起一把沙子就丢过去然后又冲了上去。 不过这女子虽然听着声音年轻,但道法神通却着实不低,两人再次交手。 很快,女子又占了上风。 只不过这一次比起前面却是有些不同,她显然对曾书书身上的恶臭极为厌恶,半点不想靠近,哪怕是自己的手掌沾上半点都不愿意,所以打着打着,居然是曾书书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只不过这情景落在旁边诸人眼中,便显得有些不堪入目了,几个人都是摇头。 君问心看了一会儿,便上前开口道:“书书,你回来。” 曾书书一个发力,挟带恶臭攻击逼退那女子,然后向后退至君问心身旁,旁边的宋大仁与楚誉宏接住了他,检视一番后对君问心摇摇头,示意曾书书伤势无碍,君问心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面对这女子。 面对着君问心,她便明显谨慎了许多,似乎也知道眼前这个人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眼中露出几分忌惮之色。 自古正邪不两立,青云门和魔教更是早已结下过血海深仇,所以君问心也并没有与这女子攀谈的意思,更没有开口去询问什么“为何打伤我同门”之类的愚蠢话题。 正派和魔教的妖人碰到一起,打生打死都是正常,勾肩搭背谈笑风生那才是怪异的事。 只是下山之前,他为了掩饰身份又佩戴上了隔绝灵力的玉佩,毕竟十年前正魔大战中大放异彩,他的魔仙之体在魔教高层之间已经不是秘密,此次行动紧要,能掩饰还是掩饰一二,此刻若非这枚玉佩,他也早就被对面的女子认出来了,当年那女孩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给对方印象深刻…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沙虫 君问心剑眉微扬,手臂舒缓,一道淡紫色的光芒便从他手边亮了起来,正是太一神剑缓缓出鞘,而与此同时,一股嗡嗡之声如同虫鸣风啸,也从太一神剑上泛起传开,似乎像是这柄名剑也有几分激动兴奋之意。 “嗤!” 剑未出鞘,然而剑芒已生,紫色的光辉绽放出来,一道道锐利无比的气息便向周围激散开去。 妖媚女子嘴唇微张,眼中露出几分惊愕之色,望着君问心,脸上更增戒备。 “唰!” 片刻之后,她忽然发出一声清啸,身子倒退,竟是转眼间没入了砂舞迷宫深处的沙墙背后,身形迅速,竟是要迅速离开了。 君问心也没想到这女子居然不战而退,一时间也是怔了一下,向前追了几步,但随即回头看着几位同门,沉吟片刻后还是走了回来。 齐昊、宋大仁等迎了上来,齐昊道:“问心,你为何不去追她?” 君问心道:“这砂舞迷宫十分诡异,又是魔教的地盘,说不定便有什么古怪,我们虽然不怕她,但是也没必要招惹什么麻烦,她说什么便由得她去说好了,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和她置气的,且先赶路,先通过这一片砂舞迷宫再说。” 陆雪琪等人都是点头答应。 这片砂舞迷宫占地极广,一眼望去竟然像是看不到尽头。 君问心等人一开始为了尽快通过这里,都是祭出法宝御空飞行,想要从天空上跨越过去。 哪怕你迷宫中有再多机关凶险,我从你上空掠过,你总是没用了吧? 谁知这片蛮荒沙漠里确实颇有古怪,六个人飞行了好一会儿,居然一直都没有飞出砂舞迷宫的范围,并且在数次确认之后,六个人震惊地发现,自己等人飞行的轨迹似乎就只是在半空中不停地打着圈子。 这当然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在察觉到有些不对后,君问心当机立断便叫停了他们,然后六个人一合计,最后还是落到了地上,开始在迷宫中行走找寻出路。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决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那个魔教妖女似乎从来都没有飞上过天空,而是一直都在迷宫里走着。 这一下脚踏实地又走了一阵,果然,青云门诸人都感觉到有些不同,虽然砂舞迷宫里大多数地方看上去都是类似的沙墙,但仍然有迹可循,再加上这六人都是青云门这等历史悠久名门大派中最出色的年轻弟子,并不是只在功法修炼上单一出众,其他门道也有涉及,特别是君问心和齐昊二人,对此都有不凡造诣。 所以在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几个人便差不多已经摸清了这里的一些奥秘,行进中不再或者少一些拐了弯路死路,这前行速度便登时快了许多。 在行走间,齐昊开口道:“这里应该是天然所成的一处迷宫,暂时没看出魔教在这里面动过什么手脚。” 楚誉宏看着周围那些奇异的沙墙,赞叹道:“天地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宋大仁也道:“真不知道这里是如何形成这些沙墙迷宫的,若非是被魔教妖人占据,其实也真担得起‘鬼斧神工’几个字。”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君问心看了看周围,却是微微皱眉,摇头道:“这砂舞迷宫怕是没那么简单。” 宋大仁等人都是怔了一下,道:“君师弟,此话怎讲?” “嘭!” 君问心刚要说话,忽然间脸色一变,猛地手掌往下一拍,掌风凌厉甚至发出了一声尖利短促的啸声。 地面黄沙顿时散开,旁边诸人吃了一惊刚想询问,却在下一刻陡然看见在君问心脚下不远处,一只小头宽身的古怪虫子从脚下沙子堆里钻了出来。 “嘭!” 这只古怪凶恶的虫子挥舞着两根锋利如锯齿般的獠牙,猛扑向君问心的脚掌,似乎想要趁机一口咬断,但君问心似乎已经提前预见了这般伎俩,身子腾空而起,而随之一股掌风击下,凌厉风声中一下子就将这只丑陋的虫子打成肉泥。 而他不等身子落地,已然回身对后头几个人大声喝道:“小心脚下!” 齐昊、陆雪琪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几乎是在同时,砂舞迷宫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声响,沙沙声如洪水波涛蜂拥而至! 片刻间,这附近的沙子里,到处都蠕动起来,随即钻出了无数类似的虫子,向着这六个人扑来。 有了君问心的提醒,齐昊、陆雪琪等人都是严加戒备,这时都是纷纷出手,剑芒亮起,护住全身的同时,也向四周的虫潮劈去。 这些怪虫虽然凶恶,但在仙家法宝的强大威力下,仍然还不是对手,很快便死掉一大片。 然而在这片砂舞迷宫里也不知藏着多少这种怪虫,虽然看过去六个人暂时占了上风,但怪虫却是越聚越多,到了最后,非但是地面上到处都是虫子,就连周围高大的沙墙上都开始钻出了虫子,恶狠狠地向六个人攻击来。 饶是君问心等人道法精熟,一时间也被这些突然蜂拥而至的怪虫搞得有些狼狈,颇有几分手忙脚乱。 但他们毕竟不是普通人,在有法宝护身的情况下,单体实力偏弱的怪物还是对他们无可奈何,反而是地上的虫尸越来越多。 那些怪虫看起来并无太多理智,只是不停地钻出来疯狂攻击,似乎就想着用数量来堆死他们一样。 如此持续了一阵子,情况便有些不妙起来,君问心相比之下最为轻松,陆雪琪同样上清境界也不吃力,但是他很快就察觉到楚誉宏和宋大仁那里有些支撑困难,曾书书也有几分吃力,齐昊倒是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君问心看在眼中,随即身子一晃,便掠至楚誉宏和宋大仁身旁,开始帮他们抵挡虫群。 有他这个强援出手,楚誉宏和宋大仁顿时都觉得压力一松,原本有些危险的局势便再度稳定了下来。 只是如此这般僵持下去当然不是办法,因为看起来这些怪虫数量多得可怕,似乎源源不绝一般。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救援 君问心正寻思着是否让几位同门先飞到半空躲避一下虫潮时,突然只听得从砂舞迷宫深处猛然传来一阵低沉怪异的嘶吼声,其中更夹杂着几声清脆而带着几分怒意的女子声音,听起来居然很像是之前那妖媚女子的声音。 随着那一声怪叫,正在攻击君问心等人的虫子突然纷纷后退,一下子全部钻入了地下或是沙墙上的沙子里,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地令人恶心的虫子尸体。 青云门六人缓缓走到一起,喘息初定,脸上更是犹有余悸。 曾书书忍不住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难缠?” 君问心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凝神侧耳倾听远方动静,而站在一旁的齐昊则是对曾书书道:“这些虫子或许就是砂舞迷宫里独有的一种怪物,以这虫群的实力,难怪宗门记载中会说这里是蛮荒中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陆雪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而宋大仁与楚誉宏都是微微点头,看起来也同意齐昊的说法,不过这个时候忽然从远方迷宫深处又传来和刚才差不多的一阵声响,君问心忽然开口道:“走罢,我们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经掠了出去,其他五人对视一眼,也是连忙赶上。 这一路上倒是再没有什么阻碍波折,但是之前虫潮的沙沙怪响声却始终不绝于耳,似乎就在他们周围附近似的,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终于赶到那声音响处,拐过一道高大沙墙,青云门六人便站在了迷宫中的一片空地上,但当他们目光扫过前方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刚无数的怪虫在突然消失后,原来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所有但凡是有沙子、土地包括沙墙上的空位,全部都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怪虫,而在最中间处,一只比普通怪虫大上几千倍的巨大毒虫正狂暴地疯狂攻击它眼前的一个身影,正是妖媚女子。 这只虫王的实力显然与周围围观的大小普通虫群有极大的差别,妖媚女子虽然道行高强,但在这只虫王的猛烈攻势下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更不用说无数小虫还拼命地从四面八方攻击她,这也让她更加吃力。 “唰!” 眼看着女子左支右绌,似乎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忽然间从旁边一道沙墙外猛地响起一声尖锐无比的锐啸声,一道灿烂紫芒冲天而起,沙飞石走、剑气充盈,挟带着一道白色身影势不可挡地冲了过来。 妖媚女子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忍不住回头向掠来的君问心看了一眼。 而那只虫王似乎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故意挑衅自己,顿时勃然大怒,回头向君问心打来。 “嗤!” 君问心侧身让过,一道紫芒如长虹贯日,从间不容发的角度直接激射而出,一剑就在这只虫王的右侧斩下了一块皮肉。 “嗷!” 那虫子仰天大叫,显然受到了极大伤害,而那女子也是聪敏之辈,立刻抓住机会强力反击。 很快,在两大高手的联合攻击下,那虫王终于不敌,恶狠狠地吼叫几声后,便钻入了地底,转眼不见。 “轰!” 虫王既然溜走,周围无数怪虫顿时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纷纷怪叫着钻入了沙堆,一下子就轰然而散,离开了这一处地方。 周围很快安静了下来,除了一片狼藉的地面和许多留下的虫子尸体,还提醒着曾经有一大群怪虫在这里肆虐过。 妖媚女子落回地面,目光炯炯地看着青云门这六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君问心的脸上。 而君问心看起来便轻松多了,施施然将太一神剑还鞘,甚至还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齐昊、宋大仁等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如今他们对君问心的敬重之意可谓是发自内心,所以也都保持着沉默,就看着君问心与妖媚女子在前方场中对话。 妖媚女子盯着君问心看了一会,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却听到君问心开口道:“你没事吧?” 妖媚女子的感觉有些莫名古怪,眼珠一转,居然嫣然一笑,道:“没事。” 君问心微一恍惚,虽然立刻恢复过来,但面色还是一变,这女子好厉害的魅惑之术! 他笑了一下,道:“刚才算是我救了你,没错吧?” 妖媚女子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这雪衣男子的定力与实力太过出乎她的意料,也不知是哪个正道门下,来此又是做些什么… 她一双美眸骨碌碌转个不停,似乎在思考他们一行人的目的。 而君问心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道:“我救了你,帮我个忙,不过分吧?” 妖媚女子脸色微变,随即顺了顺秀发,媚笑道:“这位公子,你们正道中人不是向来自诩见义勇为救死扶伤的么,怎么突然也要挟恩求报了?” 君问心正色道:“我不是那等迂腐之辈,看姑娘你应该也是如此,我所求也不过分,只是想通过这一处砂舞迷宫,不知姑娘可否带路?” 妖媚女子撅了撅嘴,随即淡淡道:“你们若是不怕,便跟我来吧。” 齐昊、陆雪琪等人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后,楚誉宏低声道:“那妖女真的可信么?” 齐昊脸上也有疑惑之色,不过很快的他还是开口道:“君师弟此举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们跟着就好。” 其他几人都是点头,看来对君问心也是深信不疑,于是一行人便随着妖媚女子的身影向前走去。 前不久还曾彼此敌对的双方,突然就走到了一起,这其中的气氛当然是有些古怪,不但跟在后头的齐昊、宋大仁等五人沉默不语,就是妖媚女子也轻易不肯开口说话,似乎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所有人中,似乎只有君问心最是自然,他施施然地走在妖媚女子的身边,过了一会,忽然笑着问道:“对了,这位姑娘,你应该不是长生堂的人吧?” 妖媚女子目光忽地一凝,看了君问心一眼,却是一言不发,转头直接向前走去了。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绿洲 蛮荒沙漠,砂舞迷宫。 这座奇异而阔大的沙漠迷宫层层叠叠,世所罕见的沙墙林立各处,形成了一道道曲折回旋的道路,再加上迷宫上空也不知道有什么诡异禁制,竟然连御空飞行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迷惑方向,可谓是一处天生绝险之地,多年来隔绝了中土与蛮荒两地,令许多正道人士都难以通过。 不过这种艰难只是对中土正道而言,对于魔教中人,包括眼前这位妖媚女子,显然早有研究,所以在她的带领之下,经过数个时辰的跋涉,君问心等六人和妖媚女子终于是走出了这一处砂舞迷宫。 不过,君问心见这女子虽然能够找到正确的路径,但走得却颇为生疏,更是肯定了她不是长生堂人,年轻,道行高,妖媚,那么,这女子会是谁呢… 他心中有了猜测,再看向那女子时,眼中便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意,对她来此的目的也有了判断。 不知不觉已是将近黄昏时分,日头西斜,黄沙漫漫,夕阳下的沙漠显得格外壮美。 砂舞迷宫之外,青云门六人与妖媚女子相对而立,气氛略有微妙,谁也没说话。 随后还是君问心泰然自若,走了过来,对妖媚女子微微一笑,道:“姑娘真是信人,多谢了。” 妖媚女子一声轻笑,道:“你我两不相欠了吧?” 君问心笑道:“那是自然。” 妖媚女子看了一眼君问心身后五人,忽然道:“我看你这几位同门似乎对我有些看不顺眼啊,一直盯着我,莫非有何企图?” 君问心回首看了齐昊等人一眼,果然望见自己这几位同门面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敌意,随即微笑道:“你我双方正魔殊途,有些敌意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妖媚女子目光转回到眼前这个英姿勃发潇洒俊朗的年轻男子脸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为何你又要救我?” 君问心道:“我说过了啊,不过是请你帮忙,带我们快点过这砂舞迷宫罢了。” 妖媚女子媚笑一声,眼中也是露出几分敌意出来,淡淡的看着君问心道:“那这么说来,如今你我两清,那么,你就打算对我出手了吗?” 君问心摇头一笑,道:“在下虽然不敢自夸英雄,但也还没那么下作,今日大家就此别过,日后若是还有机缘相见,自然便各凭本事了,更何况我们此行目的想必会有共同之处!” “共同之处?” 妖媚女子闻言,神色一凝,眼中若有所思,再加上君问心居然就此放过了她,这女子看着君问心的目光里倒是温和了几分,同时似乎也有几分惊讶与好奇,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男子,随后点了点头,轻笑道:“公子果然豪气,如此也好,以后有缘再见吧。” 说罢,她转身掠起,几个起伏,便已消失在远处沙漠深处。 君问心凝视着那个曼妙身影远去,片刻后只听脚步声响起,却是齐昊等人走了过来。 只见陆雪琪眼中带着几分探寻之色,君问心也不解释,只是对她一笑。 曾书书首先开口,道:“问心,为何不擒下这妖女,不然万一她泄露了我等行踪,那该如何是好?” 君问心摇摇头,道:“书书,一来我之前已经答应过她,二来么,这蛮荒如此广袤阔大,只要我们小心些,其实也并无大碍。”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其他人,道:“诸位,咱们此番深入蛮荒,便是要找出蛮荒圣殿的所在,一举歼灭长生堂分部,而这女子并不是长生堂之人,不必节外生枝,更重要的是,她还能帮我们分担压力,这样你们都放心了么?” 齐昊等人虽然略有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君问心微微一笑,随即道:“走吧,天色不早了,按宗门典籍记载,过了这砂舞迷宫后,前头沙漠中应该就是两处绿洲了,咱们趁着天色黑下来之前赶到那边过夜。” 沙漠中的绿洲是极其珍贵和美好的地方,这里有青翠的绿色和沙漠中最最珍贵的清水,有的时候人们很难理解,为什么如此广袤干燥的沙漠里,这些面积并不算特别广大的绿洲居然能够存在下来。 其他地方的水都干了,这里为什么常年充沛? 其他地方的树木都晒死了,这里的树还郁郁葱葱? 这些事很少有人懂得,至少从中土肥沃丰腴之地来到蛮荒的齐昊、陆雪琪等人都不懂,所以当他们找到了一大一小两块隔了百余丈距离,就像是两颗绿色珍珠般点缀在沙漠里的绿洲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然还是忍不住十分兴奋欢喜。 按照宗门典籍中的说法,这两块彼此相邻的绿洲从很早以前便有了,多年来从未退化,一直是蛮荒沙漠中很重要的一个休憩之地。 大的绿洲树木众多,面积也是小绿洲的三倍以上,其中有清泉四眼,所以得名叫做清泉洲;而小绿洲那边面积虽小,但在外围一圈茂密的树林围绕下,绿洲中心处却有一个常年不干的小湖,很是神奇美丽,所以得名叫做小湖洲。 君问心等人是在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找到这两块绿洲的,在他的安排下,几人立刻分头搜查了这片地方,最后确认两块绿洲里都没有危险或是藏有其他敌人,最后才回到清泉洲这边相聚。 从青云山下来一路走到如今,六个人几乎都没有真正休息过,这一晚在确认安全后,大家都痛痛快快地放松下来,饮水吃东西,外加梳洗。 特别是曾书书,直接霸占了一眼泉水,将全身上下完全彻底地清洗了一遍,终于是摆脱了那股可怕而挥之不去的臭味。 虽然在沙漠中这样浪费清水的举动是异常奢侈的,不过清泉洲的泉眼终年不干,加上这一夜并无外人,所以倒也无人在意曾书书的举动。 再说了,天天在身边跟着一个奇臭无比的家伙,任是谁也受不了啊,哪怕是个修炼有成的家伙也是如此。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星夜奇遇 这一通折腾休息下来,人人都是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再加上此刻夜色已深,沙漠寂静,夜空之中,但见繁星满天,星光点点璀璨明亮,洒落在清泉洲上,也照着那六个意气奋发的年轻人脸上。 寻一块青青草地,君问心躺在地上眼望夜空,双手交叉背在脑后,静静地看着满天星光。 没过多久,便只听脚步声响起,却是陆雪琪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在君问心身边坐下,轻声叫了一句,道:“问心。” 君问心微笑着对她点点头,道:“雪琪。” 陆雪琪看了看其他四人,坐在君问心身边似乎还有些不太自在的样子,反而是君问心从来都是洒脱自如,身子懒洋洋地躺着。 不过他很快还是感觉到陆雪琪的一点不自然,不由得笑道:“雪琪,你这是怎么了?” 陆雪琪扫了他一眼,道:“没什么。” 君问心嘴角弯着摇摇头,旋即翻身坐起,双手一伸,竟是直接将陆雪琪柔软的娇躯揽了过来。 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格外惬意。 其他四人瞧见,连忙干咳一声,抬头看天,似乎突然发现今晚的夜空特别美丽。 “你、你做什么啊…” 陆雪琪挣扎了一番,未能逃脱,只能微嗔道。 君问心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同门师兄弟,一路行来,亲如一家人,没什么的。” 说着,他忍不住又笑着打趣道:“像你这般脸皮薄的,将来还要在整个青云门的见证下嫁给我喔,那可如何是好?” “什、什么?” 陆雪琪被他一句话说得美眸圆睁,修长白皙的纤手捂着樱唇,愣愣道。 君问心嘴角一弯道:“你不愿意?” 遇到君问心这等厚脸皮的调笑,陆雪琪这冰雪美人自然不知如何应对,但她有自己的方法,只见她螓首一转,嘴角一抿,登时满脸寒气。 只有那圆润如玉的耳垂红彤彤的,分外惹人怜爱。 君问心是何等样人,一见她这副样子,自然不会以为是生气了,又见那秀气红润的耳垂实在是可爱,忍不住便是将薄唇凑了上去,轻轻一啄… “唰!” 这下子陆雪琪的反应大到惊人,甚至用上了上清修为,直接从君问心的怀里闪了出去。 君问心愣了愣,眼看着陆雪琪俏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兀自满脸通红,他看了半晌,莞尔一笑又躺了回去,道:“雪琪,你真是…” 他摇着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只听远处同时响起一阵笑声,却是有人也走了过来,没过多久,便看到齐昊和楚誉宏的身影,再过了一阵,就连曾书书和宋大仁也走到了这块草地上。 不约而同地,大家都躺在这片柔软温和的草地上,有一阵子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任凭晚风轻拂,树叶在风中沙沙响着,星光温柔落下,像是在拥抱这个宁静美好的夜晚。 时光在这个时候似乎都停下了脚步,广袤的大地、璀璨的星空,一切看去都如此的美丽,让人舍不得闭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开始低声说话,随即有人搭腔,又有人插口进来,有人朗朗而谈,有人则是开朗大笑,引得周围随即也是笑声一片。 那笑声温暖而干净,不带有丝毫杂质般的清澈,就像是人生最初时候,我们都曾拥有过的那段单纯时光。 星光之下,绿洲林中,哪怕是在远离中土的绝域之外,原来也有这般美丽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那人声话语渐渐低落,终于不闻。 温柔星光之下,安心沉睡的人也是幸福和满足的。 君问心在草地上躺了一会,轻轻翻身坐起,向左右看了一眼,只见其他五人都已入睡,而且睡姿各异,陆雪琪轻靠在他身旁的树上,纤手握着天琊神剑,螓首侧靠树干,嘴角微弯,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自己。 君问心笑了笑,又向其他人看去。 诸人之中,齐昊的睡姿最是谨慎,他侧身躺着,双手怀抱胸前,看起来似乎就连睡觉都有几分警惕小心;而楚誉宏最是正常,平躺在地呼吸均匀。 相比之下,曾书书这家伙便有些怪异,整个一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一个人占的地盘倒比旁边两个人还大,口里还不时传出一声声打呼声音,睡得是霸气侧漏;而在他身边的宋大仁,看起来便是老实的样子,被曾书书挤得只剩一小块地盘,只能蜷缩着睡,但是他脸上却并无痛苦恼火之意,反而是无意中脸上不时露出几分微笑,似乎在梦中看到了什么,一脸的满足幸福感觉。 这家伙,莫非是梦到了文敏师姐么? 君问心哑然失笑,摇摇头站起身来。 他望了周围一眼,袖袍一挥,整个人便轻轻飘在空中,夜风徐来,星光洒落,他一身白衣如雪,迎风飘动,说不出的潇洒俊朗,那一刻绿洲之上,天地人间,似乎便只剩下他一个孤高身影熠熠生辉。 便在此时,他忽然若有所觉,转头向远方看了一眼,只是夜空寂寂,那个方向一片黑暗静谧,似乎并无异样。 君问心沉吟片刻,想起那边应当是小湖洲的方向,略作思索后,便向那边掠去。 “唰!” 夜色之下,他如同一道白色流光飞驰在沙漠上空,转眼便至,但只见这片绿洲中树林深处,小湖幽静,倒映着满天星星,又是另一种温柔幽美。 他身子顿住,落到下方湖畔,脸色虽然还是平静,但目光却凝视着那个湖面,露出几分深邃之意出来。 那小湖虽是静美,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夜风刚刚吹过吧,在湖面上却是荡着几道涟漪波纹,在水面上轻轻飘荡着。 风吹水面,本是波纹细鳞的美丽模样,但是此刻君问心所看到的,却是从那湖水中央,一圈圈水纹像个圈圈般荡漾开来。 那好像,不是风…… 君问心凝视着这座小湖,正沉吟间,忽然之间,他目光猛然一滞,那一刻,夜空星光仿佛也是突然明亮起来,从天空洒落凝练到一处,落在了湖水之上。 一只葱白如玉的手臂,忽然从湖水中轻轻伸起,水珠晶莹,滚落在她温柔白皙的肌肤之上,又恋恋不舍地滑下。 一个身影,慢慢从水中浮起,湿润长发披肩,却遮不住那动人曼妙的丰腴曲线,虽是侧影,那一幕白色温柔的身躯已然是人间最美的画卷,就那么遂不及防之下映入君问心的眼中…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美人出浴 君问心有些许的怔神,随即立刻醒悟过来,下意识地便要转身离开。 只是在他转首之前,那湖中洗浴的女子已然浮出水面,雪白的肩头,诱人的肌肤都展露在明亮星光之中,仿佛熠熠生辉的珍宝。 但是除了这些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丽之外,君问心却突然目光一凝,看到了那女子脸上,瓜子脸,眉目如画,双目含媚,第一眼清丽无方,第二眼便风情万种,而这般魅惑,君问心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那个在湖中洗浴的女子正是之前那妖媚女子。 随即,他的身子停顿下来,不再转身背对正在小湖中心的妖媚女子,而是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炯炯地望着那边。 几乎是在同时,在湖心的妖媚女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过来,顿时便看到了站在湖边的君问心。 “啊!” 她失声惊呼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猛然交叉收拢在胸前,只是那片美好的身躯仍然骄傲地在星光下闪耀着惊心动魄的娇媚,无论如何也遮挡不去。 君问心没有说话,意外的是,居然也没有立刻转身不看,他一直保持着面对妖媚女子,然后缓缓向后退去。 从他开始发现妖媚女子到现在,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女子! 在最初的惊慌愕然过后,此刻妖媚女子的眼中掠过了一丝羞恼,包括她手臂之下诱人的胸膛此刻都微微起伏着,看起来是气得不轻。 特别是看着君问心直到此刻仍然面向自己缓缓后退的模样,她忽然开口带着一丝愤怒,道:“你看够了没有?” 君问心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微微点头,脸上有些许歉意但仍然没有转开头颅的意思,道:“抱歉。” 妖媚女子越发地生气了,眉头紧蹙,俏脸上包括她的耳根和美丽的脖颈,此刻在星光下似乎都泛红了起来,那一双眼睛里的目光似乎锋利得像刀子一样,在君问心的身上不停切割着,她虽然修炼的是魅惑奇术,但却从不曾如此不堪,被一个陌生男子看了身子去。 “你们这些正道弟子,不是向来自诩正人君子吗?偷看女子洗澡,被发现了还不转头,你还要不要脸?”她恨恨地骂道:“伪君子!” 君问心欲言又止,只是摇头轻笑了一声,然后又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对着妖媚女子向后退去,渐渐接近树林边缘,很快退进了林中。 一直双手抱胸呆在湖心的妖媚女子瞪着那个方向,胸膛急剧起伏了几下,雪白的肌肤在星光中闪烁着美丽的光泽,晶莹的水珠从她胸口肩头温柔的滑过,只是似乎冰冷的湖水也不能冷却她的羞恼。 “唰!” 蓦地,湖心中一声轻喝,白色身影掠起,快如闪电般飞至岸边,卷起一堆衣物冲至另一侧林间,然后索索之声响起,片刻之后妖媚女子已然穿好衣服,然后身如闪电向君问心退去的那个方向飞快追去,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不肯善罢甘休。 只是才入林中,妖媚女子陡然发现君问心居然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落荒而逃,事实上这个男子还站在那边,此刻正抬头向她看来。 妖媚女子这一下更是恼火,同时心底也是掠过一丝古怪感觉,心想这贱男人当真无耻,偷窥之后竟然还不跑,这是妄想继续多看几眼么? 这一想之下,妖媚女子登时觉得自己脸颊又是一阵滚烫,她虽然出身魔教,而且师承的是在这男女事上颇为开放的合欢派,但她自己内心却一直十分看重男女大防。 这一下羞恼交加,妖媚女子更不迟疑,甚至连呵斥怒骂都省了,直接就冲上前去对君问心大打出手。 “轰!” 一时间,这小湖洲上光焰轰然而起,刃光虚影隐隐可见,而君问心也是不敢怠慢,祭出太一神剑紫光闪烁,挡住了妖媚女子的攻势,不过几个回合下来,他都是只守不攻。 饶是如此,君问心也是随意挥手间,便是守得密不透风。 妖媚女子虽然攻势凌厉,却短时间内奈何他不得,几番交手下来,妖媚女子心中也知道了光凭自己一人怕是胜不了此人了,一时间心里委屈愤怒,忽地后退几步,与君问心隔了丈许远,瞪着这个看起来英俊潇洒的男子,跺脚恼怒地骂道:“你无耻!” 君问心摇头一笑,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呸!” 妖媚女子娇喝一声,道:“胡说!就算你之前过来是碰巧,但是看到我后,为何不转头离开,一双贼眉狗眼一直盯着我看,不是无耻是什么?” 君问心顿了一下,看着妖媚女子,脸上露出一丝诚恳之色,道:“这位姑娘,我要是说我对你有些不放心,不知你能否明白?” 妖媚女子怔了一下,道:“你什么意思?” 君问心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轻笑道:“姑娘,你我立场迥异,真要说起来乃是敌人,你实力很强,手段又狠,请恕我不敢将后背对着你然后走开,不然的话,我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妖媚女子在黑纱之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君问心会说出这番话来,而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前方君问心又接着说道:“姑娘,其实将心比心,若是你我换了位置,在那种情况下,你敢随意背过身去吗?” 妖媚女子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虽然她的脸色仍然冰寒,但从她的目光里倒是看出似乎那眼光柔和了一些,看起来倒是并没有反对君问心的说辞。 过了片刻,她看向君问心,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君问心道:“这附近沙漠里,只有这两块绿洲适合休息,不来这里也没地方去啊。” 妖媚女子出身魔教,自然也是对附近地形有所了解,知道君问心说得并非虚言假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个男子总觉得有些不顺眼,虽然他长得很是俊朗帅气,但她现在就是忍不住想呵斥骂他几句。 肯定是因为这个家伙是出身正道的缘故吧…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夜谈 妖媚女子面色一沉,冷笑道:“从荒漠进入蛮荒,经过砂舞迷宫再到这小湖绿洲,这道路线分明是直指蛮荒圣殿而去的,你以为我是傻瓜看不出来吗?” 君问心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随即露出一丝笑容,星光之下,他的身形似乎显得格外的潇洒,就连笑容都看得引人怦然心动,道:“想不到姑娘你这么聪明。” 妖媚女子心头一跳,忍不住有些得意,但随即就醒悟过来,暗自恼火,心想这臭男人的一句夸奖有什么好高兴的!随即哼了一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君问心笑道:“我能不能不说啊?” 妖媚女子瞪了他一眼,心里知道怕是从这家伙口中问不出什么了,只是越看他越是可恶,身形一动,忍不住又是跃跃欲试要和他大打一场。 君问心看着她的动作,连忙摆了摆手,道:“姑娘,难得这夜色美好,你我之前不过只是误会,彼此又没有生死大仇,何必打打杀杀。”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咱们傍晚时候不是说过了么,错开今日再见面时便是仇敌,但今天还没过呢,暂且休战可好?” 妖媚女子一怔,忍不住抬头往夜空看了一眼,果然只见此刻虽然夜深,繁星满天夜色幽美,但看着天色却是还未到子时。 星光之下,清风徐来,绿洲上一片寂静安宁,包括吹来的风中都还带着几分难得的湿润水气,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不知怎么,妖媚女子心里也一下子没了什么太强烈的敌意,所以在顿了一下后,她又是一声冷哼,却是转身离开,走向那座小湖边。 此时小湖已然恢复平静,在星光下如同一面美丽光洁的镜子,倒映着璀璨无比的漫天星光。 妖媚女子沿着小湖边缘走去,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了动静,转头一看,却是君问心也走到了湖边。 她轻轻皱了皱眉,道:“你做什么?” 只是话才出口,她自己心里便忽然一怔,这语气声音却是比之前又柔和了不少,虽然听起来有些质问之意,但这一句话说得却是温和平缓,好像…好像自己难道已经这么快就不生气了吗? 君问心自然不会懂得此刻妖媚女子心中的曲折变化,他只是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道:“我之前都没注意到此间竟有如此美景,忍不住便过来看看。” 妖媚女子忽然硬邦邦地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座破湖罢了!” 君问心怔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女子,心想这个姑娘真是喜怒无常,不过他心胸阔达,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笑着指着小湖,道:“也不会啊,你看这水面入境,星光如珠,便如珠洒银盘闪烁流转,这般幽美奇景,可也算是天下罕见了。” 妖媚女子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君问心,又回头望了一眼小湖,嘴角撇了撇,自言自语道:“真的么…之前我来这里洗澡,怎么就没注意过这些?这些正道就是多事,伤春悲秋感叹景色的,矫情。” 君问心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摇头失笑,不过这几番话聊下来,倒是让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或许还有刚才所说的今日之内暂时休战不做敌人的成分在,让他们都放松了一些。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姑娘,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啊。” “说!” “呃…好吧,看来你是个急性子,我想…” “什么急性子,你才是急性子呢,本姑娘脾气那么好,都是被你气的!” “……” 君问心连被她抢白了两句,哪怕以他的好脾气也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但看着她的身影,不知为何或许是之前毕竟是占了人家便宜,君问心也是对她生不起气,便只得笑着摇摇头,然后道:“姑娘,你为何单独一人?” “要你管!” 妖媚女子没好气地道,随后随意地在湖边一块青草地上坐了下来。 君问心与她隔了一段距离,闻言耸了耸肩,也就懒得多问了,干脆也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太舒服,随即往后一倒,却是整个人都躺在草地上,然后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声。 “好漂亮的星空啊!” 他仰望着夜幕苍穹,喃喃地道。 妖媚女子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后,道:“喂,我问你,你潜入蛮荒又向圣殿行去,到底有什么意图?” 君问心笑了一下,对她说道:“如果我说,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你信不信?” “信你才怪了!” 妖媚女子有些气恼地道,只是随后她忽然又有自省,暗想自己今晚这是怎么了,这么容易生气。 君问心笑道:“这样罢,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单独一人来此,我就告诉你我来蛮荒这里的原因,可好?” 妖媚女子眉头微微一挑,道:“当真?” 君问心微笑道:“是啊。” 妖媚女子想了想,似乎有些不放心,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看着那个就连躺在草地上看起来都有几分潇洒不羁之意的男子,道:“你该不会骗人吧?” 君问心翻身坐起,手上也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根草茎,放在嘴里嚼了两下,笑道:“我这个人天生老实,哪里会骗人?” “呸!” 妖媚女子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道:“我师父以前跟我说过,你们这些正道的家伙最是奸猾,骗人最厉害了,还是吃人不吐骨头,把人骗光了结果人家还恍然不知,傻傻信着你们的那种骗子。” “啊…” 君问心呆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师父是谁啊,莫非她以前受过什么刺激?” 妖媚女子闻言也是一怔,想了想道:“呃,这个倒是没听她说过…” 君问心失笑,然后轻轻把口中草根一吐,看着妖媚女子道:“怎么样,能告诉我吗?” 女子此刻终于冷静了下来,目光打量君问心之时,结合白天的对话,心中有了些猜测,忽然娇媚一笑,道:“好啊,我跟你说,不过你也要告诉我你的目的。” -----------------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金瓶儿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这女子好像恢复了白天的心境,旋即他点点头。 妖媚女子看了看星空,轻声道:“师父想让我与长生堂阴公子联姻,我不喜欢那个阴灭,所以想暗杀了他!” 君问心默然片刻,忽地哈哈大笑,看起来有些忍俊不住。 妖媚女子瞪着大笑的他,有些羞恼地道:“你笑什么?” 君问心摇头笑道:“这…这也太可笑了,如今这都什么世道了,居然有人还以为联姻是有效手段,你师父是什么脑子?”说着又是笑个不停。 妖媚女子忽地站起,皱眉喝道:“不许取笑我师父!” 君问心怔了一下,慢慢收起笑容,看着妖媚女子,正色道:“你不怨恨她?” 妖媚女子哼了一声,道:“师父于我有恩,我虽然厌恶她的想法,但是也不会忘恩负义。” 君问心缓缓点头,沉吟片刻后,却是对她微微点头,起身走到妖媚女子身前不远处,道:“那是我之前孟浪了,失礼之处,请姑娘恕罪。” 他此番温言正色,目光明亮如星,白衣飘飘走了过来,一股男儿气息隐约袭来,妖媚女子忽地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脸颊又有几分微微发热。 星光之下,这个男子竟是如此俊逸,她本该生气的,却不知为何一点都不想发火。 只是或许是为了最后那点面子吧,她咬咬牙勉强哼了一声,想让自己保持着那种娇媚淡然的模样,然而忽然又觉得那一声冷哼有些走调,于是便又慌张起来。 那心跳越来越快,真是该死,这感觉从未有过,这人真是克星,自己还从来不曾如此手足无措过,除了当年那个小男孩… 妖媚女子明眸闪动,忽地深吸了一口气,带了几分慌乱,道:“那、那就算了,你快说罢,到底你要到蛮荒圣殿做什么?” 君问心凝视她的双眼,并没有马上说话,妖媚女子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莫名地急促起来,正焦急处,便听君问心温和地道:“我是想去蛮荒圣殿,但过去的目的,与你不谋而合。” 妖媚女子微微一愣,目光流转,也不知她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但过了片刻后,她却是哼了一声,道:“没想到你们的目标是长生堂。” 君问心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妖媚女子思索片刻,又道:“你们是青云门的人!” 这下君问心是真的惊讶了,因为他们此次下山都是乔装打扮过,不知这女子时如何猜到的。 他面上不露丝毫,点点头,温和微笑道:“不错…我们就是青云弟子。” 妖媚女子皱了皱眉,看他一副万事成竹于胸的样子,就莫名有些生气,就像当年那个明明才七八岁,却一副老气横秋的男孩子一样讨厌。 她忍不住便问道:“你一点也不好奇我是怎么猜到的?”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笑道:“魔教四大公子,合欢派金瓶儿,有此等眼力想必不足为奇。” 妖媚女子,或者说金瓶儿脸色一变,贝齿微咬作势就要动手。 君问心退了一步,淡淡道:“金姑娘,不过是被我点破身份,不必恼羞成怒吧。” 金瓶儿秀眉紧蹙,道:“你为何会想到我的身份?” 君问心摇摇头,道:“我曾对金姑娘的资料有过一番研究,两相结合,自然容易猜到你的身份。” 金瓶儿忽然娇柔一笑,整个人如鲜花绽开一般,让君问心都不由得心神一失。 “这位公子难道是倾慕于小女子吗?” 君问心神情一怔,额头上明显多了几条黑线:“姑娘想多了,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金瓶儿愣了愣,道:“你想问什么?” 君问心忽的一笑:“还是等你认出我的时候,再说吧。” 金瓶儿明显怔了怔:“我们难道认识?” 君问心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多说,只是看着黄衣女子,过了片刻后,忽然道:“你我或许日后还要为敌,不过今晚在此相见也算有缘,我有一句相告,却不知姑娘想不想听?” 金瓶儿见他突然间这么说,倒是怔了一下,顺口便道:“你想说什么?” 君问心道:“我以为天地世间,人活一世,最重要便是自在二字,若有可能,便当甩脱桎梏随性而活,如此岂不快哉?我自己常以此自励,希望姑娘日后也能过得舒心畅快,快快活活过这一辈子。” 金瓶儿默然良久,随后看向君问心,道:“好端端的,不知道你胡言乱语说些什么,我现在就过得很快活,不用你多想了。” 君问心哈哈大笑,伸出一只手对着天空的女子挥舞几下,神态潇洒。 “唰!” 金瓶儿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纵身而起,在空中飞驰远去,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转眼间便不知去向…… 翌日天明,齐昊、宋大仁等人醒来,经过一夜休息,众人连日来的劳累都是不翼而飞,个个精力充沛,神完气足。 君问心便与众人商议接下来的行程,眼下过了砂舞迷宫,便已算是深入蛮荒之地,再往前去便是寻找魔教在蛮荒之地的圣殿了。 但蛮荒圣殿多少年来一直都是长生堂守护,其中戒备必然森严,危险也是不言而喻。 不过青云门六个人既然都已走到了这里,当然没有回头的可能,不说心志坚定的君问心,便是其他五人也是战意高昂,一心要去灭了那长生堂分部。 君问心与众人说了一番安排,又叮嘱了几次谨慎小心,一行人便再度出发。 那一日天高云淡,沙漠壮阔,一轮日头悬挂天际,金芒万丈,照在他们的身上。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是一帆风顺,或许是开始接近蛮荒圣殿的缘故,这一路上出没的魔教中人开始明显增多起来,虽然君问心等人留心避让,但还是有好几次都碰上了,不过在他们雷霆般的手段下,还是都处置干净了。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明显地感觉到隐藏踪迹开始变得越来越难,同时遇到的魔教妖人实力也开始变得越发强大起来,而且除此之外,君问心他们还要应付许多其他的麻烦和困难。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何足挂齿 因为这一路前往蛮荒圣殿,虽然算是最容易的路线,但也不是说过了砂舞迷宫和清泉小湖两个绿洲后就一马平川了。 蛮荒沙漠的深处有着各种各样诡异奇特的生物,有很多都是致命的,在来到这片蛮荒之地前,包括君问心在内,他们六个人谁都没有想到过这片看着毫无生气如同死海般的荒漠里竟然会有如此凶悍且数量不菲的怪物。 同时,按照宗门典籍记载,蛮荒沙漠里就只有他们最初到达的那两个清泉、小湖绿洲是安全的,在接下去的路途中,所有他们经过的大小绿洲都不能饮水,而且在绿色林木中还隐藏着更多怪异生物。 有的时候,这片蛮荒之地真的会让人联想到上古时候的蛮荒时代。 不过虽然有如此众多的困难波折,但君问心等六人还是一一闯了过来,并且在这中间,因为整日都在这生死间穿梭厮杀,每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其紧张的状态,再加上君问心不吝指导,齐昊、宋大仁、楚誉宏和曾书书四个人居然在这段时间里,道行上皆有明显精进,只有陆雪琪因为突破到上清境界,所以进步不明显,但在君问心的指点下,斗法经验却是大涨。 如果说六个人当日刚刚从青云山虹桥离开时,实力是以君问心、陆雪琪、齐昊、曾书书、楚誉宏和宋大仁如此排行的话,到了眼下如此激烈甚至是带了几分残酷的连日漫长的争斗过后,曾书书的道行实力可谓是突飞猛进。 单看近日与怪物和魔教妖人交手的情况来看,这个已经是隐隐能与齐昊分庭抗礼了。 对此,青云门六人反应各异,但君问心却是十分欣喜,也越来越是看好自己这个老友,加上曾书书虽然性格跳脱,但却常向君问心请教,而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加上本身天资聪慧,道行进境自然飞快。 只是这样一来,却又刺激了另外一人,便是齐昊,他的性子虽然温和,但骨子里也是有些骄傲,如今最敬服的便只有君问心一人,但是此番亲眼看到曾书书道行大进,也是大受刺激,他自己其实本身的天资亦是极出色的人物,不然也不会已经玉清境巅峰修为。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齐昊也是默不作声地奋发磨砺,加上君问心的指点,道行同样也是大有精进,与曾书书二人间可谓是你追我赶,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私底下却是拼命较着劲。 这两人风风火火针尖对麦芒似的拼命磨砺自己道行大进,那实力增长几乎是肉眼都能看得出来的,昨天曾书书两剑劈了一只绿洲魔鳄,今天齐昊便冷着脸一剑斩了更加凶悍的蛮荒鬼豹,于是第二天曾书书杀红了眼般,提着剑又满世界地搜着蛮荒妖兽怪物,末了提了三只凶悍兽头回来… 这些蛮荒妖兽都是实力极强的凶物,对上它们一个不小心便有性命之危,或许也正是在这种生死之间的磨砺,才能让人道行有这等突飞猛进。 而目睹这个情况,剩下的两人宋大仁和楚誉宏,同样也是大受刺激。 都是青云门下弟子,都是天资才华横溢的英才俊杰,谁又比谁差到哪里去,谁又没有一点争强好胜之心? 眼睁睁地看着同门道行精进疯狂修炼磨砺,任是谁也受不了,于是这两人也嗷嗷叫着加入了自虐的队伍,在这世上最凶险之一的蛮荒之地中一路前行,一路修行。 到了最后,这一行六人竟然是越战越强,实力比从青云山刚出发的时候一下子强出了许多,便是君问心自己,也是自感道行进境不菲,而暗自惊叹或是有些好笑这一路过来的奇特经历。 因为当初宗门典籍指点的是一条相对易走但路线最长的道路,所以他们在蛮荒之地中又走了十几天,中间还走错了几次,幸好最后都重新找回了正确路径,也不知这路径是谁探测出来的,若是没有这些记载,他们必然不会如此容易到达此处。 只是这一段路程他们走得实在是有些辛苦,因为有的时候明明可以走得更轻松些,但是为了磨砺道行,包括暗自比拼谁也不服谁的古怪气氛下,这些几乎是有些魔怔的家伙甚至会故意去招惹一些强大的妖兽,惹来了好些麻烦,但更倒霉的当然还是原本呆在蛮荒这里的那些妖兽们。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某一天,他们终于看到了远方地平线上那座巍峨宫殿露出的一角痕迹。 魔教的蛮荒圣殿,终于是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出现了。 广袤平坦的蛮荒荒漠里,忽有一座山脉突兀而起,耸立于茫茫沙海之中。 旭日烈阳悬挂天空,金色光辉洒落下来,照映着山上大片宫室殿堂,如同天上神殿俯视人间。 几座山头被鬼斧神工般直接切平,再依据山势修建了无数殿堂,其中最大的山峰处座落着最是雄伟的一座大殿。 大殿周围空地上铺满石砖,平整光滑,色如琉璃;大殿有飞檐雕栏,巨柱大窗,看去坐北朝南,恢弘大气。 黑色宫墙沉肃古朴,又带着一丝森严之气,殿墙四周有金色勒脚,便愈发显得庄严肃穆,想来这里便是传说中魔教最重要的圣殿之地。 远远看去,圣殿巍峨高大,在殿前百余丈外之地,还立有一座高塔,上有浮雕,刻着数种上古异兽,初初望去似有浑敦、穷奇、梼杌、饕餮等,皆扶柱而上,凶猛恶视,令人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那座大殿门梁之上有一黑色牌匾,上书两个金色大字“圣明”,字体遒劲有力。 殿门宽阔肃穆,横梁上垂下数面黄色大幡,迎风飘扬,幡上有画有字,字迹古怪难以辨认,画中却有诸般迥异情景,或如仙境众生安乐,或有地狱恶鬼惨厉之象,望之生畏。 青云门六人站在山下远处一座沙丘之上,远远眺望着那座蛮荒圣殿,大风吹来,带着几许风沙,吹得他们衣襟飞起,也看到他们年轻的脸上虽有凝重之色,却没有任何畏惧退缩之意。 阳光之下,他们六个人并肩站在一起,面对着那巍峨如山般的黑色大殿,虽有天壤之别,却是意气风发,仿佛在他们眼中,这世上再无任何值得畏惧之事。 虽千万人,纵有绝域天险,何足挂齿? 大好年华,睥睨世间,天底下又有何惧? 纵有生死危难,不过等闲事尔。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深夜斗法 君问心收回眺望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扫视了周围五人一眼,忽然抬手摸了摸额头,淡笑道:“如此雄伟的巨殿,若是我们把它给毁了,不知道会不会遭天谴呢!” 众人先是一愣,之后便是反应过来。 曾书书眼中闪过一丝炽热,急促地问道:“问心,据我观察,这长生堂分部在此地至少有着百人驻守,你打算怎么做?” 君问心闻言点点头,道:“先找机会弄清楚他们的布防情况,再做打算。” 几人愣了愣,随即都是明白,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不能因为莽撞功亏一篑… 是夜,月明星稀,冷风呼啸,蛮荒之地的荒凉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明显。 气温比白天要低了许多,哪怕青云门六人都是有道行在身不畏严寒酷暑的修士,但仍然也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楚誉宏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好几回,却还是一直睡不着。 在他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其中最多的就是这次蛮荒之行一路上的种种艰辛困苦,有好几次确实是极其危险,若不是同门援手相救,当然了,其中多数都是君问心出手,楚誉宏都觉得自己很可能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一想到此处,楚誉宏便忍不住对那位君师弟心生景仰敬佩,这一路艰险,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其他五人都曾经狼狈失意过,唯独只有君问心一人始终屹立不倒,似乎任何的艰难凶险都难不倒他,再厉害的敌人,再强悍诡异的妖兽也不能击败他,然后就这样带着五个年轻一辈的同门一路西行,直入蛮荒。 甚至于,还不止于此,这一段时间来,君问心对五人更是悉心教导,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在修行上的心得经验传授诸人。 能够跟随而来的这五个人当然没有一个会是蠢材,再加上几乎每天都是紧张的生死磨砺,所以这段日子里,他们五个人人人道行大进。 如此英雄人物,当真是令人心折崇仰。 至少此刻楚誉宏回顾这一路行来,忍不住竟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忽然之间只觉得,哪怕是天亮后君师弟决定要直接攻山,那自己也是毫无畏惧,心中那股豪情,竟是可以睥睨一切。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一次回去青云山,大功劳当然是属于君师弟的,这谁都抢不了,不过自己应该也可以算是跟着君师弟风光了一把吧,到时候…朝阳峰应该不会有人反对我未来继任首座了吧…… 就在他闭上双眼、准备再次尝试入睡休息的时候,忽然间却是从远方某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十分细微的怒吼声。 那声音其实并不大,随风飘来已经十分轻细,若不是此刻夜深人静,哪怕以楚誉宏这等修行有成的敏锐耳目,也未必能听得见。 只是此刻听到了,楚誉宏便是一怔,翻身坐起,却发现周围其他人包括君问心还是在休息,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 楚誉宏皱眉又听了一会,但除了刚才那一声后,那个声音居然就此消失了,除了蛮荒之地夜晚的冷风,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他有些犹豫,暗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楚誉宏心中有些不安,又仔细聆听了一阵子,但除了最开始那一声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到他们隐藏的这处山坳中来,他摇摇头,又躺了回去,只是这一来,却更是睡不着了。 脑袋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偏偏就是没有睡意,到了最后,楚誉宏干脆也不睡了,抬头看了看悬挂在晴朗夜空里的那一轮明月,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向山坳外头随意走去。 蛮荒之地的风沙很冷,也很粗粝,但对楚誉宏来说还不放在心里,他一路迎风走出山坳,便看到在夜色中月光之下,茫茫一片荒野似乎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显得格外壮观和异样的美丽。 这种景色,与青山秀水钟灵毓秀的青云山是截然不同的。 蛮荒这里的景色,更多的苍凉中所蕴含的刚烈雄伟,哪怕是在这夜色之下,似乎也比中土肥沃之地多了一份肃杀之意。 楚誉宏望着这一方天地,忽然觉得自己心胸隐隐比之前又开阔了些,几乎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对着这一片无垠的荒野仰天长啸的冲动。 不过还好,他的性子也算是谨慎,将这股冲动强忍了下来,长呼出一口气,便准备回去休息。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前方猛然传来了一声长啸厉吼声,声音不大,像是距离颇远。 楚誉宏顿时双眼一亮,他听得清楚,这一个声音和之前自己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这片夜色下确实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刚想回去通知几位师兄弟,但随即又犹豫了一下,如果那边只是个平凡小贼的话,叫起一班人赶过去,岂不是有些大惊小怪? 要知道,眼下众人在魔山之下,一切还需小心谨慎为上。 楚誉宏很快就放弃了去叫众人的念头,不过那边既然有动静,还是要去查看一番的,就算有什么意外之事,也可以早点通知几位同门。 “唰!” 一念及此,楚誉宏便不再犹豫,身形掠起,向那叫喊声音传来处掠去。 他飞掠了一阵,便到了一处沙丘背后,此刻,前方的声音便渐渐大了起来,甚至可以听到从沙丘另一头传过来的激烈打斗声,同时中间还夹杂着恶语怒骂和几声怒啸声。 显然,刚才他所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这里传出来的。 楚誉宏侧耳倾听了片刻,随即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爬上沙丘,然后小心地探出半个头,向沙丘下方望去。 月光朗朗,照得沙丘下方亮如白昼,楚誉宏一眼便看到下方有七个人,都是身着魔教服饰,但不知为何彼此激斗在一起,除此之外,旁边地上还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身上有血迹伤口,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插手 此刻,场中的人分成两派正在激烈拼斗着,不过在人数上却是极为悬殊,一边有六人,另一边却只有一个彪形大汉。 此刻正是六人围攻一人,虽然那仅有的一人看起来实力颇强,但在六人如怒涛般的攻势下,已是左支右绌,明显处于下风了。 声声怒啸,便是从如困兽一般的彪形大汉口中发出来的。 楚誉宏看了一会,也看出若是单打独斗,只怕对面并无一人是这个大汉的对手,但此刻六人围攻,大汉便是被完全压制,看着情形,最多再过一会,便要分出胜负。 拼斗之中,那六人中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一个瘦小男子冷笑喝道:“姓孟的,老实点丢下兵刃,跟我回去见公子,说不定公子大发慈悲,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呸!” 那孟姓大汉一刀逼退刚刚冲过来的另一个敌人,口中骂了一声,道:“你们这些杂碎,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落在你们手里。” 那瘦子脸色一寒,森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平日里可没招惹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区区散修,竟然胆敢对我们公子说三道四。” 大汉冷笑道:“去你娘的!老子早就看你们那个阴公子不顺眼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又是围攻上去,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那孟姓大汉虽然竭力抵挡,但终究寡不敌众,很快还是身上挂彩,连连后退,看起来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楚誉宏躲在那一旁的沙丘之后,心念急转,刚才这一番争斗,显然是长生堂的人在围攻那散修。 想到君问心正想探查长生堂内部情况,楚誉宏一咬牙,心想此事却是不能放过,还是要先救下那大汉,然后再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来。 他心意一定,便要纵身而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顿时将楚誉宏又硬生生压回了地面。 楚誉宏大吃一惊,霍然转头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搭在仙剑上便要一剑斩去,但片刻之后他眼角余光里便看到一袭白衣,却是君问心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楚誉宏身子一挫,硬生生将自己的动作压了下来,同时因为用力太猛,让身下的沙子都索索打开,陷下去了一个浅坑。 两人对视一眼,楚誉宏长出了一口气,随后轻声道:“君师弟,你怎么来了?” 君问心在楚誉宏身边趴下,口中道:“这么大动静,我当然能听到。” 楚誉宏下意识地向君问心身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沙丘下方一片寂静,除了君问心和自己外便再无一个人影。 这岂不是说,发现这里动静的只有君师弟和自己吗? 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其他四个同门也可能是休息了才没发觉,但楚誉宏还是在心里一阵窃喜。 君问心既然到了,那做主的人自然便是他了。 楚誉宏小心地将刚才自己听到的对君问心粗略说了一遍,随后对君问心道:“君师弟,不如咱们将那大汉救下,然后再细细询问一番?” 这时,沙丘下方的拼斗声已然十分急促,看起来战局已接近尾声,那孟姓大汉在六人的围攻下竭力抵抗,甚至不惜亡命一搏击伤了那个瘦子,但也到了力穷时候,被剩余六人围攻的是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抵挡不住,死于非命了。 君问心向下方看了一眼,随即当机立断,沉声道:“就按你说的做,我对付那边六人,你去救那大汉。” “唰!” 话音一落,楚誉宏便觉得白衣一闪,君问心已然掠了出去,其势快如闪电。 楚誉宏心中赞叹一声,随即也是跟上。 他口中一声怒喝惊动下方诸人,魔教众人手下动作都是一慢后,便被君、楚二人直接冲了进来。 紫芒闪烁,君问心手中的太一神剑便如同一只天外雷龙般冲来,瞬间又化作茫茫大海,惊涛骇浪,虽只有一剑却仿佛遮天蔽日,直接将那边所有人包括那个受伤落在后头的瘦子都圈在其中。 这剑势之强气势之大,委实是骇人听闻。 那六个长生堂门徒纷纷怒喝出声,惊怒交集,但在太一威势下都是不得不退,而另一头,楚誉宏已经直接掠至那孟姓大汉的身边。 这大汉看见形势陡变,突然冲出来这两个高手,也是又惊又疑,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所以虽然此刻差不多已是筋疲力尽,却还是强撑着提起刀刃对着楚誉宏,喝道:“你是何人…” “当!” 话音未落,楚誉宏根本就不甩他,仙剑直接斩下,只听一声响,光芒亮处,便将那大汉手中刀刃打飞了出去,紧接着,楚誉宏冲至大汉身边,虽然看起来大汉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但楚誉宏却是一踢一抓一丢,看似简单的几个动作,那个已然全身发软的大汉全无反手之力,一下子便被他抓起砸到地上,顿时不能动了。 而在另一头,君问心以一敌六,虽然这对比和刚才魔教众人内斗时一模一样,但形势却是完全倒了过来。 “唰唰唰!” 只见君问心纵横挥洒来去如风,将这六人戏耍得团团乱转,太一神剑更是紫芒冲天,映衬着他的身影越发潇洒自如,不肖一会儿,他居然便以一人之力将这六人都擒下了,一一丢在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简单,君问心与楚誉宏二人也不耽搁时间,直接便对这七个人开始讯问。 一开始的时候,这七人每个人都是嘴硬得很,问了半天也得不到什么,于是君问心便让楚誉宏将这些人各自远远分开,分头讯问,然后加上君问心和楚誉宏这两个人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大慈大悲悲天悯人的正人君子,在这过程中多多少少还是用了些手段,所以到了最后,他们大致还是问出了整个蛮荒圣殿的构造以及长生堂的布局。 有关蛮荒圣殿的事便是从这七个人口中所说的拼凑起来所得出的大致情况,七个人说得有多有少,支离破碎,但整理之后便大致清楚,同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情况,其实都是那个姓孟的大汉说的。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楚誉宏 或许是那姓孟的大汉伤势最重意志薄弱,又或是被魔教中人追杀心灰意冷,在蛮荒这一代也是生存不易,再加上身为散修,对中土正派没有多大抵触,所以这个大汉在一开始象征性地抵抗后,很快便干干脆脆地全部说了出来,让原本严阵以待准备漫漫长夜跟他耗上的楚誉宏瞬间感觉到一阵空虚。 撇开这些人,君问心与楚誉宏走到一旁,低声商量起来。 楚誉宏对君问心低声道:“君师弟,你觉得这些人说的话可信么?” 君问心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他们之前那般生死搏杀,当不会突然结盟瞒骗我们,尤其是那个姓孟的。”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一下,眉宇间掠过一丝凝重之色,道:“想不到此地长久没有正道中人来往,长生堂阴公子居然依旧这般严谨…” 只是君问心面色严峻,楚誉宏低声道:“君师弟,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君问心负手转过身去,只见在这片夜色里,远方魔教圣殿所在的那座山峰高高耸立,似乎与这片黑暗的夜色连为一体。 漫天的夜幕无边无际,就像一片黑暗的大海。 “你记得之前我说的话么?” 楚誉宏心头一跳,看向君问心,过了一会后,道:“君师弟,你想怎么做?” 君问心转身凝视看他,皎皎月华之下,楚誉宏只觉得这位君师弟长身而立,身型潇洒,一袭白衣如雪中整个人却像是一柄光华万丈的名剑般,闪烁出令人炫目般的冷焰光辉。 他的目光如此清澈而锐利,几乎令人无法直视,像是一眼便看到了他内心深处。 “楚师兄。” 君问心语气平静,但话语声里却仿佛隐隐有雷鸣电闪般的气势,铺天盖地般卷动在楚誉宏的身旁。 不知为什么,楚誉宏只觉得自己周身寒毛突然竖起,竟有一种激动到颤栗般的感觉。 “楚师兄。” 君问心又重复地叫了他一声,然后看着这个师兄,沉声道:“为我青云一门,我意图上山,毁掉那圣殿,彻底铲除长生堂分部,然而此行必定凶险无比,你…可愿助我?” 楚誉宏双拳紧握,深深呼吸,这一刻他只觉得全身热血上涌,在心头隐隐像是有个声音在大吼一般,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强忍住了。 然后,他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随后一字一字地道:“君师弟,我去!” ------------ 天亮时分,君问心和楚誉宏回到了昨晚青云门众人休息的那个山坳,至于被他们抓住的那些个魔教教众,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他们回去,否则的话等于就是告诉长生堂中的人有人意图对他们不利。 不过,无论是君问心还是楚誉宏都不是滥杀之辈,所以最后只是将这七个人全部制住,然后宋大仁找了个十分隐蔽的山沟再挖了个大坑,再把人直接丢了进去,按照君问心的说法,至少三五天内这些人是别想动了。 反正修道之人身体强横,有道行在身的话,三五天不吃东西风吹日晒的,也死不了。 回到山坳的君问心并没有耽搁,直接召集剩下的四人,然后将这件事摊开直说了,基本上没有任何保留,诸如长生堂人数,魔教圣殿的防御,都一一对众人说明,当然,最后也将此去的凶险解释清楚。 他们只有六个人,但魔教圣殿所在的山峰上,那重重殿宇楼阁中不知此刻不知聚集了多少凶恶之徒,若是被魔教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只怕光凭人潮淹也淹死了他们。 “此去凶险异常,说不定更有性命之危。” 君问心说到最后,面色也是凝重肃然。 他目视在场的除陆雪琪外其他四位同门,这每一个人都是跟随着他纵横千里,一路厮杀历尽千辛万苦才到这里,彼此之间早已是过命的交情。 甚至哪怕是平日里有些互看不顺眼的人,一旦到了厮杀与生死关头,却也是不约而同地愿意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对方。 但是这一次的抉择,真的值得吗? 有一阵子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君问心,正如这一路上他们始终追随在君问心身后一样,眼中只有信任,毫无畏惧。 这目光让君问心心中有异常沉重的感觉,但是当他转身望向远处那一座高峰,看着那矗立在晨光里巍峨高耸的魔教圣殿后,他便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转头看着其他四人,道:“此次关系重大,魔教四大派阀并立百年之久,然我等此举,将拉开魔教内部最后吞并的序幕,长生堂甚至会被算计灭门,所以,我意已决,当冒大险,破此圣殿,诸位可愿助我?” 陆雪琪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便站在了他身后。 其余四人对望一眼,宋大仁方欲开口,却只见齐昊已然向前踏出一步,昂然道:“君师弟,你所言极是,邪道妖魔猖狂凶恶,我等替天行道,又何惧凶险!我愿随师弟同去,纵死不悔!” 这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当真是掷地有声,慷慨豪迈,哪怕是最近与他针锋相对的曾书书,此刻也是为之侧目,面上露出几分敬佩之色。 有了齐昊带头,曾书书顿了一下,道:“问心,我也愿去。” 齐昊转头向曾书书看来,曾书书目光与他对视一眼,面色坦然。 齐昊凝视他片刻,一言不发,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随后,宋大仁与楚誉宏也是出声答应,至此,四人中并无一人畏缩犹豫。 冷风吹过,君问心白衣飘舞,忽地仰天一笑,道:“得有诸位为友,千里同行至此,实乃问心生平大快!” 说罢,他大步走上山坳,齐昊等人随即跟上,六个人并肩站在那粗粝荒凉的土地上,眺望那远处高高在上的魔教圣殿。 那高峰的阴影仿佛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这六个人全部吞没,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六个人站立在那里,连目光都灼热,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令他们退缩畏惧。 虽千万人,我等同去便是!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定策 几颗心百炼成钢,矢志不移赴汤蹈火,但实际做事起来,当然不能太过鲁莽。 接下来的时间,君问心六人便小心地在魔教圣殿周边仔细探查,包括那座山峰各处山脉走势,山上山下各种地势地形,都在暗中看过。 除此之外,他们还暗中窥视那魔教圣殿中诸多魔教徒众动静,随后还返回之前抓住的那七个魔教徒众和散修之处,又将他们提起再度询问,此番所问之事便是有关圣殿中各种事宜、殿宇布置以及魔教中人诸多行径习惯了。 那七个人此刻似乎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觉得这六个道行奇高的修士看起来像是打算对圣殿不利。 所以在一开始个个口头还是很强硬,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之前也出卖过一次了,所以第二次开口其实并没有那么艰难,特别是此番过来询问的人中还有一位曾书书,比起君问心和楚誉宏,曾书书在讯问俘虏上头可是厉害得多。 所以没过多久,君问心等人便又得到了不少关于魔教圣殿上的秘密,包括其中诸多殿宇方位、布置安排,以及最近长生堂中主要战力天天都在那个最大的圣殿中,在他们敬奉的圣母、明王两大神祗神像前商量事情的情况。 再一次将这七个倒霉的俘虏制住并扔到更远的地方后,君问心召集其他五人,便在这圣殿山下商议道:“根据咱们这几日的窥探,以及那几个人所说的情况,这山上局势比我们想得还要更凶险几分。” 君问心又道:“魔教四大派系中,除了长生堂分部在蛮荒圣殿外,其余万毒门、长生堂、合欢派中确实不在此处,但是不曾想到还有黑木派、绿帽门、鬼影宗等大大小小的魔教门派依附长生堂,其中高手不少,而我方仅有六人。” 君问心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五人,沉声道:“我们只有六人,天时地利皆在长生堂,彼此实力差距极大,实是凶险到了极处,但以我看来,此事或许还有些许转机。” 说着,他伸手招呼五人一起蹲下,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尖长石头,在粗粝的黄土地上随意画了几个圈,道:“此处乃是魔教圣殿之正殿,大部分长生堂要紧人物每日都在此处商量事情,似乎是阴灭打算撤出此处精锐,增援死亡沼泽的玉阳子了,我们必须阻止他!” “除此之外,圣殿四周又有功德殿、轮回殿、法堂、明王地狱殿、圣母讲经殿五大殿,再铺以其余小殿楼宇共十一座,便是这蛮荒圣殿全貌。” 君问心在地上画圈标明,随后抬头看向其余五人。 齐昊、曾书书等人都是微微点头,表示心中有数。 这几日里他们全部心思都放在这如龙潭虎穴一般的蛮荒圣殿中,里面大小殿宇位置早已熟记于心。 君问心颔首,随后剑眉微挑,沉声道:“我等此行目的,是要毁去这长生堂分部,尤其是阴灭,定不能让他逃了,但此处魔教妖人太多,我等强攻只怕不行,须得用计。” 他用手一指那正殿背后偏北方一处圆圈,道:“五大殿中,圣母讲经殿最是紧要,其中存放着魔教无数典籍密谱,是蛮荒圣殿里一处要害所在,其次者轮回殿,其**奉着多位历代魔教教主之骸骨灵位,同样是魔教不容有失之地,再次者法堂、功德殿与明王地狱殿等,因为不甚紧要,守卫便要薄弱许多。” 听到这里,青云门其他数人神情各异,但好像都是想到了什么,同时看向君问心。 片刻之后,却是曾书书首先开口道:“君师弟,你莫非是想用那声东击西与调虎离山之计?” 君问心颔首道:“差不多便是如此了,以我之意,你们五人中分出四人,一人去圣母讲经殿,一人去轮回殿,另外两人则兼顾其余三大殿,约定时刻同时攻入,纵声放火故作声势,疑惑魔教妖人做大军攻入之态,而剩余一人则潜伏于正殿外,伺机而动,一旦有机可乘便直接对着阴灭动手,诸位,对此番安排可有异议?” 齐昊等人对视一眼,随即都是缓缓点头,但这里显然还有一处紧要之处,众人都想到了,片刻之后楚誉宏忍不住开口道:“君师弟,那你呢?” 君问心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四人的目光注视下,往地上那好些个圆圈图案的正中间指了一下。 “我要直接碾碎整个蛮荒圣殿!” “什么?” 几声惊呼,同时从旁边几人口中传了出来,齐昊与宋大仁同时猛然抬头看向君问心,曾书书与楚誉宏则是盯着地下那一个圆圈,脸上有震惊之色。 齐昊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面上有激动焦急之色,道:“君师弟,这万万不可!如今阴公子等魔教精锐几乎尽在那正殿之中,就算我等攻袭其余诸殿引开了一部分人,但只怕在正殿里仍会留有不少高手,你孤身一人前往,实在太凶险了。” 旁边宋大仁与曾书书、楚誉宏等人也是同时点头,异口同声道:“正是如此,君师弟你万不可轻身冒险啊!” 君问心摆摆手,脸色平静淡然,道:“你们说的我心里都有数,只是看这局势,只怕这一步是不能不走,正是因为魔教精锐云集于此,哪怕我等计策奏效,引得正殿中魔教高手奔走驰援,但以我估算,最多也只能引出一半,若是再有更多数者,便是天助,但是别忘了此行目的,阴公子必须死,我之前说了有一人在殿外伺机而动,便是为了趁我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对付阴公子!” 齐昊与宋大仁等人都是哑口无言,然而面上神色激动之情丝毫未减。 在场之人哪有笨人,任谁都知道这分配出来的六个任务里,君问心所行之事必定最是凶险。 其余五处还可以说是有心算无心,伺机而动偷袭目标,便是想逃趁着一片大乱也有机会,唯独是君问心那一处,便等同于是要以一当百,直面原本就聚集在那一处的众多魔教高手,其中凶险简直难以言诉。 而君问心一开口,却是将这最凶险的一路划到了自己名下。 一时之间,五个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之后陆雪琪忽然踏前一步,轻声道:“问心,你身负重任,又是大器之才,师父对你寄予厚望,岂可以轻身赴险?我愿为你走这一趟。” 话音未落,一旁的齐昊同样昂然站出,目视君问心,一字一字道:“君师弟,让我去!” 君问心挥手一摆,拦住了陆雪琪和齐昊,也拦住了满面激动之色正要跟上来的曾书书、宋大仁和楚誉宏,正色道:“诸位,你们的心意我明白,这一路千里同行,生死与共,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了,然而此间事,还是以大局为重,正殿中魔教妖人高手众多,须得支撑许久,方可等到其他人的救援,所行事者非是只凭血气之勇,诸位信我一次,不要再与我相争了。” 话说到此处,便已无转圜余地,齐昊、曾书书等人紧咬牙关,默然低头。 只有陆雪琪依然一脸坚定的看着他,君问心摇头一笑,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抚了抚她光滑的脸颊,无奈道:“雪琪,你就在正殿外伺机而动,一旦我有危险,也可接应,这样可行?” 陆雪琪这才点点头,勉强答应。 君问心随即道:“除我们前去正殿之外,还有四处,如此安排:宋师兄去圣母讲经殿,楚师兄去轮回殿,书书与齐师兄负责法堂、功德殿与明王地狱殿三处,你四人多备燃火之物,路过其他殿宇时若有余力,同样亦可放火点燃,总之,声势搞得越大越好,最后便是你们将引去的教徒分割斩杀之后,速来正殿支援,我与雪琪的性命可全看你们的速度了!” 齐昊点点头,沉声道:“君师弟放心去做就是,我等必定迅速赶到。” 楚誉宏与宋大仁同时道:“君师弟,一切靠你了。” 曾书书牙关紧咬,身躯微微颤抖,道:“问心,这最艰难之事,就托付给你了,一定、一定要活着!” 君问心感受到四人拳拳心意,又有陆雪琪冰凉的纤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只觉得心头热血翻滚,如烈焰焚心灼热无比,又似看到一阵阵血海滔天就在眼前,而自己这几位同门全身浴血,正在其中奋力厮杀,鲜血横飞,然而天有烈日,晴空朗朗,诸般幻影一扫而空,他仰首望天,忽地一声大笑,道:“好!” “大好年华,何惧之有!诸位重托,我君问心一并接下就是了,来日大事之际定全力以赴!” ------------ 嫉恶如仇剑如蛟,除魔重任一肩挑。 纵横四海荡诸邪,跨越千山斩群妖。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杀 蛮荒之地。 夜色已深。 齐昊五人立于山巅,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这个年轻而英俊的青年,剑眉星目,脸上带着淡淡温和的笑意,但一双眼眸之中,却仿佛开始散发着一股热情激昂,戈壁上的大风吹过,他白衣飘飘,说不尽的潇洒,只是随随便便那么站着,齐昊等人却忽然有一种从深心中敬服的感觉,仿佛只要他说一句话,自己便是跟着他纵横天下铁血沙场,也是心甘情愿。 陆雪琪注视着自信满满、欲试天下的男子,眼中波光荡漾,嘴角不禁露出一丝颠倒众生的笑意。 这便是我身心托付的男子么… “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我把你们带出来,也希望能把你们一个不少地带回去!” 君问心忽然转过来,缓缓扫视了每个人的面庞,郑重道。 几人相视一笑,旋即都郑重点头。 他转过身,凝视着这方苍茫天地,心中渐渐火热:“诸位,还记得十年前我青云门被魔教两度攻破玉清殿的耻辱吗?为师门雪耻…就在今朝!” 齐昊等人紧紧凝视他的背影,目光灼热。 君问心缓缓举起了右手,他的面色沉寂下来… 突然! 他重重的将抬起的手臂挥下。 “杀!” 手臂如刀,如斩向世间的利刃,斩断最后的宁静,那手臂在风中带出的声音,仿佛也似在胸膛滚动的热浪! “唰唰唰!” 在他飘逸的身影背后,五位青云门翘楚热血沸腾,纷纷紧握神兵利器,向着蛮荒圣殿… 杀去! ------------ 蛮荒圣殿。 大殿之上,气氛如同过去这些日子里一样,十分紧张,魔教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中的重要人物都聚集在这里,每日里就哪些人随阴公子增援死亡沼泽不断争论,毕竟在这里过得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去更加穷山恶水的死亡沼泽,这些依附于长生堂的小门派自然心有不甘。 在这蛮荒圣殿里商量了许多时日,其实不少人都已倦了。 长生堂‘阴公子’阴灭,一身黑衣,眼神阴鸷,他在殿中来回踱步,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心中一直有种不安之感,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只听从远处猛地响起一声惊呼,紧接着一个声音大吼道:“糟了,讲经殿起火了!” 讲经殿,全名便是圣母讲经殿,取的是传说中幽冥圣母在“大须弥山”讲解经书妙论,众生聆听,人皆赞叹,百鸟欢悦,百兽低伏,终于众生悟道感激涕零之意。 幽冥圣母是魔教两大供奉神祗之一,向来深得魔教中人敬仰,在魔教圣地诸殿中,讲经殿专一收藏诸般圣教典籍,内容无所不包,有许多都是孤本珍品,可谓是圣殿传承第一要紧之地。 这一声示警吼叫声传来,大殿之中诸多人顿时脸色大变,几乎是一瞬间便有将近一半人都站起身来,纷纷喝问出声。 更有甚者在靠近大殿门口的人,已经有人冲了出去观望形势。 这一日本是已是黑夜,一望过去果然便见圣母讲经殿的方向飘起了一阵浓烟,火光猛闪,确实是走水了。 而且更要命的还不止如此,从讲经殿方向上竟然还传来了喊杀声,惊呼怒喝声隐隐传来,竟是有人攻入的迹象。 好像是在映衬着这紧急情况,几乎是在同时,突然一阵骚乱再度传来,几声厉啸过后,忽有一个声音如晴空打雷一般,陡然响起,怒喝道:“有人攻入了轮回殿!” “轰!” 一声沉闷巨响,正是从远处另一个方向传来,像是呼应着这一声怒吼。 正殿之中人人变色,轮回殿同样是蛮荒圣殿中最重要的所在之一,里面供奉着历代魔教教主的骸骨灵位,断断不容有失。 而更令人惊惧的是,眼下这等禁地中,怎么会有大敌竟敢攻入魔教圣殿,难道是那些正道贼子竟是如此阴毒,悄悄潜伏到此了么? 两大要害之地同时被破,正殿之中众人再也坐不住了,转眼间便冲出去了数十人,纷纷向后头那两大殿跑去。 毕竟不管怎样,哪怕大家都分属不同派系,但追根溯源却终究还是同一个圣教祖宗,而且供奉的也是同样的神祗。 圣母、明王两大圣像如今正座落屹立在正殿之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大家呢,满心虔诚的谁敢装死? 相比起那些义愤填膺狂怒不已的小门派高手们,长生堂的人便要沉稳得多,虽然乍闻要地被袭,大家也是霍然站起,除了他们之外,阴公子阴灭也站在大殿中没有出去。 这个时候远方一阵呼啸怒喝声传来,同时火光烈烈霍然而起,那火头非但没有被扑灭,反而看起来燃烧得更厉害了,与此同时,有人大声惨呼尖叫,这便是动上手了。 阴灭目光冷冽,环顾左右一周,开口道:“诸位莫慌,此处乃是我蛮荒圣殿,圣教经营千载,不可能…” 话音未落,突然远处有人大声嘶吼,道:“着火了,着火了,那些大殿都着火了啊。” 那声音凄厉中带着一丝惊恐,听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心头涌起一阵不祥预感,有人脚快跑出大殿门口一看,忍不住也是身躯一震,愕然回头对大殿中人喊道:“副门主,后面的大殿全都被人放火点着了啊!” 这一下登时再也没人可以沉住气了,纷纷跑到大殿外头,回头望去,果然只见除了讲经殿和轮回殿处火光冲天外,其他三大殿法堂、功德殿和明王地狱殿竟然也有火光亮起,更有甚者,魔山之上那些其他大大小小的楼宇殿阁,竟然也有好些座冒起了黑烟火光。 一时之间,魔山上一片混乱,人人大呼小叫,怒喝叱骂声不绝于耳,有人奔走救火,有人拦截外敌,有人大呼小叫。 有要去抢救经书的,有痛心疾首要冲进轮回殿保住祖宗灵位骸骨的,还有人左冲右突如没头苍蝇,到处呼喊乱叫挥舞兵刃却不知为何找不到敌人的。 总之,在这一刻,蛮荒圣殿内外是一片混乱景象。 “啊!” 与此同时,惨厉的叫喊声同样时有响起,每当剑光阴狠无比地从角落刺出,便溅洒出一片鲜血甚至带走一条几条活生生的性命,魔教中人惊慌失措,更有人在人群中失声大喊:正道大军杀来了! 青云山大败过去十年,当日的惨状多数魔教中人还记忆犹新,虽然过去漫长的岁月中土正道中人从未攻入蛮荒,但是既然大家都是人,对方杀到这里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一来更是人心大乱,人人惊惶,大多数人都如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正殿这边众人也是脸上变色,阴灭回头大声下令门下高手急速驰援。 ------------ (谢土豪【沉醉于浩瀚的书海】微信红包打赏!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大奇术 蛮荒圣殿之上,此刻一片混乱,唯独是在最巍峨雄伟的正殿这边,暂时还是风平浪静,只是正当这长生堂几十个高手议论纷纷时… “轰!” 蛮荒之上,忽的一声惊雷炸响! 阴灭等人抬头一看,登时瞪大了双眼! 一道璀璨紫金之光,横亘天际,天空乌云如墨急促旋转,如狰狞漩涡,雪衣男子人立半空,狂风凛冽,他的绝世风采,傲视蛮荒! 远远的黑暗中,金瓶儿的身子微微一震,这人疯了吧,怎么敢一个人就这样出现在正殿上空,真当下面那无数长生堂高手吃素的吗,只怕下一刻无数法宝闪过,这人就灰飞烟灭了,即便是自己,也不过打算偷偷潜进去暗杀阴灭而已,这些正道众人,脑子不大好使吧? 那俊逸男子,凌空而立,悬空连行七步,一步一留影,身化七道身影,口中颂咒,瞬间天际电芒乱闪,如巨大光蛇穿梭云间。 “轰!” 下方阴灭等人脸色大变,但还不等他有何反应,君问心的“神剑御雷真诀”已然发动,只见天际巨大电芒轰然落下,击在凌空而立的太一剑尖,紫金光大盛,片刻间照亮了乌云沉沉的半个天空。 此时此刻,君问心再无当年比试之时的那份吃力,只见那漫天电芒,倒映在他深深瞳孔之中,仿佛又回到了过往岁月! “嗤!” 蓦地,君问心手印变幻,只见天空中乌云化黑气滚滚而来,越来越浓,让人仿佛置身于九幽地狱,但就在下一刻,忽的一声剑吟长啸,从黑气之中传出,但见得紫金光闪耀,从黑气中霍然迸发,转眼间光芒万丈,将黑气驱除殆尽。 君问心双手持太一神剑,凌空出现在高空之中,紫金光从他身上发出,耀目之极,而那巨型电柱已然消失而去,化作惊天光剑,足有数百丈之长,十丈之宽,光剑的剑刃便是满溢的紫电玄雷而成,剑柄中正是君问心手中的太一神剑支撑。 “唰!” 远远望去,但见他双目神光炯炯,人剑合一,赫然直上天际。 潜伏在暗处的陆雪琪紧紧盯着君问心的身影,口中喃喃:“这不仅仅是‘神剑御雷真诀’…先以之引下漫天神雷,再以完全不下与‘神剑御雷真诀’的剑诀化雷为刃…好、好厉害!” 同样,另一边紧紧注视君问心的金瓶儿,震惊地张大了檀口,这人是谁啊,如此年轻便已然是上清境界的绝世道行,如今更是使出了青云门的镇山奇术,她虽然看不出这是两大注视奇术的融合,但那等毁天灭地的威力,足以让她惊骇莫名,想到刚才还以为他是找死,没想到是自己小觑了人家,金瓶儿脸色一红,幸好没人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错把真龙当游鱼,真是太丢人了! “嗤!” 恍惚中,朦胧中,那深深苍穹的深处,有道闪电掠过,赫然刺破长夜的黑暗,化作无比巨大的光剑从天而降,如此耀眼夺目,让人无法正视,直刺入深心之中。 惊天巨剑夹带万道霞光,发出轰然巨啸,气势万千,怒劈而下。 剑还远在高空,地面上竟然已经尘土飞扬,沙石飞走。 “嗡!” 而随着君问心推动着巨剑剑柄如电般射下,剑身之侧也仿佛因为速度太快气势太猛,而凭空燃起火焰。 他看去就像一个不顾一切、充满战意的战神,飞击而下。 “轰!” 巨大的剑柱轰然打在蛮荒圣殿上,片刻之间竟将这个圣殿压入地底一分。 “嘭!” “嘭嘭嘭!” 片刻后圣殿屋顶四分五裂而去但是空中那道巨大剑柱竟未退减,源源不绝从太一神剑之上射出,电芒乱闪,激烈四射,登时把个魔教圣殿拆了个七七八八。 传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蛮荒圣殿,此刻正遭遇着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劫难,巨大的殿宇几乎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君问心毁了一半,并且在那一片狼藉废墟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座高大无比的圣母神像被冲得歪在一旁,而另一尊天煞明王神像则是直接被推倒,轰然倒塌摔在了地上,然后化为无数碎片尘埃。 神剑之威,乃至于斯。 “啊!…” 许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长生堂高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轰飞出去,血雾四散,死伤无数。 “唰!” 忽地只听半空中一声清啸,一个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化成废墟的蛮荒圣殿之中。 只听一声清朗笑声,剑眉星目的雪衣男子清晰出现在呆若木鸡的长生堂高手眼前,他衣襟飘动,潇洒不羁,手握一柄紫芒神兵,目视众人,挥手朗声笑道:“诸位兄台,青云一别十年,许久不见矣。” 废墟之中,瞬间一片哗然。 长生堂等人终于从这巨大变故中回过神来,都是双目通红,尤其是阴灭眼中如有血光,他一声凄厉的尖啸,所有围拢而来的长生堂门人同时呼喊,在夜色里远远传荡开去,蜂拥而上,带着无边的愤怒与杀意! “唰!” 紫金剑芒纵横驰骋,君问心长身直入,刹那间众人只见那漫天剑芒铺天盖地,如洪水巨涛般滚滚而来,声如雷鸣,势若狂潮,竟是一剑之下,将大殿中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即将被这狂野不羁的剑芒所针对,一时间人人皆退。 一人一剑,君问心竟是真的向这几十人的魔教高手一起发动了攻击,其胆气之壮,剑势之强,委实令人惊怖。 但圣殿之中这几十人,几乎全是长生堂精锐高手,个个身负不凡道行,又哪里有这么好相与的? 在最开始猝不及防地被君问心气吞山河般一剑鼓荡逼退后,顿时有十几个人怒吼咆哮,纷纷祭出法宝兵刃,向君问心反击攻去。 而在不远处废墟之中,一身黄衣的妖媚女子身子一震,眼中露出震惊无比的目光,她一双妙目紧紧地盯在君问心的身上,仿佛直到此刻还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然而眼前的一切显然是真实无比的事情,君问心长笑不断,哪怕眼下落入了一大群魔教高手的围攻,却仍然显得是进退有度,身形潇洒。 一柄太一神剑在万道紫光中,当真便如同一只雷龙一样,摇头摆尾睥睨世间,浑然不将眼前之敌放在眼里。 “砰砰砰!” 但见君问心在众人围攻之下,不知为何,从场面上看竟是一时不落下风,紫金剑芒光芒万丈,纵横来去,呼啸声如雷雨茫茫,加之那白衣潇洒,竟是从容不迫,大开大合间便如一个战神一般。 一身肃杀黑衣的阴灭不断施展杀招,都没能伤到眼前的雪衣男子丝毫,他面色难看,此人竟有如此绝世之才,若是将来再手持诛仙古剑,天下间复有何人能制?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一起来吧 魔教圣殿后方,由五大殿以及其余诸多小殿楼阁组成的庞大区域里,此刻已经是火头四起,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 而除此之外,剑光锐芒似乎总是阴毒地隐藏在某些隐蔽的角落,时不时便冲出来偷袭暗算,每一次都是下手狠辣,伴随着惨叫声鲜血飞溅,让魔教中人更加慌乱。 不过虽然如此,魔教众人也并不都是白痴傻瓜,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后,不少人便开始大声呵斥指挥,整顿秩序。 青云门这里毕竟只有四个人,哪怕占了先手,也确实引起了一片混乱,但时间稍久之后,魔教中大部分人便开始发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大群正道人士杀入进来。 这让许多魔教中人松了一口气,毕竟十年前青云山之败,仍然令人刻骨铭心,这要是正道大军如神兵天降杀入此处,足以令许多猝不及防的魔教中人肝胆俱裂。 不过既然没有正道大军,看起来只是小股敌人暗算骚扰,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对头到底是何等实力又有多少人,但对方躲躲藏藏的不肯现身,想必这实力就算再强也是有限。 许多人都同时想到了这里,一时间胆气大壮,呼呼喝喝骂骂咧咧,虽然场面仍然混乱,气势上倒是壮了不少。 五大殿中,圣母讲经殿和轮回殿因为最为重要,聚集了最多的人,忙不迭地灭火抢救,再加上其他各处众多火头,哪怕魔教这里人多势众,但一时间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铮!” 便在其余四人优势渐渐丧失之时,一直潜伏的陆雪琪出手了,这一动手,声势浩大,顿时震动整个蛮荒圣殿,无数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夜色深深,一个女子如九天仙子下凡,美丽不可方物,然而在她手下普通魔教弟子竟无一合之敌,攻守之势几乎瞬间转变,在其余四人的紧密配合下,想必不需要多久,便能将外围魔教教徒诛杀殆尽! 而在蛮荒圣殿正殿之中,同样震动,众人纷纷从废墟中看去,其中阴灭都是面上变色。 片刻之后,阴灭忽地大声怒喝道:“快去帮忙,不然那些普通弟子要死光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大变,急忙转过身去,就要冲过去。 而正在大殿之中与君问心激战的好几个魔教高手,此刻也是抽身而退,看样子意图增援那边。 “唰!” 只是就在此刻,忽听大殿之中一声清朗长笑,却是君问心身影晃动,白衣浮动间一个闪身便已掠至大殿门口,手中太一剑芒暴涨,如洪水般漫延过来,登时便将那几个人逼退了回去。 “哪里走!” 那个雪衣男子仿佛斗志激昂,朗声一笑,随即眼角余光向远处看了一眼,也看到了陆雪琪纵横睥睨的仙姿。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仿佛突然在眼睛中有一道明亮的光芒亮起,转身横剑,伫立在大殿门口,竟有一夫当关之势,对着大殿中的众人微微一笑。 “一起上吧!” 这一句话,说得当真是睥睨众生豪迈无比,哪怕是魔教众人,也是为之怔了一下,但片刻之后,众人齐声喝骂怒吼,一股脑围攻上去。 君问心天资卓绝道行奇高,但毕竟是人不是神仙,如此众多的魔教高手,他之前所以能周旋多时,其实是仗着迅捷的闪避,然后始终游走,这才拖住了众人。 然而此刻他挡在门口始终不退,便等如一下子要硬扛所有魔教高手的攻击。 不过一会,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便顿时显露了出来。 “砰砰砰!” 此刻的君问心,挥出一剑的消耗几乎等同于之前游走缠斗时所花费的灵力数倍之多,而因为他一定要守在大殿门口,也顿时就被一些魔教高手抓住破绽,各种各样阴毒的暗器法宝、下流手段也是一下子都施展了出来,让君问心应付得有些狼狈。 君问心勉力抵挡了几个回合,迅速便明白自己绝不可能长久守住这里,如此强大的压力任谁也无法力敌。 只是他虽然明白过来,却并没有丝毫畏惧退缩的意思,相反的,他一双剑眉扬起,明亮清澈的目光中光芒四射,竟仿佛是到了最兴奋的时候。 “唰!” 激战之中,这个潇洒出尘的雪衣男子忽然一声长啸,声若龙吟,直上九天。 众人为之侧目,忽只见君问心纵身而起,飞至半空,突然间天地风云变色,剑芒万道,无数紫金光芒从太一神剑上折射而出,气象万千。 “喝!” 直听得那空中蓦地传来一声轻喝,话语只有三字,却仿佛可以与天地融为一体,每吐一字,天地风云便为之一变。 “斩、鬼、神!” 刹那之间,风云卷动,君问心屹立云端犹如战神,片刻后太一神剑迸发出无尽紫光,犹如吞吐天地之巨龙,倒卷而下。 狂风呼啸而至,君问心人剑合一,刺向众人,剑未至,而大地已经震动作响,剧烈颤抖不止。 众多魔教高手尽皆变色,一起向后退去。 这一剑如此狂烈,仿佛一出剑便带着自古而来之桀骜不逊,不畏天地,不敬鬼神,睥睨人间,斩尽仇敌,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一剑,根本就没有丝毫守势,一切灵力道行尽数只在纵横交错无穷无尽的狂烈攻势中,如洪涛,如巨浪,铺天盖地冲了过来。 那一刻天地之间,竟仿佛无一物敢挡在这灼灼剑势之前。 “嗤!” 大殿之前,有数人退得稍慢,顿时便被恐怖如涛的紫金剑芒吞没,随后凄厉惨呼声顿时响起,片刻间,身躯便被狂烈之力震飞,在半空中轰然破碎。 正殿之前的土地上,青砖翻滚尽数化为齑粉,如神祗之怒降临人间,一时间震慑全场。 甚至就连外头一片惨败之象,也暂时被人忘却。 君问心落回地面,横剑于前,已经全毁的废墟中灰土尘埃索索落下,有一些沾染了他的雪衣,不知为何,却丝毫未损他的潇洒。 魔教中人一时为他所摄,却没人注意到,在雪衣长袖里,他的另一只手臂却是在微微颤抖着。 连续施展如此惊天动地、狂烈无比的绝学神通,又岂是真的那么容易的!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疯狂 这源自于青云门自古传承四大神剑之一的“斩鬼神”那施展时惊天动地的情景,全部都被陆雪琪看在眼里。 与那些魔教妖人不同,她神情微慌,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一记威力绝伦的神剑绝学再次使出,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实际上便意味着君问心他已经在拼命了。 敌手太多太强,君问心他终究是人不是神,但是直到此刻,却仍然没有一个人冲出来! 陆雪琪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就要爆裂开一般,焦急狂躁如烈火在焚烧。 挡在陆雪琪面前的魔教众人面色变了,这之前还下手还有分寸的美丽女子,忽的杀气大作,状似疯狂。 断臂、残肢、鲜血… 彷如人间地狱! 为了你,无论怎样,我,都心甘情愿! …… 这一天对长生堂来说,对魔教圣地蛮荒圣殿来说,是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天,几个可恶奸诈的青云门弟子暗中潜入了魔山,然后不知天高地厚地悍然对高手云集的蛮荒圣殿发动了攻击,尽管长生堂分部中高手如云,但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蛮荒圣殿尽毁! 被圣教教众供奉多年细心呵护的众多圣地大殿,遭受了一场浩劫,讲经殿、轮回殿、法堂等受创严重,损失难以估量。 更重要的是,再这样下去,长生堂普通门徒以及那些依附的小门派,就要损失殆尽了! 当正殿这里的长生堂高手意识到这一点后,在此等情况下,谁也不能藏着掖着,一股脑都是不顾一切地向君问心冲去,意图快速打倒此人然后再去拯救其他中坚力量。 漫天豪光涌来… 那豪光中,一片脆弱的废墟,有淡淡的凄凉。 君问心被淹没了! 下一霎,忽然有清脆锐响,如九天凤鸣。 一道蓝光,一道白光,一道黄光,一道橙光,一道紫光… 五道灿烂耀眼的奇光,在那夜色的黑幕之中,如刺破苍穹的利剑,在黑暗的最深处霍然出现,冲向那些剩下的长生堂门人。 阴灭看在眼中,脸色大变! 其他人已经尽灭了吗,难道我竟要死在此处? 事出突然,陡然生变,那些长生堂门人一时都惊了一下,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片刻间,璀璨蓝光直冲阴灭而去。 而其他几人也纷纷现身,各自驭起法宝,直杀过去,以有心杀无心,自然是占了大大的便宜,而且这几人,无一不是青云门各大首座的出色传人,修行道行或许不一定比得上‘阴公子’这等长生堂继承人,但对付普通高手,却是远远胜过,再加上之前与君问心一战,这些人一身修为早已去了大半,这下被突袭,登时抵挡不力。 这片刻间如虎入羊群,只见着夜色中各色光芒乱闪,惨呼尖叫声不绝于耳,血腥之气顿时泛起,飘荡在这废墟之中。 在各色光芒中,冲得最快的是一道湛蓝的耀眼寒光,正是陆雪琪的天琊神剑。 这个在之前满身血迹的年轻女子,此刻却突然如此的耀眼夺目,天琊神剑轰然锐响,有声声铮鸣,豪光冲天而起,包裹着它的主人,竟然是毫无顾忌地冲进了长生堂人群之中。 那是夜色里最灿烂的一道光芒,她眼神冷冷,瞳孔深处却似有狂热,仿佛前方有什么是她深深渴望的。 “唰!” 当先的数个长生堂门众,在湛蓝光芒掠过之后,化作了血雨飞洒。 众人大哗,纷纷围上,但陆雪琪竟似根本不顾身后袭来的敌人,只目望前方,直冲向人最多的地方,纵横冲杀,锐不可当,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不知有多少个长生堂门人将她团团围住,然而,她竟不曾回头一望。 天琊神剑在夜色里闪烁着挥舞,无数的鲜血在她面前腾起又洒落,淋湿了她的衣衫。 到了后来,无数的长生堂门人在她身后追赶,而在她身前的,却几无敢抵挡之人,人人落荒而逃,不敢面对这狂魔一般的人。 手持天琊剑,身做屠魔光! 夜色深深,风雨潇潇。 天地间一片肃杀! ----------- 许久。 厮杀一夜的废墟终于安静下来。 青云门六人,此刻正向着来时路上离去。 君问心一人重伤,其他五人身上其实也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但基本都还过得去。 不过这一切的代价当然都是值得的,这一次蛮荒行,他们几乎完成了所有预想的目标,尽灭长生堂分部,斩杀阴公子,然后在此基础上甚至更进一步,直接摧毁了蛮荒圣殿,在这个魔教圣地里闹得是天翻地覆。 如今局势,长生堂在蛮荒圣殿受此重击,元气大伤这是肯定的,至少数十年之内都难以恢复。 而对青云门六人来说,此刻最重要的事便是回到青云,只要能够安全离开这里,便等于为此行画上了几乎完美的符号。 六个人借着夕阳最后一丝残余的光辉,互相扶持着奋力冲入了远方的黑暗中。 而在蛮荒圣殿边缘,那废墟之上,一个全身鹅黄衣裙的苗条身影孤独地站立在那里,沙漠中带着一丝血腥气息的风吹拂过她的身边,远方拂晓的第一道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衣裙习习飘舞,那一双明亮清澈却又带着一丝迷惘的眼神,怔怔地看着那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看着那六个人远离而去,看着那六个人中,那个雪衣的男子。 他独对群雄,傲视阴灭,横扫蛮荒,轰烬神殿的一幕幕,至今依然历历在目,这是怎样一个绝世天骄啊… 他飞速离去,不曾回头看过一次,哪怕破晓晨光缠绵而痛苦地落在他的身上似温柔的手想要牵着他多留片刻,他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一步踏出,便带着身边的同门,冲入了黑暗。 再也不见! 那雪衣飘飘潇洒的身影。 那令人怦然心动俊逸的笑容。 晨光铺天盖地地涌来,淹没了整个蛮荒沙漠,也将那个黄衣女子孤独的身影,掩埋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少掌教(本卷终章) ------------ 十年不展凌云志,一举成名天下知! ------------ 数日之后。 就在正魔两道都将目光放在死亡沼泽之际,一股来自蛮荒的浪潮逐渐席卷神州大陆,并且愈演愈烈。 长生堂驻守蛮荒分堂,长老死,弟子亡,附庸散,全军覆没! 魔教四公子之一,阴公子,阴灭,死! 魔教总坛,蛮荒圣殿,尽数化作废墟! 伴随着这几条震动人心的消息传遍神州大陆,青云门远征蛮荒的一行年轻弟子也逐渐名动天下。 陆雪琪、齐昊、曾书书等人的名字开始不断被提起,响彻正魔两道。 其中,最为万众瞩目的名字自然是君问心! 作为领头之人,十年前他虽然已经大放异彩,但在正魔两道,依然只是将他当作一个潜在的威胁,再加上十年沉寂,早已被人淡忘,如今他携一剑破圣殿、强杀阴公子之威,强势归来,不说家喻户晓,也已经引起了魔教首脑人物的重视,甚至上了魔教四大派阀的必杀榜单,尤其玉阳子收到消息之时,不知道轰碎了多少长生堂的恢弘建筑,直把一众门徒吓得都不敢回屋,尤其是想到当年君问心一句“来日必百倍奉还”,如今果真实现,而且不仅是百倍,千倍万倍都有了,大怒之下放出话来:誓死手刃君问心,血祭其传人阴灭! 然而,在魔教发出话来不久,正道巨擘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于玉清殿召集六脉首座,近千青云弟子,宣布了一条震动天下的消息:小竹峰八代弟子君问心,为青云门少掌教,入主通天峰,代行掌门职务,青云弟子悉数听其调遣! 并且同样与魔教长生堂针锋相对:与君问心为敌者,便是与我青云门为敌! 此消息一出,神州动荡,谁也不曾想到,作为天下第一人的青云掌教竟是毫不讳言,鼎力支持君问心,甚至让其代行掌门权力。 如此,数日之间,神州天陆风云变幻,到处议论纷纷,各种小道消息频出,令人目不暇接… 这时已是春天。 青云山上的日子是平静而安逸的,哪怕在十年前曾经经历过那一场惨烈无比的正魔大战,但是如今青云门依然是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朝气蓬勃状态中。 柔和而明媚的阳光洒落在高耸雄伟的通天峰上,在玉清大殿的后堂里,一个僻静的庭院中,有几棵年月深久的老树矗立在院子中。 微风徐徐吹来,吹动着青翠嫩绿的枝叶轻轻摆动着,在悠闲的树影摇曳中,带着清新诱人仿佛能让人沉醉的气息,吹过院落,吹进窗扉,吹拂在君问心的脸上。 他还在安然睡着,俊逸的脸庞上剑眉依然帅气而挺拔,仿佛再多的苦难也不能磨折他的锐气和骄傲。 他的脸色还有一丝苍白,但神情却是温和而安详的,或许这天下世间,只有这青云山上,才是他心灵最后的归宿,才是他能真正放心入睡的地方。 有脚步声响起,是一身首座服饰的齐昊缓缓走了进来。 树影婆娑摇曳中,阳光似调皮的光点在树荫中跳动着,当齐昊走过的时候,在他脸上晃过了明亮的光芒。 春风吹拂着,天空蔚蓝。 推开门扉的声音让躺在床上的君问心身子动了一下,随后睁开眼睛,看到了从门口走进来的齐昊,便露出了一丝微笑,坐起点头道:“齐师兄,你来了。” 齐昊含笑道:“是,今日你觉得怎样,可好些了么?” 君问心哈哈一笑,活动了一下,然后径直下了地走了几步,笑道:“差不多都好了。” 齐昊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但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君问心微微苍白的脸上,顿时眼中目光一黯,忍不住还是轻叹了一声。 君问心显然也察觉到了齐昊的神情,微微一笑,道:“齐师兄不必在意,不过只是一些伤势而已,相比此番蛮荒之行的收获,这一点伤简直不足挂齿。” 齐昊苦笑了一下,让君问心在屋内桌边坐下,随后自己也坐到另一边,道,“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如今伤势未愈,不久又要去死亡沼泽,还是要尽快痊愈才好。” 君问心却是满不在乎,微笑道:“齐师兄不必多虑,再给我几日便行。” 齐昊笑道:“君师弟的本事我自然是清楚的。” 他顿了顿,忽然注视着君问心的眼睛,郑重道:“我龙首峰一脉,从现在起,以君师弟为尊!” 君问心没有想到他会现在表态,愣了愣,旋即站起身,慨然道:“齐师兄,有你辅助,我等日后齐心合力,一起将这青云门做得更加兴盛,可好?” 齐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被君问心这一番话说的心情激荡,站起身来袖袍一挥,正色道:“有何不可?以君师弟之才,能够与你同行,真是生平大幸,我就不信将来这天下复有何人何派胜得过我青云一门!” 君问心大笑,伸掌出去,齐昊向他望来,两人对视一笑,啪的一声击掌而鸣。 君问心随后信步走到屋子窗边,向外头看了一眼,只见屋外院子中,春光明媚枝叶青绿,柔和的春风软软吹在他的脸上,更是全身舒泰。 比起前些时候在蛮荒之地的那些日子,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闭起眼睛深深呼吸了一下,随后转身对齐昊道:“对了,齐师兄,今日来此,不会只为此事吧?” 齐昊原本激昂的脸庞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 过了一会,君问心从玉清殿后堂来到了前殿。 当初青云山正魔大战的时候,玉清殿被双方当作了最重要的决战之地,各种神通、道法跟不要钱似地乱丢乱砸,将好好的一个仙家胜境弄得是乌烟瘴气,损毁严重。 不过到了今日,经过青云门十年的修缮,玉清殿仍是仙气飘渺的样子。 君问心走过大殿,踏上虹桥,向着云海走去,也不知齐昊让自己过会儿来云海有什么事,不过,这一路怎么没有看到青云弟子? 云海。 云气弥漫。 蓝天白云,一派仙家气象。 那浩大的白玉广场上居然立满了仙衣华服的青云弟子,一排排,整齐肃立,鸦雀无声。 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隐藏不住的狂热。 一双双炽热的目光紧紧盯着虹桥的方向,直到一道白衣身影出现… 天地人间,白衣如雪,他走得身躯挺直,走得洒脱飘逸,春天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为那一袭白衣添了几道金辉,似神仙中人,将凡俗尘事抛在脑后。 立在所有青云弟子前方的除了陆雪琪、齐昊、曾书书、楚誉宏、宋大仁这五人,便是萧逸才和另一个灰衣男子,似乎是落霞峰首徒。 萧逸才眼神黯然,忍不住低下头去。 而齐昊五人眼中,那虹桥之上,是一张熟悉的人影,俊逸潇洒,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洒脱与不羁,令人下意识地心生折服。 就是这个男子,带着他们五个人,转战千里,深入蛮荒,一路上艰难险阻似等闲,笑傲风霜雨雪,纵横荒漠魔山。 多少次的生死与共,多少次的拼命挣扎,血与剑光,还有开怀的笑声,仿佛从未停歇。 就连那一尘不染的雪衣,仿佛也还带着熟悉的气息… 走到虹桥最高处,将整个云海收入眼底时,君问心呆住了,他是真正的呆住了… 下一刻! 所有青云弟子忽的踏前一步: “参见少掌教!” 继而,单膝跪地,整齐划一: “参见少掌教!” 双手抱拳,微微低首: “参见少掌教!” …… 这一幕,带着异样的热血! 青云弟子竟有如此万众一心的时候,这雪衣男子当真是了不起! 暗中关注的长老首座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而道玄真人却是看向了后山方向… 万师弟,同样是完成蛮荒壮举,但结局注定是不同的…我手里的青云,终究是在变好的! 后山祖师祠堂中,一位白发独臂老人拿着扫把,扫着大殿之外似乎永远扫不完的落叶。 “参见少掌教!”“参见少掌教!”“参见少掌教!”… 那整齐的声音传来之际,老人的嘴角似乎也露出一丝欣慰笑意… 光阴如昔,不见了风华少年,只留下宝剑空吟啸,叹世事沧桑。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又一个万剑一 此刻,狐岐山中,鬼王和鬼厉相隔一丈,并肩而立。 鬼王背负双手,神情自若,道:“我听说你前去空桑山,虽然将炼血堂收服,但唯一剩下的一个不肯降服的野狗道人,却被你保了下来,可有此事?” 鬼厉看了鬼王一眼,但见他脸上神色一片平和,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当下缓缓点头道:“不错。” 鬼王笑了笑,转过身去望着青绿如玉的湖面,淡淡道:“以往你率人攻伐,向来杀戮殆尽,怎么今日对着此人,却留了情面?” 鬼厉沉默了片刻,道:“炼血堂如今虽然式微,但八百年前毕竟乃是领袖一时的门阀,非比一般小派。” 鬼王站在那里,也不见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对这个解释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过了半晌,他忽然道:“说起来你手中法宝之上,噬血珠本是黑心老人的遗物,算来你和炼血堂,只怕也有几分香火之情。” 鬼厉缓缓抬眼,向鬼王望去,鬼王却正好转身,也向他看了过来。 他们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撞,鬼厉的目光是阴冷的,鬼王的目光,却是深邃而平和的。 鬼王忽然笑了笑,道:“最近在蛮荒发生的事,你可知道?” 鬼厉身子微微一震,点了点头,道:“是,听说了。” 鬼王悠然道:“听说是君问心领头做的,如今他更是青云门少掌教…” 他顿了一下,才向鬼厉道:“你怎么看?” 鬼厉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沉默了许久,鬼王对他也似乎特别有耐心的样子,毫无着急的神色。 半晌,鬼厉缓缓道:“这一次我们收服炼血堂,教中除了四大派阀之外,最后一个较有实力的派系也被瓜分完毕。” 鬼厉的回答莫名其妙,然而鬼王嘴角却浮起一丝微笑,点头道:“不错。” 鬼厉道:“魔教之中,向来山头鼎立,四大派阀无不想彼此侵吞,往日迫于正道外力,才共同抵御外敌,如今自然不同于当年,而眼下教中势力逐渐排定,再进一步,便是四大派阀激战,只不知道由谁先动手罢了?” 鬼王身子顿了一下,道:“那依你看来,我们圣教之中,四大派阀既然免不了一场厮杀,你觉得我们先动手的好呢!还是静心等待?” 这一次鬼厉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即道:“先发制人!” 鬼王盯着他,道:“好!那你以为先对付哪一派?” 鬼厉道:“长生堂!” 鬼王眉头一皱,但眼中已有赞赏之色,道:“为何?” 鬼厉道:“如今鬼王宗与万毒门实力最强,合欢派与长生堂稍次,合欢派向来低调,但长生堂堂主玉阳子道行虽高,却自傲自大,一向以当年青云山正魔之战中主持人自居,以为魔教中唯他独尊,如此蠢材,不选他还有谁?再加上君问心此举,正是消除了动手的最后一个隐患,说是他助了我们一臂之力,也不为过!” 提到君问心,鬼厉目光微有闪烁,却又在鬼王看过来之际,平静下去。 鬼王拊掌微笑道:“好,好!说的好。” 鬼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十年来,你非但传我天书二卷,更将平生所学、策谋决断,一一相传,我若是连这也看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了你的苦心。” 鬼王微笑着望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如同看着一件自己亲手打造的完美珍贵物品,欢喜中隐隐还有一分自傲,只听他道:“那也不尽然,我传你东西,却也要靠你自己领悟。这些年来你进境之快,实在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本以为以你资质,至少也要修炼三十年以上,不料只用了十年,你便已有大成,难得、难得!” 受了鬼王这般夸奖,鬼厉脸上却似乎没有什么笑容,仿佛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般。 不过鬼王也不在意,这些年来,面前的这个人从当初的张小凡,变成今日的鬼厉,往日的性情早就变的天翻地覆,除了容貌依然,其他的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当年的影子了。 鬼王微微一笑,道:“那若是你来主持,当如何进行?” 鬼厉微一沉吟,道:“此次便是良机,死亡沼泽之中有异宝出世,玉阳子必定视做囊中之物,绝不容外人染指,但正道众人蜂拥而至,我们可待长生堂与正道火并,其后两败俱伤之际,再暗中连结万毒门、合欢派一起下手,这等落井下石之事,他们必定不会推辞,如此一战必可成功!” 鬼王望着他,没有说话。 鬼厉缓缓抬头,向鬼王看去,淡淡道:“怎么?” 鬼王仿佛看他看的有些出神,片刻后醒悟过来,慢慢把目光收回,仿佛在深心处叹息一声,淡淡道:“没有,你说的与我所想,几乎都是一样的。” 鬼厉不说话了。 鬼王淡然一笑,道:“你再休息两日,便去死亡沼泽吧!” 说着,他从怀里拿了一缄封好的信封,递给鬼厉,道,“具体安排之事,我已经在这信中写的清楚了,到了大沼泽之后,鬼王宗一切人物,皆听你调遣。” 鬼厉慢慢接过此信,收到怀里,沉默了片刻,向鬼王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但就在他才走了几步,忽听背后鬼王道:“还有一件事…” 鬼厉停了下来。 鬼王的声音悠悠传来,道:“你与我说话之间,怎么称呼我们圣教,还是一口一个‘魔教’?” 鬼厉沉默了许久,冷冷道:“我入教十年,这里整日征伐血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更是无时不有,怎么配的上一个圣字?” 鬼王大笑,随即道:“哦!那原来你出身的那个正道之中,又是如何?” 鬼厉的身子仿佛微微抖了一下,片刻之后,只听他道:“正道中人所做凶恶之事,也不比魔教中人差了!” 鬼王饶有兴趣地望着他,道:“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心中以为的,却是什么是‘正’?” 鬼厉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我不知道!” 他低低地道,仿佛对着自己说一般…… 那个从背后看去有些孤单萧索的身影渐渐远去之后,鬼王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他深邃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神秘的光,闪耀不停,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时,有个声音从另一侧传了过来,开口道:“宗主,我…” 鬼王打断了他的话,道:“青龙,上来吧!” “是。” 青龙从木桥上走了过来,顺着鬼王的目光向远处看了一眼,道:“刚才副宗主也在这里吗?” 鬼王点了点头,道:“什么事?” 青龙道:“万毒门的那个老怪物又差人秘密过来,询问宗主何时派遣人手进入死亡沼泽,大家一起共行大事?” 鬼王冷笑一声,道:“你回复他们,三日之后,鬼王宗与万毒门、合欢派一起入泽。” 青龙点了点头,道:“好。” 鬼王沉吟了一下,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青龙道:“青龙,你怎么看君问心?” 青龙一番思量,凝重道:“又一个万剑一!” 鬼王深深叹了口气,道:“是啊,万剑一,呵,又是一个万剑一般的人物啊…” 许久。 “那鬼厉呢?你又是怎么看的?” 青龙一怔,抬眼向鬼王望去,只见鬼王眉宇间一片平和,但目光深深不可见底,心中没来由的一寒,一时竟忘了回答。 鬼王笑了笑,道:“怎么了?” 青龙惊醒,随即沉吟,神色间却有些迟疑。 鬼王看在眼底,微笑道:“青龙,你我相交多年,有话但说无妨。” 青龙摇头苦笑,随即道:“这般说吧!我如他这般年纪时候,道行没他高,城府没他深…”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鬼王皱了皱眉,道:“怎么了,还有什么,说罢!” 青龙犹豫了片刻,向鬼王望去,道:“手段没他狠!” 鬼王望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缓缓转过身去,望着碧波如镜的湖面。 青龙在他背后,慢慢道:“这些年来,尤其是最近两年,鬼厉行事手段越来越是激烈凶狠,动辄杀人,在权争中更是辣手无情,而且我们鬼王宗年轻一代之中,较出色的人才如杀生和尚、燕回等人,尽数都聚集在他的门下。” 鬼王淡淡道:“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青龙缓缓摇头,道:“也不是,只是当年他…怎么如今竟变做了这等模样?” 鬼王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其实我当初也看走了眼。” 青龙一惊,道:“宗主,你说什么?” 鬼王道:“我传他天书二卷的时候,本以为以他资质,至少要三十年才能有成,但这十年间,特别是最近五年,鬼厉的修行突飞猛进,直可说是一日千里,只怕他是内秀于心,连我也不曾看出来!” 他说到这里,一直背对着青龙的眼眸中,仿佛也闪过一道不为人知的寒光,但他的声调却没有任何的改变:“他性子坚忍执着,坚韧不拔,于修道一途实是大大有益,但我仍怀疑,只怕其中还有其他缘由。” 青龙皱眉道:“难道他还有什么秘密?” 鬼王摇了摇头,道:“你应该知道他身怀青云门道家真法和天音寺的大梵般若吧?” 青龙点头道:“不错。” 鬼王缓缓道:“以我暗中观察,他非但在我们圣教天书真法上已有大成,便是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与佛家的大梵般若真法,同时也突飞猛进,这三门真法,难道暗中竟有相辅相成之奇效吗?” 他转过身子,对着青龙笑了笑,道:“以他此时的修行,再加上手中那件奇异法宝‘噬魂’,纵然是你有乾坤清光戒,只怕也只有五成的胜算。” 青龙微微一笑,道:“老了,比不过年轻人了。” 鬼王忽地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哪有此事?” 他微笑着,悠悠地道:“我当年看出这少年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而如今他成就却更在我料想之上。鬼王宗若有此人接班,来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只是…” 鬼王负手而立,却突然住口不说,走到亭子边上,向外眺望。 青龙安静地站在旁边,向着鬼王望去,那一个掌握重权的身躯上,此刻却突然隐隐有了一分萧索,默默地传达着那没有说出口的话。 碧瑶…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致书友 最近,有一位一直支持着我的书友,给我提了些意见,他觉得剧情太过贴合原著的故事,再加上书评区也常常有这样的评论,所以,我想给大家讲讲写这本书的初衷。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明白,诛仙同人不管写得多好,都是不能签约不会有任何收获的,于是我给本书的定义是改编,改编意味着只是想将原著改成另一个故事,而不回避与原著相同的部分。 既然不去签约,便没有版权问题,我可以肆意的研究诛仙的故事架构、文笔渲染、矛盾架设,也可以圆自己一个梦,一个去诛仙世界的梦,一个取代原著主角获得诛仙人物青睐的梦。 最重要的是,陆雪琪这个角色,我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原著里碧瑶带来的是震撼,陆雪琪带来的是长情。 但是,我想,诛仙欠了陆雪琪一个震撼! 记得有书评说,陆雪琪的心有三分之一给了青云,有三分之一给了正道,只有最后的三分之一留给了张小凡,她的情不如碧瑶纯粹。 我,不服! 但是反复阅读诛仙十几遍以后,不得不说,这说法有一定道理,因为几次选择,她都选择了正道,选择了青云,在情与义之间挣扎了那么久… 那么,在把握她的性格的基础上,我能不能够将她的选择稍微转变转变呢? 这就是在最初的动力丧失之后,如今的我还在更新,不曾断更,不曾辜负大家的动力了。 有三次,其他网站的编辑找我签约,这是对我的认可,但我都没有去。 因为,我说过的,不签约,不太监,永久免费! 勿忘初心,不负彼此! …… 网文与传统文学的区别是什么,什么样的网文才是能够长盛不衰的? 我想,网文的核心是给大家带来持续的爽感以及偶尔的感动回味,生活已经如此的艰难,网文是给大家带来娱乐放松的,而不是带来沉重虐心的。 所以,在持续的爽感上,这本小说做得并不好,毕竟受限于原著。 不过,本文的定位是诛仙情怀的宣泄,从这一点上来说,也不能算失败。 诛仙是一本适合一口气读完的小说,而不是连载的小说,那么,这本同人也是如此。 最后,完本的时候,大家回过来看看,发现这故事还不错,整本书浑然一体,也弥补了原著的遗憾,那就够了。 本文会在六月底七月初完本,全书大概130几万字。 之后,我会开始自己的原创小说,如今已经写了3万字的大纲,然而细纲只写到五分之一左右,听说所有能够成功的小说都有10万字左右的细纲,而我也在为之努力着。 这本小说,会致力于给大家持续的爽感和不断的感动,我相信会有许多有趣而令人回味的故事。 …… 开始看小说,是从诛仙开始;开始写小说,也是从诛仙开始。 我喜欢创作,喜欢这种感觉,并打算一直写下去… 如今,我打算放弃高薪但辛苦的工作,为了获得更多的写作时间,我去考了公务员,即便工资更低,但是每天多两三个小时写作时间总是好的。 虽然很多朋友觉得我的学历去做公务员浪费了,但,追求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的,能多一些时间做自己喜爱的事情,那就是一种幸福。 笔试与两次初面已过,还有三月底的终面,以及之后的政审、心测、体检,愿自己成功上岸! 大家不要怀疑,正常的公务员确实没这么麻烦,只是我这个职位有点特殊…唉,如果不能考个好点的,无法跟父母交代啊…… 最后,谢谢一直给我打赏和推荐票的兄弟姐妹们,你们的id我都能如数家珍,也是我不断努力的动力。 …… 有的时候,我会想着,人生本是一场永不回头的旅行,不断前行的路上,遇上了什么人,又离开了什么人,几十年后,还有多少人一直在身边不曾离去… 我们这些书友,同为一代人,有着一样的爱好,愿彼此相伴,等到老了,可以有着一些一直同行的兄弟姐妹,那时,我们不再搏权名利欲,那时,我们一起去旅行,偶尔回忆回忆当年为之感动的角色和故事,那时,谁的身体好,谁比谁晚走,谁就赢了…… 抱歉,可能写书的人总是感性。 就写到这儿了。 谢谢大家!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远古森林 青云山。 通天峰。 祖师祠堂。 大殿里的光线还是和平时一样显得有些昏暗,掌门道玄真人手捧三炷清香,恭恭敬敬地向无数祖师先辈灵位行了礼数,然后踏前一步,将手中的清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炉之中。 在他的身边,只站着那位照顾祖师祠堂的落魄老人。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一条条皱纹深的像是刻在脸庞上一般。 道玄转过头来,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忽然道:“你好像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 那老人面无表情,淡淡道:“岁月催人老,有什么好奇怪的?” 道玄笑了笑,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忽然从祠堂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前辈,弟子来了,向前辈问安。” 道玄眉头微动,住口没有说话。 老人缓缓走上一步,但也没有走出祠堂,只提高了些声音,道:“是你啊!什么时候从蛮荒回来的?” 君问心在外头恭谨地道:“弟子回来几天了,如今伤势刚好,所以就过来拜见前辈了。” 那老人嘴边似也浮现了淡淡微笑,道:“哦,这样啊!那你先在外面等一等,我这里还有个客人。” 君问心在外面似乎怔了一下,往日这祖师祠堂向来没什么人来,想不到今天居然还有客人,想来应该是道玄真人。 况且他师从这神秘老人修行十年,对他很是敬重,当下应了一声,就在一旁安静等候去了。 道玄真人慢慢走了几步,站在大殿里的阴影中。 从大门看出去,只见和煦的阳光下,君问心背负太一神剑,一身雪衣,腰束玉带,面容英俊出尘,态度恭敬地站在祖师祠堂的一侧,耐心地等待着。 他默默看了一会,道:“这孩子是块好材料,无论资质、心性,都是我生平仅见,即便是千年前的青叶祖师,我看也比不过他。” 那老人脚步看来有些迟缓,走到他身边,也向外看了一眼,道:“那你当年怎么不把他收到你的门下?” 道玄真人目光遥望着站在祠堂外头的君问心,那青年正是英姿勃发的时候,无论从哪里看,都透露着那么一股蓬勃的朝气,然而他的面色上却没有逼人的锋芒,让人觉得他与众不同。 道玄真人忽然笑了,很平淡很平淡的那种微笑,然后转过身来,对着那个老人道:“因为他太像一个人了,气质、表情,甚至连他的资质,都和那个人这么像,如果让他在我身边,我会睡不着觉的,不然,你以为水月为什么会收他为徒,当年可是看不出他资质的。” 他身边的老人脸上肌肉突然似抽搐了一下。 道玄真人回过头,淡淡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忽然摇头,然后笑道:“我和你开玩笑的!” 话音未落,他眉头却皱了一下,随即手抚胸口,低低咳嗽了几声。 那老人向他的胸口望了一眼,又看了看道玄真人此刻微微变得苍白的脸,淡淡道:“都十年了,你的伤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道玄真人没有说话,但咳嗽声却渐渐大了起来,随后他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过了好一会,咳嗽才慢慢平缓下来。 道玄真人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门外的君问心,走到供奉着无数青云门祖师灵位的灵台前,怔怔看了一会,然后静静道:“我也没想到,‘诛仙剑’反噬之力竟如此厉害!” 那老人慢慢走了过来,伸手拿过一块抹布,在厚重的供桌上开始轻轻擦拭着,口中道:“诛仙剑威力如此巨大,再加上‘诛仙剑阵’,足可逆天,这等凶戾之物,大违天意,你在动用诛仙古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 道玄真人淡淡道:“我自然知道,幻月洞府里的石碑之上,自青叶祖师以下,历代祖师都留下严令,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此剑!” 那老人慢慢地擦着供桌,动作很慢很慢,似乎已经这样擦拭许多年了,所以才这么专注。 他的眼睛看着桌子上,忽然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曾经想过,如果你多用几次诛仙古剑,或许就会死的比我还快了。” 道玄真人望着那个老人佝偻的背影,眼睛里瞳孔忽然收缩,过了一会,才慢慢转过身向外走去。 “你要走了吗?” 那个老人有些苍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道玄真人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片刻之后,他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你还记得当年我救你时说的话吗?” 那个老人站在黑暗的阴影中,没有回答。 道玄真人也没有回头,这个祖师祠堂里仿佛飘荡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半晌,只听道玄真人的声音淡淡地道:“我救你,是因为我欠你,但我不会让你活得比我更久的!” 那个老人的身体已然隐没在阴影中,一动不动。道玄真人随即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个祖师祠堂… 君问心正在外面耐心等候,忽然看到道玄真人从祖师祠堂里走了出来。 他面色如常,显然早有预料,便淡淡行礼。 道玄真人向他看了一眼,眼中仿佛也有什么奇异光芒闪了闪,随即点了点头,便走了。 君问心目光闪烁地送他离去,不知怎么,从刚才道玄真人自祖师祠堂里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的有些奇怪。 君问心正自想着,祠堂里传来那个老人的声音,缓缓道:“是问心吗,你进来吧!” 君问心连忙应了一声:“是。” 说着走进了祠堂。 刚走入祖师祠堂,君问心顿时觉得身上一阵凉意,同时四周也阴暗了下来。 他不禁皱了皱眉,这十年来他一直跟随这个神秘老人在这里照顾祖师祠堂,但从他来的那一天起,他就觉得这个祖师祠堂很是奇怪,无论何时都是阴阴暗暗的感觉,偏偏这里还不是一片漆黑,在那些祖师灵位之前,还点燃供奉着许多香烛,但这些昏暗的烛火微光,却似乎只是为了衬托这里更深的阴暗而存在,根本无法让这大殿摆脱阴暗乃至阴森的感觉。 不过他毕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而且对站在阴影中的那位老人更是景慕之极,早就不把这里的奇怪地方放在心上。 当下他恭恭敬敬地向那个老人的身影行了一礼,道:“前辈,弟子回来了。” 老人笑了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君问心一番,见他出去一个月,面上虽有些风霜之色,但整个人却更见精神。 不禁眼中也有些微欣慰,和声道:“这次出去,受伤不轻吧?” 君问心有些不好意思道:“确实收了不小的伤,不过我等全身而去,全身而返,没有人出事已经算是大幸了!” 当下他简单将蛮荒一役说了说,这消息此时已经轰传天下,君问心的名字更是随之名动神州天陆,不过他显然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连脸色都不变化一下,只是静静地说着。 在君问心说完之后,这个老人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蛮荒中,有一片远古森林,现在还在吗?可曾被沙漠戈壁吞蚀了?” 君问心身子一震,为之愕然,随即想了想,半晌才道:“没有看到,前辈。” 那老人眼中掠过一丝痛楚,慢慢道:“没想到,已经不在了吗?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 “呵!” 那老人忽然苦涩一笑,身子竟是微微晃动,仿佛站不稳一般。 君问心吃了一惊,连忙补充道:“前辈,也许只是我赶路太急,没有看到,您没事吧?” 那老人缓缓摇头,转过身去,目光向上望着,映入眼帘的是高高在上的无数青云门祖师灵位。 那些灵位之前的昏暗烛火,此刻看来仿佛就像他们的眼睛,沉默地望着祠堂里的人们。 君问心没有说下去了,老人也突然沉默。 过了许久,那老人才苦笑一声,带着无尽的酸楚,对着面前那些灵位烛火,低低地道:“其实,这世间多的是可怜人啊……”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幻月洞府 翌日。 青云山通天峰上,后山附近,显得愈加的僻静,连个人影都无。 当午后时分降临,日光洒向后山幽静树林的时候,君问心已经走在静谧的山间林道中了。 通天峰后山他并非是头一次前来,算起来前后他来过无数次了,对附近的地形早已熟悉,他怀抱小白,面上仍是带着一直拥有的沉静笑容,缓缓走着。 山道崎岖,两侧古木森森,林子深处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的声音,君问心的目光从森林转向地面又看向前方,蜿蜒伸展的古道,不知曾有多少往事发生在它的上面。 山林幽静,风儿习习,似乎不沾了丝毫人间俗气。 记忆中那熟悉的三叉路口,慢慢在眼前出现了,君问心在路口停住了脚步,目光不期然向右侧看去,那层层密林之后,茂密枝叶的缝隙里,隐隐透出了那气势雄伟的祖师祠堂大殿的一角。 他微微一笑,却没有转身踏上了那条小道。 风过山林,林涛阵阵。 这一次,他望向的是幻月洞府的方向,而且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便迈过了那道禁地,缓缓行去。 小径两旁与刚才一样,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松柏常青,草木繁密,只有这条山间小径曲曲折折向前蜿蜒而去,通向着未知的神秘。 树林深处,还隐隐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到处都是平静的气息,就连空气之中,也泛着清冷的味道。 君问心心中原本有的那么一丝紧张,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很快就平服了下来,以至于当他第一次抬头望见“幻月洞府”那四个字的时候,面对着闻名天下的地界,他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 而实际上,在他面前的,似乎也正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而已。 比常人高出一半的洞口,宽七尺左右,出现在一个平缓的山坡上,旁边都是绿色的藤蔓与荆棘,甚至有几枝垂下了洞口,山风吹来,藤蔓也在轻轻摇动。 这个石洞外表看去和世间其他普通的山壁石洞没有任何区别,粗糙的石头与坚硬的地面,稍有不同的大概就只有洞府门前的地面在年深月久中已经被人踩踏的光滑了,显示出这里曾经的风霜。 而就在那绿色藤蔓之下,洞口上方的石头上刻着四字: 幻月洞府。 除了这四个字本身的意思,这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这些字迹,都显得如此的普通,难道这里,就是两千年来青云门的根本么? 那一卷造就了无数英才俊杰,包括青云子和青叶祖师的无名古卷,就是安静的躺在这里么? 还有那一柄名动天下的古剑! 君问心静静的望着那四个字,历经岁月风霜的字迹仿佛也在沉默的凝望着他。 他再清楚不过地感觉到,在那幻月洞府的深处,似乎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不断召唤着他,让他前去那个地方。 这个感觉,在他昨晚修炼的时候,就已经分外的强烈! “嗡嗡!” 脑海中,一枚清晰的道韵篆字光芒闪动,震动之声越加强烈,想必那召唤之意便是在与它相呼应吧。 站在幻月洞府之前,君问心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面前这神秘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没有叹息,下一刻,他迈步走了进去,就像是,一脚踩进了过往岁月… 洞外的阳光被石壁遮挡住,照不到石洞里面,洞内显得十分阴凉,山洞很小,一眼几乎就看到了所有的地方,没有想像中的幽深绵长,出现在眼前的竟然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的石室,一眼就可以看清了洞中所有的摆设景物。 几块石头堆在墙角,墙壁角落微微湿润的地方有隐约的青苔,唯一和洞外不同的是,这里特别的清静,走进了山洞,似乎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像是与外面隔绝开了。 君问心怔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表情,但随之目光落到了这个山洞之中唯一显眼的所在:那个镶嵌在石壁之上的太极图案。 倒映在他眼中的太极图,仿佛也正向他述说着岁月流逝的沧桑,残破的边缘散发了久远的气味。 君问心紧紧盯着这个太极图,半晌之后,他缓缓伸出手去,放在这个太极图上。 非石非玉的材质,带着一丝粗糙的感觉磨砺着他的手掌边缘,没有任何的反应。 君问心目光炯炯,用力试着向旁边一转。 没有任何的预兆,甚至石壁本身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忽然间从那个太极图案上传出一股炽烈之气,瞬间攻入君问心的手臂。 君问心还不及反应过来,整条手臂似乎都已经置身在炽热火焰之中炙烤一般,全身的热血一阵沸腾,片刻间面红如血,额头尽是汗珠。 没想到此处如此普通的一个太极图案竟隐藏有如此惊人的道法禁制,君问心大惊之下,下意识要缩回手臂,不料手臂竟然被那股无形之力牢牢吸住,欲撤手而不可得。而与此同时,他周围的山洞石壁上突然开始发出一阵沉闷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惊动一般,眼看就要从沉眠中醒来。 周围的古怪杂音越来越响,渐渐都向君问心身子处聚集过来,而手心前方那处不过过了片刻工夫,却已经热的让人无法忍受。 君问心惊惶之下,牙关紧咬,体内被那股热气烤的几欲爆裂开来,只得用出全身道行拼命抵抗,将一生性命交修的青云门太极玄清道道法拼命向手心传去,希望能抵住那股神秘热气。 就在君问心头昏脑涨,全身被热芒烘烤的紧要关头,忽地,那个太极图案上的神秘热气退了下去,而且去势极快,如潮水一般瞬间从君问心身上消失不见,甚至让君问心都一时无法回神过来。 紧接着,周围那阵古怪的杂音似乎得到了安抚,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山洞中重新回到了平静的气氛。 随着君问心的愕然收手,那个太极图案同时转动,轻微但与刚才已有所不同的低沉声音,再次从石壁上发了出来。 山洞中响起沉闷而隆隆的声音,就在太极图案的右边,原本完整一块的石壁突然出现了一个圆环形状的裂缝,随即缓慢旋转着向旁边分开,露出了一个秘密的洞口。 只是这个洞口处却盘旋着一股灰白水雾模样的怪异事物,看过去如雾气,又似水波,旋转不停,里面朦胧不清,一点都看不真切。 君问心看着那水雾,在这神秘水雾之内,谁又知道是什么呢? ------------------ (求推荐票!谢土豪【夜零】qq红包打赏!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万幽心 君问心深深呼吸了一下,不再犹豫,迈动脚步,走了进去。 水雾吞没了他,那个身影很快消失,而两道石壁这一次却是悄无声息的回转回来,轻轻合上,再也不露一点痕迹。 一股清凉之意迎面扑来,就像是他果然踏进了一个深水的世界,只是片刻之后,君问心发现自己周围尽是一片虚空虚无的世界。 一片黑暗,无边无际,没有光亮,没有尽头。 趴在君问心怀中的小白似乎有些不安起来,动了一下,口中低低叫了两声,君问心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像是安慰了她,小白随即安静了下来。 随后,君问心向前方注视而去,只是在他眼中除了黑暗便一无所有,他看了很久,一直没有动作,直到最后,他的嘴边忽然露出淡淡的笑容,却是闭上了眼睛,向前走去。 “轰!” 才走出几步,突然那一片死亡般的寂静已然被打破,一股炽热之气迎面扑来,君问心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走入了一个火海,全身的皮肉都在被突如其来的火焰灼烧着,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涌来,整个躯体似乎就要在这狂烈的火海中毁灭。 但他却已然紧闭着双眼,甚至在脸上肌肉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微微扭曲的时候,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他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持续的向前走去。 怀中,狐狸小白发出了有些惊吓的叫声,听来十分惶恐,但君问心随即伸手将它抱住,让小白的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不再向外看去,很快的,似乎是主人的手掌和他胸膛内的心跳声,让小白安静了下来,它一动不动地趴着。 火焰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就连身体周围的空气里,似乎也开始弥漫了一种恐怖的焦灼味道,身体的痛楚有增无减,每走一步仿佛就要忍受千万倍的痛苦。 只是,君问心的脚步依旧没有停止,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走着。 不知什么时候,感觉中这狂暴的火焰之海缓缓褪去了,在他的周围,重新又是一片宽广虚无的寂静,身体的痛苦也随之消失了。 在一片静谧中,忽地,一声清脆的水珠滴落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冰冷的水珠不知从何而来,从虚无之中落下,落在他的脸上。 冰寒刺骨。 片刻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隆隆巨响从前方轰然而至,铺天盖地像是无所不在,君问心的脑海中赫然清晰的刻画出了那可怖的场面,巨涛如龙,万丈之高,轰然而下,任何挡在这天地巨威前的东西都如蝼蚁一般渺小,就算是巍峨的青云山也在瞬间被它摧毁吞没,凛冽的寒风瞬间将他的身躯撕扯开去,比刚才烈焰焚身更厉害十倍的痛楚再次从身体各个角落传来。 君问心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居然会受到如此这般的折磨,会感受到这般剧烈的痛苦,就算是当年玄雷锻体时,也不曾如此夸张,即便是他那坚忍不拔的神经,仿佛也要在这痛楚之前为之崩溃。 千万只手在撕扯着他,甚至他已经不能继续呼吸,犹如陷身于深海之下,无穷的压力马上将他压作齑粉,化为寂灭之水。 就算是死,死前也要睁眼看看周围吧… 如一盏灯般,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他深心处,远远不断的闪烁,像是一种诱惑。 君问心深深吸气,慢慢的继续向前走去,紧闭着眼睛! 四面的波涛寒意似乎被激怒一般,顿时越发暴怒起来,轰鸣之声震耳欲聋,像是千刀万剐般酷刑的感觉接踵而来,君问心的额头上,甚至已经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之极,只是他却始终保持着那一分崩溃前残存的清明,依旧慢慢地走着。 一步,又一步,不曾停下,就像人生,缓缓前行着,终究不能回头。 潮水,缓缓退去,震耳欲聋的可怖响声也消失了,寂静重新回到了他的身旁,一片虚无中,回响的仿佛只有他的脚步声。 他睁开了眼,一个人,独自前行! 恍惚中,朦胧中,那深深苍穹的深处,有道闪电掠过,赫然刺破长夜的黑暗,化作无比巨大的光剑从天而降,如此耀眼夺目,让人无法正视,直刺入深心之中。 然后,漆黑的苍穹中升起一轮闪烁着怪异银光的奇异之月,高悬在远空天际。 那一瞬间,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忘却了,只有目光依然向前凝望着,那一道白光的背后。 仿佛是低沉幽怨的声音,有人在轻轻哭泣,但随即有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笑了出来,有个幼小的声音“哇”的一声,终于开始啼哭。 不知怎么,他屏住了呼吸! 莫名的紧张,心跳却如此的快速,耳边仿佛有风,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是一双眼睛在探索着张望着,终于看到… 那一个小小山洞,还有洞中那温柔的女子。 “没事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焦急地问着。 “嗯…快看看我们的孩子。”那黑衣女子虚弱道。 下一刻,他看到了那个啼哭的男孩,那个依偎在父母怀抱中的孩子。 只是,他再怎么睁大双眼,都无法看清那白衣男子与黑衣女子的模样… “取什么名字好呢?”女子有些虚弱,但脸上终究还是幸福的笑容。 父亲用手环抱着女子和那个安静酣睡的孩子,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道: “他是我们的孩子,就取作,万、幽、心…” “轰隆!” 苍穹中竟有一道惊雷响起,天空中竟落下雨来,他全身突然发抖,狠狠喘息! 屋外有雨,天际如墨,远处的森林赫然狰狞,那漫天席地的凄风苦雨之中,父亲与母亲相拥一起,平和的脸上都是笑意,望着那怀中的孩子… 他想大声呼喊却无法作声,千言万语在脑海中回荡急旋,却终究只化作了两个字: “爹、娘!” 漫天雨丝,都似落在了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为什么 幻月闪烁着幽幽光芒。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天际一道电柱狠狠地劈向那梦中的女子身影,击碎了她的护体神光,击中了她紧紧保护在怀中的孩子。 “砰!” 从天空中飞落,那黑色的倩影摔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然而她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她只是疾速低头看向她的孩子,却发现那弱小的身躯已经被电光包裹着,发出“嗤嗤”的声响。 “啊!——” 她仰天长啸,痛不欲生,血红的双眸流下血红的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只是想让他死之前,能再看一眼他的孩子啊……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苍松?为什么!” “……” 凄厉的声音向着苍天怒吼,透出的是谁的凄凉? 他全身颤抖,深心处一阵难以言明的悲愤就这么涌上心头,忍不住仰天长啸。 天空中,什么时候又变黑了呢? 有风雨,悄悄落! 轰然雷鸣,电芒在天空苍穹乱窜,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一场雨。 只是不知怎么,就算是这个雨天,天际上竟然还有着那么一轮诡异的月亮,很亮很白。 雨水打在脸上的感觉,那么的凉… 君问心木然回首,风雨潇潇,那一个温柔的黑衣女子,终究悄悄隐去。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但空空如也。 他全身发抖,突然之间,数十年来在心间筑起的心防堤坝破碎了,崩溃了。 他泪流满面! 下一刻,他已经置身在那个熟悉的房间,小竹峰上特有的气息,在四周泛起,那么的亲切与熟悉。 远处有诸位师姐们的谈笑声,嬉闹声,还有那么熟悉的一阵脚步声,一个少女容颜绝世,她走进房间,伸出柔荑,期待地道:“问心,我们一起去望月台修炼吧…” 两个人的目光在风雨中望见了,对视了,凝固了,静止了,陌生了,疏远了… 君问心的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随后,他的手轻轻落下了,不带有丝毫的声响。 温馨,仿佛瞬间离去! 那个少女呆住了,全身如僵化一般,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你不愿意,你不愿意…” 仿佛是与周围的诡异气氛一样,心里莫名绞痛,他挣扎在痛苦之中。 天空中,苍穹下,依旧风雨潇潇,凄凉一片! 幻月洞府。 那个如梦如幻的人间! 闪烁着诡异光辉的那轮幽月,仍旧挂在天际,不论风雨,永远都散发着淡淡光芒。而挣扎在这个世间的人,仿佛都散了去,只留下孤独一人,独自迷惘。 “我是谁?” 他轻声低问,抬头望月:“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这般幽幽地问了,不知是问天际幽月,还是向着自己的深心。 这半生风起云涌,波澜凶恶,往事一幕一幕都涌在了心头,生命中曾熟悉的人物,心中曾真心对过的人儿,都在脑海中一个一个的掠过,可是,竟都不留下半分痕迹,就这般悄悄远去了。 他心中似有不甘,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只是手在空中,终究还是握住了空。 什么都没有! 只有天际月光,穿过了无数风雨,还依旧落在他的身上,照着他的衣襟。 颓然倒地,像是撕去了所有的外表伪装,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他无须任何坚强,风雨渐渐停歇,尘土悄悄沉默,那具身躯,眼看着也要没入这苍凉世界,归于无声。 死了吧! 古老传说,死去了便不再有苦痛思念,便不再有牵挂,纵然是九幽地府,阎罗殿前,又有谁知是怎样光景? 繁华人间,也许终究是空吧! 只是,那具沉默的躯体忽然又震动了一下,天际月光,仿佛也随之轻轻一抖,随即落下了一道光柱,洒在那个身体之上。 他竟似要挣扎! 他竟似仍不甘! 他挣扎的爬起,每一个动作仿佛都用尽了他全身气力,脚下的大地分明有无尽的诱惑,引诱着他躺下便不再有任何烦恼,便可以摆脱世间苦痛。 只是他竟是不肯退缩,倔强地要直起身子,手破了流血,唇破了深痕,这萧萧凄凉世间,他竟然还是不肯放弃。 那月光幽幽,如倾如述,落在他的身上,犹如轻声低语:“你何必坚持呢!放手吧,放手了你便自由了…” 他挣扎着,像是在无限宽阔的天地间的一只蝼蚁,只是无论如何,面对着仿佛无限大的天地,他终究还是抬头,望天! 慢慢站了起来。 熟悉的面容,在心间悄悄飘荡,原来就算在生死之间,终究还是不能舍弃。 这一生,总还有牵挂的人吧! 君问心! 这个天地间的蝼蚁,此刻正静静望天,凝望着天际幽月。 月光诡异而幽冷。 他忽然大喝,纵身而起,离开了这片无垠的土地,直冲上天。 在他身前,有紫金色光芒,猛然亮起,与他的身子一道,直冲向那轮幽月。 月冷无声,但就在他的身前,忽地月光一暗,竟是一对黑白身影,模糊的容颜,欣喜地望着他,仿佛多年之前的雨夜,才降落人间时刻的欢喜。 心头如被利刃瞬间割过,他竟是全身发抖,但身如离弦之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紫金光芒如电,在他眼光注视之下,硬生生刺入两人身体,穿越而过。 仿佛是鲜血飞溅,又像是风雨潇潇,打在脸上,冰凉一片。人影消失了,他仿佛也有些麻木。 只有他的眼神依然坚决,向着那轮幽月冲去。 月光冰冷,天地瞬间黯淡,仿佛有股凄凉之意,在悄悄弥漫。 便在那电光石火之际,眼看冲近了月光之前,迷蒙的云气涌来,忽然间,竟有个身影在云气中隐隐现身。 那是怎样一个,深深镂刻在心间的身影啊! 他猛然呆住了,一身的坚持仿佛就要随风散去,那个模糊的纤细身影在云气中翻转缭乱啊! 仿佛是深情凝视,又似做白衣剑舞!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是一个人 他瞬间仿佛窒息了,那身影就在他的眼前,活生生的,挡在他的身前。 那是怎样的战栗感觉,如电芒掠过全身,冰冷的光芒离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心头竟也似整个被撕裂开去。 终于,还是穿了过去,就这般硬生生穿越过了人影。 “哇!” 一股凉意从头到脚,倒灌下来,他人在半空,面白如纸,忽地口一张,喷出大口鲜血,将胸口衣襟都染做了红色,面上更无一丝血色。 然后,他还是抬头,如百折不挠、不死不休的离弦之箭,向着那轮幽月冲去。 “问心…” 忽地,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地呼唤了一声,刹那之间君问心如被雷殛,身躯剧震,面上现出不能置信的神情,竟是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他的眼睛仍是看向前方,但嘴唇却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几分哽咽,几分心如刀割,更有几分绝望,低低地道:“雪琪…” 那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身后,柔情无限,带着几分令他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温柔,幽幽地道:“问心,你不理我了么,你回头看看我呀!” 君问心的身体开始慢慢发抖起来,他的身躯里像是陷入了激战,几次三番想要转过身去,却又苦苦忍耐了下来。 尽管没有痛苦折磨,然而此时此刻的他,汗湿重衫,面目扭曲,竟是比刚才那可畏可怖的烈火焚身、深海寒意更加痛苦不堪。 一声声低沉却清晰的呼唤,在他的身后轻轻飘荡,仿佛永无止境,这一生坎坷流离,不就是为了那个声音么? 为什么,还不回头? “啊…” 他忽然吼叫起来,身体颤抖,牙关紧咬,全身骨骼纷纷作响,像是终于到了忍耐的极点。 然而,似乎这还没有结束,除了陆雪琪的声音在他身后呼唤着他,慢慢的,他竟然又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那一些无不是他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人。 碧瑶! 爹,娘! 水月师父! …… 无穷无尽,那些声音层层叠叠,一波接着一波,在他身后呼唤着,叫喊着,往事如烟,一幕一幕闪现而过。 千山万水,一人跋涉;暮雪千山,只影独行。 他不要孤寂,不要长生,他想要的,只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啊… 君问心抱头痛哭,像一个小孩一般,无处躲藏。 泪水滴落,在他的手心,有淡淡的温热。 周围无穷无尽的呼唤声,依然在耳边呼唤着,萦绕不去,诱惑着他,让他睁开双眼回头而去。 只是,那淡淡的温热,却忽然令他颤抖的身体安静了下来,这熟悉而温暖的感觉,仿佛就在不久以前,他曾经感受到过。 也曾有个人,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旁,在无数个黑夜里,紧紧牵着他的手,用自己的温热来温暖他。 也曾经,在那一片虚无空虚昏暗之中,在他承受玄雷剧痛的时候,恍惚之中,有那温热的手拂过他的脸庞。 在一片可怕的冰冷世界里,告诉了他,他不是一个人。 这一生,那千山万水,那暮雪千山… 不是… 一个人! 周围的无数声音突然变得急切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带着几分凄厉向君问心继续呼唤着,但他的身体慢慢的平静下来,面上痛苦的扭曲被一股平和缓缓取代。 随后,他轻轻笑了一下,一股带着深深不舍的眷念,带着刻骨铭心的思念,淡淡的微笑着。 然后,他将所有的声音抛在身后,任凭那声音凄厉叫着,然后在尖利声中,渐渐平息下去。 寂静,终于再一次降临了。 那一道灿烂的光芒,闪烁着紫金色光环,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穿过了云气,刺入了那个模糊月影! 然后,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碎裂了… 漫天的风雨,就这般悄悄止歇,幽远的冥冥处,仿佛有低低的叹息声。 风消,雨散! 月光坠落如浮云! 天地苍穹尽如水! 他的身子从天空跌落,像落入万丈深渊,在他心中却没有了畏惧害怕,有的竟只是几分不舍。 下一刻,他已落在了地面,周围的幻象尽皆消失。 在他脚下,一面古拙而明亮的古镜,已经碎裂成了数块,从墙壁上落下,散落在地面。 而在他的身边周围,是古朴的洞壁、坚硬的岩石,距离他走进那个神奇的洞口,不过是十步的距离。 这短短的十步,他却像是经历了一生,所有的痛楚回忆都这般轮回了一次。 他向前望去… 君问心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世界。 面前的一切,根本不是他想像中一个隐藏在山腹深处的石洞,在他眼前的,是另一个古老荒凉而奇异的地方。 一片巨大到望不见尽头的荒凉的戈壁,展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的树木花草,只有深灰的岩石与砂土,大风从戈壁上吹过,带着呜呜的尖啸声。 “轰!” 头顶之上,是奇异的苍穹,深紫色的厚重云层将这个世界压得仿佛透不过气来,云层之中,不断有白色的巨大闪电从天劈下,窜过天际。 远方最远的天际,是一片暗绿色的光环,那里特别的明亮,像是黑暗的尽头有璀璨的光辉,更有无数的流星掠过天际,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在天幕之中,化作辉煌而壮观的星雨。 半晌,君问心缓缓收回了目光,震惊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向前看去,在荒凉的戈壁之上,他前方不远处,却有一座祭坛,深灰巨石为座,八面俱有台阶,上下七层,祭坛之上有七根巨柱,分为七色,每一根高数十丈,环抱需三人方可合围,普通人在这祭坛之上,看去直如蝼蚁一般渺小。祭坛中央,还有一只形式古拙的古鼎。 “嗡!” 君问心只感觉脑海中,那清光篆字,忽然轰鸣旋转,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轰!” 突然,一声巨响,那一只古鼎瞬间被一股巨力炸得粉碎,碎块四处飞溅,烟雾之中,君问心的双眼瞳孔微微收缩。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诛仙 一把古剑,在古鼎原来的位置上,倒插在坚硬的石座里,看去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形式古拙却自有一股威严,赫然正是“诛仙”古剑。 瞬间,整座巨大的祭坛为之一颤,一股充沛之极的力量爆发出来,祭坛之上,那七根巨大的石柱像是受到什么召唤,逐一亮了起来,光芒越来越盛,最后化作七道七彩虹光,耀眼夺目,直冲天际。 煌煌虹光冲天而起,插入深紫云层,顿时祭坛上空的厚重云层发生了变化,无数的云层开始急速旋转,电芒此起彼伏地在云层之中闪烁着,慢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露出了天穹之上的真容。 君问心仰天望去,屏住了呼吸,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为何这个地方,名为幻月洞府! 高高的天穹之上,那一道被诛仙古剑巨力驱动的虹光破开的裂口里,露出了一个闪烁变幻的月亮,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光辉都在这迷幻一般的幻月上闪动着,发射出美丽而神秘的光芒。 而当诛仙古剑驱动七根巨柱光辉射上天际之后,那七色虹光瞬间穿过了云层融入到幻月之上,顿时,那幻月光辉大盛,七色光芒闪烁不停,片刻之后,竟是在半空之中幻化出了一把七彩气剑,所过之处,所有的乌云都纷纷躲避消散,直有不可一世之威势。 君问心脸上变色,这阵势他真是太熟悉不过了,正是天下无敌的诛仙剑阵,只是眼下并无漫天飞舞的小气剑,但在幻月照耀之下,这一把主剑威势,竟仿佛比当日七脉山峰之上祭出的诛仙剑阵威势更大。 天际苍穹,幻月闪烁。 “唰!” 君问心全身绽放清光,无法控制的向着诛仙古剑飘去。 他面色大变,运转全身修为,拼命抗拒,飘动的身躯微微一顿。 仿佛凝固了时光。 只是,在那片刻的时光中,谁又能做到什么呢? 就像是,谁也终究无法,挽留上片刻光阴! 他终究是来到了诛仙古剑下方,抓住了诛仙古剑的剑柄。 五指,合拢! “轰!” 犹如一生惊雷,突然在耳边炸响,将整座苍穹撕裂开去,电芒乱窜,风云滚动,天际苍穹之上幻月光华大盛,七彩闪耀不停,汇聚成一道巨大光柱,从天而降,将君问心的身影笼罩其中。 “呃啊!” 君问心一声惨叫,他凝神望去,但见自己的右手血流如注,逆着他的手向上流去,一滴滴落在了诛仙之上,划过了诛仙那看似有些粗糙的剑刃,慢慢隐去,却不曾有丝毫落到地上。 隐隐的,在那个瞬间,君问心心头动了动,像是有什么怪异的场景触动了他的心怀,如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片刻之后,他猛然醒悟。 是血! 他的眼角余光在那个瞬间,赫然看到自己的血液,在流淌到诛仙古剑的剑刃之上,慢慢消失不见,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诛仙古剑之中。 诛仙!诛仙!诛仙! 诛仙竟然与鬼厉的噬血珠一样,竟能吸噬活物的精血! “砰!” 他愕然而不能自持,心中大惊,左手蓦然拔出太一神剑,硬生生打在了诛仙古剑之上! 诛仙古剑没有动弹,在那个瞬间,没有声响,没有轰鸣,君问心看去势若千钧的太一神剑,打在诛仙古剑之上后,却突然间像是落入棉花堆中一般,悄无声息了。 那柄诛仙古剑,虽然还握在君问心手中,但不知怎么,它的剑刃本身,却发生了变化。 原本古朴而略显有些粗糙的、非石非玉的剑刃之上,开始隐隐泛起幽幽的红色光芒,仿佛就是刚才吸噬进去的那些鲜血,变得活了过来,在剑刃深处,开始缓缓鼓荡。 一如原本平静的大海,渐起波澜,酝酿着无可匹敌的风暴,笼罩天地!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在悄悄悸动? 君问心觉得口有些干渴,下意识地想松开诛仙,可是下一刻,他已发现,自己周身的气力似乎在瞬间完全消失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在体内泛起。 君问心体内精血缓缓沸腾鼓荡,竟开始有向外奔流的趋势,而去向正是他手中紧握的诛仙古剑。 君问心似乎明白了什么,竭力想要松开诛仙古剑,但手中无力,而诛仙古剑此刻仿佛就如一个苏醒的恶魔,紧紧抓住了他,不肯放他而去。 便是他左手上的太一神剑,此刻竟也紧紧吸附在了诛仙古剑的剑刃之上。 诛仙古剑剑刃上,红光渐渐从淡转浓,与此同时,就像是鲜血流过血管一般的诡异,细微的血色开始扩散,向着剑刃的两段迅速流淌过去。 古朴的剑刃慢慢的,被血红色所掩盖。 那柄诛仙古剑,仿佛根本无视君问心的愤怒,一直进行着自己的蜕化,幽幽的血色,终于染红了全部的剑刃,一柄原本古朴的古剑,此刻已经变做怪异而诡秘的血红之剑。 剑光幽红,缓缓流转,几如重生的恶魔之眸,缓缓醒来,注视着周围事物。 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直到,那个握着诛仙的男子,突然爆发出一声痛楚到撕心裂肺般的嘶吼。 “啊!……” 君问心面色惨白,全身颤抖不止,脸上、手上没有被衣物遮盖的手足皮肤,竟然开始明显而缓慢地萎缩下去。 而与此同时,诛仙古剑上响起了怪异的轻啸声音,红芒越来越亮,从君问心握着诛仙古剑的右手上,隐隐有红丝被诛仙古剑吸入了剑刃之中。 诛仙古剑之上的红光已经越来越盛,而与之相反的,君问心的情况却越来越是难看,此时此刻,他正挣扎于鬼门关前,诛仙古剑上的吸噬之力越来越大。 若不是此刻他修为道行早已今非昔比,他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然而,他也明白,自己是再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在君问心此刻的眼中,眼前的诛仙古剑散发着血红色光芒,隐隐似一个恶魔张开血盆大口狞笑着,马上就要将他吞噬进去。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血炼 就这样,完结了一生么? 在即将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嗤!” 一股暖气,轰然而起,从他心口迸发而出,乃纯阳气息,直散入经脉之中。 他全身一震,脑海中片刻清醒,一声大吼,竭尽一生修行,提劲贯出,脑海中清光篆字如电闪雷鸣,太极玄清道转眼闪过,面上青、紫、红三气同时腾起,虽然不甚亮,却重获生机。 “轰!轰!” 太一神剑腾空而起,似乎感知到了主人处于生死的边缘,竟是忽然分作双剑,一作紫色雷剑、一作湛蓝冰剑成掎角之势向着诛仙古剑轰去,正是千年前落入凡尘的九天玄雷以及极北苦寒冰原的万载玄玉冰晶,此刻竟是拆分成两炳神剑! 另一边,君问心绑在手臂上的玄火鉴自发腾空,源源不断的炽热炎气散发出来,于诛仙古剑另一侧,形成一柄火红炎剑,同样怒劈而去! “轰!” 一声呼啸,三柄神剑急射而出,冲向那七彩光闪烁的诛仙古剑,片刻后一声巨响,君问心如受巨震,整个人被弹开,在他身下空地,竟也被这股大力打出了一个方圆百丈的大坑。 君问心落回地上,七窍流血,头昏目眩,但体内痛苦却似乎竟是轻了一些。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却是双目流血,用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只见天空中光华乱闪,依旧争斗不休。 蓦然,手心一沉,居然又是诛仙剑柄,似乎是对君问心的鲜血留恋不已。 随着手上渗出的血液越来越多,君问心逐渐失去了知觉。 一股淡淡血腥味道,飘荡在空气中。 “嗡嗡!” 随着时间流逝,一阵清光从倒地的君问心头部腾空而起,有经久不息的梵唱响彻。 “嗤!” 而不知怎么,原本缠斗的诛仙突然暗淡了下来,清光篆字忽然急射入诛仙之中,诛仙古剑化作白光,而围攻的三柄神剑,竟是逐渐暗淡下来,化作紫、蓝、红三色剑气,缓缓被诛仙古剑吸入剑身。 “哧!” 诛仙古剑落了下来,插在君问心身旁。 天空中光华散去,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许久。 君问心睁开了朦胧的眼睛,他缓缓坐了起来,拍了拍苍白的脸庞,他略微清醒了些。 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悚然一惊,向着周身看去。 却发现自己的太一神剑不见了,而绑在右臂的玄火鉴也黯淡了些,似乎耗尽了灵力,插在他身边的是一柄晶莹如玉的雪白古剑,形式古拙却自有一股威严… “这是…诛仙!” 君问心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此剑虽然纹络与诛仙古剑一模一样,然而剑刃剑身却是光滑如玉,比之以前,不知美观了多少! 更重要的是,他与这新生的诛仙古剑之间似乎有种血脉相连之感。 仔细感应着,君问心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他把青云门至宝诛仙古剑给…‘血炼’了! 他嘴角抽搐,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嗡嗡!” 这时,诛仙古剑忽然缓缓飘起,围绕着君问心旋转数周,白光一闪一闪的,仿佛新生的孩童一般。 君问心皱了皱眉,这是让我握住它吗,难道其中有什么缘故? 他慢慢站起身来,似乎还晃了晃,才站定,缓缓伸出手去,抓住了诛仙古剑的剑柄。 五指,合拢! 一股精纯的灵力涌入全身,如泡温泉之中,片刻功夫竟是治愈了君问心的伤势! 并硬生生灌入他的丹田之中,推动着他的修为暴涨,直到上清中期,这才停了下来… “轰!” 犹如一生惊雷,突然在耳边炸响,将整座苍穹撕裂开去,电芒乱窜,风云滚动,天际苍穹之上幻月光华大盛,七彩闪耀不停,汇聚成一道巨大光柱,从天而降,将君问心的身影笼罩其中。 “喝!——” 一声长啸,声入云端,君问心倒飞而去,落在那祭坛之上,七根彩色奇柱同时亮起,光柱如龙,在半空中矫健翻腾,似乎在欢呼狂啸。 光华深处,君问心的身影看去仿佛有些模糊起来,只见依稀看到他的动作,慢慢的将诛仙古剑举起,随着古剑的升高,天穹之上风云旋转的越来越急,那一柄代表着绝世诛仙之力的彩色气剑,再度出现,睥睨世间,不可一世! 在那天际巨剑的周围,在那幻月光华照耀之下,空旷的虚无天地间,赫然缓缓现出了一列巨大的金色字体,每一个都高百丈大小,从天际直下地面,壮观之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风云激荡,天地萧萧,光华深处,那一道目光,深深凝望着天地苍穹! ------------ 许久,许久。 君问心才从幻月洞府中走了出来,他伸手遮了遮耀目的日光,深深吸了口清新的山林之气。 恍如隔世。 没想到于无情海下得到的古朴篆字,竟是秉承天地而生的清华道光正气所化,它本是诛仙之灵,用以克制诛仙之力衍生的幽戾煞气,只是数千年前被魔心鬼尊驱逐了… 而诛仙古剑本身,便是青叶祖师凭之名动天下的无名古卷,实则乃是天地奇书《天书》第五卷,其自成一体,亦可称之为《道之天书》。 天地间尚有其余四部天书,分别为天书第一、二卷《魔之天书》,三、四卷《佛之天书》,也不知如今流落到了何方。 只是这诛仙古剑不到太清境界,根本无法动用诛仙之力,幸好还能随时动用那三柄堪比九天神兵的剑气,不然,真是亏大了… “铮铮铮!” 君问心心念一动,只见三柄红、蓝、紫色的神剑从诛仙古剑中腾空而起,围绕在他周围,缓缓移动…… 忽然,君问心神色一凝,只见一个苍老佝偻的背影出现在前方小径上。 他,转过身来,看向君问心。 正是祖师祠堂那位神秘老人。 君问心低声道:“前辈。” 他将幻月洞府中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毕竟是私自进入幻月洞府,不能没有交代,更重要的是,诛仙被他血炼了啊…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鬼先生 君问心的脸上明显有着几分尴尬。 那老人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君问心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欣赏,微笑道:“孩子,你竟然真的走过了那条幻月之道!你好,真的很好!” 君问心一时没明白他为何夸奖自己,也不知他话里的“好”字是指什么,不觉有些愕然,但那老人却似乎并没有打算解释,手上轻轻一挥,只见原本背在身后的诛仙古剑,忽然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飞了起来。 老人凝望着这把古剑,随后看向君问心,静静地道:“孩子,这诛仙之力是夺天地造化之玄奇的无上法力,可以诛仙灭魔,毁天灭地,本不应存于人间,但既然它已经在这儿了,便终究需要一个主人。” 说话之间,诛仙古剑如轻飘飘浮萍一般,却是被风送来,飘到了君问心的身前。 君问心愕然,看向那老人,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前辈,你…” 老人微笑道:“你以为你为何能来此地?其实都是此剑召唤你来的缘故,所以说,你才是有缘之人。” 君问心连连摇头,道:”前辈,弟子修为浅薄,不及您与道玄…师伯之万一,如何掌握这诛仙之力?” 那老人面色一黯,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和,淡淡道:“真正能够掌握诛仙之力的关键,却也并非乃是一人的修行道行的高低,最重要的,反而是内心。” 君问心不解,道:“这却是为何?” 老人道:“诛仙之力远超凡俗,掌控者轻易就能睥睨天下所向披靡,如此可畏可怖之力一旦在手,往往便会不自觉沉溺其中,到最后反而心魔反噬,反成了诛仙之力的奴仆了。” 他轻叹一声,道:“当年我与道玄俱是自信天下无双,目空一切,殊不知到了最后,终究都没有抵挡住心魔,只有真正历经了千难百劫,挫折失败,一颗心百炼成钢的人,才是这诛仙之力的真正主人啊!” 老人郑重叮嘱道:“诛仙已然被你血炼,已成你私有之物,此事我会与道玄说明,你不必担忧,值得考虑的是,你的心性固然不错,但诛仙煞力非同小可,虽然有秉承天地而生的清华道光正气帮你压制,然而,毕竟你才是它的主人,一念成仙,一念化魔,你必须牢记在心!” 君问心心中一紧,道:“是,弟子知道了。” 老人又抬起头,眺望着远方,感叹道:“没想到,诛仙古剑目前再也不能用了…” 蓝天白云。 君问心怔怔出神。 万幽心…这是我原本的名字吗? 爹娘…你们现在还健在吗? 还有苍松,我百年冰封的苦楚,罪魁祸首原本是你吗…… 便在此时,不远处一道黑影潜伏,老人与君问心都不曾想到竟有人能潜入这青云禁地,出神之下,都不曾发现… 那人浑身鬼气森森,他盯着老人的背影,心道:还以为你死了,原来是躲在了这里啊,老友… 不过,诛仙古剑不能用了? 本来只是奉宗主之命来联络一下那人,不想竟有意外收获,此事可大加利用…… ---------- 君问心到了通天峰玉清殿上的时候,这里已经站着几十个人了。 这些人中,有他熟悉的,也有他陌生到只见过几面,仅知道是同门的人。 但无一例外的,在场的人心里都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年轻人,都是青云门年轻一代的翘楚。 而在人群之中,最出众的莫过于两人,一个自然是冰冷清艳的陆雪琪,另一位却是如今一身首座服饰、气度不凡的齐昊。 说起来其他各脉的首座都未前来,齐昊也是唯一一个到场的六脉首座。 曾书书向周围看了一眼,道:“齐师兄,这次掌门师伯把我们叫来,不知道有什么大事?” 齐昊摇手道:“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有听说西方死亡沼泽出了什么事,掌门师伯想要派出年轻一代出色的弟子历练一下。” “啊!” 周围人都发出了声音,许多人都颇为好奇和兴奋。 曾书书本来也是笑容满面,但忽然间神色一凝,仿佛想到了什么,齐昊发觉,微讶道:“曾师弟,怎么了?” 曾书书苦笑了一下,道:“年轻一代,出色的弟子,下山历练?” 他轻轻摇头叹息,道,“这个话,我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他与齐昊对望了一眼,忽然间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当年的五个人,如今…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大殿之上,钟鼎之声响起,众人立刻肃立。 片刻后走出的竟不是掌门道玄真人,而是少掌教君问心,他向众人望了一眼,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众人一愣,但是君问心本就是青云门少掌教,再加上蛮荒之役让得这些年轻弟子对他已经是崇拜中带着狂热,所以也没有任何抗拒之心,他们一起恭敬施礼: “少掌教!” 齐昊站在最前头,君问心微笑摆手,道:“众位师兄弟,不必多礼!” 但众弟子中,除了齐昊如今的身分已然不同,他在君问心的下首坐了下来之外,其他的人还是站着。 尤其是萧逸才站在下方,看着坐在主位的君问心神情复杂难言。 便在此时,曾书书刚抬起身,眼睛一转,嘴角一弯,道:“我们是不是还要参拜一下少掌教夫人?” 齐昊看到曾书书的眼色,再见众多年轻弟子还有些拘谨,便明白了他的心意。 他笑了笑,凑趣道:“我怎么不知道少掌教有夫人了?” 曾书书摇了摇扇子,看向一旁白衣胜雪的陆雪琪,眨眨眼道:“这不就是嚒?” 众人一愣,随即纷纷起哄。 只见陆雪琪神色一凝,握住天琊神剑的手举了举,吓得曾书书远远跳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陆雪琪冷冰冰地截道:“我不是君子!” “哈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玉清殿一片欢声笑语… 君问心摇了摇头,淡笑道:“书书,最近是不是闲得慌,要不过会儿我帮你松松骨头?” 曾书书闻言,登时一脸幽怨。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出发 过了一会儿,等玉清殿内笑声渐渐平息。 君问心摆了摆手,众人登时安静下来。 他走了出来,向四周众人望了一眼,朗声道:“诸位同门,今日请大家来此,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我们青云门最出色的弟子前去完成。” 他说到这里,众人登时一阵骚动,君问心微笑了一下,继续道:“近日,天下间纷纷传闻,说道西方大沼泽之内,近日忽有异光冲天,数日不止,恐有惊世异宝将要出世,本来天降灵物,唯有德者居之,我们也并无兴趣,但这消息传开之后,却听说魔教妖孽大举西进,意图染指。” “什么?” “可恶!” 青云门众年轻弟子顿时怒形于色,纷纷叫出声来。 君问心待众人声音小了些,微笑道:“这消息若是假的,倒也罢了,但万一若是真有着奇珍异宝,落入魔教手中,岂不是为虎作伥,青云门向来为天下正道领袖,故掌门真人决定,从本门年轻一代中挑选出出色的弟子,一起前往西方大沼泽,持正道义,斩妖除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然又带些神秘的味道,道:“诸位师弟,此外还有一个要紧处,听说今日天音寺和焚香谷也派出了弟子前往西方大沼泽,自从十年前那一场大战之后,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两派明着和我们一团和气,但暗地里窥视着正道领袖之位久矣,希望大家不要丢了本门的脸面!”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顿时有人喊了出来:“少掌教放心,我等绝不丢青云门的脸面!” “正是,这一次定要让魔教,还有天音寺、焚香谷的人看看我们的厉害!” 君问心微笑点头,站起身来,道:“此次去西方,或有凶险,魔教中人更是奸险狡诈,我们行事要留心。” 众人齐声道:“是。” 君问心点头道:“那我这就安排,我们早早动身吧!” 说完,他便回身划分人员。 那边厢,林惊羽向齐昊道:“怎么,齐师兄,这次你还去吗?” 齐昊笑道:“林师弟,如今我不得不去啊。” 林惊羽一愣,问道:“啊!师兄你已经是本脉首座了,为什么要去呢?” 齐昊笑了笑,但随即脸色有些阴沉,看着周围无人,对着林惊羽低声道:“林师弟,不瞒你说,自从十年前师父…苍松道人背叛青云,结果搞的我们龙首峰一脉一直抬不起头来,尤其朝阳峰、落霞峰二脉弟子,见了我们便如仇人一般,师兄我这个首座,做的也是辛苦的很,所以每次出去,都想帮我们龙首峰争上一口气!” 林惊羽默然无语,片刻后微微点头,低声道:“齐师兄,我知道,你放心就是,我必定全力帮你。” 齐昊微微一笑,脸色也松开了些,伸出手拍了拍林惊羽的肩膀。 正好此时宋大仁走了过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笑道:“怎么,这次龙首峰是齐师兄和林师弟出去吗?” 齐昊笑道:“正是,不知大竹峰去的是谁?” 宋大仁呵呵一笑,道:“自然还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大师兄去。” 齐昊微笑道:“宋师兄道行高深,有你在,我们青云门更是如虎添翼。” 宋大仁口才自然没有齐昊这么圆滑周到,当下笑谈了几句,正要走开。 齐昊忽又回头,对宋大仁道:“对了,宋师兄,灵儿师妹此次不去吗?” 宋大仁怔了一下,随即爽朗一笑:“小师妹如今的修为可是比我这大师兄高多了,怎能不去?我们还指着她给大竹峰争光呢!” 齐昊微笑点头,神情有些复杂。 ----------- 平静神州波澜生,剑舞霜飞刀光冷,风定,烟水雨云各西东。 正魔相斗苍生恼,飘摇,诛仙剑泣神女渺。 风云色变黑云罩,祈祷,何年相守咏桃夭。 ——《定风波》 ----------- 三日之后,君问心离开了青云山,向西南而去,同时带在身边的还有狐狸小白,除此之外,陆雪琪也跟在身边。 本来陆雪琪还想与大部队一同去死亡沼泽,她脸皮薄,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太过特殊。 但君问心只淡淡地一搂她的纤腰,她便无可奈何,只得留下来,与他一道。 神州浩土,广袤无垠,其中自然以中原大地最为富庶。 而在中原之外,北方乃是冰天雪地的极北苦寒冰原,人迹罕至;东方则是浩瀚无边的大海;至于南方,在中原之外有十万大山,耸立边陲,连绵不尽,那里荒山恶水,瘴气毒物不可胜数,传说中更有古怪奇特的奇异荒野蛮人,茹毛饮血,凶残无比。 而在神州浩土的西面,则是有两大凶地。 西北方向,是一望无际的荒凉戈壁,世人称之为“蛮荒之地”,其上百年无雨,气候干燥之极,偶尔有些许绿洲,却也多为猛兽凶物所占,自然普通人一进便是死路一条。 而在传言中,蛮荒深处,有一处宏大圣殿,正是不久前毁于君问心之手的魔教发祥之地。 至于西南所在,便是世人谈之变色的巨大死亡沼泽。 此处的气候与西北蛮荒之地截然相反,一年之中,十日里倒有七、八日是下雨的,各种奇异植物多如牛毛,繁茂生长。 这等阴冷潮湿所在,向来便是世间巨毒恶兽毒虫所居之处,而此处特有的剧毒沼气,更是每逢下雨日子便从沼泽中腐烂的泥土里腾腾升起,人若吸进,若无适当解药,不出半刻便剧毒攻心而亡。 除此之外,千百年间被雨水浸泡腐烂的动物躯体、树木花草,将这里变做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稍微不慎踏错一步,便被吸入无底沼泽之下,永远不见天日,悲惨而死。 如此凶险之地,平日里自然不会有人前来。 但就在不久之前,世间突然纷纷传闻,西方死亡沼泽之内,突腾起巨大金色光柱,直冲云霄,一日夜不息,便是在深夜之际,也将那处天空照的亮如白昼。 三日之后,这金光才渐渐散去,从此之后,死亡沼泽之内,似乎便总有巨大异啸之声,隐隐传来,让那些住在死亡沼泽边缘的人们,恐惧不已。 这消息一旦传开,登时轰动天下。 以修道之人的眼光看来,灵物神器,向来都有自身灵性,这等巨大金光,自然便是奇珍异宝出世的前兆,召唤有缘人前去。 而从这金色光柱来看,这异宝之神奇,实在是非同小可,一时间天下震动,正邪高手纷纷云集。 而在表面上那一片纷扰之下,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暗流,汹涌流动。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长大的小环 离死亡沼泽还有半日路程的东方,有个荒凉凋落的小村庄,名叫“大王村”,因为村中村民信奉某个叫做“大王”的神秘神灵而得名。 只不过这个神灵向来不灵验的很,既不保佑这里的村民升官发财,也不保佑他们五谷丰登,衣食无忧。 其实想想也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死亡沼泽边上,时不时便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只怪兽,又或是跑出一只毒虫,咬死家畜事小,每年死在这上面的人,也不在少数。如今有点本事的人,早就已经离开这个鬼地方,跑到中原去了,留在这里的,多半也是没什么生气的人。 但就在这几日,大王村上却突然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都是修真的高人。 虽然大王村并非进入死亡沼泽的唯一入口,但却是离死亡沼泽最近的有人居住地,在进入死沼之前,多数人会来此购买些干粮清水,几日下来,居然让大王村这里的村民发了点小财,多了几分生气。 而同时地,因为这里是离死亡沼泽最近的地方,所以关于死亡沼泽里的金色光柱还有奇异啸声,也都是这里的村民最先发觉,并由此传播开去,因此也有不少人到此打听消息。 只不过人多了之后,自然正邪都有,几日下来,在大王村这个小小地方,不知已经发生了多少次的争斗,有些倒霉的家伙,还未进死亡沼泽,已经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了,真是冤枉。 闲话少提。 这一日,君问心和陆雪琪也来到了大王村,站在村口,只见村里面人来人往,居然颇为热闹,一反往日死气沉沉的景象。 走到村子里,陆雪琪东西望了望,秀美微蹙。 狐狸小白这几日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兴奋,趴在君问心肩头吱吱叫着,君问心拍了拍小白,看了陆雪琪一眼,微笑道:“找什么呢?” 陆雪琪回过头来,道:“找客栈,走了这么久,怎么也要好生休息一下…不过这地方,怎么连个客栈都这么难找?” 君问心轻笑道:“怎么,你以为这里有客栈吗?” 陆雪琪吃了一惊,道:“什么?” 君问心转过眼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见这些人多半衣着光鲜,明显不是大王村里辛苦生活的人,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陆雪琪嘴角微撇,道:“谁无事会来这种地方?”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笑道:“不错,这里既无外人前来,本地村民又一穷二白,要客栈何用?” 陆雪琪哑然。 正在此时,忽听到前方大街上传来一阵吆喝声音,有人大声道:“预知五十年前程,能断三百年运势,铁口神相,笔判阴阳,欲知后来日子,且来看上一相!” 君问心与陆雪琪都怔了一下,一起向那声音处看去。 只见大街边上,摆着一张破旧木桌,旁边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帆布,写着“仙人指路”四字。 竹竿之侧,一个气度不凡的老者朗声喊话,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而在他旁边,有个昏昏欲睡的年轻女子,容貌生得颇为俏丽,此刻趴在桌子边上,一脸无奈的表情。 这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嫩颜雪润娇美,红润香唇,鲜艳欲滴,秀气的瑶鼻娇翘,一双透着深深惊喜的美眸就如一潭晶莹泉水,清彻透明,楚楚动人,整张脸颊温婉柔美,明**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风姿,长大之后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倾城艳色。 不用说,这两人便是周一仙和小环了。 周一仙带着小环浪迹天涯,本事不高,却偏偏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前一段时间听到死亡沼泽的传闻,立刻不顾小环的反对,拉着她就来到了这大王村上。 此刻用周一仙的话来说,就是盘缠用尽,英雄末路,不得已只好当街看相,只不过他口中吆喝着,到后面却渐渐变了样子:“…诸位过往客官,本仙人得祖师真传,能克制天下剧毒,今死沼之内,沼气剧毒,只要诸位配上了我所卖的这个香囊,必定百毒不侵、金刚不坏…” 小环在旁边低声叹了口气,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爷爷叫的起劲,但实际上却一个香囊也没卖出去。 当地人相信但买不起(周一仙开了黑心的高价),外地人却偏偏都是修真道上之人,个个见多识广,那眼睛瞄过来都是写着“骗子”二字。 也还好诸位正道大侠忙于夺宝,不与这相士计较,否则要是平日哪个高人弟子热血突然沸腾,要为民除害,只怕还吃不了兜着走了。 眼看着周一仙还在精力充沛地叫着,小环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正要叫住爷爷,忽然间面前一花,却是木桌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个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淡蓝衣衫,眉目清秀,只是面色不知怎么看去有些苍白。 “小姐,我想看相。” 那个年轻人嘴角边有淡淡的微笑,平和地道。 小环皱了皱眉,向他打量了一番,这时周一仙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连忙走了回来,满脸堆笑,道:“客官,你想看什么,财运还是姻缘?要怎么看,看面相、手相还是测字?” 那年轻人微一沉吟,道:“我也要进这死沼中去,你就帮我看看这运势如何吧!” 周一仙呵呵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来,客官请坐,嗯,先说一下,我们是祖师真传,相术无双,所以看一次要十两银子…” 那年轻人一怔,道:“这么贵?” 周一仙笑而不答。 那年轻人随即眼光转了转,又看了看小环,微笑道:“那好吧!十两就十两,这样吧!你先帮我测个字。” 小环望了他一眼,从旁边拿过一张白纸,递过瘦笔,道:“那请客官你先写一个字在…” 不料那年轻人接过笔,却笑道:“不必,我就写下我的名字,你倒是帮我测测,我这名字运势如何?” 说着,在这白纸之上,写下了三个字,递给小环。 小环怔了一下,接了过来,看向白纸之上,耳边听到那年轻人微微笑道:“我叫秦无炎!” --------------------- (感谢匿名土豪qq红包打赏!谢土豪【狗是人的念来过倒】qq红包打赏!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对峙 小环微微皱眉,一双眼睛却渐渐明亮了起来,仔细看着手中白纸,上面“秦无炎”这三个字,写的是工工整整,笔画端正圆润,连接拐角处内敛而圆滑,相当漂亮的一手字。 小环眼睛眨了眨,忽地一笑,道:“这位客官,你名中有‘炎’,本是双火至阳之势,但中间以‘无’字镇压,峰回路转,则为阴柔;又‘秦’字寓西,主你往西方阴寒之地大利!” 她把白纸往桌子上轻轻一放,看着秦无炎道:“西方死泽,正是阴湿之地,你此番前去,运道必定不差。” 秦无炎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年轻却苍白的脸庞上看去似乎也有了几分血色,点头道:“多谢姑娘,这是十两银子,请你收好。” 说着从怀中拿出十两纹银,放在桌上。 小环看了看,没有动手,旁边的周一仙却伸手过来,将那银子收到怀里,呵呵笑道:“多谢客官。” 秦无炎笑了笑,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又从怀里拿出了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周一仙一怔,道:“客官,你这是…” 秦无炎从容道:“在下还有一位朋友,也要到那死泽之中,麻烦姑娘也为他测上一字。” 小环一怔,秦无炎已经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上二字,递给小环,微笑道:“他叫鬼厉!”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周围的声音,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悄悄退去,有人悄悄靠近,街角屋顶,人影隐约,这里虽是白日,却突然变得有几分阴寒。 在场中人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莫名的变化,周一仙微微皱眉,向四周张望一眼,还未说什么,小环却已经将白纸推了过去,淡淡道:“对不住,客官,测字一道,必定要本人亲书,方可测算。” 秦无炎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是吗?” 看他样子,却没有离开罢休的意思,还是站在桌子前面。 小环脸色一变,正在这时,忽然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在纸上写下“鬼厉”二字,然后有人淡淡地道:“姑娘,请看看我这二字。” 大街之上,如死一般的寂静,暗处明处里,围绕着这两个年轻人,仿佛有两团势力,彼此监视、对峙着… 小环怔了半晌,接过了那张纸。 “鬼厉!” 她轻轻念道。 这两个字,便远远的没有秦无炎写的字漂亮,下笔凝重,拙而不工,但一笔一划都极是清楚,行笔间力道似欲收敛,却偏偏在每一笔收尾处似乎压抑不住一般,都露出些许锋芒,自有股自傲之气扑面而来。 小环的眼睛此刻也仿佛越加明亮,片刻后她放下白纸,停顿了一下,才道:“这位客官,你要问什么?” 小灰在鬼厉的肩膀上突然跳了下来,落在桌子之上,拿起了那枝毛笔,颇为好奇地玩弄起来。 鬼厉看了小灰一眼,道:“我也要到这死亡沼泽中去一趟,便请姑娘看看我的运势如何?” 小环望着他,忽地一笑,道:“人皆有魂魄,死后魂魄不散者,多为阴灵鬼体,为世人所惧,客官取这等凄厉名字,分明未信鬼神,何必问我?” 鬼厉默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旁边秦无炎却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错了,错了,姑娘错了。” 小环倒是被他说的怔了一下,道:“我什么错了?” 秦无炎眼里有淡淡光华,对着小环,但眼角目光却是扫着鬼厉,微笑道:“上古时候,天煞明王开天辟地,幽明圣母创万物生灵,乃是恒久确实之事,如何能够不信?” 魔教之中,向来尊崇二圣,也就是天煞明王和幽明圣母,普通教众从来都是信仰无比的,不过在正道中人看来,自然是歪门邪道。 只是这秦无炎淡淡说来,却仿佛质问什么一般。 在他身后,大街之上无形的压力,随着他转首之间,忽尔高涨。 鬼厉缓缓转身,面对着他,秦无炎也同时转过身来。 两个年轻人,在这个简陋的大街之上,冷冷对视。 四周一片寂静,周一仙突然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阵晕眩,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起来。 他偷偷向四周张望,片刻后便发现许多看去与这里毫无关系的人,或倾听,或偷瞄,有些更是干脆直接注目此处,而手中更是拿住了法宝,颇有随时要放手大杀一场的架势。 鬼厉的瞳孔微微收缩,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道:“毒公子?” 秦无炎此刻面上的微笑也渐渐消失,有凝重之色,但声音依然平稳,道:“血公子!” “啪!” 忽地,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场中突然响起,大街之上两股暗中紧张对峙的人群陡然惊悚,原本紧绷的场面在那片无声之中却仿佛一声锐啸一般,险险的就要爆发。 就连鬼厉和秦无炎仍保持平静的面容之上,他们的眼角也仿佛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个微带惊慌、尴尬的声音,在场中响了起来:“没、没事,我、我不是故意…” 众人望去,却是周一仙紧张之下,失手把刚才收的银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小环额头见汗,怒目瞪了他一眼,周一仙面上一红,讪讪然说不出话来,但在他心里,却是一阵震动。 这十年之间,魔教势力大盛,年轻一代亦出了不少青年俊才,其中最出色的四人,有好事者将之并称为“四公子”,除了已死的‘阴公子’阴灭,即:万毒门秦无炎,称为“毒公子”;鬼王宗鬼厉,称为“血公子”;剩下的一个是合欢派的金瓶儿,人称“妙公子”。 魔教四大派阀之中,只有长生堂年轻一代,接班人已死,后继乏人。 这些年来,这三个年轻人在魔教之中可谓是呼风唤雨,年纪轻轻便已经手握本派重权,踪迹所至,时不时便是腥风血雨,争伐血战在所难免,但彼此之间却从未碰过面。 故有人曾道,待到有一朝这三人终于面对面之日,只怕也就是魔教四大派阀真正的大厮杀开始之时。 而此刻,魔教里势力最庞大的两大派阀,万毒门与鬼王宗,就在这两个年轻人彼此凝视的目光中,对峙着。 场中的气氛异常宁静而紧张,周一仙只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有心想偷偷收拾拉上小环溜走,但此刻无论如何也不敢妄动一下,否则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凶名满天下的煞星,自己可是万万惹不起他们。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流年爱匆匆 不远处,君问心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对着陆雪琪轻笑道:“看小凡如今的威势,哪里还有十年前那木讷的模样,鬼王宗、万毒门…想必合欢派也不会缺席此次盛宴,看来蛮荒之行大有成效啊…” 他左手抱怀,右手轻点眉心,若有所思。 陆雪琪自然对君问心与张小凡之间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她担忧地望了身边的男子一眼,道:“要不要我发信号,让师兄弟们过来?” 君问心一愣,随即略带好笑地拉过陆雪琪莹白细腻的柔荑,翻了个白眼,淡笑道:“叫他们过来干嘛…本来他们两派对峙,说不定还会有冲突,叫我们的人过来,逼迫他们联合吗?不过,我看他们必定打不起来,要知道,这次的漩涡核心,是长生堂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细细把玩着陆雪琪纤长柔软的玉指,雪肤光滑柔腻,带来完美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如若握着稀世珍宝。 陆雪琪没有抽回手,只是左右看了看,面色微红。 其实她一向冰雪聪明,君问心说的这些她细想之下必然明白,只是在他身旁,便不由自主地收敛了自己所有的光芒,看他智深似海,看他谈笑如常… 便在这个时候,秦无炎忽地一笑,道:“鬼厉兄,小弟早就仰慕你的大名,今日终于有幸见上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他这一笑,立刻就把在场紧张的气氛缓解了许多,周一仙几乎立刻感觉出来,原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压抑过来的无形压力,随着他的一笑,也开始慢慢退却。 鬼厉虽然没有笑,但面上神色却也缓和下来,在他们二人心间,也许都知道,如今毕竟不是他们争斗的时候。 “秦兄过奖了。” 秦无炎仿佛刚才那一阵对峙根本不存在一般,微笑道:“有鬼厉兄大驾到此,想必死泽之内那份异宝,必定逃不出兄之手心了。” 鬼厉深深望了他一眼,忽然道:“天下之大,鬼厉乃末流之人,这事物若是毒神前辈想要,只要他老人家开口,必定无人敢抢的。” 秦无炎脸色微变,立刻道:“家师早已不问世事,再说若有所属,也该是经营此地的长生堂玉阳子前辈才是。” 鬼厉望着他,缓缓点头,道:“秦兄说的甚是。” 他二人对望一眼,忽然都笑了一下。 秦无炎双手一拱,转过身子,负手而去,看他身影飘然潇洒,若不知他身分的,只怕多以为是个俗世翩翩公子。 随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原本热闹的大街之上,刚才还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间走的走,散的散,片刻间已消失了一半。 鬼厉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落到了站在一旁的小环身上,小环明亮的眼却丝毫没有畏惧神色,迎视着他。 鬼厉看了她半晌,又看了看周一仙,最后目光回到了小环身上,忽然嘴边浮起淡淡一丝笑容,低声道:“是你啊。” 那久违的笑容突然出现,仿佛一缕春风融化了些许冰雪,不过,却只是一拂即过,待小环回过神来的时候,鬼厉已经抱起猴子小灰向西而去。 周围的人或远随、或近跟,渐渐的也消散了大半。 不知怎么,小环心头忽然一阵莫名的惘然,默然向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望去,只见远远的仿佛有人群簇拥着他,但却并无一人敢接近,除了在他肩膀的那只猴子。 便是那身影,仿佛也有几分萧索。 她默默看着,怔怔出神。 君问心想了想,转头对陆雪琪道:“师兄弟们想必也快到死亡沼泽入口了,雪琪你先去吧,我先会一会故人。” 陆雪琪好奇地扫了小环等人一眼,没有多言,略一点头,抽回了君问心掌中的柔荑,向着死亡沼泽入口而去。 “喂,小姑娘!” 突然一声大喝,在小环旁边响起。 小环与正在收拾的周一仙都吃了一惊,转眼一看,却是个相貌奇异,脸型如狗的道人站在面前,道:“小姑娘,看你很会算命的样子,也替你家野狗道爷算个命吧!” 小环看了他一眼,道:“哦!客官想算什么,看相或是测字?” “吱吱!” 野狗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叫声,众人一呆,却是狐狸小白不知怎么,居然从君问心那里跑了过来,三步两步窜到算命摊子边上,一双眼睛滴溜溜打转,在这三人身上看来看去。 野狗莫名其妙看了小白一眼,转过头来,对小环道:“我不识字,你就给我看看面相。” 小环微微一笑,道:“客官,你想问什么?” 野狗怔了一下,皱眉想了想,道:“我、我身负重担,你看看我将来会不会做出一番大功业来?” 小环凝视他的脸型半晌,道:“你面容奇特,万中无一,却绝非是成大功立大业的异相,你额头三纹早生,却将功德纹挤到一旁,且功德纹从中断绝,后续无力…” 她微微笑道:“若无贵人相助,你这一生便难有成就。” 这一番话小环说的轻轻松松,野狗道人却听的面如土色,面色难看之极,偏偏这时周一仙凑了上来,呵呵伸手笑道:“客官,多谢十两银子!” 野狗道人狗眼一瞪,大怒道:“呸!这个女人胡说八道!你家野狗道爷向来福大命大,什么难有成就,还敢向我要银子,找死啊!” “吱吱!” 周一仙吓了一跳,小环倒是神色不变,野狗正想转身走人赖帐的时候,忽然一直蹲在旁边的狐狸小白叫了两声,突然跳了起来,蹦到野狗身上。 野狗道人顿时吓了一跳,手舞足蹈,怒道:“死狐狸,你干什么…” 话未说完,小白却已经趁着他挥舞手势又跳了开去,这一次却是落到了小环面前的桌上,对着小环咧着嘴,露出狐狸的微笑。 小环看着狐狸极是可爱,脸上忍不住就露出笑容,道:“小狐狸,你干什么?” 小白左手伸到脑袋上抓了抓,眼珠子转了一圈,便把放在身后的右爪伸了出来,摊开到小环面前。 小环看了一眼,不由得怔了一下,只见狐狸爪中,却是一锭纹银,看着大小只怕有三十两不止。 这时背后野狗道人也是一惊,伸手到怀中一摸,登时大怒:“畜生,居然偷你家道爷的钱,反了反了!” 随即手上灰光一闪,獠牙法宝亮了出来,手一抬,就要向小白当头打下。 小环脸色一变,左手缩到了袖子里头,正待做些什么,但狐狸小白却向野狗吱吱尖叫,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张牙舞爪,看它气势,仿佛比野狗道人还要嚣张。 野狗道人手到半空,忽然听到一声淡笑:“我说谁在这儿作威作福呢,原来是熟人啊…野狗,那狗牙要是敢再动一下,我可不能保证,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那熟悉的声音前段日子刚听过,如今虽然略带笑意,却野狗道人浑身一颤,仿佛有着无边的寒意笼罩而来… 他赶紧把法宝放了下来,谄媚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狐,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迅速转身,走了开去。 小白回头一看,迅速向后纵去。 而小环也随之转过头,向身后望去… 一转眼,仿佛就是十年光阴! 小白在那俊逸男子肩头趴着,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而他的眉宇之间,却仿佛什么也不曾改变,依稀当年的模样。 她不禁痴了…… ------------ 十年尤记年少情,岁月如昔人不同,旧雨新知,萍水总相逢。 红颜当炉财源进,逍遥少女江湖行,梦醒情归,流年爱匆匆。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妙公子 小白莫名其妙地看着对视不言的主人和那少女,摸了摸脑袋,却是纵向小环。 小环登时反应过来,她眼中雾气散去,赶紧伸出手接住它,越看越是喜爱,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小白的脑袋,轻声笑道:“谢谢你啊!小狐狸。” 小白眉开眼笑,用狐爪不停摸着脑袋,就连尾巴也时而伸直摇晃,时而蜷曲起来。 周一仙把掉在桌上的银子收好,心中也大是高兴,走过来伸手想摸小白的狐狸头,嘴里道:“呵呵,好狐狸,好狐狸…” “嗷!” 不料小白突然尖叫一声,张口一咬,若不是周一仙手缩的快,险些便被它咬了一口。 周一仙呆了一下,却见小环一脸欢笑,摸着小白脑袋,一人一狐融洽之极,不知为何却对自己如此,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小环越看越觉得小白可爱,不由得伸手把小白抱在怀里,逗弄小白玩耍。 周一仙在旁边开始收拾东西,嘴里却老大的不服气,摇头晃脑叹息道:“唉!如今这是个什么世道,连狐狸也这么好色…” 一旁的君问心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截道:“它是母的!” 周一仙仿佛现在才看到君问心,忙作大惊状,又绕着他走了一圈,摸着胡须道:“了不得啊了不得,十年不见,上清中期,便是当年的青叶祖师也比不得你了…” 他话锋一转,凑上来,促狭道:“不过,你小子养了只母狐狸,而且还是灵种,是不是想等她化形,然后…” 小环脸上一红,瞪了爷爷一眼,怒道:“爷爷,你乱说什么啊?” 周一仙尴尬一笑,不敢再说,但转过头去,却依然做圣人忧心状:“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小环懒得再去理他,转过头想了想,走到一旁,从自己包裹中拿出一个用纸包住的小包,轻轻打开,只见里面却是两串晶莹鲜艳的冰糖葫芦,一缕甜香,丝丝入鼻。 小环拿起一串,递给怀里的小白,小白接过,却离开了小环的身子,跳回桌子上,眼珠子滴溜溜打着转,看着手中的冰糖葫芦,末了,小心翼翼的放到嘴里,用舌头舔了一下。 小环趴在桌子边上,笑嘻嘻地看着它,道:“甜吧!很好吃的哦!” 小白狐眼眨了眨,顿时点头,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兴高采烈地在桌子上跳来跳去。 “怎么十年不见,你居然还是这么爱吃冰糖葫芦?” 君问心走过来,看着眼前明媚可人的少女,心中感慨,这是女大十八变啊,当年的小姑娘,如今竟是生得这般俊俏了… 小环明亮的眸子扫了君问心一眼,不知想到什么,脸上一红,低头应了声:“嗯…” 君问心看她这副模样,心中一乐,走上前来,轻抚她的秀发:“你…长大了啊。” 小环眼圈一红,有种说不出的情感就这般涌上心头,她哽咽道:“哥哥…问心哥哥,这些年,你是不是都把小环忘了…” 君问心心中一酸,缓缓将那自哀自怜的少女拥入怀中,抚着她及腰的长发,没有辩解,只是轻声道:“是我不好。” 周一仙老脸一抽,十五年了啊,他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却还是不及当年君问心在最初之时,陪她的那几日,他酸酸道:“唉,女大不中留。” 小环脸色一红,忙推开君问心的胸膛,嗔道:“爷爷!” 君问心却是正色地看着小环道:“小环,当年让你跟着周前辈浪迹天涯,不仅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也确实是因为我不想你卷入这世间风波,即便此刻在我看来,你的生活也不知比我快活轻松多少…” 小环惊讶地看着君问心,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君问心继续道:“不过,当年毕竟是当年,如今你长大了,对于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期盼,所以若是你想跟着我,我便做主让你入我青云门,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我可以亲自收你为徒…” 一旁的周一仙脸色一紧,他紧张地看着小环的脸色,生怕孙女跟着别人跑了… 然而小环的反应却大出这两人所料,只见她满脸通红,低声道:“我才不要你做我的师父!还不如做哥哥呢…” 君问心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也好…以后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就捏碎这柄玉剑,我就会知道你在哪里。” 小环欣喜地接过君问心递过来的小巧玉剑,翻来覆去,爱不释手… 片刻后,君问心神情一动,向小白招了招手。 小白跳下桌子,回到君问心肩头。 君问心简单地道了个别,便向远处行去,小环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失… 这时,小白回过头来,向小环用拿着冰糖葫芦的手挥了挥。 小环不禁失笑,看着它的身影渐渐消失,摇了摇头,心里很是喜欢这只机灵之极的狐狸,可惜不是自己的,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转过头来,却发现周一仙也望这狐狸小白的去向,怔怔出神,嘴里似乎在念叨什么,不由得道:“爷爷,人家不过是一只小狐狸,你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记恨着,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我是刚才突然想到,这狐狸好生厉害,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野狗道人这等修真人身上偷了银子出来,要是我也养一只这样的狐狸,那还不是想偷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 小环气结,怒道:“爷爷!” 周一仙回过神来,尴尬一笑,不敢接话,埋头收拾东西。 小环瞪了他一眼,转过身来,收拾包袱,把那剩下的一串冰糖葫芦包好,忽听得旁边一声清脆笑声,有人道:“怎么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吃这冰糖葫芦?” 小环一怔,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身着鹅黄衣裳,瓜子脸,眉目如画,双目含媚,第一眼清丽无方,第二眼便风情万种,倾倒世人。 小环惊喜,笑了出来,立刻放下手中之物,拉住那女子的手,笑道:“姐姐,怎么是你?” 那女子显然和小环极是熟悉,伸出手捏了一把小环白生生的脸,笑道:“三年不见,妹妹你越来越是漂亮了,连我一看都忍不住动心了呀!” 小环脸上一红,嗔骂一句:“不正经!你怎么来了这里?” 那女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却向西方,也就是刚才君问心所往之处,望了一眼。 小环怔了一下,道:“你也要去死泽里面?” 那女子眼睛眨了眨,片刻间又是动人心魄的俏丽笑颜,道:“妹妹,你想不想进去看热闹啊?” 小环微微皱眉,道:“可是那里面实在是…” 那女子轻笑一声,道:“你怕什么,有我在呢!难道还能让人欺负你不成?就算你不在意,我也会心疼呢!” 小环白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也好,反正我们也许久不曾见面,我也想和姐姐多说说话儿。” 说着,她转头向周一仙道:“爷爷,你去不去?” 周一仙显然也是知道这个女子身分,料得有此人在,必定无碍,当下笑道:“去,当然要去。” 那女子微微一笑,对小环道:“妹妹,那我们走吧!” 说着搂着小环肩头,在她耳边不知悄声说了些什么,小环吃吃笑了出来,二人慢慢走去,却是把一大摊子事物,都丢给了周一仙收拾。 周一仙怔了一下,摇头叹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苦叹世风日下,人不敬老… “唰!” 刚离去的君问心,忽然在他们身后现出身影,他的身影似真似幻,仿佛不存于这方天地,这是他于《道之天书》中悟出的无上奇术“幻光浮空影”,用作潜伏探查之事,实在是再方便不过。 他看着小环与金瓶儿亲密的样子,眉头紧蹙。 金瓶儿,合欢派妙公子,果然来了,只是她与小环什么关系? ------------------ (第三更!求推荐票!) 第二百八十章 入泽 天空灰蒙蒙的,看去压的很低,有一阵没一阵也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风,拂过身体的时候,便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一片乱草丛生的沼泽旁,间中有条隐约的小路,向里延伸而去。 曾书书等一众青云门弟子站在死亡沼泽的入口处,向里张望,只见举目茫茫,到处是水草茂盛,偶尔有孤零零一棵树木挺立其中。 空气中隐隐传来带着些腐坏的气味,而在沼泽上空,飘荡着如灰纱一般的薄雾,让人只能看到附近地方,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曾书书皱了皱眉,转过身来,青云门以君问心为首的几十名年轻一代弟子,面色都有些凝重。 自古以来,死泽即有“有入难出”的恶名,谁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凶恶事物。 此次青云门一众西来,论君问心身分修行,自然都是众人领袖,此刻他向死泽深处注目良久,不动声色地向众人道:“昨日,焚香谷少主李洵传书给我,字里行间很客气地表示,要与我们青云门一道铲除妖孽,所以他们先行一步,已经进了这死泽之中了。” 他身后众人一阵骚动,只有陆雪琪面色淡然,站在君问心身边,向死泽之中默默凝视。 而在另一侧,齐昊则冷冷地哼了一声。 君问心淡淡道:“其实焚香谷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此次若是被他们先行夺到那件无名异宝,他们声势自然大振,这日后正道领袖之位,只怕也有人想轮着坐上一坐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不过大家也不必着急,我料想这里异兆早现,但直至今日仍无人得到那件异宝,可见其中必定颇多曲折艰险,他们求功心切,便由得他们去,只是我们入了这死泽之后,一切都需小心谨慎,这死泽恶名远播,凶险难测,而且说不定还有魔教妖人在此,进去之后,大家必定要互相照应,切记,切记。” 齐昊道:“君师弟说的是,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也进去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也好,进去之后,大家不宜离的太远,还有,更不要随便落到地面,以免被毒虫所伤,或者失足落入无底沼泽之中。” “唰唰唰!” 众人纷纷点头,君问心右手一挥,祭起“诛仙古剑”,白光一闪,飞身而起,当先向内飞去,随后,青云门弟子纷纷起身,化作道道颜色各异的夺目光芒,紧随而去。 片刻之后,这一批青云门年轻精英便消失在死泽的迷雾之中。 “咕嘟!” 入口的空地上,突然也陷入了一片空旷的寂静,只有水草之间,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上来了一个水泡,在这里远远传了开去…… 低空中,陆雪琪落后君问心一个身位,低声道:“问心,我们进这死泽已有一日了,这一路走来,我看你似乎十分熟悉,难道你认得路吗?” 君问心摇头道:“我从未来过这里。” 陆雪琪一怔。 君问心看了看她,只见陆雪琪一双明亮眼眸满是疑惑,不由得笑道:“你听说过有一本古书残卷,记载了世间种种异闻怪事、奇珍异兽…” 陆雪琪凝思片刻,道:“莫非是《志异》?” 君问心点头道:“正是,此书乃是上古异人所著,传说原有九篇,但多已失传。除了流传下来的《妖兽·灵兽篇》、《精怪篇》,还有一篇《山水篇》残卷,被我无意中得到,里面末尾处,便有这里死泽中的一些记载。” 陆雪琪这才明白过来。 君问心看了看天色,道:“雪琪,待会儿过夜的时候,我有事要离开一趟,师兄弟们问起来,你先帮我遮掩一下。” 陆雪琪虽然心中疑惑,但并没有多问,点了点螓首…… ---------- “啪!” 周一仙重重的一个巴掌,打在了自己的右边脖子上,只见脖子上顿时红了一块,但叮咬他的那只蚊虫却已经嗡嗡嗡地飞开,似乎还得意洋洋地在他眼前踅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地飞走。 周一仙面有苦色,面上不时见到被虫子叮咬的小包,虽然不厉害,但显得很是狼狈,此刻他嘴里大声抱怨,道:“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哪来的这么多该死的蚊虫?这、这才一天的工夫,老夫我就被吸了一半的血去了!” 走在前面的小环转过头来,有些担心,道:“爷爷,你没事罢?” 周一仙怒道:“废话,你看我有没有事?” 小环皱眉道:“奇怪,这些蚊虫也真是的,怎么专叮你一个人?我和瓶儿姐姐都没有事。” 站在小环身边那个身着鹅黄衣裳的美女,此刻也停下脚步,回首看来。 她带着小环和周一仙行走在这个沼泽中间,周一仙小心翼翼却经常还是一脚泥土一脚水印,她却似行云流水,点滴污渍也不曾沾染身上。 周一仙心中气恼,看看旁边正好有棵小树,当下小心过去试了试,地上土壤还算硬实,便一屁股坐下,大声道:“走累了,休息一会。” 小环微带歉意,望了望旁边那个鹅黄衣裳的美女,被她称作瓶儿姐姐的女子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们就休息一下吧!” 小环感激地看了看她,随即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四野茫茫,稍远处便是渐渐浓厚的雾气,看不真切,这一路行来,要不是这瓶儿姐姐带路,她还真走不进来。 此时她便忍不住道:“姐姐,是不是我和爷爷拖累你了,不然你御空而行,不是快的多?”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不妨,我到这死泽之中,本就不是赶路的。” 小环怔了一下,道:“姐姐,你不是为你们合欢派来夺这死泽中的异宝的吗?” 这个鹅黄衣裳的清艳女子,自然便是与君问心在蛮荒有一番遭遇的金瓶儿,也不知道小环与周一仙是怎么和这个鼎鼎大名的魔教新一代高手认识的。 但金瓶儿显然对小环青睐有加,很是宠爱,闻言微笑道:“是啊!不过这次来的人这么多,我们慢慢来,不急。” 小环心中奇怪,但细想之下,料是她合欢派门中秘密,不好再问下去,便转开话题,但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另一侧周一仙处又是一声脆响,接着便听到周一仙大声咒骂,多半又被什么不知名的蚊虫咬了,吸了血去。 小环到底和他是祖孙女,心下关心,随即想到这一路上蚊虫虽然众多,但却对自己和金瓶儿秋毫无犯,只叮周一仙,这中间必定有些古怪,自己自然没有这个本事,便落在了金瓶儿身上。 当下她回过头来,看了看金瓶儿,金瓶儿笑了笑,若无其事道:“妹妹,怎么了?” 小环苦笑一声,道:“姐姐,我爷爷他…这个,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不如你帮帮他吧!” 金瓶儿向周一仙看了一眼,眼中颇有不屑之意,但转过头看到小环恳求的目光,耸了耸肩膀,道:“罢了,看在你的面上,就便宜他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玉瓶,递给小环,道:“这瓶中有些药水,叫他涂抹在身上,蚊虫自然远避。” 小环欣喜接过,满脸笑容,道:“谢谢姐姐。” 说罢连忙走到周一仙身边,把瓶子递给他,周一仙在那里怔了片刻,突然间跳了起来,大声怒道:“有这个好东西,你居然不…” 金瓶儿面色一寒,盯了过去,周一仙登时没了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亏心事一般,低下头拿过瓶子,倒出药液,涂抹在周身,片刻之后只觉得一阵清香,果然刚才还在旁边飞舞扰人的蚊虫顿时没了声音,这一下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小环慢慢走了回来,把瓶子递还给金瓶儿,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姐姐,你还介怀我爷爷当年做的错事啊?” “哼!” 金瓶儿面色微微一寒,道:“三年前在东海边上,他一阵胡言乱语,却几乎将我置于万劫不复的死地,若不是妹妹你发现的早,又自损一年阳寿,为我施展‘收魂奇阵’,替我除了附体妖灵,我此刻早就生不如死,这等老匹夫,要不是…” 小环轻轻拉住金瓶儿的手,低低叫了一声:“姐姐。” 金瓶儿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息一声,随即面上露出笑容,眼中也满是爱怜神色,拍了拍她的手掌,道:“罢了,罢了,有了你这个好妹妹,我早就把以前的事放下了,只是有时候看着你那个爷爷,还是不怎么顺眼,忍不住要叫他吃点苦头,呵呵,好妹妹,你可不会怪我吧?” 小环微笑摇头。 金瓶儿含笑欲言,忽地面色一冷,迅疾转过身来,喝道:“什么人?” 小环与周一仙都是一惊,举目四望,却只见四周一片雾气茫茫,水草茂盛,除了偶尔水面上冒上来的水泡,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但不知怎么,看着金瓶儿向来从容的面色,此刻却突然凝重而谨慎,而且一反她与小环谈笑时温柔安静,冷静中透露丝丝杀意,犹如换了个人一般,仿佛来的是不可掉以轻心的强敌。 片刻之后,在远方浓雾深处,忽地传来一个声音,淡淡地道:“金仙子,我等约好了昨日在‘黑水沟’见面,商议大事,怎么你却不来?” 金瓶儿此刻似乎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脸色微微放松,但眼中警惕之色却丝毫不减,而说话口气也是一点都不客气,冷然道:“我不认得路。” 雾气之中的那人似乎一窒,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道:“怎么,看金仙子的意思,莫非合欢派对此间之事,没有兴趣了吗?” 金瓶儿哼了一声,眼望前方,道:“三日之前,我合欢派门下弟子四人在大王村西北六里处被害,身中‘黑蟾散’剧毒,可是你下的手?” 雾中之人似乎怔了一下,道:“不是。” 金瓶儿冷冷道:“黑蟾散乃是万毒门独门所有,这又怎么说?” 那雾中之人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金仙子,若是我出手,根本不必用毒。” 金瓶儿又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显然在这一点上,倒没有什么异议。 那人又道:“不过既然关系你我两门,又扯到了我身上,待此间事了,我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你看如何?此次西来,异事颇多,只怕另有蹊跷,望仙子你慎重考虑,以大事为重。” 金瓶儿微微皱眉,沉吟片刻,转过身来,对小环道:“小环妹妹,你和爷爷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到前面去和别人商量些事,天黑之前就回来。” 顿了顿,她放低声音,道:“我给你的那件东西,你还在吗?” 小环点头,拍了拍左手。 金瓶儿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死泽危机四伏,我就在前面不远地方,你若有事,我瞬间即到,只是你万万不可随意走动,特别是远离此处。” 小环点头道:“姐姐放心,我晓得。” 金瓶儿微笑,放开手,道:“你一切小心,有事叫我便是。” 说罢,她又向周围望了一眼,随即身子忽地腾空,衣裳之下现出一道紫色光华,托着她俏丽身影,向前飞入到浓雾之中。 小环看着金瓶儿的身影消逝在雾中,随即转过身子,走到周一仙身边,只见此刻周一仙靠着那棵小树,少了蚊虫骚扰,顿时清闲了许多,但嘴里还是抱怨道:“早知道这里是这个样子,打死我也不来了。” 小环笑道:“也没人逼你来,还不是你自己要跟上的。” 周一仙哼了一声,随即对小环道:“我说,你还是和那个女人离的远些比较好,这几年你没听说天下传闻她杀人无数,同时放荡无比,勾引了无数良家少男…” 小环呸了一声,面有薄怒,道:“爷爷,你怎么这么说!” 周一仙吐了吐舌头,没再说下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是坏人 他们二人便在这里等候,眼见着原本就阴沉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金瓶儿却还是没有回来,小环慢慢的有些担心,有心想去前边看看,但顾忌着金瓶儿交代的话,加上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终究不敢走去。 又等了一会,小环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抬头看看天色,却见天空中乌云渐厚,看这样子,不但是天要黑了,只怕多半还是要下雨的样子。 小环忽地失声轻呼,想起自己来时匆忙,什么都记得带了,却把雨具给忘了。 这时如果下起雨来,岂不大是糟糕。 连忙转头向周一仙问道:“爷爷,你带伞了吗?” 周一仙一怔,道:“伞?” 片刻之后立刻会意,抬头看看天色,一时哑然,呐呐道:“我、我以为你带了。” 小环着急道:“啊!这下可糟糕了,万一下起雨来,这可怎么办?” 周一仙抬头向四周张望,只见附近只有自己身后这一棵小树,其余的都是池塘水草,哪有什么避雨的地方,不由得叫苦道:“这可完蛋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吧?” 小环立刻摇头道:“不行,瓶儿姐姐说了,我们不能乱走,否则会有危险的。” 周一仙没好气道:“不能走?不能走等雨下来,我们只怕有得肺痨的危险了!” 小环此刻也是眉头紧皱,正着急处,忽然前方一阵轻响,却是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小环心中一喜,一声“瓶儿姐姐”险些脱口而出,却忽然闭上了嘴。 只见前方浓雾之中,快步走出了一个人影,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小的影子,同时传来一阵似乎有些熟悉的抱怨声音。 “跟着你那个臭小子,实在是道爷我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天天提心吊胆不说,居然还要到这个鬼地方被蚊子吸血叮咬,干脆,你叫他直接把我的血吸干了得了!” “吱吱,吱吱…” 小环一怔,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在大王村里曾看过相的野狗道人,而跟在他背后一蹦一蹦的,却是猴子小灰,只不见了鬼厉。 野狗道人走着走着,眼睛一瞄,却看到小环和周一仙正站在前方,面有奇怪神色望着自己,也是吃了一惊,道:“咦?你们不是那两个看相的,怎么会在这里?” 小环还没回答,野狗背后的小灰眼尖,登时认出了前方那个女子是熟悉之人,吱吱叫了两声,手脚用力,登时蹦到小环身边。 小环一见是它,立刻展颜微笑,弯腰将小灰抱了起来,也不顾忌小灰这一路走来,手脚之上有些污秽,笑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呀?” 小灰仿佛也听得懂她的话一般,咧嘴而笑,随即猴爪向后一指,对着小环不停比划,嘴里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小环自然不明白它的意思,但似乎猜到小灰的意思是鬼厉就在前边,心中一动,暗想难道瓶儿姐姐是去和鬼厉见面不成? “哗哗!” 也就在她这一犹疑间,只听着天空中忽地响起一声炸雷声,隆隆传开,片刻之后,雷声大作,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小环尖叫一声,用手遮头,抱着小灰下意识地跑向周一仙,着急道:“爷爷,怎么办?” 周一仙却也是苦笑不已,倒也干脆,将身上衣衫往头顶一翻,道:“没办法,走也不能走,躲又没处躲,淋吧!” 小环哑然,只见漫天席地,天地一片灰色蒙蒙,雨势渐渐变大,转眼间肩头已经湿了一半,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晶莹动人。 猴子小灰此刻居然也老实了不少,身子缩成一团,蜷缩在小环怀里。 “嘿嘿!” 忽地,旁边传来几声讪笑,小环转眼看去,却是野狗道人不慌不忙,居然从背后一个包袱里拿出了一把雨伞,撑了起来,看去样子得意无比。 死泽之中,伴着越来越大的雨水,渐渐还刮起了风。 猴子小灰身上的皮毛都湿了,贴在身上,此刻蜷缩起身子,一动不动地躲在小环的怀里,只有一双机灵的眼睛,还是滴溜溜转动着,看看远处,又看看小环。 雨丝漫天落下,原本阴暗的沼泽此刻显得更加灰暗,周围一片灰色蒙蒙。 周一仙翻出衣袍盖住脑袋,坐在小树之下,小环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片刻后苦笑一声,轻轻蹲下,把小灰抱的紧了些,以免让风雨打到它,至于自己,反正这时也是淋了,也是无法可想。 野狗道人得意洋洋,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看他神色,自然是找不到什么见义勇为、拔伞相助、怜香惜玉等等字眼,只听他道:“嘿嘿,小姑娘,想不想要伞呀!被雨淋很难受吧?” 小环在风雨中抬头向野狗道人看了一眼,轻轻笑了笑,雨水打在她白皙美丽的面上,迸开如散落的珍珠。 野狗道人窒了一下,本来他过来是想让小环求他要伞遮雨,然后本野狗道爷再大大耻笑这少女一番,最后得意地扬长而去,做坏人做到这种地步,果然是很痛快极舒服的! 不料小环居然大出他意料之外,什么话也没说,更不用说开口求他,一肚子得意算盘顿时落空,野狗道人很是恼火,狠狠盯了小环一眼。 这一眼,却不知怎么,让他有些走神。 面前那年轻而美丽的少女,静静蹲着,无声地忍耐风雨。 天地间风雨呼啸,忽然间在野狗眼中,仿佛所有的雨点都落在她微微有些单薄的身子上。 衣服湿了,贴在身上,黑色的秀发有些凌乱,有几缕落在她的腮边,衬着因风雨而苍白的脸颊,有惊心动魄的凄凉的美。 她的肩头,原来是有些瘦而薄的,每一颗雨珠落下再弹起再散开如晶莹的碎屑,仿佛轻轻颤抖,若隐若现的白皙的肌肤,贴着衣裳。 野狗道人忽然急转身,不再看她,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雨伞,似乎要提醒某人一般一叠声地道:“我是坏人,我是坏人,我是坏人…” 小环本来不打算理他的,但这一下反而有了些好奇,看这野狗古怪行径,嘴里还莫名其妙说着什么,奇道:“道长,你说什么?” 野狗道人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心中有些发虚,瞄了小环一眼,看见小环眼中神色奇怪,正望着自己,雪白的脸上,雨水滑落。 便是她的身影,在风雨中,也有几分的楚楚可怜。 “要你管!” 野狗忽然大怒,大声咆哮。 小环怔了一下,耸了耸肩膀,低下头去,却见猴子小灰正看着自己,忍不住微微一笑,向它吐了吐舌头。 小灰咧嘴,吱吱笑了两声。 “咦!” 风吹雨飘,这一场风雨似乎永远都没有结束的时候,小环渐渐觉得身子有些发冷,正担忧时,忽然间只觉得头上风雨突然小了许多,抬头一看,却是愣住了。 野狗道人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回到她身边,伸出手把伞遮在她的头顶,只片刻工夫,雨水就打湿了他的身子。 “喏,伞给你!” 野狗道人仿佛是跟某人过不去一般,恶声恶气地道。 小环站了起来,惊讶道:“道长,你…” 野狗道人眼光在她脸上瞄了一下,却见小环微微惊愕的脸上,有晶莹水珠正悄悄滑落,还有的落在她细长的睫毛上,倒映着她亮晶晶眼眸里的美丽光彩,动人心魄。 野狗道人顿时如被火烧了一般,把伞往她手里一塞,立刻走开,也不顾满天风雨,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小女孩,整天就爱装可怜,可恶,可恶!” 小环拿着伞,望着野狗道人的背影,忽地笑了出来,声音如风雨中依旧清脆悦耳的风铃,大声笑道:“道长,你是个好人呀!” 野狗道人不敢回头,“呸”了一声,怒道:“胡说,你家道爷从生下来就是个坏人的种,一辈子都要和你们这些正道好人作对到底!” 小环撑伞站着,微笑地望着野狗道人的身影。 野狗道人伞方离手一会,全身上下已然湿了,向四周张望一下,却也找不到什么地方躲雨,最后还是走到周一仙坐着的小树底下,哼了一声,也学周一仙模样,把衣领往头上一扯,盖住脑袋,闷声不响,任凭风吹雨打。 “哈哈哈哈…” 周一仙向旁边野狗道人的丑脸看了看,见他脸色复杂古怪,又是懊恼,又是尴尬,忽地笑出声来,一笑之下,登时忍耐不住,几乎连撑衣服的手也顾不上放下了,笑了不停。 野狗道人恼羞成怒,怒道:“你笑什么?” 周一仙指着他哈哈大笑,连风雨打在脸上也不顾了,大笑道:“我是坏人,我是坏人…” 野狗道人登时面红耳赤,原来周一仙耳朵居然颇尖,小环没听怎么清楚的话,他居然在远处听见了。 此刻周一仙看见野狗道人做了好事却似乎违背什么原则一般,很是恼火的样子,实在是忍耐不住,大声笑了出来,几乎打跌。 “砰!” 野狗道人大是恼怒,腾地站了起来,周一仙吓了一跳,嘴上兀自哈哈笑着,身子便往后退,不料雨天路滑,脚下一不留神,向后摔了出去,掉在一个泥坑之中,浑身是泥。 野狗道人怔了一下,见周一仙手舞足蹈,大是滑稽,登时满腔怒火消散无形,忍不住也大声笑了出来。 他二人彼此取笑讪骂,随即争吵不休。 小环站在远处,微微而笑,也不上前。 这时风雨倾盆,仿佛雨势又大了些,天地间一片肃杀,只是在这凶险死泽之内,却还有处地方,有淡淡温存。 第二百八十二章 辣手无情 黄昏时刻,这一场雨突然就这么戛然而止,前一刻还天昏地暗要下到世界末日一般,后一刻却已经云开雾散,不知道是不是死泽这里特有的天气? 小环长出了一口气,把伞合起,向天空望去,只见虽是昏黄时候,但大雨过后,雾气稍退,天色却似乎比白日还亮上少许。 就连空气里那些腐坏的气味,此刻也暂时消失了。 小环回头,向那棵小树下望去,周一仙和野狗道人果然还坐在那里。 刚才风大雨大时二人还大声争吵,但现在经历风雨吹打,显然没有什么精神了,都是有气无力把遮头衣衫放下,哗啦啦一声响,水流如注,从衣服上倒了下来。 小环微微一笑,转过身子,放下小灰,小灰落到地上,蹦跳两下,随即全身抖动,将水珠抖的四处乱溅,连小环也躲闪不及。 小环笑骂一声,望见旁边不远处一片水草,似是个小池塘,便走了过去,找到个水草较少的地方,向下看去。 池塘里水草茂盛,便是这处水面稍宽敞的地方,也似乎倒映成幽幽清脆碧色,看不清这池塘到底多深。 小环对着水面望着,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慢慢整理仪容,将被风雨打乱的发丝,慢慢归拢,只是身上衣裳毕竟被风雨打湿,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身后远处,周一仙和野狗似乎又开始拌嘴,但话声不大,听的不大真切,至于周围更是突然静了下来,从无休无止的风雨中到现在,仿佛觉得特别的寂静。 甚至连旁边青青水草之上,那晶莹水珠沿着绿色叶脉悄悄滑落,滴入池塘水面的声音,也仿佛特别的大声。 小环忍不住深深呼吸,这雨后微带甜味的空气。 “吱吱!” 突然,身后一直安静的小灰,发出尖锐而紧张的尖叫。 小环吓了一跳,睁眼欲问,却突然哑了声音。 面前池塘之中,前方茂密水草之内,赫然竟有一双眼睛,比寻常人大了一倍以上,正注视着她。 “啊!” 小环失声惊叫,远处周一仙和野狗道人都是大吃一惊,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小环面前池塘水面突然爆发,一道粗大水柱轰然而起,直向小环袭来。 小灰尖声呼啸! 小环面色刷地白了,但神志仍不慌乱,急迫中下意识退了一步,左手缩到怀里,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水柱就要打在小环身上,突地从小环左手间发出一道橙色光环,形成一道光幕,在她面前挡了一挡。 那粗大水柱被橙色光幕当面一挡,登时停在半空,不得前进半分,水柱之中同时发出一声沙哑之极的闷呼,只见水柱在半空一阵摇晃,夹杂在白色水花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便欲落回池塘之中。 “唰!” 小环惊魂未定,正要后退,就在这时,只听得半空中一声锐啸,鹅黄身影如电如光,疾驰而来,瞬间闪到她的面前,正是金瓶儿。 只见金瓶儿俏脸含煞,右手挥动,紫气瞬间大涨,直入池塘水波之中,片刻间轰然巨响,池塘里激起一道汹涌水墙,直冲上天,高逾数丈。 那个黑色影子竟被她生生逼了出来,只是居然还有余力,虽然不敢和金瓶儿正面交手,但顺着水势向后翻腾,扑通落在水草之间,只见身躯扭动,竟如一条鱼儿一般,迅疾无比地向前游去。 众人都是一怔,那怪物看去似乎像人,但这等在水中动作,却哪里是普通人能够做到。 金瓶儿眉头微皱,却没有追赶。 眼看着那怪物影子就要消失在池塘远处一片薄雾之中。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那怪物却又是一声沙哑怒叫,薄雾之中玄青色微带血红光芒微微一闪,那怪物立刻翻身飞回,似是极为恐惧那道玄青光芒一般。 只是它身子腾在半空,却忽然望见脚下池塘里原本青翠的水草,从它脚下方向往两旁延伸,突然全部迅速枯萎下去,变做焦黄之色,甚至连水面上也隐隐泛起黑色,只有往金瓶儿那个方向,水草依然不变。 怪物仿佛发出垂死怒吼,但终究不敢落在池塘之中,飞身向金瓶儿那里扑去,显然要做死前一搏。 小环失声惊叫:“姐姐,小心!” 金瓶儿脸色如常,俏脸上浮现冷笑,只见黑色怪物越来越近,金瓶儿俏目一闪,右手腾起,紫芒大盛,周围众人也看不清那璀璨紫芒之中到底是何法宝,便望见紫芒如刀,向那怪物当头劈下。 “吼!” 那怪物一声闷喊,身子被激震而起到半空十丈之高,随即重重摔下,手脚抽搐,看样子是不活了。 四周渐渐静了下来,刚才还波涛汹涌的池塘里,水波也渐渐平静,众人的目光都向地面之上那个怪物看去,然后,所有的人,包括金瓶儿在内,都怔了一下。 这果然是个怪物,但却是个人一般的怪物。 它也和人一般,有着手脚四肢,甚至在身子上,也有紧身衣物,只不过看来是为了在水中方便,所以衣服很少。 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一片一片的,仿佛是鱼鳞一般的东西。 但最令人震骇的,却是它的头,这竟是一颗鱼的脑袋,嘴唇、鱼鳃,甚至连双眼,也和鱼一般,是没有眼睑的。 此刻,这鱼头人身的怪物倒在地上,从嘴里不断流出血来,身子一动不动,看来是被金瓶儿重重一击,生生给劈死了。 小环望着地下那个怪物,委实觉得有些心寒,下意识向金瓶儿身后缩了缩,金瓶儿伸手轻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俄顷,从前方薄雾之中,缓缓走出两人,虽然同时走出,但两人彼此却离的颇远,似乎对对方仍有戒心,正是鬼厉和万毒门的秦无炎。 鬼厉目光转动,在金瓶儿身后的小环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即移开。 小环看了看鬼厉,又看了看秦无炎,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阵震动,这三个魔教最出色的年轻一代高手,突然秘密相会,其中缘由,一想起来便让人觉得既迷惑又刺激。 秦无炎走到那个怪物身前,用脚踢了踢它的身体,怪物翻了个身子,一动不动。 秦无炎淡淡道:“死了。” “吱吱!” 躲在一旁的小灰叫了两声,跳上了鬼厉的肩头。 鬼厉看了看野狗道人,又向周一仙和小环望了一眼,似乎皱了皱眉头,随即缓缓道:“该说的都说了,就这样吧!” 说着,他转过身子便欲走开,秦无炎忽然道:“鬼厉兄,这不人不兽的怪物突然现身此处,颇有蹊跷,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鬼厉停住了脚步,没有说话,却是金瓶儿望了秦无炎一眼,道:“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秦无炎怔了一下,随即微微摇头,再看金瓶儿和鬼厉脸色,两人似乎也不知道这半人半鱼的怪物是何来历。 正在这时,忽然旁边一人走出,朗声道:“这怪物的来历我知道。” 鬼厉等三人同时吃了一惊,转眼看去,却是周一仙,连小环也吃了一惊,道:“爷爷,你知道?” 周一仙面上兀自还有一点污泥粘在额头,但此刻气度却是大非寻常,负手而立,面色倨傲,道:“爷爷一生浪迹天涯,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当我白活的吗?这怪物名叫‘鱼人’,其实也不算是妖物,而是南疆十万大山、六十三种异族之一的鱼人族。” 鬼厉等人都是一怔,南疆十万大山这自然是谁都知道的,但南疆荒野之地,居然还有六十三异族所在,却是闻所未闻,但看周一仙神色,却并非随口胡诌。 金瓶儿皱眉道:“那就奇怪了,南疆离此死泽不下万里,这鱼人跑到这里,却是所为何事?” 这一问却把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周一仙问倒了,抓了抓脑袋,只得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在场众人沉默了片刻,见再想也没有结果,鬼厉当先转身,走了开去,猴子小灰趴在他肩膀之上,忽地回头,向小环挥了挥手,咧嘴而笑。 小环亦投以微笑。 野狗看了看小环,随即跟了上去,但还没走几步,忽听小环在背后叫道:“道长,前面颇多凶险,你要小心啊!” 金瓶儿一怔,向小环望去,却见小环微微而笑,脸色却也没什么变化,倒是前头野狗道人走的飞快,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装做没听到,头也不回,快步跟上鬼厉去了。 秦无炎向鬼厉走的方向望了一眼,走到金瓶儿身边,微笑道:“金仙子的‘紫芒刃’名动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金瓶儿淡淡一笑,道:“秦公子取笑了,我怎么比得上你,随便略施小毒,便将这池塘变作毒池,五十年间也寸草不生了。” 秦无炎目光一凝,面色仿佛也冷了些,看了金瓶儿一会,才缓缓道:“在下这‘浮萍’小毒,研制不过半年,原是雕虫小技,不入高人法眼,向来不曾施展,金仙子居然得知,实在令在下佩服,佩服!” 金瓶儿迎着他的目光,半分退让的意思也没有,道:“秦公子过奖了。” 秦无炎又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随即脸上又浮起一道微笑,点了点头,道:“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所约之事…” 金瓶儿打断了他,道:“你放心,那件事我知道怎么办!” 秦无炎微微一笑,道:“好。” 说着向小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身也走了去,很快就消失在远方薄雾之中。 待到秦无炎身影消失,金瓶儿仍然沉默了片刻,忽然长长出了口气。 小环站在她的身后,几乎同时感觉到原来金瓶儿的身体一直是紧绷着的,直到此刻才放松下来。 “姐姐,你没事吧?”小环有些担忧。 金瓶儿微微摇头,看了小环一眼,柔声道:“刚才我没及时赶来,你没受伤吧?” 小环笑了笑,摇头道:“我没事,倒是刚才下雨的时候,淋了一下,不过幸好有…哎呀!” 金瓶儿一怔,道:“怎么?” 小环跺脚道:“我忘记把雨伞还给那位道人了。” 金瓶儿耸了耸肩膀,道:“那就先留着吧!以后有机会见到再还就是了。” 小环默默点头,金瓶儿向远处望了一眼,忽然似有感触,低声对小环道:“小环,以后你要小心那两个人。” 小环不解,道:“什么?” 金瓶儿目光闪动,似有寒芒,淡淡道:“刚才那两个男子,俱是辣手无情的人物,你往后看到他们,最好立刻离开,千万不可接近他们!” 小环默然,缓缓点头,但心间不知怎么,忽地一阵惘然,隐隐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一个被周一仙骗去银两的青云少年。 便在此时,一声轻笑传来:“我看,小环最要小心的人是你才对,心狠手辣的合欢派‘妙公子’,居然在背后说他人辣手无情吗…” ----------------- (三更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恶心之地 金瓶儿霍然转过身来,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右手边紫芒伸缩,她寒声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谁知一旁的小环却是欣喜起来,高声道:“哥哥,是你吗?” 下一刻,却是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亲拍在小环肩头,她登时惊讶地转过身来。 雪衣男子微微一笑,玄火鉴炎力自掌心缓缓输入小环体内,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意,更是蒸干了她身上的衣物,他一声淡笑:“自然便是我了。” 小环感受着君问心温热的掌心,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是舒服… 另一边的金瓶儿却是惊悸莫名,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以她的修为竟是毫无察觉,也不知道这人来了多久,刚才与鬼厉、秦无炎的密谋,被他听去可就遭了… “是你?” 她仔细一打量这气质不凡的男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青云门少掌教,君问心! “蛮荒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啊,金姑娘。” 君问心已经放开小环,正面对着金瓶儿,淡淡道。 小环站在中间,她知道这两人分属正魔两道,心中担忧不已,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不知所措。 “就是不知道这次你是否能认出我呢?” 他微微一笑,此次自然不曾佩戴遮掩体质的玉佩,金瓶儿当年不知道自己的魔仙之体,但是对自己身躯一尘不染的特性还是知道的。 金瓶儿媚眼一眯,身姿傲雪,不染凡尘… 她又瞪大了眼睛,再次道:“是你!” 小环困惑的左右看看,不知道她的瓶儿姐姐怎么会连续两次这么惊讶,而且这哥哥姐姐似乎早就认识?他们不是出于敌对的双方吗,怎么会有些熟悉的样子? 君问心终于一笑,道:“是我!” 金瓶儿神色变幻,紧绷的身体居然缓缓放松下来,就连面色也似乎多了些柔色,她静了静心神,明眸盯着君问心,轻声道:“没曾想到,居然是公子…蛮荒之时竟然被你瞒过去了。” 君问心脸上似乎也多了些复杂之色:“我也不曾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他顿了顿,摇摇头,有些可惜的道:“只是当年,我们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你为何要忽然留下来,选择在那里…沉沦?这就是上次我在蛮荒时想要问你的话了。” “沉、沉沦…” 金瓶儿莫名其妙,继而美眸一瞪,恍然大悟。 只见她纤手紧握,满脸通红,很是羞恼道:“谁、谁沉沦了!” 君问心讶道:“那魔窟不就是做那种肮脏交易的地方吗?” 金瓶儿脸色难看,冷冷道:“原来上次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难为你还能那么平淡的与我相处…” 君问心嘴角一弯:“我可是很熟悉你的手段啊,所以心里便想着,凭你金瓶儿的本事,只要给了足够的时间,自然是别人被耍得团团转。” 金瓶儿嘴角动了动,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便解释道:“那里其实是合欢派的试炼之地,能逃出一层包围的,便可以加入合欢派,逃出两层包围的,便是合欢派核心弟子…当年我们算尽心机,逃出了两层,我自然是加入合欢派了。” 君问心微微一讶:“这么说来,当年我原本可以加入合欢派啊…” “是啊,你这个妖孽可是被我们合欢派的长老们惦记了很多年啊,如今可想加入我合欢派,我可以引荐喔。”金瓶儿笑吟吟道。 她薄嫩的唇角轻掀,本来便是绝色的容颜更像是绽放开来,让得君问心也不禁心中微微一颤,忙定了定神,心道真是妖女… “噗嗤!” 小环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她还担心哥哥姐姐打起来,没想到他们却是旧识的样子,而且瓶儿姐姐居然一本正经地邀请青云门少掌教加入合欢派,真是好笑… “你不怕我到了合欢派,抢了你的地位?”君问心笑了笑,忽然道。 金瓶儿扫了格格笑着的小环一眼,又正对着君问心,嫣然道:“当然怕啊,但如果是你的话,倒也可以接受…” 君问心表情惊讶,这女子城府极深,在当年很小的时候便体会过了,所以再与她接触的时候,一直保留了一份警惕之心,却没有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毕竟当年他们只是一起逃跑时算是有一点点交情罢了,如今她贵为合欢派接班人,居然能做到这等地步… “姐姐,哥哥他、他是青云门少掌教啊!你居然邀请他加入合欢派,咯咯…”小环清脆的声音忽然一旁传来。 金瓶儿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道:“青云门有什么好,那些老古董肯定规矩多得要死,哪里有我合欢派自由?” 君问心摇头一笑,道:“那你们也实在是太自由了,我可无法接受。” 金瓶儿扫了他一眼,忽然撇过头去,小声道:“又不是所有合欢派弟子在男女一事上都那么开放…” 君问心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奇道:“什么?” “…没什么。” 君问心扫了金瓶儿纤细的背影一眼,她怎么不对自己设防,如果现在自己出手的话,她可绝对是十死无生的处境,就像之前在蛮荒一样,轻易把后背留给敌人可是斗法经验不成熟的表现,堂堂魔教妙公子,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对了,如果在那里像我一样逃出了三层呢?” 金瓶儿忽然转过头来,盯了他一眼,嘴角微翘:“从不曾有人逃出三层包围呢!毕竟谁能想到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能从长老监视之中逃脱呢?除了…公子你!” 这时,君问心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神情一凝,只见他皱了皱眉,道:“在你们合欢派那个试炼之地,如果一层包围都没逃出去呢?” 金瓶儿脸色一变,俏脸转向另一边:“那自然便是留在那里,沉沦红尘,作为合欢派下属的敛财组织…” “哼!” 君问心脸色一变,一甩衣袖,冷哼一声,道:“如此幸好我当年没有加入合欢派这等恶心之地!”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什么都不是 “你!” 金瓶儿登时一愣,旋即脸色一变。 只见君问心背负双手,衣炔轻舞,他仰头看天,淡淡道:“总有一日,我灭了你合欢派!” 原本还算平和的氛围,在此刻瞬间冷凝下来。 只见金瓶儿盯着他的眼睛,寒声道:“那么,青云少掌教是不是也要将瓶儿永远地留在此地呢!” 君问心神情没有变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他淡淡道:“能把魔教‘妙公子’留在此处,自是大好不过!” 金瓶儿眼神一冷,似乎还多了份黯然,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是吗…原来,当年少时的情谊在你眼中,什么都不是吗…” 君问心淡淡的瞥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道:“呵,在那种地方,怎么会有真心相交的感情?” “是、是吗…” 金瓶儿眼眶微红,忙低下螓首掩饰。 一旁小环眼看这两人似乎有打起来的趋势,连忙走上前去,轻握君问心的手掌,在他看来之际,略带哀求道:“哥哥…” 君问心其实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对于这个年少相识的女子,他也是有着些复杂的情感,只是不曾像金瓶儿一样表现得那么明显,当下便对着小环安慰的一笑:“嗯,那哥哥就先走了,你和爷爷在这沼泽内要小心,最好早些出去,遇到危险,也可以捏碎玉剑,它可以护你一次。” “唰!” 说着,君问心雪衣身影一阵轻闪,似真似幻,就这般消失在她们面前。 小环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说走就走了? 而一旁的金瓶儿只是静静俏立,望着君问心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 野狗道人跟着鬼厉,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死泽深处走去。 因为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原本就松软的土地此刻更加*****但不知怎么,从刚才鬼厉与秦无炎、金瓶儿会面之后,他就坚持不肯再驭起法宝飞行,而是在地面行走。 似乎,他和金瓶儿一样,都隐隐顾忌着什么东西。 换了往日,野狗道人纵使没有破口大骂,至少也是抱怨不止,只是此时此刻,他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居然一个字也没说,默默然跟在鬼厉背后走着,倒让鬼厉有些奇怪起来。 鬼厉望了野狗道人有些出神的样子,压低声音,淡淡道:“他怎么了?” 这话仿佛有些自言自语,因为周围除了看去冰冷的沼泽池塘水草,根本就没有人,除了趴在他肩膀的猴子小灰。 也就是小灰,刚才似乎还昏昏欲睡的模样,但听了鬼厉问了这一句,突然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立刻兴奋起来,机灵之极的眼珠子滴溜溜一打转,霍地从鬼厉肩膀跳了下来,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这古怪行径,连跟在后面的野狗道人也被吓了一跳,向它看去。 只见小灰看着颇为兴奋,咧嘴吱吱而笑,对着鬼厉手足挥舞,片刻后眼珠一转,突然蹦到一旁,从旁边小池塘里用手捧起一些水,却倒在了自己的猴头之上,然后手指天空,蹦蹦跳跳。 野狗道人看的眼睛都直了,走到鬼厉身边,道:“怎么了,这、这猴子疯了不成?” 鬼厉却皱了皱眉,随即向小灰低声道:“下雨?” 小灰大喜,连连点头,随即随手从旁边折下也不知是什么植物的叶子,抡到头顶,似遮挡什么东西,又做出扭捏姿态,身子扭来扭去,然后如做戏一般,叶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 野狗看着看着,忽地没来由莫名其妙的一阵心虚,盯着那只古怪的猴子,对鬼厉道:“疯了,疯了,这猴子一定疯了。” 此刻猴子小灰伸手把手上叶子一抛,三下两下又跳回了鬼厉肩膀之上,然后指着他们身后来路的方向,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鬼厉沉吟片刻,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野狗道人。 野狗道人强笑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鬼厉目光向他身后包裹一瞄,淡淡道:“刚才下雨时候,你是不是把伞借给、借给…” 说到这里,他又是微微皱眉,向小灰看了一眼,想了想,随即道:“你把伞借给了那个看相的小姑娘遮雨?” “吱!” 不等野狗道人出声,鬼厉肩膀上的猴子小灰已然叫着跳了起来,大是兴奋,猴脸上笑的几乎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野狗道人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神情尴尬之极,忽地指着鬼厉大声怒道:“臭小子,告诉你,你家道爷往日杀人如麻,死在我手里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鬼厉看了他一眼,居然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样子,转过身迈步就走,嘴里淡淡道:“你杀了一千还是八百人,与我有什么相干?” 野狗道人一窒,本来为自己壮壮气势的话便说不下去了,只听着前边的鬼厉慢慢的又道:“再说了,你杀了一千人也好,八百人也好,和你借伞给那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干系了?” 说到这里,他却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野狗道人一眼。 野狗吃了一惊,如临大敌,道:“你、你要干…不,说什么?” 鬼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地笑了笑,道:“不过今日之事,却是自从你在死灵渊之后,再次让我吃了一惊!” 他转过身,缓缓行去,声音渐渐低沉,但野狗却听的清清楚楚。 “…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做这英雄救美的事情!” 野狗道人怔在原地,忽然有些出神,等他回过意的时候,鬼厉却已经带着小灰走的远了,几乎身影都要消失在前边雾气之中。 野狗道人望着那个方向,忽然暴跳如雷,跺脚道:“呸!老子从来就是坏胚,这辈子就没干过那种事,再说那个小妞能叫做美…呃!” 野狗道人伸手抓了抓脑袋,忽然皱眉停了下来,半晌才仿佛自言自语道:“那小妞其实长得也还可以…” 说罢,野狗道人自己似乎也怔了怔,突然猛的一甩头,低声咒骂了一句,大步向着鬼厉走去的方向追赶而去,不久便消失在晚上越来越浓的雾气之中。 四周一片宁静,只见着天色越来越暗,黑暗来袭,渐渐淹没了一切。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喜欢 小环好奇的瞧着在君问心走后就一直沉默的金瓶儿。 只听她轻叹一声,忽然道:“没想到蛮荒一别,再见面时,竟是这般光景…” 小环登时好奇问道:“姐姐,你和问心哥哥早就相识啊?” 金瓶儿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不错,第一次相识,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 小环捂住了樱唇,旋即又撅了撅嘴:“人家那个时候还没出生呢!” 金瓶儿眉眼一弯,好笑的扫了她一眼,又道:“现在想来,我对他都是既佩服又有些害怕…” 她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惆怅。 小环吃了一惊:“害怕?” 金瓶儿肯定的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年,他才八岁啊,但是思维之缜密,心思之细腻,甚至是那些几百岁的老妖怪都比不了的!” 说到这里,她眼中似有异彩闪过。 小环看着她的神情,忽然凑上来,抱住了金瓶儿的一只纤细手臂,轻笑道:“姐姐,你不会是喜欢问心哥哥吧!” 金瓶儿美眸一瞪,显然猝不及防,不由得满脸通红,嗔道:“死妮子,你在胡说什么啊?” 小环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嘴唇,疑惑道:“因为刚才瓶儿姐姐的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呢!以前的瓶儿姐姐总是那么…唔,就是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样子,只有刚才与问心哥哥说话的时候,姐姐的情绪变得特别奇怪…唔?” 金瓶儿脸颊通红的忽然捂住了她的嘴:“死丫头别乱说,根本没有那回事!” 随即她深知不能再继续说下去,转移话题道:“倒是你和他怎么认识的,还将他认作了哥哥,他对你可是很温和呢!” 小环撅了撅嘴,自然知道金瓶儿实在回避她的问题,只得道:“那也是很久以前了呢…” ------------ 死泽的另一端。 魔教长生堂门主玉阳子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昂首望天。 沼泽里的夜风吹过,拂起他的衣襟微微飘动,看去气度不凡,仿佛仙人一般。 除了他的左手,衣袖空空荡荡,平添了几分莫名的滑稽。 那是当年在青云山一战,他不幸先是伤在君问心手中,后来又伤在世间第一奇剑诛仙之下的标志。 夜风微有些凉,空气里仿佛还带着刚刚那场大雨的湿润,黑暗弥漫四周,却只有他的身影,依然站在那里,桀骜而显眼。 在他身后的黑暗中,隐约传来呼吸声,那是隐藏在黑暗里的他的门人,在黑暗里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魔教长生堂崛起于八百年前,传到玉阳子这一代,已经是第七辈,渊源流长,但没有人比玉阳子自己更清楚,在这个风光无限的背后,长生堂所面临的危机。 后继无人! 十年前青云一战,玉阳子被魔教其他三大派阀共推为主持之人,乃是这数百年来,长生堂在魔教之中声望最鼎盛最颠峰的时刻。 那时候,玉阳子志得意满,手中有十数个得意高手,都是他在往昔百年之中,苦心栽培起来的。 那时,玉阳子真的以为,这世间已经再无阻挡他的事物了,只要一举击溃老朽的青云门,长生堂声名自然震慑魔教,以自己的实力再辅以手下高手助力,长生堂便是八百年下,第二个炼血堂;而他,也将成为第二位黑心老人! 只是,这种种美好梦想,却在青云山上,诛仙剑下,化做了泡影! 他本身在诛仙剑阵中失去了一只左手,道行大损不说,因为长生堂乃主持之派,座下高手自然排在第一线决战,在通天峰与青云门诸长老首座硬耗先去了一半。 后来诛仙剑阵发动,长生堂残存高手又是死伤狼藉,逃生之人不过一二,几乎可谓是全军覆没。 这世上,什么都容易得到,最难得到的,却是人才,尤其是自己栽培起来完全信得过的人才! 十年来,玉阳子呕心沥血,长生堂慢慢又有了起色,但在玉阳子的心中,那片阴影却是越来越大。 青云一战,几乎将长生堂主要战力完全摧毁,这些年来,若不是玉阳子本身修行太高,震住周围各个虎视耽耽的敌人,特别是在七年前,他当机立断,不顾门下反对,强行将总堂迁到死亡沼泽这一个偏僻地方,远离其他三大派阀势力范围,否则后果如何,只怕尚未可知。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在魔教中越来越是激烈的内斗戛然而止,最后一个有实力的中小门派炼血堂,终于也被鬼王宗收服。 所有的人都站好了阵线,在一片短暂而令人窒息的平静之后,玉阳子直觉地预想到,接下来的,很快就是直接爆发在魔教四大派阀之中的激烈内斗。 毕竟,在无数魔教弟子心中,八百年前黑心老人一统魔教、纵横天下的身影,已经是永远的传奇! 但是传说归传说,此时此刻,对长生堂乃至玉阳子却是极其不利。 受实力所限,长生堂在争夺中小派阀的内斗中有心无力,如此此消彼长,实力上更是与其他三大派阀拉开了差距,玉阳子为此忧心忡忡,几乎夜不能寐。 然而,‘阴公子’之死,更是在长生堂身上狠狠地刺了一刀,至今想起来,仍是让玉阳子咬牙切齿,当年他就被君问心那小子坏了大事,从此恨他入骨,谁知十年后,这小子再次出世,二话不说,又给自己心头来了一剑,要知道阴公子阴灭是他给长生堂培养数十年的继承人啊,再加上本来是有力后援的蛮荒分堂,也是尽灭在那杀千刀的小子手中,眼看长生堂已经是面临群狼环伺,随时便是四分五裂被吞并的结局! 也就在这个时候,仿佛老天开眼一般,就在长生堂的身边,死亡沼泽之中突然出现异宝出世的奇兆。 玉阳子本来还有所保留,想着是不是不要凑这份热闹,免得成为正魔两道的眼中钉,但是遭遇重大打击之下,再次想到这异宝,却当真是惊喜交加,若真的能得到一件如青云门“诛仙古剑”一般的奇宝,首先长生堂自保就无问题,然后再徐图发展,日后未必不能翻身。 在此情况之下,长生堂对死泽之中的异宝视作囊中之物,绝不容他人染指。 但是不知道何人走漏了风声,这消息只数日之内,便已经轰传天下,顿时天下侧目,正邪高手纷纷聚集死泽。 玉阳子惊怒交集,但此时此刻,已不容他后退,遂起长生堂全部实力,布置在死泽之中,一面全力找寻那异宝下落,一面则负责狙杀来犯外敌。 这数十日间,被长生堂暗中杀害在死泽之中的人,已经不下数十人,其中既有正道散仙,也有魔教其他派阀的高手。 为了本门的生死存亡,玉阳子已然是不顾一切!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布局 这一夜,玉阳子得到门下密报,前方死泽外围“无底坑”附近,有一群正道中人驻扎了下来,准备在那里过夜。 而在接下来一波接一波的探子回报中,玉阳子面色渐冷,心中已经明白了那是些什么人。 那是青云门门下一群最精英的年轻弟子,本来应该只有几十人,但听到探子回报,此时那群人的人数居然已经达近百人之多,而且其中更有和尚和焚香谷服饰的人在其中,玉阳子紧皱眉头,深深呼吸,向着远处凝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身后的黑暗中忽地一阵轻微脚步响起,一个看去精明瘦削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来到玉阳子身边,玉阳子立刻转身面对着他,显然此人身分非比一般。 这个中年人名叫孟骥,乃是长生堂玉阳子之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当年青云山一战之后仅存的少数长生堂高手之一,所以更是深得玉阳子信重。 此刻玉阳子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也是要等待此人回来。 孟骥向玉阳子行了一礼,玉阳子微微摇头,道:“算了,不必多礼,怎么样了?” 这一句话问的没头没尾,但孟骥却显然知道玉阳子所问之意,低声道:“属下已经带人去死泽另一侧黑水沟、白马河一带搜查过,并未发现鬼王宗、万毒门和合欢派的人大举进入,只有几个落单的小派人物,属下已经直接下手解决了。” 玉阳子精神一振,面上首次露出笑容,点头道:“好!如此我们后顾无忧,今晚便全力突袭青云门、天音寺和焚香谷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先将这些人除去,正道便无力再与我们争夺!” 孟骥面上却似乎没什么欢喜之色,反而有些担忧,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道:“门主,但是三日之前,大王村附近暗哨传回消息,似乎鬼厉和秦无炎这两人已经到了死泽附近,而合欢派的金瓶儿向来行踪飘忽,我们不可不防!” 玉阳子面上肌肉一抖,露出愤恨神色,恨声道:“这一点我如何不知!正道那些人不过是想要那件宝贝,而万毒门、鬼王宗一伙,要的却是我的命!” 孟骥身子一震,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面上神色不定,低声道:“门主,那我们怎么办?” 玉阳子哼了一声,深深呼吸了一下,放缓了身子,道:“事到如今,我们已无回头之路,趁着万毒门、鬼王宗和合欢派人马未到,我们先将正道这些小崽子解决了,说不得还能碰上那杀千刀的君问心,然后全力搜寻异宝,一旦到手,以前些日子的异兆看来,这必定乃是不世出的奇宝,我们便不怕其他三派!” 孟骥低首道:“门主高见。” 玉阳子微微点头,随即转过身,定了定神,伸出他如今唯一的右手,在夜色中重重向前一挥,顿时黑暗中人影攒动,片刻后大批长生堂弟子出现,轻车熟路地向着玉阳子手指的方向,奔袭而去。 夜色茫茫,凄凉而带着杀气! ----------- 死亡沼泽。 无底坑。 这一片在白天看去一片平坦的土地,却不知为何有着这样一个古怪的名称,除非是长年生活在死泽附近的村民,才知道在这一带的土地上,中间一大片土地看去和周围一般无二,都是乱草丛生,实际上却是个巨大的无底泥坑,且其中淤泥吸力极强,普通人若不慎踏入,不消片刻便被吸了下去,从此无声无息地腐烂在深深沼泽之中。 死泽之所以得名,也便是沼泽之中,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恐怖地方数不胜数! 不过,正道的这些年轻人显然并非普通人可比。 青云门一行十数人在死泽中行了几日,前后遇到了天音寺和焚香谷派出的弟子,三方会合一处,倒是都有熟人在此。 天音寺仍是以法相、法善为首,而焚香谷的弟子中,也有李洵和燕虹,只不过见面之后,彼此关系却不大一样。 以君问心为首的青云门弟子和天音寺众人相处和谐,有说有笑,但焚香谷一行则与这两大门派有些隐隐隔阂,似乎故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其间微妙,众人心头自己会意,但表面之上,仍旧客客气气,三大正道巨派依然同心协力,为世间正义道德,斩妖除魔,消灭魔教! 这一夜众人宿在无底坑附近。 燃起篝火,再三叮嘱师弟师妹们不可随意走动之后,君问心将天音寺的法相,焚香谷的李洵请到一边,轻声商议。 此时此刻,李洵微微皱眉,眼中深处隐有不屑之色,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和蔼模样,低声道:“君师兄,你多虑了吧?” 君问心微微一笑,道:“李师兄有何高见,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看到君问心和法相的目光都向自己看来,李洵顿了一下,随即道:“我以为,自从我三派入泽之后,势如破竹,长生堂派出来的弟子被我们一再击溃,而且自从当年青云山之战后,长生堂高手死的死、伤的伤,除了一个玉阳子还在苦撑大局,其余的根本不足为虑,君师兄却说今夜危机四伏,太过了罢?” 君问心沉吟片刻,道:“李师兄说的的确有道理,但魔教长生堂中,门主玉阳子道行极高,只他一人我们就不可小觑,此外长生堂自崛起名列魔教四大派阀至今,已有八百年之久,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又对这死泽异宝志在必得,难免会狗急跳墙,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玉阳子可是恨自己入骨,再加上他之前探听到的情报,深思之下,如今自然是成竹在胸,而焚香谷与天音寺这现成的帮手,怎么能不一起拖上战车! 法相点头道:“君师兄说的有理,我们的确要小心为上。” 李洵见他二人都如此说话,便不好再说什么,但他性子倨傲,眼中神色仍是露了些出来,淡淡道:“那依二位师兄所说,今晚我们该如何才好?” 法相看了看他的神色,怔了一下,转头向君问心望了一眼,却见君问心行若无事,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依旧微笑道:“李师兄果然明鉴,以兄之高才,他日大功告成,李师兄当记首功。” 李洵微微一笑,居然也不谦谢。 法相在一旁看着君问心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庞,眼前忽地掠过了当年那个叫做“张小凡”的少年的身影,如果他今日也在这里,那该多好… 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痛,轻轻叹息一声,随即听到君问心低声开始布置,连忙凝神听去,只听君问心压低声音,轻轻道: “二位师兄,今晚我们…” 夜色,仿佛又深了几分。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战起 死亡沼泽里的夜晚,仿佛也是笼罩在黑云之中的,或许是每到夜晚,这个巨大的沼泽里都会升腾起迷雾所致。 夜空中一片片的灰色蒙蒙,不要说是月亮,连半颗星星也看不到。 无底坑附近,那些正道年轻弟子夜宿的地方,除了几点残存挣扎燃烧的篝火灰烬,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黑暗中隐约望去,那些正道弟子蜷缩在衣物被中,将全身盖的严严实实,毕竟年轻人修行不够,抵挡不起这死泽之中透骨的夜寒。 长生堂的弟子,无声地从四面八方将这群人围了起来,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玉阳子的命令。 玉阳子缓缓伸出了他唯一的右手。 站在他身旁的孟骥,忽然低声道:“门主。” 玉阳子的手顿了一下,微感不满,但孟骥毕竟在他心中地位不低,还是耐住了性子问道:“怎么了?” 孟骥仿佛也感觉到了玉阳子的不满,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道:“门主,你看这些正道中人,怎么连个守夜的人也没有?” 玉阳子怔了一下,随即晒道:“这些黄毛小子,心高气傲,这些日子我连施轻敌之计,他们早就以为我们不堪一击,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没有守夜,也不足为奇!” 孟骥面色一动,终于还是沉默了。 玉阳子没有再去理他,右手一翻,只见一面黑白两面的奇异镜子出现在他手中,随即飞上半空,在夜色里滑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所有的长生堂门人同时呼喊,在夜色里远远传荡开去,蜂拥而上,带着无边的杀意! 那一片脆弱的残光中,有淡淡的凄凉。 最后的一点灰烬,便在此刻,悄悄熄灭! 黑暗淹没! 片刻之后,忽然有清脆锐响,铿锵龙吟。 “唰唰唰!” 一道碧光,一道蓝光,一道金光,一道白光,一道青光。 五道灿烂耀眼的奇光,在那夜色的黑幕之中,如刺破苍穹的利剑,在黑暗的最深处霍然出现,冲向那些长生堂门人。 而在他们身后,更多的耀眼光芒,一道接一道的出现。 玉阳子看在眼中,脸色大变! 事出突然,黑暗中陡然生变,那些长生堂门人一时都惊了一下,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片刻间,早有准备的正道中人纷纷现身,各自驭起法宝,直杀过去。 以有心杀无心,自然是占了大大的便宜,而且在这里的正道弟子,无一不是各大门派的出色传人,修行道行或许比不上玉阳子这等人物,但对付普通门众,却是远远胜过。 这片刻间如虎入羊群,正魔二道向来仇视,下手时也断然不会留情,只见着夜色中各色光芒乱闪,惨呼尖叫声不绝于耳,血腥之气顿时泛起,飘荡在这个沼泽之中。 在各色光芒的最前端,闪耀的一道碧绿的耀眼寒光,正是青云门龙首峰弟子林惊羽的斩龙剑。 这个在之前从未曾显山露水的年轻人,此刻却突然如此的耀眼夺目,斩龙剑轰然锐响,碧绿豪光冲天而起,包裹着它的主人,竟然是毫无顾忌地冲进了长生堂人群之中。 那是夜色里最灿烂的一道光芒,他眼神冷冷,瞳孔深处却似有狂热,仿佛渴望着前方寒芒下迸发的鲜血。 当先的数个长生堂门众,在碧绿光芒掠过之后,化作了血雨飞洒。 众人大哗,纷纷围上,但林惊羽竟似根本不顾身后袭来的敌人,只目望前方,直冲向人最多的地方,纵横冲杀,锐不可当,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片刻后其他的正道弟子也跟了上来,各出法宝,与长生堂门人厮杀在一处。 齐昊乱战之中,仍为林惊羽所震动,高声叫道:“林师弟,小心…” 只是林惊羽竟仿佛根本听不到别人警告一般,此时此刻的他,赫然已经和当年龙首峰学艺的那个少年完全两样,手持斩龙剑,身做屠魔光! 不知有多少个长生堂门人将他团团围住,然而,他竟不曾回头一望。 斩龙剑在夜色里闪烁着挥舞,无数的鲜血在他面前腾起又洒落,淋湿了他的衣衫。 到了后来,无数的长生堂门人在他身后追赶,而在他身前的,却几无敢抵挡之人,人人落荒而逃,不敢面对这狂魔一般的人。 “呜呜!” 直到,黑暗深处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白光闪过,一件圆形事物急促旋转着从天而降,当头向林惊羽头顶打下。 林惊羽大叫一声,正飞舞杀敌的斩龙剑瞬间飞回,他一把抓住,直刺向天,瞬间碧光大盛,腾空而起,不料半空中那圆盘事物却更是厉害,黑光白芒交替出现,竟然就在一片碧绿豪光之中,硬生生压了下来。 林惊羽首次变色,知道长生堂中终于出现高手,这半空中不明法宝看去虽不起眼,却将斩龙剑锐利无匹的剑芒视若无睹,带着沉沉压力,迅疾压了下来。 “轰!” 林惊羽脸色随着那圆盘压力瞬间便明白了几分,霍地大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只差了片刻,那圆盘轰隆打下,将他原来站立之地生生打出了一丈方圆的大坑出来,力道之狠,显然这人也是愤恨之极。 林惊羽身子倒纵而出,身后青云门人看到,纷纷上来接应。 但他刚才肆无忌惮冲进长生堂人群之中,周围俱是敌人,还未等他落地站稳身子,便感身子剧痛,片刻间竟然已经有三、四把利刃砍进了他的身子。 鲜血泉喷,鲜艳如花,染红了他的衣衫。 林惊羽眼角抽搐,但竟无丝毫退缩畏惧之色,斩龙剑光芒在自身鲜血飞洒之中,却是更加耀眼夺目,环身飞旋,顿时惨叫声起,三、四个长生堂弟子踉跄而退,断臂吐血,眼看是不活了。 众人看着这年轻人勇悍如此,一时为之侧目。 片刻后正道众人纷纷杀来,长生堂门众不敢恋战,向后退去。 而在刚才击退林惊羽的地方,玉阳子缓缓现身出来,脸上神色狰狞,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神仙姿态? 这时场中激斗渐渐停息,长生堂门人逐渐归到玉阳子身后,正道这些年轻弟子也站到了一起,君问心、法相、李洵等人站在最前端,旁边小竹峰文敏走过来,帮助林惊羽包扎伤口止血,同时口中低声道:“你这个少年人,怎么这般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 林惊羽与文敏也只是当初在通天峰上有数面之缘,此刻却得她突然照顾,不禁一怔。 这十年间,他在青云门凭藉着自身资质和坚忍毅力,终于大成,今日出手,果然震动全场,人人刮目相看。 但在这位陌生的师姐问了一句之后,林惊羽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说不出话来。 文敏向来心地甚好,见林惊羽半边身子流血,又趁时下难得空隙,便出手帮他包扎,只是情势紧急,也是随便包了一下,然后低声道:“等一会还有激战,你自己小心。” 林惊羽心头一暖,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师姐。” 文敏笑了笑,走到一边,站在宋大仁的身旁,旁边田灵儿转眼向林惊羽这里看来,面上毫无表情,只是眼中却似有光芒掠过。 前方长生堂处,玉阳子面色冷峻,唯一剩下的右手紧紧握住法宝“阴阳镜”,直握的手上青筋也冒了出来。 这一次突袭正道,不料反被这些正道小辈摆了一道。 他粗粗这么看了一眼过去,只一会工夫,长生堂已经是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而正道弟子那边,却几乎没有什么损伤,林惊羽被砍了数刀,倒似乎是受伤最重的一个。 李洵此刻望着前方魔教长生堂门众,目光闪耀,忽地低声道:“君师兄果然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君问心微微一笑,道:“不过碰巧而已,日后还有诸多借重李师兄的地方,还望李师兄不吝赐教。” 李洵此刻显然已经不敢再小看君问心,遂点头道:“不敢。” 法相的目光却向后在受伤的林惊羽身上停顿了片刻,似乎有意过去慰问一下,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自从青云门与天音寺众人汇合之后,双方相处的都还不错,但青云门中唯独林惊羽一人,始终对着天音寺众僧人冷淡之极,究其原因,众人心里自然明白。 只是当年伤疤,谁也不愿旧事重提,所以一直以来,倒是天音寺众僧人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林惊羽。 但此刻见到林惊羽受伤,法相仍然有些关心,转头对君问心低声道:“君师兄,你门下林惊羽师弟的伤势没什么大碍罢?” 君问心早看到文敏过去替林惊羽包扎伤口,此刻向文敏处望了一眼,文敏会意,微微摇头,君问心这才放下心来,对法相道:“林师弟没什么大碍,法相师兄不必担忧。” 法相低首合十,轻颂佛号。 君问心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朗声道:“玉阳子前辈,怎么说你也是前辈高人,长生堂名列魔教四大派阀,怎么用此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玉阳子大怒,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也一样埋伏我们,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君问心脸色变都不变,正气凛然道:“我等后生晚辈,又是出门在外,自然要小心防备奸邪小人暗中加害,不料这一等居然等到的是…再加上十年前我与玉阳子前辈约定要百倍奉还,蛮荒与死泽的这两份大礼,如今您老可还满意?” 君问心年纪远小于玉阳子,但口舌锐利,几句话就把玉阳子说的七窍生烟,大吼一声,当先扑来,后边长生堂门众见门主出手,也跟着纷纷杀出。 君问心才等道行出众的几个,将玉阳子拦了下来,其他人又是杀成一片。 本来以玉阳子的修行气度,也没这么容易就被君问心所激,只是眼见长生堂仅存的一点实力此刻又白白损耗了许多,心痛愤怒之极,偏偏君问心又是心中恼恨之人,再加上他骂人不带脏字,句句讽刺,纵然旁边的孟骥还保持着一点清醒,刚想劝阻,玉阳子已然冲了出去。 玉阳子能在长生堂门主之位上坐上百年之久,自然是有其真才实料,就算是十年前在青云一战断去一条左臂,道行大损,不过单凭君问心一人,即便是已经上清中期的修为,除非拼尽全力才有一线胜机,然而在死亡沼泽这种凶地,自然有保存实力。 当然这种单挑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 (三更求推荐票!另外,女生节快乐…) 第二百八十八章 暂熄 君问心当中,法相在左,李洵在右,这三个当今正道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三人截住了玉阳子,斗在一处。 玉阳子奋起神威,单手独臂,以一敌三。 手中阴阳镜法宝奇幻莫测,忽黑忽白,玄光阵阵,君问心等人攻来的法宝奇光不是被这宝镜挡开,便是被玉阳子一牵一扯的拉到一边,根本不能近身。 更有甚者,阴阳镜白色一面翻转过来时刻,竟然会将三人法宝反震回去,反攻主人。 三人一开始不曾料到这法宝竟然有此神妙功用,险些都吃了大亏,李洵左臂上更是被自己的法宝“九阳尺”擦了一下,差一点就变作与面前玉阳子相同的独臂之人。 这一下三人都不敢大意,仔细应对。 玉阳子以一敌三,对着正道中这三个出色人才,除了面对君问心时更加注意几分,毕竟这小子今非昔比,攻势之烈明显高过法相与李洵一筹,但面对其他两人,却是游刃有余,一身道行当真了得。 只是玉阳子自己虽然厉害,但手下门人道行却与他差的太远,面对着这一群资质、法宝无不是个中翘楚的正道弟子,虽然人数众多,却反而渐渐落于下风。 除了天音寺那些僧人下手较轻,青云门与魔教仇深如海,门下弟子下手俱都凶狠,而焚香谷也不输青云门几分。 玉阳子被这三人缠住,虽然占了上风,却一时脱身不得,激斗中放眼向四周望去,只见除了孟骥等少数几人苦苦支撑,其他普通门众,已然渐渐军无斗志,伤亡过半。 孟骥一招逼退面前一个焚香谷弟子,面露焦虑之色,向玉阳子大声叫道:“门主!” 玉阳子咬牙切齿,愤恨之极,但终于知道大势已去,再拼下去,长生堂最后一点底子也要耗在这里了,只得大喝道:“诸人先退,我来断后!” 此言一出,长生堂弟子纷纷向背后黑暗中逃去,正道这里君问心等人何等机警,同时发力,诸法宝奇光闪烁,顿时纷纷向玉阳子扑去。 “当!” 玉阳子大吼一声,也不躲避,阴阳镜半空急转,竟是急冲而上,挡飞了法相驭起的“轮回珠”,瞬间从黑变白,君问心身子一震,只见着半空中飞舞的紫色雷剑突然失去控制,倒攻回来,剑势凌厉,一时手忙脚乱,法诀连施,这才重新控制住紫色雷剑。 只这片刻工夫,玉阳子又已经将李洵攻来的九阳尺扯到一旁,正道三人的攻势为之一窒,玉阳子却并未趁机逃走,而是身形腾起,落在人群之中。 “嘭嘭!” 正道其他弟子正在追杀奔走溃逃的长生堂弟子,不防玉阳子突然杀到,顿时在他手下重伤了数人,更有几个被阴阳镜大力击中,飞了出去,落在黑暗之中,突然惊叫,片刻后便悄无声息,只怕是落在了此处的无底深坑之中,就此陨命。 夜色之中,只见玉阳子一人纵横睥睨,在人群中左冲右杀,掩护长生堂弟子逃走,所到之处,阴阳镜黑白光芒面前,正道弟子纷纷退避,当真威武不可一世。 而在远方,伫立在黑暗之中的几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也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场中的形势,尤其是死死盯着正大发神威的玉阳子。 有了玉阳子这一阵冲杀,长生堂弟子压力顿时大松,转眼间便撤走大半,留下了一地尸首,玉阳子看在眼中,又是一阵心痛。 “唰!” 但就在这个时候,君问心眉头一皱,扫了黑暗中那几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一眼,略一沉吟,潜入了黑暗之中,防备魔教其他派阀的偷袭。 而玉阳子这边,正道中萧逸才等人已然追了上来,此刻更是加上了青云门田灵儿、曾书书、齐昊,天音寺法善,焚香谷燕虹等人,一共八人,法宝齐出,将玉阳子团团围住夹攻。 玉阳子厉啸一声,杀的兴起,性子中凶悍之处一一都发挥了出来,竟不见有一丝畏惧之色。 阴阳镜翻转飞舞,左遮右挡,牵引反攻,与那八人杀在一处,从地面杀到半空,又从半空杀回地面。 只是毕竟正道这里人多势众,且道行皆为不低,玉阳子神通再大,终究寡不敌众,阴阳镜势头便被渐渐压了下去。 正道这里八人飞起纵跃,配合亦渐渐默契,虽说如此八人围攻一人,不大好看,但只要在心里加上一句“此乃魔教万恶之大魔头”,自然心安理得,招招夺命,向着那要害处而去。 但玉阳子数百年苦修道行,岂是等闲,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下,他虽然渐渐无反手之力,四周压力也越来越大,但任凭萧逸才等人如何狂攻,竟也攻不进他阴阳镜那黑白两色玄光之内。 而且他身子移动,隐隐然带动战团,向旁边游走,若不是曾书书实在机灵,猛然记起刚才有同门弟子陨命,大声喊了出来:“小心陷入沼泽!” 这才提醒众人,片刻后便发现果然不知不觉已被玉阳子暗中带到无底深坑旁边,一不小心便会有人陷了下去,当真是险之又险。 玉阳子在乱战之中,仍有这份定力眼光,这份阅历经验,自然并非这些小辈可以相比。 无奈如今纵然他经验再多,修行绝高,面对着这一群道行高、资质好、法宝亦出类拔萃,其中又有如此眼光镇定的年轻高手,也是无可奈何。 八人同时发力,瞬间无数奇光异芒纷纷打向玉阳子手中阴阳宝镜。 玉阳子全身大震,只觉得重重压力,如排山倒海,一波又是一波。 对手发力之后可以略为休息,他却只能不停抵挡,无法回力,挡了十数次之后,终于抵御不住,只得向后退去,逐渐远离了无底深坑。 离开无底深坑之后,正道中人顿时放下心来,更加放开手脚围攻玉阳子。 玉阳子渐渐吃力,眼角余光向四周瞄去,只见这片刻工夫,场中长生堂弟子已经撤走大部,孟骥等少数几人正向自己这里赶来接应,但旁边却有更多的正道弟子围了过来。 玉阳子心中一寒,知道若被这二三十人合围起来,自己道行再高也要丧命在此,当下一格挡开曾书书正面攻来的轩辕剑,大喝道:“你们快走!” 孟骥等人一呆,随即反身而逃。 玉阳子不欲恋战,手中阴阳镜一闪再闪,忽地白光大盛,豪光耀眼,瞬间攻到他身边五道法宝,竟然一起被他反震回去,回攻主人。 正道那里不料他竟然还有如此本领,顿时一阵混乱,阵势也开了个小口子。 “唰!” 玉阳子何等阅历,立刻身化奇光,如电一般向那里冲去。 他身形甫动,下一刻便已到了那个口子旁边,眼看就要冲了出去,萧逸才等人在他身后较远,追赶不及。 “嗤!” 但就在此刻,碧光顿起,灿烂夺目,斩龙剑凶然而至,当面劈下,看这势头,真要将玉阳子劈成两片。 玉阳子猝不及防,但在这生死关头,他竟仍然硬生生将身子向右移了三分,那碧光直劈而下,从他身侧轰然斩落,衣袖飘飘,被这碧光绞为碎末。 玉阳子左臂早断,这时反而占了便宜,否则这剧痛之下,他能否保持镇定还属未知,但左边身子一阵火辣辣疼痛,只怕还是被这斩龙凶剑碧芒所伤。 他身子不停,右手已然翻转,阴阳镜顿时黑光闪耀,横击出去,只听得闷哼一声,林惊羽踉跄而退,身上刚才包扎的伤口尽数迸裂,鲜血再度喷出! 此刻面前已无正道弟子挡路,玉阳子心中一喜,正欲发力,同时心中诅咒,今日受尽这些正道小辈屈辱,来日必当百倍报复。 “轰!” 死泽之上,忽的一声惊雷炸响! 众人侧目! 一道璀璨蓝光,横亘天际,天空乌云如墨急促旋转,如狰狞漩涡,陆雪琪人立半空,狂风凛冽,她的绝世容颜,如冰如霜! 那美丽女子,凌空而立,悬空连行七步,口中颂咒,瞬间天际电芒乱闪,如巨大光蛇穿梭云间。 玉阳子脸色大变,但还不等他有何反应,陆雪琪的“神剑御雷真诀”已然发动,只见天际巨大电芒轰然落下,击在天涯剑尖,蓝光大盛,片刻间照亮了乌云沉沉的半个天空。 此时此刻,陆雪琪再无当年与君问心试剑之时的那分吃力,只见那漫天电芒,倒映在她深深瞳孔之中,仿佛又回到了过往岁月! 巨大光柱,折射而下,未到地面,旁边正道弟子已然纷纷退避,玉阳子身旁数丈之内,狂风呼啸,树木水草赫然连根拔起,威势惊人! 玉阳子长啸一声,全身衣衫尽数鼓起,阴阳镜悬浮而起,放射出黑白二色奇光,瞬间融于一体,显然玉阳子激斗之后,也已经出尽全力,拼死抵挡! “轰!” 巨大的光柱轰然打在玉阳子的阴阳镜上,片刻之间竟将玉阳子身子压入地底一分,玉阳子面上痛苦神色更是一闪而过,但天空中陆雪琪的身子也是突然大震,面色也白了几分。 但是场中那道巨大光柱竟未退减,源源不绝从天琊神剑之上射出,电芒乱闪,激烈打下,玉阳子独臂支撑,面色越来越是难看,若不是神剑御雷真诀威力太大,正道弟子插不上手,否则此刻千刀万剑一起落下,转眼间就让玉阳子变做肉酱。 ------------------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安排 玉阳子眼中满是怨毒之意,片刻后面上肌肉一阵扭曲,狠命一咬,咬破口舌,一口鲜血喷在阴阳镜上,不知为何阴阳镜顿时光芒大盛,竟然硬生生将陆雪琪那巨大光柱顶了回去。 “唰!” 萧逸才等人眼见不对,纷纷扑上,玉阳子厉啸一声,飞身而起,阴阳镜在身后疾扫,被他本身精血激发的阴阳镜灵光势道汹涌,萧逸才等人不敢硬接,纷纷退避。 玉阳子此招虽然厉害,但看的出在这剧烈激斗之后,又用此凶戾奇术,已然是元气大伤,连脚步也踉跄了几下。 但此人实在了得,便在这等情况下,仍旧强提一口气,飞身而去,终于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洵等人还要追赶,君问心扫了眼到现在为止仍然在黑暗中不曾有动作的几个身影,心中权衡利弊,大声阻止,道:“穷寇莫追!死泽这里危机四伏,我等又不熟悉,小心为上!” 李洵心中虽有不甘,但今晚君问心料事如神,心中虽然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对他着实有些佩服,便终于是停住了身子。 这一夜,这一战,终于是以魔教长生堂的惨败而告终。 只是正魔两道火并,正道这里也有些损失,不过比起长生堂来,那就是好的太多了。 夜色如墨,冰冷肃杀。 忽地,一道光芒在黑暗中划过,迅疾无比的从远处飞近,但远远看去,那光芒似乎隐约颤抖,有不稳迹象。 地面之上,孟骥正来回焦急走动,在他身后的是长生堂残存弟子,粗粗看去,大致还有五六十人,一个个面带惊惧神色,望向来路。 直到他们看到了那道光束。 普通弟子顿时骚动,有不少人欢呼起来,孟骥却是看着那道飞来的人影,焦虑面色更加重了几分。 “门主、门主…” 那光芒掠到近处,停了下来,玉阳子飘落在地,顿时众人叫成一片,不料还不等众人拥上,玉阳子脸色一白,“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衣襟。 众人无不失色。 孟骥抢上扶住玉阳子,触手冰凉,只觉得玉阳子全身一片冰冷,大异寻常,且衣物之下,身子竟然还在微微颤抖,忍不住大惊失色。 玉阳子感觉到孟骥的惊骇,目光又向左右一扫,只见门下这些弟子脸上亦有惊恐之色,知道如今这些人已经是惊弓之鸟,军心大乱,若是自己也撑不住的话,立刻便是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当下他强振精神,压下胸口翻腾不已的气血,朗声道:“你们不必慌张,刚才是我自行用功逼出体内淤血,并无大碍。” 平日里玉阳子在长生堂门人心中,便和神人一般,如今这般一说,倒也有几分效果,许多门众面上神色稍缓,显然安心了许多。 只是玉阳子话虽如此,面色却实在太差,白的如纸一般,而且左边身子一片血迹,连袖子也无影无踪,狼狈之极。 也还好现在正是深夜,夜色浓重,否则若在白日,百多道目光刷刷看来,立刻就看出他现在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孟骥眉头紧皱,随即回头向长生堂门人喝道:“门主并无大碍,你们先到一旁休息,待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众人依言逐渐散开,待长生堂门人走的远些,孟骥突然感觉手边玉阳子的身子猛的一沉,连忙扶住,向玉阳子望去,一颗心险些就跳了出来。 只见玉阳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重重喘息,若不是自己扶着,险些就要支撑不住。 孟骥连忙扶着玉阳子坐了下来,玉阳子打坐地上,缓缓吐纳呼吸,过了半晌,喘息声才渐渐平和,面色也好看了些。 其间孟骥一直站在玉阳子身旁,面上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担忧,同时不住的四处张望。 周围夜色深深,除了附近有长生堂弟子生的小火堆,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夜色狰狞,仿佛也窥视着长生堂这个风雨飘摇的落难派系。 玉阳子缓缓睁开眼睛。 孟骥立刻低声道:“门主,你没事罢?” 玉阳子苦笑一声,在他眼里,自然不能把孟骥与那些普通门众相提并论,微微叹息道:“我刚才被正道那些小崽子围攻,大耗元气,后来居然还有个女子施展青云门的‘神剑御雷真诀’…” 孟骥面色大变,吃惊道:“这些人中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玉阳子恨恨道:“何止,我交手数人,至少有三四个道行资质都高的出奇,要不是打到一半,那君问心突然不见了,说不得我就要死在那里了!即便如此,弄到最后,我也只能施展‘血咒’,这才强行冲出!” 孟骥脸上神色一变再变。 血咒乃是长生堂有名的真法魔咒,能在瞬间增强道行,但事后反噬之力却是极为可怕,道行大损自不必说,只怕还折损了人之阳寿。 怔了片刻,孟骥才回过神来,对玉阳子道:“门主,那如今我们做何打算?” 玉阳子面色凝重,沉默片刻,恨声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待天亮之后,我们立刻向死泽深处走,进‘内泽’寻找宝物!” 孟骥面色大变,忍不住道:“门主…” 玉阳子手一挥,将孟骥的话头挡住,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如今我们撤出死泽,迟早也要死在其他三大派阀之手,还不如就此一搏!” 孟骥怔怔望着玉阳子,见他苍白面色中凶狠之色却更加浓重,料到已经劝不回来,只得慢慢站起身,仰首望天,在心里轻叹一声。 这个位在神州浩土西南的巨大死亡沼泽,方圆几达八千里,连绵不绝,自古人烟罕见。 而死泽其中又分作两层地界:一是外泽,便是如今众人所在地方,属死泽外围,占去死泽十之七八土地,其中无底泥坑密布,毒虫极多,但对于修道之士来说,却并不放在心上,只要小心不踏错,也并无大碍。 而在死泽的最深处,却还有处神秘所在,便是有一片终年被剧毒沼气围绕的地方,从来也无人得知其内模样,便是偶尔有修道高人进去探险,竟也是从此毫无生息,故正邪两道一般都不愿贸然而入。 而这些日子以来,无数人在死泽之内搜索宝物,但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消息,玉阳子心中早就料到,只怕这宝物便在那最凶险不测的内泽之中。 换了平日,玉阳子也许还要顾虑重重,至少也要仔细准备多日,但如今形势逼人,他自己又像是赌急了的赌徒一般,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黄雀 远处,正道这里才安顿下来,考虑到有人暗中窥视,这一次君问心特地还多派了几个守夜的弟子,也可见他心思慎密。 旁边僻静处,陆雪琪安静地坐在一旁,过不多时,文敏走了回来,在她身边坐下,微微噘嘴,悄声对她道:“那个宋大仁,真是个大傻瓜。” 陆雪琪目光一动,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宋大仁坐在火堆旁边,面色尴尬,不知道刚才和文敏说了什么,不时偷偷向这里望来,似乎满是着急神色,却又不敢过来。 陆雪琪眼中也浮起一丝笑意,对文敏道:“师姐,你欺负人家都多少年了,难得出来一趟,还不对他好点。” 文敏哼了一声。 她与陆雪琪向来要好,在这个师妹面前从来什么也不瞒她,轻哼了一声,道:“那个人啊!就是老实过头了,真不知道田不易田师叔是怎么回事,当初听说他从我们小竹峰把苏茹师叔勾引…不,娶走的时候,那可是机灵透顶,怎么教出来的徒弟,都这般笨的样子…” 陆雪琪微微一笑,收回目光。 君问心安排完守夜弟子,这才向这边走来。 文敏一看,笑道:“小师弟,这边是我们女子休息的地方,你们男子应该去那边。” 君问心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坐在俏脸微红的陆雪琪身旁,关心道:“刚才与玉阳子的斗法,没有伤到哪里吧?” 陆雪琪轻声道:“无碍。”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那你随我走一趟吧。” 一旁文敏美眸一瞪,惊讶道:“啊!大半夜的,小师弟你要把雪琪师妹带哪里去?你可不能乱来喔。” 君问心额头上明显出现了几缕黑线,哭笑不得道:“大师姐,你都想些什么呢!” 他看了看左右,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今晚长生堂必然被灭,我自然不能让秦无炎等人称心如意的瓜分长生堂。” 文敏大吃一惊:“小师弟,你怎么知道长生堂的人在哪里?” 君问心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我就是知道。” …… 君问心与陆雪琪并肩而坐的时候,另一边萧逸才正在与李洵交谈。 李洵转眼向陆雪琪这边望来时,正看到君问心低声说着什么,而陆雪琪静静地露出一丝浅笑,火光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 这冰美人也只有在君问心面前,才消融了冰霜,李洵眼中不禁露出一丝嫉恨之色。 旁边萧逸才心头一动,扫了君问心、李洵、陆雪琪一眼,嘴角微弯…… ---------- 夜风吹过。 忙累拼斗了一天的长生堂门人大多困倦睡去了,地上火堆的火焰也渐渐熄灭,玉阳子仍旧低首打坐,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孟骥,此刻大概也到门徒那边去了。 忽地,玉阳子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凶狠,却又似乎竟然带着一丝畏惧,向四周望去。 夜色深深,黑暗弥漫。 他全身的肌肉忽地绷紧,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唯一的一只手,抓紧了阴阳镜。 风寒透骨,吹在他身体之上,仿佛冷到了心间。 黑暗深处,渐渐响起了脚步声音。 “啪、啪、啪…” “沙、沙、沙…” “哗、哗、哗…” 仿佛带着各自不同的节奏,同时的,从三个方向,轻微却整齐的脚步声音,向着长生堂汇聚过来。 玉阳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绝望,突地大喝道:“畜生,给我滚出来!” 这大喝声音,雄浑中却隐隐中气不足,但仍然在这沼泽上远远传荡开去,顿时将远处长生堂门人从睡梦中惊醒,众人在惊叫声中慌忙爬起,迅速汇聚到一起。 玉阳子面色阴晴不定,一颗心不住往下沉去,回首左右,忽地一怔,大声道:“孟骥呢!他到哪去了?” 长生堂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竟无一人回答,显然都不知道。 玉阳子气往上冲,脑中一阵眩晕,险些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便在这个时候,忽地自黑暗中传来一个平和的男子声音,和声道:“玉阳子师叔,莫非你是要找这个人吗?” “呜!” 一声轻响,从长生堂正前方黑暗里飞出一物,划过一道弧线,落在玉阳子和众长生堂门人面前,滚了几滚。 旁边早有人打起火把,火光照亮下,突然惊呼,这竟是刚才还站在这里与众人说话的孟骥的首级。 只见他双目圆睁,眼中却有惊骇神色,只怕是死不瞑目。 玉阳子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从自己最后一个得力手下的首级上移了开去,盯着前方,冷冷道: “秦无炎?” 一个年轻人慢慢走了出来,面色微微苍白,但面上却有温和的笑容,微笑道:“师叔果然眼光过人,小侄站在暗处,您竟然也能认得出来,佩服,佩服!” 玉阳子面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冷然道:“算你狠,不过你们万毒门如此对待圣教同门,你那个老毒物师父,难道不怕死后被天煞明王打入地府吗?” “啊!” 秦无炎以手按胸,做惊吓状,但面上神色微笑平和,哪有一丝恐惧模样,转头对另一侧道:“金仙子,这么大的罪名,我们万毒门可不敢一肩担下,你还不出来吗?” 玉阳子面色大变,霍地转头,只见左侧黑暗之中,果然缓缓走出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眉目间尽是风情,在这黑暗的夜色里,她这一走出来,登时仿佛亮堂了几分。 “金瓶儿!” 玉阳子听起来仿佛是咬牙切齿的念出了这三个字。 金瓶儿嫣然一笑,道:“玉阳子师叔,许久不见,您老一向可好?” 这句问候当真是比最恶毒的咒骂还要刻毒几分,玉阳子死死盯着她,寒声道:“我长生堂向来与合欢派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和万毒门这些家伙一起落井下石?” 金瓶儿微微一笑,道:“您老可当真健忘啊!数日之前,你得知我来到死泽,担心我们合欢派跟你抢夺宝物,便命人杀了万毒门门下弟子,抢来独门毒药‘黑蟾散’,又用此毒在大王村村北害死我合欢派弟子四人,可有此事?” 玉阳子面色一变,失声道:“你怎么…” 说了一半,他立刻收声。 金瓶儿淡淡道:“师叔你深谋远虑,要挑拨我们合欢派与万毒门争斗,果然高明,只是多亏秦无炎秦师兄讲道理,细心调查,终于查出真相,否则我们还真要被您害了一道呢!” 秦无炎在一旁微笑道:“仙子哪里话,能为仙子效劳,是在下荣幸。” 玉阳子心思急转,眼下局势危机四伏,这两个人虽然年轻,但这些年来名声轰传天下,绝非易与之辈。 而且他们身后人影重重,虽然不曾现身,却只怕是万毒门、合欢派大队人马暗中埋伏,若如此,只怕自己今晚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玉阳子正自急转念头,忽然听背后弟子一阵耸动,似望见什么可怖东西,连忙回身,这一看,登时面无血色,只见背后唯一的退路上,黑暗之中,面色漠然的鬼厉缓缓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玉阳子心念转动,已然明白,终于绝望,惨笑道:“原来你们三家早就约定好了,一起对付我长生堂,可笑我还想挑拨你们,螳螂捕蝉,你们黄雀在后啊!” 秦无炎微微一笑,忽地朗声道:“众位长生堂弟子,你们也看见了,今晚长生堂气数已尽,若识相的,便快快走到我们这边,还可留得性命。” 随着他的话语,在秦无炎、金瓶儿和鬼厉身后,人影浮动,黑暗中无数手持法宝利刃的人涌了出来,将以玉阳子为首的一众人等团团围住。 夜风轻拂,英雄末路! -------------------- (三更求推荐票!妇女节快…呃…还是算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七星剑式 长生堂门众个个面面相觑,此时任谁也看了出来,再拼斗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被魔教三大门阀围攻,自己又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哪里还有生机。 玉阳子心中喊糟,鬼厉、秦无炎、金瓶儿一起向前走去。 场中突然安静了下来,玉阳子身影萧索,眼光横扫,从秦无炎看到金瓶儿又看到鬼厉,嘴唇动了动,忽然道:“罢了,罢了。” 鬼厉等三人走到离玉阳子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三人成圈,将玉阳子围在中间。 金瓶儿首先开口,微笑道:“怎么了,玉阳子师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玉阳子眼中怨毒之色闪过,但面上漠然,片刻之后缓缓道:“如今我山穷水尽,长生堂之名,就到今日为止了。” 秦无炎拊掌道:“师叔果然好眼力!” 玉阳子身子一抖,他何等人物,今日却要受这些晚辈屈辱,实在是生不如死,但他居然也忍了下来,缓缓道:“既然已无路可走,也罢,我便降了你们,凭我这一身道行,对你们还算是有点用处吧?” 此言一出,秦无炎与金瓶儿顿时动容。 玉阳子一身道行,几不在鬼王、毒神之下,尤其今晚他曾经一人对抗正道多达十位最出色人物,在远处暗中窥探的魔教众人无不动容。 若不是眼看着长生堂与正道先行火并了一场,要除去长生堂,只怕还没有这么简单。而若是得到了玉阳子此人效力,不用说绝对是第一强援,日后魔教内斗之中,自然占了大大的便宜。 想到此处,秦无炎与金瓶儿都是野心勃勃之人,忍不住面上皆有犹豫之色。 便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鬼厉忽然道:“你道行这么高,野心这么大,又比我们辈分高,若是你到了我们鬼王宗,只怕日后反而是你凌驾我的头上,这种事,你肯吗?” 他话语淡淡,但目光尖锐,冷冷扫过玉阳子。 玉阳子心中一寒,秦无炎与金瓶儿都是何等聪明人物,转眼间已然想通了这个关节,面上立刻都浮现出了微笑。 但在玉阳子眼里,却与鬼怪无异。 “师叔果然聪明透顶,此时此刻还有这等绝妙法子,佩服,佩服!” 金瓶儿巧笑嫣然,但在这笑容的同时,她的右手边,紫色的光芒却渐渐亮了起来。 同样的,几乎同一时刻,鬼厉的噬魂与秦无炎,都向着玉阳子前进了一步。 夜风萧萧,透骨冰凉。 玉阳子环顾四周,心中忽地愤恨难平,一声长啸,蹂身而起,做最后挣扎,绝不肯束手待毙! “嗤!” 但,就在此刻,那一片黑色的天穹云彩深处,忽然有一缕银色清亮的光芒亮起,如同深夜之中夜空里洒落的星光。 “喝!” 一声长啸,声若雷鸣,当空之中忽有璀璨明光,如深夜苍穹光明大星,大放光芒直照人间。 一颗大星陡然而现,似钉子一般牢牢定在天穹正中,紧接着在铺天盖地的冷风呼号中,银光闪烁不断,黑云之中连续亮起光芒,又次第亮起六枚大星,牢牢定在了夜空之上。 转眼之间,七颗大星同时大放光芒,光辉连成一片,正是北斗之势,气势大盛。 煌煌剑势,排山倒海,狂风呼啸,席卷而来。 一时之间,天地间一片寂静。 那天际人影现出身形,赫然是一位年轻男子,身披雪衣仙袍,神态肃然,气度沉静,当空而立,竟似有睥睨之姿,不怒自威。 只听他吐气开声,大笑道:“玉阳子前辈,我来助你!” 话音之中,在他手中的太一神剑轰然而鸣,漫天星光瞬间大盛,如一场星辉细雨,飘然而落。 他蹂身而下,面对魔教如此多高手,竟是面无惧色,剑势狂野如洪涛,就这样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挥洒而去,一时间死亡沼泽之上,气势竟为之所夺。 玉阳子是何等人物,眼光、见识皆是不凡,不提他听到君问心那句莫名其妙之言的反应,但只当星光亮起剑势刺来之时,他脸色首先一变,失声道:“七星剑式!” 这门“七星剑式”绝学,乃是青云门中流传下来的一门极厉害的神通道法,艰深难修但威力绝大,施展出来后更能借取诸天星辰之力,有鬼神不测之威,是与神剑御雷真诀和斩鬼神一样,同列为是青云门镇派四大真诀之一。 这自然便是蛮荒一行之后,道玄真人传给君问心的,如今这青云门四大镇山奇术,他竟是已经学了三种,不过最后一种奇术道玄真人也是语焉不详,只是听说要将这前三大奇术悟通,才有那么一线可能领悟最后一式真诀。 下方秦无炎三人也是同时一惊,这煌煌剑势汹涌如涛,加上漫天银色星辉,难道就是青云门镇山绝技之一的七星剑式? 只是多年来不是说一直只有掌门道玄修成了这门绝世神通么,怎地此刻竟是又冒出了个君问心! 这一记神通真诀施展开来,天空顿时像是被这片星光撕裂而开,朗朗乾坤,浩瀚夜空,竟是在此刻,仿佛被劈作了两半。 “轰轰轰!” 七颗百丈庞大的大星,随着君问心急速而下,除了分别落了一颗在鬼王宗和合欢派之中外,剩下五颗竟是一颗不少,在秦无炎睚眦欲裂的目光中,落到了万毒门人群之中。 登时便是人仰马翻,断肢残臂,血花四溅。 玉阳子神情一动,这君问心难不成确实是来帮他的? “轰轰轰!” 这时随着雪衣身影落地,又是三柄紫、蓝、红色巨剑忽然斩落在万毒门门人中,登时惨叫声四起,鲜血飞洒,有数人抛飞出去,眼见是不活了。 但见人群中,有一人身影忽隐忽现,他身周飘浮着三柄神剑,纷呈紫、蓝、红三色,甚是好看。 于人群中纵横捭阖,睥睨无敌! 秦无炎脸色难看,腾身而起,正要杀过去,却见黑白二色一闪,玉阳子已经杀了过来,但听他一声怒吼:“诸人,随我突围!” 长生堂那些本来穷途末路的弟子一见逃生有望,急忙随着玉阳子向着秦无炎这便杀来。 鬼厉与金瓶儿眉头紧蹙,显然都早已认出那纵横捭阖之人是谁。 这时,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率着众人,杀了上去,现在只有迅速杀了玉阳子,才能扑灭长生堂众人的反抗之心。 “唰!” 就在鬼厉准备杀向玉阳子时,但见红光一闪,一道倩影立在鬼厉身前,鬼厉忽然身子一颤,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手持墨雪神剑,挡在鬼厉面前的正是田灵儿! 与此同时,另一边金瓶儿也被陆雪琪挡住了。 一场混战…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威胁 这一夜,悄然度过。 天亮之后,君问心再次将众人聚集起来,道:“如今…” 一旁李洵忽然冷冷截道:“君师兄,昨日大半夜,你与贵派陆雪琪陆师妹不在这里,敢问你们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做什么苟且之事吧?” “什么!” 众人哗然,谁也不曾想到一大早,李洵竟会说出这等混话来。 当然也有不少人将怀疑的目光在君问心和陆雪琪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向来对李洵很是信服的焚香谷弟子。 “铮!” 陆雪琪俏脸一寒,瞬间拔起天琊神剑,君问心连忙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她才收了回去。 君问心深深看了一眼李洵,解释道:“昨晚我们还有大竹峰的田师妹一道走了一趟长生堂驻地,如今长生堂已经被灭了。” “长生堂被灭了!” 正道众人尽皆瞪大了双眼。 君问心微微一笑:“不错,昨晚,玉阳子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而其他门人也在混战之中死的死,散的散了…我们三人只是去放了把火,没有让其他三派如愿吞并长生堂罢了。” 他说得平淡,众人却能感到其中的惊心动魄之处,纷纷询问详情,再回头看向李洵时,已经多了分鄙夷之色。 李洵脸色难看,君问心自不理他,以后有机会再收拾这令人厌恶的家伙,光是他偶尔看向陆雪琪的目光,就已经被君问心记在心里了… 他交代了一番昨晚之事,又继续道:“长生堂已亡,我们暂无外敌,而且搜索这死泽多日,但关于那件异宝,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诸位师兄,可有什么看法吗?” 法相沉吟不语,萧逸才却看了看君问心,道:“君师弟莫非是想进入那个凶险之极的内泽查探?” 君问心略感意外,随即点头道:“不错,我们既然到了此地,总不能半途而废。” 法相皱眉,道:“君师兄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但死泽深处,除去沼气剧毒,听闻其内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妖兽毒虫,凶险之极,这么多人一起前去,实在是太过危险。” 君问心立刻点头,紧接道:“不错,法相师兄说的,也正是我所顾虑,所以我以为,不如让大部分师弟在外泽继续搜索,我们几人,再加上几位道行高的同门进入内泽,二位以为如何?” 法相沉吟半晌,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李洵也默默点头。 这下商议完毕,各自回去安排人选,过不多时,焚香谷是李洵、燕虹,天音寺则是法相、法善,至于青云门则人数稍多,除了君问心外,齐昊、田灵儿、陆雪琪和曾书书都在其列,而前晚风头强劲的林惊羽,也在其极力要求之下,加之众人对他刮目相看,最终也在其列。 萧逸才则意外的被君问心留在外围,统领其他弟子。 如此十人,安排好各自门内之事后,由君问心领头,纷纷驭起法宝,向着内泽去了…… 而在沼泽的另一侧,望着前方平静的沼泽,鬼厉等三人并排而立,身后是三排人马,各自成群,却又彼此对峙,隐隐有警惕之心。 秦无炎忽地叹息一声,道:“玉阳子师叔一世英雄,如今也算死得其所了罢?只是这次被几个正道弟子搅了局,长生堂的人没有收下几个,反而是自己人死了不少。” 金瓶儿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淡淡道:“可笑玉阳子师叔还真以为身为青云少掌教的君问心,会好心帮他突围…结果还不是在与你激战的时候,被一式斩鬼神给劈了,最后化入这死泽之内,倒是应了君问心十年前那一句‘今日耻百倍还’了!” 秦无炎神色一凝,瞥了这两人一眼,突然道:“这君问心迟早是圣教大敌,早在十年前便听闻他修成了无上奇术‘神剑御雷真诀’,再加上昨晚的两大真诀,青云四大剑诀已然被他学了大半,剩下的一式说不得也已经学会,如此天资,这等威胁,两位可要放在心上啊。” 鬼厉默然。 金瓶儿淡淡一笑:“这就不劳秦公子费心了。” 秦无炎也不在意,微笑道:“怎么样,接下来二位准备如何?” 金瓶儿看了他一眼,忽地转身,边走边道:“大事已了,自然便该分道扬镳!” 秦无炎看着她的背影,扬声道:“哦!莫非仙子要回去复命吗?” 金瓶儿更不多话,淡然而笑。 秦无炎随即道:“那我便在内泽之中,恭候仙子了,到时候,可要请金仙子你手下留情啊!” 金瓶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自顾自的走远了,合欢派门下弟子,也随即跟着她散去。 鬼厉看了秦无炎一眼,目光冷冷,随即也转过身子,走回到鬼王宗人群之中。 秦无炎站在原地,微笑不语,但目光也渐渐冷了下来。 死亡沼泽之中,天色越见阴沉,阴云密布,仿佛一场更大的风暴,又要来临…… 风过死泽。 脚下水草飘动,水起涟漪,一眼望去,无边无际,虽然没有人烟生气,却另有一番动人景色。 噬魂发出淡淡的玄青色光芒,幽光流转,停在半空。 鬼厉身在其上,负手而立,凝望着前方。 这一天,是死泽中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和煦阳光照下,往昔的阴晦之气也散了许多,不过就在他的身前数十丈外,却有一片浓浓灰色,如雾一般的巨大瘴气,浩浩荡荡腾起,左右延伸,高难见顶,彼此纠结涌动,仿佛看不到边界。 这里,便是世间最凶险地界之一的死泽内泽所在! 趴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似也不安地低低叫了一声。 “嗤!” 鬼厉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灰,小灰安静下来,一双灵动的眼睛同时望着前方瘴气。就在这时,身后忽地响起一声呼啸,一道亮光如电而来。 鬼厉身形一动,噬魂如知他心意,缓缓转了过来。 那亮光在他身前戛然而止,御空而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剑眉入鬓,目光亮而尖锐,一闪而至鬼厉身前,行了一礼,道:“副宗主,事情都安排好了。” 鬼厉也不问他什么事情,想必是早就了然于胸,当下微微点头,道:“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似乎又想起什么,道:“燕回。” 那叫燕回的男子道:“什么?” 鬼厉向他背后望了一眼,道:“你向来冷静,我很放心,但杀生和尚脾气暴烈,杀性过重,眼下死泽之内各方势力齐至,更不可妄动,你要好好约束他。” 燕回微微一笑,道:“副宗主放心,杀生虽然目中无人,但向来不敢违逆你的命令,我也会约束他的。” 鬼厉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燕回忽道:“副宗主,还有一件事。” 鬼厉看了看他,燕回沉吟片刻,催动脚下法宝,靠近鬼厉,同时压低了声音:“刚才才收到从总堂那里传来的消息,四大圣使中的青龙和朱雀两位前辈,在数日之前突然向死泽方向而来了。” 鬼厉面色微变,但随即如常,沉默了一会道:“此事不必宣扬,你们也照旧行事,静观其变。” 燕回低首道:“是。” 说罢,他向鬼厉行了一礼,返身去了。 鬼厉看着燕回身影消失,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又落在眼前那片巨大的瘴气之上,半晌忽然道: “小灰,我们走吧!” 小灰趴在他的肩头,猴爪伸起抓了抓脑袋,“吱吱”叫了两声。 鬼厉微微一笑,噬魂光芒亮起,一人一猴融在玄青光芒之中,凌空向前,冲进了那片巨大的瘴气中。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内泽 甫入瘴气之中,周围光线瞬间尽数消失,原本还明亮的天空无影无踪,四周只剩下灰茫茫的一片瘴气,目光所及,竟不能远观至半丈之外。 “嗤!” 几乎就在君问心进入瘴气的同时,诛仙白色光芒大盛,从下翻腾而上,形成一个光圈,将君问心和小白牢牢护住,周围瘴气翻涌不止,但不能侵入这个光圈半分。 从里面向外看去,随着君问心凌空飞驰,周围的瘴气如云雾一般,从前头分开又在身后凝聚,头顶脚下,尽是这灰色瘴气。 他的身后不远处,随着正道九人,皆为翘楚。 这一飞,竟是飞驰了许久,君问心脸色渐渐凝重。 这剧毒无比的瘴气之墙,便是死亡沼泽之***泽与外泽最明显的分界,外泽虽然到处是无底深坑,但若是小心从事,也并无大碍,但到了这内泽,其他的不说,只这瘴气便剧毒无比,凡人碰上别说吸上一口,便是屏住呼吸,但只要肌肤碰到这等剧毒之物,一时三刻毒气也是侵袭进去,攻心而亡。 君问心如今道行虽然大成,远非当年青云山上那个小弟子,但对这等毒物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死泽之内,处处杀机,尤以此内泽,更是亘古蛮荒之地,凶险难测,当下提起十二分小心,谨慎前行。 只是这瘴气之墙竟然奇厚无比,又飞了一会儿,竟然还在其中,周围更是一片灰茫茫。 君问心暗暗心惊,按他自己心算,这些时候至少已飞出百丈左右,这蛮荒恶地,瘴气亘古不散,就算有什么异宝在这其中出世,只怕千万年也无人能知,更不用说拿得到了。 他心中如此思量,但诛仙光芒却是越来越盛,而周围灰色瘴气,翻涌不止,仿佛速度也隐隐有些加快。 忽地,后面田灵儿心头突然一跳,前方瘴气深处,赫然闪过一道青色光芒,却一闪即散。 那颜色淡淡,却不知怎么,竟有几分熟悉。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原本静静翻涌的瘴气速度猛然加快,如开了锅的沸水一般,陡然沸腾。 上下左右,灰色的瘴气开始疯狂旋转,无数或大或小的瘴气漩涡突地出现在前方,隐隐有吸扯之力,从四面八方向君问心袭来。 “吱吱!” 君问心肩头的小白一动也不敢动,口中轻轻叫着,紧紧抓着君问心的衣服。 “唰唰唰!” 君问心面沉如水,但眉头已深深皱起,忽地哼了一声,全身绷紧,诛仙白光之中,霍地腾起三道光芒,紫、蓝、红与白光交相辉映,顿时将周围瘴气又生生逼退了几分,也就在同时,诛仙破空而起,仿佛根本无视前头危险,往前方最大的一个瘴气漩涡之中,生生冲了进去…… 距离君问心等人不远处,鬼厉身影甫一入那个巨大的瘴气漩涡之中,登时觉得周围拉扯之力剧增,狂风呼啸,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尽是剧毒瘴气,鬼厉脸色一白,竟被这巨大自然之力生生拔起,直飞上天。 “嗤!” 片刻间,凛冽风声,嗦嗦不绝,翻腾云气,如暴怒风神怒吼。 鬼厉人在半空,深深呼吸,陡然间双手齐出,左手结印,右手法诀,面上金青二气同起,片刻间一闪再闪,迅速化二为一,若是正道高人在此,此刻只怕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与天音寺的“大梵般若”,竟然已经在这个青年身上,完美地合二为一! 灿烂的金青光彩之中,噬魂顿时稳定下来,不再随风飘荡,硬生生停在这风暴之中,鬼厉凝神观察,但周围风暴越来越烈,云气蒸腾怒涌,眼前视线所及,到处都是灰色一片。 鬼厉沉吟片刻,终究知道此乃大凶之地,实在不可久留,当下驱动噬魂,往这剧烈旋转的风暴边缘强冲而去,在瞬间耳目剧烈轰鸣、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冲出了这个隐藏在外表平静的瘴气之中的暴风眼。 他这一冲之力非同小可,离开那瘴气漩涡之后,兀自往前生生冲出了老远,只是被刚才那么一闹,天旋地转的,而此刻周围瘴气虽然渐渐平静,但鬼厉眉头却皱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走错方向。 他正沉吟时,忽地肩头小灰突然尖声高叫示警,鬼厉一惊,也不及细看,几乎是下意识地生生将身子从半空中向旁移开三尺。 “吼!” 灰色云层之中,一条黑色而巨大的事物轰然而过,从刚才他所站立的地方扫了过去,一股腥气剧烈扑鼻,竟然连噬魂光圈也无法全部抵挡,隐隐透了进来。 片刻之后,这诡异绝伦的东西又消失在瘴气之中。 鬼厉怔住了,他的心忽然间剧烈跳动,这在瞬间出现的巨大之物,却仿佛给了他当头一棒。 下一刻,他不顾小灰吱吱尖叫,竟然不顾巨险,追了上去。 只是那怪物一闪即没,身躯固然大的不可思议,但速度竟也不慢,再加上这浓浓瘴气之墙,视线所及不过半丈,片刻后就再也找不到那怪物的影子。 鬼厉皱眉,缓缓停了下来,正凝神,忽然就在前方,一声惊呼,随即四下呼喊之声大作,竟是有数人在前,想必那怪物经过那里,顿时将所有人惊散。 鬼厉精神一震,合身飞上,只见面前云气开合翻滚,忽然间前头一声怒喝,声音清冷:“妖孽!”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墨绿光霍然从旁而至,当胸刺来,如横贯天际的彩虹,瞬间将周围瘴气竟也照的绿灿灿一片。 鬼厉大吃一惊,这人剑道凶猛,一往无前,下手绝不留情,只这一剑道行之高,便已不可小觑。 危急时候,他身子前行之势不减反快,瞬间如电,直飞冲天,要摆脱这身后之剑,再做还击。 不料云雾中那人端的是非同小可,此刻他们二人相隔瘴气,彼此无法看清身影,但就凭着剑上感应,那墨绿光如有灵性一般,风驰电掣地追来,如附骨一般,二者距离竟不稍减。 片刻间这附近瘴气顿时翻涌开去,鬼厉化做幽幽青光,背后一道墨绿色光芒,双方上天入地,移形换位,如电如光,在这层层毒气之中,追逐不休,所过之处,云雾蒸腾。 追逐之中,鬼厉眉头紧锁,身后之人道行极高,急切间也看不清她用何法宝,但那股杀气之烈,却是明白无误,决然不是同道之人,多半便是与自己誓不两立的正道人物。 正道门下,是哪一个厉害人物? 他心头甫动,但手边已然开始反击,否则若是这般一直追逐下去,后面那人自然无妨,他自己却如没头苍蝇一般乱闯,谁知道还会碰上什么怪事? 只见青光陡然大盛,鬼厉身子突然飙起,半空折返,噬魂幽幽,横在胸口。 身后那道墨绿色剑芒,似乎亦感觉到了什么,剑芒大涨,势道更厉,当胸而来。 鬼厉一把抓住身前噬魂,黑色棒身上面那颗青色珠子顿时光芒大放,尤其是光芒之下,一条条一丝丝血色的红丝也似乎同时都亮了起来,红色的血液暗暗流转,红光青芒,幽幽暗暗,迎着那道墨绿色剑芒,当头迎上。 “轰!” 鬼厉身子大震,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逼退了一丈,但身前的那道墨绿色剑芒也是大震倒飞,云雾之中似有人哼了一声,显然也不好过。 鬼厉这些年来日夜修行魔道天书,加之“噬血珠”就在身旁,性子中暴戾之气早重,此刻更无二话,径直飞前,噬魂破空而去。 不料噬魂才一出手,只见前端云气霍然分开,敌人竟然也是刚强至极,甫一稳下,立刻强攻。 鬼厉厉啸一声,驱动法宝,顿时与那道墨绿色剑芒斗在一起。 此刻噬魂与那道墨绿光已飞斗在一起,但云雾翻涌,鬼厉肉眼已难看清法宝模样,全靠自身与噬魂感应操纵。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斗对双方来说,俱是凶险之极,双方都是道行极高之人物,一个不好,不死在对方手下,只消受伤分神,被这周围剧毒瘴气所侵,也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前头那人显然也没料到会碰上这样一个人物,虽人在云雾之中,看不清她的神情模样,但看着剑势,竟然也是不肯稍让半分。 只在这电光石火的片刻间,噬魂与那道墨绿色剑芒在瘴气之中剧烈碰撞,隆隆巨响,以这两件法宝为中心,瘴气翻滚,隐隐然又成了一个巨大漩涡。 噬魂与那道墨绿色剑芒最后剧烈碰撞了一次,飞了回来,此刻周围的气旋越来越大,鬼厉与那人的斗法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二人隔在瘴气之中,仅仅依靠彼此灵觉,一方面要防备对方攻击,一方面还要抵御周围剧毒瘴气,在这等凶险之地,显然战斗越快结束越好! 周围气旋剧烈动荡,同时又衍生出无数小的瘴气漩涡,但鬼厉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那片浓浓瘴气之后,隐现墨绿光,他甚至感觉的到那人杀意浓浓的目光。 “唰!” 忽地,一声清啸,墨绿色剑芒破空锐啸,瞬间刺破云层,成一巨大光柱,当头劈下,鬼厉竟不做任何闪避,径直飞起,硬生生突入墨绿光之中,直扑那人所在。 云雾中那人怒喝一声,墨绿光大盛,瞬间所有光彩倒收回去那云层,片刻后凝固成一柄光彩万丈的墨绿仙剑,势不可挡地冲来,几乎就在同时,噬魂青光大起,瞬间竟将周围一丈的瘴气逼退,迎了上去。 生死一击,就在此刻! 那人手握剑柄,鬼厉紧握噬魂,对冲而上。 两道厉芒,瞬间将周围瘴气生生逼散! 仿佛屏住呼吸,等待决出生死的那一刻… 白皙的手,握着剑柄;风吹动的衣襟,猎猎飞舞;她如火红的仙子,娇美的容颜,在这云开雾散的一刻,出现在另一端。 田灵儿! 再相见的那一刻… 是什么样的目光,在彼此凝望。 哪怕,只有片刻的时光…… 突然间,整个世界仿佛突然静止,灰色的瘴气被无上的法宝逼退,缓缓现出了那个男子的身影。 那个深深镂刻在幽幽心间的男子,就在前方。 她全身不动,只有心,微微一颤。 两件法宝如电,如光,如三生七世纠缠的宿世冤家,生生逼近,是恨,是爱,便要在这瞬间分出你死,我活? 那一刻,便在眼前! 那一刻,就在呼吸之间! 是什么,比这电光更快;是什么,在心头悄悄萦绕? 是心意吗… 光芒大放的噬魂突然微微一偏,让了开去,鬼厉陡然间胸口大开,肩头的小灰尖叫起来。 墨绿光点点如星,喷涌而来! 却不曾感觉疼痛。 墨绿光从他的身边间不容隙的划过,仿佛冥冥中,有着什么感应一般,“墨雪神剑”也向另一侧微微偏去。 这一个瞬间,实在是大大凶险,鬼厉与田灵儿谁慢了一手,或是迟疑片刻,就可以立刻将对方斩杀于法宝之下。 只是,他们竟然都莫名放弃了。 错身而过的那个瞬间,他仍深深望去。 那个美丽女子深深眼眸之中,原来倒映着的,是他的影子… 片刻之后,因为二人准备生死一搏的力道太大,他们各自向着不同方向,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远远分开! 空气中,衣襟上,隐约的,是不是有她幽幽的香气? 天空突然一亮,鬼厉回过神来,只见脚下一片无边无际的茂密森林,自己正落了下去。 而天空低沉,暗云流动,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突破了那层厚的不可思议的瘴气,终于到了凶险无比的内泽之中。 他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缓缓落下,忽然转过头去,只见那道巨大无匹的瘴气之墙,依然如亘古以来就没有变化一般,耸立在那里,更不用说,那个女子如今会在哪里? ---------------- (三更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造福苍生 大王村。 小环站在村口,有些担忧地向死泽看去,只见死泽方向,早上还一片晴朗的天空,如今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看着似乎又要有一场大雨。 昨天深夜,她和爷爷周一仙还有金瓶儿、君问心等人一起在死泽之中,但金瓶儿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神色非常疲倦,同时连夜将他们二人送出了死泽。 小环私下有问过金瓶儿,金瓶儿沉默不语,只道:“如今这死泽之中,形势远比我预料危险,你们再留在这里,只怕反而是害了自己。” 小环向来相信这位姐姐的话,当夜便和周一仙离开了死泽,同时遵照金瓶儿的吩咐,今天准备了一下,便要离开此处。 只是,她认识金瓶儿时日也不短了,昨夜还是第一次看到金瓶儿神色如此凝重。 她思来想去,不由得暗暗为哥哥和姐姐开始担心起来。 “小环!” 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小环转过身来,果然是周一仙快步走了过来,只听他道:“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小环默默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向周一仙问道:“爷爷,你看瓶儿姐姐在死泽之中,会不会有危险?” 周一仙怔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小环嘴角一抿,瞪了他一眼,周一仙心中毕竟还是疼爱这个孙女,叹了口气,看看左右无人,走到小环身边,低声道:“这几日我们在死泽之中,跟随金瓶儿几次遇到长生堂的门人,但自从昨夜之后,你可曾还看到有长生堂的徒众?” 小环一惊。 周一仙笑了笑,脸上渐渐露出与他往日里嬉皮笑脸不一样的神色,目光渐渐锐利明亮,道:“特别是那一天你遇到那鱼头怪人时,我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与金瓶儿相会的,正是魔教其他两大宗派鬼王宗和万毒门的年轻高手——鬼厉和秦无炎,这三个人在这个时候,又是在长生堂总堂所在势力之内会面,你说会干什么?” 小环柳眉皱到一起,半晌忽地失声道:“爷爷,难道你是说…” 周一仙截道:“不错,只怕八百年来风光一时的长生堂,就灭在这三个年轻煞星手里了,玉阳子何等道行,居然也…” 他长叹一声,神色忽然萧索下来,沉默半晌,道:“如今魔教内斗日益激烈,正道中却也勾心斗角,青云门十年前元气大伤,如今君问心横空出世,声势大涨,而且你看昨晚君小子出现的时机,这魔教三公子的算盘说不得会落空啊,这小子绝对不是善茬…正魔相争,这天下,怕是又要生灵涂炭了。” 小环怔怔出神,周一仙长出了一口气,忽地振作精神,嘿嘿一笑,道:“天下要乱就让他乱去吧!与我们有何干系?走,我们继续造福世间百姓去。” 小环哑然,周一仙却似乎全然不曾在意,走过去一把拎起包袱,手上拿着那根系着“仙人指路”的竹竿,回头正要招呼小环,却忽地一呆,目光向小环身后看去。 小环见爷爷目光古怪,连忙也转身看去,不由得也是一呆,只见野狗道人满脸晦气,一脸阴沉地从死泽方向走了过来,目光一扫,却看见小环和周一仙正站在村口。 今日一早,本来一直跟随鬼厉的野狗道人,突然被鬼厉命令立刻离开死泽,野狗愕然之余,心中其实也隐隐知道如今死泽之内凶险之极,走也有走的好处,只不过被鬼厉那年轻人板着脸冷冷说了两句,心中大大的不痛快,这一路上骂骂咧咧,愤愤然走了出来。 此刻在村口突然碰到小环,野狗不知怎么,心里一跳,下意识就往旁边绕开,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不料没走两步,小环的声音却从后面传了过来:“道长,等等啊!” 野狗怔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周一仙皱眉走到小环身边,没好气地道:“你叫他做什么?” 小环瞪了周一仙一眼,没去理他,面上浮起笑容,走了过去,从身边包袱中抽出一把雨伞,对野狗道人道:“道长,你的伞我还没还你呢?” 野狗往那伞看了两眼,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有些恍惚,也没伸出手去接,小环倒不在意,把伞塞到野狗道人手中,向他嫣然一笑,道:“那天多谢你了。” 野狗道人突然觉得眼前亮了起来,似乎有些眼睛花了,暗地里悄悄吞了口口水。 小环走回周一仙的身边,接过周一仙手中的包袱,说道:“我们走吧!爷爷。” 周一仙瞪了兀自呆呆站在原地的野狗,跟着小环走去,嘴里兀自道:“你干嘛一直对他笑嘻嘻来着?” 小环嗔道:“爷爷,人家是好人!” 周一仙“呸”了一声,道:“他是好人,我岂非是佛祖转世?” 小环与周一仙身影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小了,野狗站在原地,拿着手中的雨伞,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一顿脚,大步走了上去,向着小环和周一仙去的那个方向。 他们的身影逐一消失之后,大王村里又恢复了平静,距离村口数丈之外的一个角落,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白衣,女的黑纱蒙面,正是青龙与幽姬。 青龙淡淡道:“这周一仙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 隐藏在黑纱后的幽姬没有说话,只是望见黑纱轻轻晃动,似微微摇头。 青龙沉吟片刻,眼中似有深思之色,随即道:“此人颇不简单,而且他孙女居然和合欢派的金瓶儿有往来,日后需要多多注意。” 幽姬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们走吧!宗主吩咐我们要进行的大事,可不能耽搁了。” 青龙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淡淡一丝忧色,但面上不动声色,道:“不错,我们走吧!” 说完,他二人缓缓走出大王村,但行去的方向却和周一仙等人相反,正向死亡沼泽而去。 也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掠过天地间,隐隐有苍凉味道。 天色似又暗了几分。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偶遇 被漫天雨丝笼罩的死亡沼泽内泽之中,除了风声雨声,天地间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古老而茂密的森林里一片寂静,雨打枝叶,水珠滑落。 “轰!” 天际,又是一声惊雷! 这雨下了半个时辰,竟然还是没有停歇的样子。 君问心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珠擦去,但不消片刻,又是一片雨水打将下来。 他微微苦笑一声,放弃了努力。 他置身在古老森林之中,前后左右,只有他一人身影。 独自处身在这片蛮荒凶险而陌生的地方,真的有种莫名的恐惧之感。 本来青云门和正道天音寺、焚香谷一众出色年轻高手,是一起进入内泽里的。 但在穿越那道瘴气之墙的时候,先是事发突然,遇上了中间奇异的暴风眼,将众人冲的阵脚大乱,还不等他们稳定下来,瘴气之中突然又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怪兽,从他们中间穿过。 因为瘴气遮目的缘故,谁都未能看清那怪物的模样,而那怪物似乎也只是路过,不曾做出伤害他们的动作,但那身躯实在过于庞大,众人虽然道行极高,但危急中各人惊惶飞开,加之又在瘴气风暴之中,竟然就这般失散了。 君问心一路飞翔,仗着“诛仙古剑”护身,冲出了瘴气,也来到了这片古老内泽森林之中。 而他冲出的位置,其实离鬼厉所在,不过是短短数十里地而已。 这两个好友,此刻却对这个情况浑然不觉。 只是,就算他们知道了,所面对的,只怕反而是尴尬的场面吧? 君问心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他抬头望了望天,只见乌云依然厚重,看来这场雨还要下个半天,不由得口里低声咒骂了几句,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迈步向前走去。 穿行在森林之中,其实根本没有路可言,除了那些高大的大树之外,林间也满是密密麻麻茂盛的荆棘灌木,种种奇异花草,在死泽之外的世间从未出现的异兽毒虫,不时就出现在君问心的眼前。 只不过才行了一会工夫,君问心已然数次遇险,若不是他聪明机警,这十几年来修行道行又激增许多,险险便要吃了大亏。 “呜!” 诛仙古剑划过一道白芒,将一只从旁边树枝上扑来的浑身赤红的毒蛇斩为两段。 “唰!” 同时,君问心终于再也忍受不了,立刻腾空而起,藉着法宝之力,凌空而起。 他在半空之中,这才稍稍放心,同时也暗暗吃惊,这内泽之中,当真是一步三惊,凶险之处远远胜过外泽,真不知道如此之多的异种毒虫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他向地下看了一眼,那只赤红毒蛇的残身兀自还在地上挣扎扭曲,看去仿佛还未死绝,而除了这只毒蛇,他刚才还分别遇到了毒蝎、蟾蜍、异种蜥蜴的攻击,真个是危机四伏。 本来君问心还想着不必浪费体力,就在这地下走上一段,但如今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落地了,他在半空中举目四望,忽然间身子一震。 只见前方森林深处,在漫天雨丝背后,突然有一道金色光芒闪过,夹杂在风雨之中的,更隐隐有人叱喝之声。 君问心心中一喜,更不迟疑,急忙催动法宝,向那金光闪动处飞了过去。 他这般法宝御空飞行,速度何等之快,不消片刻工夫,便飞到近处,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这里的森林中竟是奇怪的空出了老大一块空地,但中间一块水洼之中,竟然盛开着一朵奇异之极的异花。 这花体巨大之极,直径有数丈之大,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异种。 从半空中看下,这花体下端呈现青色,上端却是分开成无数分支,呈红艳之色,中间红绿两色区分清楚之极,明显看出一道分隔线来。 而在上端那些红色分支处的尽头,却都有如露珠般晶莹的小球,上边水光淋淋,也不知道是雨水淋着,还是本来就是如此?(注一) 在这风雨之中,这奇花随风轻颤,隐隐有着淡淡甜香传播在风中。 君问心惊愕之余,随之注意力便被这奇花旁边的两人一兽吸引了过去,一眼看去,登时面有喜色,只见站在场中的三人,正是同门风回峰的曾书书,龙首峰的林惊羽和天音寺的法相。 在这陌生之地遇见熟人,君问心心中实在是欢喜之极,忍不住叫了出来。 场中三人突然听到叫唤,都是一惊,转头一看,见是君问心冲了下来,都是大喜,但片刻之后,曾书书指点君问心向前看去,君问心镇定心神,顿时又被前头那只怪物吓了一跳。 本来与法相、曾书书、林惊羽三人对峙的这只怪物,也是奇异之极,但一来君问心在半空中先被他们身前那巨大奇花震住,二来看到他们太过高兴,一时竟不曾注意面前怪物。 此刻看去,只见这怪兽模样似凫,竟有一人来高,身躯作青色,浅红眼睛,红色尾巴,嘴中有獠牙,背生双翅,看着仿佛是一只凶恶鸟类。(注二) 此刻但见那怪物低声吼叫,双翅震动,顿时一阵狂风夹杂着雨水扑了过来。 君问心落在曾书书与法相身边,他们四人此刻背靠奇花,林惊羽眉头一皱,向后退了一步。 不料法相脸上突然变色,从旁边急伸过手来拉住林惊羽,低声道:“千万不可靠近那花!” 林惊羽一怔,站住脚步,但他看了法相一眼,本来满脸的笑容却突然冷了下来,淡淡地将法相的手挡了开去。 法相眉头一皱,叹息一声,把手缩了回去,知道林惊羽毕竟心里还记得当年草庙村的那一场惨剧,兀自放不下。 此刻曾书书突地提高声音,叫道:“小心!” 三人一惊,向前看去,果然那怪物翅膀震动,飞跃半空之中,冲了过来。 曾书书急道:“法相师兄,我们按计行事。” 君问心与林惊羽本来还要出手,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只见那怪物扑来之势猛烈快速,转眼已到跟前,法相和曾书书忽地同时一声低喝,分开向两边散开,那怪物模样凶猛,但头脑似乎不大灵光,一时扑在原地还呆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没想清楚要追哪一个敌人,但就在这片刻工夫,法相的“轮回珠”和曾书书的“轩辕剑”,同时从侧面向它打去。 “砰砰!” 那怪物居然丝毫不惧,张口大吼,这两件法宝打在怪物身上,将它打的向后飞了出去,但看半空中怪物张牙舞爪,竟然是丝毫无损的样子,这份耐力连君问心也不由得为之变色,换了是他自己,接下曾书书和法相这全力一击也会有些吃力。 眼看那怪物震动翅膀,一旦稳住身形便要凶猛反扑,君问心凝神戒备,但就在此刻,他却全身一震,微微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怪物向后飞去,背后无他物,正是那朵巨大奇花。 只见这怪物身子飞动,凌空碰到了那花朵上方一个个红色晶莹的分支,突然,那怪物咆哮一声,但声音中已经满是惊恐之意。 片刻间,这奇花已经起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所有的花朵突然全部都活过来一般,从四面八方纷纷向这怪物所在之处围拢过来,而那花朵分支上的红色晶莹圆球,竟然似有强烈粘力,那怪物粘到上边,虽然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不消一会,越来越多的花瓣一层一层围了上来,终于将这一人来高的怪物包裹起来,连那怪物的咆哮之声,也渐渐低沉了下去。 设下这个陷阱的法相、曾书书,此刻眼见这奇花竟然如此可怖,不由得也和君问心、林惊羽一般,都是脸上变色。 许久,那奇花终于将这只怪物完全包住,再也看不见怪物的影子,场中又突然回复了平静,天地间只剩下了风声雨声。 四人面面相觑,法相叹息一声,单掌竖立,口中轻声念佛。 君问心正皱眉想着陆雪琪到了哪里,自是怔怔出神。 还是曾书书性子活泼,人也机灵,看出林惊羽和法相之间有些尴尬,便先开口微笑道:“林师弟,你是怎么来的?” 林惊羽虽然和曾书书不是很熟,但一来在这种陌生之地看到同门,先有几分亲近之意,二来他心里知道当年曾书书与张小凡要好,不知怎么,对他便有些好感,当下点头道:“刚才在瘴气中我和诸位师兄失散,一路疾冲,居然也冲了出来,落到离此不远的地方,正好望见这里有法宝毫光闪动,便赶过来看看。” 曾书书呵呵一笑,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在这种凶险地方,还是人多比较好,是吧!问心,能遇到你,我至少轻松了大半啊。” 君问心三人哑然失笑。 法相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呃,雨停了?” 君问心、曾书书与林惊羽一怔,抬头向天空一看,果然不知何时,刚才还下个不停的雨势,竟然渐渐小了下去,此刻天色渐亮,连天空看去也仿佛开阔了几分。 君问心深深呼吸,只觉得雨后林间的空气,清新无比,仿佛还带着丝丝甜味,渗入心底。 他回头望了望那已经完全合拢起来的奇花,道:“这里古怪甚大,这怪花也非善类,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吧!” 林惊羽没有说话,曾书书微笑道:“问心说的对,我们走吧!”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林惊羽和法相,林惊羽二人默默点了点头。 当下四人整理后,纷纷驭起法宝,腾空而起。 君问心在半空中沉吟片刻,对他三人道:“法相师兄,惊羽,书书,这片森林大的惊人,而且毒虫异兽、种种凶恶之物数不胜数,只怕那传闻中的异宝正是在这林间深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惊羽奋然道:“君师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君问心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向法相望去,只见法相微笑合十,曾书书显然也没有什么异议,当下笑道:“如此也好,我们便好好探探这等蛮荒恶地,到底有什么异宝出世?” 四人都是精神一振,催动法宝,化作四道毫光,继续向森林深处飞去。 ----------- 注一:《志异·百草篇》噬人花:蛮荒异种,花开逾丈,上红下白,上端有红珠,粘连生人活物吞噬之。 另注:于《现代食虫植物大全》,此物疑是“狸藻属”生物,南美洲、亚洲均有分布,但体形不大,食虫,对人类并无大的危害,外观与古书近似,可能是水生狸藻,也可能是毛毡苔。 注二:此物典出《山海经·山经第五卷·中山经·青要山》。 ------------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兄弟 “轰隆!” 乌云中一声雷鸣,豆大的雨滴顿时纷纷落下,淋湿了整个天地,灰蒙蒙的一片,鬼厉站在一棵大树顶上,举目四望。 身后依然是那片巨大无匹的瘴气之墙,其实若按常理,寻常山间恶水的瘴气一旦遇到雨水,便往往会收敛沉寂,但死泽之内这剧毒瘴气,却仿佛丝毫不惧雨水一般,任凭风吹雨打,依然巍峨不动。 鬼厉缓缓转过头来,向前望去,却只见在这内泽之中,意外的生长着茂密的森林,一眼望去,但见在凄风苦雨之中,这林子也无限蔓延,不知道有多远?而且雨势颇大,视线虽然比刚才在瘴气中要清晰许多,但依然不能看的太远。 “吱吱,吱吱!” 忽地,身边树枝跳动几下,原来是刚才离开的小灰在树枝上蹦蹦跳跳又跑了回来,两三下跳回到鬼厉肩头,手中居然不知从哪里摘来了几个野果,咧嘴而笑,递给了鬼厉一个,自己手里捂着三四个野果,张嘴大嚼。 鬼厉微微一笑,接过来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青涩,但另有一番滋味。 这时雨势渐大,雷声不绝,鬼厉也不运用法宝抵挡,任凭雨水淋落身上,小灰坐在鬼厉肩头,身上毛发渐渐变湿,但看去似乎也不甚在意,只在乎口边果子,“卡叽卡叽”吃的正欢,老长的一条尾巴在鬼厉身后伸过来晃过去,伸过来晃过去,看着倒也颇为有趣。 鬼厉慢慢的把手中的野果吃了,忽然轻声道:“小灰,刚才你也认出她了吧?” 小灰嘴里想是还咀嚼着野果,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声,一双猴眼滴溜溜向鬼厉望了几眼。 鬼厉也似乎没想着能从猴子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只是自顾自地道:“她为什么不杀我,她之前不是说不会留手的吗?” “轰隆!” 小灰没有回答,天空中倒是响起了一声惊雷。 鬼厉缓缓抬头望天,漫天雨丝,如刀如剑,化做万千,倾洒而下… 他身子微微一颤,忽然间神思飞荡,竟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的那个夜晚,自己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村子外头,他平声静气地对自己说着话。 这一幕,竟是刻在他深心里,这许多年来,不曾有丝毫淡忘。 他双手握紧,指甲也深深陷入掌心,甚至连身子,也开始因激动而颤抖。 此刻,依偎在他袖子里的噬魂,也如往常一般,几乎同时发亮,熟悉的冰凉感觉游遍全身,噬血珠上的凶戾之气,仿佛在他眼中一点一点的凝聚。 小灰在他肩头,不安地叫了一声。 天空里,一道闪电刺破长天,鬼厉厉啸一声,纵身飞起,半空中全身红光大盛,右臂伸出,噬魂已然到了手上,只见玄青光芒在雨水之中凝聚成巨大光芒,轰然斩下。 此刻他眼中已经尽是血色红光,满脸杀气,面容扭曲,口中低吼,如野兽一般。 这巨大青芒霍然劈下,刚才还站立着的那棵大树,被他硬生生从中间劈成两半,轰然向两边倒塌。 轰隆! “轰!” 天际,又是一声惊雷响过。 小灰跳到一边,默默地望着他。 鬼厉单腿跪在被雨水浸泡的污秽不堪的泥土之中,右手紧紧握着噬魂,全身颤抖,眼中凶光闪动,但面上却满是痛苦之色。 有谁知道,他沉沦的痛苦… 许久,他眼中的血色红光渐渐消失,面容也平和下来,而相对的,噬魂散发的法宝毫光,也逐渐微弱而终至不见。 鬼厉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般,缓缓起身,神色疲倦。 这十年以来,他日夜修习魔道天书,噬血珠天生凶戾之气更是日夜浸淫,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如今日这般险险被噬血珠魔气所控,但他体内毕竟还有太极玄清道和大梵般若,都是正道无上修行真法,这才能勉强抵御的住。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够抵挡这天生魔物噬血珠多少时日,而且对他来说,每当想到往事,想到碧瑶,那种折磨,实在是痛楚不堪。 若不是他性子坚忍无比,只怕早就发疯了。 而这些事,却是精明如鬼王者,也不曾发觉,浑然不觉自己手下最得力的人,却是日夜处在疯狂的边缘。 他缓缓站了起来,张开了口,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小灰,我们走吧!” 小灰眼睛眨了眨,顺从地跳了回来,两三下跳上了他的肩头。 鬼厉轻轻抚摸小灰的毛发,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深深吸气,迈开脚步,向着前方森林深处,走去…… 夜幕渐渐低垂,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君问心等四人搜索了半日,却一无所获,那传闻中的异宝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这倒也罢了,偏偏这片古怪森林之中种种怪兽毒虫,当真是见识了不少,其中颇有些匪夷所思的,有时候连他们人在半空,飞过一棵大树旁边,居然大树上一根枯枝突然也化做灰色毒虫,张口咬了过来。 如此这番连着下来,四人虽然靠着本身修行过人,都是各门中出类拔萃的人才,大都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但也不禁暗暗惊心。 此刻见夜色渐深,四人商量了一下,正好找到一块林间大石,看去倒还平整,四人便落脚到上边休息。 曾书书小心翼翼走到一边,凝神戒备,同时将法宝轩辕剑驭起,衬着微光,仔细提防,挑挑拣拣,最后好坏拣了些比较干的枯枝回来,准备生火。 君问心在一边看着看着,突然忍不住苦笑一声,曾书书听在耳里,与他对望一眼,知他心意,不由得也是呵呵笑了出来。 青云门建派两千年来,要说拣柴火拣的最仔细,最小心谨慎的,一定便是今日的曾书书! 回过头来,曾书书从怀里拿出火摺子,但白日一场大雨,这附近木柴都有些潮湿,生了好半天,冒出了许多浓烟,这才点燃了火。 法相向周围望了一眼,只见森林中黑幕沉沉,沉吟片刻,向君问心三人打个招呼,示意他们坐的紧密些,随后深吸一口气,口中缓缓颂咒,法宝“轮回珠”从他手间缓缓祭起。 “嗡!” 片刻后,柔和的金色光芒闪烁,扩展出去,在外围形成了一道六尺方圆的金色光环,将四人笼罩其中。 夜色中,他们四个人的面色在轮回珠柔和的光芒下,都被映的有些淡淡金色。 君问心三人都是名门出身,法相这一手道术自然看的清清楚楚,林惊羽虽然对他心有芥蒂,但也和曾书书一样,登时都露出惊佩之色。 君问心微笑道:“法相师兄好法力,佩服,佩服!” 法相微微一笑,道:“这里毒虫实在太多,只怕这小小火堆之光,还不足以防御,有了这‘般若心圈’,今晚我们也不必担忧寻常的毒物了。” 说罢,他向三人淡淡而笑,目光有意无意地向林惊羽望去,林惊羽看了他一眼,缓缓低下了头,没说什么,法相慢慢移回目光,望着四人中间的那个小火堆,火光倒映在他眼中,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时场中气氛渐渐安静下来,四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听见周围深深夜色、沉沉黑暗之中,突然起了风。 这风声仿佛呜咽一般,如久远前伤心女子独自哭泣,在林间轻轻飘荡,掠过树梢,拂过枝叶。 整座黑暗的森林,在这个漆黑的深夜里,突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敞开了胸怀,让它的子孙在它无限宽广的胸口,自由的活跃歌唱。 夜色更深,风过林梢。 火光摇摆不定。 君问心与法相闭目打坐休息,曾书书仿佛也累了,和衣躺在火堆旁边,似乎已经睡着。 只有林惊羽依然坐在火堆的另一侧,毫无睡意,目光炯炯,怔怔地望着那燃烧的火焰。 “啪!” 缓缓的,他伸出手去,拿过一根枯枝,拗成两段,轻轻投入火堆之中。 火焰慢慢吞食了枯枝,看去又旺盛了一些。 林惊羽忽有所感,向旁边看去,只见君问心不知何时睁开眼睛,默默地望着他。 “惊羽。” 似乎顾忌到正在睡觉的曾书书和打坐的法相,他特地放低了声音,低声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林惊羽收回目光,重新看着面前的火堆,过了一会才轻声道:“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君问心道:“我向来打坐休憩,这些年已成了习惯,倒是惊羽你没有这习惯,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原来他修炼这么刻苦,大家只看到他道行精进迅猛,却不知他也付出了普通弟子十倍二十倍的努力! 林惊羽扫了君问心一眼,沉默半晌之后,忽然道:“这十年来,我向来很少睡觉。” 君问心眼中光芒一闪,若有所悟,但还是道:“为什么?” 林惊羽眼中倒映着身前燃烧的火焰,一闪一闪,缓缓道:“只要我合上眼睛,就会想起无辜惨死的草庙村乡亲,就会想到如今不幸沉沦魔道的小凡兄弟。” “啪!” 一声脆响,在幽深的夜里轻轻回荡开去。 林惊羽把手中的枯枝再次拗断,然后慢慢投入火堆之中。 夜幕漆黑,黑暗中的森林仿佛在远方的寂静里,无声地咆哮。 君问心默默地望着林惊羽,微弱火光旁的那个人,此刻身影看去仿佛有些孤单,却又那么倔强。 半晌,他收回了眼光,望着在法相身前半空中,轻轻沉浮的轮回珠,忽然道:“你还记挂着小凡啊…” 林惊羽没有回答,但目光一转,向他望来。 君问心眼中有着淡淡伤痛,但声音还是比较平和,缓缓地道:“这十年来,他入了魔教鬼王宗,如今已经是鬼王宗的副宗主高位,天下人都知道,他迟早是鬼王宗的下一代鬼王宗主。” 说到这里,他慢慢转过头来,迎着林惊羽的眼光,眼角仿佛抽搐了一下,但仍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这十年来,他杀人如麻,噬杀成性,连魔教中人也冠以血公子而不名,全天下正道视为心腹大患…” “够了!” 林惊羽突然喝了一声,牙关紧紧咬住,手中握拳能隐隐看到青筋。 君问心凝望着他,却还是说了下去:“如果有一天,你面对他,你怎么办?” 夜色渐冷,仿佛整个天地,都是这般冷淡而无情。 林惊羽英俊的脸庞之上,被火光金光轻轻倒映,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他是我的兄弟!”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寂静中,林惊羽突然这般开口,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 君问心看着他,没有说话。 林惊羽慢慢低下了头,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知道,他如今已经沉沦魔道,回不了头了,日后再与他相见时刻,多半便是誓不两立的仇敌……” “啪!” 他拗断了第三根树枝,然后缓缓放到火堆里,静静地道:“只是我们生死决斗也好,誓不两立也好,我也不去管那些正道前辈怎么想的,在我心里,纵然是正魔不两立,迟早一战,不管是他要杀了我,还是我要杀了他,我也当他是我兄弟。” 他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苦涩和决绝,淡淡地道:“他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兄弟!” 君问心似乎笑了笑。 没有人说话了。 古老的森林里,越发寂静了,冷冷的风中,仿佛有谁在那树梢,在那遥远的天边,悄悄叹息…… -------------------- (感谢土豪【翼之冰】qq红包打赏!三更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秦无炎 这时,曾书书忽然睁眼,翻身坐起,眉头紧锁,似乎在凝神倾听什么,倒是把君问心和林惊羽都吓了一跳,就连法相也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 君问心讶道:“书书,怎么了?” 曾书书面色凝重,道:“有些不对劲,你们听!” 君问心与林惊羽都是一惊,刚才他们谈话谈的入神,一时竟都不曾注意到身边动静,此刻连忙注意向四周观望,凝神听去。 森林中,除了依旧呜呜吹过的风声,似乎还是一片寂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沙沙!” 但片刻之后,他们同时皱起了眉头,远方,竟然传来了轻微的,但是密密麻麻的声音,仿佛是百虫夜行,虽然隔着黑暗看不真切,那声音又似乎很是遥远,但这等细细声音,听来竟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 四人面上神色惊疑不定。 君问心皱眉道:“难道又是什么毒虫?” 曾书书强笑了一下,道:“只怕数目还不少呢!” 君问心扫了三人一眼,便望见他们眼中的忧色,在这个毒虫遍布、凶险难测的死泽之内,仅仅一日下来,他们已经对这里的凶物有了几分戒心,而且这里各种各样的古怪之物实在太多,真不知道又会出来什么东西? 就在他们四人正凝神戒备的时候,前方森林远处,忽地喧哗之声大作,片刻后一声怒喝夹杂在一片虫鸣声中传来,林惊羽等四人都是一怔,曾书书首先叫了出来:“是焚香谷的李洵师兄!” 林惊羽神色一震,疾道:“李师兄可能遇险,我出去接应…” 他说着身子正要动作,忽地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将他拉下,却是君问心,他眉头轻皱,对于救援李洵,心中颇有几分抗拒,然而无法,只听他快声说道:“我去,这里凶险非常,你们三人在法相师兄的般若心圈之中,不可轻动。” “唰!” 说着,也不待林惊羽和曾书书、法相三人反对与否,身子一飘,雪衣托着身子凌空飞起,片刻后他的身影就没入了前方黑暗之中。 林惊羽与曾书书、法相三人都是怔了一下,但只不过片刻之后,前方嘈杂之声再次大作,怒喝连连,虫鸣喧天,其间夹杂着几声惊疑之声,显然君问心已经到了李洵附近,与那些不知名的怪物接上了手。 夜幕深深,森林里冷冷夜风,突然间似乎也大了起来,声声凄厉,前方喧哗声音越来越大,但黑暗却如不可逾越的高墙,挡在了曾书书和林惊羽、法相三人的身前。 似鬼哭,似狼嚎! 就在林惊羽和曾书书、法相三人都渐渐沉不住气,准备冲出去的时刻,忽地前方一声锐啸,瞬间虫鸣寂灭,黑暗深处人影闪动,两个身影同时飘了回来,正是君问心和焚香谷的李洵,李洵身上衣服有撕扯破开的地方,更是隐隐见血。 “唰唰!” 只见他们身形极快,不出片刻,便飘回了这个金光闪闪的圈子之中,林惊羽和曾书书、法相三人急忙上前接应,却见他们二人脸上都有几分疲倦之色。 也不等林惊羽他们问话,君问心剑眉一动,突地喝道:“小心!” 众人又是一惊,却只听着周围森林黑暗之中,忽地虫鸣之声大作,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密密麻麻,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也不知有多少陌生而恐怖的眼光,散发着幽幽光芒,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什么东西?” 曾书书睁大眼睛,向四周望去,口里同时向君问心和李洵问道。 君问心寒着脸,道:“是许多巨蚁,大家小心!” 林惊羽和法相都是一怔,曾书书奇道:“是什么?” 正在这时,旁边的法相突地轻声道:“小心,来了!” 众人一惊,连忙凝神戒备,只见在火光和轮回珠金色的光芒照耀下,周围森林深邃的黑暗中,沙沙之声大作,渐渐的黑影攒动,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等黑影到了近处,林惊羽等人看的仔细,登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周围不断从黑暗中爬出来的怪物,都是蚂蚁模样的怪物,但这些东西每一只却都有常人小腿一般大小,而数量却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瞬间沙沙的毛骨悚然的声音,充斥了这个林间空地。 曾书书等人饶是修行颇高,此刻脸色也白了几分,但那些巨蚁不知是对法相布置的般若心圈,还是场中燃烧的那堆火焰有些畏惧,虽然靠的近了,但也只是围在半丈之外,并没有靠近,但是从黑暗中涌出来的巨蚁却是越来越多,怕不下至少数万只。 黑影幢幢,五人脸上都有些发白,风声凄厉,掠过这古老森林,仿佛也在嘲笑这些愚蠢人类,骚扰了这里亘古的安宁。 那悠远的风声里,仿佛还有一缕幽幽笛声,随风飘荡。 李洵脸色一变再变,突地提声大喝道:“哪一个魔教妖孽,在这里装神弄鬼?” 他这一喝,声势不小,瞬间仿佛连风声也暂时停了下来。 这一下不止曾书书、法相和林惊羽,连君问心也吃了一惊,他刚才出去接应李洵,也只是看到无数巨蚁,并不曾发现什么魔道人士,当下立刻问道:“什么,这些巨蚁是魔教妖人搞的鬼?” 李洵哼了一声,目光凌厉,向四周看去,道:“不错,入夜时候,我在这附近突然遇见一个陌生男子,喝问之下,那人立刻就翻脸动手,用的正是魔教妖法,至于这些怪物,都是那厮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竟然可以驭使此等凶蛮之物…” 李洵话音未落,忽地黑暗中有人轻笑一声,道:“这位正道大侠说的可真是有板有眼,不过我记得似乎是你先向我动手的吧?” 这声音是个男声,听起来年纪似乎不大,但声音飘忽,一时分辨不出他身在何处? 李洵脸色一变,在这等不利局势之下,却也无一丝畏惧之色,大声道:“你既是魔教妖人,我自然要除妖降魔,是男人的就站出来,我们单独决斗三百回合,用这些无知畜生,算什么英雄?”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战 那男声忽地一笑,淡淡道:“英雄是你们这些正道大侠当的,轮不到我。” 随着他说话之声,笛声幽幽响起,那片巨蚁突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年轻男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金色般若心圈外头,含笑而立,气度儒雅。 正是万毒门秦无炎! 君问心面色严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道:“年纪轻轻,道行深不可测,又能驭使万千毒虫,不愧是人称毒公子的万毒门秦无炎公子!” 秦无炎眉头一皱,转过眼来仔细看了看君问心,忽地微笑道:“斩鬼神,七星剑式,神剑御雷真诀,阁下也不愧是青云少掌教!”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悠然道:“人说如今正道三大门派年轻弟子之中,公认以青云门君问心为翘楚,智深似海,修为高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微微点头,脸上含笑。 君问心眉头一皱,几乎就在同时听到旁边李洵嘴里轻轻哼了一声,心中一凛。 秦无炎面上挂着笑容,但心中却是急转念头。 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他出身于魔教万毒门,进入到这有无数凶兽毒虫的内泽之中,别人视若畏途,对他来说,却与突然进了宝山一般,实在是欢喜之极。 寻常可遇而不可求的剧毒之物,此刻竟然遍地都是,其中更有无数他往日也闻所未闻的奇异毒虫,在他这用毒的大行家看来,简直比万千金银还更宝贵十倍。 万毒门在魔教之中,向来特立独行,修行法门虽然与其他各宗派都是出自《天书》,但他们所继承传袭下来的,却是以神奇修真法门,辅以种种奇毒之物加以修炼,故数百年来,这一门派之中出来的一众高手,往往都是用毒的大行家。 而能够找到最烈最毒的毒物,对万毒门门人来说,在修行中的帮助之大更是不可估量。 秦无炎乃是当今万毒门门主毒神的关门弟子,天资极高,在用毒一道上更是天纵奇才。 进入此内泽之后,一见此处景象,登时惊喜万分,连日来搜集了许多毒物,更碰上了这死泽之中特有的剧毒巨蚁,秦无炎尝试用万毒门“控妖笛”一试,也许是魔教《天书》果然是含天地不测之造化,这等蛮荒凶物,竟然也在天书流传下来的法门中被秦无炎控制成功。 秦无炎大喜之余,突然碰见了焚香谷的李洵落在附近,二人相见不合,动起手来,秦无炎干脆直接就把这无数“死泽巨蚁”招了出来,李洵道行虽高,但被这等无数巨蚁围住,登时也只有招架之功,若不是君问心及时赶到,险险便要吃了大亏。 只是如今这形势,法相、曾书书和林惊羽、李洵等四人,显然是一筹莫展,一起被这个年纪轻轻,但手段通天的秦无炎困住了。 而君问心在一旁眉头紧皱,他虽然可以凭借诛仙中的三柄神剑,强杀秦无炎,然而这无数死泽巨蚁定会消耗他太多灵力,在这危险重重的死泽深处,状态不佳,实是将自己置于险境,再加上昨晚一战消耗良多,如今尚未恢复,实在不宜另起一番厮杀。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一筹莫展。 秦无炎目光流转,向君问心等五人一一看了过去,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五人都是出色的人才,若凭着真实道行,自己只怕在他们四人面前还讨不到好处去。 尤其是昨晚君问心这青云少掌教,可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若是与他正面对决,自己说不定早就退了。 只是万毒门向来修行剑走偏锋,古怪法门或者说是邪门歪道极多,秦无炎此刻控制着这一大堆死泽巨蚁,加上身上还有无数毒物,却是全然不惧,反而是面色如常,看这场面,还是他大大占了上风。 曾书书脑筋向来灵活,此刻却也不禁大是头痛,看着这一片片面目狰狞的死泽巨蚁,腥气扑面而来,当下低声对旁边四人道:“现在怎办,我们是走是战?” 李洵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其实以他往日的性格,此刻决然是不肯后退的,只是刚才与这死泽巨蚁一场恶战,虽然凭一人之力他就杀死了上百只巨蚁,但这无穷无尽无数的怪物一拥而上,那恐怖力量却令他心有余悸。 君问心沉吟不语,林惊羽突然开口道:“我看可以一战,我料这些死泽巨蚁必定不是被人豢养,而是被这魔教妖人用什么妖法给控制住了,只要我们缠住此人,便可一战而胜。” 君问心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其他人,道:“林师弟说的有理,你们三位…” 曾书书思量片刻,道:“不错,而且我们五人对着他一人,还落荒而逃,那也太过丢脸了。” 法相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随着四人的目光都向李洵望去,李洵乃是焚香谷近年来最出色的人才,向来自傲,若不是秦无炎不知道从哪里召来了无数巨蚁,否则他当先一人就和秦无炎对上了,此刻面对其他四人尤其是君问心的目光,这个脸他如何丢的起,自然也是断然道: “战!” 君问心立刻点头,随即低声道:“待会我们分做两队,麻烦李师兄和曾师兄、林师弟在一旁为我们暂时抵住这些巨蚁,我和法相师兄一起攻向那秦无炎,如何?” 四人一起点头。 他们在这厢商议,秦无炎站在外围却也念头急转,刚才他驱动巨蚁围攻李洵,但李洵道行之高,仍是出他意料之外,只一人之力,就杀死了近百头这些皮坚骨硬身具剧毒的巨蚁,而场中其他四人看去,只怕道行也是不低,尤其是那个青云门的君问心,最近名声极大。 还有天音寺的法相,也不是好相与的。 别的不说,单看眼前这一个般若心圈,隐隐含佛门降魔大力,竟使得死泽巨蚁在自己不曾驱动之下,本能地离开那个金色光圈,这份修行道行,委实非同小可。 ------------------ (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斩相思 “唰唰唰!” 他正自苦恼如何对付这五人,忽然前方呼啸声起,只见金光一闪,般若心圈收了回去,那五人竟是一起向自己扑了过来,而旁边的巨蚁也是一阵骚动。 秦无炎不惊反喜,大笑一声,左手翻转,出现了一个小小黑色铁笛,却不放在嘴边吹奏,而是径直在半空划过,左手在笛上几个空洞点了几下,登时半空中响起低沉幽静的声音。 人听了倒没什么,但地下那无数死泽巨蚁却仿佛突然得到什么命令一般,登时全部骚动起来,纷纷张牙舞爪向正道五人扑来。 李洵、林惊羽与曾书书早料到会有如此情况,同时向前,驭起法宝,只见法宝毫光闪处,登时将当先扑来的十几头巨蚁震飞,但他们三人手臂却也反震得隐隐发疼。李洵毕竟刚才与这些巨蚁交过手,有了经验,不觉得什么意外,曾书书与林惊羽却是不禁变色,暗想这些畜生当真厉害。 “唰唰!” 他三人奋起神威,片刻间将无数巨蚁挡在一旁,君问心和法相身化毫光,如电冲上,背后诛仙古剑一闪,一柄湛蓝冰剑落入掌中,化做冲天蓝光,立刻把周围森林黑暗逼退了数丈之多,当头向秦无炎斩了下去。 这一剑威势之大,连秦无炎也皱了皱眉,暗想这家伙果然不是好对付的,明明昨晚大耗灵力,如今随手一剑仍然是如此不凡。 只是看他神色却并无慌张之意,左手依然舞动控妖笛,发出呜呜异声,指挥无数死泽巨蚁围攻上来,右手上则现出了一把清光四射的匕首,堪堪抵住君问心的这一剑。 君问心看在眼里,眉头一皱,认出这把匕首正是十年前青云之战中,毒神所用的万毒门奇宝,沉声道:“‘斩相思’?” 秦无炎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佩服之色,一边与他相持,一边道:“青云少掌教果然见识过人,正是‘斩相思神匕’!” 法相闪身到君问心身边,却也没有急着出手,淡淡道:“可惜如此神兵,阁下这般人才,却是误入歧途,何不回头是岸?” 秦无炎大笑,左手舞笛,右手匕首清辉闪动,忽地连行五步,身形潇洒,口中吟道:“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他一向平和的脸色,此刻忽然浮现起淡淡紫气,与身前斩相思神匕发出的清辉交相辉映,瞬间清光大盛,与君问心冰剑的蓝光相持,同时少见的面现傲气神色,朗声道:“大师看我沉沦魔道,我却笑大师心中痴迷,这世间万道,在在道理,难道你的岸方是岸,我的岸便是海吗?” 法相微微一笑,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正想出手相助君问心,忽只听在秦无炎身前一片清光之中,君问心的声音坚定无比的传来:“天生万道,本为一体,正义道心,正在世人心间,魔非魔、道非道,善恶在人心,你行不义之事,便是魔,我便要除妖降魔!” “铮!” 一声清啸,冰蓝雪剑吟声大作,蓝光闪耀,冲天而起,从一片清光中破体而出,瞬间剑气纵横纷纷如雨,漫天盖地向秦无炎冲去。 秦无炎眉头一皱,不料此人竟然强悍如此,面前冰蓝之剑一往无前、当者披靡,他自问也难以接下,只得闪身躲过。 这般一分神,手中慢了些,那里操控死泽巨蚁的控妖笛便一时顾不上了。 在后边苦苦抵挡的林惊羽、曾书书和李洵好不容易才喘了一口气。 虽然不过是片刻工夫,但这些凶蛮之极的巨蚁悍不畏死的纷纷冲上,他们也委实头痛的紧。 曾书书开口大叫:“喂,法相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点化人家啊!拜托快快动手,不然我们被这些畜生吃了,你可要替我念往生咒了!” 法相苦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看着场中秦无炎又抵住了君问心一波高过一波的攻势,当下朗声道:“秦施主小心了。” “嗡!” 话音一落,轮回珠闪烁着金色光芒,从斜刺里飞了过去。 秦无炎眉头一皱,眼前这个君问心道行之高,已经出乎他意料之外,现在又加上一个法相,只听他哼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地右臂袖里飞出三道黑影,迅速分开,从三面向法相急飞而去。 法相神色肃然,不敢大意,轮回珠飞到半路,瞬间金光大放,迅疾无比地挡去了其中两道黑影,但仍有一条从金光中透了进来。 “嘿!” 法相一声轻喝,忽地并指如刀,白皙的手掌平伸出去,对准那飞来黑影,一声叱喝:“嘟!” 那黑影在半空中突然剧烈颤动,片刻之后如受重击,从半空掉了下来,却是只黑色小蛇,头做三角,显然含有剧毒,掉到地上挣扎扭曲了几下,便没有动静,想是死了。 秦无炎一怔,点头赞道:“‘定神通’!果然不愧是佛门天音寺第一传人,大师道行之高,在下实在佩服的紧,不过大师这般随意杀生,也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怪罪啊?” 法相还未说话,君问心已然在前头奋力攻去,将秦无炎笼罩在一片蓝光之中,口中淡笑道:“你们这些人啊,平日里杀生无数,作孽无穷,到了这个时候却一脸正气的质问别人,当真无耻!” 秦无炎哈哈一笑,躲过冰剑无坚不摧的锋芒,斩相思神匕泛起清光,反击回去。 “唰唰唰!” 同时右手抖处,片刻间从他袖子里又飞出了七、八道影子,褐色、黑色、暗红、赤黄都有,藉着法宝毫光,众人只看见竟然都是各种各样的蝎子、蜈蚣等剧毒之物,纷纷向法相冲去,一时将他堵在远处,不能过来。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心道魔教妖人果然邪门,这么多的毒虫怪物藏在身上,也不怕被反噬一口。 而人在远处的曾书书想的更远,居然想到万一被同门那些师姐师妹看到这无数毒虫,不知道会不会被吓的全身发软,连法宝也提不起来了? 他这个念头才一闪而过,手边一松,却险些被一只巨蚁在脚边咬了一口,幸好只是咬破了鞋子边缘,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凝神应付。 只不过他和李洵、林惊羽同时要应付这无数巨蚁,压力实在太大,这片刻工夫,他们三人又杀死了上百只巨蚁,但这些畜生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依旧纷纷涌来。 曾书书与李洵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有退却之意,曾书书正想回头再行催促那边,但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森林深处一道轻微墨绿色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地一怔! --------------- (三更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偷袭 前方秦无炎眉头紧皱,几乎也是在同时,心中萌生退意。 今日在场中这四人实在不好对付,前边本来以为所向无敌的死泽巨蚁,竟然被那三个人生生抵住,半晌都不能越雷池一步;而眼前这个青云门少掌教手中神剑攻势之烈,实在是自己生平仅见,时不时便看他用出一往无前的剑势,实在头疼。 而那边种种毒物,看来也阻止不了法相多久,若等此人过来,只怕大势已去。 秦无炎乃是毒神最得意的弟子,年纪虽轻,却极有决断之能,此刻当机立断,右手抖处,又飞出三只异种蟾蜍缠住法相,右手斩相思清辉大盛,突然间大举反攻,攻势之猛,连君问心也不得不退了几步。 便趁着这个时候,秦无炎突地拔身而起,远离诸人,长笑道:“今晚便到此为止吧…” 他话声未落,忽地只听前边曾书书大声喊道:“田师妹,快截住此人…” 秦无炎吃了一惊,眼角余光顿时看到旁边黑暗之中突然有墨绿色光芒泛起,他虽惊不乱,斩相思已然横在墨绿光之前,自信这一剑纵然威力再大,自己也可抵挡的住。 “砰!” 不料黑夜之中,墨绿光虽然泛起,但凄厉风声之中,突然整个天地之间瞬间寂静,从黑暗的另一侧,无声无息的一道冰凉感觉涌来,生生在他右边身子处撞了一下。 “哇!” 饶是秦无炎向来心思慎密,却终究在这电光石火间吃了暗亏,喷了老大一口鲜血出来,胸口衣襟尽数染红。 “唆唆唆!” 在这生死关头,他强撑一口气,片刻间右臂中响个不停,只一眨眼工夫,竟然放出了数十只剧毒怪物将众人阻了一阻,人影同时向后远远飞了出去,半晌从远处传来他愤恨声音,中气已然不足,但却凄厉的很,厉声道:“鬼厉,算你狠!这一棍之仇,我们来日再算…” 异变陡然而生,在场众人一时都呆住了,只是秦无炎突然消失,场下无数死泽巨蚁一时失去控制,但这等凶蛮之物向来噬杀,反而更是凶悍地冲了上来,林惊羽、曾书书和李洵抵挡不住,片刻后连法相和君问心也被围了起来。 “唰!” 半空之中那道墨绿光泛起,在空中微微一凝,突然间竟不顾林间众人,势如奔雷快如闪电一般,冲入另一侧黑暗之中。 那里有人哼了一声,随即玄青光芒亮起,却没有交手意思,立刻转身离开,那道墨绿光竟是不肯舍弃,立刻追踪而去。 “唰唰!” 那两人何等修行道行,转眼间只留下残光掠影,再片刻,连影子都没有了。 场中法相等人一声呼喊,齐齐飞了起来,脱离地面,那些巨蚁没有对手,平白死了许多同伴,想是十分愤怒,对空嘶吼不休。 法相等人也懒得管下面这些畜生,连忙举目搜索,不料才这一会儿工夫,森林中又是一片漆黑,那一青一蓝两道光影,竟不知去了何方,不由得面面相觑! 半晌,曾书书忽然低声道:“是他吗?” 君问心沉默片刻,眼中转过复杂神色,但终是叹息一声,道:“应该是他了!” 他们二人对望一眼,又同时向林惊羽望去,却只见那年轻人凌空而立,夜风吹过,将他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英俊的脸庞之上,毫无表情,但一双眼睛,不停地凝望着这片黑暗中的森林,怔怔出神! “轰!” 黑夜尚未平静,远处蓦然一声炸响,但见死泽深处,一道蓝光与巨大黑影对撞,随即白衣倩影向着远方震飞出去,隐隐地似乎传来一声娇斥… 众人一愣,却见君问心面色一紧,失声道:“雪琪?” “唰!” 他瞬间祭起诛仙古剑,身化耀目白光,急射而去。 但见天际一道白光如流星般,急速消失… 等法相四人回过神来之时,已经不见了君问心的身影,李洵眉头紧蹙,这是什么御剑术,速度太快了! 曾书书摇摇头自是习以为常,而一旁林惊羽惊讶道:“问心刚才还保留了实力?” 法相还看着君问心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夜色深深。 古老的森林里寂静一片,仿佛连黑暗深处的虫鸣声音,也突然消失不见。 就连吹拂在林间的风声,也越发的凄厉幽怨,仿佛在述说着黑夜的哀怨。 青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如踏入黑暗的轻轻过客,但在他身后的那道墨绿光,陡然现身,便是这般光彩耀眼,冲进黑暗,将黑暗全部逼退,紧紧追着那道青色光芒。 青光在林间忽而穿梭,忽而高飞,速度越来越快,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身后那道墨绿光,从黑暗中向上望去,只见墨绿光竟仿佛带着不顾一切的势头,紧追不舍,不肯放弃。 是谁,在黑暗中悄悄叹息? 是谁,在夜色中敞开心扉?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又退却,风声扑面然后迅速消失,那曾经熟悉的身影在夜色中不停飘荡,回荡在谁的眼中? “嘶!” 轻轻一声响,那道青光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消散,现出了鬼厉身影,静静站在一棵大树最高的那根树梢之上。 离他不过数尺之外,墨绿色的光影竟然也是说停就停,硬生生停在他的背后,那一柄即使是在这夜色之中也灿烂耀眼无比的墨雪神剑,握在白皙的手中,冷冷的,指着他。 夜色深沉。 风声凄切。 他们的衣服,在风里轻轻飘舞。 鬼厉缓缓的、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了那一张脸庞。 她是这般清丽的女子,那美丽竟不曾让岁月有一丝的侵蚀,仿佛让人窒息,又似要让人沉醉。 她寒着脸,握着剑,指着他! 墨雪如霜般冰冷的剑锋,就离他咫尺之遥,连喉咙口上,也仿佛感觉得到那丝冰凉。 和莫名的,在心底深处,那淡淡的哀伤。 风,吹动了树梢,他们的身子,也在夜风里,轻轻摆动。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 这十年的光阴,忽然间,从心底,一点一丝的慢慢翻腾起来,涌在心头。 她的手,握着剑,白皙如十年前一般模样,曾几何时,曾经握在手心吗? 他微笑了,带着淡淡的苦涩,轻轻道:“你还好吗?” 田灵儿没有回答,一个字也没有说,她的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显得苍白,夜色簇拥下的她的身影,凄清而幽美。 鬼厉,不,张小凡,在这个没有月光,一片漆黑的夜晚,在这个女子面前,他突然像是回到了十年前,身子也仿佛在阴影里,有不为人知的轻轻颤抖。 “你为何不杀我?” 那美丽的女子,静静的说着,如霜一般冷的墨雪,依旧在她手间,指着他。 他望着她的眼睛,那里是如此明亮,仿佛无声的火焰。 他微微低下了头,许久之后,他看着自己的身影,看着在影子前轻轻摆动的她,淡淡道:“十年之前,你又为何常常在你爹面前不顾一切的维护我,为我说话?” 田灵儿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抿动,握着剑的手,那么的紧,仿佛害怕着什么? 那般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的是谁的身影? 张小凡! 原来还是没有变吗? 这十年间真的没有改变吗? 她怔怔望着,咬住了唇,让自己依然冰冷,让目光千万不能模糊。 可是,是谁的心这般跳动,在久已冰凉的心间激烈跳动,那沉默许久,在无数深夜悄悄徘徊的淡淡温柔,此刻却突然如火焰一般的炽热,在胸膛上燃烧! 嘴边,忽然有一丝微微的苦涩,是淡淡的湿润。 她握剑的手,缓缓的垂下了。 她抬头望天。 风,吹动她柔而美的秀发,拂过她白皙脸颊。 原来,天空里,又开始下雨了吗?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再遇 天空中飘下了雨。 雨势不大,天空也显得有些昏黄,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天下雨了。 君问心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忽地转头,向旁边那人道:“燕师妹,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和他一起站着的,正是焚香谷的燕虹,自从他因为追寻陆雪琪与正道众人失散之后,君问心倒是不久在附近遇上了燕虹,虽说不是同门,倒也倍感亲切,这几日便结伴同行。 只是他们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森林中找了好几日,也还是什么都没发现,这里除了树还是树,然后就是天上不停下雨,地上无数毒虫,委实令人头痛无比,有时想想,也难怪此处从无人烟,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不过话虽如此,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君问心与燕虹在附近细细搜索,同时心里也有察觉,虽然燕虹对自己很是客气,但似乎仍隐隐在提防着什么。 他此刻见燕虹似乎看到了什么,一直盯着森林里一处看,忍不住就问了她一句,燕虹听见,忽然道:“君师兄,你看那里,似乎有些古怪。” 君问心一惊,放眼向燕虹手指之处望去,只见在层层雨丝背后,浓密枝叶之间,突然有一道微弱金光一闪,随即消失。 君问心心念一动,却见那金光又过了许久,这才又微微闪了一下,只是那距离似乎又远了几分。 君问心与燕虹对望一眼,二人几乎同时都想起了那个关于异宝征兆的传闻,正是巨大金色光柱直冲上天,难道… “唰唰!” 片刻之后,他们二人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向金光处风驰电掣般冲了过去。 而在这飞行的瞬间,他们却又似乎下意识地离开了对方远一些,同时暗中将法宝紧紧操控,也不知在防备着未知的危险,还是身边的危险… 森林幽幽,似乎也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他二人飞得极快,不久就到了那闪闪金光的附近,避开浓密的枝叶,林子下面一片杂乱,到处是散落碎裂的荆棘,连旁边粗大的树干上也有累累的伤痕,更有甚者,前方一人合抱之粗的大树,竟然也倒了几棵。 林间,这片狼藉直直通向前边,看去仿佛似被什么人或怪物在此发威,硬生生在茂密的林间开出了一条路来。 君问心与燕虹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隐约有惊愕之色。 便在此时,林子前方,隐隐的又有喧闹声音传来,君问心向燕虹示意,二人轻轻飞起,隐身在枝叶丛中,暗自向前飞去。 飞了一会,只见一路之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树木,其间还有不少死去的动物,多半是躲闪不及,受了无妄之灾。而前方那喧哗声音也是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佛门念佛声音。 君问心一怔,心道:“难道是法相师兄在此?” “吼!” 正迟疑间,只见前头忽地亮起一道金光,一声怒吼轰然而至,瞬间如一道有形声波振荡轰鸣,周围所有树木枝叶一起发抖,威势非同小可。 “唰唰!” 但君问心脸色却是一变,这“佛门降魔吼”中,却有焦虑急迫之意,看这情形,却是大大不妙,天音寺与青云门关系非比焚香谷,君问心微一沉吟,终于还是冲了出去,片刻后风声响起,却是燕虹也跟了上来。 他二人在半空,将场中形势一览无遗,都是不由得一怔,紧接着大吃一惊。 只见场中果然有一位僧人身着天音寺僧袍,但并非平和温文的法相,而是身材魁梧的法善。 此刻只见法善全身僧袍高高鼓起,手中一根粗大之极的“金刚降魔杖”舞的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金光闪闪,护住全身,同时口中不时怒吼连连。 而在他身前与他动手的,却是个全身鹅黄衣裳的美貌女子,眉目含情,嘴角含笑,黑发轻轻飘洒肩畔,一双眼眸水盈盈的,一眼看去,竟似乎要沉浸其中,再也不愿出来了。 正是金瓶儿! 君问心不过看了她两眼,心中忽然便是一阵激荡,只觉得天上世间,却只剩下了这一个女子,真想着与她一生相守。 幸好他修行多年,道行匪浅,猛的惊醒过来,不由得惊了一下,心道:“好家伙,自蛮荒一别,一段时日不见,这女子的媚心之术似乎又强了些!” 眼见场下法善虽然气势吓人,但在君问心和燕虹眼中,都看出他面色潮红,其实已经被前头那金瓶儿逼得只能困守不已,若无外援,只怕连半个时辰也撑不过去了。 燕虹暗暗惊心,心中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道行竟如此之高,能将天音寺除法相之外最出色的弟子之一——法善打的几无还手之力。 “唰唰!” 眼看着法善败相尽露,君问心和燕虹对望一眼,叱喝一声,冲了下去,驭起炽热炎剑,化作一道红光,当头劈下,而在一旁,燕虹手边也发出一道青气,正是她的法宝“青灵石”,紧追而下。 鹅黄衣裳的金瓶儿听得头上突然传来叱喝之声,脸色一变,脸上似有薄怒掠过,只是那万种风情,仿佛轻怒也化做了动人心魄的美丽,淡淡写在脸颊之上,勾人魂魄。 君问心毕竟乃是当今青云少掌教,道行之高,并非寻常人可以相比,剑芒到处,凌空已伸做巨大剑芒,当头斩下。 金瓶儿眉头一皱,不敢轻敌,又看到身后另有一个女子,道行似也不低,当下不得已向后飘去,同时右手连动,忽地凌空一抓,凭空里突然紫光闪耀,耀人眼目,一道瑞气腾腾的奇异紫色法宝,被她挡在身前,与炽热炎剑和青灵石重重相撞。 “砰!” 一声闷响,金瓶儿向后飘去,而君问心和燕虹也落在了法善的身边,君问心低声向法善问道: “法善师兄,你没事吧?” 法善脸色潮红,大口喘着粗气,半晌才缓过气来,道:“君师兄小心,这女子是魔教合欢派的妖女金瓶儿,厉害的紧!” 君问心自是看到的第一眼便认出了,燕虹却是心中一惊,这几年来,金瓶儿在魔教之中可谓是风云人物,与秦无炎、鬼厉三人并称三公子之列,被正道中人视为心腹大患。 今日一见,竟是如此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不过一想起刚才初见她时剧烈无比的媚惑,燕红便知此人多半便真的是合欢派一系出身的金瓶儿。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昔日旧情 金瓶儿站在前头,心中着实有些恼怒,本来她进入死泽内泽之后,在其中搜索多日也无头绪,今日碰上了落单的天音寺和尚法善,二人一言不和,便动起手来。 法善修行多年,一身佛门道法,在天音寺年轻一代中除了天纵奇才的法相,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这金瓶儿却更是厉害,一上来突然便是媚眼如丝,饶是法善佛门定力深厚,竟也在这魔教合欢派秘传的“媚心术”下,猝不及防吃了大亏,一时心意动荡,一身道法十成中只剩了六成。 这之后,在金瓶儿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凌厉的攻势之下,法善竭力自保,守住灵台一丝清明,苦苦支撑,若不是君问心和燕虹及时赶到,只怕今日法善便要被这金瓶儿降服,过往修行尽废,为这媚心奇术所控,一生如行尸走肉一般听从金瓶儿的命令了。 此刻金瓶儿打量了君问心一番,忽地一笑,声音轻柔,柔声道:“君公子,你我可是早有交情,怎么一上来便是如此重手,罔顾昔日情意于不顾,要置小女子于死地吗?” 君问心向她看了一眼,却见她明眸如水,亮亮晶晶,在这傍晚时分看去,如夜空明星一般闪亮,真个是令人怦然心动。 他身旁的燕虹却是闻言一惊,狐疑的扫了君问心一眼。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微笑道:“你我如今分属正魔两道,再提昔日之事有何意义,反而让人看轻了金姑娘,再说法善大师乃天音寺门下,与我青云门同是正道中人,在下与姑娘一战,也是份属应当。” 金瓶儿嘴唇抿了抿,微微皱眉,当下就不理这惹人生气的家伙了。 她眼光在燕虹脸上转了一圈,见她容貌也颇为美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燕虹道行在焚香谷年轻一辈之中,向来与李洵并称双璧,只是她为人低调,不愿出头,向来有什么事务,都是李洵出面料理。 此刻跟着君问心下来,她也一直没有说话。 此刻被金瓶儿看了两眼,她也不禁向金瓶儿望去,不料这一看之下,只见那美丽女子肌肤若雪,眉目如画,时间稍长,连她也不禁头脑中微微一昏,不禁大吃一惊,同时脸上微红,暗道魔教妖术真是无耻邪门,自己女儿之身,竟然也隐隐会为之所惑! 君问心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昏黄的黄昏傍晚,此刻又折腾一下,渐渐的天色又黑了下来。 金瓶儿俏立那里,与君问心等三人对峙,心中暗暗寻思:刚才那一剑修行,这君问心道行比自己果真从来都是只高不低,而且旁边还有两人,自己虽然不惧,但死泽异宝尚未出世,在此与他们做这无谓之争,实属不智。 “吼!” 如此一想,她心中便有了去意,对面君问心看了看她脸色,忽地踏上一步,正要说些什么,但就在此时,死泽深处,潇潇不歇的雨势远方,忽地传来一声如虎啸龙吟的巨响! 这声响是如此巨大,连法善刚才做的佛门降魔怒吼也如小儿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瞬间,天空中风云几乎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幻翻涌,云气蒸腾,一层层一幕幕如咆哮奔流的海浪,当真是天地为之变色。 众人震骇! 只觉得这声音如刺入脑海的锥子一般,竟是立脚不稳。 “嗡!” 片刻之后,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之下,在那个远方黑暗深处,忽地腾起一道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逐渐明亮,逐渐粗大,到后面化做无比巨大的金色光柱,轰鸣声中,直冲上天,刺入云层之中,刹那间将天上地下照的明亮无比,到处都是金色光芒,云是金云,树是金树! 君问心、金瓶儿等四人被这天地奇观震慑,一时竟忘了敌对身分,纷纷昂首观望,只见金色光柱越来越是耀眼明亮,到最后几乎不可目视,天际风云翻涌更是激烈汹涌,围绕着金色光柱急速旋转不已,形成了一个被金色光芒照的透亮的巨大漩涡。 在这等壮观景象之下,天地肃然,仿佛其间有什么至尊至贵之物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许久之后,这个突然出现的金色光柱才缓缓停歇了下来,随即迅速减弱,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只不过一会工夫,刚才还惊天动地、叱吒风云的景象已经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到黑暗之中。 耀眼的光彩过后,却是比刚才更深邃的黑暗降临了大地。 金瓶儿与君问心都是何等心思灵巧之人,瞬间便想到这分明就是传闻中异宝出世的征兆,如今亲眼见到,这异宝出世的征兆气势之大,实在可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真不知道其中的异宝该是何等东西? “唰唰唰唰!” 与之相比,眼下之争实在太过无足轻重,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金瓶儿、君问心、燕虹同时飞身而起,向刚才金色光柱方向飞去,只有法善略慢,但也紧随其后。 黑暗中,他们化作四道毫光,飞驰而去,虽然刚才那片金色光柱规模实在太大,无法分辨出具体位置,但异宝出世,显然就在眼前,一想到这里,这些在修真道上辛勤修炼的人们,哪有不怦然心动的道理? 死泽内泽的另一角,被金色光柱所带动吹来的强风,将茂密的树林枝叶吹得整齐的向一面倒去,只有站在树梢枝头的青龙和幽姬,随风沉浮,不为所动。 随着那壮观的天地奇景缓缓收敛,青龙长出了一口气,轻叹道:“天地造化,无穷无尽,真非我等凡人所能究其所有,我往日自负博学,不料如今见此奇景,方知世间万物,实在是天外有天!” 幽姬缓缓收回目光,因为黑纱蒙面,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听她过了半晌才淡淡地道:“‘金芒现世,黄鸟必出’,这句话是刻在伏龙鼎上的铭文,只是那黄鸟乃上古神兽——九天灵鸟,连古卷残本《志异》也对之赞叹不已,难道我们真能对付得了它?” 青龙微微一笑,道:“三妹,你何必多虑,当年东海流波山上,鬼王宗主首次运用铭刻在伏龙鼎鼎身之上的‘困龙阙’,以伏龙鼎亘古神力,便一举收服异兽夔牛,便知这伏龙鼎上的‘四灵血阵’确有鬼神不测之奇效,如今万事具备,连鬼王宗主也放心让我们前来,你还担忧什么,莫非不信鬼王宗主吗?” 幽姬沉默许久,幽幽道:“宗主雄才大略,我向来敬重,又怎会怀疑,只是,我总觉得,‘四灵血阵’这等诡异莫测的东西,我们何必去…” 青龙脸色一变,忽然截道:“三妹,这等事情,并非你我可以议论,以后在外人面前,千万就不要说了!” 幽姬面纱微动,向青龙望去,只见他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不由得沉默下来,随即缓缓点头。 青龙这才放心,随即徐徐道:“三妹,你别怪我罗嗦,其实这些年来,尤其是碧瑶小姐出事之后,鬼王宗主性子已经渐渐变化,虽然平日里对待我等依然客气尊重,但我看得出他平时处事决断,杀戮之心已然渐盛,我们毕竟乃是做下属的,上意难测,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幽姬静静道:“是,大哥,我知道了。” 青龙看了她一眼,又缓缓转过身去,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也不知道鬼厉他现在在死泽的哪一处地方?” 幽姬在他身后,向前望去,此刻只见黑夜茫茫,刚才还惊天动地的金色光柱已然不见,只剩下一片黑暗,忍不住问道:“大哥,鬼王宗主不是向来最是信任鬼厉的,为何此次竟不告诉他我们会来到此地,还有我们的来意?” 青龙转头向幽姬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幽姬仿佛怔了怔,似乎想起什么,随即微微抬头,望着远方,隐隐听她的声音,低低飘荡: “又是不能说吗……” --------------------- (三更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回不去了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 雨歇风止,清晨的第一丝光亮,透过天空中浓浓的云层和死泽中飘荡的雾气,洒了下来。 森林中,到处都是一片寂静,但缓缓的,随着那丝光亮,渐渐的开始喧闹起来。 不知名的地方,响起了第一声的鸟鸣。 顿时,随着枝叶间隙洒下的一道道光辉,整个森林像是从夜的沉眠中苏醒过来一般,或远或近,到处是清晨里的欢叫声,迎接着这新的一天。 此刻的森林间,到处都飘荡着薄如白纱的雾气,人走在其中,脸上便隐隐有湿润的感觉。 再加上林间特别清新的空气,吸入身体,真有心胸开阔的味道。 鬼厉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早晨的空气,面无表情地向前望着,连趴在他肩头的小灰,也长伸了一个懒腰。 前方数十丈外的地方,就在昨晚那道金色光柱的方向,雾气突然变得浓厚起来,迷迷茫茫,让人看不真切。 只是这雾气却又和内泽边缘上的瘴气不同,颜色并非灰色,已然是纯白模样。 远远望去,只见雾气在林间轻轻飘荡,一丝一缕,层层叠叠。 那里,也许就是异宝的所在! 鬼厉缓缓转头,向旁边看去,田灵儿正站在离他两丈开外的地方,一身红衣,默默凝视着前方这片雾气。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即使是在那道灿烂辉煌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的时候,他们转身眺望,被天空中金色光芒照亮的脸庞上,在这个异乡陌生的地方,悄悄望去,也多了几分冰凉的感觉。 前尘往事,终究是变了… 田灵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迎着鬼厉的眼光,她的眼睛清澈如水,也许在明眸深处,还有淡淡的涟漪,可是此刻,谁都已经看不到了。 她望着面前那个男子,他就站在林间自己的身旁,此刻这般细细的看去,终于发现,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曾经如此熟悉的面容上,多了的是沧桑和沉静,少了的是天真与笑容。 田灵儿转过身,迈开脚步,没有说什么,向着那片迷雾深处走去,离开了身后的那个男子…… 天色大亮了,可是走在迷雾之中的感觉,却依然是昏暗的。 这一片地方的雾气,远远比其他的地方更加浓厚,视线也不能看的太远。 鬼厉走在林间,已经发觉此处除了雾气之外,虽然也是森林,但和外头的却是大大不同。 除了一棵棵高大的树木依然耸立在雾气之中,地面之上却很少有外面森林里那些茂密的灌木荆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处雾气太盛,见不到阳光的缘故。 但最让人惊讶的,便是曾经遍布在死泽森林里的无数毒虫猛兽和奇花异草,突然间也消失不见。 鬼厉在这片林间走了至少半个时辰,连一只毒虫都未见到。 这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动物存在,一派死气沉沉。 鬼厉皱了皱眉,继续向前走去。 肩头的小灰此刻也安静了许多,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但一双机灵的眼睛依旧滴溜溜打转,不断向四周张望。 因为少了荆棘灌木,还有那些烦人的毒虫异兽,在地面行走着便显得轻松了许多。 自从进入内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田灵儿比他先进了这片雾气之中,鬼厉在雾气之外,故意等了许久,这才进入,此刻,已经根本不知道田灵儿身在何方了? 只是,他这般在林间走着走着,一边小心注意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异动,心头却老是不自期的掠过那个红衣衣女子的身影。 “你回来吧…” 鬼厉对着自己,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轻的念着这四个字,这是十年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田灵儿对他的深深期盼。 青云山,大竹峰,守静堂,小院,竹林… 他嘴角轻动,浮现出一个微带苦涩的笑容,道:“我已经回不去了,对不对,小灰?” “吱吱!” 猴子小灰轻轻叫了两声,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鬼厉伸手,摸了摸小灰,片刻之后,忽地振作精神,洒然一笑,迈开大步,向着迷雾深处走去。 ------------- 这一飞,又是小半个时辰,林子中的树木越来越是粗大,到后面几乎到处都是二人合抱以上的巨树。 君问心修行最深,又有悟自《道之天书》的‘纵光’奇术御剑,自是早已甩掉了后面三人,他注视周围,暗暗心惊。 这十年来,他受当年青云山一战的刺激,除了潜心修行,道行逐渐高深之外,还师从道玄真人学了其他学问。 而这一代的青云掌教,实是个不世出的奇才,道行臻至无上太清之境不说,胸中更是博览群书,胸罗万象。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道玄真人对他倾心相授,在他有意的栽培之下,如今的君问心非但道法修行,就连见识阅历,也远非当年那个年轻小竹峰少年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此刻观察这林间棵棵巨木,其实倒也并非都是什么罕见罕闻的奇树,其中便有橡树、枫树、槐树等等,换了是在死泽之外的普通山间,也在所多有。 但奇就奇在这里的各种树木特别的巨大,寻常的只要有他们的一半大小,便已经令人惊愕了,更何况这么多树全部聚集在一起。 更奇怪的,还是这些巨树所在之处,本应该是生机盎然,但这片浓雾之下,如今非但看不到一只动物,连刚进来时还偶尔见到的荆棘灌木,也全部不见了。 甚至地面之上,除了偶尔露出地面的巨树树根,就是结实而微黄的泥土,竟然连青草也没有。 冷冷雾气之下,是一片肃杀之意。 君问心深深皱眉,沉吟许久,环顾四周,只见棵棵巨树参天,笔直高耸,自己在林间漫步,仿佛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唰!” 他忽地袖袍一挥,整个人腾身而起,不愿在这诡异的地方多待下去,驭起诛仙,在白色的光芒之中,向前飞去。 这一来速度自然快了许多,不过顾虑到异宝所在可能就在这附近,君问心并没有飞到树林之上,而是仅仅离地六尺,一边快速飞行,一边仔细搜索着地面。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野狗 小环盯着他,周一仙在孙女那明亮的眼光之下,不知怎么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是没有底气,末了干脆把头一抬,哼了一声,道:“你小丫头哪里知道爷爷的厉害?” 小环噗嗤一笑,摇着头转开视线,周一仙被孙女讥笑,心中一阵郁闷,长叹道:“我当初怎么就上赶着把你抢过来呢!” 小环吐了吐舌头,雪白的脸上一派天真可爱,笑道:“那不是爷爷你喜欢我吗?” 周一仙瞪了小环一眼,没好气地道:“喜欢个鬼,把你养这么大,整天气我!” 小环也不害怕,更不生气,似乎这些话早就听的多了,走近周一仙身边,眼珠转了转,忽然道:“咦,爷爷啊!当初你是为了什么非要把我抢走的?” 周一仙怔了怔,其实他与小环向来随便惯了,哪里会真的生气,不过这时听得小环问了这话,倒勾起了几分往事,面色便有惆怅,轻叹一声,道:“当年在河阳城里,我看到你一个不过二、三岁的小姑娘,在君问心怀里居然不哭不闹,乖巧可爱,一时触动呗。” 说到这里,他忽地瞪了小环一眼,道:“那时候你小小年纪,倒也聪明得紧,居然对我笑了笑,害得老夫以为和你真的有缘,此念一动,便再也丢舍不下了。” 小环向他做了个鬼脸,伸手拉住了周一仙的衣衫,撒娇笑道:“爷爷你这不是赚了嘛…你看,这些年来,我帮你整天为人看相,替你赚了多少钱了?” 周一仙下意识地点头,眉开眼笑道:“嗯,这倒也是…” 忽地惊醒,转脸怒道:“是什么是?胡说八道!” 小环掩嘴窃笑,过了片刻,又似想到了什么,道:“嗯,爷爷,那你当初去河阳城做什么,那里不是就在青云山脚下吗?我记得你向来不愿接近那里,这些年来,似乎就只有十年前,为了问心哥哥和张小凡的事情,我们好奇跟过去看了看,不过也未接近。” 周一仙面色微微有些黯淡,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你那没见过面的爹的遗骨灵位,就在河阳城中,当年我是在他忌日那天,在他墓前待了许久,出来没几日,心中正是难过,看着你触动了心思,便把你抢来了。” 小环听了,一时也有些沉默,半晌之后才道:“爷爷,说起来我们又有十年没去看爹了。” 周一仙心中微微一算,点头道:“不错,一转眼又过了十年了。” 说到这里,苦笑一声,道:“罢了,反正我们一时也没什么去处,不如且去河阳城里,看看你爹吧!” 小环立刻点头,道:“好啊!” 周一仙摆了摆手,道:“走吧!这荒郊野外的,让人气闷。” 二人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小环毕竟年轻,而且那都是陈年旧事,加上她性子活泼,很快就从那一点伤怀中摆脱出来,边走边四处观看风景,无意中一回头,忽地一怔,对爷爷道:“爷爷,你看我们后面。” 周一仙一呆,奇道:“怎么了?”说着向后头看去。 小环道:“那位野狗道长好像还跟着我们呢?” 周一仙仔细一看,果然望见野狗道人不知为何,远远的跟在后面,慢慢走着,始终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此刻见他们突然停下向后张望,野狗似乎也怔了怔,居然也停了下来,面上有迟疑和一点点尴尬之色,随即站到一旁抬头看天。 周一仙满脸狐疑,盯着他看了两眼,转头拉了小环继续往前走,同时低声道:“那家伙跟来做什么?” 小环奇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周一仙窒了一下,忽然盯着小环道:“那家伙莫非动了色心,想对你不轨?” 小环吓了一跳,面上登时红了,嗔道:“爷爷,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不能说,如今这世道,坏人横行,你又长得漂亮,难说得很!” 小环白了他一眼,道:“依我看啊!往日里野狗道长人在魔教,名声虽然不大好,却也不曾听说他害过女子,倒是杀人放火、白日打劫这种事传闻是干过不少。” 周一仙脸色一白,顿时紧张起来,道:“那厮该不会想抢我们这两个穷光蛋吧?” 小环哼了一声,道:“难说,再说了,爷爷你身上的银子,只怕比穷光蛋多得多吧!” 周一仙连忙压低声音道:“嘘!别那么大声说话。” 说着他向四周张望一眼,眉头紧皱,道:“糟了,这里四下无人,正是打劫的最好地方,我们还是快些跑吧?” 小环一怔,却见周一仙伸手到了怀里拿出一道黄色纸符,看来是想施展他那一手“祖师秘传”的遁地之术逃之夭夭,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一把拉住周一仙,道:“爷爷,你等一会。” 周一仙向背后看了一眼,道:“那家伙又跟上来了,等什么等?” 小环微笑道:“爷爷,你这遁地之术虽说是祖师传下的秘术,但遁地之后我们在何处出来,你却不能控制,我可告诉你,我们现在离那死泽可是没多远,万一你居然钻到了里面,我们可当真是呜呼哀哉了。” 周一仙一愣,呐呐道:“我们运气不会那么差吧?” 小环白了他一眼,道:“你觉得自己的运气是好是差?” 周一仙想了想,随即很坚决地道:“差!” 小环嘻嘻一笑,道:“那不就结了,所以我们可不能冒险。” 说着,她凑近周一仙,眼神向自己左手示意,低声道:“爷爷,你忘了,我这里还有一件问心哥哥送的护身法宝,再说那野狗道人也并非什么魔道高人,我们对付他也不算什么难事。” 周一仙低头沉思,随后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不错,唉!不知怎么,这几日我老是心惊肉跳,心神不宁的,看来多半是在死泽之中看到的修道高手太多,把那野狗也看的高了。” 小环抿嘴而笑,又道:“再说了,那野狗道人好像也不算是坏人,当初不是还借伞给我们吗?” 周一仙“呸”了一声,道:“什么我们,是借给你,老夫我可是硬生生在雨中淋了半死,你这丫头居然无动于衷,真是不孝。” 小环吐了吐舌头,笑道:“爷爷,我可是有给你一起遮的,是你自己不要。” 周一仙又是哼了一声,迈步向前走去,口中兀自道:“反正你和你那个不孝的爹都一样,整天都惹我生气,真是忤逆!” 小环微笑摇头,跟了上去。 古道后边,野狗道人隐隐听到前方传来笑声,皱了皱眉,面色变了变,但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天地之间,风过荒野,正自“呜呜”作响。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巨树 “唰!” 时间悄悄过去,树林里依然是一片寂静,只有君问心破空之声,回荡在林间。 树林中的树木,随着君问心的渐渐深入,躯干越来越是巨大,此刻映入他眼睛的,多半已经是不可思议的粗到要六、七个粗壮汉子才能合抱的古木,不想也能知道,这里的树木,怕不是都有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寿命! 在一片越来越是浓厚的诡异气氛之中,君问心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 此刻已经天亮许久了,但这里的迷雾,却似乎根本没有散去的迹象,仿佛从亘古以来,这层层迷雾就和这片森林共存一般。 就在这个森林的最深处,君问心凌空而立,站在半空,向前望去。 在他的面前,赫然耸立着一道墙! 木墙! 粗糙的树木纹理,坚硬而带着微微裂痕,从迷雾深处突然伸出,高达三丈的一道木墙,如虬龙一般强健有力横在巨木林中,深深扎入泥土。 君问心冷冷地看着,一动不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道木墙,眼角开始微微抽搐。 随后,他慢慢的移动身形,靠了上去,用手轻轻抚摸着它。 触碰的那一刻,传来的是温和而粗糙的感觉,君问心心中隐隐想到了什么,但却是不敢相信。 他收回手,身子慢慢顺着这道木墙向前飘去。 白色的雾气在面前渐渐散开,又在身后慢慢凝结,面前的这道木墙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是粗大,渐渐变成了圆形形状,而高度也在缓缓上升。 终于,在高度几达六丈的时候,到了这道木墙的终点,君问心的身子停了下来。 他深深呼吸,却依然无法镇定自己的心神,在不可抑止的心跳之中,眼前的一切,穿过了迷雾,终于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道巨大的木墙,在迷雾的尽头,和谐地融入到一个更巨大的物体之中。 天空里,突然从迷雾中照下了一缕阳光,随即又消失不见,被雾气遮挡。 君问心终于肯定了刚才心中不可思议的猜想。 那道巨大的木墙,是一段树根… 迷雾层层,飘荡不定,他因为太过惊讶而微微喘息,然后霍然抬头,那目光如穿越迷雾的光线,奔洒而去,直冲向上。 仿佛是无声处的一道闪电,一声轰鸣,整个森林中也为之震颤,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完全超越想像的一棵巨树,那树干在这迷雾中竟然粗大得看不到边际,被粗糙的树皮包裹着的树干,如巨大的山丘巍峨耸立,直冲向天,没入了迷雾之中,就像钻进了云霄! 君问心如一只蝼蚁,在这棵巨树之前显得微不足道。 一棵连树根竟然也高达六丈的巨树,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君问心缓缓收回了目光,此刻,肩头的小白低低的叫了一声,似乎也有些不安。他微微把头偏了过去,忽地一笑,淡淡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果然是井底之蛙,小白,我们走吧!让我们好好看一看这棵树!” “唰!” 脚下,诛仙所散发出的白光芒忽地亮了起来,片刻之后,半倾向上,君问心一声轻啸,随着那破空之声,一人一狐直冲上天,没入了层层迷雾之中。 疾风扑面,因为速度飞快而显得有些凌厉。 在这片迷雾之中,倒有几分像刚进入内泽时,在瘴气之墙中的情形,不过毕竟不同,一来没有毒气,二来也看的远些。 只是这层层迷雾,居然凝聚到极高处,君问心顺着面前这棵不可思议的巨大树木往上飞翔,到现在飞了小半个时辰,这迷雾居然还未消散,真怀疑该不会就这么和天上的云层互相连接在一起了。 同时,君问心也注意到身前的那棵巨树的树干之上,也渐渐有了变化。 在地面的时候,自然就是这巨树的底部,也是粗大到无法想像,而在树身之上,除了粗糙的树皮,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但在飞了这许久之后,这棵巨树之上已经开始渐渐出现了分枝,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从刚才开始出现的,缠绕在树干之上,类似藤蔓的一种奇异植物,纵横交错,叶片硕大,在枝叶顶端却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有红有黄,有橙有紫,煞是好看,迎风飘来的,仿佛还有隐隐的香味。 但直到此刻,他竟然仍无法完全看清这棵巨树的树干,究竟有多粗? 造化之奇,实在匪夷所思,面前的这一棵奇树,只怕当真有了千万年树龄,才如此巨大! “嘶!” 一声破空锐响,白色的光芒闪动,从迷雾之中冲了出来。 脚下的雾气也随着他的身影,向上飘动了些许,然后再轻轻落下,仿佛海浪轻轻平息。 君问心终于冲出了这片迷雾! 天地,豁然开阔!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碧空如洗,而脚下白雾茫茫,缠绕在面前这棵巨树周围,越是接近巨树的地方,雾气就越加浓厚。 此刻,君问心已经身在高空之上,也终于看清了面前这棵巨树。 即使是在如此之高的地方,这棵巨树呈现在他面前的树干竟然仍是粗达百丈,而联想到从地面飞到现在的距离,在面前的简直就不是树,而是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 然而,这分明实实在在就是一棵树。 而且,它依然向上伸展,那巨大树干之上除了同样令人惊愕的粗大分枝之外,依然笔直地伸向天空。 君问心抬头,远远眺望,那青天的深处,仿佛有淡淡的阴影。 他忽地笑了,向着青天。 哪一个男儿,面对此时此景,能不心生豪情呢? 他飞身而上,破空而去! 速度越来越快,任凭着疾风刮面如刀。 越往上飞,巨树的树干也就渐渐缩小,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了只有数十丈大小,尽管如此,也依然是惊世骇俗。 此时此刻,已经渐渐有了云气,不时飘荡在树身之旁。 这棵巨树,似乎就像是上古传说之中,那一座登天的阶梯,直上青天!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不可方物 又向上飞了五丈左右,君问心的身子,终于停了下来,在他的面前,一直笔直的树干,在这里突然分开了巨大的两枝,向左右伸展开去。 君问心沉吟了片刻,缓缓飞了过去,落脚在这棵巨树的分岔地方。 说是分岔,其实以这棵巨树之庞大,这里站着数十个人也不嫌拥挤。 “吱吱!” 等君问心刚刚落到树上,小白却当先跳了下来,狐狸头举目四望,随即小心地在这树干之上东摸摸西碰碰,显然大是好奇,这辈子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树木,纵然是一只狐狸,也是惊讶不已。 君问心微微一笑,也不去管小白,这一路疾飞上来,心中着实震动,在这之前,根本无法想像世间竟有如此巨大之树木,而此时此刻,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他已经想到,莫非那件异宝,竟然就在这棵不可思议的巨树之上吗? 分岔的两枝,大小相若,几乎都有数十丈之粗,凌空横去,犹如两只巨龙横跃在半空之中。 从这里开始,枝叶渐渐繁茂,而且看着延伸距离竟然颇长,站在这分岔口,竟然两边都望不到边。 “小白。” 君问心默默思索了一会,便下了决心,回头叫了一声。 狐狸小白正在这树干之上蹦来跳去,似乎根本不怕此处离地面如此之高,有时还跑到树干边缘,探头探脑的向下望去,狐胆居然颇大。 “吱吱!” 此番听得主人呼喊,叫了两声,兴高采烈地跳了回来,跃上君问心肩头。 君问心微微一笑,道:“我们走吧!” 小白眼睛滴溜溜打转,频频点头不已,看来狐狸好奇心也是颇为厉害,咧着嘴笑个不停,很是兴奋的样子。 君问心向左右张望了一下,沉吟片刻,随即更不迟疑,重新驭起诛仙,在一片光彩耀目的白色光芒中,向着左边树枝飞去。 这一飞又是许久,但见虽然是在高空之上,这棵巨树的巨枝上依然有无数巨大叶片,繁茂之极。 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见到有什么果实花朵,倒是从底下树干开始就一直缠绕着这棵巨树的无名藤蔓,鲜花盛开,花枝招展。 随着君问心不断飞行,这一侧的树枝渐渐也小了下来,但不知为何,那些藤蔓却越来越是粗大,而那些盛开的花朵也越来越多,到后来简直随地都是,目不暇接,空气中飘荡着莫名的香气。 “嗤!” 忽地,君问心一直飞驰的身子,硬生生顿在半空,来的如此之急,隐隐发出了一声锐响。 眼前的树干,突然被无数藤蔓所完全遮盖,鲜花争奇斗艳,自上而下如花海一般,凝聚成一面墙,而在花海之中,赫然耸立着一座石门,高五丈,宽三丈,硬生生的嵌入树干之中,周围被无数藤蔓鲜花所淹没,只留出中间厚实的巨石,上边刻着古篆体的四个大字。 “天帝宝库!” 隐隐约约的,有什么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回荡在青天之际,震动心魄。 君问心的目光,随即收了回来,落到石门之前,花海之中,那一个白色身影身上。 似乎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个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无数的美丽花朵在青天之下,突然间一起欢笑一般,衬着她绝世容颜,骄傲盛开! 花海之中,她便是最亮丽清艳的那一抹颜色。 她是这世间,这般清丽而不可方物的女子,那美丽竟不曾让岁月有一丝的侵蚀,仿佛让人窒息,又似要让人沉醉。 他人在半空,一时心中百感交集,竟是怔住了…… 不知何时起,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并肩坐在了花海的隐蔽处,仿佛忘记了此刻是位于危机四伏的死亡沼泽之内,兴许是这里的景色太过怡人,情不自禁的便放松了心情。 花娇人艳,清香逼人,两人偶尔对视间都是有些情意涌动。 只见陆雪琪面带一丝嫣红,她有一双无法形容的眼眸,彷佛天下间所有清幽潋滟的碧波,都毫无保留的凝聚在眼前这双如梦幻般的眸子中,纵然是世上最高明的画家,最华丽的辞藻也决然无法去描绘与诠释。 她的肌肤如脂如玉,赛雪欺霜,晶莹如玉的花颜纵然在光线明亮的花海中依旧剔透雪白,芳唇如若世间最娇嫩的花瓣,秀挺绝伦的瑶鼻更彷佛是用天下最美的白玉雕刻而成,高耸出天生的高贵与傲然。 君问心心旌神摇,他知道,以前的陆雪琪,心冷如冰,能让她的脸红上那么一点点,已经是难能可贵,但是现在… 他忽然凑过头来,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陆雪琪:“雪琪…” 陆雪琪竟被他看得有些发慌。 君问心道:“雪琪,你我在一起也有好久了…” “那又怎样?” 陆雪琪的心一下子乱跳起来。 君问心慢慢的凑过去:“我却连亲也没亲过雪琪…” 陆雪琪被逼得侧移:“那…那又怎样?” “我想亲一下雪琪!” 君问心以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 陆雪琪咬了咬嘴唇。 君问心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好看。 那不需要抹上胭脂便已是红润润的嘴唇,不知道会不会被咬出蜜汁来? 陆雪琪低下头去,小声道:“只有一次!” “好啊,雪琪!” 他缓缓逼上前去。 陆雪琪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坐在那儿,俏面微抬,闭上眼睛…… 死泽之外,离开大王村向西而去的古道之上,周一仙和小环缓缓而行。 小环一双明亮的眼睛举目四望,只见这条古道上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从大王村走出来许久,却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极目远眺,只见此处地处荒野,四下无山,天高草长,不时有风吹过田野,青青野草如波浪翻滚,倒也好看,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周一仙的声音从旁边懒洋洋的传了过来,道:“你看什么呢?” 小环笑道:“爷爷,前些日子来这里的时候,因为赶路匆忙,也没有细看周围,今日天气晴好,你看这里景色倒是不错啊!” 周一仙向古道外的原野看了看,倒也是精神一振,不过随即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一片野草吗?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是金子做的,那还……” “爷爷!” 小环叫了一声,打断了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整天脑袋里想的都是钱来着,亏你名字里还有一个仙字,真俗!” “俗?” 周一仙大怒,道:“你敢骂我俗?我老人家乃是世外高人,名满天下万家生佛造福百姓普渡众生的…” ----------------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第三百零七章 儿女意向来痴 这一走又是小半个时辰,周一仙不觉有些累了,拉住小环,道:“休息一下。” 小环点了点头,看着路边有块半大青石,走过去拍了拍,道:“爷爷,你坐这里吧!” 周一仙点了点头,把手中那根挂着“仙人指路”白布的竹竿斜靠在青石旁边,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不由得有些喘息,微微摇头,道:“最近怎么老觉得身体不行了,才走了多长一段路,就开始喘气了?” 小环正从包袱里拿出装水的水壶,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走过来将水壶递给周一仙,同时道:“爷爷,喝点水吧!” 周一仙点点头,接过水壶,昂首喝了几口,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向后看去,果然看见后边还有个人影,远远站在那里。 周一仙看了半晌,忽地一笑,也不再去管他,将水壶交给小环,不料一回头间,却是一怔,只见小环坐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手上又多了一枝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着。 周一仙大摇其头,语重心长地道:“我说小环啊!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几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似的,这么爱吃这冰糖葫芦?” 小环向着路旁轻轻一啐,吐出一小粒冰糖葫芦的籽来,冲周一仙撒娇似的笑了笑,道:“可是人家爱吃嘛!” 周一仙为之哑然,叹道:“十几年前,在那河阳城中,那么多的糕点点心,君问心怎么偏偏就跑到路边小巷里为你买了这冰糖葫芦?” 说罢,摇头叹息不止,小环笑而不语,轻轻品尝着手中美食,或许是在那冰糖葫芦红艳的外表影响下,她的唇似乎也添上了一抹艳色。 周一仙又坐了一会,感觉体力渐复,便打算叫上小环继续赶路,不料头刚转过,忽地眼角余光瞄到身前,突然出现了一双人脚。 周一仙大吃一惊,心道:莫非这一疏忽,野狗那厮竟然趁机偷袭过来,这还了得?看来果然不能轻信小丫头的话,老夫行走天下百余年,难道今日乌龟跌倒、阴沟翻船不成? 这一边胡思乱想,正想要叫小环起来,忽只听前头那人声音温和平静,淡淡地道:“你还在给人看相吗?” 周一仙和小环都站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面前是个中年人,细眉方脸,眉目儒雅,双目炯炯有神,额角饱满,文雅中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一袭儒袍,腰间别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很是漂亮,绝非凡品。 只是他的额角鬓边,却与他模样不相称的多了许多白发,看去多了几分沧桑。 周一仙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在不为人注意的袖下,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只是他脸庞之上,在惊愕之后,却又隐隐有几分激动,几分欣慰和几分人世的沧桑。 小环的目光从那人脸上转了一圈,回到了爷爷的身上,随即发现周一仙脸色似乎不大对劲,正想说些什么,周一仙忽然道:“小环,你到旁边去一下,等等爷爷叫你再过来。” 小环一怔,这是从未有过之事,但看周一仙脸色严肃,不似开玩笑,而且看他们二人神色,倒似乎是旧相识,当下应了一声,回身随便整理了一下包袱,向后走去。 她走着走着,不时便回头张望,却见爷爷和那个中年人还是面对面站在那里,似乎依然没有说话。 她心下有几分担忧,那个中年人她刚才初次见面,但只在短短时刻,却不知怎么竟然有些畏惧于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害怕。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跟在周一仙身旁,从来也不知道爷爷竟然会认识一个威势如此之盛的人! 她正想着,心中恍惚,浑然没发觉自己走了好些路,突然间发现身前又有个人影,连忙停住身子,险些就撞到了那人身上,定眼一看,却是野狗道人,连忙道:“对不住,道长。” 不料野狗道人此刻的脸色竟然也大大的不对劲,面上惊骇之色闪现,眼睛直直地向前凝望着,满是害怕畏惧之色。 小环又是吃了一惊,顺着他视线看去,只见野狗道人看的,竟然也是那个中年男子。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会让野狗道人如此害怕? 小环心里想着,忍不住就低声向野狗道人问道:“道长,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野狗道人身子一震,似乎回过神来,但脸上畏惧之色依然未减,看了看身边的小环,呐呐道:“你不认得他?” 小环点头道:“是啊!我也是今日头一次见到此人,不过我看爷爷似乎和他认识的样子,对了,你认得他吗?他是谁啊?” 野狗道人嘴角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但不知怎么,突然又沉默不语,眼睛直直望着前方那个中年男子。 小环皱了皱眉,直觉地觉得野狗道人的反应有些奇怪,既有害怕,此刻似乎又多了几分愤怒…… 周一仙和那中年男子并肩而立,站在古道边上,向着荒野眺望。 微风吹来,鬓边白发,仿佛也在述说着岁月蹉跎,人间沧桑。 “我们有许多年没见面了吧?”那中年男子忽然淡淡地道。 周一仙望着远方,面上神色复杂,半晌才道:“有几十年了吧!” 那男子淡淡而笑,道:“你还好吗?” 周一仙默然许久,道:“浪迹天涯,游戏人间,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那男子似乎有些感触,转过头看着周一仙,道:“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 周一仙苦笑一声,摇头道:“你又没有对不起我,我怪你做什么?” 那男子笑了笑,道:“其实你这样也未尝不好,放开心怀,畅游天下,如今想来,也是神仙过的日子,倒不枉了你名字中有一个仙字。” 周一仙看了看他,忽然道:“如果你想要过我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难了,老友?” 那男子陡然听周一仙说了一句“老友”,也是不禁一怔,但随即笑了笑,望向远方,慢慢道:“我和你不一样的。” 周一仙淡淡道:“你自然是和我不一样的,你从少年时候,看待权势之心便是极重,到了如今,我料你也是放不下的。” 那男子双眉一皱,眼中深处似有怒气一闪而过,似乎从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只是他回头看了看周一仙,却只见他满头白发,比自己苍老许多,忽地一阵茫然,那怒气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你看起来怎么这么老了?” 周一仙摇头道:“我本就老了,倒是你修道有成,本不该…” 说到此处,他面色有些迟疑,但终于还是道:“你女儿的事,我听说了,你…” 那男子面上一阵黯然,随即缓缓摇头,挡住了周一仙的话头,忽然道:“当年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你曾经在狐岐山下,用‘天罡神算’为我命格算了一卦,可还记得?” 周一仙一怔。 那男子抬头看天,慢慢道:“我依然记得很清楚,你当时年轻气盛,什么都对我直言,说我命格煞气太盛,刑克妻儿,若无破解之术,必然中道丧妻,膝下无儿。如今果然一一应验。”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渐苍凉。 周一仙低下头来,半晌之后,忽地抬头,断然道:“如今我们也都是半入土的人了,我也一样是有话对你直说。” 那男子似微感诧异,道:“你说。” 周一仙瞪着他,道:“当初我说那些话,完全是我胡说八道骗你的,老子自小就烦那些看相算命的东西,怎会耐心去学,至于那种天罡神算,自然有这一说,但我如何懂得?所以当初那些话,不过是我看你一副得意嘴脸,气不过才这样故意说的,你就不要放在心里了!” 那男子身子一震,似乎是绝没想到从周一仙嘴里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半晌之后,忽地摇头大笑,笑声响亮,只见他到后来笑的都弯下了腰,哪里还有丝毫刚见面时的威严? 远处,小环和野狗道人都看呆了眼。 半晌,那男子慢慢止住笑声,神色渐渐恢复冷静威严,但眼中神色,却仿佛又多了几丝苦楚。 周一仙默默地望着他。 他们又是并肩站立了许久,其后,周一仙淡淡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向来自负聪明吗?你说呢?”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你是要去死泽吧?” 那男子悠然道:“不错,我正是要到那里去,怎么,不想去看看吗?老友?” 周一仙嘴角一撇,道:“你这人名声太坏,我和你走在一起,不免让人奇怪,我还是离你远些的好。” 那男子看着周一仙,忽然哑然失笑,随即道:“天涯古道,得见故人,也算难得缘分,你我今日相见,以后不知何时再会,你多加保重了。”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老夫我活得好好的,还不想死,倒是你的仇人比狐岐山上的狐狸还多,还是想着你自己吧!” 小环站在路旁等待许久,忽见前头爷爷和那个男子一起走了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走到爷爷身边。 那中年男子目光向小环身上看了一眼,随即落到他身后的野狗道人身上。 野狗道人脸色一变,慢慢低下头去。 那男子看了他几眼,忽地道:“你就是鬼厉身边的野狗道人吧?” 野狗道人脸上畏惧之色更重,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是。” 小环站在周一仙身边,忍不住轻声向周一仙问道:“爷爷,他是谁啊?” 周一仙还未回答,那中年男子却似乎连这小小声音也听在耳中,转过身来,微笑道:“怎么,小姑娘不认识我吗?” 小环吃了一惊,茫然摇头。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你就叫我万人往吧!” 小环一怔。 那男子深深看了周一仙一眼,忽然一挥袖袍,转身大步走去,更不回头。 迈步间自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缓缓散发开去。 众人在他身后,只见那身影沿着古道向死泽方向而去,忽听得那人高声唱道:“天涯路,从来远,儿女意,向来痴。天高海阔八万丈,芸芸众生尽匍匐。星万点,月正明,苍天冷,冷如霜。可笑万物如刍狗,谁为覆雨谁翻云?…” 这歌声古拙,虽不柔媚好听,却在苍凉中自有雄浑之意。 众人但见得苍天之下,古道之上,悠悠白云,寂寂荒野,那人负手而行,说不出的桀骜不驯。 歌声渐低,那人已是去得远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联手 “轰!” 光芒之中,鬼厉吐气开声,一声闷响,墨雪神剑倒飞而回,而太极图案也闪了几闪之后,消失在半空之中。 鬼厉嘿了一声,看着田灵儿,眼中有淡淡钦佩之色,但随即就被红光盖过,道:“果然厉害,只用了十年时间,你竟然就能突破上清境界,只怕除了君问心和陆雪琪,青云门再无人及得上你吧?” 田灵儿人立半空,衣裳飘飘,手中剑诀一引,墨雪剑顿时止住去势,墨绿光再盛,更胜方才,同时心中亦暗暗吃惊。 这十年来她道行激进,固然是她资质过人,但更主要的却是她修道极刻苦,几乎可以用过分来形容,至于为何如此不顾一切的修行,甚至连她父母田不易与苏茹也看不下去而多次劝说于她,这其中的原因,却并非外人可以了解。 这种艰苦修持再加上她过人的禀赋,终于在半月前,在君问心获得《道之天书》后的悉心指点下,让她在青云门年轻一辈之中,第三个突破了上清境界。 她此刻的道法修行,在青云门中,除了各大长老首座,以及君问心和陆雪琪,只怕便以她为首,纵然是以往号称门中年轻弟子第一人的萧逸才,多半也要稍逊于她。 但是,尽管如此,刚才与她斗法的鬼厉,这个当初叫做张小凡的普通青云弟子,道行竟然丝毫不弱于她。 那一手幻化太极图案圆熟老练,将她含有上清境界道法的一剑挡了下来,其间暗劲汹涌,层层涌来,雄厚坚实,却似乎乃是佛门一派,但看他施法,又分明是太极玄清道的手势法诀。 这个男子,终于也在修道一途之上,走出了前人未走的道路吗? 二人对望,眼光都渐渐锐利明亮起来,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一声响亮之极的嘶吼,从迷雾之中轰然传上! 这声音如此凶恶洪亮,以鬼厉和田灵儿的修行,竟然也觉得微微眩晕,几乎就在同时,脚下树干忽然间剧烈抖动了一下。 就好像,原本厚实的大地突然剧烈颤抖,和地震差不多的感觉。 “吱吱,吱吱!” 一阵尖叫,却是猴子小灰趴在那个天帝宝库的石门旁边,被这突然而来的震动吓了一跳,一边抓着石门旁边的藤蔓,一边叫了出来。 “唰唰唰唰!” 还不等鬼厉和田灵儿反应过来,从这支巨大树干的来路方向,突然出现了四个人影,迅速飞来,一人在前,三人在后,转眼间就飞到了附近,田灵儿与鬼厉向那里看去,都是一怔。 而一路追逐而来的四人突然发现竟然有人抢在了自己前头,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这四人都是熟悉的人物,前面单独一人的是个风情柔媚的年轻女子,正是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而跟在她后面的则是正道中人,非但田灵儿认识,就连鬼厉,也都认识。 法相、曾书书,还有愕然停下脚步,目光再也不曾离开过鬼厉的——林惊羽! 场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鬼厉的目光向他们望去,法相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似欢喜,似愕然,种种神情一一闪过。 金瓶儿妙目向场中扫了一眼,以鬼厉在鬼王宗的地位权势,他的出身来历,金瓶儿自然是了如指掌,对鬼厉和此刻在场的正道众人的往事纠葛,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此刻看着场中形势,她微微沉吟,脚下已经悄悄向鬼厉处移去,和他站在一起。 正道那里,法相和田灵儿看见金瓶儿的动作,同时都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说话。 打破沉默的,反而是站在最后面的林惊羽。 在他的眼中,似乎此刻根本就看不到金瓶儿的人影,只有一个当年的张小凡站在他的面前。 他缓缓的走上几步,嘴角动了动,似乎连说话也感觉到有一丝的困难。 “你…你还好吗?” 鬼厉慢慢收回了眼光,不再和他对视,面对着林惊羽,不知怎么,他突然间竟是不敢看那个儿时好友的眼睛。 林惊羽看着鬼厉脸色,神情更是激动,说出来的话仿佛都有些嘶哑:“小凡,你…” 鬼厉身子一震,忍不住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此刻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有的只是激动和欢喜。 “惊羽…”他涩声道。 林惊羽这十年来在青云山龙首峰修炼,也曾无数次的想像过自己与张小凡再次相见的景象,他也曾不停的问自己,自己要怎么面对已经入了魔的张小凡? 是正邪不两立,拔剑决生死? 还是苦口婆心,劝他回归正道? 可是,当今日终于再见的时候,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往的岁月一幕一幕,悄悄泛上心头,到了最后,分明定格的不是青云山、不是驭剑飞行、不是纵横天地,而是两个童年好友,在那个破败的草庙里,欢笑的奔跑! 时光如沙,可曾磨去了你心中最珍惜的东西吗? 儿时的朋友,曾经的兄弟,十年之后,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踏上一步,林惊羽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以至于似乎连鬼厉也为之动容,身子轻颤。 或许,在鬼厉的心里,也是一般的激动吧? 站在鬼厉身边的金瓶儿眉头微微一皱,她对这兄弟两人的感情自然没什么兴趣,不过看这情形,正道中人倒似乎人多势众,如果这下鬼厉再出什么问题,自己不免势单力孤。 当下咳嗽一声,微笑道:“啊!鬼厉公子,想不到你比我们还早到了此处,不知道那件异宝你可到手了?” 此言一出,林惊羽与鬼厉身子都是一震,法相和曾书书同时向田灵儿看去,田灵儿缓缓摇头,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简单的一句问话,突然就把人拉回到了现实中来,鬼厉微微闭上双目,片刻后再睁开时又隐隐有红芒闪动,目光也变得锐利。 他深深看了林惊羽一眼,终于一转头,再不看他,而是向后退了一步,与金瓶儿并肩而站。 金瓶儿微微一笑,目光盈盈如水,眼波流转,仿佛都洒在了鬼厉身上,柔声道:“你还好吧?” 鬼厉哼了一声:“你我暂时合作,如何?” 金瓶儿立刻道:“好,事过之后,你我再说。” 鬼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只片刻工夫,这两个人已经看出这场面并不易与,故而立刻决定联手。 鬼厉淡淡道:“你合欢派门下不是高手众多吗?怎么只有你一人进入内泽,反被他们给占了上风?” 金瓶儿目光向法相等人处望了一眼,面上居然有些微红的羞涩,看去更是惹人怜爱,轻声道:“我们合欢派乃是小门小派,我生怕多带几个进来,外面的那些人就突然死得不明不白了。” 她微笑着向鬼厉望了一眼,道:“倒是鬼王宗向来藏龙卧虎,怎么除了一只灰毛猴子,公子身边都没有人了呢?” 鬼厉听她话里隐隐有讥讽之意,淡淡道:“大家彼此彼此,我多带几个人才进来,只怕外面的人马就被你们合欢派和万毒门给吞了。” 此次魔教三大派阀大举西来,表面上大家合力消灭长生堂,但暗中却是勾心斗角,互相提防,以至于三大派阀互相牵制,竟然都不敢将座下高手尽数启用,倒是被正道这些人给占了便宜。 曾书书站在远处,心中也是颇为激动,当年在青云山上,他与张小凡向来交好,算得上是除了林惊羽外张小凡最好的朋友。 奈何世事弄人,竟变做如今境地,心中不免有些痛心。 他正有心向鬼厉说些话儿,不管有用没用,想让这位朋友重回正道。 只是一转眼间,目光落在金瓶儿面上,忽地心头一跳,只觉得那女子面如桃花,风情无限,一双明眸更是水汪汪的如潭水,那目光回眸,隐隐约约便似乎会说话一般,凝视着自己。 他看了几眼,登时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响,仿佛喝醉了一般,只想着要醉到那女子的眼波之中,忍不住就跨出了一步。 “喝!” 忽地,一声断喝,如暮鼓晨钟,在他耳边霍然响起,却是君问心雪衣闪动,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挡住了金瓶儿的目光,同时面对曾书书做道心清喝。 曾书书悚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片刻间一身冷汗涔涔而下,口中对君问心称谢不已,心中暗暗咒骂:“这魔道妖女好生可怕!” 他回过神来,与其他几人同时看向这忽然从花海中现身的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眼尖的更是注意到陆雪琪的脸色竟似有些羞红。 众人瞥了瞥花海深处,嘴角微微抽搐,如此险境,这两人却如此有闲情雅致,居然忙里偷闲… 曾书书等人知道此时不是寒暄的时候,走上来与转过身去的君问心二人一道并肩而立。 法相脸色严峻,转过身来盯了金瓶儿一眼,刚才上来之前,金瓶儿已经与这几人交过手,知道这法相和尚看着年纪不大,但一身天音寺佛门修行却着实了得,自己的媚心奇术对着他几乎不起作用,想必是此人定力太深,不受这等外物所扰,当下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 (万字更新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黑水玄蛇 法相皱眉,目光落回张小凡身上,对着张小凡,他的神色便没那么从容,一向平和慈悲的面容隐隐有着愧疚之意,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张师弟…” 鬼厉突然冷冷截道:“我叫鬼厉,没有其他的名字。” 法相窒了一下,后头的曾书书忍不住叫了起来:“小凡,你别这样,我们一直都还当你是…” 君问心突然挥手,将曾书书的话给拦了下去,同时低声道:“书书,有些话你不可乱说,万一被长老首座们知道,只怕还有祸端。” 曾书书怔了怔,又看了看前头的鬼厉,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法相似乎还想对鬼厉说些什么话,但就在这时,忽然间众人脚下的巨大树干竟然又是一阵剧烈颤抖,这次抖动强度之大,远过于不久之前的那一次,众人几乎看到这树干竟然在空中摇动,同时立脚不住,大都踉跄了几步。 众人几乎同时失色。 也就在同时,下方的迷雾深处,忽地再度传来一声震天的嘶吼,如恶兽对天狂啸,那无形声浪,竟化作汹汹巨风,从下往上汹涌而至,将众人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嘶嘶!” 而在嘶吼声中,同时传来了一阵怪异莫名的声音,似毒蛇爬动,又似绳子摩擦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金瓶儿忽然失声道:“糟了,是那畜生,它竟然上来了!” 在场中人,除了鬼厉、田灵儿以及君问心和陆雪琪,其他四人突然全部失色。 君问心霍然抬头,却见对面金瓶儿脸色微微苍白,心中也是不由得一惊,虽然他与这女子数次交集,早便知晓这金瓶儿实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而且前几日,这女子谈笑之间,心思慎密,手段狠辣,实在不是好对付之人。 但此时此刻,竟然连她的脸上,似也有几分惧意。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腥气,伴随着那渐渐响亮,如魔鬼脚步一般踏在他们心头的丝丝怪响,越来越是浓烈。 “这是什么东西…” 君问心刚刚问了一半,忽然就停住不说,眼光直直的向着前方望着。 然后,他下意识地,竟然向旁边望去,身边,一身白衣如雪的陆雪琪,不知怎么,突然也向他望了过来。 晴朗的天空里,巨大树枝延伸过来的方向,原先还有些许云气的地方,忽然像是燃烧起了两团巨大火焰。 幽绿的火焰! 火焰之中,是两道细长竖立的深邃眼瞳,闪着冰冷的光。 空气中的腥味,突然大盛,闻之欲吐。 君问心不知怎么,身子微微颤抖,半晌,他望着前方慢慢清晰、慢慢现身的那只巨兽,那只不可思议的巨兽。 他嘶哑了声音,仿佛回荡在过往岁月里一般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地道:“黑水玄蛇,黑水玄蛇…” 树干抖动的更加厉害了,即使是这棵不可思议的参天奇树,在黑水玄蛇那庞大的身躯之下,仿佛也在战栗。 如同亘古行来的恶兽,黑水玄蛇用巨大的蛇躯缠在树干之上,所过之处,枝叶狼藉,那些藤蔓异花更是纷纷枯萎碎裂。 它摇头摆尾地前行着,在它前方的那些人类,此刻就像是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君问心脸色微微显得苍白,走上一步,眼睛仍然盯着越来越近的那只上古巨兽,向身边的曾书书低声道:“怎么回事?” 曾书书额上见汗,道:“刚才我们在下面的时候,突然就遇见了这只可怕的畜生,我们这点道行,自然只有跑的份,不过那时看它似乎也不在意我们,只是在寻找什么,很快就离开了,没想到它居然、居然会爬了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虽说在场众人都是修道有成的人,远非世间凡人可比,但人力终归有时而尽,尤其是在这只恐怖之极的巨兽面前,任何的抵挡都是可笑的。 在黑水玄蛇越来越近的关头,金瓶儿忽然道:“糟了,这畜生只怕也是为了这天帝宝库里的东西而来的。” 众人一时变色。 君问心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心中却突然想到自己刚进死泽内泽那道瘴气之墙时,在瘴气之中曾经突遇一只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兽,因为瘴气的缘故而没有看清楚,只是自己从那时开始,就对周围特有的腥气隐隐有熟悉感觉,如今看来,当日遇见的,也就是这只黑水玄蛇。 看着黑水玄蛇不断前进,巨大的黑色身躯将树干压的颤抖不已,让人担心这树干会不会被它压垮了。 而在半空之中,那颗硕大的蛇头,在獠牙之下,鲜红分岔的舌头不停地在空气中伸缩着,向着远处天帝宝库的方向轻声嘶吼,仿佛很是兴奋的样子。 此刻,谁都已经看了出来,这只巨兽的目的,果然就是他们身后,那天帝宝库中的东西。 君问心回头,向天帝宝库看去,只见厚实的石门依然纹丝不动,原先只照在石门前花海里的阳光,此刻也已经移到了门上,“天帝宝库”四个古篆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君问心眼看着巨大的蛇躯像小山一样越来越近,轻叹一声,迅速转过身来对其他人道:“这黑水玄蛇乃是上古魔兽,非人力可以力敌,我们绝非它的对手,还是不要强撑了,快走吧!” 这道理其实谁都知道,曾书书、林惊羽等人都点了点头,那边金瓶儿哼了一声,显然也是老大的不情愿,不过看她神色,还是准备离开了。 场中众人纷纷驭起法宝,准备四散而走,鬼厉手边也慢慢亮起了玄青色的光芒,回头正要招呼仍躲在石门附近的小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天帝宝库的石门之上,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声。 此刻,正是天际的阳光,照在了“天帝宝库”四字古篆中“天”字的最上一横上。 “吼!” 几乎就在同时,黑水玄蛇突然加快了速度,嘴里嘶吼着迅速爬了上来,众人一时惊骇,金瓶儿、曾书书、林惊羽、法相等人首先飞起。 空气之中,腥气扑鼻,也不知哪里吹来的烈风,吹面如刀。 鬼厉忽然返身回扑,向着天帝宝库飞去,此刻已在半空的君问心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再往后一看,只见黑水玄蛇似勃然大怒,巨目圆睁,口中仿佛还有丝丝黑气喷出,巨大蛇躯不停扭动,转眼间眼看就到了天帝宝库的面前。 在人类面前巨大的天帝宝库石门,此刻看来,也只不过相当于黑水玄蛇的蛇头大小罢了。 鬼厉人在半空,只觉得身后突然暗了下来,那片如山的黑暗排山倒海一般向自己冲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黑水玄蛇巨大的蛇躯就在自己身后了。 他化身做一道青芒,在这巨兽的身前,如电飞驰,向着那道石门。 前方,猴子小灰突然尖叫! 一道黑影砸了下来,巨大的风声如此凌厉,还未碰到身子,竟然已将鬼厉的身形硬生生的吹偏了。 鬼厉心中大惊,但他如今早非当年在死灵渊下的那个少年,瞬间意随念动,如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御着噬魂从砸下的黑水玄蛇的蛇躯里,间不容发的躲了过去。 此刻,天帝宝库石门上的声音渐渐高昂,伴随着一声轰鸣,在阳光的照射下,本来完整一块的巨大石门,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然后缓缓向旁边移开。 金色的、耀眼夺目的光芒,从那个缝隙之中,轰然涌出,即使是在白日,竟也是这般的灿烂不可逼视,连天际冉冉升起的太阳,此刻似乎也变得黯淡无光。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天帝宝库之中咆哮着,在金色的光芒之中轰鸣着! 黑水玄蛇整个巨大身躯突然绷的笔直,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更不理会其他东西,巨大的蛇头直接向天帝宝库的石门冲去。 而在它和石门中间,飞驰着的那道青色光芒,却似乎比它早了一步,眼看就要进入天帝宝库… 如果,没有那一柄亮若秋水的墨雪神剑的话。 一道墨绿色光幕,竟不知何时赶到鬼厉头上,凝聚成巨大光剑,向他劈下。 鬼厉眼中红芒大盛,眼看石门就在身前,但这璀璨剑芒若不抵挡,只怕当场就要被斩成两段。 迫不得已,青芒逆转,迎天而上,绿青光芒,在背后张牙舞爪赶来的黑色阴影中,剧烈撞击,瞬间无形之气浪向四周飞驰而出,连此刻飞在半空的金瓶儿等人也不禁为之变色。 尽管威势巨大,但对于黑水玄蛇和天帝宝库里那奇异金光来说,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金光依旧耀眼夺目,越来越盛,黑水玄蛇也一样冲了过来,这一男一女,在两边剧烈变化动荡的凶险境界中,却依然苦苦支撑,谁都不肯稍微退让。 直到,各自法宝的光芒都盖过了他们本身,两人的面色也越来越是苍白,但最主要的,在这个电光石火的片刻间,巨大的黑色阴影,冲到了跟前。 人类的修道法宝,激发自本身的力量,在黑水玄蛇激动的一撞之力下,烟消云散。 田灵儿和鬼厉同时向前飞了出去,鬼厉只觉得胸口气血动荡,脑海中嗡嗡作响,全身经脉被黑水玄蛇那股大力震的几乎要完全翻转过来,一口鲜血卡在胸口,若不是此刻体内天音寺的“大梵般若”护住心脉,同时急促运转,将外来之力层层挡消,只怕当场就得喷出血来。 但饶是如此,他依然觉得周身剧痛,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人在空中,他忽地强行转过头去,看向田灵儿。 那个红衣女子,此刻却似乎更是糟糕,一身血迹斑斑,苍白的脸颊唇边,鲜血不断溢出,看来是当场就吐血了。 青云门道法固然神妙无方,但在坚定心脉保护自身这方面,却还是佛门的大梵般若更胜一筹。 停留在半空中的正道众人只看的目瞪口呆,这事情只发生在须臾之间,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田灵儿已然将鬼厉拦下,片刻后二人又同时被黑水玄蛇撞飞,看他们身形,只怕都是受了重创。 田灵儿乃青云弟子,自不用说;鬼厉乃是当初的张小凡,与在场众人更是渊源极深,这一番剧变,正道诸人反应过来,立刻都纷纷飞下,虽然不能挡住黑水玄蛇这上古魔兽,但总希望能对二人加以援手。 “唰!” 便在此时,君问心右手一揽陆雪琪,白芒四射,两人便急速射去,如同流光闪过,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迅速冲上。 这正是遇到秦无炎那晚用过的御剑秘术‘纵光’,亦是出自《道之天书》。 同时,金瓶儿也从另一侧悄悄飞下,不过在黑水玄蛇的阴影之下,她一双妙目,却只是盯着天帝宝库石门里的灿烂金光,明眸里闪闪发亮。 远方,初升的太阳又高了一些。 阳光照下,从天帝宝库那个“天”字一横上又向上移了一点。 忽地,原本开了一半大约三尺来宽的石门,突然停止了继续移动,片刻之后,竟然反而开始合拢,而里面的金色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 鬼厉周身欲裂,但与田灵儿二人都还保持着清醒,只是黑水玄蛇这一撞之力实在太大,他在仓促之间竟无法控制己身,眼看着就要撞向坚硬厚实的石门之上,以此刻速度,纵然他有佛道魔三家真法护身,只怕还是要撞的粉身碎骨。 更可怕的是,那道石门,正在低沉的闷响中渐渐合拢… 远处,仿佛是在半空之中,传来了林惊羽等人的惊呼! 君问心将陆雪琪向前一抛,大声道:“快去救他们!” “嗤!” 他硬生生停在半空,面对着上方那恐怖巨兽。 毫不畏惧!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一剑轰飞 鬼厉心头,在那一个瞬间,忽地一阵恍惚。 隐隐约约的,仿佛有个水绿衣裳的女子,在青天之下,对着自己微微而笑。 只是,她的笑容,不知怎么,竟然有些模糊。 时光,在这个瞬间,似乎突然慢了下来。 他的身子在空中翻转着,望见了身后赶来,面目狰狞的黑水玄蛇,望见了身前渐渐合拢中的坚硬石门,还有,望见了身边,和自己一样失去控制飘荡在空中的红衣女子。 他突然很想问田灵儿,为了什么,她不惜冒失去性命的危险,也要阻止自己? “吱吱,吱吱!” 仿佛是突然响在耳边的尖叫,猴子小灰的声音惊醒了他。 小灰不知何时跑到石门缝隙之前,急的蹦跳不停,大声尖叫,而此刻,石门缝隙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两尺了。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石门。 眼看着,就要走完这一生。 眼看着,青天白云,都向着自己压了下来。 如果,放弃… 他咬着牙,用尽了最后一份力气,将身子扭转了几分,在须臾之间,他眼角余光望见了前方,那条缝隙,正对着他。 也许,可以逃过鬼门关了吧? 他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像要死去一般,没有了一丝力气。 风声凛冽,他却忽然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 他抬起眼。 田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就在他身旁,看着她飞的方向,肯定是要撞到坚硬的石门之上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美艳女子的脸庞之上,竟没有丝毫的惧色。 在这个天旋地转的瞬间,在这个生死就在须臾的关头,她身不由己地飞向死亡,可是,她的脸上,竟没有一丝的伤怀,没有一丝的恐惧。 仿佛就像是夜晚的昙花,在殷红的鲜血点缀着的她的身影,在远方惊骇的惊呼声中,在鬼厉,不,是在当年的张小凡面前,她忽然笑了。 苍白的笑容里有从未出现的温柔,在如此凛冽的风声之中,她的唇轻轻开合,凝望着身边的人。 有四个字,穿过了风声,穿过了鲜血,更像是穿过了岁月时光,在十年间轻轻徘徊,然后,萦绕在他的耳边,回荡在他的深心。 “你,回来吧…” 她闭上了眼睛,身子仿佛也突然一沉,眼看着,要离他而去,就像是最后的力气,也随着那四个字说完而消失。 黑发飘起,在风中微微遮住了她白皙脸庞的一侧,那女子随风而飘,嘴角,却似乎还有淡淡的笑容。 但是是什么,回荡在深心里如此炽烈的激荡?像汹涌不休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阻碍,世间的所有纵然可以消失,可是此时此刻,那红色的身影… 怎可以放弃? 怎可以舍弃? 他的喉间有低低沙哑的吼叫,在莫名的泪光中他挣扎着,在激烈的凛冽风中他挣扎着,伸出手去,伸出手去,伸出手去… 紧紧,抓住! 就像是十年前,夔牛面前,无数正魔众人指责的时候,那红衣女子不顾一切向他而来,抓住了他的手一般。 紧紧,抓住… 在他最后的神志消失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个女子向自己拉来。 前方,是只剩一尺的石门缝隙,而石门中的金光,此刻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黑暗。 有淡淡的温暖,在他的手心。 他闭上了眼睛,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十年前一样,淹没了过来,吞没了他们…… “唰!” 陆雪琪落到了石门前,眼看着鬼厉与田灵儿已经冲进了石门之中,她迅速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君问心几乎被黑水玄蛇巨大的蛇躯淹没的场景,身子便是剧烈一颤,那清丽的面庞也是瞬间变得苍白,再也看不到任何血色… 下一刻! “喝!” 一声惊天怒吼,一道耀目如日的白色剑芒从君问心身后那柄古剑上,赫赫而起。 雪衣身影,银白巨剑,人剑合一,豪光冲霄,横亘天际! 不远处金瓶儿神色震惊莫名,他想要独自硬憾这上古凶兽,这怎么可能做到,他是疯了吗… 齐昊等人焦急莫名,怎么风云变幻间,君问心就处于十死无生之境了,他可是青云少掌教啊,怎可以丧生于此?即便是他们死,也不能让君问心出事啊! 显然众人都不曾想过他可能会在黑水玄蛇的攻击下存活… 说时迟那时快,黑水玄蛇狭长的瞳孔中放射出残忍的光芒,明显也是认出了当年在无情海逃脱自己攻击的蝼蚁,这一次,一定要直接把这可恶的人类压成肉酱! 黑水玄蛇巨大的蛇躯轰然砸下,这巨力如排山倒海,几十丈粗细的巨树树干也剧烈颤抖,像是要断裂一般。 滔天凶威,遮天蔽日,如同天空塌陷! “轰!” 一声震天巨响,夹杂着一两声惊呼… “轰!…” “昂!” 黑水玄蛇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被君问心一击倒折而回! “噗!” 而君问心以更快的速度,被击飞而去,嘴中不断喷出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件雪衣! “砰!” 他砸在了迎来接他的陆雪琪怀中,但听“咔咔”几声,也不知折断了两人多少骨头… 两人就这般拥抱着,翻滚着,飞入石门之中… 石门,轰然关上,在那最后一刻,猴子小灰也跟着君问心二人窜了进去。 而紧接着,这道巨大的石门在巨响中再次合拢,中间的那道缝隙,也不可思议的消失了。 片刻后。 “轰轰轰!” 黑水玄蛇像是看到了到嘴的美食又飞了去,陷入了不可抑制的狂怒之中,巨大的蛇头开始疯狂地撞击石门,这力量之大,甚至连在远方半空之中的诸人,也为之变色。 金瓶儿暗自心惊不已,这君问心就好像永无止境一般,每当她自认为已经触摸到他的实力底线时,他总会用更大的震撼打击回来,这可是上古凶兽啊… 青云门众人则轻吐一口气,放下心来,同时也是暗自感叹,他们与君问心的差距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这才是青云少掌教,将来要带领青云门,席卷神州的灵魂人物! 片刻后,金瓶儿恨恨地飞身而起,离了那只黑水玄蛇远远地,心中暗骂不止,刚才她趁着正道众人不注意,暗中在另一侧跟随黑水玄蛇的阴影接近天帝宝库,本想伺机进入,不料场面却急转直下,那天帝宝库也不知怎的,突然又关上了。 “唰!” 金瓶儿来迟一步,大是气恼,但又无法可施,而且此刻黑水玄蛇狂怒之下,注意力已经开始转到天空中的诸人身上,金瓶儿一见这畜生抬头似有异动,连忙又后退了数十丈。 “噗!” 果然,黑水玄蛇突然大张蛇口,向天空众人喷出了一股黑色毒液,腥气扑鼻,闻之欲吐,正道众人纷纷躲避,一时倒有几分狼狈,金瓶儿躲得快些,还算从容。 但看着脚下黑水玄蛇狂怒嘶吼,随即又拼命用头撞击天帝宝库的石门,料想今日只怕是无法再得什么便宜,再等下去,那边厢正道诸人反而对自己有些敌意,不如走为上策。 如此一想,金瓶儿便悄悄离开此处,向来路飞去,但没飞多远,她身子忽地一震,只见在来路之上,刚才黑水玄蛇经过之处,一片狼藉,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片藤蔓的花圃,竟然完好无损,而在这片花圃范围里,在阳光照射之下,似乎隐隐有暗红色光芒悄悄闪动,排列杂乱,但细看之下,却似乎又有玄奥。 金瓶儿眉头微微皱起,仔细看了片刻,眼中忽地闪过一道精光,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随即向四周迅速看了一眼,同时冷笑一声,低声道:“连他们也都来了!” 她在半空中微微沉吟片刻,终于还是一甩头,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而在天帝宝库之前,黑水玄蛇的狂怒依然不休,拼命撞击着石门,天空中正道众人本来还想偷偷下去查看一下能否救援君问心等四人,但稍一接近便会受到黑水玄蛇的攻击,有几次还险些伤在了这巨兽手中。 再接连几次遇险之后,法相向其他人示意退的远些,聚在一起,随即低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宝库中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让这畜生如此痴迷不舍,有它守在这里,我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进入宝库了。” 林惊羽面色严峻,死死盯着下方的黑水玄蛇,曾书书也是面有焦急之色,但纵然他机智聪明,此刻却也无法可施。 林惊羽忽然道:“君师兄道行高深,又机敏睿智,在黑水玄蛇攻击下也能够成功逃生,想必定然无事的!” 其余几人都是想到之前君问心的惊天一击,凝重的神情微微松了些,但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就在众人焦虑无比的时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黑水玄蛇疯狂的嘶吼声。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天色暗了下来。 曾书书等人都吓了一跳,就在片刻之前,这里还是晴空万里,怎么会瞬间就变了天色,忍不住抬头看去。 这一看,只看的他们目瞪口呆,只见九天之上,突然缓缓出现了一大片橙黄色彩,几达数十丈方圆,笼罩在他们头顶之上,竟然将阳光都遮挡住了。 “呖!” 随后,天际仿佛传来了一声凤鸣一般的清啸。 “吼!” 刚才还陷入疯狂的黑水玄蛇突然停止了动作,巨大的蛇头昂首观望,随即似做愤怒姿态,张开大口,露出獠牙,向着那片云彩咆哮。 那片云彩遮天蔽日一般落了下来,看去虽然没有黑水玄蛇庞大,却也与它相差无几。 远处的众人看的分明,这竟是一只周身披着橙黄羽毛的奇大之鸟,展翅而飞,盘旋空中,对着盘踞在树干上的黑水玄蛇非但没有畏惧之意,反而似有攻击之意。 而黑水玄蛇面对这只奇鸟,竟然也收起了它不可一世的态度,盘起身子,蛇头丝丝作响,严阵以待。 “这只,就是传说中的九天灵鸟——黄鸟吧!”(注一) 法相望着远处那两只对峙着的巨兽,喃喃地道。 ------------- 注一:此段典故取自《山海经·大荒南经·巫山黄鸟》,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山,司此玄蛇。 另注:帝即天帝,药指神仙药,即长生不死药,玄蛇即黑水玄蛇。 -------------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佛之天书 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一片黑暗,然后,在前方不远处,缓缓亮起了一道幽幽的光芒,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盏微弱烛火,静静燃烧。 他默默地望着那里,那道光,是轻微的淡紫色,然后转成青色,接着又慢慢转成深绿,这般下来,不停变幻着,闪烁着各色光芒,很是好看。 “吱吱,吱吱…” 忽然,就在他的身边,响起了猴子小灰低低的声音,似乎因为是在这一片黑暗中,连它的声音,也不敢太过大声。 鬼厉转过头,果然衬着那微弱的光线,看到猴子小灰蹲在自己身旁。 他笑了笑,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想忍住痛楚先坐起来,看清楚周围情况再说。 不料他这一翻身坐起,竟是顺畅无比,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疼痛,顺顺利利就坐了起来,反而让他吃了一惊。 黑暗中,那道不断转变颜色的光芒,轻轻照在他的身上。 鬼厉内视周身,刚才被黑水玄蛇重重一撞所受的伤,不知怎么,突然不可思议的全部复原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中着实诧异,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原因,便想先站起来,好好看看周围再说。 想到此处,他身子甫动,忽然,又停了下来,身体似乎突然僵硬了一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手里,还握着另外一只手掌,白皙、修长而温柔的手。 他们握的那般的紧,那么的自然,竟然让人忘了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鬼厉怔住了,然后慢慢向旁边望去,幽幽的那道光线,在黑暗中轻轻浮沉着,印出了那一张清冷美丽的脸庞。 田灵儿的眼睛还是闭着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在嘴角边,似乎还有淡淡的血丝,便如奇异的红色花瓣,落在那初雪一般白皙的脸上。 她的唇边,微微抿着,仿佛依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片,寂静! 是谁的目光,在黑暗中静静凝望,时光如水,十年的光阴,深深刻在生命里,却又像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就在昨天。 “轰!” 突然,一声巨响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爆发,顿时地动山摇,伴随着远处似乎还有凤鸣清啸和狂怒嘶吼,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剧烈颤动。 小灰怪叫一声,身子变做滚地葫芦,向旁边跌跌撞撞飞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鬼厉也一时无法坐稳身子,向旁边歪去。 而这一震之力,将田灵儿的身子也震了起来,她像是突然惊醒,口中轻呼一声,随着身子歪斜,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那熟悉的脸庞,坐在自己身旁。 震动慢慢缓和了下来,四周渐渐又恢复了平静,也不知道这剧烈震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田灵儿缓缓坐起,目光看向鬼厉,鬼厉也没有躲闪,一样的望着她。 片刻之后,他们的目光,都低垂了下来,那两只手,还紧紧而自然的握在一起。 田灵儿沉默而没有言语,身子一动不动。 鬼厉的唇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了手,收了回去。 田灵儿淡淡地望着缩回到黑暗中去的那只手,那只就在片刻前,还传来淡淡温暖的手。 她的眼中,忽然有隐约的伤怀,然后又消失不见,恢复了冷静。 她站了起来,同时,眉头微微一皱,看来似乎也因身上的伤突然间意外复原而感到意外,随即向四周看了一眼,静静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鬼厉也慢慢站了起来,道:“我也不清楚,但我记得我们是飞进了天帝宝库。” 田灵儿沉默了一下,道:“是你救了我吗?” 鬼厉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道:“不是,是你自己命大,在石门关闭之前飞进来的。” 田灵儿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一双在黑暗中也依然明亮的眼眸,仿佛闪烁着光芒。 鬼厉没有去看她的眼睛,把头转开,开始向那道微光走去,同时口中道:“你不欠我什么,如果你要杀我,尽管动手好了。” 田灵儿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的黑暗中,伫立半晌,然后轻轻拍打自己身上灰尘,整理仪容。 “吱吱,吱吱!” 刚才那一震被摔的头昏眼花的小灰,这时才恢复过来,连蹦带跳跑了过去,两三下又窜上了鬼厉的肩膀,趴在他的肩头,向着那道闪烁着神秘色彩的光线看去。 走的近了,映入眼帘的东西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在黑暗中竖立着的一道木台,半人来高,大约婴儿手臂粗细的一根圆形木柱连入地下,上端托着个一尺大小的小平台。 平台中间,放着一只形状古拙的杯子,也似木头所做,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出,这整个木台和杯子,竟然都是完整的连接在一起的,和地下的树木连为一体。 但最吸引人的,却是在这小小木杯之中的东西。 木杯大概有三寸高,两寸宽,中间盛着一种透明的液体,而在杯中浮在那液体之上的,还有一颗小小的透明石头,做五面平整状,晶莹剔透。 就是从这颗石头之上,发射出柔和的光线,在小小木台上形成了一道半圆形状的光幕,折射出各色光芒,向四周散发。 此刻,田灵儿也已经走了过来,站在鬼厉身旁,向那木杯望去。 空气中,隐隐飘荡着奇异的香气,无所不在,闻之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鬼厉与田灵儿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此刻却也看不出这究竟是何东西。 其实在这天帝宝库中的这面木台,杯中所盛的,正是传闻中天帝秘藏的神仙药,这木台和木杯,都是与脚下这棵奇树连为一体,以这棵奇树本身万载灵气,来保存灵药。 在天帝宝库外头,能让黑水玄蛇这般的上古魔兽如此垂涎三尺,甚至不惜与守卫灵药的天敌黄鸟对阵的,也正是这看去不起眼的一杯灵药而已。 而鬼厉和田灵儿的伤势突然神秘复原,其实也和这灵药以及这间宝库有关。 只不过这等传说秘闻,今日多已无人知晓,鬼厉与田灵儿都不知道,面对这等天才地宝,却只是皱眉奇怪。 正思索间,忽然,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天帝宝库剧烈颤抖,同时黑水玄蛇那可怕的嘶吼咆哮声再度传来,看来这上古巨兽愤怒之极,仍不肯舍弃灵药。 天帝宝库虽然乃是亘古奇地,但此时此刻,一来年月已久,二来今日也不知道被黑水玄蛇撞击了多少次,这等上古魔兽的力量,又岂是等闲可比?若不是天帝宝库,换了普通一座小山,只怕也早被黑水玄蛇给铲平了。 此刻只听得周围咯咯爆响,到处都回荡着坚硬树木痛苦呻吟一般,令人心惊肉跳的扭曲声,同时宝库之中剧烈动弹,小灰尖叫一声,险些又从鬼厉肩头摔了下来,而鬼厉和田灵儿都只觉得周围天摇地动,几乎立足不稳。 按理说,这等剧烈撞击之下,就算是整个连在一起的木台木杯,那杯中灵药,也要倾倒出来了。 但就在这剧烈摇晃的时候,木杯之中浮在水面上的那颗石子忽然腾起一道细细金光,笔直向上射出,照在那片光幕之上,顿时将整片光幕染做金色,随即光芒忽盛。 在这片光幕照耀之下,原本似乎蠢蠢欲动的木台,在周围一片剧烈动荡中,忽地静止下来。 直到周围震动渐渐平和,那金色光彩才慢慢减弱,又恢复了原状。 鬼厉与田灵儿对望一眼,眼中都有惊讶佩服之色,这等鬼斧神工,实在匪夷所思。 鬼厉向四周又看了看,藉着这奇石光芒,看见这宝库之中除了这个木台,似乎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不过看着这颗石子,晶莹剔透,内里仙气萦绕,绝非凡物,看来搜索多日的异宝,就是此物。 一想到此处,他心头一热,伸出手向那木台的光幕摸去。 “你别碰它!” 忽地,田灵儿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在身边响了起来。 鬼厉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缩了回去,转过身来,面对着田灵儿。 二人面对面而站,距离不到三尺,但刚才还隐约在他们之间的温暖,此刻却突然间冷下去了,换成了沉默背后的冰冷。 鬼厉望着田灵儿,缓缓地道:“我要这东西。” 田灵儿看着前方男子的眼睛,静静道:“我不会让你得到的,除非你先杀了我。” 鬼厉不说话了。 黑暗中的那片微弱光线,轻轻流转,变幻着七彩颜色,仿佛也在述说着什么? “我说…你们两个啊,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啊杀的。” 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鬼厉与田灵儿一惊,他们都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进来了。 两人转头看去,正是满身血渍的君问心以及陆雪琪,他们二人身上的伤势也不可思议地全部复原了。 君问心与陆雪琪缓缓走上前来,细细打量着周围。 “吱吱?” 突然一声狐叫,其他几人一讶,只见君问心从怀中抱出一只白狐,轻笑道:“你倒是机灵!” 它三两下爬上君问心的肩头,突然看向鬼厉肩上的小灰。 两只灵兽大眼瞪小眼… “轰!” 又是一声震天价的巨响,同样的地动山摇,但这一次规模更胜以前,虽然那颗奇石腾起金光护住木台,但周围天帝宝库的墙壁,却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 随着一声嘶哑的断裂之声,头顶之上,忽然掉下来一块巨大的木条。 君问心等四人同时跳开,紧接着巨响连连不断,外头的黑水玄蛇似乎已经陷入了疯狂,不停歇地撞击着天帝宝库,同时在那咆哮声中的凤鸣清啸,也越发愤怒与激切! 外头,仿佛也正在进行着震天动地的决战! 整座天帝宝库在巨大外力的压迫之下,终于开始缓缓变形,各边的墙壁都开始慢慢向内凹陷,破裂的木块纷纷落下如雨。 在这等情况之下,四人暂时都只顾躲避落下的巨大木块,一时顾不上木台。 眼看着这座天帝宝库就要崩溃,但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是上古神明的法力,那颗奇石之上突然腾起远比刚才要粗大和耀眼的金色光芒,霍然成柱,直冲上天。 而这一次,它却是突破了包裹着木台的那片光幕,直直照在天帝宝库的穹顶之上。 宝库之中,突然响起了神秘而悠远的声音,就像是灵山胜境里的神秘梵唱,又像是九幽孤魂的轻声低语。 随着那道金色光柱抵住穹顶,整座天帝宝库似乎也受到什么强力支撑一般,停止了继续向内凹陷,木块落下也渐渐停止。 然后,在君问心的视线中,在整个天帝宝库的穹顶,在那片金色耀眼的光芒中,突然,那神秘的声音响了起来,如为什么而吟唱,斗一般大小的金色文字,在金光的照耀下一个接一个地凌空出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君问心身子大震,心中喃喃:竟是《佛之天书》… 片刻之后,这九个字缓缓消失了,但那神秘的吟唱声音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盛,瞬间,那耀眼的金色光柱突然如爆发一般,炽热无比地射向天帝宝库所有的空间,在四周的墙壁之上,在金光照耀之下,一个一个的金字凌空出现,笔势苍劲,仿佛都在飞翔。 围绕着君问心四人,在轰鸣声中,环绕飞翔! 四人为这夺人心魄的奇异景象所震慑,但随后就被四周那神秘的文字而吸引,他们如饥似渴地看着,忘记了周围一切…… ------------------ (万字更新求推荐票!) 第三百一十三章 灵药 天帝宝库之外,法相等人远远避在高空,望着那棵奇树之上,两只上古奇兽的争斗,脸色都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白。 原本生机盎然,枝叶繁茂,并且被无数藤蔓鲜花围绕的巨大树干之上,此刻像是遭到了千万年一次的巨大灾劫,到处是破碎的枝叶和凋零的花朵,一派惨状。 而在树干的前方,天帝宝库之外,黑水玄蛇紧紧盘在天帝宝库的石门周围,巨大蛇头向天咆哮,神兽黄鸟振翅而飞,每挥动一下翅膀,就是一阵狂风大作,连在远处观战的法相等人也能感觉风力强劲。 黄鸟一身橙黄色羽毛,双翅展开更接近百丈,尖喙锐目,脚爪亦是锋锐巨大,此刻不停俯冲而下,用尖喙和巨爪向黑水玄蛇攻击。 而黑水玄蛇口中不断喷出毒气,蛇头摇动,獠牙锋利,全力反击,并不时撞击身下的天帝宝库。 “嘭嘭嘭!” 这神鸟巨蛇相互争斗,直斗的是天昏地暗,风云变色,也还好是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否则以这两只亘古奇兽的力量,再繁华的地方也要被它们给毁了。 斗到现在,强横无匹的黑水玄蛇已经是伤痕累累,本来如魔神般不可一世的巨大身躯之上,一条条一道道巨大的伤口历历在目,暗红的鲜血不停流了出来,将身下树干染做暗红颜色。 以它这等上古魔兽,本来全身坚硬如石,也只有似黄鸟这等利爪尖喙,才能伤到它。 不过,虽然将黑水玄蛇伤得很重,但黄鸟自己却也并不好过。 原本如凤凰一般光鲜美丽的一身羽毛,此刻在与黑水玄蛇的争斗中,数度被黑水玄蛇咬到,脱落无数,身上也有数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涌出,将胸脯附近都染做红色。 此刻,两只巨兽都暂时停止了攻击,黑水玄蛇盘踞在天帝宝库之上,黄鸟则落在附近树干,双方对峙,黑蛇咆哮,黄鸟凤鸣,彼此示威,都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但从外观上看,黑水玄蛇似乎形势不利,毕竟此处地势不好,孤悬在高空之上,它只能紧紧盘踞在树干,而黄鸟却能振翅而飞,不断从各个方向攻击,大占便宜。 再加上黄鸟本就是黑水玄蛇这等魔兽的天然死敌,对黑水玄蛇的毒气毒液,天生就有抵抗之能,虽然仍有忌惮,但被咬之后,却无法伤及根本,无法致命。 黑水玄蛇最厉害的本事之一在这黄鸟面前失去了效果,再加上地形不利,眼看着大势不妙,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更是愤怒之极。 巨目圆睁,忽然间蛇头回转,趁着黄鸟还停在远处,狠狠向天帝宝库撞了下去。 “呖!” 黄鸟大怒,清啸凤鸣声中,重新振翅而起。 “轰!” 但这一撞实已是黑水玄蛇全身力量之所聚,轰然而下,不说别的,单是身下的巨大树干就剧烈颤抖不已,天帝宝库之上,更是瞬间裂纹遍布,就连那个巨大石门上,也被这一撞生生撞出了数道裂痕。 就好像,在坚持抵御了黑水玄蛇可怕力量的无数次撞击之后,此刻,天帝宝库里的神秘力量,终于开始崩溃了。 远处,法相等人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鸟锐啸,飞至半空,霍然冲下,尖喙如巨大的离弦之箭,向黑水玄蛇射去。 瞬间天地变色,风云变幻,似乎有剧烈狂风,形成巨大漩涡,看去宛如龙卷风一般,黄鸟就在激烈旋转的风中,冲下。 黑水玄蛇大声咆哮,巨大蛇目之中忽地射出无尽凶光和凶悍神色,竟然不管天上黄鸟攻来,再次不顾一切的用巨大蛇头撞向天帝宝库。 “轰!” 刹那之间,飞砂走石,尘土飙扬,“咯咯咯咯”撕裂之声响彻天地,终于在一声巨响之后,天帝宝库的穹顶墙壁轰然倒塌,被黑水玄蛇以无匹力量,硬生生撞开。 几乎就在同时,黄鸟狂怒冲下,龙卷风瞬间笼罩黑水玄蛇,众人只听见黑水玄蛇发出了一声震天怒吼,声音凄厉之极,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伤害。 狂风剧烈非常,法相等人如蝼蚁一般随风飘荡,不得已只得又退后许多。 待场中尘土渐落,嘶吼声却丝毫不减,众人看去,只见黑水玄蛇蛇头之上,鲜血横流,右边的蛇目里血如泉喷,竟然是被黄鸟生生啄瞎了一只眼睛! 而就在这个时候,被击开的天帝宝库中,金色的光芒缓缓闪动,然后渐渐黯淡下去。 黑水玄蛇和黄鸟都一时顾不上争斗,同时向下望去。 在这两只巨兽面前,就连巨大的天帝宝库,也像是小孩儿的玩具一般。 尘土飞扬中,天帝宝库里,四个人影踉跄着站了起来,正是君问心、陆雪琪、田灵儿和鬼厉四人。 而一直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此刻却从他肩膀掉了下来,躲在那座木台之下,用手紧紧抓住木柱,稳定身子。 想来在黑水玄蛇不顾一切的撞击之下,刚才在天帝宝库之中的情况必定不是很好过的。 单看君问心四人,虽然脸色微微苍白,但还算镇定,小灰却则是吓的“面无猴色”,嘴里“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君问心镇定下来,随即身子一震,只见两侧各有一只大到不可思议的巨兽,虎视耽耽,而且看它们的样子,都是杀气腾腾,不用想也知道,此地并非好所在。 但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黑水玄蛇剩下的一只蛇目中已然望见天帝宝库之中的那座木台,以及木台上的木杯中盛放的那透明液体。 顿时,黑水玄蛇眼中射出无法抑制的贪婪之意,巨大蛇头忽地冲了下来,黄鸟岂会袖手旁观,清啸一声,尖喙也跟着啄了下来。 这两大巨兽,同时发威,任君问心四人道行再高,立刻也只能本能地驭起法宝迅速飞开。 “吱吱!” 但君问心才飞了起来,突然身子一震,同时身后传来叫声,一直趴在肩头的小白此刻竟是掉在了木台上,而在木台之下,小灰也没有跟上来。 君问心对小白着实感情深厚,当下想也不想,就要回头去接小白。 另一边,鬼厉同样冲向小灰。 不料他刚一停顿,黄鸟锐啸之中,与黑水玄蛇斗在一起,双翅振动,一股狂风呼地涌来,竟将鬼厉与君问心生生推出了老远去。 君问心心中大急,但黄鸟这一扇之力,何等之大,他身不由己地飞出老远,好不容易控制住身体,已经离树干怕不有数十丈之远。 “唰!” 他双眉紧皱,身上白光大盛,立刻倒飞冲了回去。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咕噜 此刻黄鸟与黑水玄蛇的争斗已经接近白热化,现在黑水玄蛇目标明确,就是要抢夺那一小杯灵药,而黄鸟自然不容它染指,因此也不再飞起,就停在树干之上,两只巨兽围绕着小小木杯,咬来啄去,嘶吼连连,但一时在对方威力笼罩之下,都无法低头去构着灵药。 小灰藏在木台之下,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渐渐的发现那两只大家伙只在自己上头拼命争斗,并没有下来,便悄悄的探出脑袋观望。只是这一看却看出本来笼罩在木杯周围的那片光幕,随着天帝宝库的坍塌,也消失不见了。 小灰慢慢爬到了木台之上,昂首向上看去,只见半空之上,蛇头鸟头伸来啄去,斗的不亦乐乎,不时有巨大鳞片和羽毛纷纷落下如雨。 猴子抓了抓脑袋,眼睛眨了眨,低下头去,只见自己身边木杯之中,那液体如水,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其中的一颗石子,浮在水面,居然也不下沉,晶莹剔透,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它向着那木杯看了几眼,忽然趴在上面,将头伸到木杯中,咕噜咕噜开始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刚才还争斗的你死我活的黑水玄蛇和黄鸟,刚才还打的惊天动地风云变色的两只巨兽,突然身子都像是僵住了一般。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这细细小小的声音,在无数可怕的巨响声中简直不值一提,但不知为什么,突然之间,整个天地中什么都静止了,只剩下了这听来有些滑稽的猴子喝水声。 那杯子很小,所盛液体也不过只有半杯左右,猴子小灰很快就喝完了,然后抬起头来,向四处张望一下。 半空之上,黑水玄蛇向下看了看,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抬头向对面的死对头黄鸟看了看… 而黄鸟也几乎一模一样地看了看小灰,又看了看黑水玄蛇… “啧啧。” 突然,又是一个怪声,黑水玄蛇和黄鸟同时向下看去,却只见小灰伸出舌头咋叭了两下,随即猴头摇了摇,显然这杯中之水味道不是很好,远不如它主人当年在青云山大竹峰的厨房里煮出的美食,小灰很不满意。 便在此时,旁边一直死死趴在木桌上,被震得耳聋目眩的狐狸小白,竟滑到了桌子中央,狐脸朝下,正落在杯子中,却感觉嘴边有什么东西,下意识舌头一舔,将那一颗小小光亮的石头吞了下去… 远处,曾书书众人一起流汗! “吼!”“呖!” 忽地,只听一声咆哮,一声锐啸,黑水玄蛇和黄鸟同时狂怒冲下,蛇头鸟喙,一起向这两只可怜的灵兽砸来,小灰大惊失色,连头上的猴毛都吓的竖了起来,但此刻无处可逃,只得本能地面向下趴在木台之上,用双手抱住脑袋。 而小白还在晕晕乎乎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眼看着小灰和小白就要死在两大巨兽的合攻之下,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清光和白光闪过,正是鬼厉与君问心同时赶到,分别伸手将小灰和小白一把拎起,随即全力飞去。 “轰!” 他们刚刚离开木台,就听得背后轰然巨响,整座天帝宝库残余建筑,灰飞烟灭… 黑水玄蛇在树干上大声咆哮,但它在陆地之上虽然所向无敌,却对飞翔敌人无可奈何,叫了半天,终究无法可施,再加上灵药已失,又有天敌在此,终于愤愤转身,缓缓顺着巨树爬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迷雾之中。 “唰!” 君问心施展“幻光浮空隐”,带着小白迅速隐藏起来。 但鬼厉与小灰的危机却未消失,黑水玄蛇没办法,却还有一直纵横九天八万里的神兽黄鸟,此刻鼓荡双翅,竟然不肯舍弃地紧紧追来。 鬼厉额上见汗,这黄鸟飞速奇快,但一来刚才与黑水玄蛇剧斗一场,受伤累累,体力大损;二来鬼厉个小灵活,在半空中不断急转弯,这才没有被黄鸟追上。 但纵然如此,黄鸟疲累之躯,却也渐渐追了上来,眼看再飞不远,就要被黄鸟追上,趴在鬼厉怀里的小灰大声尖叫,很是焦急,只是叫了两声,忽地发出“呃”的一声,也不知刚才喝的饱了还是什么,居然在这个时候,打了个饱嗝。 鬼厉又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拼命躲避背后那凌厉风声。 正自飞间,他眼角余光忽地望见前方有一片花圃,竟然与周围一片狼藉不同,鲜花依然繁茂,其间隐隐有红光泛起。 他身子一震,片刻间已然看出那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来到了这里,但是怎么竟不告诉自己? 他心中一阵疑惑,不过毕竟此刻乃是生死关头,来不及想那么多,当下立刻向那里飞去,黄鸟紧追而上。 远处,田灵儿等人一阵惊呼,眼看黄鸟利爪就要抓到鬼厉背上,看着黄鸟愤怒神色,不把这些偷食天帝灵药的人碎尸万段是不肯罢休! “嗖!” 说时迟那时快,鬼厉用尽全力,化做青光如电,嗖地从那片花圃之上飞越而过,而黄鸟更没注意到其他,紧紧追上,堪堪飞到花圃之上。 异变陡生。 鲜花之下,突然间红光暴涨,连做一体,高空之上,更是出现了一只通体泛红的古鼎,正是鬼王宗镇宗奇宝——伏龙鼎。 而站在伏龙鼎上的一人,面色从容,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鬼王。 神秘的咒文,再一次回荡起来,同时青龙、幽姬也出现在花圃之旁,双手连连挥动,瞬间在伏龙鼎神秘莫测的灵力催动之下,“困龙阙”法阵再度发动,红光席卷而上,连接一片,成暗红光幕,汇聚到高空中的伏龙鼎上,将黄鸟生生困在其中。 黄鸟如何肯束手待擒,立刻左冲右突,但不知是与黑水玄蛇剧斗后消耗了太多力量,还是这困龙阙法力太强,竟然几度碰壁,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反而被神秘之力回震,全身伤势看着更重。 末了,似乎知道无能为力,黄鸟一声哀鸣,停在红色光幕之中,不再动弹。 鬼王一声长笑,落了下来,鬼厉也抱着小灰,缓缓落在他的身旁,此刻青龙、幽姬,也站了过来。 鬼厉皱了皱眉,望向鬼王,鬼王却是微微一笑,摆手道:“此间之事,我们回头再说。” 说着,他目光远眺,看着远处君问心、陆雪琪等人,忽地向鬼厉笑道:“你倒说说,我们要如何处置这几个人?” 鬼厉身子一震,却见鬼王虽然笑容和蔼,但目光之中,精光闪烁,隐隐有一丝冰冷在内。 四周,突然又安静下来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招 死亡沼泽。 巨树之巅。 君问心、陆雪琪、田灵儿、法相、林惊羽和曾书书六人,缓缓落在了一片狼藉的巨大树干之上,只见周围遍布裂痕,残枝无数,纵然隔了许久,依然令人对刚才那两只上古巨兽的厮斗耸然动容。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注意力显然都更集中在面前这几个人身上。 君问心微微皱眉,沉吟不语。 眼前这几个人,当年在东海流波山和青云山一战时,他都曾经见过,显然就是鬼王宗宗主鬼王和他的两个得力手下青龙、幽姬,再加上如今早已今非昔比的鬼厉,可以说实力胜过己方,但终归有一战之力。 尤其是鬼王与他之间算是颇有渊源,毕竟碧瑶之事令对方恨自己入骨,想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不过想是这样想,鬼王宗那边却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 幽姬面上的黑纱似乎轻轻晃动,向对面君问心望去。 而鬼王朝君问心六人那里瞄了两眼,便淡淡地向鬼厉问道:“你倒说说,我们要如何处置这几个人?” 鬼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鬼王看去。 只见鬼王面色和蔼,看似平和,但眼光中隐隐有些锐芒闪动。 片刻之后,他淡淡道:“既然宗主你来到此处,自然一切事务,均由宗主决断。” 站在旁边的青龙微微皱眉。 鬼王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嘴边依然挂着一丝笑容,缓缓道:“当日在你前来这死泽之时,我便说过此处一切事情由你作主,我和青龙、幽姬到此,不过是为了擒拿这只黄鸟而已,这六个正道中人,还是你说了算吧!你想怎样,便是怎样。” “呸!” 突然,一声不屑之极的冷哼声从前头传来。 众人向前看去,却是林惊羽面色如霜,冷冷道:“妖魔邪道,有种就上来决一生死,何必在那里如妇人嚼舌一般,可笑!” 此言一出,青龙的面色首先就沉了下来,倒是鬼王远远看了看林惊羽,却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转头对鬼厉道:“此人就是林惊羽吧!是你那个童年好友?” 鬼厉心中一震。 时至今日,林惊羽的名声并不如何响亮,但鬼王不知为何,竟能一眼认了出来。 他看着鬼王那微微笑意,心中却是突然一寒。 鬼王看着他,淡淡地道:“你说吧!怎么做?” 鬼厉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对望,道:“此间之事大都完成,这些人又非举足轻重的角色,不必理会了,宗主你眼下还是先将黄鸟收拾好,才是当务之急。” 鬼王看着他,没有说话,场中一时安静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了站在几人前方的君问心,眼中精光闪烁,顾及到鬼厉的情绪,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杀了这些人的,况且君问心此人实在是他数十年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环,无论如何不能出现差错,如此,便试探一番吧。 鬼王踏前一步,淡笑道:“君小兄,十年不见,一向可好?” 闻得此言,众人惊愕,鬼厉深深地蹙起眉头,看了鬼王一眼。 君问心却是不慌不忙,他慢条斯理地拱手笑道:“多承鬼王前辈挂怀,问心一向安好。” 鬼王继续道:“十年前,瑶儿为你而死,这份情你想必不会忘了吧…” 他看了鬼厉一眼,继续道:“十年后,我再邀请你一次,可愿入我鬼王宗,与鬼厉一般,我愿以副宗主之位相待。”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鬼厉脸色难看,法相深深蹙起了眉头,而曾书书、林惊羽、田灵儿三人则是不由自主扫了陆雪琪一眼,毕竟她与君问心的关系,在青云门已是众所周知。 陆雪琪清丽不可方物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紧握着天琊神剑的纤手不由得紧了紧… 君问心没有丝毫犹豫:“若我说不呢?” 鬼王收敛笑意,淡淡道:“那便留下吧。” 他目光闪烁,不断在君问心与陆雪琪二人身上徘徊,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众人神情一滞。 鬼厉欲言又止,正道六人则是不约而同踏上一步,与君问心互成犄角,以示同进退共死生之心。 鬼王扫了鬼厉一眼,背负双手,对着君问心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能接我一招,我便放过你们这些人,如何?” 君问心眼中闪过思索之色,陆雪琪心中担忧,她踏上一步,伸手握住他的手,忧虑道:“问心…” 君问心回头一笑,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掌,松开,上前几步,朗声大笑:“你要战,那便战!” 鬼王眼神一厉,瞬间杀气大盛…… 天空中,鬼王背负双手,静静伫立,不愧是一方巨擘,气度卓然霸气。 “嗤!” 一道暗红色的光辉,从鬼王的衣袖之间划过,无声却瞬间将一股淡淡血腥气息,弥漫充斥了整个天空之中。 “吼!” 一声更加低沉诡异的咆哮,在冥冥虚无的空间中,迸发而出,并无裂帛之声,却仿佛将这周围的空间,都撕扯开去,纵然正道翘楚,竟也为之哑然,面上失色。 暗红之光,瞬间大盛,已将鬼王整个身躯全数包围,闪烁不定,周围已经看不清鬼王身影,一只样子古拙,看去有点残破的古鼎,缓缓从红光深处升腾而起,随着这古鼎出现,整个天空红芒如血,更无一物不为之惨红,而那股血腥气息,更是浓烈之极,闻之欲呕。 下方,君问心的眉头紧皱,身子忍不住动了一下,随即又强忍着顿住,一双眼神紧紧盯着那只古鼎。 曾几何时,十年之前吧,东海流波山上,他也曾见过这上古神器,只不料今日再见,却仿佛已经完全变化了模样。 这鬼王,一身修为怕是已至世间最顶尖的那几人之一,即便是“神剑御雷真诀”加“斩鬼神”,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唯一可以依赖的便是诛仙,只是诛仙之力启动不了… 他眉头紧蹙,心念急转,寻找一切可寻之机,忽的脑海中闪过《道之天书》中对于诛仙剑阵的描述: 聚天地清气,成万剑之阵;引诛仙之力,上斩碧落,下破黄泉… ----------- (求推荐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万剑之阵 聚天地清气,成万剑之阵… 聚天地清气? “咚咚咚!” 君问心若有所思,心中一定,便背负双手,一步一步,脚下如有实物相托,于虚空之中,揉身而上,他心中豪气顿生,朗声一笑,吟道: “我意青天日月,自有风云叱咤; 我欲翻云覆雨,便来颠覆天下; 我心天道称尊,便将红尘俗世, 多折腾了几次,也罢……” 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看到了这个男子,在不久的将来,傲视天下的那一刻… “喝!” 下一刻,君问心停在了与鬼王相隔百丈的对面,一声清啸,但见诛仙古剑,伴着隆隆之势,缓缓腾空,有耀目白光,附着其上,上下流转,刺目豪光,几乎遮住了太阳的光芒… 不远处青龙眉头紧皱,这是什么神兵,怎么威势如此之盛,比之宗主的伏龙鼎,也不遑多让,甚至是…隐隐胜之? 半空中又有变化,君问心双手法诀连连变幻,随着他的动作,有七柄神光流转的光剑浮现在他脑后,成扇形之状,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之色,将君问心衬托地不似凡尘之人… “嗤嗤!” 天地灵气向着诛仙古剑聚拢而来,有一枚枚白色的气剑逐渐出现在君问心上空,密密麻麻,数之不清,逐渐闪耀在这边半片天空,与鬼王那边的漫天血色分庭抗礼。 “轰!” 无边血气中的鬼王眼中杀气闪烁,一声低啸,风云啸聚,漫天血气,竟是凭空凝结出一只血红手掌,顶天立地,仿佛支撑着天空一般,向着君问心当头打下! 正道众人脸色大惊,对方不愧为魔道巨擘,但看这一手,就绝非他们可挡,他们纷纷向君问心看去,心中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君问心一声低吼,身形腾空,来到漫天气剑之中,诛仙古剑下方,缓缓抬起手。 五指,合拢! “嗡!——” “唰唰唰!” 漫天气剑微微一鸣,下一刻,君问心手执诛仙古剑,用力一挥,剑锋直指那血色巨掌,漫天气剑登时发出一阵低啸,对着那血色巨掌,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射去! “轰轰轰!” 气剑横空,如流星闪烁,纷落如雨,与巨掌装出漫天轰鸣,绚烂多彩。 君问心眉头紧皱,第一次使用这剑阵,即便不曾引动诛仙之力,忍然是吃力不已,再加上修为不足,更是雪上加霜,他面色愈发苍白,显然在这剧烈碰撞中,对于他的身体是一个巨大负荷。 然而对面鬼王更是心惊,本来他已经很高看君问心了,不曾想还是低估了他,原本试探之举,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竟变作了这等相持之状,此子当真不凡,继续放任下去,说不得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如此,计划便要提前发动了… 鬼王心中念头急转,但手下却未放松丝毫,他一声厉吼,运起全身修为,举起的右手缓缓下压,只见漫天气剑被他砸的一团紊乱,旋即他控制着血手向着君问心本人拍去,那血手经过一番与气剑的碰撞,已然暗淡了许多,但仍是煞气逼人。 “咻咻!” 君问心面色一变,他,举剑向天,剩下的气剑一顿,然后汇聚而来,投身诛仙古剑之中,渐渐凝聚成一柄百丈长短的白色光剑,君问心双手紧握剑柄,腾空飞起,向着那血手怒劈而去… “嗤嗤!” 预想中的惊天碰撞声没有传来,空中对撞处,空间扭曲,光芒刺眼,众人竟是不能直视,纷纷将目光移开… “呖!” 便在此时,鬼王头顶的伏龙鼎中,传来一声黄鸟的鸣叫,伏龙鼎一阵颤抖,似有不稳。 “轰!” 鬼王脸色大变,下一刻,他奋起全身修为,一声巨响,登时拍碎了君问心的巨大白色光剑,漫天光芒四射,最后一掌轰在没了防备的君问心身上! “砰!” 君问心登时倒射出去… “问心!” “君师兄!” “唰!” 下方正道众人一阵惊呼,蓝光一闪,陆雪琪已经迅速腾空接住了君问心,她紧搂着君问心的身子,缓缓降了下来,面色焦急,她急声问道:“问心,你怎么样?” “噗!” 君问心刚想说话,面色一红,却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刚围上来的几人不由得失声惊呼… 另一边鬼王缓缓落下,伏龙鼎已经落在他的掌心,黄鸟的波动又被他压了下去,然而他的脸色阴沉,紧紧地盯着君问心。 这边君问心站直了身体,离开了陆雪琪的环抱,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他面带笑容,向着鬼王远远一揖:“鬼王前辈,承让了!” 这一次拼尽全力才接了他一招,虽然鬼王最后没有留手,以上清修为硬憾鬼王宗宗主,仅此一项,便足够他自傲了,但是君问心显然不会满足于此,这次拼得如此吃力,最后还赔了一口血,下一次,可就不会是这样的状况了… 对面鬼王紧紧盯着被众人簇拥的君问心,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青龙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在他旁边的幽姬因为黑纱蒙面,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想来也不是很轻松的样子。 幽姬的目光透过黑纱,在鬼厉和鬼王身上转了转,随即向远处瞄了一眼,忽地一怔。 只见远处那六个正道人中,君问心站在前面,面色清淡,一双目光,打量着自己等人,未见一丝惧色。 他嘴角还挂着一抹鲜红,让她没由来的心中一痛。 幽姬忽地伸手悄悄推了青龙一下。 青龙正有些担心,忽有所感,回头向幽姬看去,只见幽姬黑纱轻晃,向鬼王身影方向动了动。 他与幽姬同列当年鬼王宗四大圣使,如何不知她的想法,只是此刻心中却不无顾虑。 沉吟片刻之后,青龙终于还是轻轻走到鬼王身后,低声道:“宗主,既然如此,眼下黄鸟已经降服,我们还是先安置好它再说,否则死泽之内,万毒、合欢两派人马均在,迟恐生变。” 鬼王回过头来看了看青龙,缓缓点头,道:“你说的甚是。” 随即眼中隐隐精光闪动,对鬼厉道:“如此,这里就交给你了。” 鬼厉默默点头,道:“你放心好了。” 鬼王又看了看他,忽地一笑,转身行去。 他身后的青龙对着鬼厉笑了笑,随即跟了上去。 幽姬缓缓跟上,经过鬼厉身边时候,鬼厉看了看她,轻轻点了点头。 幽姬黑纱微微晃动,却也没说什么话,就这般走了过去。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书(本卷终章) 在鬼王一众人身影消失之后,鬼厉缓缓转身,向君问心等人望去。 法相咳嗽一声,踏上一步,道:“张师弟…” 鬼厉冷冷道:“我叫鬼厉。” 法相一窒,在他背后的林惊羽眉头皱起,沉声道:“小凡,你何必如此?我知你心地本善,只是当年被奸人所害,这才误入魔道…” 法相听到这里,颇感刺耳,但却也只是微微苦笑,一声不吭。 只听林惊羽继续道:“…只要你肯回头,我相信以道玄掌门的胸襟气度,必定会容你重回青云的。” 鬼厉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回头?” 林惊羽身子一震,一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这个曾经的童年好友,只见他站在那里,用一种说不出的冰冷感觉,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条路我走的好好的,不用你们来救我。” 田灵儿站在最后,身子仿佛也轻轻抖了一下。 君问心站在她的身边,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林惊羽面有愤怒之色,踏上一步,正想再说什么,却被法相拦住了。 法相看了看林惊羽,对着他轻轻摇头,低声道:“他入魔已深,你不可操之过急,否则适得其反!” 林惊羽原本对法相拦了上来,现出了一脸的怒意,但听他这么一说,终究知道如他所言。 又转头看了看鬼厉,心头一软,想起当年两小无猜一起玩乐的时光,终于还是咬了咬牙,退了回去。 法相沉吟片刻,对鬼厉道:“鬼厉施主,不管你承认与否,我们总是有一段渊源。如今天帝宝库已毁,看来也并无什么绝世宝物,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 鬼厉哼了一声,看了法相一眼,随后又向其他人望去,看了看林惊羽,看了看曾书书,最后目光落在了田灵儿的脸上。 那个红衣女子站在最后,面色如霜,眼光似水,深邃不可见底,也不知道她的深心处到底在想着什么? 鬼厉收回目光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没走多久,隐隐听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鬼厉眉头一皱,转身看去,忽地一怔,却是曾书书追了上来,看后面法相等人脸色,似乎也有些愕然。 曾书书跑到他的身前,背对法相等人,向鬼厉凝望片刻,忽地笑了出来,微笑道:“你该不会杀我吧?” 鬼厉望着他,看着他的笑容,似乎和当年在青云山通天峰上相遇时,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的开朗。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但声音还是平淡如止水,道:“什么事?” 曾书书嘴里“啧啧”两声,耸了耸肩膀,道:“反正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至于你怎么想,我就没办法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地眼睛连眨了几下,低声道:“大哥,让我抱抱这只三眼灵猴好不好?” 鬼厉一怔,心中登时浮现出当年曾书书缠着自己要小灰的情景,心中不由的一阵莫名温暖。 其实他自小在青云山长大,对青云山大竹峰上一草一木都有极深的感情,更何况曾书书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 曾书书见鬼厉没有说话,但似乎并未有不屑或反对之意,心里一阵高兴。 他头脑向来聪明无比,对鬼厉这个入了魔道的朋友,心中也依然看的极重。 只是他深知张小凡的性子坚忍倔强,为了当年一个承诺便宁死也要守护,可想而知,为了此事,他当年所受重创之大。 所以这些年来,为了拉这位好友脱离魔道,曾书书不知暗地里与君问心想了多少办法,最后也只能得出一点——宜缓不宜急。 所以君问心刚才并未说些无益之语,这并不是他不关心张小凡,而是他知道多说无用,干脆不说,只有想办法救活碧瑶,才是最大的转机。 此刻曾书书的目光落到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登时两眼放光,开颜笑道:“小灰,是我啊!还认得我吗?” 小灰懒洋洋地趴在鬼厉肩上,不知怎么,猴脸上红扑扑的,倒有几分像是常人喝多了醉酒的模样。 它在曾书书连着叫了几声之后,才有气无力地睁开猴眼,向曾书书看了一眼,嘴里老大不耐烦地“吱吱”叫了两声,又把眼睛闭上了。 曾书书却一点也不生气,看他模样倒似乎喜爱之极,“垂涎三尺”这四字,分明就写在他的额头之上。 鬼厉看了看曾书书那种表情,竟仿佛十年来也不曾有丝毫变化,忽地叹息一声,道:“算了吧!它今天也累了,日后若有缘再见,到时再说就是了。” 曾书书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小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移到鬼厉脸上。 鬼厉淡淡道:“日后若是正魔对立,你我对敌,你尽管下手就是,至于…” 他抬眼看了看曾书书,半晌,缓缓道:“你我道不同,必定为敌,但我心中,仍当你是朋友的。” 曾书书大喜,笑逐颜开,用力点头,伸出手正想要大力拍拍鬼厉的肩膀,忽又觉得不妥,便收了回来。 随即眼珠一转,忽地似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窃笑,伸手到怀中拿出一物,却是一本颇为破旧的蓝色封面书籍,封面上并无字迹,也不知道这是本什么书? 鬼厉皱起眉头,不知怎么,看着这书似乎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曾书书悄悄将此书塞到鬼厉手里,轻声笑道:“大家兄弟一场,十年后初见,送你一份小礼。” 鬼厉看着曾书书的模样,笑容中七分欢喜,却还有三分莫名其妙的猥琐之意,皱眉向手中书望去,随手翻开一看… “啊!” 纵然以如今鬼厉之沉着定力,却仍是身子抖了一下,急忙将此书合上。 这书中内容,赫然是许多文字图画,图画中尽是赤裸男女,却是十年之前,他们还年少时候,在通天峰上曾书书想要用来换小灰的那本春宫书。 “你…”鬼厉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 曾书书瞪了他一眼,道:“你如果不想我们两个都身败名裂,就别大声说话。” 鬼厉瞪着他,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混乱,本来该觉得这人实在胡闹,但不知怎么,这看似无聊无趣的动作,却忽然让他和面前的曾书书一下子亲近了许多,往日的时光,仿佛又回来了一样。 曾书书对着他笑了笑,转身走了回去。 他此番急中生智,却实是大有深意,要想把这位朋友从魔道之中拉回来,非得让他先认自己这个朋友不可。 如今他干冒被众人耻笑大险做这无聊之事,果然令鬼厉无话可说,想必日后再见面时,二人关系必定比现在要好了许多。 想到此处,他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 法相待他走回,看他面露微笑,道:“曾师兄,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曾书书心情大好,冲着法相做个鬼脸,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法相笑了笑,向远处的鬼厉看了一眼,只见那人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本蓝皮厚书,面色似乎有些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问心当下微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曾书书的肩膀,然后对其他人道:“此间事情已了,我们也走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曾书书当先点头,随后林惊羽和陆雪琪也默默点头赞同。 “唰唰唰!” 他们六人化作六色毫光,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即远去。 鬼厉站在巨大树干之上,忽然心里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手中这一本书上,然后举起了手,看似要将此书扔出去,但忽地苦笑了一声,终于还是将这书收了回来,放到怀里。 随后,他深深呼吸,再长出了一口气,振作精神,道:“小灰,我们出去吧!” 小灰这一次连眼睛也没睁开,模模糊糊地叫了两声:“吱吱,吱吱。”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 鬼厉微微一笑,右手一挥,驭起噬魂法宝,化作青光,如电飞去,离开了这棵巨树。 ---------------- (求推荐票!不知不觉,第七卷也结束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诚心感谢!下一卷卷名是:九尾天狐…呵呵……) 第三百一十八章 鱼怪 鬼厉飞驰在死泽上空,腾云驾雾一般,穿越了迷雾瘴气。 他从内泽出来,在半空中稍稍辨认方向,随即向鬼王宗在外泽布置的人马所在处飞了过去。 他这般飞行速度自然是极快的,但死泽着实广大,飞了小半个时辰,眼前望见的仍到处都是茫茫草海,翠绿一片。 虽然不知道这下面有多少死亡陷阱,但在半空看去,倒也景色如画,让人精神一振。 只是快飞到鬼王宗人马所在地之时,鬼厉突然皱起眉头,空气中竟是隐隐有着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道,随风飘散开来。 鬼厉脸色一变,轻啸一声,顿时脚下青光更盛,从高空中冲了下去。 青光锐芒从天而降,带着激烈劲风,从青绿草丛池塘上飞过。 无形之风将草海池水吹向两旁,在水上荡起阵阵涟漪。 很快的,鬼厉望见了鬼王宗人马聚集所在,只见许多人仍然聚集在此,看来至少大部分人还安然无事,这才放心了一半。 这时,鬼王宗弟子也发现了鬼厉从天而降,纷纷站起。 “唰!” 鬼厉落了下来,站在地上,但第一反应却是眉头锁的更紧了。 这里的血腥气息竟然浓烈之极,看来刚才在高空闻到的血腥味,就是这里散发出去的。 旁边一众鬼王宗弟子都低头肃立,鬼厉这些年来虽没有滥杀人命,但他修行魔道,性子大变,身上往往不由自主地散发出冷酷之意,在鬼王宗里除了宗主鬼王,其他普通弟子最敬畏的人,反而是他这个后起之秀。 此时有一人从人群中越众而出,是个年轻男子,剑眉星目,颇为英俊,正是燕回。 只见他走上前,向鬼厉行了一礼,道:“副宗主,您回来了。” 鬼厉点了点头,道:“这里怎么了?” 燕回欲言又止,以目示意鬼厉,鬼厉会意,向前走去。 燕回向周围看了一眼,大声道:“副宗主回来了,大家坚守岗位,不必惊慌。” 众人齐声相应,随即散去。 燕回快步跟上鬼厉,低声道:“您跟我来。” 说罢,大步向右侧偏僻处走去。 二人走了一会,来到一处草丛茂盛所在,野草足有半人多高,虽然四下无人,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是越发重了。 鬼厉向燕回看去,燕回脸色也微微有些苍白,低声道:“您自己看吧!” 说着,走到那片草丛之前,伸手拨开野草。 鬼厉缓步上前,向那草丛里看去,瞬间脸色大变。 只见这草丛外表看去与周围无异,但中间尽数被人血染作鲜红之色,血腥之气扑鼻而来,闻之欲吐。 在浓密草丛之下,竟然堆放着十三具人的尸骨,死状惨不忍睹,几乎每个人身体都碎裂成了好几块。 饶是这些年来鬼厉身在魔教之中,见惯了腥风血雨,但这等残酷手段,却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随即面色回复了冷静,慢慢的走上前去,在这些尸骨前仔细查看。 燕回跟在他的身后,低声道:“这些弟子都是昨晚安排在这里警戒的,此处离我们大队人马所在处最远,是我们布署最远的眼线,这些人也相当精干,不料昨晚一夜之间,毫无声息的就被人全数屠戮。” 鬼厉面色阴沉,目光渐冷,缓缓道:“凶手是谁?有头绪了吗?” 燕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道:“副宗主,您来这里看看。” 鬼厉看了他一眼,只见燕回跨过这些惨不忍睹的尸体,向草丛深处走去。 在草丛更深的地方,还有一具尸骸,但这个人的尸体却相对完好,只有一只左手不知哪里去了。 鬼厉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个人他是认识的,名叫徐冲海,是他属下道行颇高的一个人物,想不到也死在此处。 只见燕回走到徐冲海身边,道:“您看。” 鬼厉走到近处,向地下看去,赫然见徐冲海头颅旁边,仅存的一只右手在泥地上划出二字: 鱼——怪。 那“鱼”字还算清楚,但第二字“怪”字则已然缭乱,看来徐冲海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鱼怪?” 鬼厉皱起了眉头。 燕回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知这是何意,难道这附近有鱼怪妖孽?但今日发现他们之后,我立刻在周围搜查,却根本没发现有什么鱼怪踪迹。” 鬼厉缓缓转身,走出了这片草丛,燕回也跟了出来。 空气中难闻的气味还是很重,但比起草丛里却仿佛清新多了。 鬼厉深深呼吸了一下,忽然道:“杀生和尚呢!他怎么不在此处?” 燕回沉默了一下,道:“他早上看到这片情景之后,暴跳如雷,后来他从徐冲海手势之中,也不知怎么看出了那些神秘鱼怪是往南而去,便独自一人追去,我苦劝他也不听,而且…” 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鬼厉向他看了一眼,道:“怎么?” 燕回面上闪过一丝恨意,道:“本来副宗主您严令在您回来之前,我们不能和合欢派及万毒门发生冲突,但今早这等血案,我觉得怕是万毒门或合欢派下的毒手,便偷偷带人前去他们所在,想要一探究竟,如果真是他们所为,自然便当报仇。” 鬼厉淡淡道:“事发突然,你并没有错,那去了之后,结果如何?” 燕回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倒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万毒门的人马,原来在前一日已不知为何突然全部撤出死泽,而合欢派那里…” 他看了看鬼厉,低声道:“好像也发生了和我们一样的事情,死了二十多人。” 鬼厉脸色微变,道:“有这种事?” 燕回道:“不错,我亲自查探清楚,这才回来的。” 鬼厉沉默不语,站在那里,似乎陷入深思。 燕回一时不敢打扰,但过了许久,见鬼厉还是没有说话,忍不住轻声道:“副宗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鬼厉没有直接回答燕回的话,反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向他看来,道:“在我回来之前,鬼王宗主来过这里吗?” 燕回脸色一变,随即点头,道:“是。” 鬼厉眼中淡淡光芒闪过,道:“他说什么了?” 燕回道:“宗主是和青龙、朱雀二圣使一起来的,他老人家到这附近看了看情况,脸色很是难看,但最后只说了一句:‘此间一切事务,都由副宗主处理’之后,就带着二位圣使走了。” 鬼厉面无表情,又是一阵沉默。 燕回自然还不知道鬼王与鬼厉之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的关系,只得在一旁注视着他。 片刻之后,鬼厉点头道:“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如今死泽的事已告一段落,从现在开始,你立刻带领下属离开此处,回转狐岐山。” 燕回点了点头,道:“那副宗主您呢?” 鬼厉转过头去,望着天边悠悠白云,那里看去洁白无瑕,谁能想到在它下面,会有多少血腥事情发生呢? 他淡淡的道:“杀生和尚人虽然冲动了一些,但追踪之术却有独到之处。这些鱼怪来历不明,又杀了我的手下,我自然要追查下去。” 燕回在背后微微低头,道:“是。” 鬼厉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说完,他目光渐渐向南望去,只见那里草海茫茫,风过死泽,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期然的,他脑海之中突然浮现起数日之前,他和金瓶儿、秦无炎暗中会晤之时,突然袭击小环的那个神秘鱼头怪人… 第三百一十九章 九尾初现 大王村。 青云门临时驻地。 君问心带着陆雪琪、齐昊几人走进门去,一路上,青云弟子纷纷弯腰行礼:“少掌教!” 他淡淡点头,也不多话,便让陆雪琪几人各自去休息,然后召来萧逸才询问这几日死亡沼泽外围的情况,除了听说魔教三大派阀那边似乎各自死了不少人,原因不知,其他倒也没什么重要情况,而此次青云弟子万幸不曾有任何损失。 听完萧逸才的汇报,君问心长出了一口气,这一番内泽之行,着实有几分凶险,杀玉阳子、斗鬼王皆不是简单之事,一个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的结局,如今总算告一段落,紧绷的神经也是缓了缓,这才感觉一阵疲惫,便自去房间休息。 夜色深深。 “呼!” 君问心忽然自榻上惊醒,他转了转头,心中一惊,一向睡在他枕头旁边的小白去哪儿了? 他一个翻身紫榻上坐起,却在房内看到了如梦似幻的一幕… 但见狐狸小白正静静地趴在地上,自从吞了那天帝宝库中的石子后,她就安静了许多,时而眼中竟流露出思索之色。 “嗡!” 便在此时,小白身上忽的出现竟有一个虚幻的白影。 “唰唰唰!” 那个身影的背后,仿佛如梦魇般飞舞着九条阴影。 九尾天狐! 君问心瞪大了眼睛。 那巨大的白狐仰天长啸,却未发出任何声响,渐渐的,那白狐头顶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 房间里一片寂静。 君问心定了定神,仔细看去… 画面中先是出现一条小径,沿着小径缓缓清晰。 忽地,前方道旁有一白色方形物突然出现,君问心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却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八字: 玄火重地,弟子止步! 君问心眉头皱了起来,因为这“玄火”二字,悄悄触动了他心里的一处地方。 他不自禁地向自己右臂望了一眼,在那衣服下面,“玄火鉴”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臂之上。 他皱眉怔了片刻,抬起头,继续观察。 那块石碑看去虽然平凡无奇,但似乎是个分界地方,画面过了石碑之后,不知怎么,小径虽然还是一样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但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却明显稀少了许多。 先是地面上的青草逐渐消失,然后是低矮的灌木,最后连两旁本来茂密的树木也渐渐变得稀疏。 不要说地面开始龟裂,就是剩下的几棵树,树身枝头竟也是变得一片枯黄,倒似乎这附近极度缺水,土地被烤焦了一般。 也不知道和那“玄火”二字有没有关系? 君问心心里转着念头,画面沿着小径,转过了最后一道弯。 突然,定力如他竟然也不禁身子为之一震,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大块的空地,空地正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圆形的祭坛,底部悬空,十三根白玉石所做的高达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撑起整座祭坛。 其中祭坛边缘共有十二根白玉石柱,每一根都有二人合抱之粗,而在祭坛中间最粗大的一根白玉石柱,看去至少要五、六人才能合抱起来。 而在祭坛上方,所有的建筑都是用一种赤红色的奇异石材所筑,台阶、栏杆,无不如此。 在祭坛的中央,耸立着高大雄伟的殿堂,呈现出宝塔形状,共有三层,每高一层,便比下一层小了一半左右,但每一层看去几乎都有不可思议的十丈之高。 远远望去,这个祭坛简直就是一团巨大燃烧的赤红火焰,直刺苍穹。 君问心深深吸气,眼前的这个建筑物实在惊人,鬼斧神工这四个字,只怕放在这里也是当之无愧。 这是哪里,竟有如此气势恢弘的建筑? 他心下沉吟,片刻间联想到刚才看到的那块石碑,心中便隐约知道,眼前此处,只怕便是传闻中焚香谷里著名所在——玄火坛。 “嗤!” 画面到此而至,小白身上的梦幻光影也逐渐消失,露出小白熟睡的小身子,君问心下床,小心的将它抱了过来,放在自己枕畔,才重新躺了下去。 却再也无法入眠,那画面中出现的玄火坛,到底意味着什么? ------------ 风声萧萧,古道萧索,孤独的向前延伸。 周一仙和孙女小环已经离开死泽,向东行了三日。 这一天日正当中,他们仍然走在古道之上,只不过古道两侧原本平坦的荒野,已经被逐渐多起来的山丘丛林所取代。 周一仙向前看了一眼,只见前头不远处的路旁有个残破的石亭,正好觉得走的累了,便转头对小环道:“我们过去歇歇。” 小环应了一声,随即向后看了一眼,眼中盈盈都是笑意,道:“道长,一起去坐一下吧!”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野狗道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本来野狗道人离开死泽之后,不知怎么,就远远跟着周一仙和小环,起初还惹的周一仙有些忐忑不安。 但前几日突然在路上遇见那位自称万人往的中年人后,小环与他说了几句话,关系倒也亲近了一些,这几日便接近了许多,直接跟在他们后面了。 周一仙走到亭子中,看着野狗道人也跟着小环走了进来。他对野狗可没有像小环那么客气,白眼一翻,忽地阴阳怪气地道:“我说野狗道长,你怎么一直跟着我们两个人啊?我们可都是穷光蛋,没什么让你好抢的。” 野狗道人瞪了周一仙一眼,反唇相讥道:“臭老头,又在装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根竹竿里有古怪!” 周一仙与小环都是一怔。 周一仙当即如被火烧了屁股一般跳了起来,满面通红,怒道:“好家伙,老夫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果然是觊觎我的钱财。” 野狗道人白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只听旁边小环也微带讶异道:“道长,你怎么知道的?” 小环一开口,野狗道人不知怎么声音就突然小了下去,犹豫了一下,讪讪对小环道:“他每天竹竿不离手,就连睡觉也抱在怀里,这倒也罢了,偏偏他每过一小会儿,总是不由自主地摸摸竹竿,看了这个样子,白痴都会知道那竹竿有问题。” 小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周一仙老脸一红,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忽又觉得这般实在太过丢脸,转回头对野狗道人怒道:“就算我这竹竿有问题,也轮不到你来管,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野狗道人愣了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一仙顿时得意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指着野狗道:“哈,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小样的垂涎我的财物和我们家小环的美色,整天图谋不轨…” “爷爷!” 小环满面通红,大声对周一仙叫了一声。 周一仙这才醒悟话说不对,但老脸拉不下来,呐呐道:“说,是不是…” 野狗道人偷偷看了小环一眼,只见那少女脸上白皙的肌肤此刻白里透红,微带羞涩,但明眸如星,闪闪发亮,一股青春美丽当真如扑面而来一般。 野狗忽地心中一阵没来由的自卑,低下头去。 小环瞪了爷爷周一仙一眼。 她自幼和周一仙浪迹天涯,见多识广,自然比普通人家的少女要放得开,此刻转头对野狗道人道:“道长,你别听我爷爷乱说,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一仙勃然大怒,道:“你居然敢骂爷爷是狗,明明那家伙才是野狗!” 小环吐了吐舌头,冲着野狗做了个鬼脸。 野狗脑海中嗡地响了一声,只觉得眼前满是这美丽容颜,再也容不下其他色彩了,也顾不上周一仙讥讽自己。 周一仙没好气地转过头来,对野狗道:“喂,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呢!说得出好听的理由,老夫就让你跟着;说不出,嘿嘿,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野狗慢慢收回目光,沉默了许久,道:“我也不知道。” “哈!” 周一仙哈哈大笑,满脸不屑。 小环却看着野狗道人,颇有兴趣地道:“道长,怎么了?总不会你无家可回吧?” 野狗苦笑一声,道:“你说对了。” 也不知怎么,他此刻似乎特别愿意在这个少女面前说话,话头一开,居然就莫名其妙地说了下去:“我从小样子古怪,出生后就被父母当作妖怪丢到荒郊野外去,任我自生自灭…” “啊!” 小环以手掩口,吃了一惊。 周一仙却是白眼一翻,一脸不信的样子。 野狗道人继续道:“后来我被一群野狗找到,它们居然没吃我,反而叼来食物喂养了我,所以等我懂事以后,我一直就自号野狗。” 周一仙在旁边又是一声冷笑,但小环却是一脸专注,微微点头。 野狗道人也不理会周一仙,对小环笑了笑,道:“所以我从小就没有家,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狗窝就是我的家了,后来前代炼血堂的一位前辈巧遇到我,一时怜悯将我收入门下,传我道法,从那以后,我便当炼血堂是我家了。” 周一仙冷笑道:“那你便该回炼血堂去,怎么还整天在外面溜跶?” 野狗道人低下头去,面色阴沉,半晌道:“炼血堂已经被鬼王宗灭了,带头的就是你们见过的那个鬼厉。” “什么?” 周一仙与小环同时吃了一惊。 魔教内斗激烈残酷,但对外却并不大肆宣扬,所以周一仙等人对鬼王宗吞并炼血堂一事还不知道。 不过同时吃惊,二人的反应却也不同。 周一仙皱起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半晌摇头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当年黑心老人在时,炼血堂何等威势,唉…” 小环却没想那么多,不过惊愕过后,却想起一事,道:“是那鬼厉带人将你们灭了么,那你怎么还跟着他?” 野狗道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慢慢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小环听后哼了一声,对周一仙道:“年老大那些人,也太没有骨气。” 周一仙却瞪了她一眼,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骨气不骨气的?若是生死关头,那份骨气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小环嘴角一撇,道:“那这位野狗道长不是宁死不降吗?” 周一仙看了野狗一眼,点了点头,道:“我以前倒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份骨气,不简单,不过这些年来,那鬼厉号称血公子,杀人无数,怎么偏偏就放过你了?” 野狗道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周一仙沉吟不语,眼中似有深思之色,平时的嬉皮笑脸已是渐渐消失。 野狗道人看到周一仙突然露出这等神色,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禁一怔,但正好小环开口说话,他的注意力便被吸引了过去。 小环看了他两眼,低声道:“那你这样整天跟着他,心里不难受吗?他灭了待你有大恩的炼血堂,你一定很恨他吧?” 野狗一阵茫然,随后沉默,半晌方缓缓摇头,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本来我是恨极了此人,但这段日子以来,却慢慢想到,其实怪他又有何用?就算不是他,不是鬼王宗,万毒门和合欢派一样会做同样的事,鬼王宗不过抢先一步而已。” “嗯?” 小环没有说话,周一仙倒是先发出一声微带讶意的声音,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野狗道人一番,颇有刮目相看的味道:“你居然能想到这一层,我倒是小看你了。” 野狗道人白了周一仙一眼,显然对周一仙的称赞不感兴趣。 周一仙讨了个没趣,呵呵一笑,也不生气。 ------------- (求推荐票…) 第三百二十章 鱼人族 野狗道人看了小环一眼,只见她一双明眸如水,其中盈盈眼波,像是在流动一般,真个是动人心魄,不知怎么,不敢多看,低下了头,道:“那天从死泽出来,心里又烦极了这样整天在鬼王宗那群人中待着,特别是偶尔还会见到年老大等人,正好看到你们,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上来了。” 野狗道人忽然像想到了什么,迅速抬起头来,对小环道:“但是我可绝没有任何要害你们的心思,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大概就是随便走走吧!如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就走好了。” 小环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呀!我是无所谓的,那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反正天下这么大,我看你好像也没地方去。” 周一仙吓了一跳,拉过小环压低声音道:“笨丫头,你胡乱弄个这个家伙跟着我们干什么?” 小环白了爷爷一眼,道:“什么这个家伙那个家伙的,人家可是有名字的,再说了,他又没有恶意,只不过跟我们走走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周一仙怒道:“你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可是魔教里臭名远扬的人,听说他以前…” 周一仙忽然停口不说,小环盯着他,道:“他以前怎么了?你倒说说你以前听说过他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了?” 周一仙挠了挠脑袋,想了半天,讪讪道:“好像没听说他干了什么…” 小环噗哧笑了出来,正要转身,周一仙一把拉住小环,道:“不过你让这个人跟在我们身边,总是没好处的吧!这又何必?” 小环淡淡道:“好像昨晚我们路过荒岗的时候,从路边窜出来一只野猪,爷爷你可是躲的远远的,是这位道长冲上去将野猪赶走的,不然我这个弱女子可就要一个人对着一只大野猪了。” 周一仙脸上一红,道:“我老人家年老体弱,如何能拦的住一只大野猪?再说了,你算弱女子么,别说野猪,就算来一只老虎你还不是…” 小环忽地咳嗽一声,周一仙也就没说下去了。 小环回头,对坐在一边的野狗道人嫣然一笑,道:“道长,那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了。” 野狗连忙起身,道:“没、没有的事,如果有什么粗活,你让我干就好了。” 周一仙远远的哼了一声。 就在此时,亭外忽然传来一个冷淡平和的声音,道:“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野狗道人身子一震,转头看去,旁边的小环已然失声道:“啊!是你!” 石亭外头古道之上,站着一位年轻男子,面无表情,肩头趴着一只灰毛猴子,正是鬼厉。 这时正是初秋时分,虽是正午,但日头并不如夏日一般酷热,石亭外头也不时吹来一丝凉爽的风。 只是在石亭之中,气氛却随着鬼厉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突然沉默了下来。 野狗道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坐在一旁,眼睛盯着地上,看的出着实有些紧张。鬼厉却仍面无表情地站在另一侧,也不多看野狗道人,反而是注视着周一仙。 小环看了看野狗道人,又看了看鬼厉,半晌小心地道:“嗯,张…鬼厉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鬼厉向她望了一眼,道:“我是来找爷爷的。” 周一仙一怔,道:“找我?” 鬼厉点头,道:“是,请教前辈一个问题。” 小环登时放下心来,暗中对着野狗笑了笑,让他放心,随即转而对鬼厉颇感兴趣道:“啊!你这么厉害的人,有什么事要问我爷爷的?” 正说话间,她忽然望见鬼厉肩头的小灰,一双滴溜溜的眼睛转着,正冲着自己咧嘴而笑,不由得顿时一阵喜爱,笑道:“哈,你还记得我吗?” “吱吱,吱吱。” 猴子小灰一阵叫嚷,点头不迭,忽地从鬼厉肩头跃了起来,跳到小环怀里。 看来这猴子对小环印象极好。 小环笑逐颜开,伸手将小灰接住,不料它入手之后忽地一沉,竟然是出乎意外的沉重,险些竟丢到地上去了。 还好她反应算快,连忙加力,这才稳住身子,将小灰抱稳,但心中一阵惊奇。 这不过数日的工夫,而且看小灰身形也没长大多少,怎么体重突然重了快一半以上,真是奇哉怪哉! 鬼厉看小环逗着小灰,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很是欢喜的样子,眼中深处似也有一丝淡淡笑意,但随即消失,转过头来面对周一仙。 周一仙耸了耸肩膀,道:“我老人家才高九斗、学富六车,天下事哪有我不知道的,不过你居然会向我老人家请教,这倒奇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鬼厉也不去理会他自吹自擂,淡淡道:“那日在死泽之中,有一个鱼头怪人偷袭你的孙女,你还记得吗?” 周一仙一怔,旁边的野狗道人和小环听在耳中,同时都看了过来。 小环一边抱着小灰,一边道:“是啊!那个怪物凶的要命,要不是鬼厉公子和瓶儿姐姐及时出手,我都差点被它害了。” 鬼厉依旧看着周一仙,道:“你当时说那怪物乃是南疆六十三异族之一的鱼人,是吗?” 周一仙沉默了片刻,道:“不错。” 鬼厉一拱手,道:“不知道前辈对这鱼人一族,可还知道些什么?” 周一仙看了鬼厉一眼,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鬼厉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我请教前辈,其他的也不用瞒你了,你们走后,我手下似乎被一群与那鱼人相似的怪物偷袭,死伤惨重,所以我想向前辈了解一下。” 周一仙眉头一皱,身子渐渐挺直,眼中渐有思索之色,却没有说话。 鬼厉也不着急,安静地站在一旁。 半晌,周一仙忽道:“你手下死亡之人,是不是死状残酷,尸体多被砍成数段,惨不忍睹?” “啊!” 这一声轻呼,却是小环发出,看她满脸惊骇,显然很是吃惊。 鬼厉缓缓点头,目光深深看着面前这个老人,道:“不错,正是如此。” 周一仙点头道:“那不会错了,肯定就是南疆十万大山六十三异族的鱼人族所为,这支异族外貌奇异,出生之时即鱼头人身,按他们本族传说,乃是上古鱼神与人类女子交合而生的后代,是以他们一直以鱼神后裔自居,这一异族向来残忍好杀,而且相信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在屠杀之后只有将尸体斩开碎裂,才能将鬼魂同时切碎杀死,免除后患,所以在他们手下,不管动物还是人,多半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忽然传来一阵异声,二人看去,却是小环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有点反胃。 周一仙微微摇头,看着小环叹道:“天下之大,还有多少更凶残无比的事,你还不知道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打听 鬼厉自然不会像小环一样,但也微微皱起眉头,道:“怎么这等凶蛮异族,往日都不曾听闻过?” 周一仙淡淡道:“你向来居住中原,自然不了解这等蛮荒异族,南疆十万大山之中,处处是恶水穷山,那里的人茹毛饮血,与中原开化之人截然不同,不过那些异族向来习惯于他们祖先聚居所在,而且中土之地与南疆相连必经的道路之上,正是天下三大正派之一的‘焚香谷’所在,偶尔有几个蛮族跑了过来,也大都被焚香谷的弟子以仙家道法斩杀了,所以中原之地向来不知南疆异族的详细情况。我也是年轻时候游历天下,跑到南疆十万大山附近,才略为知道一二。” 鬼厉缓缓点头,但眼中精光却是渐渐亮了起来,道:“那按前辈所言,偶尔跑一个异族进来还情有可原,但这么一大群异族无声无息进入中原,而且到了离南疆不下万里的死亡沼泽,根本就是不可能,除非镇守南疆的焚香谷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周一仙忽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才懒得管。” 鬼厉沉吟片刻,点头道:“多谢前辈。” 说罢,他转过身来,却只见小环正抱着小灰逗着它玩。 小环眼角余光望见鬼厉看了过来,不禁笑道:“你这只猴子好可爱啊!对了,它怎么突然重了这么多呀?还有,你看它额头上突然开了一道这么深的灰痕,好像多了一只眼睛似的,呵呵,是不是啊!猴子?” 说着,小环向小灰做了个鬼脸,小灰“吱吱、吱吱”咧嘴而笑,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 鬼厉心中一动。 自从当日在天帝宝库之中,小灰喝下了那杯神秘液体之后,就像喝醉了酒一般,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之后也不见它吃什么东西,但体重就突然增加许多,而且外形也渐渐开始变化,毛色越发光鲜亮泽,特别是额头上的那道灰痕,越来越是明显了。 不过除了这些,小灰却也没什么其他变化,还是一样的贪玩好吃。 开始鬼厉还有些担心,但见小灰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渐渐放下心来。 此刻鬼厉顿了一下,把目光移到野狗道人身上。 野狗道人看了他一眼,眼中不由得有些畏惧。 鬼厉淡淡道:“你打算以后跟着他们一起吗?” 野狗道人沉默了片刻,道:“是。” 鬼厉道:“我以前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年老大这些人随时都会来找你的。” 野狗道人面色阴沉,但看了看小环,仍然道:“我知道了,我也不在乎,是他们自己叛派,还有脸来见我吗?” 鬼厉有意无意向小环望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道:“既然你要这样,那也随你。” 野狗道人一怔,抬起头来,似乎想不到鬼厉这么好说话。 鬼厉却没有管他,走到一边,向小灰打了个招呼。 小灰嗖地一下从小环怀里窜了出来,三两下跳到了鬼厉肩头。 小环怔了怔,颇有些不舍,道:“你这就要走了啊?” 鬼厉点了点头,向周一仙一拱手,随即身下青光泛起,瞬间化做灿烂青光,直冲上天,不一会就消失在天际。 看到鬼厉身影消失,野狗道人忽地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刚才鬼厉站在这里,就有种无形威势,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小环看在眼里,正想笑他几句,忽听身后一阵风声响动,又有个柔媚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妹妹,我们可是又见面了。” 小环一怔,还没回过头已经笑了出来,道:“瓶儿姐姐。” 回头一看,果然正是风情万种、风华绝代的金瓶儿,微笑着站在背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野狗道人毕竟是魔教中人,对金瓶儿颇感畏惧,表情便有些不自在。 但小环与金瓶儿却着实交好,看到她便欢喜不已,拉着她笑个不停。 金瓶儿如姐姐一般,颇为疼爱地摸了摸小环的头,随即有意无意向天空望了一眼,道:“小环妹妹,我今天找你们,其实是想向爷爷问几句话的。” 小环、周一仙包括野狗都是一愣。 金瓶儿淡淡地向周一仙道:“关于南疆异族鱼人,我还有几个问题向你请教请教呢!” 周一仙为之哑然,皱起眉头,金瓶儿目光却在问话之前,又轻飘飘的向天际望去。 只见高空白云之间,隐约有一道光芒穿梭在云中,渐渐向南方而去。 不久后,金瓶儿同样离去。 许久。 “唰!” 一道白光闪过,周一仙等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还未反应过来,身边已经多了一人。 白衣胜雪,飘逸潇洒。 正是君问心! 他笑着将惊讶地瞪大眼睛的小环抱起,旋转了一圈,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头,笑道:“小环,有没有想我?” 小环纤手环着他的脖子,头偏向一边,小脸通红:“才、才没有…” 周一仙无奈摇头,倒是一旁野狗道人见两人亲昵之状,不由得转过头去,脸色很是不好看。 君问心放下小环,转头看向周一仙,笑道:“小环,我来是想向你爷爷打听些事情…” “啊?” 小环一声惊呼。 周一仙面皮抽搐,他气急败坏道:“还来?本仙人今日还做不做正事,一个个地过来问话,真是…” “爷爷!” 小环嗔道。 周一仙讪讪闭嘴。 君问心皱眉困惑,小环一见,便拉着他的袖子,引到一边,将方才鬼厉、金瓶儿所问之事一一道来… 君问心讶道:“竟有此事?” 说着他摸了摸眉头,沉吟不语。 “怎么,你小子原来不是来问这个的?”周一仙在一旁惊讶道。 君问心转过来点点头,淡淡道:“不错,我乃是另有要事,不知前辈可有听说过九尾天狐?” 当下将昨晚发生之事和自己的困惑,向他道来。 周一仙眉头蹙紧,他沉吟许久,道:“这世间唯一的九尾天狐,明明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被焚香谷捉住,关在了‘玄火坛’上,你这白狐会不会与其有些关系?否则,以这白狐的修行,最多不过十年,怎可能生出九尾幻象?” 君问心抱起小白仔细看了看,这小东西现在倒是很正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与他对视,他摇了摇头,将小白放回怀里,它自己倒是颇不安分,居然伸出小巧可爱的舌头在君问心下巴上舔了两下。 “别闹!” 君问心没好气的拍了下它纤巧的狐首,也不顾它抗议的“吱吱”声,自顾自的喃喃道:“看来我要往南疆一趟了,不管是小白还是鱼人之事,总要去查一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有大事要发生的感觉…” 周一仙瞥了他一眼,嘱咐道:“你可是打算一探焚香谷?这个门派颇有些古怪,你最好小心些,尤其是镇守‘玄火坛’的上官策,成名已久,其法宝‘九寒凝冰刺’更是威力非凡。” 君问心点了点头,淡笑道:“嗯,多谢前辈提醒。” 说着他转过头,只见小环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想是对自己探访焚香谷有些担忧。 君问心走上前,捋了捋她的秀发,笑道:“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 说着他又看向不远处的野狗道人,眉头一皱:“他…” 小环一见,忙将野狗道人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君问心皱眉讶然道:“他要跟着你们?” “恩,是啊,我看这位野狗道长也不是坏人,所以就让他跟着我们了…” 君问心摇了摇头,这丫头还挺善良,连魔教妖人都敢收… “唰!” 下一霎,他鬼魅般的身影一闪,忽然出现在野狗道人身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柄古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别杀我…” 野狗道人面色骇然,只觉得与这君问心差距太大了,不愧是青云门少掌教,一出手,恍如雷霆,没有任何预兆,自己根本不曾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制住。 他哆嗦着嘴唇,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小环一见,登时惊讶地捂住了柔唇,正要上前,手臂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周一仙,她惊讶问道:“爷爷,怎么了,哥哥为什么突然这样?” 周一仙摇了摇头,道:“没事,他是为了你好。” “啊?” 小环讶然看去,只听君问心淡淡道:“我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若胆敢对他们不利,不管是天涯海角,我发誓,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野狗道人却是没由来地浑身一颤,只是不住点头,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开什么玩笑,有此人一句话,自己不仅不敢打这两人的主意,甚至要拼命保护他们,否则一旦出什么事,岂不是要算账算到自己头上? 君问心缓缓收回诛仙古剑,转身向小环行去,只有他淡淡的声音继续传入野狗道人的耳朵:“…行走江湖,总有危险之时,若是你能护得他们一二,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野狗道人先是一愣,继而眼睛一亮,心中大喜,他自然很是明白,从青云门少掌教君问心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有着什么样的分量… 小环这才明白君问心为何忽然有此举,嘴角掀了掀,小跑过来,两只小手拉着君问心温暖的手掌,左右晃了晃,娇声感激道:“谢谢哥哥!” 君问心看她俏靥如花,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微笑,他不禁伸出手,在她可爱的琼鼻上轻轻一刮。 小环鼻头微皱,拍掉君问心的手,双手撑腰,气呼呼地道:“老把人家当小孩子!” 君问心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螓首,微微一笑。 ------------- (求推荐票…)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南下 南疆恶地,是神州浩土的极南所在,传说那里穷山恶水,盛产的乃是毒虫猛兽。 其与中原地带最为明显的分界地方,便是在极南之地突然如平地崛起的山脉。 高大巍峨的山脉一座连着一座,高耸入云,将南北隔断。 自古以来,中原丰腴之地便少有人前往南疆,原因无他,一来道路险峻,二来猛兽毒虫、瘴气恶水太多,且土地多贫瘠,无法农耕。 后来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间开始流传南疆那无尽大山之中,有各种野蛮异族,茹毛饮血,残忍好杀,其中更有生食人肉的恐怖兽人,自此更无人胆敢前去,反而是天下震恐,日夜担忧那些异族会不会有朝一日,从那些大山之中突然跑了出来,侵入中原,危害天下。 不过千年以来,却没有什么蛮族害人的传闻,虽然在南疆边陲之地,也不时曾流传过几例看到古怪异族模样的怪物出现,但多半无疾而终,渐渐的也被人们淡忘了。 今时今日,就算是在南疆边陲生活的人们,也大概只有母亲夜晚哄孩子睡觉的时候,说上一句“再不听话,那些蛮族怪物就要来捉你了”这些话,平日里,却从未有人会想起这些深山中的异族是不是真的存在,更不用说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之地了。 说起来,那一片被层层迷雾笼罩的十万大山中,如今已是被天下百姓遗忘的地方了。 虽然天下寻常百姓忘了这些异族,但有一些修真炼道之士却没有忘。 无论正邪魔道,只要资历老一些的,便知道这千年来南方异族之所以无法祸害天下,正道巨派“焚香谷”实是厥功至伟。 十万巍峨高耸屹立的大山,隔绝了南北往来,中原之民无法南下,那些异族蛮人也难以北上。 但在千年之前,一次不可思议的天雷浩劫从天而降,方圆千里之内的百姓死伤无数。 浩劫过后,有人发现,在巍峨山脉之中,天雷巨力竟硬生生将高山某处劈开,露出了宽仅三尺的一条幽暗小道。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世间流传起十万大山之中,隐有蛮族怪人不时侵扰民间,边陲百姓苦不堪言,直到焚香谷一脉的出现。 焚香谷在正道诸派之中,来历最是神秘缥缈,最早在一千五百年前,便有这一脉弟子行走天下。 若单论渊源,全天下只有青云门和魔教比焚香谷历史更长,连天音寺也不如它。 虽然如此,这一派往日却极为低调,虽然不时会出现几个道行高深的有道之士,但对天下局势的影响却不大。 直到八百年前,这一派在南疆边陲之地那条漆黑隧道附近,找到了一个山谷定居下来,从此自称“焚香谷”。 在八百年中不可思议的高手辈出,势力日盛,到如今已然和青云门、天音寺分庭抗礼,成为天下正道三大派之一。 而相应的,焚香谷当代谷主云易岚,也是与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泓上人齐名的正道巨擘,只不过此人向来低调,单论名气却是不如以上二人。 因为地理关系,焚香谷几乎是本能地担负起了看护那条在当地被称呼为“黑洞”的幽暗小道,从那以后,便再无听说过有蛮族怪物侵扰百姓的传闻了。 故在当地百姓心中,焚香谷声誉极高,被人尊崇为神仙一流。 这些资料在青云门内都有记载,君问心在这十年之中也曾经看过,如今在脑海中缓缓翻了出来。 此刻已经是他在询问周一仙关于九尾天狐的消息之后南下的第三日,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十万大山附近。 南下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门下弟子的事务,由萧逸才等人将此前之事回禀门派,并将君问心独自南下之事向掌教真人解释一二,只是田灵儿在君问心离开之时也不知所踪,寻找无果,其他人只得先行返回青云。 夜已深,这一晚明月当空,云层颇厚,不见有几颗星星,但月华清辉洒向人间,也把他处身的这个山头照的颇为明亮。 君问心站在山丘之上,向南眺望,眉头微微皱着。 狐狸小白依然趴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捧着一个不知哪里摘来的野果,正津津有味地啃着。 这一路下来,在最初两日,他还有追踪到鬼厉与金瓶儿的踪迹,但到了今天,鬼厉却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 难道,鬼厉已经和那些神秘莫测的鱼人发生冲突了吗? 君问心微微叹息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担忧之色。 南疆蛮族与中原人物截然不同,这在青云门残存记载中已经提到多次,那里的人根本不懂什么修真炼道,但却似乎有各种诡异巫术奇法,匪夷所思。 这一番鬼厉忽然神秘失踪,君问心隐隐有些担心。 此刻他凝望前方,只见黑夜沉沉,南方处黑影幢幢,似有什么巨物在夜色里张牙舞爪,想来便是传说中的十万大山。 而在那片山脉之下的某个地方,就是传说中神秘的焚香谷了。 南疆边陲,向来就是焚香谷势力范围,正道弟子孤身进入,若不与焚香谷接触,恐怕有诸多不便。 只是君问心总觉得未查清情况如何,就去寻求焚香谷帮助,似乎有几分不妥,更别说还有九尾天狐之事,说不得还要与焚香谷处于对立面,再加上他一直看李洵不顺眼,没有主动找他麻烦就不错了,要他现在去焚香谷攀交情,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君问心正沉思时候,忽有所感,抬头望天,只见天际一轮孤月,穿梭在淡淡黑云之间,仿佛也有了几分妖异。 “唰!” 一道暗色红光,突然出现在夜空之中,在月华清辉之下,掠过天际,向南方一处山头落了下去。 “嗤!” 君问心目光盯着那道诡异红光,双眉渐渐皱起,片刻后似下了决心,拍了拍肩膀上的小白,随即脚下白光泛起,诛仙闪烁着幽幽银白光芒,托着他和小白慢慢升起,陡然间加快速度,往那道红光方向追了过去。 -------------------- 第三百二十三章 伏击 夜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黑云渐渐多了起来,天际那轮孤月的光华也渐渐暗了,倒是有种南疆地方特有的幽暗妖异之气,在这个夜晚越来越是浓郁。 那道神秘红光飞行了一会,在离君问心藏身的那个山头往南十里处的一座山间落了下来。 南疆多山,山上也多草木,只不过这座无名小山的森林之中,却有一座荒凉古刹。 “呜!” 那道红光就落在古刹前头,一阵光芒晃动,现出一个身材枯瘦的老者来。 他向四周张望了几眼,确定无人之后,便走进了古刹。 荒山野岭,荒芜古刹,却有人深夜到此,其中自然有不可告人之事。 片刻之后,在古刹外的树林阴影之中,君问心的身影缓缓现了出来。 他的目光在这无名古刹上打量了一番,随即又抬头望了望天。 夜空里黑云更重,渐渐遮去了月华。 他身影晃动,悄无声息地向古刹掠了过去。 这座古刹显然荒废已久,寺内到处是残垣断壁,从外面看去,就连大殿那里也是破损无比,到处是破洞。 夜风冷冷吹来,残破窗子吱呀晃动,低低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特别凄凉,还隐约有一丝诡异。 “啵!” 一声轻微的响声,似有什么人点燃了火摺,一点微弱灯火在大殿里头亮了起来。 只是这灯火昏暗,只能将大殿照亮一点,稍远一些的地方,便仍旧笼罩在黑暗之中。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突然,一阵诡异莫名的声音在大殿中响了起来,这声音如深夜鬼哭,又似毒虫夜行,听了登时令人心头发麻,难受之极。 君问心隐身在阴暗中,静静地向大殿内望去。 赫然见到在大殿昏暗灯火之下,除了刚才那个老者,竟还有另外二人。 一人三十多岁模样,身材中等,另外一人身材颇高,但不知为何,全身上下用一条披风紧紧包裹着,连头上也没露出一分,而那种诡异莫名的声音,竟然就是从这个人披风底下发出来的。 这声音回荡在幽暗古刹之中,越发妖异,仿佛恶鬼苏醒一般。 君问心冷冷望着,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诡异话语,自然不知其中含义,但看其他二人神色,便知道会有结果。 果然那神秘人说了一会,暂时停了下来,站在他身边一直凝神倾听的中年男子转头对那个老者道:“族长说道:‘这一次无功而返,反而让本族折损人手,暴露行藏,都是你们消息不准,兽神大王听说之后,已然大发脾气…’” 那中年男子说到“兽神”二字的时候,声音突然变低,而那个裹在披风下的高个身影,竟也似抖了一下。 那老者也皱了皱眉,道:“我们本来的约定,便是告知兽神大王那颗‘天帝冥石’所在,据我们所知,那颗奇石的确就在死泽中的天帝宝库之内,这如何怪我们消息不准?” 他看了看那个披风下的神秘人物,嘴边忽然掠过一丝讥笑之色,道:“只怕是你们自己力不从心吧?” 此言一出,那用披风包裹的神秘人顿时应声而道:“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这种怪异声音一叠声地说了出来,隐身在一旁的君问心虽然不明白其中含义,但听这声音急促尖锐,显然那神秘人物大是愤怒。 这神秘人“叽叽叽叽”说了好一会儿,居中翻译的中年男子面色也是渐渐难看,好不容易等他停了下来,中年人迟疑了片刻,才道:“族长说:‘他们虽然从未到过死亡沼泽,但也知道那里从无人烟,此次突然多了无数中土修真高手,自然、自然是你们消息不对。’” 那老者看中年人似乎是说完了的样子,不由得一怔。 刚才那神秘人说了许久,这中年人翻译过来,却只有这几句,想来是中间那神秘人物多有咒骂恶语,中年人不愿翻译。 那老者沉吟片刻,看样子似乎还是不愿意与神秘人翻脸,遂道:“此次天帝宝库出世,异兆宏大,震动天下,想来那些中土修真高手也是闻讯而去,这就非我们能够控制了。” 用披风包裹的那个神秘人余怒未息,又是一阵怪声,中年人侧耳倾听,频频点头,随即对老者道:“族长说:‘那颗天帝冥石对兽神大王十分重要,关系重大,此次无功而返,兽神大王勃然大怒,当场就杀了好几个族人…’” 那老者听到这里,面色凝重,似是心情沉重,但眼中一丝讥讽之色却仍是忍不住的一闪而过。 中年人继续翻译道:“‘所以请你们速速打听这颗宝石到底落在谁人之手,他们好再次前去取来献给兽神大王!’” 隐在一旁的君问心突然心中一动,听他们几次提到天帝冥石这件事物,莫非就是被小白吞食的那颗奇石? 只见那老者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道:“好,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三日之内,我们就给你一个答覆。” 神秘人哼了一声,“叽叽叽叽”说了几句。 那中年人向老者点了点头,道:“族长答应了,说三日之后,还是在此处相见。” 老者点了点头,还待说些什么,那个神秘人却身子一转,径直走了出去,根本不再看他们一眼,倨傲无礼之极。 那老者脸色一变,怒容满面地看着那神秘人的背影。 中年人连忙拉了他一下,连连摇头,老者看了他一眼,这才忍了下来。 待那个神秘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老者忽地“呸”了一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一群畜生而已!” 中年人赔笑道:“师叔,您老别生气,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那老者冷笑道:“我才懒得理他们。” 说着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说起来,孙图,你在那些畜生中生活了三年,学习他们的鸟语,只怕吃了许多苦吧?” 被叫做孙图的中年人笑了笑,道:“弟子受师门厚恩,无奈资质浅薄,正苦着无力报答谷主以及诸位师叔厚爱,正好有这个机会,弟子怎敢不尽心竭力!” 君问心猛然间听到“谷主”二字,心中顿时一凛。 那师叔却笑了笑,似乎十分嘉许,伸手拍了拍孙图的肩膀,忽然间又冷笑道:“还好谷主明鉴,知道我向来沉着,所以派我前来与这些畜生相会,若是上官策那个老家伙来,还不得当场就坏了事!” 孙图干笑一声,面上神色有些古怪,嘴里喏喏应声,却似乎也不敢在背后议论那个上官策。 一旁的君问心此刻再无疑问,上官策乃是南方“焚香谷”中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虽然向来不在天下行走,但威名早着。 尤其是十年前青云一战,鬼王更施巧计,派周隐假扮上官策暗算天音寺僧人,果然一举成功,几乎将青云、天音两大派置于死地。 当时君问心还是普通的青云弟子,正在场中,自然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听两个人口口声声叫着那个神秘人做“畜生”,刚才那神秘人的身分似也呼之欲出,只是向来正义凛然的焚香谷一脉,此刻竟然透露出不可思议的邪气。 君问心冷冷地注视着大殿里那两个人,他一向看焚香谷不顺眼,尤其是那焚香谷少主李洵,如今他们居然行事如此诡异,他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不由得对自己没有贸然拜访焚香谷的决定大为庆幸。 他在黑暗里,嘴角一丝轻蔑的冷笑。 场中,那两人又商量了几句之后,孙图一口吹灭了大殿烛火,二人便向外走去,看来是想离开此处。 “吼!” 君问心在暗处皱了皱眉,正沉吟时,忽地,从古刹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怪异嘶吼! 古刹中诸人都是吃了一惊,那老者和孙图同时停下脚步。 这声音凄厉而愤怒,中间仿佛还带着一丝惊惶,听着似乎是什么野兽吼叫,而非人类惊呼。 只是君问心略一分辨,登时听出这声音是刚才裹着披风的那个神秘人物发出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唰唰!” 与此同时,老者和孙图也听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同时腾空而起,向寺外飞去。 深山野岭,竟然还有人伏击! 月光冷冷,仿佛妖异之色更重了。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再遇金瓶儿 “嗤!” 古刹之外,远处一个山丘背后,一道紫芒在夜色里霍然绽放,冲到半空,随即劈下。 远隔在数十丈外,君问心竟也感觉到那一丝凛冽煞气。 他双目瞳孔一缩,片刻间已然认了出来那是什么法宝。 又是她,金瓶儿! “唰!” 焚香谷那两人如飞而至,但那老者的道行明显比孙图高了许多,只一会工夫竟将孙图拉开了数丈之远,同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暗红仙剑,往那道紫芒闪亮处疾飞过去。 “吼!” 只是还不等他飞到山丘背后,只听得一声大吼,带着绝望,回荡在这个黑暗的夜色之中。 那老者脸色大变,脚下更急,呼的一声已然飞了过去。 君问心悄无声息地从另一方向也跟了上去,绕到了山丘背后。 一股血腥气息登时扑面而来。 被劈为两半的披风从半空中缓缓飘下,暗红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那个现出真身的神秘人物,果然是一个鱼头人身的鱼人,但此刻竟被人生生从头到胯下一刀劈成两半,尸身倒在地上,但凶手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从头到胯下…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这丫头下手真够凶残和恶毒的。 那老者惊怒交集,这凶手在顷刻间出手杀人,随即隐身不见,这份道行当真非同小可。 虽然他心里看这些鱼人极不顺眼,但却知道谷主与这些蛮族实有大事商议,此番竟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暴起狙杀,万一那边追究起来,自己实在难以交代。 这时孙图也赶到现场,将这一幕血腥图像看在眼里,登时目瞪口呆。 “唰!” 那老者脸色难看之极,忽地腾身而起,暗红光芒托在脚下,飞到半空,举目四望,却只见四下漆黑一片,茫茫林海,哪里找的到凶手踪影? 忽地,他大声喝道:“哪一位高人在此,请出来一见,焚香谷吕顺请教!” 这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片刻后在林海山间隐隐有回声传了回来,到处都是“吕顺请教…吕顺请教…” 只是除此之外,却是再无声息。 吕顺双眼如要喷出火来,片刻后落地,对孙图疾道:“你收拾一下族长尸体,带回谷中,凶手下手不久,必定还在附近,我挖地三尺,也要将此人找出来。” 孙图连忙点头,道:“师叔小心。” 话音未落,吕顺已然腾身而起,没入了那一片黑暗树林之中。 孙图转过身来,看着地下那变成两半的尸首,一股血腥气味扑鼻而来,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呸了一声。 君问心缓缓退了回来,在暗处沉吟片刻,又向四周地形仔细望了一眼,随即目光落到了自己刚刚出来的那座古刹之上,立刻悄无声息地掠了过去。 夜色冷冷,黑云蔽月。 虽然不过才一会工夫,但这座古刹之内,突然又像是阴沉黑暗了许多,只有偶尔从黑云里探出头来的月光,才会照亮了些许地方,但片刻后又归于黑暗。 君问心缓缓走了出来,站在大殿之前的空地上,一双眼紧盯着大殿。 “吱呀!” 冷风吹来,残破的窗户发出了诡异的声响,在黑暗中低低响着。 “少主果然厉害,我瞒得过吕顺,却瞒不过你啊!” 大殿里的黑暗中,忽地响起了幽幽的话语,轻轻飘了出来。 君问心淡淡道:“我是青云少掌教,不是合欢派的少主,当不得姑娘你如此敬称…” ------------ 狐岐山。 鬼王宗总堂所在。 在荒凉的山体之下,鬼王宗的总堂隐匿在坚硬的岩洞之中。 在弯弯曲曲的隧道里,某个幽深静谧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两旁石壁上每隔数丈,镶嵌着一盏铜灯,照亮了些许地方。 面蒙黑纱的幽姬,身影飘忽,独自向前走着,远远看去,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缕幽魂。 这个地方,已经是鬼王宗的禁地所在,与碧瑶所在的寒冰洞同是鬼王宗里最神秘的地方,向来严禁普通弟子出入。 但幽姬身为上一代鬼王宗四大圣使之一的朱雀,是鬼王宗最核心的成员之一,所以才能自由出入这个地方。 只不过,她往前方那幽幽延伸、仿佛永无止境的深深隧道望了一眼,脚步却忽然慢了下来,看去似乎有几分迟疑之意,但终于还是迈步走去。 “吼!” 前方阴影深处,此刻仿佛传来几声怪异的低低咆哮声,像是什么野兽嘶吼。 又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隧道,两旁的灯光也越来越是昏暗,终于,在弯过了一个拐角处后,幽姬走到了这条隧道的尽头,那里赫然是一道石门,门楣上刻着三字: 困龙阙。 幽姬盯着那三字望了许久,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从刚才开始就不时响起的怪异咆哮声渐渐清晰了起来,空气中,也仿佛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她面上的黑纱动了动,似乎是摇了摇头,轻声叹息,然后走进了这个石门。 一进石门,豁然开阔,里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旁边岩壁上怪石突兀,各具形状。而在幽姬处身的石门前,是一条悬空的石径,蜿蜒向前,通向石窟中央。 此时此刻,她竟然是处身在这个巨大石窟的半空中。 幽姬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这等景象,也没什么吃惊表现,只沉默了片刻,就顺着那条窄小石径向前走去。 石窟的上半部分是一片黑暗,但就在石径的下面,却有红光隐隐闪耀,反射上来,反而将石窟上边的岩壁映的有些狰狞。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越发重了。 这条巨大石窟中的悬空石径,也不知道是天生形成,还是人工所造,就这般横悬空中,远远望去,底下竟无一根可以支撑的石柱,直是匪夷所思。 幽姬黑色的身影在石径上走着,行走间却连一点脚步声也无,倒真有几分鬼气森森的样子。 不过没走多久,她就看到了前方的那个身影。 鬼王。 石径的尽头,是一个七尺大小的石台,鬼王此刻就站在上面,负手而立。 从背后望去,他的身影沉稳而厚重,看去似乎有和这个巨大石窟融为一体的奇异感觉。 幽姬走到他的身后,低声道:“宗主。” 鬼王回过头来,点了点头,微笑道:“你来了。” 幽姬面上的黑纱忽地一顿,似是吃了一惊。 石径到了这个平台,就算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空荡荡,相应的,石窟底下的神秘红光,从此处看也亮了许多。 此番鬼王转头,那红光顿时在他转身间射了过来,隐隐约约将他的面容照的有些模糊,甚至连他的眼睛里,都似有淡淡红芒。 鬼王似乎没注意到这些,只道:“你过来吧!” 幽姬走了过去,站在平台之上,顿时眼前大亮,再无石径遮挡,将石窟底部事物一览无遗。 ---------------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有几分亲昵 这个石窟下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鲜红的血液灌满了巨大石窟的底部,真不知道鬼王宗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新鲜血液。 想来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味,就是从下面而来的。 在血池之中,赫然浸泡着两只巨兽,一只是死亡沼泽中的黄鸟,一只是东海流波山上的奇兽夔牛。 这两只上古奇兽大半的身子都被浸泡在血水之中,同时从血池上方各有一道暗红光芒笼罩在它们身上。 看那暗红光芒所发出的地方,正是被莫名力量凌空孤悬的伏龙鼎。 伏龙鼎所在位置,离鬼王和幽姬站立处颇远,但幽姬仍然能看到在伏龙鼎上有一道黑色人影正在施法,只是在红芒遮挡下模糊不清纵然如此,她却依然知道那是什么人——鬼先生,魔教鬼王宗中最神秘的人物。 幽姬身为鬼王宗上一代的四大圣使之一,对鬼王宗大小事情几乎了若指掌,但只有这个鬼先生却是例外。 原因很简单,此人原先并非鬼王宗之人物,而是当代鬼王登位之后,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一位神秘人物。 鬼王对他极为敬重,而这个神秘人物在极少数的出手中,所展现的诡异道法,也让青龙、幽姬等鬼王宗高手为之动容。 但在幽姬心中,却始终对此人抱有深深警惕之心,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在鬼先生的大力推动之下,鬼王终于在十年之前开始启动“四灵血阵”。 鬼王宗历代传递的镇宗法宝伏龙鼎,来历神秘莫测,其中蕴含着无尽灵力,非正非邪,诡异之极。 而在伏龙鼎鼎身之上,除了古拙花纹之外,还刻着许多神秘铭文,历代鬼王宗祖师都无法参透。 但到了当今这一代鬼王,他胸中包罗万象,实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正好在他身边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对这种神秘文字似乎专有研究的鬼先生,二人合力,竟然将这些神秘文字给解了出来。 原来这伏龙鼎鼎身铭文,所记载的是一种名叫“四灵血阵”的诡异法阵,需要以远古洪荒时代的四种奇兽灵力,引发伏龙鼎本身诡异法力,成一威力无匹的绝世法阵。 按照伏龙鼎铭文中所说的,这四灵血阵一旦形成,其力量便足以毁天灭地。 鬼王乃是雄才大略的不世枭雄,自然不会对这种强大力量视而不见。 十年之前青云一战,青云门诛仙剑阵威震天下,所向披靡,直非人力所能抵挡,鬼王仔细思量,惟有这四灵血阵,才能有战胜诛仙剑阵的可能。 从那以后,鬼王宗的一切行动,便开始围绕四灵血阵而进行了。 幽姬目光从鬼先生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上收回,望向血池中的那两头灵兽。 虽然被血水围绕,但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头的黄鸟显然并不甘愿,不时发出愤怒清啸,双翅展动,登时将周围血水鼓出巨大波涛。 只是这血池之中的血水似乎对它有奇异的克制功用,黄鸟的灵力和力量显然远不及往日,特别是在它头上还有一道从伏龙鼎上发出的暗红光芒笼罩着它。 黄鸟一有异动,这暗红光芒登时明亮,被其笼罩的黄鸟顿时如遭泰山压制一般,刚刚昂起的身子立刻就像受到不可匹敌的重力生生压了回去。 如此几个回合之后,黄鸟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去,虽然还在反抗,但却越来越是无力。 而在血池的另一头,单足巨躯的奇兽夔牛整个身子浸泡在血池之中,一动不动,只有目光偶尔向黄鸟那边望上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困在此处时间久了,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望着这两只原本不可一世的灵兽竟然落到这个下场,幽姬忍不住在黑纱之下微微皱眉,心中一阵莫名的反感。 站在她身边的鬼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向她看来,忽然道:“你在想什么?” 幽姬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淡淡道:“没什么,宗主。” 鬼王看了看她,随后目光移到血池之中,半晌后缓缓道:“如今四灵血阵已经完成一半,只要再找到另外两只灵兽为引,我们鬼王宗称雄天下之日,指日可待。” 幽姬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是。” 鬼王负手而立,目光仍没有离开血池之中那两只灵兽,口中却突然转换了话题,道:“你比我先到死泽,我嘱咐你暗中观察君问心与鬼厉,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幽姬面上黑纱轻轻动了动,片刻之后,道:“鬼厉在死泽之中,带领手下周旋于万毒门、合欢派和正道之中,在那等复杂诡秘、杀机重重的情势下,依然进退有据,并最终与他人联手灭了长生堂,虽然有君问心从中捣乱,功亏一篑,但他行事实有大将之才,而且…”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 鬼王略感意外,道:“怎样?” 幽姬迟疑了片刻,道:“他在内泽之中,突起偷袭重伤了万毒门的秦无炎,心思坚忍狠辣,不可小觑了。” 说着,幽姬忽然心中一阵恍惚,自己在谈论的这个人,真的就是当年那个张小凡吗? 鬼王却似乎颇为满意,点头道:“此子性情坚忍刚毅,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些年来他修习我圣教功法,又有天下无双的邪器日夜伴身,性子暴戾好杀一些,也算正常。” 幽姬抬头向鬼王看去,只见他嘴边隐隐有一丝笑意,但衬着他那张不怒而威的脸庞,竟然透出一股寒意。 “不过…”鬼王忽然说道:“还有君问心呢,你可曾对他好好观察,他才是最重要的目标!” 幽姬身子一震,却见鬼王面容淡泊,看不出他究竟想着什么,只是她心中不知怎么,突然一阵紊乱。 她与青龙二人暗中潜入死泽,大多数情况下,她都在关注君问心的行踪,只是近年来鬼王对君问心越发上心,因为某些特殊的缘故,她一直对君问心比较关心,尤其是相当于半个女儿的碧瑶为他而死,幽姬深心里确实希望他能好好的,但是鬼王明显有着什么阴谋,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了?” 鬼王转过头来,看着幽姬。 幽姬缓缓低头,因为黑纱蒙面,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表情,片刻之后,依然很清楚、很冷漠地回答鬼王:“是,君问心天纵奇才,长生堂一事如今想来根本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蛮荒之行是铺垫,死亡沼泽重重危机之下,他依然能够纵横捭阖,玩弄圣教三大公子于股掌之间,实在不容小觑…” 便在此时,鬼王忽然道:“那陆雪琪与他什么关系?” 幽姬面纱一阵颤动,最后还是缓缓道:“这十年来,君问心与陆雪琪因为碧瑶的原因渐渐疏远…但是此次死亡沼泽中,他们二人的关系确实…有几分亲昵。” 她的声音不知怎么,似乎有些嘶哑。 鬼王没有再说话,但是只在片刻之间,周围的血腥气息突然十倍、百倍的浓烈起来。 那个男人依旧负手而立,但不知是不是因石窟底下红光照耀的关系,他眼中红芒霍然大盛。 幽姬缓缓向鬼王行了一礼,向后走去,慢慢走出了这个隐隐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石窟。 只是她刚走到石门那里,就突然愣住了,青龙静静地站在石门外头,淡淡地望着她。 幽姬迎着他的目光,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青龙缓缓走上前来,从她身旁擦身而过,向石窟深处走去,留下幽姬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隧道之中。 自始至终,他没有和幽姬说一句话。 -------------------- 第三百二十六章 联手 南疆幽月,孤悬在西方天际。 深山古刹,虫鸣凄切,一派凄凉幽暗景色。 “呼!” 一声呼啸,光芒闪处,吕顺驭剑飞来,落到了这座古刹庭院之中,双眼里精光闪耀,一分一分仔细地向这座古刹大殿扫过去。 他在刚才已经驭剑搜遍了附近十里,毫无所获,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思量之下,突然惊觉这座古刹反而是自己疏忽的所在。 夜风冷冷,已经废弃的大殿连大门都已经不见。 虽然就在刚才不久,吕顺还在大殿里面与人谈话,只是此刻看去,里面突然变得阴气森森,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窥视着他一样。 他手心忽然冒出了些许冷汗。 刚才死的那个鱼头人身的怪物,是南蛮鱼人族的族长,此番在与自己见面的时候被人狙杀,自己实在是脱不了干系。 他深知南蛮异族和自己门派暗地里有着神秘交往,更了解那些蛮族的可怕与残忍,此番若不给蛮族一个交代,只怕自己要有苦头吃了。 以他对南蛮异族的了解,这些鱼人的战力非同小可,虽然和自己这等修行高深的修真之士相比仍有不如,但要想一招即杀,这狙击之人的道法之高,只怕不在自己之下。 吕顺深深吸气,忽地高声道:“是哪一位高人?请出来说话。” “说话…说话…” 夜风带着他话音的尾声,在古刹中间轻轻飘荡着,只是大殿之中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声音。 吕顺脸色更沉,一咬牙,手中仙剑光芒大盛,人剑合一冲进了大殿之中,大殿里登时明亮起来。 “唰唰!” 但就在他人影刚刚没入大殿的同时,大殿残垣断壁的一侧,两道黑影迅速无比地离开大殿,没入了旁边的黑暗阴影之中,再无声息。 半晌,只听吕顺在大殿里东翻西找,乒乒乓乓响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颓然走了出来,显然一无所获。 他站在台阶之上,面色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一跺脚,叹道:“罢了,罢了。” 说着不停摇头,随即驭剑而起,往南飞去,片刻间消失无踪。 古刹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刚才被吕顺惊吓消失的虫鸣,也再一次响了起来,冷月清风,又是一副荒凉景色。 只是随着吕顺消失,这古刹仿佛也失去生机一般,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嗤!” 又过了片刻,忽然半空中一声锐啸,红色剑芒突然从高空云层疾冲下来,迅疾无比地落在古刹庭院之中,摇晃几下,现出了吕顺身影。 他这番去而复来,竟然是施了个空城计谋,假装远遁,却从远处折返,藏身在天空黑云之中。 可惜饶是如此,古刹之中却依然无人出现,吕顺面上终于露出沮丧神色,长叹一声,沉默了片刻,才再次驭剑而起,往南方飞去,此后再也不见他的踪影,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唰唰!” 古刹之中,也再一次恢复了宁静,但片刻之后,两道黑影晃动,缓缓现出了两个人影。 当先一人慢慢走到庭院当中,月华如水,冷冷洒下,将他的身影在残破的青石庭院石板上,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那人正是君问心。 抬头,望月。 月色清冷,照在他清俊的脸上。 忽然间,他看去竟仿佛有了几分沧桑。 就连趴在他肩头的狐狸小白,此刻也沉默着,和主人一样,默默地抬头望着月亮。 “怎么?少掌教喜爱这南疆月色吗?” 忽然,身后另外一道仍旧隐没在阴影里的窈窕身影,发出悦耳轻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君问心慢慢收回目光,却并不回头,也不回答阴影里那个女子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个鱼人?” 依然隐身在阴影中的那个女子发出一声轻笑,道:“那些鱼人害了我的手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出一口气啊!” 君问心脸色丝毫不变,显然对这些话根本不信,淡淡道:“久闻‘紫芒刃’乃九天神兵,今日在姑娘手中施展开来,果然有神鬼不测之力。” 那女子一声轻笑,声音柔媚悦耳,使这凄凉夜色,突然似添了几道颜色一般,变得鲜活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她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赫然是魔教合欢派,人称“妙公子”的金瓶儿。 只见在月色之下,她依旧是一身鹅黄衣裳,柔顺衣襟在夜风里轻轻摆动,几缕细细发丝在鬓发间垂下,微显零乱,却似乎更有种莫名的撩人情怀。 深山古刹,冷夜美人! 此时此刻,她眼波盈盈如水,眉目间似有春光图画,清丽无方,一时间,竟连这夜色仿佛也温柔了起来。 君问心转过身,目光在她脸上看了看。 金瓶儿嘴角依然挂着微笑,柔声道:“少掌教你身怀异宝,乃是可与鬼王宗的伏龙鼎神器一较高下的不世奇珍,我这小小的紫芒刃,哪里敢和你的神剑相提并论?” 君问心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但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淡淡道:“姑娘此番南下,可也是为了追查这些鱼人异族的吗?” 金瓶儿微微点头,随即眼中眼波流转,道:“不过没想到此事居然和焚香谷有关系…怎么?公子难道又想除魔卫道,将我这挑拨离间的魔教妖女留在此处?”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心中对这个女子的评价却是越来越高。 刚才她突起狙杀鱼人异族族长,这份道行之高,似乎比起当日在死泽之中,与自己还有燕虹三人围斗法时显露出来的道法要高出不少,只怕当天她是没尽全力。 只是这道行高深还是其次,自己当日也保有后手。 但金瓶儿狙杀鱼人,却分明有嫁祸焚香谷,挑拨暗中勾结的蛮族与焚香谷关系之意。 此女心机之深、手段之狠,实在非同小可。 他轻笑一声,道:“正巧我也看焚香谷不太顺眼。” “身为堂堂青云门少掌教,公子此言若是让那些正道高人听到了,怕是免不了引起轩然大波吧?” 金瓶儿并无多大惊讶之色,她轻柔地捋过一缕秀发,嫣然一笑道。 君问心沉默不语。 金瓶儿目光在君问心面上转了几转,忽地微笑道:“少掌教此次南来,必定也是追查这些鱼人的吧!倒不知道有何发现?” 君问心扫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只是道:“没有。” 金瓶儿听他语气淡淡,却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是柔和,道:“如今我们都已经知道,焚香谷似与这些蛮族怪物暗中有来往,不知道少掌教打算如何?” 君问心目光闪烁,道:“姑娘以为如何?” 金瓶儿微笑道:“是我先问少掌教的啊!” 君问心听她似嗔似笑的反问过来,眉头一皱,心下已转了无数念头:此番突然发现焚香谷竟然与南蛮异族有暗中勾结,实在是耸人听闻的一件大事,若是传到天下,只怕正道众人要吓得目瞪口呆了。 当此形势之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探一探神秘莫测的焚香谷了,尤其是小白身上显露过的异象也是直指焚香谷。 只是眼下情况,其中似大有文章,先不说南蛮异族向来神秘之极,单是一个焚香谷,实力便是不容小觑。 昔日从焚香谷中出来的李洵、燕虹等人,包括刚才的老者吕顺,道行均是极高。 金瓶儿慢慢走到君问心身前,抬头向他看去,微笑道:“少掌教可是想夜探焚香谷?” 君问心眼光一闪,淡笑道:“怎么,姑娘也有此意吗?” 金瓶儿微微一笑,妩媚动人,竟似有股美丽当面而来。 君问心心志为之一动,心中不由得一震。 只听金瓶儿淡淡道:“我自然愿和少掌教走这一趟,只不过有件事,还盼少掌教答应了我才是。” 君问心目光一瞥她美丽的俏脸,道:“什么?” 金瓶儿微笑道:“我只盼少掌教切莫再如死泽中一般,对瓶儿有莫大敌意,瓶儿可是一点也不想与少掌教为敌呢!” 君问心讶然看去,金瓶儿脸色竟似露出一丝娇羞,妩媚动人。 他不由自主偏过头去,一时竟是无法分别她这一句是真是假。 -----------------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怕下毒 南疆山峰,与中原地带群山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秀美清幽,多了几分巍峨险峻。 夜幕之下,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脉巍然屹立,纵横交错,远远望去,竟是透出了一片肃杀之意。 君问心负手而立,举目眺望,隔了两座较低的山头和一片较为平坦的荒野之后,大地之上突然耸立起四座高大山峰,环环相扣,围成一个山谷。 在这四座高大山峰背后,茫茫夜色之下,便是无数阴影,正是南疆边陲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 而在最前方四座山峰之中,就是名动天下的焚香谷。 这一晚夜色深沉,幽月高悬,天际隐隐还有几颗闪着微光的星星。 在冷冷清辉之下,远处的那个山谷里似乎隐有雾气,淡淡飘浮,望去如轻纱薄雾,幽美之中带着几分神秘。 君问心皱了皱眉,收回了目光。 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三日前那个夜晚,他和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突然发现焚香谷竟似与南疆十万大山中的南蛮异族有暗中勾结,遂决定暗中查探焚香谷。 “焚香谷”这三字在南疆边陲这里自然是如雷贯耳,二人轻易就知道了焚香谷所在。 但到了真正要暗中潜入的时候,却发现事情竟然颇为麻烦。 焚香谷占地范围极广,按理说应该不难潜入。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二人凭藉自身道行,轻易就躲过了日夜在外围警戒的焚香谷普通弟子,但怎知每次稍微深入焚香谷内部,不论二人如何隐藏身形,附近必定突然响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清脆铃声,登时引来无数焚香谷门人仔细搜索,其中也不乏高手。 君问心与金瓶儿俱是机警之人,几次都见机的早,及时退了出来。 但无论他们如何小心谨慎,仍是无法躲过这莫名铃声,几日下来,仍是无法深入。 焚香谷里面却似有警觉,已经增派了人手日夜巡视。 君问心寻思了几日,却仍然无法想出焚香谷到底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他们踪迹的。 看来这名列天下正道三大巨派之一的焚香谷中,的确是卧虎藏龙。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他肩头的小白身子一动,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呼。 “啊!” 君问心转身,只见林间一小块空地之上生着一堆火,金瓶儿坐在前头,手中拿着一根木棒,木棒上头穿着一只洗剥好的野兔正在烧烤。 此刻她皱起秀眉,望着手中木棒,一副颇为沮丧的模样。 君问心走了过去。 这三日来他和金瓶儿几次三番想潜入焚香谷,俱以失败告终。 而平日里二人关系亦是颇为微妙,表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却不知道了,至少君问心一直保留着一丝防备,毕竟这女子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如今分属正魔两道,可不要一个不小心被暗算了。 “吱吱!” 走到篝火近处,肩膀上的小白叫了一声,却是跳到了地上。 君问心向金瓶儿看去,不禁怔了一下,只见她一脸无奈地看着手中木棒上串着的那只野兔,一只兔腿已经是被烤的焦了。 他们二人在焚香谷外围转了几日,这等山野之地,周围自然是没什么村庄客栈,几日干粮吃下来,君问心倒没什么,金瓶儿却是有点受不了了。 这一晚正好看到一只野兔跑过,顺手捉了来,生了一堆火想换换口味。 他们处身所在,离焚香谷颇远,倒也不怕被人发现。 只不过如今看来,金瓶儿道行虽高,往日里却并无这种野外烧烤的经历,几番下来,手法掌握不好,竟然将食物烤的焦黑。 此番眼见君问心站在前头,小白半蹲地上,一人一狐四只眼睛都落在那只烧焦的兔腿之上。 金瓶儿脸上居然一红,慢慢的将木棒缩了回去,离开了火堆。 “吱吱、吱吱…” 忽地,一阵古怪声音,却是狐狸小白咧着嘴,浑身颤抖,竟似大笑一般,趴到地上,尾巴竖的很高,摇来晃去,右爪不断捶打地面,似是忍耐不住一般,竟然做出了这般匪夷所思的动作。 金瓶儿与君问心同时都是一怔,片刻后双双会过意来,金瓶儿惊愕之余,脸上更是掠过一丝怒色。 君问心不知道这白狐跟在自己身边,却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一套莫名其妙笑话人的本事来。 他当下看了金瓶儿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旋即咳嗽一声,左脚轻踢,将兀自捶地不休的白毛狐狸踢了出去。 “吱吱吱吱!” 小白如葫芦一般滚了开去,但那古怪的嘲笑声,居然还是远远地传了过来。 君问心与金瓶儿对望一眼,场中气氛不由得有些尴尬,他向金瓶儿手中木棒看了看,随即从旁边移了一块石头过来,坐在上面,对金瓶儿道:“给我吧!” 金瓶儿闻言一愣。 只见君问心面色平和,伸手将自己手中木棒接了过去,先将烧焦的那部分撕掉,随即重新放到火上,缓缓翻转烧烤。 他这番出手烧烤,自然与金瓶儿大大不同,只见火舌吞吐,木棒轻轻翻转,过不多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便渐渐飘散开来。 金瓶儿抬眼向君问心望了一眼,只见火光照耀之下,他平日里微显白皙的脸色此刻也变得红润了起来,在黑色深邃的双眼中,还倒映着两团小小的,正在燃烧的火焰。 一个正在聚精会神为自己烧烤的男人么… 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再没有人说话了。 “劈啪!” 金瓶儿慢慢收回了目光,从手边拾起几根枯枝,放进了火堆,火焰渐渐烧了上来,将枯枝掩没,不时传来枯枝爆裂声。 远处林梢,仿佛有夜风吹过,传来吹动枝叶的轻轻沙沙声响,落在两人心上。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爪上还捧了几个野果,看来是刚才跑到树林里摘的。 它走到火堆旁,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君问心脚边,将野果送到嘴边,张口大嚼起来,同时长长尾巴晃了晃,最后轻轻缠在了君问心脚上。 就这般在沉默气氛中过了许久,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火光上头的那只野兔全身渐渐冒出了油脂,缓缓滴下,看去油光发亮,令人食指大动,金瓶儿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又过了片刻,君问心仔细打量了兔子一下,将木棒收了回去,一手拿着,另一手却伸到怀里,片刻后摸出几个小袋子,从中洒了些看似粉末的东西到兔子身上。 金瓶儿一怔,道:“这是什么?” 君问心嘴角抿了抿,又笑了笑,金瓶儿看在眼中,不知怎么竟觉得他有几分无奈之意。 君问心淡淡道:“是一些盐巴调料,老习惯了,走到哪里都带着。” 说罢,将手中木棒递给金瓶儿。 金瓶儿脸庞红了一下,火光中,她眉目间却闪现出一股娇媚之色,动人心魄,片刻后伸出手接过了木棒,低声道:“多谢公子了。” 君问心不语,转过头去,顺手从小白手上拿了一个野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呀!” 突然,金瓶儿那里又是一声轻呼,似乎还带着一点痛楚。 君问心与狐狸小白同时抬头向她望去,却见金瓶儿白皙的手捂着嘴边,秀眉微皱,隐有痛苦之色。 她发现君问心和小白都望了过来,面上一红,半晌讪讪道:“我一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变小。 君问心听了,嘴角动了动,但脸上神情倒没什么变化。 “吱吱…” 只是他脚边的小白却突然发出声音,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右爪中啃了一半的野果也掉在地上,随即向地上捶去,看来又想做那个古怪动作。 金瓶儿目光一凝,心中又羞又怒,但还不等她反应,也不等狐狸小白的手捶到地面,君问心已然一脚轻踢,将小白如滚地葫芦一般踢了出去。 过了一会,只听君问心淡淡道:“狐狸不懂事,你不要见怪。” 金瓶儿向他看了一眼,定了定神,点头笑了一下,随即向手边烧烤好的兔子轻轻吹了吹气,然后才用白葱似的手指从上边撕了一小块肉来,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这一入口,金瓶儿登时精神为之一振,瞬间只觉得那香味仿佛有灵性一般,窜遍自己全身,身子似乎是轻了几分,满口生津,这味道竟是前所未见的可口。外表一层皮脆而不焦,薄而香酥;内里的肉滑而嫩口,再加上也不知道怎么调配的调料,那美味竟然如沁入心脾一般。 金瓶儿这一尝竟然是欲罢不能,几乎为之失神,万万料想不到如此美味竟然是眼前这个男子做出的。 饶是金瓶儿道行颇深,心志坚定,此刻却也是胃口大开,撕下了一块又一块,不过一会儿工夫,已吃了一只兔腿下去,这才觉得有些饱,停了下来。 金瓶儿微笑一下,向君问心看去,口中道:“少掌教好手艺啊!一只普通兔子,竟然也能被你烧烤的如此美味!” 这时候狐狸小白又已经跑了回来,趴在君问心身边,一双灵活之极的狐眼转来转去,一会看看君问心,一会又向金瓶儿看去。 君问心淡淡道:“雕虫小技,让姑娘见笑了。” 金瓶儿嫣然一笑,眉目间妩媚动人,眼波盈盈如水,柔声道:“我这辈子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兔肉呢!” 君问心淡然一笑,正想说些什么,但身子忽地一震,眼中一阵迷惘。 这句话、这声音、这份盈盈笑意,突然在脑海里翻腾起来。 夜色幽幽、夜风冷冷,他心口却突地一抽,如怒海波涛一般翻滚起来。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经听到过这些话语。 那是尘封在多少年前过往岁月的时光,却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 茫茫荒野,夜色沉沉;盈盈笑意,风声轻轻… 古道旁,篝火前,刚刚认识的两个孩子,围绕在火堆旁,也在烧烤着。 那水绿衣裳的身影,突然淹没了他,他竟是无法自制的抖了一下。 碧瑶… “少掌教,少掌教?” 一阵微带惊讶的声音在君问心耳边响起,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金瓶儿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君问心目光一凝,深深呼吸,镇定心神,立刻道:“我没事。” 金瓶儿深深望了他一眼,眼中神色变幻,轻声道:“少掌教,你的脸色不太好,有什么事吗?” 君问心直视她的目光,道:“我能有什么事?” 金瓶儿看了看他,眉目间妩媚之色又浮了出来,微笑道:“少掌教没事就好。” 君问心皱了皱眉,忽地微微一笑,道:“金姑娘就这般吃了我给你的烤兔,就不怕我下毒吗?” 金瓶儿嘴角抿了抿,忽然低下头去,轻声道:“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 君问心心中没由来的一阵迷惘,但脸上也没表现出来,正想说些什么,身边一直安静的小白却突然身子一动,回头望去。 君问心与金瓶儿同时若有所感,站起身来,向南望去。 只见南方天际那一片被群山围绕,宁静的焚香谷上空,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厉啸,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一片天际之后,才缓缓落下。 君问心与金瓶儿眼中同时亮了起来。 ----------------------- (求推荐票!) 第三百二十八章 潜入 焚香谷中,原本因为夜深而熄灭的灯火,逐一都亮了起来。 或远或近的人声,夹杂着几许被打扰睡眠的低沉恼怒咒骂声,纷纷响了起来。 但在这一片渐渐变大的喧哗中,愤怒的喝问声夹杂在诡异如同野兽的咆哮声中,从焚香谷的入口处传了进来。 片刻之后,厮斗声已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清脆的铃声和警报的钟鸣同时回荡在山谷上空。 在这深夜之际,竟然是有外敌强行攻入了焚香谷。 无声无息地赶到,隐藏在另一座山头上的君问心和金瓶儿,望着焚香谷入口处的那片灯火,以及不时从焚香谷中往入口处赶去的人影,心中都是暗暗吃惊。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冒犯号称天下正道魁首之一的焚香谷? 就算是以他们这两个魔教新一代出类拔萃的高手,面对焚香谷之中藏龙卧虎的高手,也只是考虑到能否暗中潜入。 在他们刚刚来到此处的时刻,金瓶儿忍不住还轻声问了一句:“难道是鬼厉率领鬼王宗的人马到了?” 君问心自然不知,但他自己思来想去,却也实在想不到如今天下除了魔教,究竟还有什么势力如此嚣张大胆,难道真是鬼厉? 眼见着夜色中焚香谷人声嘈杂,过了一会,仍然有人影不停向山谷入口处奔去。看这情形,那里的局势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恶化的趋势。 君问心与金瓶儿都微微皱起眉头,但眼下毕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君问心随即向身边的金瓶儿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金瓶儿点了点头,望了君问心一眼,却道:“我对山谷入口那里的事情很感兴趣,我们何不趁乱先去看看?” 君问心沉吟片刻,摇头道:“你去吧!我进焚香谷深处看看。” 金瓶儿在黑暗中似乎怔了怔,随即道:“也好,那你小心。” 君问心微感意外,金瓶儿口中怎么突然冒出这“小心”二字,再加上之前毫无顾忌吃了自己给她的东西,心里颇有几分古怪的感觉。 “唰!” 但金瓶儿迎着他的目光,却只是嫣然一笑,陡然间身形化作淡淡流光,悄无声息地从山脊上滑了下去,片刻后就消失在黑暗中。 君问心皱了皱眉,眼中露出一些思索之色,难道我一直想岔了,这般心机深沉的女子,竟会对我… 他又摇了摇头,似乎心中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推测,随即把这莫名的想法抛之脑后…… ------------ 焚香谷建派至今,历史虽然比不上青云门和魔教,但经营此地却也已经超过了八百年。 君问心在夜色的阴影中悄然潜入,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殿堂楼阁。 看那建筑风格,与中原地带倒是颇为相近,但在细微地方,诸如窗楣檐角,也不时看到有些猛兽雕饰,却是中原所无。显然这八百年里,焚香谷也受到了南疆边陲当地粗犷风俗的影响。 山谷入口处那里依然喧闹不已,平日里君问心和金瓶儿最头疼的那种报警铃声也同时在响个不停。 他目前所小心隐匿的地方,是在山脚下一块大石之后的阴影中。上一次暗中潜入,也就是在这里再往前几步,那莫名的清脆铃声便会响起。 此刻只听着远处那铃声响成一片,大石前头三丈地方是片空地,然后就是一间样式普通的房子,看去似乎是焚香谷弟子的居所。 君问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阴影中站直身子,向四周望去。 这里附近一片安静,与远处的吵闹对比起来,更是悄无人声。至于那间屋子里的焚香谷弟子,似乎也已经被召唤到山谷入口处去了。 在这片有些莫名诡异的宁静下,君问心缓缓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 他走的很慢,一直走了五步,周围一切如常。 但君问心脸上的神色却更是凝重,因为上一次他在这里,便是在踏出第六步的时候,那奇异铃声霍然响起。 他眼中精光渐渐亮起,向四周缓缓扫去,却只见这附近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片刻之后,他慢慢踏出了第六步。 “叮呤…” 几乎就在他的脚踏在地上的同时,清脆的铃声突然在前方响了起来,在一片寂静中远远传开。 君问心身子一僵,心中微怒,这焚香谷中的鬼门道如此厉害,却怎么也发现不了,实在诡异。 但今晚的情况自然和前些日子不同,虽然君问心触动了什么无形机关,发出了警报铃声,但远处的嘈杂之声与打斗之声却更是厉害,不过片刻就将这铃声淹没了。 “唰!” 君问心当机立断,目光一扫,随即身子飞起,贴着地面掠到前面那栋屋子背后,只是周围的那个铃声依然响个不停,实在令人头痛。 就在此刻,一直安静地伏在君问心肩头的狐狸小白忽然低叫了一声,君问心一怔,转头向肩头的小白望了一眼。 “咔咔!” 映着夜色中一点幽幽的月光,在阴影中,君问心眼前的小白身体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声音,还没等君问心反应过来,似乎已经有些不对劲的小白却突然转头,一双狐眼中竟然渐渐亮起了奇异逼人的白色光芒。 “吱吱!” 小白的右爪突然指向了那间屋子远处一个偏僻角落的地基。 君问心将小白抱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低声道:“怎么了,小白?” “吱吱!” 小白口中轻轻叫着,手依然指着那个方向,同时眼中那道白色光彩慢慢淡了下去。 君问心眉头一皱,随即点头,将它往肩头一放,身子顿时飘了过去。 阴暗的地基墙角,隐隐散发着青苔的味道,在君问心细心搜索下,很快就有了发现——一个尺许大小的小洞,隐藏在地基处。 他眼中精光一闪,伸出手去,忽地快如闪电般探进洞口,片刻后洞中忽然发出一声低鸣,随即立刻沉默了下来,几乎就在同时,周围响个不停的铃声也突然停止。 君问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地将手抽了出来,片刻之后,在他手掌抓持之中,赫然有一只奇异野兽,挣扎了两下就不再动弹了。 这怪兽全身灰皮,身长有三尺左右,身子却做奇异的“弓”形,背部高耸,头尾低垂,一双小黑豆似的眼睛镶在头上。 但最奇异的地方,却还是此兽有一只奇长的鼻子,大概有将近半尺来长,快有身长三分之一左右,鼻端最前头粗大的两个鼻洞,看去似乎和农民家中豢养的猪差不多。 君问心怔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轻声低语道:“难怪我说怎么也躲不过去,原来有这种‘灰豚’(注一)在。” ------------ 注一:《志异·灵兽篇》灰豚:长鼻大耳,无颈长尾,食蚁虫草根,昼伏夜出,或曰土豚。 又注:《现代动物·土豚》:哺乳动物,又叫非洲食蚁兽,身体强壮,身长约一四○厘米,没有门齿和犬齿,像食蚁兽一样用长舌头卷吃白蚁,生活分布于非洲南部和中部,出没于丘陵或半草原地区,挖土的本领很高,白天在洞中休息,晚上出来觅食,胆子很小,听觉异常灵敏,依靠嗅觉觅食,灵敏嗅觉是狗的十倍以上。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异状 君问心将已经死去的灰豚丢在墙角,又在灰豚所在的洞口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发现有一条极细的线从洞中牵出,连接到远处一个铃铛之上。 想必过去几日里他和金瓶儿屡次潜入失败,都是被这小小灰豚发现。 他曾经在青云门秘藏的残卷《志异》中看过记载,灰豚鼻子极其灵敏,远胜过世间凡物,自己这几日想尽方法遮挡身形,却没有想到是被这种小兽给发现了。 只是虽然想明白了这个关节,但君问心的眉头却也随即皱起,站在墙角的黑暗角落中,一时沉吟起来。 灰豚这种异兽虽然不算是什么上古神兽,但世间却也少见,一向只听说在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的某处森林中才有。 焚香谷中居然有了此兽,而且从这几日自己分别从由许多地方试图进入焚香谷,却无一例外的被发现看来,焚香谷中灰豚数目还不少,实在令人惊讶。 但最关键的所在,却是将这许多灰豚同时驯化到如此地步,这等驭兽奇技,莫说中原正道,便是魔教之中也闻所未闻,倒是传说南疆蛮族之中颇有这等异术! 君问心举目转身,向前望去,突然发现,在远处一片喧哗声中,焚香谷深处依然一片宁静,沉沉黑暗如黑幕一般笼罩其上,也不知掩藏着多少秘密。 山谷入口处的那片喧哗声音渐渐沉静下去了,远远的只听到有人大声说话,但打斗声音已然全部消失,看来焚香谷一方已经逐渐控制住了局面。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如此公然挑衅焚香谷? 君问心收回望向山谷入口处的目光,心里不觉掠过金瓶儿的身影,这个妖媚的女子,此刻只怕还在那片混乱之中吧! 此刻,君问心已经从刚才那个隐身的角落深入到了焚香谷内部。 一路之上,再没有那种灰豚引发的警报铃声,想来焚香谷多半是将这些嗅觉敏锐的小兽分布在山谷各个边缘角落,一旦到了山谷中间,反而不用担心这些了。 夜色深沉,刚刚才从喧闹中平静下来的山谷显得特别幽深。 “唰唰!” 随着君问心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在山谷中的楼阁路径上飘荡,那黑幕下的世界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焚香谷号称天下正道支柱,虽然平日里行事低调,但毕竟乃是兴旺八百年的大派,这一路之上逐渐出现的,便是这门阀的底蕴所在。 夜色之下,只见十几条路径或大或小,彼此相连,如人体血脉一般分散开去,深入到焚香谷深处那片黑暗之中。 道路两旁或是普通弟子居所,或是高大雄伟的殿堂,夹杂在这些建筑中间的,多为花草树木,有青竹寒梅,亦有鲜艳堂皇的牡丹芍药,相互成群,远远相望,与周围殿堂浑然一体,竟是各有风味。 因为这一场吵闹,所以虽然是在深夜,但这里不时还有焚香谷弟子走动,君问心不得不小心隐藏身形,以免暴露行踪。 倒是看这些弟子脸上神情却似乎很是平静,没有了那场喧闹刚开始的惊讶与震动,就知道山谷入口那边情形已然大定。 这少许焚香谷弟子走动自然还难不倒君问心,十年来他身怀道家顶尖修行真法,又以诡异神奇的《道之天书》为根基,道行激进速度直是匪夷所思,连博学多才的道玄真人也诧异不已,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君问心隐身暗处,虽然不将这些普通焚香谷弟子放在眼中,但摆在面前的那十几条道路却让他委实头疼,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此番暗中潜入焚香谷,以他私心本意,是想着要好好探探这焚香谷内里究竟有何秘密,最好是能查出与那些南蛮异族的关系。 更重要的却是那玄火坛,以及其中被关押三百年的九尾天狐,她与小白必定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要知道这些,自然是需要前往焚香谷中那些重要人物所在之处,只是眼前这些路径看去简直如迷宫一般,实在令人头疼。 就在君问心皱眉沉吟,考虑是否要抓一个焚香谷弟子拷问的时候,忽地肩头上一阵异动,耳边传来了小白一阵轻微的呻吟。 君问心吃了一惊,转头看去,不禁身体为之一震。 只见狐狸小白用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狐脸上面容扭曲,双目紧闭,竟似有痛苦之色,只是它毕竟通灵人性,知道此刻不是时候,所以强忍下来。 君问心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怎么,从刚才进入山谷之中开始,小白似乎就有些不对劲,此刻看来,它身体上似有什么巨大痛苦。 伸手将小白轻轻抱下,君问心仔细打量了它一番,只觉得狐狸在自己手掌中的小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它正在使尽力气抵御着那不知名的痛楚。 君问心心中更是担忧,低声道:“怎么了,小白?” 仿佛是因为听到了主人的话,小白头歪了歪,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色中微带异芒,如夜色里妖异的鬼火,更似诡异妖瞳,出现在君问心眼前。 周围的温度,似乎突然冷了下来。 小白的呼吸声音开始慢慢增大,君问心清楚地感觉出,抓住自己双手的狐狸手爪,那份力量竟是越来越大,爪子深深陷入肌肉。 狐狸的嘴慢慢的一张一合着,但它眼中诡异的白色妖芒却紧紧地盯着君问心,一刻也不曾放松。 从那中间,君问心赫然感觉到了一丝魅惑… 瞬间,君问心突然一晕,霍然转头,向自己旁边看去。 像是突然从深心处冒出来的一般,君问心刹那间只觉得心中一阵紧张,似乎小白将会变成什么他不认识的生物。 他怔怔地转过头来,望着小白。 小白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低低地叫了两声。 君问心定了定神,随即发现小白眼中的妖异光芒背后,似乎还有一丝惊惶之意。 他深深呼吸,随即嘴角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没事的。” 小白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眼睛眨了眨,慢慢闭了起来,片刻之后,仿佛是那阵莫名的痛楚渐渐消退,小白手爪上的力量也渐渐小了下去。 君问心站在黑暗中,慢慢将小白搂在怀里。 夜色冰凉如水。 前方一片黑暗,一人一狐的身影,在夜色阴暗的角落里轻轻闪动。 ---------------- 第三百三十章 玄火 也不知站了多久,小白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安静地伏在君问心的怀中。 君问心却也根本不管这里乃是焚香谷凶险之地,立身在黑暗之中,轻轻抱着狐狸。 忽地,怀中的小白身子一动,脑袋抬了起来。 君问心低头看去,只见狐狸眼中的白芒已经消失不见,又变做了平日里灵动活泼的样子。 君问心心下一宽,但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小白却似挣扎了一下,随即手臂向外面一条道路上指了指。 君问心一怔,抬眼望去,过了一会,果然从那条道路上走来了两个人,却是君问心认得的人物。 李洵和燕虹。 君问心眉头一皱,这二人他在十年前就已经认识,俱是极出色的人才。 虽然这十年间世事变幻,不再相见,但修真之人,十年不过如弹指一瞬间罢了。 前段日子与他们也有接触,他二人神色容貌几乎与十年前一模一样,只是看着他们举手投足,道行只怕亦非当年可比。 只见他们二人缓缓走来,彼此间似乎正在说话。 走到近处,只听燕虹道:“师兄,那些怪物为什么突然冲了进来?” 李洵皱了皱眉,显然也是不大理解。但看他面色冷峻,冷冷道:“那些不开化的畜生,谁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要我说这些鱼人胆敢侵犯山谷,就要叫他们有来无回才对,何必还要再去麻烦上官师叔?” 燕虹柔声道:“师兄,你别生气,谷主深谋远虑,此事必定有我们暂时不能知晓的地方,当初与这些蛮族交涉时候,正是上官师叔施展神通一举震慑,那些蛮族将他老人家视作天人,只要他老人家出面,那些怪物必定乖乖离去,谷主让我们去请上官师叔出来,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李洵哼了一声,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但我就不明白以我们焚香谷之尊,何必对这些怪物低声下气的,现在还要请上官师叔出面,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我们焚香谷岂不是成了天下正道的笑柄吗?” 燕虹微笑道:“师兄,想来这些蛮族还有些可用之处,所以谷主才容忍他们三分,等到将来…”说到此处,她忽然住口不说,但一双眼睛望着李洵,似乎更有千言万语。 李洵嘴角一撇,英俊的脸庞上似有一丝不服,远远看去,却更增添几分潇洒。 不过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和燕虹缓缓走上旁边一条小路,过了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阴影中,一道目光锐利如刀,望着他们的背影。 君问心收回了注视着李洵的目光,心下念头急转,原来今晚侵犯焚香谷的,竟然就是自己追查的那些鱼人异族。 回想起三日前那个晚上,曾在暗处听到吕顺与那鱼人谈话,那个高大鱼人似乎是一族之长。 看来今晚之事,多半是那个鱼人族长被金瓶儿狙杀,剩下的鱼人一族愤怒下前来报复所致。 一念及此,君问心心中不禁掠过金瓶儿的身影,对这女子的警惕之意又深了一层,他自己也并非迂腐之人,自然不会看不起她的这般手段,甚至心中隐隐还有着那么一分佩服。 他在阴影中伫立片刻,随即似乎做了决定,往怀里的小白看了看。 只见小白眼睛一眨一眨,忽地身子一动,窜上了他的肩头,咧嘴笑了一下,看来已经完全恢复。 君问心放下心来,淡淡一笑,道:“我们就去看看那位什么上官师叔是什么人物,如何?” “吱吱!” 小白叫了两声,狐爪一挥,却是指向了李洵、燕虹走去的那条道路。 君问心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身影忽起,快如鬼魅,往那条僻静小路上去了。 远处,一个焚香谷弟子正往这里走来,忽觉得眼前一花,似乎前方那条通往谷中重地“玄火坛”的道路上有个鬼影闪过,转眼认真看时,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禁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咕哝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走去,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小径幽幽,这条路却是意外的绵长,显然那位上官师叔所在的地方很是僻静。 君问心在这条路上没走多远,周围就再也见不到其他房子,道路两旁都是树木花草,夜风吹来,在天际那轮幽月光辉之下,树影婆娑,看去像是什么妖魔乱舞一般,透露着一丝诡异。 君问心小心地沿着这条小径往前走着,走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像在外面一样看到有什么岔路,看来这条路是直接通往那位上官师叔所在地方的。 焚香谷占地极大,这一条小径,看着弯弯曲曲,更是通往山谷深处。 忽地,前方道旁有一白色方形物突然出现,君问心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却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八字: “玄火重地,弟子止步。” 君问心眉头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前边可能是焚香谷什么神秘所在而犹豫,反是因为这副景象,与前几日夜晚,小白身上幻化出来的画面一模一样。 他怔了片刻,随即摇头一笑,抬脚从这块石碑旁边走了过去。 那块石碑看去虽然平凡无奇,但似乎是个分界地方,过了石碑之后,不知怎么,小径虽然还是一样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但道路两旁的树木花草却明显稀少了许多。 先是地面上的青草逐渐消失,然后是低矮的灌木,最后连两旁本来茂密的树木也渐渐变得稀疏。 不要说地面开始龟裂,就是剩下的几棵树,树身枝头竟也是变得一片枯黄,倒似乎这附近极度缺水,土地被烤焦了一般。 也不知道和那“玄火”二字有没有关系? 肩头上的小白低低地叫了一声,身子也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安。 君问心轻轻拍了拍它的身子,小白才逐渐安静下来。 眼下这周围情景的确很是古怪,但看着却又不似焚香谷里什么重要所在,否则这一路走来,竟连一个看守弟子也没有见到。 君问心心里转着念头,沿着小径,转过了最后一道弯。 突然,定力如他竟然也不禁身子为之一震,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大块的空地,一股也不知从哪里吹来的热浪扑面而来。 空地正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圆形的祭坛,底部悬空,十三根白玉石所做的高达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撑起整座祭坛。 其中祭坛边缘共有十二根白玉石柱,每一根都有二人合抱之粗,而在祭坛中间最粗大的一根白玉石柱,看去至少要五、六人才能合抱起来。 而在祭坛上方,所有的建筑都是用一种赤红色的奇异石材所筑,台阶、栏杆,无不如此。 在祭坛的中央,耸立着高大雄伟的殿堂,呈现出宝塔形状,共有三层,每高一层,便比下一层小了一半左右,但每一层看去几乎都有不可思议的十丈之高。 远远望去,这个祭坛简直就是一团巨大燃烧的赤红火焰,直刺苍穹。 君问心站在这个祭坛之下,几乎如蝼蚁一般,渺小之极。 君问心深深吸气,这建筑比之前几日在画面中所看,更多了几分震撼。 眼前的这个建筑物实在惊人,鬼斧神工这四个字,只怕放在这里也是当之无愧。想不到焚香谷中,竟有如此气势恢弘的建筑。 他打定主意,定了定神,随即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这周围除了眼前这座玄火坛,便是空无一物的空地,没有任何遮掩。 但幸好这左右没有什么人守卫,他身形又快,转眼间就到了玄火坛底部。 一接近这玄火坛附近,空气中的热气顿时高了数倍不止,纵然修行如君问心这般地步,竟也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额头隐隐有汗。 君问心皱了皱眉,心中暗暗吃惊,随即心中记起,也不知道小白能不能支撑这等酷热,便转头看去,却看到趴在肩头的小白好奇地看来看去,竟然似乎对周围的热气视若无睹一般。 君问心一怔,下意识地觉得小白最近很不寻常,特别是自从在死亡沼泽那棵神树上的天帝宝库中吞食了灵药天帝冥石之后,身体明显地开始逐渐变化起来。 不过再怎么说,眼下这种情况,小白不怕热自然比怕热要好的多,君问心也暂时没心思去管这么许多。 ---------- (求推荐票!)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上官策 “哒哒哒…” 他正寻思着下一步是否掠上这个玄火坛时,忽地从玄火坛上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音。 “唰!” 君问心眉头一皱,向周围疾看一眼,却见周围根本没有任何遮挡之处,微一沉吟间,人便飞进了玄火坛下方,隐身在一根粗大的白玉石柱后面。 他藏在石柱背后,下意识地伸手触摸石柱,突然间手上一烫,他反应何等之快,立刻将手缩了回来。 这玄火坛下,竟连这石柱也是滚烫的。 脚步声大了起来,显然有人走了下来,忽听有个苍老声音缓缓地道:“既然谷主相请,我自然要去,只是你们倒是告诉我,那些鱼人为何突然如此暴戾,竟然到了要攻打山谷的地步?” 君问心藏身在石柱阴影之中,向外望去,只见李洵、燕虹二人跟在一个灰衣老者背后,神色恭敬地走了下来。 君问心在暗处望去,只见那老者面容清臞削瘦,身上一袭灰袍,简单朴素,举止从容,并无什么出众地方。 若是走在寻常市镇街头,只怕根本无人可以认出此人乃是修道中人。 但看跟在他身后的二人神色,且不说燕虹,便是向来倨傲的李洵,似乎对这位平凡老者竟也十分尊敬,神色举止间不敢有一丝怠慢。 此刻听到那老者问起,李洵却也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师叔明鉴,其实是那些鱼人蛮族的族长死于非命,所以这些怪物狂性大发,这才…” 这时三人正好走下了玄火坛,灰衣老者眉头一皱,淡淡道:“鱼人族长是怎么死的?” 李洵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燕虹在旁边道:“回禀师叔,那位鱼人族长是在三日之前,与吕顺吕师叔在北边合股山‘无名古刹’见面之后,离开古刹不到一里地方突然被高手狙杀的。” 灰衣老者“咦”了一声,显然有些吃惊,道:“凶手是谁?” 李洵摇了摇头,道:“我们查了数日,还没有什么头绪。” 说到这里,他似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本来此事早该禀报师叔,只是谷主念及师叔镇守玄火坛重地将近百年,早已不问俗事,所以才不愿打扰师叔的。” 灰衣老者笑了笑,道:“谷主一番好意,我岂能不知,想来若不是这些蛮族还有可用之处,而当年老夫在收服这些蛮族的时候还有些威名,谷主也不愿麻烦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李洵讪讪一笑,正想说些什么,灰衣老者却似乎也不愿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便岔开了话道:“当时吕顺不是也在场么?不到一里地方,难道他也找不到那个凶手?便是挖地三尺也早挖出来了。” 李洵闻言,不禁与身旁的燕虹对望了一眼。 燕虹迟疑了片刻,轻声道:“想来是那凶手实在太过狡猾,道行又高,一击得手之后即刻远遁,所以连吕师叔也抓不住此人。” 那灰衣老者哼了一声,此番却没有再说什么了,但在神色声音中,一股不屑之意呼之欲出,显然很是看不起李洵和燕虹口中那位吕顺吕师叔的样子。 三人边走边说,空地上不过三丈的距离已走了一小半过去,离君问心也渐渐远了。 君问心慢慢放下心来,但身子仍不敢放松,这时只听那灰衣老者似乎远远的问了一句,因为走得远了,声音也听不大清楚,但隐约听见那灰衣老者是问如今那些造反的鱼人蛮族情况如何。 李洵在背后应了一声,道:“现在局势已经稳住了,吕师叔带领一众弟子将那些怪物堵在山谷入口,并且施展神通,将鱼人的气焰压了下去,现在双方正在对峙着,那些鱼人口口声声说要为他们的族长报仇,谷主又不愿和南蛮异族完全撕破脸,所以才派我们来请师叔…” 话刚说到这里,突然,远方山谷入口方向的一声厉啸,远远回荡开来,声音凄厉之极。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李洵惊道:“好像是入口那里!”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片刻间厮杀搏斗之声再度涌起,怒喝厉啸不绝于耳,刚刚沉寂下来的山谷竟然再度被这片厮杀声所笼罩。 “唰!” 三人脸色大变,灰衣老者哼了一声,袖袍一挥,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灰光冲天而起,向着山谷入口方向疾飞而去,李洵和燕虹也急急跟上。 待他们的身影完全在夜色中消失,君问心才慢慢从玄火坛下走了出来,沉吟片刻,转过身子向玄火坛望去。 眼前这座巨大的建筑巍峨耸立,即便是身旁一根白玉石柱,在夜色中看去也如此高大雄伟,更不用说在它之上那片赤红的殿堂楼阁。 前方不远处,就是刚才灰衣老者和李洵、燕虹走下来的台阶。 君问心向那台阶走去,只见所有的台阶也是用与高处一样的那种奇异赤红石材所建,与周围栏杆石板浑然一体。 慢慢的踏步其上,君问心向上走去,此刻周围的热度似乎又上升了许多,仿佛脚下所踩的不是那种赤红石头,而是真正燃烧着的火焰一般。 玄火坛的这个台阶向上三十六级,转了个弯,又继续往上延伸。 君问心深深呼吸,面色冷淡,慢慢向上走去。 周围的栏杆石壁俱是平实无华,没有任何雕饰,尤显古朴。 此刻就连夜空中吹来的风也变得燥热无比,小白趴在君问心肩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颇为好奇地向四周乱看。 终于,走完了共有三层一百零八级的台阶,君问心来到了玄火坛上。 尽管刚才在玄火坛下已经远远地看到这里的情景,但如今置身于玄火坛上,站在耸立于玄火坛中央的那一座高大殿堂之前,望着比自己高大百倍的巨大建筑,望着那如利剑般直刺苍穹的塔尖,君问心仍是不由自主地泛起渺小感觉。 相同材质的赤红石材,被切做大小相等的巨大石块,每一块几乎都有半人多高,堆砌而成了一座宏伟的殿堂。 走到近处,在那片燥热空气之中,君问心分明看到这些石块竟然连接的如此紧密,中间的缝隙看去似乎连刀片也无法插入的样子。 实在是无法想像,当初焚香谷的先人究竟是如何造出了如此鬼斧神工的一座殿堂。 甚至他几乎要产生一种幻觉,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座殿堂,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焰。 而且这火焰是如此巨大,似乎马上就要压倒下来,将渺小的自己吞没一般。 君问心深深呼吸,定了定神,将心中惊佩感觉压了下去,随即转头,仔细查看进入这玄火坛殿堂的路径。 他并没有花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整座如塔状的祭坛连个窗口都没有,全部被巨大的赤红石头围的严严实实,只有在最底层离他不远处,有一扇高一丈,宽六尺的门。 君问心走了过去,很快发现,这扇门虽然用红漆涂过,但与周围石墙还是不同,而是一扇木门。 想来也是,若是连进出的门户也是沉重之极的石门,想必也是十分的麻烦吧! 君问心在门前站了一会,却没有马上推开门,而是转过身子向后面望了望。 整个玄火坛上,除了燥热的空气,一片寂静。 “吱呀!” 下一刻,他推开了门。 -----------------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谷口 焚香谷入口处,此刻已然是血流成河,超过一百个高大强壮的鱼头人身的蛮族哇哇大叫,愤怒之极,持着各种古怪兵刃,有枪有刀,有剑有戟,与周围的焚香谷弟子厮斗不止。 场中地上鲜血横流,残肢随处可见,伤亡人中有不少焚香谷的弟子,但更多的还是鱼人。 至于这些残肢,只怕都是那些生性残暴的鱼人砍下来的。 不过这个场面虽然可怖,鱼人也凶悍无比,但局势却是焚香谷这一边渐渐压住了鱼人,而且看去焚香谷这里显然还留有余地,数十个道行较高的弟子围成半圆形状,一起向内压去。 只是这些鱼人异族实在凶悍,而且身体大异人类,就算是修道中人挨了一记焚香谷弟子发出的剑光,只怕也要受伤,但这些鱼人不知为何身体极其强韧,加上焚香谷众人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留有余地。除了少数高手的剑芒法宝之外,其他弟子的法宝打在身上,鱼人最多是被打的飞了出去,极难见血。 不过一来焚香谷这里众人都是修道多年,道行不浅,单对单加上法宝之力,仍是胜过这些蛮族鱼人;二来这些鱼人也不过是力大皮厚而已,焚香谷弟子进退有据,不时驭剑飞上从半空攻下,往往令鱼人头疼无比,仍是大占上风。 而在焚香谷弟子之中,一个老者居中指挥,正是那日君问心在荒山古刹见到的吕顺。 此刻只见他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之极,显然极是恼怒。 斗到激烈处,忽地一声惨叫,却是有一个焚香谷弟子一时大意,露出破绽,被一个鱼人用一柄似乎像勾镰刀般的兵器给勾住了脚,生生从半空中拖了下来,摔在地上。 片刻间周围数个鱼人一拥而上,兵刃乱舞,转眼就死于非命,连尸身也不得完全。 刹那间焚香谷弟子为之哗然,许多人再也控制不住,手上加劲,漫天飞舞的法宝飞剑顿时厉啸连连,群起攻之。 不过片刻惨呼声便连连响起,已有数个鱼人被法宝生生劈死。 只是这些鱼人生性着实凶悍,看到这些鲜血横飞的场面非但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更是疯狂扑上厮斗,竟是悍不畏死。 吕顺驭剑飞到半空,连连大声喝止,但底下无论是鱼人还是焚香谷弟子,俱都是杀红了眼,竟无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眼看着更大的一场屠杀就要展开。 便在这时,原本孤月高悬的夜空突然暗了下来,吕顺眉头一皱,向天上望了一眼,只见一团灰云席卷而来。 吕顺面色一变,忍不住哼了一声。 “嗤!” 那片灰云来势何等之快,转眼间已飞到眼前,而且威势越来越大,只见半空中风声急促旋转,渐渐化出了一个直径数丈的龙卷风,夹杂着尖锐声音,“呜”的一声,从夜空中疾冲而下。 几乎就在同时,地面上周围所有的花草树木被强风吹得向外翻转,地上砂飞石走,功力较低的焚香谷弟子和一些鱼人甚至被狂风掠起,抛了出去。 众人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那龙卷狂风已经落到地面,尖锐风声之中,“砰砰”之声大作,数十个鱼人如被巨手抓住,齐齐被打的飞了起来,往后飞去,重重摔在地上。 那些鱼人吱吱乱叫,声音尖细难听,但听得出颇为惊恐。 只见狂风又转了片刻,将所有鱼人和焚香谷弟子隔开之后,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风声渐渐平息,巨大的风势也逐渐散去,现出了一个灰衣老者的身影出来。 焚香谷一众弟子为之一怔,随即纷纷落到地面,向那老者一起行礼,恭声道:“上官师伯。” 吕顺此刻也缓缓落回地面,走了过来,看了灰衣老者一眼,脸上青筋跳了跳,随即皮笑肉不笑地道:“上官师兄,这等小事,怎么把你这个大人物给惊动了?” 灰衣老者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谷主有令,我也不得不来。” 吕顺脸色一变。 这时李洵和燕虹也已赶到,从空中落下。 李洵走到吕顺身边,压低声音,轻声道:“吕师叔,是谷主命我将上官师叔请来的。” 吕顺哼了一声,脸色更是难看,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 灰衣老者也不看他,转过身子向场中鲜血横流的地面看了看,脸色一沉。 这时那些鱼人都聚集在一处,眼光都落在这灰衣老者身上。 只是此刻他们似乎认得这灰衣老者,不知怎么,悍不畏死的这些鱼人,却对这平凡的灰衣老者有些畏惧,一时竟不敢冲上前来。 灰衣老者收回目光,沉声道:“孙图何在?” 话音刚落,从焚香谷弟子中跑了一个中年男子出来,正是那晚与吕顺同去,知晓蛮族语言的那个孙图。 只见他跑到灰衣老者身旁,面色恭谨之极,道:“弟子在。” 灰衣老者向他望了一眼,只见此人灰头土脸,看来在刚才那场厮斗中因为自身道行不高,怕是吃了些苦头,不过还没死倒是万幸,毕竟能懂这些蛮族语言的人可是不多。 灰衣老者当下道:“你过来将他们的话翻给我听。” 孙图小心地应了一声,站在一旁。 灰衣老者向鱼人那边望了望,朗声道:“老夫是上官策,出来一个人说话。” 那边鱼人群中一阵耸动,显然他们听得懂上官策的话。 而且这个名字对他们似乎有种魔力一般,很是不同凡响。 半晌过后,一个高大的鱼人走了出来。 上官策向他打量了两眼,缓缓道:“你知道我吗?” 那鱼人犹豫了一下,“叽叽叽叽”说了一句。 旁边的孙图立刻翻译道:“他们知道。” 上官策脸色不变,道:“你们为何要攻我山谷,莫非欺我焚香谷无人吗?” 那鱼人面现怒色,“叽叽叽叽”开始说了起来,声音大是愤怒。 孙图边听边译道:“他说:‘我们族长与你们的人见面时被杀了,你们竟然说找不到凶手,分明…分明就是你们干的,我们鱼人族虽然不是你们这些人的对手,但也要拼死为族长报仇!’” 上官策眉头紧皱,眼中掠过一丝忧色。 他乃是焚香谷中顶尖的人物,道行深不可测,百年前一场与南疆蛮族的秘密激战之中,上官策大展神威,震慑蛮族,从此威名远播于南蛮六十三异族之中。 今日焚香谷谷主云易岚让久已不问俗事的他出面,原因也就在此。 且上官策久居南疆,对十万大山中这些蛮族的了解更是绝非他人可比,单是这一支鱼人蛮族,他便知道其好狠凶悍,而族长之死对他们来说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当真是有可能不顾一切将全族都死在这里。 若只是这一支异族,上官策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南疆蛮族表面上互相争斗,但内里关系错综复杂,更何况这百年来还出了个绝世人物,更是非同小可,万一惊动了那人,只怕焚香谷策划百年的大计将毁于一旦。 他这里心中正自念头急转,旁边李洵看上官策低头沉思,便轻声向孙图道:“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不是已经将局势控制住了,两边对峙,鱼人也无意动手,要我们谷主出来说话吗?怎么居然又打了起来?” 孙图苦着脸,苦笑道:“我们也正奇怪呢!本来还好好的,虽然紧张一些,但两边都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不料鱼人那里突然一声惨叫,边缘处一个鱼人不知怎么竟被人杀了,这一来那些鱼人一下子就红了眼,像疯了一样冲了上来…” 上官策听在耳中,忽地沉声道:“是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孙图一时张口结舌,倒是旁边的吕顺冷冷道:“那时候乱成一团,谁知道?” 上官策脸色冷了下来,忽然提高声音,对焚香谷众弟子大声道:“刚才对峙时候,可有人动手杀了鱼人?” 焚香谷众人一片沉默,众弟子你瞧我我看你,半晌竟无一人出面承认。 远处,鱼人一阵骚动,显然大是愤怒。 上官策眉头紧锁,忽地对站在前头的那个鱼人道:“我去看看那人的尸体。” 说罢,也不等那鱼人回答,径直就走了过去。 那鱼人脸色变了变,但看着上官策的神色,终于还是转过身子,带着他走到人群旁边一角,辨认了一下,随即指着一具鱼人尸体,“叽叽”说了几句。 这时吕顺、李洵、孙图等也跟在上官策背后走了过来。 孙图低声道:“死的就是这个鱼人。” 上官策站在尸首旁边,仔细看去,面色渐渐难看起来,片刻之后,低声自言自语道:“厉害、厉害。” 李洵站在他的身后,也向那具尸体望去,忍不住也皱了皱眉。 只见那个鱼人尸体手中还握着一把大刀,但脖子上的脑袋却已经不见,旁边不远处正有个鱼人之头,看来就是他的。 这鱼人竟是被人干净俐落地一刀斩首。 李洵目光不期然落到那脖颈之上,只见伤口处极其平整,显然被极为锋锐的兵刃一刀致命。 “咦!” 忽然,旁边的吕顺低声轻呼,走了上去,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鱼人尸首。 上官策皱眉道:“怎么了?” 吕顺看了半晌,缓缓站了起来,但脸色已经非常难看,沉声道:“这伤口和那个凶手狙杀鱼人族长时留下的伤口一模一样,伤处平整,肌肉丝毫没有扭曲,但血管深处却不知为何略带淡紫颜色。” 众人大惊,连忙细看,果然如吕顺所说。 上官策内心大震,霍然回头,眼中精光大盛,道:“这凶手就在此处!” 上官策目光如刀一般,锋锐之极,原本平凡的一个老人此刻却仿佛全身突然都散发出不可抵御的锋芒。 他慢慢地望向周遭的每一个人,竟无一人敢直视他的目光。 场中突然一片寂静,只有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夜风,刮过树枝梢头,沙沙作响。 -------------- 第三百三十三章 煞气 玄火坛。 “吱呀!” 虽然是木门,但入手感觉依然沉重,在君问心用力之下,玄火坛上这扇沉重厚实的门,发出一声闷响,缓缓向里推开了。 门里,一道淡淡的红光照了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升高了几分,燥热之极。 君问心皱了皱眉,额头已经微微见汗,心中不期然想起刚才在一旁所听到的,那个名叫上官的老者居然在这种炎热之地已然镇守了近百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玄火坛中,看去并不光亮,除了不知哪里照来的一丝红光,似乎更多的还是幽暗,与周围这等酷热并不匹配。 君问心站在门口,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吱呀!” 伴随着又一声,木门轻轻合上了。 君问心深深吸气,镇定心神,开始向四周打量。 和在外面看到这个祭坛时所猜测的一样,这里面果然是一个极大的殿堂,高达五丈的空间,整个殿堂呈现圆形,墙壁也和在外面看到的一样,都是那种赤红岩石所造,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朴实无华,但在这种巨大空间的背景下,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壮观威势,让人觉得,只有这种平实,才是建筑真正的至高境界。 很快的,君问心就发现整个大殿里散发着的那种红色光亮,都源自大殿中央。 越接近大殿中央,周围就越是光亮,远远望去,在那道红光的映衬下,大殿之中仿佛是一团炽热火焰正在燃烧一般。 君问心盯着那团“火焰”,红光轻轻照来,倒映在他眼中,也照着趴在他肩头的小白。 一人一狐的眼眸里,同时像是被什么染红了一般,隐隐有红色的火焰燃烧。 小白的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似也有些不安,低低叫了一声。 君问心迈步,向大殿中央的那团“火焰”,向那红光深处缓缓走去。 随着越来越接近那团“火焰”,周围的空气越发热了,此时此刻,几乎和置身地底熔岩旁差不多。 在君问心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已经遗忘许久的一件往事——火龙洞下,比现在更加酷热的岩浆之湖,那一对投湖自尽的狐妖… 这念头一闪而过,在离大殿中央还有不到一丈的地方,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小白转过头看了看主人。 只见君问心皱起了眉,目光已从那团火焰上收了回来,望向地面。 赤红石块堆砌而成的平整地板之上,赫然出现了图案。 就在君问心的脚下,石块之上出现了指头粗细的刻痕,向两边延伸开去,但看去弯弯曲曲,绝不平整。 而在君问心身前一尺地方,同样是这种指头粗细的刻痕,在坚硬的赤红石块上笔走龙蛇,组成了一幅一尺大小的图案。 那是一个神祇! 一个君问心之前从未见过、从未听闻的神祇。 苍劲的刻痕在地面上缓缓延伸着,边角处随处可以见到被岁月磨砺的痕迹,显示着这些图案存在的久远年月,透露着一丝苍凉。 神祇的头顶没有头发,却有如羊角一般微微弯曲的犄角,面孔眉目与人差不多,只是在那一双阴森森空洞的眼孔之下,口中分明是尖利的獠牙。 雕刻者甚至在獠牙的旁边刻出了几个微小细孔,犹如正在滴下的鲜血,更增添了几分凶恶与狰狞。 而这个神祇的身子,便与人大大不同,如虎豹一样强健的躯干上赫然有着四只手臂,一手握刀、一手握盾;剩下的两只手,一只紧紧抓住了一个痛苦扭曲的人体,那人仿佛正对天嘶喊;而另一只手轻轻托举着一物,兀自鲜血淋漓,竟是人的心脏。 原本古拙苍凉的刻痕到了这里,突然变得愤怒奔放,那力道,那深心里的憎恨,就像一下子爆发出来一般。 君问心竟然如此真切而不可思议地感受到那一股疯狂,在这刻痕中腾腾而起。 平缓的刻痕瞬间激烈,从躯干飞泻而下,在这凶恶神祇的下身融为一体,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 红光闪烁照耀,这神祇嘴角似也有一丝狞笑,仿佛就要破地而出的复活一般! 君问心深深、深深的吸气,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在脑海中将这位雕刻者与建造这座祭坛的人合二为一。 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巨匠,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天才! 一幅图刻,便仿佛夺尽了世间造化! 那刻痕还在地面上延伸,君问心不由自主地向旁边走去,逐渐发现了第二个神像、第三个神像,最后,在围着中央那团红光火焰绕行一圈之后,他总共发现了地面上篆刻着的八个神祇图像。 无一相同,但君问心几乎可以肯定,这地面上所刻的完全都是凶神。 在这些图像之中,人完全成了这些神祇的祭品,就像是食物一般。 整座大殿之内,此刻一片肃杀,似乎随着这些图像的发现,冥冥中有什么凶物低低咆哮。 而在这些凶神图像的外围,还有着一道刻痕将他们全部包裹其中,却又并非是一个完整的圆形,时而向内弯曲,时而向外翻腾,君问心一时也看不明白。 此刻,他又回到了第一个凶神图案的面前,在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凶恶神祇之后,他抬起了头,眼前再度出现了那团燃烧的“火焰”。 “嗡!” 忽然,他脑海中的一声嗡鸣,似乎有什么翻涌起来,一股渴望,清气与煞气,如此迅速地涌上脑海,争斗不休。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那些凶神图像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隐约在他眼前晃动着。 隐藏在背后的诛仙古剑,渐渐开始亮了起来。 君问心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沉重,忽地,他重重一甩头,强自镇定心神,然后慢慢向中央那团火焰走了过去。 只是,他却忘了看看趴在他肩头的狐狸小白。 那一双狐眼之中,此时白色的异芒再度出现,但在白狐的背后,却有九条狐尾若隐若现。 上层某个冰冷的空间,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微微晃动,有女子的声音回响:“这是我的…” ----------- (求推荐票!)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分魂术 一丈的距离并不很远,君问心很快就接近了大殿中央的红光光源之处。 此刻他已经发现,刚才看见的那八尊神祇石刻,俱是围绕着这个光源,而且神像头部都朝向此处。 这时周围的温度早已经是炽热无比,若是寻常人在此,只怕连呼吸都已经无法继续 君问心强自压下心头一波一波往上冲的冲动,透过红光,向那光源看去。 一个像是石井一般的东西,上细下粗,出现在大殿中央。 高三尺,直径不过二尺,和地面石块一样,都是用那种赤红色的岩石所筑。 但在平整的井面之上,却有一块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的白色透明奇石,看去似乎是一个圆状,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上却是有无数切面,大小不等,璀璨无比的光芒流转覆盖其上。 而从井中不停射出的红光,经过这块水晶一般的奇石之后,光芒被层层折射,看去似乎有丝丝血脉在其中流淌。 而这些光线在奇石的上方三尺空间凝聚成了一团红色光团,正是刚才君问心远远望见的仿佛燃烧一般的火焰,而整个大殿里的光源也正从这里而来。 望着这神秘且神奇的奇景,君问心缓缓接近那口井,靠近了那块看去透明的璀璨奇石,向下望去。 似曾相识的情景,印入了他的眼帘。 炽热的岩浆在下面奔腾咆哮着,就像暴怒的海洋潮汐,不停的涌上又退下,溅起的岩浆打在坚硬的岩壁之上,丝丝作响。 这座玄火祭坛,竟然是建在一座仿佛就要喷发的火山口之上。 君问心心中一阵烦躁,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自从接近地面上这些凶神石刻之后,仿佛是被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图像引发了诛仙中的煞气,又或者这些神祇根本就是凶残的邪神。 他脑中的煞气越来越盛,逐渐压倒了清气,但奇怪的是,他的神志竟然能够保持清醒。 只是他人虽清醒,被身体里这股强烈的暴戾之气折磨所带来的痛苦却更加厉害。若是有人站在附近,便能看到君问心此刻的眼眸之中,异芒大盛。 诛仙的煞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爆发… 君问心心头一紧。 就在他强自支撑的时候,在他肩头的小白却突然吱吱叫了两声,竟然跳了下来,直往那块奇石上落下。 君问心大吃一惊,这块奇石之中隐隐有血色红光流转,纵然是他修习道法多年,也感觉其中邪力非同小可,当下急忙伸手出去拦截,口中急道:“小白,小心!” 但小白毕竟是突然跳下,君问心反应稍迟,这一抓竟抓了个空。 只见小白在半空中身体舒展,惟有双眼中白芒闪烁。 “砰!”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小白已经落到了那块奇石之上,发出一声轻响。 瞬间,从火山井中透过奇石层层折射照出的红光,被小白挡在身下,几乎就在同时,半空中的那团红光凝成的几如火焰一般的红色光团,因为失去了光源,顿时消失。 突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只在一转眼间,整个祭坛大殿里完全失去了光亮,黑暗笼罩了所有的地方。 君问心屏住了呼吸,怔怔地望着小白。 它趴在那块奇石之上,似乎暂时还没有什么事。 井中折射出的红光,此刻被它挡在身下,映在它的肚皮之上,纤毫毕现。 红芒流转如鲜血一般,在它身体上微微闪动。 小白身体中慢慢地开始发出声音,就像是骨头与关节敲击的刺耳声音。 “咔咔、咔咔…” 君问心往前踏上了一步,凝视着小白,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白缓缓转过头来,它一双眼睛赫然已经完全变做了银白色,在黑暗中如此耀眼夺目! 下一刻,异变已然陡生! 大殿之中,那被黑暗笼罩的深处,忽然有一声苍凉的呼啸,浩浩荡荡传来。 围绕在他们周围地面上的那些凶神石刻,同时发出红色光芒,一个接着一个亮了起来。 当第八个凶神石刻也亮起来的时候,大殿中回荡着的苍凉呼啸已经转成凄厉,充斥了整个空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严严实实的大殿之上竟然开始有风不停旋转。 君问心一把将小白抱起,贴在自己身旁。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轰隆巨响,所有的石刻大放光芒,瞬间那红光竟似成为有形之物,从那些凶神石刻之上腾腾而起,同时保持着石刻本来模样,变做了一个红光凝聚而成的平面升到半空。 一个接一个的凶神化作红色的光凝聚在半空之上,君问心此刻也终于看出了围绕在凶神石刻外围的那条弯曲不直的石刻。 那是一个巨大的火焰图腾,将所有的凶神包裹其中,随着越来越急的狂风,这诡异的光圈慢慢升高,片刻后已经高过了君问心头顶,停在他和小白的上方。 君问心仰头望着,手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冷汗。 一个个模样狰狞的凶神此刻都像复活过来一般,在巨大火焰状的血红色光圈里仰天大笑。 此时此刻,大殿里的黑暗早已被驱逐一空,所有的地方都被这个耀眼之极的光圈所照亮。 红色光圈开始慢慢旋转,速度渐渐加快,连带着大殿上的风速也越来越急促。 君问心处在这如暴风一般的中心,身上的衣裳猎猎作响,脸色也渐渐苍白。 只是他依然没有什么动作。 空气中诡异的气氛越来越重,急促尖锐的风声中似乎开始夹杂着神秘凶狠的狞笑,就像传说中九幽的恶鬼来到人世。 那红色的光圈终于升到了穹顶,在朴实无华的石板下越转越快,红色的光芒如雨纷纷撒下,像地狱里飘洒的血雨。 “轰!” 急促旋转到几乎目不暇接的地步之后,突然,红色的光圈戛然而止,毫无先兆的就这般突然停下。 下一刻,在这团血红色火焰的上方,巨大的石板如被召唤移开,以火焰图腾为中心向四周退去。 血色红光中,两团炽热的目光亮了起来。 “吼!” 低沉的咆哮从上空的红光中传来,刹那间整座大殿似乎都在颤抖,所有的神祇此刻一起呐喊! 巨大的身躯带着不可思议的高温,全身上下如燃烧的火焰,一只巨兽从上方直扑而下。 “唰!” 君问心眼中的瞳孔瞬间收缩,脚下用力,诛仙白光大盛,整个人向后飘了出去,躲过了这一个如怒雷般的下扑之势。 那被熊熊燃烧的火焰所包围的巨兽,愤怒嘶吼,缓缓转过头来,盯着君问心。 不知怎么,君问心突然觉得口中发干。 与那些奇怪的凶神石刻一样,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甚至在书中也从没看到有记载过面前这种火焰异兽。 巨大的身子高达数丈,四脚粗壮,末端更有尖锐之极的利爪,在地面上稍一移动,就在坚硬的赤红岩石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在它硕大的头颅之上,有一张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一双大眼之中简直看不到眼睛,而是两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而且,这只异兽巨大身躯的表面之上,赫然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炽热之火,仿佛火焰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还没等它接近,远远的就已经被那股炙热之气给喷的无法忍受。 而在半空中那道红光凝成的巨大火焰图腾,此刻竟似也被什么莫名力量所操控一般落了下来,直立在这只异兽身后,缓缓旋转。 在它上面的所有邪神,似乎也与这只火焰异兽一样,凶狠地盯着这打扰神灵的一人一狐。 小白被君问心搂在怀里,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只异兽,眼眸中的白芒不弱反盛。 “吼!” 那火焰异兽又是一声大吼,再次扑了过来。 君问心这次却没有逃避,事实上这只异兽体积太大,原本宽敞的大殿被它这么一站,也没剩下多少地方。 只见诛仙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一般,飘到了君问心身前。 君问心面色阴沉,将小白往肩头一放,随即双手在诛仙古剑之后凌空急划,诛仙前方顿时现出一道八卦图案,瞬间放大,迎着那只火焰异兽而去。 片刻之后,那只异兽在半空中与君问心祭起的八卦符撞在一起。 此刻若是青云门中有人在此,想必定然会大声叫好,这正是正宗的青云门不世密法“太极玄清道”。 道家真法,威力自然不同凡响,火焰异兽看似威力无匹的扑势,竟被它生生挡了下来,巨大的身躯也落在了地上。 但几乎就在同时,一股强大力量反弹回来,君问心全身大震。 这火焰异兽一扑之力,竟然比一般修真高手更厉害数倍不止。 那火焰异兽虽被阻止,但只见它巨头猛抬,双目中火焰熊熊,分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倒似怒气更盛,一声巨吼又扑了过来。 在它背后的巨大火焰图腾,也缓缓旋转着跟了上来。 君问心眉头紧皱,正待出手,忽然肩头一轻,狐狸小白竟然是跃了起来,离开他的身子,直向那火焰异兽扑去。 君问心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道:“小白,不可…” 那火焰异兽突然看到一物扑来,吃了一惊,低吼一声,刚刚跃起的身子又暂时停顿下来,要把这东西看个清楚再说。 只见在红光照耀之下,一双狐眼中已经完全银白的狐狸跃在了半空。 当它那与火焰异兽相比几乎是微不足道的身体跃到最高处的时候,突然凌空停住了。 就像瞬间时间完全静止了的感觉,那狐狸停滞在半空之中的同时,刚才还充斥着火焰异兽巨大嘶吼声的大殿里也随之突然安静。 “咔噔!” 一声清脆的声音缓缓传荡开去。 “嗤!” 无数道红色光芒之中,一道白色的光辉升腾而起。 小白全身舒展,双目紧闭,全身上下竟缓缓散发出淡淡白色光芒,看去宛如神祇。 “嗷!” 片刻之后,小白忽地抬头,向天长啸。 站在后方正欲扑上的君问心,突然也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半空中正在蜕变的小白。 突然,小白再度尖啸,伴随着一声仿佛撕裂的声音,冥冥中的一声呐喊,九道灿烂的白光从小白身后照耀而出。 九条狐尾! 九尾天狐! 传说中万物之灵的绝世奇兽,就在这火焰般的大殿之中,轰然蜕变而出! 只是那狐尾有些虚幻。 于此同时,上层的某个白色身影,似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只听她喃喃着: “没想到,十年前费尽全力以分魂术才将它送出去,没有觉醒我的记忆也还罢了,怎的竟会跑来自投罗网?” ------------------- 第三百三十五章 濒死 “吼!” 火焰异兽仰首望着在半空中被白芒包围着的小白,半晌过后,忽地一声咆哮,瞬间整个大殿之中温度急升,几如火海。 它在巨吼声中,注意力明显从君问心那边转移到了小白身上,四肢用力踏地,猛然跃起,直向小白扑去。 其周身火焰熊熊燃烧,甚至连它身后那道不断旋转的神秘火焰图腾光圈,也仿佛着了火一般明亮无比。 在这铺天盖地的火光压迫之下,片刻间小白身上发出的白色光芒被压了下去,火焰疯狂涌上,眼看就要将小白吞没。 “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小白身前,正是君问心。 只见他腾身飘起,浮在小白身前,白色的诛仙古剑在他真法催持之下,整个都亮了起来,散发出道道玄白光彩,其中更夹杂着淡淡金光。 片刻间那异兽巨大的头颅已经扑到君问心身前,面对着如此强横凶悍的怪物,君问心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张血盆大口里锋锐的尖齿。 深深,呼吸! 漫天火花飞舞之中,只见他脸上青气一闪,就在异兽巨爪扑到身前的前一刻,诛仙之上的青色光芒化作百丈太极图案。 漫天火焰,如山如海! 异兽嘶吼咆哮,一掌击下。 “轰!” 巨大的火焰之力硬生生打在太极图案之上,刹那间从交合处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 如山般的火焰瞬间倒飞而回,身躯庞大的异兽竟被生生弹了回去,整座大殿之内被无形的力量震动的摇晃不止。 那火焰异兽落回地面,似也为之一惊,霍然抬头,一双燃烧火焰的巨目向前方那个人影看去。 太极清光渐渐黯淡,随即消散,缓缓消失在半空之中。 君问心的身子落了下来,脚一触地,不由得一个踉跄,脸色刷的白了。 诛仙缓缓飞下,停在主人身前漂浮着,在对面那片火光之中,依然散发着幽幽的银白光芒。 君问心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随即忍住,但片刻之后又动了一下,终于肩头一抖,哇的一声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鲜红的血仿佛化作了红色的雾气,飘洒在他的身前。 就像多年前,那一场凄厉哀伤的雨! 点点、滴滴,鲜血包裹了那停在身前的诛仙之上,青云门的无上神器静静地吞噬着每一滴的鲜血,将之悄无声息地吸进了剑身,不留一点痕迹。 “嗡!” 诛仙上,红芒渐亮。 冰凉的感觉走遍君问心全身。 从刚才一直忍耐的煞气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君问心仰天长啸,双目异芒闪烁,瞬间脑海中万千念头转过,无尽的鲜血尸骨如梦魇一般袭来,缠绕着他。 颤抖的双手慢慢用劲握紧,仿佛再也忍耐不住全身那因煞气而沸腾的血液! 在他对面,那只异兽身后的火焰图腾上的八大凶神,也隐隐闪光,似乎对他身上那股杀戮气息起了呼应一般。 此刻的君问心,仿佛已经化身为残忍的凶兽,与前方的火焰异兽彼此对峙。 大殿之中一片炽热,连空气似乎也在燃烧。 “吼!” 忽然,那只火焰异兽低吼了一声,竟似第一次有了些许不安。 半空中的小白在君问心身前落了下来。 “咔咔咔咔!” 身后虚幻的九条狐尾不停摇晃,从小白身上无数个地方同时响起了骨节剧烈颤抖敲打的声音。然后,就在君问心与那只火焰异兽的注视之下,小白开始了异变。 原本瘦小的身躯上突然长出狐毛,在骨节卡卡作响的声音里,小白的身子缓缓变大。 在人眼都能看的如此清晰的时刻,一只原本不到半人高的狐狸,在迅速增加的毛发和骨骼中急速变大,转眼间竟然已经超过了君问心的身子。 终于,当这只蜕变得可怕之极的狐狸变成了一只和火焰异兽几乎相等高大的凶兽之后,它缓缓睁开眼睛,那发出耀目白光的双眼。 “呼呼!” 身后九条狐尾,如遮天蔽日一般,占去了莫大空间。 原本广阔的祭坛大殿,此刻突然多了两只如此巨大的怪兽,登时拥挤不堪。 小白眼中满是凶光,再也没有较小可爱之感,仿若洪荒异种,瞪着对面那只火焰异兽,口中不停嚎叫着。 火焰异兽巨头缓缓转动,一双眼中能看到的只是火焰,丝毫没有什么表情神色。 但可以看出它面对着这只突然蜕变过来的巨大白狐,也有几分忌惮之意。 “唰!” 忽地,小白怒吼一声,九尾一起扫去,那火焰异兽低吼一声,让了开去。 “轰!” 狐尾打在地面之上,轰隆一声,顿时将坚硬的赤红岩石击出一个大坑。 “嗤!” 还不等火焰异兽反应过来,一直站在小白背后的君问心已经腾身而起,瞬间周身一片异芒笼罩,身前的诛仙古剑飕的一声向火焰异兽冲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小白也跟着向火焰异兽扑去。 火焰异兽眼中的火焰瞬间炽热之极… 突然,被煞气灌满心田的君问心正全力要攻击对面那只异兽的时候,右臂之上的玄火鉴像是猛然苏醒一般,迸发出一股浓烈无比的纯阳,远远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向着充斥在君问心身体经脉中的诛仙暴戾之气冲去。 君问心身子大震,一张脸几乎立刻惨白。 飞跃在半空中的身子就像是被巨力轰然击中,只觉得全身在一刹那间似有千万尖刀利刃同时刺进身体血肉之中。 那一股纯阳之力在身体里,仿佛被诛仙的阴凉暴戾之气刺激了一般,不可思议地迅速转为炙热之极的焚炎,布满了他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与诛仙的血煞之气争斗不休。 “砰!” 他的整个身体瞬间崩溃,整个人无力地从高空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而飞到一半的诛仙失去了主人的催持,立刻如有灵性一般,倒飞了回来,“嗤”的一声插在他的身旁地上。 “嗷!” 小白两只眼睛同时都望了过来,口中大声怒吼,显然无法想像主人为何突然如此。 但几乎就在同时,对面的那只火焰异兽开始行动。 一直盘旋在火焰异兽身后的火焰图腾光圈之上,八个凶神中的一个突然闪亮,随着火焰异兽一声大吼,奋然扑来。 那凶神光像竟如活物一般,张牙舞爪跟在它的身旁一起冲来。 小白怒吼咆哮,巨大的身躯突然扑上。 “轰!” 两只庞大的怪兽在半空之中轰然对撞,再重重落到地上,整座大殿登时颤动不止。 燃烧的火焰如排山倒海般瞬间烧了过来,小白庞大的身上登时数处着火,但它似乎根本无视这些火焰痛楚,一爪抓下,重重打在火焰异兽的脑袋之上,但几乎就在同时,它小腹亦被对手狠狠的重击。 “嘭嘭嘭!” 两只巨兽同时负痛咆哮,片刻之后又纠缠厮打在一起,巨大的身躯化作可怖的火山,每一次的重击都腾起漫天血雨。 君问心无力地躺在地面,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痛楚折磨的无法动弹,眼前一片血红颜色,可是不知怎么,此刻他脑海之中却突然清醒了过来。 所有的打斗声音一下子都远离开了,那些燃烧火焰的炽热光芒仿佛也远在天边,身体之中无比的痛楚密密侵蚀着每一寸肌肤。 他的眼睛在血光中分明看到半空中那被诡异之力操纵的凶神光像向自己狰狞扑来。 可是他,竟没有了丝毫恐惧! 一刹那,那是多长的时间? 生死的边缘,你会想起什么? 是多年前那一场竹山潇潇夜雨? 还是无情海底身旁苍白的身影? 恍惚间原来看到从前,初见面的那淡淡笑颜… 他慢慢合上了眼睛。 要死了么? 那就死去了吧! 这一生,真是过得很不舒心啊!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带着沉沉的凶意,笼罩了他。 “砰!” 巨大的力量将君问心的身体从地面直接击上了半空,向后飞去,凶神化作的光像狞笑着依附在他的身上,“嘶”的一声撕开了他的衣服,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他的脖子咬去。 “嗷!” 正在与火焰异兽搏斗的小白听到声音,回头望来,刹那间双目圆睁,眼角迸裂,鲜血流淌下来,横在脸上,血淋淋几乎如九幽恶鬼一般,发出了一声凄厉尖啸。 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只见小白双眼中异芒如要滴出血来,大吼声中,竟然生生将火焰异兽甩了开去。 “嗤!” 但几乎就在同时,火焰异兽的利爪在它的腹部抓开了巨大伤口,鲜血如怒涛般喷了出来。 但小白竟不往身上看上一眼,向着君问心的方向,全力回扑。 那个被狰狞凶神纠缠的男子啊! 此刻倒映在它美丽的眼眸之中… 原来咫尺的距离,会不会就是天涯? ------------------- 第三百三十六章 玄火鉴 风声呼啸。 凶意阵阵。 凶神的利齿一口咬在了君问心的脖子之上。 还在数丈之外的小白,发出了绝望的呜咽与咆哮。 一道淡淡的红光,突然从君问心破烂的衣衫里透露出来。 不知怎么,那个凶神光像突然全身僵住,一动不动。 玄火鉴! 那个被碧绿玉环包在中间的古老火焰图腾,此刻缓缓亮起,散发出一道红光,照射在凶神光像身上。 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嘶”的一声,刚刚还狰狞凶恶的凶神光像,竟被玄火鉴如长鲸吸水般吸了进去,转眼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小白扑到了君问心身旁,但还不等它仔细查看君问心伤势,身后风声大作,那只火焰异兽再度扑了上来。 小白腹部的伤口处,鲜血如泉水一般涌出,可以明显看出它的行动已经有些吃力,但下意识的,小白仍然挡在已经失去意识的君问心身前。 只是,那只火焰异兽突然停住了身子,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动,火焰一般燃烧的双眼落到了绑在君问心右臂的玄火鉴上。 古老的火焰图腾,闪烁着迷离的红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小白警惕地注视着火焰异兽。 但这只异兽却似乎突然变得很是古怪,似乎不能置信一般,看了看玄火鉴,又看了看君问心和小白,巨大的头颅转动着,竟似有些烦躁,不停地发出低沉咆哮。 片刻之后,像是终于无法抗拒什么一样,火焰异兽突然两只前腿弯曲下来,身子仆下,硕大的脑袋向着那枚玄火鉴缓缓点了三次头,随后一声低沉的咆哮,整个身体上的火焰突然黯淡下来,所有的火焰一一消失,最后,连这只巨兽的身体也慢慢消散在这个空间之中。 而半空之中那道八个凶神图案的火焰图腾,失去了火焰异兽之后,也缓缓消失。 整个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火焰凶光都消失了,大殿重新又笼罩在从那口火山井中散发出的一片淡淡的红光之中,只有头顶之上,刚才火焰异兽出现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通往第二层的圆洞。 小白低低叫了一声,慢慢坐在地上,坐在君问心身旁,默默地看着主人,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肚子上巨大的伤口。 它沉默地等待着…… 痛楚渐渐褪去,生命的本能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君问心缓缓的睁开眼睛。 巨大的痛楚就像无形的烈火,刚刚在他身体里的每一寸肌肤上焚烧过,没有留下痕迹,却已让他筋疲力尽。 他深深呼吸,触手是冰凉的感觉,诛仙还在他的手边,陪伴着他。 诛仙… 一念成仙,一念化魔! 老人的叮嘱仿佛出现在耳边,原来诛仙是成为正道神器,亦或是魔道煞器,全在自己一念之间么? “吱吱!” 他忽地低声苦笑,身边传来了叫声。 君问心转头看去,小白正趴在他的身旁,看着自己。 刚才还巨大的身躯此刻已经变了回来,重又是依偎在他手旁的小狐狸。 只是它腹部被鲜血浸染得变了颜色的伤口,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事。 君问心忽然微笑,向着小白,慢慢坐了起来,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它的脑袋。 小白咧嘴而笑,吱吱叫了两声,用爪子挠了挠脑袋。 大殿中红色的光线轻轻流转,照着他们的身影。 君问心暗查周身,只觉得身体疲累,但体内经脉在那一场不可思议的内斗之后,似乎并无大碍。 只是想不通一向温和纯正的玄火鉴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狂暴,想来想去,似乎和自己身处的这座玄火祭坛,以及刚才那座奇异的凶神法阵有些关系。 君问心整理了一下身上撕破的衣服,随后扯下一块布,将小白抱了过来,仔细地将它肚子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小白低头,两只眼睛眨呀眨的,看着自己肚子上突然多了一圈像是腰带似的东西,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很好奇的样子,爪子在上边摸个不停。 此刻君问心体力渐渐恢复,抱着小白站了起来,向四周望去。 只见周围大殿中伤痕累累,剧斗的痕迹随处可见,但不知怎么痕迹多在地面之上,墙上却并无多少。 而在脚下的那一圈凶神石刻,此刻又恢复了平静,栩栩如生的待在那里。 他站着沉吟了片刻,一时也搞不清楚自己在这个玄火坛里已经待了多久,但显然此刻那个镇守此处的上官老者还没有回来,想来他也是因为知道玄火坛有火焰异兽的守护才敢大胆离开吧!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头顶之上那个通往第二层的圆洞。 大殿上的红光也有些许飘了上去,但从下面看去,只能看到洞口一小块的地方,旁边似乎也是一片黑暗。 君问心向那片黑暗看了看,忽地对小白道:“我们上去看看吧!好不好?” 小白在他怀里咧嘴而笑。 君问心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后将小白放到自己肩头,然后深深吸气,整个人慢慢飘了起来,离开地面,向那个洞口飞去。 他升的很慢,十分小心,谁也不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祭坛里究竟是不是还有什么怪物守护。 但是周围一片寂静,直到他飘上了第二层祭坛,也没有受到什么攻击。 第二层祭坛里除了上来的那个圆洞有淡淡红光外,周围都是漆黑一片,但在黑暗深处,还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事物。 君问心向那里走了过去。 那是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台,呈圆柱形状,整块石头与周围的赤红岩石截然不同,散发着淡淡凉意的同时,从石柱之上发出的微光竟然是不停变幻着颜色,时而微红、时而淡紫、时而鹅黄、时而青绿,煞是好看。 而在石台的平面之上,有一道圆环状的凹痕,旁边刻着三字—— 玄火鉴! 君问心的目光,不期然落到了右臂,有些残破的衣衫中间,隐隐露出了玄火鉴那古拙的火焰图腾。 他轻轻将这宝物解下,凝视了片刻,然后将它放到那道凹痕之中,竟然是天衣无缝。 ----------- (求推荐票!) 第三百三十七章 九尾天狐 “轰隆!” 片刻之后,突然从头顶传来沉闷的声音。 君问心与小白同时抬头,只见头顶的石板,在低沉的声音中缓缓退开而现出了一个石洞。 几乎就在同时,周围的气温不可思议地突然下降,从本来的酷热瞬间变得寒冷如冰。 衬着那微弱的红光,甚至可以看到从通往第三层的那个圆洞中飘下的丝丝寒冷白气。 至热至冷之气,竟然会同时存在在这个玄火祭坛之中! 君问心嘴角露出了淡淡笑容,从石台上将玄火鉴拿了回来,放到怀里,更不多说什么,再度向最高的那一层飞去。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下方那个火山口的热气似乎根本无法影响这里,以致于当君问心踏上第三层的地面之后,竟发觉脚下结的是厚厚的冰块。 这里没有任何发光的东西,但在君问心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之后,便发现一道道幽幽的淡蓝色微光,从各个角落轻轻散发出来。 那是不知凝结了多少岁月的坚冰,仿佛在轻轻诉说着什么。 他慢慢向前走去,脚步踏在冰块之上的声音悠悠传荡开去,打破了这里仿佛亘古的沉默。 忽然,一个低沉而微带惊讶,柔和而有一丝苍凉之意的女子声音,在黑暗深处幽幽响起:“你不是上官策?” 君问心立刻停住了身子,片刻之后,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黑暗最深处,缓缓道:“我不是。”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慢慢地道:“你是谁?” 君问心反问道:“你又是谁?” 周围坚冰所散发出来的蓝光似乎闪了一闪,那个女子声音沉默了。 片刻之后,两团幽亮的微光,仿佛是无尽深邃的眼瞳,在黑暗最深处一闪、一闪,凝望着君问心和他肩头的小白。 尤其是小白,她深深凝视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最后,再落到了他手中的诛仙古剑。 “你肩头的那只狐狸,是灵狐吧?” 君问心心中一愣,没有回答,倒是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白呲牙向着黑暗深处叫了一声,似乎是在示威。 那女子也不在意,慢慢地道:“你手上那件法宝,可是以魔教血炼之法熔炼而成的?” 君问心身子一震,眼瞳收缩。 那女子声音仿佛轻轻低笑一声,缓缓道:“你这法宝煞气暗藏,正是天下至凶至邪之物,内含暴戾血煞,侵人魂魄于无形,我看你道行虽然不低,但邪力已然深深入体,迟早要发狂而死的。” 她忽然一顿,疑惑地道:“不过…这凶煞法宝中竟还有道光清气镇压,这到底是什么神器……” 君问心冷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却不理他,自顾自地道:“你身边那只灵狐,虽然号称是万物之灵,而且此刻九尾已成,但我看它似是被什么灵药激发,远远早于它的正常成长时间,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语气中似乎带了些莫名的情怀。 君问心心头大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白身体的异状他也渐渐有些发觉,但如今被这神秘女人如此清晰明了地说了出来,一时心中千头万绪,竟是有些茫然。 倒是小白作愤怒状,嘶声大叫,对着黑暗中露出尖利牙齿。 那女子声音忽地笑了一下,幽幽道:“你生气了,嘿嘿,这又何必?我们是一样的天生灵物,你明白我,我也知晓你的,你又何必贪恋世间繁华人情?” 君问心收回心绪,镇定心神,目光渐渐冰冷,手边的诛仙也渐渐泛起银白光芒,冷然道:“你再不现身,可莫怪我不客气了!” 那女子声音哼了一声,道:“你不是焚香谷弟子,竟然能够上到这玄火祭坛第三层,果然有些本事,上官老鬼已经死了吗?不过就算他不在,你居然能够闯过由‘赤焰兽’守持的‘八凶玄火法阵’…” “不对!” 突然,那女子声音一下子尖锐提高,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声音里赫然多了一丝激动。 “不对,你就算道行再高,但除了上官老鬼,全天下只有…只有玄火鉴能够开此祭坛三层,你,你身上有玄火鉴?” 话说到最后,仿佛映衬着她激动的声音,瞬间君问心周围附近的坚冰同时蓝光都亮了起来。 君问心眉头一皱,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一双黑暗中的幽幽目光,已经落到了他怀中那露出一角的玄火鉴上。 古老的火焰图腾,像是在缓缓燃烧。 “玄火鉴!” 一声尖锐长啸,那女子声音瞬间高亢,夹杂着无数痛苦、惊讶、悲伤、绝望,和一丝苍凉。 “为什么,为什么玄火鉴竟然会在你的身上?小六呢?小六呢…” 她尖声长啸,仿佛失去了理智。 玄火祭坛神秘的第三层之上,黑暗深处,忽然间蓝光爆发,无数道阴影在淡蓝光芒下飞舞,在黑暗与光明的间隙游动不安。 一个身影,如从黑暗深渊飞出,又似从亘古苍凉中走来,如妖魔一般巨大的影子,舞动在这个空间之中。 君问心怔住了,纵然他看到再凶恶可怖的东西,他也做好了心里准备。 可是当他看清了面前的那个身影之后,他竟然还是怔住了。 久远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充斥了他的脑海,甚至连小白在他的肩头对着前方高声尖叫也充耳不闻。 那个身影的背后,仿佛如梦魇般飞舞着九条阴影。 他慢慢的,慢慢的,涩声道:“九尾天狐!” 真正的九尾天狐! 远非小白可比…… 在狐妖一族之中,有一支最聪慧最神秘的支系,传说他们随着修行道行的增加,身后的尾巴会不断增长,百年道行会有三条尾巴,称为妖狐;千年道行便有六条,便为魔狐;而到了出现有九只尾巴的地步,便已是世间妖物的无上境界,无人知道这究竟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达到,但传说之中,道行到了九尾的狐妖已经是绝世妖物,法力通神,是为“九尾天狐”! 只是这传说太过神奇,世人多并不知晓,但在君问心的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不为别的,只因为十年之前,火龙洞下,那一对双双殉情的狐妖身影,是他一生中曾经坚定的信仰第一次受到的冲击。 至今偶尔午夜梦回,那凄凉而美丽的白狐身影,依稀可见。 道道蓝色幽光,从坚硬而寒冷的坚冰中折射向周围,将这个祭坛三层照射的明暗不停。 在君问心与小白身前,从黑暗的最深处,在淡蓝的带着些妖异的微光照耀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出现。 一只白狐,巨大的白狐! 君问心这一生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白狐的真身,从他站着的地方看去,这白狐竟比他高了一倍,足有两人来高。 即使是在这幽光之下,那一身纯白的皮毛依然如此美丽,平滑的绒毛如中原最好的丝绸般柔顺。 这是一只让人一眼就觉得美丽的动物,只是它身躯如此巨大,不自觉的,竟也感觉有些可怖。 而事实上,这只白狐,此刻正处于极度激动的情绪当中。 原本寂静的祭坛空间里此刻已经充斥着白狐的悲鸣和厉啸,镶在白皙肌肤上一双黑色深邃的眼眸,此刻也充满了疯狂。 蓝色的光芒越发明亮,不知何时已然刮起了风。 君问心的衣角猎猎飘动,小白正尖声高叫,对着白狐龇牙咧嘴,做出凶恶形状。 霍地,白狐喉间一声嘶鸣,霍然前脚离地,竟是直起身来。 “唰唰!” 几乎与它动作相一致的,君问心感觉到周围坚冰突然蓝光大盛,轰鸣声中,两块巨大的,足有三人多高的冰块凭空移动,狠狠向君问心砸来。 “嗤!” 君问心眉头紧皱,诛仙白色光芒泛起,载着他和小白迅速向后退去。 几乎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同一刻,两块巨大的坚冰轰然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化作碎冰散落于地。 还不等他们停下身子,整座祭坛三层上散发着蓝色幽光的坚冰同时都亮了起来,瞬间这空间中诡异妖力大盛,无数或大或小的冰块缓缓都浮上了半空之中,看去缤纷闪耀,竟是无比美丽和壮观。 君问心眉头皱的更紧,这只九尾天狐果然妖力高强之极,这些年来他所遇到的种种妖灵异兽,除了黑水玄蛇那般不可思议的亘古巨兽,便以面前这只九尾天狐最为强大。 只是不知怎么,当他的目光透过无数闪耀着美丽妖艳蓝色光芒的冰块,凝望到那个白色的身影,还有它略带疯狂和深深伤心的眼神时,已经多年不见的某种情怀,就像是当年那一对殉情的妖狐身影,开始徘徊在他心间,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对这只白狐出手。 只是他这里犹豫,那边的九尾天狐却是一声厉啸,瞬间无数漂浮在半空的冰块如被神秘力量号令一般,全部以疾如闪电般的速度呼啸冲来。 君问心面色一冷,伸手将小白抱过搂在胸前,同时身子驾驭着诛仙古剑向旁边飞了出去。 ------------- 第三百三十八章 救 “嘭嘭嘭!” 一时之间,只见满天蓝光闪烁,坚冰如雨,冰块对撞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电光石火的每一个瞬间,无数道蓝色坚冰,追逐着那一条白色的身影。 “唰!” 只是这白影犹如鬼魅一般,往往在间不容隙之间躲了过去,在满天冰雨之中,或左而右,或上而下,躲避过这仿佛无穷无尽的层层冰雨。 白狐的尖啸之声更厉,只是不知怎么,听起来在愤怒之中却似有些中气不足。 “唰!” 正激斗之中,忽见白影一闪,君问心的身影竟不知怎的穿过了层层冰块,冲近了白狐本身。 白狐悚然一惊,浑身美丽的白毛无风自动,前爪一挥,看去正要用某种奇异法术,不料就在此刻,忽地一道暗红光芒从它身后腾起,几乎就在同时,白狐狐躯一震,如被重击一般,眼神一乱,片刻间妖力尽数消散,身子竟是委顿地倒了下去。 而在下一刻,白影飘至,一只纤长的手从光芒中伸出,迅速无比地向着白狐脖子抓去。 白狐低鸣一声,眼中满是痛楚无奈,但看它神情,却是随之合上双眼,仿佛认命一般,闭目待死。 触手处,是带着冰冷却依然柔顺的皮毛,君问心的手落在了白狐的喉间,白狐巨大的身躯就在他的身前,但不知怎么,此刻却只像是他手中脆弱的小鸟。 小白趴在君问心的胸口处,忽地低低叫了几声。 君问心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白狐,慢慢缩回了手。 白狐缓缓睁开眼睛,落入它眼帘的,是站在它面前那个男子的身影。 一人一狐,就这般彼此凝望着! “轰隆!” 伴随着一阵轰鸣,在君问心身后那漫天飞舞的冰块,失去了妖力催持,纷纷落下,彼此碰撞,冰晶四溅,更有白色的冰冷雾气四处飘散,从背后冲了过来,将君问心与白狐的身影完全掩盖。 许久,冰尘渐渐落下,君问心与白狐的身影再度出现。 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又爬上了君问心肩头,两只眼睛眨呀眨的,看看君问心,又看看面前的白狐,随即又向四周张望着,仿佛突然对周围散落一地的美丽冰晶发生了兴趣,便从君问心肩头跳了下来,坐到地上,爪子拨动几块漂亮的散发蓝色幽光的冰块,把玩起来。 白狐的目光从君问心身上移到小白的身上,深深看了看,随即又回到了君问心这边,片刻之后,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它的话此刻听起来,显然已经平静了下来。 君问心没有马上回答,目光不期然地望向白狐身后,很快的,他找到了他所猜想的东西。 如常人手臂一般粗大的暗红色铁链,锁在了白狐腰间,此刻望去,铁链之中红光隐隐泛起,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一股诡异法力。 刚才白狐正激斗之中突然失力,显然是这条禁制发挥了效果。 说来也不奇怪,若非有这等厉害禁制,以传说中九尾天狐的绝世妖力,这玄火坛怎么能困的住它? 白狐望着君问心,君问心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它似乎也不在意,因为它在意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件事。 “小六呢?是不是你杀了它,然后取了‘玄火鉴’?” 它的声音听来很低,很是疲惫。 君问心沉默着,半晌之后缓缓道:“你说的小六,是不是一只有六条尾巴的六尾魔狐?” 白狐巨大的身子轻轻震了震,低下了头。 “它死了!” 君问心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楚地说着。 白狐的目光望着自己身前的地面,幽幽地道:“怎么死的?” “十年之前,我与…两个朋友听说小池镇黑石洞下有妖物作祟,前去查看。” 君问心面色沉静如水,淡淡地说起往事。 一时之间,偌大的空间里悄无声息,只有他的声音轻轻飘荡,偶尔传来旁边小白玩耍的声音。 “…最后,它见事不可为,而三尾妖狐亦死,便决意自尽,临死之前,将玄火鉴绑在了我的手上。” 君问心伸手从怀里拿出了玄火鉴,只见在周围幽幽蓝光照映之下,古老的火焰图腾仿佛也在轻轻燃烧。 那对白狐的魂魄可还在其中吗? 白狐怔怔地望着玄火鉴,仿佛痴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它低低地道:“小六是我的儿子!” 周围寂静的似乎像是死了一般,君问心望着面前这只悲伤的白狐,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镂刻在深深心间落入炽热岩浆里那白色的狐影,清晰的就像在眼前。 十年岁月,仿佛却只在昨日。 是什么,悄悄改变了,你我的心意? “害死你儿子的,也有我一份。” 君问心淡淡地说着:“日后你有机会,尽管来杀我好了。” 白狐抬起头,深深望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君问心突然觉得白狐在笑,带着千百年沧桑回眸,带着淡淡悲哀的笑。 “它能够把玄火鉴给你,我是它的母亲,难道还不知道它那时的心意吗?” 白狐幽幽地说着,缓缓转过身子,锁在它腰间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禁锢着它。 君问心看着白狐缓缓向着黑暗深处走去,忽地心中一阵莫名的冲动,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什么?” 白狐的身子顿住了,但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它的声音,忽地有一丝隐隐的激动:“你肯帮我?” 君问心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白狐缓缓转过身子,此时此刻,突然之间,它黑色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泛起了奇异的亮光。 “三百年前,我们狐妖一族从焚香谷中抢出了玄火鉴,但死伤殆尽,除了小六侥幸逃脱,只有我活了下来,被禁锢在这玄火坛中,身受‘玄火链’煎熬,一身法力更是被这玄火链和玄火坛下的‘八凶玄火法阵’死死压制,日夜受苦。” 它冷笑一声,道:“焚香谷若不是想从我口中得知玄火鉴的下落,早也将我杀了。” 君问心默默点头。 白狐看了他一眼,道:“这玄火链乃是天地异物,刚阳炽烈,一旦合锁,只有通晓焚香谷密咒之人方能开启,但除此之外,只要有玄火鉴,一样能打开此物!” 君问心的目光,慢慢转到手中的玄火鉴上,淡淡的温和感觉,从玄火鉴上那个古老的火焰图腾之上,传了出来。 白狐的声音在前方继续说着:“玄火鉴乃万火之精,开天神器,你只要走到我身后尽头石壁之上,有一个圆柱形状石台,玄火链就是从那里伸出,同时深入地底火山岩浆,从中吸取无尽热力,你将玄火鉴放在石台之上,便能解开玄火链,没有这个禁制,单凭底下并无玄火鉴主持的八凶玄火法阵,已经困我不住了。” 说到后面,白狐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显然心情激荡。 君问心没有说话,面色沉静如水。 白狐望着他,片刻之后,眼中有深深失望,忽地发出一阵苦笑,轻轻道:“你后悔了吗?那就算了罢,其实这世间,谁又不是如此呢?” 说着,它似又要转过身子,君问心却忽然动了。 他慢慢向前走去,走过白狐的身旁,身后的小白抬起头来,似乎对这里的情况一下子又有了兴趣,两三下蹦了过来,跳上了君问心肩头。 君问心走过了白狐身边,白狐也跟着转过了身子,巨大的身躯陪伴着君问心,不知怎么,它的眼中似有异样眼光。 “年轻人,你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妖兽?” 君问心没有回头,没有动容,白狐跟在他的身后,甚至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片刻之后,听到那个男子,独行在黑暗中,低低自语:“其实这世间,谁又不是如此呢…世上多的是无情人,却有着有情妖……” “十年之前,我亲手将他们两个放下岩浆的时候;十年之前,诛仙阵下,我眼睁睁看着她从半空落下的时候…” 白狐停下了脚步,玄火链的尽头对妖兽有着极厉害的禁制,它无法上前。 而小白此刻似也感受到了什么,从君问心肩头跳了下来,停在白狐的身边。 而君问心,没有停下脚步。 白狐默默地望着,最幽暗处的黑暗轻轻洒下,将那个雪衣男子的身影吞没。 它忽然叹息! 片刻之后,它转过巨大的狐头,靠近小白,小白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上百倍的同族,却没有什么畏惧之色,“吱吱”叫了两声,两只眼睛一起望着白狐。 “他也是个伤心人吗?”白狐幽幽地道。 小白眨眼,吱吱叫着,同时用爪挠了挠脑袋。 白狐淡然一笑,笑声中几多沧桑悲凉。 “你道行不够,灵智初开,世间人之情爱,你又怎会知道?” 它轻轻低语着,声音渐低渐小,依稀听见:“人间便是有这般痴情男子,才会让我们千百年下,依旧深深眷念…”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变天 焚香谷入口处。 气氛越来越是肃杀,场中一片安静。 鱼人族众人怒目盯着焚香谷以上官策为首的一干人,而焚香谷众人这边,却是悚然惊心。 不少弟子已经开始偷偷向四周张望,冷风吹过,枝叶轻舞,黑夜之中也不知哪里传来的低低鬼哭之声,让人闻之寒心。 上官策眉头紧皱,面色严峻,这个未知身分的凶手道行高深倒也罢了,以他一身修行决然是不怕的。 但有这等道行的人物却如此心狠手辣,且明摆着要挑动焚香谷与鱼人蛮族之间的冲突,却实在令人忧虑。 难道,焚香谷密谋百年之久的大计,终于还是泄露出去了? 一念及此,饶是上官策道行高深心智坚定,心中仍不由得一乱。 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物,片刻之后已然镇定下来,心知此刻那神秘凶手在暗处正虎视耽耽,自己绝不可乱了方寸。 而且这数百年来,还当真是头一次有人这般胆大妄为,敢在焚香谷中如此放肆。 若不好好教训一番,只怕将来阿猫阿狗都敢来闹事了! 上官策定了定神,头往旁边一动,李洵会意,走上前来,上官策冷冷道:“传令下去,全部弟子尽数发动,封住谷中各个谷口出路,另外将‘红眼雕’全部放出,盘旋上空,绝不能让这凶手跑了。” 李洵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师叔,那谷主那边…” 上官策摇了摇头,道:“谷主今晚既然让你传令要我处理此事,必定是他仍旧无法分身,你也知道他…” 话说一半,上官策忽然住口不说,抬眼看了李洵一眼,“迟些时候,我自然会去向他说明。” 李洵低头道:“是,弟子这就去做。” 说着转身就走。 他英伟的身子向后走去的时候,周围的焚香谷弟子纷纷为他让路,而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身边,把他和上官策两人对话都听在耳中的燕虹,一双明眸之中望着李洵身影,似也隐隐有异光闪动。 李洵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焚香谷深处的黑暗之中。 那边的鱼人一阵骚动,几个鱼人同时吱吱怪叫了起来。 那个为首的高大鱼人与其他怪物交谈几句,回过身来已是满面怒容,“吱吱吱吱”说个不停。 上官策眉头一皱,旁边的孙图已经翻译道:“他们叫我们速速将杀害他们族长的凶手交出来,不然就要杀光我们。” 上官策哼了一声,冷眼向那些鱼人看去,那些鱼人显然对上官策有些畏惧,一时都有些愕然,但蛮性上来之后,居然又有更多的鱼人开始愤怒咆哮。 上官策情知这些鱼人蛮族不可以常理度之,而眼下焚香谷大事在即,绝非与这些南蛮异族闹翻的时刻,而且隐藏在十万大山里的那个绝世人物,不但是他,就算是道行通天的谷主云易岚亦是忌惮三分。 他正寻思着怎样暂时安抚这些野蛮异族,慢慢开口道:“诸位,今日之事,我上官策定然会给你们一个解释,不过暂时要委屈你们在这里…” 话音未落,突然,毫无预兆的,脚下的大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这震动如此剧烈突然,以至于许多焚香谷弟子和鱼人都猝不及防,站立不稳而向旁边跌去。 上官策道行高深,自然不同于那些普通弟子,几乎在瞬间就稳住了身子,惊愕之下,无意间眼角余光转动看见,站在身旁的燕虹身子也是不稳,不过也只比自己慢了一点就站稳了身子。 “啊!天,天变色了!”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瞬间所有人都抬头望天,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中此刻突然变红,无数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的云彩快速移动,围绕着某个地方旋转起来,隐隐中更有风雷之声,气象万千,极是壮观。 上官策为之一怔,顿时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果然那无数火焰云霞围绕的地方,正是神秘的玄火坛所在之地。 上官策惊怒交集,再也顾不上其他东西,狠狠一跺脚,身子化做灰光向玄火坛迅疾无比地飞去。 但在他身子腾空的一刹那,不知怎么,他心头如闪电般掠过一丝淡淡疑问——燕虹的功力,怎地竟精进的如此之快? ---------- 玄火坛。 雄伟的几乎给人不可摧毁印象的巨大祭坛,突然开始剧烈颤抖,置身在玄火坛三层之上的九尾天狐和小白,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向旁边震倒开去。 不过它们毕竟都是通灵奇兽,很快就稳住了身子。 前方的黑暗深处,暗红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隐约现出了君问心的身影。 束缚在九尾天狐腰间的玄火链,逐渐开始明亮,从深深的暗红颜色,慢慢变成鲜艳,远远望去,竟似有火焰细流在奇异的铁质之中燃烧流动的感觉。 九尾天狐低低哼了一声,眼中似乎有一丝痛苦神色。 站在它身旁的小白望着九尾天狐,随即又向那个黑暗深处的身影望去。 暗红的光芒更加明亮,照出了君问心身前的那个石台。 玄火鉴被君问心放在石台之上,冥冥之中,仿佛有无声的嘶喊,似愤怒,似咆哮! 玄火鉴中心处的那个古老火焰图腾,缓缓闪烁,如火焰燃烧! 轰隆! 忽地,一阵巨响,从他们脚下传来,瞬间一股炽热之气从玄火坛下喷涌而上,将这个原本冰冷的三层顿时化做赤焰之地。 周围无数巨大的坚冰开始融化,不断分解,原本闪烁着幽美蓝光的冰晶在消失前依然闪亮,将周围映射的忽明忽亮。 整个空间在热浪的嘶吼与冰块无声的幽舞间,呈现着世间罕见的奇景。 小白转过头去,两只眼睛眨呀眨的,咧嘴而笑,看的目不转睛;而九尾天狐却似乎根本无视身后那些冷热奇观,一双狐目只是盯着黑暗中红光旁的君问心。 “咔咔!” 随着火焰图腾上奇异光芒的渐渐明亮,巨大的玄火链开始发出声响,链条本身上的光亮此刻也更加明亮,看去似要燃烧一般。 与此同时,九尾天狐眼中的痛楚之色更重,甚至连它腰间在玄火链周围的皮毛,竟然也有变的焦黄的趋势。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高,脚下的祭坛中不知何时开始了巨大的轰鸣声,听起来就像是奔腾咆哮的火山岩浆,在汹涌起伏。 而在这一片轰鸣、漫天异光闪动的怪异时候,九尾天狐突然身子一震,狐头猛转,离开了它一直紧盯着的君问心处,回头望去。 那遥远的地方,在这一片汹涌彭湃、气势万千的喧哗之外,有一道长啸,带着无比愤怒惊愕,正全速飞来! 九尾天狐脸色大变,眼神中突然焦虑万分,猛的回头,正要张口说什么… 轰! 一声闷响,就在此刻发出。 君问心身前的石台,在玄火鉴奇异的神力作用之下,发出了沉闷的大响,仿佛带着一丝不情愿,缓缓向下沉去。 而玄火鉴也缓缓从石台上漂浮起来,移到半空,散发着纯和的红色光芒。 随着石台的沉落,周围石壁开始逐渐颤抖,开始出现了一条深深裂缝,紧接着又开始出现了第二条。 同时,那条深深陷入石壁的玄火链也开始抖动起来,这抖动迅速变得剧烈,终于,在石壁上赫然出现了第七条裂缝的时候,一声轰然大响,曾经坚不可摧的玄火链如一条失去生命的死蛇一般,颓然失去了所有光彩,从九尾天狐的腰间掉落,跌落地面。 “嗷!” 九尾天狐在冰与火、黑暗与光明间,仰天长啸! 那声音凄厉而悠远,远远传荡开去,最后与脚下愤怒的火山咆哮融为一体,高亢不绝! 那一瞬间,仿佛是被激怒的火焰力量,众人的脚底下那汹涌彭湃的热浪同时轰鸣,巨大的声响从脚下直传而上,片刻间众人脚下坚硬的石板出现无数裂痕。 君问心将玄火鉴一把抓回,收到怀中,返身快步走回。 小白吱吱叫了两声,两三下跳到他的肩头。 在九尾天狐的周身急速凝聚起白色烟气,瞬间转浓,遮盖住它白色的狐身,片刻之后一阵奇异的“嗦嗦”声传出,被周围越来越是炽热的热浪所不断侵蚀的白色气体下,渐渐现出了人形。 洁白如玉的手,被炽热火光照耀的隐隐透明,仿佛看见细细的血液轻轻流淌。 光滑的肩头,浑圆而不见丝毫瑕疵,隐约的起伏如温柔的峰峦,在这凶暴的世界里如此神秘而格格不入。 君问心看不清那个人形的容颜,也没有时间再看。 像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一般,沉眠无数时光的火山已然喷发,在他们的脚下,大地剧烈颤动,所有的东西纷纷倒塌,空气炽热的如要燃烧,甚至连呼吸进去的也热如火焰。 巨大的轰鸣从地底深处轰然而出,早就脆弱不堪的石板瞬间坍塌掉落。 “唰!” 青光闪处,君问心面色严峻,腾空而起,九尾天狐化身的那一团白气之中,传出它的声音——“上面!” 君问心不及多想,向上空飞去,果然还不到片刻功夫,头上原本坚硬的石壁也随之坍塌砸下,君问心在落如纷纷碎雨的空间里全力躲避上冲,小白吱吱叫着,紧紧抓着君问心衣襟。 而九尾天狐笼罩在一片白气之中,紧紧跟着君问心向天上冲。 脚下,巨大的岩浆瞬间冲破了所有阻挡,如巨大的火柱直冲上天,紧追在他们身后。 整个焚香谷瞬间笼罩在一片炽热火焰红光之中,所有的人骇然张望那一道冲天而起的巨大火柱。 甚至连天空黑云,也被这大地巨力,生生贯穿! 从火柱中心处开始,天空的黑云完全变做了火焰颜色,就像整座天空,变做了燃烧的火海。 片刻之后,燃烧的灰烬、巨大的石块、焦烬从天上纷纷落下,或漆黑,或燃烧,像一场末世悲凉的雨! 谁也看不见君问心和九尾天狐的身影,原本被释放在天空巡逻的红眼雕,此刻也纷纷逃避死亡,哪里还顾得上追踪。 一时之间,焚香谷中的人们除了偶尔有人发出惊叫之外,竟是鸦雀无声,甚至连那些鱼人也震慑于这天地巨威。 只有在那火柱尽头,玄火坛下,人们远远听到了一个狂怒的声音,厉啸不止! ------------------------- (求推荐票!) 第三百四十章 归还 远处,那道巨大可怕的火柱已经消失,大地也逐渐沉静下来,只是天空云层之中,依然清晰地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周围的云彩似乎也被火焰烧焦了一边,呈现出怪异的金黄色。 远远飞离焚香谷之后,君问心在一处偏僻的小山头上落了下来,这里树木繁茂,就算是焚香谷的人要追踪过来,也要找上半天。 更何况焚香谷周围方圆如此之大,焚香谷想要追踪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嗤嗤!” 他落到地上,白光一闪而收,随即听到身后的九尾天狐也落到了地上。 君问心没有转身,站着不动。 身后也同样的没有声音。 片刻之后,君问心淡淡道:“你需要衣服吗?” 不知怎么,身后的那个声音此刻忽然间有了一丝轻飘飘的柔媚之意:“嗯,多谢公子。” 君问心脱下了雪衣仙袍,向后丢了过去,这中间,他一直没有转动身子。 只不过趴在他肩头的小白,却一点也不似他主人,头转来转去,一会看看君问心,一会向后看去,不时用爪子挠挠脑袋,似乎有些迷惑不解。 轻细的穿衣声音,在这寂静的林间显得特别清晰,被天空异样云彩照耀的夜色里,渐渐再度暗了下来。 隔了这么远,却依然感觉吹来的夜风中,带着一丝酷热。 “公子,可以了。” 身后那个女子声音,静静地道。 君问心并没有立刻转身,而是依然静立了片刻,这才慢慢转过身子。 一个身着他外套雪衣的女子,俏生生站立在夜色里,树林间,他的面前。 她的身姿是婉约而修长的,纵然是不合体的衣服依然遮盖不住她美好的身材。 衣服对她来说,显得有些宽大,披在身上,系上衣襟,却依旧遮不住缝隙间裸露出淡淡的白皙肌肤,在这样的夜色里,仿佛荡漾着幽幽的诱惑呻吟。 她的唇是柔的,她的眼是媚的,她的鼻是巧的,她的眉是婉约的。 她的容貌,像是要流淌过来将你拥抱的温柔水波,让你沉醉;又似千百年永驻红颜的美丽,经风历雪,却更艳更丽。 君问心沉默着,过了一会,转过了头…… 小白趴在地上,看了看站在一旁眺望远方的主人,君问心从刚才开始就这样一直望着天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皙的手掌伸了过来,小白回头,咧嘴一笑,伸出自己的狐爪,白色的毛发下,它的爪子看去纤小可爱。 九尾天狐变换成人形的这个女子,轻轻在狐狸身前蹲下,衣襟轻动,隐约间有淡淡春光晃动。 她静静地微笑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白,然后伸出自己如玉一般的手掌,轻轻拉起小白的爪子。 小白“吱吱”而笑。 她眼中似也满是笑意,轻轻道:“我也要谢谢你啊!” 小白眼睛眨了眨,忽然不停点头,神色间大是得意。 那女子为之失笑,伸手将小白抱在怀里,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君问心身边。 举目眺望,那一片被夜色掩盖的远山。 “三百年了…” 她看了半晌,慢慢地道:“整整三百年的时光啊…” 君问心转头向她看去,她正凝望着远处,依偎在她怀里的小白不知怎么,很是安静,眼睛看着君问心。 从侧面看去,她的脸柔和的曲线中,仿佛还有一丝莫名的刚强。 她沉默了许久,然后忽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头向着君问心,微微一笑。 那份美丽,如黑暗中盛开的百合! 君问心淡淡道:“你日后准备如何?” 九尾天狐笑了笑,仿佛也有些惘然,轻轻道:“你把小六自尽的地方仔细告诉我罢,日后有机会,我想去那里看看。” 君问心低了低头,眼神中似有光芒掠过,随即道:“是在北方空桑山附近一个叫做小池镇的地方,镇外十里有片小树林,林中有黑石洞,洞下最深处即是,不会难找的。” 九尾天狐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伸手到怀中,拿出了玄火鉴。 夜色中,玄火鉴上古老的火焰图腾,微微散发着光彩。 倒映在九尾天狐的眼中,仿佛就像两团小小的火焰。 “这个…” 君问心看了看手中的玄火鉴,递了过去,“还给你吧!本来就是你儿子的东西。” 九尾天狐一怔,忍不住抬眼多看了看他,慢慢将玄火鉴接了过来,在手中把玩了几下,忽地道:“你知不知道这玄火鉴乃是天地世间的无上神器,万火之精,如能真正掌握它的力量用法,再配合你在玄火坛中见到的那个‘八凶玄火法阵’,直有毁天灭地的奇威。” 她微笑着,看着君问心,道:“就算这样,你也把它还给我?” 君问心淡淡地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件宝物,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去,低声道:“我要它做什么,我要毁天灭地做什么?我要的,它又不能给我…” 九尾天狐望着君问心,半晌没有说话,目光深深如水。 忽然,她笑了,带着三百年的沧桑与悲凉。 “说的好,说的好!” 君问心向她看去,只见她脸上尽是笑容,眉目间却是苍凉。 “这三百年来,我在玄火坛里不见天日,不知多少次想过,当初为什么我会昏了头脑去偷这玄火鉴?这三百年时光,若是我和亲人一起快乐度过,那该多好…” 她大声笑着,柔媚的脸上满是沧桑的美丽,手一抬,将玄火鉴抛了过来。 君问心接住,怔了一下,道:“这个是你们全族人用性命换来的,你怎么…” 九尾天狐缓缓收住笑声,眼中的哀色却更是重了,低低地、幽幽地道:“我要它,做什么?” 君问心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玄火鉴,感觉到从玄火鉴上传来的一丝暖意。 片刻之后,他道:“你被焚香谷禁锢了三百年,不想报仇了?” 九尾天狐淡淡道:“想,当然想了,这三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可是我刚才脱困之后,到现在望着这片夜色,辽阔天地,突然间提不起精神去报仇了。” 她举目远望,这一片广阔天地,微微一笑,道:“这几百年的时光,我竟然傻到浪费在这无聊的法宝之上,如今且让我在这人世间里,多过一段舒心日子再说罢。” 君问心沉默片刻,道:“那你以后也许还会用到它的,再说玄火鉴毕竟还是你儿子…” 九尾天狐嫣然一笑,道:“小六?他不是已经把这个东西送给你了吗?而且…” 她目光在君问心身上打量了一下,道:“你用这等大凶至邪之物做法宝,血煞威胁极深,以我看来,若是有玄火鉴的至阳纯和之气替你抵挡,更多了几分安全,若是将它给我,你自己怎么办?” 君问心身子一震,眼中瞳孔微微收缩,向九尾天狐望去。 九尾天狐淡然一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看我,像我这般活了几千年的老女人,知道的东西自然比较多。” 君问心不觉有些尴尬,嘴角抿了抿,终于还是将玄火鉴收了起来。 ------------ 第三百四十一章 希望 九尾天狐伸手摸了摸怀中小白的脑袋,眼神有意无意地向君问心瞄了一眼,道:“眼下你体内血煞侵蚀不深,再加上你本身修行深厚,又有道光清气和玄火鉴压制,所以不致影响心智,若是你本身清静无为,无欲无念,那还好,但我料你必定心有憾事,念不平,意不尽,可对?” 君问心此刻对面前这个千年妖狐所化的柔媚女子的眼光,已经不敢小觑,虽然有些迟疑,但过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九尾天狐叹了口气,道:“以我看来,你心有大牵挂,你今后若是想继续安稳活下去,我劝你还是尽早将这件天地间第一邪物给丢了才是。” 君问心面无表情,慢慢抬手,雪白的诛仙古剑出现在他手上,银亮的剑身有着隐隐的血光,安静地漂浮在在他手掌之上。 没有阴冷,却有种异样的美感,那仿佛早已经是他身体一部分熟悉之极的冰凉感觉,在他的身体里缓缓游动。 “你说的这件天地间第一邪物,不知道已经救了我多少次性命!” 君问心淡淡一笑,道:“你说我只有丢了它才能安稳地活下去,却不知道如果没有它,我根本就活不到今日。” 他抬头看向九尾天狐,目光淡淡,道:“而且,你有一件事说错了。” 九尾天狐看着他,笑了笑,道:“什么?” 君问心道:“你说它乃是天地间第一邪物,其实不是的。” 九尾天狐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 君问心仰头看天,缓缓道:“天地间第一位的邪物,不是它,而是…” 他用手,往自己的心口一指,低沉道:“人心!” 九尾天狐怔住了。 那个俊逸男子在夜色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去了。 依旧带着热气的夜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拂动他两人的衣襟。 不知怎么,他的身影看去,突然间特别孤单。 九尾天狐默默地望着他,半晌之后,低声叹息,声音幽幽,说了一句,却谁也不曾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就在她转身向后走去,不欲打扰君问心的时候,君问心的声音却突然从她背后传来。 “前辈,你见多识广,我有一事关系重大,请你千万赐教。” 九尾天狐微感惊讶,转过身来,却见君问心已经面向着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一直淡笑冷静的男子,在此刻脸上竟透露出一丝激动! “你要问什么?” “一个女子,十年前用自己一身精血化做厉咒,再逼入自己三魂七魄,施展出…一个绝世咒术,但就在她魂飞魄散的时刻,她身边有一件异宝‘合欢铃’将她一魂扣了下来,所以如今那女子肉身不灭不死,但全无知觉,前辈你见识广博,请问可有办法救治吗?” 声音到了最后,君问心双拳紧握,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九尾天狐。 九尾天狐凝望着那个男子,眼中光芒闪烁,大有柔和之意,片刻之后,她决然点头,道:“有办法的!” 君问心身子一震,勉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但他却依旧控制不住声音中微微的颤抖:“请、请前辈教我!” 九尾天狐凝望着他,片刻之后忽然微笑,道:“那女子一定是你深爱之人罢?” 君问心神色一变,就想摇头否认,但想到那柔弱的绿影时,还是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九尾天狐摇头叹息,但眼中满是柔和怜惜之意,柔声道:“如你所说,那女子肉身完好,如此自然便是那诡异法力将她魂魄逼散的缘故,本来三魂七魄一旦散失,便是神仙也救她不得,不过只要还有一魂尚在,就有希望。” “魂魄虽有三魂七魄之分,但俱是人之精魂所在,同一人的魂魄之间,彼此都有神秘吸引,中土修真之士对此少有涉猎,但许多年前,我曾亲眼见过有异人施展‘还魂异术’,将某个不幸被恶妖摄去一魂三魄的男子魂魄,尽数收回。” “由此可见,虽然情形稍有区别,但只要你那朋友肉身不灭,魂魄尚有残余,则必定有救。” 君问心脸色本来很是兴奋,但听到“还魂异术”这四字时候,忽地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道:“前辈,你说的还魂异术,莫非是指南蛮十万大山里的‘黑巫族’?” 九尾天狐细眉一挑,微感讶异,点头道:“怎么,原来你也知道这个黑巫族?这黑巫族神秘莫测,族中祭祀神灵的黑巫法师尤其精于这等鬼灵魂魄的异术,只要你有办法找到黑巫法师,多半你那朋友便有救了。” 君问心默默无语,半晌之后,掩盖不住脸上失望神色,低声道:“不瞒你说,这个黑巫族可能救治我那朋友的消息,我在十年前就有所耳闻,可是这十年来我不知来过这南疆多少次,甚至连那穷山恶水的十万大山之中我也深入许久,但不论我如何仔细打探,却根本找不到黑巫一族的一点消息,所有的人都告诉我,早在千年之前,那个黑巫族已然灭绝…” “千年之前?” 九尾天狐本来皱着眉头听着,但此刻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君问心的话。 “不错,怎么了?”君问心抬起头来,向她看去。 那个柔媚的女子轻轻皱眉,似在思索着什么,柔顺细长的秀发披在肩头,夜风吹过,有几丝在她脸畔舞动。 半晌之后,她抬起头来,道:“被关了太久,脑袋已经不灵光了,要想想才能记得起来,我遇见那个黑巫族人的时候,是在我被焚香谷那些家伙关起来前二百年,也就是说,大概至少在五百年前,黑巫族还是有人存在的哦!” 君问心紧紧地盯着她,九尾天狐将他神情看在眼中,忽地一笑,道:“罢了,罢了,看在你是我恩人的分上,我就帮你这个忙吧!明天我就带你去南疆这一带找找,看看当年遇见那个家伙的地方,还有没有什么黑巫族的影踪。” 君问心深深呼吸,沉默片刻,对着她微微低首,道:“多谢前辈,感恩不尽,只要能救了我的朋友,将来不论前辈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九尾天狐看着面前这个俊逸男子,只见他脸上满是坚毅之色,眼中隐隐还有淡淡思念,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谁? 一念及此,不知怎么,她心头忽地有些柔和之意——这世间男子,纵有负心之人,却终究还有痴情人儿的。 ---------------- 第三百四十二章 质问 夜色深深,四下无声,只有树林深处不知名的地方,远远传来野外虫鸣,低沉幽幽,如倾如述。 野风吹过,林间树梢轻动,沙沙作响。 九尾天狐轻轻将小白放在地上,站在林间,怔怔地站着。 半晌之后,她闭上眼睛,微微转动着头,似在倾听什么,又仿佛用身体用心灵,去感觉这世间自由的滋味。 背后脚步声忽然响起又停下,君问心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夜深了,前辈怎么还不去睡?” 九尾天狐没有睁开眼睛,甚至也没有回头,只是慢慢的道:“你呢!你怎么不睡?” 君问心沉默了一会,道:“我睡不着。” 九尾天狐转过身来,看了看他,微笑道:“是有些紧张罢?” 君问心没有说话,这个深心里最大的遗憾,曾几何时已经接近绝望的念头突然又迸发出新的希望,让他不能不为之激动难眠。 九尾天狐嫣然一笑,媚态横生,仿佛连她周围的夜色也变得温柔起来。 只听她幽幽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君问心连忙道:“前辈,请说。” 九尾天狐瞪了他一眼,道:“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前辈了,你这个人其他还好,偏偏就不知道拼命叫一个女人前辈前辈的,会把人叫老了,是很失礼的吗?” 君问心哑然。 原来不管是十八岁、二十八岁还是二千八百岁的,只要是个女子,必定会怕老的… “那,我称呼你什么好呢?”君问心嘴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女子听了,倒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半晌才淡淡道:“是啊!叫什么好呢?当初的名字,我早就忘了,这样罢,反正你见过我的白狐真身,你就叫我小白罢。” “小白…” 君问心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面容抽搐,表情大是古怪。 九尾天狐似乎根本不在意,倒是眼光一转,看到蹲在地上东张西望的狐狸小白,随即想到什么,向君问心问道:“对了,那这只狐狸叫什么名字,你该不会直接叫他灵狐吧?” 君问心大为尴尬,苦笑道:“这灵狐是我几年前收养的,我叫它…小、小白。” 九尾天狐,也就是现在想要叫做小白的柔媚女子一怔,随即失笑,伸手弯腰将小白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中满是笑意,道:“呵呵,我们果然有缘,你叫小白,我也叫小白哦!” 君问心摇了摇头,无奈道:“以后它叫…唔…小小好了。” 小白神情一僵:“小、小?” 她用满含笑意的眸子扫了君问心几眼,似乎对他取名字的天赋甚是“佩服”… 小小在她怀里咧着嘴,吱吱笑着,用狐爪搭在她的肩头,大是亲热。 君问心站在一边,看着那边的情形,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暗中摇头,默默走开。 ----------- 次日。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只是南疆的太阳却并未见到,天空中阴沉沉的,满是乌云,是个阴天。 不过光线倒也明亮,也不觉气闷,偶尔还有微风吹过,拂在身上,也没有了昨晚那股热气,不由得令人精神一振。 冰凉的感觉在身体里流转,胸口的玄火鉴上,也隐约传来温和的暖意,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同时存在他的身体里面,此时此刻,似乎也很是安静,互不侵犯。 君问心慢慢睁开眼睛,不为人知地悄悄苦笑了一下。 事实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昨晚小白,也就是九尾天狐对他身体的那几句话,都在那一场与赤焰兽的斗法中,他身体突如其来的崩溃而证实了。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心境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他低下头,看着安静躺在自己手中的诛仙古剑。 他忽然微笑,将诛仙紧紧握住,就像是,血脉相连! 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其他的,还算什么? “唰!” 忽地,这座小山上空传来一阵风声,半空上由远及近,有一个身影竟是飞了下来。 君问心眉头一皱,站起身来,目光向上望去,眼中满是冰冷。 片刻之后,那身影落了下来,光芒闪动,渐渐散去,露出一个黄色身影。 金瓶儿! 君问心目光一凝,心头不期然为之一震。 自己在这个小山头上不可谓不隐秘,但这个金瓶儿居然能够找到这里,实在了得,难道她竟然是暗中跟着自己,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金瓶儿依然带着她熟悉的微笑,向君问心横了一眼,似乎早知道他在这里一般,丝毫不见有惊讶之色,微笑道:“少掌教,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躲藏啊!” 君问心哼了一声,忽然道:“金姑娘你才是好手段,好厉害。” 金瓶儿似乎听不懂君问心话中有刺一般,笑道:“我哪里比得上少掌教,昨晚少掌教不过略试锋芒,就将整个焚香谷搞的是天翻地覆,直是天地变色,小女子佩服的紧呢!” 君问心心中转过千百念头,却始终无法想到这合欢派的女子究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当下也不在面上表露出来,淡淡道:“昨晚火山爆发,乃是天地自然之事,与我无关,倒不知姑娘昨晚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吗?” 金瓶儿眼波流转,正要说话,忽地眉头微微一皱,却是看见君问心身后,呼啦一声,先是跑出了那只一直跟着君问心的灵狐,接着从树林中悠悠走出了一个女子,肌肤若雪,眉目如画,更有万种风情,千般温柔,尽在婉约身姿之中,竟是个绝世美人。 而最重要的,金瓶儿一眼看去,便看出那女子身上只披了一件雪白外衣,中间并无其他衣物,走动间隙,隐隐约约显露着白皙肌肤,更添诱惑。 那件衣服,很明显是男子衣物,昨天晚上,她还看到君问心穿在身上,而现在,君问心身上已经没有外衣了。 金瓶儿眼中光芒闪动,眉头蹙了蹙,忽地微笑起来,道:“这位姐姐好生美丽,怎么我这些日子从未见过?”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君问心,道:“往昔多听闻少掌教和鬼王宗碧瑶小姐分属正魔两道,却被碧瑶小姐痴情相恋,碧瑶小姐为少掌教不惜魂飞魄散,舍身挡下‘诛仙奇剑’,少掌教则为碧瑶在十年之中,不惜冒险深入南蛮十万大山深处找寻医治碧瑶小姐的方法,如此种种,怎不叫天下女子为之感动倾慕?更听闻少掌教的师姐陆雪琪,美丽如九天仙子,却对少掌教情根深种,十年不变初心,痴心相待,奈何少掌教为了碧瑶小姐,辜负绝代佳人,怎不叫天下人扼腕叹息!”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洗澡(本卷终章) 君问心眉头紧皱,前两次见面时,她明显对自己没有这么了解,为何如今却似了如指掌,连许多青云门内都未传开之事也如此熟悉,难道最近有仔细调查过吗? 她声音越发柔媚,脸上表情也更是温和,但口中的话却为之一转,甚至带了些质问之意:“只是时光无情,岁月昭昭,往事已矣,少掌教重得良偶,这是要恭喜公子了,呵呵,哪日且让我亲自找到痴心如一的陆姑娘,好好安慰她一番才是。” 君问心面色平淡,听到后面,神情微微冰冷,但他只是一挥衣袖,冷冷哼了一声,却根本不说什么。 倒是九尾天狐小白看了看君问心,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金瓶儿,忽然笑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其实是小女子昨晚夜遇强人,险些被他们掳走侮辱,幸好这位君问心公子路中经过,加以援手,这才侥幸得脱,至于身上这一身衣服,也是公子暂时借与我遮羞的。” 金瓶儿转眼看了看小白,以她的阅历眼光,如何能相信这番瞎话,而看小白笑盈盈的样子,哪里又似什么昨晚刚被强人威胁了? 以金瓶儿的眼光看去,这世间若是有不开眼的强盗碰上了面前这个女子,只怕多半… 金瓶儿微微摇头,也懒得在此事多想,只不过对小白不逊于自己的艳色,忍不住也多看了几眼,随即转头对君问心道:“少掌教昨晚在焚香谷中,可有什么发现吗?” 君问心淡淡道:“并无发现,昨晚进入之后,不久之后便遇上火山突然喷发,我便退了出来。” 说着话音一顿,向金瓶儿道:“你昨晚往谷口喧哗地方潜去,可有什么事么,那个鱼人怪族和焚香谷的关系,你可有什么发现?” 金瓶儿微微一笑,神情自若,摇头叹息道:“真是不巧,我也没有什么发现,昨晚焚香谷谷口吵闹,是他们几个弟子争吵起来了,至于那些鱼人,真是茫无头绪啊!” 君问心皱了皱眉,一时沉默了下来。 金瓶儿沉吟片刻,又转头向小白看了几眼,随即面露微笑,对君问心道:“既然少掌教有美人相伴,想必我也不该在此做个碍眼之人,我们就此别过,许在不久之后,我与少掌教有缘,还能在这南疆地方,再度相会。” “唰!” 说罢,她向小白笑了一笑,衣袖一挥,一道光芒闪处,化作一道黄色光影,飞上半空去了。 君问心向天际那道越来越小的身影望去,眉头紧皱。 小白走到他的身边,小小两三下跳了上去,虽然不过才一晚功夫,小小却似乎和小白这个女子已然很是熟悉。 小白轻轻将小小抱在怀里,沉吟片刻,向君问心道:“你曾经告诉过她,我们会在这里?” 君问心默默摇头,半晌后道:“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女子怎会如此厉害,竟知道我们的行踪?可是我刚才遍查周身,却找不到有被人搞鬼的地方。” 小白目光流转,在君问心身上打量一番,随即目光不知怎么,移回到小小身上,忽地微微一笑,道:“以你的修行道行,刚才那个女子纵然想在你身上留下什么细微印记,只怕也难以办到,问题不在你这里。” 君问心转眼看来,犹豫了一下,道:“怎么,听前辈…小白姑娘你的意思,似乎知道什么?” 小白眼波流转,用手轻轻摸了摸小小的脑袋,笑道:“小小应该从不洗澡吧!所以问题是在小小的身上…” 小山脚下。 君问心和小白找到一条清澈小溪,要替小小洗澡。 小小打自出生以来,只怕还从未有过洗澡经历,只要在主人怀里,身上的灰尘就自动消失了,它自然是百般的不情愿,拼命挣扎不愿,吱吱乱叫。 最后还是小白有办法,也不知从哪里摘来几个野果,扔在小小手中,同时柔声安慰,亲自动手,这才把小小放在水中,用水冲洗身体。 君问心在一旁眉头紧皱,沉吟许久之后,道:“奇怪,我怎么就没感觉出来这种味道?” 小白闻言,轻笑一声,道:“你是个男子,又没有留心,自然不会察觉,我也是昨晚因为喜爱小小,将它抱在怀里,从那时我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当时我心中便奇怪,小小这般狐狸,想必不应该会有这种味道的,不过这气味极淡,我也并未注意,只是今早碰见了那位姑娘,这才醒悟过来。” 她笑了笑,道:“那位姑娘心思慎密,好手段,好生厉害。” 君问心微微摇了摇头。 便在此时,他眉头一皱,忽的淡淡道:“你与小小到底有何关系?” 小白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道:“公子何处此言?” 君问心道:“小小爱吃什么野果,连我都不十分清楚,而姑娘你却是知道;况且‘玄火坛’一行,更多的却是小小显露出的景象带我而来;再加上,小小变身之时,与姑娘你的真身根本是一模一样,就算你们是同族,但也没有一模一样这种道理…如此种种,让我怎能不怀疑?” 他转过头来,目光如电,紧紧定在小白娇艳欲滴的俏脸上。 小白轻抚发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露出一丝嫣红,她低声道:“公子,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可好…你放心,我必定是不会害它的。” 君问心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毕竟现在有求于她。 天空中依然很是阴霾,溪水淙淙,小小不时在溪水中嬉闹,似乎一刻也不愿停顿下来,时不时还撩起一些水花向四周扑洒而去。 蹲在一旁为它洗身的小白脸上身上,都被这只顽劣的狐狸溅染了不少水花。 君问心站在一旁,向那边望去。 只见在溪边水上,小白挽起袖袍,面带淡淡笑意,眼波如水,口中轻笑着哄着小小老实一些,帮它擦洗身体。 仔细看去,有几滴水珠落在她的脸上,如晶莹剔透的珍珠,或轻轻挂在她的眉梢,或随着她的脸畔悄悄滑落,掠过几乎透明的白皙肌肤,却依旧眷念一般不舍落下。 南疆荒野的微风,从远方轻轻吹来,拂动她的长发,晶莹的水珠,似也在轻轻颤动… 君问心忽然转过头去,不再看着那边。 只是不过片刻之后,身后突然传来小白的一声惊叫。 君问心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却只见是小小已经洗完身子,跳上岸来,还不等它旁边的小白出声制止,立刻全身抖动,登时将身上毛发间的水珠向四面八方溅了出去。 小白躲闪不及,口中笑着嗔骂,身上却已经被这从天而降的小雨洒了许多水珠。 转眸间,小白眼光看到君问心向这里看来,怔了一下,随即微笑起来。 君问心嘴角动了动,也是笑了笑,然后转过了头,身后依旧还传来小白笑着责骂小小的声音。 在这个阴霾的天气里,突然有些暖意,悄悄在心间回荡着…… ------------------ (感谢匿名土豪qq红包打赏!) 第三百四十四章 好看吗 不知道这个季节里,南疆的天空是否一直如此阴霾,从那个小山头出来之后,在小白的指引下,两人一狐向着焚香谷西面而去。 那一晚上焚香谷玄火坛中火山喷发,天地异变,威力极大,方圆百里之内都有感应,数日之后,南疆阴沉的天空中,那个被炽热冲天的岩浆烧开的大洞虽然已经不见,但依然有很大的一块云彩,呈现出赤黄颜色,高挂在焚香谷方向的天边,很是诡异。 这等天地巨变,本来就引人注目,如今发生于一向低调神秘的焚香谷内,再加上焚香谷本身在正道修真中的地位,便引来了世人侧目。 一时间天下流言纷纷,都在猜测焚香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数日之间,往日里向来平静的南疆蛮荒之地上,开始聚集起了许多陌生面孔,无数公开或隐匿的势力人头,都明里暗里的试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局面,自然绝非焚香谷所乐见,相反,出于某些未与人知的秘密,焚香谷一脉对此极为恼怒。 一方面,焚香谷对诸如青云门、天音寺等正道大派派来询问的弟子和颜悦色,好茶好水招待着,末了一声天灾敷衍过去。 另一方面,对于魔教三大派阀暗中的刺探,焚香谷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绝不容情,一时间南疆各地以焚香谷为中心的广袤土地上,不时有刀光剑影闪动。 只是无论是正道还是魔教中人,都隐隐感觉到焚香谷神秘气息之下,隐隐透露出一点不寻常。 此番焚香谷似乎受了极大刺激,谷中弟子几乎全部都被动员起来,日夜不分地在南疆各地不停搜索,至于要搜索何人何物,却又遮遮掩掩,不可告人。 数日下来,南疆阴沉的天空中热闹了许多,时常看见许多耀眼漂亮的光芒从天空闪过,都是焚香谷出色的弟子正在追踪着什么。 流言,也随之纷纷而起。 什么异兽出世啦,又或者神秘奇宝在火山口中冲天而起,种种谣言,不一而足。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绘声绘色地传闻焚香谷谷中内乱,有反叛弟子杀害了谷主云易岚。而与之对应的,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竟然果真数日都没有出面。 到最后这谣言越传越凶,甚至数日之内惊动了青云门的道玄真人和天音寺的普泓大师,二人联合派出弟子赶往焚香谷询问,焚香谷哭笑不得,只得解释谷主正在闭关,无法出面。 确凿的消息传回,青云门与天音寺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这两大门派的掌门人都是何等人物,如何猜不到这中间必有蹊跷,遂暗命传话弟子不急回山,就地暗中探查。 如今天下纷乱,群魔乱舞,焚香谷又向来神秘暧昧,当年青云之战,又正好缺阵,不由人不联想什么。 故此一场因为君问心无意中将被镇压三百年的九尾天狐救出的动作,却引发了天下大势的波涛暗涌,南疆的风云聚会。 因为焚香谷派出无数弟子,往来追踪盘查,以君问心与小白的道行修行,自然不会惧怕这些弟子,但想到万一暴露行踪,不免麻烦无数,而且若是惊动了焚香谷中的大人物,率众追来,只怕难以抵挡,毕竟焚香谷乃是千年大派,潜力难测。 君问心念及如今头等大事,还是要追查能够救助碧瑶的黑巫族为要。 所以从那座小山下来之后,在小白的建议下,君问心便找到一个偏僻村子,用钱物买了两套当地衣服,一男一女,与小白换装穿上。 南疆边远之地,风俗自然与中土不同,便是连身上寻常穿着的衣物,与中土百姓衣袍比较起来,也是另具风味。 因为是从一个偏僻村落里买的衣服,所以衣物上的手工粗糙也在意料之中,穿在身上,这些衣服与中土衣物最大的不同,除了款式相异之外,便是颜色相对鲜艳,男子衣服以深蓝为底,女子则色彩繁复,绚丽缤纷。 因为要避开焚香谷耳目,君问心等便无法御空而行,虽然君问心心中颇有几分焦急,但在小白劝说几句,说十年都等了下来,莫非事到临头,连几天都等不了吗?若是因为一时心急引来了焚香谷追兵,只怕到时局面混乱,反而更是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去了! 君问心虽然心急,但也无法否认小白说的在理,二人便缓缓而行。 他们身着南疆服饰,一路徐行,途中碰见过几批焚香谷追踪弟子,却也没有被他们认出来。 最多是因为小小模样奇特,多看了两眼罢了。 最要紧处是那天晚上,君问心与小小都不曾暴露身影,所以焚香谷中人不知他们长相如何,只是一味盘查行踪诡异的陌生人,反而将他们忽略过去。 此刻,君问心与小白走在离焚香谷已经有三百里外的一条古道之上,正是荒郊野外,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刚刚在小半个时辰前,他们才从一队焚香谷弟子身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天空阴霾,乌云轻动,君问心微皱眉头,向前走着。 与他相反,在他身旁的小白脸上却始终挂着微笑,兴致颇高,一路上东张西望,眺望着南疆风光,纵然是苍凉的荒山古道,在她眼中,却也仿佛是最美丽的风光一般。 君问心向身旁望了一眼,狐狸小小此刻坐在小白的肩膀之上,泰然自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们都是世间罕有的灵狐,小小对九尾天狐所化身的小白极是亲热,这几日来倒似与小白粘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 小白身上穿着的是南疆女子的普通衣衫,款式与常人并无不同,只是这寻常衣服,配上她绝世容貌,登时便如发光发热一般,更显现出从未见过的风采出来,倒似乎这女子天生便该当穿这等衣物,处处透露出南疆女子的特有风韵味道来。 小白似注意到了君问心的目光,转眼看来,微笑道:“怎么,我穿这一身衣服,可还好看吗?” 君问心淡淡一笑,以他随意洒脱性子,若是平常时候说不得会回答这等稍显轻佻的话题,只是此时却当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便转口问道:“我看你对这南疆地方的风俗环境极是熟悉,别的不说,单是焚香谷附近深山里还有那么一个古老偏僻的小村子你居然都能找到,莫非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小白抿了抿嘴,眼光向前望去,只见远方山势相连,无穷无尽,正是南疆这里特有的地貌。 眼前一条古道,蜿蜒向前延伸,两侧或远或近,都有怪石突兀的山丘。远方山峰天际,遥遥相连,阴沉沉的乌云就挂在高山峰顶,随风飘荡。 她慢步徐行,半晌轻叹,幽幽道:“我何止是来过这里…” 君问心微感惊讶,道:“怎么了?” 小白长出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过往岁月轻轻甩开,道:“你不知道吧!我们狐妖一族,发源地方便是在南疆这里,我更是从小在这片穷山恶水间长大的。” 君问心怔了一下,道:“那怎么这千年来,中土地方的民间传说,一直都有你们狐妖的影子?” 小白淡淡道:“那是因为千年之前,我带领我们狐妖一族,离开了这里,前往中土,最后定居在西南的狐岐山中。” 君问心大吃一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涩声道:“什么,你…” 小白饶有兴趣地望了他一眼,笑了笑,眼中掠过一丝光亮,似暧昧,又似沧桑:“没想到罢,就是鬼王宗现在的总堂所在之地,说起来,狐岐山这个名字,可多半就是因为我们狐妖一族而来的呢!” 君问心沉默许久,慢慢道:“那你们可有和鬼王宗…” 小白也不待他说完,直接摇头道:“这个你倒放心,我们狐妖一族与鬼王宗做了数百年的邻居,一直相安无事,不仅如此,这数百年间,还有几段人妖之恋,所以说,除了报答你将我救出玄火坛外,知道了碧瑶是鬼王宗的弟子,也是我愿意帮你的原因之一。” 小白眸光一转,轻笑道:“你可是青云门少掌教啊,地位之高,将来必是天下正道领袖,怎么反倒担心起鬼王宗来?要知道我因为焚香谷对于正道也一向看不顺眼的。” 君问心默然良久,道:“焚香谷如此诡异行事,又哪里称得上正道中人?道非道、魔非魔,在我这些年经历看来,正魔何须划分,仅在一心尔。” 小白讶然道:“不想你竟是如此看法,数千年来的正魔划分,在你眼中却是无足轻重吗…不过,你放心,就算看在小小面上,我也会帮你。” 君问心虽不明白小小哪来这么大面子,但也放下心来,随后又想起一事,道:“那此间事了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回狐岐山去看望你那些同族?” “同族?” 小白的脸色慢慢黯淡下来,抬头望天,过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我的同族,都已经被我害死了。” 君问心又是一怔,小白苦笑一声,神色越见凄凉,却又不愿再说下去了。 君问心沉默片刻,岔开话题,道:“我们到现在已经走了三日,距离你说的那个‘七里峒’还有多远?” 小白向他看了看,眼波似水般在他面上划过,道:“七里峒是南疆苗族最大的聚居之地,根据我的印象,此地过去二十里,是个各族杂居的热闹所在,名唤‘天水寨’,从那里向南有一条险恶小径,就是通往苗人的七里峒的道路。” 随后,她轻轻苦笑一声,道:“不过我是不知道,这三百年来,南疆这里的局势有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君问心默默点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小白跟在他的身后,眼光在他身上流连几下,又望向前方,那片片山脉相连,巍峨耸立,雄壮险峻,仿佛也像是巨人一般,注视着天地间,古道上,这几个小小的人儿… 第三百四十五章 流氓 君问心在这十年之内,曾经为了碧瑶而多次来过南疆,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多少也知道一些。 南疆幅员广阔,地广人稀,除了极南处绵延万里的十万大山里的蛮荒异族,世代生活在南疆边陲之地的人民,大致有五个主要部族,分别为:苗、土、壮、黎、高山五族。 以人口多少而论,其中以壮族人数最多,几占南疆人口总数的四成;以领地来看,却以苗族势力最强,占据的土地最是广大肥沃;单论民风,则以人口最少的高山一族最是剽悍。 这五大部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南疆边陲。五族各有自己语言,但大体之上,互相沟通的时候使用的却是与中土相近的通用言语,只是多少都有些地方民族“特色”。 多少年来,其中自然有彼此沟通、携手相欢的时候,但也不乏彼此钩心斗角,互相争斗的矛盾。 漫长岁月下来,逐渐形成了五大部族各据一方,但领地彼此交错纵深的局面。 而在各个部族领地相接的地方,往往便会有数族人民共同相居的村落镇寨,最多的甚至有五个部族的人都同时居住在一个地方,彼此杂居。 而小白口中的天水寨,是地处苗族、壮族、土族以及高山族四族接壤之地,也是南疆边陲之地上,颇有名气的一个热闹所在。 天色渐渐暗下来、接近黄昏的时候,君问心、小白和小小,两人一狐终于走进了天水寨。 虽然这地方名字中有个寨字,但却根本和南疆平常建在山头的山寨不同,天水寨建在一片宽敞的平地之上,东南西北都有一条道路出寨,据小白路上解释,此处原本是土族所建,原址也并不在此处,而是在西面不远的一处山上,因山头一道清泉,所以称呼为天水寨。 只是后来四族接壤,人口越来越多,此地反而变成了人口杂居之地。 而往来商旅渐渐增多,再住在山上,一来地方狭小,居住不便,二来来往也颇为困难,纵然南疆这里的百姓普遍比中土人氏身强体健,却也不会有人愿意天天爬山锻炼身体的。 由此逐渐有人开始迁到山下居住,由少变多,日久之后,整个山寨中的人渐渐都迁移下来,随着四族贸易兴盛,往来商旅更加频繁,规模也日渐扩大。 至于原本山头上的那个山寨,便日渐荒废,只有天水寨这个名称,却是一直保留了下来。 此刻天色刚刚变暗,街上行人依然还有许多,来来往往,周围嘈杂一片,各族语言不时响起,与刚才来时古道上的冷清截然不同。 坐在小白肩头的小小大感有趣,狐头转来转去,四处张望,叫个不停。 雪白美丽的狐狸,毕竟与众不同,很快就引起街上行人注目,更有几个穿着南疆部族服饰的小孩,嘻嘻哈哈跟在二人身后,拼命向小小做鬼脸,逗弄着小小。 小小性子本就贪玩,一时竟然兴奋起来,尾巴晃呀晃的,就要跳下去玩耍,幸好君问心哼了一声,一把将它拖了过来,抓在手上。 小小无奈,知道跑不掉了,只得爬上君问心肩头,冲着后头小孩乱叫,也做同样鬼脸回去,惹的那些小孩更是兴奋异常,嘴里唧唧喳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呵呵乱笑,想来多半也是大感有趣。 君问心眉头轻皱,心中微微有些无奈,却不是为了小小贪玩,而是隐隐想到其他的一些顾虑。 他转头向旁边悄悄看去,只见小白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正兴致勃勃的地看着那群小孩和小小嬉闹,粗布麻衫,却又哪里遮盖得了她柔媚入骨的美丽。 不要说是在这南疆边陲,风霜严峻,女子大都相貌普通,皮肤黝黑;便是走到中土地方,以小白这数千年修行而化作的人形,那在精巧秀美的容貌之下淡淡散发出的柔媚之意,一颦一笑,无不有让人倾醉的韵味。 果然,片刻之后,在一片孩童嬉闹笑骂声中,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来,而那些成人的目光,很自然也很迅速的,从狐狸的身上移到了那个粗布麻衣也难以掩饰美丽的女子身上。 刹那间仿佛无形的声波蔓延开去,众人为之侧目惊奇,而在无数目光注视之下的那个女子,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怯之意,看她一直微笑的模样,竟仿佛颇为喜欢这种感觉。 君问心大感头疼,如此引人注目,绝非他的本意,正寻思着是否要提醒一下身旁这个女子,赶快找个地方住下,明日早早起身,前往那个七里峒做正事才对。 只是,仿佛注定了他的想法无法实现,在无数流传世间的故事中都必然出现的角色,竟然也在此刻登场了。 传说中的流氓,原来在南疆边陲之地,在少数民族之中,也是存在的。 人群中走出三人,都是几乎一个样子的男子,高大,粗鲁,虎背熊腰,说着半生不熟、夹杂着地方特色的通用语言,开始调戏小白。 流氓甲:“呃,黑个…这个女人真漂亮啊!” 小白嫣然一笑,用手轻拂脸庞,说不尽的柔媚,道:“是吗?” 刹那间围观人群一片哗然。 流氓三人大喜,流氓乙敞开衣襟,露出一副好身材:“小妹妹,跟我吧!我让你吃辣的…喝香的!” 围观人群中许多人登时笑了出来,小白向旁边站着的君问心看了一眼,脸上笑意不减。 流氓丙嘲笑流氓乙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吃辣喝香么,那个是吃香喝辣!” 说罢转头对小白道:“小妹妹,我家有良田万亩,你跟着我,包你…” 他话说到一半,却一时竟说不下去,只见小白脸上笑意更浓,仿佛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媚意,一双明眸之中眼波如水,似要流出来一般。 只是,她的身子,却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君问心身旁,柔声道:“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了。” 周围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天水寨 本来已经爬上君问心肩膀的狐狸小小,“嗖”的一声从君问心肩头上掉了下来,落到地上。 过了片刻,不知怎么,小小突然趴在地上,用狐掌在地面上拼命捶了起来,咧嘴吱吱大笑。 君问心抽了抽嘴,沉着脸,双手背负,淡淡站在那里,感觉到前方流氓三人六道凶狠目光,充满敌意向他看来。 片刻之后,流氓冲了上来,看来拳头里出老婆这句南疆谚语,果然千百年下依然生机勃勃,为南疆民众所奉行。 “砰!砰!砰!” 三声响,三条人影飞了出去,撞到路边墙上,然后重重落下,大声呻吟。 围观众人目瞪口呆,君问心淡淡道:“我们去找个地方住下罢,明日清早再走。” 说罢向前走去,趴在地上的小小两三下追上,窜上他的肩头,嘴里笑个不停,转头还对小白做了个鬼脸。 小白微微一笑,跟了上去,走到君问心身边,忽然低声道:“你看我被关了三百年,原来还不算老吧?” 君问心额头冒黑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南疆边陲,与中土风俗大为不同,只是多少年下来,虽然地处偏僻,但毕竟与中土还有交流。 而南疆一带出产的皮毛、矿石等等特产,也向来在中原有极佳的声誉,吸引了不少中土商人前来交易。 久而久之,南疆原本根本没有的客栈,也在中土商人的影响下,在最热闹的几个城镇之中出现了。 君问心和小白现在处身的,就是这么一个客栈,名字直接就是用本地的名称,“天水客栈”。 进到客栈之中,很明显可以看出桌椅摆设,很是受了中土文化影响,不过老板和伙计可都是本地的壮族人。 壮族在南疆之中,人口最是众多,相对的生活也较为富裕,受了中土影响最深,不比其他各族依然坚持狩猎为主的生活,壮族中已然渐渐开始农耕经商。 不过虽然如此,壮族民风却较为平和,大部分族人少了那一份悍气,所以在势力上反而还不如人口少于他们的苗族强盛。 君问心与小白坐了下来,早有伙计过来接待,这时天下渐暗,客栈中却没有多少客人。 这伙计看模样服饰,也是南疆壮族之人,只不过多半是在这里干的有一些时日了,居然说话颇为流利。 “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吗,本店这里还有干净的房间,价格最是公道,远近闻名。” 君问心点了点头,微笑道:“给我们留两间干净的房子,我们住一晚上。” 伙计笑着点头,然后道:“两位客官,应该还没有吃饭罢,可要点些什么饭菜吗?” 君问心肚子倒是不饿,不过看了看小白,还是决定要一点吃的东西,开口道:“唔,你给我们来两碗饭,再来几个…” “呃!” 坐在一旁的小白突然开口,面带微笑,道:“你这里可有‘土闷黄雀’?” 君问心一怔,向小白看去,那伙计也是一呆,不由得多看了小白一眼,道:“姑娘你莫非来过我们南疆么,这道招牌菜,我们自然是有的。” 小白脸上笑意更浓,目光闪动,似在回忆什么,慢慢地道:“唔,对了,还有‘三段蛇肠’、‘烤熊尾’、‘烤秋叶’、‘五小虫’、‘黑心果’…” 她目光闪烁,边说边想,开始速度还比较慢,一个菜名一个菜名地说,到后来反而越说越快,菜名也更是离奇万分,一听就是匪夷所思,绝非中土能有。 君问心愕然,旋即眼角抽搐,而店铺里非但那个伙计脸上笑容变成了张大嘴合不拢的尴尬表情,就连在远处算帐的店铺老板也不禁走了过来。 小白大概在一口气说出将近三十个菜名之后,这才停下歇了歇,转头对老板和伙计笑道:“这些菜式,你们这里有吗?” 老板和伙计面面相觑,半晌那老板干笑一声,道:“姑娘你果然见多识广,你刚才说的这许多菜名,无一不是南疆特产的有名菜式,只是其中有许多材料不算好找,本店除了土闷黄雀之外,只有黑心果和烤熊尾这两样能够做出,抱歉之极。” 小白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遗憾神色,但随即笑道:“那就先烧这三样菜吧!” 老板和伙计连忙答应一声,忙碌去了。 小白媚目一转,却望见君问心正看着自己,嫣然一笑,道:“几百年了,我也不知怎的,突然特别想尝尝这些当年的风味,你来过这里,可曾吃过这些菜式?” 君问心摇了摇头,往昔他来到南疆,满腹心事都是为了找寻黑巫族以救治碧瑶,如何有心顾及这些口腹之欲,一般就是在荒郊野外随便对付了,这一次若不是情况特殊,要躲避焚香谷四处遍布的追兵,加上小白毕竟乃是女子,虽然是个千年妖精…总不好夜夜露宿荒山野岭,所以才进了市镇。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土闷黄雀我大概可以猜的出来,黑心果是什么?” 小白笑道:“此乃南疆特有果子,外表翠绿,肉白嫩,但肉心却为黑色,用油锅炸食,味道大是鲜美。” 君问心皱了皱眉,又道:“那道‘烤熊尾’,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黑熊的尾巴?我往昔听过熊掌熊胆,还没听过熊尾也能入菜?” 小白微笑道:“此熊非彼熊,南疆特有一兽,叫做‘长尾熊’,个头远远小于我们熟知的黑熊白熊,但肉质鲜美,远非它们能比,尤其一条长尾更是精华所在,在南疆本地,大是有名呢!” 君问心默默无言,小白看了他一眼,忽地道:“奇怪,看你最近对什么事也不怎样关心,怎么一提起这菜式来,却有几分兴趣吗?” 君问心一怔,半晌无言,他自小在世间流浪,之后在青云山小竹峰上长大,对厨艺一道,倒还真有几分天赋和兴趣,若是在普通人家,只怕他还能成为厨子、画师、乐师甚至书法大家,多半还能混出个小小名堂来,只是如今… 君问心轻叹一声,忽然间意兴索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小白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眼中柔光闪动,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有小小还是那么不安分,东张西望,有一声没一声地低低叫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夜遇 夜深人静,热闹了一天的天水寨在入夜时分,也渐渐沉静下来。 天水客栈共有两层,二楼就是客房。 君问心留心观察,今晚只有他和小白二人留宿,看来这里虽然热闹,但这个时节,天下纷纷而乱,并没有几个中土商人前来南疆。 而南疆本地族人,一般却是不住店的。 小白的房间就在君问心房间的隔壁,用木板隔开的墙壁,并没有多少隔音效果,隐隐听到隔壁轻微的笑声和吱吱吵闹。 狐狸小小又跑过去找小白玩耍了,虽然现在小小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跑回来和君问心一起,但小白也不知道怎么搞得,似乎和小小特别要好,现在小小没事都喜欢粘着这只千年妖狐。 君问心在房间里躺了一会,许久没有在客栈里住了,他反而还有些不习惯。 不知不觉过了许久,已是深夜,他却还是没有睡意,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便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户旁边,推开了窗,向外望去。 与白天不同,此时此刻南疆的夜空之中,乌云渐渐散开,虽然云层依旧,但从那缝隙之中,却是悄悄的露出了一丝月光。 月光清辉,如霜如雪,幽幽然洒了下来,落在他的身上。 悠悠尘世,众生俱都沉睡,四野静无人声。 只有不知名的街道角落,传来低低的虫鸣声,声声凄切。 黑暗笼罩大地。 凭窗远眺,千山万里,夜空深沉。 南疆这般凄凉孤寂的夜色下,忽然间,往事如潮,泛上心间。 曾几何时,那个茫茫森林走出的小孩,却沉沦在红尘翻滚的波涛中,随波飘荡。偶一回头,却原来,身边竟没有一人相伴。 雪琪现在想必已经回青云山小竹峰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我呢? 月下雪衣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嘶!” 远远的一声破空声音,悠悠传来。 君问心抬头,双眉微皱,只见天边一道轻芒,如夜空中掠过的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越过天水寨的上空,向西方落下。 而在它后头,竟还有三道光芒,紧追不舍。 君问心如今是何等眼光阅历,自然一眼便看出这四道光芒正是修道中人御空而行,只见这四道光芒在夜空云层里前后追逐,虽然后面三道光线始终追赶不上前面那道光线,但逃跑之人却也无法摆脱追逐。 片刻之后,最先的那道光线似乎做了决定,从天空中落了下去,看那方位,正在天水寨的西南方向。 随后,追踪的那三道光线也落了下去。 君问心沉吟片刻,只是觉得今晚心绪不宁,实不愿再独自一人站在此处,遂右手一挥,悄无声息的化作白光,向那四道光芒落地之处飞去。 在他身影越变越小之后,“吱呀”一声,君问心旁边房间的窗子,也被人推开了。 小白抱着小小,向君问心飞去的方向眺望着,片刻之后,君问心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小白脸色沉静,白皙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中光彩,却是异样闪动…… 君问心一路悄无声息地飞驰,不久就发现那几道光影落下之处,就是天水旧寨的所在,那个如今已经荒废多年的山头。 就在他刚刚进入那个山寨的时候,一声沉闷的低呼,从前方传来,随即有一声愤怒中夹杂着另一人熟悉的笑声传来。 君问心立刻皱起眉头。 这笑声柔媚入骨,隐隐有惑人心意的力量,正是金瓶儿的声音。 君问心迟疑了一下,将身体隐藏在黑暗的角落,缓缓向前掠去。 原本静谧无人的街道上,残垣剩瓦,一片凄凉景色。 这时候天色又是清朗了几分,云层渐渐散去,月光渐渐明亮,将这个荒废山寨照的有几分光亮。 金瓶儿脸上依旧挂着她永远不变的微笑,笑吟吟地站在街道正中,面对着她身前的一个正怒目而视的年轻男子。 这个人,却也是君问心所认识的——焚香谷的少谷主李洵。 而在他身后街道之上,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焚香谷弟子,看样子就是刚才被金瓶儿所伤,衣衫上从左胸开始直划而下,有一道很深很大的伤口,正无力地呻吟着。 只是,君问心的目光,在这三个人身上只不过转了一转,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完全落到了最后一个人的身上。 凄清夜里,荒凉街道,金瓶儿身后残留的一栋荒废小楼,有一个女子一身白衣,背负长剑,站立于屋檐之上,临风而立,衣裳徐徐飘动。 雪一般的肌肤在月光清辉之下,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苍白颜色的绝美女子。 这夜色,这月光,原来是因为她才这般幽美明亮的吗? 陆雪琪! 熟悉的明眸中,倒映着是谁的影子? 君问心怔住了。 雪琪怎么会在这里? 在黑暗中,他静静眺望着那仿佛出尘一般的女子,整个尘世的风霜,十年的岁月,却仿佛根本不曾沾染她丝毫。 所以让人望去,第一眼的,便是她在月光中,那仿佛清冷仙子一般的身姿。 “妖女!” 李洵英俊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他和陆雪琪一前一后堵住了金瓶儿,但刚才落地的时候,这魔教妖女突然发难,将他身后那个焚香谷师弟先以“惑心之术”蛊惑,随即以紫芒刃伤之。 若不是李洵出手,只怕这师弟就此丧命。 只不过,李洵此刻更关心的,除了这个师弟的伤,却还有其他的事:“你到底将我燕虹师妹如何了,快快将她交出来?” 金瓶儿微微一笑,目光却突然飘忽,有意无意地向李洵身后黑暗处,君问心藏身地方瞄了一眼,道:“你也说了,那个是你的师妹,又不是我的师妹,我又如何知道?” “呸!” 李洵神情大是愤怒,显然很是关心这个师妹,怒道:“若非上官师叔明眼察觉,我们还被你这个妖女蒙在鼓里,你故意杀戮我焚香弟子,这笔仇定然要你偿还。你若识相,趁早将燕虹师妹好好的交出来!” “哎哟!我好怕啊!” 金瓶儿用手拍着心口,但脸上笑意盈盈,哪里有一丝害怕的神色影子,反而是柔媚之色又重了几分,柔声道:“你们好歹也是正道门下,怎么可以这许多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呢?” 一声冷哼,却是从背后的陆雪琪处发出。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起走走 李洵向站立在高处的那个美丽身影望了一眼,面色一沉,对金瓶儿道:“妖女,你再冥顽不悟,我就不客气…” 一个“了”字还未出口,金瓶儿忽然媚笑一声,右手袖底紫芒突盛。 李洵顿时凝神戒备,这妖女诡计多端,而且法宝紫芒刃锋锐无匹,委实非同小可,刚才一劈之下,身后的师弟虽然受她惑心之术影响,但多年修炼竟不是她一合之敌,可见其道行之高。 只是李洵向来自傲,本身修行亦高,虽然警惕,却无丝毫怯意。 而且此番远处还有一个绝世美人冷冷注视,他自从十年前初见之后,对陆雪琪便心仪许久,也绝不能在美人之前丢了面子的。 他这里正要凝神对敌,却不料诡诈的金瓶儿竟只是一个虚招,忽地身形一顿,身化紫芒,竟是人刃合一向背后的陆雪琪攻去。 “铮!” 眨眼之间紫芒逼近,陆雪琪面色如霜,一声锐响,仙气万端,蓝光四射,天琊神剑霍然出鞘,横在胸前。 李洵在背后看在眼中,心中莫名一急,驭剑追了上去。 便在此时,暗中君问心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只见金瓶儿紫芒刃甫与天琊接触,整个人却借势而退,快如闪电般退了回去,正好从李洵身下退回。 李洵吃了一惊,一时竟停不下身子回追,而陆雪琪待要追赶,却又被李洵挡住,只得将身形压了下来。 二人同时看去,只见金瓶儿飞去的方向正是刚才李洵站立之处,那里还有一个受伤倒地,正惊惶失措的焚香谷弟子。 李洵大惊失色,刚才他一心想要在陆雪琪面前表现,竟忘了身后师弟此刻已经没有丝毫抵抗能力,此刻后悔万分,大吼一声,身形如电,全力回追。 陆雪琪亦跟在他的身后,向金瓶儿追来。 转眼之间,金瓶儿已到了那焚香谷弟子身边,忽地脚尖一挑,将此人身体整个踢起,向后飞去,李洵连忙接住,不料触手即是鲜血,转眼间衣袍都被染红。 金瓶儿这一脚,已然将这年轻弟子的性命断送了。 李洵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只在这片刻迟缓间,陆雪琪已越过他的身子向金瓶儿追去。 而金瓶儿此刻身影,正好掠过了那个黑暗角落。 金瓶儿忽然媚笑一声:“陆姑娘,这里有你日思夜想的人儿喔!” “唰!” 陆雪琪身影一滞,随即竟是直接弃了金瓶儿,向着君问心而来。 君问心还不想被李洵看到自己,以防焚香谷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毕竟他身为正道之首青云门的少掌教。 他无奈摇头,远远离去,陆雪琪紧追不舍… “唰!” 这边,就在金瓶儿以为得以脱身之际,一道墨绿光华忽然从暗处向她射来,她大吃一惊,瞬间加速。 忽然眉头一动,路过某个草丛时,她低低的,在那么一瞬间,悄悄急促一声:“帮我挡住那个女子。” 黑暗处,那人哼了一声,不屑之意明显的很,而且身形欲动,显然不欲参予此事。 不料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金瓶儿忽地急促但大声清晰地说了八个字出来:“欲救碧瑶,去七里峒!”(注一) 这八个字,如闪电一般将鬼厉将要飞起的身子硬生生打了下来,只见金瓶儿眼中脸上,满是神秘笑意,瞬间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而片刻之后,田灵儿红色的身影,追踪而来,就在眼前。 有谁知道,那一个瞬间,闪过脑海的是谁的身影呢? 青光浮起,田灵儿一直冷若冰霜的脸色瞬间动容,几分疑惑,几分迷惘,几分欣喜,还有几分愤怒! 呛啷… 墨雪与噬血,绿色与红光,在夜色中交相辉映,远远飘荡开去。 李洵从田灵儿身旁掠过,追踪金瓶儿而去,毕竟金瓶儿才是更重要的对象,特别是在她杀害了同道而来的那位师弟之后。 只是,他人在半空,悄悄回首,望着那追踪白色身影远去的陆雪琪,眼底深处闪过的那丝火焰,却是那般炽热。 远处,远远的传来了金瓶儿的笑声,那声音柔媚中带着一丝戏谑,鬼厉听在耳中,默默无言。 月光如水,洒在这荒凉山头,寂寂街道。 身前女子,红衣如初,手中长剑,亮如秋水。 明眸之中,深深望着的人,却又是谁? ----------- 四周一片安静。 夜色深深,正是凄凉时候。 长街寂寂,明月悬挂天际,清辉洒下,将伫立在荒凉街道上的两道同样雪白仙衣的人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雪琪,你怎么来了南疆?” 君问心忽然打破平静,语气柔和,带着久违的温暖与亲近。 陆雪琪没有回答,却是静静地盯着他,道:“刚才那个女子,可是合欢派的金瓶儿吗?” 君问心怔了一下,微微点头,道:“是。” 陆雪琪望着他,眼底深处似有光芒闪烁,淡淡道:“你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君问心立刻摇头道:“没有,我与她毫无瓜…葛。” 他的声音忽然变低,感觉到自己情绪上有一丝异样,仿佛是要解释什么。 但陆雪琪眼中的异光已经消失了,像是肩头有什么压力突然解脱一般,连脸色也似乎柔和了一些。 她忽然微微一笑,仿佛落英缤纷间,便倾尽红尘。 君问心不由得心旌动摇,竟是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陆雪琪看着他这幅模样,抿嘴一笑,旋即走上来,将纤手放入君问心掌中,十指相扣:“我们一起走走吧……” ------------ 注一:七里峒,历史上苗人最大的聚居地,因为传闻有七里之大之广而得名,何时开发已不可考,毁于元末明初官兵围剿,传说此地易守难攻,只有一条狭窄通道连接外道,向来是苗人世界的精神支柱,如今具体地址已难以考证,但查阅资料,似乎在一九八三年广西合阳发现一“大坪乡”,周围地形极其相似,且由苗人带领,附近山头有“犬神洞”,内有苗人崇拜之犬神状巨石,怀疑应该就在此处。 另注:犬神,苗人传说,官兵深夜突进,苗人皆睡,山顶一石犬忽然放声大吠,惊动族人,遂合力抗敌,全族得救,自此供奉犬神,岁岁香火不断。 ----------- 第三百四十九章 琥珀朱绫 深宵寂寞的风,轻轻吹动衣衫。 是什么样的情绪,似万千言语缠绕心头,只是面对了,却无法开口。 田灵儿手中的墨血神剑,闪烁着幽幽的墨绿色光芒,慢慢地垂下,收回。 鬼厉沉默着。 田灵儿凝望着面前这个男子。 月光下,鬼厉忽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没有动手,没有厮杀,更没有受伤流血,可是不知怎么,他每一次面对着这个曾经刻骨铭心深深爱着的美丽女子,在她眼眸注视之下,总有着莫名的情绪。 两个人之间,隔着老远,就像一条深深的鸿沟。 月光如水,流连在这条荒凉街道。 远处金瓶儿和李洵追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偌大的山寨之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他们是誓不两立的正邪之分,但无论哪一个人,此刻都没有意思动手厮杀。 冷冷清辉中,田灵儿忽然道:“你…能陪我走走吗?” 鬼厉抬头,眼中有一丝讶色…… 缓步走在这荒废街道之上,夜色深深,月光如水。 街道两侧尽是些残垣断壁,残破不堪。 只是夜风吹来,这远离故乡千里万里的异乡山头,幽静之中,却仿佛有淡淡温柔。 两个人并肩走着,却还是离开了三尺之远,有意无意间,他们似也在隐隐避讳什么。 只是这样凄清的夜色里,又怎不让人心绪缠绕? 淡淡幽香,在风中,在身旁,若隐若现地飘荡着。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在青云山通天峰参加七脉会武?” 田灵儿突然打破了沉默,静静地道。 鬼厉身子一顿,心中有些讶异,在他最近印象之中,十年后的田灵儿似乎性情大变,绝非多话的人。 可是不知怎么,今晚的她却似乎有些奇怪。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我记得。” 田灵儿向他看了一眼,淡淡道:“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晚我爹逼问你谁传你太极玄清道第三层时,你咬紧牙关的样子。” 鬼厉沉默,随即低声道:“那件事本身就不怪你,其实我…” “是我的错。” 田灵儿面上露出了一丝黯然,轻轻道:“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你是在为我承担过错。” 鬼厉笑了笑,道:“这些小事,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记在心上?” 田灵儿抬起头,望着天际那轮明月,默默出神。 她的美丽,在月下如皎洁轻放的花。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不把你仅仅当作小师弟了,心里渐渐的就有了你的影子。” 她轻轻的、幽幽地道。 鬼厉身子一震,猛然抬头,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从她口中,会吐露这般的言语。 只是看着那个俏丽女子在月光中的美丽身影,却分明就在眼前。 他的心中,忽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悄悄而来的灾噩,在前方静静等待。 他感觉的到,却再也逃脱不了。 “到了后来,流波山,我们在夔牛脚下,你不顾性命对我救我,我也就一般对你了…” 她这般轻轻说来,声音飘忽而有那么一丝不真切,鬼厉,不,仿佛这一刻他再度变成了那个曾经的张小凡,过往的岁月,一一在眼前浮现。 只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候,我们身陷绝境,垂死挣扎,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害怕过,后来想想,若是就那样和你一起死了,我——” 她转过身,面对着这个男子,眼中有从未出现的光彩,有从未出现、埋在深心的万千柔情,甚至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肤脸腮间,隐隐透着淡淡的粉红,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我也心甘情愿!” 她慢慢地说着,却是断冰切雪一般的坚定。 夜色正好! 晚风轻扬! 面对面的两人,突然都沉默下来。 鬼厉心中乱做一团,万千思绪念头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可是仿佛在一片杂乱的汹涌潮水中,有一个声音大声呼喊: 碧瑶! 瞬间,他从头直冷到了脚,冷了血,冷了心。 田灵儿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将他脸上容颜神情的变化,一一都看在眼中。 起初迷惑、继而迷惘,也许还有一丝惊慌,可是突然就是冷漠,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冷漠! 只是她眼中柔情,却不曾稍减了半分,依旧低声说着。 “到了后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你渐渐变化,直到了最后,通天峰上,诛仙剑下,那位碧瑶姑娘死去之后,我就知道,你再也无法回头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满是苦涩,幽幽地道:“你真的,也没有再回头了。” 鬼厉暗暗握紧了双手,指甲也深深陷入手心,他用力呼吸,紧紧咬着牙关,让自己的冷漠不要瞬间崩溃。 只是…只是… 只是他又如何能够冷漠的面对这个昔日深爱的师姐? “你这又是何苦?”他低低地道。 田灵儿凄凉一笑,目光迷离,月光下的身影,萧索而美丽。 “我不后悔,十年了,我心中还是记挂着你,如果可能,我情愿放弃一切,跟你一起到天涯海角,可是,终究是不可能了!” 她咬着唇,低低的,慢慢地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然后,抬头! 她的唇那般的白,脸上的肌肤更似苍白得像要透明一般,只有她的目光,亮的就像此刻高悬天际的寂寞月光。 “青云门养我育我,爹娘更是疼我爱我教我,我无论如何不能背叛青云。” “今天对你说了这些,便是要你明白我的心意,然后在你面前,斩断我这十年的痴心妄想!” 她白皙的手,紧紧握着墨雪,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这些话语。 每一个字,都似利刃,落在了鬼厉的心头。 可是他沉默不语,什么也没有说。 深深,凝望! 这个曾经这般镂刻在深心间的男子啊!就站在身前,却像是隔了天涯! 墨雪,出鞘! 闪动着绿光的幽美弧线,在半空中闪烁而过,在鬼厉的身前,划下! 荒废的街道之中,两个人的中间,就在鬼厉身前一步之远,划出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隔开了两个人! 月光正凄凉,夜色已苍茫! 她一身红衣,无风却飘舞,恍若仙子,明眸之中,千般柔情万般痛苦,都只在深深心间。 “今晚别后,他日再见,你我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她的身子,都开始这般微微颤抖。 “还记得琥珀朱绫吗…” 她幽幽地道:“今晚,就让我舞最后一次吧!” 她腰间的琥珀朱绫,发出清音,红影浮动,直上九天。 恍如十年前,那个红色俏丽的身影,是少年最深深渴望的梦。 是谁在轻声叹息,是谁双眼朦胧? 红光如血,伤了的是谁的心? 有风起,云渐开。 残垣断壁纷纷散。 乱石四处走,尘土飞扬,风声凄切。 她身影飘荡,如在风中浮沉,四面八方风云都汇聚,天色又暗。 只剩下,清影幽幽飘荡! 是什么在心中悄悄嘶吼,是什么在胸膛冲动呼喊? 他不能、不能、不能… 身子颤动,也许要向前走去吧? 那脚步抬起,就在空中,眼看要跨过地上深痕。 风呼啸,影如霜! 朱绫如秋水,从天而落,锐响声中破空而至,却又戛然而止,停在他的身前。 刚才还漫天呼啸的风声,渐渐安静下来,四处滚动的乱石,慢慢停下。 天色又开,月光复明,清辉如水。 田灵儿的容颜,就在他的眼前,如冰如霜,只有那一双明眸之中,似还有淡淡情怀,温柔若水。 他们的目光,都落到了中间的那一道—— 深痕! 墨雪神剑的寒意,仿佛从剑尖隔空传来,凉遍了身子,让他从迷离梦中,陡然醒来。 她的容颜,美得不似凡人。 鬼厉的脚步,停在半空,慢慢的,慢慢的—— 收回! 田灵儿的手,慢慢的垂下了,那个人的身子,终于还是从这条深痕之上,悄悄退了回去。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像是前世今生都盛放在夜色中灿烂的百合花! 可是片刻之后,她皱眉弯腰,轻轻的一声低吟,吐出了一口鲜血。 点点殷红,洒落在她的衣裳之上,像鲜艳而妖异的花儿。 她还是笑着,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男子,转身,驭剑,飞起,化作红光,划过夜空,在寂寂明月下,消失在天边夜色中。 只剩下,一个孤单男子,默默看着身前街道上,那一条被染红的… 深痕! 第三百五十章 舞 黑暗中,九尾天狐小白抱着小小,远远地望着那个街道上发生的一切。 小小仿佛有些不安,在她怀里动了一下。 小白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伸出葱白一般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小小安静了下来,可是眼睛却一直好奇看着那萧索的身影。 也不知道鬼厉在那条街道上的深痕之前站了多久,他就这般一直、一直站着,一动不动。 而小白似乎也很有好奇,在黑暗中安静等待,此时此刻,就连一向好动的小小,也变得特别安静起来。 终于,鬼厉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似乎很费力一般背过身子,转过头来。 远远看去,这个男人的脸色竟然如同死灰一般,憔悴无比。 远远的,仿佛鬼厉口中低声说了些什么,但是没有人能够听得清楚。 片刻之后,他茫然抬头,终于缓缓离开。 待他走远之后,小白带着小小走了出来,来到街上那道田灵儿用墨雪神剑划下的深痕前。 她默默凝望,半晌叹息。 “这世间情爱,真是让人断肠啊!” 她思索片刻,又道:“这人便是鬼厉吗?他跟你那个主人可真是像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那个主人别看整天面带微笑,却似乎背负的更多…” “可怜这两个人,这般出色,却像是傻瓜一般。”她摇着螓首感叹。 “吱吱,吱吱!” 尖叫声起,小白一怔,却是狐狸小小不愿意了。 它从小白身上跳了下来,一下子趴在旁边地上,恨恨不说话,气鼓鼓的模样。 小白失笑,低声笑道:“你是不喜欢我说你主人是傻瓜吗?” 小小连连点头,吱吱叫了几声,眼睛眨呀眨的,虽然还是一股气愤模样,但长长的尾巴却悄悄折了回去,在小白的脚踝上轻轻蹭了蹭。 小白微笑着摇了摇头,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狐狸脑袋,随后目光渐渐飘远,怔了许久,半晌轻轻道:“其实你又怎会知道,我千百年间的愿望,也不过是想当一回这样的傻瓜,然后也有个傻瓜好好对我待我而已的。” “如果那女子真的要断情绝义,那一剑早就刺下了,我看刚才最后,她虽然用剑指着鬼厉,但心中其实不知有多盼望鬼厉不顾一切就跨了过去。” “只是,若是鬼厉跨了过去,他也就不是鬼厉了…” “在他心中,终究还是有个碧瑶吧!” 小白低声地说着,小小似懂不懂,用爪挠了挠脑袋,两只眼睛茫然盯着小白。 小白又是怔了片刻,忽地一笑,回过神来,伸手将小小抱起,微笑道:“算了,他们的事,他们的心结,总是要靠自己才能解开的,再说了,将来的事,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你说对不对,小小?” 小白把小小举起身前,微笑问道。 “吱吱!” 小小尾巴在空中晃呀晃的,叫了好几声,摇头晃脑的样子,却也不知道它到底明不明白… “咦?” 小白忽然秀眉一动。 下一霎,她抱着小小,悄悄向着不远处飘去… 另一边,屋檐上,君问心两人并肩而坐。 陆雪琪的螓首轻靠在他肩膀上,两人似乎对这片刻的宁静都很享受。 君问心将目光从逐渐消失的鬼厉身上收回,不由得一声轻叹:“这两人,当初明明好不容易打开了心扉,如今怎的却变作了这般模样?鬼厉这家伙,真是心冷似铁啊…” “轻叹英雄多辜负,百转千回女儿心。” 他叹息着,转头却见陆雪琪睁着明亮的眸子诧异地看着他。 君问心摸了摸脸颊,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陆雪琪娇俏的扫了他一眼,似乎还翻了个白眼,又将螓首靠上去,幽幽道: “那你自己呢?” 君问心登时眼睛微微睁大,张口结舌。 好像他自己也辜负了陆雪琪十年来着! 黑暗中,似乎也有人禁不住传出一声轻笑…… 许久。 君问心转过头来,道:“雪琪,你和灵儿怎么会在这里?” 陆雪琪捋了捋微乱的秀发,道:“我是奉掌门真人之命前来,而田师妹一直没有回去,她似乎在追踪鬼厉。” “掌门真人怎么会派你出来,我不在,不是应该派萧逸才吗?”君问心蹙眉道。 陆雪琪愣了愣,旋即道:“我也不知道…” 沉默片刻,陆雪琪的声音忽然幽幽传来,在这黑夜中缓缓飘荡:“如果…如果有一天,碧瑶活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君问心不禁一怔,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那挽着他手臂的纤手,正在无意识地收紧,微微颤抖。 陆雪琪见他沉默不语,声音清灵,却不自禁的带着一丝颤音:“你、你会离开我吗?” 君问心浑身一震。 离开她? 不!不可以! 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就不自觉的揪紧,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他不住摇头,旋即侧过身子,将身旁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紧紧拥在怀里,对她说着,又仿佛是对着自己的内心: “不会的,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的,一定会的!” “嗯…” 他们本以为,只要两人愿意,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分开彼此,只是… 黑暗中,小白轻轻叹息,她抚摸着小小柔顺的白毛,道:“你这个主人啊,果然是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他心里,想必比鬼厉还要苦吧,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小白眸中柔情似水,她忽的举起小白,对着它明亮的大眼睛,轻笑道:“小小,这是我们共同的…主人喔!” …… “十年以来,我痴念之余,便在后山舞剑…” 陆雪琪轻轻地笑道:“今晚,就让我为你舞一次吧!” 君问心想起了那一次次夜晚,她独自在望月台舞剑,而他则在暗中悄悄凝视。 她,知道他在的。 而他,也知道她知道自己在的。 铮! 天琊神剑发出如凤鸣清音,直上九天。 白衣若雪的女子,飞身而起,在美丽的月光中,如降落俗世凡尘的九天仙子,痴狂而舞。 那剑光幽幽如梦,舞尽千年深情。 过往岁月,慢慢浮现,悠悠而过。 是谁在轻声叹息,是谁双眼朦胧? 她痴狂! 她独舞! 一声悠扬的箫声传来。 君问心手持母亲留下的玉箫,为陆雪琪伴奏。 只有他最懂她的心,也只有他才能为她完美的伴奏。 他们彼此的契合,早已超越了一切。 乐音婉转天上落,一腔情意化沧桑。 十年风雨十年醉,十年秋月谁心惘。 茫茫云烟轻轻舞,瀚海天琊赏泪竹。 一生一舞一人赏,一舞一生一世足。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云易岚 焚香谷。 天香居。 这里是焚香谷深处一个安静的地方,紧紧靠着山脉而建。 三面被高耸的围墙包住,只有正门虚掩,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 尽管焚香谷这几日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动,但在此附近,依旧没有焚香谷弟子出没,因为此处正是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的居所,也是他的闭关之地。 自从云易岚开始闭关之后,此处就禁止一切焚香谷弟子进入,当然,在外围焚香谷弟子自然是防守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而能够进入天香居的,除了一直被云易岚深深倚重的上官策之外,只有他的亲传弟子李洵可以出入此处,面见恩师。 至于其他包括长老一辈的如吕顺等人,一样是被禁止出入的。 甚至就是在焚香谷玄火坛被人潜入,放走镇压三百年之久的九尾天狐、甚至传说中焚香谷的镇谷之宝玄火鉴都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下,云易岚竟然也不曾出关,只是通过让上官策主持大局。 他在那个小院之中,究竟闭的是什么关? 这个疑问,不时萦绕在许多焚香谷弟子心头。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上官策在清晨微带湿润的空气中,轻轻推开了这扇门,走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出现在眼前的,是他早已熟悉一个小院,几株菩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晃树枝,除了中间一条小道,周围都是青青绿草。 除此之外,更无一物。 天下正道三大巨派之一的领袖人物,住处却似乎简单到了简朴的地步。 小道尽头,有一间白瓦灰墙的两进小屋,靠山而建,桐木做成的门漆成紫色,一样是虚掩着。 上官策走了过去,将门推开,再关上。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仿佛尘世的纷扰都被他举手之间,关在了屋外。 房间里,并没有人,只摆着几件简单家俱,桌椅之上,似还有薄薄灰尘。 上官策定了定神,径直走到里屋,来到一个柜子旁边,拉开左边的抽屉,把手伸进去似乎转动了什么,片刻之后,低低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整面墙壁,缓缓向右边退去,露出了坚硬的山壁岩石,和中间开凿出来的仅容一人行走的暗道。 上官策没有犹豫,走了进去,他身影消失在暗道里面不久,这扇门又缓缓合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 暗道之中,每隔不远就镶有鹅卵石大小会发出光芒的石子,藉以照明。 而他在行走之中,也不曾有什么气闷感觉,自然是这里另有通风渠道。 这条暗道并不长,他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一个与刚才外面里屋差不多大的石室。 石室中空无一物,却有一面屏风,横在中间,挡住了他的目光。 忽然,从屏风后面,传出一个苍老之极的声音:“是上官师弟吗?” 上官策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屏风还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恭声道:“正是,师兄,你的身子还好吗?” 那声音看来就是名动天下的焚香谷谷主云易岚了,只不知道为何,往日与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泓大师齐名的这位正道巨擘,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就像是一个精气涣散、中气不足的垂死老头。 只听他似低低笑了一声,淡淡道:“我的身子?还好的起来么,就这样罢,慢慢等死就是了。” 上官策脸上神色一动,表情大是复杂,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云易岚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截断:“事情怎么样了?” 上官策沉吟片刻,道:“大概查出来了,出事那晚暗中挑动鱼人的,是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想来她是因为在死泽之中,合欢派门下被鱼人所杀,所以辣手报复。” 云易岚在屏风后面沉默了片刻,声音忽地沉了下来,道:“那她对我们暗中谋划的大事,可有察觉?” 上官策身子忽地微微一顿,只这片刻间,那个屏风后面的声音突然充满了威严。 “以我看来,还没有。” “那就好。” 云易岚明显松了一口气,道:“否则事情泄露出去,多年心血,不免功亏一篑。” 上官策点头道:“师兄放心就是。” 云易岚顿了一下,道:“那个潜入玄火坛放走九尾天狐妖孽的人,查出来了没有?” 上官策道:“昨晚李洵师侄与柯如晦在天水寨附近追踪到金瓶儿,听他今早回来诉说,魔教鬼王宗的鬼厉也现身那里,出手暗算,并导致柯如晦被袭而死,幸亏昨晚前来南疆代表道玄真人探问师兄的青云门陆雪琪半路路过,施以援手,这才得以摆脱二妖人夹攻。” “鬼厉?” 云易岚的声音停了一下,道:“莫非就是十年前那个叛出青云的张小凡?” 上官策点头道:“正是那人,当年青云山一战轰动天下,张小凡叛出青云,短短十年间道行突飞猛进,如今已是鬼王手下的第一号大将了。” 云易岚哼了一声,道:“道玄老家伙年纪大了,脑袋也有些糊涂,有这般人才却不能用。” 上官策笑了笑,随即道:“李洵师侄回来说道,他怀疑那晚潜入玄火坛内搞乱的人就是鬼厉,而要救出九尾天狐,没有我们焚香谷秘传的咒术,就只有用万火之精的玄火鉴才能解开玄火链的禁锢,以他看来,只怕玄火鉴就在鬼厉身上。” 云易岚沉默了一会,忽地道:“你怎么看?” 上官策隔着屏风,脸色变了变,片刻之后恭声道:“我也认为大有可能。” 云易岚的声音,从屏风后面悠悠传来,道:“当年我与道玄老道见面时候,他自诩名门正派,向来抱着宁放过、不杀错的念头,并以此向我夸赞,你还记得吗?” 上官策一怔,不知道云易岚为何突然提起这久远之事,但也只得点头道:“不错,那时我也在师兄身边,记得清清楚楚,道玄真人的确是如此说的。” 云易岚淡淡一笑,道:“可是我看十年之前,青云山通天峰上,他用诛仙古剑劈向那个叫做张小凡的弟子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只怕早已是宁杀错、不可放过了吧!” 上官策默然无言。 云易岚低低笑了一声,随即道:“你去吧!此间事情,还是由你主持好了。” 上官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鬼厉那边…” 云易岚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屏风后面传来。 “宁杀错,不放过!” 上官策脸上肌肉一动,随即点头,道:“是。” 说罢,转身而去。 不久之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暗道之中,片刻后低沉的机关声响起,显然是他开了暗门出去了。 寂静的石室中,云易岚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带着一丝苍凉,又似有一丝嘲讽之意:“你把什么念头,都推在洵儿身上,说是他推想的,以为我不知道吗?三百年前你失职丢了玄火鉴,可是三百年后,师弟啊!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呀!” “呵呵,呵呵…” 苍凉而萧索的笑声,在生冷的石室中,缓缓回荡着…… 离开了天香居,上官策走出了那扇门,不知怎么,以他这等的修行,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定了定神,沉吟片刻,便向外面走去,一路上熟悉的七转八折,来到了一处看去颇为雄伟的殿堂面前,牌匾上挂着三字: 山河殿。 这名字配着这座高大雄伟的殿堂,倒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焚香谷先人建造这一座殿堂用来会见客人的时候,心里也想着有朝一日,冠绝天下的滋味。 上官策在心中这般想着,慢慢走了进去。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七里峒 殿里面有人坐着,除去一旁站立的焚香谷弟子外,这里的客人主要都是前来问候的正道中人,大致有十几人不等,李洵正与他们坐在一起相陪。 而在上官策的眼中,其中最重要的,其实也莫过于坐在最上头的两个人。 陆雪琪。 法相。 这两个当今两大名门巨派的出色弟子,出来自是代表了他们身后的门派,所以年纪上虽然不如其他一些老人,但位次却反而在前。 法相依然是月白僧袍,一脸和蔼微笑,与李洵微笑谈话,应对得体。 而李洵与法相也算是相识许久,见面倒也有几分欢喜,言谈颇欢,只是谈笑之间,他的目光却不时向坐在法相身边的陆雪琪身上瞄去一眼。 上官策把这情形都看在眼中,这时众人看到他走进殿堂,都一一站了起来。 上官策含笑回礼,走到上座,目光不期然也向陆雪琪和法相看了一眼。 这两人同时向他行了一礼,陆雪琪依旧默然,法相则是微笑道:“多年不见,上官师叔身体康健如昔,真是难得。” 上官策摇头呵呵笑道:“老了,老了,已经是不中用了。” 说罢伸手请众人坐下。 他心中转过念头,这些年来,法相在天音寺和天下正道间的名声如日中天,各方无不认定他就是下一任天音寺主持接班人,所以此番他代表天音寺普泓大师前来,并不出人意料。 但青云山方面,似乎是听说君问心方是被道玄真人最看重的年轻弟子,更是青云门少掌教,当然陆雪琪这些年来风头也十分耀眼强劲,加上她绝世美貌,为天下修道中人所津津乐道。 上官策心中念头转动,暗中猜测青云门派出陆雪琪来,莫非有什么其他用意,而君问心有在何处,但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一切如常,微笑着对众人道:“诸位,在下上官策,在这里十分感谢诸位同道关心鄙谷,前些日子火山爆发,的确乃是天地正常变化,托各位的福,鄙谷还没有什么损害。” 法相微笑道:“阿弥陀佛,如此最好不过,不过听说此番流言,焚香谷谷主云易岚云老前辈似有不测,我恩师普泓大师向来与云老前辈交好,便让我替他老人家前来问候一声。” 他此言一出,倒是说出了在座大多数人的心中念头,毕竟此间焚香谷动作古怪,尤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谷主云易岚却始终没有露面,着实令人奇怪。 一时众人纷纷附和,都把目光聚集到上官策身上。 上官策笑道:“其实不瞒各位说,我刚才就是从谷主的居所‘天香居’过来的。” 众人“啊”“哦”之声顿时发出,响成一片,上官策待众人稍稍平静,站起身来,向诸人一拱手,笑道:“诸位关怀美意,我已向谷主逐一禀报,云谷主心中感激万分,只是云师兄他的确是闭关正在要紧时候,不方面出来见客,失礼地方,还请诸位千万见谅。” 说罢,他微笑抱拳,在他身旁的李洵也站了起来,与他一道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法相站起,面带微笑,道:“既然上官施主都这么说了,想必云老前辈必定安康,我们也就放心了,此间实在是打扰了。” 上官策与李洵同时道:“哪里,哪里。” 法相向身边的陆雪琪看了一眼,却见身边这女子面无表情,几如寒冰一般。 法相心里苦笑了一下,知道陆雪琪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说话,当下只得把陆雪琪的份也替她说了,道:“云前辈身体康健,那就最好不过了,另外刚才李洵师兄说此次似有魔教妖人趁乱搞鬼,不知道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上官策沉吟了一下,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最爱落井下石,趁着天灾时候暗中对鄙谷下手,实在可恨,只是幸好我们防守严密,将他们逐出谷去,虽然说此事不能善罢甘休,但怎奈如今我们一时找不到他们所在,焚香谷派出去诸多弟子,时至今日,除了一些小人物,便只有昨晚李洵师侄和陆雪琪陆姑娘追踪到了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可惜又让她给跑掉,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追查了?” 法相皱起眉头,其他众人也是说不出话来,而且魔教如今势力大盛,金瓶儿更是天下间有名的辣手女子,一些道行低的正道之士,也未必就想惹她。 而焚香谷这里,却因为种种缘由,其实也不愿其他派系插手进来。 当下上官策向李洵使了个眼色,李洵会意,踏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在这里多谢诸位好意,不过焚香谷竭尽全力,虽然耗费时日,也要追查此事,所以也就不要麻烦诸位了…” “且慢!” 忽地,一声冷冷话语,从他身边传来。 众人都是一怔,回眼看去,竟是那一直默默站在陆雪琪身后的红衣女子田灵儿。 这女子,并无多大名气,自从随着陆雪琪进来以后,也不曾有任何言语。 此刻,她面冷如霜,只是原本冷冷的目光中,此刻却隐隐有着淡淡流转的微光,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那些魔教妖人。” 她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多半去了一处叫做‘七里峒’的地方。” 其他人顿时议论之声纷纷而起,只有李洵身子一震,望着田灵儿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异样的神情。 “昨晚与那些魔教妖人斗法时,我与李洵师兄都听到妖女金瓶儿对…” 她的声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即回复正常,道:“对魔教鬼王宗的鬼厉说到了‘七里峒’三字。” 陆雪琪神情一动,她昨晚与君问心一番相遇,已经知道了君问心近来种种,以及诸般要事,本来不想让焚香谷这些人掺和进来,不想,却是被田灵儿说了出来,她心中微微苦笑,面色却是不动声色。 上官策眉头一皱,向李洵望了一眼,这个消息,李洵不知怎么,竟没有告诉自己。 大殿之上,一时众人目光都落到焚香谷等人身上,上官策心念转动,随即微笑道:“想不到田姑娘倒有线索,既然如此,鄙谷立刻就派人过去调查,至于诸位同道,其实倒也不必一定要去,毕竟此处乃是南疆,诸位又只是为了问候我们谷主而来,所以诸位心意,鄙谷心领了。” 众人一片应诺。 李洵在众人声中,悄悄站在上官策身后,向陆雪琪望去。 昨晚他追踪金瓶儿,一来金瓶儿道行不低于他,二来金瓶儿向来诡诈,连番诡计,终于将他摆脱。 待他气恼之下,想起陆雪琪还在那个天水废寨之中,便连忙赶回。 不料在半路之上,他就遇上了驭剑而回的陆雪琪,见面之后,他不由得大吃一惊,那时候的陆雪琪整个人似乎神情恍惚,而跟在她身后的田灵儿更是像失了魂魄一般,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身衣裳上更有点点殷红,正是鲜血痕迹。 他惊慌之下,连声呼喊,这才似乎将陆雪琪从奇怪的情绪中叫了回来,却也只是默默看了他两眼,就径直回到了焚香谷中。 这个清冷女子,与那个疑似君问心的人,在荒废的天水山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柔情四溢? 亲密谈笑? 不知怎的,李洵心中一旦想到此处,心里便一阵莫名怒火涌上。 他面色随着心意变化复杂,而这些,都没有逃过上官策和法相的眼睛。 只是,这两个人,却也都一句话没说,面带微笑,言谈正欢。 最后,决定其他问候的门派诸人回转。 而因为和焚香谷相交深厚,且这个消息还是田灵儿提供,陆雪琪、田灵儿和法相三人,便留下来,与焚香谷派出的人一起前去七里峒,好好查看一番。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抵达 而几乎就是在同时,君问心和小白带着小小,出现在了马头山前。 望着这一座形似马头的高山,小白嫣然一笑,道:“传说这山上有一深洞,洞中有苗人信奉的犬神居住,这山脚有一条狭窄山道,仅容一人行走,走了进去,就是苗人聚居的七里峒了。” 君问心神情淡然地向面前这座高山看了一眼,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向前走去。 小白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却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转头拍了拍趴在肩膀上的小小,微笑道:“那我们走罢。” 小小叫了两声,咧嘴而笑,忽地从她肩膀上跳下,三步两步跑前,嗖的一声窜上君问心的肩膀,趴了下来,回头向小白挥爪子。 小白微微摇头轻笑,跟了上去。 走进狭窄的山道,弯弯曲曲,两侧坚硬的石壁之上,不时有突兀的岩石刺出,一不小心,只怕就要将脑袋撞了上去。 而看着石壁周围,许多地方还有水珠不断滴下,最多的地方还汇聚成一个小小水潭。 石壁上下,阴暗地方,还生了不少青绿石苔,让空气弥漫着一股微带湿润清冷的味道。 君问心和小白七折八弯,好不容易才拐出了这条不知有多少岁月年头的山道,重见到天日。 这一天,阳光初升,一别前几日阴霾的天气,倒显得颇为晴朗。 刚从阴暗的山道中走出来,阳光照下,君问心和小白都不自禁地眯上眼睛,感觉到天空射下的光线,仿佛还带着美丽的圆环光晕一般,照在他们的身上。 片刻之后,待眼睛适应过来,远处熙熙攘攘的声音也渐渐传到。 二人向前望去,只见眼前霍然开朗,在这一片群山环绕之中,却有一片肥沃平坦而开阔的土地,出现在面前。 一栋栋一座座带着浓郁苗人风味的房屋拔地而起,或依山而建,或紧密相连。 还有一道清澈小溪流,发源于前方深山,从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土地上,蜿蜒流过。 不少苗人的房屋,就建立在溪流两岸。 而在水面之上,远远看去,苗人建造了三座桥梁,居然都不一样,一座乃是木桥,最是简单,两根巨木绑在一块,横倒在两岸之上,就算是一座桥梁了。 至于其他两座,都是石桥,却也更有风味。 一座大石所砌,粗糙坚实,在水面不宽的溪流上平摆过去,再用厚重石板往上一搭,便是桥梁,正是南疆这里简单而实用的造桥方式。 但最后一座石桥,却是小石所造,而且竟然没有桥墩,是一座拱桥,每一个石块紧密相连,横空而过,飞越溪流,看去完全是中土地方的桥梁风味,竟会在此地出现,实在奇怪。 君问心将这些看在眼底,心中一动,但面上倒没表露出来。 他和小白二人继续向前走去,人群渐多,也越发热闹。 四周大多数都是苗人土语,君问心听在耳中只觉得叽哩呱啦,半天也听不明白一个字。 小白在他身边走着,向四周望去,之间周围遇到的苗人多有向他们看来,因为见是生面孔,便多看了几眼,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敌意。 走了几步,她低声对君问心道:“看来这些年南疆这里倒是平和了许多。” 君问心一怔,不解其意,道:“怎么了?” 小白道:“当年我到此处的时候,普通苗人看到外人,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眼中更是警惕提防,那时五族族争激烈残酷,部族之间争斗不时而起,外人若是敢到这七里峒来,要是没有防身之术,多半便凶多吉少,不过看今天这个情况,这些年来,争斗怕是少了许多了。” 君问心微微点头,放眼望去,此刻他们已经走在苗人中间,这条大道就在溪流一侧,一侧是众多苗人紧密相连的房屋,一侧则是清澈河水,岸上还多有绿树成行。 一眼看去,苗人房屋多是用木材建造,风格与中土样式截然不同,四四方方,朴实无华,而且屋角正门以及边缘墙壁上都挂着狰狞动物骨骼,越是凶猛野兽的越是常见,想来这多半乃是苗人风俗,以此显示房屋主人的勇敢。 道路两旁有苗人摆摊贩卖,不过出售的东西多是野兽皮毛、生肉,再走几步,间中才看到有一两个摊位贩卖着小小的珠宝玉器等玩物。 小白笑道:“这里的皮毛都是上等好货,而且价格大是便宜,你如果想要,在这里买上几件,可是大大合算的。”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向前走去。 慢慢走到河岸旁边,向下望去,只见河水清澈之极,站在河岸上也可以看到小溪水面下的石块,水中游动嬉闹的大鱼小鱼更是不计其数。 远远的地方,似还有飞禽掠过,扑腾着翅膀落到水面之上,昂头向四周张望几下,然后惬意地合起双翅,在水面轻轻游动。 天地万物,在这个地方,竟是出奇的和谐。 小白慢慢走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她肩膀上的小小好奇地探出脑袋,向溪流下面张望着。 “现在怎么办?”君问心淡淡道。 小白沉吟了一下,道:“怎么说事情也过了三百年,当年的那人如果没有我们这等修行,多半已经去世,我们还是先找找当初那个人所在的地方罢。” 君问心默默点头,道:“他在哪里?” 小白微微一笑,用手向前方一指,道:“那里。” 君问心抬头望去,忽然一怔,只见小白手指之处,却是在苗人聚居的深处,一座建立在半山腰上,远远高于普通苗人房屋的石台建筑。 君问心皱了皱眉,低声道:“祭坛。” 小白微笑道:“不错。” 君问心沉吟不语,心中却微感麻烦,倒也非为其他,而是祭坛在南疆地方一带,有着特别的意义。 他往年多次来过南疆,虽然因为满腹心事,一心找寻神秘的黑巫族而没有认真注意过南疆风俗,但一些基本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南疆边陲之地,壮、苗、土、黎、高山五族,分地而制,或因部族不同,也就各自信仰不同神明宗教,但在各族之中,都有专门祭祀神灵祖先的地方,便是祭坛。 祭坛在南疆一带部族之中,实是有着崇高的地位,在大部分的部族人民眼中,大多数时候,祭坛里巫师说的话,和伟大神秘的神明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往昔五族争斗最激烈的时候,每次战争一样是要先请示过祭坛里的巫师,向神明说明情况,得到神明——也就是大巫师亲口说出的允许,如此部族族长才能发动新的战争。 由此可以看出,祭坛和里面的巫师,在南疆这里有什么样的地位! 而这些巫师据他所知,向来是很少接见外人的。 君问心沉默片刻,转头向小白道:“那个是苗人的祭坛,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小白淡淡一笑,截道:“不错,三百年前,我在这里看到的,就是苗人一族里的大巫师施用还魂大法,将被山精妖魅摄去一魂三魄的一个苗人救了回来的。” 苗人的大巫师… 君问心嘴角又是抽了一抽,如果说祭坛里的巫师在南疆部族中地位崇高的话,那么作为巫师中法力最强、地位最高,每一次都亲口传达神明旨意的大巫师,简直就是普通族人眼中的神明了。 如果要有人胆敢冒犯大巫师,君问心丝毫也不怀疑,眼前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苗人,甚至整个南疆的所有苗人都会冲过来和他拼命。 小白饶有兴趣地看着君问心,微笑道:“如何,我们现在怎么办?”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只见清晨初升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折射出来,带着淡淡温存。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过身子,向那座半山的祭坛,缓缓走去。 小白微笑,跟了上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凶悍苗女 这个地方号称七里峒,自然是范围相当之大,而且号称是南疆边陲最大的苗人聚居之地,随着他们的深入,看到的苗人也越来越多。 从他们行走的这条比较大的道路上,不断有分支小路向旁边延伸开去,就像是一棵大树开枝散叶。 君问心二人远远看去,脚下的路直接便是向远处那座祭坛方向延伸过去的,所以倒也省了问讯的麻烦。 只是随着他们渐渐深入,注意到他们二人行径的苗人也越来越多,周围窃窃私语声音此起彼伏。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们走到了那座祭坛的高大山脚之下。 然后,他们停住了脚步,倒不是他们犹豫,而是苗人驻守在山脚的士兵将他们拦住了。 君问心心中微感烦躁,但眼前情况,却也并不出乎意料之外。 本来嘛!作为苗人至高无上的神圣祭坛,若没有严加戒备,反而奇怪了。 守卫山脚的苗人士兵着实不少,一眼看去,至少也有十来个精壮男子,或远或近地站在通往山腰的道路上警戒着。 此时拦住他们二人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两个苗人男子,他们身上穿着苗人普通服装,不同的是胸口另加了一面坚韧木藤所做的木甲,手中持着长柄尖枪,看来这就是苗人战士和普通苗人的区别了。 那两个苗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君问心和小白几眼,其后多半目光倒在小白那漂亮面孔上多流连了片刻,然后大声道:“叽哩叽哩胡噜噜,呱啦呱啦噜噜胡…” 君问心转头向小白看去,小白一耸肩膀,道:“你别问我,被关了这么久,这些土话我哪里还记得住?” 君问心抿了抿嘴,转过头来,沉吟了片刻,道:“我们有要紧事情,想拜见你们的大巫师。” 因为有求于人,所以他此刻说话,倒是相当客气。 不过很明显的,这个苗人聚居之地远没有在天水寨那里开客栈的老板伙计开化,能够精通中土言语,听到君问心说了话,那两个苗人却更是紧紧皱眉,对望一眼,却是连手中长柄尖枪也拿了起来,面色严肃,口中大声喝问:“胡胡噜噜呱啦啦,噜噜胡胡叽哩哩…” 君问心哑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老实说他之前也曾为了碧瑶东奔西走,到处寻找黑巫族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有些线索,却被这些苗人战士挡住,真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直接出手打翻这些人,冲入祭坛找到那个什么大巫师,让他为碧瑶医治才好。 只是他毕竟知道此刻万万不能冲动,否则一旦闹僵了,只怕适得其反。 但是迟疑片刻,因为言语不通,便用手向座落在半山腰的祭坛指了一下,用和气的声音道:“我们要上你们的祭坛,去拜见大巫师。” 他说的话苗人听没听懂不知道,但是他用手指指着半山上那个祭坛的动作,登时让周围所有的苗人,包括站在更远处的苗人战士和一些跟在他们身后看热闹的苗人愤怒起来,一个个顿时大声喝骂,苗人战士更是呼啦啦围了上来,将他们包围起来。 君问心怔了一下,小白在旁边低声道:“糟了,你可能犯了他们苗人的大忌讳。” 君问心奇道:“我做什么了?” 小白看着周围愤怒的人群,低声道:“苗人眼中祭坛乃是神圣不可侵犯之地,平时言语间都不能轻易提起,用手指指向祭坛更是极大的不敬之举,在苗人中乃是最大的侮辱动作。” 君问心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不早对我说?” 小白轻笑一声,淡淡柔媚都似流露出来,柔声道:“你也要想想,我都被关了三百年了,哪还记得这么多…” 君问心额头上明显多出几根黑线,又是哑然,一时真是觉得头大无比。 周围的苗人看着他们被围困之后,也没什么惧怕之色,反而神情自若在那里低声谈话,那男的还有几分无奈之意,那女子却简直丝毫不把周围苗人放在眼中,巧笑嫣然,顾盼流波。 周围有着许多苗女,看着场中小白那端丽姿容,一时都暗自纷纷羡慕,但当她们看到更多的苗人男子看着小白两眼发光的时候,登时全场耸动,片刻间叽哩呱啦声音此起彼伏,大有这一对狗男女侮辱神圣祭坛,罪不容赦,理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气势。 中间有几个岁数年轻的少年男子忍不住争辩了几句,说侮辱祭坛的是那个男子,这女人倒没有什么大错,不如杀了那男的,留下那女的,给我做老婆也不错等等… 话未说完,这几个男子登时被淹没在苗女群中,被他们的母亲、姐姐、妹妹、阿姨、三姑、六婶乃至没关系不认识的苗女或手打,或脚踢,或揪发,或抓耳,或捶眼,或撞胸,总之漫天手脚一起下,鬼哭狼嚎顿时起,片刻之后,扑通扑通声音连着数声,这些男子个个头青面肿地被抛下了溪流,溅起来老大水花。 苗女强悍,可见一番。 那些苗人士兵似也没想到这些苗族妇女会有这么大的怒火,居然比要对神明最忠贞的才能有资格守卫祭坛的战士还要更加愤怒,对这些侮辱了祭坛的外人如此深恶痛绝,以至于有什么轻微求情言论就被乱棒痛打。 为首的那个苗人士兵似乎乃是这十几个士兵的头目,他向那几个还在河里哭丧着脸扑腾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咳嗽一声,看着君问心和小白,登时脸色如霜,而且看都不看小白一眼,死死盯住君问心,似乎生怕这男子溜了,或者怕自己的目光滑开了,不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大声怒道:“哈哈鲁鲁叽哩哩,呱啦叽哩胡噜噜!” 君问心这里也大感麻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人群之中突然有一大堆苗人妇女冲到一起,将几个年轻苗人抓起来爆打一顿又扔到河里,但想来苗人异族,多半有些奇异风俗,也见怪不怪。 可是眼下与这些苗人言语不通,刚才自己又无意中触犯了苗人大忌,惹怒了苗人。 眼看着周围苗人越聚越多,虽然他与小白都是修真中人,绝不害怕这些苗人人多势众,身高体壮,但无奈自己现下实在是有求于这苗人一族。 这十年来,碧瑶之死实是他生平最大的憾事,他从希望到失望再到几乎绝望,委实难受之极。 如今突然有这么好的一个希望重新燃起,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放过。 可是如今此刻说话说不通,再比划动作却又害怕不好沟通,万一再莫名其妙触犯什么苗人忌讳,不免太过冤枉。 第三百五十五章 老者 君问心站在那里,强闯不行,退走更不情愿,左右为难,实在尴尬。 而周围苗人见这二人居然犯错之后死不悔改,还是站在原地一声不吭,那男子虽有几分着急神色,然而他一人站在那里的气度委实不凡,而那女子居然笑的越发灿烂,在众人围观之下竟似乎更是高兴,笑容越发妩媚,其间居然还向几个一直盯着她看的苗人男子笑了笑,登时将那几个男子迷的晕晕乎乎。 这情景落到周围苗人妇女眼中,登时如炸开了锅,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鼓噪之声越来越响,几乎要将君问心二人用口水淹没了。 眼看人群就要不受控制,众多苗人妇女就要冲上前去,将那个风骚的小妖精好好教训一顿,以祭坛上的神明为名好好的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的时候,一声大喝,从守卫山道上那些战士的身后传来。 这声音浑厚雄壮之极,竟然将这许多人的喧哗声都压了下去,而且声音中充满了威严。 周围苗人似乎也都识得这个声音,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向山上看去,显然这个人在苗人中极具威望。 山上走下一群苗人,君问心和小白望去,只见七、八个强壮的苗人战士簇拥着一个看去大概有五十出头的老者走了下来。 刚才的那一声大喝,就是这老者发出来的。 周围的苗人战士纷纷行礼,原本激动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低头,对这个老者表示敬意。 待这群人走到近处,那老者走出人群,来到君问心和小白身前,向他们看去,君问心二人也同时在打量着他。 这老者身材相当高大,虽然因为岁数变大,发角鬓边都有白发出现,但精神极是健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此刻皱起眉头,对着他二人仔细打量。 随后,那老者道:“叽哩叽哩胡噜噜,呱啦呱啦噜噜胡?” 君问心一怔,听着似乎和刚才那个士兵问的话差不多,想来多半是一个意思,应该是询问自己是什么身分,到这里干什么吧? 只是他猜想归猜想,却依然听不懂他话里意思。 只得道:“我们有要紧事情,想要…” 说着正要抬手,忽地醒悟,连忙将手放了下来,道:“想要拜见祭坛里的大巫师。” 他说这个话,其实心中也在苦恼,这些苗人根本听不懂他话里意思,说了又有什么用?可是不说更是没有礼貌,只怕当下就会触怒这些苗人,一时也是首鼠两端,没有解决之法。 不料似乎天从人愿,这老者听到君问心说话,突然眉头一皱,上上下下又仔细打量了他们二人几眼,忽地用半生不熟的中土语言道:“你、你们是中土人?” 君问心和小白都是一惊,随即大喜,此刻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多半便是这老者土味十足的言语了。 君问心连忙点头,微笑道:“不错,不错,我们是中土来的,有要紧事情,想要拜见贵族的大巫师。” 那老者看了他们一眼,只见他们身上穿的却是南疆边陲的民族服装,不过看来质地粗糙,但是这两人气度不凡,显然不是普通的商人,尤其是那个女子,天生丽质,连这一套普通苗女也看不上眼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竟也是别具风味。 “你们是什么人?找大巫师有什么事?”那老者缓缓道。 君问心与小白对望一眼,拱手道:“这位…老丈,我有一位朋友因为受了重伤,三魂七魄被散去十分之九,仅残存一魂,十年来如假死人一般,实在…” 他说到此处,脑海中浮现出碧瑶身影,一时触动情怀,声音竟然不禁有些颤抖。 旁边多数苗人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看他神情听他语气,多半也知道他是在恳求什么,一时倒对此人有些好感起来,尤其是之前对小白义愤填膺的南疆女子,这时仔细打量这男子一番,登时觉得俊逸非凡,颇感赏心悦目。 至于小白站在君问心身边,一双明眸望着君问心,此时此刻,也收起了一直挂在她嘴角边那一丝仿佛看透世情的淡淡笑容,为之肃穆。 君问心定了定神,镇定心绪,道:“我曾听高人指点,这般伤势病症,定然要懂得还魂奇术的异人,以残留一魂为凭施展奇术,招回失散魂魄,方可痊愈,我十年里苦苦找寻,无奈天下之大,竟然无法找到,幸好近日里…” 他看了一眼小白,接着道:“幸好近日听说贵族的大巫师有此等回魂奇术,所以特意前来恳求,请大巫师一定要加以援手,在下实在是感恩不尽!” 那老者听了之后,眉头紧皱,脸上神情大是复杂,但看君问心神色诚恳,实在不似说谎,沉吟片刻之后,道:“难得你们中土人还有这般情义,不过此事我做不了主,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上祭坛去请示一下大巫师,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如果他老人家不肯见你们,我也没有办法。” 君问心大喜,连连点头,口中道:“多谢老丈了。” 那老者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之后,转头用苗语对身边几个苗人战士说了几句话,那几个战士同时点头。 随后苗人老者独自一人向半山上走去,剩下的苗人战士慢慢聚拢起来,眼光都注视着君问心二人,也不知道是监视呢,还是奉命要保护他们。 至于其他围观的苗人只见那老者与这两个外地人叽哩呱啦(在他们耳中,中土言语一样是乱七八糟的鸟语)说了一通,便吩咐几个战士看住人,自己返身上了山上祭坛,一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君问心心事重重,心有所想,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苗人,但他俊朗的样子还是引来无数目光,而小白却依然又露出柔媚微笑,向四周缓缓观望,惹来无数或好色或嫉妒或愤恨的目光。 只有小小在她肩头东张西望,对这些人不感兴趣,最后目光落到旁边那条溪水中,对里面游动的鱼儿大感兴趣,目不转睛地观看着,不时咧嘴而笑,身子也蠢蠢欲动,想要跳到小溪中玩耍的样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巫师 苗人的祭坛,全部由巨大石块筑成,雄伟高大中自带着一丝粗犷古拙。 那个老者从山道走上,来到祭坛之前,只见祭坛前面是个平台,平整的用长方形的大石条铺砌而成,相当平坦,平台后头,就是祭坛所在。 两根巨大的石柱,高高竖立在祭坛前面,一眼望去,怕不有十丈之高,而且这石柱周身看不到一丝裂痕,竟是完整的一整块巨石所雕刻而成,真不知道当年的苗人祖先从哪里能够找到如此巨大的石头,而且居然能够将它们搬运并竖立在祭坛前面。 走过这两根巨大石柱,便是用石块建造的祭坛。 七里峒的苗人祭坛,向来在南疆边陲颇负盛名。 一半是用巨大石块建造,另一半则是直接开凿山体,在坚硬石壁上挖出来的。 老者走了进去,顿时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 周围的气温似乎也比外面低了许多。 那老者显然大有身分,对苗人心中这个神圣之地非常熟悉,也不见他有什么犹豫,直接就向祭坛深处走去,路上偶尔出现一个苗人巫师,双方还彼此问好。 如果让君问心和小白看见了,想必多半能够猜想出这个老人的身分。 能够让苗人巫师这等身分的人问好的,除了祭坛里的其他巫师之外,也只有苗人全族的族长了。 老者继续向里走着,走过宽敞的通道,来到了祭坛的最深处,也是这个祭坛里最大的房间。 石门之上,垂挂着猛兽骨骼做成的装饰,周围石壁之上,到处涂抹着鲜红的血液,以此象征着祭祀祖先的虔诚。 从黑暗中望去,这里的一切都分外狰狞。 不过对苗人来说,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那老者脸上也出现了肃穆表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慢慢走了进去。 巨大的石室之中,空空荡荡,只有最里面,燃烧着一团火焰,在阴暗中显得特别醒目。 火焰前方,是一座同样用整块巨石雕刻的古怪石像,头为犬状,但身子上却有十足,脚上更有锋利尖爪,而且在背上还有两对翅膀,实在是很奇怪的雕像,看来就是苗人所信奉的神明。 而偌大的石室中,却只有一个人,背影看去很是苍老而佝偻,默默坐在火焰前方,仿佛是在冥想,又仿佛沉默。 这奇异的地方,不知怎么,竟给人一种将时光留住,停滞不前的怪异感觉。 在这里,仿佛一切都是静谧而沉默的。 火光熊熊,将火焰前方那个人的身影,照射的忽明忽暗。 老者缓缓走了上去,在那人身后一丈处停下,低声而恭敬地道:“大巫师。” 坐在火焰前边的那个身影动了动,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图麻骨,你怎么又回来了?犬神的旨意,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难道你还有什么迷惑的地方?” 这个被他称呼作图麻骨的老者,就是当今南疆边陲苗族的族长,只听他恭恭敬敬地道:“大巫师,犬神的意思我完全知道了,我也一定会按照犬神的旨意去做的。” 大巫师依然没有回过头来,只听他道:“哦,那就好,但是是什么事情,让你转了回来,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些不安。” 图麻骨族长微微皱眉,似乎在犹豫用什么话语说明,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直接说了:“大巫师,七里峒下面来了两个陌生的中土人,他们希望能够拜见大巫师。” 火焰前方的大巫师身子动了动,一直面对着火焰和火焰前方那个犬神石像的头颅也微微转动过来,但依稀只能看到他完全发白的稀落的头发。 “是谁?我已经将近一百年没有走出这个祭坛了,怎么会有中土人来找我?” 图麻骨道:“是的,我也感到非常奇怪,所以上来向大巫师请问一下,要不要让他们上来?” 大巫师沉默了片刻,道:“他们有说来做什么吗?” 图麻骨道:“有,来的是一男一女,那个男的说了,是想请大巫师帮他一个朋友治病。” 大巫师哼了一声,道:“我要侍候犬神大人,没空理这些人,你替我回绝了他们。” 图麻骨怔了一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道:“好的,那我这就去转达您的意思。” 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只是他走了还没几步,忽然从背后传来大巫师的声音:“等等。” 图麻骨转过身来,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大巫师?” 大巫师佝偻的身影依然对着火焰,但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他们要求我医治的,是什么病?” 图麻骨道:“听他们说,是一种相当古怪的病症,好像是一个人的魂魄十去其九…” 大巫师在火光中的身影忽地一震。 图麻骨继续说道:“那男子说,曾经有高人指点过他,这种情况一定要有还魂奇术才能医治,那男子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大巫师您可能会有这种奇术,所以想求你医治。” 图麻骨慢慢将话说完,大巫师却没有什么反应,身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火焰不断腾起又落下,吞噬着火焰中的柴火,图麻骨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大巫师开口说话,这才有些迟疑地道:“大巫师,那我…去回绝了他们,叫他们立刻离开?” 大巫师依旧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图麻骨慢慢转身,向外走去,但就在他将要走出这个石室的时候,大巫师的声音,却再一次的响起。 这一次,连他也听的出来,一向神秘睿智的大巫师,似乎也是在经过长久复杂的思考之后,才慢慢说出了话。 “你…带他们上来吧!” …… 君问心忍不住握紧了手掌,然后再慢慢伸展开来,猛然惊觉,手心中因为紧张而溢出了细汗。 有多久,没有这般的情绪波动了? 带着越来越大的不安,君问心一直向着半山腰上的祭坛眺望着。 可是那位老者,去了许久之后,依然没有回来。 难道,那位祭坛里的大巫师,不肯医治外人吗? 还是,自己莫非又做错了什么? 君问心忍不住这么想着,甚至连心也开始跳的渐渐变快。 小白在一旁,眼光落到君问心的脸庞上,看着这个眼中掩盖不了急切的男子,那一份隐约的执念,仿佛就刻在他的脸上。 她轻轻叹息,转过头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好酒 周围围观的苗人,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多了,毕竟等了这么久,族长进入了祭坛却始终没有下来,又没有命令说要如何处置这两个外乡人,相当一部分人都散了去。 不过因为小白的容貌太过美丽,却还是吸引了许多年轻苗人男子站在附近,一边大胆地看着她,一边高声谈笑,想来是在谈论她的美貌。 至于狐狸小小,则不知何时已从小白肩上跳下,跑到河边,蹲在清澈的溪水旁边,看着在水中石块缝隙间游动的鱼儿,忽而扑下身子,想伸手抓鱼。 不想鱼儿甚是狡猾滑溜,东游西窜的从它手里跑走了,反溅的它自己一身水花。 不过小小也不在乎,缩回手来,耐心等待,过了一会,水面平静,那些鱼儿又游了回来,小小看准机会,又扑了下去。 如此周而复始,小小对这个游戏大感兴趣,百玩不厌。 山脚下,人群渐渐散去,周围回复了平静。 图麻骨还是没有回来,君问心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有几次真想就这般冲了上去,闯入祭坛,捉住那个大巫师好好恳求,但每每念及碧瑶身影,终于还是硬生生压下了念头。 等待的滋味,竟是这般的折磨人。 他脸上渐渐明显的焦急表情,除了小白看在眼里,此刻那些苗人战士也纷纷望见,彼此观望,这些苗人战士其实心中也大是奇怪。 只不过问话一声,怎么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莫非族长和大巫师还有什么其他重要事情吗? 苗人性格粗犷质朴,虽然还不明白君问心等人究竟是什么身分,但让此二人在这里等候如此之久,这些苗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片刻之后,刚才那个身材高大的小头目走了上来,粗声粗气地对君问心道:“胡噜噜,呱啦拉!” 君问心一怔,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见那苗人战士从腰间解下一个兽皮缝制的大袋子,丢过来给他。 君问心伸手接住,入手一沉,只见袋口有个木塞,再看那个苗人战士伸手到口边,做了个喝东西的动作。 君问心心中若有所悟,拔开木塞一闻,果然酒味浓烈,正是一袋烈酒。 君问心苦笑一声,他本来就不好这酒水之物,如今更是没有心情,不过那些苗人都盯着他看,心里一想,也不好让人家好意落空,当下向那个苗人战士点头微笑,将酒袋放到口边,勉强喝了一口。 不料这一入口,登时眉头一皱,苗人酿造的酒极是浓烈,味道更带有这南疆边陲的风骨,竟有股麻辣之气,轰然入喉,他一时不防,还颇觉难受。 他的表情落到那些苗人眼中,十几个苗人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想必中土人氏喝这苗人酿造的烈酒,不习惯的表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笑声中还有几分自豪之意。 君问心微微摇了摇头,知道这些人其实并无恶意,而且自己正有求于人,如何好与他们计较,只得随意一笑,正要将这酒袋奉还,那苗人战士呵呵笑着,伸出手就要接过。 忽地一只白皙手掌从旁边伸过,将这一大袋的酒水从君问心手中接了过去。 众人包括君问心都是一怔,见接过酒袋的,居然是俏生生站在旁边的小白。 只见她拿起酒袋放到鼻端,深深吸气,那酒味扑面而上,浓烈之极,但这女子看着竟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有股陶醉之意。 随即见她双手一抬,将那酒袋放到口边,赫然是大口喝了起来。 众人大骇! 君问心也是吃了一惊,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她也不擦擦那袋口,那可是自己刚喝过的… 小白喝了老大一口,这才放下酒袋,脸上渐渐显露满足神色,半晌轻呼一声。 “好酒!” “哇…” 这一片叫声,却是那一群苗人战士发出。 南疆苗族烈酒,酒性向来凶悍,在这一带一直有最强的男人也就是酒量最大的人的说法。 在苗族之中,女人一般都是不碰这种男人才喝的烈酒的。 不料今日眼前这看似柔媚的女子,竟然出人意料的大口喝这烈酒,而且看她喝完的反应,简直就是资深酒鬼才有的特殊表情。 苗族男子个个好酒,登时耸然动容,纷纷叫好起来。 小白白皙的脸上,此刻似乎是因为烈酒入喉关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但看她精神突然一振,右手握住酒袋,左手松开,向那群苗人战士用葱白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发出细细的“啪”的一声。 那群苗人战士又是一阵骚动,个个面上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这个手势分明就是南疆苗人中,男子间彼此敬酒比酒时经常做的邀请别人比酒的姿势,这中土模样的女子竟然做的标准无比,一时面面相觑。 但更厉害的,让他们瞪直了眼睛的,居然还在后头。 只见小白轻笑一声,目光此刻真真柔媚如水一般,一昂头,秀发飘荡,将酒袋放到口边,咕噜咕噜大口喝了起来。 众苗人大惊失色,君问心不明就里倒还罢了,只是心情起伏间颇感几分好笑,小白这时候居然还搞这事情出来,但在众苗人眼中,这女子此刻几乎就是世间第一奇女子了。 苗酒极烈,这么一大袋的烈酒,如今放眼整个苗族,也没有一个男子能够一口气喝下,多半喝到四分之三已然是大醉酩酊了。 但如今看这女子喉头动不停歇,竟然是不停的大口大口喝下,一时众苗人男子纷纷动容。 而偏偏,刚才小白还做了那个极其经典的手势! 苗人性情毕竟刚直,而且当如此之多的男子面对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挑战时,哪可能有丝毫退缩。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一声呐喊,将手中长柄尖枪扔在地上,解开腰间挂着的酒袋,抬头就喝。 苗人风俗,一般每个男子身边都有酒袋,这一开了头,登时如炸开锅一般,众苗人纷纷扔枪喝酒,场面实在壮观。 只有那个苗人小头目突然清醒过来,伸手到腰间拿酒,不料却拿了个空,这才醒悟酒袋已然是在小白手中了。 眼看着周围男子同胞都在喝酒,苗人头目急的满脸通红,大有此时不喝,难保要遗臭万年的危险。 眼珠一转,情急生智,苗人头目嗖地一下窜到旁边一个靠近河边的苗人士兵,霍然伸手将他手中酒袋给夺了下来,放到嘴边大口喝了起来。 那士兵登时大怒,所谓士可杀酒万万不能不喝,大吼一声就要上来夺酒,不料苗人头目早有防备,突地一脚踢去,登时将他一脚踹到河里,哗啦一声溅起老大水花,吓了正在岸边玩耍的小小一大跳。 这士兵委屈之极,而且事关颜面,如何能够就此罢休,当下连滚带爬爬到岸上,一看可能抢不过那个苗人战士头目,愤然一跺脚,大步跑开,冲进旁边一户人家,片刻之后在惊呼声中,此人居然抢了一大袋烈酒出来,刷的一声和其他苗人战友站在一起,咕噜咕噜大口喝将起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小傻瓜 君问心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将山腰上的祭坛给忘了,只见一大群苗人男子为一方,另一方却是个娇柔女子,两边却都疯了一般拼命喝酒,这场面虽然壮观却实在滑稽,忍不住让人冒汗。 此刻这个场面太过壮观厉害,顿时吸引周围其他苗人,瞬间消息散发出去,只听着苗人尖利声音此起彼伏,呼啦啦围过来一大片人,比起刚才围观人群至少多了三倍以上。 商贩丢下了摊子,猎人扔掉了猎物,屋子里的人全部跑将出来,将这里围的是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当真是人山人海。 人群中不时传来呼喊尖叫,想来多半是人们兴奋之余呼喊叫好的声音。 只见场地中央,双方拼酒此刻已然到了关键时刻,苗人烈酒,岂是等闲,纵然是经常喝酒的苗人战士,此刻已经慢慢开始有人倒下。 每当有一人倒下,人群中登时发出“哗”的声音,一片哗然,但兴奋之色,却更是充满人们面孔。 又过一会,越来越多的苗人男子面露痛苦之色,面红耳赤,站立不稳,不免摇摇晃晃,虽然还要勉力支撑,但天旋地转之下,只得颓然倒地。 啪,啪,啪! 众苗人战士酒量相差不远的,倒了一大片下来,场中苗人这边,只剩下三人站立,勉强支撑,其中包括那个苗人战士小头目。 而反观小白这里,众人则看直了眼睛,只见小白双眼似闭非闭,脸上红晕渐渐变浓,几乎像是从她白皙肌肤中透出来一般,风情万种之至。 更有那眼波如水,盈盈的像是要流露出来一般,让人望上一眼便要心醉。 只是她美貌如此,酒量却更是可怖,直到此刻,竟然还看不出她有站立不稳的迹象,依然在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 在场苗人包括一些妇女,个个都是对喝酒认识很深的人,一眼便看出这女子无丝毫作假,当真便是以本身酒量单挑这一群苗人男子,惊佩之余,更慑于小白绝世媚容,纷纷为之大声呼喊叫好。 砰! 砰! 两声闷响,苗人战士那里又摔倒了两个,此时此刻,只余那个苗人战士小头目在勉力支撑,但看他脚步渐渐踉跄,显然也到了极限。 而小白这里,面色越来越红,忽地身子一歪,围观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小白却是慢慢放下酒袋,长出了一口气,双眼中如要滴出水来一般,酒增媚意,人艳如花,右手依旧提着酒袋,左手却向人群一挥,娇笑道:“阿克西!”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阿克西在苗语中正是好酒的意思,这女子酒量奇大,容貌更美,又这么恰如其分大呼一声“好酒…” 刹那间人群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掌声。 小白把头一甩,似也有了几分醉意,身子脚步也多了几分踉跄,慢慢走到君问心身边,倚靠住他的身子,对着他呵呵一笑。 君问心哑然。 小白闭着眼睛,头轻轻摆动片刻,忽地又是一笑,大声笑道:“三百年啊!三百年!” 仰头,抬手,喝酒! 那喝酒的风姿,竟也是绝世的清艳柔媚! 轰! 最后一个苗人,那个头目终于也颓然倒地,尽管极不甘心,但面孔红的像是小小屁股的他,已然是有心无力,片刻后不省人事,倒地呼呼大睡。 旁边有人跑去拿起他的酒袋查看,还有小半袋烈酒,不由得为之变色,大声向周围人群宣布,人群哗然,显然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记录了。 但是,人们没有忘记,仍然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子,还在喝酒。 小白的脸,此刻如红玉一般,甚至连她白皙的脖子乃至露出一点点的胸口肌肤,竟也有了淡淡红色。 看她模样,此刻似乎也是站不稳当,但她靠着君问心身子,依旧在大口喝着。 人群之中,此刻渐渐安静下来,人们脸上表情,已经从兴奋慢慢变成了敬佩。 终于,小白喝下了最后一口烈酒,将酒袋拿开,双眼似乎都睁不开了,然后她红着脸笑了笑,表情慵懒,随手一挥,将偌大酒袋丢了出去。 立刻有人跑过来捡起酒袋检查,随即发现,这酒袋竟然空空如也! 那人呆若木鸡,片刻后大声向周围紧盯着他的人群宣布,人群沉默久久,突地发出了震天价的尖叫呼喊声音。 在一片喧哗声中,君问心却是满头黑线,小白柔若无骨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的身上,面孔白里透红,明眸半开半合间,眼波柔媚如水,紧紧地盯着他。 “你、你没事吧?” 君问心扶着她也不是,让开他也不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了这一句。 小白伸手抓住他的衣衫,身子一顿,似乎酒意上头,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了下唇,呼吸也渐渐沉重,但眼中柔媚,嘴边笑意,却是丝毫不变。 “你…”小白的声音,仿佛也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的柔媚,在君问心耳边,轻轻道着。 “你可喜欢我吗?” “……” 君问心为之愕然,但只见小白眼中柔情无限,水汪汪的如欲滴出来一般,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面容,忍不住心头一跳。 “你喝醉了。”君问心说出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就连额头上都有微微的汗珠。 小白的身子,此刻似已完全站不住了,全部的重量都靠在君问心身上。 但见她皓齿轻轻咬了一下红唇,慵懒中还有一丝娇怜,口中低低一声呻吟,仿佛勾人心魄一般的风情,慢慢的,把她的头靠在君问心肩头。 “你啊…”这带着醉意,柔媚无限的女子,轻轻地道。 似乎是因为酒性太烈,她把头轻轻在君问心肩膀上转动摩擦,许是头疼了吧! 只是她的声音,柔柔的还是在君问心耳边,轻轻道着。 “你这个人,就是活的太累啊!知道吗?小傻瓜!” 君问心被她这最后三字“小傻瓜”叫的简直是心惊肉跳,但听这话语中尽是柔媚之意,从这女子身上不时传来淡淡幽香,萦绕不散。 最厉害的是她那一张绝世容颜就这般慵慵懒懒地靠在肩头,整个身子依偎在自己身上,让人不敢动,不能动。 这场面若是在中土地方,想必引来无数风言风语,但南疆这里风俗开放,一众苗人不以为怪,反而多半以为这是一对情侣,尤其刚才小白惊天动地的一喝,当真是震动苗寨,更无人说些什么。 只有一些对小白倾慕的年轻苗人男子,一时大是郁闷。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小小 君问心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同时心中不知怎么,回味着小白刚才话里意思,这“活的太累”几字慢慢回荡在心头,一时茫然。 就在这时,忽听到身边传来“吱吱”几声叫声,正是小小的声音。 他这才想起小小一直都在旁边玩耍,刚才拼酒场面委实太过震撼,自己一时竟忘了小小,当下转头看去。 不料这一看,险些又把君问心噎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小小不知什么时候从河岸边上跑了回来,蹲坐在离君问心、小白不远的地方,两只眼睛滴溜溜打转,大是好奇的看着场中情况。 此刻见双方拼酒结束,众人忙着收拾,苗人多走过去将那些醉倒的战士扶起照顾,君问心也正抱着半醉不醒的小白哭笑不得。 而场面上更是一片混乱,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醉鬼不说,长柄尖枪等武器、藤甲包括那些苗人喝醉之后掉落地上的大酒袋,满地都是,其中还有几个酒袋中剩下的烈酒没有塞好,从袋口缓缓流淌出来,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酒味。 狐性好奇,小小天生灵物,好奇之心也比寻常狐狸强了十倍,当下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到边上一个醉倒的苗人战士身边,脑袋向四周张望一下,见似乎无人注意这里,便小心翼翼将掉在那战士身边地上的酒袋捡了起来。 烈酒的味道,登时涌了上来,狐狸小小深深一闻,两只眼睛一起打转,做迷惑不解状,显然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等东西。 当下很小心地坐在地上,狐头转动,又向四周警惕地看了看,这才慢慢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酒入狐口,小小放下酒袋,狐嘴里咋吧咋吧!忽地呈大欢喜状,居然很是喜欢这个味道的样子,忍不住发出“吱吱”叫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君问心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见居然连狐狸也在喝酒,一惊之后,这一气更是非同小可。 心道这年头真是疯了,怎么狐狸都开始喝起“酒”来…不对,小白可不就是一只狐狸祖宗?难道她们一族对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小小,过来!” 君问心大声叫了一声,小小一激灵,向君问心看来,见主人面色颇为严厉,伸爪挠了挠脑袋,便放下酒袋向君问心这里跑来。 只是它才跑了几步,忽地又想起什么,居然又转回头去,跑到那个醉鬼身边,将那残余小半袋的烈酒酒袋抓在手中,就这般在地上拖着跑了回来。 君问心为之气结,这时注意到这边狐狸情况的诸多苗人,却纷纷大笑出来。 苗人性情豪爽,尤其男子多好酒,一看这狐狸居然也有共同兴趣爱好,不由得大起知己之感,只觉得放眼天下,果然还是我苗族烈酒天下第一,不信的话,你看连狐狸也忍不住要喝上一口… 一时之间,诸多苗人居然高兴起来,人群中抛出了不少香蕉水果,都向小小扔来,显然是喜欢小小,给它吃的。 小小一开始还吓了一跳,只见突然间天地变色,无数异物纷纷砸下,简直避无可避,不由得大怒,吱吱乱叫,对着诸苗人做凶恶状。 不料片刻后定睛一看,居然都是香美水果,如何不喜,立刻伸爪到地上抓了几个苹果,然后再慢慢一溜小跑,回来君问心身边,趴到地上,将苹果捧着慢慢啃。 而手中抓的那个酒袋,居然也还在它另一只爪子上,被带了回来。 君问心望着小小,见小小吃的津津有味,不时探出脑袋,将那酒袋放在口边,喝上一口。 看狐狸喝了好几口烈酒,脸上却似乎没什么发红变化,居然酒量不小的样子。 君问心张口正要说些什么,但回头一看正靠在自己肩头,醉意朦胧的小白,忽地一叹,把话又缩了回去,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小小笑嘻嘻的样子,见君问心不时向自己看来,狐爪一伸,从地上拿起自己捡回来的一颗苹果,递给君问心,看来倒是挺讲义气,要和君问心有福共享。 君问心默然,脸上风云变幻,眼角抽搐,终于慢慢摇头,转过身去,不再看狐狸。 小小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对这等美味不感兴趣,反正自己吃得开心,也不去管他。 向四周张望一下,窜出去又捡了几根香蕉回来,放在身前地上,慢慢品尝…… 这一片凌乱狼藉的场面,就是刚刚从祭坛里出来的苗人族长图麻骨所看到的画面。 负责守卫祭坛重任的士兵全部醉倒,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烈酒浓香;远处苗人民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着,不时有人哈哈大笑;至于那两个中土来的人,男的还好,站在原地,只是面上神色颇为无奈,女的却似乎也已经喝醉,脸色红通通的艳丽无比,整个人靠在雪衣男子身上,不过还能站着,这一点就比满地醉倒的苗人战士强了许多。 甚至连他们带来的那一只奇怪的狐狸,居然也坐在他们脚下,吃一口水果,配一口烈酒,兴高而采烈。 图麻骨又不是傻子,多看了几眼,再看看满地的酒袋和那些围观苗人的神情,便知道并非那两个中土人使的什么诡计,而是自己手下不争气。 这时看到族长走了下来,早有人跑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话,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看着这一地醉鬼,图麻骨直气得七窍生烟,心想这些废物,看守祭坛这等大事居然都抛到脑后。 更可恶的是,十几二十个男人居然跟一个弱女子喝酒喝的趴下了,此事万一流传出去,苗族不免名声扫地,被南疆其他四族暗中嘲笑到死。 心中打定主意,回头定然要好好收拾这些废物苗人之后,图麻骨强装出笑脸,装作对地下这一片狼藉视若无睹的样子,向君问心走去。 君问心这时也看到图麻骨走了过来,心中咯登一下,这个拼酒场面虽说并非明刀真枪,但这一地醉倒的苗人,任谁也看的出来让苗人大大的丢了面子。 第三百六十章 祭坛 刚才图麻骨从山上下来时候,君问心远远望去便看他脸上神色不对,显然大是恼怒。 虽然此刻强露出一丝笑容走了过来,但君问心如何不知他心中不快,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虽然不至于埋怨小白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但还是颇感棘手 待图麻骨走近,君问心强笑一下,讪讪道:“老丈,我、我这位朋友她,她实在是不懂规矩,才搞出了这么…” 图麻骨摇了摇头,对他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了,说来都是我手下这些人实在没用。” 君问心默然,随即略带紧张地道:“那大巫师他可愿意见我们吗?” 图麻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倚靠在君问心身上,明眸半闭、轻轻喘息的小白,苦笑一声,道:“你们上去吧!大巫师答应见你们了。” 君问心登时大喜,抱拳道:“多谢老丈。” 图麻骨淡淡道:“我是这里苗族的族长,你叫我图麻骨就可以了。” 君问心倒是一怔,他虽然看出这老者在苗人中很有威望,但没想到居然就是苗人一族的族长,当下点头道:“如此多谢族长了。” 图麻骨摇了摇头,道:“你们快上去吧!大巫师还在等你们呢!” 君问心应了一声,正要迈步向半山腰上的祭坛走去,却被身边的小白绊住,但见那柔若无骨的身体软绵绵的靠在自己身子上,若自己直接这般走了,她还不得摔在地上。 当下小声对小白道:“小白,我要去见大巫师,你自己站好,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小白也不知道醉意之中有没有听得清楚,但听得君问心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没有睁开眼睛,面上轻轻笑了笑,妩媚之极,却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君问心衣衫的手,却是又紧了一分。 君问心无奈,而且毕竟此地乃是陌生之处,小白又醉成这样,将她一个女子独自留在这里,不免心有不安。 脑中转过念头,不得已叹了口气,伸手环抱过去,将小白扶住,一起向山上走去。 图麻骨在前带路,君问心扶着小白走着,小白身子依旧软绵绵的,走起路也是轻飘飘一般,大半的重量靠在君问心手上。 君问心眉头微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去。 果然只见小小居然还是没动,趴在原地上吃水果喝烈酒,不时发出吱吱笑声,乐不思蜀。 君问心脚上一踢,将一根香蕉踢的飞起,正好砸在小小脑袋上,吓了小小一跳,狐爪猛的转了过来,用爪摸了摸被砸到的地方。 君问心没好气地道:“走了。” 说着,又扶(抱?)着小白跟着图麻骨向山上祭坛走去。 小小抓了抓脑袋,站起身来,将手上水果丢下(其实也吃的差不多了),同时摇了摇那个酒袋。 刚才那个士兵酒量颇大,原已喝了许多,加上刚才酒袋掉在地上,酒也流了不少出来。 被狐狸这么喝了一会,已然见底了。 小小将酒袋丢在地上,正要跟着君问心过去,忽地身子一顿,打了个酒嗝,狐脸之上也慢慢红了起来,看来苗人烈酒毕竟不同凡响,此刻也慢慢上头。 不过小小毕竟乃是灵物,虽然脸色渐红,却还行动如常,连忙跑过去跟上君问心。 只是在后面走上山路的时候,刚才站岗的苗人士兵就是在这里醉倒了一大片,满地都是酒鬼酒袋。 君问心扶着小白当先走了过去,小小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从地上又捡起了一个大酒袋,举到爪边摇了摇,咕噜咕噜发出响声,看来居然还有不少,不禁狐颜大悦。 这番惊喜之下,小小顿时高兴起来,东捡一个酒袋,摇晃两下;西捡一个酒袋,摇晃两下。 边走边捡,无奈狐爪只有两只,捡了一只掉了一只,偏偏小小贪心不止,不愿舍弃,将东捡西捡一共七八个酒袋放在一起,却无法一起带走,只急得发出“吱吱”叫喊声音。 正想抬头向主人求救,不料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只见主人跟着那个苗人老头已经走的远了,快到了山上祭坛。 小小吱吱乱叫,跳过来跳过去,抓耳捉腮,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末了终于一狠心,随手抓起两个酒袋,双手拖在身后地上,拼命向山上跑去。 也还好苗人缝制的酒袋皮厚牢固,否则被它这么拖来拖去,早就破了。 看着这狐狸有趣模样,山下围观的苗人人群之中,哄笑之声,远远传来,回荡在七里峒山谷之中…… 小小一路急赶,终于在祭坛前面追上了君问心等人,呼呼喘气。 君问心转头向它看了一眼,只见狐狸张口吐舌,大口喘气,手中却兀自紧紧抓着两个酒袋,怔了一下,嘴角又是一抽,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转过头去。 图麻骨向祭坛方向做了个手势,道:“你们跟我来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多谢。” 图麻骨笑了笑,当先走进了苗人祭坛,君问心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一进祭坛,阴暗的感觉就笼罩过来,与外头阳光明媚的世界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大巫师吩咐了什么下来,这一路上,图麻骨和君问心都没有看到祭坛里其他的人。 小白醉意盈盈,君问心心事重重,都没有注意周围,只有小小拖着两个大酒袋跟在他们身后,隔不多久就打了酒嗝,狐眼好奇的东张西望。 阴暗的祭坛里,那些石壁之上,隐约有红色出现,看去倒像是鲜血涂抹而上。 而在石壁角落里,往往还有动物猛兽的头骨,狰狞装饰。 小小吱吱叫了两声,似有些不安,脚下又快了两步,跟紧了君问心,不过手上抓着的酒袋倒是紧紧的没有放开。 一路之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祭坛最深处,那一个大巫师所在的石室外头。 君问心忽然皱了皱眉,虽然他此刻心情颇有些紧张,但下意识的,体内诛仙古剑所发出的冰凉气息,却忽然有些骚动,这石室之中,仿佛有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刺激到了诛仙。 第三百六十一章 执念 图麻骨转过头,对君问心道:“就是这里了,大巫师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跟着图麻骨进入石室,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背对他们,坐在火堆前面的佝偻身影。 图麻骨示意他们等一等,然后自己走上前去,在刚才的地方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道:“大巫师,他们来了。” 大巫师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听在君问心耳中的,居然是非常流利正宗的中土语言,道:“请他们过来吧!图麻骨,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去吧!” 图麻骨应了一声,转过头对君问心道:“那你们和大巫师谈吧!我先出去了。” 君问心向他点了点头,由衷道:“族长,真的很谢谢你了。” 图麻骨笑了笑,道:“没什么。” 说着又看了看君问心臂弯中的小白,这世间居然有酒量如此之大的女子,当真不可思议,他心中这么想着,慢慢走了出去。 待图麻骨的身影消失之后,君问心转过身来,向前望去。 那一个佝偻的背影在火光中闪烁不停,被照的阴暗不定,隐隐有些不真切的感觉,充满了神秘。 他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恳求,大巫师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年轻人,过来吧!” 君问心听着这苍老的声音,心中忽有些尊敬之意,当下应了一声:“是。” 扶着小白慢慢走了过去,在大巫师身后六尺地方,犹豫了一下,便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在原地站住。 小小拖着两个大酒袋跟了上来,紧紧跟在君问心脚边,三只眼睛却不停地东瞄西看,打量着周围情景,最后目光落到前方那个古怪的犬神石像上,看个不停。 “坐吧!” 大巫师苍老的声音静静地道。 君问心依言坐下,小白身子此刻也已站不稳了,而且似乎酒劲泛上,大有睡觉的意思,下意识地便靠在君问心身上,头在他肩膀摩擦两下,便沉沉睡去了。 至于小小似乎也受了这个石室中安静的气氛影响,大气都不敢喘,当下也安静的在小白身边坐下,将两个酒袋放在身边,悄悄拿起一个放到口边,喝了一口,狐眼转动,向大巫师的身影看去。 “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大巫师依然面对火堆,没有转过头来。 君问心道:“大巫师,是我有一个朋友,她散失了两魂七魄,只残存一魂,如今整整十年了,如假死人一般,我听说大巫师你有还魂奇术,正好能够救她,请大巫师您一定要、要救救她…”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仿佛有些颤抖。 十年执念,苦苦寻觅,仿佛都在此刻涌上心头。 那诛仙剑下挡在身前的窈窕绿影,一生一世都忘不了,正如她当日所说,感情,就是一段记忆升华成的执念,十年追寻,让那美丽少女对自己产生了执念,而她那一日凄凉的痴情咒,何尝不是给他留下了十年未解的执念… 大巫师没有说话,沉默着,石室中陷入了一片安静,只有大巫师面前那堆火焰,劈啪燃烧,明灭不定。 许久,大巫师才打破沉默,道:“你那位朋友,是怎么有这个病症的?” 君问心迟疑了一下,慢慢道:“十年前我为了救她与…别人斗法,对方道行深不可测,用法力巨大的仙剑斩下,我无力抵抗,她、她不惜性命,燃尽一身精血,融入三魂七魄,这才将我救下,可是她自己却也变成…”他声音有些低落,停顿了好一会,才又继续道:“但是幸好她身上还有一件异宝‘合欢铃’,在危急关头将她魂魄中一魂扣了下来,摄在铃中,这才有一线生机,大巫师,求你救救她。” 大巫师的背影在火光忽然好像又苍老了一分,慢慢地道:“你刚才说的那位朋友,可是魔教中人?” 君问心一惊,刚才他就是怕魔教名声不好,所以不敢特别说明,不料大巫师一听之下,突然就直接说了出来,正惊疑处,大巫师苍老的声音已经又道:“她一定是个女子吧!而且用的那个法咒,便是魔教中秘传的‘痴情咒’,可对?” 君问心微微一愣,登时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南疆边陲阴暗祭坛深处的老者,竟然是个不出世的异人;喜的是他本领越大,那么拯救碧瑶的希望便也越大。 当下更不管其他,连连点头,道:“大巫师果然是慧眼,的确如此,不过世间对魔教虽然多有诋毁,但我这位朋友,却真的是心地善良之极,还请大巫师你施展回春妙手,救她一次!” 大巫师的肩头,仿佛也轻轻动了动,火焰燃烧声中,似有一声轻微叹息声音,那声音淡淡悲苦,隐约有几分伤心味道。 “你们中土的正派魔教,对我这个边荒野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干系分别,你倒不用担心这个。” 君问心大喜,正要说些什么,大巫师已然接着说道:“你说的那种还魂奇术,我的确略知一二,但是能不能救你那位朋友,我并没有把握…” 君问心心中一颤,这十年以来,今时今日,终于是在层层黑暗之中,看见了一点微弱希望。 只是,大巫师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要先回答我。” 君问心连连点头,道:“大巫师,您请说。” 大巫师缓缓地道:“是谁告诉你,苗族祭坛里的大巫师,传承有这种还魂异术?” 君问心闻言一怔,下意识转头向小白看去。 只见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子软绵绵的已经从他肩膀上滑落下来,把头枕在君问心大腿之上,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正睡得香甜。 君问心刚才与大巫师说话时全神贯注,竟不曾注意到她。 而这时目光放远一些,只见狐狸小小竟然也是脸色通红,那两袋残余的烈酒看来被它一口一口的,竟然都给喝了下去。 此刻它靠在小白身上,狐头枕着小白肚子,躺在地上,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大声酣睡。 君问心转过头来,对着大巫师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摇头苦笑。 第三百六十二章 推迟 南疆边陲,七里峒。 苗族祭坛。 “劈啪!” 昏暗寂静的殿堂深处,仍然清醒的君问心和大巫师都没有说话,只有那堆燃烧的火焰不时发出声音。 除此之外,在安静的祭坛中,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 狐狸小小喝醉了酒,此刻睡的香甜,而且还在打鼾。 往日君问心经常与小小在一起,但平日却并未发觉小小睡觉还会打鼾,看来苗族烈酒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狐脸上红彤彤的一片,肚子一鼓一鼓,不断起伏,可爱之余还有几分滑稽。 不过同样是喝醉了酒,小白的模样就远比小小要好的多了,这个修炼千年的九尾天狐,道行自然胜过了小小,这一场大醉之后,肌肤透粉,臻首斜靠,眉目间自有股风情勾人心动,当真是颠倒众生的尤物。 君问心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过头来。 大巫师仍然还是面对着火堆,没有回过身,但此刻却慢慢地说了一句:“你这位朋友,似乎不是普通人啊!” 君问心心里一惊,暗想这大巫师神秘莫测,莫非看穿了小白乃是九尾天狐的身分? 虽说南疆五族风俗与中土截然不同,远比中土民众更贴近生灵动物,但这等妖魅,他们到底如何看待,君问心心中却是殊无把握。 当下他沉吟片刻,斟酌语句,缓缓道:“怎么,大巫师怎会对她这样一个女子另眼相看么?” 大巫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如她这般,一个弱女子却凭酒量放倒了我苗族数十个壮汉的人,难道还是普通人么?” 君问心愕然,随即放下心来,只是一想到小白适才在山下与一众苗人拼酒的壮观场面,忍不住仍然暗暗摇头。 也许,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玄火坛中,度过孤独寂寞与痛苦的三百年时光,她也需要放纵与发泄一下吧! 君问心轻轻转头,小白还是静静地靠着他的腿,安静地睡着。 平缓的呼吸,轻合的唇与轻闭的眼,长而秀气的睫毛偶尔轻轻颤动一下,仿佛一个入睡却有心事的孩子,或许是梦见了什么? 只不知,如今的她,还睡的安稳么,会不会有恶梦,让她在梦中痛苦? 小白秀气的眉,轻轻皱了一下,仿佛感觉到目光的注视,却又似梦见了什么,微微转动了一下头,随即又沉沉睡去。 火光中她的脸,少了几分妩媚,却似有几分从未见过的天真。 君问心移开了目光,向大巫师看去,道:“她酒喝多了,现在只怕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大巫师。” 大巫师显然并不意外,更没有回头看看这个女子,在停顿了一会之后,他慢慢地道:“有一件事,你可能是不知道的。” 君问心一怔,道:“什么,请您说吧?” 大巫师佝偻的身影,在火堆前拉出阴影,轻轻晃动着,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飘忽: “这个还魂异术,向来是只在苗族祭坛巫师之中传承,说清楚些,只有历代的大巫师才有这等异术,从不外传,就连我本族族人也不知晓,可是这位姑娘看去年纪轻轻,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实在想不通。” 君问心一怔,小白乃是修炼千年的妖狐,只不过因为道行高深,这才化身人形而且容貌妩媚美丽,要论见识阅历,这世间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她。 只是这话,自然是不好对这个大巫师说的,君问心心念转动,岔开了话题,道:“大巫师你头都没回,也未看她一眼,怎知道她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大巫师的头微微向旁边一歪,仿佛低低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看穿君问心的心思,道:“既然这位姑娘已经醉了,什么事还是等她清醒过来再说吧!你远来是客,出去之后找我们苗族的族长图麻骨,我会让人带话给他,让他安排你们在这里先住几日的。” 君问心眉头一皱,以他心愿,实是希望立刻就与大巫师说好然后去救碧瑶,但听他说话口气,声音虽然平淡却不容置疑,显然要先搞清楚小白的来历再说。 自己此刻有求于人,再一想都等了十年,便是再等一日又何妨? 君问心深深吸气,点头道:“好。” 大巫师静静地道:“那你出去吧!” 君问心向大巫师的背影点头示意,正要起身走出,却又怔了一下。 小白正枕着他的大腿睡的安稳,看着怎么说都醉的不轻,如何能够叫她起来走路? 君问心勉强叫了两声,小白果然充耳不闻,而且迷迷糊糊的似乎对此刻被打扰有些恼火,小嘴抿了一下,翻了个身子,又睡了过去。 她翻身子不要紧,小小本来靠在她肚子上的,此刻却扑通一声掉到地上去了,不过狐狸竟然毫无所觉,照样鼾声大作,看来天生灵物,便是狐头也是硬得很,要比普通狐狸的脑袋厉害。 君问心叹了口气,摇头不止,犹豫迟疑了片刻之后,只得弯腰扶住小白,随即站起,双手伸出将小白抱了起来,顺带拉着小小往肩头一放,将这一狐一人(两狐)抱起,向外走去。 躺在他臂弯中的小白,隐隐幽香,浅浅笑容,还有那白里透着粉红的脸,在他眼前轻轻晃动。 君问心深深吸气,大步走出去,离开了这个祭坛。 走出阴暗的祭坛,迈过门口那两根巨大石柱,阳光顿时洒在脸上。 有温和的暖意,从身上泛起。 君问心微微眯上眼睛,望见了站在前方不远处,正负手而立,从山上眺望着七里峒这一片景色的图麻骨。 一个巫师模样的苗人,从君问心身后的祭坛里走了出来,穿过君问心身边,走到图麻骨身旁,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图麻骨回过头,向君问心看了两眼,随即眼光落到醉酒沉睡的小白身上,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什么。 那巫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也不多看君问心,径直就走回了祭坛,消失在阴影之中。 图麻骨微笑着走了过来,道:“怎么样,大巫师答应了么?” 君问心微微一笑,道:“还不知道,他让我们在这里住下。” 图麻骨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随我来吧!”说罢转身向山下走去。 君问心抱着小白小小跟在他的身后,只听图麻骨道:“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可比不上你们中土繁华,你们自己随意吧!呵呵。” 君问心看这苗族族长倒很是随和,点头微笑道:“族长你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你们。” 图麻骨呵呵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三百六十三章 风波起 下得山来,图麻骨沉吟片刻,便带着君问心向河边走去。 一路之上,不少苗人纷纷注目,眼光却显然多流连于小白身上。 他们走过了那座君问心先前看到的中土风味的石桥,来到了对岸边一座建立在一排绿树边上,相对僻静的屋子前。 君问心站在图麻骨身后,快而轻微地皱了皱眉,这座房子并不大,只有一层一间,四四方方,简朴无华,完全用木材所建,而屋子外头的墙壁上也完全看不到寻常苗人住宅都会悬挂的野兽皮毛、骨骼。 图麻骨转过头来,道:“这座屋子空置许久了,但我们一直都有打扫,还算干净,而且这里少有人来,二位就先在这里委屈一晚吧!” 君问心微微颔首,道:“多谢族长了。” 图麻骨笑了笑,又看了看君问心抱在怀里的小白,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先休息吧!” 说完之后,他正想离开的样子,却又停住脚步,像是想起什么,道:“等一会我也会派人送点吃的过来,你们就放心休息吧!我们这里风俗简陋,委屈你们了。” 君问心摇了摇头,道:“哪里,多谢族长了。” 图麻骨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君问心目送他一段,待他走得远了,转过身来,又一次打量了一番这个屋子。 怎么看,这屋子都像是一个中土人所盖的房子… 他抱着小白小小,上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摆设倒很是简单,一床一桌,几张木椅,墙壁是用大小整齐的桐木所做,一侧开着窗户,整个房间里隐隐有一种树木的清香。 君问心从来就不是把住宿奢华看的重要的人,如此简单,反倒合他心意。 当下走过去,先将小白放在床上,她口中低低嘀咕了两声,又沉沉睡去。 君问心摇了摇头,从肩膀上把小小抱了下来,只见狐狸嘴巴一张一合,不时还发出啧啧的声音,看它心满意足的样子,君问心叹了口气,将它也放在了床上。 看着这一人一狐安睡的样子,君问心转过身来,走到那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房间里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他们的呼吸就再也没有声音。 这个异乡陌生的房子里,他独自一人,静静坐着。 窗外,阳光明媚。 被群山环抱的七里峒东面十里之外,一片连绵起伏的高山。 其中的一座山头之上,站立着两个人,正举目眺望着远方那座落在群山之中的肥沃之地。 “那就是七里峒啊!” 站在前头的那个人,低声这么说了一句,言语之中,有深深的感慨、愤怒与渴望。 阳光照下,这是一个极其强壮高大的男子,赤裸着上身,下身是用猛兽兽皮缝制的裤子。 他的一身肌肤因为常年日晒风吹而呈现出强健的古铜颜色。 在那肌肉虬起的身上,胸口处赫然有一个熊头刺青。 除此之外,身上到处可以看到巨大而纵横交错的伤疤,不难想像,他曾经与多少恐怖的野兽搏斗过。 “是的,族长。” 回答他的,是站在他身后一步的一个男子:“那就是七里峒。” 他的穿着与前头那个人类似,但除了猛兽皮裤之外,他上身还穿了毛皮做的衣服,而人看过去,也比前头那个壮汉身形小了许多。 此刻,他嘴角似乎有一丝淡淡微笑,眺望着前方,慢慢地道:“那里,就是已经统领南疆两百年之久的苗族根本之地,同时,我们黎族镇族神器‘骨玉’,就在七里峒半山苗族祭坛之中,那座苗人邪神恶狗的雕像下,被整整镇压了两百年!” “咯咯…” 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前头那个壮汉身上响起,身后那人看去,却是被他称为黎族族长的那人,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迸发出声音。 “两百年了!两百年了!”强壮的人声音不大,但仿佛像是在咆哮一般自言自语。 “是啊!两百年了…两百年前,我们被卑鄙的苗人偷袭,他们邪恶的大巫师用恶毒的妖法将我们的战士诅咒而死,抢去了我们供奉的神圣‘骨玉’,将我们驱赶到南疆最贫瘠的地方,过了两百年最苦难的生活。” 身后的那个人,用冰冷的话语,淡淡地说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强劲的山风吹在黎族族长那如山一般的身躯之上,如刀一般,只是他却毫无反应。 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一片群山围绕中的热土。 “失去了骨玉,就是对熊神最大的侮辱和不敬!” 身后那个人,依旧在说着:“所以这两百年来,熊神发怒而不肯再照顾我们黎族,直到今天,只要我们打败苗人,夺回骨玉,熊神必然会重新眷顾我们黎族,我们才能占据这一片南疆最好的土地,让我们的族人和子孙世世代代都生活于此。” 他的声音忽然高亢,道:“族长,我们绝不能让我们未来的孩子,还像我们一样,去和最强壮的战士也无法抵挡的火狼、黑虎这些怪兽搏斗,而仅仅是为了抢夺一些吃的东西。” “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最好的土地!”他恶狠狠地说道。 前方,那个巨人一般的族长没有回头,但他愤怒而沉重的喘息已经透露了他的心情。 片刻沉默之后,他转过头来,道:“其他三族,真的没有问题吗?” 背后那人立刻点头道:“是的,族长,苗人一向在南疆这里作威作福,其他三族都早看不惯他们了,壮族人多势众,却反而要屈居于苗人之下,他们早就心有不甘;土族自来孤立,一直都是与其他四族保持距离,不肯介入他族纠纷;最后的高山族人少力弱,只能自保,无力扩张。” 他脸上现出一丝暧昧神情,低声道:“族长,只要我们一举击溃苗族,以我们黎族战士这两百年来与南疆最凶恶猛兽搏斗而来的勇悍,再加上伟大熊神的保佑,我们称霸南疆之日,指日可待。” 黎族族长眼中,顿时放射出炽热的眼光,就连看着前方的七里峒,也似乎让他全身微微颤抖起来,那是激动与渴望,也许还有战士天生的嗜血本能。 但他毕竟是一族之长,并非毫不思量的莽夫,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他沉默了下来,随即转身紧紧盯着身后这个男子,道:“阿合台,传说那个邪恶的苗族大巫师已经活了三百岁,而且至今仍然在苗人祭坛的最深处,他的妖法是南疆最恐怖的力量,你真的能对付得了他?” 被他叫做阿合台的那个人,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道:“族长,我已经在你面前,展示过十万大山里那位兽神大人传授给我的神法,再加上他给我的神奇宝贝,大巫师死了就罢,否则就算他活着,我也一定可以打败他!” 黎族族长看了他半晌,重重点了点头。 事实上,大巫师的阴影一直是笼罩在南疆各族头上的乌云,对黎族来说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但这个自小失踪,名叫阿合台的族人从十万大山神秘归来之后,突然显示出了不可思议的法力,这力量竟是如此强大,以至于终于让黎族全族上下,再一次动了原本深埋在心底的仇恨。 为了活下去,为了活的更好! 黎族族长狠狠一咬牙,高大强壮的身躯上,那巨大的熊头刺青看来更是狰狞可怖。 “两百年的仇,我们就在今晚报!”他从牙缝中,透出这几个字。 阳光照过他和阿合台的身子,暖暖照在山脉之上。 在这两个人的身后,背阳一面的山坡之上,赫然出现无数黎族战士,表情肃穆严峻,每一个人都如此强健。 而在他们伤痕交错的胸膛之上,那狰狞的熊头刺青,仿佛都在迎风咆哮! 第三百六十四章 小小与小白 七里峒,僻静小屋。 君问心坐在房里的桌子旁边,静静而不言语。 时光在这里,仿佛突然放慢了脚步一般,沉默而折磨。 这样寂静的时光中,你会想起些什么呢? 许是过往岁月吧… 少年时的光阴,就像回荡在幽幽岁月里的叹息,轻轻泛起,又悄悄落下,终于再不见一点痕迹。 他的神情淡然,眉微微皱着。 窗外风景如画。 静悄悄… 直到,突然有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咚,咚咚。” 一阵细细的敲门声音,突然在房子中响了起来。 君问心回头,向房门处望去。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外却没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君问心皱了皱眉,走了过去,拉开了房门。 只见在门口站着一人,是个十三、四岁的苗族少年,脸上神情犹未脱稚气,手中提着一个篮子,中间放着些肉食酒菜,看来是图麻骨族长派人送吃的来了。 那少年将篮子递了过来,君问心点了点头,道:“多谢了。” 那少年咧嘴一笑,却只发出“咦呀”声音,君问心一怔,这般一个少年,竟是个说不了话的哑巴,难怪刚才只是敲门没有说话。 他不禁又多打量了这少年几眼,只见少年身上衣服多有补丁,显然是穿了许久,与刚才在七里峒街道上看见的苗人差别很大,想来这少年在这里地位不高,只怕多半还是个孤儿。 君问心心里一想到孤儿这两个字,猛的怔了一下,但只这一会工夫,那少年却是在对他笑笑示意之后,转身走了,看他神情背影,却也没什么悲伤郁闷,倒颇有几分快乐样子。 君问心望着那个少年背影渐渐远去,忽地心中有一阵莫名的感慨,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屋子,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日渐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七里峒里众多的苗人屋中,都一一亮起灯火。 从一个个窗口里透露出来的昏黄的亮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停,明灭不定,在夜色里如沉默的眼眸。 那每一户的人家,在每一盏灯火之下的人们,可都是有各自的心情与人生吧! 君问心站在窗口,向着远处那片苗人居处眺望着,沉默不语。 夜风渐渐吹起,七里峒远处不时传来苗人兴高采烈的笑声,间中还有不知哪里的狗在吠叫,只是随风传来的这些声音,却反而更突显了这一片土地中的安宁。 也许这些普通苗人,他们反而比那些修道中人,更加的快乐。 君问心慢慢关上了窗,转过身来,将自己与屋外的世界隔绝。 他转头后一怔,前一刻还在安静睡觉的小白,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雪白的九尾天狐,与小小紧紧靠在一起。 便在此时,异状陡生… “嗡嗡!” 但见,一大一小两只白狐身上散出白芒,一闪一闪,交相呼应。 片刻过后,小白九条尾巴无意识地舞动,君问心定睛一看,这九条狐尾乍一看没有区别,仔细看来,最中间那条却明显有些虚幻。 而小小… 君问心瞪大了眼睛! “嗤!” 小小在白光中缓缓变作了一条雪白的狐尾,向着小白真身飘去,渐渐融入了那条虚幻的狐尾… 君问心眼睛瞪圆,心中起伏不定,他如何能想到,养了这么多年的白狐,竟是小白的一条狐尾! 许久许久。 九尾天狐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朦胧,看到君问心在旁边,眼中一喜,竟是像他扑来… “嘭!”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庞大身躯,登时整个地将君问心压倒在地。 君问心额头冒着黑线,嘴角抽搐,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啊? 九尾天狐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下一刻,竟是缓缓缩小,变作与小小差不多大小,似小小一般趴在君问心胸口,嘴里喃喃: “主人…” 这一声却是小白的声音,妩媚动听,君问心浑身一抖,这实在是太刺激了些… 过了会儿,九尾天狐又在白光里变作了小白的模样,这倾国倾城的女子伏在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腰,螓首居然还在他的脖子间蹭了蹭,然后继续喃喃: “主人…” 君问心:“……” 夜色深深。 君问心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记忆流转,后来好像是他将小白抱了起来,放回了床上,只是她搂得太紧,君问心一时之间也是没有办法,再加上多少也有些累了,居然就这般睡了过去。 他转过头后,不由得一怔,前一刻还在安静睡觉的小白,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斜靠着床边墙壁上,神色莫名地望着他。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脸色怪异道:“你醒了?” 小白脸色闪过一丝嫣红,她掩饰地笑了笑,用手轻轻揉着额头,道:“有茶么,给我倒一杯吧!我头有些疼。” 君问心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递给了她,道:“苗人这里哪里有茶,你喝些水吧!” 小白点了点头,接过杯子,喝了几口,精神似也为之一震,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向君问心瞄了一眼,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啊?” 君问心淡笑一声,也知道小白说的想必是醉酒之事,当下摇了摇头,道:“若没有你,我也不会知道苗人里的大巫师有可能救治碧瑶…明天我们再去见他就是了。” 小白点了点头,道:“我酒醉之后不大清醒,你见过苗人的大巫师了么?” 君问心点头道:“见是见过了,他也承认的确懂得还魂异术,只是他一定要问问你的来历,要搞清楚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的,才肯答应。” 说着,他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担心,九尾天狐的身分究竟愿不愿意泄露,他对小白的反应心中没底。 小白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明天天亮之后,我和你一起去见他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小白却忽然笑了一声,道:“你居然能忍住不问小小的事…”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道:“我宁可小小只是一只普通的白狐。” 小白默然片刻,忽的嫣然一笑,道:“其实我就是小小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信任 “其实我就是小小啊…” 君问心眼角抽搐,苦笑道:“你别开玩笑了。” 小白忽然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在见到小小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是我十年前用狐尾半魂幻出的分身,本来以为永远也逃不出‘玄火坛’,所以三百年来,竟想到了分魂术,用出这等不是办法的办法…只要百年后那分身觉醒了我的记忆,然后我便会自杀,如此一来,便相当于逃了出来,不过是重修千年罢了…” 君问心诧异地看着九尾天狐小白,没想过她竟有此等魄力,宁愿放弃千年修为,重新来过。 他疑惑问道:“那你怎么没有早点收回小小?” 小白脸上一红,旋即她嗔道:“因为小小成了你的宠物啊…收回以后,记忆就完全共享了,现在小小就是我,我就是小小…” 君问心恍然,即便以他这等淡然的性格,对这般奇异之事,也是有些目瞪口呆。 他试探道:“小小?” 小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道:“喂!我不是你的宠物,不要用那种语气叫我,弄得我现在都有变成原形扑倒你怀里的冲动…” 君问心摇了摇头,哭笑不得,不过,这么一来,他倒是觉得与这九尾天狐小白更亲近了些,毕竟这么多年来,同吃同住同睡啊… 对面小白瞄了他一眼,俏脸又是微微一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一处去了。 过了片刻,小白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立刻好奇地看了看君问心背后的古剑,讶然道:“没想到这竟然是诛仙古剑…” 君问心一听,便知她果然是拥有了小小的所有记忆。 小白看了他一眼,笑吟吟道:“你居然将诛仙古剑血炼了,当真是了不起,看在你这么厉害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占了我那么多便宜的事了…” 君问心为之哑然,正想开口,又听小白撇了撇嘴,继续道:“你把我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还一摸就是这么多年,我没有冤枉你吧…还有啊,在天帝宝库,你和那陆雪琪居然当着我的面,就、就…” 小白想到此事,又是俏脸通红,狠狠地瞪着他。 君问心先是尴尬不已,片刻后见小白还瞪着他,不由得随口反驳道:“那时候你只是个小狐狸好吗?再加上你是我的宠物啊,我顾忌那么多做什么?” 小白听到君问心这番话,登时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一向万事不萦于心的男子,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 她抿嘴轻笑,君问心不知为何,也慢慢笑了起来… “说起来…” 君问心疑惑的道,“我看你之前现出原身的时候,也没见你把衣裳咬着背着,变成人形的时候,却穿得好好的,你把衣服藏哪去了?” 小白抿着嘴儿:“不告诉你。” 君问心:“……” 小白妩媚一笑,道:“公子你看。” “唰!” 身子一摇,一下子就变成了九尾天狐,雪白的毛发,银白的耳朵,九条的毛耸耸尾巴,外加一双眯成线一般、月牙形的狐眼。 君问心盯着小白,虽然亲眼看到她一下子变成狐狸,却也还是没弄清她把衣裳藏哪去了,就好像随着她的变身,衣裳“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 九尾天狐轻柔地道了声:“公子请看。” 她对着天空较为暗淡的圆月,张开尖尖的嘴儿,一颗晶莹剔透、散出流萤光彩的珠子从它口中吐出,慢慢浮起,在夜空中吸收着月之精华。 君问心知道,对于狐族来说,有没有结成内丹,是狐妖与普通狐狸的区别,内丹乃是他们的宝中之宝,是他们以自身魂魄结合日月精华,凝练而成的本命元神,一般是不能随便让人看的。 即便是他,这也只是第一次看到狐狸的内丹,正自疑惑她将内丹弄出来做什么?那晶莹剔透的内丹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落在地上,竟然就是消失了的衣裳。 敢情她的内丹还带着包裹的功能? 九尾天狐回过头来,弯弯的狐眼带着笑意,内丹带着光彩,慢慢的落下,落在他的手中。 捧着这半透明的美丽珠子,君问心心中登时生起暖意。 对于狐妖来说,内丹实无异于她们的生命。 “你怎么如此信任于我?” 君问心一边将内丹小心的喂入九尾天狐口中,一边道。 小白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人身,身上白衣胜雪,娇美的体态,明媚得有若春风般的眼睛。 她笑眼含媚道:“因为你是主人嘛…” “吼!” 话音未落,忽地在他们屋外、七里峒的上空突然爆发出一声如犬吠般的巨大咆哮,声动四野,仿佛将整个山脉都震动了起来。 就连他们二人这等修行人物,竟也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二人都是一惊,君问心快步走到门边,一把将门拉开,走了出去。 这声巨响兀自回荡在七里峒山谷之中,远近都有不绝于耳的回音不住响起。 此刻七里峒里的所有苗人都被这巨大声音所惊,原本的平静瞬间打破。 君问心只看见无数的苗人纷纷冲出屋子,远远望去,面上都有惊恐神色,许多人口中不停叫唤着同一句话,但他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脚步响起,小白也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远处那群慌乱的苗人,听着苗人中不停呼喊的话,逐渐眉头皱了起来,低声道:“可能出事了。” 君问心也看出事情不对,道:“怎么了,那些苗人在说什么?” 小白面色凝重,道:“刚才那个巨大声音,是苗人供奉的犬神石刻发出的警报,若非到了有亡族灭种的危难时刻,这犬神是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据我所知,千年以来,苗人的犬神也只发出过一次警告而已。” 君问心皱了皱眉,此刻碧瑶生死的希望都寄托在苗人祭坛里那个神秘的大巫师身上,偏偏此刻居然出了这种古怪事情。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向小白问个清楚的时候,七里峒原本安静的夜空中,开始出现了巨大变化。 第三百六十六章 黎族 “呜!” 原本闪烁着星光的夜空里,突然开始聚集起浓厚的乌云,将漫天星星都逐一掩盖。 那层层乌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风云变幻,诡异之极。 站在地面上渺小的人们,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叫喊,无数人开始乱跑乱走,随即有更多的人向那座苗人祭坛所在的山峰开始跪拜起来。 黑云沉沉之下,这一片原本充满欢乐的土地一片悲凉。 君问心皱眉,低声道:“是有修道中人来了。” 小白在他身旁,看着天空,道:“哪里的人,你知道么?” 君问心缓缓摇头,道:“从这操纵风云之术看来,大是诡异,不似正道道法,与魔教也大不相同。” 小白嘴角动了动,脸上有一丝异样神色掠过,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不知怎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此刻随着黑云越来越低,七里峒里的苗人连呼吸似乎都越来越是困难,众人皆大骇,纷乱之像更是明显。 就在这混乱时刻,苗人中忽地跳出一个身影,君问心远远望去,正是苗人族长图麻骨。 只见图麻骨向苗人大声嘶吼,手臂用力挥动,渐渐的苗人稍微冷静下来,在图麻骨的命令下,妇女孩童都开始向远处一处山峰跑去,留下的都是壮年男子,其中多手持兵刃,显然苗人也知道事情大是危急,准备决一死战。 一片混乱中,图麻骨眼光向河岸这头看了一眼,见君问心二人正站在门外,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示意,又把注意力放到指挥族人上面了。 黑云渐低,照的小白脸上也阴晴不定。 忽然,她低声对君问心道:“有这个高深莫测的修道人在,只怕苗人不是对手,你要帮他们么?” 君问心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碧瑶要靠他们…” “轰!” 话未说完,忽地天空黑云之中一声诡异巨响,如惊雷,如兽吼,瞬间黑云如被燃烧一般,大放光芒,云里云外到处是炽热金光。 片刻之后,云层深处轰隆声中,一团巨大火球从天而落,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但在最中心处,却仿佛还燃烧着奇异的黑色火焰。 未及地面,周围树木尽数焦枯。 “轰隆隆!” 苗人大骇,惊呼四起,但这火球下冲之势头何等迅速,还不等苗人跑开,只听破空之声锐响而至,急冲而至,撞到地面之上。 巨响声中,无数断臂残肢随着燃烧火焰横飞出来,惨不忍睹,四下一片哀嚎。 君问心脸色一变,不料这黑云中人说动手就动手,正要起身飞上帮助苗人,却只觉得背后衣襟突然一紧,却是小白拉住了他。 君问心心中奇怪,向她看去,小白向远处瞄了一眼,道:“你别急,看那里。” 君问心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小白看的正是那座处在半山腰的苗人祭坛,那个山头平台之上,被熊熊火焰火光照亮的地方,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凌然而立,正昂首望天。 虽然相隔太远,看不清那人模样,但从那个身影看来,君问心心中第一个就认出,那正是苗人祭坛里神秘之极的大巫师。 他停下了身形,远远凝望山间那个苍老的身影。 天空中的火焰云彩越烧越旺,染红了整个夜空,如末世之像,天地俱灭,在这个南疆边陲,熊熊上演。 轰隆巨响,夜风炽烈,忽的一声惊呼,苗人战士的身后,喊杀之声大作。 众苗人为之失色,图麻骨脸色更是大变,七里峒这里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通向山外,苗人向来重兵驻守,此刻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间攻了进来,难道… 今夜真的是苗族亡族灭种的日子? 只是苗族称霸南疆二百年之久,图麻骨身为族长,惊惶之下,仍能镇定心神,大呼一声,当先向身后冲去,片刻后苗人战士纷纷跟上。 夜色如血,无数兵刃寒光,在瞬间纷纷亮起,划过半空,溅起了鲜红的血。 火焰燃烧,天地欲裂,那一群如魔鬼一般的战士,胸口有狰狞熊头刺青,奔腾咆哮,从黑暗中疯狂冲出。 那眼中满是狂热,满是嗜血,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无比,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手持巨大石斧,纵横厮杀,所过之处,血流满地,哀叫四起。 苗人战士本以勇悍著称,但一来今晚事起突然,且犬神吠天,正是千年一遇的大凶之兆,苗人人心动荡,惊恐不已;二来黎族埋伏许久,突然杀入,再加上这二百年在南疆苦蛮之地锻造出来的勇力,以及不成功就要亡族的境地,一时之间竟杀的称霸南疆的苗人战士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图麻骨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此刻他已看清敌人模样,大吼道:“黎族!” 那黎族族长手起斧落,又将一苗人战士砍死,狞笑着向这里看来,“苗狗们,两百年的仇,今天叫你们全部偿还!” 话音才落,仿佛映衬着他的话语,黎族无数战士齐声嘶吼,如野兽吠月,带着无尽疯狂,纷纷杀上,苗人更是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地这山谷之中,响起低沉而神秘的声音,如低语,如幽冥,回荡缠绕在七里峒的每一寸地方。 苗人战士瞬间喜形于色,精神大震,反观黎族这边,从那族长以下,都是面上突显惊惶之色。 威名震慑南疆的大巫师,终于在苗族最危难的时刻出现了。 红色的光芒,在漫天燃烧的火焰中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变大,以站在那个山间平台的大巫师为中心,向整个七里峒蔓延过去。 所过之处,燃烧的火焰纷纷熄灭。 片刻之后,红光已然延伸到苗人与黎族厮斗的战场,从后而至,苗人在红光照耀下安然无恙,但红光末端,一个黎族健壮的战士触碰到这神秘的红光,忽地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抽搐不停,片刻后全身发抖,七窍流血而死。 黎族中人大惊失色,纷纷退后,这些战士向来厮杀惯了,任何强敌巨兽在他们面前,要他们冲上敌对,只怕连眼都不眨一下。 只是这等神秘巫术,却向来是南疆族人最恐惧的力量,一时之间,人人面有惊恐之色。 黎族族长脸上也有忍不住的惊慌,苗人的大巫师之名,在南疆对其他四族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此时此刻,他更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并没有下令撤退,反而抬头看天。 那一片在夜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炽烈澎湃! 第三百六十七章 阿合台 有笑声,轰然传出,带着轻蔑与敌视。 漫天云彩,瞬间明亮,燃烧的火焰像是突然透明炽热,在半空化作恐怖巨兽。风助火势,火更高涨,风云变幻不停,如奔腾的大海咆哮不止。 云彩前头,赫然有人现身,如神人一般,周身上下尽是火焰,从半空中俯视下来,如高傲的神祇。 只见他在半空中手臂挥舞,做了一连串诡异动作,片刻后如有神秘力量在他身后嘶吼一声,顿时满天火焰腾起,云彩疯狂流动,只听得巨大爆响,刹那间从天空中落下无数火球,带着熊熊火焰,冲下人间。 地面众人,包括君问心和小白都变了脸色,刚才只落下一颗火球,威力已然如此之大,这无数火球一旦落下,七里峒这个地方怕是立刻就化做火海,再也保不住了。 常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巫师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山谷之中的红光几乎在同时亮了起来,远远望去,虽然仍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那个瘦小身影在威力惊人的漫天火焰下,却显得格外苍老。 此刻众人看得仔细,原来那片红色光芒就是从站在山间平台上的大巫师身上发出的,准确地说,是从他手中一根木杖上发出来的。 那木杖颜色漆黑,立起来竟然比大巫师整个人还要高大,尤其是木杖顶端,还镶嵌着一块非金非玉的奇异石头,在大巫师神秘巫力催持之下,散发出越来越是强烈的红色光芒。 黎族中人突然骚动起来,无数战士在瞬间红了眼睛,黎族族长,那位巨人更是一声大吼,仿佛带了两百年深深不尽的仇恨。 “骨玉!” 他仰首望天,大声呼喊:“伟大的熊神啊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凄厉而凶悍,声动四野,瞬间所有的黎族战士一起嘶吼,纷纷涌上,那血光飞溅的时刻,正是生死逃亡的边缘。 夜在烧,人正狂! 苗族战士拼死而战,但面对着疯狂了一般的黎族战士,他们渐渐失去了战斗的勇气,逐渐后退。 七里峒里的那条河,渐渐红了,倒映着天空飞落的无数火球! 红光暴涨,向天而起,迎着那些巨大火球,形成一道血色屏障,笼罩在七里峒上空。 无数的炽热火球,几乎在同时间撞到血色红幕之上,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群山之间,炸起了一团团巨大的红焰。 大巫师双手高举过顶,那根高大的木杖直指天际,全力与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对抗着。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从天空中传下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 大巫师心中震骇,黎族之中,千年以来从未有过这等奇术异法,否则在两百年前那一场决定二族命运圣器的决战中,他们早就用出来了。 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此刻却仿佛如不可战胜的战神… 大巫师的心底深处,有越来越大的阴霾,这奇怪的异术,根本并非世间所有,而是在南疆秘密流传了数千年的,那个神秘恶魔的传说… 天际,火焰熊熊,站在云端的阿合台,被周围火焰映红的兴奋的脸色,再也掩饰不住得意之情。 从小就被族人灾难所深深震撼的他,抛弃了一切,深入到十万大山之中,找到了那个恶魔,恳求了他那无尽而强大的力量,今天,终于能够将族人从苦难的深渊救出来了。 而黎族美好生活的第一步,就在此刻,将苗族全部践踏,夺回镶在苗人圣器“黑杖”上的骨玉祭祀伟大的熊神,不,熊神算什么,黎族受苦的时候,熊神在哪里? 阿合台心中怒吼一声,催动法力,瞬间又有十几个巨大火球从云中奔腾而下,当他带着快意看着火球与红幕每一下的撞击,都让那个曾经不可战胜的身影一次次颤抖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决定,胜利之后的黎族,他要让全部的族人,改信那位神祇,只有衪,才能给黎族带来新生! 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天空,绚烂的光彩将远近都照的如白昼一般,就算是在百里之外,依然可以听到那轰隆的声响。 望着远处那片闪烁的红光火球交织的地方,一众人愕然停下了身形。 焚香谷一众人以上官策为首,带着李洵、吕顺等十几个人,以及同时而来的青云门陆雪琪、田灵儿和天音寺法相三人,在离七里峒百里之外的古道上,看着那片乱芒闪动的地方。 李洵皱眉道:“好像出事了。” 法相眺望远方,沉声道:“那火光邪气冲天,大是诡异,只怕有邪道妖魔作祟。” 李洵转过头来,向站在一旁的陆雪琪望了一眼,见那女子依然一副冷漠样子,一言不发,便向上官策道:“上官师叔,怎么办?” 法相与众人同时都向上官策看去,只见上官策正举目远眺,面上神情却突然变得十分古怪,似惊疑、似错愕。 此时听的李洵问话,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身子一震,随即神情恢复了正常,微一沉吟,道:“既然乃是妖魔邪道,我们义不容辞,自然更该前去,事不宜迟,我们从速赶去,看那魔焰高涨,只怕妖人道行不低,荼毒更深,我们早到一刻,便能多救许多人命。” 法相合十道:“上官师叔说的是。” 上官策点了点头,道:“如此,我先走一步,你们速速赶上吧!” 说罢,也不等别人说话,手一挥,灰光闪处,人化做一道亮芒冲天而起,向那七里峒方向疾驰而去。 “哼!” 一声冷哼,从人群中响了起来,众人一怔,却是吕顺在那里面色不豫,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李洵有些尴尬,毕竟这两人都是自己师长一辈,当下也不好说些什么,遂转头对法相和陆雪琪道:“那我们也快快去吧!” 法相与陆雪琪点了点头,同时腾空而起,李洵随后跟上。 吕顺满脸不情愿,但上官策在众人心中地位显然比他高的多,再加上李洵也说了话,众弟子都纷纷跟了上去,只剩一个吕顺,最后也只得口中低低骂了两句,飞身而起。 在最前头,法相和陆雪琪、田灵儿并排而上,身后李洵比他们稍慢起飞,此刻也逐渐追了上来。 就在李洵堪堪追到,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刻,陆雪琪忽然似自言自语地道:“上官师叔走的真快啊!” 法相在她身边,被法宝轮回珠的金光簇拥着,一身月白僧袍被风吹的鼓荡不已,此刻微微转头向陆雪琪看来,只见这女子白衣如雪,面冷如霜,如同在夜空翱翔的九天仙子一般清冷艳丽。 他眼睛亮了一亮,嘴角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道:“是啊!他走的好快…” “嘶!” 风声响处,李洵追了上来,与他们并肩飞行,又过了一会,吕顺也追了上来。 而此时此刻,想来是上官策道行实在高深莫测,四人前方,竟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 注:黎族——源于古代百越的一支,远在秦汉以前,“骆越”的一支就从大陆渡海到海南岛,隋代称海南岛居民为“俚僚”,即黎族的先人,今天主要居住在海南省中南部黎族苗族自治州,其余散居在万宁、屯昌、琼海、澄迈、橹县、定安等县与汉族杂居,黎是他们对“山岭”的发音转化。 ---------- 第三百六十八章 小凡 七里峒中,战事越发激烈,山间平台上的大巫师虽然吃力,但在其神秘的巫力催持之下,那根镶着骨玉的黑色法杖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红色异芒,笼罩在整片七里峒山谷上方,在天空可怖的巨大火球攻击下,依然勉力支撑。 有好几次红幕剧烈颤抖,眼看被巨大火球撞的是就要崩溃,偏偏大巫师手舞足蹈,做出怪异动作,居然又撑了下来。 只是没有人站在近处,否则的话,便可以看到大巫师此刻皱纹横生的脸上,七窍尽皆流血,只怕已到了强弩之末。 而在山谷之中,苗、黎二族战士的厮斗,情势更加不利于苗族。 本来对大巫师敬若天神的苗人战士,此刻赫然见到大巫师竟然被天上那个如魔鬼一般的恶魔所压制,再加上千年一遇的犬神吠天,大凶之兆,绝望的念头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相反的,黎族的战士却是士气高涨,杀的连眼都红了。 君问心与小白站在远处,眉头紧皱,天上那个神秘人物所施法术,极是罕见古怪,尤其火焰之中更有一丝诡异黑火,他往日闻所未闻,便是在青云门收藏典籍之中,竟然也未有记载。 南疆边陲,竟然有这等人物,果然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无所不有。 君问心眼看大巫师渐渐支撑不住,正要飞起相助,忽听远处惊叫之声突然响起,多半是妇女孩童声音。 转头一看,只见刚才苗人妇女孩童藏身的那个山头附近,不知何时被一队黎族战士找到,登时羊群入狼一般,腥风血雨。 他正要出手,忽然一怔,身旁的小白同时转过头,与他一同看去。 一股浓浓的血腥煞气,从不远处的男子身上,缓缓散发了出来。 鬼厉! 只见他的身子微微颤抖,这十年来他经历的血腥场面无数,但所杀并无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无辜百姓。 不知怎么,此时此刻,这些妇孺孩童的哭喊声音,突然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底… 少年时候,那一幕尸山血海,草庙村里的那幕惨剧,那些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人邻居,可也是这般死去的么… 他的眼睛,突然间已经红了。 苗人群中,一个妇女惨叫着被黎族战士砍倒,在她身后的一个小孩满脸恐惧,张大了嘴大步跑着,却叫不出声音,只因为他就是那个为君问心和鬼厉这些外族人送饭的哑巴。 那个被鲜血溅了一脸的凶手狞笑着追了上去,几步就到了小孩身后,高举着锋利石斧,重重砍下。 小孩无力摔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望地张大嘴巴。 砰! 血花四溅,在夜色里霍然绽放。 一个如此强壮的身体瞬间崩溃散裂,纷纷落下如雨,鬼厉沐浴在血海腥风中,红了眼,深深呼吸。 仰天,长啸! 这声音这般凄厉,如厉鬼绝望的呼喊,十年里沉沦黑暗的挣扎,直上青天。 众人震慑! 那小孩全身发抖,看着鬼厉手中那根黑棒瞬间明亮,闪现着噬血而贪婪的异光。 片刻之间,附近周围十几个正追杀妇孺的黎族战士在惊愕的瞬间,被无形妖魔之力尽数扯裂,无数鲜血轰然冲天,在半空中汇聚如洪,围绕着那个绝望而疯狂的身影,迅猛流动,随后渐渐被鬼厉手中的噬血珠吸了进去。 整个战场的人,愕然都停顿下来,望着这如魔鬼一般的人物,眼中尽是恐惧。 噬血珠越来越亮,熟悉的冰凉感觉竟然已不止在体内流转,此刻一下子吸取了十数人精血的噬血珠如沐新生,妖力大盛,异样红芒越来越亮,映着鬼厉双眼,直如鬼火一般。 君问心站在远处,怔怔看着那个渐渐变得血腥而疯狂的身影,忽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夜风血雨里,似有他轻轻的叹息。 久已消失的欲望,掩埋深心的呐喊,亘古以来曾一闪而逝的桀骜,突然再度升腾。 他狂呼! 天地应和。 天上火焰,地上红幕,同时颤抖。 那血光之中的,仿佛来自幽冥的狞笑。 一步,踏出! 血腥味瞬间充斥周围,无数人四散而逃,不明白这个本来救人的人,怎么突然变做了恶魔。 只是,只是,那鲜血的甘美就在前方,让人这般陶醉而无法抑制,他深深呼吸重重喘气,在疯狂之中,还有一丝痛楚么… 因为疯狂而寂寞? 还是因为寂寞而疯狂? 噬血珠就在他的手边,与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只是那闪烁的红光,却仿佛嘲笑着世人。 沉沦吧,沉沦吧! 万物如蝼蚁, 人生本寂寞! 伸手抓去,手指边缘有血滴滑落,掌下那个哑巴少年,颤抖而无法动弹,只看着一片红幕,遮天蔽日而来,那,便是将死的时刻么…… “张!小!凡……” 天际,这声音突然传来,如斩冰切雪,如凤鸣九天,有无尽怒意,有不尽伤心! “唰!” 田灵儿一身红衣,在血光中破空而至,手中墨雪霍然出鞘,绿光照耀,映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愤怒与伤怀。 红光乍起,迎面而上,轰隆雷鸣,刹那间方圆十丈土地尽数崩裂,不远处那条河流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河水更是倒冲上天,燃红了整个天际。 血花中,远处大巫师已经渐渐难以抵挡,红幕渐渐衰弱,开始有巨大火球穿过红幕,撞入七里峒地面,轰鸣惨叫声中,火焰熊熊,恍如人间地狱。 火海之中,红绿激斗而随即分开,红衣女子缓缓落下,一张脸上更无丝毫血色。 在她面前的,那低低喘息的人,被凶光血焰围绕,持噬血魔棒的人啊… 热风,拂动她的衣襟秀发。 火光中,她的身体分明在微微颤抖。 只有握着墨雪的手,因为这般用力而纹丝不动。 锐响声起,陆雪琪、法相、李洵等人纷纷落下,落到田灵儿的身后,只是人群之中,独没有看到上官策的身影。 众人望见前方那个如妖魔一般的鬼厉,周身尽是鲜血,脸上更是凶厉神色,过往与他相识的人无不骇然,李洵还好一些,但法相眼中却是掠过难以抚灭的痛楚,身子也似抖了抖,低声颂佛。 “你、你…” 田灵儿脸上神情,根本无法再保持她一向以来的冰冷,有的只是伤心和愤怒,此时此刻,她竟然连话也一时说不下去了。 李洵站在旁边,将田灵儿的脸色看在眼中,他乃是何等聪明人物,自然不会以为田灵儿如此失态,只是因为愤恨而已。 “张小凡!” 李洵大喝,神色肃穆而愤怒,怒道:“这谷中南疆族人,向来与中土毫无瓜葛,你究竟与他们有何仇恨,竟要这般杀人为乐?” 鬼厉与田灵儿的身子,几乎是同时震了一震。 被噬血珠红芒笼罩之下的鬼厉,缓缓向四周望去,苗、黎二族激战许久,两族本就是仇深似海,此番更是你死我活的决战,下手绝不容情,地面死尸横七竖八,多数不堪入目,死状甚惨;更有甚者,刚才从隐身地方被黎族战士追杀出来的大批苗族妇孺孩童,此刻也是死伤狼藉。 黎族与苗族之仇不共戴天,就算对妇孺也绝不容情,惨烈景象,加上周围熊熊燃烧的炽热火焰,构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而被鲜血淹没的鬼厉,此时此刻,无论在谁眼中,都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他就像一个噬血的魔王,凶厉地站在这个屠场之上。 贪婪而邪恶,暴戾而疯狂! 也许,还有深埋的一丝绝望。 ‘大梵般若’迟来的醇和佛力,仿佛被噬血珠妖力压制的无法动弹一般,直到此刻才一点一滴地释放出来,将缠绕在他深心的冰凉气息一点点抵消。 只是他忽然惨笑,也许他宁愿不醒。 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红衣女子伤心的目光穿过世间所有的阻挡,直刺入谁的心怀? 她缓缓举起手中剑,墨雪光芒如秋水。 “张,小,凡…” 幽幽的声音,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那边,低低传来。 她咬破了唇,她流下了泪。 泪水混和了血珠,轻轻滴落在墨雪剑刃,悄悄,滑落,落地的时候,已成了血水。 是谁,伤了谁的心… “啊!” 鬼厉仰天嘶吼,在血海火光中,他心虽清明,人却疯狂。 断了吧!断了吧! 将往事一刀两断吧! 他在火光之中狞笑,用疯狂遮盖痛楚,噬血珠腾起无边血光,陪伴着主人,向着正义那方——冲去! 有人,在远方,轻轻叹息,却终究没有人,可以听见。 那绝望的身影,仿佛依稀从前,正道中人纷纷怒喝戒备,倒映在田灵儿明眸之中的,那个身影。 她的唇,微微颤抖,低低自语,那个疯狂冲来的人啊… “小凡…” 她用没人听得到的声音,悄悄的,第三次的,呼喊。 然后,她持剑冲上,一身红衣,如火中憔悴却依旧如此美丽的仙子。 铮! 锐响声中,墨雪神剑光芒万道,遮天蔽日,噬血珠的红芒却如鬼魅一般,在绿光中若隐若现,任凭绿光再盛,也无法完全压制。 轰隆,天空巨大火焰落下,两道身影分开又再次汇合,在这地狱一般的地方,两个人,终于再一次决战。 纵然,那两个身影,在火光中都那般苍凉…… 第三百六十九章 嚣张 阿合台有些回不过神来,本来事情都进行的极为顺利,不料事变陡生,七里峒地面上怪事一件接着一件,陌生人物一个接着一个出现,而且俱都是修道中人,其中更有连他也为之忌惮的高手。 只是下面那些人物,却也莫名其妙的很,几句话不到,却是自顾自的打了起来,倒把他晾在一边。 而本来大占上风的黎族被这些人冲了一下,居然也和苗族一样大惊失色,俱都退了一旁去了。 阿合台心中咒骂,当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而且在他出山之前,那个魔王冷漠的言语尤在他的耳边回荡——“只要拿回你们黎族圣器骨玉,再夺走苗族圣器黑杖,则黎族替代苗族之势就不可逆转…” 他深深吸气,再度将精神集中到那个依然在负隅顽抗的大巫师身上,大吼一声,在云端的他霍然张开双臂,片刻间从他双手上十四处关节里一起迸出鲜血,几乎就在同时,无数巨大火球里的黑火同时大盛,纷纷钻出云层,向着大巫师砸了下去。 脆弱的红幕终于支撑不住,在燃烧着黑火的火球不停撞击之下,片刻之后,轰然消失。 瞬间,整个七里峒陷入一片火海,而大巫师在发出一声嘶嚎之后,颓然倒地。 阿合台大喜,从半空中疾冲而下,转眼冲到大巫师所在平台之上。 大巫师挣扎着扶着黑杖站起,嘶声道:“你、你疯了,竟然去求兽妖…” 阿合台不待他说完,一脚将这个已经衰弱之极的老头踹倒,同时抢过黑杖,仔细看了看黑杖顶端,果然正是黎族上下整整牵挂念了两百年之久的骨玉圣器。 “哈哈哈哈…” 他得意万分,更不多说,正要上前补上一击将这个黎族数百年的心腹大敌置之死地,但眼角余光一闪,却望到山下那些外族之人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纷纷起身飞来。 阿合台心中一惊,片刻间决定不要多事,反正刚才这一战之后,大巫师在魔王妖力之下,已经是形同废人,对黎族更无一丝危害。 他心念转瞬即定,将黑杖搂在胸前,口中疾念神秘咒语,片刻后漫天火光落下,将他簇拥其中,随即冲天而起,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不知去向。 只留下,一个如地狱般的七里峒,还有一个苍老的老人,在平台之上,绝望地低声喘息,呼喊着:“兽妖啊!那是兽妖啊!你怎么敢…” 天际燃烧的火焰云彩渐渐黯淡下去,阿合台隐身在黑云之中,迅速无比地远离七里峒。 半个时辰之后,在他确定不会有外族人跟踪过来时,他才缓缓落下云头,回到地面,落在一个山谷之中。 此刻的黎族与苗族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但阿合台却似乎并不急于去找黎族残余的族人。 他仔细打量着手中黑杖,一股神秘的巫力隐隐在黑色的杖身中游荡着,让这个黎族之人的体内热血,渐渐回荡起来。 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将来自己手持骨玉黑杖号令南疆的场面,往昔风光无限的大巫师,就是明日的自己。 至于此刻惊慌的族人,倒不必太过担心,反正那个族长一心复仇,便让他好好去厮杀吧,不然以这个粗人个性,只怕还是自己掌握黎族的障碍。 阿合台冷冷一笑,将骨玉黑杖紧紧握在胸口,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所畏惧。 甚至连传递给他力量的那个魔王,他都不放在眼中了。 尽管此刻他自问还远非那个魔王的对手,但他与大巫师一样都知道那个神秘魔王的来历和处境,没有汇集南疆五族五个圣器,那魔王就休想从十万大山里的“镇魔洞”中复活重生。 一想到连那个恐怖到全南疆都发抖的魔王也被自己玩弄于指掌之间,阿合台简直兴奋得无法自己,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出来。 这声音回荡在夜空之中,回荡在山谷之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他笑得欢畅时刻,忽地一阵细细掌声,从山谷另一侧的黑暗之中响了起来,同时有个声音,低沉而幽细,传了过来:“好厉害,好厉害!” 阿合台身子一震,迅速转身看去,却只见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仔细,大声喝道:“是谁,站出来!” 黑暗之中,忽地亮起两团赤色火焰,其大如斗,随即有一阵低低的喘息声音,似巨兽低声咆哮,在黑暗中传出。 阿合台脸色大变。 只是那两团赤火却没有移动,在黑暗中只是瞪着阿合台。反是在这赤火前头,从黑暗中缓缓现出一个黑衣人。 只见此人几乎像是从黑暗中流出来的一般,全身从头到脚都是黑衣笼罩,只空出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好生骇人。 而看他身体僵硬,竟不是走出来,而是离地二尺,凌空飘出来的。 阿合台眼中瞳孔收缩,脸上神色更是紧张,如见到恶鬼一般。 那黑衣人缓缓道:“阿合台,你果然没有辜负兽神大人的期望,将骨玉与黑杖全部抢过来了。” 阿合台下意识的,将骨玉黑杖抓的更紧,这动作被那黑衣人看在眼中,而在他身后,那两团黑暗中赤火处,似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黑衣人微微抬手,身后黑暗中的异物这才平静了一些,然后他缓缓道:“阿合台,看你样子,似乎不想遵守当初对兽神大人的诺言,把这两件圣器交给我们啊!” 阿合台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显然那个“兽神”在他心中也是极其恐怖的存在,但几番内心激斗下来,终于还是贪念占了上风。 “呸!” 阿合台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冷笑道:“我现在有黑杖、骨玉,这可是当初将兽妖都打的几乎魂飞魄散的圣器,你要不怕死,就来试试!”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如此说来,你果然是要背叛兽神大人了。” 阿合台一举骨玉黑杖,只觉得体内巫力充盈激荡,真有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不由得狂笑道: “那又怎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没有南疆五族圣器齐聚,兽妖根本无法在镇魔洞中复活,若没有他,就算是你还有你身后那条恶龙,在我圣器面前,又算什么?哈哈哈哈哈…” -------------- 第三百七十章 老友 “嗷!” 黑衣人身后的两团赤火,发出了低声咆哮,显然极是愤怒,黑衣人却很冷静,冷冷地望着阿合台,道:“你莫忘了,这五族圣器,究竟是什么来历?你们这些南疆蛮人,最多不过发挥出它们三成巫力而已,若非如此,就算你有兽神大人传法于你,你又怎么可能从苗族那个老不死的大巫师手里抢过来。” 他声音渐渐低沉,语意更是透着冰冷,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与兽神大人作对!” 阿合台心中不知怎么,突然咯登一下,甚至连他自己也感觉的到,身体在微微颤抖。 但片刻之后,他再一次握紧了骨玉黑杖。 “去死吧!” 他双目圆睁,挥动黑杖,瞬间一道黑火从黑杖中奔腾而出,疾冲向黑衣人。 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黑衣人冷冷哼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黑火火焰突然在他身前三尺处被无形力量阻挡下来。 但看阿合台的神情,却并未有任何吃惊神色,显然刚才只不过是他试探一下而已。 相反,经过刚才这一击,他已经证实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猜想,果然骨玉黑杖这些圣器能够将兽妖传给他的巫法十倍地发挥出来,若是平常,他要祭出这样一道黑火,非得运功半天不可,可如今竟然一挥而就。 想到此处,阿合台更是得意万分,如何还会将面前这黑衣人放在眼中,再度狂笑起来。 黑衣人看着对面阿合台的张狂样子,也没有什么生气举动,只淡淡道:“兽神大人果然明见,知道你这人心机险恶,一旦得手之后,必定背叛。” 阿合台狞笑道:“那又怎样,镇魔洞里从兽妖以下,的确有无数巫力高强的妖魔鬼怪,但除了你这巫妖,还有谁能出得来?如今凭你这微弱的道行,难道还想从我手中夺取圣器么?” 黑衣人看着阿合台那张狂嘴脸,忽地发出一声讪笑,也不多说,伸手到怀中拿出了一件事物。 这东西一旦离开巫妖的怀中,立刻散发出淡淡光晕,远远看去,是个闪烁着黑光的珠子,在这个漆黑的夜里,若不认真细看,还真看不清楚。 阿合台看了那珠子几眼,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虽然他口中不怕这神秘黑衣人,但巫妖巫力虽不如何高强,却向来是兽妖座下最重要的得力助手之一,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神秘异术。 正在他暗中思量是否要立刻攻上,不让这黑衣人搞古怪的时候,那黑衣人手掌一合,却做出了更加古怪的动作。 他手掌握起,只听劈啪一声,竟然是生生将这个黑色的珠子捏碎了,片刻之后,碎屑如沙,从他掌心纷纷滑落下来。 阿合台被他动作吓了一跳,凝神戒备,巫妖放毒之术,他以前也有耳闻。 只是山风吹过,那碎屑纷纷随风而去,而且风吹的方向根本与他相反,他又等了片刻,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阿合台哈哈大笑,道:“你要搞什么古怪,任你如何,又能奈何得了我么…”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却突然硬生生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什么堵在喉咙里面。 几乎就在同时,突然,一道火光在黑夜中亮了起来,照亮了周围,煞是明亮。而这个火光的源头,竟然是从阿合台身上射出来的。 “噗噗噗……” 片刻之间,只听连声闷响,阿合台的身体,从里向外,赫然喷射出十几道光线,一眼看去,几乎就像是身体同时被开了十几个空洞一般,既滑稽,又可怖。 阿合台口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张大了嘴,慢慢抬起了头,脸上一副恐惧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黑衣人冷漠地飘在他的前方,缓缓道:“兽神大人早就料到你不可靠,当初传给你黑火时候,故意将这‘黑火精珠’留下,只要将这黑火精珠毁去,黑火之力必然反噬主人,叫你死在兽神大人传给你的法力之下!” “噗噗噗!” 阿合台眼中充满恐惧和悔恨,张大了嘴巴,却只发出嘶哑的喘息,片刻之后,闷响连续发出,黑火轰的一声从体内呼啸而出,将他整个身躯吞没,熊熊燃烧。 不一会工夫,这个野心勃勃的男子已经化为灰烬。 只有骨玉黑杖,依旧安静的躺在灰烬之中。 黑衣人飘了过来,伸手一招,骨玉黑杖被凌空吸到他的手中,他冷笑一声,正要离去,忽地头一转,望向山谷的另一侧暗处,沉声道:“是谁?” 黑暗中,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走出一个人影,灰衣白须,脸上皱纹横生,赫然正是焚香谷的上官策。 此刻,他望着那黑衣人,又看了看黑衣人身后充满敌意的那两团赤火,最后,他的目光落到黑衣人手中的骨玉黑杖之上。 他的样子,像是突然之间,老了三十岁。 黑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上官策,而看他的模样,居然和上官策还是旧识。 只见黑衣人在最初的错愕之后,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我们有八十年没见过面了吧,老友?” 上官策脸上的皱纹看去如刀刻一般的深:“你们…” 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道:“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出来了么?” 黑衣人一身的黑衣在夜风中飘荡起来,但他的身影却在半空中纹丝不动,一如他的声音,悠悠道:“兽神大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上官策缓缓道:“当初我和云易岚云师兄,都在兽妖大人面前当面说过…” 黑衣人忽然截道:“你那位谷主师兄说的话,你自己信不信?” 上官策忽然不说话了。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老友,你我各为其主,将来前途凶险,你多保重吧!” 说罢,他将手中黑杖往怀里一搂,整个人向后退去,转眼之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上官策的眼角抽搐,身形一动,似乎想做些什么,但对面黑暗之中,那两团赤火忽地炽烈,咆哮声猛的大了起来。 黑衣人的声音,在黑暗中远远传来:“老友,你道行高深,远胜于我,但我有恶龙,再加上黑杖骨玉,你拦不下我的,你我多年交情,还是留一分情面吧!” 上官策的身形,硬生生顿了下来。 片刻之后,那两团赤火也在黑暗中渐渐消失。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站在凄冷山谷中,半晌之后,传出了他悠悠的一声长叹。 夜色,更深了。 ----------------- 第三百七十一章 偷袭 七里峒中,原本繁荣美好的土地,此刻已然被火海淹没,到处都是哭泣声音。 苗族敬若神明的大巫师重伤,生死难测,黎族寄予厚望的阿合台突然消失,七里峒中又突然来了许多外族之人,其中还突然出现了一个如恶鬼一般的人物。 在此情况之下,黎、苗两族俱无战心,黎族渐渐退出了七里峒,而苗族也无心追赶,纷纷救助家园的伤员,同时无数人带着敌视的目光,望着依然还在七里峒中那些外族之人。 而那些人的注意力,却根本不曾注意到周围苗族,他们的眼中,此刻只有在半空中激斗的那红绿光线。 中土正魔两道,新一代杰出的年轻修道高手,在这个异乡陌生的山谷之中,隐约有着一丝凄凉的地方,彼此生死相搏。 然而不管田灵儿如何努力,她仍是敌不过鬼厉佛、道、魔三家集于一身之力,逐渐落入下风。 “砰!” 田灵儿还是被噬魂击飞出去,下方众人惊呼。 “唰!” 突然,一个小镜子挡在田灵儿身前,形状古拙,青铜镂边,上刻龙,下刻虎,镜上刻着八卦方位,中间镜片处却非一般铜镜,黄蒙蒙的看不清楚。 六合镜! “轰!” 携带着鬼厉全身修为的滔天巨力,轰在了六合镜的镜面之上。 “咔!” 一声轻响,正准备去接住田灵儿落下的身躯的陆雪琪,忽然愣住了。 那一声轻响,那么微小,在她听来竟似晴天霹雳一般。 “咔咔咔!” 仿佛连锁反应一般,镜子碎裂之声,接连不断,最终随着“彭”的一声,化作漫天碎片… 陆雪琪俏脸苍白,纤手紧握,她的唇,微微颤抖,身子也仿佛不停颤抖。 心中有什么在熊熊燃烧,再也压抑不住… 下一刻! 铮! 锐响声中,天琊神剑光芒万道,遮天蔽日。 “唰!” 正在下方正道中人不明所以地注视着忽然发怒的陆雪琪之时,一道白光悄然闪过,接住了落下的田灵儿,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藏到了黑暗中…… 关键时刻冲出的自然是君问心,随着他道行逐渐接近了世间最顶尖的那一群人,用起纵光奇术的速度已经今非昔比,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田灵儿救下,还不曾被任何人发现。 他将田灵儿放在榻上,帮她略微处理了一番伤势,这才出来,皱着眉与小白一同看向天际。 陆雪琪的天琊蓝光越来越盛,漫天席地,呼啸而来,仿佛她素手挥动之间,天在转,地在动,风声激烈,群鬼辟易,竟有无可阻挡之威。 在她剑光之下,隐隐望见那坚决而愤怒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而下手之间,更无丝毫留情了。 君问心眉头紧皱:“雪琪这是怎么了?从没见过她如此愤怒!” 身旁小白紧盯着打得昏天黑地的两人,若有所思:“你可知道,刚才那被毁掉的镜子法宝是什么?” 君问心一愣,道:“那是六合镜,还是十年前七脉会武冠军的奖品,后来我送给了她。” 小白扫了他一眼,问道:“那你之前送过她其他礼物吗?” 君问心想了想,道:“没有。” 小白没好气嗔道:“那不就是了。” 君问心这才反应过来,嘴角抽了抽,无言道:“这…” 剑剑风声,破空锐响,遮盖了天地,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又消去。 鬼厉狂笑着,在剑雨中驰骋飞越,噬血珠更似有灵一般,兴奋的红芒万丈,如恶鬼啸天,张牙舞爪而战。 那一剑如霜雪,飘飘而下,有人长啸,逆天而上。 天琊与噬魂! 不可一世令风云变幻的无情法宝之后,紧接着的,是怎样的目光? 陆雪琪不知道,那层层阵阵如波涛如巨浪如鬼哭如魔啸的噬血红芒,轰然而至,恶毒的妖力让她全身精血几乎都要为之外泻。 “轰!” 天琊如雪,化做开天巨剑,轰然斩下,将如山红芒劈为两半。 巨大妖力反挫,陆雪琪白衣飘飘,被反震上天,只是看她的身形,在风中翩然而行,利剑挥舞,丝丝锐响,刹那间风云汇集,尽数在她周围。 那秀发正飘动,抚过白皙脸畔,本是玉容颜色。 深深呼吸。 她连行七步,在云端如仙子飘舞,还不待她开口念咒,天空已然风卷残云,化作漩涡,剧烈颤抖。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古老的咒语,再一次神秘的回响在天际,那个白色身影倒映在谁的眼中,如狂舞的百合! 十年光阴,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异乡,在这个天地变色,风云聚会的地方,一一浮现。 巨大而深邃的黑暗漩涡,在天际急速旋转,电芒窜动,风声呼啸。 陆雪琪凌空而立,白衣飘飘。 青云门无上奇术“神剑御雷真诀”在她手中这般施展,端的是气象万千,威力无比。 此时此刻,便是比起当初蛮荒一战之中的君问心,气势上竟也不弱分毫。 周围的正道中人无不惊叹。 那云彩深处,天琊剑下,在无尽蓝光尽数绽放的时刻,陆雪琪的身影之中,竟隐隐有一丝淡淡金色,带了一分庄严,也有一分诡异。 这并非青云门的道法! 激烈的风声越来越急,这念头在鬼厉脑海之中一闪而逝,在他心底眼中,在他猖狂的笑声背后,又剩什么? 冷冷目光,从天空望下,红芒背后,那一个桀骜邪恶的身影。 陆雪琪明眸如霜,一声长啸,漫天电芒轰然齐鸣,远远传荡开去,似撕扯天地一般。 云端深处,无数的电芒迅速汇集,轰隆雷鸣之声,在天际炸个不停。 片刻之间,黑暗漩涡深处,巨大电芒汇聚而成,冲天而下,落在天琊神剑之上。 那耀眼无比的光亮,就仿佛在她的手上。 “好剑术!” 鬼厉放声大笑,笑声凄烈,在红芒中轰然传上,直如撕心裂肺一般。 那一个高高在上的白色身影,绝世风姿,是这般的高不可攀… 噬血珠绽放出无尽光芒,此刻,红、青、黑三色异芒俱都被鬼厉邪力操纵的淋淋尽致,妖气森森,向着天际鬼哭呼啸,令人毛骨悚然。 陆雪琪的面色更冷,她看了眼地上六合镜的碎片,眼中最后的犹豫,终于断了。 电芒长啸,漫天神佛,一起吟唱! 远方,忽有人惊叫。 “唰!” 全神贯注戒备着天空那记不世出的奇术的鬼厉,忽地背后锐啸声起,他心中一惊,电光石火间强移身子,“噗”的一声,一把平锋玉尺,却如无坚不摧的神兵一般,从他的右肩直贯而出。 鬼厉大吼一声,霍地转过头来,只见李洵手握玉尺,满脸愤恨神情。 “啊…” 他仰天长啸,噬血魔棒带着无尽红芒,瞬间倒劈而下,李洵目光一缩,却无丝毫惧色,右手用力处,“嘶…”的一声将玉尺抽出,带出如泉喷鲜血。 红芒砸下,李洵奋力一抗,焚香谷道法果然非同小可,再加上鬼厉重伤在身,红芒不稳,这般近距离的情况之下,仍被李洵挡了下来。 只是噬血珠乃是何等大凶之物,更是与鬼厉血脉相连的血炼邪宝,片刻间无尽邪力从玉尺之上攻了过去,李洵握住玉尺的右手,在这般匪夷所思的鬼力之下,直接以看得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李洵大骇,奋力一挣,但鬼厉此刻已近疯狂,霍地伸手抓来,五指成爪,生生抓在他的右手之上。 李洵感到剧痛,连冷汗都冒了出来,正危急关头,旁边传来低低一声佛号,夹着一声叹息。 一道柔和金光涌来,庄严祥和,正是天音寺的“大梵般若”! 佛门奇术,与噬血珠妖力相克,无孔不入、凶恶无比的噬血珠异力,被他生生推开了一尺。 只趁着这片刻工夫,法相一把拉住李洵,向后迅速退了出去,只是在他眼中,满是慈悲无奈的眼色,直望着那个在风中飘摇的男子身影。 天际巨大的电芒白光,在这一刻从天落下,威力无比、准确之极地击中了鬼厉!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个身影,在巨大白色光柱中淹没消失。 站在云端的白衣女子,竟然也是一个踉跄,再也无力保持平衡,缓缓降了下来。 可是,可是,是哪里突如其来的笑声? 这般凄凉却不可一世! 白色光柱里突现红芒,殷红如血,那个男子浑身浴血,如狂魔一般奋然而出,仰天长啸。 夜色正暗。 散了头发,破了衣衫,喷洒的鲜血如雾一般,只有噬血珠那般明亮,照亮了整个夜空。 他抬头瞪眼,直冲而上。 风声凛冽,血腥阵阵,陆雪琪面白如雪,不见有一丝血色。 望着那扑来的身影,下意识天琊刺出。 蓝光万丈,转眼间刺破血雾,就在他的身前。 那一个伤口,在她眼前。 天琊微颤! 红芒暴涨,将两个人的身影淹没。 鬼哭声声,满天呼啸。 正道中人惊呼,纷纷抢上飞起。 “唰唰!” 只是在他们反应之前,却另有两道诡异白影,如电飞上。 红芒中,布满血污的手掌,仿如恶魔狞笑的魔爪,向她抓来。 血腥的手掌,按在她衣襟之上,汹涌妖力,就在掌边咆哮。 那一双变得疯狂而血红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掌搭在她的肩头,一股磅礴之极的灵力涌入体内,为她抵消了那汹涌而来的噬血煞力,一声叹息: “雪琪,你们怎么会拼成这样…” 陆雪琪想到被毁的六合镜,眼眶一红… 却听那熟悉的男子声音继续道:“我一直在暗中行事,不宜露面,救鬼厉的是我朋友,你莫要太认真啊…明日来找我吧,灵儿也在我那里,我住在……” 第三百七十二章 好尺法 红芒散去,一个身影,颓然掉落。 陆雪琪立在半空,紧闭双眼,衣襟之上,赫然有个红色血印,触目惊心。 抢在正道中人之前片刻,突如其来的白影一把抢过失去知觉的鬼厉,抱着他横移开的,正是小白。 只见她打量鬼厉的伤势,眉头紧皱,摇头叹息,低声道:“真是受不了这种男人,不用做的这么惨烈吧…” 鬼厉没有回答,已经失去知觉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但是正道中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纷纷叱喝,小白抬眼望去,明眸媚目,登时将众人窒了一下。 陆雪琪缓缓落了下来,衣襟上的那个血色手印仿佛镂刻一般,在她白衣之上显得特别醒目,众人几乎可以想像的到,那只恶魔手掌曾经将死亡是何等的接近这个女子! 只是,她竟然还是逃过了一劫,重创的依然是那个魔教妖人。 青云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果然不同凡响。 小白目光扫过诸人,最后还是落到陆雪琪的身上,上下仔细打量了片刻,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果然是绝世美人,难怪可以令主…他为你痴狂。” 说罢,她先是看了看旁边的鬼厉,然后有意无意地,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面有痛楚之色的李洵。 李洵面上闪过一丝怒色,他的右手在刚才斗法中被鬼厉以噬血妖力反挫,半边手掌都如焦枯一般,望之可怖,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日后修行。 此番听这个突然出现的妖媚女子忽然语带讽刺,登时大怒道:“你是什么人,这鬼厉乃是罪恶滔天的魔教妖孽,你识相的…” “哈!” 小白忽地笑出声来,面对着这一众正道中人,故意将失去知觉的鬼厉拉得更紧了一些,顿时让周围众人为之侧目,同时面有不屑,淡淡道:“你不知道么,我可是从来就不识相的!” 李洵为之一窒,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同时右手上疼痛越来越是剧烈,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的一声诧异惊呼,从背后传来。 “九尾妖狐!她就是九尾妖狐!” 众人一惊,陆雪琪和法相不知道焚香谷玄火坛的秘密,倒还罢了,但焚香谷中弟子却纷纷大乱,一看那惊呼之人,正是场上辈分最老的吕顺。 小白向吕顺那里瞄了几眼,微一思量,点头道:“你这老头,就是当年躲在云易岚和上官策两个老贼背后的那个无胆家伙吧?” 吕顺登时气得满脸通红,手指指着小白,直气得微微发抖,在周围偷偷瞄过来的眼光里,大怒道:“看什么,还不上,捉了这个妖孽!” 小白轻笑一声,抱着鬼厉做势欲起,吕顺当先飞起,迎头拦截,不料小白哼了一声,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白影浮动,一道幽光从她衣袖中飞出,击中吕顺剑芒。 吕顺人在半空,闷哼一声,倒折了回来,看来是吃了点暗亏。 众人失色,吕顺虽然威名远不如同辈的焚香谷谷主云易岚和上官策,但好歹也是焚香谷老一辈的人物,但在这九尾天狐绝世妖物之下,竟然一回合间就被挡了回来,这妖孽道行之高,可想而知。 当下众人纷纷呼喊,一起扑上,小白微微皱眉,面有不屑,身形摇晃,连续晃过数人,正欲飞身而起,忽地身后一声纯和佛号,一片金色光芒涌了过来。 小白眉头一皱,第一次面露惊讶之色,返身袖袍翻舞,飞出一道淡绿光芒,抵住了金光。 “大梵般若…” 她看了看法相,点头道:“想不到天音寺居然出了你这等人才,果然不愧为与青云比肩的正道大派。” 法相合十道:“多谢施主夸奖。” 说话虽然客气,但随着他合十之后,金光更是大盛,从他袖袍之间飞出一粒金光耀眼的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向小白疾冲而来。 小白哼了一声,绿光一收,整个身子带着鬼厉都飘了起来,直上青天,片刻之后,刚才脚下站立之处被轮回珠撞上,轰隆一声,整个地面被佛门大力打出了一个方圆两丈的大坑。 “嘶嘶嘶!” 不欲再纠缠下去,小白趁这个机会转身欲走,不料身形甫动,却只见蓝光耀眼,锐响瞬间充盈天地,铺天盖地而来,正是陆雪琪的天琊神剑到了。 “铮!” 小白面色一寒,忽地伸出手去,直接插入万千剑芒之中,只听一声清脆回响,陆雪琪剑芒消失,面有惊讶神色,天琊也回到了她的手上。 小白更不迟疑,抱着鬼厉身形忽如鬼魅一般,从半空消失,众人大吃一惊,片刻之后,有人看到白影如电,正向河对岸掠去,大声呼喊出来。 只见小白闪进了鬼厉之前住的木屋之中。 片刻之后,在众人赶到之前,又从屋子窗口飞出,肩上除了鬼厉,还多了一个小小灰影,正是仍然呼呼大睡的猴子小灰… 待众人赶到时候,小白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正道众人纷纷恼怒喝骂,但多数人却暗自惊心,这九尾天狐修行如此高深,当真不可小觑。 此时此刻,七里峒中的战事,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残留下来的,只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还有无数苗人百姓痛楚的哭声。 远处,受伤的图麻骨族长正大声嘶喊着,领着一队人往山上奔去,显然是要去查看大巫师的伤势情况。 而在山腰之上,早已有人将大巫师围住,叫喊声远远传来。 众人回到原处,只见周围热焰喧天,火焰吞噬着木头发出的劈啪声音此起彼伏,更不断有被烧坏的横梁大木颓然掉下,状况极为悲惨。 法相摇头叹息,面容满是慈悲之意,当先飞入火海,帮助那些苗人百姓救火。 受他影响,焚香谷其他弟子也纷纷跟上。 李洵此刻方才觉得右手之上的痛楚稍退了些,看来只要运功抵挡,并无大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正在他犹豫是否也要跟上去一起救火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李师兄。” 李洵一怔,回头看去,只见陆雪琪天琊回鞘,握在手上,一身白衣在火光之下,兀自飘动。 在她衣襟之上的那个血色手印,更是那么刺眼,而她,却似乎并无意遮掩。 此刻的她,面色一如往日般的冷漠,淡淡地望着李洵。 李洵不知怎么,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遂道:“什么事,陆师妹?” 陆雪琪沉默地望着李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鬼厉右肩那个伤口,可是你用玉尺所伤?” 李洵嘴巴里忽然有些发干,片刻之后坦然道:“是。” 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片刻之间收紧,白皙肌肤之上,仿佛有淡青露出。 只是她的脸色,依旧如雪一般的白而冷漠,没有丝毫表情。 她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李洵心头忽地腾起莫名怒气,大声道:“陆师妹,你是什么意思?” 陆雪琪的身子顿了一顿,周围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下,她白色身影仿佛也似要燃烧一般。 “好尺法!好厉害!” 淡淡的声音,从那个没有回头背着身子的人儿处,传了过来,一字一字,很慢很慢,清晰无比。 李洵忽地哑了。 陆雪琪向前走去,突然她上方一座大屋被烈焰燃烧久了,劈啪一声大响,一根巨大横梁带着炽热火焰,向她当头砸了下来。 李洵吃了一惊,但还不等他喊出话来,陆雪琪一声轻啸,啸声中不知怎么,竟有几分愤怒。 看她左手一挥,天琊神剑连鞘挥上,蓝光暴涨,轰隆声中,硬生生将这巨木击得粉碎,腾起无数火星,遮天蔽日,片刻后纷纷落下如雨,壮观之极,挡在她和李洵之间,将她的身影淹没无踪。 李洵望着那漫天缤纷火雨,一时竟是怔怔呆住,望得痴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死猴子 夜色深深。 小白化身急速白光,在崇山峻岭间穿梭游走,远离七里峒。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在一座高山的山腰上找了个僻静所在,停了下来。 她轻轻放下鬼厉,将他放到地上,只见这个男子一身是血,有不少都流到手边,被闪烁着妖异红芒的噬血珠缓缓吸了进去。 此刻看来,噬血珠似乎就像是附身在鬼厉身上的阴灵一般,不断蚕食着主人的精气。 小白叹了口气,伸手想从鬼厉手中拿下噬魂魔棒,不料鬼厉虽然昏迷,手里却还紧紧握着这个魔棒,仿佛只有这个东西,才是他唯一的倚靠。 小白扯了两下,居然无法从他手中拿下,摇了摇头,也就放弃了。 只是她目光随即落到自己手上,她右手的中指食指,原本白玉一般的指头,此刻慢慢变做了红色,隐隐还有几分不由自主的颤抖。 小白笑了笑,低声道:“好一把天琊,当真名不虚传,果然是神兵,呵,公子都说了不要太认真,这姑娘莫不是在向我示威…” “扑通。” 一个声音,突然从她旁边发出,小白吓了一跳,转眼看去,却是小灰从她肩头掉了下来,正好落在重伤的主人身边,嘴巴里啧啧两声,伸手抓了抓脑袋,居然又睡了过去。 小白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死猴子!” “呼呼…” “你那个笨蛋主人快死了!” “呼呼…” “……” 小白无言,对猴子翻了翻白眼,一脚将猴子踹开了去,然后在鬼厉身边蹲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势,摇头叹息…… 夜色凉如水,寒意渐入骨。 那冰凉,仿佛多年前曾经历过吧? 鬼厉幽幽地醒来时候,脑海中掠过这般念头。 睁开眼睛,第一眼的,是满天星光。 南疆的夜空,此时此刻,再也没有火焰,没有喧嚣,终于露出了它原本安宁祥和的一面。天幕之上,无数繁星点缀其上,闪闪发亮。 或大或小,依稀都如人的眼睛,许是有几分调皮么,这般戏谑地望着人间。 剧烈的疼痛,从右肩迸发,随即全身上下,一片酸痛。 即使坚强如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醒了。” 平静的声音,在身旁响了起来。 鬼厉转过头,看到了小白的容颜。 “你是何人?” 他支撑着坐了起来,只是动作间牵动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小白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君问心的朋友,你伤的不轻,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鬼厉低头,只见右肩处的伤口被白色布带包扎了起来,其他小伤口处,也都看得出被处理过了。 这里并无其他人,自然是自己昏迷时候,小白的功劳。 他低声道:“是你救了我吧,多谢了。” 小白耸了耸肩膀,道:“我也没做什么,主要还是你的命硬,连我也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 鬼厉哼了一声,脑海中回忆起在七里峒里决战的那一幕幕,忽地一阵心灰意懒,竟是呆在原地,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小白悠悠道:“说起来,还是七里峒里的苗人百姓最倒霉吧!家园被火烧了不说,族人更是死伤无数,就算是他们敬若神明的大巫师,我看也凶多吉少…” 鬼厉身子忽然一震,他已经从金瓶儿那里得知了君问心之事,这才追踪而来,自然明白这大巫师乃是救治碧瑶的关键。 “他怎么了?” 鬼厉声音突然沙哑了一般。 小白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悠然道:“我记得那个老头和天上一个怪人斗法,最后力竭而败,身负重伤,而且连他们的圣器都…” “他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鬼厉霍地爬起,一下子打断了小白的话,而且很明显的对所谓苗人圣器根本就毫不在意。 只是他才一站起,忽地面上痛楚之色显现,脚下一软,整个人摇晃起来,几乎就跌了下去。 小白刚要伸手去扶他,鬼厉却已经大口喘气地勉强站稳身体,但他额角之上,已然看到冷汗淋淋。 小白慢慢把手收了回来,默默地望着他。 鬼厉喘息道:“大巫师他到底怎样了,他没事吧?” 小白道:“我带你走的时候,远远看见苗人簇拥着那个老头,具体生死如何,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鬼厉眼中掠过痛悔神色,一咬牙,转身就走,只是没走几步,忽地闷哼一声,右肩伤口处的白色布带已然红了,同时面容开始扭曲。 小白在他身后,淡淡道:“你还是休息一下吧!青云门的‘神剑御雷真诀’,哪里是这么容易消受的。” 鬼厉只觉得体内经脉一片杂乱,气息乱窜,本身修行的青云门道法、天音寺“大梵般若”以及天书密法,全部乱成一团,自从他十年前叛出青云以来,在魔教内斗中厮杀无数,却属今日伤的最重。 陆雪琪的修行道行,当真是一日千里啊! 他心里微带苦涩地这般念了一句,却还是强自忍住身体发出的痛苦呻吟,慢慢地踏出了一步,向前走去。 “你不顾生死也要去见那个大巫师,是为了碧瑶吧?” 小白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传来。 鬼厉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走出了第二步。 小白在他身后,望着那个倔强身影,长出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你厉害,你厉害!”说着,缓缓跟了上去。 只是片刻之后,她却突然道:“今晚之前与你交手的那个红衣女子,和碧瑶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一个?” 鬼厉身子一震,霍然回头,紧紧盯着小白,小白面不改色,在鬼厉甚至是带着一丝凶狠的目光下,依旧微笑地望着他。 鬼厉喘着粗气,慢慢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片刻之后,他缓缓的,却又似对着自己深心,低低地道:“这世上,只有碧瑶一人真心对我的!” 小白默然。 “为了她,我就是死了,又算什么?” 鬼厉慢慢地说道,然后挪动着身体,向前走去。 天际,星光璀璨,洒落人间。 “我带你去见君问心……” 小白幽幽叹息一声,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向着原来休息的那个地方,大声叫道:“死猴子,我们走了!” “呼呼……” 小白:“……” ------------- 第三百七十四章 猴子都这么有性格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七里峒中燃烧了一夜的烈火,终于也渐渐平息。 只是火焰燃烧之后,残留着的只有残垣断壁和冒着青烟的焦黑木头而已。 法相等人道行虽高,但忙了一个晚上,身上不免也有几道焦痕,几个道行稍低的焚香谷弟子,脸上还染了些黑乎乎的灰烬。 只是,当他们重新站定,松了一口气,再向周围张望的时候,那些普通苗人望向这些外族人的眼神,却都是满含敌意,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帮助而对他们有什么好感。 法相苦笑一声,心里虽然觉得冤枉,但也无法解释什么,正想回头对其他人说些什么,忽地身后焚香谷众人一阵骚动。 法相怔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上官策从天而降,落到地上,缓缓走了过来。 昨晚第一个飞走,隔了一夜却是最后一个到达的这位焚香谷前辈,顿时让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嘿嘿!” 一声冷笑,却是发出焚香谷吕顺的口中:“师兄,你来得可真早啊!” 上官策面无表情,但双眉紧皱,隐约可以看出心事重重。 他也懒得去理吕顺,走到近处向周围看了看,微微摇头,叹息一声,对李洵道:“这里的事差不多了,你带着师弟们先回焚香谷吧!” 李洵心里其实也是一肚子怒气疑问,有心要好好问问这位师叔到底昨晚去了哪儿,否则若是有上官策这个大高手在,对付鬼厉必定容易的多,也就不会惹出那么多的麻烦。 只是想归想,他终究还是不敢得罪焚香谷中权势地位仅次于谷主云易岚的上官策,当下答应一声,低声道:“是。” 吕顺站在一旁大怒,向上官策道:“你什么意思,昨晚一个人跑得没影了,今天一来就发号施令么?” 上官策淡淡道:“我昨晚遇到一点意外,回谷之后,再与你细说。” 吕顺脸色一变,还待要说些什么,上官策显然很不耐烦,微怒道:“老四,回去再说!” 上官策一张脸上不怒而威,被他这么一喝,吕顺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李洵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对上官策道:“师叔,我们回去以后,那九尾天狐…” 上官策摇了摇头,道:“九尾天狐之事不急,我们回去再说。” 李洵不敢再说,点头应诺,带着众人离去,临走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远处和法相站在一起的陆雪琪。 那个白衣女子一脸冷漠,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李洵心里长叹一声,如翻了五味瓶般,说不出来的感觉,慢慢去了。 吕顺虽然也不大情愿,却也跟了上去。 上官策叹了口气,转了过来,对法相和陆雪琪拱手道:“二位大力相助鄙谷,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法相与陆雪琪不敢失礼,一起回礼,法相微笑道:“上官师叔太客气了,青云、天音和焚香谷,本为正道一家,仗义相助,更是分内之事,倒是看师叔气色似有不佳,不知昨晚可有什么事么?” 说着,他抬眼向上官策望去,嘴角露出和蔼笑容,说不出的慈祥平和,正是佛门高僧的模样。 上官策心里哼了一声,但脸上却露出感激笑容,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老夫遇到几个小毛贼,浪费了一点时间,如此而已,不过此间事情既然大致已好,鄙谷实在不敢再劳烦二位大驾,请两位回山吧!日后若有机会,老夫一定和谷主云师兄一起登山门拜访。” 法相和陆雪琪对望了一眼,他二人俱都是心思玲珑人物,如何会相信上官策遇到几个小毛贼的鬼话。 这世上能够打劫上官策的山贼毛贼,只怕还未出生呢! 只是纵然知道上官策有推脱之意,但终究不能直接当面揭破,二人只得行了一礼,点头答应。 上官策又说了一些客套话,这才起身离开。 望着他远去消失在云端的身影,陆雪琪忽然道:“他好重的心思。” 法相微微一笑,道:“是啊!也不知道上官师叔他昨晚究竟干什么了…”话说了一半,他却突然停了下来,陆雪琪脸上除了冷漠还是冷漠,没有一点微笑感觉,乍看上去,这白衣女子凝望远方,明眸之中眼光复杂朦胧,她的心思,却是比上官策看去还要更重了几分。 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法相低声颂佛,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山头。 小白扶着鬼厉,向着七里峒中望着,看着最后的那两道外族身影,也向天空飞去,渐渐消失。 “他们走了。” 小白笑了笑,道。 鬼厉默默收回了凝望云端的目光,沉默片刻,道:“我们下去吧!” 小白点了点头,但看了看鬼厉身子,轻声道:“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吧!你的伤口又流了这么多的血。” 鬼厉摇了摇头,道:“我身体不要紧,找大巫师重要。” 说罢,他第一个站了起来。 “吱吱,吱吱。” 熟悉的尖叫声音在旁边响起,一道灰影从旁边跳了出来,两三下跳上鬼厉肩头,虽然身影动作似乎还有些生涩不稳,但终于从沉睡之中醒来的猴子显然精神很好,心情大佳,咧嘴直笑。 小白也站了起来,走到鬼厉身旁,没好气地瞪了小灰一眼,道:“笑什么笑,昨晚你这个笨蛋主人都快死了知道么?” “嘶!” 一声低怒咆哮,却是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龇牙咧嘴做愤怒凶恶状,露出尖牙,四处张望,两只猴掌握成拳头,上下挥动,一副找人单挑的模样。 小白哼了一声,道:“别装了你,马后炮!” 猴子小灰眼珠向上,冲小白翻了个白眼,“吱吱”叫了两声,缩回身子,拉住鬼厉衣襟,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只是粘住主人。 鬼厉伸手摸摸它的脑袋,也没说什么,继续向山下走去,小灰转过头来,大是得意,对小白吐舌头做鬼脸。 小白苦笑,摇头叹息,跟了上去,嘴里低声咕哝道:“这年头,连猴子都这么有性格…” ---------- 第三百七十五章 金瓶儿 君问心找到小白二人,与鬼厉对视两眼,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们三人走到七里峒中,再次相遇的苗人,个个眼中都是愤恨之意,其中有一些人昨晚看到鬼厉浴血狂魔一般的模样,面上更是露出惊吓神色。 君问心看鬼厉走的辛苦,紧走几步上前,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在鬼厉刚想挣脱的时候,低声道:“只怕这些苗人不会让我们去见大巫师了。” 鬼厉被君问心搀扶,很是不习惯,正欲挣脱独自行走,却听到君问心如此一说,不由得怔了一下,道:“怎么?” 君问心向前头望了一眼,鬼厉顺着他眼神看去,他俩正向苗族祭坛所在的那座山上走去,但山下此刻却聚集了数十个苗人壮汉,守住了通往山上的唯一通道。 而当他们看到这三个外族人走过来的时候,几乎是人人如临大敌,有的战士已经将刀枪拿起,对着君问心、鬼厉和小白了。 鬼厉默然,但脚步却依旧没停,继续向人群走去,小白在君问心身边,向鬼厉瞄了一眼,道:“如果他们不让我们上去,怎么办?” 君问心没有说话。 趴在鬼厉肩头的猴子小灰此刻正东张西望,神色间大是惊讶,显然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才睡了一个晚上,这里就变的天翻地覆了。 他们走到近处,果然不出君问心所料,所有的苗人战士无一后退避让,个个眼有敌意,聚集在往山腰祭坛的道上,兵刃纷纷出鞘,对着他们三人。 君问心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微微叹息,只是此时此刻,他终究知道不是可以硬来的时候,对付这些苗人战士还好说,一旦伤了苗人,就算大巫师安然无恙,只怕也不能为自己医治碧瑶了。 君问心走上前来,鬼厉和小白左右跟随,他深深呼吸,低声下气道:“我们想求见大巫师。” 不知道是听不懂他的话还是根本就不打算理会,苗人战士们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 此刻连鬼厉也皱了皱眉头,大感棘手。 也就在这个时候,人群背后,忽地传来苗人族长图麻骨的声音:“大巫师重伤在身,不能见客,你们还是请回吧!” 人群让开一条路,图麻骨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看他脸色冰冷,身上衣服兀自还带有血迹,显然昨晚过的也不轻松。 此刻他对着鬼厉小白的神情,已然与昨天大相迳庭了。 君问心沉默了一下,道:“大巫师他没事吧?” 图麻骨冷笑一声,道:“托三位的福,他老人家还没死。” 君问心松了一口气,但小白却有点听不下去了,淡淡道:“大巫师受伤,可与我们三人没有干系,族长你就算恼怒,也不能迁怒到我们头上。” 图麻骨从昨晚开始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之所以还跟这三个外族人说话,无非也是看在他们昨晚没有杀害苗人,鬼厉还救了一个小孩的缘故。 但此刻听小白这般冷言冷语说了一句,登时火气腾了上来,双眉一竖就要发火。 忽地,人群背后又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却是一个年轻巫师模样的苗人从山上跑了下来,打量了几眼鬼厉他们,随即附耳到图麻骨耳边说了几句话。 图麻骨显然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用苗语低声问了一遍,那年轻巫师肯定地点了点头。 图麻骨长叹一声,转过身来,道:“大巫师要见你们,你们跟着这位巫师上去吧!” 君问心、鬼厉、小白都是一怔,小白皱眉想着大巫师怎会知道自己到了山下,君问心却是心中一阵欢喜,大巫师既然肯见自己,只怕多半也愿意医治碧瑶。 他们跟着这个年轻巫师,穿过人群,向山上走去,苗人们的眼光中都透出不解和愤怒神色,但大巫师显然余威尚在,在场中人并无一人出来阻挡。 倒是他们走了不久,就有苗人向图麻骨叽哩呱啦说了一通,随即许多苗人纷纷附和,想是众人不愿看到邪恶的外族人再进祭坛。 图麻骨大声呵斥了几句,同时向山腰祭坛方向看了看,众苗人的声音这才渐渐小了下来。 君问心三人跟着前面带路的那个巫师,走上了祭坛前面的那个平台,三人几乎同时注意到,在平台的前端,原本用巨大岩石砌成的地面,龟裂成无数细缝,从昨晚大巫师站立之处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而在最中心处的岩石,更是成了粉碎之状。 三人对望了一眼,小白和鬼厉神情没什么变化,君问心心中却微微震动。 南疆这一带地处边陲,向来不入中土修真门派的法眼,不止正派看不起这里,连魔教之中也多有鄙视。 只是此次亲眼所见,南疆巫术之诡异莫测,实是不可小觑。 “呼呼碌碌…” 前头的巫师在用古怪生僻的苗语催促了,君问心和小白、鬼厉返身走了过去。 祭坛深深,里面的昏暗像是无尽的隧道,将他们的身影吞了进去。 ------------ 远离南疆苗族聚居七里峒以南,那一片高耸险峻、连绵起伏的山脉,就是南疆人闻之变色的十万大山。 这里,终年都似乎不见阳光,乌云萦绕,黑风呼啸。 偶尔有胆大猎人在灾荒年头入山打猎,却都是再也没有回来。 而在南疆五族之中,从许久之前就有祖先传下的警戒,绝不许进入那片邪恶的山脉,因为那里有南疆所有族人都为之恐惧的魔王,和他手下那些恐怖的蛮族人。 多少年来,这份共同的戒令代代相传,一直在南疆五族中流传下来,随着时光飞逝,被黑云笼罩的十万大山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而通往那片恐怖神秘世界的唯一通道,此刻依然安静地存在于那个山脚之下,阴森森的山洞之中,不时传出怪异的尖叫声,让人听了牙根发酸,身体发冷。 在南疆的传说中,那就是神秘恐怖的魔王所发出的愤怒咆哮。 一身黑衣的巫妖,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这个山洞之旁,尽管此刻已经天亮,但在他的周围,却仿佛还笼罩着黑暗一般。 在他的身后,缓缓出现一头巨兽,四足踏地,突出的利爪极其锋利。 背腰弓起,长而粗壮的脖子上,是一个巨大头颅,乍一看还几乎以为就是中土传说中的神龙,细看之后却发觉还有区别,巨兽血盆大口,牙齿极其尖利,一双眼睛中更不时放射出凶光,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似欲择人而噬。 巫妖在这头巨兽身前,几乎只有它的三分之一高。 但不知怎么,这头恶龙却对这个黑衣人恭敬之极。 巫妖似乎也和他身边这头恶龙一般,保持着十分警惕,此刻也正向四周细细查看,在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他才转头对那恶龙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恶龙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响,大概算是答应了,但这声音听来简直就如咆哮一般,震耳欲聋。 巫妖显然早就习惯了恶龙的反应,片刻之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石洞之中,融入了黑暗里。 而恶龙身躯太过庞大,显然无法钻进石洞,看它模样,似乎正要有所动作,忽地身体动作一窒,突然停了下来。 巨大却低沉的咆哮声中,凶恶的恶龙缓缓转了过来。 似乎有什么动静突然惊动了敏感的恶龙,此刻的它一副凶恶模样,再度向四周望去,同时嘴巴上方的鼻子不停伸缩,显然嗅觉灵敏,正向空气中闻嗅着什么。 只是周围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恶龙闻了一阵之后,也没有什么发现。恶龙似乎有些迷惑,但过了许久之后,它终于还是决定放弃,再次转过身子,低声吼叫,四足用力,轰然巨响声中,这只巨兽竟然直接是往高耸险峻的山脉上面冲了上去。 它身影矫健,巨足飞奔,脚上利爪深深抓入山上岩石土壤之中,如钢钉一般深深钉入,稳定身子。 只见它在山梁上奔跑如飞,转眼之间就冲上了很高的山峰,渐渐消失在一片乌云之中。 而在那个阴森森的山洞原地,许久之后,远处一丛花草背后,忽地发出一声长长吁声,似乎紧张了半晌,这才放松下来。 片刻之后,金瓶儿鹅黄色的身影,从花草丛中飘了出来,落在那个黑暗山洞之外。 她面对着那个黑暗山洞,脸上渐渐浮现出沉思表情,半晌之后,似乎做出了决定,牙关一咬,身影晃动,也飘进了那个山洞,向着那个神秘世界,悄悄潜入。 ---------------- 第三百七十六章 讲故事 七里峒。 苗人祭坛。 昨晚的一场大战,似乎并未影响到这里寂静的气氛,在那个年轻巫师的带领下,君问心和小白三人默然无声地走在祭坛之中。 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此刻似乎也安静了许多,仿佛这周围沉穆的气氛,让它也老实下来。 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祭坛深处那个石屋之前,年轻的巫师微微点头,也不与他们说什么话,转身就走,片刻之后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周围,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君问心与小白对望了一眼,君问心淡淡道:“我们进去吧!” 小白和鬼厉点头答应,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这个屋子中依然很是昏暗,前方深处依然燃烧着一堆火焰,火焰前头,依然还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这一个熟悉的场面里,恍惚间,昨晚的事情仿佛不真实起来,也许只是一场梦吧… 一阵轻微的咳嗽,在那个老人身上响起,火光照耀下的他的背影,剧烈地颤抖,打碎了这里的寂静,让人们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你们来了…” 大巫师在咳嗽停止之后,用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慢慢地道:“过来吧!” 君问心三人走到他的身后,安静的坐下,在这个瘦弱的老人面前,不知怎么,三人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话好的感觉。 大巫师似乎轻轻叹息一声,道:“刚才我的那些族人对你们无礼了,不要见怪。” 君问心微微点头,道:“不敢。” 大巫师又咳嗽了两声,却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了。 君问心与小白、鬼厉只得耐心等待,不料这一等,就是半天,那个大巫师居然像是睡着一般,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君问心心中越来越是焦急,一来不知道这个大巫师到底心里在想什么,二来昨晚一场突如其来的动乱,诸事纷呈,他不及救援,若是万一因为自己而误了碧瑶,真是百死不赎了。 此刻等待良久,见大巫师似乎仍然没有开口说话的样子,旁边小白还有耐心,一点也不着急,小灰却已经老大不耐烦。 猴性贪玩,此刻早受不了这里肃穆的气氛,东抓一把,西溜一下,悄悄从鬼厉身上滑了下来。 君问心心中焦灼,委实不愿再耽搁下去,当下开口道:“前辈,我向您请求的那件…” 一个“事”字还未出口,大巫师忽然插口截道:“年轻人,我来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君问心一怔,向旁边小白和鬼厉看了一眼,却见他们也是皱了一下眉头,眼中大是迷惑,显然也不知道这老家伙在想什么。 只是此刻毕竟有求于人,君问心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忍住了心里迫不及待的焦灼,耐着性子道:“前辈,您请说吧!” 大巫师带着沙哑的声音,在这个黑暗的祭坛深处,幽幽的响起了,仿佛过了千百年的时光,在此刻又悄悄回转… “我们南疆地处神州浩土的南方,从来不及中土繁华,但却自有独特渊源…” 君问心默默点头,南疆这里的独特风俗,的确与中土不同。 “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南疆这里,一共有五族并立,一同住在这片土地之上,但实际上,在许久许久之前,苗、黎、壮、土、高山五族,其实乃是同一支古族,名叫‘巫族’的。” 君问心与小白、鬼厉都是一怔,这些事情不要说是君问心和鬼厉从未听说过,就是小白都没有印象。 “劈啪!” 大巫师的背影,被熊熊燃烧的火焰折射出微微扭曲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之上,在他的声音里,同时还夹着火焰中木柴迸裂的声音,幽幽的,带着过往时光的沧桑。 “族中传说,上古时候,古巫族经营南疆边陲,势力强大,族中代出巫力高深的异人,其中更以每一代侍奉巫神的巫女娘娘,巫法最为强大。” “所谓巫女娘娘,就是从古巫族之中每代选出一位天赋灵力至高的处女,在祭坛之中侍奉巫神,钻研巫法,并统领全部巫族族人,这种日子,一直过了许多年,许多年…” 君问心与小白三人都微微抬头,他们俱是聪明人物,此刻都知道大巫师说的关键之处,就要出来了。 而此刻的小灰,却不知道悄悄在黑暗中摸到哪里去了。 “但是,就在古巫族第十一代巫女娘娘继位的第三年,南疆边陲的十万大山之中,突然发生了异变。” 大巫师的声音,依旧沙哑,但他的声调,却悄悄高了起来,仿佛他内心隐约的激动,正慢慢流露出来。 “在十万大山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号称‘兽神’的怪物,没有人知道那个怪物的来历,好像他就是这样凭空出现在险峻凶恶的十万大山中一般。” “一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怪物的存在,但渐渐的,巫族的先人们感觉到了异变,十万大山连绵起伏的山脉虽然险峻,但森林茂盛,动物繁多,巫族中高明的猎手一直都可以进入打猎,但从那个时候开始,十万大山之中,突然诞生了恶毒的瘴气,人吸入一口,即全身溃烂而死,更诡异的是,原本正常的野兽,竟也纷纷发生了怪异的变化,有些变做兽头人形的怪物,凶残之极,见人就杀,死而分尸而食,令人毛骨悚然,巫族之中,一时人心惶惶。” 君问心与小白不由得又互相看了一眼,大巫师所说种种,果然大是诡异,闻所未闻。 大巫师停顿了一会,仿佛也沉浸在那段湮没在古远历史之中的往事,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继续道:“那时,巫女娘娘召集了族中众巫师领袖商议,最后派遣了由三位巫师带领一队精悍战士的队伍,前去十万大山里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让山中突生毒瘴,动物异变,但就在这支队伍进山之后的第十天,竟然只有领头的巫力最高强的一位巫师逃了回来,而且全身溃烂,在巫女娘娘全力救治下依然无效,最后只是在弥留之际,说出了‘兽妖’二字,就这般死去了!” “兽妖…” 君问心和小白,都在心中缓缓念了一句这个名字。 ----------------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兽妖 “从这个时候开始,巫族先人们终于知道,十万大山之中出了一个怪物,后来多方查探,在付出许多勇士性命之后,才渐渐知道这个怪物乃是突然出现在十万大山之中,有着不可思议的诡异奇能,在他妖法之下,原本森林茂盛的山脉变做了荒山,清澈的河流满是毒液,到处都是剧毒的瘴气,而森林中原来的各种动物,也被他用妖法变做怪物,变成了种种如熊人、虎人、豹人、狼人等等妖物,凶残食人,可怖之极…” 鬼厉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截道:“其中可有一种鱼人?” 大巫师背影一震,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想什么,然后缓缓点头,道:“不错,族中传说十万大山里那些凶残蛮族,的确有这么一支鱼人,怎么,难道你…” 鬼厉沉吟片刻,终于还是道:“不错,我曾经在西方大沼泽中见过这么一个鱼头人身的怪物。” 大巫师的身躯大震,终于忍耐不住,霍地转过头来,火光照着他的皱纹,仿佛岁月刻下的深深年轮,而他的声音,此刻竟已是嘶哑:“你、你竟然真的看到了这些怪物?” 鬼厉沉默却肯定的,点了点头。 大巫师的脸色刷的白了,呐呐地道:“出现了,终于出现了,天意啊!天意啊…但他们为什么会在西方出现呢?十万大山的入口,不是有修道的焚香谷守着么…” 他苍老的脸庞上,时而恐惧,时而迷惑,表情变化不停,竟然像是出神了。 君问心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大巫师身子一震,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看了看君问心,神情渐渐镇定下来,随即再一次转过头去,面对火焰。 “我,还是继续说吧!反正若是天意,我们凡人也是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中,仿佛又多了一分苍凉:“在知道了兽妖这个怪物之后,巫族的人就再也没有过上一天的安稳日子,而且随着时日渐深,那个兽妖手下的种种怪物,竟然开始渐渐到十万大山之外来了,就这样,各地不断地传出族人被害的消息,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实在是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到了最后,普通的巫族百姓甚至开始抛弃家园,不顾一切地向北方迁移,眼看再这么下去,整个巫族就要毁了。” “那一代的巫女娘娘,本来是想再多打听一些这个怪物的消息,然后再商议如何除去这个妖物的,但那时巫族之中群情激愤,情势也实在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她终于决定要召集全巫族中所有的巫师和勇士,一起前去讨伐这个盖世妖物,与他决一死战,来拯救巫族。” “不料,就在巫女娘娘做出这个决定的当天晚上,兽妖竟然率领他的无数妖魔手下,从十万大山之中突然杀出,直接杀向古巫族祭坛所在之地,巫族祭坛,乃是巫族族人祭祀巫神的场所,向来是族中命脉,神圣不可侵犯,那个晚上,可以说举凡巫族中人,不管男人女子,甚至大一点的孩童,全部都冲上战场,与那些凶恶妖魔死战!” 大巫师的声音,说到这里,轻轻停了下来,而君问心和小白,却各自屏住了呼吸。 远古时候的那一场血腥厮杀,仿佛在周围的这片黑暗中,在大巫师苍凉沧桑的话语里,再一次的,悄悄浮现。 “那一场恶战,绝非我们可以想像,我苗族先人们代代流传下来的,也只不过是描绘那一场战争的只鳞片爪而已,总而言之,在鲜血染红了全部脚下所踏的土地之后,在无数巫族战士用身体与妖魔同归于尽之后,兽妖却终于还是带着一些妖魔,冲进了巫女娘娘最后把守的巫神祭坛,而在祭坛外边,依然还在厮杀着…” “只是,伟大的巫神此刻终于开始护佑他的子民,而那一代的巫女娘娘,更是历代之中公认的巫法最强之人,在惊天动地的一场斗法之后,兽妖和他那几个强悍的手下妖魔终于被巫女娘娘以祭坛之中上古巫神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所困…” “什么?” 君问心和小白突然同时失声道。 大巫师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八凶玄火法阵’,怎么了?” 君问心与小白对望一眼,沉默片刻,道:“这名字颇为古怪。” 大巫师叹了口气,道:“这法阵乃是上古巫神传下,用万火之精的异宝‘玄火鉴’发动,威力至强,当年就算是妖法通天的兽妖,也被这法阵生生困在其中,巫族百姓士气大震,而那些妖物则军心大乱,终于被渐渐击退。” “只是虽然‘八凶玄火法阵’法力无边,但兽妖妖力委实非同小可,竟然能在那八荒火龙的日夜焚烧之下,虽然重伤在身,但依然活了下来,与巫女娘娘对峙不歇,当时整个祭坛之中,因为这法阵本身法力太强,其他族中巫师俱无法靠近帮忙,只有巫女娘娘一个人以本身巫力独自支撑这偌大法阵,就这般三日三夜之后,在全巫族百姓几乎都要为之疯狂的时候,那兽妖竟破阵而出了。” “不过兽妖虽然逃出,但已然被这法阵烧的是奄奄一息,再也不敢多待片刻,直接飞回了十万大山中的老巢,而当众人冲到祭坛之中时,巫女娘娘也已经精疲力尽,累的几乎油尽灯枯了,只是那巫女娘娘,实在是令人崇仰的人物,只不过休息一日,元气大伤的她却决定独自一人进入十万大山,要将那兽妖除去。因为若是等那兽妖回复过来,只怕巫族的末日就真正到了。” 小白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位巫女娘娘,当真乃是女中豪杰,菩萨心肠,如此舍己为人!” 大巫师淡淡道:“我们南疆这里,不信菩萨的。” 小白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巫师继续道:“当时巫族族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同意巫女娘娘的做法,谁都知道,她这一去,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但巫女娘娘心志坚定,终于还是去了,只是随行的,还有七位巫族之中最勇敢的战士,他们一行八人,就这般进入了凶恶之极的十万大山。” “他们一路之上,披荆斩棘,不知斩杀了多少怪物,终于在第六日来到了兽妖居住的古洞之前,巫女娘娘此时此刻,却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决定,她让其他七人,都在洞外等候,只她一人进入古洞之中,七位勇士自然不肯,但巫女娘娘意志坚定之极,而且直言他们进去也于事无补,反而还会拖累于她,最后,七位勇士也只得答应下来。” -------------- 第三百七十八章 玲珑 “巫女娘娘进入古洞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七位勇士在古洞之外等候了整整两天两夜,终于有两人忍耐不住,要冲进古洞寻找巫女娘娘,但其他五人却认为应当继续等候,听从巫女娘娘的命令,七位勇士之间,就这样自己争吵起来,最后,那两位勇士还是进了古洞,而他们,也从此再没有任何消息。” “就这样,一直到了第五天,就在剩下的五位勇士也渐渐失去信心的时候,巫女娘娘竟然奇迹般的从古洞之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那个时候的娘娘,整个人已经完全失血了一般,脸色白的吓人,但五位勇士大喜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巫女娘娘将五位勇士召到身边,给了每一个人一件闪闪发光,充盈着诡异巫力的器物,并对他们说这五件圣器,就是她除去兽妖之后,用他的身体炼化而成,但兽妖乃是得天地间至凶戾气所化的盖世妖物,身体虽灭,魂魄不散。” “五位勇士大惊失色,巫女娘娘又道,只要这五件圣器不回到这个古洞之中,兽妖就永远不能复生!说完之后,她身体连连颤抖,忽地七窍都流出血来,五位勇士大惊,巫女娘娘用尽最后力气,叮嘱他们,要巫族上下,永远守护这五件圣器,绝不能让兽妖复生,否则,就是巫族和世间末日,而她自己,就要永生守在这古洞之外,用自己的魂魄镇住一切妖孽,将他们锁在古洞之中,勉强说完这些之后,巫女娘娘再也支撑不住,就此站立而逝,而片刻之后,她的身体竟然面向古洞深处,化做了石像!” 大巫师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了。 火光中,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奇怪,说不出的一股神情,许久,小白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一位娘娘啊!不过大巫师你说这个故事给我们听,却又是为了什么?” 大巫师的背影,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一样,分外苍凉。 他并没有回答小白的问题,反而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五位勇士痛哭悲伤之后,回到了巫族之中,虽然巫女娘娘不幸而死,但兽妖这个巫族前所未有的大敌,却终于还是被镇压在了那个古洞之中,巫族百姓悲伤之余,却也有几分欢喜庆幸,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除妖归来而声望高涨的五位勇士,却因为争夺巫族之中领袖位置,而彼此内斗起来。” “最可惜的就是,巫族中每一代的巫女娘娘都是上一代巫女娘娘指定的,而这一代的娘娘却没有留下任何指令,而五位勇士在那个时候,也全部都忘了问这个问题,就这样,一向繁荣强盛的巫族在五位勇士的争吵之下逐渐分裂,而百姓也各自拥护他们其中一人,最后,就这样渐渐分裂成如今南疆的苗、黎、壮、土、高山五族,而那五件关键的圣器,也由五族各自掌管。” 在这个古老却惊心动魄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君问心深深吸气,望着大巫师的背影,缓缓道:“前辈,你说了这么多的话,莫非是要我帮忙把苗族的圣器找回来?” 大巫师沉默了片刻,道:“是的。” 君问心沉默了下来。 大巫师慢慢道:“这圣器关系到南疆无数百姓的生死,我只希望你能帮我们南疆百姓一把。” 君问心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道:“南疆五族,人口无数,你何必求助一个外人?” 大巫师摇头,声音苍凉,道:“五族自从分裂之后,巫法日渐衰微,如今更是已经找不到一个像样的人才,能够担当这个使命了,你求我为你那位朋友招魂之事,我答应你了,只是你说的情况,与过往南疆这里的情况并不一样,我也没有把握,不过我尽力就是,明日一早,我就陪你们前往中土吧!” 鬼厉与小白都是一怔,没想到大巫师心情如此急迫。 君问心为了这一份救碧瑶的执念,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乎冒险去抢夺什么传说中的圣器的,只是他心中虽然欢喜,却还看得出大巫师身负重伤,当下道:“前辈,你昨晚斗法…不要先休息几日么?” 大巫师低低叹息一声,道:“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在那之前,就为你尽一次力吧,只希望你能看在我这个垂死老人的分上,为南疆无数百姓,伸一把手。” 君问心默然,其实他又何尝看不出大巫师身体虚弱,但却也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而在一旁的小白却忽然道:“大巫师,你刚才说过,一定要五件圣器一起回到古洞之中,那个兽妖才能复活,是么?” 大巫师点头道:“不错。” 小白道:“既然如此,就算苗族之中丢失了一件圣器,还有其他四件,你也不用太过着急…” “两件,是两件!” 大巫师突然插口道,说完之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又从他的口中发出。 小白怔了一下,道:“什么?” 大巫师待咳嗽好不容易平歇下来,叹了口气,道:“我族圣器黑杖之上,还镶有另外一件圣器骨玉,那是两百年前,我们苗族从黎族手中抢夺过来的。” 小白口中“啊”了一声,面色有些古怪,就没有说话了。 大巫师沉默片刻,道:“其实,在两百年前,我们已经发觉到事情不对,从暗中得到的消息,壮、土、高山这三族的圣器,竟然在这几百年间,突然莫名其妙的、非常诡异的陆续丢失,当时只有我们苗族和黎族还有圣器在手,当时来说,五族之中,只有我们苗族祭坛里的巫法还尚有一点威力,所以就从黎族手中抢过了圣器骨玉,保管在我们祭坛之中,以期万全,不料到了最后,还是…” 君问心与小白都没有说话,抢人圣物这种事情,毕竟不是很光彩的。 大巫师自也知道这个,也不愿在这上面多说,当下转头看向君问心,道:“所以如今的情势,实在已经是非常危急,五件圣器全部丢失,说不定就是那个兽妖搞的鬼,而且昨晚那个黎族妖人所用的法术,也根本就是以前兽妖的黑火妖术,我、我、我实在是担心…” 话音未落,他已然咳嗽起来,将声音撕扯的声嘶力竭。 君问心深深呼吸,慢慢道:“我答应你了,明日麻烦前辈与我这两位朋友前往鬼王宗救人,我即刻前往十万大山,但愿还来得及。” 小白眉头一簇,却没有多说。 大巫师大喜,连连点头,道:“多、多谢你了。” 小白坐在一旁,忽然道:“大巫师,当年那位巫女娘娘叫做什么名字,我实在是很佩服她!” 大巫师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慢慢坐直身子,脸上也浮现出崇敬神情,缓缓道: “那位娘娘,名叫‘玲珑’!” ----------------- 第三百七十九章 小小重现 七里峒。 苗族祭坛。 新的一天,仿佛连照在祭坛平台上的阳光,感觉起来似也有一种崭新的味道。 君问心、鬼厉和小白站在半山上祭坛前的平台上,望着山下那片被战火蹂躏过的土地。 到处可见的残垣断壁间,苗人百姓进进出出,从高处看下去,他们就像为了自己家园忙碌的蚂蚁。 小白叹了口气,转头对站在身旁的君问心道:“你可想好了,十万大山里的怪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君问心神色不变,淡然一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危险,这些年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白耸了耸肩膀,微微苦笑摇头,正在这时,旁边一阵“吱吱”怪叫,二人转头去看,却是小灰跑了过来,只是跑的姿势有些古怪。 片刻之后,三人目光不期然同时落到猴子的双手上,小灰一手一个,两边都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正是苗人用来盛酒的大酒袋。 鬼厉怔了半晌,慢慢转头向君问心看去,君问心苦笑道:“你莫要看我,我也不知道。” 小灰很快跑到近处,看它神情,与主人心思重重的样子截然不同,显然大是兴奋,直笑的合不拢嘴,隐隐酒香,从它手中那两个大酒袋中散发出来。 那两个酒袋鼓胀胀的,看来是装满了苗族烈酒,与前几天斗酒时只残留了一小袋大不一样。 昨日在君问心、鬼厉、小白与大巫师细细商谈的时候,猴子小灰待在那阴森森的祭坛中实在无聊,猴性活泼,如何能够忍耐得住,便悄悄溜了出来。 而鬼厉那时候心思重重,又惊又喜,竟然也没发觉小灰溜走。 激战过后,苗人家园破碎,正是忙乱时候,再加上小灰看去不过是一只灰毛猴子,如何会有人注意,几番搜索之下,趁着混乱,居然被猴子在废墟中找到了两大袋还未开封的烈酒。 昨天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小灰把这两大袋酒藏在什么隐秘地方了,今日一早,看到就要动身离开的时候,猴子这才跑出去将这两大袋酒拖了回来,显然打算这一路上好好品尝了。 只是此刻看到主人鬼厉和君问心、小白脸色都有些古怪,小灰有些疑惑,猴目睁开看这三人,过了片刻之后,君问心淡淡一笑,对鬼厉道:“算了,我答应了苗人这么一件大事,就算拿…呃,拿他们两袋酒,也不算什么!” 话未说完,他自己倒先笑了起来,鬼厉摇头,慢慢转过身去,只剩下小灰瞪着猴眼,看看小白,又看看君问心,放下一只酒袋,空出一只手抓了抓脑袋,颇有些迷惑的样子。 “嗡!” 这时,君问心忽然看到小白全身绽放出绚烂白光,就连鬼厉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片刻过后,白光消失,小白的身影显现出来,只是她的怀里却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她将小狐狸递给君问心,轻声道:“那兽妖非同小可,你将我…将它带在身上吧,也可照应一二。” 君问心小心接过小狐狸,惊喜道:“这是小小?” 他实在是不曾想到,小小还能从小白身上分离出来。 小白欲言又止,俏脸微红,但还是点了点头。 君问心心中微喜,数年下来,他与这小狐狸的感情着实深厚,原本还以为再也见不着它,不曾想现在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君问心欣喜地举起小小,将自己的额头与小小相贴,只见小小明亮的眸子中满是惊讶,眼底似乎还有一丝羞意,只是惊喜的君问心没有发现… 旁边小白俏脸微红,赶紧转过身去。 鬼厉倒是毫无表情,这女子既然说想回狐岐山看看,又认识鬼王,再加上本身道行深厚,有她护送大巫师,更多了几分保险,也就没有反对她的同行…… 祭坛深处。 苗族族长图麻骨与大巫师相对而坐,周围更无他人。 图麻骨沉默许久,大巫师也没有说话,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 终于,图麻骨脸色变化,似乎终于忍不住,道:“大巫师,你伤的这么重,为何一定还要跟这两个中土人走?” 大巫师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过了。” 图麻骨恨恨道:“黎族抢了我们圣器,我们豁出性命也要夺了回来,何必再去求外人相助?” 大巫师摇头道:“你错了。” 图麻骨一怔,道:“什么?” 大巫师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若真是黎族抢了我们圣器,我也不用如此担心,怕只怕…唉!” 图麻骨不解,道:“大巫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巫师道:“你还记得我们苗族代代相传的那个兽妖传说么?” 图麻骨脸色大变,惊道:“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大巫师苦笑一声,道:“本来就是真的,当年玲珑娘娘牺牲自己将兽妖封在镇魔洞中,遗命后人绝不可让五件兽妖圣器同时回归镇魔洞,但时至今日,五件圣器已然全部丢失,只怕真的就是兽妖复生之征兆了。” 图麻骨脸上神情变幻,他身为苗族族长,自然知道那个传说的分量,但过了半晌,他还是忍不住道:“大巫师,如此情况下,你更不能离开这里才对,万一…有你在,我们族人也安心一点。” 大巫师默默摇头,道:“我这条老命,最多不过再有三十日的阳寿了。” 图麻骨身子一震。 大巫师叹息道:“其实我又何尝愿意离开,我这一去,只怕就是要客死异乡,但如今南疆五族各自分裂,人才俱都凋零,万一我所料不错,只怕无人可以应付危局,那个中土年轻人虽然岁数不大,但身怀异术,身边那柄神剑,煞气之重,威势之大,实乃我生平仅见,不过最重要的,却是…”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图麻骨,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最重要的,却是号称万火之精的‘玄火鉴’,就在他的身上。” 图麻骨大惊,道:“什么,这东西不是在焚香…” 大巫师以目示之,图麻骨会意,住口不言,但眼中惊讶之色,却是有增无减。 大巫师缓缓道:“当日他第一次与我见面时候,我身后犬神石像即有异兆,圣火更有警示,而两件兽妖圣器黑杖和骨玉俱都不安,若非当年镇压兽妖之无上圣物‘玄火鉴’,更无他物,至于这圣物怎么会从焚香谷中流失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图麻骨沉默不语。 大巫师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其后我在说话间,故意将玄火鉴的来历说出,那男子果然吃惊愕然,特别是说到‘八凶玄火法阵’时候,他更是脸色大变,想来必然与这法宝法阵有紧密关系。” 图麻骨长长的出了口气,显然这些话都是他原先决然没有想到的。 大巫师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们苗族历代流传下来的传说,只有这玄火鉴和八凶玄火法阵才能镇压兽妖,如今先不说玄火鉴不在我们手上,就是我们从那年轻人手中抢了过来,只怕也无人可以驱动,而且还有那诡异莫测的八凶玄火法阵,更加无人知晓,所以,在这等情势下,那年轻人实已是我们南疆众生的唯一指望,我就算客死他乡,也是要跟他前去,只希望在临死之前,能救他那朋友一命,盼他看在这点情分上,他日相助我苗族上下。” 图麻骨嘴唇微微颤抖,年老的脸庞上皱纹深深,不知不觉间,悄悄渗出了一点泪珠。 他对着大巫师,慢慢伏下了身子,把头贴在冰冷的地面。 大巫师笑了笑,神色也有几分凄凉,道:“我走之后,你们也不必挂念了,若那年轻人有心,想来会将我的尸骨送回故乡,这里的事,就全靠你了。” 图麻骨没有抬头,低着声音,微带哽咽,道:“大巫师,你放心就是。” 大巫师悠悠道:“我这一去,也就是个死,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但你在南疆,来日波凶浪急,其他四族不知天高地厚,看我苗族失势,只怕难免落井下石;而十万大山之中,兽妖随时可能复活,浩劫将临,你肩负重担,自己也要多保重。” 图麻骨咬着牙,答应了一声。 大巫师慢慢站起身,向周围望了一眼,忽然又道:“若将来真的情势危急,虽然这七里峒乃是我们苗族世代居住的地方,但也并非不可舍弃,只要人在,将来就有希望。” 图麻骨面色又苍白了几分,慢慢道:“是。” 大巫师长叹一声,缓缓向外走去。 -------------------- 第三百八十章 绝代佳人 当那个佝偻的身影,在图麻骨的搀扶下,身后跟着鬼厉和小白,从山腰祭坛上走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但随着脚步声,已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在七里峒街道上的大巫师的身影,终于被苗人注意到了,随着一声声带着惊喜的呼喊,越来越多的苗人丢下手中的工作聚集过来。 大巫师微笑着,不住向周围的苗人挥手,但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向着七里峒的出口走去。 终于,苗人渐渐感觉到了不对,人群之中,开始有人大声用苗语呼喊,鬼厉与小白虽然听不大懂,但想来也知道苗人呼喊的是什么。 大巫师的脸色似也有些凄凉,布满沧桑的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分明是一种悲伤。 只是他依旧沉默。 只是挥手。 慢慢走远。 图麻骨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人群前端,默默地凝望着那个佝偻的背影。 人群中惊呼哭叫声音此刻已然响成一片,许多人惊慌失措,更多的人已经向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老人跪了下来。 走在大巫师身后的小白,默默向那个老人看去,赫然发现,那个苍老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泪水横流。 终于,走到了通往山谷外面的那条通道,背后的哭声已经响彻整个山谷。 老人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忽然,他猛的回过身来,再一次的,眺望这片土地,这片山谷,这片天空… 远处的苗人惊呼着,许多人惊喜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大巫师紧紧闭上眼睛,像是要把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刻在心中一般,皱紧了眉,又一次转过了身子。 山谷中,突然一片寂静。 无数道目光,仿佛在身后无声地呐喊! 大巫师面上肌肉轻轻抖动,慢慢的、慢慢的踏出脚步,消失在那条通道里。 七里峒中,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出声来,片刻之间,整个山谷里一片悲泣之音…… 屋内榻上。 君问心安稳盘坐在陆雪琪身后,他从陆雪琪光滑柔腻的玉背上收回手掌,平息了全身灵力,然后伸出双手从背后将陆雪琪搂紧怀里。 陆雪琪顺从地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没有说话。 君问心叹了口气,带着一丝责备,道:“雪琪,不就是一个六合镜嘛…那么拼命干嘛?” 陆雪琪拿螓首顶了顶君问心,似乎有些不满:“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君问心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凑到陆雪琪耳边,安慰道:“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不是六合镜…” 陆雪琪一愣,转过头来。 君问心继续道:“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是那副《绝代佳人》!” “呀!” 陆雪琪俏脸微红,捂着小嘴,轻拍了一下君问心,嗔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君问心微笑不语。 不过,这么一来,陆雪琪心中倒是好受不少,以她现在的修为,一个六合镜本也可有可无,若不是君问心所送,也不会随身携带,昨晚要不是救援不及,她是不会直接抛出六合镜的…… 片刻后,君问心和陆雪琪站在窗边,目光沉重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 君问心转过身来,递给陆雪琪五封信,凝重道:“雪琪,这信中所述之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亲手交到掌教真人手中,另外四封分别是给风回峰曾师叔、大竹峰田师叔、龙首峰齐昊师兄以及水月师父的,他们都是七脉首座中我最信任的。” 陆雪琪郑重接过,细细收好,又道:“我知道…你要专注于救碧瑶之事,我会带着灵儿师妹回禀师门,这些信一定会送到的,你放心,还有…一切小心……” 君问心看着她如水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心中感动,伸出双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此刻的他们,却不知道,再次相见时,会是何等的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人世间,一世光阴,却又有几许人儿,可以相伴终老,一生不变? ------------ 红颜自古多薄命,幽梦一帘几时醒。 良缘未成身先殒,祗原痴心永随君。 细数长路多情恋,难忆当时几欢悲。 情丝难断心难负,怒向险中辟征行。 ------------ 中土,南方,狐岐山。 荒凉的山脉之下,隐藏着魔教鬼王宗的总堂,无数魔教弟子在这里面忙碌进出着。 在这个地方的最深处,那个巨大的天然洞窟之中,鬼王面无表情地站在平台之上,望着下方血池中那两头上古奇兽。 夔牛浸泡在血水之中,一动不动,连眼神也显得黯淡下来。 而前一段时间还在奋力挣扎的黄鸟,此刻似乎在某些诡异之力的压制下,精神也委顿了下来,安静地泡在血水之中,不再动弹。 孤悬在半空中的伏龙鼎,闪烁着红色的光芒,缓缓地转动着,投射出一道道的红色光幕,将夔牛与黄鸟罩住。 浓烈的血腥气息,充盈着这个洞窟之中。 黑影忽地一闪,鬼王宗里最神秘的那个鬼先生飞了上来,出现在鬼王身边。 鬼王向他看去,道:“如何了?” 鬼先生看去的打扮,与在南疆出现的那个神秘人物巫妖,有几分相似,都是一身黑衣,黑纱蒙面,只是声音听来,还更苍老了几分。 此刻只见他黑纱轻动,微微点头,道:“已经差不多了,夔牛降服,黄鸟不出三日,亦可搜灵归阵,四灵血阵,已经成了一半了。” 鬼王没有说话,慢慢点了点头。 鬼先生淡淡道:“不论正道的话,但只这四灵血阵一半的威力,已经足以扫平万毒门与合欢派了。” 鬼王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我要对付的是青云门的诛仙剑阵。” 鬼先生默然。 鬼王转过身,缓缓走了开去,同时道:“我会加紧寻找其他两只灵兽的,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鬼先生从后面望着那个身影渐渐走远,眼中异芒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转过身来,默默沉思,忽地叹息一声,身影闪处,又向底下的血池飞去。 古窟之中,血腥气味陡然又浓烈了起来…… --------------------- 第三百八十一章 鬼王 鬼王从那个血池古窟中走了出来,负手而行,走过了长长甬道,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伤怀,转身向右侧那条路上走去。 一路之上,多有遇到鬼王宗弟子,一众人等见到鬼王,纷纷低头行礼,鬼王也不搭理,就这么慢慢走了过去,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就是那个寒冰石室。 他站在门前,原本稳如泰山一般的神情,却突然像是老了许多一般。 低低的一声叹息,他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鬼王反手将石门关上。 寒冰石室并不大,摆设更是简单之极,只有石室中间一张寒冰石台,脸色雪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碧瑶,安静地躺在上面,双手放在胸口,握着金色的“合欢铃”。 一个女子,默默坐在她的身边,凝望着她。 鬼王走了上去,目光落在心爱女儿的脸上,眼角忽地抽搐起来,就连负在身后的双手,也忍不住瞬间握紧。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十年来他几乎没有一天不为了女儿伤心,以至于他甚至故意减少来看碧瑶的次数,以免无法自拔。 唯一的、心爱的女儿啊… 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沙哑:“幽姬,你让我和瑶儿单独待一会儿。” 幽姬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向鬼王微微行了个礼,随即走了出去。 鬼王目光扫过她的身影,一言不发。 “砰。” 一声低响,石门开了又关上,寒冰石室中,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鬼王在碧瑶的身边,慢慢坐了下来。 “瑶儿,为父的许久没有来看你了,你有没有生我的气啊…” 他低沉的声音,在石室中悄悄回荡着,带着不尽的酸楚。 只有碧瑶,依旧那么从容平静地躺着。 鬼王凝望着那张美丽的脸庞,怔怔出神,“你和你娘长的真像啊!就连脾气都差不多,你知道么,瑶儿…” “你娘当年去世时候,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但我知道,她是将你托付给我了,多少年来,我只怕对你不好,便再也没脸去九泉之下见你的娘,可是…可是……” 这位令当今天下无数人恐惧愤恨的人物,此刻竟然连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了,说着他这十年里说过无数次的话,道:“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碧瑶无声,依然平静地躺在他的跟前,在她苍白的容颜上面,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伤心,相反的,隐约还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瑶儿…” 鬼王低低地叫了一声,再也没有说话了。 他只是这般安静地坐着,陪伴着自己唯一的心爱的女儿。 “劈叩!” 直到,寒冰石室的石门上,突然传来一声敲门声音。 鬼王眉头一皱,眼中杀气一闪而过,这十年来,除了那个鬼厉,谁也不敢在他陪伴女儿的时候打扰他。 至于鬼厉,在他眼中,向来只有一个碧瑶的,鬼王却也没有对他说什么。 但如今鬼厉并不在这里,却有人胆敢犯鬼王大忌,实在罕见。 鬼王哼了一声,站起身子,用袖袍轻轻擦去眼角隐约的一点点泪水,深深呼吸,等他再转过身子的时候,已经又是那个令无数人敬畏的鬼王了。 他缓缓走到门口,打开石门,走了出去。 门外,只站着一个人——青龙。 鬼王眉头一皱,青龙乃是鬼王宗上代四大圣使之首,更是他得力臂膀心腹,向来倚重非常。 而且他行事从来谨慎,绝不会擅自做出打扰他与碧瑶在一起的举动。 看来竟有大事发生了。 鬼王以目望之,青龙低声道:“南疆那边,传回了消息。” 鬼王皱眉道:“怎么?” 青龙看了鬼王一眼,道:“听说君问心已经找到知道还魂异术的人,并让鬼厉带着他动身回来了。” 这事非同小可,镇定修养工夫如鬼王竟也喜形于色,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道:“当真?” 青龙点了点头,心中谓叹,骨肉情深,当真是谁也不能割舍。 鬼王仰首看天,深深吸气,镇定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但双手仍然有些微微颤抖,道:“那人是谁,君问心如何找到的?” 青龙道:“那人乃是南疆边陲五族之中,苗族的大巫师,至于君问心怎么知道他怀有还魂异术,这就不知道了。” 鬼王点头道:“这不管他,只要他能救瑶儿就好,能救瑶儿救好了…”言下切切,实是恨不得大巫师与鬼厉此刻就到跟前一般。 “他们走了几日,还有多久能到这里?”鬼王追问道。 青龙道:“这消息是鬼厉自己透露给我们在南方一带的探子传回来的,听说是因为那个大巫师身受重伤,无法飞行,所以只得徐徐步行。” 鬼王一怔,道:“重伤,怎么回事?” 青龙道:“听说是南疆五族内斗所受的伤,另外…” 他迟疑了一下,道:“好像鬼厉也受了不轻的伤,而且是伤在正道手中。” 鬼王目光一凝,道:“怎么回事?” 青龙摇头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南疆那一带向来是焚香谷的势力所在,我们的人很难插进去,仔细的情况只怕要等鬼厉回来再问一问了,不过南方那里,一向由老二白虎负责的,此番消息也是他传回来,但在他话里,似乎…” 鬼王冷然道:“白虎说了什么?” 青龙沉默了一下,道:“白虎提到,与鬼厉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个、一个狐媚女子。” 鬼王脸色一变。 青龙看了鬼王一眼,缓缓继续道:“另外,白虎还特意在消息中提到一点,就是鬼厉身边的那只猴子,似乎不大一样了。” 鬼王眼中寒芒一闪,半晌之后,才慢慢地道:“三眼灵猴,已经开了灵目了么?” 青龙沉默,没有说话。 寒冰石室之外,突然沉静了下来,鬼王慢慢转身,目光落到那座石门之上。他的目光,仿佛从这厚厚的石门上穿了进去,望见了那个安详的女子。 “瑶儿,你可在看着为父的么…” 鬼王在心中,这么悠悠地念了一句。 ---------------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云易岚 焚香谷密室。 古朴的屏风隔开了石室的空间,一身灰衣的上官策安静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焚香谷谷主云易岚苍老的声音才从屏风后头传了过来:“我听说,师弟你这次追查九尾天狐,行踪古怪,而且最后关头,却突然命令众弟子都撤了回来,可有此事?” 上官策嘴角露出淡淡一丝冷笑,他猜得到云易岚口中那句“听说”,究竟是听谁说的。 整个焚香谷中,此刻除了自己,也只有云易岚最心爱的弟子李洵可以在这里同他说话了。 只是上官策也不分辩什么,只缓缓道:“不错。” 云易岚沉默了片刻,道:“如此,做师兄的就十分不解了,请师弟教我可好?” 上官策对着屏风,微微欠身,道:“不敢,我是在追踪九尾天狐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所以才命令诸弟子立刻回转,并马上回谷向师兄禀报的。” 云易岚的声音明显一怔,道:“是什么人,居然让师弟你如此重视?” 上官策缓缓吐出二字,道:“巫妖。” 屏风后头突然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声音。 上官策耐心地站在那里,云易岚的这个反应,本就在他预想之中。 当日他见到巫妖的时候,心中的震骇也是非同小可。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屏风后头才传来云易岚平缓的声音:“他们,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上官策从云易岚的声音中,一点都听不出这位师兄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是焦灼?是震惊?他完全听不出来。 他盯着那座屏风,接着道:“还有一点…” 云易岚“嗯”了一声,这次却有些意外了。 上官策深深吸了口气,道:“巫妖手中,夺到了五族圣器中的两件:黑杖和骨玉。” “什么?” 云易岚终于无法再保持冷静,在屏风后头脱口而出。 上官策心头掠过一丝冷笑,但面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道:“应该是兽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黎族巫师,然后传了他‘黑火’妖术,进而利用其挑动苗、黎二族争斗,从而将黑杖、骨玉从苗族祭坛大巫师手中抢了过来,之后那黎族巫师本想反叛兽妖,但兽妖早有准备,让巫妖用‘黑火精珠’杀了此人,将两件圣器夺回去了。” 云易岚冷冷哼了一声,道:“居然还有这等不知死活的家伙!” 顿了一下,他声音隐隐透出了几分严厉,道:“这几件圣器关系重大,你怎么不动手?” 上官策面色漠然,道:“我赶到的时候,黑杖、骨玉已然落在巫妖之手,而且他身边还有恶龙。” 云易岚沉默了下去,半晌才缓缓叹息一声,道:“天意,天意啊!我们百年大计,就这般毁于一旦!” 上官策默然不语。 ----------------- 青云山,通天峰。 白云飘飘,仙气萦绕,这如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鹤鸣声声,清润悦耳,回荡在天际。 十年前一场激战毁去的“玉清殿”,此时早已经重修完毕,而且看去气象万千,规模宏大,比之当年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数十根巨大红色石柱撑着栋梁,殿顶是黄色琉璃,阳光照下,耀人眼目,一片辉煌。 殿顶中央,高耸如塔尖,碧玉圆环做宝塔形状,从大到小,从下往上连行三十六层,尖端黄石,晶莹通透。 檐向八方,飞越而出,东、南、西、北四面雕金龙戏珠,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面雕彩凤飞舞,金龙彩凤口中俱衔琉璃风铃,随风飘荡,发出清脆声音,更加增添了几分仙意。 在这鹤鸣风铃声中,一身白衣的陆雪琪在玉清殿前石阶上缓缓而上。 旁边不时有几个正在打扫石阶的青云弟子,见到陆雪琪,都点头见礼,其中有一二年轻刚入门、道行尚轻的少年,被陆雪琪容貌所慑,竟在一望之后不敢再看,脸色微红而低下头去。 陆雪琪一一回礼,脸色一如往常般的毫无表情,向着石阶尽头那座高耸巍峨的殿宇走去。 “哗啦!”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响,一声龙吟一般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陆雪琪没有回头,知道那是碧水寒潭中的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又爬出了水面到潭边岸上晒太阳睡懒觉了。 这里的一切都这般宁静而和谐,又有谁知道,曾经有一个少年从这里愤然而出,投身于另一个肮脏血腥的世界呢? 陆雪琪走完了这长长石阶,默默看了一眼高大的玉清殿,走了进去。 宏大的殿堂内,光亮从四面八方开着的窗子照了进来,显得特别透亮,丝毫无阴暗感觉。 青云门掌门、方今天下正道第一人道玄真人,面含微笑地端坐在主殿大位之上。 在他右下首,还坐了另一人,却是君问心与陆雪琪的恩师、青云门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 陆雪琪为之一怔。 她此番从南疆归来,因为是道玄真人派遣,所以先回长门通天峰向道玄真人禀告,然后才打算回山见师父水月大师的,倒是没有想到水月大师竟然也在通天峰。 而且看这玉清殿上,除了道玄真人和水月大师之外,再无其他人在座,倒似他们二人专为等她回来一般。 见到陆雪琪进入大殿,道玄真人首先和蔼地微笑出来。 他旁边的水月大师虽然一向冷漠,但对着自己心爱的弟子,自然与旁人不同,眼中也有几分疼爱神色露了出来。 陆雪琪走了上去,先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道:“见过掌门真人。” 然后转头向水月大师也行了一礼,但对这情同母女的恩师,她说话就随便多了,道:“师父,你怎么也来到这里?” 道玄真人笑道:“我昨日接到消息,知你今日回山,便将这消息派人知会了你师父,而且正好有些琐事要与你师父说说,干脆便请她过来了。” 陆雪琪应了一声。 水月大师坐在一旁,看着自己这美貌弟子,只见陆雪琪欺霜胜雪的容貌上,还是一如往日般的美丽而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不知怎么,看着却觉得她脸色隐隐有几分苍白。 水月大师心中暗自一动,两道秀眉也不为人知地轻轻皱了皱。 --------------- 第三百八十三章 滔天大祸 道玄真人可没有水月大师与陆雪琪一起相处了多年的经历,当下也不觉得陆雪琪有什么不妥,只微笑着继续道:“雪琪,这次前去南疆,探望焚香谷谷主云老先生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陆雪琪沉默了片刻,当下将自己在南疆的经历一一说了一遍,只是中间将在天水寨与君问心深夜温存的一幕隐匿不谈。 道玄真人与水月大师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慢慢听着陆雪琪一路说来。 听到此番焚香谷中谷主云易岚仍然没有露面,只有上官策和李洵等人出来解释的时候,他们二人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奇怪神色,但也没有说话。 到了后来,听着陆雪琪面无表情地说到南疆苗族七里峒中一战时候,鬼厉出现,众人激战时刻,道玄真人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水月大师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合起了双眼。 道玄真人等到陆雪琪说完之后,退到了水月大师身旁站着,向水月大师望了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张小凡那个孽障,十年前没有除了他,如今果然已经养虎为患。” 水月大师睁开双眼,淡淡道:“这都是命数使然,强求不得的。”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道:“从雪琪刚才所说来看,这十年来,此人道行似已大进。” 水月大师缓缓点头,道:“张小凡能在瞬间以噬血珠妖力将十几个黎族战士吸噬精血而亡,在被李洵所伤后又立刻反挫于他,连焚香谷有名的纯阳玉尺都抵挡不住,这份道行,已不在…”她看了看陆雪琪,道:“已不在琪儿和你门下的萧逸才之下了。” 陆雪琪面无表情。 道玄真人却缓缓摇头,水月大师怔了一下,道:“怎么?师兄莫非以为我看错了吗?”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道:“那妖孽被李洵偷袭在前,又被神剑御雷真诀所伤,非但没有命丧当场,反而还能飞起反击,我料其抵挡神剑御雷真诀之威的,必是天音寺真法‘大梵般若’,继而用本门太极玄清道破开神剑御雷真诀的法力阵势冲近雪琪之后,雪琪说此人双目如血,噬血珠魔棒红芒大盛,则必然乃是用噬血妖力制住雪琪,从这些来说,他融会三家真法,道行之高,多半已胜过我等门下弟子了……不过,只要有君问心在,他不足为虑!” 他看了一眼陆雪琪,道:“只是那时多半鬼厉已精疲力尽,俨如强弩之末,所以无法再下手伤害雪琪,否则雪琪神剑御雷真诀被破,等如毫无还手之力,实在危险至极,雪琪,此人看来已将佛、道、魔三家大法融于一身,道行诡异难测,日后若遇上此人,千万小心。” 陆雪琪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君问心救她之事,低声道:“是。” 水月大师忽然神情一动,道:“琪儿,这一路可有看到心儿?” 陆雪琪面色一柔,她缓缓取出一份信来,递给了道玄真人,道:“掌门真人,这是君师弟让我亲手交给您的信,他言道信中所言之事事关重大…” 道玄真人神色一凝,郑重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水月大师微微一愣,眼见陆雪琪脸色疲惫,忽然道:“琪儿,你一路辛苦了,就先回去歇息吧!我还有事与你掌门师伯商谈,待会便也回去了。” 陆雪琪应了一声,向道玄真人望去,道玄真人摇头一笑,微笑道:“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老糊涂了,雪琪,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小竹峰好好休息吧!” 陆雪琪这才走了出来,先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然后对水月大师道:“师父,那我先回去了。”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陆雪琪低头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片刻之后,消失在道玄真人与水月大师的视线中。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叹息道:“好一个张小凡…唉!可惜了。” 水月大师淡淡道:“那孩子变作这般模样,我们也脱不了干系!”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水月师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月大师一脸漠然,但说话语调丝毫不变,道:“没什么意思,张小凡弃明投暗,我们多少也有不对的地方。” 道玄真人沉声道:“莫非水月师妹以为我当年的做法是错的了?” 水月大师看了道玄真人一眼,只见他脸色少有的严肃起来,叹了口气,缓缓道:“师兄,你别多想了,换了是我,也是要和你做的一模一样,我刚才就说过了,张小凡那是命数使然,天意如此!” 道玄真人沉默了一会,脸上神色渐渐松弛下来,只是大殿之中,气氛却似乎开始有些尴尬起来。 过了片刻,道玄真人缓缓道:“刚才你也听到了,雪琪这番前去,还是没有见到云易岚云谷主,你怎么看?” 水月大师哼了一声,道:“云易岚那个老家伙,一向神神秘秘,故弄玄虚,此番也不知道要搞什么事情?但他一身修行,却是不可小觑,南疆那里想来也没什么人物可以害得了他,所以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倒是…” 道玄真人一怔,道:“什么?” 水月大师向道玄真人望去,道:“你此次其他弟子都不派遣,只遣琪儿一人独去南疆焚香谷,而且事先居然也不和我商量!” 说罢,她面色突然冷了下来,冷笑了两声。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道:“师妹,其中缘由,我后来跟你说过了?” 水月大师冷哼一声,道:“你可曾顾及过心儿的感受?” 道玄真人刚想反驳,忽的神色一凝,缓缓放下君问心的信件,呼出一口浊气,沉重道:“此事…说不得真会引来滔天大祸,我万万没想到竟会如此,本来只是虚与委蛇一番,只是这焚香谷……” 水月大师眉头一皱:“怎么了?” 道玄真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回去问那陆雪琪便知,以君问心的缜密心思,必定不会忘了给你这最信任的师父一封信。” 水月大师站起身来,淡淡道:“也好,但是我还有句话,师兄,凡事还是做的有些余地比较好。” 说罢,也不等道玄真人说话,自顾自就走出了大殿之外。 道玄真人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狐岐山 落日夕阳,远远挂在天边,在高大险峻、连绵起伏的一道道山脉背后,将残余的温暖洒向南疆大地。 昏黄的光线落在静默的大地上,荒野萧萧,一片肃杀。 离开了七里同的君问心,正和金瓶儿,站在十万大山之前的荒原之上,面对那看去无穷无尽的高耸群山与广阔大地,他们仿佛只是两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生灵,仰望着天地间巨大的存在,看着那天边残阳,一点一点落在无垠的群山后头,天色缓缓黯淡。 谈吐呼吸间,星辰流转中,还有谁能胜的过时光? 与金瓶儿在此地相遇,也是大出君问心的预料,再听到她要求一同进入十万大山,就更加疑惑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妖媚女子又想做什么。 不过,思量一番,此行颇为凶险,带着金瓶儿总归利大于弊,便也没有反对。 传说之中那恐怖之地“十万大山”就在前方,在残阳黑山之下,萧萧荒野之中,两人默默凝望那片山脉。 荒野上的风吹过,没有丝毫的花草芬芳,有的只是远方未知名处隐约的腥臭与嘶吼,在这个地方,就连身旁的风儿,也仿佛是凶厉的。 金瓶儿的发丝轻轻在风里拂动,微微仰头,露出她光滑纤巧的下巴,还有一段白皙的脖子,眺望着远山。 黑色的山峰高处,笼罩着灰暗的浓雾,不停地翻涌滚动着,在这些山脉的背后,不知又是怎样的世界? 别人或许在猜测,但金瓶儿那蒙眬复杂的眼神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与身旁那个沉默的娇媚女子不同,君问心默默无言,望着远方残阳,最后一点余光,终于也悄悄消失。 黑色的山峰高处,随着最后一缕阳光的消散,那曾经浓郁的黑雾,似乎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迅速消散、变薄。 站在一旁的金瓶儿微微一笑,转过头来,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君问心向她看了一眼,道:“十万大山这里的毒雾变化,往日从来不曾有人传说过,你是如何发现的?” 金瓶儿嫣然一笑,眼中娇媚无限,似挑逗,似狡黠,道:“这个么…我就是不告诉你,你能怎么样?” 君问心一怔,只见幽幽渐暗的天色之下,深深群山里,身前的这个女子突然像是在黯淡世间散发出妖艳美丽的光芒一般,耀眼夺目,有了她在,竟是意外的,有着另外一份异样的温暖。 至少,远方那片黑暗中,不必一个人走。 君问心嘴角动了动,却是转过了头,淡淡道:“走吧!” 说完,当先行去,背后的金瓶儿望着他的身影,微微笑着,眼光闪烁,轻轻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还有趴在肩头的那只狐狸,不时传来的“吱吱”叫声,慢慢都溶入到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 中土“县雍山”以北二百里,便是高大的“狐岐山”(注一)。 从山脚望上去,但见乱石穿空,突兀险峻。只是整座高山之上,竟无一草一木,极是荒凉。 在山脉左侧,从山中深处由地底泉水冒出汇聚而成一条河流,称做“胜水”,向东北流去,一路上支流渐多,河流渐渐变大,至三百里外,注入另一条大河“汾水”。 自古相传,这条河流之中,多产有一种苍色宝玉,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就是。 魔教三大派阀之一的“鬼王宗”总堂,就建在这座高山坚硬厚重的岩石山腹中,向来少有人知。 在鬼厉的带领下,小白和大巫师一行经过了十五日的跋涉,终于到达了这里。 因为大巫师身体实在太弱,不得已下,三人加上猴子小灰只得步行,途中鬼厉还曾经雇了车辆让大巫师乘坐。 长途的艰辛,令他们三人都有困倦风尘之色,只是在大巫师和鬼厉二人身上,却完全是两个模样。 鬼厉的伤势一日一日地好了起来,许是年轻人吧! 反观大巫师,整个人的气色却越来越难看,比之十五日前刚刚离开南疆七里峒时的样子,更要衰败的多,面色如死灰不说,自从进入山道,再无马车可以乘坐,虽然有鬼厉和小白搀扶,他却还是走几步喘口气,体力实在极差。 鬼厉心中焦急万分,有时忍不住害怕:若还未到狐岐山,这位救命的大巫师万一半途而亡,当真便要遗恨终生了。 所幸今日午间,在那片和煦阳光的照耀下,三人终于望见了狐岐山那片光秃秃的山顶。 停住脚步,虽然还未到达狐岐山,鬼厉却还是松了口气,转身对大巫师道:“前辈,前头那座荒山,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从这里往前再走一段路,今夜稍晚时分,我们应该就可以到山脚了。” 大巫师长长出了口气,抬眼向那座山脉望了望,略带疲倦地笑了笑,道:“你放心吧!年轻人,在见到你那位沉眠的朋友之前,我还不会死的。” 鬼厉一怔,随即微有歉意,低声道:“前辈,我并非故意…” 大巫师苍老的眼睛收了回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摇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换了是我,只怕比你还急几分的。” 鬼厉默然,笑了笑,道:“前辈,我们也走许久了,在这里先歇息一会,待会还要赶路呢!” 大巫师看来也真的有些疲倦,点了点头,在鬼厉的搀扶之下,在山间小道旁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 “吱吱!” 一直趴在鬼厉肩头的小灰叫了两声,跳了下来,落在地上。 一路上,倒是算小灰最有精神,从无疲倦之色。 此刻猴子举目四望,见道路两旁是稀疏的树林,叫了两声之后,便窜了进去,转眼就没了身影。 鬼厉向小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在意,回过头来打算自己也找块石头坐下休息。 一路走到今天,他在七里峒所受的重伤虽然沉重,但并未伤及筋骨,日渐好转,只是右肩伤口处仍然隐隐作痛。 他用手轻轻抚摸右肩伤口,眼前闪过焚香谷李洵的身影,在心中冷冷哼了一声。 只是片刻之后,在李洵背后,却还有另一个身影,红衣窈窕… 鬼厉摇了摇头,一阵惘然,正寻思处,忽听小白的话声突然在身边响了起来:“狐岐山怎的如此荒凉,我看了半天,连一草一木也没有?” 鬼厉皱了皱眉,道:“从我到这里的时候开始,便是如此了。” 小白站在他的身旁,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当年我离开这里的时候,狐岐山满山青翠,草木茂盛,与现在决然不同的。” 鬼厉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小白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没有再说什么。 鬼厉望了小白一眼,知她千年之前与狐妖一族在这里休养生息,对狐岐山实有异样的感情,只是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以他此刻心境,也不想多说话。 只要一想起碧瑶就在那座山脉之中,且说不定明日此时,她也许就能重获新生。一念及此,鬼厉忍不住就全身热血沸腾,再也想不起其他事了。 三人休息了一会,待大巫师体力稍复,鬼厉便领着二人继续往前走去,说是领路,其实也只是大巫师一人而已。 小白独自一人在前走着,面色沉静,沉默不语,对周围的道路却似乎渐渐熟悉起来。 刚开始遇到的几个岔路,她还问了问鬼厉,或是等鬼厉走上正路,她才跟上。 到了后来,似乎往昔的记忆已经开始在小白内心苏醒,自然而然的,她反变作了领路人物,带着后边的人,在通往狐岐山的山路中行走着。 不知何时从树林中回来的猴子小灰,手中又多了几个不知哪来的野果,抓在手里啃着。 在小灰身后,还挂着一个大酒袋子,正是从南疆苗人那里偷来的。 原先还有两个酒袋,只是这一路上断断续续喝着,猴子酒量居然也在见长,十五日下来,居然将一大袋烈酒都喝了干净,而且也未再大醉过。 路上小白见猴子老是拖着酒袋晃来晃去,实在麻烦,便用布带在酒袋上缝制了个带子,让小灰背在身上。 这下倒好,小灰更是高兴,整日背着酒袋到处跑。 三人一猴,就这样在猴子吃野果的声音中,各怀着心思默默向前行路。 日渐西斜,天色也缓缓暗了下来,就在黄昏到来的前一刻,他们终于到达了狐岐山的山脚下。 几乎是在同时,大巫师和小白的身体都是一震,大巫师似感觉到了什么,向站在身边的小白看了一眼,低声道:“你也感觉到了?” 小白秀眉轻皱,以她千年灵狐的道行,这份灵力与感觉自然非同小可,极其敏锐。 几乎是在刚到狐岐山下的时候,她突然就感觉到这座高山之中,在这片看似普通的荒凉之下,隐隐有一股浓烈煞气透露出来。 这煞气之烈,连她如此高的道行也忍不住心有忌惮之意。 而在仔细感觉之后,她竟然凭着自己敏锐灵力,察觉到其间更似另有两股委靡不振的灵力,虽然不甘,却也只能认命一般,臣服在煞气之中。 这座山中,只怕有天大的秘密! 慢慢收起了脸上讶色,转眼恢复了平日表情的小白向大巫师看了一眼,倒是没有想到这看似困倦垂死的老头,居然还有这等敏锐感觉,看来南疆巫术,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她缓缓点头,压低声音,道:“好重的煞气!” 大巫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二人同时向旁边的鬼厉望去,却只见鬼厉面上,赫然也有异样神色。 在他袖间,黑色噬魂上的噬血珠突然亮了起来,血红色的光芒流转不停,连袖袍也遮挡不住。 鬼厉慢慢地将噬魂拿了出来,举到身前,只见这柄魔棒前端,噬血珠的光芒异样泛起,一圈圈一层层鲜红光芒缓缓散发,珠身上的丝丝血脉,更是逐一清晰起来,历历可见。而顺着他的手腕,噬血珠更是将一阵阵冰凉而微带兴奋的气息走遍他的身体。 鬼厉目光深深,抬头仰望面前这座高山,眼中闪过奇怪的光芒。 那是噬血珠极度渴望鲜血的征兆! 对他来说,这早已是再熟悉不过了。 ---------------- 第三百八十五章 白狐 鬼王亲自站在了鬼王宗总堂入口处,一块隐匿在巨岩背后的暗门外等候迎接,不难想像,他对鬼厉带回来的大巫师是何等的重视。 在他们三人出现在眼前之后,鬼王与鬼厉随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快步走到大巫师身前,上下微一打量大巫师,面上闪过一丝讶色,道:“这位大师,你的身体…” 大巫师淡淡一笑,道:“老朽垂死之人,命该如此,今日来此,不过是想尽一份心力而已,至于成或不成,也要看天意了。” 鬼王一躬到地,深深行了一礼,沉声道:“大师乃世外高人,我也不多讲俗话了,路途辛苦,而且今晚天色已迟,请大师到这山间洞府暂时委屈一晚,将就休息,明日再请教大师。” 大巫师点了点头,看他神色,也的确十分疲倦了。 鬼王一招手,旁边早有人跑了过来,将大巫师扶了进去。 一众人等都让开了道路,片刻之后,大巫师的身影消失在了山腹之中。 鬼王缓缓转过身子,此刻,在他面前站着的人,除了鬼厉之外,还有他身后一个异样妩媚的女子。 至于猴子小灰,则睁着三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打量着前方众人。 鬼王的目光在小灰身上停了一下,又向鬼厉身后的小白望了一眼,最后,还是回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上。 “你受伤了?” 鬼王慢慢地道。 鬼厉默然,只是点了点头。 场中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两个男人面对面的站着,气氛有些怪异。 十年了,十年来鬼王悉心教导鬼厉,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却似乎总是有一道看不见的深深沟痕。 鬼王的身后,站着青龙、幽姬,还有其他的许多弟子。 鬼厉目光缓缓扫过,有许多面孔他都认得,因为其间有许多就是他灭了魔教小派,将这些势力收到了鬼王宗旗下。 此刻,原先炼血堂一系的年老大等人,也站在人群之中。 只有那个野狗道人却不在其中,不知道是不是依然和那个算命的周一仙爷孙二人浪迹天涯? 鬼王宗的势力,似乎越发的壮大了。 山风吹过,不知掠起了谁的衣衫,呼呼作响。 山腹深处,仿佛还有个黑色影子,隐约晃动。 鬼厉收回了目光,虽然看不清楚,但他知道那个黑暗处的人是谁—— 鬼先生! 这个神秘人物,似乎永远隐藏在黑暗中,躲在鬼王的身后。 “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么?你带了回来?” 鬼王淡淡地问道,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鬼厉迟疑了一下,道:“她说是你的老朋友,要回来看望你。” 鬼王一怔,这个回答倒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忍不住向小白多看了几眼,却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女子了,当下讶道:“这位姑娘,我们往昔曾相识吗?” 小白踏上一步,叹息一声,随即微笑道:“小痴她还好么?是不是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时的发呆,看着一朵花也会看到痴痴傻傻的?” 鬼王身子大震,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愕神色。 不止是他,就连在他身后,跟着他时日已久的青龙、幽姬等人,同时脸色大变,脸上浮现出了不能置信的表情。 鬼王盯着小白,半晌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小…小痴的?” 小白目光飘忽,越过了这片人群,向上悠悠望去,只见黄昏之中,狐岐山的影子荒凉高大,格外有一股凄凉景象。 多少时光,在指缝间悄悄如沙滑落… “你还记得,”她幽幽地道:“这座山名字的由来吗?” 鬼王双眼一亮,目光炯炯,但面上讶色却是更重,愕然道:“你是白…” 小白淡淡道:“我是白狐!” 山风“呜”的一声吹过,卷起了地上轻薄的尘土,向着远方无声飞去。 -------------- 南疆,焚香谷。 这个近日来变故不断的正道大派,今日里又有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山谷。 从焚香谷深处“天香居”里天鼓七鸣,响彻远近,预示着已经闭关许久的焚香谷谷主云易岚就要在今日出关。 所有的焚香谷弟子纷纷归位,无人胆敢怠慢。 在焚香谷正殿“山河殿”里,以上官策、吕顺等人为首,李洵等一众弟子列位在后,并列殿前,耐心等候着。 在众人之中,尤其引人注目的却是一个站在李洵身边的女子,正是燕虹。 自从不久前九尾天狐逃脱玄火坛的那个晚上,上官策在混乱之中依然认出燕虹乃是假冒之人,其后果然证明乃是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所扮,但真的燕虹却直到三日前,方在焚香谷一栋房子内的地窖中被发现。 这自然是当日金瓶儿也不知如何,用诡异术法将燕虹治住,藏在这么个所在。 这些日子来焚香谷中众人倾巢而出,找遍了附近大大小小山头,却惟独没有注意谷中房子。 这还是三日前,一个男弟子因为谷中缺了一味药材,下了那个藏药的地窖寻找,方才发现燕虹,否则也不知道这可怜女子要在那地窖中等上多久。 只是历经这些日子的折磨,燕虹神色明显憔悴多了。 只不过众人此刻也无心注意于她,一个个眼神都望着正殿偏门,按照惯例,出关后的云易岚当从那里走出来与众人相见。 站在众人最前的上官策依旧是一身黑衣,神态从容地站在那里,只是在众人无法发觉的眼眸深处,他眼中却隐隐有几分异芒闪烁。 对他来说,这几年里这个当师兄的谷主云易岚每次与他见面,无不隔着一座屏风,而说话间更是有气无力,并且近日来越发苍老。 他起初也不敢相信,但直到最近,他在心中已渐渐认定,这位一直压在自己头顶的师兄真的是快不行了。 不料今日天香居中天鼓如雷,生生将他震在当地——云易岚竟然出关了! 难道他真的是在闭关修习术法,而非遮掩什么? 上官策心中烦乱不堪,忐忑不已。 -----------------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南疆大计(本卷终章) 而在上官策身后,站在年轻一代弟子最前头的李洵,眼中却有遮掩不去的兴奋之意。 一直以来,他都是云易岚最得意的弟子,在焚香谷中更是天之骄子。 只是数年前云易岚突然闭关,事先更无丝毫预兆,就这么从此不与众人相见。 虽然李洵本人还是被云易岚特别看待,与师叔上官策一样,乃是焚香谷中仅有的两个可以觐见云易岚的人,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云易岚认为李洵毕竟年轻,道行不够,焚香谷中大事他却是让上官策掌管的,如此无形之中,李洵的地位竟为之下降不少。 但如今云易岚重新出关,形势自然为之大变。 他乃是当今谷主最钟爱之弟子,下任谷主当仁不让的人选,说起话来自然份量不同。 更重要的是,就在昨天,也就是云易岚出关的前一天晚上,他已经被云易岚秘密接见过,事先知道了恩师将要出关。 而随着恩师出关之后,有一件他盼望许久的宿愿,也终于有可能达成了。 一想到此处,李洵英俊的脸庞上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 上官策的身子动了动,缓缓转回了身子,侧后方那个年轻的师侄虽然竭力保持镇静,但那种从心底发出的欢喜与兴奋,毕竟不是他这个年纪与阅历所可以遮盖的,也更不可能逃过上官策那如鹰一般看透世情的眼睛。 “嘿…”他缓缓在心中冷冷笑了一声,暗自道:“年轻人,你要走的路,还不知有多长呢!” 就在这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忽地鼓声悠扬,如天外飞来,盘旋大殿之中。 上官策等人精神为之一振,整理仪容衣衫,向那偏门望去。 只见红影一闪,一道人影缓缓现身,一身火红色的衣衫,正是焚香谷历来谷主的服饰,代表了这个尚火的宗派信仰。 也没有感觉到火焰的热度,更没有耀眼的光芒,但不知怎么,众人眼前那么一红,却无不有一种感觉——一团红色的火焰,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过来。 而当众人回过神来,看清了那团红光中的人物时候,包括一向镇定从容的上官策在内,竟都是不能置信地发出了一声低低惊疑的呼声。 来人竟只是一个看去至多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一头鲜艳却柔顺的红发也不系起,随意飘洒肩头,更有一丝飘逸放荡的味道。 众人面面相觑。 云易岚数年前闭关时候,众人分明记得他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头上更早已是白发苍苍。 但此刻看此人,比当初的云易岚年轻了不知多少,而且面容上的皮肤光洁平滑,连一丝皱纹都看不到。 只是此人的面容轮廓,却又分明乃是云易岚的模样,尤其是上官策,他与云易岚在一起的时间比谁都长,更是认得这分明就是年轻时候云易岚的样子,只是看那容颜,更胜过他年轻时的风采。 在这般震撼之下,众人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那个云易岚行若无事,大摇大摆地走到正殿之中的众人面前,目光炯炯有神,向众人望了一眼,忽地微笑一声,声音一反在密室中的苍老,清朗悦耳,道:“怎么?你们都不认我这个谷主了吗?” 众人身子一震,李洵首先回过神来,当先拜倒,大声道:“弟子恭迎师尊出关,恭贺师尊闭关修炼真法大成!” 众人顿时醒悟,纷纷行礼,上官策眼中惊讶神色渐渐退去,也低下头行了一礼。 云易岚看去显然气色不错,心情亦是极佳,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大家都许久不见了,起来说话吧!”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站起。 云易岚微笑着向众人看去,最后目光落到上官策身上,笑道:“师弟,这些年让你代管谷中琐事,烦了吧?” 上官策摇了摇头,亦露出微笑道:“师兄不在,便是我这做师弟的分内之事,反是前些日子玄火坛出了变故,我…” 云易岚忽地一声大笑,将上官策的话语打断,道:“过去的事,师弟何必耿耿于怀?来日方长,我们从长计议就是了。” 上官策面上掠过一丝讶色,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低头道:“是。” 云易岚向在场众人望去,只见众人眼中满是尊敬和惊奇眼色,显然自己这一身恍如返老还童的样子,让众人实在惊愕。 只是他也不多做解释,掉头向早就侍立一旁的李洵问道:“最近谷中有什么事吗?” 李洵踏上一步,恭声道:“今天一早,中土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捎来一封书信,说是乃是对前些日子师尊去信的回覆。” 他口中这般说着,面上神色从容,但站在一旁的上官策面上却为之一变。 云易岚闭关期间,焚香谷大事都由他作主。 与青云门掌教通信往来,自也是重要之极的事情,他却是一无所知。 而这封回信今早即到,李洵不知怎的竟然半路截下,而不让他知晓,分明是师兄云易岚故意不让他插手的。 上官策心中怒气渐生,但面上却依然如故,异样神情一闪即过。 云易岚点了点头,将李洵递过来的书信接下,打量了一眼,只见信封上端端正正写着数字——焚香谷云易岚师兄亲见。 落款乃是:青云门道玄拜会。 果然是青云门道玄真人的手书。 云易岚微微一笑,将封口撕开,抽出了一张薄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微微一抽,却还是始终带着微笑。 末了,他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将书信收好放入怀中,朗声对众人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准备一下,不久之后,青云门道玄真人与天音寺普泓大师将率精英弟子,来南疆拜会我焚香谷,共商南疆大计!” 众人一惊。 青云门、天音寺从不曾大举进入南疆,不料今日谷主甫一出关,便传出这个绝大的消息,只是云易岚向来威望深重,焚香谷众人也没有多想。 一众人见过礼后,纷纷退了出去,各去准备不提,只有李洵却被云易岚留了下来。 待众人走后,山河殿上只留下了云易岚和李洵师徒二人。李洵与师父单独相处,便也没有众人在场时那般拘谨,笑道:“师父,你闭关究竟修的是什么法门,竟有如此神效?” 云易岚笑了笑,道:“这乃是我焚香谷祖师传下的异术,等日后你道行够了,还怕我不传给你吗?” 李洵一怔,却见云易岚眼中笑意和蔼,似大有深意,略一思索,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拜倒,道:“多谢师父厚恩,弟子必定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云易岚微笑着将李洵搀起,上下看了看他,叹道:“你根骨精奇,乃是修道的大好人才,只是我看你年轻气盛,心气还有些浮躁,自己还要多加把握,如此再勤加修习,方能成其大器。” 李洵连连点头,道:“多谢师尊指点,对了,师父,你留我下来,可有什么事吗?” 云易岚看了他一眼,道:“不错,我要你先去一趟中土。” 李洵一怔,道:“中土?去哪里?” 云易岚淡淡道:“青云山,我等一下会写一封回信,你立刻动身,将此书信送到青云山道玄真人手中。” 李洵点头道:“是。” 云易岚来回走了几步,又道:“道玄真人看过此信之后,多半要留你在青云山暂住几日,你也不必推辞,就在青云待几天,之后再随着青云门的人一同回来。” 李洵点头,但微感迷惑,道:“师父,青云门与天音寺来我南疆,有什么要紧事吗?” 云易岚微微一笑,道:“还不是你求了我许久的那件事!” 李洵身子一震,随即面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当即再次跪倒,大声道:“多谢师父成全。” 云易岚摇头笑道:“好了,好了,你且先回去准备一下吧!等会过来取我书信,就直接动身好了。” 李洵兴奋的答应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待这个年轻弟子的身影消失,云易岚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淡漠。 他忽地冷哼一声,脸色难看:“道玄怎么会忽然转了口风,要来我焚香谷共商大事?他不要正道之首的位置了?” 半晌之后,他转向南方,向着那十万大山的方向远远眺望:“既然你要出来,我便让整个天下来挡,要我一人独挑这个担子,嘿嘿,我可没那么傻!” ------------- 下一卷,第十卷,卷名…琪儿! 第三百八十七章 十万大山 南疆,十万大山。 越过了黑色山脉,进入到了十万大山之中,君问心便感觉自己是进入到了一个真正蛮荒原始的世界。 其实在魔教之中,蛮荒本是指神州浩土的极西北处,有一处荒无人烟的广阔地带,那里绝大部分地方都是戈壁沙漠,寸草不生,纵有生命,也俱是极顽强的蛮荒遗种,是以如此命名。 而魔教传说中的圣殿,也就在那里的某处,只是可惜已经在君问心手中变成了废墟。 但眼前的这个世界,显然与那个蛮荒之地截然不同,十万大山里面,非但不是寸草不生,简直就是寸草杂生才对。 一路走来,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简直没有落脚之地,任何一片土地上,都仿佛挤满了争夺生存空间的植物。 而在无穷无尽的林木荆棘背后,又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毒物恶兽。 在身旁阴暗处,似乎永远都会有恶意而狰狞的眼神窥探着你,伺机偷袭,要将你置于死地,变做一顿美食。 对君问心与金瓶儿这等人物来说,这些普通毒物自然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威胁,但是无穷无尽这般下来,却着实令人头痛。 他们虽然可以御空飞行,但一来这原始森林上空,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升起了瘴气毒雾;二来他们道行虽然精深,但终究也是要有所休息,但被这些外界骚扰,却几乎没有一个停歇的模样。 几日下来,似乎连小小也开始烦躁不安了。 此外,除了这些毒雾恶兽的骚扰,十万大山里怪异的天气,也是颇令人难受的一件事。 与中土地带又是截然不同的,没有云聚、变天等等的过程,这里的雨几乎就是说下就下,开始还是晴朗一片的天空,转眼间便是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要停的时候居然也是说停就停,前一刻电闪雷鸣,下一刻万里无云,令人愕然无言。 而下雨的时间似乎也根本没个准数,短的一时半会,长的数日不止,根本无从捉摸。 此刻,他们两人便是行走在连绵阴雨笼罩下的一片黑色森林之中。 之所以他们二人没有施展法术御空而行,是因为在他们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这个诡异的地方就算是在下雨的时候,黑色森林的上方竟然还是升腾着怪异的黑气,相反,反而是森林下面的土地上,空气反而比较正常。 君问心与金瓶儿都是在修炼之中浸淫许久的人物,眼力也是非同小可,自然知道其中轻重,商讨之后,便还是甘愿持重一些,从黑色森林之中行走而过。 这片森林与十万大山山脉里很多原始森林一样,树木枝叶都很是茂密,天空中下的雨往往不能直接落到地上,而是从繁密的枝叶树梢顺着树枝流淌滑落,冰凉的气息回荡在整个森林之中,除了他们走路的沙沙声音和遥远的雨水声,整座森林仿佛在雨中沉睡着。 君问心与金瓶儿都没有打伞,多半是没有带着,但是在这样繁茂的森林中,便是有了伞,只怕也是牵牵扯扯,寸步难行。 小小一声不吭,缩起身子,趴在君问心的肩头,从上方枝叶落下的雨水将它的身上毛发都打的湿了,平平地贴在身体上。 君问心面上也有水珠,但脸色看去依然一片漠然,在前方走着,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周围的异样气息。 金瓶儿跟着他,似乎也看不到有什么疲倦之色,但微微凌乱的头发,还有有些冷漠的表情,仿佛反衬出她并不愉快的心情。 这片森林,其实便是她上一次来过的黑森林。 金瓶儿心里清楚的知道,走出这片森林,再翻过几个山头,便可以到达了他们所要前往的目的地,事实上,她也正是如此对君问心说的。 “沙…” 君问心伸手折断了一根垂下的树枝,看去极其坚韧的一段古藤般枝干,在他手中几如豆腐一般脆弱。 金瓶儿在他身后,默默看了君问心那只手掌一眼,眼中似有思索之色,微微皱眉。 忽地,君问心“咦”了一声,身子一顿,随即左转急走几步。 登时只见面前霍然开朗,竟是一片亮色,处身之地的乃是一处悬崖,岩石周围大概数尺方圆,并无草木,脚下的却是一片空荡荡的云海,云气翻滚,其中五色斑斓,颇为好看。 脚步声响了起来,金瓶儿也站到了他的身边,偷偷打量了这雪衣男子一眼,只见他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似乎这难得的美景也是让这一直有心事的少掌教暂时轻松了那么片刻。 她红润小嘴不禁微弯… 君问心远远眺望着下面云海,半晌之后微微摇头,道:“下面那云雾色彩斑斓,只怕还是有毒的瘴气了。” 金瓶儿点了点头,轻笑道:“我看也是。” 君问心向她看去,道:“还有多远?” 金瓶儿伸手轻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水珠,微一沉吟,道:“应该不远了,我记得上次我来到此处的时候,再往前不过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出了这片黑森林,出了这里,再翻过两座山脉,就到镇魔古洞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微带困惑道:“奇怪,我上次来到此处,黑森林中分明有许多恶兽,怎的这一路走来,除了那些毒虫之外,像样的恶兽一头都没见到过。” 君问心皱了皱眉,淡淡道:“只怕你见到的那些怪物,都跟着你说的黑衣人迎接兽妖复活去了。” 金瓶儿一怔,随即想只怕这个可能非常之大,脸上随即出现了一股担忧之情,若是他们不能赶在兽妖复活之前夺回圣器,要面对的必定是十死无生之境! 君问心深深呼吸了一下,振奋精神,道:“我们走吧!” 随即转身重新走进了黑暗的森林,金瓶儿正要跟上,却又忽然转身,向那片山崖之下看了一眼,柳眉轻轻皱起,像是在思索什么。 前头君问心走了一会,却没感觉金瓶儿跟上,转身喊了一声。 金瓶儿惊醒过来,嫣然一笑,却道:“怎么,你这么快就记挂我了么?”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一脸淡然地转过身去,更不多管什么,迳直去了,金瓶儿微笑着跟了上去。 凄风苦雨,仿佛又笼罩了过来,将这片诡异黑色的森林遮盖起来,远远的,十万大山那辽阔的天际苍穹,仿佛都是灰色的,不知道是否有什么神明又或恶魔,在那幽冥中咆哮怒吼着,注视着天地人间那些看去渺小的存在… 风雨更急了! ------------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是不是真的 就在君问心与金瓶儿在凄风苦雨中,艰难跋涉在十万大山之中追逐兽神踪迹的时候,十万大山山脉之外的南疆,也正是一派热切气氛。 越来越多的正道弟子来到了南疆,而南疆这块土地上,从来没有聚集过如此之多的中土人,而且大多数的,还是修道中人。 南疆本地五族的土民们,对这些外来人一直都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而在这些正道弟子中,却似乎也有种奇怪的气氛,多数人只要不是同门同派的,见了面大都保持距离,甚至偶尔还听说有某些门派的弟子发生了冲突。 只是所为何事,却似乎从来没有人大声出来宣示过。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身为南疆本地最为悠久的修道门阀焚香谷,自然也成了许多并不熟悉本地地理情况的正道弟子登门拜访求教的最佳场所,所以焚香谷一改往日的宁静,人流络绎不绝,天天都看见有人进出。 此次青云门与天音寺即将一同来到南疆共商大计,传闻是因为南疆出现了一个绝世妖魔,焚香谷自认无力阻拦,这才请求天下正道的支援。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一日,焚香谷门口多了两人,一男两女,正是风回峰的曾书书和小竹峰的文敏、陆雪琪三人。 来到南疆的青云门弟子自然不止只有他们三人,事实上,青云门此际号称天下第一正道派阀,派来的年轻一代弟子无数,但其中最优秀的数人却没能前来,除了少数几个已经在门派中担当重任的如齐昊等人物,君问心也听说因为道玄真人的委派已经提前来了南疆,而剩下的数人之中,便以曾书书和陆雪琪为首。 曾书书倒没什么,老爹曾叔常交代了几句便来了南疆,而陆雪琪此番前来,却比较曲折,据说水月大师本意并不愿让其外出,但后来不知怎么又转了心意,只是却特意让她找到君问心,凡事听他安排,还将文敏派了过来。 不过曾书书本来猴子一般的好动人物,只和冰霜一般的陆雪琪相处赶路,几天下来,曾书书十句话里九句都是自言自语,剩下一句多半也是陆雪琪不耐烦喝令他走开的,也还好有文敏陪同,不然他估计会无聊死。 这一路到来南疆,曾书书提议不管怎样,身为正道同门,来到南疆,还是要去焚香谷拜会一下,只是陆雪琪却似乎并不愿意,她只想赶快去十万大山寻找君问心,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有种心悸之感,担忧之下,便淡淡表达意见,说南疆这里也不是没来过,大概都知道如何去向,不必麻烦别人了云云。 不过曾书书和文敏商议一番,还是由文敏劝说陆雪琪,终究还是要过来做个样子的,否则将来师长面前不好看。 陆雪琪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答应了。 他们三人来到焚香谷谷口,本来三人就有一些名气,尤其是陆雪琪,本身就乃是倾国倾城的天香国色,自从青云门年轻一代崛起之后,她的名气相貌更是名动天下。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似乎还有一阵耸动,但随即有人快步进去回报,同时数人立刻迎了上来。 当先一人微笑拱手道:“啊!陆师妹驾临焚香谷,真是难得啊!这两位也是青云门的师兄师姐吧,请进请进。” 曾书书在背后与文敏对视一眼,偷偷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心想这个陆雪琪果然名头大的吓人,连这普通的焚香谷弟子竟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而自己和文敏显然是属于那种跟随在美人身后身旁的路人了。 他们二人也不生气,曾书书更是笑容可掬,一路和那几个焚香谷弟子笑呵呵开着玩笑说话,不时听到他们开怀大笑。 走在后面的文敏轻声对身边的陆雪琪笑道:“师妹,你看那位曾师弟,不过才刚见面而已,居然就能跟人家混的那么熟,真是厉害。” 陆雪琪看了看前方曾书书此刻已经将手搭了焚香谷弟子的肩膀上,淡淡一笑,却没有言语。 很快的,他们在焚香谷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焚香谷山河殿,在殿堂之上,赫然竟是云易岚微笑坐在主位之上等待着他们,显然在焚香谷谷主眼中,青云门这三位高徒的份量与其他门派截然不同。 虽然如此,但是曾书书、文敏等三人毕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道云易岚身分地位,此番亲自接待,实在是颇有些屈尊了。 当下三人连忙上前,曾书书见过礼后,道:“云老前辈如何还亲自相见,本该是晚辈拜会才对,真是折杀晚辈诸人了。” 云易岚微微一笑,脸上神情很是慈祥,笑道:“贤侄这是哪里话,我与你师伯道玄真人,还有你父亲曾叔常曾师兄,那都是百多年以上的交情了,哪里用的着这么客气,他们二位可好?” 曾书书恭恭敬敬地道:“掌门师伯与家父一切都好,二位长辈都嘱咐我,到了南疆就一定要前来拜见云师伯的。” 云易岚呵呵大笑,点头道:“青云一别,转眼就是多日了,老夫还真的有点想念几位老友啊!” 说着,他微笑着转眼看向曾书书背后,目光在文敏身上一转,随即落到了一脸漠然的陆雪琪脸上。 似感觉到云易岚的眼光,陆雪琪抬眼看去,只见云易岚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而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人,却是满脸欣喜表情,似乎还带着一丝得意,也向自己看来,正是李洵。 陆雪琪皱眉无言,微微低头。 云易岚微微一笑,移开目光,笑道:“几位怎么还站着,你我两派关系非同寻常,就是一家人了,快坐吧!” 曾书书等人告了罪,在下首坐了下来。 云易岚又与三人说了说话,其中知道了文敏也和陆雪琪一样,乃是小竹峰水月大师的门下弟子之后,便多问了几句水月大师的情况。 文敏一一回答,随后,云易岚又与曾书书说起话来。 从始至终,似乎他也知道陆雪琪不愿说话的一般,都没有开口询问陆雪琪,陆雪琪也乐得轻松,一声不吭地坐在旁边。 不过山河殿上的其他焚香谷弟子,包括站在云易岚身边的李洵,却是大多时间里,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在陆雪琪身上流连着,那白衣如雪的女子,清冷的气质下,仿佛有异样的魔力,让整座殿堂的亮点,都悄悄聚集在她的身上。 那边,云易岚微笑地向曾书书问道:“十年前大战过后,道玄师兄为天下正道击败魔教,挽狂澜于既倒,功德无量啊!不过老夫听说,道玄师兄的伤势似乎还未大好,不知近来道玄师兄的身体如何了?他现在可是正道领袖,众望所归啊!” 曾书书微笑回道:“多谢云师伯关心,掌门师伯一切安好,只要能让天下正道逃脱劫难,青云门受些苦,也没有什么的。” 云易岚笑容越发慈祥,拿起手边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无意般突然想到似的,他笑道:“对了,近日老夫听到一个传言,正好贤侄近日来此,正好向你询问一下喽。” 曾书书笑道:“云师伯请说,弟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易岚点了点头,眼光深处又是精光闪过,缓缓道:“老夫近日偶然听说,前些日子,青云后山幻月洞府似乎出了些问题,后来竟传出了青云门那柄无上至宝‘诛仙古剑’竟然无法使用的消息,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刹那间整座山河殿上一片肃穆,瞬间更无一点声音,而曾书书、文敏、陆雪琪三人却是同时站起,面上变色,望向云易岚。 而其他焚香谷弟子,包括李洵在内,竟也是一脸愕然看着云易岚。 只有云易岚自己却仿佛没事人一样,似乎刚才他问的不是一件牵动天下的大事,而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家常小事,轻轻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然后,他和蔼、温和地向青云门三人微笑着问道:“那个,是不是真的呢?” 山河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备选计划 半晌,曾书书等人才从惊愕之中回复过来,三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以复加的震骇。 但其中所不同的,陆雪琪与文敏两个女子的眼神中,却更多了几分惊慌和迷惑。 诛仙古剑已经被君问心血炼,因为他修为不足,所以暂时无法使用,这个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在得知君问心告知了她们之后,还被道玄真人私下三番严令不可外传的秘密,竟然还是泄露了么? 与文敏和陆雪琪不一样,对“诛仙古剑”被血炼并不知情的曾书书更吃惊的却是这个消息本身,但回过神来的他,却是哈哈一笑,神情轻松的笑道:“云师伯,您怎么开起我们三个晚辈的玩笑来了,刚才我都差点被你吓死了,那诛仙古剑乃是青云门无上至宝,由掌门师伯亲自保管,哪里可能出事啊!呵呵,哈哈哈…” 笑声中,曾书书不断摇头笑着,转头向身边两位同伴看去,想看看她们对这个可笑谣言的发笑样子,只是他转头之后,脸上笑容却是微微一僵——陆雪琪和文敏脸上,竟无一丝一毫的笑意,相反,那两个女子眉头紧皱,面色都似乎有些苍白。 大厅之上,只有曾书书的笑声回荡着,也迅速低了下去。 云易岚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传言啊!那就最好了,否则诛仙古剑无法使用,那可真是惊动天下的大事了。” 陆雪琪忽然走上一步,冷然向云易岚道:“云师伯,此事当然乃是不实传言,不足为信,但不知此等卑劣流言,前辈又是从何得知的?” 话说到后面,陆雪琪声音越发清冷,听起来已隐隐有些无礼了。 但云易岚修养似乎好的很,一点都不计较陆雪琪的态度,只依然是他那种和蔼的态度摆了摆手,道:“其实这个传言也是近日才在南疆这里流传开来的,我无意中听底下弟子说了,便料想多半不实,想想也是,以道玄师兄之神通,怎么可能会有这等无稽之事发生呢?不过正好几位师侄前来,老夫便顺便问问,从三位口中得知确乃谣言,老夫心中实在是不胜欣慰啊!呵呵…” 言罢微笑出声,十分高兴的样子。 陆雪琪等三人都微微皱了皱眉,这种事情,又岂是可以当众“随便”问问的,更何况云易岚的身分非同小可,又怎能将这等路边小道消息一般的传言当面询问。 思来想去,只怕他是另有想法的。 在云易岚的笑声中,青云门三人都沉默了下来,陆雪琪脸色如霜,清冷的不似人间之人,一双眼眸中目光却似越来越是锐利,文敏脸色亦是极不好看。 曾书书毕竟圆滑,只见场中气氛越来越是尴尬,连忙咳嗽一声,站了出来挡在陆雪琪身前,拱手道:“云师伯,诸位师长派我等前来南疆,所为的就是追踪查探兽妖踪迹,以在其危害天下苍生之前诛灭在南疆,不知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告知我们,也免得我们到处瞎跑。” 云易岚向曾书书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向身后看了一眼。 李洵会意,走上前一步,对曾书书拱手道:“曾师兄,在下李洵,奉师命在此期间,在南疆这里稍做向导,为诸位…” “哼!” 一声微带薄怒的冷哼,还不等李洵话说完,已从旁边传了过来。 李洵话语一顿,面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 幸好文敏机灵,连忙笑道:“李师兄,这个就不必麻烦你了吧,我们当中也有人曾经来过南疆,尚算知道一些道路的。” 李洵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向旁边那白衣身影瞄了一眼,嘴角动了一下,忽地什么怒气似乎都消失了,只是一声轻叹,苦笑道:“这位师姐,并非在下意欲如何,只是近日敝派已经追查到了那个兽妖的消息。” 此言一出,登时陆雪琪、曾书书、文敏三人耸然动容。 曾书书皱眉道:“此话当真?” 李洵点头道:“不错,不管如何,焚香谷在南疆数百年的基业人脉,还是比其他外人知道的多一些的。” 说罢,他有意无意又看了陆雪琪一眼,陆雪琪脸色漠然,转开了头。 曾书书追问道:“那兽妖此刻身在何处?” 李洵道:“根据我们的消息,那妖孽藏在诡异幽深的十万大山深处,正伺机复活。” 曾书书等人都是一怔,道:“十万大山?” 李洵点头道:“正是,那里不用我说,诸位想必也早有耳闻,凶险诡异,神秘莫测,正是天下数个极凶恶的所在,本来诸位若是没来,我也正要带领一众师弟出发前去十万大山之中寻找,此番正好三位来了,大家结伴同行,岂不更好?在下并无他意,只是无论如何,在下身在南疆多年,多多少少对那诡异莫测、凶险之极的十万大山知道一点,有在下做向导,或许对三位也有利无害的吧!” 说完,他淡笑了两声。 曾书书皱起眉头,向身后文敏和陆雪琪看了一眼,道:“李师兄少待,我们三人商议片刻。” 李洵点了点头,道:“诸位请便。” 曾书书三人退到一边,小声说起话来,从李洵这里看去,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曾书书在说话,有时文敏插上两句,陆雪琪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默然摇头,又或点点头而已。 那白衣女子,仿佛永远都是那般清丽出尘,幽幽站在那里。 李洵从远处望着陆雪琪,一时仿佛都似痴了。 便在此刻,忽地他肩头被人一拍,李洵一个激灵,想不到竟有人欺身如此之近而自己竟不能发觉,连忙回过头来,却是云易岚。 李洵脸上一红,低声道:“师父,弟子失态了,有什么事么?” 云易岚向陆雪琪那里看了一眼,道:“去青云不顺利吗?” 李洵脸色难看,道:“她根本看不上弟子!” 云易岚面无表情,只淡淡道:“那就启用备选计划吧。” 李洵身子一震,低声道:“这…会不会得罪青云门?” 云易岚冷哼一声,道:“行事隐蔽些就好…你照顾他们吧,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与青云门三人打招呼,自顾自走了。 李洵目送云易岚身影消失在山河殿后堂门口,心中五味杂陈,脸上似也阴晴不定。 这时,曾书书那里三人似乎已经商议好了,走了回来。 曾书书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笑道:“李师兄,我们三人说好了,这次就…咦,云师伯呢?” 李洵面带歉意道:“家师临时有事,又看三位正在商议,便令在下不可打扰,自己先去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曾书书连忙道:“哪里哪里,是我们太失礼了才对,刚才若有不是之处,请李师兄一定要回复云师伯,我们乃是小辈,不知礼数,不知天高地厚,他老人家不要在意才是。” 听见曾书书的话一串一串流水般从口中飘了出来,陆雪琪和文敏的脸色都有些尴尬,但曾书书却是处之泰然,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李洵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只道:“那几位商议的结果是?” 曾书书一拱手,道:“此番还是要麻烦李师兄了。” 李洵面上喜色一掠而过,回礼道:“哪里哪里,我们本是正道一家,理当如此。” 说着,他目光闪烁,向陆雪琪那里看了一眼,又收了回来,咳嗽一声,道:“不过十万大山毕竟乃是凶险之处,几位还是需要早做准备为是,来,我先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与几位说一说。” 曾书书笑道:“有劳李师兄了。” 说着,他回头招了招手,道:“两位师姐,你们快过来一起听。” 陆雪琪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大愿意,但被旁边文敏一拉,还是走了过来。 低低声音,在山河殿上回响了起来… -------------- 第三百九十章 彷徨 十万大山深处,离开最后一丝黑暗,跨过最后一棵弯曲的老树,君问心和金瓶儿终于走出了这片黑森林。 森林之外,这一日竟是十万大山里难得一见的和煦阳光,暖洋洋照了下来,拂过他俩的身体,落在那些扭曲的树木上,只是却还是照不进那座神秘而肃杀的森林。 金瓶儿张开怀抱,尽管已经来过一次,但是走出这片森林,仍然是让她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的确,如果数日中都走在一个到处遍布毒虫、淫雨绵绵的森林里,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的。 站在森林外头,就仿佛吸进身体里的气息,也温暖舒服的多了。 金瓶儿满足地深呼吸之后,转头向君问心看去,只见刚走出黑森林的君问心脸上,在仍如往常的一片淡然中,也明显可以看出松了口气的样子。 在略微的停顿休整之后,君问心抬头远眺,在难得的好天气下,视野开阔,远方似乎还是一望无际的群山,山脉连绵起伏,一座连着一座,直到远方视线极处,也不见有尽头。 君问心微微变色,金瓶儿走到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怎么,没想到南疆恶地,竟也如此广袤吧?我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的。” 君问心目光远眺,流连在群山的身影中,淡淡道:“你说的那个镇魔古洞,还有多远的路程?” 金瓶儿娇媚一笑,走上两步,在君问心身前向着那无尽群山眺望了一会,随即一伸手,指着其中一座从山顶以下都是诡异的焦黑模样的山峰,道:“看到那座黑色山峰了么?我们翻过那座山头,在山脚之下,就是镇魔古洞的所在了。” 君问心举目望去,果然望见那座十分怪异的山峰,远远的,那里似乎一点阳光都没有,相反,始终都笼罩在一层淡淡黑色薄雾之中,显示着几分神秘。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说罢,他向前行去,金瓶儿却没有挪动脚步,还是站在原地。 君问心走了几步,感觉到金瓶儿并未跟上,微感诧异,转身看来,道:“怎么了?” 金瓶儿白了他一眼,但即使是那嗔怪的神情,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中,也有着几分妖媚,“你自然是厉害的人物,只可惜在你面前的是个弱女子,现在已经走不动路了。”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淡淡道:“天下女子数来数去,也轮不到你来当什么弱女子的。” 金瓶儿嫣然一笑,也不生气,自顾自在旁边找块干燥石头坐了下来。 君问心尽管并未将金瓶儿的话当真,但转念间也觉得这几日在这片诡异的黑森林中,两人的确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当下也不再坚持继续赶路,而是在金瓶儿不远处也坐了下来。 “吱吱!” 一直趴在他肩头的狐狸小小叫了两声,似乎突然从委靡之中惊醒过来,一下来了精神,从君问心肩头跳到地下,四下张望,两只眼睛眨个不停,随即尾巴一翘,嗖的一下窜到旁边草丛里,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金瓶儿向它去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道:“这里处处凶险,你那白狐到处乱跑,不怕出什么意外么?” 君问心摇了摇头,道:“无妨,就算我们两个出事了,那家伙一个人也会好好的。” “噗哧!” 金瓶儿忍不住一笑,掩口道:“什么一个人,明明是一只狐狸嘛!” 君问心向金瓶儿莹润如玉一般的容颜看了一眼,嘴角也不禁露出淡淡一丝笑意,随即眼光向着小小窜去的那个方向,缓缓道:“在我心中,它比天下无数的人都好的多了。” 金瓶儿看着他俊逸的脸,自己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君问心,君问心却似乎皱了皱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或许,他是突然发现自己在别人面前说了什么吧? 金瓶儿从来就是聪颖之极的女子,却绝非那些世间安静端淑的淑女,她静静看着君问心脸色,那目光水盈盈般的柔和,但君问心在她目光之下,脸色却越来越是难看。 便在这尴尬越来越浓,君问心眉头越皱越紧的时候,金瓶儿忽然道:“你怎么了?” 君问心一怔,道:“什么?” 金瓶儿看着他,面上似笑非笑,眼神中却似另有一番涵义,柔声道:“你好像有些不自在?” 君问心咳嗽了一声,道:“没有。” 金瓶儿似乎没听到他的回答一样,自顾自又道:“是不是在我这样一个女子面前,你突然说了一些心里的话,让你觉得有些尴尬?” 君问心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但还不等他说话,金瓶儿已经紧接着道:“是不是在不经意中,这数日相处,我们之间没有了太多敌意,你无意中说了一些话,便觉得对不起陆雪琪了么?更何况还有一个等你救她的碧瑶…” 君问心盯着金瓶儿,目光已经变得冰冷,冷然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要提起雪琪和碧瑶?” 金瓶儿在他那似乎可以杀人的冰冷目光中,一点没有畏惧退缩之意,相反,她微微一笑,眼神中却似在挑衅一般,有种暗藏的兴奋,目光闪动,道:“你是在彷徨,对吧?” 君问心霍然起身,怒道:“我彷徨什么!你再胡说,我就不客气…” “你怕自己对不起陆雪琪!” 金瓶儿突然提高声调,如断冰切雪一般清脆之声,插进了两人之间那无形之地。 君问心张开怒喝的口突然僵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如被人一下击中了要害。 “你爱着陆雪琪,却又要救爱你的碧瑶,这两人身份迥异,你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所以更加不敢再招惹其他女子,比如我…” 金瓶儿也忽然沉默了下来,神情有些黯然,想必是因为自己那么努力接近他,他却从未放在心上,甚至注意到自己的缘故。 在仿佛还在周围清音回荡的柔声中,周围的世界突然静谧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 第三百九十一章 纯阳之气 这时候,天空正是蔚蓝的,远方山脉起伏,似乎从天际风儿吹来,树林与草丛开始哗哗作响。 已经是午后时光了。 风拂过了脸庞发间,痒痒的,很是舒适。 阳光变得更加慵懒起来,两个人默然相对,没有人说话。 金瓶儿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眼光中不停闪耀着什么,似自怜,又似难过。 半晌,她伸手轻轻将被风吹落额头发际的一缕秀发拢到耳后,声音更轻柔了些,淡淡道:“为了当年那一场舍身相救,如今碧瑶苏醒在望,你便开始想着未来该如何,是顾怜碧瑶痴情与她一起,还是坚守本心与陆雪琪一道?” 她的笑容似也淡淡的,如风中轻摇的野花:“拼命的想着,不时的提醒自己,不能辜负倾心相爱的人儿,也不能伤害痴心爱恋自己的碧瑶,天下间有谁知道,那个人人敬佩的青云门少掌教君问心,竟是这般一个可怜人呢?” 君问心脸上神情变幻,青白相间,忽地他长吸一口气,仰首看天,屏息片刻之后又徐徐吐了出来。 当他再度回眼望来时,他脸色已经平和如常,更不见有丝毫悲喜之色,只是一派淡然。 “你又当是什么人,如此这般说我,自己却又如何呢?” 他淡淡的,眼中隐约有讥讽之意,似乎将刚才那刹那的失态片刻间都忘了,就算自己心里再纠结于陆雪琪与碧瑶之事,又与这金瓶儿有何关系,就算她对自己有些不同的情感,但也不在自己的顾忌之内。 金瓶儿微笑道:“我?我什么人也不是,只不过是一个现在陪在你身边的女人啊!” 君问心不理会她话中隐隐的刺,转开了头,这时旁边草丛突然一分,白影闪过,却是小小跳了出来,两三下跳回到君问心身边。 仔细一看,只见白狐捧着好些个野果,就连嘴巴里也还在嚼个不停,难怪刚才听不到熟悉的“吱吱”叫声。 君问心将它抱了起来,摊开手,小小裂嘴一笑,将采来的野果放在君问心的手心。 只见那野果红彤彤的,十分可爱,虽然并非很大,但看去果实饱满,十分诱人。 君问心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两口,只觉得味道虽然微带青涩,但汁多生甜,却是难得的佳品。 点了点头,他分了几个出来,看了金瓶儿一眼,递了过去,道:“小小天生有识毒之能,它采来的野果都是可以吃的。” 金瓶儿却没有马上接着,目光在伸到面前的那只手上转了转,忽地展颜微笑道:“你这般与我分而食之,心里没有又顾忌什么了吧?” 君问心眉头一皱,哼了一声,手掌翻起握成拳头,就欲缩了回来。 不料就在此刻,金瓶儿忽然手臂疾伸,竟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微笑道:“我要,我要…” 君问心面色微微一变,看了看金瓶儿,慢慢展开了手指,露出那几个野果。 柔软的手掌肌肤,远远的,有幽幽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风间飘过。 金瓶儿此刻的目光似乎突然柔的如水波一般,轻轻柔柔地流淌着,伸出葱白细长的手指,将那几个野果从君问心的手心中,一一拾起。 纤细的指甲,在掌心粗糙的皮肤上似不经意的掠过,温暖中,带着异样的冰寒。 她凝视着面前那个男子,轻轻而缓慢地放开了手,然后笑了笑,拿了一个野果放在口中,吃了几下,微笑着说:“很好吃啊!” 她的笑容,正是这午时最娇艳的花朵,动人心魄。 君问心看着她,一言不发。 金瓶儿笑容越发娇媚,笑道:“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像个呆子似的…” 君问心看着金瓶儿掩口而笑,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只是在片刻之后,忽然淡淡一笑,道:“‘紫芒刃’乃至阴凶邪之法器,你能将它修炼至‘纳阴归渊’,与自身气脉相融一体,当真了不起。” “砰!” 金瓶儿手上拿的几个野果瞬间爆裂,连其中的果汁都未溅洒出来,便已被突然散发出的诡异阴寒之气冻成冰块,掉落在了地上。 金瓶儿前一刻还在微笑温和的脸上,瞬间失去了笑容,目光如刀,深深盯着君问心。 君问心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一样,淡淡道:“只是你虽然乃是纯阴之体,正与紫芒刃灵性相通,但寒阴之气太盛,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你却强要修行,阴气入体,经脉气血尽数为其所伤,你用这法宝威力自然是极强的,但是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阴气反噬而死了,天下之大你去哪里找那个纯阳之体合修呢?” 说完,他不理会金瓶儿此刻已经难看之极的脸色,转身走去,同时口中招呼了一声,在一旁吃野果的白狐小小跳了过来,几下跳到他的肩头,迈步继续向着远方那座焦黑山峰走去了。 只留下金瓶儿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走远的背影,又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默默看去。 阳光下,那白皙纤细而美丽的手掌,如透明的玉石一般闪烁着光泽,只是从那最深处,虽然不明显,却依然可以看见隐隐的不自然淡青色,像是细微的血管一般,分布在肌肉纹理的深处。 金瓶儿面沉如水,片刻后,反而嫣然一笑,径直向君问心去的方向走了下去。 魔仙之体为绝世体质,生于男子身上,自然也带着次一级体质纯阳之体的特性,我金瓶儿会轻易放手吗… 君问心,你自诩聪明,却读不懂女儿家的心思,自以为痴情于一人,便不该再同时将另一人放在心上,所以这些年执着于救碧瑶之事,反而在内心深处越发觉得对不起陆雪琪吧… 何必呢?还是让我金瓶儿来帮你一把好了,再加上你以魔仙之体孕育而成的纯阳之气,我可是垂涎已久了啊,如此一举两得,皆大欢喜,还能帮你解开心结,多好! 因为啊,一旦犯过一次错,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喔…… ------------------- 第三百九十二章 目光闪烁 南疆,十万大山。 在君问心与金瓶儿曾经穿越过的那片广袤的黑森林前方,此刻赫然站立着十几个人,这其中大多数乃是南疆焚香谷中以李洵为首的精英弟子,其中只有两个外人,那便是青云门的陆雪琪和曾书书。 至于早先和陆雪琪、曾书书在一起的文敏,却意外的不见踪影。 这一行人中,许多人脸上都微有疲倦之色,显然他们虽然是修道中人,但深入十万大山这凶险诡异之地,对他们来说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有为首的李洵、陆雪琪、曾书书等人,道行深厚,面色如常。 只是此时此刻,望着前方那一片黑沉沉的诡异森林,却是谁也高兴不起来的。 在这片黑色森林上空,剧毒瘴气很明显升腾不已,显然无法从上空越去,而黑森林范围广袤,也无法轻易绕开,加上一路担任向导的李洵已经很明白的说了,按照南疆族民的传说,兽妖的巢穴就在这片黑森林之后的镇魔古洞之中。 这片森林,看来已经是非走不可了! 天琊神剑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辉,轻柔地在陆雪琪手边闪烁着,映衬着她雪白而略显孤单的身影。 文敏不在,她非但很少与李洵等焚香谷弟子说话,便是同为青云门下的曾书书,她也很少理会。 这一路行来,穷山恶水、毒虫猛兽,这些在在让人惊惧的事物对她而言,往往只是视而不见又或是剑下亡魂而已。 谁也不知道,她内心深处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李洵不知道,曾书书也不知道,而此刻李洵却是向曾书书咳嗽了一声,低声问道:“那个…曾师兄,请问那位陆师妹她整日沉默不语的,在想什么啊?” 曾书书一怔,随即苦笑道:“李师兄,我看你也是问错人了啊!” 李洵看了他一眼,半晌之后摇了摇头,也不禁苦笑出来。 此刻众人正是在一天劳累之后,眼看要进入黑森林前的休息时候,陆雪琪单独一人,远远站在一块岩石边,眺望远山,在她身后,不时有许多目光,有意无意的在那个清丽背影间流连。 李洵与曾书书站在一旁,前者沉吟了一下,正色道:“曾师兄,我们还是请陆师妹过来,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如何行动,可好?” 曾书书点了点头,道:“也对。” 当下转过身,走到陆雪琪身边向她低声说了两句,陆雪琪面无表情,听曾书书说完,向李洵这里看了一眼,李洵微感尴尬,干笑了一下。 不多时,陆雪琪终于还是和曾书书一块走了回来。李洵咳嗽一声,道:“是这样,两位,穿过这片黑色森林之后,便离兽妖巢穴不远了,我们…” “李师兄!” 突然,陆雪琪叫了李洵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李洵一怔,自从进入十万大山之后,可以说这是陆雪琪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讶道:“什么?” 陆雪琪看着他,目光中隐隐有光芒闪烁,道:“这几日下来,我有一事始终不解,想请教李师兄。” 李洵点了点头,道:“陆师妹请说。” 陆雪琪似乎并没有因为李洵的客气而面色稍和,一般是冷冰冰淡淡地道:“过往时候,我等从焚香谷这里听到的消息,都是说这十万大山中乃是凶险恶地,便是你们也少有进入,但不知怎么,此番前来,似乎李师兄你对这里倒是十分熟悉的,莫非你们以前来过么?还有,兽神的踪迹诡秘非常,巢穴之隐秘更是不在话下,怎么焚香谷居然消息如此灵通,能够知道这些呢?” 李洵神色不变,面对陆雪琪的质问,似乎早就胸有成竹,微笑道:“陆师妹,我早就已经对你们说过了,以前我们焚香谷对十万大山这里的确没有在意,但兽妖即将复活消息一出,我们当然会注意此处的,至于兽妖巢穴,也是我们门下弟子追踪兽妖发现的,为此可是牺牲了不少我门下精英呢!” 曾书书与陆雪琪同时都皱了皱眉,显然都对李洵这一番空洞敷衍的话不是很相信,但看他说的理直气壮,却又似乎不能直接反驳,只好都沉默不语。 李洵笑了笑,看了他二人一眼,道:“说到这里,我又想了起来,怎么贵派那位文敏文师姐,在我们将要进十万大山的时候,又突然赶回了青云山呢?” 曾书书一怔,不禁看了旁边的陆雪琪一眼,随即微笑道:“这个我们不是也早告诉李师兄了么,文敏师姐乃是临时有事,这才不得已赶回去的。” 旁边的陆雪琪微微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文敏之所以临时赶回青云山,其中原因就连曾书书也不甚了了的,其实说到底,自然也是为了当日在焚香谷山河殿上,云易岚突然冒出的那一句关于诛仙剑的问话。 曾书书并不知晓实情,也就当作玩笑忘却了,但陆雪琪与文敏商量之后,却是都觉得此事实在非同小可,几番斟酌之下,终于还是决定由文敏急速赶回青云山,向诸位长辈师父禀明此事,也好应变。 毕竟,诛仙古剑对于青云门,对于天下正道,它的意义实在太大了。 而向来与青云门交好的焚香谷,还有那位谷主云易岚,此番意外的表现,隐隐更有些说不出的意味正在其中,令人不安。 不过兽神这里一事,也是十分重要,不可放弃,尤其是一段日子之后,青云门天音寺两派也将驾临焚香谷,毕竟这一次他们这些年轻弟子只是探路,后续的行动自然要听师长安排。 于是商议之后,文敏赶回了青云山,陆雪琪则和曾书书留下。 不过在陆雪琪等人心头,焚香谷这个门阀,此刻看起来,似乎已经是处处透出着古怪了。 此刻,李洵已经和曾书书商量了许久,将之后进入黑森林需要注意的许多事项都一一说明,曾书书从中知晓了许多闻所未闻之事,不禁大开眼界,不住点头,与李洵相谈甚欢。 陆雪琪将那些话听在耳中,不知怎么,微觉厌烦,便站起身重新走到一旁,向着远方眺望而去。 远处隐约的山势连绵不绝,高地起伏,偌大的天地苍穹下,冷风呼啸而过。 背后李洵目光闪烁。 谁又知道,在前方会是什么在等待着她呢? -------------------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戏耍 黑色山峰。 踏上那座山峰之后,一股浓烈的异味就始终在空气中飘荡着,有点呛人,带着些硫磺的味道。 君问心和金瓶儿都是修行深厚的人,对这等异味还能忍受,但随着他们逐渐深入这座山峰,渐渐强烈起来的阴风,却渐渐有些让他们皱眉了。 那是带着透骨冰凉的风,不知怎么,吹拂过脸上的时候,虽然风力并不是如何之大,但阴惨惨却着实令人从心底发寒。 加上从前方山峰深处不知哪里发出的幽幽尖啸声,此起彼伏,忽高忽低,似猿猴夜啼,又是猛鬼惨笑,听在耳中也是碜的慌。 白狐小小趴在君问心肩头,啃完了最后一个野果,随手将果核一扔,两只眼睛张开,四下张望,似乎对它而言,倒是一点不受这些异象的影响。 金瓶儿眉头越皱越紧,忽然道:“好像有点不对。” 君问心一怔,停下了脚步,道:“怎么了?” 金瓶儿迟疑了一下,道:“我前次跟踪过来此处,并未有这些满山遍野的鬼哭狼嚎和阴风阵阵,只是后来到了镇魔古洞那里,似乎才有一些,怎的过了一些时日,这里却和幽冥鬼狱一般了?” 君问心向远处看了看,皱眉道:“也许这里乃是兽妖巢穴,戾气太重,本该如此,看来兽妖复活在即,我们要加紧了。” 金瓶儿想了想,也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金瓶儿眼波流动,忽然道:“你说,万一我们果然在镇魔古洞中找到兽神,即便他没有复活,但我们二人,真的对付得了他么?” 君问心摇了摇头,道:“我怎知道?” 金瓶儿看着他,忽然笑道:“看你的样子,只怕是没几分把握吧!既然如此,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她望着君问心,似笑非笑道:“你可别忘了,青云山中,可还有个陆雪琪等着你呢!若你死在这里,岂不是太对不起她了么?” 君问心哼了一声,向前走去,道:“此事是我允诺之事,自然不会推脱,倒是你,”他淡淡一笑,道:“如果你万一不幸死在此处,只怕才是死不瞑目吧?” 金瓶儿娇媚一笑,对着他的背影笑道:“哎呀!你这个人可真是好生见外,只要我们一起死了,莫说是这兽妖巢穴,便是猪圈牛栏,那也是好的。” 君问心在前头撇了撇嘴,显然对金瓶儿这等话语半分也不相信,更不用说有丝毫感动的表现了,只是径直走去。 倒是他肩头的白狐转过头来,对着金瓶儿,居然难得之极的裂开嘴笑了笑,看去似乎心情不错。 与君问心以前交往的几个女子不同,小小对金瓶儿并不像当日和小白、小环两个女子一般的亲热,数日下来,这般咧嘴开心的笑,倒还是第一次。 金瓶儿多少有些意外,但总不是坏事,倒也有些高兴,笑意盎然正要走上前去逗逗猴子,不料猴子裂着嘴刚笑了片刻,忽地嘴巴一张,却是吐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出来,速度极快,直向金瓶儿站立处飞来。 金瓶儿吓了一跳,不过她毕竟不是常人,并不慌乱,脚下微旋用力,身子硬生生向旁边让开了几分,将那个怪异东西让了过去。 只听噗的一声低响,那东西掉在了地上,居然没有弹起来,而是直接砸进了地上。 金瓶儿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野果果核,不知小小什么时候嘴巴里还剩下一个的,啧啧尝着滋味,此刻却拿来戏耍她。 金瓶儿被一只白狐戏弄,心头微怒,俏脸也白了几分,横眼看去,却只见那雪白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子反趴在君问心肩头,面对着金瓶儿,两眼望天,满脸尽是一副骄横之色,大有传说中的流氓气概,就连长长的尾巴也在身后晃来晃去,一副我就是欺负你了,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模样。 金瓶儿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紧走几步追上君问心,怒道:“你这只白狐怎么这么没教养,随便拿果核吐人你知道么?” 君问心慢慢转过头来,看着金瓶儿,面上神色有些奇怪,半晌道:“你是在骂它么?” 说着指了指小小。 金瓶儿点头。 小小登时怒了,一下子从君问心肩头跳了起来,吱吱乱叫,两眼圆睁,双爪不住比划,看样子是怒火中烧,要和告状的金瓶儿打一场,气势逼人。 金瓶儿倒没想到这只白毛狐狸居然通人性到了这种地步,怔了一下,退后了一步,随后不去理它,向君问心大声道:“我便是在骂它,这畜生也实在太可恶了,你养了它就要把它教好…” “你啊!” 突然,君问心少有的大声开口,冲着小小喝了一句,同时也把金瓶儿的话给打断了。 小小吓了一跳,停顿了下来,金瓶儿也是吃了一惊,看着君问心。 只见君问心皱着双眉,面色严肃,对着小小喝道:“我早跟你说了,要多多读书,知书才能达理,你就是不听,上次教你的那本《志异》,你为什么不学?回头给我抄它三百篇再来见我!” 小小两只眼睛一起瞪大,眨呀眨的,显然有些发呆。 不过另一边金瓶儿也没好到哪去,吃了一惊之后,忍不住笑道:“你在说什么鬼话,这狐狸就算再通人性,也从来没听说过会读书写字的!” 君问心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似这才醒悟,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连你也这么说的话,这白狐没有教养就不是我的错了,天生万物,奈何狐狸不能读书,奈何,奈何?” 他望着金瓶儿,毫无诚意地叹息了一声,更不多话,回头又向前走去了。 金瓶儿为之气结,脸色都白了。 前头白狐小小扑通一声,从君问心肩头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却不见它有什么疼痛样子,反而大声尖叫,狂笑不已,时而捧腹,时而捶地,更有四肢朝天,尾巴挥舞的,总之笑的要多猖狂就有多猖狂。 金瓶儿越看越怒,正要发作,小小却突然跳了起来,“吱吱吱”冲着金瓶儿怪叫,随即四肢着地,嗖嗖两下窜了回去,几下跳上了君问心肩头,这才重新趴了下来,在那里得意洋洋的回头看着金瓶儿。 金瓶儿怒上加怒,连身子都似乎有些发抖起来,贝齿一咬,就抬起手欲向前挥去,暖暖阳光之下,她手掌边缘泛起了淡紫色的光芒,诡异之极。 只是,那雪衣男子依旧自顾自走着,不曾在意她分毫。 半晌,她忽然一顿足,随即放下手,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胸膛起伏了几次之后,她的脸色已回复了平时模样。 金瓶儿定了定神,心下仍有几分微怒,但同时不知怎么,面上却有几分微热。 她向来颠倒众生,以玩弄人心为长事,怎知今日竟被一只狐狸给戏耍如此了… 她哼了一声,将这些事撇开不想,正欲前行,忽地她眉头一皱,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子慢慢走了回来。 不多时,她已经走到了小小刚才挑衅吐出的那只果核落地之处。 果核乃是这里普通的山间野果果核,并无奇怪之处,但此时的那个果核,竟然是整个陷入了地上,只露出几分硬壳在外面。 而这座焦黑怪异的山峰上,并不像十万大山其他处,有松软的泥土,到处都是坚硬的岩石。 小小一吐之力,竟是将果核击入了硬石之中。 金瓶儿眉头缓缓皱起,慢慢站起身子,向着君问心身影消失的方向看去,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阴风阵阵,风中似乎依然还有狐狸小小刺耳的怪笑声音。 低低的,仿佛是她轻声自语:“怎么连这只狐狸,竟也有这等道行,精进的如此之快,这个人究竟是…” ------------------ 第三百九十五章 凶灵 南疆,十万大山,焦黑山峰。 一路之上,阴森的鬼嚎越来越盛,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阴风也是呜呜叫个不停,吹在人身上如刀子一般,若不是君问心与金瓶儿都是道行深厚,光是这鬼哭狼嚎与寒冷的阴风,只怕就足以令人发狂了。 周围阴森之气愈来愈是浓烈,他们二人也越发小心戒备,但直到他们走到山谷之下,已经到了远远可以望见那个镇魔古洞幽深漆黑的洞口的地方,竟然也没有遭到任何的危险与伏击。 这满山遍野几如鬼域一般的地方,竟然安静的不可思议,别说没有凶猛的兽妖,便是自从进入十万大山之后处处可见的毒虫猛兽,竟然也踪影全无。 这阴森的地方,竟仿佛倒是十万大山这穷山恶水之地中,最安全的所在了… 君问心与金瓶儿站在一个小丘之上,远远眺望那个古老幽深的洞穴,隐约还可以看见,那洞口伫立的石像。 二人的眉头都是微微皱着的,到了此时此地,意外的平静,带给他们的却是更大的担忧。 金瓶儿向那洞**指了一下,道:“那里便是镇魔古洞了,我当初追踪那个黑衣人来到此处的时候,便是亲眼看见他从这个洞穴之中进去的。” 君问心微微点头,随即又向那洞穴四周看去,只见除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外,洞穴四周便都是垂直的悬崖绝壁,怪石狰狞,而洞穴上方十数丈之高处,紧靠着石壁有一层厚厚黑云,缓缓在半空中流动,如水云一般。 看那浓黑之色,不问可知,必定是剧毒之物。 一眼看去,寻常人决然是无处可走的,乃是一处死地。 收回目光,君问心沉吟了片刻,道:“我们进去?” 金瓶儿却是微显迟疑,沉默了好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罢了,都来到这里了,又怎能退缩不前,我们走吧!”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只见金瓶儿脸上神情有些异样,脸色也显得有些微白,显然对那神秘洞穴多少仍有几分顾忌。 其实又何止是她,便是连君问心肩头的白狐小小,此刻似乎也改了脾气,显得特别安静。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金瓶儿转头过来,看向君问心,忽地微笑起来,露出一口秀丽皓齿,微笑道:“我不妨事的,过去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当先走去。 金瓶儿跟在他的身后,向着那个镇魔古洞缓缓走去。 脚步踩在坚硬的焦黑岩块上的声音,在呼啸不停的阴风中迅速被淹没了,越是走近那个古洞洞口,凛冽的阴风就越是强劲,风中所蕴含的阴森寒气,就越是冰冷。 此刻两人都已经发现,这满山遍野凛冽的阴风源头,赫然就是从那个古洞之中吹出的。 离那个洞口越来越近了,周围的光亮竟似乎也逐渐黯淡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光辉,都被接近镇魔古洞洞口上方的黑云所遮挡住了,仿佛这样一个地方,是不容许光亮进去的。 而伫立在幽深洞口,面对洞穴深处的那个石像,也终于渐渐清晰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一段路,并不算很漫长,但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当他们终于站在了镇魔古洞洞口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不久之前还暖洋洋照在他们身上的阳光,已经完全消失在黑云上方了。 君问心慢慢转到了洞口,站到了那个女子石像的面前。 昏暗的光,照在她的身上… 千万年的风霜,将最初柔和美丽的光滑,缓缓雕刻成了粗糙,沧海桑田变幻的光阴中,又有多少眼眸,曾这般淡淡安静的凝视你的容颜。 时光如长河中的水滔滔向前,从不曾停留半分,最初的感动,最初的记忆,那无数曾深深镂刻心间的丝丝缕缕,原来,终究还是要被人遗忘。 只留下那传说中残存的一丝半点,在悠远的光阴后,被后人不经意的说起。 你曾经的美丽,曾经的壮烈,在光阴面前,灰飞烟散。 冰冷的风,掠过了衣襟吹在了身上,千万年间的凝眸,或许,竟终究比不上, 一念间的追悔! 柔软的手,轻轻拍在肩头,白狐小小吱吱的叫声,在耳边响了起来,君问心的身躯微微一震,猛然退后了一步,随即惊醒,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在凝视这尊年轻女子石像时,沉迷了过去。 一念及此,君问心背上如被针刺了一般,心头微微震骇。 以他此时的修行道行,心志之坚,在面对这尊玲珑巫女石像的时候,竟然还会在不觉之中着道,这石像所蕴含之异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君问心定了定神,随即转头向金瓶儿看去,刚才若不是金瓶儿从旁提醒了他,真不知面对这尊石像,自己还要沉迷多久。 但金瓶儿又怎么会对这神不知鬼不觉的石像有提防呢?莫非这个女子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还有隐藏实力不成么? 君问心转头看去,却是不禁一怔,只见金瓶儿虽然站在他的身边,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整个身躯,却是与君问心所站方向相反,面对镇魔古洞的洞口,背对石像,根本不去看石像的面容。 君问心皱了皱眉,道:“你做什么?” 金瓶儿微微一笑,道:“这个石像很厉害的,我没跟你说过么?” 君问心眉头又是一皱,哼了一声,深深吸气。 这时一直趴在他肩头的小小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狐狸尾巴晃了晃,忽地一下从君问心的肩膀跳了出去,一下子跳到了那尊石像之上,攀爬了几下之后,最后却是坐在了石像的头顶上。 君问心面色一变,忽地沉声道:“小小,过来。” 白狐看了看君问心,吱吱叫了两声,但终究还是从石像上又跳回了君问心肩头。 金瓶儿在旁边轻笑道:“你吓唬狐狸做什么,它不过是好玩…” 一句话还未说完,金瓶儿却是微露讶色,眼看着君问心端正面色,整理衣衫,竟是颇为恭敬地向着这尊石像,行了一礼。 金瓶儿讶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君问心脸色淡然,却没有回答,只是向着那尊石像深深凝视一眼,一拱手,随即转身,淡淡道:“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古洞幽深,阴风阵阵,正是在他们面前。 金瓶儿跟在君问心身后,看了看正显得有些无聊的狐狸小小,随后目光落在君问心身上,道:“你刚才为什么对石像行礼?” 君问心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口中淡然道:“前人风范,纵然早已湮灭,但人心之中,总是有值得尊敬之处。” 金瓶儿眉头大皱,显然对君问心这如同打哑谜似的话语大为不解,正想追问,君问心却已经走近了那个洞口。 金瓶儿连忙追了过去,皱眉道:“喂,我正跟你说话呢!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没告诉你,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可是有一个凶灵的,这个洞口多半…” 话说到这里,金瓶儿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几乎是在同时,君问心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两个人站在离那个镇魔古洞洞口数尺之外的地方,看着那阴森黑暗的洞穴中,缓缓腾起了一股白色的冷气,在凛冽阴风的劲吹下,却没有丝毫消散的样子。 眼看着那股白气越聚越多,体积越来越大,最后更逐渐凝聚成形,隐隐约约在白气中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吼声沉沉,咆哮阵阵,混合在阴风呼啸之中,更增威势,直如猛鬼天神一般。 金瓶儿看着那股白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好吧,现在你看到了,这里是有一个厉害而脾气很坏的凶灵的!” -------------------- 第三百九十六章 黑虎 金瓶儿乃是魔教出身,对鬼魅之事多少也知道几分:古老相传,人生老死,唯有魂魄不灭,一世寿终,便有魂魄离体,往投来生,生生世世,轮回不息。 然而世间之中,却有怨灵存在,以贪、嗔、痴三毒故,以畏、恶、怕恐惧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是为“阴灵”。 当年君问心还不是青云门少掌教的时候,与陆雪琪一起落入空桑山万蝠古窟中的死灵渊下,在那无情海边,便遇上了无数深渊之下的阴灵。 只是那些阴灵俱是凡人魂魄,被当年炼血堂杀害而不能往生,常人遇见固然被害,但在修真之人眼中,却并非什么厉害妖孽,所以当年张小凡、陆雪琪道法未成,还能苦撑许久。 金瓶儿知道的这个阴灵,却绝非那些普通阴灵,而是传说中最为罕见的“凶灵”。 这类魂魄,生前多半就是修行高深的人物,死后却因为某些极大至深的愤慨痴念,竟然舍弃往生,甘愿守护某物,做个凄凉野鬼,飘荡于阳世之间。 这等凶灵,本身道行已然颇高,再加上死后具有鬼力,更加凶厉,普通的修真之人根本不是对手,可以说乃是万中无一的凶悍鬼物。 只是修真中人,往往对往生看的比常人更重,鲜有舍弃往生的,所以凶灵才如此罕见,金瓶儿之前看见的时候,倒还真是吓了一跳。 阴风吹的越发猛烈了,刮的君问心与金瓶儿两人的衣服猎猎作响。 他们站在镇魔古洞的洞穴入口,看着前方渐渐现出巨大而身形诡异的凶灵。 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珠,在白气中猛然睁开,隐隐有血红色光芒透出,凶灵巨大的身影笼罩了过来,目光落在了站在身下的那两个凡人。 “什么人,胆敢来到此地?” 凶灵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雄浑震耳,仿佛周围的山壁都为之震动。 然而片刻之后,凶灵似乎发现了什么,怔了一下,目光却是转到了站在君问心身旁稍微靠后的金瓶儿身上:“又是你?” 金瓶儿微微一笑,娇媚无限,道:“是啊!就是我,我们又见面了。” 凶灵怒啸一声,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仿佛在他身后那个幽深古洞里也远远的回荡着他的啸声:“你为何又来此地,还嫌上次惊扰娘娘神像不够么?” 金瓶儿心下正自盘算该如何对付这个凶灵,从当日情况看来,这个守护镇魔古洞的凶灵决然是不好对付的。 只是她心下思忖,但脸上神色依然还是微笑着。 金瓶儿正要说话,忽然间听见身旁君问心道:“你可是当年追随玲珑巫女,深入十万大山之南疆七英雄中的黑虎?” 金瓶儿愕然,转身向君问心看去,却只见君问心面色漠然,看着那个凶灵巨大的身影。 也几乎是在君问心问出此话的同时,那个凶灵竟也是不由自主的呆了一下,仿佛“黑虎”这个名字,如一记重拳狠狠击中了他深心某处。 就算是化身厉鬼凶灵,就算为世间所弃,千万年孤苦守候,却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回忆,深藏于心中吧… “你…是谁?” 那个凶灵雄浑的声音,似突然嘶哑了一般,与适才出现的情景,完全变了个样子。 君问心望着那个被阴森鬼气环绕的声音,眼中闪烁过复杂难明的光芒,缓缓道:“当年追随玲珑巫女七人之中,最后回去五人,随后建立今日之南疆五族,还剩下二人,则是当年追随玲珑巫女时间最长的两位亲兄弟,黑虎与黑木,却没有回来,古老巫族传说,长兄黑虎忠心勇猛,二弟黑木坚忍执着,我看你对这神像恭谨异常,千万年来坚韧如此,化身凶灵而不悔,便猜你是黑虎了,可对?” 那凶灵默然许久,目光凝视君问心,君问心在那凶厉目光之下,却是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正眼与之相望。 慢慢的,那凶灵周围的阴白鬼气缓缓涌动,凶灵眼眸之中的血红之色,更是越来越浓,就连本来就阴寒刺骨的这个镇魔古洞入口处,气温仿佛也越发的冷了。 趴在君问心肩头的小小,似也有些不安,低低叫唤了两声。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知道巫族往事?” 那凶灵原本愤怒的声音似乎突然变了样子,声调中有说不出的冰冷。 君问心却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看着那个巨大的阴影,淡笑道:“世间人多半都是记不得太久之前的事的,只是终究还是会有传说,一点一滴流传下来。” 他望着那个凶灵,一字一句地道:“今日之南疆,巫族之后裔,还依然有人记得你们的!” 那凶灵的眼睛闭上了,许久也不曾睁开。 金瓶儿站在后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了看那个凶灵,又看了看身旁的君问心,这些所谓古老巫族玲珑神像一类的传说,她一点也不知晓,但看那凶灵的反应,显然君问心说的竟然都是实情。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天下无人能比她对这十万大山中种种异事知晓的更多了,不料这君问心竟仿佛还有隐藏而不为人知的事。 她望着那个男子的俊逸身影,心中微微凛然,嘴角抿了抿,目光却似更炽热了。 良久,阴风还在冷冷地吹着。头顶之上,黑云无声翻涌,冷风萧瑟,一片凄凉景色。 在这一片静默之中,忽地,那凶灵黑虎猛然抬头,仰天长啸,声音凄厉,仿佛有数不清的沧桑往事,尽在这一啸之中。 当那啸声还在远山隐隐回荡之时,他已回过头来,隆隆之声,仿佛正是情怀激荡,却又终究是压抑了下去。 “多谢!” 那凶灵凝视君问心许久,忽地微微低头,这般说道。 君问心面无表情,慢慢向后退了半步,合眼微欠身,算是还了礼。 凶灵点了点头,声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道:“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记得娘娘与我们,嘿,不过我们当初追随巫女娘娘深入这十万大山的时候,又哪里想到过什么千古流芳?” 凶灵的眼神,慢慢转到了镇魔古洞洞口处,那尊伫立的玲珑巫女神像之上,他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温和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似乎也轻了许多:“不过你们来到这里,想必不是特意前来对我这个人不是人、鬼不似鬼的东西说这几句话的吧?” 君问心默然片刻,道:“是,我来此之前,虽然也曾听闻过玲珑巫女与你们七人的传说,但并不知晓你现下的情形,也不知晓你会在这里…” 他抬头,望向凶灵,缓缓地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洞穴之中的那个兽神。” 凶灵巨大的身影震了一震,那个名字竟仿佛连他也为之感到畏惧。 只是,凶灵的目光并没有转过来,还是停留在那尊神像之上,道:“你们找他做什么?” 君问心淡淡道:“我们要找到他,然后夺回圣器,阻止他复活。” 那凶灵猛然回头,盯着君问心,慢慢道:“就凭你们二人?” 君问心缓缓点头,道:“是。” 凶灵周身的白色鬼气转动的速度似乎突然快了起来,看上去他的身影也有些模糊了,半晌,只听他冷冷说道:“不错,兽神的确就快复活了。” 金瓶儿身子一震,脸上忍不住掠过一丝喜色。 君问心却没有多少欣喜的表情,还是望着那个凶灵。 那凶灵也正看着他,忽然道:“我看你的衣着服饰,应该不是南疆土人,当是由中土来的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正是。” 凶灵沉吟片刻,阴森鬼气之中,仿佛见他神情变化不定,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守护此洞口之前?” 君问心道:“不知。” 凶灵道:“我自然是为了守护娘娘神像,但除此之外,我在此守卫,一来是不容外力复活此妖孽,二来也不欲无知之人进入送死,你可明白?” 君问心点了点头。 那凶灵惨然一笑,道:“可是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当年娘娘重托,被…被那个畜生所骗,铸成大错,妖孽几乎就要复生…” 话说到后边,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随后,凶灵似定了定神,又道:“我本已绝望,想来世间更无人可以阻挡这妖孽祸害苍生,不料竟有你等来此,能阻止此妖孽,自是最好,你们来自中土,或许能做到也未可知,若当真成功…” 那凶灵周身鬼气霍然一收,瞪大了巨眼,大声道:“我当替娘娘在此谢过你们!” 说罢,他缓缓移动身子,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了他身后那幽深而不见底的古洞。 君问心向那洞穴深处凝视一眼,转过眼去,向那凶灵深深看了一眼,那凶灵也正凝视着他。 君问心缓缓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慢慢走了进去。 路过凶灵身边的时候,趴在他肩头的狐狸小小忽然抬起头,有些好奇的向着凶灵那个巨大的身躯看去,两只眼睛一眨不眨。 随后,金瓶儿也慢慢跟了上来,两人一狐的身影,慢慢的溶入黑暗之中,在阴影深处摇晃着前行,缓缓的,却终于是再也看不见了。 那个凶灵的身躯鬼气,也渐渐模糊起来,但他的巨大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洞穴深处的黑暗。 忽地,他向着那最深黑暗之地,发出了一声如惊雷般的巨吼,那狂呼如洪涛排山倒海一般轰然而出,甚至连那凛冽阴风竟也为之倒流而回,坚硬之极的岩壁轰然作响,如天崩地裂! 那一片狂啸声中,凶灵巨大的身躯,缓缓隐没于黑暗里… 与此同时,镇魔古洞所在的焦黑山峰远处,那片广袤的黑森林下,慢慢走出了一队十几人的队伍。 当先一人,却是身着白衣若雪,容颜绝美的女子,手中一柄蓝色天琊仙剑,面若清霜,眼中却似有几分说不出的思念,默默的,向这远处焦黑色的山峰眺望… ----------------------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天狐九啸 黑暗的洞穴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点幽幽的白色光亮,从前方闪烁而出。 光芒之后,出现的是君问心和金瓶儿的身影。 两个人,已经进入镇魔古洞很深的地方了,然而这个诡异的洞穴却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阴暗潮湿的道路弯弯曲曲,仿佛永无止境的向前延伸着。 诛仙上的光亮,只能照见身前最多六尺远的地方,而周围更远处,都是那片寂静的深沉黑暗。 那其中,仿佛还有神秘的眼眸,正凝视着这两个闯入者。 金瓶儿走在君问心身后不远处,不知怎么,她慢慢感觉到自己竟然开始有些紧张。 这条路的尽头,谁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又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就算是此刻让她看见了凶恶的妖兽,只怕也不能动摇她的心志,然而,这片虚无的黑暗,却反而让她开始烦躁。 君问心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金瓶儿心头一跳,险些撞到他的后背,连忙止住了身子,同时全身戒备,暗中向四下查探,压低了声音道:“怎么,你发现什么了么?” 君问心转过头来看着她,幽幽青光之下,金瓶儿的肌肤看去显得有些妖异之美,他沉默了片刻,道:“你的呼吸声有些乱了。” 金瓶儿怔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随即慢慢挺直了身子,撅了撅嘴,冷哼了一声,你厉害你呼吸不乱你了不起… 君问心看了看她,没有多说什么,又转过身子继续缓步前行。 走了几步之后,他听到背后的那个女子深深呼吸了一下,片刻之后,她再度跟了上来,而身子、呼吸,却都已经是回复平静。 从背后看去,那个雪衣男子的背影倒映在金瓶儿的眼中,厚实,稳重,不知怎么,金瓶儿竟发现了自己有些安心的感觉。 只是在他的肩头之上,那只白狐此刻缩着脑袋,显得不大有精神,只有那长长的尾巴垂了下来,随着君问心前进的步伐来回摇晃着。 从君问心手中诛仙上散发出来的白光,在黑暗中,显得特别的柔和。 光线在石壁上扫射而过,照亮了过去,然后慢慢重归于黑暗,金瓶儿默默看着周围,进入镇魔古洞之后,这里特有的阴风寒冷刺骨,几乎可以将人的血都吹得结成冰块。 但在他们越来越深入这个古洞之后,阴风非但没有更大,反而渐渐弱了下去。 而此刻他们处身的所在,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风力的存在了,只是没有了这风声,周围便是一片死寂,看着周围被光亮照射到的地方,金瓶儿眉头越皱越紧。 刚进这个古洞的时候,金瓶儿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石壁,但是在深入之后,金瓶儿却反而发现,这个传说中的镇魔古洞深处,竟然有着越来越多人为砌造的痕迹。 周围的石壁上,虽然年月深久,但平整的样子并非是天然可以形成的,甚至于他们的脚下道路,虽然曲折多弯,却也是少有起伏,一路前行,竟是全无意料之中的艰难。 而这个洞穴之中,也丝毫没有那种妖魔所在的腥臭之气,地上更不见有恐怖的人兽骷髅,这个镇魔古洞,竟似乎只是一个干净而寂静的地方,哪里似一个天下第一魔头的居所了。 就这样,他们转过了又一个弯。 那黑暗突然浓郁,如无形之墙,瞬间横在眼前,诛仙所发出的光亮,竟是在他们二人转身的那个瞬间,被前方无形的墙反弹了回来。 “唰唰!” 几乎是在同时,君问心与金瓶儿身子顿住,随即向后快捷无比的飘了出去。 “轰隆!” 一声闷响,适才他们所立身之地,炸开了两个大洞,破碎的石块胡乱飞射,打在周围石壁上崩崩作响。 那黑暗似怒吼一声,如排山倒海一般冲过拐角,迎面扑来。 君问心与金瓶儿直到此刻仍然看不出其中是什么怪物妖孽,金瓶儿脸色微微发白,身形微动,已是闪在了一丈地之远的后方。 在那劲风之中,忽然间白光大盛,君问心整个身影被白色光环笼罩,站在那看似无边无际的黑暗下方,淡淡注视着那幕黑墙。 就连他肩头的小小,两只眼睛也同时亮了起来,闪现出淡淡的银色。 那黑幕当头罩下,风声强劲,连地上刚刚散落的石块竟然也再度被激射而飞,但就在这片黑暗之中,君问心身影竟是巍然不动,白光不黯反强,从他右手边处强光爆起,瞬息之间,他的手掌已伸了出去,插进了黑暗之中。 原本萦绕在君问心右手边缘的强烈白光,在他手掌插入黑暗的那一刻,突然不见了,似乎被什么物体所遮挡,但片刻之后,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片黑幕之中竟是发出“咄咄”之声,片刻后被硬生生扯开了七个口子,从中透出耀眼的白色光芒来。 “吼!” 一声痛苦的咆哮,顿时从前方爆发而出,如山的黑幕忽而散开,依然还是漆黑的一片,但是在黑暗深处,露出了两只硕大的红色眼睛。 诛仙古剑在君问心手中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光芒,借助着这光影,君问心与站在后面的金瓶儿都看的清楚了,原来守卫在此处的,竟是一只极大的黑色蝙蝠,通体漆黑,只有两只眼睛呈现血红颜色。 刚才想必是巨大的身躯和蝠翼挡住了眼睛,才一时无法看清这妖物的真身,不过只怕这等妖物平时的攻击便是如此,在黑暗中突然袭击,的确令人容易惊惶失措,不知如何对付。 此刻那只黑色妖蝠的蝠翼之上,被君问心破开了七个伤口,诡异的淡蓝色血液洒在身躯之上,显然受创不轻。 但此等妖物从来不是胆怯之物,反而似乎陷入了狂怒之中,张开巨口怒吼一声,蝠翼张开,虽然有些不稳,但黑暗再度兴盛,飞掠了过来。 君问心眼中寒光闪动,诛仙古剑同时亮起,眼看那妖蝠就要扑到,忽然间只听得君问心肩头“吱吱”一声呼啸,白影闪过,竟是小小从他肩膀上跳了出去,向那只比狐狸身躯大上无数倍的妖物冲去。 -------------------- 第三百九十八章 石门 君问心眉头一皱,连站在后面的金瓶儿也怔了一下,一眼看去,那两只横掠在半空中的动物外形差别实在太大了。 不料,就在金瓶儿如此想,甚至还微微有些替那只白狐担心的时候,只见白色光芒之中,小小的身形竟然在不断变大,不过是短短时间,它已经由一只不到三尺纤巧可爱的小狐狸,变成了一只几乎塞满整个洞穴空间,狂怒尖啸的九尾天狐。 两只巨兽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周围石壁似乎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撞击,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金瓶儿甚至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开始摇晃。 倒是站在前方两只巨兽不远处的君问心,脸色慢慢回复了平静,嘴角还似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全然不把周围落石如雨、杀气腾腾放在眼中。 巨大黑色妖蝠显然也被这突然出现的九尾天狐吓了一跳,但仍然凶悍地扑了过来,只是白色巨影掠过,小小敏捷之极的从妖蝠双爪间闪了进去,两只巨大的爪子向前一抓,抓住了妖蝠靠近身子的两翼根部。 妖蝠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尖啸,仿佛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但是它面前那两只银色的眼睛却比它更是恐怖,天狐仰天长啸。 那啸声如洪涛,在这个洞穴之中轰然而去,势不可挡,仿佛在对着这世间万物,桀骜不逊一般的挑衅! 那黑色与白光的闪烁下,凶残与愤怒的交替间,天狐狂啸之中,巨大的爪子挥舞着,如妖魔狂笑而舞,却又透着一股别样的优雅! 这世间最美丽的生灵,即便是在狂暴战斗之中,依然还是那么动人。 “嘶!” 蓝色的血液瞬间飞溅,巨大的黑色妖蝠,被九尾天狐硬生生扯成两半,扔出老远。 远方,那长啸回声,依然层层回荡,源源不绝。 一怒之威,乃至于斯! 天狐慢慢转过身来,低头看去,那个男子还站在原地,看着它。 它眼中的银色光芒慢慢消失,忽然间,她咧嘴一笑,身子迅速的缩小,很快回复到了原来的大小,变成了小小的模样。 它蹲在地上,转过头,看着主人,身后长长的尾巴轻轻摇晃着。 君问心看着小小,眼中有了温和的笑容,他微笑着,伸出手。 小小“吱吱吱吱”叫了几声,四肢一弹,两三下又窜上了君问心的肩头,趴了下来,咧着嘴笑个不停,很是高兴的样子。 君问心想了想,又伸手将小小提了起来,双手抱住,将它提到自己身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看,白毛狐狸两只眼睛一起眨动,不知道君问心要干什么。 金瓶儿此时也慢慢走上前来,站在一旁,看着君问心,脸上若有所思,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君问心看了小小片刻,点了点头,将它放回自己肩头,然后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然微笑道:“出去以后,我给你买酒喝!” 金瓶儿正自出神沉思,冷不丁这句话入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愕然张口,脑海中有那么片刻空白。 相反的,那狐狸怔了一下,嘴角抽了抽,随即表现出大喜雀跃的样子,“吱吱吱吱”笑个不停,在君问心肩头张牙舞爪跳来跳去。 君问心微微一笑,向前走去,渐渐溶入黑暗之中,但是白色光芒之下,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那么鲜明,还有那只白毛狐狸欢喜的身影,也和他是那般的融洽,仿佛就是一体模样,不能分开。 金瓶儿慢慢走上几步,看着那一人一狐的身影,不禁有种为之一寒的感觉。 只是不知不觉之间,周围失去了君问心诛仙白光的照耀,渐渐黑了下来,金瓶儿反应过来,右手一伸,紫芒亮起,重新照亮了周围。 她定了定神,加快脚步,追上君问心。 十万大山,镇魔古洞。 黑暗仿佛永无止境,挡在君问心和金瓶儿的身前。 他们走了很久,但这条路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古洞之中,似乎只有一条路,并无其他岔路,倒免了迷失方向的担忧。 自从过了黑蝠之后,镇魔古洞中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只或几只强横的妖物把守,其中一些甚至令金瓶儿也为之动容。 但君问心在此时此刻,赫然展现出过往从未有过的实力,一路竟是势如破竹,径直杀了进去,几乎更无妖物可以挡的住他的出手攻击。 甚至连那头白狐小小,它的强悍也令人震骇,那只黑蝠的下场,也同样发生在了其他几只强横的怪物身上。 金瓶儿一路上都没有动手,但一路看下来,她的脸色却越来越是异样。 君问心道行之高,精进之快,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甚至到了最后,她心中暗自思忖,魔教之中,未来难道还有人可以挡得住此人么? 那个雄才大略的鬼王?还是那个深藏不露的鬼先生? 此刻,君问心刚刚当着金瓶儿的面,将一只凶厉之极的双头魔豹击飞,那巨大的兽躯重重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眼看着也是凶多吉少了。 君问心也不多看那豹子一眼,神色不变,继续向前走去,趴在他肩头的小小却仿佛精神抖擞,四下张望。 金瓶儿跟在他们身后,路过那双头魔豹身旁,转头看去,这等魔物,本身就是强横之极的生物,君问心纵有诛仙古剑在手,但须臾之间就将偌大妖兽置于死地,这份修行,几乎不是高强,而是可怖了。 这个男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道行竟如此突飞猛进了! 金瓶儿心中越来越惊,看着君问心背影的眼神也越来越是炽热,正在此刻,突然,君问心的身子却停了下来,面上慢慢浮现出有些警惕的神色。 在他的面前,前方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幽幽的绿光,闪烁不停,在距离地面数丈之高的地方闪闪发光。 而四周,一片寂静,别说呼吸,便是连那些凶恶魔兽的腥臭之味都一点没有。 绿色幽光之下,果然有一扇石门,不过门扉早就不见了,此刻看的清楚的那处绿光,原来是一枚硕大的绿色宝石,正镶嵌在石门岩壁之上。 他,走了进去…… --------------------- 第三百九十九章 阴谋 南疆,十万大山。 冰冷的阴风逐渐让人感觉到了寒意,天空中低沉的黑云与那个渐渐明显的幽深洞穴,都显示着那个传说中恶魔的洞穴渐渐接近。 陆雪琪等一行人站在了离镇魔古洞十数丈远之外的地方,向那个洞穴方向眺望。 远远的,一个面对洞穴深处背对他们的石像,孤独地伫立在镇魔古洞的洞口,除此之外,更无他物。 李洵看着那个洞穴,似乎也有些莫名的紧张,低声道:“就是这里了。” 阴风呼啸,似乎突然间拔高了几分声调,让人悚然一惊。 陆雪琪、曾书书、李洵等人道行深厚,自然并不畏惧这阴风里所蕴含之阴气,而跟着他们前来的十几个焚香谷弟子甚至还有几个长老,也无不是百里挑一的高手,看去也没有太多的不适神情。 曾书书回过头来,道:“此处妖气果然是极重的,只是我们观察许久,却并无一只妖兽出没,这倒有些奇怪。” 陆雪琪点了点头,但清冷神情丝毫不变,淡淡道:“既然来了这里,我们就过去好了,有什么魔兽妖孽,也好早早调查清楚。” 说罢,也不等李洵等人的回答,径直就向前走了过去。 李洵与曾书书对望一眼,曾书书干笑一声,耸了耸肩膀,跟了上去。 李洵从背后看着那个窈窕的背影,忽地暗笑了一声,对他来说,那个身影真不知在他梦里出现过多少回了,而如今却是当真有机会在一起的时候了。 他默然片刻,挥了挥手,与后面几位长老目光交汇了一下,旋即招呼了一下身后的诸位师弟,也跟了上去。 陆雪琪、曾书书和李洵等人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在镇魔古洞的洞口之前。 曾书书小心翼翼地向洞穴深处那深沉的黑暗张望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妖气如此之重却又如此诡异莫测的地方,感觉有些不放心。 而站在他身边的李洵,和他有几分相似,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神情之间,眼光中却透露出几分隐约的意外和惊讶,慢慢在洞**附近来回走了几步,但一片平静,除了强劲刺骨的阴风之外就再无其他声息。 这似乎让李洵感到了有些困惑,他凝视着这个镇魔古洞,默然不语,似在沉思什么。 与这两个男子不同,在到达这个洞穴外之后,陆雪琪很快的就将注意力从镇魔古洞里那片幽深的黑暗上,转到了旁边那尊神秘而孤独的女子石像,她缓缓走到石像面前,凝视着石像。 石像女子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岁月的风霜雨雪,从上到下到处可以看见侵蚀的痕迹,但仿佛是有什么感应一般,陆雪琪却分明看出,这石像女子的神情依然是那般栩栩如生,她的面容是微微哀愁的,带着一份伤心,她的眼眸里,似也都是迷惘的,默默注视着这个神秘的古洞深处,仿佛在期待什么,又似在倾诉什么? 只是这千万年间,又有谁听到过她的心语? …… “陆师妹,陆师妹!” 忽然,几声有些惊讶的呼喊从旁边传来,陆雪琪全身一震,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从自己莫名其妙的沉思中惊醒过来,向旁看去。 曾书书脸上有几分讶异,还有几分担心,道:“陆师妹,我叫了你几次了,怎么你都好似没听见一样?” 陆雪琪脸色微微发白,缓缓将垂在身边腰间的手握紧,却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的手心里居然都是冷汗。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镇定了下来,淡淡道:“没事,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曾书书摇了摇头,道:“没有,这里除了阴风阵阵有些诡异之外,连一只妖兽的踪迹都没看到。” 说着,他转向李洵,道:“李师兄,你发现了什么?” 李洵沉默了一下,同样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是这里真的大有古怪…” 曾书书奇道:“古怪,什么古怪?” 李洵一惊,连忙干笑了一声,道:“没有,我是看此处本是兽妖巢穴,如何竟无兽妖出没,所以感到奇怪。” 曾书书笑了笑,道:“说的也是,我心里也正觉得奇怪呢!你说呢!陆师妹?” 陆雪琪没有立刻回答,明亮清澈的眼眸中缓缓闪动着光芒,又向李洵处看了一眼。 李洵不知怎么,忽然咳嗽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其他焚香谷弟子,道:“既然已经探明了兽妖的位置,我们这便回去吧。” 曾书书一愣,旋即也是点头。 陆雪琪皱眉默然片刻,又回头向那尊女子石像看了一眼,道:“不管怎样,我们来到了这里,还是进去一探吧!” 说完,更不理会其他人,当先飞了进去,倏忽间不见了人影。 曾书书大惊,正想跟上,不想被李洵挡在了身前,而焚香谷的几位长老却已经向陆雪琪消失的方向跟去,他脸色一变:“李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洵目光闪烁,道:“陆师妹就由我派长老追回吧,此地大是凶险,曾师兄还是与我一同回返吧!” 曾书书自是不肯丢下陆雪琪一人,但他眼角瞥见李洵等人手中微亮的法宝时,眼神一紧…不好!焚香谷这些人对陆雪琪有什么阴谋?现在我们处于劣势,我还是先假装与他们回去,众目睽睽之下必定不可能囚禁我,到时候自有转圜之机! 等焚香谷一行人簇拥着曾书书离开时,李洵却似乎还不紧不慢,向着黑暗深处又眺望了片刻,似乎寻思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得意一笑,缓缓跟了上去…… 但愿诸位长老能够成功,青云门不是虚与委蛇,不想把陆雪琪嫁给我吗?君问心那家伙不是整天看我不顺眼吗?我倒要看看,当陆雪琪嫁给我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难以置信还是痛苦万分?我不仅要娶她,还要在天下人面前娶她,到时候三派齐聚,以青云门与焚香谷联姻之名,想必也不会有人怀疑,哈哈哈…… -------------------- 第四百章 功亏一篑 一处开阔的平地,赫然出现,这里与外边决然不同,坚硬的石壁大都完好无损,而在地面之上,却多有巨大骨骼,而且大都完好,细数之下,竟有十三具之多。 这十三具形状各异、散发出腾腾妖气的骨骼,距离不等地绕成一圈,俱都是面内背外,仿佛守卫着什么一样。黑森森空洞的眼洞之中,仿佛有冰冷的目光。 随着黒木的身影忽然出现,开始接近这个怪异的圈子,忽地,阴冷的风声中出现了令人齿酸的“哢哢”声音,这些白骨之上,赫然有几具的头颅竟然开始转动,慢慢转了过来,向着黒木的方向望去。 在这几乎令人心跳停滞的可怖时候,黒木却似乎毫不在意这些恐怖的骷髅,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望着一处。 那是这十三具白骨围成的圈子正中。 一具真人大小的白骨,安静地躺在一座仅三寸高的白玉石台之上,与周围那些骷髅不一样的是,这具人形骨骼身上还盖着丝绸,也不知经历多少岁月时光,在幽光照耀之下,那丝绸的颜色竟仍然是鲜艳无比。 而这周围所有的光亮幽芒,甚至连呼啸的阴风,都是从这具白骨之上发出的。 黒木慢慢飘近了这具白骨。 光芒流转,诡异的光线时长时短,仿佛冥冥之中,有双眼眸正注视着他。 周围,所有的十三具白骨突然全部发出“哢哢”声音,几乎像是一齐复活一般,头颅转动,深邃的眼洞纷纷盯着黒木的身影。 下一刻,那一张丝绸腾空而起,飘在半空。 仿佛有一声沈默低吼,刹那间耀眼的光芒从丝绸之下照耀而出,如势不可挡的离弦之箭,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呜!”的一声,黒木甚至感觉到那光线带着澎湃汹涌的妖力,从自己耳边冲了过去。 剧烈的风声,夹杂着阴森的冷笑,在这个古洞之中开始回响。 那十三具骷髅,突然一起仰首,向天呼啸! 这一片诡异气氛之下,黒木缓缓在白骨面前落了下来。 白光中,那具真人大小的骨骼上非常清楚的有五处断裂地方,分别是在右手、左脚踝、喉骨、头骨,还有就是他的整个脊椎没有了。 此刻,映着骨骼发出的光芒,他的右手处放着一颗白珠,左脚踝处是一面玉碟,而喉咙断裂的地方,摆放着一只圆环。 黒木缓缓的将镶在黑杖之上的骨玉,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然后,将他轻轻放到白骨的头颅之上。那里的前额正中,正好有一个破裂的小洞,骨玉不偏不倚,刚好放了进去。 黑暗中,像是有个什么声音,远远的呼唤了一声。 黒木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整个人摇了摇,光芒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两团燃烧的白色火焰。 那火焰燃烧的,是谁的灵魂与躯体? 他仿佛轻轻叫了一声,可是谁都没有听清,他口里说的是什么。 下一刻,他将那柄黑杖,放在了白骨的中间,脊骨的地方。 突然,一切都静止了。 “唰唰!” 一白一黄两道人影,如鬼魅一般闪过,等黒木反应过来时,那古玉和黑杖已经分别被君问心和金瓶儿夺取! “什么人!” 下一刻,金瓶儿与黒木战到了一处… 君问心缓缓向着那白骨走去,有暴怒的年轻男子声音传来:“功亏一篑…功亏一篑!怎么会是你!” 他的声音初始非常愤怒,只是片刻后居然低沉下来,还带着些自嘲:“千算万算,忘了你这个变数,自己阻止了自己吗…真是悲哀……” 低沉的脚步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没有风,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巨大石室中唯一的火焰突然开始摆动,光芒渐渐强烈起来。 黑暗处如幽冥,沉默而深不可测,不知道有多少恶魔妖灵,在那片黑暗中凝视着这片光亮中的人们。 君问心不明白那话语中的含义,但既然费劲千辛万苦来到此处,若能将这兽神的白骨一并毁去,便可以一绝后患! 他向着前方走去。 忽地,有火焰陡然燃起,绽放出耀眼光芒,熊熊烈焰之中,传来了一声如龙吟般的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 随着这声龙吟,整座巨大的石室空间竟为之颤抖起来,那龙吟之声从低到高,从黑暗深处回荡传来的回音竟也不曾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拔越高,几成尖利啸声,到了最后,已是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 君问心停下脚步,因为面前的那团烈焰已从火盆中霍然腾起,挡在他的面前,而那片炽热的烈焰之中,隐隐的,竟似有一双狰狞的眼眸若隐若现,注视着他。 兽神的白骨已经消失在火光之后,但他平静的声音却从火焰里清晰的传了出来,道:“这是南疆古老传承的一座法阵,名唤‘八凶玄火法阵’,你若能破了它而不死,要做什么,我也随你了。” 他的话声方落,几乎是在同时,一记怒吼从火焰最耀眼处迸发而出,那火焰剧烈颤抖变化,周围五尺之内的土地尽数为之焦裂,可想而知这火盆附近的炽热程度。 强烈的热风从前方吹涌过来,君问心的衣服都为之向后飘扬,但他的脸色似乎却不受任何影响,甚至连趴在他肩头的小小,对着这炽炎也是双目注视,却并无畏惧与痛苦之色。 只是,他们的神情却是严肃的,任谁也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 第一块血红色的凶神图案,缓缓在烈焰上空现身出来,那狰狞的面目与怪异的姿势,果然与当初在焚香谷玄火坛中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 君问心盯着那幅图像,脸上慢慢现出了复杂的神情。 一幅接着一幅,依次亮起,血红色的光芒在烈焰的周边渐渐连成一块,成为了一个圆环形状,环绕着中心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最后的血红光芒,在火焰的下方合拢的时候,突然,整个红色光环瞬间大放光芒,红光暴涨,就连其中的火焰似乎也被压制了下去,紧接着,一股凶戾之极的戾气,凭空降临至这个空间。那团火焰深处,那一双若有若无的眼眸,也在瞬间放大。 “吼!” 震天一声怒吼,刹那间整座石室一起晃动,炽热的光焰如妖魔狂舞不休,疯狂摆动。 那火焰深处,凶恶的巨兽披着一身烈火,咆哮着睥睨世间,现身出来。 赤焰魔兽! 曾经在焚香谷玄火坛中守护这座古老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的魔兽,再度现身,而第二次面对它的君问心与小鬼,忍不住也微微变色。 小小龇牙咧嘴,趴在君问心肩头,对着那只魔兽,愤然怒吼了一声。 赤焰魔兽巨大的身躯从八凶玄火法阵巨大的光环之中不断出现,先是巨大的头颅,然后是肩膀、前脚,慢慢的,身子与后肢也缓缓现身。 随着它的到来,整座石室之中的温度更是狂升不止,君问心的衣服甚至都开始出现了焦黄的现象。 终于,最后一部分燃烧着烈火的身躯都出现了,赤焰魔兽这个庞然大物浑身被烈火包围着,站在君问心与小小的面前,君问心甚至只有这只凶恶魔兽的半只脚高。 而在这只魔兽身后,那八面凶神图像组成的诡异光环时而明亮时而闪烁,跟随在赤焰魔兽的身后。 仿佛是恶魔,在前方狞笑! 凶戾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熟悉的感觉似乎又开始隐隐在血液之中沸腾,君问心甚至还依稀记得,上一次在焚香谷玄火坛那里,那一场惨烈的剧斗。 君问心没有动,只是深深注视着眼前那不可一世的魔兽。 张牙舞爪的赤焰魔兽缓缓回过头来,一股炽热的热浪涌过,那双仿佛是在燃烧着的双眸,看到了君问心,还有他肩头的小小。 赤焰魔兽巨大的头颅停住了一下,片刻之后,它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嘶吼之声! 那吼声之中,满含着愤怒、怨毒与强烈的复仇之愿! ------------------ 第四百零一章 粉色雾气 炽热的火焰,瞬间如爆裂开来一般,从赤色的光芒几乎转为纯白,无数的火芒升上半空,形成熊熊燃烧的火球,不停的急速旋转,恐怖的头颅,霍然张开巨口,咆哮声中,一口咬下。 头未及地,这周围地面已然尽数龟裂,无穷无尽的烈焰如烈日落入人间,狂啸着扑下,将君问心的身影瞬间淹没。 那瞬间轰然而起的火焰,如一场人生狂欢之后的高潮,灿烂盛放! 坚硬的地面,在炽热的火焰灼烧之下,甚至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熊熊烈焰,从赤焰魔兽的巨口中不断喷射而出,直有毁灭一切的气势,将这个巨大的石室空间,变作了一个恐怖的火海。 君问心的身影,从一开始就消失在了火光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喷吐出一波如山火焰之后,赤焰魔兽那燃烧的双眼向着那火海深处狠狠注视着,似乎在找寻什么,暂时停顿了下来,炽热的火焰依旧在地面上燃烧着,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沸腾。 然而,君问心与他肩头的那只狐狸小小,却同时消失不见了。 难道他已化为灰烬? 片刻之后,答案出现了。 火海上空,凌空出现了君问心身影,刚才那瞬息之间,君问心几如妖魅一般,竟闪身到了赤焰魔兽的上空,完全闪开了那可怕的烈焰。 此刻,在他的手中,重新现出那闪烁着白色光芒的诛仙古剑,在一片火光中,他的脸色淡然而从容。 “吼!” 赤焰魔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仿佛雷鸣一般,随即,那巨大的身躯霍然腾空而起,瞬间周围的气息几乎都被灼热的烈焰蒸发殆尽,只剩下了酷热。 那闪烁着凶戾火光的巨体,轰然而至。 这一次,君问心却没有闪避,看着那比自己身躯大了无数倍的上古魔兽,他的眼眶中似掠过奇异光芒。 而在赤焰魔兽扑来的身躯背后,那诡异的八凶神像光圈,依然追随在它身后,缓缓转动,明亮不定,如一只神秘的眼睛,冷冷注视着这一场搏斗。 诛仙古剑,表面上银白色的光芒在片刻之间,豁然亮起,迎着那飞扑而来的火躯,君问心非但没有后退,这一次竟当面迎上。 赤焰魔兽似乎也未曾想到,这渺小的人类竟然与自己当面对抗,反是身躯微微一窒,但随即火焰更甚,咆哮巨吼声中,一口咬下。 巨大的火花如天际落雨,纷纷而下,但落到君问心周身三尺时候,竟遇到无形屏障,尽数被弹了开去。 与此同时,君问心依然掠至赤焰魔兽的身前,那一双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巨目,几乎就在他的身前。 君问心在重重烈焰包围之中,诛仙古剑向前,对着赤焰魔兽的头颅,刺了过去。 那白色的光芒,瞬间大盛,如火光中迸发的灿烂莲花,随即,那莲花深处,竟似又开出如鲜血般艳丽无匹的红…… 鲜红! 那分明是一片火海,但周围的温度却在瞬间冷却,冰冷的气息从天而降,笼罩了赤焰魔兽。 第一次的,这只古老的守护神兽在惊愕之中本能的感到畏惧,但更强大的本能,却促使它发出更凶恶的咆哮,再次向着君问心咬下。 那巨头扑下之际,熊熊烈焰轰隆而落,便在这个时候,君问心将诛仙古剑深深刺进了赤焰魔兽那嘶吼的口中。 巨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停顿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依旧那般炽热,但一股冰寒,却仿佛是从人心深处,就那般散发出来。 转眼之间,周围的温度继续下降,赤焰魔兽身上的高温也随之退却,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畏惧眼神,赤焰魔兽那燃烧着火焰的双眼中竟闪烁着恐惧。 凌空虚立的君问心,缓缓抬头,从他手中的诛仙古剑之上,红色的火光充斥了整根法宝,似乎正一点一滴毫不留情地将赤焰魔兽的精华,尽数吸来。 诛仙古剑的吸噬之力! 君问心面上似微微有痛楚之色,脸上也呈现出一层赤黄之光,但在闪现三次之后,随即被一层白色的光辉所掩盖。 赤焰魔兽再也无法支撑巨躯,从半空中颓然摔下,刚刚在片刻之前还不可一世的怪物,此刻竟然已变成了这般软弱景象,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难以置信。 石室里的火焰在迅速的消散着,温度也下降的极快,取而代之那高温的,是从君问心身上散发出来的极冷冰寒。 赤焰魔兽倒在了地上,身上原本熊熊的火焰此刻已然所剩不多,远远看去,这只守护魔兽似乎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在充满恨意的注视着缓缓落下的君问心之后,赤焰魔兽终于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巨大的身躯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只是,它的身躯虽然消散,但半空之中那个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却没有消失,而且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刚才那一场斗法的影响,仍然明亮不定,缓缓自转着,慢慢后退,最后,停留在一只古老火盆之上。 火盆中,火焰静静燃烧着。 在一片被君问心那诛仙古剑笼罩而来的冰寒气息中,这是唯一的火焰与光明所在,它似乎完全不受君问心妖力的影响。 君问心重新落到了地上,但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望着那片依旧燃烧的火焰,他的瞳孔似乎还在微微收缩。 那神秘的光圈,缓缓转动着,八个凶恶狰狞的神像,依次亮起、黯淡又明亮,仿佛在神秘的诉说什么。 周围,十三具庞大的妖兽骸骨齐声尖叫,但似乎顾忌什么,一时没有冲上来。 “我不想杀你,你走吧……”年轻的男子声音缓缓传来。 君问心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因为你复活不了那深爱你的女子,更因为你深爱的女子正在被人暗算,只有我能帮她……” 碧瑶和雪琪? 君问心眼睛一瞪,尤其是听说陆雪琪出事时,更是心神俱颤! “唰!” 便在此时,身后黄影一闪,纤手一挥,一团粉色的雾气包裹了君问心… 在这最佳的时机,打晕了黒木,又暗算了君问心的,正是金瓶儿! 那雪衣男子,头晕了晕,终于还是倒了下去,倒在了那妖媚女子怀里…… ----------------- 第四百零二章 狐岐山 狐岐山。 寒冰石室。 鬼王宗从鬼王以下,青龙、幽姬等人都站在石室中,旁边是鬼厉和小白,最僻静的角落里,一身黑衣的鬼先生孤独地站在那儿,只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思去注意那个黑暗的身影,所有人的精神,都紧张地望着站在碧瑶寒冰石台旁边的大巫师身上。 便在此时,小白神色一凝,兽神说救不了碧瑶?这是为什么? 她的秀眉不禁深深皱起…… 大巫师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身后众人一阵动容,鬼厉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就连一向沉稳之极的鬼王,眼角竟也抽搐了一下。 大巫师转过头来,对着众人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经过休息,大巫师的气色却似乎并没有比昨天好多少,反似有更加衰败的趋势,苍老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深深刻了进去,就像是榨取着他仅存的生命。 石室之中,只有大巫师渐渐粗重的喘息声音。 鬼王与站在身边的鬼厉对望了一眼,互相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隐约的焦灼。 忽地,大巫师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所指方向,正是碧瑶双手握着的那只“合欢铃”。 金色的铃铛在白皙的手间竖立着,闪烁着柔和的光线,铃身之上,慢慢倒映出那只越来越接近的苍老的手。 下一刻,枯槁的手接触到了合欢铃,寒冰石室中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从大巫师的手指尖处,缓缓亮起幽蓝光芒,渐渐闪亮,只是随着这光亮不停闪烁,大巫师脸上也变得更无一丝生气,直如死灰一般。 仿佛像听到了什么呼唤一般,突然,沉默了十年的合欢铃竟然迸发出一声清脆铃声,轻轻回荡开来。 鬼王与鬼厉面上顿时现出激动神色,两个男人竟然忍不住同时向前踏出一步,只是片刻之后他们同时醒悟,这才控制住自己,但眼光早就死死地盯着大巫师的手指。 那清脆铃声响过之后,合欢铃铃身上缓缓泛起了一层金色光亮,虽然并不明亮,但几乎就在这层金光泛起的同时,大巫师的脸上突然现出吃力神色。 片刻之间,这间寒冰石室中突然寒气大盛。 在场众人几乎同时变色。 能站在这里的,哪一个都是道法修真上的大行家,几乎是下意识的,鬼王和鬼厉以及小白都飘身而上。 但就在寒气瞬间扩张之际,合欢铃上原本柔和的金色光芒转眼变作炽烈,几乎如有形之火,“轰”的一声在石室中向四周迅速无比地蔓延开去。 大巫师首当其冲,身体本来就弱,登时整个身子被这炽烈之光打到半空,一口鲜血就这么生生喷了出来。 鬼王身影几如鬼魅,瞬间出现在大巫师身旁,将他身子接住。 鬼厉同时出现在他身前,噬魂魔棒凌空出现,一道玄青光环转眼现身,挡住了那势如排山倒海般冲来的金铃炽芒。 而小白白色的身影却出现在寒冰石台之旁,手起处,一道白光缓缓而下,将合欢铃笼罩其中。 片刻之后,颤抖的合欢铃缓缓平静了下来,那片金色炽芒也逐渐消失,石室中的气温也恢复了原样。 众人都向鬼王搀扶的大巫师看去,只见被这一击,大巫师七窍都有血丝渗出,任谁都看出这个老人实已到了垂死边际,只残留一点余力而已了。 一片寂静中,所有的人面面相觑,怔怔说不出话来。 直到一声喘息呻吟打破了这片死一般的寂静,大巫师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勉力站直身体。 鬼王为之动容,伸手欲扶,大巫师却缓缓摇头,鬼王默默点头,眼中转过一丝佩服之色,慢慢收回了手。 大巫师喘息片刻,抬起袖子,慢慢擦去了口边鲜血,这才开口说话,只是这话里声音竟是沙哑无比:“这位小姐残存的一只魂魄,的确就在这合欢铃中。” 众人俱无声。 大巫师深深呼吸,道:“只是这合欢铃乃是异宝,本身所蕴灵力,等如自成一坚固法阵,虽然如此才能保护小姐魂魄,但外人想要取出,也非要破去这合欢铃不可。” 话刚说到这里,他身子忽然一晃,刚刚擦去血丝的嘴里,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鬼厉冲上几步,将这老人扶在怀中,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前辈,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大巫师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推开鬼厉,转身对鬼王等人道:“如今之计,要破去合欢铃灵力,又不能损害小姐魂魄,我只有布下南疆巫术中的‘招魂引’法阵,看看能不能将小姐的魂魄从铃身中引出,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众人对望无语,谁都看出这老者油尽灯枯,再说要布这个什么“招魂引”,真不知道他能否撑到那个时候。 鬼王牙一咬,上前一步,对大巫师抱拳道:“大师为小女如此尽力,在下感恩不尽,其他事大师不必担忧,只管放心施法就是,无论结果如何,鬼王宗必定不会让大师失望就是了。” 大巫师缓缓点头,眼中有安慰之色,喘息片刻,低声道:“招魂引乃鬼魅之术,在场生人不宜太多,就请鬼厉公子和宗主留下帮忙,其他诸位暂且出去吧!” 鬼厉与鬼王同时点头,其他众人也不待他们多说,纷纷退了出去。 小白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也是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寒冰石室中只剩下大巫师和鬼王鬼厉三人。 大巫师脸色衰败,身子慢慢颤抖,却是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软,缓缓坐到了地上。 寒冰石室之中,只有大巫师低沉的喘息声。 鬼王和鬼厉站在这个衰弱的老者面前,紧紧盯着他苍老的脸庞。 此刻,大巫师残存的生命,已经是他们二人仅有的希望。 大巫师喘息稍定,抬起了头,对着他们二人笑了笑,鬼王鬼厉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大巫师沉吟片刻,对鬼王道:“请宗主找一些血来,‘招魂引’鬼魅之术,以鲜血为佳。” 鬼厉微一皱眉,鬼王已然点头道:“这好办。”说罢刚要走开,忽又想起什么一般,停住脚步,向大巫师问道:“大师,这鲜血……是要兽血还是人血?” 第四百零三章 招魂引 大巫师怔了怔,多看了鬼王一眼,但还是道:“兽血亦可,但若以效果论,以人血最好。” 鬼王点了点头,迈步走到门口,打开石门,只见青龙、幽姬都站在门外,一身黑衣的鬼先生也站在稍远地方。 一见鬼王突然出来,青龙、幽姬脸上同时都微有吃惊神色,但鬼王却不多看他们,径直对鬼先生道:“拿一盆新鲜人血来。” 青龙、幽姬都是一怔,鬼先生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鬼王随即也转了回去,只剩面色渐渐深沉的青龙和幽姬站在原地。 寒冰石室之中,气氛不知怎么,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鬼厉默默注视着躺在那儿的碧瑶,许久之后,转过身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大巫师,随后目光落到了鬼王身上。 鬼王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一般,神色从容自若,一双眼睛只是望着碧瑶,偶尔向鬼厉这边看来,也只是一转即过,丝毫也没有停留。 石门上突然响了两声,随后缓缓打开,鬼先生捧着一个铜盆进来,放到大巫师的身前,随后向鬼王点了点头。 鬼王微微颔首,鬼先生也不多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殷红的鲜血,在铜盆中轻轻晃荡,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石室之中。 鬼厉的眼角微微抽搐,深深向鬼王望了一眼,鬼王却缓缓向大巫师道:“大师,你要的血,在这里了。” 大巫师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一盆鲜血,默然无语,半晌忽地轻叹一声,道:“好吧,我们开始。” 撑着无力的身体,大巫师缓缓站了起来,只是还不等他站直,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了。 鬼厉抢上一步,从旁扶住了他。 大巫师向他望了一眼,苦笑一声,却没有再推辞了。 衰弱的老人慢慢伸手到怀中,掏摸了片刻,伸出手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枝式样古怪的红笔,笔身大致有拇指粗细,约有常人手掌长短。 尾端乃是一狗头形状,红色的笔身上也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咒。 在笔的最前端,均匀地镶着一撮细毛,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有残留的暗红附在其上。 不问可知,这枝笔往昔所沾染的,只怕多半都是鲜血之类。 握住笔,深深呼吸! 大巫师在鬼厉的搀扶下,低下身子,把这枝红笔在鲜血中浸泡了片刻,然后提了起来。 鲜血从笔端细细的毛间,一滴滴无声滑落,掉在铜盆里,在血面荡起小小涟漪,荡漾开去。 提着笔,大巫师在鬼厉扶持下,慢慢地走到碧瑶所躺的寒冰石台旁边,从石台与地面接壤的一处,慢慢地画下了第一笔。 鲜艳的颜色,在原本平整的地面上渐渐延伸,老人用微微颤抖的手,画出了一道接一道的血符。 四周寂静无声,但不知怎么,气氛却仿佛渐渐紧张起来。 鬼王在旁看了一会,默默走到铜盆旁边,将铜盆捧起,走上几步,放到大巫师的身边。 正在画符的大巫师抬起头向他看了一眼,默默点头,随即又低头继续。 越来越多的鲜血笔画,以碧瑶的寒冰石台为中心,逐渐出现在她的周围,一座诡异而带着血腥气息的法阵已然初现。 大巫师的那枝红笔,显然也是南疆巫术一道中的异物,被这枝红笔吸食的鲜血,经由大巫师画在地面,鲜血居然凝而不干,色泽鲜润,且在边角转折地方,竟无一丝一毫的血丝溅洒而出,如画地为牢,将这些鲜血稳稳圈在其中。 随着大巫师的喘息声再一次响起,并且渐渐浓重,地面上的血色图案也逐渐繁复起来。 这些诡异的图案,有的看去像家畜猛兽,有的像飞禽大鸟,更有些完全看不出像什么的怪异图案,一个接一个的出现,而且没有任何一个相同。 只有一点相同的,就是这些图案全部都互相连接在一起。 从铜盆中被红笔画在地面的鲜血越来越多,但落到地面的鲜血的色泽,却仿佛比刚端来盛在铜盆中的鲜血还要鲜艳。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愈发的浓烈了。 石室之中,此刻除了大巫师的喘息声音,更无一点异响。 这些鲜血画成的图案法阵,从碧瑶的左肩石台处地面开始,大巫师一笔一画专心地涂抹着。 鬼厉在一旁搀扶着他,亲眼看着这一片鲜活的血色从无到有,从少到多,渐渐汇聚成一个半径五尺的椭圆环状。 此刻,除了碧瑶头部石台附近的一小块地面之外,她的周围已经变作了一片血色。 鬼王再一次将铜盆端起,放在石台上方地面,然后慢慢走到一旁。 这个诡异的法阵已经接近完成了。 无数连在一起、或大或小的怪异图案,闪烁着血色光芒,乍一看去,赫然如一片河道纵横交错的河流,鲜红活泼的血液如在血脉中一般快活地畅游着。 从一处涌向另一边,从尽头倒转而回,如平缓潮汐,生生不息。 交织的鲜红,在脚下的地面渐渐汇合,大巫师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已经颤抖的无法再握住那枝红笔。 搀扶着老人身体的鬼厉,更是如此明显地感觉到那个苍老身体传来的痛楚,甚至连他也无法了解,这个身体到底因为什么,到如今还能坚持下来。 粗重的喘息声到此刻已经变作了嘶哑,大巫师的额头湿了一片,却已经再也无汗可流。 他缓缓的、缓缓的伸出手,蘸满了鲜血的红笔画下了最后一笔,最后完成的一个图案,与之前第一个画下的血图连接在了一起。 “噗!” 低沉的声音传出,红笔无力地掉落在一旁,鬼厉臂弯中的重量陡然沉重,大巫师的身体就这么软了下来。 鬼厉心头一跳,脑海中忍不住“嗡”的响了一声,连背上都瞬间有针扎入骨的恐惧感觉。 他屏住呼吸,手上加力扶住大巫师,低头看去,只见大巫师面色灰败之极,但微微张口,兀自正在喘息,显然是耗力过度所致。 鬼厉这才把心放了回去,同时惊觉,只刚才那个片刻,自己的额头背后竟也都湿了起来。 一旁,几乎就在同时,传来鬼王长出了一口气的声音,显然他也为之受了点惊吓。 此时此刻,这两个睥睨天下的男子,竟都为了这个垂死老人的一点动作而心惊肉跳。 大巫师喘息良久,精神似才稍稍恢复,对鬼厉点了点头,示意他让自己坐了下来。 鬼厉心头忐忑,看着这大巫师模样,实在害怕这老人一个不小心就要死去,只是此刻纵然再担心也没有办法,只得按照大巫师的吩咐,搀扶着他坐了下来,正在碧瑶石台的最上方。 大巫师深深呼吸,向前望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已经完全接连在一起的鲜血法阵,遍布地面的血色通道,将无数鲜血禁锢其中。 而那些鲜润之血,仿佛受着无形之力影响一般,在平整的地面上,却几乎同时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纷纷流去,中间并无一丝脱离如血脉一般的笔痕。 从这头流到彼端,再从相连的通道流转回来,自成一个周天循环,生生不息,循环不止。 站在大巫师身后的鬼厉与鬼王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二人都是修真道中的大行家,此刻眼中都有惊愕之意。 大巫师沉吟片刻,伸出枯槁手掌,将刚才掉落在身旁的红笔捡了起来,在身前倒竖,笔端红色细毛向下,从那红笔之上,兀自有残留血滴凝聚成珠,在细毛上挣扎流连片刻之后,无声掉落,融入到身前那片血色河流之中。 大巫师目不转睛,原本粗重的喘息声也突然沉静下来,石室之中,陡然平静! 只见他双眉缓缓竖起,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竟也慢慢亮起光芒,而在他身前那座法阵之中的鲜血,似乎也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奔流的速度突然加快。 大巫师拿着红笔的手缓缓落下,很快接触到了地面,就在最外围一道血河的前方三寸之处,纤细的红色细毛接触到了地面,竟然没有弯曲,整个地面像是突然变作了柔水一般,这枝红笔就这么缓缓而无声地插入了地面。 ----------------- 第四百零四章 四魂八魄之体 石室中的场面气氛慢慢变得诡异起来,伴随着越来越快的血色河流,渐渐发出隐约的呼啸之声,淡淡的血气随着那枝红笔深入地面,逐渐从这座法阵之上升起,稍后融合了寒冰石台散发出的淡淡白气,将碧瑶的身体围在其中。 鬼王和鬼厉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场中。 大巫师松开了握着红笔的手,低沉的颂咒声音,开始在这间石室中回荡起来。 大巫师干裂的口唇间,轻微却频繁地吐出一句接一句古怪的音调怪音,他的双手仿佛随着莫名的旋律,缓缓伸至半空,五指成爪,轻轻挥动。 石室里的呼啸声音越来越响,地面上,那座法阵中的血河此刻已然是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地疯狂流动,阵阵鬼力从这鲜血河间呼啸而来。 忽地,大巫师口中吐出尖锐啸响,双手五指如爪反扣而下,“噗”的一声抓入血河之中。 几乎就在同时,站在身后的鬼王和鬼厉一阵茫然,那一个瞬间,只觉得周围这个石室竟不复存在,四方石壁、上下石板地面,突然变得空空荡荡,如处身于须弥无间、浩渺天外,阴森森、黑沉沉竟无一丝一毫可依靠之物。 只听闻鬼哭之声霍然而作,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灿烂红光,从红色血阵中迸发而出,冲天而起。 红光摇曳之中,无数阴灵鬼魅之幽影惊惶失措,如被无形巨力生生吸附到此,身不由己,到处乱窜,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脱离那红色光幕。 也就在这个时刻,石室中恢复了本来面貌,鬼厉与鬼王知觉亦立刻苏醒过来。 二人心下震动,知道刚才那个瞬间,这“招魂引”法阵竟然视周围石壁山腹于无物,以南疆诡秘巫力硬生生贯通九幽鬼界,擒来无数阴灵鬼魅,禁锢在这法阵之中。 只是这招魂引法阵如此神奇,自然大耗元气,透过红光望去,大巫师的脸色已经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若说他此刻就是死人,只怕也有人相信。 鬼王二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暗自祷告这大巫师一定要支持下去,同时双眼更是死死盯住那座法阵。 场中,无数阴灵鬼魅在红光中嘶吼跳跃飞舞,有寻常幽灵,亦有模样古怪之山精巨兽。 片刻之后,被红光一一弹回的这些鬼物,大概知道了不能脱困,纷纷转头向坐在法阵前端的大巫师怒吼呼啸。 大巫师也不多看这些愤怒的鬼物,一双眼缓缓抬起,注视到红光笼罩下的石台之间,碧瑶手中的合欢铃上。 他双臂陡然挥舞,左手如爪依然,右手五指却有变化,无名指、小指内曲三分,中指、食指如剑,拇指冲天,正是巫道法诀,凌空而指。 合欢铃铮然而鸣! “叮……” 清脆铃音,如深谷黄莺,清晨而鸣,那合欢铃竟然从碧瑶手中离开,缓缓升到半空。 淡淡金光,从铃身上再次发出。 几乎就在大巫师指向合欢铃的同时,招魂引血阵中的无数阴灵鬼魅如被无形之力催持一般,虽然愤怒嘶吼、不甘不愿,却都如潮水一般向升到半空中的金色合欢铃扑去。 瞬间,鬼气大盛,合欢铃铃身剧烈颤抖,鬼魅妖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反覆冲击,无数鬼物蜂拥而至,撕咬铃身,凶猛撞击,场面一派疯狂。 而在这一幕之下,那片血色法阵之中的红色血海,红光越发鲜润,鲜血呼啸,几乎要沸腾起来! 仿佛是受不了这片阴森鬼力,合欢铃铃身淡淡金光逐渐黯淡下去,淹没在无数鬼魅之中。 须臾片刻之后,一声锐响,合欢铃上方赫然缓缓生出一道轻烟,若隐若现,若断又续,飘摇在合欢铃上,只是看那后半似还在合欢铃中。 大巫师的脸色不知怎么,突然又变得微微红润起来了,比之刚才气色,反而好了不少,就连挥舞的手臂也似有力许多。 只见他苍老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口中一声大喝:“咄!残魂出体,九魂归来。黄泉九幽,招魂乃引!” 这四句法诀大巫师喝的竟是中气十足,凛然生威,随着他话音喝处,红光轰然而散,刹那间布满整座石室。 鬼王与鬼厉只觉得四周又是一阵轰鸣,刚才那空荡荡、阴森森,如置身九幽冥界的感觉再度出现,所不同的是,此刻周围鬼哭声声,竟有无数阴灵鬼物纵横飞舞。 “轰!” 仿佛一刻也不曾停留,如电光穿过天际不可阻挡,他二人还未回过神来,周围场景再度变回石室,那片红色妖幕之中,无数鬼物飞舞之际,合欢铃上那一道轻烟周围,被无数鬼物簇拥着,缓缓的现出了一道接一道的轻烟。 一、二、三……八、九! 三魂七魄,是为魂魄! 鬼厉全身发抖,手中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竟有鲜血流下,他却完全不知。 那一片红色光幕之中,那一道道的轻烟啊…… 他转过头,向大巫师望去。 只要片刻! 一个片刻的时间就好了啊! 他忍不住在心头这般吼叫! 大巫师的脸上一样潮红,忽地也如潮水般退去,深深皱纹包围的眼角开始抽搐起来。 那一双挥舞在空中的枯槁的手,又一次的开始颤抖。只有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响亮:“三魂七魄,聚灵为神。合神搜灵,是为一体!” 随着他的话声,半空中依次出现的那九道轻烟,从鬼魅阴灵群中飞出,缓缓靠近合欢铃,渐渐的,与合欢铃上那道轻烟融合为一。 隐约中,依稀渐现人形。 此时此刻,不止鬼厉,连鬼王也忍不住身体发抖,面有兴奋之色。 大巫师面上不知何时开始,已经重新没有血色,他的手也颤抖的更加厉害。血色红光中,他张开口,大声道:“魂魄已成,众灵归位。灵神入……” 残留在他喉间的一个“体”字,就在那将出未出的时刻,大巫师的声音,忽然就这么哑了下来,发出的,竟只是细微低沉的“嘶嘶”声音。 鬼王与鬼厉同时脸色大变。 招魂引法阵中红光一阵剧烈摇晃,忽地爆发出一声轰然大响,红芒散落,无数鬼物顿时冲天而起,纷纷没入石壁地下,转眼消失无踪。只是鬼王和鬼厉哪里顾得了那许多,透过纷繁乱象,他二人直向大巫师望去。 那个老者,一双手兀自举在半空,但他的头颅却缓缓垂了下去。 鬼厉与鬼王如电般冲到大巫师的身边,扶住他的身体,然而大巫师的头颅依旧缓缓却不可阻挡地向下垂去。只是在他的口中,却仿佛还在挣扎着说些什么。 鬼王和鬼厉拼命靠近大巫师,在那已经含糊不清的声音里,他们只能隐约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句:“唔…四魂八魄之体…魂魄…不全…唔…差…一魂…一魄…” 那声音渐渐低微沉默,老人的头颅最终垂在了胸口,再也没有消息。 透骨的冰凉,如置身深深冥界冰狱,两个木然的男人,不能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消散的红芒渐渐消失,汹涌的血河安静下来,失去了力量的血痕再也无法禁锢鲜血,鲜润的人血流淌了一地。 合欢铃上的轻烟,如长鲸吸水一般被收了回去,消失在合欢铃中。 淡淡金色光芒再度泛起,将合欢铃衬托的格外耀眼。 一阵轻轻的摇晃,伴随着清脆铃声,合欢铃缓缓落下,又回到了躺在寒冰石台之上,碧瑶的双手之中,安静如昔。 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寒冰石室之中,久久不散,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 第四百零五章 伤心人 狐岐山。 鬼王宗总堂。 大巫师去世,到现在已经有三日了。 青龙等人将老人的尸身火化,收藏在了一个骨灰瓮中。 此刻,这个青花小瓮,就安静地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青龙凝望着小瓮良久,轻叹一声,转开了目光。 这三日以来,鬼王宗里的大小事务,俱是由青龙和幽姬代为处理。 三日前那场变故之后,鬼王与鬼厉竟然全都缩到自己房中,至今没有出来。 青龙依然很清楚的记得,三日之前,那个沉重的石门发出“吱呀”声音缓缓打开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两个男人,那两个放眼天下几乎无所畏惧的男子,竟然都如失了魂魄一般,神情恍惚而悲凉。 鬼王还好,低低说了一句:“三日之内,谁也别来打扰我!” 话一说完,人便径直走回卧房,再也没有出来。 至于那个鬼厉,整个人失魂落魄,一个字也没有说,走着走着,竟然直接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之上,以至让额头都流下了鲜血。 而他,竟也毫无知觉一般,缓缓转过身子,脚下依稀有些踉跄般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被这诡异的情景震住的众人,其实多半已经猜到了结果,但当他们向石门中看去的时候,满地流淌的鲜血,还有端坐在血泊中却已垂头而亡的大巫师,那场面之凄厉惨烈,实是触目惊心。 只有依旧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瑶,安详而栩栩如生的面容里,还是如往日一般的宁静。 而在她手间的合欢铃,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脚步声从旁边响起,打断了青龙的思绪。他抬起头来,只见幽姬的身影如幽灵一般飘了进来,站在他的身旁,却没有直接看他,而是向他身后的房间望了一眼,低声道:“宗主还没有出来吗?” 青龙缓缓摇头,低声道:“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幽姬面上黑纱轻动,默然无语。 虽然没有亲眼在现场看到一切,但他们二人完全可以想像的到那个场面的悲凉。 这世间若说还有什么比绝望更令人伤心的,那便是在看见希望,甚至那希望就在眼前的时候,你却又陷入了绝望! 就在他们两人相对无语的时刻,忽地,从青龙背后那座门扉之处,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门,缓缓打开了。 青龙和幽姬身体一震,连忙转身看去。 简朴的木门缓缓向内打开,发出低沉而轻微的“吱呀”声,带着几分往日沧桑,也许是在诉说着主人的悲凉。 一只脚,从那个房间里轻轻踏了出来。 鬼王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青龙和幽姬默默地望着,那个恍如隔世的男子。 三日白头! 鬼王的头发,竟然已全部变作雪白。 青龙的声音不知怎么,突然变得沙哑而迟疑,就连他自己听到,也在怀疑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声音:“宗…主,你还好…好吗?” 鬼王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微仰起头,深深呼吸。 幽姬在黑纱之下,突然道:“宗主,你自己要保重…身体。” 话说到后面,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碧瑶,声音竟是一阵哽咽。 鬼王的肩头微微颤动,但很快平伏下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虽然沧桑与悲凉依然刻在他的脸上,但眼眸之中,却已有了淡淡光芒。 那仿佛是看透了世事沧桑的目光。 “我看起来,老了许多吧!” 他竟是这么的说了一句,嘴角轻动,有微微的笑意,可是那其中,却满是苦涩。 青龙与幽姬同时低下头去,不忍再看这个男人。 鬼王再一次的深深呼吸,吐出了胸中之气,眼光转动,片刻后落在青龙手边桌上,那一个青花小瓮之上。 “这里面的是…”他淡淡问道。 青龙踏上一步,捧起小瓮,递给鬼王,道:“大巫师去世之后,属下大胆作主,将老人家尸身火化。这小瓮中的,乃是他的骨灰舍利。” 鬼王默默地接过青花小瓮,一双手在其上抚摸许久,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位大师虽然没有救回瑶儿,但他以垂死之身,不顾一切耗尽元气,将瑶儿魂魄收回,虽然听说还差一魂一魄,但实也是我们的大恩人。” 他将这小瓮再度递还青龙,道:“你准备一下,以我圣教重礼,恭恭敬敬地将大师送回南疆吧!” 青龙接过青花小瓮,点头道:“是。” 鬼王沉默片刻,道:“鬼厉呢?他怎么样了?” 青龙迟疑了一下,幽姬却已经在旁边道:“从寒冰石室中出来以后,他好像整个人都垮了似的,失魂落魄,一路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房间,就再也没有出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低声道:“到今日为止,也有三日了。” 鬼王面色萧索,缓缓将双手负在身后,半晌低声吟道:“十年伤心事,一夕在心头!唉,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说完,他缓缓负手走去,青龙与幽姬对望一眼,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从身后望去,鬼王的一头白发,身影竟是异样的苍凉。 鬼厉的房间离鬼王所居之处颇远,却离碧瑶所在的寒冰石室极近。 这是当初鬼王不愿更加伤心,所以远离女儿所在的石室,而鬼厉若在狐岐山中,几乎每日都会去看望碧瑶的缘故。 当三人穿过甬道,渐渐接近了鬼厉的房间时刻,走在后头的青龙和幽姬明显发现鬼王的身体有些异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又接近了那个伤心地方。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终于,来到了孤单的石门外,鬼厉居住的地方,周围更无一人,他向来喜欢独处。 只是在他门外,远远的还站着一个鬼王宗弟子。 鬼王走上前去,打开石门走了进去,随即一怔。 青龙和幽姬也发现似有不对,走进去一看,却只见房间里空空如也,非但不见鬼厉身影,连小灰也不见了。 房间中一切摆设如常,丝毫没有动用过的痕迹,只有那张卧床之上,有些许凌乱模样。 青龙眉头一皱,转身出去唤了一声,站在门外那个鬼王宗弟子连忙跑了进来,在鬼王面前跪下施礼道:“拜见宗主!” 鬼王转头看去,青龙在他身边轻声道:“属下这几日处理门中事务之外,就在宗主门外等候,至于这里就叫这些弟子好生守着。” 鬼王微微点头,转过头对这鬼王宗弟子道:“副宗主哪里去了?” 那鬼王宗弟子显然对鬼王极是敬畏,连说话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道:“回禀、禀宗主,副宗主在房间里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在属下担心的时候,今天早上,他突然带着那只灰毛猴子走了出来,径直就离开了这里。” 鬼王怔了一下,青龙皱眉道:“他去了哪里?” 那弟子埋首道:“弟子一直跟着副宗主,只见他走出山腹,随即破空而去,弟子看他神情模样很是可怕,也不敢上前询问,只好回来这里等着…” 青龙脸上怒气一闪,鬼王在前头却忽然“咦”了一声,走前几步,从床头拿起一封封好的信,看了一眼,却递给青龙,道:“是给你的。” 青龙怔了一下,接过一看,果然是鬼厉写给自己的,心中迷惑,看了鬼王一眼,却见鬼王面无表情,看向别处。 青龙皱眉,撕开封口,将信看了一遍。 信并不长,他很快就看完了,只是脸色忽也有些黯然,低声道:“宗主。” 鬼王淡淡道:“怎么了?” 青龙道:“他在信中,是拜托我辛苦一趟,将这位大巫师的骨灰送回南疆苗族七里峒。” 鬼王缓缓摇头,突然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 青龙愕然,鬼王却转头对那鬼王宗弟子道:“你下去吧!” 那人如遇大赦,重重磕了三个头,急忙退了出去。 青龙望着鬼王,道:“宗主,那鬼厉…” 鬼王向着这空荡荡的房间望了一眼,眼中尽是萧索之意,良久方转身,也不招呼青龙、幽姬,只默默行去。 从他背影之中,幽幽传来低沉声音:“幽姬,你不是一直在追查苍松的下落吗,我有消息了,你随我来吧…” 身后幽姬美眸登时亮了,连忙跟了上去… 只有青龙在后面蹙着眉,宗主已经对君问心下手了吗,但是,为什么要调开幽姬呢…… ---------------------- 第四百零六章 媚毒 南疆。 十万大山。 镇魔古洞。 传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首先,传说本身似乎就并非是可靠的意思,只是因为某些事物似乎有流传下去的理由,人们便口耳相传,又或者有文人以笔记之,流传下来。 其次,传说流传的时间越久远,往往这个传说的本身,便会渐渐发生了变化,当年的人和事,渐渐变得面目全非,在无数人的添油加醋和时光岁月的磨砺下,又有谁还记得当年的真相呢? 又有谁还在乎? 于是传说终于便成了传说,就像那倾城般美丽温柔的女子,慢慢在光阴中换了容颜。 千万年后,你可还能相认么? 黑暗中,阴风似乎静止了,猖狂放肆,似乎只是属于这个古洞外面的世界,而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安静的。 这里是镇魔古洞的最深处,黑木取来南疆五族圣器,想要复活兽神身躯的地方,便是在这里。 只是今时今日,这里的妖气已经暂时消弭下去。 从最深的黑暗处传来,一点妖异的暗红之光,随之在这黑暗而显得有些虚无的空间里发亮。 “吼!” 低低的咆哮声,忽然在黑暗深处,就在那喘息发出的地方响了起来,如猛兽凶狠中带着浓浓的不安,甚至还有些许可以听出的畏惧,龇牙咧嘴,愤怒地对着那点红光。 低低的喘息声停顿下来了,似乎有什么安抚了那只黑暗中的异兽,咆哮声渐渐低了下去,终于消失,山洞里又回复了寂静,只有那点诡异的暗红火光,还在一闪一闪,不停的闪烁着。 忽地,一个女性的声音,悦耳却似乎不带着什么感情,淡淡地在这洞穴之中回响起来:“你那只饕餮,似乎一直都对我没什么好感啊!” 这片黑暗所在的空间,似乎真的很大,那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也仿佛传的很远,飘来荡去,空空荡荡,只是听那声音出处,正是在那点暗红火光背后。 回应这个声音的,是一阵平静的笑声:“你不用在意,它从来都不相信人类。”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怎么,原来它已经将我当作人类了么?” “吼!” 一声低啸,在半空中瞬间掠过,那点暗红火光的前方,猛然亮起了一团火焰,原来是一个形式古拙的火盆,三脚支架,铁锈斑斑,也不知道是多少久远年月之前的东西了,只是那火燃烧在这火盆里,火光依然还是那么鲜艳,一如火焰之后的衣裳。 鲜艳的,丝绸衣裳。 火光之下,便是那只形容古怪狰狞的恶兽饕餮。 此刻饕餮巨目圆睁,微微咧嘴,露出可怕的獠牙,口中似不断喘气,恶狠狠地透过面前那个火盆的火光,盯着远处那一点已经变得不再起眼的暗红之光所在。 兽神的声音很平静:“你千年修道,不就是想当人么,我这么说你,你应当高兴才是。” 那女子声音沉默了下去,暂时没有说话,倒是那点暗红色火光,忽然亮了一亮。 饕餮似乎立刻警觉起来,口中发出低吼,盯着那点暗红之光。 那丝绸衣裳包裹的白骨似乎看了那暗红火光半晌,忽然笑道:“你我交情不下千年了,虽然说不上什么生死之交,也算老友了吧!再说我此刻还没复活,你怎的对我还如此戒备?” 那暗红火光闪烁了几下,忽地发出一声锐啸,快速无比地向后退了回去,掠过那个火盆上空的时候,甚至将火盆中的火焰顿时压了下去,周围顿时为之一暗,过了片刻才又回复了正常,而这个时候,那点暗红之火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那个女子冷淡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道:“我不相信你,就像你的饕餮不相信我。” 兽神看着前方那片黑暗,忽然大声笑了出来:“好,好,好,说的好……” 那女子却没那么高兴了,她皱着眉头望着上空一丈大小的白色光球,看不清其中人影,也听不见声音。 “三天了,这两人还有完没完!” 女子的声音显得很是有几分不开心。 那男子似乎颇感兴趣:“怎么听起来,你似乎吃醋了?” 女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驳。 男子哑然一笑,道:“那女子费尽心机才成功下了连环媚毒,效果…自然是不凡……” 他呵呵一声,似乎也感到有些好笑:“只是这女子是纯阴之体,与他双修,对彼此都是大有好处,你为何要打晕她?” 那女子声音淡淡道:“因为她会把主…君问心变成行尸走肉,从此受她驱策,打晕了自然就没有这顾虑了。” 兽神微笑道:“只是因为这个?那女子看君问心的目光明显爱煞了他,又怎会害他!你其实是小心眼吧!” 女子又是一声冷哼。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真的找到了这么一个男子,愿意无怨无悔的付出,哪怕藏在他身边做一只宠物!” 女子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曾经教你的分魂术,不过这次为了打晕那金瓶儿现了人身,不久就必须回到本体中去了!” 男子的回答显得有些黯然与无奈:“分魂术…呵呵…分魂术……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那分魂术,才导致我今天无法复活?” 女子的声音明显一惊:“你说什么?” “这君问心与我的关系,正如你与那白狐一般无二,只是当年未曾明白轮回之秘,妄自送他入了轮回,才有这般结局,不过,也正是有了他的那份记忆,我才肯定他还会回来,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火盆中的火焰,忽地高涨,发出劈啪的声音,竟是凭空比原来的大上了数倍之多,一时间光芒大盛,而周围温度,也是迅速变得难以忍受的炽热。 不过无论是饕餮,还是那个依然隐身于黑暗阴影中的神秘人物,对这些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火焰燃烧着,在黑暗中缓缓伸展,如同渐渐有了生命,就连那火光中的形状,也开始慢慢伸缩变化,从团状渐渐变长,慢慢凝成了一只隐约的龙的形状。 黑暗中,凝视着这只渐渐成形的火龙的模样,那个女子声音缓缓道:“我记得就是这些难看的图像,才把你困了无数岁月的吧?” 白骨上兽神的影子似乎微微一笑,火光中,却已分不出他是苦笑、讥笑,又或是冷笑了… 因为就在他笑的那个瞬间,火盆上空的那只火龙已然成形,在火焰里张牙舞爪,猛然抬头对着黑暗,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炽烈的热浪几乎是在同时如洪涛一般涌起,瞬间向四周扑去,滚滚而来,将一切拦在它面前的东西摧毁。 火海过后,炽炎之中,那个火盆周围地下,逐一亮起了四幅图案,线条粗旷,血红颜色,画中乃是四尊各不相同的凶厉狰狞的神像。 片刻之后,在火盆上方和左右石壁,也依次亮起了四幅图案石刻,同样也是大致相同的内容。 这八幅石刻图案,赫然与当日君问心在焚香谷玄火坛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八凶玄火法阵! -------------------- 第四百零七章 往事 诡异的气息,伴随着热浪,一波一波在这个空阔的空间中回荡着。 那只火龙张牙舞爪,容貌狰狞,但并没有继续膨胀,似乎目前这个样子已经是它的极限。 饶是如此,在那炽炎之下,连坚硬的地表都开始有了龟裂的痕迹,反倒是那个看似破旧古拙的火盆,反而安然无恙。 火光熊熊,倒映在空洞的眼眸之中,仿佛他的双眼里也在燃烧。 火焰的那一头,那个女子的声音却淡淡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与我是不一样的,是杀不死的。” 空洞的目光,慢慢凝视着火光背后的那片黑暗,熊熊火焰,却似乎还是照不进那处地方。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杀不死的呢?若是我现在告诉你,等复活以后,我就是可以被杀的了,你又会怎么想?” 空洞的目光盯着黑暗处,嘴角却似还有淡淡笑容,仿佛带着几分挑衅,又似有几分诱惑一般,缓缓地道。 那女子突然不说话了,整个山洞里,似乎只剩下火焰燃烧时的声音,但不知怎么,却似乎比原来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更加的死寂一片。 火盆中的火焰,忽地拔高,似火龙无声的一记咆哮,然后缓缓落下,周围八幅神秘的凶神图案也缓缓落了下去,光芒黯淡,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火龙逐渐融入了火焰中,化作了普通的火光,周围一一暗了下来,只有火盆周围还有些光亮。 “你对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类?” 许久之后,那女子轻声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人啊…” 他疲倦的微笑着:“我能到这世间,有我神志明识,不也是人之所为么?” 那女子一怔,道:“你说什么?” 白骨缓缓抬头,望向那火盆中燃烧的火焰,他的声音,在这黑暗与光明交替闪烁的地方,仿佛又回到了过往悠悠的岁月里。 “我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了,那个时候我甚至还未有身体,只是在恍惚之间,那个女子仿佛注视着我,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成形,终于也知道了原来她是一个人类,是巫族那一代的巫女,名字叫做玲珑。” 那个女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知道某个尘封在过往岁月中无数时光的秘密,就要为之揭开。 兽神空洞的眼光,也望向那遥远的黑暗深处,洞穴的远方,那里,或许也有个曾经的灵魂,在静静聆听。 “是玲珑以巫法秘术,收化南疆这里的天地戾气,并从中提炼精华,造出我来的。” 兽神淡淡的说着,这个曾经迷惑千万年的秘密,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那些巫族所谓的英雄,跟随着玲珑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如果知道了我竟是他们所尊敬的娘娘亲手创造出来的话,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心情啊!” 他微微的笑着,过往的那些杀戮与戾气,似乎从来也不曾存在过他的身上,此刻他所有的,不过是一份回忆而已了。 “我曾经问过玲珑很多次,为何要造我出来,可是她从来都不肯说,但是我后来终于明白了,其实她不过也是为了两个字而已。” 那女子忍不住追问道:“什么?” 兽神淡淡道:“长生!” 那女子声音微讶道:“长生?” 兽神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也觉得可笑吧?可是当日,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的,当时的玲珑,巫法造诣已经是远远超过古人,放眼天下,几乎更无敌手,而巫族之中,所有人更是对她敬畏如神,她无聊之余,所为之事,便是给自己找另一个目标了,这听起来倒和如今中土那些修道中人差不多,可是长生之谜,本是天道,她虽然乃是绝世聪慧的女子,却始终参不破,终于有一天,她想到了非人的法子。” “非人…” “人之所寿,皆有所限,纵然修道有成,也不过多活个几百年罢了,但非人之物,却往往性命更加悠久,而天地造化、阴阳戾气等等,更是天地开辟以来,恒久不灭者,她既然想到这里,便悉心钻研,终于是被她于那本无生机之中,生生造出了一个我来。” “她当真是了不起…”那个女子幽幽地道。 “嘿嘿。” 兽神淡淡笑了笑,道:“是啊!她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从我来到这世上,第一眼醒来,便看到的是她了,然后不知过了多少的岁月里,我的世界里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慢慢的,我开始成形,而因为我本体乃是禀天地戾气所生的,既然有了神识,自然便开始吸收周围戾气,渐渐强大起来。” “只是,她却似乎有些不安了,看着我的眼神,渐渐不再那般亲切,当我的力量终于开始可以和她勉强相抗衡的时候,从那一天开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对我笑过。” “我那时很疑惑,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增长的如此之快,可是对我来说,力量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想和她…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你可以告诉她,她不就知道了么?”那女子忍不住道。 “我说了,说了很多次,现在想起来,大概和孩子向着母亲撒娇差不多吧!”兽神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可是又消失了,“但是,她从来也没有相信过!” 那个女子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兽神也沉默了,仿佛沉浸在回忆中。 火焰,还在火盆中燃烧着,在半空中轻轻抖动,似乎也在喘息。 时光在这黑暗的地方仿佛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过往的岁月是凝固了记忆的冰,一点一滴的融化,然后慢慢的消失。 谁能挽回呢? 是你还是我?还是我们其实都是,光阴中喘息奔跑的人儿,却终究追不过时光,渐渐老去,消失在那片阴影之中…… “终于,有那么一天,我不再想一直待在只有她的那个屋子里,我想出去看看,那天,她离开了许久也不曾回来,我破解了她下的禁制,打开了她的屋子的门,走了出来。” “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每一个人看到我,都是惊恐大叫,畏惧逃命,不知怎么,我那个时候开始十分惊慌,随即恼怒,最后,我觉得心中有股戾气直冲上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十几个闻风而来的战士开始向我扑杀,我一边招架一边后退,我不想和他们动手,我很后悔,我只想和我的玲珑在一起,我只是想出来看一眼而已的…” “我拼命的说,拼命的解释,可是没有人听,直到我错手杀了第一个人…” ----------------- 第四百零八章 让我做人吧 良久的沉默。 “那个年轻的战士倒垂在我的手中,慢慢垂下了头,身体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我呆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然后他们更加凶猛的冲来,在他们的喝骂声中,我分明听到远处还有哭喊声,是那个战士的亲人在哭泣吧!我不知道,但是从我第一眼看到鲜血的时候开始,我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了,那种杀戮一般的欲望就像疯了一样缠绕着我,我不想杀人,可是我控制不了,于是我动手了,我杀人了。” “我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兽神低下了头,但是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站在血泊中,不知道站了多久,慢慢清醒过来,然后,我看到远处,在无数人的簇拥下,玲珑回来了,她看着我,眼也不眨的死死的看着我,脸色苍白的无以复加,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害怕,我觉得我好像真的错了,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然后,玲珑动手了,她亲自向我动手了,我不肯还手,我希望向她解释,我想对她说,以后我再也不敢出来了,我只要待在那个屋子里,从此以后只要陪伴着她一个人就好了,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样的话,我说了无数遍,可是,她一次都没听进去。” “她的巫法不是那些普通战士可以比的上的,很快我的身体就被打的千疮百孔,可是,这些伤口每受伤一次,它就会自己吸食周围的戾气康复,甚至连我自己都感觉的到,玲珑每打我一次,我的力量反而增长的更快一分,最后,玲珑她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的脸色好似死灰,仿佛绝望了一般。” 兽神还是在微笑着,回忆着,只是脸上,终究是多了几分痛楚:“我慢慢开始感觉到,玲珑她是真的恨我,她发狂一般的用各种巫法对付我,我的身体虽然不死不灭,但是我的心真的很难受,所以到了后来,我自己跑走了,而在逃跑的途中,所有遇上的人都被我吓坏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当时的样子,在那些普通人眼中,真的是很吓人。” 他轻轻拍了拍趴在他身边的恶兽饕餮,道:“我当时的样子,可是比它还要难看多了。” “离开了玲珑,我逃进了十万大山,不久之后,我发现这个洞穴,便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可是我想回去的,我全心全意,其实只是想和玲珑在一起,于是我终于还是回去了,可是迎接我的,便是这个法阵。” 火盆中的火焰,发出劈啪的声音,似乎在回应着兽神的话。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能有如此可怖的力量,玲珑用玄火鉴之力,布下八凶玄火法阵,召出了八荒火龙,在那焚尽天地万物的炽焰之下,纵然我是不死不灭之体,竟也被烧的元气大伤,形体尽毁。” “我拼命告诉玲珑,我不想做什么其他事,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好像一点都听不进去,就想将我烧死,最后,我落荒而逃,逃回了这个山洞,我不知道为什么,玲珑她要这么对我,可是我不甘心,我真的是想和她在一起的。” “回到这里之后,借助十万大山这里独有的天地凶戾之气,我回复的很快,就在我打算再悄悄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已经追了过来,她带着七个所谓的勇士,追到了这个古洞,亲自进来,找到了我。” “我不意外,因为我本来就是她创造出来的,若说天下有人能对付我,了解我,除了她还有谁呢?可是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她说了那么多的话,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听呢!但是这一次,玲珑她竟然回答我了,她说,其实一切都是她的错,造出我这样一个怪物,更是她大错特错,因为我乃是天地戾气所生,天生有杀戮之机,若容我活在这世上,只怕世间苍生都会惨遭劫难。” “我拼命对她解释,说我不会的,我只要和她在一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可是她只是凄凉的苦笑了一下,说她是相信我的,其实她何尝不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是,可是…若是她死了之后呢?” 古洞之中,幽幽远方,仿佛有人在黑暗中叹息着,为了千万年前的那一幕,却不知当年落下的泪珠,可还有人记得么? “我呆住了,心里一片空白,我知道自己是不死不灭的,可是我从来没想过,玲珑她是会死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玲珑她苍白的笑容里,却有泪珠掉了下来,然后,她再一次发动了八凶玄火法阵,将我困在其中,将我本体再一次焚毁,可是我化作的那股戾气精华,她终究是灭不了的。” “法阵过后,她也已经元气大伤了,但是我是她造出来的,在火焰之中,我还是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 “她将法阵布在这古洞之中,禁制着我,日夜焚烧,只要我戾气稍微回复,这炽炎便会将那点戾气焚毁,末了,她怔怔望着我,突然问我还有什么心愿?” 兽神低低笑了一声,道:“心愿,我能有什么心愿呢?我全部的心愿只不过是想和她在一起,于是我问她,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玲珑她低着头,慢慢的说,因为我不是人,甚至不是生灵,注定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便在那熊熊火焰中,对着她,大声说:那你,就让我做人吧!” 他的声调忽然高亢,猛抬头,向着洞穴的穹顶,大声呼喊。 “让我做人吧!……” “轰隆”,四壁齐震,乱石纷纷落下,声若擂鼓,震耳欲聋。 飞尘之中,兽神慢慢低下了头。 “后来,怎么样了?”那黑暗中的女子道。 “…她好像呆住了,良久过去,一动也不动,我忍受着烈焰焚身之苦,万念俱灰,可是,她却突然站了起来,停下了法阵,走到我的身边,我木然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低低的,对我说,是她对不起我,然后,她…” 说到这里,兽神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开始念颂一个冗长的巫法秘咒,慢慢拔出了刀子,然后开始…一刀一刀向自己割去…” “什么?” 黑暗中的女子惊呼了一声。 “我也呆住了,不,是吓傻了,真的是傻了,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慢慢的,玲珑她用自己的血肉,甚至还有自己的白骨,在地上搭建了一副身躯骨架出来,然后,她将我放在这骨架之上,随着她的咒语越来越急,我渐渐融入了这副身躯,就连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了。” “我听见她声音越来越低,可是还是在对我说着,这是她最后能为我做的事了,日后只要有人找到五枚圣器,放置在这骨架之中,我便能死而复生,但是复生之后,虽然妖力还在,身躯却已是个人,既然是人,便不再是不死不灭之体。” “她说她一心追求长生,冒犯天道,造出了我这样一个怪物,却发生了不伦之情,更是错上加错;又因为我,她害死了无数性命,更加令天下苍生浩劫重重,而她亲手害我,却又是…说到这里,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了,我的意识也渐渐要消失了,恍惚中,只听到她最后说了一句:我会一直陪你的…” 这句话,我一直都不明白的。 直到我,不久后,死而复生,重新站在了古洞洞口。 那一尊,被风霜雨雪吹打、日晒月寒磨砺,却依旧深深凝望着这古洞深处的人像。 我抱着她。 我明白了…… ----------------------- 第四百零九章 求婚 焚香谷,山河殿上。 自谷主云易岚以下,众多长老齐聚殿上,少有的几位站立在山河殿门口,看他们的模样,竟然像是在等候某人。 不论是谁,能够得到焚香谷这般礼遇,实在已经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了。 除了一众长老,李洵也站在下首,安静恭谨地站着,只是眼中隐隐有激动神色,目光不时向另一边看去。 那里,一身白衣的陆雪琪正站在角落里。 过不多久,远远的谷口悠扬的钟鼎之声传来,连响五声,在座诸人纷纷向殿外看去,远远的,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拜山…” 几乎就在那声音落下同时,一个墨绿道袍的身影,出现在了山河殿门口。 “呵呵,云施主,别来无恙!” 满面笑容的道玄真人,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田不易、水月等人一众青云门首座长老,人数望去,竟有将近十几人之多,只是并无弟子跟随。 这时,青云门人群中发出了一阵细微的惊疑声音,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云易岚的面容之上。 这位享誉天下正道多年的人物,当年也曾是叱吒风云的角色,在场的年纪稍大的青云门中长老,多半都有见过此人,但此刻众人眼中,却都只有惊愕之意。 这个面容依稀相似却分明只有壮年模样的男子,当真便是那个数十年前就已经白了须发的云易岚吗? 道玄真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云易岚几眼,走上前来,含笑道:“云施主,你我多年不见,不料阁下道法已然大进,竟然已从‘焚香玉册’上领悟了‘玉阳境界’,开焚香谷八百年之先河,可喜可贺!” 云易岚原本笑容可掬的脸上,表情突然一僵,片刻后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脸色已经回复自然,道:“道玄师兄真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道玄真人笑道:“哪里,哪里,该当是我佩服你才对。” 云易岚以目视之,道玄真人含笑对望,片刻后二人相望大笑。 云易岚笑了笑,拉住道玄真人的手道:“来,请上座吧!” 道玄真人稍微一让,道:“谷主请。” 二人相视一笑,同步走上,道玄真人与云易岚同坐主位,两侧各是本门中人。 一阵寒暄客套过后,云易岚笑道:“青云门乃正道巨派,天下人无不敬仰,道玄掌门此番竟然大驾光临,实在令焚香谷蓬荜生辉。” 道玄真人连连摇头,道:“谷主太过奖了,太过奖了。” 云易岚笑着,面色忽地一整,肃容道:“其实,在下这次邀请大家前来,实在是有两件大事,要向青云门诸位相求。” 道玄真人连忙道:“云谷主太客气了,有话请说。” 云易岚咳嗽一声,道:“不瞒诸位,这第一件事,就是一件关系到这数百年来天下罕见之大浩劫啊!” 青云门众人登时纷纷动容,但是几位得到君问心通知的首座却是彼此间对视一眼,目光闪烁,而坐在道玄真人下首的田不易眉头皱起,道:“云谷主此话何解?” 云易岚叹息一声,道:“诸位有所不知,就在最近,本谷世代镇守的南疆十万大山之中,有一个绝世妖魔将要复生了。” 道玄真人心中冷哼,面上却是怔了一下,道:“绝世妖魔?” 云易岚点头道:“不错,正是一个绝世妖魔,诸位远在中土,并不知晓其中底细,但我焚香谷一脉世代镇守南疆,所以所知甚详,这妖魔自号‘兽神’,乃远古妖孽,不知其何所来,只知当年为祸世间,屠戮生灵无数…” 坐在田不易身边、风回峰的首座曾叔常皱眉道:“难道以云谷主的通天道行,再加上焚香谷上下实力,竟然不能对付这只妖魔吗?” 云易岚面色黯然,道:“诸位见笑,非是敝谷怕事,不敢担当,实在是在下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绝非焚香谷一家能挡,所以才冒昧邀请诸位前来,请真人看在天下苍生的分上,登高一呼,天下共击之,如此方可有取胜希望,否则大事去矣,世间生灵不免死伤无数!” 青云门人面面相觑。 说来也是,本来好好的,焚香谷突然跳出来说出了一只绝世妖魔,非要全天下修道人一起抵挡才能有希望,如何让人能接受的了? 不过道玄真人沉吟许久,决然道:“如果事情果然如云谷主所言,便是天下苍生一场前所未见的浩劫,我等修道中人,又一向自诩正道,绝不能置之不理,既然如此,我青云门就与焚香谷共同携手,抗击此妖魔,稍后我当再发书给天音寺普泓上人,请他也来焚香谷相商。” 云易岚长出了一口气,抚掌道:“如此甚好,小弟这才放下了一颗心啊!” 道玄真人笑了笑,道:“云谷主说笑了,对了,不知那第二件大事,又是什么,莫非又是一场浩劫?” 云易岚眼光一闪,向着道玄真人深深看了一眼,遂道:“非也,这第二件事,却是一场好事了。” 道玄真人眉头微微一皱。 云易岚微笑道:“在下所为第二件事,便是要为弟子李洵,向贵派陆雪琪陆姑娘求婚的。” 此言一出,已经站在水月大师身后的陆雪琪身子一震,霍地抬起头来,她面有怒色,但不知为何,没有说出一句话! 无数道目光,瞬间望到陆雪琪那惊愕的脸上,片刻后,又被道玄真人吸引了过去。 青云门掌门人,道玄真人沉吟片刻,说道:“李洵这孩子来青云山拜会时我看了,的确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啊!” 云易岚笑道:“真人过奖,不过我的确是打算将来将谷主一位传给这个不成器的弟子,而大敌当前之际,我们有这么一件喜事,更显我们精诚合作,同时也振奋天下英雄士气,不知真人以为如何?” 坐在一旁的田不易面上不屑,险些一声冷哼就哼出来,幸好他妻子苏茹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道玄真人目光移动,扫过青云门众人,最后落在陆雪琪身上…… ------------------------- 第四百一十章 愿意 不管如何,请大家看完之后的二十章,我不会制造剧毒的…… ------------ 陆雪琪紧皱眉头,嘴唇微微抖动,似乎要说些什么,但不知有什么难处,还是没有说出来。 道玄真人眼光一闪,已知陆雪琪不愿意,既然如此他就不做这个得罪人的事了,交给她自己拒绝吧… 当下他微微一笑,转头对云易岚笑道:“云谷主此番好意,还当真出人意料啊!” 云易岚抱拳,微笑道:“在下与小徒一片赤诚,还望真人成全。” 道玄真人伸手到胸口一抚长须,徐徐道:“天生妖魔,祸在眉睫,务须你我两派并肩协力,才能拯救苍生,而且这桩婚事,郎才女貌,我也十分中意…” 青云门中一阵哗然,众人都没有想到,道玄真人竟然是同意这件婚事的。 只听道玄真人接着转头对坐在一旁的水月大师微笑道:“水月师妹,雪琪是你的弟子,该当由你拿主意才是。” 水月大师缓缓抬眼,目光在陆雪琪那绝世面容上转了转,似乎想从那容貌中看出什么一般,眼中神色复杂难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琪儿,这桩婚事,由你自己做主。” 陆雪琪一身白衣若雪,面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握着天琊剑鞘,缓缓走了出来。 道玄真人脸色淡然,嘴角隐隐还有一丝笑意,而水月大师只是看着她的弟子,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陆雪琪有些古怪…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那个白衣女子。 她衣襟无风却轻轻飘动起来,远远看去,连她的身影也隐约若浮萍,飘摇不定,单薄而不经风雨。 忽地,她霍然转过身去,背对着这山河殿上所有的人,向着那个高大雄伟的殿门之外,向着那片无垠的青天,向着青天之外的远方,向着远方未知的地方—— 深深凝望! 那一眼是怎样的情怀? 问心,我出事了,你,一定要挺住… 她的唇抿的那样紧,苍白的腮间隐隐有异样的红潮,那一双开始轻轻发抖的肩膀,似乎在挣扎,但却令人感觉那么无助。 云易岚眉头一皱,手上那团诡异黑气蓦然一凝,只见方才还似挣扎抵抗的陆雪琪,忽的全身一震,眼中有黑气一闪而逝… 山河殿上,有她淡漠的声音:“我愿意!” …… 远方。 陌生山头,在躺在黑暗角落里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忽地颤抖了一下。 山野间原本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音,突然断绝。 那个醒来的人影慢慢挣扎着,在阴影中站立起来,仿佛感觉到什么,怔怔向远处张望。 许久之后,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我的心怎么突然跳的这么快…” …… 荒草山野。 君问心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不明白之前那心悸的感觉是什么回事,不过,眼下还是先弄清楚状况再说,自己的修为怎么不知不觉突破到了上清境后期?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去… 眼睛一瞪,这是怎么回事? 荒草间,躺着一具雪白苗条的女子身躯,不着一缕,正是金瓶儿…… 许久。 君问心拿着一张纸条,怔怔出神: “主人,我是小小喔,当然也是小白,这金瓶儿在镇魔古洞给你下了媚毒,我不得已现出人身打晕了她,但是你中了毒只有和她…才能解,所以你们就那什么了,而且阴阳互补,获益不小,看你应该突破到上清后期了…恩,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帮你穿的,至于金瓶儿,管她去死……”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 “除了这事,最重要的是,碧瑶的复活失败了,听说是因为缺少一魂一魄,而陆雪琪似乎也出了什么事,这些你中毒前应该听兽神说了,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青云山看看怎么回事!另外,我现了人身不能久留,已经回去本体了,勿念。” 看到这里,他的神情已经彻底阴沉下来,还来不及消化与金瓶儿做了男女之事的震惊,以及碧瑶复活失败的难过,便被陆雪琪之事占据了整个心神。 “铮!” 他手一抬,背后诛仙一声嗡鸣,就要带着他飞起,便在此时,背后有娇媚女子的声音响起… “少掌教…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您这就要抛弃我了?” 君问心眉头一皱,但他现在心急如焚,心情大坏,哪里还顾得其他事情,也不回头,淡淡道:“此事由你咎由自取,我没有责任…再说,你也得了很大的好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过分,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有急事,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以后…以后有缘再见!” “唰!” 一道惊天白虹冲天而起,向着远方狂飞而去。 荒草间,娇媚女子抱着双膝,呆呆的望着那长虹,不言不语…… ------------- 清晨,天色堪堪才亮的时候,青云山周围地界的天空中乌云密布,不久就落下了雨滴。 雨势从小变大,很快天地间就变做了灰蒙蒙的一片,淅淅雨声无处不在,将高耸的山脉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显得朦胧而神秘。 雨水打着翠绿竹叶的声音,似乎千万年来都没有改变过,在青云山上永远显得很寂寞。 从延伸出去因为年岁深久而长有青苔的屋檐瓦顶间,水珠从滴答间变做了水帘,一条条一缕缕如珍珠般掉落下来,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溅起如珍珠碎屑般的水粒。 雨中有风,在雨花中一阵一阵吹动,带着淡淡的湿气与雨粉,在身边徘徊,似也眷念着什么。 君问心独立云海上,看着迷蒙的雨水山色,连绵不绝,在这样清冷的时光里,仿佛只有远处雨打竹叶的声音回荡在天地山水间。 微风过处,他鬓角的乌黑长发轻轻飘动,雨粉拂过脸庞的感觉,似一阵冰凉入了肌肤。 他轻轻抿唇,手掌轻握,那雨声声声听来,似远又近,最后却仿佛都落在了深心之中。 只不知,是否还有涟漪? “噗通、噗通……” 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虹桥就在眼前,他缓缓踏了上去。 一步,一步…… -------------------- 第四百二十三章 诛仙 眼看君问心就要被这轰天巨大光柱击中,粉身碎骨之时,道玄等人都不忍观看,纷纷闭眼转过头去,水月大师更是心头伤痛,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君问心怎么就引发了万年未见,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天刑厉雷! 难道,上天竟真的容不下这个男子么? 光柱转眼即至,还未及身,君问心面容惨白,在巨响狂风中张口大呼,却根本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都淹没在那天地巨威之中。 但见他在天地神威笼罩之下,面上七窍尽数流血,面相凄厉绝望。 一切,仿佛都将结束! 威威苍穹,仿佛也传来幽幽挽歌之声,回荡天际。 突然,君问心手上原本已经渐渐黯淡的诛仙古剑,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无数闪烁的金光亮起,尤其正中隐隐有九个大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更是发出了刺目耀眼之烈芒,闪亮起来,看那势头,竟隐隐带着一丝不可一世的桀骜气息。 就算是,面对着无数世人顶礼膜拜的苍天,那仿佛永不可战胜的天刑,那古剑之上的光芒,也不曾有丝毫的退缩! 诛仙古剑之上的光芒在瞬间亮到了极点,仿佛最灿烂的星火瞬间点燃,再没有人能望见其中光景。 那仿佛疯狂一般的光芒,顷刻间铺天盖地地冲来,从下往上,将君问心全身尽数罩住,而同时,更有巨大无匹的光辉,冲天而起,那无尽气势,竟是直冲着天际那神秘的巨大漩涡而去的。 “轰!” “轰!” “轰隆!” …… 天幕苍穹,雷声震耳欲聋,声声都似有裂天之威,如被激怒了一般,瞬间,那威势无比的天刑光柱移动了几分,离开了君问心身子,正劈在诛仙古剑冲天而起的那桀骜不逊的光辉之上! 两股炽烈光柱,在天地之间轰然对撞,地面山脉尽数震动,无数巨岩石壁纷纷开裂,雷声隆隆之中,万兽哀嚎,如人间末日所在。 那天地间,不可直视的耀眼光辉! 天地凝固,似就在那么一刻。 终于,在纷纷扰扰尖啸声中,一声轰然巨响,巨大的山壁乱石飞走,颓然倒塌! 天际,巨大的光柱缓缓散去,低沉的黑云似乎得到了发泄,狂风渐渐止歇,雷声也慢慢停了下来。 随后,天地仿佛一下子回复了平静,黑云渐渐散开,那平和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一个身影,从半空中缓缓清晰,正是君问心,只是此刻他身放炫光,三柄赤、蓝、紫的巨剑横亘天际。 “冰、雪、封、天!” 他嘴里冷冷的吐露出这几个字。 “咔咔咔!” 下一刻,在无数人惊骇的目光下,蓝色巨剑融入云层,一连串的凝冰之声响彻,片刻功夫,将这方天空,化作了湛蓝的冰层。 “七、星、寂、灭!” 紫色巨剑冲天而起。 “嗤嗤!” 冰层中渐渐出现了七颗紫色大星,对称排列,其上雷光眩耀,刺目不可逼视! “烈、焰、燃、雷!” 赤色巨剑轰然嗡鸣。 “嘭!” 下一霎,漫天赤色火焰,席卷整个天空。 “轰轰轰!” 无边无际的火焰雷球、冰山电芒落下,地动山摇,恍如末世! 焚香谷登时一片狼藉,死伤无数。 云易岚早在君问心自天刑厉雷之下出现时,就已经冲了上来,谁知他周身竟有一层电光护罩,以他这等道行,居然也短时间破不开! 此时,他眼见焚香谷弟子又是死去了三四成,不禁睚眦欲裂,这次就算成功诛杀君问心,但焚香谷所失去的元气,就算是百年都回复不过来了。 难道镇派石门真的如此重要? 君问心扫了云易岚一眼,又看到陆雪琪紧皱的眉头,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不禁心里一紧… “喝!” 他巨剑向天,天地间被他炸裂的冰火雷纷纷聚集而来,凝聚在诛仙古剑之上,形成一柄绚烂的通天巨剑。 凌厉的波动在空中传开,无数目光汇聚而来,在见到那天地巨剑时,都是瞳孔一缩,尤其是君问心对面的云易岚,他感受最清晰,因为那巨剑正是对着自己,即便是已经玉阳境界的绝世修为,他都心悸不已,这到底是什么剑诀,为何会有这等威力? “噗!” 便在此时,君问心一口鲜血喷出,同时身上不断有血花爆裂,似乎此招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根本无法控制。 滚滚血气向他右手的古剑飘去,最后尽数被吸收进去…… 云易岚眼睛一亮,一声怒吼,就是立刻出手,左手虚拂,但见得他手中火光乍现,如纯阳之玉,凌空而生,如琥珀一般色泽,正是到了极致境界的焚香谷玄火奇术。 那火焰几如凝固之物,看去小小模样,在云易岚手中燃烧,只见他手掌一翻,面容严峻,双手做飞舞状,如天边流星梭然穿越,那一点纯火之焰,离体而出,在半空之中似还缓缓转动,似缓实急,向着君问心飞去。 便在此时,被众位首座长老围住的道玄真人面色震惊,嘴里不断喃喃:“诛仙之力,这是诛仙之力,这孩子真是了不起!” 君问心全身鲜血飞洒,但他眼神依旧坚定。 下一刻,仰天长啸。 “诛仙!” “诛仙!” “诛仙!——” …… 众人哗然。 尤其是青云门弟子纷纷将惊恐的目光投向了面色震动的道玄真人,谁也不曾想到,君问心一直持在手中的神剑,竟然就是青云门的镇派神物——诛仙古剑! “喝!——” 漫天血色残影,唯有一柄绚丽巨剑,似缓实疾,轰然碰撞在那玄火之上! “轰!” 下一刻,火焰爆散。 云易岚面色惊恐,就要退后… “嗤!——” 便在此时,手持神剑的血色身影一闪而逝,在空中拖下长长的一道残影,直接穿透了云易岚的身影! 下一刻,君问心清晰的身影出现在了云易岚身后,依然保持着一剑斩出的姿势,全身血流如注,唯有左手紧搂的陆雪琪,依然如之前一样,在这剧烈的战斗之中,竟然不曾受到丝毫损伤! “砰!” 身后僵住的云易岚,忽的爆裂,化作了漫天血雾! 众人呆若木鸡…… ---------------------- 第四百二十四章 魂术 南疆。 焚香谷。 众人呆呆的望着那血衣男子精疲力竭,从空中落下,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杀!杀了他!” 焚香谷弟子还是先反应过来,登时目露凶光,怒吼着向无力的君问心杀去。 青云弟子立刻冲来,只是距离过远,根本赶不及…… “唰!” 便在此时,一道巨大的白影闪过,有柔媚的女子声音响起: “天狐九幻!” 下一刻,九道雪白的身影唰唰唰的在焚香谷弟子中闪过,登时将一个个焚香谷弟子扫飞出去,等众人在眼花缭乱之后好不容易看清时,却见一只美丽的白狐立在场中,而君问心与陆雪琪正躺在她背上! 九尾天狐,小白! “你怎么样?”她焦急道。 君问心动了动嘴,虚弱道:“小白…带上金瓶儿…去找兽神…快!” “唰唰唰!” 小白来不及询问,也知此刻情况紧急,又是九尾连闪,白影晃动,在无数呆滞的目光下,来到金瓶儿身边,狐尾一卷就将她卷起。 “唰!” 下一刻,腾空而去… 众人在一片废墟之中面面相觑…… --------------- 半日过去。 镇魔古洞深处,火盆中的火焰仍然在寂寞的燃烧着。 “你来了。” 兽神淡淡的道。 君问心艰难的掏出了怀中的骨玉,扔给了一旁的黒木,然后小心抱着陆雪琪,道:“救她!” 兽神道:“还有黑杖呢?” 君问心道:“那黑杖在之前那个女子手里,如今她就在十万大山的入口处,你派这黒木去拿便是!” 兽神淡笑道:“你不相信我?” 君问心急声道:“只是留个保障,你快点救她!” 兽神那空洞的白骨动了动,似乎是摇了摇头,道:“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我救她以后反悔?” 君问心神情一变:“你!” “呵,算了,看你这么急,我还是不开玩笑了,你想救她,只有古巫族的魂术才可以!”兽神淡淡一笑。 “魂术?”君问心扫了一旁的黒木一眼。 “不错!如今只有我会了,而且…”兽神顿了顿。 “什么?”君问心追问道。 兽神道:“只有魂术还不够,必须要有相当于你们青云门太清境界的修为才行!” 君问心皱了皱眉,忽然质疑道:“你为何会对世间之事如此了解,还有之前琪儿以及碧瑶的事情你为何了如指掌?” 兽神笑了笑,道:“如今我还不想告诉你,等哪一天你打败我的时候,就会知晓这一切,甚至想救那碧瑶也可以!” 君问心沉默。 兽神继续道:“你不用怀疑,这一切既是命中注定,也是变数使然,总有一日,长生也好,复活也好,对你都不是难事,当然…前提是你能打败我!” 君问心抬头道:“若是我不能赢你呢?” 兽神似乎笑了笑:“那么,你已经死了!” 君问心面色一寒,道:“现在我不想管未来之事,我只想问,她还能坚持几天?” “一天!” 君问心瞳仁紧缩。 一天突破太清境界?这怎么可能? 小白也在一旁皱眉道:“你这是强人所难,他再怎么天资绝世,也绝不能在一天之内就突破太清境界!” 兽神淡淡道:“这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如果突破不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死在他怀里!” 君问心面色一紧。 兽神接着道:“这女子以莫大执念撑到现在,已经不啻于承受千刀万剐之苦,往后每多坚持一刻,痛苦都会更大十倍,这九幽对于灵魂的吸力,岂是区区凡人可以抵御的,即便以我的眼光,这女子都可称为世间第一奇女子,她…当真是爱煞了你,竟然宁愿承受这非人的折磨,也不肯离去……” 他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感慨。 君问心只觉得心狠狠的揪起,刷的一转身就要离去。 小白连忙跟上。 身后传来兽神幽幽的声音: “我提醒你一句,魔仙之体你已经觉醒了魔心,但是仙心依然未曾激发,所以,你突破的契机就在这仙心上……” ------------------- 不见天日的昏暗,彼此纠缠的高大黑色树木,森林中随处可见的人兽残骨,还有那森森白骨间闪动的磷光,这些,就是如今金瓶儿所面对的一切。 自从她将黑杖给了黒木,便追踪而来,想要伺机夺回。 毕竟放出兽神,祸害苍生,此事非同小可,那心里记挂的男子却依然这么做了,但她却不想要君问心背负这一切。 所以,若是可能,便重新夺回那黑杖,即便深入险境,她也顾不得了。 再次进入十万大山这个神秘阴森的世界,在跋涉过两重险峻山脉之后,进入到了一片广大的黑森林中,而呈现在她面前的,就是这个场景。 这是她在黑森林中的第三天了。 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像是凝固一般静止不动,金瓶儿妩媚的脸上,不禁也有些淡淡的焦灼。 她走动一步,脚下却发出一声轻响,向下看去,一个白森森的人类骷髅头骨,在地面上滚动到一旁,也不知道他究竟死在这里多少岁月了? 金瓶儿叹了口气,用脚轻拨,将骷髅扫在一边。 尽管在进入十万大山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金瓶儿仍然没有料到如今这里竟是如此的诡异和险恶。 到处都是剧毒的瘴气不说,稍不小心就可能死于非命。 一路之上,她着实遇到了不少闻所未闻的怪兽,说是怪兽,其实也不妥当,这些东西多半像是从某些种猛兽变异过来的,诸如虎豹合身、猪熊一体等等,但看着又不似以前见到的鱼人那种较为聪明的异族。 似乎黒木这次也是小心异常,竟是放出了所有追随兽神的妖兽,守护在这通往镇魔古洞的路上,不想再出任何意外。 不过这些怪兽虽然凶恶,也只是相对常人而言,对出身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来说,还不难对付,所以一路上她还算轻松,只是这里无处不在的毒物瘴气,却令她每日里提心吊胆,一刻都不敢放松。 而她远远追踪的黒木,看来也没有想到这女子居然追踪他前来十万大山之中,所以到现在为止,金瓶儿还没有把他跟丢,只是黒木身边那条恶龙,却实在令金瓶儿头疼。 无论她如何隐匿身形,但稍一接近黒木,那感觉敏锐之极的恶龙几乎都会有警惕之意,几番下来,金瓶儿便再也不敢接近黒木了。 若不是那恶龙,金瓶儿早就下手了! 如今,金瓶儿凭藉着合欢派中秘传的追踪之术,远远追着黒木,而自从他们先后进入黑森林中之后,三日间黒木竟然从来也没有休息过,一直以同样的速度在林中穿梭行进着。 -------------------- 第四百二十五章 被发觉 金瓶儿道行颇深,三日不休对她来说,也还撑的住,但无论如何也会感觉稍有困倦,而前方那个黒木几乎不似人一般,一直以这般相同速度行走着。 黑森林中闪烁的磷火,像是黑暗中明灭不定的幽光,又似冥冥中沉默的眼眸,注视着这个闯入的女子。 忽地,黑暗中一声咆哮,一只猪头熊身的怪兽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扑向金瓶儿,金瓶儿眉头一皱,身体飞起,素手在半空刷地挥下,一道灿烂紫芒在黑暗中一闪再闪。 紫芒刃! 怪兽冲过金瓶儿刚才站立的地方,又冲出好几步远,忽地发出一声怪异长嚎,整个身子同时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砰”的一声,鲜血四溅,这只怪兽从身子中间分为两片,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之后,就此静止不动。 流出的鲜血,在黑森林中磷火微光的照耀下,渐渐渗入土地,化为深深颜色。 还不等金瓶儿落下地来,前方黑暗之中,忽地爆发出无数野兽嘶吼,瞬间原本的平静被打破,如百兽啸天,黑暗中此起彼伏,片刻间从那些闪烁的磷火背后,逐渐出现了一双双、一对对或大或小的闪动着凶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金瓶儿深深呼吸,脸色似也白了几分。 随着一声长长嚎叫,突然如巨川轰然而下,奔腾的脚步刺破黑暗的寂静呼啸而来,逐渐蔓延,将金瓶儿包围在中间。 “吼……” 那一个瞬间,无数的怪兽从黑暗中冲出,扑向那个单薄的身体。 金瓶儿身影飘动,在铺天盖地而来的兽群中左躲右闪,同时手间紫芒闪烁,每一次的挥舞,都有怪兽嚎叫着死去。 只是这突然而来的兽群怪兽实在太多,片刻之间就将偌大一点地方挤的水泄不通,金瓶儿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到了最后,她已经是在各种奇异野兽的背上飞舞腾挪。 不过一会工夫,死在金瓶儿紫芒刃下的怪兽已经超过了二十头,但金瓶儿脚下裤腿,也被怪兽撕裂了几道口子出来。 而远方黑暗中,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怪兽正涌出来,真不知道这个黑森林中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的怪兽。 金瓶儿一抿嘴儿,知道不能与这些凶物纠缠,右足伸下在一只虎头豹身的怪兽背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向上飞去。 本来按金瓶儿的意思,是不愿意飞出黑森林之上的,一来如此不免暴露目标,而且森林上方似乎还有毒瘴的存在;二来也是更重要的,就是飞离黑森林后,再要追踪前方的黒木,不免难上加难。 只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的身子直直飞起,地面上那些怪兽虽然凶恶,但看来还没有会飞天的,无数怪兽挤在地面咆哮怒吼,狰狞之极,委实可怖。 就在金瓶儿将要飞到高大树木顶端的时候,忽的一声异响,原本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树木,突然全部活过来了一般,黑影幢幢间,无数道黑色阴影从上往下直扑下来,其间更夹杂着浓重腥气,只怕还有剧毒。 金瓶儿虽惊不乱,身子在半空中硬生生为之一顿,紫芒闪处,在头顶登时出现了一片紫色光环,片刻之后,那些黑色阴影凌空打下,碰到这紫色光芒,只听得迸裂之声不绝于耳,瞬间有十几道黑影碎裂开去,四散分飞,远远看着,正是黑色的树枝,只是在半空之中飞溅的还有腥臭之极的黑汁。 金瓶儿虽然将这从天而降的怪树挡了一挡,但身子却仍是被打了下去,地面无数怪兽登时兴奋起来,纷纷咆哮嘶吼,有不少更是奋力跳了起来,向金瓶儿落下的身子扑去。 金瓶儿脸色苍白,素手连挥,紫芒大盛,刹那间从头顶移到身下,在她身子落地之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咄咄”声音已经不住响起,紫芒范围之内,十几头怪兽躯体轰然而碎,鲜血四溅,连金瓶儿身上也染红了一大片。 只是这血腥气味,却仿佛更刺激了周围那些怪兽,转眼间就有无数其他怪兽又扑了上来。金瓶儿额头已然见汗,更不迟疑,紫芒刃挥舞间挡住一批怪兽,身子用力飘起,全力向前方冲去。 此时此刻,金瓶儿处境实是险到了极点,下有无数凶恶猛兽追击,上有无穷无尽的怪树拦截,她上下不得,只得全力在树林中间向前飞去。 黑森林中,此刻早已到处都是怪物的嘶吼声音,远远回荡,黑风呼啸,一派人间地狱。 躲开了跳到半空扑来的野兽利爪,金瓶儿一刀将整整一株挡住去路的黑树从中砍断,从中飞过。 而前方出现的,竟是更多的怪兽和无穷无尽仿佛妖魔一般的黑树…… 就这般搏斗着向前奔逃,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金瓶儿感觉已经渐渐力不从心的时刻,忽地原本一片昏暗的前方,竟然透露出一丝光亮。 金瓶儿大喜过望,精神大震,紫芒刃光芒爆起,将一头从地面扑上的巨大灰狼一刀劈了下去,整个人全力向那里飞去。 阴影舞动,如妖魔咆哮,无数道黑树从半空上压了下来,金瓶儿被紫芒簇拥包围,一路上见兽杀兽,遇树砍树,直杀的是血肉横飞,鬼哭狼嚎,硬生生被她从这诡异莫测的黑森林中,直杀了一条通道出来。 在她身后,到处是残枝兽尸,鲜血黑汁,漫天飞溅。 当她冲出那片黑森林的时候,这个原本妩媚动人的女子,竟然全身上下尽是血污,如血人一般,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只是,当她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喘着粗气的她,脸色却更是为之一变。 她所处身的,赫然是一个悬崖,只是黑森林裸露在外的一块巨大岩石,在岩石之下,云雾飘荡,天际光亮照过,仿佛有奇异的彩光流动。 金瓶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些彩色云雾正是最毒的瘴气,中人立死。 而此刻,她背后的黑色森林之中,无数怪兽的吼叫声音再度响起,就在她的身后。 金瓶儿牙关一咬,握着紫芒刃的手又紧了紧,刷地回身,却只觉得头上嗡的一声轰鸣,几乎站立不住,连身子也摇晃了几下。 这些日子以来,她本就没有怎么好好歇息,今日更是对着无数凶恶异兽和妖树,纵是铁人也要吃力万分。 她心中大吃一惊,电光石火间不自禁地掠过“难道我竟然要死在这里”这个念头。 只是下一刻,她突然发现,那些怪物虽然还在嘶吼咆哮,甚至站在她的位置,隐约还可以看到有怪兽在黑暗的森林中扑腾跳跃,愤怒之极,但不知为了什么,那些怪兽竟然一只都没有走出黑森林来。 也许,它们本是不存在这个世间的异物,所以只能在那片诡异森林中生活吧… 这个发现,让金瓶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而且在光亮之下,那些黑色的妖树似乎也凝固了一般,再也没有对她有什么攻击动作。 站在岩石之上,感觉到身后悬崖间吹来了带着隐约臭气的山风,金瓶儿身子一软,险险就坐了下来。 风吹动了她的衣裳,这才发现周身遍布着肮脏的兽血,无论如何,金瓶儿终究是个女子,这个发现让她一阵恶心,连忙低头整理。 突然,黑森林之中,一声巨吼轰然而起,瞬间将无数咆哮的怪兽声音都压了下去。 还不等金瓶儿抬头查看,一片巨大的黑影从黑森林中奋然跃出,向她扑来。 金瓶儿只觉得整个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自己被那个黑影笼罩其中,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将紫芒刃挡在头顶。 紫芒刃紫光才刚刚泛起,黑影已然扑到,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涌来,金瓶儿的身子整个被打的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已经看到她口中喷出鲜血。 只见她身子在空中翻腾,几下之后,已经飞出了脚下岩块,落了下去,山风呼啸,转眼间就看不见她的影子。 “吼!” 带着低低的吼叫,那黑影落到地上,赫然是黒木身旁的那条恶龙,此刻只见它张着血盆大口,一双凶目扫射四方,而黑森林中那些怪兽似乎极为惧怕这只恶龙,这时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发出,竟然是全部都悄悄跑了。 黑影晃动,一身黑衣的黒木从黑森林中缓缓飘了出来,越过恶龙的身边,来到悬崖边上,体形硕大的恶龙缓缓跟在他的身边。 黒木探身,向悬崖下边望去,只见那片彩色状云雾中隐隐荡起波纹,显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他回过头,微微点头,轻轻拍了拍恶龙的身体。 恶龙低吼。 黒木发出冷冷笑声,头也不回,飘进了黑森林中,恶龙刚要跟上去,忽地又停住脚步,向悬崖方向看了一眼,但那里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恶龙一双凶眼目光炯炯,停了一会,终于掉转脑袋,跟着主人方向跑了过去。 黑森林中“嗦嗦”声音响起,随即渐渐低沉,直到消失。 山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细微尘土,掩盖去残存的一点血迹,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许久之后,忽的一声低响,悬崖边紫芒闪过,一道人影从岩石下方翻了上来,正是金瓶儿。 她人一落地,立刻大口喘气,原本雪白如玉的脸庞,嘴角上挂着殷红血丝,显然受创不轻。 右手边,紫芒渐渐收缩,回到她的衣袖里边。 而她的目光,却向自己左手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她左手边突然多了一把形状奇怪的刀,刀背做锯齿形状,刀形古拙,粗短的刀身泛着森冷光芒,清晰可见地刻着两个字—— 杀生! 金瓶儿缓缓抬头,向黒木和恶龙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黑森林中,一片沉静。 她凝望许久,仿佛思考着什么,半晌过后,她的目光又回到手上那柄奇怪的刀上。 她的眼中,似有奇异的光芒悄悄转动,山风吹过,隐约听到她轻轻的自言自语声音。 “杀生和尚么…” -----------------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大哥 十万大山。 穿过黑森林,再翻过七座险恶山脉,就是一座终年黑气环绕、阴风呼啸的高山。 而在这座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一根草的高山之下,赫然有一个大洞。 洞口高三丈,宽丈五,终年不停地有阴风从中呼啸而出,更夹杂尖锐异响,仿佛是某个狂怒灵魂,在永不停歇地咆哮着。 洞口正中,端端正正地立着一座石像,如真人大小,看去正是个美丽女子,面向镇魔洞深处,默默伫立。 终年呼啸阴冷的风,永不停歇地吹在石像之上,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是狂风暴雨中,那一面脆弱的、遮挡风雨的木板。 只是,她却仿佛永不退缩! 一身黑衣的黒木,此刻就站在这座石像之前,默默地凝望。 他身边的那条恶龙,似乎对这座石像也特别畏惧,下意识地远离,东张西望一会,叫了一声,放开四足,向高山之上跑了上去。 不久之后,就消失在黑气之中。 冰冷刺骨的阴风,拂动黒木的黑色衣衫,在这片荒凉景色之中,这个人似乎也渐渐显得虚无飘渺起来,带着一丝不真实。 他就这么一直望着,许久许久,久到了连金瓶儿都开始怀疑这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也变做了石像。 从那座黑森林中侥幸逃生,同时意外地在那座悬崖巨岩下发现了一把深深插入岩缝的杀生刀,令金瓶儿隐约猜测,难道鬼王宗的大将杀生和尚竟然比君问心和自己更早就进入了这里? 只是杀生刀虽在,杀生和尚却不见踪影,人去法宝在,这危险可想而知,只怕杀生和尚多半已遭不测。 十万大山里,当真是步步杀机。 但金瓶儿沉吟过后,却还是暗中追着黒木脚步跟了上来。 一路上她知道了黒木身有异术,更加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大意,更不敢随意接近那个黑衣怪物和那条恶龙,加上黒木多半以为这身后追踪之人已死在黑森林中,居然也没发觉身后的金瓶儿,就这样让金瓶儿一直跟踪着来到了镇魔古洞之前。 此刻金瓶儿伏在远处一个小山包后,远远地望着那个黑色身影,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黑衣人难道要在这个女人石像前站上一辈子么? 从到达镇魔洞到现在,黒木已经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这个石像超过四个时辰了。 就在金瓶儿目露寒光打算偷袭的时候,黒木的身影终于动了动。 只见他似乎经过了长久的沉思,或是挣扎,终于做出了决定的样子,向着那个女人石像,默默地弯下了腰,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远远的,金瓶儿望见那个黒木,口中对着石像,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话,只是相隔太远,一点都听不到。 随后,黒木的身子慢慢转了过去,向着镇魔古洞深处飘去。 金瓶儿眉头紧皱,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一旦他进入镇魔古洞,自己就只能退去了,因为那十三具白骨妖兽已然守在了洞内! 就在金瓶儿眼看着黒木就要消失在古洞之中,打算探出身子,悄悄潜过去来上一刀的时候,忽地,黒木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 金瓶儿吃了一惊,几乎以为自己急切间竟然暴露了身形,不由得心中大悔,正着急时,发觉黒木根本没有回头向自己这里望来,似乎不像是发现了自己的模样。 她这才放下心,连忙藏好身子,方再次偷偷探出头,向那个古洞方向望去。 这一望之下,她不禁看直了眼睛。 就在那个女子石像的前方,镇魔古洞的洞口,忽地凌空生出一团白气,与周围黑气阴风形成强烈对比。 而黒木也停下了身子,默默注视着这团白气。 白气越聚越多,渐渐凝聚成形,变做一个人形模样,从金瓶儿这里看去,赫然是一个高大男子,右手持巨剑,左手握大盾。 他的身体完全由白气组成,在阴风中飘摇不定,但身体动作甚至脸上神情,竟然完全清晰可见。 金瓶儿愕然无语,半晌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自语道:“是他,那个脾气不好的凶灵,君问心说他叫黑虎的。” 不过看过去,那个黑衣的黒木却似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面对着这个挡住他对路的黑虎,他只是慢慢抬头看去。 黑虎由白气组成的身体极为高大,几乎挡住了整个镇魔古洞的洞口,黒木望着这个如战神一般手持剑盾的黑虎,忽地叹息了一声。 “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他幽幽地道。 黑虎冷冷地注视着黒木,他的白气与黒木的黑衣黑影,就像是两个绝不妥协的极端。 “你这个背弃了娘娘的叛徒,有什么资格敢说这话?” 黒木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永远深不可测的他竟然被这么一句话刺的全身都剧痛一般。 他抬头望着那张愤怒的脸庞,半晌,却始终默默无语,慢慢低下了头。 “你让开吧!” 黒木沉默了许久,慢慢地道。 那个黑虎冷冷地望着他,道:“在娘娘神像之前,你难道还没有悔意么?” 黒木身上的黑衣又是一阵轻动,看来似乎在黑衣之下,他也十分激动,只是,他终究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那个石像女子。 “我没错,是娘娘错了!”他涩声道。 “吼!” 黑虎霍然怒啸,啸声如天际惊雷瞬间落于凡世,直炸的远近沙飞石走:“畜生!你这个无耻之徒,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远处的金瓶儿眉头紧皱,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隔了这么老远,那一黑一白的对话她都听不真切,但黑虎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喝,却几乎就像在她耳边打雷一般,震的她耳朵里嗡嗡作响。 远处,黒木黑纱蒙面,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但只听他说话声音,却越来越是苍凉痛楚:“我没错,我没错…” 他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对黑虎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或者,他是对着身后那座石像说的吧! “黑木,你快快在娘娘神像面前跪下请罪,绝了你的痴心妄想,我们就还是兄弟,否则,从今往后,你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黒木身子一震,抬头看去,道:“你、你还认我是兄弟么?” “是!” 黑虎大喝道:“只要你断了痴念,对娘娘神像请罪之后,与我一同守候娘娘,镇守这镇魔古洞,你黑木就永远是我的兄弟!” 黒木身上的黑衣随风飘荡,隐约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只是,只过了片刻,他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也沉默不语。 而那个黑虎望着他,原本殷殷期待表情,终于转做了更深的愤怒。 “你还不回头?”黑虎怒喝。 黒木此刻的声音,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一如他平日的语调,静静地道:“我没有回头路了。” “吼!” 黑虎一声怒吼,巨大的剑横空斩下,在黒木身前挥过,刹那间沙土飞扬,远近的土地都似震动了起来。 金瓶儿为之变色,这黑虎道行之高,还在她想像之上。 只是看那黒木却无丝毫畏惧,冷冷地望着那个黑虎,道:“大哥…” 黑虎怒道:“住口,我不是你大哥!” 黒木淡淡道:“纵然你不认我,我也还是认你永远是我大哥,但当年的确乃是娘娘错了,事到如今,我就是要为娘娘做她未完之事!” 黑虎愈加愤怒,喝道:“你疯了么?” 黒木深深吸气,道:“就算我是疯了,这件事我也要去做!” 说罢,他身形飘动,向着镇魔古洞中飘去。 黑虎显然愤怒之极,大吼一声,巨剑向黒木当头斩下。 这一剑之威,更胜刚才,整个古洞洞口的石壁纷纷颤抖,看着就像要坍塌一般。 金瓶儿远远望见,仍不禁为那黑虎担心了起来,但愿他能阻挡住黒木,只是黒木此刻已经没入镇魔古洞之中,身影被石壁挡住,与黑虎如何交手的动作,金瓶儿却看不见了。 而在古洞之中,腾起的沙石落下之后,黑虎怒啸不止,黒木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只有那个古洞深处深邃的黑暗里,传来黒木幽幽的声音:“大哥,你生前死后都是绝世的英雄,只是,我们现在都是同样的人了,你这又是何必…” 黑虎厉声而啸,啸声凄烈,仿佛心中有熊熊烈火燃烧心肺一般。 镇魔古洞中沉默了下来,显然黒木已经去远。 金瓶儿无奈摇头,面色阴沉,还是未能阻止这兽神复活,天下要大乱了啊,那个傻男人,为了救个陆雪琪,居然干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过,谁又不傻呢? 自己难道不是? 她叹息着远去…… 黑虎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缓缓转向镇魔古洞洞口的那尊石像,巨大的白色身躯慢慢扭动,阵阵白气,如青烟萦绕,缠绕在石像女子周围。 “娘娘…” 低低的哽咽,来自隔世的悲凉和沧桑,带着隐约一丝无助,在天地间,悄悄回荡。而他的身影,也渐渐飘散,在黑气阴风中慢慢消失。 镇魔古洞前又回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那个女子石像依旧安静地伫立在那里,还有永不停歇的阴冷呼啸,从镇魔古洞深处,不停地呼喊着。 那声音,仿佛更加凄厉了。 ---------------------------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复生(本卷终章) 黑暗在无边漫沿,只有阴风呼啸的声音越发凄厉。 黒木行走在镇魔古洞黑暗的甬道中,就像一个走向九幽的阴灵。 古老的洞穴越走越是宽阔,但周围的黑暗也愈发深邃。 走在这阴冷可怖的道路之上,黒木甚至可以闭上了眼睛往前走去。 多少年来,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徘徊,而今,他终于要亲手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许,还有世间无数人的命运。 阴风咆哮,就在他的前方! 一点幽光,突然在他前面亮起,尽管那光亮如此幽暗,但在这一片漆黑中却是特别的醒目。 黒木停下了脚步。 那幽光在黑暗中轻轻闪烁,明灭不定,似召唤,似诱惑,似渴望,似讥笑…… 风,吹动了他黑色的衣襟,就像过往无数岁月,他凝望着那个地方。 多少年前,他也一样站在这里,可是那个时候,他的身旁还有兄弟,他的身前,还有一个虽然瘦弱却仿佛可以遮挡天地的身影。 而如今,却只有他一个孤单的身影。 “娘娘……” 他微微垂下头,口中低低地唤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向前飘去,投向那个幽光,如飞蛾一般的决绝。 幽光大盛,古洞之中的阴风陡然猛烈起来。 原本只有一点的光亮,从那处缓缓散开,将周围慢慢照亮。 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到处掉落着腐朽的白骨,有人物的,也有猛兽的。 巨大的洞壁,坚硬的岩石,在幽光照耀之下,却显现出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裂痕,像是被人生生撕扯开来一般,触目惊心。 黑暗中,有个声音,就在那个幽光的最深处,带着冰冷寒意,轻轻回荡。 “你回来了…” 尾音很长,回荡在这个古洞岩壁之间。 黒木没有说话,他只站在那处光亮之中,伫立片刻,然后,从黑衣中伸出手臂,在他手上,赫然是黑杖。 “吼!……” 一声咆哮,突然如惊雷乍响,在古洞之中沸腾起来。 周围的黑暗瞬间退却,那片幽芒深处,转眼间闪烁出刺目光芒,如恶魔无数的触手,向着黒木,向着那两个圣器,呼喊狂啸。 就连周围古洞千万年的石壁,此刻也开始不停动摇,大石小石纷纷落下。 呼啸凄厉的阴风,此刻听来,就像是渴望的、粗重喘息。 “……你还记得,娘娘的模样么?” 黒木看着就在自己身前那片张牙舞爪的刺目光芒,突然这么静静说了一句。 强光之中,闪烁的光芒似突然凝固了一下。 黒木一身的黑衣,在强烈的阴风中猎猎做响。 就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这么飘忽不定:“她的石像,还站在外边的洞口上……” 那片光芒深处,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伸缩不定的光线,将黒木的身影照的忽明忽暗。 黒木没有再说什么,缓缓飘了上去,飘进了光芒深处。 一处开阔的平地,赫然出现,这里与外边决然不同,坚硬的石壁大都完好无损,而在地面之上,却多有巨大骨骼,而且大都完好,细数之下,竟有十三具之多。 这十三具形状各异、散发出腾腾妖气的骨骼,距离不等地绕成一圈,俱都是面内背外,仿佛守卫着什么一样。 黑森森空洞的眼洞之中,仿佛有冰冷的目光。 随着黒木的身影忽然出现,开始接近这个怪异的圈子,忽地,阴冷的风声中出现了令人齿酸的“哢哢”声音,这些白骨之上,赫然有几具的头颅竟然开始转动,慢慢转了过来,向着黒木的方向望去。 在这几乎令人心跳停滞的可怖时候,黒木却似乎毫不在意这些恐怖的骷髅,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望着一处。 那是这十三具白骨围成的圈子正中。 一具真人大小的白骨,安静地躺在一座仅三寸高的白玉石台之上,与周围那些骷髅不一样的是,这具人形骨骼身上还盖着丝绸,也不知经历多少岁月时光,在幽光照耀之下,那丝绸的颜色竟仍然是鲜艳无比。 而这周围所有的光亮幽芒,甚至连呼啸的阴风,都是从这具白骨之上发出的。 黒木慢慢飘近了这具白骨。 光芒流转,诡异的光线时长时短,仿佛冥冥之中,有双眼眸正注视着他。 周围,所有的十三具白骨突然全部发出“哢哢”声音,几乎像是一齐复活一般,头颅转动,深邃的眼洞纷纷盯着黒木的身影。 下一刻,那一张丝绸腾空而起,飘在半空。 仿佛有一声沈默低吼,刹那间耀眼的光芒从丝绸之下照耀而出,如势不可挡的离弦之箭,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呜!”的一声,黒木甚至感觉到那光线带着澎湃汹涌的妖力,从自己耳边冲了过去。 剧烈的风声,夹杂着阴森的冷笑,在这个古洞之中开始回响。 那十三具骷髅,突然一起仰首,向天呼啸! 这一片诡异气氛之下,黒木缓缓在白骨面前落了下来。 白光中,那具真人大小的骨骼上非常清楚的有五处断裂地方,分别是在右手、左脚踝、喉骨、头骨,还有就是他的整个脊椎没有了。 此刻,映着骨骼发出的光芒,他的右手处放着一颗白珠,左脚踝处是一面玉碟,而喉咙断裂的地方,摆放着一只圆环,前额正中,正好有一个破裂的小洞,君问心给的骨玉不偏不倚,已经放在了那里。 黑暗中,像是有个什么声音,远远的呼唤了一声。 黒木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整个人摇了摇,光芒倒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两团燃烧的白色火焰。 那火焰燃烧的,是谁的灵魂与躯体? 他仿佛轻轻叫了一声,可是谁都没有听清,他口里说的是什么。 下一刻,他将那柄黑杖,放在了白骨的中间,脊骨的地方。 突然,一切都静止了。 呼啸的阴风停止了,耀眼的白光消失了,黑暗如无边的大海汹涌的波涛无声地冲上淹没了一切! 是谁,在黑暗中默默等待? 那最深的黑暗,还是幻想的曙光?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就像亘古也不曾改变的荒凉寂静,白骨们停止了呼喊,沉默了下去。 一个声音,在黑暗与寂静的最深处,悄悄的, 响起! “砰!” “砰!” “砰砰!” …… 那是心跳的声音,洋溢着崭新的活力,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但如魔幻一般的心跳声音却渐渐放大,慢慢的,开始流淌着潺潺水声。 不,不是水声,那是奔流的血脉,从心脏呼啸而出,带着无尽欢喜与不可阻挡的气势,在黑暗中狂舞。 长眠了无数岁月,无尽的冰冷过后,再一次的温暖! 是谁,在黑暗中悄悄喘息? 那奔腾的声音越来越是猛烈,像是禁锢的灵魂凝聚了千万年怨恨的呼喊,每一滴重生的血液,都带着疯狂与桀骜! 慢慢的,周围的异响开始响起,坚固的石壁再一次的动摇,那些黑暗中的白骨再次呐喊,迎接着重生的妖魔。 只有黒木,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感觉着身前无形却正在狂舞的妖魔,感觉着那复生的灵魂与流淌的血脉。 那感觉,几乎要将他吞没了… 洞口。 冰冷的石像上,那个婉约美丽的女子。 两行清泪,悄悄从石像的眼睛中滑落。 原来,千百年的时光,还是抹不去深深的一缕伤怀么… 石洞之中,远远的一声低吟,像是什么东西,从长眠中醒来,发出了第一句的声音。 阴风再起,声更凄厉! 就连头顶的天空、天色,也这般黯淡了下来。 一道闪电,刺穿黑云。 一道惊雷,炸响天际。 雷电轰鸣,转眼间撕裂天空。 无数的黑云如沸腾起来,从十万大山的天空汹涌涌来,聚集在镇魔古洞的上方。 瓢泼大雨,轰然而下,夹杂着巨大的冰雹,将地面上打的坑坑洼洼。 那黑虎却是霍然抬头,望向天空,一切的风雨冰霜对他似乎都毫无作用,但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绝望。 “啊!…” 他仰天大呼。 就在这绝望的呼啸声中,镇魔古洞里异啸响起,从远及近,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到最后已然震耳欲聋。 而那个黑虎,猛然转身,将自己巨大的身躯堵在镇魔古洞洞口,举起盾牌,横起巨剑,怒目横眉,竟无丝毫惧色,凌然而立。 那啸声越来越是响亮,转眼间已然冲到古洞洞口。 天际巨雷轰然炸响,天地呼啸,仿佛整个十万大山的所有山脉大地一起晃动。 风雨里,黑虎看去就像一个摇摆而无力的小船。 那片深深黑暗,如张牙舞爪的魔兽一般,从古洞之中向他扑来。 黑虎怒啸,迎面冲上! 巨剑倒映着天际划过的闪电,斩向黑暗,黑气瞬间被从中切开,却又立刻从两旁扑上,以无比迅速的速度淹没了他的身躯。 黑虎大呼,远远的,金瓶儿依然听到那个声音: “娘娘…” 下一刻,黑虎消失了,黑气如山,在镇魔古洞的洞口拼命聚集,向着天际,向着大地。 一抹红光在黑暗中突然闪过。 一个身影,是被一张鲜艳无比的丝绸所包裹的男子,背对着金瓶儿的方向,从黑气中缓缓落下,站在了那个石像女子的身前。 在他身后,黑气中厉啸连连,阴影摇动,仿佛有无数妖魔狂喜呼啸一样。 只有他的背影,却显得有些异样。 站在石像前方,风雨中他默默伫立。 缓缓的,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冰冷的石像。 低低的声音,在风雨中悄悄回荡,穿越了千万年岁月光阴,穿过了无数的风雨雪霜。 “玲珑…” 第四百二十八章 青龙 十万大山,镇魔古洞。 兽妖复活之后的镇魔古洞,情景已经与之前黑云压顶、阴风呼啸的模样大不相同,虽然天空仍然昏暗,但集聚在洞口的那片黑气已然消散,终年不止从古洞之中吹出的阴风也消失无踪。 除了依旧荒芜的山脉,只有伫立在镇魔古洞洞口的那尊石像女子,依然风雨不改地站在那儿。 而就在她的面前,身着鲜艳丝绸衣衫的,竟是一个模样极其俊逸,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丝妖艳的少年。 比寻常女子更加白皙的脸上,细眉丹目,薄唇尖颔,细细看去,这张脸庞却隐隐和那尊石像女子有几分隐约的相似。 只是,这两个人面容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这个少年,便是从镇魔古洞中复活的兽妖,谁也料想不到,令无数南疆人恐惧的恶魔,竟是这般一个看去俊俏的少年。 从复活的那一天开始,不知为何,他什么也没干,既没有大肆杀戮,也没有狂喜呼啸,只是这么默默地站在玲珑巫女的石像前,沉默地凝视着。 黑影闪过,黒木从远处无声地飘了过来,来到少年的身后。 “兽神大人。” 少年身子一动不动,头也不回,道:“怎么样了?” 黒木盯着他的背影,道:“十三妖王已经将十万大山中残余的蛮族全部收服,一起听命于兽神大人。” 少年的身子这才动了动,缓缓转过身来,淡淡道:“一共还剩多少族?” 黒木道:“如今只有三十七族了,这百年间,十万大山里群龙无首,各蛮族多互相残杀,许多族都被灭了。” 少年冷冷一笑,面上也不见有什么失望表情,相反的,却更有股从深心隐隐散发的桀骜感觉。他的目光如电,在黒木蒙着黑纱的脸上转了转。 黒木突然觉得,自己面上几如被火焰烧过一般的感觉。 “其实,应该是三十八族的…” 那少年悠然道:“不是还有你这个黑巫族的最后传人么!” 黒木低头,沉默无语。 少年缓缓转过头,目光又一次落到玲珑巫女石像的脸上,凝望许久,突然叫了一声:“黑木。” 黒木身体一震,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仿佛如刻在深心的伤口一般,每唤一声,都要伤他一次。 只听那少年注视玲珑石像,语气中突然多了几分沧桑,道:“这么多年了,在玲珑面前,你心里有没有后悔过?” 黒木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有。” 少年也不回头,一双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芒,流转不歇,幽幽道:“这世间除了你那个变作凶灵的大哥,也只有你知道我和玲珑的关系了,当年你们一行八人,追杀我穿过千山万水,现在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黒木黑纱之下的身体忽地开始微微颤抖,似乎曾经的往事,他也历历在目。 只是那个少年,却根本没有注意黒木的反应,他所说的话,与其说是对黒木说的,不如说是对着石像低低自语,在他眼中,此刻只有那个玲珑巫女的石像。 “你…” 他的声音,慢慢透着一分伤心、一分悲凉和一分的愤慨:“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石像无语,沉默伫立。 “在你心中,什么世间苍生,什么天命造化,都是那么重要吗?” 这个少年的声音,忽地有些激动起来,慢慢变大。 “如果你把那些看得比我还重,所以要除了我,是这样吧?” 少年脸上的表情,浮现着诡异中带着一丝妖艳的冷冷笑容:“可是你知道么,我根本不在乎!” “什么狗屁天意,什么天下众生,那算什么?” 他的神情越发凄厉。奇怪的是,尽管那眼神表情极其可怕,他的容貌却越发的妖艳漂亮,几不似常人。 “你要我死,说一句就够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他厉声咆哮着,对着那尊石像女子,然后,慢慢的,他的声音低落下来。 “可是,为什么…你竟然把那些东西,看的比你自己、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啊…” 慢慢的,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过经历了无数岁月风霜侵蚀、渐渐粗糙的面容,拂过深深记忆之中,那曾经温柔的脸庞啊! 冰冷的感觉,不带一丝的温暖,从手心缓缓传来。 张开了双臂,轻轻的拥抱,将石像拥在怀里,少年的表情渐渐变成异样的温柔。黒木站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怪异的场景。 “我知道,是这个天下苍生害了你的。” 那少年半闭上眼睛,如梦呓一般的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会让所有的一切,都来为你陪葬,然后,我再来找你…” “你等着我…” 低低的声音,悄悄低落而终于消失。 妖艳的少年拥抱着冰冷的石像,黑衣的黒木木然而立,天空中的乌云一声惊雷,天际飘落了雨滴。 大雨在风中飘落,将这个世界变得朦朦胧胧。 隐约中,黒木怔怔望去,雨滴落在那石像女子脸上,无声滑落—— 恍如泪水! 南疆边陲,七里峒。 悲凉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山谷,无数的苗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站在通往半山祭坛的那条道路两旁,有老人,有孩童,有壮汉,有妇人。 所有人的眼中,都有不尽的悲伤,有的妇人开始慢慢哭泣,很快的,哽咽声从人群中四处响起。 青龙跟随在苗人族长图麻骨的身后,手上郑重地捧着装着去世的大巫师骨灰的青花小瓮,缓步向祭坛步去。 一双双的眼睛,都望在那个青花小瓮之上,年轻人握紧了拳头,妇人们正在哭泣,而老人们的脸色,却只有苍凉。 族长图麻骨也一直沉默着,面色黯淡,但是他显然比其他的苗人更能接受这个事实。 穿过夹道的人群,穿过悲哀的目光,山风轻轻吹来,拂过小瓮,仿佛有轻响,似歌声,似欣慰。 这本是故乡的土地! 青龙早已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物,但此时此刻,他却是一脸的肃穆,一步步跟在图麻骨族长身后,走到了半山祭坛前方。 祭坛前方的平台之上,早已站着一圈的巫师,年纪大的已然头发斑白,年纪轻的却还是一头黑发,只是他们眼中,却有着相同的敬仰。 看上去年龄最大的那个巫师慢慢走了上来,向着青龙深深弯腰行了一礼,口中用苗语说了几句话。 青龙不敢怠慢,回礼恭听,只是他并不懂得南疆苗语,于是转头向族长图麻骨看去。 图麻骨低声道:“这位是白羊巫师,如今是祭坛里的巫师领袖,他向你问好,并十分感谢你将尊敬的大巫师遗骨送了回来。” 青龙肃穆道:“大巫师德高望重,而且为了我们鬼王宗而竭尽全力,在下做的乃是分内之事。” 图麻骨将他的话低声翻译给白羊巫师,白羊巫师点了点头,走上一步,来到青龙面前,伸出双手。 青龙郑重地将手中青花小瓮交给了他。 白羊巫师珍而重之地接过,就在他接过的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巫师突然一起打破沉默,开始用苗语颂念起一种奇怪的经文,声音渺渺,虚幻不实,似幽魂低语,似冷月轻寒。 这咒文声音渐渐变大,远远传荡开去,回荡在七里峒的群山之间,从远处山下,人群之中,又传出了一片哭泣声音。 白羊巫师向青龙和图麻骨行了一礼,转身捧着青花小瓮向祭坛里面走去,其他的巫师也随即跟上。 青龙望着这一切,耳中还回荡着远处哽咽哭声,不由得一声长叹。 图麻骨面色黯然,低声道:“苗族上下,多谢尊使将大巫师送回故乡。” 青龙肃容道:“族长太客气了,大巫师对我鬼王宗有大恩,我们敬仰前辈之心,亦不逊于诸位,本宗鬼王本来实欲亲自护送大师回来,无奈他实在有事在身,分身不得,特地托我向诸位致歉。” 图麻骨点了点头,道:“鬼王大人太客气了,不敢当,尊使这边请。” 说罢,手一伸,却是请青龙向祭坛里面走去。 青龙心下一怔,暗自奇怪,本以为这祭坛重地,并非外人可以随意进出,难不成这族长还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吗? 只是他这般想着,脚下还是向那边走去。 果然,只有图麻骨一人陪着青龙走进祭坛,在他身后陪着的其他苗族武士都没有跟来,而刚才的那群巫师此刻也不见了人影,想来是走入了祭坛深处。 见四周无人,图麻骨停下脚步,青龙随即也停了下来,望向面前这个面色复杂的苗族族长,低声道:“怎么,族长,莫非还有什么事吗?” 图麻骨迟疑片刻,道:“我的确还有一件事,要请问尊使。” 青龙道:“请说。” 图麻骨道:“前番来到我苗族七里峒中,将大巫师请去的那两位年轻人,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青龙一怔,心头掠过鬼厉的身影,沉吟片刻,道:“不瞒族长,其中一位年轻人乃是我们鬼王宗的副宗主,但此时他伤心过度,少有人知道他的去向,至于另一人,他是正道中人,我自然不知。” 图麻骨脸上露出失望神色,但随即肃容,沉默许久,道:“那就麻烦尊使待有机会见到你们副宗主,转达老夫的一句话。” 青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点头道:“族长请说。” 图麻骨眼光向着祭坛黑暗的深处望了望,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道:“请你转告,当日在南疆七里峒祭坛之中,一位老人对他的请求,还望他记在心上。” 青龙眉头一皱,他亦是聪明之极的人物,只听一次便知道多半是君问心和鬼厉答应了苗族什么事情,大巫师才决定如此不顾一切去救碧瑶,可惜鬼厉不在此处,否则他还真想问问,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心中这般想着,青龙面上也不表露出来,只是郑重点头,道:“族长放心,在下一定带到。” 图麻骨叹息一声,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地只听见祭坛外头,远远传来一声尖啸。 这啸声仿佛从天际而来,连绵不绝,却沉闷的又似从九幽地底而出,满布杀伐之意,其间有深深不尽的凶厉滚滚而来。 ------------------- 第四百二十九章 白骨妖蛇 刹那之间,就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整个七里峒群山之间鬼哭之声大作,无数猛兽嘶吼咆哮声音震动山谷,奔雷阵阵,轰然涌来,如大海波涛巨浪,将七里峒这座小岛顷刻吞没。 图麻骨霍然变色,连青龙的脸色也微微动容,二人同时向祭坛外头掠去,只见得这片七里峒的上空,原本蔚蓝的晴空不知何时,已经被黑沉沉的乌云遮盖了。 刺耳的尖啸声依旧轰鸣不绝,黑云翻涌,山下的苗人们惊惶失措,孩童妇孺大声尖叫着。 一阵紧过一阵的阴风,从天上黑云之中冷冷吹出,如高傲的恶魔,狞笑地望着大地。 奔腾的脚步声音终于接近,从远处的山头出现了第一个庞大身影—— 白色的骨骼在这片黑云下方显得特别刺眼,但在它身后那三对色彩斑斓的翅膀却异样的美丽,只是这般美丽的翅膀却生长在一具除了脑袋外全身只剩白骨的巨蛇身上,却显得格外恐怖。 一只将近有三丈之长的白骨妖蛇,震动着身后骨骼之上的三对翅膀,蛇头上的蛇信不停地吞吐着,喷出一股股黑气。 片刻之后,从这只白骨妖蛇的身后、身旁,乃至连绵起伏的群山山脉,七里峒周遭山谷山峰之上,在无尽鬼哭的声音之中,涌出了无数各种怪异的妖兽异族,尖啸着、狞笑着、挥舞着兵器,舞动着利爪,从山上冲了下去,扑向这山谷之中,惊恐万状的人们。 而此刻,天际之上,阴风呼啸声中,霍地炸响一声惊雷,隆隆巨响,如波涛翻涌滚滚而来,震动天地,夹杂着那么隐约的嘶吼—— 玲珑… 南疆,七里峒山脉。 这里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以七里峒山谷为中心,向四周延伸开去。 一向以来,这诸山之上都是森林繁茂、青山绿水的地方,但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来的模样。 冰冷的阴风从天而降,在群山间呼啸吹过,如鬼哭一般。 天空中布满了黑色乌云,压的很低,有点像当日黎族侵入七里峒时的模样,但威势却远非当日可比。 而原本各种飞禽兽类繁多的森林之中,此刻也已经完全变作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各种怪异的妖兽异族,到处都是被杀戮的鸟兽尸体,一片腥风血雨。 随着一声长啸,一道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几个起伏就到了跟前,正是青龙。 只见他面容严峻,身上衣衫早已沾满血迹。 劲风掠过,他停留在一根横出的树枝之上,向四周急望一眼,随即向身后望去。 原本平服的森林树木之间,突然响起一声刺耳长嚎,振翅大响处,那只巨大的白骨妖蛇赫然腾空而起,两只巨目中登时倒映出青龙在前方的身影,更是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而紧接在它身后,黑烟滚滚,嘶吼阵阵如潮,竟是无数妖兽蜂拥而来,一齐向青龙扑去。 就在不久之前,七里峒苗人聚居所在之地,突然竟被无数妖兽团团包围,领头的就是这一只状极可怖的妖物白骨妖蛇。 这白骨妖蛇身躯巨大,所过之处白骨挥舞,人畜皆被打了出去,而且它更能喷出毒气,中人即死,至于其他普通的妖兽,亦是力大无穷,残忍之极。 苗人虽然勇悍,但又哪里是这些妖物的对手,转眼间七里峒就成了人间地狱,屠戮杀场。 青龙眼见情势不妙,当机立断,让苗族族长图麻骨将残余苗人撤入祭坛,那些祭坛之中的巫师还算懂得一些南疆巫法,能够抵抗一阵,而他则冲上前去,出其不意地偷袭白骨妖蛇,同时以迅疾身法连下重手,杀伤妖兽,果然将大部分妖物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只是其他妖兽倒也罢了,那只白骨妖蛇却是非同小可,以青龙这等道行,加上身怀奇宝“乾坤清光戒”,竟然也无法取胜。 而且周围妖兽越聚越多,青龙压力也越来越大,他心中震骇之余,也有心引开这些怪物,便瞄空往山上逃去,果然将许多妖物包括白骨妖蛇引了过来。 只是他既然要引开妖物,便不愿飞天而起,只在森林地面飞掠,但出他意料之外的是,似乎这满山遍野的野兽飞禽都发生了怪异变化,不是被杀戮掉了,便是变作了攻击性特别强的妖兽,走到哪里都会出现,都会被攻击,委实难缠。 此刻,青龙再次飞起,躲过了怒气汹汹的白骨妖蛇甩来的巨大尾巴一击,但见脚下三、四根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岁月的巨木,一起被这只妖兽如摧枯拉朽一般扫到一边,发出哗啦啦嘈杂声响,其间更直接砸到了许多个子较小的妖兽,顿时哀嚎声四处响起。 白骨妖蛇看着青龙飞起,蛇头冲天仰起,怒吼一声,忽地三对翅膀震动,巨大的身躯竟然飞了起来,凌空向青龙扑去。 青龙倒是吃了一惊,虽然他一开始就看到这妖物有三对翅膀,但这么巨大的身影当真飞了起来,这威势却也实在惊人,一时间但见那巨大身躯铺天盖地地扑了下来。 不过青龙毕竟不是凡人,他名列鬼王宗四大圣使之首,自然有过人之处,只见他身体扭动,硬生生就从白骨妖蛇身躯扭动的缝隙间穿了过去,朝与七里峒相反方向飞去。 白骨妖蛇嘶吼连连,振翅追了上去。 青龙飞了一阵,他道法毕竟深厚,渐渐将白骨妖蛇等妖物甩的远了,一看距离也比较远了,心中正打算是不是该甩掉这些怪物,再折返回七里峒看看那些苗人情势如何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地眼角余光一扫,竟看见身下树林一处闪过一道紫芒,随即鲜血溅起,妖兽嘶吼声音此起彼伏,登时四面八方的妖兽都向他身下地方赶了过来。 从空中看去,无数狰狞妖兽张牙舞爪地扑来,如无尽恶海波涛汹涌澎湃,实在是惊心动魄。 而其中,更夹杂着一声女子怒喝。 青龙心中一动,心中闪电般转过几个念头,终于还是身子折了下去,前去查看一番。 甫入树林,便只闻到腥臭味道,闻之欲吐,到处都是妖兽尸体,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鲜血溅的到处都是。 不远处果然有个女子模样的人与无数妖兽厮斗,手中一件紫芒闪闪的法宝,锋芒吞吐,望之就非凡品。 青龙眼睛一缩,失声道:“紫芒刃…你是金瓶儿?” 那女子似也吃了一惊,回头一望,身子飘了过来,手上却丝毫没有停顿,紫芒闪耀伸缩处,又斩杀了三只妖兽。 “你是谁?” 金瓶儿落到青龙身边,冷然道。 青龙心中奇怪,以金瓶儿此刻的道行修行,为什么不御空而起?一旦到了天上,这些妖兽只有少数能够上天,如此岂不简单?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但青龙还是准备回答,只是还不待他开口,他与金瓶儿二人却同时身体一震,若有所感,一起抬头向前望去。 就在刚才还是一片陷入疯狂境界的无数妖兽,突然如潮水一般地退了下去,但就在他们前方的森林深处,一股冰冷杀意却涌了过来,这无形杀意之冷,竟令他们这两个道行如此之高的人物,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青龙心中一阵骇然,南疆之处,竟然还有这等可怖之事! 就在他们惊骇处,下一刻,前头一棵巨木背后,忽地人影闪动,竟是慢慢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身披鲜艳丝绸做的衣衫,一头黑发散落肩头,双手修长洁白,容貌更是英俊至极,竟是个漂亮的几乎带着几分妖艳的少年。 青龙只看的有些目瞪口呆,但几乎就在同时,他却突然感觉到,身旁的金瓶儿的身体不知怎么,在这个少年出现以后,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 第四百三十章 利用 森林中渐渐安静了下来,片刻前还凶狠吠叫的妖兽,不知怎么都远远散去,速度之快,着实让青龙吃了一惊。 只是在他心中,金瓶儿看到这个奇怪少年时的反应,却更加令他捉摸不透。 那个少年的目光缓缓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似轻轻皱眉,道:“你们是中土人吧?” 这少年说的,竟是柔和好听而且十分纯正的中土语言,青龙心中怔了一下,反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微微一笑,露出了白皙的两排牙齿,看去竟有几分天真意思,与周围一片血腥的场面格格不入,只听他微笑道:“我是谁?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他徐徐道:“我是谁呢?” 青龙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是鬼王宗青龙,此人是谁?” 金瓶儿吃了一惊,显然她也知道青龙的名头,本来魔教三大派阀向来内斗激烈,金瓶儿作为合欢派新一代的杰出弟子,虽然没见过青龙,但这个鬼王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的资料,却早已经烂熟于胸。 金瓶儿当下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本来以他们立场,算起来当是敌非友,只是此刻在这南疆异地,妖兽横行,二人都不自禁地将对方当作了战友。 金瓶儿向前方那个少年望了一眼,低声道:“小心,他就是兽妖,周围所有的妖兽都是他的手下,道行很高。” 她顿了一下,又轻声接了一句,“道法也很是古怪。” 青龙眉头皱起,正欲多问几句,但身后方向却突然传来一声嘶吼,随即树木倒地声音不绝于耳,二人连忙转头望去,只见方才那只白骨妖蛇一路横冲直撞扑了过来,只是在它身旁却不见了其他小妖,想来也和其他妖兽一样,被兽妖的出现震慑,不敢接近此处。 青龙不料白骨妖蛇这么快就追了上来,眼看那妖蛇转眼就到了面前,伴随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白影闪动,妖蛇巨大的蛇躯横扫了过来。 生长多年的大树在这等妖物面前,几乎就像小草一般被横扫而过,轰轰声中纷纷被连根拔起,向着这边飞来。 青龙和金瓶儿同时跃起,他二人都不是普通人物,俱是一眼便看出面前这只白骨妖蛇并非普通妖物,其内妖气充盈,显然道行不低。 但更重要的却是在前方那个神秘少年,从始至终都未出手,他二人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其深浅。 青龙倒还罢了,只是心中暗暗忌惮,但那个金瓶儿却似乎知道的比青龙多些,紧张之极,就算面对白骨妖蛇时候,一半的心思似乎还是放在背后的。 金瓶儿这般模样,自然逃不过经验丰富的青龙眼睛。 他二人此刻也不与白骨妖蛇直接缠斗,而是靠着身法机灵,在白骨妖蛇附近追逐飞腾,偶尔趁空狙击白骨妖蛇一下,那妖蛇躯体却似乎极是坚韧,寻常法宝道法竟是伤不了它。 而一直追不上青龙和金瓶儿,那白骨妖蛇怒吼连连,巨大的身体不断扭曲,速度竟然也是越来越快,并无丝毫笨重模样,渐渐的快追上了他们二人。 青龙心下骇然,这一只白骨妖蛇已然如此难缠,身后那个被金瓶儿称做兽妖的少年是这些妖物的首领,岂不更是可怕?此番念头转动,他心中便萌生去意,趁着飞掠过金瓶儿身边时候,急道:“快走!” 金瓶儿显然也不愿在这里久留,马上点头,同时手一指天空。 青龙会意,几乎是在同时,两人发出一声轻叱,青龙手上一道清光夹杂在金瓶儿紫芒之中,从侧面打中了白骨妖蛇的骨椎。 饶是白骨妖蛇骨骼坚厚,也被这两大高手打的向后倒去,蛇躯柔软,几番摇动便将这股大力消了去,但终究已经是被压下无法追赶。 青龙趁此空隙,轻啸一声,腾空而起,但就在身子飞起的那一刻,他心念忽地一动,眼角余光向旁望去,果然不见金瓶儿身子向上飞起。 “吼啊…” 就在青龙心中一阵惊疑时刻,眼前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一片黑幕突然出现在他刚刚飞出树枝的头上,排山倒海般的大力直扑下来。 青龙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险险有了戒备,右手上“乾坤清光戒”清光大盛,瞬间成一光团将全身护住,同时身体硬生生向旁边横移开去。 “砰!” 虽然如此,那片黑幕下扑之势却是快的匪夷所思,一声大响,青龙护身的光圈还是被大力击中,登时飞了出去。 也就是在同一时候,青龙清楚地看到金瓶儿化作一道紫光,从被自己引开的那片黑幕之后飞上了天去,远远的,还听到她传来柔媚笑声:“多谢大叔了,日后有缘,小女子当当面拜谢!” 青龙强忍住胸口翻涌气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一生纵横,老来居然让这么一个小姑娘给算计了一次。 只是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金瓶儿,半空中伸手在一棵大树树干上一抓,“嘶”的一声手掌便深深陷入木头之中,身体随即顺势转了一圈,落了下来。 而下一刻,白骨妖蛇已经追到他的身后,虎视耽耽,却没有立刻冲上,一颗巨大蛇头上蛇信吞吐,嘶嘶作响。 至于前方那片黑幕,此刻落到地上,“飕”的一声又不见了,速度之快,简直罕见罕闻。 倒是那个妖艳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又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青龙身前一丈远的地方,负手而立。 青龙落到地上,长出了一口气,他被阻截了下来,此刻却反而并不急于逃跑了,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向着那少年望了几眼,突然道:“刚才天空妖物,可是传说中之‘饕餮’?” 那少年眉眼一抬,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想不到你倒有几分眼光,不错,正是饕餮。” “吼啊!” 随着少年话语,这一次响起的怪声却是轻细低沉,从少年身后发出,片刻之后,一个狰狞之极的怪头从少年身影后,缓缓探了出来。 说不清楚这个怪头究竟是像什么动物,但粗若铜铃一般大小的四只眼睛,上下两对分列脸侧,六只锋利獠牙从大口中露在外头,并有口涎从其上不停滴下。 灰黑色的皮肤上,满是一粒粒粗硬的疙瘩,便是人间传说最凶恶的鬼魂,只怕也没有这只怪兽如此丑陋狰狞。 青龙倒吸了一口凉气! 饕餮的脖子似乎十分的长,那只怪头从少年身后伸出许多,转了过来,居然绕到了少年身前肩头地方,而少年在这般凶恶异兽的身前,面上神色却从容自若。 青龙镇定心神,缓缓道:“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凶兽存在!” 那少年笑了笑,伸出手去,竟然摸了摸饕餮的脑袋,那饕餮看似凶恶无比,但在少年手掌之下,却只是低声吟吼,还用头去蹭少年的手,若不是长像太过凶恶,几乎就像一只小狗一般。 那少年看了一眼青龙,忽然道:“刚才那个女子是你同伴吧,她明知饕餮隐在半空,却故意让你做饵,将饕餮引下来后自己逃走,你此刻心中一定十分恼怒吧?” 青龙心中暗自戒备,但口中却笑道:“被她摆了一道,乃是我自己无能,怪不得人!” 那少年多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死吧!” 声音未落,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一直在青龙背后虎视耽耽的白骨妖蛇突然像得到命令一样,巨口猛张,一口噬了下来。 青龙一直凝神戒备,虽然白骨妖蛇突起发难,他却并不着慌,不退反进,直接就冲向白骨妖蛇,倒把那只蛇妖吓了一跳。 就趁着那蛇妖一怔神间,青龙已冲到蛇妖身下,身子闪动,躲开了愤怒蛇妖喷下的毒气,脚一蹬蛇妖白骨,硬生生将妖蛇巨大身躯往前踹开了三尺,同时借力冲天而起,并且手中清光亮起,在饕餮方向瞬间布下六道光墙。 这两兽一人之中,他最忌惮的,却还是那个一直没有出手的少年。 白骨妖蛇怒吼连连,却已是追赶不及,眼看青龙就要飞上青天,得脱陷阱,忽地脚上一紧,冲天而起的身子竟然被一只手抓住,片刻之后,身下低沉笑声传来,那只手上传来一股大力,青龙只觉得体内忽地如热火焚身,身子剧震,竟是身不由己被这只手甩了出去。 半空之中,只见他身子飘荡,伴随这树枝破裂折断声音,青龙的身子被再次甩进了森林。 林中,又再一次响起了无数妖兽的嘶吼声音。 半空中,那少年微微闭眼,仰首望天,有风吹过,吹动他鲜艳的丝绸衣衫猎猎舞动。 远处,仿佛也似有猛兽嘶吼… -------------------- 第四百三十一章 断后 浩劫是从那一年的春夏时分开始的,千百年后,世间人依然记得很清楚,那一段恐怖而疯狂的日子。 南疆极南处,十万大山之中,突然蜂拥出无数怪兽异族,数目不计其数,个个嗜血成性,亦不分男女老少,见人就杀,更有许多恶兽贪食人肉,所过之处,惨不忍睹。 这场浩劫从靠近十万大山的南疆地区爆发,迅速即蔓延至整个南疆,南疆五族苗、壮、土、黎、高山奋起抵抗。 但面对着无数怪兽异族,尤其在无数凶恶的怪兽异族中还有十几个妖力巫法特别高强的奇异妖兽,五族的抵抗无异于螳臂当车,转眼即为之击溃,南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此事随即震动天下,传遍世间,中土百姓一日数惊,惶惶不可终日,一些靠近南疆地区的中土百姓纷纷拖家带口,往北方逃去,只希望能离这场浩劫越远越好。 在普通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正魔两道内部却传开了一则相对浩劫来说,更让他们震骇的消息,那就是青云门少掌教君问心独身一人,斩杀焚香谷半数长老,虐杀少谷主李洵,又强杀谷主云易岚! 这等惊天战绩,直把无数修道之人听得目瞪口呆,不提魔道那边的反应,正道内部却是炸开了锅。 当日,君问心离开焚香谷后,魔教以鬼王宗、万毒门、合欢派为首的精英教众,迅速摆脱正道的纠缠撤离,而正道内部却出了很大的分歧,青云门道玄真人主张趁此良机追杀魔教精锐,而临危受命的新谷主上官策却要求天下正道评理,要求青云门就君问心杀害焚香谷谷主与少谷主一事做出交代,天音寺的普泓上人则忙着拉架。 整个焚香谷废墟之上乱成了一锅粥。 便在此时,兽神率领着妖兽大军出现了,出其不意之下,正道精锐全面溃败,即便是道玄真人与普泓上人这等绝世人物,在面对一团乱麻的正道众人时,也组织不起任何反击,只能便战便退,以求保全大部分人的性命。 然而,兽神出手了,正道众人甚至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就在漫天黑气中死去了一成,在此紧要关头,道玄真人与普泓上人就要不顾一切,带领弟子上前拼杀之时… 君问心出现了! 再也不是刺眼的一身血衣。 那日,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然而,漫天妖兽包围中,那手执雪白长剑的金袍男子背影,留在了所有正道弟子的眼中,在他们记忆深处刻下了永不消灭的印记。 “我…断后……” 那平淡的话语,带起无边无际的金色光剑,在这南疆边缘,在焚香谷的废墟上,构筑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金芒与黑气,光明与黑暗,希望与绝境! 那金袍男子独身一人,挡住了无边无际的妖兽浪潮,为大家争取了足足一天时间,最后失踪而去。 自那以后,他便成了当日被救的正道人士心中的神明,再也无人理会上官策的话语,甚至连焚香谷弟子,在被救下后,也恨不起他来,反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未几,正道人士分散撤走后,自是各自回了门派,但是上官策带着焚香谷弟子无处可去,竟是厚着脸皮来了青云山,顶着无数青云弟子厌恶的目光住了下来,要不是浩劫来临,想必道玄真人早就将他们赶出去了,只是眼下青云门最大的依仗君问心根本不知所踪,要不是陆雪琪回来报了平安,早有人以为他丧生在了妖兽围攻之中,而焚香谷虽然元气大伤,但毕竟底蕴尚在,也是一份力量,所以青云门也是在表面上冰释前嫌了,至于青云弟子心中所想,估计不会那么大度了。 不久,上官策代表焚香谷在青云山昭告天下修道中人,说明今日之浩劫实乃一绝世兽妖所掀,此妖妖法高强,生性凶残,非天下共击之不可抵挡,有鉴于此,焚香谷与青云门一脉共同向天下修真之士号召,举天下之力而诛此獠! 隔日,收到消息的天音寺正式做出反应,赞同青云、焚香之号召,不日即派人前来会盟。 正道心急火燎地筹措商量,并派遣了数批优秀弟子向南查探这些怪兽异族的底细,毕竟之前仓促之下,只顾逃命,哪有心思搜寻情报,如今自然是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而平日气焰嚣张的魔教三大派阀鬼王宗、万毒门和合欢派却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乎在彼此观望,并不急于有什么动作。 也就是在这等风雨欲来的情况下,中土暂时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平静中。 这怪异的平静在夏至到来的前一天,终于被打破了,将南疆蹂躏到不成样子的怪兽异族,终于杀入中土。 不过最初开始,民间百姓的死伤却并不甚大,因为早在一个月前,靠近南方一带的百姓就早已经跑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些怪兽的数目似乎越来越多,也更加迅速地蔓延开来,眼看着就要逼入中土腹地,那时,就是全天下苍生沦入悲惨之地的时候了。 说不清楚是惊人的消息还是真假难辨的谣言,但震动人心的消息却的的确确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昨日说一个村庄被血洗,今天则是传闻整座大城化为废墟,在惊恐与害怕中度过的每一天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那么难受与惊慌。 只是,对于心丧若死的人来说,就算整个世间的人都死光了,仿佛也是事不关己。 这一场世间浩劫随着时间流逝,情况越发的惨烈,怪兽异族已然杀入中土,百姓死伤惨重,正道派出去查探的弟子多半都就此消失,少数道行稍高的弟子回来,也都身上挂彩,向诸位正派师长报告时,极言怪兽之可怖。 天下间生灵涂炭,正道中人却束手无策,就在这个时候传出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三大正派会盟青云山,并邀请天下正道共同对付这场大劫的消息,顿时天下修道中人纷纷向青云山云集而去。 只数日之间,青云山附近已经前所未有地聚集了成千上万人,而其中的大部分却都是逃难而来的中土百姓,在他们眼中看来,青云山这些神仙一样的修道人物,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负责接待的青云门忙的不可开交,越来越多的道友与百姓来到青云,很快青云门通天峰上的客房已经不够住了,只得让其他各脉也开放客房。 好在青云门毕竟乃是千年大派,根深业大,最后还是容纳了下来,不过七脉之中的小竹峰一脉,因为向来都是女弟子,水月大师性情又怪,便没有对外开放,倒让许多慕名已久的年轻外派弟子十分遗憾。 不过不管怎么说,虽然大劫当前,但此番却仍然是前所未有的一场正道大聚会,青云门恭为地主,声望比之以前更是有增无减,隐约间天下已有以青云马首是瞻的意思,而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此时更是稳坐了天下第一人的位置。 入夜,青云山脉上下诸峰一片灯火通明,实在是千百年来都没有见过的盛况,远远在山下,随着山风吹来,似乎也可以听见高山之上人们的高声谈笑,因为那场浩劫而害怕的人们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毕竟,就算天塌下来了,头顶上不是还有一座青云山么? -------------------- 第四百三十二章 男女之事 青云山上最安静的地方,大概无过于小竹峰了。 所有的门派在青云门善意解释之后,都严加约束门下弟子,严禁靠近小竹峰,毕竟若是在当前情况之下,万一还是闹出一出登徒浪子的闹剧,只怕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的。 相比其他各脉山峰上的热闹,小竹峰上则显得清净的多,山路上偶尔有两三个美貌的小竹峰女弟子走过,山风习习吹来,满山遍野的泪竹一起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一晚月色清冷,照在小竹峰山道之上,竹影婆娑,阴影在山道台阶上摇摆不定。 远处走来了四、五个小竹峰女弟子,当先一个正是文敏。 只见包括文敏在内的这些女弟子,面色都有些低落,眉头皱起,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 竹林中冷风吹过,带起夜的凉意。 文敏旁边一个最年少的女孩看去不过十三岁左右,长得倒是颇为俏丽,她靠近了文敏,拉住她的衣裳,轻声问道:“师叔,我师父他还没有回来吗?” 文敏脸色黯然,叹了口气,道:“小诗,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大家都很担心他,那天他怎么一个人就冲上去了,还把我们所有想要陪他一起的给打晕了…” 站在文敏身后的另一个女子忽地哼了一声,大有不平之意,道:“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当日掌门师伯不带着青云弟子留下帮小师弟,他怎么能一个人断后!” 文敏叹了口气,道:“其实掌门师伯也是无奈,那天猝不及防,无数正道人士就像乌合之众一般,若是直接硬拼,说不得正道就完了!” 另一个女子忽地低声抱怨道:“说不定小师弟已经回来了,就是看见焚香谷的人,所以才不出现。” 原先那个女子却摇头道:“我看不对,你没见雪琪师妹那里这些天也没动静吗?”她忽然压低声音,轻笑道:“他们现在可是仙侣啊,居然也不腻在一块,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男女…” “不许说!” 文敏忽地俏脸微红低嗔道。 众人一愣,却见了文敏扫了一旁听得聚精会神的小诗一眼,她们这才恍然,不能带坏小孩子啊… 众人缓缓走去,低低谈论,隐约中还有笑闹声,渐渐走得远了…… 孤悬在半空中的悬崖,除了后半部与山体相连,大部分都悬在高空。 这晚月色明亮,高悬天际,清辉如水,如霜雪一般洒落人间,落在这望月台上。 虽然还不如传说中满月之夜那种可以照亮整座小竹峰的灿烂月华,但望月台上月光轻柔,将整座悬崖照得是亮如白昼,尤其是地上光滑的岩石因为角度不同,倒映着无数个月亮,更显得特别清冷美丽。 当君问心踏上望月台的时候,呈现在他面前的,便是这幅美景。 而在那如霜的月光中,还有个白衣如雪的女子,正背对着他,站在悬崖前方望月台上,眺望着远方无尽黑夜,默默伫立。 君问心的面色柔和,一双眼睛中仿佛因为倒映着这片美丽月光而显得光芒闪烁,那个白衣身影,如站在月光中的仙子一般,看去竟没有丝毫尘世的味道。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个身影动了动,陆雪琪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她缓缓回头,一边说着,但话说一半,声音却突然消失,陆雪琪向来冷漠平淡的脸上,赫然露出激动的神色,那一个金袍男子的身影,默默地站在那里,温和的凝望着她。 “你…”她微微张口,话未说出声音却已激动,“…回来了!” 君问心面带微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光照在陆雪琪冰雪般的肌肤上,几乎如透明一般毫无瑕疵,更增添了她惊心动魄的美丽。 “你…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他嘴角微弯,说出口的话,让得陆雪琪脸颊微红。 她深深凝望着这个男子,那个站在月光与阴影交界处的男子,他俊逸的脸上带着些风霜,兴许是独自一人断后,即便兽神没有直接出手,也是相当不易。 他,就是是自己的仙侣,会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吗? 她微微低下了头,小嘴张了张,还是没有能够将“夫君”那两个字说出口。 许久之后,才开口嗔道:“你怎么不过来?” 君问心微微一笑,踏出脚步,走在月光之上,身后远处竹林沙沙作响,身前的女子悄悄抬头凝望,金袍男子站在了她的身前。 陆雪琪看着他,面上的一点红润悄悄消失,忽然道:“你不是说还有要事,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君问心伸手捋了捋眼前女子垂落在胸前的秀发,终于轻笑说道:“我们是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没做…” 陆雪琪疑惑的看着他。 君问心促狭一笑,将头凑到她小巧的耳边,提醒道:“周公之礼啊…” 陆雪琪身子一震,脸上有惊愕神色掠过,但随即而来的,便是羞意。 她如霜雪一般白皙的脸上肌肤,生平第一次涌现出浓浓的晕红,如晶莹剔透的红玉,有不尽的温柔和缠绵的羞涩。 “不要!” 她嗔叫着转过身去。 只是下一刻,她就被君问心揉进怀里,紧紧拥住。 “才一个月不见,就好想你…” 陆雪琪眸光闪烁,身后男子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温暖得仿佛就算没有明天,就算前方黑暗,可是如果心意相通,也许便不会害怕了吧…… 这美丽清冷的女子,忽然笑了,如深夜最娇艳的百合,在风中无声微笑,她洁白的身姿是月光中那般耀眼的存在。 君问心贴在她脸庞,眼角捕捉到了这惊艳的一笑,登时屏住了呼吸。 陆雪琪忽然转头看着他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很欢喜!” 然后,她依旧微笑着,眼光轻柔如缠绵的水波。 夜色更深,月儿西沉。 君问心依旧从背后拥着陆雪琪,两人站在望月台前方的悬崖之上,一起眺望着前方那片黑暗。 山风吹过,两个人的衣衫同时飘动,身影在清亮的月光之中。 温柔的,是风吹在脸上的感觉! 无垠而黑暗的苍穹中,还有点滴星光,静静闪动。 “琪儿,我们的仙侣仪式还不完整呢!” 沉默了许久,陆雪琪好似平静地道:“现在不可以。” 君问心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地道:“那什么时候可以?” 陆雪琪嘴角翘了翘,道:“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君问心转眼向她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陆雪琪看上去平淡的脸色,和眉宇间悄悄的一丝笑意。 前段日子几乎生死离别,现在却能紧紧相拥,还能再次见到你内敛的笑,真好… 他心头忽地一阵温暖,仿佛从深心中腾起的暖流,嘴上却道:“那可不行,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从了我,要么你叫我声夫君,我就暂且放过你。” 陆雪琪嘴角浮起笑意,眼中隐隐有波光闪动,仿佛是犹豫什么,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动了动檀口,轻轻道:“夫…君…” 满山遍野的泪竹,在月光下,在这么一个清凉的夜晚里,沙沙作响…… -------------------- 第四百三十三章 苍松道人 千里之外,也是一般的深夜,那明月高悬天际,静静望着这个尘世人间。 荒野之上,也有个人抬头仰望那一轮冷月,他大袍长袖,依然还是道家装扮,棱角分明的脸上,不怒而威的气势仍隐约可见。 原野上的夜风习习吹过,野草摇动,在衣衫飘动与沉默之间,仿佛时光也静止不动。 只是,谁又能留住光阴,就在你恍惚之间,终究还是过了十年。 有人叹息,声音清淡,慢慢飘逝于风中。 在这片静穆之中,忽然远处有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笑意,道:“这一番良辰美景,道长独自赏月,真是好心情啊!” 这声音初起时还在远处,但一句话说完已到了道人身后,那道人深深呼吸,转过身来,月光之下,赫然是在十年之前勾结魔教叛出青云的苍松道人。 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却是面带微笑的鬼王宗宗主鬼王,只不过此刻看去,鬼王面色虽然如常,但一头白发,模样竟似憔悴了不少,只有在他眼光之中,隐隐闪耀着另一股炽热光芒,更比往日刺眼。 苍松道人目光在鬼王头发上看了一眼,原本从容镇定的神情为之一变,愕然道:“宗主,你的头发怎么…” 鬼王淡淡一笑,苍松道人有这种反应,其实早在他预料之中。 如他这等修行高深之人,便是再过百年,容貌也不会有太大变化,但此番突然白头,如苍松等不知就里的外人自然惊讶之极,以为他修行上遇到什么问题。 鬼王也不解释,甚至面色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微笑着道:“你我虽然都是修道中人,但毕竟也是凡人,恩怨情仇,总有伤心之事的。” 苍松道人面容一敛,肃然道:“不错,是我多话了。” 鬼王摇头一笑,负手走到苍松道人身旁,微笑道:“不提了,不过自从十年前青云一战之后,听闻道长就被万毒门尊为供奉,尊崇有加,不知今晚突然约我到此相会,有何要紧事么?若此事被那位毒神前辈知晓,我自然无所谓,但对道长只怕多有不便。” 苍松道人注视鬼王良久,鬼王也不多问,依然保持着一份笑容,含笑等候。 半晌,苍松叹道:“宗主你果然并非常人能比,实不相瞒,在下今晚约见宗主,确有要事相商。” 鬼王道:“道长请说。” 苍松看了鬼王一眼,道:“宗主可知,万毒门门主毒神,已经在三日之前去世了。” 苍松道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犹如无声处一记惊雷,饶是鬼王如此定力的人物,也忍不住身子一震,面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什么?” 苍松紧盯着鬼王,道:“毒神已经在三日之前过世了,死后留下遗命,将门主之位传于最小的弟子秦无炎。” 鬼王渐渐镇定下来,但眉头依旧深锁,面上平静但心中却犹如千军万马一起涌来,各种念头激荡不已。 当今魔教三大派阀彼此对峙,他心中最忌惮的就是这个老的成了精的万毒门老毒物,有他在的一日,鬼王宗几乎就没有机会将万毒门从魔教第一派阀的位置上拉下来。 但如今,这个曾经看起来永远也不会死的老毒物,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鬼王深深吸气,目光重新回到苍松道人的脸上,忽地微笑道:“毒神老前辈乃是我圣教德高望重的前辈,此番不幸逝世,实在让人伤心。” 他口中说着哀悼之词,但笑容之中哪里有丝毫伤心之意。 而站在他对面的苍松道人也是一脸漠然,显然这两个人都没有对那个死去的老人有什么怀念的地方。 “不过,”鬼王似乎露出了一丝慎重,道:“我来之前,怎么都没有听闻过这个消息呢!这三日之中,万毒门虽然很是平静,但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 苍松道人笑了笑,微带不屑地道:“老头子死后,虽然传命秦无炎接掌门主之位,但一起赶回为他送终的另外几个弟子却不肯善罢甘休,为了这门主之位争吵不断,并暂时将老头子的死讯压了下来,如今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个供奉之外,万毒门大多数弟子都还不知此事。” 鬼王何等人物,一听便明白了过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沉吟片刻,对苍松道人道:“此事非同小可,道长以之相告,足见盛情,在下感激不尽。” 苍松道人笑了笑,道:“不敢。” 鬼王目光闪动,道:“道长可还有其他什么话么,但说无妨?” 苍松道人哼了一声,道:“宗主乃雄才大略之英主,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万毒门如今已无我苍松容身之地,望宗主念及当年相识一场,收留于我。” 鬼王愕然道:“道长说哪里话,以道长如此人物,在下盼都盼不来,早已思慕多年矣,只是道长向来在万毒门位居高位,又同是圣教一派,在下才不敢贸然相邀,莫非是毒神前辈去世之后,又有什么变化不成?” 苍松道人点头道:“宗主目光如炬,毒神对我的确不错,但那个秦无炎却与我向来不和,而且此番万毒门众人争位,门中高手无不各据山头彼此对峙,以我看来,纵然能有人一统毒门坐稳位置,也必定元气大伤,不可争一日长短了。” 鬼王大笑,笑声颇为嘹亮,在荒野之上回荡开去,片刻之后,他收住笑容,正色道:“道长放心,秦无炎黄口小儿,不识道长大才,请道长到我鬼王宗中,屈尊供奉之位,凡事由心,当无后顾之忧。” 苍松道人面有喜色,点头道:“如此多谢宗主了。” 鬼王微笑点头,目光一闪,道:“既然道长与我已经是一家人,在下就冒昧请教道长,敢问毒神众弟子中,以何人最有希望继承门主之位?” 苍松沉吟许久,道:“虽然门中各大高手分而对峙,但以我看来,最后只怕仍以秦无炎胜算最大,此人年纪虽轻,但心机深沉,又得毒神真传,不可小觑,只是他数月之前在西方死泽被鬼厉所伤,听说噬血珠妖力诡异无匹,深入骨髓体内,至今尚未痊愈,所以才被他几位师兄趁势而起,否则以他的本事,那几位不成器的师兄远不是他的对手。” 鬼王一怔,鬼厉伏击秦无炎之事虽然也在死泽之中,但鬼厉却并未向外透露,他也一无所知,此番突然听到苍松道人说出此事,心头不自禁掠过鬼厉身影,眼中光芒为之一盛。 他目光之烈,连苍松道人也为之一惊,愕然道:“宗主,怎么了?” 鬼王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微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没想到我栽培出来的这个鬼厉,如今果然已经成了大器,心中十分欢喜。” 苍松道人看了他一眼,面色如常,也没有再说什么,但心中随即也浮现出十年前那个在青云山头的张小凡的身影,联想到刚才鬼王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便在此时,鬼王目光如电,直射在苍松道人脸上,淡淡道:“你是怎么把朱雀引开的?” 苍松道人眉头一皱,继而恍然道:“我还想前段日子,朱雀圣使是怎么查得我的行踪,原来是宗主在帮他。” 旋即,他瞥了鬼王的脸色一眼道:“我与朱雀圣使有着不小的恩怨,当年我用神剑御雷真诀误伤了她和万剑一师兄的孩子,所以被她记恨多年,不知宗主会如何处理此事?” 鬼王摇了摇手,道:“道长不必担心,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君问心也好好的活着,百年前的旧事自然不能再追究,我会替道长周旋。” “那就多谢宗主了!”苍松道人微微拱手。 鬼王转过身去,目光闪烁,这次针对陆雪琪的阴谋,实则是他透过鬼先生联系焚香谷,又暗中联络萧逸才摆下的连环计,目标直指君问心,最后的结果只完成了一半,他已经成功化魔,但却没有背离正道,投入鬼王宗,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控制朱雀了,此事也是需要重新计较…… ------------------- 第四百三十四章 计谋 狐岐山,鬼王宗总堂。 从天空之中落下,闪烁着青光的那根魔棒悄无声息地飞回到袖子之中,鬼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鬼王宗总堂的入口之前。 在门前看守的几个鬼王宗弟子吓了一跳,随即连忙向旁边让去,口中纷纷叫着:“副宗主。” 鬼厉没有说什么,面无表情,直接向里面走了进去,小灰趴在他的肩头,如往常一般东张西望着,不过过了片刻就把眼光收了回来,毕竟这里对它来说,也是太过熟悉了。 鬼厉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里,推开石门,房间中的所有东西都和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似乎根本没有人动过。 他在房间中站了许久,仿佛在想什么,脸上表情中竟然有一丝罕见的犹疑害怕。 小灰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两三下跳到了床铺上,自顾自玩耍去了。 鬼厉紧闭着唇,忽地叹息一声,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走了出去,然后向着山腹深处的寒冰石室走去。 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鬼王宗弟子,但对于这位消失许久又突然出现的副宗主,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低头走开,在他们眼中,似乎还是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轰隆”。 沉重的石门发出低沉的声音,在身后拉开又合上,鬼厉又一次的置身在寒冰石室之中,默默地望着那个安详而美丽的身影。 从寒冰上轻轻飘起的丝丝白气,一缕一缕飘荡在半空之中,缓缓游走,让人隐约觉得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平滑的地上,依稀还可以看到当初那场惊心动魄的“招魂引”巫法的残迹,黯淡的幽红颜色,此刻也仿佛悄悄融入了石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石室中回复了的宁静被再次打破,石门被人打开了。 一头银发的鬼王缓缓走了进来,站在鬼厉的身后。 鬼厉身子动了一下,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向后转身看来。 两个男人的目光接触到一起,却都是一怔。 “你回来了。” 鬼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平淡中有淡淡欣慰,却还有另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鬼厉默默点了点头。 鬼王显然早就习惯了鬼厉的这个性格,也不在意,道:“你跟我过来一下吧!有一个老熟人,我想你应该见一见,而且我们鬼王宗里很快就要有一件大事情了。” 鬼厉微感惊讶,显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老熟人是谁,不过看他样子,以他现在的心境也不想知道,当下转头又看了碧瑶一眼,似乎要将这苍白的容颜深深刻在眼中,从此再也不变。 然后,他转身走了出去。 鬼王的目光,也轻轻在女儿身上转了转,眼光中有慈祥的神色,然后也退了出去,当他转身时候,已经没有人可以看到那份软弱了。 离开寒冰石室,走过弯弯曲曲的甬道,来到了山腹深处的一间僻静房子,鬼王当先推门走了进去,鬼厉跟在他身后走进石室,只见石室中此刻已经有了两个人,其中一人黑纱蒙面,正是神秘的鬼先生;另一人道袍方脸,赫然竟是苍松道人。 而听到脚步声音,苍松道人与鬼先生也转头看来。 当鬼厉和苍松道人的目光相接的时候,两个人都怔住了,十年的光阴像是突然停顿,又似老天带着嘲讽给人们开的无情玩笑,当年青云山头的人啊!如今竟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冥冥中,是谁在操纵着一切呢? 房间中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没有人说话,鬼厉与苍松道人互相望着,都是面无表情,但眼中神情却又都是那么复杂,任谁也理不清楚其中的头绪。 最后还是鬼王走了过去,微笑道:“怎么,大家故人相见,也算难得,坐下说话吧!” 他这么一开口,气氛算是好了些,鬼厉与苍松道人都分别移开了目光,坐了下去。 鬼王首先对鬼厉道:“苍松道长现在已经是我们鬼王宗的供奉了,以后大家就是同道中人,若有机会,你们也要多亲近亲近。” 鬼厉目光一闪,道:“道长不是在万毒门么,怎么会到鬼王宗来了?” 苍松道人看来早就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脸上神情丝毫不变,也没有说话,果然,鬼王在一旁微笑开口道:“因为万毒门已经发生了大变。” “什么,大变?” 此话一出,不止鬼厉,连鬼先生都可以看出也是吃了一惊,如今魔教三分天下,三大派阀彼此牵制,而万毒门发生大变,自然也就是其他两派的大机会。 鬼厉问道:“什么大变?” 鬼王微微一笑,道:“毒神已经死了。” “什么?” 这个消息甚至比刚才鬼王的话更加让人惊愕,鬼厉等俱是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的人物,自然明白此人的死讯意味着什么。 鬼王环顾众人一眼,微笑道:“诸位都不是笨人,应该都知道如今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机会了。” 鬼厉沉吟片刻,看了苍松道人一眼,道:“这个消息,是这位…道长带来的吗?” 鬼王点头道:“不错,而且这几日我也暗中核实,确有其事。” 鬼厉深深呼吸,道:“那万毒门如今情况如何?” 鬼王看了一眼苍松,苍松会意,道:“毒神死前将门主之位留给秦无炎,但他另外几个弟子不服,如今万毒门乱成一团,为了争门主这个位置,门中各大高手分据派系,彼此争斗不休。” 鬼王接口道:“乱的好,越乱越好,如此才是我们一统圣教的大好时机。” 他顿了一下,忽然向鬼厉笑道:“说起来,还是你在死泽之中重创秦无炎,才有了这个乱局,你功劳不小。” 鬼厉心中一动,抬头向鬼王看去,只见鬼王目光如常,眼中精光闪烁,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神色,只得默然。 鬼王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道:“今日让诸位来此商议,主要是因为苍松道长有一个计策,可以助我们鬼王宗一举荡平万毒门…” 众人一惊,万毒门向来在魔教三大派阀中号称第一,虽然此时心腹大患毒神已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倾鬼王宗所有实力,要一举扳倒万毒门,仍是困难重重,就算能够办到,只怕自己也会元气大伤,白白便宜了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合欢派而已。 鬼厉知道鬼王向来心思慎密,绝不会看不出这个连自己都能轻易明白的道理,一时都对苍松道人这个所谓的妙计有了几分好奇,道:“哦,竟有如此妙计,倒要请教了。” 苍松道人也不谦让,向鬼王微一点头,环顾众人,道:“诸位可知眼下世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这句不着边的话一问,鬼厉一怔,道:“自然便是南疆那些噬人的兽妖了,道长你好好的提起这些怪物做什么?” 坐在鬼王身边的鬼先生在最初惊讶过后,此刻黑纱之下忽然微微点头,发出一声轻语,似乎想到了什么。 苍松道人向鬼厉道:“这条计策,便是要落在这些兽妖身上了,否则以万毒门的实力,谁想吞下它,自身都要元气大伤的。” 在座众人此刻已经大多明白过来,鬼厉点头道:“不错,如果能令万毒门和兽妖彼此争斗起来自然最好,但如何能行呢?” 苍松道人微微一笑,道:“其实说起来简单的很,那些兽妖不是见人就杀么,而且有许多兽妖鼻子灵敏,好吃人肉,我们只要如此…”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精心策划的计谋一点一点显露在众人面前,时光悄悄的在众人商议之中,滑了过去…… 当这个密会结束之后,众人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鬼王和鬼先生首先离开,很快的,房间中只剩下鬼厉和苍松道人两个人,而他们都没有马上起身离开的意思。 从别处收回了目光,在变得安静的石室中缓缓游荡,最终落回身前那个人的脸上,却发现,他也正在望着他。 石室之中,静悄悄的,突然之间,似乎能够听到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鬼厉忽然道:“你有话对我说么?” 苍松道人凝视着他,半晌之后,缓缓道:“有,但是我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鬼厉默然,过了片刻,淡淡道:“这十年来,你有去过青云么?” 苍松道人脸色漠然,但眼光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叹息一声,道:“去过的,但都是远远的眺望几眼而已,你呢?” 鬼厉缓缓站起身子,嘴角动了一下,道:“我也去过,那里的山水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变的只有人。” 苍松道人淡淡一笑,笑容中却有说不尽的苦涩之意,低声道:“是啊!只有人会变…” 鬼厉转身走了出去,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听到身后依然坐在座位上的苍松道人,口中隐约低声轻吟着念道:“青云…青云…嘿,青云啊…” 下一刻,他离开了这间石室,再没有回头。 ---------------- 第四百三十五章 毒计 血池上方的桥梁上,在浓重的血腥气息中,走回这里的鬼王和鬼先生并排向血水中看去,黄鸟和夔牛还是一样都没有什么精神的趴在血水中,而半空中的伏龙鼎正缓缓转动,不时放射出红色的光芒。 鬼王淡淡道:“这两只灵兽已经差不多了罢?” 鬼先生在他旁边点头道:“是,黄鸟和夔牛的精魄灵力俱已被伏龙鼎压制,此刻已是完全收服,看来伏龙鼎鼎身上关于‘四灵血阵’的铭文的确是真的。” 鬼王点头道:“伏龙鼎乃是上古异物,灵力非同小可,连这两只如此灵物都已经被其收服,只要我们再将其他两只灵兽收服,则大事可成。” 鬼先生迟疑了一下,道:“宗主,关于刚才苍松道人那个计策,你以为此人是否可信?” 鬼王眼中异芒一闪,微微一笑,道:“苍松早已并非十年前的苍松了,如今天下虽大,却只有我圣教能够庇护于他,而且他的那个计策,不过就是多死一些普通弟子而已,无所谓的。” 鬼先生黑纱轻动,忽然道:“既如此,我倒另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让宗主在对付万毒门之余,连合欢派也一并解决。” 鬼王一震,面有喜色,道:“什么?竟有此事,请先生教我。” 鬼先生微一欠身,道:“不敢,我的意思是,既然宗主不在乎多死一些普通弟子,则索性将事情做到底,将兽妖引至与万毒门火拼之后,宗主以鬼王宗名义向合欢派三妙夫人发书,称同是圣教弟子,实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兽妖猖獗,无分对错见人就杀,长此下去,我圣教亦危矣,不如合三派之力与之一搏,或可有几分胜算。” 鬼王皱眉道:“如此说得好听,但三妙夫人也是奸猾人物,只怕她不肯相信。” 鬼先生淡然道:“只说不做,她自然不信。” 鬼王一震,道:“先生的意思是…” 鬼先生道:“若是鬼王宗弟子战死了一半以上,尸横遍野,难道她还不信么?” 鬼王愕然,许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方皱眉道:“先生的意思,竟是要舍弃鬼王宗一半以上的弟子么?” 鬼先生黑纱遮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他话声平淡,似乎在说着这许多人命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道:“宗主,你欲成大事,又何必在乎这些人的性命!” 鬼王心头不由得有些挣扎,权欲与心中那丝不忍反覆交战,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更加重了。 鬼先生默默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候着。 许久,鬼王眼中精光渐盛,面容之上似乎也隐隐有些晕红,仿佛是空气中的血腥味道透了进去一般。 只见他深深呼吸,忽的一声长啸,断然道:“先生所言极是,但又怎知三妙夫人不是落井下石,反过来要吃掉我们呢?” 鬼先生嘿嘿冷笑一声,道:“三妙夫人自然是落井下石的人物,魔教三大派阀之中,又有哪一个真正是为圣教道友两肋插刀的人物呢?” 鬼王一怔,随即目光一亮,脱口而出道:“啊!你是说…妙计,妙计!” 赞叹之余,鬼王竟忍不住击掌叫好,道:“先生果然乃是不世出的奇才,竟有这等绝妙计策。” 鬼先生冷然道:“我们便是以这一半鬼王宗弟子为饵,不妨以宗主你亲自带领前往与兽妖激战,待死伤殆尽时候,合欢派料定我们与万毒门以及兽妖已经是两败俱伤,则三妙夫人定会带领大队人马前来赶尽杀绝,到时候以宗主神通,自然可以事先找个机会迅速逃之夭夭,而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兽妖做了,以这段日子那些兽妖所向披靡的情况来看,只怕合欢派想不全军覆没都很难。” 鬼王连连点头,难以抑制心中喜悦,但在这兴奋时刻,他竟能仍保有一份冷静,忽地转身道:“但是先生,如此以来,我鬼王宗自然可以一统圣教,但圣教已然元气大伤,若是兽妖再度…” 鬼先生摇头道:“宗主难道忘了,我们圣教在西北蛮荒之中,还有圣殿遗址所在么?只要我们一统圣教,然后将留下的鬼王宗骨干全数带往蛮荒,虽然圣殿已被君问心毁灭,但是可以在那里整合圣教势力,兽妖虽然猖狂,但一时仍会在中土肆虐,追不到蛮荒之地,而且之后,中土这里的那些正派之士,不就是到了要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么?” 鬼王终于完全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先生实乃天赐于我之良师益友也!” 鬼先生微笑道:“其后,那些所谓正道与兽妖相斗,不管谁胜谁负,想必都有苦头吃的,兽妖虽然猖狂,但是我观天下正道云集青云,十年前青云‘诛仙剑阵’的威力,宗主想必还记得罢?” 鬼王点头,道:“不错,厉害的紧啊!” 他顿了顿,忽然道:“但是如今诛仙剑在君问心手中,那‘诛仙剑阵’能不能启动还是一个问题,毕竟君问心可没有太清之境啊!” 鬼先生淡淡道:“宗主可能没有注意到一项情报…” 鬼王一愣,道:“什么?” 鬼先生道:“前段日子君问心独身一人为正道人士断后,最近又在青云山出现,竟是毫发无损,由此看来,他多半已经太清之境了!” 鬼王身子一震,道:“他进境竟然快到如斯恐怖的地步?” 鬼先生道:“虽然宗主你现在还想招揽他,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一下,这君问心很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大敌!” 鬼王沉默不语。 鬼先生又笑道:“不过这次他显然要与兽妖拼一场,想要轻易取胜,也没那么容易,我们则在蛮荒之地休养生息,一旦四灵血阵修炼成功,则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挡我圣教神威?” 鬼王回过神来,道:“怎么,莫非先生对另外两只灵兽也有了消息?” 鬼先生道:“不错,在伏龙鼎完全收服神兽‘黄鸟’和灵兽‘夔牛’之后,鼎身铭文已然重新现出新文,下一只正是镇守我们圣教蛮荒圣殿的妖兽‘烛龙’,我们回去圣殿收服之后,就只剩下南方恶兽‘饕餮’了,到时只要找到饕餮,天下还不是尽在宗主你的手中!” 鬼王踏前一步,望着下方血池,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息包围着他,恍惚中,竟有种天下操之在手的感觉。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嘹亮,而笑意是那般猖狂!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天音寺 青云山,通天峰。 玉清殿外,密密麻麻地站着一大群人,细看过去,都是正道中人,包括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和焚香谷新任谷主上官策在内也在其中。 在他们二人身后,青云焚香两派的其他知名人士高人,也俱站在此地,看这阵势,似乎是要迎接什么人一样。 倒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些小门小派的不算,此刻青云门和焚香谷的重要人物大都在场,焚香谷里吕顺,第二代弟子燕虹等人都站在身后。 相比于青云弟子器宇轩昂,焚香谷弟子却神情委顿,整个门派的气色很不好看,而且周围四下到处有人低声谈论,不时有眼光向他们这里瞄来一眼,让上官策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而青云门那里,田不易、曾叔常、水月大师和齐昊等各脉首座也都在场,包括曾书书等弟子也站在道玄真人身后,只是人群之中,青云门中近年来最出色、风头最劲的人物君问心,却没有看到身影。 这一天天高气爽,天空中万里无云,山风徐徐,不断吹过,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 若不是这凡尘俗世中还有太多恩怨仇杀,牵扯不断,这里当真便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身后的人群之中,许多人在低声交谈,隐约听来,大部分都是在谈论如今人间最大的这一场浩劫,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听在耳中,面色凝重,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声音并不大,周围人大都没有注意到,但与他并排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焚香谷谷主上官策却听到了,转过头来,他向道玄真人看了一眼,低声道:“道玄师兄何事叹息?” 道玄苦笑了一下,微微摇头,道:“你听我们身后这些道友的私语么,少有人抱有乐观的。” 上官策微微一笑,道:“道玄师兄何必在乎他们,虽然如今浩劫已成,生灵涂炭,但我们此刻已是天下苍生最后的希望,面对那等穷凶极恶的妖孽怪兽,师兄你身为天下领袖,若你再无信心,又如何能面对天下苍生百姓的殷殷期望呢?” 道玄真人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向上官策深深看了一眼,却只见此人脸色从容,似乎并没有话中有话,当下微笑道:“上官施主哪里话,贫道何德何能,能当得起‘天下领袖’这四个字?此番兽妖大劫,荼毒生灵,我们身为学道之人,又向来自诩正道,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待天音寺普泓上人到此,你我三派再连同天下豪杰,为民赴死,也不枉我们学道一场了。” 上官策点头,道:“师兄说得甚是。” 道玄真人含笑还礼,但心里却掠过异样的一丝感觉,面前的这个焚香谷谷主上官策,自来说话都谦和得体,无懈可击,但自己却似乎小看了他,如此深仇大恨面前,他也能说放下就放下,甚至愿意寄人篱下,带领焚香谷弟子在青云门安顿下来,城府当真不浅。 就在道玄真人心中思量,是否要找个机会好好试试这个上官策,看他心中到底打什么算盘的时候,人群中忽地一阵耸动,道玄真人和上官策都是精神为之一振,向山下看去,果然看见缠绕漂浮在高耸的通天峰山间的白云深处,忽地金光一闪,随即迅速变大,不消片刻已经快速接近了峰顶。 只见金光浮动,做一朵金莲绽放形状,在白云间飘荡而上,梵音阵阵,回荡于天地之间,诸般庄严气象,让人顿生敬畏之心。 道玄真人和上官策同时迎了上去,金莲落下,摇曳闪烁片刻,金光散去,现出天音寺普泓上人为首的数十位佛门和尚。 为首的普泓上人,慈悲祥和,金红禅衣,宝相庄严,手中握着一串深色檀木念珠,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身材高大,手持“浮屠金钵”的师弟普方,之后还有十数位天音寺高僧和二代弟子,法相、法善等早已声名大噪的佛门弟子也在其中。 道玄真人走上前微笑道:“普泓大师,你可总算来了,大家可都盼了许久啊!” 普泓上人微笑点头,道:“让诸位施主和道玄掌门久等了,老衲惭愧。” 这时,站在道玄真人身旁的上官策微笑道:“大师既然来了,那就好了,如今天下生灵涂炭,妖孽横行,实是千古未有之惨祸,还望大师能领袖天下正道,除此灾劫,如此善莫大焉。” 道玄真人站在一旁,面色忽然微微一变。 普泓上人谦让道:“上官施主哪里话,天下苍生遭劫,兽妖肆虐,天音寺上下既为佛门子弟,岂能退居人后?只是如今天下正道云集青云,道玄师兄又向来德高望重,道法更是有通天神通,自然便该以道玄师兄为领袖,率领天下正道共抗强敌。” 道玄真人微笑道:“大师太客气了,道玄实不敢当。” 普泓上人合十道:“道玄掌门,如今天下苍生日夜期盼,便是早日去此灾劫大祸,你可千万不可再行推辞了。” 上官策呵呵一笑,道:“两位都是得道高人,却哪里这么多客气话说,来来来,我们进去说话罢,否则让这许多同道道友一起陪着我们三个人说话吹风,岂不怠慢了人家!” 道玄真人和普泓上人相顾而笑,当下一起走去,一路之上不断有人向普泓上人及一众天音寺僧人问好打招呼,可见天音寺在正道之中德望之高。 一路进了玉清殿中,普泓上人少不得又多夸了几句青云门新建的这座玉清殿气势恢弘、雄伟壮观。 道玄真人微笑谦谢,欲请普泓上人坐上主座,普泓上人不肯,几番推辞,最后还是道玄真人身为主人坐上主座,普泓上人和上官策分坐两侧。 大殿上此刻站了将近百人以上,但座位有限,坐下的除了少数几位名望颇高的散仙之外,便是三大派系之中的人物了,由此也可看出三大派系在正道之中的地位和实力,而讨论对策等等,自然也是大都在三大派系之中议论。 即便如今焚香谷元气大伤,但在场正道人士,依然不敢小视,最多心里嘀咕两句:青云门少掌教君问心怎么不在这里,他在的话,那才好看了… 待众人坐定,上官策第一个开口,向普泓上人问道:“大师,你此番的来路上,可有再遇到那些残忍的妖兽怪物么?” 普泓大师点了点头,道:“有的,我们还除去了一些妖兽。” 旁边众人一阵耸动,如今兽妖之祸早已传遍天下,见过的人也不少,但在这青云山玉清殿里的正道中人,除了与之交过手的三大门派弟子外,其他门派并没有几个。 道玄真人也为之动容,道:“哦,竟有此事,大师不妨说说,也让在座诸位都知道一下。” 普泓大师合十道:“不敢,其实在过来的路上会碰到这些妖物,我们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听说这些妖孽尚在南方肆虐,但我们在青云山以南七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子中,却发现有十几只怪物正在袭击村子,可惜我们去得太迟,那些村民已然全部遇害了。” “啊!” 道玄真人和上官策都是惊叹一声,青云山以南七百里,算来虽然不近,但也已经不是很远了。 而此时站在普泓大师身后身旁的天音寺众僧人,大都面上显露不忍表情,好几个僧人还合十念佛,想来当时景象必然十分惨烈,给这些僧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普泓大师此刻叹息一声,脸上也掠过不忍表情,叹道:“那些怪物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模样是从南疆几种猛兽变异而来,而且性格残忍好杀,满村百姓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遇此妖孽,纵然是破了杀戒,修行受损,也是要为民除害,我们便下去将它们除去了。” 道玄真人单掌竖起,道:“大师乃是替天行道,做的乃是功德,并非杀生罪孽,大师不必为此难过。” 普泓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旁边上官策皱了皱眉,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道:“方丈大师,我另有一事要请教一下。” 普泓上人道:“谷主请说。” 上官策道:“早先我们并未听说这些妖孽已经到了那里,此番大师既然遇见,想必兽妖很快就要到达青云山附近了,不知在这一路之上,除了这个村子之外,大师还有没有发现兽妖?” 普泓上人摇头道:“这个倒没有,除了在那个村子外,其余各地并未见到,想来可能是一小部分的妖孽跑的快,正好被我们撞见了。” 道玄真人叹道:“这也活该他们倒霉,可惜救不了那些村民们。” 众僧人闻言,都合十低颂佛号。 上官策微微点头,道:“大师,那以你看到的那些兽妖和天音寺众位高僧的交手,它们战力如何,有没有当日在南疆遇到的那么厉害?” 普泓上人微一沉吟,道:“这些妖孽比不得之前所遇,多半都是些普通的怪物,只不过力大爪锐、凶猛残暴而已,若真要比起来,我们修道中人的普通修行道行,便可以胜得过它们。”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些怪物多半便是普通的妖兽,与大队同伴走散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转头对身后曾书书道:“你把这些日子我们打听到的消息,向普泓大师说一下。” 自从道玄真人率领青云弟子回来后,萧逸才就已经不知所踪,道玄真人知晓当日之事后,居然也没说什么,反而招来了风回峰的曾书书,由他帮忙处理一些事务。 曾书书应了一声,走了出来,向普泓上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普泓上人微笑道:“曾师侄不必多礼,请说罢。” 曾书书点头道:“禀报大师,经过这段日子以来我们多方派出同道去南方查探,发现这次兽妖大劫祸害如此惨烈,原因主要有三,其一:寻常兽妖怪物多半看去乃是猛兽变异而来,虽然我们不知究竟是何异变,但这些怪物的确比原先那些猛兽原身变得更加凶猛,也更加残忍,普通人决计无法抵抗;其二,这一次从南方出来的妖兽异族,数目上竟然不计其数,我们派出的弟子多次在天空看到无数妖兽蜂拥而来,数目至少超过上万,在这等情况下,任你再高的道行只怕也无济于事;其三,在这些普通兽妖之中,似乎还有数目不详的特殊妖兽,这些妖兽与普通怪物截然不同,妖法高强,尤胜过许多修道中人,而且时至今日为止,谁都没见过传说中那个‘兽神’,也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物,但看他能操纵这无数妖物,只怕也是个极端棘手的人物!” 普泓上人白眉紧紧皱起,他身后的天音寺一众僧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一次兽妖大劫,情况之恶劣显然前所未见,看曾书书说话时的神情和青云门、焚香谷等人物凝重的表情,显然众人也心情沉重。 -------------------- 第四百三十七章 求个情 大殿上暂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半晌,普泓上人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这些怪物若是不厉害,又怎么会是千古大劫呢!反正事已至此,多想无用,不如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到底如何抵挡这些妖孽罢。” 道玄真人点头道:“大师说的甚是,这样吧!我那里面还有老夫收藏多年的一些劣茶,请二位到内堂品尝,我们边喝边说。” 普泓上人和上官策都会意站起,互相向门下交待了几句,便随着道玄真人走进内堂,三位大人物一走,玉清殿上的气氛便慢慢松弛了下来,曾书书、齐昊等与天音寺的法相、法善都是旧识,当下都走到一起谈话。 趁着这难得时候,齐昊便提议带着法相、法善好好看看通天峰的景色,法相等人欣然答应。 这时节已经是夏季时候,人间气候已经渐渐炎热,但在这高耸入云的通天峰上,却依然凉爽无比。 走到峰顶远处的一处有栏杆的悬崖上,凭栏远眺,只见云海茫茫,青天在上,让人不禁有出世之心。 法相赞叹道:“早就听说青云山人间仙境,十年前来过一次已经让贫僧大开眼界,今日再见,还是如此壮观,动人心魄,真是人间奇景啊!” 齐昊笑道:“法相师兄又客气了,要说景色,你们须弥山天音寺的‘无字玉壁’和‘须弥道、芥子山’,不更是名动天下的地方?” 法相微笑道:“那些都是小景,如何比得上青云这般壮观景象。” 齐昊看了法相一眼,随即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也不用夸来夸去了,反正每一处地方都有各自景色,人间浩土如此广袤,不知我们是否能够在有生之年全部见识到呢?” 众人一时都有感触,齐声道:“正是。” 说着一起哈哈大笑出来…… 青云山,通天峰。 茶香袅袅,从洁白的青口绿盖茶杯中不住散发出来,刚沏好的茶水飘起丝丝白气,飘散在房间之中。 这是在玉清殿后堂之中的一个僻静房间,当今正道的三位高人,都聚集在这个房间里,神情自若地品茶商谈。 旁边原来端茶送水侍候着的青云弟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了下去,屋子中只留下了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上官策三位。 道玄真人首先开口,微笑道:“此茶也是我青云山附近的特产,虽然算不得什么罕有珍奇,但也算芳香上品,二位喝着,看看如何?” 上官策放下手中茶杯,点头道:“芳香留喉,似从口齿一直流入腹中,果然是好茶。” 道玄真人笑道:“师兄若是喜欢,待来日破了这场兽妖大劫,多带一些回焚香谷好了。” 上官策含笑点头,道:“如此甚好,真人你到时候可不能不认帐哦。” 二人相对一笑,普泓上人却在旁边念了声佛号,道玄真人向他看了一眼,道:“大师怎么了?” 普泓上人叹了口气,道:“其实贫僧也知道面临如此大劫,非得保持镇定心态,方可从容应对,只是佛家慈悲为怀,老衲一旦想到世间百姓此刻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就不免心急如焚,一时失态,二位还请见谅。” 上官策脸色微变,道玄真人眼中也掠过一丝精光,但随即面容也肃穆下来。 望着普泓上人,道玄真人缓缓道:“大师说得甚是,我等既然自诩正道,自然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贫道刚才失礼了。” 普泓上人合十摇首,低声道:“真人说哪里话,刚才老衲并无意责怪真人的。” 上官策此刻脸色早已回复正常,闻言微微一笑,道:“好了,好了,你们这般文绉绉的样子,不是更让人受不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说废话,赶快说正题罢。” 道玄真人和普泓上人都是一笑,道玄真人点头道:“上官师兄说的是,其实今日请二位来此商量,的确是为了眼下这场兽妖大劫,似乎有奇怪的变动。” 上官策和普泓上人都是一怔,上官策道:“什么变化,真人请说?” 道玄真人面色凝重,道:“前几日我收到了问心的来信,他一直在探查兽妖的情况,结果昨晚刚刚赶回,却向我禀告了一件不大寻常的事情。” 上官策听到君问心的名字,面色登时一变,却在道玄真人目光扫来之前,又恢复自若。 普泓大师见道玄真人面色严肃,神情间似乎还有一丝疑惑,忍不住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道玄真人顿了一下,这才道:“据问心禀告,原本从南方杀入中土的无数兽妖,一直都是向着北方长驱直入,一路杀戮,但近日不知为何,突然有大批的兽妖停止北上,纷纷向西南方向去了,而往我们北方继续前进的兽妖数目,看来只有原来的四成左右。” 上官策沉吟片刻,道:“西南方向,那不是魔教向来最猖獗的地方么?” 道玄真人点头道:“不错,如今魔教内部三派割据,万毒门、鬼王宗和合欢派争斗不休,虽然我们不知其总堂所在,但从蛛丝马迹来看,应该这三大派总堂都在西南,所以那个地方向来是魔教势力所在,而这一次兽妖突然大批向那个方向而去,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普泓上人皱眉道:“莫非兽妖已经和魔教起了冲突,而且吃了点亏,所以大批兽妖前去支援?” 道玄真人面色深沉,道:“目前还不清楚,但若是如此最好不过,兽妖与魔教俱是祸害,若能彼此火拼,天下苍生幸甚。” 上官策此刻忽然摇了摇头,道:“二位掌门,我看这其中没有这么简单。” 道玄真人看了他一眼,道:“哦,请谷主赐教。” 上官策道:“你我都很清楚魔教中人一向自私自利,要说他们为了天下苍生奋起与兽妖为敌,这种事我看是不可能的…” 看到道玄真人和普泓上人同时都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上官策微微一笑,又道:“相反,以我一向对魔教的了解,他们看如今兽妖如此势大,不要说与兽妖为敌,就算是兽妖无意中伤了他们,只怕他们也宁可哑忍下来,甘愿退缩,而让我们正道出头去对付这些穷凶极恶的兽妖。” 道玄真人点头道:“不错,谷主说的有理,但如今兽妖却的确是大批人马向西南而去,以谷主高见,这又为何?” 上官策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以过往一段日子兽妖进入中土的行径看来,它们并无特定目标,都是沿路杀戮,一直北上的,所以这次突然大批转向,其中必有古怪,应该就是原来靠近西南方向的兽妖中吃了什么大亏,所以那个叫做兽神的妖孽才会调动大批人马向西南而去,但在西南方向,一向除了魔教中人,并无其他强大势力人物,所以我以为,这只怕是魔教之中,发生了什么异动?” 普泓上人白眉一皱,道:“异动,谷主指的是什么?” 上官策嘿嘿一笑,道:“这个,却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普泓上人不禁莞尔,摇头道:“如此说了半天,施主你不是白说了么?” 一时三人都笑,但片刻之后道玄真人沉吟道:“其实以我看来,师兄所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不管怎样,如今兽妖大批向西南而去,我们面前的压力也松了不少,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如今天下苍生对我们期盼之心殷殷,我们也要做些动作让天下人看看。” 上官策看了道玄真人一眼,道:“哦,真人莫非是想我们趁兽妖主力不在,下山好好打上一场?” 道玄真人正色道:“不错,多除去一只兽妖,世人便少了一分苦楚,如此责任我们正道自然责无旁贷。” 普泓上人低声念了一句佛号,上官策眼中悄悄掠过一丝讥讽之色,但随即凛然道:“真人说的极是,如此一切就听真人安排,我焚香谷一脉愿为先锋。” 道玄真人微笑道:“有谷主这份心意,何愁兽妖不败!不过西南方向那边,我寻思许久,觉得此事大有玄机,我们虽然不可贸然插手,但若置之不理,似也不大妥当。” 普泓上人点头道:“不错,老衲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兽妖大劫,祸害苍生,西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至少也要心中有数。” 上官策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还是派遣几个道行高的弟子,悄悄跟过去探听一下罢。”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了。” 这时,上官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对道玄真人道:“对了,还有一事,还要向真人求个情。” 道玄真人一怔,道:“谷主太客气了,什么事啊!但说无妨?” 上官策微笑道:“听说贵派少掌教君问心因为我等在此,一直不愿归来,在下听闻之后,心中着实不安,而且…”他目光闪烁,道:“如今兽妖祸害天下,正是用人之际,少掌教又是正道最杰出的弟子,不如请真人居中调和一下他与我派的关系,暂时一同对抗妖兽吧。” 道玄真人叹息一声,道:“都是问心太过冲动,闹得我们两派弟子势同水火,实在不值。” 上官策微笑道:“真人说哪里话,这本就是我焚香谷咎由自取,少掌教不计前嫌,为我等断后,此恩我焚香谷铭记在心。” 道玄真人沉吟片刻,道:“既然谷主这么说,这个面子我断然是不能不给的,这样吧!我即日就让问心回来,同时再挑选几个弟子,和他一起去西南查探,也算是缓解和贵派的关系吧!” 上官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啊!怎的如此之巧,我刚刚还想说让燕虹也去西南那里历练一番呢!” 道玄真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一起去吧!” 上官策大笑,拱手道:“那我先谢过真人了。” 道玄真人收回目光,从面前桌上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眼中神色变幻,缓缓道:“谷主太客气了。” -------------------- 第四百三十八章 出发 七日之后,受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云易岚等正道领袖的委托,从青云山出发的正道弟子一行人,到达了西南地方。 因为事关重大,三大派都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弟子,仿佛是巧合一般,这些人都已经早就相识了。 青云门的君问心、齐昊、林惊羽和陆雪琪,天音寺的法相和法善,焚香谷的燕虹,一行七人,从青云山出发之后,一路之上小心谨慎,昼伏夜行,尽量避免与路上的兽妖发生冲突,全速赶往西南地方,希望能够查清为什么大批的兽妖会突然向这个地方汇聚过来。 当这些正道弟子刚刚上路的时候,虽然明知道此行危险极大,但为了天下苍生,却并无一人有退缩之意,再加上有君问心在,其他几人便如有了靠山,心中不自禁就安定下来,就连那一直远离君问心的燕虹,到后来也是情不自禁的跟在他身后,放下了之前的恩怨。 但到了他们出行之后的第七日后,除了君问心,其他所有的人都已经变得脸色苍白,整日整夜的沉默不语,包括最擅长言辞的齐昊,定力深厚的法相,甚至是本来想与陆雪琪多说说话的君问心,都沉默了下去。 千里之行,越往南去,情况便越是惨烈。 不是整个村庄、整个城池的尸横遍野、白骨森森,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村庄城池荒无人烟,沃野化作焦土。 谁也不知道,这些兽妖为什么居然还会放火焚烧,为什么如此残忍噬血,就像谁也不知道,这一场浩劫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幽幽鬼鸣,仿佛永远都回荡在南方的大地荒野之上,述说着悲凉凄惨的往事。 进入西南地区之后,一行人更加小心谨慎,但他们此刻面临着极大的麻烦。 首先,他们根本找不到当地的居民,所有的百姓民众不是在兽妖来临前逃往北方,就是已经惨死在这场浩劫之中,所以,这些正道弟子也没有办法找当地人询问这些兽妖的动向。 而另一方面,那些兽妖绝大部分都与人语言不通,纵然他们冒险抓了几只兽妖怪物过来,但问到的多半都是怒吼挣扎,哪里能问出什么东西? 无奈之下,一行人商议之后,最后只得按君问心的提议,冒险暗中跟随兽妖,哪里的兽妖聚集越多,便往哪里去,看看这些兽妖究竟要干什么? 如此他们在西南地方跟踪了三日三夜,其间数次都险些被一些感觉敏锐、嗅觉听力灵敏的兽妖发现,幸好君问心、法相、陆雪琪等俱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每一次都在间不容发的生死关头,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没有什么收获。 就在他们开始渐渐灰心的时候,一个意外之下,他们竟在兽妖经过的一片森林中发现了一个已经发疯了的魔教弟子。 在众人仔细询问,或者可以说是耐心哄骗之下,渐渐知道兽妖此次大举进入西南,竟然是和魔教进行了一场大战,而战役的结果,赫然是兽妖大获全胜,曾经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魔教三大派阀,几乎都在这次大战中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立刻让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而在众人之中,站在最前方的君问心的脸色,渐渐难看! 望着这个缩成一团,口中不断念叨着“怪物、怪物”的可怜人,不时还全身突然发抖,惊吓尖叫的疯子,正道七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 齐昊扫了眼君问心难看的脸色,咳嗽一声,看向了法相,道:“法相师兄,眼下形势我们大致都清楚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法相眉头紧锁,看了缩在地上的那个可怜人一眼,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罪孽啊!罪孽。” 顿了一下之后,法相缓缓道:“诸位,其实我们此行的目的,如今大致都已经知晓了,小僧以为,不如我们先行回山,禀告几位师长目前这个情况再说。” “不可!” 突然,一声清扬的声音,从旁边传了出来,众人愕然,这说话的人竟是一路以来领头的君问心。 法相有些惊讶,道:“少掌教莫非有什么其他见解,请说。” 君问心面色依然难看,但说话声音却极为冷静,淡淡道:“我们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是从这个已经吓疯了的魔教弟子口中问来的,而且他刚才说话的时候,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很多地方都是我们自己猜测,若只以此就认为我们完成了诸位师长吩咐的任务,我以为不妥。” 法相沉默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法相点头道:“不错,少掌教说的的确有理,刚才是小僧太过心急了。” 齐昊沉吟片刻,道:“少掌教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但我们这段日子来日夜在西南地方查探,却根本没有丝毫头绪,难道我们以后还要这么查下去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沉默寡言的林惊羽忽然走上一步,道:“我倒有一个法子,或许有几分希望。”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连君问心都多看了他几眼,法相喜道:“当真,林师弟请说。” 林惊羽深深吸气,道:“我刚才认真听了这个疯子的说话,听他曾数次说到一个地名,叫做‘毒蛇谷’的,诸位不知道有没有注意?”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注意到了,这毒蛇谷我以前也有所耳闻,传说乃是西南这里深山之中的一处山谷,其中聚集了无数毒蛇,森林中还有剧毒瘴气,中人立死,向来都没有人胆敢进入此林,年深月久之后,就再也无人知道这个山谷的具体位置了。” 齐昊忽然道:“师弟莫非是以为兽妖与魔教的这一场大战,就是在这个传说中的毒蛇谷进行的?” 林惊羽点了点头,断然道:“不错,以我推断,就是在毒蛇谷发生决战,更有甚者,我以为这毒蛇谷或许就是魔教三大派阀中其中一派的总堂所在,只要我们能够找到那里,自然就能搞清楚到底这个疯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吃人 一直都沉默不语的燕虹此刻忽然道:“但是林师兄,已经过了许多天了,我们此刻先不说能不能找到那个毒蛇谷,就算找到的话,那里的景象也未必能够保持原貌…” 林惊羽冷然道:“燕师妹,你难道忘了,那些残忍的兽妖的确会放火吃人,可是放火之后,也会有残垣断壁,兽妖吃人,但也不吃骨头的!”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燕虹听了之后更是脸色苍白,忽地做恶心呕吐状,显然这一路之上他们所见到的种种惨事,让这个女子已经渐渐到了心理极限。 齐昊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法相和法善同时低声念着佛号,君问心摇了摇头,走过去到燕虹身边,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待燕虹神情渐渐安定下来,他才转身慢慢走到仍然缩在地上微微发抖的那个魔教弟子身旁,蹲了下来。 “你知道毒蛇谷在哪里么?” 君问心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听起来带着几分和气,但是那个魔教弟子身子一抖,却把头埋的更低了,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又接连问了三次,但那个魔教弟子却似乎聋了一般,什么反应也没有。 君问心慢慢站了起来,望向众人,没有人说话。 他叹了口气,道:“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林惊羽眉头一皱,忽地大步走到那个魔教弟子身边,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大声喝问道:“那些怪物杀人的地方在哪里?” 那个魔教弟子身体大震,刹那间脸上浮现出恐惧之极的表情,张大了嘴巴,片刻之后发出尖锐之极的惊叫,但林惊羽如铁石心肠一般,紧紧抓住不放,大声喝道:“那些怪物杀人吃人的地方,在哪里?” “啊…” 深陷在恐惧之中的魔教弟子全身战抖,牙关蹦蹦作响,眼中满是恐惧,但头颅竟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北方。 林惊羽目光一凝,急道:“在北边,是不是?” 那个魔教弟子忽地头颅一歪,整个身子软了下去,众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却只见此人瞳孔放大,一探鼻端,呼吸已经没有,竟然是死了。 林惊羽慢慢放下此人尸体,站了起来,面向北方,众人都顺着他眼光望去,那一片林海远方,虽然是在晴朗白天,却仿佛有一朵血色云彩,笼罩其上。 古老而茂密的原始森林中,随风传来一阵阵可怕而焦臭的味道,就像是难看的伤疤,原本青绿的树林中到处都是被兽妖肆虐过的痕迹,巨大的林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下,无数森林里的动物尸骨丢的到处都是,整个森林中的安宁气息荡然无存。 在找到那个已经发疯了的魔教弟子的第二天,君问心、法相等一行七人正道弟子,顺着越来越是明显的兽妖痕迹,渐渐接近了那个藏在深山之中的山谷。 一路之上经过的森林,到处都是他们刚才看到的那幅景象,虽然并没有看到人的尸骨,但这副景象依然让人为之动容。 在许多人的心里,甚至都不约而同地想到,难道这些兽妖,真的就是天生为了杀戮而来到这个世上的么? 这一天的午时时分,一行人出现在了毒蛇谷之外的那条残破古道之上,这里的周围被兽妖怪物们破坏过的痕迹是如此明显,以至于众人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看了出来,那条古道是硬生生被无数兽妖踩踏过而扩宽了数倍,到处都是兽妖怪物们留下的巨大脚印和尖利爪痕,空气中也仍然弥漫着一股腥臭味道,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比较微薄,但却让人更加忍受不了的恶臭,不过谁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 看着前方那个山谷入口,里面同外面一样的一片狼藉,被那片可怕洪流肆虐过的土地森林清晰可见,古道弯曲蜿蜒,谁也不知道在那山谷之中,究竟还有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紧张,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君问心咳嗽了一声,但发声之后他却悄悄发现,自己的喉咙竟是干燥的发疼。 他镇定心神,道:“诸位,看来那个魔教弟子没有说谎,应该就是在这里,兽妖和魔教发生了一场大战。” 他环顾四周,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我们进去看看?” 没有人说话,此刻就连陆雪琪的脸色看去也很不好看,片刻之后,站在君问心身边的法相低声喧了一句佛号,道:“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便无谓再说放弃了,进去罢。” 其实这个道理在场众人谁都明白,只是不知为何,那个山谷之中仿佛有股诡异的东西,悄悄影响着每一个人的情绪,让人心生畏惧。 一直跟随着法相的师弟法善,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走到了师兄身旁。 “走吧!” 说这话的并不是君问心,而是林惊羽,他手中的斩龙剑握得紧了紧,然后面色肃然,当先一个向毒蛇谷中走去,跟在他身后走去的是陆雪琪,齐昊也随即跟上,君问心和法相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隐隐有担忧之意,但片刻之后,众人还是都走了进去。 偌大的山谷,一望无际的森林,众人走在毒蛇谷中,四周却只有一片死寂,不要说是见到动物,竟然连惯常的鸟鸣声,竟然也没有听到。 这个山谷周围地方,竟似已经变做了死气沉沉的鬼域。 空气中兽妖怪物的腥臭味一样的浓重,但随着众人的深入,每一个人的眉头都越皱越紧,此时此刻,随着山谷中的风吹来的另一股气息,几乎让人闻之就欲呕吐出来的可怕气味,也越来越浓了。 山路曲折,弯弯曲曲,众人全神贯注地警戒周围,缓慢前进着。 前方有个拐角处,是一道山坳,走到这里,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恶心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忽地,走在中间的燕虹冲到路旁,其他人都是大吃一惊,齐昊惊道:“燕师妹,你怎么了…”话说了一半,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和众人都看到了燕虹站在路旁杂草丛中,拼命呕吐。 没有人开口嘲笑,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这个山谷虽然还没有露出它的真面目,但似乎已经比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更加可怕。 --------------------- 第四百四十章 惨状 燕虹喘息着停了下来,面色苍白,走回到众人身旁,低声道:“对不起,我、我实在是…” 法相勉强一笑,道:“燕师妹,没有关系的。” 君问心也道:“不错,这个气味谁都受不了,你不必在意,如果你不行的话,要不先去山谷外面等我们罢。” 燕虹迟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道:“我们走吧!” 君问心走过来,对着燕虹点了点头,眼中有安慰之色,低声道:“自己小心,不要硬撑着。” 燕虹眼中露出一丝异色,旋即点头答应。 君问心转头道:“好,我们继续走吧!前头不知道有什么怪物凶险,大家一定要小心。” 众人纷纷点头,再一次向前走去,林惊羽依然走在最前方,眼看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山坳拐角,他握着斩龙剑的手心里,开始溢出了冷汗。 此刻空气已经恶臭的难以呼吸,林惊羽脸色微微发白,一咬牙,一个箭步跨了过去,绕过了这个山坳拐角,看到了山谷之中的景象。 他整个人瞬间僵硬了。 在他身后的众人立刻都注意到了林惊羽的异状,不由得都紧张起来,君问心低声叫了林惊羽两声,他却根本没有反应,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看着前方。 陆雪琪第二个走上去了,然后齐昊、燕虹、君问心、法相和法善,一个接一个地走过了山坳拐角,看到了毒蛇谷里的景象。 然后,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那便是传说中悲惨的修罗地狱吧! 如此可怖的场景,赫然出现在晴朗的青天白日下。 无数的尸骨落在毒蛇谷中那片屋宅内外,有人的,也有各种兽妖怪物的,有一些完整的,但更多的却是残肢断臂,四分五裂到认不出来的尸骨,密密麻麻满地都是,几乎看不到有空隙的地方。 在勉强定住心神后,君问心等人苍白着脸继续勉强向里走着。 目不忍睹的景象到处都是,而且越往山谷深处,景象就越发可怖,这里的战斗不用想像就可以看出极为惨烈,无数人的尸骨和怪物兽妖的尸体都纠缠在一起,脚下的土地已经完全变做了深黑色,那是被鲜血所浸染的颜色。 走进了那片宅院,每一处房间内外,重要的通道入口处,都可以看到惨烈的激斗残痕,有些地方甚至尸骨高高的堆了上去,显然是为了争夺这个小小的入口,双方前赴后继地拼死争斗,踩在战友的尸体上不死不休地搏斗着。 在庭院中,众人开始看到有几只体形巨大的妖兽尸体,甚至有的比整座殿堂屋子还要高大,但此刻曾经凶猛不可一世的妖兽,也只是静静地躺在这人间地狱一样的地方,等待着腐烂。 空气中的恶臭尸臭,已经到了可怖的程度,但正道弟子一行人却反而比刚才好过了一些,因为眼前的惨状,反而让他们对这些恶臭淡漠了一些,只是,没有一个人的表情是好看的,任谁看来,这些人的脸色似乎也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 他们继续向宅院深处走去,更多的尸骨出现在他们面前,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山谷中到底死去了多少魔教弟子和兽妖怪物,他们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向里走去,走去,走去… 每一个人的面色都如此呆板木然,每一个人都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法宝,丝毫都不肯放松,在跨越了无数的尸骨血海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灵堂之前。 之所以还看得出是个灵堂,是因为他们看到这个房间里有一具棺材,而这个屋子的内外,似乎是搏斗最激烈的场所,用尸骨堆积如山来形容都不过分。 也就是在这里,众人发现了许多魔教中熟悉的尸体:百毒子、吸血老妖、端木老祖… 这些曾经叱吒风云、呼风唤雨的魔教凶人,此刻都死不瞑目地躲在这个地方,许多人的脸上还带着恐惧之色。 谁都可以想像,但谁也不愿意去想像,他们临死之前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随着探查的深入,君问心又相继在这里发现了更多的魔教成名人物,包括毒神的三大弟子、合欢派里许多重要人物。 倒是鬼王宗那边,虽然穿着鬼王宗服饰的弟子死亡极多,但成名人物的尸骨却极少发现。 众人慢慢地聚集到灵堂前方,看到周围的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君问心涩声道:“这里死了很多人,魔教重要的人物都在这里了,万毒门好像全死了。” 旁边的燕虹脸色白的吓人,低声道:“那边也是一样,合欢派也死了不少,连三妙夫人都、都在那里…” 林惊羽脸色苍白,牙齿紧紧咬着,脸上神情复杂变化,看去又是不忍,又是恶心,更不知怎么,似还有几分害怕。 在最后一个走回众人这里之后,他忽然道:“有没有看到鬼王宗的人?” 众人一起摇头,随即都怔了一下。 君问心看了他一眼,对林惊羽道:“鬼王宗的普通弟子死了不少,但好像没看到…成名人物的尸体。” 林惊羽面色一缓,但旁边的齐昊忽地皱眉道:“少掌教,这些兽妖可都是吃人的,一路之上我们进来,看到了多少白骨,谁知道那些鬼王宗妖孽,会不会已经被…” “哇!” 一声呼喊打断了齐昊的话,却是燕虹突然忍耐不住,又跑到墙角呕吐出来,齐昊怔了一下,忽地叹息一声,住口不说了。 法相面有不忍之色,和法善两个人一起低声颂读佛号,谁都知道,齐昊话虽然说的难听,但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 君问心、陆雪琪、齐昊等与鬼厉有交情的人都面色复杂,慢慢低下头去,只有林惊羽面容惨淡,脸上苍白的更无一丝血色,就连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摇晃了几下。 只是这个男子却没有低头,他慢慢抬头,向天仰望,那一片无垠青天上,就连山谷上方的云彩看去都是血红色的。 他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呼喊什么,可是,终究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夜遇 “嗤!” 破空之声轻响,君问心身影从夜空划空而过。 天空中乌云沉沉,见不到一丝星光亮点,似乎连这天幕也受了那一场南方浩劫的影响,显得阴阴暗暗,不给人一点希望。 其他六人正在休息,君问心却睡不着,便独自向南飞行了一段时间,只是在这夜空之中,乌云之下,但见得四面八方尽是阴沉黑暗之地,天幕下荒野连山,清冷寂寥,人在空中竟也是空空荡荡,不知往何处去才好。 君问心身形一沉,向地上落去。 落脚地方是个有着茂密森林的荒野高山,看着草木繁茂,灌木密集,林间竟难有容脚踏下的地方,想来在这荒郊野岭,也从未有人来过此山此林。 “唰!” 君问心面色淡淡,落在林中,身未落下,右手一抖,诛仙古剑从背后飞出,在脚下盘旋一圈,也没有听见什么异响,转眼之间,这方圆六尺的地方里,所有的树木、灌木、荆棘突然全部倒了下去。 夜色深沉,夜风从原野上吹来,在这片山林上头吹过,树林发出波涛一样的声音,无数阴影一起摇动。 君问心缓缓在地上坐了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周围的树影在他脸上掠过,黑暗中,就连金袍也看不出光泽,他如沉默的阴灵。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一声低吼,君问心微微皱眉,睁开眼睛,但身子并未移动,随手拿起石子一丢,吼声登时消失,他定睛看去 那是一只成年的野猪,个头极大,只怕站起来有他一般高,但此刻见野猪头上破了一个洞,身上流血,已然是死了。 君问心想了想,微微一笑,他一挽袖子,并指如刀,在野猪肚皮上轻轻一划,登时将坚韧的猪皮划了开去,只见他动作熟练,两三下将野猪剥皮去骨,又飞起找了个有泉水的地方将猪肉洗净回来,支起木架生起火,开始烤猪了。 火光渐盛,君问心的脸都被火焰照得有些红晕,此刻眼睛就淡淡看着火焰上头渐渐冒出香气的烤猪。 他从怀里慢慢拿出自制的各种调料往肉上加了点,又找出香油小瓶,开始往猪肉上轻轻滴洒。 香油顺着猪肉缓缓流动,受到下边火焰炙烤,慢慢渗入了肉里。 很快的,猪肉表面开始变成淡淡的金黄色,猪肉本身渗出透明的油滴,诱人的香味随即飘散开去。 火光轻动,照亮了人的脸庞,也照亮了周围小小的空地树木。 高高的树林倒影晃动着,仿佛有风呼啸。 君问心望着面前燃烧的火焰,渐渐出了神。 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奇异而诱人的香味。 树林深处,忽地传来一声低低地吼叫:“吼啊!” 那吼声低沉而有力,似乎离得很远,但仍然清晰地传了过来,一股肃杀之意迅速弥漫开去。君问心猛的从沉思中惊醒,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身子没动,但目光渐渐深沉,望向吼声响起的那个方向。 火焰中“劈啪”响了一声,一根树枝爆裂开来,野猪的香味更浓了。 三尺之外,便是黑暗的树林,林上的风似乎突然大了起来,呼呼作响,那一声低吼响过之后就再无声息,但那股冷冷肃杀之意却几乎以有形之质向这里迅速靠了过来。 君问心的眼中瞳孔微微收缩,眉头皱得更紧。 “劈啪!” 另一根小树枝,终于也爆裂开去。 突然,正在呼啸的风失去了声音,整个树林瞬间仿佛静止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声响,黑暗中的前方,茂密的树林和缠在一起的荆棘,突然向两旁倒了下去,现出了一条狭窄但容一个人走路的通道。 一个身着鲜艳丝绸衣衫的少年,面容英俊的几乎是带些妖艳的感觉,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一片夜色之中,他竟是如此的显眼,仿佛周围就是因为他而发亮起来。 君问心没有起身,没有动作,依然坐在地上,目光直视这个少年。 他忽的微微一怔,“咦”了一声,道:“饕餮!”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刚才那个低沉的吼声再一次地响了起来,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吼声是直接从少年的背后响起的。 “吼!…” 随着这低沉而有力的吼声,那个神色自若的少年身后,从他的肩膀处缓缓升起一个狰狞之极的怪头,四只眼睛,上下两对分列脸侧,粗若铜铃。 嘴巴极大,几乎和脸一样宽阔,张口之间,可见满口都是利齿,尤其是伸在口外的六支锋利獠牙,更是可怖之极,在场中火焰的微光下,隐约可见点滴口涎从牙缝间滴落,落在怪兽灰黑色满是硬皮疙瘩的皮肤之上。 君问心看着少年那一身丝绸衣服,联系眼前的饕餮,脸色终于变了变,缓缓站了起来,冷冷道:“兽神?” 那少年还未回答,眼光还在君问心身上打量,忽地似有所觉,转眼向饕餮(注一)看去,不由得一怔,只见这只恶兽一向凶狠的目光此刻更增添了十分贪婪,但目标却不是君问心,竟是地上正在烧烤的野猪。 空气中到处飘散着烤肉诱人的香味。 少年忽地笑了笑,对君问心道:“你的手艺不错啊!我说怎么今晚饕餮躁动不安,想不到是被你吸引过来了。” 君问心淡淡道:“饕餮虽是上古恶兽,凶猛迅疾,但向来贪吃,一只烤猪算不了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道:“不然,我这只饕餮可是与众不同,一般美食早就不放在眼中了,想不到居然被你这看似粗糙的烧烤给馋成这样。” 此刻果然如那少年所言,饕餮似乎对这只烤猪特别青睐,嘴齿之间口水狂流,顺着牙缝流了下来,忽的一声呼啸,饕餮从少年肩上跳出,化作黑影,扑向火焰。 ---------------------- 注一:《志异·异兽篇》饕餮:神州极南有恶兽,四目黑皮,长颈四足,性凶悍,极贪吃,行进迅疾若风,为祸一方。 ---------------------- 第四百四十二章 心愿 “铮!” 不料白影一闪,破空之声响起,竟是诛仙古剑横空而出,挡在烤猪之前。 饕餮“吼啊”一声低吼,落下地来,现出真身,只见它四足利爪,身躯看去至少比那野猪大了四倍,最奇怪的就是脖子极长,往上升起,几乎将身躯拔高一倍。 诛仙古剑与它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得可怜,但不知为何,饕餮竟似乎对诛仙有些忌惮,不敢大意,只是又舍不得前方美食,当下口中低声咆哮,表情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君问心看了看那只为了烤猪恼怒的异兽,忽道:“这野猪还没烤完,味道也不到火候,你急什么急?”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连那少年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但饕餮却起了反应,这只恶兽四只眼睛转了转,“吼啊吼啊”叫了两声,竟然不可思议地也慢慢走到火焰的另一头,后腿收起,前腿轻摆,居然也在火焰前边趴了下来,只是嘴里的口水,仍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看着可怖之余,却还有几分好笑。 那少年看着饕餮坐下,慢慢走了过来,也不在乎地上肮脏,就在饕餮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君问心,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般手段,让饕餮都可以暂时压下凶性,不过,你怎会在这里烤猪?” 君问心也不看他,坐了下来,目光轻飘飘又回到火焰之中,道:“你我深山偶遇,何必知道缘由,区区一只烤猪,果腹而已。” 少年望着君问心看了一会,忽地大笑,笑声嘹亮,惊起远处夜鸟无数。 “说的好,说的好。” 他轻轻击腿,面有意外赞赏之色,道:“好一个不过果腹而已,说起来天下芸芸众生,终日忙来忙去,岂不也只是为了果腹而已,如此说来,你说所谓之‘人’,岂不是也和我这饕餮恶兽一般,并无分别了么?” 君问心将烤猪轻轻翻转,猪肉上的香油味道登时浓郁了起来,勾引得对面的饕餮一阵躁动,但不知是为了品尝美味还是什么,这只除了凶猛之外还以贪食著称的异兽竟然忍了下去。 火焰静静燃烧,倒映在君问心的脸上,他缓缓道:“人还有不同。” 少年道:“什么?” 君问心淡淡道:“爱恨情仇,人有感觉。” 少年大笑,道:“岂不知众兽亦有感觉,你杀了这只野猪,当知野猪痛苦畏惧,如我杀你,你亦如猪,众生本是平等,何来人兽之分?” 君问心抬眼,看着少年,道:“有分别处。” 少年目光凌厉,道:“何分别处?” 君问心平淡道:“我平生有大憾事,日夜铭记于心,有挚爱之人,时时牵肠挂肚,此等情感,猪如何能有?” 少年一怔,眼中凌厉之色渐渐消退,随即脸上出现的是异样的神色。 四下无声,只有火堆中不时发出树枝爆裂的声音。 那个奇异少年兽神与君问心都没有再说话,火焰伸缩不定,在他们之间燃烧着。 烤猪表面的色泽渐渐变成了金色,浓郁的香气中同时冒出一股微微的焦味,这时整只烤猪的表面都被透明的一层淡淡油滴所覆盖,君问心最后将烤猪转动了几下,道:“可以了,你吃吧!” 话音刚落,饕餮扑了上去,也不动作手脚利爪,直接张开血盆大口,不顾这猪肉尚在火焰之上,直接把脑袋伸了进去,一口咬下。 饕餮这一张口,原本就极大的嘴巴愈发大的吓人,偌大一只烤猪,竟被这只怪兽整口咬住,那满口锋利的牙齿“嘎崩”一咬,登时如摧枯拉朽一般将美味的猪肉撕碎。 那只美味烤猪,此刻被饕餮咬在口中,放声大嚼,残留的猪骨看来也是直接被它咬碎吞到腹中,吃的如风卷残云、横扫千军,尤其是脸上四只眼睛,被鼓鼓的大口挤到脸的两边去了,竟然还是四眼大放光芒,显然吃得非常过瘾。 少年转过头来,向火堆中加了一根细小树枝,又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忽然笑道:“这只饕餮跟随我不知有多少岁月了,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照顾它,没想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它比我快活的多。” 他面上的笑容似乎隐约有苦涩之意,道:“吃饱喝足,从来不会寂寞。” 君问心抬眼看着这少年,见他面容神色萧索,仿佛有股说不出的寂寞之意,淡淡道:“你若寂寞,去找个朋友不就行了。” 那少年哼了一声,傲然道:“这天下之大,有谁配做我的朋友,又有谁敢做我的朋友?” 君问心眉头一皱,却又见那少年似想起了什么,面色黯然,低声自语道:“可是,原来是有一个人,我真心相信她的…” 君问心透过面前燃烧的火焰望着他,淡然道:“怎样?” 那少年面色忽冷,冷笑道:“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她在骗我,非但如此,她还害的我好惨,几乎万劫不复!” 君问心默然。 他手中用劲,原本正在往火堆中加的树枝,发出轻微一声沙哑响声,化作粉末,散落满地。 少年向他手中看了一眼,忽然道:“你我必有一战,上次在焚香谷是你逃了,现在可有战胜我的信心了?” 君问心面色阴沉,没有说话,那少年看着他,眼中光芒闪烁,忽然道:“如果你现在就要死了,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君问心一怔,心头一阵迷惘,刹那间思绪万千,纷至沓来,从未想过的这个问题,突然摆在他的面前,十年宿愿、缠绵白衣,这一生风雨飘荡,却从未想过自己深心之中,还有什么最后心愿? 娶了琪儿,该是就剩救碧瑶了罢! 那救活了她之后呢?再次拒绝她的情意? 这个念头他在十年间无数夜里,不知在心中想过多少次多少回。 他一时竟是痴了,夜风萧萧,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他惊醒过来之时,那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地上饕餮似乎也刚刚飞腾上天,与黑暗夜幕融为一体,远远传来它低沉的吼叫声音。 渐渐熄灭的火堆残烬,逐渐化作了一缕轻烟,轻轻飘散,君问心默然站在这深山林间,许久许久,夜风之中,也只隐约传来低低声音。 “…总是要先救活她的…” ----------------- 第四百四十三章 鬼先生 青云山。 通天峰。 玉清殿。 “什么?” 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道玄真人脱口而出地道:“魔教三大派阀都已经在和兽妖决战之后,全军覆没了?” 站在三位当今正道领袖的下首,以及旁边或坐或站的许多前辈,君问心、法相、陆雪琪等一行回到青云山的正道弟子,都没有说话,只有为首君问心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掌门,我们七人都是亲眼看到了,西南毒蛇谷中尸横遍野,惨不忍睹,魔教的确受到了重创,包括三妙夫人等魔教合欢派、万毒门的许多人物,我们都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尸首,只有鬼王宗首要人物没有发现几个,但说不定是因为兽妖噬人,所以…” 站在后面的林惊羽脸色又白了一下,仿佛这件事情和当时的惨状,时时刻刻都记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挥之不去。 但不管怎样,他此时已经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表面上并没有露出多少异状。 此刻玉清殿上群情耸动,议论之声越来越大,看着这些正道精英们的脸色,有的惊讶,有的畏惧,更多的却是表情复杂,惊喜交集。 想来也是,魔教与中土正道相争不知多少岁月,正道数次围剿都效果不大,此番却是被兽妖一举歼灭,真是意外之喜。 只是魔教既然能与正道相持,那实力自然不可低估,但面对兽妖的攻击却惨败如此,在座的并没有几个傻子,谁都可以想得到,兽妖的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天下正道云集的青云山。 而如今已是天下苍生最后希望的正道,是不是能够挡住这一场前所未有的惊世浩劫呢? 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坐在最前方的正道三大巨擘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上官策,在低声商量一阵之后,俱都是眉头紧锁。 这时道玄真人说了几句话,普泓上人和上官策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随即道玄真人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 玉清殿上的议论私语声顿时小了下去,众人的眼光都望向道玄真人那里,道玄真人面色凝重,待众人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沉声道:“诸位道友,刚才的事,大家都听的很清楚了,魔教意外覆亡,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但详细情形如何,魔教是否还有余孽在那场大战中残存逃逸,我们仍然还要查个清楚,不过眼前此事已经并不重要了。” 他面容严峻,眼中精光闪烁,不怒而威,肃然道:“诸位道友,如今浩劫就在眼前,天下生灵涂炭,兽妖妖孽实力之强,实在令人惊讶,但我等既为正道中人,便无道理再临阵退缩,此事复杂,我与普泓上人和上官谷主两位要好好商量一下,然后再做决断,诸位也先请回,好生修养,大战之期多半不远,到时为了天下苍生百姓,还望诸位多多出力了!”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道玄真人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普泓上人和上官策也站了起来,向后堂走去。 道玄真人正想也跟上的时候,忽又想起什么,对君问心道:“问心,你也来吧!当时的情况你再对我们详细地说说。” 君问心应了一声,大步走了上去,跟在道玄真人背后向后堂走了进去。 大殿之上待这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一走,登时热闹起来,众人三五成群,议论纷纷,除了君问心跟随道玄真人等去了后堂,其他六个去西南打探消息回来的正道弟子,俱都被许多人围在中间,众人七嘴八舌地打听着当时的情形,不时发出惊讶、摇头、叹息等等各种各样的表情声音。 七日之后,青云山周围地界,关于出现兽妖的传闻越来越多,方圆百里之内,以山脚下河阳城为中心,到处都可以见到逃难的人群。 仿佛此刻的世间,只有那座巍峨耸立的高大青云山,才能给人一点安慰和安全感觉。 而在这无数人群喧闹之中,河阳城更是最混乱的地方,大街小巷到处都挤满了人,城里原有的客栈酒楼早就住满了人,更多的逃难而来的难民只有露天而宿。 这种情况下,河阳城里的食物供应都变得十分紧张,幸好因为城池就在河边,水源还不需担忧。 本来在这种混乱情况下,很难保不会发生一些抢掠凶杀等恶事,事情上,也的确不时有这样的传闻,昨日谁谁不见了,今天又听说某人横尸街头。 但河阳城毕竟乃是在青云山下,青云门也早做了准备,派遣了相当多的弟子在城中维持秩序,所以大体之中这无数的难民在这场浩劫之中,还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测。 只是,随着那令人恐怖的兽妖传闻一日更甚一日,谁也无法预料明日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在这种情况下,河阳城中弥漫着越来越是不安的气氛,人心惶惶。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中,浪迹天涯的江湖相士周一仙带着孙女小环和野狗道人,来到了这座城池之中。 站在往昔宽敞的街道,此刻却只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头耸动,大街上竟然也拥挤的难以行走,野狗道人倒还罢了,周一仙和小环却是目瞪口呆。 仗着野狗道人身强体壮而且面容凶悍,在前开道,力气小的人被挤了开去,强壮的人回头一看野狗道人那副尊容,大多也不敢多说什么。 周一仙和小环紧跟野狗,勉强前行,一路上大汗满头,好不容易才穿过了这条大街,拐入了河阳城西头一处小巷之中。 三人向里走着,往日十分僻静的小巷里此刻居然也站了许多人,但比起外面大街上那片拥挤人群,这里实在可以说是宽敞了。 周一仙口中低声咒骂,显得十分气愤,大有我老人家逃命也就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也跟着一起逃命,结果让我老人家逃命也逃的这么不舒服云云。 这条小巷十分悠长,曲曲折折,越往里走人就越少,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三人才走到小巷尽头。 只见此处已经再无逃难人群,原因很简单,因为此处赫然是一处义庄,不过看着这座小小义庄门庭残破,连木板门都有一半掉落在地上,另一半则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拿了去当柴火烧。 周一仙望着这座义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环站在他的身边,低声叫了一句,道:“爷爷。” 野狗有些不解,不过他出身魔教,对这些义庄晦气场所倒并不是十分在乎,只是有些疑惑,周一仙与小环怎的会来这个地方。 周一仙沉默半晌,道:“我们进去吧!不管怎么说,这里应该比较安静了。” 说罢,他当先走了进去,小环和野狗跟在他的身后。 走进义庄,只见小小庭院之中,草木荒凉,随处可见凌乱掉落的木屑残梁,隐约中似还有些白色的东西在草丛中闪闪发亮。 小环的脸色有些发白,情不自禁拉住了周一仙的衣服。 周一仙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安慰道:“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怕什么,再说这里也是你爹住的地方,他难道还会害我们么?” 小环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了一些,野狗道人在后面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庭院前面就是义庄的门房了,周一仙走上前去,只见房门上布满灰尘,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到过这里,他默然无语,摇了摇头,又是叹息一声,推开了门。 “吱呀……” 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缓缓向里面退了进去,一股霉气涌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三具棺材,但棺材盖子都已经散落到一旁了。 说不出的岁月凄凉,仿佛就在这个小小屋子之中,幽幽散发出来。 周一仙嘴角抽搐了两下,面容惨淡,缓缓走了上去,也不去多看旁边那些散落的棺材,迳直走到原本上香供奉灵位的祭祀桌子之前,看着那桌上东倒西歪的十几个灵牌。 房间中一片寂静,似乎谁都不敢说话。周一仙慢慢伸出手去,将那些灵牌拿起,慢慢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然后又去找下一个,就这样,当他清理第七个灵牌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牌位上写着“爱子周行云之灵位”的字迹。 周一仙停下了动作,默默地望着这个灵牌,凝视良久,小环慢慢走了上来,看了看他手中的灵牌,眼眶也有些湿润,低声道:“爷爷,把爹的灵牌放好吧!” 周一仙长出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凄凉,点了点头。 小环从他手中接过灵牌,小心地放在供桌之上,然后退后一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牌位行了一礼,低声道:“爹,我和爷爷又回来看你了,这些年来托你的福,我和爷爷虽然浪迹天涯,但一切都好。今天回来给你好好清理一下,希望你莫要怪罪我们。” 说完,又是恭敬地弯腰拜了三拜。 野狗道人在后面看着,忽然也走到前面,向着这个牌位拜了三拜,却是将周一仙和小环都吓了一跳,小环讶道:“道长,你怎么…” 野狗道人不去看周一仙古怪的眼神,道:“他既然是你爹,也就是我的前辈,来到这个地方,我向前辈见礼一下,也是应该的。” 小环这才释然,点头道:“那多谢你了。” 说着,她又转头对着牌位道:“爹,这位是野狗道长,他是个好人,帮了我和爷爷很多忙的。” 周一仙在旁边哼了一声,道:“他算是好人么,哼哼,居心不良…” 野狗道人神色一僵,不过小环已经先瞪了周一仙一眼,道:“爷爷,你怎么乱说话。” 周一仙翻了翻白眼,掉头看向别处,野狗道人感激地看了看小环,正要说话的时候,忽地身子一窒,猛的转过身来,小环和周一仙似也感觉到了什么,几乎是在同时向义庄的门口看去。 原本凄凉寂静的义庄中,在那个房门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之人,连面容也被黑纱遮住,说不出的诡异。 原本因为周一仙等三人的到来而有了几分人气的义庄,此刻却因为此人的出现,突然之间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凄凉。 野狗道人面色大变,嘴唇动了几下,才缓缓地涩声道:“鬼先生…” 那站在门口的黑衣人赫然正是鬼王宗神秘莫测的人物鬼先生,野狗道人被鬼厉收服之后在鬼王宗待过一段时间,故多少见过几次,虽然对鬼先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他仍然知之甚少,但毕竟明白此人身分非同小可,绝非自己能够相提并论的人物。 此番突然在这种地方碰见此人,如何不让野狗道人大吃一惊。 周一仙和小环并不知道这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分,但看野狗道人脸上隐隐有惧怕神色,料知此人只怕并非善类,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而鬼先生飘然而至,却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个僻静晦气的地方竟然有人,而且其中更有人可以认出自己,身子也不由得一震,片刻之后他看清屋中三人,尤其是野狗道人之后,鬼先生随即镇定下来。 他目光从野狗道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周一仙和小环,最后仍是回到野狗身上,声音平静,道:“你是野狗道人罢?” -------------------- 第四百四十四章 离开 野狗道人往昔看见这鬼先生数次,都是在鬼王宗里跟在鬼厉身后,远远望见那个神秘的黑色身影,如此当面近处看见鬼先生,今日还是第一次。 不料听这鬼先生说话,他居然认得自己,忍不住心头为之一震,窒了一下才道:“是。” 鬼先生淡淡道:“你不是一向跟着鬼厉公子的么,怎么突然到这种地方来了,还有,这两位是什么人物?” 野狗道人有心反问于他,凭什么你来得我就不能来,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只得低声道:“我、我和鬼厉分散了,不久就去找他,他们两人都是我的朋友。” 鬼先生语意平淡,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野狗道人在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加重了“鬼厉”二字,道:“哦,我知道了,不过你还是没说,你怎么会来到此处?” 野狗道人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说还好,倒是周一仙从旁看着这个鬼先生许久,这时开口道:“是老夫有个亲戚灵位在这里,我们是前来祭拜的。” 鬼先生目光一凝,随即望见三人身后,那张祭桌之上果然竖立着一面破旧灵牌,上面书写着数个字:爱子周行云之灵位。 鬼先生点了点头,然后似沉吟片刻,黑纱背后的眼神中闪烁不定,缓缓道:“你们既然已经祭拜过了,此处毕竟是阴宅鬼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走罢。” 野狗道人转头向周一仙和小环望去,以他本意是决然不愿和这样一个鬼气森森的人物多待在一起,而且看鬼先生那般言辞,似乎若不是看在鬼厉分上,只怕他还不知道会不会出手留下三人。 不过虽然如此,野狗道人却没有把握周一仙会不会懂得这个人是惹不起的人物,而且以刚才看去,周一仙对他这个早夭的儿子感情颇为深厚,此刻突然被人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还真不知道以他平日的性子,会不会破口大骂才是真的。 果然,当野狗道人回头看去的时候,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周一仙还没有什么,一张脸绷的紧紧的似乎在想着什么,目光也有些奇怪的游离不定,小环秀丽的脸上却少见的多了几分怒色,显然对这个黑衣人的言辞十分恼怒,眼看她嘴巴一张,就要反口的样子。 野狗道人大急,片刻间脑门上隐隐见汗,心中暗叫糟糕,正自惶恐处,忽然只见周一仙一步踏前,走到小环的身前挡住了她,小环话到嘴边,却是吃了一惊,变了回来:“你这个…咦,爷爷,你做什么?” 周一仙看了仍如鬼魅一般站在门口的鬼先生一眼,淡淡道:“没有,我们这次过来也就是看看你爹的,既然都已经拜过了,我们还是走罢,反正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 小环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野狗道人却是长出了一口气,一颗跳到喉咙口的心这才放了回去,连忙走上一步道:“是,是,我们还是快走罢。” 小环何等聪明人物,此时多少也明白事情有些不对,当下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三人遂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由野狗道人带头,向房门口走去,鬼先生悄无声息地让开了一条道路,飘进了这件阴宅黑暗处,看去真如阴灵鬼魅一般。 三人快步走出了这间屋子,阳光重新照了下来,没走几步,只听背后房门无风自动,发出颇为吓人的“呜呜”两声,凭空掩上,砰的一声合了起来。 快步走得离那个义庄远了,几乎已经看不到房屋影子的时候,三人才停了下来,野狗道人和周一仙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小环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皱眉道:“你们怎么搞的,干嘛怕成这个样子?” 周一仙没有理她,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抬头对野狗道人道:“我听你刚才叫他做什么鬼先生,此人是什么人物?” 野狗道人迟疑了一下,道:“他是鬼王宗里身分最神秘的一个人,似乎是供奉一类的长老人物,平日里有出现的时候都和鬼王在一起,我也不清楚此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肯定不是寻常人物。” 周一仙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小环有些奇怪,很少看见爷爷如此慎重的思索,不由得好奇问道:“爷爷,怎么了,这个人你也觉得很奇怪么?” 周一仙缓缓点头,语调十分缓慢慎重,道:“此人的确非同小可,不可小觑。而且刚才在义庄阴宅之中,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房间右侧角落离墙三尺处有什么东西?” 小环和野狗道人闻言都是一呆,仔细回想了一下,却还是小环比较细心,皱眉道:“爷爷,我记得那里除了几具横七竖八的棺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周一仙冷哼一声,道:“不错,就是棺材了。” 野狗道人奇道:“棺材有什么奇怪的,那里乃是义庄,自然有棺材了。” 周一仙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废物知道什么,其他的棺材自然不算,但其中有一具棺材却是与众不同,非但没有其他棺材那么厚的灰尘,而且方位南北朝向十分整齐,所在之位,更是这块阴宅鬼地中阴气最盛之处。” 说到这里,周一仙面色更加凝重,道:“本来我也没想到这些,那具棺材也并不显眼,只是刚才野狗初见那人叫了一声鬼先生,我心中一动,暗中细看这屋子鬼地风水,果然看出一点门道出来,只怕此人真的便是鬼道中人,要以此阴气静养其身。” 不过说到此处,周一仙面上却也现处几分疑惑,微微低头,有几分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只是魔教中人虽然修习道法多走诡异,但这等鬼魅之道异术,却似乎以南疆巫术较为擅长多见,怎的竟会出现在此人身上?” 野狗道人忽地插口道:“那也不见得,当初万毒门有个老家伙叫吸血老妖,除了成名的吸血大法之外,不是也练了个‘五鬼御灵’的阵法么?” 周一仙呸了一声,道:“你少在这里不懂装懂,吸血老废物那厮是不知从哪里学了几招短斤缺两的法术,强行去拘了些无辜魂魄过来,然后装神弄鬼吓人用的,真正要用的时候,多半就是一出手就被人给破了去,南疆巫术博大精深,在鬼道一脉上更有惊世骇俗的成就,哪里是那个废物能够相提并论的!” 野狗道人哑然,不过回头一想,却觉得果然如周一仙所说,当年吸血老妖半路伏击还是青云弟子的张小凡时,第一次运用五鬼御灵,居然也真的被张小凡莫名其妙给破了去,虽然当时场面颇为诡异奇怪,张小凡手中法宝亦是鬼气森森,但想来无论如何也是吸血老妖自己不成器的缘故。 如此一想,野狗道人不由得对那位吸血老妖凭空多了几分鄙视出来,倒是把当初自己在他手下挣扎求饶的样子给忘了。 小环站在旁边皱紧眉头,道:“爷爷,那不管怎么说,爹的灵位毕竟还在那屋子中间,现在有那么一个怪物在里面,会不会不好啊?” 周一仙缓缓摇头,道:“你爹过世多年,这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那里毕竟也是你爹灵位所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置之不理的。” 野狗道人却是吓了一跳,瞪眼道:“你说什么?”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是要回去再看看了,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野狗道人狗脸白了一下,怒道:“那人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人物,你知道么?” 周一仙呸了一声,不去理他,自顾自道:“本来按常理说,这等鬼道中人,晚上阴气最盛,也是他修习静养的最好时候,我们若是打探,也是以白日为好,只是今日被他撞上,总不能就这么早早又回去,我们还是等晚上再去罢。” 小环点了点头,道:“好。” 随即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对野狗道人道:“道长,要不你还是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了,我和爷爷也是因为那里有爹的灵位,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要回去的。” 野狗道人被小环亮晶晶的眼睛一看,本来张口欲说什么的样子,忽然又闭上了嘴,半晌之后呐呐道:“我们一起去好了。” 小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微微一笑,道:“是么,呵呵,道长,你真是个好人。” 野狗道人沉默不语,旁边周一仙却是嘿嘿两声冷笑,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三人便在这条僻静小巷中等候下来,远处本来依稀还能看到几个人影,但天色渐晚之后,连那几个人影也逐渐消失了,想来多半也是因为这里乃是义庄阴宅的缘故。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再回 当夜色终于降临,喧闹了一天的河阳城,笼罩在兽妖浩劫恐惧中的人们终于又挨过了一天,困倦的人们在这座城池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惶恐与对未来的茫然悄然入睡,谁又还顾得上身边的事情呢? 夜空中没有月亮,黑云沉沉,河阳城里显得一片昏暗,只有天际遥远地方,有一二微弱星光,遥遥相对,散发着微光。 夜风习习,带着一丝寒意和冰凉,发出细细的呜呜声,从城池的上头悄悄吹过。 周一仙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小巷尽头的义庄门口,昏暗的光线下,隐约仍可以辨认出破败的房门墙壁,冷风飕飕,似乎有阴风从里面不断吹出。 周一仙缩了一下脖子,似乎有几分寒意,站在他身后的野狗道人心中也有些发毛,不过他悄悄向身边看了一眼,只见小环秀丽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旁,面上也是一副紧张神色,正凝视着那片黑暗时,野狗道人原本心中的那一点退缩之意,便也消失无踪了。 周一仙望着那黑暗处良久,似乎在思索什么,许久之后转过身来,从怀中拿出几道黄色纸符,上面隐约可以看见画着歪歪扭扭的晦**画,昏暗中也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一仙递给小环两张,迟疑了片刻,伸手也递给了野狗道人两张,低声道:“这两张灵符,大的那张你们贴身藏好,可辟鬼气侵身,小的那张就抓在手中,万一事情不对,立刻念咒挥出,便可遁地而逃。” 说完,周一仙又轻声将咒语对他二人说了,小环以前多半早就知道这个咒语,点了点头,模样轻松,但野狗道人却是听的头都大了许多,周一仙这些古怪咒语是他从来闻所未闻,语音拗口不说,其中还七曲八折,难记之极。 野狗道人几乎都在怀疑,真要有事的话,只怕自己还没念完这些咒语,就已经死在鬼先生手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虽然不知道周一仙这个江湖骗子这一次的法术到底灵不灵验,野狗道人毕竟还是用心去记了下来,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好不容易将这段拗口之极的咒语给记住了。 周一仙听野狗道人复述了一遍,点了点头,示意可以了,此番他教野狗道人逃生法门,居然少见的没有发脾气骂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这些咒语太过难记的缘故。 当下周一仙定了定神,向那义庄门口指了一下,小环和野狗道人都同时点了点头。 周一仙深深吸气,然后缓缓抬脚向前走去,小环和野狗道人跟在他的身后,只见前方夜色深深,漆黑一片,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便在这紧张时刻,忽地在三人背后远处,隐隐传来轻微的几声叫唤。 “吱吱,吱吱…” 这声音与平日里的虫鸣也差不多,周一仙和野狗道人都没有在意,但小环却忽地身体震动了一下,猛的转过身来,向后看去,她转身如此之猛,让身边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背后有什么意外,连忙也转身过来查看,却发现背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周一仙讶道:“小环,怎么了?” 小环脸色变幻不定,神情也有些古怪,迟疑了片刻,道:“爷爷,我、我好像听到小灰在叫。” 周一仙眉头一皱,道:“小灰,什么小灰…” 他的声音忽地一窒,低声道:“你是说鬼厉身边那只猴子?” 小环点头,但脸上却有了几分迷惑,慢慢道:“可是,现在又没有声音了,难道是我听错了?” 周一仙与野狗同时向小巷远处望去,只见一片漆黑,哪里有鬼厉和小灰的影子?周一仙瞪了小环一眼。 野狗道人在旁边看在眼里,狗脸上掠过一丝莫名怪异的神情,慢慢低下了头。 周一仙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进去罢。”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点头答应。 当下周一仙三人蹑手蹑脚走到了破败的房门口处,只见阴暗之中那个小庭院内,草木荒凉,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什么东西也没有,却又似乎在每一处阴影的背后,都有一双冰冷的眼光望着他们。 冷风吹过,真个是鬼气森森,让人背后寒毛直竖。 周一仙吞了口口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三个人的脚步踏在庭院草木之上,在这片寂静之中,虽然他们已经极其小心,却仍然是发出极轻微的脚步声音,听在他们自己的耳朵里,却似乎比平日里更响亮了无数倍。 随着三人越来越接近那间阴宅,他们的心跳也忍不住都快了起来,小环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音怎的这么的大,直害怕让别人也听了去一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漆黑一片的阴宅里,突然响起一声虽然轻微,但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的声音,一个火焰光亮,突然从那屋子之中亮了起来,而那火焰的颜色,赫然竟是诡异的幽幽暗绿… 周一仙等三人大吃一惊,在这阴森森的夜里只觉得片刻间背后如芒在刺,寒毛也竖了起来。 那个屋子之中的一点幽绿冥火,静静燃烧,从房屋缝隙间缓缓发散出光亮来,说不出的诡异莫测,连带着周围的夜风声在耳中听来,也越来越似鬼哭之音。 只是就在三人惊骇之际,以为自己已经被屋中之人发现的时候,那点幽绿冥火却是在点亮之后就静止不动,并没有下一步的反应,三人在屋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许久,待确定了那点幽绿冥火的确不是因为他们而亮起来的之后,他们才暗暗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在畏惧之心中却又有一些好奇泛起。 周一仙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对着小环和野狗道人做了个手势,然后悄悄前行,来到屋子一侧。 这处义庄阴宅破败多年,早已残破不堪,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一个缝隙,便附身上去,向屋子中间仔细张望,而小环和野狗道人也随之过来,在他的身旁俯下,各自找到缝隙悄悄望去。 黑暗的屋子中间,此刻散发出暗绿色的光芒,只是那点冥火却并非什么油灯火焰,赫然是一团小小光芒虚悬在房子中间的半空中,如火焰状静静无声地燃烧着。 而屋子之中却不见有鬼先生的身影,只是在绿色幽光的照耀下,一具具残破的棺材显得特别让人毛骨悚然。 屋外,小环的脸色有些发白,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举目望去,只见白天的那张供桌之上,周一仙的儿子周行云的灵位仍然还站立在桌上,其他的灵牌也如白天一般东倒西歪,显然鬼先生虽然人在此处,但对这些灵牌没有丝毫兴趣。 旁边周一仙这时也松了口气,看来似乎也是看到了儿子的灵位安然无恙,放下心来。 小环压低了声音,轻声叫了一句:“爷爷,现在怎么办?” 周一仙本来也并非什么行侠仗义的人才,今晚冒险前来这里,都是为了儿子灵位,既然知道了鬼先生对这个灵位没有兴趣,儿子安然无恙,他自然也不愿多待,何况这里鬼气森森,自然也是不适合周大仙人的地方,没的误了本家的修行道行。 主意既定,周一仙回头小声道:“我们走吧!” 小环和野狗都点了点头,三人正要转身离开,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周一仙放松之下,没有注意脚步,一脚转身时,竟踢到了地下一个如棍子般的东西,登时将它踢的在庭院中滚了出去,发出了老大的声响。 三人的身形顿时都僵住了,小环怒道:“爷爷!” 周一仙满脸尴尬,正待说些什么开脱的话,忽听背后一声冷哼,如透骨冰凉,三人身后的残破墙壁忽然如土崩瓦解一般垮了下来,黑暗与绿色的幽光瞬间从房子中间涌出,眼看就要笼罩在他们三人身上。 周一仙脸色大变,猛然抬手,挥出黄色符咒,急道:“快走!” 话音一落,他口中嘴唇急动,一连串古怪声调从口中发出,片刻之后就在绿光沾身的那个瞬间,周一仙手中黄色纸符被咒法催动,一阵土黄色异光闪过,周一仙人影竟然是凭空消失。 几乎是在同时,阴宅之中的黑暗深处,有个声音突然“咦”了一声,带着几分惊讶之意。不过虽然周一仙逃的快,但绿光转眼即至,小环的咒语才念了一半,而野狗道人更不用说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原本强记住的咒语似乎突然从脑海中消失了一般,瞠目结舌,竟然一个字也念不出来,只是无助地将手中黄色符纸挥舞了几下,口张了几张,样子颇为好笑。 绿光霍然冲上,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中,片刻间一股极其冰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刺入体内,小环和野狗道人只觉得全身的血似乎都在一瞬间冰冻了起来,再也无法反抗,而且此刻屋子深处产生出一股大力,幽幽绿光之中,只听呜的一声,两个人的身影被整个吸了进去,一点都无法反抗。 片刻之后,只听得砰砰两声,想来是小环和野狗道人的身体落到了屋中地上,但不知为何,他们却并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阴宅内外,忽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 第四百四十六章 鬼厉现身 长夜漫漫,清冷无声,阴宅内外一片寂静,隐约还有薄雾在夜色黑暗中轻轻飘过,让人看不真切,只有那个屋子中的一点冥火,依旧无声燃烧明亮着,提醒着这里还有诡异的存在。 小环和野狗道人被诡异的绿光吸进屋中已经许久了,但从那以后便没有任何声响从屋子中间传递出来,而三人中唯一逃走的周一仙,也不见了踪影。 时间就在这寂静之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这个屋子中的人也特别的有耐心一样,安静地守候着。 静默之中,忽然从义庄的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周一仙,只见他的脸上眉头紧皱,似乎还有几分犹豫,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慢慢向阴宅走了过去。 走到阴宅门口,还不等他想好,阴宅的门忽地“吱呀”一声,自动的打开了,里面的幽幽绿芒,无声地照在周一仙的身上。 “请进吧!” 不带有丝毫感情的平淡的声音,在屋子中间响了起来。 周一仙定了定神,走了进去,向四下看了一眼,很快发现小环和野狗道人都躺在供桌旁边的地上,粗一看上去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皮肉伤口,但是两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嘴巴动了几下,却没有什么声音发出,很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用什么怪异手法给治住了。 而屋子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东西,就是虚悬在半空中的那点幽冥绿火,此刻正是在白天周一仙注意到的那具棺材上方燃烧着,而在它下方的棺材中,此刻传出了鬼先生毫无感情的声音。 “‘土遁异术’早已失传多年,想不到居然今日重新得见,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周一仙沉默片刻,注视着那具棺材,沉声道:“他们两人年轻不懂事,阁下乃是绝世人物,就不用和他们这种小辈斤斤计较了罢?” 鬼先生淡淡道:“不敢当,我只不过是个孤魂野鬼而已,当不起什么绝世人物的称呼,白天我已经告诉你们不要再来这里,你们却犯我禁令,这又是何缘故?” 周一仙目光飘动,缓缓道:“此处乃是我亡子灵位所在,精魂往生之地,阁下乃是鬼道中人,我如何能够放心?” 鬼先生的声音忽地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才一字一字道:“阁下何以知道我是鬼道中人?” 周一仙道:“你安身阴宅之地,眠于至阴之地穴,又用‘幽冥鬼火’吸取这百年义庄阴宅之阴森鬼气,反补自身,此等高深鬼道异术,非长年浸淫鬼道者不可用之。” 鬼先生沉默许久,道:“阁下果然乃是高人,失敬了。” 周一仙面色少有的严肃,道:“阁下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亡子虽然过世多年,但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总不能让他死也不得安宁,不过今日看来,阁下并非滥用鬼魅异术之下作人物,我也就放心了。” 说罢,周一仙居然向那具棺材弯腰行了一礼。 鬼先生冷哼一声,语调冰冷,从那棺材中传了出来,道:“你不必如此拍我马屁,拘人魂魄这种下作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做的,但你等犯我禁令,却也难逃罪责。” 周一仙脸色一变,干咳一声道:“呃,其实这个说起来是个误会,误会啊!阁下乃是绝世人物,何必…” 前方鬼先生哼了一声,不去理会周一仙拖延之策,虚悬半空的幽绿鬼火忽地震动一下,瞬间明亮起来。 周一仙面有苦色,注视着那点鬼火。 只见绿芒闪烁,鬼火逐渐变大,待变大至拳头大小时候,整个屋子中间已经全部被绿色光芒所笼罩,就连躺在地上的小环和野狗道人,脸色也已经被映做了绿色。 忽地,只听砰的一声微响,绿芒晃动,那幽冥鬼火瞬间分裂开去,由一变五,分至五方,紧接着数道暗红光芒从绿光中无声射出,彼此相连,竟成了一个诡异的五星法阵,在半空中透出层层阴森鬼气,扑面而来。 周一仙面色凝重,瞳孔微微收缩,隐约看去,额头似还有汗水。 在对面那诡异法阵渐渐成形时,周一仙略一沉吟,退后两步,从怀中掏出数道黄色纸符,不由分说先往自己身上连贴了四张,随即在周围地下、椅上、碎石边都贴了几张,看似杂乱无章,其中却隐隐有呼应之意。 就在周一仙刚刚布好阵势的时候,鬼先生那里的神秘法阵也已经成形,说时迟那时快,五星法阵一阵异芒闪动,瞬间整个阴宅之中突然满是鬼哭狼嚎之声,刺耳之极。 周一仙身体大震,失声道:“‘鬼嚎破’!” 那鬼啸声看似无形,却似无坚不摧,从那法阵之上凛然而起一股锋芒破空而来,一路上碎石残木一触即飞,就连坚硬的石板也被划出深深凹痕。 周一仙白发飘动,双手疾伸,两道黄符贴到自己耳朵之上,顿时脸上痛苦神色稍退,随即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握剑指刺纸符,猛然双目大张,注目那鬼啸风声。 片刻之间,那鬼啸与周一仙身体相撞,几乎是在同时,刚才周一仙身体上的四张纸符和地下的黄色纸符上的符咒全部亮了起来,迅速凝聚成一束青光挡在周一仙的面前。 “轰!” 一声大响,周一仙的身子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身后一处残垣断壁上,掉了下来。 阴宅之中,黄色的符咒漫天飞舞,无助的飘散开去,而鬼先生棺材上方的那五点冥火,此刻又再度凝聚为一,静静燃烧。 周一仙大口喘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慢慢爬了起来,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阁下真的也不放过么?” 鬼先生沉默片刻,道:“你的眼光、阅历、见识,俱非寻常人可比,但修行道行怎的如此低微?” 周一仙伸手抹去嘴边淡淡一缕血丝,淡然道:“道行低又怎样了,天底下那么多热衷修道之人,那么多道行高深之士,又有几个人比我过的快活了?” 鬼先生这一次又是沉默许久,然后也不听见他说话,只见那点鬼火忽地一震,随即快速向躺在一旁的小环和野狗道人处飞了过去,停在他们上空。 周一仙大吃一惊,正担心处,却只见幽冥鬼火围绕二人转了一圈,便又飞回了鬼先生棺材处,而片刻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异术原因,小环和野狗道人身子一动,同时轻呼了一声出来,随后爬了起来,看来竟是鬼先生解开了对他二人的禁制。 周一仙又惊又喜,连忙向那具棺材道:“多谢阁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以后打死我们也不来了。” 说罢,向小环和野狗道人连使眼色,他们二人自然也是巴不得早走早好,连连点头不止,不过就在他们迈步要离开的时候,鬼先生的声音忽地又冷冷响起,道:“我放开他们,并不是要饶过你们。” 三人俱是吃了一惊,周一仙愕然道:“你说什么?” 鬼先生冷哼一声,道:“你们三人一再到此探查我的消息,更知道了我鬼道隐秘,大犯我之忌讳,如今让你们三人一起对付我一人,也让你们死而无怨就是了。” 小环等人面上失色,周一仙刚才与他交过了手,知道此人道行深不可测,不可力敌,只得低声下气道:“阁下乃是高人,当知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担忧亡子精魂被人骚扰,所以才…” 话未说完,鬼先生忽地喝道:“不必说了,看火!” 话音未落,半空中那点幽冥鬼火已然再度亮了起来,阴宅之中重新鬼气大盛。 周一仙面上神色一变,还待说什么话,却只见那鬼火重新化作五星法阵,一声尖啸,正是刚才无坚不摧的鬼嚎破再度发出,冲了过来。 野狗道人一声呐喊,冲到前面挡在小环面前,兽牙法宝祭出,挡在身前,周一仙疾喝道:“不能挡,快躲开…” 但说话之间,那鬼嚎破速度竟是比刚才快了数倍,转眼间即冲至野狗道人身前,野狗道人瞬间但觉劲风割面如刀,尤其双耳刺痛之极,整个人如暴露在千万利刃之中,任凭宰割。 身后小环失声尖叫,声音惶急,刚想上去帮忙,却是从野狗身侧劲风凛然而至,鬼嚎破竟然也霍然而至,小环退无可退,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这鬼魅厉术所伤。 便在这危急关头,忽地阴宅屋外一声轻啸,一物闪烁玄黑青芒如电飞至小环和野狗身前,看似平淡无奇钝而无锋的一根黑棍,从上向下轻轻一切,突然间原本威力骇人的鬼嚎破消失无形,满屋风声亦渐渐平静下来。 刚刚从鬼门关上逛了一圈回来的小环猛然转头,叫道:“是你…” 而几乎是在同时,幽冥鬼火慢慢融合归一,鬼先生也冷冷地道:“是你?” 门外有人淡淡道:“不错,是我。” 随着话音,一人缓缓走了进来,长衣负手,肩上趴着一只三眼灰猴。 正是鬼厉。 ------------------- 第四百四十七章 再遇兽神 最近青云弟子都在山下河阳城附近疏通逃难的百姓。 君问心看着人潮叹了口气,忽然有些疲惫,河阳城人又太多,便向东南望了一眼,转了个方向就向那边飞过去了。 离河阳城最近而有人烟的地方,是东南方向二百里外的一个小镇,叫做“三福镇”。 三福镇人口并不多,但周边还有几个村庄,也勉强算是热闹了。 二百里的距离,对御空飞行的修道中人来说,并没有多远。 青天白云之间,只见一道白光闪烁飞翔,划空而过。 君问心一边操纵着诛仙,一边向脚下望去,离开了河阳城范围之后,地势较为平坦,但荒野寂寂,同样是没有人烟,从高处看下去,远远的只有一条苍凉古道在荒野上孤独延伸,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君问心忽然叹了口气。 向着东南方向不到半个时辰的飞行之后,他已经飞到了三福镇上头,远远的只见下方屋子连绵,一座连着一座。 白光闪动,在空气中发出“嘶嘶”锐响,从天而降,落到了三福镇的街道之上。 但甫一落地,君问心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 眼前的这座三福镇,看去仿佛已经成了一座空空如也的空镇,周围的房屋大部分还保留完好,只好少数几处看出被损毁的地方,但整个城镇的人们却完全都消失不见了。 死一般的冷寂,笼罩在这个小镇之上。 君问心哼了一声,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不用说,这里变做这个样子,多半是兽妖浩劫的缘故。 镇上的人们要么是早一步向青云山逃去,如果逃得慢了,多半也难以避免成为兽妖口中食物的命运。 好好的一座小镇,变做了这等模样,此刻的神州浩土之上,又不知还有多少城镇是这个样子? 远处有风吹来,在街道上吹起些许风沙,在这般暖和的日子里,吹在这小镇上的风却似乎也是冷的。 君问心深深呼吸,抬脚缓缓向前走去。 小镇上除了风声,一点声音都没有,君问心信步走去,街道走完了一半,只见各家各户有的门窗紧闭,有的却房门洞开,不知道是不是被兽妖闯了进去。 只不过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人的尸首,看来这里的百姓还是事先得到了消息,所以多半都向北方逃走了。 便在这时,忽地一阵冷风吹过,街道左边一扇摇摇欲坠的房门“砰”的一声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在空寂的街道上回响着。 君问心转头看去,只见房门背后,一只手臂无力地落在木板上,一动不动,同时空气中隐隐有股血腥味道。 君问心向那个方向默默看了一会,然后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以前君问心也来过三福镇几次,所以对这里的情况也算略知一二。 他缓缓走着,脚步踏在街道上的声音,此刻听来似乎特别的响,冷风从背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很快的,顺着街道,他来到了一间酒馆前方。 酒馆的招牌已经从门楣上掉了下来,翻盖在门口,蒙上了一层灰尘。 君问心看了这个不知道名字的木匾一眼,踏了上去,在上面留下了一个脚印。 君问心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从酒馆之中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吼啊…” 是兽妖么? 这是君问心的第一个反应,只是这个吼叫声音,听起来却似乎有几分熟悉。 君问心身影晃动,已经闪了进去。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酒馆之中,当他看清楚了酒馆之中的事物之后,却不禁为之一怔。 酒馆之中四下凌乱,锅碗瓢盆丢的到处都是,碎片成堆,原先的桌椅也杂乱摆放着,少数还完好的,桌面椅上也看得出有厚厚的尘土。 但就是在这样一间破败的酒馆中,在酒馆中间的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上,摆放了一壶酒和几个酒杯,旁边坐着的却是一个身着鲜艳丝绸服装的少年,而在他和君问心之间的空地上,一只怪兽,模样狰狞可怕,吼声低沉,正是恶兽“饕餮”。 竟是那日在荒山野岭深林之中,与君问心相遇的兽神。 这时那个少年也看到了君问心,坐着并没有动,但神情上似也怔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还会和君问心在这里相见。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正常,微微一笑,冲君问心点了点头。 他一拍身旁椅子,道:“其实我们两个也算是颇有缘分了吧!天大地大,居然在这里还能见面,你何不过来坐坐,我们喝上一杯,也好聊上几句。” 君问心向饕餮看了一眼,淡淡道:“也好。” 说罢,慢步走了过去,却没有在那少年身边,而是另外拿了一张椅子,在桌子的另一面坐了下来。 那少年英俊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笑意,伸手拿过一个干净杯子,放到君问心面前,然后为他加满了酒,微笑道:“你来此空无一人的荒僻小镇之上,不知道所为何事?” 君问心不答,望着这个少年,沉声道:“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 少年微微一笑,道:“我是路过此地,看到此处居然还能找到几杯残酒,便在此休息片刻,自斟自饮了。” 君问心摇头一笑道:“如果我说,我也是累了,来这里找酒喝的,你信不信?” 那少年一怔,向他看了一眼,忽然大笑出来,抚掌道:“信,为何不信!来来来,你我对饮一杯,人生本就寂寞,难得还有一个有缘之人,在天涯海角荒僻角落,一起找酒喝。” 说罢,他一举酒杯向君问心,然后一饮而尽。 君问心深深看了他一眼,口中慢慢重复了那一句:“人生本就寂寞,呵,人生本就寂寞…” 他忽然也笑了出来,那笑容中满是莫名神色,举起酒杯,一口饮下。 一股火辣的酒味,从喉间直下到腹中,这荒僻小镇上的酒,竟然颇为厉害。 那少年笑道:“如何?” 君问心一抬眼,伸手将酒壶拿过,替二人加上了酒,道:“好酒!” 那少年笑意更浓,一拍桌子,大笑道:“好,果然是好酒。” 笑声中,这少年神情渐渐激昂,忽然大声吟道:“旧时意,沧桑过,还记否,伤心人,白发枯灯走天涯,一朝寂寞换宿醉…” 吟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转为苍凉,脸上竟也有几分落寞神色。 吟罢,他低头无言,君问心默默望着他,将自己面前酒杯中的酒,一口喝下。 入夜,寒风渐起,寂寥的小镇上响起了“呜呜”的声音,如远方有人悄悄哭泣。 夜色深沉,黑暗如潮,将大地淹没。 酒馆中,一片黑暗,君问心和那个少年坐在黑暗之中,谁都没有起身去找蜡烛照亮的意思。 也许在黑暗中,他们仿佛才更加觉得舒服一些罢。 一整天下来,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偶尔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偶尔喝上几杯酒,更多的时候却似又彼此勾起了心思,默然沉思,回想着往昔。 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夜晚,天涯海角荒僻地方,两个人似乎已经相识一生,没有了敌意,只是淡然相处。 清晨,又是新的一天。 三福镇镇口处,君问心与少年兽神面对面站着,恶兽饕餮则跟在那少年身后,一副无聊的样子。 少年看了君问心一眼,微笑道:“难得相聚,今日别过,下次再见,想必已是青云山上,你多保重了。” 君问心眼中精光大盛,嘴上却淡淡道:“你也是吧!” 兽神大笑,转身而去,饕餮低低吼叫一声,然后跟了上去。 不到一会,那少年和饕餮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君问心望着他们身影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过身子,面前的这座三福镇死寂一片,连一点生机也没有。 君问心眼睛眺望着远方,过了许久,才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我要找道玄掌门问一些关于诛仙剑阵的事情了,否则即便是太清境界,也敌不过他的…” 整个清冷街道之上,似乎有寒风吹过了…… ----------------- 第四百四十八章 高人也 河阳城中,下着雨。 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三人从另一个偏僻小巷中走了出来,汇入到人潮汹涌的大街之上,试着走了几步,便退到路旁站着,一来人实在太多,难以行走,二来也是先躲躲雨,商量一下。 而此番三人中已分作了两派,小环坚持说要再次回到那义庄阴宅看看,周一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野狗道人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的支持周一仙起来。 小环势单力薄,但她口舌灵巧,一人与两人辩,加上野狗道人虽然这次意见和她不一样,但往往被小环瞪上一眼便说不出话来,所以多半时候也只有周一仙一人反对。 此刻三人站在路旁,周一仙压低声音道:“你这个傻丫头,那么危险的地方还回去做甚,回去送死么?” 小环嘴一撇,道:“亏你还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爷爷,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道义啊?” 周一仙怒道:“道义?道义个屁!你死了还讲什么道义,那个跟鬼一样的家伙厉害的紧,我们回去不是送死么?” 野狗道人在一旁点头,道:“不错,回去的确不妥…” 小环目光横来,白了他一眼,野狗道人心中一跳,登时说不下去了。 小环回过头看着周一仙道:“爷爷,昨晚要不是人家救我们,我们早就死了,也不会站在这里争论什么道义不道义了,现在难道回去看看也不对么?” 周一仙面色不变,道:“就是因为被他救了,所以我们更要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否则万一我们自投罗网,又落虎口,岂不是辜负了鬼厉的一番心意?” 小环一窒,一时居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周一仙,周一仙见状不禁得意起来,呵呵笑道:“没话说了罢?” 小环怒道:“你明知道那人鬼气森森、高深莫测,难道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点都不关心么?” 周一仙泰然自若,道:“你放心好了,鬼厉那厮要道行有道行,要法宝有法宝,论鬼气只怕他比那棺材更阴森,真是想死也难,你担心什么?” 顿了一下,他又道:“再说了,你十年前不是给他看过一相了么,当年就说了,此人乃是万中无一之‘乱魔相’,虽多风云曲折,但并非短命夭亡之命,那你还担心什么…” “怎么,你曾给我看过相么?” 忽地,一个声音从身边冒了出来,三人大惊,转头望去,只见鬼厉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光天化日之下,他就像是从雨水中闪出来的一般。 此刻雨势虽然已经颇大,但河阳城中逃难的人实在太多,大多数人也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兽妖满心恐惧,并没有顾及这一场雨水。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河阳城中因为情绪太过紧绷而失控的百姓时有所见,幸好青云门弟子都有在城中维持秩序,多数都在短时间内赶到处理完毕,不过人心惶惶,也让这座城池终日沉浸在一片疯狂边缘的气氛之中。 小环等三人俱都是怔了一下,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却同时都皱起眉头,周一仙哼了一声,道:“是你…” 鬼厉微微点头,道:“是我。” 这时趴在鬼厉肩头,因为雨水淋湿了身上毛发的猴子小灰也向小环吱吱叫了两声,咧嘴而笑,似乎也十分高兴看见小环。 小环喜笑颜开,对小灰道:“你还记得我呀!呵呵。” 她微笑着张开双手,道:“来,过来我抱抱。” 小灰“吱吱”傻笑两声,忽地双脚一蹬,离开了鬼厉肩头,迳直跳到小环怀里。 小环吃吃笑着,只觉得猴子身上湿漉漉的,正想拿出一块布给它擦拭一下,不料猴子似乎也觉得身上难受,此刻突然全身抖动,登时将水珠甩的四处飞溅。 小环惊叫一声,却又不愿将猴子丢下,只得赶忙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脸上身上衣襟处都被这只猴子弄的到处是水珠。 小环睁开眼睛,瞪了小灰一眼,猴子三只眼睛眨呀眨的,一动不动。 小环哼了一声,双手一抛,将小灰丢回鬼厉身上,小灰三脚两脚爬到鬼厉肩头,看着小环忙不迭地整理衣物,忍不住又吱吱笑了出来。 小环哭笑不得,随即低头整理衣裳,鬼厉转身向周一仙看了一眼,周一仙心中有些发虚,道:“喂,臭小子,我当初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乱来。” 鬼厉沉吟片刻,看了看周围,只见旁边百姓都是自顾自的,无人注意到这里,便问周一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一仙一抬头,道:“老夫乃是高人也。” 旁边的小环和野狗道人身子都是一抖,显然这个答案令人感觉十分的诡异。 不过鬼厉显然无视于这位“高人”,不动声色地直接问道:“昨晚你的土遁之术,失传很久了,但传说中这等道术乃是当年青云门祖师青云子行走江湖时的本事,怎么你会有的?” 他深深看着周一仙,道:“你与青云门有什么关系么?” 周一仙沉默片刻之后,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一怔,见周一仙神色严肃,不似说笑,不由得都认真起来。 只听周一仙缓缓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老夫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赋异禀、聪明绝世…呃,你们不要这么看我,我接着说就是了,老夫年轻的时候,采药为生,有一次进入深山采药,不小心跌入一个万丈悬崖…” 鬼厉、小环和野狗道人同时皱起眉头,但周一仙却似乎说着说着渐渐高兴起来,继续说道:“不过老夫命大,居然半空中被一棵松树勾住了衣服,挡了大半跌势,然后又掉了下去,不料悬崖地下居然是个水潭,所以老夫侥幸不死…” 小环忍不住插口道:“爷爷,你这个故事我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过,而且似乎许多人都这么说的,好多演义评书中那些大侠都是要这么跌一次悬崖…” 周一仙瞪了一眼小环,怒道:“是我说还是你说,闭嘴,呃,老夫说到哪里了,唔,是掉下悬崖,但老夫命大,侥幸不死,接下来竟然无意中发现了一位不知多少年前的前辈高人留下的一部秘笈,老夫天资聪颖,在悬崖下参悟秘笈,以天地灵气为食,时光穿梭,终于让老夫修得正果,得道成仙…” 鬼厉冷冷道:“你除了名字还有什么地方像仙么?” 周一仙窒了一下,面色有些尴尬,但随即回复正常,凛然道:“老夫乃是为了天下苍生,行善积德,所以才游戏人间的。” 鬼厉淡淡道:“那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的土遁之术乃是从那本秘笈上习来的?” 周一仙连连点头,正色道:“正是,孺子可教。” 但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周围众人,不说鬼厉,却只见小环和野狗道人脸上也是清清楚楚地摆明了“不信”二字。 鬼厉看着此人,他自然也不会相信这等鬼话,但周一仙既然说出这等话来,不管怎样,终究是不愿意说出自己来历身分了。 不过虽然此人与青云山似有所牵连,但往昔自己也曾与其相处,倒并未有什么不妥,何况在鬼厉心中,多多少少总是对周一仙等三人另眼相看的。 一念及此,鬼厉便不再行相逼,不过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正想对他们几人说几句便离开,忽然间就在这个时候,河阳城的南边远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尖叫,声音凄厉之极。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回头望去,旁边满街百姓也齐齐转头,只见原本站满人的大街上人头耸动,远处高耸的城墙上本也站满了人,但此刻竟然都在四处奔跑。 迷蒙雨水中,天际响起一声凄厉尖啸,一只巨大猛禽张开双臂,一双大眼中闪烁着血红凶芒,从天扑下,那双翅展开,赫然竟有半座城门之宽,委实可怖。 巨大的风声被这只巨鸟带动,狂风袭来,城墙上的桅杆竟生生被凌厉劲风折断,轰然倒下。 墙头众人惊怖之极,四处奔跑,那巨鸟从天而降,一声尖啸,巨大锋利的鸟爪如恶魔之手一般,生生抓住了两个奔跑的人,随即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天际。 整座河阳城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许久之后,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大声惊叫:“兽妖,是兽妖来了,我们完了啊!…” 刹那间,整座城池之中陷入一片歇斯底里,无数人大声嚎泣,哀声四起,一片混乱。 只有天地间蒙蒙烟雨,依然静静地下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第四百四十九章 寂寞 低沉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远在青云山两百里之外的平原之上,越来越多的南疆怪异猛兽出现聚集,不断的有些怪兽向天长啸怒吼。 夹杂在兽群之中还有六、七只身形尤其巨大,远远超过了周围普通猛兽的妖兽,正站在兽群中转首低吼,周围的兽妖对它们似乎也特别的畏惧。 烟雨蒙蒙,天空中乌云越来越厚,渐渐开始在天际边缘的云层里,有些许亮光闪过,片刻之后,终于有隆隆雷声传来。 黑压压的天地世间,说不出的沧桑岁月。 天际闪电掠过,映出了一道矫健影子,刚刚从河阳城头归来的巨大鸟妖从天而降,凭藉着闪电余光,兽妖们都看到大鸟的爪子上抓着两个人,一时间,远近数百头的兽妖都大声咆哮起来,声势之盛,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翅膀在风雨中飞舞飘荡,大鸟在兽群的上空盘旋一会,忽地双爪一松,两个人影如石头一般落了下来,只是看过去人影在半空之中虽然翻滚,但并没有手舞足蹈一般的挣扎,而是十分僵硬的模样,想来多半是在半路之中,这两个可怜的人已经经受不住巨鸟兽妖的大力,生生死于这两只巨爪之下了。 地面的兽妖吼声瞬间高涨,切齿声此起彼伏,片刻间至少有数十道猛兽身躯跃起扑去,凄凉雨色之中,只隐约望见几点血色,终于又消失不见。 天空中盘旋的巨鸟尖啸两声,再度飞翔片刻,然后似发现什么一样,双翅一收,从天而降,向密密麻麻的兽群深处落去。 它巨大的身躯堪堪就要落地的时候,忽地宽大的翅膀再度展开,发出“呼”的一声,强大的劲风将身下附近的数只猛兽都吹倒在地,“呜呜”直叫。 一阵强风吹来,巨鸟就这么在兽群上面飘翔过去,一路之上有无数兽妖敬畏的低头闪避,间中遇到同样强大的那几只巨大妖兽,彼此也似互相瞪眼,毫不示弱。 巨鸟一路飘翔,身躯也时上时下,或从兽妖头顶掠过,或飞跃树木枝头,有时候遇见一只大的可怖到不可思议的如巨像般的妖兽时,它也直接从巨像妖兽身下穿了过去。 风雨飘摇,天际雷电交加,巨鸟在风雨中的身影恍如浮萍飘荡,终于,它再度发出一声尖啸,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那是兽妖群中的最深处,黑压压的一片一片怪异猛兽之中,在天际闪电光亮之下,赫然亮出了一把油布伞,青色伞面上画着几枝桃花,在风雨中轻轻飘荡。 巨鸟在这支雨伞边落了下来,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这支伞的伞柄上另外绑上了一根木棒,加长了长度,然后插在一块岩石之间,而在伞下此刻正坐着一个身着华丽丝绸衣衫的少年,手中拿着酒壶酒杯,正自斟自饮。 在那少年身旁的,显得有些困倦的恶兽饕餮趴在岩石之上,此刻看到巨鸟落下,饕餮也只不过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周围的兽群发出不安的嘶吼,巨鸟落到地上,口中呱呱叫了两声,巨大双翅一挥,登时将原来地方的十几只兽妖扇了出去,一时惊吼怒叫声此起彼伏,不过却没有见哪一只兽妖敢上来挑战的。 巨鸟向周围左右横了一眼,样子倨傲,似乎对这些兽妖不屑一顾,随即转过头来,面对那个少年,而片刻之间,它似乎又显得特别恭谨。 “呱呱,呱呱呱……” 对着伞下的那个少年,巨鸟呱呱叫了一阵,那少年似乎听的懂鸟语,缓缓点头。 巨鸟又叫了几声,便站在原地,片刻之后伸出鸟喙向自己身上的羽毛清理了一下,漫天雨水,早就淋湿了它的全身,这般清理几下之后,它很快放弃了努力,抬头向夜幕天空望了望,慢慢将脑袋缩到翅膀之中,躲避风雨。 雨越来越大了,那少年一杯接着一杯,从来没有停顿过,只有偶尔出神,怔怔望着远方片刻,然后默然低头,又再度喝酒。 只是无论喝了多少烈酒,他的脸上从来没有丝毫酒意。 终于,那壶酒喝完了,在风雨之中从手中轻轻滑落,落在满是泥浆的地上。 那少年慢慢站起,周围的兽妖一阵耸动,显露出极其畏惧的神色。 只是那少年眼中,这无数猛兽似乎都如无物一般,没有丝毫放在心上。 他的眼中,此刻只默默望着天际,黑云沉沉,风雨萧萧。 饕餮低低叫了一声,在他身边站了起来。 那少年默然,转过身轻轻拍着饕餮脑袋,许久方道:“你也觉得寂寞么,饕餮?…” 饕餮低吼,却终究没有人知道它的意思,那少年仰首看天,许久许久,再不发一言。 ------------ 青云山头,通天峰上,已经下了一夜的大雨依然在不停地下着,以正道三大派阀为首的正道中人正会聚于玉清殿上商议,争论之声不时响起。 而位居上首主位上的三大高人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泓上人和焚香谷上官策也正低声商议着什么,三人俱都是眉头紧锁,显然心事重重,为眼前这场兽妖浩劫而忧心忡忡。 忽地,玉清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一怔,只见青云门少掌教君问心走进玉清殿中,略一停顿,向周围诸位正道中人点头示意,然后快步径直向道玄真人走去,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众人纷纷注视在这二人身上,都看出君问心脸上神情严峻,大非寻常,而随着他的话,道玄真人原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没有了一丝笑容,剩下的都是肃然,渐渐的,众人的心也都提了起来,隐约感觉到了那莫名的压力仿佛也渐渐降临到这个地方。 道玄真人听完君问心的话之后,看了他一眼,低声又追问了一句,君问心默默点头,神色肯定。 道玄真人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君问心默然转身,站在了道玄真人身后。 旁边的普泓上人和上官策此刻也看了过来,普泓上人念佛道:“阿弥陀佛,道玄掌门,莫非是有兽妖的消息么?”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场下正道中人人群里一阵耸动。 他定了定神,脸上的表情渐渐浮现出坚毅神色,朗声道:“诸位道友,刚刚接到了消息,大队兽妖已经出现在青云山二百里外的荒野之上,不日就会到来,而山下河阳城外,也已经开始零星发现兽妖踪迹了。” 此话一出,登时引起众人骚动,一时之间,惊慌、畏惧、震怒、叹息等等种种神情俱出现在众人面上,压在众人心头多日的这场浩劫,终于走到了跟前。 道玄真人看着众人神情,双手一压,众人的吵闹声慢慢低了下去,待周围安静下来,道玄真人朗声道:“诸位,如今大劫就在眼前,天下苍生命数就看我等与这群妖孽一战,在座诸位俱都是心怀正道的得道高人,为天下苍生计,来日一战,你我当竭尽全力,正所谓天心自在,想必天无绝人之路,这些妖物虽然暂时猖獗,但必定不可长久。” 人群之中,静默了一会,纷纷有人开口道:“真人说的是。” “真人放心,有这么多高人在此,我们一道拼命,想必胜过那兽妖也并非难事!” “正是,正是…” 一时之间似乎受到激励,众人的神情慢慢开始轻松和高兴起来,毕竟不管怎么说,此处还有三大门派,还有这些高人。 往更远处的说,这座青云山上,还有那传说中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诛仙剑阵,看着道玄真人自信满满的神情,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道玄真人在无数正道中人的注视下,徐徐微笑,与众人说了几句,便和普泓上人、上官策以及君问心等走回了玉清殿内堂。 一旦避开了众人视线,道玄真人的脸色登时沉重起来,而普泓上人与上官策的脸色也不轻松,一众人走到内堂僻静的房间内,君问心跟在最后,关上了门。 道玄真人转身对君问心道:“问心,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 君问心点头道:“好,我巡视山下河阳城,一日之间连连得到回报,尤其是在河阳城头,弟子亲眼看到了一只巨大鸟妖出现,看那模样外貌,与这些日子传闻中兽妖之中有十三妖兽之一的‘修罗鸟’极为相似。” 道玄真人与其他两位高人对视一眼,面色俱都沉重,君问心肃容道:“此外,在周围地界暗中探查的其余同门师弟纷纷回报,俱有发现零星兽妖踪迹,其中尤以西南方二百里处最为密集,但在二百里之外查探的几位师弟,我等候许久,但一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君问心说到这里,脸色渐渐也有些黯然,道玄真人沉着脸,而旁边的上官策叹息一声,普泓上人则低声念佛。 道玄真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对君问心道:“看来是不会错了,兽妖的确是来了,问心,”他看着这个如今最是倚重的人,道:“你再下山一趟,通知分布在各处查探的弟子们全部收缩回来,范围大概守在青云山周围百里之内,切记叮嘱他们,不可擅自越界查探,更不可妄自与兽妖动手,以免发生意外。” 君问心点了点头,似又想起什么,道:“那河阳城里那些百姓怎么办?”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又转头看了看普泓上人和上官策,普泓上人合十低头,上官策淡淡道:“事到如今,一切以掌门真人为首,请掌门真人决断就是。” 道玄真人微微颌首,算是表达了谢意,然后沉吟片刻,对君问心道:“此事的确棘手,但河阳城太过危险,而我们现在又实在无法下山守卫百姓,你即刻下山到河阳城中去,带领在河阳城里的所有青云弟子,告诉河阳城里的百姓尽快向北而去,至少要越过青云山脉,那些兽妖此刻最大的目标是我们青云山上的正道,并非那些百姓,如此或可保暂时安全。” 君问心怔了一下,但看着道玄真人面无表情的脸庞,终究还是默然点头,低声道:“好,那我这就去了。” 道玄真人道:“还有一事,你快去快回,我有要事要征询你的意见。” 君问心微微皱眉。 道玄真人叹息一声,道:“一路小心,去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 第四百五十章 后院起火 “幻月洞府?” 周一仙吃了一惊,眉头皱了起来,脸上少有的出现了凝重的神色,迟疑了一下,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鬼厉淡淡道:“你不是向来见多识广么,我突然这个山洞很感兴趣,便向你问问了,你对这个幻月洞府知道多少?” 周一仙看了鬼厉一眼,只见他脸上神情不动声色,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时他们一行人依然还在河阳城中,不过此刻的河阳城里的气氛却已经由于昨晚那只巨大怪鸟妖兽的到来而截然不同,原本的担忧终于变做了事实,人心惶惶的民众在惊恐重压之下,更多的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街上不时看到呐呐说胡话大声呼喊的人,行径几如疯子。 周一仙收回目光,心中转过念头,徐徐道:“你、你该不会是想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罢?” 小环和野狗道人的目光都落在鬼厉身上,鬼厉肩头的小灰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冲着他们一咧嘴,做了个鬼脸。 鬼厉淡然道:“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周一仙干笑一声,道:“其实我对幻月洞府所知也不多,这个洞府本来并不出名,只是因为千年前那位青叶祖师在里面闭关悟道,同时诛仙古剑出现其中,这才名满天下,但这些年来一直都只作为古剑诛仙的收藏之地,而且向来只有青云掌门才能进入其中,所以这名声也渐渐淡了下去。” 鬼厉道:“哦,还有么?” 周一仙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过那个地方,你最好还是不去为好。” 鬼厉眉头一挑,道:“为什么?” 周一仙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的身分,那幻月洞府乃是青云重地,万一你上青云山被人发现…你可不要忘了,此刻的青云山上,正道中人何止万千,万一你身分暴露,只怕化作飞鸟也难以逃走的。” 鬼厉冷冷道:“那是我的事,你告诉我有关于那个幻月洞府的事情就可以了。” 周一仙摇了摇头,低声咕哝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耐心…好吧!那个洞府取名幻月,乃是传闻在明月之夜,洞前有奇石缤纷绚丽,如梦如幻,但更重要的,其实乃是洞府之中有天生异处,令人走入之后,如堕入幻梦之中,非心志坚定者便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一身修行道行毁于一旦。” 鬼厉怔了一下,道:“什么,还有这种事?” 周一仙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鬼厉一眼,道:“我劝你是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入那幻月洞府,只有死路一条。” 鬼厉冷笑一声,道:“何以见得?” 周一仙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也知道你性子坚韧,但我实话告诉你,”他脸色慢慢变得肃然,意外的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沉声道:“所谓心志坚定,并非你性子如何,以我看来,你一生风起云涌,波折如山,心中伤怀心事无数,若是堕入幻境之中,只怕难免引动心事,不可自拔。”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迟疑,但沉吟片刻之后,终究还是道:“还有,你身上法宝乃是大凶至邪之物,你体内血脉精魂更是早已和噬血珠等妖力合而为一,这等妖物在那等幻境之中,对你更是有害无益,所以我劝你一句,还是死了这个念头罢。” 鬼厉望着周一仙,像是第一次发现此人一般,默然注视,周一仙却也坦然相对,许久之后,鬼厉不发一眼,慢慢转过身去。 就在此刻,河阳城中又是一阵骚动,大批的青云弟子出现在城头街道之上,大声对街上民众说些什么。 周一仙等人错愕,挤过去认真一听,却是青云弟子宣告众人,兽妖即将到来,河阳城里已经极不安全,让百姓向北而去,至少要过了青云山脉才行。 周一仙只听的面有苦色,摇头叹气不止,转过头来对小环等人道:“唉,这下子可就糟了,不知道…咦,鬼厉那家伙呢?”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一怔,连忙转身,却只见身后空空如也,人群拥挤无数,却又哪里还看得到鬼厉的身影。 人海茫茫,声音嘈杂,站在人群之中的周一仙皱眉摇头。 雨暂且收住了,但天际的黑云依然压的很低,一层压着一层,让人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河阳城北门大开,无数百姓从城中纷纷涌出,向北而行,一路之上哭泣之声不绝于耳,谁也不知道这一走,到底前路是在何方? 君问心带领着青云弟子们一路维持秩序,不断安慰焦灼惊慌的百姓,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周围的人,这一次只是暂时离开,只要过些日子打败兽妖,浩劫过去,大家就可以再次返回家园。 这一日忙下来,当真是口干舌燥、精疲力尽,望着眼前着缓慢前行的人群长龙,君问心默然摇头,正想歇息片刻,忽看见龙首峰的林惊羽正站在不远处,也是一脸疲惫样子,他与林惊羽也很熟悉,便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惊羽回头一看,露出一丝笑容,开口说话,不料话声却是哑的:“问心,你也在啊…” 君问心应了一声,二人目光相对,再看看周围那些百姓,一时都是摇头苦笑。 向着北方而去的古道方向,远远看去,似乎也一样是阴沉的天空,看不到半分的光亮。 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三人也夹杂在人群之中,野狗道人因为周围青云弟子太多,而且自己面相古怪,便用布帽盖住了大半面孔,跟在周一仙和小环身后。周一仙走在人群里,左顾右盼,眉头紧锁,不时发出叹息声音。 小环轻声道:“爷爷,怎么了?” 周一仙摇了摇头,道:“这一战关系天下苍生百姓的命数,但我只怕青云山上的正道胜算不大。” 小环默然,多少知道周一仙为何如此说话。 兽妖自现于人间以来,短短时间,从南疆开始进入中土,一路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实力强横、手段凶残,所造成的祸害已胜过往日所有的天灾人祸。 时至今日,天下最后的抵抗大部集中在青云山上,而天下人大部分的希望,也多半都在青云门那传说中无坚不摧的诛仙剑阵之上。 小环强笑了笑,道:“不是还有个诛仙剑阵么,还有希望的。” 周一仙耸了耸肩膀,道:“这个…嘿嘿,罢了,反正我们这样的小百姓,听天由命算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然转头向着远处巍峨屹立、此刻隐藏在沉沉黑云之中怪峰突兀而显得有些狰狞的青云山看了一眼,然后徐徐道:“不过君问心啊!可不要后院起火了…” 小环怔了一下,道:“什么后院起火?” 周一仙怪笑一声,摇头不答,向前走去,小环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追问,毕竟此刻此情此景,哪还有心思为那些正道着想。 只有跟在周一仙和小环二人身后的野狗道人,身子似震了一下,躲在布帽之下的阴影中的一双眼睛,闪烁不停。 这一条百姓长龙走了一天,君问心等青云弟子也就这么忙了整整一天,眼看着大队人马大都已经走过,君问心这才松了口气,真是觉得做这些事情,比对着三、五凶恶兽妖还要疲累。正想着好好歇息一下,忽地旁边走过一个小孩,一直看着君问心。 他有些奇怪,向这小孩看去,只见他身上衣衫破旧,显然并非富贵人家的孩子,但面容清秀,眼神明亮,倒是十分可爱。 君问心笑了一下,柔声道:“小弟弟,有什么事么?” 那小孩迟疑片刻,举手递过一张纸条,怯生生地道:“刚才有个叔叔叫我拿张字条给你。” 君问心一怔,从那小孩手中取过字条,展开一看,只见上边简简单单只写了四字。 “后院起火!” 他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对那小孩道:“这是什么意思,对了,刚才给你字条的那个人呢?” 那小孩转头指向前方,忽然脸上又有迷茫之意,道:“咦,不见了,刚才是个戴着帽子的叔叔,让我给你的。” 君问心看着手中这张字条,眉头紧锁,片刻后抬头望去,只见人海茫茫,却又哪里去找那个小孩说的戴帽子的神秘人物?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后山 君问心、林惊羽等青云弟子累得半死,终于在这一日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将河阳城中所有的百姓都送上了往北方而去的古道,同时从河阳城外,偶尔还有零星的百姓汇聚而来,向北行去。 只不过短短一日一夜的工夫,君问心和林惊羽等众青云弟子看去都像是瘦了一圈似的,十分疲倦,而每个人说话的时候,嗓子几乎都是哑的。 站在青云城头,眺望远处渐渐消失的百姓长龙身影,君问心这才放下心来,苦笑一声,只听站在身旁的林惊羽哑着嗓子对他道:“总算是送走了。” 君问心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情暂时松懈下来,但他眉头却一直都是皱着,不似林惊羽一般完全放松,似乎心中还有什么心思记挂着一样。 林惊羽乃是聪明之人,很快就发现了君问心眉宇间还有一丝凝重,微怔问道:“怎么,问心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对么?” 君问心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你误会了,我并非感觉不对,只是对眼前这一场浩劫大战,心中担忧而已。” 林惊羽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所谓邪不压正,天无绝人之路,你我都是正道门下,为了天下苍生,来日一战,你我尽力就是了,不必多想。” 君问心笑了笑,点头道:“惊羽你说的是。” 林惊羽微微一笑,道:“那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他离开君问心向旁边走去,原是想再到河阳城中仔细看看,不要还有什么百姓遗漏才好,否则一旦兽妖杀来,多半不免。 不料他才走出几步,忽然身后隐约传来君问心低低的自语声: “后……火……后……” 林惊羽一怔,转头看去,只见君问心眉头紧皱,面上似有不解迷惑之色,站立在原地口中轻声说着什么,他仔细一听,却似乎有些含糊乃是后什么的音。 林惊羽双眉一挑,道:“问心,后山怎么了?” 君问心吓了一跳,抬头道:“后山,什么后山?” 林惊羽反而是被他说了一怔,道:“我听你一直说什么后山、后山的,我想你这些年来时常去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里祭扫帮忙,还以为后山出了什么事了!” 君问心面色有些尴尬,连忙道:“没有,没有,是我胡乱自言自语的,让你担心了。” 林惊羽笑了笑,道:“没事就好了,问心,你可是我们青云门少掌教,大家都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大战在即,可要养好精神啊!” 君问心微笑点头,正要说话。 忽然此刻远处竟传来青云弟子一声惊叫,君问心与林惊羽大惊,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向惊叫声发生处飞去。 那声响处正是河阳城的南门,有几个青云弟子在那里做最后的巡视,但此刻一个个如临大敌,法宝祭起,神情紧张。 只见在城墙之上,一只狰狞怪兽狮头狼身,巨目炯炯凶悍,口中发出低吼,正盯着这些青云弟子,但它似乎也知道这些人并非普通百姓,所以一时也没有轻举妄动。 君问心与林惊羽落了下来,这时其他青云弟子也纷纷赶来,众人看得真切之后,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君问心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是兽妖。” 忽地,在他身旁的一个青云弟子大声叫了起来,道:“外面,外面…” 声音惊恐,众人听在耳中,一下子心都似提了起来,几乎是同时向河阳城外远处,那个青云弟子指的方向看去。 那一片黑压压的黑云天际之下,地平线上,隆隆雷声传来,闪电无声却刺破苍穹。 大地在微微颤抖,低沉的轰鸣声如从九幽深处缓缓渗出,却直冲进人的精魂深处,回荡不绝。 无数的兽妖汇聚做无边黑色的可怖潮水,从远方奔腾而来,隆隆如奔雷却已然压过了天际雷鸣,天地肃杀,电芒如怪蛇乱窜。 逼迫人心的煞气即使相隔老远,已经是扑面而来。 众青云弟子个个面无血色,君问心皱着眉,一咬牙,大声道:“走,快走,立刻回青云山。” “唰唰唰!” 在他话声疾喝之中,众青云弟子不敢怠慢,纷纷祭出仙剑飞上天空,墙头那只狮头狼身的怪物大声咆哮,模样凶狠。 君问心留在人群最后,在半空中回头眺望,只见无穷无尽的兽妖疯狂涌来,整个大地之上仿佛都已经是恶兽的海洋,更无一点人气所在。 这一场浩劫,终于到来了最关键的时候! ------------ 听到了君问心等人紧急赶回的急报之后,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上的满座正道,一时都无人说话。 静默笼罩在这个宏大的殿堂之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道玄真人缓缓起身,面容肃重,缓缓道:“诸位,天下苍生命数尽在于此,眼下兽妖占据河阳城,不日就会攻上青云,此间我也并没有更多话说,请诸位回去好生歇息,来日当与兽妖一决生死。”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慢慢都站了起来,玉清殿上渐渐多了窃窃私语,也就是在这低沉的杂音中,众人纷纷走了出去。 道玄真人转身向坐在身边的普泓上人和上官策道:“二位也请歇息罢,在下有点事情,要与我青云门的少掌教商议一下。” 普泓上人和上官策都站了起来,回礼道:“真人请便。” 道玄真人回了一礼,向君问心打了声招呼,君问心连忙跟上,随着道玄真人进了后堂。 许久。 君问心独自走出了玉清殿,信步走到殿外栏杆处,凭栏眺望,只见天际苍穹如墨,黑云沉沉,不见有一丝光亮。 山风如刀,正呜呜吹着,刮面生疼。 天机印…可以将助我将诛仙剑阵的威力提升到最大? 道玄掌教要怎么做,才能辅助我…… 他默默伫立,只是脑海之中,思绪纷乱间,不期然又想起了那一张神秘字条,和上面那莫名其妙的四字。 后院起火… 后院起火,后院起火? 什么后院起火? 君问心在心中转了无数念头,最后,他的念头慢慢都归聚到一点之上,那是林惊羽回荡在他耳边的微带错愕的话语:“后山怎么了,问心…” 后山? 君问心眉头又再次皱了起来,虽然眼睛发亮,但他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再度困惑起来。 这一沉思也不知呆了多久,待他回神之后,却发现夜已经深了。 他叹了口气,缓缓顺着台阶向下走去了。 ---------------- 第四百五十二章 田不易 青云山,大竹峰。 青云门大竹峰一脉的首座田不易,此刻正独自一人在大竹峰上的守静堂中背负双手,来回踱步。 守静堂此刻寂静无声,只有田不易的脚步声传来,他的脸色也随着走动的脚步而慢慢变化,不知怎么,到了后来,他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想到了什么。 心里深处关心的,却是又想起了一个人。 “十年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恍惚,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当年看起来如此不起眼的小弟子,究竟为了什么,会让自己牵挂了这么多年? 田不易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若有所觉,眉头一皱,向守静堂外看去,远远的只听见天空中传来破空之声。 田不易微一沉吟,定了定神,走了出去。 “唰!” 只见大竹峰上空一道白光闪过,迅疾如电,直向大竹峰峰顶射来,转眼就到了跟前,落在田不易身前六尺之外,耀眼白色光芒一阵摇曳,散了开去,现出了青云门少掌教君问心的身影来。 君问心转过身子,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拱手道:“见过田师叔。” 田不易点了点头,道:“嗯,你怎么来了,有事么?” 君问心微笑点头,但随即向四周看了一眼,微感诧异,道:“田师叔,怎么这里这么冷清,您座下其他几位师弟呢!怎么都没见到?” 田不易心道:“你若是能见到他们才是见鬼了,一个一个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但他表面上却是如没事人一般,淡淡道:“他们都在做功课,所以没有出来,我这里也不像通天峰,人丁旺盛,见不到人也是常事了。” 君问心一怔,听出来田不易语气中似有几分不快,但他城府颇深,一副没有听出来、恍如不觉的样子,微笑道:“哦,原来如此,田师叔,弟子今日前来,是奉掌教之命前来拜会师叔,有几个问题想要向您请教一下。” 田不易眉头一皱,倒是吃了一惊,愕然道:“向我请教,请教什么?道玄师兄他学究天人,功参造化,还有什么事要问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弟了?” 君问心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田不易。 田不易会意,道:“那进去说吧!” 说着转身就要向守静堂里走去,君问心跟在他的身后。 忽然他身子一顿,猛的回头,却是向弟子房舍那一边屋子看了过去。 田不易有些奇怪,也向那边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君问心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有,是我眼花了,他怎么可能…” 田不易听的莫名其妙,不由得又向那边看了一眼,但只见一排排屋舍整齐排列,寂静无声,看去是太正常不过了。 当下心里也没多想,就走进守静堂去了。 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守静堂中之后,沉静的气氛又笼罩在大竹峰的山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在那片弟子屋舍的走廊上人影一闪,赫然竟是鬼厉,只见他默默向守静堂方向凝望片刻,然后转身沿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回廊,缓缓向里面走去。 君问心,昔日的君大哥可真是厉害啊… 就连师父田不易都没有察觉到鬼厉的到来,但是君问心却立刻感应到,几乎就捕捉到了他的行踪,太清之境,当真不凡! 只是,如今注定是敌对的吧,当两人对上的时候,他,会不会留手呢…… 大竹峰上的其他弟子都没有看到身影,在记忆之中,往昔这里最经常听到的,除了师姐田灵儿的清脆笑声,便是杜必书略带沮丧的叫嚷,因为他必定是又输了一次打赌。 然后,大师兄宋大仁等人的浑厚笑声都会响起,其他几位师兄也会跟着笑话,而一直最小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弟子啊! 想必也一定是在角落中会心的微笑吧? 曾几何时,过往时光,在缓慢走着的脚步声中轻轻翻转,那些陈年旧事就好像镂刻在这里的每一处砖瓦柱石楼台之间,在他的身边回荡着。 鬼厉的脸色从开始的木然,渐渐变化,曾经如冰一样笼罩的表情悄然退去,过往的时光原来这么动人心魄,就算多年之后他竟然还是无法忘却。 如果,如果…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站在这淡淡阳光照耀的走廊之间,在回廊低矮的栏杆上缓缓坐下,大竹峰和煦而温暖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庞,仿佛,如十年前的模样。 有脚步和谈话声音,从背后远远传来,走得近了,原来是大竹峰门下四弟子何大智与六弟子杜必书。 两个人并排向着这里走来,而在他们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鬼厉已经如鬼魅一般突然消失了,山风吹过,树枝草木一起拂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 何大智和杜必书显然什么都没有发觉,两个人低声说话,慢慢走了过去,其中杜必书手上还提着一只木桶,里面盛着半桶水,旁边搭着一块抹布,看去似乎要去哪里清理一下的模样。 而看着他们两个人向前走去,未几,却是走到了一间房门口上,杜必书向何大智耸了耸肩膀,何大智笑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鬼厉的身影从回廊之外一个角落地方现身出来,目光复杂,望着前方。 那两个曾经的师兄所进去的房间,竟然是他以前还是大竹峰小弟子张小凡的时候所居住的房间。 可是,那个房间不是应该已经荒废多年了吗,两位师兄为什么还要进去? 鬼厉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像是突然陷入了曾经的幻梦,他怔在门口,这个小小的庭院之中,竟然与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依旧还有碎石小径,依旧还有青草绿地,甚至连那一棵小松,也还长在那里,只是这么多年来,它已经粗壮了不少了。 屋子之中传来水声,随即杜必书与何大智的声音传了出来:“四师兄,你倒是说说看,都这么多年了,师父为什么还要我们打扫这间屋子?这不是存心让我受罪么!” 何大智笑骂道:“臭小子,你又想偷懒了是不是,我可告诉你,师父最近为了大师兄的事情正上火呢!你可别去惹他老人家,不然师父他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杜必书嘿嘿干笑了两声,道:“师兄你又开我玩笑了,我怎么敢去惹师父,只不过小师弟都已经离开十多年了,师父却还是吩咐我们把这里保持原样,天天打扫,真不知道他老人家心里在想什么啊?” 站在屋子外面的那个身影,木然而立,慢慢低下了头。 屋子之中,何大智沉默了一会,却是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师父虽然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谈起过小师弟,但是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老人家心里是最疼爱小凡师弟的。” 杜必书的声音道:“是啊!这个我也看的出来,说实话,有时候我也很想小师弟的,但是那有什么用,小师弟他如今早就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难道他还会回大竹峰,重新变做张小凡,再做我们的七师弟么?…” 窗外,鬼厉的神色越发漠然,身子也挺直着,只有两只手,握紧成拳,越握越紧。 可以回头么? 你在时光中迈出的脚步,跨过的道路,多年之后,还记得回首遥望么?还想过回头么? 阳光暖暖照在身上,却仿佛置身冰窖! 何大智与杜必书也沉默了下去,似乎无意中提起的这个话题,连他们也觉得沉闷而无言。 他们在屋子中掇弄了一阵,提着水桶走了出来,何大智轻轻将房门掩好,看着小庭院中绿草青青,松枝摇动,虽然一片春意盎然,却总有了几分寂寞之意。 仿佛这个房子的主人不在,连带着这片春光也悄然失色。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与杜必书一起离开了。 许久之后,鬼厉从那棵松树背后,慢慢走了出来。 熟悉的山风吹在他的脸上,吹动了他的发丝。 他走到房门门口,抬起右手,放在了门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似乎手上有千钧重压,就连他脸上神情,似乎也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可是,那一种奇异的莫名的感觉,像是无形的力量,终于推开了这扇门! 就像是,推开了过往岁月的一扇窗子,看到了往昔时光。 熟悉的床,熟悉的桌椅,还有墙上挂着的,多年之后看来已经略带枯黄颜色的道字横幅,甚至连桌上摆着的水壶茶杯,看去也和当年一模一样! 有谁知道,这个简陋朴实的房间,在梦中曾出现过多少次? 就连这里的空气,也仿佛有着淡淡的过往情怀。 他慢慢走进屋子,走到床边,慢慢坐下,用手轻轻抚摸床沿被褥,柔和的感觉,从掌心穿过。 有谁看见,他突然咬住了唇,那么用力,那么的深!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天机印 守静堂中,田不易和君问心一起坐了下来。 君问心看去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面对着田不易,眼光却望着别处,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 直到田不易咳嗽一声,他才反应过来,道了声歉。 田不易点了点头,道:“嗯,好了,你说吧!道玄掌门师兄有什么要你这位少掌教特地跑一趟了?” 君问心微笑道:“不敢当,是这样的,掌教主要有两件事,想让我来向田师叔请问一下。” 田不易道:“哦,你说。” 君问心道:“其一,便是最近前来青云山的正道道友人数仍然在不断增加,其他各脉俱已接待了不少人物,通天峰也将百多位道友安排在了山腰的屋宅之中了,但是尽管如此,住处仍然不够,所以掌门师伯想让弟子恳求师叔,是不是能在大竹峰上再安排一些正道道友?” 田不易眉头一挑,向君问心看了一眼,君问心面色有些尴尬,但仍然陪笑道:“师叔,这也是因为如今天下浩劫当前,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我们青云门又一向以正道领袖自居,总不能将道友们推出门外去吧?”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你别当我是傻瓜,那些所谓的正道道友,真正与那些兽妖拼杀起来,能够出力的还不到三成,多半都是看我们青云名气,跑过来避难的。” 君问心苦笑了一声,道:“田师叔言重了,不过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将人推到门外去罢,真要如此的话,天下正道会如何看我们青云?为了大局着想,还请田师叔多多帮忙了。” 田不易白眼一翻,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突然一亮,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当下咳嗽一声,脸上露出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道:“既然道玄师兄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反正也是为了天下正道和大局着想,那就这样办吧!” 君问心大喜,拱手道:“多谢师叔。” 田不易微微一笑,忽然抬手道:“且慢,我还没有说完。” 君问心怔了一下,道:“什么?田师叔请说。” 田不易微笑道:“既然浩劫当前,一切当为大局着想,我听说我们青云七脉之中,还有一脉,呃,好像就是女弟子比较多的那一脉…” 君问心本来还笑容满面的样子,听到一半脸色已然僵硬,渐渐笑不出来了。 田不易仍是自顾自微笑道:“我记得那一脉中,地势广大,而且前几日我曾去过那里,空着的屋子真是多不胜数啊!怎么掌门师兄英明一世,竟然没想到这个地方么?” 君问心满脸苦笑,半晌才道:“田师叔,我们小竹峰,这个、这个…” 田不易哼了一声,胖胖的脸上眼向天看,一声不吭。 君问心看他这副模样,暗地摇头,只得道:“是,我今日回去之后,自当禀告掌门师伯,请他老人家做主。” 田不易也不说话,脸上神情也没有变化,只是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大是痛快,窃笑不已。 君问心摇了摇头,镇定了一下心神,随即道:“那么田师叔,还有这第二件事,却比刚才之事更加重要,掌教也再三叮嘱过了,请师叔一定要仔细想好再回答。” 田不易看君问心脸色严肃,与刚才大不相同,显然此事似乎非同小可,不由得怔了一下,点头道:“哦,什么事这么严重,你说罢。” 君问心放低了声音,面色变得有些凝重,道:“恩师让我请问师叔,大竹峰后山的‘天机印’,可还一切完好么?” 田不易面色大变,猛然站起身来,盯着君问心。 君问心也缓缓站起身子,但却是退后了一步。 田不易注视君问心良久,脸上神色不停变幻,最初是惊讶震动,慢慢的镇定下来之后变做了沉思,最后他眼中似又闪过另一道奇异光彩,看着君问心,忽然道:“看来道玄师兄是真的将来想把他掌门这个位置传于你了。” 君问心微微低头,道:“师叔言重了,弟子不敢当。” 田不易淡淡道:“他连这件事情都不瞒你了,意思自然是明白的很,算了,这个是通天峰的事,我也懒得管,不过关于天机印,”他说话声音到了这里,顿了一下,沉声道:“此事关系非同小可,更牵涉到青云气数,当年青叶祖师曾有明令传于青云七脉首座,非万不得已不可动用…” 他深深呼吸,道:“其中干系,大家都明白的很,我只是想问一句,道玄师兄真的想清楚了么?” 君问心此刻的神情也是慎重之极,沉吟许久似乎不敢说错一字,才点头道:“是,掌教在弟子临行之前,已经很慎重的对弟子交代过了。” 田不易沉吟片刻,道:“那除了通天峰和大竹峰,其他五脉的‘天机印’呢?” 君问心恭声道:“此事掌教只告知弟子一人,因为掌教感觉眼下青云门中以田师叔最为德高望重,所以特地先来请教师叔的意见,至于其他的五脉,弟子稍后就会去拜见诸位首座。” 田不易缓缓点头,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思索许久,叹息一声道:“要说眼前情况,的确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天下苍生命运俱都在此一战,掌门师兄想要全力以赴助你斩妖,我也没有话好说,只是你回去之后,替我转告他一句话罢。” 君问心面色恭谨,道:“是,田师叔请说,弟子一定带到。” 田不易面色微白,道:“七脉天机印一旦撤除,青云山压抑千年之戾气不免宣泄而出,虽有诛仙古剑神力镇压,可转为绝世之杀意,但对解封之人所害之剧,道行根基之侵蚀,亦是非同小可,道玄师兄功参造化,但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请他事先多多思量,以防万一罢。” 君问心一愣,明显顿了一下,旋即眉头微皱道:“田师叔,掌教解封天机印助我全力催动诛仙剑阵,对他自己是不是有莫大的危险?” 田不易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 君问心见他不愿意说,只得心下暗叹一声,道:“那如果田师叔没有其他的事,弟子就先告辞了。” 田不易点了点头。 君问心见他面色沉重,当下也不敢多说,慢慢退了出去。 守静堂中,只剩下了田不易一人。 他慢慢转身,望着守静堂上供奉着的道教三清祖师神像,面色复杂,半晌之后,却只是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戾气 当君问心飞回通天峰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通天峰上一片灯火通明,原来的青云门众多长门弟子,再加上近日涌入青云的无数正道中人,将这个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也变得有些拥挤和世俗了。 不过君问心并无心理会这些,他径直向峰顶玉清殿走去,从在玉清殿里的青云小弟子口中询问了道玄真人的下落之后,他就向着玉清殿后堂道玄真人的卧室走了过去。 来到后堂一处僻静所在,君问心在道玄真人的门口站了一下,定了定神,刚想举手敲门,房内已经传出了道玄真人的声音,道:“是问心么,进来罢。” 君问心窒了一下,心中微微异样,同是太清之境,自己却是明显比不过道玄真人的,即便收敛了气息,也立刻被他所察觉。 他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十分宽敞,所有摆设多带有书卷气息,除了简单的桌椅床铺,更多的倒是屋子两边的书架上众多的书籍,其中有许多已经古旧的书,也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架之上,看得出是被主人翻阅了无数次。 道玄真人就坐在书桌旁边,手上拿着一本古卷,正在读书,看见君问心走了进来,他微微一笑,道:“现在才回来么?” 君问心行了一礼,淡淡道:“是。”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君问心道:“七脉的首座都没有意见,都说以师伯的意思为准,只有大竹峰的田师叔…”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道:“怎么,田师弟他有什么不同看法么?” 君问心皱眉道:“不是的,田师叔也没有反对,只是托我带了几句话,要禀告师伯。” 道玄真人微微一怔,道:“什么话,你说?” 君问心当下把田不易的话复述了一遍,道玄真人听后默然无语,站在一旁的君问心看去,只见道玄真人面色复杂,似乎也在想着什么,神情变幻不断。 就在君问心猜度道玄真人在想着什么念头的时候,道玄真人忽然道:“问心,你觉得田师叔这个人怎么样?” 君问心吃了一惊,不知道道玄真人话中是什么意思,向他看了一眼,却又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当下只得道:“嗯,我觉得,田师叔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道玄真人笑了笑,显然对君问心投机取巧的说话不是很在乎,只听他悠然道:“是啊!他这个人是挺好的,嘿嘿,也难为当初他那般模样,居然可以被人慧眼看出不凡之处…” 道玄真人的话忽然停了下来,房间中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 君问心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他到底要牺牲什么?为什么自从说了天机印一事后,不提田不易的反应,眼前的道玄真人也越来越古怪… 片刻之后,道玄真人道:“你跑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君问心点了点头,行礼道:“是。” 说完慢慢退了出去。 道玄真人看着这个青云门最出色弟子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沉吟片刻,又望了望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慢慢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很快的,他的身影就溶入到了青云山的黑夜之中。 虽然已经是夜深时候,但是在僻静的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长明灯依然燃烧着,在黑暗中如幽幽的冥火。 看守这个祖师祠堂的老人还没有入睡,他此刻正站在供奉青云门列代祖师灵位的供桌前,凝望着黑暗阴影之中的那些名字。 远处,有低低的虫鸣声。 静默中,仿佛还有什么心跳声音! 夜风吹过,长明灯的火焰一阵晃动,仿佛喘息一般颤抖,老者慢慢转过身子,走到长明灯旁,用手轻轻挡住风吹来的方向,很快的,灯火安静了下来,重新开始稳定燃烧。 老者深深凝望着这点光亮,灯火倒映在他的眼中,似乎也在燃烧着什么。 深夜之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老者的眉头皱了一下,仔细听了一下,随即慢慢转过身来,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没想到这么迟的时候,你居然还会过来。” 道玄真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清晰,走进了这座祖师祠堂。 昏黄的灯火下,两个老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一时间竟都怔住了,不经意间,突然都发现,原来对方都已经这么老了,而随即又想起,自己岂不也是如此? 道玄真人沉默不语,凝望那老者许久,然后慢慢走到供桌之前,站在青云门历代祖师灵牌之下,慢慢挺直了身躯。 老者走到他的身后,同样的一声不吭。 黑暗中,无形的威仪从那些阴影处缓缓散发,像是岁月也抹不去的深深痕迹。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从供桌上拿起三枝细香,走到烛火处点着了,双手郑重其事地握着,恭恭敬敬向祖师牌位鞠了三个躬,然后踏上一步,将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幽幽轻烟,从香炉中袅袅飘起,散发在半空之中,让前方的那些灵位更加朦胧不清,隐约的好似一双双眼眸,冷冷地望着这两个老人和这个世间。 “夜半烧香,有什么难事么?” 那老者淡淡地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道玄真人没有回头看他,他的一双眼睛一直都凝望着轻烟背后的那些威严的灵位,片刻之后,他缓缓地道:“你说,将来你我过世之后,后人祭拜我们,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老人哼了一声,道:“对你,自然是满怀崇敬了,至于我,难道还会有人记得么?” 道玄真人对老人微带讽刺的这些话并未在意,只不过淡淡一笑而已。 然后,他静静地道:“眼下浩劫当前,天下间生灵涂炭,受尽兽妖肆虐,只要想到青云山与兽妖一战在所难免,更关系到天下苍生气数,这些重担压在肩上,我已经多日没有睡好了。” 那老人眉头皱了一下,道:“你该不会是来向我诉苦的吧?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道玄真人看着那老人片刻,忽地笑了出来,随即叹息道:“你我这几百年的交情,果然还是只有你最清楚我的为人。” 那老人摇头道:“我清楚你的为人?若果然如此,我也不会在这里看守祠堂了,好了,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玄真人对老人似乎特别宽容,他几次顶撞,道玄都不以为意,只是面色有些肃然,徐徐道:“我已经下了决心,此战关系太大,为天下苍生计,我要撤除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机印,全力助问心施展诛仙剑阵。” 那老人的表情突然为之一僵,眉头深锁,深深看着道玄,道玄坦然对视。 许久之后,那老者缓缓道:“这件事,你可想好了?” 道玄缓缓点头,道:“不过今日我暗中知会六脉首座的时候,田不易托人转告了我一些话,劝我要小心戾气反噬。” 那老人冷冷一笑,转身面对着那些祖师灵位,半晌道:“你又不是没进过‘幻月洞府’,里面有什么,你自己知道。” 顿了一下,他声音忽然也有些缓和下来,其中似还带着一丝无奈,道:“我替问心谢谢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道玄真人沉默不语,片刻后同样抬起头,看着那片深沉的黑暗阴影,那片沉默的威仪,似也在黑暗中无声的冷笑。 -------------------- 第四百五十五章 陆雪琪的担忧 青云山,小竹峰。 “呛啷!” 声如龙吟,一室毫光,天琊神剑横于手中,陆雪琪面无表情,握剑相看。 那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倒映着她无双容颜,真如欺霜胜雪一般。 她深深凝望着锋利剑刃,而天琊似也感觉到了什么,隐隐有些许的颤动,仿佛激动。 “你在想什么?” 文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陆雪琪默默注视手中剑,许久才道:“不知道过得几日,这剑刃之上,流的会是何人之血?” 文敏慢慢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陆雪琪的肩膀,柔声道:“好了,我的好师妹,眼下浩劫当前,有师父在,有小师弟在,只要我们在这一战中尽力而为,想必天无绝人之路的。” 陆雪琪点了点头,但不知怎的,想到最近君问心一直未回小竹峰,心头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晦,低声道:“是。” 文敏微笑道:“那就好,师父还在等我们一起去通天峰呢!我们走吧!” 陆雪琪再次点头,收起天琊,深深呼吸,随即跟在文敏身后,走了出去。 顺着回廊曲折蜿蜒,来到小竹峰前山处,水月大师已经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几个小竹峰女弟子。 文敏和陆雪琪走上前去,文敏首先开口道:“师父,我与雪琪师妹到了。” 水月大师负手而立,袖袍一挥,转身淡然道:“走罢,掌门真人还在通天峰上等我们呢!” 话音才落,一道白光裹着她的身影冲天而起。 文敏看了看陆雪琪,回头对众人道:“我们也走吧!” 一时间小竹峰上光芒耀眼闪烁,一道道秀丽奇光飞起,向着天际沉沉黑云飞起,凭添了几分色彩,只是漫天黑云,却又转眼就将这些光彩吞噬了。 -------------- 自从兽妖出现之后,青云门就全力增强了青云山的守卫,尤其是在前山,谁也不知道那些凶残至极的无数恶兽,到底什么时候会突然冲了上来。 不过青云山一向险峻,尤其是通天峰,更是高耸入云,易守难攻,不过这些对于修道有成之士来说,已经并非什么太大的阻碍,但是对许多不会飞翔的兽妖却是极好的屏障。 只是一向以来,兽妖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其中又传闻着无数惊人可怖的消息,谁也没有把握这些兽妖不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办法攻来,更何况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兽神直到今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更增添了众人的疑惧。 相比青云门前山而言,青云门后山则几乎完全都是悬崖峭壁,猿猴难渡,尽管如此,青云门还是安排了不少弟子驭剑在天空巡视,以防万一。 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就是在青云门禁地幻月洞府以及禁地边缘的祖师祠堂附近,守卫的青云弟子却是极少,似乎青云门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个地方似的。 而此刻阴暗的夜晚刚刚逝去,天正是初亮时分,高高耸立入云的通天峰上,通往祖师祠堂和幻月洞府禁地的小径间,正弥漫着淡淡薄雾,随着山风轻轻飘荡,缠绵在道路两旁的松柏树梢枝木之间。 这一刻,连鸟鸣声也听不见,潮湿的水气凝聚做晶莹的露珠,在翠绿的树叶边缘缓缓流下,悄悄滴落。 更无一丝人影踪迹! 赫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这条小径之上,正是鬼厉。 他面色漠然,看不出任何身处敌境的畏惧担忧之色,也没有接近禁地的紧张,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缓缓向前走着。 这一条路,他曾经也走过,在十年之前… 十年之后,却仿佛景色依旧,什么也没有改变,松柏常青,草木繁盛,就连他踏脚的地下土壤,似乎也和当年一样的湿润松软。 只是,变的是他而已。 山风在树林枝头穿出又吹过了他的衣襟,拂动他的头发,趴在肩头的小灰似还睡眼朦胧,搭拉着眼睛,尾巴缠在鬼厉的手臂上。 而鬼厉的眼睛,却是异样的明亮。 这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向着深山而去,薄雾在身前轻轻散开又在身后悄悄合拢,他走在这迷茫之中,一直向前,不曾向后观看一眼。 这一路走来。 便到了那三叉路口,微靠左边的,是依旧幽深的小径,而往右而去的小径,在树林背后,隐约显露出几处殿堂屋檐。 那是祖师祠堂罢,鬼厉在心中这么念了一句。 十年之前,就在这里,他曾与君问心一道对抗魔教强敌,也就是在这里,陆雪琪与他对峙。 而如今,他却已经与这些岁月、这些故人形同陌人。 “沙沙,沙沙…” 细细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似乎有人早起在打扫着什么,轻轻悠扬,鬼厉默然伫立聆听着,竟有些出神起来,仿佛岁月时光,原来都在这细细“沙沙”的声音中,悄悄回荡着涟漪,静静流逝去了。 他忽然像是从梦中惊醒,猛然回头,静默的气氛瞬间似凝固一般,就连远处那轻微的沙沙声音,也似乎停顿下来,沉默不语。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黑衣之人,黑纱蒙面——鬼先生。 鬼厉瞳孔微微收缩,沉声道:“你也来了。” 鬼先生静静道:“是。” 鬼厉道:“你来所为何事?” 鬼先生摇了摇头,道:“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鬼厉冷笑一声,道:“你说什么?” 鬼先生淡淡道:“你不用多疑,有些事情你不知晓,我特地前来告知一声,幻月洞府之外并无机关,但内里却有一上乘法阵,乃是镇守古剑诛仙之灵,其源与诛仙剑阵并无二样,外人若想妄闯,触动法阵,便如同惊动诛仙剑阵,那后果只是有死无生而已,你若自负能敌的过那诛仙剑阵,我也无话可说。” 鬼厉瞳孔收缩,而远处迷雾之中,那淡淡雾气似也轻轻震动了一下。 鬼先生看了鬼厉一眼,道:“本来我们魔教中人要进这幻月洞府是千难万难,不过你却是例外,放眼天下,除了青云门中的掌门长老,也只有你才能进得去了。” 鬼厉沉默片刻,冷然道:“你是什么意思?” 鬼先生道:“这法阵必定要以青云门世代相传之太极玄清道上清境界为匙,掌握法阵机枢,方可进入,而进入之后幻象纷纷如雨,能不能坚定心志,便看你自己的了。” 鬼厉深深看着此人黑色身影,沉默许久,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么多?” 鬼先生微微一笑,黑色的身影在薄雾中显得飘摇无根,几如鬼魅一般,淡淡道:“你不必管这么多,反正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了。” -----------------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万剑一 青云山通天峰前山,正在打扫的一个青云道童将清扫的落叶扫在一旁,正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却只见山下台阶上缓缓走来一个身影,身着青云服饰,虽然青云门下弟子众多,但此人这十年来在这里穿行了无数次,他们也早就熟悉了。 “少掌教。” 道童微微带着稚嫩的语音,笑着对走上来的君问心道:“您这么早就来了啊!又是要到后山祖师祠堂去么?” 君问心微笑一下,点头道:“是啊!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觉,老是觉得心里烦闷,像是有什么事情似的,所以就早点上来了。” 旁边同样在清扫的道童这时也纷纷走了过来,聚拢到一起,其中有另一人问道:“少掌教,听说兽妖已经到了山下河阳城里了,他们会打上来么?” 旁边其他的道童登时七嘴八舌说了起来,不过他们毕竟年少,不似那些成名人物一般忧心忡忡,虽然也对兽妖有些担心,但反而乐观的多。 被他们感染,君问心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微笑道:“唔,兽妖凶恶,想必是会攻打青云的。” “什么?” 这下子如炸开了锅,道童们纷纷吵闹起来。 君问心笑着安慰他们,示意让他们肃静下来,然后道:“不过我们青云山上现在不是有诸位前辈在么,他们法力高强,道行精深,决然是不怕兽妖的,再说了,”君问心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表情,道:“我们还有所向无敌的诛仙剑阵呢!难道你们忘记了么?” 道童们都兴奋起来,呵呵直笑,纷纷道:“是啊!是啊!我们有诛仙剑阵,一定能赢!” “就是,等兽妖上来,就让他们在祖师的剑阵下面全部死光,为天下的百姓报仇!” 听着这一声声话语,君问心握了握手中的诛仙古剑,面带复杂笑容,频频点头,末了,他叮嘱道童们几句,然后继续向着后山走去。 离开了这些无忧无虑的少年们,他面上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默默走着,半晌,他忽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还是快些到后山去,请教一下前辈吧!” 说话间,他加快了脚步,向着通天峰后山的祖师祠堂方向走去。 而就在他低头走路的时刻,后山上的迷蒙薄雾也正层层叠叠,轻轻飘荡着,像是一场昨夜不曾梦醒的梦。 ----------- 三叉路口,鬼厉与鬼先生对视良久,眼中异芒闪动,鬼先生却也并不退避,直视于他。 半晌之后,鬼厉一声不吭,忽地转身,向着那条幽深小径走去,鬼先生在他身后,目送着他。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苍老声音从祖师祠堂方向的小路中,从那个方向轻轻飘荡的白色薄雾里,传了出来,带着难以形容的沧桑倦意,有个老人声音道:“二位,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鬼厉和鬼先生身子都是一震,回身望去,只见那条小路上薄雾飘散,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来。 他微弯着腰,似乎岁月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一条条如刀刻般的皱纹横在他的脸上,仿佛诉说着岁月蹉跎。 甚至连他手中的那把扫把,此刻看来,也如主人一般残旧了。 只是,这老人缓缓走着,走到鬼厉与鬼先生二人身前六尺处,面对着这两个如此人物,这个微带倦意的老者,慢慢抬头的时候,却赫然有一双清**人的锐利目光,注目前方。 “清晨寒意,倦鸟未起,二位有意与老朽饮一碗热茶否?” 早晨,青云山上微凉的风轻轻吹着,将一山的薄雾都徐徐翻转,如轻纱飘荡在茂密林间。 祖师祠堂之外的三叉路口,鬼厉、鬼先生与扫地老者三角而立,在微妙的气氛中对峙着。 那老者脸上的皱纹动了动,沙哑着声音缓缓道:“二位并非这青云山上的人,为何私自到此青云重地,不知有什么事情么?” 鬼厉默然无声,眼神在那老者身上打量了片刻。 鬼先生就站在他身侧六尺之外,以他们二人的道行,放眼天下也未必怕了谁了,只是在他二人之间,却很明显的谁也不信任对方。 不过此时此刻,鬼先生隐藏在黑纱之后的眼眸,却一直盯着那位扫地老人,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有另外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老者感觉到了什么,颤巍巍转过身来,看向鬼先生,道:“这位高人,你一直盯着老朽,莫非有什么话要说么?” 鬼先生忽然笑了一声,道:“你不过是个看守青云山祖师祠堂的老人,何必多管闲事,眼下这位年轻人…” 他一指鬼厉,道:“他久闻青云山幻月洞府的名声,想要进去见识一下,不知老丈放不放行?” 鬼厉站在远处,忽地冷冷哼了一声,道:“上山之前,你我早就商量好了,由我进入幻月洞府吸引青云门的注意,你趁机潜入青云山祖师祠堂,将青云门列代祖师灵位全部毁去,给青云门一个好看,怎的到了此处,你还不进去么?” 鬼先生一窒,向鬼厉望去,只见鬼厉面色肃然,面上表情严肃而认真,要说没这回事都很难让人相信。 鬼先生看了他半晌,似苦笑了一声,微微摇头。 那老者看了看鬼厉,又看了看鬼先生,面色渐渐冷淡下来,眼中锐光也逐渐明亮,淡淡道:“看来不管怎样,二位都是对青云不怀好意了,只是青云重地,老朽看守多年,二位想要在此肆虐,便先跨过老朽的身体好了。” 他这般淡然说着,面对着前方这两个神秘而陌生的人物,慢慢站直了身体。 清晨后山密林之间,悠远传来的清脆鸟鸣声音,突然似停顿而消失了,只有满山的薄雾依旧飘荡着,缠绵在他们周围。 人生数十载的光阴,似也在这静默中悄悄流淌过去,变作了眼角的细纹。 鬼先生忽然道:“你的左手可还好么?” 鬼厉与那老者同时一怔,鬼厉自是不明白鬼先生怎的突然冒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但那个老者却很明显的身体震动,一双眼直盯着鬼先生,再也无法离开。 清晨里,薄雾中,那老者凝视许久,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面上的惊愕表情渐渐消去,徐徐道:“是你?” 鬼先生笑了笑,道:“是我。”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老人的脸上打量着,就连声音中忽然也带了几分感慨,道:“这些年来,你怎么老得这么厉害?看你这个样子,谁还认得你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青云门万剑一!” 那老人耳中听闻着“万剑一”三字,身体忽地颤抖起来,就像是这三字如三把利刃,一刀一刀都刺在他的心间,就连被岁月深深刻痕的脸上,此刻竟也浮现出久不曾见的激动神色。 “万剑一,嘿嘿,万剑一…”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面上的神情复杂而带着痛苦之意。 ------------------- 第四百五十七章 斗法 鬼厉在一旁皱起了眉头,万剑一这个名字,他在多年前还是青云门下弟子的时候也曾经听说过,只是绝然没有想到这个传说已经去世多年的人物竟然还活在世上,更没有料想到,那个令当今青云门诸长老首座之间纷争不已,苍松道人更因此背叛青云的绝世人物,竟然变做了如此一个不起眼的糟老头。 冷风吹过,掠动着三人衣襟,在这一山薄雾如梦如幻的地方,往事仿佛也在这里回荡。 直到,那个曾经的万剑一,曾经睥睨世间,如今却皱纹满面的老人,慢慢抬起头来。 “噗!” 一声轻响,却是从他手间发出。 鬼厉和鬼先生同时望去,只见细细灰粉簌簌落下,万剑一手中的那把残破扫把,竟是在他心情激荡之际,被大力压成粉碎,散落一地。 山风吹来,将一地的粉末一点一点吹走,万剑一凝望着片刻之前还在手间的东西,此刻却消失无踪。 随后,他抬头凝望着鬼先生,一字一字道:“当年若非是你,我已是残废之人,你对我有恩,我一直都记在心上的。” 鬼先生淡淡道:“你我当初一见如故,在西北蛮荒还有那普智和尚…”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鬼厉忽地身子一震,眼中精光大盛。 鬼先生和那万剑一此刻却都没有注意到旁边鬼厉的神情变化,继续道:“我们三人虽然门阀不同,却总归是相交一场,如今普智过世多年,你也早就断了消息,不料今日居然还能相见,也不枉我来这青云山一趟了。” 言下感慨之意,却是不胜唏嘘。 万剑一脸上原本紧绷的表情,此刻也渐渐松弛下来,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没有想过,居然还能再见故人…站住!” 他话说了一半,声音忽然急促,断喝一声,却是鬼厉在一旁默然转身,不愿再听这两个人牵扯往事,正欲向幻月洞府走去。 万剑一冷哼一声,也不见身子如何晃动,只一抬手,原本干枯的手掌忽地像是变大变长了千百倍,从背后如巨爪一般抓了下去。 鬼厉脚步一窒,也不回头,手腕震处,却是在头顶闪动,凌空画出一圆形图案,片刻间光芒大盛,正是太极图,青光耀耀。 万剑一巨爪被青光擎住,瞬间被反震回去,但只这片刻工夫,万剑一原本干枯的身子已经挡在了鬼厉的身前,只是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惊愕表情,道:“太极玄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鬼先生的声音在身后幽幽传来,道:“他可是当今魔教鬼王宗的大人物哦!” 鬼厉眉头一皱,但还是没有说话。 万剑一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是十年前那个被青云门逐出山门,投靠魔教的张小凡么?” 鬼厉面冷如霜,寒声道:“让开。” 万剑一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但上下打量了鬼厉片刻之后,却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田师弟竟然能够教出你这样一位弟子,当真是了不起。” 鬼厉面上神色一动,但随即哼了一声,面上更浮现出几分倨傲神情,如视这当年鼎鼎大名的万剑一无物一般,迳直抬脚走去。万剑一站直身子,负手而立,却也没有退避的意思。 眼看二人越来越近,万剑一忽地眉头一皱,身子拔地而起,几乎是在同时,他原本脚下土地一声闷响,瞬间龟裂开去,闪烁着幽冷青黑玄光的噬魂赫然从他脚下土地激射而出,直追而去。 万剑一人在半空,身子摇摆,忽地大喝一声,震动左右,竟然是凌空赤手空拳向飞来的噬魂抓了过去。 噬魂顶端的噬血珠片刻间红芒大盛,一丝丝一缕缕暗红血丝全部亮了起来,夹杂在黑光之中,更无迟疑,直冲而去。 黑气翻滚,红芒暗闪,瞬间周围似乎都暗了下来,但万剑一赫然冲下,所有的幽厉气息似乎对他都不起作用。 鬼厉面色一变,这等人物道行,可以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眼看万剑一就要将这世间凶物抓在手中,但就在这片刻工夫,忽地在黑气红光之中,噬魂顶端噬血珠表面之上,突然从珠子深处浮现出一个怪异图案,从小变大,从暗变亮,瞬间从黑气玄光中脱颖而出,金光灿烂,正是一佛家真言“卍”字,一股浑厚纯和之力,其中却又夹杂着一分诡异,生生将万剑一的手掌反震回去。 万剑一与鬼厉同时后退,半空中的法宝噬魂也飞回了鬼厉手中。 万剑一人停顿在半空之中,脸色微微苍白,盯着鬼厉,一字一字道:“大梵般若!” 鬼厉面无表情,但心中震动,眼前此人道行之高,当真是深不可测,这十几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空手抵御噬魂妖力的人物。 他这里心中震撼,却不知前方万剑一也是吃惊不小。 万剑一本身当年就是个惊才绝艳的绝世人物,道行远胜于同门中人,除了一个道玄真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之外,更不把其他人物放在眼中。 后来虽然累遭不幸,命运坎坷,但今日面对这个小辈,他心中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却依然如故。 只是与鬼厉此番交手,却是让他吃惊不小,噬血珠妖力诡异凶狠,虽然外表无恙,但已然牵动他一身精血激荡。 而之后鬼厉所施展之佛门真法大梵般若,更是与道家魔教真法融为一体,浑然无隙,连他这等修为也无计可施,被逼了回去,不由得心中震动不已。 冷风飕飕,从场中吹过,薄雾轻轻飘荡,已经开始有散去的模样。 万剑一看了鬼厉半晌,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老夫残生之年,还能遇到你这等人物,也算是天不负我。” 鬼厉皱了皱眉,不是很明白万剑一话里意思。 只是鬼先生站在后头,却是低声地叹息了一声,似乎也在感叹曾经的老友多年之后,那股心间的桀骜志气依然未变。 但也就是在他叹息时候,他一双眼眸中异光闪烁,紧紧盯在了万剑一的身上。 鬼厉冷冷道:“让开。” 万剑一看着他,那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冷漠倨傲,那神情神色,忽然间竟如此熟悉。 他忽地笑了出来,神情间有那么一分酸楚,但随即被一股豪情占据,长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年轻男儿,世间人物本就该不放眼中!只是你要过去,就用自己的真本事吧!” 鬼厉一声长啸,更不多话,纵身而上。 万剑一瞳孔收缩,忽地后退,身子飞到密林边缘,右手抓住一根一人合抱大小的松树,一声大喝,刹那间周遭震动,隆隆声中,巨大的松树竟被他硬生生连根拔起,如巨臂横在半空。 --------------- 第四百五十八章 暗算 万剑一此刻手擎巨树,傲立半空,哪里还有丝毫曾经的猥琐佝偻模样?看他意气风发,面上神色激动,眉目皆张,正是当年不可一世的模样。 “来!” 万剑一大喝一声,如惊雷响过:“你有噬血珠,便看看我这青云巨树如何?” 他身子晃动,刹那间巨树舞动,“呜呜”声响,转眼间迅疾无比,漫天皆是树影,铺天盖地冲来,风声劲急,再也听不到其他声息。 鬼厉脸色大变,在树影中翻腾,那巨树风暴如汹涌澎湃的巨浪,又似永无止境的潮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追逐在青天之下,一山薄雾也似为之震颤。 风过林梢,便化作狂风,在半空中转为漩涡,吞噬着世间万物,鬼厉便置身在那漩涡中心,周围幢幢皆是树影,劲风刮面如刀,仿佛一不小心处,便要被这锐利之物切割的粉身碎骨。 万剑一狂笑不止,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纵横天下的岁月,脸上表情更是兴奋,全神贯注在鬼厉身上。 鬼厉在风暴之中,忽地一咬牙,眼看前方树影如山压来,这一次却不躲闪,右手一抬,噬魂闪烁着幽红暗光飞出,在千万树影中“噗”的一声,准确无误地钉在树身之上,片刻间妖力狂舞,道道红光从噬血珠上腾起,从树干上缠绕过去,所过之处,树干迸裂,碎屑横飞。 片刻间,巨树树干已被这妖力噬去三分之一,但万剑一脸上神色却不惊反笑,长笑一声,左手横空切下,树干被那无形劲风掠过,登时如豆腐一般被生生切断开去。 被红芒笼罩的前头树干,转眼间似发出一声呻吟,化作粉末,散落风中。 但前头的万剑一将残余树干擎起,如擎天一般,威武而不可一世。 漫天树影转眼消失,风暴止歇,劲风停顿,世间万物瞬间停顿呼吸,都在凝望着那个飞扬在半空的身影! 他从天而降,大喝声中,举木轰下。 劲风尖啸,刺耳而来,三丈方圆地上,“轰然”一声,瞬间沙石尽数向外飞去,只有鬼厉一人衣襟激荡,面容苍白,死死盯着天空落下的巨树。 那怪啸之声如雷震耳,转眼即至,鬼厉牙关紧咬,忽地双手舞动,太极图疾转不止,在头顶霍然升上,挡在如惊雷一般的树干之前。 两股大力轰然在半空相撞,就连他们周围的土地山峰也似为之震动,鬼厉站立的脚下土地,脚已陷入了土中。 树干前头被太极玄清道大力逼迫,尽数迸裂,木屑乱飞,转眼又化作粉末,四散无踪。 但之后的树干赫然硬生生逼了下去,从青光闪烁的太极图案上一分一分刺下。 鬼厉脸色又白了一分,噬魂妖芒更盛,佛家真言再度出现,就在太极图案下方,金光闪动,赫然又布下了一层。 劲风呼啸,场中几乎令人无法呼吸,狂风肆虐,那两个男人在青山密林中忘我相搏,谁也不见其容,唯独那黑影隐隐闪动。 万剑一脸上神色激昂,看去连深深的皱纹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多年之前的年轻岁月时光都在这个时候,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曾经激动不已、笑傲天下的光阴啊! 他仰天长啸,如龙吟啸日,那劲风扑面的感觉,就像是全身的热血都在燃烧! 他大笑着冲下,全身的道行都在那树干上迸发出去,一生的全部修行就如火焰一般,轰然而出。 佛家真言瞬间散去! 层层重压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下,鬼厉嘴角流出血丝,面色苍白中突然又涌现出潮红,忽地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噬魂之上。 滴滴鲜血,悄无声息地融化其中,冰冷的气息,从深心回荡开去。 他双眼赫然变做血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地,漫天呼啸的劲风停止了,神惊鬼愁的杀意消失了,那个半空中如天神一般威武的身影,突然间开始摇晃起来,渐渐无力。 一道黑影,从万剑一的身后迅疾无比的掠开了去,而鬼厉蓄势已久的真法瞬间失去压制,立刻迸发开来,青光金芒,暗红妖力,三大真法融为一体的大力瞬间逆天而上,结结实实打在了万剑一的胸口,刹那间,碎骨之声如落珠一般劈劈啪啪响个不停。 万剑一停顿在半空,并没有飞出去,只是他的身子忽地就这么软了下去,从胸口开始,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失去了支持,开始了不可挽回的萎缩。 鬼厉怔住了,下一刻,他竟是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万剑一的身子,入手间,那个苍老的身体重新告诉了他,这是一个如此苍老的老人。而在翻转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在万剑一的背后清楚地印着一个黑色的掌印。 鬼厉抱着万剑一落到地上,他和喘息着的万剑一同时转头看去,那个在将散未散的薄雾间站立的黑影,赫然正是鬼先生。 鬼厉眼中异芒如妖火,熊熊燃烧,冷然道:“你做什么?” 鬼先生却没有理他,而是看着万剑一,那个此刻垂死的老人,也在凝视着他,只是,他眼中的神情却复杂的多。 鬼先生面上的黑纱轻轻飘动着,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着心神激荡,只是他的声音,依旧还是那么的平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么?对朋友总是这么相信,一点也不提防么?” 万剑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口一张开,却是喷出了满口的鲜血。 他的脸色在迅速的苍白下去,仿佛生命也在悄悄离他而去。 然后,他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在鲜血与苦涩中,淡淡的微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鬼厉。 那目光,此刻不知怎么,却有几分柔和。 鬼厉深深呼吸,忽然间眼眶竟是一热,这前一刻还在生死相搏的老人,此刻却令他不敢正眼相看。 他默默放下了老人,站了起来,低声道:“你手中若有斩龙剑,我绝不是你的对手的。” 万剑一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双手紧紧握着,身子似也在微微颤抖。 然后,鬼厉转过了身,盯着鬼先生。 鬼先生没有回避他的眼光,甚至连鬼厉眼中不加以丝毫掩饰的鄙夷厌恶的眼神,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鬼厉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再不言语,掉转过头,向着幻月洞府的那条山路走了进去,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场中,只剩下了两个人。 鬼先生慢慢走到了万剑一的身旁。 无力的老人躺在地上,慢慢抬眼,看着他,从嘴角边仍然不断涌出了鲜血。 就在这个时候,忽地,从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音,却是有人从山下走来,穿行于薄雾之中,眼看就要走到这里。 鬼先生脸色一变,黑影晃动,瞬间消失在薄雾之中。 片刻之后,君问心的身影从薄雾中闪现出来,来到场中,看清了这一切。 原本淡淡的笑意瞬间凝固,不可置信的表情占据了他的眼神,那个十年来与他朝夕相处,让他倍感亲切的老人浑身是血,衰弱地躺在地上。 “啊!…” 君问心冲了过去,带着一丝绝望,而全然没有发现,在他身后,有一条黑影闪过。 ------------------- 第四百五十九章 叹息 “前辈,前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君问心冲到万剑一的身旁,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想要扶起他,可是入手之处一片绵软,一股恶寒从心中泛起,君问心像是置身无底冰窖,他触手的地方,这个老者竟然没有一处的骨头是完整的。 “是谁,是谁?” 君问心的声音瞬间嘶哑了下来,牙齿深深咬着嘴唇,转眼流出血来,甚至连他的眼睛都在愤怒与绝望中迸裂。 “前辈,前辈…” 他低声叫喊着,哽咽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对这个浑身苍凉无力的老者,有着这么深的感情,不久前的绝望仿佛又一次笼罩了他。 万剑一无力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如此的伤心绝望,以至于不可能虚伪装饰,也许,总归还是有人真心对我的吧,万剑一心中这么想着。 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像是受到神明垂怜的模样,他竟然颤巍巍抬起了手掌。 君问心身子大震,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前辈,前辈,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是谁害的你这样,我、我一定给你报仇,谁,是谁?” 万剑一脸色越来越是苍白,连呼吸都慢慢低了下去,可是不知怎么,他的眼神中却更加的明亮,握在君问心手中的手掌,手指轻轻晃动着… 君问心怔了一下,低头看去,手心中,那根苍老无力的手指,沾着鲜血,轻轻而潦草地勾画着笔画:“小…心…” 忽然,君问心的背后,那片薄雾之中,黑影闪了出来,鬼先生目光炯炯,凝望着这边。 君问心此刻背对着鬼先生,而且全神贯注地盯着万剑一的手指,丝毫也没有感觉到。 但万剑一却看到了,他的目光与鬼先生的视线在半空中无声地相触,像是掠过了百年光阴。 那一分曾经的沧桑… 万剑一忽然笑了一笑,带着鲜血的笑意,对着鬼先生,然后,他摇了摇头。 君问心等待了许久,却不见万剑一继续写下去,愕然抬头,却只见万剑一头弯向一旁,竟然是已经断气了。 君问心身子大震,双手颤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失去生命的脸庞,半晌之后,他大叫一声:“前辈…” 痛楚哽咽声,从他扑在那老人的身上传来。 鬼先生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凝视着万剑一那张苍老的脸,许久之后,低叹一声,悄悄退了回去,消失在薄雾之中。 一缕灵光自老人身上飘起,被君问心右臂的玄火鉴吸了进去。 那法宝之中,似乎也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狼嚎山下,随风送来,尖利凶恶的嘶吼声从远方密密不断的响起。 青云山头,人头耸动,正道中人汇聚于通天峰上,站在最前头的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以及上官策等诸人,脸色俱都沉重,眉头紧皱,向着青云山下的方向眺望着。 淡淡腥气,在风中隐约可以闻到,让人不禁联想到山脚之下那无数残忍凶恶的兽妖。谁也不知道,这一场浩劫之后,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玉清殿外的广场上,人头耸动,却是一片寂静,人人俱都是面色凝重。 也就是在这个寂静时刻,忽地,远方处一声冲天而起的长啸,似狼嚎,如鬼哭,尖锐破空,远远逼来。 听着那声音响起的地方,似还在山脚之下,但尖啸声入云而至,一时间人人变色。 这尖啸声音袅袅回荡,在白云险峰间转了几转,这才又缓缓低了下去。 但就在它堪堪收声的那一刻,猛的山脚之下,万兽齐吼,那无数吼声冲天而起,汇聚一块似排山倒海一般,直将天地都变了颜色,隆隆传来。 云气轰然散去,山峰陡止,一团黑气从山脚升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凝聚在通天峰对面天空,直到遮挡住了日光。 黑色的云彩,渐渐飘荡在这个仙境一般的地方。 不知是谁第一个呼喊出来,山顶的众人眼尖的都望了过去,只见在那黑云深处,那猎猎风中,有一个身着显眼丝绸衣衫的少年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漠然注视着这一山的人们。 在天地眼中,人又是什么样的事物呢? 他轻轻挥手,目光却似穿过了这座山脉。 山脚下,万兽吼叫,腥风阵阵,惨呼声,终于传来……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鬼厉身子停顿了一下,微微皱眉转过身来,向着通天峰的前山方向眺望,只见那里天际黑云沉沉,狂风呼啸,虽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与自己所在的后山却是完全两样的天气。 暖暖日光,从天际洒落,正落在他衣襟之上。 鬼厉慢慢收回了眼光,下意识地向肩头看去,只是却没有看到小灰。 这一次进入幻月洞府,他特意没有带着小灰前来,其间危险不言自明,他也并无把握。 刚才与那个神秘老人的一战,虽然鬼先生出手相助,但鬼厉心中却是对那老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青云门数千年的历史,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这里的一部分么? 他漠然地抿紧了嘴,重新抬步向前走去。 小径两旁与刚才一样,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松柏常青,草木繁密,只有这条山间小径曲曲折折向前蜿蜒而去,通向着未知的神秘。 树林深处,还隐隐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似乎前山的那一幕浩劫对这一山之隔的地方没有丝毫的影响,到处都是平静的气息,就连空气之中,也泛着清冷的味道。 鬼厉心中原本有的那么一丝紧张,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很快就平服了下来,以至于当他第一次抬头望见“幻月洞府”那四个字的时候,面对着闻名天下的地界,他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 而实际上,在他面前的,似乎也正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而已。 比常人高出一半的洞口,宽七尺左右,出现在一个平缓的山坡上,旁边都是绿色的藤蔓与荆棘,甚至有几枝垂下了洞口,山风吹来,藤蔓也在轻轻摇动。 而就在那绿色藤蔓之下,洞口上方的石头上刻着四字: 幻月洞府。 除了这四个字本身的意思,这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这些字迹,都显得如此的普通,难道这里,就是两千年来青云门的根本么? 那一卷造就了无数英才俊杰,包括青云子和青叶祖师的无名古卷,就是安静的躺在这里么? 还有那一柄名动天下的古剑! 鬼厉静静的望着那四个字,历经岁月风霜的字迹仿佛也在沉默的凝望着他。 他没有说话,没有叹息,下一刻,他迈步走了进去,就像是,一脚踩进了过往岁月…… --------------- 第四百六十章 大战起 浓重的血腥气息,笼罩了青云山通天峰,就连一向懒洋洋的镇山灵兽水麒麟,此刻也显得焦灼不安,在寒冰水潭中不断来回游动,发出低低的嘶吼声音。 而站在玉清殿上的诸正道高人,一个个面色严峻,望着山下。 过了虹桥便是巨大的云海广场,此时此刻,一场激烈而残酷的厮杀在那里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场兽妖之战的可怖与惨烈,但现场的残酷仍然让许多正道中人为之心寒。 兽妖从山下攻上,一路上如疾风暴雨席卷而来,虽然正道中人不停在旁袭击,但无数兽妖形成的巨大洪流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在一旁偷袭的少数敌人,如雷轰如怒潮,席卷而上,当者瞬间披靡。 而周围袭击阻击的人竟都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面对着黑压压的一片,杀那么一两只甚至十数只兽妖,几乎根本算不上什么! 就这样,原本正道安排的凭借山势阻击迟缓兽妖的攻势,转眼间即被这些看似残忍无知的野兽破坏无遗。 正道中人被迫退上通天峰,直到兽妖攻上云海广场,道玄真人等当机立断,将大多数正道力量集中起来,在巨大的云海广场正面对敌,一时间,在漫天飞舞的法宝毫光之中,通天峰云海之上,血肉横飞,惨呼嚎叫声不绝于耳。 黑暗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疯狂涌来,而在他们的前方,数百位正道中人半数站在地面,半数飞在空中,无数缤纷绚丽的光芒在人群前赫然立下了彩色的冰冷城墙,绽放着冷冷寒光。 兽妖仿佛根本不知痛苦恐惧,如大潮涌来,在几乎数里之宽的光墙前以血肉之躯撞了上去,片刻之间,寒光颤抖,异芒乱闪,令人震怖的声音如密雨瞬间扫过通天峰头,直刺入深心处。 当先的数百只兽妖瞬间被冰冷的毫光绞成破碎血肉,浓重的血腥如狂风“呜”的一声掠过耳边,漫天的血雨轰然炸开然后徐徐落下,一点一点,落在了正道中人的脸上、手上。 闻之欲吐! 还不待人定神之间,后续的兽妖已经再度涌来,原来平整的光墙顿时如受到巨力挤压,多处被压了进去,呈现出不规则的弯曲状。 甚至有几个地方,功力稍弱、心志未坚的弟子稍微手软,手中法宝一个掌握不好,巨力涌来,嘶吼声中,瞬间妖兽扑上,将数个人扑倒在地,惨呼声中,没有人再看见他们的身影。 玉清殿外,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以及上官策等人面色凝重。 道玄真人向他们二人看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 上官策道:“一切由师兄作主。” 道玄真人面无表情地回头,向着山下又看了一会,只见在云海之上,那一幕光墙被一股黑色巨潮死死压住,其中更有数个薄弱地方摇摇欲坠,眼看要支持不住,不时有惨呼声传来,而空气之中的血腥味道更是越来越浓烈。 他眉头紧皱,忽地抬头,只见天空高处,黑云沉沉,风云疾走之际仿佛还隐约望见那个神秘身影。 道玄真人深深注视,片刻之后,转过头来,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齐昊走上一步,道玄真人淡淡道:“你去吧!” 齐昊应了一声,迅速转过身来,右手一挥,自己当先飞起,跟在他身后的是将近百人的正道中人,人数虽然没有云海广场上的多,但法宝毫光之闪亮耀眼,却远非底下那些弟子可以相比,一眼望去,显然都是正道各脉中的精英弟子和一些散仙,在齐昊带领之下,这批人向战势吃紧的云海上飞了下去。 齐昊等一众精英弟子一加入战团,顿时将局面稳定下来。 而且这部分弟子显然早就有了默契,三五成群,迳直向最吃力吃紧的战场处飞去,那些原本被兽妖攻入的缺口,猛然间得到这些生力军的强力支持,顿时反弹了回去,将攻入的兽妖在转眼间即斩杀殆尽,整座光幕也转而显得更加坚固璀璨,坚不可摧。 人群之中,最耀眼之处,便是在那光幕的最中央,陆雪琪手持天琊神剑,如九天仙子一般傲立云端,在万丈霞光之中,天琊似化作血腥屠戮之刀,所过之处即为血雨纷飞,碎骨累累,竟是在她脚下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时间稍久,莫说那些凶恶的兽妖也对这个一身白衣都变得粉红的清冷女子顾忌三分,就是陆雪琪身后的正道中人,也纷纷为之惊心。 在这生死相搏的战场之上,陆雪琪竟直视生死如无物,纵横驰骋,每每都在间不容隙之间杀入兽妖群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 只是,在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畏惧痛楚,没有惊怖厌恶,甚至连血腥恶臭的兽血溅到一向爱洁的她的身上,陆雪琪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只是这般厮杀着,用尽了全力,血雨腥风中,她冰冷却清艳的容颜,仿佛格外的动人心魄,让人猛然心惊,却不敢有丝毫靠近。 一个时辰悄悄过去了,黑色的洪流始终压迫着那道光幕,但终究没有冲破进去。 曾经如仙境一般的云海广场上,到处都是失去生命的躯体和血流成河的污迹,黑暗的天空中,乌云低沉徘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忽地,兽妖群中深处,从不知名的地方突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似号角,也似嚎叫,声音听去凄切而悲凉,仿佛月圆之夜,有孤狼对月长啸。 随着这声音发出,原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的兽妖洪流,突然停顿下来,停止了攻势,然后慢慢的向后退去,拉开了与正道之间的距离。 而正道这里,光幕也随着战斗暂时的停止,纷纷黯淡下来,继之而起,瞬间充斥在云海之上的,是无数人的狠狠喘息声音。 每一个人的身上,仿佛都带着血腥,苍凉而诡异的血色染遍了整个云海,在双方拉开的云海中央空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有兽妖的,也有人类弟子的。 多数飞在半空的正道弟子都落了下来,抓紧时间喘息,谁也不知道,那些疯狂的野兽什么时候还会再度攻来。 只有少数修为精深的弟子还警惕地飞在半空,注视着前方。 齐昊紧皱着眉头,从远处收回目光,那里兽妖一片片,黑压压,一眼也望不见尽头,这一场生死决战,到如今还是看不到光明前景。 他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转过头来,忽地一怔,只见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地方,陆雪琪静静伫立在半空之中,腥风吹来,被鲜血染红的衣衫轻轻摆动。 那一张绝世容颜,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那一片黑色洪流。 君问心去了哪里? 齐昊左右看了看,眉头皱起,直觉地发现情况有些很不对劲,正想上去问问陆雪琪的时候,忽地前方兽妖群中,再度发出了一阵嘶吼,片刻之后,如雷鸣一般的奔腾脚步,如排山倒海一般不死不休的黑色洪流,再一次冲了过来。 而这一次,在兽妖之中,除了那些凶恶兽妖,更夹杂着数只体形庞大之极的巨大妖兽,张牙舞爪向着正道这里冲来。 片刻之间,正道众人纷纷站起,灿烂的毫光法宝飞舞上天,再一次组成了宏大的光幕城墙。 齐昊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刚才对君问心不在陆雪琪身旁的一点疑惑之意,顿时忘的干干净净。 此刻,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那股黑色洪流,从远及近,奔腾呼啸,带着死亡气息,狂涌而来。 仿佛是在无声处一声惊雷,撕裂天地,这一次的轰然巨响,迸发在黑色洪流冲上光幕堤坝之上。 死亡的压力仿佛瞬间又沉重了几分,碎裂的尸骨转眼再度落如细雨,被撕裂的身体抛上半空,穿刺在尖利的刺爪之上。 加入战团的巨大妖兽战力远远超过了普通兽妖,一般正道中人法宝打在它们的身上,竟然丝毫不起作用。 而这些妖物利爪飞过,瞬间便是一片血海腥风。 转眼之间,猝不及防的正道中人被这七、八只巨大妖兽为首,硬生生冲破了几处口子,整座光幕登时摇摇欲坠,吃力无比。 高处,上官策和普泓上人等人脸色都是一变,上官策皱起眉头,向道玄真人望去,却只见道玄真人面色凝重,望着山下战况,惨呼声声声传来,他的眼角似乎隐隐在抽搐,但不知怎么,他清庸的脸上终究没有什么表情,一句话一个表示也没有。 上官策收回了目光,沉默了片刻,再一次向山下望去。 战况越发激烈,云海之上的正道弟子都知道到了关键时候,每个人俱是拼死而搏,全力以赴,甚至多数人在这个时候,口中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吼叫声音,竟与那些兽妖相差无几,也许,就算是修道中人,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与这些兽妖本就没有多大的区别吧? -------------- 第四百六十一章 君问心何在 看上去仿佛无穷无尽的兽妖洪流,一波又一波地疯狂冲上,以那几只巨大妖兽为箭头,狠狠撞击着正道中人的那道光幕。 眼看着光幕摇摇欲坠,身旁年轻弟子脸上似乎也开始隐隐有些惧意,齐昊眉头紧皱,知道若不击退这些为首的妖兽,只怕情势一发不可收拾。 他当下大喝一声,招呼周围弟子,当先向附近一只巨大妖兽冲去,只是他身形方动,还未飞出几步,猛然间身后一阵疾风掠过,一个身影从他身边如闪电般冲了出去,直向那只妖兽扑去。 齐昊向那个身影看了一眼,怔了一下,只见那身影虽然染着鲜红,但身形窈窕,清冷绝艳,正是陆雪琪。 但见在无数黑色兽妖和正道弟子光幕之上,陆雪琪似逆风直上,向着那比自己身躯大上数十倍的妖兽冲去。 旁边冲出另一个身影,却是曾书书,原本清秀的他现在身上也沾染了一片片的血污,向齐昊急道:“齐师兄,我们快去帮她。” 齐昊连忙点头,冲了上去。 在他们正对面的那只巨大兽妖,正是曾在南疆苗人七里峒中出现的巨大白骨妖蛇,在黑云之下,它一身的骨骼呈现出异样的苍白颜色,而身后不断震动的那三对色彩斑斓的翅膀直接连接在白骨之上,更是诡异之极。 此刻,白骨妖蛇将接近三丈长的巨大身躯盘了起来,震动着身后骨骼之上的三对翅膀,蛇头上的蛇信不停地吞吐着,喷出一股股黑气,怒目向着正道光幕。 每次当它巨头扫过,便立时有道行稍低的正道弟子死于非命,不是被这巨口咬死,便是受不了那黑色毒气,剧毒攻心而亡。 白骨妖蛇连杀多人,望着在自己身前四散逃开的正道弟子,巨口开合,虽然没什么肌肉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但显然骄狂已极。 便在它得意关头,忽地身前白影一闪,似有一声轻喝,声音清冷,一个绝美女子凌空出现,手中蓝色仙剑闪烁着灿烂毫光,临空劈下。 白骨妖蛇蛇骨之中发出一阵嘶吼,竟然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将那柄天琊神剑视若无物,巨口张开,露出两根白森森巨大獠牙,向陆雪琪咬了下去。 眼看着那似乎比人还要大上几分的獠牙闪烁着冰冷白光,从天而降,陆雪琪面对这可怖情景,脸上还是冰冷一片,没有丝毫表情,更似不将那白骨妖蛇放在眼中,天琊神剑光芒更盛,冲天而起,在一片黑气中如凤鸣九天,刹那间斩断黑气,劈开乌云,在白骨妖蛇做出反应之前,砍在了白骨妖蛇的头下三尺骨骼地方。 “嘶…卡!” 低沉的闷响仿佛似从身影深处突然迸发出来,开始是低低的声音,转眼间却似猛兽吼叫。 白骨妖蛇愕然怔了一下,暂时停止了攻击,低头看去,只见胸口白骨处,在被天琊击中的附近骨骼上突然出现了淡淡裂纹,紧接着迅速扩大,片刻间发出劈啪爆裂之声,飞溅粉碎开去。 天琊神剑乃是九天神兵,纵然是这种绝世妖物,也伤在了天琊剑下。 白骨妖蛇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狂吼,深深陷下的脸上眼眶中猛然冒出两团鬼火一般的火焰,显然愤怒之极,当下更不顾及其他人,巨头摇摆,直向陆雪琪扑来。 便在这转眼之间,齐昊、曾书书等人已然赶到,齐声喝喊,法宝仙剑同时飞起,与陆雪琪天琊神剑一起挡下了白骨妖蛇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但只听得轰然巨响,光芒乱窜,齐昊等人身躯大震,从半空中几乎被打了下去,幸好众人皆是年轻一代之中的佼佼者,道行不浅,各自稳住身形,但相顾间已然失色,这等恐怖妖物,妖力之强委实让人出乎意料之外,众人联手竟然也吃力无比,更不用说在它背后,还有一个神秘已极的兽神了。 反观那个白骨妖蛇,虽然将这一众人等全部震开,但众人都非等闲之辈,所持法宝更无一凡品,数道蓝、白、黄异芒反窜而上,重重打在白骨妖蛇头颅之上,其中更有一处生生将一块小骨打裂开去。 白骨妖蛇再度大声狂吼,眼中鬼火更盛,几乎没有休息便再度疯狂攻来,显然对这些人憎恨之极。 齐昊、陆雪琪、曾书书等人纷纷飞起,白骨妖蛇来势太猛,无论如何不能挡其锋芒,而且此次随着巨口攻来,更有浓浓黑色毒气从它口中吐出,老远着闻之欲吐,众人无法,当下仗着身形灵活,围绕着这妖物巨大的身躯围攻起来。 场中,此刻兽妖一方共有六只巨大妖兽,但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以齐昊等为首的精英弟子,少则数人,多则十几人将这些妖兽敌住,虽然碍于妖力高强,非但不能取胜,反而大多吃力之极,但终究将局势稳住。 少了这些巨大妖兽的战力,面对普通的兽妖,正道弟子中登时胆气一壮,原本纷乱的局面也慢慢稳定下来,那道光幕又重新开始稳固。 玉清殿外,道玄真人等人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只见战局激烈,血雨腥风中不知有多少生灵瞬间失去了性命。 道玄真人注视着山下战局,只见人群之中,那仿佛杀之不尽的黑压压兽妖倒还罢了,惟独那六只巨大妖兽,此刻却似乎越战越勇,以齐昊等杰出弟子以多敌少,此刻也慢慢现出颓势,竟有抵挡不住的模样。 道玄真人面色肃然,又看了片刻,然后又再度抬头眺望天空,苍穹之中的那无尽黑云,翻滚涌动,越来越低。 他心中还有桩疑虑,作为青云门最后的依仗,诛仙剑阵,可全靠君问心发动了,但是,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找到君问心,若不是极为清楚君问心的为人,道玄真人几乎要怀疑他临阵脱逃了… 上官策在身旁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道玄师兄,眼下这情势,是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来,但道玄真人何等人物,自然明了于心,而且目前战局也的确吃紧,他转过头对上官策点了点头,道:“谷主放心。” 说罢,他回头向着身后看去,只见在他们三人身后,正道中数十位长老首座站在身后,这些人或白发苍苍,或仙风道骨,可以说,这些青云门的长老和其他各脉的前辈们,已经是正道最后的战力了。 道玄真人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诸位,下去吧!” 没有人出声说话,只是随着道玄真人的这句话,这最后的数十人,或微微点头,或拱手回礼,然后瞬间光芒窜动,正道中最后的几十位长老同时腾空而起,向山下飞去。 而在玉清殿外,此刻除了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上官策外,还站着五人,却是青云门除了通天峰、龙首峰以外的五脉首座,他们不知怎么,竟意外的没有加入战团。 而齐昊也是在此时飞了回来,站在五脉首座中。 道玄真人面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道:“诸位,看来局势已然到了危急关头,原先计议的那件事,就拜托诸位了。” 六脉首座之中,齐昊等新近上任的年轻一辈在他面前向来恭敬,只有田不易、曾叔常和水月大师三人神情平和,听到道玄真人的吩咐之后,其他人似也早就知道会有此事,面上并无惊愕表情,只有田不易脸上隐约有些阴霾掠过。 当下,六人俱是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然后纷纷飞起,却是向不同方向飞去,看着是飞回自己所在本山山脉了。 只有田不易不知为何,却停了一下,转头向道玄真人望了一眼。 道玄真人有些意外,道:“田师弟,怎么了?” 田不易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掌门师兄,天机印开启之后,虽然诛仙古剑力量大盛,但对开启之人的反噬之力也是沛不可当,你自己千万小心,莫要、莫要晚节不保…” 道玄真人沉默片刻,面色肃然,点了点头,道:“田师弟,你我相交多年,你的心意我明白。放心吧,就算出什么事,为了天下苍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田不易面上肌肉是抽搐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看了看道玄真人的脸庞,点了点头,手边袖袍一振,赤黄异芒闪现,将他托起,飞上天空,却是向大竹峰方向去了。 ---------------------- 第四百六十二章 再入幻月 前山隐隐传来的激烈搏斗之声,到了通天峰的后山已经变得渐渐难以耳闻,薄雾散去,鸟鸣幽幽,此处仿佛竟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只不过相同的是,就算是在这个静谧的地方,依然还有着刀光剑影,血腥暗斗。 那个苍老的老者失去了生气,静静地躺在地上,头颅歪向一旁。 跪在他身旁的君问心眼睛赤红的可怕,一双眼睛中变幻着种种狂怒之色,牙齿深深紧紧咬着,看去虽然沉默,却似乎在这沉默之中,隐隐有几分疯狂之意。 树林的阴影之中,黑色的鬼先生依然没有离去,如鬼魅一般在背后望着君问心的身影,他的目光从万剑一失去生命的躯体上转看到君问心。 然后,他忽然似想起什么,转过头,向着幻月洞府的方向看了看。 那条路,清冷而寂寞,孤独地向前延伸而去,看不到任何的动静。 黑纱之下,没有人能看到鬼先生的表情。 君问心此刻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万剑一的突然被害,让他陷入了一种近乎于有些疯狂的心境。 自从十年前那场青云大乱、张小凡叛出青云之后,碧瑶为自己而死的重担,陆雪琪为自己痛苦的折磨,因为万剑一的突然出现而有了支撑下去的力量,他的胸中所学与风度胸襟,被君问心所崇敬,也成为了他特别亲近的人。 十年以来,他在万剑一的栽培下刻苦修道,内心中实已将这个神秘之极的老人看作半师半父一般的存在,敬重之极。 而此时此刻,这个他最敬重的人却已经变做了尸首,就躺在他的身前眼下,而他却连凶手是谁,竟然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为他报仇。 伤心、痛苦还有绝望,刺激着君问心原本就有些魔化的性格,让他看去似乎越来越接近疯狂。 本来仙心魔心平衡而外显的金芒衣袍,竟然缓缓出现了血光! “唰!”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背后树林之中,传来一阵异响。 君问心身躯大震,霍然转身望去,只见树林丛中一阵晃动,竟然有一道人影突然从那林中闪现出来,随即快若闪电般向外掠去。 那人离得有些远,以君问心这等修行眼力,竟然也只能看到模糊影子。 而在此时此地,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又意味着什么呢? “唰!” 君问心的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化身做风驰电掣般追了上去,根本没有想过这个人如果真的是凶手,以他能够杀害万剑一的道行会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 在君问心此刻的心间,除了复仇再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存在。 而且万剑一教导他十年时间,向来勇往直前,更无后退,便如他们的人生一般。 而以他如今的修为,加上诛仙古剑,在这青云山上,又有何惧?! 那黑影身形快极,闪动之间已然离开了祖师祠堂,在三岔路口微微停顿片刻,“嗖”的一声,赫然往幻月洞府的那条小道上去了。 君问心转眼追了出来,一双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望着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更不多想,身形如电,瞬间冲入了本该是青云弟子禁地的小道之上,向着幻月洞府的方向冲去。 山风吹来,树枝梢头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声音,这里很快就陷入了静默,只有那一个苍凉老人,静静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云朵,悄悄流过。 两旁树木急速向身后退去,君问心没有丝毫放慢脚步,仍然全力追去,只是就在前头拐角处,那道淡淡黑影突然急速冲前,没入那山势死角,消失在视线之中。 “唰!” 君问心惊怒焦急,全力以赴,整个身子几如离弦之箭,蹦得笔直,向前破空飞去,一路之上因为来势太急,竟有尖啸之音发出。 然而不知为何,一直伴在他身旁的诛仙古剑并不在,否则施展纵光奇术,想必早已追上。 待他追到那山势拐角地方,虽然只是片刻工夫,那道黑影却已经消失不见,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洞口刻着四个大字: 幻月洞府! ------------ 如电芒撕裂黑夜,落下人间,那一道汇聚了真法大力的光柱,霍然从天而降,从白骨妖蛇的正上方落了下来,从头顶直贯而入。 瞬间,一股巨力从那具巨大的身躯上迸发开去,游斗在周围的几个青云弟子都被这无形有质的气流推出了老远。 “咔咔!” 白骨妖蛇仰天发出一声长吼,声音凄厉,支撑着身躯的巨大骨骼从上到下,突然间开始发出奇异的光辉,片刻后从无数地方发出了的微小声音,一道道光线从它的骨骼中投射出来。 之后,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妖蛇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硬生生将身下坚硬的白玉石板砸开了老大的深坑,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停止了颤动。 耀眼的光柱缓缓散去,露出了漂浮在天际的七位长老和陆雪琪、曾书书等人的身影,而在他们身下,那具巨大妖物躯体的身旁,尸横遍野,其中已经永远躺下了四位青云长老的身体。而仍然活着的人之中,挂彩的更多,年轻一代中,陆雪琪面冷如霜,但身上衣裳已经红了大半,而曾书书强自支撑着,看到这只巨大妖物终于死去,方松了口气的当口,忽地头一歪,却是不省人事地掉了下去。 众人被吓了一跳,幸好楚誉宏就在曾书书身旁,将他身体接住,仔细查看一下,松了口气对其他诸人示意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随之又继续投入另外的战局。 从正道数十位前辈长老加入战团以后,这一场浩劫大战的局面终于第一次向正道有利的方向发展。 这些前辈高人的道行法力远远胜过了普通弟子,虽然人数相比起来不多,但影响却相当巨大。 在十数位长老和陆雪琪、曾书书等年轻弟子的合力围攻下,那几只巨大妖兽虽然妖力高强之极,仍然被这些人压了下来,最后更是被众人合力诛杀。 不过这等妖物毕竟凶恶,也让正道付出了惨重代价。 只是在这等腥风血雨之中,又有谁还记得死去的同伴呢? 在白骨妖蛇巨大的身躯倒下的那一刻,高高飘荡在天空的人们已经转过了身子,面无表情地向着另外的战团扑去,持续着杀戮与争战。 楚誉宏飞到后方,将曾书书在一个僻静地方放好,连忙赶将回来,不料转眼时候,余光却望见刚才的地方陆雪琪似有些发呆,怔怔望着前方。 楚誉宏心中奇怪,叫了一声:“陆师妹,你怎么了?” 陆雪琪身子一震,似从梦中惊醒,转眼看了过来,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欲说什么,但看到是楚誉宏之后,忽然又闭上了嘴,深深呼吸,随即驭剑飞去,重新加入了战局。 楚誉宏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陆雪琪今日有些古怪,但一想往日里这位天仙也似的同门师妹就性情孤僻冷漠,自从发生焚香谷之变后来嫁给少掌教君问心后,更是眼中除了他再无旁人。 而且眼下正是战局关键时刻,他想了一下,便再次将这些念头抛在了脑后,重新冲杀了进去。 天上的黑云滚滚而来,翻涌不止,黑云之下,那些野兽和众人都一般凶狠地厮杀着。 只是这战局,终究越来越是有利了,投射在站在高处的那三位正道巨头的脸上,便是他们原本紧绷的脸色表情,终于也渐渐有些松弛下来。 尽管付出了惨重代价,但在数十位长老加入战斗之后,原本势不可当的六只巨大妖兽的势头立刻被阻挡了下来,随之渐渐被压了下去,并在众人合力之下,首先是白骨妖蛇,然后又是其他两只巨大妖兽相继被众人诛杀。 尽管在杀死这些巨大妖兽的时候,包括长老在内的正道中人也死伤惨重,但这战局的势头,终究还是一点一点扳了回来。 普通的兽妖虽然仍然黑压压的无数,但随着巨大妖兽的死亡,气势也顿时消弱下来。 普通青云弟子虽然道法上不如那些佼佼者,但对付这些普通兽妖仍然绰绰有余,更兼众人连成一片,光幕更显得坚不可摧。 解决了一半的巨大妖兽,更多的高手向剩下的三只巨大妖兽围攻上去,任谁也看的出来,这些巨大妖兽便是兽妖之中的战魂。 而在这些道行高深的正道长老以及年轻一代佼佼者的围攻之下,在漫天毫光和诸奇珍异宝的厉芒中,剩下的三只巨兽终于支撑不住,在尖利愤怒的凄厉嘶吼声中,一一倒下。 兽妖群中一片大乱,显然这种局面让这些无知的兽妖也直觉得感觉到了不妙。 而相反的,正道这边却是士气大振,终于战意高涨,那道璀璨光幕光芒大盛,向外压去,登时在一片血肉横飞之中,将兽妖压了回去。 一片惊慌嘶吼,无数兽妖对天长啸,声音凄切,无情的光幕轰然而至,飞溅出怎样的血光与悲凉? 便在这无数吼叫声中,天空中、苍穹里,那滚滚的黑云霍然静止,就像是,这世间猛然凝固,然后,有那么一道微光,从黑沉沉静悄悄的乌云之中,透射出来! 白色的,细小的微光! 瞬间,黑云轰然散去,如狂风席卷天地,吹过漫天风雨。 从那黑云最深处,突然有巨大漩涡向外急速旋转,无数的黑色云气被席卷其中随后散开,不留痕迹。 有一个少年身影,现身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战乱山头,血腥人间,据高而下,犹如传说中的神祇。 他的黑发在风中飘动,一只忽大忽小的黑色怪兽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些焦躁不安地挪动着身子,发出低沉的吼叫。 也就是在他现身的那一刻,忽然间全部的兽妖都停住身子,仰首向天,向着那个身影仰天长啸! 万兽啸天,黑云退散,仿佛一股戾气,正冲天而起,欲上九霄。 正道中人无不变色,道玄真人站在玉清殿外,眉头紧锁,低声自语道:“这就是兽神了么?” ------------------------ 第四百六十三章 相见 幻月洞府。 金袍与黑袍身影。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的那一刻,都呆住了。 许久,他们就这么无声地凝望着,两个男子的目光,从少年到青年到现在,仿佛就这么看透了一生。 君问心的牙齿深深咬住了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祖师祠堂里的那位老人,是不是你杀的?” 鬼厉默然,微微低头,过了片刻之后,他轻轻点头,道:“是。” 君问心的眼睛瞬间红了…… 那个天空中的少年,面无表情,目光扫过脚下的战场,就算是看到那些曾经守护他的巨大妖兽一一倒下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动容,就像是早就看透了这些生死一般。 狂风吹过,他的身影从黑云深处慢慢降了下来,万兽嘶吼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甚至就在他的身旁,那漆黑的云气之中也有细细的电芒如灵蛇一般窜动着。 云海之上,前一刻还在奋力厮杀的人们和野兽都静止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望着天空中那个诡异的少年,他有些妖异的脸上,瞳孔中仿佛有两点光。 终于,兽神停在了半空之中,就在无数兽妖的上方。 在他身后的恶兽饕餮怒目圆睁,向着正道通天峰这里的方向,狠狠嚎叫了一声。 “吼啊…” 几乎就在同时,随着饕餮一声吼叫,万兽跟着大声嘶吼起来,那声浪突如其来却似排山倒海,一时间但见得风云变色、沙飞石走,许多正道中人竟情不自禁退后了几步。 饕餮的身躯在这一片嘶吼声中,猛然涨大起来,转眼间已经成为一只巨兽,围绕着兽神。 而就在他们左右,异样的情况也发生了。 半空之中的黑云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引力,从四面八方急速涌来,汇聚在兽神少年的上方,然后逐渐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风柱,急促旋转,发出尖锐破空之声,从天空缓缓降落。 那风柱之粗大匪夷所思,粗粗看去竟有种能够吞噬整座通天峰的感觉。 此际,天幕低垂,狂风凛冽,正是一派凶戾景象,如世之末日,即在眼前,不由得令人有绝望之感。 正道中人纷纷变色,如此神通妖法,当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虽然众人早就料想这兽神定非等闲之辈,但也绝没有料想到此妖孽竟有如此神通。 而传说中当年能够将他收服镇压在镇魔古洞中千年万年的那位前辈高人,真不知是何方神圣了。 眼看着巨大风柱缓缓落下,渐渐露出了那漆黑而可怖的样子,无形的吸力慢慢开始笼罩云海之上的所有人,不少正道弟子已经开始暗中运功抵御,任谁也知道,若是被这妖法吸了进去,只怕就是有九条性命也难以活转过来了。 玉清殿外,道玄真人等三人面色严峻。 普泓上人看着那巨大风柱良久,低声道:“这等妖法,当真乃是老衲平生仅见,道玄师兄,底下那些弟子只怕未必能抵挡这等妖术,不如我们…” 道玄真人缓缓点头,道:“上人说的甚是,正主已经出来了,我们也该…”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突然,那巨大风柱一改原先缓慢下落的趋势,陡然间加快速度落了下来,直冲云海。 与此同时,无数兽妖嘶吼之声更烈,直透云霄,凄厉之极。 正道中人无不变色,面对着这前所未见的诡异妖术,一时间人人都不知如何应付。 眼看那风柱就快要落到云海之上,正道弟子之中有数个胆大之人,终于是忍耐不住,大声呼喊之下,首先祭出法宝向那暴风打去,旁边的老到前辈一经发觉,立刻大声喝止,但这等混乱情况之下,终究还是有几个人冲了出去。 那数件仙剑法宝闪烁宝光,光芒耀眼地冲入了风柱之中,片刻之间即没入其中,但却如泥牛入海,半点声息也未得见,紧接着仿佛受了什么惊动,那风柱中突然响起一阵轰鸣,数道灰黑色的粗大旋风如有形一般,直直向那几位弟子冲了过来。 正道众人大惊,纷纷抵御,不料那几道旋风根本如有灵气一般,其他人抵御的时候,它犹如无形之质穿越而过,偏偏到那数人面前,黑色旋风突然又露出了狰狞面目,凄厉风声之中,那数道旋风转眼缠住那几个弟子,“嗖”的一声又缩了回去,速度之快,众人竟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弟子在众人护佑之下,被生生扯进了诡异的巨大风柱之中。 幽远处,隐隐传来了惨呼声音,那风柱之中,陡然间血红光芒闪动,片刻之后,便再无消息。 正道众人一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光芒乍起,从天落下三道毫光,落在正道众人的身前,闪烁过后,露出了道玄真人、普泓上人与上官策的身影,三个人皆面色凝重。 道玄真人一挥手,急道:“众弟子退下,诸长老等留下此地。”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但随即大部分年轻一代的弟子都退了回去,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三大派阀的弟子,自然知道轻重,便是在这等风云变幻的危急关头,却也大都能保持镇定,形势并未有多少混乱。 很快的,场中只剩下了三位高人和十来位长老前辈,刚才的那一场大战,仅存不多的诸位长老又已经死了几位。 道玄真人面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不再多看,转过头来盯着面前那个生平仅见的大敌。 巨大的黑色风柱在无形的诡异之力操纵之下,从天而降,在狂风黑气之中,兽神少年冷漠的眼光似穿透了世间杀戮,冷冷看来,与道玄真人严峻的眼神隔空相望。 道玄真人心头微微一震,前方远处的那个兽神虽然身形似人,但一双眼眸之中的眼光不知怎的,竟没有丝毫人之情愫,那冷冷目光之间,直似将世间万物都看作毫无灵性的畜生,杀伐之意异样浓烈,当真便如穷凶极恶的野兽一般。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风柱从天而降,终于落到了云海之上,瞬间坚硬之极的白玉石板在风柱落下之地发出低沉闷响,片刻间只见无数裂缝龟裂开去,轰然而开,无数沙石巨岩竟然被震得逆飞而上。 而在风柱之中,丝丝作响,如恶鬼低吼,又似阴灵厉啸,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诡异召唤,突然间原来被正道费劲全力才除去的那六具巨大妖兽的尸骨,竟然又动了起来。 正道中人一起变色! 此际,但见得天地无光,一片凄厉景象,鬼气森森滚滚而来,那六具巨大尸骨,纷纷踉跄而动,虽然不甚灵动,但却被古怪之力纷纷吸引,拖着巨大的身躯,在地上刮出深深痕沟,被吸进了巨大风柱之中。 一只,又是一只,直到最后白骨妖蛇的巨大骨架被完全吸进了黑色风柱,消失无踪。 随即,仿佛是九幽地府之中的一声厉啸,一股戾气从那狂风之中从天而起。 风云之上的兽神面无表情,踏在身躯变大的饕餮身上,如风驰电掣一般冲入了风柱之中。 血腥之气,浓浓传来,甚至连脚下的无数兽妖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大都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更有些弱小的,埋头颤抖,竟是惊吓的不能自己。 忽而,狂风止,风云静,天地也悄无声息。 然后,众人与无数妖兽一般屏住自己的呼吸,目瞪口呆地望着那风云散去,裸露出来的世间怪物。 云海之上,赫然耸立着一只崭新而无法想像的怪物,身躯之高之大,竟比原来的那六只巨大妖兽还要更高大上三倍,众人与普通的那些兽妖在这只怪物面前,直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从这只怪物身上不停地散发出血腥味道,甚至就是在它身上,也在不停地渗出血水,到处可以看见的都是的白森森的骨骼,巨大的骨架看去,让人很快明白过来,这就是将刚才那六只巨大妖兽的尸体重新拼凑起来的恐怖恶灵。 而站在这巨大怪物的头颅之上的,便是那个兽神少年,他的脸色现在看去微微苍白,但眼光之中,浓烈杀意却仿佛越发肆虐。 -----------------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决战始 “咔咔!” 巨大狰狞的白骨头颅,缓慢地摇动着,同时发出怪异的声音,看去空洞的两个眼眶里,却仿佛另有一种无形凶光,恶狠狠地盯着面前那一些人。 腥臭恶气,扑面而来。 这只重生的恶灵,似乎全身上下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低低的咆哮着。 而除此之外,偌大的云海之上,竟没有丝毫声音。 无数人都在屏息眺望。 在人群之前的道玄真人,一身墨绿的道袍迎风飘动,面容肃然。 无数人在惊愕过后,或远或近的都有人悄悄向他看去,只是在那张道骨仙风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什么? 巨大的恶灵妖物一声低吼,突然间全身上下的白骨爆发出刺耳的声音,巨大的身躯缓缓移动,向前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仿佛都经受不住压力,深深凹陷了下去,血腥气息,四散飘来。 “轰,轰,轰…” 这可怖的东西走的很是缓慢,但每一步,都似落在了正道中人的心底,无数人木然望着那堆可怖的白骨如山一般缓缓靠近,就是连君问心这等人物,脸色也有些发白。 眼看那恶灵就要走到跟前,白骨如山,道玄真人沉声开口,道:“诸位道兄,随我来。” 话音刚落,只见为首三位正道领袖化身做三道毫光,率先飞起,随即身后跟上了十几道各色毫光,向着那恶灵飞去。 而在巨大恶灵的头颅之上,那个神秘少年面色漠然,一双眼眸之中缓缓映着那些飞来的异芒。 天地之间,突然一片沉寂,像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嗷!” 眼看着划过天际从天而降的正道毫光,就要落下,兽神眼中的瞳孔突然收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他脚下的巨大恐怖妖物,猛的抬起巨大狰狞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声动四野,在它身后无数兽妖群众顿时一片哀鸣之音。 随着这声厉啸,巨大妖物身不离地,直接张开大口向着空中那几道冲来的毫光咬去,远远看去,那张大口的狰狞模样,便是一口也能将这些正道众人全部吞下去。 只是,这十数人俱是正道高人中的高人,精英中的精英,便是放眼天下,正邪妖巫各道,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修为之高深更是不容小觑。 果然,那妖物恶灵虽然凶狠,气势汹汹,但空中冲下的各道毫光同时分散开去,向着各个方向飞起,转眼现出各长老真身,立在半空,一时之间人人叱喝,法宝异芒亮起,从不同地方向恶灵攻去。 而云端之上,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上官策等三人现身高处。 上官策首先出手,左手虚拂,但见得他手中火光乍现,如纯阳之玉,凌空而生,如琥珀一般色泽,正是到了极致境界的焚香谷玄火奇术。 那火焰几如凝固之物,看去小小模样,在上官策手中燃烧,只见他手掌一翻,面容严峻,双手做飞舞状,如天边流星梭然穿越,那一点纯火之焰,离体而出,在半空之中似还缓缓转动,似缓实急,向着那恶灵飞去。 此刻身边的十几位长老都已纷纷祭出法宝,向这恐怖妖物打去,巨大的白骨躯体之上,到处都被各道异芒不断撞击。 只是这妖物被这些法力高深之极的人物的法宝打中,虽然身体震动,但原本常人要魂飞魄散的力道法力之下,它竟然行若无事,只不过厉啸连连,显然并不舒服,而且看去越来越是愤怒,凶狠吼叫。 此刻,半空之中,上官策发出的那道火焰散发着琥珀一般的光芒,模样小却凝而不散,向那个怪物飞去。 不知怎么,那巨大妖物虽然对周遭一众人的法宝肆无忌惮,但对着这小小火焰,竟有几分顾忌,身子似还缩了一下,无奈这身躯太过巨大,如何能够躲避过去,不消片刻,这一点火焰就落在了恶灵白骨头颅的嘴边,在白森森的骨头之上,碰了下去。 “嘶…” 在无数轰鸣杂乱的声响中,那个不起眼的小小声音,琥珀一般的小小火焰,在势大如山也砍之不动的坚硬白骨之上,竟是硬生生烧了进去,在白骨上出现了一个焦黄颜色的深洞。 而那点火焰也消失不见在深洞之中。 众人愕然,屏息相望。 片刻之后,突然,巨大的轰鸣声从白骨深处轰然炸响,像是喷薄而出的火山突然诞生在恶灵白骨的躯体深处,炽烈的热浪瞬间传散开去,原本白森森的骨头赫然有半边身子被烤成了枯黄颜色,一股赤焰粗达丈余,硬生生从白骨之中炸了出来,冲天而起。 就连在远处的青云弟子等人竟然感到了酷热难耐,更不用说身在赤焰焚烧之下的那头怪物了。 一时之间,正道中人欢声雷动,正道三大领袖的手段,当真非常人能比。 如火山喷发,骄横无比的热焰渐渐散去,被剧烈火焰笼罩的怪异妖物慢慢现身出来,半边身子都被烤做了焦黑颜色,虽然更是诡异可怖,但看去模样却是比刚才狼狈万分,再无一丝凶戾模样。 原本被这只怪物出场的可怖场面震住的正道中人个个都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气。想想也对,有道玄真人等这些功参造化、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在,还怕什么妖魔鬼怪么? 只是,不知怎么,与身后远处那些兴高采烈的年轻弟子相比,云端之上的三位正道巨擘,面色却异样的阴沉了下来。 看去被重创的恶灵妖物,模样似乎有些狼狈,半边身子阴白,半边身子却变做了焦黑,看去颇为古怪,甚至还有几分滑稽。 只是在远处那些正道弟子的讥笑声中,这巨大可怖的妖物慢慢抬头,忽地发出一声怒吼,硕大的头颅张开大嘴,一股黑气如旋风一般从其中喷出,直向半空之中的那三位冲去。 道玄真人等人是何等修行,自然不会着了道,身形拔高数丈,同时身体周遭俱有青、金、红三色毫光亮起护体。 不过饶是如此,那股黑气在这云海之上、劲风之中,居然凝而不散,隔了老远还能闻到怪异的一股异臭,显然剧毒无比。 与此同时,站在巨大妖物头颅之上的兽神面无表情地挥动双手,姿态诡异,动作古朴,仿佛是上古未开化之时,那些久远先民敬天时候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仿佛无形中有诡异之力,滚滚而来,天空中的黑云再次集聚起来,浓浓如墨,风云间更见有闪电异芒窜动,在层层黑暗之中照亮了几分。 地面上的人们一时震慑,不知其又施展什么妖术,只是自从这兽神出场以来,所施展怪异巫术尽是场面浩大,震动人心,众人心中竟都是暗生畏惧了。 而半空之中,道玄真人眉头紧皱,忽然挥了挥手,下令让所有的长老都向后退去。 黑云低垂,压的很低很低,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之处,惊叫起来,随即,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之中,那漫天黑云层层叠叠,越来越低,终于是从九天之高,落下了凡世人间,就在这云海之上,将兽神与那个巨大恶灵的身躯吞没进去。 黑云垂地的范围看去赫然有几十丈方圆,正道中人纷纷后撤,而那些停留在云海之上的兽妖有极多被笼罩其中。 道玄真人三人落下云头,凌空停住在那黑云之外十丈地方,面色凝重之极,紧紧盯着那片滚滚涌动的黑色云团。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大悲金轮 云海广场之上,此刻再度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只是,这种沉默终究无法保持太久。 那团黑云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使站在远处的人,此刻也感觉到了其中汹涌澎湃的妖力。 终于,那团巨大的黑气,面对着道玄真人的方向,缓缓开了一个小口。 没有一点的光亮,仿佛就是永恒的黑暗,那个漆黑的小洞冷冷面对着前方,周围的云气突然开始疯狂旋转起来,向着这个小洞盘旋涌去。 而这个小洞无止境地吞噬着所有涌来的黑气,慢慢开始扩大,从一寸变做一尺,从一尺变为一丈,短短时间之中,一个最恐怖恶兽狰狞的面目就出现在三位正道领袖的面前。 那最深沉的黑暗深处,一声狂妄而凄厉的嘶吼,轰然而出! 瞬间,所有的黑云一起震动飞舞,整座巨大的通天峰为之撼动,那个恐怖的身影已全身化作了血色,从那个深深黑暗之洞中飞扑而出,如巨兽啸天,向着道玄真人等人扑来。 所有人一起变色! 站在风云顶端的那个兽神少年,仰天长啸,全身衣衫在狂风之中疯狂抖动,与之相伴的,他脚下的巨大恶灵嘶吼狂怒之声,远远胜过了他,如山一般压了下来,声势之大,世无其匹! 只不过这片刻工夫,在道玄真人、普泓上人和上官策这三位天下一等一的修道高人眼中,已经看出了这恶灵全身浴血,狰狞可怖,但最关键的是其妖力高涨,刚才上官策的纯火之焰所造成的伤害早就无影无踪,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刻黑云散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这等妖物背后,黑云之中,那堆积如山的兽妖尸骨尽皆如干枯之叶,委顿于地。 此刻,巨大的身影张牙舞爪,遮盖过整个天幕,阴影瞬间笼罩在三位高人的头上,道玄真人面色肃然,正要有所动作,忽听身边普泓上人低声颂佛,道:“两位道兄,请稍往后退。” 说罢,普泓上人身形向前漂移两步,面对着天空中扑下的那个巨大无比的阴影,远远看去,普泓上人直如蝼蚁一般渺小。 一道金色光芒,忽然从他手间散发开去,在这漫天黑云戾气的世间,直如一点灿烂阳光那般的耀眼! 那位得道高僧,面上隐隐透着慈悲之色,双手合十,却是从掌尖之处,金光霍然绽放,从小变大,瞬间璀璨,放射出万道金光,直冲云霄。 金光之中,一件圆盘金轮模样的法宝缓缓祭起,金光灿烂,通体金黄,一尺直径见方,边缘一圈镂刻着诸罗汉金身法相,围绕着中间处正是佛祖单掌合十,慈悲普度众生真身法相。 远处,无数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惊呼而出! “‘大悲金轮’!” 这件佛门至宝甫出,金光登时更加灿烂无比,以普泓上人一人之力,这片金色光幕比之刚才正道百位弟子所做光幕竟似毫无逊色。 而在金色的光幕之中,各种各样的佛门真言时隐时现,所照亮之处,尽是庄严肃穆慈悲之气,与前方那股戾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只是,虽然面对着这不世出的佛门异宝,但从黑云深处腾跃而出,满含杀戮之意的那只恶灵异兽,在兽神的驱驰之下,依然不见有丝毫退缩之意,依旧从天而降,轰然扑下,一头撞进了金光之中。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道巨大的阴影与灿烂无比的金光撞在一起的时候,竟没有丝毫声音,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惊天动地的景象,漫天金光忽而回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而原本漫天席地的黑气突然变小,逐渐收缩,但依然飞射向前,到最后,那个恶灵的巨大身影被压做只有原来的十之一二不到。 然而,那依然存在的飞射黑气却更加浓黑,戾气不减反增,隐隐的咆哮嘶吼声中,这黑色之箭划天而过,冲破无数金色屏障,冲到了普泓上人的面前。 森森冷气,狰狞面容,仿佛就在眼前,那最深的黑暗之中! 普泓上人闭目合十,口中低低颂念佛咒,轻而快,似歌非歌,似语非语。 那轮在半空中缓缓转动,散发出万道金光的“大悲金轮”,从头顶落了下来,落在了普泓面前,佛祖真身与诸罗汉法相,一起面对着这亘古一见的暴戾妖物。 金光中,衪们的脸色似慈悲,似肃杀,慈悲做怜悯天下万物,肃杀为伏魔凶狠杀戮,谁又知道,哪一面才是佛之真容? 低低梵唱,从小变大,瞬间响彻天地! 灿烂的金光喷射而出,直令人无法目视,如漫天的佛焰燃烧一切,将所有前方的黑色尽数吞没,生生在半空之中升起了一个巨大金色光团。 此等壮观场面,当真是举世罕见,云海之上众人尽皆震动,为佛家无匹之大法力所震撼。 然而,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那似乎已经被无匹无对的大佛之力震慑之下的诡异黑色,赫然又从金色光芒之中顽强闪现出来,在一片灿烂辉煌之中,就像是一根细细的黑色之针,刺在了大悲金轮之上。 佛门至宝金轮之上,原本慈悲的佛祖面容在片刻之间,突然诡异地闪过一道黑色,几乎是在同时,漫天庄严的梵唱突然停顿,喧闹的天地顿时怪异的静止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聚集在那片金光之中的两道身影之上。 普泓上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色,而那缕黑气如获新生,从原来细丝模样快速变大,渐渐成形,现出兽神身影。 黑气渐渐高涨起来,正道众人一起变色。 远远看去,兽神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就连眼神也依旧冷漠。 此刻金轮之上,佛祖神像面容之上开始出现诡异黑色,越来越重,而原本慈悲平和的神像容颜竟也变得暴戾起来,越来越是狰狞。 普泓上人脸色大变,面色一沉,低吼一声,一身僧袍无风自鼓,身形在瞬间膨胀了起来。 仿佛是受到了刺激,漫天金光陡然回转,发出丝丝尖锐啸声,急速倒回普泓上人身前,迅速凝成一金色光球,如手掌大小,金芒窜动,几如天上之日,隔了老远也能感觉到其中的佛力汹涌。 天空之中,又再度响起了庄严的梵唱之音。 金色光球闪烁了耀目的光辉,缓缓向前推进,在这等庄严肃穆的佛家法力催持之下,大悲金轮之上的佛像容颜黑气渐渐消去,开始回复正常。 而兽神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眼看着金色光球终于与大悲金轮碰触在一起,陡然间,金光内敛,整个法宝金轮之上竟似乎变得透明起来,如一道霞光终于绽放,恍如流动一般的佛力从其中像是酝酿多时的火山,闪烁着无数金光耀眼的诸佛真言,喷射而出。 刹那间,整座天空顿成一片金色海洋,金芒漫天席地一般涌来,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 在这等辉煌至极的光海之中,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妖魔可以幸存下来。 除了,那隐约中的一只手指! 被无边佛光吞没的世界中,那金光深处,竟还有一缕黑气,细若烟尘,轻飘飘地飞扬而上,时隐时现,似有似无,盘旋至大悲金轮之前,轻轻的在佛祖容颜之上,在和蔼慈悲的脸上眉间,点了上去。 那一点,如沧海中一粟,如须弥中芥子,与漫天佛光相比,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是,普泓上人的脸色刷的就变了,整张脸就那么刷的一下黯淡下去,如死灰一般。 于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片辉煌之中,忽地天地动摇,佛光动荡,那位看去几如仙人一般的僧人,“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出来,染红了身前法宝金轮。 狂风悄悄止歇了,纷乱的天地安静下来,金光在摇曳飘零中轻轻消散。 普泓上人嘴唇微微颤抖,身子似也踉跄了一下,向后退去,后边法相等人早就冲上,将他搀扶住。 普泓上人微微苦笑一声,向着前方那片虚空,合十道:“施主法力高强,当真是老衲生平仅见,佩服,佩服!” 青云山通天峰上,无数的正道弟子哗然一片。 半空之中,金光退散,黑气重生,如从虚空跃出,一声厉啸,那只巨大的恶灵妖兽赫然重新现身,真不知道如此巨大的身躯,刚才在那般激烈的斗法之中,为何竟无法看到它的影子,而现在竟又这般活生生重生过来? 而在它头颅之上,那个此际天下正道无不侧目惊骇的人物,面色越发的苍白,冷漠的脸上也第一次隐约有些疲倦之意,只有他的眼神之中依旧冷漠如常。 不过当他的目光看到普泓上人的身影的时候,终究还是微微动容,冷冷地哼了一声。 “中土修真之术,果然亦有不凡之处。” 普泓上人微微摇头,本有意开口劝说几句,但看对方模样,料知说也无用,当下在法相等人搀扶之下,退了下去。 正道三大领袖之中,此际竟然已有两位在这个来历神秘诡异的妖人手下吃了亏,一时之间,通天峰头是人人变色。 而兽妖那里,则是万兽齐吼,声势气焰高涨。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决裂 古老的禁地之外,鸟鸣山幽,除了远方山峰之前隐约传来的争斗嘶吼之声,便没有其他的喧哗了。 有徐徐的山风,从远处轻轻吹来,满山青翠一起摇动,仿佛不是人世间的景色。 幻月洞府那四个苍劲大字之下,古朴的洞外石壁看去已经剥落了许多,仿佛记载着无尽的岁月在这里悄悄流淌而过。 而此刻,这片山野似也沉默着,注视着两个男子默然对峙。 多少年的时光,似就这般悄悄而过了,回头时候,旧日好友,又还剩下几个? 君问心一直沉默着,但脸上的神色表情却同时不停的剧烈变化着,只有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鬼厉的身影。 那个默默站在他身前的男子啊! 还真的就是当初的张小凡么?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略带着一丝沙哑,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 鬼厉面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抬眼向君问心望去,那个昔日对他极好的朋友,脸上的肌肉隐隐有些颤动,可以看出他正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那么俊逸潇洒的表情,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样子啊! 就像是,还在青云的时候,他就已经熟悉的。 而如今,他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站在阳光之下,质问着自己… 深深的密林中,仿佛还有一双幽暗的眼睛,冷冷注视着那两个男子的身影。 鬼厉凝视他良久,慢慢地说了一句:“他挡了我的路。” 君问心哼了一声,随即,他抬头望天,深深呼吸,像是对着自己深心诉说什么一般,片刻之后,当他回头过来时候,已然是一副冷漠表情。 他深深看着鬼厉,看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但此刻却这般陌生的脸庞,冷冷地道:“从当年草庙村惨祸开始,到后来一起加入青云门的时候,我就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么?” 鬼厉嘴角抽动了一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君问心盯着他,道:“在我心里,从来都以为,我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就算是十年之前你叛出青云,我也一直心存希望,希望将来有一日我复活了碧瑶,你就能迷途知返,重返正道。” 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惨淡表情,但这种失望之中隐隐还透露着恨意,冷笑道:“可是,我终究还是错了,我早就应该明白,你已经不是我当年那个最好的朋友张小凡了,你现在已经是魔教的凶人,心狠手辣的鬼厉了。” “嗡嗡!” 他惨然而笑,面上神情更加决然,只听身上金袍一震,青光大盛,汹涌澎湃,直欲择人而噬,映衬着君问心年轻却愤怒的脸庞,仿佛有些狰狞。 “你我往日情义,今日一刀两断!” 铿锵之话语,如斩钉截铁一般。 随之而起的一道青光剑指,撕破了这片寂静,凌空在坚硬的地面石块上横扫而过,轰然而响,良久方息。 尘嚣过后,留下的是横隔在两个人中间,石板之上深深的一道剑痕。 鬼厉的脸色突然变了,甚至于他的身子不知为何,竟然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紧紧地盯着地上的那条深痕,面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一丝痛苦之意。 那条剑痕如此的深,镶嵌在坚硬石块之上,再也无法抹去。 他如此地望着那条痕迹,以至于连君问心说的话,他都有些疏忽过去了。 深深的剑痕,曾几何时,竟然似曾相识? 似乎在什么时候,也有个心中所珍惜的人,似这般断情绝义,似这般斩钉截铁! 深痕,深深之痕,割破了脚下石板,斩断了世间情义,伤了的,却又是谁的心? 像是无法呼吸一般,鬼厉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甚至连身子也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但是下一刻,他又一次的控制住了自己。 激动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再也不曾出现。 他慢慢的低头,不为人知的,悄悄紧咬着牙。 然后,他抬头,望着君问心良久,把双手紧握成拳,甚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但是他面上,却微笑了。 君问心冷着脸,一挥衣袖,道:“你笑什么?” 鬼厉注视他许久,轻声道:“迷途知返么?” 他忽然大声而笑,笑声凄厉,道:“我是迷了途,我是找寻不到路,但是什么路才是正路,你的路么?” 君问心寒声道:“不错,心存正道便是正路,你叛弃了正义之心,便是堕入迷途。” “呸!” 君问心身子一震,竟是怔住了。 鬼厉脸色惨然,仰首看天,愤然唾弃道:“什么人说过正道便是正路?你说的么?便算你说的正道乃是正路,你们青云又凭什么就一定算是正道?” 君问心双眉紧皱,面露杀机,冷冷道:“你我既然已是恩断义绝,何必多言!” 鬼厉冷眼看去,道:“你要杀我?” 君问心凛然道:“死在你手下的那位老人,这十年来对我悉心教导,待我如子,恩重如山,直如我父,他死在你手,你又执迷不悔,我便要为民除害,为他老人家报仇。” 鬼厉冷笑一声,道:“这世间尽多豺狼之辈,本也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我心愿未了,决然是不能死的。” 君问心长笑一声,满是轻蔑之意,身上太极玄青道青芒腾腾亮起,冷然道:“废话少说,你我这十数年来的恩怨,便在今日做一个了结吧!” “你厉害!但是如今诛仙古剑不在手,即便是太清境界又如何?” 鬼厉哼了一声,右手处幽幽青光亮起,当年的烧火棍闪烁的玄黑光芒,静静飞起。 鸟轻鸣,山更幽,漫山青翠,清风徐徐,无垠青天之下,千年古洞之前,两个昔时的好友,冷然相对,便要做生死相搏。 此刻显得十分渺小的男子,衣襟飞舞,冷漠相对。 风正萧萧。 “呼啊……” 鬼厉仰天长啸,双眼圆睁,两只手紧握成拳,发出低沉的“咯咯”声音。 仿佛感应着主人愤怒情怀,噬魂缓缓飞了起来,通体玄黑的表面之上,一道道细若血管的暗红条纹逐一亮了起来,倒映在鬼厉眼中,将他的双眸渐渐染做了血红颜色。 ---------------------- 第四百六十七章 杀气 “嗡!” 清脆铮鸣,惊动了他,鬼厉缓缓转头,一双血红眼中,看到了前方君问心冷笑而不屑的表情。 “你果然已经无可救药!” 君问心决然道:“我早该知道,你堕入魔道,便难以回头,可惜我依然顾念旧情,望你回头,也罢,今日就在这青云山上,我们做一了断!” 终于,这个昔日对自己多般照顾的朋友,在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甚至胜过林惊羽的兄长,如今,也要站在自己对立面了吗? 玉清大殿,那道挡在自己身前的雪衣背影啊,怎的也要与自己恩断义绝了? 原来,自从踏出青云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也回不了头! 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啊…… 鬼厉目视于他良久,忽而大笑,笑声渐渐显得疯狂,满是狂妄不屑之意。 君问心神情冷漠,无喜无悲,轻喝一声,剑诀一引,登时全身青光大涨,一道剑芒自成剑指的手上腾起,如化作青龙一般,腾空而起。 刹那间幻月洞府前狂风吹起,君问心飞身而起,金袍飘飘,英俊潇洒,当真便如人中龙凤,飘然出世。 只是此刻他眼中杀气之烈,却仿佛堪比鬼厉。 他人在半空,剑指青芒便已一剑斩下,虽然隔了颇远,但剑芒奔腾而来,如青龙般势不可挡,在地面激射出深深沟痕,直冲向鬼厉。 鬼厉面上依旧是那般疯狂的有些狰狞的神色,眼看着青芒扑来,忽地身子竟如鬼魅一般,瞬间消失。 剑芒劈下,打在鬼厉原本站立之处,登时将地下坚硬石块打的四分五裂,生生击出了一个大坑出来。 下一刻,鬼厉诡异的身影突然现身在君问心身前一丈之处,噬魂魔棒轰然而出,红光耀耀,飞啸而来,劲风扑面,也是一般更无一点留手之意了。 “唰!” 君问心惊而不乱,身形陡然拔起,躲过了势若千钧的一击,回身已经是冲了上去。 鬼厉长笑一声,更不躲闪,迎面而来,噬魂如闪电一般倒飞回他的手上,向着君问心冲去。 两个昔日好友,就这般彼此怒目而视,生死相搏。 如离弦之箭,凌空相撞! 瞬间,四周狂风骤起,以半空之中二人为中心,无形音波向外涌去,靠得近处的树木纷纷是连根拔起,倒飞而起。 而在风暴中心,两个人的脸上几乎也是同时都闪过一丝隐隐的金色异芒,其中鬼厉脸上更掠过了一丝痛苦之色。 这发生在通天峰后山的决斗,随着风吹拂过崇山峻岭,传到远方的时候,已经是轻不可闻,更何况此刻天上人间,世间万物,又有谁还在乎他们呢? 天空中,还有更重要的一场斗法! 只是,在人群之中,不知为何,田灵儿突然身子一震,面上竟是颇为怪异的有一道淡淡金色异光一闪而过。 她愕然回头,身子竟有些僵硬,举目远眺,那远方处,却是遥远的冷清的后山地方… 只是,在这般疯狂的人群之中,人人都仰望天空,也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在疯乱之中,有一个红色身影,悄悄离开了人群,迅速无比的向后山飘去。 风拂面颊,仿佛有一丝冰冷,但却如何掩盖的住,深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炽烈火焰? 田灵儿雪白脸上,隐隐有淡淡红晕,紧紧咬着嘴唇,一双眼眸深处,早已是到了那深深后山深处! 天边处,风云正急! 却有谁还在乎? 幽幽古歌,低低心语,都随着那红衣飘飘,随风远去,奔向那未知远方。 与前山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斗法、大搏杀不同,鬼厉与君问心这两个昔年好友的一战,规模远小于前者,但激烈的程度,却仿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谁也不曾想到吧! 曾经亲如兄弟的男儿,终于是到了这种地步,两个人的身影忽而分散,忽而冲撞,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幻月洞府周围地方,所有的树木尽数倒下,或连根拔起,或当中斩断,就连坚硬厚实的大地,也完全被这两个人强悍之极的术法之力搞的变了模样,坑坑洼洼,到处是深坑碎石。 若单论道行法力,鬼厉身怀数门真法,又修习三卷魔教经典《天书》,其道行法力之高,其实已绝非普通修道之人可比,直逼方今天下第一等的人物。 然而君问心这等奇才,鬼厉比他就颇为不如,连番奇遇,再加上绝世天资,早已臻至无上太清之境的道行,绝对是方今天下最厉害的几人之一。 但此刻二人相斗,不知怎么,竟然是旗鼓相当。 若论情由,其实不外二者,第一便是君问心诛仙古剑不在手,术法施展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再加上他心中尚有顾虑,前山不知会是何等残局等着他去收拾,怎能在此耗尽了修为。 而鬼厉本身道行虽高,根基扎实,但却有一个弱处,始终制约着他。 当年他同时修行青云门道家“太极玄清道”真法和天音寺佛门“大梵般若”,彼此抵触,以至进境缓慢,日后虽然侥幸学得天书总纲,能将这二者奇功真法贯通,道行大进,但其本身处,根基大法却已换做了魔教经典之《天书》异术。 只是这《天书》异术玄妙艰深,更有一番坏处,虽然总纲皆在,但书中道法,三卷之内并不完全,每每修习到关键地方,便有断裂处,如人行坦途,大道往来,忽而竟有绝壁悬崖隔于身前,不得前往,欲行别途,却又更无去路。 如此种种,实不在少数,这些年噬血珠戾气反噬,鬼厉无力抵挡,也多半由此而来。 以至鬼厉一身修行,竟是不能完全发挥了。 不过饶是如此,鬼厉一身数门真法,岂是等闲,《天书》异术虽然不全,但毕竟是开天辟地之奇术异法,种种神妙,非常人所能想像。 二人激斗许久,终于还是鬼厉渐渐占到上风,噬血珠红芒血气,如毒蛇吞吐,渐渐将青色剑芒压了下去。 君问心眉头紧皱,这个当年照顾颇多的朋友,如今当真是下手狠辣,再也不曾有丝毫留情了,而他还在等待诛仙古剑吸收足够天地灵气,以启动诛仙剑阵,现在更多的心神放在诛仙身上,无法施展全力,竟然落入了下风。 他目光闪动,此刻若全力出手,虽然自身不免重伤,但却有十成把握击杀鬼厉,只是看着那张熟悉脸庞,君问心心头忽地如闪电般掠过当初二人一起下山历练的身影,随后,还有碧瑶的面容。 ------------------ 第四百六十八章 留手 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人是我可以珍惜的,现在还活在人间的呢? 仿佛是自嘲,他这般微微苦笑着问自己,收回了剑指,腾空而起,躲过了鬼厉不顾一切的攻击。 只是他的苦笑容颜看在鬼厉的眼中,却如同讥笑一般,更令他怒火万丈。 就在这个时候,身在半空的鬼厉忽然身子一震,向远处望去,只见一个红色身影,迅若闪电般飘了过来,待看清了这里场中情况,那人竟也似身子大震,一张绝美脸上,呈现出惊喜交集、悲喜难明的神情,甚至连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 “你…当真是你…” 正是田灵儿。 在她俏丽面颊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悄悄滑落了两滴珠泪。 那个男子,愕然看着自己,在半空中缓缓落下,那么熟悉的面容,多少年来刻骨铭心的思念? 前些日子得知魔教全灭,以为他终究已经死去时候,却又是怎样的伤怀与痛楚? 若不是此刻还有君问心,简直就想扑进他的怀中,好好痛哭一场。 谁愿意孤苦一生? 谁愿意孤单度日? 鬼厉也有些呆了,张开口似要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来。 不料便在这时,身后的君问心却并没有停手,硕大的太极图如风如火,大喝声中,依然席卷而来。 鬼厉陡然惊醒,翻身迎敌,已是失却先机,眼看青芒耀眼,就要冲到跟前,鬼厉面上戾气大盛,噬血珠瞬间红了起来。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突然,仿佛曾几何时的记忆,幽幽又醒了过来。 一只白皙手掌,从身旁伸了过来,将鬼厉的手腕握住。 鬼厉身子一颤,突然间,身上的力气竟似乎是全部消失了,一股从最深处就要迸发出来的激情涌上心头,脑海深处嗡嗡作响,骤然回头,一声“碧瑶”就要呼喊出口。 只是他愕然而止,挡在他面前的,红衣飘飘,正是田灵儿。 “呛啷……” 如凤鸣九霄,清脆悦耳,墨雪神剑如秋水流淌,出鞘而来,一剑将势不可挡的太极图挡了开去,田灵儿更是自己挡在了鬼厉身前。 那张俏丽的脸庞之上,柔情无限,却又哪里管的着,这世间所有? 君问心停在半空,皱眉喝道:“灵儿师妹,你疯了么?” 田灵儿身子一震,似从梦中惊醒一般,然后,她默默转头,望着鬼厉,眼光中迷离而柔美,轻轻一笑,她慢慢放开了鬼厉的手。 “疯了啊…” 田灵儿幽幽地笑着,眼中似只有鬼厉的模样,低声道:“我许久之前,想必就已经疯了吧!” 鬼厉默然,面上戾气消散,只有痛楚之意,掠过脸庞,默然垂头。 君问心为之愕然,场中,一时寂静下来。 “轰!” 便在此刻,忽然天际之上,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山脉顿时剧烈震动,鬼厉与田灵儿如此道行,竟也立足不稳。 三人都是吃了一惊,抬头仰望天际,只见青云之上,黑气青光闪耀轰鸣,显然道玄真人已经出手,这场旷世浩劫,终于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后山地界。 三人回过神来。 君问心深深呼吸,定了定神,向田灵儿淡淡道:“灵儿师妹,你意欲何为?难道你也要叛出师门么?” 田灵儿愕然,张口欲说什么,却又转头看了看鬼厉,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 鬼厉深深看了她一眼,二人目光对望,仿佛都看到了对方深心… 鬼厉笑了笑,转过头去,面对着君问心,重新站在了田灵儿的身前。 田灵儿从背后望着那个背影,眼中光芒闪烁,复杂难明。 君问心冷漠一笑,便要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只听幻月洞府中一声锐啸,紫光耀世。 君问心眉头一舒。 鬼厉与田灵儿都是一惊,向后一让,便只见一物自幻月洞府深处急速射来,从天而降,似缓实快,“噗”的一声落在地上,原本坚硬之极的石板如豆腐一般,被它深深插了进去。 这是一柄长剑,剑质怪异,似石非石,样式古朴,只在有着银白豪光的剑刃之上,清晰地雕刻着两个字—— 诛仙! …… 青云山,通天峰。 幻月洞府前,鬼厉、田灵儿与君问心三人相对而立,本来就十分微妙的气氛,突然间仿佛僵硬了一般。 君问心愤怒稍减,如今诛仙已然准备好,剑阵随时可以启动,只是对于鬼厉,又该如何处理,难道当真要杀了他吗? 鬼厉的所有注意力,都凝结在了场中那柄倒插在地上的古剑之上。 诛仙! 名动天下的古剑,牵扯了无尽往事,决定了多少人一生命运的传说之剑,此刻就那么静静地插在地面上,看去平凡而不起眼,仿佛已和这片山川大地融为一体。 只是,那剑刃之上的名字,竟如此的刺眼而不可一世,虽静默却桀骜不逊,凛然注目着周围诸人,令它身边的人,不能顺畅呼吸。 君问心身子一动,欲上前去,但在他看了看周围那两人之后,却是皱了皱眉头,缓缓的重新站稳了身体。 田灵儿的表情先是愕然,随即眼中似闪过一道极亮的光芒,面对这柄在青云甚至是在天下间都有着无上地位的古剑,她也微微地皱了皱眉。 随后,她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鬼厉,看着他的面色神情,她悄悄的,与鬼厉拉开了一段距离。 鬼厉沉默着,仿佛面无表情,但一双眼眸之中,却如焰火一般似在燃烧。 那柄剑,十年来日日夜夜都出现在噩梦中的古剑,赫然就在眼前,古朴的剑刃此刻在山野的微风中似闪烁着淡朴的光,倒映在了他的眼中,就像是,刺进了他的胸膛。 “啊!…” 他仿佛是从胸膛中迸发出狂怒的嘶吼,撕扯着心肺,向着诛仙古剑冲了过去,玄青色光芒闪烁而起,噬魂在他的身前呼啸疾进,像是体会着主人的心绪。 君问心在半空中背负双手,眼中露出讥讽之色,竟是动也未动,眼睁睁看着鬼厉冲向了诛仙古剑。 ---------------------- 第四百六十九章 田灵儿 诛仙古剑之前,黑气深处,一道亮如秋水的光芒,绽放出来,清音铮然,远远的回荡开去,在黑气丛中,盛放如花,一剑直刺了出来。 墨雪! 那幽幽的绿光,划过半空,所过之处,黑气颓然散去,直刺向最深沉的前方,挡住了去路。 田灵儿现身挡在诛仙古剑之前,面无表情,一张清艳的容颜之上,脸色却白的似没有了一丝血色。 黑气深处,两点如鬼火一般的光点直视着田灵儿,鬼啸森森,狂怒而不可抑止。 似什么,在前方,如野兽一般咆哮喘息,那般的陌生? 黑气暴涨,从地面陡然高涨至凌空数丈之高,而黑气之中,那两点凶狠的鬼火也顿时消失不见。田灵儿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面上仍苍白而没有表情,只有一双眼眸中光芒闪动不停,如千山万水,都在瞬间走过,千万心绪,片刻也冲上心头。 只是,她手中墨雪,仍是不肯放弃,背后那柄古剑,突然间像是变做了万丈深渊,让她竟不能退却分毫! 一柄古剑,或是一个沉默而古老,养育她的门派? 她举剑向天,幽然刺去,那剑光似雪,却带着一丝凄凉。 黑气森森,鬼啸乍起,半空之中,正在天琊刺去的方向,黑影乍现,鬼厉从黑气深处现身而出,但在他身前,噬魂飞起,瞬间,原本铺天盖地的黑气弥漫而下,通体玄黑的噬魂尖啸不已,棍端诡异的一道道血红细丝,已经全数亮起。 一只苍白的手,从半空伸出,抓紧了噬魂,从天而下,风烟顿狂,无数黑气在噬魂前端凝聚成柱,当空打了下去。 向着田灵儿,也向着她身后,那柄沉默的古剑。 只是,她终究,还是没有退开… 剑华幽幽,向着黑气当面洒去,还未触到,周遭的乱石沙尘,都已被大力卷起,如风暴一般旋转飞舞。 田灵儿站在那漩涡中心,容颜渐渐模糊。 墨雪与噬魂,半空中飞舞闪耀的两件法宝,剧烈的轰鸣声,终于还是响彻在青云上幻月洞府之前。 风烟悄悄散去,尘土落下,还有几块小石子在地上孤独地转动,不由自主地向远处轻轻滚去,最后滚入了草丛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田灵儿还是站在原地,身躯没有从原来的地方移动半分。 在她身后,诛仙古剑似还散发着古朴的光芒,凝望着那个女子的背影。 不知怎么,这个绝世的女子,此刻看去的眼神与脸色,竟是那样的疲倦,像是刚才那一剑,已耗尽了她的心力与体力。 她幽幽低着头,眼光漠然,望着不知名处。 不知道多少时候,她才缓缓抬头,看往自己的前方。 那个男子! 那个如同疯子一般的男子! 那个沉默如铁的男子… 那样一双眼眸,默默地注视着她,没有杀气,没有愤怒,也没有爱惜和温柔。 田灵儿身子突然不为人知的颤抖了一下,那般轻微,甚至连她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是随之而来的,那胸口突然令她几乎弯腰倒地的痛楚,似世间最锋锐的钢针,从深心中对穿而过。 她的苍白如雪的脸,突然红了,身躯轻轻摇晃,在眉头微微皱起那一刻,在她似还要咬牙坚忍的那个时候,却忽然闭上了眼,弯下了腰。 墨雪“嘶”的一声轻鸣,倒插在地下,田灵儿扶着剑柄,吐出了一小口鲜血,倒溅在秋水般的剑刃之上。 血,渐渐地凝结成珠,依附在天琊光滑的剑刃上,微微颤抖,然后,悄然滑落。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在幻月洞府之前的空地上,晃晃悠悠地掠过了,风中还带着几声轻哨声。 黑气散尽,鬼厉漠然站在那里,噬魂闪耀着玄青光芒,从天空中落了下来,他伸手接住。 便在鬼厉转眼向田灵儿看去的时候,君问心已然收身回转,闪现在田灵儿身旁,将那柄诛仙古剑,挡在了身后。 鬼厉的目光冷冷看着半空中毫无动静的君问心,然后又转到田灵儿的脸上,这两个如今对他而言几乎是世间最重要的人,在他眼中,却也和陌生人无异了。 人世间,一世光阴,却又有几许人儿,可以相伴终老,一生不变? 他咬牙,露齿,微笑却孤傲,决绝而桀骜,奋然向前踏步行去。 那柄古剑,就在前方,纵然是无底深渊,他也要向它冲去! 十年光阴,十年的锥心痛楚,怎能一朝舍弃? 君问心面上有怅惘之色,就因为碧瑶是死在了诛仙剑下,鬼厉就要这般疯狂吗?他难道不知诛仙早已被自己掌控,若是现在出手,瞬间便能将鬼厉斩杀,只是…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田灵儿站直了身子,虽然看去她的脸色更是越发苍白,但她的话音却仿佛依旧与当年一般清脆动人。 “站住!” 鬼厉身子顿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然后向田灵儿深深看了一眼,凛然道:“你让开!” 田灵儿面上有凄凉之色,道:“你听我一句,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君问心眉头一皱,向田灵儿看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鬼厉听了,却并没有领田灵儿心意的意思,冷笑道:“你让我毁了诛仙,我立刻就走。” 田灵儿疲倦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鬼厉面色渐冷,忽地冷哼一声,身形一动,竟是不顾一切,向着田灵儿处飞身而来。 身形如鬼魅,他左手一挥,噬魂魔棒重新飞出,田灵儿面色惨然,但还不等她有动作,鬼厉的身子突然在原地晃了几晃,竟如黑烟一般四处散了开去,几如幻象。 这等异术,自然不是青云门、天音寺道法所有,魔教之中亦不曾得见,而是鬼厉在阅读三卷《天书》之后,从中慢慢体悟到的诡异术法,不得为世人所见。 只是不知怎么,施展了《天书》异术的鬼厉,此刻周身上下似乎和刚才完全都不一样了,倒不是如常人想像的那般尽是妖气森森的鬼魅黑气,他面上青、金、红、赤数气轮番涌现,隐隐有痛楚之容,但身形快捷如风,竟似乎比适才道行更进了一层般。 ------------------- 第四百七十章 异术 君问心细细打量,已经隐隐有几分明白。 而田灵儿当年在西方大沼泽神树之上,“天帝宝库”之中,也看到了那神秘的《天书》第三卷,以她这等的天赋,早已将《天书》牢牢记在心间。 《天书》虽然诡异莫测,但字里行间尽皆是不世出的深奥妙理,修道中人对此天生的痴迷,这些年来若说她没有用心钻研,那也是骗人的鬼话。 此时此刻,田灵儿将鬼厉怪异身法看在眼中,眉头微皱,但见鬼厉身子如无形之物般在半空中由道道黑烟凝结,迅速化出他本身模样,速度却是一分不减,迳直又向自己飞了过来。 田灵儿牙关一咬,突然间身体向旁连退三步,竟是将紧靠在自己身后的诛仙古剑让了出来,出现在鬼厉面前。 这个举动鬼厉吃了一惊,不过同时他脸上泛起一丝喜色,而君问心却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田灵儿眼中掠过一道精光,仿佛还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一声轻喝,墨雪神剑迎风刺出,但剑芒所指,却是鬼厉相反方向,在诛仙古剑右前方三尺之空白地下。 “噗!” 一声轻响,墨雪神剑看似刺了一个空,但不知怎么,田灵儿身子却震了一震,而剑锋处,在片刻寂静过后,赫然溅起了鲜血,洒向半空。 而一旁正疾飞向诛仙的那个鬼厉,在半空中发出“呀”的一声厉啸,居然再度化作一阵黑烟,四散飘去。 便在这令人惊愕的电光石火之间,在那鲜血迸溅如花,田灵儿面色苍白有些恍惚时候,一声咆哮猛然传来,鬼厉黑色身影轰然凌空闪现,墨雪神剑正插在他的肩上,但看去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楚,狠狠扑来,噬魂魔棒前端的噬血珠血红一片,一股噬血妖力铺天盖地而来,将田灵儿笼罩其中。 田灵儿花容失色,觉得周身精血顷刻间如滚烫之水沸腾汹涌,几乎就要破体而出,脑海中嗡嗡作响,剧痛难忍,脚下一软,再也支持不住,坐了下去。 君问心神情一动,就要出手。 便在此时,鬼厉一声长啸,声音凄烈,在噬血珠闪耀在田灵儿那绝美面容前的一刻,生生拧了回来,同时左手挥动,将田灵儿扫了出去。 田灵儿飞出的同时,墨雪神剑也随之而去,拔剑而起的那一刻,鬼厉肩头的鲜血又是如泉涌一般流了出来。 而田灵儿人在半空,噬血珠妖力却依然汹涌如潮,鼓荡不休,她胸口剧痛,哇的一声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场中,鬼厉落下身形,眼中再无他物,只有那柄诛仙古剑。 此刻他浑身浴血,半边身子都被鲜血迅速染红,但他恍若不觉,面上似有诡异切齿之痛,直直盯着诛仙古剑。 银白古朴的诛仙古剑安静地倒插在他的面前,非石非玉的剑刃甚至不能倒映他的脸容。 鬼厉仰天大笑,状若痴狂,十年来岁月瞬间一一闪过,更不多言,左手猛然伸出握向剑柄,他此刻血流如注,顺着左手淌下,一滴滴落在了诛仙之上,划过了诛仙那看似有些粗糙的剑刃,慢慢隐去,却不曾有丝毫落到地上。 隐隐的,在那个瞬间,不远处的君问心心头动了动,像是有什么怪异而熟悉的场景触动了他的心怀,如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片刻之后,他猛然醒悟。 是血! 他在那个瞬间,赫然看到鬼厉的血液,在流淌到诛仙古剑的剑刃之上,慢慢消失不见,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诛仙古剑之中。 就像他自己当年血炼之时一般! “唰!” 破空声起,林子尽头雪白身影跃动,陆雪琪如风驰电掣般飞了过来,但只望见场中那柄诛仙古剑竟握在鬼厉手中,登时脸色一变。 原来君问心与鬼厉斗法用到天书第三卷之时,不仅吸引了田灵儿,也是将陆雪琪吸引了过来。 她扫了眼君问心,除了发现他情绪似乎不对之外,倒是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随即看到田灵儿无力地倒在一旁,连忙赶了过去,将田灵儿扶起。 像是被陆雪琪惊扰,触动了什么,在万众注目下的那柄诛仙古剑,虽然还握在鬼厉手中,但不知怎么,它的剑刃本身,却发生了变化。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在悄悄悸动? 鬼厉觉得口有些干渴,下意识地想松开诛仙,可是下一刻,他已发现,自己周身的气力似乎在瞬间完全消失了,一种曾经熟悉却遥远的感觉,在体内重新泛起,而这个感觉,本是他的敌人所恐惧的。 鬼厉体内精血缓缓沸腾鼓荡,竟开始有向外奔流的趋势,而去向正是他手中紧握的诛仙古剑。 鬼厉似乎明白了什么,竭力想要松开诛仙古剑,但手中无力,而诛仙古剑此刻仿佛就如一个苏醒的恶魔,紧紧抓住了他,不肯放他而去。 诛仙古剑剑刃上,红光渐渐从淡转浓,古朴的剑刃慢慢的,被血红色所掩盖。 场中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直到,那个握着诛仙的男子,突然爆发出一声痛楚到撕心裂肺般的嘶吼。 “啊!…” 那声音凄厉之极,众人几乎都被吓了一跳,注意力顿时都集中到了鬼厉身上。 鬼厉面色惨白,全身颤抖不止,脸上、手上没有被衣物遮盖的手足皮肤,竟然开始明显而迅速地萎缩下去,渐渐变得枯干。 而与此同时,诛仙古剑上响起了怪异的轻啸声音,红芒越来越亮,陆雪琪已然看到,从鬼厉握着诛仙古剑的左手上,隐隐有红丝被诛仙古剑吸入了剑刃之中。 这场面诡异之极。 田灵儿原本无力地靠在陆雪琪的怀里,但此刻不知怎么,突然挣扎起来,竟似欲向鬼厉和那柄诛仙古剑扑去。 陆雪琪一惊,连忙拉住,田灵儿挣扎了几下,身体终究无力垂下,纵然面上焦急万分,张口欲呼喊什么,只是她向周围望了望,却颓然闭上了嘴,倚靠在陆雪琪怀里,眼光深深,却望向那个男子。 ---------------------- 第四百七十一章 滚 原来,辗转反侧、千思万念、痛断心肠之后,竟是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这么悲惨的死去么? 她泪流满面! 终于是再也管不了,那周身之外其他人的目光了。 君问心闭上了眼睛,抿了抿嘴。 想起的是青云山巅那无助的孩子,还是大竹峰上温暖的烧烤? 难忘的是他坚毅固执的表情,还是心丧若斯的凄凉? …… “唰!” 下一刻,他明眸一睁,金色身影如鬼魅一般,一闪而逝。 “轰!” 后面陆雪琪与田灵儿也不见君问心有何动作,只看他突然站在了鬼厉身前,伸出右掌拍在了诛仙古剑上。 鬼厉与诛仙之间突然迸发出一声巨大轰鸣锐响,间中伴随着数声骨裂断折之声,鬼厉整个人竟是被巨大莫名之力生生打了出去,如离弦之箭,划过众人头顶,远远落入远方树林之中。 “滚!——” 君问心一声怒喝,再次闭上了眼睛,只有那淡漠的声音,传入了刚被他救下的鬼厉耳中: “再次相见时,便分个你死我活!” …… 君问心许久不曾言语,陆雪琪面露忧色,忍不住上前道:“你怎么了?” 下一刻,她被君问心紧紧揉进了怀里,耳边传来男子粗重的呼吸声,他低沉道: “琪儿,永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又有亲近之人离他而去了吗? 陆雪琪眼眶微红,同样伸出两只玉手,紧紧搂着君问心的腰,在他怀里狠狠点头。 一旁恢复了些气力的田灵儿,面露羡慕之色,继而眺望着之前鬼厉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青云山,通天峰。 忽然在那片漆黑如墨深沉似海的浓厚黑云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随即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响彻天穹大地,道:“青云掌教,你招数尽出,如今已是黔驴技穷,当非我之敌,还不束手就擒么?” 似乎像是呼应这黑云中少年的声音,漫天如浓墨一般的黑云瞬间翻滚如潮,如同沸腾一般遮天蔽日。 但,就在此刻,那一片黑色的天穹云彩深处,忽然有一缕银色清亮的光芒亮起,如同深夜之中夜空里洒落的星光。 一颗大星陡然而现,似钉子一般牢牢定在天穹正中,紧接着在铺天盖地的阴风呼号中,银光闪烁不断,黑云之中连续亮起光芒,又次第亮起六枚大星,牢牢定在了乌云之上。 转眼之间,七颗大星同时大放光芒,光辉连成一片,正是北斗之势,气势大盛,一时之间隐然有与这漫天黑气抗衡之势。 通天峰云海之上,无数人目光同时眺望而去,青云门中上下弟子都是精神大振,中间更有人忍不住带着欣喜喊了出来:“七星剑式!” 人群之中,文敏和宋大仁对视了一眼,虽然二人比起周遭弟子们神情要冷静许多,但眼底还是都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 这门“七星剑式”绝学,乃是青云门中流传下来的一门极厉害的神通道法,艰深难修但威力绝大,特别是如果配合通天峰一脉秘传的一柄强绝法宝“七星剑”,施展出来后更能借取诸天星辰之力,有鬼神不测之威。 这一记神通真诀施展开来,天空中黑云顿时像是被这片星光劈成两半,朗朗乾坤蔚蓝青天,又再度从那缝隙中透了出来。 受此影响,云海之上的战局也是为之一变,妖兽一方气势稍挫,而正道这一边则是士气大振。 天际黑云之中,那个少年身影忽然“咦”了一下,听起来似有几分惊讶,但并无慌乱之意,反而失笑道:“这便是你们青云门久负盛名的‘七星剑式’了么,果然了得,身为掌教,你果然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人。” “哼!” 一声冷哼,带了几分怒意,从那片星光闪烁耀眼的光辉背后传了出来,道:“邪魔外道,受死!” 话音甫落,只见那银色星辉陡然大盛,直逼向那黑云深处,正是那少年声音传出来的地方,而下一刻,那少年轻笑道:“井底之蛙,且让你见识一下南疆巫族传承千载的绝世神通!” 这一声犹如神祗敕令,声出法随,但只见漫天黑云轰然而开,急速旋转成一巨大圆环,而在云颠之上则是现出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身体清瘦,身穿墨绿道袍,上绘松云纹,前后有阴阳八卦图案,手持着一柄刃有七星之仙剑,双眼精光逼人,正是当今青云门掌门真人道玄。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被他传给了萧逸才的七星剑,现在竟然又持在了他手中。 而与之遥遥相对的,同样站立在云端之上俯览众生的男子,自然便是丝绸少年兽神了。 七星剑式的光辉如银色灵光飞驰而来,兽神轻笑一声,右臂缓缓前探,瞬间周身便黑气狂涌,竟是凝出了一个巨大黑色的巨爪,同时,一大片虚空中几如万鬼嘶嚎,场面惊心动魄,对着奔袭而来的七星剑式直接迎了上去。 硬碰硬,毫无花哨取巧的意思,看起来哪怕是面对号称是当今天下正道第一人的青云门掌门真人,这位兽神仍然没有丝毫重视的意思。 “轰!” 只听一声轰鸣巨响,一道几乎肉眼可见的无形气浪从半空中瞬间炸裂冲出,地动山摇间,云海平台上所有的云气都翻滚消散,道行差一点的正道弟子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但是此刻没有人关心脚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天际那两个人的身上。 只见瞬间,七星剑式辉煌的星光与黑气鬼爪死死地纠缠在一起,随即又疯狂向外爆裂泄去,竟是让人一时无法直视,甚至连那两个人的身影都看不真切了。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云海之上又忽然传来了兽神的轻笑声,却如重锤一般敲在正道每个门人弟子的心头:“这一下…你还有何话说!” 黑气徐徐蒸腾而上,但星光却是黯淡散落,有大风吹来,那两个人都已不在原来位置,不知何时已经移到了仅仅相距丈许开外的地方。 少年兽神长身而立,神色平淡,面带微笑,除了面色更苍白了几分,竟没有其他任何受伤的表现。 而反观道玄真人这一边,底下云海上的正道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只见道玄真人面色惨白,身上道袍如被黑火焚烧而过,一片焦黑,右臂更是无力垂落,哪怕隔了老远,都能看到那手腕在不停颤抖着,似乎只能是勉强抓住了手中的七星宝剑。 片刻之后,仿佛是带着几分凄凉之意,半空之中的银色星辉终于像是支撑不住,完全消散而去,青云山头,一片沉寂。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少掌教 “天下复有何人可敌我?” 兽神淡淡的话语,却无法让正道众人产生嚣张的感觉,是啊,连天下第一人的道玄掌教都败了,还有谁能敌得过他呢? “少掌教!” 青云弟子人群中忽有一年轻弟子大声道。 众人侧目。 然而那青云弟子毫无畏惧之色,反而紧握双拳,神色激动道:“少掌教有诛仙古剑,一定可以打败他!” 仿佛一颗石子落入了湖中,越来越多的青云弟子激动起来,在这必死的绝境中,却想起了那无数次逆转战局,仿佛可以创造奇迹的男子身影,青云山巅,焚香谷前,他何曾败过! “少掌教!” “少掌教!” …… 无数青云弟子仰天大吼,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充满了狂热与希冀,仿佛将这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一个名字身上! 其他正道众人面面相觑,继而越来越多的人,跟随着青云弟子呼喊起了少掌教这三个字。 天地浩劫,他,已然成了唯一的希望! “少掌教!——” 漫天狂热的呼喊声响彻天际,一直面色平淡冷漠的兽神,都微微有些动容,这是何等的号召力与凝聚力! “吼!” 便是在这个时候,一声咆哮,从众人身后冲天而起。 通天峰玉清殿下,寒冰潭水之中,突现巨大漩涡,水势急速旋转,越转越急,那如龙吟似虎啸一般的吼声也越来越响,竟然硬生生将前头那些无数兽妖的声音压了下去。 但见得在寒冰潭内,水柱如催,轰然而起,成笔直一条向天飞起,直冲到数十丈之高处,水柱凝而不散,如狂花绽放,青云山镇山神兽灵尊水麒麟的巨大身躯现身而出。 通天峰上的青云弟子先是惊愕,随即狂喜而大声呼喊,精神大振。 水麒麟在万众注目之下,仰首对着青天长啸一声,摇首摆尾,离开水柱向前飞去,落下云头。 冲天而起的水柱这才轰然落下,顿时轰隆隆如山洪一般,将寒冰潭周遭溅了透湿冰凉,来不及躲闪的正道弟子到处躲藏,一时颇有几分狼狈。 但是大多数的人,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目光尽皆看向青天之上。 水麒麟怒目圆睁,咆哮不止,在半空中虚空而立,而一道金袍身影,缓缓落下,就在水麒麟的身上,面对着前方,那一个此刻看去几乎是不败的兽神。 君问心! “少掌教!” 无数青云弟子欢呼起来,他果然不曾另他们失望,在这危难时刻,扛起了众生的希望与神州大陆的未来! 兽神冷漠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目光与君问心隔空对峙。 倒是他脚下的巨大恶灵妖物对着水麒麟,同样的厉声咆哮,而水麒麟对着这等妖物,显然没有丝毫好感,模样更是凶恶,满口獠牙露出,吼声连连。 “唰!” 吼声之中,一柄似石非石模样的银白长剑,带起漫天豪光,自后山呼啸而来,君问心伸出右手,一把接住。 那个瞬间,突然,整座青云山都静止了下来,而片刻之后,震天一般的呼喊如潮水一般迸发出来。 诛仙古剑! 传说中不可一世、无坚不摧的诛仙古剑,正道之中降妖伏魔之无上仙器,终于再度重现人间。 一束光,从那把传说中的古剑上,如轻柔的水悄悄流淌,传到了君问心的身上。 在人群中无数的欢声呼喊中,君问心的身子刚刚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磅礴灵力轰然而来,身子不知怎的,却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再一次的用力、沉稳、重重地,将诛仙古剑抓在了手中。 “天赐神剑,诛杀邪魔!” 君问心面目如常,神色平和,只是他手持诛仙,举剑平指前方兽神,就这般淡淡地说着,在无数人的眼中,已如不可亵渎的仙人一般。 诛仙剑下,无数人一起为之欢呼。 而在仙剑之前,兽神看着那柄古剑良久,又仔细地看了看君问心,忽地冷漠的脸上起了变化,他竟是不可思议地摇头大笑起来,笑声响亮,回荡在这个天地之间,其中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咳嗽之音。 “好剑,好剑!” 兽神竟是击掌赞叹,然而口气之中,有着几分讥讽之意,道:“似这般凶戾无上之剑,连我亦畏惧几分,不料竟然在你手上出现,当真是…哈哈哈哈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像是看到什么平生最可笑的事情一般,不可抑止地大笑出来,让全部的人都莫名其妙。 “嗡!” 望着那个猖狂的身影,君问心面容不变,也不说话分辩,只是深深吸气,双目微闭随即睁开,目**光,瞬间,一道耀眼光芒从诛仙古剑之上,绽放出来。 “吼!” 水麒麟仰天长啸! “来吧!我等这一战已经很久了!” 兽神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面露凝重之色,面对着前方的君问心,缓缓道。 而脚下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斗法,已经是最后的决战了。 这一场浩劫的最后结果,终将到来! 通天峰头,凝重肃穆,非但是正道这里鸦雀无声,就连前方那些黑压压的一片兽妖,似也感觉到了什么,纷纷安静下来,默然抬头,仰天观望。 站立在白骨妖物巨大的头颅之上,兽神身上鲜艳的丝绸衣衫轻轻随风飘荡,一张看似少年的脸庞,但眼神中却是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的目光,也一样看着天空之上那逐渐现形的宏大剑阵。 雄雄紫气,首先从青云山通天峰后山之处升腾而起,其速如电,其势无匹,冲天而起,如顶天立地之巨大紫柱,霍然现身于这苍茫世间。 只见得紫气蒸腾,汹涌流动,破空而起,最终落到了那柄似石非石银白如玉的诛仙古剑之上。 下一刻,诛仙古剑亮了起来,即使隔了老远,无数的人类生灵,依然可以感觉到在高高半空之上,那柄古剑之中,仿佛有什么事物,就这么触动了一下,从悠久的沉眠中缓缓醒来。 诛仙古剑之上,毫光绽放,映亮了君问心的脸庞。 ------------------ 第四百七十三章 巫术 君问心一身金袍无风自鼓,猎猎作响,右手持剑,面目肃然,左手紧握剑诀,天地之间传来了他低低声音,似梵唱、似异咒,回荡悠远。 “轰轰轰!” 忽地,他左手剑诀挥动,直刺天际,几乎就在同时,青云山脉其他六座高耸山峰处,六色光芒同时升腾而起,如长虹贯穿天际,破空而来,在苍穹上划过了长长轨迹,最终竟也都落在了那柄诛仙古剑之上。 瞬间,诛仙古剑被耀眼之极的光辉吞没了,如旭日落入人间,无法目视,灿烂的光芒从古剑之上迸发出来,登时将原本盘旋在天际一端的黑气驱散的无影无踪。 在强烈的光芒之中,七色光芒融为一体,在耀眼的那团白光中升腾起来,在天空之中,化作了一柄巨大的七色巨剑,流光异彩,虹光闪动。 随后,那柄巨大的彩色主剑在七脉山峰灵气源源不断的注入之下,开始逐渐变大,并逐渐在变大的过程中分离出各色小的单色气剑,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开始分布于天空之上。 地面之上,望道的人群之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音,无数年轻弟子,不管是不是青云门下,都面露敬仰崇拜神情,仰望天际那个几如神话一般的雄伟剑阵。 而许多经历过十年之前那场青云动乱的人们,此刻的心情似也颇为复杂,有人欢喜,有人默然。 在人群之中,在周围年轻弟子纷纷喜笑颜开的人群里,陆雪琪默默仰头看着那璀璨无比、气势万千的诛仙剑阵,道道霞光,甚至从天空中倒映下来,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群笼罩其中,映亮了她的脸颊。 只是,她清冷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眸里,倒映着七色彩光,幽幽然,闪动着异样的担忧,然而那个可以看到她深心之中的人正在全力对敌。 十年光阴,原来在不经意间,就这么悄悄过去了,谁还记得,当年在青云山头撕心裂肺的诀别? 谁还记得,那个陷入绝望之中的少年男子? 陆雪琪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突然想到什么无法忍受而动容的事,甚至连脸上的神情也为之黯然,只有下意识的,她将手中的天琊神剑握的更加紧了。 漫天剑影,越来越是稠密,无限毫光,遮盖了整个天幕。 兽神双目瞳孔之中,倒映了整个天空的无限剑影,看了半晌,点了点头,面色肃然,叹息道:“果然是鬼斧神工,想不到中土竟然有此不世出的人物,能集聚山势灵气,创出这等绝世剑阵,当真是了不起!” 他击掌赞叹,连说了三声:“了不起!” “了不起!” “了不起!” 他口中如此赞叹,但脸上并无一丝惧怕畏惧神情,或者说,谁也不知道,如他这般似人非人、似鬼类妖的东西,可还有畏惧害怕的情绪么? 风云之中,巨大的白骨妖物发出低沉咆哮声音,缓缓升腾而且凌空而立,正对着前方张牙舞爪的水麒麟,还有站立在水麒麟背上的君问心。 狂风吹过,天际寂然! 脚下那些人群兽妖的喧哗声,仿佛突然都变得遥远了,只有两个人这么面对面的对峙着,天地空旷,却又似狭窄,容不下两个人一般。 二人目视。 君问心淡淡道:“诛仙剑既出,今日我无论如何,会将你留在此地!” 兽神一怔,随即失笑,竟是不去理会,只是微微摇头,脸上表情似还有几分讥嘲。 君问心见状,便不再多言,深深呼吸,右手紧握诛仙古剑,左手忽地一招,漫天纷繁气剑之中,突然一柄橙色气剑从诛仙剑阵之中离群而出,发出破空锐啸,向着兽神射来。 “唰唰唰!” 兽神面色漠然,但一双眼睛则紧紧盯着这柄飞射而来的气剑,眼看这橙色小剑如电芒一般,转眼飞到跟前不到一丈地方。 他忽然抬起左手,五指平服向着气剑飞来的方向这般展开。 半空之中,黑气凭空而生,在兽神身前丈尺地界,瞬间凝结成一面黑色盾墙,上方下尖,硬生生挡在了橙色小剑的面前。 片刻之后,橙色气剑撞在了黑色盾牌之上! 天地间,在那么一个瞬间,依旧寂静。 “轰!” 随后,如初升旭日跃出水面,天地初开轰然雷鸣,巨大的轰鸣声瞬间迸发而出,而在黑气橙光之中,更有几道电芒闪了几闪,才慢慢消退下去。 这两件本来都是无形之气的事物,却如这世上最坚硬的宝物彼此硬撼一般,整个苍穹天地,都笼罩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无形音波,随着劲风掠过,青云山头,人人是耳中嗡嗡异响,面容失色。 虽然众人早知道这两人都是道法极高的人物,但刚一交手,看似普通的一个彼此试探,竟然威势如此之大,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同时这一场斗法的最终结局,也更加的让人无法捉摸了。 甚至有人心中已经隐隐想到,这一场浩劫过后,在这般剧烈的斗法之下,青云山上,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半空之中,君问心和兽神彼此对望,俱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丝毫惊奇愕然的情绪。 漫天辉煌的彩色气剑之下,兽神周围笼罩的一团黑气,看去显得特别的刺眼。 半晌,君问心似轻轻冷哼了一声,左手剑诀一引,金袍飞舞处,映衬着手边那柄光辉耀目的古剑诛仙一阵闪动,但见得苍穹之中,陡然间狂风四起,漫天剑影,竟有半边天际之数都在瞬间轰然晃动。 一时间,天际流光异彩,炫目已极,几乎不能目视。 兽神面容为之一变,凝神相对。 果然不过片刻工夫,从君问心身后开始,数十支彩色气剑已然掉转过头,在空中颤颤巍巍,对准了兽神。 冰寒之气,转眼间汹涌澎湃,不消多久,空中半数气剑,一眼望去也不知到底多少,都似被无形之力所操纵,缓缓转过头来了。 ----------------------- 第四百七十四章 歌声 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意。 但也不等人为之惊叹,君问心手中古剑诛仙已是异芒暴涨,同时地,如怒潮迸发,惊涛拍岸,诛仙剑阵之中百余枝单色气剑成一长宽各七丈之大的巨大剑雨,轰然扑下。 “唰唰唰!” 漫天尽是破空锐啸之声,响彻天地。 “吼!” 兽神望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剑雨,一声大喝,脚下巨大的恶灵妖物同声仰天长嚎,声音凄厉之极。 但见他双手大开大合,身姿摆动,动作古拙,即使隔了老远,不知怎么,通天峰上的所有人耳中竟同时都响起了怪异之极的苍凉歌声。 那歌声与中土迥然不同,苍凉雄劲,如荒野巨兽风雨之夜仰天长啸,更有萧萧不尽之意。 随着低沉古音响起,伴之点滴铿锵擂鼓怪声,兽神周遭黑气骤然腾起,漆黑如墨,在狂风中迅速流动,几如一只张牙舞爪的黑龙一般,雄视天下。 说时迟那时快,那铺天盖地的剑雨已然冲到兽神跟前,劲风吹面生疼。 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兽神之身影忽然隐去,竟是消失在团团黑气之中,反是他身下恶灵巨兽黑气大盛,轰然跃起,全身骨骼卡卡作响,黑气笼罩之下,更是可怖之极。 “嗷!” 那恶灵巨兽仰天嘶吼,吐气开声,刹那间风云变色,脚下大地是沙飞石走,几乎不能立人。 风云之中,黑气腾腾,与那恶灵妖物融为一体,瞬间却又膨胀了三倍不止,从恶灵兽身白骨之上化出了数十道突出的黑气,如触手一般凌空飞舞。 这时天空诛仙剑雨已然飞至,千年剑阵岂是等闲,外围黑气涌了上去,未到跟前,瞬间便被剑气破的一干二净,连痕迹也不留,硬生生又冲了下去,直向那狰狞之极的恶兽扑去。 那恶灵吼声不绝,怪啸连连,眼看这批锐不可当的剑雨就要打在这巨大恶灵的身上,忽地,那数十道如活物触手一般的黑气陡然飞起,迎了上去,黑气遮云蔽日,挡住了气剑去路。 诛仙剑气转眼间冲了下去,与这些道怪异黑气触手战在一起,只是这些黑气所成之触手,绝不似适才外围黑气一般不堪一击,又不似最初兽神所驭如盾牌一般的刚硬,百余枝诛仙气剑冲了下来,这些触手竟如活物一般,将之团团缠住,去势渐缓不说,便是剑上光辉,竟也是慢慢消磨了去,逐渐黯淡无光了。 不过诛仙之剑毕竟不是凡物,虽然乃是无形之气所化,为了化解这些气剑,周围的黑气触手依然可以明显看出被仙气锐芒所伤,蒸腾不少,只是从那恶灵身上,黑气却似源源不绝地涌了出来,转眼间就将前头补足。 不消一会,这百余枝惊天动地一般的诛仙气剑,竟然都被化解于无形了。 青云山通天峰上,一片鸦雀无声,如死寂一般。 半空之中,君问心面色更是凝重,却并无畏惧之色,顶天立地般的身影耸立在云端,手持着灿烂闪耀的诛仙古剑,如上古仙神模样。 “轰!” 但见他淡淡一笑,右手持剑刺天,缓缓挥动,伴随着古剑诛仙剑上光芒闪烁耀眼,天空中隐隐开始传来雷鸣之声,整个天幕之上,隆隆轰鸣,气势万千的诛仙剑阵一起转动,尤其是那柄七彩主剑更是光芒大盛,不可目视。 白光之中,从古剑诛仙之上,突然腾起一道紫气冲上天际,直入诛仙剑阵之中,瞬间方圆十丈之内紫色气剑拢聚而来。 “唰唰唰!” 紧接着,其他六色光辉逐一腾起,耀目闪烁,飞入天际,瞬间在诛仙剑阵之中形成七星方位,各是巨大单色剑阵,威风凛凛。 风云呼啸,狂风猎猎。 “轰!” 那无声处忽的一声惊雷,轰然而鸣,如万千人心头震动,天际剑芒流转,彩光耀耀,无数彩色气剑划过天际,锐啸而下。 如天之怒潮,奔腾而来,紫气当先,一眼望去不见边际,比之刚才威势不知更大了多少。 而在紫色身后,每隔十丈距离,便有一色剑气汇聚飞来,奔腾呼啸,汹涌澎湃,已非人力所能想像的了。 望着这几乎是毁天灭地一般的景象,无人不变色,手心出汗。 夹杂在巨大雷鸣和漫天尖啸声中的古拙歌声,渐渐隐没,便是那些许擂鼓怪声,也早已不见。 但那巨大恶灵,面对这可怖剑雨怒涛,却是悍然不退,但见黑气升腾之中,它更是厉声长啸,如挑衅苍天,桀骜之极。 转眼间剑芒扑身,数十道黑气触手顿时涌上,饶是此番剑气与适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南蛮古老巫术,竟是有神鬼不测之奇功,黑气触手越战越勇,虽是转眼间被无数气剑刺的是千洞万孔,但仿佛无休无止的黑气转眼间便补了上去,最大的范围竟反而扩张开去,远达数十丈之多。 只是当先这一波紫色气剑冲进黑气之中,硬生生已将黑气压了下去,但不过片刻,黑气已然反噬,升腾起来,逐一将气剑吞没下去。 饶是如此,还不等黑气回复原状,第二波气剑方阵已然冲到跟前。 万千气象,锐芒无限,苍穹中但见那剑芒如雨如蝗,密密麻麻,而随着君问心真法催动,诛仙古剑越发闪烁异芒,半空中七彩主剑更不断分离出越来越多的单色气剑,且分离速度越来越快,一波又一波组成惊心动魄的巨大剑阵,轰然劈下那团团黑气之中。 在诛仙剑阵这如怒涛一般的悍然攻击之下,黑气无复最初嚣张模样,逐渐从开始数十丈的范围,渐渐被压迫小去,而对着这一波强过一波,几乎无止境一般的令人绝望的汹涌剑芒,黑气也逐渐不支。 巨大的恶灵妖物仍然咆哮不已,但周身黑气已然渐渐薄弱,每一波的剑雨都更比前一波接近了它的本身,黑气渐渐单薄,所成的怪异触手也逐渐无力,抵挡着那漫天剑雨也越来越是吃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长时间的静默之后,脚下人群爆发出了如潮水一般的欢呼之声。 最后的六只黑气触手,在勉强抵住了一波青色剑气之后,终于消散开去,化于无形,半空之中,只剩下了那只巨大恶灵。 --------------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了不起 天地肃穆,剑气纵横! 幽幽古歌,茫茫荒野! 如惊雷,如闪电,无限剑芒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扑去,将半空之中的巨大恶灵刺穿。 巨大的白色骨骼瞬间迸裂,无数的黑色血液挥洒开去,恶灵妖物猛然抬头,向苍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之长啸。 风消云散。 剑雨渐止。 万千双目光注视之中,恶灵巨大的身躯,每一寸肌肤骨骼,都似在轻轻颤抖,定眼望去,闪耀着的无数小剑,插进了每一处地方,从头到尾,从上到下,竟没有一处完整之地。 通天峰上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怎么,背上隐隐有刺芒一般的感觉。 只是,那只恶灵竟似仍未死去,插满了诛仙各色气剑的巨大头颅,缓缓转动过来,看了看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又慢慢的低下头去。 它的声音不知怎么,不再凄厉凶恶,此刻显得十分低沉,似有几分不舍,更有几分痛楚。 巨口张合,它眼中掠过了两道红芒,如火焰一般,奋力燃烧,却终于是随即破灭消散。 下一刻,半空之中,从恶灵巨大的身体之上突然迸发出来一声巨响,响彻天地,无数气剑倒飞而起,就连天穹之上的诛仙剑阵,也是一阵紊乱。 随后,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巨大恶灵,像是突然变得脆弱无比,狂风吹过,坚不可摧的骨骼身躯,如沙石一般,细细垮了下来,白骨成沙,血肉为石,随风散去。 人们默然凝望天际,当此胜利在望之时,却未见有人欢呼了,仿佛是有一层怪异感觉,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天空之中,那曾经巨大的身躯眼看就要完全随风散去,忽的一声惊呼从脚下传来,随即众人纷纷惊叫而出。 只见在那怪兽躯干之内,虽然血肉骨骼尽数化去,但其中仍有一团黑气凝而不散,在空中缓缓转动,片刻之后,那恶灵躯体终于完全毁去,而那团黑气也缓缓散开,露出其中景象。 赫然,竟是一个少年人形,正是突然失去踪影的兽神。 不过此刻的兽神看去已经不复刚才的潇洒自若,而是显得十分狼狈,特别是身上原本华丽的一套丝绸衣裳,此刻不知怎么也变得千疮百孔,被天空中劲风一吹,纷纷化作了飞灰。 片刻之间,他便是赤身裸体,但在他脸上,并未有任何惊惧失望的神色,相反,他一双眼眸凝望着前方那片气象万千的茫茫剑阵,忽地竟是微笑了一下,舒展身体,整个人立在半空,抚掌道:“了不起,了不起!” 君问心脸色为之一变,显然也没有料想到兽神竟是如此难敌,面对刚才如此这般阵势,竟仍能抵挡下来,而一眼看去,此人不过是脸色更加苍白些,疲倦之色更浓郁些,周身看去,便连一处的伤口也没有。 脚下,此刻突然一阵喧哗,却是青云山许多女弟子此刻方醒悟过来,粉面通红,不敢再看天空。 反是天际之上,兽神虽然赤身裸体,却是毫不在乎,仿佛天地初开便是如此一般,行若无事,只是紧紧望着君问心手中的那柄古剑诛仙。 君问心冷笑一声,道:“还有什么神通术法,全都使出来吧!” 说罢,他手持诛仙古剑,轻轻一挥,登时漫天剑芒如受感应,一起晃动起来,威势凛凛。 但就在此刻,君问心忽地面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虽然一闪即过,但已然落在了兽神眼中。 兽神凌空虚立,眼中异芒炯炯,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微笑,淡淡道:“这样一柄凶戾无上的神剑,又加上这下面青山灵气,你居然能够支撑到现在也未见颓势,果然非常人可比。” 君问心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此话是何意思?” 兽神笑而不答,只摇头道:“古剑凶灵,必定乃是天地戾气所生,与我本出同源,我如何不知?你强行驭剑与我而战,胜负未知,却多半为剑气所乘,这般损人害己之事,你并非凡夫俗子,何必要我多说?嘿嘿…” 兽神说到此处,冷笑两声,又道:“我劝你早早弃剑才是,否则将来剑灵反噬,你下场只怕要比我更惨千倍万倍。” 君问心凝望兽神半晌,忽地摇头大笑,眼中尽是不屑之意,道:“下场凄惨?你是我放出来的,自然也要死在我手中!” 他一声清啸,振臂处,漫天剑气颤动,凛然道:“受死吧!” 兽神冷笑,眼中如火焰一般光芒闪动,奋然道:“好,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我南疆巫术的厉害!” 言语方落,黑气已生,从他赤裸的肌肤之中,突然间闪过黑色气息,片刻间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经完全如漆黑墨迹一般,而肌肤之下,竟开始抖动起来,无数小小凸起如有生命一般,开始抖动不停。 “咚咚!” 遥远未知之地,四面八方空旷荒野,忽地传来了低沉之极的怪声,如人之心跳,怪异绝伦。 而遥望天际,在诛仙剑阵光芒万丈之外,天空突然黯淡了下来,黑云从四面八方急速涌来,迅速集聚在兽神身旁。 君问心面色凝重,全身戒备,盯着前方怪异的变化。 只见在黑气萦绕之中,仿佛从冥冥九幽传来的低沉怪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让人不自禁的觉得自己的心跳竟然也随之加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竟似要迸裂开去,少数道行较低的正道弟子竟然已是抵挡不住,只得跌坐在地,运功苦苦抵挡。 而半空之中,随着黑气越来越浓,忽地,一声低沉咆哮,如恶兽低吼,又似异虫破茧而出,众人看的分明,那兽神漆黑一片的身体上,从左臂处皮肤迸裂,在皮肤底层不断跳动的无数小凸起中,缓缓伸出了另外一只事物,有手有指,竟是另外一只手臂模样,而且这新生手臂,骨骼强壮,远远大过本身手臂,令人根本无法想像这究竟是如何从原来手臂之中伸展出来的。 然而这不过是刚刚开始,随着一声声低沉爆裂声音,兽神的身体仿佛每一处地方都爆裂开来,又从其中新生出各种各样新的巨大的躯干肢体。 而过不多久,在这些新生的肢体之上,竟又是爆裂开去,重新生出新的更加巨大的肢体来。 通天峰上的人们骇然变色,面面相觑,如此怪异绝伦的妖术,非但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 中土千万年之下,无数典籍之中,亦从来没有人有记载过这等惊心动魄的异术。 便是此刻的君问心,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愕然地望着前方那个原本普通少年形状的兽神,此刻却仿佛不断膨胀起来,到了他终于停下不再分裂的时候,耸立在君问心面前,面对着诛仙剑阵的,已经是一个高达十丈,千手百头的怪物了。 ----------------------- 第四百七十六章 怪物 半空中,君问心眉头紧锁,面对着前方那个仿佛是从九幽地府出来的恶鬼一般形状的兽神,非但是他,便是脚下所有的正道中人,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 那在半空之中的怪物,周身漆黑如墨,庞大的身躯上肌肉虬起,更不知有多少只粗壮手臂从身体上延伸出来,粗粗看去,只怕更不下数百只,加上因为巫法而变形的头颅脸庞,更是狰狞可怖,当真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得见的妖兽了。 静默过后,人群中一阵此起彼伏的骚动和喧哗,惊心动魄之余,更多的人都有那么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似这等南疆蛮族,果然便是穷凶极恶之类,眼前这等人不像人、鬼不似鬼、非妖非魔的怪物,哪里是世间自然造化之物? 半空之中,君问心深深吸气,缓缓将诛仙古剑横于胸前。 耀眼夺目的白色光芒不断地从诛仙古剑上闪烁出来,非但包裹了古剑本身,连君问心持剑的整个右臂也被笼罩其中。 外面看去,此刻天际漫天剑影,诛仙剑阵威风凛凛,君问心更如神仙一般,但不知怎么,在他潇洒自若的外表之下,脸色也开始微微苍白起来。 “兽神!” 君问心的话声如黄钟大鼓,语调沉沉,隆隆传开,比之往日,更多了几分煞气:“还不束手就擒?” 兽神化身的那个千手怪物,显然没有将君问心的话放在心上,而且自变形之后,他的声音也一改适才平和的语调,变得沙哑难听,仿佛是破砂纸磨砺钢刃一般,冷笑道:“束手待擒?嘿嘿,待我先将你活剥了,再将脚下这些废物一个个剖腹挖心,送他们与你一起到地府相会如何?” 君问心双眉间煞气闪动,更不多话,剑诀引处,顿时满天剑气舞动,诛仙剑阵已然再次发动。 那怪物虽然口气狂妄,但对着这千年仅见的不世出剑阵,自也是不敢大意,凝神相对。 “铮铮铮!” 但听得金鼓铿锵之声乍起,由远及近,轰然而作,七道彩色异芒从古剑诛仙上飞驰而起,直射入天上剑阵之中,登时漫天异光闪烁,剑影纵横,转眼已经再度凝结成七个巨大单色剑阵,如前一般,对着那兽神化身的怪物。 兽神口中发出低沉吼叫,巨大的身躯表面黑气流转,几如墨水一般,数百只怪手或张或合,面对着即将而来的风暴。 君问心一声长啸,如山鹰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啸声处,白光暴涨,诛仙摇曳,庞大的诛仙剑阵轰然而动,无数枝单色气剑缓缓掉转过头,对准了兽神。 “唰唰唰!” 片刻之后,宁静多时的天空里,再度响起了破空之声,紧接着顿时铺天盖地而来的,尽是破空锐啸之声,无数诛仙气剑前赴后继划过天际,带着无比煞气与杀意,冲向兽神,转眼之间,第一波紫色气剑方阵已然冲到跟前。 兽神庞大的身躯,眼看着就要成为这无数气剑的活靶子,然而,便是在脚下无数青云山上正道弟子正要欢呼之前,兽神身躯之上的数百只怪手长臂,赫然飞舞起来,每一只手臂上都集聚着浓郁黑气,看去几乎就像是个巨大的黑色云团,迎空而起。 瞬间,数百枝气剑刺下,而兽神那几百只怪手竟如鬼魅一般,在半空中迅速舞动,面对着这些看去几乎是无坚不摧的诛仙气剑,这些黑手丝毫不惧,转眼之间,第一波紫色气剑或捉或打,或缠或卸,竟是将所有的气剑都接了下来。 在黑气之中,那些气剑很快就失去了本身色彩,迅速消散而去了。 无数人为之哑然,千年以来,这是第一个能够当面对着诛仙剑阵而正面对撼的人物! 只是,风云变幻之中,并没有留给人们更多的时间去想这些多余的事情,如长河怒涛,波澜汹涌,天空中那柄巨大的彩色主剑不断分离出越来越多的小气剑,而更多的气剑在古剑诛仙和君问心的操纵下,化作无尽剑雨纷纷落下,每一柄气剑都带着诛仙煞气,凛凛生威,一波一波,如雷轰,如电闪,扑向兽神。 “吼!” 兽神仰天咆哮不止,巨大的声音回荡在云霄之际,此刻的他仿佛正面对着天上神灵,与天相抗。 怪异绝伦的千手百臂,挥舞在风云之中,黑气翻涌,层层叠叠,应对着漫天锐啸之声! 一波,又是一波,千百枝千万枝气剑仿佛无休无止,轰然而下,但兽神巨大的身躯看去,也仿佛是恶魔化身,根本不会有疲倦的那一刻,这两个方今世上道法登峰造极的人物,便在这青云山头疯狂对撞着。 只是,人力终究有时而尽… 一波,又是一波! 一直到了第四十九波方阵气剑轰然而下的时候,已经是整整七色剑阵轮番轰炸了七次。 站在风云顶端的君问心面色煞白,连他持着古剑诛仙的右手,包裹在白光之中,竟隐隐也有些颤抖起来。 而前方,兽神的模样更是狼狈,经历这狂风暴雨一般的疯狂剑阵洗礼,原本威风凛凛的百余只怪手臂,已经硬生生被毁去了半数之上,而周身原本浓郁的黑气,此刻看去也稀薄了许多。 只是当他接下最后一波气剑之后,面上狰狞之色反而更浓,战意不减却是更加高昂,一声嘶哑怪笑,如恶鬼低吼,爆发出来。 此刻,人群之中一片鸦雀无声,人人失色,面色苍白,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登峰造极的一场斗法,直看的人人是目眩眼花,难以自禁,只是万万料想不到,便是这不世出的诛仙剑阵,竟似还奈何不了眼前这个绝世妖兽,难道,这一场浩劫当真是躲不过去了么? 兽神仰天大笑,巨大的身躯忽然不可思议地腾空而起,向着君问心扑去,顿时,天上地下,一片惊呼之声。 唯有君问心,惊而不乱,深吸一口气,口中轻喝一声,脚下坐骑水麒麟早通灵性,顿时向后退去。 不料这兽神身躯虽极大,但速度却快如闪电,转眼已扑到了眼前,登时但见黑气涌动,不知多少只巨大手臂抓了过来…… --------------------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天机印 眼看在这危急关头,君问心诛仙古剑霍然倒悬,一张原本苍白的脸庞上瞬间涨红却回复苍白,如此急速反覆三次,古剑诛仙异芒暴涨,如长鲸吸水一般,瞬间将天际无数气剑吸了下来,横在君问心面前,凝做一组彩色剑壁。 兽神面色大变,但收手已是不及,但听得苍天之上“仆仆仆”、“咯卡卡”之声轰然而作,一时之间黑气散乱,不知有多少怪手灰飞烟灭了。 眼看着君问心由危转安,更反而重创兽神,青云山头无数弟子心情也是由大惊到大喜,欢呼雀跃。 不料还不等他们欢呼声止,便望见那璀璨剑壁之中,剿灭了无数黑气怪手,却仍有那一只最最粗壮的黑色手臂,黑气尤其浓重,强行穿过进去,一掌打在了君问心的胸口之上。 君问心如受雷击,身形大震,连带着脚下水麒麟一起仰天长啸,一人一兽尽数向后飞去,直飞了十数丈地方,方才停了下来。 而脚下人看的明白,这后退途中,君问心一身金袍瞬间粉碎,口中更喷出殷红鲜血,点点滴滴,似都落在了古剑诛仙之上,在白光之中点缀了暗红光点,然后才渐渐消失不见。 天上地下,瞬间死寂。 天际的诛仙剑阵,仿佛也受到了影响,一阵摇曳晃动,满天剑影动荡不止,但最后终于还是静止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法受损,原本铺天盖地的诛仙剑阵,此刻的笼罩范围已经小了一半以上。 不祥的预感,似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抹去嘴角的血迹,君问心看了看手心,殷红血痕流淌在手掌之上。 他注视着手上许久,又缓缓抬头向前望去,此刻剑气黑云尽皆消散,前方兽神亦正虎视耽耽注目于他,不过看去,兽神虽然伤到了自己,但他本身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原本还剩一半左右的怪手,在瞬间再度遭受重创,又被诛仙剑气消去了大半,如今看去,不过还剩数十只而已,不过这剩下的,却都是最为雄壮之臂,与普通怪手截然不同。 而兽神本身,原本黑气笼罩的脸庞,此刻似也隐隐有些发白,但他脸上战意,却如同最凶猛的野兽一般,遇挫更强,一点都没有放弃的意思。 君问心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在苦笑,只是这微微动作,仿佛也牵动了伤势,身子竟是摇晃了几下,惹来脚下无数人惊叫出来。 不过幸好他也只是摇晃几下,便站稳了身子,只是此刻他的虚弱,显而易见。 兽神在前方“卡卡”冷笑,低沉的声音道:“如何,似你们这些无知人类,纵然有这等无上神物相助,还不是一般下场,你还是趁早自戮了吧!” 君问心默然不语。 青云长老簇拥处,道玄真人抬头,仰天苍穹,诛仙古剑的异光倒映着他的脸庞,忽然有种异样的凄凉。 “青云门列代祖师…” 道玄真人忽然开口,但说出的话,语调低沉而微微沉痛,道:“弟子道玄不肖,无力降服异道妖魔,累及苍生,浩劫将临,即便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君问心,亦是用尽全力,即将战败,为天下苍生计,弟子迫不得已,要违了祖师禁制,还望祖师庇佑,除妖降魔,日后纵然弟子万劫不复,也愿一身担当。” 他话声轻微,并无多少人可以听见,众人但见他腾身到半空,口中念念有词,面色却仿佛有些沉痛,一时都迷惑起来,不知道玄真人在做什么。 “唰!” 只是片刻之后,忽只见半空之中,道玄真人闪身到君问心身前,准确来说,是到他身前的诛仙古剑面前。 他睁目锁眉,凛然生威,左手剑诀忽地一引,迳直向诛仙古剑上划去。 白光闪耀,忽地红芒闪动,只见道玄真人左手插进白光之中,再出来时已是鲜血飞洒,但他面上虽然苍白却无一丝痛苦之色,左手疾划,虚空中快速之极地划了一个怪异图样,而他手指滴落的血滴竟也并非向下掉落,而是随着他挥舞手势,凝结半空,生生将这个图案显了出来。 一个鲜红的,血的太极图案! 殷红血液,在太极图上迅速开始流淌,越来越是明亮,几如红玉一般,而太极图本身也开始迅速转动起来。 道玄真人面色越来越是苍白,同时他面前白色光芒包裹之下,在君问心手中的古剑诛仙更是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仿佛这柄传说中的神剑之中,似乎有什么事物被惊动起来,渴望着什么! 那太极图越转越快,缓缓升起,到了道玄真人面前三尺地方,道玄真人此刻面色已然苍白之极,仿佛全身的真元气力都被这个太极图给吸了过去,但他仍用尽最后气力,靠近古剑诛仙,忽地猛力拍去,使诛仙贯穿这血的太极图案,同时,他口中大喝—— “天!……机!……印!……” 他每喝一字,朗朗乾坤之中,并无风云的青天之上,赫然伴之以一声惊雷,惊天动地,一股凛然大力,从天而降,无形却似有质,贯顶而入。 狂风起处,他身躯之上,“砰、砰、砰”如爆炸一般,伴着他喝声连响三声,上身衣衫瞬间爆开,化为灰飞。 而在他脚下,苍茫大地之上,巨大青云山脉隆隆作响,大地开始微微颤抖,青云山高耸入云的七座山峰,无一例外,通天、龙首、朝阳、落霞、风回、大竹、小竹七脉,青山深谷,雄壁巨岩之中,竟是透出金色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亮,逐渐汇聚成形,金光灿烂,仿佛是从山脉灵峰之深处投射而出,又似这许多山脉,本身竟有生命,在这金光耀眼之中,巨大的山峰缓缓呼吸。 而在摇曳炫目的金色异光中,终于汇聚而成了七种各异的巨大金色图案,在大地山峰之上,遥遥对着天际之上的那柄古剑诛仙。 光耀天际! 辉煌灿烂! 即使是兽神也为之骇然! 诛仙古剑颤动的越来越是厉害,而它所贯穿的那个鲜血凝成的太极图已经急速旋转的无法看清。 -------------------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主剑 道玄真人面上金青闪动,忽地绽目大喝一声。 “破!” 一字“破”音出口,瞬间但见得漫天剑影摇曳剧晃,天际茫茫,尽数黯淡下来,狂风走石,山摇地动,怪石纷纷陨落,原本庄严恢弘的七脉金色图案,仿佛被什么巨力生生撕扯,开始渐渐散了开去。 而几乎是在同时,古剑诛仙上的光芒越发强烈,白光耀眼,甚至已经将道玄真人身前的君问心整个人身影都包裹了进去。 就在这地动山摇惊心动魄的场景中,原本从七脉山峰上升起的七色异光,忽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漫天剑影也忽然都渐渐淡了去,只剩下诛仙剑阵中那柄七彩主剑,反而越发光芒耀眼。 “轰隆!” 一声惊雷,响彻天地,大地震动的更加厉害,七脉山峰上那些金色的光圈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终于,完全消散不见。 隆隆雷声,仿佛如潮水一般在天际回荡涌动,而脚下大地,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震动,不再分裂。 随后,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比之前更强烈十倍以上的各色异光,隆隆而起,冲天而上,再度汇聚到古剑诛仙之上。 炽烈的光辉瞬间如爆炸一般照耀天地,射向四面八方,不可思议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天地,古老的诛仙剑阵上方,只剩下了硕大的彩色主剑,但此时此刻,从古剑诛仙上反射而出的道道恢宏巨光,一点一点的,在万千人惊愕骇然的目光中,那七彩的诛仙主剑,从流光异彩,渐渐融合,渐渐成了一柄单一颜色,炽烈白光的巨剑,光芒万丈,辉耀世间。 刹那间,无数人从惊骇中惊醒过来,望着天际那不可思议的景象,所有的人都沉醉其中,疯狂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充盈在青云山头。 每一个人都从绝望中忽然复苏,转眼间仿佛都充满了自信,原来这世间果然还是邪不压正的,全然也不管这一场斗法仍然并未结束,胜负尚未可知。 炽烈白光,耀眼夺目,再没有人能看清楚那团光晕之中的两个人影。 人们只是看到,天空中耀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苍穹,甚至连天边旭日终于也失去了颜色。 而整个天际之上,曾经气象万千的诛仙剑阵,此刻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柄主剑,但那隐含的威势,更胜过了漫天剑影。 越来越是炽烈的白光从君问心身上那团光辉中激射到主剑之上,整个主剑的颜色由七彩转为单一,由单白转为纯白,光辉万丈,仿佛是一柄就要破天而去的狂剑。 狂风处,兽神凌立云霄之上,望着前方那柄根本不应该在人间出现的神剑,狰狞的脸上多了一丝茫然。 在万千人期待的目光中,在万千人仿佛狂欢一般的欢呼声中,巨大的炽烈神剑,缓缓催动,掉转过头,对着兽神。 只片刻工夫,兽神周围的黑气便被这天生敌对般的白光逼退了数丈。 白光深处,仿佛有人深深喘息,声音嘶哑,如猛兽低吼,困兽咆哮。 兽神紧紧盯着前方那柄神剑和那团白光,良久之后,忽地放声大笑,他声音本就嘶哑难听,此刻纵声而笑,更是刺耳,听者无不侧目。 只见兽神大笑,神态疯狂,似乎在他心目之中,有什么世间最可笑之事一般,不过终究他也只是狂笑而已,没有多说一字。 天际之上,狂风越来越是凄烈,诛仙神剑的威势亦越来越大,不知从何时开始,仿佛是某个声音从天界地府传来,低低唱颂着神秘咒语,开始回荡在天地之间。 那团炽烈白光,忽地腾空升起,竟是落在了那柄光芒万丈的诛仙主剑剑柄之上,几乎与此同时,诛仙剑阵已然发动,如破天之势,那柄狂剑呼啸袭来,看似缓慢,但天上地下,竟仿佛更无一处地方可躲了。 遇神杀神,遇仙诛仙! 方今天下,更无一物有这番气势了。 风卷残云,尽数飞散,没有人会知道,此刻面对着这柄诛仙狂剑的兽神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只是,他竟没有丝毫惧色,更无一丝一毫退避之意,迎着风,迎着光,兽神巨大的身躯奋然跃起,竟是向着诛仙狂剑当面飞去。 天地似也静默,洪荒都在屏息,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青天之上,黑白二色横贯天空,轰然相撞! 没有人能形容当时的景象,天为之崩,地为之裂,青云山山脉一日之内三次震动,这一次最是厉害,巨大的山峰绝壁间,出现了无数条龟裂缝隙,无数巨石纷纷脱落山体,掉落下来。 通天峰上的碧水寒潭之内,更是水波动荡,原本平滑的水面不断凭空冲起几丈之高的水柱。 而在青云山头,正道中人和残余的兽妖们,个个都是噤若寒蝉,尤其是那些似兽非兽的兽妖,此刻更是吓的厉害,狂躁不安,疯狂咆哮。 然而,这一切比起天上那惊天动地的景象,仿佛都不算什么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巨大的诛仙主剑横贯天际,隆隆刺下。 所过之处,只见空气中丝丝锐响,一路上所有事物,尽数是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在狂剑剑刃的外围,更可看见白光外沿呈现出暗暗红色,不知是空气太烈摩擦的,还是这柄狂剑本身太过激烈了。 那一剑轰然而下,兽神仰天长啸,全部手臂俱合到胸前,怪目圆睁,在诛仙主剑刺下的那一刻,赫然间黑气大盛,怪手伸缩,天际中一声惊雷轰隆,他竟是硬生生将这柄直能开天一般的神剑抓住了。 瞬间,天上地下,尽数骇然。 然而,只见白光腾起,万丈光辉,巨大的诛仙主剑发出隆隆雷声,从数十只如铁箍一般的黑手间,赫然硬生生、缓缓插了下去! 一寸,一寸,又是一寸。 黑手一只接着一只,缓缓的被炽烈的白色光芒吞没而消散了。 那柄狂剑此刻看去,便如无上恶神,张牙舞爪,夺人性命,带着无尽杀意,一点一点地向着兽神胸膛插了下去。 黑气闪烁,厉啸冲天而起,黑色的血液喷洒而出,诛仙剑终于插进了兽神的胸膛,并且已然一分一分的插了进去,炽烈的白光激烈闪烁着,如天际闪电乱窜,打在兽神肌肤之上。 皮肤血肉,都悄悄褪去,巨大的身躯,仿佛也开始虚无飘渺,就要被这惊天之力破为虚空。兽神眼中光芒越来越弱,终是不敌这等绝世神剑。 只见他身形在诛仙剑下,越来越小,但不知怎么,仿佛是力量对撞消耗一般,随着兽神身躯渐渐变小,原本庞大的诛仙主剑,也开始缩小下来,只有那团光辉,还是那么明亮耀眼。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兽神终于重新变做了常人身形大小,黑气笼罩片刻之后,轰然散去,众人看的真切,他竟是重新变回了那个少年模样,只是此刻模样惨白,头发疯乱,显然是败局已定。 而更为重要的是,几乎是在黑气散去的同时,诛仙主剑也消散开了,但那团光辉却凝结在兽神面前,闪烁不停,终于汇聚到二人中间,幻化出那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诛仙古剑出来,正插在兽神胸膛之中,横贯而出。 ------------------- 第四百七十九章 被抓(本卷终章) 君问心的身影,从光芒中缓缓出现,只是他的面颊更不复当初潇洒自如的模样,反而变得突兀凶戾,眼中更是一片血红。 兽神大口喘息着,不断咳嗽,嘴唇轻轻有些颤抖,低头看了看胸口。 诛仙剑正插在他的心口,从中间流淌出的鲜血,却不是红色的。 他惨然而笑,长叹一声,道:“了不起……了……不起!……” 忽地,声音才落,他双手一合,此刻他身躯已回复常人模样,手臂也直如常人,但这一合之下,就要将诛仙古剑夹在手掌当中! “喝!” 君问心一惊,大吼一声,使劲全身力气,拔剑而出。 几乎是在同时,在诛仙古剑抽离兽神胸膛的那一刻,仿佛是剧痛袭心,兽神亦是大吼一声,声音凄烈,整个人腾空而起,向后飞了出去。 君问心此刻但觉得脑海之中气血翻涌如惊涛骇浪,一股杀戮戾气翻来覆去如欲冲破胸膛一般,但他到底修行深厚,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虎归山,更何况道玄真人为他强开天机印,地脉灵气太盛,已然令诛仙古剑负担过甚,若是不能一尽全功,下一次诛仙剑阵就不一定能开启到这等程度了。 当下他强提一口气,正要追赶,忽地觉得诛仙剑剑上猛然传来一股巨力,直冲入脑海之中,瞬间冲破他苦修多年之经脉气穴,轰然而鸣。 一时之间,他身躯震颤,七窍转眼之间流出血来,身子摇晃两下,大叫一声,竟从云端栽倒下来。 “嗤!” 便在此时,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爪,一把抓住君问心落下的身躯,瞬间拉着他向着南方而去…… 这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直把底下人看的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忽然间却见大变乍起,兽神重创而逃,君问心却忽然昏了过去,继而竟然被兽神抓走,而道玄真人居然也在此时从空中落了下来,他双目紧闭,面上黑气弥漫,依然昏了过去。 众人顿时乱做一团。 一时间,陆雪琪等与君问心亲近之人自然是去追兽神,也有人扑过去抢救道玄真人,还有的年轻弟子从震骇之中醒悟过来,突然发现通天峰上还有无数兽妖正发呆一般,立时杀了过去,而兽妖如何甘心束手就擒,一时间通天峰头,又是杀声一片。 刹那间,通天峰上,大大骚乱,无数人如没头苍蝇一般,乱作一团。 ------------ 一月过去。 天音寺,须弥山。 悠悠晨钟,沉沉暮鼓,须弥山沐浴在缥缈云气之中,从初升的旭日到傍晚的残霞,天际风云变幻,白云苍狗滚滚而过,时光终究不曾为任何人而停留。 天音寺雄伟壮丽,雄峙于须弥山上,仿佛一位慈悲的巨人望着世间,无数的凡人在清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对着佛庙殿堂里的神像顶礼膜拜,诉说着自己或喜或悲的心愿,企求着神明保佑。 千万人来了、汇聚,万千人散了、离别,一日复一日,从来不曾改变,聚聚散散般的岁月。 只有那庙中神佛金身神像,殿堂前不灭明灯,袅袅烟火,看尽了世事沧桑。 鬼厉,又或是当年的张小凡,再一次进入普智神僧法身遗体所在的那间小屋,又过去了一日一夜,在这中间,那个小屋之中没有丝毫的动静。 普泓上人间中曾经到过屋外小庭院中,驻足良久之后,又在叹息声中离开。 只有法相自从鬼厉进入那个房间之后,他就一直站在屋外庭院之中,以出人意料之外的耐心守候着。 谁也不知道,法相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但是包括普泓上人在内,其他天音寺的僧人都没有开口向他询问,而法相也一直就这么孤单而坚持的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残阳如血,映红了西边天际的晚霞,远远望去,云彩的边缘上似还有一层细细的金光,十分美丽。 天地美景,其实本在身边,只在你看与不看,有心与否的。 法相眺望远方晚霞,怔怔出神,站了一日夜的他,清秀的脸上似乎没有丝毫的疲倦之意,反是清澈目光之中,闪烁着深邃智光。 “你在看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边响了起来,法相陡然一惊,从自己思潮中醒来,却见是普泓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这个庭院里,正站在自己身旁,微笑的望着自己。 法相合十答道:“回禀师父,弟子正眺望西天晚霞,忽有所悟,乃至出神,不知师父到来,怠慢了。” 普泓上人微笑道:“区区俗礼不必在意,倒不知你从那西天晚霞之中,所悟何来?” 法相微一沉吟,道:“弟子在此站立一日一夜,夜观繁星而日见青天,至此刻繁华消退旭日东沉,只残留些许余光照耀西天,不觉得心头竟有悲伤,人生如此,光阴如此,天地万物尽数如此,弟子一时竟不知生在这天地之间,如此渺小似沧海一粟,生有何意?” 普泓上人点头道:“你果然有过人之智,徒儿,这天地万物,皆有其本身命数所在,是以虽千变万化,终有其不可违逆天命之道,你能从这日升日沉间领悟到这一层道理,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法相恭恭敬敬向普泓上人行了一礼,道:“多谢师父夸奖,弟子不敢当,只是弟子虽然稍有所悟,心头之惑却反而更多更大,弟子不解,既然天命已定,万物终究凋谢,这无数世人忙碌一生,纠缠于人世恩怨情爱,却是为何?我佛说普度众生,众生亦皆可渡化,但众生却未必愿为我佛所渡,这又为何?难道佛说西天极乐世界,无怨无恨无情无欲,竟不能吸引这芸芸众生么?弟子愚昧,请师尊指点。” 说罢,法相低下头去,合十念佛。 普泓上人注视法相许久,缓缓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却没有立刻回答,反是看向法相刚才所眺望之西天晚霞,注目片刻之后,道:“你刚才所看的,可是这西天晚霞?” 法相道:“是,弟子见这时光飞逝,旭日西沉,光阴不在,心头悲伤困惑,所以请问师父。” 普泓上人微笑道:“再过片刻,这残阳就要完全落山了,到那个时候,便是连这晚霞,也是看不到的。” 法相微感困惑,不知普泓上人所言何意,只得应了一声,道:“不错。” 普泓上人淡淡看着西天天际,只见那残阳缓缓落下,天空中越来越暗,暮色渐临,淡然道:“夕阳无情,挽留不得,但是明日一早,你是否还能看到这初升之日呢?” 法相身躯一震,心头若有所动,一时竟不能言语,面上有思索之色。 普泓上人回头看着法相,面上淡淡一笑,再不言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终究完全落山,过不多时,只见一轮明月缓缓从东天升上,月华如水,耀耀清辉,洒向人间。 夜幕中,月光下的天音寺清幽安宁,虽不复白日里繁华热闹,却另有种静默幽清的美丽。 而须弥山顶小天音寺里,那个小小庭院之中,师徒二人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庭院里,在轻轻吹过掠起衣衫一角飘动的山风中,悄悄地站着。 -------------- 下一卷,最后一卷:终末之始 第四百八十章 师父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月近中天,安静的小院之内,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法相面有喜悦之色,踏前几步,走到小院正中,仰天望月,只见月华耀眼,直洒在他月白僧袍之上,直如霜雪一般。 法相大笑,旋转过身来,向一直微笑站在旁边的普泓上人跪下,合十行礼道:“多谢师父指点,弟子悟了。” 普泓上人眼中满是欣慰之色,此刻望着跪在身前的徒儿,纵然他早已是修行到了宠辱不惊的境界,脸上也一样浮现出真心欢喜的神情。他伸手轻轻抚摸法相头顶,连说了三字。 “好!” “好!” “好!” “你天资聪颖,世所罕见,但更紧要的,却是你对佛学佛理,另有一层慧心,当年我们四个师兄弟中,其实是以你普智师叔最为聪慧,可惜他虽聪明,却是走错了路,耽误了佛学,妄求什么长生,终于落得一个不堪下场,你今日能悟,是你之福,亦是我天音寺之福啊!” 法相一怔,抬头向普泓上人望去,道:“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弟子不大明白?” 普泓上人摇了摇头,先是伸手将法相搀扶起来,然后面上喜悦之色渐渐淡去,淡淡道:“这些年来,为师日夜耽于俗务,以至于佛学体悟,停滞不前,偏偏枉当这俗世虚名,半世争斗,竟无法舍却,当年你普智师叔去世之后,为师便有隐世之心,无奈门下无人,面对这祖师基业,虽是身外之物,但终不能轻易舍弃,如今有了你,为师便可放心去了。” 法相大惊,面容失色,刚刚站起的身子登时又跪了下去,急道:“恩师,你这是什么话,天音寺如何离的开你,何况弟子也要日夜陪伴恩师左右,聆听教诲,但求恩师万万不可舍弃弟子与天音寺众而归隐啊!” 说罢,他叩头不止。 普泓上人失笑,随即叹息一声,将法相拉了起来,叹道:“痴儿,痴儿,天下岂有不散之宴席?不过为师归隐之事并非急迫,非近日一时即可达成,你也不必着急,总得将一切安顿妥贴,我也方能放心。” 法相眼含泪光,但终究知道普泓上人退隐之心已是不可阻挡,好在如恩师所说,虽有心却还未见急迫,待日后有机会,再好好相劝恩师就是了。 想到这里,这才含泪止住,站在一旁。 普泓上人仰首看天,只见月光通透,凄清美丽,他眺望良久,忽然道:“我们进去看看那位小施主吧!” 法相一怔,道:“什么?” 普泓上人淡淡道:“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不管如何,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 说罢,他不再多言,向着那间小屋走去,法相慢慢跟在他的背后,看着那扇越来越近的门户,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些紧张起来。 一日一夜了,在那其中,面对着普智师叔,鬼厉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又会干些什么呢? 答案,在他们掀开门帘推开木门,轻轻走进屋子的那一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面,依旧闪烁着“玉冰盘”那银色的光芒。 什么,都没有发生! 普智法身,依旧盘坐在玉冰盘上,而在他的对面,鬼厉,又或是张小凡,盘膝坐着,背对普泓上人和法相,默默凝视那微光之中的普智面容。 普泓上人深深呼吸,正想开口说话,忽然感觉身后动静,转头一看,却是法相轻拉他的袖袍,看见普泓上人转过头来之后,他以目示意,向着鬼厉身下。 普泓上人转头看去,不禁眉头一皱,只见这屋中一切都未见变化,惟独在鬼厉盘坐之地面上,周围三尺范围之内青砖地面尽皆龟裂,密密麻麻的细缝爬满了他周围地面,越靠近他的身躯,细缝就越是密集,在他身前一尺范围之内时,所有的青砖已经不再龟裂,而是完全成为了粉状。 这一日一夜里,谁也不知道在鬼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普泓上人缓缓走到鬼厉身前,向他身前地面看了一眼,用平和的声音,道:“施主,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日一夜,可想清楚了?” 鬼厉慢慢的将目光从普智法身上收了回来,看向普泓上人,普泓上人心头一震,只见鬼厉面容惨白,容颜疲倦,虽是在这里不过坐了一日一夜,却仿佛面有风尘沧桑,已经历了人世百年。 普泓上人合十,轻轻颂念道:“阿弥陀佛!” 鬼厉缓缓站起身来,但起身一半,忽地身体一颤,竟有些立足不稳,法相与普泓都是眉头一皱,法相正想上前搀扶的时候,鬼厉却已经重新站稳了身子,深深吸气,然后再一次站直了身体,面对着普泓上人。 他身体一看便知虚弱,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仿佛如须弥山一般魁梧坚忍。 “大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普泓上人合十道:“是,小施主有何吩咐?” “亡者入土为安,你将他…普智师父的法身火化安葬了罢!” 普泓上人与法相同时身上一震,望向鬼厉,片刻之后,普泓上人长叹一声,似唏嘘不已,低声道:“施主你看开了么?” 鬼厉惨然一笑,向盘坐在微光之中的普智望了一眼,面上肌肉绷紧又放松,缓缓道:“我与这位大师当年不过一夜之缘,却曾经跪拜在他身前,心甘情愿地向他叩头,唤他‘师父’,他救过我,也害了我,但无他便无我,死者已矣,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转生,他临死也不肯入土,可知他心中悔恨……” 冰凉的气息,隐隐约约从他手边散发了出来,普泓上人与法相几乎同时都感觉到了,那一股澎湃的诡异妖力。 “噬血珠妖力戾气之烈,这些年来我感同身受,多少也明白当年情由。” 说到这里,鬼厉慢慢转过身去,向着门外走去,嘶哑的声音不时发出一两声咳嗽。 普泓上人与法相同时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影合十念佛,普泓上人随即道:“小施主宅心仁厚,感天动地,老衲在这里替过世的不肖师弟普智谢过施主了,老衲谨遵施主吩咐,稍后就行法事火化师弟法身,加以安葬,只不知在此之前,施主可还有什么交代么?” 鬼厉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手向着门扉伸去,但片刻之后,他停顿了下来,整个人好像僵在那里。 普泓上人和法相都不知他的心意,一时都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鬼厉缓缓转过身子,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苍老而微带痛苦的脸庞。 这张容颜,他一生不过见到两次,十数年岁月光阴,刹那间都涌上心头,最后,却终究只剩下了那个风急雨骤的夜晚,他在自己面前慈祥平和的笑容。 他是鬼厉,又或是张小凡,谁又知道呢? 又有谁在乎? “噗!” 那个男子,就在那门口处,向着那个盘坐在微光玉盘间,一世痛苦的法身遗骸,一如当年那个少年般,向他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他抬头,肃容,面上有深深不尽的伤痛之意,道:“师父!……” …… 静默一片! “师父,你…安息罢!” 他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子,再不多言,转身打开门扉,走了出去。 修行道行如普泓、法相,一时也愕然无言,只看着鬼厉走出了这间小屋。 一片静默中,法相叹息一声,道:“他、他实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慈悲心啊!真是世间奇男子,阿弥陀佛…” 普泓上人转过身子,看着普智法身,半晌,合十道:“师弟,你终于可以安…咦?” 普泓上人一声微带讶异的惊呼,令法相也吃了一惊,连忙顺着普泓上人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是身躯为之一震,满面诧异之色。 只见盘坐在玉冰盘上的普智法身,此刻赫然已经发生了变化,在点点如霜似雪的银白微光中,普智法身竟然如砂石风化成粉,一点一点化为细微得几乎难以肉眼看见的沙尘,徐徐落下。 而在他苍老的容颜之上,不知怎么,原有的那一丝痛苦之色竟然化开不见,反似露出了一丝欣慰笑容。 眼看这风化速度越来越快,整个身躯即将消失,普泓上人眼角含泪,合十道:“师弟,师弟,你心愿已了,师兄亦代你高兴。从今后佛海无边,你好自为之吧!” 普智法身迅速风化,终于尽数化作白色粉尘,从半空中玉冰盘散发出来的银白色微光中,缓缓落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玉冰盘随着承接那些粉尘之后,法宝毫光陡然大盛,紧闭的小屋之中,竟是突然有种莫名之力,吹起了风。 冥冥远处,仿佛有佛家梵唱,悠悠传来。 玉冰盘光辉越来越亮,小屋中风速也越来越快,普泓与法相二人僧袍都被刮的猎猎作响,二人相顾骇然。 突然,玉冰盘上发出一声轻锐呼啸,毫光暴涨,无数粉尘浸在霜雪一般的微光中,向着四面八方飞扬出去,轰隆巨响,即刻迸发! “轰!” 尘土飞扬,随即被巨大耀眼光辉盖过,这个小屋四周的墙壁瞬间被玉冰盘奇异光辉摧毁,再不留丝毫痕迹,只见月华高照,清辉如雪,倒映这山颠峰顶,寂寂人间,竟有这般奇异景象。 玉冰盘在一片毫光之中,从原地缓缓自行升起,在这异宝旁边,飞舞着银白色的粉末飞尘,若有灵性般追随而来。 原来的屋外庭院里,鬼厉默然站在其中,仰首看天,满面泪痕。 玉冰盘自行飞来,绕着鬼厉身体飞舞三圈,最后停留在鬼厉面前。 鬼厉凝视着点点烟尘,紧咬牙关,几乎不能自已。 随后,在那个几乎凝固的光辉里,天上人间凄清美丽的夜色中,玉冰盘发出一声轻轻声响,如断冰削雪,清音回荡,在鬼厉的面前,这天地异宝同样化为无数粉末烟尘,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如落雪缤纷,灿烂夺目。 远处,山风吹来,无数烟尘随风飘起,在半空中飘飘洒洒,被风儿带向远方,终于是渐渐消失不见了… ---------------- 第四百八十一章 古怪的道玄 青云山,大竹峰。 青云之战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日,曾经风云变色的战场,也渐渐宁静下来,所有争战的痕迹,都在人们收拾的过程中,悄悄的被抹去。 那一日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朋友亲人,通天峰上,更是不知堆积了多少尸骸,从山顶直到山脚,几如传说中的地府冥狱一般。 或许是因为幸运吧! 人丁最是单薄的大竹峰一脉在此次大战之中,没有死去一名弟子,不过几乎是人人挂彩,便是因为要开启天机印而留守大竹峰的田不易,也显得十分疲倦。 众弟子中,以二弟子吴大义、四弟子何大智两人伤势最重,过了这些时日还在卧床静养,但不幸中大幸的,他们都未伤筋动骨,经过田不易亲自看过,也只是需要安静养伤即可。 假以时日,并不会对他们道行修行有所阻碍。 只是虽然如此,又是在刚刚一场生死决战中险胜兽神而挽天下苍生浩劫狂澜于即倒,大竹峰一脉上下,看去气氛却显得十分沉闷。 众弟子数日里来一直高兴不起来,就连田不易连日来也是眉头紧锁。 这一日一早,田不易便被掌门道玄真人派遣弟子过来召到通天峰议事,中午回来之后,但见他一张圆胖脸上,阴阴沉沉,眉头拧在一起几乎再也打不开的样子。 苏茹看着田不易越发阴沉的脸,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掌门师兄又发脾气了?” 田不易淡淡哼了一声,道:“他又不是只对我一个人发脾气,便是连水月那样的人,他竟然也一样的骂了,我又算什么?” 苏茹一惊,讶道:“什么,掌门师兄他竟然连水月师姐也骂了?” 田不易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躁之色,来回踱步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苏茹看他神情,颇为担心,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掌门师兄他不过是一时太过焦虑,所以才…” 田不易猛然抬头,大声打断道:“他若是当真太过焦虑,便是骂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在乎了?” 苏茹低头,但是又迅速抬起,面上有惊愕之色,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田不易口中咕哝不止,快步在守静堂中来回走着,面上神情越来越是焦躁不安,更隐隐有一丝担忧之色。 苏茹担心更甚,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快点说啊!” 田不易走到苏茹面前,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看道玄师兄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 苏茹怔了一下,道:“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 田不易皱眉道:“在你以往,可曾记得道玄师兄轻易骂过人么?” 苏茹默然,良久摇头道:“掌门师兄道行高深,品行端厚,喜怒不形于色,哪里会轻易生气骂人。” 田不易点头道:“不错,便是如此了,连你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此番大战之后,道玄师兄他性子似乎大变,越来越是急躁,这几次将我与水月唤去,却偏偏每次开始都和颜悦色,到最后竟然都是不知为何,因为一点点莫名其妙小事就大怒起来,或辱骂,或迁怒,总之…” 他摇了摇头,慢慢抬眼向苏茹看去,迟疑片刻,走近苏茹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道玄师兄他在与兽神大战之中已经被天机印强开的戾气反噬,所以才…” 苏茹脸色一变,急道:“住口。” 说着快步走到守静堂外,向左右张望一眼,确定无人之后,走回来对田不易低声道:“此乃我青云门密事,你、你可不能随口乱说!” 田不易叹息一声,道:“此事关系何等重大,我如何敢信口胡言,但前番大战之中,道玄师兄为求必胜,不顾我再三劝阻,强开历代祖师封印青云七脉灵气之天机印,使君问心手中的诛仙古剑威力大增,只是我每每念及前代祖师留下遗命,备言这天机印开启戾气太烈,杀气逆天,似为不祥,便无法视若等闲,我今日回来时候,在通天峰与水月分别,虽然我二人向来不和,但临别时相望,却仿佛觉得心有所感,我料那水月,必定心中也是和我一样想法的,只是此事关系太大,我们二人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苏茹沉默许久,语声微涩,道:“虽然如此,但他道行通神,只要时日一久,多半也会渐渐醒悟过来,自行化解的罢!” 田不易面上沉重之色丝毫不见减退,淡淡道:“希望如此了,否则,以他身为青云之尊,万一有个好歹,这青云门上下…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苏茹想了想,随即无奈叹息,颓然道:“罢了,这也不是我们如今可以管得了的事,你也不用太过烦恼,还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了,君问心失踪一事,怎么处置的?” 田不易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我原有向一位知情的长门师兄打听过,听说当日道玄师兄醒来后,居然丝毫不管君问心之事,反而压下了一众年轻弟子的请缨,只是派了几个精英弟子去追杀兽神,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田不易自顾自说了最后一句,却随即摇头苦笑,显然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样的事。 苦笑两声,他随口道:“那君问心我们暂时是顾不上了,再说水月门下那个陆雪琪不是已经去了南疆吗?倒是今天去通天峰,除了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臭骂之外,还听说了一件怪事。” 苏茹一怔,道:“什么怪事?” 田不易耸了耸肩膀,道:“说来你也不会相信,前番大战,战死了多少弟子长老,如今在通天峰玉清殿上公祭,可是我们那位道玄师兄在玉清殿上每日不过露那么一回脸,便不见踪影,反而是天天跑到后山祖师祠堂那里为人守灵,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茹一呆,讶道:“守灵,祖师祠堂那里怎么了,莫非是哪位前辈长老过世了?” 田不易摇了摇头,冷笑道:“哪里是什么长老,我听几个长门小弟子偷偷议论,其实是一个数十年来看守打扫祖师祠堂的老头,不知怎么恰好在那天死了,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只知道道玄师兄知道此事之后,一时呆若木鸡,一会却暴跳如雷,听说还不知怎么失魂落魄了数日,末了他竟然坚持将这个老头灵位放进了祖师祠堂,但是最奇怪的却是,他放进祖师祠堂里面的那个灵位牌上,竟然是一片空白!” 苏茹越听越是糊涂,心中更是惊愕不已,摇头道:“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掌门师兄他真的、真的有些糊涂了么?” 田不易冷笑,道:“他有没有糊涂没人知道,反正有人劝过他,他却执意不听,而且放着玉清殿上那些弟子灵位他不去好好看看,反是跑去祖师祠堂里看着那个空白灵位发呆,这个样子下去,我看这个青云门,迟早要出事,迟早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苏茹默然无语,半晌之后,幽幽叹息一声,向着守静堂外看了出去,只见这寂寥午后,外面也是空空荡荡,只有远处青天蔚蓝。 山风吹过,隐约传来了后山的竹涛声,却不知怎么,反更是增添了几分寂寞之意。 ------------------ 一道人影,从青云山脉的深处飘了下来,轻灵而神秘缥缈,几如传说中山间精怪一样。 只是这身影掠到青云山脚下某处,忽地身形一顿,原本急速的速度在空中发出低低的一声轻啸声音,硬生生停了下来,引的脚下草丛花木“沙”的一声,尽数被风吹得向前方倒去。 赫然正是鬼厉。 没人知道鬼厉是从青云山什么地界出来的,但在他的肩头,小灰却再一次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与主人久别重逢,小灰显然十分开心,长长的尾巴卷着,末端还缠在鬼厉一只胳膊上。 尤其是不知什么时候,小灰身上那个大酒袋里竟然又鼓了起来,酒香四溢,而小灰对此更是欢喜,搂着那个大袋子爱不释手,不时就拔开袋子喝上一口,一副满足的表情。 不过鬼厉显然不会和小灰一样,此刻的他面色淡淡,眼神向四周扫望一眼,只见周围密林森森,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鸟鸣声。 鬼厉忽地冷笑一声,淡淡道:“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鬼厉也不再说,只是慢慢转过身子,对着某处安静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忽有人叹息道:“这才几日工夫,不想公子你道行竟然精进如此,当真令人惊佩啊!” 人影一闪,从树林深处走出一个黑衣人来,正是鬼先生。 这个人,仿佛从来都是这般神秘莫测,永远都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鬼厉看着他,目光淡淡,虽没有十分的厌恶表情表露出来,但显然对此人也不是很有好感,道:“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 鬼先生目光游移,先是看了看鬼厉肩头的小灰,其中尤其在小灰额上第三只眼睛处盯了一会,这才向鬼厉看去,道:“怎么,副宗主不愿意与我相见么?” 鬼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鬼先生点了点头,道:“这也随你,不过此次倒并非我有话,而是宗主鬼王前几日传书于我,让我有话转告给你。” 鬼厉眉头一皱,道:“什么事?” 鬼先生道:“鬼王宗主听说你在青云山幻月洞府前受伤之后,十分关怀,明令潜伏中原的众人一定要找到你,并替他传话,如果找到副宗主之后,若副宗主身体抱恙受伤,大可转回蛮荒修养,身体要紧;若天幸副宗主并无大碍,则有一事,还要麻烦副宗主了。” 鬼厉沉默片刻,道:“你说。” 鬼先生在黑纱背后,似淡淡一笑,笑声低沉,道:“鬼王宗主已然知道,兽神在此次青云大战中败退逃亡,此獠当日诛杀我圣教教众无数,乃是我圣教不共戴天的仇敌,眼下更是诛杀此獠的千载难逢之机,此番遁逃,必定是逃亡他所熟悉的南疆,而教中唯有副宗主对南疆较为熟悉,因此希望副宗主前往南疆追杀,也算是为我圣教做了一件大事。” 鬼厉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好,我去。” 鬼先生微微点头,但此刻却忽然又走上前几步,来到鬼厉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但是此行,宗主特地私下交代我一定要转告你,追杀兽神固然紧要,但最最紧要一事,却还有一件。” 鬼厉一怔,道:“什么?” 鬼先生目光闪烁,低声道:“宗主交代,兽神身边有一只恶兽饕餮,无论如何,就算被兽神逃脱,但这只恶兽饕餮,却一定要活着捉回来,带回蛮荒,此事关系甚大,副宗主切记,切记!” 鬼厉眉头紧皱,向鬼先生深深望去,道:“宗主要饕餮做什么?” 鬼先生站直身子,语调恢复正常,淡淡道:“这个,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鬼厉望之良久,忽地转身,头也不回,身形几如闪电一般,瞬间就掠了出去,转眼消失。 只留下鬼先生站在原地,望着鬼厉远去的方向,半晌忽地自言自语。 “奇怪,他道行为何竟能在短短时日之内,精进到如此地步?” “那一日,救他的那群黑衣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低低密语,随风飘散,悄悄回荡在密林之中,最终消失。 ------------- 第四百八十二章 再临南疆 兽妖浩劫,从南疆十万大山中兴起,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南疆大地。 这里的各族百姓所受兽妖荼毒,比起中土来,都远为深重。 十室九空,几乎是许多村落城镇必然的下场,便是整个村落山寨都无一人幸存,也不时出现。 浩劫过后,南疆这里残存的小股兽妖,也远比中土来的为多,在浩劫中侥幸生存下来的人们,时常还要忍受那些残存兽妖的肆虐侵扰,这生活过得真是暗无天日,水深火热一般。 君问心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踏上了南疆大地。 自那日被兽神抓走后,没过多久,便被兽神一把扔下,就留下一句:“想救碧瑶,便来吧!” 于是,他也就这样追了下来… 一路之上,他没有发现任何兽神残留的踪迹,倒是有无数正道中人蜂拥而至,其中不乏有青云、焚香等名门大派的人物。 这许多人都似疯了一样,纷纷找寻兽神下落,但很明显的,这许多人一直在找,就是谁也没有找到他。 青云一战而败后,重伤遁逃的兽神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人能够找到他。 只是这南疆十万大山始终是他的故居,不管怎样,他都会回来吧? 抱着这个念头,君问心进入了南疆。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无数正道弟子,其中焚香谷一脉算是回归故里,毕竟焚香谷就在南疆,但是其他正道弟子来的目的,自然都不会只是为了帮助南疆百姓除去残存那些小股兽妖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原本肆无忌惮的残存兽妖暂时都收敛了起来,毕竟这些正道弟子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会出手除去这些兽妖。 如此一来,南疆各地风气倒是为之一振。 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有在南疆地界上找到兽神的影子,现在唯一的可能,也只有那穷山恶水、诡异神秘的十万大山之中了。 层层叠叠黑色的山脉里,还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君问心在入山之前,先行去了南疆苗族的七里峒,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大巫师当日为碧瑶所做的事,他也要过来祭奠一番的。 天水寨、七里峒,这一路过来,原本繁华热闹的景象都不在了,一路惨象,甚至连他自以为早已刚硬的心肠,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究竟为了什么,会有如此一番荼毒天下苍生的浩劫呢? 普天之下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们又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承受这般劫难? 还是说,真的是应了《天书》中贯穿始终的那句神秘的话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踏进七里峒的时候,君问心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在他印象中曾经山清水秀的地方,已经残破毁坏的不成样子了。 原先连绵云集的房屋,几乎都只剩下了残垣断壁,街道上再不见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更不用说那些奔跑玩耍的孩子了。 残余的百姓看去不过仅有十之一二,大部分都在残破的房屋之前,绝望而费力地收拾着什么,试图从废墟中找到可以使用的东西,然而,往往他们所能找到的,却是死者的遗骸。 整个七里峒中,弥漫着一股哀伤而颓败的气息,偶尔有几个孩子,也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里满是迷茫与害怕,而且不消片刻,就会有大人从后面出来,将他们重新拉了进去。 君问心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很快引起了一些苗民的注意,看过来的眼神中,顿时有着浓浓的警惕之意。 异样的气氛里,君问心暗自叹息,不愿再多看,便加快脚步,迳直向七里峒深处山坡上的那个祭坛走去,越往里走,周围屋舍道路明显就看了出来,破败的就越是厉害。 君问心为之默然,似乎隐约看到当日浩劫来临时候,众多苗族战士为了保卫圣地而在这里面对着凶恶兽妖,做殊死的战斗! 甚至空气之中,仿佛也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在山脚之下,两个年轻的苗族士兵拦住了他。 君问心默默停下脚步,向他们看去,这两个人,手持长矛,身披铠甲,但却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就连身上的铠甲看起来,都要比他们的身材宽大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英勇的战士遗留下来的。 “咕噜几几呼?” 一个人用苗语问道。 君问心听不懂,但多少猜到他会问什么,便也不说话,只是抬头向半山腰间示意看去。 他没有用手指,是因为他还记得,苗人视这种行为为大不敬的举动。 两个少年怔了一下,对望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少年似乎是稍长一些,摇了摇头,两个人都没有让开身子。 君问心心中微感焦灼,但又委实不愿与曾经帮过自己的大巫师族人动手,而且看到这七里峒中惨象,他也无法出手。 他沉默许久,在那两个少年眼中敌意越来越重的时候,他叹息一声,转过了身子,便欲离开。 他才走出几步,忽然山上传来一阵骚动,他转头看去,片刻之后有一个人从山腰上快步跑了下来,先是用苗语对那两个少年说了几句,那两个少年连连点头,站到了一旁,随后,这个看去四十左右的祭司模样的人,用有些蹩脚的中土语言对君问心道:“你…好,大、大…巫师请你上去。” 君问心吃了一惊,皱眉道:“大巫师?” 那人连连点头,君问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跟着那人走上了山坡。 那个山洞依然还在原处,但洞口的建筑和石台,都已经面目全非,乱石碎裂,滚了一地都是。 在乱石之中,有一个年轻的苗人,看去竟不过只有三十左右,身着大巫师袍,微笑着看着君问心走来。 他的眼神,隐隐发亮,仿佛自有股热情火焰在其中燃烧一般,与山下那些苗人截然不同。 君问心走到了他的跟前,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赫然开口用极流利的中土话道:“你好,君问心公子,我是南疆苗族新一代的大巫师,久仰你的大名了。” 君问心怔了一下,点头还礼,还未及说话,那年轻的大巫师已经微笑道:“请进吧!我带你去看看上任大巫师。” 说罢,他头前带路,走进了那依然昏暗的山洞。 君问心跟在他的身后,也慢慢融进了黑暗中。 山洞里还是一样的黑暗,年轻大巫师的身影在前方微微晃动,不知怎么,君问心觉得他有些眼熟,仔细回想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巫师曾经叫出过这个年轻人,没想过短短时日之后,他竟然已经接任了大巫师的位置。 和上次一样,这个年轻的大巫师带着君问心还是来到了山洞深处那供奉着犬神的屋子,巨大的火堆还在燃烧着,发出劈啪的声响,只是再不见了那苍老枯槁的身影。 年轻人走上前去,向着犬神雕像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随即从犬神雕像的狗嘴之中,拿出了一个木雕盒子,恭恭敬敬放在地上,然后对君问心道:“我们苗人习俗,历代大巫师去世之后,都要在犬神神像之下,供奉一年,这便是他老人家的骨灰了。” 君问心默然,向那个小小木盒望去,整个盒子平实无华,并不见有丝毫修饰,连所用木料,也是南疆最常见的树木,大巫师就像无数苗人一样,安静地长眠于此。 君问心曲身,深深行礼。 那个年轻的大巫师按照中土习俗,同样弯腰还礼,然后珍重地将那平实的木盒托起,再次放入了犬神神像的口中。 两个人在火堆旁,席地而坐,火光倒映在他们眼中,在黑暗中十分明亮。 不等君问心问起,这个年轻人已经淡淡说道:“我是他老人家在世时候的弟子,而当可怕的灾祸过后,这里所有的长辈祭司们都死去了,所以,我继承了大巫师的位置。” 君问心默然点头,目光不期然又向远处那个犬神神像望去,缓缓道:“大巫师也算是为我而死,每念及此,我都心中不安。” 那年轻大巫师微微欠身,道:“你错了,师父他早就对我说过,他寿限已到,就算不去中原,也只有死路一条,倒是鬼王宗能将师父骨灰送回,便已经是我们全苗族百姓的大幸了。” 君问心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些事,也是其他有心人做的,与我并不相干。” 年轻的大巫师笑了笑,显然并不在意君问心的话,道:“不过这一次你来我们七里峒,我却不知道你所为何事了?” 君问心道:“其实也不为别的,只是过来祭奠一下大巫师前辈,此外,这次灾劫如此剧烈,关于那罪魁祸首兽神,我有意追逐,这才来了。” 年轻的大巫师脸色微微一变,显然对他来说,兽神这两个字仍然是十分可怕而忌讳的字眼,他很快沉默了下去。 半晌之后,君问心淡淡道:“你不必在意,我在这里打扰了,就先告辞了吧!” 说罢,他便欲起身,那年轻的大巫师面上有犹豫之色,忽然道:“你要去追踪那个兽神,是真的么?” 君问心道:“是。” 年轻的大巫师紧盯着他,道:“你杀的了他?” 君问心沉默不语。 年轻的大巫师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想告诉你,我族内古老传说,这兽神乃是恶魔一般的鬼怪,是杀不死的,只有像万年以前巫女娘娘一般将他镇压封住,要想镇压他,需将五样我南疆各族神器从他身体之上夺下,那五神器乃是兽妖生命之源,如果失去,兽妖必定陷入沉眠,此外,还有一个要紧处,当日那兽妖肆虐之时,妖力强盛,所向披靡,多亏巫女娘娘用巫族传下奇阵‘八凶玄火法阵’将之困住,如果你能找到这种阵法,或许…” 君问心缓缓点头。 年轻的大巫师想了想,又道:“怎么找到兽妖,我的确是想不到,但是族内传说,当初巫女娘娘镇封兽妖时候,是在十万大山之中深处,一个叫做镇魔古洞的地方,而且传说娘娘自己也化作石像,面向古洞深处,或许,你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会有兽妖的蛛丝马迹吧!” 君问心神色一动,果然是那里吗?只是欲消灭他,还需要八凶玄火法阵?此事倒是大为不易。 他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大巫师点了点头,道:“多谢。” 大巫师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两个人走出山洞的时候,君问心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为何他眼中竟无悲伤之意。 那年轻的大巫师顿了一下,淡淡道:“我若再颓败悲伤了,七里峒里那些人,怎么办?不是我不悲伤,是我不能悲伤!” 君问心听了,默然良久,方告辞而去。 ------------------ 第四百八十三章 金瓶儿 离开了七里峒,君问心并没有着急赶路,一路缓缓走来,口中将那个年轻的大巫师所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思绪纷飞,却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个人——金瓶儿。 当日她被自己留在十万大山的入口,从此便再无消息,虽然以她的道行法力,并不用更多担心什么,但念及她在那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自己,君问心心头多少便有些愧疚。 不知怎么,随着在兽神手下重伤,至今未愈,但他却在这养伤的过程中,渐渐想开了许多事情,往昔想不到的事,也渐渐都在回想中看了出来。 金瓶儿对他如此,多半并不都是因为她与自己有了那种关系的缘故吧? 她独身一人,在十万大山,正是兽妖浩劫刚起的时候,天地渺渺,如今竟是一点她的消息也没有了。 君问心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莫名一紧,只是这天大地大,实在也不知如何找起。 君问心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先暗中前去焚香谷,不为其他,只为先前那‘八凶玄火法阵’。 心意一决,君问心便向焚香谷赶去。 焚香谷原本是天下正道三大派阀之一,只是这场浩劫之前,先是被君问心废了一半,之后又首当其冲,正好在兽妖肆虐的出口,下场可想而知。 也幸好当日焚香谷谷主上官策果断率领众弟子跟去了中土,与青云门等正道联手对付兽妖,是以虽然焚香谷被毁坏的一塌糊涂,但焚香谷门下弟子,却还保存下了三四成。 只是堂堂正道大派,落得如此下场,不免令人面上无光,而且浩劫过后,许多谣言风言风语都传了出来,意指焚香谷一众人胆小畏事,以正道大派之尊,竟不敢面对兽妖灾劫,而是躲在青云门身后去了。 如今青云门和君问心在天下正道心中,当真是至高无上,声望尊隆,与之相比,焚香谷等人未免逊色太多了。 随着大批正道弟子纷纷进入南疆搜寻兽神下落,焚香谷弟子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不过在平日见面时候,焚香谷门下弟子已然少了一份往日的嚣张气焰。 只是虽然如此,焚香谷毕竟乃是名门大派,加上实力仍在,虽然风言风语颇多,也没人敢对焚香谷如何当面欺辱。 至于焚香谷本身那个山谷之内,却真的是一塌糊涂,至少君问心暗中潜入的时候,所见到的,便是如此。 原本清幽秀美的一个山谷,此刻充满了难闻的焦臭和腥味,无数焚香谷弟子在谷中搬运着种种腐烂的垃圾和尸骨,其中既有人类的,也多有动物尸骸。 君问心暗中观察,思索片刻之后,已然明白,当日自己深夜潜入焚香谷,仍然被焚香谷中发觉,并非焚香谷中所有弟子都道行高深,而是他们擅长圈养的许多奇异动物,令人防不胜防。 只是上官策可以带着弟子前往中土,却不能将这些动物也一块带走,而当浩劫来临,那些凶残至极的兽妖狂潮经过此地的时候,这许多动物自然难以幸免。 时日一久,尸身腐朽,更是臭味难当。 不过此刻少了这些千奇百怪的动物,却是对君问心另有好处,至少他不怕这些屋子拐角旮旯里,阴暗角落中又冒出什么怪物来突然报警,让他身形败露了。 焚香谷弟子众多,不过其中半数都被派出去追踪兽妖下落,无数正道门派想做的事,焚香谷又如何能够不想做。 而剩下的一半弟子,多半也是在谷中没好气的干着整理垃圾废墟的活,就算是还有一些长老前辈在谷中,但像上官策这样的人物,自然也不可能时时在谷中巡视。 是以君问心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便潜入了焚香谷中。 此刻天才傍晚,比上一次他来到焚香谷时的深夜要明亮许多,但潜入进来,却不知容易了多少倍。 君问心潜入焚香谷之后,并未多想,迳直向焚香谷重地玄火坛方向去了,当日小白囚禁在此,那八凶玄火法阵也正是布置在此,自然要前来此处找寻。 只是此处毕竟乃是焚香谷禁地,在这等忙乱情况下,玄火坛的看守防御,似乎反比上一次君问心来得时候更严密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脱逃,外人潜入的缘故。 只是君问心此时的修行,已然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焚香谷在玄火坛中守卫严密,但君问心仔细小心的潜伏行进,终于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掠进了雄伟的玄火坛中。 与他料想中的一样,外面看守虽然严密,但玄火坛之中却并未有人看守,一眼看去,这里仿佛还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地面上仍然还有那古怪的暗红阵势,深深刻在地面,君问心心里明白,这便是传说中那诡异神奇的八凶玄火法阵。 不过当日君问心和小白逃脱之时所引发的岩浆喷发,造成的伤害也依稀可见。 周围墙壁上到处可以看到被岩浆溅上烧的焦黑的地方,石块崩塌之处更是不可计数,就是地面上的八凶玄火法阵阵图,有些地方也可以看出被那股炽烈之火给烧的微微变形了。 不过若是寻常之地,在那样的灾难之下只怕早就毁了,这周围地界竟然还能大致完好,看来还是这法阵发挥了奇异的效力,这才保存了下来。 抬头望去,原本禁锢小白的二层、三层,机关都已经失去了效力,就那般打开着,露出空荡荡、阴森森的黑暗洞口。 整座雄伟的玄火坛中,在微微火光映照之下,只有君问心一个人的身影,轻轻闪动。 君问心默然良久,摇了摇头,走到八凶玄火法阵跟前。 仔细看去,只见那巨大阵图里,所有凶神依旧和记忆里一样,被刻画的清晰无比,栩栩如生,而连接这些凶神的图案,同样诡异而复杂。 君问心深深呼吸,在这阵图前盘膝坐了下来。 就在他正要静心参悟这传说中诡异的巫族阵法时候,忽然,这寂静而阴森的玄火祭坛中,就在他上方的黑暗里,传来一个女子清脆而回荡的笑声。 君问心脸色大变,霍然站起,抬头望去。 一个身影从上方黑暗阴影中飘然而下,曾经熟悉的鹅黄衣裳,清亮而柔媚的目光,仿佛一眼看人便已醉了一般的美丽——赫然竟是他之前还在牵挂的人——金瓶儿! ------------------- 第四百八十四章 依附 最初的惊愕甚至惊喜过后,君问心迅速平静了下来,金瓶儿依旧站在那里,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衣裳、容颜还有神情,甚至连她嘴角边,还带着那丝淡淡而媚意无限的笑意。 她望着君问心,微微笑着,道:“你好啊!” 君问心默默看着她,许久之后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瓶儿用手轻轻一掠鬓边发丝,小小动作里,仿佛也有无限的风情,柔声道:“我在这里等你啊!” 君问心皱起眉头,道:“等我?做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金瓶儿微笑道:“你难不成已经忘了,上一次你到这里,可是与我一起来的,这一次你必定要追踪兽神,以南疆这里的传说,要镇封兽神,自然是免不了此处的这个法阵了,你不到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她微微眯上眼睛,似乎有些许小小的得意,更是说不出的如水一般的娇媚,笑道:“你看,我聪明吧?” 君问心眉头一皱,感觉自己道行大进之后,在金瓶儿这般媚惑之下,竟仍有些许动荡之意,不由得暗暗为之惊心。 浩劫过后,这个女子,似乎反而功力更进一层了。 她既然未死,那么其他人呢! 那些在浩劫之中覆灭的其他魔教派系高手呢?难道他们也没有死不成? 君问心心头惊疑不定,但面上仍淡淡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等我做什么?” 金瓶儿柔媚一笑,淡淡口气却说出了惊心动魄的话:“我想跟着你啊!” 君问心身躯微震,抬头向金瓶儿看去,却只见金瓶儿目光如水,笑颜如花,竟是丝毫也没有异样神色。 君问心凝视金瓶儿许久,眉头微微皱起,但并没有说话,而金瓶儿在君问心隐约凌厉的目光之下,却仿佛行若无事,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言辞有多大的不妥一般,笑盈盈地望着君问心。 玄火坛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君问心缓缓收回目光,徐徐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金瓶儿微微一笑,那笑意暖暖如春风一般,轻轻掠过这冰冷的殿堂,道:“我一个小小弱女子,现在无家可归,自然想找个靠山啦。” 她抿嘴一笑,道:“你可不要多想啊!” 君问心皱眉不语,更不去理会金瓶儿娇媚话语声中隐约的那层扰动人心的媚意,寻思片刻之后,他似乎也突然忘了金瓶儿为什么会在这里等自己,只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要向你请教了。” 金瓶儿眼中精光一闪,但面上笑颜依旧妩媚,道:“公子请说吧!” 君问心道:“看来你是比我先到这里了,如你所言,传说要镇封兽神,非得此处的‘八凶玄火法阵’不可,只是我才智愚钝,参透不了,不知金姑娘有何领悟么?” 金瓶儿摇了摇头,面上似乎露出一丝苦笑,道:“不瞒你说,其实我已在玄火坛这里三日了,但却是一无所得,除了地上刻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图像外,我什么都没发现。” 君问心目光不期然向脚下那片暗红色的图案看去。 与金瓶儿不同,他是亲身经历过这玄火坛中那诡异法阵的威力的,当日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威势,还有那头可怖的赤焰巨兽,都绝非可以轻易遗忘的记忆。 莫非当日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异变之后,火山熔岩冲天而出,竟然将这里的法阵损毁了么? 君问心心中掠过这样的念头,但却没有表露出来,沉吟片刻之后,他重新看向金瓶儿,道:“不管如何,这里乃是我们所知唯一一处有‘八凶玄火法阵’的地界,既然镇封兽神少不了它,那么我们不妨就在这里多待一些日子,或许还有一点希望也未可知。” 金瓶儿嫣然一笑,风情无限,道:“好啊!” 君问心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重新在这些地面法阵图刻之前坐了下来。 不多时,一阵幽香飘来,衣裳轻浮处,却是金瓶儿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也坐了下来,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似乎近了一些。 君问心眉头一皱,欲言又止,也不去多看身旁那天下美色,只凝神向这片图刻望去,只是不知怎么,在他心中,却又突然泛起另外一个念头—— 这妖媚女子,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现在她向我露出善意,难道真的是想依附我?她,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的信任呢? 这一个若有若无的念头,就在这接下来的数日之中,不时在君问心的脑海之中闪过…… 看来当日那一场冲天而起的岩浆喷发,所造成的破坏还出乎君问心意料之外的大,尽管地面上的那些凶神石刻看上去还算完好,但显然已经没有了当初所蕴含其中的那股灵气,或者说是拥有强大力量的那股戾气,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一幅幅呆板的石刻图像而已。 君问心与金瓶儿一起在玄火坛中暗自揣摩参悟了整整七日,仍然一无所得。 其间不时有焚香谷弟子进来查看,其中有几次甚至是上官策亲自带人过来例行巡查,但今时今日的君问心,包括金瓶儿,都已经道行精进,只隐身于玄火坛上方阴暗之处,便轻轻松松躲过了这些搜查。 只是始终不得法阵要领,却是实在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这一日,两人又是对着这些僵硬呆板的石刻坐了一个上午,忽地,金瓶儿伸了个懒腰,纤细腰身看去竟如妖魅蛇身一般,自有股勾人魂魄的味道。 无奈此刻唯一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子,却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地上的石刻,苦苦思索,丝毫也没有注意到金瓶儿曼妙身姿的表演。 金瓶儿轻轻哼了一声,瞪了君问心一眼,眼中仿佛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片刻之后,只听她叹了口气,道:“你看出了什么了么?” 君问心身子一动,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转头向金瓶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你呢?” 金瓶儿苦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但君问心已是明白了。 金瓶儿皱眉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看这些鬼东西七天了,这七日之中,我们竭尽所能,但不要说激活这个法阵,便是触动一些石刻也有所不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问心沉吟了片刻,抬头向上方那片黑暗处看了一眼,道:“当日我是在这里救人时候,触动了这殿堂之中的机关,这八凶玄火法阵便立时触发,但…” 他目光向着殿堂中央那里瞄了一眼,语调中有一些奇怪的味道,说道:“但那个机关,现在却已经不见了。” 金瓶儿顺着他眼光望去,果然望见殿堂中央处有个凸起的小石台,但那里石头焦黑,凝固成一团难看模样,哪里是什么巧夺天工的机关样子。 事实上,君问心一到此处看到这个场景,便知道当日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所看到那个奇石机关已经是毁了,而他上次前来看到地面上那些凶神石刻时,心中所冲盈共鸣的种种暴戾气息,此番却也是丝毫都感觉不到了。 这一片曾经可怖的石刻,看去已然成了死气沉沉的死物。 两个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 第四百八十五章 逼宫 青云山、通天峰、玉清殿。 远离南疆千万里之外,刚刚挽救了天下苍生的这个仙家圣地,兽妖浩劫带来的混乱如同十年前那场正魔大战后一样,迅速而妥当的被处理掉了,通天峰上大部分地方都恢复了原来安静缥缈的景色,只除了少数损毁巨大的建筑,还需要慢慢整修,但是没有人怀疑,它们都会快速的回复到原来的样子。 通天峰上所有巨大的建筑中,最重要也是最巨大的,自然非主殿“玉清殿”莫属了。 相比于其他建筑殿堂,玉清殿在那场浩劫中所受的损坏,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看来真是青云门历代祖师有灵,庇护有方。 而此时此刻,正当君问心与金瓶儿在焚香谷之中研究八凶玄火法阵的时候,青云山通天峰上神圣的玉清殿里,却是爆发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吵。 青云门除了长门通天峰以外的六脉首座,在兽妖浩劫之后,少见的再度在玉清殿上集会,但最重要的,却是他们此番前来,并非是掌教真人道玄所召唤前来的,而是众人自行前来。 大殿之上,招待众位首座的,竟然也不是道玄真人,而是面色微显尴尬的长门弟子常箭。 六脉首座之中,龙首峰首座齐昊与朝阳峰首座楚誉宏二人,在辈分上都是第二代弟子,与常箭同辈,自然也不好像另外四位师叔那样说话直接,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两人都是沉默不语的。 但是其他四脉——大竹峰、小竹峰、风回峰、落霞峰首座,说出的话可就不那么客气了。 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嗓门在四位首座中是最大的,只见他端坐在紫檀木椅上,冷冷地对常箭道:“师侄,今日我们六人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怎么掌门师兄还不出来见见我们,难道在他眼中,我们几个老家伙已经不堪到了这种地步么?” 常箭脸色尴尬之极,满脸都是苦笑神色,陪笑道:“您这是哪里话,田师叔,您老在我们青云门中一向德高望重,掌门对您也是一向看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田不易不等他说完,哼了一声,冷笑道:“原来掌门师兄这么看重我,将我晾在这里两个时辰也不管么?” 常箭窒了一下,苦笑道:“田师叔,弟子刚才已经说过了,掌门他老人家的确是在十天之前进入幻月洞府闭关,闭门不出,眼下通天峰上事务,暂且由弟子代为掌管。” 坐在下首的四位长老首座同时冷哼一声,显然都不相信常箭的话。 坐在一旁的小竹峰水月大师冷冷道:“师侄,这十日之中,我虽然在小竹峰,可是数次都听说掌门师兄在通天峰上行径古怪,更有甚者,数日之前的某日深夜,竟有人传闻掌门师兄状若疯狂,在玉清殿殿顶对天长啸,可有此事?” 常箭立刻摇头,道:“绝无此事,绝无此事,水月师叔一定是听错了,掌门他老人家乃是得道高人,天下正道领袖,仙风道骨,如何会做此狂悖不堪之事?” 四位长老首座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其他人对常箭的话语大是怀疑。 坐在风回峰首座身旁,接任天云道人为落霞峰首座的天日道长,看起来清臞消瘦,身披一件道袍,眉头紧皱地道:“非是我们几个做师叔的为难你这个师侄,实在是掌门师兄乃是我青云门一门重心所在,他若出事,只怕动摇我青云根本,正是如此,我们才一定要上来向你询问,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此刻六脉首座分坐下首,正中原本属于道玄真人的主座,自然是没有人坐的,常箭身分辈分都低于几位师叔,只得站在一旁,此刻也是苦笑一声,道:“诸位师叔,弟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心里记恨,但、但掌门他老人家的确是闭关去了,并有严令吩咐不可打扰,并非我故意阻扰诸位师叔面见师尊。” 田不易怒哼一声,道:“你不要再胡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整个青云门都传遍了,堂堂掌门行径古怪之极,整日在通天峰上时而癫狂,时而茫然,若是掌门师兄他老人家身体有恙,我们做师弟的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为他治病,至少也要探望一下;若是安然无恙,又怎会不肯出来见我们。” 说到这里,他陡然提高了声音,怒道:“常箭,你老实说,掌门师兄他到底怎么样了?” 常箭身子一震,似是被田不易高声吓了一跳,但他脸上却仍然还是微微苦笑,默然不语。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怎么说话的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看了常箭一眼,眉头紧皱,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师侄,我们几个老头子也知道你向来敬重掌门,不敢违逆,我们也不为难你,如今只要你将我们带到掌门师兄闭关的地方去,我们几个自行向掌门师兄请安,你看如何?” 常箭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脸上却现出思索神色。 曾叔常回过头来,向身后诸人看了一眼,田不易、水月大师等人都缓缓点了点头。 曾叔常咳嗽一声,慢慢站了起来,声调平和,道:“师侄,其实我们也只不过是关心掌门师兄而已,对师兄他老人家,我们几个向来都是极为敬重的,此事青云门上下尽人皆知,只要看到了掌门师兄,知道他身体无恙,我们自然就放心了不是,对了,听说掌门师兄近日闭关,按照青云门旧制,不外乎玉清殿关室、祖师祠堂与幻月洞府三地,却不知道他…” 曾叔常话说到最后,声音慢慢变缓,眼光却向常箭望去。 常箭脸色变了几变,半晌之后,向曾叔常众人微微低头,道:“他老人家近年来因为青云多遭变故,所以常常自责,也时常在祖师祠堂那里祭祀历代祖师。” 曾叔常眉头一皱,点了点头,更不多说什么,当先向玉清殿后堂走去。 田不易、水月大师和天日道人也跟随其后,齐昊与楚誉宏缓缓站起,走过常箭身边时,齐昊面上也是微带苦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常箭的肩膀。 常箭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青云山后山的祖师祠堂,仍然是隐匿在幽深树林之中,只在翠绿的绿叶树梢间隙,透露出一点点的飞檐。 也许真的是青云门历代祖师庇护吧! 十年来青云门经历的两场惊心动魄的大劫难,竟然都没有损毁到这里。 和往昔一样,远远看去,灰暗的祠堂里隐隐有香火光点闪动,给人以深不可测的感觉。 一众人很快从玉清殿走到了后山,来到了祖师祠堂前的那个三叉路口。 曾叔常、田不易等人相互对望一眼,却是一时无人行动。 片刻之后,田不易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来,来到祖师祠堂门口,却没有走上台阶,在石阶下朗声道:“道玄师兄,我是田不易,其他还有水月、天日和曾叔常以及另外两脉的首座师侄,一起来看你了,你可在么?” 他声音嘹亮,中气十足,登时在这林间传了开去,隐约望去,似乎那祠堂深处昏暗地方,连那点点香火都猛然亮了一亮,才又缓缓恢复了正常。 片刻之后,那黑暗之中传出了一个声音,冷冷道:“什么事?” 田不易与其他诸位长老首座都是一震,这声音中阴冷之气极重,隐隐还有几分戾气,哪里有丝毫当初道玄真人清越正气的味道,但他们数人,都是与道玄真人相识超过数百年的人物,话声只一入耳,他们便分辨了出来,这的的确确就是道玄真人的声音。 这位曾经统领天下正道的道家仙人,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在他的身上了么? 一念及此,田不易等人的面色都变了。 田不易咳嗽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朗声道:“师兄,我们几人听说你近日身体抱恙,所以特地前来探望,还请师兄容我们进入拜见一下。” 道玄真人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再出现的时候,却伴随着一声冷笑,寒意刺骨:“见我?见我需要六脉首座一起过来么,我看你们是意图逼宫,窥视我这个掌教真人的位置吧!” 此言一出,几如凭空惊雷,震的是人人变色,便是田不易,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一脸愕然与惊讶。 转头望去,却只见就算往日一向从容冷漠的水月等人,脸上也是不能置信的表情。 曾叔常眼中尽是担忧之意,踏上一步,朗声道:“掌门师兄,你这个话是从何说起,我们这些做师弟师妹的,数百年来,从未有过这个心思,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近日我等前来,只是关心师兄身体是否无恙,绝无二心,师兄万万不可想错了。” 道玄真人声音忽然拔高,冷笑道:“曾叔常,六脉首座之中,向来以你心机最深,当日你早就对龙首峰苍松所谋有所察觉,却一直隐忍不言,莫非以为我不知道吗?” 曾叔常脸色大变,田不易、水月大师还有天日道人等人也是愕然转身,向曾叔常看去。 水月大师盯着曾叔常,半晌道:“此事当真?” 曾叔常面做苦笑,摇头道:“这、这又是从何说起?” 水月大师还待追问,忽然那祖师祠堂里无数昏暗香火无风自亮,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不知怎么,却让人感觉那黑暗深处,有某种异样的事物咆哮了一声。 几乎就在同时,道玄真人的话声再度传来,但他所指的对象,已经从曾叔常的身上转移至水月大师:“水月,你又在装了什么样子,你以为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便当真正气凛然了么?” 他声音怪异,隐隐有几分凄厉,夹杂着几分沙哑,赫然道:“当年万剑一落到困守祖师祠堂,扫地终老,最后更死于邪魔外道之手,在在都是由你所起,都是拜你所赐的啊!可笑的是,君问心找了那么久的爹,一直相伴了十年,最后还是死在了自己怀里,结果他还不知道,真是可笑啊可笑!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道玄真人的声音竟仿佛是无法自控一般狂笑起来,更无一丝半点的仙风道骨模样,然而,此时此刻,却是再也无人去关注他了,田不易、曾叔常等众人尽皆失色,愕然望向脸色惨白的水月,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此番短短几句言辞,却委实太过惊心动魄,齐昊等后辈弟子只看的听的是目瞪口呆,而水月大师此刻则是全身发抖,但不知怎么,她眼中竟发出了从未为人所见的近乎狂热的灼热目光,踏前几步,仿佛再也不管其他,大声向那个祠堂之中喊道:“你、你说什么?难道、难道万师兄他、他还活着…心儿他、他就是万师兄的孩子?” 一语惊醒众人,田不易等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一个个神情激动,跟着向祠堂深处问了出来。 而道玄真人的狂妄笑声,却是越来越癫狂一般,回荡在青云山祖师祠堂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 第四百八十六章 投名状 落日夕阳,远远挂在天边,在高大险峻、连绵起伏的一道道山脉背后,将残余的温暖洒向南疆大地。 昏黄的光线落在静默的大地上,荒野萧萧,一片肃杀。 离开了焚香谷的君问心和金瓶儿,站在十万大山之前的荒原之上,面对那看去无穷无尽的高耸群山与广阔大地,他们仿佛只是两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生灵,仰望着天地间巨大的存在,看着那天边残阳,一点一点落在无垠的群山后头,天色缓缓黯淡。 谈吐呼吸间,星辰流转中,还有谁能胜的过时光? 离开焚香谷,是君问心的提议,既然无用,也就不再虚耗时间,反而兽神所说的救治碧瑶一事更为重要,而他最近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算再次面对兽神,想必也有了一战之力。 离开了焚香谷,一路下来,君问心与金瓶儿很少说话,也没有对接下来如何追查讨论过,但两人似乎有些默契一般,不约而同的都向南而来,直到今日来到了传说之中那恐怖之地“十万大山”的前方,在残阳黑山之下,萧萧荒野之中,两人默默凝望那片山脉。 荒野上的风吹过,没有丝毫的花草芬芳,有的只是远方未知名处隐约的腥臭与嘶吼,在这个地方,就连身旁的风儿,也仿佛是凶厉的。 金瓶儿的发丝轻轻在风里拂动,微微仰头,露出她光滑纤巧的下巴,还有一段白皙的脖子,眺望着远山。 黑色的山峰高处,笼罩着灰暗的浓雾,不停地翻涌滚动着,在这些山脉的背后,不知又是怎样的世界? 别人或许在猜测,但金瓶儿那蒙眬复杂的眼神,落在了君问心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与身旁那个沉默的娇媚女子不同,尽管君问心也没有怎么说话,但这一路下来,君问心心中所想的,却如惊涛骇浪一般,起伏巨大。 兽神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打败他? 还有他所谓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碧瑶,是否真的可以救活,听说她少了一魂一魄不能复活,也不知道在哪里… 胸口处,还有隐约的温暖,多少年来,这淡淡的温暖一直陪伴着君问心,仿佛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大部分的时间里,君问心都已经忽略了这份温暖。 只是,数日之前的焚香谷之行,又触动了他深心中的某处,静静躺在他胸口的那块玉诀,也许才是这次南疆之行的关键吧! 拥有了这块玄火鉴,是否就可以找到那神秘法阵的秘密呢? 君问心默默无言,望着远方残阳,最后一点余光,终于也悄悄消失。 黑色的山峰高处,随着最后一缕阳光的消散,那曾经浓郁的黑雾,似乎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迅速消散、变薄。 站在一旁的金瓶儿微微一笑,转过头来,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君问心向她看了一眼,淡淡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冒险?” 金瓶儿嫣然一笑,眼中娇媚无限,似挑逗,似狡黠,道:“这个么…我就是不告诉你,你能怎么样?” 君问心一怔,只见幽幽渐暗的天色之下,深深群山里,身前的这个女子突然像是在黯淡世间散发出妖艳美丽的光芒一般,耀眼夺目,有了她在,竟是意外的,有着另外一份异样的温暖。 至少,远方那片黑暗中,不必一个人走。 君问心嘴角动了动,却是转过了头,淡淡道:“你走吧,不用跟着我了。” 金瓶儿俏脸一僵,却听君问心继续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于你。” 金瓶儿目光闪烁,嘴角渐渐露出微笑:“这是我的投名状吧?” 君问心淡然一笑,道:“算是吧,有件事确实只有你能帮我做到了,所以…” “你说吧!” 金瓶儿打断道。 君问心诧异的扫了她一眼,只见那眉目中的炽热妩媚几乎是铺面而来,他心头一跳,忙转过头去。 “我想要你加入鬼王宗……” ------------ 中土,河阳城外三十里。 大道之上,过了这么久,逃难的难民们大都已经回到了南方家乡,此处位于青云山脚下不远的地方,却还是不时能够看到衣衫褴褛的百姓艰难跋涉。 不过其间已经多了些来往的小商小贩,比起数月之前那场浩劫发生的时候,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仙人指点,看你半生命数啊…” 忽地,一声响亮吆喝在大路上响了起来,打破了这里的沉默,显得十分刺耳。 “财运、官运,姻缘、行踪;风水、面相,测字、摸骨,无所不精,无所不通,来来来,一位只需五两银子啊!便宜了啊…” 周一仙手持“仙人指路”之招牌竹竿,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一路吆喝,路人无不侧目。 跟在他后面的野狗道人没有说话,和往常一样拎着全部的行李。 倒是在他背后的小环似乎是怔了一下,从一路过来一直细细观看的手中一本黑皮无字封面的书上抬起头来,有些愕然道:“爷爷,你刚才说什么,几两银子一位?” 周一仙回过头,呵呵一笑,道骨仙风的如天降仙人一般,伸出了五个手指头,郑重其事道:“五两银子。” 小环眉头皱起,道:“可是昨天你才叫的是三两银子啊!还有,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三日前我们还是好好的和往日一样,每位看相的客人收五钱银子,可是你倒好,这几日你蹦着跳着往上涨,五钱涨到了一两,过了一日变成了二两,前一天就成了三两,今天倒好,你干脆直接叫了五两了…” 小环走到周一仙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周一仙一番,周一仙被她看的有些发毛,退后了一步干咳一声,道:“你个小丫头又看什么?” 小环不去理会他,伸手却是探向周一仙的额头,周一仙吓了一跳,又退了一步让了过去,道:“你神神道道的做什么?” 小环“呸”了一声,道:“你才是神神道道的呢!我是看你有没有发热,脑子烧糊涂了!” 说着,她转头向跟在身后的野狗道人问道:“道长,你说我爷爷他最近是不是有些糊涂了啊?” 因为此时正是白日,野狗道人同往常一样脸上围着布条,但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十分明亮,此刻被小环一问,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立刻点头道:“他,呃,我是说前辈年纪大了,难免有些…” “放屁!” 周一仙在前边跳了起来,大怒。 小环白了他一眼,道:“爷爷,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就觉得道长说的很有道理,看你这几天那个样子,只怕还真的有些老糊涂了。” 周一仙似乎特别听不得“老糊涂”三字,更是恼怒,怒道:“你们两个家伙知道什么,你们才多少年纪,知道多少人情世故,我这还不是…” 小环抢道:“是么,那你倒说说看,你为什么拼命涨价?” 周一仙哼了一声,手中仙人指路竹竿一挥,向着周围稀稀拉拉那些行人指了一下,道:“你们看看这些人,还有我们一路过来遇到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逃难的人?” 小环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家都是啊!包括我们也是。” 周一仙窒了一下,老脸微微一红,随即当作没听到的样子。 小环又道:“既然他们都是逃难的人,离乡背井的,我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想着看相这回事,我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该减价才对,可是爷爷你倒好,拼命的抬价。” 周一仙双手一背,将竹竿置于身后,冷笑道:“照你们这么说,我倒是错了,可是你看这几日,找我们看相的人是少了还是多了?” 小环怔了一下,皱了皱眉,野狗道人却在旁边插了口,道:“说起来,似乎这几日看相的人的确多了一些啊!” 周一仙又是哼了一声,面上有得意之色,对小环道:“你小小年纪,能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吧,本来说大难之下,人人背井离乡,是未必有看相之意的,但此番则大为不同,浩劫之大,万年罕见,天下苍生涂炭,人人自危,谁也不知明日是否还能活着?在此异象之下,有我这仙人般为他们指点迷津,岂非是人人趋之若鹜?” 小环低头沉思,良久之后,缓缓摇头叹息,面上却有一丝惘然。 野狗道人却是还有些迷惑,忍不住就道:“那你为什么一直提高看相价码呢?” 周一仙怪眼一翻,道:“这等高深学问,我岂能教你!” 野狗道人碰了个钉子,呐呐缩了回来,却只听身旁小环叹了口气,道:“这个我现在多少明白一点了。” 野狗道人与周一仙都是吃了一惊,周一仙道:“哦,你倒说说看?” 小环耸了耸肩膀,淡淡道:“不外乎是你料到天下人人心惶惶,对自身性命都顾之不及,又有多少人怜惜身外财物?相反,你银两提的越高,寻常百姓反以为此人道行高深,不同凡响吧…这些我本来都是不信的,本想此等小伎俩,便是白痴也看的出来了,不料、不料竟还有这许多人看不出的。” 周一仙摇了摇头,道:“你错了,小环。” 小环愕然,道:“什么?” 周一仙道:“你前面说得都对,只是最后一句,却并非他们这些人看不出,只是他们自己看不开罢了。” 野狗道人在一旁听得糊涂,道:“什么看不开?” 周一仙向着周围那些蹒跚行走的人们看了一眼,道:“天下苍生,又岂能尽是愚钝之辈,只是生死关头,却不知有多少人不肯相信自己,宁愿听听旁人安慰也好,我为他们指点迷津,所言所语,多半都是谈及日后半生,将比今日之处境好上许多,有此言在,他们付出银两,便也安心了。” 小环忽然道:“爷爷,你是真的从相术上说的,还是对他们胡乱说的?” 周一仙微微一笑,道:“我是胡乱说的。” 小环与野狗道人对望一眼,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周一仙仰首望天,看着那悠悠苍穹,注视许久,悠然道:“如此浩劫,可一却不可二,否则天道亦不容之。” 说到这里,他回头笑道:“既然如此,这将来日子自然是要比现在不知生死的日子要好上太多了,我也不算说谎骗人的吧!相反,老夫一路过来,安慰劝告了无数颠沛流离的百姓,更不知有多少人在老夫一番话下,重诞生机,死灰复燃,此番功德,又岂是那些和尚道士整日缩在寺庙之中颂经念佛可以做到的?” 他伸手拍了拍小环的头,一脸仙气,正义凛然,大有老夫悲天悯人救世之情怀,独下地狱挽救苍生之悲壮,便是收了这许多白花花的银子,也是大义之所在,不收不足以救人、收了更是大慈大悲之所为的正气沧桑。 他接着叹息道:“人生,真是寂寞啊…” … 一时悄无人声,四下竟是一片静默。 周一仙皱了皱眉,将眼光从高高在上的天际苍穹收了回来,低头向四周看了看。 … “喂,你们两个,走那么快干什么…” ------------ 第四百八十七章 田不易 青云山,大竹峰。 这一日清晨,光景尚早,天才蒙蒙亮,大竹峰上众弟子都还未起床,从守静堂那里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音,片刻之后,竟是田不易一反常态地在清晨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晨光中,田不易一张圆脸上面色凝重,眉头皱着,看去心事重重的模样。 苏茹跟在他的身后,也走了出来。 看他们夫妻二人的模样,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是早起,亦或是整夜未眠。 苏茹此刻面上深有忧色,走出守静堂后,她先是向弟子屋舍那里看了一眼,看到意料之中的安静无人后,她低声道:“不易,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有些不妥,不如我们再商议商议吧!” 田不易面沉如水,眉头没有丝毫松开的样子,沉声道:“此事已经不能再拖了,从我们去祖师祠堂回来,这几日之中,道玄师兄的情况越来越坏,昨日从通天峰上传下来的消息,听说他竟然对前去劝他的范长老动手了。” 苏茹一惊,道:“什么,掌门师兄他怎么会动手的,范师兄怎样,怎么触怒了掌门师兄,受伤了没有?”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他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看道玄师兄行径古怪,前去劝告的,听说道玄师兄本来还好好的与他谈话,但不知怎么突然发怒起来,一掌劈下,登时就将范师兄打的重伤,要不是他机警的很,被他逃了过去,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苏茹默然半晌,面上阴晴不定,许久方道:“他、他都变成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 田不易深吸了一口气,道:“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不懂我为什么要去见他么?” 苏茹低声道:“可是,他…掌门师兄他此刻心魔入体,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他道行如此之高,远胜你我,你此番冒险前去,我只怕,只怕…” 话说到后面,苏茹的声音越发低了,到最后已是难以听见,显然她自己也不愿说出口。 田不易叹了口气,回身凝视了苏茹一眼,伸出手轻轻拉住苏茹纤手,柔声道:“你我一世夫妻,我当然知道你担心什么,有你这份心,便是我出了什么事,也不在乎了…” 苏茹眉头一皱,打断了他,嗔道:“你胡说什么!” 田不易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道:“你是知道的,诛仙古剑的秘密本是青云门最高机密,本只有掌教一人知晓,只是当年蛮荒一战,我、曾叔常等数人跟随万师兄决战万里黄沙,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这个秘密,后来我们数人就是在祖师祠堂之中,当着青云门历代祖师灵位立下重誓,终此一生,绝不泄露这秘密半点。” 苏茹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当初我也在场,也同你们一样发誓的,怎么会不记得?” 田不易森然道:“自青叶祖师留下亲笔诫碑,历代祖师无不再三告诫,诛仙古剑不可轻用,青叶祖师诫碑之中,更明言诛仙剑阵之天机印乃无上煞气,开启之人心志不坚、根基不稳,便将堕入魔道,如今道玄师兄这种种异象,岂非正应验了祖师所言!” 苏茹低下头,默然许久。 田不易抬头看了看微亮的天空,远方处,清晨的山雾尽头,云雾缭绕的地方,巍峨高耸的通天峰身影若隐若现。 “这些年来,道玄师兄励精图治,将我们青云一门整顿的好生兴旺,到如今傲视天下,领袖天下正道。” 田不易的声音听起来,忽然间多了几分沧桑之意:“我也曾经想过,当年就算当真是万师兄坐了掌教这个位置,只怕也未必能比道玄师兄做的好了。” 苏茹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低声叫了一声:“不易…” 只是后面的话,她却似乎欲言又止。 田不易负着手,面上神情有些惘然,道:“这许多年间,我虽然还是暗**奉着万师兄灵位,但对道玄师兄,老实说,我真的越来越佩服,虽然平日里多有口角,但对他为人处事,我却是没话说的,就算是十年前,他用诛仙剑劈老七的时候…” “不易,别说了!” 苏茹突然喊了出来,不知怎么,看着田不易的她,眼眶竟有些红了。 田不易面上肌肉动了动,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但看去哪有丝毫笑意,只有痛心而已:“世间最明白我心意的人,便是你了,十年前那一战,我、我…” 他长叹一声,道:“我是真舍不得老七啊!这一群弟子中,虽然那小子看着最不顺眼,但我终究还是…唉!” 随着他一声长叹,两人都不说话了,直到过了一会,田不易似自嘲一般苦笑了一下,道:“当日事后,我也曾对道玄师兄深怀不满,老七是我养大的,这十数年时光,难道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么?有什么事也是我来教他,说不定事情也尚有转圜余地,可是那一剑下去,嘿嘿,老七本来就因为普智的事几乎入魔,这一下倒好,不反也得反了,以他那个死心眼的性子,这一生一世,只怕都毁在那一剑之下了。” “可是,这几年间,我偶尔自省,回想起此事的时候,也曾想过,若是我在道玄师兄那个位子上,这一剑,我是斩,还是不斩呢?” 苏茹凝视着丈夫,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无言的轻轻拉住他的手掌,用手轻拍他的掌背,带着一丝安慰。 田不易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无奈,对着苏茹,笑了笑道:“换了我,只怕也终究还是要劈出那一剑的。” 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苏茹默默低头,没有说话。 田不易也沉默了下去,凝视着远方通天峰的方向。 半晌之后,苏茹忽然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不如我陪你一起去见道玄师兄吧!” 田不易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要去了,人多了,反而不好说话,道玄师兄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和青云门,我不知道也还罢了,可是我既然知晓其中秘密,便断不能坐视不理,总是要去看看是否还有挽救余地,只希望道玄师兄道行深厚,能从那戾气之中惊醒过来,否则的话…” 他说到这里,声音却戛然而止,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一定要通知水月,这天底下能阻止掌门师兄的,想必就只有君问心,况且他还是万师兄的孩子,难怪如此厉害!“ 苏茹看着他,忽然间微微一笑,面上忧伤神色顿时消失,换上的是一副心疼心爱的神情,柔声道:“好了,别说了。” 田不易与她相处日久,二人早已心意相通,此时此刻,他凝视苏茹半晌,终究也是再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去,宽大袖底,开始闪烁出赤红的光芒。 眼看他那柄赤焰仙剑即将祭出远行,忽然苏茹在他身后,又唤了一声:“不易…” 那声中语调虽不甚高,但情怀激荡,满腔柔情,竟是都在这短短二字之中了。 田不易回首,望着妻子,只见苏茹面上尽是不舍之意,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唰!” 半晌之后,田不易忽然展颜微笑,挥了挥手,嘴唇动了一下,却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祭出赤焰仙剑,一声呼啸之中,腾空去了。 那赤红色之光,掠过天际,直插进云雾之中。 初时云雾翻涌,纷纷退让,随后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他的身影渐渐淹没不见了。 只剩下苏茹一人,怔怔望着天际,也不知站了多久,云鬓之上,也不知何时有了少许清晨露珠,晶莹剔透,如珍珠一般,悄然坠落。 ---------------- 第四百八十八章 见面 青云山,通天峰,祖师祠堂。 青翠的树林还是和从前一样,茂密而生机勃勃的生长着,淡淡的晨雾正飘荡在树林之中,到处都可以看到树叶枝头,草丛野花叶瓣之上,有晶莹的露珠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远处,密林深处里还有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传来,听在耳中,更是令人身心为之一清,如临仙境一般。 在这个人间胜地,道家仙境,林中的小径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矮胖的身影,正是田不易。 与周围的美景似乎有些不协调的,田不易面上神色有些凝重,双眼直视前方,脸上表情显得心事重重。 而此刻在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也显得有些怪异,田不易虽然身为大竹峰首座,乃是青云门最重要的数人之一,但以他的身分私自来到长门通天峰后山重地祖师祠堂,显然也有些奇怪。 山路之上,并无青云门弟子看守,一路走来,悄无人声。 在微风鸟鸣声中,田不易转过那道著名的三岔口,逐渐看到了密林深处那气势雄伟的飞檐。 “当…”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钟鼓轻声,从前山方向传来,回荡在青云山头。 那一片空空荡荡、飘飘扬扬的回音,让田不易默然停下了脚步,回首,眺望。 天地苍穹,天正是蔚蓝无限! 千万年间,仿佛都不曾改变。 田不易面色渐渐沉静下来,默然伫立了一会,随即再度回身,向着祖师祠堂里走去。 那片空阔的石阶展现在他的面前,祖师祠堂还是没有改变,如一座沉眠的巨兽,轻轻沉睡,躺在森林的怀抱。 祠堂的大门依旧开着,里面昏暗依然,甚至是那黑暗深处的点点香烛,仿佛也在沉眠一般,一切,都这么安静。 田不易走上了石阶,向着祠堂里走去。 迈步跨进了高高的门槛,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顿时迎面而来,巨大的阴影从殿堂深处轻轻涌出,将刚才还存在的光亮,轻轻拦在了祖师祠堂的外头。 田不易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缓缓向里面深处走了进去。随着脚步声缓缓起落,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在慢慢变化。 一根根巨大的、漆着红漆的柱子,错落有致的立在大殿之中,支撑着雄伟的殿堂。 从天花板穹顶上垂下的黄色布幔,安静地挂垂在柱子身旁,其中的许多看去已经有些破旧了,看在眼中,仿佛正是一股沧桑,从那渐渐老去的黄色中透露出来。 过往的光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祠堂里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田不易踏出的脚步,回荡在周围寂静的阴影中。 远处巨大的供桌后,无数的香火点点明亮,悄悄燃烧,恰如一只只神秘而怪异的眼眸,注视着穿梭在殿堂阴影中的那个身影。 转过了殿堂上最粗大的那根柱子,从低垂的黄幔后走过,田不易终于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块空地,地上摆着三排蒲团,每排七个,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蒲团上,赫然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在蒲团的前面,放着一张极大的供桌,供奉的水果祭品摆满了桌子,正中的是一个大香炉,里面却很奇怪的,只插了三根细香,袅袅轻烟,缓缓飘起。 透过烟雾袅绕的供桌,在桌子后面的那沉沉黑暗里,隐约可以看到无数的灵牌,每一个上面似乎都有字迹,端端正正地放在阴影之中的灵位之上。 田不易的脸色,慢慢变得沉重而带着一丝恭敬,面对着青云门历代祖师的灵位,他的目光先是在那个曾经熟悉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默默走了上去。 道玄真人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但没有回头。 田不易缓步走到了供桌之前,看了看笼罩在阴影中的那无数个灵位,深深吸气,随后从香炉旁边的香袋之中,抽了三根细香出来,小心地在旁边烛火上点了,退后一步,站在供桌前三尺处,恭恭敬敬捧香拜了三拜。 道玄真人所坐蒲团之处,离供桌不过六尺,但前方那点微光,似乎已经不能照及他的所在了。在昏暗的阴影中,他缓缓抬头,田不易的身影,赫然背对着站在他的身前。 那黑暗深处,突然,如幽冥深处的鬼火,“忽”的一声腾起,两道精光瞬间闪亮。 也几乎就是同时,如一声无形鬼啸声波掠过大殿,所有的香烛灯火,除了田不易手中所握三根细香之外,全部亮了起来。 田不易此刻参拜已毕,踏上一步正要将细香插进香炉,但身子却陡然间停顿了下来,就连拿着香的手,也停顿在半空之中。 大殿之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两个身影,一站一坐,都仿佛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远处的黄色布幔,不知怎么,仿佛大殿上有微风吹过,轻轻飘动了几下,又缓缓静止下来。 恍惚中,曾经是安静沉眠的这座殿堂,却如同一只苏醒的怪兽,冷冷地,睁开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道玄真人眼中神秘的鬼火忽然又消失了下去,来得突然,去的竟也是快速。 随着那诡异的眼眸缓缓合上,原本肃杀的大殿顿时也缓和了下来,周围的烛火,也渐渐失去了亮度,回复了原先的点点微光。 田不易手中的细香,依旧袅袅地点燃着,三点微细的香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只是细香颤动间,却是有白絮一般的香灰轻轻掉了下来,落在了田不易的手上。 田不易脸色漠然,冷冷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香灰,默然伫立片刻,将手轻轻抖了抖,抖掉了那些香灰,随即踏上一步,恭恭敬敬地将三根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六根细香,同时在香炉里点着,轻烟飘荡,袅袅升起。 田不易一言不发,又对着灵位拜了三拜,然后缓缓转过了身子,面对了端坐于地面蒲团之上的那个人影。 “道玄师兄,”他深深望着那个人,眼中不知怎么,又是惊讶,又是悲愤,更隐隐有些痛楚,慢慢地道:“我们又见面了!” 道玄真人大半个脸都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对着田不易的说话声,他却似乎充耳不闻,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那般安静地坐着。 田不易站着看了他片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面上神情,却是越发沉重了。 他嘴角轻轻动了一下,迈开脚步,却是走到了道玄真人的身旁,在距离他身边不到三尺之远的另一个蒲团上,也坐了下去。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 第四百八十九章 镇魔古洞 十万大山,镇魔古洞。 绿色幽光之下,有一扇石门,不过门扉早就不见了,此刻看的清楚的那处绿光,原来是一枚硕大的绿色宝石,正镶嵌在石门岩壁之上。 君问心没有停顿,走了进去,顿时眼前一亮,一个燃烧的火盆,孤独的摆在远处地面之上,在火盆火光的周围,又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楚这个石室到底有多大。 但是火光背后,他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个男子,一个身着鲜艳丝绸衣衫的男子,背靠在一个小石台坐在地上,正微笑着看着他。 那个人的容颜,他却是熟悉的,而在那个男子的身旁,恶兽饕餮慢慢站了起来,满怀敌意的低声咆哮。 那个看去有些妖艳之气的男子,虽然是一脸的疲倦之色,但眼神之中,却似乎还是带着淡淡笑意,微笑着对站在门口的君问心,道:“君问心,我们又见面了!” …… 外面,镇魔古洞洞口。 那尊神秘石像的附近,忽地黑影闪过,向洞穴之中闪了进去,正是黑木的身影。 几乎是随着黑木的身影闪到洞口,洞穴深处忽地凭空一声低吼,正是那凶灵黑虎的声音,随即半空之中的虚幻烟雾开始凝聚,眼看凶灵就要再度出现。 便在此时,隐藏在黑衣之后的黑木忽地疾声道:“大哥,你先不要出来,听我说。” 凶灵黑虎的声音冷笑了一声,但白色烟雾仍然在凝聚着,显然没听黑木的话,道:“畜生,你还敢回来么?” 黑木站在洞穴一角的阴影里,道:“你现身之后,难免惊动到这过来的人,之前来这镇魔古洞的男子以及如今这女子,所为何事,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虚幻的白色烟雾突然在半空中窒了一下,没有继续增加,却也没有散去的意思。 片刻之后,黑虎的声音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黑木冷然道:“他们前来这里,自然是要对付这个洞穴里面的人,不管怎样,这岂非正是你所希望的?更何况早先你便已经让那男子进去了,现在何妨再多放这女子进去,有何不可?” 洞口之外,远远响起了脚步声,那一个白色身影,接近了这个古老幽深洞穴。 白色的烟雾忽地散开,在从洞穴深处吹出的强劲阴风之中,瞬间散于无形,而几乎是在同时,黑木那黑色的身影也隐没在黑暗之中。 …… 低沉的脚步声从黑暗之中回荡着传了出来,镇魔古洞的洞口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之后,黑暗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随即黑木的身形缓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慢慢走到了那尊女子石像的身前,默默看着石像。 在黑木身后,虚幻的白色烟雾缓缓飘起、凝聚,凶灵黑虎巨大的身影也再度出现。 但此刻凶灵黑虎没有立刻对黑木恶言相向,而是返身向洞穴深处那片黑暗里注视良久,忽地笑了一声,道:“中土这些人,真是厉害啊,居然追杀到了这里。” 黑木转过身来,淡淡道:“尤其是之前进去的君问心,他硬生生重伤了兽神,不过,人心啊,真是可笑,他为了救那女子,放出了兽神,又为了天下苍生拼杀,什么正邪对错,岂非可笑!” 他顿了顿,又道:“人心从来如此,不要说是他,便是你我,甚至当年的娘娘,难道不也是如此么?” “什么?” 凶灵黑虎巨大的身躯猛然转了过来,因为速度太急太快,以至于在半空中发出类似野兽低吼般的闷响,再看他的脸庞时,已是满脸怒容,狰狞之极,只听他吼道:“你说什么,竟然胆敢侮蔑娘娘,而且还是在娘娘神像面前?” 在这恐怖之极的凶灵巨躯之前,黑木的身子看去显得渺小之极,但不知怎么,虽然看不清澈他的脸,但从他平静的口吻之中,便可以听出他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更多的,仿佛却是深深的疲倦。 “大哥,如果娘娘当初没有心计的话,这么多年以来,你以为是什么能将那个不死不灭的妖孽封印在这个古洞之中?” 凶灵黑虎明显为之一窒,但他显然不想承认这一点,吼道:“你胡说什么,那都是娘娘当年…” “好了!” 突然,黑木一反常态,竟然断喝了一声,打断了凶灵黑虎的话,道:“你不要老是这样把娘娘、娘娘挂在口边,对娘娘尊崇之意,我一分都不比你少了。” 凶灵黑虎巨大的身躯僵了一下,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惊愕神情,半晌之后,他没有发怒,脸上神情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从上向下看着这个前世的亲人。 他忽然笑了,然后淡淡道:“你怎么了,从前你从来不会对我这么说话的?” 黑木仿佛是自嘲一般冷笑了一下,慢慢的又将目光转回到那尊巫女娘娘玲珑的石像之上,缓缓道:“是啊!我从前是绝不会这般说话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会变成这样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谁又能告诉我?” 凶灵黑虎冷冷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没兴趣也不想知道,你只管告诉我一件事就好。” 黑木怔怔看着玲珑的石像,口中道:“什么?” 凶灵黑虎道:“当初是你背叛娘娘留下的遗训,大逆不道,私自帮助那个妖孽找回了南疆五族的圣器,复活了他,但今日你为何又让我放人进洞,意图对他不利?” 黑木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玲珑的石像,半晌之后,他声音低沉而带着痛楚,道:“娘娘当年封印兽神,是做错了;我们追随娘娘,要求那长生之术,所以造出了这等怪物出来,也是错了;我以为兽神罪不当此,却不料他竟迁怒天下苍生,以至于出了这旷世浩劫,我也错了。” 他惨然而笑,忽地回身,张开双臂,声音凄厉,仰天大喊。 “错!…错!…错!…原来我们都错了啊…” ----------- 第四百九十章 我们都错了 “错!…错!…错!…原来我们都错了啊…” 那呼喊之声远远回荡,群山响应,只是天地冷漠,却仿佛什么也未曾改变一般,冷冷注视着这凡俗人间。 凶灵黑虎巨大的身躯站在一旁,看着黑木那突然痛苦万状的身影,也沉默了下去,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站在他的身后,眼眶之中,那复杂的眼神微微闪烁着,只是,却没有丝毫的泪光。 无论是他还是黑木,在这凄凉的世间,千万年来,都早已失去了哭的权利吧! 行走在镇魔古洞之中的陆雪琪,忽地似感觉到了什么,站住脚步,回身向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只是身后来路黑漆漆一片寂静,竟是除了沉默,再没一点声息。 陆雪琪在黑暗之中,缓缓转过身子,向着前方,那里,也是一片黑沉沉的黑暗。 她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深深呼吸,振作精神,昂然走去,黑暗在她身前悄悄散开,因为从她的手间,天琊神剑渐渐亮了起来,温柔的淡蓝色光辉轻轻笼罩在她的身边,看去如梦幻一般。 那个美丽的身影,决然向着黑暗前路而行,虽然看去有几分孤单,但没有丝毫的犹疑。 这一段路,这样一个人生,却应当怎样走过? 她没有回头…… 镇魔古洞深处。 火焰在那个古老的火盆中静静燃烧着,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在那火光之下火盆之中,却没有柴火或者灯油一类的可燃之物,这不停燃烧的火焰,竟似乎乃是无根之火。 火焰在半空中闪动着,火舌晃动,照亮了兽神的脸,也映出了那个逐渐接近的男人的身影。 君问心走到了火光的另一头,他的脸在光亮中,慢慢现了出来,同时看到了前方那个熟悉的面容。 依旧坐在地上靠着那个小石台的兽神微微笑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君问心,道:“我知道你迟早会来,但是却想不到你这么快到了这里,”他顿了一下,微笑道:“看你的样子,伤势痊愈了?” 君问心缓缓摇了摇头,面对着这个看去年轻而温和的男子,实在是很难把他联想到之前给整个天下苍生带来旷世浩劫的那个兽妖,只是,这却是事实。 “还没有痊愈,毕竟是被你所伤…” 他淡淡地回答道。 兽神看着他,温和地道:“哦,我倒很是有兴趣,你是怎么想的,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你?” “不是。” 君问心道。 兽神似乎来了兴趣,道:“哦,那是为什么?” 君问心向他看了一眼,道:“我相信自己。” 兽神慢慢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天资绝顶,仅凭自己一人,就改不了整个世界,是应该对自己有信心的。” 君问心皱了皱眉。 在兽神身旁,恶兽饕餮低吼了一声。 兽神伸出手去,从远处看,君问心甚至也能看出那只手是异样的苍白,似乎根本不似人的手了,那只手枯槁的仿佛是当初他在七里峒见到大巫师时所看到的手。 只是,在那只看似无力的手轻轻拍打几下之后,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慰,饕餮平静了下来,慢慢趴在地上。 君问心与兽神的目光,缓缓对视,一时都沉默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兽神忽然微笑道:“其实,我们都活得不快乐,是么?” 君问心没有说话。 ----------- 周围一片黑暗,四下寂静。 陆雪琪已经在这个古老的洞穴中行走了很久了,虽然她一路提高警惕戒备,但走了这么许久,却没有遇到任何的袭击困扰。 黑暗之中,被柔和淡蓝色光辉所笼罩的美丽身影,陆雪琪清冷的面容从黑暗中凝望过去,仿佛更似清丽的难以形容,在黑暗的衬托之下,似乎还多了一丝丝神秘幽冷的气息。 便仿佛,那传说中在黑暗里悄悄绽放的黑百合,生长千年,绽放只有一刻。 她明亮的眼眸里,只是凝望着前方,虽然那里只有不尽的黑暗,但在黑暗深处,却有她一定要救的人,即便救不了,也要死在一起! 她向前走去,不曾回头。 黑暗在她身前悄悄退避,然后又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那样一个柔和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这般显眼夺目。 忽地,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便在此时,前方原本一直沉寂的黑暗,突然有了异变,一阵若有若无的轻轻悸动,仿佛在黑暗中陡然出现,然后慢慢开始翻滚、变大、强烈… 黑暗中,竟似乎有什么缓缓凝聚,似呼啸,似怒吼,但一切竟都无声。 片刻之后,来了,来了… 从远方不知名处,一阵强烈的震动,伴随着低沉的呼啸之声,隆隆从远方向这里传来,随即迅速变大,似这座洞窟深处,竟有不可一世的巨大灵兽,仰天长啸! 周围原本沉寂的黑暗,此刻竟如被点燃一样,开始逐渐沸腾,黑暗深处,不知有多少呼啸之声四面八方涌来,一时就连陆雪琪也微微变色。 周围石壁开始慢慢颤抖起来,似乎有某种巨大的力量开始缓缓散发出来,甚至连脚下的土地也有微微颤抖的趋势。 前方黑暗之中,诡异的骚动更加强烈,仿佛相应着什么,呼啸着什么。 就在这几乎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大变状况之下,陆雪琪的身影不知为何,却没有后退半步,远离身后那些结阵严阵以待的同伴,她独自伫立在黑暗面前,淡蓝色的光辉前头,黑暗仿佛狰狞地面对着她,要将她随时吞没。 毫无预兆的,一股热浪,从黑暗深处猛然冲出,如排山倒海的巨涛在这古老洞穴中轰然涌过, 陆雪琪全身衣裳与秀发瞬间同时飘起,只是她的身影,却没有半分动摇。 热浪吹在脸上的感觉,隐隐带着几分疯狂,更难以想像,这洞穴深处,那力量的源头,此刻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在这狂暴风中,凝视着前方猖狂而舞的黑暗。 热风正狂! 她却忽然抬头。 那风吹着她脸色如霜,只是那眼眸之中,竟仿佛有更加火热的眼神正燃烧着深心。 那黑暗深处,那黑暗的远方… “唰!” 她霍然一声长啸,身形竟是在这地动山摇、热风狂涌之中,逆风而上,欲向着黑暗深处射去。 只见那淡蓝色光辉身影,如利箭离弦,竟没有丝毫的停顿犹豫,转眼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热浪渐渐减弱了,周围那阵剧烈的晃动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一切都缓缓恢复了原状,若不是周围掉落的碎石瓦砾,几乎让人错觉,这只是黑暗之中的一场梦幻而已。 只是,那个已然消失的美丽身影,却明白无误地说明,这诡异的洞穴里,危机四伏。 -----------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天下苍生 “好吧。” 兽神淡淡一笑,转过了身子,脸上的倦容似乎又深了一些,道:“你到这里是所为何事,是为了杀我么?” 君问心摇了摇头。 兽神倒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失笑道:“想不到竟还有人不想杀我的,我倒是没有料到,这数月来,用你们这些人类的话来说,我荼毒天下,浩劫苍生,本是罪该万死的人,你却怎会不想杀我?” 君问心默然,看着兽神,兽神也望着他,两个男人之间,那团火焰正静静燃烧,同时倒映在他们的眼眸之中。 “我应该想杀你么?” “不应该么?” 沉默了很久,很久… “或许吧!” 君问心的脸上,忽然现出很复杂的神情,有那么几分追忆,几分痛楚,还有几分隐约的迷惘。 面对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放出的,世间最凶恶的魔头妖孽,他却似乎能完全放开了心怀,全然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的那种保留。 “换了是在十年之前,我定然全心全意要为了天下苍生除害,纵然知道我力有不逮,但终究也不能后退半步,可是现在…” 兽神盯着他,追问道:“可是?” 君问心脸上的迷惘之色更重,缓缓道:“我只是突然觉得,这天下苍生,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少时心愿,原只是想找到父母罢了,我那时甚至不要学道,不要修仙,连长生不老我也不曾想过的。” 兽神脸上的神情,突然也变了,他的眼神从隐隐的讥笑变成了庄重,甚至其中竟带了几分与君问心隐隐相似的迷惘,仿佛是什么,触动了他深心里的某处。 他忽然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君问心淡然一笑,慢慢抬头仰望上空,只是那里却只是这古老洞穴里深沉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他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也曾想过,或许能够回到十年之前,我在小竹峰上的日子?又或许,我梦想干脆回到儿时,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只是,”他低低苦笑一声,道:“这中间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又怎能割舍忘却?” 兽神沉默了片刻,道:“你后悔了么?” 君问心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他重新看向兽神,望着火焰光芒背后那双眼睛,摇了摇头。 兽神冷笑一声,道:“以你说来,你半生坎坷,伤心往事颇多,但此番我问你,你却又不后悔,这又怎么说?” 君问心道:“我半生坎坷,却多不由我,我欲安心修行,碧瑶为我而死,我愿真心相许,却不料落入算计……” 他的脸,慢慢现出迷茫之色,终究也没有再说下去,半晌之后,他才低声道:“后悔?我怎么能后悔,我后悔又有什么用…” 兽神默默看着站在那里的那个男子,十年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容颜上刻画出多少沧桑痕迹,只是他站在那里的身影,却显得有些疲惫。 兽神甚至忍不住开始想像,那个十年之前的少年,却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两个男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仿佛他们都不知不觉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每个人的一生,过往的往事,又有多少值得我们追忆的呢? 十年?百年?千年… 还是终究要在时光中慢慢消磨,默默逝去? 兽神默然想着,脸上的疲倦之色更重了,他的眼神,慢慢的移到那个古老洞穴的洞口方向,隔着无尽的黑暗,在遥远地方,还有个人影孤独伫立在那里吧? 这样的一生,却又是怎样的一生? 他忽然向君问心问道:“你说,活着是为了什么?” “活着是为了什么?…” 君问心低低默诵了一遍,默然半晌,抬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我这一生,仿佛都是为了别人活着的。” 兽神怔了一下,自言自语:“为了别人而活,那我呢!我又是为了谁而活?” 君问心略感意外,显然没有想到兽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随即,他却又皱了皱眉,显然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辞,感觉有些意外,怎会这般说话出来。 定了定神之后,君问心的脸上重新回复了平静,似乎刚才那一瞬间闪过的软弱,已经消失不见,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存在过一样。 他深深看着兽神,道:“我今日来此,并非为了杀你。” 兽神似乎仍然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些什么,口中淡淡地应了一句,道:“哦,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何事?” 君问心嘴角抿了抿,还是道:“碧瑶。” 兽神淡笑一声,道:“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 君问心摇头道:“我此生挚爱唯有一人!” 兽神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道:“就是之前那为了你死死不肯入轮回的绝美女子,是吧?所以,救碧瑶的执念,只是因为欠了人情?” 君问心默然片刻,道:“我的确欠了人情,大到我一辈子都还不了,不过这与你无关了。” 他抬眼,肃容,向前缓缓踏出了脚步。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接近,兽神的瞳孔似微微收缩了一下。 火盆中的火焰倒映在君问心脸上,舞动的光影在黑暗与光明交界中颤抖,他平静地道:“看来你不会轻易告诉我复活之法,我无意与你为敌,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了。” 兽神仰首发出“哈”的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以你的道行,你能胜过我?” 君问心没有说话。 也没有停下。 低沉的脚步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没有风,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巨大石室中唯一的火焰突然开始摆动,光芒渐渐强烈起来。 黑暗处如幽冥,沉默而深不可测,不知道有多少恶魔妖灵,在那片黑暗中凝视着这片光亮中的人们。 君问心向着火光之中的兽神走去。 忽地,那团火焰陡然抬升,绽放出耀眼光芒,整个的火焰体积也足足比刚才平静燃烧的时候大了数倍之多。 熊熊烈焰之中,传来了一声如龙吟般的声音,远远回荡了出去。 随着这声龙吟,整座巨大的石室空间竟为之颤抖起来,那龙吟之声从低到高,从黑暗深处回荡传来的回音竟也不曾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拔越高,几成尖利啸声,到了最后,已是山呼海啸一般震耳欲聋。 君问心停下脚步,因为面前的那团烈焰已从火盆中霍然腾起,挡在他的面前,而那片炽热的烈焰之中,隐隐的,竟似有一双狰狞的眼眸若隐若现,注视着他。 兽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火光之后,但他平静的声音却从火焰里清晰的传了出来,道:“这是南疆古老传承的一座法阵,名唤‘八凶玄火法阵’,上次被你破了一灵,一共八大凶灵,你若能都破了它们而不死,要做什么,我也随你了。” ------------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不顾一切 风,伴随着急速掠过的身影,化作尖锐的轻啸声在耳边不停呼啸,不知道有多少路途,在脚下纷纷消逝。 陆雪琪飞驰在这古老黑暗的洞穴之中,向着前方那未知的神秘而去。 不知怎么,她分明仍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可是在她心中,竟有种狂热一般的情绪,在她如冰霜一般的心里熊熊燃烧,如最热烈的火焰。 于是她飞驰,再也不顾其他。 这样的一生,又会有多少的事,或人,值得你这般不顾一切呢? 如果没有,或许是悲哀吧! 如果有,那就不顾一切吧! 天琊神剑握在手间,绽放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如同最澎湃的心潮,轰然闪动。 那一片,蓝色的身影,越飞越远,却又仿佛,越来越近! 风,还在刮着, 前方的路,依然还黑着, 只是,终究还会有个人,在这条路的尽头吧! 她飞驰,飞驰,飞驰着…… 那一束,绿色的光芒,在前方缓缓亮起,陆雪琪终于看到了黑暗中第一束的光亮,远远的,在黑暗中,如一个寂寞的幽灵轻轻徘徊。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瞬间,天琊神剑上所有的光辉都收敛了起来,如悄悄隐藏的害怕的女子。黑沉沉的黑暗缓缓涌上,将她的身影吞没,掩盖过去。 她在黑暗中,默默凝视那绿色之光,在那绿光的背后,会是什么等待着她? 他…有没有出事? 若出事…自己会怎样? 她竟为之而犹豫,而踌躇,那充盈心间的狂热如火焰,依然燃烧而不曾消失,只是那火焰深处,竟还有几分幽幽的酸楚。 她凝视了很久,很久,慢慢的,移动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是畏惧么,是退缩么? 这一生,还有你不能面对的事么? 不能,还是不敢? 缓缓的,有窒息的感觉,黑暗在周围狞笑着,谁在前方? 命运从来不曾微笑,谁又能这般容易战胜自己。 不曾畏惧生死,不曾害怕时光,可是谁能够,完全面对深心? 黑暗里,一片寂静。 她仿佛又要后退。 看不见的容颜,又是怎样的痛楚? 忽地,那炽热的热浪陡然出现,在那绿色的幽光背后,传来巨大的轰鸣。 赤色的火焰,仿佛狰狞的凶手,在这世间猖狂的狞笑,咆哮的声音,震慑着世间万物。 脚下的大地与周围的岩壁,再一次开始纷纷震动,大概是因为接近的缘故,颤抖的大地震动的更加厉害,直令人无法想像,在那火焰深处,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火光远远倒映,双眸在黑暗中霍然闪亮。 燃烧的,仿佛是眼眸吧! 淡蓝色的光辉,突然再次闪烁,从黑暗中迸发出来,热浪滚滚之中,那一个美丽身影迎风而立,秀发飞舞。 “轰!” 巨大的咆哮与大地的震颤如雷神一般,让凡人惊惧,整座洞穴都仿佛在发抖,无数的落石在身边落如细雨,只是那个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飞驰,在那如末日一般的景象中,在越来越如疯狂的落石之中,飞驰着,向着那火焰深处,最亮的地方,飞驰而去! 没人知道,在前方会是什么。 可是谁又在乎呢? ------------ 光圈之下,是兽神那带着深深疲倦却依然微笑的脸庞。 “啪,啪,啪…” 兽神轻轻拍掌,温和的笑了,道:“厉害,厉害,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恢复力,我虽然早料到你必定会会痊愈,但却也没想到竟快到了这等地步。”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仿佛有些自嘲,又道:“我好像总是错了,不是么?” 君问心望着他,缓缓道:“这次出现的六大凶灵,虽然声势惊人,但单只的威力却比不上当日那一次的赤焰魔兽。” 兽神看着君问心,没有说话,但眼神之中,却慢慢有了赞许之意,点了点头。 君问心淡淡道:“这,分明正是这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八大护阵灵兽,所以只要这阵法所在,尚能启动,便能召唤出这一等一的魔兽,只是赤焰魔兽乃是被拘禁在阵法之内的魂兽,阵法所含玄火之力越大,它的威力便也越大。” 他看了一眼兽神身前的那只火盆,道:“这只火盆,可是传说中能聚天地离火精华的‘聚火盆’?” 兽神笑了一下,道:“不错,正是聚火盆。” 君问心点了点头,淡然道:“有这聚火盆在,你便能以其中离火之力驱动玄火,启动法阵,召唤赤焰魔兽等凶灵,但这法宝虽然神奇,却比不得之前上千年的充实火力,青云一战,你也虚弱许多,所以你此番召出的六大凶灵魔兽,虽然看去威势很大,但只不过是空有躯壳罢了。” “哈哈,好,好,”兽神大笑,抚掌道:“好一句空有躯壳,说的好,可惜这世间能说这一句的,除了你,却不知还有何人?” 君问心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至少,将你制造出来的那个人,有资格这么说话。” 兽神笑容忽地一敛,面色沉了下来,目光也变作阴冷,向君问心看去。 君问心直视他的眼眸视线,坦然相对,却也感觉到一阵慑人气势,从那个看去病弱的身体上散发出来。 兽神看着君问心,慢慢地开口,道:“你以为我会轻易告诉你复活之法?” 君问心脸色登时也为之一变。 两个男人对望着,都没有再说话,但这个石室之间的气息,却仿佛已降到了冰点。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们二人似乎同时若有所觉,兽神微微抬眼,君问心却是转过身子,向这个石室的入口处,望着。 那一眼,在黑暗中如惊鸿掠过,在心间划下了痕迹… 六大凶灵魔兽已然消失,整座巨大的石室中,重新又是陷入了黑暗,只有兽神身前那个火盆里,还有一团火焰静静燃烧,照亮着附近小小地方,发散着些许光亮和温暖。 就连在火盆上方缓缓转动的八凶神像光圈,也并没有多么耀眼。 可是,就在那个瞬间,在那黑暗的深处,一个身影,被淡蓝色温柔的光辉轻轻笼罩着,静静伫立在那里,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一个怔然的片刻,就像已过了千年万年。 怔怔的,看着她。 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妻,是多么神圣的字眼。 最后还是,让她担心了吗? 陆雪琪的手,在黑暗微光里,显得很是苍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用力抓着天琊的缘故。 但是她的容颜之上,却仿佛没有丝毫激动的情绪流露在敌人面前,一如当初初见面时,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 她慢慢的,走近。 走到他的身旁,站立。 没有说话,没有言语,她的眼眸之中,此刻只剩下了那团火焰倒映的光影。 那一刻,又是过了多久的光阴? 双手相接,十指相扣。 -------------------- 第四百九十三章 温馨 兽神默默地看着这一男一女默契温馨的举动,却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在他那深深永远也看不清的眼睛中,闪烁的复杂神情,却又有谁能够明白呢? 和他,并肩站着。 陆雪琪的眼,从走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向君问心。 半晌之后,在静默已久微微有些怪异的气氛中,只听见她低低的,平静的,却仿佛那平静之中更有着一份说不出的情怀,低声道:“你…没事就好……” 君问心没有说话,紧握着那只微颤的玉手,注视着面前这个女子那婉约而美丽秀气的绝美容颜,良久之后,他所做的,却只有一件事而已。 他向着她,慢慢—— 微笑。 然后,他站到她的身旁,并肩站着,深深呼吸,那一股从胸膛深处回荡的火焰,仿佛温暖了整个深心。 陆雪琪似感觉到了什么,徐徐的,她的脸竟有些苍白中隐隐的红,可是,她却没有任何的遮掩,她只是——在冰霜一样的容颜上,向着前方,向着那团热烈的火焰,倒映在她眼中的火焰,微微笑了。 那样,温暖的,笑容! 两个身影,并肩站着,看着兽神,面对着这方今世上不可一世的魔头。 兽神的眼中,却有痛楚一般的神色掠过,慢慢低下了头…… 火焰静静的燃烧着,石室里的景象,似乎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朦朦胧胧了,三个人的身影,伫立了许久。 直到,兽神重新抬起了头,目光在陆雪琪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落在了君问心身上,忽然道:“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么?” 君问心一怔,不曾想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什么?” 兽神的脸上有着很深很深的倦意,淡淡地道:“你的目的我知道,与我一战在所难免,若是死于我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若是我败了,也不怪你,只希望出了这个古洞之后,你替我做一件事。” 君问心道:“你说。” 兽神默然了片刻,道:“你记得洞口有一尊石像吧!” 君问心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神情,缓缓点头,道:“是。” 兽神声音变得低沉,幽幽道:“若是你有机会出去,便替我采一束她当年最喜欢的百合,放在她面前吧!” “百合…我知道了。” 君问心慢慢点头,只是他的口气之中,似乎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陆雪琪感觉到了,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 兽神摇了摇头,似乎自嘲般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君问心,微笑道:“不过你们呢!若是你们留在了这里,再也没有机会出去的话,你又会有什么心愿呢?” 他目光从君问心身上又缓缓落在陆雪琪脸上,微微笑着,眼中仿佛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道:“你呢!你也有什么心愿要讲么?” 君问心沉默,陆雪琪也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陆雪琪悄悄向君问心看去,只见他的脸上,却是隐约温柔的神情,带着几分关怀。 她深深呼吸,忽然道:“我没有更大的心愿了!” 这一句话,她虽然口气平淡,但说的却是斩钉截铁,更不给自己半分的回旋余地了。 或许,她也真的不想,再也不想,给自己什么余地了吧? 君问心的身子,震了一震。 然后,他看向身旁的那个女子。 深深凝望。 不曾言语。 兽神看着陆雪琪,眼中的异光却是越来越亮。 忽然间,他双手一拍,虽然身子还有几分摇晃,但他依旧还是站了起来。 鲜艳的丝绸衣衫在他身边席卷过去,恶兽饕餮也站了起来,在主人身边低声嘶吼。 “好,好,说的好!” 兽神对着陆雪琪,眼中慢慢散发出的,竟是一种莫名的狂热:“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世间女子,果然还有如她一般的。” 他仰天长笑,状若癫狂,在笑声末了,却犹如哀嚎,带着一点呜咽。 随着他的身躯晃动,一股莫名的气息缓缓升腾,原本沉静而缓缓自转闪烁的八凶神像光圈,突然转速开始迅速加快,八个神像同时亮了起来。 那仿佛来自远古的古老凶戾气息,与前番赤焰魔兽截然不同的恶魔咆哮,瞬间弥漫开去,那个古老火盆中的火焰,在妖力催持之下,再一次的,缓缓变大。 而这一次,那团燃烧的火焰,竟然缓缓离开了火盆,犹如镶嵌在那个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之中的躯体,与八凶神像一起升到了半空,熊熊燃烧。 “你说的对,我召唤出来的六大魔兽的确因为自身受伤,玄火之力不足而不如玄火坛的那座法阵。” 在光圈之后,兽神苍白的脸上涌现出红色的光润,似乎因为这绝世妖力的降临,他也为之复苏:“但是你那绝世凶剑也是没有恢复过来,而这里的法阵,却是当年玲珑亲自布下,远胜过玄火坛那处遗迹的法阵,这奥秘之处,就让你们看看吧!” 他凄厉的长笑声中,整个身躯漂浮到半空,缓缓融入了那团越来越盛的火焰之中,终于消失不见,地面之上,饕餮大声咆哮着。 下一刻,那八面凶神的神像之上,陡然间,所有神像的眼睛如充血一般,突然都亮起了红色的光芒,如恶魔重新醒来,刹那之间,漫天如一起狂呼,尖锐啸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那团火焰越烧越烈,火焰深处开始不停发出隆隆如雷鸣般的声响,焰心渐渐转做纯白之色,即使隔了老远,以君问心与陆雪琪之道行,也感到难以忍受的酷热。 而在漫天魔啸之中,回荡着神秘的咒语之声,那咒语晦涩而悠长,古老而艰深,仿佛远古的先民,膜拜着神明,用尽全身心的信仰灵力,召唤着那梦寐中的神明。 巨焰,焚烧! 那咒语突如疾风骤雨,撕裂人心。 在声声如敲打心灵的咒语声中,突然,一股巨大而沛不可当的威势,从那巨大的火焰深处猛然散发出来,那威力如此巨大,君问心与陆雪琪不能抗拒抵挡,被迫向后倒飞了出去。 是什么可怕的咒文,又是召唤来了何等恐怖的灵物,竟有如此的威力? 一时之间,君问心与陆雪琪齐齐为之变色,这哪里是人力可以抵挡的力量? 那火焰疯狂的焚烧,烈焰在半空中如妖魔狂舞,迎接着这火焰深处的恐怖到来。 最炽热的地方,几乎是纯白的焰心,忽然,在剧烈的闪动之中,似某种生物,缓缓喘息,睁开了眼睛。 瞬间,周围古老坚硬的岩壁纷纷碎裂,地面上现出无数条巨大的裂缝,并从裂缝深处,更透出了赤红色的光芒,仿佛脚下,就是恐怖的火山熔岩,即将喷发。 而那喘息之声,犹如一声龙吟,在这个空间中… 回荡!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八荒火龙 镇魔古洞,洞口。 玲珑巫女神像之前,黑木默然伫立,而凶灵黑虎也沉默着,站在他的身后。 陆雪琪已经进去很久了,更不用说之前的君问心,而这么长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那个古老洞穴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们两个兄弟,似乎都没有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只有那一尊玲珑巫女的神像。 突然,在这一片静默之中,脚下的大地竟然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隐隐的轰鸣雷声,从那镇魔古洞之中传了出来。 黑木身子一震,转身与黑虎对视一眼,但还不等他们想个明白,更大的异变,已经发生。 原本黑沉沉的天空苍穹,笼罩在焦黑山峰上空的黑云层中,突然射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利剑一般,从天而降,刺穿了沉沉黑暗。 紧接着,厚厚黑色云层的边缘,都开始透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替这黑云镶嵌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隆隆雷声,千万年来,重新在这座被诅咒的山峰上空响起,云层开始疯狂的涌动,似乎有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在不断的苏醒,让天地也为之动容。 黑木与黑虎怔怔望着这天地异变,忽然间,黑木一转身,迟疑了片刻,声音似乎有微微的颤抖,低声道:“阴风…也消失了。” 黑虎巨大的身躯,凝视着那洞穴深处,深深黑暗里,再也没有了阴寒刺骨的阴风,取而代之的,是炽热翻滚的热浪。 “怎么回事,里面出了什么事?” 黑木的声音隐隐有几分激动,但是被黑布笼罩的面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见他死死盯着那个镇魔古洞。 与他相反,黑虎面对这些异变,表情却十分的复杂奇怪,似乎有说不出的欢喜,可是那白色烟雾构成的脸上,竟然还流露着一丝哀伤。 “是火龙,八荒火龙!” 他淡淡的,低声的道。 “什么?” 黑木不能置信地疾转过身,盯着黑虎,道:“你说什么,八荒火龙,这世上除了娘娘之外,如今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够召唤八荒火龙?” 黑虎目光苍茫,慢慢转到那尊石像之上,半晌之后,道:“本来是没有人的,因为那召唤的咒文与万火之精玄火鉴,都早已失落了,可是,”他笑了笑,然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黑木,道:“可是,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曾经领悟了巫女娘娘她全部的巫法咒文,而娘娘生前唯一布下尚存并能召唤八荒火龙的八凶玄火法阵,又恰好就在这里。” 黑木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半晌之后,颓然摇头道:“原来他…竟然还有这一手,可是八荒火龙乃毁灭万物之凶物,他召唤这只神兽,难道忘了当年娘娘就是用这火龙将他生生焚灭的么?” 黑虎淡淡冷笑一声,道:“谁知道,我只记得娘娘当初走的时候,弥留之际亲口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黑木一震,道:“什么?” 黑虎脸上现出浓浓的恨意,霍然转身,看着那异变越来越是明显,震动越来越大的镇魔古洞,冷笑道:“娘娘交代过,日后无论再过多少年,一旦火龙复生,在此降临,便是这一场冤孽结束之时,也是另一场情缘开始之日!” 黑木喃喃念了一遍:“冤孽结束之时…情缘开启之日…” 忽地,他脸色一变,道:“难道,娘娘她早已预料到了?” 黑虎没有理会他,对他来说,在这炽热之风越来越烈,天际云层翻滚,金芒乱闪,天地乱象纷呈的时刻,他的眼中,却只有那尊石像。 他慢慢移到石像前,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低声道:“娘娘,娘娘…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您别着急,再等一会儿,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黑虎就来找您,从此永远侍奉在您的身旁。” 黑木木然地望着这位前世的兄长,然后,他仰天眺望。 那天,还给他的,却是一个当头雷鸣! 轰隆! 风云更急了,大地震颤的越发强烈。 -------- 那深深黑暗之中,就在此刻,轰然迸发出一声怒吼,如巨龙长啸,龙吟对天。 那股神秘的古老力量,终于完全苏醒了! 巨大的石室,完全被强烈的火光所笼罩了,先前的黑暗被彻底驱逐出去,找不到一丝阴暗的地方。 这光亮,远远超过了世间任何的光芒,甚至令人感觉,连天际烈日降临,只怕也不过如此。 曾经不可一世的赤焰魔兽,如果与之相提并论,简直如一点萤火而已。 在这恐怖的力量之中,最炽热的地方,无疑就是那个仍然存在并且急速转动,闪烁着诡异光环的八凶神像光圈了。 那里,兽神曾经融入的火焰越来越白热化,漫天神秘的咒文,也越来越急。 不停扩张又微微收缩起伏的焰心,仿佛如一个孵化的赤焰之卵,蕴育着某种可怕之物,而随着周围温度的持续急速升高,那古老而神秘的所在,正一点一滴的凝聚着失去千万年的力量,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 陆雪琪和君问心两个人,已经被完全挤压到了石室边缘的墙壁之上,太过强大的烈焰之力,正在烘烤着他们的身心,榨取着他们身体里每一滴的水分。 没有汗水,因为每一滴汗水还未流出便已汽化,熊熊烈焰之中,倒映着他们通红的脸庞。 陆雪琪忽然若有所觉,向身旁的君问心望去,那个男子,不知为何,下意识捏了捏她的手掌。 她没有任何的惊愕讶然,即使是在这绝望的火海面对那未知的神秘力量。 手心里,指尖上,传来了温暖。 曾经熟悉过吧!十年前曾经这样吧! 那一场三年黑暗中紧握的手的过往! 他只要紧张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手上用力。 陆雪琪嘴角微抿,同样紧了紧纤手。 君问心身子移动,离开了两人靠着的墙壁,挡在陆雪琪的身前,淡紫色的光芒,中间闪烁的是隐隐的金色光辉,从他手边闪起,形成了一道光壁,挡在了身前。 ------------------ 第四百九十五章 强绝 顿时,酷热之意减轻了许多,只是君问心的背部却是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他深深吸气。 忽然,那只在他掌心的手,用力握住了他,从他的身后,淡蓝色的光辉泛起,起初,与那紫色的光芒似还有些冲突,格格不入,但很快的,两道光芒融为一体,结成了更强大的光壁,抵挡着那恐怖赤焰的火芒。 男子的肩膀,男子的背,默默地站在身前,陆雪琪紧紧握着手,嘴角边,在那漫天火光之下,有淡淡的笑容。 突然,那冗长的咒文停止了,有那么一刻,仿佛一切都瞬间凝固住了,所有的火焰,漫天的火芒,君问心与陆雪琪奋力抵抗的身影,还有那半空中旋转不休的八凶神像。 最炽热的火焰深处,缓缓裂了开去,从一道细缝,慢慢变大,从一个人大小左右的缝隙,变作了数倍之巨的空洞。 在这漫天耀眼火光之中,那条裂缝里,竟仿佛是不可思议的最深沉的黑暗。 然后,似什么东西,在那裂缝深处,冷冷的,向这外面的世界注视了一眼。 一股凶戾充斥着让人发疯一般的绝望,瞬间掠过了这石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下一刻,如受到最疯狂的刺激,全部的火焰瞬间迸发出最热烈的光芒,龙吟声越拔越高,如一场狂欢不止不休,那火焰深处,龙吟声轰然而起,带着恐怖,带着绝望,那古老的神明灵物,从另一个世界降临其中。 巨大的头颅,慢慢伸了出来,如烈日一般耀眼而无法直视,那分明是沐浴在烈火之中的巨大古老火龙,每一处地方,都是火焰。 巨大的龙头,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的空间,君问心与陆雪琪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不可一世、几乎超越这世间存在的生物,甚至忘了抵抗,只是凭借本能,两人的法宝结壁勉力抵抗着那汹涌而来的火焰。 只是,那令人窒息的威势,却仿佛已宣告了他们的命运。 八荒火龙! 南疆古老巫族传说之中,毁灭世间万物的可怕凶兽,八凶玄火法阵最终极的召唤灵物,终于在千万年之后,重现于人世间。 巨大的龙首,在烈焰之中缓缓转动着,并没有立刻毁灭什么的举动,被烈焰包围的它,从巨大的犄角到口中的獠牙,都呈现出一种在极度高温中才能闪现的神秘的红润透明之色。 巨龙每一次深深的呼吸,便带动了整座石室的剧烈颤抖,仿佛这个空间,对它这样强大的生物来说,不过是一个狭小的地方,甚至它连身子,到现在也仍未出来过。 在龙首的背后,那转动的八凶神像光圈,似乎隐没在八荒火龙耀眼的光芒之中了,若隐若现中,那巨大的光圈似乎也在微微颤抖着。 是因为这火龙那令人绝望的力量? 还是那附身其上悠久之前的回忆?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会再去想那个了,因为此刻,似乎慢慢适应了刚刚苏醒之后,那异样感觉的巨大火龙,龙首之上,红润透明的巨大眼眶里,燃烧的烈焰缓缓升高,龙头也随之慢慢转动过来。 片刻之后,这恐怖的龙头,正对了这石室之中,那紧靠在角落里奋力抵挡的两个人影。 “吼!…” 瞬间,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天地! 第二十四章末日 那一声嘶吼,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因为在漫天呼啸的热浪火焰之中,恐怖的八荒火龙的龙吟之声,听起来竟似乎有些遥远。 而君问心与陆雪琪所直接面对的,是怒涛一般喷射而来的巨焰,还有脚下曾经坚硬的地面,此刻却完全崩溃了一般变作熔岩地狱,巨大的裂缝龟裂无数,赤红的岩浆在脚下奔腾咆哮,如浪花潮汐一般飞溅,打在残留的焦黑岩块之上,不停的灼烧着,发出丝丝的声音。 滚滚火焰,铺天盖地,转眼已到了面前。 在这绝望的气息中,仿佛已经无法呼吸。 被映的通红的脸庞,君问心额角似有青筋闪现,在那巨大的洪涛面前,他双目圆睁,大喝一声,诛仙古剑离开了他的手掌,漂浮在他身前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君问心双手结成类似道家的结印,但从掌心中泛起的却并非太极玄青道真法惯常所有的庄严肃穆清色光辉,而是略带了一丝尊贵的紫金之光。 在他法力催持之下,诛仙猛然间直立起来,竖立于虚空之间,银白如玉的剑刃上,随着君问心手中法印结成,在君问心胸前与诛仙之间的地方,紧贴着诛仙古剑,在虚空中空气似缓缓扭曲,慢慢凝结成了一个太极图案。 而这个太极图案之间,闪烁的竟也非青云门道家真法的清光,而是混杂了种种异象,黑气白气,如梦似幻。 赤焰余光之下,陆雪琪默默站在君问心身后,凝视着重伤未愈却全力以赴的这个男子,和他一起面对了前方,那恐怖的火龙! 天琊淡淡的蓝色光辉,在君问心的身后散发出来。 她的秀发,在滚滚怒涛余风之中,飘扬! 下一刻,炽热无比的烈焰撞了上来。 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作了火一般,如置身洪炉,身受炼狱之苦,无尽的赤焰在耳边轰然狂啸,仿佛无穷无尽的手从四面八方疯狂的拉扯着身躯,要将他粉身碎骨! 全身震抖! 然而,在狂涛一般的烈焰火海之中,却仍有一点异光,在被淹没之后,顽强的,在火海里挣扎闪现出来。 诛仙! 炽烈光芒,从诛仙上散发了出来,凝结做无形之壁,在这末日一般的疯狂之海中,保卫着主人。 仿佛奇迹一般,这似乎应该毁灭一切的八荒火龙一击,竟被君问心挡了下来。 只是君问心显然并不好受,曾经被火焰映得通红的脸庞,瞬间变作了苍白,看不到一点血色,站在他身后的陆雪琪第一时间感觉到君问心身子微微的颤抖,连忙扶住了他,只是伸手触及的时候,她已然大吃一惊。 --------------------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可怖 君问心的整个身体,完全是异样的火烫,连陆雪琪这等修行的人物,竟也有种手心灼伤的痛觉,更不用说君问心自身了。 更惊心的,是陆雪琪扶住君问心双手的时候,立刻感觉到了,虽然君问心仍保持着结成法印防御的姿势,但双手双臂之上,竟然是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这一击之力,可怖如此! 这一击无功而返,前方的八荒火龙巨大龙首微微摆动,似乎也有些意外,在如山般燃烧的赤焰之中,巨大的龙首缓缓低下,并没有立刻再度发动攻击,而是向这两个渺小的人类望去。 龙眼之中,是那特有的红润透明的火焰! “铮!” 清脆凤鸣,蓝光泛起,天琊从陆雪琪的手间翻然跃出,倒映着那个身影,踏上一步,将君问心的身子挡在身后,深深呼吸着,决然面对着那恐怖的存在。 黑色的发,还在风中飘舞。 有几缕发丝,在热浪中轻轻拂动,落在君问心的脸上,纵然是在这末日一般炼狱似的所在,那熟悉的淡淡幽香,却依然传来心田。 在你绝望的时候,有没有人可以与你相伴? 即使无路可走,还有人不曾舍弃么? 那眼光在瞬间仿佛穿过了光阴,忘却了这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到了当初少年时,曾经的过往。 黑暗雷渊里的回忆,仿佛和今日一模一样,像是重新回到了,那曾经天真的岁月。 原来,这一个身影,真的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么? 那变的人,却又是谁? 八荒火龙龙首之后,那转动的神秘八凶神像光圈,突然开始闪烁了起来,各种诡异的符号若隐若现,在光圈之下,不停闪动。 八荒火龙的龙首突然一顿,强大如它,仿佛也受到了什么催促一般,再度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龙吟,似山呼海啸,奔腾而来,瞬间,地面上所有的残存岩块都在剧烈震颤中迅速融解变作了岩浆,只不过片刻时候,君问心与陆雪琪的脚下,已完全是一片灼热的熔岩之海。 而随着八荒火龙的龙吟长啸,那岩浆之海,从原来无序的涌动,转眼间纷纷如受巨力拉扯,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迅速流淌。 岩浆洪流越涌越快,炽热的气体蒸腾而上,将这曾经的石室变作了真正的熔岩地狱。 很快的,太过巨大的力量,在这个岩浆之海上扯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毁灭一切的赤焰在岩浆上熊熊燃烧,如一场高潮的狂欢之舞。 漩涡越来越大,深深陷下,被狂奔激流扯动的那一股咆哮,从这漩涡深处,慢慢的散发出来,如雷鸣一般,逐渐响亮,到了最后,它已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半空之上的八荒火龙的龙吟之声。 当急速旋转的岩浆已经急速旋转到几乎疯狂的地步时候,那个巨大的漩涡宽达数丈之大,从深深漩涡里,伴随着那一声震天雷鸣。 “轰!” 刹那之间,天摇地动,从巨大熔岩漩涡里直射出一条炽热之柱,完全由岩浆组成,足有十人合抱之粗,带着无比的威势,向着与之相比仿佛脆弱渺小到不成比例的陆雪琪和君问心冲去。 横扫一切,睥睨世间! 仿佛这才是真正不可一世的力量! 火的力量,火之精华! 熔岩之柱未到,陆雪琪与君问心甚至便感觉到了身子一空,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为之倚靠的最后一个角落石壁,在那疯狂般的力量煎熬之下,化作了碎石纷纷散落,而展现在他们身后的,并非是更坚实的石壁,竟然也是逐渐龟裂而透出赤红熔岩慢慢融化的碎岩。 在他们的上方,是虎视耽耽的八荒火龙。 四周,是一片疯狂燃烧的火海。 脚下,是以不可抗拒之势冲来的熔岩火柱! 火光里,喘息中,是什么在微微颤抖? 是什么,让手相握,不肯放开,紧紧相连! 那一剑,如悠远天边的吟唱,带着幽幽蓝光,从十年、百年、千年前一路传颂,直到今日,为了所爱的人,向前刺去。 风火呼啸! 她如投火的仙子,白色的身影在火光中霍然绽放,是那样鲜艳不可一世的美丽,忘却了世间所有,只有手的边缘,那从来不曾忘却的温柔与坚实,陪伴在身旁。 有什么好害怕,有什么可畏惧? 那一剑! 她的身影,向前而去,迎风飞舞,有绝世的风姿。 在她身后,是低低的吟唱,曾经似石非石的神剑,如今血炼如玉的诛仙,从后而至,闪烁着白色的光芒,追上了天琊,与蓝色的剑刃同时飞驰。 那一个身影,就在身旁,在这绝望的火海之中,紧紧相依。 天琊神剑微微颤抖,那剑刃之上的光华,刺穿了无数热浪风云,仿佛是在应和一般,与它同行的诛仙也发出了异样的尖啸,白光大盛! 白、蓝二色,在周围一片火海之中,从天而下,非但没有丝毫的躲避,反而向着那冲天而起沛不可当的熔岩火柱,当头刺去! 有什么好害怕? 有什么可畏惧? 半空之中的火龙,猛然咆哮,龙吟长啸,隆隆不绝传了出去。 四周的火焰,瞬间一起高涨,仿佛也在狂舞之中,看着这一场末世狂欢。 那仿佛融为一体的两个身影,融化在纠缠一起的白蓝光辉,似一枚流星毅然而下,与熔岩火柱撞在了一起。 那是怎样的一种灿烂,如巨大的赤焰之花轰然绽放,所有的熔岩之海瞬间沸腾溅起,高高冲上半空。 巨大的火柱仿佛是在这看来已经狭窄不堪的地方疯狂肆虐,烧毁了一切可以烧毁的东西,只是,那一道灿烂光华,却直射至火柱之中。 片刻之后,却又仿佛是过了很久,时光凝固,谁又知道呢? 高涨的熔岩缓缓落下,急速旋转的岩浆慢慢变缓,巨大的漩涡开始缩小,只有那可怕的火柱,似还停留在熔岩之海上空,静止了那么一刻。 一道白蓝相间的光辉,猛然从火柱一侧刺穿一个口子,射了出来,片刻之后,仿佛伴随着低沉的闷响,“笃笃”之声,无数个细小口子不断涌现,白蓝色光辉不停欢快地喷射而出。 ---------------------- 第四百九十七章 相拥 片刻之后,一声轰鸣,巨大的熔岩火柱颓然倒塌,重新化作炽热的岩浆,落在了脚下的熔岩之海里。 半空之中,重新现出君问心与陆雪琪的身影。 他们的衣裳,到处都有被烧焦烧破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的皮肤,还有受伤的模样。 他们的脸色,更是说不出的疲倦,君问心的胸口、嘴角边,更是已经被鲜艳的血染红。 只是,他们相拥在一起,虽然虚弱,虽然明知是绝望,但手边的法宝,天琊与诛仙,却散发出不可直视的,从未有过的灿烂光华。 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他们的身子,慢慢的升起。 缓缓升上了半空,重新的,站立在八荒火龙巨大的龙首之前。 两个渺小的人,面对着,默然伫立着。 八荒火龙燃烧的双眸,注视着这一对男女,从那神秘莫测的火焰中,根本看不出火龙的内心想法,又或者,强横如它一般的存在,又哪里会在乎人类的情感。 那神秘的八凶神像光圈,此刻似乎黯淡了许多,不知怎么,在这只巨龙龙首的背后,似乎连这八凶神像,也显得吃力的多。 或许,要掌握越强大的力量,所付出的代价,也应该越多吧! 这个道理,从古老的巫族直到现在,却又有几人明白呢? 明灭不定的闪烁着光芒,八凶神像上还有不断闪动的神秘符号,缓缓转动着。 八荒火龙并没有立刻进攻,似乎对它来说,也在等待着什么。 君问心的身体,从强自忍耐的痛苦,终于开始无法自主的颤抖起来,胸口的那个血印,越来越大。 陆雪琪默默地伸过手去,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过来几分,靠在自己的身上。 那熟悉的喘息声,在耳边轻轻回响,微微带着热气,在她苍白的脸庞边缘回荡。 有些痒吧! 她突然这么想。 然后,轻轻转头,看着他。 看到的,是君问心望着她的目光。 她慢慢点头,轻轻笑了。 君问心凝视着她许久,嘴角边,终于也是露出了那一丝,带着淡淡血的,微笑。 旋转不休的八凶神像,突然再次明亮,而这一次,除了八面狰狞凶恶的神像大放光明之外,八凶神像光圈之中那团兽神融身其中的火焰,也第一次变得明亮无比,渐渐盖过了周围那些神像。 而整个转动的光圈,更是第一次的,离开了八荒火龙的龙首背后,缓缓下沉,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光圈的移动,赫然降临到八荒火龙的头顶,慢慢融合了进去。 庞然大物的八荒火龙,猛然发出一声怒吼,瞬间整个火海都似乎微微颤抖起来,是什么,竟能令如此强大的生物感觉到痛楚? 那团火焰缓慢的,但却是不可阻挡的融入了八荒火龙的头颅。 随后,那八面闪烁着神秘符号的八凶神像,似乎顿时失去了光彩,再一次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八荒火龙停止了咆哮,微微低下了头,过了片刻,那巨大的龙首慢慢的重新抬起,令人绝望的那股毁灭气息,再度出现,笼罩了君问心与陆雪琪。 而这一次,不知为何,非但没有前两次攻击那可怕可怖的景象,相反的,周围的温度反而下降了不少,脚下的熔岩之海虽然仍然炽热,但岩浆的流动也变得缓慢,整座熔岩地狱之中,似乎突然之间,那热火之精华都被迅速的提炼而去。 八荒火龙,终于再一次凝视着那两个人影,这一次,它的眼眸之中燃烧的已经不再是那神秘红润透明的火焰,而是一双充斥了人类复杂疯狂情感的眼睛。 龙首抬起,仰天张口。 它仿佛是在,深深呼吸! 随着那动作,所有在半空中燃烧的火焰都仿佛失去了光芒,但笼罩在君问心与陆雪琪身上的压迫之力,却更是让人绝望的想要放弃。 从八荒火龙巨大的龙口之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芒,不是炽热的火光,而是真正的纯粹的火焰。 没有任何杂质,没有任何喧哗,这世间最可怕也最纯粹,可以焚毁天地一切事物的“纯质之火”! 缓缓喷出! 没有一丝的热力外泄,只是一道细如人身大小浑圆的火柱,纯质如玉一般,向着君问心与陆雪琪飞来。 陆雪琪手中的天琊,慢慢垂下了,天琊旁边的诛仙,也缓缓回到了君问心手中。 白色、蓝色的光华,慢慢消退。 没有任何人力,可以在这无法抗拒的纯质之火中抵挡。 那火焰,一点一滴逼近! 陆雪琪默默抬头,却已不再看着那边,此刻她的眼眸里,只有一个人影,只有那一张容颜。 她深深望着,嘴角边挂着淡淡笑意,一丝一毫似都不肯放过,仿佛要刻在心中,刻入魂魄,直到千年万世之后,再也不能忘却。 那火焰,已逼近了! 君问心的袖袍,忽地没有丝毫的预兆,瞬间化作灰色粉末,散了开去,然后是他整只手臂的衣物。 而这只手,这副躯体,又还有多少的时间? 就这样了吧! 他淡淡地想着,就这样死了么? 只是,心愿却是终究无法了却了… 他低低的苦笑了一下,握紧了的,是那只柔软温和的手掌。 突然,那火焰闪动的光芒,如一道流星迸裂开去,有一点火光,竟是猛然闪过他的脑海,瞬间一片混乱。 陆雪琪立刻感觉到了君问心的不安,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掌,而几乎是在同时,那纯质之火,已到了他们身旁,眼看就要,吞没他们的身躯。 死? 或生! “喝!” 君问心那片刻之间忽的一声大叫,用力一扯,将陆雪琪的身子猛然拉到自己身后,陆雪琪一声惊叫,却丝毫没有意思单独逃生,反将君问心的手抓的更紧。 而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君问心的手掌之间,突然多了一块似玉非玉的牌子,周围一圈翠玉环绕,中间古老的火焰图案,正是玄火鉴! 下一刻,纯质之火,射在了玄火鉴上。 远处的八凶神像,猛然一颤,而巨大强横的八荒火龙,恐怖的龙头突然也为之一窒,所有的事物,仿佛突然间都停顿了下来。 ------------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玲珑 然后,像是有一个来自幽冥的声音,温柔而舒缓的吟唱,悠悠回荡,仿佛是千万年前,那个温柔玲珑的女子。 玄火鉴亮了起来,正中的那团古拙的火焰图案,此刻仿佛如重生一般,在纯质之火的焚烧之下,如注入了无穷生机,贪婪地吸取着这世间最纯质的火焰精华。 “啊!” 忽地,君问心发出了一声轻呼,那玄火鉴已然炽热的令他再也无法握住。 离开了他手心的玄火鉴,却没有向下落去,而是慢慢升到了半空之中,在八荒火龙的注视之下,缓缓闪动。 炽热的气息,缓缓从玄火鉴上散发出来,带着些许梦幻的白色烟雾,似乎是汽化了的周围空气,在玄火鉴周围凝聚,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慢慢撕扯着这周围的空间,白色虚幻的烟雾里,慢慢凝结成一个美丽的女子身影。 那是一个衣着古朴的女子,手握着一根法杖,而面容,竟然和守在镇魔古洞洞口之外的玲珑巫女石像一模一样。 “玲珑…” 仿佛是一声撕心裂肺绝望的呼喊,八荒火龙再一次露出痛苦神色,随后,那一团火焰从龙首上方慢慢脱出,随即火光消散,露出的正是兽神真身,只不过此刻看去,兽神全身枯槁,仿佛已是油尽灯枯。 只是,那样一双热切的眼眸,千万年来竟然从未变过,他忘却了世间所有,眼中只有那个烟雾之中的女子。 他向着那个虚幻,飞扑而去,眼中带着无比的满足。 玄火鉴默默旋转着,那个玲珑的幻象仿佛也在微笑,张开了双臂,向他拥抱。 “吼!” 眼看着,他们就要相拥在一起,但兽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失去了禁制的八荒火龙,第一眼便认出了敌人,曾经它所毁灭的躯体,令它本能地施展攻击。 深深呼吸,龙息绵长,远处的君问心与陆雪琪同时变色,但兽神却似乎早已忘了周围的一切,或者,就算他知道,又怎么还会在乎? 他扑了上去,那烟雾之中,竟非幻象,他竟然真的抱住了,那个躯体。 玲珑… 玲珑… 他低声呼唤着,如一个孩子般,满足的闭上眼睛。 玲珑微笑着,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巨龙怒吼,愤怒的火焰瞬间而至,吞没了所有! 那两个身影,在火海之中,慢慢消失,只是,竟没有丝毫的哀痛,反而慢慢浮现的,是那异样的幸福。 两道灵光,自兽神与玲珑消失的火光中,慢慢浮现,飘飘忽忽,却让君问心不由得一阵悸动,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其中一道灵光,对自己的灵魂发出了呼唤! 火光之中,玄火鉴突然闪现,两道灵光被吸入,随后它被从半空中直落下来,正落在君问心手边。 君问心在震动之中,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而就在同一时刻,强横的八荒火龙所处之处,突然间似乎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支撑,那道巨大的缝隙开始缓缓收缩。 八荒火龙再度发出愤怒的咆哮,充满了不甘,但以它之强横,却已无法阻挡自己巨大的头颅再一次被那神秘的空间吞噬。 只是,在最后的时刻里,它满怀着毁灭一切的仇恨,向着这个空间,喷出了最后的一道可怖之火。 天崩地裂! 刹那间,所有的熔岩一起沸腾爆炸,石壁完全融解,巨大的空间如沙子一般纷纷倒塌,同时,无数道疯狂的岩浆洪流,向四面八方冲射而出。 君问心与陆雪琪颓然看着这末日景象,却再也无力逃生,但就在这个时候,玄火鉴上突然发出一道纯正温和的光环,笼罩了他们二人,将他们包裹在一个光罩之中,迅速向上方升去。 而在他们身下,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火焰。 整个广袤无垠的十万大山大地,无数的山脉峻岭,仿佛都在那么一刻,听到了那一声疯狂的咆哮。 耸立了千万年的焦黑山峰,在狂暴的岩浆怒涌之中,渐渐塌陷下去,而冲天而起的炽热岩浆,直插天际。 ----------- 在这火一般的末日世界脚下,镇魔古洞的入口,黑木愕然不知所措,而凶灵黑虎却如发狂一般狂笑着,大声呼喊着:“来了,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啊!” 黑木瞪大了眼睛,怒喝道:“你疯了吗?” 黑虎哈哈狂笑,但突然一窒,两个人身子同时大震,然后,就在他们的面前,那尊守护了这镇魔古洞千万年的玲珑巫女石像,竟然瞬间碎裂,散做无数小块,随即被涌来的热浪吞没,消失无踪。 黑虎仰天长啸,状如癫狂,“娘娘,娘娘,您等等我,我就来了啊…” 而在黑虎脚下,黑木隐藏在黑布之后的喘息声浓重而极其激烈,忽地他大声道:“不,不,我不能就这样,我还有未了之事!” 说罢,黑木突然身形一转,竟是如飞一般闪了出去,离开了这个即将毁灭的地方。 黑虎却根本不曾在意黑木的离去,他巨大的身躯就这样守护在镇魔古洞的洞口,仰天狂笑。 很快的,无数坍塌的碎石和疯狂四溅的岩浆洪流,将他的身影吞没了。 大地仿佛也在颤抖,无数的猛兽飞禽惊惶失措,那一座高耸的山峰,在巨响轰鸣声中,在遮天蔽日的黑尘里,轰然倒塌! 天际苍穹,慢慢下起了雨。 火雨! 在十万大山之中,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千万年后,谁还记得那一段往事? 千万年后,只有那两缕魂魄,转世成了新的人生,继续着那情缘…… 南疆,十万大山。 响彻天地之间的巨大轰鸣,让大地颤抖的火山咆哮,终于在三日三夜的疯狂爆发之后,缓缓减弱了下去。 如末日景象一般的漫天火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只是无数山峰、河流、大地之上,到处都是被灼伤的痕迹,举目远眺,仿佛仍有无数个火头,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焚烧着。 只是,天际的黑云却终究是缓缓散了开去,重新投下了和煦温暖的光辉,照耀着这片大地。 尽管站在远处,空气中也多少仍弥漫着那一丝带着暴躁的硫磺焦味,但这个时候,从远方天际吹下的轻风里,更多了的,却已经是清新的味道。 ----------------------- 第四百九十九章 百合花 一切,终究是要结束的。 一切,仿佛也将要重新开始…… 日月旋转,穿梭不停;斗转星移,谁又看尽了人世沧桑? 繁星点点,明月初升。 夜风习习,树涛阵阵。 平静的夜,悄悄降临到这里。 低低的一声轻吟,如睡梦中的婴儿,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住了什么? 那是温暖的肌肤,安稳的所在,就在她的身旁,坚实而不曾离去。 她的嘴角边,仿佛在梦中得到了些许的欣慰,有淡淡的笑意。 夜色里,星光下,轻风悄悄吹过。 秀发有些乱了,有几缕黑色的发丝,轻轻在夜风中抖动着,落在她如玉般的脸颊上。 她轻轻皱了皱眉,有孩子般天真的表情,那样凌乱中的美丽,仿佛却更是在平静里,慢慢渗进了魂魄深处。 君问心默默凝视着这张沉睡的脸庞,她就在他的身旁,仿佛一直都是这般的接近。 她安静的睡着,呼吸着这南疆夜晚里清新的空气,风儿吹过,她的胸口缓缓起伏,她的嘴角微微笑着。 他忽然抬头,那一轮明月,正移上了中天,发射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辉,照耀世间。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的身上。 衣似雪,人如玉! 这是一处十万大山里高峰上的断崖,孤悬出山峰一丈左右,因为离镇魔古洞所在的焦黑山峰较远,所以镇魔古洞崩塌之后所引发的巨大火山喷发,对此处波及不大,只有漫天火雨时落下的一些火焰和碎石中夹杂的少许熔岩,点燃了几处火头,但都很快平息了下去。 而在高高的断崖之上,依稀还可以望见那一场疯狂之后的所在,却只剩下了无数灰烬。 当日绝境之中的两人,被通灵神物玄火鉴以玄火灵罩救出之后,因为太过精疲力尽,很快二人都昏厥了过去,而当君问心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发现自己和陆雪琪置身于这断崖之上了。 喧嚣过后,是这样一个平静清凉的夜晚。 忽地,身边传来一声轻呼,他转头看去,那个睡梦中的美丽女子,在一个淡淡微笑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澈的、温柔的、倒映着他身影的那一双眼眸啊… 突然间,仿佛天地静止了,他魂魄深处,有某个地方悄然迸裂! 然后,深深凝眸之后,她微微的,仿佛还带着隐约的几分羞涩之意,微笑了。 那笑容,恍如深夜里、黑暗中,清丽的百合花! 许久,却又仿佛是短短瞬间,那光阴变得失去了意义,谁又在乎? 君问心也笑了,温和的笑了,那笑容,仿佛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她伸出手去,想握住他的手不再放开,可是却发现,原来两个人的手早已握在一起,不曾分开。 她脸上闪过淡淡一丝红晕,慢慢的,坐了起来。 衣衫悄悄滑落,是君问心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她向君问心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嘴角边,那悄悄的笑意,又似浓了。 夜风轻轻吹着,仿佛温柔的手掠过身畔,远处,山峰上树林里树涛阵阵,在夜色中悠悠回荡。 陆雪琪向四下看了一眼,离他们不远处,断崖边上,陆雪琪的天琊神剑倒插在岩石里,半径如秋水一般的剑刃,伫立在夜风之中,而在天琊旁边,君问心的诛仙此刻也静悄悄地斜插在地上。 两件法宝,此时此刻,仿佛都显得那般安静,谁又知道,它们有怎样的过往? 两人转过头来,对望了一眼。 君问心微显迟疑,道:“琪儿,我已经吸收了原本属于我的一魂一魄,得到了兽神留下的记忆,原来我跟碧瑶一样,都是四魂八魄…而且这神州大陆不过是苍茫寰宇的一角,便如我来自的地球一般,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明天,我应该就要去寻那复活……” 突然,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个时候,一只白皙的柔软手掌,轻轻捂住了他的口。 他瞬间沉默了,身子仿佛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夜风幽幽吹过,掠起了她的发丝。 她的眼,在这样的夜色里,仿佛有些迷离。 可是,那嘴角的笑意,却始终不曾失去。 陆雪琪只是微笑,深深凝视着他,这个她梦里萦绕了无数次的男子,许久之后,轻轻的、低低的道:“别管明天了,好么?” 月色如冰雪,落入人间。 君问心怔怔地望着她,望着她那绝世的容颜和温柔的笑意,望着那笑容背后的理解与淡淡的忧心。 夜风还在吹着,她的发披在肩头,轻轻飘动,还有隐隐的幽香,在风中飘荡。 她的身影,此刻竟是如此的单薄,可是,那样一种美丽,却仿佛人世间无数的沧桑也不曾抹去。 别管明天了… 好么? 明月,繁星。 夜色正苍茫。 他悄悄握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无尽的苍穹下,谁会在乎这世间微小的幸福? 单薄的身子,仿佛在夜风中轻轻颤抖,暗暗悸动的情怀,仿佛在岁月长河中徘徊了千百年的光阴。 天际之上,是否有人正微笑着遥望? 是欢乐么?是痛楚么? 不管了吧,明天是什么,明日会怎样,何必在乎呢? 拥抱入怀吧! 把你,轻轻拥抱,在我的怀中…… …… …… 数日之后。 君问心一身金袍飘逸,站在山头。 在陆雪琪先行返回师门后,他再次来到南疆七里峒。 在那场兽妖浩劫过后,南疆的各族百姓无言地重建着家园,尽管这里是受害最为惨重的地方,但天下之大,似乎也无人记得此处,反正南疆荒地,本也不入中土富庶之人的眼界。 在苗族聚居的七里峒,兽妖带来的伤痕仍是处处可见,不过在一片片的废墟之上,已经有许多崭新的屋子被搭建了起来。 在七里峒的后山山腰处,那个神秘的祭坛入口,仍然有不少祭司出入着,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刻,祖先的佑护对于苗人来说,是格外的重要。 苗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就这般一日一日的过去,眼看着这一日日头西下,夜幕降临,众多的苗人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放松了疲倦的身子,在用过晚饭之后,在夜空中众多繁星洒下的星光中,渐渐沉眠而去。 ------------ 第五百章 潜入 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这七里峒中却突然出现一条金色身影,在黑暗中如一道淡淡幽光,在静谧的山谷中几个起伏,已然悄悄接近了后山祭坛的山脚之下。 通往山上的入口上,虽然夜深却仍有两个苗人兵卒守护着,只是这夜风习习,忽地一阵刮了过来,他们只觉得眼前一道快如闪电般的金光掠过,淡淡光芒似夜晚花儿轻放,竟是不由自主都一阵恍惚起来。 片刻之后,他们便恢复了清醒,只是那短短的失神太过短暂,以至于他们二人自己都以为不过是疲累之后偶尔的瞌睡而已,在心中骂了自己几句之后,两位苗人便振作精神,再度小心翼翼地看护着自己族人的圣地。 只是在他们的身后,一条如鬼魅般的金色男子身影,如从黑暗之中缓缓渗出,在那个祭坛入口的平台上现身出来,一身金衣,漫天星光似乎都撒在他身上。 君问心向着周围看了几眼,又向着那黑漆漆的洞穴之中看了看,虽然那里仍然是漆黑一片,但君问心的目光缓缓流动,嘴角露出淡淡一丝微笑,随即却似乎有所感触,默默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知晓了许多事后,他不愿意让这诸多秘密公诸于众,便打算潜入这里,取得自己想要的也就是了。 不过,这里的防卫比他料想的还要差的多了,全无当日他来此求见大巫师时候的气象,山下那些粗壮的兵丁且不去说,这处祭坛中本该有许多身负巫术的祭司,并不会像眼前这般几如毫不设防,看来兽妖一劫对苗族来说,实在是损失惨重。 其实又何止是面前的苗族,放眼天下,为了兽神一人,全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其中是非,也当真是难说的很。 君问心微微摇头,不再多想,身子掠起,如化身一道金色微光,径直向山洞之中掠去。 这洞穴之中大部分倒还和过去一样,路径不曾变化,即便是隔上一段距离石壁上便有一支火把,也仍如往日,只是君问心感知之下,却发现这远近洞穴之中,人却是极少,有那么少数几人,也是呼吸缓慢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君问心也懒得理会,按照记忆中的道路在洞穴中悄无声息地飞掠着,以他道行之深,莫说是这些本领低微的苗族祭司,即便是修行深厚的有道之士,也未必能发觉到他。 不一会,他便已经来到那个曾经是大巫师起居的宽敞洞穴之外。 到了此处,君问心停下了身子,眉头微皱,向洞内看去,虽然隔了老远,但他已然感觉到这里面还有一人,而此人似乎与刚才自己感觉到的其他人并不一样,至少他没有在睡觉。 洞穴之中,那堆熊熊燃烧的火焰依旧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在光亮的阴影处,那座石雕的狗神雕像在光影明灭中若隐若现。 君问心的目光向那座雕像上的狗头处凝视了片刻,随即收了回来,落在了火堆前面。 一个年轻的身影端坐在火堆之前,背对着洞口,君问心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能大致看出那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略一想,便知道这就是之前自己见过的新任大巫师。 只见他面对着炽热的火焰端坐在地上,但身体上的动作却一刻都没有停止,不时在身前虚划出一个个神秘诡异的图案,同时低声虔诚地用苗语颂读着什么。 君问心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个男子的身后,火光渐渐照在他的身上,并在他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他默默侧耳聆听着那个年轻男子低沉的似歌似吟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古老的洞穴中,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那低沉的回音似乎永无止境,从侧面看去,那年轻的苗族祭司满面虔诚,多半已经完全融入了那虚幻的世界。 君问心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惘然,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异样的声音立刻惊动了那个年轻的苗族大巫师,他身子一震,便要急转过身子查看究竟,只是他身子还未动弹之际,那一只白皙的手掌却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随后落在了他脑门之上,轻轻拍了一下。 年轻的苗族祭司忽地双眼一翻,身子颤抖了几下,片刻之间便失去了意识倾倒在一旁的地上。 洞穴之中那神秘的吟唱之声,连同那回音都悄悄平静了下来。 君问心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庞,忽地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到底有没有狗神,还有那狗神会不会护佑你们族人,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你这么虔诚坚定的人在,想必大巫师也可以放心了吧!” 说完,君问心微微摇了摇头,绕开了年轻男子的身子和火堆,从旁边走过,却是径直向着那座狗神雕像走了过去。 一直以来,苗人们信奉狗神,认为狗神赐予了他们新生,护佑着一族繁衍下去,是以就算是这洞中的祭司,也是不敢轻易接近这座神像的。 而此刻,君问心便站在了这座黑石雕刻而成的狗神神像面前。 神像通体用南疆特产的黑石雕刻而成,色泽黑中发亮,隐隐还有银色淡淡的光芒从身躯之中散发出来。 君问心对南疆了解颇深,自然知道这并非许多苗人深信的狗神神迹,而不过是黑石之中极罕见的一只异种,其中含着微亮银屑而成此神秘美丽的微光。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自然并非观赏这座苗族狗神神像,片刻之后,他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狗头之上。 这座神像不知是多么古老时代传下的,但始做者显然乃是大匠,雕刻之功力纯熟那是不用说的,栩栩如生,更厉害的是这狗头之上纤毫毕现,没有丝毫含糊之处,若非眼前这石材明显,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一只微张着嘴巴的黑狗。 而在狗神雕像的头上,最显眼之处,便是一双眼眸,看那材质,似乎也是黑石,但眼眶中所镶嵌的两枚黑石却与周围大不一样,更显纯净深邃。 -------------------- 第五百零一章 复活之法 远处火光熊熊,只倒映在这神像一双眼眸之中,恍惚中竟似有神,也默默地凝视着君问心一般。 君问心忽地心头一震,退后了一步,登时周身压力一松,神志立刻清醒过来。 他微微皱眉,重新向那神像看了一眼,哼了一声,道:“居然还有这样惑人心志的禁制,”随即他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却有一丝迷惑,轻轻道:“可是这分明乃是中土的道法,怎的会出现在此处?” 他默然想了片刻,便轻甩了甩头,抛开这无聊的念头,此刻对他来到此地的目的来说,这自然并非他所欲探究的。 他重新端详这座神像,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神像上那栩栩如生的一双眼眸上,他似迟疑了一下,但随即便伸出手去,在那双黑得纯净深邃的眼睛上轻轻一按。 古老的洞穴之中,忽地想起了一阵沉闷的轰鸣,那声音不大,但似乎却令这座宽敞的洞穴都在颤抖,古老的狗神神像就在君问心的面前,在那阵低鸣声中,缓缓降了下去,沉入了地底,直到大半个身子都被遮盖,只有神像的狗头还留在地面之上。 在神像的背后,出现了一片光滑的石壁,与周围的石壁不同,那上边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黑气,让人看不真切。 不过这已难不倒君问心了,他嘴角露出淡淡一丝笑意,走上前去,伸手袖袍一挥,一阵轻风随即从他手底席卷而至,从那石壁之上扫过,登时将那股黑气吹开了去。 随后,石壁上深沉的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一点金色的光芒,片刻之后,只见又是一点,点点金光如突然降临这俗世的神迹,纷纷在石壁之上如泉涌一般涌现了出来,组成了一幕幕神奇的图画与文字,甚至连站在不远之外的君问心,他的脸庞上也被金光折射的微微发亮。 君问心凝视着面前这依次呈现、光环流转的神秘图文,眼波流转,一行一行看了过去,在他面前的,便是传承了无数岁月古老巫族最后的秘密所在。 他的目光跳跃着,时而凝固,时而欢喜,最后,他看到了那狂啸向天、桀骜不驯的巨大火龙图案。 君问心深深出了口气,嘴角边露出了笑意,随后,他又再次确认了一遍,然后微合上双眼,似在默默记忆,将这些图文记在心间。 等到他再次张开眼眸的时候,那目光扫过石壁之上,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那些家伙居然还留了这一手,莫非他们早知道巫族要毁了么?” 说着,他淡淡一笑,似乎也懒得去理会那不知多少年前古人的麻烦,正待转身时,忽地他眉头皱起,目光猛然一凝,却是落在那片金光闪闪的图文最后,在那只猖狂桀骜的巨大火龙图案之下,似乎还有一小片黑气与周围不同,依旧黏附在石壁之上。 君问心微感讶异,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不愿轻易放过,正待查看,忽然间他心底一动,霍地猛转过身子,目光瞬间冰冷,冷冷望去。 偌大的洞穴之中,空空荡荡,只有燃烧的火堆不时发出木柴迸裂的劈啪声,其他的除了倒在地上仍旧昏迷不醒那个年轻祭司,一个人影都没有。 君问心目光在那个年轻男子身上飘过,又仔细看了看周围洞穴,确定的确没有异样之后,他微微皱了皱眉,缓缓转过了身子。 难道是身在这异族诡秘的地方太久了,自己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君问心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定了定神,随后手一抬,轻风吹出,但力道却比刚才大了些,片刻之后,那残余的一片黑气终于散了开去。 石壁之上,赫然还有数行文字。 君问心精神一振,仔细看去,片刻之后,他脸上突然浮现出惊喜交集之色,脱口而出道:“原来、原来招魂之术在此……” 只是随着他目光移动,那喜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渐显凝重的神情,末了,看完了全部文字,他缓缓退后了一步,如有灵性一般,那片小小黑气突然围了过来,将那神秘的数行字迹再度遮盖住。 君问心微微垂首,半晌无言,许久才轻轻叹息一声,轻声道:“原来如此,玲珑前辈当真是…天纵奇才,只是这样重生了,又能如何,我和碧瑶毕竟不是兽神和她了,我们只是自己……” 他似乎突然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一时皱眉:“…鬼灵之体为引,洪荒凶兽为祭,四魂八魄,各归其位,阴阳相合,塑魂复生…” 被风吹散的黑气缓缓再度凝聚过来,原本发散出灿烂金光的文字图案,也再一次缓缓被掩盖。 君问心缓缓转身,在他身后低沉的轰鸣声再度响起,狗神神像升回了原位,遮盖住了那个秘密。 古老的洞穴里,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君问心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他走的很慢,看去心思重重,不过在明亮的火焰照耀之下,他的身影终究还是消失在这个洞穴里。 寂静,又重新降临了这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座古老的狗神神像默默凝视着这洞穴中的一切,眼眸中折射着光芒,显得那么深邃。 忽地,一直倒在地上的那个身躯动了一下,年轻的大巫师小心翼翼地爬起,向着那洞穴入口张望,那里一片静谧,毫无动静,显然刚才那个金衣男子已经离开。 他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好险啊,若非有我族自闭神术,六识俱灭,还当真瞒不过他…” 随后,他的目光忽地变得炽热起来,猛然转身,向着那座狗神雕像望去。 苗族之中,向来敬畏神灵,尤其是对这座自古供奉的神像,更是敬畏之极。 这年轻人从小到大莫说接触这座神像,便是正眼相看也是极少的,因为在族里规矩,那也是大不敬的行径。 只是此刻他眼中倒映着那火焰熊熊燃烧,似乎身体也开始发烫起来,他凝视着那座神像,神像的一双眼眸似也凝视着他。 ------------------- 第五百零二章 悲哀 紧接着,似乎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猛然在身后暗暗驱动,年轻的祭司咬紧了牙关,一步一步向着那座神像走了过去。 古老的神像眼眸中倒映着那个越来越接近的身影,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忧伤。 终于,他走到了神像面前,颤抖的双手缓缓抬起,在半空中停顿又停顿,但终究还是伸了出去,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又是痛苦,又是挣扎,然而更像是被一股火焰所炙烤、所煎熬! 只是那双手,终究还是没有收回来,点在了神像的眼眸之上。 瞬间,低沉的轰鸣之声再度响起,整座洞穴又开始微微颤抖,神像再一次缓缓下沉降入地底,神秘的石壁就在眼前。 年轻的祭司眼中散发出狂热的火焰,他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双手一阵挥舞,顿时那片黑气四处飞散。 金色的光芒再次缓缓浮现,将他的脸庞映的发亮。 古老的文字图案,似乎带有蛊惑人心的意味,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现,他面上的表情如饮醇酒,露出无法形容的狂喜与满意之色,甚至连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用发抖的手轻轻触摸着神秘石壁上的图文,低低颂读着什么,带着莫大的欢喜,那一个个文字图案,他似乎都要将之看穿,他是如此的全神贯注,欣喜的忘乎所以,甚至于他根本忘记了也没有注意到,在这篇图文的最下方,几乎与周围黑暗连为一体的,还有一片小小的黑气凝聚不散。 金色的文字、灿烂的图案,似乎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神志,在他的身旁,那仅有脑袋还留在地面之上的狗神神像,一双眼眸中仍旧显得那么深邃,只是此时此刻,在火焰与石壁上那片灿烂金光之下,那个年轻祭司的身影倒映在它的眼眶之中,除了最初的一丝深邃忧伤之外,那历经沧桑的目光,似乎还多了深深的悲哀! ------------ 最近,远在千里之外的狐岐山,曾经冷清的山里,突然之间再次热闹了起来。 大批大批的魔教弟子,回到了鬼王宗的驻地,曾经封存的机关一一开启,废弃的哨卡也在有条不紊的指挥之下,逐一恢复。 在一个晴朗的白天里,魔教最后一支,也是此刻最具实力的派阀鬼王宗,在鬼王的率领下,重新回到了中土。 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队,仿佛是一群远道回巢的蚂蚁,而在这个队伍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每隔数十丈,便会有上百个魔教弟子护卫押送了某个庞然大物,外面全部用厚重灰布覆盖,呈现巨大方形形状,而在布幔之下,不时传来的是令人惊心的低沉嘶吼,吼声中满含凶戾愤怒,但不知怎么,听起来,多为中气不足,似乎是疲惫之极的某种怪兽。 这巨大神秘的事物,很快的被这些看起来已然轻车熟路的魔教弟子运送进了狐岐山鬼王宗那世代经营的巨大山洞,空气中,只残留下渐渐远去,低低回响的一声声未知怪物的哀鸣嘶吼,同时,风中不知怎么,一股异样的血腥气息,渐渐从周围泛起,在风中飘荡。 鬼王负手,站在山洞里的一侧,目送着最后一个神秘巨物被运送进洞穴深处,面无表情。 一眼看去,他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只除了发间鬓边,那曾经为了女儿而白的头发,又多了些。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影,全身笼罩在黑色阴影之中,正是鬼先生。 倒是以往一直跟着他的幽姬,也就是君问心的母亲,似乎自从被鬼王调开后,就再也不曾出现过了… 当魔教弟子几乎都进了这个洞穴之后,很快有数人跑上前来向鬼王低声奏报,鬼王默然听着,也未说什么,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那些魔教中人很快散开,在无声的命令之下,洞穴入口的巨石机关,缓缓落了下来,将外界的光亮挡在了外面。 鬼王在黑暗中,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这熟悉的、洞穴的味道。 幽深的洞穴甬道中,缓缓亮起了光亮,那是魔教弟子逐一点燃了挂在通道上方的火炬,熟悉的昏黄火光下,影子也开始出现晃动。 身后,鬼先生慢慢走上了一步,轻声道:“宗主,你要不要去见一下鬼厉?” 鬼王的眼神中仿佛闪了闪光,道:“我回来后,还未见到他,他人在何处?” 鬼先生低声道:“他一直都在碧瑶那里。” 鬼王正要迈步前行的身子,顿了一下,片刻之后,道:“我过去好了,你们不必跟来了。” 鬼先生应了一声,目送着鬼王走向远处,直到那个背影消失。 山脉洞穴深处的寒冰石室之外,与外面那一片热闹情况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喧嚣,仍如往昔一样的寂静,或许在有些人眼中,这里更多的,应该是寂寞吧! 鬼王在寒冰石室门外站了很久,面对着那扇石门,不知怎么,他始终没有伸手打开,厚重的石门横亘在他的身前,但他的目光,却仿佛已穿透了这看去坚不可摧的石块。 石门之后,寒气森森的所在,女儿依旧平静的躺着么? 坚强如他这般的人物,会不会也会有软弱的一刻,不愿面对自己的女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光悄悄流逝,鬼王的身子动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掀动机关,低沉的轰鸣声传来,石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一股寒气,从石门后头扑面而来,隐隐还有丝丝袅袅的白气,在石室中飘荡。 鬼王迈步走了进去,石门在他身后,重新关上。 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平静躺着的身影,甚至包括了记忆中一直坐在一旁的那个男子。 鬼厉没有回头哪怕看上一眼,他仍然只是望着碧瑶,而鬼王也没有说什么话,默默走到了寒冰石台的另一侧,凝视着女儿。 碧瑶仍旧是那般平静中带着一丝满足微笑的表情,静静地躺着,在她身前交叉的双手间,那枚神奇的魔教宝物合欢铃,正安静地停在她的手心里。 -------------------- 第五百零三章 饕餮 淡淡的、金色的光辉,仿佛从合欢铃的铃身上折射出来,散发出长短不一的光芒。 寂静无声的石室里,却不知怎么,总让人有那么一种错觉,仿佛从哪里有低低回荡的、清脆的铃声,可是仔细听去,却总是找寻不到踪迹,只有那始终闪烁的铃身上的淡淡光辉,仿佛是温柔的眼眸,注视着这两个石室中的男人。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她还好么?” 鬼王淡淡地道,他的视线,从进入石室开始,就一直在女儿的身上。 鬼厉慢慢抬头,向鬼王看去,鬼王也从碧瑶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鬼厉。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会,似有无声的风雷。 在他们之间,碧瑶手中,合欢铃上的光芒,轻轻流转。 “她很好。” 鬼厉站起了身子,淡淡地道。 鬼王点了点头,道:“有你在,我很放心。”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此番前去南疆,可有寻获些许还魂异术的消息?” 鬼厉脸上掠过一丝黯然,摇了摇头。 鬼王默然,低头看了碧瑶一眼,轻声叹息。 其实此番君问心前往南疆之际,鬼厉同样也是去了,所为主要是受鬼王密令,抓捕兽神身边的异兽饕餮,但此刻二人对话,似乎却早已将这事忘却了。 石室中,又是一阵沉默。 末了,鬼王面容一肃,淡淡道:“我还有些事要与你说,不过此处不宜,我们还是出去吧!” 鬼厉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碧瑶,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鬼王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石门,厚重的石门缓缓落下,再一次将寂静截留,偌大的寒冰石室中,只留下了空自流转的合欢铃的淡淡光芒。 两个男人,并肩走在宽敞的甬道之中,一路之上,有遇上的魔教弟子,纷纷退让到两旁,低头行礼,脚步声声,轻轻回荡。 绕过几道拐角,二人来到了鬼厉所住的居所,鬼王向鬼厉看了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鬼厉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看向鬼王,只是在微一犹豫之后,伸手打开了房门。 两个人走了进去。 “吱吱吱,吱吱…” “吼…” 猴子小灰熟悉的叫声中,还伴随着几声异样的吼叫,曾经是跟随在兽神身边的异兽饕餮,不知怎么,此刻居然正躺在鬼厉的房中地上,只是它看去似乎精神很是萎靡不振,懒洋洋的样子,闭着它铜铃般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倒是猴子小灰仍如往日一般的精神,在饕餮身边跳来跳去,左摸一下,右打一下,一会拉拉饕餮的尾巴,一会拍拍饕餮的脑袋,更有甚者,偶尔还把手伸到饕餮血盆大口上,拉开饕餮嘴巴,有几分好奇的样子向里面张望。 看小灰的样子,似乎是想让饕餮精神起来,一起玩耍,不过显然对饕餮没什么效果。 鬼王和鬼厉走进来之后,饕餮视若无睹,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地上,猴子小灰发出一声欢叫,两三下跳上了鬼厉身上,趴在主人的肩头。 鬼厉摸了摸小灰的脑袋,淡淡地对鬼王道:“君问心斩杀兽神之后,我追踪许久,才带了它回来。” 鬼王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趴在地上的饕餮。 在他的嘴角边,慢慢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笑里却是多了那么一丝高深莫测之意…… 青云山,通天峰。 玉清殿上,往昔庄严肃穆的情景,在这一日却似乎发生了变化,纷乱的脚步在玉清殿内外响个不停,压抑却带着慌乱的窃窃私语仿佛如水波般在这里蔓延开去。 远处,似乎还有吵闹的声音,这在过往是不能想像竟然会公开发生在通天峰上的,而此刻听去,那吵闹之声似乎还越来越大,而且正不住的往玉清殿这里接近。 玉清殿地势极高,耸立于云海之上,就算是过了虹桥,从碧水潭边的石阶向上,也得走上一会,但听这声音大小,多半却是已过了石阶一半。 闻讯赶来的通天峰长门弟子常箭,在几个师弟的簇拥下疾步走进了玉清殿,坚毅的脸庞上不知为何,竟然流露出几分疲倦之色,自从萧逸才消失以后,他就成了长门的大弟子,再加上少掌教君问心不在,如今长门事务多由他代为处理,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可以让这位道行高深的青云门年轻一代翘楚如此费神费心。 不过虽然面有倦意,但常箭走进大殿之上,仍然是面色肃然,眉头皱起,微怒道:“怎么回事?还嫌麻烦不够多么,是哪个胆子这么大,竟然在此喧哗!” 旁边,守在大殿门口的几个年轻弟子连忙走了过来。 只是此刻嘈杂之声仍然越来越大,但众年轻弟子脸上却大都有古怪之色,其中一人凑到常箭跟前,压低声音道:“常师兄,是大竹峰的苏师叔来了。” 常箭一怔,愕然道:“苏茹苏师叔?” 旁边众人纷纷点头。 常箭讶道:“她来这里做什么,既然来了,怎的又没有通报,还搞出这般喧哗出来…” 话未说完,只听玉清殿外那阵喧哗声突然提高,似乎是某人终于失去了耐心,远远传过来一声清啸,如凤鸣一般,悠然而起。 常箭脸色一变,急忙向玉清殿大门快步走去,口中道:“糟了,快走…等等,曹师弟、徐师弟,你们立刻去后院,请几位师叔过来劝阻苏师叔,我们都是后辈,不好说话,快去!” 旁边两个年轻弟子连忙点头,转身就向玉清殿后殿跑去。 常箭大步向玉清殿门口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大门,那阵清啸之声忽地传为急促,发出尖锐之声。 常箭脸色白了一白,身形一闪已向门口飘去,同时提气沉声喊道:“苏师叔,有事我们好说,切莫…” 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哎呀、哎哟…”之声陡然传来,常箭身形一窒,硬生生顿住了身子。 只见玉清殿巨大的殿门口处,在远方温和澈蓝的青天背影下,扑通扑通从殿外摔了十几个人影进来,无一人可以站稳立足,个个身子转个不停,片刻之后哗啦啦倒在地上一片。 -------------------- 第五百零四章 震怒 玉清殿上一片哗然。 “嘿!” 一声冷哼,只见一个苗条纤细身影,俏生生出现在玉清殿大殿门上,正是苏茹。 这一声,瞬间震慑全场,偌大的玉清殿上,更无一点声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个突然发威的女子身上。 乌黑发亮的秀发盘着髻,斜插着一支红玉点睛黄金凤凰展翅钗,凤口叼垂三分琉璃翡翠铃,轻轻摇晃。 两道柳叶眉,冷中带着艳,清里更有媚;红唇紧闭,双颊若雪,一双眼眸清亮无比,更带着三分怒气。 平日里一直穿着的宽松衣服不见了,此刻的苏茹一身素服,紧裹身子,少了一份妩媚,多了几分热烈;同时手边更抓着一把带鞘墨绿仙剑,剑光耀耀,虽有剑鞘在外,但层层剑气,无形而弥漫开来,竟让人有种这柄仙剑有灵,似欲自己跃出大肆挥舞的感觉。 常箭眼角连着跳了几跳,下意识的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苏茹面色如霜,目光冰冷,向着玉清殿上诸人扫了过去,那一瞥之下,虽容颜美丽,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常箭眼角余光向此刻那些口中呻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年轻弟子看去,只见他们虽然有些鼻青脸肿,但所受的都不过是些皮外轻伤,别说伤筋动骨,便是见血的都少见。 这一看,登时他心中安定了不少,看来这位苏茹苏师叔虽然不知怎么,突然发这雷霆之威,但终究还是顾念同门之情,没有下狠手,否则以过往那些长老口中闲谈时说到的“那个女人当真厉害”的说法,这些同门师弟只怕还有更大的苦头吃了。 只是饶是如此,常箭忽地眼前一凉,却是苏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 常箭干笑一声,走上了一步,拱手行了个礼,同时偷偷瞄了一眼苏茹手中那柄墨绿仙剑,道:“这个…苏师叔怎么今日这么有空,来了我们通天峰了。” 苏茹冷冷看着常箭,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会常箭的问话,对常箭的行礼也一点没有回礼的意思,仍是倨傲之极的站在那里,俏脸生霜,寒声道:“少废话,你给我把道玄叫出来!” 此言一出,玉清殿上近百个通天峰弟子登时一阵骚动。 常箭脸色也为之一变,愕然半晌,道:“苏师叔,莫非出了什么事了么?掌门他老人家一直都在闭关啊!对了,田师叔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他不提田不易还好,这话一出口,苏茹脸色登时就变了,脸上神情变幻,其中三分伤心、三分焦虑,更有那三分怒气与一丝冷冰冰的杀意。 “吼!” 忽地,一声如野兽嘶吼一般的低吼,竟是从这玉清殿上传了出来。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随后发现,这怪声竟是从苏茹手中那柄有些怪异的墨绿仙剑上传出来的,只见苏茹握剑五指苍白,纤细的指节更是因为用力而无血色,仿佛也是感应到了什么,那柄仙剑之上耀耀剑芒本来就亮,此刻更是大盛,竟发出了如野兽咆哮一般的声音。 这样一柄气势雄浑、刚烈之极的仙剑,拿在苏茹这平日里看来温柔和顺的女子手中,竟没有丝毫格格不入的感觉,反而有如虎添翼、更增杀伐之意的景象。 常箭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头皮发麻,却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偏偏这位还是自己长辈师叔,而且她丈夫田不易更是青云门里位高权重的大竹峰首座,无论如何也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 按理说,苏茹此番擅闯玉清殿,已然是犯了大错,但看苏茹的模样,却哪里有丝毫畏惧之色,分明就是一副非但要闹事,而且闹的还要是大事的样子。 在墨绿仙剑怪异而低沉的低吼声中,苏茹对着常箭,一字一句寒声道:“叫道玄出来,我要好好问问他,他到底将不易怎么样了?” 常箭身子大震,猛然抬头,玉清殿上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便在这时,忽地后堂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音,一个苍老声音远远传来道:“苏师妹,是不易师弟出了什么事吗?有话我们好好说,大家都是青云门下,你千万不可乱来啊!” 随着话声,只见后堂里鱼贯而出了数位老者,当先二人一人发黑,一人发白,同时生着白色胡子。 只是那苍老声音,却是那位头发更黑些的老者所发的,至于那位白胡子长老,却是当年君问心在青云山上七脉会武之时,当过比武仲裁的范长老。 青云门这十数年间,经历了两场大战浩劫,上一代的长老死的死,伤的伤,人数也不多了。 苏茹看着那几位老者走了过来,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半分收敛的意思。 那位白胡子老头范长老看了苏茹一眼,咳嗽了一声,嘴里却是低声咕哝了两句。 旁边那位黑发老者向周围看了一眼,只见十几个年轻弟子鼻青脸肿,他皱了皱眉,刚想向苏茹说话,苏茹却向着那范长老冷冷道:“范师兄,你口中可是骂我?” 范长老被她眼睛一瞪,脸上一红,但却是立刻摇头,道:“哪里哪里,苏师妹,我和你还有不易师弟那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敬佩你还来不及,怎么会骂你?” 那黑发老者回头看了范长老一眼,皱起了眉头。 范长老干笑一声,打了个手势,道:“阳师兄,你说,你说…” 被称呼为阳师兄的黑发老者,转过头来,对着苏茹道:“苏师妹,好了,你先消消气,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说,你平日里也是谨慎温和的人,怎么今日却做了…这连不易师弟也未必敢做的事了?” 苏茹面色依然冰冷,但手边那柄仙剑光芒却缓缓弱了几分,也不再发出那低沉怪异的吼声,旁边众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刚才苏茹手持仙剑站在那儿,威势之大,一般的青云弟子还当真是心惊胆战。 苏茹看了看阳长老,嘴角动了动,冷笑道:“不易不敢做的,未必我就不敢做了,我要见道玄,你们叫他出来。” ---------------- 第五百零五章 常箭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对望了片刻,阳长老咳嗽一声,道:“苏师妹,掌门师兄他闭关多日,实在是不方便出来,你还是先说说有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吧!还有,田师弟他到底怎么了,为何没有和你在一起?” 苏茹柳眉一凝,清丽中更增三分刚烈怒意,大声道:“他还不是叫你们通天峰给扣下了!” 此言一出,阳长老、范长老和通天峰上上下下所有人脸色都是大变,阳长老疾道:“苏师妹,此事你可万万不能乱说,田师弟乃是青云七脉之首座,在我青云门中除了道玄掌门师兄,便是以他和曾叔常曾师兄最得人望,更何况大家都是同门弟子,怎么会有扣押一事,绝不可能!” 苏茹冷笑一声,凛然道:“你们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道玄师兄他出了什么事,便是因为知道其中干系,不易他才甘冒大险,上山劝告于他,但这一去,竟然到现在也无消息,我不来向你们要人,又找谁去?” 阳长老愕然,站在一旁的范长老忽地转身向常箭道:“常师侄,大竹峰的田不易首座,近日可有来过通天峰么?” 常箭茫然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弟子向来负责打理通天峰事务,但这几个月内,田师叔的确没有通报过要上通天峰来啊!” 苏茹看了一眼范长老,冷冷道:“你以为他来是要做什么,还会投帖子拜山,慢慢等着喝茶么?” 范长老老脸一红,没有说话,阳长老已然对常箭道:“常师侄,既然如此,你立刻去后山祖师祠堂那里请问掌门师兄,如有可能,最好能将他老人家请到这里,大家当面一说,便都明白了。” 常箭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转身快步走向后堂,疾步去了。 阳长老看着常箭身影消失之后,转过身来,微笑道:“苏师妹,老夫也知道你们夫妻情深,关心之下难免心乱,不过你此番如此莽撞闯上玉清殿,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吧!” 苏茹沉默片刻,淡淡道:“阳师兄,你说的很是,待会若是果然不易并无大事,只是我疑心生暗鬼,苏茹自当领受青云门门法处置…” 阳长老摆手,微笑道:“你看你,我不是那个意…” 苏茹话锋一转,却是斩钉截铁一般截话道:“但若是果然不易在这通天峰上出了什么事,阳师兄,”她那清透明亮的眼眸闪闪发亮,精光闪过,说出的话如同她激荡情怀与决心,没有丝毫动摇与回头的余地,“那青云门二千年下,便将有一位不肖弟子苏茹,要为自己一生所念所系之人,在这青云山通天峰上,向历代祖师,向那位响当当的掌门师兄,要上一个说法!” 一声轻喝,她挥手如刀,破风而来,墨绿剑光瞬间大盛,破空锐啸之声拔地而起,随后是一声闷响,飞尘摇曳,众人但只觉得脚下微微晃动,竟如地震一般。 待尘土稍止,只见苏茹手中那柄墨绿仙剑,却已经是连着鞘插在了玉清殿大殿中央坚硬之极的石板之中,而插入的土地周围,并无一丝一毫的裂纹缝隙。 冥冥中,那柄插在地面之上的墨绿仙剑,虽然离开了苏茹手心,但剑芒之势竟似更烈,如猛兽舔血般,又是低低吼了一声。 那位阳师兄看了看插在自己和苏茹面前的那柄墨绿仙剑,苦笑一声,道:“苏师妹,这、这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么,这封印百多年的‘墨雪’不是传给灵儿那丫头了吗?今日怎么又拿来了?” 苏茹冷笑道:“灵儿在闭关,我自然是取来了这柄神剑,阳师兄,你是知道的,当年这柄墨雪是不易当年要我封起来的,因为有他在,封便封了,我也不在乎,但若是他出了事,我便要以这墨雪,向掌门师兄他老人家请教一下了。” 阳长老摇头苦笑,道:“你…我以为你和田师弟成亲多年,早就改了这脾气了…罢了,罢了,反正我也劝不了你,我们还是过去坐着,一起等常箭将掌门师兄请过来吧!” 苏茹面无表情,却是哼了一声,慢慢与阳长老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玉清殿上,气氛慢慢有些缓和了下来,阳长老在那边压低了声音,与苏茹低声说着些什么,想来还是在安慰苏茹不要太过着急。 其他几位长老要么站在阳长老身后,要么也坐了下来,只有那位范长老慢吞吞走到玉清殿大门一边,离的那苏茹远远的。 至于其他年轻弟子,身分不够,加上苏茹一怒之威,一个站的比一个远。 通天峰众长老中,要以这位范长老平日为人最是随和,人也颇为滑稽幽默,虽然道行在这些前辈长老中不免落在后面,但在年轻弟子当中,却是最得人缘,不管是不是他自己教的弟子,还有其他的师侄,都与他十分亲近。 这时众人看到范长老单独站在一旁,年轻一代的弟子许多人都悄悄靠了过去,其中不乏有几个刚才被苏茹摔进来同时又是范长老门下弟子的。 范长老看了看那几个徒弟,摇了摇头,旁边有一个小徒弟忍不住小声问道:“师父,那、那位苏师叔怎么那么凶啊!平日里看她十分温柔的,怎么凶起来竟如此厉害?” 白胡子范长老白了那徒弟一眼,口中“嘿”了一声,吹了吹下面的胡子,道:“你们这些家伙才进青云门多久,知道什么?那婆娘当年泼辣的时候,什么事她干不出来!” 周围慢慢围过来的年轻弟子,一个个留神听讲,有人轻声道:“啊!看不出来啊!苏师叔如此…容貌,当年一定是天姿国色吧?” 范长老嘿嘿一笑,偷偷向苏茹与阳长老那里瞄了一眼,只见他们正在谈话,显然都没注意到年轻弟子这边,当下胆子大了起来,道:“说起来,她当初也算是我们青云门这一代女弟子中名声最大的了,就像是…呃,”他点了点头,脸上忽然露出神秘笑容,压低声音道:“就像是现在少掌教的夫人,那个陆雪琪一样。” ----------------- 第五百零六章 范长老 周围众弟子齐齐发出一声“啊”的声音,个个恍然大悟的模样,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已经领悟了范长老的意思。 范长老一呼百应,不免有些得意起来,道:“其实当初说起来,她虽然道行不错,但比她强的却还有,像道玄师兄和万师兄,那可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自然是比她强了,只是大家看她年轻,又生的美丽,加上她还有个师父真雩大师做靠山,谁也不敢惹她,所以她才敢到处惹事,我还记得,当年她一个人就把青云门搞的鸡飞狗跳,再加上和她差不多一样凶的母老虎水月…呃,臭小子,你干嘛打我,老实点,我还没说完呢!” 范长老兴致勃勃,又继续道:“当初那个水月,唔,你们怎么这个表情,哦,我知道了,你们不明白我说的是谁啊?呵呵,其实就是现在小竹峰那个水月大师,她是少掌教的师父,当年那个凶悍的性子,可是和苏茹一样,在我们青云门中是有名的,喂,臭小子,你干嘛老是拉我,我告诉你,怎么说老夫也是你师父,你别这么没规矩…咦,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唔,我想起来了,说到水月了,那个苏茹当年虽然泼辣,什么事都敢干,但自从嫁了大竹峰的田不易之后,却好似换了个人一样,也就是你们往日见到的那个样子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其实也觉得奇怪的很,不过总算还是好事吧!但是说到那个水月,那可是一点都没变,当年有多凶,现在还是那么凶,就连她教出来的徒弟,就拿你们最喜欢的那个陆雪琪来说吧,几乎和她当年一模一样…见鬼了!” 范长老猛转过身子,怒道:“臭小子,你干嘛老是拉我,很久没挨揍,皮痒了是不…” 他的话猛然断了声音,微微张大了嘴巴,只见一圈年轻弟子纷纷低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玉清殿大门口外,水月大师一脸漠然,冷冰冰站在那里看着范长老,在她身边,文敏也是望着范长老,却是一脸怒气。 范长老额头上瞬间满是汗水,老脸涨的通红,向后退了几步,尴尬之极,苦笑不已。 水月大师缓缓走了进来,却是再也不看范长老一眼,倒是文敏颇不甘愿,狠狠盯了他几眼。 范长老在这些青云长老之中,向来便是话多闻名,此番被人当场捉住,场面尴尬之极。 不过苏茹与阳长老那边显然还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茹看到水月大师竟然意外到此,脸上掠过一丝讶色,站了起来,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水月大师微微皱眉,向周围看了一眼,道:“我还要先问你呢!你不在大竹峰,怎的一个人跑到这通天峰上来了,有事也是田不易他去跑,你怎么来了?” 苏茹嘴角动了动,看着师姐,忽地心中一酸,眼眶竟是红了几分。 水月大师一怔,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情绪,又看了看旁边的阳长老,阳长老摇头苦笑,却是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水月大师心中微感焦急,她与苏茹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情谊之深,绝非寻常,当真便如亲姐妹一般,此番看苏茹竟仿佛是当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更是担心,眼角余光一闪,赫然又看到了苏茹插在地下的那柄墨绿仙剑——墨雪,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正在她要出口追问苏茹的时候,忽地后堂那里一阵慌乱脚步,常箭旋风般掠了进来,脸上却满是在他身上罕见的惊惶之意。 “出事了,出事了!……” 玉清殿上人人大吃一惊,苏茹更如五雷轰顶一般,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作响,直震的她天旋地转,一直以来都旋在心口的那份担心,几乎就要碎裂开去,但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便昏了过去。 水月大师一把扶住脸色苍白之极的苏茹,转头向常箭喝道:“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 青云山祖师祠堂,还是一样笼罩在苍松翠柏之间,庞大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是这一片静默,很快就被纷乱的脚步打破了,青云门下一大群人,纷纷快步赶到了这个祭祀历代青云祖师前辈的圣地。 外观看去,似乎一切仍如往日般的宁静,但是走到祖师祠堂大殿之前,无论是疑惑的通天峰众弟子还是心急如焚的苏茹,都为之愕然的停下了脚步。 苍松翠柏围绕下的祠堂,庄严肃穆的祖师圣地,此刻到处散落的都是碎木残屑,混乱不堪。 偌大的祠堂大门处,原先的红漆大门竟然被整个打烂,连门的样子也很难看的出来了,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一个更加巨大而刺眼的狰狞窟窿。 祖师祠堂的外壁之上,几乎所有的窗户都被震的掉落下来,无数个或大或小的空洞出现在墙壁上,庄严的祠堂竟已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只有那祠堂深处的昏暗,似乎依然无视于从掉落的窗户和无数孔洞里透进的微光,轻轻弥漫在祠堂里。 “不易!” 苏茹最先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去管为什么祖师祠堂遭此巨变,一闪身冲了进去,希望能够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水月大师与阳长老、范长老等人也随后追了进去。 祖师祠堂里,似乎也和外面一样,遭到了巨大的冲击,所有曾经气象森严的一切都被毁坏,平整的石板碎裂了,硕大的琉璃油瓶也破了。 甚至当众人走到那最神圣的地方时,被劈成两半的巨大供桌之后,那被供奉着的无数青云门历代祖师灵位,竟然都散落了满地,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灵牌被某种神秘大力硬生生打成了两半甚至更多。 只是,除了这满地狼藉一片,众人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苏茹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水月大师眉头紧皱,踏上一步,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了几句,随即转头对跟在众人身后的常箭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还有,道玄师兄呢?” ----------------- 第五百零七章 惊变 常箭苦着脸,直到现在惊讶的神色也未曾退去,道:“回禀师叔,弟子刚才一来到这里,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了,至于掌门,这一个月来,他几乎天天都是在祖师祠堂这里静修的,弟子实在想不到,除了这里,他老人家还会去了哪里?” 水月大师眼中担忧之色越来越重,她站在苏茹的身边,看到她面上的担心与焦虑,连忙柔声安慰着。 阳长老脸色铁青,环顾四下,青云门祖师祠堂乃是青云门中首屈一指的重地之一,几可与幻月洞府相提并论。 此番竟沦为这等景象,实在是千年来从未有之事,而更重要的,还是青云门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似乎随之而失踪了。 “常师侄,”阳长老转头望向常箭,道:“你确定掌门师兄是在这里吗?” 常箭脸上神情慢慢镇定了下来,沉吟了片刻,道:“是,这一段日子以来,掌门的确是只在这祖师祠堂里,平日弟子有什么事情请教回禀于他老人家,也都是在这里的。” 阳长老显然有些心烦意乱,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常箭咳嗽了两声,慢慢走近阳长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阳师叔,此事不宜拖下去,这么多师弟聚集此处看到圣地祠堂受损,有害无益,而且听苏茹苏师叔所言,掌门与大竹峰的田不易田师叔似乎还有隐情,只怕也与这里发生的事有些干系,不如先让他们退出去,我们再一一决断,如何?” 阳长老醒悟,连连点头,随即道:“这些事我也不大做的来,平日里也是你打理一切,如今你就临机决断吧!” 说罢,摇头叹息,走到了一边,与站在一旁的白胡子范长老低声商量起来。 常箭对着阳长老点了点头,算是领命,随后转过身子,朗声道:“诸位师叔,诸位师弟,近日祖师祠堂这里突遭大难,只怕是有外敌入侵,方才至此,所谓亡羊补牢,我等不可坐以待毙,”说到这里,他眉宇一扬,向旁边众通天峰弟子中一人道:“秦师弟,你带着十人,立刻去祖师祠堂外围守着,任何人也不许进来,万一这其中竟然还有敌人隐藏,发现之后也要速速通报前山于我。” 通天峰弟子中走出一个高个子,拱手肃容道:“是。” 说罢,回头向左右招呼了一声,连指数人,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祖师祠堂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常箭站着,他又道:“方师弟!” “在。” 随声走出一人,他面容坚毅。 常箭点了点头道:“师弟,眼下最要紧之事,莫过于找到掌门,有他老人家主持大局,便什么也不怕了,虽然这里似有大事发生,但掌门他道法通神、天下无敌,寻常妖孽绝不能侵害于他了,你带上八十人…不,人越多越好,你带上一百五十人,从通天峰上从上往下找,前山后山都要找过,万万不可错过了丝毫线索。” 那人面上深有忧色,显然也知道常箭虽然前面说的好听,但最要紧的却都是后面一句,当下更不迟疑,沉声答过,便迅速招呼众人,走了出去。 看那人数显然还不够常箭所说之数,多半还是要到前山去调兵遣将的。 这一大群人一走,祖师祠堂登时显然空阔起来,大致上只有几位长老辈的人物和常箭,还有跟在水月大师身后的文敏了。 常箭叹息一声,转身向诸长老行了一礼,低声道:“诸位师叔,今日青云门又有大变,弟子临机擅断,有不当之处,请各位师叔责罚。” 苏茹和水月大师都没有说话,阳长老点了点头,道:“常师侄,你不必自谦,刚才你做的很好,掌门和少掌教不在,也没个人指挥,现在我们几个老头子还需要做什么,你只管吩咐,不用客气。” 常箭沉吟了一下,道:“如今事态不明,我们还需小心谨慎,几位师叔还请就回各自山头,若有万一,也好对各自门脉有个照应。” 众人一起皱眉,俱都是心事重重,种种疑惑,千头万绪,似乎都萦绕在了诸人心头。 而苏茹此刻在水月大师安慰之下,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毕竟田不易人影不在,虽然担心,但终究还是有希望的,也便不那么紧张了。 听着常箭一路调遣,她心乱如麻,只盼望着田不易不要出事。 中土,河阳城外二十里地。 天色渐渐黑了,古道之上的行人也渐渐不见了,时逢乱世,妖魔盛行,虽然说在正道巨擘青云门山脚之下,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突然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谁的命都只有一条,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是爱惜自己性命的,更何况是在那场兽妖浩劫刚刚过去的时候,劫后余生的人们,自然更加珍惜自己。 只是,终究还是有几个身影,很是显眼的走在路上,排头一个老者,道骨仙风,手持着一杆竹竿,上面挂着一块旧布,上写着“仙人指路”四个字。 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头巾蒙面,女的清秀可爱,虽然天色暗了,但似乎还是专心看着手上一本黑色无字封面的书。 这自然是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一行了。 一路之上,他们拖拖拉拉,周一仙不时就找路人拉到一旁,眉飞色舞、胡天胡地乱说上一通,小环和野狗道人自然也是看不过眼,只是那些被他拉去算命的人,却当真如周一仙先前所说的,被他算过命之后,个个精神为之大振,付钱之后似乎重燃生机,开开心心的离去了。 到了后来,周一仙银子赚的饱了,小环却已经根本懒得管了,只管自己看书。 前段日子,小环施展收魂术救了野狗道人,反而被路过的鬼先生看在了眼中。 这一段日子以来,小环对鬼先生那日留下的这本记载诡异鬼道秘术的书,竟然越来越是着迷,非但是休息的时候常看,便是平常走路的时候,也手不释卷。 ----------------- 第五百零八章 鬼道 此刻天色已暗,她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发觉的样子,仍然是全心投入在书本之中。 旁边野狗道人招呼了周一仙一句,道:“前辈,今天看来我们又是走不到河阳城,如果找不到人家的话,只怕还是要在野外露宿了。” 周一仙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随即环顾周围,但只见四周昏暗,不要说有什么人家住在这荒野之外,便是年久失修的破庙、破屋也无一处。 周一仙咳嗽一声,却只见野狗道人看着他,孙女小环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跟在野狗道人背后,一门心思的读那本黑色鬼书。 周一仙从来就觉得孙女看这本鬼道之书大大不妥,但哪里不妥却又不好说,每次他说鬼道如何如何残忍无道,乃恶毒妖邪之术,小环都用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 “这门妖邪之术救人的法子多的很,比你的相术强!” 周一仙每每听到此话,都为之汗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他脸皮够厚,不肯认输,但再要小环丢掉鬼道一类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不管怎样,周大仙人反正是看着小环看着这书是大不顺眼的,此刻更是微怒喝道:“小环,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看那鬼书?” 小环这才把头从那书上抬了起来,看了看周一仙,不耐烦地道:“爷爷,我们走的这么慢,不是我看书看的,是你给人看相算命骗钱所以搞得这么慢的。” 周一仙窒了一下,老脸微红,咳嗽了两声,转过头去,干笑道:“算了,算了,我们不说这个,我是说,我们现在没地方住了,总得想个法子吧!” 野狗道人摇了摇头,道:“在这里真的找不到人家借宿的,前辈你对这里比我们熟悉,想想附近有没有什么破庙一类的所在,我们也好对付一宿。” 周一仙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怎么又知道我对这里比较熟悉了,老夫虽然从小生在河阳城,但从来都是浪迹天涯,什么时候对这里熟悉…呃!” 他突然若有所思,话说了一半也停了下来。 小环和野狗道人都有些奇怪,小环道:“爷爷,你想说什么?” 周一仙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前方,似乎正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那个…好像我还真记得,前面不远有条岔路,从那个小路上进去,虽然有点远,不过倒的确是有间屋子在那里的。” 小环和野狗道人都高兴了起来,小环笑道:“真的啊!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啊!” 周一仙不知怎么,却显得有些迟疑,眉头一直皱着,努力在回想着什么,道:“可是我心里老是觉得有些不对,时间太久了,我只隐隐约约记得河阳城外这个方向的确有个屋子,可是那屋子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它究竟是什么,我又想不起来了…” 小环白了他一眼,当先走去不管他,口里道:“好啦,我们快走吧,至少有个屋子,再破也无所谓了,最少比露宿好吧!” 小环先走了,野狗道人自然也跟了上去。 周一仙走在最后,身不由己的跟着,但不断用手轻拍脑袋,紧皱眉头,嘴里念念有词,道:“究竟是什么屋子呢?我怎么就是记不起来啊!” 向前走了一段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借助着天上几点微弱的星光,三人果然在大路边发现了一条几乎隐没的小路,通向荒野深处。 小环和野狗道人都点了点头,向着那小道上走了上去,野狗道人还加快了脚步,一边走在了小环前面,一边警惕的向四周注意着。 只有周一仙还是跟在最后,口中不时还有些抱怨样子的咕哝着,似乎还是想不起来,到底记忆中的那个屋子是什么来历和做什么用的。 这条小路居然十分的长,三人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看见有屋子的迹象,小环有些怀疑起来,回头对周一仙道:“爷爷,你当真没记错?” 周一仙被小环看了一眼,不觉有些心虚,干笑道:“这个…这个…你知道人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会记错一点事情,不过我真的记得这条路上有座房子的,只不过那房子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一时是想不起来了,再说了,这多少年了,那房子被人拆了也不无可能,就算没人拆,风霜雨雪的,只怕塌了也说不定啊!” 小环一时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子。 忽然前方野狗道人站住了身子,随即回头高声叫道:“你们快来,房子在这里。” 小环与周一仙都是一怔,周一仙随即大喜,大声笑道:“啊哈,老夫就说嘛!以本仙人之聪慧,怎么可能不记得这里有房子,怎么可能记错嘛!” 小环不去理他,快步走到野狗道人身边,向前看去,果然看见小路尽头,有一座房子,占地居然不小,只是远远看去,庭院荒芜,墙壁破损,一点人气都没有,显然早就被废弃多年了。 周一仙慢慢走来,摇头晃脑,嘴里啧啧有声,似乎还在自夸。 小环白了他一眼,嗔道:“快走了啦!爷爷。” 小环说罢,三人向那房子走了过去,夜风吹来,荒野之上有些寒冷,三人都缩了缩脖子。 走到近处,看的更清楚了些,这实在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屋子,原先围墙的地方塌的塌、碎的碎,就连庭院大门也只剩了个破旧之极的门框,连门板都没了。 至于庭院之中,也只有一个屋子,上方的屋顶从外面看去似乎也少了一半,连横梁也露了出来。 屋子似乎还有个门,虚掩着,整个屋子看去像是用木板盖成的,久经风雨侵蚀,一股霉味随风飘来。 小环皱起了眉头,但周一仙倒是颇为高兴,慢慢走进了院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虽然杂草丛生,倒也没有其他怪异的地方,看来虽然还是记不得这里是什么屋子,但起码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他回身招呼小环和野狗道人进来。 ------------ 第五百零九章 义庄 小环走到周一仙身边,犹豫了一下,忽然转身对野狗道人道:“道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屋子的布局,我们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 野狗道人一怔,向四周看去,看了半天不明所以,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周一仙不耐烦道:“你又记得什么了,这屋子年月深久,连你爷爷我都记不得了,你难道还看见过?” 小环耸了耸肩膀,道:“也是,算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周一仙呵呵一笑,挥了挥手,道:“走。” 说罢,带着两人走上了屋子前的石阶,“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就在周一仙站在门口,向着黑暗的屋子里探头探脑张望的时候,小环突然觉得脚下一动,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块破旧不堪的黑牌,上面好像还有字迹。 一时好奇心起,蹲了下来,将黑色木牌从废墟中拉出,拨开碎屑,仔细看去。 片刻之后,小环身子忽地一抖,连退了几步,连脸色都白了几分,又有几分恼怒,大声道:“爷爷,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一仙愕然回头,显然虽然张望了半天,但里屋太黑,一时还没看清楚,道:“什么啊!小环?” 小环一指他的脚下,怒道:“你自己看。” 周一仙低头看去,在那木牌上仔细看了看,忽地怔住了,摇了摇头,用手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忽地“啊”的一声大叫,从石阶上跳了下来,身手矫健,一点也不似年纪大了的人。 那块黑牌之上,虽然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仍然可以辨认出正是“义庄”二字。 小环又气又怕,对着周一仙怒道:“你…你带的什么路,竟然又把我们带到这种鬼地方来了。上次在河阳城里,你就干过一次这种事了。” 周一仙老脸又红又白,尴尬之极,道:“这个、这个老夫不是也说了么,真的是只记得这里有个房子,但实在记不起是做什么用的,原来,原来是…” 小环“呸”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就你话多,还多说什么,快走啊!” 周一仙忙不迭道:“是,是,我们快走,每次遇到…这种地方,我们都会倒霉…呃!” 他正急急转身,口中说话时,却忽然愕然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小环和野狗道人都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小环从背后探出脑袋,怒道:“爷爷,你又做什么…” 她的声音,忽然也停顿下来了。 此刻,月黑风高之夜,寥寥星光之下,荒野鬼屋之前,周一仙三人愕然站在原地,只见他们身前,刚刚进来的那个庭院大门的地方,赫然竟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材颇高,衣衫布料看去似乎也颇为不错,只是全身上下极为肮脏,连衣衫也破了好几处,只能勉强看出本来似乎是墨绿色,看那款式,竟似乎还是件出家人穿的道袍。 不知怎么,那个人的脸似乎一直处在阴影之中,周一仙等三人都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是此人竟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几如鬼魅一般,一股凉气从他们背后腾腾冒起。 许久,那人仿佛石头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令周一仙等人更是惊惧,他们竟是从这个人影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你…你究竟是谁?”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但终于还是小环慢慢开口,问了一句。 那人没有反应,更不用说回答了,但片刻之后,那片笼罩在他面容之上的阴影里,忽然如鬼火一般,点燃了两点幽幽暗红之光,仿佛是一双诡异眼眸,正深深注视着面前之人。 “啊!” 突然,周一仙发出了一声轻呼,小环和野狗道人都是吓了一大跳,转眼看去,只见周一仙却没有看那人的脸,相反,他的目光看向那人的手臂,道:“那、那是青云门的标记啊…” 中土,河阳城外,废弃义庄。 荒野之上,一眼看去,地势大致是比较平坦的,除了向北眺望,远处有那么一座巍峨耸立的青云山脉之外,其余的方向连起伏的丘陵都比较少见。 远近杂乱的生长着许多树林,或大或小分布在这片原野之上,义庄周围,也有那几棵稀稀疏疏的树木伫立着。 天色正是最黑的时候,加上天际云层很厚,遮挡了月亮,只有边缘几颗小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耀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这一晚起了风,不是特别的大,但吹过树梢枝头,树枝摇曳,黑影闪动,发出“沙沙”的低沉声音,听在耳中,吹在身上,觉得特别的冷。 周一仙和小环、野狗道人三人紧紧站在一起,注视着前方那个神秘人物。 从周一仙发现那人开始,过了好一会了,可是那人却似乎如僵尸一样,一动也不动的还是站在那里,只是他堵住了门口,周一仙三人却是出不去了。 小环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轻声对周一仙道:“爷爷,你当真看清楚了,他穿的乃是青云门的道袍?” 野狗道人也转过头来,留意听着。 周一仙目光向那个木然而立的身影看了一眼,然后确定地点头道:“不会错了,你们看他袖口那个剑形标志,确是青云门的。” 小环嘀咕道:“青云门不都是名门正派么,哪里会半夜三更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吓人的?” 野狗道人也点了点头,显然纵是一向对正道没有好感的他,也不大相信青云门下弟子会干这种事情。 周一仙白了他们二人一眼,咳嗽了一声,不管怎样,虽然刚发现那个人影时有些震骇,但时间稍久,那个诡异人影虽然依旧神秘,但并未做出伤害他们或是敌对模样的事来,周一仙胆子也不由得大了一些。 他慢慢走上一步,干笑了两声,道:“这位…这个…先生,请恕我们冒犯了,我们并不知晓此处乃是你的居所…” “爷爷!” 小环在背后叫了一声,打断了周一仙的话,口气中微带恼火。 -------------- 第五百一十章 神秘人物 而前头那个人影突然间身子居然动了一下,似乎对周一仙的话有所反应。 周一仙眉头一皱,但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此处乃是一座义庄,自己说此处是此人的居所,岂非就是当面骂人是死人活鬼么… 周一仙背后忍不住凉了一下,连忙陪笑道:“这个,这个…老朽是说,我等三人乃是深夜散步,误入此地,并无他意,先生不要在意,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他扭头向小环和野狗道人使了个眼色,三人硬着头皮,慢慢向旁边靠去,想从这如鬼魅一般的人影身边走过。 不料才走几步,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黑色的人影赫然又挡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且距离更近,小环甚至隐隐闻到了那人身上一股血腥气息。 眼看着头顶上月黑风高,眼前黑压压一片阴影就这般掠了过来,周一仙、野狗道人为之变色,小环更是面色发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向后跳出了几步,巴不得离那黑影越远越好。 小环一声叫唤,虽然是自己害怕下意识叫出来的,本来嘛!少女儿家,总对这些事物有些厌恶的,但听在旁边人耳中,却是另一回事了。 周一仙与野狗道人都是吓了一跳,周一仙连忙回头看去,野狗道人却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声虎吼…嗯,更像是一声犬吠,跳将出来,挡在了小环与周一仙的面前,同时手中光环闪过,已是将自己的兽牙法宝祭了出来。 黑暗夜色之中,那淡黄色的光环虽然微弱,但看来居然还有几分暖意。 小环看了野狗道人如此,自己反倒也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就在这刹那之间,那个面目一直笼罩在阴影之中的人影忽然晃动了。 那人的手径直向前伸了过来,一股诡异的气息随之而起,却是断非当今青云门光明正大的道法。 野狗道人心中知道此人高深莫测,但身后却是有一个女子站着,无论如何竟是都不能退后,当下一声怒喝,兽牙法宝登时光芒大盛,迎着那人打去。 义庄庭院之中,黑暗竟似乎在瞬间被野狗道人逼退了开去,在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眼看着那个人影似乎没有抵挡的模样,竟也有些错愕,更带了几分欣喜。 下一刻,野狗道人的兽牙法宝赫然结结实实打在了那个人影的胸口,那个看起来神秘之极、厉害之极的人物,竟然没有躲闪过野狗道人这一记重击。 野狗道人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旁边周一仙和小环也是怔了一下,只见前方兽牙法宝黄光耀耀,大有胜者的气概,只是片刻之后,三人随即发现了不对。 被野狗道人全力一击且正中胸口的那个人,竟似乎连身影也没有晃动几下,野狗道人虽然道行上远远不能与鬼厉等人物相提并论,但好歹也是修行了多年的魔教人物,这一击之力也是非同小可,寻常人只怕都被打的气血翻滚,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而这个诡异人物,竟似乎毫无感觉,紧接着,片刻之后,那人低低哼了一声,野狗道人忽的一声惊呼,也不见那人如何动作的,那只伸出来的手瞬间便回到了身前,将野狗道人的兽牙法宝抓在了手中。 自己的法宝被人掌握,这对修道中人乃是极危险的事,野狗道人如何不又急又怒,呼喝一声,全力催发法力,欲将法宝召了回来。 不料那兽牙躺在那人手中,也不见他如何用力,竟是对主人的法力毫无反应了。 那人的头颅低下,看了看手中之物,然后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几乎难以听清,但却是带着明显不屑的口气,冷然道:“妖魔小道,也敢在此放肆!” 野狗道人惊怒交集,正欲再度催持法宝,忽然间听到身后周一仙急道:“退后,快退后…” 野狗道人一惊,本能退了几步,刚想向周一仙问话,只见那人手掌突然一紧,那只兽牙法宝几乎是应声发出了“卡卡”如碎骨一般的刺耳声响,野狗道人悚然而惊,但只见黄光暴涨却又立刻消散,“卡卡”声中,如一只猛兽最后呻吟,痛苦挣扎不过。 “轰”的一声,野狗道人的法宝兽牙,被那人硬生生以赤手空拳压的粉碎,碎片如刀,向外激射而出,“咄咄”之声,瞬间不绝于耳,尽数打在了野狗道人适才站立之处。 野狗道人又是心痛又是惊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诡异人物的脸直到现在仍然被一团神秘阴影所笼罩着,三人看不清楚他的脸庞,只听他声音低沉沙哑,慢慢仰头看天,但脸上黑气阴影依旧不退,说不出的诡异。 在摧毁兽牙之后,他仿佛有种宣泄感觉一般,缓缓冷笑了起来,听在耳中,衬着这诡异义庄,漫天呼啸的阴风,周一仙等三人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周一仙心中正自忐忑不安,忽地目光一凝,向那个古怪之人手臂看去,只见原来捏碎兽牙的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青色,而那青光却与此人周身气息截然不同,纯正温和,竟是至精至纯的道家真法境界。 周一仙愕然抬头,踏上一步,一时竟忘了顾虑,也不理会小环与野狗道人有些惊讶的拉阻,道:“阁下究竟是谁?身着青云门道袍,又修炼有不低于在上清境界的太极玄清道,究竟是哪位青云门大师,竟是在这种时候做这等荒谬之事?” 青色光芒一闪而收,那人缓缓向周一仙看来,透过他面上那层迷离诡异的黑气,周一仙感觉到全身一阵冰凉。 只听那人沙哑着声音,冷冷道:“你知道的可不少啊!” 周一仙哼了一声,面色凝重,不住向那人身上打量,面上的迷惑之色越来越重,沉声道:“阁下的确乃是青云门下,也决然不会是普通弟子,但你究竟是何人,是何缘故,在此作怪?” ------------------- 第五百一十一章 周一仙 那人冷笑一声,却不回答,周一仙忽有所觉,回头一看,却是小环轻轻拉他袖子,低声道:“爷爷,他这个人一身鬼气,我感觉的到,这义庄四下竟无一个游荡阴灵,只怕都是被此人吓的跑了,若非如此,我也早能知晓此处不对劲了,像这样的人,怎会是青云门的人?” 周一仙脸上阴晴不定,面色复杂,显然心里思绪也是有些混乱,面对这个神秘人物却又和青云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看起来竟没有通常那样害怕的表现,而且有些想的出神。 那个诡异人物此刻的注意力慢慢都集中在了周一仙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忽地冷笑一声,寒声道:“管你是什么人,胆敢违逆于我,都要死!” 一言才落,他的手已是抬了起来,周一仙眼看那手心中青光瞬间亮起,老脸失色,连话也来不及说,忽地双手齐挥,举到胸口。 只见他左右手食指、中指双指间赫然各出现了一张黄色符纸,上面弯弯曲曲、扭扭歪歪画着奇异的符咒,迎风微微飞扬。 只见那神秘人物手心中青光逐渐明亮,并对准了周一仙等人,周一仙更不迟疑,忽地口中喃喃念咒,不退反进,踏上一步,迈步之间,随着他口中咒语声声,那两张黄色符纸竟是自行燃烧了起来,两团小小火焰,在这黑夜之中霍然出现,显得特别明亮。 这奇怪的举动似乎令对面的那个神秘人也有些许迟疑,又或是触动了他什么记忆,竟然让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依稀听见他发出有些惊讶的“咦”了一声。 符纸焚烧,周一仙白须飘扬,忽地他大喝一声,双手一甩,两团火焰飘出手指,竟是凝在半空之中。 紧接着,“轰”的一声大响,两团小小火焰竟是迎风大涨,变作一团数尺之巨的熊熊烈火,挡在了周一仙与那神秘人的中间。 “吼啊!” 半空中一声吼叫,熊熊火焰之中,跳出了一只白额巨虎,虎虎生威,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威震四野的虎啸,轰然跃起,向那黑影人扑了过去。 神秘人冷哼一声,竟也不稍做退让,右手青光一闪,直劈而下,任那巨虎来势如何凶恶,这一掌竟是直劈在了巨虎额头之上。 青光瞬间侵袭而去,那白虎似还要挣扎,张牙舞爪,但片刻之后,在发出了最后一记不甘怒吼之后,巨虎全身通体突然到处透出了青色光芒,随即一阵摇晃,这巨大的身躯竟然化为乌有,变作了几朵残焰,在半空中闪烁两下,消失在无形之中。 几乎是在巨虎消失的同时,那团巨大的烈焰之中,竟又幻生出了一只赤鬃雄狮,狮吼声中,再度向神秘人扑来。 不过那神秘人显然道行高强之极,几乎是连正眼也不看一眼,又是同样一掌劈下,那雄狮的下场便与白额巨虎一般了。 只是周一仙此番施展的异术却当真诡异的很,虽然幻化而出的巨兽挡不了敌人一击,但那团熊熊火焰之中,竟不知能有多少法力幻化的奇异猛兽。 在巨虎雄狮之后,那团火焰幻化的猛兽竟然越来越多,而且速度也越来越快,种种猛兽如:野猪、豹子、河马、巨象、灵鹿、山猫等等,层出不穷,且身躯雄伟,大异平常,凶猛之极。 不过此番面对的那个神秘人,却似乎当真有神鬼不测之神功道行,面对着这接踵而至、目不暇接的无数怪物,他大气也不喘一口,只是看似随意的挥舞手臂,掌锋过处,再厉害凶猛的猛兽也化于无形。 激斗之中,那神秘人忽地冷哼一声,似有所觉,猛然间将掌劈改为横扫,顿时青光大盛,一股亮色如轮,直碾压了过去,气势雄浑,一路披靡。 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遇到这股青色光柱,抵挡了两下,终究被径直刺穿,透了过去。 半空之中,似乎顿时有万兽齐声愤怒吼叫,但随即绝耳,火焰消失,火光摇曳中,只有两团将要燃烧殆尽的黄色符纸,慢慢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义庄庭院之中,暂时回复了平静,而在庭院另一面,刚刚溜到墙角意欲偷跑的周一仙三人愕然回身,显然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能如此迅速的破了周一仙这个法术。 没有幻术阻挡,再背身逃跑显然是可笑愚蠢的想法,周一仙等三人身形窒了一下,都慢慢回过身来。 而那个神秘人缓缓欺身靠近,慢慢走了过来,黑色的身影带着浓浓的杀气,义庄之内,一片肃杀。 周一仙脸上眉头紧锁,显然在顾虑着什么,但看到那黑色人影越走越近,却只觉得生死隐隐便在呼吸之间了。 小环脸色变幻,欲上前应对,但没等她走出去,已经被周一仙拉了回来,低声喝道:“胡闹,此人非同小可,不是你这种小孩能应付的了的。” 小环微感惊讶,愕然向周一仙看去,似乎从来也未曾见爷爷如此紧张慎重。 这时,只听那个靠近的黑影停顿了一下,沙哑的声音冷冷道:“你刚才所用的幻术,可是…” 神秘人话说到一半,周一仙却突然不顾一切,双臂猛然挥起,此番陡然出现在他手掌上的,竟是多达八张的黄色符纸。 夜风吹过,八张符纸同时自燃,点点火焰,如在周一仙掌上狂舞,照的他眼神闪闪发亮。 “呔!五丁众鬼,黄泉速回;虚影形遁,乃命吾召!” 在周一仙呼喝声中,这义庄之内,突然狂风大作,沙石奔走,从四面八方吹了进来。 那神秘人身形顿住,似也有所意外,留神向四周观看,周一仙咒声出口,凌空中,“轰轰轰轰轰”五声闷响起于身旁,周一仙三人身影隐隐摇晃了一下,却又静止了下来。 狂风呼啸,倒卷黄沙,纷纷向那个神秘人身上刮去,吹的他的衣服猎猎飞扬。但狂风之中,他面上黑气浑然不动,却是有一声冷笑,又是发了出来。 --------------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小环 那人放弃了正在施法的周一仙三人,忽地倒退连走六步,一声轻喝,左手却是向着地下插去,但只见青色光环瞬间刺下,坚硬土地登时炸开,不知怎么,在青光摇曳耀耀闪烁之中,远处周一仙三人的身影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而地底之下,也猛然发出一声带着痛楚的叫唤之声。 “哎呀!” 青芒一闪而收,义庄之内,狂风风势大减,沙石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周一仙等三人站立地方,地面上忽然一声爆裂之声,随即只听轰然作响,生生炸开了一个大洞,原来那三个站立的人影顿时消失,竟是不知何时这三人已成了虚影。 而地面大洞之中,带着几声惊叫和痛楚,扑通扑通、踉踉跄跄摔出了三个人影,不是周一仙三人又是谁。 只见三人面上多有尘土之色,周一仙面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吃了暗亏,但似乎他还没来得及顾及这些,只抬头向那神秘人看去,一脸愕然。 那诡异的神秘人物冷冷站在远处,注视着他们,哼了一声,沙哑着声音道:“想不到你居然连‘五丁金甲’、‘小鬼搬运’这些失传已久的法术都会,而且居然还能将这两大异术与‘地遁’同时施展,我还差点小看了你,单论这等异术,只怕天下更无人超过你了。” 周一仙面色肃然,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此刻却沉声道:“你怎么看破的?” 那人淡淡道:“你不是说我是青云门的人么,这些江湖小术,当年正是青云门祖师的看家工夫,我就算不会,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周一仙慢慢站了起来,心中却是心念闪动,此番面对这个神秘人物,委实令他感觉有些应付不了,道行高深莫测不说,只怕放眼天下,也难以找到可以和此人对抗之人。 更令人不解的是,此人竟似乎是青云门下,且在太极玄清道上修行之高,生平仅见,但偏偏此人身上戾气之重,亦是前所未见,怎的会有这么一个人物,却又会在深夜于这废弃义庄之内出现呢? ------------ 青云山,大竹峰。 守静堂外,大竹峰众弟子从宋大仁开始到杜必书,一字排开站在了门外,脸上都有着急担忧神色,不时向着守静堂中观望着。 过了一会,守静堂里响起了脚步声音,走出了一个女子,却是小竹峰的文敏。 宋大仁等大竹峰弟子一下子围了上去,宋大仁与文敏相熟,看了看文敏身后空无一人,低声问道:“我师娘她怎样了?” 文敏点了点头,轻声道:“苏师叔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刚才回山时候那阵突然昏晕,听我师父说乃是担忧太甚的缘故,现在我师父在里面陪着她,已经醒来了。” 宋大仁等众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但面上神情却没有一个人能高兴起来。 杜必书苦着脸道:“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啊!师父没了消息,这下子连师娘也差点出事了…” “闭嘴!” 宋大仁皱着眉头喝了一句,杜必书苦笑一下,摇头不语。 宋大仁转向文敏,道:“我师娘她有没有让你向我们嘱咐什么?” 文敏摇了摇头,道:“没有,苏师叔只是和我师父低声说着话,说了几句师父就让我也出来了,似乎有什么事也不想让我知道的。” 宋大仁愁眉苦脸,道:“这个…这个…” 文敏见他着急,心中微有不忍,劝道:“宋师兄,你也别太着急了,反正多大的事,不是还有苏师叔和我师父他们在么!现在发生变故,苏师叔看着心力交瘁,这里的担子你可要多多担待才是。” 宋大仁叹了口气,点头道:“你说的是。” 他沉吟了片刻,转过头对其他师弟道:“好了,好了,既然知道了师娘平安,我说大家也不用一直站在这里了,不然若是被师娘知道,反倒给她添乱,大家先回自己房间去,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我就先在这里守着好了。” 吴大义、何大智与杜必书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老二吴大义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听大师兄的话好了。” 说完,他又转向宋大仁,道:“大师兄,迟一些我过来替你吧!” 宋大仁刚想摇头推辞,何大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师兄,你嘱咐我们好好休息,自己可不要胡乱不当回事,师娘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宋大仁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都渐渐散了去,只有宋大仁和文敏站在守静堂外,一时无语。 宋大仁陪她站在一起,忽然觉得身旁这个女子身膀消瘦,看去竟多了几分柔弱之感,忍不住慢慢站的近了些。 文敏正低头沉思着,似乎没有感觉,但嘴角却轻轻动了一下,不过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安静的站着了。 两个身影,就这般安静的站立在大竹峰守静堂外。 远处,大竹峰竹涛阵阵,和煦的阳光正照耀下来,蔚蓝青天里,却正是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的美丽景象,温和的注视着这人世间。 守静堂后院,僻静卧室之中,两个女人相对坐着。 水月大师沉默了许久,道:“师妹,你要不还是去床上躺一会吧!” 苏茹慢慢摇了摇头,虽然看去她是一脸的倦意,但仍然口气坚决而低沉地道:“我不去,就算去躺了也是睡不着的。” 水月大师叹了口气,道:“师妹,你不要太过担忧了,就像我刚才对你说的,不管怎么说,田不易是和掌门师兄同时不见的,你没有见到他真的遭遇…什么意外,便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再说了,虽然说道玄师兄近日有些不妥,但他修行神通之高,远在我等之上,定力也是如此,田不易乃是他多年师弟,他断然不会乱来的。” 苏茹默然,眼眶却又有些微微发红了。 水月大师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显然也是有些心烦意乱。 -------------- 第五百一十三章 秘密 目前青云门这个乱局,连普通弟子都看的出来,更何况他们这些多少知道一些内幕的长老人物了。 苏茹忽然伸手揉了揉额角,面露痛苦之色。 水月大师吃了一惊,连忙走了过来扶住了她。 苏茹淡淡苦笑,道:“唉…若是从前时候,有掌门师兄主持大局,我们本来也根本不怕任何事情的,可是如今少掌教君问心也不在,青云门自己先乱作一团,外面时局又纷乱无比,不知道有多少外敌虎视耽耽,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水月大师皱眉,随即柔声道:“师妹,别说了,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不是跟你说了么,掌门师兄虽然这些日子脾气古怪了些,与往日不同,但他道行修行通神,心志坚定,我们本不用害怕什么的。” 苏茹摇了摇头,随口道:“师姐,你不懂,掌门师兄他道行虽然高强,但天机印凶戾之气反挫却是遇强越强,他道行虽高,只怕入魔还更是深了…” 水月大师一怔,道:“你说什么?” 苏茹一惊,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正欲掩饰过去,水月大师眉头深锁,走到她的面前,肃容道:“师妹,到底那天机印还有什么秘密,你竟然知道的,快说予我听。” 苏茹默然良久,叹了口气,道:“罢了,反正到了现在,迟早也是瞒不住的了,师姐,我这便告诉你吧!其实,这都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中土,河阳城外,废弃义庄。 这个神秘人物一举击破周一仙施展的法术,以绝对压倒、深不可测的道行震慑全场,甚至连周一仙看家的逃命之术也被他所看穿。 而在言谈举止之间,此人竟丝毫没有否认和青云门那神秘的联系,加上他高到不可思议的太极玄清道修行,这个神秘人物的来历,简直是无法想像。 然而,随着这个人黑暗的身影逐渐靠近,身上那股诡异的凶戾之气笼罩而来,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已经没有多余的念头去考虑这些事了。 破除周一仙术法之后,那人隐藏在阴影之后的身子似乎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有些缓缓喘息起来,呼吸声慢慢变得沉重。 周一仙眉头紧紧皱着,盯着那个人影,眼中意外的没有多少惊惧,反而疑惑之色更多些。 以这神秘人刚才表现出来的道行之高,自然是绝不可能才动手几下便气喘吁吁,显然,此人体内似有隐疾,又或是什么怪异症状,竟连他这等高深道行的人物也难以自控。 只是虽然如此,但外表看去,那神秘人物非但没有任何衰弱下去的迹象,相反,随着凶戾之气不断高涨,太极玄清道那股纯正温和的气息消沉下去,笼罩而来的杀气和威压,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时候,任谁面对着那一双黑气之后渐渐亮起,闪着凶狠暗红眼神的眼睛,都会明白接下来这个神秘人物将要做什么了! 周一仙一咬牙,似下了决心,猛然一拉,要将野狗道人和小环拉在自己身后,伸手处,野狗道人被拉了过来,但小环那里,却是拉了个空。 周一仙吃了一惊,还未等他回头看去,却只见人影闪过,小环竟是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面对着那个神秘人。 周一仙愕然,却只听小环急道:“爷爷,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周一仙怒道:“你懂得什么,此人道行非同小可,快…” 他“回来”二字尚未出口,只见小环已然动手。 面对着那个神秘人,这看去秀丽清纯的少女双手猛然扬起,一本黑色无字封皮的书从她手间隐隐闪过,片刻之后,当初鬼先生赠送给她的那七枚神秘的“血玉骨片”,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一股黑暗气息,无形却似有质,陡然间凭空散发出来,降临在这个废弃庭院之中。 周一仙愕然止步,就连前面逼近的那个神秘人,也轻轻“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与那神秘人身上凶戾气息截然不同,但同样蕴含着诡异黑暗气息的森森鬼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此处原本是一处义庄,阴气本来就极重,此番小环施展了诡异的鬼道异术,登时是鬼啸连连,阴风惨惨,直如万鬼呼啸,让人心头直碜的慌。 七枚血玉骨片,缓缓从小环手心中飘了起来,如无形之手操控,在小环身前半空中排列出一个三角形状,每一片之上那些似血污一般的地方,都缓缓泛起了暗红色的光芒,如七只慢慢睁开的眼睛,盯着那个神秘人物。 满院子的阴风之中,那个神秘人的衣衫也呼呼直响,但他似乎根本不受这些阴灵鬼魅之惑,那双隐藏在黑气阴影之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突然寒声说了一句:“鬼灵之体!” 小环眉头微微皱着,原本秀美的脸庞此刻显得微微发白,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施展这等异术不熟练呢,还是女孩儿家天生就对鬼魅阴灵这些事物有些反感惧怕。 但不管怎样,这第一次被她施展而出的鬼道法术,经由鬼道异宝“血玉骨片”的催化,已然成形,在她身体附近逐渐凝聚了一层深邃黑气,并且在她手臂翻转之间,浑然成形,却是一个与她形象格格不入的巨大黑色骷髅头,看去诡异之极。 而七片血玉骨片此刻也随之缓缓升空,镶入了那个黑气所化的骷髅两只眼眶之中。 瞬间,那骷髅如获新生,双眼中红光大盛,张口一呼,阴风大起处,如雷鸣一般远远激荡了出去,一道黑气如利箭一般急速无比从它口中激射出来,向那神秘人射去。 破空之声,如鸣镝尖啸,转眼即到了那神秘人身前。 神秘人身形一转,看似缓慢,却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将这道凶厉的鬼气之箭躲了过去,那鬼箭破空而去,激荡之声犹似尚在耳边。 但还不容他喘息,前方那个黑色骷髅口中接二连三又喷出黑色凶厉鬼箭出来,破空尖啸阵阵,直向那个神秘人物射来,且方向也微有不同,上下左右皆有,竟是丝毫不留余地了。 -------------------- 第五百一十五章 鬼道 站在小环身后的周一仙与野狗道人都变了脸色,所不同的是,野狗道人是又惊又喜,不曾想到小环道术竟然如此厉害;而周一仙脸色表情却复杂的多,脸上也没有几分欣喜,更多的却是担心和疑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一仙忽地脸上神情一动,退后了一步,却是向这个院子里另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并非小环与那个神秘人物斗法的地方,相反,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他们刚刚探查过的一个地方——义庄的那个废屋。 那里阴影深深,不过与此刻庭院之中的鬼气森森相比,那里似乎反而更显得好些。 刚才周一仙与野狗道人在门口向里面张望,里头自然是早已荒废了,什么都没有,只有残留的破瓦碎砾,还有就是看的让人不舒服的几具破旧棺木。 但就是这些,却突然将周一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甚至连激斗中的小环他竟也一时没有注意了。 那间废屋之中,却又是什么事物出现了呢? 周一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里。 庭院之中,小环的鬼道异术声势逼人,竟然一时在场面上完全压倒了那个神秘人物,眼看着她召唤出来的那个黑色骷髅不停发出凶厉之极的鬼箭,一枝一枝破空射去,虽然没有一枝能够射中那个神秘人,但也逼得那个神秘人不停闪躲,这阴森诡异的鬼道之力,连那个道行高深莫测的神秘人也不愿直接其锋。 只是这般过了半晌,虽然小环身外笼罩着的那个黑色骷髅凝而不散,并且双目之中的红光也一样亮堂,但是那个神秘人却有了变化,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冷笑一声,忽地在漫天鬼箭如雨中,欺身飞起,直向小环扑来。 所有的鬼箭似乎一时都失去了准头,从他身边滑了开去,咄咄之声尖啸不绝于耳,却是都向旁边飞去了。 周围野狗道人等脸上都是失色,小环也是脸色一白,眼看那黑色身影就要飞近身子,她双手猛然一合,并于胸口,顿时,在她术法催持之下,黑色骷髅呼啸一声,突然变小了一半左右,但同时也挡在了小环身前。 那七片闪烁红光的血玉骨片急速旋转着,黑色骷髅双眼之中,瞬间洒出一片红色光幕,截住了那神秘人物的来路。 神秘人哼了一声,似乎以他的道行,也对这片红色光幕有着几分忌讳,硬生生顿住了身子,停了下来。 反观小环,虽然暂时脱离危险,但紧接着不知为何,整个人身子一颤,似乎突然间元气大伤,脸上竟也闪过一道黑色。片刻之后,她手间术法与身前那个黑色骷髅,全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就连她操控射出的鬼箭,也立刻受到了影响,从刚才尖啸激射、势不可挡的气势,变成了软弱无力的样子,而先前小环作法洒下的那片红色光幕,终于也是在小环吃力的神情中,渐渐抖动,终于消散了。 意外的,那个神秘人在小环突然现出颓势之后,没有再度攻击,反而站住了身子,看着对面那个渐渐衰弱的少女,眼中闪烁过一丝寒光。 野狗道人大急,不知道小环前一刻看去还好好的大占优势,怎的突然就似乎元气大伤的败了下来,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小环。 入手处,他顿时大吃一惊,小环的身子冰凉之极不说,那寒意中更有一股诡异莫测的鬼力妖气,丝丝散发出来,直欲择人而噬。 幸好,这个感觉很快就随着小环无力坐倒而消散,野狗道人也不敢怠慢,扶着小环慢慢坐下。周一仙默默走到小环身旁,仔细看了看她面容,摇头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环此刻看去衰弱之极,似乎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半空之中的那个黑色骷髅渐渐变淡,终于也消散了去,只留下了变回平淡无奇的七个血玉骨片,从半空中微微凝了一下,随即掉落了下来,落在小环身前石板之上,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声响。 那神秘人看了看小环,突然道:“这‘血魂’之术,她修行了多久?” 周一仙慢慢走到小环身前,挡住了神秘人看向小环的视线,神秘人向他看去,周一仙淡淡道:“不过一个月而已吧。” 那神秘人沉默了片刻,眼中那两点红光不知何时,缓缓又黯淡了许多,随着那两点红光的弱化,他整个人似乎看起来又多了几分人味,身上那股凶戾之气也淡的多了。 周一仙眉头一皱,他走南闯北见识阅历,放眼天下都没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自然也看了出来这神秘人身上的怪异之处,眼中渐渐露出思索之色,随即似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向那间废弃屋子方向,看了一眼。 冷冷夜风之中,那栋荒废多年的屋子孤零零耸立着,破败凄凉,当真是一点异处都没有,只是周一仙看着它的表情,却大是古怪,隐隐中还有几分期待。 那神秘人沉默了一会,声音还是那般平淡,但看向周一仙身后的视线里,已经多了几分意外的赞赏,道:“鬼灵之体,真是好天资啊!只可惜却用到了小术之上。” 周一仙转过眼看着他,道:“这位尊驾,我们并无意冒犯于你,今晚误入此地,也并无他意,更不想与你起什么冲突,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尊驾还是让我们三人走吧!” 神秘人目光慢慢收了回来,看着周一仙,冷笑了一声,道:“误入此地,你们说的倒轻松,谁知道你们不是…” 话说了一半,突然,那人身子却是微微一抖,竟是把话都中断了。 周一仙一震,随即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张黑色笼罩之后的面庞上,眼眶中两点红色的光亮,又是缓缓亮了起来。 凶戾之气重新泛起,无形地笼罩过来,威压一切,比之刚才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一仙脸色大变,猛然退后一步,一把将无力的小环拉了起来,对惊愕的野狗道人急道:“快,快分开跑,逃得一个是一个…” -------------------- 第五百一十六章 田不易 野狗道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但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前方黑暗猛然一凝,阴风大盛,一个巨大的阴影霍然从天空径直笼罩而下,将他们三人完全笼罩其中,更无去路可走了。 野狗道人大吼一声,整个人扑了上去,用自己身体挡住那片黑影。 周一仙怔了一下,老脸上复杂神情一变再变,但须臾之间,那片威势无比的黑暗如天幕落入人间,沉重威势不可阻挡,轰然罩了下来,如万丈泰山压顶一般,眼看就要将三人压做齑粉。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生死关头,那个废屋之中忽地闪起一道赤色亮光,似有人在黑暗之中猛的怒吼一声,这光亮瞬间暴涨,仿佛被压抑许久的愤怒,转眼间刺破黑暗,变作光芒无比耀眼的巨大光柱,硬生生从废屋黑暗深处迸发出来。 随即而来的,是如雷鸣一般的轰鸣之声,整座废屋瞬间被一股大力震的四分五裂,无数碎土瓦砾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被激射上天际,赤光耀耀,如火焰熊熊。 一个人影化身巨龙,划过黑暗虚空,以雷霆万钧之气势轰然而至,向那个神秘人射去。 眼看就要将周一仙、小环、野狗道人三人压得粉身碎骨的诡异阴影,突然如长鲸吸水一般收了回去,巨大的压力猛然间消失,周一仙等三人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天旋地转,脑海之中晕个不停。 而远处,迎着那个激射而来的光亮人影,这个神秘人物似也十分恼怒,双目之中血红之色更重,猛然间双手齐出,挡在身前,瞬间凝成一道黑影之墙,硬生生抵住了那道熊熊赤光。 双方全力激斗之下,赤光与黑影交界之处,如光影竟也白热化,不断发出“嘶嘶”怪异啸声,远远看去,那周围景物都开始汽化,滚滚热浪开始翻滚,一点一点向上空飘荡上去。 而此刻,他们两个神秘人物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了。 这样一个平静夜晚,这样一个荒废义庄,竟然有如此高深道行的人物,在这里做决死的斗法! “轰!” 忽地,那光亮的最深处,迸发出一声巨响,如天际惊雷猛然炸响,瞬间,一股巨大的劲风扑面而来,四面沙尘滚滚,所有的物体都被激射而出,甚至周一仙等三人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外翻腾飘了出去。 那惊雷之中,还有一个声音大声怒吼,如雷霆一般:“你还不回头!” 回答那个声音的,是一声冷笑,包含着无穷无尽的不屑与狂傲。 光影摇曳,最终缓缓黯淡,消散而去,一个大坑,霍然在沙尘之间出现。 坑中站立两人对峙,一人是周一仙他们从未见过的,身形矮胖,满面怒容,手持一柄赤色仙剑,凛然生威,只是不知是不是受了伤,此人的嘴角边上,已经有血丝痕迹;而另一人看衣衫服饰,正是刚才他们对敌的那个神秘人物,但此刻笼罩在他身上面前的那层黑气已经消散了开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和这个矮胖人物斗法太过激烈,无法保持的缘故。 远远看去,这神秘人身着青云门道袍,面目清臞,五绺长须,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却是得道高人、卓而不凡的样子,只是此刻他双目之中寒光闪闪,红芒闪烁,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 那矮胖之人向周一仙等人处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他们三人暂时并无生命危险,这才露出放心一点的神色,随即神情转为严峻,盯着那个道人。 半晌之后,那胖子冷笑寒声道:“你以为就凭这个‘诛心锁’道术,就可以将我困住么?” 那道人双目之中红芒闪烁,身上凶戾之气强盛之极,几如有形之物,不断伸缩吞吐,阴森森地道:“我倒忘了,这个道术原是你那一脉祖师所创的,不过用在你的身上,滋味不好受吧!” “呸,”那胖子喝道:“你堕入魔道,还敢妄言,诛心锁早已被历代祖师明令禁修,如今你无视祖训,眼里还有青云门历代祖师么?” 那道人冷笑一声,道:“当日你与我大战一场,祖师祠堂的毁坏,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劳,你眼中可还有青云门历代祖师么?” 那胖子一窒,但随即更是恼怒,只是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狠狠瞪着道人。 那道人打量了胖子几眼,忽地冷笑道:“我看你还是不要逞强了吧!虽然你道行比我想的还要深厚,竟可以强破诛心锁禁制,但你为了救那三人,耗费修行强行打通,此刻气血回涌,全身气脉一起震荡,最多不过只剩了平日六成道行。嘿嘿…” 他阴恻恻寒声冷笑,道:“当日你全盛时候,尚且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擒下禁锢在这废棺之中,如今还敢与我为敌么?” 胖子却没有丝毫畏惧退缩之意,凛然道:“当年你与万师兄绝代风华,荡魔除妖,我追随你们之后,便是为你们死了,也没有丝毫悔意;但今日你已非当年之人,而我所为,却正是你与万师兄当年九死不悔所做之事。” 他一声长啸,面容上带着几分刚毅,却还有几分深深哀伤,喝道:“接剑!” 一言未落,人影如电,瞬间融入赤光熊熊,如巨龙腾空,猛扑而来。 那道人双眼中红芒大盛,瞳孔却微微收缩,眼看那赤色光柱声势之盛,似划破长空,割裂天地,几不可阻挡,只剩下同归于尽这一条路了。 他却忽然冷笑,右手挥舞处,突然一道冷光泛起,并没有多少耀眼光芒,但就是在身前挡住了那道赤色光柱的去向。 而那道冷光与赤色光柱甫一接触,陡然间闪耀光辉,看似无锋迟钝,竟然是硬生生切了进去,一阵光芒耀眼闪烁摇动。 那胖子忽然间一声怒吼,随即一声痛呼,顿时赤色光芒倒折而回,轰然而散,胖子踉踉跄跄被打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更是站不住脚,接连向后退去,而一路倒退之中,他口中已然是鲜血喷了出来,显然伤的极重,甚至连衣衫胸口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 第五百一十七章 凶器 那个道人处,冷光一闪即收,定睛看去,他手上却是握着一把血色的剑,那剑形式凶厉,一股股的黑气不断升腾。 那胖子口中鲜血流出,狠狠盯着那道人,嘶声道:“你…你竟敢将天机印血煞炼成了凶器!” 那道人仰天狂笑,姿态猖狂已极。 而远处,周一仙三人越听越惊,到了最后,更是惊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两个道行高到恐怖的人,会是什么人物? 青云山,小竹峰。 清晨,有清风徐徐吹过,满山的青翠竹林一起摇动,沙沙竹涛之声,如天籁之音,让人心神宁静。 昨夜一场大雨,如将天地之间都洗过一般,清新空气拂面而过,远山含黛,山水如画。 脚下的石径还是湿的,偶尔石头缝隙里,还有些昨夜积下的雨水,石径之上和两旁,掉落了许多飘落的竹叶,想来是被昨夜的风雨吹落的。 时辰尚早,也就还未有人来打扫。 金衣幻光,俊逸出尘,君问心孤身一人,走在这竹林小径之中。 他刚从南疆回来,以后就要去全力搜集复活碧瑶所需之物,势必不能常回来,如今自然要跟师父说一声,再将青云门的事务处理一下,最好请道玄真人重新主持大局,这样他才能放下一切,去完成心愿和执念。 晨风微光中,他的银发柔顺披洒在肩头,自从魔仙之体完全激发,魔心仙心完全融合之后,他的容颜居然也越发邪异迷人,有时候就连陆雪琪也会看着他发呆。 石径两侧,高高的修竹微微摇晃着,青绿的竹叶上,还有凝结而成的露珠,静静地滑过,悄悄地飞向大地。 他踏步而前,不曾回头,金衣飘飘,走入了青翠竹林深处。 石径幽深,曲曲折折,清晨的亮光从竹林茂密的缝隙间透了进来,竹影轻晃,照着他飘逸身姿。 前方一间朴素竹屋,渐渐现出身影,正是小竹峰一脉首座水月大师平日静坐修行之处。 君问心走到小屋之前,在门口处站住了脚步,迟疑了片刻,伸手轻轻拍打了一下用竹子做的门扉。 “师父,弟子问心拜见。” “进来吧!” 水月大师的声音从小屋中传了出来,无喜无悲,似乎未曾带有丝毫感情,淡淡如水。 然而君问心早已对她无比熟悉,从她那微微上扬的声音,就明白其实师父心里还是有些惊喜的。 门“吱呀”一声,被君问心轻轻推开了,君问心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师父正盘腿坐在竹床之上,闭目入定,神态平和,看不出有什么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变化的神情。 君问心嘴角微微弯起,默默走到水月大师身前,笑道:“师父,徒儿来了。” 水月大师轻轻拍了拍身旁竹榻,道:“你坐吧!” 君问心摇了摇头,道:“弟子就不必坐了,站着就好。” 水月大师睁眼看了他一眼,道:“这里就我们二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莫不是你如今道行远超于我,便生分了么?” 君问心猛然抬头,急忙摇头道:“师父,我…” 水月大师摆手微笑道:“好了,好了,你是我一手养大教出来的,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 她伸手将君问心的手拉住,轻轻将他拉过坐在自己身旁,仔仔细细看了看君问心那张俊逸的面庞,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不希望你去救那碧瑶,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听了,但不管怎样,我这个做师父的,到底都是为你好的,你可要记住了。” 君问心嘴角动了动,低声道:“弟子明白的,其实都是弟子的错…” 水月大师摇头道:“算了,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要再去争论谁对谁错了,问世间,情为何物?暮雪千山…这千山万水,却当真能有谁可以相伴一生呢?” 说到此处,仿佛水月大师自己也触及心思,一时怔怔出神起来。 君问心不敢惊扰师父,只是感觉到握着自己手掌的师父,从她手心之中传来的温暖,却是久违的熟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月大师忽地一震,从出神状态中惊醒过来,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自嘲,随即对君问心道:“唉,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吧,现在有一件大事,非要你这少掌教去担负这重任了!” 君问心心中微微一震,看水月大师脸上有几分沉重,似乎有什么难事郁结心中,忍不住道:“师父,有什么难事么,如果需要弟子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弟子一定竭力去做。” 水月大师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只是眼下的确有一件大事,却是事关我青云门气数的大事,但偏偏又不能让太多外人,包括我们门中弟子知晓了,我想来想去,门下弟子中还是只有你,道行、处事能力最好,所以才叫你过来的。” 君问心眉头一挑,微微惊讶道:“师父,难道本门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水月大师苦笑一声,道:“谁说不是呢?” 君问心道:“出了什么事,师父?” 水月大师沉吟了片刻,似乎也是在斟酌着,随后缓缓道:“你掌门师伯,还有大竹峰的田不易田师伯,前些日子一起失踪了。” 君问心全身一震,道:“他们是一起失踪的?” 水月大师淡淡道:“当日曾经有长门弟子看到田不易来到通天峰,并径直去了后山祖师祠堂,这段日子以来,谁都知道掌门师兄几乎都是在祖师祠堂里,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了。” 君问心眉头紧皱,显然十分吃惊。 水月大师顿了一下,又道:“此事发生之后,因为干系太大,现在通天峰临时替你主事的常箭不敢遮盖,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将此事公告出去,只是暗中知会了我们几脉的主事人,事后我也去过祖师祠堂查看,可是没想到那里居然已经…” 君问心一怔,道:“祖师祠堂怎么了?” 水月大师摇了摇头,道:“祠堂大殿几乎都被毁了,一眼就能看出是被激烈斗法的法力所毁坏。” --------------------- 第五百一十八章 父亲 “什么?” 君问心皱眉轻呼。 水月大师冷笑了一声,道:“祖师祠堂乃是我青云门供奉历代祖师之所在,他们二人竟敢在这等庄严地界动手,真是无法无天了,而且还有更严重的事。” 君问心吃惊之余,又是一惊,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会比这等毁坏祖师祠堂更严重的事了,忍不住追问道:“还有什么?” “昨日,常箭急急忙忙跑到我这里,”水月大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眼中更多了几分担心,缓缓道:“据他所言,自从道玄师兄失踪之后,他竭力追查不果,就想查看掌门师兄遗留之物,看看有何发现,不料这一找,却发现了一件大事。” 君问心盯着水月大师。 水月大师闭上眼睛,仿佛有几分疲倦,道:“常箭发现,通天峰天机印处,有炼制血煞凶器的痕迹。” 君问心愕然无言。 水月大师睁开眼睛,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其中的干系与奥妙,诛仙古剑与天机印之中,其实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更是关系重大,历来只有我青云门掌教等极少数人知晓,若是万一泄露出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君问心惊道:“诛仙剑除了乃是本门神兵之外,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么?” 水月大师扫了他背后银白如玉的诛仙古剑一眼,默然,许久没有言语,君问心也没有说话,垂手站立一旁,半晌低声道:“弟子刚才失态了。” 水月大师默默摇了摇头,半晌乃道:“为师并非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此间干系甚大,来龙去脉又复杂之极…” 她说到此处,又停顿了一会,似在沉吟斟酌,片刻之后,道:“此事其实按道理,连我这小竹峰一脉首座,也是不能知晓的,是因百年前那场大乱,我们几个人才意外知道了一二内情。” 君问心愕然道:“几个人,莫非这等天大秘密,除了师父您,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水月大师淡淡道:“当年那场大乱之中,参与其事者事后算来,当有五人,除我之外,还有道玄师兄、田不易、苏茹师妹…” 君问心正在聆听,忽听水月大师却停了下来,心中默算,忍不住道:“师父,这里才四人,还有一人是?” 水月大师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一丝淡淡惆怅,道:“他是你的一位师伯,名叫万剑一。” 她面色复杂,盯着君问心的目光微微闪烁,联系上次道玄真人所说,以及君问心前些年在通天峰跟随一位隐世长老修行的事,她自然已经推断出万剑一就是他的父亲,他们相处十年,却没有相认,如今得知真相,却已经阴阳两隔,这是何等残酷,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永远蒙在鼓中吧… “百年之前,魔教猖獗,势力强盛,道消魔长,群魔狂妄之下,欲一举荡平正道,便入侵青云,经过一番惨烈搏杀,最后前辈祖师等奋力相搏,在青云山山麓之下请动诛仙古剑,祭出‘诛仙剑阵’,终于是反败为胜。” 水月大师口气平淡,君问心却是脸上微微变色,只凭那一句“惨烈搏杀”,便可遥想当年那激烈残酷的战况了。 只是水月大师却似乎意不在此,很快接下去道:“此战过后,虽然重创魔教,但我青云一脉却也是元气大伤,多位道行高深的前辈祖师死的死,伤的伤,并无余力穷追不舍,只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一位师兄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豪情万丈,要除恶殆尽,追杀魔教余孽。” 君问心心中一动,道:“这位师伯,可就是万剑一万师伯了?” 水月大师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语气,也慢慢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便是他了,唉…当年情景,至今我仿佛还历历在目:当日那场恶战之中,他已然是立下大功,杀敌无数,一身白衣都染的红了,他站在诸位师长面前,神态激扬,不过就那么几句话,就几句而已…就让我们这些年轻的师弟师妹们热血澎湃,事后除了道玄师兄身为长门弟子,留守青云外,我、苏茹师妹、田不易、曾叔常、商正梁、天云、苍松等这些日后各脉的首座,尽数都跟随着他,从此是纵横天下,远赴蛮荒,一路之上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却从来也不曾畏惧退缩了。” 水月大师的眼睛仍是闭着的,面上神情看去那么专注,仿佛在她眼前,重新又呈现出当年那段热血沸腾的青春岁月,甚至于她的脸颊两侧,有微微泛起的红色。 小屋之中,一时没有人说话,可是那气氛,却似乎骚动不安,像是平静之下暗暗汹涌的激流,无声地掠过。 良久,水月大师忽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转为悲凉,道:“罢了,这些旧事都过去了,当年我们一行人历经劫难,重创了魔教余孽,这才回到青云,可是就在此时,我们却无意中被卷到了本门的一个秘密之中。” “回到青云之后,苏茹师妹与田不易日久生情,我却委实不喜欢此人,一日深夜,他们二人又偷偷瞒着你师祖真雩大师跑了出去,被我发现之后,担心师妹吃亏,又不愿告发他们,否则你师祖生气起来,苏茹师妹便要吃苦头了,这便一路跟了过去。” 君问心听到这里,心中惊诧之余,不免也有些好笑,只是面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表露出来。 好在水月大师似乎也知道,在此也不过多停顿,径直便说了下去:“谁知他们两人年轻胆大,为了避人耳目,竟然相约溜到了通天峰的后山,跑到了人迹罕至的祖师祠堂附近幽会去了。” 君问心又是为之愕然,半晌之后才默然低头,眼前飘过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模样,暗道世间万象,果然人亦是不可貌相。 水月大师脸色不豫,哼了一声,道:“我看着他们那番模样,心中着实气不过,便现身出来,喝止他们,苏师妹与田不易自然吓了一跳,待看清了只有我一人之后,苏师妹便嬉皮笑脸过来拉我,田不易那厮却居然还不给我好脸色看,我恼怒之下,正要发作…” --------------- 第五百一十九章 告知 君问心心中暗暗道:田不易师叔此刻若是还有好脸色,还是一副笑脸,那才怪了。 只是听水月大师忽然停顿下来,忍不住追问道:“后来怎样?”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道:“便在此时,忽地从原本凄清黑暗的祖师祠堂里,传出来一声怪啸,这声音如野兽嘶吼,满含痛楚,几乎不似人所发出的声音,我们三人大骇之下,下意识躲到一旁树林茂密之阴影处。片刻之后,我们就看到了那一个…秘密。” 君问心紧紧望着水月大师,却只见她脸上隐隐有痛楚之色,想来这秘密在她心中,当真是折磨了多年,甚至直到如今,似乎棱角也不曾磨去多少的样子。 水月大师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空洞,只是那字字句句,却仿佛落地惊雷,慢慢揭开了曾经尘封的往事。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从祖师祠堂里冲了出去,全身衣裳破烂不堪,头发披散,遮住颜面,看不清楚面目,而且状若疯癫,同时口中不停地时而大吼,时而痛苦呻吟,却又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们三人又惊又怕,祖师祠堂这等重地,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疯子样的人物?不过总不能就这样让他胡闹,我们三人刚想出去制止这个疯子的时候,忽然,祖师祠堂里又掠出了两道人影,落在了那个疯子一般的人物面前,齐刷刷的却是跪了下去,那一夜月色皎洁,我们三人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人,赫然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一辈平日里敬重无比的两位师兄,道玄师兄和万剑一师兄。” 君问心失声道:“什么?” 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也吃惊了吧?当年我们三人,那份惊骇只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都吓的呆了,接下去更是令人匪夷所思,道玄师兄与万师兄看去俱是满面悲痛,竟是分别跪在地上,一人一边,每人抱住了那疯子的一条腿,紧紧不放,声音恳切哀求,口中叫唤的,却是师父二字…” 君问心这个时候,已经是吃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水月大师看去,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往事之中,声音低沉,道:“被他们这一叫,我们震骇之余,这才发现了那个疯子身材相貌,竟然就是当时青云门掌教真人,这两位师兄的授业恩师,不久之前才在正魔大战中大发神威的天成子师伯。” “我们只看到这位掌门师伯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尊严神态,口中胡言乱语,似乎在诅咒什么,但又听不仔细,而两位师兄看去悲痛之极,泪流满面,紧紧抱住掌门师伯的腿哀声恳求,说的都是‘师父醒醒吧,师父醒来吧’这些话,可是掌门师伯不知为何,以他那样的修行道行,却是迷乱了心志,对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的恳求充耳不闻,到了最后,却反而回过头来,双目中凶光闪现,盯着这两个人,大吼一声,竟然是下了死手,双掌打了下去。” 君问心听到此处,犹如身临其境,忍不住身子一抖。 水月大师道:“当时我们三人在一旁偷窥,早已是乱了方寸,此刻眼见掌门师伯突然翻脸,对两位师兄下了毒手,更是不知所措,谁知眼看他们二人就要丧命在天成子师伯掌下的时候,忽然道玄师兄抱着掌门师伯的腿一转,整个人迅速无比的转到天成子师伯的背后,如闪电一般,已然扣住天成子师伯的双臂,同时全身清光大盛,将天成子师伯牢牢制住。” “万师兄似乎没料到道玄师兄会如此,怔了一下,不料天成子师伯虽然疯乱之下,但道行仍在,双手被道玄师兄扣住了,却是飞起一脚,登时将万师兄踢飞了出去,万师兄直飞出了两丈许,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这时场面激烈变幻,我们三人都像是傻了一样,只是呆呆看着,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变了,只听道玄师兄大声喊道:‘万师弟,你还不动手?’万师兄听了这话,明显全身都发抖起来,但仍然一动不动,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师父和道玄师兄。” “天成子师伯道行高深,奋力反挫,道玄师兄虽然双手仍然扣住师父身躯,但只不过片刻之间,他脸色潮红,也已经是连喷了几口鲜血出来,同时身上青光迅速之极的黯淡了下去,显然当年他的道行,还是与天成子师伯有一段差距,便在此刻,眼看道玄师兄就要坚持不住,忽地一道白影瞬间飘过,正是万师兄…我们三人呆呆的,眼睁睁地看着,万师兄就这样发出一声狂吼,从远处猛扑过来,一声锐啸之后,他手中已然多了他的斩龙剑,生生刺入了天成子师伯的胸膛!” 小屋之中,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就像当年那个凄清夜晚,惨变之后的静默,杀意汹涌之后,残留的痛楚,归于无声。 君问心脸色苍白,许久之后,低声道:“门中记载,天成子师伯祖于百年前在…在祖师祠堂历代祖师灵位之前坐化,临终传位于道玄师伯。” 水月大师惨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看到这一场门中惨变,而弑师的两个人,赫然就是我们平日最为敬重的两位师兄,我、苏师妹和田不易三人,都完全失去了主意,不知所措,甚至于苏师妹激动之下,还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但他们二人也许是刚刚弑师,心情也是太过激动,竟然没有注意到我们这里,也就是他们二人,在对望良久之后,又慢慢跪在了天成子师伯的尸身之前,有了一番对话。” “从他们对话之中,我们三人这才知道,这一场惨变根源,究竟是为何而来,原来在本门里,从青叶祖师传下的无上神兵诛仙古剑,竟然有一个天大秘密,那便是这把神剑虽然诛尽妖邪,但也许是因为杀戮太多太盛,年深月久之下,此剑竟然本身有了一股诡异魔性,持剑之人一旦激发出此剑全部灵力威势,尤其是大开天机印后,更会遭到此剑魔灵反噬,逐渐控制心志,变得残忍好杀,纵然是道行再高之人,竟也不能抵挡。” ---------- 第五百二十章 重任 “从青叶祖师当年临终留下训示开始,青云门历代掌教祖师,都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也都是尽量不去使用这柄神剑,而天成子师伯因为当年正魔大战形势紧迫,不得已只得用此剑发动诛仙剑阵,之后虽然他立刻密封此剑,持心修道,但竟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在天成子师伯还清醒的时候,他便偷偷将这个秘密私下告诉了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道玄师兄和万剑一师兄,一来是他向来最是信重这两个人,二来若是只告诉一人,只怕万一有变,天成子师伯只怕自己道行太高,其中一人难以制住自己,结果到了最后,终究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结果…” 君问心听到此处,忽地心中一震,猛然抬头,疾声道:“师父,那如今…如今的道玄掌门师伯他…他莫非也…” 水月大师长叹一声,默默点了点头,君问心愕然无语。 水月大师沉默许久,幽幽道:“十年之前,道玄师兄就动用过诛仙古剑,此番兽妖浩劫,他更是将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机锁都尽数打开,助你将诛仙剑阵的威力逼到极致,如此魔灵反噬之力,可想而知,其实我早已想到如此,只是十年之前,道玄师兄已然动用过一次诛仙古剑,但竟然可以不受魔灵反噬之力困扰,我便心存侥幸,以为他道行深厚,此番还能渡过灾劫,可惜他…天意啊,天意!” 君问心默然片刻,道:“师父,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您为何要对弟子说,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吩咐弟子么?” 水月大师面容一肃,看着君问心,道:“正是。” 君问心微微低下了头,道:“师恩深重,弟子九死难报,有什么事,就请师父吩咐吧!” 水月大师深深看了君问心一眼,道:“本来这个秘密,只有青云门掌教知道,如此一来,这世上还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里面,田不易已经随着道玄师兄神秘失踪,苏师妹与田不易向来夫妻情深,此刻只怕已是方寸大乱,所以有什么事,也只有我来作主了,而你是青云门少掌教,未来的掌门,更是诛仙古剑如今的持有人,自然有知道的必要。” 君问心抬头看了水月大师一眼,迟疑了一下,道:“师父,您的意思是?” 水月大师道:“道玄师兄与田不易虽然失踪,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何处,是否离开了青云山,所以我必须留在山上,万一他们二人在山上出现,我也好临机决断,但是同时也一定要派人下山搜索,我门下弟子,心志坚定、道行资质高深者,绝无一人可与你相提并论,这个重担,也只有交给你了。” 君问心脸色凝重,慢慢在水月大师面前跪了下来,他终究乃是绝顶聪明的人物,这中间干系,哪里会想不明白。 片刻之后,他低声道:“师父之命,弟子谨遵,只是…只是弟子不知,若要弟子下山搜索两位师长行踪,师父吩咐一声就是了,就算我是少掌教,也只要在继任之前告知就好,为何要现在就告诉弟子这个秘密?” 话说到后来,君问心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水月大师脸色铁青,眼角肌肉似乎也在微微抽搐,沉默良久之后,她缓缓地道:“田不易主动去见道玄师兄,显然是知晓了这个秘密,并看出了道玄师兄已为魔灵反噬,他们二人之间,定然有一番激斗,你下山之后,着力寻找他们二人行踪,若是万一能够找到,同时发现他们二人当真斗法的话…” 水月大师的手掌,慢慢握紧,紧握成一个拳头,“你便找寻机会,将那个被魔灵控制的人,一剑杀了!” 君问心面色苍白如纸,却终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的低下头去。 许久许久,这个小屋之中一片死寂里,才听到他细微到几乎难以听见的声音:“是。” 青云山下。 天高云淡,站在山脚之下仰首看去,只见得蔚蓝一片,徐徐微风吹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君问心看了好一会,周围无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觉这僻静山脚下,有这么一个俊逸男子静静看天。 清风吹来,他披肩的银发轻轻飘动,掠过他略显得清瘦的脸庞。 水月大师的临行叮嘱,不绝回响在他的耳旁。 “当年从道玄师兄和万师兄的对话里,我们知道原来历代青云门掌教真人,都会在自己还算清醒的时候,将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代将要传位的弟子,而历代祖师传下的遗命,便是为了青云门的声誉和天下苍生,为了免造更多的杀孽,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传位弟子可以弑师…” “今次道玄师兄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告诉你这个秘密,以我推想,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道玄师兄在下定决心告诉你这个秘密之前,已然被天机印之魔灵反噬;其二,便是道玄师兄自恃道行深厚,特别是十年前一场激战,他动用了诛仙剑阵但并未见心魔反噬,故而以为这次也可以抵挡过去,待到真正魔灵反噬其身的时候,已经迟了。” “只是虽然变故如此,但我们身为青云子弟,无论如何不能置身事外,田不易失踪,苏师妹方寸大乱,只有我来做此危难决断,只盼一切都在山上结束,你也不必参予其中,但若是果真竟在山下发现了他们,你身为下一代掌教,也当尽心担此大任,青云历代祖师有灵,必然会庇护你我师徒二人的!” “必要的时候,我会让雪琪下山助你!” 君问心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呼吸。 他转过头眺望,背后那片巍峨山川,俊秀挺拔,远山起伏含黛,近看危岩突兀,处处都是风姿,在在皆为风景。 高耸入云,凌绝天下。 唯我青云! 他嘴角边,慢慢的浮现出一丝淡淡而温暖的笑意,这片山脉,终究是养育了他长大成人的地方,有他尊敬的师长、亲密的师姐,还有琪儿,自己的…妻子! ----------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下山 他转身,迈步而去,金衣正如光,飘飘而动,天地如许之大,苍穹无限,纵然是盖世英雄,绝世容颜,也许只不过还是沧海一粟吧! 说来,也还是第一次,受了师长之命下山而来,却没有任何明确的地方可以去。 虽然身负重责大任,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该去何处完成这个任务,想想倒有几分可笑。 诛仙安静地握在手间,却没有熟悉的感觉,应该说早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了吧,淡淡的白色光辉,也已收敛在剑鞘之内。 就算有着凶煞,又如何呢? 一人一剑,信步走来。 该向何处去呢? 天地如许之大! 眼前是一条三岔路口,君问心停下了脚步,倒并非他不识路,青云门弟子之中,他算是下山最为频繁的人了,眼前一条平坦大路,他也走过了无数次,正是青云山向外最便捷的路途,直接通往青云山下最大的城镇河阳城。 而另外一条岔路,看去荒废了许久了,野草横生,也只有岔路口附近的一段依稀可见,远望进去,更远的地方早已被荒草淹没了。 其实这种小径山路,从青云山上下来不知有多少,有许多小径都是生活在青云山脚下附近村庄的村民们,为了生计上山砍柴或是采摘野果走出来的,也有很多的路,由于种种原因,年深月久,便也成了这番荒废模样。 这条路,谁又知道通向何处,又有谁会记得,有什么人曾经走过呢? 君问心微微摇头,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从南疆回来之后,知晓了太多秘辛,与陆雪琪分离至今,再加上碧瑶复活在即,他的心境,真的已经改变了许多。 他轻轻甩了甩头,想要将这念头抛开,便要重新走上大路而去。 这时,从大路那头走过来三三两两的村民,有老有少,看衣衫服饰,多是带了斧子麻绳和扁担,看来都是附近村庄里要上山砍柴的樵夫。 走到近处,这些樵夫看到君问心,一个个都侧身让开,面上露出尊敬的神情,青云门弟子在这方圆数百里内,原本就被人尊崇,何况君问心尊贵金袍,飘然若仙,更是令人不敢逼视。 君问心站住脚步,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然后便打算离开。 就在此刻,忽然其中一位看去已经头发发白但精神仍然矍铄的老樵夫,似乎很是热心的样子,呵呵笑道:“仙长,你是不认识路么?” 君问心身子微微一顿,停了下来,目光流转,看了那老樵夫一眼,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还未等他说话,那个热心的老樵夫已然说道:“我知道青云门的仙长们厉害,许多时候都是飞来飞去的,不过要说这脚下的路嘛,有的时候反而没我们这些乡下人熟悉哦!” 旁边的几个樵夫闻言,都笑了起来,君问心看着他们和善的脸庞,不知怎么,心中忽地一阵暖和,本来要迈出的脚步,也再一次停了下来。 老樵夫呵呵笑道:“你前面那条大路,是通往南边的河阳城的,那里是附近百里内最热闹的地方,你到了那边,再想去其他地方也容易的多。” 说着,他又一指那条废弃的小径,道:“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 君问心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多谢老丈。” 老樵夫挥了挥手,呵呵笑了两声,和其他人继续向着青云山上走去。 同时旁边有一个岁数稍微比他年轻些的樵夫叹息了一声,道:“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十多年前我和老伴去了那里拜菩萨求子,结果果然有了,可惜现在也没了啊!” 老樵夫点头道:“是啊,我也记得,那庙没了真是可惜了…” 话语声渐渐低沉,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山林之中,远处吹来的轻风里,似乎还有他们开朗豪爽的笑声,君问心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还在,不知怎么,他的心情似乎也好的多了。 笑了笑,他抬头迈步,向着那条大路走去。 脚步原本是轻快的,可是不知怎么,他的步伐突然变慢了下来,双眉微微一皱,心底深处,像是突然掠过了某个重要的东西,却一时没有抓住。 回忆的深处,似乎有什么,悄悄苏醒了… 他站住了身子,静静地不动,刚才的画面,从他脑海中飞快地重演,樵夫们的话儿,再次回响:“那条路你就别去了,好多年前,也是个热闹的村子,不过现在都毁了,没人了…” “本来那个村子里有个庙,听说挺灵的…” 君问心忽然全身一震,片刻之后,他缓缓的转过身子,再一次的,看向那条荒草丛生,仿佛已经湮没在岁月残影中的小路… 十年光阴,可以改变多少事呢? 容颜、心情,或是仇恨? 谁都不能了解别人,甚至有的时候,连自己也不能真正了解。 但只有这一条路,是真真切切的改变了。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路。 茂密生长的野草,年复一年的生长,掩盖了过往的历史,见证了时光的无情。 直到一个金色孤单的身影,悄悄走近了尘封的地方。 野草丛中,还依稀可以看到残垣断壁,迎面吹来的微风中,早已没有那曾经的血腥气息,有的只是野草略带青涩的芬芳味道。 走过了一扇又一扇残破的门扉,看着东倒西歪,静静被青苔掩盖的石阶墙壁,那些生前曾有的笑语欢颜,曾经拥有的快乐,都随风散去了吧? 君问心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修长而白皙的手,也将诛仙握的更紧了。 这废弃的村落里,仿佛有什么人的目光,悄悄注视着他。 他甚至有那么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但他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走过了每一间房子,曾几何时,谁还记得这里的人们? 直到,他看到那间破庙。 ----------------- 第五百二十二章 草庙村 与周围环境不一样的,那间早已破败不堪的破庙周围,不知为何竟然寸草不生,说是一间屋子,其实不如说是几根柱子更为恰当,只不过倒在地上,残留的三三两两碎裂石块上,还依稀有神像的模样,才看出这里曾经的所在。 君问心缓缓走了过去。 没有野草,没有青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连那么顽强生长的野草,也不愿进入这里。 还是说,曾经的怨念怨恨,都集聚在这个地方? 那么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有人哭泣低语,倾诉往事? 君问心猛然转身,不知何时,他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草庙村! 这个早已湮没的地方啊… 他在墙角,悄悄的坐下,一动不动,仿佛在静静地聆听着什么,又或是感受着什么。 远处有风儿吹来,吹动他银色的长发,在鬓边轻轻飘动。 日升月落,晨昏日夜,朝朝暮暮,星辰变幻。 苍穹上白云如苍狗,消逝如流星,时光如水,终究这般决然而去,从不为任何人而停留。 远处的野草丛中,不知哪里传来了虫鸣的声音,除了风声,这是这里最有生机的声音了。 也许,再过十年,这里会重新变作人丁兴旺的地方吧? 又或者,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谁又在乎呢? 三天了,君问心在这荒僻的所在,静静的坐了三天,世间约束,心头执念,重责大任,却原来只有在这样一个地方,才有了喘息逃避的所在。 悄悄的,就当是放纵一下,让自己躲藏起来。 只是,他终究还是要走的。 金衣晃动,悄然而来,君问心的身影,重新出现,离开了那个破败的小庙,重新走过一间间残垣断壁下的小屋门扉,不知怎么,他看着这里的目光中,仿佛已经蕴含了依依不舍的深情。 远方天际,天云飘飘,云层隐约中,像是被风吹过,有一条白线悄悄划过天空。 君问心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房子,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那金衣飘飘的身影,在荒草丛中静静的走远。 苍穹之上,白云依然无声。 河阳城。 兽妖浩劫过后,河阳城里是元气大伤,死伤无数,但灾劫过后,日子总是要过的。 从四面八方进城的人们,还有逃难回家的人,都让这座古城渐渐热闹了起来。 在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上,全河阳城最好的酒楼,依然还是那座当年君问心初次遇到周一仙时曾经来过的山海苑,虽然因为灾劫的原因,看去生意比十年前冷清了不少,毕竟人们死里逃生,也难得会再有多少心思来这里大吃大喝了。 不过这一日,山海苑里却是来了一位奇异的客人。 此人乃是一位年轻女子,看去美貌动人,这倒也罢了,偏偏这美丽容颜之下,一颦一笑,竟然有种扣人心魄的奇异感觉,仿佛只要被这女子如水一般的眼波一扫,周围的男子骨头便都酥软了三分。 那女子正是焚香谷大变之后,与君问心失散,不知所踪的九尾天狐——小白。 她这般大大方方、烟视媚行的走进了山海苑酒家,一时之间,上至掌柜,下到小二,包括仅有的两桌客人,都看的呆了,竟没有人上来招呼她。 不过好在小白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景,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道:“没人招待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掌柜的毕竟上了年纪,还勉强残留着几分定力,连忙定了定神,随即打了兀自发呆,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后脑勺一下,怒道:“客人来了,还不去招呼?” 店小二一个踉跄,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期期艾艾走了上来,不敢正视小白,陪笑道:“姑娘,您、您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小白想了想,道:“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你这里有雅座么?”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有,有,您楼上请。” 小白点头,向楼上走去,口中道:“你给我找一个靠窗安静的位置吧!” 店小二陪笑道:“姑娘放心,楼上雅座只有您一个人,您要什么位置就给您什么位置,而且担保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小白微微怔了一下,道:“怎么会没人呢,听说以前这里生意挺好的?” 店小二这时已经走到了楼上,闻言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当初生意那叫一个好啊,全河阳城里人都兴上我们这儿吃酒来着,可是天杀的,前阵子闹了那个兽妖,搞的是人心惶惶,末了死伤无数,这样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少人会想来这里了。” 小白缓缓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这就难怪了。” 这时店小二已经将小白带到楼上靠窗子旁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正拿着随身带的抹布擦着桌子。 小白坐在位置上向窗外看去,只见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还算热闹,但多数人的面上却很少有笑容,反而是愁眉苦脸的人更多一些。 小白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向店小二问道:“小二,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店小二点头道:“姑娘您请问吧!” 小白迟疑了一下,道:“这河阳城里所有的百姓,当然也包括你了,心里都恨那个兽妖么?” 店小二哼了一声,脸上登时现出愤恨之色,大声道:“当然了,这河阳城里在那场兽妖灾劫之中,十室九空,您去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我担保他绝对有亲人死在那兽妖魔爪之下,可怜我们老百姓手无寸铁,反抗不得,不过幸好有青云山上的仙人,大发慈悲,大展神威,将那天杀的兽妖赶走了,这才让我们又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小白看着店小二激动的神情,在心中苦笑了一声,眼前不知怎么,又掠过那个在南疆镇魔古洞深处,残火之下的凄凉骷髅。 这世间对错,谁又说的清楚? 店小二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脸上一红,退后了一步,低声道:“这个、这个我也是随便说说,姑娘您别当真,您、您要点菜么?” --------------- 第五百二十三章 十壶 小白笑了笑,道:“好吧,不过也不用点哪个菜了,你下去告诉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拿手的小菜做三、四盘上来就行,另外,你再拿十壶好酒上来。” 店小二一怔,愕然道:“十壶?” 小白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十壶。” 店小二窒了一下,然后迟疑了半天,低声道:“姑娘,请问您还有朋友要来么,如果还有,我也好提早加些碗筷。” 小白笑道:“你别多想了,就我一人,酒就要十壶,你快快端上来,其他就别问了。” 店小二诺诺而退,但眼神中显然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其实也不能怪他,常人最厉害的,酒量也不过一到两壶,能喝上四壶、五壶的海量之人,不是酒仙也是酒鬼了,只是这个娇媚无限的女子,显然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常人”。 因为没有多少客人,很快的,店小二就已经将小白要的菜肴端了上来,摆放在桌子之上,而十壶外面刻着山海苑的酒壶,不多时,也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酒桌的另一头。 这也还好是一个酒家生意清淡的时候,否则若是热闹的话,怕不引来全酒楼的客人围观?不过纵然如此,小白只怕也不会在乎吧! 店小二很快下去了,雅座上只剩下小白一人。她自斟自饮,很快的,一壶美酒便已见了底,而她的脸颊之上,不过微微现出了淡淡的粉红颜色,不见有半分酒意,倒是反添了几分妖媚。 “唉…” 她忽然,这么轻轻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何人? 美酒清纯如琥珀,细细如线,从壶口中倾倒入酒杯之中,溅起细微的水花,小白凝视着面前的酒杯,看着那水面上,轻轻晃动的自己的隐约倒影。 然后她微笑,笑容中有那么一丝苦涩,将酒杯拿起,一饮而尽。 真的要回去做他的宠物? 窗外的街头,人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川流不息,熙熙攘攘而过,那些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遥远,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她将第六个空的酒壶,放在了一边。 脸颊上温柔的红,映衬着她不老永恒的美丽容颜,那双眼眸之中,依旧清澈。 从来酒醉人,不醉心! 她的皓齿,轻轻咬了下唇,一个人,低低地笑了,然后一甩头,抬手倒酒。 窗外街道之上,不知怎么,似乎喧哗之声突然大了一点,小白皱了皱眉,移到窗前,向街道上看了过去。 这一眼扫去,她忽然一怔,只见楼下街道上,缓缓走来一位金袍男子,容貌俊逸出尘,飘然若仙,却不是君问心又是何人? 周围百姓似乎被君问心绝世仙姿所吸引,却又为他尊贵气质所慑,不敢直接上前,远远相聚围观,议论纷纷,却是这个原因。 小白看着君问心身影,嘴角边慢慢浮起一丝笑容。 “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啊…怎么好像永远逃不出你的手掌了呢?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她口中这般似无奈似痴迷的自语了一句,便站起了身子,看着是想要主动向君问心打招呼了。 只是她身子才站了起来,忽然间神情却是一怔,目光转眼离开了街道之下的君问心,飘向了河阳城远处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极快的闪过,随即又没入另一个阴暗角落,而就在片刻之后,另一个对她而言也并不陌生的灰色人影,却是紧追而去。 小白怔怔看着那个角落一会,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笑意,“今日真是巧上加巧了,不去凑热闹的话,当真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那个上官老鬼了吧,嘿嘿,嘿嘿…” 冷笑声中,她的身影突然间如鬼魅一般,赫然从山海苑楼上的雅座消失不见了,许久之后,店小二上来收拾,只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锭银子,还有六个空空的酒壶,还有的四壶,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在大街之上,君问心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也从街道之上消失了。 中土某地,距离南疆已有千里之遥,倒是和青云山更近些。 此处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看去山脉起伏,其中一条长河流淌而过。 若以地理志细细考量,则此处无名山脉,当属于庞大无比的青云山山脉的尾端一部,而崇山峻岭之间的那条长河,也算的上是河阳城外那条河流的上游支流之一。 只是毕竟是远离了青云灵脉所在,这里只见得猛兽出没,猿啼虎啸,却无一丝半分的仙气灵性了。 只是就在这天地遗忘之所在,却在今日被打破了沉静。 “唰唰!” 两道人影划天而过,前后追逐,前一人黑影罩身,后一人却是灰光闪现,彼此都快若闪电。 黑影之人在空中或上或下,忽而又坠入荒林,曲折腾挪,极尽巧事,无奈他身后追逐之灰影却当真有不测神通,见招拆招,竟是紧紧追逐,不曾落下半分,眼看着还渐渐迫近了上来。 忽地,前头那黑影似乎知道暂时已无法摆脱身后之人的追逐,在迅疾如电的飞奔中忽地身躯猛然一顿,登时只见黑影颤动,竟是如钉子一般钉在原地。 而几乎是在同时,黑影又迅速无比的转过身来,右手凭空连点了五下。 只听“咄咄”之声冒起,这荒林之中,白日之下,赫然竟现出了五点阴火,火焰之中隐现狰狞骷髅,呼啸风起,却是向身后追来的灰影扑去。 那灰影瞬间已到了跟前,却也是说停就停,只是看他全神贯注,却是如临大敌,显然对这五点阴火不敢掉以轻心。 片刻之后,只见灰影人手边一阵寒光流转,却是祭出了一件晶莹剔透的两头尖锐的管状法宝。 这法宝甫一出现,登时周围附近的地面和荒木树枝之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周围的气温也顿时寒了下来。 只见五点阴火如风而来,灰影人法宝在空中一个旋转,却是将这五点阴火尽数都吸在了法宝管身之上。 ---------------- 第五百二十四章 九寒凝冰刺 片刻之后,如火遇寒冰,五点阴火缓缓黯淡下去,终于消灭。 而黑光灰气,也逐渐散去。 “九寒凝冰刺…果然是不得了的法宝啊!” 似感叹,又似赞赏,却浑然没有气恼的口气,那个黑衣人静静地道。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灰衣老者,赫然正是南疆焚香谷的第二号人物,上官策,而在他手中的那件法宝,自然也是当年曾经让九尾天狐也有些忌惮的九寒凝冰刺了。 上官策干笑了两声,低沉着声音,道:“能得到你巫妖夸赏,真是不容易啊!” 这个黑衣人,竟然就是当日在南疆镇魔古洞中逃生的巫妖,只不知为何他竟然与上官策变成这般追逐的境遇。 巫妖上下打量了上官策几眼,忽地叹了口气,道:“老友,你我也并非是一两日的交情了,为何偏偏还要对我苦苦相逼?” 上官策淡淡道:“我的目的早就与你说过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事情不妨深谈,所以请阁下移步焚香谷,就这么简单。” 巫妖摇头苦笑,道:“你焚香谷算计太深,我虽然痴活世间不死,却自问比不上你们,再说你的来意我还不清楚么,无非就是为了我们巫族的那些秘密吧?” 上官策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如今南疆狼藉,五族纷乱,正需要焚香谷出来主持大计,何况我也并非心存恶意,再怎么说,我也比那穷凶极恶的兽妖好的多了吧?” 巫妖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巫族天火之秘,我实不知,老友你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份上,就放过我吧!” 上官策摇了摇头,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说完,他手中九寒凝冰刺缓缓在半空划过一个半圆,散发出凛冽寒气,再度向巫妖逼上前来。 巫妖站立不动,不知是不是已经了解了自己是不可能逃过上官策的追逐的,放弃了努力,只是淡淡道:“老友,这世间之大,事事变幻无端,我当日没有追随娘娘和大哥于九泉之下,便是想趁着有生之年,再到中土看看这世间百态,难道连这个小小要求,你也不肯给我机会么?” 上官策冷哼一声,不去理会,显然对此话一点也不相信,此刻他已逼近巫妖身前三尺,但就在此时,他忽然脸色大变,双眼紧盯着地下。 只见白日之中,阳光照耀而下,巫妖的身躯看似飘飘荡荡,却没有影子的迹象,而且身躯随风轻轻颤动,看着竟有飘起的迹象。 上官策身形一动,转眼已到巫妖身前,九寒凝冰刺当头劈下,登时只见一道寒光以无坚不摧之势,生生将巫妖从中间劈开两半,只是这两半身躯,转眼间竟成了黑色烟气,在空气中迅速飘散了。 上官策气得老脸发白,自知不经意间,竟然又中了巫妖一次障眼法。 狠狠一跺脚,他拔身而起,跃至半空,四下眺望,只见一道黑影远远遁逃,却是向北方而去,当下更不多言,化作灰光,径直追逐而去。 夜黑风高,万家灯灭,苍穹上乌云沉沉,不见有月亮,只有天际几点仅存的星光,闪烁着微弱光芒。 夜风从河阳城上方“嗖嗖”吹过,如野鬼夜哭,委实有几分寒意与可怖,联想到这里刚刚历经浩劫,城里城外的街道上,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漫漫长街古道之上,只有偶尔被风吹落的几片枯叶,在其中孤独的翻滚起伏,飘向远方。 便在这诡异深夜里,从河阳城里忽地飘起一个黑影,如幽魅一般几乎不似实体,悄无声息地落在城外,迅疾无比地向河阳城南边古道上掠去。 而不消片刻之后,又有一道灰影紧追而来,死死盯着那个黑影。 这两人自然便是千里追踪的巫妖与上官策了,从南疆开始到如今深入中土,这一场追逐也算是旷日持久了。 上官策一身焚香谷高深神通奇术,加上还有一柄神奇莫测的九寒凝冰刺法宝,巫妖应付起来大是吃力,但巫妖一身的诡异术法,每每出人意表,在绝无可能处化出千番变化百般腾挪,却也是让上官策头痛无比,一次次眼看就要将之擒下,却屡屡失手。 若是换了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半便已放弃了,只是上官策却是身负焚香谷谷主的重责,在君问心一役过后,又经兽妖大劫,焚香谷损失惨重,眼看正道三大派之一的名头几乎就是名不副实,如今巫妖身上多半有可以解开南疆古巫族天火之秘的法子,无论如何,这都是焚香谷振兴甚至报复青云门君问心志在必得的,所以一路之上,硬着头皮也追了下来。 不过这般坚持,倒也并非全属无用之功,二人的修行高低在那里摆着,巫妖短时间内难以与之抗衡,但是巫妖屡次凭借逃脱的种种诡异术法,被上官策一一看在眼中,渐渐心里有数,时到如今,巫妖要想再次逃脱上官策的追捕,已越来越是困难了。 这一点,上官策心里有数,巫妖心中更是明白,无奈明白归明白,他却委实是无计可施。 如果有法子摆脱这个如附骨之锥的可恶之人,这千里之上他早就用过不知多少次了,但上官策得享大名近百年,当年在南疆更是风云人物,其道行、修行、见识、眼界,无一不是上乘,远非李洵等焚香谷第二代弟子可相提并论。 虽然巫妖连施异法奇术,但居然一一被其看破,最多不过瞒个片刻,自己逃开一段距离,但过不多时,终究还是被上官策追了上来。 其实上官策,或者说焚香谷云易岚一定要将自己擒拿回去的原因,巫妖心中在几次与上官策对话里,早已了然于心,但对他来说,却是决然不愿束手就擒的。 这一夜,眼看着身后的上官策越追越近,而前方古道快速的向后退去时,却少有遮挡丘陵地界,反倒是地势渐渐平坦开阔,一片荒野出现在了面前。 在这种地方,还能逃到哪去? 巫妖在蒙面黑巾下苦笑一声,发力掠去,但身后那风驰电掣的风声,却是一阵紧过一阵了。 就在他彷徨无措之际,忽地似有所感,像是发现了什么,扭头向一侧望去。 ------------------- 第五百二十五章 巫妖 他名号呼为“巫妖”,顾名思义便知他所擅长的是何种道法神通,加上其本身体质异于常人,对鬼灵阴魂之气,更是敏感十倍于寻常修真之人,这还在大路古道之上,他在急奔之中,仍是敏锐地发现这荒野古道一侧的深处,竟有股深沉阴晦的鬼气,在远远散发出来。 巫妖大喜过望,身躯在半空中一个急转,硬生生扭了过去,却是迅疾无比地向荒野深处掠去,追踪而来的上官策冷哼一声,身若浮萍,一飘一荡,说不出的自如随意,轻轻松松便也转过了方向,再度发力追了上去。 只是这略微一个耽搁,巫妖又拉开了一段距离,身影也显得略微有些模糊了,上官策却并未有多少担心,这长途跋涉一路追踪下来,他已将这个神秘莫测的巫妖一身本事摸了个七七八八,料想他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此刻的他,心境多少已然有些猫捉耗子的心态了。 耗费无数力气,追踪千里,费神劳力,这还不得好好惩治你一下? 上官策心中冷笑,带着全盘大局在握的定心丸,轻轻松松地追了下去。 很快的,出现在巫妖面前的事物证明了他的猜想,这里果然是一处阴气极盛之地,在中土称之为义庄,也就是停放还未入土的过世之人尸身之所在,不过看那庭院小屋的破败程度,多半是废弃许久的地方了。 巫妖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以他本意,这义庄阴气极盛,正是适合他许多诡异术法施展的绝佳之地,但废弃时日既久,效果便打了折扣了,尤其是他有几门类似鬼道的异术,更可操控尸体,威力颇大,这一路之上都并无机会施展,若是趁此机会突然施法,多半也可令上官策这老匹夫吃上大亏。 只是这义庄废弃许久,自然不会有什么刚刚过世的尸身躺在这里了。 不过纵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以巫妖心境来说,此地仍可以说是绝处逢生的所在,当下更不迟疑,黑色身影“嗖”的一声,掠进了义庄中那间看去阴沉沉、黑压压的房子之中。 不过在他身影飘去的时候,脑海中若有若无的,也掠过一丝小小的迷惑:此处义庄废弃既久,但怎么这阴森鬼气居然还能如此强烈且持久呢? 这一晚月黑风高,义庄的小屋内更是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 不过对于修道之人,特别是像巫妖这种体质异于常人的“人”来说,这片黑暗并非难事,很快他就“看”清了义庄屋子内大致的情况。 此处果然是废弃多时了,周围墙壁上千疮百孔,残破无比,屋内前头一个原本应该是祭奠亡灵的案台,也已经倾倒在地,屋子正中,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残破棺材,有一些甚至连棺材盖都没有合拢盖好。 耳听着义庄之外风声突然一紧,显然上官策又是紧追而来,眼看就要追到,巫妖更不迟疑,却是身子一颤,手中突然多了数枚奇形怪状的类似钉子的铁器,但全身却长满铁刺,然后看也不看,手指弹跳如飞,只听的“嗖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这数枚怪物瞬间都灭入黑暗之中,飞入了小屋各个角落。 而每一个怪物消失在黑暗之际的时候,尾端之上都会突然散发出淡淡蓝色光环,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眼即逝。 随着这些怪物镶入这屋子黑暗之中,这屋中原本就刺骨的阴气,突然间更是十倍的强烈起来,直如能刺入骨髓一般。 巫妖冷笑一声,眼角余光一扫,整个身体忽然如没有丝毫重量般飘了起来,径直飘向屋子墙角的一具棺材。 这具棺材看去平平无奇,盖子也没有盖好,歪了一半在外面。 巫妖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常人看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他却似乎很是喜欢,而且随着他的身子滑进,那斜斜歪倒的棺材盖子,也被他顺手给盖好了。 下一刻,风声骤然停歇,屋子之中顿时一片肃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上官策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个屋子的门口。 巫妖躲在角落的那个棺材之中,心中大定,正好这棺材残破,有几道细缝在木壁之上,他透过缝隙将上官策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更是得意,只要上官策一时不察,再向这屋子中间走上两步,便会触发他设下的“阴魅”奇阵,借助此地异常强烈的阴森鬼气,必定要打上官老贼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中正期待着,但看上官策似乎也十分小心,并没有急于进来搜索失踪的巫妖踪影,而是就站在门口处,小心翼翼地向屋子之中仔细张望着,看来一时半会也不敢大胆进来。 巫妖心中有几分失望,暗骂了一句老贼当真狡猾,回过神来,这才慢慢开始注意自己置身之地。 不料,他这一顾及回神,却在片刻之间,只觉得脑海之中轰的一声,险些将他自己吓的魂飞魄散。 他置身这棺材之中,竟然还有一个人! 其实以巫妖之特殊,这棺材之中莫说有个人,便是有个死人,再说难听些,哪怕是个骷髅,他也是视若无睹,难保还会感觉有几分亲切也说不定,但偏偏在他身下棺材之中,赫然竟有一个活人! 而此人从他进入这个小屋到滑入这个棺材后,竟然完全不为他所发觉,甚至连呼吸之声也没有。 巫妖惊骇之下,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但总算他勉强残存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大声叫喊或者破棺而出,但额头、后背、手心,却已经布满冷汗。 但下一刻,更令他吃惊的事情,被他发现了,那就是他身下的这个活人,赫然是没有呼吸的…没有呼吸的活人! 巫妖在片刻之间,已经判断清楚,自己身下这个同棺之人,的确是个活人,因为两人同在一个棺材里,根本没有多少空隔的空间,以他之敏锐,很快就发觉了此人心脏正缓缓跳动,但不知为何,此人的口鼻却是一动不动。 ------------ 第五百二十六章 棺材 巫妖悄悄伸手过去探了探,半晌之后,竟然没有一点动静,此人的确是没有呼吸的。 巫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匪夷所思的变化就发生在身前,巫妖本想暗算上官策,但此番心神大乱,一时脑海中竟无法集中精神,气血隐隐翻涌。 只是他毕竟也是道行深厚之人,心念一动,立刻发觉不妙,急忙暗自催动真法,平定心志,片刻之后,这才安定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在巫妖正打算着如何面对这个意外情况的时候,一个更大的意外,再一次令他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整具棺材,突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声音:“啪!” 就像是,什么东西合上了一样,声音很轻,几乎难以听见,但在这小屋之中,在这些修行深厚的人耳中,却完全是两回事了。 上官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霍然转过身来,盯着这个角落。 而巫妖愕然之余,瞬间只觉得自己置身的这具棺材,突然从四面八方散发出一股诡异妖力,丝丝缕缕如绳如麻,竟是将这个棺材内的空间紧紧制住,以他一身神通,遇上这股莫名其妙的妖力,竟然完全没有抵抗余力,刹那间便动弹不得,生生被这无形妖力给锁在了这具棺材之内。 巫妖的魂魄,似乎都要被吓出体外了。 但是,似乎还嫌不够一般,此时此刻,在棺材内黑暗的空间中,他身下那个感觉中是个胖子的“活人”,突然像是醒过来一样,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下,对视…然后,那个不知名的胖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对着巫妖,微微笑了一下。 上官策紧紧盯着屋子中间的那个角落,但却并没有立刻过去查看。 他虽然没有巫妖那种特殊的体质,但以他道行之高,自然也能大致分辨出这屋中的景物,同时以他的见识,当然也知道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但他并不是巫妖,上官策从来也不会喜欢义庄这种地方,特别是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来说,他就更不喜欢这种地方了。 同时,以他的道行,在他刚进这个屋子的时候,就敏锐地发觉了这个屋子之中,阴气之盛委实是非同小可,远非是寻常普通的一个义庄可比。 巫妖精通哪些种类的妖法异术,他比谁都清楚,而现在这个地方,显然正是巫妖最喜欢的处所,所以要小心! 上官策潜运真法,护住全身,仔仔细细又再度将这间诡异的小屋查看了一圈,确认的确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后,他慢慢的迈出了脚步。 只是他的脚步才迈了一半,忽地又缩了回来,同时右手寒光一闪,九寒凝冰刺已经出现在了手上。 老人家,似乎总是特别小心的。 他终于向着角落的那个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屋外,一阵阴风吹过,“呜呜”直响,令人毛骨悚然。 上官策全身戒备,这小屋之中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但周围黑暗一片,除了静默还是静默,竟是没有丝毫声息。 他冷笑一声,忽地扬声道:“老夫早已知道你就在这具棺材之中,老友,你再不出来,可别怪我连人带棺材一起打,给你苦头吃了。” 没有回答,四周还是一片沉默。 上官策怒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 说罢,他更不迟疑,踏前一步,同时手中九寒凝冰刺银白寒光暴涨,周围的气温登时冷了下来。 但就在上官策蓄势待发之际,突然从这小屋之中另一侧角落里悄无声息地飞出一枚淡淡蓝光,周身被阴气包裹,向上官策背后袭去。 上官策本是全身戒备这周围情况,但这枚由巫妖设下的阴魅奇阵,自身阴力完全收敛,通体竟可以吸取周围阴气包裹起来,上官策道行深厚,可以感觉出此地气脉一举一动,本是了不起的神通,不料这个时候,却恰恰成了弱点,被巫妖看准这点,搞了一个偷袭。 上官策并未感觉周围异常,直到那枚阴魅接近他背后三尺距离之时,风声陡急,阴力大盛,他这才悚然而惊,电光石火之际,他一身深厚道行毕露无疑,当机立断即向前踏了一大步,于间不容发之际生生拉开了些许距离,同时九寒凝冰刺从手间瞬间飘到了身后。 一片寒光乍起,银白光辉顿时照亮了整间小屋,只是这诡异气氛之下,原本十分漂亮的光辉此刻看去惨白惨白的,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只见银色光辉从九寒凝冰刺上散发出来,转眼在上官策后背化作一小片光盾,在最危险的关头,将那枚阴魅给弹了开去。 只是还未等上官策喘息片刻,他刚才踏出的那一大步,已然是全面触动巫妖适才所布下的阴魅奇阵,顿时只见这小屋中数个角落里蓝光闪现,数枚夹杂着阴森鬼气的阴魅激射而出,而更诡异的是,刚才他弹开的那枚阴魅,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竟然如有人牵引一般,再度悄无声息的向上官策后背袭去。 上官策仓促之下,一时竟弄了个手忙脚乱,但他毕竟不是常人,九寒凝冰刺光芒闪烁,冰芒所指,不消片刻,这间小屋中似乎从屋顶到地板上,都蒙上了淡淡一层薄霜。 而在这刺骨冰寒之下,被诡异法力催持的阴魅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数枚闪烁蓝光的阴魅先后慢了下来,同时阴魅似铁非铁的器物之上,只不过这片刻时间,竟然结了厚厚一层冰。 虽然它们的速度仍然很快,但就这么一缓,已经让上官策缓过手来,登时在银白惨光之中,“铮铮铮铮”连续数声,数枚阴魅都被九寒凝冰刺给打落在地,落地的时候,多半是被九寒凝冰刺寒气所倾,但见冰块之下,落地的阴魅赫然都碎成了几块。 上官策于极险处转危为安,破了巫妖的阴魅奇阵,忍不住哈哈大笑,向着那具棺材喝道:“如今你没法子了吧,还不出来束手就…” ---------------------- 第五百二十七章 小白 一个“擒”字还未出口,突然上官策脸色大变,面容扭曲,竟是发出了一声痛楚之极的大吼,整个人倒翻了出去,轰隆一声巨响,竟是将墙壁撞了一个大洞,飞了出去。 在他身形之间,赫然可以看到其后背细微淡蓝光辉闪烁,却是刚才第一枚的阴魅不知何时,竟然完全避过了他的耳目,重创于他。 小屋中这几下惊心动魄的激斗,巫妖与他身下那个神秘未知的胖子都透过棺材的缝隙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变起仓促,以上官策之老到,竟然仍旧是着了暗算。 黑暗中,那个神秘胖子眼中居然有了几分赞赏之色,突然间竟开口说道:“你居然能将阴魅这等鬼物祭出后再度掌控,这份修行倒是难得啊!” 巫妖第一次听得此人开口说话,心中一惊,但听他口气以及眼色,似乎暂时并无敌意,而且此际他自己心中也是心情激荡,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你错了。” 那胖子倒是有些意外,怔了一下,道:“我哪里错了?” 巫妖叹了口气,道:“前面这些阴魅奇阵是我布下的没错,但是最后那枚阴魅,却是另有高人掌控,与我无关的。” 他恨恨地道:“我若果然有那等修行,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那胖子皱了皱眉,不再说话了。 巫妖看了他一眼,只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经大概察觉了这个胖子的情况,此人似乎居然是和他差不多的境地,也是被困在这个诡异的棺材之中的,但与巫妖不同的是,这个胖子身上明显还有一股更强大诡异的力量,禁锢住了他全身气脉。 巫妖心中不禁暗暗吃惊,现在他所置身的这个棺材上所布置的禁制之强大,纵然以他的修行之高,却仍然足以将他禁锢的无法动弹,但是对这个胖子来说,似乎某些人还嫌不够,仍然要在其身上布下令人畏惧的诡异术法,将之困住。 那么这个胖子如果没有禁制的话,他的道行岂非高的吓人? 而想的更深的话,能够制住这个胖子的,又会是怎样恐怖的人物? 巫妖脑海中瞬间乱成一团,中土大地,藏龙卧虎之辈,竟是远超他所料。 便在此刻,小屋外头传来了上官策的怒吼声:“这里还有哪位高人,请现身相见,背后暗算,算什么英雄?” 小屋之中,巫妖与胖子对视了一眼,显然上官策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暗算击伤他的绝非巫妖,而是另有其人。 这时只听得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这个阴气森森的鬼屋顶上传了下来,带着几分讥讽、几分愉快,道:“你不是说装神弄鬼么,我就要让你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巫妖和那个神秘胖子被困在棺材之中,自然是看不到小屋顶上这个女子是何人。 上官策站在庭院之中,此刻强忍剧痛,抬头望去,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寒声道:“竟然是你?” 那女子声音笑道:“不是我,还是谁?呵呵呵呵…” 笑声清脆,自带着一股动人心魄的媚力,森森夜色之下,却只见一个苗条身影独自坐在屋顶,眉目如画,眼波似水,万种风情,绝代风华,却不是九尾天狐小白,又是何人? 上官策只觉得背部伤口周围一片麻木,同时冰凉的阴寒之气绵绵不绝地从那枚阴魅之上窜入身体中的气脉之上,如被万蚁啃噬,剧痛难忍。 不过片刻工夫,他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淋,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站在屋顶上的小白将上官策的窘态看在眼中,面上笑意看去更浓了,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笑道:“没想到吧,老鬼,你也有今天?” 上官策一咬牙,口中冷哼了一声,强自支撑身体,厉声道:“妖孽,你居然还敢现身见我?” 小白“哈”的一声笑了,似乎听到什么最可笑的话语,袖袍一挥,整个人轻飘飘从房顶飘了下来,落在上官策身前不远处,微笑道:“我不敢出来见你?是啊,我胆小,不敢见你,所以出来给了你一下当见面礼,这才敢出来相见的,老鬼啊,你害的我在那玄火坛中幽居了多少年,这一次,我不好好答谢你,真是对不起你了。” 上官策满面怒容,但心中却着实有些惊惧,当年在玄火坛中,大半是靠着玄火坛本身地火灵力,加上其时还在的八凶玄火法阵残阵,这才将这只千年妖狐镇压其中,否则以九尾天狐的道行,他还真没有把握就一定能对付的了。 只是如今时移事异,九尾天狐已然挣脱一切禁锢,偏偏自己一时大意,还着了这妖孽暗算,元气大伤,只怕多半不是她的对手了。 此刻,荒野之上夜风萧萧,四面八方尽是传来鬼哭狼嚎之声,似乎在这凄凉深夜,无数夜鬼同时哭泣,阴气大盛。 义庄之内,小白与上官策依然对峙。 虽然上官策已经受了暗算,身负重伤,但看去小白并没有立刻动手对付这个宿敌的打算,相反的,她似乎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上官策,如猫抓耗子一般,面带讽刺之色。 上官策自知此刻自己最需要的,便是找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运功疗伤,逼住伤势,但眼前站着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千年妖狐,实在令人恼火不已。 恼怒之下,上官策恨声道:“你既然执意要来对付我,为何还不动手,站在那里不动,是何用意?” 小白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啊,说给你听也没关系,我可不似你们这些人类,总是以为人生恨短,我呢,可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怎么打发,所以我就站在这里,慢慢看着你好了,反正我有耐性的很。” 上官策听在耳中,气得差点是七窍生烟,这妖孽摆明了就是要拖住他,明知他身有重创,偏偏不让他有机会疗伤,如此时间一久,上官策自然疲于奔命,不消九尾天狐如何动手,只怕他自己先支持不住了。 --------------- 第五百二十八章 猥琐 无奈何上官策知道归知道,但对小白这等颇有些赖皮的法子,却当真是束手无策。 打嘛,身负重创,对方道行高深莫测,多半难以取胜;不打嘛,伤势越来越重,拖下去更是死路一条。 看来其他法子都没用,只有落荒而逃了。 只是小白一双水汪汪看似勾魂夺魄的眼眸,清清爽爽将上官策看的死死的,连他自己也没多少把握,能从小白手中逃脱。 这可当真是四面碰壁,身处绝境了。 上官策面如死灰,面上愤恨、恼怒、畏惧、焦灼,种种神情一一掠过,小白看在眼中,心中大乐。 她被焚香谷一众人囚禁在玄火坛幽居多年,若非君问心帮她解开封印,真不知道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待在那个鬼地方,这里头的苦楚当真也是难与人说。 是以在小白心里,对焚香谷上官策这些人,实在是恼恨到了极点,虽说当日她与君问心遁逃出来之后,颇有一番彻悟,也并没有故意回头去找焚香谷的麻烦,但此番等若是上官策自动送到眼前,她哪有当作没看见的道理? 慈悲为怀,与人为善,那都是九尾天狐心情好的时候做的事,但她从来也不是不记人过、宽以待人的菩萨心肠。 想到得意处,小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多年的怨气,今晚似乎都发了出来,当真痛快。 上官策的心情自然就没有小白这么好了,相反的,看去他的伤势似乎已经难以压制,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阴魅鬼力升腾,淡淡蓝色光辉,笼罩了他的背部。 小白的笑意更浓了,上官策口中喘息之声越来越急,忽然,他向着小白是连着走近了几步,小白眉头微微一皱,面上微有戒备之色,上官策虽然落难负伤,但此人一身修行到底是非同小可,小白也不敢过分大意。 只是匪夷所思的事,转眼发生。 只见上官策满面痛楚,脸上青筋暴起,看去是伤势大发,似乎就要撑不住了。 而他本人,更是双眼翻白,脸上闪过一丝畏惧,扑通一声,赫然竟是向小白跪了下去,口中哀求道:“狐仙姑,你饶我一命罢!” 若说是上官策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的神通妙法,小白多半也是凝神接招,就算此刻上官策突然一声大喝,然后旁边跳出三、五十个焚香谷的高手来,小白也能接受这个现实。 但面前这个突然跪倒哀求饶命的老头,给小白的印象完全颠覆了过去所知,一时之间,纵然以她千年道行,竟也为之一呆,手足无措起来。 只是这一呆,不过片刻,小白便已经醒悟过来,只是上官策处心积虑,不惜欺身作践,就是为了这片刻空隙。 刹那之间,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上官策顿时如同换了个人一样,整个脸上杀意大盛,痛楚表情尽数消失,甚至连他背部的蓝色光环,也转眼之间就被压制了下去。 九寒凝冰刺银光乍现,如惊龙掠空,从他手底“轰”的一声倒飞上来,直向小白胸口打来。 小白怒叱一声,身子迅速无比地向后飘去,同时袖袍飞起,挡在身前,形成了一片布墙。 但上官策这一击实是他毕生修行之所在,威力非同小可,只听“嘶嘶”之声爆裂,在九寒凝冰刺所含距离之袖袍登时被撕扯成碎片,几乎是同时变作了冰块,碎裂开来,掉到了地上。 而银白色的光芒,丝毫也没有停留,径直向小白袭去,小白身子仍在后退,但仓促之间的后退之势,无论如何也没有上官策处心积虑的致命一击来得快,眼看这夺命光芒就要追上身子,小白脸色苍白,但并无惊惶失措,只见她双手忽地合握胸前,交叉屈伸,却是做了个古怪手势。 “咻…” 一声悠长神秘的长啸,突然从未知名处回荡开来,啸声苍凉孤傲,幽静自许,直把人带入神秘意境,月圆之夜,荒野之中,一只白狐对月而鸣… 下一刻,九寒凝冰刺光芒暴涨,一片银光闪动,将小白整个身子笼罩其中。 上官策绝地反击得手,但面上却并无得意之色,反是恨恨咬牙,大有不甘之意。 只是他毕竟非常人可比,当机权衡之后,没有丝毫的耽搁犹豫,立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只几个起伏,他的灰色身影已然消失在义庄外茫茫的荒野之中了。 银色光环缓缓退去,地上有淡淡血迹,但小白却不见了。 半空之中,那声神秘的狐啸之音仍旧绵绵而长,许久才悄悄落了下去,与之相应的,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小白的窈窕身子再一次出现在半空之中,缓缓落了下来。 她低下头,看了看地上那点血迹,银牙咬唇,面上大是愤怒。 刚才她一时大意,竟没料到上官策为了活命自甘猥琐,想出这等法子来,反而是遭了他的暗算,差点送了性命。 不过幸好她并非常人,她是九尾天狐。 狐有九尾! 未可算之也! 夜风阴冷,从远处吹了过来,吹在面上,着实有点寒意。 小白站在庭院之中,定了定神,随后,慢慢转过身子,看向那间黑暗的小屋。 她慢慢走了进去。 义庄屋子之中,仍旧是一片静默黑暗,似乎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斗法,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的身影站在屋子的门口,在这个夜晚黯淡的星光之下,她的身影此刻看去,也渐渐有些飘忽起来,显得多了几分诡异。 不过显然小白是不会如常人一般害怕这种气氛的,她本来就是这些妖魅之道的老祖宗,要说装神弄鬼,别说是人,便是当真有真鬼来了,也未必比的过她,被吓跑的还不知道是哪个呢! 此刻,小白清亮的眼眸在这黑暗的小屋之中掠过一圈,中间更细细地将这屋子之中的几具棺材看了个遍,在她眼中,闪过了几丝迷惑的目光。不过到了最后,她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到了停放在那个僻静角落的棺材上。 ------------------ 第五百二十九章 动手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小白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那里,这么淡淡地道。 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一片沉默。 藏身在棺材之中无法动弹的巫妖,不知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计策,躲进了棺材里,不料先后被上官策和小白发现,甚至就连棺材之中,居然还有个活人比他更早进来,而他居然也没有发现。 想来那心情一定失败的很罢… 小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但随即又停了下来,同时向周围这片黑暗处又看了看,眼中的迷惑之色更浓了几分,倒似乎这里的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竟让她也有些为之忌惮,踌躇不前。 她沉默了片刻,又道:“我知道你的身份,当日在镇魔古洞里,想必你也见过我了,既然如此,我们之间并无仇怨,我只是有一件事,要请教于你。” 她的声音轻飘飘在这屋子里回荡,屋外阴风仍旧嗖嗖刮着,刚才上官策在墙上撞出了一个大洞,此刻从那个洞里,似乎也吹进来不少寒气。 半晌之后,忽然巫妖的声音从那个棺材中响了起来,“不错,我记得你,你要问我何事?” 小白双眉一扬,盯着那具棺材,道:“难道你不能出来说话么?” 巫妖窒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我便是喜欢这样,你有话快说吧!” 小白哼了一声,道:“好,那我也不浪费口舌了,我来问你,四魂八魄,因何而生?” 此言一出,巫妖明显吃了一惊,片刻之后,他沉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白淡淡道:“当日你那主人说得不明不白,我自然要找你问清楚。” 巫妖哼了一声,道:“他并非我的主人,只有巫女娘娘才是。” 小白反唇相讥,道:“那这些年你做的又是什么事?” 巫妖默然许久,道:“我之所为,并不是为了天下人能明白的道理。” 小白有些不耐烦,道:“罢了,你那些什么道理,我才懒得理会,也懒得去管,我只想知道我的事,你到底肯不肯说?” 巫妖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之后,缓缓道:“南疆五族乃是巫族后人,这你应该知道吧?” 小白眉头一皱,道:“怎样?” 巫妖淡淡道:“巫族之秘,便当有巫族后人承袭,兽神既死,你那主人想必已经去那里,知晓了这一切,言尽于此,你不要再问了。” 小白在心中将巫妖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儿反覆念了几遍,但面上并未有什么改变,只是冷淡地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 说罢,她似是下了决心,竟然大步走向巫妖所在的那具棺材,这屋子并不大,几具棺材横七竖八摆着,没几步路就遇到了一具,再走两步便是巫妖所在的棺材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直盯着小白的身影。 小白面无表情,看着正要继续向前走去,但就在她脚步迈动之间,突然她身子猛然一转,从原本的缓步慢行瞬间变如脱兔,几如疾电一般,右手陡然伸出,修长秀气的五指,赫然抓住了她身边那具巨大的棺材。 轰隆! 一声轰鸣,那庞大的棺材,体积看去几乎有小白身躯两倍之大的巨物,竟然不可思议地被小白仅仅用五根秀气的手指,硬生生给抓了起来! 而接下来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小白整个身子立刻向小屋外飘了出去,而她手上五指着力,竟是将这具庞然大物举在手上,也给带了出去。 巨大的棺材在半空中发出低沉的轰鸣,“呜呜”之声低低回响,庞大的阴影笼罩在小白那纤细苗条的身躯之上,看去当真是诡异。 甚至连墙角棺材之中的巫妖,也被小白这突如其来的怪异行为看的呆住了。 而屋子之中的黑暗,似乎也被小白这异样的举动惊扰了一般,剧烈的空气流动中,散发出阴森的“嘶嘶”之声。 只见小白落在义庄庭院之内,更不迟疑,全身聚力,五指上淡淡白光一闪而过,右臂急挥,但见得偌大的棺材被一股大力牵引,在小白手臂挥舞之中,轰然撞向坚硬的地面石块之上。 轰!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响彻远近,令人窒息的厚重飞尘瞬间如水气般四处飞了起来,整座巨大的棺材被撞的粉碎,到处是飞溅的碎裂木屑。 小白早已经是躲藏到一旁,尖刺木屑她自然不放在眼中,但那些肮脏的飞尘却是她难以忍受的。 而穿过那厚重的烟尘,突然之间,竟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影从灰尘中跌跌撞撞滚了出来,全身衣服破破烂烂,满面尘土,狼狈不堪。 小屋之内,巫妖只觉得全身寒毛倒竖,目瞪口呆,这小屋旁边的棺材之内,竟然还藏着人… 一时之间,巫妖只觉得自己周围当真是鬼气森森,似乎什么地方都是可疑的了。 而就在他无意中向下看的时候,却发觉同棺而处的那个胖子,眼神中多了几分嘲讽之意,同时却似乎也有几分欣慰之色。 而在庭院之外,飞尘渐渐平息了下来,那个从棺材中踉跄而出的人正爬到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白伸出手,有些厌恶地在身前挥舞拍打了几下,将残存的一些烟尘扇了出去,慢慢走近了那个人。 那人回过头来,干笑了一声。 小白仔细看了他一眼,突然一怔,失声道:“怎么是你?” 那人苦笑一声,似乎也有些尴尬,伸手抹了抹脸上尘土,干笑道:“自然是本大仙人我了…” 出现在九尾天狐小白面前的此人,出人意料的竟是自称“仙人指路、铁口神相”的周一仙。 周一仙此刻看去全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层尘土,看来似乎在那个棺材里躺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原本有的几分道骨仙风,现在是荡然无存。 小白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自然不会去想周一仙是否是自己要躺到棺材里去的这个无聊问题,径直道:“你怎么会在棺材里?” ------------------ 第五百三十章 救人 周一仙苦笑一声,道:“老夫自然是被人抓住了扔进去的。” 小白眼波流转,向那小黑屋看了一眼,道:“那你旁边那两具棺材里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周一仙点了点头,道:“左边的是我孙女小环,右边是野狗道人。” 小白哼了一声,瞄了周一仙一眼。 周一仙有些尴尬,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连忙向小白作揖恳求道:“这位大仙…这个、这个,你发发慈悲,既然救了老夫,也顺带救救他们两个吧!” 小白耸了耸肩膀,向着那屋子走了两步,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面上多了几分异样,看着周一仙。 周一仙被她看的心中有些不自在,干笑一声,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小白盯着他,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周一仙“啊”了一声,倒退了一步,面上露出后悔之色。 小白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淡淡道:“我倒是小看你了啊,居然能看破我的身份。” 周一仙苦着脸,连连拱手道:“姑娘,你看这、这…老夫并无他意,只是顺口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小白在这一会工夫,仔细暗中观察周一仙,却发现此老头脚步轻浮,气血不足,的确并非是道行深厚的修真中人,只是不知为何,此人的眼光居然如此厉害,比过往许多成名的修道之人更敏锐多了。 小白这里心中转念,那边周一仙却是多了几分焦虑之意,只是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只好陪着笑脸对小白道:“姑娘你发发善心,还是先救人好不?” 小白冷哼了一声,瞄了周一仙一眼。 周一仙噤若寒蝉,悄悄向后退了一步,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见小白身影忽地一晃,已经飘进了黑暗的小屋里,片刻之后,登时只听见轰鸣之声源源不绝,怪异的呜呜声从屋中传了出来。 稍后,周一仙只觉得眼前一暗,“啊呀”叫了一声,立刻拔腿就跑。 堪堪跑开,只见刚才还摆放在地上的两具棺材,赫然被小白从小屋中掷了出来,“砰砰”两声巨响,带着巨大轰鸣,砸在地上。 瞬间,这庭院里再度尘土飞扬,碎屑横飞,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迷蒙飞尘之中,片刻后传来一男一女咳嗽的声音,小环与野狗道人的身影,果然从灰尘中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周一仙大喜,连忙迎了上去,将他们二人拉到一旁远远的,问长问短,小白不知何时也从小屋中走了出来,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欢喜的样子。但她的脸色明显还有几分凝重,不时向小屋中那片黑暗深处看上一眼。 这时庭院中尘土渐渐平服下来,小白站着不动,而周一仙那边三人得脱大难,本来都是高兴之极,但此刻不知怎么,却远远看着他们竟然有些争执起来,具体的应该是周一仙说了什么,但小环却是坚决反对,至于野狗道人如往常一样,只是看着他们说话,自己什么意见都不发表。 小白站在远处看他们说了半天,却似乎已然无法协调意见,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忍不住悄悄走了过去。 只听周一仙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道:“好了,别说了,我们现在立刻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若是等那魔头回来,我们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环冷笑一声,道:“那里面那人怎么办?” 周一仙呆了一下,看来心里也不免有些羞愧,只是口上兀自不认输,强自道:“你小孩子懂得什么,那人身上一来被下了‘诛心锁’奇术,二来棺材上还有其他禁制,我们又救不了他,那还不如我们自己先走为上,否则若是耽搁了时辰,那魔头回来了,我们岂非是白白送死。” 小环怒道:“爷爷,你又胡说了,当日那人分明是为了我们才被那魔头给擒住的,我们怎可以如此忘恩负义?” 周一仙大摇其头,道:“错了,错了,当日他被擒是真,但为了我们才被擒就根本是无稽之谈了,以老夫的眼光看去,那魔头道行之高,我们自然是远远不如,但是帮我们的那人也是决然比不上的。” 小环嘴角翘了老高,恨恨道:“反正我们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不管!” 周一仙眉头紧皱,苦着脸待要再劝说这个顽固的孙女一番,忽然身边传来小白的声音,道:“你们说的那个人,还有那个魔头,究竟又是什么人?”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怔了一下,然后双双摇头。 小白向周一仙看了一眼,周一仙却移开了目光,道:“我们三个人都是寻常人家,哪里知道这些人的事,吓也吓死了,不知道的。” 小白微微皱了皱眉,要说面前这个女孩和她旁边那个看去面容古怪如狗的道人不知道,她倒不怀疑,只是周一仙这老头子古怪之极,让人看了心中直犯嘀咕,多半其中有着古怪。 只是周一仙一口咬定不知道,小白纵然怀疑,却也无计可施。 她只得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向小环道:“小姑娘,你记得那个帮你的人和那个魔头是用什么样的法宝兵器么?” 小环第一眼看到小白开始,心中就为之一动,她平日也颇为自负美貌,但面对小白那艳绝天下、媚惑众生的容貌,特别是看似清淡却不管怎样都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令人心跳的媚意轻轻挂在眼角间,这等成熟风姿,却是小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她心下就先喜欢了三分,更何况小白乃是救了他们三人的恩人,更是感觉亲切,如今被小白这么微微含笑的一问,只觉得这女子眼波柔得如水一般,自己虽然是女子,却也忍不住心中咯登一下,心跳快了几分,就连说话也微微有些紧张结巴起来了,“啊,什、什么?” 站在旁边的周一仙和野狗道人都是有些意外,向小环看去。 ---------------- 第五百三十一章 重逢 小白微笑着,又问了一遍。 小环定了定神,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低头看着地下,道:“这个我知道,那个帮我们的人,他道行很高,用的乃是一柄仙剑法宝,通体长三尺,色泽做赤黄,施展起来那真是威力无比,就像是一团赤色火焰…” “赤焰!” 突然间,一声带着愕然,夹杂着几分惊喜与紧张的失声呼叫,竟是从义庄庭院的门口传来。 场中四人都是吃了一惊,回头看去,赫然只见一个金袍男子,俊逸出尘,手中一把银白古剑,光霞流转,一看就是绝品至宝。 却不是君问心,又是何人? “问心哥哥!” 小环捂嘴一声惊呼,君问心旋即对她笑了笑。 废弃义庄之内,随着他的突然出现,气氛似乎突然有些异样起来。 周一仙皱了皱眉,眼底却有些喜色,道:“怎么你也会到了这种地方来了?” 君问心向周一仙看了一眼,目光随即落在了小白身上。 “主人,好久不见啊…” 小白纤手一扬,微微一笑,媚眼荡漾。 其他几人登时瞪大了眼睛,这厉害无比的女子,居然、居然是君问心的、的宠物?! 这算是人宠? 君问心眼角抽搐,随即转开头去,向小环道:“小环,你刚才说的那个法宝,当真是那个救你的人所用的么?” 小环愣了愣,显然还在震惊之中,许久,才回过神来,还不自禁又扫了风华绝代的小白一眼,神情莫名,然而一旁注视着她的野狗却是立刻脸色难看起来… 小环肯定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样子,我记得很清楚。” 君问心面上阴晴不定,看去似在思索什么,不过他并没有等多久,便又继续问道:“那此人现下身在何方,还有,你刚才所说的另外一个…魔头,他又在何处,是什么身份,你可知道么?” 站在一旁的小白面上也收起笑容,露出了仔细的神色,小环却没有多加思索,径直道:“那魔头身份来历我是看不出来的,只知道他道行实在是深不可测,不过他将我们擒下之后,就锁在这些脏兮兮的棺材里,然后就不见了,一般三、五日才出现一回,我记得他昨日才回来一次,然后便不再见到他,多半也要再等数日他才回来吧!” 君问心“哦”了一声,眉头却似乎皱了更紧了些,道:“那位救你们的人呢?” 小环向后一指,道:“他可不就在里面屋子角落上的那具棺材里么?” 君问心吃了一惊,站在一旁的小白也是微微变色,以她的道行,刚才竟也未曾发觉那具棺材中竟然还另有他人。 君问心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向那间黑漆漆的废弃屋子走去,小白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 君问心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随后,他定了定神,踏上了布满青苔的石阶。 石阶不过三、五级而已,几步便跨了过去,小屋中的黑暗一如往常,依稀只能看到事物模糊的轮廓而已。 不过除了门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弱星光,这间破败的屋子墙上,还多了一个刚刚被砸出来的大洞,如此一来,便比刚才小白进来时又亮堂了一些。 君问心很快发现了那具躺在屋子角落的棺材,那个地方正是这屋子之中最黑暗之处,远离光亮,隐隐感觉中阴气也是最盛之地,这也是巫妖刚进这屋子之后,第一反应就找到了这里的原因。 君问心深深吸气,他此时的一身修行道行,本门青云的道法固然是炉火纯青,而以他之聪慧绝巅的资质,当日在南疆先是激发魔心,又是触发仙心,依靠魔仙之体完美突破之后,在他修行中,已然对他助益极大。 方今天下,即便他不用诛仙,除了在太清之境浸淫已久的道玄真人,再无一人能够与他比肩了。 而此刻站在这废弃义庄小屋之内,君问心几乎是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此处阴气之盛,大出他意料之外,而仅在咫尺之隔,他适才站在屋外的时候,却一点也未曾感觉出来。 显而易见,此处乃是有高人下过禁制,将这剧烈阴晦之气,生生束缚在这方圆寸地。 仅仅这份道行,已然是非同小可! 而此地阴晦之气如此强盛,绝非普通义庄所致,而布下如此诡异的术法禁制,困守其中的人,又会是谁呢? 难道当真是被自己猜中了? 君问心不知不觉之间,发现自己手心慢慢渗出了冷汗,只是他毕竟不是凡人,心志坚毅,心中虽有惊疑,但并无胆怯之色,只是潜运神通,凝神戒备,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 棺材之中,巫妖与他身下那个神秘胖子此刻都看着君问心的金色身影缓缓接近,胖子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巫妖心头却是乱成一片,不知君问心待会接近之后,将要如何行动。 他有心脱离这尴尬境地,无奈这段时间里,他不知想过多少法子,试过多少刁钻异术,偏偏这棺材里布下的怪异禁制,似恰好乃是他的克星一般,将他全身气脉禁锢的死死不能动弹,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 巫妖心中叫苦不迭,彷徨无计之下,只得在心里不停的自叹倒霉。 君问心慢慢接近了那具神秘的棺材,越走近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棺木,他眉间警惕之色和淡淡一丝惊容,便越发的明显。 这具棺木显然并非什么绝世至宝,而看它材质,最多也不过是中等木材,还是有大半朽坏的,自然也不会是棺材本身散发出来如此强烈的阴气。 而以他敏锐之感觉,此刻的确已经在如此近处,发现了这棺材里确有二人,只是这两个人周围,更布满一层若有若无的阴晦屏障,将他们身子裹了起来。 而这层阴气,虽在身外三尺之远,但君问心已然感觉自己体内气血隐隐有翻腾迹象,冰凉感觉,不时侵来。 --------------- 第五百三十二章 动手 究竟是何等妖术,或是什么闻所未闻之妖器,才有如此不可思议之法力? 君问心强忍住心中惊愕,同时镇定心神,将体内隐约躁动气息压下,仔细打量了这棺木一番,然后缓缓向它伸出手去。 小屋门口之处,小白的身影闪了出来,她倚在门框边上,神情轻松,但一双秀目却是紧盯着君问心的动作。 以她的道行,早在刚才解救周一仙三人的时候,便已经在小屋中发现了那具棺材的异样,制住周一仙等人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术法而已,但那具角落棺材,却隐有极大危险,甚至连她也未敢造次,当机立断之下,她先行救出了周一仙三人,却对那具棺材不敢轻举妄动。 此刻看着君问心站在了那具棺材之前,小白自然是仔细查看。 而在另一头,周一仙、小环还有野狗道人三人,似乎也禁不起好奇心的诱惑,悄悄移到了那个大洞的外面,偷偷向这屋子中间张望着。 义庄内外,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气氛不由得有些诡异起来,人人噤若寒蝉,都盯着君问心的动作,不敢分神,以至于当遥远天际,冲天而起的一道淡淡黑气腾空旋转,另外一个雪白身影似乎紧追不舍,在半空纠缠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甚至不仅如此,更远的天际,同样有着两道黑影在追逐,而后面那黑影遮面苗条,竟是君问心遍寻不得的朱雀圣使幽姬,那她在追的又是何人? 今夜当真是风云汇聚! “啪!” 黑暗之中,随着那金色身影轻轻晃动,君问心修长白皙的手掌,缓缓摸到了棺材木板之上,而几乎是在同时,这本应该是无声无息的动作,却从棺材内部突然传出了一声不大却清脆之极的细响。 就像是,某根木条迸裂开来。 君问心脸色一变,摸到木板的手迅疾无比的收了回来,就在他手堪堪收起之时,一团黑气猛然从他手掌接触之地冒了出来,“丝丝”之声不绝于耳,竟是在那方寸之地如鬼火一般烧了起来,没有火焰,却生生是在木板上烧出了和君问心手掌一般大小的掌印。 困在棺材之中的巫妖心头一寒,他所修习的道法与这份禁制妖力颇有几分相似,虽然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只是看那股无色黑火瞬间燃起瞬间熄灭,他心中仍是忍不住为之一震。 被那股黑火烧到躯体的后果是什么,他心中多多少少能够想到,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刚才躲进这具棺材的时候,这诡异凶狠的禁制却没有对自己发动,而此刻君问心来了,却如此敏锐呢? 他心中正苦苦思索,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间他若有所感,向下看去,就在他身下的那个神秘胖子身上,此刻竟然也似乎随着这些禁制的发动,而有了诡异的变化。 一股浓烈的阴晦之气涌现出来,远比刚才那阵若有若无的气息强烈百倍,登时将他们此刻置身其内的棺材充斥满满,而巫妖只觉得头脑中嗡的一声大响,仿佛瞬间一片空白,无数冰冷阴毒的气息如毒蛇一般钻入他的体内,恨恨啃住了他全身气脉,痛苦不堪,偏偏他此刻连叫都叫不出来,有那么片刻时间,他几乎是感觉生不如死。 而这股阴气的来源,赫然正是那个神秘胖子体内散发出来的。 君问心盯着那黑色掌印,脸色微微发白,站在他身后远处的小白,也慢慢站直了身体,不再倚靠门框,面上露出担忧之色。 就在片刻之后,君问心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震,神情大变,但却并未有后退躲闪,只见他更无丝毫犹豫,反手一翻,“呛啷”如龙吟,淡淡霞光泛起,淡白光辉一时四射,将这黑暗小屋照得顿时明亮起来。 诛仙出鞘! 仙气蒸腾之中,白玉般长剑倒映着君问心的面容,剑光亦如水,在半空里如秋天池塘荡漾的涟漪,微微停顿之后,在空中幻化出连绵不尽的剑光虚影,向那具棺材劈了下去。 说是劈,却又仿佛并未有开山破石之威势,随着那剑光掠近,这具神秘棺材里似乎有某种东西也感觉到了威胁,细细的劈啪声音开始响了起来。 一股黑气,霍然从棺材之中腾起,如有实质,竟是凭空托住了诛仙神剑,君问心面色微变,轻叱一声,身子却忽地腾空而起,金衣飘飘,有若神仙。 在他原先立足之地,三尺方圆,只听“丝丝”之声猛然响起,那一个圆圈地方,竟是被一股不知何时而来的黑气,烧的是面目全非。 一股焦臭之味,弥漫在小屋之中。 君问心人在半空,却并未慌乱,诛仙白光耀耀,在空中划了小个半圆,刺了下去。 此刻棺材周围,已经全是阴晦黑气,滚滚如云,也不知道这么多阴晦之气,究竟是如何在片刻之间涌现出来的,只见此刻上方白光如电,诛仙光辉闪闪刺将下来,下方黑气却也并未示弱,如有人无形指挥,由四面凝聚至棺材中部,似一面黑墙挡在诛仙面前。 眼看这神剑与黑气即将对撞瞬间,剑尖才碰到那面黑气,忽地如遇弹簧,君问心整个身子竟是如毫不受力之轻羽,整个向上方飘了回去。 而就在他身形飘起的时候,左手忽地并指如刀,须臾之间星目中闪过淡淡一层金色,一闪而没,而手掌间却是发出一道青光,正是纯之又纯的青云门太极玄清道,从侧面黑气薄弱之处,生生劈了进去。 “砰!” 黑气中顿时一阵翻涌,随之是低沉的几声闷响,什么东西碎裂了开去。 站在门口处的小白嘴角泛起一阵淡淡笑意,微微点头,颇有钦佩之意。 而在另一侧,站在小环与野狗道人身后的周一仙,眉头却突然皱起,似乎看到了什么疑惑的事情,眼中惊疑不定,随之陷入深思之中。 被君问心出人意料的偷袭得手,那股黑气似乎也是预料不到,愤怒之余,登时转守为攻,黑压压一片,如一层乌云向着半空中那个金色身影冲了上去。 -------------------- 第五百三十三章 挑逗 君问心半空中身形一顿,疾风迎面,银发飘舞,没有片刻犹疑,只见那身影似被无形大力托了一下,顿时向上飞了出去,“轰隆”的一声,与他身形看来绝不相符的情景,整座义庄废弃的屋顶瞬间被炸裂开去,乱木碎屑纷纷落下,灰尘如雨,只有那金色的身影,却如淡淡浮云,冲天而起,在天际淡淡星光下,更如绝尘一般潇洒。 黑气勉强追逐了一丈之高,看去便已无力,空旷平野夜风吹过,不消片刻,登时将这股黑气吹的散了。 君问心身形在高空中微微一顿,一声清啸,却是再度向那座小屋俯冲了下去。 此刻小白早从那门口处跃了出来,负手站在远处看着,而周一仙等三人就显得狼狈多了,忙着躲避天下突然掉下来的无数朽木垃圾。 就在这一片忙乱之中,君问心身影已经再度冲进了那间屋子,只听得他叱喝之声,猛然传来,瞬间从屋子中看到白光大盛,分作无数条从屋中发射出来,片刻之后,屋中轰然作响,隐约夹带着君问心微带惊喜的一声呼唤。 “田师叔,果然是你!” 周一仙等人站的远远的,确定自己不会再被落下的东西砸到,这才回头看去,只见混乱之极的屋内此刻已经慢慢平静下来,过了一会,那耀眼之极的白色霞光也缓缓消失了下去,随后,从门口处,当先走出来了一人。 此人却不是君问心,而是一个全身黑衣的神秘人物,连脸上也被遮住了,看不清楚容貌,周一仙等三人都不认识此人,小白却是哼了一声,也不见她如何移动,身子却突然出现在巫妖将要有所移动的前方,挡住了巫妖去路。 巫妖看了小白一眼,苦笑了一声,顿住了脚步。 又过了片刻,屋内脚步声响了起来,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却是有两个人,而且是君问心搀扶着一个容颜憔悴的胖子,缓缓走了出来。 小环等人看的真切,这个胖子正是当日在那个魔头手下救了他们一命的人物,只是这仓促之间看去,在这棺材之中被禁锢了多日,不知为何,这胖子的身材看去,倒似乎又胖了老大一圈。 君问心扶住这个胖子,让他在这屋子之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口中低声道:“田师叔,你还好罢?” 在场其他人听到她这一句,都是微微怔了一下,君问心什么身份,他们自然都是知晓的,而听他如此称呼这个胖子,莫非此人竟也是青云门下,而且看样子还是辈分不低的长老一辈? 这个胖子,自然便是大竹峰首座,前段日子与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一起神秘失踪的田不易了。 田不易向君问心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君问心何等聪明,随即会意,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不知怎么,他心中之前有些紧张的感觉,此刻竟是越发强烈了。 田不易在这里了,那么,那个更重要的人,此刻又在何方? 难道竟是小环他们口中的那个魔头么? 君问心心中飞快地掠过这个念头,不知怎么,背上如有芒刺一般的微微刺痛感觉。 巫妖站在一旁,目光落到君问心身上,深深看着那个有过数面之缘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不过他并没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去观察别人,片刻之后,小白的声音已经回荡在他的耳边了:“我要的东西呢?” 巫妖心里咯登了一下,又是一声苦笑,转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小白苦笑道:“我已经对你说过了。” 小白扫了君问心一眼,又“呸”了一声,道:“南疆千里迢迢,难道我还要为你这一句谁知道真不真的话跑过去啊,我劝你一句,老老实实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 巫妖沉吟了片刻,他面上蒙着面罩,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可以看出他正在思索什么。 小白有些不耐烦,道:“我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和焚香谷那个老鬼是不一样的!” 巫妖默默点了点头,似乎小白的这几句话说动了他,他缓缓走到小白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 小白忽然皱起了眉头,道:“当真?” 巫妖淡淡道:“你也并非初次接触巫法,南疆古巫族有些忌讳禁忌,你多少也是知道的。” 小白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我就信你一回,若是你敢骗我,迟早我找到你,让你好看。” 巫妖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小白又转头看了看其他诸人,最后目光落在君问心身上,正好君问心也看向她,小白忽地微微一笑,眉间唇角,带上了说不出的那种媚惑,却看不出有丝毫淫荡之处,反而更增她的美丽,微笑道:“主人,我们好久不见了。” 几人登时看了过来。 君问心眉头微挑,居然面带微笑,走了上来。 小白嘴角笑意更浓,道:“不知道主人最近有没有想我呢?” 君问心神情不变,伸出白皙的手掌,在小白瞬间呆滞的目光中,揉了揉她美丽的秀发,嘴角含笑:“刚帮你把那仇人上官策给废了,就别再闹了,我还有事要拜托你呢…” 他在小白秀气的耳边悄声道了几句,却根本不曾注意到一旁表情僵硬的小环… 许久。 小白就这么呆呆看着他,那股浓郁的男子气息几乎是铺面而来,清雅,厚重。 她忽然掩嘴而笑,随即摇头转身,跳着脚背负双手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旁边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音,声音不大,却显得有些急促,君问心一行人向那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乃是坐在石阶上的田不易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不停地咳嗽着。 君问心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以田不易之前的道行,早已经是到了百病不侵的地步,更不要说这小小的咳嗽了,显然此刻田不易体内多半已有了什么创伤。 君问心沉吟未语,站在一旁的小环却是悄悄走上前来了。 ----------- 第五百三十四章 师父 田不易微感意外,抬头看了看小环,小环笑了一下,道:“这位…前辈,前些日子多谢你救了我和我爷爷和道长三人啊。” 田不易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疲倦之中淡淡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只是此地不祥,非是你等久留之地,若没什么其他事,还是快快离开吧!” 周一仙连连点头,道:“是,是,他说的极是,小环,我们快些走吧!” 小环白了她爷爷一眼,对田不易道:“前辈,你身子不要紧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田不易摇了摇头,道:“我并无大碍,你们只管走吧,否则万一那人回来了,只怕你们就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脱身了。” 说完,忽地他胖脸上隐隐约约掠过了一丝黑色,面上再度露出痛苦之色,情不自禁地又咳嗽了起来,而且声音似乎比刚才又沙哑了几分。 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巫妖,目光一直盯着田不易,将田不易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被黑布蒙住的面容上,只有一双眼睛中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环禁不住身后周一仙连声催促,同时的确自己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再加上一旁君问心也是示意她先走,便向他告了别,然后跟着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向外走去了。 只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她却又忍不住向君问心那边看了一眼,不过回头是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巫妖,像是发现了什么,怔了一下,对周一仙道:“爷爷,你看那人,怎么穿的和我…那位师父一模一样啊?” 周一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愕然道:“什么师父…呃!” 顿了一下,周一仙眯起了眼睛,向巫妖打量了一眼,沉吟片刻,道:“这天底下怪人怪物太多,难保也有出几个和你…那个装神弄鬼的师父差不多的人,别理他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小环应了一声,跟着走了,只是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挥手示意的君问心一眼。 很快的,周一仙、小环和野狗道人也离开了这座废弃义庄,原本就显得荒凉的这个地方,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冷清了,而田不易和君问心的注意力,很快也都看向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田不易淡淡道:“阁下莫非还有事么?” 巫妖沉默了一会,目光从田不易身上移到君问心,最终又看向田不易,稍后,他似乎是欲言又止,终于是一个字也没说,身子向后飘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个深夜的黑暗之中。 夜风清冷,从远处吹来,整座废弃义庄之内,一时悄无人声,甚至连荒郊野外常见的虫鸣也不曾听到,一片死寂。 君问心想着巫妖,也就是黒木的表情,心中不知怎么,忽地掠过一阵不安。 田不易抬头望天,看了半晌,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君问心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神,一时不敢惊扰,只是过了好一会,也不见田不易有什么动静,又担心田不易身上到底有无伤势,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田不易却忽然低下了头,接着的却是一阵比刚才剧烈的多的咳嗽。 君问心吓了一跳,皱了皱眉,问道:“田师叔,你没事罢?” 田不易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停了下来,看来是缓过气来了。 他慢慢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君问心还是忍不住道:“田师叔,这里离我们青云山不远,我看我们还是先回青云,见了诸位师长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田不易听了君问心的话,眉头一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君问心,道:“我离开的这阵子,大竹峰上,还有你苏茹师叔,都还好么?” 君问心点头道:“他们一切都好的,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田师叔你的去向,所以都很着急。” 田不易微微一笑,像是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只是那笑容之中,却隐约透露着一丝苦涩。 君问心将田不易神情看在眼中,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道:“田师叔,刚才他们那些人曾经说过,你和一个魔头对峙斗法,那个魔头是谁?” 田不易看了君问心一眼,眉头皱起,没有说话。 君问心迎着他的目光,忽然发现这位田师叔的面容之上除了憔悴之外,似乎还隐隐有一丝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黑气,若隐若现。 难道是被禁锢他的那诡异妖法伤了体内气脉么? 君问心心头暗暗担忧,但眼前却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让她无法不面对。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低声但清晰地向田不易问道:“那人…可是掌教道玄师伯么?” 田不易身子一震,双目中突然射出慑人精光,寒声道:“你说什么?” 君问心连忙解释道:“弟子下山之前,得蒙恩师信重,将当年她老人家和田师叔、苏师叔在祖师祠堂里的一段往事告知了。” 田不易怔了一下,面上有错愕之色,但随之终于是缓和了下来,半晌之后,他长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水月她居然告诉了你。” 君问心道:“恩师是因为掌教道玄师伯与田师叔你同时失踪,青云门上乱成一团,而且她十分担忧道玄师伯已然被心魔所困,但我身为少掌教却分明并未被掌门告知此事,所以不得已临机决断,由她看守青云山上情形,并吩咐弟子下山寻找二位。” 田不易沉默了片刻,道:“若是你在山下发现了掌教真人,而且他万一当真如你师父担心的那样,水月她有没有告诉你,你该怎么做?” 君问心闭了闭眼,轻吸一口气,仿佛这个秘密对他来说,也是个极大的负担,在田不易目光注视之下,他深深呼吸之后,决然道:“弟子下山之前,已和恩师一起去过通天峰祖师祠堂,在青云门历代祖师灵位之前,立下重誓:若果真事不可为,为青云门千载声誉计,弟子当决死以赴,绝不容情,并终身不可透露此事一丝半毫,直到选定下一任掌教。” ------------ 第五百三十五章 百年无忧 田不易深深看着君问心,末了缓缓点头,却是发出了一声长叹:“我虽然不喜水月为人,但却不能不说,她当真教出了一个好弟子,青云门有你,可保百年无忧!” 君问心面无表情,低下了头,道:“田师叔你过誉了。” 田不易淡淡道:“青云门二代弟子里,人数不下千人,放眼望去,却又有几人能担当此等重任,唉…”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你刚才猜的不错,前些日子在这里我与之交手斗法的那个人,正是你掌门师伯道玄。” 君问心虽然早已隐约猜到,但亲耳听得田不易如此说来,身子仍是忍不住为之一震,半晌之后,才低声道:“那…那掌门师伯他老人家的身体…” 田不易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叹道:“他已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 君问心默然无语。 田不易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中间曲折,说来话长,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原委,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当日我先是发觉道玄师兄的确有些走火入魔的端倪,这才上了通天峰,结果在祖师祠堂那里,果然发现他真的…后来就在那祖师祠堂里,我们争斗了起来,只是他虽然入魔,道行却未衰减多少,到了最后,一番争斗下来,我还是被他制住了。” 君问心在一旁听着,心中却是暗暗吃惊,田不易与道玄真人的道行修行,他都是知道的,也是亲眼看过的,这两个青云门顶尖人物在通天峰后山争斗起来,其激烈战况可想而知,虽然此刻田不易说的似乎轻描淡写,但当时的场面却是不难想像的。 田不易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道:“我当日前去,本也是做好了准备,能唤醒道玄师兄那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也唯有尽力一拼,当年在祖师祠堂我和你师父水月偷听到这件秘密的时候,曾听见万师兄说过,入魔之后的人道行会因为妖力入体,精气受损,而大幅衰败,我自然知道道玄师兄的道行比我深厚,当日想的,也不过是万一之下,拼他个同归于尽罢了,毕竟,此事是万万不可外传的。” 君问心心中油然起敬,由衷道:“田师叔此心,日月可证,历代祖师必定会保佑你的。” 田不易摇了摇头,道:“谁知我与道玄师兄动手之后,却发现他虽然入魔,但道行仍是一如往常的深厚,几番激斗之下,我还是不敌被擒,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未有杀我之意,反而是带着我偷偷下山,来到了这个鬼气森森的废弃义庄,将我禁锢在此了。” 君问心被他一语提醒,急忙问道:“那田师叔你可有受伤么,我看你脸色很差啊?” 田不易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君问心话里的意思,不过随即明白了过来,微带自嘲道:“谁被人塞到那个棺材里,关了这么许多日,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气色了。” 君问心皱了皱眉,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安,却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得沉默不语。 田不易看了他一眼,道:“这事大致你都知道了,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君问心眉头紧皱,道:“请问田师叔,那…道玄师伯他如今在何处?” 田不易摇了摇头,道:“他入魔之后,行事做法便完全无法猜度,时常是抛下我们不管,离开数日之后才回来,算来他是昨日刚刚离开这义庄的,只怕还要再过几日才能回来,但也说不准,偶尔他却也会是隔日便回来了。” 君问心迟疑了一下,道:“田师叔,不如我们还是先行回山吧,虽说此事不宜宣扬,但只要找到我恩师还有苏茹师叔,你们三位师长一起商量,想必定有更好的法子的。” 田不易默然片刻,却最终摇首道:“不妥,一来道玄师兄他如今入魔已深,心智大变,会做出什么事来,谁都无法预料;二来万一我们这一回山,却从此丢了他的行踪,那却如何是好?” 他顿了一下,道:“这样吧,不如还是你先行回山,告知水月和你苏茹师叔事情经过,着她们快速前来。” 君问心迟疑了一下,道:“那若是道玄师伯就在今晚回来,却又如何是好?” 田不易淡淡一笑,没有立刻说话,却是缓缓站了起来。 他个子矮胖,容貌亦不出色,但不知为何,他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站着,却自有一股威势,凛然迎风,令人相敬。 “一生修行,所为何来?” 田不易低声地道:“男儿之躯,岂可临阵畏怯乎?” 君问心也悄悄在他身后站起,一直以来,在他眼中,田不易除了是那个已经决裂的好友的授业恩师之外,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注意过的了,但此时此刻,他却当真是由衷敬佩这个前辈师叔。 他微一咬牙,朗声道:“田师叔,你刚脱困不久,还需静坐养息,今晚我且为你护法,明日一早,我就赶回青云,告知恩师和苏茹师叔她们下山,若是万一道玄师伯果然今晚便回…” 田不易略感意外,听到这里,看了君问心一眼,道:“怎样?” 君问心微微一笑,金衣飞扬,面庞在幽幽吹过的夜风里更显俊逸,他轻声道:“青云子弟里,也不只有田师叔你一人可以视死如归了罢!” 田不易注视君问心良久,击掌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好一句视死如归。” 君问心淡淡一笑,道:“田师叔,你还是快些坐下调息吧!” 田不易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重新坐在了那布满青苔的石阶上,闭上了眼睛。 君问心向四周看了看,只见这夜色凄冷,阴风萧萧,不说人影,便是连鬼影似乎也难找一个。 夜色深沉,谁又会知道明日是怎样的一天呢? 他不愿多想,也在田不易下首处坐了下来,合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君问心心境渐渐变得有些通透起来,虽然没睁开眼睛,但体内气息流转,却似乎可以感觉到身外远近的一草一木,如亲眼目睹一般。 ------------------ 第五百三十六章 全娶了 君问心心中颇有些安慰,这些日子以来,时常颠沛,又知晓了太多秘密,积压于心,但这一身修行,却似乎更有进境,在太清一道上,并未有荒废。 只是,碧瑶还没复活,虽然他已经有了把握,但复活之后呢? 未来该当如何? 琪儿,碧瑶,金瓶儿,小白,小环… 他本就绝顶聪颖,最初可能当局者迷,但时间一长,自然早已察觉这几个女子皆是心系在自己身上,然而美人恩重,何以报之? 他心中正这般思索着,忽地耳边听到田不易的声音,道:“少掌教…” 君问心睁开眼睛,淡笑道:“田师叔,你叫我问心就好了。” 田不易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大有深意,缓缓点了点头,道:“问心。” 君问心微笑道:“是,田师叔,有什么事么?” 田不易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去,没有立刻说话,君问心心中有些奇怪,只见田不易目光似乎有些漂移,望着某个不知名处,半晌之后,只听他突然道:“你觉得我家灵儿怎样?” 君问心微微一讶,道:“灵儿师妹,很好啊…田师叔,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田不易没有看向他,只是突然径直道:“你可喜欢我家灵儿?” 君问心吓了一跳,一时间一向冷静如他竟也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勉强镇定住了心神,但神色间仍有几分尴尬,低声道:“田师叔,你知道我和琪儿已经…怎么还这么问?” 田不易回过头来,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突然转口道:“你往日与我门下那个不成器的老七徒弟,是相识的罢?” 君问心脸色沉了下来。 田不易紧紧盯着他瞬间变换的神色,面上却无明显表情,看不出来是喜是怒,似乎就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淡淡道:“我听说这些年来,你在山下行走,与老七交情非浅,更别说当年玉清殿上,因为老七的关系,你还在大庭广众面前,当着道玄师兄和正道那些人的面,极力为他辩解。” 君问心此刻是完全搞不清楚田不易为何突然说这些话的用意,但对于鬼厉,他此刻已经再无往日情意,当下冷声道:“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田不易身子微震,他长叹一声,神色间竟有些凄凉之意:“唉,弑父之仇,怪不得你…” “什么!” 君问心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只觉得脑海之中嗡的一声,他向田不易看去,只见田不易似乎也有些惊讶:“你不是因为他杀了万师兄而恨他?” 君问心急声道:“是,我知道死在鬼厉手上的前辈就是万师伯,也因此与他决裂,但,您、您刚刚说…难道他是我的……” 田不易顿了顿,深深凝视了眼前的男子一眼,沉声道:“不错!万师伯就是你的父亲!” 君问心全身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禁不住一手捂住了心口,深深喘气…… 许久。 田不易待君问心稍稍平静之后,才接着道:“他杀了你的父亲,我不指望你能原谅他,如今事已至此,道玄师兄势必不能回头,你即将成为青云掌教,而老七也不可能再回青云门,我也看清了,只是灵儿与他…” 君问心双拳紧握,紧闭双眸,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田不易顿了顿,看向了黑暗苍穹,但他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清晰而坚定:“灵儿与他也是一场孽缘,自她爱上老七而之后老七又爱上碧瑶那一刻起,他们两人都踏入了深渊之中,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帮帮灵儿,即便是让她淡下那份心思也好。” 君问心皱眉睁眼,对上田不易深邃的双眼,淡淡道:“田师叔,你太高估我了,情爱之事,岂是他人可以插手,再加上我早已有了琪儿,不会再与其他人厮守一生。” 田不易怪眼一翻,冷然道:“什么不会与其他人厮守,我看你根本做不到!” 君问心一怔,一时不明白田不易的意思,抬头向他看去。 田不易淡淡道:“我知道,你的天资心性,在当世,哪怕是追溯上古,也是绝世,所以那碧瑶老七也许没办法,但你想必是一定救得活的!” 君问心皱了皱眉,半晌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救了碧瑶之后,我自然会送她回鬼王宗…” 田不易突然“呸”了一声,这有些粗鲁无礼的举动倒是微微吓了君问心一跳,他抬眼向田不易看去。 田不易白眼向着遥远青云山的方向瞄了一下,道:“我就觉得,你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跟老七一样固执,怎么没学点万师兄当年的潇洒,喜欢就全娶了,男儿大丈夫,难道连几个弱女子的幸福都承担不起?!” 君问心嘴角抽了抽,道:“田师叔,你怎么乱说话呢?男儿一世,自当一心一意,怎可、怎可…” 田不易看了君问心一眼,居然呵呵笑了一声,随后大手一挥,道:“你别说了!我看你小子桃花运浓的很,将来还指不定有几个老婆呢!” 君问心被他这么一闹,心情居然好了不少,随口便道:“既然您觉得我将来不会只娶一人,那干嘛让灵儿师妹跳这个火坑?” “你不懂为人父母的心!” 君问心一怔,道:“什么?” 田不易白眼一翻,道:“虽然这招惹女子的毛病不好,但平心而论,你确实是当今世上最出色的了,而且品行性格,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看在眼里,自然放心的很。” 君问心无奈摇头。 田不易忽然冷笑道:“说来你还有一位叫做文敏的师姐和我大竹峰有些关系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道:“是,文敏师姐她…她其实是和大竹峰的宋大仁宋师兄有几分要好的。”说到这里,他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田不易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宋大仁那也是个木鱼脑袋。” 君问心呵呵一声笑了出来,道:“我们大师姐私下谈及宋师兄的时候,倒真是一直这么说的。” --------------- 第五百三十七章 汇聚 田不易摇了摇头,看来对那个憨厚有余的大弟子颇有几分不满,不知是不是嫌宋大仁丢了他的脸,随后道:“你放心,将来我会亲自上小竹峰,为我门下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向你师父当面求亲的。” “嗯。” 君问心应了一声。 田不易点了点头,却又是忍不住咳嗽了一阵,似乎刚才那阵突然兴之所至的谈话,让他有些疲乏起来,而面上那层似有似无的黑气,看起来仿佛也更重了几分。 君问心不由得有几分担心,道:“田师叔,你现在还是暂且不要多说话了,先调养一番吧!”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我看这天色,最多还有两个时辰便天亮了,到时我就赶回青云山去,告知师父和苏茹师叔。” 田不易点了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君问心深深吸气,将自己心中兀自有些乱的心绪平复了下来,也合上了眼眸。 远方天际,有一颗淡淡的星光在厚重的云层中探了探头,如少女单纯的眼眸,稍后,风儿吹过,一片乌云漂浮过来,又一次将它掩盖住了。 云彩下方,隐隐有四道光影在不同焚香,划过天际,向着这个方向而来了。 ---------- 周一仙带着小环与野狗道人急急离开了这个对他们来说倒霉到家的废弃义庄,一路走向了大道。 周一仙老则老矣,此刻的脚步居然比年轻小伙子都快了许多,小环与野狗道人连跟着都有些吃力。 眼看着走了许久,前方那条大路终于渐渐清晰起来,走的有些气喘的小环嗔了一句:“爷爷,你累不累啊,怎么走的那么快?” 周一仙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大道,又回头张望了一下早已看不到影子的义庄方向,这才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道:“你懂什么,我们这次真正是福大命大,死里逃生,要是还不知好歹,离那义庄远些,岂非是自找霉头?” 小环顿了一下,将这几日在那义庄之中的经历回想了一遍,尤其想到了那神秘妖人的时候,果然也心有余悸,摇了摇头,道:“想不到就在这青云山脚下,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邪道妖人。” 周一仙忽地冷笑了一声,道:“若不是在这青云山下,你还看不到呢!” 小环与站在一旁的野狗道人都是一怔,道:“什么?” 周一仙眉头一皱,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自知失言,便向左右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好了,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早点进城,到了人多的地界便不怕了。” 小环有些奇怪地看着周一仙,周一仙却不理她,当先走去,小环紧走几步,来到周一仙身旁,正想追问,不料周一仙咳嗽一声,却抬头看了看天,道:“小环,你看今晚的夜色不错罢…” 小环啐了他一口,道:“这月黑风高、阴气森森的晚上你居然还敢说夜色好么?” 周一仙干笑两声,向前又紧走了几步,小环满眼都是狐疑地看着爷爷的背影,只觉得周一仙显然有些话不尽不实。 她这里三人正走着,忽然间后头一阵风声掠过,却是有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后的方向迅速追了上来。 周一仙与小环、野狗道人三人都是吃了一惊,一时间心里都泛起同一个念头:难道就是这短短时间,那魔头便已经追上来了? 三人回眼看去,却是一怔,来人虽然也是一身素黑,却并非那个神秘诡异一身黑气的妖人,而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个神秘黑衣人巫妖。 巫妖自然也看到了这老少三人,只是他对此并不在意,掠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速度都未放慢,显然也是想早早离开此地。 只是就在巫妖堪堪掠过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等等。” 巫妖一怔,身形在半空中一个扭转,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却只见那三人中两个男子却都是一脸惊讶神色,看着站在中间的少女,而那少女却似乎也是呆了一下,一时没有说话。 巫妖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环,道:“姑娘,是你叫我么?” 小环迟疑了一下,道:“是。” 巫妖道:“有什么事么?” 小环窒了一下,刚才她突然出声叫住了这个黑衣人,不为别的,只是下意识的感觉这个身上衣着与自己那只见过两次面的神秘师父太像了,若非他们二人身上气息迥然相异,巫妖并未有鬼先生那种独有的森然鬼气,自己简直要脱口而出叫那么一声师父了。 只是此刻巫妖这么一问,小环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顿了好一会,才微有些尴尬地问道:“这个…请问先生,你是不是还认识另一位,身上穿的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啊?” 巫妖呆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 小环皱了皱眉,还欲说话,旁边周一仙却是重重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向一身黑衣的巫妖笑了笑,道:“这位先生,小姑娘家不懂事,你别在意。” 说着,狠狠瞪了小环一眼,拉了小环就走,野狗道人看他们走了,也连忙跟上,小环神色有些尴尬,但嘴里还兀自强道:“爷爷,你干嘛啊?” 周一仙哼了一声,道:“你没事找事么?” 小环声音小了下去,悄悄回头看来巫妖一眼,只见那黑衣人兀自站在原地,忍不住又低声对周一仙道:“可是他们真的太像了啊…” 周一仙懒得理她,将她抓的更紧了,大步向远处大道上走去。 看着那老少三人走的远了,风中似乎还隐约传来几句小环的咕哝声,巫妖一时感觉颇有些莫名其妙,半晌,他似是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返身欲走。 只是他身子才微动弹,忽地却是急速转了回来,面向来时那个废弃义庄方向,双眼中精光闪动,紧紧盯着不放。 顺着他的视线方向,远处天空里,隐约可以看到一前一后追逐的两道影子,正向着那个义庄靠近。 巫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打消了好奇心,摇了摇头,回身飘然远去了。 在他的直觉里,那个义庄绝不是什么好去处,还是不去为妙! ------------ 第五百三十八章 疑惑 而此刻废弃的义庄之中,仍是笼罩在一片沉寂里,君问心缓缓睁开眼眸,清澈透亮的目光向四周望了一眼,只见周围静悄悄一片,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田不易还是和原来一样,闭眼盘坐在石阶上,不时有夜风悄然吹过,只是不知为何,却始终吹不动他一身衣衫,像是所有的风儿,都绕开了他的身子。 君问心忽地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似想到了什么奇怪之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目光却是落在了田不易的身躯之上。 看了一会,他眼中那点疑惑之色,却是越来越重了。 从他刚把田不易从那个禁锢棺材中救出来的时候,君问心便发觉了这位许久不见的大竹峰田师叔比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又胖了许多,但看去脸型未变,却似乎只有这矮胖的身躯,比之前更宽大了两圈之多,以至于此刻看去,穿在他身上的衣服都显得有些紧绷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虽然田不易向来发胖,但君问心总觉得田不易这胖的颇有些不对的地方,但偏偏一时又看不出来是哪里不对,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虽然他用道法神通,破去了棺材禁制,但简单的几次交手中,他对那股禁制田不易的诡异妖力却是吃惊不小,其中妖力之盛之诡,都是他前所未见的。 想到此处,君问心感觉还是应当向田不易问个清楚才是,决心既下,便转过身去,方欲开口,不料便在这个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田不易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精光四射,却并未看向身边的君问心,而是面容微微扭曲,盯着那如深墨一般的夜空。 君问心略一感应,心中一凛,站了起来,抬眼望去,片刻之后,他的身子也为之一震。 漆黑苍穹之上,一道黑影如疾风闪电般飞了下来,周身裹着一团黑气,未到跟前,那股澎湃的妖力却仿佛已经汹涌而来。 田不易缓缓站了起来。 君问心只觉得口中有些发干,低声道:“是他么?” 田不易慢慢点了点头,沉声道:“是他。” 君问心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那个黑影,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了。 只有手中的诛仙,霞光流转,悄悄闪亮了起来。 “呼!” 一声风中的呼啸,那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义庄之内,随即看到了站在废屋门口的田不易与君问心,似也是怔了一下,却并无惊惧之意,片刻之后,反而是发出了“啧啧”的怪笑之声。 君问心定眼望去,只见此人周身尽数被一层浓厚翻涌的黑气笼罩,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身形面容,而光是他刚才发出的几声笑声,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出来这声音是自己印象中那位和蔼持重的掌门师伯。 那神秘人打量了田不易与君问心几眼,最后目光向君问心手中的诛仙看了一眼,忽地道:“是他救了你出来?” 田不易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多看了那神秘人周身笼罩的黑气几眼,眼中尽是愤怒之色,忍不住踏上了一步。 君问心面无表情,但却也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一时他与田不易隐成犄角之势,对着那神秘人物。 田不易一身道行那是不必说的了,更别说君问心,以他此刻的道行,放眼天下也足以自夸,只是那神秘人物似狂妄之极,根本未曾将他们放在眼中一样,反是哈哈笑了出来,那笑声沙哑低沉,在这夜深人静、废弃多年的义庄里响起,直如鬼哭狼嚎一般。 “田不易,你还敢与我动手么?” 田不易森然道:“你入魔已深,我唯有一战。” 那人冷笑了几声,道:“你说我入魔,怎知不是你自己看不透?” 田不易右手一抬,登时只见光华流转,他的法宝赤焰已然在手,如火焰一般燃烧在他手间,只听他一字字道:“你这一身‘玄阴鬼气’,便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与孤苦幽魂,还有何话说?” “玄阴鬼气”四字传到君问心耳中之后,他忍不住微微变色,面上惊容一闪而过。 据他所知,这名唤玄阴鬼气的诡异邪法,并非乃是魔教神通,而是相传早已失传多年的鬼道异术,全靠妖术采蚀活人精气与幽魂鬼气而成,可想而知其阴毒之处。 只是这等怪异之妖法,却为何竟会在面前这个人身上出现,当真是匪夷所思了! 那神秘人周身黑气一阵涌动,从中又传出了几声冷笑,似乎刚要说什么话,却又停了下来,微微转身,向后面天空望去。 田不易与君问心亦有所觉,也看了过去,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你追杀我这么久,累了没有,下面可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不去看看?” 半空之中,一声长啸,浑厚男子的声音自前方那影处传来,片刻间自君问心几人上方飞了过去,几人神色微动,却都没有任何动作。 这时,后面追赶的纤细人影一声惊呼,忽然转折从高处轰然而下,其势如雷,人未至而疾风到,地面之上稍小一些的石块赫然已开始缓缓滚动起来,其威如此,来人修行可想而知。 这一夜,义庄中居然是风云汇聚,各方人物纷至沓来。 只是,人生多的,却更是巧合之后的波折了。 “嘶!” 与那个神秘人物不同,虽然来势汹汹,但后来的此人落地时却是举重若轻,只是在空气中迸发出清锐的啸声划破了这里原本的寂静,落在地上时,只是悄悄转了个半圈,便没有多少声息的站稳了身子,转过头看着场中。 片刻之后,她却怔住了。 君问心也怔住了。 就像是有一股热血,猛地在胸口烧了起来一般,君问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晃了一下,在他前方,就在他站立之处不到一丈的地方,一个黑衣女子正站在那里,虽然看去她依然带着黑纱,但无论怎样,君问心仍然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是谁… ----------- 第五百三十九章 娘亲 那是百年冰封时梦中的温暖,是他从小到大一直追寻的娘亲! 他微微张开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这么多年了,好像有千言万语在腹中,此时此刻,却只有化作了无声。 幽姬面纱剧烈晃动,她深深地看着君问心又或者万幽心,不,谁管他是什么名字,她看的人,只不过是她守护百年的孩子而已。 二十多年不见了,当年的三岁孩童早已不再幼小,甚至连面庞都有隐约可见的沧桑,想必他这许多年,一定也是过得很苦吧! 幽姬不是没有想过有机会会和这个失散多年云的孩子再见面,她甚至无数次想好了要怎么说。 只是,此时此刻,或许是她当真不再年轻了吧,曾经想过的话语,她一句都说不出来,微微颤抖的嘴唇到了最后,只是化作了淡淡泪光,然后轻轻叫了一声: “心儿!” 君问心的脑海之中,轰然而鸣,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瞬间击溃了他所有曾经的心墙,过往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炫光美丽的山洞,轻灵箫音似阵阵而来。 他愕然,呆立,身子微微颤抖着。 喉咙里火烫一般的感觉,却有多年未曾重温的温暖,曾几何时,那是他最可珍贵的回忆。 此刻,那个人,就站在那里,呼唤着他。 “娘亲!” 瞬间,他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一个无助的孩子,为了那胸口如火一般燃烧的激动,他呼喊了出来。 眼角有泪光。 悄然闪动。 ------------ “啧啧…” 一阵沙哑怪笑,却是从那个神秘人处发出的,一时惊醒众人:“母子相认,真是让人感动啊!” 田不易也在一旁提醒道:“不管如何,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君问心长呼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心中虽然激动、欣喜、愕然还有许多疑惑都在此刻纷至沓来,但他毕竟已非当年无知孩童,很快就将心神镇定了下来,只是他仍是忍不住向幽姬看去,心中百感交集。 幽姬何尝不是在惊喜之后心中五味杂陈,但她的阅历比起君问心却是只多不少,定了定神,便退后一步,看向场中。 便在此时,君问心举起了左手,只见他无名指上突然有粉红光芒闪烁,他神色一动,仰头看向远方。 “唰!” 不过片刻,一声呼啸,白衣仙子的身影落到场中,美丽不可方物,正是陆雪琪! 她先是诧异的扫了几人一眼,继而也不多说,只向田不易施了一礼,便站到了君问心的身后。 君问心对她笑了笑,也不顾她疑惑的神色,只是示意她先看场中变化。 一旁的幽姬深深凝视着安静站在君问心身后的陆雪琪,神色莫名有几分复杂。 这边田不易面色转为肃然,转身对那个黑气罩身的神秘人物冷笑道:“这两人都是我青云门下,再加上君问心毕竟是我青云门的少掌教,你既然敢做了这些事,莫非还不敢见他们么?” 陆雪琪一怔,目光落在那神秘人物身上,显然她并未想到此人竟然与青云门有关系。 而此刻站在一旁的幽姬也收回复杂的心思,只是视线还是落在了君问心身上,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君问心也向她望来一眼,幽姬眼中柔情闪过,似抱歉,又似欢喜。 那神秘人嘿嘿冷笑了两声,一指君问心,道:“他是少掌教又怎么了?” 田不易断然道:“他是我青云门未来掌教,以后诸事自有他替你处理,怎样?道玄师兄!” 身后陆雪琪身子一震,一时面上神情难以形容,错愕之极。 半晌之后,她的目光从君问心身上移到了那个神秘人物,有些难以置信的道:“掌门师伯?” 那神秘人物哈哈一笑,笼罩在他周身的黑气忽而翻滚起来,徐徐向下散去,慢慢露出了胸口以上的身体,但见得此人长须抚胸,容貌清古,却不是那德高望重、名动天下的青云门掌教真人,又是何人? 这短短须臾片刻之间,陆雪琪与幽姬可以说是连吃数惊,此刻看到道玄真人的面容,忍不住都是向后退了一步,心头一时如乱麻一般,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而君问心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当真看到这位自己多年来尊敬的真人面容时,仍是忍不住心神大震,脸色也微微发白起来。 此刻的道玄真人面容未变,但一眼看去,仍可清楚地看出他神情已是与往日迥然不同,双目中冷芒闪动,更无一丝一毫曾有的仁心慈悲。 君问心上上下下看着道玄真人,双眉渐渐地皱了起来,同时眼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面前的这个人,十年之前,青云山通天峰那惊天动地的诛仙一剑,劈的碧瑶魂飞魄散,也将曾经的张小凡劈成了今日的鬼厉,十年来,这个人对自己悉心教导,更为了帮助自己,强开天机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他怨恨着,也感激着,如今,却不得不出手了… 道玄真人忽然回头,盯着君问心,双眼中冷芒闪动。 他主持青云门不下百年,名重天下,当年君问心还是小小的普通弟子时,面对道玄真人当真是当作神明一般的看待。 此刻被他这么突然一看,君问心心中莫名的竟有些紧张了起来,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拳头。 “你想杀我?” 道玄真人盯着君问心,冷冷地道。 君问心没有说话,他只是手上一翻,白光闪过,诛仙古剑已然出现在他手中,淡淡清辉,夹杂了几分的紫金之色,缓缓流动着。 道玄真人不知怎么,目光看了看君问心手中的诛仙,嘴角似乎有几分讥嘲之意,然后掉转过头,对着田不易,也问了同样的一句话:“你要杀我?” 田不易倒是极干脆,道:“是。” “你杀的了我么?” 田不易哼了一声,道:“杀不了也要杀!” 道玄真人怪笑了几声,声音尖利,远远传了开去,道:“不错,我当年便看了出来,除了我和那个死鬼万剑一,青云门下这一辈中,无论人才胆识,你果然算是第一人。” ---------------- 第五百四十章 为何 田不易面上掠过一丝黯然,道:“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道玄真人双眉一竖,突然睁目大喝道:“好,我便问你,你为何杀我?” 田不易身子一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道玄真人面上不知怎么,竟有一股凄切之意,与他此刻穷凶极恶之态殊不相容,但偏偏便出现在他面容之上,只听他冷冷道:“田师弟,你要杀我,可是为了你向来尊崇的理义道德,公道人心?” 田不易这多日一来,还是第一次听他称呼自己“田师弟”三字,一时之间,心中竟有几分惑乱,但他随即一咬牙,道:“你入魔之后,为非作歹,我不杀你,只怕你犯下的罪孽更多更大!” 道玄真人一声长啸,声音中似有不尽嘲讽,随即盯着他道:“好一句义正辞严的话,那我问你,不知你可记得,我为何今日变得如此?” 田不易愕然,无言语塞。 道玄真人哼了一声,瞄了一眼站在一旁全神戒备的陆雪琪,道:“你这位师叔不肯说,你可否能告知我一声?” 陆雪琪面色白了几分,却下意识躲开了道玄真人的目光。 “你呢?”他又转向了君问心。 君问心低头,默然不语。 是啊,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难道是说道玄真人十年前为了天下正道,驱动诛仙剑阵,十年后为了浩浩苍生,不惜以身犯险,强开天机印,乃至于此? 这因果是非,对错正邪,竟如此这般纠缠难辨,苍天作弄,乃至于斯! 废弃义庄之内,一时气势尽为道玄真人所夺,田不易原本正义凛然,一心要舍身取义,却不料道玄真人虽然入魔,神通修行奇怪的没有减退不说,似乎连理智神识,竟也十分清楚,几句话下来,田不易被说的是身子微微颤抖,竟是一时无法动手了。 其实这些事,非但田不易心里清楚,便是君问心和陆雪琪也是心如明镜,看的清清楚楚,此事若当真计较起来,道玄真人于天下于正道,几有再造之功德,换做平日,便是为他塑像立碑只怕也不为过。 只是苍天作弄,却是这般下场,若是道玄真人入魔之后神志不清,放手狂杀,田不易等人就算不敌,却也不必考虑太多,但此番道玄真人清清楚楚问了他们几句话,登时就将他们挤兑住了。 这天下道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便在此时,道玄真人又冷冷对着君问心开口道:“拯救天下苍生,获取盖世功德,受万人景仰的人,都是你!我呢?拼尽全力,反而落得如此下场,你来告诉我,我是否该死?” 君问心抿了抿嘴,漠然道:“事已至此,多说何益,动手吧!” “哈哈哈…” 道玄真人忽的张狂一笑,道:“你真当我有心情与你们理论,从下山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能够阻拦我的只有你,我亲立的少掌教!所以…自然早有准备!” “嗤嗤!” 众人一惊,但见黑气大作,忽有道道巨大锁链冲天而起,横空排列,成束缚之状。 下一刻,君问心手中的诛仙古剑不受控制一般,在他大惊失色之中,冲天而起,与重重黑气锁链纠缠在一道! “这是…煞仙锁天阵!不过,诛仙被你锁了,我自然还有其他法宝!” 君问心声音未落,空中诛仙紫光大盛,下一刻,一柄淡紫神剑闪耀而出,急速射下,瞬间炽热气息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这座义庄内外尽数填满。 “久违了,太一!” 半空中一声锐啸,君问心已是驭动太一神剑,直取中门而来。 道玄真人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并未预料到君问心道法精进如此,只看他这一出手,太一似缓实急,暗挟风雷之势,紫光闪烁,正是青云门太极玄清道道法,而其境界,赫然是已突破了上清境界,修成了太清神通。 而且以道玄真人的眼光看来,此子便是在太清境界里,似也修炼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隐隐有直逼那传说中的登峰造极之境了。 道玄真人看在眼中,站在一旁的田不易与陆雪琪都是青云门中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一眼看下,两人也都是微微变色,忍不住对望了一眼,随后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只是田不易眼中更多一些的惊奇,陆雪琪眼神里,惊奇过后,还有若有若无淡淡的失意,但随即便被一阵欣喜压过了。 他们三人自然不会知道,君问心这些年来屡遭坎坷波折,但也有机缘巧合,此刻的他,更是人世间唯一一人通修了《道之天书》的人,《天书》来源神秘,亘古流传,其中妙法神通,变幻无方,细数之下,当真天下最兴盛的几脉修真门阀,倒多数和这本奇书有关,天音寺诸般神通源自《天书》第四卷,魔教种种异法奇术,向来也流传源出《天书》。 而君问心本身于道之一途的天赋,更是非同小可,其此刻的神通修行可想而知。 只是君问心虽然今非昔比,但他面对的道玄真人,却更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于太清之境早已登峰造极,而此时此刻,众人便真正见识到了他的威力神通。 挟带着风雷看似势不可挡的太一神剑,未到身前,道玄真人周身的那层黑气已然开始急速翻滚起来,似乎是被巨力所迫,几欲散去。 而道玄真人在最初的那丝惊讶过后,便又恢复如常,稳立不动,右手却是忽然从黑气之中伸了出来,修长五指在身前并出剑诀,凌空虚划,指点如风,指掌过处,同样的青光闪耀,片刻间划出了一张阴阳太极图出来。 这阴阳太极图一旦成形,便旋转不休,在周围半空里,顿时风声急促,周围漆黑,唯有这图案大放光明,不消一会,已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气流漩涡。 太一轰然而至,那太极图正挡着去路,二者撞在一起,眼看都是势不可挡的万钧之力,但就在那对撞的瞬间,除了半空中一声“嘶”的小小锐啸破空传来之外,竟没有了一点声音。 ----------------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战 只见太极图生生被太一向后逼退了三尺之远,然而就是这三尺距离,便耗尽了太一所有攻势,无力再向前一步,且紫光逐渐黯淡,竟有随着那漩涡旋转之势。 君问心一声长啸,身子跃起半空,太一登时光环闪动,倒飞了回去,道玄真人斜眼瞄去,冷笑一声,剑诀一指,这阴阳太极图登时光华大盛,向半空中那个人影打去。 “唰唰唰!” 天空中锐啸连连,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君问心身影忽隐忽现,如鬼魅一般急速闪动。 但道玄真人竟似有火眼金睛一般的神通,丝毫未受君问心奇异术法所惑,半空中那太极图案一直紧追君问心身影不放,且越追越近。 终于,君问心身形一慢,被太极图追了上去,道玄真人双眼中寒光一闪,半空里阴阳太极图登时紫光大放,迎风而长,比刚才足足大了四倍之多,当头劈了下去。 幽姬身子微震,陆雪琪面露忧色,田不易却不知为何,缓缓点了点头。 太极图当头劈下,道玄真人脸色却是为之一变,随即一声怪啸,竟不顾那半空真法所聚的太极图,整个身形冲天而起,那太极图案一击成空,君问心的身影消失了,而太极图同时又似有外力所控,竟是迎风散了。 而就在道玄真人身子飞起的那一刻,义庄庭院之中的地下,发出一声巨大轰鸣,两丈方圆之地内,赫然剧烈颤抖起来,片刻之后,如地龙狂啸出世,所有石块沙土在巨响声中轰然离地而起,就算是那一间破败屋子,也同时倒塌了下去,无数碎屑木块,都与其他沙石泥土混在一起。 这所有一切,随即被一股无名大力卷作一股庞大无比的厚重沙石流,声势惊人地直追半空中道玄真人的身影而去。 攻守之势,一时间诡异的扭转了过来。 只是道玄真人人在半空,却并无惊惧之色,望着那被君问心以道家术法聚拢袭来的巨大土流,他周身黑气猛然一震,随即似有灵性般纷纷翻滚而前,如无形之手牵引,在身前布下了一面两尺见方的黑色气墙。 说时迟那时快,威力无比的土流转眼即至,重重砸在了黑色气墙之上,而这一次,便如天空中一声惊雷,隐约可见那激烈处竟有几道细微电光掠过一般,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掠过天地,无形却威力巨大的风力如巨涛一般从天而降,以半空中那个黑色气墙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汹涌吹去。 瞬间,这座废弃的义庄彻底被摧毁了,所有的事物都被这股巨力拆的粉碎,并被更加巨大的风力吹向未知的远方,甚至连稀疏站立在附近的几棵荒野孤树,也因为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斗法范围之内,被生生连根拔起,枝叶尽脱,倒飞向远方去了。 幽姬、田不易与陆雪琪均非常人,早已御空而起站在半空中,躲过了底下如洪流一般滚滚而来的沙土,但空中的风力之巨,仍是如刀割一般,以他们三人道行,竟仍有这种痛觉,可见这交手的激烈。 然而场中情形,却终究还是发生了变化,黑色气墙看似薄弱,但却是在不断闪掠而过的电光惊雷中,缓缓向下压了下去,而那条威势无比的土龙洪流,也一分一分被压了下去。 同样是太清境界,君问心道行精进,但看来终究不如道玄真人数百年的静修之力。 田不易看着场中风雷之声不绝于耳,他眼中似乎也有风雷滚滚而动,几番犹豫之后,他一咬牙,手中赤焰光华大起,随着一声大喝,却是人剑合一,向那场中飞去了。 身后,陆雪琪微微愕然,欲言又止。 赤焰如烈焰燃烧,将田不易身子尽数裹在火光之中,耀目之极,几如一头仰天长啸的火中凤凰,就是看去稍稍有些肥胖而已。 只是虽然姿态有些尴尬,但田不易一身修行岂同等闲,这一个驭剑之势,便是道玄真人也未敢轻视,一声呼啸,身形移了开去,让开了田不易锋锐势头。 黑色气墙瞬间消散,重新笼罩在道玄真人身子周围,半空之中巨大的土流微微停顿了片刻,哗啦一声似乎失去了力量支撑,顿时土崩瓦解,纷纷坠落,如天空中下了一场土雨,从中闪过一个身影,面色凝重,但丝毫无气喘吃力之色,正是君问心。 刚才这一个回合众人都看在眼中,道玄真人果然道法通玄,君问心或许是因为修习日短,在道行上仍非已臻太清极巅境界的道玄真人对手,但已然相差不多,足有一战之力。 光凭这一个回合,若是传扬出去,便足以再次震动天下,令君问心声名大震了。 田不易一剑刺空,赤焰之火不弱反盛,半空中一个曲折,如长虹贯日一般划过苍穹,倒折回来,直逼道玄真人而去。 道玄真人身形晃动,又是让了过去,同时口中冷笑道:“怎么,你又能出手了么,可是想好了理义道德了?” 田不易冷哼一声,顿身横剑,凛然道:“你功德盖世,但确有大错,我出手而战,乃是为了历代祖师之命,今日若你死于我手,我必当自尽以谢就是了。” 君问心身子微微一震,向田不易看了一眼。 但听得田不易又是一声长啸,赤焰火光熊熊,铺天盖地而去,声势无两,君问心看在眼中,眉头一皱,略微迟疑之后,也飞身攻了上去。 两大高手围攻,道玄真人往昔功参造化的修行神通,终于是在此刻显露无疑了。 但见他手中剑诀或指或划,同时那一层玄阴鬼气浓如墨黑如漆,竟也是变幻无方,可攻可守,在半空中竟是以一敌二,生生将田不易与君问心挡了下来,更是丝毫不弱下风。 激斗之中,田不易一间如开山倒海之势劈了下去,其势之雄,令强如道玄真人也要暂避其锋,向后飘出退了三尺,趁着这片刻空隙,田不易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君问心大声喊了一句:“少掌教,要小心,他身上还有一柄血煞魔剑!” ---------------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以攻为守 君问心心中登时一凛,瞬间,他又冲了上去,招招术法,都是以攻为守的架势。 田不易吃了一惊,随即若有所觉,暗赞了一声,又追了上去。 君问心突然如拼命一般,道玄真人倒是一时没有想到,几个回合间被这两人搞的有些手忙脚乱,然而他的道行当真是超凡入圣,面对君问心这等修为的拼命架势,加上田不易一剑狠过一剑的凌厉攻势,道玄真人依然顽强的将局势一点一点扳了回来,虽然一时占不到上风,但也看不出他有丝毫颓势了。 田不易越斗越是心惊,一直以来他都明白这位掌门师兄实是不世出的奇才,十年修行远胜自己,他这次干冒大险前来阻止道玄真人,大半都是因为根据历代祖师传下的遗言,煞气入魔之后,所持之人该当功力大退才是。 饶是如此,田不易实也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但此番连续斗法下来,道玄真人的神通修行只有令田不易敬佩无已,甚至他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的这位掌门师兄,当真是道行已然高到了煞气可以影响其心志而无法影响其道行的地步了么? 眼看场中斗法越来越是激烈,君问心出手越来越是狠辣,但道玄真人守的虽然有些吃力,却仍是滴水不漏,反而是偶尔反击,却是招招狠毒,若不是田不易及时补救,君问心只怕也是受创在身。 眼看这危险场面一再出现,田不易正焦灼不安处,一声清啸忽而响起,白色身影飘然而至,不带半分俗世尘气,蓝光闪烁处,天琊从天而降,瑞气蒸腾。 陆雪琪终于也加入战场。 这三大高手合力,局面登时为之一变,道玄真人神通再大,也无法独立相抗,渐渐的压力如山,从四面八方绵绵不绝涌来,这对手三人,无一不是道法精湛的高手,手中所持的法宝,更是一个好过一个,而道玄真人此时此刻,仍是空手对敌,只凭一身道法敌住三人,已经是惊世骇俗的修行了。 君问心为主,田不易与陆雪琪为辅,下方还有幽姬在掠阵,可以说,道玄真人当真是陷入了绝境。 只是在四人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掠过了一丝疑惑:那血煞魔剑,此刻却又去了哪里,为何不见道玄真人拿出来呢? 便在他三人渐渐压倒道玄真人,道玄真人苦苦支撑却终于还是危若累卵之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寒芒,扫过了眼前三人。 君问心等三人被他眼神一看,心头都是一震,还未及反应什么,突然间道玄真人手中力道轰然而至,如怒涛一般,三人都是一惊,手上加力,抵挡了过去。 而道玄真人也趁着这瞬间即逝的须臾之刻,面上黑色一闪而过,左手为托,右手竖立胸前,并指如刀,口中急速颂念了诡异咒文,片刻之后,五指尖上一片乌黑,一闪,再闪,三而散去。 苍穹夜幕,凄惨世间! 似有什么声音,在冥冥中仰天嚎泣,那凄切之意,冲天而起,阴气大盛,风云滚滚。 君问心与陆雪琪都是一眼看出道玄真人正要施展某个诡异厉害法术,更不迟疑,就要冲上去相攻,只是他们身形才动,忽地一个怪异之极的声音,就像是突然间有某个东西,破裂开去,脆生生的裂开了。 而这个声音,赫然就从他们的身边传来! 一股战栗般的感觉,从心头悄悄如电般掠过。 两个人都停住了身形,缓缓转身。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矮胖的身影更早的停了下来。 田不易的面容还保留着前一刻的神情,只是此刻看去,却显得有些僵硬了,他仍然凌空站立着,赤焰的光华也一般闪亮,但是他的身体,却是一动不动了。 那一声怪异之极、几如撕心裂肺的怪响,赫然是从田不易身上发出来的。 “啊…” 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声音,沙哑而迟钝,田不易轻轻叫了一声,像是不由自主一般,他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只有他的脸上,那曾经是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黑气,此刻却已经浓郁的像是要遮盖住他全部的面容。 君问心的手心里,突然满是冷汗。 就在那片刻之间,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心头一直萦绕不去的一个困惑,一个关于田不易为什么突然看去有些发胖的困惑。 原本因为田不易意外发胖而显得略有紧身的长袍,此刻却松弛了下来,很明显田不易并未发胖,他的身躯一如往日,而他看起来发胖的原因,却只不过是衣服绷的紧了,而此刻,他的长袍从他的背后处,裂开了,松弛了下来,也带来了真相,展露在陆雪琪与君问心的眼前。 一把样式十分凶厉的剑柄,从半空中被风吹的起伏不定的衣袍中显露了出来,它就那么安静的在那里,悄无声息的,插在田不易的背上。 就在刚才还斗法斗的惊天动地的局面,就这么瞬间凝固了,君问心与陆雪琪茫然地望着田不易,就像是忘了身后还有一个恐怖的大敌道玄真人。 只是道玄真人居然也没有动手偷袭他们两人,他只是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冰冷的笑意! 并指如刀的手掌,五根修长的手指突然一曲,凭空而生的黑气在指尖旋转着,浮沉着,最后又渐渐散去,而与这个动作相呼应一般,几乎就在同时,远处的田不易发出了一声闷哼,身躯大震,整个人如被电击,头颅更是猛然向天一抬,带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啪!” 一声低低的响声,在君问心与陆雪琪的注视之下,田不易的胸口,一柄血煞魔剑刺穿了出来,露出了一小截剑身。 奇怪的是,田不易没有流血,一滴血都没有流淌出来。 魔剑! 这一把天机印煞气炼就的魔剑,已经将田不易的身躯贯穿。 田不易脸上的黑气像是重新拥有了旺盛的生命,此刻完全活了过来,肆无忌惮地疯狂爬行着,将田不易的容颜吞没。 --------------- 第五百四十三章 剧变 田不易的头颅,慢慢地垂了下来,搭拉在身前胸口,随后,他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先是从不离身的赤焰完全失去了光芒,离开了他的手心,从半空中坠落,而紧接着,那个矮胖身子,摇晃了几下,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从半空中掉落了下去。 就像是,一颗燃烧殆尽的陨星,扑向它最后的归宿大地。 君问心嘴唇颤抖,闪身扑上,接住了他的身躯。 触手——冰凉,毫无生气! 这分明是已经亡去多日的一具身体,连基本的体温都没有了,君问心紧紧抱着田不易,口中喘着的粗气越来越重。 -------------- 青云山,大竹峰。 夜深人静,只有远处随风而来的竹涛声,在夜空中轻轻回荡。灯火早已熄灭,大竹峰的弟子们也都安息了,只有在守静堂的后边,还有一盏孤灯,兀自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夜风轻送,有一丝凉意,从开着半扇的窗口里吹了进来,发出轻微的“呜呜”声,也把屋子中间桌上的那盏灯火,吹的有些摇晃,变得明灭不定起来。 一只白皙的手轻轻伸了过来,挡住了风,火光很快稳定了下来,重新开始发出光亮。苏茹有些慵懒地坐在桌旁,夜已深了,她却没有什么睡意。 屋外的风,还是在不停地吹着,打在门窗上,不时地发出轻响,苏茹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子边上,却没有马上合上窗户,而是向着窗外看去。 苍穹如墨,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她凝神倾听,只是这深夜的风里,却没有她想听到的声音。 苏茹的脸上泛起淡淡一丝苦笑,悄悄合上了窗户,回身重新坐回了桌子旁。她与田不易都不是看重奢华的人,这卧室里摆设的什物也不多,此刻桌子之上,除了一个布包之外,也只有一面小小的圆镜。 她将那面圆镜拿了过来,片刻之后,在她眼前,那面圆镜中出现了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子,秀发如云,肤若少女,不见有一丝皱纹。她与田不易夫妻合藉,修行了几百年,才有了这份道行,容颜常驻。 看了半晌,苏茹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将小圆镜子放在了一边,将另一头的布包拿了过来,打开了它。 里面却是一些最普通的东西,一些针线,一块布料,还有剪刀、粉擦,凡俗世间,普通人家的妇人一般都有这些东西,好为自己的丈夫孩子添做衣衫的。苏茹轻轻拿了布料,穿针引线,藉着那盏灯火,细心地缝制起来。 只是她缝着缝着,在那烛火的照射下,她的眼神却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着什么,缝制的速度也慢了许多。便在这个时候,突然屋子外头好像突然风一下大了起来,“呜”的一声吹过,将刚刚合上的窗户重重拍了一下,一下子又重新吹开了去。 一股冷风,顿时冲了进来,而桌上的那点烛火,几乎是同时就被这股大风给吹灭了。 “啊!” 一声轻呼,苏茹在黑暗中皱了皱眉,手指尖上,传来了一阵刺痛。以她的道行修行,居然会被一根小小的缝衣针给伤了手指,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不知怎么,此刻屋中黑暗一片,被这凄冷夜风一吹,苏茹的心情便有些戚戚然起来,像是心头堵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她叹了口气,放下衣物针线,走到了窗边。窗外的景色依旧,只是往昔无数次曾和她一起看着这一切的丈夫,已经离开很久了。 天亮之后,或许应该再打发大仁他们几个下山去找找吧,总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苏茹心中这么想着,眼前掠过田不易的样子,心头一阵担忧。 夜色正深! 她凝望着夜空半晌,嘴唇轻轻颤动着,不知在说些什么,过了许久,她默然低头,幽幽叹息了一下,合上了窗户。 屋外,风儿仿佛又急了几分。 ------------ 便在此时,半空中道玄真人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与此同时那穿透田不易的魔剑,忽然化作漫天血气,向着毫无防备的君问心笼罩而来。 “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挡在君问心身前,那漫天血气化作的血煞魔剑,登时穿透了她纤细的身躯,巨大的撞击之力让得她抛飞而去… 君问心的整个身子,不知为何,都慢慢开始发抖起来,甚至连他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看他的表情似乎想要大声呼喊着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竟没有了声音。 他颤抖着,整个身躯都在发抖着,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去面对世间所有的厄运,可是此时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焚香谷之前,那绝望的气息如狂暴的狰狞魔兽,再一次将他完全吞没。 “啊…” 他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呼,不顾一切地飞身追下,向着那个坠落的身躯,向着那个熟悉的身体。 他的去势如此之快,如电闪雷鸣也无法阻挡,挟带着狂风闪过,在幽姬坠落地面的前一刻,他接住了养育他的娘亲的躯体。 “小心!” 突然,一声焦灼的惊呼从背后传来,陆雪琪白色身影急飞而来,而在半空之上,道玄真人的手势划了一个大圈,那低沉神秘的咒文,瞬间停止。 君问心几乎是本能的,心里掠过一丝警觉,但是他抱着幽姬的手,那脑海中悲痛万状、汹涌澎湃的感情,竟硬是将他的理智压了下去。 他没有放手。 这个身体,这个人,一直铭记在心,那百年来他一直感受着这个人的存在而生活、而坚持、而前进… 那音容笑貌,每一张定格的记忆画面,都仿佛一声声惊雷锤打在他脑海里,让他动弹不得。 他如何能放手? 血煞魔剑亮了起来,那光芒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曾经多少年前的,熟悉的绝望味道,笼罩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陆雪琪拼尽全力,堪堪赶到,全身扑上,抓住君问心藉着巨大的冲势,一起倒在了一旁。 ----------------- 第五百四十四章 绝望 “哄!” 如电芒四射,瞬间便消散,耀眼的光环顷刻内敛,血煞魔剑无情地穿出了幽姬的胸膛,飞上半空,直到道玄真人的身旁。 有力而修长的手掌伸了过来,握住了剑柄,刹那间,天地齐暗,就连仅有的遥远天际几点星光,终于也没入了乌云之中。 没有血,一滴也没有! 君问心仿佛失去了魂魄,也同时失去了所有感觉,木然的爬起,却脚下一绊,跌倒在地,他挣扎着不顾一切地向着幽姬爬了过去,陆雪琪伸手要去扶他,可是手伸到一半,却僵住了。 她突然扑到君问心身上,拉住他,她的喘息声非常急促,像是从深心中散发出来的恐惧:“你…你看她的手…” “轰隆!” 天际,一声隆隆惊雷滚过,天空里厚厚的乌云云层中,终于开始飘下了雨点。 只是这雨水,竟是黑色的。 伴随着雷声隆隆,逐渐变大的雨水,天空中如游龙一般出现了闪电,划破了黑暗苍穹。 那泥土之中,幽姬的躯体上,她的纤手,赫然其中的一根手指,动了一下。 君问心呆住了,可是片刻之后,他脸上的悲伤神情并没有变作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不可抑制的狂喜! 他大声呼喊着:“娘亲!” 然后,他冲了出去,向着幽姬,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陆雪琪全身一震,似才明白这竟是心爱之人的母亲! 她脸色苍白,眼中却比君问心更多了几分理智,一惊之下,急忙伸手去拉君问心,却没有拉住,只抓住他一片衣袍,嘶的一声扯裂了下来。 半空之上,立于云端的道玄真人黑气绕体,所有的雨丝狂风都避开了他,他面色狰狞,望之几如魔神,傲慢地注视着脚下凡人,像是掌握了他们的命运。 他手中的魔剑剑身上,再度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映着他的面容,更增添了几分凄厉! 君问心像是绝望中看到了一线生机,狂喜地冲了上去,却根本没有发现,幽姬此刻的脸上,黑气非但没有随着她生机泯灭而消散,反而更加浓厚,此时更已是完全盖住了幽姬的脸庞。 就在君问心冲了上来,张开手臂要将娘亲抱起呼唤的时候,幽姬的纤手忽然翻起,瞬间灌注了无上法力,如一柄巨锤,重重击打在了君问心的胸口。 君问心面上的神情瞬间凝固了。 片刻之后,他身躯倒飞了出去,一路之上“劈啪”之声连着响起,幽姬一身道行放眼天下都足以自负,这一掌之威,可想而知,君问心又没有丝毫防备,登时不知被打断了多少胸骨,五脏六腑只怕都尽数移了位,受了重创。 也是他已然无上太清之境,这才没有当场送命,饶是如此,他也是当场飞出了三丈之远,瞬间眼前一片漆黑,金星乱闪,胸口更是痛的连知觉都没有了。 但他脑海之中,这片刻间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娘亲怎么了?娘亲怎么了? “哈哈哈哈…” 凄厉之极的笑声,从天空中传了下来,道玄真人立在云端,狂妄地笑着:“君问心,你不是要杀我么,你不是要为民除害么?怎么样,我让你娘尝尝这柄魔剑的味道如何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幽姬的身体,缓缓站立了起来,虽然动作看去有些迟缓,但每一个动作里,都充斥着诡异的力量,她面上的黑气正在疯狂的涌动着,每一次都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幽姬右手缓缓伸出,突然五指一张,法宝朱雀印登时亮了起来,片刻之后,竟是自动飞会了她的手中。 而幽姬握紧了朱雀印之后,便迈动她有些迟缓的脚步,赫然向着重伤在地的君问心走去。 黑雨,越下越大,也越下越急了! “呛啷!” 如龙吟一般,天琊出鞘,陆雪琪脸色苍白,横剑站在了君问心身前,她胸口急促的起伏着,雨水打在她的肌肤之上,白衣蒙尘,却增添了几分凄艳。 雨水打在地上,将泥土变作了泥泞,君问心嘴角渗出了血,瞬间便染红了身前衣衫。 就连他的声音,也变的嘶哑与断断续续:“娘亲…你…你怎么了?” 幽姬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而狂风和渐渐已变作的暴雨,也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她的身躯只是木然地向着躺在地上挣扎的君问心与脸色苍白紧咬牙关的陆雪琪,缓缓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带着杀机与杀意。 “轰!” 一声炸雷,当头而响,就算凌空立于云端的道玄真人,竟也为之一震,片刻之后,他的脸上神情,突然出现了一种古怪之极的变化。 那似乎是一种迷茫的神态,仿佛沉眠于一场大梦,将醒未醒之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始终抓不住想不起,一时茫然了。 仿佛是和道玄真人的异常神态相对照的,在他手上握着的魔剑上一直流转闪烁的诡异光芒,也同时黯淡了下去。 “轰隆!” 惊雷如巨锤,震动苍穹世间,似乎天上神明,也为之发怒。 大地隐隐发抖,人间尽是风雨!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那一个刹那,幽姬的脚步突然停了下去,而笼罩在她面上的浓浓黑气,似乎突然间也失去了某种力量的支撑,消退了一点点,露出了幽姬的一双眼眸。 一个瞬间,有多长? 佛家说芥子须弥,刹那永恒,本是一般的;可是那一息的光阴,又是怎样的一个瞬间呢? 那一双眼眸,深深望了君问心一眼,看着他挣扎在泥泞之中,口吐鲜血,呼喊着娘亲二字。 心中似有安慰… 朱雀印的光芒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倒映在了她他的眼中。 那一个瞬间,能有多长? 幽姬猛然甩头,似用尽全身力量,找到了陆雪琪的所在,深深看去。 电闪雷鸣! 风雨正狂啸! 天琊神剑绽放着淡淡蓝色光芒,伫立于风雨之中。 陆雪琪的视线,在那一刻,与幽姬相触! 如雷轰,如电闪,如狂风,如巨涛,她分明看到,那汹涌如巨浪般的东西正在那双眼睛里,死死地盯着她,似有无尽之意,最终只化作了无声! ------------------ 第五百四十五章 站住啊 下一刻,陆雪琪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色,连她的唇,都变得几乎透明起来。 惊雷掠过,道玄真人身子轻轻一震,迷茫之色消散了,几乎是在同时,魔剑之上的诡异光辉重新亮了起来。 大地之上,风雨仍在呼啸着,而幽姬的眼睛,已经再一次的,被翻涌的黑气所掩盖。 她的脚步,重重的踏在泥泞之中,溅起了肮脏的水花四散而去,一步一步,向着原来的目标走去。 杀气森森! 森森杀意! “你、你…” 陆雪琪不知为何,话声变得艰涩无比,隐隐带着一丝凄苦,道:“你别过来,求你别过来了…” 君问心撑起了自己胳膊,抬头望去,只是身子刚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再次摔倒在泥泞之中,泥浆溅满了他的脸容,可是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 他只是拼命抬头,望着那死而复生的娘亲,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朱雀印熊熊燃烧着,不知焚烧着谁的灵魂血脉。 风雨中,幽姬走近了,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微微发抖,面色仿佛惨白的透明了一般。 “你、你…站住啊,站住啊!” 回答她的,是朱雀印。 炽热的火焰当头劈下,瞬间在三尺之内的雨水尽数蒸发干净,幽姬被这神秘异术控制之后,一身道行功力,似乎不退反进。 陆雪琪勉强抬起天琊一挡,“铮”的一声锐响,她整个身体连人带剑被一股巨力打的飘了出去,从君问心的身前像断线的风筝,落到了幽姬的身后。 母子之间,再没有了阻隔。 幽姬停下了脚步,朱雀印缓缓举起,君问心虽然无力地躺在地上,但一双眼睛仍是睁的大大的,盯着幽姬,只是幽姬面上尽是黑色之气,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风雨萧萧,天地凄然。 霍然,朱雀印瞬间光华大盛,当头向着君问心劈了下去。 君问心没有躲避,事实上也躲避不开,他的嘴微微张着,不知是不是在呼喊着什么,只是那一点声音,全部都淹没在了朱雀印带起的炽热狂风中。 “轰!” 苍穹之上,再度惊雷! 人间被一道闪电,赫然刺穿,那瞬间照亮了这黑暗的天地。 幽姬的动作,突然僵住了,朱雀印停在了离君问心头颅仅仅一尺的上方,君问心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炽热的火焰即将将自己焚烧殆尽。 但是没有! 幽姬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朱雀印的光华火焰,也悄悄的,一点一点褪去。 在幽姬的身躯之上,从她的心脏之位,透出了一段剑尖。 闪烁着淡蓝色光辉,瑞气蒸腾不止的天琊神剑,再一次贯穿了幽姬的身躯和心脏。 风雨如刀,敲打在幽姬身后的那个人影身上,凌乱的秀发贴着肌肤,无数的水珠顺着脸庞滑落,她面如死灰,全身发抖。 “轰隆!” 刹那之间,天际苍穹连续三个惊雷,竟都是炸响在道玄真人身侧左右,道玄真人身躯大震,突然间整个身子竟是蜷缩了起来,面上露出痛苦之极的表情。 大地之上,君问心再一次的呆住了,他的目光怔怔地望着娘亲胸口,那透胸而出的一段剑尖。 没有血,一滴血也没有! “铛!” 朱雀印完全失去了光芒,如废铜烂铁一般掉落在了地上,君问心的眼角肌肉抽搐了一下,身子微微发抖。 随后,幽姬似乎是双膝一软,慢慢的身体跪倒在了泥泞地中,就在君问心身前。 她面上的黑气正急速的散去,但仍自有淡淡一层笼罩其上,缠绵不去。 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起来,但是她并没有犹豫,只是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天琊神剑上的淡蓝色霞光瑞气亮了起来,以之本身固有的千年祥瑞正气,从幽姬体内一点一滴散发了出来,将那层黑气驱散的同时,也同时将幽姬胸口的伤处,扩大了十倍不止。 “呃啊…” 君问心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喊声,如绝望的野兽,泪流满面,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他重创之身,竟是鱼跃飞了起来,扑在了幽姬的身上,将她拖离了天琊,而天琊也正好驱散了最后一丝的诡异黑气。 幽姬那面纱早已脱落,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了风雨之中。 她的眼睛是睁开的,不知是不是一直就没有闭上过。 然后,她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对着君问心,笑了笑。 站在她身后的陆雪琪,像是用尽了身体内所有的气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泥泞之中。 君问心只看了一眼幽姬胸口,心中便已知道,这位陪伴自己百年日思夜想的娘亲,已然是走到了生命尽头,再也无法挽救了。 “为什么,为什么?” 他嘶声喊叫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一次,他却是对着陆雪琪,他的身子在地上泥泞中挣扎着,想要爬过去质问她。 可是一双颤抖的手,拦住了他,这只手无力而脆弱,但君问心顿时便被她拉了回来,君问心喘着气,嘴唇发抖,嘶哑着声音,道:“娘亲,娘亲…” 幽姬望着他,气若游丝,像是在拼命凝聚着这具残躯中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对君问心道:“不…不怪…她,不怪…她!” 君问心伸出手,紧紧握住幽姬的纤手,那手心之中传来的,只有冰冷之意。 他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在这风雨之夜,嚎泣不已,口中只能发出那仅有的两个字: “娘亲…娘亲…” 幽姬凝视着他,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心儿…” “娘亲,我在,我在。” 君问心拼命凑近了幽姬,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幽姬的手掌上。 “我死之后,你…你将我尸身…带回蛮荒…森林…那个…冰洞…” 君问心拼命地点头,面上肌肉扭曲,身子战抖不已,幽姬在他注视之下,喘息声越来越紧,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你…不要…伤心…莫做…傻…事啊,啊…” ------------- 第五百四十六章 爹娘 “你…你…不要…伤心…莫做…傻…事啊,啊…” 最后一声,幽姬突然提高了声调,随后戛然而止,而握在君问心手中的那只手掌,瞬间垂了下去。 君问心呆住了,一直发抖的身体,也停止了战抖,僵在了原地。 萧瑟冰冷的风雨,原来竟是如此刺骨冰寒,直寒入了深心魂魄里。 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低低的,唤了一声:“娘亲…” 天际之上,道玄真人面容扭曲,就要将君问心斩杀… 不过好像天意不欲君问心如此而亡,在他自己早已放弃的时候,却另有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同时玄火鉴亮了起来,幽姬的魂魄缓缓飘起,吸入其中… “师兄,住手吧…” 这声音年轻而平静,但话声之中,听起来却给人一种隐隐的激昂与飞扬的感觉,仿佛这说话的人随便说上一句,便可以轻易地打动人心,让人热血沸腾。 毁天灭地,也无法阻挡的血煞之力,突然间生生顿住了,那看去仿佛掌握了天地生杀大权,睥睨一切的道玄真人,此刻面上的黑气突然散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愕然地盯着君问心身后,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你…万师弟…” 君问心身上的压力忽然散去,他来不及去考虑其他,抱着幽姬缓缓转身向后望去。 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他身后。 那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青年,剑眉星目,脸上带着淡淡温和的笑意,但一双眼眸之中,却仿佛始终散发着一股热情激昂。 戈壁上的大风吹过,他白衣飘飘,说不尽的潇洒,只是随随便便那么站着,君问心却忽然有一种从深心中敬服的感觉,仿佛只要他说一句话,自己便是跟着他纵横天下铁血沙场,也是心甘情愿。 天际苍穹,雷光闪烁。 曾经的青云双骄,在这迷幻一般的时刻,在错乱而迷失的记忆中,再度重逢了。 道玄真人的身体,开始慢慢颤抖起来,高举的血煞魔剑,缓缓垂下,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半空,走向那个白色的身影,再也没看君问心一眼。 白衣飘动,英俊的脸庞正如记忆中那段热情的岁月,散发着年轻的光芒。 那光芒,温暖而炽热,曾几何时,是他深心中最可珍惜的地方。 他眼中,干枯的眼中,缓缓有热泪涌动。 “师弟…真的是你么?” 那白衣青年站在那儿,没有离开玄火鉴光圈的范围,脸上微笑着,对道玄真人道:“师兄,你好啊,我们好久不见了。” 道玄真人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虽然还握着血煞魔剑,但他身上的黑气在他看到万剑一的身影之后,就迅速地消退了,只是与此同时,那深深疲倦之色,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苍老了十岁,就像是体内的生命,被魔剑吸噬而去了。 只是道玄真人显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那个神秘出现的白衣青年身上,他慢慢的,伸出手去,去触摸那记忆中的身体:“师弟…” 他的声音,半途而中断了,他的手穿过了那个躯体,什么也没有摸到,除了虚无。 道玄真人一个踉跄,似乎立足不稳,片刻后才勉强站住,嘴里大口喘息着,但眼中却掠过了绝望与伤痛之色。 如浮光掠影,刚刚因为他伸手触摸而消散的白色身影,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只是仍然没有离开那玄火鉴光圈的范围,那个青年的影子,依旧微笑着说道:“师兄,你为什么还不清醒呢?” 道玄真人抬头望去,眼中一片迷惘,喃喃道:“清醒,什么清醒啊?” 白衣青年凝视着他,静静地说道:“师兄,你聪明一世,早该大彻大悟了,放下罢,放下对这俗世的眷念,放下对力量无用的追求,我们两人当年一同修道,所为的,难道是这些东西么?” 道玄真人的身子慢慢发抖起来,此刻他看去已经完全是一个衰老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在迷惑中拼命挣扎着想要看清前方的路。 “我们…修道…为了什么…啊…” 那白衣青年又露出了那温和的笑容,他脸上的神情如此温暖,以至于连站在一旁的君问心都为之震颤。 只见那白衣青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甩袖袍,一阵轻风从衣襟之间吹过,将脚下的细细沙尘,都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空空如也。 他平和而沉静地看着道玄真人苍老疲倦的脸庞,温和地说着:“师兄,放下罢!” “啪!” 魔剑,蕴涵着无上煞气足以毁天灭地的魔剑,从道玄真人的手中跌落下来,像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人间长剑,破铜烂铁一般,摔在了地上。 道玄真人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平和而沉静,与白衣青年面上的笑颜一模一样。 “我真是…傻啊,居然等了这么久,才明白过来…” 他低声淡淡地说着,走上一步,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拥抱什么,但是片刻之后,他的身躯慢慢倾倒下去,无力地摔倒在地面之上。 所有的生命从那具躯体上消散而去,只是无论如何,却终究夺不去,道玄真人面上那淡淡而温和的笑意。 天地寂寂,刹那间,只剩下了远方呼啸的风声。 曾经叱吒风云的人物,此刻就这般静悄悄的去了,君问心抱着幽姬,默然站在一旁,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白衣青年的身影有些模糊起来,但并没有消散,相反的,他沉默地看着道玄真人的遗体过了一会之后,转过身来,看向君问心。 君问心心里自然知道这个似真似幻的白衣身影是谁,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股亲近之情,低声道:“父亲。” 那白衣青年仍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君问心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欣慰,微笑道:“心儿,你好,真的很好。” 君问心一时没明白他为何夸奖自己,也不知他话里的“好”字是指什么,不觉有些愕然,但那白衣青年却似乎并没有打算解释,手上轻轻一挥,只见原本躺在地上的血煞魔剑与空中的诛仙古剑,忽然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一起飞了过来。 --------------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不怪她 片刻后,在君问心震惊的目光中,血煞魔剑化作血气融入了诛仙之中。 白衣青年凝望着这把古剑,随后看向君问心,静静地道:“心儿,这血煞之力与诛仙之力是夺天地造化之玄奇的无上法力,可以诛仙灭魔,毁天灭地,本不应存于人间,但既然它已经在这儿了,便终究需要一个主人。” 说话之间,诛仙古剑如轻飘飘浮萍一般,却是被风送来,飘到了君问心的身前。 君问心愕然,看向那白衣青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父亲,你…” 白衣青年摇了摇头,道:“接着吧,它本就是你的。” 君问心默默抬了抬手,诛仙古剑如有灵性,立刻飞了过来,飘在他身后。 白衣青年收回目光,终于看向了君问心怀中的幽姬,他嘴角微颤,沉默不语。 君问心同样沉默下去,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对于眼前的男子,他虽然崇敬渴盼已久,但相比于母亲,他对这白衣男子还多了份复杂之情,甚至是…怨恨! 白衣青年深深叹了口气,道:“当年是我辜负了你们母子,能与你在青云后山十年相伴,想来实在是万剑一此生最大的幸运!” 君问心心中酸楚难过,只是低头不语。 万剑一扫了一旁紧咬着嘴唇的陆雪琪一眼,道:“幽姬最后心智大乱时,将你击倒,乃是陆雪琪杀了她么?” 君问心身躯大震,神情剧烈变化,但到了最后,他仍旧是一咬牙关,道:“是!” 万剑一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君问心,似在出神。 然而在他目光之下,君问心面上神情剧烈变幻,犹如煎熬一般,半晌之后,他才低声道:“琪儿…她、她其实是为了救我…” 忽地,陆雪琪颤抖着双唇,走了过来,跪伏在地,低声道:“前辈,千错万错都是弟子的错…”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截道:“我记得青云门中弟子,这些年来,你们不最是要好么,前段日子更是已经结为夫妇…” 陆雪琪跪伏在地,心中乱成一团,腹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君问心看着身旁浑身颤抖的女子,嘴唇紧抿。 之前大变,虽然他明知陆雪琪乃是为了救他才不得不出手,然而幽姬终究乃是养育他的娘亲,更是他一生追寻之人,而就是在他眼前,那一把天琊神剑却是生生贯穿了她的胸膛…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深心痛楚之时,对陆雪琪有些排斥起来。 只是此番在白衣男子面前,虽然君问心曾有过如此复杂心态,却不能坐视白衣男子对陆雪琪有所误会,然而他更深深明白,父亲对待母亲一定是一片深情,比之自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连自己都难以接受的事,却又如何能要求父亲宽宏大量呢? 君问心怔怔无言,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事实如刀锋般的尖锐无情,每一个接近的人,似乎都要被它所伤害! 只是此刻白衣男子的面色,却并没有君问心所想像的那般决绝,亦或是痛楚伤心,相反的,在最初的悲伤过后,他面上慢慢有了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白衣男子对君问心道:“我在察觉你身临绝境时,自玄火鉴中苏醒过来…记得刚才幽姬临终之前,神志曾短暂回复,认出了你,是么?” 君问心面色复杂,他…是因为自己有危险魂魄才苏醒的? 半晌,他点了点头,道:“是。” 白衣男子道:“那她之后对你说了什么话?” 君问心凝神思索了片刻,低声道:“娘亲醒来之后,对我说两句话。” 白衣男子追问道:“她说了什么?” 君问心道:“娘亲第一句比较怪,只是重复说了三字:不怪她、不怪她,第二句是交代我,在她过世之后,将她的遗体带去蛮荒森林的冰洞…” 白衣男子怔怔无言,眼眶中泪光闪烁,最后,她仍是留念那曾经一起隐居的地方吗? 他身子晃了又晃,看去全身无力,摇摇欲坠,已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陆雪琪心中痛楚担忧,却又不敢上前,只能跪伏在地,叩头道:“前辈节哀!” 半晌之后,才听到白衣男子略微平静下来的声音,低低道:“我没事了,你起来吧!” 陆雪琪这才站了起来,站在君问心身旁,抬头看去,白衣男子脸色已是平静了下来,但眼中伤心之色,仍是显而易见。 这时,白衣男子忽然开口道:“你心里是不是也对她出手杀了你娘亲,有所不满?” 君问心吃了一惊,不知父亲问了这一句究竟是何意思,一时答不出来,但白衣男子乃是聪明之极的人物,加上世事阅历早已看穿,只看了君问心面上神情,便已大半了然于胸。 他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幽姬她临终前还要对你说的‘不怪她’三字,是什么意思?” 君问心一怔,道:“什么?” 白衣男子微微苦笑,道:“如我所料不错,只怕幽姬她是心甘情愿要这位陆雪琪陆姑娘杀她的。” 白衣男子的身影忽然微微恍惚,似要重新被玄火鉴吸入其中。 君问心大吃一惊,道:“父亲,您…” 白衣男子长叹一声,道:“我坚持不了多久了…罢了,往事不堪回首,却终究挥散不去,日后你若有心,自可通过这玄火鉴开九幽之门,救我和你娘亲回来…” ------------ 青云山下。 苍穹之上那层诡异的黑云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消散了,但云层依然很厚,从漆黑的天空里,大雨还在下着,冲刷着这个显得有些寂寥的人世间。 荒野之上,风急雨骤,寒意刺骨,曾经在不久之前还是一座废弃义庄的地方,在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斗法之后,已经完全成为了废墟,甚至连脚下的大地,也因为巨大法力的破坏而翻了过来,被大风大雨冲刷之后,成为了肮脏的泥泞。 四周有声音,是风雨之声,风吹雨打,风雨萧萧。 ----------------- 第五百四十八章 我等你 前方一个白色身影,窈窕清丽,默然伫立,在风雨中不似有半分尘世之气,默默凝望着他。 君问心也望着她,二人相视良久,却仿佛都无话可说。 冷风习习吹来,吹动了她的秀发衣裳,随风轻轻飘动。 终于,还是陆雪琪先开了口:“我、我那一剑…” 君问心忽然截道:“你别说了。” 陆雪琪顿住了口,默然垂首。 只听君问心那里似乎有些迟疑,又跟着继续道:“是我错怪你了,琪儿…” 陆雪琪身子一震,抬起头来,只见君问心面上有悲伤之意,目光也不肯看着她,但饶是如此,他仍是一字一字缓缓道:“父亲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娘亲毕竟乃是我苦苦追寻多年的人,我知道或许是我私心太重,只望你多给我一些时日,我也好…” “我明白,我等你!” 陆雪琪忽然打断了他。 君问心有些讶异,抬头向她看去,只见那清丽女子贝齿咬着唇,眼中似有泪光,但原先那看似一直给人以紧紧绷住的身子,却似乎在一瞬间都放松了下来,嘴角边,有淡淡的一丝欣慰和微笑。 他忽然间,心底像是某些东西,裂了开去。 世间红尘,红颜最是恩重,那一个“等”字,不知道尽了多少沧桑,多少深情? 望着那个深情女子,他嘴角动了一下,心底忽地涌起一阵柔情,他伸出手,贴了贴陆雪琪冰凉的脸颊,轻声道:“你带上田师叔的遗体回去吧,我处理完一些事后,就会回来…” “等我!” …… 雨散云收,黑暗的夜终于过去,天际透出第一道的微光,悄悄洒向人世间。 青云山大竹峰上,还是一片宁静,弟子们虽然勤奋,但也不会这么早就起身。 守静堂外,飞檐瓦片间,还有昨晚留下的残露,化作水滴,断断续续地滑落下来。 远方的竹林还是与往日一般的青翠,遥遥望去,这个时候竹林中还有弥漫的山雾,如薄纱一般,轻轻飘动。 在风中,传来了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这是清晨里唯一的声音。 这是一幅十分安宁的画面,道家仙境,不知有多少个清晨都是这样度过,不沾有丝毫的尘世俗气。 “啊!” 一声轻呼,苏茹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云鬓微乱,花容憔悴,她慢慢从桌子上支起了身子,昨夜,她便是在这张桌子上,悄然睡去。 合上的窗扉松开了些,从那缝隙中透进了清晨的一道光亮,照进了屋子中间。 苏茹怔怔看着那丝光亮许久,待心情慢慢平静了,才略微苦笑了一下,转过眼来,将桌子上摆放着的一面小圆镜拉了过来。 镜子中,出现了她美丽的容颜,纵然因为思念和熬夜,显得有些憔悴,但从她面上散发出来的风姿,却依旧令人动心。 容颜还未老,心呢? 她端详了镜中自己的模样许久,叹息了一声,将小圆镜压在了桌上,然后起身走到了窗前,一伸手,“吱呀”一声,将窗扉完全打开了。 清晨的光亮顿时涌进了这个屋子,驱赶走了所有的阴暗,让人心情为之一振。 苏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迎着窗外,慢慢伸了个懒腰。 晨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还带着一些隐约的寒意。 她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这天色还早,想必那些弟子们都没有起床吧,也吧,就让他们多睡一会,稍后还要吩咐他们下山去寻找不易,估计也有的他们累了。 苏茹心中这么想着,信步向着守静堂前殿走去。 弯曲的回廊在脚下慢慢延伸,回廊之外,修竹在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知怎么,苏茹在这样一个清晨,却发现了自己平日里忽视了的很多东西。 回廊栏杆上的漆,年深月久,斑驳剥落,很多地方都掉落了。 记得上一次刷新守静堂,还是自己和田不易新婚的时候,不知不觉的,这个回廊竟也陪着自己度过了无数岁月,而自己天天从这里经过,竟没有发觉。 等田不易回来了,一定要让他找个时间重新粉刷一次。 还有栏杆外头竹林中最粗的那枝修竹,依稀还可以望见刻在竹身上的两柄小剑,那是当初自己新婚喜悦之下,刻在了青竹之上,希望可以双剑合璧,同修仙道。 记得那个时候,田不易还曾经笑话刻得难看,自己假装发怒,登时将他急了半死,哄了半天这才饶过了他。 当年情景,如今犹历历在目,苏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情好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下清晨这略带着甜味的空气,继续走去。 随后,她又想到,大黄是不易从小养大的狗,他走了这么多日,也不知道徒弟们有没有把它照顾好,要是不小心饿瘦了些,不易回来又该要抱怨骂人了吧! 苏茹微笑着摇了摇头,决定趁着现在时候还早,去一下厨房看看大黄。 她这么一路走来一路想着心思,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守静堂前殿之上。 “铛!” 清晨里第一声的钟鼎之声,远远从远方传来,那是青云门晨起的信号,也是唤醒这新的一天的声音。 这钟鼎之声低沉而厚重,回荡在群山里,久久不散。 苏茹的心,似乎也随着这声音,猛地跳了一下。 守静堂前,有身影或站或躺,而一向爱睡懒觉的大黄,不知怎么今日却起的这么早,而且乖乖地趴在守静堂门口石阶之上,无精打采的样子。 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大黄耷拉的耳朵动了动,脑袋转了过来,向着守静堂里看了一眼,那晨光还未完全照亮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了一位女子,正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苏茹的心,不知为何跳的越来越快,甚至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令她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那个静静躺在守静堂石阶上的身影,熟悉的像是刻在她魂魄最深处,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影子。 可是她此刻,却在心中千百次的祈求,自己错了,自己看错了… ----------------- 第五百四十九章 殉情 苏茹面色白得像纸一样,脚上如灌了铅,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去,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趴在田不易身旁的大黄,看着苏茹缓缓走来的身影,尾巴对着她轻轻摇晃了一下,却又是重新把头埋在了地上,一双眼默默注视着躺在眼前的主人。 走近了,终于是近到了无法再逃避的地方,田不易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在苏茹的眼帘里,他仿佛是睡着了,安静地睡着了。 苏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竟是险些跌倒在地,幸好她道行深厚,堪堪勉强稳住了身子,饶是如此,她眼前仍是一阵阵的发黑,双脚无力,走到了田不易的身子旁边,跌坐了下来。 颤抖的手,慢慢抚过田不易的身躯衣衫,经过田不易胸膛的时候,苏茹的手停顿了一下,抖的更加厉害了,然后,她眼角缓缓流下了两道清泪,一点一滴,落在田不易脸庞之上。 她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庞,触手处一片冰凉,阵阵寒意从手心里传来,像是一直寒到了心底深处。 她凝视着,嘴唇不停颤抖着,像是想要说什么话,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她身旁,大黄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声,把头凑了过来,在她的腿边,轻轻摩擦。 她缓缓抬头,望着石阶之下站着的那个雪白身影,半晌之后,她低低的,带着哽咽,道:“你是…雪琪?” 陆雪琪的身子抖了一下,微微低头。 苏茹凄然一笑,道:“你不必如此!” 她慢慢的将田不易的上半身抬起,拥抱在自己的怀中,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不知是不是因为感觉到了田不易身上的冰冷,还是想着,要将这冰凉的身躯,用自己的温暖去捂热。 “你说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空洞而凄凉。 在陆雪琪记忆中,从没有记得苏茹曾有过如此无力无助的语气。 “你不说话,又怎么告诉我事情经过呢?” 苏茹淡淡地说着,目光却只望着怀中早已没有反应知觉的那个身体,像是此时此刻,她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大黄向前爬了两步,用头轻轻蹭了蹭田不易身子,哀鸣声低低不绝。 陆雪琪的身子停顿了一会,慢慢抬起头,看向苏茹。 那个端庄美丽的女子,即使是在这心死的时刻,也不曾失去她的风姿,晨风中,她微微起伏的秀发,飘在她的鬓边,伴随着她将白皙的脸颊,贴在田不易的脸庞之上。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家了…” ------------ 几日之后。 青云门所有的其余各脉都接到了大竹峰一脉传来的噩耗,首座田不易离世,其夫人苏茹殉情而去。 田不易夫妇在青云门中地位非同小可,素有人望,这个噩耗转眼间震动了青云门上下,一时飞来大竹峰悼念的同门无数,田灵儿在父母灵前哭成了个泪人,而其余各脉长老念及旧日情谊,虽然都是修道有成之人,却也多有落泪的,其中尤以向来与苏茹最要好的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最为伤心。 在这一片肃穆悲切的气氛里,却仍然还有些不太正常的蛛丝马迹,以田不易夫妇的地位人望,其余各脉首座尽皆到场,惟独长门通天峰内,虽然上一辈的长老来了不少,但偏偏一门之主、青云掌教的道玄真人,反不见踪影,这不免显得通天峰有些轻视大竹峰一脉的意思。 宋大仁等大竹峰弟子诸人都是一身重孝,面有哀容,往来接送同门,无不恭恭敬敬,但看到常箭等长门弟子时,却不时面有怒容,言谈间也冷淡了许多。 常箭等人心里有愧,也不好说什么,除了苦笑之外,也只得站在一旁闭嘴不言。 香火缭绕,哭声不绝,这一片哀切之意,大抵是对故人逝去的伤怀,在原先清秀静谧的大竹峰山头飘散不去。 人活一世,却不知死去之后是否当真有灵,若果然如是,则故人在玄冥中看着这一切,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不过想必那田不易,是不会做伤心状的吧! …… 青云山,小竹峰。 一直一来,小竹峰上除了君问心都是只有女弟子,所以这里的气氛不比青云各脉,向来都安静平和,即便是白日之中,也常常是一片寂静,只有鸟语花香,回荡在这座秀丽的山峰之上。 不过自从昨日水月大师带着一众弟子从大竹峰奔丧回来之后,小竹峰上的气氛在平静之中,还带着几分肃穆与压抑。 许多年轻的小竹峰女弟子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水月大师掩饰不住的落寞与伤心之意,而以她如今的修行,本是早该喜怒不形于色了才对。 文敏向来是最懂水月大师心思的人,她也早早传话给姐妹们,让她们都注意分寸,尤其不可高声谈笑,以免意外的触怒师父,在这样的劝喻之下,小竹峰上自然是一片肃然。 而从大竹峰归来之后,水月大师便将自己关在了那间竹林精舍之中,不再露面。 文敏等弟子大着胆子前去问安,却也没让进去见面,直把文敏等人搞的有些担忧起来。 这一日,文敏已经一日一夜不见水月大师从那间竹林精舍出来了,心中焦虑,便找了陆雪琪同来。 陆雪琪看去心情也是不佳,本是不愿来的,但禁不住文敏几番劝说,她倒也有几分担心起水月大师了,便随了文敏过来。 文敏与陆雪琪来到竹林,站在精舍外,文敏向陆雪琪使了个眼色,陆雪琪迟疑一下,走了上去,轻轻敲门,道:“师父,弟子陆雪琪和文师姐有事拜见。” 精舍之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陆雪琪与文敏对望一眼,文敏皱起了眉头,面上担忧之色更重。 其实以水月大师的性子来说,本也有几分与常人不同,放在往日里莫说是这般不搭理弟子,就算是突然不见踪影数日,也是有的。 但不知为何,文敏等刚刚参加了大竹峰的丧礼回来,多少了解了几分内幕缘由,便对这些行径似乎有些敏感起来。 ----------------- 第五百五十章 后山 文敏咳嗽了一声,微微提高了声音,道:“师父,今日早间,长门常箭常师兄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在此,弟子就呈进去了。” 精舍之内,还是一片沉默,文敏深深吸了口气,走上前一步,推开了精舍的房门。 陆雪琪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二人走到屋内,目光扫了一眼,两道秀眉全都皱了起来。精舍本就没有多大,屋内摆设又简单,一眼见底,二人却是没有看见水月大师的身影。 文敏叹了口气,道:“师父居然不在这里,不知她老人家会到哪儿去了?” 陆雪琪默然摇头,沉吟片刻,道:“师姐,还是先回去吧,或许是我们多虑了,师父与苏茹师叔虽然感情深厚,但最多也是伤心一场,我想不会出事的。” 文敏点了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陆雪琪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文敏又向屋内看了一眼,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封封口的书信轻轻放在桌子上,随后也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房门被她从身后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屋子之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走出了精舍之外,文敏便看到陆雪琪站在一旁,便走了过去,道:“师妹,你这便回去么?” 陆雪琪微微摇首,道:“既然出来了,我便想在左右走走,老是在屋中坐着,也觉得烦闷。” 文敏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回去了。” 陆雪琪微微点头,道:“是,师姐慢走。” 文敏笑了笑,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竹林之中后,陆雪琪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却一时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便信步走去。 竹林深深,到处都是青翠一片,高处有山风吹过,竹枝梢头随风摇荡,发出沙沙的声音。 微微湿润的土地上,新芽破土,不时可以看到竹笋尖尖的脑袋从地底探了出来,生机勃勃。 远处,竹枝茂密的地方,传来清脆的鸟鸣声音,就连周围的空气里,都飘荡着一股竹子特有的清香。 陆雪琪深深吸气,这里不带有凡间俗气的气息,向来是她们这些修道中人的最爱,也是每每修道之人远离尘世的缘故。 只是,身子是离俗世远了,可是那尘心情缘,却似乎从来也不曾离开半分。 就这般轻踩莲步,信步走去,不知不觉中,陆雪琪忽然惊觉,自己竟又走到了后山来了。 她微微苦笑一声,虽然自己今日并未想到来此,但许是平日来得多了,这一双脚竟是自行走了来。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陆雪琪也不回头,继续缓步向着山上走去,石阶层层而上,不远地方,便是小竹峰上的僻静之处望月台了。 此时正是白日,加上近日水月大师心情不好,更无人来到这偏僻所在,周围更显寂静,好在陆雪琪向来也习惯了这份宁静,便自行走了上去,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岩,对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料她才踏上望月台,却是怔了一下,在望月台上前方,竟然站立着一个身影,孤独伫立,一身衣袍被山风猎猎吹舞,看那背影十分熟悉,赫然是她与文敏遍寻不着的师父水月大师。 陆雪琪心中愕然,走上前去,向着水月大师行了一礼,道:“师父。” 水月大师身子一震,似乎这才发觉身后有人前来,转过身来,看着陆雪琪,点了点头,道:“是雪琪啊!” 陆雪琪向水月大师望去,只见恩师面容微显苍白,仍有伤心之容,但此刻更多的,却都是落寞之色。 她心中担忧,道:“师父,这里风大,你要保重身体。” 水月大师笑了笑,道:“平日里你整天都站在此处,也未见你有什么事,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比你们年轻人,但还不至于弱不禁风。” 陆雪琪吃了一惊,连忙道:“师父,弟子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水月大师略带疲倦之色地挥了挥手,嘴角边露出淡淡一丝苦涩笑意,道:“我知道的,你不必解释了。” 陆雪琪默然,站到了水月大师的身旁,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而水月大师似乎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师徒二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水月大师眺望远方,忽然开口道:“你觉得这望月台景色美么?” 陆雪琪怔了一下,不知水月大师为何突然如此相问,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师父道:“常言说风光常在险峰,这里危岩突兀,孤崖悬空,从上望去,云海如涛,青山作伴,正是风光绝美之处。” 水月大师微微点头,目光微现迷离,缓缓道:“其实多年之前,你苏茹师叔仍然还在小竹峰上修行之时,也和你一样,最爱这里的风光景色,时常偷偷一人溜到此处玩耍的。” 陆雪琪一怔,抬眼向水月大师看去。 只见水月大师轻轻叹息,道:“我与苏师妹两人从小便是一起长大,算来我不过比她早一年投在恩师真雩大师座下,年少时候,我们食同桌,寝同床,当真是情同姐妹,她平日里性子比我活泼,却最爱一人偷偷跑到这里,即便是什么时候受了委屈了,她也是来到这望月台上,一个人生闷气的。” 水月大师说到这里,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有些笑意,只是这笑容还未出来,便被脸上更深的茫然沧桑之色取代了。 “可是…自从她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陆雪琪默默听着水月大师的话,低声道:“师父,苏师叔当初嫁给大竹峰的田师叔,你心里可是并不欢喜么?” 水月大师怔了一下,随即微微摇头,叹了口气,道:“田不易虽然脾气不佳,性子颇有几分乖戾,但决然是一个佳偶,你苏师叔嫁于他,是她的福气,也是她有眼光。” ------------ 第五百五十一章 情为何物 陆雪琪听到这里,倒真是有几分讶异了,往日里任谁都知道水月大师对田不易看不顺眼,却不料她心里倒是这般看的,当下忍不住问道:“那您过去还对田师叔那样…” 话说了一半,她忽然住口不言。 水月大师微微一笑,道:“还对他横眉竖眼、冷言冷语的是罢?” 陆雪琪面上一红,道:“弟子不敢这么想。” 水月大师淡淡道:“我平日就是这么对他的,又不是什么好忌讳的事,有什么好顾忌的,不过虽然我与田不易合不来,但实话实说,他这人还是不错的,在我们青云门中,也并没有几个人可以比得上他。” 说到这里,水月大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田不易座下的大弟子,是叫做宋大仁的吧?” 陆雪琪点了点头,却不知水月大师怎么会突然问到宋大仁去了,道:“正是,如今宋师兄已经接任了大竹峰一脉的首座之位了,师父,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了宋师兄?” 水月大师默然半晌,道:“你那个文敏师姐,是不是和这个宋大仁有些眉来眼去的?” 陆雪琪这才是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文敏与宋大仁之间互有情意,多数人都知晓了,小竹峰上的姐妹们平日里还多有拿此事开文敏玩笑的,只是当初田不易曾经为了宋大仁上山求亲,却被水月大师一口回绝,搞得文敏私下里黯然神伤,好些日子闷闷不乐。 眼下突然被水月大师这么一问,陆雪琪心中念头转动,却不知该直说的好呢,还是多为文敏师姐隐瞒一些才是。 只是水月大师乃是何等的阅历,只看陆雪琪这几番迟疑不决,便大半都看来出来,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陆雪琪心中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她与文敏关系那是极好的,虽然她自己情路不顺,却是更希望这个从小一直照顾自己的师姐可以有个好归宿,当下犹豫几番,还是鼓起勇气道:“师父,其实文师姐她…” 话未说几字,却只听水月大师淡淡道:“罢了,罢了,找个日子,将文敏嫁过去算了。” 陆雪琪一时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上神情也随之表现了出来。 水月大师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怎么,是不是你们这些弟子都一直觉得我是一个老顽固,食古不化,不肯玉成弟子们的好事么?” 陆雪琪心中为文敏欢喜之极,连忙笑道:“师父,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弟子们哪里敢这么想啊!我在这里先替文敏师姐谢谢您了!” 水月大师看着陆雪琪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嘴角动了动,却又是轻叹一声,转过了身子,负手而立,向着远方云海,默默眺望。 陆雪琪高兴之下,却见水月大师神情有异,当下小心翼翼地道:“师父,您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水月大师沉默了片刻,却不答反问道:“雪琪,你也随我去了大竹峰,你觉得你苏师叔之死是怎样的?” 陆雪琪神情肃然下来,沉吟了一下,肃容道:“弟子以为,苏师叔与田师叔伉俪情深,追随而去,并未有见何痛楚之色。” “是啊!” 水月大师轻轻叹息,怔怔出神,半晌后才道:“不管是心儿还是你,我本意不欲你们为情所扰,耽误修行,可是这修行一世,到头来却又如何呢?” 陆雪琪不知水月大师是何意思,一时不敢接口,只听水月大师缓缓道:“长生一说,仍是缥缈虚无,一世苦修,不过多换了数百年光阴虚度,你苏师叔将百年道行与人生视若无物,这份决心眼光,却当真不知强过我多少了。” 陆雪琪心中不知怎么,忽地一酸,叫了一声:“师父…” “一世修行,修行一世,修得了道,却修没了人性,这又是何苦?” 水月大师长叹一声,淡淡道:“其实什么是道,什么叫做得道,我修了一世,时至今日,却当真有些模糊了。” 陆雪琪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水月大师默然伫立,呆了半晌,忽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想下去,转身向山下走去。 陆雪琪看着她的背影,叫道:“师父,你去哪里?” 水月大师身子顿了一下,道:“文敏之事,我意已决,你过去和她说吧!” 陆雪琪顿了顿,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水月大师对着她笑了笑,却又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山岩石阶之下,只有山风中,隐隐传来她低低的轻语:“问世间,情为何物…” 陆雪琪站在原地,一时心乱如麻,几番思量,柔肠百转,却仍是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只有在那恍惚之际,她心头忽然怔怔想起了十年间与君问心,她如今深爱的夫君之间种种过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是前尘注定事,莫错了姻缘! ------------ 青云山,通天峰。 随着日子一天天渐渐过去,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却再没有露面出现过一次,以道玄真人天下正道领袖巨擘的身份,这自然绝非是等闲小事,而一直隐瞒此事暗中找寻的长门弟子常箭,身上所承受的压力也日益增大。 青云门外不时有正道各派前来问讯的暂且不说,那些也好敷衍,但是青云门内本就派系众多,少掌教君问心不在门中,是以许多事情处置起来,常箭颇为棘手。 而青云门诸脉一向以通天峰为重心,眼见本门掌教大有蹊跷的杳无音信多日,而长门中传出来的消息除了闭关就是闭关,到了最后闭关也敷衍不过去了,常箭等人干脆说道玄真人已经出去云游散心了,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 说起来也怨不得常箭,道玄真人此时的境况,青云门上下数千人中,真正了然于心的只有小竹峰的水月大师与君问心、陆雪琪三人,而原本是极大助力的大竹峰田不易、苏茹夫妇却相继过世了。 --------------------- 第五百九十二章 六脉汇聚 水月大师与君问心、陆雪琪三人不说,其他人如何会知道青云门中这天大的秘密,便只有向代理君问心的常箭追问了。 而这时的常箭面露疲乏之色,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以他往日里精明强干、精力充沛的模样实在是差别很大,可以想像他此刻肩上担当了多大的压力。 而他却仍旧无法休息,在他所在的通天峰玉清殿上,青云门其余六脉这一日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一起相约来到通天峰追问掌教真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如何会这般长期不露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青云六脉中,大部分首座都到场了,唯独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没有前来,她门下名头最响亮的弟子陆雪琪也未到场,不过陆雪琪的师姐文敏倒是来了。 其余诸位首座大都坐在中间,其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大竹峰一脉首座,终于还是由大弟子宋大仁接任了。 人群中,宋大仁身上仍着着丧服,显然仍是为师父师娘守孝,面容气色也颇为阴沉,偶尔目光掠过人群,不经意中却是看到了小竹峰的文敏站在自己对面,轻轻地向着他点了点头。 宋大仁默然,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对着文敏强笑了一下,但很快又低头下去,显然心情仍是沉浸于悲痛之中。 文敏眼中掠过几分难过,脸色也有些黯然。 今日的聚会虽是六脉汇聚,但领头的自然不是宋大仁、齐昊这些新近接任首座的二代年轻弟子,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等人自然才是当仁不让,当下纷纷向常箭发问。 常箭虽然平日里代替君问心处理门中日常事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但终究不是少掌教,所以反而在这些各脉首座面前要站着回话,没有座位,此刻大殿中央属于青云门掌教真人的椅子是空着的,常箭就站在这张大椅子旁,面带着苦涩笑容,一一回答着诸人的问话。 只是问来问去,虽然气氛不佳,却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常箭一口咬定确实不知掌教道玄真人的去向,事实上也的确是真的不知,只能说掌教真人道法通玄,或许前日灵心触动,出外云游了。 各脉首座与一众青云门长老自然觉得这话难以相信,道玄真人接掌青云门掌教之位多年,从来没有这般不留半点消息就出外云游的事,但常箭翻来覆去就是这个答覆,却也令人奈何不得,总不能强说过去没有现在就一定也不行罢? 这番询问从早上问到了日上中天,众人口舌都说的干了,常箭更是疲惫不堪,但最后仍是与刚开始一样的答覆,场中众青云门人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风回峰首座曾叔常首先站了起来,满脸怒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领头的去了,齐昊、宋大仁等人都是被这些师叔、师伯叫来凑数的,自然也是纷纷跟上离开。 看着场中同门离去的身影,常箭缓缓松了口气,忽地身子一晃,竟有种虚脱的感觉,幸好他根基深厚,随即稳住了身子,暗自苦笑了一声,心中叹道:“掌门啊,你老人家到底怎么了,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可当真是撑不住了。” 常箭这里心泛苦水暂且不说,那边宋大仁跟着人群走了出去,大竹峰一脉门下弟子俱是在守丧之期,是以并无一人跟随他前来。 他默然走出玉清殿,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让他联想到师父师娘过世,宋大仁心中更是苦涩,当真是半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只想快快离开此地。 只是他走出玉清殿,下了石阶之后,刚想走过虹桥下到云海从那里回山,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大仁。” 宋大仁回身一看,却是小竹峰文敏站在一旁向他招手,宋大仁心头微微一暖,走了过去。 文敏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酸,刚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看看身边不停有人走过,实非说话的地方,便向宋大仁使了个眼色,向前走去。 宋大仁会意,跟着她过了虹桥,来到地势宽阔的云海平台之上,二人走到旁边一个偏僻处,见周围无人了,文敏这才道:“你、你还好么?” 宋大仁苦笑了一下,垂头道:“我的境况你也都知道了,唉…” 他长叹一声,低头道:“不过我底下还有好些位师弟,我若不担起这副担子,他们只怕更是难受了。” 文敏眼圈也微微有些红了,忽地伸过手将宋大仁的大手握在手心,宋大仁吃了一惊,抬头向她看去。 文敏柔声道:“大仁,你是他们的大师兄,现在又接了大竹峰首座的担子,要照顾你那些师弟们,虽然苦些,但是你自己要撑住了。” 宋大仁只觉得手中柔软温润,隐约有淡淡幽香从面前女子身上传来,那一双眼眸中更是温柔,不由得心中伤痛减了几分。 他轻轻将文敏的手握紧,点了点头,道:“是。” 文敏点了点头,冲着他轻轻一笑,二人虽然见面时日不多,但此刻感情却反似更深了,宋大仁沉默片刻,道:“我本来是想近日就恳求师父师娘,请他们二位老人家做主向水月师叔求亲的,可是眼下这种局面,我实在…” 话未说完,忽地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按上了他的嘴唇,止住了他的话头,宋大仁抬眼向文敏看去,文敏柔声道:“我明白的,如今这情势,自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放心回山就是了,等这段日子过了,我们再商量着办,反正我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 说到后面,文敏脸颊微红,声音也小了下去。 宋大仁心中感动,莫名一股热血上涌,忍不住踏上一步就想将伊人抱入怀中。 文敏却被他吓了一下,连忙退了一步闪了过去,嗔道:“傻瓜,不怕人看见啊!” 宋大仁这才醒悟过来,转眼向四周看去,果然只见两人站的地方虽然偏僻无人,但远处云海之上仍有不少青云弟子,虽然暂时无人注意到这里,但难说人家不会“偶尔”看了过来。 宋大仁讪讪一笑,道:“是我不对,我、我有些糊涂了。” -------------- 第五百九十三章 惊喜 文敏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忽又有些不忍心起来,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没有怪你了,干嘛这副模样,如今是情势不好,将来只要我们有心,终究会在一起的,知不知道,呆子?” 宋大仁连连点头,低声道:“小敏,你对我真好。” 文敏又白了他一眼,但看着他的神情,却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宋大仁也笑了出来。 两人站在一起,一时柔情蜜意,虽然身外种种仍如风雨前夕,但他们心中却终究对将来有美好期望。 过来半晌,文敏低声道:“我该走了。” 宋大仁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并非可以久留,点了点头,道:“好罢,你一路小心。” 文敏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自己要珍重身子,不管怎样,将来都会好的。” 宋大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一样要珍惜自己。” 文敏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心,随后松开了手,转身走向云海外边,宋大仁看着她驭剑升空离开,缓缓冲着她的背影挥手,直到她的身影没入了云海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青天白云,山清水秀,从高空望向青云山脉的小竹峰,满山都是青翠竹林,风光秀美,几如仙境。 文敏从天际落下,回到了小竹峰,旁边早有几个年轻女弟子跑过来迎接,其中一人道:“文师姐,师父吩咐说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的。” 文敏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同时口中问道:“师父她老人家现在在什么地方?” 旁边一位弟子道:“师父还是在她的竹林精舍呢,好像雪琪师姐也在。” 文敏怔了一下,道:“怎么,雪琪和师父在一起?” 旁边那年轻女弟子道:“是啊,今天一大早你走了之后,师父就把雪琪师姐叫过去了。” 文敏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们忙自己的去罢!” 旁边众人答应一声,都笑着走开了,文敏看着这些年轻不谙世事的师妹们,心里不由得反而有些羡慕起她们来了,或许单纯反而更加令人幸福罢! 她伫立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方才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向着竹林深处水月大师的精舍走去。 竹林小径弯弯曲曲,两侧翠竹挺拔,空气中更似带着几分芳香,走过几个拐角,竹林精舍便渐渐现出了身影。 文敏来到精舍门前,轻轻敲了两下用竹子编制的门扉,道:“师父,弟子文敏来了。” 精舍中随即传来水月大师的声音,淡淡道:“进来吧!” 随着水月大师的话音,精舍的门发出一声低沉“吱呀”的声音,被打开了,陆雪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对着文敏轻轻一笑,道:“师姐,你回来了。” 文敏对着陆雪琪笑了笑,走了进去。 屋内,水月大师坐在简朴的竹床之上,陆雪琪走过去站立在她的身旁,水月大师看了文敏一眼,道:“才回来罢?” 文敏恭恭敬敬地道:“是,弟子这才从通天峰回山的。” 水月大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今天通天峰上是什么情景,你跟我说说罢?” 文敏点了点头,道:“是。” 接着一五一十将今日局面大概说了一遍,其间众人追问、常箭狼狈回答的情景,也大致没有漏掉。 水月大师静静听着文敏说着,一言不发,旁边陆雪琪也是面无表情,只是当听到文敏说常箭处境艰难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水月大师一眼,但水月大师脸色漠然,似乎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文敏说了好一会才大致说完今日局势,末了迟疑了一下,又道:“师父,还有一件事,弟子不知该不该说…” 水月大师闭起双眼,似乎在听了刚才文敏说的事情之后在思索着什么,闻言淡淡道:“有什么你就说罢!” 文敏应了一声,道:“是,那弟子说了,今日六脉齐聚通天峰,其余五脉首座都去了,只有你没去,风回峰的曾师叔几个人,对弟子抱怨了几句,还让弟子转告师父,说是大家都是青云门一脉,同宗共祖,要师父你也站出来说话。” 说完,文敏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水月大师,却只见水月大师漠然以对,既没有发怒,也没有答应,只是闭目沉思着。 水月大师不说话,文敏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过了片刻,水月大师才缓缓开口对文敏道:“你刚才说的是除了我之外,其余五脉首座都去了?” 文敏怔了一下,点头道:“是。” 水月大师看了文敏一眼,道:“大竹峰是谁去的?” 文敏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师父突然单单挑出大竹峰来问话,迟疑了一下,道:“是过世的田师伯与苏师叔座下大弟子宋大仁。” 水月大师脸上也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道:“除了他,大竹峰还有谁去了?” 文敏道:“大竹峰众位同门师兄师弟都在守丧,所以只有宋大仁师兄一人前去,就算是宋师兄也是身着孝衣的。”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淡淡道:“他们也不容易啊…你可有去安慰那个宋大仁?” 文敏吓了一跳,平日里水月大师对待弟子颇为严厉,对这种情事更是严格,文敏与宋大仁暗中相恋多年,已是半公开的秘密,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生怕师父责骂,此番水月大师突然提起,当真是连冷汗都出来了,迟疑了半天,才低声道:“师父,我、我是看宋师兄他真的挺可怜的,所以一时心软,这才、这才上去跟他说了两句,弟子、弟子绝不敢违背师父你的教诲的。” 水月大师默默看着文敏,文敏一颗心直跳得越来越快,不知是否要受到师父责罚了。 谁知片刻之后,水月大师忽地一声长叹,道:“小敏,你不必如此害怕,师父没有怪你的意思。” 文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师父,你说什么?” 水月大师淡淡道:“眼下大竹峰那边正在守孝,短期之内是不可能了,再过一段日子,你就叫那个宋大仁过来提亲罢,反正他现在大小也是一脉首座了,并不辱没了你的。” --------------- 第五百九十四章 无奈 文敏脑海中嗡的一声响,像是一下子不能接受似的,直欢喜得说不出话来,却不明白平日里一直对此事坚决反对的恩师,如何就突然改变态度了。 水月大师坐在竹床上,看着前头那个弟子面上浮现出幸福中夹着惊讶的笑容,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默然想道:“或许早点想通了,她也会有更多的快乐吧!” 陆雪琪从旁边走了过去,搂住文敏的肩膀,轻轻抱着师姐,眼中也满是为她高兴的光芒,轻声道:“师姐,恭喜你。” 文敏激动之下,忍不住眼眶微微红了,眼中盈盈泪珠欲滴,连忙用手擦拭。 水月大师看在眼中,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不过就是答应了你么,怎的就高兴成这样?” 文敏有些尴尬,脸颊泛红,对着水月大师拜了下去,轻声道:“弟子多谢师父大恩大德。” 水月大师注视文敏良久,摇了摇头,柔声道:“罢了,起来吧!” 陆雪琪从旁边将文敏扶了起来,水月大师目光柔和,看着文敏道:“将来的事,师父也不能再替你做主了,以后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了。” 文敏心中忽地一酸,长久以来她早将水月大师看作亦师亦母的人,忍不住低声哽咽起来。 水月大师挥了挥手,道:“好了,你今天来回跑了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敏语音哽咽,道:“是,弟子告退了。” 她说着,慢慢退了出去。 陆雪琪跟在她身后,送她走了好远,这才返回。 精舍中,师徒二人默然相对,半晌过后,水月大师忽然苦笑了一声,道:“我以前是不是都错了,害得她受这相思之苦。” 陆雪琪走过去在水月大师面前轻轻跪下,低声道:“师父,我们都是你一手养大,教诲成人,只有我们做错的分,绝不敢有丝毫怨恨师父的心思的。” 水月大师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陆雪琪乌黑柔软的秀发,叹息一声,道:“你起来罢!” 陆雪琪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水月大师闭目养神,没有再说话了。 陆雪琪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师父,我有一事想说。” 水月大师睁眼看向她,面色从容,淡淡道:“你是想说通天峰那里的事罢?” 陆雪琪点头道:“正是,如今大竹峰的田师伯和苏师叔都相继离世,而道玄师伯他…也已经过世,我们为何还不将真相告知其他同门,就算为了青云门的面子,但至少也得知会其余六脉的首座才是啊!” 水月大师默然片刻,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我也都想过了。” 陆雪琪一怔,道:“师父,那你怎么还?…” 水月大师苦笑了一声,道:“你是说我既然想到了怎么还不告知他们?傻孩子,你又想过没有,我们说出了此事之后,却会有多少人相信我们的话呢?” 陆雪琪愕然无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水月大师叹了口气,道:“你刚才也说了,青云门上下数千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你田师伯、苏师叔以及为师与你还有心儿五人,如今他们二人都过世了,便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但是就算我们说出去,你觉得青云门上下会有人相信这件事么,会有人相信本门重宝诛仙古剑居然内含妖灵戾气么?会相信道行通玄的掌教真人,竟成了一个性子暴戾、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 陆雪琪怔怔说不出话来。 水月大师低声道:“这件秘密,本就应该是只有历代掌教传人中传承下来的,说出去,全青云门的人没有一个会信,更何况我们也没有丝毫的证据,所以怎么说?” 陆雪琪牙关紧咬,半晌涩声道:“可是,如今这局面,道玄师伯之事只怕迟早遮盖不住,就算我们不说,但青云门也不能一直没有掌教啊!” 水月大师长叹一声,闭目道:“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陆雪琪默然无语,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屋外,翠绿的竹林随风轻轻摇动,发出阵阵悦耳的竹涛,景色悦目;而在林中的竹林精舍里,却似乎显得越发的压抑了…… 一个身影,从半空中飘了下来,看着似乎有些茫然,在路口几分疑惑、几分惘然,最后慢慢走了过去,在午间的时候,独自一人进入了河阳城内。 大街上人来人往,虽不比往日热闹景象,却看得出这座城池正在缓缓恢复生气。 有人在浩劫中故去了,也有人幸存下来,更有新的孩子长大成人,一世一代,轮转不止。 君问心站在街头,默默望着这街头人潮,陌生的人们从身旁经过,如潮水一波一波永无止歇,他置身于人海,这周围的一切都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们,他们生、老、病、死,在轮回中安静而泰然地活着。 可是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君问心忽然这么想着。 父亲和母亲相继去世了,都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痛彻心肺之后,他剩下的除了麻木便只有疲倦了。 这一生,还剩下什么呢? 这一世,他仿佛觉得自己正在走着一条远远比别人长的多的路,而这条路,还看不到尽头。 他木然迈步走去,远近身外不停有声音传来,叫卖声、呼喊声,甚至只要他愿意,连隔了一条街远外的妇人教训孩子的声音,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一切,他却觉得离自己竟如此遥远,恍惚中,他只觉自己已不似这人世之人。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一处,抬眼看去,只见那似曾相识的酒楼牌子,他心底深处,忽然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 酒楼里的客人少的可怜,显然这里的生意还未从那一场浩劫之中恢复过来。 店小二迎了过来,笑容可掬地问道:“客官,要吃饭还是喝酒啊?” 君问心沉默了一下,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从巨变之后,他整个人浑浑噩噩,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那种感觉,带着几分绝望,就像十年前他亲眼目睹了碧瑶替他挡了那一剑,就像焚香谷陆雪琪亲口说着要嫁给李洵。 然而经历种种之后,他却似乎少了那一份疯狂,多了的是疲累。 ----------------- 第五百九十五章 偶遇 “客官,客官?” 店小二微微提高的声音叫醒了君问心,他木然摇了摇头,走到旁边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店小二跟了过来,依然是带着笑容,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你这里…” 他缓缓地说着,忽然从记忆深处某个地方,有个东西闪了一下:“你这里,还有没有‘清蒸寐鱼’?” 店小二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道:“客官,莫非你以前是我们山海苑的常客么,这道清蒸寐鱼乃是我们当初的招牌菜,不过现在是吃不到了。” 君问心怔了一下,道:“这是为何?” 店小二耸了耸肩膀,道:“还不是要怪那些杀千刀的兽妖,当日那些兽妖占据这里时,方圆数百里内都遭了殃,就连城外河里的那些鱼儿,竟也被一卷而空,时至今日,莫说可以做菜的寐鱼,便是鱼苗,也难得见上一尾了。” 君问心若有所失,面色不知怎么,又黯淡了几分,店小二感叹了半晌,才记起正事,连忙问道:“客官,你不如点些其他的菜罢?” 君问心怔怔望着别处,随口道:“算了,你看着来几样酒菜吧!” 店小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只是走到一半,那门口处却又进来三人,店小二心中吃了一惊,暗想生意居然转好了么,连忙迎了上去,不料那三人只在这店里打量一下,忽然看到君问心,其中一人便叫了出来,声音中似还带着几分意外。 君问心听到异声,且听来有几分熟悉,转头看去,也是一怔。 所谓天涯何处不相逢,站在那边的三人正是周一仙、小环还有野狗,叫出声来的正是周一仙。 不知怎么,看到这三人,君问心突然没来由的一阵亲切,以他此刻的心境,茫茫人海中看到周一仙等人,却当真比什么风景秀色都好看。 只见周一仙脸上错愕神情转眼消失,随即满脸堆笑,快步走了过来,手中那根竹竿上挂着的“仙人指路”布幔迎风飘舞,来到君问心身前,呵呵笑道:“真是想不到啊,我们又在这里相见了。” 君问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虽然转眼便消失了,但还是道:“请坐吧!” 周一仙点了点头,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店小二站在一旁,小声问道:“几位是一起的么?” 周一仙白了他一眼,道:“废话,不是一起的能坐到一起么?” 店小二连连点头,“是,是,那诸位请坐,我去准备酒菜,马上就来。” 周一仙嘿嘿笑个不停,却拉过了店小二,随口又点了七、八道菜肴,要了三、四壶美酒,店小二点头不迭,忙着去准备了。 一旁的小环脸色却没有她爷爷那么高兴,相反,脸色黑黑的,颇为难看。 尤其是看到周一仙后来又拉过店小二点菜要酒的时候,更是显得阴沉,几番想说话,但还是忍了下来,待到店小二离开之后,她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爷爷,你要了那么多菜,莫非是看见问心哥哥在这里,想好好请客么?” 周一仙面色一沉,怒道:“小环,你胡说什么,我们与他是什么样的交情,岂能用这些酒菜来相提并论的?” 说着,他回过头对着君问心笑了一下,然后叹息一声,摇头道:“你看看这个河阳城,浩劫过后,人心不古,一个个都不肯来看相了,世道艰难啊…” 小环脸色一变,抱歉的看了一眼君问心,又狠狠盯了周一仙一眼,脸色微红。 君问心却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只淡淡道:“是啊,你放心,小环承蒙你照顾多年,这次便算是我请你作为答谢了。” 小环脸上登时红了,但周一仙却似老怀欣慰,点头颔首微笑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野狗道人看了看小环,又看了看君问心,欲言又止。 这时店小二端了几盘凉菜上来,又上了两壶酒,周一仙老实不客气地拿过酒壶,便给在座的人斟满了,举杯道:“我们都是浪迹天涯的人物,能够相遇在此,实在是难得的缘分,就干了此杯。”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微微晃脑,看来对这美酒味道颇为满意。 君问心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动了动,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但他面上肌肉看去僵硬无比,只怕笑了也显示不出来。 他缓缓也端起了酒杯放在唇边,只是片刻之后,他忽然一声叹息,带着几许无奈苦楚,似乎手中所持的,竟是最苦涩之物,饮之不下,缓缓又放回了桌上。 这时,坐在周一仙旁边的小环实在忍不住,刺了周一仙一句道:“还难得的缘分呢,不知是谁在大街上远远看到别人的身影,便大呼小叫地赶了上来,盘算着吃白食呢!” 周一仙面不变色,只白了一眼小环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君问心似乎也没将小环的话放在心上,他看去仿佛一直都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环认识他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看见君问心这般神情,不觉有些担忧起来,忍不住向君问心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君问心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回答小环,而是向着周一仙道:“前辈。” 周一仙刚刚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闻言笑道:“何事?” 君问心目光略显空洞,低声道:“我记得十年之前,我还是刚刚从青云山上下来的一个少年时候,小环曾经替我算过一次命相罢?” 周一仙、小环都是一怔,野狗道人则是莫名其妙,当年那档旧事,他自然是一无所知。 周一仙微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唔,我还记得几分的样子,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当年的事?” 说到这里,他脸上突然露出神秘之色,压低了声音对君问心道:“你该不会在这十年之后,打算给我当日的算命钱吧?” “爷爷!” 小环嗔了周一仙一句,看来是忍无可忍了,一把将周一仙推到一旁,对君问心道:“问心哥哥,你有什么心事么,或许…可以跟我说说。” --------------- 第五百九十六章 所为何来 君问心看了小环一眼,眼神中的疲倦里,难得露出了一份暖意,但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我只是想问老先生几句话。” 周一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咳嗽了一声,登时那股道骨仙风的气派涌了出来,一时这小小酒楼殿堂似蓬荜生辉,唯他独尊。 “你说吧!” 他淡淡道:“以你我的交情,大可无话不说的,不过命钱可是要照样给哦!” 说到最后,他不顾旁边小环涨红的脸,对着君问心眨了眨眼睛。 君问心淡淡笑了笑,带着几分安慰拍了拍看去因为自觉丢脸到快要发作的小环,然后转向周一仙,面上露出了几分迷惘之色,道:“前辈你游戏人间,见识非凡,我有一事,困惑于心,请问前辈:你说我们人活一世,所为何来?” 此言一出,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一怔,看着君问心面露不解之色。 周一仙却是皱了皱眉,面上戏谑之色渐渐隐去,神情也庄重起来。 他并没有立刻信口回答,而是沉吟了半晌之后,才缓缓道:“你神色异常,不比往日,可是又遇见什么不如意事了么?” 君问心沉默片刻,低声道:“我爹娘,日前相继过世了。” “啊!” 小环与野狗道人都是一惊,失声而呼。 周一仙皱起眉头,叹息一声,低声道:“万剑一也去了么,可惜了。” 君问心讶然,但也懒得问他如何得知,只是沉默不语。 周一仙微微合眼,随后神色如常,道:“难怪你面有伤痛之色,只是生离死别乃人之常情,无人可免,你本非凡俗之人,又何必沉迷其中?” 君问心痛楚之色更重,道:“可是他们二人故去,实与我有脱不去的干系!” 周一仙淡淡道:“既然如此,该当你还的,你还了就是,何必在此自苦?” 君问心一惊,呐呐道:“该当我还的,什么该当我还的?” 周一仙道:“我且问你,你爹娘过世之时,可有要你为他们伤痛?” 君问心的头缓缓垂下,半晌之后缓缓道:“没有,爹娘直到临终之前,仍记挂于我,要我好好活着…” 话说到后面,已是微带哽咽了。 旁边的小环看着君问心的样子,不知不觉她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周一仙微微一笑,眼神中淡淡精光流转,似跳出了这凡俗世间,看透了这世情,道:“那我再问你,你爹娘过世之时,可有什么悔恨之意么?” 君问心迟疑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周一仙微笑道:“那便是了,你本该为他们高兴才是,死而无憾,岂非是他们最好的下场?” 君问心抬头向周一仙看去,嘴唇微动,神情迷惘…… 入夜,从河阳城头上向城内望去,万家灯火虽然是说不上,但星星点点无所不在的光亮,却仍然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对于君问心来说,那或者正是他最为陌生的所在了吧? 他默默凝望着那一片灯火,然后转过了身子。 并不高大也不坚固的城墙上,此刻空无一人,萧瑟的晚风从河阳城外空旷的原野上吹了过来,掠过城头那些在兽妖浩劫中伤痕累累的城墙,吹在他和周一仙的身上。 不知为何,小环和野狗道人没有在这里,只有周一仙和君问心在这个夜晚时分,站在了河阳城头。 不过周一仙看来泰然自若,手中除了兀自还拿着那一根“仙人指路”的竹竿布幔,另一只手上则多了一只酒壶,此刻正饮下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好酒啊!” 他略带着几分笑意,然后对君问心道:“这酒还有些温热,你要不要来一口?” 君问心默默摇了摇头,道:“前辈你自己喝吧!” 周一仙嘿嘿笑了一声,又自顾自仰头喝了一口,只是这一口下去之后,他摇了摇酒壶,耸耸肩,顺手就将这酒壶丢下了城墙,看来这酒壶之中本也被他喝的只剩下了最后一口美酒,也不知是否心中过意不去,这才问了问君问心的。 这一晚,月明星稀,月光如水,僻静的城墙之上被月光照的颇为光亮,周一仙喝了酒之后,便仰首望天,怔怔出神,一时没有说话。 君问心缓步走到城墙边上,目光随即落在了城砖上的某处,那里有数道深深的抓痕,而就在这些抓痕的附近,更多同样的痕迹正深深镂刻在了所有的砖墙上。 触目惊心! “那些都是浩劫之中,无数兽妖留下的。”周一仙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淡淡地道。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所在的城墙之上,这个游戏人间的老者似乎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戏谑,反是看着君问心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悲天悯人。 君问心伸出手,在这些深深的抓痕中轻轻抚摸过去,触手从指尖传来的,是粗糙的砖墙硬涩的感觉,却不知有多少冤魂,曾在这些爪痕中呼号。 他沉默了许久,道:“当初河阳城里无辜的百姓死了很多吗?” 周一仙叹了口气,走到城墙边上,向下望去,在他眼眸之中,倒映着城中的灯火:“很多,虽然有许多百姓已经提早向北逃亡,但至少也有五成的河阳城百姓,无辜丧生,死在那些兽妖的手里。” 君问心看向周一仙,忽然道:“前辈,你说那些无辜丧生的百姓,他们哪一个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哪一个不是在这世上好好活着,不说全部,但至少九成九的百姓,他们都是人畜无害的吧,可是为什么却有这飞来横祸?而如他们这一般的人生,却又所为何来?” 周一仙看着君问心,手扶着城墙,道:“你今日能站在这里,而那些百姓无辜丧命,我来问你,你以为是何缘故?” 君问心默然许久,道:“我与他们不同,我修习道法,即便是兽妖来了,亦可抵抗,乃至拯救世人。” 周一仙点头道:“便是如此,你看这人人皆同,乃是从大眼光、大境界着眼,就如天音寺佛门所言,众生平等,便是这个意思,其实按佛门所言,何止是你我人类,即便是蝼蚁猛兽,也与我等不分彼此的。” ---------------- 第五百九十七章 要什么 他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又道:“只是,这境界处、人世间,却岂能是区区一种可以看清的?你身具大神通,有大法力,便可以绝境逢生,便可以施施然超脱于凡俗众生之上,是以说众生原是平等,但细微之处,却从未平等过。” 君问心面露迷惘之色,缓缓摇首道:“我不想超脱众生之上,亦没有普渡众生的慈悲心怀,便如我虽然修道,却对那长生没有分毫兴趣。” 周一仙淡淡道:“那你要的是什么?” 君问心苦笑一声,笑容中满是苦涩,低声道:“便是这里了,我要的是什么,却连我自己也不知!” 他脸上神情变幻,天上明月渐渐到了中天,月华更是灿烂,从天空洒了下来,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周一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君问心,然而他目光神情之中,已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模样,纵然在他面前站着的是立于世间巅峰的君问心,一身道法已是鬼神莫测,但周一仙此刻看去的身影,却仿佛远远比他更加的高大。 他的儒雅,他的从容,夜风从他鬓边白发间穿过,甚至似乎连明月的光华,也悄悄聚敛在他这一边。 君问心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事实上,周一仙也只是平平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而他自己,仿佛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半晌,君问心微微苦笑,道:“看来我果然是不成器的,连自己为什么活着,想要什么都想不清楚!” 周一仙平静地望着君问心,嘴角有淡淡的笑容,道:“你错了,年轻人。” 君问心怔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从周一仙口中听到他称呼自己年轻人,不过这显然并非要点,他错愕了一下之后,道:“请教前辈,你说我错了,错在哪里?” 周一仙淡淡道:“你以为自己想不清楚这个问题便是不成器么,以我看来,恰恰相反,你能去想这个问题,便是你远胜这世间他人之处了。” 君问心愕然,道:“什么?” 周一仙微微一笑,招手道:“你来看。” 君问心走到周一仙的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下看去,河阳城中,月光之下,静谧里的那点点灯火,闪烁不停。 周一仙望着那片灯火,眼神之中似也有种复杂的情绪,片刻之后,他静静地道:“你看见的是什么?” 君问心道:“这是无数百姓家里的灯火。” 周一仙点头道:“不错,便是灯火了,那一点点灯火,便如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都在这世间活着,或得意,或不如意,但他们总归是要活下去的,只是我告诉你,这芸芸众生中,不知有多少人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如你这般去苦恼、去反思自己为何活着的人,万中也无一。” 君问心哑然,这种说法他从未曾想过,但从这周一仙口中听到时,却似乎大有道理,自己竟不能反驳。 周一仙看着他,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哀伤之色,只是这种神情转眼即过,随后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君问心的肩膀。 君问心此刻虽然不能说是惊心动魄,心神动荡总是有的,但他一身修行立生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就要侧身让过周一仙的手掌,但诡异之事突然发生,那个向来装神弄鬼、稀松平常的周一仙,那看似轻飘飘的手掌,以君问心的修行道行,竟站在原地没有躲了过去,就这么被周一仙轻轻拍下了。 君问心心头一震,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更加令他心神震动的话,却从周一仙口中说了出来:“更何况,你乃是这世间里唯一仙魔合一的人,又怎么能与其他人一样呢?” 此言一出,君问心身子大震,仙心魔心相融之事,向来是他秘而不宣的。 然而此刻,周一仙却当着他的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道破了这个秘密,如何不令他震骇,一时间他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盯着周一仙。 周一仙淡淡笑了一下,道:“你虽然吃惊,也不必如此。” 君问心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老人,许久之后,忽然微笑,退后了一步,端正衣襟,行了一礼,道:“小子无礼,过往怠慢了前辈,只是心中恰有不解之惑,望前辈为我解之?” 周一仙神色从容,面前这位名动天下的人物对他如此礼遇,似乎他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只道:“你心中所疑所惑,若是别人可以告诉你的,以你的悟性和魔仙之体的玄妙,又怎会悟不出呢?” 君问心默然,徐徐道:“莫非前辈以为,在下心中所惑,其实无解么?” 周一仙微笑摇头,道:“错了,你心中所惑,正要由你自己来解,你所修行之魔仙相容,其中当有接近体悟自性之说吧!” 君问心沉思片刻,点头道:“是,体悟自性,佛在心中而非身外,此乃魔仙之体与佛门相近之处。” 周一仙道:“便是如此了,人活一世所为何来,正是该当你自己体悟才是,老夫或可为你点拨,却不可说与你听的。” 说罢,他微笑负手,走到了一边。 君问心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之后,他面上迷惘之色并未稍退,道:“生、死、别、离,我只见这四字始终人生,请教前辈,人性本苦么?” 周一仙笑道:“错了,错了,你一生坎坷,便以为人人苦楚,其实不然,我且问你,你以为自己命苦么?” 君问心一怔,张口欲言又止,周一仙已然笑道:“怎样,不好说了罢?便拿你近日过世之爹娘来说,你以为他们是苦么?” 君问心呐呐道:“爹娘他们…” 周一仙肃容道:“万剑一死得其所,幽姬为你而死,他们死而无憾,亦是含笑而去!” 君问心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一仙淡淡道:“你为他们过世伤悲,却不知他们二人或许反是最明白、最无憾的人,以己度人,岂非可笑?” ---------------- 第五百九十八章 怕死 说到这里,周一仙忽然微笑了一下,看着君问心道:“你怕死么?” 君问心犹豫了一下,低低叹了口气,道:“我怕!” 周一仙道:“哦,我倒要问你,你怕的是什么,是这死字本身么?” 君问心默默摇头,道:“我既然对长生无意,自也不在乎什么死了,我怕的是我死之后,心愿难了。” 周一仙笑道:“这便是了,你可以看破了生死,心中却还有比生死更重之事,与其你百般问我心中困惑,不如好好想想这些更重要的事罢!” 君问心眉头一皱,眼光一亮,似有所悟,但却并未展颜,反是又陷入更深的思虑之中。 周一仙也不去打扰他,悄悄走开到一旁,抬头看去,只见明月当空,月光如水,尽数都洒了下来。 旷野之上,晚风萧萧,星移斗转,苍穹无限。 他凝望良久,忽地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背后忽然传来君问心的声音:“前辈,你心中莫非也有什么看不穿的事么?” “我?” 周一仙没有回头,仍然凝望着远方天际的那轮明月,半晌之后,只听他淡淡地道:“我既然仍在这世间流浪,便也有看不穿的心思了。” “哦,是什么?” 周一仙微微一笑,道:“我看不穿的,是这个轮回啊!” 君问心摇了摇头,忽然道:“前辈你不修仙道,不修魔道,反修人道,即便境界再高,活得再久,路错了,永远也看不破长生的……” 说罢,他大步离去,留下满面惊容的周一仙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青云山下,河阳城外,荒野古道。 周一仙依旧手持着那幅迎风招摇的仙人指路竹竿布幔,大摇大摆地走在古道之上,和他并肩而行的是君问心,在他们身后的是小环与野狗道人。 四人缓缓走去,离身后的河阳城越来越远了。 小环看着君问心的背影,面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快走几步来到君问心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 不知怎么,君问心还没转过来,小环脸色就先红了。 片刻之后他看了过来,看他的神情,依然很是落寞,但比起当日他们在河阳城中相遇时的情景,可要好上许多了。 看着小环,君问心的面上也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道:“怎么了,小环?” 小环刚刚鼓起的勇气,在面前这个俊逸男子的淡淡笑容中突然消失不见,一时口吃起来。 在旁边的周一仙看在眼里,连连摇头,至于站在身后的野狗道人,似乎面色也不大好看。 小环脸色更红,她咳嗽一声,却没有正视君问心,目光飘来移去,轻声道:“哥哥,你、你打算以后去哪里啊?” 站在后头的野狗道人脸色更是难看了。 君问心倒是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回答,片刻之后却回头向周一仙看了一眼,周一仙点了点头,道:“是啊,老夫也正想问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君问心默然片刻,道:“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几日承蒙前辈开导,我虽然仍对爹娘过世有些伤怀,但也看得开了,只恨自己未能早日向他们二位尽尽孝心…” 周一仙叹了口气,道:“你这般说,便是心里还未当真看得开,不过人非草木,有些时候纵然明知着道理,但心境总是由不得自己的,这也不能怪你,不过逝者已矣,你也不必太过悲伤,否则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不会高兴的,还是多想想将来吧!” 君问心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面上却是茫然之色一闪而过,略带苦涩之意道:“我这十年以来,奔波流离,也不过只是为了救一个人而已,可是偏偏几次机会,却都是功亏一篑,眼下有了机会,但天大地大,我却当真是找不到那鬼灵之体与凶兽之灵了。” 周一仙脸色微变,目光微转向小环处看了一眼,似有几分犹豫,随后淡淡道:“你的遭遇,我也有几分耳闻,关于那碧瑶姑娘…” 君问心身子一震,急转过身子,道:“前辈,莫非你有什么法子…” 激动之下,他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起来。 站在一旁的小环有些诧异,向周一仙看去,却只见周一仙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 小环忍不住向君问心问道:“…那位碧瑶姑娘怎么了?” 君问心默然,还不等他说话,周一仙却瞪了小环一眼,厉声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别插嘴。” 小环吃了一惊,周一仙平日为老不尊,虽然时常与她玩笑,争吵也是有的,但如此正容疾声却是少见,令她一时怔住了。 君问心长叹一声,满是萧索之意。 周一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忽地向君问心招了招手,道:“你到旁边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说着,他离开了小环与野狗道人,走向了古道远处的一侧。 君问心面色落寞,缓缓也跟了过去。 小环这时回过神来,却看着他们二人已站在远处,只见周一仙眉头紧皱,低声向君问心说着什么,而君问心随着周一仙的话语,面上神情也逐渐发生变化,先是惊讶,随后神情微微振奋。 小环嘴角嘟了起来,忽地心中一股无名火起,狠狠一脚将脚下一块石子踢飞了,那石子顿时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掠过一道弧线,砸在了野狗道人的脚上。 野狗道人不知怎么也正怔怔出神,竟然没注意这颗石子,顿时被砸得整个人一个激灵,眉头皱了起来。 小环看了过去,恼火中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走过去轻声道:“道长,你没事罢?” 野狗道人在她目光注视之下,立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我没事。” 小环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又落到了远处君问心的身上,眼波流转,几番心思、诸多神情,都在她脸上一一浮现过。 野狗道人在一旁注视着小环,默然垂首。 ---------------- 第五百九十九章 金瓶儿 忽地,只听小环的声音道:“对了,道长,我问你一件事。” 野狗道人抬头道:“什么?” 小环眉头微皱,道:“他的、他…那位碧瑶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何看起来让问心哥哥如此棘手的样子?” 野狗道人迟疑了一下,老实说他并非鬼王宗内核心人物,对碧瑶的情况也不过是平日里听到的一些流传,不过事情的缘由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事说来却是话长,让他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正在他思索之间,口中道:“这事说来话长,听说是十年之前…” 话正说到此处,他忽然若有所觉,停了下来,小环的反应也是和他一样,有些惊讶地转身看去,只见在他们身后古道之上,忽地从天上落下一道淡紫色微光,轻轻落下,如浮萍徐落,几个转身,赫然是金瓶儿那张娇媚无限的脸儿。 小环先是一惊,随即大是欢喜,一声轻呼:“瓶儿姐姐。” 说着便跑了过去。 金瓶儿看到小环,也是满脸带笑,拉着小环的手向她仔细端详了几眼,笑道:“好妹妹,每次看到你,便觉得你又越发的漂亮了几分,真是一天一个模样啊,不知迷死了多少男人了吧!” 小环不料金瓶儿见面便是这句话,虽然她早知这位姐姐绝非什么三从四德的端庄淑女,但闻言却也粉脸绯红,嗔道:“什么迷死了男人,真是的,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就笑话人家。” 金瓶儿眼中尽是盈盈笑意,伸出手在小环吹弹可破的脸上轻轻拧了一下,微笑道:“小妮子,即便是我也快被你迷倒了,你还不老实?” 小环的脸越发红了起来,不过她与金瓶儿的感情是极好的,难得见上一次,实在是舍不得放开,便拉着金瓶儿的手问长问短起来,只是间中不时偷偷向君问心那边瞄上一眼。 君问心与周一仙自然也早就看到了金瓶儿突然到来,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突然与之相遇,以君问心的道行,自然比小环与野狗道人更早发现金瓶儿的行踪,他甚至知道金瓶儿乃是从他们身后河阳城方向落下的,而在远处河阳城方向,似乎还另有一丝灵气,不过隔得太远了,他也看不真切。 不过能和金瓶儿在一起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名门大派的人物,自然便是魔教中人了。 一念及此,君问心也没了去探究的念头,倒是金瓶儿与小环笑着说了一会,便拉着小环的手一起向他们走了过来。 “少掌教别来无恙啊?” 金瓶儿声音中似乎也带着几分柔媚之意,听起来让人骨头都酥了几分。 站在她身旁的小环偷偷抬眼向君问心看去,却只见君问心面色淡然,似乎那狐媚之声对他根本毫无作用,不知怎么,小环嘴角偷偷露出几分笑意。 既然金瓶儿主动过来打招呼,君问心微微点头道:“真是巧啊!” 金瓶儿微微一笑,道:“南疆一别,我们还真是许久不见了…” 君问心淡淡道:“我交代你的事办成了?” 金瓶儿掩口轻笑,道:“你的吩咐,瓶儿自是全力以赴!不过,如今确实有些事要向你禀告呢!” 君问心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淡淡一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转身对周一仙道:“前辈,你我也算有缘,天地之大,这十几年来我们却也相见了好几次,至于刚才你对我说的无情海黑水玄蛇洞穴,我自会一探。” 周一仙点了点头,道:“黑水玄蛇妖力滔天,这只是老夫当年云游四海时偶然听到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君问心向周一仙行了一礼,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了,将来有缘再见吧!” 说着身形一动,眼看便要离开。 忽地身边传来一声呼喊,道:“等等…你等等!” 君问心一怔,转过身来看着小环,只见小环站在金瓶儿身边,迟疑不定,欲言又止。 周一仙看在眼里,忽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怎么了,小环?” 君问心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面上神情缓和了下来,柔声问道。 小环嘴唇轻轻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金瓶儿站在一旁拉着她的手,此刻微微皱起了眉头,那只白皙秀气的小手在她的手心中传来轻轻的颤抖。 她转头向小环看去,只见那小女孩叫住了君问心,但过了半晌,气氛都有些尴尬起来,可是她仍然没有说出话来。 金瓶儿微微叹息一声,将小环拉在自己身后,对着君问心微笑道:“公子别忘了与瓶儿的约定啊!” 君问心默然片刻,目光飘向被金瓶儿身子挡住的那个苗条身影,眼神中似有几分温暖,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不会忘!” 金瓶儿又道:“恩,那就好,不过瓶儿想问公子,心中除了你那妻子陆雪琪,可还有什么牵挂么?” 小环的身子似乎突然僵了一下,但并没有动弹,还是躲在金瓶儿身后没动,只是金瓶儿手中却感觉到了那股紧张,就连她自己亦是一样。 前方君问心的声音,似乎淡漠了几分,道:“没有。”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那两个突然变得僵硬的身子,嘴角动了动,但片刻之后便将异样的神情掩盖了过去,转身走开了几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回头,片刻之后化身做一道金色光芒,直冲上青天而去。 西风古道,荒野寂寂。 这里的气氛一时很是沉闷,小环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从金瓶儿的身子后边出来,但握着金瓶儿的那只手,却紧紧的似乎要陷入了肉里。 野狗道人面色难看,踏上了一步想说些什么,却也没说出来。 最后还是周一仙咳嗽了一声,走上前来,干笑道:“小环,这个…那个…那个缘分本是天定,我们要看开些…” 话未说完,只见金瓶儿忽地秀眉竖起,瞪了周一仙与野狗道人一眼,二人一时都觉得眼睛被火烫了一眼,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 ---------------- 第六百章 最好了 金瓶儿哼了一声,寒着脸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快走开。” 周一仙与野狗道人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金瓶儿转身将小环抱在怀里,小环终于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金瓶儿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嘛,我告诉你,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忽然小环带着哭腔道:“不…哥哥不是,问心哥哥最好了!” 金瓶儿又好气又好笑,道:“是是是,他最好,你看看你,才一会工夫,把眼睛都哭红了。”说着小心地帮小环擦拭着眼泪。 旁边周一仙摇头喃喃道:“好家伙,老夫养了她十几年,到头来被骂不是好东西都没人替我说话,倒是君小子,一直被放在心上真是…” 话没说完,金瓶儿似要杀人的眼光扫了过来,周一仙下面的话登时咽回肚子里去了…… 入夜,因为小环的心情不好,他们一行人也并未行了多远,本来金瓶儿就是专门寻君问心而来,正好发现小环等人也在此才下来相见的,本想着见上一面说说话便要赶路,但此刻担心小环心情不好,也就耽搁了下来。 不过在傍晚时分,在金瓶儿几番开导取笑下,小环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金瓶儿又偷偷与她耳语了一番,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在周一仙与野狗道人眼中,那个一身惊人妖媚的金瓶儿靠在小环身边对她偷偷说着些什么,让情绪刚刚有些恢复的小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时娇羞的话语,只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么说了半晌之后,金瓶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也该走了。” 似乎早就料到了金瓶儿要走,小环面上并没有吃惊之意,但是依依不舍却是明显的,拉着金瓶儿的手,她低声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啊?” 金瓶儿微微一笑,神色有些神秘,道:“放心吧,有那家伙的关系,我们姐妹两个总归是有缘相见的。” 小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那我送你一程吧!” 金瓶儿道:“好啊!” 说着拉着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周一仙与野狗道人巴不得这个女人快些离开,当下也不拦阻。 走了一段距离,两个小女子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金瓶儿笑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不然你爷爷又该骂我了。” 小环点了点头,忽然像是又记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道:“姐姐,我记得你好像和问心哥哥有些关系吧?” 金瓶儿一怔,道:“是,怎么了?” 小环低声道:“那位…那位碧瑶姑娘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么?” 金瓶儿微微摇头,叹息一声,沉吟了片刻,便将往事简单向小环述说了一遍。 小环听着听着,面上神情却渐渐难看起来,尤其是听到最后,君问心已经找到了解救之法,只是还缺少鬼灵之体时,她的面色几乎已经变得黑了。 金瓶儿自然也注意到了小环脸色的变化,也只当她是少女情怀,柔声道:“好了,大概就是这样了,妹妹,听姐姐一句话,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小环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面色难看,冲着金瓶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便快步离开走了回去。 金瓶儿有些讶异,过不多时,忽地远处传来了一阵争吵之声,似乎小环又和周一仙吵了起来。 “…一个月以后,等问心哥哥差不多捉到了凶兽之灵,我就捏碎玉剑去帮他…” “死丫头,你怎么帮他?” “既然我是鬼灵之体,就一定可以帮到哥哥!” …… 隐约的争吵声传来,听不大清楚。 金瓶儿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能够吵架,想必小丫头精神也好些了吧,毕竟是年轻啊! 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感觉自己有些老了的感觉,不过很快的,这个显然是该死的念头就被她踢出了脑海。 化身做紫色光环,她纵身而起,驭风而行,小半个时辰之后,她已落在了寂静的河阳城城头之上,只是这里早已站着一个人,身形高大,负手而立,身着道装,正是苍松道人。 金瓶儿对着他娇笑道:“道长,麻烦你久等了,真是对不住啊!” 苍松道人缓缓转过身子,淡淡道:“你可是耽搁了许久了。” 金瓶儿面色不变,微笑道:“反正宗主也吩咐我们小心行事,不必急于求成,不是么?” 她笑容娇媚,其中更隐隐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深意,柔声笑道:“还是说,道长你对近在眼前的青云山,有一种急不可待要重回故地的心境么?” 苍松道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转身向着远方眺望而去,金瓶儿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也一同望去。 远方处,那巍峨屹立的青云山,正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青云山,龙首峰。 龙首峰在青云七脉之中,乃是仅次于通天峰的高山,挺拔险峻,巍峨耸立。 这一夜月黑风高,龙首峰后山某个隐秘的山林之中,一条小径蜿蜒前行,在山林中绕着。 冷冷夜风吹来,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从天而降,落在了这条小径上,正是苍松道人与金瓶儿。 此处远离前山龙首峰一众弟子聚居的殿宇楼阁,平时就少有人来,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悄无人声。 苍松道人目光冷峻,向着周围略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天色,忽地哼了一声。 金瓶儿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道:“怎么了,道长,看你的模样似乎十分恼怒的样子啊?” 苍松道人冷然道:“这班弟子越来越不成器了,枉费老夫当年一番心血。” 金瓶儿倒有些好奇起来,道:“怎么了?” 苍松道人哼了一声,顺着小径向前走去,同时口中冷冷道:“这后山天机锁要地,虽然看则与其他地方无异,但前辈祖师代代留下训令,各脉弟子需得严加看守,眼下这只不过才二更时分,竟然已经看不到人影了,真是一群废物!” --------------- 第六百零一章 天机印 金瓶儿微微一笑,道:“如此岂非方便了我们行事,你该当高兴才是。” 苍松道人又是一声冷哼,但面上很明显看不到什么高兴愉悦之色,反而是脸色难看之极,大步向前走去。 金瓶儿跟在他的身后,笑道:“其实你也不能怪那些青云门的弟子,据我所知,千年之下,青云门也未开过几次七脉山峰天机锁,也只是最近一次兽妖之劫,那兽神实在太强,这才不得已开了一次,换做是谁,这么长时日不用,再加上你们这些长辈又对这些东西保密的紧,寻常弟子只以为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禁地而已,偷懒几次也是正常的吧!” 她笑容娇媚,对着苍松道人道:“更何况,这一路上由你带路,听说这数十年来青云山大小事务,尤其是这些防备之事都是由你主持的,那些巡山弟子发现不了我们,也怪不得他们吧,你说是不是呢?” 苍松大人面色依然难看,对他来说,似乎这青云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和其他地方不同,曾几何时,他正是这座山峰的主人。 过往的路,真的走的没有错么? 苍松道人忽地一甩头,似乎要甩掉什么念头,大步向前走去。 金瓶儿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多少了解那个道人的心境,只是她显然并非什么善心横溢的好人,眼中却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来,嘴角微翘,更显得她容貌美丽柔媚,脚步似也轻飘飘的,悠悠跟在了苍松道人身后,顺着小径向着龙首峰后山深处走去。 这条小径竟是极深,曲曲折折行了好久,仍旧看不到尽头,倒是随着道路的深入,路边的杂草越来越多,渐渐覆盖了小径,显然这里许久没有人行走,以至草木茂盛。 看着这些路边野草渐渐长到了小径之上,苍松道人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看去颇有几分铁青之色,金瓶儿此刻也不去与他说话了,只是跟在背后,看着苍松道人高大的背影,她忽然有种感觉,这个男子只怕未必就完全只是一个叛离正道的叛徒而已。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谁在乎呢? 如今的苍松道人,若是被曾经是他的同门发现,只怕便是生死相争的局面,而不过是在十年之前,他还是这个天下第一门派最有实权的人物,这个又有谁会想得到呢? 人生际遇,每多波折,却不知冥冥之中,到底是凡人自己掌握着,还是由天意定夺,所以才有所谓天意弄人之说么? 金瓶儿这么一路走着,心中不期然又想起了不久前刚刚遇到的小环,那个与她有宿缘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小小年纪,似乎也为情所困呢! 想到小环,她的神情间便缓和了下来,有了几分温暖,或许也只有那个小姑娘,才是她唯一可以放开心扉对待的人吧! 也许将来有了机会,与小环在一起追随君问心也不错呢! 金瓶儿嘴角慢慢浮现出淡淡一丝微笑,但这笑容一闪即过,她站住了身子,因为在她身前的苍松道人也停住了脚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听他的口气,似乎夹杂着很奇怪的感觉,缓缓道:“这便是了,青云门龙首峰的天机锁所在。” 脚下的小径终于到了终点,金瓶儿走上前去,却是怔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丝迷惑之色,转头向苍松道人看去,道:“什么,这就是天机锁?” 苍松道人面无表情,只淡淡点了点头。 呈现在他们二人眼前的,并非什么霞光耀耀的仙家神器,也不是庄严雄奇的殿宇楼阁,来到此处之前,金瓶儿曾经想过无数次,但无论如何也没有猜到,传说中的天机锁所在,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模样。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坑… 若要说有所区别的话,那便是这个土坑比较大、比较深,是一个大土坑,但看这坑中杂草丛生,山土倾颓,怎么看都似一个普通的大土坑而已,哪里会是与名动天下的诛仙剑阵有所关联的东西? 金瓶儿一时还是难以接受,但一旁的苍松道人已经跳了下去,站在坑下,向金瓶儿招了招手,金瓶儿叹了口气,也跃了下去。 跃入土坑之中,脚踏上了坑底实土之后,因为周围便是泥土,金瓶儿随即闻到了一股泥土特有的浓郁气息,她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发觉这个土坑居然颇深,刚才从上向下看来没觉得什么,等到了下面,才发现这土坑边缘居然也有一人半之高。 土坑里的泥土没有小径上那般坚硬好走,稍显柔软,不过幸好这几日并无风雨,泥土还算干硬,不至于深一脚浅一脚的,但是坑坑洼洼是在所难免。 金瓶儿跟在苍松道人身后,向着土坑深处走去,这里的地势是向内倾斜的,越往下走,抬头看周围的树木和远处的山峰,便越发觉得那些东西都变得高大起来,而自己也渐渐有种渺小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这有些怪异的情绪在金瓶儿心头回荡着,让她着实有些不舒服,不过幸好这土坑虽大,也不至漫无边际,很快苍松道人便停住身形,金瓶儿也顺势停下来。 他们此刻置身的乃是这个大土坑的正中,四周泥土纷乱,在中间有几堆土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土丘,上面有一根三尺长、一尺宽的柱形圆木,斜斜插在小土丘的土中。 苍松道人默然注视着一看便知是年深月久的圆木,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掠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过了片刻,一言不发的就要上前。 但就在此刻,金瓶儿忽地在他身后叫了一声:“道长,且慢。” 苍松道人转过身来看着金瓶儿,道:“什么事?” 金瓶儿道:“请容我看看四周景色。” 苍松道人一怔,没有说话,金瓶儿却是举目向上望去,缓缓转动身子。 此处虽然已在龙首峰高处,但龙首峰险拔危耸之处,却仍是突兀刺天,高出此处甚多,且不止一处。 -------------- 第六百零二章 不用了 金瓶儿站在土坑中央,只见东、北、西三面赫然都有高峰在侧,从这坑底望去,那险峻恶峰似乎带着几分倾斜,如三只手指欲将并拢,而自己这土坑正在最中心处,此刻夜幕低垂,苍穹如墨,金瓶儿看的时间一久,竟有种天空欲坠、头昏眼花之感。 只是她毕竟不是凡人,收回眼神镇定心神之后,神色随即如常,但面上已多了几分释然,随后目光向着这土坑中疾扫过一遍,忽地身子如被轻风托起,飘了起来,却是落在了那根三尺圆木之上,随后又向四周看去。 站在一旁的苍松道人眉头微皱,但眼光中已隐隐有几分赞赏之色。 片刻之后,金瓶儿长出了一口气,抚掌道:“好心思,好眼光,这是你们青云门哪一代祖师看中的灵穴,当真是神眼独到,山峰灵气尽聚于此,更有三峰齐聚,不使外泻;不过更厉害的,却是这一根千年玄木,看似钝而无锋,却恰好刺入灵穴气脉最弱之处,如打蛇七寸,生生以玄木枯涩之气,将这满山灵气都压下了,了不起,了不起!” 她鼓掌赞叹,却是由衷而言。 苍松道人看着她,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下来,片刻之后,他淡淡道:“观察山脉气象,发掘此穴的乃是我青云门开派祖师青云子,至于布下玄木禁制的前辈并无记载,有人说就是青云子祖师自己,也有的说其实是创下诛仙剑阵的青叶祖师。” 金瓶儿点了点头,道:“其实我过往对青云门上下并无什么好感,但今日一见,却觉得你们这些祖师中实在是多有惊才绝艳的人物,我是远远不及的,看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苍松道人哼了一声,面露自得傲然之色,道:“青云门数千年以下,岂是其他小门小派可比的,至于我青云历代祖师,那自然更是…” 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到了最后,一句话竟是变得沙哑而不可闻。 金瓶儿悄无声息地从千年玄木上跃了下来,不知怎么心中突然也觉得有些伤感起来,不愿去看苍松道人此刻的脸色。 这个深深以青云为傲的人,却是叛出了青云的首凶么? 一个人,又岂是简简单单一句“正邪”可以划分形容的? 土坑之中,一时沉寂了下来,苍松道人的身躯从背后看去,挺的笔直,依然显得高大,只是他的神情,却似乎隐藏在沉默与阴影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金瓶儿想了想,皱眉向苍松道人问道:“既然我们是来毁坏这天机锁,意图将来若有事,青云门再不能以七脉山峰灵气相助诛仙剑阵,那么将这千年玄木拔开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强改气脉汇聚之地,岂非是多此一举?” 苍松道人摇了摇头,道:“这青云山乃是世间福地,灵气极盛,正因如此,当年青云子祖师才会看中此地,只拔开千年玄木,不过是令灵气外泄,但一来此处地脉灵气原就极盛,二来你看这外边尚有三峰聚拢,灵气外泻更是难上加难,只有改变气脉汇聚之地,虽然不过是稍移,但只要令灵气汇聚之点离开这天造地设、几如铁桶一般的三峰聚拢之势,便可借高山风势,徐徐散去,将来再有人祭出诛仙剑阵,此处龙首峰虽然灵气依旧旺盛,却已是散的满山遍野,不可凝聚,他也是无计可施了。” 金瓶儿这才醒悟过来,点头称是,随即又问道:“那眼下龙首峰天机锁就要毁去,其余六脉的呢?” 苍松道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们最多只能毁去剩下的落霞峰、风回峰、朝阳峰三脉天机锁,至于通天峰、大竹峰、小竹峰三脉,只怕是无计可施了。” 金瓶儿好奇心起,道:“这又是为何?” 苍松道人淡淡道:“通天峰乃是青云主脉,防守最严且不去说他,那处灵气亦非同小可,诛仙剑阵发动之时,向来以通天峰灵气为主,六脉灵气为辅,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稍有异动,我那位道行通玄的道玄师兄只怕便知道了,所以是不能动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落霞峰、风回峰、朝阳峰三脉天机锁所在我都知晓,想来并无太大困难,但那大竹峰、小竹峰二脉,我并不知晓天机锁的位置。” 金瓶儿奇道:“这又是为何?” 苍松道人默然片刻,道:“小竹峰上向来只收女弟子,呃…除了如今的少掌教,也是出自小竹峰,她们门禁森严,首座水月也是脾气刚戾,等闲人都不放进山去,更不用说天机锁这等大事了,至于大竹峰,我向来和田不易、苏茹夫妇不大合的来,田不易是个傲气性子,门下弟子不多又不成器,却偏偏也藏着掖着,全不让人知道。” 金瓶儿听了不觉有些好笑,但随即皱眉道:“那我们只坏了四脉天机锁,会不会少了些?” 苍松道人摇了摇头,道:“不然,据我所知,只要青云七脉中有超过半数的灵气出事,则天机锁禁制便全无效用了,因为主峰通天峰灵气实在太盛,甚至有杀伐之意,非得要其余六脉灵气相互制衡方能行法,少了一两脉灵气还好说,若是同时少了四脉灵气,只怕那诛仙剑阵是否能够祭出都有问题。” 金瓶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苍松道人,忽地笑道:“道长你果然深谋远虑,这些事儿,只怕在你心里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苍松道人脸色一沉,向金瓶儿看来,金瓶儿仍是笑盈盈的模样,丝毫没有躲避他眼光之意。片刻之后,却是苍松道人首先移开了目光,声音低沉,缓缓道:“我们耽搁许久了,开始吧!” 金瓶儿嫣然一笑,道:“不用了!” 苍松道人皱眉道:“你说什么?” 金瓶儿纤手一摊,巧笑嫣然道:“有人可是寻你很久了喔!” 苍松道人微微一惊。 ----------- 第六百零三章 死吧 “唰!” 便在此时,一道破空声传来。 下一刻,君问心的身影停在了苍松道人面前,一袭金袍,烈烈而舞。 “金瓶儿!你敢背叛鬼王宗主!” 苍松道人心里一惊,面色难看,这君问心一身道行绝对不是自己能抗衡的,眼看着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他向着金瓶儿大喝道。 金瓶儿惦着小脚,来到君问心身后,伸出纤手,在道玄真人震惊莫名的目光中,从后面抱住了君问心,妩媚一笑:“我可从来不曾背叛过啊!” 君问心眉头微皱,稍稍挣脱开来,金瓶儿也不在意,只是俏生生立在他身后。 “百年前,劈我的那一剑,数日前,害我娘亲身死,这些仇,今日一并清算了吧,苍松…师伯!” 他缓缓举起了炽热豪光耀目的诛仙古剑,对准了身躯微微颤抖的苍松道人。 “死吧…” ----------- 数日之后。 狐岐山鬼王宗洞窟的一侧,像平日里一样寂静的寒冰石室里,白色的寒气带着几分孤寂,静静地在石室中飘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冰石室的石门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轰鸣,缓缓打开来,鬼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慢走了进来。 他缓缓走到寒冰石台旁边,看着女儿,过了半晌,低声道:“瑶儿,是爹来看你了。” 碧瑶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这十年间的每一个瞬间。 鬼王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果,看向女儿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之色,再不见有分毫凶戾,他轻轻在石台一侧坐下,抬起头,看着这石室之中飘在半空里的白色烟气。 “瑶儿…十年了,不知不觉,你已经这般睡了十年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边带着几分苦涩,低声道:“如果你现在醒来了,会不会已经不认识爹了呢?” 他顿了一下,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你自然是会认得我的罢,不过想必你一定会说:爹,你怎么多了那么多的白发了?” 鬼王的手,轻轻在他平整的发间抚摸而过,而他的面容神情,也显得有些茫然起来。 手指缝间,满是白色的发丝。 他陷入了一阵沉默,像是在回想着什么,不知是感叹自己的日渐苍老,还是回忆父女过去的光阴。 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道:“瑶儿,你放心,只要爹活着,就一定会救你的,鬼厉从天音寺求来了星盘,他已经和鬼先生两人去参悟那件法宝了,但愿老天开眼,能从中悟出救你的法子来…” 说到这里,鬼王停了下来,面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冷峻起来,片刻之后,他静静地又说了下去:“可是万一真的老天不开眼,你也不用害怕,只要那星盘能解开乾坤锁,四灵血阵功行圆满,到时候爹便无所不能,称霸天下且不在话下,再来救你也必定是易如反掌!” 白色的烟气,突然向外猛然退了一尺,那一个瞬间,鬼王似乎是心中激荡,周身竟有股无形之气霍然迸裂一般,向外扑射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那白色的烟气缓缓飘了回来,再次凝聚在石室中间。 “你别怕,不要着急,”鬼王的目光仍是盯着半空中那些白色的烟气,但口中的话,却仍是那么轻柔地说着,“爹一定会救你的。” “爹所住的石室,是全狐岐山洞窟内离四灵血阵所在的血池最近的地方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慢慢等着…” …… 翌日。 狐岐山,鬼王宗。 隐藏在山腹最深处的血池上空,鬼王与鬼先生并肩站着。 鬼先生仍然是全身都裹在黑色衣物之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情,而鬼王的面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喜色。 他看去丝毫没有因为熬夜而显得疲惫,事实上,以鬼王的修行道行,便是几日不眠不休,也不会有大碍,而此刻的他脸上非但没有疲惫之色,反而隐隐透出着红光,神完气足,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的血池。 被无数鲜血浸泡的血池,此刻与往日相比,又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四大灵兽仍然被禁锢在血水之中,就算是前番奋力挣扎的饕餮,此刻看去也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无精打采地匍匐在血水之中,半天也不见动弹一下。 而一直一来都很平静的血池之水,此刻也已经不再平静,巨大的水面之中,到处都有不断从血水深处冒上来的气泡,同时不断传出破裂的声音,而且这个速度比原来更快了不下数倍,且气泡的数量也多了许多,整个血池,看去仿佛是沸腾了一般,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不断从血池深处逐渐苏醒过来,而这个空间里,曾有的血腥气息,更是比之前浓烈上了十倍不止。 半空之中,那一尊四灵血阵的枢纽伏龙鼎,也与往日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古拙厚重的鼎身,似乎已经从下方那个血池之中和四大灵兽身上,吸取到了许多灵气妖力,而逐渐透出了一丝红光,而本来看去是青铜材质似的大鼎,此刻也呈现出了一种通透而微显浅黄的琥珀颜色,看去隐隐有庄严之像。 鼎身之上,那些神秘的铭文文字,一个个都已经全然亮了起来,像是都重新得到了生命一般,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而最正中的那幅图案上,原来忽明忽暗的四只灵兽图案,此刻赫然已经全数亮了起来,闪闪发光,光亮更盛过了周围文字。 只有在这个图案之中的那个狰狞魔神头像,仍然是殷红如血,贪婪地吸取着伏龙鼎从下方不断吸取的灵力。 而围绕着伏龙鼎的周围空间,在这密封的山腹之内,竟然是凭空有如雾似云的漩涡气流,隐隐挟带着风雷巨力,在这尊鼎身周围不断游走着,即使站在远处的鬼王与鬼先生,也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尊伏龙鼎本身所蕴含着可怕可怖的法力,而这股诡异法力,仍然是在不停地增添补充加强着。 ------------------ 第六百零四章 四十九日 与鬼王一样,鬼先生也注视着这尊伏龙鼎,但他的目光冰冷锐利,与鬼王相比,少了他一分狂热,多了一分的是冷静。 鬼先生注视伏龙鼎良久,徐徐开口道:“现下一切都未有意外,与伏龙鼎鼎身铭文所述完全一样,照此下去,只要七七四十九日之期圆满,看来四灵血阵这盖世奇阵,必将成功!” 鬼王深深呼吸,脸上红光满面,眼中更透出少见于他身上的狂热光芒,踏上一步,忍不住一声长啸,道:“好,好,好,老夫都有些等不及了!” 鬼先生向他看了一眼,道:“宗主稍安毋躁,来日方长。” 鬼王仰天大笑,霍地回过身来,走到鬼先生身前,却是伸手重重向鬼先生肩膀拍了下去。 鬼先生似是一惊,眼中掠过一丝异色,但终于还是没有异动,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鬼王的手掌拍在了鬼先生的肩膀,却是并无异样,只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啊!” 他大笑着,十分高兴,然后似想起来了什么,笑容收敛了一些,正色对鬼先生道:“多谢你了。” 鬼先生微微低头,道:“此盖世奇阵能够成功,都是宗主洪福齐天,而且若非有这伏龙鼎神器,在下也是无计可施。” 鬼王微笑摇头道:“伏龙鼎乃是我鬼王宗重宝,但多年来却无人可以参悟鼎身铭文,也只有你最后才助了老夫一臂之力,此乃是天降先生于老夫,以成霸业也!” 鬼先生沉默了片刻,道:“宗主过奖了。” 鬼王呵呵一笑,却又转过了身子,目光再度落在了那虚空而立、光芒万丈、瑞气逼人的伏龙鼎上,眼中又是一阵兴奋狂喜之色掠过,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鬼先生静静地站在鬼王身后,看着鬼王愈发显得有些骄狂的神态,一言不发。 此刻若是随便进来一位认识鬼王的人,只怕都要是大吃一惊,鬼王向来是雄才大略而内敛深沉,从来没有这般张扬狂妄的神情,但此番看在鬼先生的眼中,却不见鬼先生有丝毫惊讶之色。 也不知道是平日里鬼先生与鬼王独处时见得多了呢,还是他心机深沉,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总而言之,在这隐秘山腹巨大血池之上,浓浓的血腥气息中,鬼王志得意满地盘算着将来之事,那得意的笑声回荡不散,逐渐笼罩了整座庞大洞穴。 而在他身后,是一个安静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站着。 又过得几日。 狐岐山,鬼王宗深处血池。 眼下血池里四灵血阵的情形,又与前数日有了不同,四只巨大的灵兽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灵性,只是苟延残喘地倾伏在血池血水之中。 而笼罩在它们身上的暗红光幕也变得微弱起来,若不仔细观看,几乎都难以看见,只能看到残存的几丝灵气仍旧不断地被天空中的伏龙鼎吸噬而去。 而与这四只灵兽的颓然无力相对照的是,整座血池似乎受到了一股无形巨力的影响,偌大的水面之上,处处都似沸腾一般,不断有水泡冒上迸裂,发出沉闷的声音。 同时原本是大体不动的血池血水,居然开始自行旋转起来,从半空之中射下了几道异光,照在血水之上,所过之处,血水纷纷作汹涌之状。 空气之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息。 伏龙鼎上,最后残余的那个狰狞神像的图案处,此刻终于也与古鼎周身化为同色,整只伏龙鼎现在看去,已然面目全非,再无曾经的古朴之意,相反在吸噬了巨大灵力之后,这只古鼎内里的诡异法力,似乎正被缓缓引发了出来。 孤悬于虚空之中,伏龙鼎俯视一切,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它的脚下,向它匍匐。 而巨大的空间里,围绕着伏龙鼎的周围,赫然竟隐隐有风雷之声与之相呼应,那风雷之声若隐若现,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到伏龙鼎周身异光同时明灭不定,竟似乎如人的喘息一般,时有时无,极其诡异。 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正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悄悄蕴育着,又像是沉眠了千年万年的神明,即将苏醒。 那汹涌而诡异的力量,正如波涛一般在这血池上空纵横驰骋,肆无忌惮地撞击着周围石壁。 看着这一切诡异的景象,鬼王与鬼先生并肩站立着,都没有说话。 但是显然从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退缩之意。 良久之后,鬼王却是沉沉笑了出来,道:“果然厉害,七七四十九日还未到,四灵血阵亦未成形,竟也有了这般威势!” 鬼先生没有立刻接口,沉默了片刻,道:“宗主,数日之前那场异动,的确是这四灵血阵所致,我护阵不力,还请宗主责罚。” 鬼王一摆手,也没有看鬼先生,踏上一步,目光仍停留在伏龙鼎上,口中道:“区区小事,不必说了,这阵法威力太强,别说是你,连我也意想不到,你一时失误那也是难免的。” 鬼先生迟疑了一下,道:“多谢宗主宽宏大量,只是…” 鬼王转过身子,道:“只是什么?” 鬼先生迎着鬼王的目光,忽地心中一震,只觉得鬼王眼神竟是异样的刺眼,以自己的道行,似也有无法逼视的感觉。 他心中电般闪过几个念头,但好在面上有黑纱遮盖,旁人也看不出他的表情,至少听他的口音,还是平淡的。 “正如宗主所言,这四灵血阵威力极强,而且随着阵成之日日益临近,这股灵力只会越来越强,虽然我已在这血池周围布下了十八道禁制,但老实说,我心下实也没有完全把握,特别是到了那最后一日,血阵初成,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光景,我布下的这些禁制是否有用还真不好说,只怕到时若无防备,外面山腹之中一些本宗弟子,多半会受到牵连的。” 鬼王冷冷一笑,道:“那便怎样?” 鬼先生窒了一下,看着鬼王,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是提醒宗主,如有必要,或可提前让一些本领低微的弟子撤出山腹。” 鬼王双目厉芒一闪,哼了一声,道:“不用。” 鬼先生没有说话。 鬼王冷然道:“这天地奇阵,聚四灵精华而以血气养之,乃有血厉戾气,方可开修罗之门,便是有些人陪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鬼先生缓缓点了点头,道:“是,我明白了。” 鬼王哈哈一笑,神态骄狂,转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重又落在了伏龙鼎身上,看着那变幻不休的鼎身,他的眼神似也开始迷醉起来。 而在他的身后,鬼先生的一双眼眸里若有所思,但那一双眼睛里,更多的却绝非狂热,而是冰冷的冷静与清醒…… ------------------- 第六百零五章 诡异 狐岐山,鬼王宗总堂。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鬼王宗里的许多弟子都开始感觉自己周围的环境有些隐隐的不对劲起来,莫名其妙的,古怪的事情,一些以前根本不会出现也没有出现过的事,居然都在这些日子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了。 比如说,几百年来都坚固异常的这座山腹洞窟,鬼王宗弟子们所居住的各个石室,四周都是坚硬之极的岩壁,不要说碎裂了,即便是众人想拿把刀在墙壁上戳个小洞都要累个半死,还未必能够成功。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鬼王宗的总堂里许多石壁上已经纷纷出现了诡异的裂痕,而且这些裂痕居然还在不断地扩大着。 又比如,生活在山腹洞窟之中的鬼王宗众人,以前早就已经习惯了寂静的生活,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他们回到房间躺上床铺将睡欲睡的恍惚间,居然有许多的人会听到仿佛是自己石室的下方深处竟然隐隐传来可怕之极的怪响。 那怪异的声音仿佛是巨兽怒吼,又似乎是传说中的恶魔咆哮,更有甚者,有人甚至感觉那像是巨大的岩浆洪流在身下轰然流动,随时可能爆发冲了上来将众人淹没… 那怪声如尖针般刺入耳朵,生生将人惊醒,但偏偏醒了之后,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这些怪事都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但最令鬼王宗门下弟子们感到恐惧的,却是发生在人群之中的一些诡异事情。 有那么少数的一些鬼王宗弟子,明明看着与往常无异,却会在突然之间狂性大发,完全丧失了理智,如最丧心病狂的野兽般攻击身边的任何人,就算站在他身旁的是他本人的亲人或是最好的朋友,这些发狂的鬼王宗弟子依然会用最残酷的方法杀掉自己所能看见的任何人,直到自己被闻讯赶来的其他人合力杀死为止。 短短时日之内,这种可怖的事情已经接连不断地在鬼王宗之内发生了多次,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甚至连亲人好友之间都不敢彼此再相信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心惶惶,整座狐岐山仿佛都陷入到一种危险而诡异的气氛之中。 残阳如血,黄昏时分,鬼王宗门口站立的几个弟子心神不宁地站着,有的人默默眺望远处快要下山的太阳,有的人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地,有人“咦”了一声,开口道:“有人来了。” 众人都是一怔,抬眼看去,果然望见狐岐山下,在落日余晖之中远远有一条白影飘了过来,方向正是向着鬼王宗这里,众人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一时不禁都有些紧张起来。 那条白影速度颇快,转眼间已上了半山,接近鬼王宗总堂入口,众鬼王宗弟子迎了上去,看了真切,“呼”的一声都发出了轻叹,松了口气,来人原来是鬼王宗宗主鬼王的上宾——小白。 小白停下了脚步,心中微微感觉有些奇怪,这些鬼王宗的弟子面上如释重负的神情,看起来颇有几分不同往日,或许那些人自己也没感觉到,但小白乃是修炼千年的九尾天狐,什么事情没见过,几乎是直觉的反应,她觉得面前这些鬼王宗弟子似乎像是背上压了什么巨大石头一般,如绷紧的弦难以自控。 不过此刻要她一见面便说些什么,自然是并无可能,何况众弟子纷纷让开道路,陪着笑脸。 小白对着他们微微点头,心里想着,或许是那位鬼王宗主御下太过严厉了吧! 小白向着山腹之中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向其中一个鬼王宗弟子叫了一声:“喂!” 这不叫还好,她不过这么突然在他们背后叫了一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所有的鬼王宗弟子几乎都是像被电击了一般,全身一个激灵,齐齐跳了开去,更有甚者,有人竟然已经拔出了佩刃法宝,都是如临大敌、生死决战的阵势。 小白愕然怔住,失声道:“你们怎么了?” 那几个鬼王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过了片刻才渐渐放下了手中兵刃,放松了下来,其中那个被小白叫唤的鬼王宗弟子苦笑了一声,道:“什么事?” 小白向着他们仔细打量,只见这些鬼王宗弟子个个眼圈发黑,眉头紧锁,脸上颇有疲倦之色,倒像是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一般,她心中疑惑更深,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怎么我随口叫一声就紧张成这样?” 那鬼王宗弟子又是一声苦笑,摇头道:“姑娘,你就别问了,刚才你叫我有什么事么?” 小白迟疑了片刻,道:“你们副宗主鬼厉可在山中?” 那鬼王宗弟子摇头道:“副宗主出去多日了,并不在山中。” 小白目光一闪,道:“他去哪里了,可曾说过何时回来?” 那鬼王宗弟子道:“副宗主向来行踪神秘,我们哪里会知道他老人家去向,至于何时回来,那自然也是不知的。” 小白默然伫立片刻,点了点头,暗想也的确如此,鬼厉若是要去哪里,这些普通的鬼王宗弟子想来也的确不会知道,君问心不定期就会来带走碧瑶,碰不上鬼厉,自是再好不过。 当下转过身子,向山腹之中走去。 只是当她脚步踏动,身子渐渐隐入山腹阴影中的时候,以她远胜于常人的耳力,远远地听到在洞口那几个鬼王宗弟子低低的交谈声:“老李,你刚才怎么了,居然连刀也拔出来了?还好小白姑娘不计较,否则看你怎么收场?” 旁边另一人苦笑了一声,看来就是那位被称作“老李”的人,只听他道:“你说我干嘛这么紧张,你要没事怎么也像兔子似的蹦得那么高,这段时日里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日子,稍有风吹草动我就、就吓得魂都没了。” 旁边众人闻言都是纷纷叹息,居然无人反驳老李的话,倒像是都认可一般,再接下去,众人似乎心事重重,竟都不愿再说话了。 -------------- 第六百零六章 异变 小白隐身在山腹甬道之中的阴影里,面上疑惑之色越来越重,但几番思索之下,却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只得先漫步向前走去。 她此番回归狐岐山,自然首要的乃是为了帮助君问心,上次他拜托自己照看好碧瑶,她自然会做到,直到他来。 一念及此,小白便下了决心,当下下意识的迈步转向走向碧瑶的居所。 她的脚步声回荡在甬道中,走了一段路之后,小白突然眉头皱起,停了下来。 长长的甬道中,往日时常都会有鬼王宗弟子走来走去、说说笑笑的地方,此时此刻,竟然是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孤单的身影,站在甬道中。 所有的人,都不知什么原因躲了起来,不见踪影! 小白回头看向来路,那甬道的尽头,仿佛笼罩着深深的黑暗,浓的再也化不开了。 她默默看了片刻,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轻轻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甬道中,仿佛比平日里更响亮了数倍。 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之中,小白慢慢走到了碧瑶的居处,就在她将要伸手去推开石门的时候,忽地她的身子一僵,像是发现了什么,然后缓缓抬头向上看去。 在碧瑶的石室外墙坚硬的石壁之上,赫然有七、八条深深的裂痕,那裸露出来的岩石粗糙而坑洼不平,就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撕扯开一般,痛苦地扭曲着,如刻在石壁上巨大的伤口,只不知会不会从裂痕之中流出血来! 小白的身子忽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凝视着那些裂痕的眼睛里,瞳孔微微收缩,以她千年修行的道行,她甚至敏锐地隐约感觉到,在自己身旁和那些刺眼扭曲的裂痕上,若隐若现地飘浮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股气息令她下意识地厌恶! 但在她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异变陡生,从她身后甬道远处,突然间传来了一声犹如撕心裂肺般的巨大吼声,紧接着瞬间尖声叫喊到处响起,有人狂怒、有人恐惧,怒喝责骂哭泣之声,如风一般都吹送了过来。 小白的身影一晃,向着叫喊声传来的地方掠了过去,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确认了,狐岐山这里的确已然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诡异变化,而且多半是可怖的异变! 她白色的身影在甬道中急速飞前,刚才还空荡荡的甬道中,此刻忽然不知从哪里跑出了许多人,只是有人向远处奔逃,更多的人却是杀气腾腾拿着刀刃向着某个嘶吼的地方冲去,远处,有人带着哭声喊道:“又来了,又来了,这次是老李疯了…” 小白心中咯登了一下,不知怎么忽然间心向下一沉,随后,她的身影已然掠近,停在了一个被许多人围住的空地旁。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杀意,但小白分明可以看出来,他们杀气腾腾的背后,更多的却是恐惧。 人群之中,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手持利刃,如困兽一般恶狠狠地吼叫着,不时挥舞着利刃,在他的脚下躺着几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可以看到有好几道深深的伤口,看来多半是难以救治了。 小白怔怔地注视着那个看去仿佛已经完全陷入疯狂的凶手,就在片刻之前,在山洞的洞口她还听到他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的说话,还看到了他忧心忡忡地担忧,可是转眼之间,他的几个伙伴赫然已经躺在他的脚下,被他杀死了,而他本人,就如一只丧心病狂的疯兽,不停地嘶吼咆哮着。 周围的人怒吼着,片刻之后,人群轰然涌上,老李挥舞着手中的利刃想要杀人,但是瞬间更多更锋利的刀刃已经将他劈倒在地,好一会之后,人群缓缓散开,小白默然看去,只见他的身体在地上兀自轻轻颤动,布满伤口的头慢慢转了过来,有那么一刹那间,小白的目光与他视线相接。 “轰!” 犹如脑海之中一记无形惊雷,小白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面上血色尽失,那个男人的眼睛竟是完全转为血红之色,其中除了杀戮,根本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人性,那残酷的绝望,即使是她的千年道行似乎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疯狂! 人群窃窃私语,在恐惧之中缓缓散去,小白慢慢地迈步,缓缓走近了那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 殷红的鲜血无声流淌着,在地上缓缓渗进了泥土岩石之中。 那疯狂的血红色眼眸,大概因为失去生命的缘故,已经变得黯淡而转为惨红。小白深深注视着,突然,猛转过身子,面色寒冷如冰,看向那条重新变得空空荡荡的甬道深处。 那前方的黑暗里,一股浓烈之极的血腥气息,不停地散发出来,就像一头贪婪的嗜血巨兽,狠狠注视着外面的一切,渴求着无尽的鲜血。 一个身影,悄然站在黑暗深处,若隐若现! 狐岐山,鬼王宗总堂。 小白回到狐岐山已经三日了,在这三日之中,她的眉目之间似乎就没有松弛开过,三日之内,惨剧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几度上演,看着那些疯狂而死的鬼王宗弟子以及周围日益沉浸在恐惧之中,眼看着就算自己不疯也大有被这种可怖气氛逼疯的其他人,小白已经完全肯定,这座狐岐山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诡异可怕的事情。 然而,最令她疑惑恼怒的,恰恰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居然见不到鬼王宗的宗主鬼王。 从那些鬼王宗弟子口中得知,鬼王很早以前突然下令说要闭关,不再会见外客,连一般的鬼王宗弟子也见不到他。 小白几番让鬼王宗弟子前去通报,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总差不多,要不是前去通报的鬼王宗弟子说见不到鬼王宗主,就是鬼王传话请小白姑娘再等待几日,他马上就可以出关,总而言之就是不出来见她。 小白虽然道行高深,但置身于如今鬼王宗这般诡异的气氛之下,心情无论如何是好不了的,而且每日时不时就看到有人在身边发疯而死,这等疯狂之地之可怖,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 第六百零七章 乱象 事实上,小白以她千年道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蕴藏在这座看似广大宏伟的山腹洞窟之后,有一股极诡异嗜血的力量,正在不断膨胀,尤其是每次当她看到有人发疯而死的场面时,那股特殊的血腥气息就变得愈发浓烈起来。 三日之前,她刚到狐岐山遇见第一个鬼王宗弟子老李发疯而死的时候,曾意外地发现某个角落里隐藏着神秘人物,其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血腥气息最为旺盛,但当她追踪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神秘人物已然消失,并从那日起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此时此刻,小白已经觉得自己的耐心就要消磨殆尽了! 石室里,小白单独一人坐着,周围厚重的石壁虽然同样布满了以前没有的裂痕,令人触目惊心,但仍然可以阻挡大多数的杂音,将一份此刻看来弥足珍贵的宁静围在这个石室之中。 只是,小白的脸色却一点也没有宁静的意思,相反,她脸上的愤怒之色越来越是强烈,这数日来发生在她眼前的事情已经完全打破了她之前对鬼王的印象,门下弟子深陷于恐怖之中,而宗主竟然完全消失了踪影,甚至连出来说句话安抚人心都没有,更不用说采取什么法子解决事态了。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小白甚至曾经怀疑过这鬼王宗是不是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什么厉害人物暗中害死了鬼王,这才有这等乱象。 否则以往日鬼王的雄才大略,哪里会出现这般情景? 只是小白想来想去,却总觉得鬼王那般厉害的人物,断无被手下谋反的道理,而小白始终还顾念着当年姐妹小痴与鬼王乃是结发夫妻的情分,不想搞得太僵,只得耐心等候,谁知这一等便等了三日三夜。 “啪!” 小白面色阴沉如水,一拍身侧床铺,随后站起身子,径直向石室中门户走去。 三天了,她终于已经是忍耐不住,决心这就要去见鬼王问个清楚,否则的话,她也干脆离开此地好了,这等诡异之地,她实在是一天也不想多待。 就在她快要走近石门的时候,小白忽地秀眉一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果然片刻之后,石门之外一阵动静传来,接着一个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小白姑娘在么?” 小白走上前打开了石门,只见石室之外站着一个鬼王宗弟子,二十上下,看来还十分年轻,但脸上眼圈有些发黑,亦有掩盖不去的疲倦之色,可想而知,此人也是被周围那些诡异的事情困扰着。 见到小白站在那里,这个鬼王宗弟子面上神情更显得恭谨了,小白与鬼王宗宗主鬼王是非同一般的交情,鬼王宗上下无人不知,自然对她恭恭敬敬。 小白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只听这鬼王宗年轻弟子道:“弟子是奉宗主之令,前来请小白姑娘前去相见的。” 小白倒是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他终于有时间了么,终于肯见我了?” 她口气中对鬼王大有不敬恼怒之意,那鬼王宗弟子听在耳中,面上掠过一丝害怕之色,头更低了几分。 小白哼了一声,也不想再难为他,淡淡道:“正好我也要去见他,既然如此,你就带路吧!” 那鬼王宗弟子像是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也不敢多看小白一眼,转身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小白跟在那鬼王宗弟子身后向前走去,只见行路的方向正是鬼王的居所,看来鬼王果然是从所谓的“闭关”中出来,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了。 小白嘴角牵动一下,面上闪过一丝冷笑。 二人一路走去,在离鬼王石室还有十丈远的地方,那鬼王宗弟子停下了脚步,低声道:“小白姑娘,宗主是吩咐要与你单独见面,我就不进去了。” 小白眉头一皱,纵然鬼王曾有此吩咐,但还有十丈之远这弟子就停步走人,无论如何这也是极为失礼之举。 但她转头看了那鬼王宗年轻弟子一眼之后,心头却是一怔,只见那弟子面上神情有几分僵硬,双手放在身旁,却似乎不由自主地不住往腿侧衣物上擦着,像是手心中不断涌出汗水,竟是极为紧张畏惧之态。 小白默然片刻,神情缓和了下来,轻叹了一声,道:“好的,你去吧!” 那年轻弟子抬头看了小白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但明显可看出他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像是背上曾压着的千斤巨石瞬间移开了,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 只听他低声道:“多谢姑娘。” 说着,转身就疾步走去。 小白的目光转了过来,看向鬼王的石室,沉吟片刻,定了定神,向前迈出了一步,忽地,就在此刻,从她身后远方猛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那声音尖锐如利刃,刹那间刺破了这座洞窟里脆弱的平静。 小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了,但胸口仍是猛然一沉,呼的一声转过身子,却只见面前甬道里仍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身影像僵硬的石头般伫立在那里。 远处,狂吼声与闻声赶来的人声,渐渐混合在一起,随后是一片混乱的喝骂搏斗声,淡淡的血腥气味,仿佛看不见的流水,又在小白的身体周围流淌着。 只是此刻,小白暂时没有再顾及这些,她眉头紧锁,却是盯住了刚才那个鬼王宗的年轻弟子。 鬼王的居所石室自然是处在比较安静的角落,这条甬道颇长,此刻除了小白和那个年轻弟子也没有其他人,远处那令人心中发麻恐惧的叫喊声仍然在不断传来,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可怜的人又发疯了。 忽地,那个年轻弟子僵住的身体开始发抖,颤抖越来越是厉害,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近乎绝望的嚎叫:“啊!…我受不了了…” 他一把拔出护身的刀刃,仿佛他身旁虚无的地方尽是要害他的恶鬼敌人,状若疯狂地胡乱挥刀劈砍,利刃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啸声,不时砍在坚硬的石壁之上,留下了淡淡的伤痕。 --------------- 第六百零八章 见面 远处的嘶吼声渐渐低落了下去,但人群似乎听到了什么,开始有往这里移动的模样。 小白冷哼一声,忽地白影一闪,人已掠到了那个年轻弟子身旁,那年轻弟子似乎也丧失了理智,下一刀就向小白劈了过来,小白左手凌空一抓,疾若闪电已抓住那年轻弟子的手腕,微一用力,登时只听一声脆响,那弟子手中的利刃掉落了下来,落在地上,而他本人也全身无力般靠在石壁之上。 小白定眼看去,直视那人的双眼,只见他呼呼直喘粗气,眼光散乱而有些疯狂,但除了眼底几道红丝之外,却并无那种嗜血的赤红血色。 小白松了口气,耳中听见远处嘈杂的声音向这里接近,沉吟片刻,右手一挥在那年轻弟子头上拂过,随着白色衣袖闪过,那年轻弟子身躯一震,双眼缓缓合上,人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小白面容紧绷,霍然转身,身子向鬼王居住的石室飘去,而在他身后,许多的人影正隐约出现,向着这里奔来。 “轰…” 沉重的石门发出低沉的声音在小白身后关上,也同时把远处那些嘈杂的声音隔绝开去,小白明亮的眼神在这个屋中扫了一眼,随即落到了坐在前方书案之后的男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威严,气度雄伟,正是鬼王。 此刻,鬼王也抬眼向小白看来,却没有说话,小白来到这里之前,原本是在心中集聚了颇多怨气,但此刻居然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哼了一声,目光不期然向这间石室又多看了一眼,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屋子哪里不对劲一般,可是周围诸般摆设,却都与她以前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动,连小白自己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这时,鬼王缓缓站起身子,道:“你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低沉,与他过往的言语声调似乎有些异样,但小白此刻心中正有诸多事情,也没去多加注意,趁着鬼王问了这句话,她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你还知道我回来了啊?反正我回来不是找你。” 鬼王淡淡道:“哦,那你所为何事?” 小白有些不耐烦道:“我回来是看碧瑶的,不过现下没空说这些,我有好些话要问你…” “且慢!” 鬼王沉稳的面色忽然一变,打断了小白道:“你是说要看瑶儿?” 小白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动,道:“是又怎样?” 鬼王面色一沉,眼中异光闪过,向着小白身上注视了片刻,一股莫名寒意似乎从他眼神中缓缓散发出来,但小白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面色不变,反而直视鬼王眼睛,隐隐有几分挑衅之意。 二人对视片刻后,鬼王忽地叹息一声,首先移开了目光,道:“没什么。” 小白冷哼一声,道:“我来问你,这段日子以来狐岐山中都乱成一团了,天天有人莫名其妙的发疯伤人,天天有人惨死,鬼王宗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你到底知不知道?” 鬼王负手而立,在听到这个惊人消息之后,面上神情却似乎如岩石一般僵硬而没有变化,过了片刻,他淡淡道:“哦,竟有这等事?” 小白这一气非同小可,踏上一步,怒道:“你身为鬼王宗宗主,怎可对这等大事麻木不仁,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鬼王转过身来,目光越发冷漠,看了小白一眼,口气转冷道:“你也知道我才是鬼王宗宗主么,却不知小白姑娘你又是鬼王宗的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鬼王宗内的闲事?” 小白一怔,显然想不到鬼王竟会说出这等话来,面上怒气更盛,二人目光在石室中犹如利刃,无声碰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小白一字一字道:“这份基业,有当年我妹妹小痴心血在里面,我不管你究竟发什么疯,但我可不能眼看你毁了它!” “毁了它?哈哈哈哈…” 鬼王像是突然听到什么最可笑的言语,放声大笑,神情更是为之一变,从阴沉瞬间变为狂妄,仰首向天一声长啸,道:“你懂什么,就是因为这份基业里有小痴心血在,我才用心经营,日后看我一统宇内、称霸天下,方知道我的手段,哈哈哈哈…” 他笑声猖狂,神情飞扬,神态大异往日,全然没有平日沉稳之态。 小白不禁为之愕然,她身为九尾天狐,虽然平日里待人还算和善,但也未必对人命就看得多重了,只是此刻看到鬼王这番神情,竟是全然罔顾门下鬼王宗无数弟子的性命,即使在她这个人族眼中的妖类看来也觉过分。小白只觉得自己此番回来真是来错了,周围人人都像是将要变作疯子,没疯的也和疯了差不多,而面前这个鬼王也是一反常态,委实令人气愤疑惑。 气极之下,小白怒喝道:“你是不是疯了,那些人都是你门下弟子,你怎可无视他们性命?” 鬼王原本还是仰天狂笑的模样,但小白话中一句“疯了”一入耳中,他神情顿时变化,面上肌肉微微扭曲起来,笑声顿止,目光凌厉如刀,直向小白看去。 小白看到鬼王神态突变,隐隐然竟透出几分杀气来,心中微震,而几乎是在同时,以她千年狐妖修行道行之敏锐,又发现了一事,令她身子微微一颤,愕然抬头,望向鬼王。 石室内,无声无息之中,竟然慢慢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诡异的血腥,而这股诡异的力量,尽管小白心中不愿相信,却分明竟是从鬼王身上缓缓散发出来的… “你、说、什、么?” 鬼王站在那里,盯着小白,声音又变得低沉下去,从牙缝之中慢慢吐出了这一句问话。 小白没有回答,她只是也看着鬼王,然后面上神情从最初的惊愕慢慢平静下来,转为面无表情,到了最后她眼神中甚至还隐约带着几分诡异的讽刺讥笑,只见她沉默了许久,却抬头淡淡道:“我刚才性子急了,说话不对,你莫要在意。” -------------------- 第六百零九章 看碧瑶 这一番话显然大出鬼王意料之外,以他的沉稳也不禁脸上掠过几分惊讶之色,但不管怎样,小白说了这一句,石室之中原本意外紧绷的气氛,却是顿时松了下来,那股神秘诡异的血腥气息,也似乎缓缓淡了下去。 小白深深看了鬼王一眼,道:“我刚才说了,我是来看碧瑶的,我这就去了。” 鬼王看得出迟疑了一下,眉头微皱,似乎一时仍未想通小白态度突然大变的缘故,连说话都犹豫了一下。 而小白却没有再多给鬼王时间考虑,径直道:“若你没其他事,我这就告辞了。” 说着身子一转,就向着石门走去。 鬼王所居住的石室自然乃是宽敞之处,但毕竟是山腹之中所建,再宽敞也宽不到哪去。 小白距离那石门也不过十步之内的远近,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向着石门走去,站在她身后的鬼王面上神情突然发生了变化,种种复杂神色交织在一起,忽而杀气腾腾,忽而又犹豫不决。 只是小白行走的速度却没有丝毫放慢,十步之远,纵然速度不快也是转眼即到。 沉重的石门在她面前缓缓向旁边打开,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她没有回头。 白色的衣襟围裹着她修长而丰润的身姿,轻轻飘荡着。 这山腹石窟之中,又不知哪里来的风儿? 身后,悄无声息,直到沉重的石门再度关上,将她与那间石室相隔开去。 小白默然伫立,深深呼吸了一下,顺着空荡荡的甬道缓缓走去,在行路之中,她的身体从刚才暗中的紧绷慢慢的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的眼光中仍有着几分神秘的讥笑之色,却不知她心底到底在想着什么,只是她目光掠过周围空旷的甬道,忽地目光落在周围石壁上那一条条粗糙深刻的裂痕上,随后,她面上神情再度掠过一丝确认的冷笑。 她已经知道了刚才自己在鬼王石室中最初感觉到的那一种不对劲的原因了,狐岐山鬼王宗洞窟之内处处都有这些诡异出现的神秘裂痕,只有刚才在鬼王石室之中,那里面的石壁却是不一样的。 完好无损! ------------ 这时已是深夜,虽然在狐岐山洞窟之内不能明显的感觉到日夜更替,但在山洞之外,夜幕下的苍穹里繁星点点,星光闪烁,仍是像无数个过往日子一般洒向了人间,也在黑暗的光秃秃的狐岐山上,照亮了些许的地方。 星光之下,忽然从远方飘来一个白色的身影,轻灵飘逸,看去似乎没有丝毫的重量,像风中落叶一般,被山野之间的夜风吹送而来,缓缓落在了狐岐山山顶之上。 藉着淡淡的星光,这白色窈窕的身影转了过来,秀眉水目,冰肌雪肤,挥不去的一股淡淡妖媚令人怦然心动,流连在眉目之间,正是九尾天狐小白。 此刻,小白蛾眉轻锁,面色也少见的有几分沉重,她站在狐岐山山顶之上,夜风习习吹来,周围光秃一片,没有一点树木可以遮挡风力,直把她的衣袍吹得飘舞不定,更显露出她丰腴诱人的身姿。 小白缓缓向四周看去,如今的狐岐山上,到处都是乱石沙砾,不要说树木了,竟是连一株杂草也没有。 看着这一派荒凉景色,谁会相信不过数十年前,这里还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呢? 别人不知道,小白却是知道的,因为狐岐山方圆一带,正是狐妖一族祖辈发源生活之地,她自小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对她来说,都不同于其他地方。 只是,那一切不知何时,都诡异的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面前这一片荒凉。 小白慢慢蹲了下来,伸出白皙手掌,从地上轻轻抓了一把泥土,不,应该说是砂土,狐岐山上土地龟裂,剩下的只有沙砾了。 坚硬的沙石在娇嫩的手心散开,小白仔细地看着手中的砂土,双目中异芒闪动,似乎要从这小小的沙砾中看出些什么来。 过了片刻,她缓缓合上手掌,握成拳头,向下轻轻松开,沙砾从她指缝之间悄无声息地滑落,但在半空之中,就被从远方吹来的夜风刮走了,在星光下反射出淡淡的一丝亮光,消逝在夜幕下黑暗的远方。 这里的沙砾,和其他地方的并没有两样。 小白缓缓站了起来,抬起头仰望着漫天繁星,星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似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身躯,安慰着她。 她蛾眉微皱着,沉思了许久。 突然,她双目猛然一睁,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接下来却不见她做什么大动作,反而是颇为奇怪的突然抬起脚来,像是俗世人间小姑娘生气撒娇时的动作一样,重重向地面踩了一下。 “噗!” 低沉的闷响,在夜风中响起,随风飘荡开来,一阵烟尘泛起,又在风中轻轻落下。 片刻之后,忽然从小白的脚下地面中,“劈里啪啦”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连绵不绝,竟是响了小半盏茶之长的时间,然后才渐渐平复下来。 小白嘴角一敛,白色的身子忽如浮萍一般袅袅升起,如被风托起一般,曼妙无比,但她一双眼眸水盈盈的目光,却只是盯着脚下地面,片刻之后,她身在半空,忽地袖袍一展,却是向地面拂了过去。 这一拂劲道居然不小,连夜空中也顿时响起了几声破空锐啸之声,当袖袍拂过地面,顿时只见砂飞石走,烟尘乱舞。 而在半空中的小白也没有停顿,袖袍连续向下挥舞而去,连续拂了七次之后,地面上烟尘已然成了一条灰色的小小龙卷风,其中满夹着碎石沙砾,急速旋转,在夜幕星光之下席卷而上。 小白轻啸一声,身形猛然又拉高了一丈有余,星光之下,她白影飘飘直如仙子,令人炫目处又别有一番诱人心魄的美丽。随着她身影升高,那束沙砾组成的龙卷风登时也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然拉扯而上,但却是向着小白的相反一方霍然吹出,那风速何等之快,不消片刻,这夹杂着无数沙砾的风柱已经完全落向了远处,黑暗中不断传来轰鸣之声,想来都是那些石块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 第六百一十章 蠢事 而在小白脚下,原来的狐岐山山顶之处,却是出现了一个宽六尺,深却达丈余的大洞,小白举手投足之间便在坚硬如铁的山峰挖出如此一个大洞,这份道行已是惊世骇俗了,不过若以她千年道行的九尾天狐来看,倒也不算是出人意料。 只是小白显然并非是深夜无聊跑到这山顶上挖洞的,从半空中徐徐落下,她一双眼眸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洞穴,白色的身影直接向这个深坑里飘了进去。 一旦进入深坑,小白的身子下降速度便顿时变得极慢,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她脚下托着她身子一般,而她也紧紧盯着这个大坑的坑壁,藉着天上淡淡星光,凝神看去。 白皙的纤纤素手,按在粗糙的石壁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种异样的感觉,但小白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顺着自己的手掌,顺着自己身子的缓缓降落,仔细地看着坑壁上。 映入眼帘的,是青灰色的石壁,粗糙而坚硬,触手处也冰冷无比。 接着,随着小白的身子慢慢下降,她的目光也缓缓下落,下降了一尺,依然是青灰色的岩石,没有丝毫的变化,和上方以及这世上随处可见的山脉岩石一模一样。 她继续在下降,白皙的手掌扶在岩壁上,轻轻落下,两尺深的地方,仍是一样的青灰色坚硬岩石。 三尺… 四尺… 五尺… 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是那么坚硬的岩块,冰凉的感觉似乎已经传承了千万年,到如今突然得见天日,从岩壁粗糙的表面,冷冷地散发出来。 小白的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身子依旧在轻轻下落着,片刻之后,忽地,她的目光一亮,身子随即在半空中一震,停了下来。 在距离地面六尺之深的岩壁上,在她白皙手掌的旁边,终于,坚硬的岩石上出现了第一次的异样。 一道淡淡的红痕,如细小的血丝,出现在石块之上。 小白紧紧盯着这道细小的红痕看了许久,忽地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随后身子又徐徐向下落去,她的目光仍然继续紧盯着石壁。 果然,随着她的身影渐渐下降,在她的眼前出现了更多的异状,原本应该是越往下越坚硬而青灰之色的岩石,此刻呈现出来的却是越往下石壁之上的细小裂纹竟是缓缓增多,而石块的颜色也逐渐加深,慢慢转红,那红痕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到了一丈多深的坑底之后,小白缓缓转身看去,在她眼前的,赫然已经是一片殷红如血色的岩壁,粗大的裂缝随处可见,而在她的周围,岩壁中再不是冰冷的气息,而是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那一股触目惊心的血红,那一种将欲噬人的可怖! 小白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了的厌恶,冷哼一声,身形一动,白色的身影冲天而起,飞出了这个洞穴,落在了深坑的旁边地上。 夜幕中的星光洒下,重新落在她白色的身影上,如水一般,洗去了刚才那如恶梦一般的情景。 小白脸色淡然,深深呼吸了一下,迎着远方吹来的夜风,仰首看天。 片刻之后,她忽地冷冷一笑,低声自语道:“千百年了,总是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要做些蠢事出来,到底下场如何,我们就一起看看吧,嘿嘿嘿嘿…” 冰冷的笑声在夜风中轻轻飘荡,随风而去,不知飘向了世间哪一个角落,而夜幕下,星光里,那一个白色的美丽身影,依旧伫立在群山之顶,迎着风儿,带着几分遗世惊艳的美丽,孤单而寂寞地站着。 ----------- 遥远的千里之外,同样寂寥寂静的深夜。 高高的青云山小竹峰上,夜风呼啸,竹涛阵阵,陆雪琪从睡榻上缓缓坐起,这一夜,她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是为了谁? 她轻轻下了床,没有穿鞋,就这般光着柔白的脚走在地面上,从脚底传来了一阵凉意,这地面清凉如水一般。 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子,那漫天的星光如水波流动,顿时洒了进来,将她绝美的容颜映得更增了几分光辉。 陆雪琪静静地凝望着天际繁星,一动不动。 这样一个深夜里,远方的人,是不是也同样是在星空之下呢? 那淡淡的星光,有没有一样洒在他的身上? 她静静地凝望着星空,再也没有移动,就像是,她也在期待着什么。 星光淡淡,却仿佛永恒不变,看尽了人世沧桑,看破了恩怨情仇。 也许,明天会好的吧… 她在心里,这般悄悄地想着。 明天,又会是怎样的呢? 没有人知道。 ----------- “轰隆!” 狐岐山头,风云变色,天降神雷,炸响于天际山颠! 狂风大作,吹尽了巨石烟尘,萧萧天地,一片苍然肃杀景色! 狐岐山洞窟之内的寒冰石室,地面和石壁都在再次剧烈的地震中颤抖着,乱石纷纷落下,而鬼王却恍若不觉,此时此刻,他双目已经尽成血红之色,诡异之极。 在颤抖的石室和落下的乱石中,他缓缓抬起右手看去,在右手手掌的掌心,此刻竟是从血肉之中清晰的浮现出了一个血红色的铭文,形若古鼎,苍劲有力,带着几分诡异之色。 鬼王紧紧盯着手中鼎状铭文,片刻之后,他慢慢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暴戾之意,带着几分疯狂,甚至是歇斯底里… “成功了,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啊…” 他深深喘息了一下,声音早已变得嘶哑不堪,面上肌肉扭曲,面红如血,显得十分诡异。 突然,他猛地将右手紧握成拳,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上迸发而出,几乎可以看到细微的小小血芒在他手边如细小闪电般跳动不休,而周围的石壁也像是受到了巨力拉扯,瞬间倒塌了一大片下来,乱石横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带着疯狂与得意,鬼王向着石室入口走去,只是在石室入口,他却又忽然停了一下,面上的疯狂暴戾中,突然现出一分犹豫,身子微动,似乎想要转过身看看什么。 在他身后的,是碧瑶安静躺着的身体。 ---------------------- 第六百一十一章 来了 然而,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迟疑之后,鬼王竟还是没有回头,巨大坚硬的石门在他的面前,突然四分五裂震飞了出去,在剧烈的地震与四处飞溅的石雨中,带着狂暴的决然,鬼王大步走出了寒冰石室。 “轰!” 剧烈的震动不断发出碰撞的异响,落下的石块越来越大,仿佛就要将这里吞没一般。 而那个单薄的绿色身影,静静地躺在石台之上,孤独而安静,带着几分凄然。 “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悄悄的,在这片石室中回响起来,只是很快就被更巨大的落石轰鸣塌陷的声音淹没了…… 许久。 像平日里一样寂静的寒冰石室里,白色的寒气带着几分孤寂,静静地在石室中飘荡着。 空无一人的石室中,那个绿色的身影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带着恬静的表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和十年之前一模一样,光阴竟不曾在她的容颜中留下丝毫的痕迹。 她仍是如此美丽,却不知她的心中,可曾有过淡淡的哀愁,又或是幽幽的悔意呢? 白色的寒气如轻烟一般飘着,看去渐渐有些朦胧起来,像是做了太久的梦,在梦幻之中若隐若现的影子。 “叮!” 忽然,一声极清脆的声音,细细却清晰的在寒冰石室里响了起来。 无形的音波掠过,犹如微风,那石室里飘荡的淡淡如雾寒烟,都猛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是感应到了什么吗? “叮!” 又是一声轻响,这一次却是更加的清晰了,那声音来自碧瑶白皙双手合握之中,小小的合欢铃上。 是那心心念念的人儿在接近? 石室里,原本飘散的轻烟似乎开始飘动的快了些,而从四周石壁上反弹回来悦耳的铃铛回音,前声接后声,竟是连绵不绝,交织成一曲幽细回荡的乐曲,有几分喜悦,有几分悲伤,有几分激昂,有几分叹息。 “叮!” 那自行响起的第三次的铃铛之声,突然拔高,瞬间这石室之中白色烟气尽数倒流,如云海波涛翻腾上下,一声清啸开金石,破云霄,直冲而上,淡淡金色光芒,赫然是从碧瑶双手之间隐隐透了出来。 石室之中,隐隐有风雷之声,只是片刻之后,却似乎有气无力,后力不继,这清锐之声缓缓低了下去,而碧瑶指缝之间隐隐散露出来的金色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铃铛之声在寒冰石室里慢慢消失,白色的烟气又恢复了正常,轻轻飘荡着,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寂静,又回到了这间石室中。 ------------ 鬼王宗黑暗的甬道。 君问心与金瓶儿两人默默潜行。 他们是刚从无情海回来,又接到了小环的玉剑传信,凶兽之灵与鬼灵之体,竟是就这么收集齐了。 如今,只要带着碧瑶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将玄火鉴中属于她的一魂一魄引出,以鬼灵之体为媒,凶兽之灵为祭,自可复活碧瑶! 忽的,君问心神情一肃。 金瓶儿怔了一下,一路上虽然众多精英弟子把守,但从未见过君问心有此慎重神情,当下连忙凝神戒备,果然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了。 此刻在那片无形的黑暗中,却传来了一阵低沉又幽深的歌声: 小松岗,月如霜, 人如飘絮花亦伤。 十数载,三千年, 但愿相别不相忘… 那歌声凄凄切切,虽然听来声音不大,但不知怎么竟钻入耳中,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是清晰无比。 初听那歌声,似乎十分凄凉,然后心境竟随之哀伤,仿佛冥冥之中,竟跟着那歌者穿过了三千年光阴,重温那未知却凄美的温柔。 光阴如刀般无情,温暖你心的,是不是只有一双淡淡微笑的眼眸? 你忘了么? 多年之后,又或者另一个轮回沧桑? 你记得的,又是什么? 那空白的空虚就像回忆一样,怔怔的看着黑暗、远方。 曾经的,我曾经拥抱过么? 和你。 君问心慢慢抬起了头,聆听着那黑暗中传出的幽幽歌声。 这歌声竟有几分熟悉,仿佛曾几何时,在哪里听过? 多少年的光阴,便如这歌声一般,匆匆而过了。 金瓶儿走到君问心身边,小心注视着四周,低声道:“怎么了?” 君问心没有回答,脸上却现出了复杂的神情。 那阵缠绵幽怨的歌声,慢慢停了下来。 黑暗的洞穴之中,周围是一片出奇的沉默,似乎黑暗中有什么注视着他们的身影,君问心的眼神慢慢变得清亮起来,凝视着前方那片黑暗。 金瓶儿却仿佛有些心神不宁,刚才那阵歌声,她听了很不舒服,而此刻阴森森未知的黑暗,本能的令她感觉到了反感。 她下意识的向君问心走近了一步,刚想说话,忽然,黑暗深处精光一闪,几乎是与此同时,君问心与金瓶儿脸色都是一变,不同的是,君问心是有些错愕,金瓶儿却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 “唰!” 幽幽一道白光,在黑暗深处闪亮,迅疾无比的飞出,向着两人所处的光亮处射来,君问心站着没有动弹,果然那白光穿过他的身旁,却是直打向金瓶儿。 金瓶儿微微冷笑,对她来说,似乎敌人陡然的袭击反而不放在心上,她更在意的,反而是刚才未知的沉默。 那白光转眼就到了眼前,金瓶儿俏脸一寒,口中一声轻吒,右手一翻,顿时只见紫芒亮起,在君问心诛仙白色的光环中,掠过一道带着些梦幻味道的青紫微光,凌空劈下,准确无比地斩在了那道白光之上。 “嘭!” 那道白光竟被金瓶儿这紫芒刃法宝一刀两半,分作了两份,向两边飞散了出去,只是不曾飞出六尺地方,那两道白光竟是又亮了一亮,原先缩小的一半形体,霍然又回复了原来大小,等于是同时出现了两道诡异的白色光环,呼啸盘旋着又飞了回来,同时半空中尖锐啸声陡然响起,那来势竟是急了一倍有余。 ---------------- 第六百一十二章 战 金瓶儿原本轻松平静的脸色为之一变,哼了一声,紫芒刃再度泛起,但只见两道紫芒几乎同时亮起,重新飞来的白色物体又被她同样的斩成两半,变作了四个,无力地倒飞了出去。 只是,那诡异的白光如妖魅一般,又一次在飞出不远之后,重新发亮,迅速回复了原状,变成了四个与原来大小一样的白色物体,再一次向金瓶儿急速射来,来势更急。 金瓶儿脸色终于是沉了下来,露出凝重神情,向后退去,但这幽深洞穴之中,又岂有多大的空间,很快金瓶儿就被这些诡异的白色光环包围住了。 只听金瓶儿清声呵斥,紫芒闪闪,那些白光迅速被金瓶儿击落或是打飞,但这些小东西着实诡异,几乎都是片刻之后又回复了元气,重新冷酷无情的向金瓶儿袭来,被金瓶儿切断分生的白色光体越来越多,慢慢的,已经将金瓶儿的身影掩盖过去了。 远远看去,白色的光环飞舞萦绕,像是慢慢织成了一个光茧,将金瓶儿就要困在其中。 站在一旁的君问心看着金瓶儿对这些神秘的白色光体应付的越来越是吃力,却并没有出手,但可想而知,那黑暗中的神秘人物还未现身,只凭借这一个道法竟然就将金瓶儿缠的如此吃力,可见此人妖法之强,委实非同小可,鬼王宗什么时候出了这等人物?! 眼看着金瓶儿形势渐渐危急,但不知怎么,虽然白色光体越来越多越来越盛,金瓶儿却依旧能够坚持下去。 白光越攻越急,声势越来越大,偌大的山洞之中,此刻白色的光亮已经压过了原来诛仙的光芒,而半空之中的呼啸之声也越来越尖利。 眼看着金瓶儿渐渐左支右绌,但偏偏能够坚持下来,只是谁也不知道她还能应付多久。 君问心忽然身子一晃,却并非向金瓶儿飞去,而是欺身冲入了黑暗之中。 几乎是在他身形启动的同时,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诛仙白色光亮瞬间熄灭,下一刻,他便融入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远处,仿佛有一声冷哼。 熟悉的黑暗里,冰冷的气息四处游荡,远远的地方,还传来围攻金瓶儿那些诡异光体呼啸的声音,但近处四周,却是一片异样的平静。 突然,平静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周围洞穴的石壁也开始震动,洞顶之上在发出巨响之后,开始慢慢掉落下无数小块石头和沙石尘土,一片迷蒙景象。 轰隆声中,乱象四现,黑暗似越发浓郁,便在此刻,那些落下的石块突然在半空之中硬生生停了下来,有那么一刻,几乎似时光停顿,万物静止。 片刻之后,尖啸骤起,所有的石块尘沙汇聚成一条规模巨大的洪流,隆隆向前方黑暗某处冲去。 那洪流声势惊人,一路之上气势如排山倒海,更无一物能阻挡,眼看便冲到了黑暗尽头,忽地,那黑暗中,竟伸出了一只白皙而纤细的手掌。 那手掌食指、尾指竖立,无名指半屈,拇指、中指轻轻相扣,结的赫然是一个类似佛门的法印,却并无半分佛门庄严气象,更多的反而乃是说不出的诱惑妖魅之像与森森妖力。 无形之气,从那手结之印上瞬间凝结,刹那间,似乎那个手掌竟放大了无数倍,如一只巨掌,硬生生挡在了洪流之前,而下一刻,仔细看时,却发现手掌还是那只纤细的手掌,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那曾经不可阻挡的洪涛,竟被挡在了半空之中,发出了震天巨响,无数的巨石失去了动力,轰然坠落,瞬间沙土飞扬。 君问心消失的身影,突然从沙石飞扬的尘土中闪现而出,如电般向那只手掌扑去。 那只白皙的手结印一变,四指并立半屈,拇指从中横扣而出,向下一沉,几乎是在同时,远处金瓶儿一声呼啸,原本被那些白色光体压制下去的紫芒突然暴涨,如紫色光环迸裂开去,一时光芒大盛。 但看去并非是金瓶儿突破了那些白光压制,相反,她面色非常难看。 已经分散作无数点的诡异白光飞散开又汇聚到一起,竟是结成了一面巨大的白色光墙,说时迟那时快,如一面炽烈光墙,从背后以怒涛一般的速度向君问心身影更快冲来。 光涛尚未及身,君问心的呼吸已为之一窒,在半空中飞掠而来的身体亦为之晃动,可见那光涛威力之强,若是被它撞上,当真是有粉身碎骨的可能。 只是君问心面色不变,似乎根本不把身后那危险之极的白色巨涛放在眼中,身形越发急速向那只白皙手掌之处冲来。 只是他身形虽快,那光涛却当真如疾光雷电一般,竟是从远及近,怒涛一般已冲在了身后,眼看着就要将他的身影吞没。 金瓶儿在远处,忍不住轻呼出口。 而黑暗中,那只白皙的手,似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便在此时,君问心的左手忽地向后伸了出去,拇指内扣紧贴掌心,中指半屈,三指笔直竖立如山,赫然结成了一个道家正宗法印。 看他手掌缓缓推出之势,气度庄严肃穆,几给人以凝重如山之感。 这一推之力,便是用大神通移山之威力! 于无声处竟有惊雷! 于黑暗中大放光明! 瞬间,掌心中庄严清光大盛,道家真言一闪而过,那怒涛一般的光墙轰然而至,硬生生撞在了这只结成法印的手掌之上。 “轰!” 声若流星坠地,隆隆远去,绵绵不绝,这洞穴之中异光大起,彩光耀耀,竟似瞬间有无数彩色眼眸同时睁开,闪闪发光,动人心魄。 那白色光墙轰然而散,流星若雨。 只有身前黑暗,一如往昔! 君问心已到了那只手掌跟前。 他伸出手,右手,向那手掌抓去。 白皙之手翻起,竟不退缩,五指忽成爪,凌空迎上,君问心右手瞬间闪过,却是避开瞬间尖锐似刀的指尖,抓向白皙之手的手腕。 ----------------- 第六百一十三章 抓住 那神秘人物的手掌一翻,竟是在间不容隙之间闪了过去,反而是并指如刀,切向君问心右手手掌根部。 须臾之间,两个人在半空中的两只手掌竟是疾如电快如光般急速闪动,招招皆是对敌凌厉之极的杀手,却都被对手闪避过去,反击回来的是更加凶狠的回击。 只是这电光石火之间,竟没有了一丝声响,两个人斗法斗到这等地步,生死似已在呼吸之间,但两人的手掌,却始终没有接触过。 直到,背后的流星光雨终于完全坠落,黑暗突然重新降临,将所有的光亮全部掩盖。 黑暗深处,才忽然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微响。 “啪…” 那声音清脆而低沉,幽幽传来,没有半分的杀气,却仿佛儿时我们在一起,两只手轻轻拍打着的声音。 然后,一切都归于沉默。 抓住了,那只手。 握住了,那只手。 感觉到的,没有杀气,没有妖力,却只有,柔软与温柔。 像是突然间,天旋地转,飞越了万重山水,碧海青天,竟是都拥入怀中。 那一个个温柔身影,竟都在身旁,不曾离去。 就那样,一生欢乐,欢笑一生,逍遥度过了… 这岂非是仙境,这难道是人生? 从此醉了吧,不醒了,莫非更好? 幽幽黑暗,仿佛也在诱惑着谁? 只是,他在黑暗中猛然睁开双眼,双眼如血,仰天长啸! 那只手掌猛然一抖,向后缩了回去,君问心全身金光大盛,诛仙瞬间出现在手上,煞气腾腾,向着那黑暗最深处,刺了进去。 无声无息! 那一个空间却突然凝固了,整个的黑暗如凝成坚硬岩石,坚不可摧,但诛仙不知怎么,那以至强妖力凝结的结界,竟对其毫无作用,被诛仙势如破竹一般刺了下去。 终于,有人微怒地轻哼了一声,那个黑暗结界瞬间散去,一个人影向后飞出了一丈,让开了诛仙这煞气腾腾、势不可挡的一刺。 只是转眼之间,君问心的身影竟是如影子一般贴了过来,那个神秘人影周身黑影不散,也并无慌乱模样,又伸出了一只手来,此番却是五指合拢,握成了一个看去十分秀气的拳头,向君问心打了过来。 君问心却是脸色微微一变,身形顿时一窒,眉头微皱之下,双眼中血红之光突然间尽数消散,连诛仙也瞬间消失在他手里。 只见他胸怀大开,双手扬起,迎着那个看似平淡无奇的秀气拳头,缓缓凌空虚划而下,凝重如山,轻飘却如流水,片刻之后,柔和清光泛起,他双臂之间,半空之际,缓缓现出了一个太极图案。 太极玄清道。 那拳头打了上去,一拳正击在太极图案正中,竟是缓缓陷了进去,将这个太极图案打的向内凹了下去。 君问心的面色微微白了一下,似乎那个瞬间,他的呼吸也停顿了下来。 但是片刻之后,半空之中的那个太极图案慢慢开始旋转起来,而被拳头打陷进去的地方虽紧绷却不断,相反,随着旋转缓缓变快,那无声之中蕴含的巨大妖力,被这道家无上真法的柔韧之力,一点一点都化了去。 太极图案越旋越快,连带着那只手掌也开始慢慢颤抖起来,前方那神秘人物又是哼了一声,但此番声音却是微微有些痛楚,显然太极玄清道反挫之力,亦是非同小可。 “吼!…” 一声低啸,太极图案散了开去,而那只白皙的手也缩回到了黑暗之中,仿佛是有那么一阵的平静。 突然,君问心蹂身飞上,前方深沉的黑暗似乎根本不能阻挡他,似乎纵然在黑暗之中,他也有一双眼眸藏在心中,慢慢看清了前路。 那个黑暗中的神秘人影正在向后退却,身形飞快,君问心却追的紧紧不放。 两个人在这个古老洞穴之中,在那最深沉的黑暗里,竟是越飞越快,化身为两道黑暗中的疾电,向洞穴的最深处闪过。 这一飞,仿佛又是永无止境,前方的黑暗如狰狞的恶兽张牙舞爪扑来,然后瞬息落在身后,而更远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未知黑暗等待着。 疾风扑面如刀,那电光石火的瞬间,你可会想起了谁? 那追逐就像人生,永不停歇,只是到了后来,却不知迷了路,还是忘却了初衷!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不知追逐了多少路途,只知道一路而来地势缓缓向下,似乎已经深入到了极深的地底,而身后一片寂静,金瓶儿早已被他们二人甩开了,不知去向。 那个神秘的人影忽然停了下来,在黑暗中一个转身,面对着来时方向,君问心立刻发现了这个动静,身形一顿,也慢慢停了下来。 黑暗中,两个人对峙着,一时都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君问心身上金色的光环又一次亮了起来,照亮了周围地方,只是前方那片黑暗,光亮却似乎还是照不进去。 那个神秘的人影忽然道:“好神通!” 这声音听来柔和悦耳,虽只是淡淡而言,但不知怎么,听在耳中,却有种令人心动的异样感觉。 君问心在淡淡金光之下,注视着那片黑暗,脸色平静,语气也平和,根本不似刚刚与面前此人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法模样,道:“过奖了。” 那女子声音冷笑了一声,道:“适才斗法,你在须臾片刻之际,将魔仙之体与青云门太极玄清道道家真法,方今一等一的真法修行见机而用,转换之际更无丝毫迟窒,可见已是完全融会贯通,且道法修行非同小可,单是那太极玄清道的修行,如此厉害,只怕就算是那个道玄老头子,多半也快及不上你了。” 她慢慢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字道:“你的道行,为什么精进的如此之快?” 君问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团黑暗,忽地笑了笑,慢慢地道:“怎么,我修行顺利,你难道很奇怪么?” 君问心看着那片黑暗,眼睛中慢慢有了感情,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微笑道:“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你也融合了天帝冥石之力,成功突破到了狐仙境界,如今相当于我青云门的太清修为了!” ------------------ 第六百一十四章 小白 那个隐身在黑暗中的女子忽地“呸”了一声,道:“你还记得我么,你不是身边有那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么?” 君问心一怔,不禁有些尴尬,苦笑道:“你胡说些什么啊?” 那女子显然有些恼怒,寒声道:“你这么做,不怕对不起还在青云门等你的那个人吗?” 君问心摇头道:“你误会了,我要潜进来,自然要有人带路。” 他停顿了一下,淡淡道:“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个黑暗中的女子哼了一声,但显然听来已经不那么生气了,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男人从来都没好人的!” 君问心皱了皱眉,微微摇头,苦笑不答。 前方的那片黑暗缓缓散了开去,在君问心诛仙白光的照耀下,慢慢现出了一个人影。 幽光中,那女子动人艳色、柔媚入骨,不是那九尾天狐小白,又是谁? …… 久别重逢,在最初的话说完之后,小白和君问心都有种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 君问心忽然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向来路看了看,却只是一片黑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小白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子,你把她怎么样了?” 小白哼了一声,淡淡道:“我能把她怎么样?你操心的事情还真是多啊!” 君问心默然片刻,摇了摇头,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当下道:“对了,碧瑶她…” 小白笑了笑,身影似乎在白色幽光中轻轻晃荡,摇动之间,满是动人风韵,道:“你的吩咐,我自然是照做的,她没事,只是这狐岐山是不能待了,鬼王已经疯了!” 一路上诸多迹象,君问心多少有些预料了,但听得小白亲口说出,仍是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之后,君问心缓缓道:“前面就是碧瑶住的地方了?” 小白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柔媚笑容,但目光却清澈如水,却又似带着几分挑衅,道:“是啊!那爱你入骨的女子,就这样躺了十年,将来你打算如何待她?” 君问心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那女子就在前方,但脚下却似有千斤之重。 小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君问心的身影看上去似乎突然显得有些孤单,只是他站在那幽幽白光里,却并没有回头,就像他早就习惯了,不曾回头一样,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不会伤害她们任何一人,包括你!” 说罢,他再不多说一字,继续的向前走去。 望着那个身影,小白也沉默下来,半晌之后,小白苦笑了一下,道:“我这个主人啊!十多年来居然没有发疯,当真也是奇怪!” …… 两个身影,在镇魔古洞的深处走了很久,君问心没有着急赶路,小白却似乎也是心思重重的样子,既没有阻拦君问心前去见碧瑶,也没有开口指点道路方向,只是陪在他身后走着,若有所思。 忽然,君问心停下了脚步,在他的面前,前方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幽幽的白光,闪烁不停。 而四周,一片寂静,别说呼吸,便是连那些血腥之味都一点没有。 这时,走在君问心身后的小白叹了口气,道:“到了,前面白光之下是一个门,过了那门是一间大石室,碧瑶便在里面了。” 君问心沉默了一下,随即深深吸气,定了定神,便是向那个白光处走去。 望着他的身影,小白没有继续跟了上去,眼神之中,却是闪烁着淡淡一丝幽怨温柔之意。 她望着那片黑暗,站在原地,默默伫立,仿佛已是怔住了,又像是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狐岐山,寒冰石室。 君问心默默注视着安详地躺在寒冰石台上的碧瑶,在袅袅白色轻烟中沉眠的女子,嘴角似乎永远都带着那么一丝笑意。 她此刻可还有感觉么,可还知道有个人来到了她的身边么? 还是说,在她心中,本就没有后悔过,所以如此安详地睡着? 对于这些,君问心心里自问过无数次,答案他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只是每多想一次,他仿佛就多受了一分煎熬。 他心里这么苦笑了一下,最后看了一眼碧瑶,这是他独自一人守着碧瑶的第三个时辰,外面已然天翻地覆。 没有时间了! “你好好歇息一会,我很快就会复活你的。” 君问心轻轻地道:“你别害怕,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他轻柔的抱起了碧瑶,身上寒气弥漫,护住她的身躯,只是一抹衣角夹在了冰层间,被扯了下来。 他没有在意,只是呆呆的望着碧瑶安详满足的神情,随即轻轻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出了这间寒冰石室。 轻烟飘荡,在他身后如轻纱…… 血池的平台之上,鬼厉与鬼先生都仰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伏龙鼎,但两人的神情目光却是截然不同的,鬼厉是震惊中带着愕然,鬼先生黑纱之后的双眸里,则完全是一种兴奋狂喜的目光。 失去了乾坤锁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桎梏,伏龙鼎上的神秘力量此刻像是完全复活了过来,殷红的血气疯狂地涌动翻腾着,那张恶魔的面孔,也像是得到了生命一般,光彩流动,一双血红的眼眸竟如有灵性一般,微微颤动着。 一股无形但可怕的压迫感觉,从半空中无止境地散发出来,几乎令人无法喘息。 鬼厉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转头对着鬼先生怒喝道:“你做了什么?” 鬼先生却仿佛对鬼厉的喝骂充耳不闻,他一双眼睛中满是兴奋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情绪,走上几步,忽地竟是向半空中的伏龙鼎跪了下去。 鬼厉愕然,不能置信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 在鬼厉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只见鬼先生张开怀抱伸出双手,大声呼喊道:“修罗!” “轰!” 一声可怕的巨响,像是恐怖的恶魔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从伏龙鼎上传荡开去,洞窟四面的石壁同时发出爆裂之声,无数巨大的岩块土崩瓦解,纷纷落下,而洞窟下方巨大血池之中的血水也像是受到巨力拉扯,哗然巨响中,十几道水柱竟是凭空冲起,诡异而壮观。 ---------------- 第六百一十五章 修罗 伏龙鼎上,现出了一个隐约的红色影子,那影子若隐若现,但显然在扭曲挣扎中正越来越明显的将要现身于此地,即使隔了老远,鬼厉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可怖的力量与其中疯狂的杀意。 鬼厉深深地盯了那红影一眼,面上神色几度急速变化,忽地一跺脚,身形飘起,却是向洞口掠去。 虽然并不知道这即将出世的诡异之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其中所蕴涵的巨力却显然已非人力所可抵挡,若是刚才那个神秘的乾坤锁还在,则还有转机,此刻乾坤锁已被星盘所破,鬼厉心念转动之下,却是当机立断离开此地。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淳朴而热血的少年,为了正义就不惜牺牲一切,在他心中,也许并不畏死,但却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 四周的地震随着那个诡异红影的出现而越加激烈,也就是在刚才,他心中已经不时泛起不安的感觉,这从未发生在狐岐山内的异变,会不会危及碧瑶? 此时此刻,他心中那股不安感觉越发强烈,更无意在此纠缠下去,决意就走,而此地的人除他之外,鬼先生显然此刻全部精神都已放在了那神秘红影之上,对鬼厉的离去视若无睹,血红光影照耀之下,他的一双眼睛中仿佛也化作了红色。 “修罗…” 他举着手,仰天大声呼唤着。 鬼厉身形掠去,耳边还传来鬼先生那怪异的呼喊声,心中也是为之惊疑不定。 这十年来鬼先生在鬼王宗内神秘莫测,但一身道行和见识学问,连他也要忌惮几分,不料今日竟变作这般怪样。 正思索间,他身形何等之快,眼看就要掠至洞口离开这疯狂的血池洞窟。 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心动魄、撕心裂肺的大叫。 “啊…” 这叫声尖锐而刺耳,声音中满是惊恐、绝望、难以置信与悲伤,而鬼厉听的真切,这赫然竟是鬼先生的声音。 这异变陡然发生,此起彼伏,鬼厉震动之下,情不自禁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这一看,却又是令他全身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先生黑色的身子仍是和刚才一样,对着半空中的伏龙鼎和其上的那个神秘红影跪下的,但此刻原本高举的双手却已缓缓垂下,无力地落到地面,一只巨大的深红触手,周围锋利如刀,从伏龙鼎上的红影之中刺了下来,犹如一把巨大的镰刀,从鬼先生背后刺入,洞胸而出,余力仍是如此巨大,以至深深刺入了鬼先生身下坚硬的地面,六尺方圆之内,岩块尽数龟裂。 那神秘诡异的红影,竟是用可怖的镰刀般触手,将鬼先生生生钉在了地面,鲜血从鬼先生的伤口处喷流而出,转眼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呃啊…” 鬼先生大口喘息着,身子在剧烈颤抖,片刻之后,那似乎毫无怜悯之心的巨大触手轰然拔起,收了回去,那可怕的巨力顿时将已经脆弱不堪的鬼先生整个人带了起来,翻到半空。 血花四溅,在空中掠过,带着几分凄然。 谁也不会想到,解除了乾坤锁禁锢的鬼先生,却成了那神秘红影恶魔的第一个祭品! 鬼厉几乎是下意识的,身子跃了起来,在半空中接住了鬼先生,蒙面的黑纱仍在,却已经被他吐出的鲜血染成了深色,鬼厉默然向他胸口看了一眼,随即就把眼睛转开了。 那一个伤口如此巨大,几乎将鬼先生斩成两段,伤得如此之重,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 就在片刻之前,仍然好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转眼之间却变作了这般模样,鬼厉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抱着鬼先生的残躯,鬼厉落回了靠近洞口的平台上,远离那个可怕的红影,此刻在他怀中的鬼先生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只是在这般重伤之下,忽地,鬼先生竟是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满是苦涩之意,充满了自嘲与无奈,而他的笑声也不过只持续了片刻,立刻就被更加剧烈的咳嗽与吐血打断了。 鬼厉轻轻将他放在了地面上,随即警惕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神秘的红影,只见被无数团血气包裹住的红影正不断扭曲变动着,但并未有对洞口这里动手的意思,不知是否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原因。 鬼厉看回了鬼先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鬼先生大口喘息着,双眼中的光芒已经开始明显的黯淡下去,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苦笑道:“我没…没话说,这,这都是…天意、意啊,报应…报应…啊…” 鬼厉双眉紧皱,面上神情复杂,虽然一向以来他与这鬼先生敌意多过友善,但在此刻鬼先生垂死之际,心境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有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他一下,但却又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话可以安慰此刻的鬼先生。 鬼先生猛然身子一颤,随即全身松弛,气息断绝,却是就此过世了。 鬼厉站起身来,抬头向远处看了一眼,只见那伏龙鼎上的红影已然有大半实体将要现身出来,全身红如鲜血,而头部却仍是被笼罩在一团血气之中看不真切,鬼厉眉头皱了皱,不愿再在此地耽搁,转身就要离开,忽地心中一动,脚步又是窒了一下。 在这么一个瞬间,他心中竟是突然冒起了一个念头,像是一种无法抑制的诱惑一样。 他转过身子,重新看向已经死去的鬼先生的躯体,黑色的身影上,黑纱仍然蒙面,鬼厉盯着那面黑纱看了片刻,心中突然很想掀开那张黑纱,看看里面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庞? 只是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离开了。 当鬼厉离开血池洞窟的时候,趴在他肩头的小灰兀自低声叫着,鬼厉默然无语,虽然对血池之中那四只灵兽他亦有几分不忍,但此刻身后那个地方当真可算是天地世间最危险的绝地,即使以此刻的道行,鬼厉也自问对着那可怖可怕的神秘力量,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 第六百一十六章 鬼王 四周的石壁和地面仍在震颤着,尽管知道碧瑶身旁有鬼王亲自守护,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但鬼厉心中仍是有几分焦灼之意,这是从未遇见过的灾祸,而显然此刻鬼王一手布置下的那诡异阵法,大有摆脱控制的迹象,至少鬼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 无论如何,就算鬼王反对,还是先带着碧瑶离开这里吧! 狐岐山眼下实在是太危险了。 鬼厉心中这般盘算着,身影也加快起来,向着来路掠去,转眼间就到了那条有两个通道入口的岔路口,他正要掠进来时那个洞口,忽地身子一窒,却是发现原本那应该黑暗的洞穴通道深处,竟是闪过了一道红光,而且那红光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快速前来。 鬼厉心中一动,也不知是怎么,他突然像是下意识一般,身子一转,闪进了另一条通道里,藏身于一个黑暗角落背靠墙壁,屏住呼吸,同时悄悄将肩头小灰抱在了怀中,用手捂住了它的嘴。 小灰早通灵性,像是明白了什么,也登时安静下来,趴在鬼厉怀中一动不动。 通道之中陷入了一片沉静,但这片静默并没有保持多久,片刻之后,便听到从那条通道中猛然传来一阵呼啸,其中夹带着很重的喘息声,不知怎么让人听起来,似野兽更多过像人了。 “啪!” 一个高大的身材从通道中掠出,落在地面上,从背后看去,那背影正是鬼王,然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已与平日的鬼王截然不同,身上衣服不知怎么有些破烂了,四肢和躯干看去,竟有种比平日更大了一圈的异样感觉。 不断有低沉的“劈啪”声从鬼王身上传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从他的身上却分明飘散出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 浓烈的血腥气! 鬼厉在黑暗的角落中,冷冷注视着那个身影! 鬼王并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落下之后,略微看了看周围,便迈步向远处平台尽头的红色光影中走去,他走得很快,很急,像是前方有什么他急切渴望的东西在等待着他,以至于他甚至没有仔细查看周围地面上异样的血迹。 当鬼王的身影消失在那个暗红光影闪烁的洞窟里面后,鬼厉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注视着那个地方,眼中异芒闪动,也不知他心中想着什么。 小灰从他怀中慢慢爬了上去,坐在他的肩头,低低叫了两声。 鬼厉默然片刻,刚想转身,却猛然身子一震,脸色大变,眼下这狐岐山地动山摇,情势奇诡,到处都有危险,而在这个时候,鬼王却孤身来到此,且明显周身一股邪气,与平日大大不同。 但是,碧瑶呢… 在这个时候,鬼王去了血池,又会是谁在守护碧瑶呢? 鬼厉面上血色瞬间褪去,苍白之极,脑海中嗡嗡作响,哪里还敢有片刻迟疑,直如闪电一般猛然飞身跃起,窜入那通道之中,飞驰而去。 一路之上,他心中只不停狂念着:碧瑶…碧瑶…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整座狐岐山都在颤抖着,这是飞掠在通道中的鬼厉心中的感觉,到现在为止,这一次地震持续时间之长,早已远远超过了过往,而且此刻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相反,从脚下和四周石壁传来的感觉,震动仍是在不断加剧。 远近到处都是传来崩塌的怪响,令人胆战心惊,在鬼厉掠出了那条暗道,冲出鬼王石室之后,在他眼前的那一片鬼王宗内的甬道,已经毁坏的不成样子了。 到处都是从石壁上脱落下来的石块,原本畅通无阻的通道变成了坑坑洼洼和石块堆积的弯曲小道,而且还不断的有更多更大的石块,从石壁上不停跌落下来。从山腹深处传来的隆隆剧烈响声,夹杂在地震之中,更使人感觉到那未知的可怖。 随着鬼厉向外掠去,很快的他就发现从那些四通八达的通道中,无数的鬼王宗弟子像是疯狂而恐惧的蚂蚁般,纷纷不顾一切地向着洞窟的出口奔去,这个宗派往日森严的规矩,在这个生死关头终于失去了全部的效力,没有人再去在乎它了。 人流汇聚成河,鬼厉焦急的步伐很快被人群挡住,在这样的时候,人人逃生,没有任何人再把他副宗主的头衔看在眼中,也没有人给他让路。 除了人,还是人。 心急如焚的鬼厉大步向前,拨开前方不知是谁的身体向前挤去,然而人的前头,仍然是人,而很快的,鬼厉的身后,也汇聚了大批逃亡的鬼王宗弟子。 他就像是深海之中巨大鱼群里一只愤怒的小鱼,拼命挣扎着、推挤着想要冲出去,然而他所在的人流如此拥挤,甚至连人们头顶那不过几尺的地方,也不时可以看到人的身体。 碧瑶… 脚底之下,猛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这震动如此厉害,以至于所有拥挤的人群竟全部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倒去,仓惶之间到处都是恐惧的哭喊与大声的咆哮,还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痛楚的嘶喊,那疯狂的人流中,不知是谁倒下了,在痛苦与恐惧中被踩踏而死。 鬼厉的双眼布满血丝,口干舌燥,脑海中甚至微微有了眩晕的感觉,前方,前方等着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碧瑶… 他在心中拼命叫喊着。 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挤过了这条通道,鬼厉在一个岔口拐了过去,寒冰石室与鬼王的石室颇有一段距离,眼下只要顺着这条路折返回去向前走到底就是了。 然而,鬼厉身子才堪堪转过来,向前一看,身子一窒,面上竟有了几分绝望之意。 这条路上,竟然也涌出无数鬼王宗弟子挤在一起,拼命向外涌去,刚才那条路鬼厉虽然缓慢,但终究还是顺势前行,但此刻却要逆着人流前进,看着前头一个个几乎因为畏惧而疯狂的人面,鬼厉心沉了下去。 地动山摇,异响连连,人们继续在疯狂与绝望中逃亡,而人群背后,那寂寥的石室中,伊人怎样了,可曾被石块伤着了么? 她又是否看到,有个男人在拥挤的人流中大声叱骂着,以一种近似周围逃亡人的疯狂,在拼命的逆流冲来,向她所在的寒冰石室,一分一分地靠近… ----------------- 第六百一十七章 站住 “轰!” 一声巨响在人群之后迸裂炸响,剧烈的震颤之下,一处石壁上的巨大裂缝像是破裂的西瓜皮一般,崩塌碎裂开去,其中一块几乎有整个通道大小的巨石随之砸下,正在人群之中。 刹那间,血光闪动,血花飞溅,十几人就这般死于非命,受伤者更不知凡几,而在震骇之余,更加恐惧的人群拼命向前涌去,而被巨大石块堵住了逃生之路,在岩块背后惊恐的人们,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巨石之下,流淌着鲜红的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人群中,人们拼命推着打着那巨大的石块,然而坚硬而巨大的岩石并非他们能力所能撼动,依旧冰冷地一动不动。 周围传来的地震与远处轰鸣的巨响,带着死亡的气息,似乎越来越近了。 就在此刻,忽然最靠近那巨石的人猛然感觉到一股冰寒的凉气从前方赫然传来,片刻之后,巨石突然微微颤动了起来,紧接着,那颤抖急速变得剧烈,巨石体内迸发出连续的剧烈爆裂声。 “轰!”一声巨响,这块巨石竟是生生被震碎了,大块大块的碎石在飞舞的烟尘中掉落下来,但人们狂喜之余,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抬脚就要向前继续冲去。 “咳咳,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前头飞舞的烟尘背后传了过来,一个身影脚步似乎有些踉跄,慢慢走了过来,灰尘落在他的脸上肩上,他却没有伸手去拂拭一把,苍白的脸色里,涌现出一种费力过甚的异样潮红。 鬼厉。 迎接他的,是一双双惊喜的眼眸,只是并没有人感谢,所有人在感谢之前,脑海中已经再次被逃亡的念头全部占据,人流纷纷蠢动,前头的人已经奔跑过来,眼看刚才拥挤的一幕就要再度发生。 “站住!”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突然从站在灰尘之中的鬼厉口中发出,前头的人猛然停下了脚步,此时此刻,鬼厉所谓的副宗主身份早已不能再制约他们,能令他们畏惧的,只有同样是死亡的威胁。 双目血红的男人,手中握住了“噬魂”,“噬血珠”上闪烁着血丝光芒,正是运行到了极至的地步,冰冷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涌来,同样冰冷的话语,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谁再敢挡我的路,刚才的石头就是下场!” 人群被震住了,那仍在翻滚的烟尘让每一个人都相信鬼厉的危险,而他眼中带着疯狂的血红光芒,让人无法不理会他的威胁,悄无声息的,人群在拥挤的通道里给他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仅仅容一人通过也嫌太小,却已经是极限了。 鬼厉没有再说什么,他大步走去,挤进人群,向着寒冰石室的方向奔去。 前头,人群的尽头,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过去! 他紧紧咬着牙,嘴唇在不自觉中已然流出了细细的血痕,看去有几分可怖,身旁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直视他的眼睛,人人都当他是恶鬼一般避之不迭。 只是鬼厉全然不在乎,他只是奋力地奔跑着,推开每一个身前的人,沿着那细小狭窄仿佛随时就要被人流淹没的小道,大步地奔走着,逆流而去。 这世间,值得真正在乎的人,又有多少? 突然,脚下地面深处,再度传来滚滚雷鸣巨响声,片刻之后,又一波剧烈的地震袭来,石壁剧烈颤抖着,大块的岩石纷纷落下,无情地砸在人群之中,到处是人哭喊的声音,转眼之间,那剧烈的震颤几乎已经让人无法立足,东倒西歪的人比比皆是。 不知是谁在极度恐惧中猛然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做了同样的事情,全然忘却了其他的危险。 面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小道,顿时化为乌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化为可怕的激流,顿时将鬼厉包裹其中,拼命向另一个方向涌去。 鬼厉睚眦欲裂,大吼一声,周身杀意大盛,左手猛然伸出,如拎小鸡一般登时将一个逃命的鬼王宗弟子抓了过来拉到身前,同时右手噬魂高高举起,就要劈下以杀立威。 淡淡红芒之中,噬血珠闪烁着妖异光芒,照亮了那个充满恐惧的年轻脸庞。 他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脸色苍白,身体因为太过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牙关打着冷战,只有一双眼眸中,仍旧还闪着光芒,那一点点的微弱光芒。 那是残存的本能对生的渴望! 那一瞬间,像是凝固了冰冷的杀意与心中的疯狂,噬魂闪烁的幽幽光芒,人潮之中,人潮尽头,谁又在冥冥里远远眺望? 血色的红芒,从鬼厉的眼睛里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隐隐的泪水,松开了手,他放开了那个畏缩的少年,猛然间大吼一声,噬魂如风一般疾刺而出,破石而入,刺进了一旁坚硬的石壁。 鬼厉紧紧抓着噬魂,贴身附在石壁之上,将头深深埋入阴暗中。 人流如汹涌的潮水,从他的身后轰然涌过,无数的身躯挤着他,压着他,撞击着碾压着他,然而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像是化身为没有生命的岩石,默默地等待着。 那个少年被人流卷起,身不由己地向前方涌去,然而他在那汹涌人潮之中,却不停地回头,年轻的眼中有异样的光芒。在拥挤的人缝之中,他拼命地寻找那一个孤独而坚忍的身影,只是,那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里,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狂乱之中,那可怕的逃亡人潮终于过去了。 飞散的烟尘里,一个身影从石壁上慢慢撑起,刚要迈步,忽地脚下一软,竟险些站不住跌了下去。 鬼厉深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终于是撑住了,他身上的衣物,特别是背脊上的部位,此刻已经是破烂不堪,像是被无数野兽从上面踩踏奔驰过一般,即使以他的道行,脸色也是苍白难看之极。 -------------- 第六百一十八章 绝望 但他并没有停下歇息的意思,相反的,他面上的焦急之色越发浓烈了,面前已经没有了逃亡的人流,他迈动步子,有些踉跄地向着通道尽头跑去。 碧瑶… 不知怎么,前方似乎有些黑暗。 他喘息着,在通道中奔跑,周围石壁破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到处都是坍塌的碎石,而这些倒映在鬼厉眼中,只是更增添了他心中的焦灼。 终于,他远远看到了寒冰石室的门口,但是随即一怔,面色又苍白了几分,远远望去,他分明记得门口是有一扇新装上的石门,但此刻却是一片瓦砾碎石地散在地上,难道… 鬼厉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有大步地用尽全身力气掠去。 突然,也就是在他身形甫动的那一刻,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狐岐山中地下深处的隆隆怪声与剧烈的地震,瞬间竟静止了下来。 前一刻周围还是一片疯狂的喧闹,下一刻却已是诡异的一片寂静,这前后对照太过强烈,让人几乎无法接受。 鬼厉的身子在空中窒了一下,仍是向前奔去,这突如其来的静默中,长长的通道里,只剩下一个孤单的身影,向着山腹的深处飞驰着。 而在他的身后,深沉的黑暗缓缓涌起,滚滚而来,不带有丝毫声息。 他冲到了石室的门口,一把抓住坚硬的门框,骨节都因用力而发白,向里面看去。 这个世界是静止的,沉默的,什么声音与景象都不存在了,他的眼中,此刻只剩下了寒冰石室里,那一张空荡荡的寒冰石台。 空无一物的…石台! … 像是突然被完全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身躯软了下去,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颤抖,那唯一的呼喊声,只在脑海中拼命回荡着。 碧瑶… 鬼厉茫然地站起,慢慢地走进石室,因为无数次强烈地震的冲击,这间寒冰石室里也早就是满目疮痍,碎石岩块落到地面到处都是,四面石壁龟裂,大大小小的裂缝无数,就连平时一向打扫干净的地面,也早就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甚至就连此刻空空如也的寒冰石台附近,也落着十几块大大小小的落石,其中几块更是直接砸在了石台上。 眼前凌乱的一切,仿佛都变作了一把把锋锐的刀子,狠狠地刺向鬼厉的心头。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大口喘息着,身体摇摇欲坠。 忽然,他的眼角余光扫过石室中某个地方,突然一凝,片刻之后,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那边是寒冰石室中损毁最厉害的角落,石块跌下来都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山,而在石堆的下方,某个大石的下面,却是露出一角绿裳。 绿色的,一角衣裳… 突然,他像是发疯一样冲了过去,扑在那堆石块之前,推开一块块岩石,拼命的扒着挖着,尖锐的石块边缘将他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却似已完全没有感觉。 终于,他搬开了最后也是最大的巨石,然后,他怔住了。 慢慢的,他蹲了下去… 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绿色衣角。 只是,一片绿色衣角而已。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向了这片衣角的周围,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却奇怪的出现了两行的脚印,脚印有大有小,但是鬼厉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些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寒冰石室,原本全鬼王宗上下几乎就只有他与鬼王能来,而其他几个能来的人,如鬼先生,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此刻不在狐岐山中。 那么在如此混乱且人人争相逃命的时候,为什么还会有人偷偷进入此地呢? 下一刻,鬼厉的面色忽然苍白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已经想到了答案。 “合欢铃”。 魔教之中,人人都知道合欢铃才是绝世罕见的魔教奇宝,甚至可与当年魔教全盛时期黑心老人的噬血珠相提并论,贪欲之下,难道… 鬼厉没有再想下去了,他的脑海之中瞬间一片空白。 深心处,有什么东西悄悄断裂了,粉碎了,那是最后一丝维系他心海的支柱,细若游丝,却担着千钧重担。 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像是做梦一般,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一个绿色的身影,盈盈的笑意永远是那么的美丽与温柔。 身体周围越来越冷了,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有那个身影是温暖的,那笑颜是他心头最后的暖意,只是,慢慢的,身影淡了,渐渐隐去,连残存的温暖也缓缓消失了… 如死一般的寂静冰冷,像记忆中不知何处的冰冷潮汐,涌了过来,将他吞没。 碧瑶… 他心中最后呼唤的,这个名字。 下一刻,他昏了过去,整个身躯重重地倒了下去,摔在地面之上,砸起了几许烟尘。 整座鬼王宗洞窟之内,此刻已经不见有一个人影,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突然,狐岐山地下深处,迸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 刹那之间,整座狐岐山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底深处狂暴地奔腾发酵着,到处都是石壁在崩塌,无数的地面纷纷裂开,而这一次,那些裂开的缝隙之中,赫然透出了可怕的红色光芒。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越来越多的地面,像是抵挡不住那可怕力量的侵蚀,纷纷塌陷了下去,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到了后来,连整块整块的石壁,也向下方崩塌跌落下去,落进了那一片红色的光影之中。 可怕的吼叫与疯狂的笑声,仿佛是恶魔从深渊复活,在红影深处回荡着。 渐渐的,一个巨大的深洞形成了,红色的血芒从那个大洞中射出,而在深洞的周围边缘,还不断有更多的地面石块塌陷下去,不断扩大着这个可怖的深洞。 远处的寒冰石室里,地面石壁也在剧烈颤抖着,不断有石头落下,其中一些重重砸在了鬼厉扑在地上的身体上,但他的身子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石室之外,远处的可怖力量,仿佛正一步一步向着这里走来。 --------------- 第六百一十九章 陆雪琪 青云山,小竹峰。 夜色深沉,苍穹如深墨般凝固了,只能隐约望见浓重的乌云在天上缓缓移动,从那无边的黑色之中,落下悄无声息的雨水。 更远处的天边,隐约传来隆隆的雷鸣,不知道是否将有更猛烈的风雨,即将而来。 陆雪琪回到了小竹峰,再不曾出现过,甚至连青云门中因为道玄真人与田不易神秘失踪所引发的暗流,仿佛她也不曾留意过。 峻峭秀丽的小竹峰,仍如过往千百年来一般的平静,满山遍野的修竹,在这风雨之夜,依旧低吟着沙沙竹涛之声,默默凝视着这山头的人们。 小屋青灯,烛火如荧。 门扉轻合,窗子却还有一半敞开着,山间风雨悄然而至,雨粉不时飞入屋子,打湿了修竹所制的窗台,慢慢凝结成水珠,悄悄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从远处吹来的风,将窗子轻轻摇动,在这静默的雨夜里,发出轻轻的“吱呀”声。 摆放在屋中桌子上的烛火一阵阵的摇晃,明灭不定,好几次看似都要被吹得灭了,却总在挣扎之中,坚持到了山风减弱,缓缓复明,重新明亮起来。 夜色中,再无其他的光亮,离着这一点烛火稍远的地方,便被一片阴影笼罩。 陆雪琪坐在灯下,默默地望着这点烛火。 青灯,红颜,在这样的夜里,仿佛凝结不去的忧郁,默默铭刻在了光阴中,却不知,又有多少时光,可以留住? 门外,远远响起了轻轻脚步,陆雪琪的头微微动了一下。 一阵山风从窗口间吹来,桌上烛火晃动消长,她鬓边秀发,也随风轻轻飘动了。 门,发出低沉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屋外风雨,忽地大声了起来,仿佛风势瞬间变大,将要冲进屋中,所幸的是,在那片刻之后,来人已走进了屋子,返身将门关上,也隔断了屋外风雨,重给了这屋中一片宁静。 陆雪琪站起身来,微微低了低头,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文敏,她看了陆雪琪一眼,走到桌旁,微叹道:“只要小师弟不在山上,就难得见你出这房门,我若再不来看你,只怕都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怎样了?” 陆雪琪抬头向文敏看去,只见师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眼神柔和,分明满是关怀之意。 她低声笑了笑,道:“我哪会有什么事呢,多谢师姐关心了。” 文敏看了她半晌,只见陆雪琪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之外,神气一如平常,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此刻天际远处,忽地一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一声惊雷,霍然而起,声如裂帛,却仿佛是回荡在头顶之上了,回音袅袅,许久不散。 屋外风声,似乎又紧了几分。 文敏皱了皱眉,走到窗前,向外边看了一眼,道:“看这天色,好像这雨又要大了。” 陆雪琪站起身子,也慢慢走到窗口,站在文敏身旁,向外看去,夜色里,两个苗条的身影,并肩站着,凝视着那沉沉黑夜和无尽风雨。 远处,沙沙竹涛,雨打竹叶之声,正幽幽传来。 一时之中,不知是否沉静在这片宁静里,两人都无言。 许久之后,文敏才深深吸气,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这样一起看雨了吧?” 陆雪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是,其实我也记得,当年我儿时上山,最开始便是师姐你照顾于我,那时候不懂事,每逢有风雨之夜,雷声轰鸣的时候,我便特别害怕。” 她慢慢转过头来,眼光中尽是柔和,低声道:“每次都是师姐你带着我,一起坐在窗子旁边看雨,告诉我不用害怕的。” 文敏摇头失笑,伸出手轻轻抚摸陆雪琪肩上柔顺的长发,忽地发出一声感叹,道:“一转眼,你已经长大了。” 陆雪琪感觉到了文敏的手掌,轻轻拍在自己的肩头,仿佛从那里,传来着几分暖意。 沉默了片刻之后,陆雪琪看向师姐,道:“师姐,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文敏微怔了一下,末了微微苦笑,道:“我知道你从来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顿了一下,道:“师妹,其实以你的聪慧,远远胜过了我这做姐姐的,可如何你就看不穿,悟不透呢,徒然白白心中自苦?” 陆雪琪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淡然神情,只是,面对着文敏,她不再有那种冰冷的感觉。 “我不苦!” 陆雪琪凝望窗外夜色,这般静静地道。 文敏愕然看去,陆雪琪的目光远远飘去,不知望向这深深夜色中的哪里,只是她话中语气,却是再也明确不过了:“我从来都不苦的,师姐,从来师门传道,便是要我们无牵无挂,心境自在,参悟造化,以求长生,不是么?” 文敏点了点头,道:“不错,其实在修行之上,我们道家与佛门都有几分相似之处。” 陆雪琪轻轻扶上了窗台竹把,一阵冷风吹来,她仿佛有些寒意,身子缩了一下,但还是站着,白皙的手掌上,很快凝结着晶莹的水珠。 “可是,我要长生做什么?” 文敏微微张大了嘴,眉间皱了起来。 “我知道,青云门数千年以来,祖师传下的这些教诲,决然是不会错的,我等凡人欲要脱离轮回,以此修行,或可达成长生,过往以前,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一心修炼,只是如今我嫁给了他…” 陆雪琪低声微笑,像是对着自己深心,道:“如果要我一生无情无爱,要我心若白纸而登仙,那这样长生,如此神仙,却又怎是我想要的啊!” 文敏呐呐道:“师妹,你、你究竟在说什么?” 像是没有听见文敏的话,陆雪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师姐,你多半是骂我不知人事,不知这世道艰险,我心中所想所求,多半都难有结果,其实我又何尝不知?若说心苦,我也的确曾为此苦过,只是现在,我却是想开了,人家说世难容,不可恕,而我终究不能如他一般,破门出家,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求他心中有我,只要这般,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 第六百二十章 在乎 文敏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不知,小师弟心里还有着其他女子?身为他的妻子,难道这你也不在乎?” 陆雪琪的脸上,第一次变了神情,仿佛那一阵深深黯然,悄然掠过,半晌之后,她才低声道:“我当然在乎,若有可能,谁不愿独自拥有,谁不愿长相厮守,谁不愿天长地久?只是明知道难以达成,便不去想了吧!反正将来怎样,谁又知道,我却是终究不肯放手的。” 文敏深深看着眼前这清丽女子,夜色之中,她如百合一般美丽幽雅,寂寞中盛放。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反正我也早知道是劝不了你的了,明日一早,你去见师父吧!” 陆雪琪迟疑了一下,道:“魔教覆灭,兽神陨落,正道的心腹大患已去,还有什么事么?” 文敏犹豫片刻,道:“是魔教鬼王宗死灰复燃了。” 陆雪琪身子一震,脑中不期然闪过碧瑶的影子,同时眼神里却是一道复杂难明的眼光,道:“什么?” 将陆雪琪异样的神情都看在眼中,文敏心中叹息,但口中仍然平静地道:“近日传言不断,当日在兽妖浩劫之中溃灭于兽神手中的魔教贼子,竟然仍有余孽,似有卷土重来之意,而且我们青云门此刻内忧外患,师父她似乎也是忧心忡忡,你知道她老人家一向最器重小师弟与你,而小师弟如今不在,多半也是为了此事才叫你过去的。” 陆雪琪默然许久,点头道:“是,那我明日一早就去拜见师父。” 文敏点了点头,道:“那你也早点歇息吧,我走了。” 陆雪琪也不多留,送到门口,文敏忽然顿住了身子,转身看了看陆雪琪,道:“师妹,将来你若有事,一定不要憋在心中,若信的过做姐姐的,便和我说说,总比闷在心里要强的。” 陆雪琪缓缓点头,低声道:“是,师姐,我知道的。” 文敏看着她的神情,料到她虽然答应,但以陆雪琪的性子,多半便是有了什么苦事,也是不会说的。 当下只得苦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陆雪琪倚着门扉,目送文敏走远。 她缓缓收回目光,只见夜色如墨,风雨萧萧,这天地静默,仿佛都透着一股萧瑟之意。 她一时竟是望的痴了,许久许久,仿佛才从梦中醒来,默然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 天地风雨,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青云山小竹峰上,陆雪琪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白衣若雪,清辉如霜,映着她美丽容颜熠熠生辉。月光,从天空中洒下,落在窗口的她的身上,如水波一般。 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夜晚了,她曾经都这样静静地坐在窗口,凝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明月。 清辉照孤影,应怜月光寒。 远方,依稀传来了竹涛阵阵,那是山风吹过了小竹峰上的竹林,月光之下,细细的风儿也吹过了这儿,悄悄吹进了窗口,将她的衣裳掠起了小小一角。 天琊,静静地倚在窗子一边,像是和它美丽的主人一样,沐浴着清冷月光,凝视着天际。 月儿,慢慢移上了中天,陆雪琪默默地遥望着,秀眉之间,轻轻锁着淡淡的相思哀愁。 “你还好么?” 几乎无法耳闻的低语,在她口中轻轻念着,温柔的月光,却没有起哪怕丝毫的涟漪,仍是静静地挥洒着。 她美丽容颜上的相思,仿佛又更浓了一分。 ------------ 青云山,通天峰。 从通天峰上眺望出去,远处的天空再没有往日那种万里无云的蔚蓝空旷,此时此刻,一种暴戾的血红光影笼罩了天际,化作沉沉乌云,正向着通天峰这里压过来。 青云门内一片混乱,魔教这一次的突然入侵,势头之凶猛非任何人可以预料,短短时日之内,正道已然元气大伤,精英十去八九,最可怖的,便是这十中八、九的正道精英,竟然是被魔教鬼王宗那不知什么神秘诡异的邪恶术法,尽数迷了心智,反成了鬼王座下的打手,六亲不认,返身过来对正道道友大肆杀戮。 原先正道对着魔教的绝对优势,陡然间乾坤逆转,而鬼王似乎还嫌这不够一般,更大施邪法,竟然将前往青云路中以及青云山山脉附近所有百姓居民尽数都迷惑心智,成了他手下只懂杀戮的凶器,人数已超十万之众,威势之大,竟比当年那一场号称天地巨劫的兽妖之灾,更胜一筹。 而青云门这里,不过是青云门本门弟子以及正道中残存的一些道友而已,名门大派精英已是为之一空,就算是天音寺这等巨擎门阀,此刻也不过来了十几位僧众,其中有方丈普泓大师、普空神僧还有年轻一辈的法相、法善等人,在一众和尚群里,另有一个干枯老僧,沉默寡言,一直站在普泓大师身旁。 闻听到天音寺众僧来到,青云门中当即一阵耸动,多少年来,天音寺一向与青云门交好,每当大难,俱是并肩御敌,当下众人纷纷迎出,只是看到天音寺众僧之后,不禁都为之哑然。 排在青云门众人前头的,除了长门暂时处置事务的常箭外,便是如今青云门辈分最高的风回峰首座曾叔常和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了。 曾叔常放眼看去,只见天音寺众僧面上有风尘之色倒也罢了,但大多数僧人身上居然都带着血迹斑痕,显然来到这里之前,已然经过了一场或几场苦战,再联想到天音寺僧人之众,居然只来了这些人,难道… 曾叔常踏上一步,迟疑了一下,道:“普泓大师,你们…这…” 普泓大师倒是十分平静,合十回礼,淡淡道:“此番浩劫又起,天下生灵涂炭,敝寺僧众原欲拯救百姓苍生,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多半弟子都已经往生了。” 说罢,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曾叔常哑然,随即面上露出沉痛之色,常箭强作镇定,虽然一颗心也是慢慢沉了下去,但还是强笑道:“不管怎么说,诸位大师来了就好,先请进去吧!” 普泓大师等天音寺僧众合十答礼,当下众人纷纷走回了玉清殿上,众人身后,远处天际之上的血色红云,又压近了几分。 ------------------ 第六百二十一章 走吧 水月大师走了几步,忽然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跟在自己身旁的陆雪琪不知何时走到了石阶旁边的栏杆旁,凭栏远眺,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月大师刚想喊她,忽地神色一黯,像是想到什么,悄悄走了过去,走到陆雪琪的身后,柔声叫了一声:“雪琪。” 陆雪琪身子一动,惊醒过来,回过头看了水月大师一眼,低声道:“是,师父,弟子这就进去。” 说罢,她转身正欲走向玉清殿,谁知水月大师面上神情掠过一阵疼惜之意,伸手却是抓住了陆雪琪的手,拉住了她。 陆雪琪有几分惊讶,转过头来,道:“师父,怎么了?” 水月大师轻轻叹息一声,看着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雪琪,你现在走吧!” 陆雪琪一怔,道:“师父,你让弟子去哪里?” 水月大师转向远方,看着那片凶戾的红云滚滚压来,淡淡道:“离开青云山,到你想去的地方,找到心儿,和他在一起,好好过一辈子罢!” 她慢慢转头看向陆雪琪,道:“不要再回来了。” 陆雪琪的脸色白了一下,眼中忽地泪光闪动,但片刻之后,她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师父,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水月大师苦笑了一声,道:“傻孩子,师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死也没什么,可是你还这般年轻,又有真心眷念相爱的人儿,听师父的话,离开青云去和他在一起吧!” 陆雪琪贝齿紧咬牙关,嘴唇轻轻颤抖着,似乎水月大师的话对她来说,是一个仿佛令她根本不能拒绝的诱惑,魂牵梦萦刻骨铭心,不都是为了那样的生活么? 可是,青云有难,夫君会怎么做… 她终究还是慢慢的,像是艰难无比,但还是缓缓摇了头,然后,转身,向着玉清殿内走去。 水月大师看着她单薄而脆弱的背影,一声长叹,缓缓摇了摇头,神色怆然。 站在原地停了片刻,她轻轻叹息一声,也向着玉清殿内走去,走到一半,忽地她又停了下来,向玉清殿远处的另一角栏杆处看去,只见在那个僻静地方,却另有一男一女,悄悄站在一起,低声细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那二人,女的正是水月大师座下弟子文敏,男的是大竹峰宋大仁,看他们二人神色,隐隐柔情,并没有多少对死亡将临的恐惧,反而像是更加珍惜眼下短暂的光阴一般。 至少,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带着淡淡温和的笑意。 水月大师的心头,像是又痛了一下,看着那两人许久,默然无语,慢慢走进了玉清殿内。 玉清殿上,众人已落座了。 普泓大师德高望重,众人推他坐了主位,但普泓大师坚辞不就,最后还是将主位空着,众人在两旁依次坐下。 曾叔常咳嗽一声,道:“大师,请问天音寺附近,难道也被魔教妖人侵袭了么?” 普泓大师合十道:“我佛慈悲保佑,妖邪魔爪暂时还未伤害天音寺附近的百姓,敝寺僧众是听闻了魔教妖人重新造孽杀生,为保护天下苍生,这才前往阻挡,不料此番魔教妖法如此厉害,竟是害了众多弟子,唉…老衲罪孽深重啊!” 青云门众人面上都是浮现出痛惜之色,水月劝道:“大师不必自责,诸位过世的师兄死得其所,当尽往西方极乐,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应付当前的危局才是。” 普泓大师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随即面上露出希望之色,看向青云门诸人,道:“眼下局势危急,苍生正处水深火热之中,放眼天下,唯有贵派少掌教施展诛仙剑阵,大展神威,方可扭转危局,拯救众生,拜托了!” 说罢合十深深施礼,谁知此言一出,青云门中众人是面面相觑,一个个木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很快,普泓大师就发现了情势不对,愕然道:“怎么?” 常箭苦笑一声,道:“大师有所不知,我们青云门中也有变故,少掌教他已经…失踪多日了。” 天音寺僧众一阵耸动,普泓大师愕然道:“那道玄师兄呢?” 常箭面露无奈之色,道:“事到如今,也就不瞒诸位大师了,自从当年兽妖浩劫掌门强开天机印,助少掌教施展诛仙剑阵退敌之后,他老人家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行事大异往常,本来古怪一些也没什么,但掌门他老人家做了一些…奇怪事情之后,也与少掌教一般,就此失踪,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普泓大师默然无言,怔怔说不出话来,道玄真人一身修行神通,天下侧目,怎么会变作这般模样,直是匪夷所思? 而少掌教君问心更是打败兽神,拯救天下苍生,如今怎么不在门中坐镇? 但常箭等人显然又不似说谎,看他们一个个面色尴尬,想来那口中“奇怪”之事,也并非是可以轻易容忍的作为,但最重要的,却是道玄真人与君问心失踪之后,眼下却该如何? 普泓大师忽地神色一动,抬头向青云门众人道:“那…不知诛仙古剑可还在否,贵派之中,是否另有贤达高人,可以催持这诛仙剑阵?” 这一次,常箭没有说话,是旁边的曾叔常叹了口气,道:“大师有所不知,诛仙古剑向来只由我青云门少掌教一人保管,外人并不能接触,眼下诛仙古剑也是随着少掌教一同失踪了,此外,催持诛仙剑阵需要太清神通,非绝世之才无法修到,本门这百余年间…只有道玄师兄与少掌教两人可以修到这等境界,我等惭愧,有心无力啊!” 普泓大师最后的一丝希望都破灭了,怔了半晌,低声道:“若当真如此,岂非败局已定,天下苍生果然大祸临头了么?” 青云门众人默不作声,一个个都面色凝重,低下了头。 玉清殿内,空气一时凝重无比,谁知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远远传来一声绝望的叫喊,随后一片凶戾嘶吼咆哮之声,犹如万千野兽隆隆传来。 --------------- 第六百二十二章 温柔 一个面带绝望之色的青云弟子跌跌撞撞冲进了玉清殿,颤声叫道:“魔、魔教妖人杀上山来了…” 所有的人瞬间一齐站起,个个面露惊愕与不能置信的神情,慢慢的,一股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了这个气势恢弘的玉清殿上。 难道,真的就没有丝毫希望,就此陨灭一切了么? 人群背后,陆雪琪悄然转身,向着远方遥望而去,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淡淡的温柔的思念。 血色红芒遮天蔽日飘了过来,通天峰上看去,整个天幕都变作了血红色,暗红的乌云滚滚翻腾,让人看着便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在这片红云之下,什么东西都被染作了红色,天是红的,山是红的,云海上飘动的云气是红的,虹桥上流下的水珠是红的,甚至连凛冽的山风吹过,仿佛也是红色的。 浓浓的血腥气,从风中吹来,弥漫在通天峰上。 无数个身影正从通天峰下从四面八方向上攀爬而来,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有缝隙,到处都是人影,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红色的异样光芒。 看着这些已经疯狂的人群,其中大部分人从身上衣着来看都是青云山下居住的普通百姓,然而寻常百姓又岂能像这般行动矫健攀爬如猿猴,这其中的古怪,自然便是在夺去他们心智的那诡异血芒中了。 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拥有无数大军,且就算迷惑的寻常百姓,通过四灵血阵也能激发他们十倍的生命潜能,这般算去,魔教鬼王竟当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破解对付的办法了。 一个疯了的寻常百姓,青云门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一百个一千个呢? 更何况眼下的足足有十万之众,满山遍野如一群疯狂了的蚂蚁般冲了上来,直令人心底发寒。 在那无数疯狂的人群中,还有为数不少的人在天上血芒的照耀下显得特别活跃,他们的道行显然远远超过了周围那些如蝼蚁一般的百姓,飞腾驭剑,修真道士能做的他们都会,且道行更是极高,有许多已胜过了守卫的青云门弟子。 这些人自然便是之前数场战役之中,被鬼王夺去心智的正道修真了。 有了这许多高手助战,加上几乎无穷无尽的疯狂人流,魔教的攻势犹如巨涛拍岸,势不可挡,一片红芒照耀之下,防守在云海上的青云门弟子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就已经败退下来,纷纷退上了虹桥。 没有多久,“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魔教大军已然将空旷巨大的云海平台占据了。 放眼望去,原本云气缥缈的仙境如今人头耸动,狂吼嘶喊之声此起彼伏,直如恶鬼地狱一般,到了后来,更多的人纷纷挤上了此处,简直已经没有立足的地方了。 而天幕之上,一团比天空红影更深邃百倍,看去犹如一个血球的大红光团缓缓飞到了云海平台的上空,从里面传出了一阵狂笑之声。 “哈哈哈哈,青云门的废物们,如今终于知道老夫的厉害了罢!哈哈哈哈…君问心呢?你为何还不出来,你不是向来要拯救天下苍生么,诛仙剑阵不是天下无敌么,怎么如今却当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放肆而猖狂,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然而其中暴戾之气,却令整座青云山通天峰上,笼罩在了一片绝望的气氛中。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魔教大军的攻势却暂时停滞了下来,原因无他,只是通天峰上正道诸人凭借了地利,死死守住了虹桥。 虹桥乃是天造地设的奇景,如今却成了魔教大军难以逾越的天堑奇险,偌大的桥面平时还算开阔,但此刻对于十万魔教大军来说,简直与独木桥无异。 那些疯狂而丧失理智的人纷纷冲上桥面,但片刻之后就只听“啊啊啊”尖叫之声不时响起,却是有人收脚不住,又或是太过拥挤,生生被推下了虹桥之下的无底深渊,快速化作一个个黑点,被深深的云海所吞没。 而正道这里,原本是被魔教大军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的确实力差距太大,所以在云海之上才转眼崩溃,但此刻原先聚集在玉清殿上的精英纷纷加入战团,战力大盛,只看着虹桥这里半空中纵横挥舞的法宝豪光,已然强过了刚才不知多少倍。 魔教人数虽多,但能正面打斗的只有少数十几数十人而已,而绝大多数魔教大军都是鬼王利用四灵血阵的妖力蛊惑心智而来的,虽然四灵血阵可以激发他们潜力,变得力大无穷,攀爬如飞,但终究不能令他们一日千里就瞬间学会了各种仙家术法驭剑飞行,是以魔教声势虽盛,大多半人却只能傻傻站在地面向前冲去,碰到通天峰上虹桥这等天堑,便只有徒呼奈何了! 虽然人群之中,还有不少被夺去心智的修真之士,也能驭剑飞起在半空相搏,但终究只是少数,正道这里一面加派人手死死守住虹桥桥头,一面分派高手对付那少数飞跃而来的魔教高手,以多打少,都是转眼间就压制了下去。 如此这般,正道这方居然慢慢稳住阵脚,将局势扳了回来。 反观魔教那边,无数眼冒红光疯狂的人张牙舞爪,却只能拥挤在小小但漫长的虹桥之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时间稍久,骚动越来越厉害,竟有越来越多的人落下了虹桥,就此丧命,看那纷纷落下的黑影,竟似乎比正道中人手下杀死的人数还要多上许多。 这番情景自是大出魔教这方的意料之外,而正道则是士气大盛,虽然此刻局势仍是不容乐观,但终究比刚才那突然开战时的兵败如山倒要好得多了。 只是,这些许的希望并没有在正道中人的心里存在多久,在魔教大军被阻挡在虹桥一端之后,天际苍穹中那诡异的巨大血球就缓缓越过云海平台,飞到了虹桥上方。 ----------------- 第六百二十三章 蛊惑 赤红的血芒吞吐伸展着,在半空中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可怕恶魔,翻滚升腾的血气都在急速旋转着,片刻之后,从巨大的血球之中,突然向着通天峰上虹桥一端的正道人群中,射下了十几道血色的光柱。 天音寺普泓大师等人之前已然与魔教交过手,是以看到那巨大血球飞上来的时候面色便已凝重,此番看到那奇异光柱照下,普泓大师的脸色更是大变,疾声大喊道:“快闪开,那光柱正是妖人蛊惑心智的东西。” 众人听了都是纷纷变色,走避不迭,但正道中人密集守在虹桥桥头抵御魔教攻势,天上光柱射下的速度又快,一时间哪里能够完全闪避,只是几声惨叫发出,却是已然有几位正道弟子走避不及,被血色光柱罩在其中,顿时只见那数人身躯大震,随后面目扭曲,动作变得缓慢僵硬,双眼之中慢慢发出红色的光芒来。 旁边有人还不明白情况,有的是同门好友的,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想要将受害之人拉出那个光柱,谁知那光影之下的人瞬间翻脸,竟是反手无情,纷纷手持利刃法宝劈砍起周围的人来,其中冲上前救人的那些人,有好几个反而就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好友手下。 惨呼声、惊叫声顿时此起彼伏,普泓大师面色铁青,一咬牙,顾不得佛门戒律,大喝道:“将这些迷了心智的道友…杀了!” 说罢,他脸上痛楚之色一掠而过,只是此刻绝非忏悔的时机,青云门少掌教君问心不在,在场的正道中人便首推普泓大师最德高望重,他也明白此刻局势已然坏到了极点,能多撑一分就是一分,当下也不谦让,站了出来大声指挥,在他话语呼喝之下,正道中人纷纷赶上,总算是将那几个迷惑心智的人除掉了,算是暂时稳定了局面。 只是一股阴霾此刻已完全笼罩了在场所有的正道众人的心头,就在刚刚不久之前,这些人还是和自己并肩而战的战友,转眼间却只能刀刃相向,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 又或者说,万一是自己被迷惑了心智之后… 像是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蜂拥而来挤在虹桥之上的魔教大军纷纷狂叫起来,兴奋无比,而趁着刚才那阵正道中人的小小混乱,一小批魔教爪牙竟然冲下了虹桥。 普泓大师连忙喝令围剿,这些魔教爪牙虽然本是凡人,但此刻魔化之后大都力大无穷,躯体也坚韧了许多,青云门中寻常弟子法宝仙剑砍了上去,竟然许多时候不能即时杀死,被他们生生拖住了片刻时间。 也就是趁着这短短间隙,天穹之上血球呼啸,其中狂笑连连,转眼间又是十几道光柱射了下来,红芒闪烁,诡异之极。 顿时正道中人纷纷走避,谁也不想变作眼前那些活生生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物,这一下虽然普泓大师竭力指挥,但正道中人已是大乱,虹桥之上魔教大军狂呼连连,压力越来越大,残余几个苦苦支撑的正道中人左支右绌,终于是支撑不住,只听“轰轰轰”连响数声,几具身体被打飞了出去,正是刚才守在虹桥边上的正道弟子。 瞬间,如巨坝崩溃,狂暴的人潮轰然涌下,凶狠的嘶吼咆哮声中,无数魔教爪牙蜂拥而上,顿时正道中人被冲得七零八落,整个防线已然完全被冲垮。 人间地狱,仿佛就在眼前! 所有人的心头,都只剩下“绝望”二字,在无穷无尽的疯狂人潮之下,多数的正道都被分割开来,往往一个人就要面对数十个可怕而悍不畏死的敌人。 每一个人都在奋勇杀敌,因为不杀敌人自己就要被砍作肉酱,天际红云闪烁,血气蒸腾,那骄狂的笑声似乎越来越响亮了,充满了志得意满。 陆雪琪也在人群之中厮杀着,天琊神剑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辉在她身边上下挥舞,每一道清冷的光辉掠过,都会有敌人吼叫着失去生命,只是一个敌人倒下了,转眼间就有两个、三个甚至四个、五个人扑了上来。 她一身的白衣,此刻都已被鲜血染作了红色。 渐渐的,她的动作挥舞的越来越慢,手臂也仿佛变得越来越重,身边不断迸发出的绝望嘶吼声在她耳中,也已经开始麻木起来,她早已不知自己剑下夺走了多少生命,只是凭着本能竭力地自保着。 更多、更多的魔教爪牙,扭曲的面孔,疯狂的眼神,扑了上来。 她咬着牙关挥剑横扫,将身前三个扑来的魔教爪牙逼退,刚想招架左边砍来的一柄大刀,忽地脚下一软,竟是身体脱力,软了下去。 陆雪琪心中大惊,用尽余力向旁边一让,然而瞬间只觉得眼冒金星,一阵眩晕,片刻之后,左肩处猛然一阵剧痛传来,鲜血飞溅。 这痛楚反而激发了她体内残力,贝齿紧咬,陆雪琪反手一剑,天琊神剑势如破竹,登时将那敌人砍翻在地,但同一时刻,周围数十个可怖的身影,已然扑了过来。 陆雪琪心中掠过一阵绝望之意,只是这个时候,她脸上却没有恐惧害怕的神情,在遮天蔽日的血芒之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 手一转,天琊神剑清光大盛,她口中低低叫了一声:“夫君…” 幽幽声中,天琊神剑向着她白皙的脖子抹去。 眼看陆雪琪就要香消玉殒,危急关头,忽地急风呼啸之声传来,一股大力从背后冲到她的身旁,一把抓住陆雪琪的手臂,险险将天琊神剑在离陆雪琪脖子三分处给拦下了,同时狂风爆起,来人竟是以无形气劲,将那些扑来的魔教爪牙尽数震飞了出去。 陆雪琪吃了一惊,睁眼看去,却只见救了自己一命的乃是恩师水月,水月大师脸色看去也并不甚好,显然也是消耗了不少元气,就连身上也有好几道伤口挂了彩。 --------------- 第六百二十四章 水月之死 陆雪琪叫了一声:“师父…” 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水月大师虽然逼退周围敌人,但脸色灰败,看去也是气喘吁吁,只是她眼中目光仍是坚定,大声对陆雪琪道:“雪琪,活下去,记住师父的话,好好活下去…” 话未说完,突然间水月大师身躯大震,脸色瞬间没了血色,陆雪琪大惊失色,惊叫道:“师父,你、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忽然哑了,一柄锋锐的长刀,带着鲜血痕迹,从水月大师的胸口透了出来,水月大师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忽地怒喝了一声,猛然转身一掌拍去,登时将身后偷袭之人击出数丈之远,鲜血狂喷,眼见是不活了。 而那人也是悍勇,虽然失去了性命,但身体飞出,手上竟仍是紧抓长刀不放,只见血光爆溅,刀离人身,水月大师一声痛哼,身子在原地转了两圈,终于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陆雪琪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也不知体内哪里涌上的气力,天琊神剑光华大盛,如怒凤冲天,登时将方圆一丈之内的魔教爪牙尽数逼退,其间血肉横飞,不知有多少人走避不及,死在天琊之下。 她逼退魔教爪牙之后,踉踉跄跄冲到水月大师身旁,一把抱住水月大师,泪眼蒙眬,哭叫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别走啊…” 水月大师胸前伤口太深,鲜血泉喷而出,一眼就看出已然是回天乏术了,就连眼中神光,也在快速散去,只是她仿佛仍是听到了心爱弟子的哭喊声,苍白的脸上露出最后的一丝笑容,看着陆雪琪,断断续续地道:“雪琪…记住…和心儿…好好活下…去…” 一个“去”字勉强吐出,水月大师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微微一震,随后软了下去,一双眼睛,也缓缓合上了。 陆雪琪如五雷轰顶,整个身子摇摇欲坠,然而周围的魔教中人是不会给她时间的,只趁着这片刻工夫,又是大群的敌人扑了过来,陆雪琪脸色煞白,像是仍是接受不了师父在面前去世的事实,又像终究是丧失了求生欲望,木然没有反抗之意。 但身旁突然冲过一个人影,将她在危险之中拉了开去,陆雪琪身体一震,转眼看去,却是满身同样染血的师姐文敏。 陆雪琪心中一酸,哽咽着道:“师姐,师父她,她…” 文敏也是双眼含泪,但仍是紧咬牙关,一剑逼退身前之敌,紧紧抓着陆雪琪的手,大声喊道:“师妹,听师父的话,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陆雪琪身子一震,回头向逐渐淹没在魔教人群之中那已经失去生命的身影最后看了一眼,像是两团火焰猛然在眼中燃烧起来,一咬牙,她终于是再度挥舞起天琊神剑,与文敏背靠着背,用尽了身体每一分力量,奋力地厮杀着,坚持着,为了每一分活下去的希望,苦苦支撑着。 血色红芒,依旧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不见有丝毫的阳光。 狂暴的战场上已然变作了人间地狱,正道中人战死的越来越多,便在这时,忽地虹桥边上的碧水寒潭里一声长啸,水波迸裂,一只巨大的灵兽轰然跃出,正是青云门镇山灵兽水麒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水麒麟已然张牙舞爪冲入了魔教密集的人群之中,利爪飞舞,巨口狂噬,这一下顿时将魔教阵势冲得大乱,如此一个庞然大物,就算是再凶悍的人也会本能地心生恐惧,纷纷走避。 水麒麟突然出现,正是给了几乎就要全军覆没的正道中人一个喘息之机,许多魔教爪牙纷纷回身冲向那头巨兽,重压之下几乎就要支撑不住的许多正道中人,都是侥幸逃过一劫。 眼看那水麒麟在魔教人群之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绝望叫喊声此起彼伏,风头竟是一时无二。 正道那边都是趁着这个机会退上了玉清殿上石阶,陆雪琪与文敏也都早已几乎完全脱力,文敏道行比陆雪琪还差了一筹,面前敌人暂且退去,没了那股杀敌的气势,她竟是几乎连石阶都走不上去了。 陆雪琪比文敏也好不到哪去,但到底两个师姐妹还是互相搀扶着勉强走上了玉清殿,只是一看周围,二人心中都不禁生出几分凉意,站在玉清殿前的正道中人,一眼看去竟还不到百人,而且个个身上带伤,血迹斑斑。 二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之色,水麒麟纵然神勇,但在魔教妖法之下,又岂能长久? 果然,水麒麟虽然开头神勇无敌,将魔教大军的注意力尽数吸引了过去,但随着周围压力越来越大,水麒麟虽然吼声震耳,但已然渐渐露出颓势,尤其是人群中不时出现那些修道之士以法宝攻击,对水麒麟伤害尤大,加上周围无穷无尽如蚂蚁一般疯狂涌上的魔教大军,小半个时辰之后,水麒麟终于也露出了畏怯之色,身上伤痕累累,猛然间只见它巨头一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却是返身大步冲开一条血路,再度跳回到碧水寒潭之中,潜入深水,再不露面了。 虽然玉清殿上的正道中人大都已经在刚才那场战斗中看出了结果,但当水麒麟果然不敌而逃的时候,每个人面上仍是露出了痛楚之色,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魔教爪牙再度转向这里,一股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人群之中。 陆雪琪挣扎着站了起来,将天琊神剑轻轻举起,横在自己的颈边,文敏吃了一惊,刚想阻挡,陆雪琪却已经轻轻道:“师姐,算了,已经没可能了,我宁愿自尽,也不愿再让那些人的脏手杀我。” 文敏眼中含泪,忽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她回头一看,身子一颤,却是大竹峰的宋大仁全身浴血,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文敏深深看了一眼宋大仁,宋大仁笑了笑,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白皙的手掌,紧紧握在手中。 文敏像是突然得到了勇气,面上不再有恐惧与绝望,慢慢的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她回过头,对着陆雪琪轻轻道:“师妹,你安心去吧,我们也马上就来陪你了。” -------------- 第六百二十五章 来生再见 陆雪琪看了一眼他们紧紧相握的手掌,还有互相依偎的身影,嘴角慢慢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后,她闭上了眼睛,在心中轻轻呼唤着:“夫君,我们来生再见了…” 天琊神剑的冰寒之气,像是透过了肌肤刺入了血脉,她微微笑着,手上猛然抓紧剑柄,突然就在此刻,旁边文敏突然惊叫一声,道:“师妹,等等。” 陆雪琪怔了一下,放下天琊,愕然道:“什么?” 文敏转过身子,却是望向通天峰的后山,惊愕万分地道:“你听,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原本狂暴喧闹的战场上,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那些张牙舞爪的魔教大军,一个个都怔在原地。 沉默的静谧中,古老的通天峰,整座的山脉,竟是缓缓颤抖起来。 一声低沉的长啸,从通天峰后山迸发而出,逐渐拔高,转为激昂清越,声裂金石直冲云霄。 在啸声之中,一道巨大的豪光冲天而起,如被禁锢了千年万年的巨龙,轰然跃出,驰骋九天,呼风唤雨而来,狂风呼啸,天地变色,群山尽数低头,无数人手中的法宝兵刃,全部开始微微自行颤抖起来。 “诛仙…诛仙…那是诛仙啊!” 忽地,一阵带着狂喜的呼喊,在玉清殿前响起,青云门残存的弟子中,就算是身负重伤的,也仿佛完全忘却了痛苦,纷纷挣扎着站起看去,那璀璨而壮观的光柱,通天贯地,不可一世,仿佛就是他们心中无与伦比的骄傲与寄托! 诛仙! 被血色红芒遮住的天穹,顿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光辉逼了开去,璀璨的光芒翱翔于九天之下,飞驰而来,在通天峰的上空,霍然迸发,放射出万丈光芒,如炽热的太阳落入人间,将所有的黑暗尽数驱离。 那光影深处,一个身影缓缓显露出来,只是那光辉实在太过灿烂,竟不能看清他的容颜,只有在光影闪烁之间,人们分明清楚地看到,那个人,一身金袍,手中缓缓举起了一把古剑。 诛仙古剑! 瞬间,玉清殿上爆发出一阵震天般的呼喊欢呼声,文敏与宋大仁都是热泪盈眶,只有陆雪琪,忽地身子摇晃了一下,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只是此刻人人眼望天际,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天际之上的那个身影,虽然融在光辉之中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但那轮廓影子却早已经深深镂刻在她的心中,死也不会忘却,又怎会认不出来? “夫君…” 她在心中千百次地呼喊着,用手紧紧抓住了胸口衣襟,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压制自己那狂跳的心。 此刻,魔教那边天际之上的诡异血球显然也早就发觉了这神秘来客,隆隆转了过来,两边都是光华罩体,一白一红,隐隐有对峙之意。 片刻之后,忽地从血球之中传来一道带着暴怒之意的声音:“君、问、心!” 众人哗然,片刻后,所有青云弟子面露狂热之色,嘴中大呼着“少掌教”,就连其他的正道中人,都跟随着狂呼起来。 面对鬼王的质问,那光辉之中的身影没有任何的回答,他只是举起了手中的诛仙古剑,瞬间,异啸之声顿起,茫茫苍穹之下,青云山脉七座山峰之上猛然射出七道彩色光柱,冲天而起,如蛟龙行天,划过天际,最终汇聚到那诛仙古剑之上。 异啸之声越来越响,令天地间都充斥了这个声音,片刻之后,仿佛过往时光再度呈现,天穹之下,那巨大的彩色气剑出现了,曾经在无数人心目中流传的诛仙剑阵,终于再一次的,现身于人间。 “去死吧!” 怒喝声中,天空中那诡异的血球也发生了变化,血气滚滚向两侧退开,露出了其中的真面目,众人望去,以他们见识广博,竟也都是禁不住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凉气。 血球正中,被团团巨大血气笼罩其中的,赫然是已经完全变作血红色的伏龙鼎,但最诡异的却是,鬼王的身躯竟然已经大半化在这伏龙鼎中,只留下胸口以上和头颅在古鼎之上,面目扭曲的狰狞无比,狠狠盯着对面那璀璨光辉中的人影。 一招手,顿时像是巨力牵引,半边天际上无数的血气竟然全数被隆隆卷起,声势之大无与伦比,如洪波巨涛一般的血气红云,在鬼王手上竟化作了横亘天际长达万丈的巨大红矛,炽热的电芒在其上嘶嘶乱窜,可怖之极。 “看我将你碎尸万段!” 撕心裂肺一般的嘶吼,鬼王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只剩下杀戮的渴望,巨大无比的红矛轰然撞向诛仙光辉。 通天峰上,尽管对着诛仙剑阵有着无比的信心,但目睹鬼王这盖世魔威,仍是人人变色,说不出话来,陆雪琪更是脸色苍白,紧紧盯着天际之上。 这一次出现的诛仙剑阵,与前两次道玄真人驱动的诛仙剑阵并不一样,天际之上除了仍有一柄不可一世、睥睨世间的彩色巨大气剑之外,原先变化万千、铺天盖地的亿万小气剑,却是并未出现。 然而,不知为何虽然只有一柄气剑,但诛仙剑阵内透出的那股煌煌之力,竟是比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光辉之上的彩色巨剑一个小小的移动,都仿佛隐约有撕裂苍穹、扯动星辰之可怖之力。 眼看那巨大无比的红矛破天而来,势不可挡,人群中已经有人惊呼出来,但那光辉之中的人影连闪避的意思都没有,相反的,他竟是迎着那巨大红矛,猛然双手持剑向前一挥,顿时,天际风雷炸响,隆隆而作,青天之下,诛仙巨剑轰然转身,对着那红色巨矛当面劈去。 “轰!” 两把可怖的巨大兵刃在天穹之上,轰然对撞,瞬间迸发出比太阳更炽热千百倍的灼热闪光,没有人可以睁开眼睛,只听到巨响声中,地动山摇,整座青云山脉竟也像是抵挡不住天地巨威,畏惧地想要低下头去。 ---------------- 第六百二十六章 爹 光华稍散,众人迫不及待向天空望去,赫然只见那激烈的天穹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气流漩涡,深邃的黑色如无敌深渊,冷冷地注视着凡俗世间,漩涡之下,彩色诛仙巨剑赫然七彩诸色尽褪,化作一把炽热耀眼的白色光剑,刺破苍穹,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劈了下去。 红色的巨矛,应声而断! “啊…” 可怕的惨叫,发自和伏龙鼎合为一体的鬼王口中,他带着不能置信的绝望,甚至双眼中已然流出了鲜血,狂吼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有修罗之力,我有修罗…” 最后的话声,被淹没在狂暴的风中,诛仙剑劈开了巨大血矛,却并未收退,而是顺势直冲过去,刹那间,整个天穹都被诛仙古剑的光辉所笼罩,天际风云滚滚,仿佛上天下地诸天,此刻都为之颤抖畏惧,那可怖的诛仙之力! 那一剑,直刺向伏龙鼎,直刺向鬼王,直刺向血球深处那团团红云罪恶深处! 炽热的光芒燃烧了一切,将天际所有的血芒卷起撕碎,风云雷电嘶吼不休,无数的残云被席卷而上,吞没到天穹里那个深不可测的黑色漩涡之中。 鬼王面露绝望之色,但绝望之中更露出了疯狂,他狂笑着,狂喊着,双手挥舞,猛然间插入了伏龙鼎鼎身之上那张恶魔面孔上的双眼之中。 “轰!” 一声怒雷,刹那间压过了天穹之上所有的声音,鬼王的双眼突然喷出了两道血柱,重伤之余的他,竟然仍是狂笑不止,而伏龙鼎上,如被激发了最后的神威,一个可怕的血色身影,高达万丈,在鬼王身后缓缓成形。 “去死吧!”疯狂的吼声,响彻天际,那个诡异的血魔影轰然而动,带着可怖气势,牵动了漫天血气,再度向诛仙光辉扑去。 而诛仙古剑化作的那一道炽热白光之剑,也在下一刻,刺中了伏龙鼎。 “啊…” 可怕的吼叫声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迸发出刺目耀眼的光华背后,一个人影硬生生被诛仙古剑从伏龙鼎中逼了出去,像是丧失了全部的力量,远远飞了出去,消失在远方天际,再也看不见了。 “爹!” 便在此时,一道碧绿光影划破天际,直向鬼王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这个时候,那个可怕的血魔影已扑到了光辉中的人影身前,失去了诛仙古剑的护持,那个人影现在看来在血魔影万丈身躯可怕的力量之前,仿佛弱不禁风。 “吼吼!” 狂呼之中,那个光辉中的身影赫然一把被血魔影抓了起来,只不过片刻工夫,瞬间光辉尽散,那其中的人影也顿时被血影吞没。 通天峰上的人们大惊失色,尖叫连连,陆雪琪身子大震,面上血色尽失,“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 突然,那眼看获得胜利而猖狂大笑的血魔影,巨大的身躯猛然一僵。 炸裂的伏龙鼎中,一道血色的人影缓缓升起,闪烁着血腥的魔煞之力,从血魔影体内插进了他的脑袋。 人群中,田灵儿面色惨白,嘴唇哆嗦:“小凡…” 君问心手持炽热的诛仙古剑,神情凝重,眼前的鬼厉又或者是张小凡,显然已经成为了修罗的宿体,但是很明显是他自己控制了修罗,想要毁天灭地,这到底是怎么了? 下一刻。 “唰唰唰!” 白芒血光,激烈碰撞,天摇地动,乾坤崩裂! 许久,许久。 无边无际的苍穹之上,金芒耀世,这一刻,整个神州大陆上空,都被那金色豪光覆盖! 无数目光仰望天际,有阵阵梵音传来,恍惚间,一个男子的声音,响彻苍穹大地: “灭、天、绝、地,唯、我、诛、仙!” 金光弥漫,大陆震动。 许久。 天际,金光熄灭,红云渐退,风云渐息,失去了血芒的控制,那无数的魔教爪牙像是做了个恶梦一般,眼中红光消散,慢慢都清醒过来。 正道这里,人人面面相觑,恶梦之后,仿佛竟有种不能置信的错觉。 “胜了?胜了?” 每个人都互相如此询问着,热泪盈眶,像是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天际之上的那个漩涡缓缓消失,和煦的阳光再一次洒向人间,带着久违的和平与温暖。 尾章 终末之始 白云悠悠,飘荡在群山之上,轻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在曾经是狐岐山的地方,那个巨大深渊此刻已经没有了刺眼的血色光影,不过从深渊的深处,仍然不时传来一丝热气,隐隐有岩浆奔流的声音。 在深渊之前,一个男人的身影孤单单地坐着,他双眼紧闭,看着却是瞎了,容颜苍老,人形枯槁,不时低声地说着些什么,许久之后,慢慢地倒了下去,躺在地面之上。 粗糙的地面传来一股坚实的感觉,他的嘴角边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口中轻轻叫了一声:“瑶儿…” 这声音飘荡出去,没有任何回答,他轻轻喘息了一阵,慢慢的,停止了呼吸。 又过了好久,从远处飞来了一个身影,是一个碧绿衣裙的少女,身影窈窕,腰间挂着金铃,正是不久前复活的碧瑶,她看到深渊旁竟有个颓然倒地的身影,身子一震,立刻掠了过气,只是终究是回天无力。 扶着那个男人的身体,她的眼眶发红,低低哽咽的泣声回荡着。 铃声清脆,悠扬飘荡,从深渊中回响而出,融入了山风之中…… 时光悠悠,不知一转眼又是多少光阴流逝。 君问心接任了青云门掌教之位,这一日驭剑出行前往大竹峰,看望已经与大竹峰首座宋大仁成亲的师姐文敏。 两人多日不见,见面自然便是好一番说话,从早间一直聊到中午,君问心才起身告辞。 宋大仁与文敏一起送了出来,三人站在守静堂外。 君问心环顾四周,对着文敏微笑道:“这里好像很是清静,正合师姐你的性子。” 文敏微笑点头,宋大仁也笑了起来,道:“其实本来大竹峰上也是颇为热闹的,只是小师妹失踪多年,这段日子几位师弟也都出去修行,没有人气自然就安静了,还有啊,原先我们这里有一头大黄的,是我师父从小养大的大狗,谁知这几日居然也不见了踪影,连狗吠声也听不见,真是奇了怪了。” 文敏白了他一眼,道:“多半也是大黄嫌弃你喂它的东西太过难吃,这才跑了。” 宋大仁哈哈一笑,也不在意。 君问心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心中也颇为安慰,当下说笑两句,便告辞离开了大竹峰。 他金衣飘飘,驭剑而行,这一日忽然心中有所烦闷,不想立刻回到小竹峰上,或许是刚才师姐恩爱的情景令他心境触动,一时间竟有种不能自已的感觉,不知不觉之中,他却是下了青云山,来到了那座草庙村废墟之外。 芳草萋萋,轻风阵阵,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他默然站立许久,轻轻叹了口气,俊逸容颜之上,仿佛添了几许闲愁。 迈动脚步,他缓缓而行,信步向着废墟深处走去。 残垣断壁,分立两旁,在青草轻风中,静静地站立着,他悄然前行,目光迷离,向着周围默默看着。 突然,他身子一震,不可置信一般的停下脚步,只见前方废墟深处,竟是新立了一座简陋木屋,屋上歪歪竖立着一个烟囱,还正在向外飘着轻烟。 一阵诱人的香气,从那木屋之中飘了出来。 “汪汪汪,汪汪汪!”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一阵奇怪的叫声,猛然从那木屋之中响起,随后只见黄影一闪,却是从屋中窜出一条老大的黄狗来,满面堆欢,撒开四脚就跑;在狗背上居然还骑着一只灰毛猴子,面上少见的居然有三只眼睛,手中抓着一支香喷喷的肉骨头,另一手紧紧抓住黄狗脖子,口中乱叫,大概是催促着黄狗快跑吧! 紧接着,从屋中跑出一个男子,粗衣麻裤,面上好像苦笑一般,大声喊道:“死狗,死猴子,你们又来偷肉骨头吃啊…” “咯咯,你还没有习惯么,小凡?”一道红影同样追出。 忽地,他们怔住了,眼中倒映出君问心站在前方的身影。 三个人,就这般站着不动,彼此凝望着。 多少岁月,人间情愁,忽忽都在这深深一眼之中,然后,他们同时笑了起来…… 时光流转。 神州大陆太平许久。 这日,天下修道之士受正道第一巨擘万幽子掌教君问心邀请,齐聚青云山通天峰,却得知了数个震惊天下的消息。 首先,万幽子掌教携夫人陆雪琪退位,小竹峰首座由他们的亲传弟子小诗担任,此事倒无人有异议,但青云门掌教居然被君问心传给了当年的青云弃徒张小凡,此事就引发轩然大波了。 不过,无论外人如何作想,青云门内部倒是没有异议,由此可见君问心对于青云门的掌控力。 除此事之外,君问心更是宣布他将偕同妻子飞升上界,邀请众人观礼。 三日之后,青云之巅,人山人海。 苍穹高处,金袍男子与雪衣仙子,并肩而立,十指相扣。 他随意挥手,玄火鉴临空飞出,迎风暴涨,片刻后,遮天蔽日。 “咔咔咔!” 如锁钥开启,在无数人震惊的目光中,玄火鉴中央开启了一道圆形巨门,其中血海汹涌,如临九幽! “喝!” 君问心一声大喝,诛仙古剑腾空而起,化作通天巨剑,横贯大陆,穿透巨门,直破苍穹! 玄火鉴为天地之门的钥匙,诛仙古剑为渡过九幽的灵路,而长生之道,就在那上界之中。 古朴巨门,一条散着豪光的灵路,渐渐的,有着个个人影浮现… 万剑一,幽姬,道玄,水月,六尾,三尾… 他们向着君问心点头微笑,随即,或携手,或独行,踏上灵路,缓步而去。 “诸位,此门除了灵体,唯太清绝巅修为可过,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下一刻,君问心与陆雪琪身泛豪光,相视一笑,踏入巨门,飞速向着远方离去… 只是,片刻过后,四道流光落到门前,一个碧绿倩影娇喝道:“哼!死男人,又跑!想甩掉我们?没门!姐妹们,我们走!” 下一刻,九尾天狐小白嫣然一笑,引动狐仙之力,包裹着碧瑶、金瓶儿、小环三人,同样踏入了灵路… 下方众人面色古怪,不过,青云门弟子却是撇撇嘴,神情淡然,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幕了。 张小凡一身掌教道袍,凝望苍穹巨门,嘴角含笑。 君大哥,等我和灵儿在这凡俗待得够了,就去上界找你! 穿过九幽冥海,入轮回通道,转世重来,有着姻缘羁绊的人儿,在那上界之中,又有着怎样的精彩呢…… (全书完。) 完本与新书预告 这样一本改编体同人,感谢大家能够一直看到现在! 相信这样的结局会让人意犹未尽,那是因为我将真正的结局隐藏在了下本书中。 在《火影之影皇》写完以后,我会开始那本酝酿许久的小说。 书名:旷世双胞胎、绝世双胞胎之妖皇再起、嫦娥仙子是双胞胎、神梦师、鏖战仙穹… 嗯…其中一个…会被选为书名…请原谅选择恐惧症… 我相信喜欢诛仙小说的书友,也会大概率喜欢仙剑奇侠传和古剑奇谭,而我最喜欢的就是仙剑四、古剑一、古剑二,喜欢的角色有柳梦璃、百里屠苏、沈夜、谢衣等等,而他们将会作为角色原型出现在我的小说里。 期待爽快中蕴含感动的故事情节的书友,请等待我下本书的到来。 愿我们能一直走下去! 嗯,不定期更新诛仙番外,想看到问心与雪琪未来甜蜜生活的,请不要弃我而去喔~ 《诛仙之魔仙问心》完本与新书预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