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造梦》 第一章 1号世界球 透过不大的玻璃窗,乌云连绵开来,黑色的雨滴疏疏的落,已是三月,断垣颓壁中见不到一丝绿意,再远处的世界扭曲在阴郁的黑暗中。 十年前,越来越快节奏的生活让无数人陷入失眠,终于历经五年的时间,数十个国家投资千亿美元集结了全球最好的科学家团队制造出了一台一旦启动便可覆盖1000万平方米区域让所有人安然入睡的的机器,名唤造梦机器。它的宣言是,在陀螺般旋转的生活中找回童真的梦。梦只能在睡眠中寻找。 实验成功之后,造梦机器投入大规模生产,几乎所有国家都配备了一台造梦机器,人类迎来了定点睡眠,定点起床的时代。 然而两年前造梦机器的执行程序升级出错,再也停止不下来,整个世界陷入了瘫痪,而唯一清醒的那一批人也就承担起了唤醒世界的责任。 然而事情发展完全超出预料,当人类陷入沉睡越久,身体机能趋近于动物冬眠,而他们的梦开始入侵真实世界,一个又一个世界球以睡梦中的人为中心出现并侵吞真实世界。当两个世界球相触碰时,则会互相渗透变成更大的世界球。 “1号世界球的世界厚度达到五十达尔,到达临界值。”超大的千亿万级计算机上红光一闪一闪,中性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在李雪川的耳畔萦绕,他伫立在小窗前,那里本该有一片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世界厚度是这群幸存者发明的一个量词,用来描绘世界球对真实世界干扰水平,而达尔则是其单位。当世界厚度超过五十达尔这个临界值,梦境中的世界则会开始影响真实世界。 李雪川少校,隶属冰河队。冰河队是亚太地区数支专门入侵世界球唤醒中心人的军队之一,成立于一年前。 “咚咚”,白色金属门被敲响,不等李雪川回复,一个身着白色科研服的女人便推门而入,丸子头,黑框大眼睛,二十三四岁的模样,是冰河队的顾问博士秦锦鲤。 “李雪川少校,你这算不算消极怠工呢?”秦锦鲤走到红光一闪一闪的计算机前,手指飞快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击,红光消散,巨大的显示屏上展现一幅亚太地区的地图,地图上闪耀无数的红点,有大有小,有的标记了数字有的没有,这是整个亚太地区的世界球分布图,地图画面骤然缩小,然后某一区域无限放大,在其中标记数字为1的红点最大。 “就在洛城!”秦锦鲤面色一变,他们这个基地就是坐落在洛城,这里是万万不可受到干扰的。她拿起麦克风,说道:“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她转过身瞥了一眼李雪川,露出两个梨涡,说道:“伤春悲秋?” “呵,今天是我的生日呢。”李雪川在基地中穿得是便服,白色毛衣,黑色夹克以及一条发白的牛仔,他凌乱着散碎的头发轻声道。 “生日快乐,开始工作。”秦锦鲤跨过那扇金属大门头也不回地说道。 “真是个冷酷的女人。”李雪川盯着大屏幕上不断闪烁的1号世界,右手摸着无须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洛城可不属于你。” …… 长五米的椭圆形会议台边坐了寥寥六人,分别是李雪川,秦锦鲤,上将徐厚国,少将张勇,上校盛清蕊,中校王元。 秦锦鲤起身,右手扶一下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正色道:“1号世界球位于洛城lc区距离基地仅有一百公里,如果爆发会覆盖到基地,而且”她的手往会议台上一个凸起的黑色按钮上一拍,会议台中央陡然亮起一个悬空的画面,是洛城的地图,lc区那一片有诸多世界球,1号世界球是鲜艳跳动的红色,其余是小一号淡淡的红点,隔得远些的绿色的三角形是基地,秦锦鲤说道:“1号世界球爆发后一定会融合周围的世界球,我们可以舍弃基地撤退,但不要忘了隔离出来距离基地一公里外的醒着的人群是没办法撤退的,而融合后的世界球一定会让他们陷入沉睡,再爆发再融合,又将是一个巨型真实世界球。” 上将的脸色波澜不惊,他转头对张勇问道:“冰河队有几人可以出击?” “回将军,冰河队三十五人,现仅剩下李雪川少校一人可以调动,其余人在东临,西临以及江涌三大省执行任务尚未归来。” “我愿意同李雪川少校一同前去完成此次任务。”盛清蕊一身笔挺的绿色军装,马尾扎在脑后,帽子放在左手边的桌子上,极为干练。 李雪川诧异地看向盛清蕊,这位比自己大上几岁的上校,应该是曾经文艺部队的,虽然冷冽干练,但他终究不认为没有任何经验的人能够胜任此次任务,他豁然起身凝视着盛清蕊笑道:“盛少校的好意心领了,不过任务并非游戏,没必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这个1号世界球由我独立解决。” 伤亡,是的,运用量子技术将人的精神压缩成电子投射到梦境之中某人的身上,如果那个人在梦境中死掉,那现实世界中的人虽然不会死去,但是也会变成植物人,而更加残忍的是在这个资源日渐匮乏的世界,植物人都会被安乐死,无论他以前是不是立下了滔天的功勋。 “你认为我是个累赘?”盛清蕊双手支颐着脑袋,目光如炬地盯着李雪川,昏暗的会议室中骤然亮起几道红光,秦锦鲤用力拍拍桌子说道:“1号世界球即将突破临界值,没有时间给你们讨论了。” 徐厚国将军站起身,一锤定音,道:“先让李雪川少校进入,后续发生变化再议。” “祝你好运。”盛清蕊面无表情地说道。 “希望如此。” 李雪川跨出会议室,他回到房间,有五分钟时间给他准备。 房间只有十平米,一张木板床,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其中是李雪川大学刚毕业时的模样,陪同父母,在洛城的洛水河沿岸拍摄的,彼时阳光温暖而迟缓,像叶尖欲滴落却始终缀着的露水。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次的征程都是对于死亡的征服,数次任务之后,他已经没了那种拯救世界的荣誉感,将相框翻盖下去,李雪川带上门,他的桌子上还有一本没了封面的小册子,随着门带上的风翻动几页,其中夹着一张小纸条,只可惜李雪川一直没有翻看这本书,他不知道纸条上寄托了什么。 白苍苍的灯光,同样白苍苍的金属墙壁,令人心生压抑烦闷。 李雪川静静地躺在一个胶囊型的金属仓中,头上戴了一个插满线路的头盔,红的绿的光不停闪烁,秦锦鲤站在金属仓边上,问道:“中心人是黑手帮教父,准备好了吗?” 李雪川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你的胸可真大。” “祝你好运,少校。”秦锦鲤的手按在金属仓旁边的红色按钮上,强大的电流汇聚过来,金属室内陡然陷入黑暗,灯光再亮起时,李雪川已经不省人事。 秦锦鲤透过监控看到站立在门外又离开的盛清蕊,她那张混血的欧式面孔上流露出一丝不解,对于这个只能从数据突变中寻找高|潮的女子而言,男人女人那些事太过难以捉摸了。 “呵,男人女人啊。”秦锦鲤感叹一声,拿起试验台上未吃完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大快朵颐。 第二章 厄尔顿监狱的年轻人 在帝国千年流转的时光中,厄尔顿逐渐成为贫穷肮脏的代名词,当两百年前二十米高的围墙包裹住一个叫做厄尔顿监狱的地方后,人们更愿意叫厄尔顿为罪恶之城,帝国的宫廷诗人伊顿曾经说过:杀人的酒店大叔端起血腥香醇的烈酒,贩毒的花店大妈栽种肮脏美丽的玫瑰,在最纯粹的黑暗与罪恶之中,老皇帝惊愕于混乱中的秩序。 奥古斯丁?李雪川站立在雪地里,他头戴一顶黑色的脏兮兮毡帽,身披一件灰白色满是褶皱的呢子大衣,一条黑色牛仔裤,一双熏黄的牛皮靴踩在没过脚踝的雪地中。仅仅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李雪川就消化了这具身体上的记忆。 奥古斯丁,现年十七岁,从他呱呱坠地就一直生活在厄尔顿监狱中,因为他的母亲斯嘉丽是那个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女帝,统治了卡萨帝国所有的黑道和雇佣军,军火,贩毒等生意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直到十七年前的一次叛变,导致她被抓投入这座帝国内最坚固的监狱中。而那个叛变者就是现今的黑手帮教父,也就是中心人。 昨天是斯嘉丽逝世的日子,奥古斯丁抱着怀中的骨灰罐终于踏出了这座阴森可怖的监狱。 “这可真是个不得了的身份啊。”李雪川不觉吹起了口哨。 大雪纷飞而温润。 在距离厄尔顿监狱一千米开外有一座驿站性质的酒馆,在白皑皑大雪覆盖下像是一块巨大的拦路石。李雪川推开那扇斑驳掉了漆的木门,后面是油腻得发亮的黑色棉布帘子,再掀开帘子走进去,一股热浪铺面袭来,夹杂辛辣的酒水味和衣服长久未洗的馊臭味。 屋内挤了满满当当的人,在李雪川掀开帘子踏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酒馆一瞬间安静下来,继而恢复两秒前的嘈杂,只不过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仍在李雪川身上盘旋。 “一杯伏特加。”李雪川将怀中的陶罐放到黑灰的木质吧台上,他坐上高脚凳,对着冻红的手哈着热气。 老板是个灰白头发的白人大叔,大胡子扎成一个蝴蝶结,他随手拿起前一位客人刚喝完还没清洗的就杯子,将没有标签的玻璃瓶中的劣质伏特加倒进去,把酒杯推到李雪川面前,抬起粗厚的眉问道:“这种大雪天不适合出行,我这里还剩一张沙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大概是没办法留宿的,真是感谢您的好意。”李雪川抿了一口酒,辛辣的酒像火热的刀子一样划过舌头,划过喉咙,划过食道最后落到胃中,一小撮火焰升腾而起,骤然驱散了大衣下沉甸甸的寒气。 老板摇摇头,他伸出了能够救命的橄榄枝,只不过这位清秀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灼热的目光中所隐藏的贪婪。 厄尔顿的所有人都是偷奶酪的老鼠,这句话是离开厄尔顿监狱时屠夫说的。 屠夫是厄尔顿监狱的监狱长,他之所以被成为屠夫不止是因为他的身材像是屠宰场里手拎羔羊的屠夫,更是因为他像砍下羔羊脑袋的屠夫一样砍下了无数厄尔顿监狱中囚犯的脑袋。 暖了身子,李雪川从大衣内口袋里掏出一张简单的画在旧报纸上的手绘地图,是前往厄尔顿列车站的地图,此刻有一张从厄尔顿前往西林塞的火车票静静地躺在他的口袋中,时间是两个小时后,按照屠夫的说法,从这间没有店名的小酒馆前往厄尔顿车站正常情形下需要一小时,因为没有路没有车只能步行。 李雪川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贝利纸钞,压在酒杯下,再次抱起陶罐踏入风雪之中,只不过这次不知是他一个人。 哪一边才是待宰的羔羊呢?他笑了笑,走出五百米后停下了脚步。 “年轻人,交出你身上所有的东西,看在老皇帝的份上,我会给你留一件衣服。”说话的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反握在手中,语气平静而笃定,跟在他身后的三名少年人一脸的狂热。 卡萨帝国内禁止枪械流通,就算是厄尔顿这座罪恶之城,拥有枪械的也是大人物,沦落到在风雪中出门抢劫的多半是在厄尔顿底层打滚的老鼠。 李雪川这些年执行任务已经杀了无数人,他不介意杀掉眼前四只老鼠,更何况,他们只是某个人梦境中的产物。 这群只会斗狠毫无章法的人在李雪川面前犹如孩童,且不说李雪川本人受过系统的格斗训练,这具身体的主人奥古斯丁也在厄尔顿监狱中跟随屠夫学过致命的杀人技巧。 一分钟后,那把匕首插到雪堆中,通红的血液渗透苍白的雪,像是开出了四朵芬芳的蔷薇花。 厄尔顿的所有人都是偷奶酪的老鼠,但是宰几只老鼠在厄尔顿是不犯法的。屠夫这么笑着说过。 四只老鼠而已。 大雪纷飞,很快就覆盖了芬芳的蔷薇。 厄尔顿的火车站并没有想象中的肮脏混乱,这里也是属于黑手帮的势力范围,懂规矩的人都知道进入或是出来都要交上十贝利,这可以保证你在火车站里不会遇到任何麻烦,就算是厄尔顿的政府对于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厄尔顿的市长每夜都会同黑手帮在厄尔顿的管理者喝得酩酊大醉。 给一身黑色黑色大衣黑皮靴的守门人交了十贝利,李雪川在他温和笑容和注视下走入了厄尔顿的火车站。 按照以往的计划,奥古斯丁也就是李雪川本应在七天后才能离开厄尔顿监狱,那时一定有诸多女帝曾经的手下找上奥古斯丁,无非是打个旗号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屠夫准许奥古斯丁提前离开监狱。 “呵,倒像是在看几十年前的老电影。”李雪川站在月台前感慨这个中心人的造梦能力,生锈的铁轨,脏兮兮的水泥月台,列车员拿着一个强光手电筒四处扫射,在这个阴森被穹顶覆盖住的车站内。 掏出磨得发亮的怀表,还有十五分钟火车进站,但是此刻一辆小型的火车鸣着汽笛已然进站停止,黑色的车头后缀着一节红色的车厢,那是囚车,押解要被投入厄尔顿监狱罪大恶极的囚犯。 第三章 军师 车站中等车的不过十数人,他们看到囚车立刻躲得远远的,但是眼光却不由自主的聚集过去。从火车头上下来两个穿着防弹背心荷枪实弹的警察,其中一位用钥匙打开红色车厢门,两人一左一右端着枪,吼道:“都给我下来,老实点。” 从车站的入口处涌进来一批二十人左右的军队,领头的竟然是屠夫。他一眼就看到了月台上投注着好奇目光的奥古斯丁,他对着奥古斯丁点点头便领着一群人走到那两个警察旁边进行交接。屠夫也是一小时前才接到有囚犯要押解过来的消息。 从车厢上总计下来十一个囚犯,最令李雪川在意的是最后一位,双手双脚上足足套了三倍于其他人的手铐脚铐,而那个瘦削的人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他一脸坦然,俊朗的眉眼对上李雪川的目光甚至还有一丝的腼腆。 “这位就是军师,需要你重点看管。” 其中一位警察对屠夫说的话,李雪川隐隐约约听到。 军师?谁的军师? 屠夫点点头,不再言语,一挥手,剩下的十九个人将排成一队的囚犯围在中间,屠夫领头往外走去。 那名走在最后,脚上的锁链哗哗作响的军师猛然转头看向奥古斯丁,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那辆准备离开的囚车轰然炸响,整个地面都在颤抖,守在月台上的人群开始奔跑呼喊,车厢炸裂的碎片飞射过来,直直的插入李雪川身旁的人脑袋里,脑浆迸裂,溅了李雪川一身,他面色如常,拎过那具尸体挡在身前,不让碎片打到他。 屠夫领着的军队纪律森然,他们依旧一丝不苟地往外走,甚至于没有一个人回头。 “还真是有耐性啊。”军师微笑着蹦跶出来这么一句话,他身旁的三个军人立刻举枪瞄准他的脑袋,他无畏的举起双手,仍旧是醇厚温柔的嗓音道:“我投降,只不过说句话,没必要这么紧张。” 然而他话音刚落,在他前面的十人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军师的身体推飞出去,而漫天的碎肉夹杂血液和脑浆勾勒出的精美画面一瞬间遮住了这群军人的视线,而被甩出去的军师从嘴巴里吐出一根铁丝,快速地打开双手上的镣铐,继而是脚上的,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一样大小闪耀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吹了声口哨,往前方一扔,并不是炸弹,那么近的距离威力不够大无法让那群军人丧失追击的能力,威力太大则会牵连到自己,那是一个烟雾弹,只不过烟雾中夹杂了一些迷药,军师捂着嘴,躺倒在地上顺势滚开,他原先所在的地方立刻迸发出无数火花,那是子弹射击地面弹起时摩擦出来的火花。 而军师逃走的方向却是李雪川所在的方向,就在李雪川准备出手阻止他的时候,军师小声说道:“你就是奥古斯丁?跟我来。” 有时候男人的好奇心丝毫不亚于猫和女人,李雪川扔下手中的尸体,跟着军师跳到铁轨上,往幽深的隧道里奔去。 屠夫最先从烟雾中冲出,他看到原先奥古斯丁站立的位置空空如也,皱着眉头,果然是冲着那孩子来的,只不过竟然会出动那个地下世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师,这出乎他的预料,本以为会是杀害那孩子的人,但绝不至于会让军师以身涉险,想来,地下世界的天是要变色了。 奔跑出两三百米,军师看着身旁呼吸均匀面色如常的奥古斯丁,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他走到黑黢黢满是泥垢的墙边,不知道他凭借的是什么记号,精准地找到了一块砖头,右手修长的食指和中指硬生生将砖块夹出来,他伸手进去推动里面那个砖块,距离李雪川五步之外的地面上洞开一个入口。 “我需要一个解释。”李雪川看向将砖块再塞进去的军师说道。 军师指了指那个黑乎乎的入口,又指了指他们逃跑过来的方向说道:“这里可不是解释的地方。” “你觉得我会蠢到随意进入陌生的地方?”李雪川挑眉笑道,“如果那样的话你应该会失望吧。” “你这么精明我才失望的很呢。”军师有节奏的三重两轻抑扬顿挫的拍手,从入口里走出来一个脸上覆盖黑色面具,仅仅露出双眼和鼻孔的人,他手中拿着一把手枪,瞄准李雪川的脑袋。 “进不进去可由不得你。”军师摊开双手,说道:“我对你可没有不怀好意。” “是吗?”李雪川右脚骤然踢出,却不是踢向持枪的人,而是脚边的小石子,小石子迸射出去,打到持枪人的手腕上,他一吃痛,松开手,手中的枪往下落,李雪川同军师一同出手争夺。 十几秒内,二人双手对上了数招,李雪川胜在深谙人体的经络穴位构造,他终于一指点到军师手腕处的一个穴位,军师的左手瞬间麻痹,李雪川顺利的接过了那柄手枪,他端枪指着军师的脑袋对戴面具的人说道:“回去,关上入口。” 军师高抬双手,对着下属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我投降。” 军师走在前面,李雪川拿枪跟在后面,隧道又深又长,还未走到头。 “你是谁?”这是李雪川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赵孟轼,地下世界的军师。” “你认识苏九?”苏九就是奥古斯丁记忆中那个背叛者,他本在女帝的手下排行第九,至于本名倒是没听说过。 “苏九?”赵孟轼哑然失笑,他点点头说道:“他现在可是黑手帮的教父,有个霸气的名字叫做苏金佛。而我就是他的军师。” 如果李雪川是奥古斯丁的话,听着这话估计会咬牙切齿,因为那个男人让自己在监狱中生活了人生的前十七年。他问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斩草除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需要我自己动手?随便找一群人肉炸弹不是直接把这个车站夷为平地?” 赵孟轼停下脚步,转过身,他右手食指指着乌漆嘛黑的穹顶,一字一字地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要清扫一下这个世界。” 第四章 逃跑 军师逃走并且挟持一名人质的事件立刻扩散开来,然而这次与政府关系一直不坏的黑手帮却是选择袖手旁观,只因为逃走的那个囚犯是军师,很快,一队六七十人的军队被拉到此处封锁住火车站的所有出口,然而屠夫看向这群松松垮垮歪七斜八的军人摇摇头,再来一百名这种素质的军人也捉不住军师。 但是总要对上面有个交代,屠夫充当临时指挥官,分配这群人五人一组开始巡逻,而他带着手下的十九人沿着铁轨往幽深的黑暗中前行。 “你是要背叛苏九?”李雪川停下脚步,他的枪抵在赵孟轼的腰间,问道:“苏九那一系的人都擅长背叛么?” 身为军人,李雪川讨厌背叛,所以他顿时对前面这个英俊镇静的年轻人生出一丝厌恶。 “背叛?”赵孟轼扭过半个脑袋,他嗤笑道:“我什么时候效忠过?都只不过是因为利益凑到一起,但这次他动了他不该动的人,我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另外,”赵孟轼指了指远处的脚步声,说道:“我们能先换个安全的地方谈话吗?我可不想坐在厄尔顿监狱里和你说着不能实现的计划。” 如果此刻冲出去必然麻烦重重,但是如果走赵孟轼提供的密道,李雪川很担心自己会落入狼口难以脱身,四下踌躇之际,他忽然瞥到不远处的下水道口,他的枪顶了顶赵孟轼的腰腹,说道:“从下水道那边离开。” “我的奥古斯丁大少爷,你让我像老鼠一样钻下水道?”赵孟轼的嗓音陡然提高八度,竟没了先前的冷静,他也不顾抵着腰间的手枪,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你看我长得这么帅能钻下水道吗?万一感染什么病怎么办?就算我身体强壮不会生病,你能忍受那浑浊腥臭的水滴到我这章脸上吗?” 李雪川倒是被吓了一跳,一个面对屠夫和他手下精悍的十九名军人都能够镇定一步步逃脱的人,一个一直被枪指着后背还能够思绪清晰的人,竟然仅仅因为要他走下水道就有如此大的反应,而且听着在隧道中回环的脚步声,远处的军队越来越近,赵孟轼的嚎叫一定是被听到了。 他皱起眉头,走到下水道口,搬开井盖对赵孟轼说道:“既然你不走那我自己离开了,记得帮我把井盖盖好。” 李雪川有足够的把握赵孟轼会随他下来,他的复仇计划中一定有关于他的一环。 果然,李雪川脚刚落到没过脚踝的水中,头顶传来盖好井盖的声音,而赵孟轼也顺着梯子趴下来。 “别嫌弃了,抓紧离开,我估计不久他们就会连下水道出口都派人把守。”李雪川看着踮起脚尖,双臂环绕在胸前,皱着粗厚的眉毛的赵孟轼,突然觉得好笑。 头顶上每隔十米就有一盏不足十瓦的昏黄光芒,唯一的用处不是指路,而是让李雪川和赵孟轼看清楚周围墙壁上的污秽和脚下所踩的肮脏流水,菜叶子,漂浮的老鼠尸体,甚至于还有人的腐尸。 赵孟轼忽然停下来对李雪川说道:“能把你脚上的靴子脱给我穿么?” 李雪川脚上的长筒牛皮靴很结实而且防水,他走在这水里除了因为鼻翼旁挥之不去的腥臭味并没其他不适,而赵孟轼刚从囚车里下来,穿得是麻袋一样单薄的囚服和一双脏兮兮的布鞋,他的鞋子浸透了水,走起路来咕吱咕吱的作响。 李雪川沉默一下,摇摇头说道:“我也是爱干净的人。” 厄尔顿的下水道四通八达,一些废弃的下水道甚至是穷人在冬天安身立命的场所,但是这庞大复杂的地下系统就像一个迷宫,正常人在昏天黑地中很容易丧失方向感,况且因为长时间没有修缮,有的墙壁上更是破出人大的洞,因而更加四通八达。 二人在逼仄潮湿的通道里复行数十米,经过黑黝黝的岔道,地势渐渐抬升,远处一灯如豆,李雪川不觉加快了脚步,待到灯下,眼界豁然开朗。 横在面前的是一条宽约五米的通道,依旧是每隔十米有一盏灯,只不过灯光辉煌,两旁依着墙壁立起一个又一个紧挨着的小帐篷,李雪川稍稍瞥见离得近些没有关上门帘的帐篷,床,桌子一应俱全,甚至于还有煮饭用的锅。 不少人脑袋探出帐篷望向站在路口的两人,全都是年龄不大的孩子,齐齐汇聚的凝实的目光里更多的是恐惧和难言的愤怒。 最近的那个帐篷中走出一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模样,裁剪得如狗啃一样零碎的头发,裹着油亮的蓝底白花的棉袄,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左一团右一团的污渍,双手插在口袋里,瞪大圆滚滚的眼睛,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雪川尚未开口,赵孟轼已经先一步站到女孩面前,笑嘻嘻地说道:“你看我长得这么帅就知道不是坏人了。” 女孩后退几步与赵孟轼拉开距离,她的嗓音故作深沉,再次问道:“你们来这里干嘛?” “小姑娘,你是在害怕我么?”赵孟轼高举双手做投降状,道:“你看我这么坦坦荡荡,你就算害怕也应该害怕我身后的那个人,再说,我见你就有一种亲切感,说不定往上数几百年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李雪川打断了赵孟轼的喋喋不休,他愈发摸不清这位军师的性格,缜密的思维,跳脱的行事方法,他一只手把赵孟轼推到一边,说道:“我们只是逃命无意间闯到这里,烦请姑娘给我们指一条出去的路。” 女孩犹豫一下,指着通道没有灯的另一端说道:“从那边一直往前走,看到灯的地方就有出去的路。” “谢谢。” 二人的身影在女孩的目光中没入黑暗。 “她说什么你都信?”赵孟轼抱怨道,他像个女孩子一样对黑暗有天然的恐惧,竟不觉伸手抓住了李雪川的衣角。 “那里像是他们的固定居住地,欺骗我们的话后果她应该清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条路的另一端有能够制住我们的人,又或是被我们制住,总之会有人带我们出去的。” “啪啪”赵孟轼拍拍手,笑道:“不愧是女帝的儿子。” “毕竟我离开的时候军师没有拉住我,那我想,我应该是对的。” 毫无营养的互相恭维,暂时缓解了黑暗中沉默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