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林》 第一章 世界静止 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军训这种无聊的程序存在，程武麟这样想道。 比如现在，虽然已是下午四点，斜后方那轮烈日依旧没有放弃对此时站在小广场上年轻人们的无情摧残。 不过好歹这位姓罗的教官不是个无情的家伙，在接连两个女生一头栽倒的形势下也是心软把队伍带到了图书馆的阴影下。 但程武麟并不怎么感激他，用余光瞄了一下脚边一条明暗分明的线，瞪着眼睛盯着前面男生脖子上被阳光映的闪闪发亮的一条汗迹，目光仿佛要把这颗微微冒着热气的大脑瓜和被它挡住的教官面孔一齐扎穿。 尼玛啊，不公平！想到只有自己和前面这男的两个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倒霉蛋还在阳光下。长得高有错啊？他愤怒的咬了下干燥起皮的下唇，叫了声：“报告！” …… 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咳……报告！”程武麟清了下嗓子，大声又喊了一遍。 …… 程武麟侧头看过去，罗教官还是和军训的大家一样笔直的站着军姿，仿若没有听见任何异常一样盯着前方。 唉？咋回事？他犹豫了一下，向前用力迈了两步出了队伍，胶鞋在水泥地上砸出了“啪啪”的声音，本应对他大吼的罗教官依然一动不动，不对，应该说，纹丝不动。 程武麟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走到左边男生的面前晃了晃右手，对方却像个木桩一样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去，时间静止吗？用力拍了两下男生的脸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看过一些乱七八糟小说的程武麟在最开始的惊疑后很快冷静了下来，把右手在男生胸口衣服上擦了擦。 “难道是我的超能力？”他转身倒抽一口冷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天选之子”“时间掌控者”什么的一个个词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蹲下把刚刚松了但一直没法系的鞋带系好，程武麟双手插兜缓缓走到教官面前，心想，看小爷给你个变态教官裤子扒了的。 “你在干嘛？” “我操！” 程武麟被一句突兀的声音吓得差点蹦起来，惊恐的转过身来。 刚才被他拍了脸颊的那个男生站在面前，攥着拳头一脸凝重的看着他。 程武麟往后退了一步，对眼前的状况有点转不过弯，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轰！” 第二章 月桂与雀囚 王陆离今天过得不是很顺。 一早起来就有些心神不宁，刷牙的时候被旁边的胖子挤了一下，手一松把刚买才一天的口杯砸了。 按网上的军训攻略给胶鞋里垫上卫生巾，当然这并不算什么，除非站在自己右边那个傻逼没有在齐步走时一脚把它踩了出来。 站了一上午，刚准备去吃个饭就被辅导员叫去帮忙搬东西，等好不容易干完活已经距离下午军训只有半小时了。 在食堂吃面时接到老妈的短信，拿起手机看时手一麻把它滑进了汤里，眼疾手快的捞出来又打翻了碗洒了一鞋汤汤水水。 颇不好意思的给清洁大妈道了个歉，飞快跑回宿舍换袜子擦鞋吹手机再跑去军训时又因为迟到被罚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等到顺利归队时，感觉自己全身都累的发麻，由内而外。 并非不是很顺，是特别不顺。 所以当王陆离瞳孔失焦大脑放空的挺着下午的军训，期盼着赶紧结束好回去洗个澡休息下时，两巴掌把他扇回了清醒。 他妈的太过分了！ 王陆离愤怒的皱起了眉头，心想就算自己快睡着了教官也不能这么打人啊，结果发现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踩了自己鞋的智障类人猿。 而且对方还若无其事的抓起自己的衣服擦了擦手，表情呃怎么说……极其怪异…… 看到这人转了个身走开，王陆离握了下拳头然后又松开了。 低头看了看被抓出几条难看纹路的军训服，心想道，这还不算正式开学，第一天军训就当着教官面和同学打起来再背个处分什么的，告老还乡，无言见江东父老…… 还是等教官过来处理这小子就好。 然后就见教官像个傻子一样继续站着军姿一动不动目不斜视。 王陆离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这小子平白无故过来打了自己的原因先放在一边，教官和旁边的人这么半天连点反应都没有？ 正这样想着然后他就看见这人慢悠悠走到站的笔挺的教官面前。 “你在干嘛？”王陆离终于忍不住吼道，后者听到突然一转身，微张着嘴吃惊的看着他。 他攥着拳头警惕的看着对方，觉得现在的事情不太能理解，但是抛去那些，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像是要干什么好事，如果他敢轻举妄动，就直接给他揍翻。 正这样想道，后方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王陆离下意识伸出手想拽一下面前的人，结果对方捂着头蹲了下去拽了个空。 他撇了下嘴，抬头看过去，只见图书馆整栋楼像一个被快递暴力分拣过的包裹，破烂不堪变形严重。 大楼的一面深深的凹陷下去一个坑，龟裂的痕迹顺着大楼的表面蔓延开，一些残砖瓦砾玻璃碎屑窸窸窣窣掉落下来扬起一阵灰尘。 裂纹的中心有一团光在缓缓消散，它下面有个衣着类似古代服饰的女人抱胸站在摇摇欲坠的楼面边缘，王陆离发现她似乎在盯着广场上另一处认真的的在看着什么。 她突然开口说道：“真没想到，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竟然会有一个天奉级别的高手存在，敢问阁下是下界的何方首领？” “呵。”顺着她的目光，广场对面军训的连队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冷笑。随即一连串波纹一样的白色光线向着图书馆的方向飞射过去。 古装女子轻点脚尖，斜向上飞出去落在另外一栋楼顶，几道光波在她身后轰在破损的图书馆楼面上，又发出几声巨响。 她摇了摇头，叹息道：“下界的杂种们果真是没有任何礼貌教养可言，父王说的一点都没错。” 王陆离听到这些话，低头和蹲在地上的那小子对视了一眼，后者抿住本来微张的嘴，对他摇了摇头。 “你的那个父王没有告诉过你……”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一个一身迷彩的身影慢慢从一堆僵直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王陆离认出来他是隔壁连的教官。 他双手握着一柄斧面微微发着白光的长斧，抡到背后，然后猛的向着楼顶的女子甩了出去，笑道，“……话多的人死的快吗？”同时蹲下用力一蹬，像只鹰隼一样直直的跟在斧头后面向楼顶飞上去。 古装女子右脚轻踏楼顶地面，侧身躲开向她竖着旋转飞来的斧头，但在其后的教官正好抓到斧柄，顺势抡了半圈继续砍向对方。 当然古装女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直抱着胸的手终于松开，玉手在地面轻撑，整个人倒立过来，罗裙翻动，一只脚向着教官的胸口猛踹。 教官无法收住斧头的攻势，索性松手丢下，双臂交叉格挡住这一脚，之后翻转手腕抓住了古装女子的脚踝，后者另一只手也撑住了地面，另一脚脚背后弓，足跟像榔头一样对着教官肋下敲去。 而这时被教官甩掉的长斧旋转着在空中切过一个半圆后也重重的向女子腰背砍过来。 。 。 在楼顶双方打的不可开交时，王陆离震惊的心情平复了一点，伸手拍了拍蹲的像个蛤蟆一样一边还在紧张注视着打斗的男生，轻声说道：“喂，起来。” 男生缓缓站直了膝盖，然后突然一下跪倒下去，王陆离赶紧一把捞住他的胳膊，嫌弃的说道：“怎么了，看神仙打架，腿软了？” “你才腿软了，”男生锤了锤大腿外侧，一脸欠揍的回道，“老子是蹲麻了！” 王陆离抬头望了一下打斗二人所在的方向，他们的身影已经被其他建筑物挡住，但仍有碰撞巨响不断传来。 他看了看同样也在张望的男生，想到既然他也是这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之前的怪事应该也是和他无关，便问到：“你知不知道，现在这情况是发生了什么？” 男生转过来摇了摇头：“这都还没开学，图书馆就让神仙砸了，其他人还都被定身了，这以后该怎么上课啊？” 哈？王陆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是现在应该关注的点吗？心中越来越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正想着，对方问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跑？” “跑个头”王陆离冲着发出巨响的方向昂了昂下巴，“神仙打架，这天崩地裂的，咱们普通人能躲到哪去。” “更何况，”他指了指旁边那些学生，“我们本来，也应该是和这些人一样，一动不动根本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的吧，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重新站回到队伍里面去，” 王陆离转过头注视着那男生的眼睛分析道，“你看那两个人特意在那么远的地方打，估计可能就是怕波及到这群人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跑……吧……” 王陆离刚脱口而出，一道光闪过，前方教学楼的一角仿佛被切下来的的蛋糕，轰隆一下砸在了地上。 他和旁边男生咳嗽着扑开灰尘，等睁开眼睛时看到，那块巨型碎石颤抖的顺着主教学楼的楼梯弹跳了几下就向着他们滚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王陆离心脏吓得差点没从胸腔蹦出来，拽着看傻眼了的男生的袖子吼道：“跑啊！”然后拔腿就飙了出去。 男生跌跌跄跄一边被拽着跑一边回头，看到那块巨石顺着学生中间直接碾了过去，嘴中不停的絮叨着：“我勒个去……不是吧……我去……我靠……” 。 。 在被切去的楼角后面，古装女子顺着光滑的边缘滑过来，像一颗炮弹一样咚的一声砸在了广场西侧一栋教学楼楼二楼的平台上，但势头未减，脆弱的平台像纸糊的一样瞬间坍塌。 女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停了下来，喷出一口鲜血无力的撑着地面，眼神怨毒得盯着后面飞过来的教官，说道：“果真是实打实的天奉高手，奴家输了。” 教官冷眼看着脆弱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言不发，毫无怜香惜玉之感的举起了斧头。 说时迟那时快古装女子本来捂着胸口的左袖仿若游蛇一般化为两道，一股沿着教官的左腿攀爬上去，另一股顺着他的斧柄缠绕上去。 而后者化掌为刀向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布料砍去，却好似劈在了水流之上，分分钟也被缠绕勒紧，动弹不得。 那些布蛇几乎刹那间就爬遍了教官的全身，教官皱起眉头全身发力，却似乎完全破不开它们的紧缚。 “抱歉，让奴家得手了！”女人微笑道，右手高抬，一些古朴玄奥的花纹围绕着虚握着的手掌游走，瞬间化成了一柄散发着幽幽紫红光芒的长刃匕首向着教官的咽喉捅去。 教官仍未坐以待毙，全身唯一露在外面的右脚点地，弓背向后跳起来。 古装女子转刃改向心脏刺去，就在她即将刺中时，布匹下缠绕着的斧头突然开始变亮，一股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连忙收刀向后疾退。 “嘶拉……砰！”缠绕着教官的布团一瞬间突然变得像只生气的河豚一样鼓胀起来，接着像被捅破的装水气球一样炸开，一团藤蔓树枝从中迎风就长，瞬间分化无数，箭雨一般对着古装女子疾刺过来。 女子大惊失色，甩袖缠住广场远处雕塑上拉紧狂退，那些枝条纷纷刺在她脚步后几厘米的地上发出“咻咻”的刺击声。 “月桂？”古装女子猛的跳在雕塑上，望着那些不再伸长的带叶枝条，惊道，“阁下是荆丛园的那位？为何会出现在落湍谷附近？” “哦？”教官一愣，旋即笑道，“穿着雀囚大摇大摆跑到我们地盘还扮猪吃老虎的小姑娘，好像应该也不是简单人吧。” 古装女子不置可否，理了理耳边汗湿的卷发，说道：“既然汝了解，应该也清楚，要留下我是没什么可能的事吧。” 教官微笑点了点头，看着那些逐渐缩回手中月桂斧柄的枝条，轻说道：“是啊，杀你确实有点难，不过，”他抬起手，眯着眼，目光中虚捏着古装女子的身影。 “下界地盘虽小，但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啊。”说完两指并合在一起。 古装女子弓起身子提防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却突然感到浑身有些不自在，接着突然想到什么的掀起衣袖，发现了内衬上黏附着几颗变得越来越翠绿的梭长种子。 “砰！”一声炸响后地上多了一小滩血迹，和一地木屑。古装女子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啊，跑掉了吗……”教官喃喃细语着，手中长斧渐渐化为一群白蓝符文消散掉。 拍了拍手，环顾了一下四周，踢着正步走回了自己所在的连队，被那些仍旧一动不动站着军姿的学生们挡住看不到了。 。 。 王陆离拽着男生的袖子刚跑出去十几步，后者一脚踩中地上一块石子崴了脚。 “我靠你行不行啊！”他看着蹲下去捂着脚的对方，又抬头焦急的看了眼依旧顺着惯性飞快滚的巨石，想要拉对方起来。 “不要管我，你先走！”男生揉着红肿的脚抬头冲他吼道。 “你他妈的看老子像这样的人吗！”说完飞快的蹲下去，“废话少他妈这么多！快上来！” 男生咬了下嘴角，伏上了王陆离的后背。 王陆离一咬牙，抓起身后的男生的大腿站了起来，颠了两下确认抱紧了，准备往旁边跑。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猛的听到有人说话，王陆离还没反应过来，接着跑了两步，差点撞到马路上两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 回过头，向着他们滚来的巨石消失了，远处本来因为巨石滚下被砸的坑坑洼洼的楼梯上，新开学的高年级学生正熙熙攘攘走过。 整个校园一片祥和，晚霞暖洋洋的越过高高的主教学楼洒在广场上，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样。 回过神来看到全连的同学都在盯着他们看，教官更是一路小跑上来，严厉说道：“你们两个，脑子有问题了？大家都在站军姿，一个突然把另一个背起来就跑？耍猴戏呢？” 话音刚落，全连同学轰的一下笑了出来。 王陆离在笑声中懵逼的盯着教官的眼睛，身后男生掐了掐他的肩膀：“快……快把我放下来……” 他蹲下让男生从自己身上滑下来，打了一个激灵，结巴说道：“报告！他……他扭了脚！” 罗教官蹲下去：“哪只脚？”查看了下男生的脚踝，疑惑的抬起头，“装的吧？哪扭了？” 男生跺了跺刚刚扭伤的脚，尴尬的说：“呃……好像没事了……” 教官站起来看了看不做声的两人：“下次有什么问题先跟我打报告。这次就先算了，先归队，等会解散后，你们两个再多站一个小时，明白了吗？” 王陆离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图书馆和教学楼，丝毫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同学们，和男生对视了一眼，无奈点头道：“明白了教官。” 。 。 夕阳已经完全从楼顶落了下去。 从刚才的激烈濒死到现在恍若隔世，两个人恍恍惚惚的站着军姿，看着其他连的教官把队伍解散后跑过来和罗教官打趣说话。 “虽然不太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背我的时候，谢谢你了啊。”男生先开了口，目不斜视的小声用嘴角向王陆离谢道。 “谢谢就不必了哈哈，我可还记着你仇呢”王陆离同样用嘴角挤出来回道。 “什么仇？” “先把我鞋垫踩了出来让我出丑，后面又莫名其妙给我两巴掌” “呃……鞋垫……对不起……两巴掌？啊……误会误会……” “误会个屁啊！对了，你叫啥？” “程武麟。咋了？” “没什么，我王陆离。反正以后都是同学了，刚才发生那么多事情，我连你叫啥都还不知道呢。” “嘿嘿，王哥好。”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还王哥。” “笑什么笑，给我老实站好！”罗教官突然回头一吼，吓得两人立马立正，像被猫逼到墙角的耗子一般再也不敢出声。 第三章 一个瓶子 “武麟！皓轩！去吃饭啦！再不走没饭吃啦！” 上午的军训刚结束，一群早已饥肠辘辘的学生像见到腐肉的鬣狗一样三五成群的往食堂狂奔。 程武麟正站在广场旁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阴影下猛灌水，听到这句喊声低下头，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搂着一个瘦小的男生的肩膀朝他走过来。 他冲他们招了招手，回头看了眼不知为何跑来跑去的另一个男生：“怎么了苏皓轩？找什么呢？” 名叫苏皓轩的男生小跑回来，愁眉苦脸的说道：“我水找不着了，还没开盖呢，”指了指草坪旁边被修剪成方形的装饰灌木，“我记得我塞到那里面来的啊！” “肯定是在我们训练时被清洁阿姨捡走了。”程武麟摇了摇手里的半瓶矿泉水，咧嘴笑着说道：“我的没事，夹在树叉上面了，她们够不到。” “还磨磨叽叽唠啥唠啊赶紧去抢饭啊！”走过来的彪形大汉放开旁边的瘦小男生，拍了拍程武麟说道。 这个彪形大汉叫李大勇，黑龙江人，复读两年才考来了上海，所以比程武麟他们三个都要大两岁。 李大勇自来熟技能点满，刚到学校住进寝室第一天，据苏皓轩说，就已经和宿舍管理员大叔拜了把子。 晚到才半天的程武麟当初拉着箱子推门看到三个新室友一边放着摇滚一边斗着地主这种其乐融融的画面，高度怀疑自己误入了大四毕业生们的寝室。 他搂着肩膀的那个瘦小男生叫董熠，河北人，看着不怎么起眼，衣着朴素，实际是个隐形富豪。 程武麟看他平时穿的鞋很好看却几乎都是没见过的牌子，拍下来在网上搜了一下竟然每双都有两三千左右。而且聊天时隐约感觉他家里在北京应该有不止两套房。 一开始程武麟以为他和李大勇早就认识，成天被李大勇勾肩搭背的，后面发现李大勇应该只是觉得董熠的身高搭肩搭的最舒服…… 苏皓轩被恋恋不舍回头又点头，无奈的说道：“那我再去食堂超市买一瓶好了。”跟在其他几个人后面一齐往距离宿舍最近的三食堂走。 苏皓轩是上海本地人，挺阳光的一个小伙子，程武麟铺床贴墙纸挂蚊帐收拾东西时他一直在旁边帮了不少忙，让程武麟觉得这是个可以结交的不错的人。 程武麟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晃了晃手中的水瓶，问道：“要不你先喝我水？” “那感情好！”苏皓轩眼睛一亮，一把从程武麟手里拿过那半瓶水，在程武麟一句“别对嘴！”还没吐出来时他就一口含住瓶口“敦敦敦”几下喝光，大叫一声：“爽”，然后把空瓶抛给程武麟：“谢啦！” 程武麟气道：“空瓶还给我干毛，”又把空瓶抛回给苏皓轩，结果对方嬉皮笑脸的向后一闪，空瓶在空中一道抛物线“砰”的一声砸在苏皓轩右边一个女孩子的脸上。 程武麟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去，被砸的女孩捂着脸蹲在地上，同行的三个女生担心地摸着着她的后背。 “啊对不起对不起……”程武麟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不住道歉，女生蹲了一会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来，左脸通红一片，结果看到程武麟的脸愣了一下，又捂着脸低下头，说道：“我没事。” “真没事吗？要不要去一下校医院？” “唔，没事。”女生突然站了起来，挤过旁边渐渐凑热闹围过来的人群，一路小跑到前面去，女生的两个同伴也追了上去。 “哎小子，你把人家小姑娘打了人家说没事你就没事了啊？”一个一头精干短发的女生愤怒的盯着程武麟，手伸进裤子口袋掏出来一个粉红色的手机，说道，“把你电话号给我，出了什么事还得找你算账呢！” 程武麟一脸懵逼的接过手机输了自己的手机号。 那女生拿回手机，拨了一下，听到程武麟口袋里传来震动的声音后满意地把手机揣回兜，嘴角带着若有若无一丝微笑跑过去追自己的同伴了。 程武麟无奈的看向几个室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傻逼了！”李大勇突然爆笑出来，旁边的董熠也忍俊不禁。苏皓轩一脸抱歉说道：“麟哥我错了……” 李大勇把右手搭在程武麟肩膀上，猥琐一笑说道：“我说兄弟，牛逼了啊！军训快一周，我可是瞅遍咱们连，你砸这个小姑娘我觉得是为数不多几个贼好看的其中之一。” “不是系花也得是个班花级别的！这就得让你勾走了啊！啧啧。” 董熠也附和着：“就是就是！听没听过，那话咋说来的，” 他猛砸了一下掌心说道，“对，‘打人不打脸，好男不砸女脸’，你一瓶子砸人脸都没计较，百分百相中你了！” 拍了拍程武麟的屁股，他叹气道，“唉，多俊的姑娘，可惜，快让猪拱了。” 程武麟没好气的回道：“你丫才是猪。” 他这几天脑海中一直不断回放着之前卷入的神秘纷争的情景，被砸的稀巴烂又复原的学校，打的噼里啪啦的四连教官和古装女子，自己以为差点断了却根本没有任何事情的脚踝，还有和当时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王陆离成了“生死之交”。 之后的生活就像个普通新生一样，同学和教官再也没有定住，现在的一切不禁让他怀疑之前发生的是不是真的。 估计王陆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这两天除了和他对视时点下头，也没有像那天被罚时那么熟络了。 所以程武麟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同学里哪个女生高矮胖瘦美丑什么的。 李大勇和董熠见程武麟没啥反应，自讨没趣收了笑容，倒是苏皓轩嘿嘿一笑道：“我觉得那女生一般啊，后面那个短发女生更好看点吧！” 李大勇一脸不可思议，目光把苏皓轩从头到脚扫视了一下，鄙视的说道：“什么狗***光，那人长得和男的似得。” 说完表情仿佛又发现了新大陆，拧着眉头猥琐笑道，“你该不会是个基佬吧？” “侬脑子瓦特啦！”苏皓轩跳起来给李大勇来了一下。 “哎我去别再闹了！”董熠哭笑不得的叫道，“我要饿死了！” 第四章 checkmate 王陆离拒绝了室友一起吃饭的邀请，站在食堂门口张望着，等了半天终于看到程武麟和他几个室友有说有笑的走过来。 他几步上前，拍了下程武麟的胳膊，“过来，和我一起吃饭。” 程武麟没有注意到他，被拍的吓了一跳，听到这么强硬的邀请愣了一下，和李大勇他们对看了一眼，说道，“呃，你们先去吃吧……” 看程武麟的几个室友一边上了楼一边回头看他们两个，王陆离问道，“你想吃什么？” 程武麟嘟了下嘴：“无所谓，啥都行。” “那我们就吃一楼吧。” “啊，好。” 因为来的晚，食堂已经没什么菜了，王陆离打了两个素菜和三两米饭，抓了四根筷子找到一个空桌坐了下来，然后站着搜索程武麟的身影。 过了一会看到他端着一碗面小心翼翼的从桌子中间穿行过来，便对他招了招手。 程武麟把面放在桌子上，低头喝了口汤，接过王陆离递过来的筷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对自己的食物疯狂进攻，一时间有点尴尬。 “我和你说个事，”王陆离差不多快吃完了，终于打破沉默开口道，“我准备去找一下四连教官，我们教官都是国防生，这两天已经摸清他住的宿舍了，” 王陆离往嘴里塞了一块胡萝卜，边嚼边说道，“然后把上次的事情问清楚……” “你疯了吗！”程武麟吃的也差不多了，一推碗筷。 看到旁边几个人都转过来看着他，忙压低声音惊怒道，“你疯了吗……我们这种人……本来是不应该看到那样的场面的，” “如果让那个人知道我们目睹了全部过程，”他举起筷子在脖子边抹了一下。 “是啊你说的很有道理，”王陆离看到程武麟把筷子丢在桌子上，又低头往嘴里扒拉了两口米饭，说道，“可是，” 他抬起头，“你怎么能保证下一次被带入那种状态，或者带入那个世界的时候我们还能躲过去。” “也不一定会死的吧……你看我的脚……”程武麟皱起眉头。 “一定会死吧。”王陆离打断程武麟，用筷子在桌子上点了几下。 “这几天想了下，虽然你扭伤的脚后来一下就好了，可能让你觉得很轻松，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在那个情况，死掉回来就能复活，四连教官之前干嘛要拼死相搏？” 他看着皱眉思考的程武麟，分析道，“我觉得很大的可能性是，被拉入那种状态，或者进入那个世界，不管原理是什么，只要死了，就一定会死。” 王陆离敲了下桌子重复道，“你懂我的意思，死了，就一定会死。” “我知道了，”程武麟叹了口气，见王陆离掏出纸巾擦了擦嘴，问道，“吃完了？” “嗯，”王陆离端着餐盘站起身：“你回宿舍吗？” “回，一起。”程武麟也把碗捏了起来。 。 。 把碗放在清洁阿姨面前，程武麟整理下衣服，向王陆离问道：“你准备怎么和四连那教官摊牌？” “我们只能赌一下了。” “赌教官的人品吗？不会杀我们？” “不，”王陆离拍了下他的后背，笑道，“赌点更大的。” 。 。 下午的军训结束后，吴显明一边用帽子扇着风，一边略显疲惫的往国防生宿舍走着。 挤过几个高声叫嚷的同学，看见宿舍尽头站着一个穿着军训服靠着墙玩手机的学生，吴显明虽然感觉有点奇怪，却也没太在意，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您好？请问您是四队的教官吗？” 听到这声询问，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到男生已经放下手机背着手走了过来，便点了点头：“嗯，什么事？” “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男生有点害羞的挠了挠头。 “请问您知不知道，月桂？” 吴显明一哼，身体内的封器瞬间发动，右手抬起，一声脆响，面前的男生左腿应声折断，一声惨叫痛苦的摔在地上。 他一脸冷漠的听着男生的惨叫在空旷的走廊回荡着，呯的一声把手中的长斧劈在地板上。 “说吧，你是谁。” 。 。 “别再用你们的破事吵我了！再见！”董熠气呼呼的吼完，用力的捏了一下手机，颤抖着把它塞进了裤子。 “怎么了？”苏皓轩问道。 “我爸妈又吵架了！我妈给我打电话说要和我爸离婚！”董熠狠狠地说道，“吵吵吵，成天就知道吵，烦死我了！” 李大勇胳膊搂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别太生气，他们也就是一阵，过几天就好了，对了，” 他松开董熠，又把手搭在程武麟肩膀上奇怪的问道，“你今天抽啥风，怎么这么老远拉我们来一食堂来吃饭？” “因为……”程武麟心虚得揉了揉鼻子，说道，“我也没吃过，从来就只吃三食堂。也得尝尝别的食堂好吃不啊？” 苏皓轩表示赞同道：“对啊，成天吃一个食堂有什么意思，六七个食堂都得换着吃一轮啊。” 李大勇翻了个白眼，说道：“晚上还得集合学校歌，我还心思回宿舍躺一会呢，跑这么远吃饭，没空休息咯。” 他说完又捏了捏程武麟的肩膀，“今天中午王陆离为啥找你吃饭啊？” “没啥，就说了点事情。” “你俩咋认识的？” “呃……就……那么认识的啊……都是同学吗……” “什么这啊那啊的。”李大勇撇了撇嘴，擦了下头上的汗，“这怎么还没到啊？” “快到了，我都看见国防生宿舍楼了，一食堂就在它对面。”苏皓轩指了指。 程武麟抬头看了看那栋灰色的宿舍楼，捏了捏口袋中那个冰凉的物体。 身边李大勇突然又咧嘴笑道，“你知道那天军训你俩有多搞笑吗？” “啊？谁？”程武麟心不在焉，下意识问道。 “你和王陆离啊，咱们不是一直在说你俩的事吗？” “哦……” 李大勇没有程武麟高，手搭了一会感觉有点累，又架在左边董熠的肩膀上，董熠心情不好，低了下身子甩脱了李大勇的胳膊：“热死了。” 李大勇挠了挠头，满不在乎地说道：“啊不好意思，”继续奚落程武麟道，“罗教官刚喊完立正，你俩突然一个出现在另一个后背上一溜烟像兔子似得就跑出去了，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你都不道啊，那场面多逗，”他笑道，“你俩脑子里当时怎么想的？世上逃军训办法千百种，你俩选了个最笨的……” 程武麟刚准备辩解，突然感觉世界安静了下来，转头一看，李大勇的笑容僵硬着不再动了。 来了，程武麟丢下室友，向着国防生宿舍疾冲而去。 王陆离侧躺在地上，痛苦得捂正潺潺的流着血的短腿。疼痛超过一定的阙值的感觉是麻木。 眼前发黑，他用没沾血的左手抹了一下头顶飚出得冷汗，愤怒而平静的喃语道：“果然，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什么？”吴显明问道。 王陆离没有回答他，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没想杀你，”吴显明皱眉，“我的目的只是逼你们这些上界畜生说出你们的目的而已，就这么简单。” 他抬手，地上的斧子长出枝条攀着他的手臂回到了他的手中，“当然，你要是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不介意现在给你个痛快。”他补充道。 “我其实也只是想问你，你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陆离刚问出口，吴显明举起斧子直接劈了下去，咔嚓一声，王陆离的右腿旋转着滑开。 他的惨叫再次回荡开。 “你都知道这柄月桂还装个什么，还问我是谁，看来你也不是个什么聪明的奸细啊。” 王陆离几近休克，痛的在地上抽搐着：“我……我可不是……什么……上街奸细……不过……你……就和我一起……” 王陆离抬起头，惨笑着轻声说道，“粉身碎骨吧。” 吴显明轻蔑的第三度扬起斧头准备给这家伙致命一击，忽然瞳孔一缩，不可思议得感觉到脚下一股恐怖的能量瞬间爆发出来。 他下意识催动体内封器回到了下界。 两柄分别握在王陆离和程武麟手里的小刀，一边一把别在他脖子的两边。 “checkmate.” 第五章 爆炸与逻辑 王陆离轻声叫出“将军”后，三个人一时安静下来。 窗外一群群学生正兴高采烈的赶去吃饭或者赶回宿舍，熙熙攘攘的嘈杂和窗内对峙着的三人的沉默形成鲜明的反差。 吴显明看了看一脸扭曲，握着小刀的手都在发抖的程武麟，又看了看颇显平静的王陆离，撇了下嘴闭上了眼睛。 “我说这位教官同学，”王陆离晃了晃没什么异常感觉的双腿，昂起头注视着吴显明紧闭着的眼睛开口道，“现在我们可以平等对话了吧。” “可是我不想说啊。” 吴显明歪着嘴，挑衅的笑着，却感觉到程武麟握着的那把刀确确实实在划动着，脖子上传来的压感越来越高。 他睁眼看着对方咬牙切齿的模样，笑容慢慢消失，“对什么话？” “先说明，我们并不是你口中的所谓内奸，只是两个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普通人想问你一些问题而已。”王陆离说道。 “哦，看出来了，确实不像被上界洗脑的人，他们更蠢些。”吴显明皱眉看天，嘲讽道。 王陆离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问道：“你说的这个什么上界是什么地方？” “是那桃嗷花～盛开的地哎方……” “我能不能直接捅死这个王八羔子？”程武麟怒道。 “从这种话都说不明白，除了会把别人腿砍下来的无脑恶趣味变态傻逼这能问出来什么啊？我他妈还不如去问厕所的镜子！” 王陆离没想到程武麟还是对眼睁睁看自己被砍的画面心有芥蒂，见吴显明的手握住了拳头，连忙斥道：“冷静点程武麟！我又没真出事！之前那些都是在计划内的。” 程武麟嘟囔到：“什么鸟计划……就是我藏着……然后你自己上去被砍……” 不过最终他还是听话得闭上了嘴，安静下来怒视着吴显明。 “哦？你说计划内？”吴显明插嘴道，“那我有个问题比较好奇，刚才的爆炸。你们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感觉到脖子上程武麟的刀又往上挑着，眼眶跳了一下，慢慢举起手问道。 “硝.化.甘.油。”王陆离回答道。 “炸.药？”吴显明挑起一根眉毛，意外的问道，“你们两个学生，从哪弄到的？” “我做的，”王陆离略骄傲的回答道，“以前高中时好奇查过简略的制备还有稳定方法，就是没有真的去做过，毕竟我也没有什么威胁社会的爱好，只是没想到会有用上的一天。” “这两天我半夜搜集材料撬开学校的旧楼实验室进去做了一些，加了感受到强震动就会产生电流的电打火装置。” “我把周边地上瓷砖敲了个遍，只有你们宿舍门口这块下面方便修水管是半空的，今天中午就把它掀开埋了炸.药进去。炸.药上还加上两个淘来的旧手机接收短信，一旦震动就会触发，”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和你说话时我的手一直按在发送上，不过就是后面断腿太痛，差点功亏一篑没发出去。” 程武麟惊讶的目瞪口呆，继而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吴显明也第一次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赞叹道，“厉害，为什么我走上去时不会触发？” “我在震动传感器上缠了好多层布，只是普通的脚步绝对不会让它的灯亮起来，我做了好多遍实验，只有那种老式的手机紧贴带来的震动会触发。” “还是很危险，毕竟这种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吴显明皱眉道，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你是怎么把炸.弹带去镜的？” “镜？原来那个世界叫镜……”王陆离自言自语道，然后向吴显明解释：“这就问到比较关键的点上了。” “前几天，你和那个穿着一身古代衣服的女人打架的时候，我和程武麟莫名其妙也被你们拉进你们那个什么镜世界去了……” “等等，”吴显明打断道，“你们又没有封器，为什么会进到镜里面去？” “封器是什么？” “封器是每个下界……奥，下界就是我们地球。”吴显明打断自己解释道，然后继续阐述。 “每个下界中的入镜人进入镜的必须用具。只有上界那群家伙不用封器就能随意进入镜，甚至通过一些手段以源体操纵或蛊惑我们下界一些意志薄弱的人成为屠下者，也就是奸细，攻击在这个世界大多数手无寸铁的入镜人。” 他看着王陆离继续说道，“所以我从你身上没有感觉到封器的存在，却从你口中听到我一般不为人知的印器的名字，就把你当成了那些屠下者。” “什么圆体方体的……”程武麟又嘟囔道。 王陆离虽然也听得一头雾水，但是还是稍微摸清了一点头绪。 “我们只是很正常的在军训，突然周边的人都静止不动然后你们就出现了。如果这样就是进入了镜，我们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而且这次好像是我唐突了，以为向你提出月桂这个词比较直接，没想到却起了反作用。” “说起来，”他抿了下嘴说道，“月桂这个词，还是在镜那边听到你和那女人的对话才知道的，真是误会了。” 吴显明向后微动了下身体，王陆离一抽手收回了小刀，但另一边的程武麟依旧神情紧张的把刀贴在吴显明的颈动脉上。 吴显明皱了下眉头道：“看来这位兄弟还是看我不是很爽。” 程武麟说道：“因为你很明显说……” “啊，刚才说到哪了？对了炸.弹……”吴启明又打断道。 “啊，是，怎么带进去的炸.弹，” 王陆离看了眼身边气炸的程武麟，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道。 “上次进入到那个状态，我想先捡起放在脚边的帽子，却发现它像被焊死在地上一般，摸起来的手感像是粗糙的玻璃。” “后面我捡起地上小粒碎石看了一下，明明应该是混凝土，但是看起来碎面却也像是玻璃。” “晚上躺在床上想到这点，我觉得觉得如果之前的经历，如果不是思维层面的臆想，是确实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应该是把我们世界的所有东西都用这种类似玻璃的物质仿造出来，并不是原本的世界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应该两个世界是不能互相带东西进去的，毕竟是完全不同的物质了。” “可问题是，”他抛玩着手中已经折起来的水果刀，“到那边以后，我并没有变成一只光屁股的秃鸡，衣服什么的都完好无损穿在身上，并且他们也没有变成玻璃一样的衣服，那说明物质还是可以交换的。” “当时我随手把那块碎石揣在口袋里，等到后面回到这边的‘现实世界’，一摸口袋竟然从里面掏出来了这玩意。” 王陆离伸手摸进裤兜掏出来一颗玻璃碴一样的东西，继续说道，“依旧是那颗玻璃石头，把我的帽子捡起来，它也依旧是一个普通的帽子，这些线索有很大的可能性证明了一件事，只有直接接触到身体的东西才会交换过来。” “也就是如果我想带着炸.药去那个世界威胁到你的话，只是埋好炸.药没有用，它们会变成晶体，肯定哑掉，所以我必须接触到那些炸.药，于是我想到了这个。” 王陆离掏了掏另一个裤兜，拿出来一小卷黑色丝线，说道“这个东西一边系在炸.药上，一边系在我手上，靠墙站着，在这个黄昏的昏暗走廊……” 他握紧手中的线团，开心笑道，“你绝对不会注意的到。” 第六章 赌谁的命 “通过连接达成转移条件吗？有意思。”吴显明看了眼那团线笑道，“没想到，镜的规则几分钟就被你看透了。” “只不过是赌对了而已。”王陆离把手搭在程武麟的肩膀上，说道，“程武麟同学，把刀放下吧，应该没事了。” 程武麟回头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慢慢收回了水果刀。 “老吴？”走廊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三人转头看到一个教官端着洗脸盆站在楼梯口，对他们这边叫道，“吃饭了吗，等下一起去吃不？” 吴显明回道：“我还不太饿，和两个同学商量点事，你自己去吧。” “好嘞！” 三人目送那个教官走上楼梯后，吴显明歪嘴一笑：“现在你们可是没有办法制服我咯，不怕我直接把你们带去镜杀了你们吗？” “你又做不到，怕什么。”王陆离踱步到墙边蹲了下来，揉了揉胳膊。 看到王陆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皱眉问道：“我为什么做不到？” “因为，”王陆离坐了下来，回答道，“你刚才在回到这边来以后，表情稍微愣了一下，而且并没有马上带我们回到那个什么镜那边去反击我们，证明你没有办法连续在两个世界间转移。” “现在时间是，我看一下……”他抬起手腕，“六点半，从你回来到现在过了半小时，而七点半是你要带学生集合的时间，你如果不赶过去就会有人来找你。” “一旦他对我们现在的情况生疑过来查看，那你就更没有下手的机会了，这对我们来说更加安全。” “就算你不准备吃晚饭直接收拾掉我们，再踩点赶去集合，只要你在一个小时内多磨蹭些时间，就可以再次把我们拉入那个镜的世界用你的能力反击我们。” “哦？这又能说明什么？” “单纯这样说明不了什么。我观察到你之前虽然废话颇多，但是并没有明显放慢语速或者转移到别的什么话题，所以说明，” “至少一个半小时以上，甚至更多，你再次转移到镜之前束手无策的时间。”王陆离分析道，声音铿锵有力的在破败昏暗的走廊中回响着。 “三个小时。”吴显明抬起手轻拍两下，赞叹道：“服，不过你其实用不着解释这么多，我知道你很聪明了。” “我是怕程武麟不明白……” 程武麟尴尬一笑说道：“没事，不用管我……其实我根本没听懂……” “不过我奉劝你，不要把镜想的太简单。”吴显明撇了下嘴，然后突然收敛笑容，严肃道。 “你以为看透镜与下界转移时对身体的修复，就可以用身体做赌注来设局？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保命用的手段保护自己让你死掉呢？” “溺水的人总是会上浮，哪怕脚下有可能放着氧气瓶。人在受到未知威胁的第一瞬间就会选择潜意识中最稳妥的逃跑方式。” “我觉得没有比瞬间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点更稳妥的了，我赌你也是这么想的。” “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跑回来把你丢在镜那边怎么办？”吴显明又问道。 “那不可能。因为你之前就是在无意识时候把我们拉进的镜又带了回来，我赌你那一瞬间你肯定不知道怎么才能自己回来这边而把我留在那。” “没有人能算到所有的路线。再低的概率也有发生的情况。”吴显明眯起眼睛，说道。 王陆离见程武麟的脚怪不老实的踩来踩去，往旁边挪了挪。 他抬头望着一动不动的吴显明笑道：“没办法，我这个人喜欢赌，只不过这次赌的大了点，嘿嘿。” “赌命吗？你不怕死？” “怕，”王陆离回答道，“但是我认为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送命的概率比主动赌命更大些。” 他说完揉了揉肚子，开玩笑道，“报告教官，我有点饿，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吴显明还是没有动，一脸严肃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会不会用别人的性命来赌呢？比如，”他突然食指一竖，指向程武麟，“他呢？” “开什么玩笑！”王陆离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我干吗要赌别人的命？” “可是你确实赌了！你以为我问了你这么多问题是白问的吗？我说过了，不要对自己太过自信！”吴显明怒道。 双眼平视，一动不动的站着，他陈述道：“我脚下的地板下，现在正埋着你的炸.药们。因为你已经分析出来的接触转移法则，爆炸炸伤我之后，纯净的硝.酸.甘.油被我一起带了回来。” “没有你那可笑的起.爆装置，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防护措施。我只要抬起脚再踩下去……” 吴显明看着脸色渐渐变得煞白的两人，慢慢把双手插到裤子口袋里，轻蔑嘲讽道：“你以为我是被你们两把小破水果刀给控制住了？别开玩笑了！” 他眯起眼，哼道：“我只是在保住你们的两条小命罢了。” 。 。 程武麟今天第一次看到王陆离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从最开始，王陆离在午饭后回宿舍的路上递给他那把水果小刀，告诉他，军训结束后直接去北区国防生宿舍楼。不管进没进入那个世界，首要任务就是在那栋楼一楼最里面的第三个窗户外藏好。 “等你藏好之后，不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可以在教官面前露头，千万要记住！一旦回到我们世界后，务必马上翻窗进来和我一起控制住他。”王陆离低声叮嘱道。 程武麟虽然不太理解他准备做什么，但还是点了头同意，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在军训结束前半小时，王陆离微微偏头对他说道：“交给你了。”然后直挺挺的向前倒在地上，被罗教官扶起叫他赶紧回去休息的时候。 程武麟看着他瘸腿走过自己身边，心中热血沸腾的应下来。 当程武麟躲在窗子下听到王陆离的第一声惨叫时，他捂着嘴不让自己跟着一起惊恐的喊出来。 当王陆离的声音明显虚弱到断断续续时，他的胸口中灌满了对这个天杀教官草菅人命的愤怒。 当王陆离和他一起把刀别在吴显明的脖子上时，他有一种给自己报了仇的疯狂快感。 毕竟窗口下的自己听到前面的一切，那些让他头皮发麻的钝响与切割的声音，就像对着他自己的耳膜捅下去一般。 程武麟不敢去想王陆离经历的该有多痛苦。 就应该是这样的。程武麟看到教官举起手一脸不屑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暗暗佩服于王陆离的手段。 后来看着王陆离却和吴显明两个人笑呵呵像好兄弟一样问答着，程武麟看了看他的神情，胸有成竹，平静，有时又有点傲慢，就仿佛自己在窗口下面听到的那些惨叫和怒吼一点也不曾存在过一般。 程武麟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复杂，他震惊于王陆离极端到诡异的冷静。 所以当看到王陆离竟然也露出慌张的样子，程武麟心里渐渐放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 其实也是一个普通的男生嘛。 他一把撑住顺着墙往后退了两步的王陆离的后背，轻声说道：“小心爆炸啊……” 。 。 吴显明看着神情怪异的王陆离和他身后扶着他的程武麟，突然咧嘴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屁孩，随便吓唬一下就快瘫了，我让你和我装酷……” “这么说……炸.药被带回来是假的了？”王陆离没有吱声，程武麟盯着吴显明的脸，思索着他表情代表的意思，往后迈了一步问道。 “怎么会是假的，我骗你们干吗？”吴显明故作惊讶，摊手说道。 “那我们走了啊，”程武麟冷笑一声，拽了下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陆离说道，“我们脚下又没有炸.药，干嘛陪你在这站着。”说完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给老子别动！你们捅的篓子还想先跑？你敢走我就直接猛踩，”身后吴显明吼道，“你还可以猜猜你后背会变成几分熟。” 程武麟第二步没迈出去僵在那，无语得说道：“那怎么办，非得我们一起站着干等着？” 吴显明歪嘴说道：“求助呀，你都是这家伙的帮手，”抬手指了指一边皱着眉头思索的王陆离，“我也不是独行侠，为什么不可以叫一个比较牛逼的同伴过来帮我啊？” “不可能，你在这个世界怎么叫同伴？这里又不是那什么镜啊？”程武麟疑问道。 “用手机啊，不然呢？” “……” 第七章 第三次静止 “王陆离？” …… “在想什么？从刚才回来就感觉你有点心事重重的。”程武麟对身边低着头走路的王陆离说。 “嗯？” “没在听吗……”程武麟一头黑线，侧身让过两个气喘吁吁抬着办公桌的学生，再小跑两步追上已经走过去的王陆离，“教官叫我们先走……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喂……到底怎么了啊？” “嚯……”他一把拉住差点撞到电线杆的王陆离，“你丫属野猪的吗？真能撞……咋的还来劲了？” 王陆离突然站住。 “对不起。” “呃……”程武麟愣住，“好端端道什么歉。” “确实，我把事情想太简单了。”王陆离叹了口气，“如果真的炸了，或者说他一开始真的对我们有恶意，我们应该都已经……教官说的对，我不该把你的命也赌进去……” 程武麟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我的命你的命有啥区别，都是人命，谁不想活着。既然我们已经完成这件事了就不要多想什么万一没成功什么的，对吧？” 王陆离点点头，说道：“好，那我请你吃饭吧，不然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嗯，可以啊，我都要饿死了。我去，都七点了。”程武麟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紧张道，“赶紧吃完去集合了！” “嗯。”王陆离微笑道。 。 。 镜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走廊里回荡起一阵轻快的笑声。一个穿着学生样的少女坐在窗台上捂着嘴，对一脸铁青的吴显明笑道：“不会吧，某人竟然被两个小孩给摆了一道，真是大快人心。” 吴显明气道：“别惹我，我怎么知道那个叫王陆离的小子会搞出这种东西。”指了指脚下的地板，“涂婷婷，等会我飞起来，你用你的那个小木头棒子帮我把这清理一下。” 涂婷婷怒道：“什么木头棒子？我到这是帮你入镜又不是来帮你清理垃圾来的！你就把这东西留在这呗，不用管它不就行了。” “这里是我下界宿舍门口你让我每次入镜随时都来踩这个炸.弹？” “也对，你怎么不用你那小破斧子呢？”涂婷婷晃了晃腿，看着自己新做的的指甲说道。 “我的月桂是直接攻防型的印器，被这玩应熏黑了怎么办？你那个小木头棒子不是可以设置印界在里面随意调换其中物体的距离吗？怎么就不能用？” “想的挺美，你和我的桐指调换，就你怕你的破斧子熏黑，我的桐指就不怕啊？这事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我约了室友去自习，拜拜咯！”少女挥了挥手，凭空消失化成一堆逐渐变淡的字符。 吴显明看了看她消失的地方，头上暴着青筋，抬手召唤出月桂。 “轰隆……” 一团树枝冒着烟的从炸掉的走廊飞了出来，像颗刚从锅中刚盛出来的汤圆一般在地上滚了滚停下来。 吴显明从里面钻了出来，摸了摸树枝团的表面，怒道：“还真他妈的熏黑了！” 。 。 八月末的上海，夜幕降临也完全不能抹去那些蒸腾的暑气。吃过晚饭的新生们大多换下了军训服，有说有笑，三两结伴的从桂花树下赶去集合。 程武麟和王陆离高中都是住校生，两个人也都养成了一般住校生扒饭飞快的习惯。好在宿舍也只是在低矮的二楼，两人竟也抽出了时间回去换了一身。 当两个人一齐赶到集合地点后，李大勇先发现了他们，像只大鹅一样扑腾两下张着胳膊扑过来。 王陆离被吓了一跳，往旁边闪掉，看着一脸无奈被揽着肩膀的程武麟笑了笑，就去找自己的室友去了。 “我说，小程同学啊，你大爷的，说好的领我们去一食堂吃饭，结果自己跑哪去了啊？” 李大勇一记锁喉，程武麟连忙求饶道：“饶命！我找王陆离有点事……哎疼……” 听到这边的骚乱，苏皓轩也过来起哄道：“又是王陆离？中午就把你拦在那，晚上又把你劫走了啊？” “对啊，说领走就领走，你咋温顺的跟小媳妇似得……”李大勇捂住程武麟的嘴，看他呜呜的想要挣脱，眼珠一转，奸笑道。 “咱可得先发展好宿舍关系啊，不能让小陆刚开学就脱离204小集体啊是不是？来兄弟们招呼一下他！”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董熠呢？” “在那打电话呢。”苏皓轩指了指草丛里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那不行，发展寝室友情不能缺人。这回就算了啊小程同学，下回一起吃饭你再溜了，就不饶你了啊！”李大勇松手放开程武麟，笑道。 “好的大哥小弟知错，谢大哥隆恩！”程武麟揉了揉被捏红的下巴，求饶道。 “来集合了集合！三连集合！”罗教官沙哑的喊声传来。 刚刚还打打闹闹的学生们呼啦一下纷纷向教官凑了过来。王陆离站到程武麟的旁边，好奇的问道：“你们宿舍关系怎么这么好啊？” 程武麟无奈说道：“我们寝室没有太内向的，加上老大特别热情，没两天就熟了。” “老大？刚那个吸盘八爪鱼啊？” 程武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别说还挺形象” “刚有人叫我吗？”李大勇一张大脸突然凑到两个人肩膀中间。王陆离扬起眉毛，程武麟干笑道，“没叫你，回去回去！” “来三连都有！成二列横队！向右看齐！”罗教官对着闹哄哄的人群吼着。李大勇连忙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王陆离笑了下，转头盯着程武麟的后脑勺。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程武麟光滑的脖子上有几个毛孔亮了起来。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好原地坐下吧。”罗教官集合完队伍就退到一边。 程武麟目视着这几天一直教他们唱校歌的合唱团学姐走到新生们的最前方。 “这几天大家应该都把歌词记熟了吧？”学姐腼腆问道。 “熟啦！”坐着的学生稀稀落落的回答道。 “那好，我们大家一起先来唱一遍，我起个头啊！莘莘学子……预备，唱！” “莘莘学子……”程武麟心不在焉得垂着头，无意识得把拇指插进篮球鞋边缘摸着脚踝，一边跟着学姐开唱。 刚开口就觉得不对劲，只有他和王陆离两人唱了出来。 他抬头和睁大眼睛的王陆离对视一眼。 “又进来了……”王陆离摸了摸左边同学的膝盖，“是这感觉，他们都变成那种晶体了。” “不是吧，又来了，那个二货教官没完没了啊……”程武麟无奈叹口气，却不像前两次一样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继续在地上坐着。 “吴教官的那什么时间应该到了，”王陆离一翻身站了起来，向程武麟伸出手，“起来，去找他。” 程武麟握住王陆离的手站起来，两人一起跑到广场对面四连的队伍中。 “不在，”王陆离借着路灯看了一圈。 “吴……”程武麟刚欲喊道，王陆离一把捂住他的嘴，食指悬在嘴唇前，小声道：“这里太安静，除了我们没有其他发声的东西，所以不要喊。” “我们还不了解这里，别再引出什么危险的东西，如果有的话。” “唔，那怎么办，我们怎么回去？”王陆离松开手后，程武麟揉着第二次被捏痛的下巴。 “安静待着，只要不出声，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王陆离笑道，双手插兜，“正好还可以看看这个镜世界，研究研究有什么好玩的。” 程武麟点头，和王陆离一起放轻脚步慢悠悠走回了自己班级那。 看了看一脸微笑站着的学姐，微张着的嘴还做出唱歌的口型，王陆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完全就是石头。” 他又顺着她的衣领摸下去，“衣服也是石头。” 程武麟看着他的动作，挠挠头发，脸一红道：“太黄了，你还摸人家的胸。” “又不是真人，”王陆离撇了撇嘴，掰了掰女生的手指头，“上次咱们同学被那块石头碾过去，回去也都没缺胳膊少腿的，说明这些都只是石像一样的东西。” “好吧……”程武麟应到，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看了看把鞋脱了一只捏着脚心抠脚的李大勇，还有他身后把手伸进**应该是在挠痒的苏皓轩，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把他们这样子拍下来，回去传给他们吓他们一跳。” 王陆离把学姐刘海旁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掰断，仔细的观察着断口：“这物质，还挺脆。” 他回头冲程武麟咧嘴一笑，“我推荐你把他们四肢头都打下来，隐藏好断口然后拍下来传给他们，我觉得会更吓他们一跳的。” “我天你也太重口了。”程武麟鼓起腮帮道，“除了这些石头假人，还有什么好玩的啊？” “我觉得你们两个挺好玩的。”一个轻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程武麟和王陆离猛的转过身，看到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陌生年轻女孩坐在苏皓轩和李大勇中间对他们笑着。 “你们就是耍了小不高兴的那两个吧。” 第八章 涂婷婷 涂婷婷像个新生一样盘腿挤坐在两座人像中间，仰视着两个傻呆呆的男孩子对着那个女孩的人像摸来摸去的，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逗弄起他们来。 “你是说吴教官？”站在女孩雕像旁边的短发男生皱了皱刀切般锋利的眉毛，先回过神来。 “是呀，那个小毛孩，成天牛哄哄的，终于栽了。”涂婷婷点了点头，轻笑道。 “我知道了，你是他说的那个请来的牛逼帮手吧？”另一个长得同样很精神但是耳朵稍微有点大的小子问道。 涂婷婷脸一红：“他说我牛逼？真的假的？”没等两人说话，她又开口道，“那我也不能在背后乱说他了，不太好。” “嗯……你们吴教官，告诉我他今天被两个没有封器的普通学生给阴了。虽然我觉得他不怎么厉害但是能阴到他，也确实很了不起。” 刀锋眉小子挑了下眉毛没有吱声，招风耳小子挠了挠头顶细碎短发，开口道：“你看上去也没多大，却管吴教官叫小毛孩，你该不会是个老太婆……” 涂婷婷玉手轻拍，手下扶着的人像膨的一声整个右腿瞬间粉碎掉，扬起一阵灰尘，剩下的半边身体晃了两下栽倒在她身后的地上。 “你才老太婆！你全家都老太婆！”她在两个男生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愤怒得抬起手，指着刚才开口的招风耳男生骂道，“你这个男的会不会说话啊，看起来挺帅的情商也太低了。” “李大勇！”男生惊恐叫道。 “叫什么叫！你叫李大勇啊？哦你说这个人啊，你认识？哦也对你们应该是同学……” 她抬手一挥，身边的几座人像仿佛被无形的压路机碾过去一样从头到脚碎成一堆，“就是一堆破石头，又不是真人，你们看。” “我说这位老奶奶！虽然我们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本人，但是你能不能顾及一下认识这些人的我们的心情！”招风耳小子气呼呼的说道。 “你……” “停！”另一边的刀锋眉小子抬手揉了揉眉心，看了看有些剑拔弩张的二人，有些微愠道。 涂婷婷本欲发飙，看到刀锋眉小子的眼神竟然也有点莫名发怵，噘着嘴道，“算了算了，你们第一次入镜，我这个长……学姐……确实有点乱来。” “不过也都怪这小子！下次再没礼貌我撕了你的嘴！”她恶狠狠白了另一个男生一眼，后者也回瞪了一眼，转过身不去看她了。 刀锋眉小子抬头好像思考了下什么，对着涂婷婷走了过来，踢开几块碎石也盘腿坐下，平视着她。 他张嘴微笑道：“算了算了，都不是有意的，不要闹小孩子脾气啦。我叫王陆离，有事想问下姐姐，请问你是来特意找我们的，还是碰巧发现了我们？” 涂婷婷顿时好感爆发，觉得身前的男孩比另一个顺眼多了：“当然是特意来找你们啊。” “小不高……吴教官……说你们两个很奇怪，明明是没有封器的普通下界人，却能像上界人一样直接进入镜世界。他有些事着急去做，但是觉得你们两个肯定又会被拉入镜，就给我发短信拜托我带你们去我那。” “你那？” “我的城市……哦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涂婷婷挺起腰板，“我叫涂婷婷，你们可以叫我婷婷姐。前面不远就是我的城市了，我可是城主呢。” “你的城市？这里不是上海吗？”招风耳男孩突然插嘴到。 “在下界，这里是上海。在上界，这只是一大片白昼林而已。” “下界，应该就是地球吧。白昼林又是什么？”叫王陆离的刀锋眉小子疑惑道。 涂婷婷伸手抓起来一块地上的碎石，在手中上下抛玩着，说道：“这些和上界一模一样的房子啊不动的人像啊，在这个镜世界就叫做白昼林，都是由这种叫白昼的物质从我们下界投影过来的。” “白昼是这个世界力量的源泉，特点是很容易打碎，但是过几个小时又会按照上界的样子慢慢恢复。” 招风耳小子也好奇得跑过来站在坐在地上的王陆离身边：“这些人的投影也会恢复？可是外面的人不是一直在动的吗？这里的人像可都是固定着的。” “你还没发现吗？”涂婷婷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地上搅动起来，一些刚打碎人像炸出来的湮粉打着旋，逐渐凝固成了一个流动的沙漏的样子，“外面下界的时间相对于镜的时间是静止的。” “哦，对哦！”招风耳小子的眼睛越睁越大，“是完全静止吗？” “应该是。”刀锋眉小子掏出手机，“上次我就注意到手机的时间从镜中出来没有变化，你看，现在也停在7点46分，我们刚集合完的时间。对不对啊婷婷姐？” “没错，”涂婷婷喜笑颜开道，“小吴教官说你们中有个特别聪明的，是不是你啊？” “过奖，但是还是有个疑问。在镜里面，大家在下界的时间都是静止的，可是每个人在镜里又是自由活动的，相对于外面来说实际上应该也算是流动的……” “那我们身体衰老的时间，走的是哪边？”刀锋眉小子又问道。 “你说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反正我是在镜里面出生的，我从小就待在镜里面，身体只有出去到下界那边时才会长大。”涂婷婷摸着下巴思索了下，讲道。 “还真是一个老……哎呦，掐我腿干吗？” “奥，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刀锋眉小子扬起眉毛眉毛斜眼看了另一个小子一眼，低头又对涂婷婷笑道，“抱歉，刚还没问完。” “婷婷姐你刚说你是一个城主，那城市里面是有人的吧？” “肯定呀，”涂婷婷不解道，“没有人还叫什么城市？” “这些人，都是像姐姐一样在镜中出生的？” “不，镜中出生的有很多，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下界进来的人的。对了，你的手机等下进城就不要拿出来了，这种东西对于时间线在未来的人来说就是古董。” “还有来自未来的人？难道还有过去的人？”刀锋眉小子惊讶道。 “是啊，我爸就是几百年前的人了，但是我妈在上界你们的时间上还没有出生。在镜里面是没有时间先后概念的，只按年龄” “当然这也有一点小毛病，比如我的某个妹妹出去太久了回来就成了我的姐姐……”涂婷婷无奈摊手道。 “那为什么你要出去到下界？听你所讲，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姐吗？” “因为这边是战场，我们下界人在镜里和上界处于无休无止的战争状态。没有人喜欢在这种环境下待太久……也不能说这么绝对，确实也有，反正我是不太喜欢。” “我父母在22年前把我送去下界后就都被上界人杀死了。” “抱歉。”刀锋眉小子歉意得抿起了嘴。 “没什么，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涂婷婷神情有些落寞。 “上界……听起来和下界一样，既然下界是我们地球，是不是上界也是一个像地球一样的世界？”招风耳小子也坐下来问道。 “差不多，这些以后再和你们说吧，我们准备出发回城吧。” “怎么去？走过去？”招风耳小子犹豫道。 “跟我走就行了，男孩子废话不要这么多。”涂婷婷站了起来，对刀锋眉小子伸出手，后者摆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 。 。 程武麟见到两人都站起来了，自己也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他就努力准备跟上王陆离的思路，不过这次他理解的还是比较好的。 既然时间都停止了，我可以把没时间看的书还有动画电影电视剧什么的都装在pad里带过来补，这样一想，这个世界棒呆了啊！ 没等他多想，那个外表文静可爱，内心是个啰嗦老太婆的学姐的动作又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道棕黄色的光从她手中渐渐亮起，两圈神秘莫测的黑色符文交替环绕最后箍在那道棕黄色的光上，渐渐化为一根短木棒一样的东西。 “这是桐指，我的封器。”八婆学姐说道， 只见她把那根木棒向前一甩插在地上，一束光线刹那间笔直的向东边飙了出去。 “你们两个拉住我啊！也别拉太紧，别扯坏我衣服，我说。” 真啰嗦，程武麟汗道，有些嫌弃的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对方的一个袖边。 看了看面色有些尴尬但是一只手被那老太婆抓在手心的王陆离，心道你们两个怎么不干脆摆出个泰坦尼克号式拥抱来…… “到了，松手。”涂婷婷拉着王陆离的手，转身对程武麟说道。 哈？程武麟只感觉眼前一花，感受到一阵水的潮气扑面而来。 “这里是海边？”他松手，看了看眼前一望无际的清澈水面。 “这里大约是上界的长江口，我的桐指没法在水上画出印界，等下我要带你们飞过去，可能会有点吓人” “你的城市在水里？” “闭嘴看着！”涂婷婷对地上的那束光招了招手，过一会那个小木棒飞了回来化作一些光屑消散在她紧握手中。她再次抬手向地上一甩，一艘乳白色小船就这么凭空砸在地上。 “进来。” 程武麟和王陆离互相看了一眼，先后扶着船沿翻了进去。 “坐稳了奥。”涂婷婷也跳上船来，用脚尖踢了踢船尾。看起来只是个空壳子的小船竟然自己动了起来，缓缓向上浮起。 王陆离扶着船沿看了看，然后缩回到船里面。 “怎么了？”程武麟问道。 “没什么，我有点轻微的恐高。”王陆离用手指掐了掐眉心。 涂婷婷指了指远处江水中心的一个小白点，等下我们就去那里。 两人望了望，也看不出什么，点点头。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个白色的小点也放的越来越大。 等程武麟终于看清那是什么时，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三层巨大的纯白色环状巨大建筑，仿佛三个大小不一的巨型古罗马角斗场从大到小倒着垒在一起，每层似乎还在缓缓的朝着与另一层相反方向的旋转着，当中一座白色巨塔仿佛一柄利剑一般矗立在轴线上。 像环戒一样的城市悬空在本来应该是海岸线的深渊边上，把流淌下的江水分流成两半坠落下去，因为深不见底的缘故，这坠下去的瀑布反而没什么声音。 靠着深渊一边的巨塔延伸下来逐渐变尖锐，锋利的切割着看不见边际的瀑布。 整个城市像一颗顽石一样紧紧攀在深渊边缘，看上去震撼无比。 涂婷婷开心的看着两个张大嘴看着下面的男孩。 “欢迎来到落湍谷。” 第九章 入海口的落湍谷 载着三人的小船晃晃悠悠划过白色巨城的侧面开始盘旋下降。 程武麟手指紧紧抠着船沿向下张望，看着那些顺着悬崖边缘流淌到无尽深渊中的瀑布问道：“大海呢？大海去哪里了？” 涂婷婷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鼓鼓囊塞的垫子摆在船头，正靠上去闭目养神，听到程武麟问话，眼睛睁开一条缝。 “镜世界没有大海，下界作为海的区域都没有投影过来，都是这样的深渊。” 王陆离不太敢像程武麟那样靠的太边，压低身体问道：“那这些瀑布都坠到哪里去了？” “你们一直很好奇的上界，不对，应该说是上界在镜世界的投影区。” 程武麟心一惊，没想到下界和上界竟然是这样联系在一起的，又问道：“上界……为什么会在深渊的下面？” “错啦，”涂婷婷笑道，“既然我们这边是下界投影区，其实在下面的是我们吧，深渊那边的他们才是上边。” 王陆离皱眉道：“这个上下界是谁起的名字？‘下界’听起来很让人不舒服。” “这你得查史书，我可不知道。反正现在都是这么叫过来的。” 涂婷婷拉了拉衣服，像晒日光浴一般摊开四肢道，“这里的白昼沙顺着江水坠下去就会变成最纯净的白昼蒸腾上来，你们也可以感受一下，我经常自己飞上来蒸的……” 王陆离看到涂婷婷微敞开的胸口稍微露出来的一抹香艳，有点脸红的转过头去。程武麟汗道：“大姐你，注意点形象。” 然而对方完全没在听，仿佛沉浸在无形的汗蒸房的温暖之中。 程武麟摇了摇头，开始打量越来越近的落湍谷。 一开始，他只觉得这个巨型陀螺一样的东西只能被称作建筑物，冷冷清清的根本不像一座城市。 随着降落的过程，他开始看到一些和他们所坐的一模一样的小船在围绕着城中心的白塔起落。 他看到城市的三层环戒上的弧形空洞里有人影走过。 更近一些的时候，他又注意到环戒的表面并不是像他以为的光滑一体，有一些小窗子开着，最上面一层环戒的一扇窗里有个小姑娘冲他招了招手。 程武麟回招了招，小船顺着小姑娘窗户上方擦了过去，进入到了环戒的里面。 他以为内层会是漆黑一片，但外面的光线透过环戒上那些弧形大洞透了过来，经过不知道涂了什么材料的内面折射，把城市的中心也都照的很亮。 内层的地面，还有上两层环戒的内面平台上好像有很多人在来回走动的样子。 “这看上去得有几万人了，”王陆离稍微扒着船沿瞄了一眼，“你的城市还挺大，没想到学姐年纪轻轻竟能做这种地方的城主，了不起。” 他对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的涂婷婷说道。 “因为我爸曾是，所以我就是了。”涂婷婷缓缓睁开眼睛。 “……”王陆离无语。 。 。 小船最终穿过城中白塔中间部分的一处平台停了下来。涂婷婷轻身蹦下船，还扶了下一腿迈过来没太站稳的王陆离。 程武麟吐了吐舌头，自己跳了出来。 王陆离礼貌的冲涂婷婷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走到一根柱子前敲了敲，惊奇道：“混凝土！” “是啊，”摆手把小船弄消失掉的涂婷婷回头说道，“白昼晶体太脆，建不了城市，又不稳定，随时有消散重聚的风险。这边的城市都是前辈们一砖一瓦从下界转移过来的。” “厉害了，那得多大的工程量。而且这城市的几个圈还在旋转，这在地球那边是绝对做不到的吧？”程武麟惊叹道。 王陆离点点头：“是啊，这里毕竟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嘿小帅哥们，过来啦！”在两人还在东摸西看的时候涂婷婷已经走到平台中间唯一的一扇大门口，对他们喊道。 两人小跑过去，发现被推开的大门后是一部很普通的白色电梯，地面的白漆经过长久的踩踏都露出了原本的金属色。 “去哪里？”程武麟见涂婷婷按关了门，问道。 “你们不困吗？”涂婷婷反问道。 “是，有点累。”王陆离回答道。心想如果不是在镜里面，在外面应该是到深夜了，这一天还真是够漫长的。 “所以带你们去住的地方啊，现在应该是镜时间的清晨，你们最好倒个时差过来。虽然你俩情况有点特殊，不过明天我还是准备带你们去凝个封器。啊，到了。” 王陆离打量了一下电梯外的摆设：“这是哪？” “我家的客房……中心。”涂婷婷伸手拧开了最近的一扇门。 “你们先睡这吧。” 程武麟伸头进去看了看：“还不错嘛，像酒店标间一样。” 三个人一齐走了进去。 “直接把我们带到你家，不怕我们真的是上界的人吗？”王陆离双手插兜，眯着眼睛接近涂婷婷，假装威胁到。 “虽然小不高兴这个人吧，我觉得有时候挺笨，但是他在这方面还是不会失误的。”涂婷婷没有退缩，反而饶有兴趣的贴了上去，逼得王陆离尴尬的停了下来。 “况且就算上界人真的到了这里，别提捣乱什么的，哪怕是随便走动两步，不死也得脱层皮，哈……”涂婷婷打着哈欠退了出去，“不说了我困死了，我准备睡一整天，明早见咯，拜。” 她利索的伸出一只脚把门带上。 王陆离见程武麟也被传染打了个哈欠，“我们也快点休息吧。” 程武麟揉了揉眼睛，点头，又问道：“王哥，你洗澡吗？” “你要洗？”王陆离挑了下眉毛，“你先洗吧，我等会。” “奥好。” “哎等等。” “怎么了？”程武麟刚脱掉上衣，露出纤长结实的上身来。 “你是哪年的？” “96。” “几月？” “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家过农历，不太记得是2月还是3月了。” 王陆离哭笑不得，“你叫了我几次王哥，可是我比你小啊，我7月份的。” “呃好吧……”程武麟把衣服团了个球。 “以后也别哥啊弟啊的叫了，你就叫我陆离就好。赶紧去洗澡吧。”王陆离摆摆手。 “嗯。” 。 。 等程武麟洗了个澡回来，王陆离已经抱着还没展开的被子和衣睡着了。 看了看对方因为熟睡而缓和下来的冷峻脸庞，程武麟轻声自言自语道：“可别像苏皓轩一样打呼噜啊……” 然后就见王陆离的眼皮跳了两下，睁开眼睛盯着僵住的程武麟。 “洗完了？” “呃……我是不是吵到你了？”程武麟抱歉的挠了挠头。 王陆离揉了揉眼睛：“没，我睡的很浅。” “唔，那就好。”程武麟揉了揉头顶的毛巾，丢在旁边的桌子上，“陆离你去洗澡吧。” “不想动了……”王陆离翻了个身，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不臭嘛！”程武麟笑道。 “男人嘛，臭点无所谓。”闷闷的声音传来。 “好吧，那我关灯啦。” 被吵醒的王陆离在床上翻腾了一会反倒精神了，坐起来看了看对面床上的程武麟，后者背对着自己的后背均匀起伏着，王陆离犹豫了一下又躺下了。 “睡不着了？”程武麟突然说道，“听到你一直在翻身了。” “你怎么不睡？”王陆离问道。 “我睡不着，有点兴奋。”程武麟翻过身来。 “我也是。”王陆离对着黑暗中看不清面孔的程武麟说道，“你在兴奋什么？” “我在想，经历了这个镜世界，以后会不会觉得我们本来世界的生活索然无味啊。” “也许吧。”王陆离躺平对着天花板说道，“但是这边对我们来说未知太多，看上去比较新奇也不一定是好事。” …… 听到程武麟沉默，王陆离连忙说道：“当然也没有什么坏的，反正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 又沉默了一会，程武麟开口道：“你说涂婷婷学姐她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在地球的爸妈和她不是一个时空，在镜这边他们又都死了……” “她能坐稳城主之位，别听她说她爸传给她什么的，她自己也肯定是一个特别牛逼的人物。”王陆离嘲道。 “唔……”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是新人，是弱者，她是强大的落湍谷城主。” “我总是在紧张会有些什么我们不了解的事发生而感到不安心，担心涂婷婷的随性下藏着什么阴谋……但是听你还在担心她，我反而感觉有点放松了呢。可能是我太神经过敏了吧……” “哎程武麟，你觉得涂婷婷漂亮吗？好吧……” 听到程武麟已经变得平稳悠长的呼吸，王陆离压低声音，笑了下，背过身去。 第十章 落湍谷的城主 程武麟是被一阵香气叫醒的。 他闭着眼伸了个懒腰，嘟囔道：“谁点外卖了？这么香。” “你说啥？”王陆离的声音从厕所传来。 程武麟睁开眼环顾了下四周：“没事……我有点睡懵了……” “羡慕啊，”一阵马桶冲水的哗啦啦声过后，王陆离挠着后背走了出来，“我都没怎么睡好，你睡真香，都打呼噜了。” “我打呼噜？怎么可能？”程武麟一激灵坐了起来，“我从来不打呼噜的！” “其实也不算打呼噜，只不过呼吸声音有点重。” “那就还好……”程武麟伸手拉过枕边的衣服穿上，趿拉上鞋子顺着香味的来源走到桌子前。桌子上摆着几道菜色很重的荤菜和两碗米饭，看起来还热腾腾的。 “闻起来挺诱人，不过刚起床吃这东西也太腻了吧。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不知道，应该很久了。这个饭菜一直都冒着热气，我觉得这个桌子可以自己持续加热。”王陆离摸了摸黑不溜秋却很温暖的桌子。 程武麟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跑去洗手间洗了个漱，回来看到王陆离站在窗口张望着。 “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程武麟环顾了下四周，没有钟表一类的东西。 “看不太出来，”王陆离指了指窗外，“从我醒来外面一直都是这个亮度。” 程武麟也走到窗边，只见窗外很亮，但是一片雾蒙蒙什么都看不太清楚。窗户是全封闭的，没看到有能拉开的把手。 王陆离也走了过来：“窗户没有开关，推不开。门也是锁上的，我刚才拧了下把手，拧不动。” “门出不去？这不就是个牢房？”程武麟怒道，“那个女的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你昨晚不是还觉得她很可怜吗，怎么现在她又没安好心了。”王陆离打趣道。 “那是我困迷糊了！”程武麟气的抓了抓头皮。 他蹲下把鞋拉上，在房間里踱步。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除了一间卧室一间厕所没有其他的房间，看起来和一般的快捷酒店房间别无二致。走到门边，他敲了敲：“有人吗？” 没有回应。 程武麟又拧了下把手，确实拧不动。饭是怎么送进来的？他心道，然后无意横着拉了一下门。 “大哥，”他回头冲着正在墙上到处敲的王陆离爆笑出来，“这他.娘.的是扇推拉门。” “呃……”王陆离狂汗。 “怎么办，王尔摩斯一世英名毁了。”程武麟伸手戳向王陆离的腰。 “哎呦！别开我玩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聪明的……”王陆离被戳的跳了起来，扭动着向后闪躲，苦笑道。 程武麟邪恶一笑，穷追不舍边戳边说道：“那你炸吴教官时的推理一句都没和我提过，后来还说怕我听不懂，我可记仇呢！” “别，我怕痒！”王陆离一溜烟跑出门外，靠在电梯旁一棵奇形怪状的盆栽后面，“我错了！大哥！饶命！” “刚起床两位小哥就这么有活力呢。”熟悉的轻快声音在两人侧方响起。 电梯门打开，换了一身水绿色连衣裙的涂婷婷蹦了出来：“隔着门就听见你们两个打情骂俏了。” “我去你的！”程武麟怒道，“怎么哪都有你？”他一见到涂婷婷就莫名的气不打一处来。 涂婷婷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自顾自走进两人的房间，“咦？没吃饭吗？我叫我家厨子精心做的呢。” “太腻了。” “没胃口。” “不吃算了，”涂婷婷撇了下嘴，走回门廊，“虽然现在才5点，但是等下要带你们去见的人基本不睡觉，所以直接去也没什么问题。” “我们睡了这么久？”程武麟瞪眼惊道，“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给了你们点安神的东西。”涂婷婷神秘一笑。 “是这棵植物吧？”王陆离皱眉看了看电梯口的盆栽，“难怪我一直没睡好，我不太喜欢这味道，之前闻到都屏着气来的。” “没错，具体我就不给你们解释了，等下去见的人会和你们说的。”涂婷婷背过手走回了电梯，“跟我来。” 。 。 不同于昨天，三个人进了电梯没有说话。空气尴尬的有些凝固，只有涂婷婷毫不顾忌，笑眯眯的来回盯着两个男生的脸看。 这也没个楼层提示屏什么的，话说昨天上来的时候有这么久吗？程武麟心道，感觉眼光都没处可放了。从电梯墙壁反光看到王陆离也略显不自在，不停地更换身体的重心。 “咳，为什么在这塔里面没看到其他的人？”程武麟清了下嗓子，开口问道。 “我是城主，整座上塔都是我家，怎么能让别人随便进来。”涂婷婷皎洁一笑。 程武麟心道，我们不就进来了。 他心中对涂婷婷是城主这个概念还是挺有异议的，因为对方确实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城主的样子。 她穿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走路蹦蹦跳跳没有个正经样子，内心又感觉像个啰嗦的老大妈，没有一点小姑娘在陌生人前的害羞样子，眼中更是时而露出一丝和她年轻纯洁的脸庞不相称的好色目光。 最后这点让他相当在意，哪怕你再喜欢帅哥，也不带这么直白的吧？ 对他而言，涂婷婷更像一个被娇生惯养胡闹的富二代小公主，而不是这样一座奇怪城市的所谓城主。 程武麟摇摇头，感觉他自己开口说话并没有对气氛形成什么影响，反而更尴尬了。 好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先跑了出来。王陆离伸手示意涂婷婷先走。涂婷婷粲然一笑，跟在程武麟后面迈步出来。 电梯外的空间很大，是一个半圆形的大厅，一道红毯顺着电梯口一路铺到远处一扇开放着的拱形大门，看样式应该是这座塔的出口。 程武麟他们也第一次看到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几个身着白色制服样的人见到他们出来，对着他们方向鞠了一躬，侍在红毯两边。 涂婷婷对他们回以微笑。 三人没在门厅内多做停留，沿着红毯走了出去。 。 。 大门外的天气很好，微风卷动着一朵朵白云缓缓向前飘着。白色的环戒样的城市内墙在清晨的光线下熠熠生辉，从他们这个角度更显宏伟，像巨大的齿轮一样交错转动着。 白塔的周围是一片宽阔无垠的平摊广场，地面上不断有切割整齐的石砖掀起，凭空上升，在环戒之间搭起纵横交错的石梯。 程武麟眯眼从下面看到那些石梯上有人影在走着。 涂婷婷对着地面挥了挥手，面前的石砖颤抖着，接着一块接一块掀起来，也形成了一道笔直的石梯，一路通向远处最高的外侧环戒城区。 “牛逼，”程武麟惊奇道：“这些石梯这么帅，你干嘛还自己的塔里用电梯？” “我那部电梯也是同样的原理飞起来的，我只是觉得做成电梯的样子比较习惯罢了，毕竟上楼的方式在下界我们那个时代都是这样的。” 随着往上爬楼梯，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涂婷婷的身影，他们从其他的石梯上对着他们挥手叫喊。 “对了，在镜这里，基本都是同一时代的人凑到一起，和那些几百年前的人或者未来的人打交道，有时候可能会觉得代沟有点深……”涂婷婷回挥着手，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所以，等会要见的那个人也是未来人。你们最好不要乱说话……”她停下脚步，拉了一把差点撞在他身上摔倒的程武麟，补充道。 越往上走风越大，涂婷婷的水绿纱裙开始随风飞舞起来。距离阶梯的终点越来越近，环戒上的窗户也逐渐能够看清了，很多男女老少从窗内探出头，对着他们开心的挥手大叫。 一群鸽子飞过来落在几个人面前的阶梯上。程武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步子缓慢的王陆离问道：“你还好吧？用不用我扶你？” 王陆离摇摇头：“没什么事。” 涂婷婷伸出手，一只鸽子飞到她手上。她用手指点了点鸽子的脖子。鸽子没有闪躲，舒服得在她掌心卧了下来。 她语气轻快地开口道：“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坐下来歇一会。” 程武麟吐出一口气：“我现在还是觉得电梯好一些……” “我有个问题，刚刚电梯我感觉到是往上面走的，”坐下的王陆离脸色不太自然，擦了擦汗，闭着眼睛问道，“你说上塔是你家，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之前是在这座城市下面的那个尖塔里？ “没错，瀑布下面的是上塔。”涂婷婷抚摸着手中鸽子洁白的羽翅。 “难怪刚才在房间里感觉窗外水汽朦胧的。你不是城主嘛，为什么住在阴暗的瀑布下面？”程武麟不解问道。 涂婷婷挥手让鸽子飞了出去，目光一路看着它渐渐飞远。她把鬓角被风吹散的头发撩回耳后：“因为那里对着上界，” “一个城主就是要在面对着敌人的最前方，保护身后的子民啊。”涂婷婷转过身来，微微弯腰说道，笑得像只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精灵。 程武麟看着不远处窗户里那些欢呼雀跃的人群，心里对身前这个女孩子的印象有了一点改观。 第十一章 封器和印器 “到了。” 走到石梯的尽头，涂婷婷转身看了看两个气喘吁吁的男孩子，嘲道：“你们俩什么体质啊，太差了。” 王陆离见对方不仅汗都没出，还像个小孩一样背着手摇来晃去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程武麟还是和往常一样，挠了挠汗湿的头发回呛道：“大姐，你身体素质是真好，像头母大象……”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涂婷婷发飙道。 眼看两人又对峙起来，王陆离心生一计，猛得看向脚下。 透过石梯之间的缝隙，最高层环戒下的二层平台上的人只有米粒般大小。 他大脑一阵眩晕，晃了晃，直挺挺跪倒下去。 “哎！”看到这一幕的涂婷婷叫出来，一步踏出四阶石梯，水绿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她拽住王陆离的衣服问道，“你怎么了？” “陆离恐高，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不错了。”程武麟走下去，从涂婷婷手里接过王陆离的胳膊，一俯身把他背了起来，“你不是说到地方了吗，在哪啊？” “奥对，”涂婷婷小跑上了最顶一阶石梯，啪啪拍了两下墙面，“寇红妆！开门！” 一阵叮了咣啷的声音从墙内传了出来。 “谁阿……”墙内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王陆离在程武麟的背后微微抬起头，惊讶的看到墙面的砖块像柔软的床帘一样敞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梳着辫子的小脑瓜怯生生得探了出来，瞪大眼望着涂婷婷，“哎呀！”一声把门摔上了。 小女孩的声音再在里面响起：“爷爷！快起来！城主大人来了！” 然后又是一阵更重的叮了咣啷的声音，不禁让王陆离怀疑里面养了头浑身绑满金属罐子的驴。 这次墙面直接裂开，两边的砖块都被挤在一起，从墙面上鼓了出来。一个穿着宽大破旧袍子的小老头搓着手，笑眯眯的说道：“寇某不知城主大驾光临，有失……” “你什么时候学起来古人说话了？”涂婷婷伸手，极不和谐的摸了摸小老头的头。 “哎！姐！”小老头略显委屈，“有外人，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普通老人对待啊咳……” 王陆离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切，装成老头有什么好的。”涂婷婷抱着胸，“寇红妆呢？” “出去了，城主大人以及两位大人，”寇老头对程武麟两人点了点头，微笑道，“看这位大人身体不适，此处风寒，快些进屋暖暖！” “寇红妆不在啊……”涂婷婷有点失望，不过还是迈步走了进去，程武麟在门口停了下，看寇老头还用手挡着卷起的墙面对他们笑着。 他点了下头，也进了屋子。 。 。 进了屋子，还没有适应有些昏暗的环境，身后一阵咔啦咔啦声，王陆离微微转过头看到寇老头已经松了手，墙面卷动着复原回去。 他掐了掐程武麟的肩膀：“放我下来吧，没事了。” “奥，好。” 程武麟蹲下身，王陆离跳下来，站直身体跺了跺脚表示无恙。 寇老头在一旁安静的站着，见两人说完，抬手客气道：“两位客人，楼下请！” 。 。 王陆离终于知道之前的响声是什么了。 昏暗逼仄的小屋里只有一个通往楼下的破烂金属楼梯，涂婷婷已经提着裙边走上去了，每一步都会震的梯子发出怪响。程武麟直接跟在她后面，楼梯发出更大声的惨叫。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踩上去，生怕稍微一用力就会连人带梯掉下去。 楼梯下是个像地窖一样的圆形房间，沿着墙边堆满了各种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 之前的小姑娘趴在一张很古老的床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们几个人。 房间的正中只有几个蒲团，蒲团周围稀稀落落立了几根蜡烛，像在进行某种渗人的宗教仪式。 涂婷婷大喇喇挑了个蒲团坐了下来，环顾了下四周道：“你们家啥时候改成这种风格了？” 寇老头正从火炉上把茶壶拎下来，刚欲回答，床上的小姑娘抢先开口道：“从爷爷迷上古风以后。” 涂婷婷不屑：“你个比我晚出生几百年的人，搞这些东西，真是能作。你说红妆不在家，是不是被你逼跑了？” 寇老头端着一个餐盘屁颠屁颠跑过来，把上面几个石头茶杯分发给坐下的几人：“冤枉啊，红妆是去了荆丛园，和我喜欢仿古有什么关系。” “啊，去找小不高兴他们了……”涂婷婷自言自语道。 寇老头又在到处忙着，过一会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条脏兮兮的毛巾递给王陆离。他放下茶杯双手接过来，感到触手一片温热，连声道谢，擦了擦依旧冒着冷汗的头。 刚才爬石梯时王陆离的精神一直都很紧张，此刻放松下来，坐在蒲团上捧着茶杯，整个人都被蜡烛的温暖烤得昏昏欲睡。 “哎不多说废话了，”涂婷婷不怕烫似得一口干了半杯浓茶，用手背擦擦嘴，盯着正拿着一块抹布到处擦灰的寇老头开口道。 “这两个孩子没有解封，因为一些事被卷到镜这边来了，今天你一是帮我看看他们怎么回事，身上发生了什么，二是直接给他们解封了，然后看看他们有没有凝印的能力。” 寇老头放下手中的抹布，点头道：“解封什么的很简单，但是对于异常状况的研究我不如红妆，总之我先看看吧。” 他走到程武麟身边看了看，又走到王陆离身边看了看，奇怪道：“感觉没什么问题啊？只是普通下界人的身体而已。” “怎么可能没问题……”涂婷婷手拄着脑袋否定道，“要不直接解封了吧，等下次见到寇红妆再问。” “没问题。” 只见寇老头撸起袖子，对着王陆离的额头伸过手来。 他脸颊的皮肤能感觉到那只手隔着很远就散发出来的热量，仿佛接近的不是一只粗糙干枯的手，而是一把通红的烧火棍。 王陆离本能的想躲，但是脑海中想到刚才的那条热毛巾，闭上了眼睛。 寇老头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嗡。 一道光圈顺着被点到的地方扩散开来，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痛，特别痛。 寇老头已经收回了手指，但是那刺痛的感觉仿佛他把手指戳进了王陆离的脑子。 这股刺痛瞬间把刚才登高时的寒意驱散掉，王陆离捂住快要炸掉的头，咬住嘴唇没有叫出来。 疼痛消退的也很快，在王陆离快被烧的眼前发黑时，疼痛就像退潮一样从他的脑海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感觉到眉心中多了一个东西，不痛不痒，但就是有点不习惯，像贴了块厚厚的透明胶。他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寇老头又走到程武麟面前做了同样的动作。 “感觉到了吗？”寇老头用袖子擦了擦汗。 “你刚做了什么？”王陆离看着同样在抓挠额头的程武麟问道。 “给你们解了封器。” “这东西是什么？” “是我用自己的封器为你们打进去的一个分裂体。你可以理解为给你种了一枚个人芯片。” “封器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下界与镜之间大门的钥匙，同时也是一把联通肉体与白昼的桥梁。”寇老头继续解释道。 “在镜世界中，除了水，泥土与空气，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是由白昼构成的。”寇老头一屁股坐在两人面前的一个蒲团上，端起茶杯啜饮一口，说道。 “白昼是平时漂浮在空中的极微小颗粒，没有重量，无法看见，没有触感，哪怕你扑倒在最浓的白昼迷雾中呼吸也不会有任何异感。” “普通人是无法感受到白昼的，除非你凝结了封器。当你有了封器，虽然还是无法看到它们，但是你能感受到它们，控制它们。” “当你能轻松控制身体周围的白昼，你可以用它们聚集在周围，利用它们跳的更高，跑的更快，甚至可以滑翔或飞行。” “但是白昼对于我们身体的强化是有局限性的，因为我们的身体不能吸收他们，于是前人想到了一个办法，用物品吸收白昼。” “白昼虽然会根据上下界的建筑生灵等直接塑造成白昼晶体。但是不同于它们的脆弱特性，我们通过调动空气中的白昼与上下界带来的物品进行融合，结果得到各种远超原物性质的强化物品。” “一个普通物品一旦被强化，被称为白昼化。被白昼化的物品，比如菜刀可以变得更锋利，衣服可以变得更柔软耐穿，砖块可能变得更强韧，让修建的房屋更不易坍塌。” “后面人们发现，这些物品被强化的方向，都倾向于增伤它们本来的作用。有人反方向做了强化实验，最后得出结论，白昼的强化方向和每个人的内心想法是关联的。” “最后在人们对白昼的不断探索研究中发现，如果一个人在对一件物品进行持续不断得强化中甚至把自己最强烈的情感，欲望甚至个人性格都融入进去，这个东西就变成了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强大武器，获得远超这件物品本身力量的能力。” “这些武器，我们叫它们……”寇老头抬起手，一串黑色符文从他的皮肤中漂浮出来，逐渐凝结成一柄黄铜色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掌心。 “印器。” 第十二章 桐指，弃星 蜡烛和火炉的火光在匕首出现的同时猛的摇晃了一下。 宼老头手掌抬起，匕首被他抛向空中，打了个转后悬停在那里。 其实这柄匕首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像是刚出土的文物一般锈迹斑斑，而且刀刃的部分似乎已经变形。 但是它漂浮着，并没有在任何人的手中，却有一股让人感到很压抑的气势从刀身上缓缓散发出来。 程武麟下意识拽了拽领子。 寇老头见他的反应，嘿嘿一笑，摊开手对程武麟说道：“你可以试着握住它。” 程武麟盯着随着寇老头动作逐渐漂浮至自己胸前的匕首，轻轻握住了它对着自己的把柄。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顺着他的手心蔓延开来，仿佛自己握着的并不是一只匕首的把柄，而是一只猫的爪子。 匕首先是想要挣脱一样晃动了两下，而后安静了下来。 程武麟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名字。 “弃星？”他睁大眼睛。 “什么？”一旁的王陆离疑惑道。 程武麟兴奋得抬起头，挥了挥手中的匕首：“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把它拿在手里的时候，就有种感觉，仿佛它就应该叫弃星……” “一件物品在真正成为封器后，因为融合了物主的情感，会产生一点灵性，当它在别人手中时就会‘告诉’他们它的名字。”寇老头笑眯眯的搓着手说道，脸上的沟壑都纠结在了一起。 “弃星是融合了我个人特质的封器，所以它在你们手里只是一把锋利一些的匕首。你们无法发挥被我强化过的那些特殊效果，甚至，我还能随时把它召唤回来……” 他打了个响指，程武麟手中的匕首逐渐虚化，化为一堆黑色符号。 几乎瞬间，黄铜色的匕首重新出现在寇老头的手中。 “弃星的真面目是这样的。” 匕首微微颤抖了下，斑驳古旧的表面从刀柄至刀尖处逐渐亮起七道柔和的黄色光芒，霎时把整个阴暗的屋子都照亮起来。 七个闪烁着的光点从匕首上飞了起来，围着宼老头握着匕首的手上下旋转飞舞着，看起来像一个小型的太阳系。 “弃星的真正能力，恕老夫不能告诉你们，因为每个封器的能力都是……“ ”一个划破皮肤就封印体感的小破匕首有啥好藏来遮去的。“ 半天没有出声的涂婷婷心不在焉得玩着自己的头发，头也没抬得开口道，正神秘兮兮的摆弄着弃星的寇老头闻言，脸上的笑容定格在那。 程武麟感觉围绕着弃星的几个小光球都萎靡下来。 “局限性太高。” “是是是，城主大人说的没错。”寇老头反应过来，似乎没有任何不悦的点头附和道。 “人家都说不能告诉落你干吗替他说出来啊？”程武麟有点不爽，脱口而出。 他一向是看不惯这样的事。 “哎呀没事客人……”寇老头见涂婷婷扬起一根眉毛，连忙劝解道。 “婷婷姐，你桐指的能力是什么？是叫桐指是吧？” 王陆离脸上浮现出让程武麟觉得很不和谐的好奇神色，插话道。 涂婷婷在蒲团上换了个姿势：“我封器的力量，就算现在讲给你们也理解不了的。” “一个人可以有多个封器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 她手腕翻动，桐指在她的食指尖缓缓成型。 桐指一出现，寇老头手中的弃星周围的点状光芒也瞬间变亮，程武麟能感觉到屋子里似乎有两种力量在对峙，就像两道吹往不同方向的风交汇一样互不相容。 寇老头把手掩回袖中。 弃星一消失，那种强烈的对峙感也随之而去，房间里只剩下乌黑光环波动的桐指。 上次还没有植入封器时，程武麟没有觉得那根木棒有多神奇。这次再见到桐指，他仿佛感到隐形的波动顺着它的下端流下，滑过涂婷婷的指尖弥漫在整个屋子中。 与弃星的压迫感不同，桐指给人的感觉更加柔和。 “当两个封器靠近时天然的会开始互相排斥。同一个人这种情况要好一点，但还是有排斥的情况存在。“ ”没有强大的能力是无法驾驭一个以上的封器的。”涂婷婷挥手也把桐指收掉，站了起来。 “既然你们两个都得到了封器，该回下界了。虽然你们是怎么被拉入镜没有搞清楚，等下次见到寇红妆再说好了。” “就回去了？”程武麟挠了挠头发，“我们的印器去哪找啊？” “你自己找啊，难道要我给你找个材料？”涂婷婷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眼睛一转，咧嘴笑道，“要姐姐给你找也可以，我觉得洋娃娃比较适合你哦！” “也可以啊，我可以找一个，贴上你名字做成巫毒娃娃，然后天天抽它……” “婷婷姐你回去后准备做什么啊？”王陆离咬着嘴角，第三次打断二人的拌嘴道。 “我？”涂婷婷把目光转到他身上，“我还要陪朋友自习呢，上次刚在图书馆坐下，就被那个闹人的小不高兴叫来找你们了。” “奧……” 寇老头见几人对话完，搓着手问道：“城主大人和两位大人，不多坐一会了吗？” 涂婷婷拍了拍裙子：“寇红妆什么时候回来我可能再来一趟。话说这副城主也太不称职了，怎么成天没事就跑荆丛园那去？干脆嫁过去得了！” 副城主？程武麟心中嘲道，被你气跑了吧…… “我也不知道啊……肯定有在忙的事情。”寇老头皱下眉头，苦笑道。 “好吧，不多说了，小寇青拜拜！”涂婷婷对着寇老头一笑，直接原地变淡为一堆符文消失掉。 “我去！我们呢！”程武麟看到她自己消失掉，和王陆离对视一眼怒道。 “抱歉了啊，城主大人一直是这个风风火火的样子……”寇老头摇摇头，“她一定是忘了你们只是刚刚得到封器的新人……” 程武麟叹了口气，一旁的王陆离奇怪的问道：“老先生，冒昧问一下，之前，您为什么要叫她姐姐？感觉有点……” “有点奇怪是吧，”寇老头笑了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第十三章 回到下界 “我对你们来说是未来的人，可能有点难以想象……”寇老头摸摸胡子，说道。 “涂婷婷在路上和我们说了，要去见未来人。”程武麟眨了眨眼睛。 “喔喔，”寇老头点头道，“是啊，城主大人当时说的应该是红妆。” “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啊……”程武麟好奇得盯着寇老头的眼睛。 “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先说城主大人的事吧……” “我在七八岁被爸妈带入镜的时候，印象中她就是个威风凛凛的城主大人了，虽然那时候她看起来也不大。” 程武麟看着对方花白秃顶的头发，有点难以想象对方形容的场面。 “……她是城市的保护者，自己一个人挫败过上界几次进攻。落湍谷明明是距离上界最近的一座城市，喏，我们脚下就是。但是这里被我们下界人誉为‘距离上界最远的一座城’，就是因为以她为首的保护者们的功劳。” 这么牛逼吗，程武麟心道。 “后面因为一些自身的缘故，我选择离开镜，回到下界生活。等到成了这样一把老骨头了，才又想回到这边……总之经历了很多不堪回首的过去……” “回来以后见到城主大人，她还是那么年轻，因为只在下界度过了一点时间，反而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了。我虽然身体老了，但是在我心目中，她还是那个最棒的婷婷姐。” “这是落湍城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来自过去与未来，对她的尊称……” 程武麟看到寇老头目光炯炯得盯着火炉陈述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王陆离点点头，赞赏道：“她如您所说，是这么伟大的一个人，但是遇到我们这种和她同一时代得小人物的异常还是自己亲自跑来帮忙，那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 “哎，老了就是变得多愁善感……”寇老头接过王陆离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眼角。 “那老先生，我还是有个问题，您……” “哎呀我老了……”寇老头锤了锤后背，背过身去，“镜虽然可以停止我身体的衰老，但是不能治愈我在下界获得的伤害与疾病。老头子我得休息下了……” “抱歉……”王陆离连忙道歉。 寇老头慢慢走到床边，轻轻坐上去，摸了摸床上眼神迷离快睡着的小女孩的头发，开口道：“没事，年轻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是正常的。” 他指了指床侧面的一个古旧书架，对王陆离二人说道：“我这有一本镜世界百科，你们有什么问题应该可以在上面找到答案。” 王陆离走上前来，借着阴暗的烛光，眯眼瞧了瞧，问道：“这种是什么文字？” “镜文，没看懂没关系，”寇老头拍了拍女孩的后背，看着也凑过来的程武麟说道，“这些都是白昼化的书，你们用手指划过书名就好。” 程武麟手指搭上一本古旧书籍的封面。 封面上的未知符号像是融化一般消失掉，隔了几秒，“中古文学研究”几个字浮现出来。 “好厉害！”程武麟又摸了摸几本书，看到那些变为“上界文化博览”、“白沙顶城志”、“常见物品白昼化数据”的书名，惊讶道。 “镜文不能算是一种文字，应该说是一种编码，它可以随意转变为你思维中熟悉的文字，毕竟这里是个任何时代任何国家的人混居的世界。”寇老头从床上挪腾下来，伸出手摸上书架，“给你们的书在这里。” 王陆离先伸手接过那本厚重书，意外得发现它并没有很重。拍了拍牛皮纸封面上的灰，他翻开看了看。 “先生，我们该怎么回地……下界呢？”程武麟盯着寇老头问道。 “这很简单，思考你入镜之前的场景，脑海中默念‘下界’就好。” ”喔谢谢！“程武麟点了下头，回身拍了下王陆离的肩膀，”我们该回去啦！“ 王陆离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寇老头：”老先生，冒昧问一下，我能不能在这借宿一天？“ 寇老头有点惊奇，但还是笑道：“借宿？当然是没问题。” 他拍了拍手，那个破烂的金属楼梯突然塌陷下去发出一声巨响，把程武麟二人吓了一大跳。 寇老头慢悠悠走了过去，盯着地上被楼梯砸出现的那个大洞说道：“我家客房好久没人住了，我去扫扫灰。” 程武麟也凑过去，看到楼梯顺着边缘整齐的洞口通向了刚刚不存在的下面一层，寇老头踩在上面叮了咣当的走下去。 他对着又在翻书的王陆离说道：“你要留下来？” 这两天两个人一直一起行动，王陆离突然说要留下来，让他感觉有点不自在。 王陆离感觉到他的语气中的不自然，合上手中的厚书调戏道：“咋啦，不舍得离开我了啊？” “我去你的吧！”程武麟一脚横踢过去。 王陆离没有躲，眯着眼睛挨了轻轻的一脚。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等我把这本书看完我就回去。” “你把它拿回去看啊！”程武麟不解道，“为什么非得在这看？” “肯定拿不回去。”王陆离手指敲了敲书的封面，“这种科技，或者说魔法……拿回去早就改变现在我们的世界了。” “白昼化的东西是拿不出去的，就连封器化为符文刻在你身上，在下界也是拿不出来的。”寇老头气喘吁吁的扶着楼梯咣当咣当走了上来，听到二人的对话解释道。 王陆离见状连忙上去搀扶着他。 “那我回去了，你军训怎么办？” “哎我靠，你咋这么笨，时间是静止的啊！”王陆离无奈道。 “那我不管了，我先回去了。”程武麟抓了抓头发。 寇老头笑眯眯得冲他挥了挥手，他点点头。 程武麟想了想之前好像是在广场上坐着学校歌来的，他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在心中念了一遍“下界”…… “莘莘学子，悠悠华夏……” 周围突然响起的粗犷歌声震的他心一抖。 在他还在消化周边剧变的场景时，一只手从左边抓住他的肩膀。 他侧过头，在周边此起彼伏的歌声中看到满面笑容的王陆离正盯着他看。 “你回来啦。” 第十四章 荆丛园外的人 荆丛园是华夏在镜投影区内最南边的城市，也是范围大的城市。 不同于落湍谷仅有的单一主城，荆丛园方圆几百公里内有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岛屿。它们悬浮在镜世界中本应是海洋的无尽深渊之上，通过奇异的水流两两相连交织成网。 几乎每座岛屿上都生长着茂密参天的树，有的是火红的枫林，有的是金灿灿的枫树，从远处看郁郁葱葱一大片煞是好看。 岛屿之上，在能见到每座岛屿都只有手掌大小的云层之下，悬停着几个穿着厚重毛皮斗篷的人。 “这小园子，还挺好看。”其中一个身影出声道，声音沙哑苍老，极为难听。 “我都快要冻死了，哪有什么心情观景啊。”一个矮小的身影抱着胳膊抱怨道，听声音稚嫩程度，竟是个小孩子。 “是有点冷啊，”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第三个斗篷中传出来，“象大人，要不我们再下去一点？” “也可以。”被称作象大人的老头摸了摸露出斗篷的胡须，“不过要离中间那座岛屿远一点，那是荆丛园的中心城，那个男人就在里面，如果离太近，有可能被发现。” “被发现也没事，我的封器汉界不是吃白饭的。”那个小孩子把双手伸进斗篷里捂了捂冻得通红的脸。 “没必要离中心城太近，”女人说道，“反正我们的目的只是把那条老狗和他手下那群小狼狗引出来而已。剩下的交给将大人就好。” “那就拜托您了，马大人。这次棋子时隔这么多年齐聚，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老头斗篷下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 “端掉荆丛园。” 。 。 上界 军训很快就到了快结束的时间。 程武麟这两天一直在思考自己用什么作为自己的印器，可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 一开始他想到小说动画里那些禁咒魔法书对界宝具什么的。 “想法不错……不过貌似你想太多了。”王陆离笑了下，“印器的能力又不是无限的，不切实际的思维是无法给印器凝结能力的。” “不然随便凝个毁灭世界的印器，上界下界还打个毛，直接把对方就给轰了……”王陆离嘲道。 切，看了本书就以为自己是镜世界专家了啊。程武麟心中忿道。 他靠着躺椅，斜眼瞧着立在宿舍墙角的吉他，心道要不拿这玩应算了，来个声波攻击什么的，打得过就打得过，打不过就说大哥我只是给你弹个曲子咱消消气以和为贵…… 我在想什么啊……程武麟对着空无一人的宿舍吐了吐舌头。 今天教他们校歌的学姐给他们放了个假，程武麟吃完饭准备拉上王陆离再讨论一下，拒绝了室友们一起去网吧的邀请。结果发现王陆离加了学生会，正加班加点忙着给新生才艺大赛做ppt。 “你为啥不去镜世界里面做？” “那边没有网。” “……” 。 。 程武麟在寝室干坐了一会便觉无聊，关掉没什么可玩的手机游戏，翻了翻已经没东西可刷的微博，便准备去网吧找李大勇他们。 出门走两步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附近哪里有网吧。 打开手机地图，发现周边有那么十来家，分散在庞大校区周围的各个角落。 在微信群留言，没人理。他只有李大勇的电话，也没接听。 这是玩多high啊……他心道，找了个石头墩子坐了下来。 是不应该也学习王陆离同学来分析一波，程武麟挠挠头发。 要是李大勇，一定去最近的一家，因为他懒。 要是董熠，一定去最好的一家，因为他不差钱。 要是苏皓轩……他没啥主见，谁拉他去哪他就去哪…… 娘的……分析个毛啊。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被王陆离带跑偏了，想那么多干吗，找不着就找不着。 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宿舍楼不远处有一个小篮球场，几个老生摸样的正在接受新学弟们的挑战。程武麟看着他们挥洒出的汗水被头顶射灯照得晶莹，有些跃跃欲试。 “25比20！”一个小姑娘突然从他左边出声，吓了他一跳。 程武麟见他们还记着分，打消了加入进去的念头。 要不自己去镜世界溜达溜达吧。 虽然知道自己入镜没人会看出来，他还是下意识找了条偏僻的小径。 程武麟摸了摸眉心，按照王陆离教他的方法准备入镜。 “程武麟？你在这干吗呢？” 他刚开始默念“镜”这个字，思绪就被一个女声打断。 然后他转头看到了那天被他用瓶子打了脸的女生，脸一红。 前两天班上召开了第一次班会，每个人做了自我介绍，所以他们也都互相知道了名字。 “啊……谢薇……我没干什么，就抄个近道，”程武麟有些心虚，随口回道，“你来这干什么？” “前面不是只有女生宿舍吗，我要回宿舍……”谢薇偏了偏头。 啊？程武麟囧道。他之前没来过这边，不知道前面是去女生宿舍的死胡同。 他挠挠头，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的脸好些了吗？” 问完他觉得自己好蠢…… “好些了……”谢薇认真的回答道。 因为灯光昏暗，程武麟看不太清对方的脸色。 他想到王陆离刚刚忙的昏天黑地的样子，要不问下谢薇有没有加个学生会社团什么的？ “那个……”谢薇先开口，从挎着的小包里掏出手机，“你能不能给我点个赞？” “什么？” “就是……”谢薇“给我微信朋友圈第一条点赞，点够50个赞可以在东门的那家蛋糕店免费领一个草莓蛋糕……” “能不能帮帮忙……我就差一两个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像蚊子一样了。 “啊好……”程武麟掏出手机，看到李大勇在群里说了话，不过他还是先扫了谢薇的二维码加了微信。 “点好了。”程武麟把手机屏幕对着谢薇晃了晃，借着它的光看到对方正抿嘴笑着。 “谢谢！” “没事，我室友叫我，我先走了啊！”程武麟点开宿舍群，看到李大勇回了一条“大灰狼网吧”。 “噢噢，再见……” 程武麟冲她挥了挥手，看到她捧着手机离开的样子，回身往网吧走去。 第十五章 人际关系 几个人从网吧赶回来已经十一点多了。 程武麟洗漱完，用手抹了抹脸颊侧面没擦干的水珠，刚推开厕所的门就听到李大勇和苏皓轩的嚷嚷声。 “服不服？小苏子？” “服你奶奶的。”几周下来，苏皓轩的普通话也沾了点李大勇的东北味。 因为宿舍还没有办网，两人只是用一根网线联着局域网打魔兽。 这是刚才没玩够啊，这俩网瘾少年，程武麟心道。 “你还偷我农民……”苏皓轩右手松开鼠标，猛敲了一下桌子笑骂道，“说好的新手呢？” “我是新手啊，除了会兽族别的啥也不会，不过你……”李大勇揉了揉鼻子嘲弄道，“你这高手也名不副实啊。” 苏皓轩佯怒，跳起来给了对方两拳。 “小苏子太水了，熠熠你下来和我打会啊？”李大勇推开嬉皮笑脸的苏皓轩，扭头对对面床上的董熠叫道。 “我都上床了，明天再虐你。”董熠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头都没转一下。 “呦呦呦，挺狂，我喜欢。”李大勇拍拍手。 程武麟见李大勇准备关机，把脱掉的体恤搭在椅背上，光着膀子坐到了苏皓轩的椅子上：“老大，和我来一把？” “来！” “电脑借我用一下？”程武麟还没有买电脑，向准备去洗漱的苏皓轩问道。 “随便用唔！”苏皓轩叼着牙刷，口齿不清的说道，“帮唔干死他！” “我开了啊？”见程武麟准备好了，李大勇点了开始。 咔嚓一下，程武麟面前的屏幕和头顶的灯光全都灭了。整个屋子只剩下被电脑和手机屏幕照亮脸庞的李大勇和董熠。 “十二点了啊？”李大勇眯眼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小苏子……你电脑没装电池啊……”程武麟无语道。 “啊我忘了，早上拆了忘记装回去了，在抽屉里呢！”苏皓轩探出个脑袋来。 “算了算了不玩了，都关机了就不开了。”程武麟把屏幕扣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李大勇戳了戳他的肚子，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哎？你不怕痒啊？” “不怕，没有肥肉不怕痒。”程武麟又想到同样精实却被碰一下都要跳起来的王陆离，“可能我不太敏感。” 。 。 熄灯对于当代大学生来说从来不是一个催他们睡觉的信号，反而更像是是吹响了躺床上熬夜玩手机的号角。 程武麟关掉微博，把手机插上充电线塞到枕头下面，半坐起身看着另外三张被手机背光照的幽幽发亮的脸庞开问道：“我们军训后是直接上课啊还是放假啊？” “你去教务系统下个课表就知道了。我记得有两天假期好像是，之后再上课。”董熠回答道。 宿舍又陷入了沉默，程武麟滑进被子里，登录教务在线下好课表就准备睡了。 “哎麟麟？你加了班花微信？”李大勇咯噔一下坐了起来。 “我靠……叫的这么恶心……”程武麟哆嗦了一下睡意顿无，“你说谁？” “谢薇啊！” “你咋知道她加了我？” “我看到她给你朋友圈第一条点赞了。”李大勇语气有点兴奋。 “能看到她给我点赞，你不也加了她微信？”程武麟反问道。 “那不一样，我是作为班长加的，那叫工作性质。你这可不一样啊，你看看你看看！”李大勇拍了拍手机，“我都已经看到她给你三四条都点赞了。” “是吗……”他打开自己不怎么用的微信，发现朋友圈一大串未读信息。随便翻了翻，看到两年前的照片都被谢薇点了赞。 “牛逼了，”董熠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军训都没完，咱们班女生我还没认全呢，你就就泡了妹子……” “不是，她就是想让我帮她……” “哥要有你这皮囊，这身高，加上哥这情商，绝对妻妾成群。”李大勇根本没听他在解释什么，用风情万种的语调自言自语道。 “还可以加上熠熠的钱。”苏皓轩插嘴。 “我没钱！”董熠抗议。 “没钱你非拽我们去最贵那家网吧！哎呀我心疼我的钞票！”苏皓轩夸张得在床上滚了几下。 “性价比懂不懂！那家禁烟严格，上完网身上不会有烟味，配置还高，玩的舒坦！” “你这是已经考察遍周边网吧了啊……”程武麟打趣道。 “那是，”董熠牛气哄哄得说道，“我还摸清了周边的三家桌游吧四个台球厅的优劣底细，大学生活嘛，就是要堕落！” “你们一个个都挺厉害的啊，武麟忙着钓马子，小苏子加社团，你在这探索娱乐场所，好像就我啥也没干。”李大勇抱怨。 我还认识个做炸/药的……程武麟心道。 “……那你把你班长给我，我当！”苏皓轩奚落道。 “当你个大驴腚，当你的文学社文青去！”李大勇抬手扔过去一物。 苏皓轩低头躲掉，借着手机光拿起来一看…… “干！你这臭袜子也往我这丢！”苏皓轩撒手从床上丢了下去。 两个人闹了一会，见程武麟和董熠都不再出声便消停下来。 。 。 程武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太着。 他不是傻子，谢薇对他有好感他已经看出来了。 说起恋爱经历，他有那么两个。但是说起心动经历，程武麟在这方面为0。 他初中的时候个子属于班上最矮那批，身材也是偏胖，虽然脸长得五官端正比较清秀，也几乎没什么人会去注意他。 那时他几乎一心扑在学习上，心中还颇看不起班上几个偷摸搞地下恋情的。 进了高中以后几个月，他像开了挂一样突然窜到了一米八多，身材也被拉开，配合上没有像同龄人一样开始爆痘的脸，整个人出落的一表人才。 加上一直很喜欢打篮球，虽然打的不是特别好，但至少架势是有的。 学习虽然没有拔尖但至少也是第一梯队的。 最后再加上人品端正没啥大毛病。 然后就是纠结的高中生活了。 一开始，程武麟还挺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打球时候有人递水，吃饭时候前面有人帮他打饭；走过哪里都有人侧目，随便往哪一坐都有人跑来和他搭讪。 有时这种被关注的状态还向着失控的方向滚去。他用过的笔记本草稿纸会莫名其妙的少去一两页，甚至整个失踪。有时忘了关手机，深夜睡着以后会被一些骚扰电话和暧昧的短信吵醒。 空调呼呼的送着冷风，程武麟往上拉了拉被子，听到睡着的李大勇打了一个响鼻。 他觉得自己不算一个外向的人，之前长久的低调形成了他内敛的性格。与其和一群人嘻嘻哈哈跑出去玩，他觉得自己更适合一个人躺在床上听歌放松，什么都不干。 他骨子里又很倔，很拧巴。 曾经的他没有选择妥协，没有选择无视自己对独立空间的诉求，冷漠得拒绝了大部分对他表白的人。 剩下的几个，与其说是处对象谈恋爱，他更喜欢和她们像朋友一样的聊天交谈，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感觉到他的敷衍，几个想要更多的女生也失望的离开了。 他也尽量躲着那些缠着他不放的人。 没有沟通就会产生误解。那些人想把月亮抱在自己手中，不是只能和其他人一齐被沉默的月光照着却摸都摸不到。 捧月捧久了，也是会手酸的。 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开始传播，说他自负高傲自大，说他目中无人，说他不合群，不会和人交往，甚至无中生有，说他人品有问题，是个渣。 他觉得很不爽，但是他性格中的耿直让他不屑于解释什么。 他开始厌恶那些背后的目光，那些指点。 之后进入高三，他深居简出，手机常年静音，也放下了手中的篮球，完全低调下来。最后考了个比较好的成绩，就这么离开了高中。 毕业了一般有什么隔阂都解开了，何况他这也不算是得罪了别人。 毕业聚餐，大家开心着哭着拥抱着到别着，我永远是你的好同桌，你永远是我的好闺蜜，咱们永远都是一个宿舍的不分离，我们永远都是最棒的班级。 在这种氛围下，班上一个女生借着酒劲趁他不注意亲了他的脸颊。 然后周围人在起哄的时候看到他把女生猛的推了个跟头。 扶起来了，道歉了，包扎了，送回家了。 他一直没有回头看那些戳着他指责的同学。 他知道自己只是下意识，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无礼的，粗鲁的，不给人面子的，惹人厌恶的。 只是单纯的没有感觉啊……我有什么错？ 也许他们是对的，我就是个神经病，我自私。 程武麟翻了个身，听着过道对面的苏皓轩的轻鼾声，心里很复杂成一团乱麻。 进了大学，所有生活都是新的。他不想一切又回到高中时一样，努力和室友打好关系着，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至少是在下界这边。 谢薇的态度让他回想起那些不太开心的过去，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哎，要是有王陆离的智商情商，估计更好和她们相处吧。 这样想着，他拿起手机。 “睡了吗？” “没有。”王陆离秒回。 “这么晚还没睡呢？” “我夜猫子平时都睡很晚，翻翻新发的课本，觉得挺有意思的。” 程武麟汗颜，课本这种东西在他脑海里从来都不和“有意思”这个词有什么关联。 “你给我出个主意呗……咱们班有个女生好像对我有好感……” “这不挺好。” 他斟酌了一下，试图让发过去的话显得不那么装逼：“怎么才能……合理的拒绝对方……还不让对方伤心？就可以做普通朋友那种……” “被拒绝了怎么可能不伤心？你没被拒绝过？” “我都没追过……” “不会吧，你是不敢追啊还是？” “没有喜欢过别人……” “那你这，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某些小东西是不是正常了。” “滚！操！说正经的呢……” “你出来。” “干吗？”程武麟疑惑。 “你出来下，当面聊。” 第十六章 两个人的镜 “老子都脱光躺下了！” “我已经出来了。” 那这再不出去就是不给面子了，程武麟挠挠头，掀开被子踩着梯子蹦了下去。 支棱起耳朵，听到室友们睡的都很香。 他趿拉上拖鞋，抄起一件薄衬衫披上，抓着手机轻手轻脚得得窜了出去。 小心翼翼拉上门，见到走廊空无一人。 “你在哪呢？” “走廊尽头小阳台。”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程武麟心道，脚还是慢慢往那边走过去。 深夜的宿舍走廊黑咕隆咚一片，安静的只有他拖鞋打在瓷砖上的噼啪声。 穿过幽黑的走廊走过拐角，小阳台上一个身影双臂交叠趴在栏杆上，一缕青烟从他指尖幽幽飘进海大夜晚安静的空气中。 王陆离没有回头，晃了晃另一只手中的小红盒子：“抽吗？” “不抽。”程武麟眼神不善得盯着全副武装的王陆离，“你这裹得挺严实啊？” 王陆离把烟盒揣进牛仔裤口袋，偏头用戏谑的目光把程武麟从上到下刷了个遍，反问道：“你也没脱光啊？” 程武麟被盯的发毛，心道这人看书看到脑子不正常了，转过身把敞怀的衬衫扣子一个一个系上。 “叫你出来其实没什么，”王陆离转身背靠着栏杆，“就觉得两个男的大半夜不睡觉在被窝里用手机聊天也太他/妈傻了。” 程武麟怒道：“我觉得两个男的大半夜不睡觉在阳台上见面更他/妈傻！” 王陆离扬起眉毛，吐了一口烟眯缝着眼睛笑道：“我开个玩笑，主要是我想抽烟。” 程武麟看着对方面前的一团烟气向后一躲：“话说第一次看你抽烟，怎么感觉气质都变了？痞里痞气跟吴教官似得……” “有吗？”王陆离把还剩一半的烟头按熄在墙上，“那不抽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把烟头包上又揣回兜里：“刚刚我们聊什么来的？啊对，你要拒绝人家，怎么，不喜欢，不是你菜？” 程武麟摆摆手：“不是不漂亮，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一直没喜欢上过别人，不知道该咋办。高中时候就没处理好这些人际关系，很烦。” “高中追你的人很多吗？” “挺多……的吧。” “你都拒绝了？” “答应过几个，可是感觉对方都太热情我有点吃不消，没处几天都分了，严格算起来都不算交往过。”程武麟也趴在栏杆上。 “这么暴殄天物，”王陆离挑眉，“我咋没这福气，” “给你分析一下，”程武麟笑道，开始审视对方，“频繁皱眉，面相太凶……” “有吗？”王陆离鼓起腮帮。 “卖萌也改变不了你气质，放弃吧兄弟……” “哦……” 程武麟又看了看，想了半天挠头说道：“好像没啥别的问题了……” 王陆离笑道：“其实我也不太会和别人相处。” “别扯淡，”程武麟不屑，“你看你把人家涂婷婷哄的……” “那不一样……哎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王陆离摆摆手，转过头盯着楼下忽闪忽灭的路灯。 程武麟见对方没有继续谈论自己的意向，只得收回目光，盯着那些围着路灯飞舞的小虫子。 在两个人都在沉默的时候，王陆离突然开口。 “你是不是对女的没有感觉啊？” “滚犊子。”程武麟确实也被男生示过好，当时只觉得很荒诞，“不对女的有感觉对你有感觉啊？” “哦？”王陆离坏笑，一把拽过程武麟压了上来，“你说啥？” 程武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反抗道：“尼玛太变态了，离我远点！” 王陆离松开手笑了笑，眼神闪烁了一下。 “啊操，我真是……找你唠什么唠！回去了！”程武麟揉了揉被王陆离攥红的手腕，转头就走 “不谈心了？还没说几句呢！”王陆离在他身后笑道。 程武麟没回头，拖鞋蹚地噼里啪啦的小跑回去了。 。 。 程武麟被王陆离气精神了，回去躺下后半天没睡着。第二天早起，苏皓轩第一个发现他有点萎靡不振。 “麟麟，你梦游去打哥斯拉了？” 程武麟目光迟钝，没好气的说道：“去去去别跟着勇哥瞎叫，恶心吧啦的。” “赶紧起来吧，今天军训汇报，可别迟到了。”董熠已经洗漱完了，抄着个小本子在写些什么。 对啊，这样子最后一天军训，我得直接猝死，程武麟心道。 对了，去镜补觉！他突然想到了个办法。 没多想他就直接拽着被褥，按照王陆离教他的方法再次尝试入镜。 还没睁开眼睛他就知道他成功了。 有了封器以后，进入镜的感觉就像跳进一个可以呼吸的游泳池，皮肤突然可以感觉到白昼的存在，这种感觉过了几秒就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李大勇的白昼人像撑着墙在穿鞋，董熠还趴在桌子上。苏皓轩换好了军训服，正把睡觉时候穿的衣服丢上床去，衣服被静止在空中，衣角奇异得固定在扬起的角度。 程武麟满意得钻回被子里，继续睡起来。 。 。 王陆离如前几天一样，每天早上都会先入镜几个小时练习一下对白昼的操控。 在王陆离眼中，白昼就像是细腻到没有重量的透明流沙，伸出手什么都握不到，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今天一入镜，他就感觉到流沙被附近的一个人搅动起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风向突然变了，如果不去刻意感受是不会在意的，但是王陆离就善于观察这些变化。他顺着感觉到的方向来到程武麟寝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比别人重一些的均匀呼吸声。 这懒货……他心中骂道，嘴角却不自觉扬起来。 没有推门，王陆离退后两步，转过身来对着走廊尽头的方向，身体倾斜用力一蹬，像只豹子一样冲了出去。 一步就跨出普通步子的几倍，这就是用白昼减轻自身重力带来的效果，到了涂婷婷那个程度，估计就像在太空中一样可以借力飞翔吧。 王陆离对自己的训练效果还是挺满意的，刚开始试着被白昼推动，简直就像是一个孩童开始学习走步。一开始催动白昼借力时不是用力过猛撞在墙上就是用力不均匀直挺挺跪倒在地上。 他窜到昨晚和程武麟聊天的阳台，一脚踏上栏杆，再用力一蹬跃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地上打了个滚缓冲。 这个动作他第一次尝试的时候直接摔断了腿。 还是浮不起来啊，他失望得心道，一个大字躺在了地上。 第十七章 502和250 程武麟一大觉睡的很舒服。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到李大勇他们三个的白昼人像已经消散掉了。 握着手机看了下时间，右上角的数字还停滞在早上一动不动。 他开心的在床上打起了滚。 虽然美中不足是手机没有信号，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 早上上课前玩一会单机游戏然后再去，中午睡一觉起来看个电影，晚上睡前看两集动画翻翻小说又不耽误睡觉。 考试前不用担心复习时间不够，前一晚熬夜永远不用担心第二天起不来，哪怕就单躺着什么也不干大脑放空都可以，毕竟在这里，时间成了最富余的东西。 谁不想过这种生活啊！这可是时间停滞啊！ 至于社交，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必需品。 差不多已经可以了回去了，程武麟精神抖擞的跳下床，伸了个懒腰，闭上眼默念“下界”。 仿佛经过一个瞬间的失重感，他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神奇的坐回了床上。 或者说床板上。 我勒个去我被子褥子啊！程武麟抓狂道。 刚才有点过于兴奋，忘记了抓着它们一起回下界，应该是被留在了镜世界里。 他惴惴不安的再次跳下床开始穿衣服，室友们基本已经收拾好了，他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程武麟一边往上拽着裤腿一边尝试再次入境，但是都失败了。 他想起吴显明那时候说他两次入镜间隔是3小时，只得无奈的停止尝试。 接下来的军训汇演他也一直心不在焉，不断努力试图重新入境拿回自己的东西。不过事与愿违，虽然时间早已过了3小时，但是他完全入不了镜。 为啥我的冷却cd时间要这么久……他气道。 晚饭过后，他找到正在宿舍打字的王陆离。 “你试过入境了吗？” “嗯。”王陆离的眼睛正盯着他刚写出来的策划书，点头道。 “那你试没试过你两次间隔要多久？” “一小时。” “我/日，为啥我这都快一天了还进不去呢？” “正常，”王陆离手捂着嘴，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封器不应期从几分钟到几小时到几天都有。” “那咋办？我……东西忘在那边了……” “只能等你不应期过了再进去拿。”王陆离抬头看着他，遗憾的说道。 程武麟点点头，失望的走出对方的宿舍，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王陆离桌子上电脑旁突然多出来的一摞被褥。 。 。 晚上吃过饭，程武麟拿着笔在新发的书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李大勇走过来看了看，赞叹道。 “小麟子字挺好看啊。” 程武麟不置可否，他小学时候就拿过学校硬笔书法大赛一等奖，但是他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老大，你已经给我起了快七八个名字了……” “有吗？” “你看看，”他掰起手指数了起来，“麟麟，武麟麟，小麟子，麟儿，小武，程子，老二，小二……” “还有胶水！”苏皓轩在剪指甲，抬头补充道。 “这个胶水怎么来的？我都没明白……”程武麟疑惑道。 “因为你年纪排第二啊，502啊，武，麟，二！”苏皓轩笑道，“二哥你没反应过来，果然够二。” 程武麟冲过去掐住苏皓轩的脖子，惹得对方连连求饶，一边对李大勇佯怒道：“老子这辈子得过的的外号都没你起的多……” “这都是对你的爱啊，”李大勇嬉皮笑脸道，“不过话说，武麟，你爸妈太会起名了吧？你看我名字，”他转而哭丧着脸，“贼屯贼难听。” “我爸喜欢金庸古龙那些武侠小说，一开始给我起名叫程武林，林子的林，”程武麟放开苏皓轩解释道，“后来我妈觉得武林写出来不好看，就改成麒麟的麟了……” “然后把小学的我害惨了……”他想起以前和一群小朋友打闹被老师罚写自己名字的经历。 “我觉得你和老大名字都挺好的，”苏皓轩继续剪他的指甲，“你的霸气，他的醒目……” “毕竟这年代这种爷爷辈名字比较少，看一眼人就容易记住……哎哎哎！”这回掐他脖子得换成了李大勇。 咳了几下，他笑道，“其实我这名字也不行，皓轩或者日天那个昊轩还有水告那个浩轩，太多了……” “有一次我咳嗽去医院查，然后取药的时候大屏幕上面并排三个大名，苏皓轩，李皓轩，王浩轩，然后你们知道怎么了吗……” 程武麟和李大勇竖起耳朵。 “李皓轩他妈抱着他和王浩轩他妈抱着他到处找我，说有缘分叫我出来见见，吓得我领完药赶紧跑了……谁和你吃奶的小屁孩有缘分啊……” “我觉得小孩叫什么鑫的更多。”李大勇笑喷，旁边的程武麟也点点头：“现在家家都五行缺金……没钱呀……” “我觉得董熠名字也不错，他要是不说熠熠生辉我都不知道他名字怎么念，”苏皓轩把指甲刀丢回抽屉，“他人呢？” “不知道干啥去了。”程武麟摇头道。 “土豪去做啥，不是我们底层劳动人民能想到的，说不定来着跑车去遛猎豹了。”苏皓轩开玩笑道。 “你当他迪拜王子啊？对了，老二你被子晒了不拿回来啊，天黑得返潮了。”李大勇突然转头对程武麟说道。 程武麟一愣，没想到李大勇注意到他床上没有放被褥了，于是站起来说道：“啊，我去拿。” 他差点忘了这个问题，天都黑了，这要是没被子褥子这一晚上就得睡床板了。 出了寝室门，程武麟试了试入境，不出他所料还是进不去。他抓抓头，有些苦恼的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办好。 “哟，拉磨呢？在这一圈一圈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程武麟回头，看到王陆离从他寝室探出头来。 程武麟没好气的说道：“你才驴呢，你有多余的被褥吗？我的洒了水今晚睡不了了。” “哦？是吗？”王陆离夸张的感叹，把门推开，“我不介意你和我挤一下。” “咱这床就80厘米，咱俩大男的得挤成啥德行啊……”程武麟拒绝道。 “好吧，我刚好有套多余的被褥，你进来拿吧。”王陆离站开给程武麟让出位置。 “许飞他们呢？” “出去打游戏了，只有我苦逼的在加班。”王陆离指了指自己的桌子，“这套你拿走吧。” 程武麟看着那套被褥熟悉的花纹：“我服了你了……” “我才服了你了，”王陆离一屁股坐下来，“跑到镜去补觉，还忘记带被褥回来，我都告诉你我入境不应期1小时了你还不来求我帮忙……还说你被褥洒上水了……洒水了？” 程武麟脸一热，嘴硬道：“我哪有你想那么多……”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王陆离捧起被褥递给程武麟，“看你这么傻，不如叫你二百五，二，武，麟。” 程武麟终于没忍住，猛的扑上去把王陆离撞翻，两个人连人带被摔成一团。他羞怒道：“你才2，你全家都2！” 王陆离闷在被子下面的笑声变得瓮声瓮气的。 第十八章 白花 魏温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觉得今天的柞树岛比往常热了一点。 柞树岛是荆丛园最外围的一座小岛。岛如其名，长满了巨大参天的华盖形树冠的柞树。 这些树虽然都和下界的树种别无二致，但因被白昼强化过的缘故，全都变高变粗了十几倍。荆丛园的居民们保留树皮，挖空树干的一部分居住在其中。 他如往常一样做着自己家树房树根保养的工作，清理掉被虫子蛀坏的部分，喷洒抑制真菌的药剂。 因为柞树的枝叶并不如其他树种那么茂密，柞树岛不像周围其他几个岛那么昏暗。此刻正头顶的阳光顺着层层叶片的滤筛零零散散的洒在他汗湿的格衬衫上。 突然砰的一声从他脚下传来，他心道糟糕，连忙俯身扶起被铁锹砸倒的除虫剂瓶子。 看着那个内容物所剩无几的小瓶和地上慢慢渗入泥土的绿色液体，他心疼得抄起那个罪魁祸首的铁锹。虽然大树除虫剂都是免费提供的，但因为需求量比较大，往往很难拿到一瓶。 他有些烦恼该怎么和老婆说，这时呼的一下，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头顶的草帽被掀到身后。 又起风了啊……他把铁锹牢牢插进土里。望向丛林深处。季风完全不受树木的阻挡，穿越它们的层层拦截，给住在里面的人们带来更浓烈的热意。 “爸爸！妈妈叫你吃饭！” 魏温转头，看到他女儿的身影噔噔噔顺着在树干边缘螺旋下降的楼梯跑下来。 “慢点！别摔下来！”他叫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般在镜中出生的小孩都会被带去下界成长到6岁左右再回来。魏小蒙是他第三个女儿，刚刚从下界接回镜中来，所以她的内心和外表一样都只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魏小蒙停下脚步，白嫩的小手抹了抹汗湿的脸颊，抓着木头栏杆探出脑袋冲魏温笑着：“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爸爸你快……” 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住，嘴巴渐渐张大，盯着魏温一动也不动。 “看什么呢？爸爸脸上长花了啊？”魏温开玩笑道，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下一秒，他感到脸颊有些发痒，伸手一挠，却摸到一团柔软的物什。用力一拽，竟然抓下来一把红色的花瓣。 “这是……”他疑惑道，接着突然一阵天晕地转跪倒在地上，鼻子里涌入一股泥土的腥气。他捂着感觉快要炸掉的头在地上打滚，这时却听到女儿开始尖叫起来。 他挣扎着，眯眼看到女儿也捂着头一下一下撞着栏杆。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脑中变得清醒一点，手脚并用向女儿的方向爬去，没爬几个台阶，胸口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疼痛来，痛的他弓起了身子。 不过好在他已经抓到女儿的脚。 得快点……回……下界…… 他试图集中精神想起他在下界的家中的画面，可是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只有浆糊，什么情景都无法想起来。 抽搐了一会，魏温终于不再动了，无神的眼中最后映出来的景象是一抹白色。 一朵摇曳在女儿幼小身体上的小白花。 。 。 王陆离感觉自己快被憋死了，抓着程武麟的胳膊摇了摇。 感到程武麟松了手，他推开面前的被子无奈道：“你反应也太大了。” “你不知道我们宿舍那帮傻子都给我起了多少外号！”程武麟伸出手。 王陆离拉住他的手站起来，看了看一地的被褥：“还好我下午拖了地，这地还算挺干净，不然你今晚就得洗被罩了。”说着弯腰把那条深蓝色星空花纹的被子拎了起来，“还挺好看。” “我妈买的，”程武麟拎起褥子拍了拍。 王陆离也抖了抖手中的被子，用脖子夹着中间准备叠起来时，突然听到程武麟问他。 “陆离，你的名字谁起的啊？” 王陆离下巴一松，被子垂了下来。 他想到他妈，还有那个从来没见过的爸。 “我……妈。”他回答道，语气有些生硬。他不太习惯吐出“妈”这个字眼。 “阿姨挺会起名，五采争胜，流漫陆离。又是五彩缤纷又是美玉的……”程武麟笑道。 “我妈姓陆，生我前就和我爸离婚了，王陆离，就这么来的。”王陆离一脸冷漠打断道。 “对不起……”程武麟愣了下，有些不自在的道歉道。 “陈芝麻烂谷子而已。” 王陆离想起他妈心情就不好，也没再说话，掏出手机烦躁的翻来翻去。 程武麟见他不吱声，说走也不是坐下也不是，局促得假装看起了书桌上摆放好的书的书脊，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好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唉？胶水儿，你拿被子咋拿这屋来了，不是要爬墙吧？” 李大勇没敲门大喇喇的就直接进来了。 王陆离支耳听到这个胶水，想了一下便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没有笑也转过头去，憋的很辛苦。 程武麟看了眼转过头去的王陆离，回怼道：“是啊，老大你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所以我来找我的陆离了。” “哎呦呵行啊，连人带心带行李都被人卷走了啊？”李大勇卷起袖子，“我大204容不下你个小兔崽子啦？” “救我啊！”程武麟一把拽住回头看戏的王陆离。后者笑出来，刷的一下跳了起来躲在一边道，“我才不管。” “看到没，我们俩班委才是统一战线的！”李大勇得意洋洋。 “哎我去，你咋这样？完，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程武麟假装失望道，被李大勇反剪双手。 “赶紧押走吧！啊别忘了被褥！”王陆离摆摆手，看到程武麟气呼呼的连人带被被李大勇丢出寝室，有些开心的问道，“对了，你刚找我什么事？” “哦对了，学生证可以领了，在学工办，等会陪我跑一趟呗？我不知道路。” “ok。” 。 。 程武麟虽然是被丢出来的，但和同学闹着玩的感觉让他觉得挺开心的。 他有些惊讶于王陆离的家庭关系的复杂，而且想到对方彬彬有礼的对人处事方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可能阿姨是个特别牛逼的人，一个人把他带出这么好的家教，他想道。 他捧着被子踢开宿舍的门，看到董熠已经回来了，坐着正和苏皓轩聊天。 “你去哪了？”他把被褥丢上床，问道。 “和我们班几个女生去桌游吧了。” “艳福不浅啊？”他爬上床，一边铺被一边赞叹道。 “艳福？哪有艳福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帮小姑娘，一个个全都在跟我打听你的事，就因为她们知道咱俩一个寝室的。” “这么夸张？我哪好了？”程武麟不信。 “啊，其实也就一两个。”董熠又改口，邪恶的奸笑道，“不过为了兄弟情义，她们问啥我都没说。” “对啊，太够哥们了，不能全都让小麟子抢走，你做的太对了！”苏皓轩奉承道。 “你知道后面我uno被虐多惨吗！全是+4啊！全给我啊！我这一手的牌啊！”他冲着捂着肚子笑抽的苏皓轩说道，然后看向程武麟。 他本想看到程武麟气急败坏的样子，没想到程武麟也挺开心的说道：“太够哥们了！棒！” 董熠满头问号，觉得这发展走向不是太对。 第十九章 不应期 从那天晚上起，程武麟就一直在尝试入境，但他眉心里面那个小东西就像锈住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他娘的算什么，他心中抱怨道。 正式开学已经三天了，加上之前的军训汇演和两天小假期，程武麟努力的脑袋都要炸了。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入镜，他的“宏图大业”算是半泡汤了。 “还是不行吗？”王陆离看着程武麟略微涨红的脸关切道。 “不行，”程武麟摇摇头。已经快四整天的不应期，和王陆离的一小时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他有些不自信的问道，“你说是不是那老头给我的封器出什么问题了啊？” “这我不好说，不应期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少于七天都是正常吧……”王陆离放下手中的笔小声说道。 “而且我说……你入境能不能别浑身用力啊……”他抬头环顾了下四周安静听课的同学们，一脸无奈，“也就我知道你在入境，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课堂上拉屎……” “我不甘心啊！”程武麟刚嚷出来就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在前后人的目光中捂住了嘴，见他们不再注意自己，连忙压低声音急促得说道，“我还想着快点入镜玩我下好的那些单机游戏……” 前两天军训结束后的休息日，他刚去电脑城买了一台新笔记本电脑，用宿舍新办的网下了几个很久前就想玩的游戏。 “你这就这么点志向了。”王陆离摇摇头。 程武麟见他一脸严肃，一指戳在他的腰上。王陆离“哎”的一声向右边躲开，撞到他自己的室友。 “干什么！”王陆离和室友道了歉，然后对着程武麟气冲冲问道。 程武麟也被惊到，以前知道王陆离怕痒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不过他还是撇了下嘴：“看你口气太像我爸，有点不爽。” 王陆离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和你坐一起，我有点后悔了。” 程武麟觉得平时自己都是被王陆离嘲讽着那种，好不容易见到对方退缩，还想闹一下对方。 “你就不好好听课是吧？”王陆离拄着下巴想了想，凑到程武麟耳边，“下课我再陪你闹，你等着下课的，老子，干，死，你。” 程武麟听到后面半是威胁还带点奇怪的暧昧感觉的话语，一阵肉麻，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麻溜的服了软。 够狠，他心道，屁股挪腾两下远离王陆离，也开始认真听起了课。 。 。 王陆离见程武麟的反应只觉得有点好笑。自从他上次发现程武麟对这种亲密的玩笑很反感以后，他就把它当成制服对方的法宝了。 他转了转笔，目光扫过前面同学的后背，因为第一节高数的缘故，整个阶梯教室的大家都很认真，坐的笔直在听老师讲那些无聊的绪论。 他不反感和程武麟聊聊天，只是觉得不要太吸引别人的目光就好。 虽然眼睛盯着老师，但是王陆离的精神已经变得恍惚。他这些天几乎每次等到封器不应期结束就会入镜练习操控白昼，说起来如果算上镜内的时间，他已经接近一天半没有睡觉了。 顺着窗帘缝隙切进来的一缕阳光投在黑板上，渐渐化开成一个光圈，刺的王陆离揉了揉眼睛。 他动了下脚，忽然感觉踩到了什么，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一张校园卡从脚下滑了出来。 他以为是自己刚才跳开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上课前李大勇刚刚把每个人的饭卡和学生证发给他们。 俯身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名字，他反过来戳了下已经在听课的程武麟。 这次一脸不耐烦的换成了成武麟：“干吗啊，我又不怕痒……” “你学生卡掉地上了。” “嗯？”程武麟摸了摸兜，接过卡片看了下名字，“啥时候掉出去的？” “我怎么知道，”王陆离掏出纸巾擦了擦手，“课前刚发下来，还没下课你就丢了，你不怕被大勇掐死吗。” “不怕，给我一张纸。”程武麟结果王陆离递过来的纸巾把校园卡擦干净，重新揣回兜里。 “有人叫我吗？”前一排的李大勇回过头。 “没有没有……”程武麟一把把他的头拧了回去。 。 。 下课以后，王陆离的入境不应期也结束了。 要不带上程武麟？ “不去，”程武麟听到王陆离的建议直接拒绝道，“我得看看我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进去，万一被你带进去重新开始算怎么办。” 有道理，王陆离心道，眨了眨眼睛就入了镜。 经过几天的适应他已经不需要闭眼构思了。 因为还有第二节课，同学都叽叽喳喳的堆在教室里聊天没有出去。嘈杂的教室在王陆离入境后霎时安静下来。 他站起来看了看两边的白昼人像。左边只有程武麟一个，右边有一排。虽然只是人像，他还是不太好意思直接踩着别人跳出去。 所以他抬起腿，准备跨过程武麟的白昼人像出门去。 “你在干嘛……”身下的程武麟人像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着实把王陆离吓了一跳，腿上的肌肉一松劲就坐了下来。 程武麟尴尬的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王陆离，王陆离表情也怪怪的，两个人僵持了一会，王陆离跳开。 “你……骑我身上干吗？”程武麟声音颤抖着问道。 “我只是想迈过去……你怎么突然进来了？”王陆离冷汗，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突然从白昼人像变成本体。 “你说你刚从镜里回来，说在这边看到了我，就叫我试一下……”程武麟挠挠头。 未来的我吗？王陆离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时间线差异带来的奇异感受。 他问道：“我还说了什么？” 程武麟摇摇头：“你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而且感觉你眼神怪怪的。之后我就尝试了下入境就发现……就进来了。” 自己怪怪的？王陆离没有多想，分析道：“那你不应期应该是五天多几个小时吧？” “差不多……”程武麟抱怨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凭什么你只要一个小时？” “我也不知道，”王陆离摊开手。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王陆离抬起食指示意程武麟不要出声，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到几个字眼。 “天奉……” “杀……” “桐指……” 他皱起眉毛，嘴巴无声的对程武麟说道。 “上界人……” 第二十章 第三个黑衣人 程武麟看懂王陆离的嘴型后一惊，想到上次那个和吴显明打斗的古装女人，抓着窗沿的手有些发白。 和王陆离聊了几个几次，他也知道了上界和下界两界人势不两立的形势，一旦遇到都是不死不休。 接着外面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叶子摩擦声和一些零碎的听不清的字眼。 直到听见对方的对话声音变远，两人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上界人？”程武麟轻声问道。 “我听到了‘天奉’这个字眼，我之前看到书上说，只有上界那边才会把可以控制白昼让自己自由悬空，并且还拥有印器的人叫做‘天奉’。”王陆离皱起眉头。 “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危险？要不我们先回下界吧？”程武麟不安得挠了挠头，心中有些害怕，哪怕他平时再喜欢看那些打打杀杀的小说动画，摊到自己头上那是一百个不情愿。 “不行，”王陆离摇头，神情严肃道，“上界人不会无缘无故冒着危险来落湍谷这边，他们肯定有什么阴谋。” “有阴谋也和我们也无关啊……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能做什么？连印器都没有。”成武麟无语道。 “我觉得……他们提到了桐指，一定是要对涂婷婷动手，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会怎么做。我们承了她的情，不能坐视不管。” “情？什么情，爱情没有，亲情不是，难道是友情？”程武麟不悦，微嘲道，“哪怕上界下界人是死敌，咱俩也没有为下界人做事的责任和义务什么的。” “如果上界人真的见我们就杀，那躲回下界去就好了。你不会到这个镜里就产生什么奇怪的认同感了吧？咱俩和他们上界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成武麟对王陆离的想法有些不屑一顾。 非亲非故，没必要介入什么上下界之争吧，为别人冒生命危险，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做。 “你上次入境补觉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讲？”王陆离扬起眉毛，“无穷无尽可以挥霍的时间和变相无穷的生命，还不够珍贵？这种好处如果没有涂婷婷带我们入境，以前的我们能享受的到？” 程武麟看到对方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哽住了话语，那是他从前经常会从别人脸上看到的神色，他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道：“那好，我收回之前的话，不过……” “这次我和你一起行动，”他抿起嘴，目光有神，“你有什么计划都得告诉我。接应什么的我才不会干。” “哪有什么接应……”王陆离眉毛微微翘起，有些惊讶对方突然变化的态度。他见程武麟眉眼间开始流露出的坚毅神色，嘱咐到，“我们已经有了封器，不会出什么事的，只要受伤就马上回下界去就好，其他随机应变。” 。 。 王陆离从听到上界人说话就开始思考了。 上界人想要埋伏涂婷婷，就要保证涂婷婷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他之前从那本书上看到，下界人造建筑越密集的地区，在镜世界空气中的白昼就越稀少，大部分的白昼都形成了这些被称作白昼林的建筑投影。 也就是说，在越大的白昼林里，强大的高手在身手方面和其他人的差距越小，所以以涂婷婷的身手，她应该会避开这种地方吧。 更何况涂婷婷作为城主，按照寇老头所说，她在镜时间这边一般应该是一直坐镇落湍谷的，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她在下界的身份又是海大的学生，所以她出现在这的唯一可能就是她从下界入境的时候。 所以上界的人一定做了什么，或者得到什么情报，涂婷婷一定会在过一阵回下界又重新入镜。 落湍谷很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但是那不是重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破坏他们的计划，给这张捕捉涂婷婷的网撕出一条路来。 和程武麟简单商量过后，他们两人蹑手蹑脚的下了楼，走到刚刚听见上界人说话地方的附近。这栋教学楼的位置比较偏僻，楼下面的草坪贴墙种着一排观赏灌木，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我看到了。” 程武麟眼尖看到有一处灌木下面叶子的影子晃动的不太自然，拨开那处细碎的叶子，看到树根处插着一根正发着隐晦紫光的锥装物体。 “找到了，这是啥？”程武麟没敢用手碰。 倒是王陆离端详了一下，便直接把那东西拔了下来握在手中，紧接着他拽着程武麟就飞快的往楼里面跑。 程武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陆离一手按在门卫的办公桌下。 “拔下来了？那他们不就发现了？” “就是为了让他们发现，赌一把。”王陆离眨了眨眼睛，“嘘……” “他们去哪了！” 两个手里握着剑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四下张望。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大吼道：“我看到他们进来了！分头搜！墨丞在外面堵着，他们跑不了的！” 三个人，王陆离默默数道，抄起桌上一个像砖头一样的白昼本子就顺着身旁的窗户丢了出去。 “我听到了！”一个黑衣人叫了一声，“他好像从窗户翻出去了！” 他小跑几步，想要从窗户旁边那张桌子上跳过去跳窗追击，就在这时，一只脚从他迈开的双腿下蹬了上来，一脚踹中他的下身。 黑衣人痛的目眦欲裂，还没等叫出声，那个下黑脚的人扶着桌子，另一腿划过一个半圈劈在他脖子上，哼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程武麟看着王陆离行云流水的动作目瞪口呆：“大哥你练过？” 王陆离捡起对方手上的剑：“我初中开始就练跆拳道了。” “剑不错，可惜一点灵动感都没有，不是印器，对吧，”他盯着另一个缓缓走来的黑衣人，潇洒得甩了下手中的剑。 对方没有啰嗦，直接提着剑俯冲过来。 王陆离原地等待，压低身体躲开黑衣人直刺过来的第一剑，顺势挑剑向着对方的腹部捅过去。 这次这个黑衣人反应明显快了一些，弓身躲开，第二剑横荡，差一点就划到王陆离的脖子。 呯的一声，剑的一侧擦出一点紫色的火花，程武麟也冲过来，把手中的锥柱挡在对方的剑前，被震得双手发麻。 黑衣人带着面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从面罩上面露出来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时停下了攻势，和这边的程武麟两人对峙着。 他怕这个柱子被打坏，王陆离心中一喜，那这就好办了。 他推了下程武麟，两个人分开绕着黑衣人走向两边。 黑衣人的目光还是锁在那个紫色柱子上，随着它转过头去，但身体一直对着王陆离的方向。 王陆离抬脚用力一跺，黑衣人绷紧的心猛的加快，连忙转身，却发现对方只是虚张声势，连忙转身。 “换！”王陆离在这时冲着程武麟叫了一声，把手中的剑顺着地面向程武麟滑过去。 程武麟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一脚踩停那把剑，在黑衣人再度转身时，抬手把紫锥柱顺着黑衣人头顶向程武麟抛过去。 黑衣人冷笑一声，脚下用力踩地跳了起来，眼看就要抓到那个锥柱，王陆离俯身一步窜了过来，屈肘猛击他的腹部。 黑衣人被撞开，在地上打了个滚开始干呕。 王陆离完全没有放松，紧跟一脚踹在黑衣人的太阳穴上，对方打了个滚，昏倒在地上。 “这……就完了？”程武麟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他还准备找机会刺他一剑，结果对方很干脆的就被王陆离制服了。 “没有印器，身手也很差，他们只是两个小喽啰。”王陆离伸手，“剑给我。” “我/操，你不会是要……” “肯定，”王陆离接过剑，干脆利落的沿着昏倒黑衣人的胸部正中刺了进去。 程武麟转过身，没敢看。 王陆离马上又跑过去杀掉第二个人，仿佛切菜一样抹了对方的脖子。 程武麟虽然不怕血，但还是不忍心看他们，走到王陆离身边偏着头叹道：“你对自己对别人都这么狠吗？” 王陆离把剑在黑衣人的尸体上擦了擦，眼中很是平静：“你对别人心软就是在伤害自己，这些人……”他抬头，突然发现程武麟身后出现一个黑影。 “小心！”他瞳孔一紧，下意识就把剑刺了过去，剑刃擦着程武麟的耳边刺中第三个黑衣人，但还是晚了。 程武麟眼睛不可思议得睁大着，脖子上迸出的血喷了王陆离一脸，直挺挺的跪倒下去。 第二十一章 一笔勾销 被白昼化的剑变得很锋锐，在王陆离气急下直接贯穿第三个黑衣人的脑袋。 脑浆迸裂，黑衣人一个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再也没有了发声的机会。 王陆离松手把剑丢掉，没有去管那具已经瞬间失去所有身体机能，向后倒下去的黑衣人，一把抱住跪倒的程武麟。 他抚开对方脖子上的血迹，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王陆离有些奇怪的把程武麟翻了过去，拉开对方的衣服，同样没有受伤的痕迹。 程武麟在倒下来的时候就昏过去了。王陆离把他扶平躺在地上，走到那个死去的黑衣人旁边，看到对方还在淌血的腋下，还有那根滚在一边的紫色锥柱上一道很明显的剑痕，略一思考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知是程武麟故意还是碰巧，在第三个黑衣人对他偷袭的时候，他刚好像拿着棒球棒一样把那根紫色锥柱架在肩头，抵住了对方对着他颈后砍来的一剑。 随后两把武器同时反弹，黑衣人的剑刺中他自己的腋下让血顺着程武麟的脖子旁边喷出。 而程武麟应该是被那根柱子弹到后脑敲晕了，王陆离有些好笑的想道，用袖子擦掉程武麟脖子上的血。 既然没受伤只是昏迷，那就没什么大碍。 没有意识的人是无法被带回下界的。现在就只需要等待程武麟醒来就好了。 王陆离四仰八叉躺下来。他的上衣刚被一个黑衣人割了一道口子，此刻透过缺损的衣服，滚烫的皮肤贴到冰凉的地板上。 手边满是湿滑的鲜血，空气中也弥漫着甜腻难闻的味道，不过此时他心中只有一片澄静。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他心道。 如果这时候程武麟醒着，一定会为王陆离平静的近乎异常的态度感到心寒。 为了解决掉对方，他也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神，哪怕躺了一会觉得后背被地板凉的难受也不太想起来。 凉…… 他偏过头，看了看一边躺着的程武麟紧闭的眼睛，一翻身爬了起来，把对方抱起，轻轻放在门口门卫的办公桌上。 程武麟的身材中等偏瘦，但因为个子太高的缘故体重也不能算轻。王陆离把他的手脚蜷好，靠着桌子坐了下来。 今天已经很幸运了，虽然这不是王陆离第一次打架，却是最危险的一次，哪怕和吴显明那时的对峙也是。 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体系以后，他觉得吴显明应该在第一眼看见他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严重放水之后才有了后面那些发展。 真是恶劣的家伙，王陆离想到当时自己断腿时的剧痛，摇了摇头。 涂婷婷还没到吗？不知道靠着桌子坐了多久，程武麟没有一点醒转的迹象，倒是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体连衣服带人都越变越淡，后面逐渐看不见了。 地上的血迹一点点被抹掉，划痕被填平，连黑衣人的长剑也像掉到泥浆里一样一点点顺着地板沉了下去，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整理战后的世界。 只是自己手中的长剑依旧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古朴的银色剑身上雕刻着复杂的黑色花纹。身上的血迹也没有变化，已经风干变的发暗。 这个镜世界……到底是什么？ 目睹了这些的王陆离觉得脊背发凉。 又过了许久，空气中一阵波动，王陆离意识到这是封器独有的感觉，提起剑冲了出去，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大叫道：“别走！” 他不确定涂婷婷会不会听到，因为毕竟上次见识过她的那种瞬移能力，只希望她刚入镜不会马上就走掉。 两步跑到楼外，刚才他感觉到封器波动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影了，但下一秒，一个身影又突然出现在半空中，一脚踩落在地面，轰的一下炸起一团烟雾。 对方很明显是已经瞬间离开了这里，但是听到王陆离的叫喊又折返回来。 烟雾散尽，那个人影露出面目来。 不是涂婷婷，是吴显明。 “王陆离？你怎么在这？我现在着急走。”吴显明样子显得风尘仆仆的，语气不是很好，但看到王陆离一身的血渍和他手中的长剑，有些疑惑道，“发生什么了？” 王陆离提起另一只手中已经不再发光的紫色锥柱：“这东西你认识吗？” “这是困神桩，上界抓人的白昼武器，你从哪弄到的？” “就在三教楼下埋着，我和程武麟杀了三个埋这东西的上界人。我们以为他们要埋伏涂婷婷，没想到要对付的竟然是你。” “杀了？他们穿的什么衣服？” “纯黑色紧身外褂，戴三角面罩。” “上界文醴书院的人？他们竟然会和棋子联合起来。”吴显明皱眉，“我现在没多少时间，棋子的人在攻打我们荆丛园，我必须赶快回去。” “对了！”吴显明将那柄长斧印器月桂召唤出来，用力劈向地面，一道裂缝蔓延开来。他手指一钩，地下的泥土顺着裂缝翻涌上来，逐渐凝成一艘小舟。 “你们去落湍谷告诉涂婷婷，就说，”吴显明拍了拍小舟，接着蹲下身体，蓄力，右腿用力一蹬，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像一颗出膛炮弹一样弹射出去，一瞬间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了，空气中他刚吐出的话才刚刚传入王陆离的耳朵。 “七枚棋子都动了。” 。 。 王陆离把程武麟抱到了泥土凝成的黑色小舟上面，然后自己也躺了进去。 小舟自己浮了起来，和上次涂婷婷带他们坐的那艘小舟一样缓缓升高，然后向着落湍谷的方向动了起来。 在飘上高空以后，小舟的行驶速度比上次更快一些，王陆离全身贴紧小舟的船底很是害怕。 他只有恐高这个毛病一直都无法克服，特别是现在还是被一艘完全不知道原理的奇怪的土船带到了高空，心里怎么想都有点忐忑不安。 过了几分钟，他听到身下传来江水的声音，扒着船沿想看一下大约得位置。 刚一抬头，他就意外的看到远处空中有一个身着素白色长衫的老头凌空而立着。 王陆离瞄了一眼没有在意，以为对方是落湍谷在外面修炼的高人便躺了下去。下一秒他再次坐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惊恐之色。 对方身上没有传出封器的波动。 那个老头，是上界人！ 干瘦老头看着飞快远去的黑色小舟，翻转手腕，手中浮现出一杆细细的毛笔，另一只手捋起握着毛笔手臂的袖子，抬手就对王陆离他们小舟的方向画了一笔。 就这一笔，王陆离就感觉身下的小舟像被投入热水的冰块般瞬间消融掉，他唯一能做到得就是翻身抱紧一旁的程武麟。 笔力势头并没有减弱，直接轰在王陆离的后背上。 王陆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们的小船距离落湍谷已经只有一小段距离，此刻正位于落湍谷瀑布一边的深渊之上。 随着小船的解体，两个人也就随之开始向着深渊坠落。 王陆离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有受伤的痛，还有对坠落的恐惧，他勉强睁眼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程武麟，一咬牙没有选择自己回下界。 这一瞬间做出了选择，那种让他眩晕的失重感以及内脏破裂的剧痛在下一瞬间就剥夺了他的意识。 两个人和落湍谷下的瀑布之水一同向着深渊下面坠落而去。 第二十二章 黑色梧桐 壁炉中的松木段被烧灼的噼啪作响。 少女没有注意到已经从肩膀上滑落到地毯上的大衣，伏在红木桌案上专注的在写些什么。 与往常充满青春活力的打扮不同，此刻涂婷婷戴着圆框眼镜的样子更像一个一心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女孩。 “真是有失远迎了……”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镜，把笔搁在一边，开口轻嘲道。一手拂过那张已经空无一字的牛皮纸，让它卷起轻轻飞落到书架之上，另一手自然垂下，桐指落地，散发出微微的乌光。 然后下一秒，她的身影就从小房间中消失掉，继而出现在落湍谷中塔的尖顶之上。 没有停顿，她一脚蹬出，像一只雨燕瞬间划过落湍谷的天空，贴着城市外环的上部飞了出去，疾落在奔腾的江面之上却没有溅出一点水花。 在冲出城市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那个穿着长衫的干瘦老人了。 涂婷婷脚尖轻点水面，向着对方冲过去，与此同时脚底乌光大放，几个呼吸间就暴涨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图案，从高空中看过去，竟然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 干瘦老头见到飞快向自己脚下蔓延开的图案，瞳孔一紧连忙退开，嘴中呼道：“涂城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客个头！”涂婷婷在空间中消失，刹那间出现在老者的身前，手指向前抓去，眼见就要扯到对方的衣服。 突然间，她身下的水浑浊变黑，变为一道道水箭向着她戳来。 涂婷婷有些意外得刹住脚步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几步之外。 湍急的江水中心乌黑一片，像沸腾了一样翻涌冒着泡，和周边的水域隔了开来。一团墨黑水球从江面浮了起来，像绽放的花朵一样从中裂开，当中站着一个长得有些阴郁的黑发女子正侧坐着。 “小笔和小墨。”涂婷婷看着退开老远的长衫老者和从水中升起来的女子，微笑开口问道，“文醴书院就四个天奉，现在两个都来我这送死了，是准备关门大吉了吗？” 干瘦老头哼了一声，有些惊悸得擦了擦冒出来的冷汗。 黑发女子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甩了下长发，看起来有些渗人的诡笑着，张口却仿佛一个妙龄少女般千娇百媚：“我说姐姐，我和木老两个人大老远跑来看看你，怎么能这么不客气呀，真是吓死人家了！” 涂婷婷翻了个白眼：“不知道几百岁的老太婆了还装嫩。” 黑发女子似乎一点也没怎么生气，偏着头看了看涂婷婷：“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同样是装嫩，妹妹的道行可是照您差远了。” 涂婷婷不屑道：“要打就快点打，慢慢吞吞的，就会贫两句嘴吗？幼稚！”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战斗，”长衫老者握紧手中的毛笔，“今天只是来聊聊天，聊一下上下界的争斗的和解问题……” “和解？”涂婷婷嘴角上翘，指尖把玩着那根桐指，“吴显明的气息被你们一瞬间斩落，和解什么的怕不是个幌子吧。” “荆丛园出了什么问题呢……”她自言自语道，貌似不经意得看了对方两人一眼。 长衫老头被那道目光刺的一惊，他本以为瞬间打落那艘吴显明凝造的小船，就可以拦截住对方的信使，防止下界镜这两座联系最紧密的城市互相帮忙，没想到涂婷婷这个女人竟然对吴显明的气息如此敏感。 涂婷婷收起轻松的态度，站直身体，眯起眼睛：“你们两个是来阻拦我的吧？既然如此，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跺脚，桐指不知何时已经立在水面之上，黑色梧桐图案不比之前，几乎霎时暴涨几倍，直接把黑发女子和长衫老人站立的水面覆盖进去。 黑发女子和长衫老人心头一惊，一时间同时准备向上跳开。 涂婷婷身影晃了一下，腿仿佛还在原地踏到水面，手指已经伸到长衫老人的胸口，五指发散印了下去。 长衫老人双目大睁，心中充满惊涛骇浪。他还只是刚把手中毛笔提到腹部之处想要挡在胸口，对方已经先他一步抓住他的衣服。 涂婷婷另一只手拂过长衫老者的腰部，双手交错，几乎是一个照面就给了对方腹部一掌。 长衫老者心道不好，以为自己就要殒命于此，却惊奇的没觉得腹部有什么不适。低头看去，只见一团墨汁划过一道圆弧，像条丝带一般横贯在涂婷婷的手与他的腹部之间，阻隔了对方的大部分力道。 涂婷婷收手，桐指重新回到手中，下一瞬间又带着她来到黑发女子的背后，一掌再度印出。 “嘭！” 她“咦”了一声，桐指在空中划了半圈精准的挡住了那道从侧面划来的强劲笔力。 “哎呀，你们两个还确实，挺麻烦的。”她看着另一边缓缓放下手中毛笔的长衫老者。 。 。 木比老人越和涂婷婷交手越显得心惊。 他入镜的时候，在文醴书院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老头。 毕竟入境时年纪已经大了，他本来只是想安静的在这度过余下的，近乎无穷的晚年时光。 但是事与愿违，一次偶然的境遇竟然让他把手中的毛笔凝为了印器。凭借这杆名为点锋的毛笔一路攀升至文醴书院四位掌书人之一。 他不知道这到底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但是随着地位的提升，他也渐渐忘了自己作为一个老人的心态。 毕竟这里相对于上界是时间静止的镜，在外面的年龄对镜来说毫无意义。 在文醴书院研究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下界镜落湍谷城主涂婷婷那个大名鼎鼎的杵状印器，桐指。 据说桐指可以形成梧桐树状的印界，笼罩一片巨大的范围，而她自己可以通过缩短任意一条梧桐树枝，甚至整个树干，达到随意改变处于梧桐树图案范围内两个点之间的距离。 也就是说只要在她的印界之中，她可以绝对掌控其中任意两点的距离。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特殊的能力，但是木比老人绝对没想到对方对桐指的使用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涂婷婷的身体像一台老式电视机里面的破旧画面，时现时隐，甚至模糊成一团残影。这一瞬间还和他对了一掌，下一瞬间就一脚踹向墨林儿的肚子。 木比老人干瘦的脸露出不甘心的神色，他连发动点锋能力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疲于陷入和墨林儿互相解救对方的困境。 老夫的点锋绝对不是吃醋的！他终于发怒，心道。 他每次都抓住涂婷婷离开自己身边的一瞬间轻微挥舞点锋，一道一道笔力逐渐交织成一个茧包裹在身旁。 终于，涂婷婷的桐指擦过其中一道笔力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笔力的密度已经容不下她身体的接近了。 就这涂婷婷这一瞬间的停顿，木比老人抓起点锋，像用剑一样一笔劈下。 “给老夫破！” 一道银光划过，涂婷婷的身体如受重创，仰面倒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笔和墨 在涂婷婷向后倒下的时候，墨林儿脚下墨汁涌动，整个人像一只乌贼一般滑进水中。 白昼颗粒在水中的数量极其稀少，入镜人们通常不会选择在水中战斗。 但墨林儿不一样，因为她的首印器是濯清池。这个别在她腰上的墨壶印器，可以迅速把接触到的水转换成可以利用的墨汁。 这些墨汁在成为印器的一部分时已经超越液体的范畴，在柔软的性质上又可以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 墨汁卷裹着她的身体，迅速破开江水。一阵符文闪动，她手中次印器纤毫逐渐成型，化为一把短柄银叉，向着马上要砸到水面的涂婷婷的颈后刺过去。 她不认为涂婷婷会轻易地被木比老人的点锋杀掉，所以一出手就亮出了几乎全部的底牌。 涂婷婷的身影在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去哪了？”纤毫戳了个空，墨林儿有些疑惑得钻出水面。 木比老人环顾四周道：“她不可能跑掉，她那个桐指变形拉长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一开始能跑她早就跑了！” “隐身？对我没用！”墨林儿冷哼一声道。 她摸了摸腰间的濯清池，壶口仿佛有一道浓稠的墨顺着她纤长的腿流入江水中，霎时染黑了一大片水域。 她蹲下身，踩着水面，手指插进脚下浑厚的墨汁之中。 “起！”，墨林儿大吼道。 一道粗壮墨柱哗啦啦得从江水中升腾起来，将整个梧桐印界的范围都包裹在内。 “找到她了吗？”木比老人飞过来问道。 “没有。”墨林儿挥挥手，墨柱轰得一声炸成一溅墨花，扑通一声重新砸入江水之中。 “她不可能跑掉，她的桐指还在这！”木比老人指着水面乌光闪动的梧桐印界。 就在二人四处张望之时，涂婷婷的声音冷不丁在他们身后响起。 “谁说我一定要在印界里面了？” 墨林儿心道不好，二人猛的回头，看到不远处的一艘运砂船突然移动，轰隆隆得向着他们撞过来。 木比老人挥笔，一道笔力划出，运砂船咚的一下如遭撞击，在他们面前四分五裂掉。 涂婷婷的身影猝不及防的从那些白昼石块中飞了出来，错手一掌印在木比老头胸前，继而抓着他的衣服，直接向着墨林儿砸了过来。 墨林儿抬手欲挡，墨汁集中在身前。 涂婷婷猛的出现在她身后一掌拍在她背上。 墨林儿噗的喷了一口血，和木比老人撞到了一起。 “无形攻击，连轨迹都没有的笔力，小笔果然厉害。当然小墨也不错。”涂婷婷悬浮在空中，擦掉嘴角的一点鲜血，像老师表扬学生一样对着摔成一团的两人夸道。 她挥挥手，不远处梧桐印界消散掉。她握住重新回到她手中的桐指，转过身背对着两人说道：“‘树枝’已经搭建好了，我没工夫和你们玩了。” 她的身影顺着地上一道乌光消失掉了。 墨林儿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木比老人，幽怨的看向涂婷婷消失的方向。 “没办法，咳！她已经走了……”木比老人摸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墨林儿咬了咬牙，心中充满了不甘心。她和木比老人两个天奉出手，不要说打败涂婷婷，连拦住对方都没有做到。 哪怕她知道，涂婷婷作为上界镜城主之一，一定有着极为强大的实力，但从过招到现在不过区区几分钟，她和木比老人两人就都被打到这种程度。 下次再见，我绝对要杀了那女人！她冷冷的心道。 “谁说我走了？” 墨林儿听到涂婷婷再次响起的声音，愣了一下，继而身体哆嗦，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她余光察觉到脚下的异常，低头看去，只见身下白色光芒闪动，一个比之前梧桐印界大了几倍的白色新印界瞬间成型。 这是什么印器？ 她下意识刚要飞窜起来，忽然头皮一麻，感觉到从头顶传来的巨大压迫感，又连忙抬起头来。 墨林儿绝望的看到一朵半透明的白色巨莲遮天蔽日的压了下来。 “快走！”木比老人痛苦的嘶吼回荡在奔腾不息的江水之上。 。 。 程武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块青黑色巨大石块的上面。 这是哪里？他晕晕的坐了起来。 天色入夜，唯一的光源是夜空中闪亮的星星。周围看起来一片荒芜，入眼内只有同样的青黑色石头，连点植物都没有。但程武麟还是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的白昼，也就是说这里还是镜。 他尝试催动封器企图回到下界，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回下界还有不应期？ 程武麟顺着石头边缘滑了下来，摸了摸还是隐隐剧痛的后脑勺。他只记得自己之前还在教学楼一楼门厅和王陆离说话，随后一阵天晕地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对了，王陆离呢？可能因为没有光的缘故，星光显得异常的亮。他借着星光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 程武麟扶着那些巨石，顺着两边巨石中间的缝隙一路走了过去，走了半天，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醒来时身下的那块巨石。 他从地上捡了三块小石头，在那块石头上摆了一个三角型，然后又原路退了回去。 果不其然，他看到熟悉的那三块石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程武麟向后退了几步，准备助跑爬上外圈的巨石。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身后的阴影中伸了出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程武麟心中一骇，想要挣脱掉。 “别出声，是我……”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程武麟松了一口气，摆脱那只手笑着转过身，却看到王陆离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你……你怎么……”程武麟身体僵住，吃惊道。 “受了点伤，不要紧……”王陆离虚弱得笑了笑，然后说道，“这里过一阵子就会有一个女人上来……我们得小心别被她发现了……” “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里？”程武麟压低声音，急问道。 “这里是上界镜……就是和落湍谷那边下界镜相对的上界人的地盘……至于怎么来的……说来话长……”王陆离扶着腰，靠着巨石说道。 “上界镜？那不是敌人的地盘？我们快点回下界去吧？” “没用，”王陆离摇摇头，“在这里封器应该是没有效果的……我们必须找到一处深渊瀑布，才能跳回去……” “我……”程武麟还没等说出来，王陆离举起手打断他的话。 一阵清晰而缓慢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一眼，王陆离拉着程武麟躲进两块巨石之间的阴影中。 第二十四章 石头上的女人 咔、咔、咔、咔 那脚步声离二人越来越近，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程武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同时又有些疑惑，之前明明看到周围的巨石围成封闭的一圈，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一道亮光从头顶照射下来。 程武麟二人连忙蹲下，努力的想要和身下的岩壁融为一体。 先是一只穿着木鞋的的脚伸出来，踩在他们头顶的石头上发出咔的一声，紧接着一条长袍的下摆顺着石头垂了下来，边缘的绒毛贴着程武麟的脸滑了过去。 长袍的主人，一个脸色被手中灯笼照的阴森森的女人，一步一步从巨石堆最高的石块顶上走来。 程武麟转头，正好对上近在咫尺的王陆离的脸，灯笼的光把巨石的阴影从他冷峻的脸庞上一点一点擦下去。 两人一齐沉默的等待着。 好在年轻女人很快就走了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刚刚自己脚下石头旁的阴影，只是拉了拉系在脖子下面的长袍，端着灯笼向着另一边走掉了。 等到灯笼的光消失在拐角的大石头之后，王陆离轻呼一口气，坐了下来。 “她就是之前你看到的女人？”程武麟凑到王陆离耳边轻声问道。 “嗯。” “你怎么知道她还会回来？”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站在那些石头的最高处，刚好听见她在对着下面说等下回来什么的，估计那中间有能上下的楼梯一类的东西。”王陆离锋利的眉毛稍稍舒展了一点。 “她是什么人啊？” “不清楚，里面人叫她的称呼我没听清。但看她的衣着和行为，还有这里的环境，”王陆离摸了摸身边的石头，“她应该是个祭祀什么的。” “那好奇怪，她既然刚刚就在这，我躺在那……没有被发现吗？” “如果被发现了早就被带走了吧。” “也是，”程武麟挠挠头，“等会她转回来我们怎么办？” “接着躲，然后我们找机会顺着她来的地方下去。”王陆离注意到另一边开始出现的灯光，拉住程武麟，“她回来了，跟我来。” 程武麟被王陆离拉着衣服向着和灯光方向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 。 。 王陆离在程武麟醒来之前之前大约测量过这里的范围。 一千六百步，这是巨石阵周围一圈的距离。 估计是内脏受伤的缘故，他一直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腹部也一直在阵痛。如果不能马上得到治疗或者回下界修复身体，估计自己的身体也就只能撑几个小时了。 抬手抹掉鼻尖痛出来的冷汗，王陆离估摸着他们已经走到正好和那个女人相反的位置。 他松开程武麟的胳膊，一边回头张望道：“还好她拿了个灯笼，挺好判断她的……” 程武麟戳了戳他后背。 王陆离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惊愕的眼睛。 “你们是谁？”端坐在巨石上的华袍女人先问道。 王陆离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手指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女人眉眼一挑，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一动也不动：“下界人？” “你怎么知道？”程武麟不解。 “还有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那就是从深渊掉过来的了？竟然掉到圣山……还是在我刚游离的时候……可能这就是命吧……要杀要剐随你们，反正你们也出不了这里。”女人自顾自说道。 王陆离和程武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你还真要杀啊！咳咳咳！”女人感受到脖子上加大的手指力度，神态一变直接吼出来，丝毫没有了之前超然的感觉。 王陆离松手，那女人诡异得一动不动，却在剧烈的干咳着。 “你有没有点人性了？”女人咳完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没有。”王陆离笑道，突然感觉胸一闷。也跟着咳嗽了两声。 “你受伤了？”女人脸上露出破感兴趣的神色。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王陆离抹了抹嘴角，“你看上去不能动，还落在我们手里……” 他捏住对方光滑的脸：“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瞪大眼睛，却什么都做不到，气呼呼道：“野蛮的下界人！要不是我在……挥挥手就把你们杀了。” “什么要是要不是的，快点说！你不说我就往你嘴里塞石子了！”程武麟蹲下身捡了块小石头，威胁道。 王陆离见程武麟也开始上道的样子，和他对视嘿嘿一笑。 “这里是黑石圣山！”年轻女人看到程武麟真的把石子开始往她嘴边送，脸部一阵抽搐，委屈道。 说完她还不忘加一句，“把你的脏手拿开！” “这里距离最近的那个啥……深渊有多远？”程武麟抛玩着捡起来的那颗石子。 “黑石城外就是……你们回不去的！”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王陆离转了转眼睛，“你上来的路上有没有其他的人？” “我怎么会告……”女人感受到王陆离手上加大的力度，忙喊道：“两个人！圣山只有我和我的两个侍子能上来。” “哦……”王陆离松开手。 “我会杀了你们两个的，你们给我等着……”女人恶狠狠道。 然后王陆离一巴掌就把她打昏过去了。 “她在想什么，演电视剧吗？”王陆离拍了拍手，感觉手心蹭了一堆对方脸上抹着的什么化妆的东西。 “好傻啊她。”程武麟看了看依然端坐着却已经翻了白眼的女人，“要杀掉吗？” “先留着，万一她死了她的手下有什么办法知道了怎么办。”王陆离揉着眉心思索了一下说道。 “不过我说……”他微讶道，“之前在下界镜我杀那几个黑衣人时候你还不太忍心，怎么现在这么积极了？” “我那不是不忍心，”程武麟撇撇嘴，“我那也是惊讶你怎么杀的这么痛快。他们都要杀我们我们干嘛不能杀他们。玩游戏的都知道，打架最重要的就是……补刀……” “何况我现在头还痛死了……”他摸了摸后脑勺，气愤道，“狗娘养的，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别人打过！” 看到王陆离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指了指昏掉的女人：“要不把她从山上扔下去吧……你看她之前恶狠狠的盯着我们的样子，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掉这种boss级别的，绝对对我们下界是好事。” “还是算了……”王陆离咳了两下，收起笑容，“她说她游离什么的，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她既然敢自己一个人放心大胆在这，她那两个侍子肯定也不太好对付，惊动他们对我们没好处……” “那我们从这女的来的地方下去肯定会碰到那两个什么侍子吧？那怎么办？” “所以说，换条路。”王陆离转过身，盯着外圈那些大石头说道。 第二十五章 路 “从山上会不会不太好走？”程武麟顺着王陆离的目光看过去。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爬山的？”王陆离打趣道。 “没爬过。” “……” “先上去看看吧！”程武麟挠了挠头。 还真是北方平原的孩子，王陆离想到自己家连绵的山脉，内心汗道。 顺着小路走了几步，王陆离找了块矮一些的巨石，脚一点地就轻身翻了上去，看的程武麟直瞪眼。 “我还不会控制白昼……咋办？”程武麟尴尬道。 “没关系，我拉你……咳咳……”王陆离咳嗽两声，趴了下来，伸出一只手对着下面的程武麟说道，“你只要先跳起来，然后用想象催动身边这些白昼把你托高就可以的。” “那我试试。” 程武麟后退到另一侧石头边，几步助跑前冲，一脚蹬住石头同时用力蹦起来。 王陆离见状努力伸出胳膊，一把抓住程武麟的手，全身用力把他拽了上来。结果程武麟脚一滑，两个人齐齐摔在地上。 “你好重啊。”王陆离俯卧在程武麟身上嘲笑道。 “扯淡！我哪里重了？我187才150斤！”程武麟推开王陆离骨碌到一边，“你才重，压死老子了！” “真的假的？我还80公斤呢，我还没你高。”王陆离惊讶道。 “你才是真的重，”程武麟捏了捏王陆离的腿，“你个胖子。” 王陆离掀开衣服露出腹肌来：“老子这要是胖子，那其他人就都是相扑选手了。” 程武麟不屑的撇了下嘴。 “对了，刚刚我好像……根本没浮起来啊。”他一边拍掉短裤上蹭到的灰尘一边说道。 “哪有那么好学，我练了好久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咳咳……”王陆离又转过头咳了两声。 “你真的不要紧吗？”程武麟皱眉，有些担心的问道。 “小伤不要紧的。”王陆离笑道，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 “那就好。”程武麟点点头，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王陆离转过身拍了拍有些闷的胸，小心站了起来。 巨石上的面积很宽，走了十几步才走到巨石的外沿。他沿着边缘看了一眼脚下的景象，脑袋嗡的一下，猛的退了回来。 他哭笑不得的回头对程武麟说道：“这山好像还真走不了。” “咋了？”程武麟小跑到巨石边缘，不想脚下竟踩到一处光滑石面，刺啦一下向前滑去。 “卧槽……” 王陆离眼疾手快拉住他的领子。 哗啦啦。 两块小石子携着灰尘一溜烟从程武麟半悬空的脚底滑走，擦着山石摔落下去。 并不是滚，是摔。 “你这鞋，也太不防滑了……”王陆离像拎着菜篮子一样把程武麟拎了回来。 程武麟没有回应，跪在石头边缘有些呆滞。 “这他妈是山？这他妈哪里是山了？这他妈是根柱子！”他突然开口对着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崖壁连骂三声，接着气道，“得，这回没地方走了，前路是悬崖，后路有上界人。” “要不去山顶那条通道那看看？”王陆离这下也没了辙。 “主人晕倒了！” 突然一个男人粗犷的怒吼声从巨石下面传来，惊的两人连忙噤声掉。 “我一开始就觉得燧火停下来不是主人特意弄的你非不信！”另一个男人略显阴柔的声音传过来，“脖子上有淤青，看样子是被人打晕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天奉警报没有异动，那个人不是天奉的话一定还在这！我来照顾主人，你去把那个人找出来！” “好！”第一个男声吼道，然后就是一阵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怎么办？那女人的手下好像发现了……”程武麟有些慌，轻声问道。 “你不是说有两条路吗？既然后路被断了，那就走前路。” “悬崖？悬崖怎么走？”程武麟趴在石头边缘往下瞧了瞧，“难不成飞下去？” “飞还做不到，”王陆离压低声音咳了一下，挤了挤眼睛，“但是你前面说的对，” “我们走下去。” “走？怎么走？”程武麟无语，别说没有路了，连个坡都没有，这直上直下的。 “没时间了，拉住我的手。等下记得！一定要把白昼集中给我。还有……看好路……” “不是，我不明白……” “找到了！”身后传来先前说话的男人的怒吼声。 “跳！” 程武麟感觉胳膊被王陆离猛的一拽，脚下一空就对着前方的空气踩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操/你妈啊啊啊啊啊啊！”惨叫从他的嘴中嘶吼出来。 。 。 两个人沿着崖壁极速坠落着。 耳边的风呼呼的吹着，连后面男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程武麟在经历了最开始几秒的惊吓与大脑空白之后迅速的习惯了这坠落失重的感觉，开始回忆起当前的情况。 他睁开眼，速降时的烈风一瞬间刺的他眼泪流了出来，下意识就把眼睛闭上了。 对了，陆离他恐高，这时候一定不敢睁眼。 他再次睁开眼睛。转过头，果然看到王陆离面色惨白的紧紧闭着眼睛，表情都纠成了一团。 能观察形势的只有我，这时候我绝对不能闭眼！我得做点什么，他睁着通红的双眼一边心道。 拉过王陆离的手，程武麟一咬牙开始汇聚白昼。 说来也是赶鸭子上架，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他突然感觉身边那些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的白昼开始随他的心意，顺着他的手臂汇聚在王陆离的手边。 王陆离感觉到了手边的异动，捏了捏程武麟的手作为回应，颤抖着把身边越来越多的白昼引导到脚边。 “山壁在……在……哪？”王陆离开口道，话语被凛冽的风切割的支离破碎。 “8……8……点钟……方向！”程武麟憋着气吼道。 王陆离对着那个方向试探的伸出了脚，脚上裹着的白昼感知到了崖壁。 他拉着程武麟开始调整身体，双腿像倒骑自行车一样向后缓缓环动着。随着他的动作，白昼一下一下摩擦着山壁，速度真的开始下降起来。 厉害，程武麟心里赞叹到，也开始有样学样起来。 如果这时候有另外的人看这边，一定会被这场景惊异到。 两个男孩手牵着手沿着垂直于地面的山壁坠落，却奇异的仿佛一路沿着山壁跑下来一样。 这样等下就可以缓缓的走下这个山了呀！程武麟满心欢喜，对王陆离崇拜的五体投地。 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道突兀而出的石柱从二人前方的右侧支棱出来，挡在二人面前，眼见着就要直挺挺在上面摔个粉身碎骨。 “左！” 程武麟下意识喊了出来。 王陆离右腿用力一蹬，两人极速向左滑去。 石柱的尖端擦着程武麟的脸划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进城 一阵剧痛从脸上传来。 程武麟顾不了那么多了，刚落下时还没注意到，临近山脚下竟然出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石柱来。 这要是一不小心被撞到，哪怕现在的速度已经下降不少估计也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左！右！右！左！右！右！” 他不断开口指挥着王陆离，而令他惊奇的是后者总能在听到的一瞬间做出反应，每次都刚刚好带着两人躲开那些横七扭八的障碍物。 在他们的脚下，夜色中的黑石城露出了它星星点点的面目来，两个人在万家灯火的衬托下仿佛是在星空中奔跑一样。 终于看到地面了，程武麟心中一喜。 “快到了！” “还有多少” “几百米。” “往侧面！”王陆离睁开眼睛，开始主导他们的方向。 程武麟有样学样，和王陆离一齐加重右脚聚集的白昼，而他们的路线也随之向左改变，和地面的角度也越来越小。 终于接近地面，王陆离突然胳膊一揽把程武麟背上自己的肩膀，像豹子一样手脚并用，四肢同时控制白昼摩擦石壁，接着刺啦一下横擦过地面，滑出一段长长的距离后刹在那。 “我操了……我们成功了！”程武麟用手扑打着扬起的灰尘，从王陆离背后滚下而后兴奋的叫出来，“陆离你太帅了！” “呕……” “……” 王陆离啪唧一下向后躺成一个大字，过了半晌才抬起手擦了擦嘴巴，苦笑道：“老子差点就死了……” “要不你扶我一下？我腿软起不来了……”他微抬起头瞄了一眼程武麟，紧接着一激灵蹦了起来，一把捏住程武麟的脸，“让我看看！” 程武麟挣脱：“干吗啊干吗啊？” “你左脸上都是血。”王陆离指了指自己同侧的脸。 “这儿？”程武麟胡乱拿手一抹，确实摸到横着的一条伤口。 他把手上的血抹在裤子上：“划了个小伤口而已。” “没事就好……咳咳咳咳……”王陆离扶住手边的石柱再次开始剧烈的干咳。 程武麟有些担心得上来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触手一片湿滑，没想到王陆离全身都是湿的。 刚刚还没注意，他竟然出了这么多汗？ 程武麟也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一开始吓出来那些汗早就被风吹干了。 陆离顶着恐高症从那么高的山顶跳下来还保持着清醒，哪怕现在很难受也已经很牛逼了，他心道。 “那个女人说深渊在城外，但是我刚在下降的时候看了一下，”王陆离止住咳嗽转过身来，揉了揉眉心，“这座山正好在城市正中心，而且这么黑，我没看清哪里才是……” “没关系，”程武麟笑了笑，“不管深渊在哪，反正四面都是敌人，随便找个方向跑吧！只要混进城市，我不信他们能随便把咱们揪出来，然后到时候慢慢走呗！” “嗯，听你的。” “别……还是得听你的，我也就随便吹吹牛逼。”程武麟挠了挠头。 。 。 王陆离觉得自己的腹部比之前更痛了，可能是从黑石山上坠落的冲击，让他之前被那个老头挥笔打出来的内伤变得更加严重，此刻仿佛有一团火在整个肚子里燃烧。 还不能倒在这里，他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程武麟的背影心道。 “快点快点！”程武麟在前面挥手，“不快点进城就被他们追上了！” “来了！”他擦去脖子上像水一样淌下的冷汗，追了上去。 。 。 黑石城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围着黑石山建造的城市。 黑石城在上界位于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岛之上，但在上界镜这里却是一座有着几十万人口的城市，这相对于镜中其他城市来说规模已经相当大了。 毕竟镜中没法像外界那样建立远距离通讯系统，过大的城市会造成内部管理的不方便。 通常城市内部消息的传递都是用白昼化的“屏”进行的，但因为白昼的性质，只能模拟出声音却传递不了画面。 毕老太一边切着柠檬，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镶嵌在水池前面屏发出的沙沙声音。 “各位居民请注意……有两下界人潜入黑石圣山……” 这一届侍子不行啊，天天干什么吃的？下界人还能被放进圣山去？她拿起一片柠檬放进嘴里品尝。比起无聊的城市新闻她更在意这次买的柠檬品质。 太甜了，她抽搐了一下，该死的商家以次充好，非说这个柠檬保酸绝对不甜的。 “山主大人已将两人打退……但贼人实力高强……现已潜入城中……” 山主大人竟然没有杀死这两个下界人，他们得多凶残啊？ 她把水果刀插在案板之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轻轻点了下贴在橱柜上的另一面屏。 “妈？你啥时候回家？”毕老太冲着屏吼道。 “你小点声！震死我了！”屏上的白昼波形震了震，一个年轻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才买完菜，快到家了，怎么了？” “我听城讯说有俩下界人潜入城了！” “怪不得满大街都是黑石军！”少女的声音略显兴奋，“好多年没看到他们出动了！特别帅！我得多看看！” “妈你都多大了，还和小姑娘一样激动啥啊？”毕老太不满道。 “帅就是帅干嘛不让说，我说你年纪轻轻，不好好在镜里面待着，去上界过了大半辈子回来老成这样不说，心境怎么也……” 毕老太咔嚓一下把屏关掉了。 “……居民们请速速回家……不要轻易上街走动……” 她听着屏里陆陆续续传来的警告，随手呼的一声把厨房旁边的窗户关上了，掀起的风把她花白的头发吹的凌乱。 “不回来拉倒！”她刺啦一下把窗帘也拉了起来。 。 。 “上界人怎么和下界人穿的都一样？”程武麟疑惑道。 “不知道……”王陆离看着两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小姑娘从两人身边蹦蹦跳跳走过去心中也充满了诧异。 两人之前已经成功混进黑石城了。 一开始王陆离还在担心黑石城的风土人情会像之前的长袍女人一样怪异。如果他们的衣服和当地人格格不入那直接就是被抓被杀的命运。 但当他看到满大街短袖短裤长裙西装革履各种同下界一模一样的衣服，便打消了疑虑，拉着程武麟迅速混入城市居民之中。 “只要不使用封器凝结白昼，上界人是发现不了我们的。”他叮嘱道。 第二十七章 你个废物 “这儿的房子看着怎么像积木似得？”程武麟边走边感叹道。 黑石城每一栋房屋的形状都是均匀的正方体，墙角的边线都被切割的很锋利，材质似乎和黑石山一样是黑色中带着细小杂色条纹的石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变大了无数倍的骰子。 “我觉得挺帅的，设计感很强，有点像游戏里面的房屋。”王陆离点评道，转过身去咳了两声。 “乌了巴突的，不好看。”程武麟反对道。 “乌了巴突……你们才相处几天呀就被大勇带的一口大碴子味……”王陆离回过头苦笑道。 “离得近呀，我们本来说话就很相似……话说你还知道大碴子呢？” “我为啥不能知道大碴子？” “你不是南方人吗？” “深圳也有好多东北菜馆啊，都有大碴子卖，以前看到很好奇就去尝了尝。怎么说……不放糖吃不下……” “吃大碴子还能放糖？你这简直侮辱了大碴子……”程武麟佯怒道。 一阵嘻哈大笑打断了他们。 前面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不知道讨论到什么突然爆发出笑声，还不时偏头回来看他们两个。 王陆离心中一惊，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了半天，隐约听到“帅”这个字眼。 “还以为被发现什么了……”他松了口气，冲着互相指指点点沿着道路右拐而去还不时回头的女孩子们点了点头。 “我们没那么显眼吧？”程武麟撇了撇嘴。 王陆离看了看对方神采飞扬的眼眸，笔挺的身材和结实的小腿肌肉，又看了看两个人右侧几个大腹便便呼哧带喘脑满肠肥的秃顶西装男。 “还是有一点的……” “哪里？” 王陆离没有回答，转过头去，惹的程武麟一肚子问号。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过了三四个街区。 “这里怎么连个交通工具都看不到，马路这么宽也没有车都是人？上班上学不浪费时间吗？”程武麟盯着前面几个穿着工装的男人，对王陆离开口问道。 “在镜这种地方，节省时间似乎没啥用。” “奥对。不过天色这么晚，满大街怎么还都是人。”程武麟看了看头顶忽闪忽闪的路灯。 “这个我知道，他们好像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的生活规律，和我们不一样。”王陆离回忆着他之前在寇老头那看的书。 “哈哈哈，”程武麟脑洞大开，笑道，“祖宗估计和我们也不一样，他们是夜行猩猩进化来的吧？” “嘘……”王陆离看着程武麟张牙舞爪的样子不悦道，“声音太大了，小心被人听到。你好像不记得我们是在敌人的中间了？” “呃……忘了忘了……sorry……”程武麟见王陆离严肃起来，鼓了鼓嘴笑容收敛回去。 两个人沉默得跟在那几个工装男后面走了一会，看着他们拐进道路旁一个建筑消失了。 “人越来越少了，你注意到没？”王陆离环视四周眉头紧锁，“你看这里建筑这么密集，人却比刚进城时还少……最可能的解释就是那座山上的人通过某种方式散发了我们潜入的信息，通知民众不要出门。”他推理道。 “接下来很可能会碰到这座城市得武装力量，如果没有普通民众做掩护……就不好办了……” “那咋整，”程武麟看着前面一对脚步匆匆手拉着手的情侣，挠了挠头问道，“我们也躲起来？” “躲不是办法，我们的目的是要回下界，躲得越久越不好走。先走着看吧……”王陆离转过头去咳着。 果不其然，等街上的人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大街的尽头开始出现穿着蓝色制服手里握着长枪的士兵。 “这边。”王陆离拽着程武麟拐进一条胡同。 与其说这是胡同，不如说这只是一条宅缝。两个人侧着身子才勉强挤了进去。 踱步到胡同的另一边，王陆离先探出头来。 “没用，这边也有拦截的士兵。”他又缩了回去，摇摇头。 “要不我们杀出去？”程武麟期冀道。 “你也太小瞧军队了，”王陆离说道，“上次我们还有封器做后路，还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做偷袭，这次可是一无所有面对着不知数量多少的敌人。” 还有这个伤。王陆离摸了摸自己火烧火燎的肚子，心中想道。 这样下去不行，现在虽然还能硬撑着，等自己过一阵走不动了，那他们两个就真的结束了。 他思考一下，开口道：“老程，我知道怎么做了。” “怎么做？”程武麟面色一喜。 “我们两个分开走。” 他看着程武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掉。 “你开啥国际玩笑呢？咱们俩一起走都出不去，你还想分开走？你不想活了？”程武麟扭着头怒道。 “一起走才活不了。”王陆离看起来很平静，“我之前不是说，只要不用封器他们就看不出来我们是下界人吗……” “现在我来用封器把他们引开，然后你从这里过去……” “绝对不行！”程武麟怒吼道，震得王陆离耳根发麻。 “你是想把上界人吵过来吗？”王陆离揉了揉耳朵。 “每次都是！”程武麟想要转身却转不过来，只好伸出一只手抓住王陆离的领子，“王陆离，你在看不起我吗？每次都是！你来做诱饵，你来交涉，你来引开，你来受伤，那我呢？” “为什么我他妈每次都要像个娘们一样躲在后面，看着你去犯险去做事，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王陆离皱起眉。 “老子他妈也是个爷们！” “噢，你是爷们？” “怎么？有问题？” “你他妈是个废物！”王陆离也吼出来，“你会用白昼吗？我他妈在练习操控白昼的时候你在干吗？跑到镜里睡大觉？”他一时气急，头抵到墙壁上开始剧烈咳嗽。 “我操，你以为我不想？老子这破封器五天才他妈把老子拉进来你看不见？” “不管你什么理由，你就是不会操控白昼。做不到，你就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懂？”王陆离抬起头，眼神冷漠。 “啊我尼玛真是……”程武麟一拳锤墙。 “你要是不服，等回了下界我们打一架，现在你……”王陆离轻蔑道，“还是别添乱了。” “操！”程武麟生气得转过头去。 “等下我引开他们，你就一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不要拐弯，我们就把这个方向定为……西边好了。等你出城以后如果没有遇到深渊就沿着城市边缘往东边走，我会和你汇合。” “如果你找到深渊，我还没过来，那你就直接跳下去，不要管我。” “……” “听到了吗？” “哦。” “那我先走了。” 王陆离看程武麟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摇摇头，从来时的缝隙挤了出去。 第二十八章 东市有骏马（1） 虽然程武麟嘴上很倔，但是他不是个傻子，他肯定很清楚现在面对的情况是什么。王陆离对程武麟会做出的选择一点都不担心。 现在该担心的是我自己了。 他把被程武麟拉皱的衣领拧出一个更纠结的造型，又蹲下把鞋带系紧。 接着他看向街角，那里摆着一个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满的都溢出来了。从刚刚他就注意到那堆垃圾中摆着小半瓶酒。 王陆离慢悠悠走了过去，俯身把那瓶酒捡了起来。闻了闻，确认里面的确是酒，便没有犹豫仰起头干了一大口，又把剩下的洒在身上。 万事俱备。 深吸一口气，他盯住马路尽头的士兵们。 双手插兜，他拎着瓶子摇头晃脑的踱步过去。 马路尽头的路灯明晃晃的，下面横站成一排的蓝衣士兵们一动不动。这场面安静的像一幅油画，但安静之下透漏出的那份森然寒意却是致命的。 “站住！”打头的士兵伸出手来喝止道，“前方禁止通行。” “啊……干吗？”王陆离慵懒的仰着头。 “你没接到通知吗？全城戒严，所有居民马上回家。” “嗝……这样啊……呕……”他猛地弯腰把刚才喝下去的酒吐了出来，抬起头又对着对方咳嗽了一阵。见到士兵掩住鼻子，他连忙道歉道，“真不好意思啊大哥……” 士兵看上去素质不错，脚步一点都没有移动，但还是嫌恶的对他骂道：“赶紧滚回家去！” “啊……好嘞……”王陆离说着就抬起脚，步子轻浮的向着士兵身后迈过去。 然后这步就没迈出去。 几把长枪哗啦一下对准了他的咽喉，枪尖明晃晃的映在他眼睛上。 “我看你就是那个入侵的下界人吧？”士兵上下扫视着一只脚悬空的王陆离，“说了不让过，你还敢闯？” “哎大哥们！有事好好商量别动手啊！”王陆离啪的一声把瓶子摔在地上，惊恐的举起手来，“我、我不是……我只是想、想回家……没别的意思！饶、饶了我把！” 他沉默的等待着对方的反应。那个士兵看到顺着他头上躺下来的冷汗，摇了摇头把枪收了回去：“看你也不像下界人，胆子小成这样……下界人一个个可都如狼似虎的。” “谢大哥饶命！”王陆离等另外几个士兵把枪也收了回去，连忙鞠躬道谢。 “可是我该怎么回家啊？我家在城边上……”他弓着腰一脸沮丧道。 “上面有命令，我是不会放你过去的。”士兵扶了扶头盔，指向王陆离身后，“你随便找个地方住下，等那些下界人落网你再回家不就行了。” “哎，只能这样了，该死的下界人！害老子回不去家！”王陆离咬牙道，“打搅你们了！辛苦了！” 他后退几步，看着士兵们重新目视前方不再注意他。 “我走了啊！”他招招手，士兵们目不斜视，不再理会他。 然而王陆离没有骗人，下一秒他脚步一错，身体猛的转了半圈，一脚用力踏地，整个人飒的一下破开空气向着刚刚他们二人来时的方向疾窜出去。 不出他所料，身后同时响起几声破空之声，自己这个下界人在这些上界士兵眼前演了一出戏的行为大大的激怒了他们。 王陆离微偏过头，看到他们全部都追了上来。 不等他为计划成功松口气，只是几步的时间，他就被几个士兵追上了。 不愧是正经城防军，他感叹道。这些士兵虽然不是天奉，但白昼的运用远比他强得多，这让他很是忌惮。 王陆离瞳孔一缩，眉心封器疯狂运转，脚下一团白昼像流云一般近乎实体化的涌现出来。 轰的一声，他的身体像只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哪怕这一脚爆发，他也很明显感觉到脚边一凉，刚刚那个士兵的枪差那么一毫就戳到他的小腿。 不行，平地逃跑我没有任何的胜算，只是在地上没多久一定会被他们追上杀死。 王陆离把目光投向街边两侧方块大楼探出来的那些阳台上。 他目前只能做到利用白昼推动自己的身体和脚步快速前进，还从没有尝试过把自己托起来。 只好赌一把了。赌了有可能成功，不赌一定会被杀死。 王陆离调整白昼调动的方向，把更多向前推的白昼调动到脚下。 蹭！ 王陆离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小弧线。 还不够。 他偏头看到几个士兵的距离再次与他拉近。 妈的，追这么紧！ 再来，回过头，咬紧了牙关。 给我起来！ 感觉用力到自己头上的血管都要爆开了，王陆离这次的抛物线高了很多。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一边被敌人追着一边练习白昼操控的人。 再来！ 在接连几次微调之后，王陆离终于做到了。 这一次他把操控白昼的力度调整到最合适的感觉，猛的踏地，终于腾飞起一段不小的高度，砰的一声踏上一处探出来的小阳台。 虽然仅仅是几米的高度，但这对于白昼的控制来说是质变的。 他顺着惯性再次发力，又落在一处更高的天台之上。 回头看了一眼，这些士兵果然还是只能在地面之上对他追击。 王陆离松了口气，不过很快他又眯起眼睛，因为他注意到一边奔跑着的守备士兵们正一边把手中的长枪也举了起来。 妈的这是要…… 随着他刚刚踏出一步，一炳利枪擦着他的鞋底钉进他脚下的影子里，轰隆一声巨响戳毁了半扇天台。 王陆离脚下的力度因为这一枪没有用上太大的力气，结果直挺挺向着地面踩了下去，砰的一声踩在地上。胸腹受到震荡，新的一阵剧痛开始搅动他的内脏。 “我操！”他喷出一口血骂道，感受到有一只刀子在自己肚子里划来划去一般的剧烈疼痛，但双腿却本能的继续跑动起来。 要是以往他早就跪在地上再也不会想要爬起来了，更别提在这用尽全力奔跑什么的。只是之前一直的刺痛让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难受的感觉，加上此刻的求生本能，二者一齐继续支撑住了他的身体。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极限很快就要到了。 而就在这时前方的一条胡同里闻声又跑出来一批守城士兵。他们见到被先前几个士兵追着的王陆离，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出手。 这次对手在正面，给王陆离的震撼更大。四个士兵雷霆万钧的猛跳起来，像天神下凡一样跳起居高临下举着长枪向他戳了过来。 时间仿佛变慢一般接近静止。 第二十九章 东市有骏马（2） 王陆离瞪大眼睛，额头青筋暴起，伸腿嘶啦一下在地上扫了半圈减速下来。哪怕有着大量白昼在垫底，这一动作也给他双腿带来的巨大的压力，关节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他斜着身体向着地面仰躺，手掌包裹白昼抓向地面，千钧一发赶在前方士兵扎到他之前停了下来。 噗嗤四声，四把枪插进王陆离脚前的地面上。 王陆离又咽下一口鲜血，在身前几把枪刺进地面之时暴起向着侧面发力，混着扬起来的灰尘，连续几步划出一个之字瞬间闪到那四个士兵的身后。 咚！ 先前几个士兵的攻击也追上来，巧妙的从后来的几个士兵身体间的空隙攻向王陆离。 而王陆离虽然背对着他们也能感觉到那些锋锐的白昼正对着自己的心窝，他顺势双手撑地，手心汇聚白昼。 轰的一声，两队士兵的长枪像交叉的食指一般戳在地上，在他们头顶一点的半空中，王陆离像一个刚刚完成撑杆跳的运动员背跃翻身着。 不好！ 此时他正翻腾在空中，没有任何的落脚点和借力点，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两个士兵再次做出了投枪的姿势。 然后他们投出了枪。 怎么办？他大脑疯狂运转，此时却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来。在绝对的人数劣势和力量劣势之下，任何办法都是徒劳吧…… 要死了吗？ 映照在王陆离眼中的枪尖变得越来越大。 不对，如果是在普通的世界，面对这种攻击就是必死无疑，但是这里是一切皆有可能的镜。 他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嘭…… 第一把先射来的枪正好戳在他双掌之间，竟然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吱呀呀的把他的身体也带飞了起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位置改变，第二把枪擦过他的腋下飞了出去。 王陆离的身体跟着那把枪的抛物线被带飞了十几米远，在他他双脚摩擦到地面之后，不等长枪的惯性减弱，他一手拉枪一手横推，竟然硬生生的改变了枪飞行的方向。 长枪一道弧线甩回去，噗的一声划破了第一个追上来的士兵的肚子。 看到对方有些不可置信的一滞，王陆离顺势一捅，单脚腾空蹬在枪柄上。 随着那个被戳到的士兵的后退和王陆离这一脚的再次加速，双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拉开距离。 王陆离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几步跳跃就再次飞上了一栋两层小楼的屋顶。 这一次高跳让他看到附近两条街都有士兵冲着他的方向赶来。 他蹦到另外一层楼上，抽空瞄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滴答，有鲜血从手心淌下落在地上。 两只手都像是被砂纸狠狠的磨过一样，表面的皮肤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了，巨大的水泡从皮肤下冒了出来，有的地方还露出鲜嫩的手部肌肉出来。 这还是有一点白昼包裹，要是直接接触的话整个手掌都会被锉掉吧？ 不容他多想，下面士兵的投枪已经再次飞向他。 王陆离的身影再次跑动起来，在星光的映照之下像一匹不知疲倦的骏马。 。 。 今夜的黑石城杀意荡漾，半个城市的黑石军都加入了追讨那个男孩的队伍。 焦队长率领的第九小队是第四批加入追击的黑石军，此时他们早已远离他们所防守的黑城工商业区。 黑石军在上界镜的军队中水平也算中等，人数不多，并且实力都只是处于人躯境界，更不要提地为和天奉了。 但是凭借着锋利的黑尖枪，魔鬼般的配合训练，让他们以往对付下界天奉时都能给对方带来极大的困扰。 此时焦队长抬头望着那个在两栋楼之间折返跳跃着少年，哪怕他平时再憎恶下界人，心中也不免生出些许赞赏之情。 从他封器里散发出的新生味道，很明显这个少年只是一个刚入镜没多久的真正少年，不像那些在镜里活了几百几千年外表依旧年轻的老家伙们。 但哪怕被这么多黑石军追击，也总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想出逃生的办法，让他们几次包围的计划都落空。 这般身手与韧性，根本不像一个根本没有印器，连白昼操控水准还都只是刚刚进入地为境界的年轻人。 他挥枪打碎一个被那少年踢落的盆栽。 只可惜，你是个下界人，上下界势不两立，不提你是不是真的袭击了黑山山主大人，但在未来，你的手上一定会沾满我们上界人的鲜血。 这时候管不了什么狗屁的城市安定和谐了！ 焦队长拔出后背上背着的四把短枪。 砰砰砰砰，四声巨响，四把枪牢牢插在大楼的外墙面之上。 虽然听到了墙里面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他没有犹豫，几步踏着枪，借着反弹也勉强跳到房顶上。 看着前面几十米远的少年，他举枪瞄准。 给我下来！ 他把手中的长枪投了出去。 只见那少年一把拍在房顶的矮墙之上，一个侧移，长枪擦着他的大腿扎进屋顶。 他的速度一点都没有停顿，呼啦一下就顺着房檐跳了出去。 焦队长过了几秒追到少年刚刚所在的位置，看到矮墙上面一个鲜红的血掌印。 我看你这小牲口还能坚持多久，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 。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微微霞光。 一缕光线投在黢黑的黑石山之上，把它照射的严肃而神秘。 而在城市迎着太阳的方向，跑，跳，躲，跑，跳，躲，王陆离僵硬的应对着越来越多的守卫士兵们。 他的精神和肉体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等一个人全身没有一块不疼的时候，痛觉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有些陌然的看了看自己自动跑着的双腿，上面的裤子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裤子下时隐时现的大腿上还有着无数的小伤口。 有被枪尖擦到割出来的，还有撞到墙磕出来的血肿。 刷的一声，一把枪枪势凛冽得划破他的裤脚钉在墙上，王陆离顺势一个转身，脚尖挑着长枪抓进手中，又一个转身把枪向下方抛了回去。 长枪坠落，乓啷一声被一个士兵挑开。 现在哪个方向都是那些士兵了，他跳起来再度躲过一把射过来的长枪，俯身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士兵们。 差不多了吧。 老子拖住这些士兵这么久，程武麟这小子肯定已经逃出城了吧。 他啪唧一脚踹碎脚边屋顶的天窗，咕咚一下落进下面的屋子。 “嗨，”王陆离对着里面呆若木鸡的女孩打了个招呼，“能不能把床借我睡一会。” 第三十章 东市有骏马（3） 女孩手里捧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娃娃，吓得一动不敢动。 “我开玩笑，别介意啊。”王陆离瞄了一眼房间里面的布置，走到一扇窗前往下看了看。 下面的士兵应该没有注意到，所以一时间应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我操…… 王陆离无奈的看着张大嘴开始尖叫的小姑娘，飞身一脚就踹破窗户冲了出去，又顺手撕了窗户边上半截窗帘。 本来还想着可以稍微休息两分钟的。 他从那些还在向前奔跑着的士兵头顶飞跃过去，一边用手中的布把身上两个正在流血不止的大伤口扎紧。 之前的计划就只有吸引守卫军的目光让程武麟逃走，现在如果不出意外对方光靠爬的也应该出城了吧。 王陆离从马路上方横越过去，侧身躲过一柄长枪，又一脚踹开另一个屋子的窗户，轰隆一下砸在那户人家的餐桌上。 “有没有水啊？”他自顾自说道，环顾了一下四周，从还傻呆呆举着吃了一半的苹果的女人面前走过，把摆在灶台旁边的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哎？还挺好喝。” 他把脚上的木头碎片甩掉，接着两步穿越房间踢破客厅的窗户，“谢谢啊！”，说完头也不回的跳了出去。 过了没多大一会，黑石军士兵们就开始发现王陆离逃跑方式的变化，一个个变得愤怒无比。 “他妈的东城区都快让他毁了！两位侍子大人还不出手？” “这混蛋一个劲往民居里钻，狗娘养的玩意！” “这他妈的怎么追！” 王陆离封器内敛，躲在窗下听着那些士兵们投鼠忌器的抱怨声，手中掐着当前所在房间男主人的脖子，而后者翻着白眼，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在这些当地人家之中流窜，虽然身上的伤痛依旧，但至少身体得到了休息，也可以动动脑子了。 从先前的逃亡中中他已经判断出来，这些士兵只适合防御正面袭来的强敌，并不擅长对付他现在这种游击的战斗方式。 而随着他的行动方式变成了利用民宅躲避，下面街道上的那些士兵们也都分散开来，遍布周边的大街小巷随时准备攻击不知道会从哪里出来的他。 侍子……他想起之前在黑市山上那一粗一细两个声线的男人。 他们既然没有从山上跳下来追杀他们，那他们一定不是天奉，但是具体有什么能耐还不清楚，既然这些士兵认为他们可以对付我…… 还没等他继续思考下去，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钟声。 这钟声按理说应该是逐渐衰弱的，不想竟然震的他耳朵有些发麻。 这是什么…… 他有些意外的感觉到自己的封器开始不受控制的启动起来，大量白昼自动的围着自己开始转动。 不好！ 他把手中男人丢下，连忙急退，两柄长枪轰的一声穿透黑色的墙壁。 这是印器的效果？ 他瞄了一眼满墙的鲜血和那个胸口已经被长枪洞穿的上界男人，果断的破窗逃离了这个房间。 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估计在那些士兵的眼中像灯塔一样耀眼吧。 从一栋楼楼顶疾跑而过，一个加速跳跃到另一栋楼之上，王陆离明显感到这次从楼外跳出去时受到的攻击变得更加密集。 如果刚刚是印器的效果，那说明至少有一个会使用印器但不是天奉的人在这座城市里面。 他抬手轻抚了下那圈不受自己控制的白昼乱流。 得赶快逃出去，现在没空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王陆离心道，跳下房檐向着另外一栋楼蹦了过去。 梆！ 哎呦！ 他摸着自己的额头痛叫出来。这家神经病啊给自己家装钢化玻璃！ 接着他眼前一黑，站在窗外栅栏上的脚一软就跪了下去。 撞晕了？ 不对，接着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失血过多。先前内脏的缓慢出血以及后来伤口造成的出血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俯身躲过一只投射而来的长枪，接着手脚并用顺着窗户爬到了楼顶。 咚咚咚，他脚步沉重得继续跑着，然后一个侧踢踹破了旁边更高一栋楼房的窗户爬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空间。 王陆离择掉身上的玻璃碎片，走到栏杆边向下看过去，明亮的大灯照耀之下纵横交错堆着大大小小的集装箱。估计是因为紧急通知疏散的缘故，一个干活的工人都看不到。 仓库吗？ 然后他听到脚步声，楼下士兵们已经推门进来了。 王陆离抓住栏杆翻越过去，催动白昼，唰唰几下像蜻蜓点水一般踩着那些箱子向着仓库的另一端跑过去。 身后三四个士兵见到他的身影也咚咚咚的追上来。 在仓库的尽头，他注意到到前方有一个看起来很结实的大铁门向里面敞开着，果断就冲了进去。 “重仓里面没有路，他逃不掉了！” 追击的一个士兵高兴的叫道，四个人一股脑的涌了进去。 “人呢？”一个士兵疑惑道。不大的仓库里只堆着两三个木板箱，哪里有人的身影。 接着他就听到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只见王陆离像体操运动员在单杠上一样正倒立抓着铁门。 王陆离手臂青筋暴起，绞手一拧，身体在门上面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沉重的铁门瞬间被他转动起来，同时他又放松身体，像只泥鳅一样粗溜一下顺着变得越来越小的门缝滑了出去。 这些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几个士兵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他顺手拔出上面的钥匙，咻的一下丢了出去。 咚咚咚，门里面传来几个士兵砸门的声音。 王陆离没有理会他们，把带血的手掌插进裤子的口袋里，慢慢的向着仓库外走了出去。 好累。 他注意到封器失控的白昼乱流已经消失，于是在仓库黑暗的角落里里找了个小箱子坐了下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说来也奇怪，先前一直难受的肺部竟然变得好受一点了，这完全违反了他的常识。 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王陆离向后靠了靠，竖起耳朵警觉着。 隔着一堆集装箱有一个声音传来。 “叶大人的龙吟失效了，找不到那个小兔崽子了，怎么办？” “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他还有逆流在，那小子跑不出去的。” “叶大人原来是去布置逆流了，怪不得和邓大人一直没有出现。那我们也没必要追的这么紧了，反正没人跑的出逆流。”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变远。 黑暗中王陆离的眼神变得冷峻无比。 逆流…… 如果真的按照那两个人所说的话，那程武麟现在根本没办法出城。 那就只有这样了。 王陆离站起身，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西市有暗箭（1） 你个废物你个废物你个废物。 这几个字用王陆离嫌恶地腔调在程武麟脑中循环播放着。 程武麟不管想多少遍肺还是气的要爆炸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骂，还被骂的这么凶。 冷静下来以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是不是王陆离一直很讨厌我啊…… 也是，这样一个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同伴，确实是个废物。 然后他又不爽起来。 我自责个蛋啊，我又没做错啥，凭啥要被你看不起。 你王陆离算个什么狗屁说老子是废物。 他想起王陆离那张总是纠结着眉梢的脸。 装的屌屌的有毛用。 一阵穿堂风吹过，吹的程武麟浑身发抖，一只空塑料瓶平了乓啷的从他脚边滚过去。 傻逼王陆离！他拉了拉衣服，心中愤懑道，等回下界一定要把你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这时他听到胡同外一阵嘈杂之声传来，探头张望过去就看到王陆离风一样的飞了出去，而之前那几个士兵全都跟在他后面。 他们竟然全都追过去了？ 程武麟以为这些士兵怎么也会留一两个继续守在这。不知道王陆离说了什么他们会被激怒到忘记留个人来拦截同伙什么的。 心情复杂的看了看他们消失的方向，程武麟咬着嘴唇摇摇头，走向了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通往城外的路安静无比，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程武麟觉得自己仿佛走在一座没有人的城市一般，除了那些万家灯火依旧。 对了，还是小心点好，别让那些普通人看到。 他望了望那些透露着温馨光芒的小窗户，抬脚走进了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怎么还出不去啊。 程武麟数着已经走过七八条大街了，每次遇到路不通他都会向右拐过这栋建筑继续往直前的方向前进。 也不知道来这边多久了，在这手机的时间是停止的，根本看不了自己走了多长时间。 对了，他把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指纹解锁，看到右上角的电量还剩2%。 他记得之前下课时手机还有一半左右的电，入了镜这手机没信号而且没有使用还剩一点点电，估计来这边也有大半天的时间了。 把手机塞回口袋，程武麟心想道，还好裤子很紧，之前跳下黑石山的时候手机没掉出去。 下次入镜得把身上重要财务放在旁边啊…… 噗。 唉？ 左肩一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肩膀处蔓延开来。 程武麟伸手摸向自己的肩膀，发觉这里多了一根箭。 一根细箭贯穿了他的肩膀。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传到大脑，痛的程武麟直接哀嚎出来。 谁啊谁啊什么啊什么鬼啊我操啊尼玛啊！！！ 他捂着那处伤口跪倒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叫的真是恶心，给我闭嘴。” 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他的头顶，紧接着一只脚猛的踩在他的头上。 “臭烘烘的下界人，不好好待在窝里，跑到这里来污染空气吗。” 那个偷袭的人加重了脚的力量，程武麟觉得自己的脸被地面碾的生疼。 “我……不是下界人……”他用力让头侧过来，低吼道。 “不是个屁！”那人一脚踹到程武麟的肚子上。 好痛啊…… 程武麟大脑嗡的一下，猛的弓起腰来，在地上滚了一下，结果又碰到肩膀上的箭，再次惨叫出来。 程武麟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左肩撕裂的疼痛让他连思考都做不到。 “我可是跟了你几条街了。”那个人冷笑道，“这么匆匆忙忙的想去跳深渊呢？” “我……也是……上界人……”程武麟吐出嘴里的白沫，“放我……回家……” 他的眼睛里都是泪水，看不太清那人的样子。 “再装……” 程武麟感觉小腿传来一阵剧痛。 “你们下界畜生的臭味，我可闻得清清楚楚。你还想回家？你先让我妹妹回家来！” 妹妹？ 程武麟喘着粗气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对方再次踢来的脚，虽然这一下还是结结实实踢在了他的身上。 “你……妹妹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把眼泪挤出眼眶，看清对方的样子。 一个手里拿着一把弓的人正俯视着他，因为带着帽兜的缘故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妹妹和你确实没什么关系。”男人蹲下身子，粗暴的拽住程武麟的头发，“她是被你们下界人杀死的！所以我要杀一百个下界人给她偿命！” 程武麟心中一凉。 怎么就碰到一个结了仇的…… 怎么办，怎么才能活下去？ “我说了……我不是下界人……”他忍痛开口道，“你杀错人了……” “杀错？”男人冷笑一声，松开了手站了起来，“杀错又如何，只能怪你自己太像下界人，接到通知还在往城外跑。” 妈的，这人是疯了吧？ “我要是死了……呼……你就会被抓起来……然后你……一个下界人都……杀不了了……” 程武麟喘着粗气回应道。 没想到这句话还真的凑了效。 男人收回准备踩向程武麟脸的脚，略微沉思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程武麟猛的拔出插在自己肩头的细箭，一把插在后者的脚背上。 “啊啊啊啊！！” 又一道凄厉的惨叫划破宁静的黑暗，惊起 男人倒在地上，程武麟也捂着伤口在地上打着滚。 让你他妈也尝尝！ 程武麟忍着痛滚到男人身边，飞快的抓起被那男人丢在地上的长弓，七手八脚的套在正在惨叫的对方的脖子上。 我他妈勒死你！ 可惜事与愿违，他刚一用力，左肩被箭伤到的地方被拉到，一阵直刺大脑的撕裂剧痛让他松了手， 脖子上的力度一卸掉，那男人快速回过神来，趁着程武麟捂住伤口的时候回身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 程武麟被抽的眼前一黑，两只耳朵都嗡嗡的响了起来。 男人挣脱开套在脖子上的长弓，向着程武麟爬过来，一翻身骑在程武麟身上，对着他脸就是一拳。 程武麟也不甘示弱，忍着剧痛对着对方的腹部猛的挥出一拳，打得男人伏在他的身上干呕着。 然后两个人像疯了一样抱着缠斗到一起。 程武麟胡乱的挥舞着手臂，手指探过去拉掉了对方的帽兜。 一头银发从帽兜下露了出来，下面那张年轻的脸此刻却写满了狰狞。 “还我……妹妹……” 第三十二章 西市有暗箭（2） 银发男人的手指掐住了程武麟的脖子。 “去死……去死……” 程武麟努力得想掰开对方的手指，但对方的力道太大了，而且此刻也完全陷入了疯狂。 程武麟哪怕掰折对方的小指也没能阻止掉他，反而自己越来越缺氧，意识也开始渐渐消散。 我要死了吗…… 对不起了王陆离，你早就应该丢下我的…… 我果然是个废物……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聪明，和你一样强大就好了…… 他的手渐渐松开，垂了下去，啪嗒一下砸在地上。 银发男人见程武麟不再动弹，松开掐住程武麟脖子的手。 该死。他揉了揉自己的手指，又回头看向自己的脚。 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被这小子反将一军。这箭虽然不是印器，但经过白昼强化贯穿力也变得非常强，可以轻易穿透人的身体。 差点阴沟翻船啊，不过还好，总算制服这小子了。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到最后却心软下来，松了手的劲道，只是让这小子昏了过去。 哥哥你为什么不帮我报仇呢？ 他猛地一惊，妹妹天真可爱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妹妹…… 他刚刚平静下来的眼神再度变得狰狞，手指重新搭在在身下男孩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左边大腿内侧有些发热。 什么东西？ 他从程武麟身上滑了下去，探手摸了摸对方的口袋。 就在接触到那个口袋的同时，他突然感觉掌心一痛。 嗯，怎么回事？ 他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只是手掌而已，他惊恐的看到自己的几根手指像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上。 我的手…… 他刚想叫出来，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脖子上缓缓出现一道细细的缝隙，一点一点渗出献血来。 小清，我来找你了…… 眼睛一闭，银发男子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东城区的街角重新恢复了平静，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两个男人一动不动的身体躺在黑暗之中。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钟鸣。 。 。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武麟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他有点懵。 抬头张望了一下，天是黑的，星星看的特别清楚。不远处的楼上一扇扇窗户透出温暖的橘光。 啊，这是黑石城，他揉了揉脑袋。 接着他低头看到了身边的银发男人。 我去什么情况…… 啊对了，我是被这个男人掐着来的，他揉了揉有些钻疼的太阳穴。 他警觉得探手摸了摸对方的口鼻，发现对方已经没了呼吸。 怎么死了……他想要试一下对方的脉搏，刚摸到脖子就觉得触手一片发黏。 这是被谁杀掉的？ 有谁救了我？ 他一手撑着地准备站起来。 哎呦！ 左肩的一阵疼痛让他清醒不少。 稍微喘息了一下，他撕开上衣简单的包住伤口，又从脖子上绕了一圈把手臂吊住。 还好血流的不多。 程武麟再次撑地站了起来，四下看看，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奇怪了，是谁杀了这个人？ 怎么想也想不通，他索性不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天色还没怎么变化，自己应该没有昏迷太久，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然鬼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他心道。 离开前程武麟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 这个人也是挺可怜的，之前应该很爱他的妹妹吧，只是她妹妹死在了下界人的手中，他才会变得这样疯狂…… 他想起王陆离。 王陆离是去替我引开那些上界士兵，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你得活下去。在我没把你好好揍一顿之前，你得好好活下去。 他坚定的继续沿着之前的路向城外走去。 出乎他所料，这次他很快看到了城市的边界。 因为是黑天的缘故，程武麟一开始遇到面前的黑乎乎的，没有一点灯光的巨大建筑还吓了一跳，等走近以后摸到上面熟悉的工字堆砌方法他才发觉。 这是城墙啊！ 他没有想到在这样一座现代的都市之中竟然还会有这种老式的城墙存在。 不过想了想那个像火刑柱一样的山，还有那一栋栋黑色方块建筑，城墙什么的也一点也不奇怪呢。 然后他又想起来落湍谷那座齿轮一样的城市……其实这里还是正常多了…… 他仰起头，约莫着这墙修的得有十几层楼高了。相比于黑石城其他三四层的建筑物，这墙的尺寸显得极为不和谐。 这墙修这么高，防谁的啊？他疑惑道。 不过现在主要应该想的是怎么出去。 他顺着城墙一路摸了过去，没找到城门反而先看到楼梯。 要不先上去看看吧，说不定能看到深渊在哪，还有王陆离那边的情况。 这样想着，他张腿踩了上去。 楼梯不知道因为什么修的特别奇怪，高度特别矮，横跨度又特别大。 他回忆起王陆离问他爬没爬过山。 这……也算爬了一把山吧。 等终于爬到城墙顶上，他喘着粗气又不敢声音太大，猫着腰，随时防备着会突然袭来的敌人。 然而一个士兵都没有，城墙上光秃秃的，只有一堆碎石。 城墙不是应该有点守卫的吗？怎么现在一个都看不到？ 不过没有是好事，他悬着的心放松下来，一路小跑到城墙边望向城外。 一开始他什么都看不到，而之后天色渐渐开始变的发亮起来，城墙外的景象也渐渐开始变得清晰。 程武麟期待的表情开始变得僵硬。 这……为什么…… 他找了个垛口，把头探出城墙外努力向两边张望着。 为什么…… 城墙外是一大片平原。 程武麟双手用力握紧，坚硬的石墙都被他的手指刮下来一层粉末。 那个女人骗了我们……他一脸愤怒的转过了身。 原来他们一开始的逃亡就是没有意义的，城外根本没有深渊。 难道王陆离没有想到过这点吗？ 他先前干吗无论如何让我先出城？ 他是说“找到深渊”是吧…… 那就是说他也思考过，没有深渊的情况…… 那他为何要…… 远处的城市里突然传来轰然的爆炸声。 怎么了？ 他向那处眺望过去，只看到城市的南边，有一处冒起一缕黑烟，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 程武麟有预感，那是王陆离搞出来的。 不是说好的来这边汇合，你怎么去了那里…… 突然，那些零碎的线条在他的脑海中汇合在一起。 如果王陆离就没打算离开这座城市，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难怪他不在意城市外面是不是有深渊。 他一个人把这座城市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自己身上，就是为了给我争取足够的时间，哪怕找不到深渊也可以从城市里逃出去安全藏好，等逃出去就不好抓了，找到深渊返回下界只是时间问题…… 王陆离你他妈果然是个操蛋的人。 程武麟顺着之前的楼梯开始疯狂往下冲。 我他妈怎么可能丢下你？ 我他妈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回去？ 你他妈太小瞧我了吧！ 程武麟嘴里骂骂咧咧的，眼角却有些发酸。 你可别死啊…… 第三十三章 南市有叛徒（1） 下界镜的太阳升的特别快。在旭日照耀下的黑石城和晚上相比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黑石城的西城墙边，此刻正有一个少年正飞快的沿着墙上的石梯向下跑着。 刚刚上来的时候，程武麟还没觉得这石梯有多长，现在他往下去的时候却觉得半天都还没有跑到底。 他忽然想到落湍谷的那些飞行石板。 上界这边的技术……看样子也不行啊。 他摇摇头，现在不是乱想的时间。 王陆离选择了放弃自己为他争取活下去的机会，这种事情他不能坐视不管。 这样想着，楼梯已经来到了尽头。最后几个台阶他没有多踩，直接侧身跳了下来，一脚踏在城墙下的地面上。 不等他准备继续向着城里跑去，异变突生。 他身边的场景突然开始改变，变得像是被磁化了的老胶片放出来的劣质电影一样，空气中闪烁出一道道奇怪的波纹来。 程武麟眼睛一花，整个身体就就又回到了城墙之上。 我/操，什么情况？ 他现在着急要去找王陆离，多耽搁一秒秒都是浪费。于是没多细想便再次沿着楼梯跑下去。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程武麟在城墙上蹲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这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吧，他一边抹掉头上的汗一边猜测道，有些警觉得看向四周。 太阳正从雄伟的黑石山边慢慢攀升上去，曦光把山脚下这座黑石头雕刻成的城市照耀的闪闪发亮。 “你出来！” 他对着空气大喊一声。 然而除了回音，没有传回任何反应。 “我知道你在这！” 他又喊了一声。 “你知道你妈/逼啊！大早上喊个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从旁边的楼探出来一个脑袋，骂完又缩了回去。 “……” 看来动手脚的人应该不在附近，程武麟放下捂着脸的手。 他低头看向脚下。 不能再走这些台阶了，再跑一趟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这时又有一声爆炸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程武麟脚尖一转，来到了城墙的边缘。 他准备换条路线。 那么高的黑石山都跳了，这个小城墙算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小封器啊，给点面子，我要是摔死了你也没了。 这样想着，他一咬牙，义无反顾的向前迈出脚步。 下落的感觉是熟悉的，仅仅几个小时前他体验过更刺激的，但那时他的身边还有王陆离在。 程武麟紧紧搂住自己受伤的肩膀，飞快的汇聚周边空气中的白昼，让他们向上推动自己渐缓着身体的坠落。 五十几米的高度坠落下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程武麟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向前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了下来。 在地上跪了几秒，他注意到自己没有再次回到城墙上。 成功了？果然是楼梯的问题。 他站起来，抬起脚步就向着刚才看见爆炸的方向跑去。 傻逼王陆离，老子来了！ 。 。 和下界的作息不同，上界人虽然不能夜视，但过强的光会促使他们变困。所以此时大部分的上界人都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除了此时的城南。 城南黑石广场两边的住户们被那声巨响吵醒后，纷纷惊恐的看向窗外。 广场上烟尘散尽，一个大坑出现在地面的正中心，坑的两边有人对峙着，他们认出来其中一人是他们的左侍子大人，而另一个想必就是之前屏里通知说到的那个下界贼人。 王陆离冷漠的看着身前那个穿着宽大长袍的阴柔男子。 “侍子大人感觉怎么样？”他开口道。 “那是什么印器？” “你说这个？”王陆离摇了摇手中的小试管，“这可不是印器，这只是一个可笑的小把戏而已。” “把戏？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把戏能把我伤成这样。”左侍子叶咏侧过身，他身后的袍子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有几块露出来的皮肤都呈现出了烧焦的状态。 “你又不是天奉，有什么不好伤的？”王陆离说道，想假装的酷一点，不成想浑身一抖，哗啦一下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不过强弩之末而已，别再逞口舌之利了。” “可是我握着这东西，你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王陆离打量了一下四周，“而且你很顾忌我会伤到普通民众，才把我引到这个空旷的地方，没错吧？” “哎……”叶咏叹了口气，正色道，“你要是敢把那个东西往居民区丢，我就能保证你死后连一块完整的身体碎片都找不到。” “反正都是死，一块两块有什么区别呢？”王陆离擦着嘴角的血，戏谑道。 “这里还有很多老人和孩子。” “我以为你们镜中的人不会在乎年龄这种事呢。老人和孩子，和你和我有区别吗？” “更何况，”王陆离高举着手里的小试管，慢慢向着广场边退去，“你们上界老人和小孩的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个小畜生！”叶咏愤怒的咆哮道。 他伸出手来，手心淡蓝色光芒微闪，一个闪耀着光芒的晶莹烧瓶渐渐浮现出来。 王陆离盯着烧瓶里面微微晃动着的天蓝色液体：“怎么，侍子大人终于开始认真，把你的逆流收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逆流……”叶咏一脸不善。 “您的逆流大名鼎鼎，我怎么会不知道。”王陆离瞎扯道。 实际上他只是听了仓库里那个士兵提了一嘴而已。 既然他把逆流收了回来，那程武麟那边应该可以放心出城去了吧。 叶咏晃了晃那个烧瓶，本来阴郁的神色突然带了些喜色：“我找到你的同伙了！” 王陆离心里一颤，嘴上却镇定的扯道：“同伙？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同伙？” “你还挺会演戏，在圣山之上薛大人可把你们两个看的清清楚楚。”叶咏双手抱胸，明明是个男人却显得妩媚无比，“刚刚我的逆流可是被人触动了呀，不是你们下界人谁会在这时候跑去城墙那边。” 王陆离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想到让对方收回印器竟然让他得知了程武麟的消息。 叶咏的目光捕捉到这一瞬间王陆离情绪的微小变化，继续笑道：“怪不得你一直尝试在激怒我，是准备让那个小家伙跑掉是吗？” 王陆离沉默着，没有回答。 第三十四章 南市有叛徒（2） “薛大人，这里交给我就好了，你去西城区。”叶咏偏了偏头，对着王陆离身后说道。 随着叶咏话音落下，王陆离听到身后传来唰的一道破空之声，接着空气中又归于平静。 王陆离的心情一点也平静不起来。 另一个侍子一直在这吗？他有些后怕，自己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个侍子的时候。 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的钉在身前的另一个侍子叶咏身上。 这个人先前还如临大敌一般警惕着他手中这小试管，现在收回印器以后却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有恃无恐起来。 看来他是害怕一直没有出现的程武麟隐藏着什么手段，王陆离思索道。而另一个侍子应该也是这样，一边准备着偷袭，同时还分心防备着有可能出现的程武麟所以才一直没出手的。 可惜这种平衡现在被打破了，不过不打破程武麟也出不去城。王陆离在意识到这点后无奈的心道。 希望程武麟跑的快点，别被那个什么薛大人给追上了。 他收紧全身肌肉，缓缓聚集着周边的白昼。 “那小家伙跑不了，你也别想跑了！”叶咏看到他的动作，不屑的笑道，看似很随意又毫无预兆的把手中的烧瓶向着王陆离丢了过来。 王陆离神经紧绷着，一看到对方有所动作没有迟疑马上向后退去。 现在信息不对等，最好还是暂避锋芒，鬼知道这瓶子是干嘛用的。 烧瓶慢悠悠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这就躲过去了？ 他已经退去老远，那个瓶子却只是很普通的在离他几十步的地方向着地面落去。 目光跟随着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似得的烧瓶，王陆离心中却有些许不安。这个东西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不然对方也不会露出那样满不在乎的笑容。 他脚下没停顿，接连几步后退，眼见着马上就要退进广场边的楼群之中。 砰！ 烧瓶在落地之后砰然炸开，里面的蓝色液体瞬间气化。一大股白色蒸汽霎时在广场上扩散开来，只是分秒间就扩散到王陆离的身前。 王陆离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但根本无济于事，整个人直接被那白雾吞噬进去。 “人不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之中，但是在我的逆流之中，你只会永远踏在同一处。”叶咏诡笑道，他的脸慢慢消失在逐渐散开的浓雾之后。 王陆离的第一反应是，这玩应不会是毒气酸雾一类的东西，不然那个侍子绝对不会在城市中心这么大咧咧的丢出来。 至少生命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不过其他的…… 他用手拍打着身前的浓雾，在这雾中他连身边距离自己只有几米的房子都看不见了。 这真是有点麻烦。 是障眼法吗？先前程武麟就是困在这里面？ 也不对，这么明显的雾，程武麟怎么可能会往里面钻。 王陆离现在一没有能近战的武器，二找不到方向和对方的所在，索性握着小试管直接在原地等待，防范着对方不知从何处将要袭来的攻击。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怎么回事？这人不来攻击吗？ 又继续等待了几分钟，因为长时间维持着高度戒备的缘故，王陆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都累了。 他没有理由不来攻击我，把我拖在这不解决他自己也没办法撤掉这雾。 王陆离放下戒备，把手中的小试管塞回口袋，坐了下来。 预想的攻击还是迟迟没有到来。 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王陆离擦掉嘴边溢出来的血。 那个侍子不是不想攻击，是不能攻击。 他自己丢的这玩意自己也进不来。 王陆离扫了一下自己身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 那家伙没有攻击能力，他的印器只是把我困在这。 准备耗着我同时联合去解决程武麟吗？王陆离的眼中寒光一闪。 。 。 程武麟捧着受伤的胳膊一路向着城南奔跑着。 从跳下城墙以后，他就略微掌握了白昼的操控方法，此刻也顾不得使用封器会被人发现了，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催动白昼快速前行着。 不过这白昼是真好用，他心道。 要按他平时的体力，这么几公里虽说不会累趴下，也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现在却还是生龙活虎不显疲态。 奇怪，那些守卫的士兵都去哪了？ 他这一路跑过过来都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普通居民也就算了，连个士兵都没有。而他已经远远超过之前和王陆离遇到那群士兵的那个地方了。 刚这样想道，他一阵猛冲拐过一个大路口，就看见主路中间密密麻麻半蹲着一堆全副武装的士兵，连忙急刹了个车。 哎我去了我这乌鸦脑子…… 这些黑石军都是之前追赶王陆离的那批。在王陆离向他们甩了一只小试管并炸死了好几个士兵之后，左侍子叶咏大人就现身并吩咐他们原地休整待命。 “什么人？”最前面几个士兵看到从拐角一溜烟跑出来的程武麟呵道。 程武麟有些不知所措。 这该咋回答？ 要不直接跑了吧？ 他刚准备继续向前冲锋，突然感觉后腰部的裤子被什么勾住一样。 嗯？ 当他产生这种感觉之后的瞬间，那道勾住自己裤腰的力量也在刹那间加强了几百倍。 哎呀妈呀…… 程武麟一口惨叫团在喉咙里，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向后倒飞了出去。 在那些士兵的眼中，只见一个光着膀子还吊着胳膊的少年刚从街角跑出来，下一瞬间又像被什么高人打中肚子一般，双手双脚夸张的支棱着倒飞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一个士兵向小队长请示过后跑过去查看，然后回头冲着同伴摇了摇头。 “要不要禀报一下……”他看着他的队长。 “禀报个鸟啊，”小队长一脚踹在那小兵的屁股上，“这特么你准备咋形容啊？侍子会以为我们有病吧……” 小队长摇了摇头，“哎算了算了……”他率人回到了队列中继续待命着，权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过。 在距离刚才路口的一公里外的一栋楼顶上，程武麟正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刚刚像是躺着坐了跳楼机一般。 “我靠你谁啊！”他吐了一口口水抬起头，对着面前蹲着的那人嚷嚷出来。 那个人全身都裹在宽大的斗篷之中，连脸都看不见。 程武麟又仔细看了看，觉得这斗篷有点面熟，上面的花纹和样式仿佛在哪见过一般。 他忽然想起来，不久前一件差不多的斗篷刚从他脸上滑过去。只是那件主色是红色，这件是淡蓝色。 对方掀开帽兜，露出一张程武麟觉得陌生的脸。 他用略显粗犷的声音开口自我介绍道。 “我叫薛一猛。” 第三十五章 南市有叛徒（3） “你是侍子……把？”程武麟问道，盯着对方黝黑的面孔，脸上充满了戒备之色。 “不错。”薛一猛点了点头，摊开手说道，“不过我没有恶意。” “你不是上界人吗？为什么要帮我？”程武麟不太相信对方的话，一只手撑地站了起来，慢慢的向后退着，惊走了房檐上的几只鸽子。 薛一猛也跟着站了起来：“这就很复杂了，一时间我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就好。” 这栋楼所在的地方离黑石山很近，山风吹的程武麟半裸的上身有些发凉。 他沉默着，思索着对方的意图，不是太相信对方所说的话。 薛一猛能感觉到王陆离眼中浓浓的警惕，叹了口气：“那这样，既然你不相信我，我长话短说，听我解释完，之后你怎么选择都由着你。” 他停顿了一下，见程武麟没吱声，便继续说道：“现在按理说我应该是来杀你的，但因为某些理由我是不会那么做的。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爷们现在……” 程武麟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开口问道：“他怎么了？他没事吧？” 薛一猛摇了摇头：“他暂时还没事，只是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叶咏，也就是和我一样的另一个侍子在和他对峙，想必此时他一定已经用封器把那个小爷们给困住了。”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吧？”程武麟目光闪动。 “聪明。待会我会设法把叶咏引开，这时候就需要你去把那个小爷们救出来。” “我该怎么做？”程武麟挺直腰板，很严肃的问道。 “叶咏的那个封器叫逆流，是一个烧瓶，里面的液体泼洒过的地方会形成一个看不见的印界，当你第一次踩到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反应，但第二次踩到就会被这个印界记录。如果同时存在两个被你踩过两次的印界，那你就会被它从第二个踩到的印界拉到第一个去。” “原来是他搞得鬼！”程武麟愤怒道，“难怪我在城墙那边的楼梯一直都走不出去！” “是啊，多亏了那个小爷们让叶咏收回逆流你才能逃出来。在你们闯进来的时候叶咏就激活了事先环城泼洒好的两道逆流。” 说到这，薛一猛突然憨憨一笑：“叶咏这逆流墙可是准备了几个月的，就让这小爷们一下子破掉了。” 程武麟低着头思考着：“那个叶咏把逆流召回去困住了王陆离，那我能做什么才能救他呢？” 薛一猛拍了拍脑袋：“其实逆流还有第二种用法，如果说前一种是陷阱，那第二种就是坚牢了。” 他咽了口口水，解释道，“直接把逆流摔破的话，里面的液体就会汽化成雾，可以瞬间笼罩几百米的范围。里面的人不论敌我随时都处在那种印界之中。” “然后会怎样？” “雾里面的人坐着不动的话，那这个印器对他没有任何效果，如果开始走动，就像贪食蛇那样，一旦触碰到自己曾经走过的路线两次，就会在那两点之间无限重复退回。” “叶咏十有八九会用这个状态的逆流对付那小爷们，而那种高频率将人转移的力量，对于那小爷们那种身体状况来说，”薛一猛正色道，“是可以将他撕开的。” 程武麟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我该怎么做？” “其实很简单，也可以说很难。” 薛一猛眼光扫过程武麟的那条受伤的手臂：“把这条胳膊让我卸下来。” 他本以为程武麟会露出夸张的神色拒绝，或者愤怒的以为自己耍了他，却惊奇的看到对方没什么反应。 “给你。” 程武麟一脸平静，微微抬起那只手。 。 。 王陆离摸了摸手边广场地砖上的花纹，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借助到的参考物了。 要怎么才能走出去呢？这么浓的雾，方向都看不清，一定会在这原地打转的吧。 王陆离忽然看向自己的小腿，那里包扎着一块从之前那小姑娘房间里扯来的床帘布。 他慢慢把那块被血洇湿的布解开，那下面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是之前逃跑时被一个守备士兵刺伤的。伤口的血液已经结痂，和布块都黏在了一起。 王陆离眼神闪动了一下，手指一用力就把伤口撕了开来。 反正血都流的够多得了，再来点也无所谓。 这样想到，他用那块布沾了沾重新流出来的血，在身边的地上画了一个叉。 然后他慢慢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头很晕。 得快点从这里面走出去。虽然阻止不了前面追出去那个侍子，但是至少能把那个娘娘腔的注意拉回来…… 这样想着，他拖着滴血的腿向前走去。 。 。 “呜……” 刚刚被惊走的鸽子飞回来以后再次被一声闷哼吓跑掉。 程武麟跪在地上，用力咬着嘴里的破布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他的左肩从之前被箭矢射穿的地方被薛一猛用手连根拧掉。而那只断臂就握在薛一猛的另一只手中。 薛一猛弯下腰，手心抚过程武麟的肩膀，他断臂流血的地方马上就被细小的白昼结晶堵住了。 “你还好吧？” “呸！”程武麟吐掉嘴里的衣服碎片，“妈的……你提醒我一下能死啊？” 先前他刚刚听完薛一猛讲述的破解逆流的方法还在思考，结果对方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手把他脖子上的破布塞进他嘴里，另一手不知道做了什么直接把他的胳膊拧了下来。 薛一猛看他这时候还不忘吐句槽，应该是没啥大问题，拍了拍手。 “我用白昼封死了你大部分神经，不然你早就疼昏过去了。” 程武麟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双眼眼白充血，刚刚他痛的牙龈都咬出了血。 薛一猛用同样的手法封住程武麟断臂的血，一边说道：“你沿着这个方向走，”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方向，“不一会就能到一个广场，那小爷们就在那里。接下来我会去把叶咏支开，能不能救出他就看你了。” 程武麟颤抖着点了点头，接过薛一猛递过来的那条断臂，一句话都没说就向着对方指点的方向走去。 “其实我挺好奇的，你怎么这么快就相信我了？”薛一猛对着程武麟的背影问道。 程武麟一脚踩在楼顶边缘的矮墙上，偏头回答道。 “因为我要救我的朋友，他对我很重要。”说完就跳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北市有长鞭（1） 叶咏看到薛一猛的样子时吓了一跳。 他把那个已经差不多废了的小子丢在逆流中之后，就准备去和薛一猛汇合追杀逃出城的那个小子。 毕竟出城以后那小子要是躲藏起来，也就只有他刚凝出来的次印器龙吟能找到他了。 结果等他赶到城墙边，不仅没有看到那小子的身影，反而发现了靠着城墙不知死活的薛一猛。 对方的长袍被不知道什么武器切掉半截，一道长而深的剑痕从他的胸口一路斜着蔓延到腹部之上，里面的肌肉都可怖的外翻着。 他走近薛一猛，看到对方睁开眼睛，松了口气。 “这……你是被谁搞得？” “还有谁？”薛一猛呼吸细弱，“那个该死的小子！”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叶咏不敢置信，就要上前查看对方的伤口。 薛一猛摆了摆他粗壮的手，说道：“我还好，没伤到要害。只是，”他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那小子根本没出城，他已经潜伏起来了。” “是这样吗？”叶咏思索道，“那我知道了，我会找出他来的。” “他有一把很厉害的印器，你要小心。我先回封印点那边去了，我们上界人没有封器还真是麻烦……” “封器有什么好的，又不能随时入镜。你还是少说话快点回上界疗伤然后赶紧回来！”叶咏冷冷道，细长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来。 “我开个玩笑……嘶……”薛一猛衣服刮到自己的伤口，痛叫一声。 。 。 程武麟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薛一猛口中的城南广场，也看到了那几乎覆盖了整个广场的大雾。 先前薛一猛告诉他，逆流作为印器被寄托的思想是撕裂其中的人就会解除，但是它并不能判断出一点，那就是它里面包含的两段同一个人的肢体是不是被它的力量撕裂的。 程武麟憋着一口气，慢慢走了进去。 一进入到雾中，程武麟就感觉到了逆流的诡异，在它的包裹之下，方向感瞬间被剥夺的一干二净，哪怕此刻低下头看自己的双脚也是朦朦胧胧的，能见度低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程武麟没有犹豫，立马把怀里捧着的断臂甩了出去。 果然，这样做之后，那团浓雾很简单的就消散掉了。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广场中的王陆离。 就在一瞬间，程武麟全身的血液失控一般疯狂的涌向头顶，充血的鼓膜轰轰作响着。 满地都是血，有的已经凝固，有的还像是刚刚滴在地面一样鲜艳。王陆离站在那些血滴的痕迹中间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像纸，双眼无神的看向前方。 程武麟猛的扑了过去，一把揽住王陆离，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程……武……麟……”王陆离干枯的嘴唇呓语着。 程武麟眼泪哗啦一下涌了出来。 “我在呢。”他回答道，右臂轻轻扶住王陆离让他躺了下来。 王陆离的眼睛还是直直的看向前方，对程武麟做出的动作一点反应都没有。程武麟心痛无比的掀开王陆离的破破烂烂的衣服，看到皮肤上一道又一道狭长的割裂伤口。 “我操/你妈的上界人！”他双眼通红的怒骂道。 就在这时王陆离又自言自语道：“得……去救……程武麟……” “你他妈的真是……自己都成啥样了……”程武麟抹掉眼泪。 检查了一遍，王陆离腿上有一道大的撕裂伤还在滴血，也不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一直坚持在那里没倒下的。 只有一条手臂，做什么都不方便，程武麟费劲吧啦的忙了半天才终于从王陆离的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布。 等他手嘴并用，终于给王陆离腿上的伤口处打了个结然后止了血，他看向王陆离的脸，然后惊恐的爬了过去。 “不能睡，他妈的给老子起来！”他看着王陆离紧闭的双眼，疯狂的摇着他的身体。 “你他妈的要是死了老子陪你一起死！” 仿佛回应了他的呼唤，王陆离又睁开了眼。 “你……”他的眼睛看向程武麟，嘴唇动了一下，只发出来一个字。 “别说话！”程武麟摸了摸王陆离的肩膀，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广场中心的喷水池，“我去给你弄点水。” 他站了起来，刚准备跑向那边，忽然感觉到王陆离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裤脚。 “别……管我……跑……” 程武麟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来：“跑个屁，老子要把你带回去！你走不了老子也不走！”挣脱开王陆离的手就跑去喷泉旁边掬了一捧水回来。 看着王陆离虚弱的小口啜下他手心的那一口水，程武麟的心难受的像揉进了一把沙子。 再这样下去王陆离会死。 “冷……” “来，到我背上。” 程武麟把王陆离扶了起来，一把背上肩膀。 “我会带你回家的。” 他背着王陆离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广场离他们很近的那栋楼一层有一扇大的玻璃窗，里面隐隐约约好像能看到像是一户有钱人家。 程武麟单手搂紧背上的王陆离，向着窗户猛的撞了过去。 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正靠着窗户向外看着，眼见程武麟撞过来，尖叫着向屋子的另一端跑过去。 程武麟环视了一下这个屋子，从沙发上拽了一条毛毯，向后一甩盖在王陆离的身上，然后转过头看向摔倒在地上的女主人。 “距离最近的深渊在哪边？”程武麟冷漠的问道。 女主人委在地上瑟瑟发抖着：“我……我不会告诉……” “那你是想死是吗？”程武麟背着王陆离向她走来。 “我是平民！不……我是女人！你不能……”她惊恐的看着程武麟就要踩向她脸的脚，“城北外面！城北外面有深渊！” “你撒谎！”程武麟一脚踩中对方的脖子，而女主人吓得根本就不敢动，“这城市离深渊不是很远吗？” “我没有！我没有啊！城北外面确实有深渊！”她歇斯底里的尖叫道，“救命啊！来人啊！” 看来应该是真的。 “你们都要死了……山主和侍子大人会解决掉你们的！” 他收回那只脚，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顺着原路那扇窗跳了出去。 城北吗？ 他看了看不远处高耸入云的黑石山。 不管多远，不管前面还有什么人在阻拦，我都要带你回家。 第三十七章 北市有长鞭（2） “困……” “不许睡！” “难受……” “坚持一下，我们快回家了……” “疼……” 程武麟语塞，咬住嘴唇不知道安慰什么好，只能用力把背上的王陆离托的更紧。 从程武麟认识王陆离以来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脆弱过。王陆离脸颊冰凉，贴在程武麟脖子旁边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着。 “妈……要吃冰淇淋……” “回去叫阿姨给你买。” “程武麟……” “嗯嗯。” 程武麟也不知道王陆离是不是能听见，但他还是坚持着和王陆离对话着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和零碎的呓语，他们一路从城南走来，绕过高耸的黑石山进入了城北区域。 虽然白天大部分上界人都陷入了沉睡，但还是有很多人都从屏里面得知了他们的事，趴在自家窗户上盯着一个少年背着另一个少年从马路上堂堂正正的走过。 这一路上，程武麟也遇到了很多守备士兵，奇怪的是他们只是眯着眼站在一旁，根本都没有对他们出手。 不过进入城北以后他很快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程武麟对着面前的女人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的。” 黑石山上的那个女人此刻换了一身黑色劲装，正悠闲地坐在马路正中心的一张扶手椅上，挡在程武麟的前方。 女人从旁边跪着的人手里的托盘捻起一粒葡萄丢进嘴里：“我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可你还是被我们打昏了。” 程武麟看到女人的眼中一抹杀气溢出来，但很快又收敛回去，讥讽道：“怎么，我还要感谢你们不杀之恩吗？” “不敢当不敢当。”他感觉王陆离快要从背上滑落下去，颠了两下把他的身体扶正。 年轻女人挥了挥手，道路两边的绿化带里的泥土缓缓升了起来，在程武麟二人面前凝成一把椅子。 “坐吧，你一路背着一具尸体也挺辛苦的。” “你他妈说谁死了！”程武麟怒道，咬住嘴唇狠狠的盯着对方。 “我没说他死了呀，我只是说他是尸体罢了，”女人又抓起一颗葡萄，斜着眼睛对程武麟说道，“你也是尸体，你们两个没什么区别。不过话说我确实有点失礼……” 她打了个响指，连人带椅，甚至身边的仆人也一起从地上缓缓升了起来。 “和下界杂碎平视，确实很失礼，有辱我尊贵的身份。” “要杀要剐你快点动手，少在这啰嗦个不停，你个老母鸡……” 啪！ 程武麟的头偏向一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不过因为怕摔到王陆离，他摇晃了几下还是站住了身体。 “这孩子的名字叫夜阑。”女人抖了抖手中深蓝色的长鞭，饶有趣味的看着摇晃着身体的程武麟说道。 程武麟呸的吐了一口：“我管你拿的什么。” “你就要死在它手里了，不好好记住这个名字怎么行？”女人像野猫玩弄着猎物一般**道。 “你最好给我们个痛快，不然我下地狱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的天呀，你们下界人说话都这么老套吗？无聊。”女人不屑道，在空中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着他们两个人走过来，手中长鞭甩动。 “我这辈子还没让人碰过我的身体，你们两个鼠辈之前竟然敢羞辱我，我不好好把你们的皮一寸一寸抽烂真是对不起我自己……” “轰隆……” “又怎么了？” 女人不耐烦的抬起头，发现天空中突然闪出一道白色的光芒。 她看到一个晶莹剔透的男人张开双臂从天上掉下来，远远的向她扑来，仿佛像要拥抱她一样。 “什么人？” 她甩着手中夜阑就想冲上去，但接下来面前发生的变化让她瞪大了双眼，脚步也顿在那。 先是那男人的身体后面出现了两块钉在一起的木板，接着不断有木板凭空出现拼接在那男人身后。 “船首像？”她才意识到那个人形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船头一般会有的那种雕像。 木板船快速组装，后边的结构一点一点浮现出来，桅杆，船帆，雕像旁边也有三角帆支棱出来。 一艘庞大的三桅帆船轰隆作响的出现在黑石城的上空，正极速向程武麟他们所在的地方撞来。 黑石山山主啪的一声甩起夜阑，脚踏虚空迎了上去。 程武麟眯着眼睛，逆光看到一个黑影立在船头。 等到再近一些，他发现那是一个**而且浑身刺青的强壮男人。男人身后的甲板上似乎还有两个人的样子。 黑石山山主一鞭子向着大船抽了过去。船头的刺青男人像只大鹏一般从船上跃起，肉身硬生生抗了这一鞭，接着把鞭子捏在了手中。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沙顶的人。你们这时候来凑热闹，有何贵干呢？”黑石山山主手指轻轻弹了下夜阑的把手，鞭子之上密密麻麻钻出来一堆微微摆动着的细小触手，看起来就像一条长了无数倍的粗壮的蓝色蜈蚣。 刺青男子不为所动，悬浮在空中，手中依旧紧紧的捏着那恶心的鞭子，口中吐出几个字：“关你屁事。” 他身上的一道鱼纹刺青啪嗒一下甩了个尾巴，游到了另一只眼睛下面。 另一边，程武麟惊恐的看到那船就要向着他和王陆离撞过来，吓得紧闭上了眼睛。 船只在撞到他们之前嘎吱一声解体，那些木板噼里啪啦砸在他的身边却奇妙的一点都碰不到他们两个。 一只戴着金表的手从碎裂的木板中伸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力气巨大的把他们两个人甩了起来。 而随着程武麟和王陆离的身体飞起来，先前洒落一整条街的木板碎布又一次两两拼接在一起。 程武麟二人咣当一下摔在光滑的甲板上。 眨眼间，三桅帆船重新成型，托着程武麟他们极速上升着。在别人的眼中，这船就像一只巨大的橡皮球一样在地上摔的变了型，下一秒又弹了起来似得。 程武麟微微睁开眼，看到王陆离被一个一身粉色看起来像是小姑娘模样的人抱走，愤怒的想要爬起来。 “嘘，没事。” 他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猛的翻过身来。 一个一头金色短发的外国男人正俯下身看着他，身上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脖子上还吊着一个工作牌。 “我们来带你们回家。”金发男人笑眯眯的说道。 第三十八章 北市有长鞭（3） “为什么？”程武麟不解，一边撑着甲板坐起来一边问道。 还没等那金发鬼佬回答，木船突然开始大幅度倾斜，头顶的斜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程武麟连忙抓住身边的栏杆，整个身体几乎都快平行于甲板表面。 “抱歉啊，我等下再和你说。”金发男如履平地般双脚倾斜站在甲板，叮嘱完，脚下一蹬就纵身顺着倾斜的甲板边缘跳了下去。 “喂！我靠！” 程武麟只有一只手臂，堪堪搂着栏杆，不一会就坚持不住，刺溜一下顺着甲板向下滑了下去。 就在他马上要滑出船尾时，脚下木板咔嚓咔嚓解体，一块拼接一块延伸出来，像青蛙舌头一样卷裹上他的身体，牢牢的卡在栏杆上固定下来。 “我去，厉害。”程武麟伸手摸了摸紧紧缠绕着他身体的一块块小木板光滑的表面。 还不等程武麟再多感叹，他的目光已经被下方的战斗所吸引。离正在飞速上升的帆船不远的地方，那个刺青男和黑石山山主两个人正打的不可开交。 每次黑石山山主想要突破刺青男的拦截都会被刺青男贴身撞开，而她的鞭子抽在对方身上似乎不痛不痒一般，丝毫不见刺青男有任何痛苦之色流露出来。 “我说了，你的夜阑对我没用吧，赭清水。”刺青男一把扯住那条像虫子一样正不断扭动的鞭子，对着鞭子另一头的黑石山山主说道。 黑石山山主赭清水一挥手，鞭子炸成一团黑烟，刘海被风吹散，划过充满不爽神色的脸庞。 “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赭清水愤怒的挥舞着重新出现在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对方纹丝不动的身体上。 “我又不是你的那些脑残人民粉丝，”刺青男抬手拨开抽向他脸部的鞭子，不屑道，“一个小城主而已，占个山头就可以搞个人崇拜了？” “你……”赭清水气急到语塞，对方是下界镜白沙顶的五方长老之一，虽然据传攻击能力不怎么样，但那一身保护全身的刺青印器却正正好好把夜阑压制的无法发挥作用出来。 况且那艘她从未见过的大帆船也有这古怪，她刚刚好不容易逮到空隙对着船底抽了一鞭子，却连一个洞都没打出来，很明显，只有那船也是印器这一可能性才能解释。 竟然有这么大的印器吗，白沙顶这是出了什么怪物……赭清水表面显得愤怒，内心却翻涌起惊涛骇浪。 而在她看到另一个金发男也悬浮在空中时，心里萌生起了退堂鼓的念头。哪怕她的夜阑可以轻易杀死除了那条刺青老狗以外的人，一对二还是有些勉强。 可是她又想到被救走那两个男的该死的嘴脸。 “大姐，我劝您还是回去吧。不然您死在我手里这黑石城就完蛋了。”金发男打趣道，胸口工作牌被风吹得忽扇忽扇的。 赭清水目光盯着逐渐远去的帆船，心中充满了不甘。黑石城只有自己一个天奉，如果叶咏和薛一猛也是天奉，以他们的印器留下这几个人不是难事。 要不还是…… 刺青男二人看到赭清水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脚下白昼消散，什么话也没说就向下飞落下去。 另一边程武麟远远看到那女人终于逃走，心中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还好这几个救兵实力很强得样子，对方很干脆的放弃了追杀，肯定是觉得自己的生命比面子更重要一些吧。 只是下一瞬间，他感觉到头顶的阳光突然被阴影遮住，一抬头，惊的他说不出话来。 一只巨大的手从船的上方向着这艘帆船压下来，这只手看上去虽然很大，但也一眼能看出是只女人的手，手指很是纤细。 只不过近看，手掌的表面皮肤爆裂，一根根暗红色青色的血管横贯在巨手的手心，纵横交错显得极为恶心，血管周围还不断有脓液渗出来，周围的空气霎时充满了一股恶臭味道。 “这个疯女人！她根本没打算收手！她把夜阑对自己用了！” 刺青男飞速冲到手掌下方，全身用力和手掌撞在一起。 他继续对身后的金发男吼着：“赛德你别过来！” 虽然他奋力在推，那手掌依旧势不可挡的压了下来。 那个叫赛德的金发男想要绕到手掌上方攻击赭清水，结果刚飞进手指缝隙中，就被手指上新生长出来的几道血管缠住身体，一时也动弹不得。 脚下的帆船似乎能感觉到那只手掌的威胁，也开始改变方向紧急下落，只是手掌压下来的速度更快，眼见着就要连船带人捏进手中。 被血管缠住的赛德周身一道金光闪过，那些血管仿佛触电一般缩了回去。他手上握着一柄闪烁着雷电光芒的长矛，几步闪到甲板之上，长矛横扫，噼里啪啦一阵巨响，一道道粗大的淡黄色电流劈向那巨型手掌，一阵焦糊味道过后，手掌拍落的速度降了下来。 “喔，可以啊，真抗打。”赛德吹了个口哨叹道，脸色凝重的再次挥舞长矛。 只是这次，那巨型手掌的表面无数血管触手一样迸发出来，先接触到电流的血管被烧灼到枯死，后面新生的血管马上填充进来，一时一边金色闪耀的电流与另一边疯狂生长的暗红色血管相持不下，空气中被烧灼出来的黑烟沿着接触的地方一路散开。 “干，这玩应绝缘吗？”赛德抱怨道，撤回电流，看向血管褪去后重新露出来的刺青男，而后者浑身青筋暴起，双手大张用力托举着巨手，完全没有回应他的余力。 “你们别想跑……”巨手的后方突然传来赭清水变得沙哑干枯的声音。 “你这贼婆还真是……麻烦……”刺青男低吼道，周身刺青逐渐亮了起来，一片一片脱离他的身体浮现在身前的手掌之上，有花鸟，有游鱼，有猛虎和雄鹿。数不清的刺青图案变得越来越大，贴着巨手蔓延开来，把那流着脓血的巨型手掌照耀的璀璨而圣洁。 “你以为只有你留了一手吗……”刺青男冷哼道，“这玩意，我也有！” 轰隆一下，那些刺青鸟兽四散跑开，前方的巨掌瞬间被切割的四分五裂，那些鸟兽掠过的地方并不像是被赛德长矛灼烧后的样子，连碎末都没有一颗，直接像冰雪一样消融掉。 其余被割接的肉块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其中一块碎骨直直的对着程武麟砸了过来，虽然那些木板替他挡了一下，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昏了过去。 帆船借着这空隙，像鱼一样打了个滚，承载着刚刚落在上面的刺青男和赛德以及昏过去的程武麟王陆离等人，再次飞快的向着远方驶去。 空气中回荡着赭清水愤怒的尖叫声。 第三十九章 六张机 “我靠……这疯婆子吃错什么药了……”赛德盘腿坐在甲板上，一脸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 刚刚要不是魏鹰催动印器摧毁了赭清水的巨手，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死无全尸了，毕竟这里是上界镜，封器对下界的可感性几乎等于零，在这里战斗完全不像在下界镜那边似得可以随便破镜回到下界。 “我不知道。”魏鹰摇了摇头道，心中有些不安。 这回他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印器的攻击特性，不知道以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 他摸着重新穿入皮肤的刺青图案，那只小鹿仿佛在撒娇一般，探头蹭了蹭他的手指，它旁边的猛虎似乎睁了下眼睛又闭上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印器厚载只是防御用的印器，今天却是使用了它破坏性的能力。他本想在对上其他上界近战强者时出其不意使用杀死对方，没想到这次碰上的是黑石城城主赭清水。 虽然他的厚载可以完全克制夜阑，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女人把夜阑对她自己使用造成的效果，也是他厚载最大的克星啊。 仿佛听见了他心里的抱怨，赛德那小子一边擦着白衬衫上溅到的污血，一边不满道：“哎，魏大哥，我也亏大发了，不就是到你们白沙顶玩了玩，竟然掺和到这破事里面来了……” 赛德嫌弃的看了看手中脏掉的手帕，一挥手从船上丢了下去，然后看向魏鹰问道：“魏大哥你说，涂婷婷麻烦我们来救的这两个小子什么来头？竟然惹得赭清水老妖婆不惜把自己一只手掌肿瘤化也要杀死他们。” “涂婷婷养的小白脸吧。” “噗！”赛德喷了出来，“怎么可能，涂阿姨不至于吧？” “为啥不可能，他们两个没有印器，周身也没有个人白昼流动。对两个这么普通的人，涂婷婷干吗要在他们身上留下白昼印记？而且在他们落到上界以后，她还用了她欠下我们白沙顶的一个人情，麻烦我来救他们。”魏鹰分析道。 “是有道理，”赛德点了点头，笑道，“我三姐也有好几个男朋友，我跟你说，有一个，他可是……” “你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八卦啊，一直嘀嘀咕咕的吵死了……” 赛德和魏鹰两人回头，只见一袭粉红色衣裙随风摆动着，曲梦心正抱着胸沿着甲板向他们二人走过来。 赛德站了起来，略显尴尬的别过头，白皙的皮肤有些发红。倒是魏鹰满不在乎，开口问道：“那两个小子怎么样了？” 曲梦心撩了下耳边的头发，回答道：“那个大耳朵小帅哥还好，只是被砸晕了而已。另一个细眉毛小酷哥情况不太好。” 这时帆船正好撞破天空上一直紧锁着大地的乌云，一道阳光洒在船头的三人身上。曲梦心继续说道：“……他内脏应该是破裂了，内出血比较多，身上伤口也很多，虽然我把伤口都封闭好了，但先前出的血也没办法，只能回下界镜强制唤醒他让世界的力量治愈他了。” “哎……”赛德叹了口气，“距离深渊还有多远啊？” “来时的那口深渊井十有八九已经封闭了，我们得找海岸线了。”曲梦心俯视着脚下的云皱眉道。 “封闭？为什么？” “你不会从来没走过小深渊吧？”曲梦心略微惊讶抬起头道，“我们这些人穿越深渊点的时候都会对深渊的稳定性有所影响，越小的深渊区域受到的影响越大，刚刚我们过来的那口深渊井才那么一丁点大，现在那里的深渊肯定已经封闭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上界镜这边……要是跳下封闭的深渊会怎么样？”赛德追问道，云上的阳光照耀的他头发金光灿灿的。 “跳不下去的，那里只会变成普通的井水。”曲梦心轻轻拍着大船的栏杆，“我们这次三个人来救两个小朋友，也算给够涂婷婷面子了。” “听说这次棋子全员进攻荆丛园，真的假的啊？”赛德看了看一直沉默不做声的魏鹰，问到。 “你们八百里廊不是离荆丛园更近一些么，怎么你还不知道。”魏鹰没有回头，注视着远方回答道。 “我这不跑落湍谷来玩了吗？”塞德摊手，“谁知道主人不仅不在家，还丢给我们一个烂摊子……” “行了吧……你已经强调好几遍了。”曲梦心打断他道，“棋子对荆丛园下手，涂婷婷这小妮子本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人，肯定会回去帮忙。” “那咱们也可以去搭把手啊……” “你们八百里廊我不知道，我们白沙顶的话让朱砂去了。放心好了，荆丛园没那么不堪一击。”曲梦心把头发往后一甩，转过头去，说道，“我回去了，外面太冷。” 塞德看着她婀娜的身姿走远，嘀咕道：“哪里冷了……我这船暖和着呢……” 魏鹰不苟言笑的坐上船头，扶着身边的横桅杆，口中却有些僵硬的赞赏道：“你这六张机确实是个好东西，下界镜的人能这么在上界镜来去自如的人也只有你了。” “那是！”赛德挺起腰板，“它除了能组成船还可以……” “你看看下面，估计要到了。”魏鹰手指点了点下方。 “我看看……”赛德蹲下身子，双手**帆船的甲板，闭上了眼，通过船体感知下方的大地，“啊确实到了。魏大哥你抓紧啊，我们下去了。” 魏鹰嘴角一翘：“我要是能掉下去那我别活了。” “哈哈我开玩笑的……”塞德手指在船上滑动，专心操控着六张机下降。 帆船重新回到云层下方，下面应该是一座上界的大城市，城市的边缘一大片绵延的沙滩紧紧挨着吞噬一切光芒的巨大深渊。 “除了在镜里，我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城市。”塞德闭上眼，观察着城市的细节。 “也是，我都忘了你的时代比较靠前了。” “不过我在镜中看了很多有趣的东西，要不也不会凝出六张机这印器哈哈。” 帆船在塞德的笑声中缓缓倾斜，然后加速向着黑洞洞的深渊俯冲而去。 第四十章 没面子 程武麟感觉到有光射在眼皮上，慢慢睁开了眼睛。 光线有些刺眼，他用手遮了一下，等适应了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王陆离的睡颜，嘴角微微上翘笑了出来。 这货像个探视病人的家属一样安静的趴在床边睡着了，后背平稳的一起一伏着。 程武麟看了看自己左肩处空荡荡的袖管，又摸到脸上贴着的两块创可贴，自己现在确实是个病号。 这不知是哪里的房间，空荡荡只有一张床，两边窗户大开着，阳光撒满整个房间，外面和煦的微风穿过，缓缓抚动着两边洁白的纱帘。 他转过头看着王陆离，突然有种释然感。 都结束了，再也不用逃跑了。 他们安全了。 程武麟侧过身，右手撑着脸颊盯着王陆离看。 认识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认真端详对方的脸，皮肤很光滑，没有什么青春痘，只是左眼下有一颗很小的泪痣，睫毛令人意外的浓密，鼻子很挺，嘴唇很薄…… 仿佛感觉到他的目光，王陆离也睁开眼，程武麟连忙把目光移开。 “你醒了啊。”王陆离揉了揉眼睛，微笑道。 “嗯……”程武麟脸有点发烧，缩回到被子里。 “你先躺着，我去叫魏大哥他们……”王陆离说着边要站起来。 “别！”程武麟猛的坐了起来，一把拉住王陆离的衣服。 “怎么了？”王陆离顿了一下。 程武麟也不知道他为啥突然叫住王陆离，只好胡乱的应答道，“我想安静一会……” “那好吧。”王陆离停下脚步，拉开床边的椅子重新坐了下来。 程武麟盯着王陆离的脸直勾勾的看着，看的王陆离有些好笑。 “怎么了？”王陆离问道。 “没……”程武麟恍恍惚惚的，“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我不知道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但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程武麟放松身体，靠着软软的枕头躺了下来。 说到自己的身体，王陆离想到刚刚和那个粉衣女人的谈话。 “我不知道你这自愈能力是你隐藏的印器还是什么原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包括你亲近的人，对他们暴露出来。上界人没有封器，正在追求的就是这种力量，一旦被他们发现你这能力，你绝对落不下好处。”曲梦心严厉的警告道。 “知道了，谢谢您的帮助。”王陆离鞠躬谢道，目送对方转身离开。 “哎，发啥呆呢？” 王陆离回神看到程武麟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 “啊，没什么。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咱们在哪啊？”程武麟仰头看着天花板。 “白沙顶，魏鹰大哥他们的城市。” “你们已经认识了？” “是啊，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有这么久？”程武麟惊讶的转过头来。 “你先是被自己敲了一闷棍，后面又被砸了个轻度脑震荡，你要是一点事都没有才奇怪呢。” “说起来，既然我都醒了，咱们还有账要算呢。”程武麟坐起来，正色道。 “什么账？”王陆离很明显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还是装傻问道。 “你不是说我是废物来的？” “咳……”王陆离侧过脸，尴尬道，“情急之下，一时口误，抱歉抱歉……” 程武麟把被子一掀，凑近过来道：“老王，您是不是看不起我呀？” 王陆离有些惊讶他为什么这么问，连忙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还是之前那个让我愤怒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你的保护呢？” “我只是考虑当时你还不怎么会操控白昼，情况紧急，你又倔的像头驴一样……” “再之前呢？面对吴显明那次？” “那时不太了解你，怕你做不好导致我们两个被……” “所以说，”程武麟深吸口气，“你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弱者，一个有可能拖你后腿得人，这真的很让我不爽。你是对所有人都喜欢发挥这种可笑的骑士精神什么的吗？” “我不是。”王陆离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你？” “因为我喜欢你啊。”王陆离轻描淡写的说出口，眼睛不安的眨着。 “啥？”程武麟先是一愣，愤怒逐渐从脸上浮现出来，“滚蛋，说正经事呢！别和老子开玩笑！” 他接着怒骂道，“喜欢个屁，你丫的就知道耍人玩。” 王陆离低着头，手指捂上脸，“好吧我开玩笑。因为把你当朋友，我不为你着想谁想啊。” 程武麟还是觉得气氛怪怪的，话题一转：“不说别的，黑石城这次最后，你自以为的‘完美计划’怎么了？嗯？” “失败了，”王陆离苦笑道，“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敌人的能力。” “你也低估了我好吗？” “是是是，我错了。” “作为哥们，你每次都站在我的前面替我顶着那些危险，我觉得……” “没面子。” 程武麟被顶的噎住，他拐了这么半天就是想表达一下这个感觉，但是直接被王陆离点出来还是有点脸红。 “我操……你这人……”他挠挠头，强忍着想揍王陆离的冲动，默念自己一个胳膊打不过人家两个胳膊…… “我这个人，独立惯了，从小都不怎么相信别人……”王陆离调整了下椅子的角度，偏过头接着程武麟的话说道，“总感觉自己做出的计划会被别人干扰。每个人和每个人之间性格习惯的差异，导致谁都无法完全的理解别人……” “你是想说你不相信我是吧？” “曾经，”王陆离拍了拍程武麟的腿，笑道，“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为什么？” “因为……”王陆离想到刚刚程武麟满不在乎的态度，改了口，“因为我被你打败了啊，听他们说发现我们的时候我是被你背在身上的……” “想要保护别人，最后反而被别人保护，这说明我之前的想法是错的。”王陆离无奈道。 “你还说我倔，你这人也挺拧巴的。”程武麟不屑，哼了一声，“有什么好区分啊你的我的谁的的，关系好一撸袖子就帮有啥好分的这么开的？” “是是是，”王陆离敷衍道，“下次有困难一起面对，我不会那么自顾自行动了。” “那必须的啊！”程武麟揉揉鼻子，“等这次把胳膊修复好，我们就来比比，看谁先到天奉水平怎么样？” “好，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可以不？” “一言为定。”程武麟伸出小指。 第四十一章 情报 “啧啧啧。” 程武麟和王陆离刚拉了个钩，就被站在门口的赛德打断了。 赛德还是那一身西裤白衬衫，只不过胸前晃晃悠悠的工作牌被他拿掉了。 “不知道我还以为我们救回来两个上界人，一口一个天奉的。” “我只是表达个意思，”程武麟想起天奉这个词只有上界人才会说，“我们下界怎么形容这个水平啊？” 赛德把门旁边的椅子拎了过来，也坐在程武麟病床旁边，王陆离见状往旁边挪了挪。 “天奉，地为和人躯是上界人设定的入镜人的能力体系，天奉是随意悬浮飞行的人，地为是仅拥有印器的人，而人躯则是没有印器也不会使用白昼的人。” 看程武麟二人静静的在听，他继续解释道：“我们下界人从来不承认这什么狗屁体系，拥有印器也好，可以随意操控大量白昼也好，都不过是人类的个体差异而已，他们口中的人躯杀死天奉的人在历史中比比皆是，却强行分出个三六九等，真是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可是我觉得分级还方便……”程武麟打断道。 赛德一听都要蹦起来了：“哪里方便了？比如一个人可以随意滞空飞行，但是他却怎么都凝不出印器，你说他是人躯还是天奉？再假如一个人有可以用普通白昼化的武器单挑天奉，他算不算超越天奉？” “别激动……”王陆离看到赛德腿都快要踩到床上的架势，连忙劝解道。 “赛德哥挺热爱下界的呀。”程武麟跟着陪笑。 赛德低下头，有些落寞的说道：“和你们不一样，我所在那个时代是一个野蛮的时代，我们这样的贫民只是领主们豢养的牲口，直到有一天，我在给领主的马厩换草料的时候遇到一个陌生人说我有入镜的天赋，然后就被他带进了这个神奇的世界。” 赛德的绿色眼睛重新出现光芒：“在这里我见识到了未来的神奇，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我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了，在这里也遇到了特别多的朋友们，我特别开心！” 程武麟看着他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面孔，笑道：“您是从那么古老的时代入的镜啊……” “别和我这么见外，别一口一个您的，我在下界年龄和你们差不多！”赛德耸肩道，“只要入了镜，在下界镜这边，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都是平等的。” “不管你在下界时候是富豪还是贫民，是残疾人还是健康人，”赛德兴奋的挥手道，“你在这边的身份就是下界镜的公民，这就是很多入镜人，哪怕并非是镜中出生的原住民也依旧把这边当成家的原因。” “赛德兄你是欧洲那边人吧，欧洲那边没有城邦吗？为什么你会加入亚洲这边的城市势力？”王陆离思考了一下问道。 赛德点点头，回答道：“是啊我应该算是欧洲人，那里还是有很多镜中城的，但是我在镜中游历了很久，最后在三百里廊找到了现在的家人一样的伙伴们，就定居在这里了。” “你的中文……也是在这学的？”程武麟好奇问道。 “没有，我不会中文。”赛德咧嘴笑道，“这个问题我被问了几百遍了。上界人怎么做到的我不知道，反正下界这边是因为封器的缘故。”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封器可以用你自己的认知作为标准对听不懂的语言进行校正，其实在我看来你们是在说我的语言。” “这样……”王陆离皱起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程武麟倒是觉得很好玩，尝试着用方言词汇和赛德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起来。 不一会魏鹰和曲梦心也进了病房，前者换上了一身武术道馆道袍一样的衣服，而后者也换了一身紫红色便装。王陆离和赛德站了起来，程武麟也连忙坐起身。 “非常感谢黑沙和紫砂大人还有赛德你们的救命之恩。”王陆离拉着坐在床上的程武麟鞠了一躬。 赛德不满道：“你看你，刚叫你们不要见外，魏大哥和曲姐姐也不是外人叫这么严肃干嘛。” 魏鹰点点头：“小兄弟客气了，我们只是受落湍谷城主涂婷婷所托。” “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程武麟疑惑道。 “你们身上有她留下的白昼印记，”赛德伸手弹了弹程武麟的胸口，“只有两方在下界属于同一个时代才能留下这种特殊的印记。” “难怪。”王陆离点了点头，“还是要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两个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安然无恙。” “没事没事，”魏鹰看着床上的程武麟，开口道：“其实本来是应该让你们马上回下界治愈身体的，但是我们还是得再多耽误你们一会，问一下你们在黑石城里面发生的事，收集一些情报，怎样？” 他看向程武麟的脸。 “当然没问题。”程武麟点点头。 听到王陆离说到他们在黑石山上的事，赛德打趣道：“你们也真是够不幸或者幸运了。不幸是掉在敌人的老巢，幸运的是赭清水那娘们不知道为什么动不了，还能让你们羞辱一番。” “她在做的事情让她动不了？”曲梦心摇摇头，“不清楚她在做什么，这个先不提，你们接着说别的。” 王陆离继续讲述着他的经历，几个人听到对叶咏的印器逆流的描述都表示差不多清楚。 然后换程武麟说，听着程武麟的叙述，魏鹰几人眉头紧锁。 “你是说，那个薛一猛是叛徒？”赛德微张开口，有些不敢置信。 “不一定，也许是有下界人冒充了他的身份，甚至可能控制了他的身体。”魏鹰摸着下巴分析道。 “我从来没听过下界有谁能做到这样的事。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或者他背后的人既然帮了你，那我们绝对不能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曲梦心抓着头发，有些严肃的说道。 “如果他仅仅是被控制，放出消息还能离间他们黑石城高手之间的关系。他要是背叛上界，那透露出消息就会白白浪费这一有可能瓦解黑石城的机会。” “嗯，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程武麟点点头。 第四十二章 車 “嗯，不能说。而且你之前提到，你被那个上界人制住的时候有人救了你，肯定也是那个薛一猛做的。”魏鹰指了指程武麟的脖子。 程武麟点了点头。 “好了，这个问题先搁置。”曲梦心插嘴到，“还有一件事就是，赭清水的夜阑，竟然可以对她自己使用，这必须要通知下界所有城市。” “夜阑能对自己用怎么了？”程武麟疑惑道。 “夜阑这鞭子一旦给其他人造成伤口，就会从伤口处激活那人本身的癌基因，所以这印器的可怕之处，就是可以让人死于各种瞬间爆发的癌症并发症。”曲梦心解释道。 “本来我的厚载正好是她夜阑的克星，”其他人看向魏鹰，见他开口道，“她的夜阑只要打不出伤口就起不了作用，但是这次她用夜阑打了自己的左手，也就是后来小程你看到的那只巨手的由来。” “肿瘤化的机体完全受她自身控制，不断增值才会变得那么巨大，破坏力惊人，并且依旧像夜阑本体一样具有激活他人癌基因的能力，这就让她的危险程度上升了好几个级别。”魏鹰补充道。 曲梦心叹口气道：“哪怕是近战持有防御特别高的印器，和她对决中也不再安全了啊。” 屋子里几个人都在思考赭清水暴露出来的新能力，一时安静下来。 “对了，”王陆离突然想起吴显明对他的嘱托，连忙问道，“涂婷婷她现在在哪里？” 赛德和魏鹰对视一眼，开口道：“她现在应该在荆丛园那边，上界国家联合杀手组织‘棋子’对荆丛园发起了进攻，涂婷婷曾经是荆丛园的岛主之一，就回去帮忙了。” “你们认识吴显明吗？”王陆离追问道，看向另外几人，曲梦心和赛德摇了摇头。 “吴显明啊……”魏鹰想了想，“啊，是荆丛园的月桂岛主吧？” 他说完曲梦心也一脸恍然大悟：“是那个用斧子印器的岛主啊！他们荆丛园岛主很少用真名示外的，我们这些外人都不太确定他们的真名。” “他之前嘱托我让我告诉涂婷婷一句话就是关于棋子的，”王陆离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既然你们之前说棋子是上界的杀手组织。我自作主张，觉得这个消息你们也应该知道一下。” “什么消息。”魏鹰见王陆离认真的样子连忙问道。 “他让我告诉涂婷婷说，‘七枚棋子都动了。’” “什么！”魏鹰和曲梦心吃惊的喊出来。 “我们得去帮忙，朱砂有危险。”魏鹰转身就走，曲梦心也跟了上去。 “发生什么了？”程武麟茫然的问道。 “棋子就是一个七人组织，每个人都是上界镜最强的入镜人，他们一般不会一起行动的……这次他们七个人全部攻击荆丛园的话，那荆丛园就真的有被摧毁的危险了。我也必须得赶过去，下界城邦唇亡齿寒，荆丛园毁了其他城市也没好处。” “我们能帮什么忙吗？”程武麟问道。 “你们连印器都没有，哪怕你们能从黑石城逃出来也好，现在的战斗已经不是你们目前能接触到的层次了，快点回下界休息，我也走了！”赛德说完，也跟着前两人着急的跑出门去。 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一眼。 “那我们……回下界去？”程武麟挠挠头。 “我们帮不上忙，也别给人家添乱了。战争不是儿戏。”王陆离点点头道。 两人一齐闭上眼，病房里二人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化成一堆黑色符咒组成的影子慢慢消散掉。 。 。 荆丛园月桂岛。 巨大的月桂树干与枝条纵横交错，在接近岛中心的地方，有一圈树齐齐的倒向圈外露出中间的一小片空地，空地中央两个男人正在对峙着。 吴显明双脚踩在印器月桂的把手之上，一把扯掉身上破碎的衣服，眼神像鹰隼一样紧紧盯着身前那个手握长剑的人。 “将士象炮马車卒，士从不离将左右，炮从不出现在别人面前，象是个老头，马是个女的，卒是个小孩，想必你就是車吧？” 对方没有说话，脸部也被斗笠遮住，看不见表情。 “不说话也好，让我来试试你这車到底结不结实。” 吴显明话音刚落，脚下月桂枝条疯狂生长，伴随着枝叶摩擦的哗啦声，印器月桂拉扯着他的身体迅速接近棋子車。 棋子車长剑横扫，轻松斩断斧子前伸展出来的杂乱月桂枝条，当的一声与月桂斧撞在一起。他一指点在长剑剑身，吴显明顿时觉得脚下斧子上的力加强了几倍，脚步硬踩下去，一回身把斧柄抄在手里，转身便又和那无名长剑磕了一记。 一切都只在瞬移间发生。 吴显明左手持柄，右臂肘部一扭，月桂斧沿着胳膊滚了半圈，猛的剁了下去。 棋子車举剑撑住，剑刃顺着斧刃滑将过来，直直的向吴显明的脸部刺去。 吴显明哼了一声，空中松开斧柄，手臂一错，反向再握住，腰部一拧，结实的腹肌都要沿着腰部爆突出来一般，用他最大的力量猛的把这一剑横荡开。 被吴显明爆发出巨力挑开的棋子車微仰起脸，斗笠下露出他微笑的唇角来。他同样松开握剑的手，双臂交错重新握住剑柄，两只脚刚一接触到地面，单腿一个猛蹬，也像吴显明一样弓腰转身甩了一个剑花出来。 噔！ 剑刃与斧刃再次撞在一起。 巨大的反震力让二人都退后几步，吴显明月桂向后甩去撑住自己的身体，却见到对方在他退后的时候已经调整好脚步，抬手举剑，瞬息间就刺向他的面门。 吴显明咬紧嘴唇，仰躺躲过这一剑，腰后月桂斧柄枝条横生，哗啦啦沿着他身后蔓延过来，棋子車收剑砍掉这些刺向自己腰腹的枝条，这时吴显明隐藏在枝条中的斧刃也拦腰斩过来。 棋子車再次松剑反握，剑尖抵住斧刃，却把剑柄顺势向吴显明下颌磕过去，竟是利用吴显明月桂斧的横贯之力把剑柄当做钝器来用。 吴显明收斧回胸，斧面挡住棋子車剑柄的一磕，右腿却是向着身上棋子车的胸口踹去。 棋子車见状，一脚踏在吴显明脚心，浑身重量把吴显明一脚顶回去，双手举剑向着他眉心刺下去。 吴显明紧握斧柄，月桂枝条唰唰的疯长，却并不是向着棋子車的方向，而是向着身边的地面。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反作用力把月桂斧顶了起来，咣当一声砸在长剑的侧面。 棋子車先前已经把剑刃竖立起来，变刺为砍，和斧刃相交时并没有处于劣势，反而在撞击时把对方挑飞出去。 吴显明的身体贴着地面滑出去几米。 “有意思。”他擦掉嘴角震荡出来的鲜血。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岛屿之上，涂婷婷也微笑着擦掉嘴角的鲜血。 “有意思。”她说道，脚下黑色梧桐印界缓缓扭动着它数不清的乌黑枝条。 而她对面握着钓鱼竿的干瘦老人也是咧开一口没什么牙齿的嘴笑着。 “你来也没有什么用，”老人嘲道，“荆丛园这次是完蛋了。” “那可不一定。”涂婷婷摇摇头，然后眯起眼睛。 “再来！”她叫道，身影瞬息间出现在老人面前。 第四十三章 丢失的饭卡 王陆离还没睁眼就听见身边嘈杂的声音。 有讨论游戏的男声，讨论电视剧和明星的女声，咳嗽声，哄笑声，手机摔在地上的啪声以及紧接着传来的哎哟一声和叹息声。 这些声音这么的熟悉，但是在从镜中回来以后又觉得分外的陌生。 他慢慢睁开眼，转过头看见身边隔着一个空座的程武麟正在玩手机，笑了一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嗯，怎么了？”程武麟又按了几下手机屏幕才抬起头来。 “我刚刚入镜看到你在那边了，要不你现在试一下入镜？” “真的吗？”程武麟把手机揣兜，一脸便秘初通的表情，“特奶奶的，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入镜了！” 王陆离看着程武麟几天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点了点头就起身拍拍另一边的许飞准备出去。 加油吧，你这一次入镜可一点也不轻松，他心里想到。 刚刚从连体桌椅间的缝隙挤出来，他就听到背后程武麟冲他的喊声。 “老王，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他微笑道，“我去个厕所，刚才没来得及上。” “啥回来了？”前面李大勇转过来，“你俩说啥呢？” 程武麟和正往教室外走去的王陆离相视一笑，转过头对李大勇说：“没啥，啥也没啥！” “gay里gay气的……”李大勇浑身一哆嗦，转过去不再理他们了。 王陆离拐进厕所，走到小便池前面解开裤子放水。 目光扫了两眼身上的衣服，他意识到自己被长枪刺的千疮百孔的衣裤也都被修复了，还好它们都还和之前一样，不然一身破破烂烂的坐在教室那可就不妙了。 这一次入镜的时间可真够久的啊，他心道，抖了抖提上了裤子。 洗完手回到教室，程武麟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老王，陪我跷课呗……” “饿了？”王陆离一笑。 “你咋知道？”程武麟也跟着笑了下。 “肯定的啊，我之前在白沙顶醒来的时候就饿的不行，你想想我们都多长时间没吃饭了……” “你俩不是中午刚一起吃完吗？”李大勇突然出现在二人身边，“不许翘课！才开学三天就跷课！是不是不给我这班长面子啊？” “我去，大勇哥怎么哪都有你啊……”程武麟一头汗，心想李大勇这耳朵也太好使了，他和王陆离这么小声在讨论都被听到了。 在这时上课铃开始响了。 王陆离二话不说，拽着程武麟就往外面跑，徒留身后李大勇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 。 “吃啥？” 等他们跑到教学楼外面，王陆离开口问到。 “哎我去，”程武麟大口喘气，“在下界跑个步怎么这么累呢……” “你这才用白昼在镜里跑一次就嫌弃在这边跑费力了啊……”王陆离哭笑不得，“以前你也没这样啊。” “那就是我太饿了，不行我要去吃火锅，我要吃炸鸡，吃冒菜，吃香锅……我啥都想吃！” “别，饿了这么久突然吃东西不能吃这些太刺激的。”王陆离指了指食堂的方向，“去喝点粥吧。” “我靠……早知道我不拽你出来了……”程武麟抱怨道。 “走啦走啦喝粥去！”王陆离扯着程武麟的胳膊就拐进了食堂。 现在不是饭点，食堂大部分窗口没开，但卖早餐的小窗口一般一天都是开着的。 “你看，这不还是有挺多可以选的吗，”王陆离架着不情不愿的程武麟，“你要红豆粥还是黑米粥还是燕麦粥？” “我不要粥！” “哎好，两个燕麦粥！”王陆离冲窗口里笑盈盈的老板嚷道。 “四块钱。”老板封好粥的盖子，从窗口里面递了过来。 “你放开我，我要刷卡……”王陆离无奈的冲着紧紧攥着自己胳膊的程武麟说道。 “我可不喝，你自己喝吧……”程武麟松手，躲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我看你这么挑，还是不太饿，”王陆离刷完卡，从老板手中接过两杯燕麦粥，“咱们卡里还有两百块钱呢，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交过这个钱？” “从学费里面扣的吗？我看看我的。”程武麟掏着口袋，“唉？我饭卡呢？” “你仔细找找？”王陆离把手中两杯粥摆在桌子上。 程武麟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全摸了一遍：“我记得你那之前刚刚从地上给我捡起来，我是放在口袋里了啊……” “不会是掉在上界了吧……这卡可是随你一起去了那边的……”王陆离用吸管扎破一杯粥的封盖，喝了一口，“我帮你问问李大勇，看看有没有丢在教室里，你先过来喝粥。”说完把手中的粥递了过去。 程武麟接过粥看也没看吸溜一口喝了半杯，眼睛盯着王陆离掏出手机给李大勇发信息。 过了一会，王陆离举起手机晃了晃：“没有，他说他把地上都看了没有，你的书也抖了抖都没有。” “日，”程武麟把空杯丢在桌子上，“我饭卡还没用呢就得去挂失了，肯定是在黑石城的时候从兜里掉出去了。” “这也没办法，至少饭卡还能挂失，要是你手机掉那边了就没办法了。”王陆离刺破第二杯燕麦粥的封盖，“你还要吗？” “要，没吃饱。”程武麟伸出手。 “我给许飞发个信息让他把我书包和书带回去，”王陆离把粥递给程武麟，又掏出手机，“你的书我刚才和李大勇说了。” “ok。”程武麟口含吸管含糊不清的应道。 王陆离发完微信，一抬头对上程武麟的目光。 “看啥呢？”他笑道。 “没事。”程武麟把目光移到一边。 “等会我准备去一趟学生会那边，你等会干什么去？”王陆离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不知道……”程武麟捏着手中的空杯，咬着吸管，“你不喝吗？我把你这杯也喝完了。” “不用了，刚许飞回我说中午一起出去吃麻辣香锅……” “你他妈的……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程武麟愤怒的把手中的空杯砸向对方，空旷的食堂里响起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吵闹声。 第四十四章 世界的轨迹 “你好，请问涂婷婷学姐在吗？” 王陆离站在教室门口询问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女生。 女生回过头看了看，摇头道：“她应该是去厕所了吧，你等等看。” 他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涂婷婷的身影，直到听见打铃的声音，不得不赶回去上课才摇摇头离开。 等他的身影刚走过拐角，涂婷婷小跑着从女厕所出来，风风火火的冲进教室。 第一排的那个女生一把拽住她的手。 “刚刚有个可帅的小男生找你呢？”女生满眼放光，“可惜你没看着。” “啊？是吗？”涂婷婷理了理头发，“他长啥样啊？” “五官很立体，眉毛很细，反正特别帅。” “啊，那我知道……” “咳咳，来同学赶紧回座位，我们上课了啊！”站在讲台前的老师咳了两声说道，涂婷婷连忙跑回座位。 过了几天。 “你好打搅了，请问涂婷婷在吗？” “她还是刚走啊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屋子里的女生摇摇头。 “还是找不到？” 等王陆离从宿舍里出来，等在拐角的程武麟问道。 王陆离摇摇头：“不行，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找不到她，管她室友要的电话都打不通，发的信息也不回。再这么天天问下去别人得把我当成变态痴汉吧……” “确实很奇怪。”程武麟挠了挠头，眼睛却没有看向王陆离。 “我就觉得，以镜与外界奇怪的时间线之间的联系，如果能碰到未来的人是不是就能避免过去的一些失误或者修改命运。” “但从涂婷婷身上来看，明明她就在这里，但是我们却永远都和她岔开，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王陆离严肃的分析道：“我猜测……世界在干扰入镜人在镜外的选择，也就说世界可以干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沿着女生宿舍楼的楼梯向下走，不断有女生探头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人连忙加快脚步。 “世界能干扰我们的关系？那这也太可怕了！”程武麟小声说着，两个人从门卫处快速通过来到外面的马路上，“那我，我们对于现在的世界来说算什么？怎么感觉你这么一说，我们像是活在游戏或者小说里面一样？” 王陆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既然找不到涂婷婷，那最好还是不要再找她了，我怕会引起什么不好的效应。” “嗯嗯，小心。”程武麟警惕的看向四周，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世界都随着入镜后的一系列奇怪之事而改变了。 王陆离带着程武麟来到教学楼后面的网球场旁，两人找了一张长椅坐了下来。 “在下界这边找不到涂婷婷，说明世界不让我们通过她的存在来预测她是不是安全，唯一联系她的办法就是入镜了。” “可是她不是在荆丛园吗？从这里入镜是在落湍谷附近，距离荆丛园不是还很远？”程武麟盯着马路上来来回回走着的学生们，开口问道。 “不，我想找涂婷婷仅仅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危，我们还没实力掺合到他们之间的战斗去。”王陆离摇摇头。 “不过，”他抬起手画个圈，“咱们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尝试把印器凝出来，有了印器和没有印器战斗力是天壤之别。要想介入镜和现在世界的秘密，第一步就是得拿到印器。” “我知道。可我还没想好用什么基地物件来做印器。” “在这边不知道用什么的话我们就去落湍谷吧，也许寇老头可以帮我们参考参考再回来找不迟。” “行吧。”程武麟侧过头同意道。 二人分别闭眼入镜。 身边行走着的学生们都停了下来。万籁俱寂，像正在观看着的电影被按了暂停。 “再这么看，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程武麟手捻住一片悬停在空中的落叶，轻抖向王陆离甩过去。 王陆离抬手接住，笑道：“抓紧时间啦，我们得赶快去落湍谷。”把叶子随手揣进口袋里。 程武麟不屑道：“你不是说镜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么，抓紧什么。” “现在在打仗呢，这个说法不成立了。”王陆离走过来，一把捞起程武麟的胳膊，“来来来，往东走，比比谁快怎么样。” “谁怕谁啊。”程武麟嘴上犟道，脚下已经窜了出去。 “哎，你耍赖吗这不是。”王陆离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程武麟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跟了上去。 。 。 程武麟突然觉得，从那天被王陆离逗弄了一嘴之后，自己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对他有股莫名其妙的无名火一样，但是又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搞得程武麟自己也很窝火。 王陆离和他自己室友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时候，程武麟看着很不爽。 王陆离给女同学讲她们听不懂的知识点的时候，他看着还是很不爽。 可是这仅仅是他自己闹的别扭，也不能冲人家发火是吧。于是只好在心里默默念着王陆离你个二逼能不能别一天天拈花惹草的装个蛋啊奶奶的…… “喂老程！等会！”王陆离在他身后喊道。 程武麟刚一腿迈过一辆出租车，听到王陆离的喊声身体一扭，蹬在路灯杆上停了下来。 “咋了？” “我尿急，等我上个厕所！” “快点啊。”他点点头，接着看到王陆离向远处的路边公厕走去。 “哎不是……”他挠挠脑袋，“大哥你就地解决得了呗！镜里又没人看你！” “做文明人，干文明事！”王陆离甩给他这句话就钻进了厕所。 程武麟气的直哼哼，突然感觉自己也有点尿意，想了想，三两步也跑进了小公厕。 “哟，客官您也来了啊。”王陆离在最前面一个小便斗冲程武麟打招呼。 程武麟没理他，径直走到最里面一个小便斗。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王陆离嗤笑，程武麟还是没吱声，解开裤子准备放水。 然后他就听见一阵叮了铛啷的腰带响声。 程武麟气急败坏的看到王陆离裤子都没提就凑了过来，站在他旁边的小便斗。 “你没尿完啊？凑过来干鸡毛啊？”他骂道。 “没有，我刚进来洗个手。” 程武麟也没空细想王陆离怎么上厕所前洗手这问题，他此刻只想快点尿完赶紧出去。 可是越想尿，越尿不出来。 快尿啊……妈的争气啊……他催促自己道，脸都要憋红了。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一起，各自对着自己的小便斗，场面十分尴尬。 程武麟觉得自己充盈的膀胱像是被人焊死了一样，丝毫没有开闸放水的迹象。此刻后悔死刚刚自己做出的跟进厕所的决定。 王陆离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旁边传来动静，转头一看成武麟正低着头对着小便斗露出面对杀父仇人一样的表情，噗呲一下笑出来，连忙说道：“我逗你玩的，我上完厕所了，我出去了啊！”说完提上裤子摆了摆手去洗手了。 “你丫赶紧滚犊子！” 第四十五章 土船 程武麟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公厕。 刚刚他伸手去扯擦手纸巾，结果戳到了手指头才想起来这是在镜里，纸都是晶体的样子硬邦邦的。 王陆离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作势准备奔跑。 程武麟上前拉了拉王陆离的衣摆：“咱们还是比着呢，刚刚你在我后面，我跑两秒你再跟上来啊！” “行行行，你说了算，”王陆离站直身体，忽然感觉腰部的衣服贴到后背一凉，回头看了看，无奈道，“你是不是把洗手的水擦我衣服上了……” 可是程武麟已经跑出去了，王陆离摇摇头，笑着跟了上去。 “老程！停！” 程武麟没跑两步，又听见王陆离在身后喊他。 他再次紧急刹车，咯噔一脚蹬在一辆私家车上。 “又咋了？”他不耐烦道。 “你确定你没走错吗？”王陆离追上程武麟，皱眉道。 程武麟看了看周边。 “不是往东边走吗？” “那你看看这是哪？”王陆离指了指旁边的路标。 “这不是吗，这是绕城高速，是往东……”程武麟回头指给王陆离看，却发现对方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气急道，“妈的你回来！”三步并两步追过去。 “我先到了。”王陆离站在江水边缘的小路上，洋洋得意的看着气喘吁吁向他跑来的程武麟炫耀道。 “屁咧！”程武麟跑到王陆离身边，一拳砸在他后背上，“你跟我耍赖，不算。” “啊，就许你耍赖，不让我耍，凭啥。”王陆离伸手去揉程武麟的头发，被他后仰躲开。 “幼稚，”程武麟别过头，望向江中岛屿边缘的白色都市，“咱们咋过去，这次没有涂婷婷在。” “你等着。” 王陆离蹲下去，把手指戳进泥土中，不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面传来，一大团泥土随着他的手指从地下涌出来悬停在二人中间。 随着王陆离手指的挥动，泥土团子渐渐被拉长，中间凹陷下去，变成了一个粗糙的独木舟的样子。 “怎么样，厉害吧！”王陆离摸了摸泥土凝结成的土黄色小舟，表面的泥土不断压缩变得光滑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程武麟惊讶。 “超容易。”王陆离一翻身跳了进去，伸手去拉程武麟，但后者没有管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跳了进去。 “怎么了？”他疑惑道，感觉程武麟这几天有点奇怪。 “没，有点担心你这船的稳定性。”程武麟坐了下来，捏了捏船的边缘，“不如赛德哥那船啊。” “废话！”王陆离没好气的驳道，“他那是印器，我这是白昼最基本的运用方法，能一样吗？” 他挥挥手，小船矮矮的浮起来，贴着水面向落湍谷驶过去。 “你啥时候看过赛德哥那船？”程武麟突然想到魏鹰他们和赭清水打斗的时候王陆离正昏迷着呢。 “你没醒来之前，赛德哥可是带我绕着白沙顶飞了一圈。”王陆离趴在船边摸着江水，“我和你说，白沙顶超级漂亮，可惜你醒来直接就回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沙漠……” 小船这时候晃了一下，程武麟吓了一跳，紧张的抓住旁边的船体。 “你还是专心控制这船吧……”他紧张的探头看了看船沿外湍急的江水，“我可不会游泳，掉水里就完了。” “没事我会，我可以捞你。”王陆离贴着船头躺了下来，说道，“船就应该在水里吗，干什么弄那么高怪吓人的。” 涂婷婷的船和吴显明的船都坐了，他心想道，还是自己的好。 “你是根本没法让船飞起来吧……”程武麟撇嘴吐槽道，“你啥时候学的这招？” “寇老头之前的给我看的书里有简单的操作方法，我又看吴显明弄了一次……啊那时你晕着不知道……这两天晚上试了试就成功了。” “我晕着……怎么感觉听你这么一说像是我一直都没醒来过似的，感觉错过不少东西啊。”程武麟无语，说道，“难怪昨晚怎么都找不到你，你入镜了啊……” “嗯啊。”王陆离点了点头，说道，“泥土是最好白昼化的物体了。用白昼在短时间内可以随意给它们塑型。就是强度不怎么样，只能当个载具，除了过河渡沟，还不如用脚呢。” “嗯……话说你不用看一下我们方向对不对吗？”程武麟想到之前莫名其妙在上界黑石山醒来的经历，浑身一哆嗦，“别再掉深渊去了……” “我算过了，没啥问题。”王陆离自信的继续躺着，样子和之前的涂婷婷如出一辙，“初中数学题哦，小船过河问题。” 看着王陆离懒散躺下的样子，程武麟心头无名火又升腾起来。 以前是怎么觉得这货聪明又机敏的，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懒散自大，一副欠揍的样子。 他见王陆离闭上了眼睛，目光不自觉的开始扫视对方。 王陆离今天穿了一条很短的牛仔短裤，白皙的大腿露了一半在外面，腿毛不多，肌肉很结实的微凸。从运动鞋旁露出来的脚踝很细，对比显得他脚很大…… 然后他就看到这脚伸过来在他裤脚边轻轻磕了下。 “看啥呢？”王陆离斜着脑袋睁开一只眼盯着程武麟。 “看你腿毛这么稀呢。”程武麟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稀吗？”王陆离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腿，“我不知道啊，也没和人比过。” 程武麟看他眼神向着自己瞄了过来，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把腿向后缩了缩。 王陆离嘿嘿一笑，向前一扑。 程武麟没地方躲，被王陆离扑了个正着，一条大腿被王陆离抱在怀里。 半飘在水面得小船一阵晃悠。 “别闹，船！小心船！”程武麟回头看了看船外波涛汹涌的江面吼道，“哎！翻了要翻了！” “我就看看你的腿毛而已，又不是扒你裤子……”王陆离充耳不闻，七手八脚的把程武麟的裤脚卷了上去。 “我靠，你这简直毛裤啊，”他惊叹道，“你腿毛这么多还穿长裤不热啊？” “不热，”程武麟推着王陆离的胳膊，“赶紧松手！老子这小脚裤！你别把我裤脚弄松了！” “是你先说的腿毛，又不是我提出来的。”王陆离哈哈笑着松开程武麟的腿，“哎，到了，你看！” 程武麟把裤脚放下去站直身子，还没等看清周边的样子，小船刚好撞在落湍谷白色的环状墙壁之上。 咯噔一下，程武麟一个狗吃屎就向前扑倒下去。 第四十六章 广场 “哎平身。”王陆离像皇帝一样托住就要跪下去的程武麟，装腔道，“你说你慢点，急啥呀……” 程武麟还没等道谢就听到下半句。 “……这还没过年呢。” “你想知道这水多深么，我送你下去量量。”程武麟咬牙道。 “别闹，”王陆离后退两步，伸手摸向小船旁边的白色墙壁，说道，“我记得这墙应该是认得我们的。” 他双手扣住墙面稳定脚下的小船，准备接下来拉近船和墙体之间的距离，就在这时突然觉得双腿有些发软，连带着小船也在水面一阵晃悠。 这可不好了。 他回头看向正四处打量着的程武麟，咳了两声问道：“哎老程，你信我不？” “你要干吗？”程武麟收目光，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不是，你现在怎么都和怕了我似得。”王陆离似笑非笑。 “谁被你一路坑过来不怕啊？”程武麟无奈道，“说吧，你想干吗？” “来撞墙。” “撞……啥？” “我坚持不住了……跳！”王陆离一脸愧疚，话音刚落，脚下的小船哗啦一下散成泥土本来的样子，像是被倒入热水中的速溶咖啡一样，迅速的沉入江水中消失不见了。 不过好在程武麟没有犹豫，在听到“跳”的时候，已经跟着王陆离一齐向墙壁撞过去。 落湍谷的白色墙壁看似坚硬，却随着两人扑上去的动作被压出两个深深的坑，随后像是被压坏了一样，裂开两条缝隙把他们吞了进去。 程武麟摔得在地上打了个滚，他身边已经站起来的王陆离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 “我说你问我信不信什么的……你咋不早说你维持不住了……”程武麟拍拍衣服抱怨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想到突然就……上次还没这样呢，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还好不是在江中心散掉。” “上次？” “啊，我自己来过两次了……” “难怪你熟悉的像个镜的原住民啊……妈的不叫上老子！”程武麟愤愤道。 “哈哈。”王陆离含糊应着。 程武麟眯起眼睛看了看四周。墙壁的这边是一条狭窄逼仄的阴暗通道，通道的尽头有个方形的光点，看上去应该是通向城里的门，因为太亮的缘故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他伸手摸了摸身后他们穿透的薄墙，感觉手心传来的触感像是橡胶一样，柔软又有韧性。当初寇老头好像就是拨开这种墙让他们进去的。 “我在寇老头家读了城志，这墙面会记得被城主或者副城主带进城市的人，遇到他们的碰触就会变成天然的门。” 程武麟回头听着王陆离的解释点了点头。对方冲他招手：“跟我走就行。” 等程武麟从通道里走出来，才知道什么叫做豁然开朗。经历了短暂的适应后，落湍谷的雄伟风景再次映入眼底。 不同于上次来落湍谷时雾蒙蒙的天气，今天的上界镜风和日丽。程武麟在来的路上还没多大感觉，进入落湍谷以后才注意到这点。 湛蓝的天空被上层环城切出一个完美的圆来，一朵一朵形状分明的白云在高处大风的催动下移动的特别快。雄伟的环状城市正在缓缓转动着，像是洁白的巨型齿轮。 这美景一时让程武麟看的入神起来。 “嘿，快来！”王陆离在前面挥挥手叫他，惊起一片鸽子。 这里是落湍谷底层城中心的巨大空地广场，高耸的城主塔就伫立在广场正中心，但因为离的太远的缘故看起来只有铅笔那么细。 广场上此刻堆满了各种小摊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程武麟见王陆离往那些摊贩群中走进去，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跟了上去。 一进入其中，他回忆起以前小时候陪老爸逛古玩市场时的感觉。 “好棒啊！”程武麟四处打量着这简易的步行街，口中不断惊叹，目不暇接得看着周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千奇百怪的摊贩。 “战国时代时尚匕首，简约大方！” “你看有卖武器的，”王陆离拉着程武麟的胳膊指了指，说道，“要不然我们在这挑个来做印器也可以啊。” 程武麟瞄了一眼那些铸的奇奇怪怪的小刀，摇摇头否决道：“不好看。” 两人继续往前走，程武麟看到很多在卖像是玉衣明珠这种古代丧葬物品的小摊。还有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到的，诸如软盘磁带等淘汰科技产物的摊子。更多的是卖着来自未来的他从没见过的物品的店家。 “渴了可以自己去喝水的花……”一个穿着紧身衣的女人有气无力的喊着。 “这个……是未来的转基因什么的吧……”看见那些用枝叶抓着笼子直晃的植物，程武麟开心的拉着王陆离指指点点道。 “新鲜的烤老鼠，肥嫩多汁！”身后有个小摊传来吆喝的声音。 “这人是从什么时代来的……”程武麟瞄了瞄摊主破破烂烂的衣服。这摊子果然如他所想没什么人，只有摊主不慌不忙的摇着扇子，扇出来的烟气惹得旁边卖珐琅花瓶的另一个摊主直皱眉。 “未来的战乱年代吧，不然烤什么老鼠。”王陆离表示不清楚。 费劲吧啦的在摊贩之间穿梭着，程武麟问道：“上次咱们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还冷冷清清的，今天怎么像花鸟市场一样？” 王陆离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城主塔说道：“这里是广场外围才会有这么多人。上次我们是在城主塔旁边，那里是没什么人的。” “这样……” “借过一下啊！”身后有人叫道。 程武麟回头看见一棵花树向着他们两个压来，再定睛一看是个黑人大妈捧着一大束两人高的薰衣草。程武麟拉着王陆离把路让开。 “对了，咱们不是要去寇老头家吗，”他抬手拨开向他脸蹭过来的枝叶，目光盯着那个挤过去的女人，“跑这来干吗？” “穿过去就是要去城主塔附近，只有那附近才有那些能飞起来的石梯呀。” “奧……”程武麟腹诽觉得王陆离肯定来了不止两次…… 两人不一会穿越了外圈广场进入了内圈广场。 第四十七章 小试管 和外圈广场相比，内圈广场越往里面走路变的越宽，摊贩和路人逐渐变得稀少。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休闲的公园。 “一二三，抖！”两人左边一对情侣用力撑开一张巨大的野餐布，布的上面神奇的长满了绿色的小草。 右边有一个老人坐在长椅上，手中捏着个正在缓缓释放水雾的白色圆球，雾气中一个正装女人的影像正在播报天气预报。 “要不要气球？”这时一个小男孩抹着鼻涕挡在两人的面前，他身边十几个圆滚滚的气球排成一个环上下翻飞着。 “不用了，我们没有钱……”程武麟摇摇头拒绝道。 “白送不要钱！接着！” 男孩伸手抓了一个向他丢了过来。程武麟连忙伸手抓住。 他看了看从手里飞起来悬浮在身边的红色气球，又看了看跑向别人的男孩。 “什么情况……” “送你的你就拿着吧。”王陆离笑着。 广场上这片区域很小，很快就穿越过去来到了几乎没什么人的城主塔附近。一般来这个区域的人都是为了乘坐石梯回到环城去的。 “你还记得寇老头家在哪里吗？”程武麟仰着脖子扫视落湍谷巨大的环状城体。他只记得是在最外圈来的。 “我看看啊，我记在备忘录里了，”王陆离掏出手机，“外环第7450号。” 他话音刚落，脚边的石板咯噔响了一下，一块接着一块飞了起来，在空中排列成一条笔直的延伸到外环某处的大道。 “哎，我是真不想走这破梯子啊……”王陆离抱怨道，“以后我得给涂婷婷提个意见，给恐高症患者加个封闭的走廊……” 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走了上去。王陆离本想让程武麟先走上去，但程武麟摇摇头站在他身后。 在掌握了白昼的情况下，这次爬楼梯明显比上次轻松多了，细微的白昼像气流一样托举着两人的身体。 程武麟紧盯着王陆离的后背。他只是单纯的怕王陆离摔落下去而已，他记得上次走这楼梯的时候对方就差点摔下去过。 他在网上见过那些恐高症患者走玻璃栈道的视频，一个个吓得眼睛都不敢睁，更别提像王陆离这样还能迅速走路的了。 这些天在镜里的经历，对王陆离来说确实太辛苦了。 走了一会，王陆离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程武麟的心跳也加速起来。他是在犹豫，是在纠结，犹豫纠结于他心底产生的未知的焦躁感。 他三步两步超越王陆离跑到前面。 “把手给我。”程武麟鼓起勇气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 王陆离愣了一下，接着微笑道：“好。” 程武麟一把握住王陆离伸出来的手，刚触手只觉得一阵冰凉，王陆离的手出了很多冷汗。 他握紧王陆离的手：“走了啊，小心。” 王陆离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悬浮在程武麟身边的那只红色气球砰然炸开，里面飞出来一只吹着喇叭的玩具小天使，闹哄哄的围着两人吹起了婚礼进行曲。 “我操吓死我了。”程武麟骂道，眼睁睁看着小天使飞了两圈以后没电一样掉了下去，“搞笑呢吧？” “小孩子的玩具罢了，哈哈。”王陆离在他身后笑道。 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继续前进着。这一路上程武麟一直没有回头，如果这时候回头，王陆离一定能看见程武麟通红的脸。 程武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竟然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 我在想什么，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手心之上。不知不觉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他们已经走过中环巨大的城体，中环顶上几个男孩在他们脚下踢着足球。 “没事了吧？”程武麟没敢回头，装作轻描淡写的问道，内心却像是打起了架子鼓。 “没事，你都拉着我呢，很安全。不过……”王陆离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你可以轻一点……我手被你捏麻了……” “抱歉……” 。 。 还没等二人走到宼老头家门口，寇老头已经站在台阶上笑脸相迎来。 “您怎么出来了？”王陆离惊讶道。 “我早就知道你们过来了哈哈。” “早就？”程武麟疑惑道。 “也不算早，你们接触城墙的时候我知道的，好歹我也是前任副城主啊。”寇老头笑眯眯的抬起手，“两位快点随我来吧。” 寇老头带着两人走到外环的城墙旁边，挥了挥手，墙壁像是纸张一样卷到两边。 两人跟在寇老头身后走了进去。程武麟惊讶的看到屋子里变了样子。 “这怎么？”他扫视着窗明几净的屋子。和上次像是古堡地下室风格的屋子相比，这屋子变得像是医院病房一样干净。 “变了吧。”寇老头笑了笑，“寇红妆那孩子回来了一趟，把这屋子的风格变成了以前的样子。” “不过我还是喜欢古老的风格……”他嘟囔道。 程武麟二人在沙发上一坐下，寇老头就开心的开口问道：“小陆离啊，那小管试没试过呢？好不好用？” “好用，特别好用！”王陆离摸摸口袋掏出来一个装着淡黄色液体的小试管，“要不是有这小试管的话我哪能站在这啊。” “嗯，咋回事？”寇老头疑惑道，矮胖的身体在沙发上转了一下。 王陆离把他们两个意外掉去上界的事情以及用小试管对付上界士兵和侍子的事情经过简单的和寇老头说了一下。 “真的吗……”寇老头感叹道，“还真辛苦你们了。” “等会，你们在说什么？这小试管是啥？”程武麟听了半天没听懂，王陆离在白沙顶和魏鹰他们讲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个小试管。 “这是我和小陆离的杰作！媲美印器一样的白昼物！”寇老头一阵激动道，手中抱着的垫子都被他甩掉在地上。 “这个，”王陆离举起手中的小试管，里面的液体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你还记得我在下界那时候对吴显明做了什么吗？” 程武麟一秒就反应过来：“难怪，难怪我在黑石城看到了爆炸，还是这东西啊！” 第四十八章 我的印器？ “是啊，”王陆离笑了笑，“本来是不能这么容易做出来的，上次我和寇爷爷提到没有印器的人在镜中的自保能力时，就有了这东西的构想。” “对对对，”寇老头激动的笑着，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炸/药和白昼水晶管的完美结合！” “那是不是说，没有印器的人拿着这东西也可以和那些有印器的人对抗了？”程武麟从王陆离手中接过那只试管端详着。 “也不行，”王陆离摇摇头，指了指试管的塞子，“要想激活爆炸，塞子必须注入使用者本身所凝聚的白昼才行，其次你看管子里面的分层，每层薄薄的液体都需要分别白昼化才能稳定下来，所以这玩应量产不了，也就只能做出一两个防身来……” “那也厉害了！”寇老头插嘴道，“你这小家伙才入镜几天啊，就研究出这种东西来，未来的造诣一定不会浅的！” “哪有哪有……要不是您提出的那些意见，小子也不会……” 程武麟默默的看着两人开始商业互吹。反正他们两个扯到的什么白昼原理机制他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只知道王陆离牛逼，确实很牛逼。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刚刚拉了王陆离的手的地方似乎还留有对方的余温。他竟然会因为拉了哥们的手就觉得紧张，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怪异。 “对了，这次你们来找我是什么事啊？”程武麟回过神来听见寇老头问道。 “一点小事而已来打搅您，其实很不好意思的……” “哪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这老头自己在这无聊的很呢！”寇老头摸摸光滑的头顶，“我孙女小知了也被寇红妆给领走了，我都没意思死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跳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没吃饭呢？饿不饿？我去给你们弄点东西吃！” “不用……”程武麟慌张道，他不太擅长应对这种长辈表达的善意。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做！”寇老头跑进隔壁房间，“你们想吃什么？古老一些的菜还是我们时代的新鲜玩应？”没等他们回答，寇老头已经一头扎进了厨房。 程武麟不知道说什么好，王陆离笑了笑：“年纪大了看见小孩子来都会变这么慈祥的。”然后他仰头喊了声，“什么都行，都爱吃！” 不一会，寇老头戴着手套端了一盆炖菜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王陆离主动站起来拿了汤碗和长勺给三人分着。 “这……是什么……”程武麟拿起勺子搅了搅面前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汤，感觉从碗底翻腾出来的有鱼的骨头和煮成军绿色的树叶。 “我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时代的东西，按照菜谱做了你们那时的菜。快尝尝我做的明太鱼炖山楂。” 这是对我们时代的菜有什么误解……程武麟腹诽道。在寇老头期待的目光下还是礼貌性的舀了一口。 这一口差点没把他噎死，奇怪的腥臭味道弥漫在嘴里。他本来还有那么一点期待着寇老头能放点什么奇怪的东西化腐朽为神奇。他默默祈祷着自己不要吃成食物中毒闹个上吐下泻的后果。 “刚才我问的啥来的？啊对了，找我干什么来的？”寇老头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 “还是印器。”王陆离在程武麟惊讶的目光中也面不改色的喝了两口，“上次回去我思考了很多关于印器的问题，之后上界镜之行也见识了一些印器的独到之处。我很奇怪这几点……” “为什么我见到的那些印器都是一些很原始的形态呢？刺青，烧瓶，船只和鞭子。未来的科技更定是比历史的科技更发达一些，为什么我看到的印器都是用最原始的基地来凝结，是巧合还是？”王陆离勺子悬在嘴边问道。 “不是巧合，印器基底的选择是越简单越好。我们那个时代和你们的虽然相距不远，但武器科技也已经发展到不用硝烟就可以置人于死地的状态。” “但是在镜中就不一样了。白昼化有限度这是公认的，印器也不例外。这种限度有两方面，一种是白昼本身的限制，另一种就是来自基底对精神的限制。” 寇老头停顿了一下，一口把碗中的炖菜吞下去，王陆离连忙站起来又给他盛了一大勺，他继续讲道：“前一种很好解释，就是说白昼不能无限增加一种基底物品的能力，一把白昼化的刀可以比普通刀更锋利，但是它绝对不会有刺穿世界这种效果。第二种的话就是你说的问题了，强化越复杂物件所耗费的精神越强大，也就是说越精细的东西越不好被做成印器。嗝……” 他打了个嗝继续说道：“所以哪怕是你们时代常见的普通枪械都很少被人拿来做成印器，因为不仅要耗费更强大的精神力和白昼操控水平来让它达到印器化的程度，从攻击强度来说它可能还不如一把弓箭印器什么的。” “原来如此。”在程武麟一脸懵逼的时候王陆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我纠结的几个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什么意思，是说只能用普通的东西才能做印器？”程武麟看了看另外两人，“那我适合用什么样子的印器？” “武麟小兄弟，你不是已经拿到了自己的印器吗？”寇老头眯起眼睛盯着程武麟笑到。 程武麟皱起眉毛，疑惑道：“我什么时候有印器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信就把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 程武麟半信半疑的伸出手，只见寇老头放下右手端着的汤碗，手指虚握，一道黄色光芒闪过，他那柄古旧的匕首印器弃星出现在他手心之中。 他站起来，抓着弃星飞快的划向程武麟的脖子。 程武麟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里的汤碗丢出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脖子处“铛”的一声响。 “喏，这不就是。”寇老头笑眯眯的挥手收起弃星，重新举起自己的汤碗。 程武麟用眼底的余光能看到脖子那里有一个小光团悬浮在那，小心翼翼的伸手触摸过去。这东西被他抓进手中还有些微微发热，但是却并不烫手，摸起来有些光滑而温暖。 光芒散尽，程武麟丢失的饭卡正静静地躺在他手心之中。 第四十九章 龙鳞 “啥？饭卡？”这是程武麟震惊的吼声。 “噗，饭卡……”这是王陆离捂着嘴的忍笑声。 “哎？这东西叫饭卡啊。”来自未来的寇老头好奇的盯着程武麟手心的小卡片。 看着另外两人的反应，程武麟强忍着想要捏爆这小卡片的冲动。 “我还想来把大偃月刀，再不济什么方天画戟火尖枪也行啊！这算什么！”他愤怒的抱怨道。 话音刚落，他看到手心的饭卡旋转了一下，神色呆滞的楞在那。 “怎么了？”王陆离还是在努力的忍笑。 程武麟梗着脖子转过去看他：“它……它说它叫龙鳞……龙鳞……”他无语道，下一秒爆发出来，“你一个饭卡叫什么龙鳞！你他妈怎么不叫龙傲天呢！” “你怎么会想到用饭卡做印器呢？”王陆离看热闹不嫌事大，明知故问道。 “我……我没有……”程武麟服软下来，像是不认识自己的手似了的僵硬的托着饭卡，“这玩应……能换不？” “不可能，”不明所以的寇老头也被两人的态度逗笑，坐回自己的位置说道，“印器几乎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结实的东西了，几乎无法摧毁，而且因为是意念的产物，这东西随心而动，你人不死是不会消失的。” “也就是说……以后这龙……这饭卡就是我的最强武器了？” “最强倒不至于，按照每人所控制的情感，一个人最多能拥有三件印器，所以龙鳞不一定是你最强的印器。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它就是你唯一的印器，所以说是最强也没啥问题。” “那……这玩应……有啥能力啊？”程武麟嫌弃的把饭卡拎了起来甩了甩。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每个印器能力的凝结都是依靠当时主人的强大的思念所形成的，”寇老头搓着手指，“所以你这印器的能力，只有你自己去摸索了。” 程武麟叹了口气：“那这东西怎么收起来？”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条训练有素的宠物来……” “你给我回去！”程武麟对着饭卡训斥道。 饭卡在手心翻了个跟头，刺溜一下钻进他手心的皮肤不见了，手腕处慢慢浮现出一小块长方形的图案来。 “没那么不堪吧，”王陆离抓过程武麟的手看了看那个图案，“你看刚才它还给你挡了一下宼爷爷的攻击。” “是啊，而且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寇老头把炖菜盆倾斜起来，用勺子捞净最后一点炖菜倒进自己的碗里，“搁在上界你就是个地为了，说不定努努力就能达到城主一个水准的。” “多少人一辈子想要凝出印器都做不到呢……”他舔了舔汤勺说道。 “唉……行吧……”程武麟趴在玻璃餐桌上盯着自己碗底的鱼刺，“饭卡……饭卡……能有什么作用呢……” “不要纠结了！”寇老头用勺子敲了敲菜盆鼓舞道，“龙鳞一定会是一个很棒的印器！” 王陆离在旁边点点头表示赞同。 “话说回来，小陆离你还有什么问题的吗？”寇老头问道。 “关于印器差不多没有了。还有就是关于涂婷婷……”王陆离把三个人的碗摞在一起搁进菜盆里，抬头说道。 “城主大人啊，”寇老头向后仰靠着座椅后背，满足的拍着肚子，“她去落湍谷帮忙了，好像是上界的棋子组织去骚扰他们来着。棋子这群人真是烦得很啊。” “您都知道些什么，关于这个棋子？” “我想想啊，”寇老头挖着鼻孔，“棋子是一个七人杀手组织，不属于任何上界镜的国家与城邦，这七个人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一个势力搅得天翻地覆的。” 王陆离和程武麟对视一眼，看起来宼老头也不知道棋子这次全部出动了，不然他不可能安逸的坐在这。 “这七个人挺有意思的，他们虽然不属于任何国家城市，但他们都有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听说他们互相连对方的脸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碰到的时候怎么相认啊……” “棋子中，有没有一个人是用笔形印器的啊？” “笔形印器？棋子中有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文醴书院四位掌书人里面有一个。” “是不是一个老头，体型很瘦，穿着一件长衫。” “确实是一个很瘦的老头，他咋了？”宼老头揉了揉鼻子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好吧。”寇老头没太在意，准备收拾一下碗筷，王陆离先他一步端起菜盆走去厨房。 “那个，寇爷爷，我们差不多要走了。”他在短裤上蹭了蹭手上的水珠，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宼老头说道。程武麟听到也站了起来。 “啊？这就走了啊？不多陪陪我这个可怜的老人吗？”寇老头可怜巴巴的说道。 “嗯，我们还有别的事情，今天谢谢您告诉我们印器的事情了，还有这顿美味的饭菜。” “哪里哪里，觉得好吃下次来我再给你们做！”寇老头跟着二人走到门口，“一定要常来啊！” “好的好的！”王陆离二人拨开墙壁走了出去，“不用送了！” 寇老头在他们身后挥了挥手。 “走，回下界。”王陆离神色紧张的对程武麟小声说道。 程武麟见他严肃的样子点点头。两人出了寇老头家的门没下两步台阶就出镜回到学校网球场旁的椅子上。 “怎么了？”程武麟忙问道，以为王陆离从和宼老头的对话中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王陆离面如酱色：“去……吃点正常的东西……我觉得我要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武麟一阵狂笑，惊的马路上几个拉着手结伴走的女孩子一直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爱吃那玩应！”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还没吃过比这更黑的黑暗料理……” “那我们吃啥？” “吃什么都行，反正什么都比那个好吃……” 程武麟眼珠子一转：“怕吃坏的话还是不能去乱吃别的东西了，万一和那东西起反应了呢。去食堂喝粥吧！” “别！我不要！”王陆离皱眉抗议道。 “抗议无效，走着吧您！”成功武麟不由王陆离分说拽着他往食堂狂奔而去。 第五十章 回忆的墨水 被程武麟灌了一堆白粥的王陆离一反平时冷峻的脸孔，略显哀怨道：“还想吃点好的把那恐怖炖菜压下去……” 程武麟看着他卖萌似的撅着嘴，脸颊发热，转过脸去奚落道：“谁让你前两天逼我喝粥。” “我那不是……” “算了，喝都喝了，现在确实好多了。”王陆离起身去把空杯丢掉，然后走了回来，“我觉得打个嗝的味道都是那个恐怖炖菜的味道，太恶心了……” 他看着在那摆弄手机的程武麟：“等会有课吗？” “没有，今天周六，你傻了啊。”程武麟没抬头。王陆离看他的屏幕似乎在和谁聊天。 “今天是周末的话，学工办应该是没开门的，你的饭卡挂失不了了。” “那玩应啥时候补都行，现在一想到饭卡我就来气。”程武麟还是在噼里啪啦的打着字。 “谁啊。”王陆离抱着程武麟的脖子凑向屏幕，被程武麟别扭的甩开。 “谢薇，她邀请我去吃饭看电影。” “她好像对你挺有意思，我看她把你朋友圈都赞了一遍。” “还好吧。”程武麟不置可否。 “那……你对她感觉怎么样。”王陆离手指轻轻贴上程武麟脖子上的皮肤。 “挺不错的一个小姑娘，很开朗健谈，有时候还挺可爱的。大勇哥他们已经把她当女神了，成天怂恿让我泡她，你说是不有病。” “哦。”王陆离把手指拿开。程武麟似乎觉得脖子有些痒，伸手挠了挠。 “我去学生会那边了。”他摇摇头，拍了拍程武麟的后背。 “你干吗去？”程武麟诧异的回头。 “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走了啊！” “嗯。”程武麟转了回去，捏着手机点点头。 。 。 从食堂出来，王陆离感觉自己胸口有点难受。 没错，就像上次他在白沙顶试探过的那样，他喜欢上程武麟了。 在他初中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对班级上的一个小男生产生了好感。那种好感一开始是淡淡的嫉妒和不爽，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些负面情绪都是由于他对对方更多的关注产生的。 但是作为一个旺盛精力的青春期男生，他在与室友一起偷看a/v的时候也会有那些生理反应。 我这是什么情况？他自我思索道，决定找一些和自己相关的资料。 他在电脑上做了自我测试。 他对每种性取向都做了了解然后确定道，自己既会像正常男孩那样对未知的女性身体有一定的渴求，又对同一性别的男孩有着向往。 不同于其他同龄的非普通性取向者，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这缘于他年少时长久以来的孤僻与自我骄傲。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没有错的，我就是正确的，我就是对的。 但是他哪怕对自己的取向很骄傲，他也知道别人对这些“非常人”是怎么想的。 有天课间，前面的一对男女生在玩手机。 “你看你看，两个男生亲嘴哎？”女生给同桌展示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王陆离在他们后面写着作业，但是心思却被吸引过去。 “我操，辣眼睛。”男生看了一眼嫌弃的说道。 “我觉得挺好的呀，挺有爱。” “好个屁，”男生不屑道，“屁精而已，恶心。” “什么是屁精啊？”女生疑惑道。 “就是说这群娘娘腔，死变态。这种人我见一个打一个。”男生握紧拳头，向女生炫耀道。 “算了吧，”女生撇嘴道，“你这种小身板，还没有人家图片上的壮呢。” “那不一定，看着壮，实际上都是娘炮，我爸说的，屁精都是娘娘腔。” “是吗？那还真确实很恶心的。”女生脸部抽搐，飞快的把图片删掉了，“我也就看看而已，要是身边有这种人我也会起鸡皮疙瘩的。对了，你说，咱们班丁树恒那么娘，他会不会就是……” “我估摸也是，上个月我们还把这小子拖到操场上那个厕所里拔了裤子拍照来的。你都不知道啊，这小子反抗的时候都翻兰花指呢！” “唉？你们也不要太过分啊……”女生吃吃笑着。 王陆离拧开了墨水瓶，哗啦一下都泼在那男生身后。 “哎呦！我书包！我衣服！”男生感到身后一凉，回头大叫着，吸引了班上一堆人的目光。 “抱歉啊，不小心洒了。我赔你。”王陆离冷冷的说道。 “真是的，你小心点啊……不过陆离你不用赔我，我书包也没多钱，再让我爸买一个就是。”男生谄媚的笑道，他可知道王陆离这小混混不好惹。 这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王陆离摇摇头停止回忆，把那张让他恶心的脸从自己脑中赶出去。 这种人不是个例，现在的社会对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有太多好感的，哪怕接受程度再高的人，也是本着支持不认识的人而反对身边的人的态度。 程武麟他估计也一样。 双手插兜，他踢开路上的一个小石子，心情十分的不爽。 程武麟是他重要的朋友，也是他进大学最好的哥们，更是一起闯荡了镜世界的生死之交。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失去这个朋友。 这段时间因为镜世界闯入了他本来的生活，让他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和程武麟这个同路人在一起度过的，这种朝夕相伴大抵就是让他对对方产生非分之想的缘故。 但是最近，他也感觉到，有时候程武麟会对他假装打闹实则接触的那些动作显得有些反感，表现出很明显的抗拒来。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火了？王陆离叹气心道，不能再对程武麟有更多非分之想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学生会所在的行政楼了。他走上楼梯来到办公室门口推开大门，里面只有和他一起加入学生会的陈曦在。 “陆离你来啦啊！”听到门的响声，正伏案写材料的陈曦抬起头，热情的打招呼道。 程武麟估计不久就会和谢薇交往起来的吧。那不打扰他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也把重心少放在他身上，开始其余的人际交往了啊…… “嗯。你在干什么？我来帮你。”王陆离向着她走过去。 第五十一章 电影（1） 程武麟在食堂接到谢薇的消息以后本来是想拒绝的。 今天没有课，他下午没什么事，本想和王陆离出去玩，结果王陆离说要忙学生会的工作。想要补办饭卡，王陆离也说了今天学工办不开门。再次入镜还需要五六天，要弄清龙鳞的作用也得到时候才行。李大勇他们几个人都宅在寝室睡大觉，不然还能和他们打打游戏。 没事做的话，不如就和谢薇去看电影得了，虽然那小姑娘的眼神经常看的他有些尴尬…… 于是他从食堂出来以后直接赶去了女生宿舍楼下。 “你等很久了吧！”谢薇看到靠着大门站着的高大男生，脸一红跑了过去。 “没多久。”程武麟转头看见娇小可爱的小女生向跑来，站直身子回答道。 “去哪里？” “要……要不先吃个饭？”谢薇呼哧带喘的扶着膝盖，期待的问道。 “我吃过了。”程武麟回想起寇老头做的那个恶心的炖菜，他现在可没什么胃口。 “啊……吃过了啊……”谢薇有些沮丧。现在是中午，正是吃饭时间。她以为程武麟马上答应了她还能和她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一入镜以后程武麟的时间观念就都乱了。他再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确实是中午饭点，于是有些愧疚的说道：“你没吃饭吗？那我陪你去吃也好。” “真的吗！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店！你吃过了也会再尝尝的！” “嗯。” 。 。 另一边 “这怎么这么多要登记的东西啊！”陈曦抱怨着。 “怎么了？”王陆离放下手里的材料，绕过办公桌来到陈曦身后。 “各部门开会的通知和材料，有些都没有电子版本，听说上面要检查。丛老师让我全重新登一遍……这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这东西也要登？”王陆离俯身指着电脑角落的一个excel表格，上面写着“年级通讯录”，“丛老师那里不是有电子版通讯录了吗？她为什么还让你登一遍？” “不……不知道……”王陆离俯身的时候，衣服擦过陈曦的脸颊，一股好闻的男生味道传进她的鼻子，羞的她捂上了脸。 “不好意思啊。”王陆离看陈曦的样子发觉自己的姿势不对劲，连忙道歉道，“你去我那边坐，我帮你弄。” “真的吗？这还挺多的呢，还得花不少时间……” “没事，交给我。你笔记本我就先用了啊。” “好，那谢谢你了。”陈曦坐去了王陆离刚坐着的座位。 王陆离皱着眉抄起那张纸质表格，开始一条一条往电脑里面输。 陈曦侧过头盯着王陆离的脸。她很喜欢王陆离的眼睛，那双眼睛别人都会说很凶，但是她正喜欢这种锐利的眼神。工作的时候无比专注的眼神，生气的时候充满压迫感的逼视，以及他思考时眼里流露出来的智慧的火光。 和王陆离工作了几次，每次王陆离那严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都会觉得很开心。 “你不去吃饭吗？” “嗯……啊？”陈曦正发呆时，王陆离突然说道，眼神却依旧放在电脑屏幕上。 “啊对了，忘记了。” “你去吃吧，不用管我。” “嗯好。”陈曦看了看一直没有抬头的王陆离走出门去，叹了口气。 王陆离在桌前也叹了口气，陈曦这么一直盯着他，他都不好意思入镜了。 陈曦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午饭，飞快的跑回学生会办公室。她还是觉得把自己的工作丢给王陆离不太好。 进门她就看到王陆离懒洋洋的靠在办公椅背上，手里还捏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玻璃杯。 “我回来了！累了啊？换我来吧！”她走上前去。 “不用了，”王陆离神色有点疲惫，站起身给陈曦让了座位，“我弄完了。” “好快啊！”陈曦坐下来，然后愣住了。 她以为王陆离是说他把通讯录弄好了，结果她看到桌面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她所有要登入电脑的文档。 “真的假的啊……”她嘟囔道，觉得这些文档都是空白的而已，王陆离肯定只是把这些要登入得东西先起了名字。 依次点开每一个，她的嘴张得越来越大。真的每一个都不是空白！真的全都是她今天准备一直干到深夜才能录完的文件！ “你……我的天……怎么这么快……”她不敢置信的问道。 “天赋异禀，骨骼惊奇。”王陆离手里的玻璃杯滴溜溜打转着，开玩笑道。 “那我不用再写了！噢耶！”陈曦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谢谢你陆离！” “不客气。”王陆离有点累。他本来想在镜中弄完这些文档以后接着在那边休息一下再回来，结果他看到桌子下一个玻璃杯突然想到，要是从这边带白昼晶体回去检验一下是什么东西会是什么样，脑子一热带着杯子和笔记本电脑就回来了。 然后他就一直在椅子上半躺着放空，心中想着程武麟的事情直到陈曦回来。 “陆离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等下你要干吗？”陈曦还处于一种不用再做这些枯燥无聊的工作的兴奋中，连脚步都变得蹦蹦跳跳起来。 “我啊，没事做了吧……”他想起程武麟要去和谢薇看电影。自己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陈曦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 “啊，看电影……”他一口气弄了那么多文档，脑子有点浆糊，“行啊。” “太好了！”陈曦拍了拍手，这一下把王陆离的思维拽回来到现实。 “等会，你刚才问啥？” “一起去看个电影嘛，反正咱们也没有工作了，大周末的不如去放松一下。我看看票啊……” 王陆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自己刚才迷迷糊糊都已经答应人家了，也不能现在反悔啊。 “哎陆离，最近上映的这部动画你看过吗？” “没……” “那咱们去看吧！评分挺高的，我同学看完也说特别好！” “好……” 不会碰到程武麟他们吧……应该没有这么巧……王陆离苦笑着心道。 第五十二章 电影（2） “动画？不是看电影吗？” 程武麟捏着电影票，看着上面写着的《欢乐环游记》语气有些不自然道。 “啊，动画电影啊……听说这部口碑挺好的，我就擅自买了，”谢薇看着程武麟纠结起来的眉头，紧张的问道，“要不然咱们换一个？” “没事，就看这个吧。”程武麟无奈道。他不是不看动画，其实他也一直想来看这部动画电影，但是他是想约王陆离一起来看的，没想到谢薇没经过他同意就买了这电影的票。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一小时呢，要不我们下去逛逛？”谢薇指了指电梯。 这家电影院是在离她们大学不远的一座大型购物广场的顶层，所以大学里的学生们休闲的时候基本都会来这里玩。今天是周末，肯定会有她们班同学来这里的。 “逛就逛吧，反正待着也是无聊。” 听到程武麟同意，谢薇心里一阵暗喜。 商场里的电梯迂回的让人厌烦，程武麟也不喜欢逛街，一直不耐烦的玩着手机。谢薇倒是一直不厌其烦的看东看西的，一会拎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着，一会拿起一些瓶瓶罐罐在鼻子前面闻着。 “谢薇！还有程武麟！”程武麟正靠在栏杆上对着下面几层走来走去的路人发着呆，听到旁边有人叫他们的声音转过头，看见几个女生走了过来。 “哇，你们！”一个女生看了看谢薇，又看了看程武麟，捂起了嘴巴。 看谢薇低头不语的样子，程武麟替她回答道：“嗯，我们在等电影开场。” “哇塞！那我们不打扰了！”另一个女孩子扯了扯同伴的衣服，三人飞快的溜了。 “他们是咱们班的吧？”程武麟现在班里的人还没认全。 “肯定是呀！”谢薇脸色微微发红，“我们去看电影吧，估计快开始了！” “好。”程武麟心中叹了口气，心想总算可以解脱了。 。 。 王陆离和陈曦是最早一对进场的观众。 因为王陆离他们买的比较晚，而且这部动画电影也太火了，等他们在网上选座时座位都不太好了，除了最后一排靠边就只有边上可以选。 “这的观影效果会不会不太好？”谢薇拍了拍身前的楼梯顶端。他们两个人刚好在入场楼梯的水泥顶之上，眼前半腰的地方突兀的支棱出来一块。 “播起来就好，周边都是暗的你注意不到的。” “嗯。” 王陆离已经好久没来过电影院了。他盯着放映之前的广告专心的看着，余光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下面走了进来。 不是吧，还真碰到了…… 看到程武麟吊儿郎当的跟在谢薇后面走进放映厅。王陆离有种马上钻进地下躲起来得冲动，要是程武麟他们坐在自己旁边怎么办…… 他万分后悔答应谢薇来看电影的决定，学校附近的电影院就这里最近，既然程武麟他们说要看电影那就基本都是来这里吧…… 真想回去给那时迷糊的自己一巴掌。王陆离心中抱怨道，抓起刚刚二人买的饮料挡在脸前。 不过好在程武麟他们走到影院一半的地方就停住了，距离王陆离他们两个还很远。而且程武麟也没发现他们，只是看了看座位排数就背对着他们入座了。 王陆离松了一口气，没过多久金龙标志出现，电影院黑了下来。 四个人各怀鬼胎的看起了电影。 动画电影很精彩也很催泪。等到电影结束亮灯的时候谢薇还在抹眼泪。 “给。”王陆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 “谢谢。” 谢薇擦完眼泪，把一直放在腿上的眼镜戴回去，然后把那包纸巾还给王陆离。王陆离接过来，小声的对她说：“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谢薇用手指点了点眼睛下面，还沉浸在刚刚看过的精彩剧情之中。 “咱们……等人走光了再走呗……”王陆离的心虚的猫起腰，双手扒着身前的水泥 “唉？为啥啊？” “呃……前面有个我的死对头……”陈曦和王陆离他们三个人不是一个班的，根本不认识程武麟和谢薇，所以王陆离随便解释道。 “啊好……”陈曦瞄到王陆离一脸尴尬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没想到在学生会里总是严肃又认真的王陆离竟然会有这样一面。 死对头什么的，这也太中二了吧。她有些好笑的心道，不过也听话的跟着蹲了下去。 “后面的那两位在干吗啊？这片没有彩蛋的！”刚刚入场准备开始打扫的清洁大妈注意到后排的一男一女奇怪的蹲了下去，开口便吼道。 她觉得这俩人肯定是想偷偷藏着去别的影厅逃票看电影。 看着那一男一女尴尬的一前一后坐起来，她嗤之以鼻心道，这男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还能干出这种事来？旁边的小姑娘也是的，真是不自尊自爱，遇到这种男还能跟他处对象？还好我姑娘不这样。 她想起自己优秀的女儿，美滋滋的去过道中间捡瓶子去了。 电影散场以后，程武麟并没有马上起身。他想到王陆离此刻肯定苦逼的在学生会忙着弄材料文档什么的，举起手机调整角度给自己拍了一张，点开王陆离的头像发了过去。 “老王啊，电影超好看啊吼吼吼！你忙怎么样了？” 谢薇低头系鞋带，没看到程武麟在自拍。 她坐起身看到程武麟灿烂的笑容后，心里一暖。程武麟来时候还闷闷不乐的，看了个电影就变开心了，果然带他来看这部动画是对的！他是不是也会对自己有更多好感了呢！ “傻笑啥呢？” “没啥。”程武麟笑嘻嘻的把手机揣回兜里，之后听到扫地大妈的吼声好奇的抬头看去。 他脸上的笑容像被拉掉电线的电视屏幕画面一样一瞬间消失掉。 妈的，不是说去学生会忙吗？程武麟瞪着影院后排对自己挥手的王陆离，心头火冒三丈。 “那不是咱们班王陆离吗？”谢薇不明所以的回招了招手。 “走！”程武麟冷哼一声，拉着谢薇的袖子扭头就走。他头都没有回一下，连谢薇一直在旁边询问“怎么了？”都没有理会。 第五十三章 电影（3） “哎……还是被看到了……”王陆离捂着脸和陈曦向外走，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陈曦把刚低头散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同情道：“都怪那个多嘴的大妈。”说完还偷瞄了大妈一眼，生怕被对方听见，再见识到那杀人的目光。 “咱们慢点走。” 王陆离怕自己被在等电梯的程武麟眼里的怒火点着了，带着陈曦放慢脚步磨磨蹭蹭的出去。等到听到电梯下去的声音，两人才像做贼一样悄咪咪的溜到自动扶梯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来到商场的下一层，陈曦就开心的捂着肚子笑起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王陆离一头雾水。 “那男生抢了你喜欢的女生吧？” “什么？”王陆离大惊失色，没想到陈曦竟然会有这种推论。 “那不然你们为啥是死对头。我看他身边那个女孩子还挺可爱的。你们是一个班的？” 王陆离无语的点点头。 转念一想也是，一个男生宣称另一个男生是自己的死对头，对方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女生，被发现了还要躲开，任谁都会这么去想的。 只能怪自己当时随便瞎扯了一句吧。 陈曦看到王陆离点头，以为他是在默认自己的推论，心中叹了口气。王陆离啊王陆离，想不到你也是个痴情的人，奈何却被他人夺走挚爱，只能远远看着对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之中…… 她一时沉浸在自己脑补的三角恋大戏之中，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好同事来了。 。 。 程武麟现在真想冲回去把王陆离揍一顿，可是理智堪堪阻止了他。 这傻逼，明明说去忙学生会的事情了，害得自己还得陪着一个女生尴尬的来看电影，结果你丫的一转身领个妹子也来了？ 说好的哥们呢？兄弟呢？随随便便欺骗是兄弟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从小也没什么朋友，更别提好兄弟什么的了。我只知道他们口中的兄弟永远不会欺骗对方！兄弟绝对不会背叛对方！ 程武麟插着兜的手掐紧自己的腿。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受。而且他又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敏感。为自己奇怪的情绪疑惑着。恶性循环一圈又一圈，程武麟的心情简直低落到了极点。 谢薇也被程武麟气急败坏的样子吓到了。她看到对方从电梯里出来就焦躁的咬着嘴唇，周边仿佛升起来一堵拒人于外的火墙。 “怎么了……”谢薇细声细气的问道，小心翼翼的接近了程武麟。 “没事……”程武麟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几个字，任谁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刚刚是从看见王陆离以后程武麟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吗？他们关系不好吗？ 不对啊，我记得他们明明是好朋友来的？她这几天都把程武麟的人际交往摸清了。 她回想起刚刚她看见的王陆离旁边的那个女生。 难道是程武麟喜欢这女生，然后被王陆离抢走，两人反目成仇了？ 可是那女生……不会吧…… 她努力回忆着那人的样子。虽然隔着很多排座位看不清具体的长相，但是从不合身的衣服与大众的发型来看，怎么想都是一个邋遢丑女的模样。 不是吧？程武麟和王陆离两个人竟然都喜欢这样一个女生？她惊愕的想道。 我差在哪里了！谢薇越想越生气，她自己为了出门精心打理头发还画了个清纯可爱的淡妆，挑了足足有半小时适合的衣服。要不是程武麟已经站在楼下了她还能做的更好，怎么也得比那个女的强好几百倍吧？可是程武麟今天从吃饭到看电影都对她一股爱理不理的态度，现在看到那女生却突然爆发出这么强烈的愤怒来…… 程武麟！她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得对方，咬紧牙关。 我会让你看到我和那种货色的差别！ 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两个人仿佛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在回校的路上沉默的爆发着。 。 。 送走了面色不善的谢薇，程武麟一个人走在学校的马路上，对身边其他人的嘈杂充耳不闻。 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愤怒的感觉褪去只留下浓烈的委屈。虽然是盛夏，他的心却仿佛身处于寒冬一般。寒风刺骨，呵气成冰。 为什么王陆离喜欢上别的女生，自己会觉得难过呢。他一路难过的走过男女宿舍之间的路，连被别人不小心撞到的道歉都没有回应。 他踱步到两人经常一起坐着的那张长椅坐了下来，双目无神的发呆着。 兄弟找到幸福，这不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么生气呢。或者说，嫉妒？ 程武麟抓着自己的头发，内心一抽一抽的难受。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愤怒与悲伤交织在一起的感情。 应该找谁问问呢？ 除了王陆离，我也没有朋友了啊…… 对啊，我现在有室友，室友就是我的朋友…… 可是李大勇苏皓轩他们会知道这是什么吗……而且应该怎么开口呢？ 王陆离瞒着我和女生开始谈恋爱了，我很不高兴？ 这太傻了，会被嘲笑的吧…… 如果真的说了这种事情，肯定只会有王陆离笑着说，那有什么。 只有王陆离，没有别人。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怎么了……” 一个突兀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程武麟以为是王陆离猛的抬头，结果看到那张脸还是有些失望从心底生了出来。 苏皓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反平时嘻嘻哈哈的态度，很是认真的询问道：“你眼睛好红，不要紧吗？” “啊？红吗？”程武麟抽了下鼻子，揉了揉眼睛。 “你哭了？”苏皓轩惊讶道。 “谁他妈哭了……滚滚滚……”程武麟的烦躁情绪又被对方勾了出来。 “啊好好好你没哭。”苏皓轩在程武麟旁边坐了下来，“你要是难受，我就陪你坐一会。” 程武麟没理他。 “虽然不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但你要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以和我说，我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兄弟。”苏皓轩关心的看着程武麟。 兄弟这个词从苏皓轩口中提出来，程武麟却没有多大的触动。他觉得，苏皓轩他们是他同学，是他的好朋友和好室友，唯独算不上兄弟。 从学校到镜，从落湍谷到黑石城，他与王陆离走过的时间远远超越和别人相处的时间，早已熟络成互相的挚友，也是血溶于水生死与共的交心伙伴，只有这样的感情他才觉得能称得上是兄弟。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哎……”他一时组织不出完整的话来，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是王陆离吗？”苏皓轩按住程武麟的膝盖，转过头盯着他的脸。 程武麟顿住，不知道苏皓轩为什么会提到王陆离。他眯起眼睛准备否定，但是看到苏皓轩那种复杂的眼神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还真是啊……你，喜欢上他了？”苏皓轩双手交叉，盯着程武麟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道。 第五十四章 友情与爱 “你，喜欢上他了？” 苏皓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程武麟的脑海中刮起了飓风。 连身后大树上的蝉鸣都凝固起来，仿佛瞬间被带入了镜世界一样被世界的法则所静止。 “什么……”程武麟大脑死机掉，迟钝到苏皓轩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上王陆离了？” “为什么？” “我看得出来。”苏皓轩把手伸到脖子后放松的仰躺过去，“你和王陆离之间有问题。” “你看出什么了？”程武麟试图整理下思路。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身后网球场上那些人用球拍砰砰一顿乱打过一样。 “看出来你喜欢他啊。毕竟我是个gay，你也是对吧？” “我为什么是gay？等会……我为什么会喜欢他？”程武麟觉得苏皓轩是疯了。 “从很多方面啊。”苏皓轩嘿嘿一笑，“每次和我们聊天，你不出十句话就会提到一次他。每次上课，你的眼神没两分钟就会飘到他那边去。这些瞒不过我……” 苏皓轩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这里，可是有雷达的。” “再等会……你是……那个什么？” “嗯哼。”苏皓轩知道程武麟想说什么。 “你不会喜欢我吧？” “我去……”苏皓轩差点从长椅上翻下去，“武麟哥我错了，您不是gay，您是正儿八经一直男！” “你这一口京片子跟董熠学的……”程武麟无语道，心里却在想别的。 我是个gay，而且喜欢上了我兄弟？ 一开始他觉得苏皓轩说的太荒谬了，但那句话却像是故障的cd机卡带一样反复播放着。 “你是不是喜欢上王陆离了？” 我喜欢王陆离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把他当兄弟，我这是在乎他，我这和那种喜欢不一样！为什么会说我喜欢上他？说我是gay？ “喂？你楞什么神啊？”苏皓轩在程武麟面前拍了拍手。 可是我也不懂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我也谈过恋爱……可是那些时候都没有这种心情……难道别人的真正的喜欢一个人，也是这种想把所有的心都给他掏出来这种感觉吗？ “有人吗？”苏皓轩敲了敲程武麟的脑门。 我为什么会生气呢……因为我看到王陆离谈了恋爱，看到他会欺骗我会对我有隐瞒，只是为了另一个人，所以我才会愤怒，这确实是嫉妒啊。因为我不想被他因为别人的关系欺骗我……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苏皓轩没辙，开始装疯卖傻。 那么，我确实……是喜欢王陆离的…… 程武麟一把抓住苏皓轩的衣服，吓了对方一跳。 “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怪吓人的……”苏皓轩拍了拍自己胸口。 “你是……同性恋？”程武麟觉得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来有点生僻。 “我是啊……说的这么直白……不过放心啦我不会随便逮到一个男的就……”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程武麟把脸向苏皓轩凑过去。 苏皓轩脸一红挣脱开：“哎哎哎？你干嘛……” 程武麟也向后躲开，滑向长椅的另一边：“妈的，老子不是gay！刚才想了一下和你亲嘴什么的我怎么觉得反胃呢！” “我去！至于吗！”苏皓轩苦笑道，摸着自己的嘴巴，“话说武麟你交过女朋友吗？” “交过吧……咋了？” “这个不确定的语气……那你和女朋友滚过床单吗？” “才没有。” “你和男的滚过床单吗？” “怎么可能！”程武麟大怒，不知道这小子想问什么。 苏皓轩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程武麟：“武麟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取向都还不清楚吧？” “取向？为什么不清楚？” “那你平时这个的时候，都在想什么？”苏皓轩做了个握拳上下动的动作。 程武麟思考了一下。自己以前好像是……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 “你不看a/v或者别的什么？” 程武麟确实看过。仔细一想，自己那时看的时候，确实是一直把目光放在两人中的男人身上的，但是当时他只是更多的觉得这种和别人亲密接触的行为让他有点恶心。 “不看。” “我天！你是不是性功能有问题啊？”苏皓轩一步跳开，“发育迟缓？看着也不像啊？” “我迟缓你个大头鬼！”程武麟一脚踹过去。 “真的！”苏皓轩一边躲一边笑道，“十八年了还是十九年了啊！武麟你白纸一样的过去！赶紧找王陆离给你……” “握草你闭嘴！”程武麟看着周边路上的人都因为他们两个的打闹躲到另一边走，直觉得有点丢脸，赶紧训斥道。 苏皓轩不为所动，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小处男来抓我呀！” “你幼稚不幼稚啊！”程武麟没管他，兀自走回长椅坐下来。嘴上骂着，他嘴角却露出微笑。被苏皓轩这么一闹，心情确实好了一点。 喜欢男人就男人吧，gay什么的，无所谓了。 苏皓轩看程武麟没理他又坐了回去，也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坐回在旁边。见程武麟没怼他，苏皓轩拍了拍程武麟的肩：“没事，一开始发现的时候都是会有迷茫的嘛……我以前发现自己是gay的时候都觉得天快塌了似得，觉得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朋友什么的，难过的都快要自杀了。可是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所以现在，”苏皓轩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下来，“刚刚发生什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程武麟叹了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今天我本来想……” “啊！呃……”苏皓轩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得蹦了起来又坐了回去。 “你怎么……”程武麟抬起头，然后沉默下来。 王陆离正站在他们对面的大树下望着他们，双手都拎着巨大的购物袋，眼神深邃而寂静。身边那个女孩子虽然算不上多漂亮，但戴着的圆框眼镜却显得很可爱，随意披散下来的头发被风轻轻抚动，衣服很朴素却得体大方。 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程武麟鼻子一酸。 第五十五章 困 四个人沉默的对视着。王陆离从程武麟英气的面孔中读出了难过和其他一些莫名的情绪。 陈曦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咱们走吧……” 王陆离“嗯”了一声，礼貌的冲着程武麟点点头，转身而去，不敢再看对方的脸。 他有点理解程武麟的心情。程武麟喜欢坦诚相待的关系，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反应这么过激。 好倔的人啊，他心道，决定自己下次要注意点，不然再惹到程武麟哪根小神经，朋友都做不了了。 王陆离下意识走的很快，陈曦加快脚步和他并排走着。 “你和你的……死对头还真是微妙。”陈曦笑了笑。 “唉，没办法……” “是啊，那个女生真的挺漂亮的。”陈曦回想着那个女孩子的样子。脸好看，身材也好，穿衣服也好看，哪像自己刚忙完学生会的工作也没收拾一下就跑来看电影了，简直邋遢的不成样子。 “嗯，确实。”王陆离表示同意，谢薇是大家公认的班花。 “你生气不？”陈曦问完就后悔了，喜欢的女生被朋友抢走能不生气吗。王陆离肯定是表面装的这么镇定的。 “没。”王陆离其实觉得有点尴尬，他还在琢磨程武麟在想什么，反正程武麟肯定是生气了。 男人的嘴都真硬，陈曦同情的想道。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走了一段路。 “要不给我拿吧，”陈曦看着王陆离手中的购物袋，“我买了这么多东西让你提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王陆离摇摇头，“我给你拎到宿舍门口。” “嗯。” 陈曦有些飘飘然，觉得本来黯淡的赶工周末突然变成了有大帅哥作陪的逛街看电影幸运日。 一定是昨天捡到钱包还给失主感动了上天。她美滋滋的心想道。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女生宿舍楼下。 “给我吧。”陈曦接过沉重的购物袋，“今天太感谢你了。” “没有，你不是还请我看了电影。”王陆离给陈曦转账电影钱对方却死活都不收。 “那个无所谓的！”陈曦巴不得天天请王陆离看电影呢。 “那我走了啊！” “拜拜！”陈曦拎着袋子嘿咻嘿咻的进了宿舍楼。 和陈曦摆手再见，王陆离双手插兜往宿舍走。他感觉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虽然只是下午，连饭点都还没到，但他这一天，上午到处找涂婷婷，之后停滞的中午和程武麟去了落湍谷寇老头家，然后下午又是入镜整理了十来个小时的文件，看了一场电影。 对于别人只是大半天的时光而已，对王陆离来说却是两天左右的时间没有合眼。 还好在镜中食物消化变得极其缓慢，不然他在下界不用干别的了，就得成天泡在食堂里了。 他揉了揉纠结的眉心中央。 要不和程武麟一样也去镜里补觉得了，还比较节省时间。他想到程武麟之前对镜世界最大的探索就是去那补觉，一下子笑出声来。 那天他被程武麟抱着被子压在地上，任凭他怎么求饶程武麟都不放手。他放弃挣扎放松下来，能感觉到身上程武麟的重量和热度，两个人闹着闹着就隔被子搂抱在一起。 他心中有种冲动。那双能泼洒阳光的明亮双眸和美好到几近发光的脸庞只和他隔着一层薄薄的夏凉被，只要一掀开就能吻上去。 在他心中的理智与情感之间的斗争还没结束的时候，程武麟就已经揭开被子爬起来了。 当时要是能多抱一会就好了，他有点微微得失落。 哎不能乱想不能乱想，王陆离摇摇头，绝对不可以喜欢上程武麟。他是直男，自己已经测试过很多次了。 王陆离啊王陆离，你要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就离他远点！他告诫自己道，刷卡进了宿舍楼。 宿舍黑灯瞎火的，舍友们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他没多想，在门口把鞋蹬掉，踩着楼梯一蹦，身体空翻上床，抓起自己的被褥入了镜。 。 。 在回宿舍的路上，程武麟把自己的想法全部都告诉了苏皓轩。 不过他还是删除了镜世界的部分，那些经历苏皓轩听了估计只会把自己当成出现幻觉的精神病。 “我觉得你就是那个。”苏皓轩凑在程武麟耳边小声说道，生怕旁边擦身而过的人听到些什么。 “是就是吧，无所谓了。”程武麟脸色发白。 “你也是挺可怜，还没初恋就先失恋了……”苏皓轩同情道，一边掏出钥匙把门拧开。 他回头看了看程武麟，对方正盯着王陆离关着灯的宿舍。 “别多想了，不要对直男下手。”苏皓轩警告道，把门推开发出吱嘎一声，“这门怎么开始响了？” “我知道……”程武麟叹了口气，觉得他这辈子叹的气都没有今天多。 他以前也对gay啊，直男什么的词没什么感觉，没有想到这些词的主体有一天变成了自己。 “这世界男的几十亿人，基佬按比例怎么说也有一亿了吧……” “有那么多？”程武麟震惊。 “不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苏皓轩汗颜道，“就是说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意思。” “不过初恋确实不容易放下，你这刚萌芽的最强烈了。何况你俩天天还得一起上课，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补充道，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吊椅上，“哎呀累死我了今天，大勇和董熠非拽我去什么博物馆，走的脚疼。” 不等程武麟说什么，他又开口道：“早上叫你你还非去找王陆离，我看你以后就少和他一起出去不就得了。” “我……”程武麟犹豫，入镜的话，他只能依靠王陆离一个人。 “你什么你？你上个大学离了他还不能走了啊？”苏皓轩把电脑屏幕掀开，“你以前是怎么生活的？” 大学以前…… 程武麟没有朋友，平时爱好就是闷在家里看看书打打游戏，偶尔会去街边的篮球场和不认识的其他学校的高中生打一会篮球。 程武麟突然发现，王陆离就像是鱼翅熊掌，他吃惯了清粥小菜，一接触到王陆离就再也回不去过去的生活了。 “等会陪我出去，咱上网吧去找董熠那俩犊子去！” “我得先睡一觉，好困。”程武麟把上衣脱掉搭在椅子上。 “才几点你就睡啊……” 第五十六章 吉他 程武麟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一手握着手机，一手遮着屏幕快速的浏览着网页。 “你看啥呢？鬼鬼祟祟的？” 李大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一条胳膊搂上了他的肩膀。 程武麟飞快的把屏幕按黑掉，伸手去掰李大勇的胳膊。王陆离说的没错，李大勇这货就是八爪鱼转世，逮谁搂谁。 “还藏啥？”李大勇不屑，环绕程武麟脖子的胳膊夹的更紧了，“你和谢薇那点事谁不知道了啊？” 自从那天和谢薇去看电影被同班的几个女生看到，班里就开始八卦他们两个人的恋爱了。 程武麟倒是无所谓。他正处于性取向觉醒的初级阶段，这几天一直在翻找关于同性的各种文章和论坛，根本没空管自己身上突然出现的桃色新闻。 这也是他坚决不能让李大勇看到屏幕的原因。 了解了一些相关知识，程武麟对自己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 难怪自己高中谈恋爱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原来错误的是性别…… “你和谢薇进行到哪一步啦？”李大勇不依不饶，摇晃着程武麟的身体。他脖子上挂着的耳机垂下来落在程武麟胸口，有嘈杂的日语音乐传出来。 “你音乐声音开这么大，都快赶上外放了。”程武麟把话题支开，捻起耳机头递给李大勇，“你不怕把耳朵震聋了啊。” “我觉得还好啊，”李大勇松开程武麟，把耳机绕回脖子上，“音乐嘛，大点声音才有气氛！” 程武麟摇摇头，他小时候学过很久的音乐，对这种伤耳朵的听法很是不理解。 “胶水儿，你不是会弹吉他吗？” “嗯啊，咋了？”程武麟转头看了看墙角的吉他，这玩应从被他放在墙角就一直在吃灰。 “没啥，就是没听你弹过，让哥几个见识见识呗？” 董熠的脑袋从他拉开的床帘中探了出来：“对啊胶水儿，你都会弹啥啊？” “我去，你在啊？”程武麟吓了一跳，他以为宿舍只有他和李大勇两个人在。 “我一直都在啊！我存在感有这么低吗？” “你躲在那里谁知道啊……”李大勇啧了一声。宿舍四个人这两天都购置了床帘，程武麟选的星空，李大勇选了个土气的卡通沙滩，苏皓轩的床帘紫红色得底上面全都是白花花的女人大腿，要不是程武麟知道真相绝对以为他是个色直男。只有董熠的床帘从里到外都是完全遮光的黑色。 “你再挂两条白蚊帐就妥妥是一灵堂啊……”当时苏皓轩吐槽道。 “我可以赞助你一条国旗被子。”程武麟啧声道。 “宿舍禁明火烧不了纸，咱只能给你送花圈了。”李大勇还当场作了一副挽联，“兢兢业业老三千古，凄凄惨惨董生长存。” 程武麟想起当时董熠一直在嚷嚷着的“遮光睡得香”，开口笑道：“你这还真是遮光，遮的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还是不在。” “我在看美剧。小苏子才是真不在。”他向苏皓轩床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哪去了？”李大勇走到苏皓轩桌前翻了翻他的书，“大晚上的出去也没背书包。” “约妹子去了。”程武麟把笔记本电脑屏幕掀开，内心早已把妹子两个字改成了汉子…… “真的假的？”李大勇不太敢相信，“小苏子这长相也要桃花朵朵开了？” “他长得也不丑，挺清秀的啊，应该很多女生喜欢。”程武麟输入打开电脑的密码。 “对，女生喜欢瘦的多。小苏子这么瘦，估计其实还挺受女生欢迎的。”董熠附和道。“胶水儿和小苏子都快脱单了，咱俩得抓紧啊！”董熠脖子搭上栏杆，看向李大勇。 “你个土豪担心什么担心啊？”李大勇嗤笑。 “钱是买不了感情的！” “但是钱可以带来感情。”程武麟插了一嘴。 “哎，这个物质得世界，我又没钱，又没颜，肯定是最后一个脱单的了……”说着，他拎着一个袋子到另外两人面前，“这我妈炒的瓜子，昨天刚给我邮来，你们要不尝尝？” “不吃。” “我怕胖。” “呃……那我就放着了，你们谁想吃了过来自己拿啊！”李大勇飞快的磕了一把瓜子，瓜子皮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程武麟翻了半天网站也不知道看什么，但是既然电脑都打开了，他决定还是找个伴奏弹弹吉他。 弹什么呢…… 他其实会的还挺多，但是另外两人也没表个态想听什么，他也一直没有更多的动作。 “你随便弹呗。”仿佛是看出来程武麟抱着吉他不知弹什么的状态，李大勇一屁股坐在地上，磕着瓜子，“我们就是吃瓜群众，享受一下音乐。” “好吧，我知道了。” 程武麟脑海中闪过这两天都没有说过话的王陆离的样子，抚动琴弦，温暖又带着丝丝哀伤的音乐从他怀中的吉他中传了出来。 这是一曲赞美诗。在程武麟的琴声下，宿舍也变得神圣起来一样，哪怕是在晚上，董熠和李大勇仿佛也看到了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一望无际平原上的景象。 李大勇很快吃完一把瓜子，楞楞的听完程武麟的弹奏，又伸手进塑料袋抓了一把：“真牛逼，我要是女的我也追你哈哈。话说你都没给谢薇弹过呢吧？” 程武麟心想我给她弹个头啊……还没给王陆离弹过。 这时门边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马上来了啊！”李大勇把手中的瓜子丢回桌面上，一边嘟囔道，“我记得我没锁门啊？苏皓轩怎么进不来？” 程武麟没有理会门那边的动静，重新把手机掏了出来。 他刚刚在看一个让他特别有感触的帖子，帖子里面那个楼主自述了自己暗恋高中直男舍友的故事，他刚看到楼主表白被拒绝就被李大勇打断了。 “你是？”李大勇打量着面前的陌生女孩，开口问道。 “我找程武麟。” 程武麟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的转过头。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涂婷婷一头栽倒在李大勇的怀里。 第五十七章 表姐 “你发什么呆啊？”李大勇慌张的冲程武麟喊道，“找你的你不来帮忙？” 他手哆哆嗦嗦的，仿佛怀里揽着的不是一个女孩子而是一座大山。 程武麟连忙站了起来，手中吉他磕在桌子上发出“噔”的一声。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将套在身上的吉他甩在桌子上，冲上去接过了李大勇手中不省人事的涂婷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董熠也丢下电脑，拽着自己的被子拉到了地上，一边爬下床指挥道，“让她躺在这！” 程武麟抱着涂婷婷跪到董熠的被子上，松开手让她躺了下来。 “她……怎么回事……”李大勇看了看皱着眉的程武麟，又看了看紧闭着眼睛的涂婷婷。 程武麟摇了摇头。 董熠拉开李大勇：“让我看看！”然后摸了摸涂婷婷的气息，又把手搭上涂婷婷的手腕。 “应该只是昏迷，不过大勇哥，你还是去把校医叫过来吧！” “好！”李大勇抓起桌上的手机就冲了出去。 “武麟，你把你被子也丢下来！她体温有点低！” “嗯！”程武麟也爬上自己的床把被子拉了下来，给涂婷婷严实的盖好。 董熠把涂婷婷的脸偏向一侧，叹了口气道：“现在还是等校医来吧……你……朋友应该没什么事我觉得……” “我得去找一下王陆离……”程武麟伸手摸了摸涂婷婷的额头。 董熠感觉到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道：“好你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 程武麟三两步冲出敞开的门来到王陆离宿舍门口，一把拉开：“王陆离？王陆离呢？” “他出去了。”王陆离的三个室友在打牌，和他关系比较好的许飞抬起贴满白条的脸回答道。 “他去哪了？” “不知道，他没说，估计是在学生会那边吧。”许飞看着满脸焦虑神色的程武麟，“你打他电话了吗？” “啊没……”程武麟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第一个的“a王陆离”，结果却是对方通话中无法接通。 “那没办法了……哎等会我要我要，我有炸！”许飞的目光又被扑克吸引过去。 程武麟无奈的走出王陆离的宿舍。 这么晚他还在忙……对了，他在镜中！程武麟突然反应过来。 可是自己的入镜不应期还没有过时间，怎么办？ 他回到宿舍中。董熠的手正搭在涂婷婷的脖子上。 “怎么样了？” 董熠摇摇头：“呼吸脉搏都没事，就是一直不醒，好奇怪，是不是撞到头了？可是摸了下也没有肿啊？” “还是等校医来吧……”程武麟抓起涂婷婷的手，感觉到涂婷婷皮肤的冰冷。 “嗯。王陆离不在啊？” “不在。” “你刚刚为啥要找他？” “呃……”程武麟一时语塞，总不能说现在这位可是他们落湍谷大姐头什么的话。他想了想，开口编道，“她是王陆离的表姐，是经管学院的学姐……” “你还认识他表姐啊，难怪你和王陆离这么熟原来早就认识了。” “嗯啊……”程武麟汗颜，觉得董熠这么想也不错。 “大勇哥好慢啊……对了……刚才光顾叫大勇哥去找校医了，校医院这么晚开不开门啊？”董熠突然想到。 “应该吧，校医院都是有值班的。” 程武麟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大勇气喘吁吁的领着一身白大褂的女校医跑了过来。 “男生都回避下啊！”校医蹲下身掀开盖在涂婷婷身上的被子，程武麟三人连忙躲出门外。 “咋的啦咋的啦？”许飞他们都满脸纸条的跑出来看。 “没事，王陆离的表姐昏倒在我们宿舍了。”董熠挥手挡开他们。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王陆离表姐？”没等许飞说话，李大勇先插嘴问道，“王陆离表姐找你干吗？”他看向程武麟。 “呃……我们很早就认识了……”程武麟叫苦，心道这谎是越扯越大了，改天得找王陆离对一对。不过他俩这几天也一直都没说过话，或者说都没见过两面。除了上课之外，他一闲下来就被苏皓轩扯着离王陆离远远的。 程武麟刚刚只是因为一时慌张想到要去找王陆离，毕竟涂婷婷算是他们两个入镜的导师一样的存在。 冷静下来以后，他觉得这时候王陆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涂婷婷为什么会找自己呢？他开始思考。 先不说这点，涂婷婷的昏迷，十有八九应该是和下界镜那边有关。 可是出镜不是应该会治愈身体所有的伤害吗？为什么涂婷婷会突然晕掉？ 难道是她在下界这边受到了什么伤害？ 这样想着，校医从宿舍里走了出来，一边拔掉耳朵上的听诊器，对着围成一圈的人问道：“这是谁女朋友？”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程武麟硬着头皮说道：“我的。” “她是什么时候在这昏倒的？” 程武麟把刚刚的情景对着校医讲了一遍。 “她身体没什么大碍，现在没有醒来应该只是受到了惊吓之类的自我保护。”校医摘下口罩。 “啊，那就好……”程武麟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她男朋友的话最好就把她背来校医院。在她醒来之前要一直留在校医院观察……” “不用了……”他们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涂婷婷在校医惊讶的眼神中慢慢抬起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姑娘你醒了？”校医快步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脉搏，严厉的说道，“你现在还很虚弱，最好还是住一下校医院等待观察。” “那……好吧……”涂婷婷点点头，在校医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趴伏在已经蹲在她面前的程武麟的背上。 “麻烦你了啊……”涂婷婷小声凑在程武麟耳畔说道。 “你先别说话。”程武麟站起身。涂婷婷的身体要比王陆离轻很多，程武麟拉着涂婷婷瘦弱的手臂向前掂量两下，“抱紧了啊！” “哎什么情况？”周围围着的人群外响起苏皓轩大大咧咧的声音。他和王陆离两个人挤了过来，正好看到程武麟把涂婷婷背上后背的场景。 程武麟微抬起头和王陆离对视了一眼，面对着对方疑问的目光，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在校医催促的声音中挤过闪开的人群走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被盯上的程武麟 王陆离快步跟上前面的程武麟，两人一齐沿着楼梯向楼下跑去。 “发生什么了？”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涂婷婷半睁着的眼睛，开口问道。 “棋子……两个人一齐……”涂婷婷额前碎发散了下来，在她眼前凌乱的随着程武麟的脚步飘动。 “我知道了。”王陆离神色严肃的点点头。 他们三人跑出宿舍楼，王陆离看向程武麟：“让我背着吧。” “不用！”程武麟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竟然是半吼出来的。 王陆离被吼的噤了声，只好跟在程武麟身后，摇了摇头。 校医院离他们宿舍不远。程武麟在校医的指引下把涂婷婷背到了一间病房中，和王陆离一起扶着涂婷婷躺在一张干净的病床之上。 “姑娘，今天在这睡一晚上吧。”校医摸了下涂婷婷的头发。 “好的，麻烦您了。”涂婷婷精气神貌似回来了一点，自己蹬掉鞋子钻进被子里面，轻轻的微笑着回应道。 “那你们俩……”校医刚准备开口把床边这两个小伙子赶走，病房外一阵吵闹，接着苏皓轩、董熠和李大勇他们几个人也挤了进来。 “你们都来干什么啊？”校医训斥道，“这是校医院，又不是菜市场！人家姑娘还需要休息呢！” “老师……这些都是我朋友……我和他们说几句话就会走的……” “那好吧，就五分钟啊！五分钟后我可来赶人了！” 涂婷婷点头应允。 等校医走出病房后，她环视了一下围着自己的男生们，程武麟和王陆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另外三个男生站在床脚。 她佯怒道：“你们都看什么呀！” “来看看王陆离的姐姐大人呀！学姐你好漂亮！”苏浩轩油嘴滑舌的奉承道。之前他并没有看到涂婷婷倒在他们宿舍的样子，在路上听懂熠简单说了下情况。 “没洗脸没洗头的有啥好看的……”涂婷婷叹口气，“这么多人盯着我看都不好意思了……” 她转头看向程武麟，问道：“我的镜子呢……拿来了吗？” 程武麟一头雾水。镜子？什么镜子？ 一边的王陆离抢着回答道：“他的碎了，我这有。” “那也可以……等下给我就好了。”涂婷婷笑出来，虽然脸色依旧看上去很憔悴但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程武麟不明就里，疑惑的看向王陆离。 王陆离伸出手摸向程武麟的裤子口袋：“我不是放在你这里了吗？” “我这？你干什……” 在王陆离接触到程武麟口袋的一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蔓延开来。苏浩轩他们三个人僵硬住不再动弹。 涂婷婷抓着被子呼啦一下滑进里面去，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陆离小朋友，叫你拉我们入镜，没叫你摸我的腿啊……” “形势所迫啊，”王陆离摊开双手表示清白，“找个机会自然的同时碰到你们两个很不容易的好吗。” “什么意思？”程武麟和以前一样，还是跟不上这两个人的思路。 “哎呀你笨死了……”涂婷婷伸出一只手抓了抓头皮，“我这脑袋刚刚都要痛死了。” “你怎么来我们男生宿舍？为什么要找我？”程武麟无视掉涂婷婷的鄙视，没好气的问道。 “不是我找你……”涂婷婷把两只手都抽出来，拍了拍被子，“是棋子的人在找你。” 程武麟惊讶的问道：“为什么？”和同样诧异的王陆离对视了一眼。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涂婷婷揉自己的脑袋，“当时我同时和棋子里面的車和象两人战斗，忽然听到象那老头提到你的名字，一分神就被車切了脑袋……” “虽然出镜能治愈所有伤害，但是这脑袋被切成两半的眩晕老娘还是头一次体验……”说完她白了程武麟一眼，“还不都是你小子害得！” 程武麟被这从天而降的锅砸到无语，倒是王陆离皱着眉毛，自言自语道：“上界的棋子……为什么会知道程武麟的名字？着不可能啊……”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所以一回下界就赶紧来找你们了，”涂婷婷偏过头，“谁知道没有撑住那时脑神经自我保护的机制，愣是晕了过去。” “找我……”程武麟也自言自语着，“为什么呢？” “既然他们在找你，那你最近还是不要入镜了，棋子组织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涂婷婷转了个身，背对着程武麟，“不管他们是要劫持你还是杀掉你，你一个连自保手段都没有的小新人对上他们就是死。” “我可不是什么小新人。”程武麟打了个响指，印器龙鳞在一道白光中出现在他的指间。 涂婷婷背对着程武麟，却被墙上那道白光吸引了目光，又转回身子来盯着程武麟手中的饭卡。 “印器？我看看！”她坐直身体，伸手够向程武麟手心。 程武麟扬起手让涂婷婷抓了个空，咧嘴笑道：“那能随便让你看吗！还嘲笑老子！老子也是有印器的人了！” 说完，他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来，自己高高举起的手明明离涂婷婷的手还有很远，却仿佛和涂婷婷的手贴在一起了一样。 涂婷婷玉指一捻，轻松把龙鳞抓进她的手里。 “你还挺厉害吗……”涂婷婷把玩着手里的饭卡印器，“这么快就凝出了印器……” “你是怎么……”程武麟盯着自己的手，依旧高高举着，但是手里此时却空无一物。 他一生气，挥挥手把龙鳞召唤回自己的手腕，重新变成那块方形的卡形图案。 “哎呀……再让我看看嘛……真小气……”涂婷婷撇着嘴，又揉了揉脑袋，“龙鳞吗……听名字感觉不错，它有什么能力？” “我才不告诉你呢……” 王陆离在旁边嘿嘿一笑，只有他知道程武麟也想知道龙鳞这印器是干吗用的。 涂婷婷翻了个白眼：“才一个小印器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遇上棋子那种级别的对手也是被秒杀的命。” “他们有这么强？” “那当然，”涂婷婷拢着散乱的头发，“去荆丛园之前我还把文醴书院两个人打的屁滚尿流的，这次遇到两枚棋子却很是吃力……不过还是你的错！”她又一个凌厉的眼神甩向程武麟。 第五十九章 手掌温度 “如果我达到和你一样的水平呢？”程武麟不服。 “啥？和我一样的水平？”涂婷婷似笑非笑，看的程武麟直发毛，“你在逗我笑吗？” “这有什么……”程武麟不屑，却见涂婷婷伸出手来，那种不可抵挡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张口噗的吐了一口血。 “你做了什么！”程武麟抬手擦掉嘴边的血，惊愕的看着微笑的涂婷婷。一口血吐完，他的胸口也没了那种疼痛得感觉，如果不是手背这一抹鲜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才不告诉你呢……”涂婷婷把这句话还给了程武麟。 在涂婷婷洋洋得意的时候，王陆离倒是看出些名堂。 涂婷婷的手先前没有动，但是她身下的床铺却在一瞬间变得像是被墨水染黑了一般，下一秒又恢复了原状。 也不知道程武麟注意到没有。 回想起黑石城侍子叶咏那个逆流，王陆离低着头沉思起来。 “看见没有，”涂婷婷卷弄着鬓角的一缕头发，侧着头看着程武麟，说道，“我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你吐一口血，而且如果我愿意，我还能让你吐更多的血。” “棋子的人，个个都是我这种水平，甚至连他们中有的人可能我还打不过。所以……”她伸出一根手指向着程武麟鼻子的方向点了点，严肃说道，“你要是想好好活着，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下界待着，不要给姐姐添乱，懂了没！” 程武麟心情复杂的看着手背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涂婷婷的强大他确实是知道的，哪怕之前面对赭清水时也从未有过此时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无力感。 他一时有些慌张，为什么自己一个刚刚得知镜世界存在的小人物的名字，会从这样强大的一个敌人团体的口中吐出来。 空气一时有些凝滞起来。 “下界有没有可能一举把棋子给端掉？”王陆离突然开口打破这不安的氛围。 “怎么可能。”涂婷婷冷笑道，一点疑问都没有，是百分百的陈述语气。 “如果棋子要找武麟，他们又没有可能瞬间覆灭，那武麟岂不是永远都要在下界躲着他们？” “差不多吧。”涂婷婷扬起一根眉毛，“就过着普通和以前一样的普通生活不可以吗？你想说什么？” “我才不！”程武麟抗议道，“你凭什么就一口决定我的选择？”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涂婷婷有些不耐烦，一掌拍在身上盖着的被子上，“棋子！你以为他们都是人畜无害的宝宝天团吗？他们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随意攻击普通下界人的冷血动物！怎么我说了这么久你还是……” “婷婷姐，你还记得吴显明教官和你提过我们入镜时的奇怪情况吗？”王陆离伸出手拍了拍，打断脾气上来的涂婷婷，“你不是要去寇青家找那个人帮我们看什么来的吗？我们当初可不是被你们找到才带入镜的……” 涂婷婷的话头被噎了回去。王陆离继续逼问道：“你怎么能保证，程武麟看似安全的待在下界时，不会被动的被拉入镜中，然后被寻找他的棋子那些人所抓获呢？” 涂婷婷眨了眨眼睛沉默下来。她确实忘了这个问题。 吴显明提到过程武麟他们两个入镜的方式。当时他们是在没有人接触的情况下被带入镜的，这和其他所有入镜人都不一样。 看涂婷婷沉默下来，王陆离一只手抚上程武麟的肩膀：“所以，与其被动的等待这种不确定，不如在现有资源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提升程武麟的自保能力。” “而且我也会保护他的。” 王陆离的掌心很暖，隔着薄薄的一层上衣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温度。程武麟仿佛觉得有一股暖流顺着那只手掌向他的心脏涌来。 他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手掌的热度之上。这种温暖，甚至让他忽略了面前的涂婷婷。虽然依旧不敢直面这只手掌的主人，但这些天的隔阂仿佛都被这只手所融化掉。 同样是触碰，李大勇每次的搂搂抱抱都让他有种油腻和厌烦之感，但对于王陆离的碰触他却从未生出过排斥来。 程武麟特别想把自己的手也搭在这只手上，用力握紧这只手，攥住它，捏弄它，掐紧它，蹂躏它。 他有些别扭于王陆离这货又在讲保护自己什么的了，但是他这次却不怎么生气，只是希望王陆离不要把手拿开。 老王啊……如果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该有多好。 “你保护个屁啊！”涂婷婷的一声吼破坏了这种气氛，“他好歹还有个小破印器，你连印器都没有！” 王陆离把手从程武麟肩膀拿掉，这让程武麟有些失落，被捂热的肩膀还带着王陆离手心的温度。 “当然可以啊，虽然还没有印器……”王陆离把那只手伸进口袋里，“但我有这个。” 涂婷婷盯着王陆离的动作，心想道看你要弄什么名堂。 一个闪着光的小试管从王陆离手中丢了出来，顷刻间就砸向她的面门。 涂婷婷眉心一跳，潜意识觉得这东西很危险，印器桐指出现在手中，黑色的梧桐树枝图案在狭小的病房中疯狂展开。 轰隆！ 苏浩轩他们几个人的白昼人像在爆炸中瞬间化为湮粉，墙壁被撕裂开露出锋利的白昼断茬，接着也层层碎裂。 “我操！”涂婷婷下意识爆了粗口，她刚刚用桐指把她和程武麟二人顺着枝条拉去了几百米外，此刻她一手拉着一个人的胳膊悬浮在空中望着已经坍塌掉的校医院和它上面扬起来的一阵白昼粉尘，心中充满了震撼。 “你不要命了？”涂婷婷落在地上，愤怒的质问着王陆离。 王陆离微笑看着自己已经化为灰烬的右臂和断肢处潺潺流淌下来的鲜血，无所谓的开口道：“学姐，不赖吧。” “你个疯子！你和棋子那群人一样都是疯子！亏我当初还觉得你比那小子成熟稳重来的！”涂婷婷心悸的拍着胸口，“我可不管你们了！你这玩应绝对已经达到印器的强度了！” “嗯，不劳学姐费心。”王陆离手指碰触到焦黑的伤口发出嘶的一声，“有点疼……” 第六十章 脸侧弧度 “废话……”涂婷婷撩了下头发，“对了我得安排点事情。” 说完她抬起左手，右手按了下手腕凸起的关节，一个蓝光形成的屏幕浮现在她的面前。她把手伸进蓝光中，看起来像是随手划了两下，然后再按了一下手腕关节。 蓝光闪了两下灭掉。涂婷婷鼓了下腮帮：“好了。” “这什么？”看着这科幻电影似的镜头，王陆离好奇问道。 “屏，这玩应还是从上界人手中获得的技术。具体什么原理我也不懂，以后你们也会有的。”她抬头瞄了一眼王陆离的断手，“我说，你们两个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 “你去哪里？”王陆离问道。 “我必须去荆丛园，那里曾经也是我成长的地方……如果不是我爸妈去世，我也不会离开那里接管落湍谷。这次我没想到，棋子竟然会全部出动进攻荆丛园，于情于理我都要回去帮忙。” “而且这次，我还得和那个小破車算个账呢！”涂婷婷轻蔑一笑，身影霎时从程武麟二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这就走了？”王陆离无奈。他看向程武麟：“我……” 不等他说完，眼前一个拳头的黑影越放越大…… “哎！”王陆离单手捂着眼眶，眼见着程武麟又一拳头挥过来，连连向后躲着，“你干吗！” 这次的拳头没有打在他身上，王陆离抬头，看到程武麟的拳头打在墙上，脸色简直比他烧焦的断臂更黑。 “自残……好玩吗？”程武麟的音调比平时高了好几度，尾音听起来都像只汽笛了。 王陆离苦笑：“反正回去就好了。” “好了？回去就好了，你就可以随便虐待你自己的身体？”程武麟怒吼道，看着王陆离眯着眼笑的脸越来越火大：“笑个屁！你知不知道你笑的很难看啊！” 王陆离听话的收回笑容，严肃的绷起脸：“你不是说过我面相太凶，我才笑的……” “我那是……你确实面相太凶……”程武麟扭过头不再看对方，“算了随便你了……快点回下界！” “不回。”王陆离虽然收回了笑容，但仰起的细眉显示着他心情还是很愉悦。 “你和我皮什么呢？”程武麟嘴巴微张，“你胳膊不疼？啊？”说完还伸手捅了捅王陆离的胳膊。 王陆离嗷的一声叫出来，颤抖着：“疼！我靠！” “不过……”他对着伤口吹了两口气，仿佛那里有一块刚从火锅里捞出来的肥牛，“好不容易和你说上几句话……这几天你都生气没有理我，我怕回下界你又……” 王陆离依旧板着脸，但是话语中还是露出微微的委屈。 “就这？你就因为这？”程武麟上前拽住王陆离的领子，“跟老子回去！” “嗯……”感觉到程武麟不容置疑的语气，王陆离不再拖延。 二人闭上眼。再次睁眼时，王陆离不露声色的把搭在程武麟腿上的手拿起来。他看着面前的涂婷婷，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快要睡着。 “时间到了！你们都赶紧回去！”校医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王陆离又看了涂婷婷一眼，后者此时睁开了眼睛，什么都没说，只是以谁都不会注意到的动作轻微的摇了摇头。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董熠，对着其他人说道：“我表姐得休息了，咱们走吧。” “什么啊？”李大勇他们都是恋恋不舍的表情，“才来几秒钟，一点八卦都没听到……你们什么关系啊程武麟……” “走走走赶紧走！”程武麟脸色依旧不善，七手八脚的把其他人推了出去。 。 。 回到宿舍时候已经很晚了，程武麟刚洗漱完，又被王陆离叫到他们熟悉的那个小阳台。 “干什么？”程武麟一股拒人于外的语气，看着半靠在栏杆上，指尖飘起一缕青烟的王陆离，“你怎么又抽了？” “我都好久没抽了，你也得让我开开荤吧……”王陆离在阳台上戳灭烟头，“不干什么，找你聊天啊。” 楼下马路旁边的路灯几乎和他们平齐，程武麟望着王陆离在灯光照耀下半明半暗的脸，有些局促的抱着胳膊：“聊什么聊啊。” “当然是对一下今天撒的谎啊，我表姐……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乱说的。不然怎么解释涂婷婷倒在我们宿舍？” “那你为什么不说她是你表姐？”王陆离左右扭了扭脖子。 “因为……”程武麟当时看到涂婷婷昏过去就想到肯定是镜那边出了什么事，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找王陆离来，后面才不得不和疑惑的董熠瞎解释的。 看程武麟不说话，王陆离摆摆手：“啊这都不是重点，反正以后就说涂婷婷是我表姐就好了，然后还和你以前机缘巧合认识的……别人不会问这么细的又不是查户口。” 程武麟点点头：“好，那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别走。”王陆离压低声音叫道，听起来有点嘶哑。程武麟心弦被触动，停住了脚步。 “还有什么事？” “陪我一会。” 程武麟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的走上前去，也学着王陆离的样子靠在栏杆上。这时候宿舍楼里德人大约都已经睡着了，两人一齐看着黑洞洞的走廊沉默着。 虽然程武麟答应苏浩轩不要插手王陆离的生活，但是此刻，他的身体挨着王陆离的身体，他的余光不住的瞥向王陆离。看着王陆离棱角分明的脸在路灯阴影下描绘出来的好看的弧度，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就算有了对象……我们还是朋友吧？”程武麟试探着开口打破了平静。 他好怕王陆离有了对象以后疏远他，下意识把心声问了出来。 “当然还是。”王陆离轻笑，手指捏弄着刚刚丢在栏杆上的烟蒂，“女朋友和兄弟又不冲突吗。” 他有些好笑的心道，上次和程武麟在这个阳台和他聊天时还吐苦水说自己处理不好人际交往，转眼间就交了女朋友，一边还不忘记和自己这个兄弟的关系。王陆离虽然有些落寞，但是还是对程武麟得成长感到开心。 “那就好。”程武麟把脚从人字拖里抽出来搭在另一跳腿上，“我好不容易……有你这个朋友……” 程武麟说这些话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微羞。 “不会的。”王陆离轻拍程武麟的肩膀，“我们可是生死交情啊。” 他把身体向着程武麟靠过来，脑袋搭在程武麟比他高两厘米的肩膀上：“不管在下界还是在镜里，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第六十一章 朋友圈 程武麟眼角发酸，心中微恼道，王陆离你个白痴成天就会说漂亮话。 他推开王陆离的脑袋：“我累了，回去睡觉了。” “才说两句话……”王陆离还想着多和程武麟待一会。 “不了，你身上烟味太臭，我觉得难闻。” “那我再也不抽了。” “我咋不信呢？”程武麟不屑道。 “那你等一下。”王陆离眨巴两下眼睛，“没有烟味了，你闻闻。” “你入镜了？”程武麟猜测着问道，他觉得以王陆离的性格干的出来这事。 “是啊。”王陆离拎起自己的衣服，“真没有味道了，我进去晾了一个小时！” “那我更生气了！凭啥你入镜不应期就一小时老子还得等四五天！”程武麟找茬甩头就走，留下王陆离傻眼的站在栏杆旁边。 王陆离站在那对着黑黢黢的走廊站了一会，也无奈的回了宿舍。 虽然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了，他其实一点都不困。利用一小时不应期，他早就在叫程武麟出来之前就已经把今天的觉睡完了。不过为了不打扰室友，他还是跟着他们洗漱上了床。 他在床上仰躺着，双目盯着天花板，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几分钟后下一次的入镜时间。 室友们应该是都睡着了，寝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悠长呼吸声。他觉得有些无聊，把手机翻了出来，点开程武麟的朋友圈，一条一条的浏览下去，哪怕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 “难！喝！死！了！这玩应和我室友花露水一个味的！” 图片上是一瓶他都没见过的饮料，他想到底多难喝才能让程武麟专门发朋友圈吐槽。 而且程武麟这家伙难道还喝过花露水？ “起床遛狗！” 照片上，白花花的雪地上蹲着一只可爱的金毛。王陆离轻笑，程武麟家里还养了狗呢。 而且这大雪……他自己都没见过雪。要是能和程武麟一起去看雪就好了。 “大半夜不睡觉的老年开黑二人组！” 这条配图应该是程武麟的爸妈，两人分别捧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都是斗地主的游戏界面。那条金毛趴在盘腿坐着的程武麟爸爸的身后。 程武麟爸妈的笑容刺痛了王陆离的心。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一个和谐的家庭该是什么样的。 说起来，自己好像从进了大学也没有给那个应该是被自己称为妈妈的人打过电话。那女人应该也不会管他的死活，除了走前给了他足够一学期的生活费也没再管过他，连他来上学的飞机票都是自己买的。 随便吧，这样最好了，他冷漠的想道。看了看手机上方的时间，已经距离上次出镜过了一个小时。 他按灭屏幕闭眼入镜。 这次一定要把印器弄出来。 这样想着，他三步并两步冲出宿舍，向着落湍谷的方向疾冲而去。 。 。 回到宿舍的程武麟同样也睡不着。 他打了会手游，过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又给关掉了。 王陆离会不会又入镜了？ 他的思绪又飘向了和他隔着一道墙的那个宿舍之上。 这样想着，他把枕头下枕着的手机掏出来，点进王陆离的朋友圈。 这里空空荡荡，要不是还有一条，程武麟都会觉得王陆离把他给屏蔽了似得。 “hastaluego.” 时间是三年前。 什么意思呢？ 程武麟复制下来，在搜索引擎里翻译了一下。 “再见。” 是西班牙语。 难道是王陆离和以前女朋友分手什么的？他有这么矫情吗？ 程武麟摇了摇头，他觉得全世界谁都矫情，王陆离也不会的。 王陆离的头像是他自己，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上的他握拳拄着额头，面前摆着一张不知写着什么的纸和笔。他的目光斜盯着拍照的人，这个角度配上他锋利的眉毛和侧脸的角度，感觉他下一秒就会从桌子下拔出一把手枪一样凶。 这张照片是他自己选的吗……程武麟无语，心道要是别的人半夜点开他头像的大图估计会被他骇个半死吧。 不过他从来没看过王陆离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王陆离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笑着的。不管是微微咧嘴笑还是张口大笑，或是无奈的苦笑。虽然因为他的刀锋般的眉眼，他的笑没有其他人笑起来那种柔和温顺的感觉，但是那种笑，就像凶神恶煞的雄狮低下头舔舐幼崽，或是压顶的雷雨云飘向别处露出其后的阳光一样，让他觉得既安心又放松。 对了。程武麟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好像自己的入镜不应期已经过了。 每天看王陆离秀他自己来来回回利用镜世界办方便的事，看的程武麟格外期待再次入镜。 涂婷婷的警告完全被他放在了脑后。 程武麟咬着嘴唇，感觉此刻的心情仿佛是高中时偷去网吧前一般激动。经历短暂的入镜过程后，躺在床上的程武麟兴奋的坐起身子。 “咚！” “妈的！” 他揉着酸痛的鼻子。刚刚那对着脸结实的一下把他眼泪都撞出来了。 这什么玩应？他揉了揉眼泪汪汪的眼睛，定睛一看。自己床铺的上方架着一张矮桌子，矮桌子下对着他脸贴着一张字条。 不用想肯定是王陆离弄得。 “我去落湍谷找印器基底，你来了不要乱走，马上回下界！” 什么啊，不是之前还帮我说话来的，怎么转眼就不让自己入镜了？ 不就是落湍谷吗，脚步快点几分钟就到了。 程武麟搬开桌子，一拳打破床旁边寝室的窗户，直接从床上顺着破洞跳了出去，嘭的一声踩在地上。 还不等他向着落湍谷方向出发，身旁一阵拍手的声音突然响起。 程武麟警惕的看着路边的灌木后面站起来一个光着上身的小男孩。 男孩还在拍着手，像是个裁判一样在为程武麟刚刚跳下来的动作打分：“请问一下，你是不是程武麟啊？” “你是？”程武麟退后几步，紧紧盯着男孩摊开的双手。 “我们老大叫我来保护你，我没有恶意的。” “涂婷婷的手下吗？”程武麟放松下来，没想到涂婷婷为了自己竟然安排了手下在自己宿舍附近。 只是他瞄了瞄面前干瘦的男孩，怎么都觉得对方和他印象中人高马大戴着墨镜的保安形象不相符。 “涂婷婷？不对……我们老大才不是她呢。”男孩撇撇嘴，“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燕融，不过一般很少用这个名字……” “人们一般叫我……卒。”男孩咧嘴一笑。 第六十二章 楚河汉界 “足？哪个足？”程武麟没反应过来。 燕融翻了个白眼，狂汗道：“大哥你没下过象棋吗？卒！小卒！” 棋子！这个组织的名字刹时闪过程武麟的脑海。这个小孩是那个上界镜那个杀手组织的人！ 必须马上逃回下界！ 他赶紧闭上眼睛，构想自己躺在宿舍床上的样子。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并没有回去，自己依旧站在离宿舍只有几米远的宿舍楼下，身边还有着刚刚打破窗子掉落的白昼晶体碎片。 燕融叉着腰，戏谑的看着程武麟做着无用功。 程武麟冷汗滴了下来。上次出镜失败是因为在上界的缘故，可现在这里就是在下界镜，为什么他也不能回去？ “在我的汉界中，你们的那些封器是没用的。”燕融抛玩着一截白色的粉笔头，稚嫩的嗓音却有着孩子不具有的那种成熟语气，“过了汉界，谁都回不了头了。” 程武麟低下头紧盯着个子只到他腰的燕融，却一点都不敢对这具幼小的身体有半点松懈之情：“所以你准备做什么？杀了我？” “要杀你我还至于这么麻烦吗？”燕融叹气，像大人似的耸耸肩，“要杀你刚才早就动手了。我不是说了我们老大要我保护你吗？” “你一个上界人，怎么保护我？”程武麟冷哼道。 “当然是保护你回上界啊。”燕融伸出一根手指瘙了瘙下巴，“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我都怀疑老大让我抓……找错人了！” “我是不会乖乖和你回去的。”程武麟掰了下手腕发出咔的一声，埋步上前，一拳头挥了过去。 燕融冷笑一声，侧身轻松躲开这一拳，口中嘲道：“你不会真把我当成小孩了吧？” 说罢他趁着程武麟拳势未收，一膝盖顶在程武麟的腋下，双手一别，瞬间就像警察制服犯人一样把程武麟按在地上。 “这位大哥哥啊，您老实一点我们还好说话，既然您这样我只能强行把您带走了。” 燕融露出不符合他年龄的残忍笑容来。 如果有人看到这场景一定会觉得特别滑稽。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被一个可能还不到一米高的男孩跨坐在身上，男孩双手看似只是轻轻的压在他的手心之上，连手腕都握不住，但身下的高大男生却像是被捆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程武麟发现了自己的手抽不出来，便努力想要把燕融幼小的身体从自己身上掀飞，用力半天却发觉自己怎么都做不到。他仿佛觉得自己身上坐的并不是一个小男孩而是一个彪形大汉一般。 除了这点以外，男孩捏住他手腕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感觉并不像人类的皮肤。 “你放开我！”程武麟怒吼道，觉得自己的肩膀痛的像是快被拧掉了似的。 “不放，谁让你一开始不乖乖和我走，还想打我？”燕融像是在欣赏身下坐着的程武麟挣扎的姿态，不紧不慢得说着。 程武麟此刻后悔无比。他对涂婷婷和王陆离的警告都没当回事，没想到棋子的人竟然悄声潜入下界镜，并且早就埋伏在他宿舍周围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能知道自己住的地方？ 也是，他转念一想，既然对方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找到自己住的地方并且埋伏在镜中也很容易把…… 涂婷婷和王陆离他们有没有可能发现我们呢？ 仿佛听到了程武麟心中所想的事情，燕融抓着程武麟的手逗弄猎物一般点了点男生的手心：“在我的汉界中，别人根本不会感觉到我们两个的存在。没有人会找到你的，哪怕涂婷婷也不行。” 程武麟侧脸贴在泥土之上，土腥味钻进他的鼻孔让他有一点冷静。 他看到离他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道粉笔画过的痕迹，回想起男孩手中的那只粉笔头。 大概这就是汉界吧？他眼神扫过另一边，那里也有弧形的粉笔线条。 这男孩应该是用粉笔画了个圈。 既然没有人可能帮助自己的话，那就只有自己救自己了。 对了，我还有…… “你不是说来保护我的吗？你他妈能不能轻点！”程武麟叫出来。 “啊呀抱歉……原来弄疼了吗……”燕融手指稍微放松，“只要你乖乖和我回去，我就不会这么粗暴了。” 就在他手指刚拿开一点后的瞬间，程武麟手心一道光芒闪过，龙鳞激射而出，直挺挺向着燕融的眼睛切过去。 “楚河！”燕融大吼出来，双手十字交叉，同时身形急退，脖子上一条蓝宝石项链大放光芒。六边形的宝石此刻像一个水龙头一样，湍急的水流从中奔流而出，哗啦一下冲向程武麟的龙鳞。 龙鳞虽然锋利，但耐不过楚河奔流不息的冲击，很快就被螺旋的水流包裹起来。 燕融挥挥手，空中漂浮着的水流卷裹着龙鳞向他飘过去。水流在空中流淌成一个环形，加上包裹龙鳞的那个水团，就像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巨型戒指。 “想不到你还是个地为？”燕融隔着水流注视着被自己楚河困住的卡片印器。 已经站起来的程武麟没有回应。他打了个响指，龙鳞化作一缕烟雾从楚河中逃了出来，重新在他的指尖凝结成型。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还真是不行呢。”燕融的身体缓缓离开地面漂浮在空中，像耶稣一样摊开双手，楚河化为两道细细的水流缠绕上他的双臂，在他赤裸的上身之上镀了一层水膜。 程武麟见状，夹紧指尖的龙鳞悬在自己的面前。他还是第一次使用龙鳞，只是尝试着把它召唤出来后向后丢了出去，没想到它真的具有强大的切割力，竟然逼得燕融放开他退开出去。 只是龙鳞的第一战就要面对上界最强大的杀手团吗？程武麟心里还是没有底气的。他打定注意用龙鳞的强力攻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找机会从这粉笔圈中逃出去。 “小心咯！”燕融合掌，从双臂延伸出去的水流像鞭子一样向着程武麟抽打过去。 两边？ 水流的速度很快，根本没有给程武麟多少反应的时间。 程武麟食指中指夹着龙鳞，像丢飞镖一样下意识把它对着其中一股水流旋射出去。 呲的一声，一股水流被龙鳞切断。程武麟左腿却被第二股水流结结实实的抽中。看似细小的水流却像是铁锤一样，程武麟听见自己的小腿发出砰的一声，腿骨应声而断。 但程武麟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在水流冲击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双脚离地跳了起来。 他的身体被楚河击飞，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着汉界边摔去。 第六十三章 水流与卡片 “别想跑！” 燕融合掌分开，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并指向上一挑，被切断的那股水流像蛇一样向着另一股爬行过去。 两股水流交汇的刹那，化为一道水箭瞬间追上程武麟的身影。 程武麟在空中一个旋身滑落在地，骨折小腿触地传来的的刺痛疼到他冷汗直流，但此刻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手中龙鳞再次出现。 他拼死一搏，手指夹着龙鳞戳向水流。 哗啦哗啦哗啦。 龙鳞就像湍流中的砥柱，在遇到水流的一瞬间猛放光芒，噗的一下顶住燕融的攻势。楚河的水流一遇到龙鳞就被切散，沿着程武麟身边放射开来，像是喷泉一样绽开一朵巨大的水花。 “咦？”燕融看到自己像铁锤一样砸去的水柱竟然被轻松切开，惊讶的叫出声，“你还真有两下子……那我可要认真了哈？” 话音刚落，那些被劈散的水花像是章鱼的触手一般猛的卷了回来，像只食人花抓住昆虫一样摆动着透明的触手。 程武麟根本不敢收手，正面袭来的水柱越来越粗，力度也越来越大。他夹着龙鳞切进水流深处的右手很快就脱力了，只得用左手狠狠的抵着右手手背。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被切散的水柱张牙舞爪的向自己包裹起来，心中生出一些无力感。 自己果然还是个半吊子，对方这种对印器的掌控力，根本不是他捏着印器只会向前丢出去所能比的。 小水柱两两融合，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球，里面程武麟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的，随着水流的波动愈发看不清楚。 在水球中的程武麟环视了一下向自己身体压迫过来的流水，艰难的站住脚步。 “喂，小饭卡。”他对着右手的龙鳞叹了口气，“你要是再不给力点，咱俩今天都会交代在这的……” 龙鳞闪了下和它卡面相近的淡蓝色光芒，接着又弱了下来，似乎是在抱怨它的无能为力。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用啊……程武麟回想起他见过的那些印器。 从下界这边，吴显明可以分裂出枝条的斧子，涂婷婷让人瞬移的小木棒，赛德可以变形的巨船和雷叉，魏鹰坚硬的像钢铁似的纹身，到上界那边叶咏困人的烧瓶和赭清水激活癌细胞的鞭子。 无论哪个现在拿过来，好像都可以解决他现在的困境。但反观自己手中的龙鳞，作为思念寄托的能力他根本不知道，从原本作用来想，饭卡本身的作用好像就不是用来做武器的…… 还是没办法了…… 他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已经被源源不断冲击着的水流震麻掉，再也抓不住龙鳞了。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后，他松开夹住龙鳞的手指，卡片卜楞一下落在地上。水流猛的冲击在他的手心，几乎瞬间就把他的手指砸的背折过去。穿过手指的水流扑面而来，和着其后更汹涌的水柱，把龙鳞与程武麟的身体一齐吞噬进无穷无尽奔来的水流之中。 燕融看程武麟已经撑不住了，放下一直对着对方的手臂，胸口楚河闪了一下，水流不再从中涌出。 等地上的水散尽，程武麟湿透的身体躺倒在地上，眼睛紧闭着，看起来是晕了过去。 被楚河冲击过的宿舍楼下一片狼藉，他们周围的白昼大树都被高压水柱冲击断掉，看起来就像台风过境一般。空气中水分充足，被太阳一晒，道路两边的宿舍楼在扭曲的空气中，都像是湖水中的倒影一般波动着。 燕融抬手抹了抹额头，那里不知是水汽还是汗液凝结了薄薄的一层湿润。 对付程武麟他不敢太用力，不过最后还是有点没收住手，水流猛的冲击在程武麟身上直接把对方冲晕了过去。 哎……费劲……他抱怨道。要不是老大非要他抓活的，还不能伤害对方，他三两下就能杀掉这个小子。 不过，包装好像还是有点损坏了。他瞄了一眼程武麟扭的不自然的小腿，狡黠的吐了吐舌头。 要是太大意的话，还真不好说能拿下这印器。 他抬起赤着的脚淌过浸着水的地面，走到程武麟身边蹲了下来。 “这小卡片叫龙鳞吗？”他从程武麟身旁湿漉漉的地面拾起对方的印器感受着，接着自言自语道，“足以切开我楚河的锋锐度，和車大人的剑有的一拼了……” 燕融拗了拗手中蓝白相间的卡片，撇了下嘴把卡片向远处抛了出去。 印器这东西，除了主人死亡会变回本来的物品，只要主人还清醒着就会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并且几乎无法摧毁。所以他拿着这卡片也没用，只要制服程武麟本人就好。 可是他随着那张卡片抛物线的目光凝滞住了。 那张卡片并没有如他所愿掉进远处的树丛之中，而是悬浮在程武麟身体附近的空中，显得怪异无比。 燕融看了看那张卡片，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程武麟。 咋回事？他疑惑的瘙了瘙下巴。印器没可能在主人昏迷的时候发动啊？ 接着，从他瞳孔中映出的画面让他惊叫了出来。 “怪不得！怪不得！”燕融惊叹道，“我就说，为什么会叫龙鳞呢……” 在他的身前，那张饭卡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几次分裂之后，燕融的身前已经密密麻麻的排满了卡片。 在原本蓝白色的饭卡旁边有张红色的卡片，204宿舍的水电卡缠绕着火红的光芒。它之下有张黑色的卡片滴溜溜转着，是程武麟高中时办的一张没怎么用过的健身卡。一张绿色的购书卡缺了个角，架在两张购物卡之间摩擦的咔咔作响。 有张卡片在阳光下色彩炫目无比，正中间“居民身份证”的黑字仿佛波动着晦暗的光芒，它周围还有三张不同颜色的银行卡贴在一起。有张卡片飘在一张黄色酒店卡上面发着白光，“诊疗卡”三个红字时隐时现。一张紫色的交通卡和一张深蓝色的超市积分卡碰了一下换了位置，挤得周围一大堆五颜六色的会员卡一阵乱动。 “龙怎么会只有一片鳞片啊……”燕融抬手鼓了鼓掌，“非常棒！” 在他鼓掌的时候，忽然间所有卡片都不再动弹，一张接着一张整整齐齐排列成一个矩阵。 几百张卡片悬浮在空中，静悄悄的护在程武麟的身前。 第六十四章 沐雪公主 “难怪老大会让我来绑这种小角色，还真是我没见识了……数量如此庞大却不依赖主人意识的印器……” 燕融自言自语道，向程武麟的方向挪腾了一下脚步。 以那张饭卡带头，众多卡片簌簌的立起来，卡的侧面纷纷指向燕融，看起来像一支支蓄势待发的箭。 “怎么……是不让我带人走吗？”燕融被激起了好奇心。他虽然皱着眉头，脸上却浮现出狂热的笑容，这让他稚嫩的脸庞看上去无比违和与邪恶。 他双手手指十字交叉，楚河再度激活：“那得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小破卡片有什么好嚣张的……” 说罢，他捻起从楚河中流淌出来的一粒水珠，抬手轻轻向着卡片们弹了过去。 空中漂浮着的饭卡迎着水珠飞过去，轻轻松松的就把水珠切成了两半。 不过，燕融的这颗水珠并没有那么简单。一分为二的水珠余势未尽，顺着饭卡两侧又冲向它身后的卡片们。 很快，新生的两颗水珠又被后面补上来的身份证和健身卡所切开。 水珠被切割两次后大小却和开始时差不多，四颗水珠继续飞向程武麟的方向。 卡片们似乎被激怒了。一时间水珠与卡片纷飞，卡片们纷纷冲上来切割新分裂的水珠。 燕融掐着腰在不远处看着好戏。等水珠终于被卡片们切割到看不见了，燕融笑了笑，轻轻张口吐出一个字：“缚！” 哗啦哗啦，水声接连作响。刚刚切割过水珠的卡片们身上的水迹像是被补充了新的水分，一个接一个鼓胀起来，像绳子一样缠绕着卡片们。 卡片们吃重，纷纷从空中坠落掉在地上，半天也飞不起来。 “嗯，还真是蠢的可以。”燕融看着落了一地的卡片们摇摇头，迈步走向程武麟。 没等他走两步，他就听到身后咔嚓的响声。 燕融下意识侧过头，最初那张蓝白色饭卡贴着他脸颊切了过去，一条血线浮现在他光滑的脸上，伤口凝结出一颗豆大的血滴。 他见饭卡在空中打了个旋又向他切过来，脚步点地，嗖的一声飞到半空中。 怎么解开的？他看饭卡追了几米停住，又悠悠飞了回去，心中疑问道。 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开了。飞回去的饭卡飞速撞向另一张卡片，锋利的边缘一下就切断了它卡面上束缚着的小水流。 其余落在地上的卡片们也噼里啪啦的两两相切，很快就全部挣脱掉身上的束缚。 在空中漂浮着的燕融眼神一紧，看到卡片们不再呈防守姿态，一个个划破空气向着他疾射而来。 他向着更高的空中飞去，同时闭上眼睛，交叠的双手掌心翻转，楚河中奔涌而出的水流一圈一圈把他幼小的身体包裹起来。 水流渐渐稳定。围绕他身体形成的水膜，让他看起来像是被透明的琥珀包裹住的化石。 在他飞到十几层楼高的时候，水膜中的燕融重新睁开眼。他抿着嘴，神色显得很是严峻，双手摆出的造型不变，用力向下一按。 随着他的动作，水膜砰然破裂。 轰隆！ 从那仅仅一人高的水膜中奔流而出的水，像是开闸泄洪一样汹涌的冲向那一百张卡片。 宁静的校园空中仿佛突然出现了一座瀑布，哗啦啦的水声巨响，震耳欲聋。 卡片们面对着无比湍急的水流，一开始还能勉强切开冲击，后面一个接一个的支撑不住败下阵来，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像是被雨水打落的蝴蝶一样在地面上微微悸动。 水流散尽，燕融落在地上，抬脚踩在那张饭卡之上，眼睛却只是看向程武麟的方向。刚刚砸落的水瀑把这两栋宿舍楼间几乎变成了一滩小湖。程武麟的身体被水冲到了紧挨着宿舍楼的地方。 燕融脚下的饭卡无力的翘了翘边缘，无奈挣脱不开。 他勾勾手指，楚河水托着程武麟的身体向他漂来。 没等程武麟漂到燕融的脚下，他停住了勾手的动作看向前方的宿舍楼。 “什么人？” “看来是奴家不小心踩到水了啊，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宿舍楼三层的阳台上，一个头上插着凤钗的女人托着腮看向湿淋淋的燕融，“卒大人，您怎么搞得这么狼藉？” “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下界人，没想到会是你。”燕融忽略掉女人话语中的嘲讽，皱起眉。 好像有点用力过猛啊……燕融看了看地上已经不可见的粉笔痕迹。难怪自己会被发现，汉界刚刚肯定是被楚河的水流冲刷掉了。 他抬头对着女人问道，“我说沐雪公主，您怎么也来下界镜了？” “上下界之间又没有栅栏，奴家怎么就不能来？”沐雪公主轻笑，“何况这片白昼林，奴家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你还来过？” “是啊，奴家还在这里碰到了月桂，还打了一架。可是没有想到那时月桂的身上竟然带上了苍耳，害的奴家受了很重的伤……” 沐雪公主手中慢慢显影出一把匕首，噗的一声戳在阳台栏杆上，脸色阴沉着说道，“奴家可是对他牵肠挂肚着呢。” “荆丛园的岛主现在不可能还在这了，”燕融摆摆手，嘲笑道，“您难道不知道我们棋子在攻打荆丛园吗？” “奴家当然知道，奴家还知道……棋子全体都在攻打荆丛园，恐怕就是为了让你没有阻拦的带走地上的那个小朋友吧？” “这你怎么知道的？”燕融惊讶道。 “一猜就知道呗。荆丛园有什么好打的，坐镇中心城那老狗不好惹……”沐雪公主摆摆手，像是在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你们也没有理由和他们拼命。” “而且啊……”她从窗台上翻了出来，露出她华贵的宫装长袍来，“你们一打荆丛园，落湍谷的那位也必然会去救援。而你一个人脱离队伍来到这片距离落湍谷最近的白昼林来，又肯定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将大人的命令又是因为什么呢？” 沐雪公主优雅的像是走在一道透明的阶梯之上，在空中一步步向着燕融走过来：“所以我也不是为了那个月桂而来的。” “那你来干吗？”燕融不耐烦道，“没看我正忙着呢吗？” 看着燕融皱起来的眉头，沐雪公主轻轻笑了一下。走到他旁边。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地上的程武麟，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也是为了他啊……卒大人，地上这小朋友，就让奴家带走吧。” “你敢！” 第六十五章 一人两人 “嚯，你吼什么！”沐雪公主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 燕融警惕的把程武麟的身体拉到自己身边，水流托着他们两人缓缓向后退去，“我们棋子要的人，你们贵白国凑什么热闹？” “这人又不是你们养的？奴家要他又怎么样？” “怎么，贵白要和棋子开战吗？” “或许呢？” 沐雪公主长袍掀动，呼啦呼啦见风就涨，向着燕融缠卷而来。 燕融眯起眼睛，水声潺潺，地面上还未渗入进泥土里的水流动起来，像是倒放中的电影画面，粒粒水珠反向向着天空升起，随着他手的挥舞汇聚成几条细细的水流迎了上去。 劈啪！ 最前两条水流与绸带拍击在一起，像是两条鞭子交错一般发出巨响，紧接着更多的水流与缎带绸带相接触，一时间就像是两只巨大的章鱼在疯狂的互相攻击，无数的触手碰撞缠绕，眼花缭乱。 燕融首先显出疲态，他先前已经连续数次操控数次与程武麟的卡片交手，精细的控制这些水流与对方的雀囚两两互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个不小心，他一道水流的操控没有跟上，被雀囚上的一条缎带见缝插针的抽击过来。 燕融瞳孔一紧，右手水流褪去，汉界出现在他的手心。 叮！ 粉笔头与缎带接触，发出了金铁相交之声。 红色的缎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被染白，像条很普通的白布垂落在地上，任凭沐雪公主怎么指挥都不再飘起。 沐雪公主大惊失色，眼见着白色还顺着缎带继续向自己的衣服蔓延着，一个转身让那条围绕着她腰部的缎带从身上脱落下去。 好在她动作很快，染白只存留在那条缎带上，没有继续污染她的衣服。 她眼睛紧盯着燕融手中的粉笔头，有些迟疑的不敢再接近对方，惊怒道：“你竟然还有这种手段？刚刚的破绽是故意露给奴家的？” “我那是真累了。”燕融抛玩着粉笔头，“怎么样，准备让我把你的雀囚全部废掉吗？还是把你那把小刀拿出来玩玩？” “把奴家的雀囚给弄回去！”沐雪公主抓起那条缎带大怒吼道，“不然奴家饶不了你！” “那你就离我远点！小爷等会要背着这么大一个人回上界，还得随时防着你，累不累啊！”燕融不耐烦道。 “这人是属于贵白呃！” “刚刚我就想问，你们贵白到底要他做什么？” “那你们棋子要他做什么？” “无可奉告。” “奴家也一样。” “那就继续打，看我不把你那破衣服扒掉的！” “你敢！”这次轮到沐雪公主吼出这句。 “二位是真把我们下界当成后花园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咚！咚！咚！一道又一道巨大又锋利的金属尖刺从土地中刺穿出来，迎风而长，交错着划过空中两人的身体。 燕融拎着程武麟的衣服飞快的窜上天空，不过因为偷袭者的出其不意，身上还是多了几处伤口。 另一边，沐雪公主反应的虽然慢了些，但是雀囚疯涨，把她包裹得像只白色巨茧一样。虽然被尖刺戳个正着，但是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两人在空中俯视着他们身下那些弯曲的像是金属新月的尖刺，沐雪公主用手抚过自己的凤钗：“还以为来人会是寇红妆，没想到竟然是阁下。” 燕融看了她一眼。沐雪公主应该是不知道连寇红妆都也在荆丛园胶着的战斗中。 “寇青，你这遗月我得有多久没见过了？”他转过头，眼睛盯着脚下那个一脸不善的矮小老头，也开口道，“上次见到你还是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现在却变成了这幅样子……你不会被我碰一下就散架子吧？” “废话少说！赶紧放人！我会留你们一命！”寇老头气的胡子都在哆嗦，眼睛红红的盯着像只鸡仔一样被提起来的程武麟。 “你不是老糊涂了吧？我们有两个人，你只有一个人。”燕融嘲笑道，水流沿着胳膊渐渐凝结成一个巨大的水球。 “那可不一定！” “嗯？”燕融冷笑。涂婷婷不在，寇红妆也不在，他心道这老头连天奉都不是，怎么可能翻腾出什么水花来。 “喂，沐雪！”寇老头冲着沐雪公主吼道，“你这些年不是一直徘徊在落湍谷周围寻找你母亲的……” “母后！母后她没死对不对！”沐雪听到“母亲”两字激动的喊了出来。 燕融见势不对，手中水球哗啦一下被他甩了出去。水球在空中越变越大，另一边一条水流依然连着他自己的手。 他像是丢出一只悠悠球一样甩出那个巨型的水球，轰隆作响的砸向寇老头。 寇老头虽然没达到涂婷婷那个水平，但作为曾经的副城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右手握着那把程武麟他们曾见过的黄铜色直匕首弃星，左手持着一把名叫遗月的亮银色弯曲的匕首。 仔细看刀刃部，遗月和地上那些巨大的尖刺是一模一样的。 寇老头蹲下身子，遗月深深的钩进地面之中，轰隆隆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更多的巨大金属尖刺像是收割机一般从地面翻腾出来，几乎瞬间就把周边的宿舍楼群搅成了白昼碎片。 巨刺们像是猫的爪子从地面钩起来，猛的和那摆锤一样甩来的水球砸在一起。 吱呀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彻天空。 燕融挥手切断巨型水球与自己手臂间连接着的水流，冷哼一声向下坠落，同时伸出手掌，直直的向水球压了下去。 嘭！ 水球的力度大了无数倍，遗月的金属尖刺都被压的倒向寇老头，眼看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边犹豫着的沐雪公主提起裙子，像只火红的燕子从空中盘旋飞下来，一把散发着悠悠蓝光的长刃匕首浮现在她手中，猛的戳向燕融的后背。 “妈的！”燕融感受到身后的杀意，在空中紧急转了个身。因为提着个人的缘故他只能用一只手，手心水流退尽，半截粉笔头出现，叮的一声与那匕首碰撞在一起。 “你个臭婊子，竟然想和下界人联手？”他气愤的骂道。 沐雪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不过很快又转复清明：“只要杀了你，不会有人知道的！” 依旧是二对一，但燕融此时处于了绝对的不利局面。 第六十六章 两柄匕首 寇老头猛的窜起，脚踩尖刺，手中弃星向着燕融心脏戳去。另一边沐雪公主也再次翻转匕首划向燕融。 一个上界人一个下界人，竟然奇异的达成了默契。两柄匕首，一把散发着悠然深邃的蓝光，另一把围绕着凌厉的黄色光芒，一前一后的袭向眼眸紧皱的燕融。 沐雪公主红袍翩然，先贴近燕融的身体。 燕融把程武麟往高空一丢，然后伸出手来，手心水流化作一面屏障飞了出去，接着轰然和沐雪公主的雀囚相撞。水膜看似柔软易破，在接触到雀囚以后，燕融手腕一拧，从接触的部分竟然连带着把半件雀囚都绞了进去。 雀囚带着身体一齐被扯住，沐雪公主吃痛，翻转手腕，手中匕首直接戳在水膜上面，接着像裁缝一样划了大半圈。 水膜啵的一声应声而破。 这时一阵啪啪的脚步声，踩在金属弯刺上的寇老头也赶了上来。 他遗月钩在那些刺上擦出耀眼的火花，三步并两步跳了起来，弃星黄光大放，虽然只是短匕首而已，上面七个几乎融合到一起的光球放出的光芒竟然让它看起来像是一把长剑。 燕融测过身体，双手柔和的抚过，手腕上水流波动着，渐渐形成了一个水球，咕的一声把弃星吞了进去。 弃星光芒正盛，被楚河包裹住以后像是烧红的火棍捅进了冰水，呲啦一声，竟然蒸发了水汽出来。 寇老头的力气一点也不小，燕融本想挡住弃星暂避锋芒，但楚河虽然减弱了弃星的攻势，也被弃星的锋芒所粘住，眼看着身后刚捅破水膜的另一把匕首就要捅进他的后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融大喊一声，全身力气倾泻而出，一脚踏在宼老头立足的尖刺之上，哪怕脚底被划破也毫无感觉。他把双手中包裹着弃星的水团像是揉面一样往身侧一送。 而这时程武麟刚被抛到最高点，还没有开始下落。 叮零！弃星和沐雪公主的匕首正好刺在一起。针尖对麦芒，一股强大的波动蔓延开来，像是风一般吹过了已经成为废墟的宿舍楼区。 燕融楚河熄灭，包裹着手掌的水球哗啦散掉。 沐雪公主眼见着身体已经翻腾到二人之上的燕融手心凝聚了他的次印器汉界。 她猛然想起自己那根依旧落在地上的缎带，心道燕融竟是想借着两把匕首相抵的时机同时禁锢住它们。 她和寇老头虽然面对着同一个敌人，但毕竟互相是积怨甚久的敌人，此时只要有一人撤走攻击就可以打燕融个措手不及。但就因为联手是临时的，谁都不确定自己收手的时候对方会不会连自己也一并干掉。 够狠毒！寇老头也看清了燕融的意图，心中暗骂道。手指却暗暗用力。 弃星刀尖对着沐雪公主匕首的刀尖，二人谁都不肯撤开。 完了，沐雪公主瞪着离两个刀尖越来越近的粉笔头。一旦双匕首都被禁锢，她和寇青就算是两人，剩下的印器只有雀囚，还有寇青那个搏斗能力看起来很差劲的遗月，对上楚河汉界的话，一点悬念都没有。 虽然不知道寇青那把匕首的作用，但她的匕首名叫幽亭，只要给对方造成伤口，就会把对方伤口所在部分的肢体或者躯体的支配权夺走。 如果划到脸部，这个人会直接陷入一种类似植物人一样的状态之中。 我的幽亭这么强！只要一点伤口就能改变这个局面！你这印器再有用也肯定不如幽亭的，干吗不收手呢？她感受到从幽亭上传来的对方丝毫没有减弱的力度有些气愤道。 下界人果然就是没有教养！ 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燕融手中的粉笔头看似缓慢却迅速的轻轻按在两把刀尖抵住的地方。 没有声音，但效果却是惊人的。 两把匕首从刀尖处开始迅速染白，失去了白昼支持，慢慢变成了普通的小刀。 卜楞一声，两把白色的普通匕首撞在一起，然后纷纷脱离两个人的手心向地面落去。 沐雪公主甩掉幽亭的时候已经萌生了退走之意。 虽然父王交代自己一定要把那个男孩枪夺到手，但是现在她幽亭和雀囚的一部分都被禁锢住，再留在这里恐怕连生命都会丢掉。 而且经过刚才对寇青的质疑，她不禁又怀疑，觉得对方刚才喊话的时候说自己母后的事，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 还是回去吧……理智让她选择了不再去追问母后的事情。 沐雪公主身形急退。在远离了燕融二人之后，她落在地面上，捞起掉落在地上的幽亭和那条脱落的缎带，然后再次催动雀囚变宽把她包裹进去。 雀囚其实并不是她的印器，而是她父王的印器。这件印器其实是两件宫袍，一旦把自己包裹起来，就可以让自身迅速来到身着另一件宫袍的父王身边。 “棋子，贵白这次记下了！” 她的声音留在空中，人影却随着红色布匹的卷动消失掉了。 但是燕融根本没有听见她喊出来的这句话。他的世界此刻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 一切都像慢镜头一样。他身体后凹着，瞪大眼睛盯着肚子上出现的一条小伤口，以及伤口旁刚刚划过去的那柄黄铜色匕首。 不对，我明明用汉界禁锢了这弃星，也看到它变白从空中掉了下去，为什么它依旧完好无损的在寇青手里？ 燕融在寇青还是少年样子的时候和对方打过几场，那时他知道了寇青这匕首的能力就是逐渐剥夺对方的感知能力。具体被剥夺的感官由他每一刀所赋予的念想决定。 只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做到的？ 燕融失魂落魄到都没有去管从空中落下来的程武麟。他以为他的计划是完美的，同时禁锢住寇青的弃星和沐雪公主的幽亭，然后沐雪公主一定会被逼的逃走，他就可以放开手脚杀掉寇青了。 沐雪公主确实如他计划，头也不回的逃了，只是寇青…… 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燕融在自己的脑海中无声的大喊着。 第六十七章 偷星换月 身材矮小的宼老头从尖刺上跳起，抬手去接坠落的程武麟。 程武麟虽然不胖，但是一米八八的个子在那摆着，体重一点也不轻。寇老头的手一碰到程武麟的身体就猛的沉下去，他腰部发出咔嚓咔嚓的骨响声，本就满是皱纹的脸上，因为痛苦让沟壑变得愈加的深。 这一接，让旁边正迟疑着观望的燕融看出了蹊跷。 寇青脚下新月形的金属刺们像是突然变成豆腐做的一般，一个接一个折叠垮塌倒下去。 虽然他听不见，也仿佛感受到了地面那一大片尖刺倒塌发出的轰隆声。 寇青的遗月擅长的就是在大片范围内操控那些金属弯刺，如果不是印器失效，他又怎么会轻易让那些巨刺垮掉？ 接着他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原来刚刚被他汉界禁锢住的，不是弃星，而是遗月吗？ 寇青这个杂种竟然在最后时刻把手里的匕首换掉了！ 燕融愤怒的抬起手，手中的汉界已经消失，只剩下白茫茫一手的粉笔灰。 汉界最多只能同时束缚三种印器，之后就会变成粉笔头消耗殆尽的灰状。 这能力只要接触就能发动，所以伴随而来的缺点也很大，解开束缚唯一的办法是被束缚的印器的持有者出镜重入镜。 如果是在战场中，哪怕熟悉他汉界能力的人也会因为汉界的作用暂时带着被禁锢的印器退场。 而这种束缚就连他自己都解不开。 现在粉笔头的两截都在沐雪公主的印器上。她是出生在镜里的原住民，很少会出入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解开束缚的方法。 而在遗月上的第三截就不用说了。 本来是用来解围的奇招，现在因为弃星这一变故反而束缚了他自己。 燕融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暴戾的火气涌了上来。 另一边，寇老头虽然抱住了程武麟，但脚下没有了立足之地，两人一起下坠。 他没有管自己扭伤的腰，咬着干枯的嘴唇，一步一步踏着金属刺折断的碎片来到湿漉漉的地面之上。 等到他让程武麟在地上躺好，那些金属刺已经全部轰然倒塌，化为湮粉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慈爱的看了看浑身是水的程武麟，接着转过头，花白的眉毛翘起，眼神尖锐的盯着天上的燕融。 虽然刚刚剥夺了对方的听力，但以燕融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才是决定二人胜负的关键。 天上的燕融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他紧皱着眉头，想到现在自己因为失去了听力，对于战场形势的判断将大大降低。再加上失去了汉界的优势以及体力的流失，再要对付那死老头就费劲了。 可是老大交代了必须把那男孩带回去…… 他再一次十指交叉，有些费劲的拉起聚拢在双臂上的水流。 水流哗啦啦聚集的越来越大。燕融双手抬举，一个巨大的水团翻滚搅动着在他头顶成型。 最后的一击了！ 在地面上，寇老头慢慢的站了起来，稍微抬起佝偻着的腰，盯着仿佛天神一样举着巨大水球俯视着他的燕融，手中握着弃星，坚决的挡在程武麟身前。 燕融腰一别，携着风雷之势把巨大的水球向着寇老头丢过去，然后他双手虚握，水球在空中轰然爆炸。 在一声巨响之后，水球发散出成千上万道水箭，铺天盖地的洒向严阵以待的寇老头。 寇老头咬紧牙关，一挥刀打掉先洒落的两道水箭，接着飞快转身，又切散更多的水箭。在雨点一样的水箭中，寇老头挥舞弃星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刀网。 燕融握紧被稀薄水流包覆着的拳头，也跟在水箭之后冲了下去。 宼老头在防御中，眯眼看到燕融的身影。他身影舞动，挥刀打散最后一道刺向他的水箭，然后弃星翻转，七个光球光芒四射，在刀尖处汇聚成束。 他左手掌心按在刀柄之下，连人带刀，迎着急冲向他的燕融的拳头直冲而上。 哗啦！拳头一接触到弃星，那层水膜迅速张大，把两个人都吞了进去。 两人在水膜的包裹中相对无声的怒吼着。虽是一老一少，却是多少年的宿敌。 水膜中的水飞快的卷动着，湍急的仿佛是瀑布中的水。寇老头脸色涨红的憋着一口气，握着弃星的手被水膜中的乱流簌簌发抖，很快就要握不住了。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很多年以前，他还是少年的时候，也和燕融对决过一次。当时燕融也做过相似的动作。 那时他孑然一身，莽莽撞撞的不顾一切。刚刚拿到弃星，自以为同时拥有两个印器，哪怕还不能做到自由飞行，对上虽然是天奉却只有楚河的卒应该也会很轻松。 所以他输了，输的很惨。要不是涂婷婷相救，他早就已经殒命于那些水流的冲击之下。 但现在不一样，他身后有着涂婷婷拜托照顾的男孩，他还有了心系的家园，有了可亲的家人，还有了红妆那孩子，以及孙女小知了。 我不能输……我要保护他们！ 给我刺中啊！他咕噜一下吐出一大口气泡，水流突破他嘴巴的阻碍疯狂向他肺里面灌着。 弃星一寸一寸向前挪动着，距离燕融的拳头越来越近。燕融脸部抽搐着，握紧的拳头也在发着抖。 透明的水膜中倏然多了一抹红色。 啪！ 水膜破裂，其中的水哗啦一下撒在地面之上。 燕融捂着眼睛。在弃星刺破他拳头上皮肤的一瞬间，他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加上先前失聪的耳朵，他到处摸索着，愤怒的吼着他自己听不见的骂人话。 寇老头把弃星往地上一丢，抓起程武麟飞快的跑到远处，躲掉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一边骂人一边用水流抽击周边发泄着的燕融。然后他跪在了地上，大口吐着混杂着血丝的水。 湿漉漉的胡子紧紧贴着下巴，此时他显得狼狈无比，面庞也变得更加苍老，但嘴角却微微翘起来。 这次……是我赢了……寇老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笑眯眯的倒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 菜刀 “客官！这柄春秋的剑您看怎样？我们时代的大师亲手锻造！不，不是干将……不过也是个不次于他的人！您看还有签名呢！哎！别走啊！” 王陆离甩掉那个穿着宽袖袍服的商人，继续在落湍谷城中广场游荡着。 看到程武麟的那张饭卡印器，他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对于程武麟先于他拥有了印器还是有些羡慕的。 虽然他下决心要跟紧程武麟也凝结个印器出来，但是印器这东西，需要灌注强烈的情感才有可能凝结出来。而且有的人就算有了强烈的情感，也有很高的几率失败，只是做出普通的白昼器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挑一件趁手的东西试一试吧。 他沿着广场外圈走来走去，依旧想不出有什么基底物品值得让他灌注全身的情感的。 哎，难办啊…… “……削铁如泥的菜刀！”一个叫卖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探着脖子，隔着人群看了一眼。这个小摊卖的菜刀确实很锋利，穿着未知时代衣服的摊主一只手握着一把方形的菜刀。像切葱花一样毫不费力的剁着另一只手中握着的一把铁丝。 不过周边的人似乎都没有怎么理会这个小摊。王陆离很理解顾客们的想法，这菜刀这么锋利却没有配套的菜板，普通菜板大抵也会跟着食材一起被刀切碎，所以根本不实用。 而且万一不小心为了做菜切掉个手指头什么的…… 不过王陆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做饭，还是可以问一问的。 “您好。”他走上前去。 “啊！您好！要菜刀吗？”老板毫无征兆的举起菜刀比划了一下，王陆离往后猛的一躲，不小心撞到一个略显富态的老婆婆。 “啊对不起对不起！”王陆离哈腰道歉过后转过身来，对着老板问道，“这个刀是怎么做到这么锋利的？没有白昼化吧？” “您是古代人吧？”老板到反问一句。 王陆离听到这称呼嘴角一抽。被叫做古代人什么的，觉得有点法老王木乃伊似得感觉……这个摊主也是不太礼貌，镜中通常都是以年代相问，从来不会用“古代现代”这种没有固定尺度的时间标准来称呼。 古代的现代，是未来的古代。王陆离和程武麟这么说的时候，程武麟绕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啊，我是。”王陆离索性承认了。 “这是未来的真空金属技术！你看虽然这把刀是一体的，但是实际上，刀面之上每个分子与分子之间都是真空状态的，这就让刀在切割的时候没有阻力，而且！刀身的锻造，采用了……” “这样啊，”王陆离确定了这刀并非白昼化过的，用敷衍的应和打断摊主一套又一套的推销解说，“老板。你这刀能定做不？” “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 “大概这么长吧？”王陆离展开胳膊比划了一下，“越薄越好。” “这么长？”摊主惊讶道，“这都快赶上剑了吧？您用来切什么啊？” “切猛犸象……” “哇！”摊主完全没有听出王陆离语气中的调侃之意，“那确实得大一点！” “可以切猛犸象？给老子也来一把！”一个披着兽皮，长得很像猴子的人猛的把王陆离挤到一边，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兄弟，哪个部落的？” “……” 那原始人挑了一把普通菜刀就走了，摊主再次询问王陆离：“您确定要的话我现在马上就给您去取。” “好的。” 摊主身影倏的一闪消失掉，过了五分钟再出现时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和王陆离预期很相近的长刀。 “这么快！”王陆离惊讶道。 “哈哈，我的航行器就停在下界落湍谷位置的附近，刚一出镜马上就飞给您做好了拿来的！你知道航行器是什么吗？” “知道知道……”王陆离摆摆手，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刀在手中打量着。 这把“改良菜刀”长约一米左右，刀身笔直，刀刃侧面有细细的一条血槽，刀尖处做了改良，不像普通菜刀的直角，也不似日本刀刀尖的圆滑，而是锻成了一个很明显的锋利钝角。刀柄通体黑色，还细心的打磨出了防滑的磨砂质感。整把刀没有多余的装饰，通体闪着亮银色的金属光泽，看起来十分的帅气。 “太棒了！”王陆离眼睛闪闪发亮，越看这刀越顺眼，“……这下猛犸象随便切了……” “那是！我家从上古时期就经营着家用刀具来的！我和你说那时候人们还用钢铁做菜刀呢！不过你应该也不太知道哈哈你们那时候还用石器呢……” “哈哈哈哈……”王陆离陪笑着，不错眼珠的盯着拿把刀。 这时一对母女模样的顾客转悠到菜刀小摊前。 “妈，你看！有古董菜刀卖哎？要不要买一把？” “不买不买……”那个妈妈小声凑到女儿的耳边，“咱家激光菜刀可比这个好使多了……” “不买赶紧走！”摊主拉了拉自己圆形的帽子，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换了张笑脸重新对着王陆离，“怎么样小兄弟，买下不？” “老板这刀怎么卖啊？” “那把你带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在镜中，货币的存在通常没有意义，在某个时代不起眼的小东西，交换给未来的人就是上好的文物。所以物品的购买通常都是以物易物的形式。 “啊好。”王陆离摸摸口袋，“我只有这个，你看行吗？” 他摸出一小瓶汽油。在未来的下界人类已经研发出了新能源，而化石燃料这东西在他们时代之后不久就被开采一空了。 “哎这个好这个好！”老板眼前一亮，继而皱起眉头，“你不是冰河时代的人吗？怎么会有这个……” “哈哈刚才我是开玩笑的！” “好吧我就说你长得不像……我还以为可以从你那讨个猛犸象牙什么的……”摊主压低声音道，“毕竟官方是禁止买卖这种古代濒危物种的……冰河时代那时候猛犸象都是被一个大买家出的货单捕杀的灭绝了，我们普通人好难搞到……” 第六十九章 情绪 “那抱歉哦，我还真不是。”王陆离苦笑了一下。 “没事没事，这个也不错！”小摊老板美滋滋的晃了晃瓶子里的汽油，小心翼翼的把它收到了身后的箱子里，然后对王陆离叮嘱道，“你要是把这菜刀拿出镜的话，记得藏好啊！跨时代的物品都有不同程度的风化，被越多人知道风化的越快！” “好。”王陆离点点头，“这刀没有刀鞘吗？” “啊对了！有！”小摊老板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得，从身后掏出了菜刀的刀鞘。 刀鞘是圆柱形的，也是看起来很舒适的银与黑相交的磨砂质感。 王陆离接过刀鞘，提刀插进去。随着一声悦耳的咔哒声，刀鞘与刀柄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把银黑色的棍子。 “谢谢老板了！”王陆离提着自己的刀转身就要走，结果被小摊老板一把拉住。 “等等！刀鞘另算价哦！” 他心中暗骂一声。奸商……哪有刀鞘不算在刀里面的…… 不过还好他还备了一小块煤，看上去不情不愿的掏了出来，递给喜笑颜开的小摊老板。 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王陆离为了提防老板再变卦加点什么东西，握着刀飞快的挤过身后的人群跑掉了。 用一小瓶汽油和一块煤换了这样一把没有经过白昼化就可以削铁如泥的刀，真的是很划算。 程武麟同学啊，等我把这么帅的刀凝成印器，是不是能在你面前显摆一下了呢。王陆离嘴角微微上扬，愉快的心道，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态变得幼稚了不少。 他提着警棍一样的刀穿越广场来到内圈，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摩挲着刀鞘的表面，手指划过光滑的银色金属和黑色磨砂，王陆离右手猛的一抽，直刀噌的一声出窍，光亮到可以反射出阳光下他的光影。 要不现在就试试凝印吧。 寇老头家的书上写着，凝结印器的方式通常有两种，一种是像程武麟一样，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爆发出的强烈的情感融合了身边某物变成印器，另一种就是主动的握住某种想要做成印器的物品，构想当时最强烈的情感。 灌注情感吗……王陆离剑眉紧锁，闭目思考着。 赋予对于上界人的仇恨？虽然上界下界确实是死敌，但是他对于上界人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恨意。 回想起他自己还为了自保杀死过几个上界的黑衣人还有黑石城的士兵们。对于那些伤害他的人，他更多的感情是对于他们沦为那些天奉的工具而对他们人生价值的怜悯。 其他感情呢…… 对于程武麟的友谊……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 算了算了……我在想什么……王陆离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对于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和对自己从来不管不问的女人的恨意…… 这个也算了，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他们了，王陆离一点也不想在每次使用印器的时候都想起他们。 剩下的那些情感，只能被称为漠然了。 这样的话，难道我就不配拥有印器吗？王陆离无奈的摇摇头。 “你好。” 一个女声在他头顶响起。 王陆离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光头女孩子。 “你是？” “啊，我不认识你……我就是一个路人啦！”女孩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那样子和程武麟有点像，“只是看你很不开心的样子，打扰一下。” 王陆离这才发现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啊，我还好……” “不，我看的出你的心很乱。”女孩盘腿坐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眼镜，“我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 “啊是吗。”王陆离看出女孩的眼镜不同寻常，应该是一个印器。 他侧身把刀收回刀鞘，转过来面对着光头女孩，“我真的还好，倒是这位小姐，看您的打扮……不要紧吗？” “啊……”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病号服，“你认识这衣服？看来你和我的时代差不多呢。我在下界得了脑瘤，已经起不来了。好在在镜里，我还能随意走动走动呢。” 女孩的口气，好像是在说她出门逛街了一样简单。 王陆离翘起眉毛，略微惊讶道：“那你现在怎么……” 女孩拍了拍自己的光头：“活蹦乱跳的？当然靠的是镜世界里未来的医疗技术啊……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显得有些落寞：“在下界那边已经患有的疾病，哪怕是在镜中得到治愈，出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你不是……一出镜就会……”王陆离不知不觉被带入女孩的话题之中。 “会死，医生告诉我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女孩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像一个普通花季少女一样，向后仰躺在被太阳晒的暖洋洋的广场石板之上，抬起手抚摸着和煦的春风。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王陆离盯着女孩的眼睛。 “因为……”女孩又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的入镜不应期，也是三天。而我现在想念我的爸爸妈妈，想回去看看他们……” 女孩停顿了一下，见王陆离沉默着没有出声，她继续说道：“我在这广场上溜达好几天了，看到很多不开心的人都会和他们谈谈心。” “你觉得我不开心吗？”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冲着王陆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落湍谷是我的第二个家，我想在离开之前在这里留下点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做，只能尽点微薄之力，让我遇到的不开心的人变开心点……” 王陆离看着眼前宁静的女孩，有些抱歉的说道：“谢谢你，可是我现在很好……” “不，你不好……”女孩摇摇头，“我的印器观海，可以让我看见每个人的情绪。而你的情绪有点古怪……” “我的情绪怎么了？”王陆离问道。 “每个人对不同关系的人情绪是不一样的，友情，亲情，爱情，以及对不喜欢人的厌恶之情……可是我看到你皱眉的样子明明是在烦恼，通过观海却看到你所有的感情都是空白……” “出现这种感情的人，据我所知，要不是一视众生为平等的圣人，要不就是一视众生为草芥的恶人……” 女孩一脸严肃，盯着王陆离逐渐冷下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您是哪一种呢？” 第七十章 再见，我的城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陆离神色凛冽，“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样，我不是圣人，也不是恶人。” 不等女孩再说什么，他继续补充道：“这位小姐，我对您的境遇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恕我对您的观点不能赞同。如果您要想在离去前让人有个好情绪，还麻烦您去找别人……” 一开始王陆离听到女孩准备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时还是很同情她的。但听到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质疑，心中还是有点不爽，不知道自己犯愁一下凝结印器的事怎么就变成大善大恶之人了。 任何人听到这种无端的指控都不会有个好脾气。 女孩看着王陆离严肃的样子，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王陆离礼貌的回了一句，话语却拒人千里之外。 “刚刚我没有说清楚我道歉。”女孩被王陆离怼了却一点都没有脾气，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是恶人……” “那是什么？” 女孩想了一下，斟酌字句：“我的观海看到的空白，不是你现在的情绪……我看到的是你未来的情绪。” 王陆离杵着刀，侧过脸，眉毛纠结成一个川字。他开口问道：“未来？” “没错，观海可以观察到的是你未来人生的情绪变化，对于这边一般的战斗是没什么用啦，但是从变化的情绪中，可以轻微的预测未来。” “那你是说，我未来会失去我的情绪变化？” “嗯，刚刚我可能因为看到那种罕见的空白情绪有点激动，没有太说清楚，才让你生气的。”女孩抱着膝盖，眼睛盯着两个嘻嘻哈哈从前面跑过去的小孩，说道，“你现在的情绪很丰富，有混杂不清的友情与爱情，有矛盾的亲情，有冷静清晰的敌我观。但是你的未来……” 她把下巴枕在膝盖上，没有看王陆离，自顾自说道：“我只能看清你的未来会漠视一切感情，但是我不知道你到底走的是哪条路……” 王陆离低下头，脑海中思索着女孩的话语。 自己会失去情绪？为什么？ 手指抚摸着落湍谷石板地面上的细细条纹，女孩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抬手抹了一下眼底：“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不会相信我。但是……如果你真的走上一条……不太好的路……请你记住我的劝告……永远不要切断你身上的两条线！” “线？” 女孩抬起手，从鼻梁上捻起那副眼镜，轻轻的放在王陆离的面前。 “你要不要……看一下？” 王陆离盯着面前静静地躺在落湍谷广场喧嚣广场上的眼镜，迟疑了一下，把刀搁在身旁，然后拿起眼镜架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嗡！ 周边的世界突然扭曲变形，光暗交替闪烁，像是闭着的眼睛突然被按压散出的光点。 他艰难伸手去抓脸上的眼镜，却发现眼镜像是虫子一样深深的叮进他耳旁的皮肤，怎么扯都从脸上扯不掉。 “妈的！”他痛骂道，有些后悔于自己刚刚的鲁莽。 眼镜后的世界旋转扭曲到他都要晕了。 而此时，女孩见王陆离已经戴上了眼镜，松了口气，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如何把握，是你的事情了…… 她有些眷恋的环顾着四周的景象。 嬉闹的孩子们，坐在地上恬静的看着屏的女孩子，不知因为什么笑的前仰后合的男孩子们，恩爱的情侣们互相喂着手里的零食，刚买完东西往城主塔附近赶去踩石板的大妈吵吵嚷嚷，拎着一笼笼巨大甲壳虫的大爷们互相炫耀谁的虫子叫声高。 远处高耸入云的城主塔上白色瓦片被阳光照耀的闪闪发亮，鸽子飞过万年如一日缓缓转动着的城环，降落在城中广袤广场的人群肩膀之上讨要着食物。 落湍谷一切如旧，可是自己的旅程该结束了。 我是多么爱这里啊！ 在很久以前，在她绝望的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时候，隔壁床的阿姨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她就被带进了这个精彩的世界。 在这里，她的脑瘤轻轻松松的被治愈好。 她久违的可以用自己的脚走在马路之上。 她被带到了这座神奇的城市，成为了它的荣誉市民。 她在这里见到了形形色色古代的人还有未来的有趣人类，她甚至和几个人交了朋友。 她甚至认识了当时还不是城主的城主大人，一个一点也没有架子的光彩照人的开朗女孩。 她爱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和每一个人。 只是日子久了，她却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自己暂时逃离了死亡的阴影，甚至获得了永久的生命，但是她觉得她的人生依旧没有任何意义。 她回到下界，带来了她在肿瘤刚被查处来的时候写的那本“生命日记”。 她在上面记下了很多目标。 她游遍华夏九城，从落湍谷出发，到荆丛园，过八方坟，入三百里廊，进白沙顶，闯雪茫原……一座座城市走来，她收获了无数美好的回忆，吃遍了从没吃过的各种美食，看到了各地历史与未来的各种风土人情。 她透过观海，看遍了形形色色各种人的生命。 她综合九座城市的历史，编纂了九城的城志。 最后她回到了原点，在落湍谷的广场上坐了好多天，和很多因为生活琐事烦恼的人谈了心聊了天，最后又遇到了最后这个注定不会平凡的男孩子。 圆满了，我的人生。 回头看了下坐定不动的王陆离，她微笑了下，转过身，张开双臂对着落湍谷比了一个拥抱。 再见了，我的城市！谢谢你，在我本注定要道来的死亡之前赋予了我最美好的一段经历。 她的身体一寸一寸变淡，逐渐变为黑色画笔勾勒的线条一般，慢慢消散不见了。 没有人特意去关注一个女孩这样消失掉，因为入镜人出镜回下界，在这里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可是没人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女孩留下的，只有此时架在王陆离鼻梁上的，那副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的眼镜。 第七十一章 两根线 此时，什么都不知道的王陆离还在拼命的和鼻梁上的眼镜做着斗争。 他堪堪睁开眼，眼角像是被烈风迎面扑来一般撕扯到流眼泪。 他努力辨别着眼镜后的画面。 这确实是落湍谷不假，只不过像是毕加索画作中的落湍谷一样，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彩色多边体拼接成歪歪扭扭的的落湍谷城环。 王陆离捂着酸痛的鼻子左顾右盼，看到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勉强能被称为人影的色块从他视线里走过。 这些颜色应该就是他们的情绪吧…… 大部分移动着的色块都是黄色或者绿色占主流，色块中间星星点点有一些红色和蓝色出现。偶尔会出现一些大面积红色和蓝色的色块。 看到这里，王陆离抬起自己的手。 眼镜下，他的手像是一根直挺挺的有棱有角的棍子，像是漫画家开始画漫画时设计动作打的草稿。 可是颜色，确实如女孩所说，是刺眼的白色。 此时王陆离心中一阵一阵的升出些忌惮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称为圣人，难不成和那女孩所说，自己真的会成为一个孤独的恶人吗？ 这么一想，自己的感情确实从来都不强烈。不论是对同学朋友，那个男人和女人，以及杀死的那几个上界的黑衣人和士兵们…… 哪怕是对程武麟这个兄弟，他也只是抱着好玩的态度调戏着，并且在发现程武麟是坚定不移的直男后，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心底的悸动抹杀掉。 王陆离从来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谦逊，礼貌，善解人意，几乎没有缺点的男孩。 但是他自己知道，他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只会选择亲近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而远离有害的事情。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八面玲珑，四面逢迎的处世之道，自如的游走在人际关系之间。 其实从一开始，他根本就不喜欢任何人。 他连父亲都没有，更不要提爷爷奶奶之类的亲人。母亲从小对他的忽视也让他的心早已经冷掉。 至于朋友和兄弟……都是一些可以利用的人罢了。 这样想着，王陆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是不肯自我承认罢了。 如果世界都站在和我不是一边的时候，自己确实有可能如女孩所说，成为一个无视别人生命，反社会的恶人吧。 王陆离睁开眼，准备拿掉眼镜。 他已经知道了那女孩所言非虚，或者说证实了自己冷漠的内心，这眼镜也应该可以拿掉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惊讶的看到，自己空白的手心正慢慢悠悠的生出了一根绿色的线，像是一株幼苗一样随风摆动着。 他又抬起自己另一只手，掌心同样生长着一根红色的线条。 两根线条，在白色的手掌上扭动着，看起来很是突兀。 这就是她说的线吗？这是什么东西？ 王陆离先伸手捏住左手那根红色的线条，轻轻的往外一拽。 红色线条被他拉动，像是从他身体内部牵扯出一条血管一样，变粗变长，最后竟然缠绕成一团，变成一只纤弱的手。 不同于他自己变成线条组成的棍子一样的手，那只红线构成的红色的手，手指纤细又根根分明，一出现就轻轻的扣在他的手上，温柔的拍了拍，然后很快消散不见了。 这是谁的手？王陆离疑惑着，却发现另一只手上的绿线没有被他触动，却自动抽丝剥茧一般从他的手上抽离出来。 绿色的线条围绕着他白色的手转了两圈，像是切开一团雪白的面团一样勾勒出他手掌本来的形状。 绿线相互缠绕，也渐渐变成了一只手，绿手吊起王陆离白色的手掌，紧紧的和他十指相扣。 以他现在的理解能力完全看不懂眼前发生了什么。 在王陆离愣神看着这一幕的时候，突然有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来。 眼镜的玻璃表面开始出现一条条裂纹，让眼镜后的世界变得更加扭曲。 他赶紧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眼镜炸成一团黑色符文，向着四面八方飘散开来。 再次睁开眼睛，王陆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眼镜已经消失掉，眼前的落湍谷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可是女孩的身影也不在了。 在眼镜炸掉的时候忘陆离就知道，女孩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可是直到最后，他连女孩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坐起身，即使不信仰任何宗教，但他还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为女孩做了个祈祷。 这样做完，他拎着刀站了起来准备出镜。但敏感的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开始取代交易买卖的嘈杂声音，仔细看过去，所有人都在盯着手腕上漂浮在空中的屏看着什么。 “不好意思，我能问一下怎么了吗？”王陆离有些好奇，拉过一个小男孩，他刚刚收起手中的屏准备往城主塔那边跑。 “你没看到屏发警告吗？”小男孩瞪大眼睛，“老副城主寇青大人，好像还有一个男孩吧……他们在上海林那边和上界人打起来了，现在两个人都昏迷着被送回来了，上面通知我们赶紧回家！” 说完男孩一溜烟就跑掉了。 寇老头和上界人打架昏迷了？还有个男孩？ 王陆离心中觉得有些不安，又拉过一个向着内圈广场跑去人：“问一下……刚刚屏里说的，老副城主大人他们被送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啊，估计在医院吧！”男人拍了拍被拉皱的西服，头也不回也跑过去。在他身后，那些摊贩卷着东西，和一大堆抱着刚买物品的顾客熙熙攘攘的向着他的方向涌过来。 王陆离也冲着城中心跑去，刚一踩到那些会飞的石板边缘，他蹲下身，手指点在一块石板之上。 “给我搭好去医院的路。” 石板咔嚓响动浮了起来，乒乒乓乓从地面掀起来构成一条通往下层环的路。 他二话不说，脚下白昼迸发，向着医院冲了过去。 到医院的路不远。他踉踉跄跄的拨开医院的墙壁，差点撞到一个举着一堆布包的人。 瞄了一眼对方白色袍子上的红色十字，王陆离抓住对方的衣服问道：“您好，请问老副城主在哪？” “他现在不能被探视的。” “那和他一起被送来的那个男孩呢？” “和他在一起，真的现在还不能……” 一张悬浮在空中的担架忽忽悠悠的从他身边飘过去，他余光看了一眼就认出那张熟悉的脸。 对工作人员道了声谢，他连忙跟着担架跑了过去。 程武麟看起来一点外伤都没有，只是像掉进水里一样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王陆离叹了口气，拉起对方的手，十指相扣握在手里。 第七十二章 寇红妆 似乎感觉到手中的异样，程武麟的眼皮跳了一下。 王陆离连忙抽回自己的手。 这时担架飘过长长的走廊，拐进一间有着一张大床的房间。王陆离跟在担架后面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有个穿着白袍，须发皆白的老医生坐在窗边，手腕上浮着的屏正快速闪动着一行行文字。 老医生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程武麟的担架和跟在后面进来的王陆离。 “你是谁？” “我是他兄弟。” 老医生眯起眼睛：“可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啊？” 王陆离神色一滞。他听出对方的语气并不是调侃，而是很严肃的分析。 虽然有些微惊于对方瞬间判断出自己与程武麟的关系，但他还是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是好朋友那种兄弟……” 瞄了瞄老医生的发饰，王陆离腹诽道，这人不能叫医生，这不是个郎中……就是个太医…… “哦哦。”老医生点点头，“你们这些后辈老是喜欢改变我们时候用词的意思……” “嗯嗯……”王陆离迎合着，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先生，我朋友他怎么样了？” 老医生没吱声，手指从程武麟脸上抚过，程武麟身上潮湿的衣服和鞋刺啦作响的撕裂开来，又在旁边的柜子里拼接成本来的样子。 接着，他飘在担架上的身体滑落在床上，脚边的被子自动翻卷上来，盖上他的身体。 做完这些，老医生才开口回答王陆离：“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呛了水而已，一会就醒了，不然也不会送这间普通病房……你在这陪着吧，老夫走了！” “噢知道了，谢谢您啊！”王陆离目送着白衣老医生摸着胡子走了出去。 “老王……” 听到这个称呼，王陆离转过头，看到程武麟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他神色一冷，本就有些凶的脸透着寒霜。 “醒了？昏迷专业户？”王陆离开口嘲讽道，刀锋般的眉毛立了起来。 程武麟脸色尴尬：“我错了……” 王陆离冷哼一声，手上还是掖了掖程武麟的被子：“听说你们还遇到了上界人？是不是棋子的人？” 程武麟点点头，接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王陆离刚掖好的被子掀了起来：“寇爷爷呢？他怎么样了？” “我也是刚来，我怎么知道。”王陆离还是板着脸，“他们不让探监，估计还挺严重，那么大岁数的人了……” 程武麟感觉脸上有些发烧。 “我……没有听你和涂婷婷的话……” “哎哎，自我检讨就算了吧。你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 “那我和你说……你别生气啊……” “我为啥要生气呢。”王陆离微笑着。 “你骗人……我都看见你额头上的青筋了。”程武麟一脸惶恐。 王陆离伸手摸了摸躲闪中的程武麟的胳膊：“你刚刚是怎么溺水的？我看你一身衣服都是湿的。” 他试了一下程武麟的体温，好在没有发烧。 “我一入镜……就遇到了棋子里面的一个小男孩……”程武麟挠了挠头，陈述道，“他说他是卒，有一个粉笔头印器好像是画个圈就能把里面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他还可以控制很多的水……” “那你还能在这活蹦乱跳，肯定是因为寇爷爷来救你……” “我知道……”程武麟有些内疚的低下头，“对不起……” “你一直和我对不起有什么用，救你的人又不是我……”王陆离微恼，“你在这躺着别动，我去看看寇爷爷的情况……” “我也去！”程武麟刚伸出一只脚就被王陆离带着刀子的眼神刺回了被窝。 “你就给我老实点吧！” “……”程武麟乖乖躺了下来。 训斥完程武麟，王陆离走出这间病房。 可是寇老头的病房在哪里呢？ 他皱起眉毛，突然想到，如果是有威望的老副城主的病房，一定会有很多人在旁边守候着。 王陆离支楞起耳朵，听到楼上某处有很多人压低音量说话的声音。 循着声音找了过去，他看到一间写着“vip.icu”的病房。 推开大门，大厅里面只有一个围了很多人的大玻璃房间，看起来像是动物园的展厅一样。赤裸着上身寇老头正安静的悬浮在玻璃房里，身上插满了管子。 “你是谁？”一个包裹在白袍子里的医务人员叫住王陆离。 “我是寇爷爷的……徒弟……能麻烦你和我说一下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王陆离紧紧盯着寇老头矮小而瘦弱的身体。 “不太好。”那医生摇摇头，“肺脏几乎完全被水流冲毁了，呛水的时间又比较长，一直缺氧给大脑造成了目前不可逆的损害。” “这里的医术不是连恶性脑瘤都可以随意摘除吗？”王陆离想起刚刚离去的光头女孩的话。 “嗯，其实肺部的重建已经在老副城主体内进行了。现在主要是脑损害的问题。脑科学是非常复杂的科学，如果能轻易唤醒已经重度昏迷的病人，那镜世界这边白昼，封器以及印器的谜团早就可以解开了……” “那，治愈还有希望吗？”王陆离有些失落。 “身体上的伤害可以，但是精神上的伤害就很难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强制刺激让他醒来，只要能主动回到下界就没事了……但是执行这个操作需要他的家人在。毕竟有很大的风险，一旦老副城主在短暂的清醒中没能出镜回下界，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是要等他女儿来吗？” “他女儿？他没有女儿啊？” “那那个叫什么来的……寇？寇红妆？是他什么人啊？” “啊，你这徒弟当的……你肯定搞错了……”医生似笑非笑着。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爸爸在哪？” 大门被猛的推开，一个穿着一身笔挺合身的西装，一头及臀长发的清秀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副城主回来了！” “他？他是寇红妆？”王陆离惊讶的叫出声，然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退后两步。 不幸的是对方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了。趴在玻璃墙上盯着父亲的寇红妆转过头来，长发被他甩到脖子的一边。 他眯起眼睛。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白昼大百科1.0 下界：我们的世界。 上界：和下界相似的异界。 镜世界：连接上下界之间的世界，除了泥土、空气与水以外全部由白昼构成的世界，内部时间相对于另外两界为暂停状态。 上界镜：镜世界构筑仿造上界的部分。 下界镜：镜世界构筑仿造下界的部分。 入镜人：上界或下界可以穿透世界阻隔进入镜世界的人。 白昼：飘散在镜世界中，无色无味没有重量，但能被入镜人利用的非能量物质。通常呈肉眼不可见的微小颗粒状态。 白昼林：上界镜或下界镜中，白昼晶体对上下界生物以及人工建筑的投影。 白昼晶体：由白昼构成的实体物质，呈现晶体状态。 封器：下界入镜人沟通白昼以及入镜出镜的未知物品，通常种植于眉心。 解封：获得封器的过程。 白昼化：以人力将白昼混入其中并被增强原本物品特性的物品。 印器：以人力将白昼外加制作人强烈个人特质以及情感，混入并被改变原本特性的物品，为白昼化物品的增强版。入镜人最多可以拥有三种印器。 凝印：凝结印器的过程。 深渊：上界镜与下界镜接触的空白区域。 屏：镜世界短程联络工具。 天奉：上界划分的体系中可操控白昼至自由飞翔的境界，并拥有一个以上印器的人。 地为：仅拥有印器而不能操控白昼托起自身身体的人。 人躯：不可或稍可操控白昼，也不拥有印器的人。 《白昼林》白昼大百科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野猪蹭大树 “抱歉。”王陆离继续往后退了两步。 如果对方没有那副挺拔的身材与雄浑的男低音，仅凭那张妖孽的脸还有那头柔顺的长发，寇红妆这个名字确实很符合他。 “你是什么人？”寇红妆皱起眉毛，步步紧逼上来，“你和我爸什么关系？” “副城主，他是老副城主的徒弟。”旁边的医生插嘴回答道。 “徒弟，我怎么不知道我爸还有个徒弟？” 王陆离听着对方逼问的口气很不爽，不过还是礼貌的迎合着：“只是最近才收的而已，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推门就要走出去。 “你站住！刚刚有人和我说我爸是为救一个男孩才受伤的，是不是你？” 寇红妆快步跟了上来，戴着手套的手搭在王陆离的肩膀上，隐隐用力往下压着。 王陆离不想自己的忍让竟然让这人得寸进尺起来。他抬手拍落对方的手：“是我，可老副城主变成这样也不是我想的。如果您把责任怪在我身上那我给您道歉。” “道歉有用吗？我爸变成这样，我今天就得和你讨个说法……” 眼见着二人目光中风雷愈盛，旁边的医生连忙劝道：“二位不要再争执了！老副城主还昏迷着呢！” 寇红妆瞪了王陆离一眼，转身走向玻璃房间不再看他。 王陆离也没再说什么，摇摇头推开病房的门，心道寇老头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有个纨绔子弟一样蛮不讲理的儿子。 。 。 王陆离前脚刚走，程武麟的脸就红成了灯笼。 握草，王陆离刚才为什么那样抓了他的手。 刚刚他在担架上的时候早就已经醒了，但是听到王陆离的声音很是羞愧，索性两腿一蹬装起了昏迷。 结果他的手直接被王陆离十指相扣的紧紧握住，惊的他差点漏了馅。 程武麟自己用左手和右手比划了一下，回味着刚刚的感觉。 这么握住我的手，会不会，王陆离也对他有那么点意思？ 哎不可能不可能…… 苏皓轩教过他辨别同类的方法，一是语气中不可避免的带了些与众不同的感觉，二是走路时眼神会不自觉的看向其他男生。还有其他的方法他目前暂时都做不到，但是前面两点的话…… 王陆离的语气很普通啊，而且他走路时候的眼神，好像从来不是盯着地面就是转过来看他，几乎完全没看他被谁吸引的转过头去过。 何况两人重新开始说话的时候，王陆离答应了他即使有对象，他们也是好朋友。他可是有对象的人了啊……是个女孩…… 不过，就算王陆离承接不了他的心意，但是以好朋友的名义偶尔吃块豆腐也无所谓吧……就像今天这样握个手…… 他又想起刚刚王陆离略微有些热的手掌与他的手掌完美契合时候的感觉，心跳咚咚咚的再一次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过了一会，他猛的反应过来，自己这不成了一个痴汉吗？ 程武麟啊程武麟，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沦为被握了个手就激动的在这分析对方心理的人了？ 他蒙起被子，又羞又愤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你干吗呢？”王陆离闷闷的声音隔着被子在头顶上响起来。 仿佛被捉奸在床一样的心情，程武麟嗖的一下钻了出来：“没没没，我后背痒，在床上蹭蹭……” 王陆离本来有些阴郁的脸绽开笑容：“你是野猪精啊？” “我要是野猪精，你就是树精，一脸木头一样的痴呆。” “那不正好，我是木头你野猪，你来我身上蹭吧！”王陆离说着就走到程武麟床头，俯身对着他脑袋就压了下去。 程武麟奋力反抗着，挥出去的巴掌却只是轻轻搭在对方身上，有气无力的推了两下。 王陆离的衬衫擦过程武麟的脸，他鼻腔中充盈着王陆离身上特殊的味道，这让他完全下不了狠心去揍对方。 “哎？你怎么不反抗？”王陆离发现程武麟的手一点都没有用力。 “你让一呛水到昏迷的人再憋死一次吗？”程武麟佯怒，手指捂着脸，“妈的，鼻子都给老子压歪了！” “哈哈哈哈，不和你闹了……”王陆离整理了下自己弄皱了的衣服，“我和你说，刚刚我碰到寇红妆了。” “寇老头的女儿？她长什么样？” “人高马大像只骆驼，肩宽腰窄大长脸，没胸没屁股。头发挺长，性格巨差。” “啊真惨……”程武麟咋舌道，“一个女人……” “女人个屁啊，根本就是一男的！”王陆离打断程武麟，看着对方吃惊而张大的嘴，自嘲道，“我当时也没想到，涂婷婷还有寇老头和我们说到他的时候也从啦没说过是男的啊……再加上这名字……” “那不是寇老头就是他老婆……这么恶趣味。”程武麟撇撇嘴，“对了，他和你说啥了没？” “我就是想和你说他的……他好像把寇老头现在的情况怪罪在我们身上了，看起来还想过来打我一顿似的。” “那寇老头他现在怎么样了？”程武麟脸色变得有些落寞，“我知道是他救了我才害的他这样的。” 王陆离点点头：“这次确实是你没有听涂婷婷的嘱托造成的，当然我也有责任，我们都太小看了镜世界的危险程度。” 他把手搭上程武麟的肩膀：“不过你也不要自责自己过多，守护落湍谷周边本来也是他们这些管理者的任务，这次的情况就是一个上界人入侵我们下界镜的区域的战争事故而已……你也是受害者……” “哎……我可以理解寇红妆的心情，要是我爸妈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小孩变成这样子我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态度的。”程武麟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会有办法的。”王陆离摸摸程武麟的头发，发碴很短也很硬。 “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程武麟仰起头，“落湍谷我现在暂时是没脸待下去了……难不成回下界吗？” “你们还想逃跑啊？” 门口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王陆离微愠的抬头，看到寇红妆正叉着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寇先生，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王陆离是真的生气了。 “要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就跟我走。”寇红妆偏过头，拇指指了指门外。 王陆离纠结着眉头，提起靠在程武麟床边的刀跟了上去。 寇红妆扬起眉毛，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房间另一边的程武麟：“你也得过来。” 王陆离一脸怒容：“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就好了。” 寇红妆不屑的甩了下头发，发梢扫过王陆离的脸：“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你们两个都跟我来，去上课。” 王陆离和床上的程武麟都愣住了。 上什么玩意？ 第七十四章 赶鸭子上架 “怎么，有意见？”寇红妆微扬起头，一副臭脸看的程武麟很不爽。 “我们为什么要去上课？上什么课？”他疑问道。 “又不是我安排的，都是涂婷婷告诉我的，不然谁管你们？” “我腿断了，起不来。”程武麟耍赖道，其实他的腿在刚进医院的瞬间就被医生们接好了。 寇红妆食指搭在鼻子下面：“那我给你接，我刚好会一点这方面的技术。” 眼见寇红妆真的把他西装胳膊上的扣子解开，那架势像是撸起袖子就要上来一般。程武麟赶紧一溜烟爬起来。这要让这货给动两下，不得被分筋错骨啊…… “怎么，又好了？”寇红妆一脸不解。 “好了好了！等我穿个衣服！” 程武麟直起身子，看寇红妆和王陆离两人都在直勾勾的盯着他只穿了条内裤的身体，有些害羞的把关键部位捂了起来：“能不能回避一下？” “唔，好吧……”王陆离欣赏的正开心，见程武麟表示抗议，只得无奈的转了过去。 这小处男害什么臊啊，他心中抱怨道。 “为什么？”寇红妆又是一脸疑惑，不过也转了过去。 古代人事怎么这么多，他心中无语道。 程武麟跑到房间另一边的柜子旁，打开柜门摸了一下，里面自己的衣服鞋子都已经干了，还微微散发着暖意。 飞快的穿好衣服，系上鞋带，他走到王陆离的身边。 “走吧，去哪？”他盯着门另一边宼红妆的背影问道。 “落湍私塾。” 还真是上课啊……程武麟二人面面相觑。 寇红妆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医院，身后跟着窃窃私语的程武麟和王陆离。 “他不是要找我们算账吗，怎么就突然带我们去……上课……嗯？”程武麟一边小步沿着寇红妆呼唤起的石板台阶向中层环城走去，一边趴在王陆离耳边悄声问道。 “不知道……”王陆离摇头。 “说不定他说的上课的那什么私塾是个落湍谷可以合理揍人的地方什么的……”程武麟挠挠头发，不解道，“涂婷婷怎么可能安排我们上课，有啥课好上的？” “镜世界观历史观什么的？”王陆离猜测道。 “对了，我听说寇红妆和吴显明是很好的朋友……”王陆离也趴在程武麟耳边悄声说道。 “难怪……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王陆离与他达成了默契的共识。 “臭鱼找烂虾。” “青蛙找蛤蟆。” 两人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们以为我耳朵不好使是吗？”寇红妆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两人。 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一眼，忍俊不禁。程武麟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寇红妆瞪起眼睛。 “下一步你是不是会砍我们一人一条腿什么的？”程武麟捂着嘴 “莫名其妙……”寇红妆摇摇头，不再理会他们二人。 听到“落湍私塾”这个名字的时候，程武麟想过很多镜世界学校的场景。 会不会是一片室内竹林中，有一个竹子搭成的小棚，里面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拿着一本厚厚的《战斗技巧》，在教着座下一群席地而坐的弟子们的样子…… 要不就是一个抽离了重力的空间，女教授漂浮在正中间，周围学生们像是围绕着太阳系转动的行星们一样漂浮在她周边，每个人拿着自己的五花八门的印器，五彩缤纷，各显神通…… 所以当寇红妆拉开墙壁，带着他们两个人穿越长长的走廊再拉开一扇木门，程武麟傻眼的看着一屋子端端正正坐着的小学生的时候，觉得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教室前面看起来还没有程武麟二人年长的女老师，一手一个把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拉到讲台上。 “同学们！欢迎我们的新同学！” 屋子里的小孩们纷纷举起手，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 “你们两个个字有点高，去坐在最后一排吧！”女老师轻声细气的指了指教室的后面。 程武麟连反抗都没反抗，大脑已经处于宕机状态，被王陆离拉到了后面坐了下来。 “晚些时候，我会来接你们的。”寇红妆像个送孩子的家长一样摆摆手，身影迅速的从门口消失了。 “等……”程武麟大喊出来，然后看到一屋子的小朋友都转过来看着他，只得讪讪得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新来的两位小朋友请安静啊，我们继续上课了。”老师拍了拍手。 “妈的，等会我一定要掐死他……”程武麟咬着牙，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小声点……被小孩子听到不好……”王陆离一脸无奈。 “日啊，这就是他的报复吗？让我们来读……读……读……喂，这是幼儿园还是小学？”他扯住前排一个小男孩的衣服。 “老师！新同学要拉我讲悄悄话！”小男孩头都没回，迅速的举起手。 “哎，行吧……”程武麟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赶紧松开手遮住了脸。 “好啦好啦，我真得赶紧讲课了！不然这节课内容完不成了。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啊，我们说，个人意愿是使用白昼的前提，那什么是操控白昼的前提呢？” “封器！”小学生们齐刷刷的喊道。 “对啊，大家都记住，一个是使用白昼的前提，一个是操控白昼的前提，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在答题的时候一定要分辨清楚！同时大家还必须要掌握要清楚的知识点是什么呢？” 小学生们再次齐刷刷一板一眼的回答道：“清醒的思维是使用白昼的必然要求！” “没错！看来大家回去都记得很牢！不过今天我们要新掌握的呢，就是以下几点。首先一点大家要记住，坚定的思想是使用白昼的关键条件……” “我操……这都在教什么？”程武麟低声骂道，“怎么感觉在听天书……” “感觉是白昼哲学什么的……” “他们给小孩子教这玩应？”程武麟一脸不可思议。 “……是使用白昼必不可少的条件。后面的新同学！”老师提高一个音量，看着指了指自己的程武麟，“对就是你，你来回答一下，正确操控白昼的保证是什么？” 要程武麟回答这个问题无异于赶鸭子上架。他略尴尬的慢慢站了起来。 “不……不出错？” 第七十五章 违心 教室内的学生们轰的一下笑作一团。 “哈哈哈哈哈不出错哈哈哈哈哈哈！” “他怎么不说不犯罪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静！”老师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饰，教室里的笑声稀稀拉拉的停了下来，“其实新同学说的也没错，只是换了个表述方式而已。正确操控白昼的保证是随时矫正错误的观念，这位同学你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程武麟羞的想要钻地底下去，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群小屁孩嘲笑。 他一米八多的个子，站在小孩子的教室中像是一根竹竿一样，被笑了几秒钟感觉也像过了几年一样漫长。刚刚准备坐回那个窄小的椅子，程武麟突然听到老师温和的声音。 “对了你看我这记性，来两位同学，你们来上讲台做个自我介绍吧！” “特么的杀了我吧……”程武麟瞪大眼珠看了嗤笑出声的王陆离一眼，视死如归的走向了讲台。 “我叫程武麟，很高兴做大家的同学，再见。” 他用自己跑过的最快的速度冲向门口，飞快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教室鸦雀无声，同学们纷纷被这段自我介绍震撼到了。 王陆离咳了一声，高高举起手：“咳报告……那个什么……我去把他找回来！” 说完他提起刀，也三步并着两步跑出门口，出门他也没有忘记把门关上，只是力度有点过大，关门时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程武麟跑出教室后，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跑着。 妈的，噩梦……简直是噩梦…… 拉开大门口的墙壁，他一步跳跃出中层城环之外。 “城主塔！”他大叫一声，一溜石板快速从地面飞起，稳稳当当的接住他的脚步。 “你咋跑这么快！” 他转过头，看到王陆离也拉开墙壁走了出来。 “不跑在那等死啊……”在这么高的地方，他习惯性的拉过王陆离的胳膊。 王陆离看着程武麟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臂环，心中有些暖意蔓延上来，开口道：“我可是要抓你回去的。” 程武麟果断松开王陆离的胳膊：“那我就把你踢下去……” “我错了……”王陆离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主动拽住程武麟：“求带我下去……” 程武麟重新拉住王陆离的胳膊：“话说你以前自己来这边的时候，都是怎么上来的？” “其实外环中环内环都有楼梯的……我是在里面走上去的……” 程武麟望了望落差巨大的城市环体，咋舌道：“那你得走多久啊？” “那也比这个强啊……”王陆离闭着眼苦笑着，“你这楼梯通哪里去啊？” “城主塔……当时我随便叫的，也不是想去那。” “嗯，这次没什么事咱们可以回下界了。” “求之不得啊！我没怕棋子……我怕了那个姓寇的神经病了……真狠啊……” 事不宜迟，两个人分别闭眼出镜。 回到这个没有棋子和寇红妆的世界，回到自己熟悉的床上，程武麟伸了个懒腰，脱掉衣服钻进被窝，很快就进入深深的梦境之中。 王陆离回到自己床上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把长刀塞到自己的褥子下面。 这东西被室友发现了不仅不好解释，按照镜世界的原则，非本时代的东西被其他人看到不久就会开始风化生锈。如果是古董还好说，这把刀可是他准备凝结印器的优良基底，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 往刀旁边又垫了两件衣服让床铺摸起来平整，他摸了枕头下的烟盒和打火机，小心翼翼的爬下床，踮着脚溜出寝室。 才开学没多久，他就养成了在那个小阳台思考人生的习惯。 小阳台的栏杆之上，入镜之前他按灭烟头的烟灰痕迹都还没被完全吹散掉。 王陆离用手护着打火机的火，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烟不是什么好烟，抽起来的味道有些呛人的糊味。但是王陆离只是习惯了，在他小时候，没有人告诉他不能沾染这东西，所以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名资深烟民。 咳咳。 他吐掉一口烟雾，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按灭在另半截烟头旁边，然后解开衬衫的扣子，探头吹着阳台上轻微飘过的晚风。 蝉这东西永远都不知疲倦，夜晚的鸣叫有些吵人。 回想起这次和程武麟的经历，王陆离时而皱着眉时而又神经质一样的笑着。 程武麟，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安心把你当朋友？ 越想摆脱，他就陷的越深。 先前他在遇到那光头女孩时，透过那印器观海看到自己白色的身体，他还自我麻醉自己已经可以熄灭掉这段隐藏在心底的情感了。他说服自己说他只是觉得好玩，那不是感情。 但是现在，夜深人静之中，这种感情像是火苗一样愈生愈烈。 他已经可以肯定，观海中的那只绿色的手，就是程武麟没错了。当时程武麟昏迷的时候，他十指交叉握上去的感觉，和那时被那绿手握住的感觉一模一样。 所以他又不懂光头女孩的意思了。 他觉得自己和程武麟是没可能的，可观海给他展示的，程武麟的手，和另外一个人的手又是他拯救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有些烦闷的冲着夜空吼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校园回荡着，激起对面宿舍楼走廊的感应灯亮起一排。 “哎，你怎么不睡觉呢？” 王陆离回头，看到苏皓轩趿拉着拖鞋站在刚进阳台的位置，半眯着的眼睛像刚睡醒一样。 “啊，我刚抽根烟，等会就回去。你怎么过来了？” 苏皓轩指了指自己的裤裆：“被尿憋醒了，尿完看到这边有个人影就过来看看。” 王陆离嗯了一声，走过苏皓轩身边准备回宿舍。 他和苏皓轩虽然是同学，但除了和程武麟，他和班级上其他人，包括他们宿舍的人的关系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更多的时候不是在忙学生会，就是去图书馆，或者自己一个人去之前他撬开过的那个实验室当志愿者帮忙。 入镜前的晚上，他也只是和苏皓轩一起整理了文学社要通过学生会举办活动的材料。 “你喜欢程武麟吗？” 王陆离慢慢转过身，盯着问出这句话的苏皓轩被路灯照的半明半暗的脸。 “不喜欢。” 第七十六章 阴阳怪气 苏皓轩眼睛隐于阴影之中，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路灯灯光照耀着他鼻子以下的部分，嘴角扭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这人难道是发现自己对程武麟有意思了？ 他轻笑了下，用调笑的语气继续说道：“可是你表情的反应不是这样的。” “哦，那又怎么样？”王陆离面部紧绷，警惕的问道，“我有什么反应，难道你比我还更清楚？” 他不知道对方突然跑出来阴阳怪气的说出这一番话的目的，强硬的回复道，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的空空作响。 “别这么冷漠啊……”苏皓轩手指点了点下巴。 “我和程武麟只是好朋友。”王陆离转过头去不再看苏皓轩。 “朋友？我也是啊。而且我还和程武麟住一个房间呢，他考虑到什么，我可是很清楚……”苏皓轩一口少年的声音轻快，但是声音下的透露出来的轻浮感让王陆离的警惕越来越强。 “哦，所以你想干什么？”王陆离想不通苏皓轩这些话的目的。对方看起来像是在暗示什么，语气却异常刺耳。 “干什么？什么都不要，我只是开个玩笑，哈哈。”苏皓轩向后退了一步，整张洋溢着笑容的脸露在路灯之下，和刚刚眯缝眼怕光似得的表情判若两人。 “一点也不好笑。”王陆离眉毛皱起，“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话，有话你直说，没话找话我没空听。” “这样啊，”苏皓轩揉了下额头，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要是你不喜欢程武麟，那真是太好办了。我很开心……” 王陆离气的想骂出来，你他妈算哪根葱啊？ 程武麟和我什么关系啊？上圣山下深渊的关系，是这些下界的人无法想象的生死与共的关系。 我和他关系好还是关系坏，我喜欢他不喜欢他，用你点评用你批判？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神经病……”王陆离这次他不容对方再说些什么疯话，加快脚步跑回了宿舍，只留下苏皓轩一个人站在阳台之上，像只沉默的雕塑一样好半天都没有再动。 第二天上课，王陆离照旧坐在程武麟的身边。 老师上课中途接了个电话，教室里一下沸腾起来，王陆离也拽着程武麟说上了话。 “你觉得苏皓轩这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啊？没有啊？”程武麟挠挠头，望了坐在前面的苏皓轩一眼，“你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 “我看除了我们两个以外，你和他走的最近……” 程武麟心肝一颤。 握草，王陆离不是看出苏皓轩是基佬了吧？那是不是我也？ 程武麟这样想着，赶紧解释道：“还好吧，就是最近李大勇董熠他们两个不知道总一起去网咖，我和苏皓轩没什么兴趣就……” “谁叫我？”李大勇隔着两排回过头。 程武麟两人连忙趴在桌子上躲闪着李大勇的视线。 “不过不说我，你室友呢？”程武麟借机转移话题，“你天天上课坐我这，许飞他们不会觉得疏远吗？” “不会吧，虽然平时不怎么和他们在一起玩，但是请了两次自助就把寝室友谊搞定了的，关系特别棒。” 程武麟满头黑线：“这是**裸的金钱交易。” “能花钱的地方，干吗浪费时间？” “我去，牛逼啊，你不是老王，你是董熠吧？” “对了，明天下午没课，我也带你去怎么样？那家店确实很好吃。” “行啊，王大少爷，小生这厢有礼了。”程武麟嬉皮笑脸的，“话说你怎么知道这店的？” “学生会之前一起去过一次，后来又被陈曦请了一次。” “哦。”一提到王陆离的女朋友，程武麟的兴致打消了不少，“这么说那家店你都去了四次了，我们换一家吧……” “别的我也没吃过，没试过水。” “没事，咱俩就是去试水去，大不了吃两口不好吃直接换！” “我去，牛逼啊，你不是老程，你是董熠吧？”王陆离反嘲道，被程武麟戳腰戳到连连求饶。 他们没有看到，坐在前面的苏皓轩斜着眼正盯着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的寒冷几乎让他周边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 。 涂婷婷径直走过一片被烧焦的树林。 大战之后的荆丛园凄惨异常。这里曾经是郁郁葱葱的大片银杏树林，此刻也变成一段一段黑黝黝的焦黑木炭，直挺挺的指着飘满灰尘的灰暗天空。 战死的人都已经安葬，但留下来的伤痕短时间都无法再恢复。 这次棋子与荆丛园的战斗，除了荆丛园本来的人，甚至把包括他们落湍谷在内的四五个城市的强者都牵涉在内，最后是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据她所知，上界那边七枚棋子中，棋子首领将带着重伤的其余棋子逃走，而卒更是彻底被杀死。 而下界这边，荆丛园岛主们六去其二，显然是吃了比棋子更大的亏。好在来帮忙的其余城市的强者虽各有小伤，但却没有人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涂婷婷掸了掸白袍上附着着的烧焦灰尘，轻轻跳上已经被打断成两截的前厅台阶，曾经被藤蔓覆盖着的它们也都露出了下面石头本来的颜色。 大厅中有颗巨大榕树，树的前端没有被茂盛的枝叶所覆盖，树干凹陷下去的一个结，看起来像是一个天然的王座。 涂婷婷抬头仰视着榕树王座上盘腿端坐着的那人，一字一句的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驱逐吴显明？” “因为他是叛徒。”荆丛园城主是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眉毛比一般人要浓厚了一倍不止。他连眼皮都没有睁开，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这不可能。”涂婷婷皱着眉否决道。他很了解吴显明的为人，他绝对不会背叛下界。 “那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了吗？现在有人泄露了我们整个荆丛园的城防信息，我的暗线们全都指向吴显明。你说他不是叛徒，难不成我是叛徒？梧桐岛主？” “我已经不是荆丛园的岛主了。” “哦你看我都忘了，”荆丛园城主呵呵一笑，慢慢睁开眼，眼中却是无比的疏离神色，“恕在下怠慢了，落湍谷涂城主。” 第七十七章 地铁 程武麟第一次和王陆离单独出去吃饭，显得很是兴奋。中午一下课他就跑回宿舍，放了沉重的书包，换了身精神点的衣服。 王陆离自从昨天被程武麟说了要加强他和舍友的精神文明建设以后，他倒是慢悠悠陪室友一路聊天，有说有笑的走回来的，聊的还挺开心。 回到宿舍门口，他看到站在那里等他的程武麟，连忙说道：“等我下，马上好啊！” 程武麟点点头，忽然感觉口袋里面的手机震了震。 拿出来一看，是谢薇发的消息。 “一起去吃饭吗？” “不了。”程武麟果断回绝。再抬头，王陆离已经换好衣服站在他面前了。 王陆离上身着一件看起来像是新拆开的雪白背心，衬的胸口还有胳膊上微凸的肌肉很是诱人。下身他换了一条浅灰色的棉质短裤，脚上踩了一双白帆布鞋。很朴素，但是完全遮不住他透衣而出的青春气息。 程武麟不禁哀叹，自己性取向觉醒以后越来越会欣赏男人了…… 王陆离拉了拉头顶上扣着的那顶棒球帽：“走吧？程公子？” 在他眼中，程武麟换的这件白的刺眼的短袖白衬衫和米色工装休闲裤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高中生一样鲜嫩。 哎，真帅，想啃……哎算了，克制！王陆离纠结到特想抽自己。 于是两个男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出发了。 中午的阳光虽然有些晒人，不过比起前些天阴雨连绵的天气显得好了很多。微风舒适，空气湿度也低了下来，皮肤感觉很干爽，也不觉得很热了。 程武麟拽着王陆离的胳膊走到学校门口的地铁站乘地铁。 “去那么远啊……要不还是去我说那家吧……”王陆离一听目的地是徐家汇有点打退堂鼓。 “不去不去坚决不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平时在下界你都那么忙！”程武麟直接无视王陆离的请求，准备去买票。 “哎！你不用买我的，我有卡！”程武麟都走出老远，王陆离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冲程武麟的背影嚷道，但程武麟最后还是拎着两张地铁票回来。 “哎，我说我有交通卡你没听到嘛！” “没听到啊……这里有点吵……交通卡我也有，可是最近我卡包丢了，里面身份证交通卡啥的也都没了。” “那你咋办？”王陆离冲安检员点点头，把背后的书包放在传送带上，一边对程武麟问道。 “还能咋办，身份证在学校窗口办了个临时的，银行卡是挂失重办了，交通卡只能再买一张……”程武麟把一张票递道正背上书包的王陆离的手中，“其他都是高中时候的卡，我以后应该也用不上了。” “你什么时候去弄的啊？我咋不知道？” “就之前和谢薇吃饭，顺路就把这些事情该办的都办完了。” “哦……”王陆离的语气明显降了个调。 “话说你背包干什么啊？”程武麟拍了拍王陆离的书包，“什么东西，塞的这么满？” “带了把伞，万一等下下雨呢，天气预报都不准的。还有钱包，钥匙包，湿巾纸巾什么的。然后还有两件外套，万一餐厅空调开的比较凉我们可以披一下……” “我的妈呀你想这么周到……”程武麟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傻了吧唧的就空手跑出来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 “嘿！我看看啊，咱们这个方向。”王陆离抬头看了下地铁上的线路提示板。一低头正好地铁进站，揽过程武麟的肩膀，两人排在队伍的后面。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地铁上人很多。程武麟拉着王陆离站在车厢接头的地方。 “深圳地铁横线长竖线短，不像上海的像是蜘蛛网一样似得。”王陆离盯着身边的地铁图感叹道。 “是吗，我们大连地铁刚开不久，我都没咋坐过……”程武麟也跟着看了看地铁图，“咱们得转几趟车啊？” “转倒不用转，就是路有点远。我说你拉我非要去徐家汇，你自己都没看路线吗？”王陆离笑着盯着程武麟。 “没看，我就知道那里好吃的多……” “……傻。”王陆离眼睛盯着地铁天花板，奚落道。 “你才傻，臭傻逼！”程武麟果断反击。 “小傻逼。” “大傻逼！” “中傻逼。” “你敢骂你爸爸，反了天了！” “我爸死了。” “我去……你狠……”程武麟败下阵来，转头看到有好几个人下车让出了空座，赶紧拽着王陆离坐了过去。 一坐下来，程武麟也不和王陆离闹了，掏出手机和耳机，自己插一个，把另一个搭在王陆离耳朵上，然后开始找歌放。 “你听什么歌？” “随便。”王陆离的视线根本没有在程武麟屏幕上。因为耳机线没那么长，两人只得紧紧靠在一起。此时程武麟的头就在他脑袋下面，应该是早上洗过的头发，微微散发着兰花洗发水的清香味道。 没等他多嗅两口程武麟的味道，程武麟一边问着：“你快选一个啊？我也不知道你爱听啥……”然后猛的一抬头。 “哎我擦！”程武麟捂着脑袋，倒吸一口凉气。 “我操。”王陆离下巴被程武麟脑袋一撞，顿时眼冒金星，向后仰倒了过去。 “你丫……脑袋杵在那干吗！磕死老子了！”程武麟拉过王陆离的手放在自己头顶，“你快摸摸是不是有个包？” “你还说我……我下巴快让你撞脱臼了……”王陆离一手揉着下巴，另一手摸了摸程武麟的脑袋，“好像是有个包。” “哎我去，你这啥下巴啊？铁的啊？”程武麟痛的直抽冷气，搁在耳朵里的耳机也被他扯了下来。 王陆离自知理亏，他也不能赖程武麟脑袋太香了啊……只得讪讪的不做声。 接着他就看见对面的小姑娘竖着手机，正在对着他俩无声咔嚓咔嚓的偷拍着，嘴角还露出王陆离极为熟悉的笑容。 现在的腐女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王陆离汗颜，心道妹子你快擦擦嘴角的口水吧…… 程武麟似乎也发现了对面女孩的行径，然后抬起手……比了个剪刀手…… 我靠这傻逼……是真傻逼……王陆离捂脸，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第七十八章 茶餐厅 好在拍照的妹子很快就下车了，一脸像是个刚打猎了两头老虎的老猎人，心满意足的回家似的的表情。 王陆离两人的音乐也是磕磕绊绊的听上了。 耳机里，某欧美女明星正声嘶力竭的嘶吼着，程武麟和王陆离却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地面。 王陆离自然是不用说，刚刚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有点太过火了，这要让程武麟发现自己总想吃豆腐那就完蛋了。 程武麟后知后觉，也是意识到刚刚和王陆离闹的有点太亲密了，这要是让王陆离发现自己是基佬那就完蛋了。 两个以为差点要完蛋的人抱着还好没完蛋的心情一路僵硬的坐到了徐家汇。 “这么多出站口，从哪走啊？”程武麟站在人群中，望着左右前后20来个出口略显懵逼。 “看指示啊！”王陆离手插着裤兜，探着脖子看到一处出口指示图，走出两步又走了回来，对程武麟叮嘱道，“在这别动，我去看一下啊。” “奥。”程武麟正饶有兴致的盯着一个自动贩售机，点头答应道。 王陆离看到一个出口就在百货里面，回头一脑袋擦过程武麟的脸侧。 “哎我去，差点又撞，还好我这回没低头。”程武麟嬉皮笑脸的推开王陆离，一手提着一罐汽水，“你喝哪个？” “我不是让你别动吗？”王陆离接过一罐可乐，呲啦一声别开拉环。 “我又不是小孩……老王，你又像老头似的磨叽了……” “……”王陆离无语。 两人咕嘟咕嘟牛饮掉手中的饮料。 “给。”王陆离伸手把手中喝完的饮料罐递到程武麟手中。 “妈的，空罐你给我干鸡毛啊？”程武麟骂道，刚准备回丢过去，突然想起以前苏皓轩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像献宝似的一边拉着王陆离去垃圾桶丢垃圾一边对他讲述道，“哎对了，刚军训那时候，我们宿舍一起吃饭去，然后苏皓轩也是给我空瓶子，我往回一丢还砸了谢薇的脸呢！” 王陆离一听还有这事呢？心中小火蹭蹭往上直冒，你程武麟也是牛逼，老子就递给你一空罐，你一句话能带出来俩我目前最烦的人…… 两人丢完垃圾就没再互相说话，程武麟默默跟着王陆离穿过人群上电梯进了综合广场再上电梯，有些疑惑的心道王陆离这咋还生上气了，明明老子被你塞一空罐子怎么的该生气也是老子吧…… “吃啥。”把程武麟领到周围全是饭店的一层，王陆离一摊手。 “嗯……不是说试水吗？那随便进个就近的？” “你有忌口吗？”王陆离瞄了一眼周边的海鲜餐厅东南亚餐厅火锅店烧烤店们，问道。 “不吃萝卜，不吃白菜，不吃鸡爪猪蹄鸭脖鱼，不吃内脏，不吃肥肉，不吃海带紫菜……” 王陆离挥手打断程武麟：“你这不叫忌口你这叫挑食……咱俩去楼下草坪吃草吧……” “你要是逼我吃这些咱俩就绝交……”程武麟视死如归状。 “好好好，那吃啥？” “随便……” “我日你……”王陆离抓狂，突然余光看到一家茶餐厅，“那家怎么样？这里点什么菜的话我熟。” “啊，好。” 这家茶餐厅虽然门口也有排队，但相比于旁边几家火爆的门庭也是对比的冷清了很多。 “人这么少，不会不好吃吧？”程武麟坐在商家摆放的椅子上，拿起门口预放的菜单扫视着。他还从来没进过茶餐厅。 “应该没问题，”王陆离瞄了眼茶餐厅的招牌，“这家从广东连锁过去的，肯定好吃。而且你不是说试水不好吃就换嘛。” “放心，我们家肯定好吃的啦！”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姐姐冲他们两个笑了一下，插嘴道。 王陆离和程武麟回点了点头。 进了餐厅，王陆离直接把已经勾好的单子递给服务员。不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艇仔粥，一碟油汪汪的双拼烧鸭叉烧和两杯飘着冰块冒着丝丝凉气的丝袜奶茶被端了上来。 程武麟流着口水盯着一桌子的美食。 “您好您的菠萝油，餐齐了。”服务员又端来一个盛着两个小面包的盘子。 “点这么多，能吃完吗？”程武麟端起奶茶啜饮一口，“哎？比学校门口奶茶好喝多了！” “那是，这家连锁里面的奶茶还是很正宗的。”王陆离颇自豪。看程武麟夸赞这里的食物，他觉得比自己吃到好吃的东西还开心。 “切，好像是你家开的似得。”程武麟撇撇嘴，手指伸向艇仔粥的碗，被王陆离伸手一挡。 “先吃菠萝油，等会黄油完全化了不好吃了。你喝了冰奶茶不要直接喝粥。” “嗯。” 几口吃光又甜又香的菠萝油，程武麟夹了两片鸭皮被烧的冒油的烧鸭，又把几片叉烧囫囵吞下。 “好吃好吃！” “吃吧，多吃点。”王陆离觉得自己像是在喂一只小动物，看程武麟吧唧吧唧吃的这叫一个香。 程武麟咕嘟咕嘟又灌了一口粥：“好吃，这里面都什么啊？没吃出来就觉得很香！” “鱼片……” “……你妹奥……” “还有鱿鱼丝，鸡蛋片，花生油条海蜇丝什么的……” “算了算了……还挺好吃的……鱼我其实可以吃一点，我只是不喜欢那种刺多的。”程武麟抱怨道，“你说我家靠海，我妈老给我买那种又腥刺又多的小河鱼做，你说气不气人……” “哈哈，你下次可以给阿姨提个意见。” “你妈平时做……”程武麟刚说出几个字就想起来王陆离好像不太愿意谈论家里面的情况，声音越来越小。 王陆离这次反应倒是不大，开始慢慢回忆起来。 “我印象里……她……好像就没给我做过几次菜……” “那你平时吃什么？” “小学我就自己学会做饭了，简单的做个鸡蛋炒西红柿什么的。初中高中住校，都吃食堂，周末回家也自己做个饭，或者点外卖。” “那你做饭肯定很好吃吧？”程武麟又喝了两口粥，期待的问道。 “以后你能来我家，我就做给你吃。”王陆离手臂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对程武麟笑了一下。 第七十九章 天主堂 吃饱喝足以后，两人溜达到徐家汇繁华的大街上。 “还好今天我们没吃火锅什么的，不然咱俩都穿的白衣服，溅到就难洗了……”程武麟伸手勾住王陆离的背心。 “哈哈，是啊。我们等会再回去吧？现在回去有点早。”王陆离看了下手环上的时间，才下午三点。 虽然两人在镜世界中单独相处的时间很长，到那种感觉总归不一样。今天是王陆离和程武麟第一次在下界这边出来玩，他心情很好，不太想那么早就回去。 “那咱们俩找点事情做？反正晚上也没有课。”程武麟靠在马路边的栏杆上，眼睛盯着川流不息的车流。 “这附近好像有个天主教堂，挺著名的，要不要去看看？”王陆离背靠着栏杆提议道。 “好啊，在哪呢？”程武麟从来没去过教堂，点头同意。 “我拿手机查查啊。”王陆离掏出手机。 在王陆离翻找手机地图的时候，程武麟也掏出手机随便划了划。 他注意到他们宿舍微信群上有一个红点，点开来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董熠：“中午去不去海鲜自助” 苏皓轩：“不去。” 李大勇：“网吧，不去。” 董熠：“我请” 苏皓轩：“去去去，马上来！” 李大勇：“你在哪呢？我也马上就能过去！” 董熠：“我在正门附近，程武麟呢” 苏皓轩：“他不去，他肯定和谢薇出去了！” 李大勇：“没有吧，我上午上课坐谢薇她们宿舍的人后面，听她们说要去逛街呢啊。” 董熠：“程武麟，回个话在哪呢” 苏皓轩：“表管他！我们自己去！” 然后就没有消息了，董熠他们肯定是已经见面了。 “哎，错过一顿大餐……”程武麟唉声叹气，抬起头看到王陆离已经把手机放起来了，“看好路了？” “嗯，你说什么错过一顿大餐？” “错过一顿免费的海鲜自助。” “董熠请客吗？”王陆离直接猜测道。 “是啊……” “那你今天吃的不好吗？” “哪有，你看我肚子圆的。”程武麟拉起衣服，拍了拍肚子，“撑死我了。” 王陆离伸手弹了一下程武麟结实漂亮的上腹腹肌：“再说了，上海的海鲜也不是很新鲜，还是你们大连和我们深圳的好一些。” “这么一说也是，那就没啥好可惜的啦哈哈！”程武麟有些脸红的拉下衣服，“刚你查到了怎么走吗？” “嗯，顺着这条路往南走一点，过了马路之后往西拐进那条小路就是了，很近的。”王陆离抬手指了一下。 “你还能分清东南西北呢？我都分不清……”程武麟略惊讶。 “你是个假的北方人吧哈哈！”王陆离轻笑，细眉舒展的英气样子看的程武麟心旷神怡。 没多久他们就沿着王陆离导航的路，走到徐家汇天主堂外围栅栏的大门口。 “挺雄伟。”王陆离抓着栏杆看向里面看过去。 “挺好看！”程武麟点点头，也夸道。 “很有宗教的气氛呢，这个红砖的教堂很帅啊。雕塑也很酷。” “很好看啊！”程武麟没啥词了。 “可惜……” “可惜……”程武麟鹦鹉学舌。 “不开了……” “不开了……” 两个人像监狱里的罪犯一样抓着紧闭大门的栏杆，可怜巴巴的看向里面。 程武麟痛心疾首道：“怎么就不对外开放了？” 王陆离略微惋惜道：“人家目前在内部修缮，现在仅对内了的话咱们想看也没办法，只能说来的时间不对吧……哎对了！” 他伸出手拉过程武麟的胳膊。 “怎么了？”程武麟刚问道，就感觉像是突破了一层空气膜一样，周边的世界突然平静下来。 他忽然反应过来王陆离是想要做什么。 “走吧！”王陆离没有松手，轻身一跳就拽着程武麟翻越了天主堂的护栏。 “这样不太好吧……而且你不是我不让我入镜？”程武麟有些顾虑的看着四周。 “棋子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我敢保证。我昨晚入镜换到了一块屏，你看。” 王陆离用手指按了下手腕处的关节，手掌心渐渐浮现出一个立体的屏幕来。 “我用一壶石油在落湍谷管理处换的。” “你哪来的石油？”程武麟还没仔细看，倒是先怀疑上了这个问题。 “实验室偷的……”王陆离大言不惭的回答道。 “我去，这不好吧，我们学校实验室着被你糟蹋的，一会撬门一会偷石油样品一会做炸/药的……” “反正平时我也给他们白打工。不说这个，你看……” 程武麟向那束蓝光中看去，空气中一个界面浮现出来，看布局像是个新闻网站。 “棋子仍未撤离下界镜。” 看到这个标题，程武麟有些慌：“怎么？这算好新闻吗？棋子不是还在这……” “当然是好新闻啊，”王陆离挥手让空中屏的界面散掉，“如果他们说棋子已经全部撤离下界，那才比较可怕，因为这条新闻，除了它字面意思外，还很有可能意味着我们这边的人跟丢了棋子。现在新闻说他们还在下界镜，而且有明确的报道他们具体的位置……” “噢，你是说他们在明处总比暗处好是吗？”程武麟一脸恍然大悟，“那我现在可以轻松一点了……” 一想到棋子卒那个少年老成的小孩手段的狠辣，程武麟还是浑身一哆嗦。 “哎……也不知道寇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我去医院和医生说了，他一醒来我就会收到通知的。”王陆离晃了晃手腕，抬步走向教堂古色古香的大门。 程武麟点点头跟在后面，忽然面色有些开心的指向某处。 “哎老王你看，是赛德哥啊！” 王陆离顺着程武麟的手指头瞧过去，看到那个程武麟所说的金发的白昼人像，无奈道：“不是他，长得差远了……你是不脸盲啊？” 程武麟挠挠头：“我觉得外国人长的都差不多……” 这点王陆离倒是赞同。结果等他们刚走进教堂的正门里面，程武麟又指了指坐在教堂内长椅上的一个白昼人像：“你看！吴显明哎！” 王陆离无语：“你这不止看外国人脸盲，你看黄种人也脸盲……” 结果吴显明“白昼人像”的头缓缓转了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吴显明眯起眼，开口问道。 王陆离：“……” 第八十章 驱逐 程武麟顶回去：“我们还想问呢，你怎么在这？” 刚刚他还以为对方穿了件很潮的碎布拼接的衣服，等绕过长椅仔细看去，那是吴显明上衣沿着胸口被切开的缘故，切线处的皮肤上还有一条从左腋下一直到右边腋下的狭长伤口，伤口上的血液都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了。(书屋) 这模样用衣衫褴褛都不足以形容，略显狼狈的样子和这窗明几净的教堂格格不入。 “荆丛园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在那边？”王陆离也在打量着吴显明，“你没有回下界？” “哎……”看起来是问到了点上，吴显明刚刚还犀利的眼神突然落寞下来，手中的啤酒罐被他咔嚓一声捏爆掉，喝了一半的酒撒了一地。 他声音低沉的说道：“我被荆丛园驱逐了。” “什么？”程武麟和王陆离同时叫出来。 王陆离大脑飞速运转。在荆丛园刚与棋子的战争结束的节骨眼上，吴显明突然被驱逐，那一定是战争中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看吴显明的衣服，他应该是在与棋子战斗结束后一直没有回过下界。 出镜与被驱逐并无冲突，那吴显明躲在远离学校的这里，大抵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王陆离斟酌一下，问出口来：“你不想见涂婷婷吗？” “她一直都在奔走游说……荆丛园那边没有人相信她……她想要带我去和城主对峙……可是……” 吴显明捂住脸，挡住他脸上从没有出现过的脆弱神色：“他们说我背叛了荆丛园……怎么可能……老子为什么要背叛荆丛园……” “如果那里的人不相信你，你可以回到落湍谷。那里和我们学校还近一些。”程武麟建议道。 “你懂什么？荆丛园是我的家……他们全搞错了！杜城主！王乾！李佳宁！”他瞪着红红的眼睛，恶狠狠的喊出一串名字。 “那你就去证明你自己啊？”程武麟不解。 “怎么证明？杜城主是我尊敬的大哥，他的话我从来都无条件相信……他选择了驱逐我，那或许真的是我无意中犯了什么错误……” “你又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是你还坚定的认为他们是正确的？你这也……” “你们他妈的滚行不行啊！”吴显明冲着地板发火吼道，甩手把啤酒罐砸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你冲我凶个屁啊，”程武麟余光扫到地上一盒盒的泡面空盒与啤酒空罐，气愤道，“你不仅不敢去荆丛园反抗，又不敢面对为你抗争的涂婷婷。我看你就是个孬种，除了和我们嚷嚷没别的本事！” 吴显明眯着眼睛抬头看着程武麟，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般呼哧喘着气。 然后他突然松掉全身力气，垂下眉毛，无神的眼睛重新看向地面。 吴显明叹了口气，看向自己被罐子割破的手心，那里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在淌血。鲜红的血潺潺流出，沿着胳膊肘滴落在地上。 “你说的对，我就……” 不等说完，他忽然感觉脖子后面窜出一阵凉意，本能把手背过去一握拳，印器月桂的长柄轰然出现在手中。 噌！ 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龙鳞切在月桂的斧面之上，划出一道火花。 吴显明一脚踢碎前一排的长椅，一个翻滚躲掉擦着他脖子划过去的那道攻击，半跪在地紧盯着突然暴起攻击的程武麟。 “印器，你竟然都有印器了？”他把斧子举到平视的位置，有些惊讶的盯着程武麟指尖上夹着的饭卡。 “你不是承认了吗？你不是泄气了吗？”程武麟根本没有回答，眼神冷漠的俯视着对方，质问道，“有本事你别躲啊！” 他在吴显明和王陆离的目光中，猛的一挥手臂。 龙鳞像一支利剑一样，直直的切向王陆离。 吴显明这么多天一直连续战斗，战争结束以后也没有回下界，不仅休息不足也没有吃什么好东西，实力下降了几倍不止。 他吃力的挥舞起月桂。 龙鳞叮的一声被月桂挡住，却余势不减，吴显明鼓住气，被龙鳞的的余力带飞出去，轰隆一下砸进教堂后边的祭坛里。 “你疯了吗？打你妈个头啊！”他有些狼狈的从祭坛废墟中跳了出来，连声骂道。 程武麟一声不吭再次出手，龙鳞这次没有打准，贴着吴显明的手臂切在地上，气浪把他他掀了个跟头。 吴显明用月桂撑在地上，喘着粗气，有些震惊于程武麟这卡片的能力。他知道自己现在很虚弱，但是能把他一路推过半个教堂的力道，一般印器绝对做不到。 他转头看向在阴影中走过来的王陆离：“你能不能管管你家这个？” 王陆离从刚才就一直努力的做个透明人，一直没有插嘴到程武麟和吴显明的对话之中。 程武麟和吴显明虽然脾气有些不对付，但对于此时萎靡不振的吴显明，说不定程武麟的胡闹还能让他的斗志燃起来呢。 “我不管。”听到吴显明慌忙叫出来的称呼，王陆离心情更好了，嘴角一咧退到一边。 “妈的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不动手给你嚣张的啊？”吴显明一咬牙，猛的侧翻过去，第三次躲过程武麟攻来的龙鳞。 他从被砸个稀巴烂的长椅废墟中跳起来，月桂斧高高举起，砰的一声砍进教堂地面之中。 月桂通体闪了下微蓝的光芒，一束又一束月桂枝条从斧柄上生长出来，却像是软绵绵的棉花做的一样，刚够到程武麟就被他轻易踩在脚下，像虫子一样扭了扭。 吴显明无语，心道自己今天是真栽了，一点形象都没了，他妈的都想哭了…… 程武麟轻笑：“那个威风凛凛的吴教官呢？我看你现在……” 不等他说完，他脚面被一道枝条勾住，“哎呦”一声直挺挺趴在地上。 程武麟无语，觉得装逼被打脸还不如不装…… 见识过吴显明和那个穿着古装衣服女子激烈战斗的王陆离扬起眉梢，看着面前两人滑稽的打法简直快笑出声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个刚掌握印器的新手，一个极度衰弱颓废无力，他们赌气的交手竟然被打出来回合制游戏一般的感觉…… 算了，还是制止一下吧。 他迈步准备走出阴影中，不想脚下踩到一片长椅碎片竟然打了个滑，刺溜一下仰面躺在地上。 王陆离无语，心道笑话人果然不如人…… 此刻三个人都想钻进地缝里去。 第八十一章 隐藏的真相 三个人，一跪一躺一趴，静静地在教堂的废墟中无语着。 吴显明先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两个滑稽的家伙，清了清嗓子：“都滚起来。” 程武麟和王陆离都没动弹。 “妈的！给老子起来！”吴显明发飙道。 “又威风了？”程武麟撑起身体，嘲讽道，“你不是还准备接着软弱下去吗？” 王陆离一个鲤鱼打挺，从躺着的状态直接站了起来。 “行啦……”，他冲程武麟伸出手来，“少说两句吧……” 吴显明似乎是把矛盾的情绪发泄了出去，恢复了往常桀骜不驯的态度，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程武麟把手递到王陆离手中。 他站起来，拍了拍已经弄脏了的上衣，看向不远处废墟中正一脚高一脚低踩在碎石上系鞋带的吴显明的背影：“我要是你，我现在马上就会回荆丛园。” “不用你管。”吴显明用气人的语气回答道，一边撕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小麦色的结实身体与一身或新或旧的伤口来。 “吴显明，你知道寇红妆的爸爸重伤昏迷了吗？”王陆离忽然插了一句不应景的疑问。 吴显明正用手中团成一团的布条擦拭着胸前的伤口，听到这个名字转过身来：“是吗？他怎么弄的？” 程武麟略尴尬的向后走两步，有些着急的心道老王你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就听到王陆离继续说道：“是棋子卒来抓程武麟，寇青保护他受的伤。” “开什么国际玩笑？”吴显明把手中脏污的布团丢向一边，“棋子七个人都他妈在我们荆丛园，你们搞错了吧？” “搞错个蛋啊？那小屁孩就是冲老子来的。我和他打了一架，只是没有打过，要不是寇爷爷赶来我早就被劫跑了……” “慢着，你说你和卒打了一架？他用什么印器？”吴显明皱起眉毛。 “一条叫楚河的项链和一枚叫汉界的粉笔头。” “怎么回事？”吴显明有些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他明明在荆丛园和那个卒交了手，怎么可能对方又出现在万里之外的落湍谷这边。 王陆离眼神清明，冷静的解释道：“程武麟遇到棋子的袭击的事除了落湍谷，其他城市基本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你们荆丛园忙于战争，也绝对不可能知道。” “你想说什么？”吴显明凑了过来。 “程武麟这件事，不能说与你被驱逐有直接关系，也有可能有一定的关联。在全体棋子七人进攻荆丛园的时候竟然会有第八枚棋子来抓捕程武麟，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看到吴显明低头思索的样子，王陆离接着分析道：“而且我看了看时间，你们荆丛园停止战斗的时间，正好差不多是寇爷爷打败这边那个卒的时间，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他们不会是就想抓我才打荆丛园的吧哈哈……”程武麟开玩笑道，结果一抬头就看见王陆离和吴显明都严肃的盯着自己，“怎么了？看我干嘛……我随便说说。” 王陆离和吴显明都纠着眉头。 “暗度陈仓吗？”吴显明自言自语道。 王陆离走上前来，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严肃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程武麟的眼睛：“如果我是棋子的统帅，想要抓捕你的话，如何能造成最小的损失肯定是最好的。你身处的地方位于落湍谷附近，这被称为下界最坚固堡垒的地方，有涂婷婷坐镇，他们肯定很忌惮……” “然后他们攻打荆丛园，让曾经是我们城市岛主之一的她不得不顾于情面前来救援，”吴显明补充道，“而这时候红妆这个本来就在荆丛园做客的副城主更是会被拖在这边，那落湍谷那边虽然也是有不少强者，但能快速赶去救援的两个人都不在，对棋子来说，此时的上海林就像是他们家的后花园一样，想要劫走一个没什么水平的小子实在是太简单了。” “你说谁没什么水平……”程武麟不服哼道。 吴显明没有理他，继续分析着，声音越来越低沉：“所以你这边那个卒失败了，通过某种方式传达给其余的成员，然后他们佯装失败退走，实际是因为真正的任务失败了吗……” “我有这么重要？”程武麟吃惊道，却感觉眼前有黑影砸过来，一道拳头重重的挥击到他的脸上，登时鼻血横流，牙齿都断掉了一颗。 “呜……你干……”他忍痛抬起头，只看到王陆离飞快的挡在他的身前。 “你让开。”被王陆离身影挡住的吴显明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透着森森寒意。 “这和程武麟没关系，你离他远点。”王陆离的声音同样冷漠。 两个人像两头雄狮对视着，浑身都散发着刺人的气场。 “因为他……我失去了两个兄弟，因为他！”吴显明的声音一下变得嘶哑起来，挺直身子逼近王陆离。 “现在什么都不好说，我知道你很不爽，但是你记住，杀你兄弟的人是棋子，不是程武麟！”王陆离毫不示弱，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锋利语气。 他手掌推住吴显明的身体，“你要是再不冷静下来的话……是会吃苦头的。” “呵呵，你一个连印器都没有的人，在威胁我吗？”吴显明冷笑出来。 吴显明心中很不屑，但程武麟知道王陆离要做什么。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拉住王陆离的衣服：“鲁王，吾要！” 吴显明那拳头用力太猛，程武麟觉得自己的嘴一定都歪了，说话都变了声音。 他盯着吴显明变得更红的眼睛，轻轻推着王陆离，想让他不要再挡在自己和吴显明中间，但王陆离的身体纹丝不动，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你要是绳启，就处喔来啊！”他口齿不清的对吴显明吼道，嘴唇破裂的血沫都快溅到吴显明脸上了。 王陆离捏紧口袋里的小试管，不忍的神色浮现在他的脸上。在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保证自己能伤害到吴显明，但程武麟也太近了，他不敢把那东西甩出去。 吴显明隔着王陆离的肩膀抓住程武麟的领子。 他激动到浑身颤抖着，程武麟的领子被他攥到发出呲啦一声撕裂的声音。另一只手拖着的月桂闪了闪，被他轻轻拉离地面，又落了下去。 他最终还是让月桂化成符文散掉，也松开了程武麟的领子。 “你们两个，和我去荆丛园。”吴显明不再看另外两人，眼神渐渐坚定下来，“我要带你们去和杜城主当面对峙。” 第八十二章 逛街 王陆离找到废墟里被埋住的书包，扯出一张湿巾卷在手指上，轻轻点了点程武麟脸上的淤青与血渍。 “疼吗？”他有些心疼的问道。 “呜。”程武麟被消毒湿巾里面的酒精刺的哼哼着，目光看向吴显明，“走呜，现窄？” “先回下界啊？看你嘴歪的，这个丑样怎么去？”吴显明轻蔑的瞄了一眼程武麟。 “还特抹不系你打滴！”程武麟怒骂道，推开王陆离有些碍事的手，向吴显明走了过去。 王陆离一把拉住他，赶在程武麟更激动前插嘴对吴显明问道：“我们回下界之后可能还要一个小时入镜，你入镜之前在哪里？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的校园吧……”吴显明思索了一下，“我不应期时间要挺久，而且时间跨度距离你们的也比较大，我就不回去了。” “那你的伤口怎么办？”王陆离问道。 “我去落湍谷处理一下就好，两小时后我在落湍谷城主塔大厅等你们。” “好。”王陆离答应道，又看向程武麟，“那我们就回下界等一等吧。” “呜……” 他闭眼出镜，再睁开眼，两人还是在天主堂的栅栏之外，衣服也都恢复平整的样子。 “妈的这个暴力狂……”嘴唇愈合的程武麟仍然有些心有余悸的摸着脸，抱怨道，“明明老子才是被抓的那个，搞得老子像是棋子的人似得……” “失去了重要的人，以他的性格来说，只是给你一拳已经很宽容了。”王陆离调整了下有些别扭的背心，“还有一小时，我们接着逛逛街吧。” “逛街……”程武麟向来对逛街没什么好感，以前陪他妈逛街都是逮哪坐哪，能少走两步就少走两步，上次陪谢薇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想了想现在陪的人是王陆离，还是点头答应了。 男人逛街，向来都是走马观花，程武麟和王陆离也不例外。两个人像是比赛谁走的快一样，稀里糊涂的就逛了一层。 “咱们这是逛街吗……”在通往上一层的自动扶梯上，王陆离无语道。他以为自己就够不愿意逛街的了，没想到程武麟也是这样。 程武麟转过身来看着他，摊手道：“我买东西基本都网购，很少来大街上买，而且……”他吐了下舌头，“刚刚还在揍吴显明，突然这会就来逛街了，反差有点大……” 他没看到电梯已经到了上面，差点被绊了一趔趄，一下向倒在王陆离的臂弯之中。 “小心点啊！我没站这你就滚下去了。”王陆离见程武麟冒冒失失的样子佯怒道。 程武麟看到他紧皱的眉毛，突然想起刚刚吴显明更加凶恶的眼神。刚刚的心情还只有对吴显明突然的出手的不爽，现在加上被王陆离也凶了一下，他有些难过起来。 “对不起……”他站直身体，“又给你添麻烦了……” 王陆离惊了：“你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 程武麟低着头：“就是觉得自己总是在给别人添乱……” 王陆离把程武麟拉到一边给他们后面的人让路，同时低声呵道：“你什么时候给别人添乱了？”他撑着栏杆，身体都快压在程武麟的身上了。 程武麟隔着一段距离都感觉到王陆离微热的体温从二人之间的空气中传了过来，向后微微仰着：“就是不论是这次的吴显明，之前的寇老头，还是之前的涂婷婷，还是你……感觉我总是制造麻烦的那个……如果……” “别瞎说。”王陆离强硬打断他，话语中透露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说你这一路一直有些闷闷的，没想到你竟然还在想这些？我刚刚说了，吴显明虽然冲你发火，但是他也很清楚这不怪你，要不然他还会下手更重。寇老头也是，涂婷婷也是，至于我……” 他一把将程武麟揽进怀抱中，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哪怕有最后一个人不相信你，我也会相信你的，你放心好了。” 程武麟身体僵硬住，半晌也回拍了拍。 “我知道了……” 兄弟……又是兄弟…… 他把脖子轻轻搭在王陆离的肩膀上。 每次你强调这点的时候我都知道。 只是我还想要更多。 王陆离松开神色落寞的程武麟，脸上笑的很阳光，连平时总像是在生气的竖立着的刀锋眉都像是小狗一样温顺的趴伏下来：“别乱想啊。来，咱们得好好利用下这一个小时呢。” “干吗啊？” “不是说逛街吗？逛街！好好逛街！”他不由分说，拉着程武麟直接进了旁边一家店。 这是一家卖各种零碎小装饰的店。程武麟略显尴尬的扫过那一排排的女士耳钉项链抱枕装饰品一类的商品。 “你说我带耳钉好看吗？”王陆离抄起一个在自己耳朵上比划着。 “像如花。”程武麟看到那朵蓝色的花在王陆离耳边盛开着，噗呲一下笑出声。 “那这个呢？”王陆离又拿起一个带着兔耳朵的帽子。 “老王，不是我说……”程武麟摇摇头，“你真的不适合卖萌……” “啊？是吗？”王陆离把那个帽子放下，看了看程武麟，又看了看旁边偷笑的年轻女店员，拉着程武麟赶紧跑了出来。 “来，下一家。” 和刚才完全相反，王陆离这次是见店就拽着程武麟往里钻，被拽了一排店铺，程武麟觉得自己的袖子都变大了一圈。 “电子书的实体店啊……”王陆离目光扫过这家拐角处的小店。 “干吗买电子书？看用手机不就得了。”程武麟拿起一个样品机摆弄着。 “用专门的电子书对眼睛比较好。” “噢确实……”程武麟翻了两页。 “大学之前一直想买来的，后面就忘记了。”王陆离又拽住程武麟袖口，“下一家！” 程武麟无奈于王陆离此时的狂热，他知道王陆离是想让他开心点。 刚刚突然涌上来的莫名情绪确实是从寇老头昏迷以后，一直缠绕着他无法散去的隐隐难过感觉。他一直忍着，却在王陆离凶他的时候一下全部爆发出来。 这种自我责备是他从小一直留下来的性格特点，也是他逐渐让自己孤立别人的重要原因。 他讨厌和别人有太多的接触，并且把那些人际交往中的不愉快都当成是自己的错。过去那些人也确实把过错都算在他的身上。 但是王陆离不一样。 王陆离在见识了他糟糕的性格后，只会像这次一样，永远说着相信他。 王陆离已经走进前面一家店，回头看到程武麟没跟上来，冲他招了招手：“快来！” 程武麟记下了身边这家店的名字，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 看见自己 王陆离看出程武麟不开心的面孔逐渐融化，才慢慢放下心来。 程武麟的性格，他已经了解个**不离十了。这个男孩，在外表和善与开朗之下，是深深的不信任与疏离感。 这和他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和程武麟不同，他的孤独被更好的掩饰起来，除了程武麟略知一二，其余人更是从来不会接触到他这一面。 所以他才知道，给于他们这样的人最好的支持，就是无条件的相信对方，慢慢打开对方的心房。 程武麟喜欢**，又怕给人添麻烦，怕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他怕别人靠的太近，心中却又隐约害怕没有人理会他。 能这么了解，因为这些和王陆离小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纠结与敏感。 他看到程武麟，总觉得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那个被爸爸抛弃，妈妈不管不爱的小男孩的身影。 只不过程武麟家庭还是很幸福，所以这些性格体现的不是很明显罢了。 所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盯着程武麟看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看自己。也许程武麟对他的吸引，就是两个孤独的人惺惺相惜吧。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王陆离拉着程武麟的胳膊入了镜。 “怎么样，心情好了吧。”王陆离收紧了书包的带子。 “嗯。”程武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鼻子，“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啊。” 王陆离拍了拍他的后背：“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事摊谁身上都不会好过。突然被追捕，认识的人保护自己而昏迷，还有被责怪间接导致了一些人的死亡……如果你一点事都没有，我才觉得奇怪呢。” “你不觉得我这人有毛病就好……”程武麟叹了口气，重新露出一个微笑来，“我们走吧，吴显明在等着我们呢。” “没事不着急，我们慢慢走。和吴显明约的是两小时后，我们赶过去也就只要半小时就好。” 程武麟嗯了一声，拔腿和王陆离一前一后跑向落湍谷的方向。 过了半小时后，程武麟站在江边眺望着隐约可见的落湍谷城：“每次都跑这么老远过来，我怎么觉得这么麻烦呢。” 程武麟的速度很快，王陆离跟的有点气喘吁吁的。 他拍了拍发闷的胸口，蹲下身，一边凝着小船一边说道：“没办法，镜世界没有铺设传统交通工具的条件。没有石油，没有发电厂，我们时代的汽车火车飞机就都歇菜了。磁场不稳定，太阳能不强，未来时代的也不行。而相比于我们在过去的那些，稍微会用点白昼的人用跑的就比马车那些快。” “那镜里的普通人应该很少跨城交流吧？” “是啊，不然在落湍谷里应该不止只有亚洲人的样子，像赛德哥他们那样的人应该更多。” 见程武麟一脚跳进刚刚成型的小土船，王陆离继续说道：“如果到了吴显明他们那个水平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毫不费力的轻松飞在空中，那时候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说起来，当初我们还打赌来着呢！”程武麟打了个响指，龙鳞出现在他的指尖，“谁先凝结印器并且可以飞谁赢，还记得吗，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呢！” 蓝色卡片在他指尖上滴溜溜的旋转着，他再一挑指又让龙鳞重新消散掉。 “你就先我一步拥有了印器而已，谁输谁赢不一定呢！”王陆离嘴上不服气的轻笑了笑，心中还是惊叹的。 无意识凝结的印器龙鳞，以及越来越快的速度，都指向程武麟对操控白昼的天赋之强。 “切，你不服就明说啊！”程武麟一脚踹到王陆离腿上，嬉笑嘲道。 “咚！” 一声巨响从程武麟靠着的小船船尾发出来，吓得他赶紧向前扑去。 整个船体都倾斜过来，拍在水面发出啪的一声，溅起一大捧水花。 程武麟二人半立着身体惊恐的看过去，只见吴显明一脚跺在船上，另一脚悬空着。他**着的上身缠绕着几条雪白的绷带。 “你们太慢了！我就先出来找你们了。”吴显明挥手让快要散掉的土船重新凝结结实，然后让船脱离水面，一下升到几十米得高空中。 “哪里慢了，两小时还没到。”王陆离缩到船底皱着眉，他手腕屏的地方凭空浮现出一个倒计时来，距离他设置的一小时还有足足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吴显明没有理会，又踢了踢船底，小船转了个头，重新对着荆丛园的方向：“这玩应也松松垮垮，一点都不结实。” “你凝的结实，上次还被个老头一笔划散了，还害我们掉下深渊。”见控制权被夺走，王陆离也放松下来，向着程武麟那边凑了凑。 “我什么时候……啊，你说那次……”吴显明微眯眼思索了一下，“笔？什么笔？” “一只毛笔。那次你让我去找涂婷婷，马上快到落湍谷，你的土船就让他挥笔轻松打散了。” “木比老人吗？” “那是谁？”王陆离回想着那人的样子，从经历了黑石城的逃亡之后，他都感觉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上界文醴书院的人，是大明国的军事机构。我记得那时候我应该是被棋子里面的两人一起扭掉了脖子，迫不得已出镜再重新赶去战场来着。那时候你们遇到的黑衣人就是文醴书院的小杂兵们……没想到他们的天奉都出现在这了，他们是要做什么……”吴显明眉头紧锁。 王陆离掰着手指头：“这什么文醴书院在我们校园里到处埋那个紫色桩子，肯定除了抓你就是抓涂婷婷了。当初我们以为他们要抓的是涂婷婷，但是出现的是你。他们应该是和棋子有什么方式沟通着，才会打这么好的时间差……” “不可能！镜世界不可能有长距离的沟通工具！”吴显明摇摇头，脸上困惑的神色更甚，“上界人到底是要做什么，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我们得赶紧赶去荆丛园……” 王陆离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就听到吴显明自言自语说着：“……坐这玩应太慢了。” 说着，他砰的一声，一脚把船踢散掉，空中的小船像爆炸一样变成一朵土花。 在王陆离和程武麟的大喊声中，吴显明一手一个拽起二人的衣服，瞬间划过天空。 第八十四章 浸水的飞行 耳边的风呼啸着发出尖锐的爆鸣音，程武麟的眼睛被风吹到睁不开，连呼吸都被堵在鼻腔之中。 在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憋死了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啪的一下拢在他脸上，力度之大，让他感觉自己眼珠都快被挤出来了。 我操……程武麟第一反应是骂了一句，接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骂了出来。呼吸也畅通了，眼睛也能睁开了。 他侧过头看到王陆离抽回手，但对方的眼睛还一直紧闭着。 程武麟有些羞愧，王陆离这么怕高，还能想着用白昼帮他解除风压这回事。 他们三个人现在是在杭州湾上飞行，这里钱塘江的水还没有坠落入深渊，不时还能看到下面从沿海开出来的渔船随着海浪飘动着。 程武麟看了看脚下，感觉此时在海湾高空之上的自己和王陆离，就像是两条被海鹰提起来的小鱼一样。 “你能不能飞低一点！”程武麟冲着头顶上叫道。 “低点？可以啊。” “别低！”王陆离叫出来，声音都有点变调。程武麟心道他不是恐高吗，怎么还要飞高点，自己是想要他不那么害怕…… 然后过几秒他就明白王陆离什么意思了。 咕噜咕噜咕噜…… 程武麟在水中吐了一串泡泡，疯狂挣扎着。 他和王陆离被俯冲而下的吴显明直接拎在水里涮了一圈。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水面上一瞬间被划起一道百米长的水浪。 “我干你妈的啊你个王八犊子！呸呸呸呸！”一被拎出水面，程武麟吐着苦涩的海水，像火柴人一样挥舞四肢想要殴打吴显明，只可惜衣服被吴显明扯的老长，他碰都碰不到对方的手指。 “怎么，不是你要低的吗？”吴显明再次升到之前的高度，戏谑的声音从程武麟头顶传过来。 “没要你这么低！”他看向王陆离。王陆离还是闭着眼睛，平时利索的短发也被海水打湿，哆哆嗦嗦的样子甚是可怜。 “求你，低点，也别进水里……”他一咬牙，低声下气的求道，“老王恐高，你这样他很难受的……” “我没事……”王陆离牙齿打颤着说道。 吴显明毫不客气的呵斥道：“又要慢，还要低，等会是不是还想要杯橙汁啊？你们俩以为坐飞机头等舱呢？给老子忍着！” 他不再理会程武麟的愤怒，任凭对方像洒水车上的广播一样吵闹了一路也不为所动。 程武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中把对方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个遍，只是此时反抗也反抗不得，只能忍气吞声下来。 长时间的飞行是很无聊的，更别提以这种姿势了。 程武麟觉得坐长途飞机火车什么的还能有意思些，至少还能看看书…… 他拽了拽像是面口袋一样紧勒在胸口的衣服，这东西一定是被吴显明用白昼动了什么手脚，才能这么解释的把自己吊起来。 说起白昼，他感受着身边的白昼颗粒。吴显明周围三米半径内的白昼都带有他强烈的个人色彩，特别是三个人的身体下方的白昼密度之高，虽然是看不见，但程武麟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把手伸进去就能摸到液体似得感觉。 所以与其说他们是在飞，更不如说是像在坐着一条无形的飞毯一样。 而更远处的白昼颗粒都是无序的，自然的状态。 程武麟用手搅了搅自己身体上，薄薄的一层被王陆离控制的白昼，突然想到，既然白昼可以阻隔风压，那多点白昼会怎么样呢？ 他像抚摸丝绸一样拨开王陆离控制的白昼。王陆离感觉到他的动作，略微惊讶的睁开眼，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程武麟勾起手，远处那些白昼顺应着他封器的召唤向他漂浮过来，渐渐在他身体周围聚集成大团。 这回他确实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变得更小了，脸上的感觉和之前相比，后者像是从一辆开到180迈速度的车中探出头，而现在像是从一辆马车中探头的感觉一样舒适。 要是再多一点呢？ 他加大力气，更多的白昼被他拉扯过来。 吴显明忽然感觉一边手上的重力变大起来，低头一看，程武麟这小子竟然聚集了超大一团白昼，像是吹起了一个大气球，迅速的也向他侵蚀过来。 “妈的，你不能消停点吗？” 程武麟聚集的白昼虽然不稳定，但是如此多的数量也对他聚拢的撑起他们三人的白昼有了影响。现在被他拎着的程武麟没有了白昼支撑，相当于他直接拽着了个一百多斤的人，很快就要拎不动了。 程武麟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样，依旧闭着眼睛自顾自的聚拢着白昼。 连王陆离也被惊讶的一直盯着对方看着。 这么多白昼……他想做什么？ 吴显明皱着眉，忽然想到当初自己学会飞行的样子，就是像这样聚集很多白昼，再压缩，让颗粒之间的距离缩短，最后指挥它们顶起自己身体的一个很长的过程。 当时他足足用了大约五年的时间才完全成功。 难道这小子才接触白昼一个月的时间，就想一步登天？那你不是想的美吗？吴显明心中不屑道，索性就一松手。 程武麟还在聚集白昼，突然感觉身上的衣服失去了被拉扯的感觉，他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在往下坠落。 下面已经不再是水面，而是通往上界镜的深渊。看着那黑洞洞的界面，程武麟头皮发麻，惊吓大喊出声来。 “你干吗？”王陆离急忙质问道。 “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吴显明摊开那只已经腾出来的手，表示无所谓。 “哼。”王陆离冷哼道，在空中一个后滚翻脱掉被吴显明抓着的书包，挣脱对方的控制，极速追赶着程武麟坠落下去。 吴显明楞楞的停了下来。这俩人……是真有毛病吧……他心中发飙到。 他又不是真要把程武麟丢去上界镜，逗他玩一下再拉回来就完了呗，这王陆离凑什么热闹啊。他本来就是想带上两个人去和杜城主对峙的，这俩人都没了还对个屁！ 吴显明恼火的抱怨着，手上月桂慢慢浮现出来。 第八十五章 缺点与优点 吴显明弓着腰蓄了个力，身上的绷带被扯的缩紧滑动，发出砰砰的声音。 他甩手把月桂丢了出去。 月桂在空中旋出一个盘型，很快超过坠落的程武麟和王陆离，然后呼啦呼啦的长出一捧捧月桂枝来。 程武麟嗷嗷叫着落进枝条交错成编成的篮子之中。 吴显明再一伸手指，极速往深渊落去的月桂篮子上面呼的生出几根枝条出来，在空中凝结成股，变为一根粗大的树枝，飞速向上生长，在吴显明身边又分开缠绕在他的身上。 吴显明双手握住身上的树枝，额头青筋暴起，白昼像是实体的风一样聚集在脚下，猛的向上一拉。 我靠了，真你妈沉。他抱怨道。 吴显明的身体也迅速被月桂枝带了下去。他指尖轻点树枝，从程武麟身体下的篮子开始，树枝一路簌簌生出绿叶，直到他的指尖，绿叶团聚，刷啦一下吐出月桂斧出来。 吴显明手握月桂斧，再用力一抻。 长长的枝条猛的收缩，木头篮子在接住落在上面的王陆离之后迅速开始上升，越缩越短。 吴显明双手一轮，斧子被他扛在肩头，下面程武麟二人像是天平里面的砝码被他悬吊起来。 “你们俩就这么待着我还能轻松点。” 他瞪了程武麟一眼，不再多说，继续向着荆丛园的方向赶去。 “我靠……吓死我了……”程武麟惊魂未定的扒在木头篮边，眼睛盯着下面黑洞洞的深渊，“再掉下去就完蛋了！” “再掉下去一次也挺好啊，说不定还能再碰到一些上界人，交个朋友什么的。”王陆离打趣道。 “您可饶了我吧……”程武麟缩回身子，和王陆离并排躺在一起。 这回这个大木头篮子周围密不透风，边缘很高，不刻意探头看是看不到下面的。王陆离的样子也显得轻松了很多，澄净的目光在程武麟身上扫来扫去的。 “你看啥呢？”程武麟微羞，身体向另一边挪了挪。 “没啥。”王陆离笑着转过头去，弄的程武麟一脸莫名其妙。 见王陆离不再看他，程武麟百无聊赖下开始摸索着身体下面的木头。这些暗棕色的细树枝一条搭着一条，上面自然的纹理摸起来很舒服。 程武麟抬头看去，头顶上的吴显明像是帆船上的眺望人一样，那柄大斧头被他倒放着。他单脚踩在斧头的下缘，胳膊环绕斧柄稳固身体，背上背着王陆离的书包，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进的方向。 而那些树枝就像是水流一样沿着吴显明脚下的斧头倾泻而下，汇聚成程武麟他们身体下面的巨大木篮。 哎，要是我的龙鳞也能这样就好了。程武麟拍了拍那些木头。 仿佛感觉到他的思想，龙鳞出现在他面前的空中。程武麟伸手把饭卡摘在手中，在手指间打着旋。 目前为止，他还只发现龙鳞的一个特点，它的边缘比程武麟见过的任何小刀都要锋利，可以轻易破开水流，切开石头。 无论是对战燕融还是吴显明，程武麟注意到龙鳞的威力都能给他们造成危机感。 但是作为武器来说，饭卡太短了。 他可以想像出，如果和全盛时期的吴显明在地面对打，吴显明可能根本不会给他丢出龙鳞的机会。 就算是势均力敌一击，单纯比拼印器。在龙鳞切到吴显明身体的时候，月桂也会先于那好久把他劈成两半。 该怎么办呢？他有些发愁。 王陆离看到程武麟把龙鳞在手指间滑来转去的，伸出手来：“借我看看。” 程武麟欣然许诺：“给。” 王陆离接过龙鳞。这张卡和他的饭卡一模一样，翻过来，姓名的地方还没有写名字。 他拗了拗卡片，程武麟却在旁边叫出声来：“我去你慢点！别掰坏了！” “我得多牛逼才能徒手把一个印器掰坏了啊……”王陆离苦笑道，把龙鳞递还给程武麟，“你快拿着你的宝贝印器吧。” “啊……也是……”程武麟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伸手接，“你掰吧，随便掰……” 看程武麟怎么都不肯接过龙鳞，王陆离无奈的放下手。他学着程武麟的样子把龙鳞捏在手中，轻轻在手边的木头上划了一下。 像是什么都没接触到一样，手上连阻碍的感觉都没有，暗棕色的树枝上出现一条细线。 他又划了一次。这次深了一些，龙鳞像是切豆腐一样轻松切断了一截树枝，断裂的木头像是开花一样翻到两边。 “妈的，弄什么呢？”吴显明感觉到了月桂上传来的异样，冲下面吼到，“你俩再作，我就真把你们扔下去！” “sorry！” 王陆离把龙鳞递还给程武麟。 龙鳞锋利的让他吃惊，他自问自己那把刀都做不到这种程度。但那种锋锐又是可变的，他在掰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不然他的手此时早就被划到血流如注了。 果然是超厉害的印器啊。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早点把那刀凝成印器。至于融入情感，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只可惜，这次匆忙被吴显明带走，没有把刀带出来。 要是现在出镜拿刀，估计事后会被吴显明大卸八块，他有些好笑的心道。 “你说，我的龙鳞在战斗的时候是不是很鸡肋啊？” 程武麟突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为什么鸡肋？没有啊？”王陆离反问道，他觉得龙鳞已经很厉害了。 “就是距离太短，不实用。”程武麟把饭卡在手中抛玩着，“用切的，不如刀剑长。用丢的，不如射箭飞镖，也不是传统的武器……” “确实，卡片作为武器的话像你说的那样，制约很多。但是近战武器诸如拳套什么的，距离甚至比你的卡片还要短。距离不是战胜的必要条件，不然人人都要拿着四十米长刀互相砍来砍去了……” “哈哈也对！”程武麟被王陆离的调侃逗笑，赞同道。 “近身的时候，你的卡片这么短，可以很灵活的改变攻击的方向力度什么的，这是长刀长枪无法做到的……” “……至于远程，你见过用扑克做武器的吗？”王陆离抬起手做了个旋腕的动作。 程武麟眼前一亮。 第八十六章 眼中的你 “我好像确实是看过一个魔术师用扑克削断黄瓜的视频。”程武麟挠挠头，仔细回想了一下。 “不用想了，我可以直接帮你查下。” 王陆离二话不说，手腕上的屏又被他按了出来。 程武麟眼馋的看到王陆离手心蓝光外放，一行行文字在他右手的拨弄下快速闪烁着：“我也想要这东西……” “这个很好弄到的，几乎是入镜人的必需品了。只不过我这个植入手腕就给不了人了，等下我们去荆丛园换一个，那里肯定也有交易的地方。” “换？用什么换？” “还是石油原油，我还有一小瓶在书包里。”王陆离指了指头顶的吴显明，然后余光看到手心的文字固定下来，“找到了。” 在屏中搜索的基底是每个时代的碑刻文书、电子、光子以及虚无记忆体等数据。王陆离没想到很偏门的关键字“扑克牌切黄瓜”，竟然也有几十万条相关消息被整理出来。 “奥，原来这技巧是叫飞牌啊。”程武麟凑过来盯着王陆离的手心，那串文字最顶端的视频自动播放起来，逐渐幻化变成三维的影像。一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男人手指轻弹，一枚枚扑克牌旋转着把前面插的几根黄瓜拦腰切断。 视频播放完毕，三维人影也消散掉。 程武麟比量了一下手中的龙鳞：“饭卡比扑克牌厚了一点，也没有扑克那么容易弯，还是不一样啊……” “不是让你必须完全像飞牌一样用龙鳞，是给你个启发而已。”王陆离对着空气比划着，“比如你之前和吴显明那两下子，你都是把龙鳞直甩过去，切出去只是一条直线。以后你可以让它像回旋镖一样打着旋什么的……” “这我知道……可是很难……”程武麟把手指在饭卡边缘上刮了刮，“我也想过这么做来的，可是龙鳞一出手，总是直来直去的，不管我怎么丢……” “单纯用思想控制呢？或者丢出去的半空中操控白昼改变方向？” “不可能的。” 头顶远远传来的说话声音吓了程武麟一跳，他还以为吴显明听不见他们两个说话呢。 吴显明依旧目不斜视，却对着下方说道：“思想可以操控白昼，但是对于已经成型的印器的影响微乎其微，更别提间接的用白昼影响印器了。” “那我这龙鳞怎么办……”程武麟苦恼着。 “直接操控的话……你可以在你那破卡上绑个绳子。” 程武麟想了一下那画面，赶紧摇摇头：“太逊了……” “那就练习。卡片型的印器我也不是没见过，除了扑克，还有专门的钢板，小片的纸张什么的，那些人都是靠着苦练来让印器随心所欲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随随便便获得逆天的力量是永远不可能的……” 程武麟实在受不了被小混混吴显明迎面泼盆鸡汤的画面，早就开始走神了。 他拿着龙鳞比划着，想到寇老头和那个棋子的小孩，另一只手挠挠头，决定以后抽时间一定要好好苦练飞牌技术。 不仅仅是保护自己，还有保护王陆离他们这些亲近的人。 寇老头说过，印器不是每个人都能凝结出来的东西。假如王陆离凝结不了印器，那自己就做他的武器！ 程武麟这样鼓舞着自己，恨不得马上就跑下去练习旋转丢出龙鳞的方法。 似乎是看出了程武麟的兴奋，王陆离笑着拍了拍程武麟的后背：“在这还是别练了，小心别把上面那位大爷惹怒了。” 吴显明听到哼了一声。 高空中的月桂树像一把倒放的伞，因为没有对照物的缘故一点也不像高速飞行中，仿佛只是静静悬浮在那里一样。 吴显明不再捉弄王陆离二人，用自己操控的白昼包裹了这棵月桂树的每一个角落，所以他们飞行的还算很平稳。 程武麟没一会就开始犯困，王陆离盯着他频繁点头的样子忍俊不禁：“睡吧，还要很久才到呢。” “嗯……”程武麟已经神智不清了，脑袋一歪倒在王陆离肩膀上。 王陆离哪怕知道会这样，程武麟的头倒在他肩膀上时他还是心头一颤。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头上吴显明有没有在看他们，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摸摸程武麟的头发。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手缩了回去，觉得哪怕在自己抹掉那几个袭击他们的黑衣人的脖子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从他的角度，程武麟脑袋十分契合的垫在他的锁骨和肩窝之上。短碎头发松软又有些扎人，还是地铁上闻到的洗发水味道，因为跑了一天的缘故还有些淡淡的清新汗香，是那种青春男孩子特有的活力味道。 睫毛偏中长，不像很多漂亮女孩子那样可以用扑扇扑扇的来形容，却是恰到好处让男孩英气四溢的程度。 耳朵有点大，耳尖微微发红，是可爱的招风耳，王陆离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鼻梁很挺，脸颊饱满，皮肤光滑，王陆离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的底子也不错，但是和程武麟一比自己还是有点差距的…… 哎，老程，我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追你……对你表白……可是…… 难道我要再一次犯错了吗……像那时候一样…… 咬了咬嘴唇，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摸了摸程武麟的头发。 砰楞一声，龙鳞失去力道，从程武麟手中落在木头篮子上。 王陆离像做贼一样收回摸在程武麟后脑勺的手，被这声在他耳中像是打雷一样的噪音震的心脏漏了一拍。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动，生怕把程武麟给弄醒过来。 不过程武麟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惊醒。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咱们到了吗……” 王陆离也不知道，他估摸着他们已经出发三个多小时了。见程武麟已经醒了，他抬头问道：“还要多久到啊？” “快了。”吴显明神色略显凝重，他们已经进入荆丛园的地界了。 “快到了啊？这么快？”程武麟这么小睡了一觉没觉得时间过了很久，爬到篮子边缘探头向下看去。 现在他们脚下完全都是深渊，从左手边的地平线到右手边的地平线，两边都是黑黢黢一片，给人的感觉特别压抑，让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程武麟看了一会便觉得有点眩晕。 王陆离还是不敢往下看，缩在篮底听着两边呼呼的风声。看到程武麟趴在篮子边上的样子，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自己就是这么惊奇的趴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看了一宿。 这几乎是他自己能回忆起来的记忆中最早的镜头了。 他甚至都不记得那次火车之行是和谁，去哪。具体的事情完全都不记得了。 王陆离就这么盯着程武麟的背影愣愣发呆着，忽然感觉听到一点奇怪的声音。 闭上眼睛仔细听去，这个声音和风声完全不一样，简直有点像是…… “小心！”他大吼出来，猛的向程武麟扑过去。 “嗯？” 王陆离抓住程武麟脖子上的衣服，一把将他探出去的头扯了回来。 一只箭头贴着程武麟的鼻尖划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弓箭 “我去，什么玩意！”程武麟鼻子被箭矢带起的风划的生疼，大叫出来。 紧接着，月桂篮子一阵猛烈的摇晃，两人听到脚下面传来咔嚓咔嚓的木头断裂声音。 “抓紧我。”王陆离顺势把程武麟揽在胸口。 嗖！嗖！嗖！ 一声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接连响起，霎时把月桂篮子叮成了一只刺猬。 吴显明从树枝中抽离月桂斧，乒啷一声连人带斧砸落在程武麟和王陆离中间。月桂斧上的树枝沿着斧柄疯狂抽枝拉叶，向四周快速生长。 木头篮子的边缘不断蔓延变高，最后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树球，把三个人全都包裹进去。 王陆离把手机掏出来，打开手电筒。吴显明的额头在光线下反着光，冒出的汗像是刚长跑过一样。 “你还能行吗？”程武麟问道。 “闭嘴等着。”吴显明闭着眼睛，努力维持着这圈月桂树球的更新。每次一有箭矢钉进其中，马上就有更多的树枝覆盖上去。 只是他实在太累了。虽然几小时前在落湍谷治好了身体上的伤口，疲倦的身心却是无法逆转的。 “攻击方是谁？荆丛园的还是上界人？”王陆离问道。 “肯定是上界啊，这些箭矢只是普通的上界白昼箭，不然我的月桂不会撑这么久。”吴显明又像在为荆丛园解释一样补充道，“荆丛园虽说驱逐了我，但也不至于这样……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 “那既然是上界人……你怎么不快去把他们收拾了啊……”程武麟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带着你们两个累赘，我没办法出手。要我把他们清扫掉也行，除非你们想来个上界一日游。”吴显明不屑的看了看程武麟，“不过你不是想练习你那破卡吗？去，把那些人打下来。” 他像是使唤小狗一样对程武麟摆了摆手。 “我怎么打……” 话音刚落，程武麟脚下的树枝中间瞬间出现一道裂缝，他“啊”的一声就从中滑了下去。 吴显明扯住暴起身的王陆离的衣服：“你想干吗？” “你说呢？”王陆离眼中闪烁着森然的光。 “那小子一点事都没有，你给我老实在这待着。射箭的人是普通的上界士兵而已，他要是再打不过他们就别活了。” “那你好歹说一声不行？”王陆离的脸在手机光照下像是要杀人似的阴郁，“你放我出去。” “就不。”吴显明撇嘴。 王陆离手指伸向裤子口袋。 “还想用炸弹？”吴显明仿佛早就看穿一切，“现在是在我的月桂中，我可以轻易放自己出去，把你和那玩应闷在里面炸个尸骨无存。你确定你还要扔出来吗？” 两个人对峙了半天，王陆离问道：“要是他出了事怎么办？” “他出了事，你可以杀了我。”吴显明轻描淡写回道。 王陆离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他摇摇头：“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反派……” 吴显明扬起一根眉毛，歪着嘴笑道：“说不定呢。” 他们脚下的深渊之上，第二次被吴显明丢下去的程武麟破口大骂：“我日你仙人啊吴秃子老子和你没完！” 只是下落十几秒，他就看到发动攻击的人了。 一排倒立着浮在空中的士兵，每个都身穿着砖红色的制服，腰上捆着绳子。绳子汇聚成一根一人粗的大绳子，一路垂进深渊中去，完全看不见绳子的那头是什么。 这些士兵奇怪的造型，远远看去像是一大束郁金香一样。 每个士兵都拉满弓对着他们的脚底，也就是深渊上方射着箭。 “这他妈的是干什么呢……”程武麟吐槽道，他还是第一次看人倒立的这么自然的，接着他就看到那些士兵拉弓对准了他的方向。 妈的，现在不靠自己靠哪个狗屁啊！他指尖龙鳞浮现出来，直指向前方的士兵们。 “去吧小龙龙，把那些箭给老子打下来！” 上界士兵们松开手指，箭矢们争先恐后的向着程武麟射过来。 程武麟轻抖手腕，龙鳞也直射而出，用比那些箭矢更快的速度冲入箭矢群之中，顿时噼里啪啦作响，箭矢们或被拦腰切断，或被打偏方向，纷纷向深渊中坠落而去。 龙鳞继续向前飞去。那些士兵计算好龙鳞飞来的方向，在龙鳞马上要切到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侧过身体两两结对，每个人都踩在另一个人的脚上用力一蹬，用近乎巧妙的方式躲过了龙鳞的袭击。 我去，这也可以。程武麟目瞪口呆，虽然没有干掉一个人，却对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心生佩服。 士兵们反应极快，在躲过龙鳞以后马上重新拉弓，而这时候程武麟已经快落在他们身上了。 蹦！弓弦弹动，十几只箭矢几乎是贴脸射向程武麟。 一道蓝色光团从程武麟身后横扫而出，刷拉一下把空中的箭矢清扫一空。这次士兵们避无可避，被那光团劈个正着，一大半的人缺胳膊少腿，惨叫着向深渊跌去。 程武麟这时正好落在剩余士兵们的中间。他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士兵的胸口。那士兵胸口塌陷下去，喷出一大口鲜血，眼见着是不活了。 他把这人当做落脚点转变了下落的趋势，回到手中的龙鳞被他斜丢出去，先贯穿一人的胸口带出一蓬血花，又射进一人的眉心中间，那人姿势奇异的被绳子“举”了起来。 剩下几人见状，不等程武麟出手，纷纷掏出小刀隔断自己身上的绳子向深渊中坠去。而那条粗大绳子也像一条蛇一样，衔着几具尸体慢慢缩回深渊。 程武麟也马上就要跟着坠下去，一条鞭子一样的树枝刷的一下甩下来，几下缠住他的身体把他拽了回来。 吴显明喘着粗气把程武麟拉到那个月桂球之中，上层的树枝枯萎掉，月桂球重新变成一开始的大篮子形状。 王陆离一把拉过程武麟的手，抱住他的身体：“我看到了，你太厉害了。” 但是程武麟却像是呆住了一样一动都没动，任凭王陆离怎么推搡他都像是一块木板一样。 “怎么了？”他扶直程武麟的身体。 “我……杀人了？”程武麟木讷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第八十八章 泗烟坊 “杀人？杀人怎么了？”吴显明冷哼一声，“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 “我知道……”被王陆离扶着的程武麟显得有点虚弱，“只是这感觉很不好……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因为我的缘故……” “你不吃肉啊？鸡鸭鱼也都是生命啊。” “那和杀人能一样吗？”程武麟嘶吼出来。 “人类高在哪里了？鸡鸭鱼也有爹有妈，也有感情，人类甚至都不是为了生存吃他们，仅仅是因为好吃而吃。人类赋予他们的使命就是吃，同样的缘故，这些上界人被他们上司赋予的使命就是过来杀死我们下界人，他们都有被我们杀死的觉悟。这就是战争！”吴显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没想到你这么软弱，真让我失望……” “你说的我们都懂……可我不信，你第一次杀死上界人的时候会没有一点感觉。”王陆离安慰的拍了拍程武麟的后背，看着吴显明的背影质问道。 吴显明沉默不语，脚踩在篮子边的身影显得很是冷漠。 程武麟深吸了口气，坐了下来：“没事……老王，你不用管我，我自己静一会就好……” “嗯。”王陆离也跟着坐了下来：“其实之前在学校里，我杀死那几个偷袭我们的人的时候，我也很不好受……” 程武麟盯着自己的脚：“是吗，我还以为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呢，看上去那么平静……” “我那时候就和吴显明刚刚说的一样，心中想的就只是，如果我不杀了他们，他们起来就会杀了我，而且他们动手在先……” “如果他们没动手呢？”程武麟抬起头，脸色很不好，“如果说，一个人对我们并没有恶意，但是他的存在就会导致我们的死亡的时候，你还会杀死他吗？” “我会。” “可是你还会这么平静的杀死那个人吗？” “你们两个娘们唧唧的磨叽个什么玩应啊！”吴显明猛的爆发出来，怒吼道，“你们俩再逼bi个没完没了老子先把你们杀了！” 看程武麟两人都被他吓得噤若寒蝉，他又转过头去，自言自语道：“杀个上界人都要这么啰嗦，毛病……” 几个人接下来都没有再说话。月桂篮子也重新向着荆丛园漂浮过去，只是深渊之下再也没有什么上界人来袭击了。 程武麟沉默着，是因为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为什么在这个连通上下界的镜世界中，两个世界的人会是仇敌。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对方不可。他想的脑子都要爆了，可这些东西都不是靠他随便想想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所以他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吴显明沉默着，是因为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场景。那时候他浑身是血，跪在那个被杜城主打成半死的上界天奉之前，甚至还被对方央求快点结束她的生命。他最后还是等那女人咽了气，才颤颤巍巍补了一斧头……严格来说那人并不是他杀的，可是他回去以后还是难受了好几天。 而王陆离沉默着，是因为他说了谎。其实他对于杀人这件事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怕当时看到那几个黑衣人的血从被他切开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都觉得这很正常。甚至还有一个人被他切开喉咙的时候醒了过来，背对着的程武麟根本没有看到，那人被他杀死的时候瞪大的眼睛。 所以越这么想，他的心中就对那个光头女孩的话越忌惮。那些话已经变得像是诅咒一样，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显明闷闷的说道。 王陆离看了一眼抱着膝盖的程武麟，爬起来试探着向外面看去。 一个生机勃勃的浮空岛屿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岛屿上郁郁葱葱生长着绿色的树，一直蔓延到白色的沙滩之上。 “这就是荆丛园？”他问道，程武麟也好奇的站起来张望着。 “一部分。荆丛园是一大片岛屿群，这里是最外围的岛了。” “你既然都被驱逐了……这么大摇大摆走回去不会被……”程武麟差不多已经从失落的状态中走了出来，语气也恢复了平常。 “这里是我曾经负责的岛屿之一的榆树岛，岛主是我最忠心的手下，他会给我们开一个绿色通道通往主岛的。” “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就行。”王陆离敲了敲月桂树枝，“我们就这么过去会不会太显眼了？” “那就从下面走，书包还给你。” 吴显明把王陆离的书包丢过去，看他把书包重新背好，然后猛的一拉月桂斧，月桂树枝哗啦哗啦散掉缩回斧子之中。 他又像最开始那样拉住程武麟和王陆离的衣服：“来！” 刷的一下，三人的身影瞬间划破荆丛园湿润的空气，向着榆树岛的底部窜了过去。 。 。 上界镜。 泗烟坊是赤双国的首都。城市像是一座建在梅花桩上的城市一样，底座架在一根根巨大的圆木柱子之上，从万里方泽拔地而起。巨柱贯穿整座城市，像一座座巨塔一样伫立着，每根之上都雕刻着繁琐神秘的花纹。 在这些巨柱之中，像蜘蛛网一样挂着横跨整座城市的巨型布匹，五颜六色得随着风而飘荡着，把城市遮盖的时隐时现。 而城市之中，有一座木雕八角塔楼高耸着。 燕融披着和他矮小身形有些不太搭配的宽大毛皮斗篷，在泗烟坊拥挤的大街上挤过人群向着城市中间那座八角塔楼进发着。 “我快要到了，还有谁没来呢？”他竖起手腕，用稚嫩的嗓音问了一句。 从他的手腕上传来一个粗犷的男人烟嗓声音：“还差你和炮先生了，将先生已经等了很久了，卒先生。” “好的士先生，我马上就到。”燕融咬了咬嘴唇，“借过一下啊！” 他有些着急的推着前面的人，无奈自己的身体太过幼小，前面几个并排走的彪形大汉实在把路挡得严严实实。 棋子严禁每个成员暴露自身的身份，互相之间都以“先生”相称，对外界更是示以普通人的形象。 所以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小孩子而已。 第八十九章 棋子会议 折腾了半天，燕融终于满头大汗挤到了八角塔楼之下。 “怎么这么多人啊……”他自言自语道。 “今天新年你都忘了吗？”一个苍老的老妇人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我的妈呀，你要吓死我啊炮先生！”燕融拍了拍胸口。 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年轻人，一惊一乍的是作甚……话说，我一个老太太腿脚不利索也就罢了，你说你个年轻人怎么来这么晚。” “腿脚不利索……您还有腿脚呢？”燕融无语，像是傻子一样对着空气某处说着话。 “你看你，几天不见又没大没小啦？老太太我四肢健全怎么就没有腿脚了？你小子被将老大安排了最重要的任务你就厉害了啊？你说你……” “行了行了行了！”燕融一想到任务失败就来气。他推开八角塔楼的朱色大门：“您能不能少说两句话？” “不说就不说！我先进去了！”老太太的声音赌气一般消失掉，燕融的耳边的空气重新恢复安静。 他从推开的那道小缝隙中钻了进去，踏在八角塔楼门槛之下光滑的石板之上。 塔楼从外面看，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很普通的古式建筑，雕梁画栋，古色古香。而里面的空间又很是怪异，燕融一踩进去就像是踩进虚无之中一样，上下左右前后几乎都分不清，所有的方向都只有一片黑暗与寂静。 他有些紧张的探出一只脚去，在石板前方的虚空中踩了踩。 燕融自从达到天奉的水平后就再也没怕过坠落，因为可以自由飞行的缘故，他永远都不可能摔到自己。 但他害怕的是这个房间的虚中有实和实中有虚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适应。 走进这个房间，无论他怎么抬脚，第二步都会踩在一块实体之上。就好像虚空之中有一块看不见摸不着的塑料板，每次在他有向下落脚的姿势时就会自动出现在他脚底似的。 他甚至尝试过把腿从头顶掰过去，这样子都会踩到头顶的那块无形楼梯。 这样一个虚无的空间，正是他们棋子开会的场所。 “你来迟了，卒先生，还有你，炮先生。”虚空中一个很中性的声音传过来。 “哎呀哎呀，对不起啦将先生！”棋子炮用老太太的声音撒着娇，听的燕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咳了一下，也应声道：“抱歉，将先生，我路上有些耽搁。” “无妨，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今天之内。没有过了今天都不算迟到。”那个中性的声音满不在乎的说道，然后话风忽然一转，“只是……这次交给你的任务为什么没有完成？” “我……我输给了寇青……”燕融的头低了下去。 “啊？不是吧？老太太我没听错吧？”棋子炮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输给了那个天奉都不是的小屁孩？啊他现在都是糟老头了是吧？” “哎……”没等燕融说话，一个同样苍老的男人声音叹了口气，“什么糟老头糟老头的，老头子我怎么这么不爱听呢？” “哈哈哈！”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紧随其后响了起来，“我就知道象先生会听不下去！” “马先生今天的心情不错啊。”一个沙哑的男低音从虚空中响起，“你又交新男朋友了？” “我哪有……士先生您别开玩笑了……車先生会生气的……” “不要闲聊了。”棋子将一开口，空气中重新安静下来，“卒先生，这次我们全员进攻荆丛园给你打掩护，可你却失败了……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全员都失败了……” “对不起……”燕融心里发酸，眼泪都要滴下来了。 “没必要道歉。”棋子将的语气变得柔和了很多，“也有我考虑不周的因素在，该道歉的是我。这次你能全身而退，已经是成功的一半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将先生……”燕融擦了擦眼泪，“我下次一定会成功的……” “嗯，下次我会陪你一起。不过这次，我们得把那个男孩带回来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了。失去了这次的时机，要慢慢等待下一着好棋时间的到来……” “嗯嗯……”燕融点点头。 “我好像听到抽泣的声音了……”那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有些担忧的问道，“小卒儿，你不要紧吧？” “我没哭……马姐姐……”燕融咬住自己的胳膊，无声哭的更凶了。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我们都和你在一起呢……”声音沙哑的男人语气却很是温柔。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那个老头的声音插嘴进来，“你这就是任务失败而已嘛，老头子我当年被八方坟那个老太婆偷走了一半的身体零件都还没哭呢！” “知道了……象爷爷……”燕融抹干眼睛旁边的泪水，“接下来有什么别的……任务吗……将先生？” “没有。这次大家进攻荆丛园辛苦了，你们该去上学的去上学，回家做家务的做家务，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任务，我会在下次聚会的时候告诉你们。对了，今天是新年，大家新年快乐啊！” “好嘞！我得赶紧回家做饭了！”老太太炮先生开心的叫了一声，“新年快乐！下次再见啦拜拜！” “我也得走了，我还是翘课出来的呢！新年快乐！”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 “慢走，炮先生与马先生。”棋子将温和的道着再见。 “那我也走了……”燕融胸脯抽动着，“半年后见，将先生，士先生，象先生和車先生！新年快乐！” “再见！” 话音刚落，燕融周边的空气一阵扭曲，他的鞋子咔的一声落在大理石地面之上。 八角塔楼内变成它本来的样子。这里本来是泗烟坊的城市纪念堂，里面已经熙熙攘攘的聚集了不少游客前来参观泗烟坊这座城市的历史照片了。 人们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旁边突然出现的男孩。 燕融推开纪念堂的大门来到外面，太阳已经落下山。华灯初上，门口大街上，之前就不少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了。 城市内家家都点起了泗烟坊传统的香炉，一时间那些窗户都向外飘起发着粉红色微光的烟气来，合着城市上空飘荡着的彩色匹练，看起来让城市有了一种梦幻般的美感。 一个小女孩骑在爸爸的脖子从门口走过，她手里举着糖葫芦和风车，嘴上粘了一片亮晶晶的糖霜。还有几个年轻人踩着一条巨大的鲤鱼形状的飞行器从人群上方游了过去，一边往下撒着一把一把的红色花瓣。 燕融眼睛扫过热热闹闹的人群，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任务失败的阴霾也开始消散掉。 新年啊…… 老妈估计做了很多好吃的，得赶紧回家了啊。 他迈着大步，像是一个刚拿了双百分的孩子一样，大摇大摆的向着家里走去。 等棋子全员都已经走光掉，棋子将站在虚空之中自言自语着。 “第一件任务失败了，第二件任务成功了，第三件任务也成功了，其实也还算不错呢。” 棋子将把手伸进斗篷中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叹了口气。 “就算第一件任务现在失败掉，成功也是迟早的事啊。是不是啊，我的爱人，程武麟？” 第九十章 隧道之中 荆丛园，榆树岛。 “我去，你说从这走？这怎么走？”程武麟瞪大眼睛。 他和王陆离被吴显明风一样飞快的拉到了巨大的岛屿之下。 从下面看去，榆树岛像是一座寸草不生的大山。相比于另一面生机勃勃的样子，背面只能看到构成岛屿的青黑色山石。 可是这些坚固的石头怎么看都不像有可以到岛屿上方的门。 “闭嘴看着就行了。你拉住他的手，我得腾出一只手来。”吴显明指挥着两人。 王陆离闭着眼睛伸出手：“拉紧我。” 程武麟抓住他的手，然后又松掉：“不行，我手上都是汗，这样抓不住……” “那就这样吧。” 王陆离纵身一跃，整个人扑到程武麟身上，像考拉一样抱紧对方的身体，“这下牢了吧？” 程武麟已经呆住，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王陆离脸紧贴在他肚子上，滚热的鼻息穿过薄薄的一层衣服喷吐到他的皮肤上，双手环绕过他的大腿外侧，温暖的手心透过裤子的面料清晰可感。 程武麟吐了一大口气。被抱这么紧，他好怕自己像鼓点一样的心跳声被王陆离听到。 “抓……抓紧……”他结结巴巴的应道，不敢去看王陆离的脸。 “你们随便怎么弄，反正掉下去我不管。”吴显明嗤笑一声，腾出来的那只手印在榆树岛的山石上。 他的手刚从石头上拿开，就有一阵剧烈的颤动从石头上传来，隐隐约约有轰隆声作响，之后越变越强。 咔嚓！ 吴显明面前的石头裂开了一道缝隙，一根棕黑色的树根从中弯弯曲曲生长出来。 他手中召唤出月桂斧，砰的一声，一斧头劈在那条被树根挤出的裂缝上。 青黑石头被这么一劈裂开了更大的口子，月桂枝条从斧柄上生长出来，像蛇一样纷纷钻进那条缝隙中。 “开！” 过了许久，他大吼一声，长进石头缝的月桂枝嘭的一下涨开。随着一阵牙酸的摩擦声音，裂缝被顶成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还真是暴力……”抱着程武麟大腿的王陆离感叹道，“还以为你有个暗门，结果是直接撑开吗……” “没那么高科技的东西。”吴显明冷哼一声，“进去。” 他用力一抛，把程武麟他们两个人丢进洞口。 程武麟一落地就赶紧滚到一边。还好洞里很黑，不然王陆离一定能看到他发红的脸颊。 “就往前一直爬吗？”他摸了摸被树枝撕裂开的墙壁，“这真的不会塌了吗……” “这小破石头算什么，这只是普通的石头，我的月桂可是印器。”吴显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在隧道中空空作响的回荡着，“你赶紧往前爬，别挡路！” 程武麟手脚并用向隧道里爬去。从隧道往里进几米的路程，外面的光就照不到了，又黑又窄小的环境让他有点心慌。 “这么黑……” 隧道里的湿度很高，潮湿的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排在第一个的程武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在黑暗中艰难的摸索着。 “老王？”前面的路忽然变窄，程武麟有些不适的胡乱叫着。 “我在呢。”王陆离用手拉了拉洞壁上的树枝回应他。 “赶紧赶紧！”吴显明的声音又在最后催道。 “累死了！能不能歇会啊！” 爬行这个姿势很耗费体力，程武麟的膝盖也被碎石咯的有些发麻。如果不是一直用白昼包裹好，爬了这么久他的膝盖估计早就鲜血淋漓了。 “极端疲劳正好锻炼锻炼你们两个半吊子的白昼操纵手法。”吴显明毫不留情。 “我的妈呀……”程武麟抱怨了一句，咬着牙继续往前爬去，“我有种我已经爬过了整个上海的感觉……” “嘿嘿，”王陆离的吃吃笑声从黑暗中传来，“我倒是觉得我们好像是在爬过一段肠子。” “不行，那我们不成大粪了……” “那我们现在估计在小肠了，这么窄哈哈哈，一会就到胃了。”王陆离一直很乐观的样子。反正只要不把他拎在高处飞，他这么爬一天也没问题。 “你家大粪还能回胃……妈的恶不恶心……”吴显明冷不丁插嘴吐槽了一句。 王陆离暴笑，心道吴显明这人偶尔还是挺可爱的嘛。 又爬了几分钟，程武麟忽然停了下来。 王陆离看不清，一脑袋撞在他屁股上，“我去……”一声叫出来，在他身后吴显明也低低的骂了声“我操！” “怎么了？” “前面……有眼睛……”程武麟颤颤巍巍回答道。 “眼睛，什么眼睛？”吴显明看不到前面的情况，疑惑道。 “……两个绿色的亮点……像是猫的……”程武麟僵住不敢动，他能感觉到那双发亮的眼睛一直跟随者他的姿势变化着。 “猫？这怎么可能有猫？” 看石头已经开始变成泥土，再加上空气中的湿度，吴显明估摸着这里已经接近地面了。为了避免潜入暴露，他不太敢再用月桂把通道撑大，只好继续问着：“要不你丢颗石子过去？” 程武麟摸索着，捡起一粒石头子，默念着，小猫你可别挠我啊，冲着那两个光点轻轻丢了出去。 啪……咔咔咔…… 石子什么都没有碰到，穿过那两个光点落在隧道的地面之上，弹跳了几下归于沉静。 “不是猫啊……”程武麟松了口气，接着他看到那两个光点变得越来越明亮，他一下就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两枚发着幽幽绿光的种子，通体都是细小的毛刺，黏附在隧道的墙壁之上，看起来确实就像是两只眼睛一样。 光芒变得越来越强，程武麟捂住眼睛：“这什么东西啊？” 最后面的吴显明也注意到变亮的种子发出的绿光。 “这光芒是……”他自言自语着，忽然不可置信的惊叫出来，“妈的是苍耳！快退后！” 可是这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无路可退。 两颗苍耳种子噼啪一声从空中爆裂开来，细小又锋锐的小木刺破开原本的种子外壳，让种子忽然变得像只大海胆一样，沿着隧道势不可挡的碾压过来。 程武麟首当其冲，在王陆离的怒吼声中被那些尖锐的木刺戳了个正着。 第九十一章 亮光 “老程！”王陆离大吼出来。 几根木刺像是箭矢一样从程武麟身体周边的空隙中射出来，深深的钉进他的肩膀和手臂之中。 连在程武麟身后的自己都被扎了好几下，王陆离不敢想首当其冲的程武麟会是什么样。 苍耳一炸掉，先前的微微绿光消失不见，隧道中又变成一片漆黑。 王陆离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在黑暗中摸索着程武麟的身体：“老程！你说句话！” “啊在呢，我没事……”程武麟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王陆离松了口气，这句应答听起来不像是一个被扎成马蜂窝的人的声音。 “没事就好。嘶……”他这才感觉肩膀的疼痛有些异常，伸手摸去，一根长长的木头刺从他锁骨处穿透到后面。 “可是我好像不太好……”王陆离对着黑暗苦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程武麟焦急的问着，他也听出来王陆离的语气有点不对劲。 “好像肺被扎穿了……我现在有点喘不上气……嘶……”王陆离的呼吸变得很急促。 “我操……”程武麟心一惊，想要转过来，结果忘记了他们是在逼仄的隧道之中，头砰的一声撞在石壁之上。 “吴显明呢？你在干吗？你快看看老王的伤！”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焦急的问道。 “这是我朋友的印器苍耳，这印器没有毒的。”沉默半天的吴显明的声音从他们后面响起。 “啊，那还真是个好消息。”程武麟讽刺道，“老王你坚持住，我转个身……” 这里的隧道实在狭小，程武麟此时有些痛恨起自己的长腿来了。他把腿堪堪贴着石壁扭过来，伸手摸到王陆离的手：“我转过来了……我看看伤在哪？” 说是这么说，一点光亮都没有，他也只是拿手摸索过去。王陆离拉过程武麟的手引导到自己胸口的地方，程武麟只觉得触手一片温热。 “血……你留血了！” “咳……”王陆离感觉自己喷出的一口唾液都是甜腥的血味，“肯定……我又不是泥人……肯定有血啊……” “妈的你闭嘴……不要出声！”程武麟试着拉了拉那根木刺。 “嘶！痛痛痛！”王陆离大叫出来。 “好……我不动了……吴秃子！你他妈想想办法啊？”程武麟怒吼道，听吴显明刚刚说话的语气感觉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啊不好意思，我只会砍人，不会疗伤。”吴显明确实说的是实话，但是听起来让程武麟火气蹭的一下冒了起来。 “那你自己在这吧，”程武麟捂着王陆离的伤口，恨恨道，“反正这里是下界镜，老王我们走！现在马上回下界！” “不许走！” 吴显明大吼一声，声音在狭小的隧道中回荡着，震的程武麟耳朵嗡嗡直响。 “你说什么？你他妈算老几？”程武麟又气又急。他捂在王陆离的伤口上的手能感觉到伤口里面有空气喷出的感觉，是肺里面进不去空气的象征。 王陆离整个人已经变得有些发蔫，半天都不再吱声了。现在这伤必须马上得到治疗，不然他一定会死。 “我可以在你们回下界的之前先出手，你们留在这，他会没事的。你们要是想走，我马上就能杀死他。” “你他妈是不是人啊！”程武麟破口大骂。 “别吵……我没事……”王陆离吐出一口血，轻声说道，“不用回下界……” “老王！”程武麟不敢置信的看着王陆离的方向，如果不是漆黑一片，他很想看一下对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没事，这点小伤……你先放手……等下帮我堵一下伤口……” “什么？” 黑暗中传来噗呲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钝响，还有王陆离闷在喉咙里的喘息声音。 王陆离竟是忍着痛把尖刺拔了出去。 “快……”他痛苦的嘶吼出来。 程武麟连忙伸出手去，只是此时太黑得缘故，他完全找不到之前摸到的王陆离的伤口在哪了。 “我……我看不到！”程武麟胡乱摸着，越着急越摸不到。这是墙……胳膊在哪……手…… “吴教官……求你点个亮光好吗！我……我摸不到老王的伤口了……”程武麟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老子他妈的有这能力早就点了，你以为老子愿意黑灯瞎火的爬啊？” 就在程武麟开始绝望的时候，空气中冷不丁中出现了一颗红色的光点。这光点越变越大，逐渐显露出它长方形的形状来。一道柔和的红色光芒从它身上发散开来，黑黢黢的通道霎时被照个通透。 一张金红色的卡片正贴在隧道墙壁之上，像是一盏长明灯一样耀目。 程武麟没有多想，借着红色的柔光，他看到王陆离正虚弱的捂着胸口的伤口。 他一把扑上去，手指紧紧的盖在王陆离背后的伤口之上。 “老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们回下界好不好……”他嘴巴贴在王陆离耳后央求着他。 那尖木刺扎在王陆离身上，程武麟觉得自己的胸口也像扎了无数刺一样难过的直疼。 要是出镜也像入镜似的可以通过接触的方式带人出去，他此时早就带着王陆离回到一切平安无事的下界了。可是出镜只能由本人的意志所决定，王陆离不想出镜，哪怕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也拿对方没办法。 “我能听见……我再坐一会就好……”王陆离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回答道。 “这种伤……怎么可能是坐一会就好的……”程武麟用空出的手抹了一把眼睛。刚刚他看到王陆离的样子鼻子一酸，眼角变得有些湿润。 “你相信我……我没问题的……” 王陆离睁开眼睛，真诚的和程武麟对视着。 程武麟不忍的低下头，纠结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好，我信你……不过你要是出事……我就陪你……” “说什么傻话呢……”王陆离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让我来。”一直沉默着的吴显明就着红色卡片的光芒爬过来。 “你滚！妈的你刚才还说要杀了老王！”程武麟不买账，眯起眼睛紧盯着王陆离身后的吴显明。 “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你们不走，我就没必要杀了。来让我处理一下伤口，我知道怎么做了。” “你不刚刚还说你只会砍人？” “我还会缠人呢。”吴显明手里提着月桂，斧柄一段对着王陆离轻轻点了一下。 月桂尾端放射出细小的嫩绿枝条，像绷带一样一圈圈把王陆离的胸膛缠的严严实实。 “别看我，我就是想到刚刚落湍谷那个医生给我缠绷带的手法而已。”做完这些，吴显明把月桂靠在一边，低头道，“紧不紧？太紧我就松一点……” “还好，好多了……”王陆离仰起脖子，眼睛睁开一条缝，“老程，你的饭卡……挺厉害……” 被好转的王陆离这么一提醒，程武麟才想起墙上那张卡来：“这是我的龙鳞吗？” 他伸出手触了触红色卡片的表面，上面有一块粗糙地方。程武麟靠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块粘着的白色橡皮膏，上面用圆珠笔写着“204”几个数字。 “嗯……等会？这不是我们宿舍的水电卡吗……”程武麟长大了嘴。 第九十二章 丧家犬 “我看看。”吴显明手伸向那张水电卡。 啪的一声，一道电流从他的手指流过。 “我操，带电啊。”他骂道，揉捏着酥麻的胳膊。 “电？”程武麟也摸了一下，什么感觉都没有，“哪来的电？” “废话，你自己印器，还能电到你自己啊？”吴显明没好气的回道。 “可我印器是饭卡啊……这水电卡咋回事……”程武麟摆了摆手，“哎不管了，老王你还能走吗？” “看样子是走不了了……”王陆离摇摇头。 “我拉你出去，你包给我。”程武麟从王陆离背后抽出染血的包，“我记得你说你带外套来着。” 他掏出那两件外套，把它们的袖管打了个结系在一起，拼成一块布，又把王陆离抱起来搁在上面。 “你要是还有力气就抓着我点。”程武麟把水电卡从墙上揭下来叼在嘴里。 还没等他拖动王陆离，吴显明打断了他的动作。 “这条通道不能走了。”吴显明开口道，“苍耳这印器出现在这里的话，我们肯定已经被发现了，前面可能还有更多的苍耳。” “那怎么办？要不你再弄个别的通道出来？” “这条我已经挖的很隐蔽了，这样都被发现……挖别的也没用。” 程武麟挠着头思考了下，突然灵机一动，开口道：“要不你单独送我们出去好了。被驱逐的是你，不是我和老王。我们两个如果现在单独出去不可能会有事……你看行不行？老王的伤不能耽搁！” “倒也是个办法，反正快到地面了。” 吴显明第一次对程武麟的意见表示赞同。 他抄起月桂，斧头轻轻在头顶的土地上磕了磕。 上方的空间基本已经都是黑色的泥土了，月桂枝条很容易就钻进去，一根接一根贴在外圈土壁上，撑出一条垂直向上的通道来。 “上面挖到哪里我可不知道啊，挖到厕所淋一身屎我也不管了啊！”他又拿斧头在王陆离身边磕了一下。 月桂树枝像是手指一样，托举起仰躺着的王陆离还有程武麟。之后又像是电梯一般，一钩一钩把两个人带了上去。 大约三十几秒，他们就来到了地面。从黑暗的地下来到地面，程武麟像只吸血鬼一样用手遮着阳光遮住眼睛。 “总算上来了……”他慢慢适应了强光，拿开手环顾起四周来。 这里是一片高矮不一的榆树林。阳光从稀疏的枝叶中泼洒下来，在地上投出一个个圆形的光斑。 “我已经等很久了。”一个娇柔的声音冷不丁从旁边响起。 程武麟抬头，只见一个漂亮女人站在他们面前。 人虽好看，只是她的一身淡绿色渐变的衣服上面都凸起着小小的装饰绿刺，这感觉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癞蛤蟆。 “你是苍耳？”程武麟问道，他觉得这女人的衣服被装扮的看起来和抢了王陆离那印器苍耳差不多。 “是啊，看来你们也见识过我的印器了……”妖艳女人捏着自己的尖下巴，“不过……是不是还少个人啊？” 她蹲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探出洞口的月桂树枝上：“吴大人，土下面挺闷的。您在这怪委屈的，还是上来透口气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像闪电一样从洞里翻腾出来，平稳的落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吴显明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女人，“死老太婆李小英？” 李小英对自己名字的前缀丝毫不觉恼怒，只是对前一句回答道：“瞧您这话说的，荆丛园是我家，我想去哪个岛玩玩转转的不是很正常吗。倒是某条丧家犬，不仅背叛荆丛园不说，还腆着脸好意思偷偷溜回来……” 她又翻了个白眼，“要是我早就自杀平愤了。” “臭婊子……”吴显明咬牙，举起了月桂斧。 在地上躺着的王陆离微微抬起头，看到那女人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住手……”他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叫道，“吴显明你个傻逼……给老子滚过来！” 吴显明眉毛一翘，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你他妈说什么？” 程武麟也被唬住了，心道老王这是抽什么风。吴显明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清晰可见了还刺激他……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废什么话……”王陆离继续叫着。 “哎呦，这吴大人，怎么许久不见，您这就变成这幅低三下四的样子了？”李小英见缝插针，看到吴显明越来越凶的眼神，装作惊讶的捂住嘴，手指却难掩她翘起的嘴角。 “你他妈的……”吴显明对着王陆离眼珠一瞪，“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等会！”王陆离举手，转头看向李小英，“这位美丽的姐姐，如果我们两个表明和这个人没有关系，我们就能算做你们荆丛园的客人啊？” 他指了指看起来像马上就会冲过来把他剁了的吴显明。 “哎呀，小伙子嘴真甜……当然啊！怎么了？”李小英微笑问道。 “那这个被你们驱逐的人袭击我们这些荆丛园的客人，是不是也会像袭击你们一样被马上拿下是吧？”王陆离冲吴显明挤了挤眼睛。 “那肯定！”李小英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笑道，“不只是拿下，说不定顺手抹杀了也不一定呢。” “那就好……麻烦你们能保护我和我朋友吗？别让这疯子伤害到我们了……非常感谢你们。”王陆离抬起整个胳膊指了指程武麟，被挡住的眼睛拼命冲着吴显明眨眼，“还有我需要一些医疗援助……刚刚我的胸口被扎穿了……” “没问题没问题！”李小英看都没看吴显明一眼，冲身后挥挥手，叫道，“小六！快去把这位……你叫什么？” “王陆离。” “快去把这位王兄弟送去榆树岛医院去！” “遵命！”李小英的一个跟班点了点头，和另一个人拉起王陆离身下的衣服，三步两步把他抬走掉了。 “嗯？你不跟着你朋友吗？”李小英又看了看待在原地没有动的程武麟。 “啊，对！”程武麟反应过来，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刚刚他不是愣神，他是看懂了王陆离这么做的意思才惊讶的没反应过来的。 第九十三章 副城主与岛主 程武麟反应过来，吴显明在已经被驱逐的情况下，做出的任何过激的举动都会视为对荆丛园的挑衅。要想伸冤，就得压下这口气。 王陆离这样做，一边转移了吴显明怒气的方向，另一方面提醒了对方如果起了冲突后他的下场。 他跟上抬着王陆离的两个人，和王陆离对视笑了一下。 等程武麟他们走掉，吴显明的火气似乎已经冷却下来。 “公孙竹呢？”他语气变的平稳了很多，“他在哪？” “那小子不服，被城主大人关了禁闭。”李小英红唇微启，“不过现在好像不是你关心别人的时候吧……” “这是我的事，你们放了他……不然……”吴显明腮帮颤抖，眼睛露出危险的光。 “不然怎么？想把我怎样？”李小英媚笑着，“刚刚那小弟弟很聪明啊，一眼就看懂了我想要做什么，你可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片苦心……对吧？” 她眨巴两下眼睛，扮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吴显明喘着粗气，心里一阵挣扎。李小英微笑着等待他作出选择。 他冷哼一声，抬起的手放了下来：“别的先不说，我要去见城主。” “嗯？我没听错吧？让你在这站着就已经够仁慈了，你还想见城主？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去做些有可能伤害到城主的事吗？你个外，人。” 李小英特意把最后两个字咬的特别清楚。 “哪怕我已经不再是荆丛园的岛主，但城主他又不是古代的皇帝，见一面又如何？更何况我还有着落湍谷一层的关系，以城市使者的身份，难道还不够面见杜城主了吗？” 李小英双手叉腰，有些好笑的讽刺道：“落湍谷的关系？你不过是和那小丫头厮混了两天，就自认为有着代表落湍谷的地位了？你以为……” “他有啊。” 一个清爽的女声插了进来。 涂婷婷砰的一声落在两人中间，双手抱胸：“苍耳岛主好久不见啊，小丫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 她脖子冲吴显明的方向昂了昂：“……是我们的新任副城主吴显明，要不二位握个手？” “啥？” “啊？” “怎么，有啥好啊的？”涂婷婷笑眯眯的和吴显明并列站在一起，目光扫了扫另一边嘴巴微张的李小英，“落湍谷城主副城主一起来拜访荆丛园，能否面见你们的城主了呢？” “你……你……凭什么？”李小英皱起眉毛。 “怎么，对我们的新任副城主不满意？”涂婷婷啪的一把拍在吴显明肩膀上，“他又不是你们荆丛园岛主了，我们落湍谷招贤纳士不行吗？” “好，你狠！”李小英银牙紧咬，“你们狠。” 她自觉无法再阻拦吴显明，瞪了他们两人一眼，轻踏地面飞遁而去。 眼看着李小英走掉，吴显明皱起眉毛：“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还会给我们每个人几颗她的苍耳防身的……” 涂婷婷冷哼一声：“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好吗，这位小不高兴先生。她能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被城主驱逐的缘故，你们荆丛园论阿谀奉承，她说自己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 吴显明转过头盯着她：“我说你凭什么随便说我是你们的什么副城主？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准备重新成为岛主的……” “你可算了吧。”涂婷婷冷眼打断他的话，“你能重新出现在这我还挺奇怪的呢，之前在哪里像只老鼠一样躲着呢？” “妈的！”被戳破自尊的吴显明爆了粗口，“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可没管，只是我看不下去而已。你以为李小英是自己来的吗？刚刚周边树林中，你的那些‘好哥们’都在呢，你要是敢随便动动手，可不是现在还能和我聊天耍脾气的情景了。” “还是你觉得，你已经可以把他们从上到下挨个都打服了？”她侧过头吐了吐舌头。 吴显明找不出回答的话，嘴里骂骂咧咧叫了两句涂婷婷听不清的粗口，头转向另一边。 见吴显明被她怼的闷头生气，涂婷婷又豪爽的猛拍了下他的肩膀：“哎，小不高兴，别生气啦！去把王陆离他俩找上，咱们一起去看你们城主吧。” “老子心情不好！你不要惹我！”吴显明恨恨的揉了揉鼻子。 “你心情不好？你心情什么时候好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有，你再给我起个什么破外号，老子砍了你！”吴显明熊着脸。 “什么叫再？我一直叫你都是这一个！” “妈的你还想叫第二个？” “……你脑子进屎了？我给你敲敲？” “滚！把手拿开！” 。 。 “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一个身穿着绿色大袍子的女人示意王陆离掀开自己的衣服。 “我看看啊……” 她手指抚摸过那个锁骨下的小洞：“你没有伤到肺啊？只是皮外伤而已。” “怎么可能？”一边的程武麟怀疑道，就要伸手触向王陆离的伤口，被绿袍医生一巴掌拍开。 “你这样他会感染的。” “啊不好意思……”程武麟焦急的跺着脚，“医生姐姐不信你看，他后背还有一个伤口的，我都看见木头刺扎穿了过去！” “是吗？” 医生把王陆离扶坐起来，凑过去看了看：“真有个伤口啊！” 她手指又抚过这个伤口：“也是皮外伤啊，里面没有任何问题。” 像是变戏法一样，她手指摸过的地方都覆盖上白色纱布，根本没有看到她动手的样子：“皮外伤的话，这样就好了，你可以休息了。”她冲王陆离点了点头走掉了。 王陆离撂下衣服，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没有内伤还不是好事吗？难不成你还希望我伤再重点？” 程武麟结结巴巴：“不是……我……啊你没事当然最好……” 王陆离举起两只胳膊翻看了看。先前他肩膀和胳膊上也都被苍耳击中，只是不像胸口的伤那么深而已。现在这两处伤口都已经愈合到医生都看不见的程度了。 上次从黑石城回来，白沙顶的曲梦心还警告过他绝对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自己的自愈能力。看来这次对程武麟也瞒不下去了。 他一点也不想再隐瞒程武麟，他觉得程武麟绝对不能被算作是外人的范畴。 “其实我……” 刚要开口，他的话被程武麟的话堵在嘴里。 “那女人的苍耳确实有点奇怪，明明我在前面，为什么一点都没受伤呢？” “对啊……”王陆离也是一下想起这件事，“这苍耳的能力我们还都不清楚，回头问一下吴显明吧？毕竟是他以前的伙伴……” “问我什么？”吴显明和涂婷婷一齐出现在门口。 第九十四章 自愈 “问苍耳……”程武麟的目光从吴显明身上移动到涂婷婷身上，“哎？你咋在这？” “我在这有什么问题吗？”涂婷婷微笑着，“你们两个既然都像跟屁虫一样跟到这，看来我让寇红妆给你们安排的课，你们是没有好好上啊……” “你……”程武麟一想到那时候被一群小孩嘲笑的课堂情景就浑身不舒坦，一脸不善道，“你为什么安排我们和一帮小朋友一起上课？我们有仇吗？” “小朋友？”涂婷婷疑惑道，然后眼珠一转就想明白怎么回事，“啊，看来是寇红妆和你们开了个小玩笑。不过以你们俩对镜世界的认识，在落湍私塾跟着读小班也没有什么问题……” “嗯是啊哈哈，确实我们也没怎么听懂。”王陆离知道这件事都快给程武麟留下心理阴影了，赶紧把话岔走，“刚刚我们在讨论程武麟为什么没受伤的问题。那个苍耳的能力是什么？为什么伤到排在第二个的我，前面的程武麟却一点事都没有？苍耳到底是什么？” “我也觉得很奇怪，”吴显明皱眉道，“苍耳是刚刚那个女人李小英的印器，实际是个香包，里面的每颗种子都可以变成大苍耳的样子。提前设置好，就会像地雷一样，感应到震动就会炸出锐刺来，据我所知没有其他的特殊能力了。” 一旁的涂婷婷摸着下巴分析道：“应该是你印器的关系吧？和苍耳没关系，是你的龙鳞给你挡了苍耳的攻击。” “是吗……对了。”程武麟抬起手，“一个人的印器有没有可能改变啊？你看我的龙鳞……” 他把水电卡递到涂婷婷手中：“你以前看过，那时候龙鳞还是我的饭卡，现在却变成了我们宿舍的水电卡，这是什么意思？” 涂婷婷翻看着龙鳞，露出略微惊气的目光：“还挺有意思，我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连你都不知道……”程武麟接过龙鳞，手心翻转让龙鳞缩回体内，“我越来越搞不懂我的印器了……这东西真的是我弄出来的？” “啧。” 吴显明显得很是不耐烦：“现在不是讨论你这卡片的时候，”他拍了拍王陆离的床单，“喂，你们伤要是好了就赶紧和我走。” 王陆离点点头：“我已经没事了。” “老王你再让我看看！”程武麟一把按住要爬起来的王陆离，从头到脚查看了一遍他的身体。 “你伤好的真快啊……好神奇……”他自言自语道。 “那什么，回头我和你说……”王陆离压低声音。 吴显明听他这么一说，也意识到王陆离身体的异常。前面他一直在心急去找杜城主的事，竟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也看到王陆离的胸口被苍耳扎了个对穿，现在看他和程武麟有说有笑的样子……这种自愈程度已经不是人类的程度了，这是白昼的力量。 吴显明转过头和涂婷婷对视一眼，涂婷婷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太清楚。 他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如果是王陆离这小子真的弄出来一个可以自愈身体的印器，在下界这边还好，上界那边怕是会成为各方势力极力想要狩猎的对象。 以前有过传闻，贵白亥金等国家都悬赏过拥有这种印器的人，不择手段。 看王陆离完全没有当着他和涂婷婷面讨论这个问题的意思，吴显明先拉着涂婷婷出了门：“我们在门口等你们。” “两句话说完啊！我还赶时间！”他又加了一句，走出了门。 程武麟盯着吴显明两人的身影走出病房大门，转头看向王陆离：“他们走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王陆离没想到吴显明竟然给了他一个面子。 他伸出手：“龙鳞借我一下。” “嗯，干吗？”程武麟指尖红光萦绕，新龙鳞，红色的水电卡被他递给王陆离。 王陆离接过龙鳞，抬头像是偷看一样瞄了程武麟一眼。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程武麟腹诽道，就看到王陆离拿起龙鳞，刷的一下对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一道血箭噗呲一下飙了出来，瞬间染红了两人之间的地面。 “我操！你干吗！”程武麟大叫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回龙鳞。接着他飞快的捏住王陆离的伤口，“你这……你疯了吗？” “没……你看看我的伤口。” 程武麟将信将疑的松开手指，手指下能感觉到王陆离滚烫的血液正顺着手腕呼呼涌出来。 “看个屁啊！血渍呼啦的！”他咔的一口咬住自己上衣的脖领子，左手一扯就撕掉一条白色碎布，“这伤口得赶紧扎住！” “我没事的！”王陆离哭笑不得的看着程武麟，本想给他演示一下自己的自愈能力，不想他反应这么大，根本冷静不下来。 早知道换个地方划伤口了。他自责道 等程武麟把伤口系好，王陆离拍了拍他后背：“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老子是你哥们，不关心你谁关心你？”程武麟死死压着王陆离的伤口，“不过今后我要考虑一下了，一个动不动自残的人，再把我带坏了……” “哈哈哈哈！”王陆离看着程武麟认真的表情，心中流过一阵暖意，有些开心的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哈？” “看……”他猛的挣脱掉程武麟的手腕，从口袋里抽出一柄小刀，利索的把程武麟包扎好的布条挑破。 “妈的……你……哎？”程武麟刚要发飙，目光扫过王陆离光溜溜的手腕，话语突然一滞，“等会？你刚才的伤口呢？” “说了给你变个魔术了，没了。” “你过来！我看看！”程武麟凶道。 王陆离乖乖的把手腕递给程武麟。 真没了……程武麟看了看王陆离的手腕，又看了看王陆离忍俊不禁的脸。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王陆离又笑了出来，“我和你说，我有很牛逼的自愈能力来的……” “怎么回事……”程武麟盯着他的眼睛，“你也有印器了？” “没有，我是上次在黑石城发现的……如果不是这能力，我早就死在那次逃亡中了。” “说不定你也像我似得，无意中凝结了一个你现在还没发现的印器呢。” “嗯，说不定呢。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哪怕是涂婷婷他们。” “我知道了……绝对不告诉！”程武麟也为好朋友获得新机遇而开心着。 “你俩腻歪完了没啊？再不出来我砍人了！”吴显明探了个头进来，眉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来了！” 第九十五章 钢铁之树 荆丛园可以说是一座千岛之城。 四个人穿越茂密的树林，来到榆树岛东北部的一座小山包之上。这里不仅仅能看到榆树岛的全貌，还有通向其他岛屿的水流。 程武麟像个猫头鹰一样转着头，目不暇接的四处观望着：“哇塞，这里比落湍谷还漂亮啊！” 在他们的前方，一个精细复杂的钢树正伫立在山坡的最高点之上。几根主要的枝条都有透明的水流像喷泉一样冲出，一道道水流像彩虹一样架构在星罗棋布的岛屿之上，盥洗着荆丛园澄静的天空。 “比落湍谷还漂亮？呵呵，宰了你哦。”涂婷婷皮笑肉不笑，咔嚓一声掰了下指关节。 吴显明挖了挖耳朵：“你小子终于说了句实话。我就看落湍谷不顺眼，又窄又小，还像三个垒在一起的白色大石磨。” “哦？那你们这荆丛园，就像是放在碗里一月没动的牛奶，表面长满了绿色霉斑的样子，确实有种发臭的美感呢。” “你要这么说，我还觉得你们落湍谷就是个大傻陀螺……” “陀螺也比你们这长得像菜篮子把手一样的水流系统强啊。上界那个泗烟坊你还说是窑子城，我看你们荆丛园还不如叫菜园呢，还比较接地气……” “等会你们先别吵……”王陆离打断二人的互嘲大会，目光盯着那些从水流里飞向其他岛屿的人，“如果有人不从水里面走会怎样？”。 “要不你可以试试，看自己会被毒液化剩下几块骨头。”吴显明面无表情。 “落湍谷没有这些防御机制吗？”程武麟回头看着涂婷婷。 “怎么可能没有，你注意不到而已。”涂婷婷自豪的，“反正比毒液高级就是了。” “怎么的，你这是对我们荆丛园意见特别大呗？”吴显明额头青筋鼓起。 “有，我在想荆丛园给你驱逐了干吗呢，为啥不关起来，省的在这碍眼呢。” “哎？你想打架吗？” “嘁，谁怕谁啊？” “幼稚……”程武麟不耐烦的堵起了耳朵。 。 。 等四人走到钢树的下方，程武麟才发现这树的巨大。站在下面，他注意到，那些巨型树枝上垂下来的叶子几乎像是卡车那么大，金属的叶脉估计都有他身体这么粗。 树叶之上蒸腾着氤氲的白雾，越接近钢铁树越看不见整株树木的全貌。 他们走到像是一栋摩天大楼的树干底部，穿越那些浮于泥土表面的粗大树根来到了钢铁树的内部。 钢铁巨树里面是中空的，一眼看去像是一座古老钟楼的内部。有光线从上方投射下来把树的内部照的透亮。大大小小的齿轮互相接触转动，带动着像是缺油的杠杆咔嚓作响。 “太帅了吧！”王陆离有些词穷，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些巨大的螺栓和齿轮。从小他特别喜欢这些像是传统工业的装置，给他一种蒸汽朋克的感觉。从外面山清水秀的大自然走进这里，像是从农耕社会走进了蒸汽时代。 “好看吗？这堆齿轮破烟囱的……我还是觉得外面的自然风景好看……”程武麟转头看向吴显明，“然后我们要干吗？那些人是怎么从水流里面走的？” “祈祷。”吴显明说完微微低下头，双手合十，“请带我去主岛，荆丛园永垂不朽。” 一道从他头顶凭空出现的水流哗啦一下落在他的身上，水流散尽，他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跟上我们哦！”涂婷婷做完了祈祷，冲程武麟二人招了招手。她的身体也消失在水流之中。 “就这样？”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一眼，有些无语，“这也太神棍了吧？” “看吴显明的样子，确实有点。”王陆离轻笑，“我们也走吧，别让他们在那边等太久。” 程武麟点点头。他双手合十，学着吴显明得样子重复了一下那句话：“请带我去主岛，荆丛园永垂不朽。” 说完，他抬头仰望。从视线的奇点处猛然出现一道水流，这感觉像是当初对上棋子那小孩的感觉。 水流笼罩程武麟的身体，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离地面。包裹着他身体的水流形成一个环，带着他快速向某个方向飞行着。 在这道水流管道之中，程武麟觉得自己像是坐在游乐场水滑梯里面的感觉。周边明明是液体的水，却给了他一种并非是冰的固体水流的感觉。 只是一分钟过后，他就被水流啪叽一声吐在了地上。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王陆离拉起跪倒在地的程武麟：“我感觉自己这时候比在榆树岛的地下通道那时更像排泄物了……” “别说了……”程武麟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白衣服虽然有些脏有些破，却很是干爽，一点水分都没有。 这里是荆丛园主岛的钢铁树的内部，和榆树岛那里的树差别不是很大。 涂婷婷二人早就等在旁边。吴显明很少见的没有吐槽程武麟他们的速度，神色很是凝重。 “出了这里就是主岛了，你们放恭敬点。”他下意识想整理下自己的衣服，一摸过去只摸到一身的绷带。 程武麟从他平时流里流气的脸上竟然看出了毕恭毕敬的感觉，顿时也被感染的变得严肃起来。 跟在他身后向 程武麟小声问道：“吴显明他……这么怕他们城主吗？” 涂婷婷吐了吐舌头：“他不是怕，而是尊敬。荆丛园的杜城主活了太久了，我觉得我作为落湍谷城主这几百年的时间就已经够久了，但是我只知道，落湍谷还没建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荆丛园的城主了……虽然镜世界从不在意年龄，但是和他一比，我总觉得我们一直只是孩子……” “荆丛园比落湍谷古老这么多吗……”程武麟咋舌道。 “华夏九城建立的时间有早有晚。荆丛园和三百里廊都是最早的城市了。在他们之后建立的天角海涯都毁了，这两座城市还屹立不倒。落湍谷应该说是九城里最年轻的了。” 第九十六章 烧焦的银杏树 “华夏九城……为什么叫华夏九城？”程武麟问道。 “因为下界镜没有国家的概念，只有城邦制度，在我们国家这一大片区域总共有九座城市，后面就习惯的称为华夏九城了”涂婷婷脚步轻挑，“不过这九城不一定都在下界我们国家的范围内，比如雪茫原就在西伯利亚。” “这样啊，那我们对落湍谷已经很熟了，这次来了荆丛园，已经去过两座城了啊。” “三座，”王陆离插嘴提醒道，“上次我们两个被带到白沙顶治疗来的。” “那我也没出病房门……啥也没看到……” “唉嘿嘿，我看到了啊。”王陆离刀锋眉飘了起来。 “哎……下次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对了，”他看向涂婷婷，“赛德哥魏鹰哥和梦心姐他们怎么样了？” “哥？啧啧……叫的这么亲……” “他们是把我们从上界镜救回来的恩人啊！” “那还不是我让他们去的！”涂婷婷摇摇头，“小没良心，我咋没听过你叫我姐……他们好着呢。之前刚过来战斗就结束了，他们赶过来带上朱砂就走了。” “奧，我还有点想念他们呢……” “你们走的能不能快点啊！慢慢吞吞的！”已经超过他们十来米远的吴显明抱怨道。 “成天催催催！你比我妈还啰嗦！”程武麟吼回去。 从隆起的树根下走到钢铁树之外，这里的景色和榆树岛相比变了很多。 他们身后的钢铁树并不是在这座岛的最高处，而是在接近岛屿外缘的地方。岛屿的最高处是一座火山，只是火山的周边一片金黄色，有些奇异的生长着看起来像是秋天才会出现的树。 火山的半山腰有一栋看起来异常雄伟壮观的圆顶建筑，把火山的三分之二都覆盖起来。 一条大路笔直的从钢铁树一路通向那座建筑，夹道两边生着一排排的巨大银杏树，看树干上都雕刻出螺旋的楼梯形状来，想必这里的居民都是住在其中的。 只是剩下的大部分树屋已经被烧成黑炭，光秃秃的从其他树之间突兀出来。 榆树岛的郁郁葱葱已经让程武麟忘记这里不久前还是上下界之间的战场了，看到主岛上面的这些枯萎烧焦的树，才能感觉出先前的惨烈情况。 “这已经修复的很好了呢……”涂婷婷目光盯着路边在运土施肥的人群们，“先前我来，这里都几乎没有一棵完好的树了。” “唉……”吴显明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这些银杏树的主人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惜对方已经在这次战斗之中魂归下界，他已经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和相貌了。 在镜世界中，一个再重要的人死亡，最终都会很快的被人遗忘一空，这是世界铁的规则。 除了这种挥之不去的哀伤，什么都剩不下。 空气中还有小块灰烬漂浮着，一股燃烧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人的胸膛里直感发闷。 有的路人停下手中的工作，眼睛无神的看向缓缓走过的吴显明一行人。 程武麟和王陆离虽然没有经历这战争，却也能看出战争的残酷。 他们迈起有些沉重的步伐向着火山之上的那座城主府走去。 美丽的碎石大路之上，程武麟踩过的地方有一片烧焦掉一半的银杏树叶，在荆丛园残颓的空气中打了个滚，又静静躺在了地上。 。 。 城主大厅前的景象还是那么残败，从涂婷婷上次来，碎裂的前台阶一直都没有修复。 站在大门旁边的卫兵看到程武麟一行人，目光扫过程武麟和王陆离，在涂婷婷的脸上停滞了两秒，最后落在吴显明的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他例行问道。 “落湍谷城主，副城主及手下前来拜访贵城的的杜城主。”涂婷婷很礼貌的说道。 手下……程武麟腹诽道。 “让他们进来吧。”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厅内传来。 卫兵依言闪到一边放四人通行。 杜凌依旧盘腿坐在那株巨大榕树的凹槽之中，高高俯视着进入这厅堂的人。 阳光从厅堂的玻璃天窗洒下来，极为不易的穿过榕树的致密树叶，投了两束光在地面之上。 “涂城主，您又来了呢。”他嘴唇微启，闭着眼说道。 “是啊，这次我把正主带来了，来和您澄清一下他所谓‘背叛荆丛园’的罪名。” “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杜凌慢慢睁开眼，对吴显明视而不见，目光只停留在涂婷婷身上，说道，“我也不想再多费口舌，驱逐就是驱逐，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你想做独裁者吗？”涂婷婷的语气冷了下来，“你现在的做法已经超越了一个城主的范畴。没有其他岛主的同意……” “哦？谁说没有？”一个熟悉的妖媚女声响起。 从榕树的阴影中慢慢走出几个身影。 “李小英！王乾！李佳宁！你们三个！”吴显明怒吼出来，被涂婷婷一把拉住。 三人中一个小个子的男人走上前，他的发际线几乎都已经快升到头顶正中了：“吴显明，你做出那些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以为你拉着落湍谷做靠山就能在这继续吃香喝辣的？” “王乾，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荆丛园的事！你他妈少在这胡扯！”吴显明生气的瞪大眼睛，眼眦欲裂。 “显明……你还是少说点吧……”另一个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花棉袄的温婉姑娘有些不忍心的别过头去，“念在我们曾经是好朋友的份上……” “不，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李佳宁你们才会这样？”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很清楚。”李小英冷哼一声。 “我还真就不清楚了，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唉……”李佳宁又叹了口气，不再做声。 “你真的不记得了？”王乾逼近一步，“还是你装作不记得？你个伪君子？” “我他妈的到底做了什么？”吴显明不甘示弱的贴上去。 “我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你用月桂，把银杏他劈成了两半！”王乾咬牙切齿道。 第九十七章 背叛与代价 涂婷婷惊讶的转头看向吴显明。 “你说银杏……是我杀的？”吴显明不敢置信的问道。 李小英轻蔑的仰着脖子说道：“不仅如此，你还把荆丛园的地图和城防信息透露给了棋子，他们对我们的毒液防御系统了如指掌。这些都让我苍耳部队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吴显明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先不说通敌这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银杏他死的时候，我还在和棋子車战斗，怎么可能有空去害他？” “显明……唔……内个……我得说一下……那时候……和車战斗的人是我……”像村姑一样的李佳宁支支吾吾的说道。 “怎么可能！”吴显明看向目光躲闪的李佳宁。 “银杏死的那天……”许久不做声的杜凌城主开口说道，“棋子将和士没有出现，我为了避免他们暗中作梗一直在寻找他们。王乾对上了棋子相，李小英对上了棋子马，李佳宁也在和棋子車战斗。银杏他也在和棋子炮周旋，只有你一直没在，我们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我……”看到杜城主他们严肃的眼神，吴显明自己都有这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在他记忆中，每个人的战斗都和杜城主所说的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沉默下来。 “还有红豆杉，虽然她杀掉了棋子卒，却又被突然窜出来的棋子車劈了一剑。那剑太刁钻，直接摧毁了她的意识……”王乾抓着自己的胸口，心痛的说道。 “是我的错……棋子車太强了……”李佳宁眼睛发红的摇摇头，双手揉搓着花棉袄的衣角，“他竟然能在和我战斗的同时还分出心……偷袭了红豆杉阿姨……后面要不是白沙顶来救援……连我估计也会死于他的剑下……” “不对！”一直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程武麟感觉出不对劲，插嘴道，“棋子卒根本没被杀死，他本来是在落湍谷抓我来的，怎么可能被你们杀死？” “你又是谁？闲杂人等怎么能随便进这地方？你给我出去！”王乾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王乾，你当着我的面训斥我的人，谁给你的胆子？”涂婷婷毫不客气的回道，“他说什么你就听着！” “我……”王乾的话被堵在嘴里。涂婷婷可是华夏九城的九位城主之一，哪怕他也是落湍谷的岛主，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随意顶撞涂婷婷。 程武麟看向杜凌，对方盯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神很是澄静，没有说谎的样子，点点头。 他开口道：“我先要对各位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棋子进攻荆丛园的原因，大抵就是因为他们要抓我。” “你等下，你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李小英质疑道。 程武麟转过头看向涂婷婷，她接过话茬说道：“在银杏死前的几天，我同时对上棋子象与車两人，当时棋子象说了一句话让我很在意。” “什么话？”杜凌皱着眉头。 “具体的内容很敏感，我不能告诉你们。”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和他的话？” “如果我撒谎，我就辞去城主的职务，从此再不踏进落湍谷中一步。” “你当真？”杜凌微微惊讶，他知道落湍谷对涂婷婷意味着什么。 “绝无虚言。”涂婷婷脸色很淡定。 “那我倒要听听，这个男孩会说些什么了。”杜凌饶有兴趣的看向程武麟。 程武麟重新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认真的组织好语言一点点复述着当时的情景。 在听他讲述的过程中，杜凌几人眉头逐渐紧皱起来。 “你说的这些攻击方式，确实是棋子卒不假，只是你确定没有记错日子？这不是你先前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寇爷爷现在还在落湍谷的医院昏迷不醒，如果您不信大可以去看一下，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诓你。” “好，那我就暂且相信你。”杜凌睥睨的眼光看向吴显明，“吴显明，我给你一个机会，要想证明你是清白的，下次再回荆丛园，你给我提两枚棋子的人头回来。” “没有问题。”吴显明目光如炬，“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他的视线转到涂婷婷身上。涂婷婷知道他归心似箭，对于银杏和红豆杉的事情更是满腔怒火，理解的点了点头。 她对吴显明的能力很放心，不只是在荆丛园，哪怕放眼整个镜世界，他都是其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甚至和他们这些城主的实力相比也不遑多让。 吴显明没有多看另外三人一眼，后退两步行了个江湖礼，脚下一蹬，身形瞬间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等涂婷婷他们转过身来，杜凌城主背过手说道：“那这件事就先到这里了，你可以走了。” “那好杜城主，我们就先告辞了，这次叨扰你们荆丛园了。”涂婷婷很礼貌的轻颔首，拍了拍程武麟，“我们走吧。” “等一下，我说的是，你可以走了，”杜凌伸出一只手指，隔空点在程武麟身上，说道，“他们两个，难道不应该，给我们逝去的两个岛主偿命吗？” “凭什么？”程武麟睁大眼睛，“那两个人又不是我杀的？” “的确，不是你杀的。可是是你自己说的，他们为了抓你才采取了进攻荆丛园的行动，你给我们荆丛园带来了无妄之灾，你还想随随便便走掉？”杜凌的脚步向着他们的方向迈出一步。 嗡！ 众人之间的空气像是突然变成了厉风，发出尖锐的呼号声。 程武麟二人顿时感觉脸上被烈风刺的生疼，纷纷趔趄着向后倒去。 涂婷婷的手温和的抚过他们的后背，顿时所有的风都被隔绝开来，两人重新站稳，站直身体。 “那只是我们的猜测，你要是拿这个来诘问我们怕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吧？”王陆离冷眼盯着对方。 “在吴显明回来之前，总要有人付出点代价了吧？”李小英附和着。 “我说，杜凌，你有点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从杜凌施压开始一直没有做声的涂婷婷露出一个充满寒意的微笑。 “要不，我们来试试，落湍谷的城主，和荆丛园的城主，哪个更强一点呢？” 第九十八章 桦榕道 “涂婷婷，你……你想挑起荆丛园和落湍谷的战争吗？”王乾大惊失色，想不到对方竟然为了两个微不足道的人动了火气。 “战争？呵呵……”涂婷婷冷笑道，“好像不是我先招惹你们的吧？他们两个落湍谷证人是来化解你们与吴显明之间的误解的，你们倒打一耙，还说是我想挑起战争？” “涂婷婷，你以为自己继承了父母的落湍谷，就可以不尊敬我这个原来的城主了吗？”杜凌眯着眼，目光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不尊敬？好大一顶帽子啊！”涂婷婷生气的蹙起额头道，“是，我曾经是你的属下，那是我个人的事情，不是整个落湍谷的事情。一码事归一码事，我觉得我已经够给你们荆丛园面子了，但貌似我把自己的身姿放太低了？让杜城主您觉得荆丛园可以随意欺压到我们落湍谷之上？” “你们都已经说了，那个卒没死……也就是说，我们荆丛园这次不仅没有杀死一枚棋子，还战死两名岛主？”他的声音异常冰冷，程武麟甚至觉得周边空气的温度都降了下来，“我的人死了，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杜凌一掌落下，城主厅的窗户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多说无益，这两人不是来请罪的吗？正好，你把他们交给我，荆丛园和你们落湍谷还是相安无事的盟友关系。” “我要是说绝对不给呢？”涂婷婷分毫不让。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保护他们了！” 大厅内形势急转，涂婷婷和杜凌同时抬起手，一个手里乌光涌动，提起了缠绕着黑色光环的桐指。另一人双手中浮现出一个亮黄色的卷轴，有刺眼的金光像是要逃离卷轴一般从中泄流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王陆离和程武麟拔腿向着大厅之外快跑着，生怕被卷入这战斗之中。王乾和李小英见状，也连忙拉着李佳宁的手飞速向后退去。 两位城主之间的战斗绝对不是小场面，这种时候留在原地简直就是自杀。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要为这两个人，让荆丛园和落湍谷的友谊破裂吗？”杜凌升高音调质问道，手中卷轴已是箭在弦上，金光像是液体一般从卷轴的边缘垂落下来。 “我不会无聊到把子民交给别人泄愤这种蠢事的。”涂婷婷摇摇头，“杜城主您还真是老了，话可真多……” 她猛的一跺脚，脚下梧桐印界瞬间绽开。像影子一样的黑色树枝颤动着快速生长，贴着地面蜿蜒爬向杜凌。对方完全不避让，任凭自己的脚下的地面被梧桐印界的枝条覆盖住。 砰！ 涂婷婷瞬息出现在杜凌面前，挥舞出的拳头被杜凌一掌接住。 “确实老了，老到小孩子都已经不听话了。”杜凌犀利的眼神紧盯着涂婷婷的眼睛，“今天我来告诉你吧，就算都是城主，我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涂婷婷缩手收拳，身影又出现在刚才在的地方，微笑道：“杜城主，倚老卖老就算了，说大话我劝您还是悠着点吧，小心风大闪到舌头。” 说话间，杜凌缓缓拉开了他手中的卷轴。 随着他的动作，周边突然寂静，本来是在镜中，却像是再次进入镜中一样。 从卷轴中流淌出的金光像是融化的液体金子滴落在地上，霎时把整个大厅染的金黄。 两人仿佛置身于清明上河图般的古画之中之中，天地都变成了金黄的宣纸颜色。除了地面上仍在舒展枝条的黑色梧桐印界，其他的一切都被拖入了卷轴之中。 从墙壁，到天花板，再到杜凌身后的大榕树，在金光的侵染下，全都变成了简单的墨色线条。 “桦榕道吗……”涂婷婷自言自语道，身影再次出现在杜凌面前。杜凌双手插兜不躲不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咚！涂婷婷的掌刀切在杜凌的脖子上，却感觉手心一阵发麻。杜凌的身影融化成一片金光，迅速凝结成一棵画中桦树的样子。 这桦树远比普通的树结实的多，涂婷婷的手切在上面，白色的树皮连点痕迹都没有出现。 也是印界吗……涂婷婷虽然知道这印器叫桦榕道，但具体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更别提有什么作用了。 恐怕连上界人对于这印器的情报都要比他们这些人高。 不过涂婷婷虽有些忌惮，要说害怕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她的三把印器，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随着杜凌的身影消失，国画般的大厅墙壁像火车车窗外的建筑一样，一瞬间拉远到视线的地平线。一排排白桦树排山倒海，轰隆作响的从地面拔地而起，变成纵横交错的树墙，窸窣作响的把涂婷婷围在其中。 涂婷婷脚下乌光闪动，水平面上的黑色梧桐树印界迎风就涨，不甘示弱的铺展开来，瞬息间覆盖了一大片向她倒来的白桦树。 “桐指，之所以是桐指，因为……” 涂婷婷手心托着那只姜黄色的光滑木杵。 “一指逆乾！” 她手掌猛的握紧桐指，在空气中一划。桐指的前段像是天神的手指一般点出，地面上的梧桐树枝印界像是被手指搅动了的水中图案，旋转扭曲变形。 被覆盖的白桦树也随着梧桐印界的变形而扭曲着，每一厘米树干都因为相互摩擦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响声。 从高空中看，如果杜凌的桦榕道是一副精美的古画，涂婷婷的桐指就像一个顽劣的孩童泼上了墨水，分秒中就渗透古画的宣纸，将一大片美好的画面搅成一团乌漆麻黑。 “真是不解风情，坏了我这画。”杜凌的身影出现在一棵歪倒的白桦树上，望着仿佛飓风席卷过的树海中央的涂婷婷。 “你这本是个无穷无尽的树海迷宫吧？”涂婷婷环顾了一下已经撕裂成片片木屑的一大片白桦林，“只可惜，你这种印器对我的桐指不起作用，你催生再多的白桦树也是白费。” “好像看出来了，”杜凌依旧保持着一丝风度，“那就来点直接的。” 他像是指挥家一样托举起手臂。 轰隆隆！ 一棵比城主厅里榕树巨大百倍的巨型榕树像是鲸鱼一样从涂婷婷脚下钻出地面，带着她的身体冲天而起。 第九十九章 城主对城主（1） 巨大的榕树还飞快的升长变高着，强烈的风压让树顶的涂婷婷飞都飞不起来，只能看起来有些狼狈的趴伏在树冠的表面。 这棵榕树仿佛是正被高空中的一只手一直拉扯着的感觉，像是藤蔓一样对着天空笔直生长着，可是相对于地面仍然是一棵比例正常的榕树，一时间涂婷婷有些分不清到底在生长的是这榕树还是地面了。 “我这桦榕道如你所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一片无尽生长的桦树和一棵无尽生长的榕树罢了。” 杜凌的身影惦着脚尖轻轻落在榕树枝头，像捻起红酒杯一样拉起一根榕树的气生根，目光注视着趴伏在树顶的涂婷婷。 “怎么样，大家好歹同为下界的一方首领，我不会下太狠手的，这样很没有风度。你那两个人现在应该也被覆盖进我的桦榕道之中，把他们交给我，我不会让人看到你现在这丢脸的样子的。” 涂婷婷勉强撑起身体：“丢脸吗，我觉得还好。” “那可就别怪我不给你个女孩子面子了……”杜凌的粗眉一皱，双手虚握，榕树瞬间用超过先前几倍的速度向天空生长。 涂婷婷身上感受到的压力也顿时加了几倍，刚撑起的身体又被死死压在了树冠顶上。几道气生根嗖嗖的从树冠中生长出来，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任何人，一旦被杜凌封入这榕树的树干，都会像假死一样暂时断绝任何生息。就算是神，被他这么拖进去也跑不掉了。 就在涂婷婷的身体马上要被拉进树冠之时，杜凌听到她叹了口气。 “哎……” “怎么，服软了？” “没有。”涂婷婷头发都被弄散，她噗的吹了口气让额前的头发荡开，露出那道总是出现在她脸上的微笑，“我叹的是，这桦榕道，不过如此嘛……” “你这丫头，从前嘴就很硬。”杜凌手指对着她的方向一抓，涂婷婷霎时被那些气生根拉进树冠之中。 “我只是觉得……这树升的太高了，该停下来了。”涂婷婷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树冠之下传来。 杜凌冷笑一声，料想涂婷婷应该只是逞了口舌之快，却忽然觉得头顶天空变暗，抬头一看，霎时变了脸色。 一朵白色巨莲仿佛陨石一般旋转着砸落下来，掀起的对流空气割的他脸颊生疼。 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巨莲像是一座无坚不摧的攻城锤猛的撞进榕树的树冠，只是一接触，就摧枯拉朽的将榕树压的寸寸断裂。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巨大榕树像是磕到了石头的鸡蛋，又像是一个套在水龙头上灌了太多水的气球，砰的一声从内而外爆裂开来，炸成一层一层的木头与树叶的碎屑。 咚！ 等巨莲砸落在地上时，伴随着一声悠长的鸣号，一道气浪卷携着碎木残枝呼的席卷过整个空间。 过了许久，尘埃落定，杜凌拍打着灰尘从一地废墟中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刚刚没有时间躲避，他催动成千上万的白桦树从榕树底端生长出来，堪堪撑住了莲花的落势才让他逃了出来。 面前的莲花像是一个磨砂的玻璃鱼缸，涂婷婷一身白裙在莲花中摇曳着，被层叠的花瓣遮掩的时隐时现。 杜凌不敢再多怠慢，招手唤出一棵写意的白桦树，树干层层剥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的一把金色的细长刺剑。 哗啦一声，他面前的巨大莲花有了异动，涂婷婷的身体破开莲花侧面像水波一样的表面，半截身子从莲花中探出来，下半身还在莲花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表面中，像是一条从水中跃起透气的美人鱼。 她冷眼看着面前举起那金色刺剑的杜凌，玉臂轻抬，手中桐指毫不客气的向着对方划了一下。 嗡！梧桐印界沿着巨莲之下轰然展开，刹那间将杜凌脚下的地面吞噬进去，紧接着，他眼前一花，下意识挥动手中刺剑，当的一声与突然出现在身前的巨莲撞在一起，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剑柄一路传了上来，他连着后翻两个跟头才刹住身体。 接着又是呼的一声，巨莲再次瞬移到他面前的空间，和他那黄金刺剑磕在一起。 当当当当！一时间磕碰的声音不绝于耳。杜凌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只能举剑阻挡着不断向他身体撞来的巨大莲花。 从高空中看去，杜凌金黄色的桦榕道印界中，像是同时绽开无数朵巨大的莲花。 格挡越久，杜凌越觉得心惊。涂婷婷在落湍谷的时候还只有桐指一个印器，那时候她被人所诟病的就是这个印器的攻击力不强。 桐指的能力，是在它展开的梧桐形状的印界之上，任意改变两点之间的距离。也就是说，任何人站在桐指印界上，和涂婷婷的距离可以是0，也可以是无限。她可以瞬间移动到敌人的身旁进行攻击，也可以在敌人攻击的时候瞬间拉远距离。 只是她要想攻击，只能靠近身接触敌人，并手握桐指，在敌人体内构建一个小的梧桐印界让对方的器官移位错位。 因为梧桐印界只能有一个的缘故，这时候她脚下的梧桐印界是消失的，只要敌人挡住她的近身攻击并立即反击，这时候的她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眼前这巨莲像是金刚石一样坚硬结实，像一座城池一般巨大，竟然也能被桐指的能力所转移。 被它撞到的感觉，就像是眼见着对方想要挥拳，这拳头却没有出拳的距离，直接出现在自己的脸上一样。 难怪这些年落湍谷被称作“距离上界最远的城市”，单论涂婷婷的这种攻击方式，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撑下几分钟，哪怕是上界的天奉们也不行。 叮！杜凌竖起刺剑，剑尖顶在巨莲的花瓣之上。他的身体被巨莲向后推了几百米，脚边刚刚生出的白桦树就被沉重的巨莲摩擦碾压成尘泥。 哼！他冷哼一声，坐脚后挪，右脚横踩，连着高速刺击三下，剑尖喷出一枚火红的枫叶，轻轻贴在巨莲的表面。 “晗枫……” 他叫出自己刺剑的名字。 “……裂！” 砰的一声，巨莲瞬间炸开，露出其中面色惊愕的涂婷婷来。 第一百章 城主对城主（2） “这……”涂婷婷桐指印界大张，向后连续两次瞬移躲掉了杜凌接连刺来的刺剑。 破裂的巨莲没有就地消失，每片花瓣都像是太空站中失重的物品一样漂浮着，缓缓四散开来。 花瓣上的断裂处都闪着金色，忽闪忽闪像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线光。 涂婷婷想要把自己的印器菩啼唤回来，却看到杜凌嘴角露出了一个很阴寒的笑容。 “你在等着我把菩啼收回来是吧？” “你可以试试。”杜凌飒的一声甩了下刺剑。 “我觉得你没什么好心。”涂婷婷一边用废话周旋着，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显而易见。” 涂婷婷抓紧桐指，大脑疯狂的旋转着。她现在的目的不是打败杜凌，而是带着程武麟和王陆离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现在身处于这诡异印器桦榕道的印界之中，周边的风景又完全和荆丛园的不同。贸然逃跑，几乎可以肯定会陷入更加被动的情况之中，迷失在无穷无尽的白桦林树海中。 所以要想摆脱杜凌，恐怕只有完全打败他才能逃出这个印界。 桦榕道本来被自己的桐指和菩啼很是克制，但现在菩啼又被对方的那个黄金刺剑崩成了破碎花瓣的样子，相对而言的优势又不存在了。 菩啼现在处于一种并非毁坏却不敢轻易回收的状态。看杜凌诡笑的样子，贸然收回一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回不是更好？ 这是第一个疑点，至于第二个…… 杜凌又一剑划破涂婷婷后闪留下的残影：“怎么了？我的涂城主，怎么不敢攻过来了？” 涂婷婷沉默没有做声。 第二个疑点，为什么她感觉杜城主的动作有些轻微的不协调感觉。 虽说她从未与杜凌交过手，但对方以前对她来说，也算是个亦师亦友的人物。以她对杜凌的了解，杜凌这种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脚步为何会有一丝丝的轻浮？ 飒！ 杜凌挥舞刺剑划破风，继续追击着不断后退的涂婷婷。剑尖颤动，在这个金色的国画世界中像是有了天然的保护色，每次刺出的轨迹都神出鬼没，不一会就刺到涂婷婷的胳膊，带出一蓬血花。 一道金线顺着伤口快速环绕了她洁白的手臂一周，一枚枫叶缓缓从空中浮现出来，紧紧贴住伤口。看起来就像是涂婷婷在胳膊上套了一个枫叶图案的头绳。 原来不是光，是毒…… 涂婷婷抚摸着受伤的手臂，上面的枫叶像是从她出生时就和自己一同生长着一般，与自己的皮肤完美的贴合在一起。她能感觉到那枫叶像是一个大注射器一样缓缓的向自己的血管里送着发光的毒液，皮肤下的一条静脉也跟着变成了金色。 “你这毒附带的属性是分解？” “没错，”杜凌挥舞印器晗枫让它消散掉，然后像是完成一件工作一般拍了拍双手，“刺到印器，可以让对方的印器崩坏，刺到人，等血液全部混入这金光毒以后，人体也会崩解掉。想要活命，就放弃那两个人，赶紧回下界去吧，我已经解开了桦榕道对你封器的屏蔽……” 疑点三，杜凌他对王陆离和程武麟两个人的执着，有点太过于深了。 涂婷婷抬起握着桐指的手，看了看还在血管中向上流淌着的金光毒。 她猛得把桐指尖锐的一端插在自己的肩膀上。 桐指上面的黑色光环像是液体一样融化掉，顺着肩膀向着手臂灌流进去，一遇到先前的金色，像是绳子一样缠绕而上，瞬间把整条发着光的胳膊封堵的死死的。 “你做了什么？”杜凌看到本应马上蔓延到涂婷婷的全身的金光被局限在她的手臂之上。 “做了我能做到的事，杜城主不要太小瞧我啊……”涂婷婷胳膊无力的耷拉下来，脸色笑容却丝毫不减。 “你让胳膊上的血管错了位？”杜凌眯着眼盯着对方的胳膊。 “没错。这样你这毒就流不到全身了。” “你这胳膊一会就会缺血坏死。” “只是废掉一条胳膊而已，总比爆成金黄色的南瓜汁好啊。”涂婷婷调侃道。 “你真的不准备回下界吗？”杜凌目光扫过涂婷婷脚下已经消失掉的梧桐印界，“桐指已经不能用了，你基本就是一个废物了。” “哎……只是一条手臂啊……不能用就不能用……来继续打啊！”涂婷婷摇摇头，用好的那只手一边拢着头发一边不屑道。 明明两个印器都被限制住，一条手臂也被废掉，涂婷婷看起来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一袭白色衣裙随风飘荡着，与金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看到涂婷婷脸上永远懒散的笑容，杜凌怒火从心中喷涌而出，两条浓黑的眉毛几乎都快扬进他乌黑锃亮的头发之中。 嗡！他抬起手臂，晗枫的金光缠绕着他暴起青筋的胳膊，冲天的杀气像是一条黄金巨龙在空气中肆意肆虐着。 “只是一条手臂？那好！看老夫今天就把你戳个千疮百孔！” 。 。 “快跑！” 回到先前不久，王陆离和程武麟两人还在努力不被卷入两位城主之间的争斗去。 只是刚刚迈出城主厅，一道金光从身后蔓延开来，天地都像是被感染了一般霎时变成金色。 “这是怎么回事……”程武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世界像是从画图软件里不小心点了油漆桶，蓝天，白云，绿草，青石，黑土全都变成了不同明暗的金黄色。只有那两排一路蔓延到火山之上的金色银杏叶不变，只是快要隐在这片金色中看不太出来了。 接着，这些原本存在的景色眼见着都远远退开，天地间很快什么都消失不见掉，只剩下一片金黄。 下一秒，地面开始轰隆隆的震动起来，一棵接着一棵的白桦树像是雨后的春笋从地面上破土而出，齐刷刷的包围着二人拥挤而来。 “这应该是那个什么杜城主的印器搞的鬼。”王陆离神色严峻。这印器竟然能改变周边的环境，完全超出了他对印器的想象。 在他准备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试管的时候，一边的程武麟按住他的手。 “不要用那个，我有办法！” 第一百零一章 白桦林之战（1） “你要做什么？”王陆离收回伸向口袋的手。(书^屋*小}说+网)确实，他只有两枚小试管，用来炸这些白桦树也只能顶的了一时，实属下策。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就再好不过了。 “交给我吧！” 程武麟手指举在眉间，严阵以待的紧盯着那些像是丧尸一样涌来的白桦树。龙鳞从他指间浮现出来，像是一个小灯笼一样发着红彤彤的光。 等这些树挤的更近些，程武麟挥手让龙鳞向着最大的一棵树飞切过去。 咔嚓！那棵白桦树被拦腰切断，被后面的白桦树一挤，轰隆一声倒在他们身边。 “上来！”程武麟向王陆离伸出手。 两人拨开树枝爬了上去。程武麟环顾了一下周边其他的树，再次出手把龙鳞丢向另外两棵白桦树。 轰隆轰隆，又是两声巨树倒塌在地的声音。 三棵树树尖相抵，倒塌成一个“人”字形状，被周边的树一挤压，慢慢被支撑了起来。 “抓住了啊！我们上去！”程武麟吼道，拉住王陆离的手往树的顶端爬去。 三棵树被其他涌过来的树顶起，慢慢卡成一个结实的四面体的形状。周边的树挤不进来，逐渐停了下来。 “呼，成功了……”程武麟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王陆离，“吓死了，还以为会被挤成肉泥呢……你笑什么？” “没什么……”王陆离伸手挡住笑吟吟的嘴角，浓密的睫毛控制不住的眨巴眨巴着。 “有啥好笑得啊……莫名其妙的……”程武麟转过头去，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方法太笨拙让王陆离嘲笑了。 脚下的白桦树撑不住太久，已经被压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表面开始剥落掉纸张一样的白色树皮。他得砍更多的树支撑住这个形状。 王陆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忙前忙后的程武麟身上。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笑，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一直咧着。 轰隆，随着最后一声震响，程武麟的大“金字塔”已经成型。说是金字塔，其实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巨大粗糙的篝火堆。 被砍断的树的下方撑在挤过来那些白桦树的底端，上方枝条交错互相抵在一起，给他们形成了一片可以不被侵扰的落脚地。 “也就能这样了……”程武麟站在金字塔的正中间远眺着无边无际的白桦树海，“要说逃出去就没办法了……只能看涂婷婷那边了。” “可以了你做到这步，”王陆离满脸笑意，“我都想不到这点呢，还是你厉害。” “哪有哪有……”程武麟被王陆离夸的脸上一红。 忙活半天，他有点乏累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拍了拍手边的树干：“这树怎么那么结实？” “这不是普通的树，这是印器的力量凝成的白昼树，”王陆离扯过一条树枝拗了拗，“你看我掰不断，如果不是你的龙鳞很锋利，你也砍不断这些树。” “这么一大大大大大片树林！都是印器搞出来的！这他妈的也太碉堡了把！”程武麟连用了五个大表达他的惊讶。从他这里望过去，他们就好像是在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中一样，一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白桦树，一直蔓延到最遥远的地平线。 “这就是镜世界最强者的能力，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达到那种程度的！” “会吗……”程武麟和自己手中的龙鳞对比了一下，“哎……到现在我这小卡片都还没搞懂，又难用又不帅……” “我连印器都还没有呢。知足吧！”一说到印器，王陆离又想起买刀那天的那个秃头女孩，脸上的笑容有些不是滋味。 那只绿色的手是程武麟，是拯救我的人…… 他不由自主的把手搭在程武麟结实的后背上，上下摸了摸。 程武麟的后背线条特别好看，稍微出了些汗，让程武麟的白衣服性感的贴在身上。从微微突出的肩胛骨一路向下，到精壮结实的腰大肌，因为坐姿微微掀开的衣服下还露出两个浅浅的腰窝来，再下面…… “拿开！”程武麟斥道，王陆离的手触电一般伸了回来。 妈的王陆离，你丫管好你自己的手！他自责道，连忙装作拍打灰尘的样子也拍了拍自己的短裤。 程武麟一边眺望远处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他第一次连续使用龙鳞，现在劳累的感觉不亚于用真实的斧子砍了一堆树。他身上发热到直冒汗，这时王陆离热乎乎的手搭上来像是一个小火炉一样，摸到哪里哪里难受，他下意识就想让对方把手拿开。 刚刚是不是自己说重了……回过神来的程武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看王陆离也在拍打他短裤上的木头粉末，他有些自责的想到，自己后面沾到灰了，人家老王好心给自己拍打两下，结果自己下意识就排斥起来了……这待人态度不又和以前一样了吗…… 要不道个歉？怎么说……说不出口啊……哎算了算了，老王应该没有这么敏感吧……他心虚的想道。 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顿时尴尬起来，半天都没有人说话，只有脚下的树干被新生桦树挤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只是这份寂静很快就被打破掉。 轰隆！ 他们面前快挤成沙丁鱼罐头一样的白桦树突然在一声巨响中化为乌有，一个大缺口出现在二人面前。 纷纷扬扬洒落的灰尘中，三个身影从缺口后走了出来。 “哎，可算找到你们了。”李小英妖媚而慵懒的瞄着程武麟二人，抱胸说道。 比她矮了一头的王乾抱怨道：“城主这树封的也太严实了，看来是动了真怒啊！” “我们三个岛主……对付他们两个小朋友……有点以大欺小吧？”李佳宁揉了揉鼻子，像是有些害羞似的不敢看程武麟二人。 李小英高跟鞋在一截躺倒的白桦树上磕了磕：“佳宁你要是胆小，就待在这看着好戏就成。” 三人丝毫没有顾及程武麟二人的表情，像是在菜市场挑肉一样气定神闲的讨论着他们的事。 王乾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头顶，狞笑的看着程武麟二人道。 “你们两个都不用出手，让我来就行了。” 第一百零二章 白桦林之战（2） 看着王乾一步一步冲着他们走来，程武麟缓缓举起龙鳞。 “先不要轻举妄动。”王陆离手横在他的胸前。 “现在给你们两个死亡选择……”王乾抬起两只手来，一只手里握着一个红彤彤的的果子，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只干瘪发黄的果子，“枯和荣，随便选一个。” “你们城主也不在这，这样直接对我们下手不太好吧？”程武麟怒道，刚刚躲过那些恼人的桦树，又碰上这几个恶心的家伙，顿时让程武麟对荆丛园这个地方充满了厌恶。 要不是被这金色世界吞噬的缘故而无法出镜，他们早就离开这个地方了。 王乾轻蔑说道：“反正城主想要你们的命，他向来看重结果不看过程，我只不过是替他老人家代个劳而已。” 看着他油光瓦亮的头顶，程武麟腹诽道，王乾这人看起来比杜凌老的多，却叫那个头发乌漆嘛黑的杜凌老人家，不是一点的违和。 而王陆离的关注点一直在王乾的手上。他眼睛紧紧盯着王乾手中的果子，毫无疑问，那两只都是印器。虽然一枯一荣，看上去像是一生一死一般，只是听王乾所述，这两只果子无论哪个都会夺走他们的生命。 “你们不想选，那我只好替你们选一个了。”贼眉鼠眼的王乾转动着他的小眼睛，看了看程武麟，又看了看王陆离，“左边这只大耳猕猴，这个枯是你的……右边这只凶狒狒，荣给你……” “你说谁猴子狒狒呢！”程武麟额头青筋暴起，唰的一声丢出一直捏在手里的龙鳞。 王乾嗤笑一声，侧过身轻松躲过了龙鳞的攻击。程武麟有些吃惊于对方这矮胖的身材竟然看上去很是灵活，不过转念一想，在镜世界这里，掌握白昼的程度和每个人的个体因素是没太大关系的。 这样想道，王乾已经握着果子冲了上来。 王陆离和程武麟踩着先前砍断的木头极速向后退去。 与其面对那两枚未知的果子，倒还不如直接冲入白桦树林。后者对他们的威胁相对来说小了许多。 王乾怎么会让这两人轻易跑掉，左手握着的枯果被他弓腰向前一抛。 “去！” 干瘪的果子看似一下就会被风吹落在地的样子，不想竟划了一大道抛物线落在程武麟二人面前的树干之间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程武麟差点一脚踩在果子上，猛的刹住脚步。他小心翼翼得绕过安静果子：“老王……” “小心！” 不等他叫完王陆离的名字，程武麟就已经被王陆离一把扑倒在地，刚刚还在王乾右手中的荣果擦着他的头发飞了过去。 “还挺灵巧的？”王乾双手抬起，两只果子重新出现在他的手心。 程武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你这果子，没什么杀伤力啊……” “哦？是吗？其实……条件就已经达成了。” 轰隆隆！ 程武麟和王陆离之间忽然爆出一排小果树，霎时把两个人分隔开来。果树变粗变高，相互挤压成一道木墙。 往外跑！ 程武麟脑海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两人之间的树墙像是活动的栅栏一样迅速扭曲生成一个包围圈。 砰的一声，树墙合围在一起，把程武麟关了起来。 “老王！你没事吧？”程武麟拍打着隔开他们两人的墙。 “我没事！”王陆离的声音从木墙另一边传来。 程武麟环顾四周，他周围的一大圈树都是果树，生长着和那个男人手中一样的果子。只是越靠近外圈，那些树的树叶越萎靡，果子也越干瘪，树干也干枯失水像是马上要死掉的样子。 王乾纵身一跃落在二人中间那排树墙之上，手里端着两只果子说道：“我呢，在下界是个果农。最擅长的就是处理这些果子们……” “你要做什么？”程武麟咬牙切齿的吼道。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待我把自我介绍说完嘛……” 叮！ 程武麟对着树墙猛的甩出龙鳞，结果本以为这些果树会像那些白桦树一样轻松被他的龙鳞所切开，不想龙鳞却发出一声脆响被弹了回来。 这么硬？ “都说了，听我说完！”王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树墙顿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道，把紧贴着树墙的程武麟弹了开来。 “刚才我说了，这一边是荣，一边是枯。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片果园！接下来，种果树，游戏……开始！嘿嘿嘿！”王乾眼睛弯成一条危险的缝，邪笑着从树墙上跳了下去。 “你等会！什么意思！”程武麟两步跑向王乾的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 树墙的另一边，王陆离猛的发出一阵惨叫。 “老王！怎么了！”程武麟又跑向树墙。 “啊啊啊！！！！”更巨大的一声哀嚎传来。 “妈的！” 程武麟捏着龙鳞疯狂的对着树墙划去，却像是用裁纸刀切在钢板上一样次次都被崩回来。 突然间，程武麟突然觉得下腹部一阵绞痛，呜的一声跪了下去。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他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也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对着树墙的方向跪了下去。 这种解释不了的现象让他满心恐惧，王陆离那边估计也是现在的情况，难道王乾的印器就是让人引起剧痛吗？ “是毒！”王陆离竭尽全力叫了出来。 “啊啊！！”程武麟捂住口鼻，可是他根本没感觉到周边有毒气的样子。 忽然他感到余光中有光线传来，往下一看，只见自己的肚子像是变成透明的一样，一枚红色的果子在他腹部的皮肤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剧痛就是从果子的地方一阵阵传到他的大脑的。 这就是王陆离所说的毒吗？ “老程……你肚子里……有没有一枚……干瘪的果子？”王陆离的声音传过来。 “有……也不是……我这果子不是瘪的……是饱满的！”程武麟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饱满的……吗……”王陆离像是在自问自答道，“老程，你试着……往旁边……走一步！” 走？要走程武麟现在是走不了，不过他还是听话的往旁边爬了半米。 “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零三章 白桦林之战（3） “你……你回去！”王陆离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声传来，“回到刚才的地方！” “啊……好……”程武麟已经稍微有些适应了这针刺一般的痛觉，`h`u`0``o`m`更`新`快 “啊啊啊啊！你妈了隔壁！”王陆离爆出巨大的吼声，甚至喊出了他几乎不怎么会讲的粗口。 程武麟被吓个不轻：“老王！你……你怎么了！” “唔唔……”王陆离像是为了忍住惨叫而咬住了什么东西，他闷在嗓子里带点哭腔的叫声传了过来，听的程武麟心脏都在滴血。 “我……我该怎么办……”程武麟用力的敲打着树墙。 因为这坚不可摧的果树墙的缘故，他和王陆离虽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天涯一般的遥远。 在程武麟着急又不知所措的时候，王陆离好像稍微缓和过来一点，喘着粗气道：“你……你……千万……千万……别动……” “好……我不动……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程武麟把头贴在果树粗糙的树干上，仿佛像是想要和那边痛苦的王陆离紧贴在一起一样。 他突然觉得脸上一凉，他伸手摸了一下，眼泪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流了下来。 老王……你撑住啊…… 听到墙那边王陆离闷闷的粗喘气声音，程武麟也无声的哽咽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听到树墙那边传来两声咚咚声，像是王陆离在用手锤墙的声音。 “我……我在！老王……怎么了……” “你……稍微……给我……形容一下……你周边的情况……” “我周边？”程武麟刚要一翻身，忽然想起刚刚自己好像是一动弹，王陆离那边就会惨叫。于是他整体保持着趴跪在地上的姿势没有动，只是别扭的转过脖子。 “我这边……除了咱俩之间这排树，外面还有一圈树把我围了起来，是半弧形的……” “树……树的样子……是什么情况的……”王陆离声音低沉的问道。 “都是枯树……哎也不都是枯树……离我越近的树越有生机……越远的越干枯……” 王陆离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开口道：“我知道了……” “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了？” “我们现在……是在一片……果树组成的太极图里面……你那边是太极图的阴鱼，都是枯树……我这边是太极图的阳鱼，都是完好的树……” 程武麟再环视了一下，确实如王陆离所说：“然后呢？你接着说……” “你周围是枯树，肚子里却是饱满的果实……我这面旺盛的树，肚子里是干瘪的果实……也就是说……我们是……这太极图的阴阳眼……” 喘了一会粗气，王陆离接着说道：“刚刚你一移动……我就开始剧烈腹痛……然后看到周边的树开始变干枯……是因为……枯与荣失调了……” “那我往另一边走一走呢……” “不行……你刚刚往回走……我这边的疼痛依旧加剧了……说明在阴阳之外……这个印器还有一条规则……” “不走回头路……”程武麟道出了答案。 印器枯荣划出了它自身的原则，一旦一方轻举妄动，都会对另一方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个王乾竟然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真他妈恶毒！程武麟眼睛发红，心里恨恨的骂道。 王陆离又思考了一下，说道：“接下来……我们两个……必须……同时……用同一种步调……往同一个对称的地方走……” “嗯……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你现在……在第几棵树？” “一，二，三……左数第十八棵。” “竖着呢……你对着外圈的哪棵树？” “第三十七棵……” “再确认一遍……妈的……我肚子像是被捅了把刀……你可千万别数错……下一次我可能就死了……” “我不会的！”程武麟咬着嘴唇，“十八，三十七！” “好……你往十七，三十六的方向斜着走一点……” “十七，三十六是吗？” “对……千万别走错……” “我知道了！” “三……二……一……快走！” 程武麟手脚并用，猛的向右前方扑过去。他顾不得蹭了一身的金色泥土，连忙爬起来：“老王！你还好吗！” “我还好……疼痛……没有加剧……下一次……十六，四十……你先数好……” “十六，四十，我准备好了。” “走！” 程武麟调整角度又向前扑去。 多亏王陆离看破了印器枯荣的奥秘，他们这几次移动，双方已经感受到的腹痛都没有再变得更剧烈起来。 而且程武麟还发现，隔着他与王陆离中间的那道墙开始向干枯转变，而外面那圈弧形的果树的枝条开始抽枝拉叶，上面的干瘪果子也像注了水一般鼓胀起来。 他看到中间那道树墙中间有的树忽而枯萎忽而茂盛，像是频闪一样来回切换着。 现在他明白了王陆离的意思。他这边是枯，王陆离那边是荣，可是中间的树墙是枯荣的过度。他们两个越同时向外爬，中间的树墙越矛盾。 既枯萎，又繁荣的果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到那时候，就是这个印器崩溃的时候。 “看来你们发现枯荣的弱点了啊。” 王乾让人厌恶的身影又出现在中间树墙上：“你们以为我会那么轻易让你们从枯荣中走出去吗？” 这样说道，他又举起双手：“我的果子……” “上！”王陆离冷不丁大吼一声。 王乾惊讶的睁大了眼，在他的余光中，这两个小子的其中一个只是喊了一声而已，但另一个小子竟然在听到这声喊叫之后，和先前那小子同时举起了手，一个飞快的摔出了一个小玻璃试管，另一个则弓臂旋出他手心的卡片印器。 他们是怎么沟通的…… 王乾百思不得其解，他分明一直注意着，这两个小子除了惨叫和复核要走的方位，根本没有其余的沟通。 不过现在他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了。 试管和卡片，一齐打在果树太极图最正中间的那棵，因为不断重复着枯萎与繁荣而有些裂痕的果树上。 轰隆！ 王陆离的小试管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冲击波，霎时掀了王乾一个跟头，从树上摔下悬浮在空中。他刚要重新立正身体，忽然心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连忙向旁边打了个滚。 这一滚，龙鳞擦着他耳朵飞了过去，差一点就豁开他的脖子。 他在空中端正身体，从扬起的灰尘中隐隐约约看到，面前的枯荣树阵缺了一个大口，而那两个小子也已经不知所踪。 “两只小兔崽子！”王乾看起来是动了真怒，他抹掉耳垂上滴落下来的鲜血，俯身冲进那团木屑灰尘之中。 第一百零四章 白桦林之战（4） “表姐……你看出那是啥子印器了吗？” 远处一直观望着的李佳宁松开被她攥到发皱的棉袄一角，对身边的李小英问道。(书=-屋*0小-}说-+网) 一开始她们还兴致寥寥。一个副城主级别的高手，对上一个印器用的还不娴熟的男孩和一个连印器都没有的男孩，这场所谓的战斗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可是事情完全出乎她们所料。那两个男孩用让她们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悟到枯荣的原理，又不像王乾平时困住的其他人一样相互残杀，而是齐心协力破掉了枯荣困局。 不仅如此，王陆离丢出的小试管更是勾起了她们的严重的好奇心。 “不，那不是印器……”李小英皱着眉，“印器释放以后周边的白昼不会这么快的被消耗掉，他那个东西丢出来以后，旁边的白昼消散的非常快……这是白昼化的炸弹！” “炸弹？也能被白昼化？不是越复杂的东西越难被……”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所需要的步骤与程序太过复杂，使用条件也太过苛刻。那男孩能做出这种东西，想必心性也非同一般。”李小英眼神复杂的看着刚刚掌握平衡的王乾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 “我们……要不要去帮王乾一把？” “帮他？开什么玩笑？”李小英冷哼道，“他一个岛主搞不定那两个小毛孩子还不如自杀算了！何况他一开始都说自己搞定了，我们管那么多干吗啊。” “那……咱们现在上哪儿啊……” “笨，跟上去啊！我说不帮他，又没有说不看了。而且万一……他也搞定不了，咱们也得出手了。” “好吧……”李佳宁揉了揉鼻子，“说了不出手，一会又出手的，表姐真是纠结……” “闭嘴！” 回到程武麟他们那边，王乾像条疯狗一样从致密的白桦树林中一路飞过，目光紧紧盯着前面那两个在林中穿梭着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杜凌和涂婷婷战斗太激烈的缘故，桦榕道中的这些白桦树的生长速度变慢了很多，树与树之间虽然依旧拥挤，却也有了可以让人通过的缝隙出来。 这些树给王乾的追踪带来极大的困难。桦榕道的能力是封禁与压制，就算是他们这些入境人中的顶尖高手，用白昼飞行的高度也无法超过树冠之上。 而他的印器中并没有大范围破坏这些树的能力，只能不快不慢的穿梭树林追着前面那两人的背影。 说起大范围破坏能力，李佳宁那妮子倒是有，但她和李小英像是两个观众一样津津乐道的在看他的笑话，远远的追在后面，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此时早就忘了先前是他自满的说他一个人就能搞定这一码事，心中一边诅咒着李佳宁这两人，一边谩骂着前面那两个小子。 前面那两人虽然没有印器，操控白昼也没达到用白昼飞行的水平，但在这树林中仿佛像两只猴子一样灵活，穿越树林的速度不仅不比他慢，有时甚至还会砍倒一片树来阻碍他的追击。 干，真难缠！ 要是被这两人一直拖到杜城主解除桦榕道，等他们逃回下界就再也抓不到他们了。 王乾紧紧咬着牙关，额头发亮，油腻的脑门上渗出了些许的汗珠来。 他现在的目的，已经从替城主分忧完全转变成单纯想要杀死这两个戏弄他的小子。 现在的距离还是有点远，只要再近一点，他就可以用印器野原了…… 再近一点…… 又追击了几百米，王乾忽然发现前面两个小子中的一个突然做了个很怪异的动作。他双手外展开，脚步却快马加鞭的没有停下，整个人像是天鹅要从水面起飞的动作。 这小子……胳膊不要了吗？王乾嘲笑道，在这么密集的树林中展开手臂奔跑，等下一定会撞到树上，那时候他就可以抓到他们了。 这样想着，那男孩松开了握紧的右手，先前那个会爆炸的诡异的小试管从他手心流出，因为惯性的缘故，打着旋飞向王乾。 王乾嗤笑一声。高速射来的箭矢型的印器他都可以轻易躲过，更别提这种靠惯性根本没有施加力道的东西了。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觉得脚趾踩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整个身体骤然发麻，脚步一顿，整个人向前扑过去。 而就是这一顿，那个试管直挺挺砸到王乾的面前，他甚至都可以看清眼前的试管中沉积成不同层次的棕黄色液体。 “救……” 轰隆！ 绵延的桦树林里炸出一声巨响，只是没有鸟儿被惊飞的尖叫声，这声爆炸显得孤零零又突兀。 。 。 “好一个‘一指逆乾，一念生莲’……”杜凌自言自语道。 和涂婷婷的一番交手下来，他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只是脸色已经苍白到没有了血色，嘴角也挂着一道半干涸的血迹。 “没想到……你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实力……” 此时的两人仿佛置身于一大片荷塘之中，朵朵白莲花旋转绽开于他们四周。或像刚出水般亭亭玉立，或已被太阳晒开大半的花瓣，圣洁的怒放着。 如果不是那些半透明的莲花个个都如同楼房一样高大，这还真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面。 当然，莲花群中还漂浮着不少破碎的花瓣， “这些花……每一朵都是印器吗？”杜凌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还是明知故问道。 如果他的晗枫刺到印器催生的白昼产物，直接就可以让那些白昼产物立即粉碎掉，像是如果和吴显明交手，那些从斧子上延伸出来的月桂枝条一旦碰到他的晗枫就会化为金色的湮粉。 而涂婷婷的这些莲花，无一不是仅仅处于四分五裂的漂浮状态，意味着每一朵莲花都是货真价实的印器本体。 涂婷婷此时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她平时经常穿着的素白衣裙都被斑斑点点的血色染红，像是刺绣着玫瑰图样一般扎眼。这些都不是杜凌造成的伤口，而是她为了封禁自己体内晗枫注入的毒而用桐指戳破的。 她微启因失血而略显干枯的嘴唇，脸色的笑容也更像是苦笑一些：“还要打下去吗？我还有第三印器呢。” “杜城主要不要见识一下？” 第一百零五章 白桦林之战（5） “你确实带给我不少惊喜啊……”杜凌摇摇头，“不打了。我们两个联盟的城主差点打成了生死之战，传出去都让别的城市笑话……我放他们走，带他们离我远点，看着烦！”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涂婷婷撩起散乱的刘海，“还请杜城主把我的两个朋友从您的桦榕道里放出来……” “好，我这就……呃……” 杜凌突然直挺挺的跪下去。 “您怎么了？”涂婷婷一瘸一拐的走上前。 “我……” “嗯？”涂婷婷忍着自己身上的痛把杜凌的身体撑起来。 哧。 一声闷响传进她的耳中，接着是胸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她不敢置信的向下看去，心尖那里有一把金色的刺剑贯胸而出。 “……我怎么会放你他们走呢？嘻嘻。”杜凌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无比违和又猥琐的笑容出来。 涂婷婷噗的吐出一口泛着金光的血液。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杜凌是假的。 杜凌这个人，以她的了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表情。 不过，一个伪装者应该是不可能用出本人的印器，又能和她打成这种平分秋色的程度的。 金色的毒液沿着破裂的心脏瞬间流淌进四肢百骸，映的涂婷婷满面金光。 再不回下界就要爆死在这了。 可是程武麟他们还在这。她的不应期有五个小时，就算回下界等过了不应期再赶过来，程武麟他们大抵早就…… 没办法了…… 她伸手把脖子上一条细细的项链扯掉。 那两个人，就拜托你了…… 涂婷婷闭上眼睛，身体化为一堆黑色的符文消失不见，那条银光闪闪的项链顺着天空中坠了下去，当的一声砸在一根躺倒着的白桦的树干上。 。 。 “那男的没跟上来吧？”程武麟回头张望了一下。 王陆离严肃训斥道：“别回头！你要是撞到树停下来，他后面那两个女人马上就能追上来！” 在无边无际的金色白桦树林的另一边，程武麟和王陆离二人正快马加鞭的沿着树林中的缝隙逃亡着。 地面上积着很多掉落的金色桦树叶，脚踩上去像是踩进厚厚的海绵垫，每一步都会带起刷拉的响声。 同样是逃离追兵，他们此时对白昼的操控水准相比于在黑石城中进步了一大截。在密密麻麻的树林中，两人都游刃有余的躲避着那些像是雨点一样迎面冲来的笔直树干。 “老王，你的动态视力不错啊……”程武麟夸耀道。他以为王陆离肯定跟不上自己多年打篮球练出来的反应速度，没想到王陆离竟然一直贴在自己身后半米的地方，奔跑的速度和他相比不遑多让。 “小时候玩雷电玩的比较多，感觉现在躲这些树就像那个游戏一样……就是那个飞机射击游戏，你玩过吗？” “肯定啊，童年回忆啊。”程武麟低头避过一根斜过来的白桦树干，“你还玩游戏呢？我以为你小时候会是个书呆子类型呢？” “我小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天天都在家里闷着打游戏来的。”王陆离苦笑道，心想自己小时候的形象可离书呆子差远了。 “我小时候也没朋友……应该说一直都没什么朋友……小心！” 程武麟眼见着前面四五棵树并排生长在一起挡住了他们的前路，抬手一甩，龙鳞利索的把中间两棵树切成两段。 他们脚步没有丝毫停歇，踩着咔嚓砸落的树干跃起跳向另一边。 王陆离微笑着夸赞道：“老程你这印器现在用的可真娴熟。” 程武麟向前伸手虚握，抓住重新出现在手中的红色水电卡：“还是旋不出来，但是直着丢……已经指哪打哪了。” “棒。”王陆离猛踏地越过一堆七扭八歪的树干，“你累吗？” 程武麟举起拇指得瑟道：“一点不累，还能跑个十天八天的！” “那就好。”王陆离点点头，仰躺过身体从两个搭成三角形的桦树干下刷啦滑过。 “不过这一直逃亡也不是个办法啊……”程武麟叹口气，手扶着一棵白桦树的树干把身体轮了个半圈，“涂婷婷和那个傻逼城主啥时候能打完啊？” “有三种情况。第一，她很快的把对方打败，我们也就不用再逃了。第二，她被对方很快的打败了，那我们也不用再逃了，直接等死吧，第三……” “第三……”程武麟接过话茬，“……他俩打个三天三夜的，那我们就也得在这跑个三天三夜是吧？” “这是最好的情况，在后面那几个人一直追不上我们的情况下……” “哎……对了！等下要是她们再追上来，我们再来一次麻痹炸弹啊！”程武麟对刚刚他们阴掉王乾的配合十分满意。 他给两人的配合起了个名字叫麻痹炸弹。先让王陆离吸引对方的注意，他趁机对着对方脚下丢出带电的龙鳞，同时王陆离再很水的随意丢出小试管让对方麻痹大意，心理和身体的双重麻痹配合炸弹，打出了不俗的效果。 估计那个讨厌的王乾这次不死也会半残掉，也算是报了先前被枯荣折磨的一箭之仇了。 王陆离跳过一截树桩，两手一摊：“他们这些岛主也不是傻子，让咱们坑一次就算了你还指望能成功第二次吗？而且，和你那无限填装的龙鳞不一样，我这可没子弹了……” “你就带了两个小试管啊……”程武麟略显失望。 王陆离紧了紧背上的书包带子：“这东西做一个有多难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一个至少要24小时……一层一层的往里倒液体，还得用白昼化的薄膜分开，做一次眼睛盯的都要瞎了……要不是为了自保我才不弄这玩意！” “好吧……”程武麟咋舌道。 “你们站……站住！回头听我说话！不然我就不客气啦！”后面传来一个土里土气的女声。 王陆离二人听出这是那三个岛主中那个农村大妞李佳宁的声音，但连头都没有回过去。 这时候对方是要追杀他们的敌人，哪有回头回答的道理。 “那……不怪我啦！” 突突突…… 程武麟他们脚下的地下忽然发出越来越响的像是拖拉机的声音来。 “来吃点瓜子吧！” 一朵巨大的向日葵从奔跑着的两人脚下破土而出。 第一百零六章 瓜子花生八宝粥 王陆离当机立断，猛的把程武麟推了出去。 程武麟哪里会重蹈覆辙，再欠王陆离一条命出来，刚一落地就重踏地面，飞身一跃重新跨到巨大向日葵的上方，一把扑住王陆离，带着他的身体划出一道抛物线。 被扑得倒飞的王陆离可是看的清楚，在他们两人身后，那向日葵的花盘从中凹折下去，像是一只鲨鱼的血盆大口一样，咔嚓一声咬合在一起。 就和他的脚差上那么几公分。 扑通一声，两人砸落在柔软的落叶之上。 仿佛感知到了猎物的逃离，那向日葵重新张开闭在一起的花盘，转过它的“头”对着程武麟二人的方向，像是惋惜一般嘎巴了两下嘴。 花盘中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瓜子像是它的牙齿一般，磕在一起发出金铁相交的声音来。 程武麟看到这一幕，心有余悸得狂汗道：“这特么叫哪门子请我们吃瓜子……这分明叫请瓜子吃我们吧……” “你们嗑瓜子，瓜子嗑你们不是一回事嘛……而且我还有花生呢！”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陆离二人，憨憨的说道。 “瓜子花生……那你有没有八宝粥？” “没有。”李佳宁没有听出王陆离话中的调侃，认真的回答道。 “没有那我们就走了！”王陆离二话不说，拉起程武麟起身就跑。 李佳宁看上去有点傻呵呵的，手里却毫不含糊。如她所说，她确实有颗花生。一颗红色的花生粒被她从袖子里摸了出来。她拇指和中指捏合着那颗花生，抬起胳膊对准刚刚爬起来就逃跑的程武麟二人的背影，屈指轻轻一弹。 花生粒像一颗子弹，嗖的一声划破空气直奔已经跑出十几米的王陆离二人，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炸开，瞬间变成一个大油团，咕叽一声砸落在地上。 接着，油团像薄膜一样在地面上瞬间铺展开来。程武麟不小心踩到一个边，感觉自己像是踩到没有摩擦力的冰面一样，一个打滑刺溜一下向后躺了过去。 王陆离也没能躲开，不过他在撑地的时候回头张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李佳宁像是要投掷标枪一样，举起变小了很多倍的向日葵花杆，向后挪腾两步准备助力把那花向他们丢来。 忽然王陆离又感觉身下有些异样，低头一看，他发现身下的那些油脂正在迅速凝固成蜡状的不透明颜色，陷入其中的手脚像是被固定在水泥中一样完全动不了了。 王陆离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朵食人向日葵张着大花盘冲他们飞来。 这女人，看着挺人畜无害的，手段可真够狠……程武麟腹诽道。 不过那葵花在空中飞了一半就化作橙黄色的光消失不见了。 “哎……我还是对我们自己下界人下不了手……”李佳宁收回她的印器三道眉后摇了摇头，慢慢踱步过来。 “那你干嘛要追我们？”程武麟抗议道，他的腰整个都被油脂凝在地上，昂着头质问道。 “我表姐和王乾哥要我杀了你们，我不出力也没有办法啊……我可以不杀你们，不过，”李佳宁话锋一转，撅起鼻子，“你们打伤王乾哥的事我记下了！” 王陆离环顾四周看了看：“怎么只有你？另一个女人呢？” 这个憨女人不杀他们，另一个女的他可是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王乾哥被你们炸断了一条腿，我表姐在照顾他……这里是在城主大人的印器桦榕道之中，城主不特意控制的话任何人都回不去下界，我们也没办法。” “那你既然不杀我们了，放掉我们好不好啊……”程武麟松了口气，接着试探着问道。他现在被固定在这个姿势，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那不行，你们既然伤害了我们荆丛园的人，不晾你们一个小时说不过去。” 李佳宁嘟嘴，背着手转过身去，像是完成了一件工作后心情开朗的哼着歌，摇摇摆摆着走了：“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求哟～” “……” 过了三个小时。 “那女的骗了我们……说好的一个小时呢……”程武麟倒撑着地面的手直发抖。 “多撑会总比丢命强啊……”王陆离累到低垂这头。他这趴跪的姿势不比程武麟轻松到哪里去。 “早知道刚才选个舒适的姿势摔一下好了……像美人鱼那样。现在这四脚朝天的样子太不雅观了……” “要雅观，你还可以像下腰那样摔啊，然后肯定会撑不住再弄个手脚骨折。”王陆离笑道。 虽然还是动不了，不过劫后余生，两人此时的心情都很不错。 在这桦榕道之中，方向感成了最没用的东西。所有的方向，除了天空和地面，全都是漫无边际的白桦树。 也不知道涂婷婷他们还要打多久，不过为了避免碰到涂婷婷他们的战场或者王乾他们一行人，现在待在原地也不失为一种好策略。 虽然这种策略好像是被迫的。 聊了一会天，王陆离忽然平举起没被油脂吞没的那只手，支在二人中间。 “怎么啦？”程武麟目光落在王陆离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觉得他这个动作很性感。 王陆离把手指竖在嘴边，警惕的冲程武麟摇了摇头：“嘘，有人。” 程武麟也听到那个脚步声，敛起了笑容。他就觉得被粘在原地这么久，肯定没啥好事…… 沙，沙。沙，沙。 来人被层层树叶树干遮挡住，看不见具体什么样子，但步子听上去一重一轻，像是瘸了腿的感觉。 不会是那个被他们炸断腿的王乾吧……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一眼。 沙拉…… 一只沾满金粉泥土的手拨开树枝，一个衣衫褴褛，一头中长头发都纠结在一起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你是？” “你们是？” 两方人同时问道。 来人目光停留在程武麟二人身下的凝固油脂上：“这是葵花岛主的泥泞！你们怎么会被她的印器困在这？” “说来话长啊。”程武麟看那人没什么敌意松了口气，“你又是什么人？” 王陆离目光扫过对方破烂衣服下光洁的皮肤，又盯着对方粘在一起的发丝和鞋上厚厚的一层泥巴。不等那人回答，他先试探的问道：“你是公孙竹？” 第一百零七章 榆洲晚 “阁下认识我？”公孙竹抱拳行了个礼。 王陆离解释道：“不，不认识……我看您像是被困在这里，但时间又不是很久的样子，就想到在来的路上，我听到吴显明对涂婷婷讲，说他朋友被杜城主关了起来……” 公孙竹听到吴显明的名字突然很激动，蹲下身一把抓住王陆离的肩膀，连着问了一串问题：“吴哥！吴哥他怎么样了？他回荆丛园了？城主说什么了？他是被诬陷的吧？” 王陆离手掌被黏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公孙竹那双泥手蹭了他一肩膀：“他还好，只是你们城主叫他杀掉两枚棋子再回来重新加入荆丛园……” “让吴哥他一个人去对付棋子……这……我得去帮吴哥！” “你被关在这印器中也出不去，怎么帮他？”程武麟心道这人简直就是吴显明的迷弟……张口闭口都是他吴哥。 “总有一天会出去的！等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我就会出去！我绝对不相信吴哥会背叛荆丛园！” “好好好，我们也不信……大哥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们把这油给弄掉啊？”程武麟看到王陆离的胳膊都被那人掐红了，有些生气又不耐烦道。 “稍等啊。”公孙竹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站了起来，小跑到远处的地上抱了一大捧树叶回来，哗啦一下堆在程武麟他们脚边。 “这是要干什么？” “加个热！” 公孙竹一弹指，一枚火红色的硬币被他甩手丢进那堆树叶中。硬币一接触到树叶，呼啦一下燃出红色的火苗来。 “哎不是！”程武麟看到那火焰迅速蔓延过自己的身边，“等会！这这这不是油吗！你点火不是就……” 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和王陆离在沸油中挣扎的情景，浑身一哆嗦。 “放心，我这不是火，是树叶。”公孙竹用还完好的袖子擦了擦不知多久没洗过的脸，露出一个脏兮兮的笑容。 “树叶？”程武麟定睛一看，果然发现，刚刚以为是红色火苗的东西竟然是红色铜钱一样的叶片，一簇一簇的聚集在一起像绣球一样。那些带着微微暖意的叶团像是粘尘纸一样滚过，把先前公孙竹丢下的树叶都吞了进去。 叶团围绕着程武麟二人越滚越大，慢慢将那些黏住他们手脚和身体的坚硬油脂融化成液态油的样子。 说来李佳宁留下的这油也很奇怪，程武麟以为自己的衣服会变得像是油炸过的一样油乎乎的，但那些油脂融化以后，纷纷化作脂滴从他们身上滚了下去，他的衣服摸上去还是和之前一样干爽的样子。 王陆离从融化的油中抽出手，揉捏着酸痛的手腕，目光还停留在越滚越大的红色叶片球之上。他注意到，那些桦树叶一接触到这团红色叶球，也会马上被染红然后粘附上去。 见两人都从李佳宁的泥泞中走出来，公孙竹伸出手。那硬币从红色叶团中飞了出来，重新落在他手心，撞到另外几枚铜币发出当啷一声。 “你这印器很厉害啊。”王陆离开口赞叹道。 “这是榆洲晚。”公孙竹握拳捏住硬币，再松手硬币已经消失不见掉，“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低等印器罢了。” 看公孙竹不愿意多说，王陆离也止住自己的好奇心。 等王陆离和程武麟把身上剩余的油珠都甩落掉，公孙竹揣着手，神色变的严肃了些：“既然把你们从泥泞里放了出来，你们得告诉我现在这桦榕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王陆离把他们从来到荆丛园开始到刚刚发生的事都同对方详细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现在两个城主在战斗？”公孙竹伸手抚上身边的一棵白桦树，“难怪这些树生长的速度变满了很多……杜城主的精力都集中在涂城主身上，也就管不了我们这些小人物了。” “公孙先生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我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公孙竹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这里分分秒秒都要对抗这些该死的白桦树，也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根本已经忘记过了多久了。不过好在现在他顾不过来了…… 他扬起头，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来：“对了，你们有水吗？” 程武麟摇了摇头，王陆离应了声“有”，甩肩把书包丢在地上，从两件衣服下面掏出一瓶矿泉水来：“这玩意我一路从学校背到徐家汇又从落湍谷到荆丛园……” 公孙竹一见到这瓶水，像是从没见过水一样一把从王陆离手里抢过来，咕嘟咕嘟两大口就把一瓶水灌进肚子里。 喝完以后，他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颇为不好意思的咔咔捏着塑料空瓶：“抱歉……我好久没喝水了……”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程武麟惊叹道。 公孙竹举起手，苦笑的看着自己乌黑的指甲：“虽然镜世界中食物和水的消化变得很慢，但也毕竟不是完全不需要。桦榕道里不仅没有水源，还有这些桦树……看着像是树，其实都是杜城主催生的白昼衍生物罢了，里面一点树汁都没有。我都是靠着地下潮湿泥土的水汽过活的。” 程武麟有些愤怒的说道：“那你们城主也太过分了……你是他手下的人，又不是敌人……他这是想弄死你吗？也是，他这人还想弄死我们俩呢……” “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公孙竹摇摇头，肮脏的头发黏在脸颊两侧甩都甩不起来。 “这样下去你在这总有一天会坚持不下去的，要不你和我们一起逃走吧！”程武麟伸出手来，“我们一齐逃出去。” “逃？”公孙竹叹口气道，“能逃到哪去。你们不了解这桦榕道，它自成一个封闭的印界，在空间上无限延展，在里面的人除非打败他，不然永远都被关在画里。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桦榕道里同时吞入七个岛主级别的高手，包括城主他自己。” 第一百零八章 十三件印器 “如果吞入七个会怎么样？” 公孙竹抓了抓腋下：“吞入七个，也就是超过六个，这桦榕道就会爆掉，里面的人都会被放出来，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够再使用。” “这弱点很致命啊……这么机密的情报，你怎么会知道？”王陆离皱眉道。 “我和吴哥聊天时候听他说的。他说他也是无意知道的，我估计李小英和王乾他们应该都不知道……” 公孙竹说完又摆了摆手，“但是我觉得这点没什么用啊……以城主大人的智慧，他一定会控制好拉入桦榕道高手的数量的。何况在这印界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永远都不会因为这种因素被破坏掉吧……” “那不一定哦。”王陆离笑了笑，“假如这是一个房间，我们现在是被杜城主他带进了这个房间，那就说明这个房间一定有一个可以放我们进来的门。能从这里进来，那就可以从这出去。” “如果有门，那一定是在城主大人手中……”公孙竹摇头否定这个提议。 “那就回到刚才你说的那条。你说拖入七个岛主级别的人，这桦榕道就会被破开。现在这里有他们两个城主，还有你们荆丛园的四个岛主，”王陆离掰着手指头，“也就是说，现在还差一个人就达成这个条件是吧？” “我的水平距离他们岛主还是差了一截的，不知道能不能算上啊。看你们应该也没有达到那个水平，那这个人我们上哪里找……” “缺个人我们就造一个！”王陆离故作神秘的微笑着。 一阵冷风吹过，吹的树林中的落叶沙沙作响。 “造个人……”公孙竹不知想到什么脸上一红，轻咳了一下，“这人怎么造……” “‘造个人’之前我先确认一下，你们荆丛园是论什么当上岛主的，成为岛主有什么要求吗？” “呃，应该是实力吧……先是看个人实力是不是很强，在这基础上，看他有没有对荆丛园做出过很大的贡献。像我虽然也管理着榆树岛被称为岛主，但榆树岛只是吴哥手下的一个小岛而已……严格上来说应该叫分岛主。” “分岛主？你们有多少个小岛？”程武麟插嘴道。 “我算算。”公孙竹转眼珠思考了一下，“二十来个吧？” “二十来个？你们还有六个大岛主和城主……荆丛园的实力比落湍谷也强太多了吧？” “也没有……分岛主有很多都是普通人，我这种都算是个例外。要论实力，在分岛主中我也能排第一了吧。” “这样啊。” 公孙竹和程武麟重新看向开口说话的王陆离。 “那其实，按你的说法，选择岛主还是实力最重要是吧？”王陆离推理着，“就实力这点来看，判断实力的硬性方法也就只有白昼操控程度以及是否拥有印器了？但先前程武麟早就用出了龙鳞，如果按照拥有印器的人来算这桦榕道应该早就破坏了，但是它并没有。” 公孙竹也低头思考着：“是啊，可是操控白昼的程度这个也无法计量啊……比如李佳宁大人还有你们落湍谷的寇青大人，都是拥有很强的印器但是却无法乘风飞行的典型……” “所以说，”王陆离总结道，“这个桦榕道作为印器，它撑不住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它内部包含的其他的印器的数量太多了！”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公孙竹拍了拍胳膊，“可多少件印器才是临界值呢？” “岛主级别的高手，一般都至少拥有两件印器是吧？” “没错，拥有三件印器的人太少了，几乎个个都是一方势力的主人才能达到的程度。” “那这桦榕道，大致能容纳的印器数量，少说是十二件，但是又绝对不会超过十三件。因为超过十三件的话，一是达到了你说的‘六位以上的’岛主的水准，二是同时带入两个以上拥有三印器的人，那杜城主他自身受到的威胁将会远超过桦榕道破裂的威胁。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刚好十三件，杜凌他才会严格控制进入桦榕道的人。” 两人余光看到一阵红光闪过，程武麟举起手中的龙鳞：“我这里有一个。涂婷婷他们两个城主肯定都各有三个。先前我们看到李佳宁我们见她用了两个，不知道还有没有。王乾和李小英这两人……不太清楚具体……” “他们都只有一个，但李佳宁有三个，”公孙竹竖起手指，“我也有两个，杜城主那里要减掉一个这桦榕道，这就刚好是十三件了，还差一个啊……” 王陆离转头看向程武麟：“所以，现在就是要拜托老程你‘造一个’岛主出来了。” “我？”程武麟指着自己鼻子，睁大眼睛，“我咋弄个岛主出来……” 王陆离抓住程武麟捏着龙鳞的手：“我怎么记得，你这龙鳞最开始的时候，是张饭卡来的啊？” “对……从在榆树岛下面你受伤那时候，龙鳞就变成我们宿舍水电卡了，怎么弄都变不回饭卡去了……” “我觉得不是变的问题，而是数量的问题。并不是由饭卡变成了水电卡，而是你弄了水电卡出来，以你目前的实力，饭卡弄不出来。” “你是说，这两张……是不同的卡？” “嗯，是的。”王陆离手指轻弹在龙鳞的卡面上。 “好吧……那不管是饭卡还是水电卡，都是龙鳞啊？这应该只算一件印器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我试试……” 过了半小时。 “不行……”程武麟一脸便秘一般的样子，“再使劲下去我都要拉裤兜子了。我只能弄出来这一张卡，另一张我怎么都感觉不到……” “看来你需要点动力。” “什么动力……嗷！”程武麟大吼一声。他觉得后背像是被锤子砸了一样，火烧火燎的疼，“哎呦我擦，你干啥啊？” “给你点……自保的动力啊。” 王陆离收回拳头，笑呵呵的看着痛的狂跳的程武麟。 第一百零九章 杀意 程武麟惊了：“老王……我也没亏待过你啊……你这……” 王陆离故意没理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睛看向另一边摩拳擦掌的公孙竹：“我没有印器，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一拳头了，剩下的就拜托公孙兄弟了。” 程武麟震惊的脸逐渐扭曲成愤怒：“你他妈的大义灭亲啊……” “好嘞！”公孙竹应到，逐渐认真起来的眼神看向程武麟。 “我靠！”程武麟后退，后背嘭的一声撞在一棵树上，“大哥我和你不熟，你离我远点，别动手动脚的……” 噌！ 程武麟张大嘴，余光瞄到耳边那支箭矢的尾羽嗡嗡颤抖着。 “你……你玩真的？” “抱歉啦，我只是想从这里出去。这一箭是警告，下面我就不会放水了……”公孙竹再度拉满手中忽然出现的棕色弯弓。 程武麟打了个激灵。他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杀气，不是那直直对着自己的尖锐的箭头，而是公孙竹的眼睛。 那是下一秒把他射穿也不会丝毫怜悯的眼睛。 看上去像是个乞丐的公孙竹一拉弓，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了，一反邋遢的样子，腰杆挺的笔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犀利而锋锐的气息。 既然来真的，那我就奉陪好了。程武麟甩手捏住龙鳞，轻微俯下身体严阵以待着。 王陆离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盘腿坐了下来：“加油哦老程！别输的太惨！” “妈的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回头再收拾你！”程武麟怒骂道，龙鳞起手，呛的一声和公孙竹射出的箭失对撞在一起。 “反应够快啊！”公孙竹轻笑，拢指捏住一根凭空出现的细长箭矢，迅速射出第三箭。 。 。 王陆离的目光紧紧盯在程武麟的身上。 刚刚说出那些话其实都是无奈之举，他不只是在逼程武麟，其实也是在逼自己。 从整体局势来看，涂婷婷与杜凌那边的战斗是目前的关键。同为下界城主，他们的战斗不会是生死之战，任何一方一旦死亡都会演变成两座城市的严重外交问题。 所以说，如果涂婷婷成功打败杜凌，那杜凌要不就屈服于涂婷婷放他们走，要不就因伤逃回下界，这桦榕道也会不攻自破。 涂婷婷不是会完好无损还把他们两个拱手让出去的人，她战败的情况，一定是受到极为重的伤，这时杜凌有很大的可能会放涂婷婷回下界。 接下来就是屠杀了，他们两人绝对不可能打得过那种老怪物。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先前他们就只能坐地等死，现在得知桦榕道的弱点之后，在那种不可能之中，他发现了一丝可能性，可能活下去的可能性。 无论涂婷婷是赢是输，在那之前先破掉桦榕道。这是在这场战斗中，最不好的情况下，最好的情况了。 所以他挑明公孙竹向程武麟施加生死的压力，逼迫他同时把两张卡片召唤出来。 而对于自己。 王陆离皱起刀锋般的眉毛，目光紧紧盯着勉强翻滚躲掉公孙竹迅疾箭矢的程武麟。他手指狠狠的掐住自己的大腿。 现在凝不出印器来，程武麟就会死！ 。 。 这样下去不行。程武麟向后退步躲掉那支箭。 公孙竹连续拉弓，箭矢破开空气发出嗖嗖的音爆声响。 这些箭矢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是公孙竹拉弓的速度快的不像人类，程武麟只能见缝插针偶尔丢出一下龙鳞，根本近不了公孙竹的身。 这样下去迟早就会被钉死在树上。 如果这时候有两张卡片就好了，程武麟焦灼的心道。一张打掉对方的箭矢，另一张就可以对公孙竹的本体造成威胁了。 可是任凭他怎么呼唤，他的第一张龙鳞饭卡像是死了一样根本不出现，每次重新出现在手心的都只有那张红色的水电卡。 这时又一支箭向他左脚射过来，他用手环住身边的白桦树向上一跃躲开了这一击。 差一点…… 不对……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面上传来，程武麟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他看向自己的脚，白色运动鞋上面根本没有箭矢射中的痕迹，顺着大腿传来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 “呼……这树林里树叶太密集了，找到你的影子可真费劲……”公孙竹抹了一把油腻腻的头发，“哎呀，不小心说漏嘴了……” 他轻轻抚过手中的弯弓：“这是含沙，你要小心你影子的心脏别被我射中啊……” 嗖！ 公孙竹举弓挡住直射他面门的红色卡片：“看来兄台对我怨气很深啊……” “废话，你要杀我，我能不深？”程武麟趁着空档，拖着脚一瘸一拐的向对方走过去。 “抱歉……”公孙竹也挪腾了一下自己之前被白桦树挤压到受伤的瘸腿，再次举弓，“对不起了……” 砰！一箭一卡再次撞在一起。公孙竹突然松开握弓的手，一枚铜币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卜愣一声，铜币被他屈指弹在空中，接着他快速握紧滑下的长弓，箭矢钉在铜币正中的孔洞之上，带着铜币嗖的一声射向程武麟。 程武麟不知对方做了什么，向那支诡异的箭丢出龙鳞后提前向旁边一扑。 咚！这次箭头上的铜币和龙鳞磕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只是一接触，红色的铜币同之前一样迅速变成了圆形叶团的样子，柔软的把龙鳞包裹进去。 而龙鳞像是失了力量一般，被那力道不减的箭矢带着倒飞回来，嗖的一声扎进地面之中。 滋拉！一道环形电流从箭矢周边瞬间爆发出来，迅速掠过程武麟的身体。 这怎么回事……电流不是很强，但程武麟也被电到浑身酥软跪在了地上。 “啊呀兄台……你这印器带的衍生物是电啊！正好！”公孙竹惊叹道，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对着停滞下来的程武麟就是一箭。 被电到的程武麟面对着这一箭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水电卡龙鳞还没有被他收回手中，那支箭就已经逼到了他的面前。 第一百一十章 斩落 只是一瞬间，程武麟的面前闪过那张熟悉的饭卡的模样。 当的一声，箭矢钉在卡面上，余势不减的撞在程武麟的鼻子上。 呜！像是被迎面砸了一锤，程武麟眼泪一下淌了出来。过了一会再起来时，他已经是满脸鲜血与泪水了。 公孙竹这时候没出手，看着程武麟狼狈的样子打趣道：“我看到你的第二张卡片了，只可惜不太持久。” 程武麟咬牙。还好饭卡出来的及时，不然现在自己就不仅仅是鼻子出血了。虽然一闪即逝，但是能出现，说明王陆离是对的。 提起王陆离他就气不打一出来。转头看过去，对方悠闲的坐在树下，还冲他招了招手。 妈的……等下收拾完这个臭乞丐，老子就卸了你的骨头！ 愤怒之余，程武麟心里还泛起说不尽的委屈。 老子喜欢的人，竟然让别人打老子……这还是人吗？啊？ 王陆离举起手指点了点另一个方向。程武麟看过去，公孙竹又拉满了弓对准他。 这次程武麟倒是没太慌张，举起水电卡龙鳞竖在眼前。 他的心里现在都是王陆离欠揍的样子，对公孙竹这人倒是没什么感觉了。饭卡龙鳞的出现给了他莫大的鼓舞，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等下两张同时固定下来破掉桦榕道，回下界一定要把王陆离打个半死。 叮！水电卡和箭矢又对撞在一起，打着旋落在地上，分别化成一阵烟回到二人的手中。 程武麟在反击的时候，拖着脚一点一点向公孙竹挪腾过去。 只要次次击落对方的箭矢，就不怕他射中自己的影子。相比于公孙竹的箭矢，他龙鳞的飞行速度甚至还快一些。 只是对方刚刚还用出了第二个印器。公孙竹手里的弓他现在知道是做什么的了，只要射穿影子，与影子相应的部位也可以受到伤害。 可是那个铜币……刚刚为什么会放电？ 他侧身闪过一道箭矢，紧紧盯着公孙竹刚丢出铜币的那只手，提防他再来这么一手。 必须赶紧想明白对方这铜币的能力，不然太被动了。 他回想起早些时候，那铜币变成的叶团吸收了那一小堆白桦树的叶子，然后融化了他们身边的油脂。可是这样根本看不出来它的原理是什么。加热和放电的根本不是一套攻击系统…… 对了，他说我印器的衍生物是电？他怎么会知道这点的？ 联想起那圈把自己电到麻痹，差点死在后续箭矢下的电环，程武麟渐渐有了些思绪。 。 。 王陆离快把自己的腿都要掐青了。 刚刚那一箭险之又险，要不是第二张龙鳞真的一闪而逝，程武麟现在真的就是横尸一条了。 他看到满脸是鼻血的程武麟望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挥手让他别再看自己，又指了指毫不手软在又拉弓的公孙竹。 从程武麟的眼光中，他看到了愤怒，失望和其他一些情绪。而那双眼睛以前看向自己的时候，都是充满了信任的。 对不起……王陆离指甲扣进大腿的皮肤中，难过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是我没有用…… 他从不希望程武麟置于危险的境地中。而现在为了他们都能活下去，他亲手把程武麟推进了这么危险的境地，哪怕是为了破掉这桦榕道，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冷风吹过，绵延万里的白桦树林像泛起了金色的海浪，在暗黄色的天空下波涛汹涌着。 王陆离浑身一激灵。 这一瞬间，他甚至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万一，涂婷婷赢得了对杜凌的战斗，让现在这危险的战斗变成了一场闹剧，而那时程武麟的第二枚龙鳞又没能如愿召唤出来保护他，让他死在了公孙竹箭下。 那我该怎么办呢…… 王陆离扯住自己的短发，眉毛纠结在一起，面色发白。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苟活下去，我会在冥界给你赎罪。 抬起头，他看到程武麟低头躲过一支箭，拖着受伤的脚侧身旋出卡片让公孙竹不得不暂避龙鳞的锋芒。 程武麟会死吗？这个短头发的阳光大男孩，爱笑的男孩，有时暴躁却很可爱的男孩，从不服输的男孩，被他照顾会不好意思的男孩，经常会显得很孤独的男孩，会死吗？ 不，他不会死。 王陆离看到程武麟脚上被树根绊到，打了个趔趄。而这时公孙竹手指离开长弓，又弹出了一枚铜币。 程武麟，不会死。因为，我要保护他。 因为我喜欢他，他不会死在我的前面。 有我在，他绝对不会死！ 一切都像慢动作一样，他看到公孙竹抓住弓箭，张臂把那弓拉成一个圆润的弧，而程武麟身体失去了平衡，正在一点点向前摔去。 公孙竹钩住弓弦的手指轻轻松掉，黑色的箭矢被弓弦弹开，从弓上脱离掉。 斩落它。 箭尖钉在铜币中心的空洞中，发出微小的叮声。 斩落它。 箭矢带着铜币，划破空气对着程武麟。 斩落它。 箭矢对着的是程武麟喉咙的位置，不仅如此，那铜币上依旧还带着淡蓝色与黄色的电火花。 斩落它。 斩落它。 斩落它。 斩落它。 斩落它。 嗡！程武麟和公孙竹眼前都一花。程武麟被一道气浪冲的倒翻过去，而公孙竹大吃一惊，他只看到一团云雾砰然出现在程武麟面前，而自己那支箭也像泥牛入海一般没了踪影。 嗖嗖！他又拉弓对着那团云雾射了两箭，之见其中两张卡片飞了出来，叮叮两声把他两道箭击落在地。 那小子成功了？可这雾气是什么？ 他不敢怠慢，这次一下丢出三枚铜币，又连出三箭射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那云雾中一道厉光闪烁而出，一道弧线把三支箭都射落在地。 怎么可能？公孙竹差点叫了出来……他两种印器叠加的力道，怎么可能被轻易打落？ 嗡！在他愣时的时候，那团云雾像条丝带一般柔和又迅捷的飘了过来，公孙竹挥舞长弓砸去，却砸在空处。那雾越过他的弓，贴着他的脸划了过去。 然后又是一个眼花，他觉得肚子受了一击，猛的弯腰下去，再直起身时他后背又被砸了一肘子，顿时眼冒金星的跪了下去。 这……发生了什么…… 白雾散去，两个身影从雾气之后浮现出来。 一道鲜血从公孙竹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可他完全不敢动手去擦拭一下。 他脖子的一边卡着一张锋利的卡片，而另一边横着一把反光到刺眼的直刀。 卡片的主人并住食指中指夹卡，拇指抵在他的锁骨上方，半个身体都处于倾斜好发力的姿势。而刀的主人右手握住刀柄，左手立掌压在刀柄最后，轻轻一推就能切开他脖子上的动脉。 公孙竹可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分个家。 “我认输，别杀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云，火与树 “你都看到程武麟唤出第二张卡片了，为什么还不停手？”王陆离冷言质问公孙竹。 “我……”公孙竹哑口无言。他确实有点做过头了，“能不能……先把家伙都放下？” 王陆离和程武麟都没动，一个微眯眼威胁着他，一个喘着粗气睁大眼睛瞪着他。 “把我杀了，你们更出不去了啊。”公孙竹被这俩人的气势骇到服软，索性把眼睛一闭。 “我不是要杀你，前面都还无所谓，毕竟我懂你是为了逼我召唤出第二张卡。”程武麟把卡片向下压了压，“最后这三箭上面带的意思，我可得好好跟你讲究讲究……” “是我的错，我打的太兴奋了，把你当成上界人来打了……不过刚刚那雾气是你弄的？” 程武麟撇嘴：“不是。” 对于刚刚突然出现的那股雾气，他也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股巨力把自己掀了个跟头。再抬起头就看到两只箭模糊的影子袭来，下意识就旋出去手中的两张卡片。 不过现在他也知道那是谁弄的了，他转过头看向王陆离。 “那是我的。”王陆离转动刀刃，皮肤上冰凉的触感惊的公孙竹寒毛直立。 他轻微转动眼珠，瞄了瞄王陆离冷若冰霜的脸，又瞄了瞄王陆离手中的锋利长刀：“这是你……刚凝出的印器？” “不错。” “哎……”公孙竹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挺厉害，一场比试给你们逼出俩印器来。不过不对啊……现在印器已经有……” “十五把了。”王陆离回答的很平静。 公孙竹冷汗流了下来：“那为什么桦榕道没有被破掉，难道我们推测的是错的？” “没有错，我想应该只有一个原因。”王陆离闭眼轻叹，他们还是没有赶上，来到了最坏的局面。 “你们辛苦了啊。” 一个中年男人的低沉声线冷不丁出现在他们三人的身后。 程武麟和王陆离迅速转身面对着来人的方向，而公孙竹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 杜凌拍着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我还是挺喜欢你们年轻人这股不服输的劲头的，可是，有时候努力并不会带来你们想要的结果，这是实力的差距。” “涂城主……她输了？”公孙竹心如死灰，机械的问道。 “不然呢？难道你认为我会输吗？榆树岛主？” “不敢……”公孙竹浑身打着哆嗦。 “你们心心念念的涂婷婷打不过我，已经逃回下界了。不过至于你，公孙竹，你和他们站在一起，也是想要对抗我吗？” “我……”公孙竹眉眼间流露着挣扎的神色，脚步向他的方向轻迈了一步。 “给我跪下！”杜凌怒吼出来。 公孙竹微屈膝盖，双腿颤抖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跪下去。 王陆离不喜的皱起眉毛，心道杜凌这城主怎么做的像个皇帝似的。 “好，很好。”杜凌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你今天就和他们一起死在这吧。” 他双手一挥，周围的白桦树顿时像活过来的僵尸一样，越过他的身边，歪歪扭扭，踉踉跄跄的对着程武麟几个人挤压过来。 程武麟挥手打出两张龙鳞，唰的一声砍断刚刚还在他们背后的两棵树。另一边，王陆离也挥舞着他的长刀把近身的一棵棵树劈成两段。 公孙竹呆立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浑身发着抖。 程武麟二人砍的起劲，虽然能阻止那些树继续移动，还是有无穷无尽的树不停的涌过来。后面的树推搡着前面被砍断的白桦树，向里面堆积着，一时间树皮爆裂的噼啪作响，树干叠加到轰鸣不止。 看到周边越来越小的站立空间，王陆离大喊一声：“趴下！”说完高举起他手中的长刀。 公孙竹反应没有程武麟快，被对方抓着头按了下去。 空！ 王陆离亮到发白的长刀振动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脚步轻旋，大臂一挥，整个人身体猛的一转。 那长刀的刀尖像是融化了一般，呼的放出一团洁白云雾出来，被王陆离转身这么一甩，拉成一条薄片，锃的一声划了一圈。 噼咔！周边一大圈树整齐的应声而断，纷纷向外侧倒去，砸到后面的树之上又发出一声巨响。 被打落的树叶像是金色的雨点一样落满三人全身，地面上叶子的厚度顿时没到了他们几人的膝盖，还有不断向上堆叠的趋势。 我得做点什么……公孙竹提起胆战的心，举起因为害怕而颤抖着的手。 他平摊开手掌，五枚红色铜币出现在他的手心。 如果这么做了，就真的是对抗城主大人了……估计这荆丛园，他…… 公孙竹闭眼叹息，倾斜手掌把几枚铜币滑落到那些树叶中。 像是把火苗投入干柴中一样，铜币变成的叶团一接触到桦树叶们就开始原地打转，越滚越大，而它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等吸收了那些桦树叶变至一人高的时候，已经像是一团熔岩球一般，烤的空气中的树影都在发抖。 程武麟和王陆离还在奋力砍树，感受到背后的灼热，默默的退开给公孙竹让出空间来。 公孙竹抬起头，看到杜凌正站在远处一颗最高的白桦树树顶，正睥睨的望着如同蝼蚁一般的他们几人。 而因为程武林二人的停手，后面的白桦树又推动着前面被砍断的树涌过来。 公孙竹鼓起勇气，猛的把这五颗散发着高热的叶团对着另一个方向推了过去。 那些白桦树一遇到这五个并排滚动的叶球，仿佛螳臂当车一般被烧灼成焦炭，纷纷被碾压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声。 一时间落叶纷纷，焦味四散。公孙竹举手平推，让那些叶球继续向前滚去，不一会就烧一条平坦乌黑的道路来。 公孙竹又回头望了杜凌一眼，而杜凌只是邪笑看着他们，并没有对他们的逃跑做出阻止。 他坚定起眼神，转过头来，踏上那条焦糊的道路：“快！和我走！” 一百一十二章 苦中作乐 “老程你还可以吗？”王陆离停下脚步，看着身后一瘸一拐的程武麟。 “我没事，别管我。”程武麟脸部紧绷着。 王陆离目光打量着程武麟那只伤脚，又看了看他坚毅的面孔，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来，我背你。” 程武麟拒绝道：“我自己能走。” “能走个屁，”王陆离最怕程武麟的倔劲在这种危险的时候上来，“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背过。” 程武麟老脸一红，回想起他们刚认识那天的尴尬，更不愿意了：“公孙竹不是也瘸着腿走呢吗？” 王陆离一滞。公孙竹确实也是瘸着腿，但他对白昼操控的能力较程武麟强了不少，那条腿略诡异的浮在空中，用另一只脚蹦蹦跳跳的走着，有时王陆离还得拉着程武麟小跑才能跟上。 正在他不知怎么说服程武麟的时候，公孙竹回头不耐烦道：“两位，麻烦你们快一点！” 公孙竹一直举手操控着那几个灼热叶球的滚动。这时候他们虽然已经看不见杜凌了，但这些烦人的树也是生长的越来越快。前面的路刚扫清了，被烧焦过出的道路上马上又会有密密麻麻的白桦树从两边挤压过来。 “没时间了！”王陆离不管程武麟怎么抗议，直接撞在他身上，一把将他扛在肩膀上，两步就跳到公孙竹的身后跟上他的脚步。 程武麟的脸猛的撞在王陆离的后背上，他握拳气急败坏的敲了两下王陆离没有一点赘肉的腰部，对方却毫无感觉似的继续跑着。 看王陆离一点放下他的意思都没有，程武麟无语放弃了抵抗。他肚子卡在王陆离的肩膀上，像个面口袋一样被挂在对方的身上，大头朝下被颠的叫一个昏天黑地。 这姿势……还他妈不如背着呢！ 榆洲晚烧过的地方一路焦土，王陆离和公孙竹踩上去扬起一阵一阵的黑色灰尘。 公孙竹伸手抹了下额头上被自己印器烤出的汗水，油腻的头发被打的更湿了。 与城主撕破脸皮，他还是很心虚：“我们……这样跑下去……有什么用……” “多活一秒是一秒，好死不如赖活着……”王陆离双臂环绕着程武麟结实的小腿，这种亲密接触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把肩膀上的程武麟向上掂了两下，“老程你好像胖了点。” “妈的，都啥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呢！”程武麟挥手给王陆离屁股来了一下。 被这么一闹，程武麟心中对王陆离的怨气还是少了不少。 不过如果能活着回去，他还是想在天主堂门口把王陆离打一顿。 “嘿嘿。”王陆离只是笑了两声作回应。 又跑了一会，王陆离看到他前面的公孙竹的胳膊有时会忽然往下一放，接着又赶紧抬了起来，这是要脱力的征兆。 “公孙竹，你还能坚持多久？”他问道。 “你看出来了啊……”公孙竹叹了口气，“也就几分钟了，榆洲晚对体力的负荷太大……” “那没多久了……我们停下来吧，不用再往前走了……你留着点力量别让周边的树挤过来就好。”王陆离道。 “我知道了。”公孙竹双手回拉，几个大叶团像是悠悠球一样被他拉了回来，围着几人团团绕着圈，把那些试图接近的白桦树烤成漆黑的焦炭。 “公孙竹，我需要你告诉我你这两个印器的所有能力。”王陆离把程武麟撂到地上，目光看向公孙竹。 “啊？为啥啊？”公孙竹一屁股坐了下来，虚脱的闭上了眼睛，手还是不敢松懈的举着。 “因为你的老城主他马上就要来了，想活下去，我们就得齐心打败他。” “不可能不可能……”公孙竹赶紧摇了摇头，“城主大人我们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连涂婷婷大人都不可以……” “那你想干吗？等死吗？”程武麟脸被那几个叶团烤的发烧，把头埋在胳膊里阻隔着它们的热度。 公孙竹目光盯着他们过来的路被那些疯狂涌上来的白桦树吞噬掉：“我不知道，我觉得我疯了……” “既然你犹豫不决，那我给你两条路。”王陆离坐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把我们打败交给你城主，你还可以回去投个诚。要不你就告诉我们你印器的能力，我们一齐想办法对付他。” 公孙竹没有动，眼睛依旧愣神似的看着前方，像是被那几个不停转动的叶团催眠了一般。 过了两分钟，他忽然平静得开了口。 “含沙是射到影子就可以给本体造成不会流血的腐蚀伤害。渔舟晚的话……一共有五枚铜币，每一枚都可以吸收其他印器的衍生物的一种特质。” “衍生物……”王陆离揉着眉间思考者，“你和老程打的时候吸收了他龙鳞的电力？” “嗯，现在这五个叶团吸收了这桦榕道中白桦树的能量。” “原来如此……”王陆离点点头，“等一会，你只要留下三枚铜币来吸收白桦树的能量，其余两枚，一枚先储好程武麟的电，另外一枚你交给我。”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觉得我们肯定打不过城主大人……” “那我要打过了呢？你给我当牛做马啊？”王陆离坏笑。 不等公孙竹回话，程武麟先打断他们的对话，瞪了王陆离一眼：“什么牛啊马啊的，严肃点不行？” “好！”公孙竹忽然答应道，“反正这荆丛园我也是待不了了，你要是能带我活着出去，不说当牛做马，我给你当小弟还是可以的。” “唉……还是别了……兄弟我开玩笑的……”王陆离一脸尴尬，“而且你不是吴显明小弟吗，他辛辛苦苦干掉仇人回来一看你和我跑了，不得气死了啊。” “这不冲突。”公孙竹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先活下去再说吧。”王陆离和程武麟对视一眼，敷衍道。 就在这时，三人之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你们讨论的差不多了吧？” 一身青衫，黑发浓眉的杜凌突然负手出现在三人中间。 一百一十三章 云相 王陆离三人飞快的各自跳到一边。 “你从哪出来的？”程武麟冷汗流了出来，他们谁都没有感觉到杜凌是怎么移动到他们中间的。 “出来？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啊。”杜凌扬起脸讥讽道，“这里是我的印界，在这里我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很奇怪吗？” “所以说，你是在戏耍我们？”跳到另一边的王陆离皱着眉毛。 这杜凌出现的太突然了，他才刚刚想好策略，还没来得及和程武麟他们交流布置就被打断了。 “是啊，很好玩啊。”杜凌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你们就像是被我吞进肚子里的蝼蚁，我可以随时把你们消化成残渣废物。可杀你们杀的太快了，不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了吗？” 他忽然捧腹大笑道：“我喜欢看你们在胃酸中挣扎的模样，真是太有趣了！” “无聊。”王陆离挖着耳朵道，“你这老头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你说什么？”杜凌转过身看向他，“小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王陆离看到在杜凌身后，公孙竹往程武麟那个方向丢了铜币过去，继续打着掩护：“我说你脑子坏了，不对吗？” “哦，看来你是真的想第一个死啊。”杜凌大手一挥，金色的刺剑晗枫从他手中的金光中抽离出来。 “如果不是脑子坏了，你一个前辈，怎么会抓着我们几个小辈一直不放？如果不是脑子坏了，你一个大人物，怎么会三番五次任由我们逃走，再忽然出现戏耍我们？” 王陆离同样从空气中抽出亮银色的长刀来：“……如果不是脑子坏了，你一个城主，怎么会像个鼻涕都没流干净的小毛孩一样顽劣不化？” “好好好，你还挺有胆识，我可是很多年没有听过别人讲我的坏话了。”杜凌举起手中刺剑对准王陆离的眉心，“再看一看这世界吧，下一分钟你就再也看不见这些景色了。” 王陆离横刀架于身前：“有你在这，再好的美景都会污了我的眼睛。” “呵呵，小孩子都喜欢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杜凌狂野的大张双臂，晗枫高举过头顶，金色的剑身刺眼无比的反射着阳光：“我是太阳！你们这些萤烛之辈也敢和日月争光辉？” “你是不是太阳我不知道，可我们这些萤火虫……扑进眼睛也可以让你流点泪！” 叮！ 王陆离举刀格挡瞬间出现于他面前的刺剑，银色的刀身和金色的剑砍在一起摩擦出红色的火花。 杜凌的力道太大，王陆离一下被崩的倒飞了出去。 还不等他稳住身型，杜凌已经飞身窜了上来，晗枫对着他的胸口就是猛的一戳。 预想中心血爆体的景象没有出现，一张蓝白相间的卡片插进剑尖与王陆离胸口之间，砰的一声挡下了这一击。 杜凌转头看向身后：“哦，这卡片……” 不等杜凌说完，被程武麟救下来的王陆离咽下喉头涌上来的鲜血，回身就是一刀，刷拉一下割裂空气切向分心的杜凌的后背。 咚！杜凌用让人眼花的速度握剑抵在后背之上，借着两人武器相撞的反震之力呼的飞向程武麟。 程武麟一手一张卡片，一张架在胸前，一张斜指着地面。在杜凌突来的时候，甩手把水电卡丢在地上，右手饭卡向前一丢。 叮！杜凌挥剑轻松挑飞那张龙鳞，挽了个剑花就砍向程武麟的肩膀。 “退！”一直在战局之外，阻拦着那些涌过来的白桦树的公孙竹大喊一声，用力一挥胳膊，一个围着他们转的滚烫叶球脱离原来的轨迹，被他这么一甩，挡在了后跳的程武麟的身前。 “哼，太弱了！”杜凌冷哼一声挥剑抽飞那叶球，一下削掉了一半粘在上面的叶子。 而这时，他的脚刚好踩在程武麟水电卡的上面。 一道电流从头到脚过了个遍，杜凌追击的脚步停顿了一秒。 王陆离见机一个箭步窜了上来，和公孙竹射出的箭一前一后袭向杜凌。 杜凌大手一捏，地面轰隆轰隆响起巨大的声响，曾经封住涂婷婷行动的那株巨大榕树再次破开地面，现于众人的脚下。榕树的树冠之大，瞬间笼罩住整个战场，把四个人都从地面高高顶了起来。 程武麟，王陆离和公孙竹身形不稳，一个个都摔落在榕树的树冠顶上。 “你们这些蚊子还挺能嗡嗡，我……”杜凌刚举起刺剑对准离他最近，被快速生长着的榕树造成的的超重压趴在树冠上的王陆离，就觉得脚下的树忽然一歪。 他半跪下，挥指移开脚下榕树的枝条，定睛向下一看，只见三个飞舞着烧红叶片的叶团正顺着巨大榕树的树干蛇行攀爬上来，一路灼烧出深深的沟壑。榕树的树皮被割出一道一道的条纹，有些支撑不住的向一边栽外着，不一会恐怕就会被完全烧断。 公孙竹眼见着杜凌一脸怒火，举着刺剑向他冲过来，艰难的抬起胳膊，丢出他事先准备好的剩下的那一枚铜币。 因为力气不足，铜币只丢出一两米就落在树冠之上。 在他马上就要被刺到的时候，那枚铜币猛的爆发出蓝色的电流，刷拉一下从杜凌的身上略了过去。 “这种电，照着三百里廊那小子的差远了！”杜凌不屑的轻哼道，举起剑对着公孙竹的头刺下去。 砰，程武麟的卡片又一次出现在他剑尖之前。但是公孙竹也像是被重锤砸了头，霎时昏了过去。 “一次又一次，你可真烦！”杜凌丢下已经没有了战斗力的公孙竹，猛的向着趴伏在地上的程武麟冲了过去。 而这时，一道白雾弥漫开来。杜凌冷笑，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先前在那三个小子内战的时候，他已经偷看到这是那个刀锋眉小子用来迷惑人的印器，根本不足挂齿。 然而脚下忽然传来比刚才更强烈的震动。杜凌看到那些白雾经过的地方，树叶都像是被刀子切过一样纷纷掉落下去。 他们脚下的大榕树先被公孙竹的渔舟晚烫了一遍，又被这些白雾渗透进去，不堪负重的开始崩塌断裂，砸落下去发出巨大的响声。 一阵烟尘飞舞落地，王陆离和程武麟架着昏迷不醒的公孙竹落在倒塌的巨大榕树的旁边。 “有点意思，你这印器叫什么？”杜凌饶有兴趣的看向王陆离。 “云相，”王陆离放下公孙竹，倒握刀柄，左手轻抚过刀身，手指从刀面散发的白雾中梳过，“这是来遮挡你太阳光辉的一朵乌云。” 白雾瞬间像被泼了墨汁一般，变成了滚滚的黑烟。 一百一十四章 吾英 “我看你要怎么遮！”杜凌踏过一条劈下来的碎木，飞身踏步冲向并排而站的程武麟和王陆离。 这回他是动了真怒。这几个小子的配合太过离谱，一时间他竟然没落得好处。这其中虽然有先前和涂婷婷战斗受了严重内伤的缘故，但以他城主的骄傲，怎么会容忍自己连着几次攻击都没有达到他要的效果。 程武麟和王陆离见杜凌攻了过来，果断分开跳向两边。 杜凌则在空中划了半圈，毫不犹豫的冲向王陆离的方向。 “纳命来！”杜凌急速坠落，如同太阳神降世，手中刺剑晗枫金光刺眼，轰然劈下。 王陆离横甩冒着滚滚黑烟的直刀，再对着头顶一刺。 刀尖对剑尖，二者刺到一起发出锃的一声让鼓膜刺痛的锐利响声。 王陆离身体下的泥土像是被千钧之力砸过，轰隆一声龟裂开来，继而慢慢塌陷出一道圆形的坑。 他嘴角冒出一丝鲜血，憋住一口气强撑着杜凌的重击。 刷拉！两张锋利的卡片打着旋飞舞过来，杜凌腾出一只手猛的挥了下，一排排白桦树拔地而起，接连竖立在两张卡片与他们之间挡下了这次攻击。 王陆离趁机持刀向上一顶，杜凌的势头暂时被他压回去了些许。他猛推云相的刀柄，黑色的烟旋转四散，缠绕着杜凌的晗枫而上，马上就快要碰到杜凌握剑的手指。 杜凌皱眉，赶紧向身后的空中退开。在不知道王陆离印器能力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敢轻易和那黑烟接触。 王陆离趁他刚一退去的时候甩手丢出一枚铜币来。 这是公孙竹的？看着那枚火红的铜币，他下意识向下降落躲了开来，不过他马上意识到，印器主人公孙竹已经昏迷，现在这枚铜币就算再有能耐也发挥不出来。 撕拉！在他下落的时候，一枚龙鳞贴着他的脚踝飞了过去，把他腿上得绑腿切了开来，一丝鲜血顺着那条裂口缓缓打湿了他的布鞋。 “两个兔崽子！”带着被戏耍的心情，杜凌大吼一声，张开了胳膊。 噼里啪啦，一阵金属相撞的声音从他身上传了出来，一块又一块黑金相间的金属片像是从他身上长出来一般覆盖在他的身体表面。 流线型的金属完美的贴合在杜凌的身上，从脚到头，最后两道弧形铁甲从杜凌的脖子上旋出，咔哒一声接和在一起，又从头顶弯出一面半球的墨色玻璃面罩。 这是杜凌的第三件印器。王陆离面色发白的看着被严严实实包裹的像是机器人一般的杜凌。 杜凌的第三件印器，竟然是这种把全身包裹起来的防御型。 王陆离有些心灰意冷的垂下刀。他黑云相的能力虽然可以击退杜凌，但只有接触到对方皮肤才有效，现在看杜凌这样，这个形态看来是不能用了。 “能让我穿着吾英出来，也够你们自豪的了。”杜凌的声音有些发闷的从盔甲下传了出来。 “多说无益，来吧杜城主！”王陆离飒的甩了下云相，上面的黑烟围着刀身转了几圈又变成了白色的雾状。 杜凌凌空而立，横举着金色的晗枫：“一击。” 说完，他轰然划破空气落下，胸腹袒露，看那架势竟然是完全不相信王陆离会破掉他身上的防御。 王陆离后退两步，云相上刀尖处的白云拉成细长一条。 这确实是最后一击了。 咚！ 程武麟飞快的丢出两张卡片垫在杜凌剑尖之前。哪怕是稍微阻挡一下，也能给王陆离争取到一丝机会。 不过他却看到杜凌脸上那面没有遮住嘴巴的黑色玻璃之下，竟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来。 程武麟心道不好，赶紧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这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虽然杜凌用出来第三件印器，但杜凌那柄刺剑除了用来刺击，却一直都没有显示出它所具有的效果来。 刺剑一触到那两张龙鳞，后者就像是爆炸了一样四分五裂崩开，丝毫没有起到阻挡的作用。 连王陆离手中的云相都炸成了金色的碎块。 噗！晗枫刺破王陆离的喉管，迸了杜凌一面罩的血。 不过他再想往下刺下去都无法做到了。 程武麟像发癫的狮子一样猛的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杜凌的胳膊用力一拉。 杜凌的身体失去重心，从王陆离身上摔落下来，和程武麟滚作一团。 杜凌拉扯着程武麟的衣服想要摆脱掉他：“你他妈……啊！” 程武麟一口咬在杜凌唯一露在外面的下巴之上。杜凌痛的大叫，晗枫当啷一声被他丢在了地上。 “我！操！你！妈！”程武麟像疯了一样对着杜凌连打带踹，手脚都被架住他就上嘴咬，哪怕咬在那盔甲上崩到牙花出血都没停下来。 杜凌没想到这小子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他四肢被缠住竟然半天都挣脱不开。 “够了！”他腾出两根手指勾了勾，一棵平着生出的白桦树生长过来，砰的一声把程武麟撞到一边。 “小疯子！”他向上移开面罩，摸了摸下巴上被咬破的地方，再一挥手让身上的盔甲都消失掉。 看程武麟还要爬起来，他双手一握，两棵分叉的白桦树猛的从地面生长出来，把程武麟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没用的，我的晗枫只要刺破一点伤口就能流进全身的血液，等下他就会炸成一团金泥，好好看看吧！” “我！我要杀了你！”程武麟嘴角流血，嘶哑着吼出来。 “留点力气吧，等下就轮到你了……”杜凌说完，忽然觉得头有点痛。 今天和涂婷婷打完，又和这几个小辈打了半天，确实有点累了。 王乾那几个该死的东西跑到哪里去了？这时候他们应该赶紧过来扶一下我啊？ 程武麟还在那边一直叫着。 真是呱噪！他准备现在就解决掉这小子，不过又一阵头痛让他放弃了这想法。 算了，先休息下好了。 他揉了揉被涂婷婷震到一直不是很舒服的肚子。 忽然，一只瘦弱到血管都突出来的手像是从他的肚子上长出来一般伸了出来，轻轻捂在他的嘴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脑海中响起。 “城主大人，累了，就休息下吧。” 杜凌脑中一阵天晕地转，脸朝下直挺挺摔了下去。 一百一十五章 天塌地陷 寒意凉了血液，贯穿大脑又浸透骨髓。 王陆离的喉咙在程武麟眼前被切开皮肤，割裂喉管，刺破动脉，绽放出一朵刺眼的血花。 口中弥漫起铁锈的味道，杀意像潮水一般在脑海中轰轰作响。程武麟的思维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要杀死面前这个男人，一定要杀死这个男人。 被打飞，被白桦树卡在中间动弹不得，被忽视。 如那男人说的一样，他是萤烛，他太弱小了。 弱小到连王陆离正面硬撼杜凌的时候，自己连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不过来。 弱小到只能注视着生死未卜的王陆离而无能为力。 泪水不争气的流下，从粘满灰尘的脸上洗刷出两条泪痕来，滴落在脖子下面的白桦树枝上。 透过被糊住的眼睛，他隐约看到杜凌从地上爬起冲他走了过来。 脖子被对方掐住，他用力眨眼挤掉眼中残余的湿气，双目喷火得瞪着杜凌恶心的脸，恨不得用目光在上面扎上几千个孔。 “我要杀了你！”程武麟嘶哑着吼道。 “凭你？你现在能做什么？”杜凌轻蔑的看着狼狈的程武麟，手上加重了力道，“用你那玩具似的带电卡片？” 看着程武麟被掐到突出来的眼珠，他忽然松了手：“我不会杀你，你对我还有用。” “那我会杀了你，”程武麟大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你现在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我等着。”杜凌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拂袖转过身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等的时间有点短。 伴随着咔嚓一声木头爆裂的声响，杜凌感觉到什么东西猛的刺进他后背的肌肉之中。 “你……”他虽然迅速反应过来跳到一边，却也感觉到左肩下的肌肉被切个通透，那武器差一点就戳到他的心脏之中。 呲。 金黄色的苍穹之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仅仅像是用小刀捅破纸张一样的细微，落在杜凌耳中却像是一道炸雷一般。 他抬头看去，只见带着古老纸张粗糙纹络的天空忽然裂出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缝隙来。这道缝隙虽很细，却蔓延的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把整个天空一分为二。 沿着这条裂隙，龟裂像是一条条生长着的藤蔓，向着桦榕道四周无垠的地平线爬去。 咔嚓。一块先形成的金色多边体碎块像被敲落下的鸡蛋壳一般，从头顶坠落下来，砰的一声巨响砸在远处的白桦林中，扬起一阵遮天蔽日的烟尘。 而接下来，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一时间碎裂之声不绝于耳。桦榕道的碎片像是雨点一样落下，金色的苍穹碎裂塌陷，不断露出另一边湛蓝的天空来。 而大地也开始颤抖，成片成片的白桦树和它们之下的泥土一齐陷入地底的虚空之中。 这些都是在杜凌一个转身之间发生的。 他稳住自己的身体，转身看到，在这幅仿佛末日的灭世景象中，程武麟慢慢站了起来，指间夹着一张全新的黑色卡片，浑身蒸腾着似光非光，似烟非烟的乌黑波动。 他的眼睛从瞳孔到眼白都变成了漆黑的颜色，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吸走了周边所有的光芒。 “第三印器？不对，还是卡片……就算是新的印器，加起来也不过十三件，可为什么我的桦榕道……”杜凌自言自语道，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时，程武麟动了。 好快！杜凌心中刚生出这个想法，程武麟的拳头已经挥到他的身前。刚把手抬起一点，那波动着乌黑白昼的拳头已经砸在他胸口之上了。 咔嚓一声，杜凌顿时断了几根肋条，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他不敢怠慢，赶紧召唤出吾英与晗枫来。吾英片片覆盖上他的身体，他却一点都没法放下心来。 因为吾英根本就不是一件防御印器。 它的作用恰好相反，是汇聚白昼强化晗枫表面那层金光，让刺剑晗枫的攻击距离长出近乎两倍来。 除非赤手空拳，不然任何印器打在上面，都可以轻松穿透吾英的金属硬壳直接攻在杜凌的身体之上。 杜凌曾经利用这印器的外表杀死太多人了，多少上界的天奉被他穿上了吾英后放弃防御的姿态迷惑，转而选择与他硬碰硬，接着就被晗枫超远的金光破掉印器刺穿身体。 没有人会想到，看上去风度翩翩，英姿勃发，堂堂正正的荆丛园城主真正的攻击方式竟然是这样的卑鄙无耻。 但是眼前这小子，他现在的速度，竟然与涂婷婷的瞬移相比不遑多让。 涂婷婷！ 他咬牙想到那个该死的前下属。那个婊子在先前的战斗中几乎崩碎了他体内所有的内脏，要不是他使诈把她逼退，他可能就会先败在她手里。 之后他只能一直勉强用白昼维持着生机的存续，心道自己快点收拾掉这几个小子就可以回下界恢复了，不想现在竟然阴沟翻船，让这小杂种反将一军打折了肋骨，而且看样子他还会再来一拳。 而现在桦榕道也不知为何先行崩塌，等下到达临界值的时候，他就再也关不住这些人了。 “城主大人！”一声呼喊重心唤回了杜凌心中的希望。 “快！帮……” 程武麟第二拳带着无尽的愤怒轰在杜凌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整个打脱臼掉，一句“帮我！”被打碎在口中吞了回去。 在李小英和李佳宁愤怒的大叫声中，杜凌自己像是先前打飞程武麟时一样飞了出去。 李佳宁大呼小叫的冲向杜凌，而李小英慢慢转过头，眼光凌厉的看着浑身乌黑的程武麟。 “你小……子！” 她双手虚握，不停坍塌的天空中忽然出现几百个大大小小的绿色带刺种子。 “看老娘扎不死你！”她怒吼道，挥手冲程武麟一指。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种子都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因为她的指挥砸向一动不动的程武麟。 “怎么回事……” 她在诧异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脚动不了了。 一道道细小的冰柱悬垂在他红色的高跟鞋之上，把她的脚冻在了地面上。 空气的温度急剧下降，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惊叫出来。 “霜君！” 一百一十六章 霜君 滴水成冰，万木凋零。破碎的桦榕道里像是换了个季节。 刚刚还温暖干爽的白桦林忽然呼啸起怒号的寒风。刚烈的冷空气席卷过树林，白色的寒霜一寸一寸的爬上那些不再摇摆的树枝，打落那些金黄的叶片。 连不停碎裂的桦榕道也被这寒气冻上，一个个碎片悬停在空中不再坠落。 一柄冰蓝色的长枪从天而降，砰的一声戳在地面之上，刹那间破碎冻成铁板一块的地面。像是抓拍到跳水运动员入水瞬间的照片，连飞溅起来的泥土都被冻在空中，绽开一朵金色的冰花。 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从桦榕道的穹顶缓缓降落，脚步轻踏在长枪之上。他额前的头发中长，两边的头发却剃的短到发青，一边耳朵的耳廓上打满了银色的环，而另一边的耳垂上只有一个素雅的耳钉，看起来十分另类。 黑衣青年环视了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李小英身上，轻轻开口问道：“涂婷婷在哪？” “我不知道。”李小英用力跺掉鞋子下面的冰渣，飞了起来，质问道，“你不好好的在雪茫原待着，来这里干吗？” “涂婷婷把我送她的项链扔掉了，我感应到那项链在这。”他的目光转向正试图把脚从冰壳里拔出来的程武麟，“你又是谁？” 程武麟没有吭声，用力一震双脚挣脱禁锢，嗖的一声直奔黑衣青年而来。 “什么玩意……”青年提枪迎击。枪头砰的扎在程武麟黑色的虚影上，带出一串炫目的冰晶来。 呼，程武麟黑色的拳风擦着青年的脸挥舞过去。 “我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黑衣青年抄起霜君长枪，再猛的扎进地面：“给我冻上！” 一排冰凌拔地而起，沿着地面唰唰攒向程武麟。 程武麟张着黑洞洞的眼睛盯着那些向他飞快蔓延过来的碎霜冰屑，咚的一声踏地蹦了起来。 “天真。”黑衣青年像拉动摇杆一样把扎进地下的枪向下一压。 程武麟脚下的冰凌随着黑衣青年的动作呼的长大窜了起来，尖锐的冰刺尖端快要戳到程武麟的时候，忽然像花瓣一般分裂成几片向外侧翻开，又瞬息间合拢，扭成麻花的形状，把里面来不及闪躲的程武麟包了起来。 黑衣青年把程武麟冰封后就停了手，把霜君对着天空一抛，让它炸散成一簇一簇的洁白雪花。 “快点杀了他啊！就是他把涂婷婷打伤不得不回下界的！”浮在一旁观战李小英着急嚷道。 黑衣青年莫名的看了她一眼，地上那些落下的雪花呼啦一下席卷向对方。 “你干什么！”李小英大叫一声，连忙捂住脸扑打着那些雪花。她一身红衣，被青年这么一弄，像是黏了一身的盐巴的小红鸟，在空中乱扑腾着。 “你当我傻子吗……”黑衣青年不屑得抱着胳膊，“这男孩身上带着涂婷婷平和的白昼气息，怎么可能会是害她的人？” 见李小英狼狈的抖着头发上的雪，他又补充道：“何况这里是桦榕道，涂婷婷的项链落在这，肯定是你们荆丛园搞得鬼！” “你瞎说……”李小英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紧张的拢了拢湿掉又冻得梆硬的头发。 黑衣青年没有理会她，冲身边的白桦林中大吼一声：“杜凌你个老东西在哪？给老子出来！” “出来……出来……出来……” 这声大吼声在桦榕道破碎的天空下回荡着，传来阵阵回声。 “哎……”他面前的树林中响起一声叹气。 头发披散的杜凌被李佳宁扶着缓缓走了出来。 他摇着头：“我本以为，这只是我一场单纯的泄愤，没有想到……先是涂婷婷，又是那几个小子，现在又是你吗？” 黑衣青年皱眉：“我倒是比较好奇，你平白无故的干吗要和涂婷婷过不去？” “一言难尽。”杜凌又叹了口气，“我的桦榕道被破了，你也进来了，看来我想杀他们是真不行了。” “他们？”黑衣青年转头看了看靠在一棵树上的公孙竹，还有另一边躺着的一个少年，“你要杀他们，涂婷婷不让，你们打了一架？” “不愧是您啊，随便想想就猜个**不离十了。”杜凌咳嗽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城主！”李小英扑了过去。 “我没事……”杜凌挣脱开李小英和李佳宁的搀扶，向着黑衣青年走来，“涂婷婷要保他，而我，必须得到他！” “他？你说这个？” 黑衣青年一挥手，包裹着程武麟的大冰块的底座轰然炸开，上面的部分飞起漂浮在他的身边。 透过这晶莹剔透的冰封巨茧，程武麟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没错。” “那抱歉，涂婷婷要保护的人，我也会保。”黑衣青年飞在空中俯视着杜凌。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杜凌扬起头，抿了抿嘴角干涸的血渍，“所以我要蛮抢了！” “你都伤这样了还想抢？”黑衣青年虚握空气，冰蓝色的长枪出现在他手中，“现在和你打，赢了我也不爽。” “我没有说我自己和你打……”杜凌顿了下，一挥手，“上！把那冰块抢过来！” 李佳宁和李小英呼的冲上前来。 黑衣青年的脸上洋溢着狂热的神色：“正好，好久没打架了，让我爽一爽！” 他提着枪也迎了上去。 杜凌看李小英和李佳宁正和黑衣青年打的火热，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他确实有些坚持不住了，现在他连催动白桦树给战斗中的李小英两人打个掩护都做不到。 只要回下界，就能治愈好所有的伤痛。 可是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定要得到黑衣青年手上的那个男孩。这想法如此的强烈，让他宁肯忍着全身上下的痛也要留在这里等待结果。 不过这时他的目光随着三人扫过一边躺着的王陆离，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奇怪，被自己晗枫刺到的人，现在怎么的也应该炸成金水了吧……怎么还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躺在那里？ 他瞄了一眼激战中的三方，确认李佳宁她们两人没什么问题，站起身对着王陆离走了过去。 “这……这是……” 一百一十七章 绝对零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高亢又嘶哑的大笑声从杜凌的口中传出，这笑声和他平时低沉的声音完全不符，活像是一个被抓住喉咙的老太太才会发出的声音。 被这阵笑声惊动，打斗着的三人停下手来，纷纷转过头看向他。 “城主？”李小英试探着问道。 杜凌充耳不闻，激动的摇晃着毫无反应的王陆离。 黑衣青年把霜君从李佳宁的印器三道眉的花心中拔了出来，看向行为有些怪异的杜凌，皱起眉毛：“他有问题。”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杜凌站了起来，清了两声嗓子，目光闪躲：“没什么。” 黑衣青年举起手中长枪：“你离那男孩远点！” “哦？”杜凌冷笑，“你还命令上我了？你可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三个人啊，于剑杰。” 名叫于剑杰的黑衣青年把枪一挑，横贯在胸口前，右耳的金属钉们闪闪发亮。他桀骜不驯的邪笑道：“那又怎样，在雪茫原我都没有怕过那几个老东西过，对于你们现在这群残兵败将，我可没放在眼里！” 杜凌冷哼一声：“是吗，那你可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了。” “说起来，”于剑杰依旧一副不在乎的态度，昂头向着半蓝半金的天空看去，嘲道，“你这所谓的没有死角的桦榕道竟然也有被人弄破的一天啊……” “那又怎样？” “你说怎样？”于剑杰把霜君猛的插进地面。 三道冰墙唰的从地面钻出来，把他和杜凌三人以及不省人事的王陆离都圈了进来。 杜凌眼神一紧，重重踏地想要飞起来。 “哼！”于剑杰双手向下一扣，一道雪花冰晶状的大冰盖轰隆作响的砸了下来，砰的一声把他们所有人都盖在这三角冰库之中。 看着杜凌三人严肃起来的目光，于剑杰轻笑：“杜凌老狗，你在这温暖的狗窝待太久了，需要给你降降温了。” “你！”李小英听到于剑杰对杜凌的侮辱顿时大怒，甩手就冲着对方丢了两枚苍耳。 冰库空间狭小，种子打着旋一下就落在于剑杰的面前。可于剑杰避都没避，只是把手握在插在地上的霜君之上，微笑着看着他们。 砰！两枚苍耳在一片绿光中一齐炸开，一根根狭长木刺登时把于剑杰扎成了刺猬。 “让你嚣张！”李小英咬牙切齿得抓紧拳头。 “那不是他。”杜凌握紧手中晗枫，四下环顾着。 “什么？”李小英定睛看去，只见她刚刚扎穿的“于剑杰”的身体寸寸断裂，炸成一堆冰花。 “原来是这样啊。” 听到他们身后这个声音，杜凌和李小英连忙跳开，只有李佳宁当机立断，一扭身体，手中向日葵像是拖把一样对着那处轮过去。 可于剑杰已经先抱着王陆离软瘫的身体退向一边，向日葵的大嘴擦着他的足跟挥了过去。 李佳宁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击不中，又从袖子里弹出一枚红皮花生来。 可于剑杰已经先她之前炸碎四面的冰墙，破碎的冰块纷纷聚拢在他的身前挡住这一击。 他单手抱着王陆离，眼睛盯着对方的喉咙，对远处的杜凌喊话道：“这孩子先前被你刺过一剑是吧？” 杜凌没有回答他，大叫：“杀了他！” 李小英又甩出几枚苍耳种子，而李佳宁把三道眉插进地面中。向日葵像条鱼一样，接触到泥土就钻了进去。 “心虚了吗。”于剑杰一枪挑落两枚种子，又一个高跳躲开了从地下咬出来的大向日葵。 “这孩子脖子上有道伤口，伤口边缘带着金线，绝对是你晗枫刺的没有错……”他竖立起一面弧形的冰墙挡在身前躲掉一枚苍耳的爆炸，又一枪把向日葵戳回了地下，“可这男孩不仅没死，也没因为你晗枫的效果身体爆炸……” 他看到杜凌提着刺剑亲自冲了过来，不敢硬接迅速退后，一道又一道大冰块从地上生出来立在二人之间。 砰砰砰砰！巨响接连不断，无论多厚重的冰块一遇到晗枫都只是炸成一堆发着金光的冰屑，丝毫起不到任何抵挡的作用。 于剑杰长枪横扫，杜凌身后的地面霎时生出几根冰锥，直挺挺的冲着杜凌的后背戳去。 巨大的向日葵从地面鱼跃而起，一口扑向那些冰锥。噗噗噗！冰锥扎进向日葵的花盘中发出一声声闷响，两方死死抵在一起，不多时那些冰锥就都纷纷被折断碎裂落了下去。 “切！”于剑杰急坠躲过杜凌的奋力一刺，转身把霜君对着杜凌的胸腹投了过去。 咕噜咕噜。一颗花生撞在枪尖上，顿时炸成一团金色的油脂，旋转着缓冲了于剑杰的枪势。 而这时候又是三枚苍耳被李小英甩向他的身体。 于剑杰转身把王陆离护在身后，背后巨大的冰块从空中快速凝结出来。砰！苍耳爆炸，冲力把空中的于剑杰推了个跟头。 吱！嘎！他一枪扎在地面上缓冲落势，因为惯性转了个身，勉强抓住王陆离没有把他甩出去。 还真是有些吃力啊……于剑杰松开握枪的手，擦掉嘴角的一丝鲜血。 不过只是战斗之余的几道余光，他已经基本弄明白王陆离身上发生了什么了。 这男孩喉咙上的伤口，比他刚刚观察的时候小了一圈，还有微弱的气流从中冒了出来。 他的印器竟然是自愈能力吗？ 可是杜凌他为什么会想要得到这男孩，自愈不是只有上界人才…… 难道…… 他想到一个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构想，皱起眉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先前他在雪茫原听到的一切大众所知的事情，将都会被颠覆。那次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所有人看到的那样。 对于这种事情，他必须做点什么试探一下。 可是这么做……他自己从来都不太喜欢，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样想道，他看着对着他冲过来的杜凌三人，用尽全身力气把霜君插进地面。 长枪整根没入地面。 然后一瞬间，空气中的全部热量像是被瞬间吸走一般。 绝对零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幽灵 如果说先前于剑杰刚出现时，众人还只是觉得周身有些发冷，现在就仿佛光着身子置身于南极漫步行走一般。凛冽的寒风从未知的地方刮了出来，像是锋利的刀子直刮着杜凌几人的皮肤。 空气中的水汽完全化为固态，变成了白色的冰晶颗粒。桦榕道像是弥漫起了大雾一般，能见度变得极低，冰晶一遇到杜凌几个人的身体就粘在上面，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的身上就挂满了落下的冰霜，活像是迷失在极地苦寒之地跋涉了几个月的老猎人一般。 “这是什么招数！他疯了吗！”李小英大吼着，雪白的睫毛因为紧张快速眨动着。她胡乱对着大雾的方向丢了几颗苍耳种子，可是这些种子一瞬间就被冰晶包裹覆盖成小雪球，像是哑火的炮弹邦的砸落在地不再动弹了。 李佳宁把双手踹在棉袄的袖子里，蹲下去瑟瑟发抖着：“好……好冷……” “别慌！”杜凌伸手抚去脸上结成的冰壳，对身旁的下属们安慰道。 温度越来越低，再这样下去连空气都会液化成液体的。 他抬起冻的僵硬的手指，勉强打了个响指。 砰！像是气球爆炸一般的声音，桦榕道重新化为一卷画轴落进他的手中，只是上面金色的画面不仅变成了冰蓝色，还多了几个破洞，看起来有些凄惨而暴殄天物的味道。 桦榕道被他解除掉，他们几人也就逃离了于剑杰创造出的酷寒地狱。 重新出现在荆丛园主岛的前厅之中，只是微暖的空气相对于他们的低体温而言像是爆热的炎风扑面而来。 杜凌环视了下四周，李佳宁呈一个大字躺在地上，身上棉袄裤子都被冰碴融化的水打湿。李小英一身红衣也湿透了，她半瘫在地上轻喘着，湿发披散在肩头，看上去有一种性感的意味。 不远处的榕树王座下，公孙竹依旧不省人事的靠在那，在他的右边，王乾有些发懵的对上杜凌的眼神，捂着少了半截的腿想要站起来。 前厅的门口，程武麟安静的沉睡于包裹着他的大冰块之中，金黄色的银杏叶从门口被风吹进来，翩舞于他的身边。 门外，王陆离仰躺在上次大战中断裂的石阶上，脖子上已经光滑如初，丝毫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只是于剑杰……他去了哪里？ 杜凌捂着发闷的胸口，突然感觉头顶的温度骤降，连忙向旁边一跳。只是他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这一跳有些软绵无力。 霜君划出一道弧线，带着银白色的雪花噗的扎进杜凌的胸腹之间。 “啊！”杜凌惨叫，霜君刺入体内，一瞬间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冻成了冰块。血液想要喷射出来，却被寒气冻在嘴边，他的第二声惨叫被堵在喉咙之中。 当啷！桦榕道和晗枫都落在地上。杜凌瞪着血红的双眼，伸手握住插进自己身体的霜君。 “怎么样……杜城主没见过这招把！”于剑杰脸色很不好。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着，手中的枪想再前一些竟也做不到了。 “你……”杜凌喷出口中的残血冰渣，怒视着于剑杰。 于剑杰叹了口气：“我说……你这家伙……不管是附身还是控制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总该出来了把……” “你在说什么……”杜凌又喷了口血，皱起眉毛盯着对方，却发现于剑杰好像注视的并不是他的眼睛，而是像在寻找什么似的一直打量着四周。 “哎……” 一声叹气声冷不丁从于剑杰的身后传了出来。 他唰的把霜君从杜陵肚子里拔了出来，回身就是一枪。可是这枪却落在空处，什么人都没有打到。 被拔出长枪的杜凌一下跪倒在地，却也顾不上被冻结的伤口，惊诧的向那处空气张望过去。有人一直躲在他们身边，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什么人！神神叨叨的！快出来！”于剑杰警惕的环视着四周。杜凌他们荆丛园的人基本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现在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 如果仅仅是为了那两个少年，他还绝对不会用出绝对零度。这是他霜君极致的用法，抽离周边空气中所有的能量，连自己都会被冻伤的两败俱伤的手段。 现在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逼的这个人暴露了自己的存在感。 “让老太太我出来可有点难办。”说话的声音尖细嘶哑，吐露出一股老妇人的市井味道。但这声音又悬在空中没有声源，让杜凌几人和于剑杰额头都冒了冷汗。 未知的敌人才最恐怖。 “你不出来，我就把这地方全都冻起来！”于剑杰的目光又转向这次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老妇人的声音又在榕树的附近响起来。她吃吃笑道：“呵呵，又是那招么？确实厉害，连老太太我好像都有点受伤了……我可几百年没有受伤过了……不过你确定，你还能用出来一次？” 这是实话。于剑杰沉默了。要是再用一次，自己的命估计也得被搭进去。 只是有点受伤？几百年？他努力提取着对方话语中的信息。 一个可以隐身的活了几百年的女强者，他可从未听过还有这样的人…… “你是幽灵？” “幽什么灵……人家只是没有实体了啦，说的这么难听。”老太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卖萌的语音让人怎么听怎么难受。 “说是没有实体……其实这样也可以。”她的声音刚落，李小英的脖子上突然伸出一只苍老瘦弱的手，一把捂在她的嘴巴上盖住她的尖叫。 李小英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倒地的一瞬间那手也消失不见掉。 李佳宁大叫着跑到杜凌身边，瑟瑟发抖，生怕自己肩膀上也长出一只手来。 于剑杰心底发凉，这种手段的诡异，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对策。 他突然想起了刚刚杜凌那不符合他本身的笑容，问出了内心的第二个怀疑：“你是上界人？” “啊，你还真挺有眼光。”老妇人又嘻嘻的笑着，“那好吧，我也不遮遮掩掩了，我的名字叫炮……” “棋子！”匍匐在地上捂着肚子的杜凌听到这个字眼忽然血涌大脑，扬起头大吼出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低语 “哈哈！很吃惊吗”老妇人的声音嘎嘎笑着，在空中飘忽不定，“亲爱的杜城主，每次你发现我的存在，反应都是这么的可笑啊！” 杜凌喘着粗气：“每次？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哈哈，您还真是健忘……不对，好像也是老太太我弄的，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你！你对我的记忆动了什么手脚！”杜凌大怒。 “这个嘛……刚刚这位于大人不是还问，老太太我的办法是操控还是附身吗？”棋子炮的声音停顿了下，仿佛冥冥中把那只不可见的眼睛转向了于剑杰，“老太太我可不会那么玄奥的东西呢……老太太我会的，只有一个暗示呢……” “你们……应该知道暗示是什么意思把？”棋子炮的声音贴着于剑杰的右耳响起。 于剑杰打了个激灵，感觉仿佛有个阴毒的老妇就悬在他身边一般，只是无论怎么转身都看不见。 他眯起眼睛，握紧霜君做好再释放一次绝对零度的打算：“那你这次为什么要露出自己本身的声音？以你的能力，大可任由我与荆丛园厮杀完毕，继续潜伏下去啊。” 棋子炮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啊，那是因为老太太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什么任务？”于剑杰下意识问了出来，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问题的愚蠢。 不过他没有想到，棋子炮真的开口说了出来：“老太太我的任务有两个呢，一个我已经做了五年……” “你……潜伏在我身边五年了？”杜凌的声音打着颤。 “啊呀，想不到杜城主你看起来傻乎乎的，还能想明白这点呢。” 杜凌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这两年那些莫名其妙的决定，以及无名生出来的愤怒，都是你搞的鬼吗？” “不不不，哈哈哈哈哈……”棋子炮又吃吃笑了起来，“老太太我只会暗示！暗示啊！我可从来没有教唆你，那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只不过老太太我在你的火焰上泼了点油，或是撒点冷水罢了，实在是微不足道呢……当然还有稍微厉害一点的，在你们看到不敢相信的景象时，暗示你们的大脑，把假的变成真的，或是把真的变成假的……” 棋子炮的声音悬在杜陵的头顶之上：“或者说，告诉你们……我不曾存在过……” 一双干枯的双手轻轻盖住杜凌的双眼，一闪而逝，杜凌的眼睛重新重新燃烧起怒火，却转向了于剑杰的方向。 于剑杰忙举起霜君，棋子炮的声音又从他耳旁飘过：“于大人你不用紧张……暗示一个人可是很难的，在这位杜城主身上，老太太我可花了五年呢，对于你的话一时半会不会生效的呢……” 于剑杰慢慢从杜凌的身边退开：“所以你的第一个任务是控制荆丛园的所有高层？” “不只是控制而已，是让他们在先前的大战中做出错误的判断。让这位可爱的杜城主对于手下被杀毫无反应，依旧只是按兵不动坐镇在家……”棋子炮又顿了一下，“没错，老太太我的任务是棋子中最重要的一步棋呢。” 于剑杰握着枪来回走动着，棋子炮的声音却仿佛附骨之蛆一般黏在他的耳边。 听到这些关于荆丛园之战的对话，他看向杜凌和他身边的李佳宁，两人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得毫无反应，只是麻木的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脚步。 “那第二个任务呢？”他又问道。 棋子炮的声音绕到他的左耳边娓娓道来：“第二个任务吗，是个临时的任务……这还要多怪卒先生那孩子……给老太太我添了不少的麻烦……不过这任务和第一个任务环环相扣，基本算作一个任务也无妨……” 又停顿了几秒，棋子炮的声音从冰封着的程武麟头顶飘了过来：“第二个任务，是把这孩子抢回上界。” “他？”于剑杰目光扫向冰晶中紧闭眼睛的程武麟，“他对你们很重要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嘻嘻。”棋子炮沙哑高亢的声音忽然拉近，耳语一般出现在于剑杰的耳边。 于剑杰已经习惯，他推测出这棋子炮应该不具有深恶吗攻击的能力。他把枪插进地面，对门外昂了昂头：“为什么不是那小子，这小子对你们来说比自愈印器更诱人吗？” “不，自愈的话……”棋子炮的声音又绕到昏迷中却呼吸安静平稳着的王陆离身边，“这只是这次的意外发现而已。不过现在，把他们两个一齐带回去，将先生一定会很开心的。” “哼！你这样都说出来，以为你真的能把他们从我眼前带走吗？” 于剑杰对着门外举起双手一抓，王陆离的身体和封入程武麟的冰块下都长出了一簇一簇的冰晶。六棱形的冰晶咔嚓作响，像是传送带一般转动着把两人带到他的身边。 “你一个连实体都没有的人，觉得能从我的眼皮底下把这两人带走吗？” “哎……”棋子炮又叹了口气，“我说，傲慢的于大人啊……您脱离雪茫原的时候是不是忘记把脑子带走了……” “你说什么？”于剑杰眯起眼睛。 “老太太我说，你连老太太我的情况都没搞明白就这么说，真是急躁的年轻人啊……也罢，老太太我就把我的情况和你讲一下吧……” 听于剑杰没有做声，棋子炮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老太太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生前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印器名叫低语，唯一的能力是轻度暗示别人，还必须贴着对方的耳朵……听起来，是不是特别没用的一件印器呢？不仅我自己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我不仅没有加入泗烟坊城我心仪的护城军，也只是找了一份普通的心理咨询师的工作而已……” “……所以碌碌无为的过了一生，在临死前，我已经提前躺进棺材里，手中握着低语，对自己说，我还不想死……” “可没想到，在死去的那一瞬间，低语竟然发动了……” 第一百二十章 暗示 说到这里，棋子炮的声音颤抖了下：“我的低语……竟然暗示我自己的思维继续活下去……之后，老太太我的**虽然死去了，但我的意识活了下来……” “亲爱的于大人啊，您觉得老太太我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呢？”她的声音围着于剑杰的头打着转。 不等于剑杰说什么，棋子炮又自顾自说到：“意识活下来了，不过没了**，活着又有什么用呢？说是幽灵也没有错，但是我却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幽灵……哎……” “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几十年，老太太我有幸遇到了将先生。在了解了我的情况后，他发现我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任意的使用低语……” 于剑杰插嘴道：“于是你就被吸收入了棋子？” “是啊……将先生详细分析了老太太我低语的能力，并且发掘了我从未发现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比如……” 棋子炮的声音又拐到杜凌的头顶，两只干枯的手从他的肩膀上伸了出来，像是把玩着水晶球一般一上一下抚摸着杜凌的脑袋。而杜凌像是毫无知觉一般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哼！”于剑杰看到棋子炮的手露了出来，早就准备好的霜君一道横劈。 “没用的。” 枪尖贴着杜凌的头皮划过，却穿过棋子炮的手掌，切掉了杜凌的几根头发。 于剑杰轮了个空，枪势轰在李佳宁的身边发出一声巨响。 棋子炮的声音咯咯笑道：“就算可以伸出像是实体的手来，这也只是幻象罢了。但用这双手，老太太我可以施加最强烈的暗示……” 她的手又抚上杜凌的眼睛，像老奶奶哄孙子的语气温柔说道：“我的城主大宝贝啊，老太太我知道你累了……” 然后她的语气一转，变得邪恶又冷漠：“……不过你面前的这个人呢，就是你最恨的棋子将的真面目呢，是他教唆吴显明杀害了你们的银杏岛主，害得你们现在变成这样……就算同归于尽，也要给老太太我杀了这个人！” “满口胡言！”于剑杰大怒，不过他无暇再说什么，杜凌已经像是疯子一样窜了过来。他的肚子上还留着于剑杰戳的一个大洞，嘴角也源源不断流着鲜血，但他像是毫无反应一般，只是握着晗枫疯狂又毫无章法的刺向于剑杰。 “该死的棋子！咳……老子要为红豆杉和银杏报仇！”杜凌咳嗽者，染血的眼睛狠狠瞪着不断向后回避后退着的于剑杰。 印器吾英也被杜凌召唤出来覆盖于身体之上。此时的他像是一尊杀神，前厅的榕树王座在他晗枫前端金光的攻击下也轰然倒塌下去。 于剑杰不敢格挡杜凌手中的晗枫，不断召唤着冰墙雪壁阻挡在二人之间。可杜凌不仅一直在用晗枫刺破掉这些阻碍，破墙不及时的时候，甚至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一头撞上去，丝毫不管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衰败不堪。 以杜凌现在的的身体继续用这种不顾一切的打法，不出五分钟估计就会因为失血休克而死。 在墙壁碎裂和崩塌的声音中，棋子炮大笑的声音依旧很是刺耳。 “哈哈哈哈哈杀吧杀吧！尽情的杀吧！” 咚！于剑杰的身体轰的一声被撞在墙上，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最后呢！老太太我的低语还有个附带的能力……” 她的声音飘向程武麟二人的方向：“我的意识可以瞬间回到自己的尸体旁边……并带走身边所有无意识的人！” “不好！”于剑杰大叫一声，对碎石中的那两人伸出手。 他本以为棋子将会用什么手段直接截走那两个少年，早就暗中在荆丛园这前厅的六面封锁了巨大的冰块。 只是他没有想到，棋子将竟可以直接把人转移走，那他的布置完全失去了任何意义。 而这时异变突生，一直没有醒来的王陆离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抱住包裹着程武麟的巨大冰块砸向杜凌的后背。两者撞在一起，杜凌砰的一声砸在墙上。 “快冻上他！”王陆离大吼道。 于剑杰猛的反应过来，一枪戳在杜凌的手边，冰花簌簌从枪尖生了出来，把杜凌的手脚都冻在了墙上。 一道道冰环从墙上生了出来，像是绷带一般把杜凌牢牢缠绕进去，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任凭他怎么大叫都无济于事。 做完这些，于剑杰惊讶的转向王陆离：“你怎么醒着？” 王陆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紧紧抱着那块冰：“刚刚醒！快把你的冰块解开！快！” 于剑杰高高举枪，轰的一声砸在封着程武麟的冰块之上。从冰块中掉落出来的程武麟还是处于昏睡的状态，直挺挺的向前跪倒下来，被王陆离紧紧抱在怀中。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为什么没醒来？”王陆离看向于剑杰。 “我刚来的时候他要攻击我，就被我用冰封上了。”于剑杰连忙解释道，“只是急冻而已，大脑解冻需要一定的时间……要等下他才会醒……” “你小子……醒来多久了？”半天没有做声的棋子炮忽然咬牙切齿的问道。 这声音悬在王陆离面前，让他感觉自己面前仿佛站了一个隐身的老太太一般。 “半天了，”王陆离淡然一笑，“你的能力可是被我听的一清二楚……你能带走无意识的人，可是有条件是吧？” “你怎么知道？” 王陆离搂着程武麟被化掉的冰雪打的湿漉漉的头发：“浅睡眠中的人，大脑也是没有意识的，而如果你可以轻易带走这些人，那我们下界早就毁在你的手中了吧……” “不错，老太太我确实只能带走深度昏迷中的人，比如你手里这小子……” “刚刚你轻易就可以在出了桦榕道后把我们带走的，但是你一直在啰里八嗦的和于大哥讲着你的经历和能力，恐怕你是在拖时间……” 这回棋子炮的声音沉默下来，王陆离继续推测道：“你一个个弄晕了你曾暗示过的人，又指挥杜城主和于大哥自杀似的战斗……所以说，你要带人走，必须先解除所有你曾经施加的暗示，我猜的没错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色的王陆离 棋子炮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悠然开口：“真是个聪明的小子……竟然随随便便就推测出老太太我低语的能力，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于剑杰冷笑着，手指搭在一直愤怒大叫着的杜凌的身边：“呵呵，那我留着他的意识不动，这样你就没法带走任何人了是吧？” “那可不一定哦……” 棋子炮的声音阴惨惨的笑了出来。**更新快** 王陆离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噗！ 他僵硬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刺进去的霜君。 “我……”于剑杰脸色苍白，他刚刚恍惚了一瞬间，再反应过来，身旁的杜凌已经被他砸晕了过去，而他的手正握在霜君上，霜君的前端已经穿透王陆离的身体，“我怎么会……” “对你的暗示……确实很难……”棋子炮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却很是虚弱，“暗示你一句话，差点要了老太太我的命啊……不过好在……这就够了……现在他们是我的了……” 两只枯手，一边一个搭在程武麟和王陆离的身上。 王陆离的大脑传来一阵一阵的眩晕感。于剑杰这一枪带着寒气，瞬间冻结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大脑血液停滞，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休克晕了过去。 现在可不行啊…… 他看向倒在另一边的程武麟，一咬牙，完全不顾自己身体中依旧插着霜君长枪，对着对方扑了过去。 噗通！当啷！ 还在愣神的于剑杰被向后推了个跟头坐在了地上，而王陆离拖着身体里的长枪撞在了程武麟的身边。 他撑起身体，双臂架在程武麟的身上，低下头，苍白的嘴唇轻轻贴上程武麟被冻得通红的耳朵， “老程，该起床了……” “再不起来……我就不爱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头一软垂了下去。 空气中鸦雀无声，下一秒，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程武麟的眼皮竟然抖了抖。 “他……他说了什么！”棋子炮尖叫出来，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 那小子不知道在另外一个小子耳边说了什么，竟然把他从昏睡的状态直接唤到接近醒来的状态。这个状态的人，她是没办法带回上界的！虽然还可以用些手段，但她已经开启了低语的能力，马上就要被拉回自己尸体的旁边，是停不下来的。 “好……不管你说了什么坏了我的好事……”她恨恨的叫道，“没关系……这次先带走一个……下次……等着吧！哈哈哈！” 一道白光闪过，王陆离的身体凭空消失在程武麟的身边。 。 。 程武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自己光着身子走在一片雪地之中，身上只裹了一条薄薄的毛毯。 天地萧杀，四面无人，这片雪地里唯一的存在只有他自己。他冻的瑟瑟发抖，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通红的双脚却不听使唤似的一直往前走着。 有没有人……救救我…… 他呢喃着自己都听不太清的支言碎语，双目无神的不停向前走去。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寒风呼啸，雪地里他走过的脚印很快被细沙一般的散雪重新盖住。 爸……救救我……妈……救救我…… 爷爷……救我…… 邱泽姐……救…… 老王…… “我在呢……” 程武麟猛的转过头，看到光着身子的王陆离咧着嘴的站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才来啊……”程武麟眼睛发红，丢掉毛毯猛的扑了上去。 “对不起……”王陆离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两人紧密相拥着，结实的肌肉紧紧贴合在一起。 抱了一会，程武麟觉得自己身上暖了许多，他松开紧箍着王陆离胸膛的胳膊，盯着对方明亮的眼睛：“老王，你能带我从这里离开吗？” “当然！你跟我走就行啦！”王陆离轻轻拍了拍他的耳朵，“亲爱的老婆。” 一道电流从程武麟头顶沿着身体流到脚尖又流了回去，他停下脚步：“你叫我什么？” 王陆离也停了下来，又搂上程武麟的身体：“老婆啊！你是我老婆！也是我老公，是我媳妇儿，我的爱人，我的相好，我一生唯一喜欢的人，是我离开就不能独活的人啊！” 着一串称呼简直把程武麟的大脑轰的和脚下的雪一样白。 他结结巴巴，不敢置信的问道：“可是……我怎么会和你是……这样的关系……你……” 王陆离依旧微笑的看着他。程武麟睁大眼睛，发现王陆离脖子中央忽然出现了一个伤口，这刺眼的伤口刚刚还没有，现在却越来越大，甚至缓缓流出鲜血来。 血液淌过他白色的皮肤，沿着胸口流淌到腹部，穿过腹股沟流淌下大腿，顺着他的脚边落在雪地上，缓缓积成一个红色的小湖出来。 “老王……你……已经死了吗……”程武麟嘴唇发抖，轻声问了出来。 王陆离伸手摸了一把喉咙，抬起被染的鲜红的手心看了看，又点了点头。 “那……我也……死了？” 这回王陆离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只是睡着了。” “如果我醒来了，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程武麟抓住王陆离染血的手，一滴血顺着两人的手心落了下去，在雪地上砸出哒的一声轻响。 “也许吧……”王陆离摆脱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伸了个懒腰，运动员一样匀称的身材一览无余。 看着王陆离腰背上的线条，程武麟却很是平静：“那我要快点醒来，我不要你死去。” “嗯，老婆你确实该起床了……”王陆离侧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再不起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 王陆离没有回答，脸上虽还带着笑容，却变得越来越透明。颜色一寸一寸从他的身体上褪去，白发白眼，变得和这茫茫天地同样的颜色。 “醒来吧……求求你……”王陆离身影散去前，最后的面孔敛去笑容，留下一个哀求的神色。 那双眼睛中是无尽的留念与不舍。 程武麟浑身发抖，猛的睁开眼睛。 他看到王陆离紧闭眼睛而微笑着的脸，却只有一秒钟，那张脸在一片白光中就此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在我心中 梦和现实像两股丝带纠缠相连，接在了一起。(书^屋*小}说+网) 程武麟知道王陆离走了。 最后的一切，他没有亲眼看到，脑海中却什么都知道。 王陆离消失前的笑容很轻松。那张脸悬在他的面前，好像只是刚刚说了一句“我去别的地方玩了”一般。 然后他就走了。 可……那是上界啊。 不同于黑石城的逃亡，王陆离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落在了上界人的手里，落在了棋子的手里。 程武麟想不出王陆离有什么可以逃出生天的转机来。 为什么……你要在最后，说那样的话啊？ 你他妈凭什么？凭什么又要保护我啊？ 其实……本来应该被带走的……是我啊！ 他跪在王陆离消失的地方，眼泪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流出来。 一片绿叶落在程武麟面前的地上，被他的眼泪打出啪的一声。 一切战斗都结束的荆丛园城主厅看上去特别的静谧。前厅的玻璃穹顶和墙壁几乎全都塌了，微风从后厅穿过，吹拂过倒塌的大榕树，把一地的本不该成为落叶的叶子，从曾经华贵的前厅正门吹了出去。 除了风的声音，废墟中回荡着的只有程武麟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于剑杰想安慰的拍拍他，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半天，最后还是抽了回来。 没能阻止棋子的阴谋。让他心里也不是很好受，虽然他只是刚刚才见到这两个少年，甚至都没和他们说上过几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涂婷婷的身影落在他的身边。 她有些黯然的攥着裙子：“对不起……我好像来晚了……” 程武麟泫然流涕的样子像是鞭子抽在她的心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程武麟听到脚步声侧过头来，看到涂婷婷欲言又止的面孔迅速的移开目光，断断续续的抽泣道：“你离我……远点……” “我……我知道了。”涂婷婷站了起来，拉着于剑杰的胳膊，“那我们在外面等你。” 程武麟没有回应她，双手抓着地上的泥土，头又埋在了胳膊之上。 原来心痛到极点是会喘不上气的。 老王，我不知道，原来你在我心中已经已经重要到这种程度。 可我竟然如此后知后觉。 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知心朋友，也是我此生喜欢的第一个人。 我孤独太久，以为孤单才是享受生命的唯一方式。可你从人海中走了出来，像蜂刺一样戳进我的生活。 让我离开你一秒钟都觉得漫长。 第一次进入镜世界，你毫不犹豫的背起还不知道名字的我，躲避滚过来的巨石。 面对疯狂的吴显明，你做了那么危险的爆炸物，不惜四肢折断也要拼出一个真相保护我们两个人。 在黑石城，你骂我是个废物，却义无反顾的引开全城的守卫让我一个人跑掉。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挡在我的身前，都会让我陷的更深啊…… 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是和你背靠背，一同经历这世界的一切啊！ 我已经在努力了……我想要让自己成长起来，赶上优秀的你，赶上永远深思熟虑成熟稳重的你…… 有朝一日可以对你说…… 这件事，交给我吧！ 可是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就这么离开了，你知道吗？ 老王……你叫我一个人……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程武麟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 榕树的叶子扫过他的身边，沙沙作响，仿佛也在恸哭一样，如此凄凉，如此悲伤。 。 。 涂婷婷和于剑杰走过杜凌被冰冻着的身体，像路过空气一样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出前厅大门外。 “那几个，都没死吧？”走出门外，涂婷婷冷漠的对着身后指了指。 于剑杰被靠在缺了一块的门框上：“一个没死，挺可惜的。” “剑杰，你把事情和我讲一遍……从你来以后发生了什么，我要听详细的！”涂婷婷拉着裙子一角，在残缺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于剑杰点头应诺，也坐了下来。 听完他的叙述，涂婷婷叹气：“听起来，这次我们下界又输了……” “没办法……棋子的能力我们这边知之甚少。这次荆丛园和棋子的战斗，里面那几个估计也没看到他们的真正能力……估计都是棋子炮暗示的假象吧……” 两人一时心事重重的沉默下来。 从城主厅前的山坡可以一直望到远处缩小成一点的钢铁树。一路上高大的银杏树屋们正在重建，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于剑杰打破沉默：“对了……那个……婷婷，这个我拿回来了……” 涂婷婷目光看去，只见她丢出去的那条项链正安静的躺在于剑杰的手心。 她想了下，最后摇摇头，没有接过那条项链：“这项链我不能再戴了。” “为什么？”于剑杰不解。 涂婷婷礼貌的笑了笑：“我们分手了啊……” 于剑杰无奈：“是因为……你有了新的？” “嗯。” 于剑杰心头一闷，脑海中浮现出吴显明的样子来，不过他还是问了出来：“谁啊？” “落湍谷啊。”涂婷婷狡黠一笑。 “我日……”于剑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可是城主啊，一天天忙着落湍谷的事情，哪有功夫谈恋爱啊。” “是是是，城主大人……”于剑杰斜眼看着对方，“回头我还得把最近雪茫原那边的情报汇报给你呢。” “嗯，再说吧。”涂婷婷拾起手边一颗黑亮的不知是什么树的种子，“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什么什么日子？”于剑杰转头看向她，耳朵上的一串耳钉闪闪发亮。 “几月几号？” “不知道，10月多少号吧？”于剑杰仰头思考道。他不太明白涂婷婷问这个干吗，镜世界虽然有自己的历法，但是对于他们这些非本土的入镜人来说意义不是很大。 “这样啊……”涂婷婷向远处望去，荆丛园的居民们好像也发现了城主厅这边的异常，纷纷冲着火山这边跑了过来。 “秋天来了呢。” （第一卷完） 稍微轻松一点的小剧场（1） 程武麟：“第一卷终于结束了啊！” 王陆离：“恭喜恭喜！” 程武麟：“话说我们是个耽美来的是吧？” 王陆离：“好像是哎。” 程武麟：“那为什么目前为止不是打打杀杀就是打打杀杀呢？” 王陆离：“可能作者觉得打打杀杀比谈情说爱卿卿我我更爽吧，毕竟是个（伪）直男作者呢……” 程武麟（愤怒）：“那他为什么不投男频呢！” 王陆离（叹气）：因为作者他又想打打杀杀，又想让我们俩男的以后谈情说爱卿卿我我，这是发不了男频的吧…… 程武麟：真是个贪婪的作者啊……话说都一卷过去了，咱俩也就拉拉袖子拽拽衣服，除了幻觉里抱一抱就没啥亲密接触了……这进展也太慢了吧？” 王陆离：“没办法啊，要是这是一部校园日常耽美的话，我们现在估计孩子都有了吧。” 程武麟（捂脸）：孩子？哪来的孩子？难道老王你喜欢哪啥生子文？ 王陆离：领养啊！你想哪去了…… 程武麟（松手）：哦…… 王陆离：没事，慢慢熬吧……总有一天…… 程武麟：总有一天…… 王陆离：话说，这次公派留学上界，好像去的时间不会短呢…… 程武麟：所以说，我们在正文里正式在一起的时间……又要延后了吗？ 王陆离：可能是吧……不，一定是吧…… 程武麟（苦笑）：我们会不会成为史上最慢热的耽美情侣…… 王陆离：不仅最慢热，还堪称一口糖还没喂直接给一刀的最恶作者。 程武麟：这……那我们会流失多少读者啊…… 王陆离：一只手就数的过来的读者……也没什么好流失的了吧……作者现在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放飞自我式的写作了。 （插播读者竹子的话：从盼望你日万，到盼望你更新，厉害死了你！） 程武麟：作者自从上次日万累到，断了两次更新，连推荐也消失了。 王陆离：从以前的数据来看……这本书上了推荐涨的收藏还不如不上快呢…… 程武麟：这样一想没有推荐也无所谓了哈哈哈。 王陆离：不多聊了，棋子老板叫我过去了。 程武麟：去吧，回见。 王陆离：好冷漠哦，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来，么一个。 程武麟：么个屁啊老夫老夫了，哎你别拉我！你干啥！放手！妈的赶紧滚！ 。 。 。 。 （作者手动拉灯） 第一章 鲜饮店风波 九月末的上海的一点都没有入秋的氛围，从体感上来讲仿佛比暑假时还更热了些。海大的学子们顶着毒辣的太阳穿行于教学楼之间，一边抱怨着课表专挑炎热下午排课的不人道。 一般来说，这种天气下，空调开的最足的店家总是最人满为患的，更别提是卖冰淇淋和冰饮的茶室了。没有人不喜欢在这种店里买点降温产品再坐一会，晾一晾快被外面柏油马路烤化的鞋底。 除了这里的工作人员…… 谢薇已经套了两件衣服了，空调直吹下的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肩膀要冻僵了。 还不如去发传单呢…… 当然她也是说说。当初她就是看中这家店凉快，才选择来这里打工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个人……总是习惯来这家店买柠檬水…… “美女！美女！点单！” “啊不好意思！您要什么？”她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抓起被她碰倒的吸管桶。 “白桃蜜柚。” “中杯大杯？” “大杯。” “好的，您在右边稍微等下！”她在点单机上打出标签来，抓起一个空杯贴在上面，然后把杯子向左一推……撞在了另外七个空杯之上…… 谢薇侧过头，看到右手边排了一长队的顾客，连忙踮起脚对身后的卢晟叫道：“怎么攒了这么多没做？你干吗呢？” “我靠热水器坏了！我这拧了半天也出不来水……这茶我怎么泡啊！”小个子娃娃脸的卢晟像是快要哭了出来。 “你给店长打电话啊！”谢薇抓起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也连忙凑过去看。 “美女！还能不能做了啊！我着急走呢！”身后传来催促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稍微等下马上就好！”谢薇着急的敲了敲那台罢工的热水器，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一出汗，本就被空调冷风吹的发痛的头忽然一阵天晕地转。 砰！一个塑料杯砸在地上，里面芒黄色的半成品鲜饮撒了一地。 “啊！你没事吧！” 听到卢晟和周边顾客嘈杂的关切声，跪倒在封口机旁的谢薇吃力的想要站起来，却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卢晟尝试着想要拉她起来，试了半天没有拽动：“薇薇你好重啊……” 你丫才重呢……谢薇气急，却连反驳都做不到。 这时她听到呼啦一声，感觉有人从柜台上翻了进来，一只大手卡住她的手臂，身体一转就伏上了那人的后背之上。 “谢薇，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个熟悉的声音像一道霹雳打进她的脑海，瞬间一片清明。 “程……武麟？”谢薇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嗯。”那人应到，然后是一阵颠簸，“同学，抱歉让一下啊。” “啊好。”陌生的声音答应道。 呼啦啦，是有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声音。 谢薇感觉到自己被轻轻的放在店里的沙发上，然后有只手搭在她的额头上。 “你头有些烫，是热伤风了吧。”程武麟那让她魂牵梦绕的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她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看到程武麟的脸悬在她的头上，正关切的望着她。 “我……没事……”谢薇脸一红，连忙偏过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这样就不要再打工了。”程武麟严肃道，转过头去，“哎哥们，你们老板呢？” 卢晟的声音传来：“她有事出门了吧。” “你给她打个电话，说谢薇生病了，今天请个假。” “好！” 程武麟转过头来：“你们休息室在哪？我扶你过去。” “好像……没有……” “切……她这什么破店连个员工休息室都没有……”程武麟自言自语道。 “啊？” “没事。”程武麟站起身子，冲着那些顾客走了过去，“抱歉了，可能今天做的要慢一点了，着急走的话，我可以退钱给你们。” 谢薇有点傻眼。 程武麟你自作主张干什么…… “不行……”她硬撑着坐了起来，“我还能接着干……” “喂老板，咱们热水器坏了……”卢晟那边的电话接通了。 “我没事的……这些……顾客都等好久了……”谢薇还想说什么，看到程武麟微怒的眼神，后面两句话直接被憋了回去。 “干什么干，你话都说不明白了。”程武麟瞪了她一眼。 “……小薇她身体好像还不舒服……啊……好……我知道了……老板再见……”卢晟撂下电话，“老板说今天可以休息了！” “那工资呢？”谢薇忙问道。 “你还关系工资什么……你一天多少我给你！”程武麟迅速抢过话头。他点了下还在店里的人，从手边的店家名片里抽出相应数目的名片，又掏出一支笔挨个在上面签了名，一一递给店里的客人们：“今天暂时做不了了，十分不好意思，钱一时不太好算先不退了，下次拿着名片来，可以免费兑随便三杯饮料。” “退钱啊……啊？真的吗！太好了！”一个女生本来还想发飙，看着程武麟帅气的脸与真挚的样子，笑着答应了对方开出来的条件。接过名片笑嘻嘻拉着朋友就走了。 “哎！不是……”谢薇有些吃惊，“程武麟……你和我们老板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程武麟随便应付道，“算朋友吧。” 等最后一个客人走掉，程武麟上前插上门闩，又把玻璃门上“营业中”的牌子翻转过来。 “奧……朋友……那就好……”谢薇两方面都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怎么了？” 谢薇支支吾吾的：“我就说……你怎么能……随便给人家开空头支票……” “这对你们老板来说不算什么，这店她就是开着玩的。” “哦……”谢薇心想道程武麟和这店的店长绝对不是普通朋友，难道店主是他的表姐堂姐什么的吗…… “那个……我是不是有点……电灯泡了？要不我先撤了？”刚刚把套头的员工围裙脱掉的卢晟试探着问道。 “我们不是……”程武麟和谢薇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噗的一声纷纷乐了出来。 这尼玛我还不是电灯泡是什么？卢晟腹诽道，然后连忙冲谢薇打了个招呼：“薇薇那我先走了啊！” “嗯！”谢薇目送着卢晟逃跑一样从后门跑了出去，然后重新看向程武麟。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她和程武麟两个人了……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独处……在没有一个外人的情况下…… 扑通扑通……心跳声几乎清晰可闻。羞涩与中暑一齐上头，谢薇觉得又一阵眩晕涌了上来。 男神武麟……这回你就多陪我一会吧……我可是生病了……你可要好好护理我呀！ “我刚给你室友们发了微信，她们等下就会赶过来。” 愿望不到一秒就落空了。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谢薇气的暗暗翻了个白眼。 第二章 被遗忘的人 把可能是因为热伤风而脸色发白的谢薇交给她的室友，程武麟独自一人从提前打烊的鲜饮店中走了出来。 路过学生会所在的办公楼，他下意识的走上楼梯，又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程武麟心酸的想到。 王陆离已经被棋子抓走十天了。在那之后，程武麟一句话都没和涂婷婷他们说话，直接回了下界。 他本以为会看到王陆离，以为未来的王陆离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他一齐站在徐家汇天主堂的大门外，笑着对他说什么事都没有了。 然而等他睁开眼睛，他只看到自己孑然一身，哪里有王陆离的影子在。 失魂落魄的回了学校，他在宿舍门口遇到了一直在等他的涂婷婷。 对方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直接告诉了他王陆离消失的两种原因。 一是死了。 二是被除掉了封器。 在这两种情况下，这个人的存在就会和下界的时间线所冲突。就像荆丛园的银杏岛主一样，他会被这个世界所遗忘，他在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会被抹消掉，身边的普通人都会渐渐忘了他。 “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吧，过几天你连他叫什么都会忘记的。”涂婷婷有些不自在的嘱咐道。 之后程武麟去了王陆离的宿舍，那里就像从没有过这个人一样。王陆离的书，被褥，衣服，鞋子，洗脸盆，洗漱用品……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里的东西呢？”当时他气急败坏的抓住许飞的衣服质问道。 “什么东西？你有毛病吧？我们宿舍一直就只有三个人啊！”许飞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神经病。 呵呵…… 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吗……太自私了啊…… 王陆离…… 程武麟抓紧口袋里的小纸条，悲伤的神色从他面孔上浮现出来。 下课铃声响起，其他学院的学生从旁边的教学楼一涌而出，有说有笑的从他身边走过。 他们应该都不会知道，这所学校的学生少了一个吧。 嘈杂声在脑海中离他的意识越来越远。 程武麟觉得站在人群中的自己格格不入，那些人都是五彩斑斓的，而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颜色。 像是油画上被烟蒂烫了一个洞。 嗡。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掏出来一看，是李大勇的信息。 “你真的不考虑上一下新生文艺汇演吗？有综测分加的，和奖学金挂钩哦。” 程武麟噼里啪啦打字回绝道：“没心情，不上。” “……” 新生文艺汇演啊…… 程武麟直接调了飞行模式，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这种情况下，他怎么有心情参加这种活动。 一想到自己弹着吉他唱歌的时候台下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他就觉得胸口发痛。 连打篮球都无法转移他对王陆离的思念。 程武麟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昨天中午他和同学打了会球，刚接过董熠传来的球，无意间看了一眼场外，看到一个男生的背影和王陆离特别像，在愣神的工夫，被对手一胳膊肘怼到了脸上。 “胶水儿，你这两天咋的了，失魂落魄的感觉呢？出什么事了？”董熠把被砸懵的他架到一边，担心的问道。 “我……”他说不出口。 “你要是有啥难过的和哥几个说说就好……” “嗯。”他目光闪躲，敷衍的应付道。 你们怎么会懂…… 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走了一会，他发现他已经走到网球场前面了。 坐在那张他和王陆离都喜欢坐的长椅上，他的思维又陷入了空白。 从下午到黄昏，太阳下了山又落下地平面。等到一片漆黑，华灯初起，他揉了揉饿到抽搐的胃部，仰过头躺在长椅椅背上，目光盯着头顶唯一的一颗暗淡无光的星星。 周末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又是上课的日子，又要度过充满事情做却无聊至极的一天天，听着没有王陆离在身边认真记笔记的课。 他的思绪又回到之前的日子。 “你这眼镜多少度啊？怎么平时不见你戴呢？” 程武麟盯了半节课王陆离新戴上的眼镜，好不容易等到课间休息，伸手把眼镜夺了过来。 “200吧，不高，平时懒得戴，我嫌压鼻子。”王陆离把笔记合上，揉了揉眼睛，用拳头支起额头，微笑的看着他。 “你过来点。”程武麟小心翼翼的把眼镜推上凑过来的王陆离的鼻梁上，“挺好看的，就是感觉看不习惯。” 王陆离自己调整了下：“嗯，度数低平时不戴也没有太大影响，除了上课都不用戴，也偶尔会带隐形。” “隐形？你入镜的时候也戴着吗？” “黑石城那次刚好带了……” “这你都不告诉我……”程武麟佯怒，别过头去。 “这……无关紧要吧……”王陆离打着哈哈。 “你都没告诉我过……这得受罚！”程武麟露出邪恶的笑容来。 “你要干吗……”王陆离似笑非笑，往后退去，结果还是不敌程武麟，被程武麟一把压在旁边的座位上一顿挠痒。 记忆中王陆离的求饶声渐渐拉远，像是从地下管道的另一边传来似的。 我怎么就不珍惜那时候的生活呢…… 程武麟伸手抚去脸颊上的泪痕。 王陆离的笑脸变得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明晃晃的一团，像隔着被水汽熏蒸过的玻璃，什么都看不清了。 “你怎么还在这？” 一个声音把他从回忆中叫了出来。程武麟抬头，看到拎着网球包的苏皓轩站在他的面前。 苏皓轩一脚踩在长椅扶手上，身子向程武麟压了下来：“我从下午来打网球，都打完去洗了个澡吃饭回来了，你还在这坐着呢……” “你……下午就在？” “是啊，冲你打招呼你都没理我。”苏皓轩手指点了点程武麟的胸口，“你看微信，董熠说给你打了几百个电话了也打不通。” “我开了飞行模式……”程武麟伸手去掏手机，顺手带出了兜里的一张纸条。他刚要伸手去捡，苏皓轩先他一步把那纸条拾了起来。 “王陆离……”借着路灯光，苏皓轩眯着眼睛读出纸条上的名字，“这谁啊？” 程武麟接过来看了看，看了半天，最后茫然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第三章 香锅店中 “你不知道这谁你留着这玩应干吗。”苏皓轩一把扯过那张纸条，三两下就撕成碎片，抛向空中。 程武麟有些不太开心，抬脚欲踹，被苏皓轩向后一跳躲掉了。 “暴力！”苏皓轩抗议道，“我怕那纸片是骗子什么的写的，你亲爱的室友为了你好你还踢他……” 程武麟白了他一眼：“老子是气你乱丢垃圾。人家阿姨扫地多累，你这人有没有点公德？” “哎好好……我错了！我捡起来还不行吗！”苏皓轩叹了口气，弯腰把几片碎纸一一捡了起来。 “丢垃圾桶去！”程武麟指挥道。 “哎。”苏皓轩照做。丢完纸屑，他拍了拍程武麟的肩膀：“今天咋的了，让哪位哥哥给甩了啊，这位小基佬？” “滚滚滚！”程武麟一巴掌打掉苏皓轩的手，“我喜欢的男生出国了，估计在那边定居不会回来了……” 他也不能说那个被他忘掉的同学被上界抓走什么的…… “啊，就是你总说的那个男生啊……难怪看你今天这么丧。没事，男人嘛，世界人口几十亿，男人还有一半，去掉老的和小的，中间几亿总够你找的了。” “可是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的话……好难过啊……”程武麟一想到那个他都叫不出名字来的男生就难受。 “离别不是人生中最正常的事情了吗，别难过了。对了你是不是没吃饭呢？” “嗯……”程武麟都饿过劲了，反而没有什么胃口。 “正好刚才我有点没吃饱，咱俩吃麻辣香锅去啊？” “我一天没吃饭了……吃这么刺激的对胃不好吧……”说完这句话，他自己觉得好像听过谁这么嘱咐过他，只是想不太起来了。 苏皓轩有些不耐烦：“哎有什么好不好的！胃没有那么矫情！快来快来！” “哦……”程武麟不情不愿的被拉着去吃了香锅。 这顿饭吃的着实没啥滋味，不过看到苏皓轩大快朵颐的样子，程武麟也不好说什么。 “好辣！”苏皓轩伸着舌头。 “我去买水。”程武麟站了起来。 “不用，辣的爽啊！” “你们上海人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上海人又不是从模具里面挨个拿出来的。”苏皓轩拿筷子扒拉着米饭。 “今天你怎么没回家？” “和我妈吵架了，懒得回去。” 程武麟记得很久之前苏皓轩就和他妈吵架没回家：“你咋又和你妈吵架了？” “还是上周那架啊……没和好呗！” “哦……”程武麟狂汗，敢情自己这是入镜太久了把上周当远古了。 说起来，不过才相处了一个月而已，苏皓轩这家伙已经不复刚开学时羞涩的样子，行事作风被李大勇和董熠两人耳濡目染，变得开朗起来。 除了有时候有点过头…… “对了，还是来瓶水吧，渴了！” 娘的，当我跑腿的吗？程武麟脸色铁青，不过还是站起了身。 去冰柜里拿了两瓶冰水，程武麟准备去前台扫码付款。 柜台上的付款码前已经站着一个人了，对方正拿着一只粉嫩的粉红色手机慢悠悠扫着码。 程武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嘿！” 短发女生惊讶的转过头来，见是程武麟，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嘿……我还以为是谁呢……” 这个女孩叫包若扬，是他军训时空瓶砸到谢薇后，站出来冲他大吼的那个假小子。军训过后她的头发稍微长了一点，看起来稍微有了点女孩子的样子，但还是大大咧咧的，班里的男生除了程武麟和苏皓轩都对她敬而远之。 “谢薇好点了没有？” “这么关心她，你怎么不自己陪她呢！”包若扬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撇着嘴揶揄道。 程武麟老脸一红：“那样不太好。” “切，没出息。”包若扬翻了个白眼，像是在鄙视程武麟一点都不了解女生的样子。 程武麟有苦说不出。 老子是个钙啊！ 虽然他现在暂时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但是还没有开放到满世界出柜的地步…… 其实他也在纠结，要不要只和谢薇那姑娘提一下，免得她继续在他身上浪费大好青春。 可万一向谢薇挑明了……他一直装作看不见她那些猛烈的攻势不是因为她这个人不合适……而是因为她的性别不合适，她一时气急对着全世界宣传怎么办…… 特别是李大勇那货，作为他的好室友好朋友，每次听见他打游戏时候不停爆粗骂坑爹的队友死基佬滚你妈什么的…… 估计在他眼里，同性恋这个词和国骂的意思差不了多少。 要是知道程武麟也是他口中的“死基佬”，估计这寝室的友情就分崩离析了。 包若扬的香锅刚刚做好。她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小钢锅，瞄了乘务麟一眼。 “你还在这站着干吗？” “哦对……”她不提醒程武麟都忘了，赶紧扫码给柜台上的两瓶水付了款。 回到座位，苏皓轩接过水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嚯！渴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慢……”他拎起瓶子看了眼，“你去长白山水源地现打的水？” “滚犊子。”程武麟捻起桌面掉的两粒饭粒对苏皓轩弹了过去，“我和包若扬说了两句话。” “她在哪呢？”苏皓轩转过头张望着。 “别看了，上楼了。”程武麟拧开自己那瓶水，“你找她有事啊？” “没什么事，就想问一问她给社团的稿子交了没有。” “她也在文学社？”筷子上的牛筋丸悬在嘴巴前，程武麟斜眼惊讶的问道。 “那有什么的，我就是被她拉进去的。”苏皓轩一边吸溜着被红油炒成红褐色的方便面。 “哦，没什么。”程武麟也闷头吃了起来。不知怎么的，这会他的胃口突然变好了一点。 这顿饭吃完已经是八点了。 苏皓轩拍着肚子：“啊，满足！”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第二顿晚饭吧……吃的比我还多……”程武麟继续无语。 “第一顿吃的难吃，就要用一顿好吃的把前一顿压下去啊。” 程武麟一头问号，这是什么原理？当初他吃了寇老头做的那顿饭，恶心的一周都吃不下去饭。 哎，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第四章 九百九十块 程武麟想入镜去看看寇老头现在怎么样了，可因为那个叫不出名字的男生，他又对那里充满了排斥感。 “哎，我好像又瘦了……”在回宿舍的路上，苏皓轩扯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肤，“要不再去买点夜宵？” 程武麟嘲道：“现在瘦是吧？照你这吃法，下个月你就可以去日本参加相扑比赛了。” “这才吃多少啊……我的最高记录是一顿饭6包泡面。” 程武麟差点喷出来：“6包？你是猪吗？” “再加一根火腿肠……” “……”程武麟无语。 他又想起来有些不对的地方：“可是你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看你吃的也不多啊？” “还不是因为我每次辛苦饿着肚子陪你们一起吃完饭回宿舍。” “……”程武麟再次无语。 苏皓轩说买夜宵大抵只是说着玩玩，两人一边谈论着各种食物的话题一边走回了宿舍。 在宿舍门口，他们刚好遇到了拎着一桶衣服正在翻找钥匙的董熠。 “我开吧！”程武麟走上前。 苏皓轩目光在董熠那桶衣服上扫了李几遍：“董事长你从哪拎回来的衣服？” “洗衣店啊。” “你怎么不在水房洗衣机洗？” “脏。” “洗衣店不脏啊？” “干洗。” “哦……我去……你这短袖短裤啥的也干洗啊？”苏皓轩把手伸进那桶衣服翻了翻。 “那有啥的……如果不是怕干洗的化学制剂残留毒素，我内裤也拿去干洗了……” 程武麟把门捅开：“董事长你信不信小苏子一顿可以吃6包泡面加一根火腿肠？” “他是猪吗？不信。”董熠跟在程武麟后面走进黑咕隆咚的寝室，腾出只手把灯打开。 “你看看，代沟啊代沟。” 董熠把那桶衣服塞进他椅子旁边：“小苏子你不会一顿真能吃6包吧？” 苏皓轩一脸幽怨的看着程武麟：“死胶水早知道我不和你说了……” “哈。”程武麟谁也没理，坐回自己书桌前的吊椅上，伸了个懒腰，“有人开黑吗？” “没有。”另外两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程武麟生气：“老子头一次提起要一起来玩，你们这么不给面子吗？” “我要写稿子。”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苏皓轩说。 “我要……玩单机……剧情刚好到关键了……”爬上床在床上桌支起笔记本电脑的董熠说。 “好吧……”程武麟服了，把刚掀开的电脑重新合上，“难得我提起一次……” 董熠把头探下来：“你等大勇哥吧，他去辅导员那交钱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他肯定能和你玩。” “好吧……对了，我还没给大勇哥钱呢，他怎么就去交了？” “他自己垫的。”苏皓轩一边打字一边说道。 “多少钱啊？” “一人十块，咱们寝室就你没给了。” “哦，那我给他发个红包。”程武麟掏出手机，关掉飞行模式，结果看到谢薇的几条未读信息蹦了出来。 “武麟，今天谢谢你啦。” “对了，班长的钱我好像还没给他。” “你们是一个宿舍的吧？那我直接给你了，你帮我给他吧！” “转账通知” 程武麟想也没想，直接点了收款。 “钱包到账1000元。” 啥？啥啥啥？ 他赶紧给对方转回990，结果直接收到拒绝通知。 “对方未开通钱包功能，无法转账。” 搞笑呢？能给我发还不能发回去了？ 程武麟苦笑，谢薇你这是在玩什么呢啊…… 他一下就想到了谢薇做了什么。她给他转了1000之后就把钱包功能关闭了…… “谢薇？你钱给我这么多干吗？我现在退给你，你把钱包功能打开。” “在不？速回。” 结果等晚上熄灯躺上床，谢薇也没有回他的信息。 “大勇哥！”刚和李大勇打完两局游戏的程武麟见状开口叫道。 “干啥！”李大勇正在往床上爬。 “收钱！” “啊对你还没给我呢，我看看……”他躺在床上，点开手机，“我去！你给我转这么多干啥？” “这不是我的，谢薇给了我转了1000……我怀疑她多按了连个0……” “那你转给我干啥？你退她啊！” “她把钱包功能关了……” 李大勇眼珠子一转：“那我更不能要了，你明天去取现金还给她呗。” “你们没有现金吗……给我凑凑呗……每次都排那么多的人……” 苏皓轩趴在床上：“我连一百块都不到，现在哪有在身上放那么多现金的……” “哎！这小姑娘真能给我找麻烦！”程武麟抱怨道。 “你叫个屁啊！”李大勇框框砸墙，“人家这叫情调懂不懂，哎，我都替班花可惜，她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 程武麟下意识看向苏皓轩，对方和他对了个眼神。 董熠这时候插嘴道：“胶水那不叫不解风情，那叫分寸有度，若即若离。内心已经开心的不得了，表面还得装作很淡定的样子，这样才能让班花爱的更死心塌地。” “去去去，你们别添乱了……”程武麟心道自己怎么有这么几个缺德室友呢……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无奈的接收了李大勇又转回来的九百九十块。看来明天中午得跑一趟at了。 要不不跑也行，直接和谢薇说呢？ 第二天课间，他去找谢薇准备叫她重新把钱包功能打开，好把多余那九百九十块退给她。结果每个课间她都像消失了一样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等到上课的时候又重新出现。 而且她坐的位子就在老师的讲台前面，在教室最显眼的地方，程武麟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去那里蹲谢薇回来。这么一弄，在班级同学眼里和她的关系不就更说不清了…… 好狠啊……程武麟无奈，老老实实的去at取了钱。 下午上课前，谢薇终于回了他的消息。 “啊不好意思才看到消息，应该是我多按了两个0。” 程武麟咬牙，不好意思才看到，他才不信呢…… “我这就把钱包重新打开。” “我取了现金……” “额，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那你上课前给我吧，我在第一排。” 程武麟挠挠头……这不和谢薇摊牌，是要出大事啊…… 23 第五章 尴尬的聚餐 下午上课前，程武麟像做贼一样偷摸溜到第一排找到谢薇，蹲了下来。 “给……”他把那一沓钱丢在谢薇面前。 “啊，谢……”谢薇还没说完就被一旁她室友打断。 “哇塞！你俩除了**，还有金钱交易吗！” “罗姝你瞎说什么！”谢薇斥道。 旁边的女生却丝毫不在意，满眼放光：“姐夫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宿舍吃大餐啊？” 程武麟一头冷汗，他怎么就成姐夫了：“额，我……” 谢薇抢话：“哎呀你们别缠着他了，改天我请你们！” “那不一样，你请是你请，他请是他请！”罗姝不依不饶。 又一个女生加了进来：“都是一家的，分什么你的我的是吧！” 程武麟有气无力：“哎我说等一……” “这话说得好，你请就你请！”罗姝狂点头，直接把程武麟的话憋了回去。 后加入的女生目光一直在程武麟和谢薇之间瞄来扫去的：“你请可以，但是这位到时候要是不来可不算数啊！” 谢薇眼巴巴的看向程武麟：“武麟……到时候吃饭你也来呗……就当是同学聚餐而已……” 另外两人也眼巴巴的看向他，三人，六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程武麟。 “好吧我来……” 谢薇的开心神色溢于言表：“太好啦！” “太好啦！”另外两人也击掌相贺。 “怎么啦怎么啦？”刚刚过来的包若扬饶有兴趣的问道。 “程武麟和谢薇要请我们宿舍吃饭！”罗姝在程武麟看不到的角度对包若扬疯狂眨眼暗示。 “噢？噢……”包若扬发出两声意味深长的惊叹。 “那个……”程武麟还想为自己辩解点什么。 好巧不巧上课铃打响了，全班的目光都投向讲台的方向。 “上课了啊，都回自己座位！谈情说爱下课再继续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程武麟后方的女教授严肃的盯着他说道。 程武麟一脸尴尬，逃跑似的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小跑回自己的位置。 “啧啧啧，风流啊……” 程武麟刚气喘吁吁的坐下，坐在他前排的董熠转过头来，一句嘲讽及时的甩在他脸上。 “风流个屁啊。”程武麟嘟囔道，一边翻开课本，“上课了，你转回去。” 董熠八卦之火被生生浇灭，不屑道：“切，装什么认真学习啊……认真你咋不和大勇哥坐第一排去。” 程武麟心道谢薇他娘的就在第一排老子去作死吗。 教授开始讲课，程武麟眼睛一直盯着她放的ppt，心思却不在上面。 他越想刚刚谢薇她们几个的话越觉得不对劲，怎么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下了个套。 自己一个男的和她们一个宿舍的聚餐？这算哪门子聚餐啊？ 吃这一顿饭，那他和谢薇不就真被“坐实”了…… 谢薇和她室友们……绝对是串通好了！ 程武麟又气又不爽。妈的，这小丫头是要霸王硬上弓啊！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强势的吗？怎么的，要和我生米煮成熟饭啊？ 这样想着，他赶紧给谢薇发了一条>“我一个人和你们宿舍一起吃饭不太好吧？” 没想到坐在第一排的谢薇竟然秒回：“不好意思，都怪她们乱讲……” 噢，她们乱讲，和你一点没关系是吧？ 程武麟无奈发道：“你们都已经说了……那我不去也不行了是吧……” “要不你叫上你室友？” 这主意好，至少不那么尴尬了。 程武麟拍了拍董熠的肩膀。 “干吗？不是认真听课呢吗？”董熠阴阳怪气的问道。 程武麟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怪腔：“谢薇……和我……请我们宿舍和她们宿舍吃饭，你来不来？” “我去干吗，当电灯泡啊？”董熠一口回绝。 程武麟一把攥住他的领子：“又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吃饭，电灯泡有一堆呢……” 这话说完程武麟自己都想抽自己嘴巴子。电灯泡你大爷的啊！ “那我也不去，我和她们宿舍都不熟。去了往那里一杵，和傻逼似的。” “行……真够意思……” “那可不，我不去碍事多够意思！” 程武麟一把把董熠推向前去：“不去拉倒，滚吧。” “你怎么不问我去不去呢？”程武麟右边，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的苏皓轩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哦，你来不来？” “不去。”苏皓轩一脸欠揍。 “那你废什么话。”程武麟怒怼苏皓轩。 这俩人都不去，那大勇哥就更别提了。 他失落的拿起手机：“我们宿舍的说都不去……” “是吗……真可惜……”谢薇又是秒回。 “那我真要自己。一个人。和你们宿舍吃饭了吗……”程武麟在一个人旁特地加了空格。 “你有朋友也可以叫来啊，比如陈曦什么的。” “陈曦是谁？”程武麟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陈曦你不认识吗？就是外国语学院那个，总在校学生会忙的那个女生？” 学生会的？外国语的？程武麟一头雾水，他也没参加学生会，怎么可能认识别的学院的学生会成员。 “不认识，学生会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噢好吧，那可能我记错了。武麟我不和你聊了，老师已经瞄了我好几眼了。” “额，好。” 放下手机，程武麟一脸郁闷。 算了，不就是吃一顿饭，大不了当成是面试，面对一群考官，严格做到一丝不苟，天衣无缝，绝对不委曲求全，作贱自己，迫害她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问题绝对守口如瓶，绝对不能稀里糊涂的走进谢薇她们挖的大深坑里…… 结果，第三天的中午，他站在那家名叫“罗曼蒂克”的西餐厅门口，目瞪口呆。 “咋啦兄弟？进去啊！”包若扬推了一把呆立在门口的程武麟。 从门口大束大束的红玫瑰插花，到一面墙的仿世界名画，还都是男女交缠的那些……再到头顶传来的慵懒的萨克斯音乐，再到每张桌子上摆放着的香薰蜡烛……程武麟统统无力吐槽。 正值饭点，西餐厅里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只有他们一行一男四女特别受瞩目。 这顿饭，程武麟虽然守住了清白，丝毫没有松口对他和谢薇的事表态，却像是遭了酷刑一般，足足一个星期才缓过来受惊的心情…… 23 第六章 床帘中的秘密 距离迎新文艺汇演越来越近了，海大的各栋楼里到处都回响着彩排节目的声音。 “我说胶水啊，你弹吉他那么好听，就出一个节目呗……”李大勇恳求道，这是他第n次拜托程武麟出马了，绝对比刘关张请诸葛亮更有诚意多了。 “我不行……真不行……”程武麟也是第n1次拒绝了。今天下午没课，他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的刷着早就看了好多遍的微博，不知道做什么好。 “为啥啊……”他床位的下边，李大勇哀嚎道。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最近心情不太好……真的不好……” “你能有啥不好的？谢薇和你如胶似漆……” 不提还好，一提程武麟更来气。自从上次被谢薇诓去吃了顿暧昧的饭，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人已经开始交往了，和他三句话不离谢薇。 谢薇谢薇谢薇。 他现在心情不好的一半原因基本都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上次吃完饭后，他在另外三个八婆女生的哎呦声中把谢薇拉到一边，一狠心说了“他们不合适”这样的话。结果谢薇一脸不在乎的说，现在觉得不合适没关系，总有一天程武麟会发现她的好的。 程武麟听了这话活想召唤出龙鳞来灭了她。感情你谢薇喜欢我，是把我当成工具了呗？你喜欢我，还和我无关了？ 程武麟扪心自问，要是换成一个男孩子这么追他，估计他也吃不消。 其实这种类型，程武麟在初高中时期也遇到过。不过那时这些小丫头们自己也都是懵懵懂懂的，一个个道行甚浅，和现在谢薇的做法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程武麟特别讨厌别人粘着自己，他喜欢的类型是那种独立自主又富有魅力的人。和那种人相处，两人可以各忙各的，心又在一起的感觉，这是他在遇到那个人之后发现的。 虽然记不清他们相处的细节了，但是程武麟依然记得他和那个男生在一起的时候总会特别快乐，虽然有时候那个男生也会把他当成弱者挡在身后，但总的来说，两个人的关系基本是平等的，互相依靠又不黏腻，这就是程武麟与人相处最舒适的波段。 “哎胶水，问你话呢……你楞啥神呢？”李大勇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你问啥了？” “我问你，要不和别人一起出一个节目也行啊？” 程武麟挖苦道：“一起出个毛线啊？咱们院现在一个街舞一个写毛笔字，我是给街舞弹还是给毛笔字弹啊？大哥你能想象一下那画面吗？惨不忍睹啊？” “我是说新出个节目，你弹唱，再来一对男女跳舞……” “俗。你找一对男男跳，可能还更抓点眼球吧。” 李大勇一脸嫌弃：“俩男的？恶心……” “我开个玩笑哈，反正我不上。” “哎好吧……我们院要出三个节目，现在只有两个……看来我们班是一个都出不来了……” “怎么……我们班出一个节目还给你有提成啊？” “是班级荣誉啊！” “哦……”程武麟腹诽道，自己连班上一半女生都没认全呢哪来的班级荣誉感…… “哎……”再次劝说失败，李大勇失望的叹了口气。 程武麟听到门砰的一声响，想到李大勇应该是出门去了。 真无聊。他放下手机。宿舍另外几人都有事情做，只有他闲到快发霉了。 出门……他现在被谢薇逼的出门都怕碰到她。他宁可宅在宿舍没事做也不想出去…… 在宿舍的话，他又看不太进去专业书，游戏也是上线做了每日任务就下来了。 入镜……更是没心情。 啊，超无聊啊！他在床上打了个滚。 过一会，他鬼使神差的架起床上小桌，开了电脑，从d盘的深处找出了一个名叫“国家机密”的隐藏文件夹，里面的东西顿时让他面红耳赤起来。 这些“钙片”都是苏皓轩从移动硬盘转给他的。从存进电脑里，他还一直都没有看过。 程武麟高中的时候只看过男和女的“艾威”。在当时气血方刚的年纪，只是看到这种行为就会兴奋，根本没有注意到当时他自己的点在哪里。 现在想来，他当时确实一直都是盯着里面那些长相很丑身材却很棒的男演员看的。 像做贼心虚一般，程武麟把自己的床帘拉了起来。他睡觉的时候喜欢绝对的黑暗，有点光都觉得眼皮关不上，而他又不是很喜欢戴眼罩，于是就购置了这套究极遮光床帘，大白天拉起来里面就像是深夜一般，一点外面的光线都透不进来。 为此，董熠还嘲笑过他的床围的黑黑的，弄的像是灵堂一样。 万事俱备……对了，耳机呢。 他在枕头下摸索了几下，却没有找到耳机。 反正室友们都不在，不带耳机也无所谓吧。 这样想着，他随便点开了一部封面看上去很是刺激的片子。 “aaaa……kiochii！”**却粗旷的日语从电脑上传来。画面上，一个漂亮男人正骑跨在另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上下耸动着身体。关键部位虽然打着马赛克，但这种薄码只要一眯眼就什么都一览无余。 原来这就是“钙片”啊……程武麟捂住口鼻。从性向觉醒后，他也只是浅显的从百科什么的地方做了粗略的了解，看到这样直白的画面一时觉得有点太过于刺激了。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只有电脑屏幕，还有被屏幕的光映的微蓝的程武麟的脸。 电脑画面中那个男人还在肆无忌惮的叫着，程武麟的手慢慢伸向了下面，拉开了短裤的拉链。 diy这种事情，程武麟的频率基本是两周一次。对于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这个次数显得有些少，毕竟书本上说十八岁是一个男生**的最高峰，之后便会渐渐下降。 程武麟则是觉得除非太无聊的时候，基本都不会去做这种事。因为往常他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脑海中只是一片空白，除了单纯的身体快感之外很是空虚，这让他感觉并不是太好。 可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眼睛还盯着画面，他的思绪却飘了出去，想到一双明亮的眼睛和那之上刀锋般锋利的眉毛…… “你在看什么！” 床帘被猛的拉开，程武麟惊的瞬间软掉。他一头冷汗的转过头，李大勇阴沉到快要滴水的脸出现在他的床边。 23 第七章 分裂的204 “我……我……” 程武麟结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李大勇怒目瞪着他的脸，两人沉默的对视着，背景音却尴尬的是男人嗯嗯啊啊的声音。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李大勇眯起眼睛，目光在程武麟电脑屏幕画面和程武麟敞开的裤裆之间来回扫视着。 程武麟被吓得心跳都快停了，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大勇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妈的，死变态！恶心！”李大勇连骂三声，又呸的往地上吐了口痰，摔门而去。 程武麟大脑轰轰作响，等李大勇出门好半天，才麻木的拉上裤子，关掉视频，然后咚的躺了下来。 完了，我的人生……全完了…… 大勇哥知道了，董熠也会知道，班级同学也是这里的人都会知道…… 完了……真的完了…… 又要像高中时候一样，被人疏远了吗…… 躺了一会，他爬下床，默默的把地上的那点口水擦掉。 大勇哥是个很在乎集体荣誉感的人，不仅是学校，学院，班级，甚至对于他们宿舍这个小集体也很是上心。平时的卫生虽然都有分工，但是大部分时候也都是李大勇做的，所以精神文明寝室的锦旗从挂在他们宿舍门上后就一直没有摘下来过。 以往的话，就算是谁在地上掉个纸团都会被李大勇说道个半天，更别提在地上吐痰这种事了。如果不是太生气，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咋办啊…… 程武麟坐回自己的吊椅，穿上一件黑背心，一脸丧的趴在桌子上。 人在这种时候很需要同类。他摸出手机，越过谢薇发的十几条未读的消息，点开了苏皓轩的头像。 “怎么办，大勇哥知道我是gay了。” 过了两分钟，苏皓轩回道：“卧槽，他怎么知道的？” “我和他说完话然后听到门响，以为他出去了就打开了你给我的钙片然后外放……”程武麟打这行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傻逼……你是纯傻逼……老子他妈的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瓦特儿子啊？就算宿舍没有人你也不能外放啊？万一路过的人听到怎么办？” “现在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有什么怎么办的？又不是杀人放火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程武麟气愤发道：“没啥大惊小怪？你是没看到大勇哥那反应，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被知道的人也不是你。” “那你要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他原谅？你做好自己也没做错，也不欠他什么，为什么要惩罚自己呢？” “我也觉得自己没有错，只是大勇哥他不接受我们这样的人……” “先看看他晚上的的反应吧，到时候在说。” 放下手机，看外面天色渐晚，程武麟换上条外出的五分裤出门吃晚饭。 一路上，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遇到几个窃窃私语的男生就总觉得他们在讨论自己，遇到两个并排走吃吃笑的女生就以为她们在嘲笑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很烦闷，却止不住的往那方面去想。 怕在食堂吃饭碰到李大勇，程武麟特意跑到校门口外面一家很偏门的米粉店吃粉。 不过当他看到店里面那两个身影的时候，他还是佩服自己运气真的是坏到了极点。 脸对着门外坐的董熠一眼就看见了他，挥手招呼，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但看口型应该是招呼他进来。 背对而坐的李大勇也转过头来，一看到是他，马上又转过头去。 程武麟长叹一口气，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他扭头就走，实在是不敢面对李大勇。现在同处一屋都是尴尬，更别提坐一起吃饭了。 结果刚走出没两步，董熠这货没眼力价的追了出来：“胶水你怎么了啊？” 程武麟强作镇定的插着兜：“大勇哥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董熠一脸不解，“你俩吵架了？” “不是吵架……” “那又怎么了？来吃饭吧！” 程武麟也说不出口，被董熠生拉硬拽的扯进了米粉店。 结果程武麟刚坐下，李大勇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丢下只吃了一小半的米粉站起身：“我不吃了。” “哎？啥情况啊你俩？”董熠佯怒，“怎么的一个个都在这给我甩上黑脸了？” “那你可得问问他在寝室做了什么好事。”李大勇伸出一根手指直指程武麟的鼻子。 程武麟盯着那只指着自己脸庞的手指默不作声。 “胶水？你把谢薇带回宿舍啪啪啪了？”董熠开玩笑的猜测道。 “谢薇个屁谢薇！”李大勇大吼一声，把董熠和周围吃粉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压低声音，指在程武麟脸上的手指轻微颤抖着：“他是个变态同性恋，在宿舍看俩男的搅屎的视频！” 程武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等待着董熠最后审判。 “胶水……你真的是同性恋？”董熠的话也变了音调。 程武麟点点头，头低的更深了。 “你和谢薇是假的？” “我和谢薇没什么，是她不知道单方面追我……” “哦这样啊……”董熠叹气，看向愤怒的李大勇，“同性恋没啥的吧，现在不是挺多同性恋的吗……” 李大勇目露凶光：“你他妈也是同性恋？” “我不是啊。”董熠摊手，“大勇哥你反应有点过激了吧？程武麟是直还是弯和咱们没关系吧？” “好，好，好……”李大勇气的发抖，“我本以为宿舍有一个变态就够了，现在还有个支持变态的……那我不用想着找辅导员给你调宿舍了，现在我走！” 董熠一把拉住他，也生气起来：“调宿舍？你没毛病吧？程武麟是把你上了还是怎么的了你气成这样？” 李大勇啪的一声打在他胳膊上，董熠吃痛缩回了手。 “变态……都是变态……”他嘟囔着，拉开门冲了出去。 “妈的……真狠啊……”董熠揉捏着被打红的手臂，冲着李大勇跑掉的方向骂了一句。 “董事长……谢谢你……”程武麟鼻子发酸，手扶上董熠的肩膀，不成想被对方一下甩掉。 董熠回头冷眼看着程武麟：“别谢我，我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是一种病态，希望你以后不要和我有肢体接触，行吧？” 程武麟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23 第八章 蚊虫 这顿饭吃的程武麟心里很不是滋味。 董熠平时吃饭就特别快，先前和李大勇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吃差不多了。李大勇这么一走，他就闷不做声的坐在程武麟对面玩手机，连头都不抬一下。 程武麟见他这样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划拉两口就说吃完了。 回去的路上董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直捧着他的手机在看着什么，不和程武麟聊天说话，也不看路。 程武麟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走得比董熠稍快点为他看路，怕他踩空摔倒就不好了。 “程武麟？”快到宿舍的时候董熠忽然开口。 “嗯？怎么了？” “你有那个啥……就有对象吗？就男的那种的？” “没有……”程武麟一头雾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呼……”董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要是看到你和一个男的腻腻歪歪的我可能会恶心死……哎我的天我一想那个画面就不行了……” 他打了个哆嗦。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啊，我不是歧视你们同性恋啊……如果是网上看别人搞无所谓，身边的话……就有点受不了……” “哦，我不会。”程武麟语气冰冷的应道。 “有你这句承诺我就放心了。”董熠笑了出来，“那我们还是好舍友。要是你找了个男的的话……你可以在外面租房，我可以给你出一半的钱……” 程武麟听到这句实在憋不住了，怒气冲冲道：“你一路上就在想这些？” 董熠一摊手：“是啊，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可以安心当你的同性恋，我们也不会有啥不得劲的地方。” 程武麟额头上青筋微凸，怒道：“这是我的宿舍，就算我找了个男朋友的话也是我的宿舍，我为什么要搬出去啊？” 董熠皱眉：“这话让你说的……是你宿舍就不是我们宿舍了？你妨碍到我们三个人了我出钱给你出去住还不好？又不是歧视你……你反应这么大干吗？” 程武麟憋了半天，忍着愤怒咬牙吐出几个字：“没什么……” “嗯。”董熠暗自点点头，走到宿舍门口又退到一边，“你带钥匙了吗？我钥匙忘在另一条裤子里了。” 程武麟没说话，上前给对方开了门。 进了屋，董熠接上刚刚的话题，一直喋喋不休：“哎，也不知道大勇哥反应那么大干吗，不就是个同性恋吗。以前我也挺受不了的，不过现在不是比较流行同性恋嘛，你敢个潮流也无所谓的事是吧？哎胶水你去哪啊？”他看着刚刚进门又要出去的程武麟。 “出门。” “回来帮我带瓶冰水啊！刚才回来忘……” 砰！程武麟摔门而出，把董熠的话拍在寝室里。 “他们两个真这么说的？” 程武麟在教室里找到正在自习的苏皓轩，他把声音压到最低，脸上却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深色。 “我们出去说吧……”程武麟环顾四周。大家都在闷头学习，他和苏皓轩这么聊天感觉不太好。 “你等会……董熠说他不歧视？不歧视个屁的不歧视！” “嘘你小点声……”程武麟听到前面女生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赶紧拉住激动的苏皓轩。 “这你能忍啊？”苏皓轩把笔摔的啪啪响。 “那我能干什么？和他打一架？话说你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个情况？就是被别人知道了……” “你说出柜？基本没有，我为了不暴露自己是gay，高中宿舍成天给室友传男女的那种片子打造我钢铁直男的形象……我容易吗……” 程武麟哀叹：“哎……感觉我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过得挺轻松的……怎么现在感觉生活这么累呢……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喜欢男的而东躲西藏呢？” “嘘，小声点……”这回轮到苏皓轩警惕起来，“你可别把我也搅到出柜啊……” “两位同学你们要是不看书就出去好吗？”前面的女生终于忍不住了，转过来斥责道。 “啊对不起……”程武麟抱歉的对那女生笑了笑。他站起身，凑到苏皓轩耳边小声说道：“你接着看书吧，我先走了。” “你去哪？” “散心。” “哦哦。” 从自习室出来已经八点多了。深夜的天空被更加阴沉的乌云完全覆盖，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程武麟最讨厌这样的天气了，没有太阳又不下雨。空气中又潮又热，身体上像镀了层水膜，撕又撕不开的烦闷。 这种天气下校园里的人也不是很多，除了刮台风也要搂抱在一起亲不够的情侣们，其他人都宁愿呆在宿舍空调下吹吹凉爽的风。 程武麟走进网球场后面的小公园里，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这里的光打的太亮，蚊虫又多，连情侣都不愿意来这里。 在路灯的强光下，他的目光跟随着一只飘忽飞来飞去的小蚊子。蚊子在他身边绕了几圈，最后落在他的手臂上。手臂那里刚好有一条淡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微鼓出来，小蚊子在上面趴了一会，捧着鼓胀的腹部心满意足的飞走了。 为什么人们会讨厌同性恋呢？他像是雕塑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手臂那里鼓起来的一个小红包。 人们讨厌蚊子，因为蚊子会吸人类的血，会让人类被咬的地方瘙痒难忍，毒性大的蚊子包还会让这种瘙痒持续上好几天。 可同性恋对那些所谓的正常人有什么危害吗？会妨碍到他们什么吗？同性恋不会吸血，不会让人感觉瘙痒难受，可为什么大家都避之不及，一个个那么看不起同性恋呢？ 只是因为自己看着不舒服，不喜欢，就可以像打蚊子一样驱逐同性恋吗…… 明明你们随意指点我们的生活，才更像是给人造成困扰的蚊虫！才是影响别人的那一方！ 生气了一会，程武麟又陷入深深的悲哀中。 如果自己的这个身份让爸妈知道了，以他爸妈的性格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理解李大勇他们了。这不是他们的错，现在的社会观念就是这样啊…… 23 第九章 老大 一切都有所谓正轨。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了大家期望的最好的轨道，从学生时代的好好学习不早恋，到找一个安定朝九晚五的工作，再到娶妻生子颐养天年，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没有不良嗜好。这是一个完美的模子，谁都希望身边的人是这样的，是最好掌控的。 父母讨厌孩子早恋，因为觉得孩子这样就是偏离了正常轨道。而人们讨厌同性恋，因为同性恋也偏离了这条轨道，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陌生的。陌生的，就会带来无助感，无法从常理推测这个人未来的轨迹，所以人们会厌恶。 程武麟不想让这种轨道框架限制住自己的生活。 讨厌我是吗……没办法，这就是真实的我，没必要再装腔作势下去了。 他站起身，径直向宿舍走去。 204宿舍里。 “大勇哥，你还在生气吗？”董熠试探着问道。李大勇从一回来就跳上床，一头扎进被子里面。 “气啊！怎么他妈的不气！”李大勇坐起来，“你说他程武麟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家当同性恋？恶不恶心？多好的一个人非去玩这些脏的……老子以前下片不小心下到过两个男人的，看了两眼真是让我反胃了好几天……” “哎……”董熠叹气，“这不是潮流吗……看他平时衣服搭配的就挺好看，可能人家就是追求这种时髦吧……” “我呸。”李大勇不屑，“那叫时髦？那叫心理疾病，是精神病。” “可他有毛病我们也不能不帮忙啊，如果不是这码事，大勇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胶水儿是我们宿舍人最好的一个？” 李大勇没有做声。 “生气归生气，既然是朋友，我们就得帮他。对了，我记得他还是处男是吧？”董熠一拍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他一定是没和女生上过床，思想就走了歪路。要不改天我们给他招个小姐？” “你可拉倒吧。他和女的上床能不能硬的起来都两说，你给他招小姐有啥用？” “先试试啊，我们总不能坐视他堕落不管吧？”董熠拍了拍手边的墙面，皱起眉毛道，“大不了我就给他下点春药，把他和小姐关一个屋子里，我就不信他直不了！” 砰，关着的门被推开，程武麟一脸平常的走了进来。正商讨“掰直计划”的两人被打断，都心照不宣的转过头去。 “你的冰水。” 董熠回头，看到一瓶水迎面飞了过来。 “卧槽！”他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挡在面前接住水瓶。还好程武麟力度不大，要不他鼻梁就断了。 程武麟仰头看着董熠：“楼下商店关门了，我为了买这水还绕了一大圈，你不谢谢我？” 董熠有些尴尬：“啊，谢谢……” “你也有，”程武麟拎起第二瓶冰水，对着李大勇转过去的后背晃了晃。见对方一点反应没有，他轻笑了下，挥手把水砸了过去。 咚！水瓶砸在李大勇的腰上，在地上弹跳两下滚到了桌子下面。 李大勇慢慢转过身来，眼珠发红的盯着程武麟。 董熠被吓得不敢作声。他甚至闻到了程武麟和李大勇两个人之间渐渐弥起的火药味道。 程武麟像是不关他事一般，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一下，是因为你今天说我变态……” “我**！”李大勇像是一头发飙的狮子从床上猛的跳了下来，一把扑向程武麟。两个人砰的摔在地上滚作一团，又撞在程武麟的桌子上，上面的书一阵摇晃，噼里啪啦的砸在两个人的身上。 “你他妈！就是！变态！恶心的玩应！说的！就是！你！还是！男人吗！”李大勇骑在程武麟的身上，在董熠大叫“别打了！”的声音中，说一个词就对着抱紧脑袋的程武麟打一拳。 “我草！你妈的！死变态！”他掰开程武麟的手，对着那张让他窝火无比的脸连挥了三拳头。程武麟的颧骨硌的他指关节生疼，但眼见着程武麟那张英俊的脸被打出了青紫的颜色，李大勇心底生出了些许的复仇般的快感。 程武麟嘴角都破了，感觉到李大勇停了手，他凄惨的笑了出来：“打够了？” “还他妈笑！”李大勇对着程武麟的眼眶又补了一拳，结果这拳行了一半就被程武麟的手垫住。 “你打完了，该我了吧？”程武麟被打的很惨，却轻蔑的笑了出来。 李大勇看到对方的笑容有些诧异，为什么这小子还能笑的出来，还如此的让人窝火？下一秒，他感觉身下的人突然爆发出一道巨力，他一个没坐稳就被掀的仰了过去，头砰的一声磕在椅子上，顿时眼冒金星起来。 这回轮到程武麟坐在他的身上，先前招呼程武麟的那些拳头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你说我是变态？我他妈哪里变态了？” 李大勇忍痛叫出来：“你他妈喜欢男的！” 程武麟一肘顶在他的下巴上，撞的他大脑直懵：“喜欢男的老子就变态？你可去你妈的吧！” 李大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感觉有气无力，这时候程武麟又给他肚子来了一拳，他整个人都弓成了一只虾米：“你他妈没老子高！从不锻炼也没肌肉！还没老子有女人缘！打不过老子还说老子不像个男人！你男人你丫的起来啊！臭傻逼！我今天就告诉你！老子他妈的喜欢男人也比你爷们！听见了吗李大勇！” “我……”李大勇死命挣扎。 “我问你！听见了吗！”程武麟又补了两拳。 “你他妈……” 程武麟又抬起拳头，却被慌张的董熠一把拉住：“你们别打了啊……” 程武麟一把推开没什么力气的董熠，又把小臂卡在李大勇的脖子下面：“怎么样，服不服！” 李大勇自知打不过程武麟，恨恨的瞪着对方，像是要用目光把对方杀了一般。 “你们听好了，寝室我是绝对不会换的！你们要换寝室更是没门！要是听到你们想换寝室的消息，老子就先把你们废了！听见没有！”程武麟吐掉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不是说我不是男的吗？那我就男的给你们看看！以后204老子是老大，都他妈得听我的！” 董熠和李大勇顿时鸦雀无声。 23 第十章 螺蛳粉 从程武麟意外出柜之后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李大勇再也没有表示过什么过激的言论，却像是被程武麟打怕了一般，和董熠两人都躲着他走。 程武麟对此倒是不太在乎，只是苏皓轩夹在双方之中有些两难。程武麟叫他先不要和自己走太近，避免被李大勇他们怀疑。所以这几天不论去哪里，他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而迎新文艺汇演也终于紧锣密鼓的举办起来了。 下午下课回宿舍的只有程武麟和李大勇两人。他们两个在宿舍沉默的独处了一会，李大勇觉得尴尬，愣头愣脑的丢下一句“7点球场集合”就跑了出去。 程武麟瞅着他匆忙逃走的背影直发笑。 时间还早。他掏出瑜伽垫，做了两套腹肌撕裂者。到了饭点，他气喘吁吁的躺在垫子上举起手机。 反正宿舍没人，吃味大的东西也不会招人烦。他点了碗外卖螺狮粉，一打开塑料盖子，酸臭鲜香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屋子。 在程武麟吸溜吸溜的吃的正爽的时候苏皓轩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起来：“你吃屎呢？” 程武麟咔嚓咔嚓的嚼着酸笋：“我吃你呢。” 苏皓轩捏着鼻子：“那俩人呢？” “不知道，爱在哪在哪。”程武麟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我是来叫你集合的，楼下已经排队了。” “李大勇和我说了。”程武麟又划拉两下一次性塑料碗的碗底，“我马上吃完。” “大勇哥和你说话了？” “他就是提醒我一下。”程武麟擦了擦嘴，“吃完了。” “我以为他会从此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呢……你把他揍成那样……”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程武麟拍了拍自己的脸，“我也好不到哪去啊。” 他的鼻梁，下巴，眼眶还有额头侧面都贴了大大小小的创可贴，勉强把李大勇那几拳打得青紫的地方遮了下去。 班级上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个和外面的人打架了，后面一看两人置气的样子才知道他们是窝里斗。 好在李大勇和董熠都没有对别人说这场打架的原因，所以他的秘密也就被这么保护了下来。 程武麟真想通过出镜治好这些伤口，可惜这些伤不是在镜世界造成的，是没办法通过出镜治愈的。哪怕入镜逛一圈，回来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子。 “你这一身的味……”下楼的时候苏皓轩一脸嫌弃，“等会看节目我可不想坐你旁边……” “对哦，还有这个问题，我都忘了。”程武麟丝毫没有懊悔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愉快，一步三阶迈着大步。 “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不错呢？”苏皓轩按开门禁。 “有吗？”程武麟吊儿郎当的轻笑着。他这几天一直都很开心，有一种自己压抑着的秘密被公开却不用低眉顺眼的快感从心底涌出来。 宿舍楼离集合的地方很近。程武麟他们俩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同班同学排成得两列队伍。 “还有谁没来呢？各寝室长都清点一下自己寝室都来没来。”班长李大勇在队伍最前面指挥着。 204的寝室长是董熠，他回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程武麟和苏皓轩，有些局促的咬了下嘴唇道：“204都到了。” 七点半，全班集体往礼堂齐步走去。虽然军训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大家还是下意识的迈上了军训的步子。 程武麟他们班的位置很好，在大礼堂正中的前排。苏皓轩虽然嫌弃着成武麟身上臭哄哄的味道，最后还是坐在了他的右边。 然后左边…… 谢薇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武麟，你怎么不回我的消息啊……” 程武麟这回为那碗螺狮粉后悔了。刚才他应该把那碗螺狮粉剩下的汤倒在身上的…… “是吗？我看看……”他尴尬的掏出手机，点开谢薇的那些未读消息。 “一起吃饭吗？” “我家里邮来了特产，你要尝尝吗？” 他瞄了最上面两条几眼，赶紧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啊……那啥，最近有些忙，忘记看了……” “奧，没关系。”谢薇把跨在她身上的小包打开，“给你巧克力，朗姆酒心的特别好吃。” “啊……谢谢……”程武麟尴尬的接过来，一转头对上苏皓轩的目光。 苏皓轩一副玩味的笑容。 程武麟哭丧着脸。 苏皓轩对着程武麟手心里的巧克力努了努嘴。 程武麟余光扫了眼转过去和包若扬说话的谢薇，飞快的把巧克力塞进苏皓轩的手中。 “好吃吗？”谢薇转回头来。 “好吃……”程武麟假动着嘴，十分心虚。他忽然觉得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对不起谢薇…… 现在周边都是人不太方便，找机会一定要当面和她说清楚。出一个柜也是出，两个也是出，特别是对谢薇这个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女孩子…… 这时灯光暗了下来。迎新文艺汇演开始了。 因为是迎新生演出，所以大部分表演的都是比他们大一两届的学长学姐们，偶尔也会有一些新生的节目，不过相比于成熟的文艺部老生出的节目，新生的节目们往往都比较乏味无趣。 除了开场的街舞比较炫酷，程武麟看到第三个节目左右就已经打上哈欠了。今天中午他没睡午觉，现在场上的这个不知道哪个脑残编出来的尴尬小品实在是催眠佳品。 和舞台上的喧闹格格不入，程武麟频频点着头，意识已经陷入了游离状态。 而谢薇的脸这时已经红透了。她偏过头看着睡眼朦胧的程武麟。估计他应该是没睡好，从演出开始就开始犯困，脑袋左摇右摆，眼见着就要搭在她的肩膀上。 快靠上来啊…… 靠上来啊…… 谢薇祈祷着，感觉透过舞台上嘈杂的音乐，她已经听到程武麟粗重的呼吸声了。 “哦耶！”舞台上一首歌结束，唱歌的男生举起一个摇滚的手势大声嘶吼出来，程武麟被吓得惊醒，一个激灵赶紧坐直了身体。 谢薇决定从此对台上这学长一生黑。 程武麟清醒以后还是有些发懵。他刚刚还以为自己在宿舍的床上睡着了，一时对大礼堂里吵闹的表演声音不太适应了。 而这时，场上的钢琴声把他的思维重新拽了回来。 看着钢琴前那个穿着笔挺黑色西服的身影，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 吴……吴显明？ 第十一章 黑与白 程武麟被惊的目瞪口呆。 大礼堂里那架总摆在角落里的黑色大钢琴被搬到了舞台中央，在聚光灯下闪烁着刺眼的的黑曜光芒。 吴显明一头圆寸短发，穿着一身笔挺利索的西服，坐在钢琴前侧对着观众。随着他指尖的敲击，那惊艳全场的曲子如流水般倾泻出来。 望着吴显明西服里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白衬衫，程武麟用力揉了揉眼睛…… 这……真他妈的…… 他怎么都无法把舞台上这个优雅风度的身影和吴显明那小痞子联系到一起，怎么看都觉得违和感特别强。 吴显明平时的穿着，在程武麟的印象里只有刚开学军训时那一身汗臭的作训服，以及他上次受伤时缠在身上那堆脏兮兮的绷带。 而此时的吴显明给程武麟的人生观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这时，更大的震撼从天而降。 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女孩从光源之上翩翩落下。 全场观众顿时忘记了观看表演的礼仪，哄然惊叫出来。程武麟更是差点蹦起来。 卧槽？涂婷婷？ 他听到身边的谢薇也忘我的嚷出来：“店长？” 虽然涂婷婷后背上的两根威亚绳也被打光照了出来，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天仙降临一般的惊艳气质。 涂婷婷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一朵黑暗中迸发的洁白莲花，在那束光柱中旋转降落在钢琴上，趴伏成一只刚破茧的白蝶。 而吴显明的音乐也刚好随着她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 全场也屏息静等着他们接下来的表演。 咚！猝不及防，乐曲下一乐章的第一个音阶像一阵雷霆略过大礼堂中师生门的心脏，更加急促却震撼的音乐在空中回响起来。 现场的摄影师也不忘记给两人打了特写。 透过舞台左边的屏幕，所有人都看到吴显明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黑白琴键上飞舞着，那些音阶和他的印器月桂一样雄壮有力，大刀阔斧，一斧又一斧的劈在人们的耳膜上，直叫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学生能弹奏出来的水准。 而另一边屏幕上，涂婷婷的美却不可方物。她舒展着洁白的玉臂，像只天鹅一般在琴盖上跳着舞，举手投足间都展现着一个女孩子最优美的一面。她时而轻轻跃起，青葱般的细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时而翻转，白色长裙像是旗子一般飘扬着，从钢琴边缘抚过。 静止不动的吴显明和热情舞动的涂婷婷，硬质的钢琴与柔软的白裙。两人一黑一白，相得益彰，无论是从听觉上还是视觉上都给了台下观众无与伦比的视听享受。 而他们两人给所有人带来的震惊还远远没有结束。 随着吴显明一个激昂的重音砸进观众们的耳中，涂婷婷一个优雅的转身，在几千只眼睛的注视下从身后变出了一把小提琴。 她**的双足踏在钢琴盖板边缘，黑发一甩，小提琴声音无比和谐的融入了吴显明的钢琴声之中。 这个小动作让全场倒吸一口冷气，却没人敢叫出声来。 小提琴的声音加入钢琴的演奏中，顿时给硬朗的琴声加入了一份柔和。但乐曲中传达出来的激情却丝毫不减，反而晋升了一步。 钢琴声像是冰冷的北极海水，小提琴的声音像是炙热的地心火焰，两者轰然相撞，庞然的蒸汽包裹着每个人的身心，蒸的人人如痴如醉，直欲升天。 程武麟简直想爆粗口了。 妈的！别人估计还以为涂婷婷是变魔术，只有他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众目睽睽从镜世界里拿东西出来！涂婷婷疯了吗！ 而音乐在这时候迎来了尾声。 涂婷婷轻快的从钢琴上跳下，和站起来的吴显明一起鞠了个躬。 在全场沉默了接近三十秒之后，人群爆发出了几欲把屋顶掀开的欢呼声。 “店主我爱你啊啊啊！太好听了啊啊啊啊啊！”谢薇尖叫着。 苏皓轩也拽着程武麟的胳膊嚎叫着：“太牛逼了啊啊啊啊！那个小提琴是怎么变出来的？” “真的太精彩了！” “春晚的节目都比不上这个节目！实在是太棒了啊！” 涂婷婷和吴显明挥手致意。 他们下台都已经半晌了，周边的欢呼声也一直持续着，过了好久还没停下来。刚上台的主持人也只能微笑着等待兴奋的人们降下热情的温度。 两边的大屏幕疯狂刷屏着大家的支援微博。 “#海大16级迎新文艺汇演#吴教官！我要给你生猴子！” “#海大16级迎新文艺汇演#有人认识这个学姐是哪个院的吗！我是女生都爱上你了！我要娶了你啊啊啊啊！” “#海大16级迎新文艺汇演#楼上的，她是我老婆，你别乱想了！” 程武麟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微博内容，呆了几秒，推了推身边的苏皓轩：“我出去一下。” “你要干吗？” “我上厕所。” “哦好。”他们两人在这一排的最右边，苏皓轩起身给程武麟让了位置。 程武麟看了眼四周，用最快的速度飞快的奔向大礼堂的后台。 在后台的休息室门口，他截住了正在仰头喝水的涂婷婷。 “嗯？你怎么过来了？”涂婷婷口红还没擦掉，笑眯眯的看着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程武麟。 程武麟抬起头：“吴显明呢？” “他去厕所了吧……怎么了？”涂婷婷抽出一叠纸巾压在额头上，刚刚的表演着实很耗费体力，她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他不是去上界了吗？去找棋子……” 程武麟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知道了城主的决定是被棋子的人搞了鬼，我不回来才有毛病吧？” 程武麟转过身，看到吴显明正甩着手上的水滴向他走来。 “这么大声在这嚷嚷镜世界的事情，也不怕被人听到。”他一掌拍在程武麟的后背上。 近距离看着这一身非常帅气，但是特别不配程武麟印象的吴显明，程武麟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你会弹钢琴？” “我为什么不会弹钢琴？”吴显明翘起眉毛，用程武麟熟悉的口吻顶回道。 “之前在镜世界学的。”涂婷婷叉着腰回答了问题，“你也知道，在镜世界，我们的时间非常多。” 第十二章 封器的本质 “让一让啊！前面的让一让！” 有人在三人的身后举着个梯子嚷道。 程武麟把身体贴紧墙面给那人让道。 那人刚过去，吴显明从墙角处上前一步，似乎有些不耐烦：“在这说话太麻烦了吧？” “那我们去……”不等程武麟说完，吴显明的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直接把他拉入了镜。 镜世界里的大礼堂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头顶的灯光依旧在闪耀，但从前到后，那些学生们全都僵硬死板的目视着前方，维持着程武麟三人入镜那一刻的姿势。 虽然程武麟知道这些只是那些人在镜世界的投影而已，还是对这看上去有些惊悚得场面不寒而栗。 “这衣服勒死了！”吴显明把脖子下的扣子解开，一脚踢倒那个搬着梯子的男生的白昼人像，然后一屁股坐在那人像的大腿上。 “你也太粗暴了吧？”程武麟看着那人凝固住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道。 “怕什么，只是白昼石头而已。”似乎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挥手把那人像的胳膊打断，倚了上去。 “行吧……”程武麟无力吐槽，“你们把我拉入镜干吗啊？我以为我就是来问你刚刚那事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他看着涂婷婷撩起裙子，也坐在那翻倒人像的胸口上。那人像咬牙搬重物的表情似乎变得更狰狞了。 “本来我们两个就一直想找你来的，今天刚好有了这个机会。”吴显明向后靠着墙，神色凝重，“你还记得那个人吗？” “那个人？哪个人啊？”程武麟俯视着他们二人，挠挠头。 “你忘记的这么严重？就是那个眉毛角度很锋利，脸部棱角分明，总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的。他现在消失了的。” “隐隐约约……吧。”程武麟转着眼珠努力思索着，“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只是和他经历过的事情还稍微有些模糊的记忆。” 吴显明和涂婷婷对视了一眼：“看来确实是很重要的人啊。” “什么意思？”程武麟摸不着头脑。 “镜世界有一条很重要的规则，一旦任何入镜人失去封器，他周边的熟悉的人都会逐渐忘记他。” “这不是和我说过吗？” “当时你还没有忘记他，所以涂婷婷没有和你说到这一条。”吴显明看了一眼旁边双手抱胸坐着的涂婷婷，“越亲近的人，遗忘的越深。记忆被修改的越严重……” 程武麟还不是很明白：“所以说呢？” 涂婷婷解释道：“我和吴显明同他的关系没有你们之间要好。所以显明留下了对他相貌的记忆，而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他的名字……”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你们和我说这些又……” “他没死。”吴显明从地上拾起一小块白昼晶体抛玩着，“我还记得的一点，是他拥有自我治愈的能力，这是上界人一直垂涎的能力。所以就算被上界人抓走，他们也绝对不会杀死他，现在我们遗忘了他，十有**，那些人抹去了他的封器。” “那……被抹去封器会变成什么样子？” 吴显明坐直身体：“你觉得我们和上界人的区别是什么？” 程武麟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吧？上界人也是人类吧？我觉得看不出又什么差别……” “确实，如果以我们下界人类作为比照，上界人也算是人类。除了口味，习惯，习俗风俗等的不一样，上界人与下界人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唯一的一点最重要的差别，你应该知道，上界人是没有封器的。” “封器是什么科技……为什么上界人做不出来？” 涂婷婷轻笑：“科技？不是不是。” 她把一根手指点在额头上：“寇青上次只是一点你的额头，你就觉醒了封器，然后就能感受到白昼了是吧？” “嗯。” “封器其实不是一件具体的东西……封器是你大脑天生就有的一部分！” “什么？”程武麟惊讶，他一直以为寇老头是在额头里埋进去了什么芯片一类的东西。 “封器在大脑中的话，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哪一部分，但是就是这一本来沉睡着的部分被激活以后，我们下界人就获得了往来下界与镜世界的通行证，获得了与镜世界中无处不在的白昼颗粒沟通的能力，这是上界人不具有的东西。” “可是上界人是怎么操控白昼的？” “他们的思维波长与白昼的频率很相近……这么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做个比喻吧。上界人的灵魂相比于我们下界人来说，可以更好的适应白昼。相对于我们下界人如果没有激活封器就无法操控白昼，上界人除了他们划分的‘人躯’外，其他基本都是白昼的操控者。” “那我还有个问题……”程武麟低头思索道，“为什么我们去下界的时候无法使用封器出镜呢？” “这也是这次我们要和你说的一个重要的问题。”吴显明挥手把晶体丢了出去，当啷一声，不知砸在哪个倒霉人的白昼像之上，“虽然都是镜世界，但是你也经历过去上界镜的经历，是要跳下深渊才行。而且，你也见过上界的士兵从深渊下上来骚扰是吧？” 他停顿下，清了清嗓子：“虽然都是镜世界，但是上界镜与下界镜的存在有着本质的差别。他们可以比做两个底座粘在一起的茶杯。” 吴显明双手握拳顶在一起：“一个杯子是正的，这是我们下界镜。一个是反的，这是上界镜。这样的模型是以前无数代学者总结出来的，最重要的证据是，从我们这边的深渊跳下，会正着来到上界镜那边的头顶上，而从上界镜那边跳下，会倒着来到我们这边的深渊之上……” “这么乱……”程武麟几乎被绕晕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刚才问的，因为镜世界两边构造的不同，封器在那边的镜世界是被抑止的。虽然在封器在上界镜无法发挥作用让我们下界的入境人出镜，但是回到下界镜，这种抑止就会失效。而这和那个人的情况不同，他的封器被抹去，就算他逃回了下界镜这边，也无法回到下界我们的世界来。” “那该怎么办……”程武麟心底忽然生出些他不太理解的慌张来。 涂婷婷神色严肃起来：“所以今天最主要来和你说的就是，我们准备组一个队伍，去上界镜，救出王陆离。” “王陆离……是他吗……”程武麟有些迷茫。 “没错，”涂婷婷握紧拳头，“那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名字，这回你一定要牢牢的记住！” 第十三章 演出结束 “组队的话，都有谁啊？”程武麟挠挠头，“除了我们三个人，还有人认识那个男生吗？” “我们两个不去。”吴显明右手握拳，无意的一下一下敲着左手手心，“婷婷得回落湍谷那边处理事物，我也得忙着重建荆丛园，暂时走不开。不过我们两座城都出了人，至于是什么人……” 涂婷婷打断吴显明的话，故作神秘道：“三天后，你来落湍谷就知道了。” “三天后？我现在就可以去……” 吴显明满脸不耐烦的拉着黑西装的袖口：“你急什么急，说来三天后是因为那几人都还没来。” “哦……”程武麟无视掉吴显明的嘲讽，“那我回去看节目了。” “我要回一趟落湍谷，办完事再回去，显明你们走吧。”涂婷婷笑盈盈的冲程武麟招了招手，“别忘了给我们的节目投个票！” “不用我投票，你们的节目也是第一吧……两个挂逼……”程武麟闭眼出了镜，然后被重新吵闹起来的大礼堂几乎震到耳朵失聪。 在穿越人群的过程中，观众们终于从涂婷婷二人的节目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主持人报幕进入了下一个节目。 回到自己的座位前，苏皓轩一边站起身给他让道，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你就去了一分多钟就回来了？礼堂厕所有这么近吗？” “走了一半我觉得不想去了就回来了。”程武麟搪塞道，从苏皓轩让出的过道坐回自己的座位。 “刚刚这个节目好棒啊！”谢薇见程武麟回来，拽着他开始新一轮的大讨论，完全无视舞台上两个男生干巴巴的讲着的相声。 “是啊是啊……” 谢薇一脸陶醉的样子：“店长好厉害，她从天而降的姿势和后面的舞蹈……真的太美了……” “是啊……哈哈哈……”程武麟面无表情的陪笑着。 “你说她是怎么把小提琴变出来的？好神奇啊！” “咳……嗯……不知道啊……” 程武麟腹诽道他知道也不能说啊…… 他下决心，等到几个月后的元旦文艺汇演他一定要参加，然后也玩这么一手。通过出入镜变魔术真的太方便了。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去涂婷婷那家店打工啊？” 谢薇语塞，在微暗下来的灯光下脸色迅速变红。她哪敢说是因为程武麟总去那家店，随便想了个理由：“因为那家店给的工钱多。不过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店长的啊？” 这回轮到程武麟语塞。他想到之前涂婷婷晕倒在他们寝室时他对李大勇他们说的借口：“她是我一个好朋友的表姐。” “这样啊，难怪那时候可以替她做主……”谢薇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又想到那时候她犯晕被程武麟解救的情景，害羞的住了嘴。 程武麟是在开学半个月的时候才知道，学校里这家人气最高的鲜饮店竟然是涂婷婷开的。 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和别人来这家店蹭免费的柠檬水喝，反正涂婷婷和他说她开这店也是觉得好玩，因为她根本不差那个钱。 毕竟连某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之一都是她匿名捐的……程武麟简直无力吐槽，那玩意明明就是她拿不知道啥东西，去镜里面换的人家某位古代君王用过的破陶罐…… 而且刚好因为普通物品出镜会轻微风化，那陶罐变得如同埋藏在土里上千年才重见天日一般。 哗啦哗啦，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不到两秒钟就安静下来。 那枯燥的相声终于讲完了，但是下面的学生们见识了先前那段美轮美奂的表演，对于后面的所有节目几乎都失去了兴趣。连对主持人抽奖送充电宝移动硬盘什么的，大家的反应都不是特别的热烈。 程武麟摇摇头，从节目的整体连贯性来讲……涂婷婷她们表演的不能算是一个好节目……真的太喧宾夺主了。 十点钟，随着全体演出人员的集体亮相，迎新文艺汇演终于结束了。 “胶水，等会去不去吃夜宵？” 程武麟刚和一脸甜丝丝的谢薇道别，苏皓轩就拉着他问道。 “这么晚……别了吧……”程武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近不像高考结束时那么疯狂的喜欢打球锻炼了，腹肌摸起来有向着一块融合起来的趋势。 “不是我要吃的，”苏皓轩举起手机，“你看！” 苏皓轩递来的手机都快贴在程武麟鼻子上了，他拉远对方的手，对着那只手心中的手机屏幕定睛看去。 “等下我们宿舍去撸串，叫上胶水儿。” 发信人看头像是董熠。 “他们叫我干什么啊……不去不去……”程武麟摆摆手。他知道董熠什么意思，对于同性恋科普大会他可没什么兴趣，搞不好说急眼了还有再推搡起来的可能。 “你手里那是什么？”苏皓轩注意到程武麟手里握着的一个白色的东西。 “这个？”程武麟摊开手，“谢薇刚塞给我抹脸用的，说是防止生疤的凝胶……” “哎……这妹子……”苏皓轩叹口气，“你就准备这么吊着她吗？” 程武麟一脸无奈：“我也不想啊……可是李大勇他们这边刚被捅破，我还怕他们出去乱说什么……和谢薇讲了的话……鬼知道她可能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啊……” “可是你这样一直拖着对她来说伤害更大。”苏皓轩神情严肃道，“与其让她对你的感情越来愈深，还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我知道，我明天就和她说。”程武麟点点头，“我今晚打个草稿。” “噗……”苏皓轩一口喷了出来，“打草稿……你以为你在写辞职信呢？”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拒绝别人的？”程武麟不服。他回忆起自己以前拒绝那些追求自己的女生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纠结过。 毕竟，那时候，是两个人不合适。 现在……是性别不合适…… “我拒绝别人？”苏皓轩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无奈的看着程武麟，“有个人追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还拒绝别人……你还真是长着张西施的脸不知东施的痛啊……” 第十四章 夜宵 “别说的这么凄惨嘛，说不定追你的小帅哥还没出生呢，等一等就好了。”程武麟打趣道。 “滚滚滚滚滚！”苏皓轩佯怒骂道。 从大礼堂回宿舍一路上都种着樟树，在这个季节落了一地黑色的樟树籽，行人踩在上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走到这边，从礼堂出来的人已经分流的差不多了，程武麟她们身边的嘎吱声变得弱了很多。 “你真的不来和我们吃宵夜吗……”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苏皓轩停了下来。程武麟要是回宿舍，就得在这和他分开了。 程武麟摇摇头：“我现在还做不到和他们两个心平气和的坐一起吃饭的地步。改天再说吧。” “好吧……”苏皓轩一脸惋惜，“我觉得大勇哥和董事长既然能提出来叫你一起吃，应该是报着和好的态度……” “不可能，这种观念不是一两天就能转变的。我这才出柜三天，他们要是能理解我们就有鬼了……我认同自己的身份都过了好久呢……”程武麟打了个哈欠，“好了我回去睡了啊，你们玩开心。” “嗯。”苏皓轩对他摆了摆手，走上十字路口的另一条路。 程武麟刚走了两步，裤子口袋忽然震动起来。 谁啊…… 他摸出手机，看到来自谢薇的一条消息刚刚发了过来：“武麟，我晚上着急集合没有吃饭，能不能陪我吃个夜宵……” 程武麟抓头，今天怎么看个节目把这些人都看饿了呢…… 他本打算拒绝，不过想到刚刚苏皓轩的话，他把打好的“我已经回寝室了。”全部删掉，改成了“好啊，去哪吃。” 也别打什么草稿了，干脆今晚都说了得了。 谢薇秒回：“南门烧烤？” “不太卫生吧。” “那你定吧，我吃什么都行” “去东门吃水饺吧，比南门的烧烤干净些。”程武麟干脆利落的建议道。其实不是干不干净的事，苏皓轩他们可是去的南门，要是被撞见那可就完蛋了。 “都可以，我现在饿的可以吃下一头牛，嗷呜！” “嘿。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游泳馆附近呢。” 游泳馆啊……程武麟环顾了下四周，游泳馆是在他现在位置和东门的中间。 “在那别动，我去找你。”他发道。 “嗯。” 放下手机，程武麟像是做贼般把外套的帽子兜了起来，拉紧两边的带子偷偷摸摸冲着游泳馆的方向走去。 离老远，他就看到游泳馆门口昏黄路灯下的谢薇在冲他招手。 之前在大礼堂里面没有仔细看她的样子，现在注意到她穿着一件黑白条纹蝙蝠袖，下身着一条干净清爽的牛仔短裤，身材比例被显得特别的好。 这和谐的画面如果现在拍下来，都快可以拿去做杂志的封面了。 程武麟轻叹口气。多好的女孩子，要不是自己取向的问题，怎么会不喜欢这样美好的女生呢。 “你久等了。”程武麟冲谢薇点点头。 “我才是不好意思呢……你都回宿舍了吧？”谢薇微羞的背过手，自然的和程武麟并排站在一起。 “没有呢，距离宿舍还有段距离。”程武麟冲谢薇笑了笑，领着她往东门走去。 谢薇被这笑容震得有些飘飘然。虽然程武麟脸上多了些创可贴什么的，但是总觉得现在的他给人的感觉更有魅力了。 “你的脸疼吗？”谢薇开口问道，刚刚一散场她就被着急回去上厕所的包若扬拉走，只来得及把那管药递给程武麟，都没有好好问一下怎么回事。 “这个吗？”程武麟摸了摸额角的创可贴，“不疼了已经。都好几天了。” “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谢薇小心翼翼的看着程武麟的脸色，“你和班长为什么打架啊……” “这个啊……等会吃东西时候和你说。”程武麟心虚道，加快了脚步。一边吃一边说这个问题最好不过了，解释不清的时候还可以用嘴里塞满食物糊弄过去。 “啊好吧。”谢薇虽然有些疑惑，还是听话的迈着小碎步跟在程武麟的后面。 这个点水饺店虽然还开着，但是几乎都没有人了。大部分人的夜宵都会选择吃烧烤麻小一类的食物，很少会有像他们这样来吃 饺子的。 “你点吧。”程武麟心中打着小鼓，把菜单递给谢薇以后就惴惴不安的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老板，来五只三鲜水饺！”谢薇冲坐在一台小电视机前休息的老板叫道。 “五个？做不了！太少了吧都不够我开火钱！”老板一脸不屑，头都没抬，继续看着他的综艺节目。 “你就吃这么点啊？”程武麟接过菜单端详着。 “怕胖……”谢薇小声道。 “奧，那老板来20只三鲜水饺，20只牛肉水饺！” “好嘞！”老板这回放下了他的电视，站起来给他们煮饺子去了。 “你吃那么多啊……难怪长这么高……”谢薇捂着嘴喃喃道。 程武麟心里偷笑，他才不信谢薇只会吃5个呢。他上次和谢薇一起吃过饭以后，无意中看到谢薇和他分别后偷偷又钻进了另一家店。 所以他一下就明白了，谢薇吃了小半碗拉面就说饱了……都是在矜持啊…… 不过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没事，吃不了给你拿回去，明早在水房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了。” 谢薇脸一红：“好吧……” 等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了上来。谢薇用勺子舀起一只，嘟起嘴呼呼吹着气。 程武麟不禁被她可爱的样子感染到，微笑着说道：“慢点吃，别烫到……” 谢薇扬起脸，眼睛笑成了月牙：“嗯！” 程武麟盯着她吃东西的样子看了一会，放下了自己的筷子：“那个……谢薇……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薇心跳顿时加速，一口饺子呜的一下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 难道要被表白了吗…… 她又是惊喜又有些羞愤，程武麟为什么要挑这么个时间，在这么一家简陋的小破店里面表白…… 不过总归是熬成正果了…… 她期待的在桌下双手合十，胸口中像是有只兔子活蹦乱跳着。 程武麟神情严肃，一字一字的说道。 “对不起，我没法回应你的感情……” 第十五章 好女孩 这句话说出来，像是全场被设置了静音。连水饺店主面前电视画面都应景的卡在一个女明星翻着白眼的镜头上。 谢薇听的很清楚，却还是结巴的重复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程武麟低着头：“我们之间不可能会发生什么的……” “可是……可是……”失望透顶的谢薇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为什么啊……哪里我都做的不好了不对了啊……” “不是……”程武麟头低的更深了，“你是个好女孩，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一个比我好几千几万倍的人喜欢你的……” “不会了……”谢薇眼泪涌出眼眶。 “会的。”程武麟鼻子也发酸。他第一次觉得拒绝一个人这么难受。 他是真看不得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包纸巾来。 谢薇没有接纸巾，随便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淡妆也被哭花了。她哀伤的看着程武麟的脸，眼泪沿着白皙的脸颊淌下，嘴角却凄惨的笑着：“不会的……我这一生遇见过的最好的人……刚刚把我一把推开了……” “可是我真的不值得你喜欢……”程武麟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因为某些原因……无视你的信息，一直回避着你……” 谢薇哭的梨花带雨：“程武麟……你也知道……也知道吗……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改还不行吗！”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程武麟摇摇头。 “你有了别的喜欢的人？”谢薇一边抹眼泪一边问道。 程武麟点点头。 “这样啊……真的是这样啊……”谢薇仰头抽泣着，想要止住不听使唤不停流出的眼泪，“我……我能不能问一下……她是谁……我想知道……是谁让你这么……一直牵挂着……让你对我……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程武麟僵住了。他喜欢的人，是一个他已经忘记了的人。 谢薇看着程武麟欲言又止的样子，悲哀的点了点头：“好，不说也罢。也是我冒昧了……对不起，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了……真的对不起……” 谢薇颤抖着拉开自己的包，抽出一百块丢到店老板的面前，在程武麟反应过来之前就风一样冲出了店。 “哎！找钱啊！”老板也愣住了，捡起那一百块就去拉抽屉。 “老板你不要收她钱！”程武麟也对店老板丢出一张一百，赶紧追了出去。 店老板一手抓着一张百元大钞，对这两人肥皂剧一般的情景也是有点发懵。 “现在的年轻人啊……”他摇着头，默默的把那两百块压鼠标垫下面。 程武麟刚追出去，就看到谢薇像是扭到了脚，蹲在路边揉着脚踝。 “你还好吗……”程武麟连忙跑上前去。 谢薇哽塞着摇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不……” “我知道我是一厢情愿……”谢薇身子一斜，就地坐了下去，把脸埋进环着膝盖的胳膊中，“可是我……我从来没有为了别人……这么哭过……这么难受……心好痛啊……” 东门外的地面很脏，一路上洒的都是傍晚小摊们留下来的肮脏厨余。程武麟见谢薇这么坐了下去，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来。 他想不出该怎么安慰谢薇。自己是对方痛苦的根源，说更多的话，谢薇也会更难受的吧。 他以前拒绝过几个人，但是那些人顶多失望的走掉，从来没有人像谢薇这样的难过。他一直以为谢薇只是对他有些花痴而已，没想到看她这样子，竟然是难过连自己的形象都不顾了。 来往的路人见到两个人这么并排坐着，都以为是小情侣在闹别扭，有些八卦的目光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来回扫着。 哭了一会，谢薇抬起头，眼睛周围都有些肿了起来：“程武麟……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啊……” “我……”程武麟不敢承认一点都没有。他一开始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麻烦。相处久了觉得对方除了有点喜欢纠缠不休和过于粘人，其余方面都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是个很好相处的可以做好朋友的人。 谢薇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答案。她在心中不禁嘲笑起自己来，今天这好人卡可是被发了个够…… 程武麟用手撑了下地面，感觉到手心黏了不知什么恶心的东西，局促不安的道：“我们起来吧，地上脏……” 谢薇点点头，却没有去接程武麟伸过来的手，倔强的自己站了起来：“你不要对我这么绅士……你不喜欢我……还对我这样……” 程武麟很无奈，把话题引回谢薇身上：“你脚刚刚是扭到了吗？” “没什么，我还可以走。”谢薇迈出一步，钻心的痛从脚踝上传来。她咬着下唇，别过头忍痛走了两步。 “要不我背你……回去……”程武麟这话自己说的都有些底气不足。 “不用了，谢谢你……”谢薇果然拒绝道，又别扭的挪腾了两步。她今天特意穿了她最喜欢那双高跟鞋，现在低头看去，却觉得讽刺无比。 程武麟仔细看去，谢薇的一只脚侧面确实肿了起来，想必是刚才着急跑出店崴了脚。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走？”他看着谢薇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要不你等下我，我去借辆单车来？” 谢薇这次没有拒绝，她感觉自己确实一步也走不了了：“好吧……” 程武麟小跑冲了出去，不一会骑了辆带后座的女士单车回来。 “这么快……”谢薇有些吃惊。 “刚好碰到个热心的阿姨，等下把你送回宿舍后我再回来把单车还她……”程武麟把车尾一甩停在谢薇面前，“先坐上来吧！” 谢薇点头，侧坐在车子后座上，眼睛却一直盯着程武麟的后背。程武麟的后背看起来也特别完美，上宽下窄，结实好看的肌肉线条从那件薄薄体恤上凸显在她的眼前。 “我骑车技术一般般……要不你……抓着我点？”程武麟知道这样很暧昧，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薇两只手抓起程武麟的衣角，衣服上有好闻的阳光味道散发出来。这是出现在她梦中的画面，现在却只能带给她无穷的难过，这样一想，眼泪又流了出来。 “坐稳了吧？”程武麟回头确认了下，看到谢薇又低着头，叹了口气，“坐稳了我们就出发了……” “嗯……”谢薇应道。攥紧程武麟衣服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他车子的后座，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这段单恋，真的要结束了……谢薇无声的呜咽起来。 第十六章 闺蜜 最近几天温度终于有些下降了。虽然白天依旧闷热，但晚上的降温还是有些明显的。回去的路上凉风习习，终于把燥热带去少许，吹的人很是舒服。 谢薇一直用力的抓着程武麟的体恤下摆，连动也不敢动。倒也有紧张的成分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程武麟糟糕的车技。 程武麟确实没有说假话。这车子从开始骑就没走过直线，歪歪扭扭了一路。不过好在夜晚的校园路上人不是很多，所以也没有出什么“交通事故”出来。 这车子被程武麟骑成这样其实也不是他的错。程武麟从小都是骑的那种男孩标配的山地车，从来没有骑过这种型号的自行车，更别提还带一个人了。这女士车车把又宽，轴又松散，实在是不太好把握方向。 程武麟骑的小心翼翼，满头大汗，心里直想着怎么这宿舍离东门这么远呢…… “送到这里就好了……”刚越过游泳馆，谢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能感觉到程武麟后背有股潮意扑来，像是橙子般好闻的汗味丝丝萦绕在鼻尖上，让她又红了脸。 “那怎么行。”程武麟否决道，加快了蹬车的速度，“快到了，绕过网球场就是了。” 谢薇嗯了一声。 这会儿被凉风这么一吹，她觉得自己有点清醒了。 如果程武麟不喜欢她，只能说他们的缘分不够吧。也许早点遇到，或者晚些遇到，都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出来。但是这都只是假设而已。程武麟心中有别人，这才是她永远成功不了的地方。 但现在能像是程武麟女朋友一样坐在车的后座，至少这一刻她是幸福的，是满足的。 她鼓起勇气，手指轻搭在程武麟的腰上。 程武麟感到触摸，身体一挺：“怎么了……” “你骑的太颠了……”谢薇说的是真话，但这动作可不单纯。 “不好意思……坚持一下吧马上到了……你抓紧我。”程武麟更专心的控制起了歪斜走着的单车。 这回得到了默认，谢薇放心大胆的把整个手掌覆盖在程武麟的腰上。程武麟的腰很细，不是那种健身房吃蛋白粉堆出来的厚重而扁平的腰。把衣服压平后，谢薇觉得自己在抱着一棵散发着强大活力气息的挺直白杨树。 临近宿舍，一些着急回寝的女生纷纷注意到他们两人。实话讲，他们这组合着实有些吸睛。一个玉树临风的大帅哥骑着一辆女士单车，歪歪扭扭的载着一个小家碧玉的大美女，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谢薇扫过那些路人的眼神，甚至有些希望程武麟心仪的那个人就在这些人中间。如果那个女生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对程武麟载了别的女生而感到失望吧？然后她就会对程武麟产生不好的印象，然后就…… 谢薇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这样想太黑暗了，而且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到了。”程武麟缓缓减速，停在女生宿舍门口。 “谢谢了……”谢薇慢慢跳下车。 “你脚怎么样了？”程武麟看向谢薇的高跟鞋，“要我背你上去吗？你住几楼？” “一楼……”谢薇头一次有些羡慕七楼的同学。 “……那你回去小心一点……我去还车啦？” “嗯……”谢薇看到程武麟把单车掉了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出来，“程武麟……” “啊，怎么了？”程武麟回头。 “那个……你这样载我回来，不会惹那个女孩子生气吗……”谢薇没忍住，把刚刚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会吧。”程武麟轻描淡写的回道。 “为什么？每个人都有嫉妒心吧，我觉得如果让她看到这样……肯定不好……” “那个人他……”程武麟叹了口气，看向远处的男生宿舍，“他不在了……” “什么……”谢薇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嘴。 “哎，不能这么说……其实我讲不太清楚。”程武麟失落的说道，“他还在世，只是我要把他带回来……” 谢薇没太理解程武麟这段支支吾吾的话，试探的猜测道：“她生了重病吗？” “我不知道……”程武麟垂着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 想到那个被他忘掉一切的男生，他的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一样，又堵又闷，好生难受。 有一股冲动涌上头，他小声说道：“其实是个男生。” “你说什么？”谢薇这次真没听清，把头微微前倾凑了过来。 程武麟看着谢薇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对不起……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生……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可是对不起……我是个gay……真抱歉……” 谢薇长大了嘴：“你……你……” 程武麟等着她骂自己变态。但是他遮遮掩掩了一晚上，现在一口气说了出来，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 什么不合适，什么没感觉，都是假的。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上你。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不过我们从头到尾都是不应该发生这些暧昧的。 “你真的是……男同？”谢薇的表情显得很是怪异。 “真的……”看到谢薇的表情，程武麟忽然又有些心虚。吐露真相后又有一丝的后悔后反劲上来。他忽然又有些害怕于谢薇接下来会说的话了。 “所以……你喜欢的是个男生，然后我怎么追你都追不到，就是因为你心里有个男生？”谢薇像是被恶心到了一样弯下腰，喘着粗气，“我还以为基佬什么的……只存在于bl中呢……” 不等程武麟说话，她突然仰起头，破涕而笑：“那我可不可以做你的闺蜜啊！” “啥？”这次轮到程武麟长大了嘴。 谢薇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把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闺蜜？什么闺蜜啊……他的嘴角抽抽着。 “额，这么说话有点唐突了。”谢薇擦掉脸上的泪痕，“我一直都很喜欢看男生和男生之间纯洁的爱情故事。我以为身边不可能会有……没有想到你竟然就是一个gay……这真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程武麟彻底被搞糊涂了：“这有什么好的？” 谢薇有些兴奋：“我还以为我输给了一个女生，现在发现那女的根本就不存在，而武麟你这么帅又是搅基的，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你做好朋友啦！” “我……”程武麟彻底无语，这到底哪里好了。他挠挠头，早知道谢薇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男同身份，还不如早一点告诉她呢…… 谢薇露出今晚第一个灿烂的笑容，头顶上都像是在冒着blingbling的星星：“我不追你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闺蜜了！小麟麟我们约好了哦！我先回宿舍啦！” 在程武麟石化的目光中，她一瘸一拐却无比开心的冲着宿舍大门走去。 第十七章 永远的朋友 程武麟以为从前的谢薇就够不好理解的了，那晚过后，她的行为方式更是让程武麟摸不着头脑。 比如今天刚上过一节课，她拎着自己的包，冲她的室友们摆了摆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程武麟旁边的座位挤走苏皓轩，笑嘻嘻的坐下，然后就那么一趴，直勾勾的盯着程武麟…… “你要干什么……”程武麟尴尬的把目光移开，瞄了眼一脸无奈去别的地方找座位的苏皓轩。 “上课啊，就想坐在你这。”谢薇干脆利落的把书掏了出来，一本又一本的往桌面上摆着。 “可是你不是都知道了我是……我是那个……”程武麟压低声音，“你怎么反而……” “我不是说了把你当好闺蜜嘛。”谢薇抽出一个花里胡哨的笔袋，“好闺蜜不应该坐一起嘛……” “嘘！”程武麟吓了一跳，周边的人可都是伸着耳朵偷听着呢。谢薇这两天一直在说闺蜜闺蜜什么的，程武麟实在无法忍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女生把这种词汇安在自己身上：“你能不能别用这个词……” “啊，我应该说哥们的！”谢薇看着程武麟的窘态偷笑，“对了，你有没有那个人的照片？” “谁？” “就是，嗯……”谢薇像做贼似的环顾了下四周，冲着程武麟挤了挤眉毛。 “没有。”程武麟这点记得还是很清楚的，这不是镜世界规则搞的鬼，而是他从来没有拍过那个人的照片。 “好吧……”谢薇看起来很是失望。她抽过程武麟胳膊下面的书翻了翻，“你字很好看嘛。” “啊，谢谢。”程武麟不太自然的扭了扭身体。 “笔记记得好多啊，等会上课借给我抄一抄。” “好……”程武麟不知道自己随便划拉的那两个字哪里算多了。 “你今天穿的也很好看。”谢薇放回程武麟的书，又把手伸过来拉住他的衣服。 程武麟终于忍不住，叫道：“我说谢薇啊……咱们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这样不太好吧……” 谢薇神秘一笑，把嘴巴凑近程武麟的耳边笑声说道：“反正咱们喜欢的都是男的嘛……近不近的都无所谓吧。” 程武麟皱起眉：“可是别人会误会我们两个是情侣啊……我到是无所谓，可你一个女孩子，别人……” “怎么，怕我找不到男朋友了？”谢薇露出一个娇懒的微笑，“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 “……” 程武麟一时语塞。过了半晌，他慢慢开口道：“我室友他们发现了我这个秘密，在和我闹别扭……我怕你还和我坐在一起，他们会传出去对你什么不好的言论。” “谁啊？班长他们？他们是老古董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谢薇一脸鄙夷，“他们欺负你是吧，哥们你等着，我会给你报复的。” “啊？不是……”程武麟扶额，“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你还是别给我添乱了。” “那好。”谢薇潇洒的打了个响指，“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叫哥们儿我帮忙！” “好好好……”程武麟彻底无语，随意答应下来。他实在不太理解谢薇的脑回路。 谢薇现在这个样子相比之前转变太大了，虽然称兄道弟什么的比穷追不舍好一点……但是给程武麟总有违和的感觉。 而且他看着谢薇现在的开心的样子，总觉得对方有些强颜欢笑的感觉在里面。 一上课，谢薇依旧瞪着星星眼看着他。感受到身边的灼热目光，程武麟僵硬的转过头：“你不听课吗……” “我在听呀。”谢薇丝毫不为所动。 “你听什么听，哪里听了。老师ppt投我脸上了吗？”程武麟语气强硬起来，伸手扭过谢薇的头，“看前面！” “唔！”谢薇点头，美滋滋的伸手摸了摸脸上被程武麟触过的地方。 程武麟隐约听到后面一排男生发出的啧啧声。他叹了口气，估计在同学们眼里，自己和谢薇就是在秀恩爱。 下课以后，谢薇自然的跟在程武麟后面往外走。 “去吃什么？”她小步跟上程武麟的脚步，开口问道。 程武麟又被她的不请自来噎住：“你……要和我一起吃？” “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啊，正好一起嘛。”谢薇拉掉头绳，甩了下散开的头发，一边走一边举起一面心型的小镜子，用手指理了理头发。 程武麟心道自己什么时候一个人了，他对着正翘首望着自己的苏皓轩摇了摇头，英勇就义一般背过手去，无奈道：“那就一起吧……” 路上，程武麟盯着身边心情愉快到蹦蹦跳跳的谢薇道：“你不觉得我们这种人奇怪吗？” “不奇怪啊。”谢薇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他，“我最喜欢两个男的在一起这样那样了……” 这样那样……程武麟心道什么鬼：“不会觉得有些不正常吗？” “哪里不正常了？你不会不知道腐女是什么吧？” “那是什么……”两人继续边走边聊。 “不会吧！你一个gay竟然不知道腐女是什么！”谢薇捂住嘴。 “我上个月才知道自己是gay……” “上个月？那你以前喜欢女生？” “也没有。就是以前没有喜欢的人，上个月突然发现喜欢上男生了，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 “这样啊……”谢薇撇嘴，“我还以为你们gay都是天生就喜欢同性的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的都是苏……”程武麟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住了嘴。好在谢薇好像是没有意识到程武麟要说什么，自言自语道：“男神竟然也搞基，变成超级男神了……” “啥？”程武麟没理解她的意思。 “没什么！”谢薇抱胸道，“我觉得男女交往只是为了繁衍，男男才是真爱！” 程武麟皱眉：“这说法不太好吧？喜欢不同的性别哪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分别？” 谢薇转了转眼珠：“是哎，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好了。男神果然就是男神，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 “你别这么叫我……”程武麟不太自然的转过头去。 “你害羞了！”谢薇直白的指出来，“好可爱！” 程武麟转过头来，无奈道：“要是你朋友在你旁边一直管你叫女神女神的你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怎么会不习惯，她们就是这么叫我的呀！” “……”程武麟认输。 走到食堂门口，谢薇停了下来，指了指身后远远跟着的苏皓轩：“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先前我都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啊。你和他去吃饭吧！” 程武麟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苏皓轩就在他们后边：“我没有不想和你吃饭，我只是……” “好啦！我知道！”谢薇打断他的话。她拉过程武麟的手，轻轻摇了摇，目光清澈，“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喜欢谁，我都喜欢你。哪怕我们只能永远都是朋友，我也喜欢你。所以以后，我要做你最好的朋友！做最支持你的那个人！你没法拒绝！知道了吗！” 程武麟和她对视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得到答复，谢薇突然抱了程武麟一下，然后挤过人群就那么走掉了。 程武麟向着她离去的方向张望着，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 第十八章 白衣公子 三天的约定时间很快就到了，程武麟吃过早饭就入了镜。 不同于下界这面的艳阳高照，今天镜世界阴云密布，淅淅沥沥下着毛毛细雨。程武麟还是第一次看到两边天气的差异，觉得新奇无比，顶着小雨飞快的赶到了落湍谷。 泥土凝成的小船刚飞过落湍谷高耸的轮状城墙，程武麟就遇到漂浮在空中的涂婷婷。 “你来的挺早嘛。”涂婷婷披着一件深黑色的斗篷，手里握着一把大红色的伞，和她往日的穿衣风格完全不一样。 程武麟看她轻巧的落在船上：“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不知道啊。”涂婷婷莞尔一笑，“我在等别人。啊，他来了。” 程武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衫，手握纸伞的长发男子迎着细雨和风向着他们飞来，不一会就翩然来到二人身前。 简直像是修仙里面走出来的如玉公子啊，程武麟盯着那人惊叹道。 结果下一秒，那人一把扑到了程武麟的身上。 程武麟被扑懵了，抓着那人衣服后背想要把他推开，过了几秒才悠悠问道：“你谁啊……” “我你都忘了吗！”那人拍了拍程武麟的后背，笑呵呵的松了手，“我公孙竹啊！” “啊，幸会……等会！你谁？”程武麟大脑宕机。他在船上后退两步，把对方从头到脚大量了一番。除了脸上依稀能找到些熟悉的样子，程武麟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人和他印象中那个脏兮兮油腻腻的人联系在一起。 “变化有那么大吗？表现的这么夸张！”公孙竹提起自己雪白的袖子抖了抖，露出衣服下洁白的小臂皮肤来。 “这已经不是大不大的问题了……”程武麟咋舌道，“你这是去整容了啊？” “整容？那是什么？”公孙竹摇了摇头，“我听不太懂你们未来人的词汇。” “好吧……” 公孙竹被程武麟刷子一般的眼神盯的直发毛，忙转向另一边的涂婷婷：“不好意思啊涂城主，还劳烦您在这里等我……” “没什么。”涂婷婷大方一笑，“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落湍谷，我肯定要来迎接一下的吗。” “您太客气了！”公孙竹连连点头。 “不熟悉路的人就你一个，既然你先到了，那我们就先去我的塔中坐一下，等等别人吧。” “好！”公孙竹应道，回头又冲程武麟笑了笑。 程武麟看了眼不远处的城主塔，刚准备驱船向着那个方向驶去，却看到涂婷婷手指轻轻在船舷上一点，小土船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迅速脱胎换骨成更锋利的梭型，颜色也是一点点变成了白色的样子，像只标枪一般唰的一声破空，载着上面的三人直接落在城主塔中段那片中空的平台之上。 “好快……”程武麟喃喃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目的地。这种操控水准远不是他这种初学者所能比的。 “跟我来吧。”涂婷婷领着二人走上那个老式的电梯。 公孙竹还是第一次坐这种电梯，好奇的摸来摸去：“这是你们那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吗？” 程武麟好笑道：“这不算是交通工具吧……算是种……省力工具？” 公孙竹略惊讶：“程兄知道这是什么？你们是一个时代的？” “我们是同学。”涂婷婷把长袍的帽子掀掉，撩了撩头发。 “哇，那还真是缘分！”公孙竹惊叹，像是刚进游乐园的小孩子一样在狭小的电梯里左顾右盼着。 这次电梯不同于上次程武麟他们来时候，降了好半天也没有停下的感觉。等到程武麟有些无聊到打了个哈欠，电梯才摇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到了。” 涂婷婷伸手让程武麟二人先走出电梯门。电梯外面是一个铺着毛皮地毯的圆形房间。房间虽空旷，却没有什么灯之类的光源，只有转圈的几个壁炉散发出悠悠的光芒。 “这里是我的会客厅，是在深渊的下面，所以比较暗。”涂婷婷伸手指了指房间中间环形下陷的沙发，“我们先坐下吧，还有三人等下会来。” “深渊之下吗……”公孙竹敬佩道，“这里是上界人打上来的地方吧，涂城主住在这种地方难道不会觉得难受吗？” “习惯了……”涂婷婷招了招手，环形沙发中间像是变戏法一般升起了六只腾着热气的茶杯。她伸手捧起一只，小啜一口：“……这样下面的那些人才不敢轻易从这边打过来，我觉得这样我还更安稳些。” “也是，”公孙竹也拿了个茶杯，“不过您住在深渊下，迎击上界人是很方便。但是出门的话还是有点别扭吧？要坐刚才那个……工具……很久……” “不会，”涂婷婷把茶杯捧在肚子前，伸手指了指脚下，“落湍谷正反两座塔是平行标记的，从这里出去，既可以是深渊最下，也可以是城中最上。” “这样啊，那还好。”公孙竹点点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这个茶真好喝，明明是粘稠的泥土颜色，却有股独特浓郁的口感，我还没有喝过这样的茶水……” “这是热可可，不是茶……”程武麟端起一杯尝了一口，提醒道。 “额是吗……”公孙竹脸色有点尴尬，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了回去，“看来平时我得多了解一下其他的时代了……” “额，都是喝的，叫茶也无所谓。”程武麟自知给公孙竹造成了些困扰，连忙说道。公孙竹现在忽然变了个人一样，程武麟感觉两人之间比刚认识那时候还生分了不少。 像是听到了程武麟心中所想，公孙竹转眼看向他，笑道：“程兄弟刚刚觉得我变化很大是吧？” 程武麟点点头：“你现在帅呆了，刚出现的时候我一点也没认出来，还在想你为什么会……” 公孙竹轻笑，微微前倾身体，齐肩的长发顺着脸颊两侧滑落下来：“那时我被城主大人关在桦榕道中，连水都喝不到，自然很是邋遢……” 提起杜凌，公孙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落寞的垂眼看着自己的杯子，轻叹道：“城主大人他从那一战后一蹶不振，一直闭门不出。他虽没有再责罚我，但不论那日是不是棋子搞的鬼，我的所作所为已经相当于退出了荆丛园。” “那你这些天……” “在吴哥那里住着，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公孙竹抬起头，“今天我来落湍谷，除了要组队去寻找王陆离的缘故，还有……以后这里就是我的新家了。” 第十九章 第二个队友 “感觉是我们连累了你呢……”程武麟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公孙竹是因为站在了他们一边的缘故才会惹出这些本来不应该发生的变故。 公孙竹摇摇头：“我才觉得很不好意思，要是我能早些阻止城主大人……王兄也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你们这是在开自我检讨大会吗？别这么规规矩矩的，听的我脑壳痛。”涂婷婷把杯子一撂插嘴道，“我们谁也想不到，从不露面的棋子炮竟然早就潜伏在这边了，连杜凌他都着了道，只能说明我们对敌人的了解还是太少。知道这个就行了，没必要成天自我检讨。” “说起这个，我一直有个疑问。”公孙竹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点两下，“那个棋子炮既然已经在这边潜伏那么久了，为什么这次要把自己的能力什么的全都和盘托出？她大可把她的能力继续隐藏下去，继续挑拨我们这边联盟的关系啊？” “这个应该是她能力的弱点吧。”涂婷婷歪坐身子，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在软垫之上，“过后我和于剑杰讨论过，她的能力对于敌人的影响太过于强大，即便需要时间够久，也完全足以抵消它所带来的回报。所以要掌握这种能力，一定要有些限制。我们猜测，她低语继续生效的条件，一定是必须向发现自己存在的人说出自己能力。” “如果不说会怎么样？” “从她的态度来看，不说，要不就是再也无法使用这件印器，更严重还有可能魂飞魄散，直接消散。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具体有什么限制我们无从得知，但好在她露出了马脚，让她自己的能力曝光大白，让我们以后对她有一定的防范能力，以免再次发生荆丛园那样的事情……” 公孙竹手指插进发根，皱眉严肃道：“其他城市知道了这件事吗？” “我们只派人散播了棋子炮的能力，但是具体荆丛园发生的事被我们压下来了，毕竟这不太光彩。棋子炮的能力太过可怕，估计那些城市已经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自我审查，毕竟任谁知道自己的上司下属有可能是被棋子控制的都会害怕吧。” “这样……”公孙竹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程武麟，“听说那个棋子炮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和王陆离带走，这到底是为什么？” 程武麟摇摇头：“我不知道。” 对于王陆离，他清楚应该是因为他的自愈能力。可自己的话……从棋子卒袭击的时候他就不太明白，自己一个普通人，连印器都还没玩明白的小杂兵，棋子为何接二连三的想要把他抓走。 不是杀掉，仅仅是抓走。 自己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涂婷婷忽然说道：“那天的事我们都是不是直接的见证者，没赶到的没赶到，昏迷的昏迷……想要深入讨论些什么，还是让当事人来说吧。” 她对着电梯的方向抬起手掌，莞尔一笑。 过了两秒，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打开了门，一个穿着淡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的年轻男人插着兜走了出来。 “哟，我还以为我是最晚的呢。”于剑杰轻笑，迈着大步走向房间中另外几人。 程武麟和公孙竹都站了起来。 “你们坐啊，干吗这么生分。”于剑杰挥了挥手，见程武麟二人一个伸出了手，另一个抱拳作揖，无奈道，“哎呀，等一下我们就是一起出发的伙伴了，你们现在这样也太生分了吧……” “人家都有礼貌，哪像你……”涂婷婷翻了个白眼，屈指敲了敲茶几桌面，“这有喝的，来点不？” 于剑杰拍了拍程武麟两人的肩膀，等三人坐下后，他伸手在杯子上面摸过：“热的，太好了。” 说完他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哎呀好喝！真暖和！” 他放下已经瞬间见底的杯子，自言自语道：“从雪茫原那鬼地方赶过来，到现在我还没缓过来寒意呢，还好有这玩意……” 程武麟仔细打量着对方。那天他就没怎么和这个人说过话，不过事后听涂婷婷讲是这个男人救了他，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于一直没有和对方道过谢。 正巧，于剑杰这时候转过头来，抿着沾满可可的嘴吧，目光在程武麟和公孙竹之间扫来扫去。 程武麟忙道：“前辈，我……” “哎！”于剑杰伸出一根手指来，“别介，我这人最怕别人和我客气了，真难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就当你说过了就好！” “额，可是……” “真要道谢，等我把那个小子从棋子那带回来再说！”提到棋子，于剑杰目光中隐约有寒芒一闪而过。 “好。”程武麟还是不太甘心，但看对方的态度，只能点头应诺。 于剑杰又看向公孙竹：“我们以前见过吧？我看你很面熟。” 公孙竹有些惶恐：“我……我在荆丛园做一个小岛主而已……先生大名鼎鼎，怎么会眼熟我？” “让我想想……”于剑杰低头思索，“你有没有去过西窗庭？” 公孙竹摇头：“没有。平时我都只在榆树岛上，连荆丛园都很少出去，更别提那座城了……这落湍谷我也是第一次来……” “这就奇怪了……”于剑杰咬住下唇，“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应该是吧。我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先生的事迹可是如雷贯耳呢……” “那叫什么事迹……只不过我看不惯那些老东西的迂腐罢了。还有你别一口一个先生的，叫我于剑杰就好了……” “呃，这不太……” “我说你们古人真是麻烦，雪茫原讨厌就讨厌在于那些老头都是些春秋战国时代的糟老头，我才会……” 程武麟对镜世界的历史完全不了解，听着两人叙旧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 他回忆起刚刚两人提起的地名，看向涂婷婷：“西窗庭和雪茫原是什么地方？啊，有信号吗？” “怎么可能有，我在玩单机游戏。”涂婷婷正在玩手机，听到程武麟的疑问举起屏幕对着他晃了晃，“你刚说西窗庭和雪茫原啊……这两个都是华夏九城，剑杰就是从雪茫原赶过来的，至于西窗庭……” 她抬起一根手指：“……那是一座死城，一座毁于上下界之间战争的城市。” 第二十章 时代代沟 “毁了？那座城市现在已经不在了？”程武麟诧异道。(书=-屋*0小-}说-+网) 到底多么庞大的战争才会直接毁掉一座城市…… 涂婷婷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在还是在的，只不过只剩下一片废墟，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了。” “这是多久前发生的事？” “我想想啊，按镜世界里面来算不久远，也就是几十年前罢了。那时候我才刚当上落湍谷的城主。” “几十年前……”程武麟瞄了眼涂婷婷白嫩到吹弹可破的皮肤。如果加上镜世界里面度过的岁月，那她可真算得上是一个老太婆了…… “你在看什么？”涂婷婷对于别人的目光很敏感，感受到程武麟有些奇怪的眼神，皱眉看向他。 “没什么……”程武麟赶紧扭过头。 他转念一想，既然自己也进了这个古怪的镜世界，要是也在这里面活了个几百年，在下界那面也是有可能连大学都还没毕业的样子。 哎，真乱，还是不多想了。 另一边的公孙竹和于剑杰聊的很是投机。 “……你们那个时代我很喜欢，经常会读到那个时代的文学作品，感觉是个很开放的时代呢！”于剑杰兴奋的说道。 公孙竹回道：“哪里哪里，相比于未来，过去的事情都有诸多的不方便。交通，饮食之类的，来到镜世界我见识了很多呢！” “虽然食材不多，但至少你们的食物是新鲜自然的。我们那个时代，下界污染很是严重，天然的动植物几乎全都灭绝了，食物都是由蟑螂合成的蛋白质凝块之类的。” “蟑螂……这……”公孙竹打了个哆嗦，“未来还真是无法想象呢……” “能不能谈点健康的话题……”涂婷婷不耐烦道，“于先生，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这些还没到吃虫子的时代的人吗？” 于剑杰不太甘心：“虽然我觉得天然食物很好，但老实讲虫子也没有那么不堪，至少我们时代的技术可以让味蕾模拟出各种不同的味道，所以吃什么都无所谓呀，满足生理就行……” 涂婷婷嗔怒道：“你给我打住！再说我刚喝的东西就要吐出来了，你不知道我们宿舍最近在闹蟑螂吗！你再提虫子我就把你赶出去！” “你还是一副老样子……我就不明白你们那个时代的人为什么那么保守，明明更久远的古代还可以……” “我们时代怎么了！于剑杰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一副未来人高高在上的感觉才迫不及待分手的！你以为……” 公孙竹赶紧从于剑杰身边挪腾到程武麟这边来，两个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人家两个曾经的小两口吵架，他们还是不要掺和了…… 在涂婷婷和于剑杰两人愈吵愈了的时候，电梯又打开了。一个一身红衣，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刚走出电梯，就被这边争执的两人吓了一跳。 “……你还记得你上次找的那个女的吗！” “你怎么又提韩思？不是说好了这事不再提了吗！” “我知道你们时代没有家庭观念，伴侣可以不固定，但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你那时候……” 红衣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走到程武麟两人身边，扶着膝盖半蹲下来问道：“他们什么情况？” “嗯……我也不清楚……陈年鸡毛蒜皮吧……”程武麟摇摇头。 “那还挺有有意思的，我看看哈哈！”小姑娘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画面一样，一翻身从半埋进地面的沙发靠背上跳了进来，挤在程武麟和公孙竹中间，乖巧的盯着吹鼻子瞪眼睛的涂婷婷二人。 程武麟看她那样子，离看电影就差一桶爆米花了。 “请问你是？”公孙竹对这个自来熟坐在两人中间的小姑娘有些拘束，忙问道。 “我是疏月影，来自白沙顶。”小姑娘端起面前一个茶杯喝了一口，皱起玲珑的眉毛，“这什么东西，好难喝啊！” 说罢她飞快的把杯子放回远处，还嫌弃的撇了撇嘴。 “你是朱砂？”公孙竹吃了一惊。 “啊，你知道我嘛……”疏月影又附身在茶几下摸了摸，“这怎么连吃的都没有啊……我大老远从沙漠赶过来……” “当然知道，白沙顶的小魔……”公孙竹把含在嘴边的“女”字一口吞了回去，改口道，“……的四位强者吗……” 可能是被涂婷婷和于剑杰吵架的声音所掩盖，疏月影没听清公孙竹前面说什么：“你怎么不猜我是紫砂呢？” “嗯……我曾经因为任务和紫砂曲梦心大人见过……” “哎，无聊……”疏月影冲涂婷婷两人叫了声，“喂！别吵了！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涂婷婷正气呼呼的抱着胸想说什么，听到这声喊叫停了争吵，向这边看了一眼：“哎？你什么时候来的？” 疏月影摆手不屑道：“你们打情骂俏的那叫一个欢快，哪里顾得上我啊……我还是自己灰溜溜的跑进来的。”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涂婷婷又瞪了站起来背过身去的于剑杰一眼，转头看向疏月影，“你刚说你要什么？” “吃的！吃的！”疏月影抗议道，用手猛拍两边的沙发皮面，她旁边的程武麟和公孙竹都不约而同的向外面坐了一点。 “我这里一般没备吃的……我下楼去给你洗两个水果？” “好啊！”疏月影轻拍了拍精致的双手，目送着涂婷婷站起身走远，拉住程武麟的胳膊兴奋道，“哎呀好开心，落湍谷城主亲自给我洗水果耶！” “嗯啊好好……”程武麟被她晃的有些无奈，应付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都是谁呢。”疏月影抬起手指，指了指于剑杰，“你我是知道，把雪茫原炒了鱿鱼的于大头……” “你这丫头……”于剑杰瞪大眼睛。 疏月影对他视而不见，手指转向公孙竹：“你是谁？” “我是荆丛……” “哦。”疏月影似乎对公孙竹不是很感兴趣，手指最后落在程武麟胸口，“你又是什么大人物？” 程武麟苦笑：“我哪是什么大人物……我不过是……” “你不是，我是呀！”疏月影嗖的跳了起来，一脚踩在涂婷婷的茶几上，转了个圈，“我可是白沙顶大名鼎鼎的第一美少女啊！来认识一下我吧！” “……” 程武麟三人都沉默下来，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第二十一章 集结与出发 刚洗好水果的涂婷婷回来看到这一幕，怒斥道：“你给我下来！” “哦……”疏月影灰溜溜的跳了下来。 涂婷婷把装满水果的盘子往茶几上砰的一撂，语气不善道：“这里是我家，你别把你在白沙顶那副刁蛮劲带到这来行不？难道那种事情还要我再做一遍？” “别……”疏月影额头渗了冷汗，连忙在袖子的白边上哈了口气，对着茶几抹了抹。 “你对她做了什么？”公孙竹好奇问道。 “你闭嘴！”疏月影羞红了脸。 涂婷婷看到疏月影的反应，侧过身不易察觉的笑了笑。她抬起手看了下手腕上的屏：“差不多了，他应该忙完了。” 然而这一个差不多，让五个人等了好半天才听到电梯的响声。 寇红妆浑身湿漉漉的走出电梯，脸色阴沉的扫视了下屋内，一言不发的走过来坐下，整个人都陷进沙发之中。 “出什么事了？”涂婷婷有些担心的问道。寇红妆身上的水顺着皮沙发一路淌下来，在他脚底凝成了一个小湖。 寇红妆仰着头，疲惫的开口道：“我爸爸醒了。” “寇爷爷醒了？”程武麟第一个跳了起来，“我要去看他！” “寇青醒了，可你这一身水是怎么回事？”涂婷婷疑惑道。 寇红妆把手指拢进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天花板道：“他醒是醒了，可是状态很不对劲。他把复苏池打碎跳了出来，还把那里的两个医生都杀掉了……” “什么！”周围几人都大惊失色。 “所以……”寇红妆抬起头，冷眼看向程武麟，“你就别去添乱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按住，注射了镇定剂。” “我要去看看什么情况。”涂婷婷转身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红妆，按照原计划，你带着程武麟他们出发吧。” 程武麟脸色有点发白：“现在是出发的时候吗？不应该处理好……” “她说的对。” 程武麟没想到寇红妆会站出来反对。他站起来，轻车熟路的走到墙边，打开柜子抽了条毛毯出来，盖在湿漉漉的长发上，一边说道：“我们五个人计划不变，现在就出发。” “可那不是你父亲吗？他也是……也是我的老师……”程武麟不太理解寇红妆的态度，这时候不应该以寇老头的事情为重吗？ “看来你还不太理解找回王陆离的重要性。”寇红妆瞄了眼茶几，拿了最后那杯已经凉到有些凝固的可可喝了一口，“虽然我爸那事是你的错，但是王陆离更重要，这才是我们四座城市联手的最重要原因。” “可是这不冲突吧？” “从这件事上来说，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而且，我相信我的城主。”他看向电梯口的涂婷婷。 “小寇青的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 寇红妆点点头，虽然依旧板着脸，但总有种感觉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谢谢。”寇红妆走到圆形房间的另一边，伸手推开这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也是一扇落地窗，“那我们这就出发了。” “啊对了，拿上那个包！”涂婷婷冲黑暗中某处指了指。公孙竹看几人都没有动，小跑过去把一个包背在了身后。 程武麟走到窗边，看着黑洞洞的外面疑惑道：“这怎么走？我们不走电梯吗？” “我们去上界镜，当然是走深渊啦！”公孙竹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拉起他的胳膊，“等下下落的时候抓紧我，不然我们可能落在不同的地方。” “可等一下……”程武麟扭头看了看涂婷婷，对方刚走进打开的电梯门，对他们几人招了招手。 “走啦！”于剑杰不耐烦道，抓着程武麟的胸口衣服。 “哎等下！我……”不等他说完，几人已经互相拉着从窗口落了下去。 “……我操！”程武麟的大喊在空旷的落湍谷城下回荡着，和身边落湍谷的江水一同向着深渊坠落而去。 呼…… 呼呼…… 耳边只有风声呼啸。 下落的速度很快，但周围都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所以程武麟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落了多久。 上次落去上界镜的时候他还是被那些黑衣人打昏的状态，一醒来就已经在黑石山顶了，所以这也算他第一次经历这个过程。 又落了几分钟，一道光亮从他们的脚下浮现出来，圆形的光亮迅速扩大，直接投射到程武麟的瞳孔之上。 呼…… 只是一瞬间，像是从窄小的管子中挤过来一样，眼前的景色可以说是豁然开朗。 程武麟先是觉得眼前一片红。定睛看去，那些红色都是连绵成片的树叶。 他们在一片红色的树林上空急速坠落着。 一直因为风压说不出来话的程武麟在这忽然觉得风变小了，断断续续开口大喊道：“我靠了……这样……落下去……会……摔死……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他身后传来疏月影脆生生的声音，“你没来过这边？” 她话音刚落，程武麟忽然觉得他们的速度在慢慢降下来。 是他们几个人拉的吗…… 程武麟这样想道。 速度越来越慢，等到他已经可以清晰看见那些三角形叶子的时候，几人像是仅仅从地面上跳起来的高度落下一般，平稳的站在了松软的泥土之上。 公孙竹松开攥紧程武麟胳膊的手：“摔死什么的，你担心的太多余啦。上界镜和下界镜的重力是完全不一样的，从那边过来，越到这边落得越慢，所以普通人过来也不会摔死。” 这样啊。程武麟这时候才想到上次他在黑石山上醒来时候的样子。要是真的像是在下界那样从这么高的地方直接摔下来，估计早就成肉泥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环顾四周。他以为他们还会像上次一样落在黑石山上。可现在周边的环境和那时候完全不同。 “不清楚。”寇红妆晃了下已经干了的长发，皱眉道，“从深渊落下的地点不是固定的，不过我们还算幸运，没有落在什么城市里面。” 程武麟无语，看起来他上次落在黑石山上算是运气最不好了呗……这他得花光了几辈子的运气才好运到成功逃了回来啊…… 第二十二章 狩猎场 “真的有那么好吗？”几人中站的最远的于剑杰摩挲着手边的树干，“这些树是真树。” “不会吧！”疏月影捂住嘴。 程武麟略懵：“真树怎么了？” 公孙竹的神情很是严肃：“一般镜里面的树木都是白昼树，也就是在原本世界的树的投影。一旦出现这种真树，基本都像是荆丛园的一样……” “是人种的……”程武麟喃喃自语道。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次又落在了敌人的中心吗…… “哎？这位小哥哥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疏月影用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程武麟。 “我……我入镜没多久……” “奇怪，你入镜没多久，涂婷婷为什么要我们带上你？” 程武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要组成小队救回那个男生，周边的几个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四个人完全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不知道涂婷婷为什么安排自己这么个半吊子来做个累赘。 “因为是……”公孙竹凑在疏月影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后者嘴巴圆成了o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什么什么啊……” 程武麟想凑过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公孙竹却已经说完了，用弯弯的眉毛瞄了程武麟一眼就转了过去：“哎呀你不用知道，我没……” “嘘！”一直没有说话的寇红妆忽然叫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几个人全都沉默下来。一阵风穿过红色的树林，把树叶吹的沙沙作响。这声响一下勾起程武麟的回忆来，让他想起了在杜凌桦榕道中的经历。 除了那个男生，关于那个男生，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众人屏息静听，空气中只有树叶声和风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哪有人，你是不……”公孙竹刚要继续说下去，忽然硬生生止住了声音。 程武麟闻言看向他，只见公孙竹的嘴巴上粘住了一个澄黄透明的球，像是吐了一个灌满了食用油的泡泡糖一般，后半截话被这球完全封住，难怪没了声音。 可这是什么？ 没等他细想，他的脚底传来一阵咕叽咕叽的流体声响。只是一瞬间，油黄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像是拉上的帷幕一般，从程武麟身边的地面奔涌到天空又覆盖下来。 一个巨大又粘稠的液体球霎时间将五个人包裹在内。 而这个液体球又像是落在水面的肥皂泡一般，一触碰到地面就像潜艇似的从地上潜了下去。 咕噜咕噜，程武麟吐了几个气泡，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还可以呼吸。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应该是某个伙伴的印器。 抬头望去，透过棕色的视野，他看到刚刚还没人的树林中忽然有几只鹿一样的生物跑过，跟在他们后面是一群身着淡绿色胄甲的男女，个个都拿着奇怪的反弓。 这是在打猎吗？程武麟刚这样想道，就看到一只靴子踩在了他的头顶之上，和他的脸就隔着一层棕黄玻璃一样的感觉。这奇妙的场景，让程武麟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之上。 靴子的男主人像是跑累了一般，哈着腰扶着膝盖，有汗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程武麟脸庞的上方。 对方似乎完全没发觉自己脚下有一个人正在仰头看着他，擦完汗又直起身子，说话的声音隔着那层液体瓮声瓮气传了过来：“行生哥，我们能不能休息一下啊！” 程武麟缓缓转头，向着头顶男子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地表之上，另一个长相颇莽的男人回道：“不是吧？你连一头狍子都还没猎到呢！” 头顶男子一脸哭丧：“我本来就不想来，哥你非要拉着我来！我宁愿在家多打会游戏也不愿意来……” “你一天天在家待成什么样子了？你这样还有没有作为王室的自觉了？简直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废物！” “在家打游戏哪里废物了！”男子反驳道，“下次你求我我都不会再出来和你玩这种古董游戏方式了……” 他把弓丢在地上，又后背的剪筒脱下来往地上一砸。 程武麟被他砸的动作着实吓了一跳，闭上眼，下意识猫腰想躲。 等他睁开眼以后，头顶上那个男子已经跑掉了。前面的凶悍男人摇了摇头，挥手让下人把地上的弓箭收好，然后拔腿继续向着那群逃走的狍子追赶过去。 等他们走掉半天，程武麟一行人才缓缓升出地面。 又是一阵潺潺的声音，几人身体周边的棕黄色粘稠液体化为几道溪流纠缠在一起，渐渐缩小，变成一颗透明的石子落在疏月影的手中。 “我的妈啊……”公孙竹心有余悸的擦了下额头，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白衫，“我们这是掉到什么鬼地方了？狩猎场？” 寇红妆双手插兜，眯起眼睛：“我认识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是翠幽国的大皇子，是个天奉。” “所以说这儿是翠幽国的皇家狩猎场什么的？”于剑杰手指插进短发，呲着牙道，“哎呀真难办，这下不好出去了。” “我怎么感觉你兴高采烈的？你是想打架了？”寇红妆皱眉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必须隐蔽，不然闹个全上界镜都知道我们来了，被追杀的时候哪还有空找那个男孩？” “我知道。”于剑杰手背过后脑勺，“虽然我很想打，现在还是会收敛的嘛，所以我才说很难办。现在怎么办？月影小妹妹，你那小印器能不能把我们从这林子带出去？” 疏月影白了他一眼：“于大头你明知故问啊？我的琥珀酒在保护状态下是无法移动的。” “看来只能杀出去了……好久没和上界人打，手脚有些发痒呢……”于剑杰漫不经心的说道，眼角却有危险的光芒弥漫出来。 “慢着。”寇红妆打断他的话，双臂抱胸思索道，“我们落下来的时候就看出来这是很大一片树林了。虽然可能是皇家狩猎场，但是这么一大片树林不可能完全被军队所包围着，一定有可以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出去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所以说，你们谁有探测周边，或是让自己隐身的印器？” 第二十三章 降雨 几人面面相觑，`h`u`0``o`m`更`新`快 程武麟抬起双手，红色的水电卡和蓝白的饭卡分别躺在他两手的手心之中。 在桦榕道面对杜凌的时候，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召唤出第三张卡片来。但现在无论他怎么尝试，那张卡片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叫不出来，着实让程武麟很是恼火。 不过现在就算召唤出来，对于寇红妆所提出的条件也是无济于事。那张卡片貌似只能提高他的力量与速度，和隐身刺探情报什么的毫无关联。 他转头看向另外几人。公孙竹的印器他知道是一把弓与几枚硬币，疏月影的是刚刚那颗把他们保护起来的琥珀，有没有其他的程武麟还不知道。这里只有于剑杰和寇红妆本人的印器他还完全不清楚是什么。 于剑杰一脸无辜：“你觉得我像是有那种东西的人吗？” “我就一个琥珀，一个有泪，你们也都知道是干嘛用的。”疏月影摊手，“你的入殓花样那么多，都没有吗？” “我没有。”寇红妆干脆利落的回道。 众人的目光直接跳过程武麟，落在公孙竹身上。 “隐身或者探察……这些都没有。但是我倒是有个略逊一些的办法。”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你们不介意身上湿一点。” “什么办法？”寇红妆皱眉。 “人工降雨。” 公孙竹瞄了眼头顶密布的阴云，挥手唤出印器含沙，一气呵成的拉弓，噗的一声，一道箭矢被他钉在了脚边的地上。 而随着他的动作，头顶连绵的云轻微抖了一下。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得落下来。 从一开始的稀落雨点，雨势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就变成瓢泼的大雨。小队几人纷纷凑到一棵大树下，可稀疏的树枝根本无法遮挡这仿佛瀑布一般的雨。 “嘶……”于剑杰挥手唤出那杆冰蓝长枪，身后的树干从半截的地方开始结冰凝凌，霎时冻出一片冰盖来。雨声不断绝得砸在冰上，听起来像是在用铁桶接水似的哗啦不停。 “浑水摸鱼吗。”寇红妆的目光透过密集的雨幕向远处望过去，“倒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你是怎么办到的？”程武麟惊奇问道。他记得公孙竹那弓根本不是这么用的。 公孙竹把弓收掉：“我的含沙可以通过射中影子对本体造成伤害。这云虽然遮了阳光，但是总体来说，所有的这云下的一切物体表面可以说都是云的影子……” 寇红妆却摇摇头：“不行，这雨虽然密集，但范围太小了，你不能让降雨的区域变大一些吗？” “好像办不到……因为是攻击造成云层的不稳定，只有我们头顶这一小片的范围才能受到影响降雨。要不我们一边前进我继续射箭？” “也不行。”寇红妆直接否决道，“这么一小范围降雨，还不断向外移动，上界人很快就会发现蹊跷吧。我们现在必须想一个办法让你降雨的范围扩大……” “这个我倒是可以。”于剑杰轻笑着插话道，“有公孙竹这雨做媒介，我可以让霜君直接影响到那片云。” 话音刚落，他把手中长枪转了个圈，然后对着地面猛得一插。 沿着头顶冰盖往上，一股寒意顺着掉落的雨滴一路上升，直达云层。 程武麟觉得周身的温度下降了几分，视线中那些雨水连成的线咔嚓作响，眨眼间就像被停住了时间，冻成了一道道贯穿天地的冰晶透柱。 “好了。”于剑杰收回霜君，冰盖周边的冰柱也重新化成了水，“我把寒意传了上去，让这片云的温度全都下降下来了。现在只要在这乌云下的地方，应该都会下这种大雨了。” “那再好不过了。” 众人齐看向面色稍霁的寇红妆，他继续说道：“这样我们可以趁着雨势接近这狩猎场的外围，看一下他们是怎么布防的。如果没有自然是最好了，有的话，也可以减少他们察觉我们存在的可能性。” “现在直接走吗？”公孙竹问道。 “嗯，我打头，剑杰殿后，其余人在中间跟好我，我们先往一个方向试探看看。” “好的！”众人纷纷应道。 “对了，”寇红妆看到疏月影把琥珀召唤出来，在头顶做成了个松油伞的样子，忙道，“等下不要用印器，会被上界人发现的。” “那不是被淋个透心凉……”疏月影不甘心的撤掉琥珀。 “不然你以为是来度假的吗？”寇红妆毫不客气的回道。看到于剑杰把冰盖融掉，他招了招手：“都跟上啊。”说完转身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 “哎，麻烦。”疏月影抱怨道，顶着雨也跟了上去。 公孙竹蹲下身飞快的系来下绑腿，又拉紧背上和他一身白衫不太和谐的灰色书包的带子，冲程武麟说道：“我们走吧。” 程武麟点点头，两人也向着寇红妆离开的方向跑过去。 。 。 上界镜，鸿鸣道城某处地下。 哒，哒，哒，哒。 一只黑色的高跟鞋不断踩在大理石地面之上，在空旷的走廊中回响着清脆的声音。 一个一袭黑色修身旗袍，戴着黑色面具的女人抱着胸穿过弥漫着一股刺鼻气味的房间，推开了尽头写着“禁止入内”的红色大门。 门内的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两条细细的锁链悬空吊着一具**身体的少年。四方的房间吊顶有一束白光降下，刺眼的投在双臂伸展而开的少年的身上，把布满他修长身体的猩红伤痕照射的触目惊心。 仔细看去，那些血腥的伤口正在不断蠕动，缓缓愈合着。 少年的头发被剃的极短，有三四根不同颜色的金属软管插在他大脑的后方，顺着他被严重灼伤的后背一路通向更深的地下。 “你是谁？”女人一边操纵着手腕处浮现出的屏快速调整着数据，一边问道。 仿佛死了一般的少年听到她的声音，用极为不易察觉的微小动作摇了摇头。 “王陆离是谁？” 少年又摇摇头。 “重复，你的名字叫什么？” 遍体鳞伤少年慢慢抬起头，无神的双眼反射着面前戴着面具的女人的身影。 “实验品748号。” 第二十四章 解除警戒 “前面应该就出去了。” 蹲在一株矮灌木后的寇红妆一边擦去脸上的雨水一边张望着，小声说道。 在这片红树林中全速奔跑了20分钟左右，他们才看到树林与外界的边界。 程武麟浑身上下都像是刚从河里面爬出来一般，雨水顺着额头不断淌下，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他低头揉了揉眼睛，眯眼向前看去。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这种地方一定有高高的围墙拦在外围，还不时会有个警戒塔哨位什么的。可一眼望去，前方像是从森林直接进入草原一般，一片空旷，除了瀑布水帘一样的雨水，其他什么都没有。 寇红妆像只戒备的豹子一般趴伏着身体，长发像披风一般被雨水贴在他纤瘦的西服后背上。 他把左手手指插进地面中，拈起一小撮泥巴来，在鼻尖嗅了嗅：“不要掉以轻心。这里没有上界人，但是一定埋伏了困神桩之类的白昼武器，或是白昼警戒线。你们在这里先别动，我去探查一下。” 众人点头。 寇红妆把湿滑的西服扣子解开一颗，像只燕子般划破雨幕，嗖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没多大一会，他喘着粗气重新回到几人的面前。 “解决了？”于剑杰扬眉。 寇红妆点点头，半蹲着闭目休息，像是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 “这么快么？这些上界小朋友也没弄什么防备啊……”疏月影不屑。 “三道困神桩，五重白昼警戒线。你要是觉得着很简单，下次你来弄……”寇红妆微微睁眼。 “切……”疏月影继续表达着不屑，不过字里行间倒是没有对寇红妆任何不尊敬的样子，“这群上界人搞什么鬼？这是在防狼吗？” “管他防什么，现在都被红妆解除掉了，那我们直接过去吧？”于剑杰撸掉后脑勺头发上的雨水。 “让红妆再休息两分钟吧……”公孙竹看到寇红妆拍了拍脸在强打精神，担忧道，“那些东西不用印器强行解除实在太劳心神了。” “我没事的，”寇红妆转过头去看向远方，“时间要抓紧，说不定就会有人来发现他们的机关被我动了手脚。” “那好，这次我来打头。”公孙竹站了起来。 寇红妆默认，没有吱声。 “从这里出去，我们要去哪里啊？”大家都站起来后，程武麟疑惑道。 这次大家在涂婷婷的会客厅刚一见面，没两分钟就直接来了上界镜这边。他甚至连其他几个人都不太熟悉，就这么组成了互相依赖的救援小队。 在大雨灌顶下，他越来越怀疑了，可大家都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熟稔的分工做着自己的工作，只有他不知自己在这个团队中的定位到底是什么。 “涂婷婷什么都没有和你说吗？”寇红妆脸色发黑，“真是胡闹！我还以为她把所有事项都告诉你了。” “无挂紧要把。”于剑杰伸了个懒腰，仰头直面瓢泼大雨，“小子你就跟着我们就好，等我们安营扎寨好之后，有的是时间来讨论这些事情。” “安营扎寨？” “不然呢？”疏月影抿嘴，“我这么可爱美丽的少女，你以为我会风餐露宿吗。” “不要废话了。赶紧走！”寇红妆又是一副臭脸。 公孙竹叹口气，对着寇红妆刚去的方向拔腿开路，一道白色的身影霎时向前飘去，只可惜那一身仙风道骨的长衫此时因为雨水的打湿，贴身的倒有些像是白大褂了。加上他背上的那个书包，特别像是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赶去上课的样子。 程武麟可不想和一脸欠他几百万的寇红妆还有不可一世又刁蛮的疏月影并排走，赶紧跟了上去。 公孙竹用余光瞄到程武麟跟上来，轻笑道：“我打头，要时刻警惕前面的情况，可没工夫和程兄闲聊啊。” 程武麟一边奔跑一边摇头：“不，我也想出点力。” “这里大家都不用你出力的。”公孙竹话刚出口，发觉这话似乎说着有些伤人，赶紧补充道，“我是说，等我们找到一个地方安顿好，还有很多事情只有你能做的。” “是吗……”程武麟听不太出公孙竹说的是真的还是敷衍，回完后就专心继续跑着。 “我们出了警戒范围了。”身后传来寇红妆的声音。 “呼……”公孙竹叹了口气，“还好没有碰到上界人。” “打不过？还是因为什么？” “不是打不过。这里的每个人……”公孙竹把“除了你”三个字咽了下去，继续说道，“……都有上界人中天奉的实力。我们这次算是隐秘行动，如果闹太大就不好了，一旦棋子知道了我们的潜入，一定会把王陆离藏在更不容易找到的地方……” “我知道了。”程武麟点头。 从狩猎场中跑出一会，周边的风景都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草都不是绿色，而是枯黄像是干草的样子，踩上去却像是在石子路上跑动一样的坚硬。 这些应该都是上界的植物的白昼投影吧，下界没有的品种，程武麟这样想道。 又跑了一会，身后的寇红妆指挥道，“这个范围我们可以飞上去了。” 飞？ 程武麟还没等反应过来，身边快速奔跑着的公孙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呼的冲天而去。 “我去……”无论多少次，这种大起大落的瞬间超重感还是让程武麟忍不住叫了出来。 他回头看去，身后的寇红妆几人也纷纷踏地腾空而起，紧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这个范围可以用印器了吗？”疏月影的声音忽然响起。 “还不行，很危险。”寇红妆的声音传来。 “哦……我说，前面那位帅哥，你能把雨停了吗？我们已经出来了。”疏月影大声嘟囔道，“而且刚刚降雨好像没有必要了奧，那附近又没有上界士兵……” 公孙竹回头干笑：“我只知道怎么让这云下雨，可不知道怎么让它停下来……” “哎，我这辈子还从没有这么讨厌水过。”疏月影减速，向殿后的于剑杰求助去了。 第二十五章 白帝间 “我们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驻扎下来啊？” 在深入草原半小时后，程武麟扭头看向公孙竹那重新飘扬起来的洁白长衫。他们已经飞出了乌云的范围，雨水被温暖的阳光所替代，逐渐把几人身上的潮湿烘的一干二净。 “应该还要走一会。”公孙竹像是拎菜一般把程武麟换了一只手，“主要现在我们不知道是在翠幽国的什么地方，所以寇红妆应该是在用他的屏测定我们的方位。” 程武麟一想也是。这镜世界里面也没有gps定位系统，从深渊落在这么一个未知的地方，只能盲探自己的方位。 “等屏把我们的方位定好，就可以和现有的上界镜地图进行比对，然后找一个离城市不远不近的地方暂驻下来。这边翠幽国的话……地图还是蛮清楚的。” “地图不是全的？” “是啊，”公孙竹低头对着程武麟微仰的脸说道，“虽然上下界都有屏这个东西，但它在两界传递的方式完全不一样，所以至今一直都是信息封闭的。现在屏内存有的上界镜的地图，都是以前的前辈们拼死探索发回来的。” “难怪。可要是我们现在是在一片前辈们没探索过得位置区域的话，那怎么才能确定我们到底在哪？” “所以现在就在进行比对啊。我们在前进的路上就是屏采集信息和原有地图比对的过程。” 程武麟环顾了下四周。这片枯黄的草原一望无际，平坦到连点凹凸不平的丘陵都没有。因为没有明显对照物的缘故，在上空飞行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只是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一般。 怪不得要飞那么久……这样的地貌屏能分清东南西北才怪…… 后面几人似乎也开始不耐烦了。 “你的屏还没测出来这里是哪吗？”于剑杰语气不太和善的问道，“是不是坏了？我们不是在绕圈子吧？” 疏月影跟着起哄道：“就是啊，这周围景色好枯燥，我都快睡着了，好几次差点掉下去。” 寇红妆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方向没问题，先飞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没问题？”疏月影质疑道。 “不信我你可以按自己感觉飞。爱飞去哪去哪我就不管了。” 疏月影怒极反笑：“哇塞！我们现在是team耶！是一个小队耶！你这么和我说话还有没有点组队精神啊？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给……” 寇红妆对她的威胁视而不见，自顾自道：“啊，好像找到了。” 一听说找到了，疏月影也安静下来。几个人都屏息静静等待寇红妆继续讲下去。 寇红妆仔细端详了下地图上的周边，皱起眉来：“地图出来了，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 疏月影道：“先听好的。” “好消息是我们前进的方向确实有一座大城市，很适合打探王陆离的情报。” “那坏消息呢？”于剑杰追问道。 “坏消息是，这座城市，是贵白国首都，白帝间。” “贵白？我们不是在翠幽国吗？”沉默半天的公孙竹开口问道。 “从那座狩猎场里面出来我们就已经出了翠幽了，那里是翠幽和贵白的边界。” “这两个国家的首都有这么近吗？”于剑杰加速飞到寇红妆身边，探头冲着他手腕上的屏看去，“那个狩猎场不也是在翠幽首都附近吗，不然他们的王族怎么会来这消遣？” “是很近啊。”寇红妆快速拨动着屏出来的画面，“难怪要搞那么复杂的警戒，原来是防着贵白呢。” “这个翠幽……为什么要防着贵白？”听到后面几人对话的程武麟好奇问道。 公孙竹回答道：“有不同圈子的地方就有争斗，何况上界镜这边还成立了国家。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这些同属上界镜的国家明争暗斗也是理所当然的。比如我们华夏九城，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 他心虚得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寇红妆讨论着的于剑杰，小声道：“几年前，雪茫原还是和我们……和荆丛园交恶呢，双方完全没有沟通。现在的关系也只能说是不起冲突而已。” “那落湍谷呢？” “落湍谷啊……这应该是九城里最和善的一座城市了吧。都是涂婷婷城主的缘故，落湍谷和每座城市关系都很好。比如这次她牵头说明了王陆离的事，虽然我和于兄都是因为觉得有愧于他的缘故自愿加入，但背后也得到了城市的支持。而且你看，白沙顶不也派了朱砂小姐……” “说谁小姐呢！”疏月影突然在后面大吼一声，“你们在说我什么坏话！” 公孙竹一脸惊恐：“我什么都没说！” “那我为什么听到朱砂小姐……” 程武麟插嘴：“他说坠下小解，他要撒尿。” “流氓……”疏月影脸一红，减速落到后面去了。 公孙竹赞赏道：“这你都能圆，厉害了啊程兄……” “算是熟能生巧吧……”程武麟脑子里浮现出了某个女同学的样子，这些天为了糊弄她算是把他的口才和反应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什么时候能休息下啊？”被程武麟说完上厕所以后，疏月影也觉得自己有些内急了。 寇红妆指了指前方：“我们等到白帝间城外的时候再休息吧，也就十分钟了。” “真要去白帝间？我的妈呀你们不要命了？”一听寇红妆的计划，疏月影直接抗议道，“你们在想什么呢？我以为你说坏消息会跳过这座城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像王陆离这种级别的消息，在越大的城市越好打探，这白帝间我看就很好啊。” “啊……我为什么贪图好玩要来啊……我后悔了……”疏月影捶胸顿足。 “白帝间怎么了，为什么她反应那么大？”程武麟仰头，发觉公孙竹的神情也有些凝滞。 “哎……”公孙竹叹了口气，“如果说落湍谷是下界镜最安全的城市，这白帝间在上界镜也是同样。但是与落湍谷不同，落湍谷是因为城体构造本身的优势，这白帝间却是靠的人才。” “人才？什么人才？” “白帝间……一共有三十六位天奉。一旦我们在城中暴露了，将要面对的是七八倍于我们的敌人。” 第二十六章 地下的海景房 “三十六个……等会你说多少？”程武麟吃惊道。他记得当初在黑石城，山上用鞭子的那个女人就是一个天奉。更不要说她那两个侍子仅仅是地为了。 就是那一个天奉，就让当时的程武麟生出无力感来，三十六个是什么概念？ 三十六个杜凌？ 一旦对上，还打什么？直接投降好了。 “不过是三十六个天奉而已，打就是了。”于剑杰忽然从后面凑过来，眼中战意凛然，“能和这么多人打架，应该是很开心的事吧？” “开你个头啊于大头！”疏月影生气道，“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这是隐秘任务隐秘任务，你要打，自己去和他们打，我们就远远的看热闹就好。” “切，我很好奇，你这小丫头是怎么爬到白沙顶高层的。” 疏月影怒目：“我怎么的了！” “好吃懒做又任性，就一个白帝间你就怕成这样，以前你是没和上界人交过手还是怎么样？” “我才不像你这种好战狂无脑怪！估计你也就想着每天怎么打架了，难怪涂……”疏月影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来，嘴吧张成了圆形，“难怪你们会分手，哎呦喂，我懂了……” “懂你娘个鸡毛屎！”于剑杰爆出一句奇怪的粗口。 在他还要奚落对方什么的时候，寇红妆隔开剑拔弩张的二人：“别闹了。我们就在这里安顿下来吧。” “就在这？”公孙竹向下看了眼：“为什么在这？我们还看不到白帝间吧？” 程武麟也向下看去。这里和先前走过的草甸并无不同，依旧是枯黄干草一般的白昼草原，以及三百六十度的天穹地平线。 寇红妆像纪实频道的旁白一般认真解释道：“如果是白帝间的话，我们不宜离得太近。一旦某个天奉常居住在城外，都将会是我们的安全隐患。另外我的屏告诉我这里的地下水分布比较浅，我们可以比较方便的获取水分维持生命。” “听你的听你的，赶紧下去吧！”于剑杰瞪了眼还在冲他吐舌头的疏月影，嗖的坠落下去。 “那我们也下去吧。”公孙竹冲程武麟点点头，开始缓缓下落。 寇红妆虽然最后一个下降，却超过别人，第一个落在地面上。他像是只领头狮般警惕的环视四周，最后把左手插进地面之中。 “我们在这地方扎营，住帐篷吗？” 一落在地上，程武麟也蹲了下来，摸了摸那些像是毛刺一般的白昼枯草。他曾经和爸妈出去露营过几次，有过睡帐篷的经历。要是睡在这种地上，除非铺上几层厚垫，不然还不得被这些扎人的草硌死啊…… 公孙竹神秘一笑：“哈，你看着就好，寇兄他自有办法。” 程武麟跟随他的目光看向寇红妆。只见寇红妆撑着地面的手一道红光闪烁，然后他的身影就这么直接从地面上消失了。 “哎？他上哪去了？”程武麟揉揉眼睛，他以为寇红妆会唰的一下变出一个帐篷或者小屋之类的，结果对方竟然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接着更让程武麟大开眼界的事情发生了。于剑杰和疏月影两人虽然仍看向相反的方向，却也一齐走到寇红妆刚刚消失的地方，双双遁入了清冽的空气之中。 “寇兄的印器可是很厉害的，”公孙竹拉过程武麟的胳膊，指了指那处空地，“跟我来吧，我想我们住的地方已经有着落了。” 程武麟不错眼的盯着那处地面，跟在公孙竹身后走了过去。 然后一脚踩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处地面虽然是结结实实的样子，却像是虚假的影子一般。程武麟踩在上面，瞬间滑落进黑漆漆的一条隧道，突然而至的失重感让他情不自禁大叫出来。 “啊啊啊啊啊……呃……”经过三十秒的下落，他砰的一声，撞在一道软绵绵的垫子之上。 睁开眼，程武麟有些惊魂未定的瘫在垫子上。他觉得这种以为踩到实地却一脚踩空的情景似曾相识。 他宁可主动从二楼跳下，也不想体验这种下楼没看准楼梯直接踩到底的惊悚感。 等他回过神，程武麟发现自己像是在一个水井底部一样的感觉。向上望去，透过黑色的隧道，能看到圆圆小小的一抹蓝色天空。 但和上面不同，这个圆形的房间是亮的。不是灯光的亮，而是周边的墙壁都在发着柔和的淡黄光芒，让他觉得这里有种温馨的感觉出来。 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而程武麟的前方有一条明亮的隧道。 他鬼使神差的爬了起来，走向前去。 这条隧道不长，没走几步就到了尽头。尽头处还有一个小圆房间，像是海星一般分出五条小通道来。每条通道尽头看上去都有一扇门。 四条通道发出来的光线是红色，只有他右手边的一条发着幽幽的绿光。 不是笨蛋，都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还有这种印器？这可真是……”程武麟自言自语道，走进了那条绿色的通道，轻轻推开了在绿光映衬下有些古朴的门。 一进门，程武麟真的以为自己穿越了。 房间内并不是只有一个小屋，而像是走进了一座海景别墅的卧室一般。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他身后的这扇木门。窗外是完美的大海沙滩，还有随风摇曳着的椰子树。 程武麟长大了嘴，任凭海浪的哗啦声敲打着他的耳膜。 他有些不敢置信得回头，门外的通道在他进门的一霎那就变成了红色，但那压抑的圆弧依旧提醒着他这里是在地下深处。 可这……是怎么回事？ “你在干吗？快进来啊！” 这时，他看到一袭白衣的公孙甩着袖子潇洒的从那落地窗外走过，笑盈盈得冲着程武麟敲了敲他面前玻璃。 “哈？”程武麟几步冲上前去，那玻璃呼的消失掉。 他试探的踩了踩窗外的白沙滩。 刚刚那一脚踩空，可把他搞得疑神疑鬼起来。公孙竹没有提醒他，一定是在等着看他的玩笑。 公孙竹确实用揶揄的语气调侃起来：“试什么呢？怕是假的嘛？” 第二十七章 灰色书包 程武麟看到公孙竹不怀好意的目光还是不太敢走出去。 见程武麟一直不上钩，公孙竹讪讪道：“算了你别出来了，外面这边都是假的，你要是走出来可是会撞墙。” “我就说！”程武麟认识公孙竹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早看出来这家伙一点也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心里在想事情，不说点什么或者表现点什么是不可能的。 窗外的公孙竹像是动物园里的猩猩一般趴在重新出现的玻璃上：“这些沙滩海浪都是假的，连我现在都只是躺在床上，你面前这个我只是我的影像。” “哦。”程武麟四仰八叉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暗叹一声这床真舒服。住惯了学校宿舍那小窄床，一睡到这种松软的床感觉像是上了天堂。 “寇红妆的印器……这么神奇的吗？”他的目光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这里没有灯，但是估计这墙面应该也会像外面那些墙似的会发光。 “这是他印器的一部分。”公孙竹的影像不厌其烦的在窗外走来走去。 “一部分？”程武麟略惊讶的偏过头。这种呼的一下在荒郊野岭搞出个地下海景房的能力，竟然只是他印器的一部分？ “是啊，寇兄的印器和你的一样，都是复合印器呢。” “复合印器，那是什么？”程武麟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通常人不是会有什么主印器次印器第三印器什么的吗。比如我的榆洲晚就是主印器，含沙就是次印器。” 程武麟晃了晃头：“嗯。” 公孙竹继续说道：“像你的龙鳞，是不是有好几张来的？” “是啊……” “但是他们都算是‘龙鳞’，你懂我的意思吧。” 程武麟点点头。说到这，程武麟大致了解了复合印器的意思。 也就是说，寇红妆的印器，也像是他的龙鳞一样，好几种不同效果的印器组合成了一件印器吗？ 了解了这点，程武麟用余光瞄了眼房间某处，然后翻了个身，冲着依旧在窗外踱步着的公孙竹仰着下巴：“哎公孙，我说你不休息一下，把自己的影像投我这干吗？” “好玩呗，你要是睡觉我就关了。” “怎么关？”程武麟坐起来，冲着床头看去，像是在找宾馆床头灯的开关一般。 “哇，我这么不招待见的吗！我还想再和你聊聊天呢！”公孙竹抗议道，“刚刚还没有说完复合印器的事呢！” “下回说吧……我累了想睡一会。窗外有个白衣飘飘的男人逛来荡去的我睡不着。” “我去……”看到程武麟一头钻进被子里，公孙竹又敲了敲玻璃，“我说这一路都是我拎着你过来的，你累什么啊！” “关掉……”程武麟在被子里嘟囔道。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像是一台老式黑白电视被拔了插销，玻璃中间一道白光闪过，刚刚还是落地窗的地方倏然变成了一堵结实又不透明的墙。 公孙竹的声音也理所当然被掐断在墙的另一边。 还是声控的啊。程武麟轻笑，然后又变得严肃起来。 因为他的床头柜上，摆着公孙竹一路上一直背着的那只灰色双肩包。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到这个包，心里就有些难受的感觉涌上来。 从涂婷婷交代众人带上这个包，程武麟就一直不太敢去看它，好在公孙竹把它背了起来。 结果刚刚一进屋子，吸引他更多注意力的不是那优美的海滩与窗外闲逛的公孙竹，而是这个不知为何来到他房间的书包。 这个包是谁的？ 他掀开被子，鼓起勇气把包拉到自己旁边。 要不要打开呢？ 他心里犹豫着，手上却利索的拉开了书包的拉链。 最上面是两件破破烂烂的外套，勉强才能看出来一件是红色的棒球服，另一件是灰色的防晒衣。两件衣服不止沾满了黑灰色的干涸泥巴，上面还有像是被摩擦拖行过的痕迹。 程武麟小心翼翼把它们抽了出来，叠好放在一边。 衣服下面躺着两瓶矿泉水，中间还夹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旁边的小袋子里面放了一包湿巾一包面巾纸，一本别了根炭素笔的小笔记本，一个装钥匙的牛皮小包，一个充电宝和系成一团的充电线，一副墨镜还有一个银色防风打火机。 程武麟翻开那个笔记本，本子的前几页好像都被撕掉了，折页上方还留着纸屑碎边。最新的那页整齐的排列着四五条备忘。 买柠檬 2宿管部ppt 3十一后寝室文明策划 4电动牙刷换头 5书皮，驱蚊水，胶布，夹子 本子上的字算不上很好看，但是一条又一条很是工整，看起来也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程武麟赶紧把本子合上了，觉得这样看人家的**可能不太好。 说起来，涂婷婷为什么要让他们带上这样一个包？这包应该是上界什么人的私人物品吧？ 他刚准备把书包放回去，忽然摸到书包贴着后背的地方还有一道拉锁，里面摸起来鼓鼓囊囊的。 拉开那道拉锁，里面的夹层里塞着一个黑色的钱包。 这种东西还是别动了吧……程武麟把书包推开，又拉了回来。 说不定里面有书包主人的信息呢，要不看一看是谁的？ 他展开钱包。钱包放卡的地方果然塞了好几张卡片，最外面一张露在外面的一角是程武麟熟悉的身份证的颜色。 他把那张身份证抽了出来。 然后他的表情渐渐凝固住了。 姓名：王陆离。 这是……那个男生的包？ 程武麟目光颤抖的盯着身份证上面微笑着的男生，内心有一丝难过又有一丝怀念。 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剪的很有型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脸庞，刀削般锋利的眉毛，盈着笑意的眼睛，挺直的鼻子，薄唇与微钩的唇角。 程武麟情不自禁得伸手轻轻拂过身份证的表面，像是在摸卡片上男生的脸一样。 忽然觉得脸上一湿，他透过床头的一条镜子看到自己有一滴眼泪滑了下来。 王陆离是吧…… 我要把所有关于你的回忆，一点一滴全部都回想起来！ 我现在已经来了，我要找到你，然后带你回家！ 第二十八章 封器烙印 程武麟用袖子擦干脸，把书包重新收拾好放在床头，然后走进套房的洗手间。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等下寇红妆一定会叫大家集合，这样去见他们一定会露馅的。 他拉开浴帘，发觉这里的摆设用具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除了那些沐浴露洗发液都是些他们时代的高级货。 程武麟飞快的冲了个凉，又把那些瓶瓶罐罐对自己统统用了个遍。等他刚吐掉嘴中的牙膏泡沫，门口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马上！”他把挂在镜子旁边的衣服套上，小跑过去开了门。 于剑杰站在门口，瞄了眼程武麟还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又探头向屋子里瞧了瞧：“喔，好古老的房间。” “有什么事吗？”程武麟脑袋上盖了条白毛巾用力揉搓着，“要开会吗？” “不，我就来参观一下，我能进去吗？”于剑杰吊着一副好奇的眼睛东瞧瞧西看看的。 “进来吧。”程武麟侧身给于剑杰让了地方。他对于剑杰还不熟，但他房间里也没什么**，而且这屋子也不是他的，倒也没什么主客之嫌。 “寇红妆搞的每个屋子都不一样，我就对其他时代的风格比较好奇。”于剑杰走进了旁边一间程武麟都还没进去过的房间，“这是什么啊？” “啊？”程武麟走过去，看到于剑杰指着的那东西，“这个叫电视，看节目用的。” 说起来这房间还真大啊。 进门直通卧室和洗手间，这边是像小礼堂一样的客厅，前面墙上挂着一台像电影屏幕的超大电视，右边墙上的架子上还摆了一排各式各样的工艺品。 房间的整体装潢几乎算是程武麟见过最漂亮的设计了。光影疏斜，还有绿植点缀。 程武麟心道要是以后毕业了，自己和另一半也要搞一套这样舒坦的房子来住。 于剑杰随手抄起一个木雕犀牛把玩着：“这些都是寇红妆的收藏。” “这些都是真的？”程武麟也跟着摸了摸一个青花瓷花瓶。 “是啊，我那个房间是按我们那个时代设计的。房间里面摆放的都是些量子原件。” “寇红妆他从哪里收集的这些东西啊？” “都是换的呗。”于剑杰把犀牛放回架子上，“要是有一个这种印器，我也想收集点其他时代的好玩东西。” “这印器确实好方便，简直就是随身带了一栋房子。” “是啊，他那印器花样多着呢，何止这房子啊。”于剑杰踩过客厅中间的毛皮地毯，推开了对面的另一扇门，“嚯，这房间是用来干吗的？” 程武麟也跟了上去，望着里面银光闪闪的厨具：“做饭的。” 于剑杰点点头，目光锁在门口旁边的大冰箱上：“这个我倒是知道，涂婷婷房间也有这东西。” 他拉开冰箱的门，从中抽出一瓶冰镇啤酒，指甲一别就开了瓶盖，仰头吨吨吨喝了一大口：“喔，爽！” 程武麟弯腰把那个在地上弹跳着的瓶盖捡了起来。他背靠着炉灶，看到于剑杰握着酒瓶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忙找话道：“那个，于哥你以前和婷婷姐是……情侣？” “是啊。”于剑杰用手腕擦了擦嘴，“你不喝点吗？” “我不太会喝酒。”程武麟从冰箱里抽出一瓶可乐，在厨房里的小吧台坐下，继续问道，“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涂婷婷啊……做城主的话是无可挑剔的，从个人来讲她有些小心眼，斤斤计较，有的时候还有些大大咧咧，私下里又有时又会无理取闹。”于剑杰把空酒瓶放在两人中间的操作台上，“嘛，不过女孩子都是这样啦。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程武麟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问问。” 他还是在想那个书包的事，那个早上出发时涂婷婷托付的那个书包。 “怎么了，有心事？”于剑杰看到程武麟低垂的目光，察觉出一丝不自然来。 “就看到婷婷姐让我们带上的东西，有些睹物思人……虽然我不记得他的事情了。” “奧，你的那个男朋友啊……” 程武麟一口饮料喷了出来：“哎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于剑杰看着程武麟狼狈擦着胸口的样子调笑道，“你和我们的目标不是一对，我们干吗要带你来？” 程武麟一滞：“这有什么关系吗？” 于剑杰一皱眉：“涂婷婷没和你说？她怎么什么都不和你说？” “说什么？” “就是封器烙印的问题啊。” “那是什么？” “哎，那我给你讲下好了。”于剑杰又从冰箱里抽出一瓶啤酒，“封器这东西……两个人相处的越久，他们的封器之间的共鸣就会越响，留在对方的身上的气息就越多，这也是使用印记的原理。” “但是当一个人的封器被剥夺，他身上的气息就会几乎完全转移到和他封器共鸣最强那人的身上。说个不好听的比喻，就像野兽会用尿骚味做记号一样。” “那我这个……怎么说……”程武麟微微脸红。 “你们这对的话，那个小哥被剥夺了封器官，他的气息就都转移到你身上了。所以你们之间相当于存在着一条别人都看不见的线。你虽然不记得他了，但是如果见面，你又是唯一一个能认出他的人。你现在就是我们的‘指南针’，有你在，我们总会找到他的。” “那我还真是‘指男针’……”程武麟用调侃掩饰着内心的躁动。不知怎么，他一被说起和那男生的关系，浑身就有些发热。 什么一对啊，真是乱讲……他抿着嘴转过头。书包的存在让他稍微回忆起了对那个男生的感情，但硬要说一对什么的…… 难道自己以前已经和那个王陆离在一起了？他是我的男朋友？ 程武麟脸有些发烧。咕嘟又喝了一大口冰可乐。 “你是什么时代的啊？你们时代我们这种……都可以随便说？”冷静下来，程武麟突然想到。于剑杰以前是喜欢涂婷婷的，那他也就是直男了。听直男这么直白说他一个男的的男朋友什么的……也是太奇怪了。 “你们是公元2000年左右是吧，我比你们晚了几百年。男男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那个时代人和机器都可以领证了。” “……” 第二十九章 意识束 看到程武麟越来越窘的脸色，于剑杰继续说道：“不止机器呢，还有……” “行了你别说了……”程武麟赶紧打断对方的话。他忘了是涂婷婷还是谁以前提醒过他，和未来人打交道一定要收起三观……思想观念那是有马里亚纳海沟一般的代沟的…… 不过这么说起来，他对那个叫王陆离的男生的感情，这几个人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涂婷婷和吴显明也…… 我去…… 程武麟抱住头。这他妈已经不是出柜了，这是他开着辆带扩音器的洒水车不停呜哇乱叫“我是基佬我是基佬！” 好在这时门口又传来敲门的声音。程武麟一边叫着“谁阿？”赶紧从于剑杰面前溜掉了。 打开门，是寇红妆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再过半小时在我房间开会……” 不等他说完，程武麟直接钻出了房间：“我现在就去！” 寇红妆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看从客厅走出来的于剑杰：“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于剑杰无辜的摊手。 “话说你怎么在他的房间？你们在上床？” “怎么可能。”于剑杰高冷一笑，“我虽然男女通吃，但对死板的古代人可是兴趣不大。” 要是程武麟刚才没有走掉，听到这种对话，估计他会更想自杀。 寇红妆眯眼：“哦是吗？他和我们城主貌似是一个时代的呢。” 提到涂婷婷，于剑杰似乎被抓到了软肋，偏过头咳了一声：“这不重要……” 寇红妆冷哼，扭过身去，厚重的长发从于剑杰面前扫过：“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半小时后来我房间，我要和你们详细说明这次的作战计划。” “哦。”于剑杰搔了下被寇红妆发梢弄的发痒的脸颊，像是在自己房间一般自然的把门关上了。 程武麟出了门，又走回到早前进来的那条六岔口通道之中。 通道的颜色都恢复了正常，不过除了入口那条通道，其他五条通往每个人的通道长得都一模一样，程武麟走过来才发觉自己不知道寇红妆的是哪一间。 程武麟探头，看到寇红妆还在和于剑杰说着什么。 他一边等待着，一边回想着刚刚于剑杰的话。 那种被出柜的别扭感过去之后，他细细想着那些话后面的意思。 未来人，对同性恋的看法并没有什么不同。于剑杰觉得这根本无所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不禁让他有些羡慕起来。 他觉得别扭，觉得害臊的原因，深究起来，还是因为他所在的时代，大部分人，尤其是老一辈人，觉得这是不正常的，所以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认同自己的身份。 哪怕这些天经过苏皓轩的点拨与自己的学习也是。 哎……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我为什么要这么关注别人对我的看法呢？ “我的是这间。”寇红妆和于剑杰说完向程武麟走了过来，一边指了指程武麟房间通道旁边的那条。 “于哥呢？”程武麟诧异的看向自己的房间，发现于剑杰不仅没跟过来，还像是送走了客人的主人一般关上了门。 程武麟一再告诉自己，他只是住在了寇红妆给他开的房间里，那里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不过还是有种被鸠占鹊巢的感觉。 那是我房间！你们未来人做事能不能正常些！他抓狂的心道。 “他等下再来，你先进我房间吧。” “哦哦……” 通道其实很狭窄，程武麟侧身给寇红妆让路让他先过去。 寇红妆皱眉：“你自己推开门就好了啊。” 程武麟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大叫：“那！不！礼！貌！” 他握紧拳头。身后这货是个更不正常的未来人呢……就认了吧。 寇红妆给每个人的的屋子都是符合他们时代的，程武麟在推门前完全想不出寇红妆这个未来的未来的人的房间会是什么样的。 等他一推开门，完全被房间里面的景象震惊的呆住了。 程武麟以为自己面前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老电视机的雪花屏。 这个房间已经脱离了房间的范畴，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形状。上下左右勉强可以看出边界来。 但从他刚迈步进来，周边的那些类似墙壁的边界就在一直缓缓抖动着，黑白的条纹有序的划过眼前，给他产生了那东西很近又很远的错觉。 他没看一会就被晃晕了。 “这些是什么……”程武麟捂住眼睛，再多看几眼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吐出来。 “意识束。”寇红妆的声音说道，“到了我们那个时代，人类已经可以靠意识进行一切的工作了，所以我们都是生活在这样的收集仓里。” 而接下来寇红妆的一句话，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然后，我们就可以靠思想交流了，这样比较方便。” 程武麟心道哪里方便了。 寇红妆冰冷的声音又在他脑海中响起，程武麟脑海中似乎都能看到这个声音背后的那张臭脸：“你们古人的思维还是无法跟上的。” 程武麟嫌弃道：“那你还在镜世界干吗，这里在你看来不都是古老到难以忍受吗。” 别说是寇红妆，就连城武麟都觉得在镜世界的生活某些程度来讲太不方便了。没有正常的交通工具，也没有卫星，没有信号，连城与城市之间的联络竟然是靠人力……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别说这边卫星那种东西能不能飞上去而不是落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单说天奉这种可怕的存在，哪怕发了一万颗卫星，他都可以一夜让你的通讯网络全部瘫痪掉。 “我倒是觉得还好，因为我们平时生活也会尽量仿古，除了像我爸他那种过度的。”提到寇老头，寇红妆停顿了下，“意识束不止能联络思维，还有五感来的。” 话音刚落，闭着眼睛的程武麟突然觉得眼皮中有光线发散出来。 然后一瞬间，他发觉自己正赤脚站在一片海滩上，是他刚进自己房间时透过窗户看到的那片沙滩。 “这……” 程武麟知道自己还闭着眼，但他确实清晰看到了这片沙滩，闻到了咸腥的海风味道，感觉到了脚底被太阳烤的热腾的细沙。 “在这个房间，你可以体验到世界上所有的事情，这就是意识束。”悬浮在程武麟身边的寇红妆的声音从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第三十章 作战会议 程武麟走到浪花翻涌着的海边。他对着股海风很熟悉，毕竟他从小就是在大连长大的。但是这里的沙滩比大连的更白更细，更像是东南亚那边海岛的风格。 他回过头，发觉身后已经变成了一片热带雨林，白沙蔓延一片，逐渐缩进雨林的深邃密丛之中。 “明明是假的，却可以这么真实，你们未来还真是舒坦。”程武麟蹲了下来，让白沙从指间滑落。 “也有不好的地方。”寇红妆轻巧落在地面，黑色皮鞋踩在软绵的沙子上却异常平稳，“不过总的来说，确实比起古代……要好的多。” 又来了……程武麟无奈。 不多时，沙滩上突兀的展开一扇门，于剑杰，公孙竹和疏月影三人从木门里走了进来。 公孙竹是中原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海。镜世界里面没有海，有的只是黑洞洞的深渊。看到这碧水蓝天，他“哇！”的一声，像个孩子一般对着海水冲了过去。 疏月影啧了一声。她抬手遮住头顶的烈日，对寇红妆抱怨道：“喂！你个死鱼眼，你想晒死我是吗？” 寇红妆伸手打了个响指，空气中一阵波动，五张围成一圈的躺椅像开花一般从沙滩中翻腾出来，当中一根金属杆直直生长出来，砰的一声从顶上绽开一面巨大的遮阳伞。 咕噜。躺椅的扶手上，一杯冒着丝丝凉意的可乐中的冰块被气泡顶了个跟头。 “我们真的不是来度假的吗……我就在这不想出去了……”程武麟挑了个躺椅直接躺了下来，整个一个乐不思蜀。 寇红妆坐到他的对面，板着的脸无比的煞风景：“我弄这样的景色出来不是让你们这么放松的，现在开始开会！” 他侧过头对着海边大叫：“公孙竹你给我回来！” “啊！来啦！”公孙竹玩水归来，提着被海水打湿的白衫下摆，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肃静。”寇红妆敲了敲躺椅的扶手，几个人都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目光落在寇红妆身上，一时间耳边只剩下海浪拍打的声音。 在寇红妆还没开始说话的时候，程武麟打量着身边就坐了的同伴们。 一个一身黑色西装，黑色长发顺着肩头一路垂到胯骨，怎么看都像是黑社会一般的寇红妆。一个一身白色长衫，华服缎带，像是刚从古装电视剧里面站出来的公孙竹。还有一个一脸桀骜不驯，身穿蓝色衬衫黑色马甲，活像是个间谍酒保的于剑杰……最后再加上个反复盯着自己指甲看来看去，心不在焉的红衣小太妹疏月影。 这风格，和这蓝天碧海白沙……完全不搭啊！ 程武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裤和光脚。 这里就我一个正常人啊…… 在他还在唏嘘不已的时候，寇红妆开口发话了。 “这次的小队，由我来做你们的队长，没有异议吧？” 几个人都没有作声，看指甲的依旧看指甲，玩沙子的依旧在玩沙子。 至于程武麟，他现在就是一跟班，哪有异议的一嘴啊。 “既然是小队，我们现在互相应该还是不太熟悉的，正好现在可以做一个自我介绍。先从我开始吧。”寇红妆停顿了一下。 自我介绍……明明周围热的不行，程武麟还是忽然打了个哆嗦，抓着玻璃杯的手指有些发白。 他忽然觉得现在特别像大学刚开学时班里开班会的场景。 一想到等会轮到自己，他就浑身不舒服……程武麟最讨厌不熟悉的人把视线全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了。 特别是现在在这里，他什么都不知道，完全就是一个乡巴佬。 “我呢，是落湍谷现任的副城主，”寇红妆继续说道，“现在大家能在这里是我印器入殓的能力，这一次行动，就由我来负责大家的衣食住行。我能为你们提供最强大的后勤保障，但是呢……” 他眯起眼睛：“这次行动至关重要，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今后上下界之间战争的走向，我希望大家都能严肃对待，希望不要有人干出蠢事来拖我们的后腿。” 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落在程武麟身上。 得！程武麟吃瘪却无法反驳。因为寇老头的事情，寇红妆估计永远都不会高看他了。 寇红妆又把目光移走：“然后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于剑杰你来。” 于剑杰松垮的半躺，一边翘着二郎腿，嘴巴里叼着饮料的吸管：“我啊，我算是雪茫原的一个打手吧……” 他饶有兴致的坐直身体，把吸管像是烟头一般夹在指间：“雪茫原的老头子们叫我做城主，我没兴趣，他们还不干，我对他们说，你们一起要是能把我打趴下，我就做这个城主，然后我就……” 寇红妆轻咳打断他的讲话：“说重点，自我介绍不是让你来炫耀的……” “哦，重点就是，棋子竟然敢当着我面把那小子掳走了，这我忍不了，所以就来了。我的印器嘛，霜君，我没这种弄个沙滩的能力，但是你想要住冰屋，那我还可以。” “下一个下一个，公孙竹。”寇红妆再次打断于剑杰。 公孙竹不太自然的板着脸，似乎对这种躺椅实在不太习惯，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我叫公孙竹……我本来是荆丛园的小岛主，现在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脱离荆丛园，刚刚加入落湍谷。我的印器是榆洲晚和含沙，攻击能力不如于兄那么强，但是我可以在侧方策应你们……” 不等他说完，疏月影举起手放在眼前，眼睛盯着刚修剪好的指甲，自动说了起来：“我是白沙顶四顶之一的朱砂，算是四顶中最厉害的吧。我的印器是琥珀和有泪，能打能防，在我们几个人里面应该也是最强的一个了吧……哦吼……” 她放下手指，露出一个睥睨的笑容来，只是在她粉嫩的脸上，这个笑容的杀伤力并不是很大。 “你最强？刚刚是谁不想到这白帝间来的？”于剑杰没有看她，奚落道。 “你！”疏月影被揭穿，气鼓鼓的瞪着他。 “下一个。”寇红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程武麟身上。 第三十一章 盛大的游乐场 “我是程武麟，也来自于落湍谷……”程武麟有些局促得坐直身体，挠了挠头，“我的印器是龙鳞……是三张卡片……” “做什么用的？”寇红妆皱眉问道。 “一张可以放电，一张还不知道怎么用，还有一张……我用不出来……”程武麟有些惭愧的放低了声音。 “噗呲……”疏月影发出一声嗤笑，看到寇红妆甩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连忙解释道，“啊，没事没事，挺好挺好，很棒很棒。” “哎？”于剑杰像是刚想起来什么，翘着得二郎腿换了个方向，“你不是应该有个增强自己的印器吗？那个让你自己浑身发黑的印器是什么？我记得那时候去荆丛园发现破损的桦榕道，刚进去就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来心不在焉的疏月影听他这么一说，略诧异的抬起头：“你让他打了？于大头你水平退化了啊？” “我退化？别开玩笑了。”于剑杰摆手，“程武麟当时确实很强。我看到杜凌的时候发现他的状态不是很好，估计就是武麟弄的。” 程武麟略带歉意：“不是……大部分都是婷婷姐……” 于剑杰转头看向他：“不要否定你自己的能力嘛……不过当时你应该是没意识的，对吧？” “嗯，我也是后来听婷婷姐说的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程武麟挠头，“不过那张卡片我再也用不出来了……” “是有这种情况，情绪激动的时候，身体对白昼的吸引率是高好几倍的。”于剑杰笑了笑，“至于攻击我……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呢，什么时候你能再次用出来，我们还可以打一场！” “好！”程武麟微笑回应道。于剑杰这么说，算是把程武麟的水平拔高到和他同等的位置。 疏月影也不了解当时的情况。在荆丛园和棋子一战后她就被赶来的魏鹰他们带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也只是隐约听了个大概。于剑杰一般不会说谎，能和那个杜凌城主交手，这个小子也不错嘛。 她收起了轻视的眼色，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起程武麟来。 程武麟转过头避开了她的眼神，暗叹了口气。和这里的佼佼者们相比，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于剑杰替他说了话，但是程武麟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能力不稳定，那就不能算是他的实力。 只有变强，才能让别人不再轻视自己。 “好。”寇红妆重新发话，“这样我们互相也算是有了个粗略的了解。我先说一下我刚刚思考制定的适合我们团队的战略吧。” 他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现在分成两组。我和程武麟一组，于剑杰，公孙竹和疏月影你们三个一组，然后我们两组分头潜入白帝间……” “为什么要分开？”疏月影敲起脚尖问道。 “白帝间是贵白的首都，王室成员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所以街道中戒备森严。基本四人以上结伴同行将会遭到盘查。分成两组，一是增加信息搜索的效率，二是避免官兵的盘问，减少暴露的可能性。” “可是我们三个人的印器貌似都不太擅长打探信息啊？”于剑杰用手捏着脖子后面。 事实证明这种放松的躺椅对说正事的人们来说并不是特别友好，一边靠着一边抬头听别人说话，脖子不一会就酸痛了。 “所以你们三个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下界人了。你们的任务就是完全融入白帝间普通居民之中，绝对不可以调动封器。也就是说你们几个现在就要适应自己作为普通人的身份。” “这我倒是知道。上界人调动白昼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在这暴露出我们拥有封器就是死路一条。”于剑杰双手合十，思索道，“伪装成普通市民吗……有那么些无聊呢。” 寇红妆偏头，黑发从肩膀一边垂下来：“我们的第一步只是找出棋子的线索，以后我们会转战到其他小城市的。放心，战斗是少不了你的。” “那你们呢？”疏月影把手放在躺椅扶手上，指甲敲出哒哒的声音。 “我们两个会潜入王室。” “我去……玩这么大！”于剑杰猛的坐直身体，“我也想去哎。” “你就算了。你那张脸怕是一接近皇宫都会被认出来，别忘了你曾经杀死过他们的谁。” “啊哈哈，那还确实。”于剑杰大字躺了下去，伸了个懒腰，“算咯算咯，退居二线咯！” “那个……我有问题。”公孙竹举手。 “说。” “我们三个人潜入白帝间以后住在哪里？上界镜这边好像是有钱币流通的吧？我们没有他们的……” 话没说完，一个布口袋从天而降，当啷一声砸在公孙竹****。 “住店的话，这些够你们三个住一个星期的，还能有点钱买些东西。” “果然是寇老板，准备的真周到。”公孙竹放心的提起那个口袋系在腰侧。 “要不再给点，我们可以在城里买一套房啊。”疏月影挥舞着一根纤指。 “可以啊，我出钱，你出身份证明。”寇红妆撇嘴嫌弃道。 程武麟抿嘴憋笑，这可是难得的从寇红妆的面瘫脸上看到第二种表情。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他觉得寇红妆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除了是个面瘫，说话也毫不留情，他对于身边的人都特别上心的感觉。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于剑杰像是仰泳一般无聊的在躺椅上摆动着四肢。 “现在。” 随着这个词从寇红妆口中吐了出来，程武麟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变了。 于剑杰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脸色怎么看都是狂喜的样子。疏月影也像是只小猫一般滑下躺椅，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连比较温润的公孙竹目光里都闪烁起蠢蠢欲动的火花来。 “没有计划吗？”程武麟不解。听寇红妆所说的，着一趟白帝间之行绝对是危机四伏，他本以为会讨论个昏天黑地，可现在寇红妆除了说个分组，提醒了一下大家早就知道的那些事情，完全没有提关于白帝间的城防，一旦暴露后的解决方案，以及众人的退路等等在他眼中很重要的问题。 “计划？”疏月影甩了一下她的马尾辫，微仰头傲慢得说道，“白帝间的天奉确实很多，很棘手，但是我们几个也都不是吃素的哎……” “没错。”于剑杰眨了下眼睛，咧嘴笑着，“如果看了太多的导游图，这座盛大的游乐场还有什么探索的意思呢？” 第三十二章 各奔东西 游乐场……他们竟然如此放松吗…… 经历过黑石城生死逃亡的程武麟依旧保留着对当时绝望氛围的冰冷记忆。 这次一想到再进入上界人的城市，他从心底还是有些发颤的。短时的恐惧甚至压制了他想要见到心中那个模糊影子的**。 在看到对方书包之后产生的强烈追寻感被压了下去，一丝黑暗像是水底的淤泥被搅动起来。 “你害怕吗。”公孙竹走过来，用手扶上程武麟的肩膀。 程武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现在的心情很是纠结，但是又无法和身边的几人去说。他压下心中的焦虑，强打起精神：“我害怕，但是我会完成任务的。” 程武麟本以为事情就可以这么揭过了。但寇红妆的话突然让他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我听到了你内心的声音，你可还在我的意识束里呢。” 寇红妆垂着眼睛，淡淡说道：“你害怕的不仅仅是前方的危险，更害怕的是自己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而失去生命，对吗？” 被一语说中深埋心脏最底层的顾虑，程武麟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我不……我没有……” “不用解释，这是很正常的……” 像是脑海中一根紧绷的弦被割断，程武麟的声音突然崩溃，大声叫嚷道：“这他妈的不正常！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他双手颤抖捂住自己的眼睛：“是啊……我下不了决心。我知道以前我和他是特别要好的关系……但是我的记忆里面真的没有他……从早上开始，我一直在心底质问自己值不值得来这一趟！我分不清我心底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你知道我有多矛盾吗！” 于剑杰轻叹一声，转过头去。疏月影则很是惋惜的看着程武麟，眼中少见的流露出温柔的同情神色。 程武麟继续绝望的大吼着：“我不记得他的脸！他的样子！不记得和他做过什么！除了一想到这样存在的一个人会像个弱智一样流泪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真的他妈的好烦！” 砰！ 他被公孙竹顶在遮阳伞的伞杆上，伞面的影子在沙滩上一阵抖动。 “你这混蛋不要再说了！遗忘重要的人我们都经历过！”公孙竹嘴角抽动，“你们的那些事我记得！在桦榕道里，你不知道他为你做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两人像是两头狮子一般气喘吁吁的顶在一起。 过了一会，公孙竹摇摇头，手上的力道卸了少许：“这不是你的错，我冲动了。” “对不起……”程武麟挣开他的手，不知道是在向对方道歉还是向在那个男生道歉。 空气中的气氛凝滞的像是被霜君冻结了一般。 寇红妆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平静：“我们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他冷眼看向程武麟，“如果你对自己的的行动有质疑，你可以通过深渊回下界镜去，这里往北不远就有一道深渊……” “不，我可以！”程武麟搓了搓脸，像是熬了一夜似的疲倦，“我知道我现在很矛盾，但是我不想让以后的自己后悔。要是未来的我找回了他还有我的记忆，那时的我却发现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我怕是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疏月影有些动容，走过来拉住程武麟：“我也有过和你差不多的经历。怀疑那些情感的真实性，为那些像是虚构的思念抱怨过……但后来，我从别人残留的记忆中找回了那些碎片，哪怕它们像是别人所讲的动人故事一样，我也全都接受了，只不过……” 她的眼中弥漫起了哀伤：“只不过不像你，被我遗忘的人是真的回不过来了……” 一直冷漠听着讲话的寇红妆忽然愠怒，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古人的情感……真是无聊透顶！” “哎，”于剑杰叹气，“这还没开始行动呢，就开始搞得像是屏里流传的那些寻亲节目似的……” 公孙竹沉默不语，但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荆丛园前不久刚牺牲的人们。 寇红妆双臂紧抱着胸，背对着大家。过了一会，他转过那张白纸一般的脸：“我们的时间很充裕，但是我们的目标没时间了。” “我们开始吧。我没什么问题了……”程武麟对身边的疏月影点点头，又对着寇红妆挤出一个笑容来。 寇红妆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白帝间的东南方向，这座城市着周边山脉的阳面而建，与其他城市的往来依靠城市东南与西南的两条人字大道。你们三个……” 他看向于剑杰三人：“就通过东南这条路，寻找一个其他村庄过来的商队混进去。至于怎么混，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应该不用我提醒吧……” 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程武麟：“你的话，跟我走西南那条路。你只需要保持在下界那边普通的行为方式就好，剩下的我来做。” 几人都点头表示明白。 “那我直接把你们送出去。一周后，我们在这个地方汇合。当然我的入殓会随身带着，这个隐藏基地是没有的。如果到时候我没回来，其他人直接转移去其他城市，继续任务，明白了吗？” 于剑杰比了个ok的手势。 寇红妆右手握住左手小臂，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上发出咔哒一声，周边的海岸景色霎那间像是被按下了抽水马桶的开关，打着旋吸入了他手臂之中。 呼，一股完全不同的风席卷过几人的身体。海腥味褪去，他们再次回到了那片焦黄苍凉的草原之上。 寇红妆收回印器后，又对着自己手腕处的屏看了眼：“从这里向西飞行一会就能看见那条路了，上了路就要隐瞒身份了。” “知道了。”于剑杰自觉站在了他们分队领导的职位之上，点头答应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啊。” 程武麟咬住嘴唇：“你们也一样！” 在萧瑟的风中，分成两队的拯救王陆离小队互相对视了最后一眼。寇红妆拉起程武麟的胳膊，于剑杰三人也从地面升起飘立于空中。 然后两队风驰电掣，瞬息从原地消失，沿着相反的方向向着白帝间冲去。 他们谁都不知道，在这座城市中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他们。 第三十三章 有毒的点心 上界镜，`h`u`0``o`m`更`新`快 一个一头板寸短发，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双手插兜，正迈着大步穿过淅淅沥沥的窄小巷子。 这条巷子两边都是运输液态气体的管道，因为低温的缘故，周边的水汽都在上面凝结成冰霜，到了偏热的下午会化成水珠滴落下去。因此哪怕是晴天，管道下面的路也像是在下雨一般。 至于这些液体被运送到哪里，年轻男人似乎并不是很关心。事实上，他对任何事情其实都不怎么关心，连雨水顺着眉毛流淌进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毕竟他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 仔细看去，他的眉眼虽然很是锋锐，但眼眸深处却像是黑洞一般黯然无光。 风衣被水滴打湿后变得愈加的黑，黑色靴子踩在地上溅起一朵又一朵水花，在巷子里回响出整齐又均匀的啪啪声来。 “我说小帅哥，你要去哪里啊？” 一个娇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试验品748号利索的转了个身，看到他刚走过的地方有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倚着墙打量着他。她的手指在披肩的粉红色卷发上打着圈，凹着的身体显得姿势十分的放荡。 试验品748号思索了一下：“我要去漫水街。” “这里不就是漫水街嘛。”女人踮着脚，轻浮得向他走过来，柔若无骨的身体一倾，就靠在了试验品748号的身上。 试验品748号依旧保持着如松般挺直的站姿，丝毫不为所动。 女人撩开湿发，把下巴搁在试验品748号的胸口仰头看着他，同时把右手食指含在自己的嘴巴里，做起了十分下流的动作。 试验品748号微低头，目光沿着女人正吸吮着的手指一路向下，看到她胸口因为被水珠打湿而隐约透出来的红色晕染。 “我在执行任务。” “别执行了，来快活把！”女人的手滑入试验品748号的风衣，在他硬实的腹肌上摸来摸去，“哎呀，我喜欢。” “抱歉……”不等试验品748号说完，他被女人一个大力压倒，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姐妹们……开饭了！”女人大喊一声，骑在了试验品748号的身上，一边用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试验品748号没有挣扎。他听到四面八方响起了水被搅动的声音，用余光看到一双双踩着高跟鞋的脚走到了他的身边。 任何一座城市都有最污秽的地方，鸿鸣道也不例外。 “大姐可真厉害，这只看起来很是可口嘛！”一个皮肤暗红，耳朵上戴着巨大耳环的光头女孩惊叹道，蹲下身子，顺着试验品748号的脖子一路摸到了他的小腹侧面。 在她的手要继续往里探索的时候，被那粉红色头发的女人一把打落。 “第一口是老娘的！”粉红头发女人高傲得说道，凶厉的目光哪还有刚刚诱人的模样，直把光头女孩吓得往旁边坐了下去。 试验品748号没法移动，但是听脚步声，这小巷子里面大概聚集了五六十个人左右。仔细听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应该都是女人。 粉红头发女人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身下的试验品748号身上：“你年纪很小嘛，我能闻出来……” 她略微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对身边人叫道：“把东西拿来。” 一个染成绿色长发的眼镜女孩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一把掐住试验品748号的嘴巴，把手中的一粒红色胶囊塞了进去。 “你个臭婊子轻点！这只很珍贵！”粉红色头发的女人大声训斥道，捏着试验品748号脖子的手却用力一提。 试验品748号感觉那胶囊顺着自己的食管落了下去。 一个黑皮肤的女人叉着腰，指了指身后的巷子的小分支路口：“嘻嘻，不知道这一只可以坚持多久呢……上午那只，我们后面的人可还没尝到呢。” 试验品748号轻扭过头，目光越过那些或粗或细的女人小腿，他看到那黑皮女人指的方向有一个很大的垃圾堆，似乎有一对**的男人脚踝从垃圾堆最上面支棱出来。 “别再看别处了，我的小可爱……”脖子被扭了回来，试验品748号盯着粉红头发女人那近在咫尺的脸，“你要看我，要看把你吞噬掉的我！” 粉红头发女人的另一只手伸向她的大腿下，捏住了试验品748号的裤子拉锁。 试验品748号大字躺着，没有任何反抗，麻木的重复道：“抱歉，我还要执行……” 他感觉小腹那里有些异常的感觉，说了一半的话被卡了回去，皱起锋利的眉毛来。 在周围叽叽喳喳的嬉笑声中，粉红头发的女人用舌头在试验品748号紧闭着的唇上轻点了下，妖媚笑道：“你要执行的任务变了呢，今天你的任务，可是喂饱我们呐……” 一阵突然而来的尖叫声把她吓了一跳。 “叫什么啊你们这群死丫头！”粉红头发的女人兴致被打断，怒从中来。她凶狠的骂道，“等下谁再发出一声响来！我就用水泥封上她的……” “不……不是……大姐……你……”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女人颤抖着向后退去。 “哈？我？我怎么……”粉红头发女人侧过头，刚想伸手把滑落下来遮挡住视线的头发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她看到一股血水顺着身下男人的手臂上潺潺滑落，融进地上的水面之中。 这是谁的血……她听着周边女人们越来越凄厉的尖叫声，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被推开了。 准确的来说，是自己的脑袋被推开了。甜腻腥膻的鲜血顺着脖子的断口喷洒在她瞪大了眼睛的脸上。 她的身体依旧趴伏在那男人的身上，手部还维持着摸索的姿势。只是那男人刚刚空空如也的右手，此时正握着一柄冒着白雾的长刀。 “你……”粉红头发女人透过被染红的视野，看到那男人翻身掀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唰的甩了一下那把刀。视线外的地方响起了一串女人们的惨叫声。仅仅几秒钟之后，一阵扑通声想起，窄巷里又恢复了平静。 哎……好像咬到了枚有毒的点心呢…… 粉红头发女人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任务完成，肃清粉红帮。”试验品748号把刀散成一堆黑色符文，一边自言自语道。 他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腕处的屏：“……用时28分钟，超出预计用时27分钟……” 呼啦啦，一阵衣服猎猎作响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试验品748号抬头，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从天而降。 意料中的落地声并没有出现，斗笠男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轻巧的站在了水面之上。他半低着头，完全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有斗笠之下的嘴角微微上翘着，似笑非笑。 试验品748号颔首：“让您久等了，車先生。” 第三十四章 试验品的平凡生活 被叫做車先生的男人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试验品748号还在等待車先生的指示，却发现对方伸出一只手来。 他身体僵了一下，一股别扭感从心底冒了出来。不过他还是乖乖得低下了头。 車先生伸出的手轻轻搭在试验品748号的硬碴头发上，顺毛一般摸了摸。 車先生有个很特别的习惯……他特别喜欢摸别人的头。 试验品748号不喜欢被他这么摸，因为他总觉得被摸的自己像是一只小动物一般。 但无奈他拗不过車先生，也打不过車先生。 试验品748号被制造出来后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位車先生。而他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了摸试验品748号的头发。 当时试验品748号无意识的一拳挥了过去，然后被理所当然的挡了下来，接着被理所当然的教训了一顿。 从那之后，试验品748号就一直被車先生带在身边了。 试验品748号一直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被制造出来是为了什么。看車先生的样子，明显不是他把自己制造出来的。从试验品748号苏醒之后他只遇到过車先生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其他的试验品和有可能是他制造者的人。 而且車先生什么都没有和他讲过，因为車先生是个哑巴。 试验品748号有一把很好用的刀，一把会冒白气的刀。他也不知道这刀是从哪里来的，被車先生第一次摸过头以后，他用这把凭空出现的刀给車先生的脸颊割了一道小伤口，之后他就再也伤不到車先生了。 他每天的生活枯燥又充实。清晨过后的时间是和車先生对练的时间。整个上午，他都在和車先生对练刀法，或者说，单方面被車先生砍的不成人型。 好在他还有一个神奇的能力，就是他的伤口可以自行愈合。试验品748号猜测这是他们试验品都具有的能力。 说起来，車先生也有一柄可以随时变出来的长剑。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试验品748号的攻击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那剑挥舞过的地方。 他刀刃上的白雾，明明可以瞬息间将几米外的石柱砍断的。 車先生的剑硬得连变弯曲的能力都没有，在战斗中却像是一条灵活的金鱼，每次都能突破试验品748号的防御戳在他的身上。 但是试验品748号会认输，却从来都不服输。经过了每天的战斗洗礼，至少现在，他已经可以和車先生连对几百刀不落下风了。 車先生对他的赞扬方式就是……摸头的次数明显变多了。 这是每天上午的活动。过了中午，車先生就会通过屏托付给他一些任务。 比如今天的“肃清粉红帮”。这个粉红帮是鸿鸣道城的一个犯罪组织，成员全都是女性，经常流窜于城市中偏远的地区劫持独行的男性。受害者往往都死于全身血管爆裂。 車先生给他的任务是，一分钟消灭粉红帮。不过显然他有些搞砸了。 鸿鸣道是翠幽国的第二大城市，但却不是第二大发达的城市。这里距离翠幽国首都遥远，南部是无尽的深渊，没有经济效应的催化，城市一派萧索的样子，因此城市内犯罪也比较多。 至于这里的城防士兵为什么不去清理城市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污泥。 但最近这些犯罪组织基本都被消灭干净了。基本都是出于试验品748号只手。 城防士兵还假模假样的发出了通知，准备严惩这些“骚乱”的根源。 试验品748号对此没什么感觉，也许明天，这些士兵们就会出现在車先生给他的任务中了。 这样就是每天下午的工作了。晚上的时间車先生放他自由，但试验品748号完全不知道做什么，所以这段时间基本都被他用来学习上界的各种知识，以及下界的知识。 会这么做，是因为車先生发给他的一条不是任务的信息。 这也是車先生唯一一次传达给他的一句很有主观色彩的信息。 “我们要毁灭下界。” 也许我就是被制造出来对付下界的战争机器呢。试验品748号这样想道。 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只要能一直和車先生这样下去就好。 试验品748号转过头看了看永远隐在斗笠下的車先生的脸。对于他来说，車先生就像是他的父亲，或者大哥。 总之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亲人。 应该是叫亲人吧？他其实不太懂得这个词的意思。 和車先生走出狭长的漫水街，试验品748号觉得自己小腹的异常更明显了。 他低头看着那处顶出风衣的凸起，皱起了锋利的眉毛。 这种身体反应，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在自己身上见过。不过仔细想来，大致是刚刚那女人喂给他的胶囊搞的鬼。 除非断肢需要用医疗手段续上，以前的任何伤痛，试验品748号都可以在相对较短的时间自我愈合。 现在的这种异常，难道是比断肢来说对他更致命的…… “先生。”试验品748号叫住了身边的車先生，指了指自己身体异常的部分，“我好像中毒了。” 車先生侧过头一愣，然后在斗笠下绽开了试验品748号见过的最灿烂的一个笑容。 他拉起试验品748号的胳膊，纵身一跃飞到了城市的上空。 试验品748号突然心里一凉。虽然他是情感淡漠的试验品，但他还是有些惧怕死亡的。他早就知道車先生会飞，但这还是車先生第一次带着他一起飞行。 他心道自己的毒中的应该不是很轻，连車先生都慌乱起来。 过了一会，車先生带着试验品748号落在了一道铁栅栏之前。 这里是？ 试验品748号皱眉看着没有任何招牌的院子。透过铁栅栏门向里看去，门内的景色看上去像是一座庄园。只是和门口的萧瑟风景不同，里面隐约有吵闹的声音传出来。 不像是医院啊…… 而且就算是医院……車先生不是提醒过不能把自愈的能力暴露给普通医院的吗…… 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車先生已经推开了黑漆漆的铁栅栏门。 步行走过修剪别致的灌木花园，他们来到了庄园的中心位置。 这里有一座像是章鱼一般的大理石建筑。没有窗户，但先前听到的嘈杂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在入口的侧面，有一块发红的石碑，上面刻着一个字。 “悦” 第三十五章 光影傀儡 悦？ 试验品748号心知就算直接问車先生，对方也根本说不出来。 但他知道車先生一定不会害他，索性就不再多想，跟在車先生身后进了这栋奇怪的建筑。 虽然有点心理准备，一推开门，试验品748号还是被里面的场景震撼到了。 建筑里面是一个光影交错的圆形大厅。天花板很高，垂下来一根又一根长短不一的长方柱体，把这里活生生布置成了一个像素化的钟乳石洞穴一般。 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播放着恢弘的交响乐。 但最重要的是，大厅里全都是人。 试验品748号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平时除了出任务消灭那些黑恶势力，他完全没有接触过其他的普通人。现在他面前这里三层外三层站着的人们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些人腰板挺直，从矮到高站的整整齐齐，每个人都穿着统一而裁剪得体的制服，其中男的帅气，女的俊俏，在试验品748号他们一进来之后猛的鞠躬道：“欢迎贵宾大驾光临！” 试验品748号不着痕迹得向后退了一步。 面前那些人重新站直身体，当中走出一个高挑的女人，看着试验品748号两人：“请问两位贵宾出示一下预约号码。” 車先生伸手把屏在那女人手上撞了一下。 “好的。”女人转头冲试验品748号微笑了了，“那这位实先生跟我来吧。” “我？”试验品748号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車先生，对方斗笠下的嘴唇翘起，对着他举起了一个拳头。 他叹了口气，不再看向車先生。車先生那个动作，就是让他服从听话的意思。 不过自己的患处确实越来越涨痛了，在他衣服内磨的生疼。要是能治好还是尽快吧。 试验品748号放下戒备，跟在那高挑女人身后走进了一扇三角形的门扉。 门的后面同样另他很惊讶，因为这里太普通了。只是一个窄小的房间，房间的一半都被一个摆着厚实垫子的榻榻米所占据，另一半空空如也，除了墙上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这是……”试验品748号刚问出口，就听到身后砰的一声，那女人已经退了出去，把门拉上了。 搞什么啊……他一头雾水。 就在他还在打量四周的时候，房间的墙壁忽然暗了下来，而那面镜子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 试验品748号看到镜中自己人影的旁边出现了一道纯粹由光线组成的人影。他忙转过头，却发现在现实的身边并没有这东西的存在。 “请定制您悦侣的身体细节。”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他耳边响起，虽然是突然出现的却一点都不突兀。 悦侣，是这个人吗？试验品748号走向镜面。镜子中自己身旁的光人也跟了过来，一只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镜子的上方出现了一排带着文字的微亮方框，微凸于镜子的表面。 试验品748号定睛看去，见上面写着“预设：男”，“预设，女”和“预设，中性”等一排字眼。 他尝试着点了一下第二个。 然后他就发现，镜中自己身旁的光人开始发生变化，胸口鼓胀，腰肢变细，光秃的头顶开始长出微散的长发来。 在完成这一步之后，镜子上的第一排光字开始隐去，出现了第二排发光文字。 “脸部细节定制”，“身体细节定制”，“返回上一步”。 试验品748号盯着看了一会，思索了一下，最后点击了返回，然后重新选择了“预设：男”。 这次，那个光影又开始变化，胸口瘪了下去，却变得更宽，腰腹膨胀又变得扁平结实，连身高也增加了一点。它头上光芒组成的细丝头发开始往回缩，最后停留在了耳根的上方。 等进入了第三次操作，这回除了覆盖连整个镜面的黄光文字外，出现了一道红光文字。 “是否读取记忆人物形象？” 记忆？ 到这里，试验品748号大致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了，是一个捏造虚拟人偶的地方。 这对我的身体有什么好处吗？他看了下自己身体异样的地方，还是一脸不解。 不过他没什么时间一点点去调整这个什么鬼人偶，就来现成的好了。 他手指轻轻点在那道红光文字之上。 “请将额头贴近镜面。” 试验品748号照做。 等他的头离开了镜子，他看到镜子上出现了一排人影。第一个就是車先生，第二个则是他昨天杀掉的一个黑帮头目。 想来先前如果他选择了女性，这里应该会出现他刚刚杀死的那个粉色头发女人的样子吧。 他自嘲的冷笑了下。除了車先生之外，他的记忆之中只有被自己杀死了的人了。 既然是車先生带自己来的，那就选他好了。 试验品748号的手伸向了镜子上的人影。 忽然，镜子上車先生的身影动了一下。准确来说，是向镜子旁边移动了那么一毫米的距离。 而他很敏感的捉住了这一细小的变化。 他看向镜面的最下面，刚刚不止車先生，整个镜面上的人都整体移动了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一毫米。 因为最下面突然多出来一个人。 试验品748号蹲了下去，那里新出现的那个人眉眼看起来都很陌生，但却让他稍稍有点眼熟的感觉。 他看了看这个人前面的一个人。他对那个光头男稍微有点记忆，是他几天前的任务目标。 这个新出现的人，恐怕是他无意间杀掉的人吧，都没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来，却通过这面镜子重现了他的样子。 他站了起来，重新找到車先生的人影，刚要点击，忽然觉得双眼有点模糊。 试验品748号抬手抹了一下，发现竟然是泪水。 他认识泪水这东西，前几天清除一个帮派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在死前跪在他的脚下，满脸都是这东西流下来。 那个女孩实际上就是这个帮派的头目。看透了她的伪装，试验品748号毫不留情的抹杀了对方。 但现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直觉告诉自己，这东西的出现，和刚刚那个人影有关。 他有蹲了下来，手指悬在那个人影的表面。 你……是谁？ 啪，他的手指不小心点在了上面。 镜子中的光字与人影全都像是投入水中的字画一般摇曳着融化了。而镜中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影却开始出现细节。 从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到小臂，大臂，肩膀，胸肌，腹肌，大腿，小腿……那光人一点点褪去光芒，变成一个一丝不挂的普通人的样子。 最后变化的是脸部。一张帅气逼人却陌生的脸带着微笑出现在镜中人的脸上。 看到这个人影出现，试验品748号感觉自己的眼睛更模糊了。 你到底是谁…… 镜中人像是隔着一道玻璃一般在伸出手在镜面上摸索着。 下一秒，他突破镜面，一把扑进了试验品748号的怀里。 第三十六章 惊涛骇浪 试验品748号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先是一愣，接着马上把那具身体推开。 那男子砰的一声撞在镜子上，继而滑落在地上。他眉目间有些哀怨：“王陆离，这么久没见，你也太狠了把？” 试验品748号抱着胸，采取着自我防御的姿态：“王陆离是谁？我是试验品748号。” 他眯起眼睛：“你又是谁？” “我啊……”那男人叉着腰歪头笑着，匀称结实的身体一览无余，“我是你记忆里的人啊。” “被我杀死的？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么一号人？”试验品748号向后退了一步，“你离我远点，我不知道車先生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对你……” 不等他说完，面前的男人又一次扑了过来。试验品748号被脚边的榻榻米绊了一跤，仰面朝天摔在了那堆软垫上。 男人骑跨在他的腰腹上，戏谑的眼神深刺在试验品748号的瞳孔中：“如果不是想要我，干吗把我弄成这个样子呢？” “而且，”男子手指轻抚过试验品748号的手背，从他手中的刀刃上穿过去，“我只是个镜像，你是杀不了我的。” “那你要干什么！”试验品748号火了。这个人影实在让他很窝火，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甚至比下身的难受更甚。 “干什么？干……你啊。你不是也很想要吗。”男人还在笑着，但那笑容还是那么的刺眼。他把手背到后面去，对着某处隆起轻轻那么一抓。 “唔！”试验品748号闷哼一声，手中的刀也当啷一声砸在了榻榻米之下。 “喜欢吗？”男子咧着嘴，舌尖滑过自己的虎牙。他身上的肌肉没有试验品748号那么结实，但肌肉的形状梭长微鼓，配上白皙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一样。 男子又从试验品748号身上滑了下去，跪在地上脱掉了他的靴子。试验品748号纹丝不动，微微仰着头，冰冷的注视着男人的每一步动作。 男子解开了试验品748号风衣的最后一颗纽扣，轻轻托起他的身体把风衣抽了出来，甩到榻榻米的另一边，又转过来看着他的容颜：“王先生竟然喜欢这样吗……” 刺啦！他一把撕裂了试验品748号风衣内那件黑衬衫，衬衫上的纽扣崩的到处都是。然后他又滑了下去，用牙齿拽开了对方的皮带扣子。 试验品748号冷哼出声，眉眼间却是冰冷与火焰的挣扎。随着镜子边影子的晃动，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呜咽的嘶吼声。 男子一步跃了上来，微张的嘴边还带着些许晶莹。他像是另一头凶猛的野兽，对着试验品748号的下唇一口咬了下去。 试验品748号不甘示弱，一个翻身把对方压在了下面。 乒乒乓乓，皮带扣子的金属撞在那把刀上。然后是那件碎裂的衬衫，那条还半湿的裤子，最后是一条白色的内衬。 “呜！”被穿透的时候，那男子咬紧牙关哼了一声，旋即搂上了试验品748号的腰，露出一个慵懒的笑，“不愧是……我的老王……” 听到这个称呼，试验品748号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像是发狂的狮子大吼一声，发动起更猛烈的撞击来。咚咚咚咚。这声音听起来哪里有半分靡靡的味道，足像是在敲打着一口被填死了的铜钟。 他一把将男子翻了过来，残暴的拽住他的短发，直将那男子痛的弓起腰来。 空气中流淌着萦绕鼻尖的雄性味道，温暖又张狂，炙热又暴戾。 镜子里两人的身影被那堆软垫半遮半掩着，连房间里的光线都跟着闪烁不定。 天摇地动，奔流入海。 还不够。 他架起男子一把推在了墙上，发起了又一次的猛烈进攻。 不知过了多久，试验品748号一口咬住那男子的后背，喘着粗气闭上了眼睛。 男子感觉到身体里的热流，翻身推开了试验品748号。对方像是死鱼一般大字躺在榻榻米上，紧闭着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忏悔一般。 “结束了？”男子用手接住身后潺潺的琼浆，在自己被咬破的嘴唇上划过，留下闪光的色泽，“该我了吧。” “你敢！”试验品748号愤怒得叫道，身体却一软，再也使不上力气来。 那毒药随着他奔流沸腾的血液，已经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 眼前一片朦胧，他感觉自己被翻了个身。 我**。 卡在胸口的愤怒被淹没在如潮水般的困倦中。 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已经是靠在墙边的姿势了。那男子正趴伏在自己胸口上，均匀的呼吸着。 “谢谢你啊。”感受到试验品748号的移动，男子睁开漂亮又有神的眼睛。 “谢我什么。” “你是我的客户，这是我们的流程。” 试验品748号推开男子，起身去拿了他的风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斗来。 上界人没有抽烟的习惯，这是从下界人那边获得的战利品。试验品748号从一个盗贼团头子手里弄来了这东西，味道他很喜欢。 “你帮我解了毒。”他走到镜子边点燃了烟斗，喷出一团迷蒙在镜中自己的脸上。 “毒？”床上的男子撑起身子好笑道，“那可不是什么毒。” “不管是什么。”试验品748号放下烟斗，镜子中自己的眼睛深处褪去了一丝神采，重新恢复到空洞的样子。 “不过，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好想你啊老王……”男子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试验品748号的后背。 然后下一秒，他看到试验品748号手中出现了那把长刀。 “我不是说了，杀我是没有……”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结果看到试验品748号对着那面镜子猛的挥出了刀，“不！” 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音，铺满整面墙的镜子沿着刀痕一路垮塌，轰然坠落于地。 “为什么……为什么……”男子的身体开始变淡，五官逐渐模糊。 “因为你是假的，不过还是谢谢你。”试验品748号叼着烟斗，拉上风衣，砰的甩上了房间的门，房间中只留下一个僵硬模糊的光人发着刺耳沙拉的电流声音。 第三十七章 蓄墨 从那建筑里出来已是深夜了。天色浓得像涂抹了厚重的墨，没有一丁点星月流萤之光，压抑的人胸口发闷。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试验品748号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他顺着小花园一路踉踉跄跄的往外跑，像是要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都甩到身后。 等跑出庄园他才想起来，刚刚出门的时候他没有看到車先生的身影。 这还是車先生第一次没在他完成任务后等待他，所以试验品748号现在倒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迷茫的站在栅栏门外漆黑一片的马路旁边。 要不要叫他一声……试验品748号犹豫了一下又作罢。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車先生应该还在里面，也做着那种事情。 最后他作了决定，找了个角落席地坐了下来，眼睛盯着大门的方向。 車先生应该不会让他等太久。 刚刚来时他看了下路，这座庄园地处鸿鸣道东部城外，再往前是雪山天堑，道路也就截断在这，普通居民是不会往这边走的，所以这周边格外的安静。 但太安静了也不好。试验品748号不停得在回想刚刚尝过的那种滋味。那种感觉说不上难受或者舒服，只是做起来无比的空虚。 他还是没有认出那光影塑造的人物是谁。它的语气和感觉让他很不爽，所以他砍了它。 也许还因为它随便乱叫自己的名字。 但平心而论，他不排斥这种行为。 试验品748号摸了下自己的嘴巴。下次可以和車先生试一下那种事情，估计就不会让他那么厌恶了。 星稀月不明。在这种极度安静的氛围之下，耳鸣和脖子中血液奔流的突突声是种很让人厌烦的声音。在地上坐的越久，他的内心越烦躁。 刚刚冲出来的时候，他只披了最外面那件风衣。现在团坐在冰凉的地上还是有些难受的。 他有点怀念起自己的那个小窝来。虽然是在一座工厂下面，工作中的齿轮昼夜不停的嘎吱作响。但那种熟悉的声音听多了倒像是一种奇特的催眠曲，往往能让战斗了一天的他安宁下来。 要不……直接回去吧……反正車先生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然后他又自我否定的摇摇头。每次車先生带他出任务都要等他很久，现在轮到他等待車先生了的时候，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掏出已经熄灭的烟斗，在指尖上滴溜溜转着打发时间。烟斗的弧形手柄在空中划出一圈幻影，只不过因为太暗，连试验品748号自己都看不太清。 过了一会，他把烟斗抓回手中，抬头看向黑暗中的某处：“什么人。” “竟然能发现我？哎，果然厉害。”一个年轻男人慢吞吞的声音从他的面前不远处响了起来。 “你是谁。”试验品748号对着那处问道，一边把烟斗塞回风衣内部的口袋，一边虚握着拳，随时准备把云相抽回来。 他能发现对方的原因，是因为他早就把云相散成稀薄云雾的状态了，然后这个人的身体刚好从中穿透过来。 只要他一握紧拳头，就能立即把这人削成碎片。 “哎，放心，我没有恶意。”那声音慵懒得说道，直听的试验品748号有股油腻的反胃感。 他威胁道：“你最好离我远点，如果不想死的话。” “哎，我真的是来找你的，你看……” 咔嚓。 一道骨裂声音从深邃的黑暗中传来，然后是血液喷洒一地的声音。 试验品748号唰的一声收回云相，他没兴趣和車先生以外的人纠缠。 下一秒，他瞳孔一紧，吃惊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这是…… 他皱着眉毛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发觉那里插着一枚尖锐的石子。 “哎，你真的太着急了……”那个声音再度传来，这次他出现的位置是试验品748号的后方。试验品748号猛的转过头来，透过庄园里微弱的一点点光线看到一个人的轮廓。 试验品748号手指沿着胸口那石块边缘刺进身体，用力一拉。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血肉摩擦声音过后，那个拳头大的石块被他从胸口拔了出来。 “看来传闻是真的啊……”那个人影自言自语道，“你还真的有自我愈合的能力……” 试验品748号再度出手，一团锋利的云雾瞬间吞噬那人的身体。这次他没有留手，云团像是绞肉机一般滚动着，把那个人影活活削成了血浆肉泥。 刚做完这些，他警惕得把云相拉回到自己身边，提防着有可能再度袭来的石子。胸口的血肉缓慢蠕动着，逐渐闭合起来。 他等了半天都没有新的动静出现。 这次杀掉了？他不太相信，既然有第一次那样的情况，这个人绝不会被自己这么轻松做掉。 “哎，你不要白费力气了……”那个声音果然又出现了，这次是在试验品748号右手边，“我只是来和你商量个事情。” “商量什么。”试验品748号不再攻击对方，手中的刀还立在面前。 “你能不能和我走三天？保证就三天，然后我就会原封不动的把你放……” 噗呲……哗啦。 云相出手，第三次把对方绞杀掉。 试验品748号收刀：“你想多了。”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拉紧风衣准备退回到会所之中。对方的能力太过诡异，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应该搞不定，必须马上与車先生汇合。 他对着已经关上了的铁栅门伸出手，刚准备快点拉开，却感觉到一股异样，忙把手缩了回来。 “哎抱歉，我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是你没有把握住机会……那我只好来强的了……”黑暗中的那人语气轻松，一副满不在乎的腔调。 一阵窸窣作响的声音，试验品748号借着微光，看到一堆石头子像是被磁铁吸引过去一般有序的堆积起来，在铁门后筑成了一堵石墙。 “没用。”试验品748号用力踏地，直直的窜向天空。这墙也就能挡住普通人了罢，对他这种距离天奉只有一步的试验品来说怎么可能…… 一个恍惚间，他发现自己又站在了地面之上。 在他面前，那些石子之间的缝隙开始发出紫红色的光，逐渐融合成一块完整光滑的圆形巨石。 在试验品748号身后，那人懒洋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墨还没干呢，是要蓄在这里的……” 第三十八章 谈判 试验品748号第一反应，这是个封锁型的印器。(书^屋*小}说+网) 借着那巨石边缘发出来的光，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来人头戴高冠，一袭束腰长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 对方也看到他风衣下**的身体，掩袖一笑：“先生好兴致，在这种地方还能放浪到丢盔弃甲。” 试验品748号对此倒是不怎么在乎。逃不走的话，免不了一场恶战了。他竖起云相，刀刃边缘的云雾翻卷流动，宛若瀑布般向地面倾泻着。 “真是好印器，我喜……” 云相横扫，云卷云舒间那男子被拦腰斩断。 试验品748号睁大眼看着扑通倒地的两截身体，这次他倒是要看看对方是怎么做到毫发无伤的。 被砍男子的尸体在他眼皮底下化成了一滩不断分裂的细小石子，石子越分越细，最后化成了沙子，被风一吹无声的消散在空气中。 而在另一处地方，又有一堆沙石快速粘附堆积起来，每两秒钟就组合成一个新的身体。 这模样，倒是让试验品748号觉得和刚刚房间里那光影傀儡有几分相似。 但他能感觉到，这次这个是实实在在的人。 “这回让你看清了吧，我可是特意为你照亮的。”男子抖落脸上的石屑，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折扇来，遮住了面相怠惰的笑颜。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走。”试验品748号没了辙，只得谨慎交涉起来。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死，这人真的是来膈应人的。 他不安得隔着栅栏瞥了眼院子里面。在和对方对峙的情况下，他不敢分神使用屏联系車先生。 不过車先生怎么还不出来，都在那里面多久了，还真是……雄风不倒。 似乎是看出了试验品748号的焦虑，男子在扇子后面嘲道：“你在找你的同伴吗？放心好了，他是不会出来的。” “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他是不会中套的。” 男子把扇子拿掉，向试验品748号凑过来：“哎，你在拖延时间吗，没有用的哦。我还是最开始的条件，不，最开始的要求。你现在和我走，三天之后，我把你原封不动的请回到这个地方。” “那要看你其他的手段了。” 话音刚落，试验品748号一刀甩出，细窄的云化为两道，一道戳进男子的身体，一道袭上那奇怪的巨石。 砰！进入男子体内的云急剧膨胀，像是在他身体中吹起一个气球一般，瞬间把他撑裂成了几片。另一边的云雾如同清流濯洗过巨石光滑的表面，分成更细的几条。 他双脚踏地，身体后倾，做出一个拔河的姿势来。你这石头我砍不了，难道不能扳倒吗？ 他看出来了，那男子身体重聚要有一定的时间，趁着中间的时间差，他可以先行对付那块碍事的石头。 咚！石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拉，发出一声巨响砸倒在地上，露出了后面的铁门来。 而且以这种响声，说不定庄园里面的人会察觉到些什么。 那男子的身体还没有聚成人型，趁现在…… 他一跃迈过巨石，一把推开铁门。试验品748号全力催动白昼的时候，只要几秒钟就能跑过这段路，冲到那建筑的门口。 “都说了，墨还没干……” 试验品748号的身体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走，而是此刻他的脖子上捏着一只还在掉渣的手。那手的手心里满是尖锐的石刺，已经随着对方的用力扎进里他脖子上的皮肤里。 对方的身体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面，从远看还以为是在拥抱一样。 试验品748号发现，自己并没有如他所料一般已经跑进了庭院。铁门还在他的眼前，而这一次，那块巨石跑到了他的脚下。 “哎，一直卖关子不太酷，我还是给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好了。”男人的声音从试验品748号左耳边传来，“我是文醴书院的章砚，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文醴书院。试验品748号眯起眼睛，这个组织作为黑石国第二大城市文醴门的实际管理者，拥有天奉的数量甚至超越了黑石国首都黑石城。 也就是说，这男人，是四位掌书人里面的砚吗…… “你们文醴书院最近不是在和棋子合作吗，你这样做是想让联盟破裂掉是吧。”他波澜不惊得开口道，仿佛脖子前面没有在淌血一般。 “是啊在合作，所以我是来借您三天，要不然哪有还人得道理。”章砚慢吞吞的回道。 试验品748号再次皱眉。也就是说，对方知道他的身份，以及車先生的身份？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当然是从你们棋子啊……” 试验品748大脑快速转动。从棋子？这话讲不通。棋子内部的联络从来都是通过将先生。他曾经随車先生见识过一次，当时他们进入了一栋其貌不扬的建筑，在里面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将先生那神秘莫测的声音。 至于其他的成员他见都没见过。通过那次神秘的会面，他了解道棋子这个组织的严密性。成员都隐藏在市井之中，分散在各个城市，就算偶然擦肩而过，也绝对不会与对方打招呼。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跟随車先生的事情，其他棋子成员是无从得知的。他们也不会知道車先生他们两人的具体位置的。 内奸？棋子从来就不会有什么内奸。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不要撒谎，这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 “喂喂，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呢啊，这么自信的态度……真的好吗？”章砚语气微讶。 试验品748号平静分析：“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自愈的能力，你这样不痛不痒的攻击对我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而你要的是活的我，又不会用出更致命的招式。你的能力从目前来讲，一是禁锢，二是再生。但从我这两次逃跑失败的情况来看，你的禁锢是建立在这石头之上的，你要带走我势必要对这石头做出改动，那时还能不能限制住我还不一定。” “不错。” “从你见面时和我讲的话，可以推测出你感兴趣的是我的自愈能力，但你本身也会再生，这只能意味着你的再生并不是真正的再生，而是替身或者幻影什么的能力。” 他主动揽住对方的腰，紧紧勒住：“现在多亏你让这身体接近了我，你觉得你有几成把握在我用你的攻击方式自杀前阻止我呢，这位章砚先生？现在有理由谈判的是我，好像……不是你。” 第三十九章 无可奉告 在对方的沉默中，试验品748号把脖子轻轻转了下，一道血流顺着他的胸肌淌了下去。 “哎，”章砚叹口气松了手，一脸苦涩，“棋子的人都这么狠的吗？这可是你自己的性命啊……好，我怕了你了……我可不想背个破坏联盟的锅回去……所以说你要和我谈什么判？” 试验品748号摸着流血的脖子：“你可以带走我三天，但是車先生要知道这件事。” 章砚把扇子合上又打开，看起来十分焦躁：“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才来抓……请您的啊……” “你把我带走，車先生找不到我势必会发动棋子的手段寻找我并且警戒四周。就算现在你可以悄无声息的把我带走，回来的时候呢？” “这就是你不了解的地方了，以我的能力这不难。” “你什么能力？”试验品748号轻眯眼问道。 “我的印器名叫端歙和洮澄，是两方砚台。我们脚下的端歙从我放出时开始蓄墨，直到干涸以前别人都走不出它的范围。而洮澄碎裂后可以重组成仿真的人体，所以我完全可以用一个陌生的面孔远程把你送回来。” “你果然还藏在暗处吗。” “明处暗处，有什么区别，我还不是在这……” “稳住車先生的是你的本体，没错吧。” 章砚再次沉默，笑容收敛起来：“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貌似猜对了。”试验品748号斜眼看着脸色发青的对方，“也就是说車先生一直没有出来是你搞的鬼。” “呃，是吧……我也是无奈……” “……还好。” “啊？”章砚没搞懂这个还好是指什么，琢磨的时候忽然大脑宕机。自己明明是来劫人的，反倒沦落到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仅装逼失败，估计看起来还像是个傻逼。 为了找回场子，他一脚跺在脚下的端歙上：“其他条件随你谈，至于棋子車……必须避开他！” 见识到这小子的狠，他不得不提防着他的其他狠招。 明明只是个被洗脑的下界杂种…… 在他思索着怎么继续和对方交涉时，忽然听到对方开口道：“三天也未尝不可……” 他微讶的看着试验品748号，怎么这态度突然就变了？ 试验品748号没有回答他，反问了一个问题：“才三天，足够你们文醴书院研究我了吗？” 章砚的脸又隐在扇子后面：“这无可奉告。” “三天的时间是指从这里出发的三天，还是到达你们那里开始算三天？” “我不好说，毕竟要你的人不是我。” 章砚估计换成自己听到这么模糊的条件都不会轻易答应，何况是那群神秘莫测的棋子们了。现在这个虽然不是棋子，可看到他被棋子車带在身边的样子，保不齐也算是个替补什么的。 “好，我答应你。”试验品748号再次出乎章砚的意料。这次都没多加仔细思考几秒就同意了下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章砚有些紧张的攥住扇子。这小子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 “办成你们的事情后，用你的能力避开棋子带我去白帝间。”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所料，从试验品748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对方的目的：“去贵白做什么？” “和你一样，无可奉告。” 。 。 在见到白帝间之前，程武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已经见识过巨型齿轮一般的落湍谷、悬浮岛屿群般的荆丛园以及黑色积木堆积一般的黑石城，一想到马上要来一座全新的而危险的城市，他从头到脚都在激动的微微颤抖。 略过了白帝间前最后一道起伏，白帝间的真面目正式映入他的眼帘。 山坡下，白帝城依山而建，整座城市像是陡峭山脉上的层峦梯田，一层一层顺着山脊铺下来。山脊之上一条高耸连贯的建筑让程武麟想到了大号版的长城。 背后的太阳刚好处于要落下地平线的状态，金色的夕阳给这座城市盖上了一层耀眼的纱丽，让它看起来像是从嶙峋山脉上翻倒摊开的亘古书页。 不过这书，貌似是本杀人书。 寇红妆提小鸡一般拎着程武麟的胳膊，像是一颗流星划过白帝间山脚，落在了一条足有二十几米宽的石子马路之上。 “这就是通往山顶的路？”程武麟脚一沾地就单膝蹲了下来，总觉得这个姿势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刚刚他们两人飞过了另外三人走的那条更宽阔的石子大道，但程武麟没看出来这条路怎么就直通王室了，看起来，路的尽头和另外那条路好像都只是通往城市的最下一层。 “不是路直通山顶，是这里等下要经过的人。”寇红妆站直身体看向与城市相反的方向。 “谁啊？”程武麟也眯着眼转过身来。夕阳的亮度已经低了不少，但是此时迎着那边看去还是有些刺眼。 “他们来了。”寇红妆右手握住左手的腕关节。 “你这是要……打劫？”程武麟什么都没看到，但是看寇红妆的姿势，分明是要搞个什么印器出来，“这么明目张胆真的好吗？” “闭嘴看着！” 在程武麟惊讶的目光中，寇红妆的右手像是握着剑柄一般捏着左手的手背，猛地一拉，左手手腕与小臂瞬间离断，一把细剑被他从小臂中抽了出来。 而预料中的喷血景象并没有出现，程武麟仔细向寇红妆的断腕看去，发觉断面处光滑平整，还隐隐反射着银色金属的坚硬光芒。 这个状态只持续了一秒钟，寇红妆的左手就重新生了出来。只不过他的右手还握着先前拔出来的那只左手，手腕上的银刺刀刃散发着幽幽寒光。 程武麟哪怕自诩已经见过不少印器了，还是对寇红妆这怪胎无话可说。 哪有人把自己的身体做成印器的！还是人吗！ 寇红妆举起那只像是自己在和自己握手的细剑，剑尖从程武麟脖子前扫过，指向了夕阳的方向：“这是我的义肢，入殓。” 第四十章 贵白之白（1） “你的胳膊？” 程武麟的思维还沉浸在“义肢”这个字眼中，寇红妆没有多解释，挡在了他身前，“等下你往后站站，小心误伤。” 误伤……连真正要伤谁他现在都还没看见。 得得得……得得得…… 一阵马蹄声中，他们在等待的人来了。 从天边出现一个小黑点，到变为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几乎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两匹黑色的骏马拉着一辆黑红相间的马车，雷霆万钧得驶过石子大道向他们接近，速度快得像风一般。 程武麟一瞬间都以为是太阳神驾着战车冲过来了。 似是感应到了二人的存在，马车的帘子一掀，从里里钻面出来一个拉着缰绳的人，远远得冲他们吼道：“前面什么人？让开！这里是王室专用通道！” 寇红妆不为所动，举起了手中的细剑。 “呵，”那人看到寇红妆手里的武器，冷笑道，“不自量力。” 说完他甩了下缰绳，两只黑马这下跑的更快了。 是别的国家来试探的小杂碎吗……他目光残忍得盯着那两个傻帽，等待他们被他的印器众离碾压到渣都不剩。 唰。 哎？ 驾车的人感觉耳边一阵风飘过，然后马车前那个拿着剑的长发男就消失了。只剩下个手无寸铁的年轻男子像被吓傻了一样呆呆的伫立在马车前。 一切都变的慢了下来，他看到那长发男人重新出现在马车前，一把拉开那个年轻男子：“不是让你往后站吗！” 年轻男子摇摇头：“我还没反应过来……” 长发男不屑：“真是迟钝！” 年轻男子一脸怒容：“你少说我两句能死啊！” 长发男臭屁地抱着胸：“我不拉你才死了！”他松开胳膊，伸手敲了敲马车的车轮，“这东西可是印器。” 年轻男子瞪了他一眼：“不是印器我被压了还能活下来？” 长发男转过头：“下次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可不想因为你暴露我的计划。” 年轻男子不耐烦：“哦，哦哦哦！” 驾车的男人感觉自己脑袋里好像进了浆糊，他怎么听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们能在我的马车前面站着，我的马车…… “我们等下就坐这辆马车进城。这个人是王室的车夫，坐在车里可以一路畅通直接到山顶。”长发男摸了摸马儿的脖子。 “可这人都死了，这印器不会失效了吗？”年轻男子冲着他瞥了一眼，驾车男子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来。 长发男无语似的抓着头发：“让你在落湍谷系统学习镜世界知识你还跑了！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印器的主人死了，它只会变为原来的样子。这马又不是印器，只有这车轮是，我们只是用它进城，和它还是不是印器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年轻男子憋下火气：“哦。” 长发男一步跳上马车，坐在了驾车男子的旁边，对着下面的年轻男子说道：“你也上来吧，坐在里面，这车由我来驾。” 年轻男子一言不发也蹦了上来，擦着驾车男子的身体坐到了他的马车车厢里面。 你们……你们下去…… 这是我的车…… 我的印器众离…… “这股血腥味……你不处理一下吗？”驾车的男人身后传来那年轻男子的声音，“你下手也太狠了……血渍呼啦的……” “不用处理。”长发男把头发整理好，从他手中拉过缰绳，“这人本来就是个刽子手，这车不知要碾过多少挡路的人，早都被血腥腌入味了。” “这人是天奉吗？”年轻男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是，所以他们的天奉从今天变三十五个了。” “不是吧，”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轻松就干掉了一个？” “总体来说，一般天奉还是很难对付的，不过这个是傻逼。” 我不是傻逼…… 驾车男人的思维越来越混沌，最后终于变成一片空白，遁向往生去了。 这马车车厢从外面看着很小，没想到内部空间还挺大。程武麟钻进去以后鉴赏了一下里面花纹复杂的地毯和侧璧上的油画，然后就靠里面坐下来了。 他还挺想坐到前面去往外望一望的，但他不想靠近寇红妆座位旁那一滩血迹。 刚刚寇红妆一出手就直接把对方砍成了两段，速度快得他都没有看清。之后那车夫的尸体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寇红妆是用了什么手段。但想到对方都能搞个地下海景房，把尸体搞没什么的也不算稀奇。 寇红妆这时在专心赶着马车。那两匹马丝毫没有发觉他们的主人换了一个，只是觉得身后面的车比平时重了好多，拉的呼哧带喘的。 程武麟听出马的声音有些异常，忙问道：“是不是这车轮变成普通车轮了马拉不动了？” “好像有点，”寇红妆勒了下缰绳，“我们放慢点速度，反正城市里面不许疾驰，这马拉起来应该轻松一些。” “嗯。现在到哪了？”程武麟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 “你出来自己看看不就得了。” “我去，被发现了怎么办？没有盘问什么的吗？一般进城不会什么出示通行证的吗？” 寇红妆回头白了他一眼：“通行证？这马车就是通行证。要想不暴露，只要你别犯傻把封器激活起来就行。还有，看住你的小卡片，千万别让他们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程武麟想了下，哈着腰绕过那滩湿答答的地毯，扒着马车车厢的门向外看了眼。 他们已经快进城了，白帝间的城门并不大，从他现在的角度看起来像是要开上一个地上停车库一般，石子路越过那道缠绕着无数藤蔓的拱门一路上升，直通向山坡上最下面一层城区。 从这种结构来讲，这白帝间和落湍谷，还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 “你进去，要进城了！”寇红妆倏然斥道。 不是你让我自己出来看的……程武麟腹诽道，不过还是听话的钻了回去。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逛野生动物园，坐在车里生怕外面的牛鬼蛇神扑上来，一口把他叼下去。 第四十一章 贵白之白（2） 随着脚下咯噔一声，程武麟感觉到马车车厢开始微微倾斜。寇红妆也缩回到车厢里，放下了前面的黑帘。 “不用管马吗？”程武麟抓紧软椅的扶手。不得不说，这马车上坡有点颠簸，实在不是很舒服，估计以前车轮还是印器的时候不会这样。 寇红妆在整理他的头发：“不用，这马早就跑熟这条路了，没人管也会自己到山顶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哎哟我去！”车厢又咯嘣颠了下，程武麟一用力从扶手上扯下块布来。 寇红妆略惊讶的抬起头：“你没有屏吗？这种事情打开搜索白帝间的第一条就是……” “没有……” 寇红妆眯起眼睛，用像是在看白痴一眼的目光盯着程武麟，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我觉得你不是古人，你是原始人……” 程武麟委屈：“这么久我一直也没有机会弄一个……” “我那刚好有一个多余的，”寇红妆看着面露喜色的程武麟，“不过在入殓里面，现在不能拿。” 程武麟头一耷拉：“好吧……不过先谢谢你了。” 他没有听到回应，抬头正好对上寇红妆的眼睛：“怎么了？” “为什么要谢我？”寇红妆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说要给我东西，我不应该谢谢你吗……”程武麟偏过头去躲闪着对方的目光，局促得挠了挠头，“啊，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我记得你喜欢收集东西是吧，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我们时代的特产我回去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突来的笑声吓了他一跳。程武麟吃惊的看到寇红妆一只手捂着脸，整个头都后仰过去在那狂笑。 有什么好笑的……程武麟又挠挠头。他一直以为寇红妆做过什么手术，把面部肌肉的移动功能全都摘掉了，除了皱眉和冷笑，他从没在对方的脸上看到过任何其他的表情。猛的看到寇红妆笑的像癫痫似的他有点不太习惯。 寇红妆这一笑就一发不可收拾，不仅把头依在车厢壁上，身体还在不断抽动着。程武麟只得无辜的继续等着，他的嘴角一开始也抽了抽，过了会噗的一声没忍住，跟着大笑起来。 老子跟着笑个屁啊！ 程武麟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捧着肚子，笑得瘫倒在椅子中间。 他忽然觉得寇红妆还是有点可爱的。 “哼……”寇红妆伸手擦了下笑出的眼泪，脸色恢复如初，冲着狂拍大腿的程武麟摇了摇头，“无聊又愚蠢的古代人……” 程武麟的笑意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瞬间烟消云散。 妈的，感情你这是……嘲笑？ 想起他刚才脑海中对这傻逼错误的新印象，程武麟差点喷了口血出来。可爱，可爱泥嘛币啊……我他妈脑子被这马车碾了吗刚刚？ “寇红妆你要是再……” “嘘！小点声！”寇红妆手指举在唇边，“你这么闹腾，是想被他们发现吗？” 程武麟捂着胸口，这次不是笑的，是被顶出了内伤。他压低声音，一脸愠色：“没有人说你很欠揍吗？” “有。” “谁啊？”程武麟好奇。 “吴显明。” 程武麟噗呲一声又喷了。一个更欠揍的说一个欠揍的欠揍，真他妈不要脸啊哈哈哈哈哈！ 这一笑又是一轮歇斯底里的狂笑，只是这一次寇红妆没有陪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程武麟发神经。 程武麟一个人一直笑到胸闷缺氧，才直起身子，擦掉了嘴边的口水。 回过神来他一下就蔫了，觉得不仅对方是个神经病，这次任务的一路上自己也有点不正常：“刚刚我那样笑不会被上界人发现把？” “城区里面没有卫兵的。”寇红妆别过头去，那张面瘫脸上一点看不出刚刚曾露出过笑容来。 气氛突然就变得尴尬起来。 在这种氛围下，程武麟总止不住的去想被上界人发现会怎样，紧张到手心直冒汗。在说话被寇红妆怼和不说点什么被自己吓死中间，他选择了前者，于是开始没话找话起来：“你和吴显明关系挺好的呗？我觉得你俩挺像的……” 刚说出口程武麟就后悔了。他这没话找话找的太没礼貌了，谁要是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估计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当然在这马车上也没地方走。 没想到寇红妆毫无波澜得开口回答他：“算是朋友把。” “算是？” “落湍谷和荆丛园结盟，我们两个打交道比较多。” “结盟？” “怎么？” “没事……” 程武麟想起黑石城那高耸的围墙以及幽翠狩猎场那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想必上界镜这边国家之间的关系局势应该是比较紧张的。 之前总听涂婷婷提到华夏九城，他自然的把它们当成了一体的阵营。现在听到结盟这个字眼，他意识到下界镜这边应该也不是铁板一块。 也不知道经过前些日子在荆丛园的那场战斗，会不会让这两座城市的同盟煮豆燃萁掉。 这次的营救小队，看起来是由四座城市联合起来组成的，但公孙竹算是脱离了荆丛园，不能再算是那边的人了。 也就是说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基本都是以他们落湍谷的三人为主，连带上一个自以为是“事故责任人”的于剑杰（某落湍谷城主前男友），还有个和某落湍谷城主不知有何渊源的白沙顶小姑娘…… 总感觉是涂婷婷私人编了个队一样，难道她没有把具体的情况告诉别的城市？ “到第二层了。”寇红妆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把帘子掀了个角，正在向外张望着。 “最下面那层就过了？”程武麟感觉他们还没走多一会，“我们不是穿过的市区吗，怎么外面没有什么市井的声音？” “是市区，又不是菜市场。”寇红妆终于不负重望怼上了，“我们这条路这边是富人居住的地方，现在这个时间太阳刚落，对于上界人来说不是没睡醒就是在交配吧？” 交配……程武麟一头汗，被寇红妆说的这里还真像是野生动物园。又到了动物们起床交配的时间了，就缺一口慈祥的老爷爷音色解说。 得得得……得得得…… 程武麟估计这两匹马着急回家，从进了城以后在这斜坡上跑的比之前还快了些。 在车里干坐久了也有些无聊，他也凑到寇红妆旁边席地而坐，把帘子的另一个角掀开向外看去。 马路边是一排又一排被整齐的木棍撑在陡峭崖壁上的小别墅，除了建筑风格是白砖棕瓦以外，其他方面和吊脚楼有那么一点相似。 大部分的房子窗口都没有光，偶尔有几家亮着，一闪而过也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程武麟忽然有种自己在加班的感觉。 第四十二章 贵白之白（3） 他自问自己也算半个宅男了。(书屋)这种大半夜，其他人都在休息而他们却要去完成未知的任务的感觉莫名有些不爽。 “再等一会上界人就都要醒来了。”寇红妆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他们的‘清晨’，等到了深夜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正午了。” “我一直挺奇怪这个问题，上界人怕光吗？”程武麟问道。 “应该不是，他们白天活动也没有任何问题，晚上行动也需要灯光照明。可能是生活习惯。”寇红妆伸手敲了敲手腕上的屏，“我得开一下静音，要是响了可就完了，你也得……啊你没有，没事了。” “那上界人……和我们是一个物种吗……”程武麟挠挠头。上界人除了昼伏夜出，好像还有不少生活习惯与他们不同。 寇红妆揉了揉眼睛：“区别不大，我们未来人和你们古代人的生活习惯差的也比较远，但是大体上还是一样的。我说你没事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吗？我们只要把那个王陆离抢回来就完事了。” 不知是不是程武麟的错觉，他感觉寇红妆的话变多了。 寇红妆用手指拢了下头发，又向外张望了一会。程武麟觉得有些好笑，试探着问道：“你不会紧张了吧？” 寇红妆嘴角抽动：“你才紧张。” 程武麟一撇嘴，向后一靠把身体埋进软椅舒适的软垫中。好的知道了，这货还真是紧张了。 他又转动眼珠瞧了一眼寇红妆微微发抖的手，然后马上别过头努力忍笑着。 寇红妆啊寇红妆，叫你成天装，人设崩了吧？ 现在他不禁怀疑起寇老头的教育方法来了。他或者他的老伴到底做了什么才把儿子搞得成天这么神经兮兮一脸不爽的。但是看起来都是假像，寇红妆骨子里面也是个普通的人，深入强大敌人的老巢也会紧张到发抖。 相对比下，可能因为自己对敌人不是太了解，反而没有寇红妆反应那么大。 哎，也不知道寇老头这次醒了以后出的那些事涂婷婷处理好了没有。 涂婷婷还说寇老头醒来以后杀了两个医生。在程武麟印象里，寇老头一直是慈祥的爱笑的，他完全无法想象寇老头会杀死无辜的人。 难道是棋子做了什么手脚吗…… 说起来，寇老头好像醒来以后还不认识寇红妆了，寇红妆被搞了个浑身湿透才勉强控制住他。 程武麟又看了看把头探出去的寇红妆一眼。如果寇红妆也是一个普通的人，那他对于父亲的异变心里应该是很不好受的吧。 要是能和寇红妆打好关系，也许这一趟任务会轻松一点，至少现在，他们两个会是互相依靠的关系。 思路一往这么想，他忽然觉得对方变得顺眼多了。 总这么寇红妆寇红妆的叫，感觉不太好。可他这名字，叫红妆……怎么觉得像是在叫媳妇。叫妆哥，听着像是装哥，而且好像他是自己的后代吧。小红？妈的……寇老头你起的什么鬼名字。 “小妆……”他开口道。 “前面是白帝间西塔，是中城的标志，”寇红妆缩回头，“要上第三层了，上界人应该醒来的差不多了，现在应该正好是士兵交接班的时间，我们应该可以顺利的直接过去……你刚叫我什么？” 他应该是听清了，只是下意识的问了出来。程武麟眼见着他额头的血管微凸了起来：“小妆？你叫我小妆？妈的你是不是想死啊？” “你多大？”程武麟翘起二郎腿。 “我多大？我是落湍谷的副城主，年龄什么的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寇红妆握紧拳头。 程武麟一听更有兴趣了：“我是问你在下界多大。” 寇红妆沉默了两秒钟：“十七。” “哈哈哈！”程武麟二郎腿一撂，兴奋的坐直身体，“你果然比我小，我比你大一岁！” 寇红妆竟然才十七岁！寇老头你这是还老来得子啊？ 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好像涂婷婷管寇老头叫小寇青来的…… 这个先放在一边。程武麟其实早就觉得寇红妆的实际年纪和自己应该差不多。寇红妆虽然成天冷着脸一副沉稳冷峻的样子，但是仔细看他的皮肤还有发质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年纪其实不大。 “大一岁又如何，在这镜世界里面的世界我可是你的几十倍不止。”寇红妆双手抱胸，冷眼看着程武麟。 “那我不管，我就要叫你小妆。”程武麟抖着腿，一副无赖的嘴脸，“你来打我啊？” “幼稚！”寇红妆转过头去，在程武麟看不到的角度抿了抿嘴。 “哎，刚刚你还说的那么开心，现在怎么不爱说话了？小，妆？”程武麟继续逗弄着，特意把最后两个字拖的很长。 “程……武……麟！”寇红妆头发都快直起来了，猛转过头，“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丢……啊！” 不知何时程武麟已经蹑着脚步走到了他身后，在他转过来的时候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寇红妆还从来没有和人靠这么近过，程武麟眼睛明亮的眼睛近在咫尺：“嘘，小心别被上界人发现了啊！小妆。” 砰！ 马车里发出一声惨叫，把路旁边好几扇窗户惊的亮了起来。程武麟捂着胸口摔在地毯上那滩已经干涸掉的血液之上，身边的寇红妆把那幅画挂了回去，潇洒的甩了下头发：“下次再非礼我直接削了你。” 地上的程武麟差点被这个“非礼”雷吐血。你丫是小姑娘吗勾肩搭背就成非礼了你个小娘炮妈的怪不得叫女人名字啊果然娘里娘气的还装什么冷酷面瘫男呢…… 他想坐起来，但胸口被寇红妆从车厢上摘下来的油画框的尖角撞的生疼，索性大字瘫在地上。 其实他也没有很生气，躺了一会，倒是咧着嘴在地上笑了起来。 寇红妆在探头向外看，生怕刚才揍程武麟时的惨叫被上界人听见。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稍稍多了一丝上翘的弧度。 白帝城的三层和四层毫无波澜的走了过去。这期间天色也变得更黑，一点星星和月亮都没有。但是周边的建筑都亮了起来，上界人的早晨开始了，马车周边也出现了些人们说话互相打招呼的声音。 拉车的两匹马跑了这么久，开始呼哧带喘起来。它们估计也想不通，平时身后轻盈的像是羽毛一样的车厢怎么今天拉起来像是大山一样沉重。 好在它们年轻力壮，又害怕再挨小时候遭受的那些鞭子，哪怕已经累的不行了还是马不停蹄的接着跑下去。 距离目的地已经不算远了，它们好像已经闻到了那舒适马棚里香喷喷的草料味道。 这时，一个人忽然挡在了它们面前，举起一只手。 它们赶紧顿住脚步。平时走在这条路上一般都不会有人拦截，但敢于拦截的都是它们两只惹不起的。曾经就因为见到一个女人拦车没有减速被主人强行拉停，回去以后就吃了很重的鞭子…… 那个一头像是狮鬃般深蓝头发的男人见拦住了马车，对着车厢里面说话了：“宋理你是要回王宫吧？今天我有事情找公主，让我上车。” 车里半天没有回应。 蓝发男人眯起眼睛，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叫了一声：“宋理？” 第四十三章 贵白之白（4） 就在他准备上前查看的时候，宋理忽然伸出头来，眼睛紧闭：“今天不行。**更新快**” “为什么？”蓝发男人不解。 “就是不行，”他看到宋理把头缩了回去，“今天我带了贵客。赶紧让开，如果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你承担不起。” “什么贵客？老子管你什么贵客……” 这时车厢里又传出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你们贵白的下人都这么无礼吗？” 这是……蓝发男人一顿，然后忽然想到之前私闯王宫的那个男孩。 “卒……大人？”他试探着问道。 “你快让开吧。”宋理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了……”蓝发男人见鬼一样飞快得窜到了道边给马车让道。这个灾星怎么又来了…… 据说，沐雪公主去下界镜的时候曾经和棋子卒起过冲突，之后应该是两败俱伤，沐雪公主回来以后静养了两个月才恢复些许。不等贵白与棋子讨些什么说法，这个棋子卒竟然单枪匹马找上门来了。也不知他与白王达成了什么协议，不仅毫发无伤得离开了白帝间，之后白王还颁文立他为客卿。 蓝发男人自问也是个天奉，但只能算是贵白的家臣。连白王都不敢惹的人，他又哪敢这么随便拦截呢。 只是这个小卒不自己过河，这次怎么还坐上咱家的马来了？ 而且宋理那小子说他们，也就是说，马车里说不定还有别的棋子在？ 算了，多想无益，多想无益……他摇摇头，向着身后那片从山体上突出来的建筑群中走回去。 还是安心的做个守卫就好。 呼…… 马车内，程武麟和寇红妆齐齐叹了口气。 程武麟还以为他们就这么暴露了，吓得后背直冒冷汗，没想到寇红妆竟然还有这种手段，直接瞒天过海，把那人糊弄过去了。 寇红妆把拉车男人的脑袋放在脚边，它随着车厢震动咕噜咕噜滚到了程武麟的脚边。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程武麟捂住眼睛不去看那个血淋淋的人头。 “你怕血？” 等程武麟再睁眼，发现那颗人头已经不见了。 “我不怕血也不怕尸体，我怕你。”程武麟向后一靠，“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一碰我就会发出棋子卒的声音？” “用这个。” 寇红妆捏住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啵的一声，像是拔笔帽一般拽下了第一截手指。 程武麟盯着寇红妆手中的那截断指，关节以下的地方汇聚成了一根细针，惊奇道：“我去……你这手臂是百宝箱啊？” “我的这条胳膊就是我的复合印器入殓，从每个关节处都可以拿出一件小印器来，一共是十七件。”寇红妆咔的一声把指关节接了回去，“刚刚那根针，可以让我读取你记忆中的各种声音并完美传达到我的喉咙。我知道你和棋子卒说过话，于是就把他的声音抽了出来，那个拉车的也是一样。” 他指了指地上的血迹。 “十七件印器……我也是复合印器啊，那我以后的卡片不也是……”程武麟想到自己的三张卡片，说不定以后还会拥有更多的呢。 “有可能，不过我们复合印器数量上优势比较大，能力比较多，但是强度上也许比其他人的弱了些。像我的战斗能力相对来说就不强。”寇红妆这会才放松了警惕，把腿伸展开，抱着胸换了个坐姿。 不强？秒杀了一个天奉还不强？反正他的话程武麟是不信。 他突然想到什么：“等会，我们不是不可以用印器吗？刚刚你用了印器怎么那人没有发现？” “使用印器会被发现，归根结底是因为印器从身体表面从符文变为实体是要通过封器运作的。”寇红妆抓住自己的左臂，“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印器随时保持着显形的状态，使用的时候不会经过封器，上界人是感受不到的。” “还能这样？那我干吗要把我的卡片收掉……我现在揣兜里不就可以用了。” 寇红妆一脸鄙视：“就你那操控白昼的水准，随便动一动印器你那小封器就得像气球似的漏气。” “哎呀我去，你就直接说你操控的牛逼得了呗……”程武麟无语，莫名其妙又被寇红妆鄙视一轮，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刚刚那人为什么听到棋子卒的声音就让开了？” 寇红妆皱眉：“我也不知道，确实有点奇怪。按理说棋子是超然于国家的组织，贵白的天奉虽说会对棋子表示尊敬，也不会忌惮成这样……” “额，那你不确定棋子卒的声音有没有用你还从我这抽取他的声音……” “我不能提取自己的，不然我也许会选择别人的声音。既然那个蓝毛狮子闪开了，我们暴露的时间也许会晚一些。” “暴露……哎等会……”程武麟猛的转头看向寇红妆，“你的计划中有暴露这一条吗？我们不是只潜入打探消息就好吗？” “不暴露是不可能的。”寇红妆翘起二郎腿，双手摆在软椅靠背上，“于剑杰他们有可能不会暴露，但我们两个是一定会的。你也看到了，这一路我们已经碰到两个天奉了，接下来还会更多。我计划的一部分就是利用这个拉车的蠢面瓜渡过白帝间城区的前几层而已，对于后面的路没什么用。” “那……您的那个牛逼计划里……我是干啥的？” “你是寻找王陆离的关键啊，”寇红妆二郎腿换了个一边，“我们来白帝间又不是来端了他们的，于剑杰他们走下城区，我们来王城去，相当于全城扫个雷，一方面是打探消息，一方面是看有没有可能他就在这里。前面主要靠的就是他们三个人，而第二种可能性就是靠你我了。” “哦……”程武麟敷衍道，类似的话于剑杰也对他说过。 砰！ 他还在暗自不爽的时候，马车车厢忽然一震，然后在那扇黑帘之前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哟，小理子回来啦？” 程武麟的神经猛的绷紧。 有人跳上马车来了。 第四十四章 贵白之白（5） 说时迟那时快，寇红妆的手闪电一样向着程武麟伸过来，然后用赶车人的声音对着黑帘外大吼一声：“别进来！” “嗯？怎么了？”帘外的女人疑惑道。程武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那女人的手都伸进来了。 那只手涂着深紫色的指甲油，手上的皮肤异常光滑，唯独小拇指像是被什么叮了一般，肿的和其他手指相比有些不太和谐。 寇红妆手中那截指头还戳在程武麟脖子上：“车上有重要人物着急去王宫，不能耽误时间。” 那女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掀开帘子，指甲在帘内点了点：“什么重要人物啊？我这个传令官怎么不知道呢。” “你不需要知道，快点让开！” “小理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凶啊？”女人埋怨道，“怎么带个贵宾就不管你的崇儿了？” 程武麟无声的倒吸一口冷气。感情这是赶车人的媳妇来了？ 寇红妆回应得极快。他皱着眉头，嘴里却发出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宝贝儿，等我回来再和你多聊，让我先工作好吗？在外人面前很丢脸啊……” “哎，真讨厌……”那个管自己叫崇儿的女人嘟囔道，把手缩了回去，“什么贵宾吗……” 程武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然而女人的下一句让他打了个激灵。 “……不就是个面具脸还有个招风耳吗……” 她知道了！她看到了自己和寇红妆的样子！ 很显然寇红妆也反应过来了，当即收回手指，再出手的时候已经沿着手腕抽出了那柄细剑，嗖的一下冲着黑帘戳过去。 刺啦！黑帘顿时被搅成一团碎布片。夜里的寒风灌了进来，把车厢内的布衬吹的猎猎作响。 但帘子那边已经没有了那女人的身影。 “上面！” 寇红妆猛的推了程武麟一把。 咔嚓！一道紫黑色的光束从车顶切了进来，马车车厢的弧顶登时坍塌。一阵烟尘扬起，被那紫光照射的像是一团正在打雷的乌云。程武麟摔在地上打了个滚，感受到浓烟扑面，下意识的捂住口鼻。 等那些灰散去，他发现马车车厢像是被陨石砸中一般，车轮之上已经只剩下他身下的那块地板了。 在他旁边，寇红妆长发散落在地，一副狼狈的模样。一个人高马大，皮肤惨白的女人正骑在他的胸口上，左手巨镰撑地，右手食指指尖一枚铜指甲勾住他的脖子：“说吧，你们是谁？” 那两匹马还在疾驰奔跑着，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身后发生了什么。 这还是从进城以后，程武麟第一次看清这座城市的全貌。 他们差不多到了白帝间山脉顶峰之下不远的地方，道路右边的建筑已经变成了雕梁画栋的华丽建筑风格，零零散散依附于峭壁之上。而他们左边是悬崖，之前路过的那些下层建筑都匍匐在他们脚下，分布在蜿蜒的盘山路边，因为距离太远，看起来像是一块又一块火柴盒一样。 两边的风景快速后退，让程武麟有种躺在飞速行驶中的火车车顶的感觉。 寇红妆缄口不言，程武麟胳膊撑着地毯，刚想要坐起来，就看到那个女人母狮子一般凶戾的眼神甩了过来：“不许动！再动我就杀了这女的！” 程武麟慢慢举起双手。 寇红妆不悦：“我是男的！” 女人把头转过去，重新盯着他的眼睛：“你们杀了宋理那白痴？” 寇红妆虽然被制服住，但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白痴？看来你不是他的宝贝儿了。” “呵呵，”女人冷笑，左手中的紫镰闪了一下，“我怎么会和那种矮小残废的人有关系？” 程武麟又扫了一眼她的身材。被寇红妆秒杀掉的那车夫其实也不算矮，只是和这女人比……她确实有这么说的资本。 寇红妆仿佛对自己胸口坐着一个至少两米高的女人视而不见，偏过头对程武麟说道：“你等下自己走，我速度解决她再去找你……记得不要用卡片。” “啊？” “切。” 程武麟和高壮女人一个不解，一个不屑。 然后下一秒，程武麟感觉自己腹部被猛的击中，嗷的一声惨叫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混蛋！”女人愤怒的大喊道。没想到在她眼皮底下还能让人跑掉一个。 她低下头，两鬓的头发垂在寇红妆脸上：“既然你把他打了出去，说明他更重要是吗？那好，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拷问他你们的身份是谁。” 寇红妆眼神睥睨：“并不是，把他打下去只是因为他比较碍事。” 在女人的身后，他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轻轻向上抬了一下，左肘关节顿时离断，哗啦哗啦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一根红色的链条从断面滑了出来，高高甩到天上，刚好勾在一栋建筑探出来的房檐上。 咔！只是一个交错，那根链条就已经从房檐滑落下去，但就这一个瞬间就够了。因为惯性，寇红妆的身体被拉了一下，电光火石间从那女人身下滑了出来。 他控制链条的时间掌握的太过完美，只是把自己的身体拉出了半米的距离，却没有摔落马车。他单手撑地，在链条缩回大臂之后立即跳了起来，在没有启动封器的情况下高高跃过女人的头顶。 “混蛋……去哪里了？”那女人完全没看清寇红妆做了什么，只知道那个不男不女的人质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她用镰刀撑着，手忙脚乱得爬起来，四处寻找对方的身影。 “在这，你这母骡子。” 听到这个声音，她猛的回头，看到寇红妆正踮着脚尖立于两匹马中间的木轭之上，在不断的颠簸中却站的纹丝不动。 他右手抓着被卸下来的整条左臂，从肩关节的地方汇聚成赤红的长柄，长柄的最前端扭曲弯折成一轮新月，月弧处闪烁着锋利而冰冷的光芒。 “镰刀这玩应儿，我也有。” 寇红妆把头一偏，如瀑布般的黑发迎风飞舞起来，冷漠的脸庞被马车旁略过的万家灯火照映的忽明忽暗，宛若一尊从地狱降临的修罗。 第四十五章 贵白之白（6） 程武麟摔下马车的时候以为自己死定了。他们所在的石子路旁边就是悬崖，寇红妆这一击直接让他翻了下去。 没有白昼的保护，他被气流吹的有点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但不用看也能知道，自己离变成下一层城市中的一团肉泥越来越近。 程武麟展开双臂，妄图这样能落得稍微慢一点。 现在不动用封器一定会摔死，可动了就会被上界人发现，下场说不定会更惨。 寇红妆你个天杀的坑货玩意儿……一筹莫展的程武麟骂道。 而这时异变突生。他忽然觉得胸口被寇红妆打到的地方忽然有些发烫，眯缝着眼睛看去，只见一道细细的红色丝线从那处簌得飙了出来，噗的粘在身旁的崖壁上。 下落中的程武麟被这么一扽，砰的一声撞上了崖壁，然后就这么凭空吊在了上面。 寇红妆你个狗草的坑货玩意儿……眼冒金星的程武麟骂道。 等眼前的黑朦散去，他发现自己已经停了下来，只是这姿势仰面朝天，以胸口那条线为中心打着转，活像是只被拴在绳子上的大蚂蚱。他微微昂起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寇红妆的一截断指被那种红色丝线缝在自己胸口的皮肤上，看那指头的样子应该是他的拇指。 哎，不管怎么说，好在得救了。 适应了一会这个角度，程武麟抬头冲着头顶望去，发觉其实并没有下落太远。 话说这什么线啊？他用手指掐了掐那个把他救了的红色丝线，这么细细一根竟然能把他的身体吊起来，看着总觉得它会随时断掉一样。 然后该做什么呢？ 等待吧。 程武麟闭上眼睛，觉得这样还能舒缓一下自己被一根头发丝粗细的线吊在悬崖之上的心悸感。 。 。 一道殷红的刀影裹挟着开天之势，嗖的砍向另一柄发着悠悠紫光的巨刃，在交错的一瞬间炸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来。 紫色的镰刀没想到那红色镰刀竟然有如此巨力。那镰刀刀背上花纹闪动，简直像是突突躁动的猛兽血管一般。紫色镰刀被压垮，锃得一声被带落向下砸去。 咔嚓。 已经残破不堪的马车底座被整齐的切下一个角，咚的落在了车轮后的滚滚烟尘之中，转瞬就看不见了。 可紫色镰刀毫不气馁，贴着那层名贵的地毯，刁钻的被提了起来，空中一个半弧轻柔甩过，像是灼灼摇摆的桃枝柳叶，锋利又柔弱得切向红色镰刀的把柄之处。 在疾驰的马车上，红紫两色乒乓作响，交相辉映，像是绽开在马路上的璀璨烟花般夺目，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惊恐的看着这场飞快移动中的激斗。 “你不准备跳下这马车了吗？再往前去就到王宫了，你认为你还逃的掉吗？”高壮女人擦了把脸颊上的鲜血，那里刚刚被对方的红色镰刀划破，虽然伤口很浅，但两边的肉有些外翻，看上去显得特别的狰狞。 “一开始也许会跳，但是现在不了。”寇红妆甩掉被切了一半穿不住的黑西装。西装下面的衬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从破口处能看到里面有一处狭长的伤口。 “为什么？”女人问道。 “因为我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寇红妆按压着伤口，冷眼看着对方，“白帝三十六天没有你这号人物吧，你是什么人？” “三十六天？”女人呵呵一笑，“谁规定白帝间只能有三十六个天奉了？” “你这种级别的人，怎么可能对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寇红妆举起镰刀，问出自己的怀疑，“你成为天奉……有多久？” “一个月。”女人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你还有心情聊天呢？我还没打够呢，我们继续……” 她腰向旁边一别，堪堪躲开寇红妆的一刀：“你这人，果然不男不女，连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寇红妆手中镰刀却不停得攻去：“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母猩猩……” 两人的镰刀刀刃贴在一起滑向两匹马，咔嚓一声，马匹之间的木轭应声断裂。脱离了桎梏的马儿受惊，往两边使着力，眼见着马车就快四分五裂了。 寇红妆俯下身子，必须在马车彻底摧毁之前速战速决了。 看起来对方也是这么想的。那女人一镰横斩，一直藏在手心的尖锐金属指甲忽然放光，她松开镰刀，借着挥镰之势食指戳向寇红妆的心口。 寇红妆立镰竖挡，镰刀却不是对着对方的方向，而是冲着自己。 叮！指甲戳在镰刀刀刃下面被一下弹开。女人还要继续发动攻击，接着她眼睛忽然睁大，因为她看到寇红妆倒着拿的那红色镰刀的刀刃竟然是对着他自己的胸口捅去。 要自杀吗？她不屑，以为寇红妆是没有掌握好力度。 然后下一秒她就不能再这么想了。寇红妆的左臂颜色忽然变淡，像是化成了一团虚影，刀刃切了进去，就像进入了虚无的空间，直接消失在寇红妆的胸口，其后的长柄一没而入。而那镰刀的末端，那条一直被对方抓住的手臂部位刚好接了上去。 寇红妆的右手刚把左臂从肩关节处接回去，马上又顺着胳膊向下滑过，一把抓住了手腕，一气呵成的抽出了那把以整个手掌为柄的细剑来，唰的横扫而过，切向女人伸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 女人极限的扭转身体，立于身侧的镰刀打横转了半圈，深紫色的刀背处变得更加幽黑，其后拉出一条刀锋的影子来。 就像慢动作中子弹的轨迹一般。 寇红妆感觉出那黑影的危险，细剑从头顶挽了个剑花，右手和刀柄上的左手十指相扣，像是握着匕首一般错过那道像是把光线都吸进去的黑影对着女人胸口戳去。 女人左手镰刀继续挥舞，右手那暗金色指甲迎着他的剑尖而来。 寇红妆左脚向下一踏，木地板被他生踩的陷下一块。借着这错位，寇红妆剑一偏，对着向前伸展出的虚影左手刺去。 剑尖在接触到手背的一霎那被吞入，然后他的右手握住了左手的中指。一柄小刀从指关节拔了出来。 噗。 小刀整根刺入女人的胸口。 一击即中，寇红妆瞄了眼周边的环境，捂住自己右肩被那指甲刺到的地方，嗖的从车上向着悬崖跳了下去。 在他身后，马车最后的零件轰然解体，带着上面一动不动的女人一起撞在了一栋贵族民居之上。 第四十六章 贵白之白（7） 寇红妆个缺德玩意儿怎么还没过来，说好的速度解决呢…… 程武麟一边捂着头一边抱怨道。(书^屋*小}说+网)刚刚起了一阵风，虽然不强，却刚好可以把他的头像是钟锤一样不断撞向崖壁。 他在撞击的间隙揉了揉撞的发青的手背。如果自己是塑料的，这会儿一定像是空瓶子一样响的咔咔的。 “还活着呢？” 程武麟不用睁眼就能辨别出那个冷漠却十分欠揍的音色，咬着牙：“你故意的是吧？” “什么故意？你在说什么。” 装，寇红装你接着装。 程武麟睁开眼睛，刚准备大骂两句，就被眼前的寇红妆吓到了：“你……这……” 寇红妆吊在左手肘关节伸展出的红色锁链上，从悬崖上方垂了下来刚好停在他的身边。他西装外套不知去了哪里，里面的白衬衫上全都是破口和血迹。 “不要紧，只是些皮外伤。”寇红妆轻描淡写道，“只是这个肩膀好像有问题。被那女人的印器刺了一下好像肿了，现在右臂活动起来有些难受。” “她有这么厉害？”程武麟皱眉。在他心中寇红妆的水平应该不比杜凌弱。 “还好吧，只能算比较棘手。”寇红妆低头向下扫了一眼，“这里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我们换个地方。” 他有些费劲的抬起右手敲了敲身边的崖壁：“不行，里面是空的。” “空的怎么了？” “我食指里面的钥匙必须有一大片空地才能开启先前那种房间。白帝间山脉外面的建筑只是一部分，剩下都在山体里面。现在因为它们的存在，我的房间是打不开的。” 程武麟抓紧吊住自己的丝线，侧头向旁边看了看。夜色正浓，但白帝间也被灯火照的朦朦胧胧，连头顶不远处的山脉之巅也能与夜空分辨出来。 “你的那个地下洞穴，我记得刚好可以分出我们小队人数的房间来，所以说房间的形状实际上是受你控制的是吧？你用钥匙的时候，有没有可能让房间变的只有一个厕所那么大？” 寇红妆的身体也被风吹的摇动起来。他用脚抵住崖壁：“倒也可以，不过要是钥匙开门的地方同其他已存在的空间重叠，会立即引发白昼异常爆发，就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程武麟举起手打断他的话，指了指背后：“那个东西的里面绝对不会有其他的空间。” 哪里？寇红妆眯起眼睛看向程武麟指向的地方。那里从山体上雕凿出一个半圆的广场来，广场的中心有一座石刻的雕像拔地而起，远远看起来应该是白帝间整座城市的缩小版。 白帝间的微缩模型？寇红妆看了程武麟一眼，不易察觉的点了下头。应该没有人会把石雕里面特意弄成中空的，程武麟这个主意不错。 不过有一个问题，那广场应该是白帝间贵族们休息玩耍的地方，此时那巨大石雕的周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玩耍着的上界小孩子。 他转头看向程武麟。 程武麟感觉到他的目光有点不对劲，惊恐道：“你又要干吗？” 寇红妆咳嗽了一下：“我要收回左手的锁链，你身体先借我用下。” 啥？借你用下？ 程武麟还在揣摩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寇红妆脚一蹬崖壁，嗖的蹦到了他的身上，同时手肘处锁链哗啦啦一阵响，他拉住头顶上那条马路边缘的左手小臂被收了回来。 “我……操……” 程武麟可算明白借用自己身体啥意思了。寇红妆现在整个人就蹲在他的胸口上，踩的他觉得自己肺都要瘪了。 “你……给老子下去……”他大叫道。 “我又没把全身重量踩上去，不然你怎么说话？”寇红妆拉了拉那根丝线，“把头再借我下，扬起来点我够不到……” “你他妈……还要踩头？”程武麟怒骂道，然后感觉到寇红妆的脚向他脖子那边挪了下，接着对着自己的头伸出手来。 这个动作寇红妆一路上已经对程武麟做过两次了，这时他自然知道对方是要干吗了。 那根指头上的针刺到他额头的皮肤，接着寇红妆的嘴里发出先前那强壮女人的声音来：“把左手给我。” “你要干吗？”程武麟嘴上问着，还是先把手举到寇红妆的面前。 寇红妆没有回答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啪的扣在程武麟的手腕上。 “这什……哎我去好疼！” 他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看到手腕处正在发出幽幽蓝光：“你做了什么？” 寇红妆又把他的胳膊拉了回来：“这是我从那女人胸口挖出来的屏。我已经有了下界的屏，和上界屏是不相容的。而你正好什么屏都没有，身体可以放进他们的这个。” “你从她身体挖出来就给我……脏不脏啊？有没有传染病啊？”程武麟嫌弃道。 寇红妆正在从程武麟手腕处调出上界屏的界面，手中动作忽然一滞：“你担心的是什么狗屁玩意？” 程武麟乐了：“你还会骂脏话呢？” 寇红妆没理他，又把捏着的那截无名指戳着程武麟的头，清了下嗓子，然后对着屏发出的那团蓝光大吼道：“各位天奉注意！现发现有黑石国的人潜入我城区内部，请速速排查周边可疑之人！” 过了一会，那团蓝光中传出来一声怒吼：“蓝羽芝你发什么疯，怎么可能有……” 寇红妆二话不说，右手抓住左手的小指一撸，嗖的一声丢了出去。 轰隆！ 程武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处被炸的稀巴烂的房屋。 紧接着他听到那团蓝光中一阵嘈杂过后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白皞区一栋贵族民宅发生爆炸。” 然后又是一阵嘈杂，先前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羽芝你发现潜入者的地方在哪？” 寇红妆装模作样的形容起来：“就在白皞区的……啊！” 对方的声音明显变得急促：“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啊！不要！救我……”寇红妆面无表情又生动无比的惨叫完，啪的一声把程武麟手上的屏打关掉，冷漠脸转向程武麟：“下面的人群应该会被疏散了……你瞪着我干什么？” 程武麟嘴角抽动：“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寇红妆……” 第四十七章 贵白之白（8） 寇红妆不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寇红妆？” 程武麟一偏头无奈：“`h`u`0``o`m`更`新`快” 寇红妆把无名指插回左手之上，小心翼翼得拽着红丝线向下看了一眼：“那些普通人开始疏散了。” “你能不能……把头发拿开……搔的我脸好痒。” 寇红妆把头发拉到一边，露出程武麟的脸来：“抱歉。” 程武麟继续无奈：“你干吗要留这么长的头发？” “因为我妈不让剪。” 程武麟略惊讶的看向寇红妆的脸，他还以为会是什么宗教信仰一类的理由：“为什么？” “不为什么。”寇红妆毫不意外的拒绝回答。 程武麟看着寇红妆似乎变得更加冷漠了一些的脸，好奇心反倒是被勾了起来。 寇老头的妻子，寇红妆的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该下去了。” 寇红妆左手抓住程武麟的衣领，另一只手举起食指点在程武麟的眼前，严肃道：“等一下我会收回这条线，然后你一定要抓紧我！千万不要因为紧张不小心把封器释放出来，明白了吗？” 程武麟费劲的仰了仰头：“明白。” “好。你手抓住我的脚，我数到三。”寇红妆感觉到裤脚一紧，开始数数。 “三，二，一，抓紧！” 程武麟感觉到被丝线穿过的胸口隐隐刺痛了一下，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把线头松掉，缝上的部位嗖的一下就被解开了，然后那些丝线像是毛衣上被拽住的线头从他胸口脱落，唰的一下缩回寇红妆的拇指之中。 突然失去了拉力，程武麟的身体再次开始自由落体。在他胸口蹲着的寇红妆轻蹬了他一脚，接着划动双臂，像是游泳一般一个鱼跃冲下加速坠落。 程武麟被这一脚蹬的差点吐血，但他还是死死抓住寇红妆的双脚，跟在对方身后像是助推火箭一样一齐下落。 下落两秒后，加速坠落后失重的感觉让他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以前也有一次从很高的地方坠落的经历。 好像是在黑石城？可为什么要从那里跳？ 他晃晃脑袋，把思路重新拉回眼前。 前面有寇红妆挡着，迎面而来的风倒不是很强烈。他能看到寇红妆在慢慢调整他们两人的方向，身体对准了那个广场正中心的那座大石雕。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就这么直接撞上去吗？程武麟脑子里升起了一堆马赛克肉酱的画面。 寇红妆似乎完全没有担心，双臂贴紧身体，头发像是旗帜一般被吹的在他眼前抖动着。 应该不会死吧……程武麟劝说自己道。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程武麟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在他身前寇红妆右手握住左手食指，用力拔出了一把红色的钥匙，电光火石间对着那石雕一插。 两人的身影无声的消失在那巨大雕塑的表面之上。 此时的广场之上。 因为通过屏接收到了外人闯入的通知，广场周围的人大多已经回家，还有磨磨蹭蹭的一家刚准备要走，其中的小姑娘余光仿佛感到身后红光一闪，连忙转过头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怎么了？”小姑娘的爸爸蹲下来问道。 小姑娘举起一只手对着广场上的那座白帝间微缩雕塑：“贵白之白刚刚好像变红了！” 小姑娘的妈妈拉过她的手：“你看错啦，贵白之白还是和往常一样发着高贵的白光呢。宝贝我们赶紧回家吧，刚刚有新闻说城市里进了坏蛋，我们得赶紧回家躲坏蛋哦！”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天真的模样取代了先前的疑惑，被她爸爸一下举在肩膀上，笑嘻嘻的唱着贵白的儿歌：“白皓白颢与白皞，贵白之白永光耀。纯白净白茫茫白，贵白之白当空照……” 歌声一路飘远，广场上恢复寂静，只有两只飞蛾在广场发着微光的地面上扑腾着翅膀。 贵白之白中。 程武麟感觉自己屁股在一个硬凉的地面上擦了过去，然后咚的一声撞在一个半圆的物件上，差点把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进……进来了？ 他挠了挠还迟钝着的脑袋，重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眼前是一个漏斗形的白瓷用具，中间水波荡漾，还映着自己的脸。 这东西怎么那么熟悉呢…… 过了几秒，他大怒松开了手中的马桶：“寇红妆我让你开个厕所那么大的房间来，不是让你开个厕所……” 寇红妆从洗手池下面钻了出来，整理着头发：“谁让你之前那么对我说的，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心理暗示。” “……”程武麟无言以对。 他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刚刚好像就是直接从这间寇红妆开出来的厕所门里摔进来的，仔细看看这厕所还真是小的可怜。除了进门以后的马桶和旁边的洗手池，剩余的也就只有一个看上去很古老的淋浴喷头了。 尤其是，喷头上面，还挂着一个看上去存着水的大木桶。 “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屋子……”程武麟把马桶盖放了下来，往上一坐。 “做不到，除非我们两个现在出去重新进来。”寇红妆对着镜子解开了白衬衫，露出他精实的胸腹肌肉与上面两道伤口来。 “好吧……”程武麟垂下头，“我们要在这里面待上多久？” 寇红妆从镜子旁边的药柜抽了一卷胶带，皱着眉对着自己胸口的伤口贴了上去：“你有没有感觉到王陆离的存在？” 程武麟有点懵：“怎么感觉？” 寇红妆把胶带从胸口拉到后背，缠了一圈，又摇摇头：“那就是没有了。现在我们已经在白帝间贵族区域了，要是王陆离在这周边或者山顶的王宫你早就应该有感觉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程武麟看到寇红妆隔着头发在费劲的够着身后的胶带，站起来帮他撩起头发。 寇红妆冲他点了下头：“在这一直等到和于剑杰他们约定的时间，然后去下一座城市。” 程武麟又看了下这简陋的小厕所，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吧，他人生中第一次要睡在厕所了。 他又坐回到马桶盖上，试图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镜子旁边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寇红妆忽然噗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程武麟虽然先前在马车上已经同寇红妆笑过一轮了，现在寇红妆突然又笑出来，让他感觉还是一股违和的感觉。 寇红妆似笑非笑的转过头来：“我想起这座雕像是什么了。这石雕叫贵白之白，是他们白帝间全城景色的微缩，同时又是城市的象征，相当于城市的圣物一般。现在我们在里面开了间厕所……” 程武麟也乐了：“要是上界人知道，估计得集体大喷血。” 第四十八章 贵白之白（9） 寇红妆点点头，`h`u`0``o`m`更`新`快他感觉受伤的右肩一阵刺痛，眉毛一皱靠在了洗手池上。 “怎么了？”程武麟发觉寇红妆的脸色不对，忙问道。 “被那个女人印器刺中的地方又痛了。”寇红妆左手撑着洗手池的边缘，脸色越来越难看。 “别是有毒把……”程武麟站了起来，“让我看看。” 他凑到寇红妆旁边。寇红妆肩膀上的伤很不起眼，除了周围肿的比旁边高了一点，中间只有一个小血点，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样。 程武麟伸手触了下：“疼吗？” 寇红妆摇头：“从外面摸着不痛，就从里面隐隐有痛感传出来。” “你说是那女人用印器叮的？”程武麟放下手，“这印器做什么用的？只是让你肿一块？一直疼？” 寇红妆隐约有些不安：“不清楚，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这个女人。她也说过她才成为天奉一个月……” 程武麟还是有些担忧：“我就怕你和我说着说着话突然变成灰了……有没有这种阴毒的印器啊？就是当时刺中没啥事，过几天不治身亡那种……” 寇红妆淡漠的盯着他：“有倒是有，但是很少。我们下界人与上界人战斗的优势就是封器，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能回到下界，那些伤害都会完全消失掉，甚至连纹身刻字什么的也一样，一旦出镜就会消失。延时击杀对于上界这些天奉来说很不划算，印器是这种类型的很少能得到国家的培养。” “既然有……那也有一定的可能性啊……”程武麟挠挠头，“万一这女人就是贵白培养的为了对付现在我们这样这种情况的天奉呢，现在我们不是在上界镜吗，封器可无法把我们拉出镜。” 寇红妆捏着下巴：“我觉得可能性比较低，那女人的作战方式与你所想的那种不符合。她的两个印器一个是带着影子的镰刀，可以肯定是杀伤型的印器，而这个刺我的指甲……如果也是杀伤型的，很明显和那镰刀有着冲突，她没必要在对付能用镰刀杀死的对手时再用这种延时杀伤的印器。” “那就是说这指甲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了？”程武麟抱胸思索道，“会不会就像涂婷婷的那个桐指一样，只是有像传送似的能力？” 寇红妆仰起脸：“只是传送？你太小瞧涂婷婷了。桐指的原理是在她张开的梧桐图案中随意调整图案上任意两点的距离。所以在战斗中，只要敌人被覆盖进图案之中，她可以随时出现在敌人的面前进行攻击，又随时躲开敌人的致命一击。如果让她的桐指接触到身体，她甚至能调整你器官血管之间的距离。” 程武麟突然想到涂婷婷那次晕倒后在校医院的情景：“她有次像是什么都没做，我却吐了一口血，然而却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她是怎么做到的？” “啊，那个啊……”寇红妆面露无奈，“大概是她当时把你的心脏动脉接在喉咙上一瞬间把，她有时候就喜欢搞这种小玩笑。” “玩笑？”程武麟无语，“她要是不把我心脏弄回去我不是瞬间就完蛋了？” “是啊，虽然原理看似很简单，但是用好了依旧是超强力的印器。”寇红妆转过头盯着自己的肩膀，“希望这头母猩猩的印器没那么变态，好歹让我撑到回去……” 空气转而又变沉重了。程武麟和寇红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担忧着这印器会有的各种后果。 过了一会，程武麟开口打破这凝重的气氛：“等会你是睡马桶还是睡洗脸池？” 寇红妆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可以睡你。” 程武麟一口喷了出来：“我睡你奶奶个腿啊！” 他和寇红妆相处的这一天里完全没有把对方当成一个男人来看，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忽然有些尴尬。 该不会，寇红妆也是…… 寇红妆在腿并着依在洗手池边，并没有看他：“我开玩笑而已，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程武麟没理他，这尼玛哪门子的幽默？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可打不过寇红妆，万一对方想要这样那样的可咋办？ 寇红妆扭头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同性恋。” 呼……程武麟松了一大口气。 “我知道你们古代很歧视同性恋，我们未来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程武麟不服：“我们古代怎么就歧视同性恋了？” “两个男人不能结婚，不能生孩子，不是歧视是什么？” “结婚……有的国家还是可以的。不过你们未来两个男人还能生孩子？”程武麟觉得自己三观被颠覆了。 寇红妆搓了搓手指：“为什么不能？人造子宫什么都能生。在我们时代女人也不自己生孩子了，全都依靠人造子宫，方便快捷没痛苦，生出来的孩子还自动灌输所有社会基础知识与语言系统。而且不止男女男男，连人类和……” “行了你别说了……”程武麟赶紧打断他的话。被说古董就古董吧……再听下去世界观要崩塌了。 不过语言系统？还能自带？ 程武麟羡慕的叹了口气，好像回去以后就是十一假期，之后就要准备四级考试了…… 他是真不喜欢学英语，一点语言天赋都没有，貌似未来的人也挺幸福，不用学出生就自带啊。 “你不喜欢未来吗？”寇红妆冷不丁张口，突然问道。 “额……”程武麟顿了一下，“不是说不喜欢，只能说我已经养成了我们时代的思维方式，和你们的思维方式不一样，看待事物还是有些不同，会不习惯的……哪怕是距离我们时代不远的时候，那时的皇太后第一次看到火车还吩咐人用马拉着呢……这就是思维的局限了。” 寇红妆微微颔首：“嗯，这是肯定的。不过……我爸属于我们时代比较怪异的人，因为他特别喜欢古代的东西，这在我们时代格格不入，所以他更喜欢待在镜世界里面，和你们这些古代人打交道……” 程武麟听到寇红妆提起寇老头，眨了眨眼睛等他接着说下去。 “他曾经因为觉得我们时代的人出了问题，曾经想过引入镜世界的力量把人类全都消灭掉……虽然后面他发现行不通失败了……” 程武麟大吃一惊：“什么？寇爷爷他……他？” 就在他打算继续听寇红妆说下去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位，不要躲在里面了，你们已经被我找到了。” 程武麟屏住呼吸和寇红妆对视一眼。 那个叫蓝羽芝的女人找来了。 第四十九章 熟人（1） 怎么可能？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反应。 他们从崖壁跳下来的地方刚好位于山势的沟壑中，左右两边都是裸露的岩石表面，更何况头顶那条盘山路是外突于山体的，没人可以从这三面发现他们。 唯一有可能的只有脚下，如果有人眼神特别好，还凑巧望了天才会勉强发现他们的身影。 但这个女人与他们接触的地点就在他们头顶，又怎么可能变到他们脚下去。 “你怎么没杀了她？”程武麟小声问道。 寇红妆也皱着眉：“我不知道，我以为我杀了她。” “你们只有三秒钟的时间了，要不自己走出来，要不我就轰了这石头……”女人玩味又低沉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 怎么办？ 程武麟看着寇红妆，后者转了个身，伸手按在洗手池的梳妆镜上。 然后他看到那面大镜子悄无声息的融化掉，又重新聚合成一扇对开小木窗。 “看来你们是真不准备出来了？” 听到这声最后的警告，寇红妆拉起程武麟的胳膊，毫不犹豫的对着那木窗扑了过去。 咚。 两人撞开窗户，在广场地上滚成一团。 他们两人刚扑出来，身后的厕所在半人高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细线，环绕整个房间，接着发出一声像是搭积木的咔哒声，房间的上半部分向旁边移动了一厘米。 寇红妆回头看到这一幕，一翻身爬了起来，猛的拉起磨磨蹭蹭的程武麟开始飞奔。 这女人，先前隐藏了实力吗。 她到底是什么人？ 没空多想，他就拉着程武麟飞快的向旁边的居民区跑去。身后的整座贵白之白雕像被拦腰截断，上半部分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 现在他们还是不可以使用封器调动白昼，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现在还能勉强用其他国家的潜入者瞒过去，只要处理好面前的这一两个天奉就好。一旦利用起封器来，马上面临的会是三十多名天奉的同时围剿。 不，也许不止。 他用余光瞄了眼身后那个女人毫发无伤的身影，忽然觉得，选择白帝间作为调查的第一座城市的决定……好像有些草率。 程武麟被扑倒在广场上的时候手肘着地，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 他感觉到额头中心像是有个心脏在搏动着，知道是封器的自我保护要发动起来，赶紧深吸了几口气把那股冲动抑制下去。 他突然明白封器对入镜人的意义了，哪怕之前的几次冲突那番折腾他都没怎么受到摔伤一类的伤害，想必那些时候就算没有刻意调动白昼保护自己，封器也在默默发动着。 现在的危机没有给他很多时间考虑。几乎就是一个打滚的时间，寇红妆就吃力的把他拎了起来。没有白昼支撑，之前单手拉着他飞行的寇红妆现在只是一个偏瘦的普通男人罢了。 程武麟感觉自己的脚像灌了铅一样，跑出的步伐很是吃力。这让他想起了体育课上的1000米体能测试来。要是用上封器，同样的力气足够支撑他跑上小半天了。 对了，身后的女人可没有任何限制啊…… 他稍微偏过头想看一下那个女人是不是追了上来，结果就看到一只抓向他的手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们花了几十秒才跑出的距离，那个女人一个迈步腾空就飞了过来。 “你先走！躲起来！”寇红妆大叫道，发丝凌乱，回身同时抽出手腕中的那把细剑，当的一声挡住了那女人的攻势，然后刚钻出的新左手猛的推了程武麟一把。 程武麟重心不稳，连滚带爬的冲过了广场外围的栏杆，一头扎进了广场外的灌木丛中。 “你还在保护他啊？”女人的镰刀刀柄卡在寇红妆的剑锋上，一点点向下压着，“你们是谁呢？为什么要潜入白帝间呢？” 自己的剑被压的离自己脸越来越近，寇红妆却面无表情：“这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这座城市的传令官，是皇室之下的第一人，你说和我无关？” 寇红妆紧紧盯着她幽深的眼睛：“你……不是贵白的人。” “哦？那你说我是哪里的人？”女人笑了。 “这我还……不知道。”寇红妆额头血管紧绷，双臂用力，渐渐把女人的镰刀架起来，“但你的瞳孔抖了下……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女人的收敛掉笑容，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那你凭什么会这么猜？” 寇红妆趁机一脚蹬向她的腹部。虽然被她弓腰躲了过去，但他也获得了反击的机会，小臂插回手腕，在从女人身边闪过去的同时一把从肩关节抽出了巨大的镰刀。 脚边烟尘散去，寇红妆背对着高壮女人，背手握着的血红色镰刀卡在她的脖子上：“说出你是谁，不然我还会杀你第二次。” 女人抬起手，手中紫黑色的镰刀化为一滩黑色符文小散掉，举起双手来：“没错，我不是贵白人，又是贵白人，现在你对我很好奇，我也同样对你很好奇呢。你要是不想引来其他天奉，最好现在把我押到个没人的角落里去，下界人。” 寇红妆的瞳孔猛的一缩，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手中镰刀却没有放下：“那你告诉我个好地方怎样？” 女人头没有转动，眼睛依旧直视着前方，微微动唇：“你保护着的那人去的方向就是贵白园，里面养着各种上界早在远古就灭绝的植物，平时不会有人进去的。顺道我们还可以把那位小朋友捡起来，你说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个陷阱呢？”寇红妆忽然问道。 “哎，好像是个陷阱。”女人无奈叹了口气，“那你还敢去吗？” 这回寇红妆的冰山脸倒是微微融化了点：“我当然要去了。” “果然是个聪明人。”女人微笑，双手握拳背到身后，“来吧，‘威胁’着我走吧，周边可都是些眼睛呢。” 寇红妆镰刀把柄上的左臂自己抬了起来，他用牙齿咬掉上面的拇指，那根红色丝线沿着指关节不断长长，自动向着女人的手缠了过去。 捆好以后，寇红妆收掉镰刀，走到比他高了好几头的女人身后：“不知那位陷阱大人该怎么称呼呢？” 女人目视前方：“山主大人。” 第五十章 熟人（2） 寇红妆一副早就了然于胸的表情：“果然……也就只有你们才会费大力气潜入到这来。” “大力气？倒没有吧……不提别的，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贵白人的？”女人偏过头问道。 “你毫不犹豫的砍了贵白之白，怎么可能是贵白人。”寇红妆大力推了对方一把，“这石雕可不只是一座石雕而已，你会允许别人在你们那山头上撒尿吗？” “也是，”女人被推了个趔趄，表情有些生气，但转瞬即逝，继续说道，“我不砍掉贵白之白，你们也不会出来，我又有什么办法。” 寇红妆冷笑：“那你这个间谍干吗要为贵白这么卖命呢？” 女人回以冷笑：“我不卖命，贵白要的就是我的命了。” 穿过程武麟跌进去的灌木丛是一条狭长的沿山花园，花园和山路方向不同，每隔上几百米就断崖似得降下去一段，断崖上喜爱有垂直的悬浮石梯相连。石梯的石头看起来很古老，都被青苔晕染成墨绿的颜色，与两边的绿植分不太清。 踏上花园中的石板路，寇红妆回头看了看背后：“看来你还是不怎么受重视啊，被我擒住都没人来管你。那些三十六天呢？” “不是我不被重视，而是我们现在这条路前方的那位太过恐怖，对他们来说没有出手的必要。” “谁？”寇红妆警惕起来。 “三十六天里面有六位王族你知道吧。除了白王，白后，宁政斌，宁沐雪，宁沐雨这五个人以外，最后一个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下界人应该都不知道。”寇红妆拨过耳边的一丛探出来的茂盛树枝，“我们只知道王室有一个神秘的人，从未出过手，却是贵白最受尊敬的人。难道这里……” 拐过一道陡崖，寇红妆的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嘴。 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一大片发着荧荧微光，开的烂漫的花丛簇拥着一座精巧别致的凉亭，凉亭当中有一男一女正在对弈，旁边坐着个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年，看到寇红妆二人接近，眼神变得更加困惑起来。 “哎呀，他们来了。” 下棋两人中的男人一身白袍，脸庞很年轻，须发却皆白。他手中白子悬在棋盘上还未落下，听到脚步声扭头欢迎道。 另一边的黑色紧身衣女人和这场景有些不和谐，但看棋势她竟然压了这白袍男人一头，继续下下去立时就能将白子扫落棋盘。 她没有抬头，冷冷道：“宁先生，这棋还未走完，莫要让他人打扰去。” “啊……好，好。”白袍男人看了看寇红妆，又看了看黑衣女人，白子落在棋盘边缘，“是我输了。” 黑衣女人见对方无意再下，略颔首：“承让了。” 然后她侧过头对着寇红妆，眼前刘海散开，露出下面锐利的目光，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把寇红妆扎穿一般。 空气中剑拔弩张，白袍男人赶忙打圆场：“这里是老夫的花园，来的都是客人，你们不要这么煞风景好吗。这么美的景色啊……” 他挥手一指指向了漆黑一片的天空。 寇红妆对着男人微微一欠身：“请问阁下是？” 白袍男人捋了捋袖子，面色微羞：“啊呀，你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他站起来，对着寇红妆剧了个躬：“鄙人是贵白的开国白王，宁以期。” 寇红妆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在棋盘旁边的程武麟也有些震惊，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的……竟然是这个国家曾经的最高统治者，甚至是创造者。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都发生过了什么。 从被寇红妆推到这花园里他就开始死命的奔跑。 这花园毕竟是沿着山崖修建的，两边的植物虽然奇特，但也不怎么茂密，更何况还发着五颜六色的微光，根本无处藏匿。 结果他就闯进了这处世外桃源的小亭。 看到亭中那个女人的身影时他差点没生出直接跳崖逃掉算了的想法。 对方的那张脸，他绝对不会忘记。 那个看似柔弱实际无比凶狠的女人。 黑石山山主，赭清水。 赭清水好像也还记得他，先是一楞，接着露出一丝不解和玩味的笑容来，鞭子一甩就把刚退后两步的程武麟卷了回来。 他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杀掉，却发现自己已经毫发无伤的坐在了棋盘的旁边，赭清水手中的深蓝色鞭子也消失不见了。 “宁先生，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赭清水语气有些不悦。 程武麟转头看向棋盘对面的白袍男人，对方揣回袖子里面的手仿佛有道白光一闪而过。白袍男人微低头，淡淡的说道：“这里是我的家，任何人的性命在这里由我说了算。” 那道声音很恬淡，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赭清水虽然也散发着凶戾的气场，但一比却有些势低，泄了气：“他是下界人，你知道吗？” 白袍男人手伸出来，落了一颗白子：“无所谓。” “他曾经差点杀掉我，你知道吗？” “嗯？”男人颇感兴趣的抬起头，对着程武麟露出一个微笑，“是吗？老夫看你连地为的程度都还不算呢，这位少年很厉害吗……” “你……”赭清水气急又不好发作，无奈于对方的身份只好憋了下来，“现在不杀也无所谓，反正以后都是要杀的。” “那就随你了。”白袍男人摸了摸下巴上的小山羊胡，“该你走了。” 程武麟意识到这男人救了自己，连忙站起鞠了一躬：“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白袍男人皱眉看着被赭清水刚落的一子封锁了一大片的棋势，听到程武麟的话摆摆手：“哎，不要谢我，上下界人不共戴天，我可不想让你欠我什么人情。哎小清你这棋怎么下的这么刁钻啊？欺负人……” 看到男人把注意力又放在棋盘上，程武麟还在那鞠躬就有些尴尬了，不自在的坐回到石墩上，暗暗思考着这白袍男子的身份。 还没等想明白，看到寇红妆和那个高大的女人走来，程武麟更懵了。 特别是看到二人脸上都很松懈的表情。刚刚还是要互砍到你死我活的敌人，这是一瞬间就化敌为友了？ 第五十一章 熟人（3） 看到寇红妆走在那女人身后，应该是他制服了对方，但他见到这凉亭里的情景为什么毫无反应？ 等听到身边那个男人的身份是贵白的开国王之后，程武麟彻底不明白了。 一个贵白开国之王，一个黑石山山主，都算是两方势力的真正主人吧。再加上那个能力诡异的高壮女人。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连寇红妆的态度在程武麟的眼里都有些扑朔迷离了。难道他也是间谍什么的？他背叛了落湍谷吗…… 身处于迷茫之中，他现在特别希望有个能让自己完全信任的人在身边。 对视的几人中，还是宁以期先开口了：“两位既然来了，快快请坐吧，老夫去给你们沏壶茶。” 寇红妆没有移动脚步：“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是下界人。” “是嫌我们上界的茶水甜腻喝不惯吗？没关系，下界的苦茶我也有。”宁以期毫不在意的站了起来，背着手踱到了亭子的后方，“你们先坐着，稍等下啊！” 他走以后，亭子里剩下两女两男大眼瞪小眼。 赭清水手掌在臂弯处轻轻拍着，开口对着寇红妆冷冷道：“你还不快把我的侍子放开。” “原来她是你的侍子吗？”寇红妆一边松开拇指的红丝线，一边同样冷眼看着赭清水，“她的实力，快赶上你了吧？” “你不要胡说。”高壮女人揉了揉手腕，走到赭清水面前半跪下来，“侍子蓝芦见过山主大人。” “你不是叫蓝羽芝吗？还有什么崇儿。”寇红妆戏谑道。 “那是我在贵白的名字。”蓝芦站起身道。 “难道这里不是贵白吗？”寇红妆刚嘲讽完，宁以期一手端着一壶热腾腾的茶走了过来。他微笑着，认认真真的接了寇红妆的话：“这里就是贵白。” 寇红妆看着对方从桌下掏出几个茶杯，语气不善的问道：“我记得贵白和黑石关系一直不怎么样，您作为贵白开国王，为什么会把黑石的人留在这里？” “你们下界人怎么有那么多为什么？”宁以期冲着寇红妆招了招手，“别站着了，快来坐下吧。” 说罢他强硬的在程武麟手里塞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救命恩人递过来的东西哪敢不接。程武麟结果杯子，举起轻啜了一口。 然后他差点没吐出来。 杯子里面的茶水口感又甜又腻又膻，感觉像是喝了一大口煮了几小时飘满油花还加了糖的火锅汤一般。 “哎？倒错了，不好意思。”看到程武麟的反应，宁以期赶忙接过他的杯子，然后又换了一杯给他，“这个不会错……我记得这个好像是叫普洱？还是什么来的……” 程武麟哪敢再喝，装模作样凑在嘴边一带而过就把茶杯放了下来。不过这茶杯摸起来温热凝润，一点也不烫手，捧在手里倒是驱散了些晚风的寒意。 寇红妆被安排坐到了程武麟旁边，接过杯子道了声谢，然后在凉亭上灯火的微光下摇了摇，仔细端详着茶水的表面。 “下界人啊……我是不会下毒的。”宁以期苦笑道。 赭清水嗤笑：“下界人向来多疑，也不知道如果要他的命，他怎么还可能安然坐在这里。” 寇红妆无视掉赭清水的嘲弄，转向程武麟：“你对他们说了我们是下界人的事？” 程武麟腹诽这还用他说吗，这位姐姐可是差点成为第一位死在他手里的上界人。他还曾想要给对方喂过石头子而结下了深仇大恨……当然这些寇红妆不可能知道。 倒是赭清水翘着脚先回答了他：“他可没有说，不过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蓝芦的眼皮底下呢，没有什么能瞒过她。” 寇红妆的眼神落在赭清水身边的蓝芦身上：“是你的印器。” 蓝芦没有发话，但是相当于默认了。 寇红妆回想着从遇到对方以后的情景，稍微捋了一下，摸上自己微肿的肩膀：“是这个吗？” 蓝芦手撑着下巴：“没错。” “难怪你能看到我们在车里的样子，难怪你知道我们藏身在贵白之白里面。”寇红妆摇摇头，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做了什么？”程武麟不解道。 寇红妆脸色凝重：“你还记得马车上她伸进来的那只手吗？” 程武麟仔细回想着，那只手，那只小拇指微肿的手…… 他又看向寇红妆的肩膀，想到了什么，吃惊的看向蓝芦：“你能通过那个印器造成的伤口观察外界吗？” “我睛蛰的能力有这么好猜吗？”蓝芦有些不悦，把茶杯敲在桌子上，“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武器。” “那这位山主大人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呢？”寇红妆看向赭清水。 “你和这小流氓，”赭清水对着程武麟一点头，“不是已经猜出那印器睛蛰的能力了吗。” 她举起自己的手掌心，那里有一小块肿了起来，当中有一个小小的血点：“蓝芦也对我用了睛蛰，她可以随时向我汇报她的情况。” “所以说，她会再次接触我们并故意输给我，是你的指示是吧？” 赭清水摇摇头，仰着脸轻蔑的看着寇红妆：“我才不会要手下对你们下界人手下留情呢，是宁老先生要求的。” 寇红妆看向宁以期。这个深不可测的贵白开国之王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举起自己的茶杯，在面前摇了摇：“宁先生，您把我们引导到这里来，应该不是单纯请我们喝杯茶对吧？” 宁以期微笑着：“不错，因为我要拜托你们一件事。” “拜托我们两个下界人？”寇红妆语气有些诧异，他皱眉问道，“您要拜托什么事？” “一些我想做却不方便做的事，所以我才会通过小芦请到小清过来……”宁以期的语气像是从路上随便叫了两个人一样随意，但看起来赭清水她们两人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不过这次刚好能遇到你们这些潜进来的下界人，运气真挺不错的。”他继续说道，和善的脸庞忽然流露出一丝让人战栗的冷寒感来：“如果不想死在这里，我希望你们能配合小清她们一起，替我杀掉现在的白王。” “什么？这不行！”寇红妆猛的站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等价交换 “为什么不行？”宁以期依旧懒懒散散的倚着靠背，嘴角微翘，眼神却锐利的像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子。 明明被宁以期凝视着的是寇红妆，他旁边的程武麟却觉得自己的封器有些要失控的感觉。 哪怕之前被寇红妆打下悬崖，猛撞向地面，他都能牢牢控制住封器不去调动白昼自保。现在这个男人只是散发出了威胁的气场，就让他觉得面对对方比从悬崖掉下去摔死还要危险。 被直面着的寇红妆流下一滴冷汗。这一次他们是要抢回王陆离，这个因为不明原因拥有自愈能力而被棋子抢走的男孩。这是一次很危险又很重要的任务，任何节外生枝都有可能让他们这个临时小队走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说……你还在考虑什么呢？”赭清水打断寇红妆的思考，“你现在最好确定一下你们的立场……现在你们是鱼肉，我们是刀俎，你们没有选择的条件，懂吗？” “小清说得没错没错，可能先前我的表述有些失误。”宁以期的气场变了，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不是我拜托你们，而是你们必须。必须替我杀掉现在的白王。” 他的目光扫过程武麟身上：“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下界人潜入我们白帝间的目的是什么？刺杀？破坏？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总不会是来逛街的吧？” 口吻虽然轻松，但宁以期那个深邃的眼神却看的程武麟心惊肉跳，仿佛自己赤身**站在广场中间一样无遮无掩被看了个精光。 一直低头不做声的寇红妆缓缓说道：“我们来找一个人。” “是谁啊？”宁以期饶有兴致的换了个靠着的角度，“只要你们能帮我杀掉白王，我可以发动贵白的力量做掉他……” 程武麟脊背发凉。这个男人连他们要找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可以随便说出口杀掉一个他们本国人的话。这就是冷漠的君王心吗？ 寇红妆摇头否定道：“不是刺杀。我们要找一个被棋子劫走的下界人。” 他斟酌着字句，接着说道，“而且这个人不一定在贵白。我们只是来打探消息。” “棋子？有意思。”宁以期捏着胡子，“什么样子的人竟然让棋子有这种兴趣？” 程武麟心道不好。要是这个可怕的男人知道了他们要找那人的自愈能力……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宁以期没有追问下去。他把翘着的腿放下，身体前倾，拉了拉椅子向寇红妆靠来：“你看这样吧，还如刚才所说，你和小清两方联手帮我清除掉白王，我来利用贵白的力量帮你找人，怎么样？” 寇红妆与他对视着：“我不是没有选择吗。说吧，你要我们做什么？” “哈哈，不是你们，而是他。”宁以期指了指程武麟。 “这样啊。”寇红妆闭上眼睛，忽而又睁开，目光如炬，“是要我留在你这是吧？” “没错。”宁以期端起茶壶，给寇红妆面前的杯子斟满新茶，“毕竟落湍谷的副城主神秘的很，老夫有些拿捏不住呢。” 寇红妆眉间一紧：“你认识我？” 宁以期微笑道：“之前自然不认识，但既然听小清说到小子……”他冲程武麟摆了摆手，“说他和你们落湍谷那城主小妮子交情匪浅，再加上你们入城这手段，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寇红妆副城主吧，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啊，幸会幸会。” 寇红妆从鼻子里哼出来：“我可没有承认。” “无所谓啦。”宁以期向程武麟偏过头，“反正这次要麻烦的是这位小友。” 程武麟桌下的手捏皱了裤子：“你要我做什么？” 这种时候他竟然开了小差，脑子里闪出武侠剧里面那些穷凶极恶的大反派挤眉弄眼，邪笑着叫出“我要你把小命借给我嚯嚯嚯嚯”一类的台词的画面。 宁以期捏着他的白色细胡子：“我们白帝间有六道城区，我要你去最下面的白茫区劫持一个人，然后再被小清她们假装接应走。” 程武麟呼的松了口气。 “怎么，很轻松吗？”宁以期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 “啊……不是……”程武麟忙辩解道。虽然一时保住了命，但去劫持一个人什么的，自己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疑问吗？”宁以期又问道。 “那个，劫持的人我要是打不过怎么办？”程武麟偷瞄了身材高大却安静坐着的蓝芦心道，这要是让他劫持个这种巨人，别说把人劫走什么的了，自己不先交代在对方手里都是好的。 宁以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这种问题，有些怀疑的上下大量起程武麟来。一个能潜入白帝间的强者竟然害怕打不过别人？这小子什么来头？ 赭清水轻蔑的啧了声，转过头去。 宁以期注意到赭清水的反应，联想到先前程武麟那口叹气，内心轻蔑道，这小子竟然在调戏老夫吗。 不过他还是压下脾气，伸手在木桌上敲了敲：“小友真会开玩笑，劫走一个小男孩而已，何来打不过之说。” 偷人家孩子？程武麟生平最恨的就是人贩子，不想现在自己竟要沦落至此，不仅心中一声哀叹，都是被逼的。 他有些不情愿的问道：“你们不是要杀白王吗，和让我去绑孩子有什么关系？” “你不需要知道。”赭清水冷冷道。 “可是……”程武麟还想问什么，被寇红妆一把拉住。 “好的，这事我们答应了。”寇红妆冲程武麟摇摇头，然后眼睛盯着宁以期，“还请宁先生不要忘记承诺，替我们抓到棋子的人。” “嗯？你不是说要找你们被抓走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变成抓一个棋子了？”宁以期又向椅背靠回去，眼睛微眯。 寇红妆对他的盯视毫无反应，继续说道：“等价交换而已。既然先生要我们杀的是白王，那我们索要的筹码自然也要提高。找到我们的人固然重要，但如果他不在白帝间，想必宁先生的手腕也摸不到他，到时您自然可以用‘他不在这’这种理由随意搪塞我们，不是吗？” 他抬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毫无惧色的与宁以期对视着，气势一步步攀升，甚至与对方分庭抗礼起来。 第五十三章 敌人的敌人的敌人 “好一条狡猾的狐狸。”宁以期猛的一拍桌子，下巴上的白色小胡子直颤，“你以为棋子那么好抓的吗？这么多年来，这些人潜伏在上界的各大城市中，除了些无关紧要的蛛丝马迹，谁都找不到他们存在的真实证据。” 寇红妆冷笑：“我可是在给先生您降低难度呢。同样是找人，如果能抓到一枚棋子，我们同样能从他口中获得同伴的信息，而且避免了您有可能需要的，动用潜藏在他国的力量来帮我们找人，这可是一举两得的条件了。毕竟我们的同伴不一定在这，但您这白帝间里一定有一枚棋子，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动用那些力量来为你们找人？我答应的只是在白帝间的范围内替你们寻找。”宁以期冷哼道。 寇红妆抱着胸站了起来：“所以说这不公平。既然宁先生又不想帮我们找人，又不肯动动手抓到你们城里的那枚棋子，那配合你们刺杀白王的事情也算了。” “你以为我们需要你们就不敢杀你是不是？”桌子对面的赭清水也站了起来，咬着牙，啪的一声甩了那条鞭子出来。 她身边的蓝芦唰的亮出镰刀，站在了赭清水身后。 寇红妆手指理了下头发，微眯着的眼看着对方二人：“你们以为我们是随意拿捏的气球吗？不是的啊，我们是一颗你们已经踩到了的地雷，如果你们安安静静的还好，我们自然会相安无事。要是轻易移动脚步，当心炸的粉身碎骨呢。” “够了！”宁以期毫不客气的对赭清水吼道，然后恶狠狠的盯着寇红妆，“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宁先生！”赭清水不干了，气道，“你怎么能对下界杂种们妥协？这两人杀了就是，我们可以再去抓个下界的天奉来做这种事。” 宁以期闭上眼睛：“不行，我的事耽误不了了，必须尽快完成！” 这时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凉亭外的石板路上跑来个穿的花里胡哨的小童，气喘吁吁的扶着栏杆：“宁大人，白王要见您。” 宁以期面色一冷：“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来对着赭清水说道：“我去一下就回，小清等下你带着这位副城主到后屋住下，然后让你的侍子带着这个男孩去白茫区。” “好的。”赭清水答应道。 只见宁以期走到亭子旁的悬崖边，双脚一踏地面，长袍猎猎作响，呼的向着头顶飞去，身后带起气流惹的亭子周边发着五颜六色光芒的植物们一阵乱摇。 宁以期一走，赭清水瞪了程武麟一眼，对着寇红妆勾了勾手指：“过来吧，副城主大人。” 程武麟看到寇红妆那个严肃的眼神，心里有些紧张起来。 “放手去做好了，不用在乎我，我相信你。”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扭，跟在赭清水身后消失在凉亭外的夜色中。 漆黑的天刮着阴惨惨的风，连那些植物的微光都变得暗淡了许多。 周身的氛围十分压抑，让程武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现在的形势发展出一条诡异的形迹来。 他本来和赭清水是敌对的关系，而赭清水她们黑石国又和贵白是敌对的关系。现在贵白的开国之王要求他这个下界人与黑石国的人联手，代替他对付他们贵白现在的顶点白王。 所有的计划他完全不清楚，一切都掌握在那个宁以期手中。单从他所追求的结果来看，这平白生出来新任务简直像天方夜谭一般。 不能说叫任务，而是宁以期把寇红妆当作人质对他的逼迫。 该怎么办？ “我该送你下去了。”蓝芦提着镰刀，轻轻在程武麟脖子上磕了下。 一股阴寒顺着那处瞬间渗透了他的全身。 “你做了什么？”程武麟摸着自己的脖子，只感觉那里像是绑了个水袋，不停的顺着自己的脊柱向下流淌着冰冷的液体一样。 “这是我的印器附骨，”她亮了下自己的镰刀，“把手给我。” 不等程武麟有什么动作，她已经蹲下身子，手指用力的往程武麟手背一戳。 “啊！”程武麟大叫一声，眼见着手背像是打吊瓶针头戳歪了一般鼓了起来。 “好了，这下你就在我的手掌心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着呢。”蓝芦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然后一把抓住程武麟的衣领，两步跑向凉亭外的悬崖边，身体一跃就开始向下坠落。 “等会，你们要我绑谁啊？好歹给我个照片什么的？”程武麟在空中大叫着，这次有蓝芦的白昼包裹着，下落时的呼吸倒是没什么问题。 “她的信息早就在你手腕的屏中了，就是你们那位副城主从我手上挖出来的那个屏。”蓝芦说道。 “这个屏……你是故意的？” “那当然。”蓝芦莞尔一笑，只是这笑容在她的脸上看起来特别的阴险。 程武麟的胸口一闷。对方竟然连这一步都算计好了？还是在对他使诈？ 由于有蓝芦的引导，这次坠落的速度十分的快，他们之前通过马车走过的路与风景在他们身后一闪而过，窗户里透出来的各色灯光连成了一条条光的纹路，像是光的彩带一般映在高速移动中程武麟的视网膜上。 这时，程武麟手腕上的屏忽然一亮，一个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耳边的风声还是有些响，但他大致听出是一则新闻，说明了潜入的黑石国刺客已经被清除了。 蓝芦讥讽道：“说实话，你们伪造我的声音说出黑石国人入侵什么的话，还真算是个歪打正着。” 程武麟举起胳膊挡在眼前：“我们又不知道你们真的进来了。” 蓝芦没有再说什么话，几秒过后，他们咚的落在了一群居民楼的中间。 这里的房屋明显比上面那些破了不少，楼之间的空隙很狭窄，脚下流淌着的水还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来。 “就在这了？”程武麟刚问完，一转身就发现蓝芦的身影不见了。 “喂！你去哪了！你别……”还不等他说完，他就感觉身边的巷子里有好几个身影在缓缓靠近。 “什么人？”程武麟严阵以待起来。 第五十四章 失落的贵族 黑暗中率先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来人掀开帽兜，露出下面一张老气横秋的男人面孔来：“你问我们什么人，我还想问你是什么人呢？随随便便的落在我们家里面。(书^屋*小}说+网)” 程武麟四下看了看，这里处于两栋破破烂烂的楼之间的夹缝中，要说是人家也太强词夺理了：“这是……你家？” 男人把手伸进斗篷里摸索了两下，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来，举到胸口奸笑道：“嘿嘿嘿，你是从上面落下来的人吧？既然落在咱这，就得让你见识见识谁是老大！来，大伙上！” “哎！等会！”程武麟后退两步，砰的撞在墙上。他看到阴影中有人鱼贯而出，每个人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残破武器。 “把新人教训一顿！”为首的干瘦男人高举匕首，第一个冲了上来。 新人？什么新人？ 不容多想，那些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锃！ 一枚白蓝相间的硬质卡片出现在他的指尖，轻轻一支就格挡住了那只小刀的攻势。 “这位大哥，一言不合就出手什么的，不太好吧？”程武麟冷言道，手中龙鳞一划。小刀与卡片接触的地方用肉眼明显可以看见破了一个小口，一条裂纹从小口处顺着刀柄上端迅速爬过刀面。 咔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小刀的前半部分打着旋，唰的从男人的头顶飞过，掉进一扇残破的窗子里去了。卡片在斩断小刀的同时放出了一道细小的电流，干瘦男人被电的浑身酥麻，向后倒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是印器！”干瘦男人身后的一个女人尖叫出来。随着她的声音波浪一般散布开，冲上来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纷纷向后退去。 “你是个地为吗？”干瘦男人丢掉手心只剩下把手的小刀，干瘦的脸上那对盯着程武麟的小眼睛变得严肃起来，“不，你操控的白昼聚集在头顶……你……竟然是是下界人！” “你看的见吗？”程武麟略惊讶。 干瘦男人站起来，拍拍裤子又摇摇头：“不，我只能稍微感受到你手心印器的力量来自于眉心附近，这是下界人的标志……” 武器被破坏掉，干瘦男人反而向着程武麟走近了一步：“你一个下界至少是地为的人，竟然混入了我们白帝间，还真是了不起啊。” 程武麟轻咳了一声，抓着龙鳞的手有些潮湿：“你别过来了啊，你们一群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小心我控制不住杀了你们。” 男人置若罔闻，又靠近了一点。 在程武麟咬牙准备攻击对方的时候。 扑通。 男人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一把抱住程武麟的大腿：“下界的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在他身后，那些衣衫褴褛的人随着干瘦男人的动作也一个接一个拜倒在地上，狭小的楼宇空隙之间堆满了匍匐在地上的人，都在对程武麟行着大礼，全然不顾身上的衣服被泡在地上污水里的肮脏。 哎？什么情况？ 程武麟收回龙鳞，伸手想要推开那男人，却发觉对方已经像是考拉抱着桉树一般死活都不肯松手。 “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程武麟怒了，对方那两只干瘦的手像是钳子一般掐的自己小腿肉疼。 “您不答应我我就不放，有本事您杀了我！”男人抬起头，程武麟发觉他的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这算什么事？程武麟觉得自己脑海里好像闪出了一个界面。 主线任务：解救王陆离回下界（0/1）。 直线任务：绑架小孩，帮助宁先生杀死白王（0/1）。 新支线任务：帮助白茫区未知群众，是否接受？ 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我做的事情没完没了了？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对方的肩胛骨硌的生疼：“我们好像是敌对的吧？你们上界人干吗要我一个下界人救？” “我们……您大概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男人伸手抹了把眼睛，“我们都是曾经的三十六天的家属。” 三十六天的家属？程武麟抬眼仔细看去，匍匐在他周围的那些人确实不止有男人，在他们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老弱妇孺，有的孩子一边跪着，一边微微抬起头有些好奇得打量着他。 “你们三十六天的家属为什么会过的……你说曾经？”程武麟忽然想到刚刚男人的措辞来，“你们家族的三十六天，都死去了对吧？” “是的……”干瘦男人颓倒在地上，“该死的白王，他只会追求贵白力量处于绝对巅峰，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这些家族中的三十六天明明算是为国捐躯，他却对待我们像是对待失去主人的野狗一般，把我们从上面阶层拽了下来，随意安置在白茫区的这片废墟中……刚刚我还以为大人您也是……” 原来是这样。程武麟沉默思索道，看来这个白王确实有问题，也不怪那个开国王宁先生想要把他从王位上拽下来。 不过想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脸，程武麟也绝对不会觉得他是个什么好东西。 “对了，”他忽然想到个问题，“你们这些家族的三十六天死了，那为什么白帝间对外还称他们有三十六位天奉？是空架子吗？” “不，一旦有老的三十六天死去，马上又会补充进新的天奉来。”男人回答道。 我去……这当天奉是大白菜吗？路边捡的？程武麟咋舌道。心中默默记了下来，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求求您了，求求您帮帮我们吧！”见程武麟沉默下来，干瘦男人又开始哀嚎起来。 “你们到底要我帮你们什么？不会是让我替你们杀了白王吧？”程武麟问道。 “杀白王？那怎么可能……”干瘦男人脸色瞬间变得刷白，“不不不，我们是想求大人您替我们杀掉看管这里的那位三十六天……” “要我杀三十六天？”程武麟从鼻子里哼了声出来，“然后让他家族的人也被投到你们这里来是吗？”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男人激动的抓住程武麟的鞋，“那个老头把我们当成猪狗不如的东西！只要您杀了他，我们什么都可以替您做！” 第五十五章 核桃 “杀了他，还会有新的三十六天过来，既然白王把你们安排在这种废墟中，说明这些都是上面的意思啊，那些他手底下的天奉也决定不了……”程武麟皱眉道。 干瘦男人咬牙：“不管了！现在我们只恨那个臭老头而已！后面的人再凶残也就认了！” 程武麟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大致扫了一眼那些匍匐在地上的没落贵族们，他们除了衣服破了点，衣服破洞下面露出来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并不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见过电视上那些非洲儿童的样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骨瘦如柴，肚子充满了腹水而变得奇大。在他右前方有个小女孩眼睛很亮，脏兮兮的脸却很饱满，也不见上面有什么隐藏的伤口。 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干瘦男人有点难民的样子，但看他力气还很大，这外表倒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你口中那个老头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精神羞辱？还是身体虐待？”程武麟问道。 “都有！”干瘦男人义愤填膺道，“他要我们工作！修理这片废墟！这里是被曾经的战斗毁掉的城区，明明应该由那些下等工人来干的活，却要我们这些人去做这么肮脏的工作！” 听到这里，一股直接火从程武麟心头窜了上来：“我当是如何虐待呢？这就是你口中的虐待？” “这不是虐待是什么？”干瘦男人猛拍打着地面，手指沾满了污泥，“我们家族曾经是贵白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只因为家里那位三十六天死在了幽翠国天奉的手中，我们就被丢入这个猪圈一般的地方，过着没有仆人和……” 程武麟怒气冲冲得打断他的话：“修理城区怎么了？你们不是白帝间的公民吗？那些你所谓的下等工人不是白帝间的居民吗？” 男人不太明白程武麟为何发火：“大人有所不知，在我们上界，人都是分高低贵贱的！” “所以是错的！”程武麟一脚踢开干瘦男人，“我不会帮你们的。” “不行！”干瘦男人被蹬倒，却又突然吼出来，“你一个下贱的下……对不起，您必须要帮我们！” “嗯？我一个下贱什么？”程武麟怒极反笑，“所以你们家族的三十六天为国捐躯，为贵白奉献了生命，然后你们就这么给我一个下贱的下界人下跪，只求我来帮你们过的舒服一点？你们这群垃圾！” 男人这次被他讽刺的哑了声音，身后的人们也渐渐抬起头来，一个个露出愤怒与无奈混合的眼神来。 “你们要我杀了虐待你们的天奉，也不管他们的亲人是否也会像你们一样获得这样的待遇是吗？反正你们已经过的这么苦了，所以再来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你们过一样的生活也无所谓是吗？” 程武麟抬高声音骂道：“我觉得白王他妈的确实不对！” “那您……”男人眼睛里闪起了希望的光芒。 程武麟用看着腌臢之物的眼神看着他：“不，他不对的地方在于，你们的三十六天还没死他就应该让你们来这里了。你们的价值观早就该洗礼一遍了！” “说得好！”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 因为一直警惕着四周，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程武麟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脚尖一踮，沿着身后的围墙退开几步，然后举起手中龙鳞，警惕得注视着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青衣老者落在程武麟刚刚站着的地方，一脚踢开那跪着的干瘦男人。后者这么短时间内被踢了两脚，惨叫闷在喉咙里，滚到一边开始连连干呕起来。 “你就是他口中的看守老头吧？”一道红光闪过，水电卡龙鳞出现在程武麟左手中指与食指之间。 “是啊没错。在下苦温，是这白芒区废墟的管理人，兼任这些垃圾们的看守。”青衣老者对程武麟行了个抱拳礼，“小兄弟说的可真好，如此理解我们的苦心，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 苦温拳头一松，一道棕色影子毫无预警的对着程武麟袭了过来。程武麟甩手丢出右手的龙鳞，两物相撞发出锃的一声金铁相交之音来，纷纷向外弹开。 程武麟对着那棕色影子仔细看去，发觉那是一枚圆溜溜的核桃。 “……只可惜，你是个下界人，我留你不得。”苦温眉眼低垂，摊开双手，那核桃飞回他双手之上，和他手上另外一枚核桃一起悬浮在空中，像是太极图般缓缓旋转着。 这是盘核桃呢？程武麟也挥挥手，丢出去的龙鳞在手掌心飞散的黑色符文中，重新凝聚成那枚蓝白相间的饭卡。 他看着对方微微悬离于地面的脚，小腿肌肉紧绷，随时做好闪避对方攻击的准备。 这可是位货真价实的天奉，可能没有杜凌那么强，但估计不弱于公孙竹这些人。 好在脊背上的异样感还在。程武麟扭了扭身体，身后冰凉的流水感之前还只能让他汗毛直立，现在却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宁先生那个开国王计划的一环就是他了，也许手背上的那处青肿是对他的监视，但后背的这东西，他感觉应该会帮到自己。 这样想着，他轻俯下身，做出百米冲刺的预备动作来。 那个叫苦温的老者双掌一合，啪的拍到两枚核桃之上，然后双手带着核桃，手心一拧。 不是投掷吗？那一定是动用了印器自身的能力。 程武麟用力一踏地面腾空而起。事实证明他这一瞬间的选择没错，他刚一跳起来，脚下的地面随着苦温的动作开始扭曲起来，地面上的石板挤压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来。 “躲开了？那这样呢！”苦温作出个鹰爪的动作，两枚核桃在他手掌心飞速旋转着。 程武麟身体还在空中，发觉身下那种空间的扭曲竟然顺着他跃起的轨迹一路攀升上来。 他本来选择的跳跃落点是他身侧的一堵破破烂烂的高墙，但现在很明显，那扭曲会在他踩到墙体之前就发展到他的身上。 看来只好这样了。 程武麟对着下方的扭曲唰的丢出一张龙鳞。 看到他的做出的动作，不远处的苦温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来。 第五十六章 孔非倦 他的印器名为白狮头，能力是将外形是核桃的它们与他视野内某处空间相连，并任意扭曲。因为是空间的缘故，这种扭曲不会因为任何印器而改变，反而会将对方的印器压榨于变形的空间内无法脱出。 最为致命的是，他的白狮头可以无限固定对方的印器，也就是说无论对方有几只印器，白狮头都可以把它们全都废掉。 接着就是去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而已了。 他举起捏着白狮头的手，青衣的长袖下露出一只洁白的镯子来。 程武麟一丢出龙鳞就感觉它有些不受控制起来。那张蓝白卡片上传来很明显的拖拽感来，像是被脚下那漩涡中发散出来的隐形丝线绑缚住一般。 他想要收回印器，却发现龙鳞像是被卡在了空中，完全无法消散成那些黑色的符文。往常如同挥臂摆手一般轻松的步骤此时充满了凝滞感。 而那漩涡已经距离自己的脚尖越来越近了。 程武麟当机立断，立即放弃了蓝白龙鳞的收回，马上又丢出另一张红色的龙鳞。 只不过这一张龙鳞并不是攻击漩涡或者苦温本人，而是用作其他用途。 红色龙鳞自由落体，顺着他身体侧面落到脚边，眼看着也要被那扭曲的漩涡吸走。只见程武麟一脚踏在那薄薄的卡片之上，脚尖上白昼凝聚，竟然像是踏在平地一般。 红色龙鳞掉落的轨迹被这一蹬施加的力道所改变，像只失去翅膀的鸟儿一般直直坠落进半空中攀爬起来的漩涡之中，和先前被吸入的蓝白龙鳞一齐围绕着漩涡的中心飞舞着，随波逐流。 而借着这一脚，程武麟在空中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对着苦温的方向落出一条抛物线。 来的好！ 苦温面色大喜。这小子需要靠放弃自己的印器脱离白狮头漩涡的吸引力，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个天奉。一个地为，在失去两件印器之后还敢直直的攻向自己这不是自杀是什么？ 程武麟其实心里也没底。他丢失了自己的两枚龙鳞，仅剩的那张黑色卡片极其不稳定，上次离开镜世界后就处于失联状态，此刻根本不能算作他能拿得出手的印器。 也就是说，他现在倚靠的纯粹是看蓝芦那个女人的手段到底有没有用了。 “去死吧！”苦温伸出手来，两枚白狮头隐于手心，手腕上白色手镯大放光芒，对着程武麟的方向一指。 然而，他意料中对方化为乌有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程武麟的背后突然爆发出几道紫黑色的阴影，像是从缝隙中伸展出来的庞大而锋锐的章鱼触手，翻滚着切开那道白光，继而汇聚成一条尖利的巨刃，一往无前的对着苦温的身体咆哮而去。 “这是……”苦温抬起手遮挡着这幽暗却显得很刺眼的奇怪光芒。在一声巨响之中，他的身体像是一个破布口袋一般倒飞而去，砰的一声砸在断壁残垣之上。 吱呀…… 在他头顶，一扇悬空的大铁门因为这冲击改变了平衡点，发着刺耳的声音掀倒着向他砸去。 轰！ 苦温的头消失在铁门之下，只剩下双腿还在微微悸动。他手腕上的手镯隐去光芒，手掌摊开，两只油亮的核桃从手心滚落在地面，咔吧一声裂成了两半。 程武麟跪倒在地，眼见着手臂旁边垂落着的几条镰刀刀刃正在缓缓缩回颈椎的部位。 蓝芦那个女人竟然在他脖子后面放了这么可怕的东西。 也不知道打败那老头了没有。他伸手召回两枚龙鳞，揉了揉正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准备爬起来检查一下对方的情况。 一个身影抢在他前面冲了过去。程武麟注意到是那个先前不知道躲去哪里的干瘦男人。 “他……”干瘦男人的手搭上苦温的手腕，继而开心的冲着身后大喊，“他死啦！” “漂亮！” “太好了！” “我操他妈的可算死了！” 一瞬间，程武麟有一种世界杯进球了的感觉。周边的废墟中爆发出了巨大的骂声与欢呼声。因为先前战斗而躲起来的难民们一个接一个钻了出来，互相拥抱着，毫不顾忌的表达着自己的开心之情。 程武麟从地上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他本不打算帮助这些傲慢的没落贵族，现在却无意顺了他们的意。 干瘦男人站在苦温的尸体旁边啐来一口：“呸！这老头盘了一辈子核桃，到头来被门夹了，也算死得其所。” 骂完这句，他抬头看向正转身离去的程武麟，急忙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真的是太谢谢大人了！大人的恩情……我贺博多愿用世追随大人！” 至于吗……程武麟腹诽着。他可不愿意这个看起来像是嗑药嗑多了的人当自己的小弟什么的…… “不必了。”他看了眼天空。天色已经过了午夜的极度黑暗，东方的天色有些微微泛起曦光来。 程武麟知道这里绝对不适宜久留。既然自己暴露了封器的存在，就相当于在大海中丢了一头剥了皮的牛，那些天奉绝对会像鲨群一般蜂拥赶过来。 “大人！您这次来白帝间是做什么？”就在他准备遁走时，感觉衣服下摆又被那个贺博多拽住了。 “我说你别拉我了，我是你们的敌人！敌人啊！”他有些不耐烦道。周边的人还在吵吵闹闹的向他聚过来，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人，您带上我吧，您是下界人，对这城市一定不熟悉，小的我可以带您找到您要来找寻的东西！” 一提到东西，程武麟突然想起他此行的目的来，忙有些生疏的调出手腕上的屏来。 在幽幽蓝光中，三个字从手腕上放浮现出来。 孔非倦。 然而除了这三个字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说好的信息“全”在屏中呢，这可真他妈太全了！ 程武麟在心里一瞬间把蓝芦赭清水宁以期三个人都骂了一百遍。 “孔……非……倦？”贺博多吃力的扒着程武麟的手腕念出这三个字，“怎么好像在那听过呢？” 第五十七章 乞丐 “你听过？这是谁？这人在哪？”程武麟扯住贺博多破破烂烂的衣领。 “好像有些印象……但是忘记在哪里见过了……”贺博多脚尖都被程武麟拎的微离了地面，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那行，”程武麟松手把贺博多放在地上，“你先前不是说要追随我？我不用你跟我多久，你只要帮我找到这个人就好！” 贺博多喜笑颜开，高耸的颧骨和厚重的眼眶把中间的小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程武麟点点头，感觉到裤子被扯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小朋友。 “怎么了？”程武麟蹲了下来，平视着那个小男孩被泥水弄花了的脸。 小男孩扭扭捏捏的从背后掏出来一支缺了一半的蓝色塑料花：“谢谢您！” 程武麟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小脑瓜：“不客气。” 他对这些没落贵族的一些不爽忽然烟消云散了。 这个国家就是畸形的，里面的每个人都错了，所以不能多去责怪他们什么。 他们得到的教训已经够多了。 想到这，他伸出已经有些脏了的袖子擦了擦小孩的脸，笑眯眯的说道：“小朋友，以后要多努力，争取有一天成为一个正直的天奉，慢慢改变你们的国家怎么样？” “嗯嗯知道啦！我长大以后也像变得和叔叔一样厉害！”小男孩兴高采烈的回复他道。 程武麟面色僵硬住了，过了几秒收回自己的手扭头就走。 叔叔…… 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叫叔叔……叔叔你个大芒果啊？老子刚十八啊！ 从那片废墟中走过一点路，穿过一个破破烂烂的拱门就进入了正常的城区。周边的房屋开始成型，间或有穿的很朴素的居民抱着一篮篮杂物穿行于民居之间。 “蓝……我……我杀死了苦温，其他赶来的天奉会不会找你们那些家人的麻烦？”程武麟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看，刚刚他差点把蓝芦的名字吐了出来。 贺博多倒是满不在乎，自嘲道：“那些天奉哪里会看上我们这些贱民，而且天奉们威胁我们的人也没用，我已经把大人带走了，剩下那些人就算说出大人的存在也不可能追查到这边来的。” 程武麟心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想再多说。他们之间的代沟太多了。现在他只要利用贺博多找到宁先生要的那个人就好，其他方面不要多想。 贺博多确实是个老油条，他领着程武麟走过的一路上完全没有士兵存在。如果程武麟自己走过这里，绝对不会注意到那些路坡侧面的小门或者房屋中间架起来的细小通道。 而贺博多这人贼眉鼠眼的，在前面领路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个汉奸。 不过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他确实可以说是个标准的汉奸。 “咱们这是去哪？”程武麟扶着一扇半开着的晃晃悠悠的小木门，跟在贺博多后面挤过门旁边的那条石头小路。 “去找一个叫孔方的人，大人要找的人和他同姓，小人觉得他那应该有什么线索。”贺博多回答道。 程武麟低头躲过一道突兀支出来的锈迹斑斑的铁窗框架：“姓孔就有线索？怎么孔姓在你们这很少吗？” 贺博多轻巧跳过一道水沟：“不少，也不算很多。但这个孔方还是个人口普查员，他应对周边的居民很了解。” “这样啊。”程武麟点点头。 他们右侧的天空已经褪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渐渐变成幽深的蓝色。这一夜还有几个小时就会过去，等到白天上界人休息的时间，再去找人问线索就要等到第二天夜里了。 “还要多久能到？”程武麟看了眼屏。屏嵌入手腕后像是一个隐形的手表一样，稍微动一下可以看到皮肤上浮出的镜世界时间来。 “快了！”贺博多抬头望向不远处一座灰扑扑的塔楼建筑，伸手指了指，“他就住在那里。” “嗯。”程武麟点头，看到对方从一个躺在小路拐角处的乞丐身上迈步过去，皱了下眉，从乞丐旁边准备绕开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直躺着的乞丐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他的裤脚，虚弱的叫道：“先生行行好，赏我点饭吃吧……” 听到乞丐声音的贺博多转过身来，一脸不耐烦，冲乞丐肚子上踹了一脚：“臭乞丐去一边去，没看我们忙着呢吗！”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和地上的乞丐不相上下，但他依旧怀着高高在上的态度，看起来无比的违和。 程武麟有点生气，刚刚对方那一脚他没拦住，眼见着贺博多又要动手，他伸手扭住贺博多的手腕，冷言道：“你领我去找那个孔方就好，少在这给我对别人颐指气使的，还嫌没被我打疼呢？” 贺博多像只吃瘪的乌龟一般缩了下头：“行吧……”嘴里还嘟囔着，“不就是个臭乞丐……” 程武麟弯下腰，冲抱着肚子痛苦扭曲的乞丐伸出了手：“你还好吧。” 乞丐滚到另一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程武麟一听火更大了。上界这一个个都啥人啊？ 他不甘心的凑过去，大声冲乞丐耳朵叫了一句：“我问你，没事吧！” 乞丐堵住耳朵：“我听不见！” 妈的，耍我呢？白替你打抱不平了？ 程武麟快步绕到乞丐头那边，蹲下来，拉开乞丐堵住耳朵的手：“你是不有点过分了？” 他刚问完就后悔了，说不定这乞丐是个疯子，自己干吗要较这个真呢…… 还不是被贺博多那群人气的。他飞快的把锅甩到了在旁边偷看着他的贺博多身上。 他似乎看到乞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还真是耍我呢么？ 程武麟有种给他一拳的冲动。 就在这时乞丐拨开眼前的头发，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出现在程武麟的面前。乞丐微张开嘴，口型没动，用腹语缓缓问道：“龙鳞怎么在这？入殓呢？” 程武麟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以后抬头看了眼不远处什么都没听到的贺博多一眼，垂下眼帘继续盯着乞丐，面无表情，嘴上却打趣道：“先不说他。含沙你还真是回归本貌啊。” 第五十八章 昼液 乞丐嗤笑：“你是不是把入殓给吃了，这幅讨打的神色和他一模一样。” 程武麟站起来：“事情很复杂，等我办完这件事再回来找你，我现在就不和你多少了。” 乞丐一翻身转了过去，重新把自己卷在身下破破烂烂的棉絮中：“赶紧走赶紧走……”然后他抬高声音不耐烦道，“就这几个破钱就想打发老子！滚滚滚！” 程武麟瞄了眼再次被公孙竹激怒准备过来的贺博多，嘴里小声道：“过了过了……”一边迎了上去，“算了，不用理他了。” 贺博多瞪了裹的像团烂抹布似的公孙竹一眼，拉过程武麟嘟囔道：“现在这白帝间可不复以往，要是我家那位三十六天还在，这种死叫花子早就……” 他咬了咬牙，又摇摇头，神色恢复萎靡：“都是过去的事了啊……” 程武麟眨眨眼睛，重新跟在对方后面向着塔楼走去：“如果还想念过去的生活，那就自己变成天奉啊。” 贺博多哭丧着脸回头：“成为天奉哪有那么容易啊我的祖宗……天赋，机缘与努力缺一不可。就算小人有天赋，运气再好点，可成为天奉的最后一步太难了啊。” “有什么难的？”走进一条小巷，程武麟摆手拒绝一个小摊摊主递过来的果子，“抱歉不买。” “很难啊！大人不知道我们上界人调动空气中白昼的方式与你们不同吧。”贺博多毫不客气的把摊主手里那果子抢了过来，咔嚓啃了一口，一边说道，“大人用的是封器，但我们上界人没有那么好用的东西，操控白昼凭借的是灌注。” “那是什么？”程武麟回头看了眼敢怒不敢言的摊主一眼。 “就是从这，”贺博多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填充一种叫做‘昼液’的液体金属，之后才能利用白昼。” 程武麟挠挠头发：“只需要灌注液体就可以操控白昼？你们完全可以给婴儿灌注那东西啊，这样不是全民都可以利用白昼了？” 贺博多露出一个惊恐的神色来：“那怎么可能！灌注昼液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有的成年人都会因为忍受不了那种痛苦大脑神经坏死，直接死掉，更别提新生儿了。” 程武麟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好像寇老头那时候点了这里一下，他就可以调动少许的白昼了。 “就算度过这一关，也只是勉强可以操控白昼，天赋一般的人达到天奉的程度还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这步我就受不了了……”贺博多继续哀怨道。 “那你还抱怨什么。”程武麟背着手踏上一排台阶。拐过错综复杂的弯路后他们终于走到了那塔楼下面。 这栋塔楼和程武麟见过的建筑类型都不一样，看似巨大的塔楼根部却收束进去，活像是一尊钢筋铁骨的圣诞树。塔楼每层都有像是炮管的圆柱体支棱出来，指向四面八方。 “你说那个孔方就在这里？”他打量着那栋建筑下面进进出出的人们。这些上界人穿的要比前面走过的居民区的人好一些，但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和他之前在有着贵白之白那个广场看到的贵族们的衣着天差地别。 “是啊，这里是白茫区中心，处理各种白茫事务的人都在这办公。”贺博多贼眉鼠眼的四下看了看，“大人我进去把他叫出来，您在这等着我就好。” 程武麟点点头。这种地方他也不太敢贸然走进去，万一出来个安检什么的……检出封器怎么办。 贺博多一走掉，他就找了处阴影走了进去。背靠着凉丝丝的墙壁，他目光扫着来往的人群。现在应该是上界人准备休息的时间了，从塔楼出去的人比往里走的人多。 他又想到刚刚遇到的公孙竹。这里确实离他们三人走的那条大路很近，公孙竹在这，其他人应该也不会在太远的地方。 也不知道于剑杰和疏月影他们两人怎么样了。 这样想着，他蹲了下来，掐了掐自己双眼间的山根部，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疲倦。 入镜人比镜世界原生的居民精力下降的慢了很多，睡眠通常不是必需品，但他这一天下来经历了太多，接收到的信息也太多，难免生出些倦怠感。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只手压在肩膀上拍了拍。 这么快回来了？程武麟微惊的抬起头，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是贺博多，而是一个脸部隐在斗篷阴影中的人。 “有什么事？”程武麟警惕起来，他躲在这犄角旮旯就是避免和上界人打交道的。 对方一看到他，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你是谁？” 程武麟一愣，随便想了个借口：“我在这里等朋友，等一下我就走。” 对方隐藏在斗篷下的真面目依旧没有露出来，话语却多了一些莫名的情绪来：“我是问你是谁，你是什么人？” 程武麟心道不好。这人难道是上界警察一类的人吗？ 他注意到这人身后还有个穿着一模一样斗篷的人，仔细看确实和其他人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我……”程武麟觉得仰视这个无脸人的感觉很不舒服，但现在要低调，只得继续吃瘪，双手举了起来，“大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良民而已，没有犯过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 唰！ 一把冒着寒气的长刀架在他脖子上。斗篷中的人语气变得有些颤抖：“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问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来？” 程武麟被脖子上的刀冰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忙开口道：“我叫程武麟……” 他大脑飞速转动，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从哪里来？他根本都不是上界人，哪来的家庭住址。总不能直接说从下界镜来吧…… 遇到这种盘问，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而且这把刀……程武麟用余光看去，刀身笔直银亮，散发出的危险味道一看就不是平凡物什，绝对是一件印器。 天奉吗。 程武麟心提了起来，如果瞒不过去，就动手好了。他身上有着蓝芦留下来的手段，先前杀掉那个苦温让他现在很膨胀。 “程武麟吗……”对方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令程武麟意外的收了刀，“你起来吧。” 程武麟有些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 但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险而腿软又瘫了下去：“程武麟，你能和我交往吗。” 程武麟一脸惊愕。 和我啥？ 第五十九章 陌生的相逢 “对没错，`h`u`0``o`m`更`新`快” 试验品748号刚说完这句话，身后的章砚一把拉住他：“你在搞什么鬼？” 他们两人从鸿鸣道出发，穿过整个幽翠国，直入贵白国深处来到白帝间。 章砚从试验品748号口中问不出他此行的目的，又担忧这小子随时会对他自己使狠招，只得依了他的要求把他带到这里。 本以为对方会展示给自己什么秘密，结果这小子只是像逛街一样子带他走过白帝间最底层的白茫区，还像是傻子一样随便从路边拽了个路人说些疯言疯语。 那个路人估计也被他弄懵了，先是一脸不明就里，接着露出被激怒的神色来：“开什么玩笑？有毛病……”说完有些厌恶又警惕的向后退了两步。 试验品748号微倾身体，对着那路人又走近了些许：“我不是在开玩笑，先前我遇到一个……和你长的一样的……人。” 那路人男子双手举在胸口，做着向外推的防卫动作：“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这种大众脸。” 试验品748号心中也有些不解。这个男人的脸他记得很清楚，或者说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了。 零碎的短发，柔和浓密的眉毛，有些下垂的好看眼睛，直挺的鼻梁，红润有光泽的嘴唇，以及整体特别调和会让人一眼生出好感的脸。 最重要的是一对很可爱的招风耳，圆滚滚的让人有想上前捏一捏的冲动。 这幅样貌，和他在悦庄园砍掉的的那只光影傀儡一模一样。 一开始他心里又生出了愤怒来，这张脸好看归好看，但因庄园那事他又充满了矛盾感。 你这张脸为什么老是出现在我面前？ 生气的情绪在他感受到对方却是是普通人后，又飞快的转化成另一种情绪。 好奇。 所以当他略奇怪询问时，却下意识说出了让他自己都有些困惑的话。 交往？ 这是普通人社交会说出的词汇吧？ 不过看到对方明确表示拒绝的态度，他反而支支吾吾开始为了自己先前的话解释起来。 “也可以先不交往……就先……认识一下？”他从在鸿鸣道地下出生后第一次吞吞吐吐的说话。 对方盯着他沉默了一会，语气稍有缓和：“认识也可以，你倒是先让我看一下你长什么样子？” 试验品748号冲对方勾了勾手：“这里不便说话，我们可以去一个偏僻的角落。” 不知这句话又怎么触犯了对方。那男人一口回绝：“我还在等人，有什么事都在这里解决就好。要不你就让我看一下你的样子，要不你们就赶紧走人。” 他的眼睛落在章砚脸上。章砚没什么忌讳，在那男人提出露脸后果断就摘了帽兜，露出下面那张天然慵懒的脸来。 虽然在他能力掩盖下，从鸿鸣道溜出去不算什么难事，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给自己和试验品748号换上了他们文醴书院的黑袍子。 只是为了遮脸，他摘掉了一直戴着的那顶高冠，此时有些稍微不爽。 试验品748号见眼前男子执拗留在原地，无奈叹了口气，把帽兜掀了下去。 程武麟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帽兜下的脸很英气，圆寸短发，眉毛像是刀锋一般细长又锋利，右边下眼睑还有一颗很淡的泪痣。脸庞的轮廓刀削斧劈很是硬朗，初看有些凶巴巴的感觉，再看却又很顺眼。 一切都很和谐，唯独那双眼睛有些瑕疵。双眼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是没有聚焦，目光穿透他的身体看向他的身后一般，和整张脸的气质完全不符。 程武麟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张脸，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在哪见过。但一见到这张脸，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就像是看到一个好久不见的亲人，一个已经成为陌生人的旧识。 “你叫什么名字？”程武麟攥紧拳头，手心里都是汗。 “试验品748号。”试验品748号心平气和的说出这个名字来。 “试验品？这是什么名字……你说是试验品……”程武麟眨了眨眼睛，浑身一阵不舒服。这个名字唤起了他以前看战争纪录片留下的不太好的记忆。 “是，我没有别的名字。”试验品748号眼皮微垂，像是有些不太高兴似的看向地面。 “等会，你们这是相亲呢啊？”一直不做声的章砚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伸手把试验品748号拉到一边去，“你叫我带你来白帝间，不会就是为了这男的吧？” 试验品748号瞥了微皱眉毛的程武麟一眼：“不是，不是为了他。” 章砚的语气少见的严肃起来：“那你们就算看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也先缓缓好吗？你去做你最开始要做的事情，然后快点和我回文醴书院！” 程武麟听到他们的话有些诧异。 这两个人是文醴书院的人，那不就是……在下界镜的校园投影内差点杀掉他的那些黑衣人的组织吗？ 还有那个把他打下深渊，差点命丧黑石城的老头，叫什么比来的…… 怪不得总觉得他们的衣服有些眼熟呢。 程武麟脸色瞬间变冷掉。就算对这个男人略有好感，但这些串起来的记忆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他是下界人，这两个人是上界人，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对方迷惑掉，他们是敌人，他来这里，是为了找回那个被他忘掉的人的，怎么会随随便便和这些掳走他的人勾搭上。 “抱歉，你们走吧。”程武麟冷冰冰的插入试验品748号与章砚的对话之间，一脸厌恶。 “怎么了？”试验品748号转过身，见他突然换了张脸，不解道。 “人家对你没兴趣了啊，快走吧！”章砚不耐烦的推了推试验品748号的后背。 “可是为什么？”试验品748号还是问出口。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解释的。”程武麟扭过头，再也不搭理他们了。现在忍着不出手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让，再聊下去他指不定会怎么翻脸呢。 现在是低调的时间，老老实实等贺博多带人出来就好。 试验品748号看到程武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叹了口气，重新戴上帽兜，领着章砚离开了这个地方。 两人谁都没有再回头。 第六十章 马首是瞻 刚刚那人……什么情况…… 程武麟没有再去看那两个文醴书院的人，脑子却忍不住一直在往那边想。 按理说文醴书院和他有仇，他不应该再理会那两人了。但等他们走后程武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来。 不论别的，那个男人的脸和气质确实很吸引他，而且总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不知道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张脸。 但配合他前面说要交往的那句疯话就很可疑了。 就算自己对对方的吸引力很强，那人也是个基佬，有什么正常人会对路边初次见面的人说出求交往这种话吗？ 难道是印器？程武麟开始往这方面推敲起来。说不定那个男的有个蛊惑之类的能力？让他主动勾搭的人会不自觉的喜欢上他？ 还有他说他叫什么试验品……就算他被迫害做人体试验什么的，一个受害者会自然的叫出自己试验品多少多少号这种名字吗？ 难道他不是人类吗……机器人？人工智能？人造拟人怪物？ 他的思路已经拐到以前看过的科幻片上了，连贺博多已经到身边都没有察觉。 “老大。” “老大……” “老大！” “我靠吓我一跳……” 贺博多叫到第三声，程武麟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老大你发什么呆呢？”贺博多向后退了一步，冲旁边一伸手，“老大我把人带来了。” 程武麟转头向旁边看去，贺博多身后站着一个满面油光，横竖一边宽的大胖子，正扶着膝盖呼哧带喘着，头顶的汗液像小溪一样从皮球一样的双颊流淌滴落在地上。 “你是孔方？”程武麟问道。对方的大胖脸太油腻了，他都怀疑要是拿把铲子在这人脸上刮一下，都可以直接去炒菜了。 “正是。”孔方扶着肚皮直起身子，“您就是多多提到的那位下界大人吧？” 多多……下界大人…… 槽点太多，程武麟心里都懒得吐槽了。他抬起手腕，重新确认了下那个名字：“你认识一个叫孔非倦的小男孩吗？” 孔方把脸对着程武麟手腕凑过来，程武麟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的烘烘热气：“好熟……这名字好熟……稍等我帮您确认一下。” 说完他也抬起自己的手腕，右手手指在里面划了一阵，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大嗓门：“老娘都他妈睡着了你叫我干毛啊！” 孔方做贼一样赶紧捂住自己的屏，豆豆眼偷瞄了程武麟一眼，轻轻把手挪开一点：“臭婆娘你叫个屁啊……老子有急事……你是不是有个外甥叫孔非倦来的？” “对啊，他咋的啦！”女人的声音又从他手腕上传来。 “他现在在哪住呢？”孔方又问。 “我哪知道！滚滚滚别打扰老娘睡觉……嘟嘟嘟……”那边传来断开链接的声音。 孔方收掉发着蓝光的屏，一脸尴尬的看着程武麟：“我嫂子，一个疯女人。” 程武麟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心里很开心。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有线索，绑架那小男孩只是时间问题…… 对哦，他是要绑架。 程武麟看了正掏出一方手帕擦着汗的孔方一眼，不知道自己绑了他家小孩以后他会怎么想。 “大人找那小孩是有什么事啊？”孔方擦完汗问道，把手帕胡乱往屁股后面的口袋一塞。 程武麟沉默了两秒：“我有我的原因，这个我就不和你说了。” 孔方忙慌乱的摆摆手：“啊我不是有意打探大人的想法的……” 程武麟见他腿都有些打颤了，侧过头瞪了贺博多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跟孔方这胖子讲了自己些什么。怎么看孔方的反应自己和杀人魔头似的。 贺博多一脸谄笑：“要不大人我们现在就去找那小子吧？” 程武麟看了眼发白的天色：“现在不是你们该睡觉的时间了吗？” “大人的事情要紧，谁管他一个小孩子睡不睡觉啊！我们也会一直跟随大人的，唯大人马首是瞻，”贺博多抬起手肘给了孔方一下，“对不对啊！” “对对对！”孔方一个劲点着头。也不知道他和贺博多什么关系，对他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 “孔家的人基本都住在白茫西边，大人和我就先往那面走，然后孔胖子留在这里查找具体的地址再通过屏告知我们，大人您看怎样？” 程武麟反转手腕看了眼手背略肿起的那块：“也行，那我们出发吧。” 。 。 试验品748号有些心绪不宁，这是他从诞生那天以来不怎么会出现的情绪。 不仅是因为自己对那个熟悉的少年说出了完全陌生的词汇，还因为那个少年突变的态度。 他是谁？ 这个念头在心中愈发的强烈起来。 仔细回想，前面那少年并没有对他产生排斥的态度，好像是在章砚说了话之后他才突然变了面孔。 章砚说的话是什么来的？ 去做该做的事？回文醴书院？ 试验品748号皱紧眉毛，打量了下自己身上这套衣服，一股怒火涌了上来。他慢慢开口道：“你又坏了我的事。” 章砚有种躺枪的感觉：“你是不让棋子把脑子玩坏了？” 试验品748号眉毛一翘：“你知道我的事？” 章砚慵懒的摇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 试验品748号盯着他的侧脸：“你最好不知道。” “哈，我可怕死了。”章砚对试验品748号的威胁不为所动。 他把帽兜重新戴好，把那张玩世不恭的脸隐去：“你也最好藏起来，我可不敢保证你们棋子会不会和你装个碰面，再把你抓回去。”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试验品748号的话里一直带着刺。他的心思还在刚刚那少年的身上，他总觉得他们还会再次见面。 心绪不在现实，他的脚步却轻车熟路的踏上了去白净区的路。 “话说你是要去哪啊，你别是要一路走上去吧？”章砚仰头看向陡峭的石子路，“你直接告诉我在哪，我带你飞上去不行？” 他毕竟不是贵白的人，在这里待久了总怕出点什么事。 “不用，”试验品748号指了指头顶，“就在白净区，上去就快到了。” 第六十一章 情报错误 试验品748号诞生在鸿鸣道，这几个月也只是在幽翠活动，从来没有来过白帝间。但他此刻却像是个常年生活在此的人一般，领着神色警惕的章砚七扭八拐进了白净区。 这里的建筑风格比白茫区高档了一个层次，从低矮的民房变成了多层独栋的样子。 如同梯田一样，这一层的面积也比下面白茫区小了不少。旭日在地平线露了一线光芒，洒在白净区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多层小楼之上，把这座庞然大城映照的像极了一条闪闪发光的卷尾大鱼。 与白茫区的贫民与农民不同，白净区的居民大多是些负责城市清理维护以及工业产品生产的工人。走过这一层，到处可见热火朝天的加工作坊。明明已经到了上界人的正常休息时间，那些冒着青烟的烟囱还是不停传出铁器敲打的声音来。 而且因为居民们时代的混乱，与城东这边叮咣作响完全不同，城西边的作坊一片安静。一方又一方灌满液体的金属盒子在空中翻腾着，随着工人们在屏内输入的数据，当中凭空凝聚出各种精密的机械零件来。 当然上界还有更加富有未来感的科技，只可惜那些技术多半无法在镜世界中得到传统物理学的支持纷纷歇菜。 试验品748号的目标就在白净区正中心的一家作坊。 “文醴书院是怎么把文醴门城完全掌控在手中的？” 在穿过白净区那些热热闹闹的工业小道时，试验品748号冷不丁突然问道。 章砚有些吃惊：“你问这做什么？” 试验品748号回道：“好奇。” 说罢他把手伸进帽兜去揉了揉眉心：“据我所知，黑石国是宗教建国，举国上下全都信仰黑石山发源的黑石教。唯独你们文醴书院所在的文醴门完全不理会黑石教，并且还能与他们相安无事，是怎么做到的？” 章砚的面孔都隐在帽兜的阴影中，但举手投足都是懒洋洋的味道：“这你都知道，看来那位棋子車没少教你东西啊。” 试验品748号不置可否，章砚继续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双手后举伸了个懒腰：“文醴书院的书圣就是赭清水前一任的黑石山山主。” 试验品748号冲他转过头来：“文以逐？他不是死了吗？” “谁告诉你他死了？”帽兜里的章砚似乎翻了个白眼，“文书圣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呢。看来你们棋子的情报系统不怎么样啊。” 试验品748号沉默下来。原来是这样，难怪文醴书院可以以这种方式存在于黑石国，说不定文醴书院也算是黑石城的秘密部队，根本不是車先生传到他屏中那堆资料所讲，说文醴书院与黑石教有隙什么的。 奇怪，棋子的情报为什么是错的？ “你就问完啦？”章砚有些无聊的把双手拢在脑后，“看来你们棋子的情报打探能力也很差劲吗……果然只能算是一群没什么水平的恐怖分子么。” 对方一直在讽刺棋子，试验品748号倒不怎么生气。他对棋子的了解仅存在于車先生身上，对整个组织毫无归属感。 不过等下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说起来，文醴书院与棋子最近貌似展开了一项他不太了解的合作，仅从車先生口中略知一二的是，这项行动与前不久棋子与下界镜的荆丛园大战有关。 也就是说，棋子想要瓦解掉那边的一座城市，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据说最终也算失败了，但車先生绝口不提相关的事，试验品748号也不再关心。 就像他对章砚的提问一样，他只是在收集数据，好奇？都是假的。 在他无趣的人生中，唯有一件事真正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来。 那个有着那张脸庞的少年是什么人？ 这是刚刚才诞生的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又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挥之不去，简直让试验品748号有种冲回白茫区询问的冲动。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章砚的声音提高了几个音量在他耳边响起。 “你说什么。”试验品748号皱眉。 “我说，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章砚的声音充满了抱怨。他成为天奉的时间不短，都好久没有这么脚踏实地跟在别人身后慢吞吞的步行了。 “应该快了。”他瞄了眼路边一间空房的门牌号24，又闭上眼睛，从记忆里调出那个地址来。 白茫区城西三工队58号。 “我们大概已经能看到了，就在前面。”试验品748号睁开眼睛。 章砚也没看出前面有什么特别的建筑，只得嘟囔一句继续跟着试验品748号走下去。 不多时，他们站在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小作坊门口。 这间二层小作坊并没有像周边其他家那样灯火通明，反而窗帘紧闭，帘内一片漆黑，看上去像是已经休息了。 “你要找的人，看起来挺懒啊？”章砚口上这么说，却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鬼知道这小子会不会耍些什么小聪明甩掉他。 试验品748号已经上前推开了58号小作坊的门，回头一看章砚手里已经端着一方漆黑的砚台皱了下眉：“我进去一下就出来，你在这等我就好。” 等？怎么可能？章砚腹诽道。这白帝间不仅山体外的建筑参差错落，山体内有着同样错综复杂的山洞。要是这小子从里面逃掉，再去找就麻烦了。 “我随你进去。”章砚思索了下。棋子之间互相不通，这小子绝对不可能知道其他人的行踪，唯一有些可能的棋子車还被他拖在鸿鸣道，这小子没有其他的帮手了。 他的目光向小作坊内看去，里面平平无奇，好像只有一方已经熄火了的炉子而已。 这样想着，他跟在试验品748号一步迈了进来。 踏入屋子的一瞬间，章砚便叫道不好。他发现自己猛的掉进一方虚空空间之中，不仅身后的门消失了，上下左右周边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试验品748号悬浮在他身边，脖子仰起，帽兜自然滑落：“将先生，我来了。” 将先生？这里是？这里是……这里是！ 章砚对着试验品748号掀开帽兜，露出下面的一脸煞气来：“你他妈竟敢耍我！” 这个空间他很清楚是什么，这是棋子的首领，棋子将的印器内部。 印器，极夜。 第六十二章 极夜 经过短暂的慌乱后，章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极夜这个印器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听文书圣讲，他与棋子将的谈判就是在这印器内部进行的，是一片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印界。 先不提棋子将为什么在这里，既然他们两方目前关系良好，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这样想着，他开口对着虚空问了句：“擅自踏入将先生的印器，章砚失礼了。” 这句话吐出口连回音都没有，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完全吞噬进去，毫无回应。 章砚知道那个人已经听到了，咽了口吐沫，蹦起神经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过了仿佛几个世纪般漫长的几秒钟，一声雌雄莫辨的叹息声在他面前响起：“唉……文醴书院……有点过火了哦。” 章砚觉得自己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他看到面前多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明明周边都是一般黑，但他就是能感觉到那个黑影和周边不同的黑色轮廓来。 对方的口气是陈述，所以用不着他回答什么。章砚咬住嘴唇，全身心都维持着自己不会瘫软下去。 那个黑影又开口了：“你们是从何处得知他的自愈能力的？” 这次是疑问了。章砚抹去额头的汗水，如实答道：“棋子卒在和我聊天时不小心提到的。” “这孩子还真是……”棋子将的声音多了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这次绑你们的人只是我个人的选择，和文醴书院无关。”章砚忙解释道。 “我当然清楚。”棋子将的影子轻微抖了下，忽然向左右分离开来。章砚见到那中间露出来的人影，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您……您……”他彻底结巴上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一个穿着一身银色华袍，没有头发却蓄着到胸口的白胡子老人悬浮在他的面前。 “见过书圣大人。”章砚在虚空中半跪下来。 。 。 同样是在黑色的虚空之中，试验品748号站的笔直，他面前也悬浮着同样的黑色影子。 “试验品748号，你是想借助我甩掉文醴书院，还是想见我？”棋子将的声音响起来。 试验品748号眉毛一扬：“都有。” “哈哈，”那黑影中传来棋子将的笑声，“现在第一个目的达成了，然后……你为什么要见我？” 试验品748号盯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因为我想知道我是谁。” “你是试验品748号。”棋子将的声音听上去很平稳，“你是棋子的试验品，而已。” “我知道。”试验品748号坚定的盯着那团黑影，“我想知道的是，在我成为试验品之前，我是什么人。” 这次棋子将沉默了。试验品748号知道对方不会回答，因为没必要，但是他还是问了出来。 出乎他的意料，棋子将的影子竟然很平静的说道：“你是下界人。” 试验品748号的手不易察觉的抖了下：“所以说，我是战俘了。” “可以说是的。”棋子将答道。 “是因为我有自愈的能力，你们才没有杀掉我对吗。或者说，我是因为拥有自愈的能力，才会被抓到这来么。”试验品748号继续问着。 “不错。”棋子将依旧回应着他的疑问，“你很聪明。”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试验品748号的声音多了一丝颤抖。 “因为就算你知道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在试验品748号惊异的目光中，他身前的黑影像烟雾一样分散开来，露出一个闭着眼睛，不省人事的人来。 “車先生！”他大叫一声。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悦庄园和他分开的棋子車本人。 可无论他怎么向前迈步，他的手都无法够到棋子車的身体。 棋子将的影子重新聚成人型，仿佛扶着棋子車高大的身体一般，“你对下界有任何感情吗？没有。你对下界的人有任何情绪吗？没有。” 在试验品748号的惊呼中，棋子将轻轻把棋子車的身体松开，对方歪着头倒了下去，漂浮在棋子将身前的虚空中：“你看，你在乎的人是我们棋子的人吧。” 试验品748号咬着牙：“你对他做了什么？” 棋子将轻轻一推，棋子車的身体在试验品748号的目光中越飘越远，很快消失在他视线的奇点上：“什么都没，只是让他睡着了而已。” “毕竟我们都是家人。”棋子将补充道。 “家人”这个字眼像是咒语一般，一念出来，试验品748号躁动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他盯着棋子将的影子问道：“你把这间作坊的地址留在我的脑海里是为什么？我不觉得你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当然。”棋子将的语气带着些玩味的音色，“就是为了看到现在的你。” “我？”试验品748号不明白。 “没错。”棋子将的影子消散掉，声音却在试验品748号的头顶响起，“一个全新的你。” 这句话说完，周边的黑暗虚空突然像是被戳破的泡泡一般，啪的一下四分五裂，瞬息间消散掉。周边的情景又变回了这间小作坊原来的样子。 一个已经熄火的小锅炉，还有锅炉周边的工作台上零散放着的一堆机械零件。试验品748号伸手拿起一只齿轮端详着，却失手碰掉旁边的一只扳手，砸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似乎是听到楼下的喧哗声，一个年轻女人噔噔噔从二楼的楼梯小跑下来，扶着栏杆冲他叫道：“你是来接那个人的是吗？” 试验品748号茫然：“谁？” “你跟我来就是。”女人对他招了招手，噔噔噔又跑了上去。 试验品748号无奈，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二楼的空间比一楼更加狭窄逼仄，半圆形的窗户下面只有一张床与一个小小的衣柜，衣柜门半敞开着，里面的衣服倾泻出来摊了一地。 床上躺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但他胸口盖着的那个斗笠，试验品748号再熟悉不过了。 他几步走上前，看到棋子車紧闭着的眼睛，轻轻叫了声：“車先生……” 听到他的呼唤，棋子車睁开了眼睛。试验品748号还是第一次看到棋子車的整张脸。这张脸很是年轻，眉眼很柔和，带着一股亲和的气质，和他平时戴着斗笠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棋子車看到面前的人是试验品748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車先生，我……”试验品748号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欲言又止。棋子車对他摇了摇头，伸手在唇上比了嘘的动作。 “对不起……” 他伏倒在棋子車身上。棋子車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第六十三章 入侵者 试验品748号伸手抓住棋子車的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指的是文醴书院。从极夜中走出来，他已经看不见那个章砚的身影了，估摸着也是棋子将的能力做到的。 棋子車摇摇头，伸出右手中间三根手指比划出一个三角形代表将先生，又做出一个睡觉的手势。 “没问题就好。”试验品748号松了口气。想必車先生应该是没有受到文醴书院的影响，反而因为棋子将的能力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先前他觉得愧疚，就是因为他为了求证自己心中的疑问，借着文醴书院作乱的机会来到了这白帝间。问题基本算是解决了，他才觉得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对車先生十分的不够意思。 車先生对他来说是父亲，是老师，也是朋友。 他现在甚至生出一丝后怕来，万一当时車先生有危险怎么办，自己就这么随随便便和敌人达成协议跑掉了。 也许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构想一种新的思路了，一种一定要把車先生的感受考虑进去的选择。 似乎是感觉到试验品748号纠结的心情，棋子車坐了起来，重新扣上那顶斗笠。他翻身下床，冲床边一直直勾勾盯着他们二人的年轻女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试验品748号看着他们的互动，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有一件事令他很在意。现在是镜世界的秋末，这女人却裹了一件过冬的厚衣服在身上，他还注意到她额头上被热的都是汗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天生怕冷的样子。 女人这时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看了看棋子車，知道这人是哑巴，便侧过身冲他旁边的试验品748号摆了摆手：“醒了就走吧你们，为了照顾他我这店一天都没开。” 照顾了一天？ 试验品748号看向棋子車，对方斗笠下的嘴巴因为这句话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来。 试验品748号心领神会，但还是对女人到了谢：“多谢您对我大哥的照顾。” “不客气。”女人伸了个懒腰，像是很累的样子，嘴里一边嘟囔着，“可累死我了，你们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了。” “好的。” 试验品748号打头，领着棋子車出了小作坊。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明媚的上午了，艳阳直射。路上的人已经基本看不见，大部分都关紧门窗大敞开窗帘进入了梦乡。 走到正路上，试验品748号回头看了那间小作坊一眼：“将先生的这个印器已经超越了传统印器的范畴吧。” 棋子車点了点头。 试验品748号联想到那女人身上不合季节的衣服与睡眼惺忪的样子，再度陈述道：“在那印界覆盖下的人会被暂停时间吗。” 棋子車摇摇头，在自己额头上打了个叉。 “是普通人吗。”一边向崖壁的边缘走，试验品748号一边低头思索着。 棋子将这个印器貌似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展开，这解释了車先生为什么能直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对于时间方面……又可以压制印界表象下真实空间的时间。再加上内部的遮掩与诡异的重力…… 一个印器不可能同时拥有这么多能力于一身，它之下一定有一个严格的法则约束着。 思索间，棋子車已经揽上他的肩膀。他的身体随着棋子車双脚点地的动作也飞了起来。 “我们是要回鸿鸣道吗。”试验品748号问道。 棋子車点头。 “車先生，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下去。我有一个人要找。”他的眼神已经垂了下去，目光扫视着脚下白茫区的那座塔楼。 棋子車有些惊讶的看了他几眼，旋即改变了二人飞行的方向，直直的落了下去。 “谢谢。”试验品748号眼神稍微亮了些。 白帝间天奉虽多，但大部分都集中在山顶的两个城区内，在下层的白茫白净等城区就算其他国家的天奉大摇大摆的也能随意出入。 在几个眨眼间，二人就从天而将，咚的落在此时空无一人的塔楼之前的小广场上。 因为是白天的缘故，连广场上的小喷泉都停了，只有几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靛蓝色鸟儿叽叽喳喳的在地上踱步，享受着没有一个人会打扰到的安宁。 当然这份安宁马上就被试验品748号两人打破了。它们尖叫着飞离广场，向着更高的城区飞去，在地面上留下一串发绿的鸟粪来。 果然已经不在这里了。试验品748号环顾了下四周空旷的环境吗，理所当然的想道。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有一点点失落感，头慢慢低了下去。 叮。 手腕上的屏收到消息自动弹出一句话：“你要找谁？” 发信人是車先生。试验品748号看了看目光疑惑的棋子車，想到对方还是按捺不住问了他，便如实回道：“一个在悦庄园与我配对的悦侣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棋子車满脸无奈，心道这算什么。过了几秒，他忽然一愣，然后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试验品748号听到自己的屏又响了一声，抬起手腕，看到車先生语气有些不太正常的问句：“当真一模一样？你不会是看错了？” 试验品748号盯着車先生的眼睛，认真回道：“当真。他的脸部细节我特意注意过，绝对是一个人，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会在我的记忆中被那个假人反映出来，而且我觉得我对他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听完这句话，棋子車和试验品748号互相盯着沉默了一会。倏尔，他手臂平伸。一道锋锐的气息搅动的空气一阵波澜，棋子車的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印器出现在他的手中。 “发生什么了？”试验品748号不解问道，一边快速思考着自己刚才说出的那人有什么惹到車先生的地方。 叮。这次信息的声音没响完，试验品748号就抬起了手臂。車先生发来的字很简短，但他完全看出来車先生拔剑是什么意思。 “他是将先生要的下界人。” 下界人…… 那个人竟然是下界人。 试验品748号大脑飞速转动着。就算那人是天奉，他也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潜入白帝间来，这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有一种可能，包括他在内的一群下界人潜了进来，当中可能还不止一个天奉。 唰。第二道寒光闪动，伴随着一团游离的雾气，试验品748号也唤出自己的印器云相。 如果真的是下界人的入侵，他们已经做的很成功。白帝间一点被入侵的氛围都没有，只能说明他们完全没有被白帝间的那些王族与天奉发现。 不管他们是为什么，有着什么目的，自己的发现完全可以挫败他们的计划，甚至可以把这些潜入进来的人永远留在这里。 可惜这周边一个人都没有了，要是有一个人就好，还能问一下他是不是曾见过这里的那个人。 刚这样想道，他和棋子車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那座塔楼里面走了出来。 第六十四章 反色 那胖子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一双小眼睛东瞄西看，不知在搞什么鬼。**更新快** 在他就要拐入塔楼旁的小路时，试验品748号从天而降，衣服猎猎作响着挡在胖子的面前。 “你们谁啊……干……干什么……” 为了获得那个叫孔非倦的男孩的具体信息，他利用办公室内老板的权限屏偷偷进入了白茫区人事管理的信息库，成功调出那个男孩的信息来，并立即发给了贺博多。 因为这是被禁止的事情，所以他有些做贼心虚。此时被眼前的黑衣人一吓，感觉胆都快要破掉了。 “我没有恶意。”试验品748号表示来意，“我只是想问你一下，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和蓝裤子的少年？” 孔方忙道：“没有没有，我谁都没见过”，低着头，夹紧胳膊下的公文包就要从试验品748号旁边挤过去。 我哪知道什么蓝衣服蓝裤子的……他嘴上嘟囔着，脑海里却慢慢浮现出一个人样子来。 一个穿着有些脏了的白色外套，蓝色牛仔裤的人…… 是贺博多认的那位下界大哥！ 孔方的思路飞快的流动着。 那位大哥既然是下界人，想必在这城市里没有熟人，这个人不可能是因为善意才去寻找他，肯定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行，必须假装不知道！ “让一下啊……”从无动于衷的黑衣人旁边挤过，他松了口气，心道还好对方没有追问什么。 然后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只手搭上自己的后背。 “你的心率从80升到了120，体温也有所上升，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试验品748号把头凑在孔方旁边。 孔方那张肥脸被紧张出的汗水抹的更加油腻了，他结巴着：“我……我不知道……” 试验品748号皱着眉毛：“心率又上升了。”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心率的？”孔方对着试验品748号帽兜里那张看不清面孔的脸问道。 “因为你一直都在我的云里，通过接触你的皮肤，你的心跳，呼吸频率与体温我全能感觉的到。”试验品748号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孔方环顾四周，刚刚太紧张了，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周边弥漫起来的大雾。 这是印器啊……孔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他虽然没有这种玩意儿，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完全清楚那是什么样致命的东西。 “好吧，你们说的人我完全没见过，我着急回家呢，别拦我……”孔方的话虽硬气，语调却越来越低。说完以后，他忽然憋了一口气，猛的撞开试验品748号，开始向反方向狂奔。 刚跑了两步，他的步子就被生生逼停了。 一把闪着尖锐冷光的长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面，他只要稍微再进一步，脖子以上的部位就要和下面分家了。 第二个男人一身简单的布衣，头上戴着一顶土黄色的大斗笠，完全看不见斗笠下面是什么表情。 新来的人完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把剑向下压了压。 就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孔方忽然觉得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不只是光线，他眼前的一切都改变了颜色。 那个用剑之人的草编斗笠本来是微黄色的枯草颜色，却变成了范着黑色的深蓝色。 而那把银光剑刃也变得发出通亮的白光来。 他看着对方变得蓝中透黑的手指皮肤，浑身颤抖着：“你……你是魔鬼吗……” 这样问这，他忽然发现自己举起的双手也变成了中毒一样的藏青色。 原来改变的不只是对方，是他眼中的整个世界。 除了这个斗笠男以外，另一个黑衣男的斗篷也变成了纯白色，只是他那黑黢黢的帽兜里面现在反而发出幽灵一样的空洞白色来。 头顶的太阳变成了发着黑光的阴森球体， 白的变成黑的，红的变成蓝的，绿的变成紫的，青的变成黄的。 这个世界，反色了。 “说，你有没有见过那个黑衣服红裤子的少年？”那个斗笠男没有开口，反而是另一个人开始盘问他。 孔方还想回答否定，吐出口却变成了：“有。” “你是不是认识他？”试验品748号接着问道。 “是的。”孔方的嘴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反话，赶紧补充了句真话：“是的，我认识他。” 不过现实令他感到心凉，这句真话反而被他完整说了出来。 “他和你什么关系？”实验品748号问道。 孔方这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对方的印器太邪门了，假话会被变成真话，真话还是真话。 索性他开始半真半假编了起来：“那个少年是我的远房亲戚，他是从别的城市来看望他在白帝间的外甥的。” 然而这句话又变了：“那个少年是我的老大，他是从下界来寻找我妻子的外甥的。” “老大？”试验品748号锋锐的眉翘了起来，“你私通下界人是吗，难怪他可以这么容易潜进来。” “我没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他有恩于我朋友，我也心甘情愿帮他。”孔方的话被他不受控制的嘴巴修成了完全真实的话。 “现在呢？他去了哪里？去找你那个亲戚？” “是的。” “你的那个亲戚家在哪？” “白茫区城西中央街35号。”孔方把刚刚获得的资料一字不漏的全说了出来。 “可以了。”试验品748号冲棋子車点点头。棋子車把剑一展收了回去，胖墩墩的孔方霎时脱离，整个人都跪了下去。 而他眼中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你这是什么印器……”他慢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对着那个斗笠男问道，想不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印器存在。 他本来就是负责人事管理方面的，总归要比普通人对那三十六天更了解一下，据他所知，三十六天里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有这种简直是用来审问方面无敌的印器。 斗笠男依旧没有说话，另一个黑斗篷男开口回答他：“車先生的印器可以让别人的世界完全颠覆，谎言会变成坦诚，而带着敌意的真话反而会变成善意的提醒，这就是你说什么他都能知道真相的原因。” 孔方完全没有心思去听后面的那些解释，“車先生”三个字眼刚冒出来他就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指来，对着他身边抱着胸俯视着他的那两人：“車……你们……你们竟然是……棋子……” 唰。 他伸出的手指从指尖一路到手掌，再到手臂肩膀，到他的脖子都闪过一道白线，然后像是烧开了的水壶一般从身体里冒出一丝白色雾气来。 试验品748号收刀入鞘，云相一散，孔方的尸体啪的摔倒再地上，不再悸动。 第六十五章 茅屋 程武麟俯视着深陷入山体的一个凹陷处的小草屋，不解得眨了眨眼睛。 根据孔方发给贺博多的地址，程武麟二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地方。 虽然是中央街，却并没有在正路上。正路到了34号就结束在断崖前，只有一条小路七扭八拐向下通道了这座小草屋前。 程武麟不太明白，那个宁以期为啥要他绑一个住在这种寒酸地方的小男孩。 就算那个男孩是现在白王的私生子也没有理由让他住在这种地方吧？ 是的，程武麟唯一想到宁以期会这么做的原因大致就是，让他绑掉的那个男孩和白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拿儿子威胁老子吗……他腹诽道，这宁以期也是个俗人。 看了下这孔非倦的居住环境，程武麟觉得白王可能根本不在乎这孩子的死活。 他抬起手背看了那块肿起一眼。自己现在可还是被随时监视着。不管怎样，还是得硬着头皮上了。 程武麟回头扫了不远处的贺博多一眼：“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谢谢你，嗯还有替我谢谢孔方。” 贺博多固执的站在原地没动：“大人，小的说了要追随您的。” 程武麟十分困扰的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劝：“你说你也曾经是个贵族，求我帮忙不就是不想过这种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吗？现在我解放了你们，怎么你还反而像只狗皮膏药贴着我不放了？闲的？” 贺博多无视掉程武麟话语中的讽刺，还是坚持道：“是贵族不错，但过去的日子如大人所说是家里那位三十六天给的。现在他不在了，我要为家里的孩子们找到另一座靠山。” 程武麟见自己说的那么狠对方都听不进去，无奈道：“靠山？我是下界人啊！下界人！你现在的行为就相当于在卖国了，要是让你们白王发现，那你们家那些小孩……” 说到这里，他的音量逐渐变小，因为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贺博多的目的：“你不会是想要让这座城市毁掉吧？你想推翻白王？” 贺博多被点破心思，忽然激动起来：“是的！大人也说了，杀掉一个苦温还有其他三十六天来管理我们这些人，总归是个循环。小人觉得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白王！只要……弄掉他，端掉现在掌控白帝间的宁家，或许可以将这座城市改变掉。这种能力，只能依靠下界的大人以及同伴们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干瘦的脸一会红一会白的，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程武麟听到贺博多的话，下意识捂住手背的肿起：“我觉得你真是疯了。昨晚你还只是想要杀掉苦温，过了几个小时而已你就变得这么膨胀了？” “是大人转变了小人的思想……”贺博多低下头。 “去你的吧，别啥都往我身上推。”程武麟怒道，“等下发生的事情你要是卷入了，小心命都没了。没有命，我把白王杀个一百遍你也看不到了。” 贺博多惊恐：“大人是要……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走……” 说完他就扯了扯衣服赶紧准备溜掉。走了几步，还是有些不舍得的转身鞠了个躬：“大人一定要小心！” 不等程武麟再说什么，他就一溜烟消失在来时的那条路上了。 程武麟见他终于走了，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点不爽。 这个贺博多要他杀苦温，他本不想，却因为自卫迫不得已做了。现在他要杀白王了，却正好和宁以期要做的事情相同……这要是成功了，不全按他想的来了？ 他双手中食指一并，两张龙鳞出现在他的指间，抬起脚步慢慢对着茅草屋走了过去。 这处峡谷不在白帝间的正面，山间的风很大，一阵邪风吹来，连他这种188的鸽子都有些站不太稳。等俯下身子慢慢走到茅草屋的附近风才小了一些。 难以想象，一个小男孩住在这种地方，估计一阵大风刮过来都会被掀下山去，仿佛一个天然的囚笼。 程武麟先是到茅屋上那个没有玻璃的窗口扒着看了一眼，里面都是些杂物，根本不像是住人的地方，也没有发现里面有人在。他又转到房子的另一边，忽然觉得眼前一个黑影闪过，下意识猛的往后一跳。 嘶…… 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以后，程武麟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面前，一条快有三米长的翠绿色大蛇正竖起身子对他发出嘶嘶的威胁声音。 程武麟不怕蛇，但是仅限于在动物园里隔着玻璃不怕蛇，此时面对一只这么长颜色又这么鲜艳的真蛇心里还是直发怵。 他举起右手那张龙鳞卡片，准备在这蛇再次攻击自己之前先把它杀死。 “小毛，回去！” 屋里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那条大蛇像是听懂一般，听话的盘回自己那垛杂草，再也不看程武麟一眼。程武麟估计它之前就是在这么睡觉，听到自己的声音才会扑上来。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蛇的脖子上竟然还拴着一条细细的链子。也就是说它竟然是条宠物？ 一阵脚步声从茅屋里传来，程武麟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把这么危险的蛇当成宠物在养。 草门沙拉沙拉被推开，一个头上绑着毛巾，皮肤黝黑的小个男人走了出来，黑亮的眼睛盯着程武麟一边道着歉：“抱歉，小毛吓到你了吧，它不咬人的其实。” “它叫小毛？”程武麟指了指那条正在吐芯子的大蛇，“毛？哪有毛了？” 黝黑男人摆摆手：“哎呀就是个名字而已谁规定蛇不能叫小毛了，话说你是谁啊？找我有什么事？” 程武麟打量了一下对方：“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孔非倦的小男孩？” 黝黑男人眼睛一睁，整个人警惕起来：“你找他做什么？” 程武麟偷偷收掉龙鳞，脑子一转，脱口而出：“我是白王派来的，白王有事召见他。” 当然白王为啥要召见一个小孩子的问题，他也没空细解释了，全看对方有什么反应再问……套话这种事情他一点都不擅长。 结果黝黑男人连思索都没有，直接对着程武麟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神色来：“我看你是白王八派来的吧？骗子赶紧滚吧。” 说完他转头就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程武麟收回龙鳞是因为没有看到什么小男孩的身影，打算跟这男人套套话，但对方一眼识破了他的谎言，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他一脚蹬地，嗖的向前飞了出去，龙鳞卡在对方的脖子上威胁道：“抱歉了，我是下界人，把孔非倦交出来，我就不杀你。” 谁知黝黑男人脖子上驾着龙鳞反而暴躁起来：“交个屁啊？老子他妈就是孔非倦！” 第六十六章 绑匪与人质 “你说你是谁？”程武麟大脑宕机。 “老子是孔非倦啊！你不说你要找孔非倦吗？你他妈都不认识我还找孔非倦，还下界人呢？小瘪三死开！”孔非倦猛的挣开程武麟的钳制，愤愤的转过身看着他。 说好的小，男，孩……呢？盯着对方粗壮的胳膊肌肉，程武麟愤怒心道，妈的上界狗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信！ “你怎么能是孔非倦？”程武麟还是不信。 孔非倦抱着胳膊，肩膀上的腱子肉整个一颤：“你这个人怎么对名字这么执着呢？蛇怎么就不能叫小毛了？我怎么就不能叫孔非倦了？老子从生下来就叫孔非倦！” “那好，”程武麟眉毛舒展开来，这次直接用龙鳞出手，“我找的就是你。” 他还在纠结绑架小孩这种道德沦丧的事他不好下手，现在对方变成了个黝黑大汉，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先前程武麟大致摸清这个孔非倦就是个普通人，是个上界人口中的人躯，所以他的出手有所保留没用全力，只是将龙鳞轻甩，在孔非倦还没反应过来时在他发达的胸肌上横划了一道。 孔非倦先前被程武麟控制住时没有注意到对方手上的东西是什么，此时他看到程武麟手中那薄薄的卡片，摸着胸口那条被划破的衣服还有衣服下浅浅的伤口，心里一惊问道：“你真是下界人？” 孔非倦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对下界人完全没啥概念，所以没像贺博多一样能认出程武麟不是上界人。 但是印器这种东西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毕竟那个人每次来这里时都撑着那把看起来破破烂烂却锋利无比的伞。 不等程武麟说什么，孔非倦又自言自语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下界人啊，你能让我摸摸吗？” 程武麟脑袋一坠。他身份也表了印器也亮了，是长得太没有坏人相还是怎么的这个孔非倦一点都不怕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怕我杀你？” 孔非倦摇摇头：“要杀你早就杀了，你是来绑架我的吧？以前也有下界人要来绑我，可我还没见到，他们就被三十六天们杀光了。” 还有下界人要找这男的？他身上到底有什么？ 程武麟举起龙鳞正色道：“既然你知道我是来干嘛的，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你应该知道，哪怕你再强壮，面对印器也是没什么用的。” 孔非倦愣愣的盯着程武麟的面孔看着，忽而笑了起来：“你是带不走我的。” “为什么？”程武麟问道。 孔非倦乖乖解释道：“这房子通往外面只有一条路，你应该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你也应该感觉到了那路上的风太大，就算是天奉也无法在那飞行。用走的话倒是还好，只是那路已经被白昼化成只能承担一个人的重量，一旦有两人走过就会下陷进山体中锁死。而且……” 他抬起手腕，手腕上的屏发着蓝光：“我已经通知了我父亲，他马上就会赶过来。” 白王？程武麟心里一惊。要真是他赶过来，自己在这就算有蓝芦的印器帮忙都不一定能打过啊。 看样子打昏拖走是不行了，时间也快不够，那就只能这样了。 程武麟瞄了茅屋侧的山涧一眼，猛的冲孔非倦扑出，扑通一声，两人在地上打了几滚卡在悬崖边上。 几步远处的青蛇见主人在和人撕打，疯狂扭动身体想要冲上来帮忙，然而蛇头下卡在鳞片里那根链子却死死禁锢着它，被拽的发出喀啷喀啷的声响来。 “我去……你疯了吗？”孔非倦大叫着，声音都被山风呛的断断续续的。 “抱歉了！”程武麟双脚使劲蹬着崖边凸起的石头，终于突破孔非倦的钳制，两人一起滚了下去。 他觉得那条宁老狗不会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既然他认为自己能成功把孔非倦劫走，那这条没人会选的路估计才是唯一把孔非倦带走的办法。 刚一下落，程武麟就知道为什么白帝间要把城市完全建在山阳侧了，山阴侧的罡风直接突破他为了保护身体调动起来的白昼，瞬间便觉得像是有千道钢刀劈在身上一般，让他情不自禁的大叫起来。 与黑石山那种直上直下的柱状山体不同，与白帝间山阳侧的梯田状城区也不同，这边的山体坡度意外的很缓，只是下坠几秒就要撞到坡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瞬间掠过，一把将二人狠狠的抄在手里，程武麟眯眼一看，发觉这人竟然是蓝芦。 蓝芦不知因何缘故完全不受那些风的影响，拎着两个人就往他们落下来的地方折返而去。 同样是几秒钟时间，他们又回到了茅屋所处的那片断崖前。 程武麟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身边嘭的一声，刚落在地就看到蓝芦手刀从已经昏掉的孔非倦脖子上移开，接着在他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蓝芦飞快的唤出那根紫黑色的大镰对着自己腹部猛的横抽了一把，然后直挺挺的倒飞出去，咚的砸进茅屋里去。 这是…… “蓝芦！倦儿！”程武麟又听到身后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转身看到一个男人正从那条通往茅屋的小路上急速跑来。 “快走！”蓝芦凄惨的声音从砸毁的茅屋下传来，伸出一根手指直指程武麟，“趁着他直接去叫白王！下界人找到这里了！” 那男人犹豫的看了看程武麟还有他面前不省人事的孔非倦，又看了看茅屋处没了声音的蓝芦一眼，忽而坚定下来，马上转身就跑。 等他刚消失在拐角，程武麟才慢慢看向茅屋：“你在搞什么……” 看上去已经昏死过去的蓝芦忽然坐起来，对自己额头上淌下来的一道鲜血置若罔闻，对程武麟挥了挥手：“刚那是孔非倦的养父，趁现在你快带着他过那条路去！” 程武麟有点慌：“我怎么……” 然后他忽然觉得天上的阳光被什么遮住了一般，抬头一看，一只没有皮肤，血管纠结在一起的巨手忽然拍了下来，一把将程武麟二人捞在手心，对着小路那边一丢。 巨手在做完这个动作以后迅速消失，在天空之上，程武麟看到赭清水那张冷漠的面孔一闪而过。 第六十七章 水怪 程武麟被抛起来以后总觉得这场景有些可笑。这腥臭恶心的巨手在一个月前还是赭清水试图要杀死他们才施展出来的，现在却是为了保护他不被这里的陷阱伤害。 当然他一点也不感激。他现在就是对方手里的工具而已。只是为了还在他们手里的寇红妆，他只能演好这个工具的角色。 赭清水扔人的力道很大，程武麟和孔非倦的身体直接飞跃了山阳面的山脊，向着白茫区的底层落下去。 程武麟看到那些嶙峋的石头忙道不好，抓住孔非倦的衣服封器全开。一道道白昼像海浪一般聚集在二人的身下企图托起他们，但收效甚微，下落的速度根本没有怎么减缓。 这时他注意到两人的侧面有一方游泳池一样的方形水域，立马催动白昼改变了下落的方向。 飞翔不可以，老子还不能滑翔吗？ 程武麟咬紧牙关，拎着孔非倦的衣领对准那处水域，脑海中祈祷着这池子最好足够深，下一秒像是流星一般轰然砸了进去。 咕噜咕噜。 短暂的眩晕和耳鸣后，程武麟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吐着气泡慢慢睁开眼睛，先适应了下头顶透过水面照射进来的光线，然后他看到不远处还在下沉的孔非倦，划拉着手臂对着对方游了过去。 孔非倦矮壮的身材在水里显得很沉，程武麟花光了全身的力气才费劲把他从水里推出水面。 水池边很光滑，程武麟先是把孔非倦上半身推了上去，自己再一跃蹦上池边，整个人都累瘫了。 休息了一会，他才开始思考起来。 这水可真深啊……程武麟感叹着。刚刚他往上游的时候貌似没有看见这水池的底部，也不知道这水池是用来干什么的。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水池底部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程武麟看不到池底发生了什么，他撑着地站了起来。牛仔裤吸饱了水份变得很沉，他抖了抖想要把那些水都甩出去。 可惜没有换洗衣物……先将就一下好了。 他看了眼半边身子还泡在水里的孔非倦，琢磨着等下怎么带他走。 就在这时，他看到水下逐渐有一个阴影变得越来越大，分秒中就占据了整个水池的面积，像是在水中倒了一桶深蓝色的漆一般。 什么东西？ 程武麟猛的把孔非倦从水里拉了出来，下一秒，他看到整个水池的水都凸了起来，一个黑影卷携着水池中的水流直直向他们二人扑来。 卧槽，这是什么？ 那水流张着漆黑的大嘴对着他们就咬了过来。程武麟下意识召出龙鳞，嗖的丢了出去。 龙鳞与那水流相撞，竟然发出了当的一声。 印器？ 程武麟心一惊，第一个想到那个曾经和他交过手的棋子卒来。 不过再细看一眼，这水并不像那个燕融的水流那么清澈，里面主要是有着一些深蓝色的成团物质，反而让这团水流变得像是生物一般，在被龙鳞打退以后长着水做的大嘴冲程武麟的方向啪唧啪唧的咬合着。 不管是什么，这里不宜久留。 程武麟又丢了一张龙鳞出去，然后趁机俯身一用力，把还是不省人事的孔非倦甩到自己背上，然后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在他们刚走不到一分钟后，一个穿着清凉泳装的女孩快步跑了过来，看到溅了一地的水花还有水池上那只躁动的水流怪物皱了下眉，对着那水池抬起了手。 她这么一弄，那水流怪物忽然安静下来，慢慢重新沉回水池里面。女孩望着地上的一行湿水脚印，俯身摸了下，忽然惊呼：“是下界人吗？” 她忙站了起来，抬起手腕在蓝光里划了两下，然后对着里面急道：“我是姜淇，白茫区有下界人混了进来。” 说完她对着水池挥了挥手，过了两秒，一只矿泉水水瓶从里面打着旋飞了出来，一下落在她手中。 然后她再次看了眼脚印离去的方向，双脚一蹬地就对着飞了过去。 。 。 试验品748号和棋子車顺着那胖子给出的地址找到了城西中央街的34号，可是这里根本没有35号的存在。 “車先生，你的印器也会出错吗，还是那胖子有什么问题。可他已经死了不应该啊。”试验品748号不解的盯着34号房屋的门牌。 車先生也困惑的摇摇头，接着他忽然一把拽住试验品748号的衣服，飞快得贴紧了山崖崖壁。 试验品748号不明就里，下一瞬间他就看到一只遮天蔽日却没有皮肤，直接暴露着皮下纠结血管与腐烂肌肉的巨大手掌一闪而过，对着远处丢出去两个人影。 虽然距离很远，他还是认出其中一个人的装扮来，对身边的車先生说道：“是那个下界人。” 对方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采用这种方法逃脱吗？试验品748号大脑飞快转动着。那诡异的手大抵就是那个下界人的同伙用印器弄出来的，只是现在他们分开了，要不要问一下車先生可不可以分头追。 他刚准备开口询问，就看到棋子車从手臂的图案上拔出那柄长剑来。 试验品748号想都没想，也把自己的印器云相召唤出来，严阵以待的盯着棋子車对着的方向。車先生做出这样的举动不会没有意义，他这么做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试验品748号感觉到手腕上的屏震了下，一行细微的小字从胳膊爬了上来：“小748，你去前面，这里交给我。” 是車先生传过来的。 试验品748号轻轻点头，用余光看了棋子車一眼，脚尖点地向前窜了出去。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山脊侧面，棋子車突然横移身体，长剑猛的对空气中某处斩了过去。 一道鞭影唰的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甩了出来，啪的与长剑打在一起。 棋子車身形毫未停顿，瞬息间连出十几剑，招招与那鞭子劈砍在一起，空中接连响起一串像是金属鞭炮似的声音。 啪！鞭子的主人似乎很是克制，鞭子甩的虽响，却像是没有出全力，很快被棋子車的剑花逼到了下风。 “停！” 一声怒喝响起，空中一阵波动，显出赭清水的身型来。 她一脸愤怒的盯着棋子車的那顶永远把脸遮住的斗笠：“棋子……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棋子車扶了下斗笠，露出一个让人琢磨不清的似笑非笑来。 第六十八章 蜘蛛 试验品748号顶着风，沿着山路拐到山脊另一边半倒塌的茅屋前，只看到一个高大的女人不省人事的倒在那。 这人是下界人还是白帝间的？ 他皱了下眉，提着云相走上前去。 女人的个头很高，随便一看就有接近两米的感觉，只是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过一般，不仅胸腹都塌了下去，嘴角也在不停的流着血。 要判断她是哪边的很简单。试验品748号举起云相对准女人的眉心。 下界人额头处的封器一旦感受到危险，就算处于昏迷状态也会自动从封器处聚集些许周边的白昼来。 如果是白帝间的人，那这一剑会收住。要是下界的话，那他就会果断的刺下去。 剑间慢慢抵近那女人的额头，就在这时异数突生，高大女人扭曲摆在一边的手臂忽然弹起，手指上尖锐的金属指甲嘭的弹开云相的剑刃，另一只手猛挥刚出现在她手心的巨大镰刀，一下斩在风一般迅速退走的试验品748号的虚影上。 不过这一出手，两人又都停了下来。 对白昼的操控显露出来，双方都知道了对方并非下界人。 蓝芦在这躺了半天，本以为除了赶来的人会是白王，结果来的人竟然是个莽撞的上界小子。 她的目光扫过试验品748号的衣着，略惊讶道：“文醴书院？怎么会……” 接着她的表情复而冷漠下来：“不管你是怎么进到白帝间的，你最好马上离开，不要坏了我的好事，不然我现在就会把你杀掉。” 试验品748号略一思索，平静的问道：“我不知道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我是追着一个下界人来到这里的，如果你看到了，希望能和我讲一下他是怎么跑掉的。” 蓝芦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她突然想到自己用睛蛰监视程武麟的时候曾见过两个穿着文醴书院衣服的人，但当时他们的对话太奇怪了，蓝芦听了一下就没去管了。 现在想来，也许是那时候这两人发现了什么。 追捕下界人没错，但不是现在。 现在不能让他们破坏掉宁先生的计划。既不能放任他去追赶她们刚费劲送出去的程武麟二人，又不能让他留在这里破坏白王赶来会见到的完美现场。 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在白王赶到前迅速击败他。 同是黑石国的人，却要在白帝间兵刃相向，可真是讽刺啊。蓝芦抱怨道，心想这次事情结束要好好和山主说道一下文醴书院的事。 试验品748号还在等那女人对他说写什么，结果下一秒那长柄镰刀就已经斩到了自己面前。 试验品748号虽然还只是个地为，但他的反应能力已经被棋子車锤炼的很强。对方一出手，他的植物神经已经先将云相带至胸前，一举手铛的一声挡开那迅猛的攻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过来就不一定了。试验品748号挥舞云相迅速进入反击。 洁白的云雾从云相刀刃前端拉散，挥舞起来就像是一面飘扬着的白色的旗帜。只是唰的一甩，一道看着绵软却无比锋利的水汽如新月懒腰斩向空中翻腾而来的蓝芦。 蓝芦本身就是天奉，在空中猛的改变方向，侧身闪过那一条细长的攻击，趁着马鞭一样的云雾还未收回，持着附骨巨镰雷霆万钧的劈下来。 云相似剑非鞭，那些散出去的云雾轰然炸开，试验品748号把释放的剑尖对准蓝芦的镰刀锋口，叮的刺在一起。 嘭！像是引燃了一枚二踢脚的闷响声。两只印器相撞，震的整个地面上的泥土都抖了抖。 武器相搏的结果是蓝芦的力道大一些，试验品748号双脚在一阵龟裂声中陷入地面。他面色凝重，双臂肌肉一紧，整把云相钩着上面交错的附骨轰然砸向一边。 借着这道力气，他身体旋转，嗖的退进那团还悬浮在那的那团云雾中去。 这一交手，他知道硬碰硬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稍得闲暇，他对着云雾外准备砍过来的蓝芦讽道：“我还以为那些下界人的内奸只是些不入流的普通人，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天奉做内应。” 蓝芦把镰刀环了一圈：“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你放弃抵抗，我不会杀你的，但免不了要把你关一阵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凝滞了一下，刚刚她差点就把“同为黑石人”之类的话吐了出来。 她卧底贵白这么久，怎么能轻易把自己间谍的身份透露出来。但不说清楚，对方很明显又会把她当成白帝间的叛徒，攻击起来也会毫不留手。 这是一个死结。 试验品748号和蓝芦想法一样，对待背叛上界的人他绝不会手软。他在云雾中猛的一挥云相，那些包裹着他的水汽忽然变形成锥形，像是一杆长枪般闪电一样刺向近在咫尺的蓝芦。 蓝芦想要快速结束战斗，又对同胞不忍心下死手。试验品748号毫无顾虑，一心只想打败对方。 于是在不一样的心态下，试验品784号的这一击轰的顶入蓝芦胸口，带着她的身体再次砸入本已半塌的茅屋中。 那条窝在角落里的青蛇先前就被倒塌的茅屋砸的昏了过去，现在被第二击又撞的醒来，慌张的嘶嘶叫着。然后它忽然发现困着自己的锁链已经断了，欣喜的嘶了一声，飞快的顺着山崖逃了出去。 “还真是……够狠啊……”在一阵扬起的灰尘散去后，蓝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她的胸口一团血肉模糊，从那看上去很狰狞的伤口下却能看到一根又一根紫黑色的胸骨闪着光。 她手掌擦过胸口，那些覆盖着她骨骼之上的细小刀锋快速生长，像是锁子甲一样把那伤口封锁起来。 之前，就是她用附骨的这个能力把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加上了细小但坚硬的刀刃，才防住了寇红妆的致命攻击，伪装成被杀死的样子。 她脸色很平静，却隐隐透着愤怒：“要不是我把附骨的防御能力从那小子身上撤了回来，这一下我就死了。” 附骨的能力之能同时给予一个人，她之前把这能力给了程武麟，只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不得已必须把它收回来了。 “死了就死了，不然呢。”试验品748号声音如往常很平静，在蓝芦的耳中却充满了傲慢的意味。 “那我还是杀了你算了。”蓝芦双目瞪圆，身上衣服轰的爆开，一根又一根巨大镰刀从她的背后长了出来，像是蛛脚一样张牙舞爪的扭动着。 那些保护者她胸口的紫黑小刀刃也开始蔓延生长，迅速爬满了她全身上下，把她包裹成了一个浑身都是爪子的细长蜘蛛的模样。 而她的声音透过那张像是戴着尖刺面具的脸传了出来，依旧是与她的体型非常不符的娇滴滴的声音：“抱歉了，以后我会和文醴书院交涉的。” 第六十九章 天之睛 试验品748号的攻击本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期望能把那高大女人伤成什么样，不成想竟成功击中了她，貌似还把她惹火了。 听到文醴书院的名字，他才意识到对方的疏忽大意完全是自己身上这身衣服造成的，对方好像不是太想和文醴书院的人起冲突的感觉。 但这只限于他刚才那击之前，现在可不一样了。 这女人不好对付。试验品748号望着对方狰狞的造型，心脏有些紧张的提了起来。車先生先前的架势很明显。第一时间将那长剑召出，说明他要对付的人不是个善茬。 自己无疑只能独自面对这个看起来十分凶猛的内奸女人了。 蓝芦俯低身体，整个人贴近地面，下一瞬间那些插入地面蜘蛛脚一般的镰刀齐动，嗖的带着她直挺挺撞向试验品748号。 这次她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好多倍，试验品748号只稍微来得及把云相横在胸前，但基本无济于事。 云相只阻挡了那柄镰刀的攻势，但蓝芦身上那些刺出来的镰刀像是收拢的花瓣，不紧不慢的对着试验品748号一合，眼见着就要把试验品748号切个粉碎…… “黑云相！” 试验品748号暴怒着吼出来，他周身的白色云雾忽然翻涌变黑，螺旋着把他包裹成了一枚乌黑的茧。 变了？ 蓝芦诧异的嘴角一抿，周身镰刀却攻势不减，狠狠的对着那黑色云雾的茧刺了下去。 意想之中被阻拦的状况没有出现，刀刃很顺利的刺了进去。 但蓝芦觉得没这么简单，长久的卧底生活让她很清楚，越容易达成的目标里陷阱越多。 果然，那些镰刀刀刃上传来的感觉并不像是刺中了肉体。而下一秒，所有刺入黑雾中的刀刃竟然全都反向刺了出来，沿着她自己刀刃的空隙直逼向她的身体。 这是什么能力！ 蓝芦大惊失色。她用附骨可以造出两种刀刃，一种是从骨头上外延出来的的锋利刀刃，一种是在骨头之间用来封锁防御细小刀刃。 但她完全了解自己的印器，那些像锁子甲一样的小刀刃是不可能防住自己体表那些支棱起来的长刃的。在这么近距离下，任由那些刀刃刺到自己，她必死无疑。 蓝芦果断撤去了自己的印器，从肩膀开始，那些长刃纷纷从黑雾中抽了出来，缩回自己的体内。 与此同时，她本人也猛的向后退去。如果说这诡异的云雾可以反射一切伤害，那她再用附骨攻击下去终会伤到自己。 只是有人比她反应更快。 刀刃全部从黑云相中抽离的时候，试验品748号周身的云雾眨眼间重新变成了白色。 云相的钝角刀尖裹挟着白色雾气，随着试验品748号一挑，直直冲着蓝芦胸口刺去。 蓝芦的身体还没退开到避掉这一剑的距离，她想拿附骨抵挡这次攻击，意识却还停留在刚刚那黑雾反弹她刀刃的层面上，提起附骨的手慢了一截。 噗。 很轻的一声响。 蓝芦不可思议的缓缓低头，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柄没入自己胸口的长剑。剑尖刺的不深，她能感觉到那长剑并没有突破自己附骨在胸骨上的防御，但那些剑上携带的白雾已经在刺入的一瞬间游遍了她全身上下，顺着那些细小的血管汹涌到了心脏之中。 当心脏之中没有了血液会怎么样。 蓝芦吃力的举起手想要抓住对方。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被一个连天奉都不是的小子给干掉？ 我可是……黑石山的……侍子！ 她左手食指上的睛蛰忽然爆出一道耀眼的光，手指上的金属指甲周边聚集了大量的白昼，渐渐凝成一个光团。 试验品748号倏的向后躲开，却发现那攻击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巨大的光团忽而化成一道射线，对着天空的方向嗖的射了过去。 一刹那的寂静，下一瞬间，在很远的天空之上忽然爆出一声巨响，在整个白帝间的上空掀起一股强大的冲击波。 本来风平浪静的蓝天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天上凭空蔓延开一片浓重的乌云，迅速将那已经爬上了头顶的烈日遮了起来。 然后乌云之中一声炸响，就像裂开了一道裂缝一般，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睛蛰的能力，可以将刺到之人的伤口变成一个细小的眼睛，将被刺中的人周边的信息完全共享给另一个被刺到的人。 如果刺中的是天呢？ 被这声巨响所惊动，几乎全城的人都在一瞬间醒了过来。那些普通人纷纷从床上爬起来冲到窗边，恐惧的盯着他们头顶之上忽然出现的巨大眼睛。 这什么？ 试验品748号不解的望着天空，他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对天空放出这种东西来，但感觉这东西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云相。 还在对峙着的棋子車与赭清水听到头顶的巨响同时抬起了头。赭清水先是眉头一紧，接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不……不会……” 说完她就抛下棋子車，疯狂的向着山脊之后冲去。 棋子車掀起斗笠，若有所思的盯着天空上的眼睛，然后摇了摇头，重新扣紧斗笠也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一家小院里，公孙竹仰望着天空，口中喃喃道：“程武麟你到底遇到了些什么怪物……” 他从先前见到程武麟之后就偷偷跟了过来，躺在中央街上继续装着他的乞丐一边观察着周边。直到他看到那只把程武麟还有另一个人丢出去的恶心的大手，以及后面赶来的棋子車等人，总觉身处的地方不是很安全便躲进了附近的民居。此刻看着那只天上的眼睛，他觉得有必要去和其他人汇个合，便一翻身爬了起来。 白帝间白纯区一家24小时营业的酒吧外，喝的醉醺醺的于剑杰正揽着睡眼惺忪的疏月影的肩膀，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刚放浪完毕准备回家的情侣。 听到头顶的巨响，看到那只可怖的眼睛，两人的眼神同时变得清明。对视一眼，两人点点头，马上拐入旁边一条小巷开始奔跑起来。 贵白园后山崖之中的小屋里，寇红妆隔着厚重的山崖听见了那声闷响，手中黑棋微滞：“外面怎么了？” “不要分心。”宁以期捋着胡子。 寇红妆把注意力收回到棋盘上，落下一子：“话说回来，宁先生不是答应过我要帮我们寻找那个人吗，怎么从白王那里回来便要我陪您下棋呢？” “人肯定是要找的。”宁以期在棋盘上补了一着，“不过不是现在。” 说完他避开寇红妆的手指，迅速在棋盘上丢了三枚白子，寇红妆的黑子被围，瞬间被提了一大片。 他毫无自觉违反了围棋的规则，笑眯眯的抬起头，看着寇红妆说道：“毕竟一出好戏就要开始了，我可不能缺席啊。” 第七十章 恸哭 当程武麟看到那只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背着孔非倦爬上了他和寇红妆在马车里曾经路过的白净区。**更新快** 那时他刚把铁砣一样的孔非倦甩在一边，独自坐在台阶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扫视着他刚爬过的路。 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爬山，还是不借用白昼的力量爬上这么陡峭的石阶，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做到了。 他已经成功把孔非倦搞到手，只是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了。宁以期没给他任何的信息，连赭清水都只是把他们送过那道陷阱而已，没有对他讲接下来该做什么。 那就只能把这人带宁以期那里了。 只是…… 他抬头望着白帝间那处几乎远在天边的花园…… 要是背着这个男的上去，他非得累吐血不可。 然后就在他仰望的时候，一道射线从他侧后方忽的飙向天空，瞬间贯穿天地，甚至还带起了一阵微风。 紧接着在一声炸雷一般的巨响中，他看到变得乌云密布的天空睁开了一只眼睛。 我操，这是…… 他用余光很明显感觉到那束光是从山脊之后爆出来的，就是他刚刚逃出来的地方。 什么人的印器竟然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来……他喃喃道，总觉得这个眼睛给他带来的震撼比当初杜凌的桦榕道还要强一些。 只是这只巨大的眼睛总感觉有种不详的意味透出来，程武麟赶忙拉起软瘫的像烂泥一样的孔非倦，飞快的躲在了一处房檐之下。 现在该做什么呢？他忽然想到那条写着“孔非倦”的信息是蓝芦发给他的，抬起自己的左手。 要不要现在问一下她拿孔非倦怎么办…… 屏的操作非常简单，他三两步就搞清该怎么回信给蓝芦，但那些文字只围着他的手腕转了一圈就重新停在手腕上吗，那行字下面多了一行小字：对方暂时无法接收。 这玩意还带关机的吗？程武麟抱怨道，把手腕翻转过来，盯着着手背上那个像蚊子包一样的小肿块：“有人在不？搞定了孔非倦然后我去哪？不会是让我一路背上贵白园吧？” 蚊子包依旧是蚊子包，没有任何反应。 妈的，让我办事，又不把话说清楚，上界人到底什么毛病？程武麟暴躁的都想把孔非倦顺着石梯推下去。 “妈的！回点反应呗！”他对着手背怒吼着。 这次肿块起了变化，只是这种变化让程武麟吃惊的嘴巴微张：“这是……” 。 。 赭清水在蓝芦的身体旁慢慢蹲下身子，把她的身体翻过来，轻轻抹去她脸上沾上的灰尘，又抚上她圆睁着的眼睛。 蓝芦是她成为黑石山山主以后的第一个侍子。 这孩子从小生的高大。因为个头的原因，根本没有同龄人愿意和她一起玩。加上父母都因为事故去世，她一直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在十岁的时候她已经有接近两米的个头了。那时她就选择了独自离开家乡，来到黑石城接受了九死一生的灌注。虽然成功的活了下来，但是她的资质在那批人中基本算是垫底的。 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在之后的短短一年内，她就获得了自己的印器，并且加入了黑石山预备侍子的队伍。在之后的几个月，她就已经凝集出第二件印器来了，立马成为了那一届两名侍子中的一个。 而那时候正好是赭清水刚继任山主的时候。 因为黑石山的山主通常都是最强大的，所以与其说侍子是他们的侍卫，不如说是他们的徒弟。每位侍子只会在黑石山上待上三年，三年期限到，没有成为天奉的会被其他侍子代替，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而成为天奉的人则会像蓝芦一样，潜入其他国家成为间谍。 而蓝芦只用了一年。但她没有在成为天奉的第一时间去执行每名天奉侍子必须要做的事情，而是顶着全城的反对继续留了下来，甚至还顶上了贪生怕死的名号。 但只有赭清水清楚，蓝芦在黑石山上待满三年不是怕什么身死异乡。她一个不被别人待见的内向孤儿又怎么会怕死。她是为了她最爱的山主大人才留下来的，因为谁都不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山主大人，有一个隔一段时间身体就会动弹不得的毛病。 赭清水抱着蓝芦的身体无声的哭泣着。蓝芦留下来，只是为了要保护她而已。 从被嘲笑身高，到被嘲笑无父无母，再到被嘲笑想成为侍子想疯了的女人，再到被嘲笑贪生怕死。蓝芦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流言蜚语。她虽然从来不说，但赭清水很明白，她心里其实对这些评价很在乎，才会狠心磨练自己达到之后的成就，达到可以傲视别人的资本。 但是成为天奉又能怎么样，别人从蔑视她变成仰视她，那些普通人与她依旧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唯一心心念念的山主大人也因为卧底的身份变成几乎不可能再见面的人。 赭清水很清楚，蓝芦的印器，睛蛰和附骨，一个是想要看清别人，而另一个是想要拥抱别人啊…… 她把额头和蓝芦变得有些冰凉的额头贴在一起。 这次没有人在笑话你了，你终于解脱了吧…… 辛苦你了…… 赭清水抬起自己的手背，那里被蓝芦睛蛰留下来的痕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眼睛。 一只她的眼睛，和天上那只一模一样的眼睛。 再见了蓝芦……只可惜……我不能把你的身体带回黑石山了…… 想到这里，赭清水在蓝芦变得安详的面孔上轻吻了一下：“我以山主的身份祈愿你灵魂在黑山永存，安眠吧我的孩子……” 等她再抬起头来，两行清泪毫不遮掩的流淌下来，她盯着还在原地没动，一直静静看着她的试验品748号，眼神中混杂着无穷的愤怒与悲伤：“棋子……你们知道你们做了些什么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谁都能听出下面翻涌着绝对的杀戮欲望。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了和宁以期的任何约定，仅有的只是把面前两人杀掉，挫骨扬灰。 后赶来的棋子車悄悄站前一步，举起手中长剑挡在试验品748号身前。 看到这一幕，赭清水忽然笑了出来，眼神中有着一丝疯狂的意味：“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一群没有人性的机器呢，原来你们也会这样……” 长鞭夜阑重重抽在地上，她抱着蓝芦的身体，仰头对着天空上的眼睛发出一声悲恸的哭号。 第七十一章 崩坏的伊始 程武麟抬起手，很在意的看着手背上面出现的那只一动不动的眼睛。 这帮上界人又是在搞什么鬼呢？ 这时他听到身边的孔非倦发出一声呻吟，转头向对方看去。孔非倦正一脸痛苦的揉着自己的脖子：“我这是在哪……你们把我带到下界镜了吗……哎呀你干吗？” 程武麟从孔非倦身后缩回手，卷起从他麻布衣服上撕下来的那条布块，把手背上那眼睛遮了起来：“这还是你们白帝间，我可没那么大能耐把你带到下界镜。” 他一边缠手一边腹诽着。老子没事绑你回什么下界镜，你也不是个帅哥什么的，要是那天那个文醴书院男的那种还差不多吧。 “还在白帝间？我怎么不记得白帝间的头上有这东西。”孔非倦伸手指了指头上那只大眼睛，“我去你在笑什么？恶心吧啦的。” “我没笑。”程武麟赶紧敛去脸上的笑容。 “得了吧，你刚刚就在笑。”孔非倦很认真的指正道，“就算你刚才把我打晕了，我还是不觉得你像是个绑匪。” “那倒是。”程武麟站了起来，“我就是个替人跑腿背锅的。你都醒了就起来吧，我们还得赶路呢。” “去哪啊？”孔非倦茫然的跟着站了起来。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程武麟忍住了挠头的冲动，“你跟我来就是了……别动！” “你不是让我……”孔非倦刚说几个字就被程武麟捂住了嘴，一把拽到了路边的绿化后面。 他们刚躲进草丛之中，一个穿的很清凉的年轻少女捏着一个瓶子，很突兀的从程武麟刚背着孔非倦上来的石梯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她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程武麟注意到她手中的那只瓶子里的水好像很不安分的在抖动着，顿时想到刚刚那一池子会咬人的水来。 那少女很明显没注意到他们在这，揉了揉湿发就转身往另一边跑掉了。 “我刚刚……为什么要听你的不出声，说不定她是来找我的呢……”那少女刚走，孔非倦就开始责怪起自己来。 “她不是找你的，她可能觉得天气变凉了回家找衣服。”程武麟随意应付着，反正刚刚掉那水池里的时候孔非倦也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从石梯一路爬上来，身上已经差不多干了，应该不会再留下什么可能被人发现的痕迹，“你知道怎么再往上走吗？” 他之前是和寇红妆坐马车上去的，靠走的肯定不能走那么显眼的路了，必须再找一条和刚刚那条路一样的直接通往下一层的近路来。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孔非倦话音还没落，就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找到啦！” 程武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拉着孔非倦的胳膊猛的往前一跃。 在他们身后，一大团发暗的水流张着大嘴啃在了他们前一秒还在的那片草坪上，水流遇到泥土并没有渗下去，反而一口将那处连草带泥全都吞到了水中。 那些杂物一入水，就像是丢入热水的方糖一般，眨眼间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看到了吧。”程武麟揽着孔非倦厚实的肩膀，试图把吓得肝胆欲裂站都站不直的孔非倦提起来，“不是来救你的，是来杀你的。” “什……什么玩应啊……”孔非倦说话都不利索了。 年轻少女一击不中，有些失望的抚摸着那股水流。这时候程武麟才看出，那水流的形状分明是变成了一条鮟鱇鱼的样子。 那条半透明的鮟鱇鱼摇摆着尾巴，头顶的棘刺摇晃着，棘刺顶上发光的部位是一个瓶子，看起来应该就是这印器的本体。鮟鱇鱼围着那少女游了两圈，丑陋的样子和少女姣好的容颜行成了强烈的反差对比。 “你到一边去等着，我来对付她。”程武麟看到少女抬手又要指挥鮟鱇鱼攻击，推了孔非倦一把，自己举起手来，手指夹着刚刚出现在指间的龙鳞。 “果然是下界人。”感受到对方调动白昼的方式，少女冷哼了一声，“是不是天上这眼睛也是你们搞的？” 程武麟撇了下嘴：“或许吧。” “还挺狂，那我要可要试试你的深浅了。”少女啪的一把拍在那深蓝色鮟鱇鱼的背上，“去吧安康，把他们都吃掉！” 程武麟右脚轻点地面，一跃迎了上去。 在看到那条水鱼的时候他就算计好了，那印器虽然看起来可以把东西吞进去溶解很可怕，但是先前他已经用龙鳞和对方硬碰过，知道龙鳞可以阻拦住那水鱼的攻击。 经过这些次的战斗，他已经发现手中这枚饭卡龙鳞相比另一枚水电卡龙鳞来说，它的硬碰硬的能力比那枚强了很多。所以他准备先用饭卡龙鳞挡下那鮟鱇鱼，再把水电卡龙鳞丢向那女人本体，不管奏不奏效，至少能试出那少女可能会有的第二件印器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水鱼马上咬到程武麟的时候，程武麟果断出手甩出饭卡龙鳞。那枚龙鳞打了个旋，和水鱼相撞后发出嘭的一声。 就是这一下，水鱼像是撞上铁板一样，迅捷的冲势顿时被打断。而这时那枚水电卡龙鳞刚好鱼腹下面飞了过去，从空中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切向那少女的脖子。 “有一手啊嘻嘻！”少女发出一阵银铃的笑声，轻盈的后仰躲开了攻击，“可惜你好像连个天奉都不是，以为用这种平庸的手段能伤到我吗？” 下一秒，那少女的手指一钩，被顶住的鮟鱇鱼顿时一分为二，划过程武麟的龙鳞，像梭子一样冲他飙了过来。 程武麟心一惊，他只顾想到那水鱼的样子，却忘记了水这东西本来就是流体，能变形本来就是应该的。 看来只能借助蓝芦那附骨的能力化解这攻击了。 他丢出那枚水电卡龙鳞时用了很大的力气，那卡片被少女躲过以后在空中划了很大一圈，竟然又奔着少女的身形而去。而他自己则放弃收回龙鳞抵抗，等待着自己后背伸出那些触手一样的镰刀把这两条鱼切个粉碎。 然而等那两条鱼已经近到可以看清鱼嘴里的每颗牙齿时，程武麟忽然汗毛直立。 有什么不对劲。 好像……附骨并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蓝芦你这只臭母猩猩是想弄死我是么？ 千钧一发之际，程武麟召回饭卡龙鳞贴在手心，对着一条鱼猛的轰了一掌阻止了它的攻击。 然而他对于另一条鱼束手无策，眼见着那只水波荡漾，牙齿纵横交错的大嘴就要咬在他的脖子上。 砰！哗啦！ 先是头顶一声炸响，接着那条水鱼在他面前突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成一团水花。 第七十二章 身世 刚躲过一劫，程武麟顺势向后一翻，和少女拉开了距离。 谁救了我？ 他连忙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在两个城区之上，一个戴斗笠的男人倒飞着砸进一间屋子之中。而在她对面，赭清水正狂乱的用鞭子抽向身边的建筑物。那些坚固的房屋被鞭子打到，就像是软绵的豆腐一样碎的七零八落。接着又是一堆碎石瓦砾砸了下来，其中还混杂着两个人的身影从破碎得房屋中摔了出来，惨叫着向下方摔去。 那泳装少女姜淇刚躲开龙鳞的攻击就看到一块碎石直接砸向她，手掌虚握，抓住出现在她掌心的水瓶用力一挥，那条暗色水鱼啵的冲来出来，一口将那石块吞了进去。 刚解决完这石块，姜淇才注意到有人从高处摔了下来，腰一弓，整个人瞬间对着那两人弹射而去。 两人中落的较快的是个中年女人，看样子已经吓昏了，四肢外展无力的坠落着。姜淇的身影在天上飞出一条弧线，直冲向那个女人，同时手指对着女人身后的另一个人一勾，水鱼嗖的飞了过去。 等她抱着女人落在地上，安康也托着另一个男人平稳落在她身边，她这才想起刚刚那个和自己战斗的下界男子来。只是放眼望去，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服了……”她喃喃道，再度抬头看向战斗中的两人。其中一个她认识，是黑石国的黑石山山主赭清水，她正用鞭子抽进周身的断壁残垣之中，卷起一块块石块瓦砾不断轰向另一个斗笠男。 斗笠男是谁姜淇不知道，但是看他从容不迫的用剑把那些石头一一斩破，在赭清水攻击的间隙还能挑一些石头打回去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个弱角。 只是他绝对不是白帝间的人。而且他身上也没有封器的波动，说明他不是个下界人。 两个外人在白帝间砸场子？那怎么行。 看着那被砸的一团糟的城区，姜淇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迅速向着二人飞去。 白帝间中和她一样心情的天奉看上去不少，一道又一道身影从白帝间的四处破空而起飞向两人，意图阻止他们的战斗。 而在他们赶到之前，一个愤怒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整个城市的上空：“住手！” 姜淇顿时杀住了身影。她看到一个一身白衣，头戴白冕的身影挡在了赭清水与斗笠男之间。这男人一身雍容华贵，只是手里却拿着一把破破烂烂的纸伞，和他一身完全不配，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敢对这点说三道四。 因为他是白王。 白王来了。 。 。 趁着赭清水乱砸城市滚下来的那些石块肆虐，程武麟拽着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孔非倦感紧逃离了那里。 孔非倦一边跑一边回头，胆战心惊的问道：“她是谁啊？为什么连我也要杀？” 程武麟腹诽道因为她以为你也是下界人呢，你爹把你这私生子藏的可真好，都没有人认识。 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你爸这人怎么样？” 孔非倦“啊？”了一声：“你说我亲爸还是养父？” “当然是亲爹啊。”程武麟心道这孔老爹估计就是白王随便从三十六天里挑了个管家出来掩人耳目的，他对这人可没啥兴趣。 “我亲爸他啊……”孔非倦一边跑一边思索着说道，“平时都不怎么见我的，只有偶尔才会来一次。” 肯定啊，那是白王……程武麟翻过一道栅栏，回身把孔非倦也拉了过来。 翻过栅栏，孔非倦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我这个儿子，他喜欢我哥。” 还不是因为你是私生子，肯定不如嫡子受宠……程武麟跳下一处高台，回头再看到犹犹豫豫不敢跳的孔非倦无奈的伸出手来：“那你妈呢？她是什么人？” 提到他母亲，孔非倦的申请明显落寞下来：“我从出生就没见过她，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好吧。”程武麟心道这孔非倦也怪可怜的，不再多问。 “我为什么要对你一个下界人说这些呢……”见程武麟不再发问，孔非倦忽然开始埋怨起自己来。 程武麟点头表示同意，心道这黑小子傻的可爱，估计是被白王关在那个小地方太久了，整个心智都不太成熟，从某种方面来讲确实可以算是个“小男孩”。 他带着孔非倦穿过一排鳞次栉比的小屋，来到了一个貌似是私人花园的地方。这里很偏，虽然还能听见城里不断传来的打斗响声，但距离他们已经很远了。 程武麟拨开半人高的草丛钻了过去：“这里应该能躲一会。” “呼……”孔非倦跟着进来，一屁股坐在树下，揉捏着自己的脚腕，“累死我了，我从来就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路。” “那你这身肌肉怎么练出来的……”程武麟不敢置信，“你平时就在那个小草屋不出来？” 孔非倦拽了根草叼在嘴里，歪着嘴说道：“对呀，我养父一般都在那看着我不让我出去。” 程武麟顿时有些不爽起来，白王这哪里是藏着私生子，分明是在关押囚犯。 “那你不孤独吗？”他有些同情的问道，“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住。” “不孤独啊。”孔非倦我把嘴里的草丢掉，又拽了一根，“我不是说我养父会陪我吗，有时候还会带来他们家的人来我那。而且我其实也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我管我养父要了一条蛇养着。你见过小毛了，也不知道它现在还活着不……” 他从身边捡起一个树上掉下来的方形果子，在手里抛玩着。那果子在空中飞来飞去，忽然被一只大嘴咕咚吞了下去。 看到那青色的影子，孔非倦惊喜叫出声：“小毛！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看到那条闷声钻出来的青绿色大蛇，程武麟一直没敢放松下来的心着实被吓了一跳。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安慰自己孔非倦这个主人在，这蛇应该没啥问题…… 孔非倦开心的捧住大蛇的身体，让大蛇在身上缠了好几圈，一边在它光滑的鳞片上抚摸着：“你没事就好……刚刚你吓死我了……” 他转过头看着程武麟：“你等下绑走我的时候能让我带着小毛吗？我不能离开它！” 程武麟盯着那青蛇缝隙一般的危险瞳孔，下意识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的树丛一阵哗啦声响，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帽兜的男人从中挤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程武麟二人：“我就觉得跟着这条蛇能找到些什么，看来我没想错。” 他把帽兜掀开，露出试验品748号那张英俊却淡漠的脸来。 程武麟眯起眼睛：“是你？” 第七十三章 谁与谁的战斗 试验品748号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把程武麟浑身扫了个遍：“又见面了。” 程武麟承认自己喜欢对方的长相，不代表他真的想看到对方。他警惕的把手背到身后，思索着对方出现在这里的意味，问道：“你找我干什么？我不是说对你没兴趣吗？” “你那样说让我很伤心，我还从没有对别人有过那样的感觉。”试验品748号表情上可完全看不出来有伤心的意思，“不过后来我又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只好再来打扰下你了。” 程武麟已经大致猜到对方要说什么，还是脱口而出问道：“什么事情？” 试验品748号反问道：“你是下界人？” 程武麟不置可否：“没错。” 他背过身后的手此时正捏着一枚龙鳞。从那女人身边逃开后他就没把龙鳞收回去，就是为了防备突发事件的发生，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你又是谁？”试验品748号的目光又转到一旁静静听着没有说话的孔非倦身上。 孔非倦似乎是有些害怕试验品748号空洞的眼神，一边摸着身上盘着的小毛，目光躲闪着：“我是他绑架的白帝间良民，等下你们打架可别误伤到我……” “那我现在放你走。”试验品748号竖起拇指往身后指了指。 结果孔非倦没有动，反而摇摇头：“我不走。” 试验品748号眯起眼睛，心道这人才被绑多久就生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程武麟语气冷下来：“你想放人我还没答应呢，你一个文醴书院的管太多了吧？” 他知道这话不占理，孔非倦和这个男的都是上界人，对方放走孔非倦无可厚非，只是此时气氛诡谲，他必须维持住这个微妙的平衡。 “文醴书院？”试验品748号略一诧异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提起自己的衣角，“这衣服只是我借来穿的，我不是文醴书院的人。” “那你是哪里的？”程武麟问道，同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我是棋子的人。”试验品748号平静说出口。 棋子？ 一道火花灼过，程武麟大脑轰的沸腾起来。下一秒，他从地上瞬间跃了起来，手臂像鞭子一样甩到身前，手中龙鳞铛的一声和试验品748号手中的锋利直刀相撞。 一击被挡，程武麟欺身而上贴近与对方的距离。 其实这本就是他一开始的打算。对方的直刀长度对攻击的范围限制很大，贴身打对于几乎可以算是零距离的龙鳞卡片来说更划算。只是现在怒火中烧，什么计划都被抛到脑后，他只是单纯想把对方扑倒，用龙鳞狠狠的切开对方的脖子放血。 试验品748号早料到程武麟会出手，只是没想到对方的攻击这么野蛮，毫无章法。 他横提云相，企图把它插进二人之间的空隙去，但程武麟一只手捏着龙鳞别在那，稍不注意就会错开双双挂彩。 试验品748号平时是不怕两败俱伤的打法的，毕竟他有着别人没有的自愈能力。但他还记得車先生说这人是将先生要的人，車先生没有说死活不论，他就只能按照带活人回去的标准来打。 云相被制，又不能把白云散开或者换黑云。试验品748号一生气，发力猛的把对方轮了半圈，一刀挑飞那卡片，对着程武麟的肋下切去。这里不致死，又能让对方失去战斗力，是很合适的一个部位。 然而程武麟没去管龙鳞，伸手推住云相的刀柄，右手一提，一拳抡圆了梆的砸在试验品748号脸上。 好他妈疼！试验品748号也跟着发起了火，他把云相一丢，沙包大的拳头咚的砸回程武麟脸上。 一拳下去，程武麟脸上就开了花。他不管不顾，手指抠在试验品748号肩膀使劲一拽，翻身就把试验品748号压在身下。二人滚作一团，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是一个热火朝天。 两人纠缠半天，从草坡上一路滚落，终于撞到一棵树停了下来。此时试验品748号在上，他先是一巴掌抽的程武麟满眼星星，接着双手死死压住程武麟的胳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去：“你他妈是疯了吗？” 这次程武麟彻底失了力气，见自己挣脱不得，对着试验品748号惊怒的脸惨笑起来：“是啊哈哈，我好像是疯了。” 说罢他把头一歪：“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试验品748号大口喘着气，还想说“我不杀你，我要带你去找将先生。”结果他突然发现，对方那双本烧满怒火的眼睛像被浇灭一般，潮湿的积起了水。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场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难受的像被揉进了一把钉子，刺的他胸口闷痛，连脱口欲出的话也憋了回去。 程武麟双眼通红，忽然改口哀求道：“可不可以别杀我……我只是想找一个人……求你放了我吧……” “你……你要找谁……”试验品748号没意识到自己结巴了，他架在对方脖子上的云相轻轻颤抖起来，“你要找谁？” 程武麟眼泪滑下眼角：“王陆离。” 王陆离…… 王陆离。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尖刀轰然刺入试验品748号的耳膜。他的脑海中瞬间掠过一个老电影般闪着雪花的黑白画面，一个男生嘴角流血趴在另一个不省人事的男生身边，嘴里断断续续说着：“……再不……就……不爱你了……” 谁？ 是谁？ 试验品748号松开程武麟的手，双目茫然失焦。 是谁？ 都是谁？ 你们是谁？ 我是……谁？ 程武麟感觉手腕被松开，正过头看到对方像是很困惑的样子发着呆，手指一绕，龙鳞对着试验品748号的脖子急捅过去。 就在试验品748号马上要身首分离的时候，龙鳞停在他的皮肤上，只轻轻划了个小口就消散在空中，化为一道道黑色的符文卷入程武麟的皮肤。 程武麟的表情已经转复清明，除了眼睛微红，完全感觉不出他前几秒刚落过眼泪，他挺起腰顶开身上试验品748号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对着还躺在地上的试验品748号开口道：“我是打不过你，但你没杀我，我也没杀你，我们现在两清了。” 见对方还没有做声，他对着远远躲在一棵树后的孔非倦招了招手，一边看着试验品748号茫然的脸：“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把你们这些棋子狗贼杀个一干二净。” 说完这句话，程武麟领着孔非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小花园。 过了不知多久，试验品748号撑着地坐起身，一言不发的也离开了这里。 他要去找車先生问个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第七十四章 癌化 从白王赶到战斗中心以后，疯狂的赭清水终于像被打了镇定剂般安静下来。棋子車提着长剑警惕的退到一边，等待着这位白帝间的掌权人发话。 白王先看向赭清水，白色垂旒后的眼神精明而尖锐：“真是稀客，一位是黑石之主……” 他又转头看向棋子車：“……另一位是棋子之锋。不知是什么风才能同时把二位刮到我这来，还真是我贵白之幸。” 赭清水鞭子一收卷在腰边，忽而露出个微笑来。她整个人的气质都随着这笑容而变，周身也散发出不亚于白王的华贵气场来。 黑石与贵白向来是敌对的关系，双方上至天奉，下到平民都摩擦不断，相互都沾染了不少对方的鲜血。如果不是因为蓝芦的死一冲动对棋子車下手，赭清水绝对不会在这里轻易暴露自己。 这时她已经冷静下来，双手抱胸，对白王的讽刺还击道：“这么多年没见，我来拜访下老邻居不行吗？” “你这拜访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白王目光扫过脚下的混乱，冷脸道，“不如也让我去你那黑石城拜访一下？”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赭清水玉手点在下巴上，咯咯笑道。 唰。 棋子車用长剑挽了个剑花，剑刃化成飘散的黑色符文。白王闻声望着他：“車先生来的也是仓促，如果提前告知，本王定会好好招待。” 棋子向来只针对下界人，和他们贵白没什么深仇大恨。通常来说这样的神秘组织应该很受他们这些上界国家欢迎，但棋子为了对付下界人还干出过杀死好几位某国皇室天奉，只为割下他们的头诱杀下界天奉这么疯狂的事情。实际说来，这些国家基本也都不太愿意招惹那些疯子们。 但是棋子的身份太过神秘，没有人直到他们会在哪里聚会，成员都隐藏在市井之中。 以这位車先生为例，只要他摘下斗笠，他有可能是贵白王宫的侍卫，可能是幽翠一个倒卖古代花瓶的小贩，还有可能是赤双种植灭绝蕨类植物的农夫。他们可以是任何人。 不过棋子車算是棋子中相对最著名的一个了，因为他隐藏自己的脸时只会用一个斗笠，而且他是一个哑巴。 他捏着斗笠边缘，对着白王轻轻颔首表示敬意。 这一点头，赭清水脸上笑容依旧，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白王对棋子車示好，意味着他不会因为这场战斗对棋子产生什么芥蒂。也就是说，他要动手对付她了。 这里是贵白的大本营，三十六天的大部分都悬浮在她周边。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侍子死去，她都不会像刚刚那样冲动。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她的依仗不多，但总归有几个。 就最实际的来看，一个是白王不太敢在白帝间头顶开战以免白帝间像西窗庭那样被毁掉。再有就是盟友宁以期了。 她环顾了下四周，猜测着那一道道悬空的身影中有多少是那位开国王的人。 白王知道赭清水只是装成镇定的样子，从容不迫的开口道：“竟然闯入敌人的大本营还能神态自若，果真是山主大人的作风，只是山主大人可能要为自己的傲慢与冲动付出代价了。” 赭清水抓住长鞭夜阑，歪头笑道：“白王不需为我担心，你能这么快赶来，难道不是担心草屋中的那孩子吗？” 白王闻言身体一滞，额前垂旒一阵乱晃：“劫走倦儿的下界人是你带来的？” 赭清水撩了下头发：“说这种毫无根据的指责要有证据吧？” “你……”白王气急，手中那把破伞被他举了起来，“那要看你被拿下以后还能不能这么嘴硬了。” 赭清水啪的甩响夜阑：“拭目以待。” 白王怒目盯着赭清水挥了挥手：“三十六天听令，给我拿下她！” 说罢，在周围腾起的白帝间天奉环绕之下，白王咬紧腮帮退了出去，风一样对着孔非倦居住着的茅屋飞去。 赭清水望着那些渐渐逼近的三十六天反而松了口气。 虽然这不是最开始的计划，但她为白王的表现很满意。 白王果然是在意孔非倦的。 如果他不参战，剩下的三十六天总不能看着白帝间被毁掉吧。 赭清水嘴角一勾，夜阑顺着身体盘旋扯紧。伴随着鞭子上那堆细小触手的钻出，她的口中发出一声轻喘，旋即身体后仰，像是展翅一般四肢外展。 一个三十六天中的中年男人冲的最快，在夜阑刚缠上赭清水身体的时候就冲到了她的面前。他轻提膝盖，脚下的尖头皮鞋狠狠对着赭清水的腰腹踢去。 这一脚一踢即中，闭着眼睛的赭清水发出一声闷哼。只是她的身体却没有移动分毫，像是被牢牢钉在空中一般。 中年男子刚踢中时还有些沾沾自喜，接着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踢是踢中了，自己的脚却像是被粘在赭清水身上一般，不论怎么用力都拉不回来。 不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找到了原因：“他身上绑着血管！” 众人仔细看去，发觉有一束束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小血管从赭清水身上蔓延出来，把那中年男子的腿和她的身体梆了个严严实实。 赭清水的头一歪，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偏向中年男子的方向，笑容诡异：“看来你还是个雏儿。” 中年男子心底一凉。下一秒，一阵剧痛从男子黏在赭清水身上的腿钻来，他嗷的发出一声惨叫。众人看到他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分秒间已经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其上血管纵横，看起来十分的恶心。 夜阑是一件甚为诡异的印器。它坚韧，可以任意扭曲，最为重要的是，任何人只要被它打到，都会激发起他体内的癌基因。被击中者无论天奉还是普通人，都会以浑身癌症病发的结果痛苦死去。知道夜阑这一能力的人都不会想靠近它攻击的范围之内。 中年男子到底是个天奉，左脚一并，竟然一脚踹断了自己那条已经开始扭曲的右腿。当然这免不了更惨烈的一声嚎叫。 赭清水哪能给他逃走的时间，五指并爪猛的对着那男子抓去。 男子翻身欲躲，却发现这次连身体都动不了了。 赭清水伸出的那只手竟然也同他的那条自断的腿一样，迅速肿大起泡蜕皮，上面纠结的血管像是丝线一般先迸发而出，早已把他缠的动弹不得。 咔嚓。 那只变大了好几倍的大手捏在他的头上，从中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颈椎爆响来。 中年男子的尸体从空中无力的摔落下去，赭清水抖了抖那只恶心的手，它不断缩小，最后重新变成了白嫩又吹弹可破的样子。 “下一个。”她仰起头挑衅道，嘴边的笑容激起了人们最恐怖的战栗。 第七十五章 食物链 试验品748号绕回到城市正面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几层城区之上，那个想要杀他报仇的女人正在和白帝间的那些天奉惊天动地的战斗着。 只见一个老者将手中那方印玺猛的对着那女人丢去，印玺在空中转了两转立时分裂无数，对着女人兜头便压了过去。 试验品748号看不见女人的表情如何，但她似乎毫无畏惧，长鞭如蛇一般迅捷疾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一一将那些印玺幻影击破。 试验品748号从没见过这女人，但他在車先生那学习的内容包括上界各知名天奉的已知印器。从她手中的武器，试验品748号意识到她是黑石山的山主赭清水，黑石国的掌权者，和贵白白王同等实力的存在。 黑石山山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敌对的贵白？这是一个看起来很荒诞的问题。而且从她对他的态度来看，他先前杀掉的那个女的和她关系匪浅，八九不离十也是个黑石人。 这就不难解释那个高大女人的行为了。那女人以为他是文醴书院的人之后攻击总透出些拘束感，大致是把他当成同胞而略有放水。 现在关于赭清水的动机还留下一个问题，就是这次黑石人串通下界人要对贵白做的事。就算真的要做什么，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太过明目张胆。 就像是一只鲜艳的浮漂。 有三个持着长武器印器从三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空中的赭清水尖啸一声，一只手掌倏然肿大膨胀，竟然直接将自己的全身都握了起来。那些长矛和利戟戳在上面顿时一阵脓血爆发，却无法再近一步。 三人见伤不到赭清水果断后撤。那巨手扭转一圈，从中探出另一只飞快膨胀的巨手来，一个举着瓶子，刚要贴近她手掌的小姑娘躲闪不及，被拍的像是失了羽翼的鸟儿一般疾坠而去。 试验品748号收回目光。他对黑石的阴谋或者贵白的危机都没有兴趣，只想尽快找到車先生询问那个缠绕他脑海到发痛的问题。 目光扫过那些战斗中的天奉当中最后一人的身影，试验品748号确定車先生不在其中。 手腕上的屏依旧毫无动静，他皱了下眉，轻身躲开几个被战斗声吵醒出门查看头顶的普通人的目光，闪进一条无人小巷飞快遁去。 。 。 “他为什么没追杀我呢？”在赶去贵白园的路上，程武麟一直喃喃自语着。他来到这个镜世界后的种种麻烦事伤心事都是拜棋子这个组织所赐，对方没理由突发善心放过他。 “没杀你还不好？”孔非倦挖着耳朵，“难道你还想被他一刀切了啊？” “想啊。”程武麟没好气的回道，“我说你刚刚为什么站在我这边了？那么好的机会你不跑，反而还留在这跟我这个绑你的人在一起？喜欢我啊？” 孔非倦瞪大眼睛：“你这个绑匪这么不害臊的吗？我说你可别自作多情了，我不跟他走是因为我养父曾经告诫我，说有些上界人虽然是同类，却可能比你们下界人还可怕。刚刚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和他走可能比你走要更惨，所以我只能选个稍微不惨的了。” “也就是说你直觉我是个好人吗？”程武麟一路做贼心虚，听到这种话像是被表扬了一般，刚刚情绪爆发带来的难受感荡然无存。 “呸。”孔非倦唾了一口。 沉默着走过一条弥漫着鸡粪味道的土路，程武麟又在自言自语：“棋子的人都是一群疯子，怎么可能对别人手下留情呢？” “你怎么又说棋子，烦不烦？”孔非倦抱怨道。 程武麟回呛道：“老子有事情要弄明白，可不像你无忧无虑的，被老子绑架了还和大爷逛街似的这么悠闲。” “那里悠闲了，我宁愿回我的茅屋吃个冰镇西瓜去。”孔非倦摸着身上的青蛇，“对吧小毛，你也想回家吧？” 青蛇对着他嘶嘶叫了两声。 “那人不会是个棋子新人吧……业务不熟练什么的？”程武麟继续嘟囔着。 “不知道，反正我也不认识什么棋子。”孔非倦这回选择了无视。他打个哈欠：“好累啊，你看我大晚上陪你赶路的，能不能休息一下？” “晚上？啊哦……不能。”程武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界人的不同之处，果断回绝道，“我可不想再来个棋子抓……” 他忽然回忆起在。好像当时那个卒就是说要把他带回上界什么的……后面的事他都不知道，醒来之后就只看到寇爷爷重伤昏迷，还被告知是他救了自己。 再之后就是荆丛园了，他也是事后才被告知一切都是棋子在背后搞的鬼，而且这次来找的那个王陆离就是代他被抓走的。 所以程武麟现在才想不通，棋子他们既然对自己这么执着，为什么自己摆在对方面前时，对方还能硬生生把自己放走了。 “也就是说这个棋子本来是要抓你的？现在你又抓我？”程武麟的半截话也把孔非倦搞懵了，“感情我是食物链底端啊？” “你才不是食物链底端呢，只有我是。”程武麟一边说一边腹诽着，你一个白王私生子哪里底端了，你是个隐形顶端。 想到这里他挠挠头，又开口问道：“我说小子，你一直生活在那个小草屋里不憋屈吗？” 孔非倦斜楞着眼睛看他：“我不是之前和你说过我养父他们……” “我知道。”程武麟打断他的话，“我是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住在那里？你看这周边……” 他抬起手指了指那些依附在山间崖壁之上的雕梁画栋：“这外面这么漂亮，你就没想过住在这里吗？” 孔非倦抬眼望向四周，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落寞：“这个问题我在很小的时候就问过自己了。” 他双手插进身上那条破裤子的口袋里，慢慢踱着步子：“我被他们带出来过几次，当时也确实觉得这白帝间很漂亮，只是他们告诉我，我身上有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不能带到这外面来，说我不出去的话，对我自己和对别人都好。” 第七十六章 断肢与眼珠 “什么东西？”程武麟好奇。 “我哪几把知道。”孔非倦阴阳怪调的回道，他对着头顶昂了昂头，“那位可亲可敬的白王陛下才不会对我这种平民说什么多余的话呢。” 程武麟听出他话中带着的一丝不满，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危险的东西？白王的谎言也太拙劣了，他腹诽道。仅靠着一个保护的说辞，白王就能把孔非倦禁闭在那个荒凉的“世外桃源”这么多年，也不知是该说白王用心太险恶，还是说孔非倦太单纯。 说起世外桃源，同样是城市中的隐秘之地，贵白园不知要好到哪里去，那个雅致的凉亭，以及周边五颜六色发着光的花儿们…… 也好。程武麟看向孔非倦的侧脸。你的那位活祖宗要我带你去他那，或许对你更好也不一定。 “你看什么？”孔非倦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拍蚊子似的扑了扑自己的脸。 “没什么。”程武麟转过头去。 “嘶……”小毛跟着叫了一声。 问过路边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怎么去纯白区后，两人再次踏上去往更上一层的竖直阶梯。望着那似乎直通天际的石头台阶，程武麟哀叹一口气，用“这次不用背人了”的理由不断安慰着自己。 这时候要是来个电动扶梯多好，也不知那些更未来的人入镜以后，是怎么忍受这种挥霍自己体力的原始行为的。他心里不断吐槽着，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在回家以后否掉原来和父母约好的假期泰山之行。 白帝间这城市整个都建在山脉的阳面，虽然是一体的，但也有两条纵向的高耸的山脊把城市切成三段。 他们现在的这条路正好绕过城市西边的这条山脊，会重新回到之前遭遇那个泳装少女位置的斜上方。程武麟以为赭清水他们的战斗应该早就结束了，结果在转弯之前听到另一边传来了更加杂乱的的打斗声。 “等一下。”孔非倦刚要探头去看就被程武麟一把拽到身后，“我先过去看看形势。” 他轻手轻脚从石梯回转的地方绕了过去，还没等看清那边发生了什么，身边嘭的一声爆响吓得他脸色一白，连退两步靠在石梯的扶手上。 “怎么了？”孔非倦闻声赶过来，看到那深深嵌入墙体的东西时大叫一声，“我操了！” 那是一条血肉模糊的胳膊，一条人的胳膊。 不知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将这人的胳膊砸断后余势不减，深深嵌入坚硬的石墙墙体。 闻到那胳膊上传来的血腥味道，孔非倦身上的小毛也不安的扭动着身体，蛇头钻到了他胳肢窝下面。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不能再走这条路了。”看到头顶悬浮在那里不断挥舞着的两只巨大无比的手掌，以及周边像是卫星般围着它上下翻飞的天奉们，程武麟伸手拦住孔非倦，“我们换条路走！” “还哪里有路啊……”孔非倦跟着程武麟退回到拐弯处，背靠着石头一脸慌张的样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怎么这么远？” 程武麟用手扪住山崖上的石头，感觉整个山体都在震动着：“说的好像我是白帝间人似的，我才是外来的那个好不！我们……靠……” 他左手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感，连忙按住上面的布条，然而无济于事，那种痛感越来越强烈了。 “你手受伤了？”孔非倦先前没看到程武麟手背的变化，拉住他的手臂劝解道，“不要包着了，没出血的话敞开伤口会好一些。” “不是伤口……我去它好像在转……”程武麟惊恐道。 “让我看看。”孔非倦不顾程武麟的反对飞快的扯掉了那块麻布条，然后就被那只左右转动着的眼睛吓的不轻，“什么玩意！” “我也不知道……”程武麟把手伸的远远的，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一般。他对着那只眼睛叫着：“蓝芦是你吗？现在什么情况了？” 还没有等到蓝芦的回应，他身边的孔非倦倒是不断吐槽着：“不是绑架就是袭击，现在又是断胳膊又是手上长眼睛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也不想啊……从天上那个眼睛出来以后我手上就长了这玩意……”程武麟抱怨道。 “你说天上？”孔非倦抬头端详着天空中那只覆盖整座城市的巨大眼睛，又看了看程武麟的手背，伸手把程武麟的手拉了过来，“我怎么觉得它们是一只眼睛呢？你注意看过没？” 程武麟赶紧摇头：“我可不看，这眼睛这么恶心谁要看啊，哎我去了真想把它抠下来……” 孔非倦拿着程武麟的手又看了两眼：“说不定给你眼睛这个人是要帮你呢？” “才不是，她是要监视我。我跟你说她就是让我绑架你的那个，不然我……你干吗？” 孔非倦忽然猛的把程武麟的手往头的方向掰过去，程武麟及时扽住了，脸色有些难看：“你想做什么？我缠上这眼睛就是嫌恶心你还……” “别闹了！”孔非倦突然吼了一声，在程武麟被他的气势猛然镇住的时候，他把手指扣在程武麟手上，对着程武麟的右眼用力一推。 嗡！ 程武麟手背上的眼睛与自己的眼睛贴在一起的一瞬间，他的大脑内轰然发出一声像是飞机起飞般的爆鸣声。 而下一秒，他发觉自己像是飞翔在高空之上一般，脚下是一座微缩模型般的山脉，山脉的一面依山建立着梯田一般的城市，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光来。正是他们一直所在的白帝间的俯视视角。 也就是说……他手背上的眼睛，和头顶的那只是相连的！ 程武麟撤开手背，视线重新聚焦在面前的孔非倦身上。他兴奋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子不错嘛，竟然能发现这种事情！” 孔非倦一脸不屑：“切，是谁刚才说这眼睛恶心的。我刚刚动你手掌的时候发现你手背上的眼睛向又转了一下，同时抬头看天上那只也向右转了下，就觉得它们之间一定有联系。还有别叫我小子，我不知道要大你多少呢。” “哈哈，不管怎样，有了这个视角，我说不定能找出一条不会被人发现的通往贵白园的路呢。”程武麟哈哈笑道，立马再次把眼睛贴在了手背之上。 第七十七章 口信 赭清水打了这么久有些狂躁。她用一只癌化的巨手保护着自己的本体，另一只手不断挥舞驱赶着那些苍蝇一般烦人的三十六天们。 似乎站在宁以期那边的三十六天相当的少，这些人的攻击毫不收敛，有些人的印器还相当棘手。单靠着现在的两只癌化手勉强只能自保，不仅无法反击，移动手掌还在不断消耗着她的体力。 难道要癌化更多的肢体吗？ 赭清水犹豫了一下。她一边挥手打飞一个银发小孩，一边内心纠结着。 她虽然想把眼前这群王八蛋都杀光，但她毕竟是一国之主，还要为国家的未来考虑。以现在双方的伤亡程度，如果能及时收场，还可以算作两国的外交事故，勉强可以用和谈的手段来解决。 一旦她进一步释放夜阑的能力，造成的后果基本将会导致贵白与黑石的全面开战。 蓝芦……透过手掌的间隙，她悲哀的看了眼头顶的那只巨大眼睛。以前你总是告诫我不要冲动，现在你死了，也让我任性一把就好。 像是回应她的话，蓝芦留给她的那只眼睛像条小鱼一般，从她巨手的手心滴溜溜游了过来，轻轻印在了她的眼睛上。 透过那只眼睛，她看到了战场上的一切。 好的我知道了…… 那我们就来大闹一场吧！ 程武麟一切换到天空的视角，就看到赭清水散去了两只巨手。在他以为赭清水是要放弃投降的时候，对方猛的将夜阑深深刺入自己的一条大腿之中。 随着一声尖锐的嚎叫，赭清水的那条大腿仿佛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一般膨胀起来，交错的腐烂肌肉纤维撑爆皮肤，扭曲的血管绷紧缠绕其上，转瞬间就横贯两层城区的距离。 这条巨型大腿甫一出现，她周围的三十六天们齐呼“不可以！”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轰向那对着下方踩去的大脚。一旦被赭清水踩中城市，估计那片城区就直接废了，里面的普通人们更不用说会有什么结局。 只是赭清水通过将自己肉体癌化，所有构成变大肢体的癌细胞全都具有极强大的再生能力，哪怕是连续造成深可见骨的攻击，赭清水也能迅速将伤口愈合，所向披靡。 在猛烈攻击的三十六天中，只见一个年轻男人疾速坠落，几乎和那只脚踩下的速度平齐。他见缝插针飞进那巨型的脚掌之下，对着那脚的脚心抛出了一道棕色光华。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的钝响之后，那只脚的落势停了下来。弥漫了半个城区的烟尘散去后，程武麟看到赭清水那只巨脚的脚已经被一根接着一根细小的棕色细柱支撑在那。而且因为这脚太过沉重的缘故，好几根棕柱还把她的脚扎了个对穿，刺破整个脚掌，看的程武麟觉得自己的脚都有点发麻。 “我操你还在看什么热闹呢？” 程武麟正看的激烈，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拉开了。短暂的聚焦之后，他看见孔非倦的白的像是纸一样的脸。 “妈的你可算回来了！老子叫你和没听见一样！”孔非倦发飙道，他对着身边一指，“你光顾着从上面看热闹了是吧？你知不知道我们俩差点就被踩死？” 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程武麟这才注意到身边山崖上从一座房屋里直穿刺出去的一根粗大棕柱。抬头一看，那只血淋淋的大脚就悬在自己的头顶之上。 那些棕色柱子从天空看起来就只是一些小针，没想到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每根都有一棵古树那么粗。再仔细一看，他发觉那些柱子都是一根根的木制筷子。 “快走啊！别留在这里了！”孔非倦吓得魂不守舍，不断抱怨着，“你知不知道刚刚那脚踩下来有多震撼，带起的风压的我都喘不上气了你还和没事人似的！” “走吧走吧！”程武麟拉着孔非倦的胳膊，抬头看了眼那只费劲想要从那些印器筷子上抬起来的大脚，“我刚刚看到一条小路从白纯区下面通到城东的，那里应该可以避开战斗。” 。 。 “全体白帝间居民请注意！全体白帝间居民请注意！现敌国天奉来袭，所有人员请立即进入山体内部避难！重复一遍！所有人员请立即进入山体内部避难！请照顾您附近的老人与儿童……” 寇红妆把目光从棋盘旁边那个波纹闪烁着的离体屏上收了回来，眼睛盯着他对面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宁以期：“敌国？是谁在和你们的三十六天战斗？你到底安排了什么？” 不用避难通告提醒，他们这里也能感受到外面不断传来的阵阵巨响声。虽然从这凉亭后小屋的角度看不见周边发生了什么，寇红妆还是能感觉到交战双方战斗的激烈程度。 简直就像是两支军队交战的声音。 棋盘上的棋子们都在颤抖着，放眼望去全都是一片白色。这盘棋下到这种地步寇红妆已经没有再落子的必要了，只有宁以期兴致不减的还在往空白的地方填充着他的白子，就像是一个不懂围棋的顽童般誓要把整个棋盘都填满棋子。 “我不能再在这里坐下去了，你放我出去！”寇红妆把手中握的汗涔涔的黑子对着棋盘一丢，猛的站了起来。 他必须去确认外面交战的双方是谁。 “放心好啦，不是你们的人。”宁以期把那枚突兀的黑棋捡了出去，“不过我确实有意让你出去。” 寇红妆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外面战斗的人不是我的人……还有你在算计我什么吗？我是不会做你的棋子的。” “当然，寇先生可是我的贵客。”宁以期伸手点在那吱吱作响的屏上，警告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停止播报，一个名字从屏的表面浮了出来。 寇红妆盯着那个名字：“你什么意思？” “一个对我们都有利的条件。”宁以期的笑容十分灿烂，如果没有那些洁白的胡子和眉毛，他那张光滑的脸绝对会让人以为这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我知道白后在你们手里。”宁以期看到寇红妆脖子一僵，笑道，“没错我就是知道，不用这么惊讶。” 不等寇红妆说些什么，他伸手轻轻穿过屏上那个名字，温柔的像是在抚摸着一只乖巧的小动物：“你去找到她，然后只需要把白后还活在你们落湍谷的消息告诉她就行。说完你就不用再回到我这里了，接下来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管，事情结束后还会接着找你们要的那个人。一个口信换取你的自由，这个条件你看如何？” 寇红妆面无表情的盯着宁沐雪的名字看了一会，旋即点了点头：“成交。” 第七十八章 消失的王室 “我的天，她不是黑石的那个什么山主吗？怎么会在这？还和白帝间的人打起来了？” 透过棕色的视野，疏月影的目光锁定在那个疯狂甩着鞭子的女人身上。 于剑杰一手撑着琥珀的内壁，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发紧的领带：“那不是挺好吗，都是上界人，让他们打去，都死光了才好。” “好个屁！”疏月影翻了个白眼，“于大头你有没有脑子？他们打的这么乱套，居民都躲起来了，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是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百分之百会被人怀疑有问题吧？” “那倒也是。”于剑杰一撇嘴。 “不过也还好他们打的这么欢，刚刚我释放琥珀时发散出的封器的气息应该没有人察觉到。在琥珀里倒是不怕被发现了，就是移动慢了些。” 疏月影挥了挥手指，他们所在的这个大脂滴潺潺流动起来，先是中间一窄，向前方挤出一半的松油，接着后面的部分再被前面的吸了进去，带着里面的两人挪腾了两步距离。 “这已经不是慢的问题了，简直就像是虫子在爬。”于剑杰扶着头无奈道。 疏月影大怒：“好歹我还能让咱们俩在地下移动，你的印器又能做什么呢？把我们俩冻成冰棍？” “行我说不过你……”于剑杰摊手，“我们爬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公孙竹或者寇红妆他们？” “要汇合很容易，我们不是开始就定好了一周以后在城外见吗？就算用这种速度也肯定能在一周内出去了。而且我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再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划算了……你盯着我看啥？”疏月影怒目瞪着于剑杰。 于剑杰和她对视了两秒，接着摇摇头：“只是打听到‘棋子可能在泗烟坊出没过’这种空穴来风的消息而已，你就觉得完成任务了吗？白沙顶的那个风风火火的小魔女哪去了？” 疏月影脸色很难看：“你想说我贪生怕死就直说，我只是讨厌没有意义的牺牲。白帝间现在很乱，就不适合我们继续潜伏下去。你就说那个天上的眼睛吧，看它的形状就像是能看穿什么似的，万一它是白帝间用来鉴别敌我的印器之类的怎么办？而且别看外面这些上界人打的这么开心，一旦发现我们的存在，他们马上就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你知道不？” 她盯着不说话的于剑杰继续劝道：“我们不是上界人，封器的存在决定了我们无法在这使出全力。这次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低调的收集信息。你要是想打架，回去我陪你打上三天三夜！” “行了你不用说了，”于剑杰举手悬在疏月影面前，“你说的我都懂，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寇红妆他们也被卷入了外面的争斗怎么办？说是一周后城外汇合，但是他们要是死在这，还有什么汇合可言？” “那只能认为是他们运气不好，或者说他们粗心大意让自己的任务失败了……”疏月影哼道。 “哦？”于剑杰脸上也隐约有了怒气，“原来朱砂大人这么冷血的吗？我怎么记得以前你在还不是朱砂的时候，你还会为了你的那个……” “你闭嘴！”疏月影吼道，“那你愿意去就去吧！我可不管你了，要是……你去哪？回来！” 她只是生气极了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于剑杰竟然直接从琥珀中一步窜了出去，轻身落在她头顶的地面之上。 “你给我滚回来！”疏月影又骂了一遍，不过她琥珀的特性就是封闭内部的声音，再怎么喊叫声音根本传不到外面去。于剑杰虽然没有立即飞走，但他的步子迈的很大，几步就脱离了疏月影的视线。 这个该死的臭傻逼！ 疏月影心里一边骂着，还是双手撑着地面，从琥珀里浮了出来。她快步追上于剑杰：“我要是被你害死了的话，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就不放过吧，相比你的鬼我更怕寇红妆的。”于剑杰双臂抱胸，脸色严肃，“你知道我为什么担心寇红妆他们吗？” “为什么？”疏月影问道。 于剑杰拇指竖起向后指了指：“一开始制定的计划里，寇红妆和程武麟是准备混进王宫的，但是现在这赭清水闹的这么大，你从她身边的那些三十六天里面看到贵白王室的那些人了吗？” 疏月影转头看向那处战场，正好看到一条楼房那么高的腐烂大腿对着城区踩了下去，惊呼了一声，继而皱着眉点了点头：“唉？确实是，那些围攻赭清水的三十六天里面好像没有王室的人。” 于剑杰眉头紧皱，一步步分析道：“不说别人，黑石山主都在这，白王不在肯定说不过去。就算他刚好外出，其他王室的人也得出面啊？我觉得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交代好了这边的事情，然后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去了，你觉得那会是什么？有没有可能是去面对‘下界人入侵’呢？” “哎，我知道了。”疏月影叹了口气，“我陪你去就好了。所以我们去哪？白王宫？白皓区？” “不用去了……”于剑杰伸手横在疏月影胸前。 “为什么？你不是刚说……”疏月影转过头，刚想骂于剑杰耍人玩，余光就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冲他们走过来。 谁？ 疏月影赶紧看向那人。 来者下身着一条修身的深灰色裤子，上身白色无袖衫下摆整齐的揶在裤子里，脖领处扎的很紧。只看衣服可以说是整洁，看脸却像是个邋遢的人，一脸胡茬被刮的参差不齐，头发半长不长揉的很乱，前面的刘海刚刚遮住眼睛，像是被水泼过一般湿漉漉的。 那人走到疏月影两人几米远处停下了脚步，微笑开口道：“看起来下界的两位也是懒得再伪装自己了，竟然可以如此嚣张的走在我们贵白的马路上。” 身份被直接点明，疏月影他们也没必要解释什么。她扫了眼看似手无寸铁的对方，开口问道：“你们三十六天的人不都在讨伐黑石山山主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闲逛？” “闲逛？我可没有……”男人摸了摸脸上的胡茬，笑道，“讨伐她的天奉的只有‘三十’，而我是‘六天’。” 第七十九章 世仇 六天？疏月影心里咯噔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前一句话他们还在谈论贵白王室天奉的去向，现在他们就直接出现在眼前了。 于剑杰的这乌鸦嘴还挺厉害，王室的人确实是在“对付下界人”，只是不是寇红妆他们那边。 不过也说不准，也许白王不在就是去了寇红妆那边。 “你是宁政斌？” 从刚才发现有人来后就一直没说话的于剑杰突然闷声丢出一个问句。 来人嘴角的微笑变成了讥讽：“亏你认得我。” 于剑杰手掌虚握，冰蓝色的霜君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不，我不认识……”周身的温度逐渐降低，他举起霜君直指对方的面门，“……但你既然是王室的，那你就只可能是宁政斌了。” 那人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于剑杰，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找你呢，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真让我好开心啊！” “开心什么？开心终于要和你那窝囊父母团聚了吗？”于剑杰反讽道。 来人的脸色一瞬间扭曲：“你还敢提起我父母？看来等下杀掉你还不够，我要把你挫骨扬灰！就像我母亲对你父母做过的那样！”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的父母，于剑杰反而很平静：“他们的仇我已经报了，你刺激我也没有用。” 宁政斌的脸色忽红忽白：“刺激你？不，我是在陈述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而已！” 于剑杰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你就只会逞口舌之利？那倒要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复仇的本事！” 不等宁政斌回话，他霜君往身旁一甩，嗖的提枪冲了上去。 面对气势汹汹冲来的于剑杰，宁政斌不退反进，一根长棍横扫而过，与于剑杰的霜君嘭的抵在一起。两人第一时间都没有释放印器的能力，双手狠压在自己印器之上互相拼着最原始的蛮力。 “喂……我说月影啊……”于剑杰呲牙挤出一句话，却不是对宁政斌说的，“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疏月影闻言无奈的放下手掌，宁政斌身后涌起的琥珀松香重新渗入地下。她气的跺了下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玩什么决斗？” “你……闭嘴看着！”于剑杰衬衫的布料都被肌肉崩出撕扯的声音。 另一边的宁政斌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不忘嘲讽道：“不着急……你们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疏月影握住那个化为圆形印器的透明琥珀，后退了两步靠墙坐了下来。 长公主的儿子吗？ 她的目光落在宁政斌身上。也罢，着两人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今天应该就是最后了。 这样想着，她的身影从地面沉了下去，就像从未出现在这里过一样。 。 。 试验品748号终于找到棋子車的时候，奇怪的发现对方正被几个普通人围在中间。 以往他们两人在鸿鸣道走散，屏的信息也没有回应的时候，車先生总会在鸿鸣道城市中心的那个十字路口等着他。 鸿鸣道城市细长，整座城市所有的建筑全都堆在城中那条道路的附近，城市被一条通往幽崔首都的路横贯穿过，这个十字路口也就成为了鸿鸣道的地标。 这次走散，试验品748号想着車先生会不会也在白帝间的地标等着他，一路抓着还没躲进山体内部的人问路，最终来到了这个空旷的广场上，果不其然，車先生就在这里。 只是他此时一动不动的站在广场中心的一个石堆上，任凭周边的人怎么骂都不为所动。 “車……先生？” 他走上前，试探着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棋子車和那些普通人都转过头来。其中一个大妈叉着腰，气势汹汹的问道：“这傻子你认识？” 试验品748号皱眉：“你说谁是傻子？” 大妈指了指身后，吐沫星子横飞：“他啊？你刚才不是叫了他？我们还在修复贵白之白呢，他就一言不发的走过来爬了上去，我就没见过这样的贵白人，哎气死我了！要不是我们不忍心弄脏贵白之白，早就跳上去把他拽下来了！” “一堆碎石而已，站就站了，大惊小怪什么。”试验品748号面无表情的回道。他看向棋子車，对方的斗笠下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说什么？”大妈和其他人都惊叫出声，“你怎么敢……” “麻烦。” 试验品748号话音与云相同时落下。一片薄薄的云雾利刃般盘旋一周，瞬间堵死了周边那些人们的嘴，或者说切断了他们的头。 棋子車从贵白之白的废墟上跳了下来，与此同时试验品748号手腕处响起了接收到信息的声音，上面一行字写着：“你不用杀掉他们的，只是些无辜的平民而已。” “我嫌他们烦。”试验品748号回道。 他的手腕又亮了起来：“你杀心变重了，发生了什么？” “没有。”真的来到棋子車身旁，他心中的暴躁不安降了下去，那个问题反而问不出口了。他改问了車先生一个问题：“先前怎么不从屏上回消息？” 棋子車发过来：“上面他们打架把城市的白昼都扰乱了，我们这些屏除非像这么近都没法互通的。” “好吧。”试验品748号心不在焉的回道。 “你确实有心事，这不应该出现在试验品身上。”棋子車又发了消息过来。 “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去追踪了那个下界人。” “然后呢？” “没有追到，失败了。” “不可能，你在撒谎。”棋子車发来的消息没有声音，但是试验品748号好像还是感受到上面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的我撒谎了。”试验品748号低头回道，“車先生，我觉得我出现了问题。” “的确，看来马先生的人没有弄干净。这次抓到那个下界人以后我们一起回鸿鸣道。”棋子車发完消息后把手搭在试验品748号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不行！”试验品748号忽然推开棋子車，接着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怎么回事……” 锃！棋子車长剑抵住试验品748号的喉咙，他眼前的世界顿时反色。棋子車没法出声，但是他的口型说了个“问”字。 试验品748号忽然觉得内心一股撕裂的感觉涌了上来。他瞪大眼睛盯着棋子車蓝色的下颌皮肤，迷茫又暴怒的吼了出来：“王陆离是谁？” 第八十章 扭曲 “王陆离是谁？”“是谁……”“谁……” 这句咆哮在空旷的广场上来回回荡着，甚至一瞬间都盖住了头上战场的吵闹声。 棋子車叹了口气，把架在试验品748号脖子上的长剑撤掉。 试验品748号咚的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我本不想问出口的。” 棋子車也半跪下来，伸手拍在试验品748号的头顶，然后他用手指勾起了试验品748号的脸，手腕在对方面前晃过，一份资料从屏上悬空浮现出来。 试验品748号有些茫然不解，但当他看到那份闪烁在他面前的文字的第一行，所有凝滞晦涩的疑问全都迎刃而解。 编号748 姓名：王陆离 也就是说……我就是王陆离了？ 知道了真相，试验品748号反而不那么慌乱了。他撑着地面和棋子車一齐站了起来，面对着对方那只永远遮盖面孔的斜斗笠：“为什么要和我说出真相，你可以一直隐瞒着我的。” 他的屏上传来了棋子車的话：“因为那是你的过去，你身上实验的目的在于测试移除封器后人体的稳定性。如果你因为得知了自己的本名与过去经历后无法摒弃它们，说明你身上的实验也是不合格的。” “不会的。”试验品748号毫无情绪，“那太荒唐了。” 棋子車发来消息：“你知道就好，现在和我去找那个送上门来的下界少年，他是我们未来计划的重要环节。” 试验品748号点点头。他看了眼天上已经愈加白热化的战场，内心却开始盘算着。 那个少年对我说他要找到王陆离。 但我就是王陆离。 如果車先生说的是事实，我身上进行的试验包含对记忆的改动，为何那个少年也不记得我？ 他的同伙也不记得我？所以他们的行动才会是潜入白帝间，是来打探我的消息？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在白帝间？ 他们把以前的“我”找回，是要做什么？我都不是天奉，印器也并没有很强大，以前的“我”对他们是什么，为何必须要寻回我？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我拥有自愈的能力，与其说下界人是不想让棋子得到“我”，不如说他们不想让棋子得到“它”。 在这个答案下，其他的问题全都不重要。哪怕看起来再悲壮，表现的再不舍，都不过是埋藏在虚伪表象下的冷漠无情，是找寻一件自己用不上却不能被敌人使用的武器的普通任务而已。 同样是作为武器，他还是更希望自己被棋子这样目的明确又富有人情味的组织握在手中。 也许试验品748号这个名字还比王陆离好听些。 想到这里，他冲棋子車伸出手来：“車先生，对我出一剑吧，我能找到他。” 棋子車诧异了微张了嘴，不过旋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把那长剑唤了出来。 这把长剑名叫溯反，除了在反色世界中可以颠覆谎言，还有一个能力。 一个車先生之所以强大，也因此受限的能力。 扭曲真言。 噗。 一声轻响，溯反锋利的剑刃刺入试验品748号胸腹之间。伴随着一道潺潺的血流从他脚边流淌到地上，试验品748号薄唇轻启：“我没有看到那个少年和我分开后去了哪。” 话音刚落，他眼前的反色世界忽然变得模糊，周边的景象全都被拉成笔直的光带，迅速向视线的奇点坍缩。 等那些光带重新结成新的图像，他看到那个少年正和先前他见过的另一人在一起，两人正小心翼翼的从白纯区的崖壁下的一条索道往城东走着，那里能穿越头顶战场的正下方，却刚好不受他们的影响。 那少年不知在和另外那人聊什么，有些开心的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只是那笑容在反色的画面中显得有些狰狞，看的试验品748号阵阵反胃。 “我看到他们了。” 他伸手按住腹中的长剑，一阵刺痛后眼前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車先生，你跟我来。”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他双目中依旧弥漫着虚无的光芒，脚下却坚决的对着那两人的方向迈开步子。 这一次他下定决心，真的要斩断以前的全部了。 尤其是那个屡次扰乱他心神的少年。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也太傻逼了吧哈哈哈哈哈哈！”程武麟乐的眼泪都出来了。 “是啊是啊，还有件更傻逼的事呢！”孔非倦激动的挥着手，“我那个哥哥有次找我玩的时候非要去撩小毛。对了，那时候小毛才只有我手指这么细。” 他摸了摸身上足有成年男子大腿那么粗的青蛇，然后继续说道：“……我都告诉他小毛有毒了他也不听，后面他就被小毛咬了，你猜咬在哪了？” “哈哈在哪啊？”程武麟扶着铁链，好奇问道。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武麟再次笑抽，“没给他咬掉啊？” “哈哈哈哈没有！掉了他还能一了百了，了无牵挂！重点是！肿了！”孔非倦双手划拉着，“得有这么大，不，这么大！裤子穿上都超明显，你知道我养父看到以后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喔？”程武麟觉得自己笑的腮帮生疼，一边揉一边问着。 “他说，‘哎呀我的小祖宗啊，我说我大萝卜咋丢一根，你把它给我掏出来！’” “哈哈哈哈我不行了……”程武麟扒着铁锁笑的咳嗽着，“你哥太牛逼了。” “是啊，后面我养父知道真相以后也是说他牛逼，我每次想到当时他的一脸窘样就笑的不行。”孔非倦捂着肚子。 “行了该我说了，”程武麟擦了把嘴角。连听孔非倦讲了两件他还有养父那家人的趣事，程武麟着急想分享自己的故事，“我跟你说啊，我们宿舍……” 刚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了一下。提到宿舍他就想起李大勇和董熠来，感觉自己和他们的争执已经在一个世纪以前那么久远了。 “怎么了？”程武麟突然顿住，孔非倦连忙问道，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没啥。”程武麟把那些念头从脑子里踢出去，继续讲道：“就是我们宿舍有个男生，有一回……” “又咋了？能不能别这么断断续续……” “嘘……”程武麟收起笑容，眯眼看着前方，“有人来了。” 第八十一章 索道上的相逢 他说的有人来了，不止是普通的路人而已。 索道的前方缓缓出现四个人影，打前头的一个少女撑着一杆比她高了两头的手仗，身上亮闪闪的挂着些五颜六色的金属饰品。在她身后跟着三个男人，一个胳膊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包裹，一个双手各提着一把看上去很沉重的球形铁锤，还有一个赤手空拳，但他手臂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蒸腾着幽幽的微光。 程武麟危机感的来源，就是他们四个人手里的东西。 全都是印器。 冷汗一下就顺着他脊背冒了出来，他光顾着和孔非倦聊天打屁扯犊子了，完全忘记自己还身处在危险的敌方中心。 一个天奉他之前还是靠蓝芦的力量打败的，可四个天奉，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就是四个他也打不过。 不过那些白帝间的天奉不都在和赭清水打架吗，怎么还会有…… 程武麟召出龙鳞，严阵以待的挡在孔非倦身前。就算打不过，他也得死的有点尊严。 令他没想到的是，打头的少女看到他举起龙鳞的样子忽然噗嗤一笑，把手杖对着索道地面缝隙中一插，投降的举起双手：“放松点小哥哥，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程武麟没说话，手中的龙鳞也没放下来。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傻子才会自动缴械。 “行吧……”持杖少女一摆手，四人都把印器收了回去。少女双手摊开：“现在你能相信我们了吧，其实我们是来接你的。” “谁？接我们？”程武麟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肯定是宁先生啊，不然是谁？”少女轻快的回答道，“我叫龙石榴，请多关照啊！” “宁先生……”孔非倦脸色一变，“哪个宁先生？” “您跟我们来就知道了。”龙石榴神秘一笑，转身冲二人招了招手。 。 。 “于！剑！杰！” 宁政斌大喝一声，手中长棍猛的砸向于剑杰的头顶。 于剑杰拎枪横贯，棍与枪相交砰的一声弹开。他见宁政斌被后坐力掀的直退，带着霜君在身侧划了半圈，就这惯性挑了过去。 宁政斌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倒飞的时候把长棍高举过头顶，整个人呈了倒立的姿态。长棍对着地面一杵，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腾压的棍子弯折下去。 等他脚一踩到地面，长棍已经在他手中弯成了极限，只听嘣的一声，长棍接触地面的那端猛的恢复直挺，像弹簧一般砸在了于剑杰霜君枪尖的下端。 于剑杰全力压枪撑住了攻势，却被这力道弹的双手发麻。宁政斌要的效果就是这样，趁着这一空隙，他一个翻身，长棍从地上划过，对着于剑杰下体就撩了过去。 于剑杰自觉双手有些抓不稳霜君，右手一松让霜君枪头落下，左手把霜君枪体向后一拉，抬脚踩上霜君，轰的架住了宁政斌的棍势。这一招还没有结束，他继续猛踏霜君，讲宁政斌手中长棍压的死死的，身体同样借着霜君的弹性从宁郑斌头顶跃了过去，用长枪横扫，也打出了宁政斌长棍的气势来。 宁政斌此时果断松开被制住的长棍，身体下压躲过了抽向他脖子的霜君枪身。他用白昼包裹着的手掌击在地面上，震的自己长棍微微弹了起来，接着，他一脚对着棍身踹了过去，棍子在离地几厘米的地方打了个旋，马上要打到于剑杰脚踝的时候，又被于剑杰竖枪挡了下来。 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转眼间已经交手数次。两人势同水火，却都展现出另类的默契，全都没有激活自己印器的特殊能力，而是像武道家一般用身体与武器的本体肉搏着。 过了不知多久，宁政斌被于剑杰直指面门，在躲避的过程中，枪头嗖的一下挑开了他胸前的扣子。他后翻了几下，用长棍棍头扎在地上才止了退势。 透过他破碎的衣领，于剑杰看到对方脖子下面全都是一道又一道的细长疤痕。 通常来说，在镜世界受伤，很少有人会留下实在的疤痕，大部分人都可以通过出镜治愈好自己在镜中收到的所有伤害。 如果要比喻，就像电脑的一键还原。哪怕是中毒，肢体残缺，这种神奇的力量也能让人完全复原。 就算有时因为种种原因，在受伤后无法马上离开镜世界。镜世界也有一些先进的医疗手段，可以去除这些伤口促进愈合。 所以于剑杰很奇怪，暂时停住了攻击：“你的疤痕是怎么弄的？” 宁政斌胸口的衣服都碎掉了，他缓缓站了起来，撕掉剩下的衣服，露出下面结实但不厚重的肌肉与上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我父母死在你手里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出过镜了。除了手臂上的伤我要人替我修补好，其他战斗留下的伤害我都自己用针线缝好。” 他握紧拳头，手臂上的血管全都突了出来：“这些伤痛全都是提醒我这段仇恨！这些痛苦加诸于我的身体，随时都在提醒我要复仇！” 于剑杰闻言摇了摇头：“靠自残获得动力，你知道你在对自己做些什么吗？” “不止动力而已……”宁政斌面部扭曲，手中长棍对着地面猛的一敲，长棍棍身忽然通体变红，这红色并不是棍子本身的颜色，而是上面流动着一层薄薄的鲜红液体。 于剑杰盯着那棍子，脸色渐渐落下寒意：“你可真是疯了。” 那些液体，分明就是鲜血的样子。 “说我疯了？当年你不疯，为何还会为你的杂种爹妈报仇？哈哈哈哈，我只是做了你当年做过的事情而已！” “行吧。”于剑杰长枪一甩，一层寒霜慢慢爬上枪身。他忽然开始笑了起来，先是低声啜笑，接着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你想见到我疯狂的样子，那我就给你看看！” “正是这样。”感受到皮肤上的丝丝凉意，宁政斌也露出疯狂扭曲的笑容来，“这就是你这印器最后一次现世了，恐怕从今以后，别人再也看不到了。” “别人看不看得到我不知道，但你一定看不到了。” 于剑杰腋下夹住霜君对着地上猛的一戳。 第八十二章 不冻结的复仇血液 霜君枪尖一没入地面，一层细小的冰棱开始窸窸窣窣的从地面中钻了出来。顺着枪尖的位置开始扩散，于剑杰周边的地面迅速结起冰来。在咔嚓作响的冻结声音之中，周边的房屋和草木都冻上了一层冰壳。 他和疏月影两人与宁政斌相遇的地方是一片别墅区，此时别墅里面的人们都进入了自家延伸到山体里面的部分避难，外面的房屋全都空无一人。 那些种在院子里的高耸松树被冰霜爬过，只在一瞬间就像更换了季节化为雾凇。松针全部银装素裹，远远看去像是盛开的冰花一般。这一幕场景非常漂亮，却在美丽的表象下隐藏着绝对的杀意。 冻结的地表在爬行到宁政斌附近就停止了。他手上仿佛在流血的棍子散发着阵阵热气，几乎完全抵消了霜君送来的降温。 宁政斌举起长棍，棍上的鲜血水波流动，让长棍的棍身像是在不断变形一般：“这印器名叫嚎饮，如其名字一样，是吸取我伤口流出的血液所加强的。我的复仇之血永远不会冻结，你的霜君对我没有用。” 于剑杰一把扯掉领带，松开马甲的扣子：“有用没用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猛撑霜君，脚下顺着光滑的冰面飞一般冲了过去。这股速度远超于一般天奉飞行的速度，是于剑杰还不是天奉时击败一众上界天奉的制胜招数。 转瞬间，他已经来到了宁政斌面前。双脚踏地一跳，霜君卷携着风雷万钧之势轰然戳向对方的喉咙。 宁政斌没有硬接，一个翻腾向后飞去。于剑杰霜君轰然扎进地里，直带出一簇锋利的冰晶像是疯长的海草对着宁政斌刺过去。 在半空中的宁政斌横摆嚎饮，对着他身边的墙面一敲，棍上鲜血像是被灌进长条气球的液体一般，被敲击带到了棍子的一头却没有撒出来。潺潺流动的血液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冒着热气又弹了回来。 于剑杰的那些冰晶一遇到这些蒸汽，就像是遇到了滚烫的岩浆，不等刺到宁政斌的身体，全都肉眼可见的融化成水，转瞬间就蒸发进空气消失不见了。 “我说了，你的霜君对我没用，不过，”宁政斌落在地上稳定身形，“我却可以对你肆意妄为！” 嚎饮上的血团轰然炸开，一条接着一条血流像是有生命般爬过地面。沿着它爬行的轨迹，一路的结冰全部融化，空气中蒸腾出一片水汽来。 于剑杰的表情透过那些水雾看不清晰，但他还是举起了依旧散发着寒意的霜君。 “没用！没用的！”宁政斌的嗓子都哑了，他跟在那些向于剑杰爬去的血流后面，对着不断后退的于剑杰大吼一声：“去死吧！” 于剑杰对着那些血流刺去霜君，但是就像火柴遇到了一盆水，威风凛凛的霜君一接触到那些血流就哑火了，冰蓝色的枪身褪去寒意，被宁政斌的血液包覆而上，而宁政斌手中的嚎饮也压到了于剑杰头顶，不消片刻，于剑杰的脑袋就会被嚎饮砸中，落得个脑浆四溅的结局。 嘭！ 宁政斌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一道寒霜扑面而来冲了他的眼睛，逼的他赶紧退开。等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水汽蒸腾，嚎饮上的血液也都缩了回来，像是畏惧般瑟瑟发抖着。 发生了什么？ 宁政斌握紧长棍，面色难看的面对着水汽中于剑杰持着长枪，影影绰绰的身影：“为什么没有效？你做了什么？” “只是击退你而已，什么做了什么？”于剑杰从水汽中走了出来，手中霜君依旧是那柄无穷锋锐的寒冰凶器。 “不，我是问你，为什么你的霜君没有被我的嚎饮封住？”针对于剑杰的终极手段突然失了效，宁政斌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歇斯底里，“你的霜君怎么可能突破我复仇血液？这不对！绝对不对！” 于剑杰身姿挺拔，长枪斜负于身侧：“所以我说，你被复仇蒙蔽了双眼。你只想着要取我性命，所以你的印器也只是为了针对霜君而被你凝结的。你就没有考虑过我有第二件印器吗？” “第二件……不可能！”宁政斌继续大叫着，“世人都说你于剑杰‘一杆霜君走天下’，你怎么会有第二件印器？” “世人说我什么你就听？”于剑杰神色平静，“你只是针对世人口中的那个‘于剑杰’复仇，你想要打败的不是我，而是杀死你父母的那个世人而已。” 说到这里，他摸了下自己打满银环的那只耳朵：“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我的印器确实只有一杆。” 说罢，他将长枪转起，围着自己手背环了一周。在宁政斌眼中，冰蓝色的霜君竟然渐渐开始变色，转出来的那个枪花逐渐变得火红。 待那杆长枪全都变成火红的颜色后，宁政斌感觉自己就像是贴在燃烧着的炉火之上一般，周围的空气掀起一波又一波滚烫的热浪。 于剑杰把红色的长枪插在地上，周身燃起爆裂而炙热的熊熊火焰：“重新介绍一下我的印器。这是霜君的另一面，炎帝。” 。 。 赭清水有些累了。 和那些三十六天打的越久，她就越来越力不从心。她的夜阑虽然强大到让她以一当百，但耐不住这些天奉们层出不穷的印器的压制。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被宁以期欺骗了。宁以期的支援根本就没有来，这些三十六天的天奉一个个出手也毫不手软。如果不是靠着蓝芦最后留下的睛蜇，她根本无法躲过那一波波无穷无尽的攻击。 那些天奉里面有个小子十分讨厌，每次她癌化自己的一条大腿对着下方的白帝间城踩去，都会被那个小子用他的筷子印器把脚撑了起来，不仅无法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还会拖累自己受到更多的攻击。 双方的攻击已经趋化饱和，她的攻击被那些三十六天摸清了轨迹，三十六天们的远程攻击也无法破开她癌化身体的防御。 如果宁以期真的不来，等到白王回来了，她就走不了了。 宁以期，白王……是你们逼我的！ 夜阑再次对着她的身体卷动而上，这一次，每一根细小触手都刺进她的全身的皮肤。 全身癌化。 她要将这白帝间全都毁了。 第八十三章 自投罗网 最先发现赭清水不对劲的是离她最近的钱逸。这个三十六天里资历较老的妇人从赭清水身边飞过，准备把手中印器轰在那只环绕着赭清水身边的巨手上面。 只是这一交错，她发觉赭清水那只手掌松了些许。从那握的不太紧的手背指缝中，她看到赭清水身体后仰，已经有些破了的黑衣之下突突跳动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中钻出来一般。 她怎么了？撑不住了？ 就像时间被停住了一般。前一秒钱逸还在琢磨赭清水在做什么，下一秒她的视线中就全被染成了红色。 怎么回事？ 不对…… 我的身体…… 手中的铃铛印器吧嗒一下掉了下去，钱逸眼惊恐的见到自己的手臂一沾到那些粘稠的血液，马上就开始肿大脱皮，渐渐扭曲畸形，很快就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不要啊！ 一声尖叫被堵在已经发不出声的喉咙里。她的全身都开始膨胀变形，骨头因为骨肉瘤的生长变脆断折，血管因为血管瘤的生长堵塞打结。 我可是……三十六天……不能就这么……死去…… 她的大腿向后翻折扭到背后，随着内脏的爆响又连皮带骨夹紧了已经破了洞的头颅。 我还有……保命的印器没有用…… 最后她身上的全部部位都融合成混沌混合的癌症组织，就像是一个浑圆的大肉球一般，眨眼的工夫就在天上碎成了一滩肉，变成血雨淋了下去。 发生同样事情的还有另一边的一个青年呢男人。两人的恐怖遭遇瞬间吓退了所有的三十六天，大家都盯着始作俑者露出各种各样的神色。 称作始作俑者已经不准确了。那东西现在根本就不是人类，是个随便看一眼就会浑身发麻的恐怖怪物。 赭清水的身体在轰然爆炸之后，空中的血液与肢体碎片开始向悬浮在半空中的那根鞭子坍缩。先是肿大发黑的内脏血管，然后是一些扭曲的短肢残发。各种各样的变异的人体器官毫无章法的拼接在一起，被血液包覆着膨胀变形，慢慢结合出人型的样子。 “你们想什么呢！”一个满头狮鬃般蓝发的男人大吼着，“赶快趁她没完成前把她打烂啊！” 他的话被几声足以刺到人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的嚎鸣掩盖。那个怪物身上钻出一盘直径足有十来米的裸露大脑，上面一些密密麻麻的空洞竟然像嘴巴一样发着刺耳吵人的叫声。 众三十六天如梦初醒，那些只有近战能力的纷纷退后，剩下一些使用远程印器的天奉开始不要命的对着怪物狂轰滥炸起来。 。 。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寇红妆低垂眼睛，对着面前不远处身穿一身血红色华贵长袍的年轻女人平静说道，“落湍谷副城主寇红妆见过沐雪公主了。” 宁沐雪本来就要握着匕首冲上来了，听到对方的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个诧异的神色，周身雀囚的飘带忽悠落了下去：“你就是寇红妆？” “正是。”寇红妆答道。 “那还真是幸会，”宁沐雪露出一个灿然的微笑，微屈身体行了个礼，“奴家久仰先生大名，还盼有日能见到，不想先生竟然登门拜访，甚是荣幸。” 她抬起头继续仰视着站在白帝间城门上的寇红妆，头上金钗上的吊坠晃了晃，继续客套着：“不知先生寻找奴家是为何事？” 虽然两人像是互相敬重的老朋友一般聊了起来，但宁沐雪已经做好了一击突击的准备，藏在雀囚袖子中的匕首幽亭挽在手腕之下，就像毒蛇的獠牙般蓄势待发。 “白后没死。”寇红妆风轻云淡的吐出几个字。 “你说什么？”宁沐雪绷紧的杀心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烟消云散，“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白后没死，你母亲没死，她还关押在落湍谷之中。”寇红妆这次解释的清楚了些。 当啷！ 幽亭从袖中滑落在地，宁沐雪一蹬地面直飞上城门，毫无防备的扑在寇红妆面前，脸上已经是泪水盈盈：“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寇红妆抱着胸退后一步，“我知道你一直在落湍谷周围寻找那次战斗后你母亲可能留下的印器遗物，但是你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她没死，遗物自然是不会有的。” 宁沐雪忽而匍匐在地，两颗豆大的眼泪滴落：“竟然是真的……寇……寇青他也曾……” 寇红妆眼睛一眯，没想到父亲不知何时竟然也同这公主提过这件事。他蹲了下来，对宁沐雪伸出手：“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有什么……条，条件？”宁沐雪挥袖擦干眼泪，她虽然亦悲亦喜，思绪还是正常的，“你们下界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奴家去见她？” 寇红妆叹了口气：“这不是我的条件，我是没有条件的。” “什么意思？”宁沐雪不解。 “这是贵白园的条件。”寇红妆如实回答道。 “他？”宁沐雪眉头一皱，继而摇了摇头，“难怪，难怪你们会在这，赭清水那个女人又在那，他竟然找了这么多人对付父亲吗？” “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吗？” “奴家早就看出来了……”宁沐雪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也罢，也罢……” 脸上泪痕未干，她的眼神却已经坚定起来：“既然他们都不在意与你们下界人联手，奴家又为何要拘泥于此……只要能见到母后，奴家甘愿被你捉去落湍谷……” 寇红妆打断宁沐雪的话：“这是贵白园的条件，不是我的要求。这边的事情还没结束，我还不能带你走。” “不行，奴家等不了了……”宁沐雪乞求道，“先生明知告诉我这一消息奴家会……” 说到这，她忽然瞬间明白了贵白园那人的用意，既然是他的要求，那他的意思一定是…… “如果奴家这样做，先生是否能马上带奴家回落湍谷呢？” 宁沐雪再行一礼，然后在寇红妆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拉去了身上红袍的衣带。 第八十四章 家人的方向 “你干什么！”寇红妆又惊又怒，“你一个女孩子，不知道……” 宁沐雪扯掉缎带，接着又解开曲裾露出其中雪白的中衣。等完全把那件大红色的华丽袍解下后，她对着寇红妆莞尔一笑：“先生误解了，奴家只是想把这件雀囚交给先生。” “为什么给我？”寇红妆不解，看着宁沐雪把那红色华袍折好递了过来却没有伸手，“你的印器，给我有什么用？” 宁沐雪执意将雀囚塞进寇红妆怀里：“其实这不是奴家的印器……” “我知道这是白王的，你和他一人一件。”寇红妆接过雀囚，用手轻轻在上面摩挲着。 他没有和白王或者宁沐雪交过手，但吴显明和宁沐雪打过，对方早就在荆丛园之战前把这衣服的能力告诉了他。 “我这件本来是我母后的，她在那次行动之前交给了我，结果她就再也没有回来……”再次提到白后，宁沐雪还是很伤感，“不过你说的对，这雀囚确实是奴家父王的印器。不管是谁穿着这件雀囚，而且不论相隔多远，穿着一件雀囚的人都能马上移动到穿着另一件雀囚的人的身边。” “你把雀囚给我的话，那不是白王也能随时来到我身边攻击我吗？我拿着它有什么意义？”寇红妆皱眉看向手中的那叠衣服，有些许长发从两鬓垂了下来，搭在衣服的两遍。 “是啊，父王确实可以这样做。所以……贵白园的那位才拜托先生您来告诉奴家母后的事情。” 寇红妆沉默着等待宁沐雪讲下去。 宁沐雪拽着中衣的下摆，低头道：“奴家得知母后的消息后肯定心神不宁，在这白帝间一刻也待不下去。但先生又不能专程送奴家回下界，想必贵白园是要奴家付出些代价。奴家想到的代价就只有这雀囚了。” 听了这番话，寇红妆终于弄懂宁以期的念头了。他既然要与白王公开撕破脸皮，肯定要一步一步削弱对方的力量。 第一步，叫程武麟去绑架白王在乎的人来扰乱他的心智。 如果那孩子是白王的私生子，程武麟以一个下界人的身份去绑架他，白王一定会不顾一切去解救他以保护他的安全。 第二步，寻来白王的敌人攻城，破坏他熟悉环境的稳定性。 寇红妆觉得以赭清水这种一国之主的风度，平时绝对不会轻易做出任何不利于自己国家的出格举动。但在来时的路上，他却看到赭清水像疯子一般于三十六天对决着，他怀疑这也是宁以期计划的一步，是宁以期让赭清水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导致她如此不过大脑的单挑整座城市的天奉，这绝对不是她与宁以期最初约定的计划。 最后一步，就是限制他本身的力量了。 白王一旦与宁以期开战，势必会利用雀囚的能力，在将要受伤的时候逃到女儿宁沐雪的身边重整旗鼓，再攻过去时就有可能扭转劣势。穿着这件雀囚的宁沐雪就像是他的一块免死金牌，一个可以自由来回趋利避害的坐标。 但现在他用一个无法让宁沐雪拒绝的口信，逼迫她必须马上前往下界，一切就都不同了。 寇红妆抬头望向贵白园的方向。说好的不会利用他都是屁话。从他离开贵白园开始就已经走入对方的局里了。 不论他是否立即带宁沐雪回下界都不重要，到时决战的时候宁以期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白王。白王得知自己的另一件雀囚在下界人手中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就是把这件雀囚收回自己身边，要不就是避免自己传送后落入下界人的陷阱而不去使用那个能力。 两种选择的后果都是一样的，白王都将失去这件印器能力的优势。 这些布置一环紧扣一环，甚至连他们这些无意被发现的下界人都被宁以期设计进了他的棋盘之中。对方心思之可怕，不愧为一个大国的开国王者。 如果白王没有应对之策，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寇红妆叹了口气。他们本只想入城打探棋子与王陆离的消息，谁想竟搅入到贵白的王室政变之中，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希望其他队员都能平安无事，活着度过这一次错误的行动，不要因为他的失败指挥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他抱着团成一团的雀囚重新把视线拉回宁沐雪身上：“你把雀囚给了我，知道这会害了你的父王吗？” 宁沐雪身体一僵，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来：“奴家当然知道，奴家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亲人要和另一位亲人拼个你死我活，你会怎么做？” “我……”寇红妆语塞。 “所以……贵白园逼迫奴家对父王做了这样的事，奴家也会让贵白园付出些代价才公平。”宁沐雪猛的拉掉头上金钗，深棕色的秀发沿着肩头披散下来，“先生之前不是说还在这城中有事要做？” 寇红妆点头：“我的人还在城里，我必须把离开的事情交代给他们。” 说到这里，他不忘加上一句：“我们这次潜入白帝间并没有准备破坏什么，只是来寻找一个不想失去的朋友。” “无所谓。”宁沐雪伸手抓了一绺头发，神色落寞，“白帝间已经不是奴家的家了，这里只有权利的漩涡，没有一点亲情。奴家只要找到母后就好，她在的地方才是奴家的家。” “我知道了，我的事情结束后就会带你去找她。现在城里还有没有会阻拦我的天奉在了？” “应该只有一个。”宁沐雪捏着下巴思考了下，“三十六天里王室外的那些天奉都在对付赭清水，王室的除了奴家以外，奴家的妹妹宁沐雪现在不在贵白，奴家的表弟宁政斌被父王吩咐去白皓那边寻找潜入的你们下界的人，你有可能会碰到他。” “我知道了。”寇红妆看了眼天空的西边，那里本应有的太阳已经被头顶那只可怖的眼睛散发出的乌云遮住。他抓紧怀中的雀囚，“我只要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我带你离开这里，如何？” “奴家这边也够了。”宁沐雪点头，“那就开始吧。” 两人就像是组了多年队的默契队友，一个一身黑色西服，一个一身洁白的中衣并立于白帝间雄伟的城门之上。 一眨眼的工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奔向了这座风雨已来的庞大城市。 白帝间的居民们都躲藏在自家修建在山体之中的掩体内，该补觉的补觉，该加班的加班。平时这种敌袭对他们来说是常事，大家都以为事情马上就会过去，他们又会投入以前的生活之中。 就连那只可怕的天之眼与遮天蔽日的乌云也没有把他们吓到，以为那不过是贵白守护者们的神奇印器而已。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贵白真的开始变天了。 第八十五章 原则 “你杀了我吧，我已经输了。” 虽然眉间悬着的炎帝枪尖灼的脸快要热炸了，宁政斌依旧面不改色的盯着于剑杰。 于剑杰握着枪的手纹丝不动：“我不会杀你，你父母之不过是杀人偿命罢了，现在他们都死了，我和你们家的怨恨已结。如果你是作为上界的防卫者而战，我可以杀了你，但是你现在是为了复仇而战，如果杀了你，我的心会产生动摇。” 宁政斌气爆：“谁他妈管你的心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男人？能不能爽快点？” “随你怎么说。”于剑杰唰的把炎帝收了回去，“你走吧，不要再妨碍我了。” “你……”宁政斌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时气急差点吐出血来。强咽下口中的铁锈味，他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这可是你决定的，你说了要放我走，等我找到舅舅来的，你看他会怎么收拾你们！” “你要找你舅舅干吗？”于剑杰离去的脚步停滞下来。 “当然是消灭你们这群入侵贵白的该死下界人了！不然还……” 哧。 话音未落，宁政斌就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低头一看，那支刚刚被于剑杰收回去的火焰长枪此刻正戳在他的肚子里面，烧的五脏六腑一瞬间化为了灰烬。 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你不是……说……” 于剑杰把长枪又刺进了一寸：“是啊我说了，我们的仇已尽了。但是作为团队的成员，我得保障我朋友们的安全，怎么能随便把你放走去找什么舅舅舅妈大姨妈的。” “你……耍……” “再见，撒油那拉！”于剑杰持枪一挑，宁政斌的身上呼的卷起滔天的火焰，转瞬间就把他的身体化为了灰烬。 “切，恶趣味。” 地上那团灰被风一吹扬向了空中，从宁政斌刚刚站立过的地面上伸出一只手。赭清水像是复活的僵尸一般从地下爬了出来，拍了拍被弄脏的手：“我还在想你要是不杀他我就直接下手了，没想到你竟然在耍他，还真是恶劣。” “我可没有啊。”于剑杰摊手，“这是我的原则，不这么做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你还有良心呢？我怎么不知道？”疏月影眉毛弯着嘲笑道，同时嘴里吧嗒吧嗒嚼着什么东西。 “你在吃什么？”于剑杰好奇。 “我也不知道，古代人的东西吧，我从涂婷婷屋里顺的，感觉吃着挺有意思，还能吹泡呢！”疏月影说完就噗的吹了个粉红色的大泡泡。 “你还有吗？”于剑杰伸手讨要。 “我刚就吃了一半，”疏月影从口袋里套了两下拿出泡泡糖的另一半，“哎呀，刚从地上爬起来沾到灰了。” “没关系，我也尝尝好玩的。”于剑杰一把拿过来就丢进嘴里。 吧唧吧唧。 这两个人一个梳着马尾辫，穿着红黑色相间的风衣，双手插兜。另一个穿着黑色马甲与深蓝色衬衫，头发侧面剔的很干净，一边耳朵打满银色耳环。两人嘴巴前还都吐着粉红色的口香糖泡泡，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一对不伦不类的哥特情侣，完全不像是刚刚解决掉一个贵白王室天奉的侵入者的样子。 “我怎么觉得那边越来越吵了？”疏月影的泡泡破了，她几口把泡泡糖卷回嘴里，“又有新的人加入战局了？” 他们所处的位置几乎和赭清水与三十六天的战场平齐。这里是贵族的生活区，城市的绿化很好，盘山路靠近悬崖那边几乎都被树木遮天蔽日的盖住，完全看不见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我去看看，你在这别动就好。靠的这么近了两人同时用封器被发现的几率太高。”于剑杰说完蹲了下来，然后用力一蹬飞了起来。 越过树梢，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只上面布满了空洞的裸露大脑，大脑下面生着张扭曲丑陋的巨大脸庞，看着直叫人反胃。 只是头就这么大，下面的身体…… 他重新落在地上和疏月影描述了一下。疏月影神色严峻：“这黑石山山主火力全开了，估计那边的战斗估计快结束了，如果要去王室找寇红妆他们得快了，不然这边结束，那些三十六天……” “你觉得赭清水会输？”于剑杰问道。 “那当然，她一个人再牛逼也整不过那二十多个天奉啊，输掉是迟早的事，有可能连命都搭在这呢。” “行，那我们快去把。”于剑杰说完，拉起疏月影的手飞快的向着白皓区的王宫所在奔去。 。 。 “石榴小姐，你们三十六天不都应该再上吗打架吗，为什么你们几个不用去？”索道上遇到龙石榴她们后，程武麟总觉得肩上的担子变小了好多，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因为我们不是三十六天。”龙石榴拖到这支新生成的队伍的后面，和程武麟并排走着，“我们只是地为啊。” 地为……啊对了…… 程武麟光想着有印器的就是天奉，完全忘记像自己一样虽然拥有印器，但是还不能操控白昼飞行的人了。 “宁先生让你来接我们，可我们要防谁啊？”程武麟又问道。三十六天的天奉在和赭清水打，宁先生又不可能未卜先知到知道棋子的人也在这，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对自己和孔非倦不利。 “防王室的几位天奉。三十六天不是所有人都在和黑石山山主对决，王室里除了白王和前两年战死的白后，还有两位公主和长公主的儿子都是天奉。宁先生说白王有可能也派他们来寻找你们的所在了。” “不会吧，如果那样我和孔非倦早就被抓到了，我们也没碰到过别人啊。”程武麟刻意隐瞒了与棋子交手互揍的事。 不过提到孔非倦，他意识到孔非倦好像半天没有说话了，转头看向默默跟在他们后面走着的孔非倦：“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孔非倦抬头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知道谁要绑我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呵呵，竟然还找下界人，他还真是够可以的啊。” 听出他话语中的疏远，程武麟一时有些不适应了。不过别人的家事他也不了解，也不好插嘴随意说什么风凉话。 “都会好的……”想了半天，他只憋出这一句安慰来。 第八十六章 气旋 “会好的？不会。(书^屋*小}说+网)”孔非倦自问自答，神色疲倦，“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让我自己待一会。” “好。”程武麟只得摇摇头，不再和他并排而走。 通过白纯区下方的索道，他们正式进入了白纯区。这个城区是白帝间的商业区，盘山路边开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店。只是这里受到赭清水与三十六天战斗的影响更大一些，那些早已无人的小摊与店铺的招牌上挂上了一层粉尘。 有的楼体被上面落下来的碎石砸成了废墟，剩下的瓦片从残破的房顶滑下来稀稀落落掉了一地。 “那是什么东西！” 重新走到能看见战况的地方，所有人都抬头望向战场，发觉三十六天围攻着的赭清水不见了，取代她的是一个由巨大肢体内脏拼接成的恐怖怪物，那怪物青紫的大手此时正扒在他们上两层白皞区城区的建筑上，三十六天的天奉们分布在它周围不断攻击着，却又不敢飞近，全都在外圈绕来绕去。 龙石榴收回目光：“赭清水发怒了。” “肯定的吧……被那么多人打她还能不落下风，还是挺厉害的……”程武麟感叹道。 “才不是她厉害哈，是那些三十六天里面有一半的人都在划水。”龙石榴嗤笑道，一转身，身上的金属亮片簌簌乱抖，“这一半的人基本都是归属于宁先生的，他下令让我们的人尽量装作全力进攻但是无可奈何的样子。如果他们全都全力出手，赭清水此刻早就魂归于天了。” “也是。”程武麟挠挠头，“现在离战场已经这么近，会不会被波及到？” 龙石榴哈哈一笑：“那就是我来的原因了，你们俩没人恐高吧？” 程武麟和孔非倦都摇摇头。 “没有就好，那就走着！” 说罢，她右手往后一背，那杆长仗出现在她的手中。随着她猛的一挥，手杖顶端的仗头处飘散出一道小小的气旋，落在地上逐渐扩大，渐渐把一行六人圈了进去。 风本是无色的，但这风卷了地上的沙石，像是一个只有一人高的尘暴龙卷风一般，遮住了四周的景象。 程武麟抬头看了看头顶依旧通透的视野，又看了看身边的飞沙走石：“这是干吗？” “好好看着！”龙石榴并指举在嘴巴前，轻喝一声，“起！” 声音刚落，程武麟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脚竟渐渐脱离了地面：“我去！飞起来了！” 他看向双目紧闭的龙石榴，还想说些什么，被身旁手臂上卷着绷带的男人一把拉住：“不要打扰她，她在找路。” 程武麟不解：“找路？找什么路？” 那个男人指了指脚下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地面：“石榴的印器可以带着所有不是天奉的人飞行，但是她本人也没有飞行的视野，需要把白昼发散出去感知。” “这么落后。”程武麟点评道。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瞪大眼睛：“石榴能带我们飞不错了，你行你上啊！” “这个我还真行。”程武麟抛给他们一个赖皮的笑，抬起手背露出上面的眼睛。 “我靠……你这什么奇怪的人体构造……”浓眉男吓得想往后跳，无奈脚下空无一物，一脚踩了空。 “我也不想这样啊。”程武麟无奈，他指了指头顶，“我的手背和天上那只眼睛是连着的，我可以通过它的视野帮你们指路。” “那是你弄的？”龙石榴突然睁开眼睛。 “算是吧……一言难尽。”程武麟狐假虎威一波，内心不断叫着蓝芦姑奶奶你原谅我。 “那好，就这样，你来看路，我来带你们飞。”龙石榴抓紧手杖。 “好。”程武麟应道，再一次把手背贴上了自己的眼睛。 重新进入天空上眼睛的视角，程武麟近距离看到了赭清水的模样，那些像是触手一般扭动着向人抽去的肠子们看的他阵阵反胃。 不过战斗对城市的影响确实很大，上一次和孔非倦看的时候，城体的破坏还没有现在这么多，赭清水每一次跳起落下，都会砸的一片建筑坍塌成碎石瓦砾。 “快点小哥哥！没时间了！”他的耳中忽然远远传来龙石榴像是隔着一道墙喊叫的声音，赶紧应了一声，抓紧寻找他们这个气旋的位置。 视线扫过白纯区，他找了半天才找到像是一粒瓜子那么大的气旋，拉近了视角：“找到了，我们往哪走？” “你有没有看到一颗特别高的树？就在路旁边。” 程武麟向气旋缓缓移动着的前方扫过视野：“我看看啊……看到了！是不是绿色的……” 龙石榴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废话，难道还有蓝色的？就是那个，在哪个方向？” 程武麟有点委屈，心道你们主子的贵白园里就有，但还是定了一下位置，对着自己右前方指道：“这边。” “好的，我就信了啊，要是撞到地上我就打你了！”龙石榴挥了手杖，这次气旋的飞行速度快了很多，脚下的城区街道飞快的向后掠过去。 “马上快到树那了，然后呢？”程武麟又问道。他看到那粒气旋正飞快接近着那棵孤零零从崖壁上探出来的树，“不是正对着树的方向，是稍微往左偏了一点。” “那就对了，我们必须从那道山脊的右边才能绕到贵白园，还不会受到上面战场的影响。”龙石榴的声音远远传来，“过了那棵树，前面有一群瓦片是金色的建筑，看到了吗？” “看到了，在这边。”程武麟指了下它们的位置，心道何止是看到了，简直快被晃死了。那些瓦片就像是反光的铜镜一般发着刺眼的金光，视角拉进以后刺的他自己的眼睛发疼。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这股疼痛的原因不是被光刺的，他从巨眼的余光看到有两个三十六天从围攻赭清水的人里面飞了出来，正用手中的印器轰向他的眼睛，吓得他下意识想要拉开手背。 “怎么了？到哪了？”龙石榴忙问道，“你别罢工啊！我这飞这么快你不指示很容易撞到的。” “我知道，你往右三十度偏点，不然会撞到石头。”程武麟忍痛继续指挥着，感觉眼泪都被刺到流了出来。 这两个天奉为什么开始打这个眼睛了，还真是添乱……话说蓝芦大姐你在搞什么呢？程武麟不断腹诽着。 第八十七章 追击者 不过赭清水在这打的热火朝天，蓝芦作为她的侍子会去做什么呢…… “喂！我说话你听到没啊？给我看路行不！”耳中又传来龙石榴遥远的声音。 “好了好了马上！”程武麟伸出右手捂住左手，避免自己因为眼睛疼，条件反射把手背弹开。他试图无视掉那些攻击，擎着泪努力辨认着他们的方向：“我们正从那片金瓦建筑上方飞过。” “再往前应该有座风车，看到了吗？” “有，在这边。”程武麟移动视角找到了一座锥型的风车，风车的造型很古怪，巨大扇叶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没像是在工作的样子。 “好，先往这座风车得方向去，等过了风车再找一个……” “等会，有人在追我们。” “什么？” 程武麟盯着那个正快速接近他们气旋的小黑点：“我说……有人跟在我们后面，速度比我们快，马上就要追上我们了。” 龙石榴咽了一口口水：“他们来了吗……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在她身边，另外三名地为纷纷召出自己的印器，对着他们身后的方向举了起来。 “一定要战斗吗？我们有没有可能甩掉他？”程武麟想要通过天之眼看清追击者长什么样，无奈那人的移动速度太快，每次当他把视角拉近，那人就像一只漆黑得雨燕一般从他的视线中一划而过，完全看不清任何身上的细节。 “甩不掉。”龙石榴否道，“我带着人的情况下是绝对飞不过一个全速飞行的天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正面硬抗。” 程武麟把手背移开，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发酸的眼角：“还有估计半分钟左右。” “行，我知道了。”龙石榴把气旋停了下来。 程武麟着时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等下他打进来我们会不会掉下去啊……” 龙石榴把手杖移到身前：“我会尽量保护你们不掉下去，同时争取把战场转移到地面……他来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声像是布匹撕裂的刺啦声响起。一道剑刃划破气旋，剑刃突破直向龙石榴的脸庞戳了过来。气旋中裹挟的沙石叮叮咣咣的敲打在剑身，那剑却纹丝不动，一丝一毫都没有被阻碍的感觉。 “闪开！”那个浓眉男飞身上前一吧将龙石榴推开，手中黑色的包裹迎风展开，刷拉对着那剑尖覆了上去。 挡住了？ 在浓眉男以为他用印器缠住对方的剑的时候，包裹旁边突然闪出两条火红的锁链。在一阵金属链条的滑动声中，锁链绕过黑色包裹的边角，转瞬间就已经把浓眉男和他的印器捆了结结实实。 “小义！”那个手臂上缠着绷带的男人大吼一声，对着那两道锁链伸出了手。 他手臂上的绷带骤然脱离手臂，却依旧保持着缠在手上时的形状。两只绷带化作的手飞扑上去，一只扯住封死浓眉男行动的锁链，另一只猛的锤向气旋外还未现身的追击者。 “哼！”气旋外的人冷哼一声，细剑从那只绷带手当中刺过，对着气旋外壁轮了过去。细剑刚消失在气旋那头，透过气旋上的风沙，所有人都看到一道红光在外面亮了起来。 一道不安从龙石榴心头升了起来。她声嘶力竭的大吼：“快蹲下！” 程武麟闻言赶紧俯身，下一秒，一道红色的镰刀刀影携着罡风从他们头顶横劈了过去。 嘭！龙石榴的气旋应声而破。一时间飞沙四散，气旋化作一堆乱流扑面而来。 “啊！”程武麟叫了一声。 他的眼睛才刚从天之眼被攻击的酸痛下恢复，这次又被沙子迷了，龙鳞还没出手就没法出手了。他狂揉着进了沙子的眼睛，身体还没等下落，就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拎住了衣领，勒的他连连干呕。 咚咚咚咚。 眼睛还没法睁开的时候，他听见四声闷响还有一阵痛苦的呻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们是谁，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程武麟微眯着眼睛，泪眼朦胧。从红色锁链出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个追击者是谁了：“红妆大哥你这出场方式也太暴力了，不能和平谈话吗？” “不能。”大半天没见到寇红妆，对方的声音依旧冷冽。 “行吧。”程武麟终于把沙子揉了出去，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了看被红色锁链牢牢缠在那座风车的四个扇叶上，正痛苦扭曲着身体的龙石榴四人，又侧头看了看紧贴着自己，被夹在寇红妆胳膊下的孔非倦，无奈道：“那四个是宁以期派来接我们的人，这小子就是他要我绑的人了。” “这样啊。”寇红妆点点头，向下飘落到地面附近松开了手，任由程武麟和孔非倦扑通两声滚落在地上，“我还以为你被他们劫持了呢。” “你又是谁？”孔非倦从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警惕的盯着寇红妆。刚刚他们被眼前这个长头发男人突然袭击，他身上的小毛想要保护他直接扑了出去，被一这人毫不留情的一剑拍晕了过去。 他手中托着小毛软趴趴的身体，脚下拉远了和寇红妆的距离，“我跟你说，你们这些大人物别以为能随意摆布我，我……” 寇红妆伸手拨了下他垂散在背上的长发，一脸死板冷漠的打断他的话：“你一个人质话这么多吗？要不要我把你嘴缝上？” “操！”孔非倦大骂一声，气到浑身颤抖却不能反驳什么。他退后几步转过身去，把小毛轻轻放在地上，心疼的抚摸着它翠绿色的鳞片。 寇红妆刚刚的话太横了，听的程武麟都有些不适。他揪住寇红妆的袖子：“我靠你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看来你们两个关系处的挺好啊？”寇红妆冷着脸又看向程武麟，“醒醒吧，春游结束了，你跟我走。” “可是这边……”程武麟不安的看了看正在抚摸着小毛的孔非倦，“他怎么办……嗷！” 寇红妆把手收回来，目光扫过被他弹了个脑瓜崩蹲在地上叫痛的程武麟：“你是不是傻？既然宁以期要的人在这了，接他的人也在这了，那你还在这干吗？你是来找王陆离的，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我没有！”程武麟辩解道，“我走还不行么……现在去哪？” 寇红妆看了眼手腕：“去和公孙竹汇合。他还在下面的白净区，现在城里的白昼流动太混乱，我刚勉强才联系上他。于剑杰和疏月影还没有回复我的讯息，等你和公孙竹汇合以后再去找他们，然后你们一起离开白帝间。” “我们？那你呢？”程武麟听出话里的人称不对。 寇红妆目光瞄了眼城外：“我必须暂时退出小队去忙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事情结束，我会再赶回来。” 第八十八章 半日朋友 程武麟瞪大眼睛：“等会？我没听错吧？这种时候你这个队长要退出？” 寇红妆自知和宁沐雪的商定不好解释，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因为我要去做的事情很重要，甚至从某种层面来说和我们这次的任务一样重要。现在贵白大乱，其他上界势力有可能浑水摸鱼进来，对我们下界人本身就不利。况且我们入城只是为了打探棋子的消息而已，没必要在这里发生这么多大事的情况下继续耗着。不管是白王或者宁以期打算做什么，对我们而言都有很高的风险折兵于此。” “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知道了。”程武麟看向孔非倦的背影，“但他是无辜的。他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不应该沦为斗争的牺牲品……我们有没有可能把他带走，反正白王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是无辜的，那他们呢？”寇红妆伸手指着他们附近的一座废墟，里面隐隐有血色染在残破的墙面之上。这里已经不是战场波及的核心区域，但还是偶尔会有不结实的房屋被震塌，把来不及撤退的居民扣在里面。 见程武麟哑口无言，他继续说道：“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不少被战斗波及而死去的普通人，他们全部都是无辜的，和你于心不忍留下的这个人一样。你要把他们都拯救了？你想做圣人？” “我不是……”程武麟烦躁的锤了下大腿，“好吧我承认，我是和孔非倦有点混熟了，一路聊的很开心，现在想到要把他丢回到宁以期和白王之间，心情就有点不爽。” 寇红妆的脸色稍微柔和了点，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拍在他肩膀上：“战争中除了决策者没有不无辜的人。你不可能拯救他们。现在没空谈论什么道理大义之类的，与其拯救一个敌人中无辜的人，你更应该关注我们被劫走的同胞。” 想到他们本来的目的，程武麟叹了口气：“嗯我明白，你要去做什么就去吧，我还是以先前的任务为重的……我去和孔非倦打个招呼。” 寇红妆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收拢肘关节断面上的锁链，一声不吭的走向被他控制住的龙石榴四人。 “你们说完了？” 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一直蹲在地上抚摸小毛的孔非倦淡淡问道。 程武麟走过来，也蹲在孔非倦身边：“说完了……小毛它没事吧？” “没事，只是晕了过去，你的同伴还算有良心。”孔非倦歪着嘴讥讽道。 “我替他道个歉，他这人说话做事就这样。”程武麟挠挠头，“把你从家带出来的事我也要道歉，我就是因为这个同伴被控制在贵白园，才不得不听宁以期的话对你做了这样不好的事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自责什么，反正这是我家的事，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和你们又没关系。”孔非倦扭头看着程武麟，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走吧，快去忙你们的事情去。” “那你保重。”程武麟站了起来，在孔非倦宽阔的后背上拍了拍，“小心宁以期。” “我会的。”孔非倦也托着小毛站了起来。他看了眼被寇红妆释放，灰头土脸向他走来的龙石榴四人：“我也差不多又该被绑走了。” “哈哈。”程武麟轻笑了声，但心里却一点开心的意思都没有。虽然和孔非倦只短短相处了小半天的时间，但他心里却生出些不舍的感觉来。 一开始看到对方的时候，程武麟还在腹诽宁以期口中的“小男孩”竟然长了一身结实的肌肉。不过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他发觉孔非倦确实有一个单纯男孩的性格。他独自一人住在远离喧嚣的地方，对人对事都保持着一份澄净的心。和他的相处过程中也一点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 罢了，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他对着孔非倦招招手，然后拉住在一旁等候着的寇红妆的胳膊。寇红妆一踏地，两人飞离了地面，沿着白纯区断崖缓缓落了下去。 孔非倦望着渐渐远去的程武麟二人，眼眶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意。 从小到大，他一直独自住在白茫区山崖上的小草屋里，完全没有机会和任何的同龄人相处。就算小时候养父和哥哥还会来陪他玩，但哥哥长大以后也不怎么来了，养父也只是每日把一些吃的送来就走。 他太孤独了，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有一天可以成为正常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拥有几个可以和他开怀大笑的朋友。 就像是程武麟这样的朋友。 等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孔非倦才对着那个方向大喊一声：“再见啦！以后一定要再来找我啊！” 龙石榴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刚刚她们四个几乎是被那长头发的下界男人一击秒杀，身上现在还痛的不行：“以后？他们可是下界人，哪有以后了？等宁先生重掌贵白，就要对下界大举进攻了。” “那是他的事，又不是我的事。”孔非倦脸色冷了下来，“你们不是要带我去见他吗？快点吧，我已经等不及要见他了。” 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见过的那张脸庞，孔非倦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我这就把你送过去。”龙石榴举起手杖，嘭的敲在地上，一个比之前小了半圈的气旋旋转着从手杖上飘了下来。她揉着肚子，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几个快进来，我现在有点不太舒服，赶紧完成任务就休息了。” 另外几人闻言都凑了过来。龙石榴眼睛扫过气旋中的几人：“都在了哈，那我们就……达哥呢？上哪去了？” 她口中的达哥是那个使用两个大锤做印器的中年男人。她突然想到，好像从程武麟二人走了以后，她就没有再看到达哥了。 浓眉男道：“刚刚我还看到他去悬崖边看那两人去了啊？转身好像他就没了。” “也许上厕所去了？”手上缠着绷带的男人猜测道。 “不对……”龙石榴忽然抬起头，“又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呲的一声，她的气旋再次被一柄武器撕开，只是这次不是一把细剑，而是一把前端钝折的奇怪的武器。 一把萦绕着白色雾气的钢刀。 第八十九章 亦正亦反 试验品748号一刀刺入那奇怪的气旋，感觉就像刺入了一条湍急的河流一般。气流携着石子不断撞击在他的刀刃之上，用上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维持刀刃不脱手。 里面的人……还挺有一套的。 他眉毛一皱，左手啪的一掌拍在刀柄的下端。一道强劲的白昼渡入刀中，顿时沿着刀刃对着气旋内部传了进去。 龙石榴见那怪刀不再向内推进，以为对方无法突破自己的守势。刚准备松口气，她忽然发现那刀的刀尖上聚了一大捧洁白的雾气，其中蕴含的白昼量正成倍增加着。 “小义你快挡住它！”龙石榴尖叫了一声，抓着手杖就缩到了孔非倦身后。 “好！”浓眉男对着那雾球抛出了那个黑色包裹。包裹展开成一张巨大的黑布，对着那像是快要爆炸了的剑尖包了上去。 嘭！ 包裹里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倏然瘪了下去，里面几缕雾气飘了出来，软趴趴的散到了空气中。 “还好……这个人突破不了我们两人的共同防御……”龙石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进不来就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先把孔非倦转移走。” 孔非倦闻言抬头：“你们不是找不到那个人了吗？不管他了？” “小兄弟，这把刀还插在这呢，哪还有空管他啊？”那个手上缠着绷带的男人想要把手搭在孔非倦的肩膀上，但好像很讨厌碰到小毛似的，手伸了一半缩了回去，“我们的任务是转移你，不是去……” 他突然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凉，余光看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升了起来：“后面……” 呲！ 伴随着孔非倦的大骂声，龙石榴和浓眉男纷纷回头，看到了让他们汗毛直立的一幕。 一束白色的雾气像利刃一般从绷带男的脑后刺入，眉间刺出，霎时把他的头劈为了两半。他的手还残留着本能，想要把那两瓣分开的大脑按在一起，只是刚刚碰到自己的头发，两只手就僵住不再动了，尸体往旁边一歪，从气旋里甩了出去。 孔非倦叫了一声“妈的”以后就被溅了一身的血与脑浆的混合物。和程武麟在一起时遇到那个血手就吓得他够呛，这种淋浴一般的待遇他那能忍受，干呕一声就晕了过去。 眼见着他的身体也要甩出气旋，浓眉男一把够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近了自己的身体。嫌弃孔非倦身上的蛇太碍事，他伸手把小毛推了出去，然后搂住孔非倦的腰，对龙石榴大吼：“快点！全速带我们走！等动起来以后这个雾就凝不成了！” 龙石榴这边却急的快哭了：“我在尝试啊！我飞不起来了啊！” “怎么会？”浓眉男和龙石榴背靠背，不安四下打量着周边，慌乱的寻找着那杀掉绷带男后消失的白雾，“你再不把我们弄走我们就都要死了啊！” “我知道啊！”龙石榴不断挥舞着手杖，气旋却像是粘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就是办不到啊！” 浓眉男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印器。包裹这次已经完全把那刀尖绑的严严实实，一丝雾气都无法再逸散出来：“不是这把刀的事，我已经把它完全盖住了，应该不会……等一下，你的气旋的方向……是不是反了？” “什么反了？”龙石榴紧张的发丝都黏在脸颊两侧，“没有啊？我的气旋一直都是顺时针旋转啊？” “顺时针？为什么我看是逆时针呢？”浓眉男扯紧孔非倦无力的身体，“是反着转的！” “胡扯！”龙石榴不断把手杖敲在地面上，“你是不是头昏了？正反都能看错？” “绝对没错！”浓眉男扭过头，“你看你那边……” 他的音调渐渐低了下来，龙石榴还在闹心的调动周围的白昼，“怎么了？” 浓眉男用空着的那只手对着自己的印器指了指。 龙石榴看向那把已经被浓眉男包裹完全制住的刀尖，然后目光缓缓向上移动。 原来，他们两人说的都没有错。 她的气旋，竟然一半在顺时针转动，另一半却在逆时针转动。 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就像洗衣服一般，你不可能让洗衣机里面的水一半正转一半反转。但现在，她的气旋沿着那把刀的部分一分为二，一半依旧是顺时针转动，另一半却逆转回来，和上一半悄无声息的顶在一起，接触的部分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气旋之所以飞不起来，因为它运行的方向与另一半完全相抵掉了。两半气旋就像是被那刀劈开的一条线吸了进去一样，荒诞而又怪异的两人心生恐惧。 “这是什么印器？这不是王室那些人的！”龙石榴的声音有些尖锐。 “确实不是。” 这声回答也不是浓眉男的。龙石榴猛的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正毫发无伤的站在她的气旋里，手中长剑刚刚挑断了浓眉男的喉咙。浓眉男的嗓子里喘出“嗬嗬”的嘶鸣声，带着孔非倦一起倒了下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龙石榴举着手杖缓缓退后，却像是害怕电网的羊儿一般不敢接近自己的气旋，脚下局促的踩来踩去。 “你们都发现不对劲了，我就是用这不对劲走进来的啊。”试验品748号举起自己手中发着黑雾的直刀，“我的黑云相可以反弹一切物质，你那气旋被我弄反了一半，我自然就可以随意走进来了。” 龙石榴恐惧的浑身簌簌发抖：“那……你的刀……不是被我们给困住了吗……你为什么还能拔出来？” “啊，那个。”试验品748号一挥手中直刀，龙石榴的气旋竟然一下散掉了，“这人的印器确实厉害，我的刀要是被包上估计也拿不出来了。不过他好像没有注意到一点，他包住的真的是一把刀吗？” 龙石榴像是突然惊醒，转头看向先前气旋还在时浓眉男用印器困住那刀尖的位置。这里此时悬着一柄朴素的长剑，而长剑的剑柄正被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握在手里。 男人的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脑袋。龙石榴绝望的发现那个脑袋正是她先前抱怨不知跑哪去了的达哥的头。 她们四个人，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你们是什么人！”龙石榴声音沙哑的喊道。 第九十章 落石榴 试验品748号缄默未答。他走到孔非倦的身边，抬脚把对方翻了过来，然后对着棋子車说道：“这就是那个被下界人绑走的人。” 大概是因为扭曲的条件中把这个晕掉的男子也算了进去，棋子車溯反的能力只把他们领到这里就中断了，要想知道那个下界人的去向，还得利用新的条件。 见试验品748号不理她，龙石榴撑着手杖，颤颤巍巍走到孔非倦身边蹲了下来，试图把他当成挡箭牌：“这个人其实姓宁，你们不能杀他。” 试验品748号脸色平静：“姓宁怎么了？” “你不知道？”龙石榴瞪大眼睛，“你不知道我们是谁，你就把我的伙伴都杀了？” “我只知道你们和一个下界人厮混在一起，别的都不重要。”试验品748号退后一步，“車先生，你来吧。” “你……你们要干什么？”看到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提着剑向他走来，龙石榴扶起孔非倦的身体，发抖的手指捏在他肩膀上，把孔非倦挡在自己面前。 “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试验品748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龙石榴狂摇头，手中的手杖却在暗暗蓄着一个以她为中心的气旋。 “那得由我们来检查一下。” 话音刚落，龙石榴听到唰的一声轻响，接着就发觉自己的手杖摔在了地上，砰砰弹了两下。 同时在地上弹动的，还有她握着手杖的几根手指。 剧痛的惨叫被试验品748号一掌捂在嘴里，龙石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无法挣脱试验品748号的钳制。 腹部被斗笠男的长剑贯穿，她扭动的身体渐渐安定下来。视线中的一切都变为了奇怪的颜色，然后这些画面都开始褪色，逐渐滑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冥冥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声音，一个仿佛贴着她的脖子后轻声诉说着的，无法抵抗的温柔声音。 “你们分开以后……他往哪边走了。” 。 。 寇红妆拉开手肘关节，一根又一根的红色锁链从关节处迸射出来，钉在白纯区与白净区中间的崖壁上，像金属的蜘蛛丝一般把他们两人快速拉向白净区城东。 而程武麟此时就像是一个人形书包一样被寇红妆拇指里射出的丝线捆在他背上，完全动弹不得。 “这个姿势也太不雅了吧……”程武麟抱怨道。寇红妆的长发扫在他脖子上奇痒无比，奈何手臂被绑得严严实实，想挠根本就挠不到。 “没办法，”寇红妆拉回一条不再起支撑作用的锁链，又对着脚下打出新的一条，“现在白王一直没出现，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不能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使用封器，在找齐所有人之前都要低调。” “那你把我手绑上干吗？蓝芦给我手上弄了个眼睛，用它我可以帮你看清周围的情况。” “我就是看到你那只眼睛才把你绑起来的！”寇红妆恼火道，“你把蓝芦当队友了？她可是上界人！她给你的东西你也敢随便用？” “可是她确实帮了我啊！她在我后背上弄的大镰刀让我直接杀了一个天奉呢！”程武麟为蓝芦打抱不平道。不过转念一想，这镰刀好像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了，哪怕在他差点被那个泳装少女的水鱼给吞进去时也一样：“虽然其他时候好像也不太靠谱……” “再也不许链接天上那只眼睛了听见了没？”寇红妆怒气冲冲，嘴里不断念叨着，“真是疯了，谁给你的东西都敢用！” 程武麟不敢顶嘴，只好默默听了一路寇红妆的念叨。 其实两个城区的竖直距离并没有走盘山路那么远，过了几分钟他们就站上了白净区已经落了一层灰的地面。寇红妆警惕的看着四周，手肘处的锁链哗啦啦缩了回来，一边松开了背上的程武麟。 他看了眼身边的那座已经停水的小喷泉，眼睛微眯起来：“我和公孙竹约定的地方就在这，他人怎么没了？” “会不会是遇到危险了……” “不会，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寇红妆在喷泉另一边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地上比旁边薄了许多的灰尘，“他曾经在这躺着，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离开了……” “我们要不要分头去找找？”程武麟也跟着蹲了下来，“说不定他没走远。” “不行，一分头我再和你走散了怎么办？你手上那屏又是上界的玩应，我的屏哪怕在没有受到干扰的情况下都不好和你联系。妈的……”寇红妆罕见的爆了粗口，他看了看自己手腕，“我现在没时间了，哪有工夫在这上面浪费！” “那就让我看一眼……”程武麟抬起手背，“你信我，前面我用了几次都没事的！” “用吧用吧！”寇红妆把头一扭，“反正出了事瞎的也不是我的眼睛。” 程武麟已经对寇红妆的话没脾气了。他把手背对着自己眼睛一贴，视角顿时斗转星移，来到了高空之上。 这次一切到天之眼上，他的眼睛就是一阵剧烈的刺痛，“唔！”的叫了出来。 “怎么了？”寇红妆寻问的声音传来。 “没事没事，”程武麟赶紧敷衍着，他要是承认了难受就是打自己脸了。似乎那两个三十六天坚持不懈对天之眼的攻击起了成效，他觉得现在视线的清晰度已经大不如前了。 得赶在这眼睛崩溃前抓紧找出公孙竹。 多次使用这只眼睛，他对调取自己想看的区域已经轻车熟路，迅速把视角对准了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 白净区东南角的小喷泉是把…… 他的目光扫过只有两个小点的自己和寇红妆，拉近视角，等到已经能看见他自己头顶上的头发了，再扩大范围寻找着其他的人影。 很快，他就看到两个人影。这两个人影从白纯区正向着白净区下落，看轨道几乎完全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 龙石榴他们的人下来了？程武麟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等他再一拉近视角，神色忽然变得严峻起来。他移开手掌，一把抓住不明所以的寇红妆：“快跑！棋子来了！” 第九十一章 汇合 “棋子？”听到这个名字，寇红妆脸色一变，被拽住的手臂往后一抻，把程武麟拉了回来，“你先把话说清楚，就算有人在追我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棋子的人？” “这怎么解释啊……就是……”程武麟慌乱的想要挣脱寇红妆的束缚，“先前有个自称隶属棋子的人想要杀我来的，后面不知为何没有下手，放任我走掉了。但刚刚我看到他从我们落下来的地方往我们这边来了，你说那不就是……” 寇红妆打断他的话：“这些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刚刚哪有机会？”程武麟白他一眼，“现在那个我遇到的棋子旁边还有一个人，我觉得那人应该也是枚棋子，不然他们怎么会一起行动？” “他长什么样？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衣着？” 程武麟思索了一下：“没看清，但是感觉第二个人头上好像有个白色的什么东西，像是很奇怪的帽子……” “快走！”这次轮到寇红妆的行动急促起来，他毫不犹豫的拉过程武麟就开始狂奔，“是棋子車！” 由于敌人是从上方过来的，在马路上逃跑的行为想当然会很显眼。寇红妆带着程武麟直接拐进一条没有光线的小路，迅速向着城市深处跑去。 “我们……就不能……跑到什么地方躲一下吗？”经过没有白昼支持的短时间冲刺，程武麟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问道。 “不行……那个棋子車追人特别有一套……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印器……是怎么办到的……但以前下界这边的惨痛损失告诉了我们……只要他确定了一个目标，……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寇红妆持续爆着粗口，“妈的……真他妈是火上浇油！” “卧槽……这能力……要是我们也有……何愁找不到那个人啊！”程武麟吐槽道，“对了……之前我和那几个上界地为一起的时候……就用那个天上的眼睛帮他们看路来的，你要是能解决……我用天眼的时候……没法走路的问题……我就能随时告诉你……他们的位置……” 哗啦啦。 两道锁链啪的在他胸前打了个叉，咔嚓一声把他拢到了寇红妆的背后。寇红妆牙关一咬：“那你还不赶紧？” 程武麟二话不说，再一次把手背上这只帮了他无数次的眼睛挡在自己眼前。 这次连接后眼睛传来的痛苦更加强烈。那两个天奉用的印器十分霸道，每次戳进天眼的瞳孔中，都会把整只眼睛搅的快要崩溃般一阵抖动。 程武麟无暇顾及这些，目光穿过他们两人的身影以及打成浆糊般混乱的三十六天战场，将视角降临至白净区附近。 因为基本已经没有普通人在外面闲逛了，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两只棋子的身影。而且果然如他所料，那两个人是追着他来的。他们在那个小喷泉附近徘徊了一下，然后立即对着他们逃走的方向追了过来。 “他们在喷泉了！”程武麟叫道。 “好快……”寇红妆脚步顿挫，身体一折，顺着一道矮小的断崖跳了下去，“没空找公孙竹了……我们得快点出城！” 程武麟感觉到失重，把手放了下来，瞄了眼周边的景色：“妆哥你体力也太好了吧？跑这么快！” “好好报他们的位置！别管这些有的没的！”寇红妆斥道。 “遵命！”程武麟赶紧再次进入天之眼的视角。寇红妆这种迂回往复的逃跑方法确实奏了效，棋子的追击慢了许多，每到寇红妆改变路线的地方都要停下来，重新做些什么才能继续跟上。 “他们到那个钟楼那了，和我们距离现在远了不少。”程武麟持续报着点，感觉像是打游戏看小地图一般。 “不能掉以轻心……”寇红妆大口喘气，这种方法虽然能甩掉那些人，但对他的体力消耗太大…… 这样下去，出城之前有可能他会第一个坚持不住。 “妆哥你这样太累了吧？”程武麟感觉后背紧贴着寇红妆的地方已经被对方的汗液打湿了，“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不行……你看着他们……呼……别和我说话……没空……”寇红妆伸手擦了把汗，一边甩弄着肘关节的锁链，一边断断续续说道。 “哎……”程武麟叹了口气，天眼视角的余光忽然发现，一个人影正在快速接近他们的位置，“又有人来了！在我们前面！” 寇红妆连问是谁的精力都提不起来了，脚步一错，往反方向折返跑了起来。 “哎？别拐！”程武麟松手，拉住寇红妆的衣服，“是公孙竹！” 寇红妆的脚步顿时顿住，怒气冲冲的转过身，眼睛瞪着公孙竹即将过来的方向。 过了几秒，一身破破烂烂的公孙竹翻过那道他们刚越过的矮墙，双手伸展欲扑：“我的妈呀，可算让我找到你们啦！” 谁知寇红妆把背后的程武麟一松，一脚就对着公孙竹踹了过去：“你他妈滚哪去了？” 公孙竹一边往后躲一边尴尬笑着：“啊我错了……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遇到敌人了吗……要不怎么会离开那……你们这是在干嘛？队长你流了好多汗。” 寇红妆双手扶着膝盖，头发湿哒哒的垂在额边。他扭头看着公孙竹，对着地上的程武麟摆摆手：“你去把他背起来……呼……然后跟我快走！” “武麟兄受伤了？你眼睛怎么了？”公孙竹忙跑到程武麟身边蹲了下来。 程武麟手还挡着眼睛：“没有……嗯……一言难尽……他们过那条隧道了！” “快走！”寇红妆直起身体。 公孙竹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把程武麟背了起来：“我天，好沉！” “你一米八八你也沉！”程武麟视角还在天上，嘴里却毫不留情反讽道。公孙竹身高不过一米七出头，在他们小队里算是最矮的一个了，连疏月影都被他高了几厘米。 “武麟兄弟，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公孙竹笑的很勉强。 第九十二章 隐秘而强大 程武麟笑道：“不信。” 公孙竹的归来缓解了他和寇红妆不少压力，加上现在棋子的人几乎追不上他们的行踪路线，在出城后说不定可以在贵白人感受不到的地方反戈一击。 三人穿过白净区以后，在通往白茫区的路上，寇红妆渐渐捋顺了自己的气息，转头看向跟在他旁边，正背着程武麟小跑的公孙竹：“你先前遇到的是什么敌人？” “几个贵白的地为而已，”公孙竹把程武麟的身体往上掂了掂，“水平一般，但我也束手束脚的，没法用出全力，只能迂回着和他们打了一番。” 寇红妆点点头，矮身躲过一根支棱的特别低的草枝。这是条架在一个小湖上的木板小路，两边的水生植物长得极高，把中间的路几乎完全盖住了。 “倒是你们什么情况……”公孙竹拨开迎面打向他脸的芦苇枝，一边问道，“我之前在白茫区碰到武麟兄还很惊讶，你们不是说要去王宫吗……” “我来说吧。”程武麟把手放下，轻一挣扎就从公孙竹后背上跳了下来，“没必要背着我了，棋子的人距离我们还好远，暂时追不上了。” 他看向队长寇红妆。 “可以。”寇红妆不置可否。 接下来，程武麟一边小跑一边讲话，用了穿越半个白茫区的时间向公孙竹详细讲述了他们分开后发生的事情。听完公孙竹一脸不敢置信：“我的妈，我就是扮个乞丐躺了大半天而已，没想到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难怪赭清水会在这……而且还有棋子在……” “所以你为什么要扮乞丐啊……”程武麟从公孙竹旁边跑过时捏着鼻子，“臭死了，你是跑去化粪池打了个滚吗？” “不然呢……”公孙竹苦笑，“我穿的西装革履在白茫区这个平民区打探消息？合适吗？” 寇红妆翻过一辆把路堵的严严实实的马车的车辕：“你有没有问到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没有。”公孙竹摇头，“我问了很多乞丐和平民，就是问他们身边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有人竟然消失好几天才会回来这种。或者直白的问有没有听说过棋子，但是……都没人知道。” “没有就算了，反正他们已经送上门来了。”寇红妆指了指身后，“等到了城外，就可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好像不行……” 身后传来程武麟的声音。公孙竹和寇红妆都停了下来，看到程武麟正扶着那辆马车，手背遮着眼睛，“他们不追了。” 。 。 “他们为什么可以逃的这么快，明明连封器的波动都感受不到……” 试验品748号蹲下身轻摸着潮湿的地面，溯反的扭曲到这里又断了。 他手腕上亮起了棋子車发来的消息：“那几个人里有人看穿了我印器追踪的限制，有可能是和我交手过的人。” “那怎么办。”试验品748号站了起来，“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他们迟早会逃到城外的。等他们不再顾虑使用封器会把白王吸引过来，我们对付他们就麻烦了。” “那我们就不追了。”棋子車发来文字。 “那怎么行……”试验品748号皱眉，“車先生你不是说那个少年是将先生要的人吗，如果现在放过他，还什么时候有机会才能抓到他。” 棋子車嘴角一歪，不急不缓的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下来。试验品748号跟了上去，但等待半天，手腕上的屏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过了一会，棋子車忽然打起了他平时很少会用的手语。 平静。 试验品748号认得那个手势。 “我怎么能平静的下来。”试验品748号叹了口气，“那个少年是残留在我记忆深层的污垢，是我必须铲除的东西，放任他这么走掉，以后我还怎么安心跟着先生您。” 棋子車伸手摸了摸试验品748号的头，这次他发来了屏的消息：“他是很重要，但你也一样。” 试验品748号不解的开口：“我……我怎么了。” “不管是急着想要了解自己是谁，还是急着想要铲除隐患，把自己的全部暴露在别人的眼中，这都与棋子的理念不一样。你还记得棋子对自己的要求是什么吗？” “隐秘而强大。可是隐秘……这样不是很难完成目标吗？”试验品748号眼神闪烁，没有了往常那种淡漠一切的感觉。 棋子車又做了个平静的手势。他发来新的一串文字：“棋子之所以隐秘于市井之间，就是因为我们不需要通过别人的敬仰而获得行动动力，就像那些隶属不同国家的世俗天奉一样。我们只是一群为了完成一个目标而相互联系的普通人而已，只不过力量相对于一般普通人强大了一些。目标是要完成，但棋子更在意的是完成的效果与质量。” “可目标完成不是越快越好吗？”试验品748号不解。 “欲速则不达。比如这一次，那个少年确实是我们的目标不错，但能碰到他是完全状况外的，这种没计划的变数会带来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对方既然有发现我们追击并摆脱的能力，说明他们那边有足以完美应对我们的能力，这时候我们已经不是捕食者了，而是被捕食者，棋子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境地。” 试验品748号双手抱膝，用下巴一下一下的磕在上面：“计划……我本以为我们棋子是个制造混乱的组织。” “一个组织制造混乱的前提是内部的有序，不然它一定会先在自己内部的混乱中毁灭。我们今天本来的任务就是带你回去，其他都是次要的。” “那现在走吗？现在回鸿鸣道？”试验品748号对棋子車避轻就重的解释不是很满意，但他也没办法表示反对，只能默默接受了对方的说辞。 “不是现在。我们现在要去见证一个变化，一个相对于抓捕那个少年以外，更适合我们现在去做的事。” “什么变化？”试验品748号诧异问道。 棋子車站了起来，发送给试验品748号一段更加隐晦的文字：“棋子的基本任务就是搜集镜世界的一切情报。现在我们要去见证的，就是贵白的未来了。” 第九十三章 蛇之墓 “他们往反方向离开了。” 程武麟刚放下手，公孙竹就夸赞道：“武麟兄这神通太好用了吧！” “好用是好用，就是……”程武麟对着天上指了指，“三十六天一直在攻击这眼睛，我觉得它坚持不了多久了。” “按理说，这种能力如此好用，蓝芦怎么也不会把它交给你才对。”寇红妆双手抱胸，依着一户人家紧闭着的门休息着。 程武麟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来的。她不仅给了我那种出其不意的对敌反击能力，还赋予了我可以随时俯视城市的这只眼睛……我用着是舒服，但是也总怕里面有什么幺蛾子，谁知道她还有赭清水打算什么。” “关于这一点。”寇红妆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梳理着，“我觉得蓝芦已经死了。” “为什么？”程武麟惊讶。 “不然怎么解释赭清水闹成这个样子？”寇红妆指了下天上，“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除非这是她与宁以期的计划，或者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他掰着手指头，一一说道：“前一种情况，宁以期要付出的太多，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取一位异国王者拼尽全力为他拉住这么多的火力？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后者了……蓝芦死了，还被赭清水看到了，然后你手上这眼睛本是她留给赭清水的临别礼物，却不知怎么阴差阳错也给了你。” “有道理……”程武麟伸手戳了戳手臂上的眼睛，不痛不痒的，感觉这块皮肤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棋子为什么要追我们，又为什么不追了。” “棋子对你一直很有执念，从我父亲受伤那时候就是这样，我们一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们为什么会退去倒是很好解释，”寇红妆把头发理的差不多了，又开始整理身上的衣服，“棋子这么多年能一直生存下来，有一个优点就是不贪婪。看来他们应该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认为继续追下去不划算了吧。” 公孙竹就没有这个清理自己的自觉了。他因为被嫌弃身上臭，站的离程武麟二人极远，此时终于插上了话：“那接下来去找于剑杰他们汇合吗？分开以后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去了哪里，屏也联系不上，该怎么找他们呢？” “那就得拜托你了，我现在得走了。”寇红妆收紧衬衫袖口正色道。在程武麟给公孙竹解释的间隙，他也和对方讲述了自己要离开的选择。 “哎……”公孙竹叹了口气，点头应诺下来。 。 。 好疼…… 孔非倦渐渐醒转过来，最先恢复的是身上的痛觉。 适应了一会，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趴在地上，身下一片潮湿，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甜腻难闻的味道，这让他更难受了。 几分钟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视野内一片红。视线聚焦以后，他发觉眼前的红色，是一片湿润的红色沙子。 这是什么？ 我这是在哪来的？ 他靠在一个软趴趴的东西上面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慢腾腾的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周边。 在他的脚边……有一具无头的…… “我操！”孔非倦吓的一个激灵。他回忆起自己应该是要和那四个人去贵白园的，之后就冒出来他见过的那个自称是棋子的人，然后他身边那人被杀了以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具尸体的血已经流干了，脖子上碗口大的断面正对着他的方向。孔非倦看了一眼就恶心的干呕起来。除了这具尸体，另外两个男人的尸体也都堆在附近。那个浓眉男直勾勾的盯着天空，身体不自然的外翻着，手中曾经是印器的布包裹像是裹尸布一般盖在身上。还有那个手上缠着绷带的男人趴在地上，大脑被刺穿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 孔非倦往后缩了缩，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下沙子上的那些暗红色液体，应该就是这些人的血液…… 那我后面这个…… 他僵硬的缓缓转过头来，刚好和一双不甘心而圆瞪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孔非倦大叫着蹦了起来，惊恐的远离了龙石榴的尸体。 他从小独自生活，连外界都很少接触到，平时哪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双腿却不断颤抖着，像是被粘在地上一般，根本不听使唤。 “嘶嘶……” 恐惧之中，他听到一声微弱的嘶鸣声，心绪突然被拉回胸腔之中。目光着急的四下寻找，他很快发现了远处那条翠绿的身影，终于挪腾起了脚步，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小毛！你还好吗小毛！”孔非倦抚摸着青蛇伤痕累累的身体，眼含泪水，“太好了，你还活着。” 青蛇虚弱的仰起头，蛇信舔在孔非倦的脸上，想要盘上对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他们都死了……结束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孔非倦在裤子上擦了擦沾着凝固血液和沙子的手，心疼的来回摸着青蛇，“不对，我要先去找医生把你治好，小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青蛇先前被丢入强风的气旋，毫无保护的身体瞬间被切割的千疮百孔，此刻早已进入了濒死状态，刚刚还能挺起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它用最后的力气用头顶了顶孔非倦的身体，对着孔非倦轻嘶了一声，便向下一摔，再也不会动弹了。 前一秒孔非倦还在承诺带着小毛回家，下一秒不想小毛就没了生息。孔非倦无助的扶起蛇头，着急的摇着：“不行……不行……小毛……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 “它已经没救了。” 在那声嘶吼回荡着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孔非倦抬起了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正悬浮在他前方的天上。 一阵风吹过，不远处被植物缠绕了上千年的风车吱呀响了一声，那男人袍子的两摆也随着这风鼓动着，上面金色丝线构成的复杂图样依稀可见。 宁以期背着手降落在孔非倦面前：“真没想到，这条我送你的蛇你还一直养着呢。” 孔非倦扭过头重新凝望着已经死去的青蛇。他像是没听见宁以期说话一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青蛇的身体盘了起来，随后俯身开始用指甲刨起身边的土来。 他的手指只要一碰到地面，那些泥土就全都凭空消失在空气中。没多久，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坑就被他徒手挖了出来。 宁以期安静的看着孔非倦把青蛇托了进去，直到孔非倦把泥土重新变出来把青蛇埋住都没有吱声。 等孔非倦把坟墓上的泥土完全夯好，他才看向一直等候着的宁以期，脸上凝结着最冷漠的寒霜。 “好久不见了，父亲。” 第九十四章 父与子（1） 宁以期一直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确实好久不见了，宁非倦，我的乖儿子。” “请您不要这么叫我，很恶心，而且我姓孔，不姓宁。”孔非倦冷脸回道。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平视着宁以期的眼睛：“父亲处心积虑安排了那么多，就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吗？” 宁以期的脸上的微笑变得和煦起来：“从某种方面来说，确实是，我很想你。” “想我？”孔非倦嗤笑道，“父亲你什么时候关心过……” 这句抱怨还没等说完，他就被拥了一个满怀。宁以期抱着他的后背轻轻抚摸着：“非倦……孩子……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自从你被我们的白王陛下完全封锁起来以后，我就再也没法去看你了。” 孔非倦努力挣扎着：“您不要和我在这假惺惺的装了！松手！” 宁以期被推开，脸上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认为我是假装的吗？” “不然呢？”孔非倦像是沾到了灰尘一般嫌弃的拍打着身上，“我知道您只是拿我做筹码而已，把我当作与白王谈判的筹码是吗？当作威胁白王的人质不对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宁以期震惊的看着孔非倦，“哪有父亲会想要……会拿自己的孩子去做这些？” “那白王他算什么？”孔非倦嫌弃的扭过头去，躲避着宁以期的目光，“你又把他当做什么？他可也是你的孩子。” 宁以期解释道：“他只是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为父的所作所为是要纠正他，为父是要从他手中保护贵白。” “保护贵白？就是和黑石城的恶人以及下界的杂种们联手吗？可真是多谢你了啊。” 一个清冷的嘲讽声音响了起来。 孔非倦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身后的巨大风车上此时多了一个人的影子，这人与宁以期穿着相似的华贵白袍，只是手中那把破破烂烂的纸伞有些煞风景。 宁以期没有转身去看那人，背对着他摇摇头：“尊敬的白王陛下，您来的可够真够晚的。” 白王提着伞从风车之上跳了下来，一手掀开面前的垂旒，露出其后那张英俊而阴郁的脸：“我遇到了两个意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耽误了很久的时间，父亲大人久等了。” “父亲大人？老夫可担当不起。”宁以期依旧没有回头，手指捏着下巴上稀疏的白胡子，“日理万机，至高无上的白王陛下哪有父亲？” “宁以期，我劝你少在那边装疯卖傻了。”白王放下垂旒，眼前的玉珠撞在一起，重新遮住他的眼睛。他慢慢走向孔非倦，和宁以期一样看都不看对方：“你以为我愿意承认自己和你的关系吗？作为儿子，我可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亲。” “哈哈哈哈哈哈！”宁以期捧腹狂笑，头都笑的仰了过去，“好一个儿子没法选择父亲？不是我的儿子，你又怎么会当上白王？” 他的笑声戛然止住，阴鸷的表情爬上脸庞，神经质一般把头缓缓支棱回来：“别忘了，贵白是我建的，是我造的。” “那又如何？”白王的手臂揽上孔非倦的肩膀，慢慢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后。 “如何？”宁以期瞪大了眼睛，“宁非怠，你永远不会真正掌控贵白，因为我就是贵白！” 下一秒，他忽然一转身，猛的一甩袖子，对着白王的脑后便丢去一物。孔非倦看在眼里，大叫一声：“哥！小心！” 不过不待孔非倦提醒出口，白王已经先行做出了反应。他左手拉过孔非倦，右手纸伞高举，对着自己肩膀一敲，哗的一声把伞撑开。宁以期丢出的东西一碰到那满是破洞的伞面，瞬间化为了一道湮粉。 “不愧是印器自清闲，只可惜了我这?窑产的云纹杯子。”宁以期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只淡蓝色的小瓷杯，举在眼前端详着，“本来是兄弟一对，只可惜一下子就没了一个。” 白王转身收伞，脸带怒意：“你什么意思？” 宁以期没有理会白王，依旧像是一个鉴宝师一样把玩着手中的瓷杯。而这时，白王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扭头看去的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灌流到了头顶。 孔非倦脸色苍白的跪在了地上，手掌不住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口中断断续续的叫着：“哥……我……喘不上气……来……了……” 而他的背后此时正插着两根细长的透明，管子的内部已经被他喷射而入的血液染成了鲜红色。 唰！ 一道伞影掠过，那两只管子像是两只抽搐着的虫子扭动着落在地上。面对着孔非倦背后的两个大血洞，白王一咬牙，抽了身上的一条衣带。 那带子在他手中飘了起来。自动对着孔非倦背后缠绕上去，然后打了个结，总算是将出血止住了。 做完这些，白王抱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的孔非倦，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的看着还在玩弄手中杯子的宁以期：“你竟敢对倦儿下手！” “我的儿子是我生的，我想怎样就怎样。”宁以期手一松，第二只杯子摔在地上啪的裂成一堆碎片。他轻描淡写的踩着杯子的碎片走向百王，满脸的不屑一顾：“你们的命是我给的，就算我现在收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白王瞪视着宁以期那张脸，然后收回目光，温柔的看向孔非倦：“倦儿，你先在这休息一下，哥哥去处理一下那个男人。” “哥……你不用管我……你……快去……”孔非倦无力的咳了两声，“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白王托着孔非倦的头，轻轻让他躺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脸上暴怒的乌云翻涌着。 他举起手中的伞，直对着宁以期的面门，额头青筋暴起：“你要收回我们两人的命是吗？那还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宁以期双手并拢，从掌心拉出一只更加精致的小茶杯来：“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抬头一笑：“那来吧！” 第九十五章 父与子（2） 轰！轰！轰！ 巨大而变形的拳头刚砸塌一座建筑的圆顶，就被几千枚打着旋，闪着银光的刀片削成了肉泥。(书=-屋*0小-}说-+网)肉泥之上，怪物的断腕处血光涌动，表皮上突突搏动出一根根粗壮而遒劲的黑色血管。一只新生巨手在血管的簇拥下猛然，五指张开挥掌一击，霎时将那些刀片拍的四散而飞，接着它又被一杆银色的偃月刀一刀劈为两半，断掉的半只手掌在地上蹦哒两下，顺着白皞区边缘的斜坡咕噜噜滚了下去。 怪物大吼一声，两只像是蛙腿一样的巨脚蓄力一蹬，嗖的扑向另一片建筑去。那些三十六天像是顺着洋流而行的箭鱼们，身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印器光芒，化为一道道彩虹追了上去。 “我的天啊……太可怕了……”疏月影小心翼翼的把扒开的灌木丛拢了回去，“为什么会有人拿自己的身体做印器的……” “她的身体不是印器，而是用那个鞭子刺激了身体发生变化。不过这种也比较少见罢了……痛觉神经也跟着生长起来的，哪怕她再生速度再快，身体组织受到攻击那种痛苦也无法避免……”于剑杰蹲在疏月影身后，叹了口气，“要是我的话肯定忍不了。” 他们已经来到了白皓区的边缘，再往前一点就是山顶王宫了。刚刚赭清水猛的跳到他们附近，几乎把两个人心脏都吓得快要跳出来。好在她很快又跳去了别的地方，不然于剑杰两人一定会出手防卫，暴露自己的存在。 远远看着王宫的金顶，疏月影有些担忧：“我怎么觉得寇红妆他们两个不在这里呢……一点封器的波动都感受不到。” “都来到这了，还是得去看一下。”于剑杰小声道，指了指那道像是通往天际的石阶，“走正路，绕墙的话绝对有陷阱。”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吗？”疏月影伸手去拽于剑杰的胳膊，“不行！和我进琥珀去！” “你那破玩意太慢了！”于剑杰没听她的，闪开疏月影的手指，已经三步并两步开始往上狂奔。 “去你丫的！你可以骂我，你不能骂我印器！”疏月影怒道，但看于剑杰毫不在乎的迈大步顺着台阶往上走，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刚刚杀掉那个宁政斌那时候，你不还是很放松的状态，怎么现在又变紧张了？”见疏月影跟了上来，于剑杰调侃道。 “那不一样。”疏月影一脸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王宫，“我可不像你这么没心没肺，就知道找寇红妆什么的……这里可是贵白王宫，从来没有一个下界人可以接近的贵白王宫……没想到我们就这么要进去了……我们是第一批……” “第一批？不一定啊，说不定寇红妆他们比我们先进去了呢。”于剑杰笑道，而下一秒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什么东西！” “嘘……”疏月影也感受到了。刚刚他们好像穿透了一层透明的膜一般，随着身上什么东西拂过的感觉，周边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远处赭清水与三十六天的战斗声音像是被屏蔽了一般，眼见着火花闪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传过来。 而他们身前咫尺远的王宫就像是一座安静的寺庙，从门口散出袅袅的青烟来。 这回不等于剑杰说什么，疏月影就丢出了那粒琥珀。松油咕噜噜涌了上来，瞬间将二人包裹着拖进了地表之下。 回到了熟悉的印器环境中，疏月影才松了口气，上下摸索着自己身体，自言自语着：“没有缺胳膊少腿，没破没坏……” “那是什么？印界吗？”于剑杰神情严肃。他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一瞬间安静的感觉就像是站在嘈杂的人群中突然入了镜一样。 “不能是印界吧？哪有这么隐秘的印界？在进入前以我们两个的实力都完全没有感到？”疏月影催动琥珀带着他们两人往王宫挪腾过去，“我觉得那是白昼器之类的，但是数量很多……白王喜欢安静吗？要把自己的宫殿周边给静音了？” “有可能吧……等下小心点，不知道会有什么更奇怪的……” 疏月影听到这句话突然扑哧笑了出来：“于剑杰？你不是于剑杰吧？你竟然会说要小心？” 于剑杰头一扭没理她。 。 。 “你说宁以期是你爷爷？”寇红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可是，他是开国白王，后面不是有好几任来的吗？” “没有，那些白王实际上都是爷爷一个人，只有到我父亲这才是贵白真正的第二位白王。”宁沐雪解释道。 寇红妆与程武麟二人分开后，及时赶到了和宁沐雪约定的城门，随即开始往深渊的方向进发。当宁沐雪说出这一真相后，寇红妆直接被震惊到了：“可宁以期为什么要杀白王？既然他们是父子关系？” 宁沐雪叹了口气：“父亲与爷爷一直都不是太合得来，在得知母后战死后更是这样。父亲从爷爷手里结果贵白以后，想要的是整合权利，发展内部，让贵白更加集权。但爷爷觉得贵白已经足够强大，更多的是要扩张外。只是父亲的手腕不断的替换着爷爷能掌控的人手，本来平衡的关系变得倾斜起来。” “不甘退居二线的老王与新王的争斗吗……”寇红妆念叨着。 “是啊，”宁沐雪继续说道，“父亲与爷爷为此争吵很多次了，后来爷爷就隐居在贵白园不再出门，我以为他是就此善罢甘休了，没想到他竟然在策划杀死父亲收回他的权利……所以我不想在贵白待下去了，他们这次的争斗你死我活，无论是谁留下来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现在只想和母亲在一起，不想再掺合什么斗争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有些不太稳定：“你们有没有虐待我母后？她过的到底怎么样？这么多年……你们该不会像对待奴隶那样对待她吧？” “那你还是想多了，好歹她也算是贵白的王后，是个强大的天奉，我们怎么会亏待她。只是……” “只是什么……”宁沐雪的心绷住。 寇红妆眨了眨眼睛：“只是有件事你看到以后应该不会太好受，等你到了落湍谷就会知道了。” 第九十六章 父与子（3） 等试验品748号与棋子車赶回白纯区城东的时候，这里已经化为了一片地狱。 一根又一根未知材质的透明软管从地面上喷涌而出，像是庞然的无头蛇群一般，压塌树木，贯穿房屋，把整片城区犁了个千疮百孔。管子内潺潺流动着水与泥土、植物碎屑与城市废墟粉末堆积而成的杂乱混合物，像是肠道内缓缓爬行的食糜。 “这是白昼衍生物？” 试验品748号纵身闪过一道刚从地下钻出来的软管，看着它像是巨蟒一般顺着曾经繁华的商业街道一路横冲直撞：“他们要毁了自己的城市吗？” 棋子車一个后空翻躲过一条噬咬而来的软管，落在一道还算完整的高墙上。他没空回复试验品748号，食指与中指对着自己的眼睛，又指向那些管道爬来的地方。再指了指试验品748号的胸口，手掌向下一压。 “我知道了。”试验品748号点头。他举刀一引，挥手劈开一根新从脚下钻出的小软管，又落在先前那条已经固定在地上不再动弹的巨大管道上，目送着棋子車的身影飞向前方。 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从前方战斗搅起的白昼乱流中，他没有感知到封器的波动，战斗的双方应该都只是上界人。 结合棋子車发来的那些含糊不清的话，他大致猜测道，这场战斗应该是发生在白王与贵白另一位拥有权利的人之间。而那个人，有可能就是招来黑石国与下界人的罪魁祸首，混乱之源。 可是就算那人是要推翻现任白王，成为贵白的新一任主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却是在毁灭城市。 包括他所在视角看不见的黑石山山主那边的战场也是。白帝间就算现在全部停战，城市所遭受的打击估计没个几年也缓不过来。 试验品748号听到天上传来嗖嗖的破空声，闪身躲开了一根从天上卷来的软管。这管道一头扎进地面，开始像水蛭一般吸吮起来。 車先生叫他停在这里应该是有他的考虑的。这些透明软管到这里还算稀疏，但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软管数量的成倍增加，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窝窝的蚯蚓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在那里，以他现在的水平应该根本无法立足。 如果能成为天奉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开始催动周边的白昼往脚下聚集，试图让它们把自己的身体托起来。要做到这一步，需要极大量的白昼以及炉火纯青的白昼操控水平才能办到。他在鸿鸣道的时候经常这样尝试，但基本都毫无进展。 今天似乎也是这样。周边的白昼基本都被四处的战场激的混乱成一团，就像是刮起了白昼的台风一般。 他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周边的白昼。现在白帝间城市里有两个风眼，一个是身后山脊另一边的黑石山与三十六天的战场，另一个就是前方車先生要赶去探查的…… 还有一个…… 一个比这两团白昼乱流区小的多的点，如芒刺一般扎进他的感官之中，仿若在浩瀚沙漠中的一点绿洲般醒目。他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是让他们上界人天然产生厌恶的封器发动的感觉，是哪怕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也可以清晰感知的存在。 下界人竟然回来了？ 还是城中还有下界人没走，并且肆无忌惮的使用了封器？ 试验品748号扭过身体面对着感受到封器的那个方向，脚步却犹豫了。 車先生的命令是让自己待在这的……他只是去探查前方的情景，应该等下就会回来。要不等他来了再询问作何打算？ 他闭上眼睛，再次感觉到那只封器的波动正在高速向城中移动着。如果现在不追上去，等下那人到了目的地不再催动白昼移动，也许就找不到对方的位置了。 这样想着，他在管道上蹲了下来，握刀在管壁上切了个大大的箭头，又划了个封器的标志。接着他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像豹子一般跃了出去。 車先生……抱歉了…… 对于逃出城外的下界人，他可以听话的不再追下去，可那些人回来了，他不会就这么视若无睹的。 。 。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啊？”程武麟紧张兮兮的看着脚下飞掠而去的城区建筑，“刚刚队长带我跑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靠封器催动白昼，全都是用他的锁链印器拉着我们前行的……” 拎着程武麟飞行的公孙竹自信满满：“放心，很安全。就算是那两个棋子的人也绝对不会想到拼命逃跑的我们会这么回来，不去仔细感知的话是不会感觉到我们的。唯一会特别注意的肯定只有于剑杰他们俩，不然我们怎么在这座城市大海捞针地找到他们啊……”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程武麟无奈道，“倒是你抓紧点，我可真怕被你摔下去……” “我抓的很紧了，程兄是掉不下去的……只是你不要再扭来扭去的……” “我是在避免你身上的臭味被风灌进我鼻子里……”程武麟嫌弃道。 “有那么臭吗？我怎么没感觉……我不过就是去兽栏里躺了一会，粘了些粪便而已。” “粪便……你个狗日的臭乞丐放老子下去啊！” 。 。 琥珀带着于剑杰二人缓缓从台阶地下移动着，不一会就到了贵白王宫紧闭着的大门之下。 “过不去了……”疏月影指了指他们前方的木石地基，“琥珀没法通过这种混合材质。” 于剑杰先把霜君唤了出来：“没事，我们上去吧，这一路都没有感觉到天奉的存在，白王肯定不在这里。” “嗯。”疏月影抬手让琥珀拖着他们两个升到地面上的大门前，又把那层松油凝回手中的小石头之中。 吱……嘎…… 伸手推开那扇仿佛一整块冻住的牛奶般光滑的乳白色大门后，于剑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等待着从里面会出来的人。 然而过了许久，王宫大门之内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除了最开始的门响声，剩下的只有万籁俱寂。 “什么情况……”疏月影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向里面张望着，“卫兵呢？大臣呢？侍者呢？怎么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于剑杰快步走到疏月影身前，横枪挡住她的身体：“让我先进去吧。” “不用，”疏月影拉过他的手，“一起吧。” 第九十七章 父与子（4） 白王宫的屋顶很高，从外面看就像是去掉了手柄的板斧一般，厚重的压在那些与山顶青石融为一体的宫墙上。 于剑杰和疏月影从未想过白王宫内部会是什么样子的，但进入以后，两人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他们绕过门内一面雕着贵白纹章图样的白色石壁，发觉石壁后面是和刚刚在上山路上走过的那些差不多，但是相比更宽的白色台阶。每个台阶上都立着两方相对的白色石椅，石椅的椅脚和地面浑然一体，看起来像是直接从山体内部雕出来的一般。 沿着石梯而上，椅子的风格越来越华丽。直到宫殿的尽头，白王与白后的王座并排雕在一起，扶手上分别刻出卷云与浪花的纹样。 宫殿的墙壁刻出了像是百叶窗一样的横条，从缝隙间有柔和的光散射出来，一路照亮到头顶的天花板之上。天花板与外面的看起来一样高，哪怕从进门到王座旁边升了很高，在王座附近看天花板还依旧遥不可及。 因为没有一个人的缘故，这座像是涂了牛奶巧克力般柔和的王宫在于剑杰和疏月影的眼中就像是模型一般，看起来特别的不真实。 “这……这么白，得多不禁脏啊……”于剑杰第一个感叹道，声音在空旷的宫庭中来回回荡着。 同样是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城市，他更喜欢落湍谷那种大刀阔斧的风格，三层旋转的齿轮城在他眼中比这个油腻腻的白色宫殿好看多了。 疏月影倒是没在意这些，她走到那两方王座旁边蹲了下来，摸了摸右边有着海浪纹样的那个石椅：“白后的去世还真是可惜，她虽然也是个实力强劲的天奉，却被赤双国的人偷袭死在了落湍谷外……我听说她那时候好像还是去找涂婷婷讲和的。” “是吗，我都不知道。”于剑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上了白王的王座，“那时候应该是我迷上古董游戏，成天宅在家里不出来那段时间吧。” “你的事我听说过，可把你们城那些老头子给气坏了……不过你就这么坐了白王的王座……不怕突然弹出来个什么刀枪斧钺把你扎死啊？” “不可能。”于剑杰笑嘻嘻的往后一靠，“白王没事往自己王位上装什么陷阱啊？他就不怕不小心触动机关把自己弄死了，然后成为史上死的最窝囊的一位白王什么的吗？” “噗……说的也是，”疏月影笑出了声，一转身也坐上了白后的王座，“让我也感受一下吧……哎别说还挺舒服的。” “是吧？”于剑杰转头看向和他并排坐着的疏月影，“就算这次没有完成任务，我们能坐一把这王座也算值了。” 疏月影用手撑着下巴拄在扶手上，往于剑杰那边凑了凑：“你要是老老实实待在雪茫原，不也可以坐一个这种位子吗？” “不一样，雪茫原那位置是城主又不是君王。而且我也就是现在坐坐而已，要我当什么国家城市统领的我才不干，我只喜欢打架，和强者打架……要不是这次的任务是潜入而已，我真想和这这王座的主人打一场。” 他拍了拍两边的扶手。 “切，这才是你来王宫的目的吧？什么找寇红妆和程武麟，分明就是想打架了而已，先前还说的那么义愤填膺，还说我冷血是吧？”疏月影奚落道，把身子缩了回去，“结果你的算盘落空了，这里谁都没有，估计王宫的人全都进入山体避难去了。” “我对普通人没兴趣，我们杀了宁政斌，贵白的这几个王室天奉应该就只剩下那对小公主了，可惜都没有看到。” “啧，那还坐着干什么？去找啊！去打架啊！”疏月影继续讽刺道。 “我就是说说而已，”于剑杰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得找队长他们，我担心他们的心情是真的……咳……这王宫正殿什么都没有，后面那些住所也不用去了，白王和队长他们肯定都在别的地方。” 疏月影一拍手：“哦对啊，后面还有寝殿……被你这么一说我还有点想去看看白王的卧室了。” “别看了吧……我们去找队长他们……”于剑杰心虚道。 疏月影哼了一声说道：“等会再说，作为第一个进白王宫的下界人，我可得在这王座上多坐会。” 于剑杰眼见着疏月影翻上了椅背，双脚踩在王后座的椅面上，腹诽着“你这已经不能称为坐着了……”一边尴尬笑道：“等一下，好像是我第一个进来的吧？” 疏月影双手叉腰：“切，还不是你拦着我。不过我们应该都算是第一个进来的，毕竟……” 这句话还没等说完，她身下的王座中突然传出一声爆响，在安静的王宫内仿佛点燃了一枚大炮仗般震耳欲聋。紧接着，一根细长的透明软管突然从她双脚之间的王座椅背上钻了出来。 疏月影缓缓低头，盯着那只蠕动着的软管愣了几秒，然后猛的跳了起来：“哎我的妈呀还真有陷阱！白王是变态吗自己老婆的位置装这种东西！” “让你坐的不老实，被惩罚了吧哈哈哈！”于剑杰看着疏月影慌张的样子笑弯了腰。然而没等他多笑两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把笑憋了回去，手中霜君对着地上一震，把自己的身体挑了起来。 下一秒，一声更大的响声从他刚刚坐着的位置刺进两人的耳膜。一根一人粗的软管摧毁白王的王座，翻滚着横贯了整座宫殿，几乎是瞬间就把宫殿一侧的那些石椅摧毁殆尽。 “这个陷阱……有点过分了吧……”疏月影惊魂未定的落在宫殿内尚完好的那侧，周身松油涌动，琥珀随时防备着还有可能会出现的诡异软管。 “这不是陷阱。”于剑杰的神情严肃起来，霜君一挥插在那条已经撞在宫门上停下来的软管上，“这是白昼衍生物，是印器弄的。” 他大喝一声，手中长枪上寒流波动，一层寒霜迅速从软管上蔓延开来，一路冻结到王座后墙的那边。 疏月影安静等待着。过了一会，于剑杰把霜君拔了出来，盯着疏月影的眼睛，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峻：“我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第九十八章 父与子（5） 纸伞化为一道长虹劈过，虚影下，成片的透明软管像是被激光灼过的蛇群一般，顷刻间化为乌有。 更多的软管铺天盖地的疯长过来，有几根从背后直窜向白王左手搂着的孔非倦，被他身上的雀囚衣角翻卷着斩成几段，噼里啪啦的掉了下去。 “哥……求你别管我了……放我下去吧……”孔非倦盯着白王肩膀上被一根软管擦出来的伤口哀求道。地上已经爬满了扭曲交错的透明软管，他被白王单手抱了起来，用雀囚的缎带牢牢的绑在身上，白王却因此少了很多的防护力，不断被宁以期催动的软管攻击到身体。 “你别说话。”白王身体一旋，手中纸伞一百八十度划过，再次斩落几根扑面而来的软管。 在他们两人对面，宁以期周身放光，宛若天神降临。他白袍猎猎，身后悬着一颗透明心脏，手中朱红色的磨砂杯子倾斜，茶色液体从中源源不断的倾倒出来，已经在风车的周边汇聚成一个小湖。 从战斗开始以后，宁以期一直在用那个透明心脏召出来的软管远程攻击白王，自己却不断用手中的那个茶杯印器泼洒着液体。虽然那些软管除了像是蛇一般不断袭来以外，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作用，但白王可是很清楚那个茶杯印器是什么。 它的名字是梵音，那些落向地面的像是茶水一样的东西根本不是液体，而是音波这个概念具体化的白昼衍生物。只要稍碰上一点，脑海中便会充斥着无穷无尽、杂乱无章的尖锐噪音。 白王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白王宫附近曾有一条浑浊的护城河。那时宁以期曾经告诫他不要去碰触护城河的水，他只当是父亲怕自己溺水而已。 有一次他拉着刚会走路的宁非倦在河边玩耍，宁非倦指着护城河水附近的一颗漂亮的石头冲他要，他当时没想那么多，跨过警戒线爬了过去。结果没等把那颗石头拿到手，脚下的沙石松动就让他摔了一跤。一只脚在踏进河水的瞬间，他像是听到了几百个沾满鲜血的恐怖杀手同时在他耳边狰狞的笑着的声音，那一瞬间简直吓得他肝胆都碎了，鬼哭狼嚎的拉着宁非倦就跑。 那笑声与杂音持续了三天的时间才慢慢减弱，别人和他说话都因为这声音的干扰完全听不见。于是他自称不太舒服，躲在房间里裹着被子不敢见人。过了三天，等那些声音终于消失以后，他才恍恍惚惚的走出了房门。 这件事他始终没有告诉宁以期与母亲，但当时的感受也成为了他的梦靥。之后的几年，每次听到有人发出笑声，他都会想起当时的那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所以当他成为白王，并在与宁以期冷战之后，才会在白王宫的附近埋设了密密麻麻的屏蔽声音的白昼器，就是为了提防宁以期有一天会让那些液体接近自己。 但是现在，他们并不是在白王宫的范围之中。 几百根巨蟒一般的软管在宁以期的指挥下从天空划过，相互挤压纠缠，最后像口巨碗一样把两人扣在了下面。地面上的液体也扩张到整个碗的碗口平面。 “你这样关住我们没有意义。”白王毫无波澜的看了眼被遮住的天空，手中纸伞竖了起来。 宁以期托起手中的印器梵音：“我知道你的自清闲可以随心摧毁任何物质，但我这些管子可不只是遮挡物而已……” 随着他的动作，白王瞳孔一紧。他看到那些本来透明的管道中竟然虹吸了梵音的茶色音波，那些液体顺着软管流淌上升，最后竟然完全替换了软管中的空气。 “……它们也可以给你来点凉爽的降雨。” 宁以期话音刚落，头顶上的软管突然爆开。白王眼疾手快，右手一甩迅速把纸伞撑开。从软管中洒落的液滴噼里啪啦的砸在伞面之上，渐渐快要穿透雨伞自清闲的防御…… 轰隆…… 一团大火从白王身上爆开，将他与孔非倦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不远处的宁以期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终于动用第三印器了吗。” 赤红色的火焰席卷而上，连带梵音的液体与它们上面的软管全都烧成了灰烬。火焰后白王的脸影影绰绰，表情变得更加阴郁：“还有什么手段吗？尽情用出来吧！” “那是自然。”宁以期微笑着，端着茶杯的右手一翻，在茶杯隐于掌心的位置升起来一粒光点，“说起来，你应该也没见过我的印器思源吧？” “怎么？”白王冷漠的回道。他身边的火焰像流体一般淌过身上的雀囚与手中的自清闲，在它们之上镀了一层极高温度的火膜。 “没什么。”宁以期捻过那粒光点，对着白王的方向一丢，“你的第三印器很厉害，只不过在这场战斗中，它就到此为止了。” 白王盯着那光点慢悠悠的飘来，心下有些不安，但还是举起自清闲应对，同时身形疾退，躲避着这光点可能会产生的效应。 然而那光点飞到一半就像是一只被按灭的烟头般一晃消失了。 在光点隐去的同时，随之消失的还有他与孔非倦身上覆着的火焰。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垂旒后的眼睛瞪大，白王惊疑的举起右手中的纸伞，上面的火焰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的印器苍火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哪怕他全力去观想也无法再把它召唤出来。 “感受到了吧，这就是思源的威力。”宁以期张开双臂，恶劣的大笑着，“哪怕你新召出来的第三印器有通天的才能，思源也可以让他封禁回你体内一整天的时间无法召唤。怎么样，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白王沉默不语，左手夹着的孔非倦抓住他的袖子，劝解道：“哥……要是打不过他，我们就逃走吧……别管什么王位了……他要是要的话，还给他不就好了……” “逃？这好像也不可以。”宁非倦笑道，“你差不多也该感受到你的另一件雀囚怎么样了吧？” 第九十九章 父与子（6） 白王此时正悬在被削去一半的风车之上。听到这句话，他眯起眼睛，缓缓道：“无法收回” “真的吗？”宁以期眉梢一抬，“看来我的那位下界朋友比我想象中还要能干啊。” “以沐雪的实力……我想她还不至于连雀囚都来不及使用就被下界人制服住，所以……又是你出手干出的好事吗？”白王冷漠的问道。 “这我可没有，”宁以期捋着那几根稀疏的胡子，否认道，“好歹是我可爱的孙女，我怎么会对她动手呢？我只不过托朋友给她稍了个信而已。” “捎了个信？又是些愚蠢的谎言吗……说她母亲没死之类的话？”白王不屑道，“看来我的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总会相信这些毫无根据的所谓消息……” 他反转手腕，目光盯着那里的一道细微的伤疤：“我当年已经亲自确认过睿儿的尸首了。” “眼见不一定为实。”宁以期摇摇头。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睿儿。”百王额头青筋爆起，“我不得不承认，父亲大人无论心机与手段还有实力都很厉害。封掉了我的苍炎，又禁锢了我半件雀囚，你确实有杀死我和倦儿的能力……不过……你以为我就束手无策了吗？” “那哪能，我可没有小瞧你的意思。”宁以期微微欠身，“你是我的儿子，是我教出来的，是我养大的，我怎么会瞧不起你的手段？父亲我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比如……” 他抬起手对着孔非倦打了个响指：“……倦儿和我一起准备给你的礼物。” 笃笃笃笃！ 一连串肉体被刺破的钝响从白王和孔非倦身上响起。在宁以期打响指的时候，孔非倦的体内忽然爆出三四根碗口粗的透明软管，白王的身体霎时就被洞穿，张大口噗的开始吐血。 “弟……弟弟……” 白王顾不上自己，忍着剧痛提起自清闲，把伞尖插进两人的空隙当中，将那些透明软管湮灭成虚无。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对于此时受到致命伤害的白王来说也是费力无比。消灭全部软管后，他再也握不住自清闲的伞柄，手一松，任其从空中掉了下去。 “倦儿……”百王吐出嘴里涌上来的鲜血，虚弱而悲伤的叫道。孔非倦此时已经仰过头去，没了任何生的迹象，任凭白王怎么摇动他的身体也得不到任何回答。 “这就是结束了，儿子们。”宁以期冲白王和孔非倦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透明心脏闪了两下，一堆软管从地面升起，转瞬间就将抱在一起的兄弟二人撕成一团血污。 做完这些，他对着那团向地面坠去的肉泥闭上眼睛，双手交叉在胸口开始祈祷起来：“倦儿，怠儿，希望你们的亡魂不要责怪父亲。贵白需要永恒的活力，这是你们无法带给贵白的，是只有父亲我才能做到的事情。感谢怠儿这么多年为贵白做的一切，也要感谢倦儿的伟大牺牲。你们的身体会成为新贵白的养分，其实从这种程度来讲……你们是永生的。” “别做梦了。” 亡魂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宁以期刚祈祷完就听到了白王本应消失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胸腔之中炸裂的疼痛感。他猛的睁开眼睛，发觉没有带冠旒的白王的脸就在他面前，手中自清闲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将里面的脏器全都化为了湮粉。 咳！ 这次轮到宁以期吐出一大口血来。白王一击成功即拉开距离，浮在空中，双眼冷漠得注视着正摸索自己胸口大洞的宁以期：“我没死，让你失望了吧？” “怎么……会？”宁以期断断续续的说道，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生机正迅速从他身上褪去。 白王闪身让到一边，露出身后的两个人影来。 在他身后，棋子車正抱着孔非倦悬在空中，后者一点也看不出受了伤的样子，正警惕的盯着满脸震惊的宁以期。 看到宁以期的表情，白王嘴角一翘，露出今天之内他的第一个笑容来：“只允许父亲有下界人和黑石国支援，就不允许我有帮手吗？” 宁以期直勾勾的目光从孔非倦的面庞上转落在他身边那人的斗笠之上：“棋子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原来你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非也。”白王从棋子車手中揽过孔非倦的身体，“我们以前从未联手过，这次能握到棋子伸出的援手是我的幸运，但对父亲来说就是你的不幸了。” 实际上，当白王把杀死赭清水的任务交给三十六天的天奉们以后，他并没有赶去孔非倦的小茅屋，而是通过屏与棋子車交流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从而推测出宁以期准备动手的信息。 他本没指望这个制造混乱的组织会帮忙，没想到棋子車除了告诉他那些情报以外，还将自己那把印器溯反的能力告诉了他。 白王又怎会错过这种机会，谈妥交换的条件之后，他放弃防备任由棋子車刺了一剑。于是棋子車叫他说出的真相“棋子車在贵白城之中。”经过扭曲变为了“棋子車不在贵白城之中。” 如果这一剑刺在随便一个贵白居民身上，这句假话都无法改变为现实。但剑刺中的人是白帝间的主人贵白白王，又是在他毫无反抗的情况之下。 于是强大的扭曲力量开始生效。棋子車的“不存在”与现实相悖，造就了他几乎完全消失的能力。 不是隐身，而是他的存在完完全全不再存在。 除了他已经刺过的试验品748号与白王，在其他人眼中，他可能是空气，也有可能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也不一定。 但他相对于宁以期一定是虚无的，哪怕他赶到战场以后一直就在白王身边，对方也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凭借着这一优势，他又在白王对宁以期的一次攻击中成功划了后者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宁以期只以为这是白王造成的，绝对不会想到在场的另有他人。 在宁以期一点都不知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这一扭曲条件达成的同样很轻松，并且这扭曲依旧是由白王亲口说出并且达成的。 一句宁以期完全想不到会有猫腻的，夹在两人对话中很普通的对话。 “你确实有杀死我和倦儿的能力。” 第一百章 涅槃（1） “咳……有意思……真是……有趣的……能力……”宁以期捂着胸口咯血，断断续续的说道，“幻像……还是障眼法吗……竟然能……瞒过我的……” 他弯下腰开始剧烈的干呕，吐出一大堆破碎的脏器碎片。 看到宁以期此刻狼狈的样子，孔非倦有些别扭的转过头，而白王则是一副看不够的眼神：“这是你咎由自取，不然我们本来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 宁以期抬头瞪了他一眼：“天真……”俯下身继续干呕起来。 白王眯起眼睛：“天真？确实，过去的我太天真了。我一直天真的以为，你会安静的在贵白园待下去。如果知道有一天你会对倦儿出手，那我早就杀掉你了，又怎么会留给你这么多时间布置吗？” “呵呵呵呵……”宁以期虚弱的笑了起来，“所以……这次你杀掉我……然后呢……继续封闭贵白是吗……贵白在……你的手里……连三十六天的名号……都没几个外人知道……”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讥讽道：“啊……也对……毕竟现在的三十六天……全都是一群……虾兵蟹将……在我执政那时的三十六天……随便来一个……都可以轻易击败……一大群……你提拔的这些……小毛孩子们……看看他们……” 他往还在不停传来战斗嘶吼的山脊那边一偏头：“……二十多个人……去打一个……黑石山山主……竟然还没……分出胜负……” 白王神色淡然：“要不是受你控制的那些未尽全力，黑石山山主又怎么会坚持到现在？” “呼……”宁以期喘着粗气，“贵白……在你手里……只会沦为……末流国家……你……” “不用说了，”白王打断他的话，“这些我们已经争论过很多年了。你创造了贵白是很伟大，但你后面的决定大多数都是错的，你的所作所为只会让贵白走向灭亡。我所能做的，无非是让贵白重新回到强大国家的路上而已，” “好……我们不争论……了……”宁以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口气，身体一垮从空中摔了下去，咚的一声砸在自己召出的一根管道之上，悸动两下不再动弹了。 “活该……”等地面上的那些液体全都消失殆尽后，落在地上的孔非倦终于忍不住大骂道。 从记事起，他就没有与这位父亲亲近过的回忆。除了在十岁生日那天宁以期送了他一条小蛇，孔非倦从未从宁以期那里得到一个普通孩子应该得到的东西。 就是父爱。 孔非倦小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边躺在屋顶，通过手腕上那只屏观看那些因为信号不稳而导致的，立体影像不断抖动着的家庭肥皂剧，一边摸着身边的小毛等待父亲的到来。 这样一等就是十年。不过时间对于他来说没有意义，每天的生活一成不变。起床，吃饭，陪小毛说话，看屏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文艺作品……他的屏甚至被限制了数据交流，连贵白的新闻，外面发生了什么都看不到。 除了隔几天，养父孔汛就会带着他自己的儿子或者孔非怠来陪他说话，他一点都没感觉时间是在流逝的。 终于盼来父亲的那天，宁以期是搂着已经和他长得一样高的宁非怠的肩膀来的。孔非倦当时哀求父亲带自己出去，但宁以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手刀一劈敲晕了他。等他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他那张草床上了，周边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而且从那之后，连宁非怠也不怎么来看他了。 长久的孤独耗光了孔非倦所有耐心。他开始仇恨父亲，甚至还有他那个从来都没见过的母亲。等仇恨都耗光了之后，他的心中剩下就只有淡然了。 父亲？无所谓啊……我一个人过的也挺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像外边那些人还要上班工作，打架生育，自己活得挺潇洒的，有没有父母都一样。兄弟？同学？朋友？伙伴？那些也都不需要。 内心还剩下什么他不知道，但至少在表面上，他就是这么想的。 就算知道后来哥哥替代父亲成为了白王并封锁了这里，宁以期根本进不来，他也一点都不恨哥哥。毕竟他早就知道，不管父亲在位或者不在，是都不会来看他的。 从今天碰到程武麟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沉寂已久的七情六欲像是都被激发起来一般，开始重新发芽，入驻进他的脑海之中。他开始渴望朋友，渴望家人，尤其是……他想见父亲。 他当时以为程武麟，这个绑架他的下界人的温和的态度是父亲指示的，是因为父亲想要见他想到疯了才会做出的举动。他开始不安，开始不知所措，不知道再次见到以后是该与父亲说些什么，怎么相处，以至于后面的一路对于程武麟他们的关心都有些心不在焉，有些烦躁。 最深处的感觉，是激动。 当他们一行人被那个莫名其妙的棋子组织袭击的时候，当小毛生死未卜的时候，他心中对怕死的恐惧又都慢慢转化为对父亲的愤怒。 父亲怎么还不来救我？父亲在默许这些发生吗？父亲派来的人为什么保护不了我？ 父亲真的只是想见我吗？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埋葬死去的小毛的时候，这些复杂的感情又都恢复平静。在见到父亲那张假惺惺、毫无感情却装作关心样子的脸时，他才意识到，父亲根本什么都没有变过，他还是从来就没在乎过自己的儿子。 特别是……他还想要杀我。 把我当作一枚炸弹是吗？用来杀死哥哥的工具是吗？ 孔非倦眼皮低垂，冷漠的看着宁以期的尸体，心里只剩下一种情绪，只有失望，对宁以期浓浓的失望。 “你不配做我们的父亲。”他低沉着声音唾弃道。 “是吗？哎……” 宁以期的尸体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在白王与孔非倦惊愕的目光中，宁以期胸腹上的大洞开始快速愈合。骨头，内脏，血管，筋膜，皮肤……一点点成型，一层层重建，很快竟变得光滑而完好无缺起来。 白王眼疾手快，迅速挥出手中纸伞。宁以期的整颗头颅在伞面下刹那化为虚无。但他就像是无头僵尸一般坐了起来，在脖子上来回摸索着。几秒钟后，白色的骨骼再次重建出头骨的模样，这只恐怖的头骨张开还没有肉的嘴巴，仿佛在笑一般。 “别这么着急啊……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我刚刚还想说……你们的小花样，我好像也会！” 第一百零一章 涅槃（2） 白王下意识挺直了身体：“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可以自愈……伤口？上界人中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说到“伤口”的时候，他自己都迟疑了一下。连洞穿的胸口都可以痊愈，连被削去的头颅都可以再次长出来。哪怕以他王者的眼界，也从未听说过上下界两边有谁能有这样毫不讲理的能力。 宁以期用手撑着头骨，面部的肌肉群们像是绷带一般一层又一层包了上去：“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定不可能的。就像刚刚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死透了，现在你和倦儿这不还活的好好的。我们父子两人，好像都很擅长给别人制造惊喜，而且……都很成功。” 他的皮肤像是从水中捞出的面具一般，从鼻尖浮现，渐渐蔓延覆盖至整张脸贴紧。接着是头发与眉毛，它们像是破壳一样从那皮肤上钻了出来。新生的宁以期没了胡子，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般无暇与纯洁。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见过宁以期少年时期的样子，但这张脸毫无疑问就是他自己，并不是别人，而是年轻了很多的，宁以期本人的脸。 看到白王又举起了他的纸伞自清闲，宁以期双手一摊：“又要来吗，随你的便吧。你已经尝试过摧毁心脏和摧毁头颅了，这次你可以试一下把我全身都湮灭掉，只是那样和你说话你就得多等我一会了，我说话的能力在再生中比较靠后的。” “这不是自愈，这是别的东西……”白王仍然不能理解宁以期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到底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 “原来怠儿你是这么啰嗦的那种人吗？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个很冷淡的家伙。”宁以期不耐烦的揉着太阳穴，“既然你这么喜欢刨根问底，那我告诉你也无妨。” 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处于生死战场一般，宁以期向旁边挪腾两步，挑了一根直径不是很大的软管坐了下来，对着山脊的另一边一偏头：“你知道吗，我很欣赏赭清水那个女人……” 白王不知对方为何突然转移话题，手中纸伞没有放低，反而逼近一步释放着身上的压迫力。 宁以期头都没向他这边转一下，继续说道：“作为黑石山山主，或者说作为天底下最大的特务机构‘黑石奉’的首领，没有哪一位曾经的山主会做的比她更好了……不论这些，她竟然在印器的构想上与我不谋而合。” 宁以期抬起自己的胳膊。有些透明的淡色皮肤下血管分明：“那个丫头反常的选择了激发自己的本能……或者说暴力的驾驭自己的身体，很聪明，虽然真正做起来会很痛苦，毕竟哪个美女也不会希望自己身上长满了恶臭的瘤子，用自己变形的身体去作战是吧？” 讲到这里，他自己干笑了两声，但看到白王与孔非倦都毫无反应，有些抱怨道：“我怎么生了两个这么无趣的儿子，冷笑话都听不懂吗？” 孔非倦瞪着这位疯狂的父亲，恨恨道：“一点都不好笑。” “好吧，那我接着说……”宁以期的声音中带了些遗憾，像是一位给孩子讲睡前故事被抱怨没意思的普通父亲一样，失落的继续讲着，“我说到哪里来的？啊对，我说我的想法和那丫头很像，但是从某点上来说和她走了完全相反的路……我用了一个更舒服的方法。” 他拍了拍身下的那条透明软管，里面此时填充了一堆泥土和植物残渣的混合物：“你们觉得这是什么？这些软管，这些我印器造出来的东西。” 白王依旧缄默不语，孔非倦像个着急答题的孩子，只不过他的愿望是杀死出题人：“是你的杀人凶器！” “不不不，”宁以期微笑着摇摇头，“是用来杀人的，但这不是最正确的答案，你的思维得更开阔一些才行……” 他把身后的那只透明心脏托到面前：“心脏……软管……想到什么了吗？什么管道是从心脏里生出来的？” “血管……”孔非倦迟疑的说了出来。 “没错，不愧是我聪明的儿子。”宁以期抬手轻轻一抛，那跳动着的透明心脏像是一只网球般在他手中飞上飞下，“是血管没错，不过不是我的血管罢了。下面……隆重和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印器涅槃……” 在白王顿悟后渐渐变白的脸色中，他把心脏一丢，任由其飘着围着他转了两圈：“它是这座城市的血管，是白帝间的血管。你们以为赭清水那女人的作用只是拖住三十六天吗？我费尽心机才成功给那个叫蓝芦的黑石奉的间谍小姑娘下毒……” 宁以期说到这里忽然露出夸张的神色来：“啊抱歉我忘了白王陛下您好像不知道这个名字，她就是你手下那位新提拔上来的能干的传令官，叫啥来的？好像是蓝羽什么的……反正不管是谁，她那么机敏，我差点就被发现了，还好最后成功了，可喜可贺……” “咳。”他清了下嗓子，“我给她下毒，就是为了让她可以轻易死在随便什么人手里，逼的黑石山山主那丫头发疯，然后她才可以完美的执行她的‘任务’，替我把我可爱的臣民们都逼到山体中去避难……” 白王脸上的血色已经消失殆尽：“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宁以期抬起一条腿踩在座下的软管上，歪着身子微笑着：“我为什么不敢？你以为我是怎么建的贵白，怎么建的白帝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用涅槃塑造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身体的养分，都是我圈养的牲畜！” 白王拳头紧握，浑身因为暴怒不住得颤抖着：“你拥有的根本就不是自愈的能力，你是在吸取别人的生命……宁以期……我还真是太低估你的恶劣了……” 宁以期眉毛一挑：“是你先要问我秘密是什么的啊？这就是你要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我也早就告诉你了。那让我再说一遍好了……” 他盯着白王那双和他很像的眼睛，戏谑笑着：“你无法掌控贵白，因为我就是贵白，我是不死的贵白！” 第一百零二章 涅槃（3） 进入白帝山山体内部的建筑后，于剑杰和疏月影两人都感觉自己像是步入地狱之中一样。 这些本来是普通人用于避难的山洞与隧道，此刻全都变成了吞噬他们生命的恐怖深渊。蛇群一样的透明软管肆虐过后，到处都是撕裂后剩下来的的断肢残臂。 发生变故的时候是白天，正好是上界人休息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还在睡觉之中就被这些杀人软管夺去了生命。从他们挂在床榻旁边的衣服看，这个大房间里面的人都是些王室的侍卫和侍从们。 这些遇害者尸体的其余部分应该全都被管道吸到不知哪里去了，无论粗细，所有管壁的内部都挂了一层致密的血膜液滴。 “我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于剑杰哪怕身经百战也依旧无法接受这屠杀的场景，扭过头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我也看不了……呕……”疏月影一直扶着湿冷的墙壁干呕着，“等会……你要去哪……” “我要去……”于剑杰话头止住，不再往下去说。 疏月影擦了下嘴角：“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因为我心里想做的事情应该和你想做的事情一样……但是我要先确认一下，这些人都是上界人，哪怕多救下一个，他本人或者他的孩子都有可能在未来成为对抗下界的力量……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去吗。” “要，”于剑杰厌恶的看着周边的血腥场景，眼神却无比的清朗，“因为我不仅是一个下界人，我还是一个人类。” 疏月影和他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她猛的点了下头：“好，一起去，能救下一个是一个，管他上界人不上界人的！” 得道疏月影的支持，于剑杰不再多说什么。他直接招出霜君，一枪钉在洞**部，细小的冰霜嘎吱作响的从枪尖处开始蔓延开来，迅速爬过墙面蔓延到一间洞穴。 另一边的疏月影也不甘示弱，她啪的把琥珀摔散在地面。四散的液体松油化作成千上万颗脂滴铺散到周边，从已经半干涸的血渍上滑过，顺着石头的缝隙扩散开来。 过了几秒钟，两人同时看向对方。于剑杰先开口：“我这有一个还活着。” 疏月影看了看他指着的方向：“和我的不一样，分头救吧！” 。 。 “我估计我们在被于剑杰他们两个发现之前就得先被上界人抓住。”公孙竹气馁道。他和程武麟两人几乎快要升到山顶了也没看到于剑杰和疏月影的身影。 程武麟已经不敢再使用天上那只眼睛了。他之前想用这个方法扫视整座城市找人，刚把手背贴上脸部，还没等看清些什么，就被自己眼睛上针扎一般感觉痛的拉开了手臂。 现在抬头看去，那只眼睛经受了这么久的攻击后已经快要散掉了，瞳孔周边已经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细小的缝隙，透着云层另一边射过来的太阳光芒。 “我估计于哥他们可能没注意。”程武麟把视线拉回来，对公孙竹真诚建议道，“要不你可以学习蜜蜂，在空中跳个8字舞什么的，或许会更显眼。” “好主意。”不等程武麟来得及说些什么，公孙竹手臂一轮就把他甩了半圈，又像是耍杂技一般空中换手，丢到另一只手上轮了半圈。 “我他妈觉得你没见过蜜蜂舞长什么样……”程武麟的头刚回到水平位置就愤怒的骂道。但公孙竹的眼神比他更真诚，搞得他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你差点害我把东西扔下去……” 公孙竹低头看了一眼程武麟胸口紧紧抓着的书包：“那里面装的什么？你之前为什么特意管寇红妆要这个？” 程武麟把包抓的更紧了：“我不记得我们目标那个男生的样子，就算擦肩而过我都认不出来。这书包里有东西能让我找到他，是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啊？” “我们那个时代的东西，说了你也不知道。” “好吧。”公孙竹抿了下嘴巴，“他们俩到底去哪了啊……又感受不到封器的波动，又对我们俩这么飞毫无反应……不会是遇……” “不可能……”程武麟使劲摇头，“于哥那么厉害，月影姐也是，他们俩不可能出问题的……”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有些没底气。毕竟这里是上界，他们都身处于敌方的大本营之中，谁都不好说能在这全身而退。 就连刚刚从山脊拐弯处的一瞥，他都看到赭清水化作的怪物的半边身体，都被不知道哪位三十六天的印器攻击到而瞬间蒸发，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座城市的上空。 “我们去下面休息一下吧，我看你胳膊一直被吊着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又爬升了几十米的高度后，公孙竹建议道。 “好。”程武麟心道可算有人能照顾到被拉着一起飞的人的不舒服了，一边在心里把刚刚跑掉那个不负责的长发男还有他的斧头好基友吐槽了个遍。 他们此时的位置是在白帝间六层城区的倒数第二层白皞区的最上方，已经距离山顶白皓区的王宫很近了。这里也是他和寇红妆被蓝芦从马车上搞下去的地方，看到周围那些熟悉的建筑，想到仅仅十几个小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程武麟心里感慨万千。 他们两个人找了一间门半敞开着的华丽别墅走了进去。从门厅里的装饰就能看出这家人的地位肯定很不一般。 公孙竹指了指墙上的一个金色的花纹：“这是三十六天的标志，是一位天奉的住所。” “管他谁的，反正现在都没人，我饿死了。”程武麟穿着鞋直接踩上羊毛地毯往里走去，声音隔墙传来，“快进来，这里有吃的！” “奧！”公孙竹应了一声，本来犹豫的脚也踏上地毯。他一直不太喜欢脚下软绵绵的感觉，总觉得像是进入了胡人的营帐。 “我去，太好吃了。”找到厨房的程武麟正往嘴里塞切好的水果。在镜世界食物消化特别缓慢，但是习惯了按时按点吃饭的他总觉得这么久了没往嘴里吃点什么的感觉怪怪的。 第一百零三章 近在咫尺 公孙竹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抚摸着玉石餐桌上面雕刻着的复杂花纹：“这些普通人收到避难通知，连食物都没收好就躲进山体里面去了……对了，你说于剑杰他们有没有可能进到山里面去了？所以我们在外面找不到他们？” “唔！”嘴里塞满水果的程武麟含糊回道。他擦掉嘴边的水果汁液：“有可能，再休息一会我们也进去看看好了。” “嗯。”公孙竹也拿了一瓣橘子开始吃起来。 程武麟这时候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把胸前的书包解开，放在桌子上，拉开侧面的拉链把那个男生的钱包掏了出来。 公孙竹去水龙头下冲手，回来大大咧咧贴了上来：“这是什么东西？” “钱包，装钱的……”程武麟不动声色的往另一边挪了下屁股，“我们的时代的铅笔都是纸币，好吧纸币也用的少了。” “那方便多了，比我们那时候的那些铜币什么的……不过也比镜世界好一些，以物易物感觉像是古代人。” 听古代人讲古代人很有意思，程武麟笑了下，翻开钱包抽出那张身份证：“我看看啊……” 看到那张面孔的时候，程武麟的笑容僵住了。 身份证上面的照片虽然不是很清晰，也稚嫩了许多，但那张脸，那锋利的眉毛与挺直的鼻子都和棋子的那个男人…… 一模一样…… 他猛的抓住公孙竹的胳膊。后者刚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币在灯光下来回看着，被程武麟吓了一跳：“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程武麟的手在发抖：“我记得……于剑杰说过……通过我可以找到那个男生？怎么找？” 公孙竹抠了下鼻子：“很简单啊，就是除了你以外的别人在你身边说到他以前的名字就行了，如果他在附近，你身上就会有一些变化。寇红妆没和你提到过王陆离这个名字吗……” 他刚说出这三个字，程武麟忽然觉得周边亮了一点。过了一会，他看到公孙竹脸色夸张的神色才发觉那光是从自己额头上发出来的。 “我操……”公孙竹爆了粗口，“他就在附近？那我们先前又在忙什么？” 附近这个词提醒了程武麟。他抓起公孙竹的胳膊，手心因为激动与害怕混合的情绪出了汗：“你估计不相信，我已经遇到他两次了……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个差点杀了我的棋子成员……就是他！” 他在出发前也仔细看过王陆离这张身份证，但当时图片上的脸对他来说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除了感叹对方英武帅气，放回去以后就忘掉了这张脸的细节。如果在白茫区第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的话，也许就没有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了。 他不知道现在发现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要追杀他的人是好是坏。但他现在的心绪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他也不认识我？是因为封器被移除的缘故还是他被棋子洗脑什么的吗？ 但他又没杀我？是为什么？程武麟记得当时自己叫出来过王陆离这个名字对方就收手了，也就是说他当时喊的是对方的名字……对方还记得些什么吗？ 他闹心的挠着头发，时而暴躁的砸一下桌子，时而双目紧闭痛苦的回忆着什么。 等他终于安静下来，公孙竹伸出一只手压在程武麟的手背上：“我不知道你遇到他以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武麟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去寻找失踪的于剑杰他们，等汇合以后再去救援王陆离，另一个是以这次任务目标王陆离为重，留下给于剑杰他们两人的撤退信号，然后我们找到王陆离并且把他直接带回落湍谷……” 程武麟沉默思索着，公孙竹继续说道：“如果寇红妆在这，他估计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路，但我和他不一样。无论你选择哪个，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你看你会选哪个呢？” 程武麟又沉默了两分钟，松开被抓皱了的公孙竹破破烂烂的衣服：“去找于哥他们重要，作为棋子的王陆离不会轻易走掉的，只要他们还知道我在这里……他们要的就是我！” 公孙竹赞许的点了点头，拍了下身上脏衣服扬起一阵土：“那好，我们就先去山里面寻找好了……不过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 “啊？”程武麟被公孙竹突兀的话顶的一阵胸闷，“你……你这时候突然洗澡？” “这不是碰到有地方了吗！而且你不也一直嫌弃我身上脏吗……放心很快的，给我三分钟就好。” 不等程武麟说什么，公孙竹嗖的就钻进这户三十六天家的浴室去了。 程武麟本来已经激动的止不住打颤了，被公孙竹这么一搞忽然冷静下来。他踱步到一面落地镜旁边，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额头中心发光的地方正是寇老头种入封器的位置，此时光的亮度正在慢慢变淡。他看到自己脸上还留着被王陆离拳头砸出的淤青与伤口。一路向下，看到脖子上被王陆离掐出来的红印还没消除干净，已经脏的由白变黑的外套被王陆离扯的撕开了线，大腿和脚踝上被王陆离踢到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着。 重新回到我的生命之中，你留给我的就是这些吗…… 以前的记忆一丝一毫都没有，现在的记忆就是被你打了一顿，别人告诉我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告诉我要把你救回去…… 我为什么要救一个把我往死里打的棋子成员呢？哪怕你以前和我关系再好，你现在已经堕落成了恶魔的伙伴，我又为什么把自己的命拼上带你回去呢？ “我好了！” 身后传来公孙竹的声音，程武麟看到一个美俊的男子搓着黑发对他走过来。公孙竹身上的衣服变回了出发时的那件雪白的公子服，配上他洗干净后白净的脸，一点都没有了乞丐的感觉。 程武麟已经见识过出发前公孙竹翩翩的样子，倒没有太大的惊讶：“你这衣服从哪掏出来的？” “就是我刚刚那件啊。” “你骗谁呢？”程武麟从鼻子里哼了出来。 公孙竹手指一弹，他的印器铜币在空中划了半圈掉入另一只手中：“我用榆洲晚吸收了房主的衣服布料，把我自己的衣服补齐了。” “你的印器还能这么用呢？”程武麟感叹着，“要不你把我衣服也弄干净点行不？” “哎呀程兄我们赶紧出发了，于剑杰他们俩等着我们呢！” “你……” 第一百零四章 请君入瓮 白帝间每座依靠着山的房子都只是它真正面孔的一半而已。它们被设计成半露于外半镂于山体内部的结构，因此每间房屋都有两扇门。从正门进入，再从后面的门出去，就能进入到四通八达的内城了。 程武麟两人从这间房屋的第二扇门出去后没几分钟，房屋的正门前就出现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 试验品748号从地面上一路顺着封器的气息追过来。线索中断在这片贵族建筑之中。在他还在思索如何才能确定对方进了哪间房屋时，封器的气息又从眼前的这间屋子里传了出来。 这人难道是傻子吗？他站在门口腹诽道。 对方封器的气息轨迹是在离地数十米的天空上，想必领头的应该是个可以飞的天奉。他又肆无忌惮的使用封器，毫不掩藏自己的足迹，就连进入房屋躲避后都没有收敛，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天奉级别的高手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顽童却拥有了力量后的胡闹。 不过，如果对方是刻意为之呢？ 试验品748号回想起之前和車先生追踪对方时，他们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对方时的窘境。当时他们对此商讨的结果是，这些上界人里面曾有人在千里之外察觉到了他们的追踪，并且拥有能摆脱他们的强劲能力。 他不断思考着。既然那个下界小子说他要找王陆离，也就是之前的自己，说不定他们再次发现了追踪的自己，并且眼前的这座房子……正是他们引诱自己进入的陷阱。 试验品748号推门的手犹豫了，僵在门上几厘米。 这个假设的可能性很高，不过也有些事情说不通。 下界人们冒险重回白帝间捕捉他的动机是有的，但变量在于他自己。对方除了暴露出封器的气息外，并没有任何针对性的行为。被吸引过来的不仅可能是他，还有可能是其他的上界天奉或地为。 想到这里，试验品748号手指轻轻捏在门把手上，打赌对方这次回城并不是为了他。 吱…… 门向外缓缓旋开，他提起砰砰跳着的心脏，蹑着脚尖向门内轻踏了一步…… 嗖！ 一道箭矢在他左眼的余光中刁钻的射向他的脸颊。千钧一发之际，直刀云相嗡的一声从他左手中出现，在他太阳穴旁嘭的挡住了那迅猛的棕色箭矢。 箭矢被挡失去了动力，直直的向地面坠去。试验品748号没有看向攻击袭来的方向，而是盯着那只慢动作一般缓落的箭矢，心头忽而蔓延开一阵熟悉的危机感，条件反射的带着他窜向房间之内。 箭矢噗的插进地面，那里刚刚是他影子所在的位置。 这发箭矢之后就再也没有攻击袭来了。试验品748号撑着身后的墙壁站直身体，又把刚刚撞歪的餐桌推回原来的位置。餐桌上摆着一盘被吃了一半的水果，盘子旁边的桌面像是刚刚被擦过，水渍还在慢慢蒸发。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他把云相散入所有房间以后得出这个结论，然后把目光投向这栋大房子的后门之上。 这几个下界人竟然去了内城吗……还要不要追下去？ 刚刚那一箭，与其说是一个陷阱，不如说更像是一封邀请函。箭中传达的意味很明显，对方知道有人在追踪，并且毫不畏惧他的追踪……这种级别的天奉，他有很大的可能打不过。 想一边完成他们不可告人的另一件任务，同时又抓到我是吗？未免有些太理想化了吧？ 试验品748号锋利的眉毛一翘，推开门就追了出去。 。 。 “啊？你说什么？”公孙竹突然回过神来，刚刚程武麟好像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清。 “我问你有没有能照明的东西，太暗了，刚刚我都被什么东西差点绊倒。”程武麟重复道。 他们两人沿着山体内凿出来的宽阔隧道走了一会，周边的墙壁就变得越来越暗，到这里已经几乎看不见路了。 “倒是可以点个火，就是不知道周边缺不缺氧。”公孙竹召出一枚硬币对着黑暗扔了过去，在地上弹了两下烧出一团火焰，顿时把周边照的清清楚楚。 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两条隧道交叉在此，又延伸出更多的小隧道来，感觉就像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下水管道一般。 不过这里也有些不对劲。程武麟在一条顺着管道一路延伸的透明软管旁边蹲了下来，用手敲了敲：“这是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公孙竹正扭头张望着，回过头来，“我也是第一次进这内城，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往前走吧。” “奧。”程武麟应道，“这里怎么连个人都没有？白帝间的居民们不都应该躲到这来了吗？” “有……” 回答他的不是公孙竹，而是一个低沉的女人声音。 公孙竹和程武麟都猛的转过头，看到火光中有一个气度不凡但衣衫褴褛的女人踱步过来。她的目光扫过程武麟二人：“这里的人应该都死光了，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从外面。”公孙竹抢答道，“死光了？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杀人管子。”女人的目光移到地面上燃烧着的榆洲晚上，“你们是下界人吧？只有下界人才会在这种亮度下增加照明。” “夫人聪明。”公孙竹拱手拜了一下，“不过您不怕我们吗？” “你们有什么好怕的？”女人嗤笑道，转过身去，“……相比于一瞬间把我身边人全都吞掉的软管，我现在看你们就像绵羊一样温顺。” 说话的时候，她又向旁边挪了两步，远离那条紧贴着洞壁的软管。 “能不能详细和我们说一下怎么回事？”公孙竹问道。这女人胆子很大，从她临危不乱的表现与气质来看应该是个贵族。 “我没空，我还要继续找有没有人活着。”女人没回头，对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继续往前走吧，前面不远处应该有个营地，那里都是些幸存下来的人，你们去问他们就行。” “好，谢谢！”程武麟冲她摆摆手，和收回硬币的公孙竹离开了这里继续向前进发。 谢谢吗……火光消失的瞬间，女人脸上闪过一个复杂的表情。 第一百零五章 无光的营地 “你闻到了吗？” “闻到了。”公孙竹捂着鼻子。 越往内城的深处前行，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就会变得越来越重。程武麟和公孙竹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个味道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人会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下手？”程武麟轻声道，周边的黑暗与脚下湿滑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公孙竹手中举着一支箭杆，箭尖上挑着一枚亮着的硬币：“以这种规模来说，应该只有白王或者你说的那个宁以期能做到了。不过不管是谁，他这种人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种人就是恶，是不论上界人还是下界人必须首先清除掉的恶。” “白王和宁以期交战的话一定是场恶战。找到于哥他们以后我们能不能把两败俱伤的他们一齐……”程武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如果有机会的话肯定，但现在涉及在这场斗争中的势力太多，除了贵白本身还有黑石和棋子。你想让我们拿渔翁之利，暗中还有很多其他势力盯着，有可能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当然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公孙竹笑了下，“武麟兄弟也是个狠心的人啊。” “被这两人坑了这么久，不让他们付出点代价就走怎么行……当然还有王陆离的事情，还有棋子……” “对啊……还有王陆离……”公孙竹瞥向程武麟的额头。 如他所料，再次提到王陆离的名字，程武麟的额头闪出了比先前更亮的光。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发散开来的光线。 “我去，我这光这么亮呢……”程武麟伸手挡在额头面前，一个巨大的手影投在内城街道高耸的天花板上，“要不你把你那硬币收回去吧，然后就一直重复那男生的名字就好。” “你当自己是灯笼吗？”公孙竹笑道。 “当手电筒。” “手什么？算了……又说些未来人的词汇……”公孙竹摇头。 等到程武麟头上的光芒再次消失的时候，他们找到了先前那女人所说的营地。 程武麟印象中的营地应该是生着火堆，一群人围坐在周边的木桩上聊天的情景。要不是公孙竹说了一声“找到了。”他还以为眼前这是一个什么非法聚众被拘留逮捕后的场景。 没有火也没有光，公孙竹的硬币刚提起来就激起一片惊呼。在微弱红光的映照下，程武麟看到一群男女老少蹲在墙边畏惧的举手遮掩自己的眼睛，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着。 一个浑身血污的健壮男人站了起来，目光警惕：“你们是下界人吗？” “是的，不过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公孙竹温润的询问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男人收回目光中的敌意：“没什么可帮的了，你们来之前就有两个下界人帮过我们。” “是一男一女吗？”程武麟忙问道。 “嗯，你们是一起的吧。”男人露出一个微笑，“他们走了有快半个小时了，匆忙的我们还没感谢过他们。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喝杯水再走吧，现在我们只有这个了。” 公孙竹摆摆手拒绝了男人端起来的水杯：“我们还不渴，请把水留给受伤的人。” “哎……”男人把水杯递回给身后的人，眼神泛着迷茫，“为什么你们能这么慷慨的救助我们这些敌人呢……灾难发生的时候，我连一个三十六天的人都看不到，却受到了你们这些下界闯入者的帮助……这到底算什么啊？” “这灾难就是你们的三十六天引起的，”程武麟毫不留情的指了出来，“以后不要再在这里生活了，那些拥有力量的人是不会在乎你们的生命的。” “可这是我的家乡啊……”男人捂住脸，声音带了些哭腔，“我还是失去了……失去了……” 他松开手，露出下面那张涕泗横流的脸：“我真的……无法再活下去了……紧急避难通知发布的时候，人群全都乱套了……那时我和我的儿子走散了，等我好不容易在内城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我眼前被一根恶魔管子穿胸而过……你知道吗……我看到他最后的口型，是一个‘爸’字……他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那么被吸走了……他才那么一点点大，他还有大好未来和无限的生命……他怎么就能……怎么就能……” 他的哭声激起了所有幸存者的悲恸，不一会所有人都开始哭了起来，呜咽声此起彼伏。人们大叫着“不活了……活不下去了……”一时间让公孙竹不知怎么办才好。 “所以呢，你们的孩子去了，你们的父母没了，你们的亲人不在了，你们就此就不活了？那你们为什么不现在就自杀呢？不敢？要不要让我动手替你们解脱痛苦，啊？” 程武麟带着怒气的指责回荡在空旷的隧道中，一时压过了幸存者们的哭声。幸存者们突然回想起骨子里对下界人的畏惧感，纷纷捂住自己的嘴巴，噤若寒蝉一声都不敢再吭。 “你看，你们还是惜命的啊？”周边安静下来，程武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难过是应该的，仇恨是应该的，但说什么活不下去的……是最不应该的！你们在镜世界里有无限的生命，你们却用来挥霍吗？你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开始新的一段生活，也可以从此走上杀死害你们家破人亡的仇人的路，但唯独说什么‘活不下去了’的话，是对你们失去的一切不负责知道吗！” “可是……”男人垂着头，“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宫侍卫而已……” “我才不是什么大人！我只不过是下界一个普通的学生！无意间进到这个什么狗屁世界。”程武麟咆哮着，“现在我丢掉了我的朋友，我要把他找回来而已！我他妈也是个小人物！连印器都刚只拥有了几个月，就要来你们上界镜出生入死，可我一想到我能把朋友带回去，我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你们懂吗？” 第一百零六章 小人物 “就算你们现在是普通人而已，但你们不是可以灌注……”程武麟还在大吼着，忽然觉得背上一痛，赶紧转身，“靠！干什么？” 公孙竹满脸都是震惊的神色。他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些是上界人……你竟然让他们去灌注，想让他们成为新的一批天奉杀去我们下界镜？” “我……”程武麟被噎住。他一时冲动没有想太多就说了出来，现在才意识到这些人哪怕是些平民也是敌人的平民。 幸存者们的面色在公孙竹印器摇曳的光芒下变得平静，他们等待着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的程武麟继续说下去。在双方的沉默中，一段绕口令一般的赞许声突然从人群中响了起来。 “大人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应该为了自己负责，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不愧是小人追随的大人说出来的话！” 听到这个声音，程武麟微讶：“贺博多？是你吗？” 一个瘦小干巴的身影从人群后费劲钻了出来，给程武麟深鞠躬行礼：“正是小人。” 突然见到熟人，程武麟有些开心，伸手把贺博多扶起来：“你怎么会在这？你不应该在白茫区吗？怎么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了？” 贺博多站直身体：“回大人，内城中各层都是互通的，小人当时接大人命令准备回家，却在路上见到了孔方的尸体……” 提到孔方，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程武麟听到那个帮了他很多忙的胖子也死了，有些震惊和不忍：“然后呢？” “然后天上就出现了那个大眼睛……小人觉得贵白真的要变天了。回到贫民废墟我告诉他们去避难后，就想去白皞区查看我妹妹的安危。我们家族的那位三十六天虽然死去了，但是我妹妹嫁给的那门贵族依旧拥有一位三十六天，所以她还住在高层上。爬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怪物女人和三十六天的天奉们打了起来，我就被迫躲进了内城中。我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妹妹……我只找到她家的仆人，他告诉我……我妹妹他已经……” 说到这里，他猛的抱住程武麟，浑身颤抖着：“虽然妹妹生前和我关系不是很好，但我也绝对不会原谅那些弄出这些混乱的人……绝对不会！” 程武麟拍了拍他的头：“节哀顺变吧，你好好活下去就好。” “嗯，我会的！”贺博多猛的点头，“但与腐朽的宁家的账，小人一定要好好算清！” 说这话的时候，他周边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脚步后挪，下意识躲开说出这种大逆不道话语的贺博多。 “哎……”程武麟叹了口气，贺博多这个人虽然有点势利，但他对贵白掌权者的仇恨是很充分的。他挠挠头说道：“这些会吞噬人的管子说不定还会继续肆虐下去，但。这样，你帮我个忙，能不能带着这些人去到外面去？” “可以是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好不容易又见到大人……我还想跟着您……”贺博多声音越来越小。 “跟着我干什么……”程武麟以为贺博多一番雄心壮志是要去干大事了，没想到这狗皮膏药还在想这一茬。他指了指身边白衣翩翩的公孙竹，“看到没，我有新的随从了，你不用跟着我了。” 他本以为公孙竹会暴跳如雷，结果一转头发现公孙竹完全没理他，眼睛一直盯着黑暗中不知在想什么。程武麟伸手捅了捅他：“喂，说你呢随从，跟班！” “啊？”公孙竹茫然的回头，“怎么了？” “我去，你也太心不在焉了，一直看什么呢，那边有美女啊？”程武麟调侃道。 “什么也没有。”公孙竹袖子一甩，“你刚刚和我说什么了？” “我说……算了我什么都没说。”程武麟突然没了兴致。他指着贺博多对公孙竹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你们先前见过的。” “嗯？见过？”公孙竹把手里的箭杆抬高一点，让光照在对方脸上，“哦，原来是你啊。” 贺博多疑惑道：“这位大人见过小人吗？恕小人忘记了……” 公孙竹讽刺道：“我可没有忘记你给我的那一脚。” 听到这句话，贺博多先是不解，然后脸色慢慢变成顿悟，接着转为尴尬：“原来乞丐大人是我家大人的同伴，原谅小人当时的失礼……小人罪该万死……” “你才丐大人。”公孙竹无语，凑到程武麟耳边小声道，“武麟兄你从哪收的这个油腻的泥腿子？我怎么这么烦他呢。” 程武麟摊手：“我也不想的啊……莫名其妙就被黏上了。” “不要和上界人过多接触，会吃亏的。”公孙竹无奈道。 “我知道了。”程武麟转头看向贺博多：“快带着人走，我还有事情呢，不要缠着我了。” 贺博多老鼠一样的眼睛眨了两下，最终垂下头：“好吧……” 他不情不愿的踱步到那些幸存者队伍的旁边，挥手开始指挥大家从最近的出口向外城走去。 打发走贺博多这个麻烦，程武麟和公孙竹开始踏上继续寻找于剑杰二人的路。这些幸存者们给出的消息至少让程武麟他们两个知道了该去哪个方向。 贺博多刚把三十多个幸存者中最后一人推进那扇通往外城的门，就感觉脖子后面一凉。一把锋利的刀贴上他微出汗的颈部皮肤，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还记得你是一个上界人吗。” 刀主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清亮，但问出的话却带着一种毫无感情的冷漠感。 完了……被三十六天发现了……要死了…… 这是贺博多感受到身后那人时的第一个想法也是唯一的想法。 “怎么，你的那位大人把你的语言系统也带走了吗。” “不……”贺博多哆嗦着回道。他明知道自己轻举妄动就会死，脑海中自己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般不断重复着快跑啊快跑啊……好在颤抖的双腿暂时拯救了他，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他求饶道：“别……别杀我。” “如果我不杀你的话，是不是你也会称呼我为大人呢。” “不会。”这句话，贺博多回答的异常坚决。 第一百零七章 手握武器的人 试验品748号眉毛一勾。他以为这个干瘦男人应该被吓得思路都是空白的，但他的回答却干脆利落，简直像是被别的什么人附了身一样。 试验品748号把云相向下压了压，一丝鲜红从刀刃处淌出，又被汗水稀释渗入对方衣领的布料中。他盯着贺博多剧烈起伏着的后背肩胛骨，开口问道：“为什么不会？” “因……因为……”贺博多恢复了颤颤巍巍的语气，“因为那位大人……被称作入侵者，却在保护我们这些平民……而你们……你们自诩城市的保护者……却在屠杀平民。” 说完这些以下犯上的话，贺博多心跳的宛如打鼓一般响亮，哆嗦着等待自己的终结。预料中自己脖子上将会产生的剧痛并没有传入大脑，身后那人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吐出一句话。 “我不是你们的保护者。” 试验品748号收掉云相。其实他早就追上了那两个下界人，所有的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包括那些上界居民的控诉，还有那个男生发火时冲那些人的话。 当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怎么会有这么傻逼的人，竟然在给敌人鼓舞士气。 在他准备出手将这两个下界人与所有背叛上界的幸存者全部抹杀掉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少年的话。 他说他只是要找回他的朋友，他说为了找回朋友付出一切都值得。 试验品748号心中五味陈杂。他知道那个少年口中的朋友是自己，也知道对方所说的付出一切是真的，因为他亲眼见过少年的泪水，亲耳听过少年的呐喊，那里面蕴含的感情是他现在永远也不会有的东西。 也许当时他松开了对对方的钳制，就是因为曾经的他也拥有这样的感情，对那个少年的感情。他一直在对車先生否认自己内心的犹豫，但听到这些话，他觉得他在車先生面前表现出的决绝都是假的。 他就是下不了手。毫无原因，令人恼火的下不了手。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的内心虽然做不到，但他的身体却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试验品748号的手仿佛不受控制般，渐渐在身侧横举起云相。 不行…… 云相刀刃上的白雾缓释入空气中，万千锋利的水滴慢慢贴着洞壁对着前方的人群爬了过去。 不可以杀他…… 就在他极力想阻止自己的身体却无济于事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少年的身边，那个一身仙气凛然白衣男子若无其事的向他这边瞄了一眼，与他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那个眼神毫无杀意，就像通透的月光一般和煦，但试验品748号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刺入自己的身体，在他的身上从头到脚游走了一遍。他的血液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几乎完全停滞，握住云相的手微微湿润。 打不过。 毫无胜算。 他迅速判断出，以他的水准冲过去面对此人，绝对只是飞蛾扑火一般不识好歹。他的身体好像也得到这一个讯息，抖了两下泄了力气。 恢复身体控制权的试验品748号静默的长出了一口气。他举起双手，在对方的目光中将云相对他把云相散成一堆符文。 试验品748号从未想过入侵白帝间的下界人中竟然还会有一个这种水平的人，对方给他带来的压力甚至超过了当时几欲发狂的黑石山山主。 他不知道对方与車先生的水平相比如何，但車先生竟然也未能察觉此人的存在……难怪先前他们会追不上…… 不过那个可怕的存在并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看到试验品748号主动解除武装后便移开了眼神，之后只是偶尔向他这边扫过一眼，就像他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这种无声的对峙一直持续到那个少年与白衣人离开为止，试验品748号才敢现身。 只是已经被那白衣男子一眼灭掉了杀意，他对贺博多这种普通人已经无法动手了。 “我不是你们贵白人，”试验品748号转过身去“但从某种程度来讲你确实应该不喜欢我。” 他知道是自己杀了那个高壮女人的缘故，黑石山山主才开始发疯，并一路走上和三十六天开战的路。因为他们的缘故，白皞区和白颢区的表层建筑几乎全都被毁掉了，掉落的山石又几乎把下面几层砸了个半毁。就算贵白挺过这一天，它受到的损失也不可估量，重新回到鼎盛的日子也会是很长的一段年月。 对这些普通人来说，他就是他们的死神与灾星。 想到这里，试验品748号按自一嘲。如果让車先生得知他开始为普通人思考，他的嘴角会向那边弯呢？ “灌注很痛吗？” 在他准备离开并继续追踪那两个下界人的时候，身后的干瘦男人突然问道。试验品748号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那个男人依旧一动不动的背影：“抱歉，我不记得。” 他确实一点记忆都没有。从他有印象的回忆开始，他就是现在的样子，并且手里也有一把很好用的印器。 灌注这一步骤大概是在他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但他知道这是一种九死一生的手段。因此上界人虽然在镜世界中的基数多，天奉的数量却基本与下界那边持平。 “我听说很很痛，而且死亡率也很高，”贺博多自己回答了自己，眼神闪烁着，“但是我也想成为一名天奉，我也想知道你们这些人的感受是什么。” “我还不是天奉，但我们的感受……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试验品748号蹲下身子把皮靴的鞋带收紧，“不过我确实没什么感受，我只是武器，一把握在别人手里的刀而已。” “是吗，那这个问题我问错人了。”贺博多拉开他面前那扇通往外城的门，身板挺的前所未有的直，“我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牲畜了，也不会再做一个依靠别人生活的寄生虫……我要做一个手握武器的人。” “是吗。”试验品748号站了起来，拉了拉身上这件文醴书院的黑色斗篷，“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谢谢。” 贺博多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试验品748号冲那扇重新关上的门摇了摇头，继续动身开始追赶那两个下界人。 第一百零八章 守门人 白纯区。 白王闪躲掉一条从脚下迅疾袭来的透明软管，趁着攻击的间隙对他身侧的棋子車叫道：“車先生，这是我的家事，如果您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棋子車挥剑斩掉一排软管，听到白王喊话后斗笠向他这边一歪，又马上转过头去，一剑劈开一道碾压来的巨型软管，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王目光深邃的盯着对方的背影，捏着孔非倦胳膊的手紧了紧：“我们这次又欠了棋子一个好大的人情。” 孔非倦闻言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宁以期脸色如常：“多一个又如何，我有成千上万的人血支撑，只要白帝间不毁，我就不会死……不过，你有那个勇气毁灭现在的贵白吗？” 白王已经从先前的暴怒中恢复过来，话语重新变得冷静：“你既然不在乎白帝间人民的死活，你又为什么要夺回王位？夺回来了以后你又能剩下什么？空荡荡的城市还是一片废墟？你只想做没有子民的王者吗？”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宁以期轻笑：“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人了，我既然有再造贵白的能力，还会为了没有人民而担心吗？无非是筛选新的居民，交配繁殖而已。” “嗯，你说的也没错。”白王打掉一根软管，眼皮垂落，“是啊，我早就应该想到你就是这样的人，从你对母亲去世的冷漠态度上看，我早就应该发现你的本性了……母亲的死，应该和你也有关系吧？” 宁以期嗤笑：“怎么，发觉没有希望以后，只能妄想用言语动摇我吗？你说的没错，邓芸的死确实和我关系很大，因为她就是我杀的。” 话语一出，瞬间一片寂静。过了几秒，孔非倦愤怒叫出来：“为什么？” 宁以期一脸愉悦：“你看，攻心不成，反而打到自己人身上了。为什么？因为她妨碍到我了，那个女人以为自己是王后就可以挡在我面前了吗？不能，所以她死了。” “挡在你面前？”白王不动声色的捏紧手中纸伞的柄，“是作为‘守门人’的身份被你利用殆尽了吧？” 宁以期略讶：“嗯？你还知道她是守门人的事？” “从母亲死在下界人手中以后，贵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位入镜人了，如果她不是守门人，为什么从她死以后，贵白的封印点会消失？” “她确实是守门人不错。”宁以期落在一根摇动上升的软管上，“那又如何？” 白王抬头望着对方：“我一直在想，守门人的地位从某种方面来说比城主和王都重要，你为何要对她下手？现在见到你的印器，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 他举起手中的伞直指宁以期：“你的涅槃无法吞噬入镜人对吧？你能吞噬的只有镜世界出生的原住民是吗？” 宁以期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他笑容微敛，淡漠的俯视着白王与紧紧绑在他身上的孔非倦两人：“确实，这是我涅槃的弱点，但你们就算知道也无妨，你们两个都是在镜世界出生的，而据我所知……” 他的视线扫向棋子車，仿佛已经将对方那斗笠下的面孔看穿：“棋子的人都是原住民的孤儿。所以你们三个人没有一个能承受住我涅槃的……” 白王打断他的话，目光炯炯：“你真的这么肯定吗？” 宁以期眉毛一皱：“你是我看着出生的，就在这附近的野外，我亲眼看到邓芸……” “倦儿不是。”白王嘴角一动，接着慢慢向上勾了起来，“你并没有看到倦而出生的样子是吧？” 宁以期心下有些不安：“我当时在门外，里面的声音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办到的，但现在想来她应该是早就在防范你了。你大概不知道吧……为什么我要要改动倦儿那间草屋周边的设置千方百计阻止你进来，就是因为……他也是一名守门人。” 白王平静说出的“守门人”三个字像一把榔头砰然砸入宁以期的大脑。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不可能！” 。 。 “上界人没有封器，他们是怎么从上界入镜的？”程武麟问道。 在黑暗的地下城内行走是很沉闷的事情，特别是在周边一点灯光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是公孙竹手里那个小铜币的情况下。 他们两人的影子在身后被拉的特别大，投在周围那些厚重无光的建筑上，简直就像是鬼影一般。程武麟心底有些发怵，一个劲的问着公孙竹关于镜世界的各种问题。 “啊？你不知道吗？”公孙竹把箭杆抬高了一点，“上界人出入镜是靠封印点的。” “那是啥？” “就是一个让上界人入镜的点或者东西或者位置……反正我也没有走过……上界人中有很少很少一部分入镜人可以通过开辟封印点连接上界与上界镜，让两边的人来回互通，这些人被他们称作守门人。” 程武麟挠挠头：“封印点原来就是传送门啊……像游戏里面一样。” “什么是传送门？”这次轮到公孙竹发问了。 程武麟结结巴巴的试图解释：“就是我们那个时代，别人用……用类似屏的东西进行……模拟战斗……里面让自己操控的角色飞快到达另一个地方的……道具什么的东西……” “那差不多。”走到一处向下的楼梯，公孙竹把箭杆压低照路，“外面的上界人从封印点入镜，镜世界里面的人也能通过封印点出去，就像你说的那个什么门一样。” “既然有这个门……那上界普通人不是也可以随便进来？” “是啊，小心台阶。”公孙竹拉住程武麟的衣服，“镜世界对上界来说不是秘密，这些镜世界的国家通常都是有上界支持的。而且因为封印点可以随意通行，所以上界镜的居民远远多于我们下界镜那边，形成了国家的政体，相反我们那边都只是城邦而已。” “难怪会有这些贵白国黑石国什么的……他们人这么多，下界是怎么在战斗中一直和上界分庭抗礼的？” “因为我们的封器让我们在下界镜的战斗中可以快速出镜保护自己，相反那些上界人就只能乖乖走封印点，在战斗中的伤亡远大于我们……所以他们才那么需要自愈的能力，保证自己在战斗中的持久力。 第一百零九章 枢纽 程武麟继续问道：“封印点既然是被守门人搭建的，守门人本身又是入镜人，那第一个上界入镜人是怎么进到镜世界的？” 公孙竹闻言一呛：“这……也太久远的事情了吧？我又不是研究上界历史的。先有封印点还是先有守门人这我上哪知道去。” “那我问你，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程武麟脑筋一转，问出了这个千古难题。 “这个好回答啊。”公孙竹手指在面前点了点，“看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想要吃鸡肉，那你必须先要有鸡蛋孵出小鸡，长大了你才能吃到鸡肉，所以先有蛋后有鸡。如果你想吃鸡蛋，那你必须先要有一只母鸡下蛋，才能吃到鸡蛋，所以先有鸡后有蛋。” 好他妈有道理！程武麟震撼，心道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人能把这个哲学问题讲的这么头头是道的。 “但对于守门人和封印点就不好说了，鬼知道是守门人先发现了镜世界还是镜世界先把一个守门人吞了进来。” “你说吞进来？”程武麟突然想到自己入镜时的场景，“公孙你是怎么入镜的？” “我啊……”公孙竹歪头思考着，“时间太久我都有点不记得了，好像是在赶考的路上碰到的胡人把我带入镜世界的。” “胡人……” “是啊，要不是他救了我，我就得被别的胡人给砍死了。” “那个胡人现在呢？” “他死在上界人手中了。” “好吧……唉……”程武麟感叹一声。对于乱世来说，镜世界无疑是这些入镜人们的庇护所，但谁也不好说到底哪边更危险些，大家都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被一道栏杆拦住了前进的路。栏杆的另一边看不到地面，不知是个浅坑还是悬崖，公孙竹印器的亮度不够，程武麟扒在栏杆旁边使劲往下望也看不清什么。 栏杆两边的路一边向上爬升，另一边向下延伸，那些幸存者们只是指了这个方向，他们也不知道于剑杰两人之后去哪了，公孙竹有些犹豫不知该往哪边走。 “你能试试这下面有多深吗？”程武麟指了指栏杆下面的黑暗。 “我看看……”公孙竹从箭杆上摘下榆洲晚，对着扶栏外一丢。只见那仿佛燃烧着一般的铜币滴溜溜旋转着坠落，光点越变越小，直至被浓郁的纯黑完全吞没都传回落地的声音。 “也太深了吧……”程武麟咋舌。 “还没到头呢。”公孙竹眉毛一皱，伸手悬在扶栏外，“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他手掌虚握，那枚落至崖下的铜币回到他的手心中。下一秒他手一扬，无数燃烧着的硬币从他指间飞出，天女散花般悬于他的周身，仿佛在身边炸开了一朵烟花般绚烂。 电光火石之间，公孙竹已经掏出那把长弓来，手中一把箭矢聚拢在弓弦上，啵的一声后向着四面八方散射出去。每一支箭矢都精准的钉在缓落的铜币中心的孔洞上，瞬息间带着硬币扑向四周的黑暗中，像是一朵燃烧着的蒲公英被风吹散一般。 几秒钟后，一连串叮叮声响了起来。箭矢们钉在周围的石壁上，箭杆上穿着的铜币们像是火把一样，瞬间将这个地方照了个通透。 这里竟然是一个圆柱形的镂空空间，弧形的墙壁上楼梯螺旋攀爬，每一层都有四个通往其他地方的洞口，硬要形容的话，简直就像是比萨斜塔的中空内部一样。 不过程武麟还沉浸在公孙竹刚刚亮出的一手中：“你这神乎其技啊……” “武麟兄过奖了。”公孙竹收好长弓低头一拱手，“这里好像是联通上下的内城枢纽，难怪先前我的榆洲晚会落那么久都没到底，说不定是一路直通到最下面的白茫区的。” 程武麟盯着那一圈圈楼梯上的洞口们犯愁：“这么多门，上哪找于哥他们去？” “不，这样才好办呢。”公孙竹拍了拍手，在程武麟的惊呼中纵身一越，飞身跨出了栏杆，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停稳，最后转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程武麟，“怎么了？” 程武麟攥着栏杆的手都发白了，有些心悸道：“你好歹说一声……” 公孙竹这么毫无预兆的蹦了出去，他下意识还以为对方是不想活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要是就这么摔死了才闹笑话了。 公孙竹很明显是故意的，他笑嘻嘻的飘过来拍了拍程武麟的肩膀，然后看向下方榆洲晚照不到的地方：“我都这么明显的调用封器了，就不信于兄他们会注意不到！” 说完他就倒转身体，头朝下嗖的飞了出去。等他转了一圈回来，周边的通道里面已经有嘈杂声传出来了。 “你这引的到底是于哥他们还是上界人……”程武麟盯着那些有脚步和说话声音传出来的洞穴，脑海中莫名就浮现了蚂蚁离巢的样子。 “放心，三十六天都在外面，这里就算有上界人最高也就地为顶天了。” 公孙竹话音刚落，从他们斜下方一个洞穴就中走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一双眼睛却无比精明。他盯着公孙竹和程武麟二人：“又有下界人来了吗？” 他身后跟出来一个和程武麟差不多大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把剑，紧张的看向公孙竹和程武麟二人，又补问了一句：“下界人……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找人。”公孙竹双手举在胸前，“你们是贵白的地为吧？我们不会和你们战斗的。” “呼……”少年松了口气，“那还好……” “先等等，”那个老者伸手挡在少年的面前，犀利的目光看过来，“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人？” “一男一女，都是下界天奉，我们是他们的同伴。”公孙竹老老实实答道，反而像是弱势的那方。 “看来他们真的是一拨人。”少年惊喜道，“又有帮手来啦！” “帮手个屁！”老者怒道，一拳砸在身边的洞壁上，“别以为你们救了几个平民就把自己当客人了，老夫是不会原谅你们这些下界畜牲的！” 第一百一十章 就地解散 公孙竹被骂毫不生气，袖子一扬对着对方二人拜了一下：“这位老先生看来怨气很重，但是上下界争斗的事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老者双手一横，从掌心拉出一只玻璃碟子：“废话少说，我知道你们的人去了哪边，但是要想让老夫开口，除非先过了我这关！” 听到这话，公孙竹交叠的双手分开，目光和煦的俯视着对方，只是说出的话有些冰冷：“晚辈觉得您好像还不够格。” “你说什么？咳咳！”老者被气的连连咳嗽两声，手一扬就要把碟子甩出去。 就在这时，一阵刷拉拉的衣服摩擦声响起，他周围的洞穴中冲出几道黑影，一个呼吸间便把老者制住压伏在地，连他手中的碟子都被夺了去。 “你们干什么！”老者的胡子都被气的吹了起来。 “梁老不要因为一己私欲坏了事！”黑影中的一人现出面孔，是一个穿着花哨的中年妇女。 “什么时候消灭下界人成了老夫的一己私欲了！”梁老用力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束缚。 “那是以前，现在是特殊情况。”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紧身衣中的稚嫩女孩哼道，回头看着被吓到紧紧贴在墙上的持剑少年，“梁颂你不会制止下你太爷爷吗？光是这些软管还不够，你还想让四个下界天奉把我们全都灭掉吗？” 被叫做梁颂的少年哆哆嗦嗦：“我不是……” “行啦。”抓着梁老左手的一个穿着宽松格子衬衫的青年笑道，“别争吵什么啦，你看现在不是没出事吗。”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神色如常的公孙竹和面色紧绷的程武麟二人：“两位贵客是要找另外两位同伴是吧？他们刚刚从这里离开不久，感受到你们的封器气息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那再好不过了，多谢兄台相告，我们就在这等一下吧。”公孙竹再对着对方拜了下，然后回头对程武麟挤眉弄眼了一番，好像在说“搞定了”一样。 搞定了？程武麟可没这么觉得。 除了这几个先出来的人之外，从通道中涌出来的贵白地为越来越多，很快就挤满了两圈阶梯。他一开始还惊异于对方人数的庞大，后面想到白帝间连天奉都有三十六个，下面支撑起来的地为数量肯定不会少到哪里去。 望着那些乌泱泱挤作一团，互相抱怨着、愤怒着、无奈着，还偶尔向他们这边投来迟疑目光的贵白地为们，程武麟的神经崩的越来越紧，两手手心抓着的龙鳞也变得汗涔涔的。 他在上界人的地盘待的时间比在下界镜的时间都久，深知除了孔非倦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以外，其他的上界人有多恨下界人。哪怕在这种复杂的形势下，他都完全不相信这些手握印器的人会轻易向他们下界人妥协，毕竟双方都沾了太多对方的鲜血，是仇恨，是不共戴天。 就连他自己也是。因保护他而受伤一直未醒的寇老头，燃烧着的荆丛园，还有那个少年……这一件一件留下来的都是棋子的罪过，是上界人的罪。他一开始有多不在乎两方的争斗，现在就有多不喜欢上界人。 他可以为了保护寇红妆而替宁以期绑人，但这不代表他的内心屈服了。等变强以后，他绝对要让这些上界人付出代价。 公孙竹飞落在栏杆旁，像是有些累了一般背靠着上面的金属横杆，把头仰过去。 程武麟总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眼熟，不记得是谁做过了，只是他现在没多余的心思想这些。 与公孙竹的松懈相比，他一刻也不敢放松，目光一直扫视着聚集的人群，搜索着可疑的举动或是陷阱的蛛丝马迹。 他自认自己的水平应该和周边聚集起来的这些地为们差不多，但是两方经验的差距就不止一星半点。 要是这些人蜂拥扑过来，就算公孙竹是个天奉也不一定能说自己全身而退。程武麟可不认为身边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能和赭清水那个悍妇相比……何况那个悍妇已经差不多要被搞死了。 “别紧张，”公孙竹感觉到程武麟的压力，凑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感觉到于兄他们了。” 几秒钟后，人群中一阵推搡。吵嚷声中，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挤到最前面…… “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不等程武麟二人出声，疏月影先喜悦的叫了出来，脚一点地直接飞过黑洞洞的纵崖，一头扑进满脸惊愕的程武麟怀里。 透过疏月影的马尾辫，程武麟眼见着公孙竹额头上青筋一鼓，嘴边的微笑都扭曲了：“你们两个都还没死，我们怎么会死呢……” 于剑杰也跳了过来，和张臂迎接的公孙竹一个熊抱，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你们辛苦了。” “啊，看见亲人们的感觉真好……”疏月影放开快被勒的喘不上气的程武麟：“对了，红妆队长呢，他不会是死了吧？” “你这女人，这种时候能不乱说话吗？”放开公孙竹的于剑杰听不下去了。他看向程武麟：“队长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他去哪了？” 虽然周边的上界地为们还在，但看见于剑杰后程武麟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紧绷的心情也被疏月影的拥抱舒缓了不少。他挠挠头，看着于剑杰回答道：“寇队长说有事情忙就回下界镜了。” “什么？”疏月影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想要扑向公孙竹的身体也僵住了，继而开始抓狂，“这种时候他竟然先走了？他可是队长啊！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是不是有病啊？” 公孙竹无奈道：“我当时也是这么吐槽他的。” 程武麟也跟上：“我也是……” 于剑杰把手中霜君往旁边地上一戳，抱着胸倚在上面：“那行，既然知道他没事，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行，他爱死哪死哪去，大家都没事就好。”疏月影嘟囔道。不过看她的表情，另外几个人可没觉得她心里觉得好。 互相寒嘘几句后，程武麟还是有些不安。他探头看了看那些上界人：“这些人不会是有什么埋伏吧？他们都聚在这……你们不担心吗？” 疏月影貌似调节好心情了。她冲程武麟莞尔一笑：“没关系，你不放心的话我让他们走就是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来，手扶着栏杆，像是女王一般冲着周边的人们挥了挥手：“该救人的都去救人吧！这边没你们什么事了！” 这也太草率了吧……像打发小动物似的……程武麟腹诽道，结果在他渐渐睁大的眼睛中，那些贵白的地为们竟然真的开始稀稀拉拉的的走掉了。 就连程武麟一直盯着的那几个，包括那个长胡子老头都只是白了他们这边一眼，就跟在人群中一齐进入通往其他地方的洞门离开了。 程武麟瞠目结舌的看向疏月影：“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泪 疏月影非常膨胀的一甩马尾辫：“秘密！” 行吧……程武麟无奈，配合的做了个拜大礼的动作。 “不管怎么做到的都太厉害了，”公孙竹也跟着捧场道，“我还以为是这些上界人害怕我们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来是月影兄的神通……我和武麟兄弟在你们来之前都吓得不知所措呢。” 呸！程武麟腹诽骂道……你哪里不知所措了，你轻松的像是度假似的…… 疏月影仿佛只听到“兄”一个字，脸色一黑：“你叫谁月影兄呢？快叫我月影女王！” 于剑杰及时泼了盆凉水：“我看你还是别女王了，你连女王王座都没坐热呢就被那管子……” “你瞎说什么！”疏月影脸一红，赶紧看向程武麟二人，“你们什么都没听到啊……” “让我们没听到可以啊，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指挥那些上界人的就好。”程武麟冲疏月影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疏月影粉拳敲在程武麟身上，“程小弟你学坏了，这才几个小时啊……就让混蛋寇给带的……好吧我告诉你们……” 她举起手掌在众人之间摊开，露出其中一颗圆润洁白的珍珠：“这是我的印器有泪。珍珠的核心是沙子，我让有泪的核心沙迷进每个接触到的人的眼中，就会在他们眼睛后面结出一颗珍珠。被珍珠附体的人都会对我生出亲近感，再加上我和于大头对他们并不抱有敌意，他们自然就不会攻击我们了……这些人对此都毫无感觉，完全不知道我对他们用了印器，我厉害吧？” “原来是这样……”公孙竹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效果持续多久？不会他们一辈子都会受你影响吧？” “那哪可能，那我不得征服世界了。”疏月影手一握收回印器，“过一天以后珍珠就会融化成眼泪，效果就没了。” “那也够强的了。”程武麟嘿嘿一笑，“月影姐不会也给我种了有泪吧，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美呢！” “啧……” 疏月影还没回应，旁边的另两位就看不下去了。于剑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程武麟：“你和谁打架了吗？性取向被别人打直了……哎我去！” 他捂着脑袋看向疏月影：“打我干吗？” 疏月影气呼呼的：“怎么？弯的就不能夸我漂亮了？还性取向被打直，看我不把你给打弯的？” “行行行你最漂亮！猩猩看你都漂亮！” 疏月影一把拉过程武麟：“好啊于大头你竟然污蔑我们程小弟是猩猩，那我可得给他讨个说法了！” 程武麟哈哈大笑，心底有股暖流涌动着。只过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他就对这几个战友就生出了家人一样的感情。哪怕他们几乎没有在一起战斗，但再次见到还是特别安心，因为他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在这凶恶城市唯一能信赖的人，是他的依仗，是站在他身后的人。 大家在城市的不同角落为了一个目标战斗着，这种纽带在无形中把他们联系到了一起。总摆着死人脸但拼命保护他的队长寇红妆、在蓬头垢面和一尘不染中自如切换的怪人公孙竹、像女高中生般粉嫩性格却是大姐性格的疏月影，还有看起来很酷但心底很善良很仗义的于剑杰。每个人都是他这一次上界之行收获的宝贵财富，哪怕还没有完成救回那个少年的任务，他也觉得很值得了。 “……你还说我偷懒，我把那几个孩子捞出来的时候你在干吗？”回过神来，疏月影和于剑杰的拌嘴又升级了。 于剑杰无辜摊手：“我去把那些管道都切了啊，没人管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又动起来，你不知道我把这片的软管全清掉有多累？往下丢都丢了好久！” 由于疏月影一直没松开程武麟的胳膊，程武麟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中间有点当电灯泡的嫌疑。好在电灯泡二号公孙竹及时来解围了：“别吵啦……该忙正事啦！” “切，我要说正事了，才不和你这个听不懂话的死猪头乱扯了……”疏月影白了于剑杰一眼，像放下话筒一般松开程武麟的胳膊，目光投向公孙竹，“你们有没有打探到那个小男生或者棋子的什么消息？我们是听说棋子的人好像最近在鸿鸣道城出现过。” 说到这个话题，程武麟和公孙竹对视一眼，缓缓开口：“我们……呃……没打探到棋子的消息，但我好像是和棋子打了一架……” “没打探到也没关系，接下来我们去鸿鸣道……你刚刚说啥？和棋子打了一场？”疏月影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你是开玩笑的吗？” “他没开玩笑，”公孙竹收起微笑的面孔，认真道，“棋子的人就在这，我们没骗你们。” 在疏月影还将信将疑的时候，于剑杰抓住程武麟的肩膀，皱着眉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你是怎么和棋子的人接触到的？有没有得到那个少年的消息？棋子的人现在去哪了？寇红妆离开就是因为这个吗？” “我慢慢和你们讲，发生了挺多事情来的你们都想象不到。”程武麟清了下嗓子，准备把所有发生的事情再和于剑杰二人说一遍，“就是我和寇队长先……” “不用讲了。”公孙竹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程武麟不解：“嗯？怎么了？” 公孙竹竖起食指，向身后点了点他们来时的那条漆黑通道：“我刚刚说了呀，棋子的人就在这呢。” 还没等其他几个人理解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手指一钩，竖崖周围的一圈墙壁上，那些套着发光铜币的箭矢们一支接一支的拔了出来，下一秒就全都略过他的身侧，火雨流星般齐射向黑暗之中。 在突然出现的火光照应下，一个黑影无所遁形。躲过几支箭矢后，黑色斗篷中的人开始飞快向后逃窜。 于剑杰先反应过来，从身边地面上拔出霜君，一脚踏地猛的追了上去。疏月影和程武麟还在发呆：“什么情况？” 公孙竹走到二人身后，拍了拍他们的后背：“别愣神了快追吧，我们已经被这次的行动目标跟踪一路了，现在正好是抓捕的时机，让他跑了可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擒 试验品748号已经在黑暗中隐匿很久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远低于那个让他看不透的白衣男人，却还是忍不住要跟上来，因为他想要补全自己脑海中最后的一片拼图碎片。 所有他想知道的真相，他基本都已经求得到了答案。 他曾经的身份，将先生说他是个下界人。 他曾经的名字，車先生说他叫做王陆离。 他最后想要知道的就只剩下一个。是围绕着那个阴魂不散的少年的，一个挥之不去的，哪怕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也要寻得答案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找到这个王陆离呢？ 经过那个少年先前的一番话，试验品748号认为对方只是为了他自愈能力的想法完全挥发掉了。 也许别的下界人都是这样想的，也许整个下界都会是这样想的，但这个少年绝对不是这么想的。 他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一直端详着对方的模样。 这个长着招风耳和健气面孔的人。 这个让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顺眼的人。 这个让他一见面就吐出一句他自己都不理解的话的人。 这个在他记忆角落被光影傀儡模仿出来的人。 这个哽咽着向他求饶只为了找到那个“他”的人。 这个被他看到和别人开心聊天就会让他心里直冒火的人。 这个傻兮兮向敌人讲着大道理的人。 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呢？ 这个答案早就在他心底呼之欲出，但他一定要亲眼听到，亲耳听到才会承认。他要用这个答案去解释自己在短短几小时滋生的从未有过的情绪。 愤怒，不屑，嫉妒，疑惑。 哪怕要面对几个让他毫无胜算的敌人，他也要寻得这个答案。 在潜伏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几次想要离开都被他的心思压制住了。被那个白衣男人盯住眼睛的时候他没走，那些贵白地为们聚集来的时候他也没走，连那两个下界天奉汇合而来的时候，他打了个颤还是没走。 肉体和精神不统一造成的撕裂让他浑身上下都生出了虚幻而又无比真实的痛感。他用力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阻止着自己逃离，目光一直顽强的落在个少年身上，等待着对方能提到他，能谈到些关于他的什么。 只是事情突变，还没等他等到那个答案，一直忽视着他的白衣男子霎时在他没想到的时机动了手。 被那些发着火光的铜币箭矢照亮以后，试验品748号挥刀劈掉几根直刺向他身上的箭，立马转身开始拔腿狂奔。 只是还没冲出去多远，他就听到身旁的洞壁上传来咔嚓作响的急冻声音，眼见着看那些洞内建筑上开始爬满发着微蓝光芒的冰霜。 趁暗逃走不可以了吗…… 试验品748号感觉到后心处一丝凛冽的寒意，回身一刀挡开一支冰蓝色的长枪。 “王陆离？”那个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马甲的男人没有刺第二枪，只是把枪一甩欺身贴了上来，伸手向着试验品748号头上戴着的帽兜抓来。 试验品748号膝盖一弯，矮身躲过这一抓，接着手腕一抖，提刀就刺向那男人的心窝。 那男人面色微讶，接着他左膝一提，左肘猛的向下一砸，啪的将云相夹住，右手长枪顺势向地上落去，在接触地面的刹那，一股寒霜顺着两人身下爬过，向着试验品748号将要触到地面的手蔓延过去。 试验品748号瞳孔一紧，在碰触寒霜的一瞬间换手为肘，借力向右一翻，同时把身上已经被牢牢冻住的黑袍甩脱下来，像只豹子一般半伏于地伺机而动。 于剑杰盯着眼前这个穿着紧身黑皮衣的英气少年：“果然是你。” 试验品748号锋利的眉毛皱了起来：“你认识我？” “我还欠你个道歉呢。”于剑杰站直身体，“当初刺你一枪不是我本意。” 试验品748号琢磨着这话中的信息，也提着云相站了起来：“无所谓，反正我都不记得了。” “我怎么不知道被移除封器的人也会失忆？”于剑杰脸色有些不善，“棋子给你洗了脑吗？你竟然站到了他们那边？” 他和眼前的少年只有一面之缘，因此受到对方封器移除造成的影响也最小。面前王陆离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的那个除了头发短了不少外别无二致。 还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违和感，他总有些说不上来。 试验品748号没有回答他。一经交手他就知道自己也打不过这个人。虽然在这种封闭环境下天奉的实力被压缩不少，但对方表现出来的战斗素质很明显超出他一大截。 何况还有其他几人。 就在他准备再次伺机脱走的时候，他的鼻尖中突然泛起了一股浓烈的松香气味。紧接着他感觉脚下一软，低头一看，地面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油状的液体。 他把刀往地上一戳，借着反冲力想要挣脱沼泽一般的地面，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破空之音，千钧一发之际，他向右一歪身体躲过贴着脖子擦过去的箭矢，却也又实打实的踩到了地上。 这时候的地面已经变得更加松弛了，试验品748号一脚下去直接埋到了大腿根部，重心不稳，啪的一声整个人都摔倒在液体上面。 在他准备撑着全没于那散发着松香气味的油腻液体中的云相再次站起来时，那液体突然急剧发生变化。松油波动了两下忽然就凝固成石头一样的坚硬状态，顿时把试验品748号的半边身体全都封在里面动弹不得。 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试验品748号用还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冷冷得看着几个向自己围来的人：“三四个天奉打我一个地为，合适吗？” 一个穿着红黑相间衣裙的女孩走了过来：“我们这些人来这儿就是为了你的，你觉得合适不合适？” 试验品748号眼睛一闭：“行了，你们如愿以偿了。” 公孙竹走上前俯视着试验品748号，盯着对方只露在外面一半的脸笑了笑：“抱歉啦陆离兄，让你受苦了。” 试验品748号冷哼一声，仍然紧闭着那只眼睛。 疏月影看向于剑杰，脸上难掩喜色：“看来我们这白帝间没来错啊，以为要做很久的任务不到一天就完成了，可以回家咯！” “是啊，”于剑杰也歪嘴笑着，“不过我还没打爽呢，要不要再在这等我几天让我去会会那些三十六天或者那个黑石城城主什么的？” “你去死吧你个战斗狂！” 在大家气氛一片融洽的时候，程武麟心情复杂的接近那个少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盯着对方仿佛赌气一般紧闭着的眼睛轻叫了声：“王陆离？” 听到他的声音，试验品748号慢慢睁开眼睛，和程武麟三目相对着。 程武麟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反而试验品748号先说话了：“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程武麟还在斟酌怎么解释的时候，试验品748号自言自语否道：“算了你不要说了。” “怎么了？”程武麟想要伸手摸摸对方的胳膊，却发现对方本来空无一物的左手中突然多了个晶晶亮的东西。 这是什么？ 公孙竹这时候刚好扭头过来，看到试验品748号手中的那东西时神色突然大变：“不！” 他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试验品748号捏着那东西往程武麟身边一摔。 那是一支灌着黄色液体的小试管。 第一百一十三章 落白 在喊出那句“不可能”之后，宁以期就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 一排排软管从他身后那个跳动着的巨大心脏射出，像是海浪般嘶鸣着，一波接着一波扑向白王三人，锋利的管缘像是巨鲨的牙齿，试图把一切接触到的东西全都撕咬粉碎。而那些软管之中，梵音棕色的液体潺潺流动着，随时准备破管而出泼洒在白王他们的身上。 到了这一步，宁以期已经毫无保留，连最喜欢的欲擒故纵的法子都不再使用。之前棋子車冲上前的时候，他手中思源一亮，棋子車的溯反长剑顿时消隐无踪。 此刻的棋子車双手中握着的是另一把不知名的暗红色长剑，在宁以期身前不远处劈砍着软管，不断削减着白王二人所受到的压力。 孔非倦紧紧贴着白王的背部，感受到对方身体上传来的温度，他的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后悔。 他因为父亲和哥哥对自己的忽视而憎恨过他们，诅咒过他们，却完全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是哥哥为了保护他的缘故。 回想起自己每次在哥哥来探望的时候，他基本都是一种爱理不理的态度。要不就是对哥哥的提问回答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要不就是根本都不从屋子里出来，假装睡着。 原来那些得不到回答后的叹息与装睡后的轻抚全都有这样一层含义在里面。孔非倦只能不断哀叹着自己知道的太晚了。 他以为自己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爱，却不知道他早已得到两个人全身心的关怀。记忆中样子模糊的母亲与现在身旁奋战着的哥哥，两个人都在默默的支持着他，并且从来没有抛弃过他。 原来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倦儿。” 白王在用纸伞将那些软管击成齑粉的间隙冲他转过头：“你相信哥哥吗？” “相信。”孔非倦鼻子发酸的回道。 “那就好，”白王把伞撑开，顶住那些在砰砰声中粉碎的软管与液滴，“等下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打败那个男人的希望就都在你身上了。” “我该怎么做？”孔非倦看到几滴梵音透过纸伞边缘和白王周身飞舞着的衣带滴落在对方裸露的皮肤上，脸上顿时一阵煞白，“哥！” “我没事……”白王笑着回道，只是这笑容当中的苦涩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凑到孔非倦的耳边轻声道：“等一下在最后的时候，在心中默想‘上界’这两个字……我知道你记忆中没有那个世界的样子，但是我相信你可以的，你能构想出那个世界的。” “我……我尽量……”孔非倦犹豫了下，但看到白王炯炯有神的双眼，他坚定下来，“我一定会做到的！” “好！”白王摸了摸孔非倦的头，把伞一收，挥伞炸掉几根游蛇一般的软管，抬头冲着棋子車吼道，“朋友！让我来吧！帮我照顾好倦儿！” 棋子車听到白王的喊声点头应诺，果断退了下来。他一后撤，那些被他先前顶住的软管就如同开闸放流一般的洪水咆哮着而下。 孔非倦感觉到白王松开了把二人牢牢缠在一起的雀囚，然后就看到对方伸手将再次撑开的自清闲一把插到他的衣领中，自己却赤手空拳的向着宁以期冲了过去：“哥？不行！你的伞！”。 白王听到孔非倦的声音却决绝的没有回头。他一身雀囚舞动，衣带分成几股围绕着他周身漂浮着，不断击落掉那些盘旋袭来的软管。 因为没有了自清闲的防护，单纯的靠雀囚无法防住倾盆的梵音。更多的棕色液体滴落在他的皮肤上，白王的耳中除了那些他从小就恐惧的笑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了，而且随着接触到的梵音液滴越多，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也变得更强，尖锐的几乎快要把他的耳膜扎穿一样。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软管穿越雀囚的防御，在他身上割出一条又一条伤口。双重的折磨几乎让他的神经崩溃掉，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慢慢接近着那个宛若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男人。 终于，他和宁以期之间的距离已不到两米。 在远处，被棋子車接住的孔非倦发出一声惊呼，他看到一根软管擦过已经不堪重负的雀囚衣襟，直直的贯穿了白王的胸腹：“哥！哥！不要！” 宁以期双手平摊，身后巨大的透明心脏发着光剧烈跳动着。他目视着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上伤口也越来越多的白王，有些不屑道：“接近我也没有用，你的实力被我压制了一大半，是不可能杀死我的。” “不……噗……”一根软管从白王锁骨下方穿过，他顿时吐出一大口血来，“我攻击不到你……所以不是我杀你……” 宁以期疯狂的笑了起来：“还有谁能杀了我？” 白王回以一个同样轻蔑的笑容，下一秒，他身上的雀囚忽然被甩脱下来。绣着华贵金丝的白袍仿佛一只白鸽般忽扇两下衣袖，接着就对着宁以期扑了过去。 “这算什么。”宁以期见识过雀囚的手段，这印器束缚能力不错，却没有什么攻击力。他指挥几根软管射向那件衣服，却发现那些软管奇怪的避开了它，“怎么回事……” 此时雀囚已经飘到他身边，一把将他包了进去。长长的袖子与衣摆连接在一起，飞快的围成了一个球。 白王说的没错，这一形态的雀囚不是攻击，而是防御。 雀囚用衣料凝成的这个布球本来是白王为了保护家人所构想出的能力，它可以为里面的人抵消掉外界的伤害至少三十秒钟。虽然双方都不想承认，但宁以期确实是他的父亲，对于亲人的作用同样生效。 也就是说，在雀囚作为这一用途丢出去的时候，宁以期的印器已经把它看作了保护自己主人的同伴，又怎么会去攻击它。 虽然是保护不假，但同时，此时的雀囚也相当于将里面人完完全全囚禁了三十秒钟动弹不得。 “倦儿……”他用尽力气冲着孔非倦大吼一声，控制着这个大布球就对着棋子車和孔非倦的方向丢了过去。 而此时在失去所有保护与印器的情况下，他的身体也顿时被透明软管戳了个千疮百孔。 “不！哥！” 看到这一幕的孔非倦目眦欲裂，他撕心裂肺的冲白王大叫着，然而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浑身是血的白王一头顺着悬崖向下栽了下去。 在他因为过度伤心而失神的时候，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扯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往旁边一扯，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看到这张脸的孔非倦有点懵，接着他注意到这张脸后面那顶被掀过去的斗笠，才意识到这张从未见过的面孔是一直抓着自己的棋子車的脸。 棋子車柔和的眉眼此时因为着急拧的有些扭曲。他摇晃着不知所措的孔非倦，无法发出声音的嘴巴一直在重复一个口型。 上界！ 看着那个口型，孔非倦脑海里突然响起哥哥的声音：“默想上界！” 这个声音如同一针定心剂一般，顿时让他冷静了下来。 对，……哥哥说了……我是最后的希望…… 绝对不能让哥哥的付出白费…… 他闭上眼睛擦去眼泪，开始努力构想着上界的样子。一个虚构的地方，蓝天，白云，远方的雪山巍峨雄壮，一望无际的黄色草原上有一个小草屋，这个屋子和他自己的那间一模一样。 上界…… 上界…… 上界！ 坠落着的白王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浑身上下几乎全都被那些软管穿了个透，血液都已经在那些伤口中流了个干净，神智也有些不清晰了。 从白纯区最上方一路坠落到白茫区，白王渐渐无神的眼睛似乎在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检阅着这座他爱着的城市。 他仰头看到还在不停争斗着的黑石山山主和他手下的三十六天们。 他看到白纯区的商业街，白茫区的工业园和白茫区的贫民窟。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城中突然多了一股奇异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闷了很久的屋子突然打开了尘封的门，他闻到了新鲜空气的味道。 白王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惨烈而骄傲的微笑。 我的弟弟……你果然是世界上最棒的弟弟。 坠落到白帝间城市的最底部，他笑着闭上眼睛，砰然砸落在白帝间雄伟的城门之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倦不怠 孔非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真的来到了他构想的世界，镜外的世界。 这里天确实是蓝的，云也是白的，太阳的光完全不刺眼，照在身上一点困意都没有，有些像是程武麟和他说过的感觉。 他蹲下身抚摸着脚下的草地。这草是真实的，柔软的，黄灿灿的，就像建造他那间茅屋的那些草差不多。 他曾经被哥哥带出过白帝间一次，白帝间外的那些草都是白昼晶体的投影，摸上去硬邦邦的，像是他的缝衣针，和屏里描述的真草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也许建造他房子的草就是来自于这片草原吧。 再望向远处雪山的时候，他发觉那座雪山的山体竟然在动，整座山像是水面的倒影似的，摇摇晃晃的像是在发抖一样。 怎么回事？ 就在他向那个方向走了两步时，脚边一个软软的东西差点把他绊了一个跟头，回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直接上去踩了一脚。 绊到他的是一个脸冲下趴着的人，而这个人不看脸他也能认出是谁，正是他那该被千刀万剐的父亲。 此时的宁以期略显狼狈，不仅脸贴在泥地里不说，身上还盖着片片衣服的碎屑。孔非倦认出那是哥哥的那件雀囚。 他知道印器在主人没有死的情况下是无法带出镜的，现在这件曾经把宁以期困住的衣服残骸出现在这里，想必哥哥已经…… 一想到刚刚哥哥的惨状，他就忍不住想要流眼泪。 妈妈走了，小毛走了，哥哥现在也走了，他是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虽然算上血缘的这里还有一个。 他嫌恶的把宁以期翻了过来，发觉他并没有死，而是昏了过去。一个不省人事的宁以期，加上他身上的雀囚碎片，孔非倦能联想到发生了什么。 他成功的打开了镜世界通往上界的门，并且通过这扇门离开了镜世界来到了镜外的上界。而宁以期想必也是被雀囚带着撞进了这扇门才会摔晕在这。 孔非倦伸手触向抖动着的雪山，果不其然，在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他碰到了阻拦，手指就像是戳在玻璃上一样。随着他指尖的触摸，空气中勾勒出一条横长纵短的长方边框，而另一边的雪山正是因为这边框里面的空间波动才会显得像是在发抖。 “关掉吧……”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轻声说道。封印点的边框像是被橡皮擦去一般，从他指尖点到的地方开始消散。那道雪山的真正容颜显现在他面前，毫不意外，他认出它就是他熟悉而陌生的白帝间。 这条山脉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崎岖不平，雪顶纵横，不仅完全没有层次，连有生物的存在都看不出来。 这是贵白山本来的样子。 孔非倦脚边传来一阵呻吟声。他退开两步，静静等待着。 宁以期扶着额头坐了起来，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接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色不善的把目光投在孔非倦的身上：“你开拓了封印点？” 孔非倦不置可否，背着手绕着宁以期走了半圈：“你有多久没出过镜世界了，父亲？” 宁以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不习惯的踩着柔软的地面站了起来。他确实太久没有出过镜世界，没有白昼随时托着身体一点都不习惯了。 站起来后，他伸手摸索着周边的空气：“封印点呢？快给我打开！让我回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孔非倦反问道。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宁以期气愤的抓着胡子。 “呵呵……你杀了我的母亲，间接害死了我的小毛，现在又杀死了哥哥……还想用父亲的头衔命令我？呸！”孔非倦唾了一口。 “兔崽子，看我杀了你！”宁以期愤怒道，习惯性的挥手想要召出那些塑料软管攻击孔非倦，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辙了？所以我才问你……父亲你有多久没出过镜了，我都知道的事情父亲竟然忘了？还想在这边用你可笑的印器吗？”孔非倦冷笑道，“也许你在镜世界中是呼风唤雨的神，是生命和一座城市绑定的不死的存在……但是在镜世界外，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逆子！和你哥一样的逆子！”宁以期嘴上不服，心里却有些打退堂鼓，说话间，脚步已经往后撤了两步。 “你还敢提我哥！”孔非倦叹出最后一口佯装冷静的呼吸，携着满腔的愤怒，像头雄狮一般猛的扑了上去，一把将瘦弱的宁以期推倒，继而骑坐上去，攥紧拳头一挥，咚的砸在对方的胸口上，再提起来时，落拳处肉眼可见的陷下了几厘米：“这是为了我妈妈！” 不等宁以期喘上这口气，孔非倦的第二拳已经挥出，嘭的砸在宁以期的肚子上：“这是为了小毛！”。宁以期噗的吐出一大口血，喷了孔非倦一头一脸都是细小的血沫，呼吸声顿时变成了细微的哀鸣。 接着，孔非倦扬起胳膊，肩膀上结实的肌肉鼓了两下，然后抡圆了砸在宁以期的脸上：“这是为了哥哥！” 这一拳带了孔非倦十足的力气，直接将宁以期的一口牙齿全都打断，下巴也都折成两截。 最后，他把拳头举在自己脸侧，猛击在自己的脸颊上：“这他妈是还给你的！老子再也不是你的儿子了！” 四拳过后，孔非倦从宁以期身上站了起来，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迹，看了看自己打的变了形的手指，又看了看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宁以期一眼，从他脚边拣起两片雀囚的碎片便转身离开了宁以期的身体，再也不再回头看一眼。 结束了吗…… 宁以期的思维还余有一点。无法喘上来的呼吸，动也动不了的身体……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些了呢…… 还是输了啊…… 他的面前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脸来。 我一生从未输过，从与你建立贵白，到吞并那个弱小的姹紫国，再到摧毁九城会议，杀了一半的下界城主……我从未输过，却想不到今日竟然会死在两个儿子的手中…… 算计了那么久，千算万算，到头来还是输给你了啊……竟然借着只有十几秒的工夫出镜生下了宁非倦这小子……让他传承了你的开门人身份…… 还有宁非怠这小子……宁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把我带出镜来……还真是够拼的啊…… 非倦，非怠……他们两个都很勤奋呢，就像你起的名字一样…… 邓芸……我很开心……我要来找你了…… 天做盖，地做棺，贵白开国之王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了。 已经离开了的孔非倦一路走到一个小山坡上，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便徒手开始拔草，结绳，捆扎，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搭出一间小草屋来。 他在草屋前用手挖了三个小坑，第一个坑中他埋了麻衣口袋里的一把草，是他不知什么时候从镜世界那个茅屋上无聊拽下来的。第二个坑中他埋了一条草扎的小蛇，蛇的眼睛是他衣服上拽下来的两颗扣子。第三个坑中他埋了那两片雀囚的碎片，其中一片上刚好有一个金丝绣出来的“白”字。 这一切工作都做完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插着腰站在草屋门前，赞叹着自己动手能力之强。 好累啊……他觉得自己也该睡觉了。 躺在草屋中挖出来的那个坑里，他做了一个梦。 在他的梦中，母亲身上系着围裙，手中端着一锅香喷喷的炖肉在等他起床。哥哥也站在母亲的旁边，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的睡姿。小毛盘在他的脚边，昂起头冲他开心的嘶嘶叫着，像是在叫他快点起来一样。窗边一阵沙沙响声，程武麟扒在窗口向里面看着，一边叫嚷着：“朋友，我来看你啦！” 孔非倦闭上眼睛，又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去的理由 嗡…… 程武麟用力捂着双耳，痛苦的摔在地上开始打滚。紧贴他身体的那声巨响之后，他的耳中便只剩了哨子一样尖锐的耳鸣声。 耳朵中传来的痛感刺的他泪眼朦胧，透过模糊的视线，程武麟感觉眼前有一阵白雾匀散开，雾中有人伸出一只手来，他便理所当然的握了上去，迷迷糊糊的被拽的站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奔跑。 等他伸手把眼睛擦干，才发觉拉着自己的人是那个少年。此时那个少年身上的黑色皮衣都有些破烂了，除了拽着程武麟的手外，另一只手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般，发黑的手臂下鲜血淋漓，随着跑动的身体无力的摆动着。 程武麟的耳朵里依旧充斥着沙沙的响声，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始能听到些细微的声音。 少年带着他跑过了三四条分叉路口。这一路都没有碰到其他什么人，空旷的内城中只能听见两人鞋底踩在湿滑地面上发出的啪啪声。 程武麟挣脱对方那只手的钳制：“你干什么？” “逃跑啊。”试验品748号转过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没毛病……程武麟一边腹诽着一边继续问道：“刚刚是你弄的？” “是。”试验品748号答道，“我也得有点逃脱手段才敢一路跟着你们啊，接着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程武麟站在原地没动，眉头皱了起来：“那你逃跑拉着我干什么？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跑？” 试验品748号头一歪：“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们要抓我回下界，我为了自保只能抓个人质了。” 程武麟听到后愣了一下：“你知道你是……” “我知道了。”试验品748号眉梢一翘，“虽然是刚刚知道的。” 程武麟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既然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了，那你为什么还要逃走？” “因为我不想和你回去。” 这句回答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着，逐渐变弱。程武麟在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要带我走？”试验品748号反问道。 “因为……”程武麟刚要回答，发觉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初的指示是涂婷婷和吴显明给的，是他们告诉他要找回王陆离，这个已经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人。在路上的时候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问哪怕没有这个什么王陆离，自己的生活也挺好的，为什么非要为了他来这个危险的地方…… “你看，你自己也不确定是吧？”听到程武麟卡住的话语，试验品748号冷眼看着他，“你只是被别人操纵了而已，这根本就不是你本身的意愿。” 不对…… 程武麟深吸一口气。 绝对不应该这么想…… 他知道对方是在动摇自己的心，但他还是无法找到一个准确说服自己的理由。 试验品748号见他不说话，开口道：“你说你想要带我走，既然现在你在我手中，那我带你走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这很公平。” 听到这句话，程武麟有些愤怒起来：“我带你走是要救你，你带我走是干什么？把我也变成你这样是吗？” “救我？别开玩笑了！”试验品748号声调忽然上扬，“我过的好好得，为什么要你们来救？你们怎么就那么笃定我在这边过的不好？” 是啊…… 程武麟又被动摇了。他透过天之眼观察过对方，这个少年和他的棋子伙伴的关系……好像也挺好得？ 思考了一下，他说道：“就算你不跟我们回去了，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可我不也曾是你的伙伴吗？”实验品748号仿佛有些失落得低下头，“按理说，我们的关系应该曾经是最好的，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走呢？” “我……”程武麟眼前忽然晃过父母的身影，那些好像他几辈子都没有见过了的亲人们，“我的生活不止有伙伴，我还有家人……你也有不是吗，你就忍心把你的家人和伙伴们都忘掉吗？” “那种东西都无所谓，对我来说只是负担，丢了反而更好。”试验品748号摇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必须带我走的理由，看来你并没有……” 他转过身去，像是打发动物一般嫌弃得冲身后摆了摆手：“你滚吧，我不需要你了。” “我不能走。”程武麟盯着试验品748号的背后，“我答应了我的伙伴们，不能放任你自愈的能力落到上界人手中。” 说罢他抬起右手平举在面前，食指和中指间有古朴的符文汇聚，飞快的凝聚成一张龙鳞。 听到对方的话，感受到身后的锋锐气息，准备离去的试验品748号后背一僵，接着转过身来。程武麟看到他在笑，只是他笑的毫无感情，眼神中闪过一道红：“这就是你的理由？我还以为是我劫持了你，没想到你是在监视我……呵……呵呵……” 他左手虚握，云相的刀柄迅速出现在手掌之中。身形一动，他压低身体，飞快的向着程武麟冲来。 程武麟甩手丢出手中的饭卡龙鳞，接着他左手一旋，水电卡龙鳞啪的一声被他丢向对方的脚踝。 试验品748号提刀指向前方，对着向自己直飞过来的那枚卡牌猛刺下去。刀尖与卡片边缘相交，竟然传出了刺耳的刮擦声。 他眼睛一眯，左脚猛的向后一探踩住地面，身体借着抓地的力一扭，刀刃带着重逾万钧的卡片甩向另一侧。而这时第二枚卡片也到了他脚边，试验品748号扬起的刀甩了半圈，在他脚步后撤的同时从他大腿旁边一钩。 这次的两只印器相交，从刀上传来的力道不重，那枚红色的卡片很轻松就被挑飞了。但是试验品748号却发觉一道蓝紫色的电流正从自己的云相上传递过来，迅速蔓延至刀柄的位置。 他见状赶紧将云相的刀刃雾化掉。电流的传递戛然而止，但第一道电流已经打到他的手臂上，一阵麻痹从他掌心传来，他手一松，云相当啷一声砸在石头地面上。 试验品748号体会着左臂上浮动着的麻痹感觉，垂着两条都无法动弹的胳膊慢慢抬起头：“是我低估你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是你 程武麟摇摇头：“不是我实力有多强，我知道你没有用全力。” 他们走过的这段路并非是完全黑暗的，周边的墙壁都有着像是被纸糊住的日光灯一般的亮度。在它们的微光下，内城的粗糙建筑像是坍塌的黄昏古堡一般阴森无比。 而此时更阴森的是试验品748号的脸。程武麟见对方黑着脸不出声，叹了口气道：“哎……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回去呢？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失去的记忆都是毫无价值的呢？” 试验品748号站直身体，左臂微颤：“我很了解你们下界人。” “你了解什么？”程武麟也有些微愠，“你了解的都是棋子灌输给你的！我向你保证！你先跟我回去，然后可以在找回记忆后再决定是去是留，如果你选择了上界，我们一定会放你回来的！” 实验品748号冷笑：“你一个地为水平的人，做了几天天奉的跟屁虫就觉得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你说的话你自己应该都不信，还想来说服我？” 他甩了甩渐渐恢复知觉的左手，附身拾起云相，重新指着对方的面孔：“我只是不太习惯左手用刀。你也知道我有自愈能力，等下右手恢复了，你就留不住我了。” 程武麟收回地上的两张卡片：“我是留不住你，你也可以随便怎么说我，但刚刚我们的战斗声音一定被我的伙伴听到了，他们马上就能赶过来。” 实验品748号把目光从程武麟脸上移到对方静悄悄的身后：“只要他们还没来，我就能走掉。” “那你为什么不走？”程武麟举起指间的龙鳞，与实验品748号的云相针锋相对着，“用你先前逃脱的方式再来一次啊？” 实验品748号盯着程武麟的眼睛：“先前那东西我不想再用了，我留下来只是还想确认一件事……”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云相再次雾化。水汽拉成长条，像几根触手一般甩向程武麟，瞬间突破对方丢出去的龙鳞的防御，直接刺向程武麟的面门。 然后那些云雾忽然硬生生僵住，在只需再近一毫米的距离就能刺瞎程武麟双眼的位置停了下来。 程武麟透过那几道近在咫尺的实体雾气，冷静的盯着试验品748号：“这才是你的真实水平是吧？你确实比我厉害太多，就算不用右手你也能赢了我……” 然后他憋了一口气，大口吐出，双眼睁大怒吼道：“所以你干吗停手？杀了我啊！” 试验品748号无视掉程武麟的挑衅，目不转睛的和他对视了几秒后，便令他不解的收回了那些云雾，把刀一散：“我确认完了。我确实杀不了你，不是因为我下不了手，是我的刀下不了手。” “你的刀和我有屁关系？”程武麟嘲道。 试验品748号一直很冷漠的脸开始出现变化，他嘴角抖了一下，眉间挤出了川字纹，脸色一步一步变得凶狠。 带着这张怒火中烧的面孔，他几步冲了上来，一把扯住程武麟的衣领，凑近他那张充斥着挑衅神色的脸：“我操你妈的，老子的印器绝对和你有关！上次和你交手我就发现了！” 他单手发力，几乎快把程武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我的印器每次要刺到你的时候都会停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他妈哪知道为什么！” 程武麟还欲还嘴，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来了。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突然有种感觉，仿佛天空之上突然垂落了无数透明的丝线搭在他每寸皮肤之上，通过每一个毛孔开始牵动他的身体。这种感觉封闭了他的嘴巴，同时开始操控他的手搭上试验品748号掐住他喉咙的双手。 程武麟的第一反应是不解，接着便是从尾骨一路麻到头顶的恐惧感。这种能力并非公孙竹三人所有，他只能认为是棋子的人来了。 试验品748号也发觉了一丝不对劲。这个下界少年突然变得沉默，而他伸出的手也很轻柔，丝毫不像一个刚刚在发火的人做出的动作。 就在这时，被控制的程武麟突然说话了，开口就是一个和程武麟本身完全不一样的低沉声音：“我知道你的刀为什么伤不了他。” 听到这个陌生声音与话语中的人称，试验品748号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推开程武麟的瞬间下意识召出云相：“你是谁？” 被操控的程武麟丝毫不畏惧架在脖子上的直刀：“你杀不死他的话，你也动不了我。” “那你从他身体里滚出来。”试验品748号丢掉云相，上去抓住程武麟的脖子，“而且还要告诉我，我的刀怎么了。” “出去的话我办不到。”那个低沉的声音笑了笑，“至于你的刀……本就是为了救他的命才凝结出来的，又怎么会去伤害他呢？” 这句话仿佛魔咒一般，程武麟和试验品748号在听到的同时，二人脑海中同时掠过一个陌生的记忆片段。 在这段闪着雪花点的回忆中，公孙竹拉满他的那把长弓，冷漠的对着身体失去平衡的程武麟射去一支套着铜币的黑箭。 画面中的试验品748号蹲在不远处的树下，倏尔猛的弹起身体，手中光华涌动，慢慢浮现出一把雪亮的直刀。他的双眼无比坚定，目光中只有那支雷霆万钧，直要取了程武麟性命的箭矢。他的刀尖在刺出时已化为浓雾，霎时便把他与程武麟二人吞了进去。那雾气本身就是刀的延伸，与那支箭矢摩擦出了一溜火花，直到程武麟的胸前时已经减速到向下落出一道抛物线。 而这时，程武麟的身体表面也泛着淡淡的黑色光芒，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手臂自动伸出，一把将那箭抓住捏碎，又掐住箭头上发着电光的铜币丢出去，刹那间击落了又两道射进雾中的箭矢。 接着，画面中的试验品748号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目露凶光，提着寒光闪闪的直刀就冲了出去…… 画面到这结束，回过神来的试验品748号满脸都是混合着不解与警惕的神色：“你为什么能让我看到过去的记忆？” 被操控的程武麟抱胸：“不是我让你看到的，而是我的话激活了你被棋子深深掩盖住的记忆而已。” “你是什么人？你又怎么会知道这样会激活我的记忆？”试验品748号愈加警惕。 “咳咳……捏着嗓子说话可真难受。”被操控的程武麟轻了两下喉咙，低沉的声音突然变了。 但这不是全部，在试验品748号因为震惊而渐渐睁大的眼睛中，程武麟的脸竟然裂开了，从脸上的皮肤到衣服的布料上都变得像是鳄鱼皮一般，卡片一般的“鳞片”片片翻转到另一面，像是在他全身上下展开了一场记忆纸牌的游戏。 几秒钟后，站在试验品748号面前的已经是另一个人了。一个和他有着一摸一样面孔和身材的人冲他一笑，锋利的眉毛微微上挑：“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王陆离先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我了解 程武麟本身这时候也是懵的，只觉得一阵麻痒感从腰部爬到全身，对方的脸色就开始变了。 操控者他身体的人说出自己是王陆离的时候，他大脑也快宕机了。 这人是王陆离，那面前这个人又是谁？ 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到试验品748号满脸充斥着从未在这张脸上出现过的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到对方的嘴角抽动着：“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我？” 控制着程武麟身体的王陆离没有去管贴在他肩膀皮肤上的云相，伸手搭在试验品748号肩膀上：“我就是你，我就在你面前，这不是假的。” 试验品748号一把打掉他的手，语气有些慌张：“不对，你本就不应该再存在了，就连我的记忆也早就被棋子洗去了！你这一定是印器的效果！是什么印器？你不要用它模仿我！” 王陆离微笑的看着试验品748号抓狂，他把手搭在云相上，慢慢把它从试验品748号松动的手指中抽离出来，然后握在手中：“云相是守护的刀，你让它沾了太多无辜之人的血液了。” 说罢，长刀散作片片黑色的符文卷入王陆离的袖口中。试验品748号还欲阻止，却只能抓到一把空气，任凭怎么做都无法收回自己的印器。 到这种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对方也是自己，因为印器不可能被其他人收走。只是常识一直在告诉他自己不可能同时是两个人，这一时又把他的的思维弄乱了。 一道灵光闪过，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眉毛一皱：“你是记忆对吧？” 王陆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哎，这么快就猜到了，不愧是我自己。” 试验品748号瞪视着对方低垂的眼睛：“我接触过类似的东西。就算你是记忆，也不可能完完全全是‘我自己’，你也不可能收服云相，因为别人的记忆绝对不包括完整的我，只有我自己才是‘我’。” “因为我有着代表你这个人的东西，它成为了程武麟印器的一部分。”王陆离用和试验品748号一样的声音说道。 他手掌平托，手心出现一张薄薄的卡片：“它是你作为王陆离时的身份证明，而现在，它是龙鳞……所以打败你的不是我，而是程武麟。” 程武麟听到这话时都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别人用自己的嘴巴说出自己的名字，还真是一种诡异的感觉。 试验品748号目光盯着那张散发着微弱彩光的卡片，眼神闪烁着，不知在想什么。 王陆离翻掌将卡片收回，拍了拍试验品748号的胸口：“如果你能再聪明一些的话，就该知道你是不属于这里的吧，王陆离？” 试验品748号抓住他的手掌用力一捏，同时把嘴巴凑到王陆离的耳边，目光越过王陆离的身体看着黑黢黢的地面：“王陆离，你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现在在你面前有一条更好的路可以走，你却贪恋过去。在我看来你根本配不上现在的我。” 王陆离抱住试验品748号，把下巴压在对方的肩上，手掌也暗暗发力：“你觉得现在的你比我厉害，可现在无计可施的是你。你没有印器，我们这边有两个人的印器。你没有支援，而我们的朋友马上就会赶过来……连你信赖的最后手段都用过了，你身上的小试管应该只有一只吧？现在除了和我们走，你还有什么办法？” 试验品748号沉默不语，过了几秒钟，他忽然笑了：“好像是真的，我束手无策了。连试管的事情你都知道，看来这不是我的作品，而是你本来就会制作的东西是吧。” 王陆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该结束了，让这场混乱结束掉吧。” “是啊……”试验品748号轻声道，“该结束了……” 程武麟忽然心生出些不安。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有种奇妙的违和感，这种不安感甚至突破了王陆离记忆在他身上的奇异感觉，直激的他脖子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想要出声提醒王陆离，却发觉自己还是无法控制身体，只能无济于事干着急着。 而这时在他的背后，试验品748号那只本来被炸的血肉模糊的胳膊已经恢复如常，慢慢从袖子中滑出一把漆黑的小刀来。 就着王陆离视角盲点，他一刀抹向王陆离的后颈。 叮！ 一声尖锐的摩擦声响起，饭卡龙鳞及时出现在王陆离脖子后。那把黑色的匕首一刺上去就像刺到了钢板一样，一道咔嚓声之后，匕首从半截的地方折断。王陆离眉头一紧，一肘将试验品748号击开，接着云相出现在手中，刀鞘未摘，一挥就把对方打的横飞出去：“你哪来的刀？” 在地上滚了几圈的试验品748号稳住身体，抬起手擦掉嘴角的一抹红：“我这衣服是文醴书院的……他们的衣服里都会有一把刀……” “文醴书院……”王陆离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瞪视着试验品748号大口喘着气的脸：“普通武器在印器面前就像是玩具一般，你应该很清楚……” 而这时，程武麟的声音突然突破阻力，从他口中叫了出来：“他就是想拉开距离！” 这句话一出口，王陆离就看到试验品748号歪着嘴笑了出来，手中半截短刀直接捅向自己的喉咙。 这是干什么？ 王陆离的脑海中的思绪如电光火石般运转着。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有自愈能力，哪怕是喉咙被捅破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只是看到自己的脸露出这异样的笑容，他背后有些发慎。他了解他自己，所以他很清楚作为自己的试验品748号不会去做多余的事。 有什么东西，是他记忆中不知道的，而对方却了解的东西。 他瞳孔一紧，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别人造成的伤口可以自愈，自己故意造成的伤口呢？ 他从未试验过这种可能性，但如果是棋子的他，也许早就把这个能力研究了个彻底。 他能杀了他自己！ 断刃的小刀在程武麟和王陆离眼睁睁的注视下，刺破试验品748号颈侧的皮肤，直接连根没入切了进去，然后猛的被他拔出，一道血箭喷射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狰狞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八章 救赎 看到这一幕，程武麟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感从何而来。 不是察觉了对方对他的杀意，因为那本就是试验品748号临时计划的一环，一个绝对不会成功的的行为。 他察觉到的，是试验品748号对他自己的杀意。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自杀杀意。 王陆离抬起脚步飞快的冲了上去，一把按住试验品748号脖子上呼呼冒血的伤口：“王陆离你还真狠。”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是怎样……”试验品748号的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受到脖子被豁开的痛感影响，满脸自豪的笑着，“我是不会……跟你们……走……” 王陆离手指死死掐住试验品748号的颈动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淡漠：“所以呢，你为了杀死过去的自己，连未来都不要了吗……你还真的成了一枚好棋子……” 试验品748号没有回答他。 这时，王陆离的嘴巴一启，用程武麟的声音轻声说了出来：“陆离，让我来吧……” 王陆离闻言一笑，身上再度如翻卡般过了一遍，露出程武麟本来的面貌。 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程武麟垂头盯着奄奄一息的试验品748号，鼻子一酸，开口叫道：“老王……” 试验品748号的眼睛本已有些失焦，听到这个称呼，把目光缓缓移向程武麟的脸：“怎么……” 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唇上一暖，已快流干的全身血液忽然再度开始涌动起来。 程武麟闭着眼睛，轻柔的吻上了试验品748号的嘴巴。 像三月的春风，像新纺的丝绸，像水仙花的花心，像多肉植物的细小绒毛。 像晴天的雨，像刚晒过的被子，像万家灯火的光，像寒冰雪山流下来的清冽泉水。 像刚温好的牛奶，像磨砂茶壶的壶嘴，像第一次使用的香皂打出的泡沫，像冷夜里凑近篝火烤出的阵阵暖意。 程武麟的吻，裹挟着一切最柔软的美好，瞬间将试验品748号冰冷的心击了个粉碎。 天雷地火，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月明星稀。 再抬起头时，程武麟已是泪流满面。他试图拭去滴落在对方脸上的泪滴，却因手上的鲜血抹的越来越花：“对不起……我说谎了。我要带你回去，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下界利益。我要带你回去，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带着哭腔的表白，在内城的漆黑穹顶下来回回荡着，每一下都深深敲在试验品748号的心上。 试验品748号忽然笑了，这次不再是讥讽的笑，不再是愤怒的笑，不再是决绝的笑，而是最自然的，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我……就是……在等你……这句话……” “那你他妈的是在干什么！”程武麟慌乱的掐着试验品748号的脖子。从那道卷曲伤口中流出的血已经少了很多，但这也意味着对方已经无血可流了。 “我也……不知道……”试验品748号想伸手去摸程武麟的脸，试了几次却抬不起来，只好口头安慰着，“没事的……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死了……也好……” 程武麟伏倒在试验品748号身上：“不行！死什么死！我不会让你死的！输血……输血……血……” 他像是疯了一样召出龙鳞划开自己的胳膊，提着一腕的鲜血便凑向试验品748号的脖子伤口。 “这行不通的……”试验品748号苦笑着，“放手吧……别再弄伤……你了……” 程武麟固执的将自己的血液洒在试验品748号的伤口上，口中喃喃着：“给我进去啊！” 啪。 一滴血液在滴落的过程中忽然飘出一道白汽，砸在了试验品748号已经封死的脖子伤口上后，像是坚固的玻璃珠子一般顺着他的身体滴溜溜滚了下去。 然后又是一阵咔嚓作响的声音，以试验品748号和程武麟为中心，一道道冰花爬上二人的身体，洁净的冰晶覆盖住试验品748号的皮肤，渐渐蔓延至他的全身。 程武麟的下半身被冻在地面上，没法转头却还是惊叫出来：“于哥！” 在他的身后，于剑杰一个人提着霜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先看了看试验品748号鲜血淋漓的脖子，又看了看程武麟同样鲜血淋漓的手腕：“怎么回事？” “于哥……”程武麟伸手抓住于剑杰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帮我救救他！他不能死！” 于剑杰蹲下来，点点头：“我知道，我会的。你现在的精神太紧张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不行……”程武麟还想说些什么，于剑杰的手指已经点在他的额头之上。一道寒气从他身侧的长枪中流出，顺着手臂漫向程武麟的头顶。一簇簇冰凌凝结在皮肤上，程武麟又一次被于剑杰封在了冰块中。 做完这些，他才看向一旁的试验品748号：“我该叫你王陆离呢，还是棋子的什么？” 试验品748号干裂的嘴唇微启：“我是……棋子……” “你是棋子的话，为什么我要救你？”于剑杰往试验品748号旁边一坐，抱着胸的怀里插着霜君，有些傲慢的侧过头，“你放心说就好，我降低了你血液的流速，你还可以多活几分钟。” “因为……”试验品748号的手指冲程武麟方向翘了翘，“他……喜欢我……” 于剑杰冷哼出来：“他喜欢的是王陆离，而不是你。” 试验品748号嘴角一勾：“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管我是棋子的试验品……还是王陆离……他……都会……喜欢我……而我也会……一直……喜欢他……” 听到这断断续续的话，于剑杰板着的脸也随之融化。他咧嘴笑了出来：“可以，你合格了。所以我该怎么做呢？” “带我走……”试验品748号把头偏向另一边，温柔的注视着冰柱中程武麟急切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想和他一起活下去！” “好！我不会让你死的！”于剑杰坚定的说道，同时站了起来，覆满寒霜的手也探向试验品748号的额头，“上次失去你是因为我的失误……这次我不会再犯错了！”白昼林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帝余光 “你就是棋子车？” 疏月影隔着一层松油轻蔑得看着对面那个戴着竹编斗笠的男人，背后一直搓着的手却暴露了她略微紧张的心情。 虽说她身为白沙顶四沙之一，也算是个久经沙场的好手，但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棋子的人，尤其是在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 公孙竹和于剑杰都走了其他的路，去找那个反摆了他们一道的小子和被他带走的程武麟了。内城的路错综复杂，面对着昏暗的、毫无指示与线索的条条小路，三人只能选择了分头行动。 疏月影本打算去外城查看情况，好巧不巧的在刚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这个人，这个一看到标志性的斗笠就知道他身份的人。 甫一碰头，双方反应迅疾立即拉开了距离。那时疏月影还有些惊讶，她以为对方这种用剑的应该是强硬攻击类型的，没想动对方退的比她还快。 她退的原因是因为内脏有些被震到，怎么呼吸都感觉胸口闷闷的。 先前，在听到察觉出异常的公孙竹示警之后，于剑杰长枪一掷，从霜君转化出的炎帝戳在地上，迅速将那小子搞出来的爆炸火焰完全吸收掉。但是凭借着爆炸的力道和热量，那小子还是成功挣脱了琥珀的禁锢，并且胁着程武麟逃脱了，并在现场留下了一团看起来是用来迷惑他们的白色浓雾。 问题是，在他们三人准备越过那片白雾追击的时候，白雾忽然转化为黑色的雾气，接着里面就爆发出了同先前完全一样的炸烈。在雾中的三人猝不及防，虽然各自都有应对的办法，但还是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想到这点，疏月影就很恼火。不用说被并不是印器的白昼物打伤这种事，光是小瞧别人却被打脸这种低级错误……说出去都太丢人了。 所以她此时面对着退后避让的棋子车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揣着个什么大炸弹小炸药使诈呢。 而且现在还有一点让她更加恼火。谁都知道这个棋子车是个哑巴，而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对方问出“你是什么人？”的时候，非常拉风的一甩头发回答：“白沙顶四沙之顶，朱砂的魔女就是我了！” 很可惜，面对着哑巴的时候，这句问话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的，没有被问却自报名号好像就显得俗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打了再说吧！ 这样想着，她五指向外一张，周身保护着她的琥珀松油膜扑哧一涨，变得像是海胆一般。尖锐油刺向四面八方凸起的同时，她的手中又握住了一把沙…… 锃！ 棋子车垂剑一斩，坚硬的石头地面上霎时横贯了一道又深又长的沟壑。砍完这一剑，棋子车把剑一收，后退两步就一蹬地面飞了出去。 什么意思啊……疏月影本来都严阵以待了，对方这一退让她一连串的行动变得像是耍猴戏一样。 不过既然对方走掉了，她也没必要追上去，毕竟他们此行的目标不是棋子。 就在疏月影转身准备重新进入内城的时候，她的手腕上传来一道震动，一道署名于剑杰的文字也随之爬上她的手臂：“目标找到，已放弃抵抗。” 看到这行字后，疏月影长叹一口气，把裙子一抻，找了块碎石就坐了下来。 终于……可以消停一会了。 从她和于剑杰在白王宫那进了内城之后，她就一直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了。如果算上那个天眼蔓出的乌云遮住天空的那段，这个时间还要更长一些。 想到这里，她抬头向天上望去。那只标志着混乱开始的天眼已经基本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周边的密云也随之被风吹散，露出其后昏黄的夕阳余晖来。 他们这个潜伏小队傍晚赶到白帝间，经历了一整夜的消息打探，到第二天这天眼从空中出现，不知从何而来的黑石山山主大战三十六天，再到击杀宁政斌，闯入无人的白王宫，进入内城救了一群被不知何人的强大印器杀的七零八落的普通上界居民，接着又一波三折的找到了此行任务的目标……到现在也只是过了二十四小时而已，却像是度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一样。 在石头上靠了一会，她重新站了起来，没有忙着赶去和于剑杰他们汇合，而是向前踱了几步，扒开悬崖边的树丛钻了过去。 既然屏的通讯恢复了，说明这座城市里的战斗也基本全都结束了。 纵眼望去，这座美丽的城市经过黑石山山主他们这一天战斗的蹂躏后已经变得满目疮痍。从上到下，除了白王宫所在的白皓区那一层还算完整，向下的三层城区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般，所有梯田似的城区，连带着上面的建筑们全都像是被餐刀刮过的黄油一般被摧毁消融，露出下面白参参的内层岩石山体来。 最下面的两层城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上方落下的巨石碎屑、残砖瓦砾等全都如同山体滑坡一般涌来下来，将下方的城区埋了个严严实实，仔细看去，哪还有当初繁华雄伟的样子可言。 残阳如血，如泣如诉。不管黑石山山主是逃脱了还是伏诛了，她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哪怕三十六天惨烈的赢了，这座城市想要恢复元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 何况，连可以将城市重建起来的普通居民们，也在内城的灾难之中十去七八，大伤元气。 这本应对他们下界人来说应该也算是好事，至少在上界这边他们最强大的一个敌人没落了，下界的战争压力就会小了很多，但她的心中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经历了如此复杂的事情后的后遗症吧。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精神点。 也该回家休息休息了，好想现在就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泡个热水澡啊…… 想到这里，她又想吐槽寇红妆这个队长来了。明明说要做她们的后勤支援，却第一个跑掉了，还留给了他们一个烂摊子。 伸了个懒腰，疏月影双手背在身后重新步入内城，手腕上的消息刚刚发送完毕：“收到，回家啦！”白昼林 第一百二十章 归来是少年 程武麟光着脚站在一片雪地之中。 无尽的冷化作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侵入血液，直达骨髓。 一个人都没有。 他张口欲喊叫出来，却被冷气噎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程武麟被冻的失去直觉的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鲜血从刺痛的部位潺潺流下。慢慢的，从破口出钻出来一条条绿色的细线，像虫子一般蠕动着。 他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里钻出的细线变得越来越长。 头顶忽而传来一阵哀嚎的风鸣声。一道巨大的手掌穿过云端，穿越无穷雾气探了下来。程武麟身上的那些扭曲绿线一瞬间被拉直，断端向着那巨手飘去，并与那手的手指接在一起。 他的胳膊被拉的吊了起来，像是提线木偶般悬在空中。那巨手逐渐缩小，手中的绿线摆动着。程武麟的身体随之转了过来，看到一个被绷带缠了满身的人。这人双手交叉搭在胸口，僵硬的立在雪地之中，就连露在外面的口鼻也被绿色的绷带紧紧缠着无法呼吸。 那些绿色的线从程武麟身上的伤口发出，一路链接到那个绷带人的背后。程武麟忽然可以动了，伸手便去扯那些绿线。绷带人被拽了一个趔趄翻了过来。程武麟看到对方身后也长着两只手，正是先前把他拉动的巨手缩小后的样子。 程武麟不去管那个线头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扯下对方口鼻上的胶带。绷带人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赶紧大喘了。程武麟总觉的这人很眼熟，又把他头上的绷带解开，把对方的头捧在手中：“王陆离？” 绷带人果然就是王陆离的样子。他眨了下眼睛，轻轻一笑。程武麟回以一笑，然而笑容渐渐变得僵硬。他看到王陆离脸上的红润突然开始消散，脸颊也凹陷下去，生机迅速从这具身体上开始流逝。 “不行！”程武麟惊叫了出来，“不行，王陆离……” “王陆离！” 程武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满脸都是汗水。他看了看自己的空空荡荡的双手，又茫然的看了看身边，惊慌道：“王陆离呢？” “别紧张啊兄台。”一身白衣的公孙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王陆离在哪啊！”程武麟有些生气。 “一醒来就找小情人，古人还真是没了交配对象就活不下去的人类。”疏月影坐在程武麟对面摆弄着手指，一边奚落道，“他好着呢，看你一惊一乍的。” 听到王陆离还好的消息，程武麟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有空注意起周边的环境来。这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周边全都是绵延的山丘树木，而且都是他熟悉的绿树绿草，只是看多了下界那边的黄色草地，一时半会还有些不适应了。 “这是下界镜？我们离开白帝间了？”他忙问道。 “是啊，”于剑杰盘腿坐在他左边回道，“在你被我冰冻的时候，我们已经过了深渊回到这边来了。” “那王陆离在哪？”程武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还是有些不安。 “他伤势比较重，把冰封解除以后就让他出镜了。”于剑杰答道，“我们也是在这等你醒来。” 程武麟被冰冻的智商渐渐恢复：“他不是没有封器吗？他怎么可能回下界？” “这个问题等你回去和涂婷婷讨论去吧。”疏月影摆手道，然后看向于剑杰，“他醒了，我可以回家了吧？” “可以啊，任务结束了。”于剑杰拍拍大腿，“各回各家咯！” “啊，别说任务结束什么的，怪伤感的……”疏月影翻了个白眼，又看向程武麟，张开了双臂，“来，既然任务结束了，来抱一个吧程小弟！” 程武麟手还张开就被疏月影当头一抱：“好啦，姐姐要回白沙顶了，有空一定要来看我啊！” 程武麟拍了拍她的后背：“一定。” 等她一松开，于剑杰抱着胸，眼睛一翻：“我就算了吧，别抱了……哎！” 程武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爬过去给了于剑杰一个熊抱。程武麟松手的时候，看到对方有些害羞的别过头：“咳……不是我让你抱的……” 疏月影在旁边讽刺着：“你应该拿屏照下自己的脸，看看有多红。” “我这是……着凉了……” “狗屁啊……你一个用冰啊火啊的人着凉？你和我说你是女的都更可信些！” “你才是女的呢……” “我就是啊，你看你看！” 疏月影的奇怪性格再度彰显。程武麟辣眼睛的把头一扭，看到公孙竹笑盈盈的脸，忽然心一抽：“公孙，任务结束了啊……” “是啊。”公孙竹摩挲着自己的衣摆，“没想到挺快的。” “我倒是觉得够久的了。” “哈哈，毕竟经历了很多事情啊。”公孙竹笑着，“你现在应该很想见到王陆离吧。如果出了镜，你的记忆就能找回来了。” “我是怕一出镜就要和你们分开……”程武麟确实很想快点回去，可是又有些不舍得这些伙伴们。 “我还会在落湍谷的，听涂婷婷说你们在下界住的地方离这边很近，回来应该就能再见面的。” “嗯。”程武麟张开双臂和公孙竹一个拥抱。 于剑杰和疏月影也拌嘴完了，两人还都气鼓鼓的看着不同的方向。程武麟先站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三人都笑着冲他摆着手，程武麟闭上眼睛，又反复睁眼三次：“我……” “快去吧！王陆离在等着你呢！”于剑杰起哄道。 程武麟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眼，在公孙竹三人的注视下身影变淡，渐渐化为一个黑色符文组成的人影，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闭眼默念“下界”的那瞬间，程武麟忽然觉得自己忘了说了什么。 公孙，于哥，月影姐，谢谢你们了…… 出镜的感觉就像穿透了一层致密的水膜。等程武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站在宿舍门外了。 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场景了，出了镜的程武麟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脏破的白色外套变成了最初的样子，破掉的牛仔裤也补齐了。 只是此时他的背上，比走的时候多了一个灰色的书包。 王陆离…… 王陆离…… 王陆离！ 他的大脑内突然轰的一声嗡鸣。军训时站在身边的王陆离；和他一起面对吴显明的王陆离；在黑石山满身伤口被他背着，喃喃叫着他名字的王陆离；和女生一起看电影让他嫉妒的王陆离；陪他一起逛徐家汇的王陆离；和他一起并肩与公孙竹战斗的王陆离；被杜凌打伤，笑着放弃自己的王陆离…… 所有画面，全都在同一时间涌入他的脑内，连同白帝间的那个陌生的王陆离，融合搅拌在一起。 这些记忆，都是他熟悉的王陆离。 程武麟再度抬起头，伸手拭去眼角的湿润，走出了自己空空荡荡的宿舍。 王陆离，我来找你了。 撞开隔壁宿舍的门……不在。 房间里面的厕所……不在。 程武麟像是屋头苍蝇一样在王陆离的宿舍里跑来跑去。他的几个室友都有些迷惑：“胶水儿，找啥呢？” “你们看到王陆离了吗？” 许飞满脸迷茫：“你怎么又找这人啊？我不是说我们宿舍没有这个人吗？” 程武麟的心里突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们竟然不知道王陆离是谁…… 难道王陆离根本就没回来？ 程武麟闭上眼睛，想要重新进入镜世界，但是那扇门像是被水泥封死一般，任凭怎么默念“下界镜”都无法进入镜世界。 这该死的不应期！程武麟暗骂着睁开眼睛，不等别人说什么就再度推门冲了出去。 屋子里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许飞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几个人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笑声。 一个男生狂拍大腿：“哇靠，大勇哥说的不会是真的吧？这胶水儿真的是个基佬？喜欢咱们宿舍王陆离？” 许飞大笑：“你看他急吼吼那个样吧，哈哈，基佬肯定没跑了，找王陆离和犯瘾了似的……” 一开始的男生摇摇头：“你不知道咱们班女生有多少喜欢他的，可真白瞎了这张脸了。要是我有他那皮囊，早就把咱们班的妞儿玩一遍了。” 许飞赶忙拍了他一下：“你不是刚和那个谁处对象吗？你不怕她听到？” 男生大大咧咧一撇嘴：“这男生宿舍，没事她也进不来，何况明天就放十一假了，她估计收拾东西呢。” “你们十一去哪玩啊？”另一个男生好奇问道。 “她买的票，和我说保密，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反正我身份证都在她那。” “哎呦，有福气！这媳妇儿把啥都包了你都不用操心了。”许飞奉承道。 “切，哥也就是陪她耍个一年半载的，要是再找个好的就给她换了！” “牛逼！”许飞和另一个男生大笑着。 这时候，冲出他们宿舍的程武麟正飞快的往宿舍楼外跑着。 拜托……一定要在那里…… 拜托了…… 他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光飞快的向着网球场冲去。 网球场门口的那个长椅，是他们两人最喜欢的位置。 等绕过那株参天的大树，程武麟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停下了脚步。 那个浑身散发着朝气的英俊少年就在那。 出镜以后的他应该是换了一身衣服。此刻他身穿着一件蓝灰色的紧身体恤，饱满的胸肌被衣服凸显的性感无比。一条黑底白杠的运动裤包裹着结实的小腿肌肉，耳中探出两条白色的耳机线连着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机，不知在听着什么音乐。 他此时的神情无比安逸，视线一直落在他手中那本厚书之上，英气的眼睛中充满了专注。一片叶子从他头顶的树上落下，轻轻砸在他欲翻的书页上。叶子被他伸手拂去，落在地上，把少年脚边啄食着砖块缝隙的几只鸽子吓了一跳。 程武麟此刻特别想扑过去，却又不忍心破坏这仿佛油画一般的画面。 这时两个女生从少年身边并排走过去，一个女生用胳膊肘撞了撞另一个人，看到口型应该是说了句“卧槽”，而另一个女生捂着嘴巴，一阵沉闷的笑声从指缝间传了出来。 似乎是有些被打扰到，少年有些不悦的抬起了头，却发现了对面大树下气喘吁吁的程武麟。 他的嘴角慢慢有了弧度，抬起手，冲程武麟招了招，轻声开口。 不是“你来了。” 也不是“我在这。” “老程……我回来了！” （第二卷完）白昼林 稍微轻松一点的小剧场（2） 程武麟：“老王呢？” 王陆离（入场）：“来咯！” 程武麟：“你可算来了，消失了一整卷的感觉怎么样？” 王陆离：“挺……不爽的，特别是作者的输入法都把我忘了，后面打名字的时候出来的只有网路里什么的……” 程武麟：“不过你变身成为试验品748号也挺酷的，还有皮衣黑袍，啧啧啧。” 王陆离：“没办法，给我啥衣服就得穿是吧？” 程武麟：“制服诱惑啊啧啧啧。” 王陆离：“那你是没看我光着屁股从悦会所跑出来的样子……” 程武麟：“哈哈不说这个了。作为一卷一期的小剧场，本期的内容我们就多聊一会吧。先是本书的人气……我看看，啊……依旧是一片惨淡呢。” 王陆离：“均定从5涨到了7，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人气呢。” 程武麟：“你就别说均定了，上一卷结束时的收藏是400，而现在第二卷结束时的收藏是……402！”（说话间作者又去瞄了一眼，变成401了） 王陆离：“可喜可贺！” 程武麟：“可喜可贺！” 王陆离：“听说作者从某天早上起来发现掉了20个收的时候就开始佛系了，收藏订阅什么的都是浮云，只写他自己开心的。” 程武麟：“毕竟每个月收入只有9块钱的作者世间少有，也没啥抱怨的资格了是不是？” 王陆离：“快别说了……我看到作者在抹眼泪了……” 程武麟：“也是……嗯……我们不是轻松的小剧场吗？为什么要聊到这么沉重的话题？” 王陆离：“明明是你开启的……” 程武麟：“那你说点啥啊……” 王陆离：“我想想……对了，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很多的印器，你还记得都有那些印器吗？” 程武麟：“有饭卡龙鳞，水电卡龙鳞，健身卡龙鳞和身份证龙鳞……” 王陆离：“你就只知道你自己的吗？！” 程武麟（骄傲）：“因为我一个人的就占了很多啊！” 王陆离：“可惜这四个你现在能控制的只有两……呜。”（被捂嘴） 程武麟：“我的四个印器都是非常好用的呢。当然还有你的云相，你那到底是一个印器还是两个印器啊？” 王陆离（大喘气）：“呼……我的云相？其实是一个。” 程武麟：“那你为什么要叫它白云相和黑云相。” 王陆离：“因为拉风啊，就和于剑杰一样。他那印器不也是……” 程武麟：“是吗？我还以为霜君和炎帝是两件印器呢。” 王陆离：“再说就剧透了，作者让我们闭嘴。” 程武麟：“好吧……那接着说印器。从下界势力来算的话。落湍谷已知的有涂婷婷的桐指和菩啼……” 王陆离：“这你要算到什么时候去，我还是给你看张表好了。”（抖纸） 下界势力—————— 。 落湍谷： 龙鳞（程武麟） 云相（王陆离） 桐指，菩啼（涂婷婷） 入殓（寇红妆） 弃星，遗月（寇老头寇青） 。 荆丛园： 月桂，白昼林（吴显明） 晗枫，桦榕道，吾英（杜凌） 榆洲晚，含沙（公孙竹） 苍耳（李小英） 枯荣（王乾） 三道眉，泥泞（李佳宁） 。 雪茫原： 霜君/炎帝（于剑杰） 。 白沙顶： 有泪，琥珀（疏月影） 厚载（魏鹰） 。 三百里廊： 六张机，落丘（赛德） 。 下界势力—————— 。 棋子： 楚河，汉界（棋子卒燕融） 溯反（棋子車） 低语（棋子炮） 极夜（棋子将） 。 黑石： -黑石城 水龙吟，逆流（叶咏） 夜阑（赭清水） 附骨，睛蛰（蓝芦） -文醴书院 点锋（木比老人） 濯清池，纤毫（墨林儿） 蓄墨（章砚） 。 贵白： 白狮头（苦温） 自清闲，雀囚，苍火（白王宁非怠） 思源，梵音，涅槃（宁以期） 嚎饮（宁政斌） 幽亭（宁沐雪） —————— 程武麟：“哇，这么一看，已经有好多印器出现过了啊。” 王陆离：“是啊，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奇奇怪怪的印器出现吧。” 程武麟：“要记住这么多印器的名字，人名与关系还有势力……也是辛苦读者了，难怪人气这么低，大家都是为了放松吧，作者的书看着真让人很累……” 王陆离：“我也觉得，明明只是个耽美吗……竟然这么严肃。你看作者把简介都填上了‘正剧硬核写实耽美’。” 程武麟：“正剧我知道，明明是架空还写实……也勉强能理解吧，硬核又是什么意思？” 王陆离：“据作者所说，是‘从一个基佬的角度完整展现我们两个基佬谈恋爱的方方面面’的意思，就是和传统女性向耽美有很大差别的耽美……原型应该是基佬向的同志文。” 程武麟：“作者是基佬？他不是说自己是直男吗？” 王陆离（奚落）：“那你也信啊？” 程武麟：“我竟然被作者欺骗了吗……开玩笑的……我们这次聊了这么久呢。” 王陆离：“是啊，下次的剧场应该是第三卷结束了吧？” 程武麟：“又是漫长的一卷呢，不过既然第二卷结尾已经基本算是阐明了心意，第三卷读起来应该轻松了许多吧。” 王陆离（黑脸）：“也不一定吧，这个后爹作者，虐了我两卷了……” 程武麟：“现在我们的故事才算真正展开！” 王陆离（黑脸）：“在别的同类完结的字数下，我们终于展开故事了吗。” 程武麟：“你不要吐槽啦……” 王陆离：“那好，不多说了，读者们我们下卷结尾再见！”（挥手） 程武麟（挥手）：“拜拜！” 白昼大百科2.0 印界：某些印器可以将一片区域完全改变成受自己控制的印器衍生物的能力，如涂婷婷桐指展开的梧桐图案，杜凌的桦榕道等。 衍生物：通过印器能力召唤出的非自然存在的物质，如杜凌印器桦榕道中的桦树林，宁以期涅槃召唤出来的透明软管等。 首印器：第一个凝结的印器。 次印器：拥有首印器后第二个凝结的印器。 第三印器：拥有次印器后第三个凝结的印器。同时拥有三件印器的人极为稀少。 复合印器：某些印器可以由不同数量的印器组合 三十六天：守护贵白的三十六位天奉的集合名称，不知为何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数量。 昼液：进行灌注用的液态白昼，略像水银的金属态。 灌注：上界人想要沟通白昼所必须进行的仪式，通过在颅内封入昼液的方式进行。成功概率极低，一旦成功才可摆脱人躯的身份操控白昼，获得印器后变为地为。与下界的封器相对。 封印点：上界人出入镜世界的传送门，通常由守门人设置，守门人死后即崩溃，无法再供人出入。与下界的封器另一作用相对。 守门人：设立封印点的入镜人，镜世界出生的人类无法获得这一能力。 《白昼林》白昼大百科2.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跟你回家 “你还喝吗？” “不喝了，有点凉。” “那给我吧，正好我也有点渴了。”王陆离从程武麟手中接过那杯喝了一半的雪顶冰沙，很自然的把吸管一歪塞进嘴里。 连吸了两口后，余光感受到了对方的炙热视线，他把口中的饮料咽下去，笑着抬起头：“看什么呢？” 程武麟心虚的把头一歪：“什么都没有。” 王陆离用杯底在他面前的玻璃桌面上敲了下：“要看你就光明正大的看嘛。” 程武麟伸手捂着嘴巴，装作翻手机的样子：“我看看机票的时间对不对。” “你都确认了无数次了。”王陆离把椅子向程武麟那边挪了挪，往他肩膀上一靠，“我看看。” 感受到王陆离身上传来的热烘烘的体温，程武麟打了个哆嗦，把手机拿开：“我去托运行李了。” “还早呢。”王陆离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过二十分钟再去也可以。” “早弄完早消停……”程武麟看向王陆离背后那个灰色书包，“你这个不用托运吗？” 王陆离微笑着摇摇头，程武麟赶紧拖着自己的银箱子转过头不敢去看他，“你在这坐会，我等下就回来。” 王陆离重新抓住那杯冰沙：“好，不过你只取你自己的登机牌吗？” “呃，”程武麟挠挠头，手往后一伸，“你身份证给我。” “诺。” 一张卡被递到手中，他拖着箱子急急忙忙就溜了。等到了值机柜台才敢回头看一看，发觉变成一个小人的王陆离还在冲他招手。 啊……真是……太尴尬了啊…… 程武麟沮丧的低着头，跟着排队的人群往前慢慢挪腾着。 回到下界以后，不仅王陆离回来了，失去的记忆也回来了，和在白帝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一结合……简直不堪入目。 当时在长椅上看到王陆离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什么，除了狂喜以外没什么别的感觉，但是晚上睡前的时候一想起来就…… 啊啊啊……我还把他给打了……还哭着说要找到王陆离什么的…… “先生您好，到您值机了！” 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把程武麟叫回了现实：“啊来了！” 他把箱子横放在传送带上，又把王陆离的身份证放在柜台上，然后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临时身份证可以吧？” 从他发现自己的身份证也变成了印器之后就拿不出镜世界了，不得不去公安办了一张临时的。倒是王陆离的身份证完好如初，从镜世界里面逛了一圈还能拿出来。 “没问题的。”工作人员笑着接过来，“两个去大连是吧？” “嗯。” “座位一个靠窗一个中间可以吗？” “可不可以两个过道？”程武麟想着他们两人的大长腿……坐在里面太憋屈了。 “有，不过有点靠后了，可以吗？” “可以。”程武麟点点头，然后伸手接过已经打好的登机牌，“谢谢。” “不客气。” 空手拿着登机牌和身份证回到那个机场小咖啡馆中，王陆离还在玩手机。 程武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真的要和我去大连吗……离家这么久，你不回家看看吗？” “对哦，”王陆离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我还是回家好了，帮我把机票退了吧。” 程武麟挥着登机牌：“这个都取了，不能退了吧……” 王陆离扑哧一笑，开心得盯着程武麟有些局促的眼睛：“退个屁啊，我才不回家呢。” “那你说不去了，搞的我心都一哆嗦。”程武麟嫌弃的把眼神飘去别处，“我觉得你回来了以后变得好嘚瑟啊，欠了吧登的。” “我有吗？我就是想到要去你家就好兴奋啊。”王陆离嬉皮笑脸的笑着，“快回家了，你说话都开始变味了，开始说大连话了。” “我这东北话，和大连话口音不太一样的。我家是在我初中才搬过去的。”程武麟挠着头，“而且有啥好兴奋的……” 王陆离还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当然兴奋啊，当我发现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时候，就会这么兴奋啊。” 程武麟脸有点发烧，低头喃喃道：“妈的你小点声……” “我不。” 程武麟愤起捂住王陆离的嘴：“王嘚瑟你给我老实点，到家之前你再提到这些我就打死你……” 王陆离的声音从指缝中支支吾吾流出来：“唔……像在贵白那样打我吗……这次可不可以不打脸……” “啊我操你丫的……”程武麟崩溃，这段回忆他刚刚想起来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别提现在直接被王陆离说出来了，“我现在特别想把你登机牌撕了。” “别……我要找到……大连……” “尼玛……”程武麟气到噎住，下一秒直接丢下王陆离转身就跑出咖啡馆。 “哎等我！”王陆离赶紧背起书包跟了上去。 程武麟当然是不会真的丢下王陆离的。他在检查登机牌的工作人员旁边停了下来，伸手拉过刚跑过来的王陆离的胳膊：“我们两个的。” 工作人员伸手放行，两人又进入了安检的排队中。因为是十一长假第一天的缘故，浦东机场堆满了要去旅游和回家的人们。程武麟和王陆离两个过了一米八五的人比几乎所有人都要高，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 “我在这人多的地方就胸闷……”程武麟扯着自己的领子，“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很快的，陪我聊会天就过去了。”王陆离和程武麟并排站着，两个高大帅气的大男生拉了不少周围人的视线。 “聊啥？” 王陆离伸手扯过程武麟的左手，仔细端详着他的手背：“还好你没有把那只眼睛带出来，不然你就只能一直戴着手套了。” 王陆离回来之后只来得及听程武麟讲了一半的经历双方就都困了，订完第二天的机票后就各自回寝室睡下了。程武麟全身抖了下，忍住冲动没把手抽回来：“在那边留下的伤口回来都会消失的，那只眼睛也算是伤口吧。” “不过你可真厉害，难怪我当时怎么都追不上你们，原来一直被你看着。” “不是我厉害，是那个蓝芦弄的。蓝芦你认识吗，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你手可真好看。”王陆离在程武麟的指关节上点啊点啊的。程武麟做贼心虚的四下看了眼，赶紧把手从王陆离手中抽了出来。白昼林 第二章 两个大长腿 折腾了半天后，两人终于安稳的坐到了飞机上。王陆离隔着过道，把一罐他在登机口前自动贩卖机搞出来的可乐悬在程武麟面前：“喝吗？” “不要了，刚才喝冰沙都喝饱了。”程武麟一边整理着耳机线一边回绝道。 “好吧。”王陆离把手拿回来，“我说你怎么选了这两个座位？” “我觉得我们俩挤在一起腿伸不开。”程武麟真诚的回道。 “奥……”王陆离有点失落，虽然他也承认两人挨着坐肯定会很挤。这个飞机的座椅间距还算好，以前他自己出去旅游坐过一次廉航，那个憋屈让他觉得自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 不过……能在程武麟旁边，他已经很知足了。 王陆离侧过头去看对方的脸。程武麟应该是在给父母发信息，双手拇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移动着，没有注意到他深情的目光。 这个人是真的，不是脑海中的影子，不是悦会所中的傀儡，而是实实在在存在在这里的，真的程武麟。想到这一点，他都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开心的颤抖着。 他没有告诉对方，从镜世界里离开后，他回到的是他上一次离开下界面的那个时间点。 在徐家汇天主堂外，身边空无一人。他抓着门口的铁栏杆，慢慢找回了自己所有失去的记忆。 被严刑虐待，被灌入奇奇怪怪的药物，身上插满了粗细不等的管子，还有那些试图测试他自愈能力的实验……一回忆起来，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全身上下所感受到的痛苦。 那时候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一个让他能挺过所有磨难而没有发疯的人。 程武麟的样子，成为了他唯一的念想，心头仅有的残念。直到后来棋子把这个念想也夺走了。 只不过棋子应该是低估了程武麟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哪怕经历了无数次的洗脑验证，哪怕他忘记了所有记忆中的人和事，悦会所的光影傀儡还是被他幻化成了程武麟的样子，一个对当时的他来说完全是陌生人的面貌。 程武麟一直都在那，藏在他记忆的角落里面，是他用云相无法伤害的人，是让试验品748号会一见钟情，说出那些不符合一个试验品该说的话的人。 记忆找回后，他揣着满心的期待想要见到程武麟，急匆匆赶回学校却怎么都找不到他。去他宿舍询问的时候永远都是刚出门，上课的时候能远远的看到程武麟的背影，想去搭话的时候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打断，一转眼对方的身影就消失了。 两人之间就像隔上了一道完美的透明墙壁，各自都在最近的距离生活着，却无法碰触到对方。 在新生文艺汇演开幕前，他终于堵到了程武麟。一声“老程！”之后，换来的只有视若无睹的擦肩而过。那时候他才意识到，除非真的来到程武麟回来的时候，不然他在对方的眼中可能只是一团空气罢了。 好在上天没有让他等太久。他把课都旷掉，在那张长椅上等了三天，终于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一抬头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扶着膝盖站在他对面的那棵老树下，气喘吁吁的望着他的样子，看到了他那双漫溢着星光朝气的眼眸。 程武麟发完给父母报信的消息后，习惯的往王陆离这边一看，正好和一双蕴满复杂感情的眼睛对视到一块去了。他赶紧推了推王陆离：“别老看了，怪尴尬的……” “不尴尬。”王陆离一点也不想把视线从程武麟身上拿开，笑眯眯的开着玩笑，“而且凭什么你可以一直看我，我就不能看你呀。” “嘘……”程武麟哭丧着脸做出拜佛的姿势，“王哥我求您，到家我陪您聊三天三夜，您就放过我吧……” “只有三天三夜吗？行吧，那三天以后我就去别的地方玩了。”王陆离依旧不依不饶。 “……”程武麟气的牙痒，以前他一直都觉得王陆离是一个超靠谱的人，除了有时候做事思维太超前有些不让人理解，其他方面也还算好吧，现在这个傻子是谁啊？ 不是脑子让棋子的人搞坏了吧…… 他伸手在王陆离脑袋上弹了一下：“你在棋子有没有受苦……你是怎么被……就怎么忘了我们的……” 王陆离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那哪可能受苦？我可是重要的人，他们想要研究我的能力肯定要好吃好喝对待我啊。而且还有那个车师傅每天带我练习各种生存和战斗的技巧，这一趟我成长了不少呢。” “那就好。”程武麟放下心来。现在回想起天之眼看到的情景，棋子的人应该是把王陆离当作伙伴培养的，似乎也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机上乘客基本已经全部就坐完毕。程武麟最后瞄了眼他爸回复的信息，把手机关掉：“我爸祝咱们一路逆风，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王陆离在翻座椅前插着的杂志，听到程武麟讲话扭过头来：“因为坐飞机不能祝‘一路顺风’，‘一路逆风’才利于飞行……你和叔叔提到我了？” “是啊，”程武麟掰着手指头，“两个小时，大约下午两点半就能到。我爸说他已经去买菜了，下飞机回家我们就能吃到他做的饭啦！” “呃，这算下午茶吗？两点半……”王陆离又看了眼表，“那等下飞机餐我不吃了，我就吃叔叔的菜好了。” “哎，该吃飞机餐你还得吃，下飞机那顿照吃不误的。我爸做饭手艺超好，保证你吃饱了还想吃他的菜！”程武麟揉了揉肚子，“要不是我这些年勤加锻炼，早就被我爸养出啤酒肚了。” “被你说的我好饿……”王陆离下意识舔了下嘴唇，“你家竟然是叔叔在做饭的吗？我还以为会是阿姨呢。” “我妈没可没空，”程武麟一摆手，“她是带高三的生物老师，还是班主任，每天忙都忙死了。她做饭也挺好吃的，就是做的少，只有假期才会替换我老爹的班。” 王陆离摸着喉咙：“羡慕啊……我家都是请的阿姨做饭。” “还有家政阿姨呢……我才羡慕你呢，土豪暴露了吧？”程武麟嫌弃的一撇嘴。他现在挺开心的，感觉一聊起来以后，王陆离还是以前那个王陆离，尴尬的感觉减弱了不少。 叮。 一声提示音后飞机开始缓缓开动，两人赶紧坐直身体扣好安全带。在程武麟盯着空乘人员演示氧气面罩使用方法的时候，王陆离转头看向慢慢向后挪动着的跑道地面，嘴角禁不住的勾了上去。 大连，我们来了！白昼林 第三章 大连，大连！ 下飞机的时候，王陆离能感觉到大连的体感确实比上海凉爽了不少。不过也有一定的天气原因，从上海出发的时候是微风适宜的多云天，到大连这边就开始细雨朦胧了。 隔着登机廊桥的有色玻璃，他刚驻足观察了下外面乌蒙蒙的天空就被身后的程武麟推了一把：“快走呀，我爸说做了五个菜了我都等不及了！” 出了廊桥，程武麟伸了一大个懒腰：“终于回到哥的地盘了！” “开心吗？” “那当然！走，哥带你去看大海！” 王陆离握拳清嗓子：“咳，那个，我是深圳人来的……” 程武麟失望：“哎，你怎么就不能是呼和浩特乌鲁木齐什么的呢……” 王陆离赶紧安慰：“哎没事，大连的海肯定和深圳的海完全不一样啊，我也不能因为也住在沿海城市就不去看别的海了。” “嗯啊，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去深圳看看海……对了，我们可以在镜世界里去看啊！”程武麟忽然想到什么，激动的抓住王陆离的胳膊，“在我家待两天就可以出发，我们可以慢慢走过去！” “咳……”王陆离又清了嗓子，“我们靠走的的话……从这里去深圳得走上几个月吧……而且，深圳的海在镜世界里面……是深渊吧？” “好吧……”程武麟把头往王陆离肩膀上一砸，“我就是说着玩玩……” 在大转盘取完行李后，王陆离可算见识到一个归乡游子能有多兴奋。在地铁上，程武麟拉着他一路叽叽喳喳，像只八哥一样欢快的嚷个不停。 “你去不去海洋公园看大鲸鱼？” “地质公园一定要去，你们深圳肯定没有我们那么漂亮的大石头！” “啊我高中就在这站附近了！有时间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对了，还有自然博物馆！我小时候最喜欢里面的干尸了。” “喂妈？地铁上呢，快了！我们刚过联合路，马上就到了！” “喂妈又怎么了？不用！你别开车接了，我们走两步就到了！东西不多！就一个箱子一个包！真的！信号不好我不和你说了！” 放下电话，蹲在车厢角落里的程武麟叹了口气：“我妈可真啰嗦。” “因为阿姨是老师，口才棒。”王陆离揉着眉心，“一说到老师我更紧张了，我最怕老师了。” “你怕老师干什么？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程武麟站了起来，在王陆离肩膀拍了拍，装出老气的口气，“小王啊，你可是我们全校的希望啊……” “全校耻辱还差不多……”王陆离闪身给身后的要下车的人让地方，“我可是问题少年来的。” “我才不信呢，你要是问题青年，那我就是小流氓了。”程武麟没当回事，在地铁启动时抓了下王陆离的胳膊，“下站就到了。” 王陆离愁眉苦脸：“我胃疼……紧张的……” 程武麟拍了拍他的后背：“放松点，我爸妈不吃人。” 怀揣着比面对杜凌时更紧张的心情，王陆离一路跟着程武麟身后下地铁出站买牛奶买水果进小区上电梯按门铃…… “来啦来啦！”听到门铃响后，那扇棕红色的防盗门后传来一个和善的女声。门吱的旋开，一个满面笑容的中年妇女挥手招呼着，“快进来快进来！” 王陆离赶紧哈腰：“阿姨好”，就见程武麟他妈绕过程武麟把手伸向他的胳膊：“你看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买什么东西啊？来给我提吧！” “不用，不用，”王陆离哪敢把这一大堆重重的芒果葡萄香蕉什么的给程武麟他妈提，“放在哪里啊？” “就放地上就行！这得亏雨停了，不然你得被浇坏了！”程武麟他妈头都不回的怼了正扶墙换鞋的程武麟一肘子，“起开，碍事……给你同学找双拖鞋穿啊！就顾着忙自己的！” 程武麟无奈和王陆离对视一眼：“你多大鞋码啊？” “44的。”王陆离尴尬回道。 “那和我一样，我这双给你穿。”程武麟把脚上的黑色拖鞋甩给王陆离，蹲到鞋柜旁边去掏别的去了。 “来，进来进来。”程妈拉着换好拖鞋的王陆离就往屋内走，同时对着厨房吼了一嗓子，“老程啊！别忙活啦，你儿子同学来了！” “啊！”从一扇关着的门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一阵脚步声后门开了，一个和程武麟有80%相似，穿着花围裙的中年男人挥着锅铲和王陆离打招呼，“油烟机声太大我没听见，哎小朋友你先坐哈，我这鱼马上就好了！” 啊？程武麟不是说已经五个菜了吗？ 王陆离对着冲回厨房的程爸叫道：“叔叔别忙了，菜太多了……” “没事！”程妈兴奋的拉过王陆离的手摩挲着，“路上辛苦了吧，来吃个苹果鸭梨啥的！我都洗好了！还有烤鱼片，尝尝！” 王陆离被推搡着往茶几旁一坐，和已经坐在这气鼓鼓的程武麟挨在了一起。程武麟往王陆离肩膀上一搂，凑到他耳边：“怎么办，我都想把你赶走了，我这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自己不是亲生的感觉。” 王陆离安慰的拍拍他的胳膊：“可能你妈嫌你走的时间太短了吧？开学才一个月就跑回来了，她还没和你爸享受够二人世界呢……” 他看到程妈还在跑东跑西，连忙道：“阿姨您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没事，我找个那个糖……哪去了？”程妈嘟囔着跑去了另一个房间，一边提高音量问着程武麟，“你之前买的那个鱼粒糖哪去了？我记得有一大兜子呢！” “我哪知道？”程武麟有点不爽，“妈！我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你都不想我？进屋开始你就不搭理我！” “切！”程妈不屑的声音传来，“才一个月想什么？我还想着和你爸出去玩呢，结果你就回来了！” 说到这，她妈的头又探了出来，“啊那个小朋友不是说你，我们可欢迎你来玩了！对了，你叫啥来的？” “王……王陆离……大陆的陆，离开的离……” “啊，这个陆离啊，光怪陆离，好名字！那小王你吃水果啊，别客气！就把这当自己家一样！”程妈抖了抖手，又去翻箱倒柜了。 王陆离笑着对程武麟扬了扬眉毛：“不愧是老师，肚子里面有墨水！”白昼林 第四章 饭桌审判 程武麟拿头往沙发靠背上砰的一撞，哀嚎着：“哎还真让你说对了。” 他往下一坐，借着沙发垫子弹起来，扬腿往王陆离大腿上一搭，晃悠着脚尖上挂着的拖鞋：“我还心思咱们到镜……到那边那么久，还有点想我爸妈了，着急回家结果就这待遇……还不如和你上别的地方玩去呢。” 王陆离抓过程武麟的小腿按了按：“别这么说，大连挺漂亮的，我挺喜欢。” 程武麟嫌弃：“喜欢啥呀，你就看着个机场和地铁站！” “喜欢……” 程武麟从王陆离那熟悉的笑容里看出了什么，脸一发烧，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别瞎说，你可别害的我回家第一天就被扫帚打出门去……” “啥打出门去？”程妈耳朵极尖，闻声赶来，“你是不是在学校犯什么事了？” 程武麟差点跳起来：“哪有！你儿子在你心中这么不堪的吗？” “我觉得差不多！”程妈翻了个白眼，抱着一摞松软的被褥放在沙发上，“今天你睡沙发吧，让小王睡你房间！” “我那床那么大！我俩可以……”程武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声音弱了下来，“啊也行吧……” 这时候厨房的门又开了，程爸端着一个超大盘子踢门出来，“鱼也好嘞！开饭了！” “来！”程妈拉过王陆离的手，坐在厨房门口的小餐桌上，又探身打开了餐桌上方的造型射灯，“饿坏了吧！” 餐桌上的菜极为丰盛。除了程武麟他爸刚端来的那条冒着氤氲蒸汽的红烧鲅鱼，还有一盘泛着油光的黄蘑炒土豆片，一盘被炸的金灿灿的小黄花鱼，一篓红里透白的清蒸皮皮虾，一盘淋了辣椒油的白切鸡，红油淌过亮晶晶的鸡皮，显的鸡肉异常肥美。最后还有一大碗切了五颜六色蔬菜的凉拌海蜇皮，碗边缘的捞汁里还浮着一两个降温用的小冰块。 这一桌菜色味俱佳，看的王陆离食指大动，刚上飞机吃的那半盒面条早都被他丢到脑后去了。 同时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也太丰盛了！真是麻烦叔叔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程爸爸把盘子往王陆离这边挪了挪，又拿起公筷给他夹菜，“来吃个虾爬子！多吃啊！叔叔手艺一般，就对付对付啊！” “唔！”王陆离夹了条小黄花鱼，一咬下去只觉外酥里嫩，“太好吃了！叔叔这哪里是对付对付啊，国宴也就这水平了！” “哈哈，爱吃就好！”程爸被夸的很高兴，“我们大连海鲜很新鲜，别的地方一般吃不到的！” “爸，”程武麟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老爹，“陆离家深圳的，家里海鲜也多了去了……” 程爸不悦：“哎？那可不一样！不同地方吃法都不一样的呢！我们这一南一北的差异可大了去了呢！” “是啊是啊，”王陆离嘴里塞着鱼块边嚼边说，“这些菜我都没吃过的。不仅海鲜新鲜，叔叔手艺也好！” “啊哈哈哈！”程武麟他爸被夸上天了，“啊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小王你喝不喝酒啊？我去拿两罐啤酒来！” “拿三个，我也来个。”程妈插嘴。 “四罐。”程武麟附和。 “呃，还是不喝了……”王陆离摆摆手，“吃海鲜喝啤酒对身体不太好，容易痛风。” “啊是吗？”程爸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那还是算了。” “对，这俩一起尿酸高，我都忘了。”程妈点点头，又一脸嫌弃的看向程武麟，“看看小王，人家懂那么多，你咋就想不到呢？” 程武麟躺枪，无辜的叼着筷子：“我又咋了……你还是生物老师呢，你不也没想到！” “你看你幼稚的，嗨霍霍筷子呢！给我放下！” “切！” 吃到一半的时候，程爸掏了根牙签抠着牙：“哎小王，我问你啊，程武麟在学校表现怎么样啊？” 来了！ 王陆离飞快得瞄了眼正拿下巴在桌子上蹭来蹭去的程武麟，微笑着回答：“都挺好的，军训的时候还被教官表扬了。” 当然这个教官他指的是吴显明，不过从问题来讲没啥毛病…… “是吗！啊，你们两个是室友吧？你们宿舍关系怎么样啊？”程妈一边擦嘴一边问道。 “啊，我们俩不是一个宿舍的，我住武麟隔壁，但是是一个班的。他和宿舍同学关系都挺好的。”王陆离正经的回答道，感觉自己像是前来家访的老师一样。 “是吗？”程妈看向心不在焉的程武麟，脸上露出很怀疑的神色，“你没和室友打架什么的吧？” “没有……”提到这个话题程武麟有些闷闷不乐，手中一块虾皮被他折来折去。没和室友打过，就是互相不说话了而已…… 至于打架，这个可没少打。 “啊？武麟以前和室友打过架吗？”王陆离倒是听出程武麟他妈为啥要问这个了。 “是啊，高一开学没几天就和室友闹的天翻地覆的，后面就转校了。” “妈你别提这些！”程武麟有些恼火。 “行行行！”程妈翻了程武麟一白眼，转移了话题，“小王，你平时在家谁做饭啊？你爸还是你妈？” 王陆离放下筷子：“我家都是家政阿姨做饭，我妈平时都在公司基本不回家，我爸的话……我妈说我爸死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陆离的表情很平静，程武麟本来还在伸筷子捞海蜇，听到这个话题手指都僵住了。程妈一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小王。” 王陆离摇摇头：“没事，我都习惯了的，自己一个人生活挺自在的。” 程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程爸赶紧救场，满面怒容的看着程武麟：“看人家靠自己努力都能考到海大，多厉害啊！看看你，得成天打着骂着才能学习，和驴似的！” “爸！” 经过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后，饭桌上的对话明显少了很多。吃饱喝足后，王陆离执意要帮着捡碗，程妈拗不过他的好意，只能一个劲得对着吃完饭就去坐着看电视的程武麟翻白眼。 “放这吗？” “放这就行，等会我放洗碗机里面。”程妈带着笑意看着王陆离，等他把盘子刚一放好就拽住他的手：“小王啊，阿姨和你说两句话啊！” “啊，请说请说！”王陆离客气道。 “那个……”程妈拍着他的胳膊，温柔的说道，“这次我儿子带你来家里玩，我和你叔叔都特别开心。因为我儿子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一直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你还是第一个他带来家的朋友呢。” “是吗……”王陆离有些心疼。 “阿姨就是想和你说……你俩一定要好好处关系啊！阿姨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懂事优秀的好孩子，但我儿子的话就有点任性，脾气也不好，还特别固执……但他本身还是个好孩子……好朋友来之不易，你们以后要是闹别扭什么的，一定要互相多担待担待啊！” “肯定会的！武麟他真的特别好！各方各面都特别优秀的！真的！”王陆离握住程妈的手真诚的说道，“阿姨您放心好了，我和武麟永远都会是朋友，他有困难我也一定会帮的！” “嗯，”程妈这回放心了，“去和龙龙玩去吧！” 王陆离本来还沉浸在一种被婆婆托付儿子的良好感觉之中，听到这个称呼差点没喷了出来。 龙……龙龙？白昼林 第五章 小名 从厨房出来，王陆离发现程武麟已经回卧室去了。程武麟家一眼看去比较通透，两室一厅虽然不大，装修的还算文雅温馨。 王陆离敲了敲程武麟房间的门走了进去。程武麟的房间全都是原木色家具。除了衣柜，床和书桌外，还有一个别致的大书架，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 而此时程武麟正趴在床上玩手机，王陆离一跃扑到他旁边，把脸凑向程武麟的耳后，紧了紧喉咙，坏笑着：“在看甚么呢～龙龙～” 这句话被他叫的是一个千娇百媚，婉转动人。特别是最后程武麟小名的两个字，被他拖着长调了出来，顿时惊的程武麟一阵恶寒。他一把将王陆离推开：“我去你妹的好恶心啊！” “哪里恶心啦～龙龙～”王陆离不依不饶，继续挑逗着程武麟。 程武麟一用力将王陆离掀的仰面朝天，抄起手机就卡在对方的脖子下面：“你再叫一次那个名字……我就……我就挠你痒痒！” 一听要被挠痒痒，王陆离瞬间服软：“哎别我不叫了！” “龙龙别欺负你同学！”程妈的训斥声音从隔壁传来。程武麟嚷嚷着：“没有！”，飞起身来一脚就把门带上了。 王陆离一翻身坐了起来，再次听到“龙龙”后笑的更开心了：“你小名怎么会是龙龙？我以为会是麟麟。” 程武麟往旁边一滚，无奈道：“我爸说我刚出生给我起名程武龙来的，后面还没叫就改了，但是小名留下来了。你小名叫什么？肯定不是陆陆离离的，不好听。” “不告诉你。” 程武麟举起双手：“真的？” “不告诉……哎我错了！别！”王陆离被程武麟挠痒挠的在床上打起了滚，“我没有！没有小名！” “为啥没有？”程武麟停手，在王陆离头上撑住身体。 “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就和我爸离婚了，后面我妈也不管我，谁给我取小名啊……” 这些事情还是程武麟第一次听王陆离说。王陆离说的轻松，程武麟听的却不是滋味，从王陆离身上闪开：“抱歉……” 王陆离坐起来，伸手拍拍程武麟的肩膀：“没事！要不你给我取个小名得了！” 说罢他伸手一揽，把程武麟拉到自己肩膀上。 程武麟挣脱开，眼睛一斜，没好气得说：“我觉得你应该叫屎屎。” “哈哈随便你，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叫啊！”王陆离哈哈一笑，起身站到程武麟的书架前，“你怎么有这么多书？” 书架上除了最中间一排是程武麟高三时候的教辅书，上面下面充斥着各种杂文百科之类的书。 程武麟起身往书桌前的扶手椅上一坐：“我爸爱看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鸡汤书谋略书旅游书都是他的。基本都是我的，以前自己一个人无聊没事就去书店买两本看看。” “你最喜欢哪本？” “女法医那系列，很好看的。”程武麟指了指书架的一个角落，“我高三时候翻了很多遍，书页都快散了。” “还有别的吗？”王陆离对这种怪吓人的不是很感兴趣。 “东方快车谋杀案，很经典的。”程武麟低头开始看手机。 “……” 王陆离揉了揉眉心，重新踱步回程武麟面前：“从刚才你一直和哪个小姑娘聊骚呢？” “屁嘞！”程武麟头也不抬，“我在查旅行攻略，看明天我们去哪玩。” “奥奥……那等下我们去哪？”王陆离好奇。 “本来想出去散步的，但看天好像又要下雨似的，我们还是在家聊聊天吧。” “嗯。”王陆离挤到程武麟身后，倚着书桌开始给程武麟捏肩膀，“聊天好，我喜欢聊天。” “喔，爽……”程武麟夸张的跟随王陆离的手劲扭着身体。 按着按着，两人都渐渐沉默了起来，过了半天程武麟才再度开口：“好安逸啊，总感觉和在白帝间的时候是两辈子的事情了。” “是啊我也有点不太习惯……”王陆离张嘴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 “要不你睡一觉吧。”程武麟看了下表，“昨晚没睡好吗？” “可能是。”王陆离走到床边往上面一躺，“不行我睁不开眼睛了快……” “奥，那我出去，你休息吧。”程武麟也站起来，走过床边的时候手臂被王陆离一把拉住。王陆离睡眼朦胧的看着他：“老程，你陪我睡呗……” “想都别想……”程武麟一想到那个吻就尴尬，飞也似的跑出门去了。 王陆离嘿嘿一笑，翻了个身就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睡的很是香甜，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入夜了。看着周边陌生的室内装饰，他本来还有点发懵，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程武麟的家。 他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脚应该是垂在床下的，现在也都挪到了正当的位置，身上还盖着一床凉被，抓起来松松软软的很舒服。 这是……程武麟的被子！ 王陆离把被子一把拉盖到脸上，深深呼吸着被子上的味道。 这是程武麟的床，程武麟的枕头……这是程武麟从小长大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程武麟的，都带着程武麟身上的好闻味道，闻起来就像是刚剪过的草坪一样清爽。 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和程武麟嘴唇相碰时的感受了。和程武麟身上结实修长的肌肉不一样，他的嘴巴是软软的，是带着少年香气的…… “你干吗呢？” 被子被猛的拉开，王陆离念想的那张脸就出现在面前。他像被捉奸了似的飞快抢回被子，竟结巴了起来：“啥，啥也没干……” 好在程武麟没注意到他有点发红的脸，拉开被子后就转身走了：“我听到你起来的动静了。刚刚我看外面雨停了，家里吃的不够，你和我去趟超市呗？” “好……”王陆离翻身坐起来，踩进床边那双被摆放整齐冲外的拖鞋里，“现在几点了？” “都七点了。我爸妈有人请客出去吃了，咱们俩就别自己做了怪麻烦的，先去超市买点明天带的吃的然后就在外面找个店吃饭怎样？” “好，都听你的。”王陆离应道。白昼林 第六章 坦白与怀疑 程武麟家附近看起来很繁华，只是下过雨后的晚风微凉。王陆离没穿外套出来，胳膊被吹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想吃什么？”程武麟放慢脚步和王陆离并排走着。 “都可以，我想吃你爱吃的东西。” “我们去吃冷面吧！”程武麟扭头看着王陆离，刚好看到他在摩擦胳膊，马上把自己身上那件棒球衫脱了下来，就要给王陆离披上。 “没事，我就是刚睡醒循环低才冷的，走起来就好了。”王陆离想躲开，但拗不过程武麟，只得顺着他把手臂伸进袖子里。程武麟的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捂的王陆离身体和心都暖暖的。 程武麟有些忧心：“那我们还是别吃冷面了吧，怪凉的。” 王陆离苦笑：“你把我当什么了？痛经的小姑娘吗？走走走去吃冷面！” “别得瑟！”程武麟对着不断推搡着他的王陆离胸口一记猛拍。 “?????（阿尼哈塞哟）！” 程武麟领着王陆离来的这家小店隐藏在一条小巷中，一进门就有两个服务员微笑着鞠躬一边讲着韩语的“您好”。 纵眼望去，店内的装饰非常的富有韩国风味，木头的装饰配上榻榻米感觉很棒。 “喔，有点厉害！”踏入店内的王陆离赞叹道。他记得深圳老街那边也有韩国人开的餐馆，但是装饰就没有这边那么酷了。 “你先坐着，我去点！”程武麟指了指手边的榻榻米就跑去柜台那边了。 “少点一点！吃不了那么多！”王陆离叫了声，也不知道程武麟听到没有。 过了一会程武麟回来了，笑嘻嘻的看着王陆离：“你坐啊，这加店我经常来，老板都和我熟了。” “老板是韩国人？” “是啊。”程武麟在榻榻米上就座，“这里离韩国很近，很多韩国人来这边做生意的。” “唔。” 小店的菜上的很快，没过多久服务员就端着一碗冷面和一碗石锅拌饭上来了。冷面是灰褐色的荞麦面条，泛着凉意的金属大碗里还佐着鲜红的西红柿片，翠绿的黄瓜丝，苹果丝，辣白菜，酱牛肉和半只煮鸡蛋，上面都撒了白芝麻调味；那碗石锅拌饭更是色香味俱全，软嘟嘟的肥牛和冒着油光的煎蛋盖在五颜六色的蔬菜上面，其下喷香的米饭则被滚烫的石锅烤的滋滋作响。 “其实这些东西全国哪都有，但是我还是觉得这家店最好吃。”程武麟把拌饭拌匀，然后连着冷面一齐推到了王陆离面前，“尝尝吧，这就是我小时候的味道。” “好。”王陆离马上动筷，在程武麟眼巴巴的目光下扒了几口拌饭又挑了几筷子冷面，“好吃。” “是吧！”程武麟有点骄傲，开心的一直看着王陆离。 “你也吃点啊！”王陆离又把两样吃食推向成武麟那边。 程武麟看着王陆离的笑意不减：“我看你吃饭这么香就饱了！” 不得了！王陆离内心咋舌。程武麟这货羞涩了一整天，到晚上忽然开始反撩了，反而弄的他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直接把石锅拌饭对着程武麟胸口推去：“小伙子长身体呢，快点多吃点！你吃一半我们再换着吃！” “好。” 两人都吃了一半的时候，程武麟拿手拄着脸颊，看着王陆离在咬断那些韧性的面条：“在白帝间里面发生的事……” 王陆离伸出的筷子停顿下来。这两天程武麟一直在避免谈论在镜世界发生的事，他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在这时候突然说起这个：“怎么了？你别道歉，那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 “不是道歉……”程武麟支支吾吾，“就是那件事……” 他指的是自己对着王陆离落下去那个吻。从镜世界回来以后他越想那个画面越尴尬。当时他并没有恢复对王陆离的回忆，却无法控制自己对当时还是棋子的对方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强烈爱慕。 所以说他现在无比的纠结。他怀疑自己到底亲的是王陆离，还是那个带着王陆离躯壳的人呢…… “啊，那个啊！”王陆离把筷子小心搁在碗上，“我很喜欢！不过也有一点遗憾。” “什么遗憾？”程武麟不解。 “因为那段经历对我来说只是回忆，而不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王陆离在自己嘴巴下面点了点，“当时被亲的人是试验品748号，但是王陆离也想要一个……” “我去……”程武麟还是不太适应和王陆离说这个话题，有些局促不安的往椅子背后靠了靠，“那你，也是……那个？” “是啊，我应该是双吧。”王陆离还在笑着点自己的下唇，“王陆离说来一个来一个！” 程武麟继续避而不谈，闪躲着王陆离的目光：“那那个女生怎么办？” “谁啊？” “就是上次和你一起看电影那个女生。”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身影出现在王陆离的脑海中：“你说陈曦？我和她没关系啊……不是，她是我学生会的朋友，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武麟内心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我还以为你是交了个女朋友。” “我还以为你有女朋友呢！”王陆离拿筷子在程武麟面前的碗上敲了敲，“你和谢薇怎么回事？” “怎么连你也信？”程武麟简直无语，“她一直在追我，但是我根本就不喜欢她，我只能和她做普通朋友。” “不是我非得相信，只是班上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王陆离双手抱胸，“都知道你们一起看了电影，你们经常一起吃饭。” 程武麟低头看着黑色的石头桌面：“我已经和她说了我的……取向。她也答应不再纠缠我，只做我的好朋友。别人怎么说无所谓了，我们双方心里明白就好。” “是吗……”王陆离叹了口气。他知道出柜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更别提程武麟这种不擅长和别人来往的人。他不心疼那个无辜的小姑娘，他现在只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察觉程武麟内心真正的想法。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他有些担忧的问道。 “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程武麟头垂的很低，声音低落，“我现在脑子很乱……”白昼林 第七章 失眠之夜 要想什么？ 程武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再想一想。 说出那句话以后，他和王陆离之间的气压突然变得很低。在逛超市的时候也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回家的时候也是，陪父母坐着看电视的时候也是。他一天的好心情都在顿饭后消失无踪。 熄灯之后，程武麟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直盯着自己房间的方向，竖起耳朵想听到王陆离在床上翻身的动静。 是啊，还要思考些什么呢？ 他喜欢王陆离，这是无可置疑的，他也确定了王陆离喜欢自己，这本应让他很开心，却怎么想都有种别扭的感觉。 在上界发生的事情是一个断层。 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王陆离是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王陆离谦逊和蔼，对女生特别绅士客气，本来就特别招女生缘。外加上看电影那件事，他对于王陆离告诉他要去忙学生会的工作却带着女生去看电影的行为很愤怒。 也是因为那之后苏皓轩的开导，他才真正了解了真正的自己。 为什么会愤怒，因为他吃醋了。他想要的是和王陆离一起看电影，而不是看着他欺骗自己却带着别的什么人。因为他喜欢王陆离，他看着那个女生和王陆离有说有笑得样子就闹心。 但不久之后他就释怀了。仔细想去，王陆离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错呢？男生和女生交往，本就是常识中的天经地义。自己再喜欢对方又如何呢？不过是一种小众的感情，不被社会承认的感情。 与王陆离和好以后，他怕王陆离知道自己的对他的真正想法，便把这份感情深埋起来。他要守护的是一个身份，作为王陆离的好兄弟的身份。 他想要得到王陆离的感情，想要让自己得感情得到回报，但他以为那不过是奢望。他怕自己一旦把这些都说了出来，便会失去更多。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是他最害怕的后果，他没法想象如果自己的生活中突然没有了王陆离会怎样。 因此在那之后，他便做好了打算。不管是在镜世界还是在下界，他都要在王陆离背后默默支持他，并且绝对不会干扰王陆离的正常生活，他以为这才是好朋友应该做到的事情，是他最大的宽容与心意。 可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现在的王陆离，轻描淡写的说他是个双性恋。 现在的王陆离点着嘴唇说他还要一个吻。 现在的王陆离，竟然真的是喜欢他的…… 如果是之前的程武麟，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狂喜的扑向王陆离。王陆离不是直男啊！王陆离和他两情相悦啊！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但经过了上界的记忆断层，这样一个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的，喜欢着他的王陆离竟让他有些畏惧起来。 试验品748号这个人格像一把柴刀，粗暴的砍进他与王陆离之间。那段回忆是他无法回避的事实，那时的王陆离是陌生的，是他厌恶的，恐惧的，愤怒的王陆离，却也是他心疼的，不忍心的，忍不住去亲吻的王陆离。 所以当他的身影与与王陆离重叠的时候，现在的这个王陆离，还是以前的那个王陆离吗？ 程武麟有些恐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太安逸了。 太过安逸了。 现在的感觉太过幸福了。王陆离在他的床上睡着觉，和他的父母谈天说地，和他一起吃他最喜欢的餐馆……他们就像谈了很久恋爱的人一样，自然的互相调侃着，聊着天，开着玩笑，就像是从未去过镜世界一样。 所以……现在的安逸会不会都是假的？自己也许早就被棋子的人抓到了，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给自己制造的幻想，全都是他们制造的谎言……会不会是这样？ 越想他越心烦，越想他越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 王陆离把自己裹在程武麟的被子里，也在怀疑着人生。 程武麟突然怎么了？这是他在苦恼着的问题。 程武麟吻了他，说明他是喜欢自己的，就算程武麟想吻的是当时的试验品748号，是他失去记忆后的躯壳，那也说明程武麟的取向是男，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不会答应一个女孩子的示好的。 既然相互喜欢，程武麟又在顾虑着什么？ 说起来，得知程武麟喜欢他真的是一件奇妙的事。 失去记忆的感觉就像入睡一样。作为“王陆离”的记忆被切断，这一人格也就相应睡着了。他的感觉完全停止在了被洗脑那天，带着对程武麟的无限眷恋陷入沉睡。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叫做试验品748号的梦。梦里他从对那个不认识的程武麟一见钟情，到想要杀死，再到暗自喜欢。梦里他被程武麟强吻了，是他在从前不敢去想的事情。 然后他回来了，拿回了自己的记忆。梦醒了，他却发现这个梦是真的。 有人做梦梦到自己买彩票中了一个亿，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个穷光蛋；有人梦到自己妻妾成群，美女环绕，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个单身狗。但是他做梦梦到程武麟喜欢他，程武麟亲了他，醒来发现，程武麟真的喜欢他，真的亲了他。 梦想成真已经无法形容他狂喜的心情了。他喜欢的，暗恋的，想要守护的，想要付出一切的人也喜欢自己，这是什么样的福分啊？ 与这件幸福相比，那些受过的折磨与苦又算什么？现在的他哪怕是再经受三倍的棋子实验也承受的住，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又有谁能够打倒他呢？ 是啊，又有谁能阻止他现在沸腾的心呢？ 只有程武麟自己吧…… 他的心忽然又抽了一下，从极度的兴奋瞬间降温下来。 程武麟说他要想一想，是反悔了吗？ 他想起程武麟曾经说过最怕被别人照顾这样的话，是不是他靠的太近让程武麟不舒服了？程武麟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只是因为和他在一起习惯了，一时冲动什么的？ 还是说，程武麟在埋怨他一直不吐露想法吗？ 他一直都以为程武麟是一个喜欢孤独的，讨厌与别人亲近却渴求关怀的大男生。他以为程武麟从他这里想得到的只是友情，与他想从程武麟身上得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强硬安排给心目中的程武麟，却完全忽略了程武麟真正在想什么。 所以说程武麟啊程武麟……当初我不了解你，现在我还是不了解你……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啊？ 一个因为患得患失而睡不着，一个因为忽喜忽悲睡不着，两个因为乱想而睡不着的人凑到了一快，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以至于吃早饭的时候被程妈感受到了。 “咋了这俩孩子？吵架了？”白昼林 第八章 走失 “没有没有！” 王陆离刚想说“没睡好”，但转念一想这可能给程妈妈带来些误解，便改口说道：“我有点恋床，当初睡惯宿舍也适应了好久呢。” “是吗……”程妈若有所思的夹起一根油条，又怒气冲冲的看向正大口啃着包子的程武麟，“那你是不是又玩手机玩那么晚？” “冤枉唔……”程武麟抬都没抬头，侧着身子还在看手机。 “一天天就知道玩手机！我看你都快变成手机了！”程妈又发着火，“饭桌上没个正形！没礼貌！” “对对对。” 看着一直应付态度的程武麟，王陆离暗自发笑，觉得他和他妈相处的态度还挺有意思的。 至于他自己那位妈……对他简直就像对待空气似的。 哎……不想这些无趣的事情了。 吃饱喝足后，两人每人背了个书包，装满了昨晚在超市买好的零食就出门了。 “晚上早点回来啊！”程妈在门口叮嘱道，“我今天去买羊肉卷，晚上涮火锅！” “好嘞！”王陆离应道，推着欲言又止的程武麟进了电梯间。 “我还想着晚上不回来吃了呢……”程武麟在电梯里抱怨道。 “啊？今天去哪啊？要玩这么久？”王陆离还是有些顾及程武麟昨晚说的话，想揽肩膀的手抬起又放了下去。 “去金石滩。其实也要不了那么久，但是我还是不想回家吃。”程武麟把双手背到脑后去，“你看我妈多烦啊……” “你就知足吧。”王陆离笑着摇摇头。 去景点的路还挺远。他们两人公交转轻轨，花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景区附近。 一下车厢王陆离便闻到了海的味道，心旷神怡的深呼了一口气。上海虽然也是沿海城市，但却总能让人忘记这一点，就因为少了一股海的味道。 车厢外的天空一反昨日的阴云密布，白云朵朵，微风阵阵，正是一个适合游玩的好天气，不过也因此周围的游客也特别的多。 从拥挤的人流中离散出去，两人来到游客中心的侧面阴凉处。 “真热闹啊，不愧是十一假期。”王陆离拿出书包侧面的水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你怕累吗？”程武麟把手机举在王陆离面前，上面是金石滩的景点地图。 “不怕。出来玩怕什么累啊？”王陆离把水瓶递到程武麟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看，“你问这个做什么？” 程武麟接过来水瓶也是对着嘴喝了一大口：“地质公园那边游客一般都是坐大巴去的，但是也可以走着走，路边的风景也很棒，我们两个走着去怎么样？” “好啊，你说怎么去就怎么去，反正我不累。”王陆离拍拍身后的包，“以前高中放暑假我自己一个人去广西玩，背着比我头还高的登山包，从桂林乘车转漂流最后又徒步，一路走了十多公里才到的阳朔，一路上都是骑单车的外国人冲我竖大拇指来的！” “是吗！”程武麟感兴趣起来，“你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不累吗？我还从来没自己一个人去过什么地方玩呢。” “我以前自己一个人习惯了，这回我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出来玩。” “什么感受？”程武麟笑盈盈的搭上王陆离的肩膀。 王陆离伸了个大懒腰：“有人照顾的感觉真爽啊！终于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程武麟挠挠头：“行吧。少爷，那奴才这就给您买票去咯！” “去吧小程子！” “嗻！” 在游客中心拿了早就在网上订好的票后，程武麟兴致勃勃的跑回到两人刚刚所在的地方。离老远他就发现王陆离没有在那，走近一看发觉刚刚还站在这里的王陆离确实不见了踪影。 就好像他从来没在这里过一样。 程武麟浑身上下突然一个激灵。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老王！老王！”他有点慌张的转着圈圈寻找着，只是周围的人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哪里还有王陆离的身影。 周边的游客川流不息，程武麟无助的站在原地，心里有一点不是滋味。他拿起手机连着给王陆离发了三条语音，想了想又直接按通电话，可无论他怎么拨对面传来的都只有嘟嘟的无人接听。 他又一次环视了四周一圈，这里他明明很熟悉，此刻却忽然觉得很陌生。就像是一个被丢在了商场的小孩，程武麟靠着墙壁蹲了下来，捧着手机开始发呆。 “怎么了这位小朋友，找不到爹地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程武麟想也不想直接起身一拳。王陆离挥手挡住，瞪大眼睛：“哇哦！你干什么！谋杀亲友吗！” “你他妈滚哪去了！”程武麟吼了出来，几乎都破了音。 “哎我就去个厕所。”王陆离堵着耳朵，“你买票怎么那么快！我刚还看好长的队呢！” “我……”程武麟顿时噎住。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王陆离陪在他身边只是错觉，这一切都是他构想出来的，来到这里的只是他一个人…… “你什么你。”王陆离扯过程武麟手中的两张门票看了眼，“我们走吧，这路这么长，不快点走我怕赶不上今晚阿姨的涮火锅了，嗯？” 程武麟闻声闷闷不乐的站了起来，扭头就走。还没走出几步，一双手猝不及防的从他的背后环上胸口，一把将他举了起来：“怎么了这位好看的小哥哥，为什么刚刚那么生气？” “我操！放我下来！”程武麟掰开王陆离的手，转身对视着对方笑盈盈的眼睛火冒三丈，“你他妈上厕所就上厕所怎么不接电话！你手机掉厕所了吗！” “这么凶哦！”王陆离无辜的卡巴着眼睛，“我昨晚开静音模式忘记关掉了……我的错……原谅我好吗……” 然后他嘟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程武麟。 程武麟本来还板着脸，看到王陆离这张脸，一个没绷住噗的笑出了声：“大哥你能不能别恶心我！你这嘴嘟的像烤肠似的……” “不生气了？”王陆离凑过来，像只猫一样拿脸在程武麟肩膀上蹭了蹭，“你刚刚以为我走丢了吗？” 程武麟心里想的是王陆离把他扔下了，但是他才是领着王陆离出来玩的那个，这么说怎么感觉自己也太傻逼了，只好硬着头皮顺着王陆离的话说下去：“这里人这么多！你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别乱走！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别让人老操心！” 王陆离心中一股暖流淌过：“好啦，我再也不乱走了！等下我就贴着你走，你别嫌我烦就成！”白昼林 第九章 卵石海滩 王陆离感觉经过他这么一闹，程武麟的心情开朗了很多，在海边的一路上都像只欢实的小鹿一样兴奋得蹦来蹦去的：“老王你看！那边是不是可好看了！” “好看。” “老王，这里就是黄金海岸了！” “知道啦。” “老王，这是不是比深圳美啊！” “……” “不对吗？”程武麟眉眼一皱。 “是的是的……”王陆离苦笑。 “好了不逗你了。”程武麟哈哈一笑，像风一样从跑开了，还一边转过身对着王陆离挤眉弄眼着。 盯着那个浑身上下仿佛充斥着用不完能量的背影，王陆离翘起的嘴角就一直没放下去过。 “果然是黄金海岸啊，这沙子可真黄。” “沙子不都是黄的吗？”程武麟挠挠头。 “不是，深圳的沙子就发白，是很细腻的白沙。”王陆离俯身从路边的沙滩上搂起一捧沙，任它们从指尖滑落下去，“这个沙子粗糙了很多。” 程武麟也跟着握了把沙：“西海岸那边沙子很细，咱们越往前走沙子会越粗糙的。我们要不要去海边？” “等会吧，我想看看前面的沙滩能有多粗糙。” “比你脸还粗糙！” “我脸粗糙吗！”王陆离惊了，赶紧摸了两把脸，“这么光滑，哪里粗糙了！” 啪！ 程武麟一把将手里的沙子扣在王陆离脸上，然后转身就跑：“现在不就粗糙了！” 王陆离一边拍掉脸上沾上的粗糙砂砾，抬腿便追：“干你大爷的！” 他们两个一路嘻嘻闹闹，谈天说地着走过金黄色的海滩，配着碧海蓝天，白云清风的风景，走了小半天的时间都没觉得有多累。 越接近地质公园的方向，游客渐渐变得少了起来。并且如程武麟所说，路边的风景也从黄沙沙滩变成了栈道下细鹅卵石的海滩。 王陆离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拉住程武麟的胳膊：“我们去海边吧！” “ok！” 程武麟领着王陆离下了栈道往海边走，刚踩了几步就感觉鞋里进了沙：“忘换鞋了！”。 “你拿吧！”王陆离往后一转。程武麟凑上前来，伸手拉开那个灰色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掏了两双凉拖出来。 “你咋不套个塑料袋啊，就直接塞书包里。”程武麟还从里面顺出来两只墨镜，伸手递给王陆离一个，“都是我的，你看合适不！” 王陆离接过来往脸上一架。透过墨绿色的视野，他看到戴上另一副墨镜的程武麟吐着舌头做着摇滚的手势：“老程牛逼！帅！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的？啊，我看着两双拖鞋都是新的嘛，就没装袋子里。” “那哪行！”程武麟伸手给王陆离弹了个脑瓜蹦，“这书包可是我的宝贝，你得珍惜着点。” 从镜世界回来以后，这个书包久违的见到了下界的阳光，本有些破烂的表面也恢复如初，里面的两件破衣服也一样变成新的一般，此刻有一件正系在王陆离的腰间。 “这书包有啥宝贝的……”王陆离晃了晃后背，“拉链拉上了吗？” “拉上了。”程武麟又确认了一下，“这当然是我的宝贝！这宝贝可是你被棋子抓走以后在我们这边留下的你唯一的东西……我都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那时候你在下界这边的东西全都消失了，我去你们宿舍的时候许飞他们都不知道你是谁来着。” “怎么听起来有一点点好玩的样子。” “哪好玩了……”程武麟戴着墨镜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但上面露着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别乱说话。” “奥好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你是不是要补办身份证了？” “是啊，你还记着呢……”程武麟抱怨的挠挠头，“麻烦死了，我的印器可真不省心……” “你变强了是好事啊，身份证没了可以再办，印器变强可不是随时有的机会。” “嗯我知道，我也就是说说。”程武麟肚子里突然传出来咕噜一声，“啊我饿死了，咱们去海边坐着吃点东西吧……” 王陆离伸手去探程武麟的肚子：“我早就饿啦。” 硬质的石子海滩不受宠，漫长的海岸线上只有寥寥数人。程武麟放下书包，对着大海的方向伸了个懒腰，“呼呼，还是家里待得舒服啊！老王，你……” 他一转过头，看到王陆离已经光着脚踩进了海水之中，戴着墨镜的眼睛正望向海的那边。王陆离的脸正好在迎着太阳的方向，阳光将他坚硬的发碴照的根根分明，又雕琢出他脸庞深邃的轮廓。 这张脸好看的程武麟心旷神怡。他又想多看两眼，又好奇王陆离在干什么，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凑了过去：“在看什么呢？” “这个方向是南方。”王陆离伸手指向海面，“深圳的方向。” “你想家了吗？” “不，”王陆离微笑转过身来，“我在想，十年前的我在深圳的海边望向大海的时候，有没有可能和你隔海相望过？” “呃……”程武麟一秒破功，“你们深圳的海也是对着南方的吧？” “可以，逻辑很清晰……十年前我八岁，估计忙着玩沙子呢。”王陆离眨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在程武麟脸颊上蹭了下，“看你热的都出汗了。” “是啊，今天太阳还挺烈的，倒是不太热，只是晒。” “我有防晒霜，你要涂点不？” 程武麟嫌弃的拒绝：“不用，我一大老爷们涂什么防晒！小爷我从小在海边玩从来没涂过这娘们家家的东西！对了你哪来的防晒霜？” “你妈给我装的，就知道你不会用！”王陆离从包里面翻出个小瓶子，伸手挤了点，“听话，你不来点回去该晒出墨镜痕了哈哈哈，你想变熊猫吗！” “熊猫眼眶是黑的，不是白的……”程武麟还吐槽着，就感觉脸上一凉。他没有闪躲，任由王陆离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王陆离给他涂的极为认真，程武麟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有种特别想凑上去亲一口的冲动。 反正在白帝间内城的时候都亲过了，要不要再来一次？王陆离应该也不会反对的吧，他在机场不就想着这码事吗？白昼林 第十章 一加一 还没等他准备付诸行动，王陆离一把将那个防晒霜瓶子塞进他手中：“行了，脖子你自己涂吧。” 程武麟还在懵：“啊？为啥？” 王陆离走回去，一屁股在程武麟书包旁边坐了下来：“怎么还让我涂上瘾了？你不是大老爷们嘛，大老爷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要不要我给你涂……”程武麟觉得自己窘死了，“你都给我涂了，那我也给你……” “我涂过了。”王陆离从书包里抽出一包饼干，“这什么牌子啊我没吃过……啊真好吃！” “你啥时候涂的！”程武麟抓紧瓶子。 “就在服务器上厕所的时候呀。”王陆离完全没有感知到眼前的危险。 “难怪你去了那么久！妈蛋！”程武麟对着王陆离就扑了过去！ “哎小心饼干！饼干！” 吃饱喝足以后，程武麟拿着在垃圾袋收拾那一堆空包装和饮料瓶，不远处王陆离又淌进了海浪之中，啪唧啪唧的踩着水花。 程武麟抬头冲王陆离笑了声：“自己玩那么嗨。” “好玩呀！”王陆离双手插兜，在涌过来的海浪里走来走去的，“原来北方的海水这么凉。本来我都一直在犯困，一踩了水就不困了。” “这都十月份了，肯定啊。别又说你们南方海水常年是温的，我才不信！” “不是温的，就是感觉上会热一点。” 程武麟把垃圾袋打了个结：“被你说的我现在就想跳进深圳的海水里感受一下，你怎么这么喜欢比较呢？” 王陆离眼睛一张：“啊？我说的你不舒服了吗？我就是第一次来北方有点兴奋。” “不是，我也没有说你什么，干吗那么紧张……”程武麟凑过去，在王陆离后背重拍一下，“你竟然是第一次来北方？我听你说你高中假期到处跑还以为你早就来过北方了。” “没有，我都是在长江以南到处跑。”王陆离低头捡了块半透明的鹅卵石，“你猜这是什么石头？” 程武麟眼睛一瞥就看出来了：“玻璃，酒瓶子碎片被磨的。” “哈。”王陆离抬手把石子丢回水中，“我还以为你会不知道呢。” “这也太小儿科了！”程武麟对王陆离伸出手，“走吧，我们去地质公园。” 一下午的时间，他们二人将地质公园海边那些奇形怪状的顽石观瞻了个遍，还乘了快艇去欣赏了那块闻名遐迩的龟背石，等到全逛完的时候已经是赤波粼粼，红霞满天的傍晚了。 十月份的晚间已经有些偏凉，更毋论海边开始渐渐变强的海风。两人都套上了外套后，程武麟一边帮王陆离理好衣领，一边道：“我们该走了，现在回家我妈都应该嫌我们回太晚了。” 王陆离望了海面一眼：“稍微等下好吗？我想看到日落。应该还要十几分钟，还有回去的轻轨吧？” “好像有，长假有加车。你要干嘛呀？” “你跟我来。” 王陆离拉着程武麟下了一道从崖壁上延下去的阶梯，来到了山崖下面的背风处。这里刚好和海面相平，挂在眼前的夕阳不再刺眼，给王陆离柔和的脸庞镀了一张火红的面具。 “老王，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吧？”程武麟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是，”王陆离背着手望向夕阳，“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次暗暗发誓，我王陆离要做程武麟最好的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嗯，我也，”程武麟略微感动，“我也想过这些，我也想成为你最好的好朋友。” “但是我不要，我反悔了……”王陆离忽然转过身面对着他，“我也不要你做我的兄弟了。” 程武麟眉毛一皱：“为什么？你发什么神经突然拉我来这说这个……” “因为我要做你的男朋友。” 在扑腾的浪花前，迎着夕阳的余晖，程武麟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王陆离突然单膝下跪，缓缓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指环，捏在两指之间：“老程，答应我好吗？” 突如其来的表白震的程武麟说不出话来：“老王……我们还是等……” 王陆离的眼神无比坚毅，小黑戒指被他举在面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逃避，但是我今天就是全都要说出来，一分一秒都等不得了……我就是喜欢你程武麟，不管你今天答不答应我，我还是想要说出来。如果你无法承受，那请你现在就拒绝我，也好断了我的念想……我不知道白帝间的那个，那个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无法再去揣摩你的心了，那对我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煎熬……老程……能求你给我个答复好吗？” 说到最后，王陆离的话已经有些变调了，嘴唇微微发抖着。他只觉得手中的戒指有如千斤般沉重，压的他双臂都在打着颤。 “哎……”程武麟挠挠头，“老王，我不是有意逃避你的……” 说罢，他也对着王陆离半跪下来，仰起头，看到王陆离目瞪口呆的样子噗的笑了出来，然后同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银色的小戒指，和王陆离手中的那个戒指碰了一下：“被你抢先了，郁闷。” “为什么……你昨晚不是……”这回轮到王陆离讲不出话来了。 “是啊，我昨晚说给我点时间再想一想，于是我想了一晚上，这就够了。”程武麟吃吃笑着，“昨晚我在想，会不会和你之间的这份安逸是假的，是棋子制造的另一个陷阱什么的。但是一晚上我想通了，哪怕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是我在做的一个美好的梦，我也不愿意再醒来了，如果你被救回来，和我一起回到了我家都是我发神经给自己制造的幻想，我也承认了……” “怎么会是假的呢！”王陆离激动的抓过程武麟的手，用那只戒指在他的手心刮擦着，“你看，我就在这，我是真实的！我真的回来了！我不再是那个狗屁试验品748号了，我就是王陆离，是喜欢你的王陆离！”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程武麟的眉间盈满着笑意，“今天一天我都觉得太幸福了，我把自己喜欢的人带到我从小最喜欢的风景这来，让你走我走过的路，欣赏我欣赏过的风景……我好高兴的。” 他接过王陆离手中的戒指，试了一下大小，套在自己的中指上，又把自己的戒指给王陆离套在小指上：“为了不吃亏，我也得问你一遍。王陆离，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我当然……愿意！”王陆离拉过程武麟的手，轻轻亲了一口。白昼林 第十一章 血亲，贤朋，至好，良友 过了半晌，程武麟把王陆离扶了起来。就着夕阳的余光，他看着那只黑曜闪亮的戒指：“你到底什么时候买的这东西？” “很早了。”王陆离也在摸索着他小指上新圈的那只细细的银戒，“你又是什么时候弄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程武麟推了他一把，“是我先问的！” 王陆离笑了笑：“在我买到我那把刀的时候。” “云相？” “是啊，在找到那把刀之前，我先看上了这只戒指。为了能拿出镜世界，我还特意问明摊主它不是白昼器。”王陆离又拿起程武麟的手，“但是它也很特别，因为这是很未来的人造石头做的，白天的时候它是纯白颜色的，到了晚上才会变成现在的黑石颜色，就像我的云相一样。” “那和你一比我的戒指逊色很多啊……”程武麟假装不开心道，“那就是个镀银指环而已，不仅不会变色，还不值两个钱……” “没有！”王陆离眼睛亮晶晶的，“我男朋友和我的定情信物，哪怕是草做的我也要保存一辈子。” “油嘴滑舌！”程武麟砰的给了王陆离胸口一拳，“其实那个戒指是我姐姐给我的。” “你姐姐？” “我表姐。她叫邱泽，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亲戚了，虽然大我十来岁，但我和她特别亲。我爸妈不给我买零食吃，她给我买。我爸妈不带我去游乐场，她带我去。只可惜……她前两年因为患了骨巨细胞瘤去世了……” “节哀……”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王陆离把手指搭上小指的戒指：“那你最喜欢的姐姐给你的东西……你给我不太好吧？” “不，这个一定要给你，这是邱泽姐希望的事！”程武麟握住王陆离的手，把它重新圈成拳头，将那戒指牢牢固定在王陆离手中，“那是有一次我去医院探望邱泽姐的时候，她看出我心情不好便问我为什么，我就和她说了我被我妈训斥了不合群的事情……我从小就不喜欢和同学来往，我妈认为这是我的错，就总是拿这个事情训我，我真的好委屈你知道吗，别人排斥我也就罢了，连我爸妈也……” 说到这个的时候，程武麟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王陆离攥紧他的手：“然后呢？” “然后那天邱泽姐为了让我开心，就从手上褪下这枚戒指送给我，告诉我没有朋友不要紧，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碰到一个喜欢的人的，这个人会和我拥有超越朋友的感情，但是我要去等……她告诉我让我留着这枚她已经用不到的戒指，将来有一天送给那个会让我心悦的人的……” 程武麟举起王陆离的手背，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姐姐说的没错，我确实找到一个这样的人了。” 王陆离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意，抱过程武麟，安抚的在他背上拍了拍：“姐姐是个好人，她在天上一定会幸福的。” 程武麟破涕为笑：“邱泽姐一定想不到我会把这个指环给了你一个男的。还好你小指还够细，不然都戴不进去……” “你姐姐肯定知道，就是知道你是个小基佬才把我带来的哈哈。一定是她在天之灵保佑，我才能遇到你，和你一起去了镜世界，互相扶持互相保护。” 程武麟松开胳膊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盯着王陆离被晚霞映的棱角分明的脸：“我在想，要是她还活着，我就能带你去看她，把你手上的戒指亮给她看，告诉她我找到一个这样的人了……” 王陆离笑着：“姐姐不在了，我还可以亮给叔叔阿姨他们啊。” 说到这个，程武麟的脸色暗淡了些许：“我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和他们说……毕竟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是不被世俗允许的……” 王陆离摇摇头：“世俗算什么？我们是活给我们自己看的。也许我们一辈子得不到别人的祝福，但我不在乎，这个选择我不后悔。” 他伸出双手，搭载程武麟的肩膀上，盯着程武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我不在乎有没有亲朋好友祝福我们。程武麟，你就是我的亲，是我的血亲。在黑石城的时候，你背着我逃离黑石城的事情我都知道，哪怕神智不清，你背上的温暖也让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那是真正的亲人才能带给我的最放松的感受。我很贪心，我不想让这种体验成为转瞬而逝的烟火，我想永远都能随时感受到当时的温度。” 他抬手擦去程武麟脸颊上忽然淌过的两行清泪，继续说着：“你就是我的朋，是我的贤朋。我曾经和你一样，在遇到你之前，一直自诩是一个孤傲的人，不认为会有‘朋友’存在于自己的人际关系上。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是肝胆相照，什么是两肋插刀。是你打开了我的心扉，是你拯救了我的人生！” “我……我没有那么好……”程武麟摇着头，有些哽咽着扑在王陆离身上。 王陆离用力搂着程武麟结实的后背肌肉，似乎是要将他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胸膛之中：“不，你是最好的！你就是我的好，是我的至好，我的心头好。心情哪怕再郁结的时候，一看到你我的心情就会变开心。我喜欢你有神的双眼，喜欢你用不完的热血精力，喜欢你一思考就挠头发的小习惯，喜欢你倔强，喜欢你不屈，喜欢你执拗，喜欢你的自强。你身上让我喜欢的的点数都数不清。在我眼中你就是世界上最棒的人了。” 最后，王陆离松开搂着的程武麟，扯住他的手，两只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相扣在他的胸口：“你就是我的友，是我的良友。谦谦君子，琴瑟友之。你从不厌弃我对你出言不逊，包容了我一切自傲的小毛病。哪怕我被棋子洗去所有记忆，哪怕你也已经忘了我，再见到我的时候你也能说出要带我回去的话，勾动我内心最深处的情感来。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傻得可爱的人啊……” “你别夸我了……”程武麟眼睛被泪水浸的发红，“我怎么好意思……” “大老爷们怎么能哭呢。”王陆离嘴上说着程武麟，眼角也湿了下来，“我就要夸你，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啊，是我世上最喜欢的人了……”。 “还说我大老爷们，你今天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不过我好开心啊……”程武麟边哭边笑，伸手擦了擦王陆离的眼角，“漂亮话不能都让你个混账说完了，我也要说。” 他倒着退两步，拍了拍身后的海岸山崖：“有这亿万年的石头见证，我对你的喜欢也会在镜世界里持续亿万年。别人用一辈子去爱一个人，我可以用无数辈子，每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哎……这话我没你说的好，但是……王陆离……老王……我他妈好喜欢你啊！” 这句话冲着海天相接的地方吼去，夕阳也听的渐渐躲入了茫茫的海底。伴随着海浪的哗啦声响，王陆离三两步冲上前，霸道的一把将程武麟推在崖壁上，盯着他眼波中的流光，对着他微启的双唇重重吻了下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从此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镜中抑或是其外，他们都不再孤独了。白昼林 第十二章 海底 七天的假期几乎是一晃眼就过去了。王陆离被程武麟领着，几乎逛遍了大连的大小景点以及程武麟的高中初中甚至小学……充实的行程着实把他累了个够呛。 但是累归累，他一点都不觉的乏味。 他看向正在往行李箱里费劲塞鞋子的程武麟，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来。 这可是我男朋友。 这么帅一个大男生竟然是我的男朋友…… “傻笑啥呢。”程武麟抬头瞄了他一眼，又扯着嗓子冲另一房间大吼着，“妈！你给我塞这么多东西我自己鞋和衣服都放不下了！我拿出来了啊！” 程妈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响起：“臭小子你别动！那不是给你的！那是给我干儿子的！” 正如她所说，每天晚上回家之后，王陆离都把程武麟抛在一边，拉着程武麟他妈聊天，陪程武麟他爸下棋看球赛，几天下来二老对这个聪明和善的小伙子那叫一个稀罕，直要收他为干儿子。王陆离也乐得被这么叫，感觉自己已经成为这个和睦融洽的家庭的成员了一样。 “这可是我箱子……”程武麟弱小无辜的声音像是小奶猫叫一般从喉咙眼里挤出来。 “要不你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我单独装个袋？”王陆离小声建议道。 “算了……”程武麟把那双厚重的篮球鞋往旁边一放，“这鞋我下学期开学再带吧。” “下学期带，10月20多号新生篮球赛你不打了啊？” “打，但是穿别的鞋打球我还觉得不舒服，这双特别合脚，之前我一直没怎么打就是觉得那些带去的鞋都不合适。但是现在又塞不进去……” “反正飞机是下午的嘛，等下我们把它拎出去邮到学校啊，找个快递就好。” “也对，我怎么没想到。”程武麟灿然一笑，“那我们现在去吧。” “不是要吃饭吗？” “赶紧去赶紧回来！”程武麟一手拎着鞋，另一个手推搡着王陆离，“非常赶趟儿！” 电梯门一关上，王陆离就热烈的看着程武麟的脸：“老程。” “嗯？” “我这干儿子的名号真是有名无实啊……” “有名无实？扯淡！”程武麟白他一眼，“你看我妈我爸喜欢你喜欢的……这次回家我可算是受尽了各种憋屈……你还有名无实，你还想咋地？” “当然是真正成为‘干儿子’啊，”王陆离冲程武麟挤挤眉毛，“算起来我现在也就是个‘亲儿子’。” “你什么亲儿子……”程武麟说到这突然意识到王陆离在说什么，眼睛瞪大，“行啊，你占我便宜！” “那可不咋的，”几天下来王陆离的话已经沾了一口大碴子味，“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可是哪有男朋友不让男朋友那啥的……你又不是小姑娘，还能失了贞操吗？” “我都说了我家隔音不好……”程武麟有点脸红，“等以后的吧，等回学校，我就……” “啊，好漫长啊……”王陆离把手往脑后一背，“还要七八个小时才能回学校呢，你说要不今天晚上我们别回宿舍了，直接去开……” 咯噔！ 电梯颤抖了下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他们头顶的灯也熄灭了。 “停电了？”王陆离锋利的眉毛一皱。 “有可能。”在黑暗中，程武麟下意识去拉住王陆离的手，“我妈说最近小区经常停电，可能是总的线路出毛病了。” “要不我们现在亲一个怎么样？”王陆离掏出手机对着程武麟脸照了照。这几天，他逮到两人独处的时间就想去亲程武麟，程武麟嫌弃说他现在简直就像一条黏糊腻歪的臭蜗牛。 “别闹！”黑暗中的程武麟大口喝止道，“老王你现在警惕性怎么这么低了，没感觉这电梯变了吗？” 变了？ 王陆离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摸索着伸出手，触到电梯门的瞬间，心跳顿时开始加速跳了起来。 这个感觉…… 是白昼。 “我们什么时候入的镜，你察觉到了吗？”他看向一脸凝重的程武麟。 “我不知道，我一点都没感觉出来，直到刚才我碰到电梯扶手……我总觉得现在就像我们军训那时候一样……” 王陆离同样有这种感觉：“为什么我们成为入镜人之后还会被拉入镜世界？” “我哪知道，先出去再说。”从白帝间回来以后，程武麟还对镜世界有点抵触，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到这边来。 “嗯。” 二人分别闭眼出镜。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察觉到了电梯重新下落的失重感，以及眼睑重新被光线透过的感觉。 “还好，我们现在可以自己出……” 程武麟的话还没说完，头顶亮了没几秒的灯啪的又灭了，电梯也晃晃悠悠再度刹车。 “什么鬼！”程武麟气的想踢门。这镜世界还不让人出去了怎么的？ 王陆离摸黑搂过他的身体：“先冷静，我们得把发生了什么搞清楚才行。” 程武麟烦躁的揉搓着手指：“不管了……反正这里是镜世界，要不我们把电梯砸了跳出去？” “不行。”王陆离否决道，“军训那时候我们被拉入镜世界八成是受到附近吴显明和宁沐雪战斗的影响，如果这次还是一样，说不定这片白昼林中现在就有战斗存在，我们贸然显露自己是不恰当的。” “嗯……”程武麟点点头，“我记得那时候涂婷婷也不知道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还要带我们去见可能了解的寇红妆，但是见到他第一面就是寇爷爷沉睡不醒的时候，之后就是去上界寻找你……当时都想不起来要问他这些……” 王陆离拍拍程武麟的头：“等我们解决这次的事件再去落湍谷问他吧。现在我们再等等，看外界有什么动静再说。” 这一等，他们就等了十多分钟。狭小的电梯里只有两部手机发出的光，晃来晃去的弱光与沉重的喘息声音让两人越来越焦虑。 “外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啊……”程武麟小声说着。 王陆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那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 他刚要挥手召出云相，程武麟挡住了他的胳膊：“空间太小，还是我来吧。” 说罢，他手一抬，一道光隐隐从他指尖亮了起来，程武麟已经成为龙鳞的身份证出现在他的指尖。 然后他就这王陆离手机的灯光，将那卡片对着电梯门缝一滑，那两扇紧闭着的自动门像是触了门禁般徐徐打开，光线也跟着倾泻进来。王陆离发觉他们的电梯刚好停在了两层楼之间的地方。下层的天花板，也就是上层的地板横在二人胸口的水平。 “你推着我从上面爬出去？”程武麟询问着。 “不行，太危险，万一你爬的时候电梯坠下去怎么办？”王陆离指了指下面的大空隙，“都是从黑石山跳下来过的人了，怎么还怕摔到？” “呃，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程武麟挠挠头，抢先一步从电梯下面滑了出去。 王陆离跟随其后跳出来的时候，程武麟已经趴在窗口向外看着了，只是看他的侧脸……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怎么了？”王陆离凑过去，也看向窗外……然后他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和程武麟一模一样。 电梯间窗子的外面，一群沙丁鱼像是波光粼粼的地毯一般从深蓝色的海水中滚了过去，其中还有几只擦着窗子滑过，在玻璃上撞出了梆梆的声音。 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了一眼。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白昼林 第十三章 鳏夫寡妇 沙丁鱼群游过后，程武麟指着重新露出来的阳光：“太阳也在水里……” 王陆离震惊的几乎说不出来话。何止太阳还在，连对面那栋大楼也在。只是此刻透过幽蓝的海水，那栋高耸的建筑仿佛沉睡海底万年了一般，粗糙的墙面上附着着大片五颜六色的珊瑚和黑黢黢的水草。 “老王，你觉得这是谁的印器弄的吗？这是印界吗？”程武麟拉着王陆离退后一步，生怕这薄薄的窗户被水压崩开，就像他以前看过的海难灾难片里那些沉入水的船的玻璃一样。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像荆丛园的树似的人工产物。对了……这里可能就是华夏九城之一的天寂海的地盘……” 程武麟挠挠头：“天寂海？你是说我家这也是一座镜中城市？” “我也不清楚……我的这些知识都是棋子资料里面看来的，对上界反而比下界这边还要熟一些。” 程武麟拍了拍王陆离的肩膀：“没事。那既然我们是在自家人的院子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王陆离无语：“你是没被荆丛园的杜凌他们打够吗？除了我谁是你自家人啊……” “总比在白帝间好点吧？” “也是……那肯定还是比在上界好多了。”王陆离不置可否，“我……” 话没说完，一道白昼波动透过墙壁瞬间扫过二人的身体。王陆离打了个激灵，脖子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余光感受到一个梭长的黑影袭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下意识把程武麟推开了：“小心！” 在他示警的时候，程武麟同样察觉到那疾速袭来的危险，手指一抓拉住了王陆离的衣服，拖着他一齐滚向旁边。 咚！ 一阵烟尘扬起。趴在地上的王陆离和程武麟二人双双抬起头，看到一个细长的黑色玩意正插在地面上，还在微微颤抖着。 王陆离眯起眼睛看向那个东西：“这是……改锥！” “螺丝刀子！” 虽然才刚逃脱了被穿胸破肚的危机，此时听到对方口中对螺丝刀的称呼，二人还是相视一笑。 下一秒，二人都恢复正经，一个悄咪咪靠近那个螺丝刀，伸手轻碰了碰：“是衍生物，不是印器。”另一个则蹑手蹑脚溜到窗前，抬手戳了戳被打破的窗子外面像果冻一般没有涌入的海水：“外面没有白昼聚集的迹象，应该安全了。” 趴在地上的程武麟昂起头：“那就是说这东西不是针对我们来的？” “应该不是。”王陆离从窗边走回来，“果然和军训那时候一样，我们又被别人的战斗拉入镜来了。” “那咋办，我们只能干等了吗？上次好像是他们的战斗结束了我们就自己出了镜……”程武麟说到这，突然想起自己当时被王陆离背着还被全班人看笑话的样子。王陆离也是想到了这个，脸上的笑意很精彩：“你那次脚扭的还挺严重的，谁知道出镜就……” “去去去，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程武麟脸微发烧的站了起来，赶紧制止了王陆离的话，主动开始分析起来，“你刚刚说有两种可能是吧？如果我们现在是在印界中的话，那肯定要等待交战的双方结束战斗才能出去了……但如果是第二种，那我们在这里多久都无济于事，我们是被这个城市的奇怪规则束缚住了，只能利用特殊的方式才能出去，你觉得这样可能吗？” “有可能。”王陆离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就算是第一种情况，他们的战斗也有可能持续很久，就像在白帝间的赭清水和三十六天的战斗似的。我们不如先去外面探索一番，也能了解一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个水……” “这个水没问题的。”王陆离又走回窗边，对着外面伸手挖了一捧。被拉出来的海水像是处于真空中一般聚成一个水球，在他左手手心上下弹动着，“里面的含氧量特别高，我感觉我们人应该可以在里面呼吸。” “你怎么知道……”程武麟看着王陆离就要把那个水球扣在自己口鼻上，“别！” 王陆离的手停在面前：“没事，我用云相感知到了，我是把云相的雾溶了进去，你看……” 他手轻微一抖，变得不规则的水球霎时像筛面粉一般散出一阵白雾，重新卷回他右手刚刚出现的云相之中。 “哎，为什么我可爱的男朋友就不能相信我呢？”把云相化作图案收回小臂的皮肤上后，王陆离摇着头，装作失望的样子。 “我没有……”程武麟慌乱得辩解着，“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哈，龙龙你也太不禁调戏了。”王陆离嘲笑。 程武麟试图扳回一盘：“切，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做了鳏夫。” 王陆离斜着眼睛：“你咋不说是寡妇？” “你才寡妇呢！” “哎，我要是寡妇，死的不就是……” “去你妹的！” “呸呸呸……这种玩笑还是别乱开了，是我的错。”王陆离揽过程武麟，“原谅我。” 头被强制按在王陆离胸口的程武麟乖巧的任揉任捏：“我可没生气。既然你都说了这水中我们可以呼吸，那我去试试。” “还是我来好了。”王陆离哪忍心让程武麟去当小白鼠，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呢…… “我来。”程武麟推开王陆离坚持道，嘴角咧出一道上弯的弧，“我要是被你坑了，那第一次你就只能先做受了。” “啊？”王陆离罕见的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程武麟说的什么意思，“这么说如果我没坑你你本来就打算……” 程武麟这时已经凑到窗口边了，对着身后招招手，就闭着眼睛一头扎进了窗外的海水之中。 哗啦……咕嘟…… 入水以后，身后王陆离的声音已经变得很悠远。程武麟企图让自己放松下来，顶着大脑的抗拒……将水吸入肺之中。 这太困难了。 浸入水中半天，他都没法克服自己的恐惧把水吸到气管里。这是每个人基因里刻下的抗拒，骨子里写入的求生欲望。他曾看过类似的文字，好像是说一个人要是试图用溺毙的方法自杀，要往水中下潜好多米才能克服自己的挣扎成功…… 我为什么会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感受到肺部憋着的这口空气渐渐耗竭，程武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白昼林 第十四章 呼吸 不行……憋不住了…… 他紧闭着眼睛，扭动身体想要缩回电梯间，却发现身后那只手正牢牢的卡住他的肩膀上，反复挺了几次都挣脱不开。 王陆离你大爷的啊！ 隔着那层水面，王陆离着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传来似的：“快呼吸！” 不行……不行…… 老王你丫的还真是想坑我…… “呼吸！” 程武麟终于憋不住，抱着想掐死王陆离的心情张开嘴巴。 咕噜。 冰凉的海水灌入肺部带来的是剧烈的呛咳。程武麟胡乱的在水中抓挠着，后腿下意识连蹬带踢想要站稳逃脱水面。 救命啊…… 耳边全都是水流冲击鼓膜的声音。气泡声，水流被拍击的声音。不知何时他的下半身也进了水中，上下左右空空落落，程武麟一时间觉得自己处于在漫无边际的海底梦靥一般，无依无靠，马上就要因为窒息而死…… 慌乱中，两只手温柔得捂住他的耳朵：“冷静！” 睁开眼睛，他看到王陆离的正悬在他面前的水中，双手合拢正捧着他的脸：“你看你，没事乱动什么？刚刚踹死我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程武麟刚说完便摸上自己的喉咙，“我能说话？” “是啊……”王陆离松开手，一脸无奈，“也不知道是谁自告奋勇要第一个试试的，结果刚刚就像只在滚轮里的仓鼠一样慌的直蹬腿，我要不赶紧进来你非先把自己吓死不可。” “还不是你把我按住了！”程武麟伸手就去拽王陆离的领子，被王陆离用手一格反而飘的更远了，“哎呀我去，我不会游泳！” “啊？”王陆离赶紧双臂划水冲了过去，“我以为你这种细长肌肉的体型是游泳游出来的呢，你不会游泳啊？” “陪我爸去过几次泳池，但是也就是泡着。”被王陆离扶正的程武麟隔着水挠挠头，“但是这和平时的游泳也不一样啊，在游泳池哪能在水里面呼吸啊？” 在这个海水里面呼吸的感觉与在空气中呼吸没有多大不同，除了用力呼吸时会明显的感觉水流在鼻孔旁涌进去，其余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到。 王陆离在水中握了下拳，感受着水流从手中流过：“水里面的白昼几乎感觉不到，所以说明它们是普通的水而不是印器衍生物。但普通的水又不可能支持我们在里面呼吸，这水必然是白昼化处理的水。加上这水量又这么庞大，以普通的人力是无法做到的，这需要城市级的资源支持。所以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就是那座城市了。” “天寂海吗？”程武麟点了点头，然后发觉自己的头已经平对着王陆离的腰了，连忙蹬了几下脚，“老王你拉着点我，我要沉下去了……” 王陆离笑着把他拉了上来：“那样是不对的，你要这样踩水才能浮起来。不过沉下去也无所谓，反正也淹不死。” “嗯……我们还是沉下去吧……在这悬着我害怕……对了你不是恐高吗？你看下面那么高不害怕？” 王陆离指了指额头：“其实我都怕死了，你看我流的汗。” “在水里看个毛的汗……”程武麟无语。 落在水底，也就是正常情况下的马路上后，王陆离从腋下托起程武麟：“本来我还没怎么怕，被你一说以后也有点晕了。” “哎，你这恐高的毛病，以后学会飞行的时候怎么办？” “我……尽量少飞吧。”王陆离揉了揉眉心，“好了该说正事了。刚刚那个改锥既然是印器衍生物，说明周边一定发生过战斗，我们才被拉了进来。但是这水中是无法调动白昼的，也就是说，他们战斗的地方一定没有水。” “没水？有吗？”程武麟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的楼房布局几乎都和他家的小区一模一样，除了全部都在水中，爬满了珊瑚水草以外。只是一眼看去，周边哪里都不像有没水的地方。 “谁说没有。”王陆离神秘一笑，“进水的时候你扑腾什么？” “哎你怎么又说这个？就算你说这水能呼吸，突然进水……”程武麟微恼的面容眉毛一展，“你是说，战斗的人在楼里面？” “嗯，刚刚我在电梯间里看了一下，改锥打破的窗口，预计会打中我身体的部位以及改锥戳在地上的连线并非是重叠的，两条线交叉有一个接近180度的钝角。” “抛物线？” “嗯。”王陆离对程武麟的一点就通很开心，“它的力度又很大，连地面几乎都快被穿透的力度，不是玻璃薄薄一层能影响的，所以我觉得这个这个改锥攻击的方向是在那个方向……” 他抬手指向左前方的黑黢黢的海水，因为光线被折射的缘故能见度很低：“那边有什么高楼吗？” 程武麟也跟着看过去：“我不记得了……现在东南西北我都分不清了。” “没关系。反正那边应该是有两座高楼，我怀疑战斗的双方应该是处于两座不同的高楼之中，而差点打中我们的改锥应该算是流蛋，一路下坠才打到我们的地方，毕竟那时候我们的电梯已经快到底层了。” “那我们要不要去那边看一下？” “嗯，反正我们现在必须搞清楚为什么又会被拉入镜中。”王陆离牵住程武麟的手，“一旦有危险，就立即出镜。哪怕重新被拉进来，我们所处的位置也会是在你家电梯中，也算是暂时避险了。” “不用那么紧张的哈。”程武麟笑了笑，“对你一个曾经的棋子扛把子，连天奉都不怕的人来说，这点小事都不算事。” 王陆离苦笑，伸手揉了揉在水中随着程武麟扭头而飘动的额前头发：“我哪里扛把子了？我那时只能算是个棋子的‘棋子’而已。” “没事，你在我心里最强！”程武麟握住王陆离的手，“别摸啦，我知道我头发长了，出去陪我剪个头发再上飞机吧。” “嗯。对了，还有你的鞋，出镜可别忘了回来拿。”王陆离指了指身后的大楼。 “我才忘不了呢，那可是我的宝贝疙瘩！” “比我都宝贝吗？” “你一个大老爷们叫自己宝贝恶不恶心啊？” “啊恶心，那我走了。” “别介我错了！哎等等我！我不会游泳啊！”白昼林 第十五章 螺丝刀 啪！ 郎玉清横挥着手中赤金色的象牙骨扇子，气愤的击落一支射向他的黑色武器，那玩意却还是从他肋旁蹭了过去，带出一道血痕。 疼倒是不疼，他现在倒是更在意一件事。 对面高楼中丢出那奇怪武器的短发女人身着一条蹭满了黑色油状液体的牛仔工装裤，连脸上都擦着左一道右一道的油污。 怎么会有这么脏的人！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被切破了好几条口子的杏黄长衫，一边嫌弃的看着对方。 思考间，那女人手指又是一动。郎玉凊再度发觉自己肘关节衣服的表面出现了如同傀儡娃娃般球形的幻影，赶紧向后撤去。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又有三把奇怪武器穿透海水，击破大楼的玻璃直对着那处钉来。 在郎玉凊左眼的那片单片眼镜中，三只旋转着的奇怪武器仿佛被降来速度般，一点一点刺破空气的涡流，不时还滴落着那些看上去像是泥浆的黑色液体。 他左膝一抬，右手华丽无比的扇子举在眼前如蝶舞般翩翩晃了两下，他身体下的地板随之波动着，下一秒他的手臂如同击打网球般向后一划，地面竟随着扇子一起翻卷起来。剥离的层层地面闪烁着赤金的麦浪图案对着那三把武器迎了上去，一经碰撞便发出了噔噔的钉凿声音来。 麦浪伏倒后，一片狼籍的地面上多了三只流着黑色油腻的黑色小洞。 真脏！ 嫌弃归嫌弃，他这趟远行还是有要事做的，绝对不能让这个脏鬼女人挡在这。 郎玉凊拉起袖子，躲过那些脏污再度对着窗口走去。 以为我拿你这海水没辙了是吧？ 他手心的扇子又击飞一只奇怪武器，然后顺势磕在窗户的窗沿上。 “给我开！”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赤金色横贯发散开来，驻满了珊瑚的海底地面突然像是要爆发岩浆般涌动，继而开始大面积翻腾起来。海底顺着他与那女人二人之间一分为二，如同螺旋桨般地动山摇的扑向两边。 亘古不变的幽深海水忽然像是被煮开了一样自下而上漾起汹涌的水花，不多时便如同摩西过红海一般开辟了一条无水的潮湿通道。 然后他金红的身影便从通道中一闪而过，直向那肮脏女人袭去。 随着他这边兴风作浪，先前那只被他击飞的螺丝刀划过一道弧线，击穿了前方两栋大楼的玻璃面，一路披荆斩棘得刺破水花，在吓走无数虾兵蟹将后直像一只利箭对着某两个还在水底艰难前行的男生身影射了过去。 这次是程武麟先反应过来的。余光甫一看到那武器，他挣开与王陆离相握的左手，身体一扭，一直握在另一只手掌心的饭卡龙鳞被他雷霆万钧的掷了出去。 饭卡与螺丝刀在水中相撞，隔着水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好身手！”王陆离的夸奖也闷闷的传入程武麟耳中，“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厉害了。” “唉嘿嘿。”程武麟闻言憨笑了笑，挥手将龙鳞收回来，“老王你要注意点啊，水里挥手的速度慢了许多，小心打着不习惯。” “嗯我知道，”王陆离点头应诺，转头又叹了口气，“唉，你的龙鳞在这水中好用多了。我的云相放不出云雾来，不仅在水里的攻击范围只有刀这么长，连附近的危机都没法提前用感知到了。” “怕啥，不是有你男人我在这呢么！”程武麟伸手摸摸王陆离的后脑勺，“我跟你说，这次在水里，你要是掉根汗毛我都不姓程我跟你说……你别动那玩意！” 他对着王陆离大吼出来，却一着急吞了一大口咸水进了肚子，连连咳嗽着一柱柱水流。 重新站起来的王陆离拍着他的后背，满脸忍不住的笑意：“老程你这么渴吗？” “去去去……”程武麟象征的擦了擦嘴角，像是个训斥孩子的老父亲般满脸怒意，“刚说保护好你，你这熊孩子就去乱摸，那是能摸的东西吗！中毒了咋办！你看上面还有不明液体！” 他指着那个插入海底泥沙一半的螺丝刀气愤道。 “啊，我错了。”王陆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背过手去，“下次我再也不乱碰了。” “那就好，再让我抓到一次，我就……” 王陆离忽然皱起锋利的眉：“你就要干什么？” 程武麟一时语塞，他只是和王陆离说着玩，面对王陆离突然认真的态度不知该怎么接话了。王陆离见他这一尴尬的样子就憋不住笑了，飞身一步扑了上来，舌尖在程武麟脖子皮肤上轻轻一蹭，替他补完了话：“你就打我屁股吧。” “我靠！” 已经习惯了冰凉海水温度的皮肤突然被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擦过，程武麟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王你在我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崩塌了你知道吗！” “塌就塌，反正也没谁看到。”王陆离不经意冲着天上瞄了一眼，“不过我平时有那么死板吗？放飞下自我就把你吓到了？” “你那不叫死板，你只是很正经，突然不正经就反差很大。” “那我以后还是正经点好了。”王陆离揉了揉眉心，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的状态。 “凶，太凶了，小孩都叫你凶死了。”程武麟冲着那张脸啧啧点评道，“你看我又没嫌弃你，你不管是正经还是不正经都是我喜欢的老王啊……” 突然说出一直不太好意思说的话，程武麟有些脸红的扭过头，不安的抿起嘴来。 “好咯好咯，我知道，我都知道。”王陆离嘴角微勾起来，“我们该说正事了。既然这个螺丝刀又出现了，说明那两个人还在战斗。从这个衍生物上我感觉不出它属于哪边人，但是为了搞清我们现在的状况，哪怕两方都是上界人我们也得赶去。不过这里是下界城市周边，这种可能性很低罢了。” “希望他们俩都打的两败俱伤，乖乖躺好让我们问话就好了。”程武麟在那个螺丝刀旁边蹲了下来，“既然这东西我们认识，那这人的时代说不定和我们差不多呢？” “也不一定，你还记得赛德吗？” 程武麟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金发碧眼的身影：“奥，也是哈……”白昼林 第十六章 一万条鲨鱼 “一说起他我还有点想他了。”王陆离伸手捏着下巴，“上次他和魏鹰大哥他们为了荆丛园的事着急就走了，都没多说上两句话。” “他们当时要去帮的人不就是朱砂月影姐吗……啊对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认识她。”程武麟挠了挠在水中摇摆的头发，“话说我们现在已经欠了好多人情了。落湍谷的不说，还有白沙顶的，三百里廊的，荆丛园的也算……” “嗯，没事，以后等我们两人强大起来，会把这些还清的。” “等回落湍谷的吧，先从寇爷爷那开始。”程武麟转过身去，面对着那螺丝刀射过来的方向，“先从这水里出去再说！快走吧！” “嗯啊。” 王陆离应了声，低头看着那个螺丝刀上滴落的黑色粘稠液体。他实在很想伸手沾一把感受下那是什么，但抬头看了看程武麟的背影，最终还是选择了作罢，小跑着跟了上去。 无法调用白昼的情况下，在水中步行与乌龟爬无异。等二人赶到事发地附近时已经是约一个小时以后了。 程武麟眯着眼睛，试图让目光穿透面前那一大团泥水混合物：“是这里吧？” “肯定了，这泥沙肯定就是他们搅动起来的……哎别去！”王陆离伸手拉住程武麟，“小心他们有可能还在这。” “那你说怎么办？”程武麟收回向前伸出的脚步，“如果他们走了我们怎么摸清发生什么了？” “他们走了才好，我们就可以出镜了。你要不要试试？” “不试了……”程武麟赶紧摇头，“要是回去几秒又被拉进来，我可不想从我家那再走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水中晃了晃：“刚刚应该把它和鞋放一块的……这下直接泡水了。” “反正出去就复原，你收好就行。”王陆离伸手召出云相来，“不过也亏了这水隔绝白昼，至少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也不知道这片水域覆盖有多广？这一路走来的地形和外面变得不太一样了，要不我还能和你说下这是哪。”程武麟找了块岩礁坐下来，“哎老王你说，这会不会有鲨鱼啊？还有虎鲸抹香鲸，超大的海蛇，比楼还高的乌贼什么的……” “这周围的珊瑚和小鱼都是浅水才有的，哪会有那么大的东西？就算有鲨鱼什么的活跃在浅水的生物也打不过我们。”王陆离冲着程武麟身下的那块石头瞄了一眼，“倒是剧毒的海蛇有可能有，它们的毒液算是生物毒中最强的了，一般就活跃在你坐着的这种礁石的缝隙中……” “卧槽！”程武麟猛的跳了起来，顾忌的连连回头，“我靠你别吓我，我可怕那玩意了。” “逗你的哈哈。”王陆离弯着眼睛轻笑两声，“这水的目的无非是隔绝白昼，既然它白昼化让人呼吸，又为什么会投放那些危害普通人的东西进来？这里又不是前两天我们去的海洋馆……” 他的声音渐渐变低，因为他发现不远处的水中多了一片影子。 不是吧，这么快就来打脸了？ “咋了？”程武麟刚要说话就被王陆离伸手拉住：“别说话，别动，有一大群鲨鱼。” 程武麟瞪大眼睛。他的第一反应是王陆离又在逗他，但王陆离的神情又那么严肃，叫他不动他当然不敢随意转身去看。说是这么说，但他的脑海里已经构想出鲨鱼群把人撕成碎片染红海水的镜头了，却要背对着什么都看不到，这种紧张感刺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正如王陆离所说，从他的角度看，远处黑暗的水域中突然钻出成千上万条鲨鱼来。它们如同川流的汽车般，排列的整整齐齐，顺着程武麟身后方向的楼群中穿过，一个个灰背白腹，游动速度极快，就像是被牧羊犬驱赶着的羊群一般。 就算是正面硬撼，这鲨鱼群数量如此庞大，就算是上界的天奉来恐怕也会沦个被撕成碎片的下场，更何况是他们二人了。 “游……游走了吗……”他小声问着。 “还没，它们好像是奔着战场去的。”王陆离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银光波流，一动都不敢动。他曾看过科普知识说鲨鱼是看不见静止的生物的，虽然不知真实与否，但现在没有别的应对方法就只能这样照做了。 这鲨鱼群大抵就是天寂海保护城市的措施了，而对于它们来说，自己两人绝对算是不和谐的入侵者。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你是不是逗我玩呢……”程武麟还是忍不住皱起眉毛来。 “你信我。”王陆离抓着程武麟的手，目光中的真诚像是给程武麟打了一针镇定剂。程武麟便不再开口询问些什么。 过了一会，鲨鱼群全部涌入那团泥污之中后，王陆离松了口气：“走了，全都走了。” 程武麟转过头，那里的海水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是淹没在水中的高楼大厦，和他之前来时看到的毫无差别。 王陆离也自觉程武麟可能不太信他，赶紧开口：“老程，刚刚确实有鲨鱼，但是我怕你一扭头就会……” “你不用和我解释了，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相信。”程武麟微笑着，但过了几秒还是绷不住了，“好吧其实是我从你眼中的反光看到了哈哈……太吓人了，没直接看到我都能感受到有那么多。” “哦……”王陆离的语气稍显失落，刚刚他还为程武麟无条件相信他感动来着。 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态度，这回轮到程武麟着急的解释起来：“不是老王，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没看到我也是相信你的……” “嗯。”王陆离的态度依旧不温不火，着实把程武麟急坏了。就在他抓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空降在他们二人旁边，声音清冷：“又有入侵者？” 程武麟正对自己恼火着呢，听到这个声音，二话不说对着说话人的方向就甩出龙鳞。饭卡龙鳞打着横与来人手中的一根竹竿一撞，却像是中了邪一般开始绕着那个人影飞舞起来。白昼林 第十七章 被钩住的程武麟 程武麟还从未见过遇过这种情况。平时龙鳞遇到重击顶多坠落在地，再不济也是被弹开，哪有这种不受控制般直接盘旋在对方周边的。 眼见着龙鳞还在不停旋转，他抬起手对准了那张饭卡。 快给我回来！ 与往常不同的是，那张饭卡龙鳞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炸成黑色符文卷回他的身边，倒是他自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饭卡龙鳞在下一瞬间回到他的手中，他却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了。 嗯？咋回事？ 他看了看本应在自己身边，此时却和他隔了几米远的王陆离，有些不明就里。 在程武麟发懵的时候，这边的王陆离却看的是清清楚楚，黑影中的那个人手中握着的是一根竹子钓竿。程武麟的龙鳞一与那钓竿相撞，瞬间就被鱼竿上若隐若现的鱼线黏住，接着程武麟企图收回龙鳞的时候，就如同上钩的鱼儿般凌空被拽了过去。 王陆离缓缓举起手中云相，脸色阴沉：“放开他。” “哦？我为什么要放他？” 那个清冷声音的主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竟然是一个一头褐色头发，面色苍白，身披蓑衣的年轻女人。 她抓着钓竿的手轻轻一扽，钓竿头高高扬了起来。 程武麟忽觉手上龙鳞传来一股大力，手腕处像是被丝线绑着一般，连带着手臂被慢慢提起。无论是挣脱还是收回龙鳞都做不到，他的整个身体竟然被那女人如拎着大鱼般提了起来。 眼见着这一幕，王陆离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刀冲了上来。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伸脚踏在一块珊瑚礁上猛的向后退去，手中钓竿一挥，鱼钩上大叫着的程武麟如同链锤的头部被她轮了一圈，对着王陆离身体就砸了过去。 王陆离本来就对那根若隐若现的鱼线很是忌惮，现在看到程武麟被那女人用做武器更是投鼠忌器，连连往后退着。他紧盯着几乎快被摇晕掉的程武麟，满眼都是欲把海水都烧灼起来的怒火。 女人冷漠的嘴角泛起一丝玩味来。她宛若戏弄起老鼠的野猫般，王陆离一后退，她就把线放长让程武麟从他面前飘过；王陆离一前进，她就高举钓竿，把程武麟拉回她的身边。 王陆离在一开始的暗怒后渐渐冷静下来。对方在这水中有可以随意碾压他们二人的实力，却一直在戏弄着他和程武麟。他们的性命暂时是无忧的，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想强硬突破，他的云相和小试管在这水中都无法发挥出来，就只能靠程武麟自己。 但是程武麟现在被甩的晕晕的，能不能正常思考都是个问题。 那就需要给他一个契机了。 程武麟这边确实已经晕了。他像是一只大风中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挥来舞去的，口鼻海水倒灌的滋味十分难受。从不断抖动着的视野中他勉强看到王陆离在和那女人缠斗，却也无能为力。 他的耳边还回荡着几分钟前自己说过的话：“有你男人我在呢……你要是掉根汗毛我都不姓程……” 妈的，现在自己被人像是扭秧歌大妈手里的绸缎似的抖成这样，那些不都成屁话了吗！ 他也想做点什么，但在这种天晕地转的形式下，他可不敢贸然丢出另外那张水电卡龙鳞。他不敢冒着可能会误伤到王陆离的风险。 不过丢出去不行，我还不能握在手里用吗？ 就在这时，王陆离猛的把手中云相插入海底的泥沙中一搅，他的身影顿时被一团泥水混合物包裹起来。那团泥沙一路向女人推进，女人嗤笑一声，身体一踏地面就向着头顶浮了上去。 躲过了那团泥污，她挥杆想要把程武麟拽上来，却突然感觉自己的钓竿上传来一阵酥麻之感，下意识就松了手，并向程武麟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她竟然发现鱼竿上绑缚着的那人竟变成了那个消失在泥水里男孩的样子。 他是什么时候…… 在一愣神的工夫下，她再去抓钓竿的手迟了一秒。真正的王陆离这时从那团泥污中猛的冲了出来，一把抓住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回身一刀劈在那根鱼线上。 咯嘣！ 鱼线应声而断，王陆离把重新变回自己样子的程武麟甩在肩上，哗的蹬水退开了距离。 有意思。 那褐发女人脸上露出了颇感兴趣的光彩，手指重新抓上漂在水中的钓竿，高高扬起就要再度将钓钩甩过来…… “姐！” 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远远传来。褐发女人和王陆离二人同时看向那处。海水中的声音传的比较快，过了几秒他们才看到出声那人的影子。 一个身穿着淡蓝色牛仔工装裤和黑色背心的短发女人骑在一头鲨鱼脊背上，飞快的向着他们的方向破水而来。 而她身后，正是王陆离先前见过的，黑压压的那一片鲨鱼群。 相对于程武麟和王陆离这边的如临大敌，那个身披蓑衣的女人似乎也不是很开心。她皱起眉毛，眯着眼睛看着来人的方向：“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在那搅的天翻地覆的打架，果然是你啊。”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刚好碰到个潜入的天奉，我有什么办法？”那个短发女人隔水回道，过了几秒后，她从鲨鱼背上滑落在身披蓑衣的女人的面前，“倒是姐姐你怎么会在这，这俩人又是？” “闯入者，倒不是上界人，但是很有意思。”身披蓑衣的女人淡淡的看了处于警戒状态的程武麟二人一眼。 随着她的目光，穿着工装裤的短发女人也打量起程武麟二人来。王陆离对视过去，发觉这女人满身满脸都蹭着黑色的油污，简直就像是刚从一台报废了许久的车下面爬过几个来回的样子。 对于那些油污，王陆离可熟悉的不得了，于是脱口而出：“那个改锥是你的能力？” 短发女人用和她一身健壮肌肉完全不符的娇弱声音回问道：“什么改锥？啊你说我的螺丝起子吗……” 她伸手在水中一握，一把螺丝刀出现在其中：“你怎么知道我的能力？” “说来话长。”王陆离看向那个身披蓑衣的女人，“如果你要想听我说，就麻烦您让您这位一言不发就攻击我们的姐姐收一收心好吗？”白昼林 第十八章 姐妹 满脸油污的短发女人兴奋得用乌漆麻黑的手心擦了下额头，这让她的脸变得更黑了：“哎？姐，你刚刚不会是没打过他们吧？” 身披蓑衣的女人白了她一眼：“开玩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只是觉得这两人很有意思才陪他们玩下罢了……” “……” 程武麟轻咳了两下，却因为在水中的缘故没有发出平时咳嗽的声音，有些不习惯的揉了揉嗓子：“所以你们是什么人啊？” “啊？我俩？”短发女人瞪大眼睛，“你竟然不认识……” “你先别说。”身披蓑衣的女人翻着白眼打断她的话，又转头看向程武麟二人，“你们是怎么进入这片水域的？” “就正常的入镜啊，怎么了？”程武麟双手抱胸。 “撒谎。”那女人眯起眼睛，“这片水域是天寂海的禁区，就算你们是直接从下界入镜也不可能进到这个地方。除非是非正规手段，也就是说……你们是上界的奸细吗？” 程武麟有点恼火的心道这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当初是吴显明，现在又来了个死人脸老女人来这一出，上界哪来这么多奸细啊？ 他撇着嘴道：“我又没说是我们自己入的镜，我们是被……” “抱歉，我男朋友没说清楚。”王陆离在程武麟背后扯了扯他的衣服，“我们是第一次从这个地方入镜，发觉可以在水里呼吸就觉得好玩，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如果做错了什么还请见谅。” 他说出“男朋友”的时候，程武麟还有些微尴尬的不自在，对面两人倒是波澜不惊，没有露出丝毫诧异的表情来。那个躲在蓑衣女背后的短发女好奇的探出头来：“你们本来是属于哪座城市的啊？” “落湍谷。”程武麟答道。 王陆离看到那个身披蓑衣女人的眉毛明显抖了下，赶紧补充道：“我们只是入镜的地方就在落湍谷附近，倒不能算是落湍谷的人。实际上我们和荆丛园、白沙顶和三百里廊都有来往。” “那还好。”女人眼皮耷拉下来，“我最讨厌涂婷婷那个女人了。” 王陆离暗松了口气：“所以阁下是天寂海的主人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城主而已，还谈不上什么……” 她身后的短发女人伸手戳在她脸上：“他说你是主人耶，主人，主人！” “程鹿你别闹！” 程？ 程武麟转了下眼珠：“我也姓程，要不程小姐我们交个朋友吧，好歹也算是一家人。” “别和我套近乎哈，我可不吃这一套！”那个叫做程鹿的女人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重新缩回另一人身后，“姐，你快把他们抓了吧，这俩人不太正经。” 哪里不正经了？莫名一口大黑锅从天而降，直接把程武麟砸到无语。他自问自己一直都是个正人君子，刚刚又没说出什么不雅的字眼，这不正经从何而来啊？ 程鹿前面的女人丝毫没有嫌弃自己的脸和身上的蓑衣被程鹿的手弄脏了，目光扫向王陆离二人：“其实我倒是不觉得你们是奸细了。刚刚我看中了一点，就是你们二人在被我攻击的时候没有立即逃回下界去，而是选择了与我缠斗，并且还能成功从我的‘垂怜’中逃脱出来，这就证明了你们两人还是蛮有胆识的。” 她一挥手让手中的钓竿化为符文卷回衣领下，然后对程武麟二人伸出手来，“我叫商易兰，你们可以叫我商城主。既然你们没有归属的城市，不如加入我们天寂海吧。” 还真是误会了。 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出镜逃脱的原因，一部分是怕又回到镜中程武麟家的楼梯里要重走一遍，更主要的是因为这叫做商易兰的女人出现的太过突然，而且他们几乎已经习惯了之前在白帝间无法出镜的战斗，刚刚一时半会都没有想起这个办法，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为了对方眼中“有勇气”的行为…… 不过既然对方主动休战，实力又这么高深莫测，能不起冲突还是不起的好，又不用像是和上界人那样非要搞个你死我活的。 王陆离没有否决，只是提出他的顾虑来：“可我们不能飞行，一旦出镜，要回到这座城市要好久。” “那就不用出镜了呗！生活在天寂海多好！还出去做什么！”程鹿插嘴道。 “我们还是得考虑一下……” “别考虑了，你俩从今天就是我小弟了！”程鹿三步两步蹦过来，给程武麟和王陆离的肩膀上一人印下一个黑色的大手印，“跟我混，吃香的喝辣的！” 商易兰伸手按住鬓角，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就麻烦大姐头领着我们参观一下我们的新城市吧。”王陆离微笑着，“如果不满意，请允许我们离开。” “怎么能不满意呢！我们天寂海的风景包你满意！”程鹿砰砰拍着胸口。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商易兰只得由着她去了，毕竟她一直拿这个妹妹没什么办法。 “等你们回来和我说一下今天你和谁打架了。”商易兰翻上一条大白鲨，身上蓑衣的衣角在水中摇曳着，“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啊！” “欧了！”程鹿大大咧咧比了个ok，“我们也走啦！” 等商易兰离开后，一直冲她挥着手的程鹿转过头，犀利的目光把程武麟二人浑身上下扫了个遍：“哟，个子都挺高啊，那得来条大的。” 她在水中打了个无声的响指，一条浑身白色斑点，巨大的鲸鲨停在三人身旁。 “这玩意不咬人吗？”程武麟不太敢凑过去。 “你傻啊，鲸鲨哪有咬人的，这种鲨鱼只吃小鱼小虾。”程鹿鄙夷的看着程武麟，“而且就算是吃人的鲨鱼……嗷呜！” 她幼稚的竖起双手作爪，张大嘴巴做出和鲨鱼毫不相关的狮子的样子：“……也一样会服服帖帖的。”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王陆离皱着锋利的眉毛问道。 程鹿拉了下自己工装裤的肩带：“那当然是……秘密啦！哎你们俩磨叽死了，赶紧给我上鲨！”白昼林 第十九章 拘谨 快速行进着的鲸鲨脊背摸上去又光滑又冰凉。为了坐的稳当些，程武麟往王陆离的背上贴紧了些许，又把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环上他的胸口。 “你俩老实点，乱动什么！”最前边的程鹿扯着嗓子，不耐烦的喊了声。 王陆离咧着嘴角握住程武麟的手：“我们这不是怕掉下去吗，只是为了坐的牢固点而已。” 程鹿扭过头，泳镜下的眼睛看不清神色：“那你抓住我啊！” “呃，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程鹿鼻子一哼：“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呃，你身上太脏……” “这是机油！最干净的机油！” 程鹿又哼了一声，“我可不能再说话了，再说话我就喝饱了……” “喔！酷死了！” 听到这声叫嚷，王陆离扭头冲身后手舞足蹈着的程武麟笑了下。他们俩都戴着刚刚程鹿递来的透明泳镜，程武麟有些长了的刘海被水流卷的被了过去，整个人意气风发，像极了一个英气的飞行员。 两边的水下楼群飞速向后退着，程武麟看到了熟悉的大楼被水草侵蚀的不成样子，看到了爬满海带的电视塔，也看到本来应该是公园的地方拔地而起他从没见过的奇怪建筑。除此之外，各种奇奇怪怪的鱼类成群结队遨游在楼宇之中，纷纷给他们这迅捷的鲨鱼群让着道……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就像是坐在摩托车后座被带着飙车一般带感。 凭着十来年的记忆，他能感觉出他们前行的方向正是旅顺口那边。 “还往前吗？前面不应该是……”他还想说大海，意识到这是镜世界，改口道，“前面不应该是深渊吗？” “是深渊啊，但是天寂海就在那。”程鹿不情不愿的开口回道。 “天寂海在深渊里？” “不是，到了你就知道了！”程鹿大声嚷嚷道，“能不能别让我说话，你们试试坐在前面这水流有多冲！奶奶的全灌老娘嗓子里面去了！” “好好好……”程武麟敷衍应道。这程鹿声音娇滴滴的，说话语气倒是和她这粗犷的外表很符合。 “对了，商城主是你亲姐吗？”过了会，程武麟又忍不住问道。 “认的！” 程鹿回答是回答了，程武麟面前却多了一只螺丝刀：“到天寂海前都给我闭嘴，再问一句话，我给你每个牙缝里都塞上一个平口螺丝起子！” 太狠了吧……程武麟一想到那个画面牙齿就酸，赶紧闭嘴不再对她说话了。 “你可以和我聊天啊。” 王陆离十指交叉过程武麟的手，把他的手背靠在自己嘴唇上轻碰了下。湍急的水流主要冲向程鹿，躲在她背后的王陆离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嗯好……刚刚……” “刚才你是不是以为我生气了？”王陆离直说道，在程武麟手背上咬了一口。 “我那样说确实挺过分的……”程武麟把脸埋进王陆离卫衣的帽子里，紧了紧环在王陆离胸口的手臂，“好像耍了你一样。” 王陆离一仰头，让后脑勺在程武麟头顶轻轻磕了下，对着天空的方向说着：“我那不是生气，也不是在想那些翻来覆去的‘我信你你信我’之类的话，我只是有些焦虑，发现我竟然会为了以前完全不会在意的事情而乱想。你也是一样，我不过就哦了一声你慌乱什么？” “我不是怕你不开心吗……”程武麟摇晃着脑袋，发梢和王陆离硬硬的发碴摩擦出沙沙的响声来。 “所以我确实有点不开心，不开心的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不开心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态度。”王陆离拍了拍程武麟的胳膊，“我们两个为什么一定要小心翼翼的斟酌字句来说话？为什么成了更亲近的人，我们的态度却更拘谨了？我想让你随意的开我玩笑，我不想让你随时都在揣测我会不会为了你哪句话而不开心，这样我们都很累……” “嘿，确实是这样啊……”程武麟乐了出来，“这不能怪我们，这应该怪之前那段事。分开这么久，我们都怕再次失去对方吧？不过老王你也不要太过在意这些了，爱情不就是神经兮兮的两个人，在乎着对方的一言一行才被叫作爱吗……” 王陆离闭上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自己确实想多了，他喜欢程武麟，程武麟也喜欢自己，除了这个还用别的什么复杂的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却要想半天…… “哦呦喂，我胃都开始反酸水了，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腻歪啊！”融洽的气氛突然被程鹿突兀的打断了，“我看你俩就是闲的，啥他妈情啊爱啊的，俩人不就是上床生小孩的那点事吗……啊你俩生不出来……反正不就是俩人看对眼了光屁股往一起蹭的交情呗，磨磨唧唧的说个半天，呸。” 这番话像是原子弹一般彭的把程武麟二人的脸炸成了熟透的西红柿，鲜嫩的都快爆开了。程武麟手一松，嗖嗖就往后滑去。王陆离则是气愤的想给这位女司机一拳，但迫于他们身后那成千上万条牙齿泛着寒光的鲨鱼们，想了想还是罢了。 说起来，那晚从金石滩回来后，他就特别想把程武麟拉进他的房间，可无奈程武麟一直推脱说他家隔音不太好，况且程武麟强调自己一直是睡沙发的，早上突然被他父母发现搬去了卧室一定会被他们乱想，毕竟他父母也不是原始人，对这些事情都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他这么一说，王陆离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想到隔壁就是程武麟的父母，他做贼心虚的心情也有些作怪，于是便和程武麟商定好了这件事回学校再说……现在突然想到这码事，回想起刚刚被程武麟环抱着的感觉，他就有点…… “你往后窜什么啊？我和你说滑下去我不管啊！”程鹿感觉王陆离也往后窜了些许。 “男女授受不亲！”王陆离微微俯下身子，一字一句严肃说道。 “我呸，你怎么保守的和宫里的格格似的！” 又在海水中穿行了许久，程武麟感觉自己应该是看到了海水的边界。因为另一边得楼群与鱼群都消失了。 “那边是什么？”他对着鲸鲨头后面坐着的程鹿喊道。 “深渊啊。”程鹿回头，“哎？你什么时候坐到那么远去的？竟然还没掉下去……” “额……”程武麟向前挪腾了两下，重新靠到王陆离旁边，转移着话题，“那个……那我们应该是快到了吧？” “五！” “啊？”程武麟疑惑。 “四！” “抓紧我！”王陆离立即反应过来，向后探手，一把抓住程武麟的双腿。 “三！二！一！走着！” 倒数结束，鲸鲨猛的撞出海水之外。王陆离刚看外面一眼就阵阵眩晕，赶紧闭上了眼睛。而程武麟则向下看去，惊恐的发现他们悬在了黑洞洞的深渊之上。 下一秒，他们再次开始了向着上界的坠落。 “我靠不是吧啊啊啊啊啊啊！”白昼林 第二十章 借刀救人 一想到他们将要坠去的方向是上界镜，程武麟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抗拒。刚带着王陆离逃离那个苦海，现在又要被人莫名其妙的带过去？那怎么能行！ 于是他果断展开了自救行动。猛吸一大口久违的空气，将肺里的海水全部排出去后，他一把抓住身边王陆离的手。 老王，借云相一用！ 王陆离在失重感到来的时候如往常一般开始眩晕，身上潮湿的衣服被风一吹让这种感觉更加深了。几声呛咳吐出口鼻中的海水，他感觉自己的神智与肉体处于了一种分离的状态。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掌心一暖，下意识便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抓紧了那只温热的手。 过了一阵子他才克服自己的恐惧，咬着牙睁开眼睛，发觉程武麟已经变成了他的样子，手中握着他的云相，细长的白色云雾化作绳索将二人捆扎在一起，又盘旋着升了上去，哗的戳进头顶上的海水之中。 进入海水的云雾条带应该是缠绕在什么东西上了，几秒钟后嘣的一下被扽直，耶止住了两人下落的趋势。 好厉害…… 王陆离胸中自豪升起的同时伴随着那么一点点挫败感。 明明云相是他的印器，他在操控那些白色云雾的时候却做不到将它们凝练到如此结实的地步…… 刚松了一口气，两人的身体突然又往下一坠。王陆离看到拉扯着他们两人的云雾正在快速消散。 “我去老王你缓过来了没啊！我控制不住了！”从那个“王陆离”口中冒出程武麟焦急的声音来。 “来了！” 王陆离也伸出手来，从侧面点在云相的刀刃上。又两股云带从刀尖处迸发出来，再度沿着第一根云带卷了上去。一条云带的强度不够就多来几条，这个想法没错，只不过…… “老程你是怎么弄出这种结实的云雾的？”王陆离脸色怪异的问道。 “什么怎么弄的？”程武麟一头雾水，“这不是你的印器吗？” “是啊……”王陆离尴尬，“可是我从没这么使用过那些云雾……” “噢好吧，那你搭把手，然后我来。”程武麟变成的王陆离握紧刀柄，周身白昼纷纷聚集过来，经由云相一点点凝实着那三条云带，“估计我是和寇红妆学的吧，那货在白帝间没少这么捆我。” “等下安全了再说，你慢慢收紧试试，把我们俩拉上去。”王陆离把双手手掌覆盖在那个假王陆离手背上，“原来我的手摸起来是这种感觉吗……” 噗呲…… 程武麟一下喷了出来，笑着咳了两声：“我靠你差点呛死我……快别闹了，帮我一起弄，上去了我还能让你试试自己亲自己什么感觉。” “那还是别了，我还没那么自恋……”王陆离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画面，赶紧摇了摇头，“对了，你看到那个姑娘了吗？我不敢往下看。” “她？”程武麟往身下黑洞洞的深渊望了一眼，“没影了，估计落去上界了吧。” “应该不会啊……”王陆离一边调动白昼拉扯二人一边皱着眉毛，“她没理由拉我们去上界镜啊？” “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是个伪装潜进来的上界人呢……” “说谁上界人呢？” 二人脚下冷不丁响起程鹿的声音：“还不快下来！” 话音未落，程武麟和王陆离二人的胳膊突然一麻，皮肤上闪烁起了茜色的光华。从手指开始，两人手臂的关节处都变成了金属节的样子。紧接着，四只螺丝刀呼呼的飞上来，从空中转了个方向，啪啪啪啪四声，用手柄那边击在了他们变化的关节上。 击打的效果立竿见影，程武麟二人双手顿时卸了力，嗖嗖的开始继续下落。 不过……这次下落只持续了十秒钟就结束了，程武麟和王陆离两人都还没顾得上和对方说话。 感觉到下落的失重感消失掉，程武麟重新睁开眼睛，先是看向已经变回原状的手臂，又对着脚下看去，发觉自己此时正如同一个天奉般悬浮在黑洞洞的深渊上，但他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的力量。 王陆离则还闭着眼睛：“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在他们二人面前，程鹿抱着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你们两个怎么不下来啊？害得我以为你们掉到上界去了！真是的！还得让我出手……” “这是哪啊？”程武麟扭头环视四周，除了头顶那如同乌云压顶般的海岸边界，四周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不是说带你们去天寂海吗，这就是了。”程鹿抓了抓自己的碎发，诡异一笑，“你往下看看？” “还看什么？”程武麟眯起眼睛，向着脚下。从空无一物的黑暗深渊之下突然升上来一块不断翻转着的正方形透明玻璃。玻璃板在快接近他们三人的时候开始减速，最终平平稳稳得“降落”在三人脚下。 程武麟试探着踩了上去，发觉没什么问题，便拉住王陆离的手：“哎老王，有可以踩的东西了，你往下探探脚试试？” “怎么和瞎子似的……”程鹿插了一句吐槽。 “你懂个蛋啊！”程武麟瞪了她一眼，又看向站稳了的王陆离，“好点了吧？” 王陆离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缓缓睁开眼睛：“好多了，不然空落落的我心里发虚。” “那就好。”程武麟又看向程鹿，“然后呢？” “等着！”程鹿嚷道，又自言自语着，“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慢……” 过了两分钟，又有几块玻璃从下面飞上来，喀愣喀愣的与三人脚下的那块玻璃拼接在一起，渐渐形成一条透明的玻璃栈桥。 “跟我来吧。”程鹿手掌冲下对着二人摆了摆手。 “怎么和使唤狗似的……”程武麟在王陆离耳边嘟囔道。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拉着王陆离的手跟了上去。走到栈桥的尽头，程鹿竖起手掌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推，一道道银丝从她掌心下扩散开来，慢慢在虚空中勾勒出一扇大门的形状。然后随着咔咔一阵声响，那扇门向外旋开，像是打开了通往另一个次元的通道般，门内一片蔚蓝的光柔和的逸散到门外三人身上。 “你们俩赶紧进去，这门撑着好累的！”程鹿抱怨着。白昼林 第二十一章 华夏双壁 迎着那道淡蓝色的光，程武麟向着里面扫了两眼，还未踏进那扇银丝大门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程鹿皱着眉毛看着面前这个进进出出的家伙，“你晃啥呢？” “没事……”程武麟在门外绕了一圈。银丝大门的背面根本看不到门里的样子，只有边角发出了日全食一样被遮住的细微蓝光。 “这是天寂海的防御措施，没见过吧？”程鹿自傲道。 程武麟重新走向门内等着他的王陆离，扭头对还撑着大门的程鹿觍着脸说道：“不不不，这些我见多了。你不是说让我们参观天寂海看满不满意吗？我这只是看看你们这大门质量合不合格……” “妈的，你当你收房呢！滚进去！” 程鹿抬起一脚，被程武麟灵活躲开：“大姐你可是女孩子，火气这么大可一点都不淑女……对了你是女的吧？” “……” 程鹿沉默，过了一会默默抬起手，手上又亮起了茜色的光：“我后悔了，收你们俩当小弟我迟早会被气死。” 眼见着她又要弄出那些螺丝刀来，王陆离赶紧拽着程武麟往里走：“别惹她了，年轻女孩脸上气出皱纹就难看了。” “你们俩……” 在咻咻的螺丝刀破空声与程武麟二人的嘻笑声中，他们俩总算是正式进入了天寂海之内。 大门内的世界依旧是一个水世界，只是这水不再是海水，而是瀑布流水。湍急汹涌的水流从头顶黑压压的大陆板块坠落下来，一路冲在玻璃地面之上，又汇聚成湖泊，再化成细细的瀑流从玻璃板的间隙坠入深渊。 “你们天寂谷是把上面那‘大鱼缸’的塞子拔了吗？”程武麟怀疑道。 “没错，你形容的还挺形象，这些水确实是上面漏下来的。”程鹿看向那一条条飞流直下的瀑布，“是不是感觉我们这里才应该叫落湍谷？” “是是是……”程武麟敷衍道，“你们到底和涂婷婷有什么仇？” “没什么，只是互相看不惯罢了。”程鹿扣着指甲里的黑泥，“华夏九城，有三座城市都在深渊边缘直面上界。他们落湍谷和荆丛园联手，自称华夏双壁，把我们天寂海放哪了？还有那个涂婷婷，也不知道谁放的口风说落湍谷是九城里最难攻打的，就是因为她的存在……呕，真恶心……她以为自己是谁？天王老子吗？还天王老婆子呢……” 一说起这些，程鹿就像个怨妇似的没完没了起来。程武麟挠挠头，没想到她们之间还有这一档事：“都是下界镜的盟友，没必要为了这些置气吧？” “得了吧，我们天寂海和落湍谷可不是一路人，总有一天你会看清他们那城市的人一个个都有多虚伪的，啧啧……” 程武麟对落湍谷的一众人还是挺有好感的，也不怎么喜欢听程鹿这么贬低下去，便岔开话题：“行了行了……所以我们要怎么入城？在这干站着？” “当然不是，”程鹿在工装裤上蹭了蹭机油，斜着瞄了他一眼，“我们天寂海担负着阻击上界的重任，自然是要把防御建设到最顶级的，才不会让上界人有机可乘……对了，听说之前荆丛园让棋子毁的一塌糊涂是吗？呵，真是自作自受……他们的城防都是摆设吗？那群牛逼哄哄的岛主呢？” 眼见着程鹿又开始对荆丛园开炮，在她身后，王陆离苦笑着和程武麟对视一眼，又摇了摇头。 “……就像见到你们之前，我还打退了一个偷偷溜进来的上界天奉。虽然不知道他是哪家的，但可是让我好好收拾了一顿灰溜溜的跑了……” “所以说你打赢了？”王陆离眯起眼睛。 “那肯定，不然老娘怎么可能还站在这？”程鹿伸出食指在自己昂起来的下巴上点了点，“也不看我是谁啊！” “你是谁啊？”程武麟豪不留脸面给她。 程鹿翻了个白眼无视了这句话，接着自顾自说道：“就算是涂婷婷和我打，她也顶多和我三七开。” “那你能不能做到一瞬间让我吐一口血然后却没受到任何伤害……之类的？” “那是什么？”程鹿疑惑。 程武麟挠挠头：“她曾经在一眨眼的工夫让我的心脏换了个位置又换了回去，你能做到吗……” 王陆离在旁边默默感叹着“真腹黑”的时候，程鹿撇了撇嘴：“她吃饱了撑的吗？这么闲也算城主？一天天和变戏法的似的……我才不屑于做这种事呢……” 程武麟斜着眼睛，坏笑着：“你是做不到吧？” 程鹿还在嘴硬：“这种无聊的能力做到有什么用？能杀敌吗……” 这话说得是愈来愈轻，她是看不起涂婷婷，但要说和上界的争斗，人家也算是一把好手，这方面她是无话可说…… “咳，”她踩了踩脚下的玻璃地面，“今天怎么这么慢！” 王陆离只觉得脚下玻璃地面随着程鹿的步子抖了抖，连忙抓住程武麟的胳膊，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 虽然现在有东西可踩了，但几人脚下这些可是透明的玻璃地面，何况还能随着人脚步抖动，好像随时都会碎裂掉的样子……王陆离觉得这简直比悬在高空中还要可怕。 程武麟也感觉到王陆离又开始恐高了，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轻声在他耳边说着：“我在呢……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你们想掉也掉不了，水来了。”程鹿在旁边插嘴道。 程武麟松开覆在王陆离眼上的手，又把他拉近了少许。他看到脚下那块玻璃砖附近的缝隙变得越来越大，直到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宽度才停止下来。 “喏，这就是第二道门了。”程鹿指了指那个开向下边深渊的缝隙，“只有30秒时间，你们跟紧我啊。” “你们这一道道门开的，没拦到下界人，先把访客都吓死了……”程武麟吐槽道。他看到程鹿俯在那个四四方方的玻璃洞口旁，回头看了他们几人一眼就跃了进去。 “怎么办……”她的身影一消失掉，程武麟挠挠头，看向王陆离。 “按她说的呀，快跟上去。”王陆离推搡着程武麟的后背。 “都到这了……哎……” 说罢，他也纵身一跃，对着那玻璃水井一般的缝隙跳了下去。白昼林 第二十二章 地底天上的城市 一钻入那道缝隙，王陆离才发觉那道玻璃地板并不是只有薄薄一层，而是一个立体的玻璃迷宫。 透明的迷宫内依旧是可供呼吸的水流。那些水流的流速极快，裹挟着他们三人的身体从窄小的透明管道中游来游去，只是……王陆离总有种自己是被马桶水冲进下水管道中的感觉。 由于是最后一个钻入缝隙的，他眯起眼睛就能看清程武麟的鞋底。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程武麟的脚踝亮了一下，皮肤上面闪着金色的光，再一眨眼那些光就消失不见了。 从出口滑出去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去管身上依旧在滴水的湿呱呱的衣服，直接蹲到程武麟脚边，一把抓住了他露在窄腿裤子下的光滑脚踝。 程武麟本就又湿又冷，被脚踝上那一抓吓得一个激灵，等他看清那双手是王陆离的后才松了口气：“怎么了？” 王陆离在上面摸了两下：“刚刚你脚踝有没有痛或者发痒的感觉？就是有没有不舒服或者觉得异样之类的。” “没有啊……”程武麟挠了挠滴水的发梢，“倒是我手好像蹭到玻璃墙壁了。” 他把手举在王陆离面前：“有点肿了。” “是有点。”王陆离看着他掌侧那片发红的区域轻轻吹了吹，“疼不？” “不疼，这比我打球的时候磕碰的轻了几百倍。”程武麟笑嘻嘻的抽回手来，把手肘的疤痕展示给王陆离，“高二的时候打球摔断的，打了钢钉和石膏。还有这……” 他指着自己的小腿，还想提一下被棋子卒打断过的事情，下一秒才想起这件事王陆离好像不知道。当时他从落湍谷的医院醒来的时候，腿就已经被神奇的接好了。但想到自己是没听王陆离的话才受伤的，就心虚的拜托医生们别告诉王陆离这件事，所以王陆离当时以为他只是呛了水，并不知道他还被棋子的人打断过腿。 “那怎么了？”王陆离还等着程武麟下句话，程武麟就没声了。 “啊，就是骑车摔到过……”程武麟撒了谎，眼神闪烁着瞒了过去。 “你这没少受伤啊。”王陆离看出程武麟有所隐瞒，但也没当回事。他现在还在想那道光的事情，因为他记得自己以前好像就看到过一次程武麟的脖子上出现亮斑的情形。 以后得加紧盯着点了，既然出现过两次，就还有可能出现第三次。不求是什么好事，他只希望那不会给程武麟的健康带来什么影响。 “怎么了，脸色沉重成这个样子？”程武麟以为王陆离是不开心他隐瞒了什么。 王陆离决定先不把这件事告诉程武麟免得他为此担惊受怕：“我没看到程鹿，她人去哪了？” “啊对哎，她去哪了？我刚刚在管道里还一直跟着她来的……”程武麟四下看去，发觉这是一个方形的透明广场，广场之中直立着一道玄青色的拱门。 “她应该是先进去了吧，你看地上。”王陆离指了指地面上的一排湿润脚印，脚印前行的方向刚好是拱门的内部。 “她怎么不等我们……”程武麟说着也要迈步往里走，胳膊却一下被王陆离拉住，“别去！” “嗯？” “门中心的白昼浓度太高了，你看……”王陆离唤出云相，刀刃口对着那拱门门口一插。只见一道细细的水帘从拱门之上唰的落下，砸在云相刀刃之上竟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音。王陆离吃重，手臂顿时被拉的向地面一扯，赶紧将云相散掉。 “我靠，这什么门啊，刚刚那水流的程度达到了印器的水准吧……” “是啊，这门就是为了防你们这群冒失鬼的。”刚刚不知所踪的程鹿从拱门内绕一脚迈出，“行了，你们的入城手续我办完了，只有拿到这个才能进城，把头给我伸过来。” 程武麟警惕：“你干吗？” “叫你过来就过来。”她一把拉过程武麟，伸出手指就在程武麟额头上点了一下，“成了！还有你！” 在她去拦王陆离的时候，程武麟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你动了我们的封器？” “是啊，我说的‘手续’就在里面。”给王陆离点完额头后，程鹿把手一背，摇摇摆摆着就往拱门那边走，“过来吧，那些水流不会妨碍你们了。” 不过程武麟和王陆离谁都没动。程武麟指着王陆离的额头，愤怒的看向程鹿的背影，“你弄手续就弄手续，涂的这黑油是咋回事？哎我靠我脸上是不是也？” 王陆离无奈得点点头：“是……” “我觉得挺好看啊。”程鹿回头，一边挠挠鼻子。 “好看你个头啊！” 好不容易擦掉额头沾染着的油污，程武麟一脸不爽得跟在程鹿后面，随王陆离一同走向那座拱门。 有着云相的前车之鉴，踏入拱门的时候，他还是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随时都能被那水帘切成两半。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发生，他只是感觉有一道清暖的热气如醍醐灌顶般当头浇了下来。衣服里的水分一瞬间全都蒸发干净，那种干爽舒适的感觉充斥着全身，舒服得他“哎”的轻叹出来。 再睁开的眼睛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天寂海的真面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蔚蓝。透明的玻璃大地之下竟然是澄澈的蓝天，朵朵白云从脚下飘过，如同浮在天上的城市一般。再向周边看去，能看到一栋栋高矮不一的玻璃建筑如同悬空般在一个环形洼地中错落有致得散布着。往天上看去，沉重厚实的大陆板块依旧压在头顶上方，只是这片倒置的泥土上面郁郁葱葱生着一些颠倒的灌木，间或有绿色的藤蔓植物从上面垂下来，别有一番奇特的感觉。 除此之外，到处都有一道道的水流贯通着天地，不过不似外面白花花的瀑布，也不似荆丛园的那些传送水流般粗犷。这些水流发着幽幽蓝光，如同蓝色缎子一般细腻温润，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小河淌水的感觉。 程武麟看的是一个眼界大开，王陆离倒没有这种感觉。他战战兢兢得向着脚下看了一眼，汗湿的手心一把抓住程武麟的胳膊：“真是日了狗了，我不喜欢这座城……”白昼林 第二十三章 隐私 “至于吗，矫情……”程鹿撇嘴。 “屁！不知道就闭嘴行不，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程武麟这次直接怼了回去。 “我……”程鹿吃瘪，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扭头就走。走了两步还是觉得把程武麟二人扔在这不太好，脚步放缓，回头偷瞄了两眼，又坚决的别过头。 程武麟担忧得看着王陆离额头上的冷汗：“要不我们走吧，继续待在这你会受不了的。” “别，这样也好，让我适应适应。”王陆离闭着眼睛摇摇头，“毕竟我们以后还要飞行，我可不想因为恐高拖你的后腿。” 程武麟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拖王陆离后腿的那个，没想到王陆离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他心疼的拂去王陆离的汗滴，轻声说着：“你怎么会拖我的后腿呢，你明明是最强的那个……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像我就是爱冲动，爱生气，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王陆离嘴角一咧：“你看，你很了解自己，所以你在改变自己，你在避免失误。而我也需要这样的行动才能变强啊。” “我就是看不过你难受啊……”程武麟叹了口气，“老王，你不需要这么拼的……” “因为我要保护你啊，要保护的人比自己还强，那不是很憋屈吗。”王陆离说出口后才想起程武麟不太喜欢听这样的话，又补充道，“你同样也一直在护着我，就像白帝间那时候的事一样。我们都解决掉自己的小毛病，才能减少荆丛原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前边那话如果换做以前的程武麟听到估计得别扭的跳起来，但现在他的身份不一样了。他是王陆离的恋人，也很清楚恋人之间就是相互保护扶持的关系。没细想到自己在白帝间怎么护着王陆离了，他还是伸出手指来掐了掐王陆离的脸颊：“那你别太辛苦了，难受也别自己一个人受着，我都陪着你。” “嗯，我不会对你隐瞒的。”王陆离的心情很好，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维持着一个奇怪姿势的程鹿背影叫了声，“大姐头我们走吧，我已经没事了。” 大姐头…… 程武麟以为这个称呼一定会让程鹿发起飙来，没想到程鹿还挺受用，转过来的阴沉的脸一秒笑开颜：“啊，你们说完了啊？那我就带你们逛逛城市吧，你们跟我走！” 她刚一转过身，王陆离就对程武麟露出一个“你看你男人是不是特别叼”的笑容。 程武麟双眼一斜翻出一个“明明是程鹿这女人太蠢”的不屑眼神。 从拱门入城的坡顶看去，一张张四方地玻璃板拼接而成地天寂海大地就像一张巨型的网格图，中间的盆地则让这张网格图像是被一个巨型球体给压过一般凹陷下去，又建上了无数的玻璃房屋。 其实仔细看去，程武麟心底也有些发瘆，总感觉那个巨大的透明盆地是让上面鳞次栉比的建筑压塌下去一般，好害怕它们随时都会挤破城市下面的玻璃，全都掉进湛蓝的天空中去。 不过实际步入城市以后，他和王陆离好受了很多。从城外看到的坡度在城市中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他们二人现在的目光更多留在那些房屋之上。每一间房都是透明的，从街上走过，他们能清晰看到里面的人都在做什么。 比如一间小别墅里的女主人明显和程武麟他们二人的时代很相近，正拎着一个笨重的吸尘器在三楼的地上来回清理着。但是隔壁那间房屋就很奇怪了，不仅是梭长的锥形，屋子的最上面还垂吊着一个的茧一样的袋子。 “那是什么？”王陆离指了指那个东西，眼见着它摇了摇，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蠕动着。 “那是睡袋啊，有人在里面睡懒觉。”程鹿见怪不怪得回答道。 程武麟惊愕道：“我靠你不说是睡袋我还以为里面孵着什么虫族……” “切，没见识。”程鹿撇着嘴，“那家住的应该是公元3500年左右的人类，因为那时候下界的气候环境很不好，地表上已经只剩下干裂的泥土以及酸化的海洋了，人类需要住在大地缝隙中，大部分的时间靠冬眠度日。” “这样……那这个呢？”走过两间一看就是徽派建筑的无人房屋，王陆离又指了指一个他看不出什么玄机的扁圆建筑，里面的三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服，互相如同传功一般抵着手掌坐成一圈。 程鹿继续解释道：“这些人的时代应该更靠后一些。他们应该是在通过意识交流聊天。其实他们的时代本来是不用这样的，只需要让身体躺在维生液中就可以靠意识走遍世界各地。但因为镜世界很多能源是没有的，他们的交流方式在这边只能简陋了很多。” “他们是未来的人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武侠时代的古人……”程武麟挠挠头。他突然想到寇红妆印器中的那个可以随意更改周边景色的意识束，感觉寇红妆所处的时代应该和这群人很相近。 “是啊，镜世界相对于外界的生活来说就是一个改变。光靠外表你是无法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哪个时代的人，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人还有可能在入镜前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呢。” 听到这话，程武麟又想起了那个金发碧眼的赛徳。 王陆离双手插兜：“所以在你们城市的人都变得不看重隐私了吗？住进这样透明的房子，不会感觉随时被人监控着一样吗？” “那也是你们那个时代注重的事情吧。” “隐私不是任何时代都要考虑的事情吗？如果生而为人没有隐私，人又和蚂蚁有什么区别？” 令王陆离没想到的是，程鹿这女人也会有较真的一面：“隐私来源于什么？来源于惧怕不同。可生而为人，又能有什么出格于人类的行为呢？你们的时代保护的那些隐私无非是清洁更衣便溺做爱之类的、人人都会去做的事情，在我们天寂海看来就是和吃饭散步一样稀松平常。你难道在吃东西的时候也要遮遮掩掩吗？”白昼林 第二十四章 交通 程武麟心道自己疯了，竟然觉得程鹿的话很有道理。 王陆离则皱紧眉头开始思考起来。哪怕开放如他，也不能接受这种毫不顾忌隐私的“开放”。但这是时代所留下来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改变。 “你们在这住久了也会改变那些陈腐观点的。哎我说，你们逛的怎么样了，我们天寂海看起来很美吧？” 见王陆离二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程鹿又开始像一个房产中介般推销起来：“看中那种屋子就和我说，我可以拜托别人给你们造一间。还是你们喜欢你们那个时代的？也可以换换口味呀！” “直接造？送我们？”程武麟愣了一下，“不应该是卖我们吗？” “镜世界哪来的钱……”程鹿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你入镜以后没和人交易过吗？” “没有……” “我靠，你俩到底是哪来的土包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程鹿斜着眼睛看着程武麟，“在镜世界全都是以物易物，双方拿出对方觉得可以与自己物品相配的东西就能交易。当然，对你们两个来说，你们和我们天寂海交易的是战斗力，所以我们肯定得给你们提供好一切便利了。” “那我们在落……”程武麟话说了一半，看到王陆离在唇间比着的嘘的手势便安静下来。 “你们怎么的？” “没什么。”王陆离应付道，支开话题，“那程小姐是哪个时代的？” “我？我是晋国人。” “晋国？晋国……晋国？是古代的那个晋国吗！”程武麟惊愕道，没注意脚下的透明台阶，差点打了个趔趄。 “什么古代现代的……有没有礼貌啊！” “奥，不好意思。”程武麟被王陆离扶正身体，“那你是西晋还是东晋啊……” “我们只有一个晋国！”程鹿快发飙了。 “那程小姐为什么会作这样的装扮？”王陆离的目光扫过满身油污的程鹿，“不论是衣服风格还是改锥这种东西，差不多是我们那个时代的。” “原来你们是来自新纪的？”程鹿眼睛突然闪闪发亮，“也是，你们和涂婷婷那个保守派的衣服差不多……呐！你们肯定见过汽车吧！” “见……见过……”王陆离冷汗。 “哇靠你们太幸福了！”程鹿身上突然爆发出了和她那满脸油污的大花脸极为违和的少女心，“我也好想见识一下那些会自己跑动的铁盒子啊！可惜我的时代只有马车……哎……” 难怪这女人会这种打扮还有选用这种印器，原来是个未来迷……不过还好，之前还总以为这个慓悍的女人和自己有点亲戚关系什么的，还好时代相差挺远…… 程武麟一边腹诽着一边问出口：“那程小姐……” 程小姐……怎么说起来这么别扭呢？ “……咳，程小姐为什么不喜欢时代更往后一些的那些东西呢？” “个人爱好怎么了？这有啥奇怪的……新纪之后那些时代人们没有交通工具了，不是意识传输就是空间折叠再不就是崩子回蒙，简直毫无美感！”她一副人类开始堕落了表情嫌弃道，双手激动的在面前划拉着。 意识传输？空间折叠？最后那个啥？ 王陆离勉强能想像出前两个的场景，第三个他脑内连一点概念都构想不出来。 “所以你们到底要住什么样的房子啊？快点挑一个我好找人置办啊！”程鹿开始不耐烦起来。 其实住什么都一样吧……这些透明房屋…… 王陆离还在内心吐槽着的时候，程武麟又问出来：“置办？那我们等一下就能住进去了？” “那当然，建筑这种事情对于我们天寂海来说太轻松了。”程鹿一甩她根本甩不起来的头发，还不忘黑了落湍谷一句，“不像涂婷婷她们那儿的那个大白碗，还用石头……啧啧……” “既然能马上弄好，那我们就别多走了，我看这就挺好。”程武麟停住脚步。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道水柱降落之处的旁边，落下来的流水汇聚成一个小湖，被下方的阳光照射的晶亮透明，宛若一块巨大的清透水晶一般。 “你还挺会选，挑在天柱旁。”程鹿眉梢一挑，抬起手腕按了几下，扯着嗓子对冒出的蓝光喊道，“喂！赵叔！有空吗？啊好，你来一下……我看看这是哪……啊，来一下北三十七柱好吗？这边建个房子……什么时代？新纪的，对，就两个人……” 她瞄了程武麟二人一眼，继续说道，“一层普通建筑就行了，啊好的，麻烦了啊！” 关掉通话，她手一摊：“搞定！” “这么容易……”程武麟想到在下界买房子的复杂程序，“那我们还需要干什么吗？” “干什么？就住进去啊……住进去以后休整一天，然后明天再来找我，我带你们去参加天寂议会，探讨一下你们未来的工作问题。” “行。”王陆离应道。 “呼，和那个上界潜入者打的好累啊……”程鹿张嘴打了个哈欠，双手插进工装吊带裤侧边的口袋里，“弄完你们这事我也该回家休息了，然后洗个美美的澡……” 还洗澡…… 程武麟腹诽着，心道这程鹿从水里钻来钻去都洗不掉身上的油污，实在想象不出来她洗完澡会是什么样子…… “哎？这啥？”程鹿一脸疑惑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里面有一条细长的鲨鱼苗来回游动着，不断撞着水瓶的瓶壁，“我靠！对不起！我把你给忘了！” 她赶紧小跑到湖边，把瓶口拧开，将那条鲨鱼苗放了出去。 在一边盯着她的王陆离眼光锐利：“这是鲸鲨吗，是先前我们坐着的那条？” “是啊，这你都看出来了。”程鹿把空了的瓶子重新装回口袋，目视着小鲨鱼越游越远，“它会从天柱重新游到陆上去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它不是好大一条吗？”程武麟问道。 程鹿只用了四个字就给程武麟憋了回去：“核心机密！” 在等待那位赵叔的时候，程鹿已经有些打瞌睡了，往湖边一躺，不一会就鼾声四起。 程武麟牵着王陆离的手，沿着湖边慢慢走着。 “怎么样？这女人能信任吗？”一反刚刚松松垮垮的状态，程武麟的表情变得严肃了很多。 王陆离点点头：“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做出危害我们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先逢迎着她加入天寂海，毕竟我们还要找出会被莫名拉入镜世界的理由。” 他锋利的眉毛一皱，双眼射出坚毅而警惕的光来：“这次一定要自己找出我们身上的秘密，再也不能被动的任人鱼肉了！”白昼林 第二十五章 住房 环绕着湖泊走了一大圈，程武麟二人慢悠悠往出发的起点方向走着。 在简单商定好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的对策后，两人心里都有了底，一路嘻嘻哈哈谈笑风生，脸上丝毫不见刚刚的紧张严肃得神色，仿佛只是随意散了个步似的。 回到起点，坐在湖边的程鹿刚刚睡醒，整个人都还是迷迷糊糊的：“啊……你们回来了啊……哎我怎么在这？我要干啥来的？” “房子。”王陆离提醒道。 “奥对，”程鹿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抓起手腕就开始大叫，“赵叔啊，我的天，我都睡了一觉了你咋还没来呢？” “我就是来了看你在睡觉就去忙别的去了！你不知道今天事情多成什么样了！还浪费我时间！”她手腕上传出来一个老头气鼓鼓的声音。 “这样啊，不好意思……那你是忙什么呢？和哪个小姑娘鬼混……”程鹿咧着嘴揶揄道。 “滚边去。你不知道吗？姜饮冰那姑娘失手用印器把天穹打穿了。” 程鹿眼睛睁的像是一对铜铃似的：“卧槽！还有这种事？这我不知道啊，我刚从陆海回来……小冰那么谨慎小心的人，怎么会……” “那我哪知道。反正现在天院的人都在忙着补天。” “难怪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几道天门开的都那么慢。”程鹿撇嘴，“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挺惊讶的其实，一开始我还以为天穹破了是你弄的呢。” “别瞎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一眼，各自在心里默默得说了个“是”。 “……臭老头你还啰嗦什么，赶紧回来！先帮我这边弄了再说！” “来了来了马上到！别催了！”老头的声音嘟囔着。 程武麟还在思索着这个“赵叔”会是怎样一种形象。他的目光扫过盘腿坐在地上的程鹿，想出了一个同样穿着工装裤，身上沾满白灰，戴着发黑的棉纱手套的老人的样子。 过了两分钟，他脑海中的那个“赵叔”一直没有出现，倒是看到脚下的蓝天中有个黑色的小点越来越近，逐渐化作一个挥舞着翅膀的人影，一圈又一圈盘旋着，最后猛得撞向程武麟他们脚下的玻璃地面。 王陆离刚刚才稍微适应下状况的心脏忽悠摇了下。那个带翅膀的人撞破地面，他与一堆玻璃碴子一路落进天空中的景象从他脑海中升了起来。 嘭！ 撞击声并没有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而是像一颗篮球被举起再砸入水中一般的闷响声。伴随着一道道水波一般的涟漪，玻璃地面竟然变得像是液体一般，被那个穿过液体表面的毛烘烘得身影带起了两颗玻璃水珠，又啪嗒掉了回去。 等到那个人影落在几人面前，他身后的地面已经恢复如初，重新变得坚硬结实的样子，而王陆离一直悬吊着的心脏也慢慢放了下来。 那人掀开头上罩着得羽毛帽子，露出一张苍老干瘦却精神矍铄的脸来。像这么瘦的人程武麟记得还有一个。白帝间那个贺博多也是这样的皮包骨身材，却是一种病怏怏的感觉。 来人一脸怒意，嘴喷飞沫：“臭丫头！就建一个小房子你就叫我来，真当老头我时间多的花不完是吗！” “我也不认识你手下那批小鸟们，上哪去找他们，就只能找你了啊。”程鹿愉快得回答道，“赵叔，好一阵子没见你，又年轻了啊！” “扯淡！不和你贫了，我还有正事！”被叫做赵叔的老人精实的目光越过程鹿看向王陆离二人，“能让你亲自带回来的人，资质不错？” “是啊，有印器，还能接住城主好几招。城主先看上的，不过让我抢回来了，现在是我的小弟们。”程鹿嘿嘿一笑。 “行啊，不错啊。”赵叔赞赏得点点头，也不知是说程鹿还是说程武麟他们。他步至程武麟二人的面前，仔细得叮嘱道：“等下我开工的时候你们可要站稳了啊，地面会有点摇，小心别摔到了。” “啊，好，知道了。”程武麟赶紧应道。 只见赵叔双手竖立于身前，干瘦的手指对空一虚握。湖边的两座紧挨在一起的建筑忽然开始颤抖起来。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握住了两座房子向两边用力一扯，房子中间顿时被凭空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两座房子里都有人在。左边那栋房子的主人感觉到如地震般的颤抖，丝毫没有感觉到怪异似得从窗户探出头来，微笑打着招呼：“哎赵叔！鹿姐！下午好啊！” “好好好。”赵叔一边点着头，右手一捏一提，一道道透明的墙壁从玻璃地面呼的生长起来，刹那间就架构成房梁和屋顶的样子。 正在生成的屋子右边那栋是个三层小楼，里面有一个女孩正在一张圆形的大床上睡觉。她似乎睡的特别沉，随着房屋的摇动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在轰隆轰隆的声音中，房间的基本结构已经建设完成。赵叔转过脸来，冲着互相扶稳身体的王陆离二人说了什么。 “你说啥？”程武麟拢着耳朵收音也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问你们内部摆设用初始的还是自己购置？”程鹿叉着腰解释道。 “怎么方便怎么来。”王陆离冲赵叔点点头。 赵叔鼻子一吸呼出一长口气，摆的偏低的左手一抬，又有一个个宛若水晶制品，精雕玉琢的玻璃床，玻璃桌椅，玻璃沙发等从房间的地面上钻了出来。 做到这一步，房子的建设已经基本完成。他放下双手，把它们重新塞回身上披着的那件羽毛斗篷之中：“完事了。哎真是的，我可好久没自己盖过这么简陋的房子了，下次建点有水准的再叫我行不？” 程鹿上前扶住赵叔的肩膀：“行行行，谢了啊叔！晚上有空吗！咱兄弟俩喝一杯？” “谁跟你兄弟俩？没空！走了！”赵叔吹了吹胡子，挣开程鹿的胳膊，冲程武麟二人摆摆手道别后，就像是一脚踩入水中一般，哗啦一下就重新从玻璃地面中穿过，扑腾扑腾就飞走了。 “怎么样？快吧？赵叔可是老手艺人了。”赵叔一走，程鹿就开始对着程武麟他们俩炫耀起来。 “快，不过这是怎么建造的？是他的印器吗？”王陆离疑惑道。 “当然不是，他们天院的人用的是‘城市权能’，哎我说也说不清，你们自己去屏里面看呗，这些都有的。既然你们我也算是安顿好了，总算可以回家了……” “鹿姐不来我家坐一下吗？”隔壁的男人还趴在窗口，笑嘻嘻的看着程鹿。 “去什么去，想的美！”程鹿又打了个哈欠，“……呼，我真的得走了……” 说罢，她双手插兜，身体从空中漂浮起来：“对了，明天早上我会把议会地址发给你们，早点过来啊！” 她敲了敲自己手腕上屏的位置。 王陆离点点头，目送着程鹿从头顶飞走。程武麟转过头紧盯着他：“她怎么会有你的联系方式？你们是什么时候加上的？” “根本不用我加啊……”王陆离无奈举起手腕，“打开天寂海的主页，最上面就是那女人的一张大脸好吗……” “呃好吧……”程武麟尴尬得直挠头。白昼林 第二十六章 血池 程鹿和赵叔一走，刚刚还吵闹的湖边瞬间安静下来。隔壁的那个女孩翻了个身依旧在呼呼大睡，而另一边，那个一直探头往下看的邻居见自己的熟人都离开了，冲王陆离二人点点头便回屋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不过他走的方向是…… 程武麟看着那人趿着拖鞋晃晃悠悠进了厕所，脱了裤子就蹲了下去。 我靠…… 他赶紧把目光收回来，目不转睛得盯着属于他们的那栋房子，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这房子是透明的……但这就是我们两人的房子了？我和王陆离共有的房子？ 哪怕刚刚在湖边和王陆离严肃讨论过这个房子的事情，现在还是免不了有些激动。 十一假期的时候，在沙发上睡不着的每个夜晚，他都一直盯着自己房间门的方向，仿佛要让目光穿透墙壁，紧紧盯着床上的王陆离一样。他构想了很多关于以后的设想，想到他们未来会有的美好生活，想到他们会住进自己的房子里，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王陆离似乎也在这样想这件事，拉住程武麟的手微颤：“老程……嗯……要不我们先进去吧……” 推开那扇晶莹剔透的门，程武麟试探着走了进去。一切都是闪闪发亮的，如同钻石房间一般通透，透露出一股严重不真实的感觉，也难怪二人手不是手腿不是腿得小心翼翼，生怕把哪磕掉一个角碰掉一个环的…… 王陆离小心翼翼得坐在沙发上，目光躲开地板下面的蓝天云朵，轻轻拍了拍沙发的表面：“是软的。” “真的吗？我试试！”程武麟纵身往上一跃，结果砰得撞了个眼冒金星，“我操！我的头！” “这……”王陆离赶紧给他揉着脑袋，“我摸明明是软的啊……” 程武麟幽怨：“你坑我……” “我真不是……你不信你再摸！”王陆离百口莫辩。 程武麟继续幽怨：“我恨你……” “哎那我也撞一下好了。” 王陆离刚把头低下，程武麟赶紧拉住他：“别，我逗你玩呢！你别傻哦……你要是……” 还没说完，他的手就被王陆离一把扯了过去。王陆离微眯着的眼里充溢着炽热的光：“我当然知道。” 感受到那道目光里泛起的邪恶，程武麟下意识推了推王陆离，暗示道：“湖边……湖边……嗷！” 王陆离这一刻哪管什么湖边不湖边的，一口咬在程武麟肩膀上。 “哎疼疼疼疼！”程武麟推搡着王陆离，连连求饶，“妈的你是狗啊！你丫的给我松口！啊啊别人看着呢！” 他的目光从王陆离脑袋旁边，一路穿过层层的墙壁，落在隔壁那个正拿着报纸蹲厕所的男人身上。 这也……忒尴尬了。 “什么人？哪有人……”王陆离睁着眼说瞎话，鼻子贴在程武麟的衣服上，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程武麟脸有点发烧，一边推着王陆离：“老王，求你瞅瞅你后面成不？妈的……还有，你忘了在湖边你和我说过什么了吗……” 王陆离一翻身坐了起来，回头看了那个自顾自蹲着厕所的邻居，眼睛烧的发红：“草，什么瘠薄破房子！” “别生气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正事要紧。”程武麟拍了拍发红的脸，又理好被掀上去的卫衣下摆。王陆离刚刚探进去的手抚过的地方像是种了一排排细小的种子，生出来的根茎刺的他麻痒难忍。 但是忍还是得忍下来的。 他半哈着腰溜进洗手间，把冰凉的水扑在脸上，过了五分钟才冷静下来。 走出门，他看到王陆离黑着脸抱着胳膊，每一寸皮肤上都写着不高兴，便走上前去拧了拧王陆离的鼻子：“要不我们出镜吧……”。 王陆离已经冷静下来，鼻尖蹭了蹭程武麟的手背：“不，还不能……” 。 。 天寂海的另一边，在距离程武麟他们半座城市远的一座环形建筑中，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不着寸缕的仰躺在一方水池中央漂浮着，手中正拨弄着一个悬浮在她面前的小小的玻璃房子模型。仔细看去，那个玻璃房子竟然和王陆离他们刚刚走进去的那间一模一样。 说是有事离去，却早已归来的商易离捏住面前那只小房子，在空中轻轻抛了抛，然后一把掐碎：“怎么就停了，扫兴……” “两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程鹿半靠在水池旁边的软垫上，手中掐着一杯半红半紫的鸡尾酒，对着那对娇嫩的嘴唇轻轻倾斜。如果此时让程武麟二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虽然依旧是清爽的短发，但她此时身上哪还有一点黑色油污的存在。只披盖着一道半透明朱色纱巾的她肤如凝脂，面若碧玉，不得不说也是一个绝世美人。 她将那杯鸡尾酒饮尽，顺手将空杯向后一丢：“说明他们还是对这里有戒心啊，简直更可疑了。” “是啊。”商易兰如葱的纤细手臂轻轻摆动，水花带着她的身体飘向程鹿那边，“毕竟和上界人出现在一块，可不是什么巧合吧？” 程鹿从果篮中提起两粒樱桃塞入口中：“你说那两人是伪装的上界人？” “是啊，交手的时候，其中一个露馅了。”商易兰粲然一笑，“那个稍微有些凶的少年出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水里稀薄的白昼是聚集在他手边的。如果是下界人，白昼聚集的地方可不是那里。” 她伸出手指，轻轻在程鹿额头点了一下。 程鹿捉住她的手指，轻轻吻着：“可我确定了他们两个都有封器啊。为什么还会……有灌注过的痕迹？这两种操控白昼的手段不是冲突的吗？” “嗯，我也不懂，所以说我叫你把他们留下来了呀。通过城市权能随时监控，外加隔壁住着的那两位……我倒不信他们两个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说到水花，商易兰手指一钩，手中鱼线呲呲滑动着。水池中先是如同开锅般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气泡来，接着竟然慢慢从水底下浮上一个铁笼子来。笼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大概是被水憋的不轻，一闻到外面的空气就开始大口呼吸来。 男人口角流下来的水滴落在他已经无法遮体的杏黄色长衫上：“放了我……我是赤双国的……” 商易兰冷笑：“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我眼里，你只是一条快淹死的上界狗而已。” 她把手背到身后，掏出一把象牙骨扇子，在面前扇了扇：“多不错的印器啊，可惜了。” 一见到那把扇子，黄衫男人瞳孔一紧：“我的刈麦……” 商易兰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还想着它呢？我看还是别了。看它最后一眼吧，然后说声再见。” “你……”郎玉清目眦欲裂，却感觉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发觉那不是错觉，他的胸口完全变成了用螺丝钉绑着的塑料与金属板的样子。几只螺丝刀嗖嗖飞过，那些螺丝应声而掉，露出后面的空洞来。 仿佛一个被戳了无数窟窿的米袋子，他体内嫣红的血从中哗啦啦喷射出来，不一会就染红了半池的水。在他渐渐耷拉下去的脑袋前边，商易兰泡在血色的池水中，轻轻伸手揽过程鹿的脖子，两条软糯的舌头顿时交缠在了一起。白昼林 第二十七章 失败的竞赛 天寂海日落的过程特别快。太阳刚刚还在脚下发光发热，不一会就绕到了他们头顶上大陆的边缘，泼洒了两道软绵绵的橙红光芒便被吞了下去。 每一间玻璃房屋无论有人与否，几乎都在同一时间亮起了柔和的浅白光芒。城北的这汪小湖连同它中央贯穿天地的水柱依旧发着蓝光。日落以后，那抹幽蓝色在黑暗中愈发显眼。 纵眼望去，无数根水柱穿插在天寂海之间，仿佛是一根根将大地与倒置的天空缝合在一起的丝线一般。 湖边的小屋中，程武麟百无聊赖得横在沙发上，时不时瞄一眼另一张沙发上端正坐着，不停摆弄着手腕的王陆离，目光瞥过他隔壁那个刚起床，正在对着一面足有半个房间那么大的圆形镜子梳妆着的小姑娘：“老王，我玩过的一个游戏和我们现在的情况好像。” “什么游戏？”王陆离没抬头，眼睛还紧盯着手腕上那道光里飞快飘过的文字，“啊我好像知道，我也玩过。” “是吧？就是建造个房子，虽然有墙有地板，但是从玩家的角度看都是透明的，里面的每个人在做什么都清清楚楚。” “嗯。” 见王陆离只是略一点头又不做声了，程武麟无聊得掏出已经泡过水变成砖头的手机看了看，一翻身坐了起来，挠挠头，又把脚搭在茶几上，侧过身翻了翻空空如也的茶几抽屉，最终还是忍不住走到王陆离身后，俯身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都看了好久好久了。” “我得赶快了解一下这座城市的信息。你看，”王陆离伸手指了指他面前慢慢勾勒出的一副简略的矢量地图，“天寂海分六个区，每个区域都有三十八道天柱。这是北三十七柱，就是我们现在的地方。” “奥，那明天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 “这。”王陆离指了指城市中央那个圆形，“这就是议会。这座城市有三个最重要的组织，议会，天院和海盾。议会是以城主为首的政治机构，天院负责城市维护，海盾就是战斗员了。至于城市权能，刚刚我查到，是说天院的人可以通过城市白昼流体简单控制……” “老王……” “嗯？” “我饿了，陪我找吃的去呗。” “饿了？奥，好。”王陆离把屏关掉，站了起来，“走，找吃的去。” 刚走出那间屋子，程武麟就长出一口气。其实他一点都不饿，只不过那间房屋给他的感觉太过压抑。随时都能被别人看到自己在干什么，让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待在动物园的玻璃笼子里一样。 而且王陆离也一直忙着查询这座城市的信息，没怎么和他说话，时间一长，他都觉得自己胸口开始发闷了。 “也不知道哪里有吃的。”王陆离四顾看着，又拨弄了两下手腕屏上浮起的光。 他也在镜世界吃过东西，但那都是他作为试验品748号时候的事了。鸿鸣道工厂遍布，在那些厂房的角落会有贩售虫提取蛋白质的机器……严格说来，那不叫“饭”，只能叫维生物品。 “要不我们回去……” “出来了就多走走吧，虽然那个房子我不是很喜欢，但毕竟也算是我们的家，如果能碰到有换物的人，说不定还能搬点好看的东西添置进去。” “可以啊！”这样一想，程武麟也有点期待。 王陆离笑道：“那我们比一下，谁先找到吃的，另一个就用自己身上的东西换取怎么样？” “可我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啊。”程武麟双手摸兜，除了几个钢镚别无他物。 “换东西又不一定要用我们觉得值钱的，要对方觉得有价值才好……我先走啦！” “我靠，太狡猾了！”程武麟眼见着王陆离脚一踏地就窜了出去，赶紧迈开步子跟上。 好久没在镜世界里奔跑了啊…… 看着周边的风景不断化作虚影从身旁掠过，程武麟兴奋的张开双臂，下午的阴霾一扫而光。 “喔！”他大叫了一声。 “你叫我也不会停的哈哈！”王陆离的声音从前边传回来。程武麟发觉王陆离的速度竟比他快了许多，双方之间的距离眼见着越拉越大。 不是吧……差距这么大了？ 他感觉自己双腿已经快有在镜外跑动时的酸软感了，却还是见着王陆离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呼……不行…… 他放慢步伐慢慢停下来，有点小生气。 我靠了，你就这么急着赢吗？ 他们两人沿着湖边的路已经跑到了另一边，沿着主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程武麟面前的主路分了三道岔口，周边房屋一片灯火辉煌将路面照的很亮，却完全看不到王陆离的身影。 不时有路人从旁边走过，差异的看着气喘吁吁的程武麟。他犹豫了一下，拉住一个拄着拐杖却健步如飞的老太太：“您好，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人从这跑过去啊？” “没，没有啊……”老太太扶了扶眼镜，“也可能他跑的太快，我这老妪没看清吧。” “呃好吧，打扰了。” 程武麟无语得目送着老太太如同竞走运动员一般扭着胯奔了出去，着急得挠了挠头。 用屏给王陆离发过两条信息，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回信。这下他真的有点不开心了，一个劲摸索着中指上那枚黑色指环。 行啊王陆离，又一声不吭和我玩失踪是吧？ 周边凉风习习，程武麟凝望着一间如同塔楼般的房屋里正坐在一起吃东西的一家三口。看到他们桌子上摆着的一道菜，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召出一张龙鳞来。 王陆离这边其实早就通过屏找到有食物售卖的地方了，坏笑的忽略了屏中发来的程武麟的两条信息，他火速冲进店拎了吃的出来，又飞快的奔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程武麟这小子，肯定在原地着急的打转，等他发现自己拎着好吃的跑来的时候，表情一定特别精彩。 不过当他挂着笑容原路返回，看到程武麟的时候，手中的东西顿时哗啦撒了一地。 靠坐在路边的程武麟的脸此时被卫衣的帽子遮着，看不清表情，脖子上却有一道横贯的伤口。 一道正在喷血的巨大伤口。 “程武麟！”王陆离不敢置信的大叫响彻在了路口的上空。白昼林 第二十八章 那个 这一声大叫惊扰了周边所有的路人。 在他们围过来之前，王陆离周身煞气涌动，带着满脸的怒意与恐惧，一瞬间便冲到程武麟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伸出手指去堵那道伤口，一边着急的叫着：“程武麟！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这里是下界镜，是可以随时可以出镜治愈身体致命伤害的……只要有意识，就还有救！ 他摇晃着程武麟软绵绵的身体，过了一会发现程武麟的身体开始轻轻抽搐，便慌张的伸手去拍程武麟的脸：“老程你醒了吗！出镜！快点想着出镜！” 不对……手感不对…… 一接触到程武麟的皮肤，他就感觉手底下的触感和平时捏程武麟脸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刚刚他光慌张的去堵那个出血的大伤口了，都没有仔细看那张仅露了下巴在外面的脸。 这张脸……是…… 程武麟抽搐着，摇晃着身体，终于憋不住大笑出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帽兜滑落，傻愣愣的王陆离看到那张脖子淌血，指着自己狂笑的脸，立马反应过来：“我操！我操！我操你大爷啊！” 难怪手感不对，因为这分明就是他的脸啊！他每天洗脸的时候都在摸的脸啊！ “程武麟你他妈是要吓死我是吗！”王陆离额头青筋暴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脸有点欠揍。 “好玩啊！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刚刚你都急成啥样了，我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呢！”程武麟抹着笑出的眼泪，手指在脸旁一扣。随着片片皮肤的翻转，他自己的脸重新出现在王陆离面前，脖子干干净净，哪里还有被割的喷血的样子。 “一点都不好玩！”王陆离恼火道，“老子没有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真的！” “谁让你自个先跑了，都不等等我。”程武麟笑着对围过来的路人挥挥手，“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呢！打扰了哈！” 在路人唏嘘散去的时候，王陆离伸出手拉起程武麟：“你怎么会变出脖子上流血的样子的？” “因为是你啊。”程武麟手掌翻转，刚刚从脸上摘下来的那张龙鳞还在交替闪烁着黑色与彩色的微光，“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这张身份证龙鳞可以让我模仿你吗。但后来我发现，它模仿的不只是你的样子，它凭借的是我对你的记忆，也就是说我见过你什么样子，我就能利用它变成你的什么样子。” 王陆离恍然大悟：“所以刚刚那道伤口，是你记忆中的我了？是在白帝间内城？” “不是那次，是在荆丛园对上杜凌那次，那次你脖子上的伤口更吓人，我也是看到那个才想到的。” 王陆离抬头看向程武麟手指指向的地方，发现有一件透明建筑里，有正在吃饭的三口人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只被烤的金红，斩了头的整只羔羊。 “原来我就是烤全羊吗……额，对了，还有我拿回来的东西！”王陆离忽然想到自己刚刚一撒手丢在路中间的那两袋吃的，回头一看，发觉它们还被丢在原地，赶紧小跑过去，沮丧的拎了起来，“洒了……吃不成了……” “你弄的啥啊？”程武麟也凑了过去。 “枫树枝做的面条。” “那能吃吗……”程武麟狂汗。 “未来技术吧，我之前尝了一下还不错。” “你还尝了……也太快了吧！所以你跑没影之后是飞快的找到了这家店，交换了面条，又尝了一下，又跑了回来再找到我的是吗……” 看着程武麟有些怀疑的皱起眉毛，王陆离点点头：“好像是的。” “靠，人比人气死人，棋子的人喂你吃什么了变的这么强！哎不行，从明天开始我也要跑步锻炼了！我才不要追不上你……” “好啊，那我陪你……” “你老实待着！你陪我我不是更赶不上了！”程武麟抱着胸，看到王陆离把撒掉的那两袋树枝面条倒进街边的垃圾桶里，“我说，这东西你是拿什么换的？” “一个吻。” “我操，哪个不要脸的敢吃你豆腐？不对啊，你还真换了！”程武麟的脸轰的一下开始充血，“老王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所以我还没付款呢，赊账可不好。” “啊？”程武麟满脑子都还在充斥着“不要脸！”“水性杨花！”“干死你！”之类的咒骂的时候，被王陆离扯着胳膊，不明就里的开始跑了起来。 跑过两条街，在一个拐角的玻璃房前，王陆离松开程武麟的手，冲房子半开口的一面站着的一个穿着朴素，系着头巾的女孩招招手：“妹子，我来付款啦！” “这么快就吃完了！”女孩正在一口大锅里捞面条，听到王陆离的声音诧异的抬起头。 “额其实，没吃到，刚刚不小心掉地上洒了，不过我还是得过来付款啊，来，老程。” “干吗？”程武麟眼睛还紧盯着大锅旁边那一摞柴火垛一般的树枝，实在想不通这玩意是怎么才能变成白白的面条的，一转头，一个猝不及防的吻便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哇哦！”煮面女孩一脸兴奋，“不错不错！可以啦！” “可以了是吧！”王陆离一碰即离，笑眯眯得看着被亲的一脸蒙圈的程武麟，“我说了用一个吻交换，这就是了。” “啊，刚刚你说你的面洒了是吧！”煮面女孩还是一眼的星星眼，双手捧在胸口，“我觉得你们这一个吻可以顶上四碗面了，我再帮你们打两碗吧！” “那哪好意思……”程武麟才从傻愣愣的表情中恢复过来。他总觉得他俩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吻就能换人家四碗面条，是不是有点太不对等了。 “太客气了！”王陆离赶紧把他拉到身后，“那谢谢你了啊！” 在女孩重新去煮面的时候，程武麟在王陆离身后小声问着：“怎么了？你不觉得她这样太不划算了吗？” 王陆离回身一个脑瓜崩：“笨，人家想看的就是这个，她自然觉得交换是等价的。但是你还想多付什么……你没看她表情吗？你还想再补点，她估计就让咱俩在她面前那个了。” 什么哪个？ 那个…… 啊？那个！ 程武麟捂住脸：“那还是别那个了。”白昼林 第二十九章 寒夜热面 入夜的天寂海温度降了不少，虽不至于到寒风刺骨的程度，但在室外呆久了也会觉得指尖有些发凉。 好在程武麟和王陆离都接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靠在枫树面条店的玻璃幕墙上席地而坐，两人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突噜突噜得大口吸着面条，不一会就吃了个满头大汗。 “爽！”程武麟举起那碗已经快见了底的面，像碰杯一样与王陆离的面碗撞了一下。 这面清汤寡水，连点油花都看不见，更别提小葱香菜红油酱牛肉叉烧之类的了。但就是这样素白的面条，入口却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植物清香散发出来。经过处理的木质纤维口感兼具面条的筋道与米粉的爽滑，一经尝到就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接一口的嗦着。 喝光最后一口汤，程武麟长出一口气：“呼……这可比寇爷爷那个什么山楂炖鱼好吃多了……我还以为镜世界里的饭菜风格都和那种差不多呢。” “那种……简直是灾难啊……”王陆离抹了一把鼻尖上凝出的小汗珠，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了，“不过这次回落湍谷，我们可得去看一下寇爷爷了。” 一提到这件事，程武麟的心情就有些低落：“都怪那时候我没听你们的话。” 王陆离把空碗放在腿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都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自责了，那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你又不是凶手，凶手是棋子。出现那样的事谁也防不住，你也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棋子在抓你就不入镜了。” “嗯……”程武麟眼神凝重，“对了，在那边的时候，你既然一直跟在棋子旁边，那是不是对棋子的成员都很了解了？” “不，”王陆离摇摇头，锋利的眉毛皱了起来，“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棋子的每个人都相互独立，除了带我的车先……棋子车之外，我只和棋子的首领棋子将说过话，还是在他的印器中。” “他的印器，是什么样的？”程武麟好奇，“也是一个印界吗？像桦榕道一样？” “确实是个印界，但我不好说孰强孰弱。那个印界给人的感觉太诡异了，走进去以后就分不清上下左右了，就觉得那个棋子将就在身边似的，但是却碰不到摸不着的……现在一想我还是会汗毛直立的，在那个印界里，我的云相应该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找不到敌人，怎么打……” “要是你用云相把自己包裹起来呢？” “不行……嗯……我重新跟你形容一下，那个不太好描述。你就想像，他这个人是变成一张薄膜和你零距离贴在一起的一样。你再怎么挥动武器，怎么能砍伤贴在自己皮肤上的一层水膜呢？” “我靠，太变态了吧！”程武麟一哆嗦，“那这样的人要抓我，自己出面挥挥手我的小命就没了啊，我又怎么还会留到现在？” “他们是要抓你，但是不是为了杀你而是活捉，你不是说那个棋子卒也这么说了吗。我觉得他们的目的应该也是像我这样，把你洗脑，然后拉去他们那边。” 一提这事程武麟就心有余悸：“他们洗脑的手段太厉害了，你……你那时候根本就像是另一个人了，身上几乎完全都没有你现在的影子，除了长相没有变化……” “我那时候是什么样的？”王陆离嘴角一勾。 “凶狠，无情……其实这些在我这不明显，但是前几天聊天的时候你和我说蓝芦是你杀的……我就有点……” 程武麟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光滑的左手手背：“虽然黑石城的那伙人也是敌人，但那是蓝芦好歹保护了我。要不是她的印器，我可能就死在那个白茫区的天奉手里了。” 王陆离不安的搓着自己的手指：“我当时其实纯属自卫，那个女人把我当成了文醴书院的人，却一心想要杀我，我就用出了我全部能力去对抗她，只是没想到她的防御那么薄弱……” 说到这，他皱着眉毛：“现在想想也有些奇怪，她那么轻易就让我杀死，才有了后来赭清水的暴走，与三十六天的对峙……这一切太巧合，那个蓝芦死的太蹊跷……” 看着王陆离又是内疚又是怀疑的神色，程武麟挤出一丝笑意来，反过来摸摸王陆离的后脑勺：“我不是怪你什么，要是当时你输给了她，那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那还能和你坐在一起吃面条呢……我只是觉得蓝芦帮了我好大的忙，包括附在我背上的印器，还有那个连通天上的那只眼睛……” “是啊你都和我讲过了。不过我觉得那只眼睛的能力应该是她无意中赋予你的，她怎么想也没理由在死前去保你一道，那只天眼按理说帮助的对象应该是赭清水。我觉得应该是她在那一瞬间无差别对自己用印器攻击过的人放出了那个能力，除了你以外，赭清水手上也应该有一个小伤口，也变成了连通天眼的渠道。” “我也这样想过。哎不纠结这个了，”程武麟冲王陆离笑着，“反正我把你找回来了，那些上界人爱怎么窝里斗就怎么斗去……”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脑海里却浮起了贺博多与孔非倦的身影。这两个人随是上界人，但也算是他的朋友，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再见的那一天…… “嗯，不去想那些事了。”王陆离揉了揉肚子，“好饱，我腹肌都快撑成一块了。” “扯淡。”程武麟伸手上去，一把掀开王陆离的衣服，“你的腹肌要是吃没那一天，那你得是吃了一吨的饭。啧啧，你到底怎么练的？和搓衣板似的？” 王陆离低头看着程武麟的手从他腹肌的棱角中划过：“每天晚上都做卷腹来的，进大学了做的少了，但在上界那段时间又被棋子敦促进行了大量的体能训练，感觉又回来了。” 啪啪！ 他在肚子侧面拍了两把：“这镜世界非常适合塑身啊，运动比进食的时间要长很多。” 结果他一偏头，鼻血差点没喷出来。 程武麟也把衣服掀了上去，露出下面没有他明显，但形状好看了不少的腹肌来：“你看我，哎……都吃圆了……”白昼林 第三十章 苦味与甜 “哪圆了！那是你故意鼓的！”王陆离抓狂。他也不是没见过程武麟只穿着短裤溜达到他们宿舍的样子，但那时的心境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他面前这具美好的肉体也算是署过他名的…… “反正没原来明显了，这十一我就比平时吃的多了不少。都怪我爸妈，看你过来一个劲给你做好吃的，连带我也……老王？” 王陆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有点崩，赶紧伸手揉揉眉间，舒展着不自然的表情：“……有好吃的还不开心吗？” “有好吃的当然开心啊，我就这么说说，你天天来我家才好呢。”程武麟此时也是心怀鬼胎，完全没有发觉王陆离的异样。他把衣服掖了回去，抽回摸过王陆离腹肌的手，在鼻尖下偷偷蹭了蹭，感觉自己就像做贼一般。 指尖上没有附到王陆离什么味道，但是程武麟心底里还是升起了一丝悲哀。 哎……他和王陆离也已经算是光明正大的情侣了，为什么自己还要做出这种像是变态一样的行为…… 王陆离拍拍程武麟的肩膀，凊了两下嗓子：“咳咳，老程，咱们该回家了吧。” “就回去吗……”程武麟一脸不情不愿，“我不想回那里……” “那我们也没地方去……” “你们可以去篝火晚会啊。” 从他们上方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王陆离仰头一看，正对上卖面条的姑娘从窗口里探出的一张脸，赶紧拍拍裤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你刚说什么？篝火晚会？” 卖面条的姑娘手撑着下巴，拄在窗口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慌忙跳开的王陆离二人：“就是往前走，过了那片矮房子就有每晚都会举办的篝火晚会，可好玩了，你们可以去见识一下，一直持续到很晚的时间呢！” “啊可以，不过……小姐你……是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吗……”程武麟尴尬地咋着舌头。 姑娘脸一红，别过头去：“你们就在我窗口下聊天，我能听不到吗……不过我也确实全都听到了……那怎么办，你们也都吃饱了，我没有能换给你们的东西了……” 这也要换？ 程武麟刚要摆手说“算了算了”，姑娘突然灵机一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知从哪拽出来一只毛笔和纸来，刷刷刷写了几个字，又把手伸进树枝打成的粉框里沾了一手白，属起拇指在纸的角落上按了下，印了个白白的圆出来。 “这是干吗？”程武麟不解。 “等价交换啊。你们带着这张纸去晚会，绝对值回我的偷听来！” 王陆离伸手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定睛看了看，又赞许地点点头。这姑娘不仅做面条好吃，字也写的极为不错，龙飞凤舞，比之那些书法大家也毫不逊色，就是这几个字…… 给他们！ 盯着那个极少在书法作品中会出现的感叹号，王陆离眉毛一扬：“这什么意思？” 姑娘不耐烦的拜拜手：“哎呀你们拿去就知道价值了！不用管我写的什么意思！” “行，那我们先走了。”王陆离把那张纸叠了对折，冲姑娘点了点头。姑娘又拄上了窗口，笑脸盈盈：“以后常来吃面啊！” “好的好的！” 走到看不到面摊的地方后，程武麟从王陆离手中抽过那张纸，仔细看了看：“我天，这天寂海民风也太剽悍了，不仅拿玻璃建房子，对着邻居蹲厕所，妹子们又一个个都像程鹿那样的性格……” “也行啦，你看我们这几乎等于白吃了一顿饭呢。这要是在下界哪有这么好，用个吻换顿饭还不得被老板抄着拖把打出去啊？” “不过那面条不得不说很好吃。”程武麟把那张纸递回到王陆离手中，“在外面从来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面条或者米粉了……从今天，哥也算啃过树枝的人了！是不是特别牛逼！” “是啊。” 王陆离微微一笑，想了想，把他在上界镜吃蟑螂制品的话吞了回去。 程武麟把双手背到脑后去，大摇大摆的走着：“老王，刚刚我们的比赛该怎么算？” “当然是你赢了啊。”王陆离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啊？”程武麟还以为王陆离会说他自己赢了，然后他好用“那我输了却没有换出去什么东西，所以只能把自己赎给别人”之类的话去逗王陆离，“为什么是我赢了？” 王陆离一丝不苟地回道：“我不是说了谁先找到吃的谁赢了吗？所以你赢了啊。” “那面摊不是你发现得吗？”程武麟被绕糊涂了。 “哪有，我是借了屏的力量直奔而去的，所以顶多算是个送餐员。第一个凭借自己本事找到吃的是你啊。”王陆离依旧把歪理讲的头头是道。 “我靠……”程武麟无语，“那行吧，我赢了，所以呢？你也没换出自己的什么东西啊？别说那个啥，那我也参与了一份好不好？” 王陆离笑眯眯地回道：“我当时只是说了输的那方用自己的东西去换取而已，又没说去换什么，或者跟谁换啊。” “你这不强词夺理吗……”程武麟嫌弃道，“行吧，你说啥就是啥，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想用‘答应你任何一件事’，来换取一个承诺。”王陆离一反笑颜正色道。 “什么承诺不承诺的，老王你说什么我还会不答应吗？我说什么你也会不答应啊吗？”程武麟毫不在意。 “我是认真的……”王陆离叹了口气，“如有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发现我做过了绝对错误的事，我希望你能……别那么讨厌我……” 程武麟挠挠头：“你说什么呢？我讨厌你？你现在就是一刀捅了我，我也不会……好吧那还是会讨厌你的。呃，老王你就别乱想了……” “这不是乱想，这是在我身上的事实。”王陆离低垂下眼睛。 被王陆离身上的低气压感染到，程武麟的音调也降了一个度：“要不你现在和我说说？” “现在还不行，等你以后去我家，见过我母亲以后，我再和你说……” “没事，你做过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个好人！”程武麟安慰道，虽然心里还是为王陆离有所隐瞒而微微伤感着。 “嗯，先不说这个了……”王陆离嘴角动了动，只是那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苦涩的意味蕴在里面。白昼林 第三十一章 点点滴滴 “行，不说这个。不过你既然想换一个‘答应我做任何一件事’，那现在你已经欠我两件事了。” “啊？”王陆离诧异，“哪又出来第二件事了？” 程武麟捏住自己的下巴：“上次我们不是还打赌，说谁先学会飞行，另一个就得答应对方任意一件事吗，和这次一样，加起来不就一共两个了？” “奥，在白沙顶那时候说的那个啊……”王陆离笑道，“那你怎么知道你一定先学会呢？万一我比你快呢？” “那不可能，老子绝对第一！”程武麟牛气哄哄道。 “行行行，你第一你第一。”王陆离宠溺得回道，“不过没想到这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必须记清楚啊！”程武麟叹了口气，“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喜欢你，只知道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后面被苏皓轩点明后，我就想如果我先学会飞行的话，就借着这个约定对你表白。要是被你拒绝了，就强制让你不许疏远我这个朋友来的……很可笑吧？” “不可笑。”王陆离拉起他的手，“可笑的是我才对。如果我能有勇气早点和你说就好了，也不会让你一直纠结了。哎，我那时候好傻啊，这种事情明明早就应该和你诉明的，但是我也害怕和你说了就会失去你……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是啊，当时我也是觉得，和你做朋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也不敢奢求更多。不过看你和那个叫啥来的？陈曦是吧……就和她一起背着我去看电影的时候，我都要气死了……真是控制不住，感觉从小到大都没那么生气过，估计当时拉我去的谢薇应该也觉得莫名其妙吧。” “你不是都和谢薇出柜了吗，她现在想想应该会理解的。但是我也能看出来她是真喜欢你，我坐你旁边上课，总能看到她回头的目光。” “真的吗？” “是啊，毕竟我对情敌什么的还是挺敏感的。” “那她从一开始就输了。”程武麟嘿嘿一笑，“我就说自己怎么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到了大学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可真傻逼。” “你以前还谈过恋爱？”王陆离眉毛一扬。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程武麟从来没对他讲过他以前的感情史。 “谈……谈过吧。”程武麟被王陆离突然锋利起来的目光戳的有点莫名心虚，“高中时候收到了很多情书，和其中一个看的顺眼的女生谈过几个星期而已……” “……什么都没做，亲嘴都没有，和你亲我还是第一次。”没等王陆离说什么，他又赶紧补充道。 “噗，你紧张什么？”王陆离笑出了声。 “你不生气吗？” “我生气什么？你和谁谈过恋爱又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我的，是属于我的人了，那些人都是失败者而已，我为什么要嫉妒失败者们？” “没有‘们’，只有一个！”程武麟强调道，“不过老王你这么能说会道，高中时候是不是个情场高手啊？” “我？哈哈我同学都躲着我还来不及呢，谁和我谈恋爱啊？倒是我喜欢过一个男生，可惜直说了以后被嫌弃了。” 程武麟感叹道：“高中？哎我去，你那时候好勇敢啊。” 王陆离摇摇头：“不是高中，比那还要早。” “初……初中？”程武麟挠挠头，“也太早了吧？你这么早熟呢？我就和你比不了了，那时候还一心只爱学习呢，还有点胖，各种低调各种其貌不扬。” “你还胖过？还其貌不扬？”王陆离伸手掐住程武麟的脸，捏了捏，“那你是怎么长成这么一个大帅比的？蜕皮了？脱壳了？” “可能长开了吧哈哈。”程武麟话锋又绕了回去，“那你后来呢，和那个小男生怎么样了？” “他挺够意思的没有和别人说……和别人说没说我也不知道。但他基本后面也不理我了。我自制力还算强，也没有一直去烦人家，玩玩游戏打打篮球就把初中生活熬过去了。” “行吧……行吧……还用‘熬过去’，看来这一往情深还挺深刻……”程武麟酸溜溜得说道，“我靠我竟然不是你的初恋……我咋那么嫉妒那个男生呢？” “没办法，那时候咱们两个可是相距大半个国家的距离呢……”王陆离无奈，“而且我们两个也不算一见钟情吧……要是在一个学校估计也没有现在了。” “那倒也是。”程武麟撇嘴，“你知道我对你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什么？” “这男的，可真能装逼啊……”程武麟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 “有吗？”王陆离回想着自己军训时候的场景，“我怎么装逼了？” “我以前不是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吗，想着进大学改善改善，军训的时候你不是站我旁边吗，我就想着和你打招呼，结果你看了我一眼就转过去了都没回我……我当时都想揍你一顿……”程武麟忿忿道。 “因为我也不太喜欢别人和我说话，何况我们两个又不是一个宿舍的。那时候我可能没注意自己态度有多不好……这事是我不对。但是之后我们第一次入镜那天，我可是快被你气死了……又是把我鞋里垫着的卫生巾踩出来又是扇我脸的，我想弄死你的心都有了……” 王陆离那时候因为这些事，是怎么看程武麟怎么不顺眼的。再加上程武麟耳朵有点圆，有点招风耳，他就一直在心里管程武麟叫类人猿来的……当然这个绝对不能和程武麟说…… “对不起！”程武麟果断服软，“老王我那时候真错了！求原谅！我愿意用一次‘答应我任何事’求原谅！” “都多远的事了！我哪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王陆离鼓着嘴巴，“现在一想那时候我还觉得开心呢，多亏你打了我，给我打出来一个男朋友。” “哈哈，行吧，”程武麟乐了出来，“早知道当时多打两下了，要搁现在可就舍不得了。” “也行了，打得够多了……在白帝间，你和试验品748号那小子……” “妈的！别提那个了！”程武麟骂道，脸上却还带着笑意。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和王陆离经历过那么多事了。现在一想，这些都是难以忘却的回忆啊。 “行，不提。”王陆离咧着嘴，“那段简直黑历史。” “不提你还说！”程武麟瞪他一眼，赶紧转移话题，“刚刚说这个之前咱俩说什么来着？啊对初恋……你初恋我没占到，但还好还能占着点别的什么。” “嗯？” “就是初吻啊，还有别的……哎这个也别说了，哈哈。”程武麟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王陆离却听懂了。 还有初夜？ 他脑海中一道光闪过，悦会所那张暧昧的大床，散落了一地的衣服，那张和程武麟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精实的身体……不知是不是一模一样的滚烫内温…… “老王你耳朵红了，心思啥呢？”程武麟把脸凑了过来。 “没……没啥……”王陆离支支吾吾。 “好可疑啊，是不还有什么瞒着我呢？”程武麟快步绕着他走了几圈，手指一伸，“呔！你这小妖精！还不快快如实招来！”白昼林 第三十二章 炸毛 “额，我不是说了那件事以后再说吗……”王陆离不敢去看程武麟的眼睛。 “不不不，你隐瞒的不是那件事，我从你的表情里看到了别的！”程武麟怀疑地往前蹭了蹭。而这时王陆离就像只被摸炸毛了的猫一样来回躲着他伸出的手，总让他觉得里面有猫腻。 王陆离见躲不过，苦笑道：“老程你别瞎想了……” 程武麟自顾自分析着：“你看，我刚才说了初吻以后你就变成这德行了，该不会你初吻在之前就没有了吧？可你又说没谈过恋爱……那这初吻给谁了？” 王陆离脸冒冷汗：“就是你！真的就是你！” “那你害怕啥？老王啊老王，我可没见过你这么心虚过，一定还有问题……你初吻给我了，该不会没有的是那个吧？” “老程你别说了，走走走我们去看篝火晚会！”王陆离去扯程武麟的袖子。 程武麟往后一退躲掉了：“你看你又转移话题……今天不说清楚就别走！” 王陆离也急了：“真没什么好说的！” 程武麟脸黑了下来，眼睛一眯：“你看你不否认。王陆离……你该不会约过炮吧！” “啊？我哪可能！”王陆离眼珠子直转。 “切，你这脸色就差写满‘我做过’了，我还不了解你吗……”程武麟冷哼一声，“呵，做过就做过，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生气了？”王陆离算是默认了。 程武麟双手一抱胸：“我哪生气了？十七八的小伙子热血上头找了个顺眼的发泄也没啥是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求对象必须守身如玉，我有那么古板吗？” “可你就是生气了。”王陆离犀利的指出。 “废话！我能不生气吗……你个大老爷们约个炮支支吾吾的不肯承认，也太不爽快了吧？” “可我那是被迫的……”王陆离肩膀一泄。 “妈的，这还能被迫啊？你这么牛逼的谁能劫持你啊还是怎么的？” 王陆离眼见着程武麟咄咄逼人的样子，眉间一紧。 不行了……再听程武麟这么说下去越描越黑，怕是瞒不住了…… 他叹了口气：“我确实是被迫的，也不是以前，就是在上界镜的时候……” 程武麟感觉胸口中的心脏像是让锤子砸了一下：“在你被洗脑之后？” “嗯……”王陆离搓着手，快把自己窘迫的脸缩成一只核桃了。 “那也……行吧……”程武麟咬着嘴唇。其实这个结果让他更加不爽起来，他宁愿王陆离是在认识他以前和别人发生过关系，也不想让王陆离在那段时间有过这种事情……感觉上就像是他的王陆离被人生生拖走奸污又丢回来了似的，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那……那个人有我帅吗……”程武麟根本不想去了解那些事的细节，嘴上却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和你一样帅。”王陆离说的是实话。 “操！”程武麟爆了粗口，“还说你是被迫，我看你就是主动的……” “我真是被迫的。”王陆离无奈，“当时我被下了药，又被丢在了那种地方……就是一个那样的场所……” “我操，谁下的？” “一个我……要杀掉的女人……是当地一个黑帮的首领，我不小心中了招。”王陆离不自然的揉着鼻子。 作为试验品748号的他自持强大的自愈能力，对自己受到的各类伤害毫不在意，唯独对入口的毒药类稍有些忌惮。但为了测试自己的极限，他也就任由那女人喂了胶囊……只可惜他误解了，自己吃进去的并不是毒药…… 我那时是个傻子吧！操他妈的……王陆离内心诅咒着自己。 “所以说，一个女的给你喂了春药，然后你又杀了她，但是无处发泄，就又被人带去了红灯区什么的地方……找了个和我一样帅的男的……是吧？” “大致是……”王陆离捂着额头。 “行吧，那也不怪你……”程武麟叹了口气，胸口却像是揉进了一把玻璃渣子，“棋子的王八蛋……老子一定要杀光他们！” “嗯，那是一定的。”王陆离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程武麟的脖子，“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是和你来的。” “嗯……嗯？什么和我来的？”程武麟抬起头，没明白王陆离在说什么。 “呃，我给你解释一下吧……”王陆离做出很大的努力，才决定开始详细说明当时的情况。等他讲完，程武麟的表情已经僵硬在了一种痴傻的状态。 “你还好吗……”王陆离担心的伸手在程武麟面前晃了晃，感觉口水都要从他微微颤抖着的嘴巴里淌出来了。 “等等……”程武麟把嘴巴合上，喉结上下一动，又开口道，“我刚刚理解的意思是，把你上了的……是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傀儡？” “是的……” “我操他妈的……这么说，你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已经把我给啃了，然后又爆了，又被我爆了，这他妈的……”程武麟连抓了几下头发，再松手的时候像是顶着个海胆，“他妈的……太他妈操蛋了！” 王陆离哭丧着脸：“是啊……找回记忆以后我也很纠结……如果我不把那个傀儡当成你，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我要把他当成你，我觉得这更对不起你……” “怎么他妈的会有这种事！”程武麟气愤也不是难过也不是，暴躁地走来走去，“那你说那个傀儡是根据你记忆塑造成的我的样子，可你又没见过我……什么都没穿的身体，怎么能确定我们一模一样？” “因为他叫我老王……叫试验品748号老王……那个傀儡，和你的身份证龙鳞差不多，都是赋予了记忆一个顺延的人格。” 赋有一个人记忆的生命体，哪怕和原体有细微的差别，也能算是那个人的一种延续。王陆离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程武麟怎么想。 程武麟当然知道自己的龙鳞是什么情况。在白帝间内城，他的身体完全被王陆离记忆的延续控制，那时候的他简直比试验品748号更能用“王陆离”这个名字，也顺利的击溃了试验品748号。 “操……”程武麟想了半天，恶狠狠地瞪着王陆离，“妈的太不公平了！等回下界以后老子再收拾你！” 王陆离弱小无辜：“好的……”白昼林 稍微轻松一点的小剧场（3） 实验品748号（无表情）：“《白昼林》的读者们你们好，我是棋子第748号实验品。相信你们对于我的出现应该会觉得很惊讶，但在王陆离他们二人不知去哪浪了的情况下，我这个已经算是领了盒饭的只能临时被作者拉了出来。今天我主要是想……” （被打断，皱眉）：“……刚谁说的这个剧场是一卷一期的。那是王陆离他们的规矩，和我无关。如果不想听我讲话的话，麻烦请离场。” （沉默） （揉眉心）：“继续。今天是2018年9月29日，而本书的第一章发表于2017年9月29日，也就是说，今天是《白昼林》发表一周年的日子。当然，如往常一般，今天也是毫无加更与福利的……” （抽出云相，将飞上来的拖鞋与酒瓶砍碎）：“……作者说他目前忙于去年因为浪而砸掉了的考试无法加更，考完就会有福利。但我建议你们不要太相信于他的话，毕竟他是一个在365天内实际发文只有260天的人。” （收刀，翻文件夹）：“闲话少说，作为一周年的年度汇报，我带来了本书这一年的大数据。到刚刚为止，本书收藏501人……嗯好的，作者为了数据漂亮刚刚删除了自己书架上的《白昼林》。所以现在的收藏是正好500人，均订13人，粉丝79人，评论39条，书单收录2条，累积字数61.3万字，推荐票约5900张，月票共约10张，点击2.5万，总体上来讲，是一本连扑街都算不上的透明书。” （皱眉）：“其实以这样的成绩，从市场方面来讲基本算是一本失败的书，再更下去无非是浪费时间。对我来说，我的故事已经结束，接下来王陆离他们怎么发展也与我毫无关联，所以我是赞成将书腰斩的。不过，作者对我说他创作的动力之一就是没有读者评论这种东西干扰，才能心无旁骛的进行创作。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自欺欺人，但既然他乐意这样，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面无表情）：“另外，作者还拜托我对现在的500位收藏及订阅的朋友进行感谢。我向来不是很擅长这种事情，但如果要硬来的话……（思索）……希望这500位朋友在《白昼林》的第二年中继续支持，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就算你们移除了本书，我也不会对你们出手……” （再次用云相劈飞丢上来的砖头）：“关于一周年的事情就说到这里，接下来可以讲一下我的事情。作者曾经和我说过，他最喜欢我的一点就是名字很长，‘实验品748号’打出来就占7个字符，这在这本含水量较低的文中难能可贵……” （接过递上来的纸条）：“插播一条作者说。作者说他才发现数字是不占字符的，也就是说‘实验品748号’相比‘王陆离’其实只多一个字符，早知道就用‘试验品第七百四十八号’来命名好了……（皱眉，抬头）作者你是猪吗，我都退场了你才发现这种事，你上一卷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重新低头）：“关于作者猪脑子的事也过后再说，现在我这里有几张读者（虚拟）刚刚递上来的提问，下面我来挑两张进行解答。” （翻找）：“第一条，‘你以后不会再出现了是吗’。基本算是。如先前所说，我是王陆离失去记忆后的一个人格，一个被棋子临时安置的试验品身份，既然他已经找回记忆，我的记忆与他融合，自然我就会消失……但这也不好说，毕竟在这本书中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连作者都不知道下面会发展到哪里。” （面无表情）：“第二条，‘在上界杀人不犯法吗？你扫清了那么多黑帮，会不会受到国家的通缉？’。这一条比较好解释。镜世界的社会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普通人的安危通常取决于等价交换，为国家提供物质资料换取自身平安，而有能力的天奉地为则用能力换取自身利益。大部分人都身处于这个圈中，自觉维护着其中的平衡，就连黑帮也在其中有着重要的一环。（皱眉）但我们是棋子，隐秘而强大，不需要考虑这些，弱肉强食本就是发展规律，无聊的问题。（丢纸）” “第三条，‘你对于棋子車是怎么样一种感情？’这个吗，应该算是父亲师傅更多一些，并不是有些读者希望的恋情之类的。因为对于没有记忆的我来说，車先生教我杀人技巧，督促我加强自己，照顾我的起居生活，我的人格几乎完全是被車先生塑造起来的。但对于你们所想的那些事情，100%是没有发生过的。” （不耐烦）：“有没有更有水准一些的问题啊。第四条，‘你对程武麟说出交往的时候是基于什么心情与感觉？’。这种没有必要回答，那不是我的感情，大概是棋子没把王陆离洗干净。” （更不耐烦）：“第五条，‘试验品748号，请问您作为一个被洗脑后的人格，冷漠与面瘫的人设是否与吴显明以及寇红妆有所撞车？’这个问题还算不错。吴显明在人设中应该算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当初对于王陆离二人的讽刺是有原因的，会在后续文中有所交待；寇红妆的面瘫源于各种复杂的因素，这也会在后文中交代，但在与程武麟相处的时候想必你们也能看到他对于程武麟的袒护。至于我，你们指望一个毫无美好记忆的人能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吗。如果你们还觉得我们三人太过相似，只能说作者这人笔力太过幼稚，控制不了这么多的群像罢了。” （皱眉）：“怎么还剩下这么多……别的我就不看了，估计也没什么有意思的问题。今天的解答就到这里了，我一个人的小剧场都比王陆离那两个人说的还多，可以说他们无可救药。（拉上皮衣拉锁）任务结束，那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消失）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4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三章 勾手和中指 面条姑娘随口一说的那片矮房子，让程武麟二人绕了大半天都没有绕过去。阶梯状相连的玻璃房子绵延成片，一眼看不到尽头。只顾闷头走在前面，不和王陆离说话的程武麟越走越烦，开始抱怨起镜世界几乎不存在的交通来了。 “我操了，怎么还没到，这篝火晚会在哪呢……”他嘟囔着，目光扫过那些看上去相互分别不太大的房屋。 这一片房子确实太过低矮。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人居住的，房间的高度几乎如同地窖的通风口一般，程武麟心想自己要进去估计得是跪着爬进去。 里面的人也不知是睡了还是都不在家，发光的玻璃墙壁都暗淡着。屋内黑蒙蒙一片，仿佛入夜关门后的商场展示橱窗，暗惨惨的有些吓人，完全打消了程武麟想要凑近看看的想法。 一阵风吹过，头顶生长着的植物脱落了些发黄的叶子，在阴凉的夜色中噗噗地砸在玻璃地面上，不小心踩上去就会发出有些瘆人的细碎咔嚓声。 程武麟这边有些提心吊胆，后面的王陆离倒觉得挺开心的，脚步变得异常轻快。主要是因为天一黑，脚下的天空基本就分不出层次了。乌漆麻黑一片，加上玻璃的反光，丝毫没了那种悬在空中的空虚感。 再加上他一直盯着气鼓鼓走在前面，还不时回头瞄一眼怕他跟丢的程武麟的样子，捂住嘴角漫溢的笑意，眼睛里泛起的全都是名为喜欢的光芒。 真是太可爱了！ 走了这么久，一开始他一度以为自己和程武麟应该是走错了路，但抽空用屏中的矢量地图翻了翻，他们确实是走在前往脑区与心区交接的地方。 这天寂海的六个城区不知为何，全都用人体器官所命名，分别被叫做心区、肝区、脾区、肺区、肾区和脑区。他们所在的最北边的这个区也就是脑区，西南部与肺区相接，东南部与心区相连，也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不论大陆上方地那片被海水淹没的白昼林，单谈天寂海的总面积，也不比白帝间那个庞然大物小。 程武麟这会越来越不爽。摆弄了半天屏，恼火得发现他手腕上的屏根本找不到天寂海的地图。可他现在总觉得自己带头领的方向错了，又拉不下面子去问王陆离…… 说起来，他不理王陆离，王陆离也像是没事人一般，双手插兜，晃晃悠悠的跟在他身后，还对着偷摸转过身来的他吹口哨。他都恨不得丢张水电卡龙鳞给王陆离来一个全身电疗之类的。 可是……这怎么连个路人都没有，想问个路都没机会。 这会他甚至都有些后悔说不想回家了。就算那玻璃屋再透明，好歹也能躺能睡……也比现在这种不知是不是迷路了却还得硬着头皮走下去的境地强。 他甚至在想了，如果王陆离先和他说话，那他就不生王陆离的气了。他也不是个别扭的人，王陆离说他是对程武麟过往的胜利者，程武麟又何尝不是。王陆离此刻在他身边，那他就是胜利的，是任何人无法夺走的…… 那也得是王陆离先和他说话的情况下！ 我操你大爷的王陆离，你就不和我说话是吧！不说行！好！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和我说话…… “老程！”王陆离突然兴高采烈地叫出来。 “怎么了！”程武麟猛的转头，回答的声音都破了音。意识到自己有点出糗，他赶紧把声音压低，装出冷漠的样子：“大呼小叫干什么？没看这些房子都黑着灯？把人家吵醒了怎么办？” “不可能，这些人都不在家的。”王陆离依旧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 “你怎么知道？”程武麟皱眉。 “你没碰一下墙壁吗？”王陆离愉快地贴近一座矮房子，把手轻轻往房子的玻璃墙面上一搭。从他指尖下的地方蹦出来一行文字：“主人外出，有事请留言或扫码添加屏为好友。” 啪！一张巨大的奇怪图案从玻璃墙上亮了起来，把程武麟发红的脸照了个透亮：“我就是没碰啊怎么的了……你没事碰别人家屋子干吗？” “因为我好奇里面的人怎么住的下的。”王陆离解释道，“然后我发现他们的屋子大部分都在地下，并不是住的小矮人什么的。” “哦，随便。”程武麟抱着胸，目光游离到别处，“你刚才叫我干什么？” “不叫你你就走过头了。”王陆离伸手指着某处，“你看那是什么？” 程武麟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看到他们附近的一根巨大的流水天柱：“怎么了？” “你再看。” “我看了啊，一直看呢，什么也没……我靠，那啥玩意！” 程武麟看到，一条火焰如同游蛇一般顺着柱子爬了上去，顿时给那道贯穿天地的水柱照了个通透。冰冷的水与烈焰一接触，阵阵蒸发出的水汽轰然散开，连同着隐隐约约能听到的欢呼声一起飘了过来。 “这他妈就是篝火？” “好像是啊。”王陆离趁着程武麟看得入神时，上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那我们过去吧。” 程武麟没有甩脱他的手：“怎么过去？都被房子隔着的，也没有路啊。” “当然是……跳过去了！” 王陆离把手从程武麟肩膀上拿开，膝盖往下一蹲，猛的发力踏地，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已经高高跃在那些房子上方了。 而且，他还在空中转了个身，对程武麟挑衅得勾了勾手指。 “我操……”这程武麟哪能忍，同样收紧双腿的肌肉，随着王陆离跃了起来。 跳起来以后，他才发现这一片房屋不仅互相挨的密，屋子的长度也非比寻常，简直就像是被巨人的手压进地面的一排排仓库似的。 眼见着没掌握好距离，开始下落的程武麟就要踩破别人家的屋顶，王陆离手指一握，凭空出现的云相就对着程武麟脚下送去。 不过他发现，程武麟的脚下早就出现了一张龙鳞。程武麟的脚踏在那张卡片上用力一蹬，身形嗖的就超越了王陆离。 然后……他也学着王陆离先前的样子，在空中翻转身体，对着身后的王陆离露出一个得意地坏笑，一边竖了个中指。白昼林 第三十四章 尊重 王陆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满心喜悦，笑眯眯地看着程武麟如同一只轻盈的雀儿般平稳地落在地上。 这时候的他与程武麟虽还没达到用白昼托起自身的那种水平，但也比在黑石城时的青涩熟练的多。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勉强自学了点操控白昼皮毛的他与程武麟，能够从那座城市逃出生天，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了。 对白昼越是了解，他就越能感受到当时的凶险。论经验与能力，当时的他几乎都比不上那些黑石城的守备军。仅靠心中的一个念头就敢拉走半个城市的军人，他只能说自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等他也落在地上的时候，先到一步的程武麟撇着嘴奚落道：“你怎么这么慢呢？” “才一秒而已。” “慢一秒也是慢！你个菜逼！” “啧，是谁刚才跑不过我，只能原地装自杀吓唬我来着？” “我哪知道是谁。”程武麟给了王陆离一肘，“我操，这事你都能拿来怼我？” 王陆离伸手点在程武麟头发里：“我就是让你知道，你这么做是极其傻的行为知道不？你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唠叨……”程武麟不耐烦。 “妈呀，咱们才新婚多久你就嫌我唠叨了。”王陆离耷拉着脑袋，“人生，好失败……” 程武麟看他的样子噗的笑了出来，赶紧上来摸头顺毛：“行行行，新婚新婚，不生气。哎老王，你看那，果然有晚会啊。” 王陆离抬起头来：“我刚刚看到了。” 越过了那片房屋，他们就来到了这根水火交融的天柱的不远处。从这里他们已经能看清那边的情形了。 水柱的底部的地面貌似开着一个大洞，流水的方向和程武麟他们居所那边的那个相反，如同正常的瀑布一般从上而下，穿过玻璃地面，从大陆落向天空……从这个角度来说，它才应该是相反的那个。 不过也因为水流没有积在地上，天柱的周围并没有形成湖泊，而是围着一大圈席地而坐的人，互相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我们过去吧。”王陆离刚迈开腿，就被程武麟一把拉住。 “你看他们坐的那么整齐，我们这么过去是不是不太好？”程武麟有些犹豫。 “没事，反正我们有秘密武器。”王陆离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口袋，卖面条的姑娘写的那张纸被他叠的整整齐齐塞在里面。 “不是，哎……”程武麟其实是想说自己的社恐犯了。 “你不喜欢人多是吧。”王陆离看出程武麟的心思，“那我们就别去了。” “那来都来了……”程武麟刚说出口自己就愣了。他记得自己以前总是被爸妈带去参加人特别多的婚宴或者人更多的闹市中心去玩。在他表示不愿意的时候，爸妈一般都是用“来都来了”搪塞他。 但王陆离没有这么说。 程武麟没想有一天，“来都来了”这话竟然会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他意识到，在他学会了妥协的时候，还有人能够比他自己更尊重自己。 程武麟突然就觉得鼻子有点酸。真的，这辈子能碰到一个这样的人他都觉得是奢望，是以前的生命中从来不敢去想的事情。但他现在真的遇到了，而且这个人还成为了他的爱人，他真的觉得自己三生有幸。 “难受？”王陆离看到程武麟伸手去揉眉心，迟疑问道。 “不是，”程武麟觉得自己一个男的为了这事被感动有点矫情，赶紧把状态调整了下，“老子是在学你思考的样子。” “啊？我思考时候有这样吗？”王陆离眉毛一扬。 “你自己没注意过吗？”程武麟惊讶的看向他，“我以为你是在舒缓紧张的神经之类的。” “有可能，下次我弄的时候你提醒我下。”王陆离嘿嘿一笑，“倒是我也一直想问你，你抓头发时候有感觉吗？” “呃……很明显啊？”程武麟下意识把手向着脑袋伸了过去，又放了下来，“我也没意识，但是我爸妈，我高中老师和我同学都和我过说这个问题。我小时候总挠头，我爸还带我去过医院，以为我是长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才……结果什么都没有，医生说只是习惯性的，就一直没管了……” “奥，这样啊。” “你要是觉得不好，也提醒我下就好了，我看能不能把它改掉。”程武麟叹了口气。 “改它干吗，我觉得挺可爱的。”王陆离搂过程武麟的肩膀，“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你不讨厌就行。”程武麟搂过王陆离的腰，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什么情况……突然这么乖了？”王陆离觉得好笑，“刚刚那小麻雀去哪了？” “让你烤了。”程武麟把王陆离推开，“我跟你说，你这种情况，在我们那叫做赛脸。” “什么意思？” “就是蹬鼻子上脸的意思。” “蹬鼻子上脸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给脸不要脸的意思……”程武麟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太重了，“呃也不是说你不要脸，就是……过去的乱七八糟的事就翻篇了，就不要再提就好。” “我当然知道。”王陆离不在意，伸手拍了拍程武麟的后背，“我们的未来还长着呢。那现在咱们回去？还是……” “回去什么回去！走那么远才到这……可被那女的坑惨了，这么回去我才不甘心呢……那张纸呢？给我。” “这呢。”王陆离把纸掏了出来，递到程武麟手中。 “我得看看那女的在搞什么名堂……”程武麟把纸抖开，看了看上面的字，又看向那一圈如同在举行着神秘仪式的人群，“你在这等我，我先去问问。” 王陆离不知程武麟怎么就突然想去了，但还是微笑点头：“去吧去吧，我等着。” “别瞎乱跑啊！”程武麟像个不放心孩子的老父亲一般反复叮嘱道。 “赶紧去，你好唠叨……” “我操，你又学我！”程武麟愤怒。 王陆离无辜看着天。白昼林 第三十五章 以胖为美 王陆离抱着胸，眼见着程武麟屁颠屁颠地溜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人群中的一个，不知凑上去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又把那张展开的纸在对方面前晃了晃，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远远地冲他招着手：“老王！来吧！” 随着这声喊叫，围坐天柱一大圈的人瞬间沉默，齐刷刷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我靠…… 王陆离也不太喜欢成为别人目光的焦点，被那些人盯的有点发怵，讪讪地走了过去：“这什么情况？” 靠近一看，他才发觉这些人男女不一，外表年龄各异，但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全都是胖子……一个个不是露着浑圆如皮球般的肚皮，就是堆满肥肉的脖子比头都要宽，看起来像是一群相扑运动员的集会一般。 程武麟拍了拍他身旁一个笑眯眯的小胖子的肩膀：“他说他们在等我们。” “等我们？”王陆离一下警惕起来。他看向身边那些席地而坐着的胖子们：“你们为什么要等我们，等我们做什么？” “不，这位先生说错了，”如同弥勒佛一般的矮胖子看向程武麟，甩了甩满是赘肉的下巴，“我刚刚和您说的意思是，我们在等这句话。” 他拎起那张面条姑娘写给程武麟他们的纸：“南宫姑娘还是第一次给我们写这几个字。” 王陆离从他的话里听出些什么：“她以前还给你们写过别的？” “对啊，还写过‘今晚面条特惠’和‘请让这个人留宿’之类的。” 程武麟冷汗：“那‘给他们！’是什么……” 听到这个，王陆离身后一个胸口如同塞了气球般的胖妇人凑了过来：“南宫小姐是让我们把我们最重要的那件东西给你们！” “为什么？她和你们是什么关系，能让你们把你们的东西给我们？”王陆离还是皱着眉毛。 “放松啦小哥哥，”一个小胖女孩也挤了过来，程武麟顿时觉得周边的空气流通的都不是很畅通了，“南宫姐姐和我们是一个时代的人，是我们的家人！” “一个时代？”程武麟回想起那个卖面姑娘的样子，又看了看周边丰满的人们，“不太像哦……” “因为南宫姑娘加入了海盾，迫不得已把身上的肉减掉了。”最开始那个男胖子说道。 哈？ 程武麟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面条姑娘的样子，只不过这次的她和面前这个胖子的身影叠在了一起：“她以前也是胖子？” 王陆离关注点还是和程武麟不太一样：“她是海盾的人？” “是啊是啊。”周边几个人都点着头。那个胖姑娘似乎有些不满意：“海盾对南宫姐姐太苛刻了，那时候非要让她苗条下去才让她工作……胖子怎么就不能工作了？” “呃，可能是因为……行动不灵活？”程武麟猜测道。 “才不是！”胖姑娘翻了个白眼，“分明就是你们这些古代人的审美作祟。” 行吧，我们审美不一样…… 程武麟挠挠头，继续问道：“可是胖起来的话身体也不健康啊？不是更容易得很多疾病吗？” “才不是，你们古代人什么都不知……” “小满！不许没礼貌！” 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胖姑娘的话。一听到这个声音，刚刚还有翻脸趋势的胖姑娘一下蔫了：“我错了……” 围过来的胖子们人头涌动，从中挤过来一个几乎胖成了球似的胖太太，用着中性又粗壮的声音训斥道：“怎么说话呢？有没有礼貌？” 被叫做小满的胖姑娘瑟瑟发抖，连连往后推着，又被后面涌过来的胖子们推上前来。 胖太太没有去管那姑娘，满脸堆着笑容看向程武麟二人：“我曾孙女不太懂事，请勿见怪啊。” “啊没事没事。”王陆离笑道。这胖太太穿了一件看起来就很热的棕色肥大皮袄，外面又歪歪斜斜缠了几条宽大的围巾，围巾上又邋邋遢遢挂着一条条袜子一样的坠物，糟糕的搭配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某个极为寒冷的地方逃难出来的富婆一般。 “你们应该是新纪时代的人吧，我们那个时代几乎已将疾病完全攻克，小友们就不必为我们的身体状况担心啦。而且，我们的时代不太需要远距离移动自身，又有直接利用身上脂肪完全供能的技术，所以审美也慢慢倾向于更容易发胖的人。”胖太太极有耐心地解释道。 “这样。”王陆离大致猜到了是时代的原因，“所以这些都是您的亲属了？” “基本都是。”胖太太扭了扭如同水缸一般的腰，目光扫过天柱的周边，“这一片的房子就是我们家族的。” 原来刚刚跳过来的那些房子就是这些人的，难怪一间间都没有人。程武麟瞄了瞄那胖太太如同面口袋似的小腿，怀疑她怎么才能钻进那些还不如她肚子厚度的低矮玻璃房去。 “怎么了呀？”感受到程武麟的目光，胖太太问道。 “啊，没什么……”程武麟心虚，挠挠头，“那个南宫姑娘是要把你们的宝物交给我们是吧？我觉得还是算了……毕竟……哎……” 他和王陆离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下去。打啵换面条他还可以接受，被偷听了还给他们什么贵重的宝物可就有点……毕竟那些话也不是什么城市机密之类的。 “那一定是要给的。”胖太太摇摇头，“我们家族不能无故赊账，小南宫也肯定是这么想的，才会让我们把它给你。” 说罢，她费劲地伸手探进自己身上那一层层的披肩围巾之中，慢慢掏出一只热烘烘的金属小罐子来：“这是我们时代为数不多的，带入镜中不会失效的科技产品了。” “这是干啥的？”程武麟好奇道，往前一凑，被上面沾染的体味熏的连连后退，但又不敢表现出没礼貌的样子，强忍欢笑问道，“夫人时代的科技，一定是特别厉害的东西吧……呕，哈哈。” “是啊。”胖太太啵的一声旋开盖子，“来手给我，一人一粒。” “这是做什么用的？”王陆离捻起手中落入的那粒小药丸，眯着眼睛对准天柱上的火光看了看。 “你吃下去就知道了！”胖太太把盖子拧了回去，又赛回到胸口的衣服中，满眼期待地看着程武麟二人。白昼林 第三十六章 变身 “现在吃？”程武麟瞄了眼她的眼神，有些迟疑道。 “是啊，万一有不良反应我也能早点帮你们处理。”胖太太咧嘴一笑，两颊上的赘肉跟着被提了起来。 她这么一说，程武麟反而觉得更可疑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吃下去还会有不良反应…… 王陆离眼见着周边一群人围着等看的情形，心道现在不吃是不行了。先不管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就算这胖女人是族长，她也不能轻易下毒。况且再毒的药物，对他的强自愈体质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达不到瞬间死亡的程度。 春药……这个好像不太可能了吧…… 哎也不一定，万一呢……谁知道这些人的脑回路是什么？ 在他还在思索着的时候，程武麟已经一咬牙，把药丸往嘴边送了过去。一边的王陆离下意识叫了出来：“哎老程等下，我先吃，你等我吃完你再吃。” 话刚说出口他就反悔了，他忘了程武麟不爱听这种话。 果不其然，程武麟眉毛一拧：“那不行，凭什么得你先来？要吃就一起吃！” “行行行……一起一起……”王陆离服了。 就这样，在一堆大胖子翘首以待的注视中，二人齐齐将那粒小丸子塞入口中。 这丸子也就米粒那么大，捏起来也是硬硬的，王陆离还在想没有水自己怎么咽下去，却发现它一放入嘴中就变得像是果冻似的口感，一下就化掉，顺着喉咙淌了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一眼。没感觉出对方有什么异常。 “哎？怎么回事……”胖太太有些疑惑地搔了搔下巴。 “是不是过期了，要不再给他们一颗？”一个凑过来的胖老头捋着下巴上的小胡子。 胖太太不耐烦道：“过期什么过期！都别围着看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随着她这声号令，众胖子一哄而散，纷纷回到天柱的旁边去了。程武麟和王陆离顿时觉得稀薄的空气重新透了进来，赶紧深深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 “可能是你们的细胞活化度比较低？”留在原地的胖太太嘟囔着，额头上急出了汗，掀起一截袜子一样的挂饰擦了擦。 “活化度？”王陆离不解。 “啊，你们在这稍等一下，我去给你们弄点水喝。”胖太太突然想到了什么，甩着两条大象一般的大腿，一摇一摆的也走开了。 “怎么样？”她一走，王陆离赶紧询问程武麟道，“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暂时没有。”程武麟也上下打量着王陆离的身体，“你说你觉得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毒药的可能性比较低。”王陆离揉着眉心推测着，“卖面条那姑娘或者这位太太没有害我们的必要。就算她们是上界的什么人，也有比毒药有效率的多的东西比如印器。而且我们也没有道明自己的身份，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他们没有害我们的必要。” “肯定不能是毒药，老王你想太多了。”程武麟哈哈一笑，“我是觉得她给我们的可能是武侠里面那种什么提升功力进阶的丹药之类的，让我们一下可以直接呼呼起飞那样……副作用躺床三天起不来我也能接受。” “真有那么好的东西，这镜世界早就都是满天的飞人了……”王陆离无奈，“未来的科技会造成什么改变是我们现在无法想象到的，我就觉得，不管能让我们身体发生什么变化，希望它不要能被带去镜世界外……” “啊对啊！”程武麟眼睛突然一亮，“你说我们会不会长出翅膀什么的！你看看外面那些故事里的天使恶魔仙人什么的，会不会就是入镜的人在这看到了什么回去诉说才会变成传说？或者像你说的，那些人真的是在镜世界里改变了肉体，还带出了镜……是吧是吧！” “那不可能，就不提你得有多有力的翅膀才能将人类的体重带的飞起来，你看飞机为什么做成那种形状，不就是为了克服空气阻力吗？还有像是鸟类的气囊胸骨突什么的为了辅助飞行，没有白昼的情况下，就算有了翅膀，人类怎么在下界那边呼吸之类的？难道要背着氧气瓶飞行吗……而且如果要飞行，也做不到鸟类那样拍拍翅膀就能起飞，估计得要助跑，像是飞机那样，动力的话凭人力也做不到。” “老王你太认真了……”程武麟扶额，“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是啊我也是分析分析而已。”王陆离搂过程武麟的肩膀，“其实我觉得你前边说的也有道理，应该是对我们有好处的是吧是吧。” “可你刚才较真的语气可不是这么说的！”程武麟撇嘴，转头看向王陆离的侧脸，“那你解释一下白昼这玩意算个什么……我操你谁啊！” “啊？”王陆离不解，转头也看向程武麟，却正面对上一张圆圆的胖脸，下意识的一把将对方推开。不过没几秒后他就从那张肥胖的脸颊上看出程武麟五官的影子，然后便反应过来：“程武麟？你变胖了！” “老王？”程武麟惊愕地伸出手指指着王陆离，“我操你怎么回事！” 这一伸手，他就看到自己的手指变得足足有先前的两倍粗，手背的皮肤因为皮下脂肪的填塞而鼓了起来：“我操，我操操操操！这瘠薄咋回事啊！” 这一出口他更慌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变的低沉了不少。伸手一摸，他发觉自己的脖子正在迅速变粗，原本锐利的下颌线迅速变钝，堆出了一只双下巴。 王陆离注意到自己的肚子还在膨胀，不一会就觉得衣服紧的有些透不过气，赶紧把衬衫解了几颗扣子。另一边的程武麟则慌乱地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就像是摸在别人身上一般，完全是陌生的触感。 几分钟后，膨胀停了下来。胖子王陆离叹了口气：“还好……” “好个屁啊！”胖子程武麟咬牙切齿，小胖手攥紧拳头，“那个臭娘们……”白昼林 第三十七章 负重 “你说的哪个……”胖子王陆离往后挺了挺腰。他还没适应肚子上突然多出来的重量，啤酒肚直坠的他后背发酸。 “当然是那个卖面条的臭娘们！”胖子程武麟愤愤不平，“这他妈的……简直是……” 他心痛地抓住自己圆了一圈的小臂：“……惨无人道！太惨无人道了！老子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恶毒的人！她比棋子恶劣几百倍！” 王陆离半眯着眼睛，心情也在不爽着：“等那位太太回来，我得好好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等什么等！妈的，我现在就去找那个肥猪女人要解药……这他妈的……”程武麟骂骂咧咧着，肥胖的脸都扭曲了，“她刚才往哪边走来着？” “你先别这么生气，说不定这只是短暂的变化。”王陆离盯着程武麟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也许是她们和我们开的玩笑呢？” “她最好是！”程武麟没好气的抱着胸，却因为胸围的变化一下没撑住，“这他妈的，老子的胸现在绝对有c了，要不就是d……” “等等看吧。”王陆离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 “永久性的？还没有解药？你再说一遍！” 胖太太松开捂着耳朵的手：“这是对身体好的东西，又不是毒药，哪里来的解药。” “啊？你信不信我打你！你是女人我也打啊！”程武麟气的眼睛都发红了，“这他妈胖的像是被打了气似的是对身体好？你是傻逼吧？” 胖太太被骂也毫不生气，认真地解释起来：“脂肪可以储存大量的能量，还能保暖产热，战斗的时间也更持久。况且给你们增加的脂肪又不是普通的脂肪，它们仅仅停留在皮下，不会附着在内脏周边，又健康又美，哪里不好了？” “行，行行行行行。”程武麟都气笑了，脸上的肥肉直打颤，“再健康再有用我们也不要。老王我们走！咱们出镜就行了！回去就会变成原样！” 胖太太竖起一根鼓棒般的手指头，左右摇了摇：“额，我得稍微提醒一下，胖与瘦是身体正常的代谢阶段，出镜是无法变回原样的。” “那我去抽脂总可以了吧？未来人总会有什么溶解脂肪控制体重的新奇技术吧？”程武麟的语调处于破音的边缘。 “额，这个我还得提醒一下，溶解脂肪的手段都会被判定为‘受到伤害’，所以你们就算在这弄掉了这些脂肪，出去还是会变成胖子的模样的。” “你……” “所以阁下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一直沉默着的王陆离阴森着脸问道，却因为脸的整体发胖，锋利的眉毛都显得没那么有杀伤力了，“您也应该知道不同时代文化的冲突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吧？就如同您的那位曾孙女一样，对‘变瘦’这件事可是深恶痛绝的，是吧？” “我知道。”胖太太低下头，“抱歉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想法。不过小南宫的本意是好的，这确实是对你们有益的东西……” “都说了哪里有益了！”程武麟打断她的话。 王陆离制止了程武麟的咆哮：“你等她说完。” 见程武麟安静下来，胖太太擦了把汗继续说道：“小南宫不是想让你们永久变胖。” “什么意思？”程武麟不解，王陆离则眼睛一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恕我不太喜欢那个词不想说出来。但看这位先生明白了，那我就不多说了。”胖太太对着王陆离轻轻一颔首，倒转身体往后退去，一边伸手向下指了指，“白昼要足量，小心伤膝盖。” “你等会！什么意思！”程武麟对胖女人伸出手，却发觉对方脚下像是抹了油一般，小山一般的身体微微悬空，飞快的倒退飘了出去，看的程武麟目瞪口呆。 这人会飞……也就是说，她也是个…… 无可奈何地目视着胖太太重新融入了那群围天柱而坐的胖子们的队伍，程武麟扭头看向脸色平静下来的王陆离：“她说什么？她说你懂了？” “嗯，我懂了……”王陆离叹了口气，“如果从这方面来说，她和那卖面的姑娘确实帮了我们的忙。” 程武麟暴躁道：“你直接和我说是什么呗，一个一个的都拐弯抹角的。她也就算了，你也这样……” 王陆离大手一挥，啪地拍在程武麟变得肥嘟嘟的屁股上：“她是叫我们减肥。” “奥，减肥啊，真好……”程武麟松了口气，“可去他妈的吧！先把咱们整成这逼样，再让咱们减肥！有病啊！” “我帮她解释吧。老程你有没有觉得在镜世界运动几乎都不怎么会出汗，哪怕和人战斗时也是？” 程武麟双手叉腰：“那又怎么样，不是有白昼托着的关系吗。哎你看我这腰，也太他妈粗了……” “你先等会管你的腰。”王陆离双手伸出，一把托住程武麟的大胖脸，把头扭到自己的方向，“在我们学会利用白昼以后，随时调动周边空气中的白昼已经像是呼吸一样，不去专门注意是不会感觉到的。” “所以呢？” “所以，我们对白昼利用的能力越强，对自己身体素质的管理就越弱。但白昼无法强化我们的身体，体质变弱，无形中就增加了在战斗中丧命的风险。” 眼见着程武麟伸手指向那个胖妇人离去的方向，王陆离在他开口说话前抢着说道：“不管别人是怎么样，但是我们一定会是这样的。” 程武麟不服：“行，那我们单纯锻炼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变成减肥呢？” “因为我们体重是迅速增加的，而不是一点一点增高。我们的白昼就如同肌肉一般，还无法适应我们现在的体重……不信你可以跑两步，试试还能像之前那么轻快吗。” “我就不跑了，你说的有道理。”程武麟撇着嘴，“刚刚你说减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你怎么这么明白那女的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王陆离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天柱：“因为我在上界的时候，每天出门完成那个棋子车交给我的任务时，穿的都是他们特质的衣服，会增加我体重近一倍的重量来锻炼体质。”白昼林 第三十八章 撞墙的贪吃蛇 “难怪刚刚你跑的比我快那么多……”程武麟感叹，“哎不是，我们现在为什么就不能搞一套那种可以随穿随脱的衣服，而是采用这种……荒谬绝伦的方式？” “我那时穿的衣服也不是随穿随脱的，睡觉时也穿着。” “行吧……”程武麟败了，“那就减肥吧……我操，那减肥成功之前不是都不能出镜了？这要让我妈看到我出去邮个快递回来就变成大胖子了，她百分之百会报警……” “差不多……”王陆离构想了一下那个不只是说惊悚还是滑稽的画面，“那就要从现在开始了，减肥可是个辛苦活呢。” “哎等会，让我先坐会，这体重吨位站着可真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胖子程武麟擦着额头上的汗，“胖子这么容易出汗吗？我都觉得身上开始黏了，还好今天出门穿的衣服都还算松快，你那裤子不紧吗？” “当然紧，你没看我都不敢蹲，你瞧瞧……”王陆离往下一弯身，腿上的肥肉纷纷从破洞牛仔裤的洞口挤的凸了出来。 “噗……”程武麟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呛死，“我操啊哈哈哈哈哈！你他妈也太胖了吧王肥猪！” “操，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王陆离回击道，“程骆驼你起来！减肥了！” “不起不起……”程武麟在地上耍赖。 “不起来你可就得一直变成这么肥了，怎么办？” “那就这么办吧……我好累……站的腿疼。” 咚！ 一声巨响从他身后响起，程武麟被吓得一个猛子翻了起来：“什么玩意炸了？” 并不是什么东西炸了。他看到那些胖子们相互手拉着手，围绕着刚刚再次冒出窜天火焰的天柱顺时针缓缓转着。 “这还真是篝火晚会的感觉。”王陆离冲那方向点了点头。 “你们高中有艺术节吗？”程武麟盯着那些欢庆着的人们，对王陆离问道。 “没有艺术节，但是有嘉年华。”王陆离答道。 “一个意思。”程武麟摆摆手，“我们高中在艺术节的晚上会在广场上点篝火，我就特别看我同学围着火跳兔子舞，感觉挺有氛围的。” “你没有加入吗？” 程武麟摇头：“我怎么可能，我也就是在旁边看看，羡慕他们毫无顾忌就能和陌生的同学勾肩搭背一起狂欢，要是我可做不到。” “那你还是想加入，不然你怎么会羡慕。” “或许吧。” 水流天柱上升腾的火焰在黑暗之中有些刺眼，盯着看了一会，程武麟的视线便有些模糊了。在那些跃动着的圆形光斑中，他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一到放假你就窝在家，我看的咋这么来气呢？你不能出去走走？”程妈对着趴在沙发上玩贪吃蛇的他训斥道。 “不想看我你可以出去啊，反正我不出去。”他头都没抬回答道。诺基亚屏幕上的蛇已经长得特别长，不小心点拐弯就会马上gameover了。 程妈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连个朋友都没有？别人家孩子都三五成群的出门，你怎么不找他们？” “不想啊。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不是天天晚上出去打球吗？那还不算出去啊？” “我那天出去吃饭回来看你自己一个人扔球呢，我是让你和别人一起玩！不懂？” 蛇头最终还是撞到了墙壁。他一翻身坐起来，生气道：“我为什么和别人一起？我自己练三分练的好好的，又不是没有朋友就活不下去！” “你练那玩意不和别人打有用吗？老话都说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没朋友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我才不需要，烦死了，你别管我！”他踢上拖鞋就钻回自己的卧室，砰地把门甩上。 哎，也难怪他这次带王陆离回家爸妈会那么高兴……当时的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叛逆。 现在自己的改变都多亏了老王啊。 回过神来的他扭过头看向被通天火光映照着的王陆离的脸，虽然胖的没有了之前锋锐的棱角，但多看一会还是觉得无比安心。 抱歉老妈，其实我带回家的还不是你一直想让我交好的朋友……因为，这个人是我的恋人…… 似乎感受到他浓烈的目光，王陆离也冲他转过脸来，嘴角咧的像是笑佛一般：“我觉得转圈圈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方式呢。” “嗯？”程武麟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氛。 王陆离一把拽住程武麟的手：“走，咱们也去跟着转吧！” “我靠！我可不去！”程武麟心一凉。前面还夸王陆离善解人意呢，心里还表扬王陆离呢，这是人变胖了心也大了？妈的也太不禁夸了吧？ “来嘛来嘛。”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不想去就可以不去吗？” “此一时彼一时呗，当时去不去只算是爱好，现在可是修行！”胖子王陆离挤眉弄眼，一副油腻腻的样子，“你不锻炼我也不锻炼了，就一起胖下去吧！” “哎……”程武麟被打败了，不情不愿，费劲地爬起来，“行行行，锻炼就锻炼！” 。 。 万里之外的落湍谷，阴暗的城主会客厅。 涂婷婷端起一壶热可可给对面那位身着素衣的少女倒了一杯，眼见着她伸手接过来，不情不愿地抿了一小口，便开口问道：“这几天住的怎么样，睡的还习惯吗？” 少女别过头去：“有什么习不习惯的，都是一样的床。” “是吗？我以为您作为一位公主理应更娇气些呢？” 少女侧脸上的神色有些黯淡：“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奴家不再是公主了，现在的奴家只是宁沐雪。” “那你也要把称呼换一下啊。”涂婷婷微笑道，“怎么，白夫人还是不肯见你吗？” 宁沐雪摇摇头：“今天还是一样。母后……母亲她隔着门叫奴家……叫我回贵白去，说这里不属于我。可我背叛了父亲与祖父，不管他们最后谁活下来了，我大概都会被逐出城吧……如果母亲不要我了，我又能去哪呢？” 涂婷婷半眯着的眼睛睁大：“你留下雀囚算是背叛白王我知道，但你对那位开国王做了什么？” 宁沐雪叹了口气，将手中几乎没有动的热可可摆到茶几上：“以前祖父叫我去他的贵白园陪他的时候，奴家……我无意中发觉了他的秘密。”白昼林 第三十九章 白后 “什么秘密？”涂婷婷刚问出口，想了想又说道，“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无妨，毕竟我和他们都没关系了……”宁沐雪下意识伸手去拿可可杯，想到那东西的怪味又把手收了回来，“贵白园的后园往常都摆着些奇珍异宝，我自己在里面散步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个偏远的架子上有着一枚奇异的透明心脏。那心脏看着像是玻璃塑料之类的材质，一捏起来却又像是真正的肉一般柔软……” 她抿了抿嘴，伸手又去拿茶杯。皱着眉毛往里面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能不能……换个别的……这个奴家……我有些喝不惯。” “好说，我去给你拿白水，你接着讲。”涂婷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会客厅旁边的房间倒水，“然后呢，那心脏是什么？” “奴……我一开始以为那东西只是一件什么好玩的东西，未来或者过去的什么精巧装饰品之类的，摸了两下仔细感受，竟然发现那东西周边聚集着庞大的白昼微粒。” “有多大？印器那么大吗？”隔壁传来涂婷婷倒水的声音。 “确实是印器，只要一碰触我就感觉到了。”宁沐雪看到面前的茶几缓缓降了下去，又换成一张棕色的木质桌子升了上来，上面摆着三杯白水。 “小心烫啊。”空着手的涂婷婷从隔壁走了回来。 宁沐雪端起一杯白水：“就这么两步路而已，你为什么搞了这东西？” “我个人比较喜欢魔法什么的，算是我的爱好吧。”涂婷婷从沙发靠背上越过，拍了拍裙子重新坐下来，“你接着说，那心脏是印器，然后呢？” “嗯，然后我就很奇怪我祖父为什么要把印器放在那种不起眼的地方，就想着捉弄一下他，用印器刺了下。” “同为印器，你是刺不坏那心脏的。”涂婷婷也拿了一杯白水，在杯口吹了吹，因为太烫不好下口，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印器可以夺走别人身体某部分的支配权，但我没听说过它还有别的什么能力？” “这你也知道？”宁沐雪心里一惊。她印器幽亭的能力从未与人说过，在仅有的几次出手中一旦成功刺到都能顺利杀死对方，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就算有目击者，也因为无法直观感受到这能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为什么涂婷婷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好歹也算是一城之主，没点神奇的手段怎么……”涂婷婷自满道。 “是我告诉您的，城主您别再拿沐雪寻开心了。”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插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听到这个声音，涂婷婷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宁沐雪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这个声音她有多少年没再听到过了，却一直魂牵梦绕，在她每个暗自哭泣的夜里都会反复回响在脑海之中，安抚着她，熟悉又陌生。 她失声叫了出来：“母后？” 房间的阴影中，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宁沐雪不敢置信的捂着嘴巴：“母后……母后……” 女人身穿着一件墨黑的波西米亚长裙，整个人仿佛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她的眉眼都比较狭长，眼角边略有一丝皱纹，和宁沐雪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但宁沐雪还是能认出这个人就是自己多年来一直在寻找遗物的，以为早就去世了的母亲。 在宁沐雪已经激动到不知所措了的时候，涂婷婷冲那女人的方向点点头：“见过白后。” 白后嘴角苦涩一笑：“城主大人说笑了……唔！” 被飞扑过来的宁沐雪撞了个满怀，她皱着眉毛：“小雪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回家？” “那里不是我家！”宁沐雪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母亲的胸口处，哭的泪水涟涟，“母后……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以后不要叫我母后了，叫我母亲吧，我已经不是白后了。”哪怕白后装的再冷酷，此刻眼角也湿润了。 她温柔地摸了摸宁沐雪的脑袋：“确实，从那时候之后都有这么久了啊……沐雨她现在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母亲……我好想你啊……”宁沐雪已经泣不成声。反反复复抽噎了十来分钟她才断断续续能说出话来：“母亲大人，我……我以为你早就……那之后……到底……” “哎，这个一言难尽啊。”白后又叹了口气，“这些以后我再和你说。白帝间的事我都听寇红妆说了，既然变成了这样，那你留在这边也好。” “所以说……母亲加入了这落湍谷？为何会叫这女人城主？”宁沐雪不解地看向悠然仰在沙发上的涂婷婷，“你们下界不是和我们水火不容吗，你为什么能让母亲她……” “一言难尽啊。”涂婷婷同样一句话掩过，“具体你可以和你母亲以后慢慢聊，我现在主要还是想听你刚刚没讲完的事。” “我也想知道，”白后抚摸着宁沐雪的后背，“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对宁以期那老贼做了什么？” 宁沐雪直起身体：“老贼？母亲你为什么要这样说祖父大人？” 白后咬着牙：“告诉我那个假消息的人是他，鼓动我出战落湍谷的人还是他，最后遇到了赤双与黑石天奉的双重埋伏，要不是涂城主暗中出手伪造了我死亡的假象，我当时就真的死了……听说那老贼这次又对非怠出手了是吗？而且还串通了黑石国那些无耻之徒？那就没错了！” “是涂城主救了母亲？”宁沐雪惊愕地睁大眼睛，从白后怀中站了起来，退后两步，突然伏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涂城主大恩大德，沐雪无以为报。” “这是干什么……你给我起来！”涂婷婷从宁沐雪跪下的方向前躲开，窜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我们下界镜不兴这一套，你母亲加入我们城市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回报过我了……所以你到底说不说你对那位开国王做了什么了？我这时间紧张着呢！你们母女待会再叙旧好吗！” “好的好的奴家……我这就说！”宁沐雪提着衣角爬了起来，“在我用幽亭刺到那只心脏印器的时候，虽然只是开玩笑，但能力也开始发动了。”白昼林 第四十章 肤浅 “什么能力？是我也不知道的吗？”白后疑惑道。 说出自己能力的事情，要往常的宁沐雪是绝对不干的。但现在面前的两人一个是失而复得的母亲，另一个则是母亲的救命恩人，她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依旧是夺取躯体支配权，但是是它的另一种用法。”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如果幽亭长时间刺在一件印器上，那印器上就会带上了延迟的幽亭效果……也就是说，祖父的那枚心脏印器一旦被收回体内，能力就会发动，让他失去某一部分身体的支配权，或者是手脚，亦或是大脑也不一定……”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就是你刺到那个心脏的时候？”涂婷婷偏着头问道。 “很多年前了。因为这个能力很鸡肋，几乎无法在战斗中使用，也就只能这样用来和人开玩笑了，毕竟哪个敌人也不会傻的让奴家……让我一直去刺他的印器。那时候我真的只是为了和祖父开玩笑，想让他收回那心脏的时候突然发觉身体的异常，然后拜托我去给他解除这样……但是之后这么久，我竟发现，祖父他从没有一天将那印器收回过！” “所以说幽亭的效果一直留在那心脏印器上？” “是的……因为我一直能感觉到。只是在我想去贵白园解除那能力的时候，发觉那心脏已经不在那了。除非已经发动，不然不碰触到那印器我是无法做到解除能力的，但奴家……我还是能感觉到它还在白帝间。时间久了之后，我有些不敢和祖父直说我做过这样的事了，便暂时关闭了这个能力，以防误伤到祖父他。” “原来是这样。”白后点头道，“你说的对祖父的背叛，应该是重启了那个一直余留在他印器上的能力是吧？” “是的。祖父对父亲摆了一道，逼迫我限制了他的雀囚，也就是失去了一部分自保的能力。那同样，我重新激活了那个‘玩笑’，祖父在战斗中说不定会收回印器，那时候，也算是对他的自保能力的一种限制吧……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宁沐雪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希望我永远都知道白帝间最后发生了什么。不管是父亲还是祖父赢了，我都要失去另一个亲人……” 说到这，她睁眼看向白后：“母亲这些年有没有想过回贵白？” “我回不去。”白后摇头道，“我不确定宁以期会不会再次对我动手。我思念你们，思念非怠，但我更怕死。” “那母亲就从未想过与我和沐雨联系一下吗？您不知道我们有多么想您？”宁沐雪哀怨道，“母亲大人，您可太狠心了……” 涂婷婷眼见着宁沐雪的感情从无比的激动慢慢变为幽怨，交叠着的双腿换了个姿势，像是看戏似的，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于接下来的发展。 白后眼神闪烁，移开目光：“沐雪，事情比你想的要更复杂……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 “有什么难言之隐能比家人更重要？哪怕祖父再坏，父亲至少是爱您的！我每次都能看到他长时间停留在您的牌位前，一站就是一上午……您想过他吗？想过我们这对女儿吗？” “沐雪……” “算了，既然我们已经不再属于贵白人，那这些事情也就不再提了。母亲毕竟加入了落湍谷，和父亲，和那时的我们算是敌人，我可以理解母亲，真的！”宁沐雪赌气地不去看白后，转头看向悠闲的局外人涂婷婷，“涂城主，您既然已经接收了我母亲，那可否再多收留一个人呢？” “那再好不过了。”涂婷婷一手在下巴上点了点。 “你们这城市其他的管理者不会有异议吗？毕竟……我们可是上界的天奉。” “有还是有的，但都被我压下去了，不然红妆也不会带你过来。”涂婷婷拍了拍手，“好了，既然你们已经母女团聚，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多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这边的一个小朋友好像遇到了些麻烦的事情，我还得先把他找回来呢。” “多谢城主今天成全。”宁沐雪对她行了个礼，又看向白后，“母亲现在住在哪？我再也不想和您分开了，您以后在哪，我就在哪。” 白后依旧不去看她的眼角：“沐雪，你也大了，叫城主再给你分配一间住所吧，我那里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宁沐雪不解道，从白后的神色上看出一丝不对劲来，“母亲从刚才就怎么了？一直怪怪的……您到底在隐瞒什么？” 来了！ 涂婷婷攥紧自己的裙摆。 “我……”白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哎，沐雪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又成家了，现在和……丈夫还有一个儿子生活在一起……” 轰！ 宁沐雪的脑海中仿佛万雷穿过，顿时眼前一黑呆滞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头疼……”她旁边的涂婷婷无奈地扶着额头。 。 。 “啊……累死了啊！” 程武麟一头栽在那张软软的透明床上，一边嘟囔着。 “减肥辛苦吧？不对，应该说修行辛苦吧？”王陆离也滚了上来，和程武麟贴到了一起。 “好热啊，你能往那边去点吗？”程武麟嫌弃地抱怨道，“好挤……” “我已经贴边了，再往那边就掉下去了！”王陆离撑起身体，悬在程武麟的大胖脸上，“你看你那边还有那么大一块呢。” “去去去，你闻闻你自己身上，一股子汗臭味，快去洗澡去！”程武麟伸手推开王陆离，“正好别和我挤床，还宽敞点。” “切，你身上汗味更浓，还说我。”王陆离回怼道，不过还是乖乖爬了起来，“这房间里外通透，你不怕我洗澡被邻居看光吗？” “你一个胖子怕啥看？”程武麟把上衣掀开到胸口处，露出如同皮球一般圆滚滚的肚子拍了拍。 “怎么的，胖子就没有人权了？”走去浴室的王陆离回头叫道。隔着两道玻璃墙，他还是能看清程武麟的一举一动。其实他觉得胖子程武麟还是挺好玩的，少了点少年刺眼的蓬勃气质，变得有些憨憨的可爱。 程武麟摆弄着手腕上的屏：“你不是我家老王，你就是个死胖子，当然没人权。去去去赶紧去洗澡，你那汗臭都被风吹过来了。” 王陆离一边脱着裤子，一边哀叹：“好你个程武麟，原来一直喜欢我的肉体，而不是灵魂吗？” “对，我就是这么的肤浅！”程武麟对着王陆离那边砸过去个透明枕头。白昼林 第四十一章 滑溜溜的浴室 “行！我生气了！”王陆离哼了一声。 程武麟还想接着调戏一下难得这么吃瘪的王陆离，却见玻璃墙那边一团白雾轰的散开，像是在浴室里炸开了个烟雾弹一般，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靠！至于吗！哎呀妈……”程武麟用往常的力道一翻身坐起来却闪了腰，半扶着胯骨挪腾过去，“老王？老王？” 叫声没有得到回答。他拉开浴室的门，拍打着面前扑面而来的雾气：“老王你别当真啊，我就开个玩笑嗯……我道歉……” 还是没有回应…… 搞什么呢…… 程武麟迈步踏入其中。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雾中，他一片混乱，有些分不清上下左右。往旁边一移步，砰的踢到了什么，然后脚下一滑，肥胖的身躯没有把握好平衡，呲溜一下就往地上摔去。 一只手猛的从雾中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拉住。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忍着笑的吐槽：“妈的好重啊！” 程武麟被拉的站稳身体，对着那手后方看去，只见王陆离笑盈盈的脸从雾气中探了出来：“不是嫌我胖吗，进来做什么？我还没开始洗呢。” “我进来上个厕所不行啊……”程武麟老脸一红，挣开王陆离的手，“你这是作啥妖呢？” “保护个人隐私是很重要的问题。”王陆离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直播洗澡给你还可以，我可不想给那两位麻烦的邻居。” 程武麟此时的注意力没在王陆离的脸上。他抽了一口气，指了指被雾气挡住的王陆离的下半身：“你不会脱光了吧？” “我洗澡难不成还穿着内裤吗？”王陆离嘴角勾着，往前凑了下，露出雾后面的身体，“没有，我还没脱完你就进来了。” 噗…… 程武麟捂着嘴强忍笑意。变胖以后的王陆离身上那条内裤显得尤为的小，卡进肉里，勒出了一条细细的沟壑。王陆离心知程武麟在笑什么，恼火道：“我靠，你脱了裤子还不如我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程武麟破音笑了出来，“谁让你穿三角了！变成钉子裤了吧！老子平角的没这个问题！” “哦是吗？” 说时迟那时快，王陆离一个箭步飞身上前，一脚踢开程武麟的左腿。 呲啦！ 伴随着一声惨不忍闻的裤裆撕裂声，胖子程武麟一个劈叉跨坐在了地上。 “开裆裤是不是问题大一些。”在程武麟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王陆离奚落道。 “我！草！泥！马！”程武麟伸手去够贱笑着的王陆离，却抓了一手空，“你跑什么！是男人不！你看我起来的不干死你的！哎我操我的腿！” “来抓我呀！”王陆离往后一退隐入雾中，仅留下沉闷的笑声，“小胶水儿，哦呵呵！” “切！”程武麟撑着地面强爬起来，环视着自己周边的浓雾。 王陆离的云相能够感知到里面的人，所以他自己的雾对他毫无影响。但程武麟就是两眼一抹黑了，这浴室他刚刚上厕所时候看到觉得挺小的，在能见度这么低的情况下胡乱冲撞估计会把自己撞个满头大包。 既然这么小，老王应该也没什么地方躲，那就只能是在…… 他猛的向后一抓，只觉得捏住了一大团软肉，随之而来的是怕痒的王陆离的求饶声：“我靠我靠！饶命！” “饶你个头！”程武麟转过身来，对着身上软绵绵的王陆离不断进攻着，“我让你弄我！” “饶命饶命！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程！媳妇儿！相公！救命！”王陆离本就怕痒，变成胖子以后更是敏感，被挠痒挠的直在地上打滚。 “我跟你说，今天叫爸爸也没用了！”程武麟把两条大胖腿往上一压，屁股一坐，一只手牢牢卡住王陆离的两条胳膊，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腋下肚皮来回搔着，“还闹不闹了？” “不闹了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陆离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杀了我吧！” “行不闹了……累死我了……”程武麟坐直身体。就这么点运动量他就出了一身汗：“哎，反正你也没开洗呢，要不你让我先洗呗？” “可以一起洗。”王陆离四仰八叉第躺在地上，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一般气喘吁吁的。 “你可拉倒吧，就那么点一个小浴缸，咱们俩一起进去不得压瘪了。” 地板上不凉，程武麟也躺了下来，胳膊一伸扣在王陆离的胸口上捏了捏：“死胖子，把我家浑身肌肉身材匀称体形健美的老王还给我……” 王陆离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有气无力的哼哼着：“那我家老程呢……” 程武麟撑起一条胳膊：“被我吃了，在我肚子里呢。” 王陆离侧过头瞄了一眼那只皮球一般的肚子：“差不多，你做个剖腹产得了，把他放出来。” “我还是顺产吧……”程武麟揪了揪裤裆上的破布条，“你看你多贴心，开裆裤都给我准备好了。” “开裆裤是给小孩的。”王陆离也撑着地爬起来，笑嘻嘻道，“用不用爸爸给你把个尿？” “行，你能举动我就让你把！”程武麟指了指自己鼻子，“老子现在往二百斤说都说少！” “你三百斤我都不嫌弃，真的。”王陆离猛的捉住他的手，眼睛在周边雾气的淡光中有些发亮，“不只是变胖。哪怕你毁容，残废，重病卧床，我都不会不喜欢你的！”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程武麟有点不适应，闪开目光：“妈的你咒我呢？” “这不叫咒，这叫爱的证明。”王陆离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那行，”程武麟一秒钟调整到含情脉脉的状态，“那哪怕你出轨，带我去草原，始乱终弃，我也都不会不喜欢你的！” “额……”王陆离一下被噎住，丧气地耷拉下头，“我输了……” “小样！”程武麟得意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机灵了！”王陆离不服，“刚刚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后面！” “哎，这我可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我什么时候不机灵了！”程武麟飞身扑过去，又把王陆离压在身下，“嗯？是不是还想来一顿大刑伺候？” “不敢了。”王陆离再度服软。不知为何，他看着程武麟这张变宽了很多的憨脸，还是有种向扬起来亲上去的冲动，无奈腹肌上盖了太多的脂肪，努力试了两把都没挺起来。 肥胖太误事啊！ 程武麟好像也有点亲下去的意思，不过盯着王陆离变胖了很多的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哎不行，老王现在我不能亲你。这脸和我印象里差太大了，要是亲下去总让我有种自己在出轨的感觉……” “哈？”白昼林 第四十二章 信号不良 “老程？” 程武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张圆滚滚的脸吓了一跳，猛的坐起来，过了两秒才垮了肩膀，重新砸在暖呼呼的床上：“我靠，我以为哪个神经病胖子爬上我床了。” 大圆脸的主人王陆离伸手去拽程武麟的脸：“小猪仔，看了一晚上我的脸还没习惯啊？” “没习惯，吓人。”程武麟嘴上这么说，还是往王陆离怀里拱了拱，“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身上肉这么多，软软的摸着还挺舒服的。” “那我不减……” “不行！”程武麟找准王陆离白胖胸脯上的某个点用力一掐，痛得王陆离倒吸一口冷气，“我现在特别想那个身材匀称的王陆离……我收回刚才的话，我现在贴着你都嫌热了。” “那你昨晚抱的不是挺舒服吗。”王陆离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昨晚算是他和程武麟第一次同床共枕，结果没两分钟程武麟就睡着了，然后一翻身就像是树袋熊一般攀到了他身上，兴奋的他大半夜怎么都睡不着，过了好久好久才冷静下来。 “那是我习惯抱被子……”程武麟把头枕在王陆离肩膀上，“我昨晚睡很快吗？我就记得我洗过澡后觉得很累，躺床上和你说两句话就没意识了。” “是啊，聊着天你就打上呼噜了，睡的真快。我觉得一般没心没肺的人就比较容易睡得香。” “你才没心没肺呢……”程武麟照着王陆离被脂肪埋的都快消失了的喉结咬了一口，“你上次不是说我只是呼吸重吗？我没打呼噜吧？” “上次是真的呼吸重，这次你也真打呼噜了，估计是变胖的缘故。”王陆离拍了拍程武麟厚实的后背，“起床了小胖子，快到该去议会的时间了。” “我再躺会呗……不过你怎么知道几点了？” “屏啊。”王陆离晃了晃手腕，上面浮现出几个淡蓝色的字体“11：08”，然后又说道，“我以前以为镜世界都没有钟表的。但现在才知道是因为镜世界人人都有个屏，没必要外显时间。” “都11点多了？”程武麟翻到平躺，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感觉啊。那个程鹿是要我们几点去议会？” “下午一点，时间足够。” “哎对了，你一说屏我才想起来，我昨晚还想和你说的。”程武麟摇摇手腕，上面也浮出屏的界面来，“你看我的屏，为啥总像是不好使似的，你用的那些界面之类的我都调不出来……是不是坏了？” “屏怎么会坏，拿来我看看？”王陆离伸手。 “我怎么给你？”程武麟不解，“不是在手腕里面吗？” “所以叫你把手给我呀，你大脑也堆脂肪了吗这么笨……”王陆离嘲笑道。 “又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程武麟把递过去的手腕转向某个地方，“猴子偷桃！” “哈，老程你这是在玩火！”飞快滚到一边的王陆离装模作样正色道。 “行，我知道你的小兄弟叫‘火’了。”程武麟拍了拍趴下的王陆离的屁股，“快来给我看看屏。” “你看你闹，又不让我闹……”王陆离无奈，撑起身体抓过程武麟的手腕，“我看看啊……你这没坏啊？” “那我用怎么不好使……你看。”程武麟上手摆弄了两下手腕上浮起来的蓝光，“反应又慢又什么都找不到。” “等会……”王陆离那两条细眉毛皱了起来，“你这屏是上界那边的样式，哪来的？” “寇红妆和那个蓝芦打的时候从她身上拽下来给我的。”程武麟解释道。 “我靠？”王陆离惊愕，“屏这东西一上身基本就是终身融为一体了，他是怎么‘拽’下来的？” “我不知道，我没看到具体发生什么了，连他怎么放到我手腕的都没看清。” “你看。”王陆离伸出手来，“屏可不能像是手表一样随便扯就能扯下来的东西啊。” 程武麟看到一条蓝线从王陆离手腕的皮肤下亮了起来，像是错综复杂的蛛网般复杂的绕了手腕一圈，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意能够拽出来的样子。 “这是自检。”王陆离再一挥手，让那些网路条纹消失掉，“但屏也不会坏掉，它相当于植入在肉体之中了，靠着人体的能量运行，和人体绑定在一起，出镜也不会算做伤害而被清除掉，就算有着屏的手臂断掉，出镜的时候它也会随着修复重新回来。” “这屏这么牛逼么？” “牛逼啥啊……”王陆离摇摇头，“除了查阅资料以外，通讯只能做到同城的距离，影像也是模糊的，一旦附近白昼被战斗搅动起来还基本无法使用，不要说比不上手机了，连和对讲机比都要差上一截……” “那我看你还用的风生水起的，说明还不错啊，当成搜索引擎也可以啊。”程武麟撑着下巴，和王陆离趴在一起。 “对于只生活在一个城市内的普通居民来说就很方便了。”王陆离摸着程武麟的胳膊，“我刚刚想说寇红妆厉害来的，他还能在交战的时候把别人的屏挖出来，也太……” “也可能是蓝芦故意的，毕竟后面她，还有那个赭清水是我们的临时盟友来的……”程武麟抄起枕头抱在怀里，“说了这么多，我这个上界的屏咋办？是不是型号不对之类的才不好使？” “算是吧，反正我知道虽然屏的显示界面都在手腕上方，但是上界的屏的核心在胸口，咱们下界的屏就在手腕下面，所以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今天去完议会那边，我们可以找个在这天寂海贩售屏的商家，让他看一看能不能给换掉，反正靠我们自己是弄不好的。”王陆离滑下床，胆战心惊看了眼脚下的云，咽了口口水转移掉目光，“又到白天了，烦……” 由于床是透明的，刚刚他就一直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程武麟身上。这一站在地上，他还是有种直接踩空的忽忽悠悠的不安感。 程武麟瞄了眼隔壁那个又在蹲厕所的男人：“是啊，又到白天了，烦……”白昼林 第四十三章 更衣 就是由于这两个可以随时看到他们一举一动的隔壁邻居的存在，程武麟昨晚洗过澡后想了想，还是把已经破破烂烂的裤子和上衣勉强套上才睡下的。 要搁平常，他基本都算是不穿睡衣的裸睡党的，更别提穿着身上这已经小了不止一号的衣服睡了。如果不是因为被子也是透明的，他绝对会脱掉这些已经小了不止一个尺码，紧紧箍在身上的衣服。 这也得亏他的裤裆昨天被撑破了，睡觉的时候还基本能舒展开，要是还那么紧，这一晚上绝对会像是被绳子缠住一样难受。 王陆离倒是没太在意，洗过澡穿着内裤就大大咧咧的爬上床了，在程武麟的强烈反对下才拉过衣服随意在身上搭了搭。刚程武麟一看，那衣服早就团成个球被踢到一边去了。 哎算了……要论尴尬，估计自己的开裆裤没比王陆离这小裤衩好到哪去。 他一边爬起来去洗漱，一边对王陆离说着：“我衣服坏了，你衣服也那么紧，咱们俩上哪去搞个能穿的衣服啊？” 王陆离光着膀子走来走去：“我正在找呢。” “柜子都是透明的，我在这都能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 程武麟拿起一管牙膏，拧开盖子挤出了透明的牙膏膏体，十分犹豫是否要把这类似玻璃胶的可疑牙膏挤到牙刷上去。 “都是透明的，所以你没看到这些啊。”王陆离蹲下身，手伸进一个柜子里掏出了什么，“看，皇帝的新衣。” “唔？”程武麟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这牙膏，他含着牙刷侧头看去，没看到墙那边的王陆离手上有东西，“哈呜应？里哈也味旯啊？” 王陆离神奇地听懂了他的话：“我拿了啊，所以我说是皇帝的新衣嘛。” “咕……”程武麟吐掉嘴中的泡沫，眯眼一看，“透明的衣服？这穿了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得研究研究。这天寂海再开放，我也没看到有人光着出门。” “你研究吧，我洗个头。” “洗头干吗？昨晚不是洗澡了吗？”王陆离抬起头。 “晚上出汗了。”程武麟拧开水龙头。 “谁让你穿着衣服睡……”王陆离低头又去研究他的衣服了。 程武麟简单用水冲了冲头发后，转头去墙上摸索透明的毛巾，结果直接被客厅里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震到了，便也没去管顺着头顶流下脖子的水，冲着王陆离叫道：“不是吧？怎么弄的？” “我就是试着穿了下，没想到这衣服直接和我的屏连上了，就可以自己设定显现出来的形象了。”王陆离扬起手腕来，“而且上面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重新设置表面颜色。” “我去，你昨天怎么就没研究明白呢……那你可以给这屋子上个色吗，全都是透明的，拿个什么都费劲。”程武麟终于摸到了毛巾在哪，赶紧扯过来盖在头上。 “好啊。” 三分钟后，程武麟无语地看着那只粉色泡泡图案的马桶以及像是凶杀现场一般染着红色的浴缸：“你这是在干啥？” “挺好玩的……”王陆离正在将洗手台染成红绿条纹的配色。 “哥……还是我来吧……”程武麟赶紧上前抓住王陆离的手腕。 又过了十分钟后，程武麟叉着腰，看着周边已经变得焕然一新的布置，神清气爽地长叹一口：“终于有家的样子了。” 洗手间的配色基本以深蓝与灰黑为主，除了墙面依旧是透明的通透感外，至少卫浴用品都有了自己的外观。 “可惜墙面不能改，不然我还想弄成石头那种粗糙的感觉呢。”程武麟可惜地摇摇头。 王陆离皱着眉：“如果说透明墙壁是不在意隐私，强制不透明墙壁就是不尊重个性了，我觉得有问题……” “管它呢。”程武麟已经沉溺在随意配置家中摆设的快感中了，“等下咱们把整个屋子都弄一下吧！” “时间不够了，我们还要赶去议会。毕竟人家给我们提供了这种地方，还是要见一下那位城主的。还有昨天说的那些……”王陆离提醒道，将手中的透明衣服递到程武麟手中，“你赶紧换衣服，我们出发了。” “行，回来弄就回来弄吧……”程武麟无奈接过衣服，“你不会就穿着西服这么去吧？要是你瘦点还好，现在你的体形……这样好像煤老板……” “那不正好，有气势。”王陆离双手插兜，挺着肚子笑道。 “我确定你的大脑也进脂肪了……”程武麟把衣服套上时说道。 “好啦好啦我逗你玩呢。”王陆离身体一晃，身上的衣服就变成了一件黑色的连帽衫和一条灰色运动裤，脚上的皮鞋蹬了蹬就变成了时下很流行的一款运动鞋。虽然体型还是很肥，但是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这种好东西要是拿出镜外，估计一辈子都不用买新衣服了，各种限量版各种奢饰品之类的手到擒来啊……”程武麟舒展身体，让王陆离也来帮他弄下衣服。 王陆离笑着凑上来：“你想什么呢，这肯定是白昼器啊。” “哎我早看出来了，也就是说说而已。”程武麟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件淡蓝色牛仔布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的休闲裤子，“还行，你还算有点审美。” “以我的审美，你不穿最好看。”王陆离收回搭在程武麟肩膀上的手，面不改色的说道。 程武麟耳朵发红：“这话你等我瘦了再说吧。” “现在就挺可爱的。” “打住！” 出了门以后，程武麟大方拉过王陆离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着议会的方向走着：“去之前要不要吃点什么？” “你又饿了？”王陆离无奈，“镜世界代谢这么慢你都饿的这么快，我觉得现在这个体型才是真实的你。” “我没饿！”程武麟赶紧辩解道，“我就是觉得早上起来不吃早饭好不习惯啊。我妈以前就说不吃早饭容易得胆结石，所以我一直都很注意的。” “那你之前在镜世界也没在意过这些啊……” “这不是有家了吗。”程武麟笑盈盈地竖起大拇指，朝着身后他们那栋房子的方向指了指。白昼林 第四十四章 可疑的邻居 王陆离脸上没什么愉快的神色：“家吗……如果能把隔壁那两人弄走，我还算承认这是我们的家。” “一觉起来我已经觉得无所谓了。”程武麟勾起王陆离的手指，“你看他们也没有刻意看我们，我觉得可以把他们当成电视里面的人物。而且咱们那小湖还挺偏远的，过来的路人也没几个，除了洗澡睡觉不太方便，其他都还好吧？” “我指的不是那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程武麟疑惑，他感觉王陆离的手指紧了紧，开玩笑道，“大不了等下回来我们把墙面糊上，反正都是我们自己的房子，怎么在里面弄别人也管不着是吧？” “那两个人不是普通人，他们手里有印器。”王陆离平静说道。 “有印器也无所谓吧，应该就像是我们一样是……等会……他们为什么一直把印器留在外面？” “所以很可疑啊。” “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手中有印器的？”程武麟思索着那两人的形象。一个是令他印象深刻的马桶男，这一晚上加一早上蹲了得有三四遍厕所，简直让他怀疑这人不是便秘就是腹泻…… 另一个则是白天一直在睡大觉的小姑娘，到了晚上时候穿的很清凉就出门去不知做什么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再次呼呼大睡了。 王陆离眉毛一扬：“因为我用云相稍微试探了下。那个男人的印器是那张报纸，而那个小姑娘的印器是她睡觉的时候戴着的那顶睡帽。” “啊？你啥时候试探的，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啊。”王陆离嘴角一勾，“凌晨的时候湖面上起了大雾，白雾几乎覆盖了我们这一大片区域，借着这个雾气，我把云相的白雾混了进去，从门缝里接近了他们二人。云相的最低浓度几乎是透明的，在他们看来，应该只是感觉空气湿度稍微上升了一些吧。” “凌晨……你那时候竟然没睡……”程武麟挠挠头发，“你不困吗？” “不困，可能是我在上界镜那边的时差没倒过来吧，越到晚上越精神。”王陆离摆摆手，“先不说这个。总之就是，我用最稀薄的云雾擦过他们二人的周边，发现他们二人的心率出奇的一致。不只是心率，还有体表温度，呼吸频率等等，全都是差不多的状态，而那时，他们明明一个人是睡着的，而另一个人是醒着的。” “那是什么意思……”程武麟对自己这个懵逼的状态十分熟悉。 “基本可以算做他们二人处于同样一种心情。”王陆离摇晃着手指，“心情与体征不同，那就说明他们二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这个交集就在我们身上了。他们二人处于同样的状态，那就是监视我们的状态。” “这个推断太草率了吧……” “所以我又做了个实验。”王陆离重新抓回程武麟的手，“我让云相的雾无差别地覆盖在他们周边所有的事物上。你知道印器虽然没有自己的意识，但却有轻度的护主反应是吧？我的云雾算是一种印器衍生物，虽然没有凝聚攻击力在上面，但对于另一件印器来说也算是一个抗原一般的存在，是需要排斥的东西……” “所以你就认出他们手里的印器是吧？”程武麟终于跟上了思路。 “是的。”王陆离点点头，“那张报纸，和那顶帽子自动推开了我的云雾……两个将印器唤在外面没有收回的人，又抱有着未知的相同心情与目的分居在我们那栋房间的两边……你说他们不是监视我们，又是在做什么呢？再加上那些无法改变透明颜色的墙壁……” 一想通这件事，程武麟顿时觉得后背发凉：“他们为什么要监视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错啊？不是程鹿领着我们……难道是她安排的？她也不像是心思这么缜密的人啊……” “绝对不能从一个人的外表去推断她的内心在讲什么，毕竟‘伪装自己’相对可以说是一件比较容易做到的事情了。”王陆离揉着眉心，“程鹿在里面有一脚是没跑了，所以我们现在去议会，除了是程鹿的要求以外，我更多的是想看这些人葫芦里在卖的什么药。” “绝对不是什么好药……”程武麟叹了口气，“看来我的警惕性还是没有你高……哎……” 眼见着程武麟肩膀耷拉的越来越低，王陆离心知程武麟又要陷入那种“自己好没用”的状态中了，连忙拍拍他的肩膀：“沮丧什么，今天我们两个能不能反将一军还得靠你呢。” “靠我有啥用……”程武麟丧里丧气地回道。 “你是我的吉祥物啊，有你在身边头脑更清晰……哎不是我开玩笑！”王陆离眼见着程武麟露出要杀人的目光，赶紧解释道，“别生气啊乖，你跟我说一下你的龙鳞，就那个身份证龙鳞的具体能力呗？”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你要干吗？”程武麟偏过头。 “再说一遍，我有点忘了。” “就是……”程武麟挠挠头，“能让我变成别人的样子吗……不过目前应该是只拿过你的身份证的缘故，我只能利用对你的记忆变成你的样子，别人的样子我变不出来。只要不拿掉龙鳞，我可以一直维持这个状态。” “这样……”王陆离抱着胸思考着，“而且你还可以在变成我的时候使用我的印器是吧？” “嗯，不然那时候我也打不过你。” 王陆离凑到程武麟耳边：“你可以试试这样，说不定……” 程武麟睁大眼睛：“会吗？” “不试试哪能知道。”王陆离从皮肤上唤出云相来，“来试试试试！” 砰！一团云雾炸开，顿时将行走中的二人团团围住。两分钟后，云雾散开，程武麟乐的开了花：“真的可以啊！” “我就说了嘛，我的推断是没错的。”王陆离也满脸掩不住的笑意。 “不过这样有什么用啊？”开心归开心，程武麟还是不理解王陆离要做什么。 “到时候这样……”王陆离又凑到程武麟耳边说了些话。 “行，我知道了。”像是被打了一针定心剂般，程武麟的目光中终于多了坚定的神色。白昼林 第四十五章 湖心 议会，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特别高大上的地方。在王陆离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座高大的殿堂的样子，红地毯覆盖了一条花团锦簇的路，直通入雄伟壮观的红色大厅，万旗飘摇，灯火辉煌……总该是这样的吧？ 结果…… 他结合着屏中搜来的地图仔细比对着，最终无语地发现，面前的这面澄净剔透，波澜不惊的湖水就是程鹿发来的议会地址所在地了。 “是这个地方吗？”程武麟怀疑问道。 “是吧……”王陆离语气也不是很肯定。 “不会是在湖下面吧？”程武麟伸出胖嘟嘟的手在冰凉的湖水中搅了搅。 这片湖和他们居所旁边的那片湖相比，不仅没有天柱，还多了一圈半人高的围墙，水面也比地平面高了一大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水井。 “只是议会的话没必要搞这种防御机制，他们又不是龙王……”王陆离皱着眉毛吐槽道。 程武麟附和道：“这城市的人都是鱼人进化的……又喜欢玩水，又喜欢潜水，还都把房子都弄成鱼泡似的……哎！” 一只不知从哪突然伸出来的手突然拽住他的耳朵一拧：“我说这位招风耳小胖哥，好歹你也算是我们城市的居民了吧，怎么能这么说自家坏话呢？” “程鹿。”王陆离眼角几乎不可查的一动，而后迅速恢复正常，把捂着耳朵的程武麟护到身后，微微扬起眉毛。 他本以为程鹿看到他们两人变胖的样子会各种奚落嘲笑来的，没想到程鹿的眼里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毫无波澜。 程鹿依旧是那身脏兮兮的工装服打扮。她甩了下被油污黏住的根本甩不动的头发，鄙视地说道：“我都在你们后面看了半天了，你们的机警性也太差了吧？是变胖导致的还是本来就这么傻？” “您明明刚刚才从天上跳下来，我可是一直注意着呢。”王陆离无情戳破程鹿的谎言。 “嘁。”程鹿扭过头，把话题转移掉，“那什么，议会在湖中心，我带你们过去吧？” “原来不在湖底啊……”程武麟眨了眨眼睛。 “你看我今天画的妆像是能下水的样子吗？”程鹿翻了个白眼。 “啥？你化妆了？”程武麟眼睛瞪的溜圆。在他看来，程鹿今天的脸也就是少了点手印擦过的痕迹罢了，下巴那还是一片黑黑的油污。 “看不出来说明你瞎。”程鹿怒目圆睁，像是在和程武麟比谁的眼睛更大似的。 王陆离瞄了几眼，也没看出程鹿有什么变化。但是他觉得和女人讨论这个话题永远都是吃亏的，直接奉承道：“鹿小姐比昨天漂亮多了。” 程鹿鼻子一哼，冷漠不屑道：“我明明画的是英气一些的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变漂亮了？真胡扯！” 王陆离头一次有想怼回去的冲动。这女人他惹不起，以后真得拉着程武麟躲她远点。 他在程武麟要开口吵回去前拦住他，蹲下身体在地上点了下。地上的一块玻璃噼里啪啦的碎掉，崩成白色粉末的碎渣纷纷飞起来聚成一团，砰地砸进水中，簌簌地聚成一艘白色沙粒凝聚而成的小船。 在程鹿略微惊讶的眼神中，他半眯着眼睛：“如果只是在湖中心的话，我们自己能过去。” 程鹿咬着嘴唇：“想不到你还会挺多，白昼控制的挺精密啊？” “这对我家老王来说不算啥！”程武麟替王陆离装了个逼，不过他手上还是在把王陆离往后拉，“老王你这么弄地板不怕掉下去吗……” “这座城市应该还不会那么脆弱。”王陆离分析道。 果然。在那个被他炸出的空洞下，一个泡泡一般的玻璃球空泡就忽忽悠悠从飞了上来，啪地黏在空洞之上，几秒钟后就填补了洞口的玻璃，一点看不出来曾经碎过的样子。 “再不脆弱也禁不起你这么乱搞啊，你个死胖子就不能温柔点。”程鹿埋怨道，一边也挥了挥手。和她粗犷的外表不同，那块玻璃板轻柔低飞了起来，在空中裂解成片片方块形的薄片，又互相粘合在一起，组成了一艘比程武麟他们的小船大了一倍的……快艇形状。 “这也没温柔到哪去啊？”程武麟一边嘲讽着一边迈到王陆离这边的船上去，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我还以为你说温柔是凭空搞出来呢。” “啰嗦。”程鹿扭过头，一步跳到自己的船上，“看你们跟不跟得上我！” 王陆离也跃上他和程武麟这艘小船的船头，笑道：“可以试试啊。” 于是就这样，在本来波澜不惊的湖面上多了两条像是隐隐冒着火的小船，并驾齐驱又互不相让地向着湖心冲去。 这湖远看时还好，一旦上来便飘起了晨雾一样的雾气，王陆离自从有了云相以后就对浓雾很亲切，哪怕程鹿那艘玻璃快艇的路线再扭曲再像抽着羊角风，他也操作着自己这弯简陋的玻璃沙船咬的死死的。 快到湖心的时候，程鹿偏头看了一眼，发觉稍靠后那艘小船上站立着的人换成了程武麟，便开口挑衅道：“哟，还行啊，跟上来了还？” “那是。”程武麟一乐，“我和我家老王可比你想的牛逼多了。” “秀你妈的头！”程鹿黑脸。 嗡！ 像是一道音浪冲过一般，程武麟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下意识就看向着那道白昼波流涌过来的地方。 在那里，一艘小船静静地飘在湖面之上。这艘船与王陆离做出来的玻璃沙船还有程鹿做出来的玻璃片船都不一样。说它是船，更像是一截木头被挖了中空。 船上面的人戴着竹笠，披着蓑衣，一头褐色头发干枯分叉，竹笠下的脸色苍白，正是天寂海城主商易兰。商易兰的手中此时正握着她的印器垂怜，钓竿的下端正垂于水面之上，配合着周边的浓雾，颇有种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气质。 不过她的表情依旧像是家里刚死了人一般阴冷。 “吵死了！”她不耐烦地对着程鹿几人叫道，“把我的鱼儿都吓跑了。” 程鹿一脸委屈：“姐姐你好凶啊。” “谁让你大吼大叫来着。”商易兰把那竹笠掀到身后去，怒视着快哭出来的程鹿。 王陆离这边一直盯着那道竹笠看着，心里想到的是上界的那人。白昼林 第四十六章 议会之变 商易兰转头看向程武麟他们两人：“你们竟然吃了增肥药？有意思。” 增肥药…… 王陆离心道这名字还是真够直白的，回答道：“是呀，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知道。”商易兰专心致志盯着水面波澜不惊的鱼漂，“两位，昨晚住的怎样，给你们安排的居所还算舒服吗？” 程武麟点头：“还可以，如果不是睡觉还要被别人盯着的情况下。” “是嘛？”商易兰笑了出来，“看来二位还没有习惯我们这边透明的房屋是吧。” “也没有习惯你们的人随意喂给客人奇怪的东西。”程武麟冷笑道。 商易兰还没说话，程鹿抢话道：“郑玉姐的减肥药可是好东西，我们管她要她都不给呢。” “郑玉？”王陆离愣了一下，想到那位胖太太的样子，“奥，是她给的没错，但是是另外一位售卖面条的小姐托付的，你们知道吗？” “原来是南宫晴。”程鹿咋舌，“这小妮子又不务正业起来了……” 程武麟也记得那个胖女孩小满好像是说过那个南宫姑娘加入了海盾。能作为城市防御组织的一员……大概她也是个隐藏不露的高手。 王陆离看向程鹿，又看了看商易兰：“现在是要干吗来的？这就算是议会了吗？” 商易兰把鱼漂从湖水中拉起来，抬起手腕看了看，“差不多了，议会众应该快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周边的浓雾忽然如同冰雪融化一般散去。远处的湖面上，一艘艘小船正在不断接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仔细数来竟然有三十艘左右之多。 王陆离把手举在耳朵附近又放了下去：“这就是议会？” “是啊，这就是议会，”商易兰从她的木船上站了起来，一脚踩在船的边缘之上，“议会是我们天寂海的实际掌权者们，负责管理整个城市的运行，我是城主，也是议长。” “所以议长今天把我们叫到这来是做什么？”程武麟眯眼看向商易兰，“欢迎新成员加入城市，应该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啊，你们发现了啊。”商易兰突然笑了出来，“今天我们呢，稍微有点问题要问你们一下。” 来了！ 程武麟和王陆离顿时警戒起来，程武麟从口袋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龙鳞，而王陆离则后退到小船的尾端，附身紧紧抓住船沿，目光望向那些越来越近的小船上面的人们。 “没必要这么紧张，我说了，只是问些问题而已。”商易兰笑道，“如果真要对你们不利，我叫的人就应该是海盾了。” 程武麟皱眉：“无论是议会还是海盾，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不不不，区别挺大的。”商易兰悬着钓竿从她脚下的船上浮了起来，“议会的人有半数不会操纵白昼的，如果让你们不小心伤到了他们，我可承担不起责任。” “普通人？也能加入权利组织吗？”王陆离诧异道。 “那当然，能力不只是指白昼方面，还有这里啊。”商易兰俯视着二人，敲了敲自己头发散乱的鬓角。 “你想问什么东西，我们都会直接告诉你的，没必要如此对待我们。”程武麟叹了口气，“我们就那么像内奸奸细之类的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了。” “基于我所看到的一些原因吧，但恕我不能告诉你们我看到了什么。”商易兰微笑道，“放心，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对话而已。如果要出手，从昨晚到现在我有无数的机会，没必要这样光明正大的把你们叫来……” 程武麟暂且相信了商易兰的话，手中龙鳞刚微微放低，这才听到商易兰后半句话：“……不过，为了让对话更加富有真实性，我又不喜欢搞什么粗暴的手段，只好让二位暂时分开一下。” 她的话音刚落，一条闪闪发亮的鱼线突然凭空出现在程武麟和王陆离二人中间。随着“嘣”的一声，小船几乎是雷霆之间便被斩成了两段。 程武麟猛地从船首跃起，手中龙鳞直向着商易兰切去。商易兰在空中不为所动，对着切向自己脸庞的卡片印器微微笑着。 哧…… 一道热气如同井喷一般从商易兰的面前轰然升起。高速飞行着的龙鳞一碰到那股蒸气，瞬间就变得像是风中的落叶一般，一阵抖动后便从空中坠了下去。 “城主大人，您怎么没等我们来就开始了啊。” 从程武麟和王陆离身后响起了一个苍老的男声。 另一边刚刚跳开，正处于下落中的王陆离猛回头，看到身后不知道何时已经悬着一个穿着黑色马褂的老头。在镜世界他已经见过了不少实力高深的老者，有寇老头，有那个害的他们第一次落去上界镜的白衫老者……但是这些老者的气势无一能和现在这位相比。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感觉自己像是坠入冰窟之中，又像是在烈火中走过一般。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极端痛苦的体感。 这是什么印器的效果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被那老者伸手拉住了衣领。 另一边，程武麟则重新踩在已经化为半截的小船上，重组船体，让它变成了一块浮在水面上的木板。 他看向另一边抓住王陆离的那老者。对方身穿一件黑色马褂，脸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此时正眉眼低垂注视着着手中程武麟的头顶。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提着一只黄铜茶壶，壶嘴上淼淼升着水汽，缓缓升到天上，融入湖面上方的雾气中。 原来这就是这里雾的来源吗……大概刚刚冲掉龙鳞的那热气应该也是这老者的茶壶做的吧…… 三十艘小船渐渐接近，已经能看见上面站立着的人了，有看起来像是刚成年的少年，像是刚从菜市场出来的老阿姨，还有身穿非常复古的盔甲的高大男人。如果不说是议会，简直就像是一个什么地方来的戏班子一样。 商易兰冲老者微微颔首：“钱老。” “城主客气什么。”被叫做钱老的男人点头回去，目光却一直落在王陆离身上，“要来吗？” “节省时间，早点弄完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那好。” 老人手中的茶壶一斜，一道热气从中倾泻而出，瞬间就将一直沉默警惕着的程武麟与商易兰两人分隔在一道热气环流之中。白昼林 第四十七章 圆桌 程武麟遇到这突变也是迅速作出反应，手指间夹着龙鳞就要冲着商易兰跳过去。 但还没等踏出一步，他就发现有一根细细的鱼线正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要再往前一点点，自己的脑袋和上半身就会立马分家。 商易兰微笑道：“不要动，小心没命奥。当然你要动也可以，丢掉性命的可不仅仅有你，还有你的那位小男友也是。” 程武麟还保持着一脚踏船另一脚抬起的姿势，手中的龙鳞静静地悬在那：“这就撕破脸皮了是吗？” “很好。”商易兰没有回答他的话，在鱼线上拨了一下，程武麟脖子上霎时被弹出一道血痕，“另外，如果你打算逃回下界的话，那你的小男友可同样会有生命危险的。” “我不会逃走的。”程武麟瞪着商易兰那张苍白的脸，“只要我听你的话，你就不会对他做什么是吧？” “那当然，毕竟我们只是找你们问个话而已，其他什么都不会做。”商易兰从空中下落，重新坐回在她的小木舟上，“先让他来，然后等下就是你了。” 程武麟翘起眉毛：“商大人，希望您作为城主能够信守承诺。如果那些人对我的男友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那您可要记住，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商易兰拉开散落在眼前的碎发诡笑着：“那兔子敢不敢咬一口鲨鱼呢？” 。 。 在热气墙壁的另一边，王陆离身上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他刚要脱掉身上的衣服以挣脱身后那老人的钳制，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句充满威严的苍老声音：“没用的，小胖子，你难道还想体会一下炬泠吗？” 炬泠？ 他从对方的话语中提炼出这个词来，意识到这是一件印器的名字。 也就是说，刚刚的感受到的如冰似焰的压迫感，确实是印器的作用了？ “你这样扯着我的衣服很难受，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当然。”那个老者手一松，王陆离滚圆的身体就对着下面的水面砸去。 因为脚下没有任何支撑物，就在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直挺挺的掉进水中的时候，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湖面下传来，一道十多米宽的圆柱猛的破开水面钻了出来。 王陆离看准时机，在哗啦啦的波浪中平稳地落在柱子湿漉漉的表面之上。 “城主不是吩咐了我们要好好问话吗，我们又不是来折磨人的，那是海盾的做法，不是我们议会的做法。”一个颇为正派的声音响起，王陆离扭过头，看到一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落在柱子上端。 “海盾怎么了，你是不是忘了我既是海盾又是议会的了？”一个着围裙的小姑娘揣着口袋落在他身边，“最好不要乱讲话，小心我打你哦。” 这个人王陆离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昨晚卖面条给他们的面条姑娘，又是导致他们吃了增肥药的罪魁祸首南宫晴。 南宫晴把目光转到王陆离身上，敛去脸上的不愉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现在看着顺眼多了，真是个帅气的小胖子。” “晴儿的审美观还是一如既往的独特，看来这又是一个受害者了。”一个油头满面的年轻男人从一艘漂浮起来的小船中跳下来，手中还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受害者个屁呀！”南宫晴扑上去作势欲打。 “别闹别闹，我这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了。”被搀扶着的老妇扭头瞄了瞄四周，“小冰呢？她怎么没来，我还有东西要给她。” 又有一个满脸痘痘的男人从他身后的小船上跳下来：“哎？顾大娘不知道吗？小冰好像闯祸了。” “别瞎说，谁闯祸小冰都不可能闯祸，那么好的孩子。”顾大娘不乐意了。 “你自己看看屏呀，真是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小鹿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一点都不像平常一样欢腾呢？”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从船上下来，望向王陆离身后站着的程鹿，背着手冲她这边走了两步。 “啊？我没有啊。”程鹿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可能我缺觉吧。” “得了吧，你还缺觉。”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从小船上慢吞吞地挪腾下来，“我哪次找你玩的时候你不是在睡大觉……” 眼见着柱子上走来的人越来越多，王陆离就越紧张。确实如商易兰所说，这些人中只有一半能从身上感受到封器白昼的气息，另外的一半人怎么看都是普通人。 这一半可以操纵白昼的人中，虽然只有三四个是自己从下面飞上来的，但是同时面对着三个天奉也不是他现在能做到的事，更别提那些人中估计还有地为的存在。 还是随机应变吧……毕竟也不一定会发生冲突…… 等人们陆陆续续走上柱子平台以后，一开始发话的中年男人举起双手：“都安静一下啊！” 他的话似乎很有分量，一开口之后，喧闹的大家纷纷安静下来。 “今天叫我们来干吗啊？”有个戴着眼镜的少女似乎还不知道今天召集议会的意义。 “你怎么又不看通知……”她旁边的一个秃头男孩撞了撞她的胳膊，“不是说要查验上界探子吗？” 随着他这声嘟囔，三十来个人同时将目光投在了缩在柱子边缘的王陆离身上。 “你真的是上界人吗？”一个小女孩吃着手指，呆呆地问道。 “我看着不像呢。”那个胡子拉碴的老头摇摇脑袋。 “今天的事情很严肃，大家不要再开玩笑了！”中年男子又拍拍手，“城主说了，要用‘圆桌’！” 圆桌是什么？ 王陆离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来。 同样疑惑的还有几个议会的成员。那个满脸痘痘的年轻人疑惑道：“这人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要用圆桌？” 这次是那个穿着黑色马褂的老者开口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是有人听说谁可以在拥有封器的同时进行灌注吗？” 安静…… “同意开启。” “同意。” 此起彼伏的赞同声打破宁静，再没有一丝疑惑的声音。 “你们是要……”一直没作声的王陆离开口问道。 下一秒，他忽然觉得身上有一股大力传来，一个趔趄就向前扑去。接着，他感觉到身上一凉，一道又一道深蓝色的锁链仿佛从他皮肤下钻出来一般，扯着他的身体如同五马分尸般悬了起来。 在他被扯于半空中的时候，议会的众人已经变幻了身上的衣服。所有人都穿上了如同傍晚夜空般深邃的深蓝色袍子，围绕着柱子边缘站成一圈，眼睛都紧紧盯在他的身上。 身处于人圈之中的中年男人睁开眼睛，口中的话语如同奔雷一般回荡在湖面的上空。 “开启……圆桌审判！”白昼林 第四十八章 诘问 程武麟这边看不到热气墙外的场景，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另一边传来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从商易兰手中鱼竿头上延伸出来的锋利鱼线依旧紧紧箍在他的脖子上，其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激的他汗毛直立，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商易兰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程武麟没有忘记她还是这天寂海的城主，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威严感丝毫不亚于杜凌等其他城主。 她说的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依旧是可信的。 包括他一动就会死，王陆离也会死。也包括如果配合他们，两人就会相安无事。 或许吧？ 王陆离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这边的商易兰又什么都不肯说，能获得的信息太少了。 “咳，这么等下去有点无聊，还是让我钓个鱼吧。” 在程武麟盯视的目光中，缠绕在他脖子上的鱼线滋滋地开始滑动，鱼钩的那端向着商易兰的鱼竿头飞了回去，在杆头重新缠了两圈再垂直落下，啵地破开水面沉了下去。 “你没有放鱼饵。”程武麟指了出来。 商易兰略诧异地抬起头：“没想到你还挺有闲心问这个。” “那肯定，你无聊，我也很无聊啊，这样干站着，谁不无聊啊？”程武麟打了个哈欠。 “呵呵，”商易兰冷笑了下，“心态不错。” 程武麟无视她的嘲讽：“所以你这样钓能钓上来什么？” “答案。”商易兰从嘴里甩出两个字。 “……”程武麟无语，感情这女人也是在这学姜太公，玩愿者上钩什么的意识流。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只是好奇，你一个城主要什么答案要不到，非要从我们两个人身上取？” “当然是一些连我这个城主都没见过的东西了。”商易兰讲手指竖在嘴唇旁边，“嘘，你吵到我的鱼了。” 。 。 王陆离用力挣了下从手掌心穿透而过的铁链，在一阵哗啦声响之中稍微挪动了一点点位置，却基本无济于事。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件挂在树枝上的衣服一般，铁链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皮肤，沿着四肢与后颈延伸开，一路连通到周围那圈议会众人的身前。 圆桌审判？ 难道是触犯了什么天寂海的“法律法条”之类的？ 可他和程武麟除了被程鹿带入城市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做吧？而且程鹿和那个商易兰还说要招揽他们之类的话。 不过既然他们安排专人监视，也就是说一开始就认定他们二人违反了某项不能被忽视的条件，因此现在这个什么鬼的审判也就是必然了。 问题是，那是什么？ 王陆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完全想象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如果是……就好了…… 这时，那三十多个议会成员中的一个发话了，深蓝色袍子虽然完全掩盖了他的面孔，但听声音，王陆离听出是先前那个老妇的声音。 “你可知罪？” 这一句疑问虽然平淡，却如同一道迅猛电流般顺着老妇面前的铁链直通过来。王陆离被震的一个激灵，嘴巴像是自动开启一般吐出两个字：“不知。” “那你可知，身为上界人，闯入我天寂海的下场为何？” “应该会死吧？等下，我又不是上界人，为……啊！”又是一道电流一般的感觉贯通五脏六腑，不痛，却让王陆离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这时另一个蓝袍人开口道：“你是不是上界人不是你说了算的，要看你的身体怎么回答了。” 话音刚落，王陆离只觉得体内一阵骚动，那些锁链像是钻入体内的细蛇一般，顺着脏器的间隙向上游去，从眼睛后方打了个旋，最后停在额头的位置。 叮。 头顶传来一声轻响，王陆离有种感觉，仿佛额头之下的那个“印器”被触动了一般。 只是这一声轻响，反而引起了议会众人的一阵骚乱，本来威严的场面顿时有了向菜市场发展的趋势。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个人被灌注过吗？” “只有印器，错不了。” “不对吧？要不再弄一下？会不会是圆桌搞错了？” “圆桌审判的结果是不会错的。你身为议会一员怎么也在这质疑上了？你是在灭议会威势涨海盾威风吗？” “海盾又怎么你了？路鸣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也许是因为姜饮冰不在的缘故？议会成员不完整，会不会对结果有影响啊？” “不可能！我的圆桌是……” “都安静！” 嗡！ 最后这句大吼声如洪钟，是那个唯一没戴着长袍兜帽的中年男人喊出来的。他这一吼，纷乱的局面顿时安静下来，除了那位老人手中茶壶垂下的水流声，再无别的声音发出来。 “我们议会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男人眉头紧皱着，满脸不悦的神色。 没有人回应，大家都在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圆桌审判向来不会失败，这虽然不代表我们会测出不正确的结果，但就现在来看，这个少年确实没有被灌注过，他不是上界人。” 拿着茶壶的老人开口：“这不代表他没有罪，作为下界人串通上界依旧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副城主。” “那要等另一个少年的审判结果了。”中年男人手一挥，穿透王陆离身体的锁链顿时消失在空气中，悬在半空中的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我们天寂海不会放过罪人，也不会污蔑好人。现在你直接对着雾的方向走去吧，然后换成你的同伙来这里。”中年男人指示道。 王陆离点点头，暗松了一口气。 好像没出漏子，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就要看…… 他直起身来，在议会众人的目光中拍了拍裤子，对着那团雾墙径直走了过去。 不一会，程武麟从他消失的地方走了出来，神色紧绷地盯视着议会这边的三十来号人。 中年男人见他的脚步稳健，心中略微赞叹了一下。面对着他们的这等阵势，不管是先前那个还是这个，都丝毫没有露出怯懦的神色，如果和上界人没有关系，那无疑都是下界少年中的豪杰了。 程武麟走到人群中站定，侧过头看向中年男人：“你们开始吧。”白昼林 第四十九章 危机暂除 等程武麟再次从那片雾气中走出来的时候，王陆离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程武麟回了一个咧嘴笑：“你也是。” “你看你现在胖的，一笑眼睛都没了。” “你不是也一样……”程武麟不屑。 “看来你们两个的心情还不错啊。” 听到这个声音，两人同时侧头看向从雾气那边走来的商易兰。先前程武麟回来的时候，她就松开王陆离脖子上的鱼线，一脸凝重地从雾中跃了出去。这次回来，她则是换上了一副警戒的面孔，让她惨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那肯定，莫名其妙被你们搞什么审判，能证明自己当然开心啊。”程武麟开口回道，“这个结果你们不会不承认吧？” “算了。”商易兰叹了口气，“圆桌审判是绝对正确的，是我们天寂海存在的根基，既然查出了你们是确实的下界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姐，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 从雾气中又钻出来一个身影。程鹿一反之前面对程武麟二人时的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双手十指间都夹满了螺丝刀，满脸怒意地看着程武麟和王陆离：“姐你都说了，灌注与封器是不可能同时存在于一人身上的……” 商易兰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我更相信圆桌审判的结果。你忘了吗，圆桌是我们议会的共有印器，同时调用桌上所有人的封器白昼，是无法被任何手段抵抗的……哪怕是白王赤王那类的上界顶尖高手来，也会受制于圆桌的规则。” 在王陆离抽出云相严阵以待的时候，程鹿依旧不减浑身的压势，一步一步向着他们二人走来：“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觉得，他们这两个上界人一定是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手法，欺骗了圆桌审判的规则！所以……” 话未说完，程武麟二人身上已经亮起了螺丝钉的图案，几把螺丝刀如同疾射的箭矢一般飞速向着二人的各处要害飞过来。 “够了！” 伴随着哧哧几声，一条细细的鱼线在空中斜拉而过，精准地将那几把螺丝刀全都拦截在半空中。 “姐！” “别说了。”商易兰悬浮在半空中，一边收回鱼线，一边凝视着下方程鹿的眼睛，“你今天太冲动了。” “是啊，小鹿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好像受到刺激了似的呢？”议会众人中那个老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渐渐散去的大雾中，议会众人鱼贯走了出来，而圆桌的本貌也全都展露在程武麟二人眼前。 程武麟放眼望去，原来他刚刚被束缚起来的那个平台只是这巨型桌子最外圈的四根支柱之一。而现在他们站立的地方，也就是已经搁浅了的商易兰小船旁边，是从柱子一级级递减下来的高大楼梯的半路长阶梯。 如果从侧面看，这个圆桌应该像是一个上短下长的“h”型，和钻井平台有些类似。但要从天空俯视，会发现这圆桌像是一个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大型体育馆的看台，“体育馆”的中心并非足球场，而是一个由一根根泛着蓝光的粗大铁链系成的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由钢铁铸成的心脏一般。 看到这一幕，王陆离皱起了眉毛。他不认为那个东西只是个摆设，而是什么更加凶险的东西。 而随着王陆离的目光，程鹿正好将手指指向了那团锁链结：“为什么今天只用了圆桌的一角进行审判？如果用……” “嗨嗨嗨，放松啦鹿姐姐，”那个满脸痘痘的年轻人从空中飞到程鹿身边打断她的话，“我们今天抓到的可不是棋子首脑之类的人啊，我都觉得启用圆桌都有些小题大做了，你看，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我看小鹿是缺乏休息了。”那个先前很凶，提着水壶的马褂老人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捏了捏程鹿的耳朵。 “就是，而且他们两个不就是鹿鹿你从三重门那边领过来的嘛，”一个先前王陆离没怎么注意的不起眼的小姑娘站了出来，“鹿鹿你不相信圆桌，总不能也不相信我们天院的技术吧，上界人是过不来那边的。” “我只是……”程鹿叹了口气，“可能是我多疑了。” “我们还是散了吧，今天白忙一场。”一个少年摊手。 “哪白忙一场了，”南宫晴叉着腰，“我们可是帮助两个大帅哥证明了清白，多充实。” “帅哥……”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摇了摇头。 “怎么！”南宫晴再次纠缠进了这个问题里。 眼见着议会众人再次陷入了七嘴八舌的闲聊之中，王陆离依旧没有放下心中那根筋绷的弦。 哪怕这里的议会众人大多都因为圆桌审判的结果不在怀疑他们，王陆离的眉头依旧没有舒缓。潜意识里，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我们没事了吧？”程武麟对着落在他身边的商易兰问道。 商易兰扯了下身上被风吹乱的蓑衣：“基本没事了，但是彭琪与张囚……就是你们那两个邻居依旧会盯视你们的不合理举动。” “那这和澄清我们清白之前有啥区别！”程武麟怒气冲冲。 “当然有区别，你们可以随意离开这座城市或是出镜，这我们都会停止限制的。” “那如果之前我们出镜会发生什么呢？”王陆离问道。 “在这圆桌范围内是不可能的，但是再之前的话……我们大概会发出对所有城市的警告，将你们二人列为高度危险分子。” “那不就是通缉么……”王陆离苦笑了下。 嘴上逢迎着商易兰，他的脑子同时也在飞快地转动着。 今天的议会之行几乎可以说是收获颇丰。第一他搞清了商易兰的水平，在被那些丝线缠住脖子的时候，他很明确自己没有任何抵抗的手段。第二他搞清了这座城市的想法。先前那些不安，从圆桌审判中得到了解释。之所以会有监视，并不是这些人知道了他曾“被”加入棋子的事情，而是源于他不小心运用了上界人使用白昼的手段。 而这个危机，成功得让程武麟的能力给化解了。 但他现在又获得了新的不安。 他眯起眼睛看向那个让他不安的源头的方向。白昼林 第五十章 异样之感 程鹿。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王陆离一开始看到她的时候，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而已。但是今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更严格的审查，让王陆离感觉到了一丝蹊跷。 如果说，商易兰启动圆桌审判的原因是看到他运用白昼方式的不同，那当时在场的程鹿应该也感觉到了。 但当时的她并没有任何异样，而且还强烈地表示了想要他和程武麟加入天寂海的意愿，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对他们二人的杀意之类的负面情绪。 而到了今天，只不过一个圆桌审判之后，她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王陆离以自己和程武麟的行为随时都被监控着而思索，怎么都想不到可以造成这一结果的行为。 尤其是商易兰和程鹿的态度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圆桌的发起者极度相信圆桌审判的结果，而作为参与者之一的程鹿却…… 他多瞄了程鹿几眼，总觉得这个女人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因为不论大大咧咧那一面是真正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是真正的她，她都绝对有一段在演戏……至于是基于她自己的目的，还是和商易兰一齐演出的这一幕，他都无从得知了。 说不定，这圆桌审判都是为了让他和程武麟放松警惕的措施？那也麻烦太多人了吧？而且就算是为了让他们两人放松警惕，程鹿不去强调更严厉的审查不是更好吗？ “老王，你还发什么呆呢。” 突然感觉后脑勺被弹了下，王陆离回过神来，看到程武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商易兰说我们可以走了，你说我们是回那个玻璃房子还是出镜？” “出镜”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突然刺进王陆离的大脑中，顿时让他打了个激灵：“你还记得我说要来这搞清什么来的？” “啊？”程武麟不解，“什么搞清什么？” 王陆离苦笑了下：“也是，发生这么多事，你要是不说出镜我都给忘了。” 说罢，他几步冲到已经转身离开了的商易兰面前：“稍等！” “怎么？”商易兰正挥挥手让她那艘搁浅在圆桌平台上的小船对着她飞过来，看到胖乎乎的王陆离挡在她面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有件事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人有印器的能力是强制将人拉入镜世界或者挤出去这样的？有没有可能会有？” 商易兰把鱼竿往肩膀上一搁，眉头紧锁：“不可能，如果有人有这种能力，几乎可以完全以碾压他的对手了，反正我是没有听说过有谁可以做到这样，有这种印器的人不可能没有记录，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王陆离转转眼珠，“落湍谷的涂婷婷说可能有人做到。” 一听到涂婷婷的名字，商易兰一下就不淡定了：“那个小丫头纯属胡扯！她是不是连出入镜世界的规则都还没搞清就当上城主了？那个水货！” 王陆离乘胜追击：“那商城主知道的规则是什么呢？可以帮我们纠正一下涂婷婷灌输的错误观念吗？” 这时这座巨大的圆桌正在逐渐沉入湖底，议会的众人纷纷散去，飞走的飞走，坐上小船的坐船。 商易兰拉过她那艘小船后，一边思考，一边站了上去：“下界那面的人分三类，一类如同金字塔底端一般占绝大多数，是完全不可能感受到白昼的人，第二类是可能感受到白昼但还未被领入镜世界的人，第三类就是已经获得封器，暂时出镜的人了。第一类人是绝对没有可能进入镜世界的，而第二类人则必须依靠第三类人的引导才能进入镜世界。” “这个我们大致知道，”王陆离拉着程武麟自然地也走上商易兰的小船去，“我们不太清楚的是，已经获得封器，就是你所说的第三类人入镜的条件是什么？” “一种自然是靠自身的封器力量入镜，要不就是在不应期期间依靠别的第三类人的引导入镜。” “引导是指？”圆桌已经完全沉入水底，小船也在水里浮了起来。 商易兰摆摆手，让小船开始向岸边的方向驶去：“当然是指身体接触了。不管是人还是物，入镜人要把他们带进镜世界，都必须经由身体的直接接触，这是最基本的法则了。” 王陆离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和程武麟对视一眼，便不再追问，点点头：“好的，谢谢您普及知识了。” “这些连镜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商易兰在船头坐了下来将背后钓竿上的鱼钩再度甩进水里，“今天的形势不太好啊，连条像样的鱼都没吊出来。” 王陆离没有接茬，而是拉过程武麟的手捏了捏，也在靠船尾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下船后，王陆离二人冲商易兰点头道谢，但商易兰头都没抬，只是调整了下身上的蓑衣，一眨眼就连人带身下的小船都不见了。 “老王，怎么样？你发现什么了吗？”程武麟问道。 王陆离叹了口气：“还是那样，我们身上确实有这个世界顶级层次的人都无法解释的现象，而且我也没敢对她提出来。这些事情，还是等我们回落湍谷和涂婷婷她们再商讨这件事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程武麟有点茫然，今天这一出火急火燎的圆桌审判彻底把他搞懵了，现在两人能自由自在地走在马路上反而有些不太习惯。 “现在啊……”王陆离伸手“啪啪”两下拍了拍程武麟屁股上肥厚的脂肪，“得赶紧找个地方把咱俩这一身肥膘甩掉啊！” “我靠！”程武麟像是刚想起这一码事来，怒意慢慢爬上脸庞，“甩掉脂肪之前，得先去找那个叫南宫晴的臭女人算账！” 王陆离嘿嘿一笑：“你这么记仇啊，她们不是说这个药对我们身体能力的锻炼有很大好处嘛。” “那当然，”程武麟转头看向王陆离的脸，“老子可是曾经胖过一阵的人！深知脂肪的讨厌！” “啊？你？啥时候？”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我怎么不记得，你绝对没和我说过。”王陆离去掐程武麟脖子上厚厚的肉，“反正你胖也好瘦也好，我都喜欢。” “操，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就是只看脸的肤浅似的。” “你不是吗？” “你……也给我等着！”白昼林 第五十一章 减肥大作战（1） “我……不行了……” “老程！你不能放弃啊！” “我真的……不行了……” “你不能松手！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还是可以的！” “再见了……老王……” 在一声闷哼中，程武麟顺着那块光滑的玻璃骨碌碌地滑了下去，啪地拍在湖边的地面上：“累！死！老子了！” 王陆离从旁边那片悬浮在半空中的玻璃上一跃而下，砰地落在程武麟旁边：“才五分钟，你就不行了。” “才五分钟？我以为得有好几个小时了！”程武麟脸朝地闷闷地抱怨道。 “今天的计划确实是好几个小时。”王陆离伸手扯住程武麟的胳膊，“来来来，继续加油！” “我能不能抽个脂啊……这他妈太累了……”程武麟费劲撑起自己的身体，“本来还想着直接出镜，才想起来带着这体型得吓死我爸妈。” “对啊，所以我们得赶紧减掉啊。” “太难了。”程武麟又扑倒在地上，盯视着地面下方飘过去的片片白云，“我再也不嘲笑李大勇胖了。” 王陆离眉毛一扬：“他也不胖啊，他不就是壮吗？” “所以说，我为我过去的话给他道歉……求上天直接抽掉我身上的脂肪啊……”程武麟以头抢地。 “求天求地不如求己，快起来吧啊，乖。”王陆离觉得自己现在活像一个催自己孩子假期早起的中年妇女一样。 “哎，”程武麟叹了口气，翻了个面，伸手搂住王陆离的脖子，“拉我起来。” 王陆离吸了一口冷气：“我靠，你这两百多斤的体重，让我怎么弄起来！” “反正我不自己起来，你看着办。”程武麟坏笑，轻轻摇晃着浑圆的身体。 “行吧……”王陆离眨了眨眼睛，把一只手穿过程武麟的腋下，另一只手揽住程武麟的膝窝，“三，二，一……” “哎等会！”程武麟连忙叫停。看王陆离这架势分明是要来个公主抱，他这两百多斤的样子非得把王陆离的腰闪了不可。 不过王陆离完全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随着倒计时的结束，腰腹一挺，虽然有些颤颤巍巍，竟真的把程武麟抱了起来。 “哎，不是，放我下去！你！”程武麟想挣扎又不敢挣扎，怕王陆离一撑不住再把他砸到。 “嘘，宝贝别说话。” 程武麟瞪大眼睛。虽然王陆离现在脸上的肥肉已经快把他眼睛挤没了，但是程武麟还是感觉一道闪电从心头晃了过去。 不过这道闪电还没等从左心房电到右心房，下一秒，王陆离手一软，程武麟就被啪唧一下扔到了地上。 “尼玛……”程武麟一边揉着屁股，抬起一脚踹向王陆离，“抱不动你就别抱！” “不是你让我抱的吗。”王陆离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操……”程武麟气急坐起来，“行行行，那你让我也试试！” “来呀。”王陆离也坐了下来。 程武麟心想也得给王陆离摔个大屁股墩不可，不过手一搂到王陆离的身体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还是好好抱一抱吧，毕竟现在这个该死的老王，可是我的…… 哎？ 程武麟皱眉看着端坐在地上纹丝不动，满脸笑意的王陆离，再次猛地发力。 哎哎哎？ “你是不是搞了什么鬼？”连续两次失败，程武麟放弃了抱起王陆离的想法，双手捏住王陆离厚实的肩膀。 “我可没有，我能搞什么鬼。”王陆离再次无辜。 “那为什么我抱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你弱爆了吧。”王陆离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 “我操，你今天这皮很痒是吧？”程武麟狂拍王陆离后背。 王陆离耸耸肩膀：“接着拍，哎舒服……谁让你刚刚说不减肥了的。” “我只是说累了，没说不减肥了。”程武麟一口咬在王陆离脖子上，“抱怨抱怨都不行啊。” “你有抱怨的心就说明减肥的心不够强烈。”王陆离回手摸摸程武麟的头发。 程武麟缓缓把双手移动到王陆离的腰上：“我现在觉得你比我爹妈还啰嗦了，怎么办……还贫嘴了，还气人了，你说怎么办？嗯？怎么办？” 王陆离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我以前也是这样呀……哇哈哈哈哈哈啊！” “我让你这样！”程武麟双手发起了百试不爽的挠痒攻势，满意地看着像个肉团子一样满地打滚的王陆离，“服了吧？说，刚刚为什么我抱不动你！” 王陆离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别……我错了……求你……哎……我说我说！” 程武麟一停手，王陆离就赶紧从他手底下溜了出去，站在一旁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刚刚用白昼把自己压在地上来的。” “啊？怎么弄？” “这样，”王陆离伸手拍在程武麟的肩膀上。 “嗯？”程武麟刚疑惑出来，就感觉浑身上下像是盖了一层被子一样，慢慢加重，变得像是顶着一床吸满了水的棉被一般。 “这是白昼？”程武麟惊讶道。 “是啊，我是最近才想到的。”王陆离撤走了压在程武麟身上的白昼，“白昼这东西，既然能托起人的身体，是不是也能压住人的身体呢，于是就这么反向试了一下，没想到还挺成功。” “难怪刚才完全抱不动你。”程武麟感叹，一边也尝试着调动周围白昼压向自己，感受身上一点点增强的压力。 “不过就算我不弄这个，我估计你也抱不动我。”王陆离双手抱胸。 “真的？我不信，我试试。” “你不用试了，我现在体重在两百五十公斤左右，五百斤的重量，你怎么可能抱起来。” “那你刚才是怎么？”程武麟斜盯着王陆离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 “是啊。” “真的假的？” “真的！不过只有三秒。” “那也不错了啊。” “三秒后，我就坚持不住了，刚刚还想轻轻把你放下的……” “没事！”程武麟兴奋了，“已经比我快多了！” “都是锻炼的结果！你还不和我跑步来！”王陆离伸出拇指往头顶那两块玻璃指了指。白昼林 第五十二章 减肥大作战（2） “你这也是才锻炼了五分钟，就能用白昼托物了，我才不信是你现在弄的。”程武麟不屑，“快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成功的？” 王陆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信誓旦旦地说道：“相信我，减掉这身肥肉，你也可以做到这样的！” “行吧，哎。”程武麟叹了口气，“话说你还记得我们那个约定吗？” “那个谁先成为天……不是，谁先学会飞行就答应对方一件事的那个？” “对。”程武麟点点头，“看这样子，你肯定比我要快了。” “那不一定啊，说不定你后面还比我快呢。” “别那么肯定，我都有可能像寇老头那样永远都无法学会呢……” “没有达成之前就不要随便说这些丧气话，以你的天赋绝对可以的，毕竟复合印器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那不是一码事。”程武麟挠挠头。 “不说这个了。”王陆离摆摆手，“刚刚说到哪里来的……啊对，那个约定。其实我当初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什么愿望。” “还能是什么。”王陆离少见的害了羞，把头一别，舌头舔舐着干燥的下唇。 程武麟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从后面搂住王陆离的脖子：“我的不也一样，我的也实现了，所以要求什么的，我也没有要求了。” 说完这句话，程武麟又插了一句：“哎不对，也不能说没有要求了，我现在的要求是你能保护好自己，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王陆离心头一暖，伸手拉住程武麟的手：“百岁可不够，怎么也得千八百岁吧。” “你可太贪了。”程武麟奚落道。 “我可没你贪，又想减肥又不想努力。”王陆离话锋一转。 “你怎么又绕回来了……”程武麟抱怨道，“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那我先上去了。” 说罢，他身体下压，然后双腿用力一蹬，直直地向着头顶窜了出去。 王陆离跟在他后面，也对着头顶那两块貌似只是悬浮在空中的普通玻璃板跳了上去。 这两块玻璃板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只要有人一站在上面，脚底与玻璃板之间马上就会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水膜，如果不全力奔跑就会从上面滑落下去，算是一个另类的跑步机。 至于它们的来路……实际上它们是南宫晴提供的友好支持，当然也是在程武麟摆出了一副要砸了她铺子的威逼下拱手送出来的“赔偿金”。 从那场虚惊一场的圆桌审判之后已经过了三天，程武麟和王陆离准备先把这一身肥肉甩掉再出镜准备返校的东西。当然，这段时间他们也只能暂时留在天寂海这边了。 既然已经确定会在这里住上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也为了尽量查明他们二人到底为何会被其他人的战斗拽入镜世界这一怪异事件，王陆离和程武麟也算正式搬进了那所透明房子。 当然为了那些透明的墙壁，程武麟还是一直在抱怨，直到…… “这些墙壁也可以变成不透明的？”王陆离眉毛一挑。 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坐在他旁边，嘴里嚼着不知道什么的东西，一边说道：“啊，那是因为你们申请的房屋就是普通房屋，像你们这些古人直接申请不透明的就好了，毕竟也不是谁都喜欢自己的生活被别人看光是不。” 这个小姑娘，就是程武麟二人曾经无比警惕的那两个邻居之一，名字叫彭琪。从圆桌审判回来后，小姑娘主动端着一盘自制的黏糊糊的菜肴前来拜访他们了。 “所以说……是程鹿……”程武麟咬牙切齿。 彭琪把叉子戳回到那团蓝紫色的浆糊中：“她也是不放心你们的身份呀，既然圆桌审判都说没问题了，那你们就是没问题了。” 看来这个小姑娘也和其他人一样，对圆桌的结果深信不疑。王陆离思索道。 彭琪本身就是天院的一员，在她的联络下，很快就将程武麟他们家的墙壁置换成了可以进行染色的那种类型，并且为了统一和周边房屋的风格，外墙依旧保留着透明的样式，只不过从外面看里面就像没有人罢了。 对此，程武麟奚落道这是天寂海的面子工程。 不过，彭琪一直在否认自己是在监视程武麟他们，并且当着他们面展示了自己那顶睡帽印器的能力，并不是打探消息之类的作用，而是和监视毫不相干的奇特能力。 沉溺，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在睡眠的时候戴上，能够将困意收集起来，战斗的时候释放出去，让敌人全部处于困倦之中的印器。 也是基于这个原理，王陆离才会一直以为她是在假寐，实际是在监视的清醒状态。 不过姑且不论彭琪是不是在隐瞒什么。单论这座房子的外墙设置，王陆离几乎可以肯定程鹿是对他们有监视的，这也让他对程鹿变得更加忌惮。 不过程鹿似乎没有自觉，在圆桌审判后的第二天又大大咧咧的登门拜访来了，就仿佛在圆桌审判上对王陆离二人露出的愤怒容颜完全不存在一般，翻箱倒柜，一会在床上躺躺，一会在跳到饭桌上打个滚，活像一条哈士奇一般。 而王陆离看她这样，也不便开口询问当时的什么事，只是在程鹿走后，用云相放出的云雾将整个房间充了个满满登登来寻找程鹿可能留下的监视手段，最后却一无所获，只能暂且认为对方只是单纯的来串个门而已。 “老……王……咱们……跑了……多久了……”程武麟气喘吁吁地在他那块玻璃板上边跑边问道。 “半个……小时？”王陆离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体重的增加实在让他不是很适应，从来没觉得这种缓坡慢跑会有这么困难过。 但是的确如南宫晴所说，现在他就像全身上下随时都背着负重一般，在克服更大阻力的情况下，感觉肉体的力量确实在增强，这是仅提升白昼操控力无法带来的改变。 在战斗中，操控身体不仅仅在于增强白昼操控力对于身体外部的影响，直接对肌肉神经的控制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也就是现在他和程武麟最需要加强的地方了。白昼林 第五十三章 减肥大作战（3） 这些徒增的脂肪，相当于在他们身上绑定了一个天然的负重，无时无刻不在锻炼他们的耐力。一旦甩掉它们，到时候他们二人的各项能力都将会提升一个层次。 但是感觉还是不太够…… 王陆离边跑边思索着。 怎么才能提高反应速度呢？这不是靠减肥能锻炼的出来的能力。 就好比涂婷婷的那个印器桐指，可以在瞬间缩小和扩大她展开的梧桐印界内任意两点间的距离，如果没有过人的反应能力，恐怕完全无法驾驭这印器，甚至还要因为不适应这印器带来的巨大改变而害了自己。 正这样想着，一个声音突然闯进他的双耳之中。 “这是在修行吗？只是这样可不够啊。” 王陆离低头一看，他们的第二个邻居，那位他之前以为一直在便秘的那个男人，正捏着一份叠好的报纸，抱着胸仰头看着他们。 不过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加上今天天气很好，王陆离可以清晰看到男人脚下的片片白云，这一落差让他恐高的老毛病又犯了，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呲溜一下从浮空的倾斜玻璃板上摔了下去。 “哎老王！”旁边的程武麟意识到的时候，王陆离的后背已经快砸在玻璃地面之上了。这个高度大约有两层楼那么高，普通人直接用后背着地，怕是会落得个内脏破裂的下场。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那男人手中的报纸无风自动，哗啦啦迅速张开，其中一版上刚好有一张家具广告的图片。图片中的沙发像是泡了水的海绵般急速涨大，刚好垫在了王陆离与地面之间。 咚咚…… 王陆离庞大的身躯在沙发上弹了两下减缓了落势，最终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上面。 “呼，还好。”男人叹了口气，搔了搔鬓角。 王陆离站起来感谢道：“太谢谢您了，张先生。” 被叫做张先生的男人摇摇头：“举手之劳，没什么。要是看到我的新邻居摔伤自己，那才是不好意思呢。” “哈哈。”王陆离笑了两声，又朝也跳下来落在旁边的程武麟摆了摆手：“我没事。” 程武麟还想问什么，看到王陆离用背对着张先生的角度冲他挑了挑眉毛，话锋赶紧一转：“没事就好……哎……今天咱们的运动时间够了吧……要不……回家？” “差不多了。”王陆离点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那个叫做张囚的邻居大叔，“张先生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不了吧，我肚子不太舒服，得赶紧回家蹲厕所去……”张囚苦笑着，揉了揉肚子。 “啊，那您快去吧，我们先回去了！”王陆离冲他点点头作别，然后转身挎着程武麟的胳膊把他扯回了家。 在他们身后，边青微笑了下，合上了手中的报纸，而那只黑白染色，就像是从报纸的油墨中蓬出来的沙发晃了晃，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之中。 一进门，程武麟就神经兮兮地问道：“怎么了？你是觉得他有问题吗？” 王陆离从门口挂钩上拿了条毛巾盖在脑袋上：“你就不怕这屋子还是被监视着吗。” “哎？他们不是说撤去监视……” “那你就信？”王陆离把吸饱了汗水的毛巾对着程武麟脸上一丢，“我看你是把这屋子弄了一遍，真把这当自己家了呀。” 如王陆离所说，程武麟确实按照之前搞定厕所的风格一般，重新将家里的全部家具都配置了他和王陆离都喜欢的颜色，加上已经变得不透明的墙壁，确实有种温馨小家的感觉。 光是门口的玄关处就能感受到这种氛围，挂钩上混合着二人共有的衣服，虽然现在的码数大了好几号，但也确实是按照他们二人在镜外衣服变化的。 挂钩旁边的鞋架随意摆了几双程武麟喜欢的球鞋，连他之前一直没舍得买的限量版都有，都是用他们翻出来的透明鞋子变化而成的。王陆离在学生会演讲穿的皮鞋在下面一排，还有一些和程武麟球鞋款式相仿颜色却不一样的鞋子。 将门廊与里面隔开的是一道花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绿叶植物。仔细看去，这些绿植和程武麟他们在下界所知道的那些植物很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其中最下面还有一排只有半米高的小树，上面却又长着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黄澄澄的柠檬。 这些绿植其实也算是南宫晴赠送的。在程武麟找她去讨说法那天，王陆离注意到她那面馆后面郁郁葱葱的绿植，便向她询问到哪里能搞到这些东西，南宫晴为了赔罪，笑嘻嘻地说可以直接把那些给他们送过去，于是就有了这门口的一排，再往里窗边那一圈，还有三楼天台上的那一墙…… 程武麟没有嫌弃王陆离丢来的汗湿毛巾，只是把它挂在肩头，然后挠挠滴着汗珠的头发，不好意思道：“咱们布置的这么好看，这么有家的氛围，一进门我肯定会放松警惕的啊……” 已经换好拖鞋走进去的王陆离哈哈一笑：“其实不用紧张，这屋子里没有监视。” “你怎么知道？” 王陆离晃晃手腕：“我翻找了天寂海的条文，上面有说经过圆桌审判证清白的人会被撤销直接监视。” “那你就信？”程武麟一撇嘴，重复了王陆离刚才说过的话。 “因为这份文件是议会，天院和海盾共同声明的。如果他们违背，那圆桌就不会成为天寂海最依赖的鉴敌手段了。” “总感觉这么牵强呢……”程武麟深吸一口气，“算了，反正我也弄不懂，你说没事我就不管了。不过撤去监视，你为什么还要防着那个隔壁的张囚？” 王陆离坐在了真正的沙发上：“是因为我说的是直接监视会撤去，他们二人属于间接啊。虽然彭琪那小姑娘否认，印器好像和监视没啥太大关系，但她们的任务可是商易兰直接对我说的。在圆桌审判结束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因此我还是要防着他们两个。” “反正他们只要看不到这屋子里，我就都无所谓。”程武麟挤在他旁边。 “额，你过去一点，靠这么近有点热……”王陆离满含笑意地推了推他。白昼林 第五十四章 飞行的秘密 程武麟晃晃脑袋：“我觉得也有点热，我以前运动也不会这么出汗啊……还是去洗个澡吧。” “要不要我陪你啊？”王陆离冲他后背坏笑道。 “走开！”程武麟冲着身后摆了摆手。 王陆离盯着程武麟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旁，想到前两天他还能透过墙壁看到对方，现在将墙壁换成了普通的不透明墙壁，虽然正常，却少了一点逗弄程武麟的乐趣。 说起来，那个叫做张囚的隔壁大叔刚刚说他肚子疼……估计又在厕所蹲着看报纸了吧？ 王陆离看向之前能直接注视到对方的那个方向。 其实刚刚张囚不来帮忙，他也摔不到自己。如同对程武麟所说的那样，他已经稍微掌握了一些通往飞行路上的诀窍了。 这些知识是在他还是试验品748号时棋子车告诉他的。 白昼这种东西，在平时可以看作空气中无色无味不影响呼吸的颗粒，因此调动白昼冲击自己的身体，可以让正常的跑跳变得更高更远，相当于在身上背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助推器一般。 但是要做到飞行，只是调动那些白昼粒子轰击身体还不够。人体的体表面积就只有这么多，而同一时间空气中白昼颗粒的浓度又是有一个最大阈值的，哪怕就是再高明的上界天奉，和上界地为所能操控的最大浓度的白昼都是差不多的。 所以说，最根本的差距，在于白昼操控的精度。 那些人如涂婷婷或者车先生他们之所以可以飞行，是因为他们利用了体内的“表面积”，也就是呼吸所必须要的器官，肺的作用。 也就是说，要想成为天奉，必须将吸入肺内的白昼颗粒一并调动，通过它们的推动，让人体的肺脏变成一个气囊一般的存在。这样，在体外与体内白昼颗粒的双重作用下，就可以完成在空中任意飞行的高难度动作了。 因为这样，上界将人分为人躯，地为和天奉三个阶级，从根本上来说强调的是对白昼操控度的三个级别。从完全无法调动白昼颗粒，再到可以调动体外的白昼颗粒短暂托起身体，以及最终的体内体外联动，自由控制周身白昼颗粒的级别。 从得知了这一原理之后，试验品748号几乎每天都在尝试去感受吸入肺内那些白昼颗粒的存在。但是仿佛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屏蔽外壳一般，不像漂浮在周边的那些看不见的颗粒可以很轻松的感知到，白昼颗粒一旦从口鼻吸入，仿佛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消失掉，再从口鼻吐出时才能再次感觉到它们的存在。 谁都知道，生命体不像是无机物体那样，可以通过和白昼颗粒融合达到白昼化加强某一特质的程度，因此那些白昼颗粒被人体吸入肺中，就像是走了个过场，最后还是都会原封不动的被呼出来。 但就是那一层口鼻的屏障，仿佛让之前如同操控身体一般容易的对白昼的调动变得困难无比，甚至到了几乎完全感受不到的程度……大概这就是隔绝地为与天奉最深的那道沟壑了吧。 经过了这么久的尝试，王陆离最近终于可以稍微感受到肺脏内的白昼颗粒了。利用那只是如同拳头大小的白昼颗粒团，他就能做到让让自己的身体短暂漂浮三秒钟，不敢想如果全肺的白昼都被调动起来，那样飞行是不是就和在地面上走路一样容易了。 而从那块浮空玻璃上摔下虽然是不小心，但看到脚下的人是那个张囚，他就主动放弃了调动白昼对自己的保护，就是因为他知道张囚一定会帮他。 彭琪的能力他已经搞清楚了，这样一来，张囚这第二位邻居的能力他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两个邻居，一个有强制催眠的能力，一个可以凭空把那报纸上的东西变成具体的事物…… 都很棘手啊…… 不过由不得王陆离不警惕。他本来天生就谨慎，在经历过荆丛园与白帝间的事后，他对于这个世界各种印器能力的认知有上升了一个阶段。 棋子炮，那个老太太，竟然可以以灵魂之类的形态存在，通过长久的接触影响人的思维…… 而棋子车……他某个层面来说的师傅……那柄剑有着可以扭曲被剑锋刺中人的观念，通过因果调转，扭曲敌人的事实，凭空获得情报，甚至让心神不宁的敌人自裁的可怕能力…… 王陆离又扭头看向洗澡间的方向。 今天程武麟的心情好像很不错，一边洗澡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哗啦啦的水声和着他的哼哼声，让王陆离的心尖一直泛着阵阵如同温软棉花般的暖意。 而这就是他要保护的东西。 一开始他保护程武麟，是因为他觉得这个男生笨手笨脚，脾气暴躁，在这个世界却是他唯一有着共同经历的人，如果不保护好他，自己一定会觉得很无聊。 后来，他保护程武麟，是因为他看到了程武麟身上的闪光点，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保护程武麟是他不想失去人生中不多的几个朋友。 再后来，他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程武麟，在不知道程武麟对自己的意思之前，他必须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要是还没对程武麟表明心意之前失去他，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而现在，经历了种种困难，他和程武麟终于互诉衷肠，肝胆相照，真正成为对方生命中无法抹去的最重要的人。他现在保护程武麟，是因为程武麟就是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他的未来。 程武麟，是我的家人…… 男人嘛，就是应该让自己的家人远离危险，平平安安，不是吗？ 程武麟披好浴衣，细碎的短发上还盖着一条雪白的毛巾，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从浴室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对着他傻笑的王陆离：“盯着我笑什么呢？我脸上长花了啊？” “没有，看你好看。” “现在好看什么啊，这大肥脸。”程武麟抱怨道，对着走廊上的镜子理了理头发，“你也快去洗澡吧，老远就闻到臭哄哄的……我操，你别抱我！我他妈白洗了啊！” “就一下……嘿嘿……”王陆离把头埋在程武麟腰侧滚了滚。 “哎……”程武麟也没多说什么，叹了口气，轻轻在王陆离后脑勺上拍了拍。白昼林 第五十五章 任务清单 王陆离一松手，程武麟就把他推到一边去了：“怎么你现在变这么粘人了？” “粘人不好吗？”王陆离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额，我就感叹一下，不是说不好。但是，一般不是说情侣交往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吗？” 王陆离一愣，他还真没想到程武麟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我靠，你从哪灌的这些毒鸡汤？” “哎？网上不都这么说吗……”程武麟眼神飘忽，食指勾起挠了挠头发。 王陆离神情严肃：“情侣交往就是讲究一个开心，咱俩又不是没什么交流单纯待在一起的那种交往方式，双方都开心就好，管他别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切，这些我也不知道，反正我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哪知道这个那个的，找点资料不行啊……” “行啊。”王陆离重新笑起来，伸手捉住程武麟的两只手，“其实谈恋爱什么的，感觉到了就可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做兄弟那样，都只是因为我们开心才选择的不是吗……无论是情侣还是朋友，溯本求源都是因为自己开心又想对方开心才会缔结关系啊，本质都没区别的，反正我只想你开心就好。” “我没不开心啊。”程武麟嘴角一拧，“我啥时候说我不开心了。” “是吗？我以为你在向我要求个人空间……” 程武麟眼睛一瞪：“那哪可能！老子巴不得随时都和你腻在一起！不过我就是看网上……” “那就让网上那些去他妈的吧。”王陆离捏捏程武麟的掌心，“好了我也得去洗澡了，我觉得身上都黏了。” “咱们家不是有两间浴室吗，你刚才怎么没去楼上那个？” “嗯……啊？有两间吗？”王陆离惊愕，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是啊，我还特意把那布置成你应该会喜欢的样子呢，这样我们两个洗澡互不耽误。” “我靠……”王陆离咽下一口老血，顺便把那句想说的“要不要这么多此一举”咽了下去，“那行吧，那我去我的……浴室洗澡了。” 程武麟往沙发上一靠，毫无自觉地感叹着：“啊，房子大真是好！厕所，浴室什么都可以来多点，一点都不会互相抢！” 呵呵……老程你有种弄两间卧室分床睡啊！ 王陆离一边腹诽着，一边摇摇头，抓着之前那条汗臭的毛巾上楼去了。 程武麟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就觉得有点无聊了。这里虽然被他改造的风格和在下界他们所处的时代相类似，但却没有任何应该有的家用电器。 没有热水器，水管里会自动涌出热水，就还好。没有空调，室温又是很舒适的体感温度，也还好。没有冰箱，厨房里有白昼化的冰盒，可以起到冷藏冷冻的作用。 可是电视…… 没有手机他已经有些习惯了，但是没有电视，往沙发上一坐总感觉缺点什么。以前他自己在家的时候，进屋第一件事都是会选择把家里的电视打开，哪怕不看，听着电视的声音都会觉得很心安，有种家的氛围。 上哪放点能看的东西呢？ 屏？ 他晃晃手腕。蓝色的光线中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界面，不过就像是拔掉了sim卡的手机般，什么地方点击起来，打开都是一片空白。 上次说要找人修一修都给忘了啊…… 他挥手抹掉屏的界面，无聊地抱着脑袋向后仰过去，目光盯着天花板那个垂下来的朴素灯泡。 这房子的所有风格都是他选择的，王陆离几乎完全没有出什么意见。他一问，王陆离就说你喜欢我就喜欢，搞得他也不知道王陆离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不过王陆离这个人虽然很迁就他，但原则还是有的，大概是真的很喜欢才会没有意见吧。 想是这么想，程武麟还是有点心虚。 和王陆离互诉心意，经过了最初的不敢置信的惊喜感情后，两人的相处也渐渐进入了平淡期。没有了那种惴惴不安的暗恋心情，程武麟觉得很幸福，但又觉得缺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是缺乏惊喜吗？ 他又想起网上的那些文章，里面说什么为了避免交往进入乏味期，要给予对方适当的惊喜感。 惊喜感？情人节？生日？交往纪念日？ 情人节，在镜世界里的历法好像和外边不一样，没有这一说法。 生日……哎老王生日什么时候来的？ 程武麟抓抓头发，记得王陆离好像和他说过，但是他貌似没记住…… 这要是王陆离知道把他生日给忘了不是得失落吗……得赶紧偷摸旁敲侧击一下…… 交往纪念日那又是哪天来的……是按那个实验品748号亲他那天算还是王陆离出镜那天？哎如果按照出镜规则好像是一天？哎又好像不是……我操，头疼…… 程武麟不知不觉倒在了沙发上，脚丫子抵着茶几，浴袍大敞着，落到腰那去了都不知道。 他掰着手指头。好了，现在有三件事了，修屏，偷摸问生日，探讨交往纪念日是哪天。 对，四件，再加一个减肥。 五件，减肥也算是修行，提高操控白昼能力，反应能力与身体素质也算是个长远任务。 还有第六件，和王陆离一起查清他们两个为什么会被拉到镜世界里来这个诡异的事情，这是他们这次留在天寂海最重要的那个任务。 啊，还有第七件……出镜别忘了丢在电梯里那双球鞋……哎要是这里的鞋能带出去就好了，可惜都是白昼化的。 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程武麟把双脚勾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倒垂盯着沙发对面那面空落落的石头墙壁。他这个人思考的时候总会做出各种无意识的诡异动作来，大概是小时候一边玩一边做作业留下的坏习惯。 王陆离怎么洗这么久啊？ 要不要去偷摸看看？ 对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我还用偷看什么偷看，光明正大去看呗！ 话说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交往对象了哈！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了哈！ 要不要等一下，找老王……做点……有意思的事情呢？ 虽然上次王陆离提这件事的时候被他以“现在体型不对”回绝了，但其实他也不是很在乎王陆离胖还是瘦的。王陆离说他变成什么样都喜欢，他当然也对王陆离有着这种感情。 老王好像对这件事还挺热切的，要不就等下好了！别让老王难过嘛，是吧？ 一边想着等下会发生的事情，程武麟还是有点脸发烧的。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从网上看，真要轮到自己，除了兴奋还有点点紧张。 这样想着，脸红着的时候，倒立着的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哇，你怎么胖了这么多呢？”白昼林 第五十六章 不速之客 “卧槽。” 任谁在家里安逸地待着的时候，看到有陌生人闯进来都会被吓一大跳，程武麟也不例外，被吓到差点从沙发上倒栽下去。 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家里，还是个女的！ 不等看清对方是谁，程武麟又意识到自己的浴袍还敞着，浴袍里面除了一条三角内裤什么都没穿，第二声“卧槽！”紧随而至，身体自动跃起，翻到了沙发后面，结果膝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是第三声吃痛的“卧槽……” “怎么了？”楼上传来王陆离担忧的声音。 “老王你别下来！咱家进来个女的！”程武麟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对着头顶叫道。 王陆离刚冲完凉，还在擦身上的水珠时就听到程武麟连着的三声咒骂。 这下，他一听程武麟说家里进了陌生人，赶紧披上手边的那件深蓝色浴袍，系紧前面的衣服带子，蹬蹬蹬光着脚就往楼下跑。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女人笑眯眯的样子。 “涂婷婷？”王陆离半张着嘴巴惊愕道，“你怎么会在我家？” 涂婷婷上身穿着一件特别大的，画着黑白漫画图案的宽松白体恤，下身一条边缘磨出毛边的超短牛仔短裤，活力四射的就像邻家的女高中生一样。 她向后一仰坐在程武麟刚坐着的地方，抱着胸看着王陆离：“哟，你俩一个‘咱家’，一个‘我家’，在这里住的很舒坦嘛。” 王陆离皱着锋利的眉毛：“我就问你为什么会在这，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一个一个回答好不好？”涂婷婷瞄了她身后恼羞成怒站起来的程武麟一眼，“你问我怎么进来的？是指这城市还是你家？这城市安保防卫这么差，轻轻松松就飞进来了，简直比进你家们都容易。至于进你家，我当然是用桐指进来的。” 程武麟系好浴袍的扣子，绕到沙发前面看着涂婷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重复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学弟。”涂婷婷没去直视程武麟和王陆离的眼睛，而是伸出手来，盯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一声不吭跑到这种不毛之地，还向人讨了个房子住下了，我看也没碰到什么危险啊，看来是我的线人看错了。” “你的线人？你说你在这有间谍？”王陆离问道。 “嘘小声点。”涂婷婷在唇边竖着手指，“虽然我帮你们检查了这屋子里没有监视，但是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听到也是怪你，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程武麟撇嘴。 “那不一定，谁让你们也是我的耳朵呢？对不对？”涂婷婷突然提高音量。 “我靠你这个女人怎么能瞎扯呢！”程武麟急了。这要让那个张囚或者彭琪听到，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估计又要砸锅了。 涂婷婷佯怒道：“哎？怎么和学姐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这句话被王陆离无视了，转而问道：“这么说，你是通过潜伏在这天寂海的探子手下听说了我们要被圆桌审判的事吧？然后就赶过来救我们了？” “是啊，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只可惜这镜世界里手机用不了，要不然我接个电话就转头回去了，还害我跑来这么远的地方。” “那还真是谢谢啊……”程武麟看了王陆离一眼，对涂婷婷谢道。 涂婷婷倒是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我天，这位程同学变胖了看来还是有好处的，都会说谢谢了。” “我收回行吗……”程武麟从牙缝里挤出来这话。涂婷婷这个学姐说话还是恨的他牙根痒。 也难怪程鹿和她不对付了，这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讨打，走一起那简直就是世界灾难。 “你是自己来的？”王陆离又问道，走到程武麟的身边，眼睛盯着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的涂婷婷。 “不是，还有一个人。”涂婷婷眼角突然一挑，让程武麟心头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果然，楼梯口那边飘下来一袭仙风道骨的白衫，那人手里却捏着一串铝箔塑封，满眼都是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程武麟脸顿时变得通红：“我靠！公孙竹你个臭不要脸的给我放回去！” “啊？” “喔唷……” 公孙竹的一脸懵逼和涂婷婷脸上的精彩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陆离不知道程武麟还准备了这东西，心底隐隐有点开心。不过他看眼那个一身白衣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名情绪。 不为别的，只为了在白帝间内城的那一眼。 不过程武麟那边倒是什么都不知道，在公孙竹把那东西放回去后，态度就由恼羞变成了惊喜：“哎，我说你怎么也来了？” 公孙竹子拱手拜了拜，笑脸盈盈：“还不是因为城主大人担心你们两个，怕你们在这出什么事才拉我过来。” “你来这边了，那落湍谷那边怎么办？”王陆离扭头看向涂婷婷。 “落湍谷可比这小破城市的安保防御强多了，就算我不在，上界那边三个国家一起来进攻那城墙都能撑好半天的。” 眼见着程武麟、王陆离和公孙竹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涂婷婷才轻咳两声改了口：“咳咳，三个有点多，两个还是可以的……而且小红妆在家，我可一点都不担心。不说我了，你们要和我们回去吗？” “暂时不了，你也看到我们两个现在这样……”王陆离低头看了看自己微鼓的肚子。当着那个让他不放心的公孙竹的面，他没有说出这次会来到天寂海的原因。 涂婷婷饶有兴趣：“啊确实，你们两个是在这边养猪呢吗？怎么胖成这个德行？” 程武麟恼怒：“这哪是我们自己想变成这样的！是被人陷害的！” “谁啊这么有趣？我可得认识一下。”涂婷婷笑的无比灿烂，“我……” 她还没等说完，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邦邦邦”的敲门声。 屋子里的四个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并没有停止，反而变得越来越响了。 程武麟和王陆离对视一眼。 “我还是去看看吧。”程武麟惦着脚走过去，一边对着身后比划着手势让涂婷婷和公孙竹躲起来。 毕竟涂婷婷和公孙竹应该是偷偷溜进来的，要是被人发现在他们家，以程鹿还有商易兰那对待落湍谷的态度，怕是会当场把这房盖都掀了去。 不过涂婷婷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程武麟只得对着门凑了上去：“谁啊？” 不等程武麟把眼睛凑到猫眼上去，门外先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白昼林 第五十七章 隔着门的战争 我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来人的声音虽然谈不上有多熟悉，但也是在圆桌审判那天被程武麟深深刻进到脑海里面了。 这边涂婷婷好像也听出了门外那人是谁，眉毛先皱了起来，兀自嘟囔道：“哎？被发现了？有一套嘛。” 程武麟又回头看了涂婷婷一眼，结结巴巴对着门外回应道：“额，商城主您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门外的商易兰来回踱着步，反问道，“不过城主对于新入住的居民做个访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呼……还好…… 程武麟松了口气，接着又举起手，疯狂对着身后打着手势，嘴里还在拖延道：“啊，那个，稍微等下哈，我刚洗了澡没穿衣服，我去换套衣服再来开门。” 结果他一转身，看到涂婷婷还是坐在原处巍然不动，哪怕一条腿已经被公孙竹和王陆离扯的支了起来。 门外的商易兰轻笑了下：“洗澡？这么爱干净吗？不过我怎么从你们家闻出了一股臭水沟的味道呢？看上去不像很讲卫生的样子呀。” “啊？”程武麟听出了商易兰的怪腔怪调，装傻道。 “呵呵，别装了，”商易兰奚落道，话锋一转，“涂老鼠，我知道你在里面，我老远就闻到了你的味道了。” 唰！ 程武麟眼前一花，手握桐指的涂婷婷突然闪到他和大门之间，趴在门上对着外面轻声道：“我当是谁鼻子这么好使，原来是你这条商母狗，为了看家护院可真是辛苦你了。” 额…… 程武麟冷汗着往后退去，又和同样一脸尴尬的王陆离对视一眼。这两个城主之间的火药味要不要这么浓啊…… 门外的商易兰似乎对自己被叫做母狗没怎么暴怒，反而立即怼了回来：“怎么，你这条老鼠不好好在你的臭水沟待着，怎么就溜到我们这来了？难道是因为你的臭味太过浓郁，连你们城市的居民都忍受不了，把你赶跑了？” 涂婷婷满脸笑意，额头上却都快爆出青筋来了：“啊，母狗还是好好看家护院就好，少对别的地方指手画脚啦。还是说，你被链子拴在自己的狗窝里太久了，就觉得外面都和你这里一样充满了狗尿的骚味吗？” 砰！ 门外的商易兰也把头抵在了门的上面，苍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了：“我可得好好夸赞夸赞你呢涂老鼠，应该说真不愧是油滑的耗子，用你那专门用来逃跑的印器见缝就钻是吗？难怪你能溜进来，只可惜，身上的臭味太重，还是让我捉到了你的秃尾巴！” 涂婷婷在门这边咬着牙：“你这四处漏风的狗窝想进来有那么困难吗？啊，不会吧？难道那些一眼就看出来的破绽，都是……你挥舞那只总背在身后的小木棍捅出来的吧？我说你们这座城市是不是和上界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啊？这种连不会操控白昼的人随意都能走进来的防御，怎么就没有被上界人占掉呢？” 商易兰在门的那边翻了个白眼：“哦吼，倒是你这老耗子从水沟里溜出来了，不怕你们那就被上界人一股脑端了吗？我可是听说你们的城防基本全靠你一只耗子顶着呢，真是死不要脸啊。” 这都是人身攻击加地域黑了吧…… 程武麟不断感叹着，和王陆离还有公孙竹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听着这两个女人不带脏字地把和对方有关的一切都奚落了个遍。 “哎呦喂，我哪能比得上涂大城主您呐，我这小地方，能让您大驾光临真是三生有幸啊，您踩过的地方我一定会用围栏围起来，绝对保护到位！” 连续吵了几分钟后，两人的较劲已经转向了一个诡异的氛围。 “哦呵呵呵，商大城主您过奖啊，能到访一次您这里人家才是祖坟冒青烟呢！你看这蓝天白云，碧海蓝天，商大城主不愧是千古第一城主，您能被生出来真是下界人的福音啊！” 又过了五分钟…… “涂城主啊，话说我最近写字的时候总觉得油墨不太合适，正巧您前来拜访，真是上天送来的眷顾，如果能把您的心脏撬开，里面的黑心血一定能做出最上号的墨汁啊！” “商城主啊，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您这，等下就去买些特产回去给我的朋友们，我觉得您在这里真是刚刚好，这样就可以把您的脑壳起开，用里面的浆糊把那些纸箱粘在一起了哈！” 王陆离伸手扯了扯程武麟浴袍的袖子：“我的天，还真是长见识了啊……” 程武麟非常同意，猛点着头：“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公孙竹叶十分赞同，点头的频率都快出现残影了：“特别是互相嫉妒的两个女人……” “你说谁嫉妒了！”门内门外的两个女人似乎都听到了公孙竹的吐槽，一齐大吼了出来，吓得公孙竹一溜烟躲到洗手间那边去了，嘴里还一直默念着“我的天哪……” 过了一会，商易兰似乎有些累了，在门外咋舌道：“啧，行吧，好歹我们天寂海还是宽宏大量的，无论是小偷还是**，都有他们安身存在的地方。但愿你能在这好好洗涤一下心灵，改过自新，早日改造自己，成为一个勉勉强强及格的……城主？呵呵。” 涂婷婷依旧不落下风：“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也很快就会离开的，毕竟落湍谷可是一个真正自由开放的伟大城市，走了这么两天我就想念那里了。您还是继续在这加油吧，多保养保养皮肤，吃点红枣枸杞之类的补品，免得别人一看到您那张贫血的脸，就会觉得您的年纪太老不适合当城主了，是吧？” “切。”这回商易兰不再回骂了，只是留下了一个不屑一顾地声音，就能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了。 “终于……结束了吗……”仿佛已经等待了一万年的程武麟感叹道。 涂婷婷满脸不在乎：“哼，要不是我饿了，准保追出去气死这个丑女人。你这有吃的吗？我都十来天没吃了。” “……马上给您去弄！”王陆离和程武麟齐齐鞠躬，赶紧你推我搡地溜到厨房去了。白昼林 第五十八章 喝不喝 厨房里堆着的食材是王陆离昨天从屏中申领的，大多是些很普通的大米青菜之类的。 其实两人也想搞点海鲜之类的食材在家做，毕竟在这镜世界中，食物这种维生的物品都不要钱，甚至也不用其他物品换取。除了些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很珍贵的东西，其他大部分都是可以免费申请，过不了几个小时就会投送到厨房冰盒中的。 虽说想吃海鲜，但是在该怎么处理上就出现了麻烦……毕竟程武麟和王陆离都自诩厨艺无比糟糕的那一类人，“处理海鲜”完全没有在他们人生过往经历之中写进去过，为了避免伤害自己的胃，最终就只是选了些普通的好做的菜而已。 这回两人一听涂婷婷说饿了，马上着手开始给这个不好惹的女人准备吃的。那边王陆离切好了皮蛋和肉丝，拧开了自动往外窜火苗的火炉，烧起了咕嘟冒泡的白粥；程武麟这边则打了一碗鸡蛋，用筷子打散，淋进了噼里啪啦烧热的油锅里面。 不一会，一道小葱炒鸡蛋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端到了涂婷婷的面前。 “哇！我喜欢这个！”涂婷婷眼睛冒光，食指大动，在将面前的食物消灭干净之前一句话都没说。 等到那碗粥的碗底底都快被她舔光之后，涂婷婷才长叹一口气：“啊，这下满意了！话说你俩手艺不错嘛！” “我只会做点简单的东西。”王陆离虽然不饿，也盛了半盘程武麟做的炒鸡蛋放在面前，“我先生可是比我强多了。” 程武麟还是第一次听到王陆离用这个称呼，有点诧异有有点害羞：“哪有，我才是只会炒个鸡蛋而已，顶多在里面加点西红柿进化一下。” 他偏头看了坐在沙发那边的公孙竹一眼：“你确定不吃吗……” 公孙竹痛苦地揉着小腹：“真吃不下了。我刚刚在路上顺了一只烧鸡，现在十分后悔吃了那东西……” “你从哪顺的？”程武麟好奇，“随便拿别人东西好吗？” 公孙竹低头思索着：“就偷摸溜进这城市找你们的路上，路过一群胖子围着一根水柱跳舞，我看他们身后有这东西串成一排，就趁他们不注意拿了一个。” “我去，”程武麟一下想到那群人是谁，“那不是那个给我们增肥药的胖老太他们那群人吗……你拿的好啊！哈哈哈！” 王陆离歪头看着仿佛大仇得报似的程武麟，轻笑道：“这回我们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不熟悉的人递来的东西绝对不能吃啊！” “哈哈哈，你们也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那是随便能吃的东西吗。”涂婷婷起身来到沙发这边坐下，然后大剌剌地翘起了二郎腿。 这点程武麟和王陆离都不置可否，没法反驳，只得沉默下来。 “不过啊……”涂婷婷伸手掐住自己的小臂，“给你们增肥药那人也是个修炼鬼才，没想到还有这种依靠代偿的方式提升自己能力的东西……还好我不需要了，美貌才是最重要的资本哦吼吼吼！” 程武麟怒，然而一想到刚刚对方和商易兰的隔门口水大战，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我们是觉得，那个给我们东西的女孩没有对我们不利的理由才接受这个药的，最后也证明她没有恶意。” “面相永远都不能代表任何东西。”涂婷婷伸手指着自己的脸，“你们觉得我是好人吗？” “不是。”这回程武麟和王陆离异口同声回答道。 “我靠……”涂婷婷捏紧拳头，“你们两个不想活了是吧？” 公孙竹转了转眼珠：“我也觉得他们不想活了。” 涂婷婷本来还在翻白眼，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伸手在牛仔短裤的口袋里掏了掏，拎出了什么东西：“那如果现在我说，我有好东西要给你们，你们会收下吗？” “这什么？” 王陆离定睛看去，只见涂婷婷手指间捏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和他那些装着白昼化硝甘的小试管不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曾用来装香水的试用装赠品小瓶。 只不过，现在它的里面盘旋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黑色物质。说它是液体，瓶底却留着一段空隙；说它是气体，又没有充斥着整只瓶子，就像是一小团黑色毛线球一样在瓶子里缓缓旋转着。 “这什么啊？”程武麟又问了一遍。 “不管它是什么，你们两个愿不愿意要？如果愿意要的话，”涂婷婷颇玩味地晃了晃瓶子，“就得当着我的面喝下去。这不是和你们那时候吃增肥药的情景差不多吗？” “哪里差不多了？”程武麟没好气地说道，摆摆手，“你给的东西，八成好不到哪里去，我们才不喝呢。” “先等等，我有几个问题要问。”王陆离伸手把住程武麟摆动着的手掌。 涂婷婷很自信：“反正除了直接告诉你这是什么，其他我都可以回答。” “这东西你自己敢喝吗？” “我可以喝，但没什么用。”涂婷婷笑眯眯回道。 王陆离皱着眉问出第二问：“那这东西，喝下去是会留在体内呢，还是一过性就会排出呢？” “还一过性，这么专业啊。”涂婷婷吐槽道，“会留下一段时间，但是还是会消失的。” “那我知道了，给我吧，我喝。”王陆离伸出手。 “啥啥啥？”程武麟懵了，反过来拽住王陆离的手，“你咋就认为能喝了？那东西一看就有很有问题吧？八成是她弄的泻药之类捉弄人的……你看，‘她可以喝，但是没必要’……泻药就是啊，傻子才会给自己灌泻药吧。还有泻药也是喝完过一阵排出去就好了的……” 涂婷婷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神秘地摇摇头：“nonono，完全错了，这下招风耳小学弟你无论如何都得喝了。” “刚刚你哪有说这条？”程武麟气鼓鼓道。 “哎老程轻点，我手心都快被你捏爆了！”程武麟下意识把王陆离的手捏的很紧，掐的他吃痛叫道。 “啊，我没注意……”程武麟赶紧拽起王陆离的手吹了吹，“没事吧？” “没事。”王陆离摇摇头，“不过我知道那瓶子里是什么了，而且确实，好像喝下去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那你说，这是什么？”涂婷婷眯着眼睛，等待着王陆离的回答。白昼林 第五十九章 标记 “这是桐指吧？”王陆离盯着涂婷婷的眼睛，慢慢说道。 “bingo！”涂婷婷一下笑开了花，“果然是聪明人，你可比这位招风耳小弟聪明多了！” “桐指不是你的印器吗？”不等再次被暗怼到怒火冲天的程武麟发话，坐在他旁边的公孙竹先插嘴问道，“那这算什么答案？” 涂婷婷冲着王陆离的方向歪了下脸：“你听他说把。” 王陆离接过涂婷婷手中的那只瓶子晃了晃：“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认出这个颜色而已。” “这不就是黑吗？”公孙竹把脸凑了上来。 王陆离解释道：“黑也是分很多种的。比如这个桐指的黑色，比起将所有颜色混合而成的黑，更像是所有的颜色都被抽空导致的黑，一直盯着看时隐隐会有视线被吸引住，移不开的感觉，所以我第一次看到时印象就特别深刻。” “我怎么没注意到……”程武麟郁闷，然后看到涂婷婷的嘴巴轻启，知道她肯定又要讽刺了，连忙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仰着脸道，“没事，我们家有一个人聪明就行了。” 涂婷婷讽刺没能说出口，神色稍微滞了下，这时候公孙竹又不解道：“既然你说这是桐指，又是涂城主的印器，还能喝下去是吗？我彻底搞不懂了……” 王陆离把瓶子递回给涂婷婷，重新走到坐在沙发上的程武麟身后，看向涂婷婷：“应该只是印界的一小块碎片吧。而且我敢打赌，这东西，我和程武麟以前就喝过，没错吧，学姐？” 涂婷婷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摇摇头，无奈扶额：“没想到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王陆离笑了笑：“如果不是你突然拿出这个瓶子，我也不会往那边想。” 涂婷婷手指点在下巴上，微笑道：“那这么说你也是刚刚才推测出来的是吧？” “嗯，不然以前我和程武麟意外落到黑石国那次，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获救呢。魏鹰大哥他们能在我们落去那边后仅几个小时就找到我们，还和我说是你拜托他们的，我就有往这方面想过。毕竟那时候我什么还不懂，后来才知道，给一个人留下记号这种事，一般人可做不到。” “等会，你俩又再说什么。”程武麟扯住公孙竹的大袖子，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能不能考虑下我们这些笨蛋的思维啊。” 公孙竹十分有被称为笨蛋的自觉：“就是就是，我们两个听的都是一头雾水。” “啊，就是这俩讨厌的学弟之前贪玩溜到上界镜去了嘛，”涂婷婷不耐烦道，“要不是我提前偷偷喂了他们这桐指的印界块，能直接锁定他们具体的位置，他们两个现在估计早就埋在那边的土里了，哪还能在这活蹦乱跳的。” 王陆离趴在沙发靠背上，盯着扭过头来的公孙竹的眼睛补充道：“这也和棋子袭击你们荆丛园有关，棋子联合了文醴书院，一面对荆丛园发起进攻，一面在这边拦截荆丛园发给落湍谷的消息防止被增援，当时我们乘坐的那艘小土船就是吴显明凝出来的，所以才会被文醴书院的人击落。” “是吗……难怪吴哥……”公孙竹低头思索道，“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很早就被……城主困到桦榕道之中了。” 王陆离又转头看向涂婷婷：“所以结合这次你又赶来的情况看，你大概是感觉到程武麟忽然出现在这天寂海，然后通过召回这边的手下询问信息，得知我和程武麟即将遭受圆桌审判，才会带着公孙兄弟赶来解救我们，对吧。” “没错。” 王陆离皱眉，接着说道：“还有，我之所以说是感觉到程武麟在这没有说我，大概是因为我被棋子抓去的时候，他们把你留下的这个印记消除了是吧？所以你们才会发起寻找我的活动，而不像黑石城那时直接就找到了我们。” “依旧没错。”涂婷婷咧着嘴角，“接着说下去，让我瞧瞧，我还能不能得到其他什么惊喜呢？” “还有的话……既然棋子能够消除这个印记，说明他们也是知道这是学姐你留下来的东西吧。但我现在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学姐难免会觉得这有可能是棋子的阴谋，因此除了把我们从圆桌审判中解救下来这一层行动，应该还抱着重新给我做标记，随时监视我的动向这一层意思在吧？” “哎……”涂婷婷甘拜下风，“还真是愁人，我的学弟这么聪明，很让人难办啊。” “我不介意，因为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王陆离勾起嘴角，“所以还请学姐下次不要遮遮掩掩，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好了。” “我有那么狡猾嘛？”涂婷婷笑着佯怒道，“重新加固你们身上的标记，才不是为了监视，主要是因为你们总会莫名其妙被拉入镜的异常啊！” “原来你还记得？”半天没插上话的程武麟诧异道，“我以为你早忘了这码事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某普通的邻家少女吗？” 涂婷婷手指一抬，程武麟只觉得一阵眼花，额头一痛，然后那地方的皮肤上就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小红点。 看着涂婷婷收回手的姿势，程武麟气愤地瞪着她：“我靠，你不要把印器总用在这种歪门邪道上好吗！” 涂婷婷笑而未答。程武麟身后，趴在沙发靠背上的王陆离伸出手，揉了揉程武麟被涂婷婷弹红的额头：“那学姐之后有没有查到些头绪啊，毕竟我们这次也是被莫名其妙拉入镜世界的，留在这也是为了寻找相关的线索。” “没有。”涂婷婷摇摇头，斜靠在沙发靠垫上，“一丁点头绪都没有。后面我又问了小红妆，他说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当初我还期望他能知道些什么呢。” “这样啊……”王陆离把手搭在程武麟肩膀上捏了捏，“那看来我们留在这是对的。” “这个事短期内应该是搞不清了，所以我才准备重新给你做标记，免得你们再出什么事。” “哟，涂学姐这么重视我们的吗？”程武麟奚落道。 “当然，你们可是我可爱的学弟们啊，”涂婷婷笑眯眯说道，“虽然现在胖了点……” “这是假话吧？学姐又在撒谎了。”王陆离指出来。 “我靠，”涂婷婷头一垂，“学弟呀，你说你，能不能存留点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美好，非得逼我直白说出来吗？” 说出这话以后，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直身体，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斜着眼睛看着王陆离：“除了没有身体接触的被动入镜这种怪事以外，一个拥有上界人梦寐以求的强大自愈能力，被棋子掳走后却被完好无损的放了回来，而另一个……” 她又看向坐着的程武麟：“……被棋子指名道姓要求捉拿，却在目标已经出现在上界的时候，完全失去了兴趣似的视而不见，这难道不奇怪吗？” 程武麟闻言一愣。确实啊，之前那些棋子的人明明都追到他学校那里了都要抓到他，要不是寇爷爷拼死相救才阻止。这时候他去了上界贵白，为何那个和王陆离那时在一起的什么棋子车没有把他抓走呢？ 涂婷婷双手抱胸，继续说道：“……所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继续任由你们两个还在外面大摇大摆呢？”白昼林 第六十章 棋子的情报 你是说，你要把我们带回去……囚禁起来？”程武麟一惊。 “不是，学姐是要保护我们。”王陆离提醒道。 “就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还‘囚禁你们’。”涂婷婷撇着嘴学着程武麟一惊一乍的腔调，“你们身上让我无法说清的事太多了，为了避免你们再出什么事，这次我必须把你们留在落湍谷了。” 程武麟挠着脑袋：“可你之前不是说一会就走……是说把我们也带走？” “带走也行，留在这里也行。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座城市的话应该也和落湍谷一样安全，棋子之类的上界人很难插手进来。”涂婷婷说完，突然面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盯着程武麟二人吼道，“刚刚我说的话绝对不能让商易兰听到，不然我一定弄死你们，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程武麟吓出一身冷汗。 威胁完程武麟二人，涂婷婷又重新露出甜美的笑容来，看向摸着程武麟头发的王陆离：“既然你刚刚说要有话直说，那我现在就直接问你好了，你能回到这，如果不是棋子故意放水的话是不可能的吧？” 王陆离叹了口气：“哎，是啊。正因为曾经身处其中，我才也会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那棋子放弃你的原因，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的自愈能力不能为他们所用吧。”王陆离皱着眉毛陈述道，“经过他们的实验调查，证明我的自愈能力并非来自印器，而是肉体自身产生的特殊效果……估计他们连细胞都分析了也没有得出可以利用的答案，才会将我视作废弃实验品，任我回归到这边来了。” “你的自愈能力来自肉体本身？不可能！”公孙竹不解道，“白昼颗粒是无法和生命体融合的，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嗯，是常识，所以我自愈的能力并非因为白昼，而就像是我自身的再生能力增强一般……是不是很奇怪？” 公孙竹喃喃道：“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别说你了，我也没有啊。”涂婷婷苦笑道，“在知道学弟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出印器的存在……这样的话，说明这镜世界还有某种力量是我们没有查清的可能吧。” 公孙竹把袖子往上拉了拉，笑道：“但是有这能力总是好事，毕竟就算不出镜，也能承受一定的打击是吧？我还挺羡慕的呢。” 王陆离心里暗叹了口气，心道在承受棋子给予他的那些肉体实验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就这么死去就好了……这种自愈能力目前为止，带给他的好像就只有痛苦了。 程武麟没有很开心的样子：“我宁可老王没有这个能力，不然他也不会被棋子盯上带走了。” “都过去了，别提这事啦。”王陆离拍拍他的头顶。 “都过去了。”程武麟点点头，拉住他的手指。 “那自愈这事先放在一边。”涂婷婷开口说道，“你能把棋子成员的特征还有能力告诉我吗？这些可都是在未来面对他们的重要情报。” “这个我也想告诉你们，但是我做不到……”王陆离指了下自己的嘴巴，“先别说我只见过棋子車一个他们的成员，我还被他在舌下刺过一剑，因为那印器的某种能力，我无法将他的能力用语言叙述，用笔写下来或是任何方式表述出来。除非他死掉，不然这个效果是一直存在的。” 涂婷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叹了口气：“好吧，我相信你，这确实是棋子的作风。看来他们早就预料到你可能会有重新回归的一天。” “所以我才说我是废弃实验品。这在我恢复作为王陆离的记忆时就意识到了。”王陆离点点头。 公孙竹竖起食指提议道：“要不这样，涂城主可以和我们说一下落湍谷目前对棋子所掌握的情报，说不定能和陆离兄弟所知道的东西结合一下？毕竟这些话是你说的，不是陆离兄弟说的，应该不会被那印器的能力封锁吧？” “差不多。”王陆离点头同意。 “我知道的是吗……”涂婷婷捏着下巴思考起来，“棋子是上界的一个专门针对下界的杀手组织，几乎完全都由最顶尖的上界天奉所组成，并且这些人平时隐姓埋名，就连上界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成员具体是谁。” “是因为怕被我们这边掌握到他们的情报而被针对吧？”公孙竹插嘴道。 “是啊，而且他们严格到成员之间都互相不清楚对方的真面目，见面时都会披盖着厚大的斗篷。但是根据以往交手时的声音和体型判断，棋子車是个青年男子，棋子马是个年轻女人，棋子卒是个小孩，棋子相是个老头。加上这次在荆丛园得知的棋子炮是个老妇……其他的棋子将还有棋子士都是未知之谜。” “那能力呢？”公孙竹又问道。 “具体只知道棋子卒一个人的。他是寇青的老对手了，因此能力暴露的也最多。他的印器是一条叫楚河的可以操控水流的项链，还有一支可以屏蔽白昼的粉笔。奧，忘了这次还知道了棋子炮的，那个可以影响人心智的老太婆……” 公孙竹把双手揣到了袖子里面，神情严肃道：“我在从荆丛园离开之前，从李佳宁口中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就是这次在荆丛园大战中，死去的平民有很多在身上都留下了无数的孔洞……死状十分凄惨，不知是谁的印器造成的。” “是吗，这我倒不知道。”涂婷婷皱着眉毛，“但是从这些人手中的印器来看，还不知道能力的有棋子車手中的那把剑，以及棋子象的钓鱼竿以及手套，看起来都不像是能造成这种伤口的样子。如果说那把剑是王学弟不能说出棋子秘密的元凶，大概是属于诅咒之类的法则印器吧……” “你刚刚说棋子象的印器是手套吗？”程武麟问道。 “是啊，我和他交手的时候，他除了挥动那把钓竿之外还曾经徒手接过我印器菩啼的攻击，所以我怀疑他手上的手套也是一件印器。” 程武麟眨着眼睛：“说起手套……我好像见过有谁也用过这印器呢……”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六十一章 保镖 谁啊？”涂婷婷问道。 “是我在黑石城逃跑的时候遇到的一个侍子，特别奇怪的就是，他并没有要杀我，反而是从那些守城军手中救了我……当时我感觉到他的印器应该就是手套。” 程武麟回忆起自己被那个叫薛什么的侍子救下的场景。那个男人卸掉自己胳膊的时候，用的就是手中那副闪闪发光的手套。 “他长什么样？”涂婷婷又问道。 “很高很壮，看起来很年轻。” “那不是。”涂婷婷摇头，“棋子象是一个干瘦老头，和高壮可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棋子既然知道你的名字还要抓你，就不可能救你并且还放你走。” “那那个人怎么……” “这就有很多种可能了，有可能是上界镜其他国家派去的间谍，救你就是为了让你们造成更大的破坏，毕竟那些上界国家之间可不比这边九城之间的关系。还有可能是这边哪座城市派去的人，使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成功潜了进去……反正人和情况都有可能，但和棋子估计关系不大。” “好吧……”既然涂婷婷这么肯定，程武麟便不再多说什么。 “而且，用同一差不多的物品做成印器也是很普遍的事情。”涂婷婷补充道，“比如棋子象还要这边这个丑女人城主都用钓鱼竿做印器，但棋子象的那支是碳纤的，丑女人的就是根破竹竿而已。” “您还真是利用一切机会贬低那位商城主啊……”公孙竹无语。 “我可是个很记仇的人呢。”涂婷婷摆摆手，“好了，既然确定你们两个在这没出什么问题，那我就要回去了，在这座蹩脚的城市里我可是多一秒都不想多待。” “那我们就先暂时留在这了。”王陆离冲她笑道，“烦劳城主大人挂心了。” 涂婷婷扶额：“别别别，我最讨厌别人和我客气了，以前我都没说出来，不过下次你可别这么和我说话。” “额，好吧。”王陆离看到涂婷婷站了起来，又将先前那个小瓶子放在茶几上，问道，“那这东西，是让我自己全喝掉，还是和程武麟一人一半？你没个说明书什么的吗……” “噗，”涂婷婷一边拉平体恤上的褶皱，一边笑道，“这个其实主要是给你的，招风耳学弟体内的标记怎么也够持续一段的了，暂时还不需要补充。” “奧奧。” “哎？”程武麟看到公孙竹还坐在他旁边，并没有跟着涂婷婷站了起来，“公孙兄不一起走吗？” “我怎么走，我可是你们的保镖啊……”公孙竹无奈地摊手，“某无良城主给我安排的电灯泡任务……” “不是吧……”程武麟看向笑的很邪恶的涂婷婷，“我们自己在这都还乱成一团，怎么还顾得过来别人。” “哎，可别这么说。”涂婷婷得意地冲公孙竹挑了挑眼稍，“别看这位公孙兄弟看上去傻乎乎的，过去可曾经是差点成为荆丛园岛主的人呢。而且你们不是也一起在白帝间闯过，他的实力你们也都见过吧？” “当然见过。”王陆离颇有深意地看了公孙竹一眼。 “那不就好了。”涂婷婷冲三人招手，“拜拜！”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就像是投入咖啡的砂糖一般，倏然间消散成一团黑色的符文化于空气之中。 “出镜了？”程武麟诧异，“她不是说要回落湍谷？” “那不是近么。”王陆离坐到程武麟身边，从茶几上拿起那个小水晶瓶，摆在眼前端详着，“从这飞回去的话估计要一两天的时间，但是出镜再重新入镜，离落湍谷就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况且用上她的桐指，可能一眨眼就会到了吧。” “嗯。不过我也好想出镜啊……”一提到出镜，程武麟叹了口气，“我妈还说走前给我们包饺子来的，她做的饺子特别好吃，那个馅我觉得一般饺子馆包的都比不过，特别是胡萝卜羊肉的！反正就形容不出来的那种好吃！” “是吗，我也想吃。”王陆离本来不怎么饿，一听程武麟形容倒有些馋了，把水晶瓶放回到茶几上，又顺手拿起旁边那盘程武麟做的炒鸡蛋，没去拿筷子，而是从茶几抽屉里的牙签瓶抽了根牙签戳着吃了起来。 “那就赶紧把身材减回去吧，我可不想用这个体型吓到老妈……”程武麟也抽了根牙签戳炒鸡蛋吃，“好像有点咸了，刚刚我没尝就端出来了。” “咸吗？我吃的还好啊。”王陆离又尝了几块，“我现在口这么重的吗？” “你一直挺重口的。”程武麟邪笑道，“放着那么多小姑娘不喜欢，非喜欢我这种臭哄哄的大男人，不是重口是什么？” “喜欢男人算什么重口，你这么帅怎么就不能喜欢了？”王陆离眯起眼睛，伸手去掐程武麟圆鼓鼓的脸，“而且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双性恋了的？” “我当然……嗯？你是双性恋？”程武麟睁大眼睛，“你不就和我一样是同……” “我一直都是双啊……”王陆离锋利的眉毛一挑，“不过我好像确实没和你说过。” 程武麟捂脸：“那完了，那我现在不仅得防着别的男人，还得防着别的女人了……哎呀！” 王陆离扯住程武麟的耳朵：“我靠，你想什么呢，我现在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我知道，就逗你玩呢……你快松手！” “哎……” 突然的一声叹气让程武麟和王陆离的动作都僵住了。二人缓缓转过头，看到另一只沙发上坐着的公孙竹撑着下巴，一脸无奈的样子：“我就说我讨厌这个任务……” 要死了啊！ 程武麟和王陆离的脸瞬间涨红起来。因为着房子这几天就只有他们两个自己在，加上是二人世界小屋的缘故，两个人习惯性地闹了起来，聊着聊着就把还留在这的公孙竹给忘了…… “我去刷碗！”程武麟抄起已经几乎吃光了的炒鸡蛋盘子就往厨房跑去。 “哎不用！”公孙竹抬手挽留，“我就开玩笑的！” 无奈程武麟已经消失在墙的后面了。 “让公孙兄见笑了。”王陆离抱歉道。 “没事没事。”公孙竹举起双手摆了摆，眯起眼睛笑着，“这种事情我见的比较多了哈哈，以前在荆丛园也总能看到吴哥……”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因为此刻他的脖子下面正横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刀刃上传来的阵阵寒意激的他汗毛都立了起来。 “额王兄……你什么意思……” 瞬间出现在公孙竹身后的王陆离手握云相，面色冷漠地盯着对方脖子后面沁出来的汗珠：“那既然程武麟现在刚好不在，我就要问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什么我是什么人……”公孙竹一脸无辜。 “别装了。”王陆离压低声音，“如果之前你还能糊弄一下我，在白帝间内城那事之后你还想隐瞒我们吗？实验品748号的记忆我还留着呢。” “这样啊，哎……”公孙竹叹了口气，手指摸向自己的脖子，竟徒手一把抓住云相锋利的刀刃，然后偏过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你问我是什么人？当然是……你惹不起的人啊。”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六十二章 客厅中的白雾 王陆离丝毫不为所动，云相的刀刃还在缓缓向下压着：“惹不起？那就对了，让我看看你有多惹不起吧。” 公孙竹一直在用双手对抗着向着他脖子砍下去的刀刃：“你这是在故意逼我是吗？” “是啊。”公孙竹身后的王陆离眯着眼睛，“你以现在的姿势被我挟持着，肯定是无法使用那把叫做含沙的弓的，却能够对抗我印器的压制，绝对不是用肉体凡胎可以撑住的……大概你手里握着那些铜币吧？” 他稍微把刀刃横着滑开一点，果然看到公孙竹掌心中贴着一枚枚铜币，正是对方的印器榆洲晚。 公孙竹看到自己手中的印器暴露了，冷哼一声：“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王陆离把手中云相转了半圈，刀刃对着的方向变成了公孙竹的胸口，“为的就是……把你的第三印器逼出来！” 唰！ 云相的刀刃上瞬间炸开一团浓雾，霎时就将二人的身影吞了进去。在那浓雾中，粘稠的雾与锋利的雾混杂在一起，杀意盎然地从各个角度袭向雾中公孙竹的身影。 “你们干吗呢？” 在这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客厅中央的那团雾倏的一下就消失了，与之前它们汹涌喷薄而出时的速度相比不遑多让。 喊出刚刚那句话的程武麟手上戴着橡胶手套，脸上的表情僵硬着：“这是在屋里面打架呢？厉害了啊！” 王陆离手一挥隐去那把云相，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和公孙兄试试我的雾隔不隔音，是吧？” 他斜眼看向沙发另一边的公孙竹。公孙竹扑打着身上雪白的长衫，满脸笑意：“是啊，只是陪王兄做个小实验而已。” 程武麟无语：“我靠，我当什么呢，刷着刷着碗就听你俩在这闹腾……要试印器出去好吗！在屋里就都消停点！” “是是是……”王陆离和公孙竹都道歉地哈着腰。 “真是的！”程武麟瞪着眼睛，扯着手上的胶皮手套又回厨房去了。 他一走，王陆离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面孔，眯着眼睛盯着隐去笑容的公孙竹：“腰带是吗……你果然有第三印器。” 公孙竹冷哼着反问道：“你玩的挺大啊？在自己家里张开印器的攻击，就不怕我用全力把这毁了？” 王陆离面无表情：“毁了就毁了呗，把你的真面目逼出来，用一套房子作为代价很值。” “那你的目的达成了，看到我有第三印器了，然后你要把我怎样？” “怎么样？既然你有这水平，我自然打不过你。”王陆离眉梢一挑，“你的实力应该和涂婷婷或是杜凌差不多吧？但你在荆丛园连岛主都不是……是不是有点奇怪呢？” 公孙竹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那是我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讨厌隐瞒身份的人留在程武麟身边。应该说，我不允许！” 公孙竹冷笑出来：“呵呵，倒不如说说你吧？你一个被棋子洗脑成实验品的人，竟然会自然的回归到这边……要说身上没带着什么我才不信呢。” “你说我是棋子的间谍是吗？”王陆离的声音透露出一股阴冷的味道。 “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公孙竹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来，“实话说，这次我是主动要求来这里的，就是为了探清你的底细。你绝对不是原来的那个王陆离……而是别的人，对吧？” 王陆离的话语下隐藏着深深的怒意：“你少在这里胡扯了！我是别的人？你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 “我猜你回来是准备做什么对程武麟不利的事情的，是吧？” “程武麟是我的家人，我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王陆离怒道。 “说不定你是在隐藏什么呢。毕竟我可听说了，棋子可是点名要绑程武麟回去，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只是装成王陆离的样子，找机会把程武麟带回上界呢？” “够了！” 两人同时侧过头，看到满脸愤怒的程武麟出现在旁边：“你们当我不存在是吗？声音这么大，我可全都听到了！” “老程……”王陆离对着程武麟伸出手。 公孙竹迅速插嘴道：“程武麟！作为朋友，我可要奉劝你一下了，不要被甜蜜的假象所欺骗！这个人不一定是你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了！” “操你妈的！”王陆离骂道，“从内城那时候，看到你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不对劲了。你也是棋子那边的人，对吧？拥有不下于杜凌的实力，竟然会被他轻易打昏错过之后的所有战斗，这是你故意的是吧？” “所以你怎么看呢？”公孙竹没有回应王陆离，而是转头看向浑身发抖的程武麟，“你没有发现过他有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性格稍微有点点改变？” “别听他的！”王陆离怒吼道！ 嗡…… 半天没有吭声的程武麟忽然举起右手。一阵白昼的轰鸣声中，三张卡片同时出现在他手掌的指缝之中。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然后缓缓抬起手臂，将蓄势待发的卡片对准了公孙竹的方向，声音有些沙哑：“你出去。” “程兄……” 程武麟咆哮道：“出去！你他妈听到没有！这是老子的家！赶紧给老子滚出去！” “行，行，”公孙竹恨恨地说道，“既然我是外人，那我也不操这个心了。管你们他妈什么棋子不棋子的了，都和我无关了！” “出去！”程武麟又重复道。 “那是自然！”公孙竹愤怒地叫道，然后一个转身，如同先前涂婷婷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出镜了？ 公孙竹一走，程武麟像个刚被溺过水的人重新开始呼吸一般，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短短几分钟，他的后背已经全都被冷汗湿透了。 “老程？”王陆离担心地走上前去，“你……还好吧？” 程武麟直起身来，又稍微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王陆离搭过来的手：“别叫我老程……” 王陆离瞪大眼睛：“你不会相信那个傻逼说的话了吧？他明明都是在胡扯！” “可你又为什么要避着我做这些。”程武麟脸色不太好看，“如果你怀疑他有问题，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而是要避开我威胁他？” “我……”王陆离语塞，“我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我只是想保护你……” 这句话似乎更加激怒了程武麟：“你……说什么？”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六十三章 裂痕 王陆离愣住了，他记得程武麟最不喜欢被这样对待，但刚刚他一时心急，不小心又说了出来。 “保护……保护……保护！”程武麟怒道，“王陆离，你他妈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人？你他妈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成一个弱者？” “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王陆离轻声说道。 “哪怕我把你从棋子手中带回来了，你都还不承认我的能力吗？”程武麟砰地一拳打在墙上。 王陆离觉得胸口发闷：“老程……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程武麟眼角有些泛光，“在听到那样的话之后……” 他不相信公孙竹的话，但那些话就像是一根细刺钉进了他的心脏之中，看起来不痛不痒，却随着心脏的跳动扩出一方越来越大的怀疑洞口。 王陆离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王陆离了？ 程武麟现在一点也不想回想起白帝间的那个实验品748号。但他的面孔，那个和王陆离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是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冷漠，冷酷，漠然的脸。 属于王陆离的，却异常陌生的脸。 所以现在这个王陆离，难道也是“他”吗…… 不对，不能这么想。 就算王陆离曾经会变成那个样子，那也都是棋子的错。 而王陆离会变成这样，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程武麟！”王陆离冲上前来，一把抓住程武麟的肩膀摇晃着，“我真的不是棋子了！我不是他们！你相信我！” 程武麟声音还是有些哑：“我该怎么相信你……” “……”王陆离根本说不出话来。信任这东西该怎么去重建呢？他可以明显看到程武麟眼神中的疏离感在攀升，自己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此刻，甚至连他自己都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 我会不会是棋子的“棋子”呢？ 棋子将我丢了回来，是不是真的如同公孙竹所说的一样，他们在我身体内留下了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对付这边的某人……或者就是……程武麟？ “你看你，原来你也不知道……”程武麟的话里面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悲伤在里面，“老王，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我也知道自己离不开你……可如果真的如同公孙竹所说，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别说了……” 程武麟摇头：“我知道棋子要的人是我，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是忌惮我身上有的什么。但棋子需要我，不仅涂婷婷这么说，棋子卒还有棋子炮也都明确的当着我的面说了出来……而这些都是我的事情，都和你无关。棋子对你动手，大概都是因为我吧……” “程武麟……求你别说了……”王陆离心都快要碎了，“棋子掳走我和你无关！是因为我的自愈能力！这和你无关啊！” “可你的自愈能力，不是无法被利用吗？他们没有杀掉你，而是培养你，然后看似大意的让你被我们带了回来……为了什么呢？” “不……是棋子……”王陆离语塞。回想起棋子車最后的行动，确实是将他放置于一个单独行动的境地。而实力连天奉都不是的他面对寇红妆一众人，毫不意外绝对会被带回来。 “所以说……棋子确实是故意让你回来的，为了某种目的，或者就是为了我呢？把你变成一个什么？一个接近我一段时间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吗？” “这都是你的猜测！是那个奸贼公孙竹为了影响你才这么说的！” “可以往的时候，很多事情不也都是依靠你的推测我们才能成功的吗……就比如之前的圆桌审判……你是觉得我的推测有什么漏洞吗？你能反驳吗？” 王陆离现在根本无法反驳这些话，因为他甚至荒唐的觉得程武麟说的是对的：“不要中了公孙竹的陷阱啊……” 程武麟机械地开口说道：“我了解你，你多聪明啊，我知道你是因为默认了我的推测才不打断我的，不对吗……” 王陆离捉紧程武麟的肩膀：“不是的……不是的……” “如果……我们分开，你以后就会安全了。哪怕棋子真的对你动了什么手脚，只是为了影响你身边的我，那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那些东西就不再有用了呢？” “程武麟！”王陆离捧住程武麟的脸，但程武麟的眼睛像是失了焦一般，恍恍惚惚不知道在看哪里。 王陆离的胸口中升起一团汹涌的火焰。 该死的公孙竹！都是该死的公孙竹！ 刚刚就应该一刀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王陆离……我们分……” “操！” 程武麟的嘴巴被王陆离一把闷住：“绝对不可以说那个词，不然我就杀了你，知道了吗？”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这话一说出口，王陆离自己就愣住了。 我刚刚说了什么？ 被他捂住口鼻的程武麟也同样睁大了眼睛，一把挣脱松了劲的王陆离的禁锢：“你……刚刚说什么？” “那不是……”王陆离百口莫辩，恐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 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知道了……你会杀了我，是吗？可笑，刚刚我竟然还在为你着想……”程武麟叹了口气，“这下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他的眼神突然凝聚起来，却是无比的疏离：“你确实不是以前的那个王陆离了。” 在僵硬的仿佛如同雕塑一般凝固在那的王陆离发愣的时候，程武麟推开王陆离，迅速从他身边跑开，直到门口那边砰的摔门声响起，王陆离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 王陆离抓紧自己几乎喘不上来气的喉咙，看着刚刚程武麟还在摆弄的那个挂饰，程武麟用过的水杯还放在茶几上，旁边那个充满着涂婷婷印器碎片的小水晶瓶不知何时倒了，咕噜噜滚到和它贴在了一起。 只是几分钟而已，这个充满了两人一星期温馨回忆的地方，瞬间就变得像是冰窟一般阴寒无比。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他双手捂住脸庞，靠着墙面缓缓滑了下去。 。 。 老板好啊，好久没有联系了。 你给我的那个任务，虽然完成度不高，但姑且还算是完成了吧。 你那边的话，基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我还会继续潜在落湍谷，因为最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其他就没什么别的重要的了，一切都在平稳的进行中，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来啊。 写到这句的时候，公孙竹轻笑了下，在后面加了落款“束竹”，然后将写好的纸条对折，又搓成一条圆柱，塞进手中箭矢上绑着的那个小圆筒里。 做完这些，他虚握左手，抓住凭空出现的印器含沙，挪步到了悬崖边上。 在下方吹来的烈烈寒风中，公孙竹衣袂飘飘，散开的长发下是一张带着无比轻蔑笑容的脸庞。 都给我去死吧。 他将长弓拉满到最大，箭尖对准脚下。随着嗖的一声，那支携着短讯的箭矢瞬间没入深渊之中，带出的白昼波浪，让那无穷无尽的黑暗虚空翻腾的像是腐烂的黑色污泥一般。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六十四章 无名火 这才几天啊……才交往几天啊！ 王陆离双手抱着膝盖，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会说出杀了他这种话…… 等等，为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中都是困惑的神色。 现在回想起来，刚刚他说出的话，并不是情绪失控脱口而出的心里话，而是他平常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话。 且不论最后的那句“杀了你”，还有前面他说的什么要保护程武麟的话，也是他反复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对程武麟说的话之一。 程武麟那复合印器龙鳞已经至少开了三种完全不同的能力。论综合实力，他王陆离现在是绝对比不上程武麟的。 况且程武麟在使用身份证龙鳞的时候，甚至还可以使用他的云相。王陆离自问自己除了在操控白昼上面比程武麟稍微强一点，其他方面是绝对比不上他的，又怎么会去要求程武麟接受自己的保护呢？这不是笑话吗？ 连圆桌审判的危机，都是依靠着程武麟的能力度过的……他王陆离，不过就是一个依靠程武麟这种天才的普通人罢了…… 可自己说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 逐渐冷静下来的王陆离眯起眼睛。 如果不是自身的原因，那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之前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影响人的情绪与判断力，正是棋子炮那老太太的能力。 难道是她？ 有可能，但不绝对。 从棋子炮之前发动能力的情况来看，荆丛园城主杜凌被控制是缓慢的，又是无法反抗的。在棋子炮现身之前，杜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那些决定都是受影响过的，是一种对自身的盲目自信。 但现在，他可以思考这些，就说明现在已经不再受那种手段的影响。所以可以推测，幽灵化的棋子炮应该不在这。 而现在与刚刚心境的唯一变量，就是公孙和程武麟从房子里出去了。 思路逐渐清晰起来，王陆离起身，拿程武麟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公孙竹自然是第一大怀疑对象，而程武麟还有他本身也不能完全排除。不是说他们两人做了什么，而是有可能在他们自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做了什么。 这个先放在一边。如果是公孙竹的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公孙竹现在隐瞒实力是事实，就是不知道涂婷婷等人是否知道了。假设公孙竹就是动手的那个人，使用了什么奇怪的印器对他或者程武麟施加了情绪方面的影响，那公孙竹为什么不施加一个长期的影响呢？ 只是让他和程武麟吵一架，仅仅只有这种目的？ 可如果公孙竹是敌人，这种程度的精神影响有很大可能被平复，这样他既达不到他本来的目的，又会丧失作为他们俩朋友的这一方便身份。无论如何，这个节点插手，对他来说都是得不偿失的。 可不是公孙竹的话，又会是谁呢？ 不，现在还不能排除公孙竹，还有棋子炮也一样。施加这种手段的人不会犯这么大的错，会让他轻易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系。 那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把程武麟找回来！ 就在这时，大门那边，响起了砰砰砰的急促敲门声。 。 。 刚一跑出自己家的门口，程武麟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什么狗屁的海誓山盟啊，一生起气来就暴露本性了吧…… 遇到王陆离之前，程武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一天可以这么多愁善感。但现在它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失恋的小姑娘一样，心口仿佛被揉进了一把玻璃碴子，又疼又难受。 程武麟沿着湖边一路跑着，湿漉漉的雾迎面而来拍打在他的脸上，渐渐让没有流过眼泪的地方也变得湿润起来。 看到这些雾，程武麟变得更加心烦了。 为什么要是雾呢。 那个该死的臭王陆离用的不就是雾吗。 程武麟本打算一路跑到湖的对面去，只可惜因为身材发福的缘故，跑了一小段就不得不扶着膝盖停了下来。 低头喘息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因为现在是白天的缘故，戒指的颜色呈现为一种雾蒙蒙的乳白色，就像是王陆离的那些云雾一样。 呵呵，这个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从时间上来看，也不过就是两个星期左右的事吧…… 等等，我和王陆离，才成为情侣两个星期？ 程武麟打了个激灵，双目圆睁。 我怎么会想说要分手呢？ 哪怕王陆离说的话再不好听，程武麟自问自己无非是把他臭骂一顿，或是按在地上挠一顿痒做惩罚罢了，为什么会有想分手的想法呢？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程武麟回头望了不远处他们二人的小屋一眼。 感觉从那跑出来不远，他心中那种烦躁悲哀的情绪就消退了不少，现在心中仅留下了一股纳闷的怀疑感。 如果现在，谁要说他和王陆离会分手，那他一定会好不服气地把那人胖揍一顿。但那个他想揍的人，好像就是他自己…… 啪！ 程武麟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他妈刚刚都说了什么？ 这样一边想着，他就一边气喘吁吁地开始往回跑。 这回他心道，哪怕现在王陆离真的被他刚刚的话惹恼了，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那他也一定要无视掉，强调自己是绝对不会离开对方的。 这一段路刚刚他跑的时候还没感觉，往回跑的时候觉得像是通往天边的路一般漫长。等他好不容易跑回到自家门口，整个人几乎都快要累瘫在门板上了。 砰砰砰！ 他抬起手狂敲着门：“老王！老王！我错了！我道歉！给我开门！” “我也错了。”门里传来王陆离带着鼻音的声音，“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开门。” “啊？”程武麟急了，心头生出一种想要把这扇薄薄的门撞开的冲动，“老子都给你道歉了！你他妈凭啥不开门！” “程武麟，我现在就问你。你刚刚有没有一种感觉自己说的话不是自己说的那种感觉？” “什么他妈的……”程武麟刚要骂出来，忽然发现自己那股无名火又升了起来，连忙又给了自己一巴掌，默念着“冷静冷静”，一边回答着，“好像是……有，怎么了？” “果然……”门里面的王陆离握紧拳头。 这个手段，是两个人离的越近，效果就会变的越强的……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六十五章 相看两不见 程武麟，你先听我说一下。”王陆离屋里拍了拍门板，然后将刚刚分析过的可能性全都对外面的程武麟叙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我们果然中了什么是吧？”程武麟挠挠头，“那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揪出来是谁在动手脚？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头绪还是有的。与其找到不知是何人的黑手，我们不如先去找解除这种诅咒的方法。” “有那种能力存在吗？” 虽然程武麟看不到，王陆离还是点点头：“当然，既然有催发白昼颗粒的印器在，自然也有隔绝白昼颗粒的印器。比如你遇到过的那个棋子卒的印器就是。” “好吧。那你先开门。”程武麟又在敲门，感觉自己就像刚刚被他拒之门外的商易兰一样，“我们能不能当面谈谈？” “先说好，如果等下你感觉很不爽，也不可以扭头就跑，知道不？”门里的王陆离叮嘱道。 “既然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那我就能克制住自己了。”程武麟自信道。 “那好。”王陆离把门旋开了。 三秒钟后。 砰！ 程武麟再次把门摔上，满脸扭曲地冲门踢了一脚：“老子看到你的脸就来气，妈的！” “你以为我看你就好吗？你还是早点出镜算了，省的在这碍我的事……对不起老程，我在打自己了！真的！”门里面传来啪啪地扇脸声音。 “别打了……”脱离相互影响的程武麟哭笑不得，“脸现在本来就胖，再打更肿了。” “这他妈谁搞的！让老子逮到一定搞死他！”王陆离发火道，“不管是公孙竹还是谁！” “行了，现在生气也没有用，公孙竹已经出镜了，上哪找他去。”已经摔门出去过一次的程武麟还算冷静。 “所以……得把这该死的东西解除掉！”王陆离咬牙切齿，在门里踱步着，“该找谁呢？” 程武麟隔着门给他出谋划策：“要不就先出镜，出去以后再回来去落湍谷找涂婷婷；要不就去找商易兰，毕竟是个城主，有可能了解些什么。” “我不信任商易兰，毕竟我现在很不信任程鹿，她们是一起的。”王陆离分析着，“出镜的话，我们现在可是在大连，离上海还那么远，以现在这种身材，你想见到你爸妈吗？你怎么和他们解释出个门就变胖的问题？” “额，我都给忘了……之前每次入镜都是在落湍谷附近来着……”程武麟苦恼道，“那我们怎么办，又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还要这样分隔起来，老子已经不爽到极点了！” “也只能先等了。说不定这种类似诅咒的状态并不是长久持续的。” “万一不是呢？” “那也需要慢慢来找解决方法啊。感冒都要一两个星期还好呢，中了别人的招这种事，想不花时间就马上解决，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吧？” “哎……”程武麟垂头丧气，“咱们俩明明才处了两个星期的对象，就要分居了吗？” 王陆离在门里面笑道：“你就当我出国了。” “哦，还能聊天却不能见面的出国？” “是啊，那不就是打电话吗？” “……你赢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二人就过上了在屋里隔空喊话的生活。 “老王！我吃完了啊！剩下的菜放桌子上了。三号冰盒里还有昨天剩下的鸡胸肉！” 程武麟对着楼上吼完，把自己的碗筷丢到水槽里面，然后一溜烟就跑了出去，钻进自己卧室里面去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了吧？”楼上的王陆离隔着楼板问道。 “回去了！锁都锁好了！”躺在床上的程武麟又叫道。 “那好，我去吃饭了。” 听完王陆离的回答，程武麟才放下心来，在之前两个人曾经一起躺过的床上翻了个身，无奈地把头埋到了枕头里面。 这几天来，两人就像是在搞冷战一般。王陆离一般起的比较早，在做好早饭之后迅速解决掉自己的那份，然后就飞快地跑回到楼上去，基本一天都不怎么下楼。 程武麟则是负责中午饭，简单炒两个清汤寡水的绿叶菜后，端到王陆离门口放下就走。 而且，跑步减肥这一事业也是完全分开的。王陆离把他的那块玻璃板挪到了屋子后面的花园里，悬在二楼的水平高度，从房后的窗户翻出去就可以开始锻炼，就算和湖边的程武麟同时开始，互相也是见不到的。 而且因为完全见不到面，两人的共同话题也变得越来越少，对话的时间也开始变短了。 “今天的菜有点咸了。”坐在餐桌旁的王陆离一边嘎吱嘎吱嚼着青菜梆子，一边皱眉道。 “啊，我感觉我们最近出汗量比较大，就多放了点盐！”趴在床上的程武麟对着门外大声回道。 “这已经是咸菜级别了吧……”王陆离无奈道，不过因为声音很轻，程武麟应该没有听到。 这几天，他利用手腕上的屏连接到天寂海的数据库里面，想要查阅关于他和程武麟现在情况类似的案例。不过如他所料，这种东西哪怕是在屏这种巨额数据存放的云端也是找不到的。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搜索精神类的印器，想要了解是不是可以找到有相似印器的人，反向解除他们现在所受的诅咒。 不过，这方面的资料依旧少的可怜。屏数据库对于印器的介绍倒是不少，但也基本都限于上界人的印器。大概是因为避免自身情报被暴露，屏里面连天寂海议会那三个组织的成员都是隐藏的，更别提他们的印器了。 如果車先生在这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从他脑海里升起来，他就摇摇头，想把它们都晃出去。棋子車的印器溯反确实是一件很牛逼的印器，如果遇到他们的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一道伤口，以及反向暗示，不仅可以破解掉他和程武麟之间的诅咒，甚至还有可能溯源到幕后黑手，直接找到是谁干的…… 但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实验品748号了。棋子車也不再是他的师傅，而是他的敌人，是把下界镜搅的天翻地覆，更是企图对程武麟伸手的恶人。 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矛盾的。 虽然实验品748号只能算是他的一段完全独立的记忆，就像是电视剧中间插播的广告，看似无关紧要，却能在脑海中留下深深的印象。 那个人，对作为实验品748号的他来说，就是唯一。从对方的身上，他感受到的，是哪怕现在，他都从未感受过的类似父子的情谊。 所以如果能再次见到对方，以这种敌人的身份，自己对他能不能挥的动手中的云相呢？ 哎，先不想那么多了。还有别的事要先解决。 嘎吱…… 呸呸呸！ 这回王陆离直接无语了：“我靠，老程你吃着真不咸吗？我都咬到盐块了！”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六十七章 注意卫生 进来吧。” 王陆离推开那扇由耀眼的淡蓝色光条刻出来的门，步入到房间里面，四下打量一番：“您这会客室比涂婷婷那间亮堂了很多啊。” “那是自然。”坐在方桌后的商易兰穿了件暗红色的西服，让她的脸显得没那么苍白了，“上来就夸，看来是有求于我啊？” “城主聪明。”王陆离坐在了沙发上，端起面前那只好像早早就是为他准备好了的茶杯抿了一口，“那我就直说了。现在我和程武麟身上中了什么人的印器能力，如果不是城主这边做的，能麻烦您帮忙解除吗？” “印器能力？什么样的能力？” “类似诅咒一般。”王陆离将他们二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啧，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我们做的。”商易兰抓着自己的手腕，细长的手指在手背上如弹琴般点了点，“不过这事不太好解决。这种类型的印器向来都附带着反追踪的能力。” “如果利用天院的城市权能呢？调动城市级别的白昼，有没有可能找到那个人？” “可以是可以。”商易兰捏着下巴，注视着王陆离的眼神同他一样锋锐，“但其中的工作量十分巨大，需要一个人几乎二十四小时将精力投入到里面。我这边……好像没有这样的闲人。” “那如果是我来呢？”王陆离问道。 “你？”商易兰笑了，“你觉得我会让一个被高度怀疑的对象介入到这种重要的部门内吗？圆桌审判的结果判定是取消对你们的监视，但这并不意味着允许你们可以进入天寂海的核心。” “啊，我就猜到您不会同意。”王陆离站了起来，手一抬，半空中突现的云相落入他的手中。 他提着刀，刀尖直指桌后无动于衷的商易兰：“如果是这样呢？” 商易兰笑意未减：“有意思，那就让我看看吧。” 。 。 程武麟提着一碗打包的面条到家的时候，发现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中午不回家吃了，你做自己的就好。 切，不早说。 他把那碗面塞进厨房的冰盒里，又拢好早上剩下的未刷的餐盘塞进自动清洁柜，转身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 也太安静了吧。 端着红茶，他这样想着，又把红茶杯子放回到餐桌上，擦了擦手从楼梯走了上去。 自从那次吵架之后，他还完全没有走上过楼去。今天趁着王陆离不在家，也好上去看看。 果然，王陆离的房间如他所想一样的乱。 我靠，怎么像个直男似的。 他顺手捡起地上的两只袜子丢进它们本来应该进去的脏衣桶，点选了旁边堆了半满的垃圾桶上面的一键清理按钮，然后起身把闷起来的遮光窗帘拉开，开窗通风，又把垂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叠成方块垒在枕头上。 全部收拾完以后，他拍了拍手，插着腰，心旷神怡地注视着收拾干净的屋子。 这才像话嘛！ 啊，还有件衣服。 他走到书桌前，拎起那件挂在椅背上的白衬衫，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衣服上其实只有清洁剂的味道，但他依旧还是觉得上面满满都是王陆离的味道。 说实话，他有点想王陆离了。 从第一次见面以来，他和王陆离一起遇到太多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件都如同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一般， 一开始的他就像是个傻子一样，暗恋着王陆离而不自知，总看这个男的装逼而不顺眼，但那时心里大概是羡慕，羡慕他能遇事安稳不慌张，羡慕他镇定自若，随时都有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这样的人。 在王陆离被棋子掳走后，他才正视了自己的心意，但也只是几天而已，之后就那么把对方给忘了。直到把他救回来，才回想起全部的一切，发觉自己竟梦想成真，实现了内心最热切的希望。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那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可这些也仿佛离现在很遥远了一样。 突然降临在身上的奇怪诅咒，打破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短暂平和。同处一屋而不能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最大的煎熬。 这一周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内心还是无比难过的。 特别是难过自己在一见到王陆离时，内心会生出的极端厌恶与愤怒的情感，那是不属于他的情绪，是他绝对不会承认的天降横祸。 凭什么？ 凭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 从来都祈求安宁生活的程武麟很烦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平凡的大学生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至少他现在只想和王陆离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生活而已，现在看来这也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也是，毕竟有棋子在那虎视眈眈，平凡生活什么的……怎么可能嘛…… 不过老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棋子干嘛要盯上我！ 真是的！就不能来点好事吗？ 心里牢骚着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门响的声音，赶紧做贼心虚地把衬衫挂了回去，迅速把王陆离房间的门关上，冲着外面大叫道：“我靠，你怎么回来了？” “我以为办事情会办很久，结果很快就完成了，就没留在外面吃饭。”王陆离一边脱鞋一边回答道，“嗯？你怎么跑楼上去了？” “啊，你先别上来，你去厨房关了门我再下去！”程武麟窘迫道。 王陆离听出声音的方向，坏笑道：“我的房间是吗……你跑我房间去干什么？是不是因为想我拿了我的衣服在那偷偷闻呢？” “我靠，谁闻你衣服啊！老子又不是变态！”被点破的程武麟嘴硬道。 “哈哈，我快饿死了，有没有吃的？”王陆离吸着鼻子往厨房里面钻，“我感觉屋子里还有一股好香的味道呢。”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就把带给你的面条塞冰盒里去了。”程武麟隔着门回道。 “面条？南宫晴家的？你怎么突然去她那了？” “就想吃了呗。”程武麟本想隐瞒起来自己找南宫晴帮忙的事，但突然想到对方最后说的那些话，脸一红，犹犹豫豫说道，“那啥……老王，我好像把你给卖了。” 王陆离把冰盒里已经凉透了的面条端出来，塞进热盒里：“那正好，我也把你给卖了。” “等会？”程武麟忽然警觉，“你怎么把我卖了？” “我今天去找商易兰了，然后和她说好，让你入职天院，从明天起开始工作。” “天院？工作？”程武麟一愣，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系，“我靠！你给我找了个工作？”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六十八章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 是啊，还是天院的，非常牛逼的公务员。”王陆离戴好隔热手套，把一秒钟就加热好的面条端了出来，“呼呼，好烫好烫。” “哎不是……你怎么不征求下我的意见……”程武麟软绵绵地嘟囔道。 “那你先和我说一下你是怎么和南宫晴把我卖了的？” “也没啥……”程武麟突然不想说了。 “那就让我猜猜吧。”王陆离挑起一筷头面条，“你去吃面条本来没什么，但是你说你把我卖了，就证明你不是单纯去买面条，而是找她帮忙去了，而‘把我卖了’就是你付出的交换代价，没错吧？” 不等程武麟回应，他接着说道：“而你找她求帮忙的事，很容易想到是我们现在的事，可这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必付出的交换代价应该挺大的，结合‘把我卖了’这种话，我说老程啊，你该不会……” 程武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王陆离说出他的推测。 “你该不会把我卖身给她了吧？不要哇！”王陆离哀嚎道。 “我靠……”程武麟栽倒，“你这什么狗屁推理……” “这样啊，”王陆离摇了摇头，“看来这个腐女是真的打算要看我们啪啪啪了？” “哎？你刚刚不是还……”程武麟惊愕道，“你猜到了？不是吧？哎老王我不是故意的！” “道什么歉，我又没怪你。”王陆离把已经晾凉的面条吸溜一口吃掉，“从她之前要的交换是亲吻，我就已经猜到了她迟早会有这种无理要求的一天。她们天寂海的人大概都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概念吧。” 程武麟苦恼道：“那怎么办？万一她真的帮咱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不会真要拍给她吧？” 王陆离很淡定：“等她真解决了我再想别的办法，肯定可以糊弄过去的，你放心。” “行，那就来讨论一下我为什么要去天院上班的问题吧……” 王陆离又嗦了一口面条：“多好呀！这可是一个超好的机会！不仅可以融入天寂海的核心，还能极大的锻炼你白昼的操控能力呢！” 程武麟一下听出问题的关键所在：“融入天寂海的核心？他们怎么可能让我融入他们的核心，你是不卖身给他们了？” “噗……咳咳咳……”王陆离被面汤呛到了，“我哪有什么好卖的。” “奧也是，除了我这种瞎了眼的谁看的上你。”程武麟嘟囔道，“你不会是拿刀卡在商易兰脖子上逼她同意的吧？” “啊？我有那么凶残吗？” “我看有。”程武麟一屁股坐在王陆离的床上，不只是错觉还是怎么的，感觉这张床比自己那张舒服多了。 “啊，我确实在她的会客厅亮了家伙，不过只是为了给她看一样好东西而已。” “你这话太有歧义了吧！”程武麟满脑子都是污污的画面。 “你想什么呢……”王陆离也意识到刚刚的话中的问题，赶紧解释道，“我是用云相给商易兰展示了棋子車的能力，这是我们这边第一次获得的情报，你没看她当时有多开心……” “你是怎么解释的？云相什么时候还有这种能力了？” “不是我的，是商易兰找来的天院的人的能力。我让那个老头读取了我的记忆，又将棋子車的能力变成画面放了出来。” “我靠，这人有这种能力，他们还要圆桌审判干什么？找他不就都完事了。” “他的印器是圆桌的一部分啊。”王陆离用筷子敲了敲已经吃光的面条空碗，“其实整个圆桌就是由每个天院成员的印器组成的，可以看作一件人造的复合印器，是由那些人一起完成的复合印器。” 程武麟沉默了几秒钟：“全都是印器？难怪会有那种不可抗力，原来是所有人能力叠加的效果啊。这些人还是真够变态的……” “变态吗？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天才啊，创建的人竟然能把互相排斥的印器调和在一起，很牛逼了。”王陆离把碗筷收进水槽里，“天院的话就更牛逼了，你看我们进城时遇到的那些机关可都是天院负责的，多神奇啊。” “那我也不想去。”程武麟啪嗒躺倒在床上滚了滚。 “由不得你了哈哈，你的工牌我放在桌子上了。”王陆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小贴片摆在桌上，“明天开始上班，不去的话视为旷工，会扣取考核分，减少绩点……然后我们的房子说不定都会被抵押收回呢，多可怕！” “我靠！还有这么多的事！”程武麟垂死病中惊坐起，“那你怎么不去呢！非让我去！” “因为进了天院以后，你可要负责利用其中的城市白昼随时监控我们身上诅咒的来源，任务重大！小弟我胜任不起！” “噢？你让我进天院是为了这个……那你早说啊！”程武麟挠挠头，“那我干了，是不是解决我们身上的事情我就可以脱身了？” “我给你签了一年的合同……” “再见！”程武麟又躺了回去，把给王陆离叠好的被子唰地甩开，把自己闷了进去，“一年？谁他妈给他们干一年啊！” “我开玩笑！确实是解决了就可以出来了！”王陆离笑的很开心。自从发现两人之间的诅咒后，他们好久没有聊的这么放松了。 当然，一周就是好久。 程武麟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行。那既然我都在你房间了，这房间从今天开始就属于我了。” “这屋子都是我们的，分什么你的我的。”王陆离步入程武麟的卧室，抬头对着天花板笑着，“你这这么干净忍心留给我摧残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你房间有多乱……你以前就不喜欢收拾自己的房间吗？” “其实我是留给你的，有一个贤惠的小男友，我可就懒得弄了。” 程武麟语气冷漠，嘴角却带着笑：“老子不是你家仆谢谢，而且老子也不贤惠，谢谢。” “不客气，辛苦你啦！”王陆离扑倒在程武麟之前和他一起睡的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把头埋在充满程武麟味道的被子里。 啊，好想你啊。 “我听到你躺床上的声音了！”楼上程武麟十分煞风景的话传来，“刚吃完饭就躺下，你胃不要了啊？” “我起来！这就起来！”王陆离十分听话地爬了起来。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六十九章 一句话的机会 这就要去上班了？ 站在门口的程武麟长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红蓝相间的工作服。 这件衣服与其叫做工作服，从摸起来的质感来看更像是件雨衣，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这种材料的。 他在衣服上贴好那只个人识别的贴片，也就是工牌，心中忽然有种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感觉。明明室友们还在镜外享受吵吵闹闹的大一生活，他却已经在这上班了！ 虽然吧，李大勇他们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是静止的…… 说起来，如果按照心理年龄来算的话，他差不多要比那几人大了几个月了吧？他一边扭着门把手一边想道。 王陆离的声音非常合时宜又很不合时宜地从楼上响了起来：“第一天上班加油奧老程！” 程武麟对于这种幸灾乐祸的话没什么好语气：“好，好好好，那为夫这就去赚钱养家了小媳妇！” 楼上的王陆离不甘示弱：“老公早点回来么么哒。” 程武麟无语：“……你好骚啊。” 王陆离：“你好棒啊！” 程武麟落荒而逃：“行行行，你牛逼，我走了！” “走吧走吧！”王陆离一脸得意，“跟我玩？” 听着门咔哒一声关闭的声音，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欣慰。 将棋子車的能力提供给商易兰后换得的这个机遇，他选择了给予程武麟。天院虽然听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城市维护组织一般，但他们却是天寂海的人们中对白昼操控力最强的一群人。 哪怕只是进入其中一天，对于白昼操控能力的提升都是质变的。 更何况，程武麟此次还将介入进城市权能之中，利用整座城市的白昼来调查他们二人身上的诅咒，大概没多久就可以将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 最后就是天院的繁重工作任务很多都是重体力活了……对于减肥没什么动力的程武麟来说，可以算是一箭三雕。 加油吧，我的爱人。 在破除诅咒再次见面的那天，一定要变的更强啊！ 然后，我也该从这边努力了。 三分钟后。 咚咚咚。 提着一张单薄报纸的男子叫了声：“来了来了！” 王陆离隔着透明的玻璃墙壁，注视着张囚踩着拖鞋从楼梯上走下来。张囚的房子并不像他们的那件做过隐藏设置，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还是都可以随时看到的。 所以都这样了，还留着门干吗？全都能看见要门还有什么用啊……他腹诽着。 张囚跑到门口拧开了门，满脸笑意地看着王陆离：“哎呀，小王兄弟怎么突然来了？” “嗯，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啊，那快进来坐！” “好。”王陆离也不推脱，跟在张囚后面走了进去。 “我去洗水果，你先坐啊！”张囚热情地叮嘱道。 张囚家里面的布置，在王陆离还没把他们家墙壁设置成不透明的时候就看过无数遍，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于是他自己穿过门廊，走到平时张囚总坐着的那只马桶下方的客厅里坐了下来。 如果要说年代的风格，张囚所处的时代大约比他和程武麟的要早上个五十年左右，单论对面这些非常有时代感的木头家具还有旁边挂着的一件有些磨破了深蓝色中山装就能看出来…… 但是进入镜世界以后的人，基本都能接触到比自己时代靠后的文明成果，因此在这些六七十年代的家具旁边还摆着大约在他们那个时代往后还要几十年才会出现的家用挂式冬眠机。 考虑到还是不用电版本的，可能还要往后推个一百年……这两者摆放在一起，就像是米饭上淋了面条还要涂上果酱的超不和谐感。 不一会，张囚洗好了一盘苹果那么大的草莓回来，咣当一下把果盘搁在王陆离手边的桌子上，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旁边那台看起来超古老的收音机上溅到的水珠，这才坐在王陆离对面，感叹了一句：“哎呀，小王兄弟这几天把家里开启了隐身模式，看不到人影还怪不习惯的啊。” 王陆离盯着对方手中那张形影不离的报纸：“是啊，如果一直被人看着，我们也是很不习惯的啊。” 张囚摆摆手：“哎，我一开始来到这镜世界也不习惯，过了几十年就没什么感觉了，你们还是年轻啊，把自己的隐私看的太过重要。” 听着对方老气横秋的语气，再看着对方那张虽然胡子拉碴但还是很年轻的脸，王陆离突然怀疑自己和程武麟会不会以后也变成这样，在这身体时间凝滞的世界里，变得像是不老妖怪一般拥有着年轻人的脸庞却说着老头子才会说的话…… 不过像涂婷婷的话好像就还好，虽然也算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太婆了，感觉整个人对外展露的还是一副疯疯癫癫的小丫头的感觉，作为学姐，她似乎还没有学生会的那些比她小一届的学妹们成熟。 当然，这也是很多人对她的诟病所在，比如她的很多女性同行们好像会说她装嫩来着…… “哎？走神啦？想啥呢？”张囚忽然提高了音量。 “啊？不好意思……”回过神来的王陆离抱歉道，“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找我来是为什么来的？”张囚端起一个搪瓷杯啜饮一口。 “嗯……就是之前我和我家老程在锻炼的时候，您过来不是说了一句‘这样可不够’吗？我就想着您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提升自己的方法？” 虽然现在张囚一副木讷老实的样子，但王陆离没有忘记程鹿将他们二人房子选在这里的原因，没有忘记不管是这个大叔还是另外那个小萝莉都是监视他们二人的强者。 如果对方真的能有什么提升自我的方法，那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张囚举着杯子的手停在那：“我这么说过吗？” 王陆离眨眨眼睛：“当然，不过现在看来张先生是有所不方便了？” 张囚笑了下：“没有，只是觉得挺有意思，没想到我无意说的一句话竟然被你记住了……” “那……”王陆离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我可以教你点东西，不过……”张囚伸手指向王陆离的眼睛，“我可是很严厉的噢！”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章 天院 程武麟就着手中那张小纸片上写着的地址，来到天院那只巨大的木质牌匾下面的时候，刚好是上班时限前的三分钟。 因为自己那块屏损坏的缘故，程武麟在路上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是多少，一路紧赶慢赶跑过来，着实累的不轻。 如果是以前的体型，再加上白昼的助力，就算是这种距离的十倍他也不带喘一口大气的。可是现在这样的身材让他完全无法做到那种轻松的程度。浑身上下的劳累感，有点让他想起高三毕业暑假时参加的那个全马了。 天院的建筑就像这座城市其他地方一样奇异。写着“天院”两个字的木质牌匾凭空漂浮着，当中好像安装了一排水管一般，有瀑布一样的水流从边缘哗啦啦落下，形成一道雾气昭昭的半透明水帘。 从程武麟的角度看，除了这牌匾以外，院内能看到的就只有一株奇特的植物了。这株植物扎根在他们头顶大陆下方，一路垂下到这边的玻璃地面上。那连通着天地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玩超级玛丽时会把玩家送到云彩上面的那种藤蔓。 那些也穿着和程武麟身上一模一样工作服的人们从远处陆陆续续走来，有说有笑地穿过感应到他们存在而断流的水帘进入到院子里面。 程武麟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在他们后面跟了上去。 哗…… 在被那水帘浇了个通透的时候，程武麟心道完了。 果然，前面那些人纷纷转过头来，一边打量着他一边窃窃私语着。当中有一个挽起头发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眉毛紧皱着：“你是谁？不是天院的人怎么穿着这的衣服？” 程武麟指了指自己胸口已经被打湿了的贴纸：“我是第一次来。” 女人凑近打量了一下：“是真的啊……难道你没有通过自己的屏把它激活吗？” 程武麟无奈：“我的屏坏了……” “真是的，第一天来上班怎么不准备好一块好屏……天院的工作有很多地方要用到的。”女人回头冲着其他人说道，“你们先进去吧，别管我。” 说罢，她一摆手，一团高度凝集的白昼轰然从程武麟身上掠过，顿时将他身上的水分全都驱散掉了。 “啊，谢谢。”程武麟感激地点点头。 “没什么，我是天院的第二负责人，善待员工的是我应该做的。我叫郑轻絮，你叫我轻絮姐就好。”女人伸出手来。 “程武麟。”程武麟也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 “我们进去吧，马上就到上班时间了。”郑轻絮快步走向院子里面，程武麟赶紧跟了上去。 从牌匾处进来以后，天院内部的结构是围绕着一条主街的低矮建筑群。程武麟在外面看到的那条从大陆上垂下来的粗壮藤蔓像条绿色激光一般，直垂入主街尽头的那栋锥形的尖塔的尖端中。 对于这种震撼景观，在游历过落湍谷，荆丛园，黑石城和白帝间之后，程武麟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边往尖塔走的时候，郑轻絮一边感叹着：“天院已经好久没有新人进来了。” “为什么？”程武麟问道。 “因为我们这些家伙都活得太久了啊。”郑轻絮笑道，“天院不是天寂海的战斗部门，几乎完全不会有人折损。这么多年了，天天看着这些人的脸我都快看腻了，小弟你能来增加点新鲜血液也不错。” 难怪这女的这么自来熟。程武麟腹诽道，感情她这是审美疲劳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谁介绍来的？”郑轻絮疑惑地转头看着程武麟，“不会是院长吧？” “是你们城主。” “难怪你连贴片都有了，我们好像确实给过她几张来着。”郑轻絮笑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座尖塔的脚下。 先前赶来的人此刻都站在塔下排成一行。他们面前立着一位枯瘦的老人，正是之前被程鹿叫来，给程武麟他们搭建屋子的赵叔。 赵叔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走上前来的程武麟二人：“我听小商说了今天会有新人来，欢迎你啦这位小朋友！” 程武麟感觉自己已经几百年没被人叫做“小朋友”了，连对对方点着头：“赵叔好。” “哟，你还记着我呢？”赵叔捋了捋胡子，“房子住着怎样？” “挺……好的……谢谢……”被一大圈人围着注视的程武麟觉得很尴尬。 似乎察觉到了程武麟的不自然，赵叔拍了拍手，迅速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别来个新人都像是参观上界时候似的，今天的工作还挺多的。” 他看向队伍左边的几个人：“钱映，董尽才，李章澜你们几个，依旧负责缝补小冰打出来的那个洞。李业，吴小毛，蔡苛你们今天去南区，那边今天有十几号人申请新的房屋……” 在赵叔分配着任务的时候，程武麟轻轻碰了身边郑轻絮的胳膊一下，小声问道：“刚刚赵叔说你们参观过上界，真的假的啊？” 郑轻絮自豪道：“当然，毕竟我们是负责城市环境的部门吗，就算是敌人的建筑学知识我们也要吸收。” “我的意思不是那个……”程武麟吐舌头，“我是问的，你们是集体去的上界镜？可我看这里大多数人好像都不会飞吧……” “那当然不是靠飞的了……这么多人，我们是坐船。” 船？ 程武麟脑海里浮现出王陆离用土凝出的那条小船的样子，想象着几十号人漂浮在白帝间上空…… 这不是几秒钟就会被发现然后一一打掉吗？ 赵叔在上面讲话，程武麟也不好多问。就在这时，赵叔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至于新来的小弟，你今天就先跟着小郑吧，和她好好学习一下我们天院的知识。” 程武麟连连点头应着。 “好，那就解散！” 一声令下，众人并没有如命令中要求的散去，而是由一列变成了一排，纷纷进入了那座尖塔之中。 在程武麟疑惑的时候，郑轻絮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小弟，跟着我就好。”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一章 极限运动 这是要到那个藤蔓上去吗？” 步入进塔内，程武麟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塔内除了那株直通天地的植物别无他物，仿佛这座塔就是为了保护植物接触着玻璃地面那部分一般。 他还看到，那些先前进来的人们像是猴子一般，手脚并用地攀在那株植物上，姿势不说不雅，也没有特别美观的样子。 “是啊，我们等下就要靠它去往我们要去的地方。毕竟天院的大部分人都不会飞行，而我们的工作又要求我们每天奔波在这座庞大城市的各个角落，因此使用这株藤蔓就方便了许多。” 这是把人扔出去？ 程武麟还在脑补着的时候，郑轻絮看到藤蔓的枝条开始轻轻晃动，连忙对程武麟叫道：“快抱住藤条！” 程武麟闻言连忙抱了上去。 一接触到这些绿油油的藤枝，程武麟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所在。那些粗壮藤条的表面并不是光滑的，而是由一股一股的细丝绞拧而成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抱紧它们的程武麟的体重，那些细丝纷纷散开，五根为一股，像是一只只小爪子一般勾住他的身体。 我靠……这也太吓人了。 要不是郑轻絮说过这藤条是一种交通工具，程武麟早就挣扎起来了。眼见着勾住身体的小纤维爪越来越多，他扭过头，看着身上绿意也越来越浓的郑轻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你不用怕，这只是为了防止你脱落的措施，因为等下的速度非常快……” 快？ 程武麟的心忽然一紧，开始把面前的这株藤蔓想象成他以前去游乐场玩过的跳楼机。只是跳楼机还有个倒计时，这藤蔓连个提示都没……有……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轻絮口中的“速度快”瞬间就到来了。 刚刚还只是如同摇着蒲扇的老年人般轻轻晃动着的藤蔓，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开启了迪斯科模式。整条藤蔓都像是受到刺激的章鱼脚一般飞快想着它根部生长着的大陆下端飞速缩回，连带着上面的十来号人一起向头顶疾飞而去。 这种速度快到了什么地步呢……程武麟感觉自己的头都被超重压的抬不起来，只能被迫盯着脚下的尖塔离自己越来越远，隔着透明地面看到的云彩也变得越来越小。 直到某一个临界值，程武麟感觉眼前一黑。藤蔓抽离到大陆板块的泥土之中，带着众人进入到一条坑坑洼洼的土石隧道内部。 程武麟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脑子转了两下，突然想到他和王陆离被吴显明偷偷带回荆丛园的时候，好像就是挖洞从那个什么岛的下方穿过去的。 这种感觉支持续了十几秒。之后，程武麟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软木塞一般，啵地被藤蔓从土里拔了出来，直接吐入一片幽暗的海水之中。 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他放松了口鼻，任由那些水流压入自己的胸腔之中。 果然可以呼吸。 他眯起眼睛，随着藤蔓的拉动开始环顾着周边的风景。 这好像是他和王陆离刚入镜的那片海吧……也就是说，这是对应大连城的那片海底白昼林了？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几栋爬满了珊瑚，并且貌似很熟悉的高楼。 不过为什么要到这来呢？ 几分钟后，藤蔓给出了答案。 它突然像是从枝条的中心引爆了一般，在水流中倏然分成了几十股不同的散枝。程武麟和郑轻絮贴紧的这股飞的很高，像是礼花最顶端的那部分一样，往着大连城白昼林的西北方向飚射而去。 这次的速度与之前的飞速相比完全就是天壤之别。程武麟只觉得眼前除了纷乱的水流什么都看不见，所有景物都像是高铁座位窗外的景色一般划成了单纯的颜色线条。但还好呼吸还算畅通，程武麟担忧的这种快速移动导致的缺氧并没有发生。 然后，随着速度减慢，他看到前方的目的地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滚滚水流打着旋正往那涡流中席卷而去。 得了，刚刚是软木塞，这回又变成浴缸塞子了吗…… 如同他所想的一般，藤蔓延伸到此处就将程武麟和郑轻絮二人放了下来。他们两个打着旋，顺着水中不同的奇异梯度被那漩涡吸了下去。 然后又是一阵仿佛在瀑布之中的坠落…… 扑通！扑通！ 两声落水声之后，程武麟从水里浮了起来，将肺内那些高度含氧的海水喷了出去，大口呼吸起了新鲜空气。 这是哪？ 程武麟踩着水，扭过头看了看，发觉自己刚刚好像是从一根天柱里面掉出来的。而这汪小湖周边的风景和他们家那边完全不一样，房屋都像是一个个圆圆的包子一般，是他完全没有看过的形状。 不过先不考虑这个，难道要自己游到湖边去吗？ 仿佛是回应他心中所问，他的衣服突然就像是救生衣一般开始充气。只是与普通的救生衣不同的是，这衣服虽然只膨胀了少许，却带着他的身体一路飞离了水面，直接载着他落在了几十米远外的结实玻璃地面之上，又自动拧紧起来甩脱其中的水分。 还挺方便啊……不过这就完事了？ 程武麟盯着身上的衣服放掉内部的气体，又转过头看了看面部表情毫无波澜的郑轻絮，内心百感交集：“我说轻絮姐……你们每天上班都要来一次这样的极限运动吗？” “你不觉得怪刺激的吗。”郑轻絮笑了。 “挺好玩的。”回头一想，程武麟确实觉得这种运输方式很是有趣。比起落湍谷的悬浮石阶以及荆丛园的机械树水流都要刺激了许多。 “这可都是我们天院的杰作。”郑轻絮自豪道，然后冲程武麟招招手，“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 程武麟跟上她的脚步：“我们是要干吗来的？” 不过还没等郑轻絮回应，他就被映入眼帘的一片雪白晃花了眼。 “这是雪？”程武麟望着那些铺了一整片广场的洁白颗粒，“所以我们是要来铲雪？” “不是不是，”郑轻絮更正道，“这些是盐。”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w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二章 盐田 盐？这里为什么会有盐？” 在那些如同气球一般的圆形玻璃房子之前，有一大片区域均匀覆盖着细小的盐粒，就像是一座水分被完全蒸发掉的盐湖一般。 “这是上面漏下来的。”郑轻絮指了指头顶，“是上面的海水从泥土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然后被脚下的太阳晒干蒸发留下来的盐粒。” “可是我记得上面的水也不是咸的啊……”程武麟不解。 “因为你接触到的不是真正的海水，而是我们天院设置的可供呼吸的‘伪海水’，再那上面大约两百米左右的地方漂浮着真正的海水，无法在里面呼吸那种。” 郑轻絮简略比划着：“……刚刚说的这两种水通过白昼屏障分层，一但某处破掉，上面的海水就会像是淋入水中的油一般，直直漏下来，穿越大陆的那层浇在下面，就会形成这种盐湖。” “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程武麟依旧不明白。 “当然都是天院的防御系统啊。你想想，如果一个上界天奉集团打过来，首先要穿越一层完全无法呼吸以及调动白昼的海水层，然后还要穿越一层虽然可以呼吸但是依旧无法调动白昼的海水层，最后到达海底，发现这里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白昼林，并非是真正的城市，会不会很绝望？” “那要是他们从下面来呢？”程武麟指了指脚下的玻璃大地，“我一直挺奇怪，下面的蓝天白云太阳是哪来的？” “你说什么呢，他们当然会从上面来呀，因为上面才是深渊的方向，我们脚下的蓝天白云当然也是真的。” 郑轻絮的话让程武麟极为震惊：“那不就是说我们都是倒着的。” “没错，现在我们确实都是倒着的。” “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程武麟咚咚剁了两下脚。 “这就是天院的厉害之处了。”郑轻絮点点头，“不过你怎么知道上面的水不是咸的？那里可是禁区，一般人都进不去的。” 程武麟转了转眼珠，决定对郑轻絮隐瞒自己和王陆离入镜时的场景：“刚刚我们不是被那藤蔓从水里拉过来的吗，那时候我就尝到味道了。” “噢，也是。”郑轻絮丝毫没有怀疑，蹲到了地上，“那我们就开始干活吧！” “是要把这些盐清掉？” “没错，等着！” 只见郑轻絮伸出右手，像是抚摸着一条柔软的丝绸一般从玻璃地面上抚过。经过她触摸过的地面竟然渐渐开始改变形状，坚硬的玻璃变得像是塑料薄膜一般凸了起来，然后渐渐形成一个玻璃圆球，被郑轻絮像是摘取果实一般揪了下来。 紧接着，那团玻璃球被她捧到了胸口。随着她双手一拉，柔软的玻璃球被拉长，慢慢变成了一只长柄雪铲的形状。 虽然她的一套动作神乎其技，但是程武麟还是吐槽了出来：“我靠有没有搞错，雪铲？为什么要用这么原始的工具……这一片地方可是有这么这么这么大啊！” 他张开双臂想要强调这片盐田的宽度，无奈一百八十度都无法将那么宽阔的区域完全囊括起来。 “你要庆幸我们先前已经把这片区域的建筑物都暂时清空了，不然的话清理起来还要更麻烦些。” 程武麟挠挠头：“这不是重点好吧……” “这就是重点！”郑轻絮将那柄铁锹塞进程武麟怀里，“作为新人就不要想着偷懒了！” 程武麟百口莫辩：“我又没说我不干……行吧行吧，我干就是了！” 其实相比把这些盐铲掉这种工作，他更想跟郑轻絮学习那一手凭空造物的本事。他现在只是跟王陆离学会了一个用泥土碎沙之类的东西塑造成小船的手法，而且成型的小船质量还很次，完全无法和郑轻絮这种用圆润的玻璃直接拉成雪铲的级别相比。 郑轻絮看到他一直盯着自己手中雪铲的样子，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你想学这个？肯定会教你的，都是慢慢来的嘛！就算是铲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万事都要从基础来。” “好啦，我知道了。”程武麟其实没什么抱怨的意思，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吃懒做的人。 “那我们就先分工吧。”郑轻絮靠近程武麟身边，“从这，到这，再到这，由我来，剩下的归你怎么样？” 程武麟看着她的手几乎把整片盐田的区域都统括进去了，抗议道：“那怎么行，那不是活都让你干了？我也没这么废吧，怎么能让女士干这么多的活呢？” “哎呦，你还挺谦虚。”郑轻絮捂着嘴笑了两声，“没事的，我自有分寸。而且留给你的地方也有几百平米大，够你铲大半天的了。” “那好吧……”程武麟自知不能把对方当成普通的女人来看，答应了下来。 “加油吧，程小弟。”说话间，郑轻絮又从地面扯了条柔软的玻璃，凝成新的一只雪铲，然后冲程武麟竖了竖大拇指。 几秒钟后，程武麟的眼睛慢慢睁大，终于知道郑轻絮为什么要包揽那么一大片了。 郑轻絮双手握铲，摆出一副认真铲盐的样子，唯独她的双脚……却是悬空着的！ 我靠，难怪啊！这女的他妈的是个天奉！ 程武麟眼见着郑轻絮像是一架直升飞机一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手中铲子飞速犁过地面，将那一地的盐粒渐渐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盐包。 反观他这边，却只能用双脚支撑，一点点将那些有些硬结的盐晶费力地从地面上铲掉，忙活了大半天才只铲了郑轻絮那边百分之一的区域还不到。 为了加快速度，程武麟双手握住铲柄，准备学着郑轻絮的样子把盐铲放在自己身体前面铲那些盐结晶。 郑轻絮从程武麟旁边呼啸而过，看到他的姿势出言提醒：“哎！不要那样推，盐里面有干结得很严重的地方，很容易就会……” 砰！ “嗷嗷嗷嗷！” “……就会这样。”看着被铲柄后端撞到要害，满地打着滚的程武麟，郑轻絮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衣衫猎猎地从他旁边飞了过去。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三章 唤醒 这里是？” 王陆离小心翼翼地凑到那个几米宽的洞口旁边，望着下方如同火柴盒般大小的楼宇建筑，回想起了从黑石山上往下望去的记忆，大脑里阵阵眩晕着。 张囚抖开手中的报纸，从中掉出一卷绳索来：“你不是和我说你既想通过减肥提升身体素质，又要克服自身弱点恐高吗？我想了想，天寂海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 “那么我要做什么？”王陆离瞄了那绳子一眼，“从这里跳下去吗？” “没错！” 王陆离把绳子拎了起来，感觉它们就像普通纸团拧成的一样不靠谱：“所以说，让我用这个降下去，是让我克服恐高……所以该怎么减肥？” “当然不是让你单纯降下去。”张囚摇了摇食指，“我还有别的东西准备给你。” 他再次展开手中的报纸，从中掉出一个蛇皮袋。张囚俯身打开袋子，露出里面满满的空塑料瓶，像个拾荒大叔一般仰起头：“在速降的同时将你身边的瓶子都抓在手里，一个都不能少，怎么样？能办到吧？” “瓶子不会被风吹走吗？” “我灌上土。” “可这和减肥有什么关系？”王陆离把纸绳往地上一丢。 “这是锻炼你对白昼操控能力的，减肥的话，你要把它们都装进袋子里，再顺着绳子爬上来。” “……” 王陆离彻底服了。这大叔是不是对他现在的体能有什么误解？他现在跑个五分十分都像是要洗个澡一样，哪有力气从背着几十个装土的空瓶从下面爬上来？ 思考了一会，他还是应了下来：“好，我做，不过我需要一定时间。” “要什么时间？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了！”张囚手一指，地上的报纸绳子就卷到了王陆离的腰上，又打了个死结。 “刚刚你说的要求，不会是要求我第一次就办到的吧？” “那当然了，我说过我很严厉啊！” “……” 王陆离再次服了。他承认自己行动力还算强，可那也不代表他是超人啊…… “快点快点！我陪你练完还要回家做饭呢，最近订的速食竟然涨价了！我堂堂海盾大管家竟然每周的餐卷竟然减少到18张了！真是岂有此理！” “大管家？” “你跳你的！别多嘴！”张囚似乎是将对天寂海分配制度不合理的不满发泄到了王陆离身上，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我……” 一个“靠”字还没发出来，迎面而来的风就把王陆离的话按了回去。 疾速的失重感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手心几乎是一瞬间就像是探入水中再捞出来一般流满了汗，大脑也像是刺入了四五根针一般阵阵刺痛外加眩晕着。 还以为一辈子不会再体验这种坠落了呢…… 方才张囚答应了他要指导他修行后，就领着他直接飞进了他们家附近的那根天柱的水流之中，并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将二人完全包裹在中间。 王陆离只觉得自己是在上升，紧接着又是一段平移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没有水的区域。而且从旁边那个大洞旁边的泥土来看，他们这是升上了头顶取代了天空的那片黑压压的大陆之上。 王陆离觉得实在无语。通常的恐高症患者估计一靠近刚刚的洞口就会晕了，自己大概是遇到太多这种从高处往下望的事情了，怕是都习惯了。 在落湍谷旁边，被文醴书院的天奉打下深渊那一次，坠落的失重感不是很明显。在穿越上界镜与下界镜的过程中，当中间有很长一段路程就像是身处于外太空一般，失重漂浮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再一晃神就直接平稳落到了黑石山上面，没什么让他去感到害怕的机会。 而在那之后，拉着程武麟逃亡，从黑石山上跳下的那一次坠落是实打实的坠落。但当时旁边有着可以放出白昼摩擦减速的山体存在，而且程武麟还在旁边共同发力，加上对求生的绝对欲望充斥着在心中，极大的冲淡了坠落时给他带来的恐惧感。 相比起来，天寂海这让他仿佛随时身处于高空的透明大地，还有这次毫无保护，毫无防备的坠落几乎可以算是最可怕的经历了。 不行……再这样逃避下去，会直接砸在天寂海的玻璃地面上的！ 王陆离一点都不相信身上绑着的这条纸绳子。在这种情况下，常识战胜了理智，告诉他纸做的绳子是没法保护一个从几百米高空落下来的人的。 大概是自己的大脑都因为吓呆了开始走神，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摔落在马路上，程武麟穿着一身丧服，对着面前一团果酱泥哭号的画面。 半眯着的眼睛中，他隐约看到自己身旁有两个黑色的东西和自己一同降落着。 这老东西，真的在丢瓶子了，也不怕砸到下面人吗？ 他试图伸手去够那两只仿佛就在眼前的瓶子，但短短的距离，他就是不敢伸出手去。 不行……还是放弃吧……只有我自己的话……我做不到…… 我自己？ 对了，刚刚回忆了那么多次坠落的记忆，好像成为实验品748号的时候从来没有恐高的感觉出现过……是因为人格改变的缘故吗？ 那说不定……这样可以？ 他努力调动着深埋脑海最深处的，作为实验品748号时的记忆。 过了半晌，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满脸的紧张神色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与不屑。 面对着脚下越来越近的天寂海建筑，“王陆离”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哦？我又出来了？我以为你已经把我杀死了呢。” 紧接着，王陆离又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神色恢复紧张，自己回答着自己道：“靠，没空和你废话！帮帮忙，帮我把旁边那两个瓶子拿过来！” “我才不拿，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实验品748号板着脸道。 王陆离气急：“大哥，我的就是你的，你要是不帮我拿到瓶子！我估计头上那老东西肯定就不会救我们了……” 实验品748号舔了下被风干的嘴唇：“你估计的不错，我觉得他应该也是这样的人。” “……”王陆离心道自己造的什么孽，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乱呢么？ 不过这到底算什么事啊。他一直以为实验品748号那段记忆已经和自己融合了，没想到只是稍微一努力，那货竟然从脑海深处跑出来了？而且貌似还是和他独立存在的两个人格？ 现在自己这恐高没有治好，反而又搞了个精神分裂吗……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四章 一体二心 你没有精神分裂，我只是你的一段记忆而已。”实验品748号完全看穿了王陆离的想法。 “哪有记忆会说话的？”王陆离说是这么说，他也知道实验品748号与自己的情况完全不能用常识来讲清。 这次实验品748号没有回应他，而是保持了沉默。地面越来越近，几乎都能看见道路上来回走着的人的头顶了。 王陆离还是做不到去够那些近在咫尺的塑料瓶子，闭着眼睛抱怨道：“凭什么？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不怕高？” “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只是……”实验品748号顿住。 “只是什么？” “只是我也喜欢程武麟，他的第一次能不能给我。” 王陆离忽然睁开眼睛：“操，想都别想！” 好像身体里忽然来了力气，他猛地伸出双手，抄起身旁飞着的两个瓶子。而这时，他距离地面也只有几米的高度了。 来不及去调动白昼，王陆离被地面附近的罡风吹的闭上了眼睛。 嘣！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上的报纸绳索一下被拉直，竟发出了钢丝抽紧般的声音，而他的落势也就这么突兀的停了下来。 似乎是受到了绳子上白昼的保护，王陆离没有感觉到突然停止通常会感受到的惯性冲击。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脸几乎已经贴到了天寂海透明的地面之上，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被吓傻了，手里的人脸气球一松，尖叫着往头顶飞去。 王陆离像个古钟的摆锤一样在她面前晃悠着，对着女孩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摆了摆手中的两只瓶子：“没事，没事，我就是在……玩呢！” 然后他脸一变，满脸漠然：“你这人可真让人无语，从高空掉下来时智商都是负的。” 小女孩这回彻底被吓坏了，以为自己遇到了怪人，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王陆离皱起眉毛：“所以你刚才是在激我是吧？” “那可不一定，我说的可是真话。”实验品748号毫无感情却十分气人地说道。 “你这个……” 还没说完，头顶上的张囚满脸冷汗地落在王陆离身边，劈头盖脸就开始骂：“我日噢你要吓死格老子噢妈的！你你你怎么才抓瓶子噢！” 王陆离把瓶子丢在一边，撑着地面爬起来，露出一个苦笑：“出了点小意外……” 张囚还在惊魂未定，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你要摔死在这，我怎么和别人交代！” “所以你没有做保护措施吗？那这绳子……”王陆离扯起捆在他腰上的绳子。 “我设计的是绳子会在你抓到瓶子的时候拉住你，别的没了。” 王陆离眉毛一翘。也就是说，要不是刚刚实验品748号刺激他，他现在已经真的变成一坨肉泥了。 “行吧行吧，没摔死就行！”张囚摸了摸脸上的胡茬，抬头望去，“这下你都掉到底了，那就从底下往上爬吧。” 因为现在有外人在，实验品748号没有再钻出来，王陆离倒是很庆幸。他也跟着望了下头顶：“可我从来没学过怎么爬绳子。” “那好办，这样就可以了。” 张囚扯过王陆离两只手，啪地扣在报纸绳子上，来回搓了搓。再一松开，王陆离发现他的两只手像是粘在绳子上面一般，只能顺着绳子上下滑动，完全从上面拿不下来。 “如果你怕滑下去，那就可以这样！”张囚又打了个响指，直通向头顶大陆的绳子劈劈啪啪爆出两排圆润的倒刺。王陆离试着把如同活扣的双手往上移动了下，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感，只是向下挪动却做不到。 “行了，这回你只要往上慢慢挪腾就好，反正也掉不下去。”张囚拍拍双手，似乎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又从地上捡起那两只装满泥土的瓶子，直接扯开王陆离的裤子，别在裤腰松紧带里面，“我走了，等你爬到上面的时候，绳子会告诉我的！” “你去……”话还没问完，张囚脚一踏地，瞬间就往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一个个都是甩手掌柜啊…… 他一走，实验品748号就抢走王陆离的身体控制权：“这个人的训练可比車先生的轻松多了。” “我当然知道！”王陆离恼火道，实验品748号的记忆就是他的记忆，那些魔鬼般的训练要他忘记他也不可能忘记。那些刀法，是在身上被棋子車砍出一条条血痕的情况下练出来的。而那些可以感知到危险提前迈出的步伐，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胳膊和腿少断几次。 但现在他生气的是另一件事。这个实验品748号竟然能独立于他而存在，甚至还能短暂接管他身体的控制权，用他的声音来说话。这根本就可以算作另一个人格来看，绝对不是什么记忆而已。 可就算实验品748号就是他，那也毕竟曾经是棋子那边的人。有没有可能，他和程武麟之间的诅咒就是这个他弄的？ “不是我。”实验品748号抢过王陆离嘴巴的控制权，“你想多了，弱智。” 对了，这个傻逼还能随时听见他脑海内的声音。 反正对方都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王陆离索性不再出声。 “不过我确实是被人叫出来的。”实验品748号开始拉着王陆离的身体往上爬，“是棋子把我唤醒的。” 棋子！ 果然是他们！ 王陆离恨的牙根痒：“又是棋子……这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你知道他们在哪吗？他们就在天寂海？” “这我不知道，我又没有感知他们的能力。”实验品748号似乎对训练很感兴趣，一到他接手就开始顺着绳子飞快往上爬。 “所以真的和你没关系了是吧？”王陆离停了下来，嘴里问道，但是心里也基本确定了实验品748号对他们身上的诅咒一无所知。实验品748号和他身体公用，思维互通，他想什么对方知道，对方也是这样。 从实验品748号的思绪里，他找不到有什么邪恶的指示之类的。 不过实验品748号一开口，一下就把王陆离的思考全部都给否了：“你就觉得没关系了，那你也太天真了。以棋子的能力，完全可以在我们的身体里预先埋好这个诅咒，再去屏蔽我们的记忆。这就是他们的手段。”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五章 塑形课 如果这么想，那这诅咒不就无解了吗？”王陆离皱眉。 “你问我？我可是棋子的人啊。”实验室748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别扯了。”王陆离嫌弃道，“你现在根本就不是什么棋子，你只不过是一个弃子罢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现在看情况，可能还要被他们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他以为实验品748号会立即讽刺回来，却发现对方竟然沉默了。 “我靠，你有这么玻璃心吗？” “我只是默认了你的话而已，什么叫玻璃心。”实验品748号开口道，抓起绳子继续向头顶爬着，“你和程武麟在一起太久了，不仅智商下降了，性格也变傻了。” 他们已经爬到了离地面几十米高的位置。王陆离不是很想往下看，索性也接着实验品748号的班，蜷动身体，双腿夹紧绳索一点点往上挪动着：“我可不这么觉得。” 他的面部表情再次切换。这次实验品748号反而停了下来，歪着头思索道：“他和你现在这么亲密，说不定只是暂时的。” 王陆离皱眉：“你什么意思？” “当然是，那个意思了。” 如果王陆离能从外部看到自己的脸，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他的嘴角微微翘着，这是实验品748号极少会露出来的冰冷笑容。 他领会到实验品748号在说什么了：“你都看到了？” “你的记忆就是我的记忆，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王陆离的身体有点僵硬：“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实验品748号玩味地笑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你在很小的时候手上就有人命了……他还会这么喜欢你吗。” “别说了。”王陆离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只是提醒你，这事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是瞒不了的。”实验品748号不依不饶，“要知道，在镜世界里面拿走别人的性命，跟在外面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我会说的，但那时我一定早就想办法先把你清除掉了。” “当然。”实验品748号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已经爬到半空中的王陆离被风吹的微微晃动着，周身的温度好像比海水还冷了许多。 。 。 “你的塑形能力也太水了吧？” 郑轻絮对着地上的那个小船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艘：“这个样子才叫及格线！” 程武麟一脸无奈：“我这都是自学成才，已经很不错了吧？” 郑轻絮今天梳了个非常复古的圆发髻，配着身上利索的天院制服，就像是某个大宅院出来的严肃女仆长一般：“既然你进了我们天院，那我对你的标准就必须是按照天院的来！不然就算你以后离开，那你打着的可是我们天院的名字！我绝对不允许你给天院，甚至天寂海丢脸！” 程武麟被吓到了：“知……知道了……” “那你就来分析一下，我的船和你的船有什么不同？” 程武麟咽了一口吐沫，瞧了瞧自己那只松松垮垮的小破船，又看了看郑轻絮那只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由玻璃碎沙塑成的结实玻璃船：“嗯……一个很……怎么形容……就一个很松垮，一个很紧凑？不对，是很完整？” 回答完，他斜着眼睛瞄了郑轻絮板着的脸一眼。 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小学似的，有种正在走神时忽然被老师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 郑轻絮双手抱胸：“完了？” 程武麟心一抽，哆哆嗦嗦地接着说道：“还有……还有我的船形状不好看……” 郑轻絮叹了口气：“连三岁小孩答的都会比你好。” 她俯下身，把手轻轻搭在自己那艘船上，让它漂浮到了程武麟身边：“触摸它，然后感受！” 程武麟现在自卑的很，赶紧照做。手一放到那艘船的船沿……他什么都没感受到。 “调动自己的白昼啊！白……白昼！”郑轻絮把脏话憋了回去。 “噢……”什么白昼，程武麟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从小他就最讨厌被叫起来回答问题，那种被全班同学同时注视的感觉几乎可以算是他的噩梦了。 不过好在，他刚一调动起自己身边的白昼颗粒，并推动它们接触到那艘小船的时候，一下就被手上传来的奇异感觉吸引住了。 如果要形容的话，程武麟感觉自己手下的船体并不是一团死物，而像是一个活着的什么生物一样。手心中传来的感觉微微温热，并且感觉到有细沙一样的质感在掌心中流动着。 感受到了这种奇异感，他马上又蹲到自己那艘小船旁边摸了摸。他塑造的船就是很普通的船，摸起来很硬，也没有郑轻絮小船的那种浮动感。 郑轻絮看到程武麟一会摸摸这边，一会摸摸那边那只的样子，在他背后微微笑着，喃喃道：“也不是那么笨吗，挺机灵的呀……” 不一会，程武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哗啦一下把自己的那艘小船打散，然后盘腿坐在旁边，一手摸着郑轻絮那艘，另一只手搭在自己那只上面。 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在他接触着那些玻璃粉末的掌心之中，一张紫色的卡片悄然显露出来，虽然没什么光芒发出，但越来越多的粉末开始向着那张卡片的方向靠拢过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新印器的出现让郑轻絮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她低下头，眉毛皱着：“这是……” 程武麟仍然在闭眼感受着双手手掌下白昼的流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右手下的那些散沙开始聚成一个团。 紧接着，沙团开始碎裂，碎块艰难地一一拼接在一起，几秒钟后又崩成散沙，再几秒后又重新聚集在一起。在往复的碎裂与拼接之中，一艘新船的形状开始慢慢成型。 只是这形状…… 郑轻絮盯着那艘新船的雏形看了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这船怎么像是只蜥蜴似的…… 她走上前，也伸出手搭在上面。 这个白昼结构……竟然和我的那艘船是一模一样的！ 郑轻絮扫过程武麟那只很可疑的右手。 世间竟然有……这么无聊的印器吗？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六章 一锤不定音 程武麟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感觉手掌心暖洋洋的，游动的白昼颗粒带动着玻璃沙子以那张紫色的卡片为中心，排列成最紧实的结构凝成那艘奇形怪状的小船。 郑轻絮也不去打扰程武麟。她只是在揣摩程武麟手心那张卡片的作用。 一开始她以为是复制。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印器能力。有很多人把自己的非战斗型印器凝出复制的能力，用以复制白昼物品，譬如砖头瓦片之类的东西。大部分城市的建立都有这样的能力者存在于其中。 不过她一看到那艘船怪里怪气的样子就把前面的假设给否了。复制的意思是制造和原品完全一样的新品，至少也得是相似吧。 程武麟新凝出的这艘小船怎么看都和她那条没有一点相近的地方。一条泛着幽蓝幽蓝的光，梭长的船身有种尖锐的美感。另一条则像是一条趴着的大鳄鱼似的，船身表面被白光割出一条条不规则的菱形，光是盯着都觉得都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如果不是复制的话，难道是增强白昼操控力之类的印器？ 郑轻絮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有些人的印器能力属于增强方面的，往往一件印器的出现是为了让另一件印器的能力增幅。但那毕竟是用印器增强印器，用印器增强白昼物之类的，也太鸡肋了吧？ 所以她先前才会发出无聊的感叹。白昼器和印器就仿佛天与地的差别一般。哪怕普通物品被白昼化的程度达到了极点，也无法和一般的印器相媲美。 而这时，程武麟缓缓睁开眼睛，有些兴奋地看着面前那艘小船：“我做到了！老师你看怎么样！” 郑轻絮叉着腰，没什么表扬的样子，反而一脸严肃：“教你白昼塑型是考察你对白昼操控的能力，是对于生活和战斗都非常重要的必修课！你拿出印器的行为可以算是作弊了，一时的投机取巧只会给未来造成更大的危害。” 程武麟很懵：“什么我的印器？我没有用印器啊？” “那你刚刚手里那张卡是什么？” 程武麟无辜地翻过掌心：“我手里哪有什么……嗯？” 他手心里确实没有什么卡片，但他手掌盖着的地方，那艘小船的船舷上却安安稳稳地扣着一张紫色的卡片。 “这不是上海的交通卡吗？”程武麟一眼就认出那卡片是什么来，“哎？好像是我的交通卡……” 然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龙鳞？不会吧？我靠！我才刚往里充了两百块！” 他一把揪住那只卡片，恨恨捏在手里：“你奶奶的，把老子的两百块给我吐出来！什么是印器不好偏偏是你！这次回家重新办身份证就够麻烦的了！” 郑轻絮被程武麟的一连串反应给弄不明白了：“怎么感觉你这像是没见过自己印器似得？” 程武麟无奈地抬起头：“我的印器是复合印器，这张卡片应该是其中新出现的一只……” 说罢，他又自言自语起来：“不行不行……这次回家得赶紧把银行卡里面的钱都转出来……这样下去银行卡都得给我废了！” 郑轻絮见对方满腹牢骚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别人凝成新的印器都要高兴半天，你这倒像是招来个仇人。” “因为我的印器虽然多，却历来都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噢？你的复合印器都有什么？” 程武麟展开手掌，托起两张卡片，一张是红色的水电卡，另一张是蓝白相间的饭卡：“一个可以放出让人短暂麻痹一两秒的电流，但范围只有一米左右，非常非常非常不实用。而另一个貌似好像就是结实了一点，丢出去的时候不太容易被击飞。” 他对郑轻絮隐瞒了他黑色健身卡还有身份证的存在。前者是因为他到现在都不晓得该如何把那张顽固的卡片给唤出来，而身份证则带给了他目前算是最强大的能力，是他的底牌，绝对不能轻易展露给外人看。 “那这么说，你的复合印器是有三部分是吧？已经很不错了。” “不错？” 郑轻絮解释道：“是啊。一般拥有复合印器的人，能有三件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了。虽然复合印器的人每件分印器的能力都不是很强，但胜在它们之间的联系比一般人的首印器次印器之间的联系要强的多。组合起来使用，往往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三件就已经很厉害了？ 程武麟突然受到了鼓舞。他现在已经有五张了，那不就是特别特别厉害了！ 但郑轻絮马上又泼了程武麟一头冷水：“严格算来，分印器越多，每只的能力相对来讲就越弱，所以三件差不多就是刚好的水平了。” 这回程武麟名正言顺地祈祷起来。龙鳞大爷啊，求求你放过我的银行卡们吧，让他们安心在我的钱包里过日子，千万别拿到这镜世界里面来啊！ “话说回来，既然是你的新印器，那你不知道它的能力很正常，我可以帮你试出来。”郑轻絮凑近道，“只需要一个小实验。” “怎么实验？”程武麟也好奇他的交通卡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它是在你塑形的时候出现的，大概率能力也是在这方面。”郑轻絮把手背到身后，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握着一柄一头尖一头方的锤子，“让我看看……你这小船，是不是变得结实了点？” 她自信满满，认为这张紫色卡片的能力一定是加强白昼物。只要用她的印器，这把叫做轰铭的锤子砸上一下，就能感受到它增强的幅度有多少了。 到底是一下就碎掉，还是能坚持几秒钟呢？郑轻絮很期待。 叮！ 轰铭裹挟着一股气浪猛地敲在程武麟那艘小船上，顿时炸出一团青烟来。 烟雾缭绕中，她没看清小船的样子，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对啊，怎么像是砸到了其它印器似的？ 再来！ 叮！叮！ 叮叮叮叮叮叮！ 本来宁静的湖边顿时变得像是铁匠铺一般，空气中不断回荡着叮叮咣咣的敲击声。 几分钟后，郑轻絮擦着汗，像见了鬼似的盯着那只好像只变得有点变形却丝毫没有碎裂的小船：“这……这是怎么回事？也太硬了吧！”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七章 无法被摧毁的硬度 程武麟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郑轻絮额前的发丝都乱了，哪还有之前从容不迫的影子：“不可能啊，真的没可能啊……这船难道成了你的印器？” “啊？”程武麟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应该不是吧。” 这船虽然是他无意中造出来的，但他也实在不想用这玩意当自己的武器来使用。人家王陆离手一甩，直刀出手唰唰唰，帅气的很，还自带白雾特效，逼格十分之高。轮到他这边一抬手……丢出去艘船，还是艘长得像是蜥蜴似的船，也太掉价了吧？ “嗨我就不信了！”郑轻絮继续开砸。 叮！叮！叮！ 叮……叮……叮…… 咚…… 自己的宝贝印器往脚下一丢，头发丝都被汗水黏在一起的郑轻絮可怜兮兮地坐到了地上：“我不敲了，这船看来真的是你的印器了。” 程武麟叹了口气。印器就印器吧，大不了还能把这船当作盾牌使，总比那些小卡片的防御严密吧？ 以后战斗，打得过，就狂丢小卡片！打不过咱就把这船往身上一扣！ 虽然吧，这么一扣可能有点像王八……但是保命要紧啊！ 这样想着，他也跟着郑轻絮坐了下来：“老师……那塑形课怎么办？” 郑轻絮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你把这船收了，我们再塑其它的。白昼塑形是掌握白昼操控白昼的起点，不单是普通的小船，到我们天院的顶级这种程度，起手就能塑造一座设施完整的建筑来。” 程武麟点点头：“我见过，我们的房子就是赵叔帮我们弄的。” “嗯。虽然能坐上天院第二把交椅，但我也来这天寂海的时间比较短。在我看来，整座天寂海城都像是一座艺术品一样，其他城市的造诣连我们的脚后跟都摸不到……” “呃老师，我下一步该塑什么？”程武麟赶紧打断郑轻絮的话。他发现天寂海的人都用种看低其他城市的“爱城观”。 “我想想。”郑轻絮理了理头发，“可以从小东西开始，比如构建这座城市最基本的玻璃砖。” 半小时后，汗涔涔的程武麟像是献宝一样捧着一大块透明的砖头：“老师！怎么样！” “我看看啊……”郑轻絮接过那块砖头掂量了两下，“不错不错，形状可以，就是杂质有点多，有点不透明。” 程武麟凝出的这块玻璃砖更像是磨砂处理过的，比起天寂海那些透可清晰见天的玻璃砖来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这种程度对于第一天学习的人来说，郑轻絮已经对程武麟很满意了。当然那艘奇怪的船不算，那是状况外的东西。 “外观，品级给你算个三等。质量的话，要从印器击打感来看。”郑轻絮今天第二次扬起了自己那只锤子，“天寂海地面的标准是可以抗击三次一般印器的直接轰击，这是我们调试的最强结果了。” “那三次以后呢？”程武麟插嘴。 “不会让他们有三次机会的。”郑轻絮把砖块垫在她刚从地面上凝出的一座方台上，“第一次袭击过后，这边的海盾就会……出动了！” 她凝聚了全身力气，将轰铭狠狠地砸在程武麟的那块砖的上面。她要让程武麟清楚的了解到，白昼物与印器之间的差距。 虽然她现在还是有点心悸于刚刚的那艘小船…… 咚！ 又是一阵烟尘将她与程武麟二人包绕了进去。 这次不等烟尘散去，她就已经感觉到那种异常了。手掌上传来的余波，是她为数不多的与上界人交手中所经历过的感受，是实打实的印器对撞的感受。 她挥挥手，拨散那些由于自己方台碎裂产生的玻璃沙尘，握起那块砖头，直接怼到了程武麟面前，一脸严肃：“你说说，怎么回事？” 程武麟接了过来，空着的那只手还挠了挠头：“我真的不知道啊！” “再给我看看！”郑轻絮又一把将那砖头抢回来。她在这天院就职几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谁能做出和印器硬度相当的白昼物来。 难道又是那张紫色小卡片？ 她翻转砖头，眯着眼睛仔细往砖头中间看着。只不过因为砖头里面雾蒙蒙的，怎么看都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程武麟知道对方在找什么，他现在也高度怀疑，刚刚自己散去的那艘小船船舷上的交通卡跑到这只砖头里面去了。 手一晃，程武麟在指尖唤出那张红色的水电卡：“我可以照一下。” “你来。” 程武麟再度接过这只已经在两人之间传了好几遍的砖头，将开始发出红光的水电卡龙鳞贴在了砖头表面。 “有东西！”把眼睛凑到砖头上的郑轻絮叫道，“原来在这。” 她看到砖头靠近侧边的地方有薄薄的一片黑影区域，刚刚没有打光的时候，那里被一片浑浊的砖内杂质遮挡着，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 这下她倒是释怀了。不是程武麟做出的白昼物有和印器一样的硬度，而是这砖头里面确实埋着印器…… 不过按这样来算，程武麟凝出的每一件白昼物都会埋进他的那张卡片印器，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些普普通通的白昼物也将都获得和印器同等级别的硬度，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印器化，是镜世界里的研究学者们至今无法研究明白的一件事。一些平常的物品一旦被印器化，哪怕是纸张布条这类脆弱的物品也会变成这世间最坚硬的东西。 在任何文书百科上面，印器的硬度都被列为“极难摧毁”的行列。但这个“极难”，也只有着那么一例成功而已。这个实验数据，源于下界镜城市西窗庭的一位老科学家，用自己的首印器无间断攻击自己的次印器，坚持了三年才将那对耳环摧毁才得到的。 无论上界还是下界，摧毁印器的记录仅此一例。 首先这个实验的条件太苛刻了。任何拥有两只印器的人都基本算是城市精英了，没有谁会舍得让自己的印器被摧毁，因为每一件印器都可以算是无价之宝。其次能枯燥地攻击自己的印器三年，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 从文件上看，如果不是真的摧毁了那件印器，那位老科学家估计还会一直做下去。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八章 解闷 所以说，程武麟的印器如果真的能存在于他的一切白昼塑形物之中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在战斗中有了绝对可以保命的后手。 而这卡片，只是他复合印器中的一个？ 程武麟还不知道自己获得了什么，他还是自顾自嘟囔着：“宿舍水电还没到要缴费的时候，回去把水电卡补办一下好了……可这交通卡，妈的……” “挂失什么挂失！”郑轻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锤子就想砸她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学生，“你这个个白昼物都含着印器，我还用教什么教！” 程武麟一看自己老师不开心了，哪哪能行啊，赶紧奉承道：“老师我这砖头虽然硬了点，但是不如老师的好看啊！” 一句被程武麟点醒，郑轻絮脑细胞突然就回到大脑了。对啊，她教的是白昼操控力，是一门艺术，又不是战斗，那是海盾的事，和她们天院有什么关系。 她清了清嗓子：“对，对。你这砖头太丑了，如果天寂海都用你这种砖头建城那得丑成个什么样？还有你那船，丑死了！哎呀我要教的还好多，先从提高你的审美开始！” 程武麟突然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 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散架了。 这一天，郑轻絮领他走遍了大半个天寂海的街道，让他仔细观察那些天院设置的小机关与建筑的外形，美其名曰“提高程武麟的审美水平”。 一开始程武麟倒是没怎么上心，不过一听对方说还要考试，考不过的惩罚是把这座城市所有特别建筑全都画一遍……他便不得不打起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去一一识记。 这样一天下来，它不仅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快要废了，脑子也都是一种充盈过度的茫然状态。 “老王！你在家吗！”进门前，他把脑袋抵在门上，先问道。 没有回应的声音，他直接推开大门，一头栽到在玄关的那片花墙下面。 累死了啊…… 不过老王怎么还没回来，难道他那边还更忙些？ 他撑着地慢慢爬起来，踱到体重秤上站了一下。 一天就轻了五斤……这果然比跑步要累多了…… 所谓体重秤，其实是一块白昼化的外置屏，一站在上面，就会从空中浮出精确到小数点后五位的精确数字。 程武麟刚一从上面走下来，那串数字之后就钻出了王陆离的数据减量，还有一段话。 “我目前已经减了十五斤了，你也要加油啊，可别输给我。” “靠，这还要比，比个头啊！”程武麟嘟囔道，身子一歪躺在了冒着丝丝凉意的地板上。 过了几秒后，他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妈的，竟然比我还累！那我可不能输！” 他咬着牙，从玄关旁边抱起那块浮空的跑步板就从后门出去了。 。 。 王陆离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这一天几乎全都吊在那根纸绳上，费力地往头顶爬去。 攀爬的路程是枯燥而可怕的。和从高处坠落那短暂的惊恐相比，顺着这条看起来无比脆弱的纸绳往上爬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一边往高处攀爬，王陆离一边强迫自己往下看。那种离地越来越远的眩晕感存在了许久，也慢慢变淡了。 “你对自己还挺狠啊。”好半天没出声的实验品748号调侃道。 “我们不是一样的吗？”王陆离双腿夹紧绳索，停下来歇了一会。 攀爬时流出的汗水穿过眉毛的阻拦，直接流进他的眼睛里。他的双手都被粘在绳索上拿不下来，无奈只能不断用衣袖擦着通红的眼睛。 不过一想到，实验品748号先前的话，他也没有多余的闲心去抱怨这个。 自己身上的事以后再提，现在他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实验品748号出现的原因。 既然他说他是被棋子唤醒的，很大概率，就是棋子进入了这座城市。 可他们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不论是那些海水的屏障，还是之后的三道大门，都是可以将上界人筛出的层层关卡。棋子没理由可以潜进来啊？ 也不能说的太绝对。涂婷婷和公孙竹不就进来了吗…… 但她们与棋子的本质区别在于她们两个是下界这边的，应该是不会被那些关卡拦截的吧？ 不过不管怎样，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以棋子就在身边为基准。棋子的目的无非就是两种，一是瓦解下界镜这边的城市，破坏上界这边的反抗力量；另一个就是为了程武麟了。 而我……曾是棋子，现在也是“棋子”…… 他握住纸绳子的手渐渐用力起来。 “哎，在棋子的是我，和你没关系，你不拥有这么大心理负担。”实验品748号冷不丁说道。 “因为你的存在，我现在威胁到了程武麟，所以和我也有关系。”王陆离回道。 “既然你这么在乎他，你可以杀死自己，不就相当于摧毁了棋子的一枚‘棋子’么。”实验品748号轻描淡写说道。 “然后由你夺走我的身体？你以为我是弱智吗？” “我只是记忆而已，你死了，我也就死了，非常安全，非常保险。” 王陆离闷闷道：“那程武麟不会开心的。” “和他的安全相比，他开不开心显然是次要的。” “打住。”王陆离攀爬的身体也停了下来，随着纸绳一起被微风吹拂的晃悠着，“我是不会听你们棋子的话的。” “别逃避了，王陆离。”实验品748号声音很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知道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你是会为程武麟丢弃生命的那种人，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王陆离恼火道，“所以你现在一直劝我杀死我们两个是干什么？这也是棋子的计划吗？” “你脑子里可没有棋子的信号接收器，我哪来的棋子的计划。”实验品748号撇嘴，“你刚刚不是在觉得无聊吗，我只是在帮你解闷。” “……” 那之后，王陆离和实验品748号又都互相保持了沉默。直到天完全黑下去，他才爬到了绳子的顶端。 在绳子尽头，张囚在地上摆了张行军床，斜靠在上面鼾声如雷。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七十九章 汇报 王陆离足足叫了他二十声，张囚才慢悠悠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像是穿着衣服洗了个澡的对方：“我都出门去市中心玩了一圈，回家做了饭，又吃了饭，洗了澡再来这睡了一觉你才上来。” “因为太难……” “你不会用白昼托着点自己吗？” “我用了……”王陆离累的都不愿意多辩解什么了。 “行了行了，今天这样就算了，明天再用这么久时间，我就不等你了，你自己再爬下去回家吧。”张囚对王陆离伸出手，“来吧，我送你回去。” “谢谢。”王陆离抓住对方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也几乎完全没有休息过来，连敲门推门的力气都没有。 “老……”他刚想开口叫程武麟，突然觉得程武麟又可能累的睡觉了，就把后面的字吞了回去。 程武麟也是刚锻炼完没多久，累的瘫在沙发上：“老王？你回来了？” “嗯啊。”程武麟的声音对王陆离来说就像一针安慰剂一般，浑身的酸痛都少了不少。 “那我回避一下。”程武麟艰难地爬起来，准备躲到厨房里去。 王陆离像个喝醉酒了的男人一般垂着头坐在门口，脸上却笑意盎然：“直接开门吧，我想看你了。” “我也想，可我一看到你不就是会吵架吗？”程武麟还是很担心自己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的。 “没事，我现在特别想看你。” “那再试试好了……”程武麟爬起来，挪腾到玄关那把门开了一条小缝。 “操，你他妈别坐老子家门口！” 嘭！ 程武麟才刚看到王陆离宽阔的背影，一句咒骂顿时脱口而出，满头青筋地把门甩上了。 然后门刚一关好，程武麟马上就蔫了：“对不起……” “我还没看到呢。”王陆离苦笑道。 “可别看了！我受不了了！”程武麟揪心地溜去了厨房，“我躲好了，你进来吧。” “嗯，”王陆离起身推开感应到他封器而自动开锁的门，“今天上班怎么样？累不累？” “累死了……我铲了一上午加一中午的盐，下午又学习白昼物塑形，然后又被拉去参观了大半座城市的建筑……我觉得我要废了！哎，今天我看到……” 程武麟像个刚放学回家就喋喋不休地和家长汇报今日课程的小孩子一样，跟王陆离侃侃谈着今天的所见所闻。王陆离笑眯眯地听着，觉得今天一天的累都被程武麟的话给驱散掉了。 “哎我很说，”讲到兴奋之处的程武麟贴在厨房门板上，似乎是感觉门太厚了，还把上面挂着的围裙掀了起来，“我又拿到一张龙鳞！” “噢？这么好，什么能力？”王陆离进了一楼浴室，把湿淋淋的衣服从头上费劲摘下来。 “你关好门了吧？等下！”程武麟叫道。 王陆离正在捏自己好像变小一些的肚腩，就听到咚咚咚一阵脚步声，然后门缝下嗖地飞进来张紫色的卡片。 “别乱丢啊，你这卡片可是杀人的，再把我腿给砍了。”王陆离一边开玩笑，一边把那张卡片拾了起来，“交通卡？” “嗯嗯，它可厉害了！” “有多厉害？”王陆离摸了摸卡片的边缘，感觉这张卡不是特别锋利。 “等着，我去后花园刨点土！” “呃……” 王陆离心道这什么印器用起来还得先挖土…… 等程武麟的时候，他已经把衣服都脱光了，却迟迟不去防水，生怕水流冲击浴缸的声音把程武麟的声音都给盖住了。 过了一会，程武麟蹬蹬蹬跑回来了：“不用开门，我能直接从门缝用。” 还能遥控？ 王陆离赶紧去把那张卡片摆在门缝旁边。 “看好了啊！” 程武麟满脸都是献宝的期待表情，手指一抖，那些从后院挖来的泥土就哗啦啦从门缝下滚了进去。 王陆离眯起眼睛，之间那只紫色的交通卡忽然变得像是一块吸铁石一般，些从门缝下钻进来的泥土沙粒咕噜噜打着滚，一粒接着一粒吸了上去。不一会，一块四四方方的物体就出现在门边。 不用眼睛看，就能塑物了？ 王陆离一边惊叹着程武麟的巨大成长，一边问道：“这什么？怎么像是块板砖。” “没错，就是板砖！” “呃……然后呢？” “然后这是块非常牛逼的板砖。” “别卖关子了，快说！”王陆离现在非常想去冲澡，生怕身上的汗味顺着门缝飘出去让程武麟闻到。 “这是世界上最硬的板砖！不信你用云相戳一戳试试？” “你这非常牛逼的板砖包着龙鳞，我肯定砍不坏啊。” “不只是砍不坏，掉个茬我都跟你姓我和你说！” “嗯？”王陆离升起了好奇心。要说这板砖他砍不透还有可能，外面包着的土他都砍不掉，怎么可能？ 虽然现在一丝不挂，但反正也没人看。王陆离手一拉将云相召了出来，刀尖对准了那块板砖：“我准备刺了啊，要是掉一个茬你可以后就要叫王武麟了。” 今天服输了的郑轻絮老师让程武麟自信满满：“那随你，叫猫武麟狗武麟都行！” “哈！嚣张！” 王陆离竖起云相，唰地向着板砖刺过去。 叮！ 一阵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后，王陆离锋利的眉毛翘了起来。 真硬啊！ 叮！叮！叮！叮！ 在门外听着这声音的程武麟满脸难掩的笑容，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靠！”门内的王陆离放弃了，看来程武麟真的没吹牛，“牛逼，非常牛逼！” “嗯哼！”被爱人夸奖，程武麟现在十分膨胀。 “也就是说，这张龙鳞是盾牌了？” “可以说是吧。”程武麟解释道，“今天和我老师做的实验是，以这张龙鳞为核心的所有塑形物都将获得和印器同等的硬度。” “这么厉害吗？那你能塑的最大表面积的东西是什么？”王陆离揉着眉心问道。 “呃，这个我还没试。目前只做过一条可以装两个人的小船。” “那也挺大了。明天上班的时候，如果你老师还是教你塑形，你可以尝试以这张龙鳞为核心尽量塑最大的东西。如果能将你完全包进去的话，那这张龙鳞，就无敌了。”王陆离建议道。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八十章 人格分裂 我知道啦！”程武麟打了个响指，让交通卡龙鳞散回自己身上，“老王你今天都干吗了？” “我吗……我今天……”王陆离一边把地上的泥土收拾干净，一边把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全都给程武麟讲了一遍，不过实验品748号在他身上重新出现的事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我靠，那个张囚大叔这么变态啊？”程武麟刚说完就把嘴瘪下去，小声道，“这么说他坏话不能被听到吧？” “隔着两道墙和两道篱笆，远着呢。”王陆离笑道，然后拧开了浴缸的水龙头，“不过我觉得他的训练对我好处挺多的，减肥锻炼白昼的同时还能克服恐高，累也值得了。” “和你一比我这还算好的了。”程武麟唏嘘道。 “哈哈。对了，你有没有问你老师什么时候才能接触到城市权能？” 程武麟转了下眼珠：“忘了。” “没事，”王陆离往浴缸里探脚试了下水温，“反正你才刚加入天院，想来接触那东西的时间还早。”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有一丝紧张的。既然棋子有高度可能来到了这附近或是已经潜了进来，那越早找到对方，对他们的对决最有利。 是的，他已经做好了要与对方战斗的准备。就算这城市里的其他人都不可信，自己的力量也不如那些怪物们，但他就是有种信念在里面。和程武麟在一起以后，他心里就有种感觉，感觉他们二人合力可以度过一切难关。 “你那叫爱情的盲目。”他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啥？”耳朵很灵的程武麟一下听到了。他刚问完王陆离“有没有收到南宫晴的消息？”，毕竟他的屏是坏的，他告诉南宫晴如果有什么发现直接通知王陆离。 不过王陆离的回答好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目？ “我说你那帮手说没什么眉目。”王陆离赶紧圆着实验室748号捅的篓子。 “是吗？程武麟感觉他刚才听到的好像不是这个。不过他也没怎么怀疑，叹了口气：“烦死了，这他妈神经病诅咒。” 他听到王陆离在里面放水洗澡的声音了。如果不是因为这诅咒的缘故，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早就爬进去和王陆离一起洗了。 可现在他就只能和对方隔着门。干什么都隔着门，聊天说话，吃饭，连睡觉都得分床！ 他这边在暗自幽怨着，那边的王陆离都快炸了。 他真想开口把实验品748号骂一顿，但是程武麟在外面他又不能出声。 “你不敢出声我出声啊。”实验室748号又抢走了王陆离的嘴巴。 “啊？什么出声？”程武麟又没听懂王陆离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半天没出声？”王陆离猛掐自己大腿中。 “啊，我……”程武麟脸一红，心道他刚刚在想些马赛克的东西，那哪好意思说啊。 “程武麟我想x你。” “……” 嗯？ 程武麟这回可是听了个真真切切，嘴巴都张成了o型。 他这还在这别别扭扭想着马赛克呢，老王这货直接就说出来了？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呃，可诅咒……” “没事，反正你都主动和我亲过了，那和我交配不是很自然吗。” “……” 程武麟懵了，这已经不是直白了，这简直耍流氓啊…… 而且这他妈语气冰冷的哪里像是在说那些事，有人会用“我杀了你全家”的语气来说“我要和你交配”这种话的吗？ 察觉了一丝不对劲的他又开口问道：“老王你没事吧？怎么有点怪怪的？” “你他妈有完没完啊！”门里王陆离的吼声这次直接把程武麟吓退了一步。 “大哥！我给你跪了！你放过小弟吧！”程武麟快吓尿了。 门里这回没了动静，只剩下水流被搅动的哗哗声。程武麟咬住下唇，把耳朵对着门凑了上去，听到里面像是在扭打一般的声音：“我靠，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没什么，你等会。”里面传来王陆离冷冰冰的声音。 不对劲。 程武麟忽然从这句“你等会”里面听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个语气…… 他的眼前浮现出王陆离被他捂住喷血的脖子，声音细若游丝地说着“我就是在等你这句话”的样子。 是……你？ “棋子那个王陆离，是你吗？”他一边拍着门一边着急叫道。 “啊，是我。”实验室748号满脸水渍，挣脱自己双手的钳制答到，又自言自语对王陆离说着，“你看，我男朋友可比你聪明多了。” “谁他妈是你男朋友？那是我的！”王陆离愤怒道。 “哦？当初他亲的人可是我不是你。” “……”王陆离语滞，“你……” “哎等会先别吵！”程武麟飞快梳理着自己的思路，“刚刚说话的是你吧，棋子的王陆离？可你怎么还能独立于老王存在呢？你不是只是被抹去记忆后空白的……人格……” 说着说着，程武麟自己倒抽一口冷气。如果说这个棋子的王陆离还存在，并且和王陆离本来的人格共存，那不就是说，现在的王陆离处于人格分裂的状态吗？ “不愧是我男朋友，思路转的真快。”实验品748号赞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我是被别人唤醒的，有可能是棋子的人。” “那不就是说明棋子的人就在这天寂海了？”程武麟皱眉道，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要和那些人打交道了。 “这种可能性很大。” “那，我和老王身上的诅咒和你没关系吧？” “绝对没有。” “那就好。” 这边听着程武麟和那个傻逼愉快地聊了起来，被挤到一边的王陆离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醋坛子了。 不过他一直没有出声，不是因为抢不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而是因为他确实从那个傻逼和程武麟的对话中听到了很多关键的信息。 其实这些话他基本和那个傻逼都说过了，但他也不怎么相信对方的话。但看对方对程武麟的态度是这样，说的也是那些答案……那就说明那个傻逼确实没有说谎。 但是他现在怎么就觉得那么酸呢？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八十一章 鸠占鹊巢 所以我该叫你什么？总不能一直叫你棋子的王陆离吧？” “你可以叫我实验品748号，那是我在棋子的名字。” “好长……” “那你可以只叫我748.” “那也挺奇怪的。你在那边的时候就没有个化名之类的吗……” “没有，也没有人称呼我的名字。带我的車先生是个哑巴，他根本叫不出我的名字。” “要不我给你起个吧？” “起什么呢？” “起个屁啊！”王陆离突然发飙道，“程武麟！你不要和他说话！” 程武麟挠挠头：“啊？为啥，我觉得挺好玩的，而且你俩不都是一个人吗？” “根本不是！操！”王陆离窝了一肚子的火。 “啊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程武麟服软道，嘴上却带着笑，“那你赶紧洗澡吧……我不管你们俩了……” “等会。”这回又是实验品748号在说话，“你先别走。” 程武麟停下脚步：“怎么了？” “如果你和王陆离身上存在着一个不能相见的诅咒，那我想试试看如果是我的话，同你之间有没有可能不存在这个诅咒？” “嗯？” 程武麟还没听懂对方什么意思，王陆离先明白过来：“绝对不行！” 实验品748号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你怎么一点实验精神都没有。” “就算是实验那也不行。”王陆离很不开心。这傻逼和程武麟隔着门板都能聊这么嗨，让他们见面可了得？ 不过，他也确实有一丝丝好奇，如果他的身体在被实验品748号控制的情况下与程武麟相见，是否诅咒仍会继续发挥作用。 “你说不行就不行？这可由不得你。”实验品748号轻松夺走王陆离身体的控制权，伸手一把将门拉开了。 门外的程武麟还在趴门缝听着里面的声音，面前门板突然的消失顿时让他措手不及起来，差点一头栽到对方怀里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片白花花的肉体，还有一丛他以前完全没见过的并且十分不好意思去看的……黑色毛发…… “我次奥你不穿点衣服啊？”程武麟羞了。 实验品748号冷眼看着程武麟：“你是我的人，我在你面前为什么要穿衣服。” 然后下一秒，他就捂住关键部位，飞快地退了回去，一把将门摔上：“我看你真是病的不清！” “呵，我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实验品748号没有再去拽门，而是直接反身走进了已经灌满热水的浴缸里躺了下来，“我男朋友应该也发现了吧。” 程武麟这时已经从毫无防备下把王陆离看了个光的呆滞中缓过神来：“哎，好像没那么反感啊？真的没有诅咒？” “是吧。”实验品748号往后一躺，将整个身体全都泡进水里，只留下鼻子还在水面之上，却还睁着眼睛，僵硬的就像是泡进福尔马林中的尸体一般。 咕咚！ 浑身往下滴水的王陆离坐了起来：“我靠，你能不能别糟蹋我的身体！能不能有点人类的样子？” “我也不是人啊，我是实验品而已。”实验品748号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 “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淹死我的……” “在鸿鸣道我做了很多训练，对溺水的感觉很熟悉。在你这个人格淹死之后，我就可以拿走你的身体了。” “你不是说如果我死了，我们会一起死的吗？” “我说什么你就信啊？那你可真幼稚。” “……” 王陆离觉得自己无法反驳，他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在里面这两人吵的热闹的时候，外面程武麟已经笑呵呵地跑去给他们洗水果了。 他现在的开心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王陆离吃醋的样子。 其实在交往这两三周来，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丝不自信存在着。这一丝微妙的负面情感在白天毫不明显，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把它们从心脏的最低下把它们翻出来。 王陆离真的很在乎我……是吧？ 这种焦虑几乎每一天都会放大一点，哪怕转动着中指上那枚戒指都无法将它们缓释掉。 金石滩的表白仍然历历在目，那就是王陆离确切的答案了。可每个人对于自己在乎的事情都喜欢反复确认，程武麟也不例外。 王陆离的感情太过不食人间烟火了。程武麟从他身上无时无刻感受到的都只有从容不迫而已，那种态度明明并非疏离，却总让程武麟非常不安稳，而他也说不上来那是因为什么。 今天他终于想通那是什么了。 王陆离以前从来没有过吃醋的表现！ 不管是他对王陆离讲起自己和苏皓轩的事情的时候，还是讲到谢薇对他的追求的时候，王陆离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程武麟不指望王陆离能有多大的波动，毕竟王陆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是他还是隐隐有点不爽。 他很想自己在去上班之前，王陆离能在门里面说一句“不许勾搭不三不四的小伙子”之类的话。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王陆离又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你呢？ 但是这些失落，在实验品748号出现以后顿时就被一扫而空。 王陆离竟然真的会吃醋？ 程武麟心里简直都要乐开花了。所以听得门内实验品748号和王陆离闹的越欢，他简直就越开心。 其实程武麟的这些小心思要是让王陆离知道，估计他怎么也得吐血三升。 王陆离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很小心眼的人，不然在宿舍走廊抽烟的那个晚上，听了苏皓轩的话也不会气成那样而跑去镜世界里面泄愤了。 程武麟是他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王陆离很不得把他捧在手里捂着，生怕别人伤到他害到他。但他也很清楚程武麟不喜欢被人当成弱者呵护的感觉，所以王陆离一直尽量避免在程武麟面前露出一些自己的小情绪，生怕会让对方误解，这其中也就包括了自己的那一点醋意。 他怕程武麟看到自己吃醋的样子，会觉得他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其实这也不怪程武麟，因为程武麟从小养成的独立性格一直让他对于依靠别人很反感，在初见王陆离的时候表现的就很明显。 但是现在他对于依靠王陆离一点都不介意了，毕竟王陆离和他的关系不再是普通的朋友或是同学。 他们就是相互扶持的关系。 只是王陆离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就这样，两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两人之间其实已经很牢固的感情，却不知道那些已经不再那么必要。 这次，实验品748号的突然出现，一下打破了程武麟内心的那层薄膜。 他倒不怀疑自己对实验品748号的态度。他爱的人是王陆离，也只有王陆离。他也不觉得实验品748号是别人。实验品748号是王陆离被抹去记忆后的空白人格，相当于是一个年幼的王陆离罢了。 就算实验品748号和王陆离都不承认，但是程武麟回想起在白帝间的过往，那个他的一举一动，举手抬足之间和王陆离就是一模一样的。 王陆离则不这么认为。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鸠占鹊巢”这四个字。实验品748号拿着他的身体，拿着他的声音和记忆，竟然还想抢走他的男朋友？ 长久的矜持被破坏了，王陆离感觉此时他的人设无比的崩。 因为实验品748号比他更冷静，比他更纯粹，从某种方面来也更加拼命与努力。 王陆离在不淡定的时候，更多是为了压制心中的一点挫败感。 难道我的身体，还有程武麟……真的会被他抢走吗？ 那绝对不行！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八十二章 危险的会面 程武麟洗好水果的时候，王陆离和实验品748号“一个人”也冲完凉走出来了。 虽然王陆离是一万分的不愿意，但他最终还是妥协给了相见程武麟的愿望，甘心把身体让给实验品748号。 只是这一见面，他连声都不能出，不然触发诅咒，指不定就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点让王陆离十分憋屈，不过为了能看程武麟几分钟，他也忍了。 程武麟这边刚把果盘放下，看到王陆离系着浴巾走出来，感受了下内心没有愤怒与其他别扭的感情，赶紧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搂住对方。 都说小别胜新婚，只能听对方说话却不能见面的小别更胜新婚，何况他们这就是“新婚”，那种欣喜感几乎是翻了几倍的。 “啊，我终于又看到你了……”程武麟一时激动的都要流眼泪了。 实验品748号拍了拍程武麟的肩膀，十分煞风景地泼了盆冷水：“我不是王陆离，别忘了哦。” “额。”程武麟像是迎头被砸了一棒子，顿时清醒了一点，搂住对方后背的手也松了些许。 他当然知道不触发诅咒的一定是实验品748号，可他就是忍不住。不过一想到王陆离还是在这具身体里看着自己的，那就算抱了也没什么问题。 差不多抱了半分钟，程武麟决定还是松开吧。就算王陆离在这身体里，可是他的关系好像和实验品748号不是那么太好。这么一直抱着，还是在王陆离知情的情况下，怎么有种顶风作案的感觉似的？ 结果他刚要把手从实验品748号腋下抽出来，对方直接一把揽住他的脑袋，用力压在自己脖子旁边：“你躲什么。” 程武麟冷汗：“我……” 实验品748号稍微侧开身体，轻眯眼睛盯着程武麟：“你不是我男朋友吗？不如我们直接去房间里吧。” 程武麟继续冷汗：“干……干吗？” 实验品748号侧头：“嗯，干吗。” “啊？”程武麟没懂。 “妈的！” 只见对方脸色一变，一声怒骂脱口而出，程武麟顿时也是满心的负面情绪：“我操，你这逼怎么还赖在老子家不走，非得把你打出去才行吗？” 重新夺取身体政权的王陆离似乎是把对实验品748号的愤怒全都转到了程武麟身上：“我走？我凭什么走？该走的是你才对吧，没用的废……物……” 最后两个字被特意拉长，充满了挑衅的意味。程武麟顿时被点燃，手中两道龙鳞都看不见影子，瞬间甩向王陆离那张欠揍的脸颊。 王陆离这边也不甘示弱，刚举起出现于手中的直刀云相，身体的控制权马上就被实验品748号夺走。 只见他横刀一斩，第一道蓝白色的卡片就被他劈落在地，而第二张红色的卡片已经绕到他背后，还未等他转身削砍，那张卡片就自动消散成一枚枚黑色的符文消散了。 “我不是故意的……”程武麟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不断往后退着。他没想到自己在诅咒下竟然真的会主动去攻击王陆离，这事态已经比他想的更严峻了。 “不是你的错，是王陆离的。”实验品748号也把刀散去，然后用手指狠狠地点在自己鼻子上，“我让你不要出来吧，你非要出来，伤到我男朋友怎么办？你付得起责任吗？” 被强制关回去的王陆离也是满心自责。刚刚要不是实验品748号突然出来，他大概真的会在这屋子里去劈程武麟吧…… 可貌似罪魁祸首也是这个傻逼。他现在又不能出声去跟程武麟解释什么，那意味着身体的所属权又要交换，诅咒也又要生效。 所以就只能这么憋着？ 王陆离气的七窍冒烟却又无可奈何，感觉自己十八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虽然已经通过意识骂了对方无数遍，但实验品748号这时好像打开了屏蔽开关一般，任他怎么说都不为所动。 你……等着！王陆离恨恨地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改天他一定要好好把对方收拾一遍。 “那你还是就想想就行了。”实验品748号得意道，“你办不到的。” “什么？”程武麟正蹲下去查看地板被自己龙鳞切出的一道划痕，听到对方莫名其妙的话又抬起头来。 “没事，我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小家伙。”实验品748号笑道。 他已经越来越习惯笑容这个动作了，貌似……还不赖？ 。 。 入夜，天寂海的空气一如既往地向行人的体内渗透着丝丝寒意。街上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因此，这个披着裘衣的健壮身影才显得无比的突兀。 他的步伐很轻快，似乎是在赶路一般，连厚重的裘衣都随着他身体的起伏而猎猎摆动着。 “走这么快，是要去哪啊？” 听到这个声音，男人停了下来，愉快地说道：“我就是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已经先出来了。” “贵客前来，我怎么好意思不出来迎接呢。”身后那人举起一只手，手中倒捏着的螺丝刀因为灌满了白昼的缘故轻微颤抖着。 面对着对方的战斗姿态，裘衣男不为所动，依旧没有转身：“我刚刚收到了邀请，说这里将会有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发生，结果竟然是个陷阱吗？” “那是自然，只有一个精心准备的陷阱才最符合阁下的身份了，不是吗？” 裘衣男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在脚下月光照应下一身工装的短发女人笑道：“可这个陷阱为什么不是那位城主大人亲自来布置呢？” 程鹿像是捻着一朵花般在手指间转动着那只螺丝刀，透过它观察者裘衣男的身影：“姐姐她已经睡了，这种场面由我处理就好。” “是吗，看来是我的规格还不够是吗。”裘衣男双手插兜，轻松地笑了下，在裘衣的帽子下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在我之后，应该还会有不少大人物前来是吧？你们这次的胃口还真是大。” 程鹿摇摇头：“哪里哪里，只不过是长久隐忍后的清算而已，毕竟我们曾经可是让那些人太好过了。” 她手一翻，将那只几乎马上就被她丢向对方的螺丝刀隐去，接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着也不是个事，赶紧随我来吧，聂大人。怠慢了赤双国国主的罪过，我这个小女子可担负不起。” “你少谦虚了。”裘衣男走到程鹿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和我们这些小国家的王相比，你们棋子才称得上是大名顶顶。我说的对吧？棋子马小姐。” “您过奖了。” 程鹿舔了下嘴唇，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就如同这天寂海的寒夜一般，充满了危险的味道与魅力。 搜【完本網】秒记网址：anЬen.me书籍无错全完结 第八十三章 “三人生活” 从那之后过了小半个月，因为上班与训练的时间都很久，程武麟和王陆离几乎也没说上几句话。不是程武麟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发现王陆离已经打起了粗重的呼噜，就是王陆离推门进屋，远远瞥到程武麟已经睡死在浴缸里了。 但是，两人之间还是有着维系的互动的。每次王陆离回家，虽然几乎不怎么饿，却也喜欢去吃程武麟留下的各种五颜六色的水果。 就是他不太喜欢旁边便签上的文字。 “给老王和实验品748号，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个鬼啊！ 王陆离一把将那便签捏进手里团成个球，然后想了想毕竟是爱人写的，又小心翼翼展开，把后面“和实验品748号，一人一半。”那部分撕下丢进垃圾桶，剩下的“给老王”揣进了裤子口袋里。 “真虚伪。”实验品748号点评道。 “关你屁事。”王陆离毫不客气。 程武麟回来晚的时候，王陆离都会硬挺着困意，先放好洗澡水再去睡。 有一次他实在困的受不了了，就吩咐机器人一般永远精力旺盛的实验品748号暂时管控自己的身体，结果第二天起来，当他看到已经早去上班了的程武麟留下的字条的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一百个嘴巴子。 “老王你太累就不要给我放洗澡水了……你知道一脚踏进全是泡泡的澡盆里踩到一具身体有多恐怖吗？而且你居然还没醒！” 面对王陆离的怒火，实验品748号解释道：“啊，我本来是准备等程武麟回来的，但是你的困意好像影响到我了，我就也睡着了。” 经过半个月高强度的训练，王陆离已经可以在半天时间内速降再爬回去了。除了在坠落的时候可以精准地抓住身边飞落的七八个装满泥土的塑料瓶，他还可以背着他们在短时间内再爬回到头顶的大陆上面。 当然，光凭借着肉体的力量他还是不能进步这么神速的。能飞快的爬回到上面，主要依靠的还是他对白昼操控力的提升。利用白昼颗粒不间断地轰击自己的身体，可以让他爬起绳子来事半功倍。 不过，这么多进步中，唯一没多大提升的就是恐高症的适应治疗了。 虽然王陆离自认为不是很害怕坠落的感觉了，但用张囚的话来说，他那完全是用云相在作弊。王陆离用云相散发出的云雾包裹自身，不仅可以清楚感受到身边每一只瓶子的所在之处，还完全阻隔了他的视线，在坠落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他在多高的地方。 对此张囚也没什么办法。他总不能把王陆离的印器没收掉吧，何况那玩意随着王陆离心意一动就能收回去，也没法没收啊…… 王陆离在这方面也是罕见地偷上了懒，虽然他怎么都不承认自己是在偷懒。 至于程武麟这边，每天的工作基本都是重体力的清扫活。不是举着比他还重的玻璃沙去帮郑轻絮修补城市正常开裂的地方，就是帮忙去置换别人家不用的家具，用肩膀扛着置换出来的老化玻璃家具，在门外再敲成全新的玻璃沙子。 这工作怎么说呢……程武麟有种他妈训他时说过的“不好好学习就去搬砖”成真了的感觉。 搬砖归搬砖，他对于白昼操控力的进步也是神速的。郑轻絮无论是缝补城市的时候还是重建建筑的时候，都会让程武麟参与进一部分。 在这些天的练手中，他基本已经可以将大部分日常用品都用玻璃沙塑造出来了。有一次他没有注意到柜子里的盘子摆的有点歪斜，一开柜门直接把一摞盘子都摔成了粉末，他也没有去呼叫其他天院的人员帮忙，而是自己直接把盘子们重新塑了出来，样子还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 说起呼叫的事，程武麟一直都没有时间去购置新的屏，愈发觉得在镜中生活没有屏的不方便了。 于是某天他有半天假，前一晚便给王陆离留了个字条：“明天你的训练能不能停半天？陪我去逛下集市呗。” 王陆离拿到字条的时候有点犯愁。训练倒是可以停，但诅咒现在依旧存在，他有心配程武麟去逛交换集市也做不到啊。 除非全程都让实验品748号控制身体才行，但王陆离一点也不想这么做。 “我很乐意啊。”实验品748号插嘴道，“毕竟我都好久没出来了。” 实验品748号最近确实有好一阵子没有出来了，王陆离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按理说，如果实验品748号在他体内思考什么，那他也会察觉到对方的思想，可平时不说话的时候，实验品748号就像个不会思考的空白人一般，一点思维都不会传达出来，虽然这让王陆离很开心自己不会随时听到那家伙的声音，但他还是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凭什么这货就能随时看到我的思想呢？ “因为你的思维太简单，轻易就能传出来罢了。”实验品748号不忘嘲讽道。 而对于最近没怎么出来的原因，实验品748号解释道：“因为我要养精蓄锐，对付那个可能已经慢慢靠近过来的老同行。” “你说棋子？” “不然还有谁。”实验品748号不屑。 王陆离同样不屑：“你骗谁呢啊？你不帮他们忙就万幸了，你还要对付他们？” 实验品748号大义凛然：“你死不死我都无所谓，我可是要保护我男朋友的。” 王陆离窝火，这怎么说的好像他就不会保护程武麟似的。 但从这方面来说，他确实没有和对方辩论的条件。现在当务之急是为了防范棋子的手段，而现在一个对棋子有些了解的人站在他们这边，也算是他们的有效战力。 哪怕这个人和自己共用着一具身体也一样。从实验品748号可以随时抢走他身体控制权的情况来看，如果真的发生战斗，一旦他出现失误，他体内的实验品748号大概马上就会进行补救措施。 如果不是因为实验品748号一直在觊觎程武麟，王陆离还挺想交这么一个朋友的。而他们，远比任何两个人的关系都要“亲密。” 先不说这个，最近他也确实好久没看到程武麟了，就算是让实验品748号管控身体，他也想近距离看一下程武麟。 “有一个条件。”王陆离提到，“不许接近程武麟身边一米范围内。不许和程武麟有肢体接触。还有不许对我冷嘲热讽。” “这明明是三个。”实验品748号无奈道，“行吧，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好了。” “你他妈才听话呢！” “我刚说的话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吗？” “……”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八十四章 煎饺 第二天，王陆离醒来的时候，隔着门已经听到程武麟在切东西的声音了。 王陆离对着门外叫道：“一大早切什么呢？” 没有回应，厨房那边依旧是笃笃笃的声音传来。 这么忙吗？ 王陆离把手按在门把手上，又犹豫了一下。他的卧室正对着楼梯口的位置，而楼梯侧面就是厨房。如果他出门的时候程武麟刚好走出来，那美好的一大早又免不了来一顿凶猛的争吵了。 “我来吧。”这种时候，实验品748号果断出场。他抢过王陆离的身体，披上一件衬衫，拧开房间门锁，从楼梯走了下去：“早啊，在切什么？” 这回程武麟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在剁馅，我想给你……给你们做个煎饺当早饭。” 其实镜世界对食物的代谢很慢，根本没有必要按照外面世界的饭点来吃东西。但程武麟很享受给王陆离弄吃的的感觉，这也是他繁重工作之外仅有的乐趣了。 “你会包饺子啊。”实验品748号扶着门道。 程武麟眨了眨眼睛：“不会，但我看我妈包过，应该不算太难吧……” “那就是不会咯。”实验品748号把衬衫袖子往上卷了卷，“我帮你和面。” “你还会这个？”这次轮到程武麟诧异了。 “我的记忆里……不对，王陆离的记忆里学生会组织过一次包饺子大赛，他在旁边擀过一次饺子皮。” “是吗，那就好办多了。哎……我还想着你们醒来以后能吃到做好的呢，没想到你们醒这么早。”程武麟懊恼道。 “没事，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包更好。”实验品748号往程武麟背后凑过去。 王陆离这时及时在实验品748号脑海里警告道：“我要出来了啊？”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实验品748号退开，无奈道。 “还有，你给老子去穿条裤子去！”王陆离又骂道。 馅搅好了，饺子皮擀好了，包饺子这一步倒是难坏了三个人。王陆离虽然参加过学生会在食堂举行的包饺子大赛，但也仅限于擀皮的阶段，包饺子的任务都是交给同组的陈曦她们女生的。 而程武麟更不用说了，他有模有样地照着回忆在手心的面皮里放上一筷子头的饺子馅，双手一挤……饺子馅就全都从闭合处飙了出来。 “你那是馅放多了，你看我的。” 实验品748号自信满满捏了一个，然后就被程武麟赤裸裸地嘲笑了：“你这捏的是个面疙瘩吧，有馅吗？” “那我再试一个。”实验品748号不服输，又抄起一张饺子皮。 在他体内的王陆离看的这个眼热啊。虽然他和实验品748号一样不会包饺子，但看着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嘻嘻哈哈的样子就十分不爽了。 但他现在也不敢出来，不然这和谐的包饺子的场景马上就会变成馅面乱飞的混乱战场。 算了，老程开心就是我开心。他这么自我麻痹道。 这么马马虎虎热热闹闹地包了一通饺子，时间飞快的就过去了。等他们包好了差不多两个人吃饱的份量时，这早饭也已经生生被拖成了中午饭。 实验品748号吃了一半的时候，程武麟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餐厅外面去了。 “怎么了？” “那啥……”程武麟隔着一道墙磕磕巴巴地说道，“那个，实验品748号先生，你能不能稍微回去一下，我想让我家老王尝一下我们做的煎饺。” 我操！ 其实王陆离早就通过感官共享尝到了这饺子的味道。但一听程武麟这么说，他顿时心花怒放，瞬间冲破那道隐形的屏障出来，把实验品748号挤了回去：“好的好的，我来了！” “好吃吗？”程武麟笑呵呵挠了挠头，期待着王陆离的回答。 “当然好吃！我男朋友做的最好吃了！”王陆离吭哧吭哧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饺子一边回道，完全忽略了这饺子还有实验品748号做的那半。 其实今天程武麟调的饺子陷有点咸了，但王陆离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他以前对食物根本没什么追求。家里虽然有阿姨会给他做饭，但他一点都不喜欢呆在家里吃东西，不是在学校食堂随便点些什么青菜吃就是在路边小店对付一口。 程武麟这顿煎饺，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家的味道，甚至有了些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程武麟拿手抹了下脸上蹭到的面粉：“好吃就行，我虽然现在不太会做饭，但我会多学着做……” “别说了！”王陆离突然打断他的话。 “啊？” “你再说下去，我怕我会冲过去抱你。”王陆离红着眼睛说道。 如果不是这诅咒存在…… “好啦好啦，别过来了。”程武麟笑道。他现在也有些理解自己老爸老妈给自己做饭时的感受了。给自己爱的人做东西吃，确实是一种幸福，哪怕累点也无所谓，他觉得很值得。 这次，实验品748号很自觉的没有出来抢话，而是等王陆离默默吃完了剩下的那些油汪汪的煎饺，才出声道：“走吧，该配程武麟去换屏了。” 王陆离也是没有再反抗实验品748号的出现，默默退回到后面去慢慢回味刚刚的味道去了。 实验品748号绕过那道墙壁，看到拄着墙的程武麟眼睛也是红通通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武麟拿指尖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下，待实验品748号把手拿掉，才摘下脖子上挂着的围裙，走回自己卧室换衣服去了。 等他再出来，实验品748号发现他换上了天院的工作制服。 “为什么穿这个？” “啊，我老师和我说了，今天白天耽误下来的工作要用夜班补回来。” 实验品748号皱起锋利的眉毛：“干什么这么压榨人？你这工作单位有病吗？” “毕竟是修行嘛。”程武麟之前也有所怨言，但今天，听到王陆离想冲过来抱他却不敢的话的时候，他就下决心一定要更努力才行，必须赶紧接触到城市权能，查清他们身上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而且，郑轻絮老师虽然严厉，但就算是今天让他上夜班，那她也都是全程跟着他的。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八十五章 交换集市 行吧，你觉得没什么就行。”实验品748号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恢复到满脸冷漠的样子。 “那我们快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程武麟催促道。为了这个煎饺他们已经花去了一上午的时间，他的假期可只到晚上七点为止。 “嗯。” 。 。 天寂海的交换集市之一位于北部脑区与西北部肺区交界的地方，也就是程武麟他们家的西南方向，和程武麟上班的天院很近。 程武麟之前借着下班早的两次机会来这简单看了看。虽然没有找到卖屏的店家，但也不是空手而归，换了两件好看的小摆饰回去摆到客厅的架子上去了。 这里的交易除了镜世界最常见的以物易物外，还存在着另一种交换方式，就是以工作时长交换物品。在这座城市里工作的人们，都可以通过屏记录自己每天上班的时长，然后用它们作为交换单位与其他人换取物品，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货币。 这种交换方式在人口流通度很大的城市不是很受欢迎，但是在无比排外的天寂海就没事了。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以物易物反而采取的更少一些。 因为排外的缘故，这座集市基本没有什么其他城市的商人来，大部分都是天寂海原住的入镜人来卖东西，因此规模虽然不如落湍谷那一城中广场的集市规模大，却要完善的多，至少商家们都搬进了路边的建筑内部，逛起来就像下界某小城市的步行街一般。 不过要是看到橱窗内部的那些东西，可就不会有这里是镜外世界的错觉了。 灯具城，不仅有最古老的火把蜡烛，手摇发电才能点亮的白炽灯泡，还有比没有光还要更黑的灯，自动把光投射到眼睑上面的微距灯和一碰就会铺满一地温暖火苗的假火灯。橱窗的最外面还摆着一个罩子，里面一只只有巴掌大的红色太阳在慢慢旋转着，表面的日珥和耀斑不断翻腾，光是盯着看就觉得刺眼而震撼。 饮料铺，橱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饮料罐子，有如同星辰大海一般深蓝色带着金星点缀的蓝莓金箔汁，还有滋滋发着电火花的雷电特饮。当然很多美轮美奂的饮料还是看看样子就好了，如果仔细看一下标签……座头鲸去酸的冰镇胃液、黑猩猩毛发发酵的酸浆之类的，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不了的。 还有卖着天气瓶的气象店，一打开瓶子屋子里就会打雷下雨甚至刮上一个小型龙卷风。 还有矿石店，里面卖的红宝石祖母绿等宝石个个都有人的脑袋那么大。 “哇这什么！” “我去太酷了吧！” 程武麟童心未泯，一路像个小孩一样东跑西看，尽情地把玩那些他之前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过的商品，而实验品748号只是默默跟在后面，一句话都不说，眼睛也不看两遍的商铺，而是紧紧锁在程武麟的后背上，让程武麟觉得自己后背都快被那目光烫出两个洞来了。 程武麟以前从来没有和王陆离一起逛过镜世界里面的集市商场之类的地方，但他肯定王陆离不会像现在的实验品748号一样像个闷瓜似的。 他停下脚步，拍了拍实验品748号的肩膀：“我说兄弟，你要是换一身黑再戴个墨镜，别人肯定把你当成我的保镖。” “我很乐意啊。”实验品748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还是慢慢跟着吧。”程武麟无语。 这时，路边一个长得特别像寿星的小店老板对着他们二人把自己家店门拉开，连声吆喝着：“小店上新！所有特产一律八折！绝对物超所值，进店你吃不了亏！入门你上不了当！赶快来看看吧！” 这种热情度让程武麟想到了屈臣氏的导购员，下意识摆了摆手：“还是不……” 然后他就看到实验品748号被老板连拉带拽弄到店里面去了。 “我靠，这时候怎么不凶悍点了？”从程武麟嘟囔着，被迫也跟了进去。 这家小店就像一个仓库似的，从里到外的货架摆着满满登登的各种奇怪玩应。程武麟没有看见什么自己熟悉的东西，估摸着这店应该是一家贩售比他们所在的时代要靠后很久的物品的店家。 除了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奇怪的陶罐子…… “你想要什么，我们这里都有！你想不到的，我们这里也有！应有尽有！无所不有！”进店以后，小店老板继续念着自己的台词，“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不要乱动。如果你……哎呀妈呀客官那个不能动啊！”商店老板声音突变，发出一声尖叫。 “啊？”程武麟赶紧把手里那个棕红色的陶罐放回架子上，扭头抱歉地看着老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觉得这个好眼熟，和我家的一个花瓶……” 实验品748号轻咳了下打断他的话：“你的手。” “我手怎么了？”程武麟疑惑道，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我操！我手呢？” 他的右手从肘关节处往下全都消失了，连带着衣服都像是被人一刀砍断了一样，除了没有喷血以外。 “你的手……在……罐子里……”商店老板弱弱地说道，戴好一副手套，把罐子捧到程武麟面前，“你的手还是你自己捞吧。” “捞？”程武麟凑上前一看，又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我的手？” 他看到罐子里，自己的胳膊缩小了好几号，像一条游鱼一般，在罐中的清水里飘来荡去着。 “我都说了不要乱动啦……”老板无奈道，“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的时代比较古老了，是不太知道这东西的。这是公元一万年左右时代的宠物瓶，我们那时的人可以通过传输意识进行移动，肉体并非必要之物，可有的人不舍得丢弃，就用这种罐子把它们养起来当宠物。” “额……好吧。”程武麟已经对未来的奇怪东西见怪不怪了，用仅有的左手在里面捞着，无奈自己的右手就像是泥鳅一般滑溜溜的，怎么抓都会从指缝里溜出去。 程武麟抓急眼了，满头大汗地把左手抽了出来：“这罐子能不能摔了？” “一万工时。” “我还是抓吧……”程武麟重新把手塞了进去。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八十六章 锁ID 看程武麟抓了半天还是没抓到，实验室748号有点看不下去了：“要不我来。” “没事，我感觉我已经碰到好几次了，马上就好。”程武麟用肘部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潮意。 实验品748号见状皱了一下眉毛，伸手要去帮程武麟擦汗。 “不要动。”王陆离的声音适时在他心中响了起来。 “我只是给他擦个汗而已。”实验品748号不悦道。 他这句话是直接从口中说出来的。程武麟现在已经习惯了实验品748号或是王陆离突然的发声，知道实验品748号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不过小店老板倒是不知道实验品748号什么情况，马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推销：“汗多不要紧，赶快尝试一下最新款的除汗剂吧，一次涂抹，终身无汗。当然又不会导致身体过热，只是将汗液的蒸发转为无感模式，并且带有除臭功能，包您从此以后告别汗臭，随时香喷喷！” 程武麟有点心动，抬起头来：“真的永久无汗？” “当然，不过现在您应该不是该关心除汗剂的时候。”老板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屏，“再有三分钟，您的右手将被永远固定为这个形态，如果您不想这样还是快点捞吧！” “你不早说！”程武麟怒吼道，赶紧又捞起了自己的右手。 好在他赶在时限前把手捞出来了。 那只小了几号的手就像一条被抓上岸的鱼一般，手肘断面和手腕都在不停摆动着，似乎是像是要挣脱程武麟的钳制。 “你给我老实点！”程武麟对着自己那只手训斥道。 “您的手很活跃啊，看来这只手应该是平时的惯用手。”老板从罐子底部的暗格里掏出一条红色的丝带，三两下缠在那只手的断面上，又把它接在了程武麟断臂的地方，“马上就好！” 如他说说，那截像是畸形一般的小手一接到程武麟的大臂上，马上就像个开始吹气的气球一般，几个呼吸间就涨到了原来的大小。 丝带一扯，程武麟握了握手掌，没有感觉到失而复得的手臂有什么异常。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也开始惊讶于未来人的技术的先进。在他们的时代断，肢重续几乎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了，而在未来，拿掉胳膊再接起来感觉就像拆装玩具一样简单。 “你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实验品748号见程武麟已经没有大碍，开口问道。 程武麟感觉时间已经不多，摇摇头：“这里没有了，我们直接去买屏吧。” 说到这，他扭头看向听到他说什么都不买而变得不耐烦的老板：“老板你这有屏卖吗？” “我这里是精品店，哪有那种生活用品。”老板不屑。 戚，这个势利眼…… 程武麟腹诽着，脸上还是保持着笑容：“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屏的店吗？” “不知道。”老板干脆利落说道。 程武麟果断拿起旁边一个插了几朵干花的玻璃瓶：“这个东西不错，十工时是吧？我出五十工时怎么样？” “最近的卖屏的店在前面十字路口左拐第三家。”老板非常的懂。 “好嘞，谢谢。”程武麟愉快地说道，“我现在还没有屏，把账记在我老板身上吧，姓名郑轻絮，屏id527780100.” “好的！”老板十分开心这种买东西还多送钱的冤大头，立马去记账去了。 推门出去以后，实验品748号皱眉：“其实可以免费问别人的，干吗要给这个奸商那么多工时。” “无所谓，反正也不是我出。” “那就行，花别人的总比花自己的好。”实验品748号点点头，似乎还很赞许这种行为。 而在他脑海中的王陆离则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见识到了什么叫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 。 精品小店老板没有乱指路，按照他所说，程武麟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家贩售各种款式屏的店家。 他本以为卖屏的店会像是下界那边卖手机电脑的店一般，一排排桌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屏，购物者们行走于其间挑选自己的屏的样子。 然而，他一走进去就感觉自己想错了。 紫红色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橱窗，店面里只有三个女人并排坐着，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方形的透明物体。如果那玩意换成圆的，程武麟都会觉得这是某个地方开的什么塔罗占星店之类的。 就在他以为这几个女人会用巫婆一般的声音询问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三个腔调非常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天寂海至尊顶级屏交互体验旗舰店！” 还好还好……还是手机大卖场的感觉…… 程武麟眨了眨眼睛，在右边那个女人面前坐了下来：“你好……” “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呢？我是负责屏维修的小百。”女人伸手敲了敲自己面前那块像是玻璃砖一般的物体，上面飞快地显示出几个字“大堂经理小百，故障维修，售后服务” 然后她又指了指她旁边的两个人：“小紫是新屏定制，小红是旧屏换新。” 程武麟从刚刚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啊，我要一块新的屏……等下，你说你是故障维修是吧？” 他把左手伸了出来，递到女人面前：“那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的这块屏是有什么毛病啊？” “好的。”小百捏住程武麟的手腕，从桌下掏出一个前面带着放大镜的针，在程武麟手腕上戳了一下，然后皱起眉来，“你这屏……怎么……” “怎么了？”程武麟好奇。 “这是上界那边的款式啊……”她一下松手，把程武麟的手摔在桌子上。旁边的两名店员也都倒抽一口凉气，把身体往后缩了缩，一副像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呃，这个……”程武麟解释道，“这是我去上界镜执行任务的时候，取了他们的屏临时用的，我可不是上界人。” 虽然这屏是寇红妆弄的，不过他也不准备把那些事讲的太详细，毕竟那可算是个机密任务。 “这样啊，难怪。”小百的表情顿时从惊惧变为肃然起敬。毕竟她们这些普通人可是连其他城市都没去过的，别说上界了。 在她眼中，那能去上界搞了个屏还安然无恙地回来的人那都是城主级别的人物。 这样想着，她又一把抓起了程武麟还想抽回来的手腕，毕恭毕敬地说道：“你这屏用不了的原因，就是因为上界那边取消了你这id的权限。” “为什么？”程武麟没懂。 “那是肯定的啊，”小百笑道，“既然客官您是从上界镜用非正当手段把屏搞到手的，那边察觉到这个id失窃，一定会把它封锁掉，这点我们下界镜这边也是这样的。”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八十七章 新屏 “这样啊……”程武麟嘴一撇，“那看来不是需要维修的问题了……这么说我必须换一块是吧？” “是的。”小百放开程武麟的手腕，“上界的屏和我们下界的是不兼容的，只能留取其一，如果您想要获得下界屏的完整体验，必须先把上界屏拿出来。” “那你拿吧。”程武麟把袖子往上拉了拉。 “呃，还得麻烦您脱一下上衣。”小百尴尬道。 “为什么要脱衣服啊？”程武麟愣了。 站在程武麟身后，沉默了半天的实验品748号突然抢话道：“因为屏的本体在胸口。” “对啦。”小百对着他笑道，“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般只有做他们这行的人才知道屏一经手腕植入，本体就会从血管游到心脏附近植入，手腕的部位只是一个显示器而已。而更换屏都可以从手腕操作，因此几乎大部分都是不知道这一冷知识的，都以为屏就是在手腕上面。 “这没什么吧。”实验品748号不屑道，“这东西我从上界人胸口挖的不出一千也有八百了。” 他在跟随车先生处理鸿鸣道黑帮的时候，为了避免自己的样貌被无意留在那些屏里被留作破绽，都是会从尸体胸口把屏的本体挖出来的。 而这句话在小百三人耳中完全就不一样了。 我的天……原来大佬在这！ 小百吞了一口口水，飞快地躲开实验品748号的目光：“我明白了，我们一定给二位准备最好的屏！” “我不用了，我有。”实验品748号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王陆离之前早就在落湍谷弄到过屏了。 程武麟则是对小百话语中的“最好”两字产生了兴趣：“所以屏还分好坏的是吗？” “是，是啊。”小百旁边那个叫小紫的女人点了点头，“低级的屏还只是单纯利用白昼横传性质制作的，只能传输声音没有画面。现在的第五代屏利用白昼跳跃载动技术，已经可以传输单一色调的图案形象了。” “您的这个屏就是上界镜那边比较古老的型号了，现在我们下界镜的技术应该是比那边领先一些的。”小百解释道。 “我知道了。”程武麟把上身的制服从头顶拉掉，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扭头看向实验品748号，“你看我瘦点了没，我感觉我腰细了一点。” “你瘦多了。”实验品748号用目光扫过程武麟的身体，“看来这工作不错。” “嘿嘿。”程武麟满足地拍了拍肚子。 “咳，”小百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我们还是快点把旧屏取出来吧。” 说实话，她虽然对后面那个眉眼很锋利的胖子满是憧憬之情，但一想到这人刚说的他取过成百上千个上界人的屏……也就是说他手上也有这么多人命…… 虽然那些是她们的敌人，小百还是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其实如果她能知道，这个人不仅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做到这些事的，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个上界人的话，大概她早就在这坐不住了。 “啊。”程武麟也忽然意识到这么光着上身在三位女士面前有些不雅，“行吧，快点换掉吧……我说换屏疼不疼啊？” 他回想起寇红妆说他这个屏好像是从蓝芦那个女人身上挖出来的，虽然后面证实蓝芦有很大概率应该是故意露出破绽才会被寇红妆拿到这东西，但“挖”这个动词还是让程武麟觉得这是一个很恐怖的动作。 “不疼，我们这里有专门的设备。”小百拍了拍自己面前的那块方玻璃砖。 这不就是个名牌吗？ 程武麟还在腹诽着的时候，随着小百的拍动，那块“专门设备”开上面的名字职位慢慢隐去，开始发出微微的蓝光来。 而与此同时，程武麟的胸口也开始发出他很熟悉的那种屏的蓝光。 “喔！”程武麟惊呼道。他感受到到自己胸口有一阵强大的吸力传出来，感觉自己的身板都被那股吸力给拉直了。 然后在他的目光中，一只米粒那么大的蓝色光源从他胸口的皮肤下慢慢钻了出来，轻轻落在了桌面之上。 “可以了，很快吧。”小百笑了笑，伸手把那只取出的屏捻起来。 “就完了？” 程武麟盯着那粒已经不再发光的屏看了看。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离体的屏，感觉它和米饭粒没什么区别。 “是啊，现在可以安置新的屏了。”小百点了点身旁的小紫，“在她这里可以挑选。” “嗯嗯。”这回轮到眼睛很大的小紫开始说话，“先生您这边可以把衣服穿上了，新屏的安置在手腕上就可以了。” “噢噢。”程武麟披上衣服，感觉自己像是在什么营业厅办业务一般。 见程武麟穿好了衣服，小紫双臂交叠压在桌上，一脸甜甜的服务笑容：“这位尊敬的先生，我隆重推荐您选用最新的第五代屏，这款如同刚刚我们所说，不仅……” “所以越好的屏就越贵呗。”程武麟打断她模式化的介绍。他对于这边的工时还是很介意的……要是这个什么第五代屏也像那个精品店里的那什么破罐子一样卖个百八万工时的，那不就是说他在镜世界的时间都要卖给这里打黑工了。 “这个不贵的，只要五千工时就行。”小紫摆摆手。 拉倒吧！ 五千工时，按照一天工作12小时算他都要在这干上个一年半，这还不包括节假日休息之类的……他本打算解除诅咒就辞去这里的工作的，根本没打算干那么久。 而且……就算购置了这个屏花去了这五千工时，也意味着他的购买名额也被限制在这里。天寂海的这个工时是可以赊账的，但是在还清一件物品的工时之前，他是没办法买另一件物品的。 “那便宜点的呢……” “便宜点的，现在用四代屏的也比较多，款式虽然不如五代多但是功能还是不错的。” “多少工时？”程武麟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四千五。” 靠，这和五千有什么区别？ 程武麟打起了退堂鼓。他之前根本没想到一个随处可见，人人都拥有的屏要这么贵。 “那可不可以用物品交换啊？” “抱歉，本店暂不支持以物易物。”小紫摇摇头。 “那我还是算了吧……”程武麟也跟着摇摇头。他准备回头去问问他老师在天院工作可不可以领一个便宜的福利屏之类的。 “对了，”小紫的目光从程武麟重新套起的制服上掠过，“您是天院的工作人员吧？天院和我们这里是有合作的。您可以免费领取一个四代屏。” “哇你不早说！” 三分钟后，程武麟喜气洋洋地走出店铺，向实验品748号炫耀地转动着左手的手腕，上面的蓝光随着他的动作闪烁着：“你看，多帅啊！” “好好好，帅帅帅。”实验品748号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这样老子的装备可就齐全了！”程武麟很兴奋。他早就看王陆离成天摆弄他那个屏的样子眼红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目光从自己的左手移到了右手之上。 等一下，怎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似的…… 他盯着右手手背看了一会。从刚才接回来，他就总觉得右手有些不舒服，难道是那老板有什么东西没弄对吗？ ……白昼林 第八十八章 生日礼物 实验室748号皱起锋利的眉毛：“什么戒指？” 然后，脑海中一个画面瞬间划过。在被夕阳染红的海边，他单膝跪地，手里抓着一只黑色的戒指，在同样单膝跪地的程武麟手心刮擦着…… “啊，那个戒指啊。”调动起这段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让实验品748号很是不屑，“这种普通戒指随便再买一个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程武麟眉头紧锁，浑身上下摸着，“我忘了今天早上还在没在手上来着。” “昨晚在吗？” “在，我睡前还摸了一下。”程武麟回忆道。他现在有个习惯，就是每天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去转一转那只冰凉质感的戒指，仿佛王陆离就躺在他身边一样。 “我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在我没见到你，就是你从起来到见到我这段时间中自己无意摘了戒指，然后就是刚刚丢在那个精品店里了。” “对啊！那个罐子！”程武麟恍然大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就回来！” “我也……”还没等实验品748号说完，程武麟就一溜烟跑掉了。 精品店离屏店不远，程武麟很快就找了回去。 只不过，这次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仍旧是一身脏兮兮工装的程鹿，单手撑着玻璃墙壁，正在和那个精品店老板说话。 程武麟凑近一点，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内容。 “……你还记得我上次要的那个东西吗？这么久了，你也该搞来一个了吧？”程鹿撑着玻璃墙壁的姿势很有压迫感。 “当然，这次费劲心思终于弄到了！”精品店老板满脸得意的神色。 那个东西？ 王陆离一直很警惕程鹿，所以程武麟也为此开始仔细听起二人的对话了。 他们二人口中的“那个东西”，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凶器吧？ 而这时程鹿拿开撑着墙的手，开口问道：“你给我什么价格？” “我哪敢跟您要价啊……”老板奉承道，满脸都是假笑。但程武麟看到他的目光有一瞬间飘忽到一边的橱窗上。看到洗刷干净的玻璃墙壁上被程鹿留下了一个油腻腻的黑色手印，一个不易察觉的心痛表情从老板脸上一闪而过。 “去去去，别和我来这一套，该多少工时就多少工时。我时间不多，就不进你店去了，你把那东西拿给我，过后我再把工时划给你。” “好嘞。” 见老板跑进了店里，程武麟的好奇心被严重勾了起来。程鹿到底是要什么东西啊？ 然而半分钟后，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老板手里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 小店老板把手中那个棕红色的罐子往程鹿手里一塞：“弄到这罐子都快要了我的老命了，您不知道和我换购的那个八方坟的臭女人有多难缠。” 程鹿没有理会老板的抱怨：“这东西没人动过吧？” 老板大言不惭：“绝对没人动过，十成新，我都检查过的。” “那就好，我有洁癖，不太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程鹿说完又在裤腿上抹了一把油污。 “好的好的，希望您回去从屏上给小店一个五星评价！”老板挥别程鹿，转身钻回店里去找抹布擦墙去了。 而拐角这边的程武麟，已经开始跟上抱着罐子准备离开的程鹿了， 十成新？真能扯淡。 程武麟心里唾了一口。要是程鹿发现那罐子里还留着一只戒指，回来把这小店掀了都有可能。 至于程鹿那个洁癖……已经无力吐槽了。 不过现在不说别的，先把戒指拿回来要紧。 程武麟蹑手蹑脚，仿佛做贼一般悄悄跟在程鹿的后面。 一开始，程武麟还担心程鹿会抱着罐子直接飞走。不过程鹿好像要去的地方很近，而且这片商贾区头顶的布条棚子纵横交错，就算是飞，估计也像个扎进蚊帐里的扑棱蛾子一般纠缠不清。 因此程鹿倒显得很悠闲，捧着那只罐子大摇大摆地沿着街边的小路往前走着。 拐过两条街以后，程武麟郁闷地扒着一家服装店门口立着的塑料模特，把自己的身体挡在模特的后面。 眼见着程鹿马上就要走出这片商业街了，他却没有想到任何办法把那个罐子抢到手中。 难不成直接过去摊牌？既然她买的不是什么奇怪武器的话？ “先生，您现在的体重是一百一十五公斤，适合的服装尺寸是xxxl码。” 耳边突然传来的一句公鸭嗓吓了程武麟一跳。他无语地看着怀里那个塑料假人对他眨了眨玻璃球一般的蓝色眼睛，继续播报着他身体的数据：“经过我的测量，您的裤腰尺寸是……” “我不买衣服……”程武麟压低声音恼怒道。 然而程鹿的耳朵还是挺尖的。程武麟这声抱怨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 “哎，程武麟？好久不见啊！”程鹿转过身来，看到程武麟的时候眼睛一亮，“你来买东西啊？” “啊，是啊……”程武麟连忙摆出一副刚发现程鹿的样子，“你这也是来购物？” 他自然地指了指程鹿手中的那个棕红色罐子。 “嗯，我姐生日快到了，这是我给她的礼物。”程鹿也很自然地和程武麟说道，一点都没有了刚刚颐指气使的样子。 要不是程武麟见到过程鹿在圆桌审判上盯着王陆离的那个幽怨眼神，他还真会一直觉得程鹿就只是个脑袋有些缺根弦的马虎少女而已。 “你姐？”程武麟思考了一下，“商易兰城主？” “嗯嗯。”程鹿点头，“她很喜欢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前听说过这种养人体的宠物罐就想要的不得了。” 程武麟很难把商易兰那张苍白的脸和程鹿所描述的这种爱好联系到一起，不过他还是飞速运转着大脑，尝试怎么才能把罐子里的戒指取出来：“宠物罐？让我看看呗。” 说罢他对着罐子伸出手去，试图让自己的手臂再一次被封进罐子里去。这样就算之后程鹿把他的手臂捞出来后又发现那只戒指，也只会以为是他这次不小心弄进去的。 不过程鹿的反应更快：“你别碰！这东西会把你解除到它的肢体关进去！” 程武麟看着她没有戴手套的双手：“那你怎么没事？” 程鹿把罐子倚在一只手里，把另一只手伸在程武麟面前，给他展示自己手心厚厚的一层黑色油污：“我用印器隔着呢，没有直接碰到。” 这回程武麟没辙了，人家摆明了就不让他碰罐子，那戒指还在里面怎么办？难道真要跟到商易兰那里去吗？ 就在为戒指发愁的时候，他好像已经把某“两个人”完全忘在了那个屏店的门口。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八十九章 万音入耳 实验品748号在原地等了半天也不见程武麟回来。不过他倒是没着急，反而悠闲地看起了旁边屏店的橱窗。这家店店里虽然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但这丝毫不影响店铺橱窗上的异彩纷呈。 那些橱窗本身就是一个个外接屏，对外播放的画面全是一些屏的功能的介绍。五花八门的画面拼接在一起，那叫一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时王陆离有些坐不住了，声音适时在实验品748号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老程怎么还没回来，你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实验品748号不同意，开口道：“他说了在这里等他。” 王陆离还是很担心：“他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出什么事出事，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 “你倒是漠不关心啊。”王陆离不悦道，“反正现在他也不在这，你不想去我去，把身体还我。” “不要。”实验品748号拒绝道，“万一你已转过拐角看见他，难道你就不怕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你就一刀戳过去了吗。” “那也总比他现在就被人戳了强。” “行行行，给你就给你。”实验品748号主动潜回意识内部，末了还留下一句吐槽，“这哪像谈恋爱啊，活活就像个老父亲看孩子。” 重新掌握自己身体的王陆离冷笑道：“你是不知道程武麟被你们棋子的人害过多少次呢。” 实验品748号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再出声。 如果只是拿个戒指，这个时间绝对不正常。 王陆离很了解程武麟，他不是会轻易忽视承诺的人，哪怕这仅仅是一句“在这等一下”而已。而现在他没有回来，一定是遇到了他不得不忽视的东西。 是什么呢？ 一边往精品店跑着，王陆离一边在思考。 遇到棋子吗？ 这个概率很大。也是目前所有可能中最能拖住程武麟的事情。 而且这也是王陆离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他现在十分希望面前能突然飞来两只直接切向他脖子的龙鳞，这反而能让他安心点。 然而直到精品店门口，他都没有看到程武麟的身影。 王陆离直接推开了小店的门，门里现在有三四个顾客在挑选物品，而小店老板则捧着几根不断扭动着的绳子，抬头看向他：“欢迎光临！本店……客人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买东西的。”王陆离目光扫过店里的几个顾客，“请问刚刚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的那个少年？” “那个招风耳小伙子？”老板歪了一下头，“他没有回来啊。” 没回来？ 王陆离的心一下凉了半截。难道程武麟是在来这的路上就去了别的地方？或是被迫去了别的地方？ “啊，你们走散了？那不如买只自生花瓶送他做赔礼吧？从空气中就能培养出三百六十五种不同的花，让你们的家天天有新意！哎慢走！” 王陆离现在哪有心情买东西，直接摔门而出就往来时的方向跑。老板说没有看到程武麟，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来这个店。 可你会去哪啊…… 王陆离现在恨不得自己长上一只狗鼻子，趴在地上闻闻就能知道程武麟去了哪边。 “嗤，还狗鼻子。”实验品748号讥讽道，“所以你的云相只是摆设是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陆离马上唤出自己的直刀云相，一把插在地上，刀刃上云雾散发，霎时便将他的身体包裹进去。 云相的云雾在充盈了精品店的门前后并没有停止，而是不断向外围蔓延过去。一时间，交换集市的中心像是点燃了一颗烟雾弹一般，一团浓郁的白雾纷纷将正在采购的路人们吞了进去。 说实话，王陆离以前试验自己云相云雾的范围，最大也不过半径几十米罢了。要把这一片集市全都覆盖进去，这种程度还不够大。 而这时实验品748号又开始点拨他了：“你把高度弄那么高干嘛，程武麟又不会飞，上不去的。还有，这么浓的雾肯定延展不大，又不是要杀人，你弄淡点啊。我说你到底用没用过云相啊，你不行就让我来。” “你老实点。”王陆离怒道，不过还是根据试验品748号所说进行了改变。而随着方向的变化，云相的范围还在继续增大，浓度也在降低，让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变得就像是湖心吹来的稀薄雾气一般自然。 在云雾的覆盖下，他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起雾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抱怨道。 “是啊，刚刚还好好的，近儿的天可真是奇怪，”另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回道。 然后又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妈妈，外面下雾啦！真好看！” 然后是他妈妈的声音：“小丫你别玩了！快把窗户关上！这雾这么大别把我衣服都弄潮了！还有你快下来帮我看店啊，我要去对面买点金箔。” “哦……”被叫做小丫的女孩懂事的依道，“妈妈，你等下帮我带点……”。 门窗一关，她的声音就听不太清了。 王陆离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声音。不止有别人说话的声音，还有木门被拉开的摩擦声音；有门被关上的咣当一声；有门后挂着的风铃被碰触发出的悦耳声音；有购物袋带子破掉，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其后主人心疼的尖叫声。 有讨价还价时，老板为了价格降太过感到亏本而心烦的挠头声；有顾客开心的不断揉搓手指的声音；有老板叹了口气，把东西装进纸袋的沙沙声；还有顾客点头道谢，然后拍了拍刚买到物品的砰砰声。 他竖起耳朵仔细在其中分辨着程武麟的声音，他的脚步声，他光滑面料的制服袖管与衣服摩擦的声音。 “你这没有狗鼻子，倒是生了一副狗的耳朵。”实验品748号见缝插针奚落道。 王陆离不耐烦道，“有说话的时间，不如和我一起听。” “我知道我知道！” “嘘！” 在重重嘈杂的声音之中，王陆离终于听到了程武麟的脚步声，还有他随后的说话声。 “那你这礼物是等下就送过去吗？” “肯定啊，不然时间不就过了吗。” 听到这两个声音，王陆离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又眯起眼睛，最后如剑的双眉皱到愈发的锋利起来。 又是你，程鹿！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章 非礼 可，你不是说你姐姐生日快到了……难道不是几天后吗？”程武麟还在斡旋着。他感觉不论自己怎么说，程鹿都丝毫没有把罐子给他看看的意思。 “我姐姐是今晚十点出生的，那不就是快到了吗？”程鹿很无辜，“这有问题？” “没，没有……”程武麟认输。搞了半天原来就是今天啊。 交换集市内开始起了雾，浸在人的皮肤上有种丝丝的凉意。 “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过去了啊。”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交换集市的尽头。程鹿抱紧手中的罐子，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色，就准备直接踏地飞往城主府的方向。 “等一下！”程武麟着急了。这罐子要是今天离了他的视线，估计里面的戒指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听到程武麟叫住她的声音，程鹿似乎一点都没觉得意外，转过头来：“我就觉得你今天说话吞吞吐吐的肯定是有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看你磨磨叽叽的像个什么样啊？”程鹿似乎对程武麟欲言又止的样子大为恼火，“当初我不就说，既然收了你们做小弟，那你们有事我这个大姐肯定是要罩着的！快说！让人欺负了吗？” “啊？”程武麟心道这哪跟哪啊，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没人欺负，其实我想要的是……你手里这个罐子？” “那可不行！”程鹿果断回绝道，“我找了好久才从钱老板那讨来的这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你……而且你要这东西干什么？难道你也有收集奇怪玩应儿的癖好？” “不是，我刚没说清楚，我不是要这个罐子，我是要里面的东西。” 折腾了半天，他最后还是没能悄无声息地从里面把戒指弄出来，只能采取最无奈的方式了。摊牌…… “里面的东西？”程鹿歪着头疑惑道，“这罐子里没有东西啊？” “你打开一下让我看看。”程武麟很着急。 “你这是搞什么幺蛾子呢？”程鹿把罐子的盖掀开了一叫，往里看了看，“这宠物罐里面哪有什么东西。还是说你要这下面的清水啊？” “不可能！”程武麟赶紧凑过去。 他刚想顺着程鹿掀开的那条缝隙查看罐子里面的情况，程鹿脸上却露出一丝坏笑，一把将罐盖封上，然后把罐子高高举过头顶：“哎呦哎呦，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你让我看一下！”程武麟有些不耐烦，又不太好发火。毕竟先动了人家重要罐子的人是他。犯错在先，他只能硬着头皮和程鹿打着太极。 程鹿虽然说她有洁癖有点夸张，但看她这么重视这罐子的样子，一定是有着她不让别人动这罐子的原因。 程武麟可不想在这个似敌非友的人面前出什么岔子。 然而，某个正在通过印器监听着他们说话的人可不这么想。 “我靠，程武麟你直接说啊！” 王陆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通过云相的雾，他断断续续听到了后面程武麟和程鹿的对话，因此才有了现在的痛心疾首。 如果能和程武麟交换，那他现在一定会尽量挑起和程鹿的矛盾，不仅可以很快的逼程鹿翻开罐盖拿回戒指，对方还很有可能因为要找老板算账而折回精品店内，这样说不定还能从她身上获得更多的可疑信息。 然而程武麟不是他，他很清楚程武麟在想什么。现在的程武麟大概是想尽量挽回他误碰罐子的错误吧，所以他才会在不直接挑明的情况下尽量让程鹿自己去发现罐中的戒指，最好就是当着他的面随意一丢，然后自己再等程鹿离开以后把那戒指捡回来。 不过程武麟很致命的忽略了程鹿的性格，他的这种引导很容易让程鹿对他的反应更加的感兴趣，因而她现在那种玩味的语气让王陆离一点都不意外。 “我靠！我不和你闹！”程武麟有点生气了。看了程鹿的反应，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看到了自己那枚戒指。 “你今天不告诉我你要这东西干吗，我是不会把它给你的！”程鹿灵活地把那个本来不算很轻的罐子在两手间抛来抛去，一点也不给程武麟触到它的机会。 程武麟是碰也碰不到，说也说不清，混乱之中手掌猛地探了出去…… 程鹿还准备再逗这个可爱弟弟一会，不想胸口忽然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低下头，看着那只按在胸口上面的咸猪手，慢慢开口道：“平……吗？” “额，还好。”程武麟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还好？”程鹿的语调非常危险地扬了一个调，“我是不还要问一下你爽不爽？” 爽个屁啊…… 程武麟腹诽着。说起来，他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女人的胸部，可他真不是故意的。 而且他一个基佬有什么想不开非要去摸女人的胸部？ 但现在也不是该说这些的时候，眼见着程鹿的一头短发都快竖起来了，他赶紧一个劲地道歉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要骚扰我？”程鹿的声音从扬高开始往很低的方向跑去，反而听起来更危险了。 “我真不是啊姐姐！”程武麟无力吐槽，有种被碰瓷了的感觉。 “姐姐！没错……我的胸部，只能我姐姐一个人碰！” “我的天啊你小点声！”感受到周边人们的目光与窃窃私语，程武麟想去伸手捂程鹿的嘴，手伸一半又赶紧撤了回来，“你别小题大做啊，私了行不，私了！” “这个事情很严重！”程鹿一把扯住程武麟的胳膊，“我要申请圆桌审判！” “圆桌审你个头啊！”程武麟想要挣脱对方的禁锢，无奈程鹿的力气简直比男人还大，拽了半天都没把胳膊拽出来。 圆桌审判？ 正在飞速赶往这边的王陆离听到这个字眼，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继而是深深的忌惮。 这个女人，果然还在想着把他们两个重新拉进那个圆桌审判里面去。 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一章 鸡同鸭讲 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姐……”见自己掰不过程鹿，程武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看人家多尊重圆桌审判的结果。再看看你，成天抓住我们不放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程鹿不耐烦道，“今天你别想逃脱圆桌审判了。” 程武麟很无奈，不明白自己不小心碰一下怎么就要被拉上法庭了：“哎不是……我说你们议会的人都这么闲的吗？没事总找我一个无辜的人茬干什么？他们不需要工作吗？不需要上班吗？不需要开心快乐地和家人待在一起吗？就这么天天陪你在这审判审判，审审判判的？你当你居委会大妈啊？” “噗呲……”一直竖着耳朵听声的王陆离笑的直接喷了出来，差点没一头撞在一家发艺店的招牌上面。 程鹿这边也直接摊牌了：“我只是在怀疑你另有所图。” “哎我能图个什么？”程武麟一股气憋在胸口，“你说啊，我图你什么？我一个基佬是图你的美啊还是你的色啊？” “你再贫嘴试试！”程鹿手下一用力，顿时单手就把程武麟反剪过来，“你今天三番五次的在套我姐姐的话，还在找各种理由拖延我，尤其是你还千方百计的想要接触我要送姐姐的礼物！还打着一个极其无脑的理由！说！你到底什么企图！” “我对你姐真没兴趣……哎呦！”程武麟胳膊被扭的嗷嗷直叫，“我只是想要找回我的戒指！” “戒指？”程鹿动作一滞，“什么戒指？” “你刚刚不是都看到了吗？不然你为什么那么看着我笑？” 程鹿有点懵：“我看着你笑了？” “不然呢？你一看到罐子里的戒指就不让我看了，还不是在想什么馊主意准备搞我？你搞就搞呗，还说什么圆桌审判……你可真能作！” “啊？什么东西？”程鹿更懵了，手一松让程武麟跑了出去，“哪有戒指啊？这罐子里只有清水啊？” 没有戒指？ 就在程武麟还以为程鹿在撒谎，依旧一脸无奈地和程鹿交涉着的时候，王陆离则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在实验品748号的记忆中，他在鸿鸣道肃清黑帮的时候，或多或少见过了一些人在面对他质问时候的反应。那些人在被问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的时候，第一反应和现在的程鹿一模一样。 如果那人明知而说假话，他的第一句话只会是澄清，而不是会出现没听清似的反应。 所以说，程鹿很有可能真的没看到戒指？ 程武麟这边还在不耐烦：“你不是说你没时间吗？我也没时间，你赶紧把戒指还给我，我还着急回去找人呢！” 他这回才想起实验品748号还要王陆离应该还在屏店门口等他，他再不回去估计他们俩都该着急了。 “不是，这里真没有戒指啊！”程鹿慌乱解释道。 “我才不信呢，不然你给我看看？” “绝对不给！”程鹿把罐子往身后一收。 “那不就得了！” “我操！”程鹿怒爆粗口，“你再和我胡扯信不信我杀了你！” “我就管你要个戒指你杀了我？你这女人不是有病吧？”程武麟无语到了极点，他从没想过这个女人会这么麻烦。 “破罐子破摔了？刺杀城主的任务失败了，就开始胡言乱语企图蒙混过关？” “这哪跟哪啊？”程武麟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快被程鹿这女人给搅和没了。 程鹿冷笑：“这不就是你和那个刀锋眉小子的目的吗？他在哪里躲着呢？” “他还在屏店门口等我回去……” “回个屁啊！”程鹿一拳轰在身边的白雾上，“这不就是他的雾吗？你们的这点小伎俩我早就看穿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自以为天衣无缝，当我是傻子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从雾中冲了出来，啪嗒一下落在程武麟身边。 “抱歉，我来晚了。”来人手里提着一把银色的直刀，面色不善地盯着程鹿。 “老王？哎不是……”程武麟感觉自己没有想要去揍对方的冲动，“实验品748号？” 在他叫出“实验品748号”几个字的时候，谁都没看到程鹿的眼角不动声色地抖了一下。 “嗯。”实验品748号点头，在最后冲出来的一瞬间，他和王陆离互换人格，以防诅咒在程武麟身上生效。 “你怎么过来了……哎……”程武麟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好和程鹿解释，这下对方指名道姓的这人过来了，他就更解释不清了。 “你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又不在那精品店里，我和那家伙肯定都很担心啊。”实验品748号隐隐往前迈了一步，把程武麟挡在了后面。 程武麟拍了拍实验品748号的肩膀：“我和她只是有点误会，让我自己来说就好，你就别掺合了。” “那可不一定。”实验品748号扫了沉默下来的程鹿一眼，继续对程武麟说道，“不过你这边应该也有点误会。戒指估计不在那个罐子里。” “你怎么知道？”程武麟不知道突然赶来的实验品748号怎么就这么确定，“而且你知道我们刚才都说什么了？” 程鹿忽然冷笑出声：“你们两个一伙的，你还在这装作不知道他的能力？” 老王啥时候有过这能力了？ 程武麟在心里吐槽了一万遍。这程鹿简直就像块大青石似的，油盐不进，好赖不分。 还是块泡了酱油的石头。他又犀利地扫了对方身上黏糊糊的油污一眼。 “程武麟确实不知道我的能力。”实验品748号冷眼看着程鹿：“既然戒指确实不在你这，那我们也没什么纠缠你的理由了。你最好还是放我们走，但如果你执意认为我们是耍阴谋失败了准备遁走，那我不介意在这和你打上一架。” “哦？”程鹿被勾起了兴趣，手掌平托，“和我打一架？你大概不太清楚我是什么水准，而你自己又有几斤几两吧？” “哎，你不是认真的吧？”程武麟也拉住实验品748号的袖子拽了拽。 实验品748号扭过头，轻轻推开程武麟的手，微笑道：“放心好了，我……不，我们自有分寸。” 下一个瞬间，他的左脚猛地一踏，提着刀就对着程鹿冲了过去。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二章 巷战 别！”程武麟还想去拦实验室748号，无奈对方已经冲了出去。 有必要这么火上浇油吗…… 程鹿那边倒没想到实验品748号会真的冲上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马上做出反应，双手挥舞，瞬间对着实验品748号丢出几把螺丝刀。 “呵。” 实验品748号步子很大，两步就差不多冲到了程鹿面前不远的地方，面不改色地迎向那几只疾刺而来的螺丝刀。 在程鹿对他丢出螺丝刀的时候，他的身上就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茜红色的条纹。那些条纹沿着手臂大腿勾勒过去，在关节上盘旋纠结，而那几只螺丝刀正是朝着那些异变的关节飞去。 锃！ 云相横扫，螺丝刀们顿时如同失了羽毛的鸟儿，纷纷向着地面落下。 不过实验品748号可没觉得程鹿有这么容易对付。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往地面落去的螺丝刀们像是巡航导弹一般，还没等碰到地面，就打了个转重新加速，再次对着实验品748号的身体戳过去。 是因为我身上这个印界吗。 实验品748号眯起眼睛，又一次将那几把螺丝刀打落。他调动王陆离的记忆，大概想起了一些细节，比如每次程鹿对别人丢螺丝刀的时候，对方身上都会出现这种简单粗暴的图案。 躯体上的线条都是直的，而关节上的图案仿佛描绘出了一个立体的金属球节一样。如果总的看去，就像把敌人变成一台机器一般。 所以，这些螺丝刀的存在，就是为了卸掉别人的关节是吧？ 实验品748号一边不停打落那些顽强袭来的螺丝刀们，一边仔细分析着。 从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程鹿应该是有着两件印器。除了这些螺丝刀，再有就是她身上永远弄不干净的那些油污了。 油污那印器先不说，单看这些螺丝刀的能力，应该是“会对身上浮现出印界的人持续攻击”，是一种持续骚扰型的印器。 会有这种印器的人，向来自身那边的战斗力不会很强。因为武器一旦飞出去，自身那边的保护就会很弱。 所以目前在攻击他的这几把螺丝刀，绝对不是程鹿能操控的最大的数量。 可该怎么去试探程鹿剩余的螺丝刀呢…… “这你不用担心。”脑海中的王陆离忽然说道。 “为什么……” 嗖嗖！ 话音还未落，实验品748号就感觉到有两道疾风擦身而过。两张龙鳞绕过他的身体，从那些螺丝刀的缝隙冲穿过，直袭向不远处的程鹿。 “我看你是自己战斗习惯了吧？都把老程给忘了。”王陆离自豪道，“老程才不会是一个看你独自战斗还会置身事外的人呢。” 如他所说，程武麟确实不会袖手旁观。他虽然不是太想和程鹿起冲突，但看实验品748号已经动了手，那他自然是不能任由对方孤军奋战的。 “嘁。”见两张卡片印器对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口袭来，程鹿抬起手，“谁说我只有这几把螺丝刀了。” 在她紧握的拳头上，指缝间插满了全新的螺丝刀。 来了吗…… 实验品748号眯起眼睛，一边挥舞云相的同时，眼睛紧紧注视着对方的手腕动作。 唤出了新的螺丝刀，程鹿并没有把它们丢出去，而是手一扬，将螺丝刀们对着头顶一抛…… 在两张卡片就要切到程鹿的身体之时，刚刚抛起的螺丝刀们像是受到了她身体的吸引一般，柄向内，刀头向外，迅速盘成一个环旋转落下，速度快到虚影都融成了一个银灰色的轮子。 程武麟的两张龙鳞本就飞的很快，但和这些螺丝刀的速度一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一碰到那道如同电锯一般的螺丝刀轮，眨眼间就被弹开，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我靠？ 程武麟心头一惊。他几乎完全都没有留手，那两张龙鳞是他全力掷出去的，加上白昼的推动，现在的威力就连两人合抱的大树都能轻松斩段。可就是这样的力道，程鹿挡起来好像还没怎么费力似的…… 程鹿，果然很强啊！ 另一边，实验品748号倒是预见这个情况了。 程鹿一开始丢过来的螺丝刀是四把，也就是她一只手刚好能夹住的螺丝刀的数量。而他的记忆里，王陆离以前见过程鹿另一只手也夹过螺丝刀。 也就是说，程鹿这件印器的数量应该是八。四把攻击，四把护身……看来程鹿一点都没有小瞧他们的意思。 不过，这种有人援护的感觉可真好。他在上界镜那边的时候，車先生从来都是把任务丢给他让他单独去做，然后在任务完成的时候出现。 他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并肩作战，毫无情感的心里好像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我靠，你这还走神呢？好好给我战斗啊你！”脑海里的王陆离不耐烦提醒道。 程武麟这边一击未中也并未气馁。他手指虚抓，将两张虚化的龙鳞重新拿回到手中，然后飞起脚步，踏踏踏几下从一箱被刚刚攻击的气浪掀倒的水果上越过，贴着墙壁飞快往程鹿身后跑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交换集市的尽头，这里是两家店铺后门中间的空地，一般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里。不过现在似乎听到了这边战斗的飒飒声后，主路上的几个年轻人开始凑过来查看什么情况。 “别过来！”实验品748号刀刃一划，一道云浪舒展开来，顿时将那几个人从巷口推了出去。 “哎呀，不错啊，还怕把路人卷进来。”程鹿赞许道，“等我抓到你们以后，就少让你们受点苦吧……嘶！” 她低头一看，自己双腿之间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贴了一张红色的卡片，上面电流阵阵，刺的她浑身都僵了。 她本来还在提防着对她形成包夹之势的程武麟，但另外那个刀锋眉小子的举动很是吸引她的注意力。一个像是很多余的动作却起到了声东击西的效果，让她一不小心中了身后那小子的招。 这个电流的强度……还挺高啊……程鹿咬牙心道。 而就在这时，正面的实验品748号也动了。他趁着程鹿被程武麟限制住的一秒时间里欺身上前，手中云相前端的云雾凝实的仿佛固体一般，唰地刺向程鹿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程鹿的身上的油污忽然开始活动。那些沁入布料的黑色开始反向渗出。汇聚好的油污沿着她的裤子上流下，滴答一声落在程武麟那张水电卡龙鳞上面，顿时就像是一滴融化的橡胶一般，将卡片上面的电火花灭了个一干二净。 程鹿瞳孔紧缩，弓腰向后闪。凝实的云雾从她的耳边擦过，顿时带起了一道血花。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三章 浊流 还挺厉害的嘛……” 程鹿抬手摸了一下耳朵，用手上的油污黏住耳垂下面正在渗血的那个小豁口。 “凑巧而已。”实验品748号眯眼看向那张被油污蹭到就失效了的龙鳞。 原来这油污印器才是她的防具。从目前的效果来看，大致是让接触到的印器失效？ 实验品748号记得棋子里面有个棋子卒的印器好像就有类似的效果，而他也是棋子里面唯一一个从身份到印器都曝光了的人。 “你们两个是打不过我的，再过十年二十年吧。”另一边的程鹿轻蔑道，看着脚下那张龙鳞被程武麟唤了回去，“今天你们还是乖乖让我绑起来就好，也能节省点我的时间。” “再来！”实验品748号手腕轻抖，闪电间封死所有向着他关节袭来的螺丝刀们的飞行路线，然后横刀一甩，云相前端的云雾再次暴涨，裹挟着被吹的七扭八歪的螺丝刀们倒卷向程鹿的身体。 “没完没了啊！” 程鹿堪堪俯身躲过身后飞来的两张卡片，用余光瞄了一眼她放在旁边一个破木架上的那只罐子。她现在还要着急去商易兰那里，可没时间和这两个小子玩什么过家家。 可这两个小子的能力，倒不是说多强，却有些难缠。在交手的几回合中，她也在谨慎推测这两个人的能力。 王陆离的比较好猜。他的那把直刀目前为止展现出来的能力是延展攻击范围。所有虚无的雾气都可以在瞬间凝结成足可以切碎人体的锋利实体，而化为普通白雾的情况下，又貌似可以迷糊对方的视线，同时还能掌握雾中敌人一定程度的身体状况。 至于这个程武麟……他的一张卡片印器现在已经知道了附带着很强的电流，但另一张卡片虽然已经被她身边的螺丝刀们击落了好几次，但却似乎完全没有展现出任何的能力。 而且，这两张卡片，很明显就是一件复合印器的一部分。鬼知道他后面还不会丢出第三张第四张卡片来。 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不如……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 正面对抗那些螺丝刀们的实验品748号，还有一直伺机寻找攻击机会的程武麟忽然同时打了一个激灵。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核爆后的冲击波一般瞬间掠过二人的身体。 “后退！” “小心！” 二人同时对对方发出了预警。下一秒，程鹿的身体忽然变得像是一个石油喷泉一般，大量黑色的机油从她衣服的缝隙间冲了出来，粘稠的如同凝固的岩浆一般压抑，几乎在眨眼间就流过了整条小巷，几乎都要蔓延到主街那边去了。 好在实验品748号和程武麟都还反应挺快，在被那黑色机油吞噬前就已经跳到了半空上。 “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 就在这时，闭着眼睛的程鹿忽然开口道，“我的这件印器名叫‘浊流’，它是我身上机油凝成的印器。它可不仅仅只是你们肉眼看到的这些，在你们身旁的空气之中，也早就充满了浊流蒸发出来的油汽了……” “不好！”实验品748号大惊失色，赶忙要将云相前段的云雾甩出去。 然而，他感觉此时的云相表面像是涂了一层润滑油一般，呲溜一下就脱手滑去。另一边的程武麟也有这种感觉，仿佛指间的龙鳞变成了一块薄薄的肥皂一般，只是简单的抓握都拿不住。 跳跃已经超过了最高点，随着扑通两声，实验品748号和程武麟双双跌入进了滚滚流动着的黑色浊流之中。 “我好歹也是天寂海的副城主，可别太小看我啊！”程鹿这时才睁开眼睛，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来。 几分钟后，地面上的浊流散尽，全都席卷回到程鹿的身体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连地上散落一地的水果都还维持着先前的样子。 唯独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两人像是两尊泥人一般，全身上下都盖满了黑色的油污，仅仅留下鼻孔还在外面以供呼吸。 程鹿这时候还在一个一个把地上的水果捡起来，丢回到那个打翻的木箱里：“我说你们两个小屁孩也算挺强的了，要是一般的上界天奉我估计都在你们手里讨不到好处。但是呢，我既不是上界的天奉，也不是一般的人，我可是最强的程鹿小姐哦吼吼！” 程武麟这时候气的牙根痒痒，但是他现在连动都不能动。倒不是因为他体表外的这层油膜有多坚硬，而是他现在觉得自己身上的摩擦力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脚底使不上力，手掌也抓不住手心里的那层油，明明站在那，却像是完全被油膜托起来一般。 “你看你们给我添的麻烦。”程鹿捡完水果，又顺手抄起一把破破烂烂的扫把扫起了地，“我本来就要着急去我姐姐的生日宴，还要费心收拾你们留下来的烂摊子。人家这后院小巷干干净净的，让你们一打给人家弄的这么脏。” 两下把地扫完，程鹿像是提着两个袋子一般抓过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的身体，又用另一只手举起那只罐子：“走吧，你们就先跟我过完姐姐的生日，我再直接把你们重新丢到圆桌审判里去，哼！” “我还是不太想去你姐姐的生日的。”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她背后冷不丁响起。 一听到这个声音，程鹿下意识呆住了，继而不敢置信地偏过头，正对上一把寒光闪闪的直刀刀刃。 只要她再移动一毫米，脸上大概就会被划出一道横贯的伤口来。而她想要转回去的动作也被制住了。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刚好卡死在她的颈动脉上，稍一用力她就会直接晕过去。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小子不在浊流里？ 等等，他在这的话，那她刚刚控住的又是谁？ “呵呵。”实验品748号在她身后阴惨惨地干笑了两声，“你身上的味道让我觉得好熟悉啊，感觉就像是亲人一般。” “你什么意思。”程鹿回道，一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的意思是……您……是棋子里面的哪位前辈呢？”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四章 狸猫换太子 看完结好书上【完本神站】地址：免去追书的痛！ “棋子？你在说什么鬼？”程鹿暴怒，“而且你说棋子的前辈？这么说你就是棋子了，难怪我总看你们不顺眼，难怪难怪！” “不要不承认了，棋子的人虽然互相都不认识，见面时也会隐藏自身的面貌，但为了避免相互之间发生战斗，还是留有一丝辨别的手段的。”实验品748号往下压了压刀刃。 “潜入天寂海的棋子，有意思。”程鹿像是没听到实验品748号在说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妄图杀害天寂海的城主与副城主，伪装成普通的下界人，该说你们是厉害呢，还是愚蠢呢？” “这里面很复杂……” “哎我说，你叫王陆离是吧。” 程鹿主动向后靠了靠，实验品748号皱了一下眉毛，不着痕迹地移开一小段距离：“怎么？” 程鹿对着那两团人型油污动了动手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我明明捉到你了啊？” “你捉到的并不是我，快把他们放出来。”实验品748号命令道。 “好好好。” 程鹿饶有兴趣地解除了自己的浊流禁锢。污油流尽，两个人咳嗽着从里面爬了出来。 “咳咳咳，你倒是早点把我放出来啊……”程武麟一出来就跪到了地上。在那个毫无摩擦力的油团里真的是太难受了，那种被囚禁在一个不可视，不可说又无法挣脱的无限光滑的牢笼里，对自己伤害更大的是精神层面的。 而另一个牢笼里爬出来的人，让程鹿一头雾水。 “你……谁啊？” “我还想问你们是谁呢……咳咳咳！”那是一个身着华贵的皮草衣服，头发却已经花白的老太太，“我出门买个东西招谁惹谁了？” 程鹿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她同样可以通过浊流的蒸汽微弱感受到身边的情况。她明明感觉到在场的人除了她就只有其他两个少年了，根本没有别人的气息，可这个老太太是哪来的……难道她也是隐藏起来的同伙？ 一想到这里，程鹿倒有些后悔把这两人放出来了。要是他们三个人都是一伙的，那她可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哎！”老太太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我只是趁着天黑前来买点东西而已，谁知道刚从这边一过，眼前一花，脖子上一凉，然后就进了那个滑溜溜的地方。” “您受惊了，”程武麟赶紧上前搀住老太太的胳膊，“很抱歉把您牵扯进来，我这就送您离开。” “都别走！”程鹿大叫道，“在事情都没搞清楚前谁都不可以离开！” “呵。”实验品748号左手捏紧程鹿的气管，“你的命在我手里呢，没有提条件的计划。不过，这位女士确实是我们不得已牵扯进来的，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好吧。”程鹿服软。她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应对对方的好方法。浊流很强，释放的限制也同样很大，一次释放过后，基本半小时之内她无法调动第二次。另外的“修理工”，也就是那些螺丝刀印器不太适合在被限制行动的情况下放出来。 她能感受到身后这个少年给她带来的沉重阴冷感，他手指上以及刀锋上传来的刺的她浑身汗毛直立。 被这种氛围所影响，她鬼使神差眼睁睁看着程武麟领着老妇人离开了这条小巷。 冷静。 她开始强迫分析起面前的情况来。如果那老太太说的是真的，她并不是和这两人是一伙的，那她的描述很可能就是身后这个王陆离脱困的原因。 她说她眼睛一花就来到了这边…… 难道这个王陆离或是那个程武麟有人隐藏着一个类似传送的能力吗？ 一说到传送，她就想起涂婷婷那个讨厌的女人。她的能力虽然不是传送，却可以改变一大片印界内任意两点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比传送还要强的多。 难道是她在背后…… 不对。既然这个王陆离已经承认了他是棋子的人，涂婷婷就算再怎么惹人讨厌，她本身还毕竟是下界镜的一城之主，被称为华夏双壁之一的落湍谷城的城主，是绝对不会和上界勾结的，更不要说和棋子了。 不行，可能性太多，这样越想会越乱的。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疑点，那就是身后这个王陆离刚刚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他为什么说我是棋子？ 我身上的味道？ 我有什么味道…… 程鹿狠吸了两下鼻子，只觉得自己身上有着常年散不去的那股机油味，没有发觉其他的什么味道。 我的天，我在想什么啊！为什么要为了这小子的一句话而怀疑自己？ 在程鹿满脑乱成一团乱麻的时候，实验品748号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话让她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不是棋子将，所以也不是棋子士。不是車先生……嗯，也不是棋子炮。卒是小孩，象是老头，只有马是个女人……排除伪装的话，应该就是棋子马了。” “你在说什么？”程鹿愈发觉得这个阴冷的少年有些诡异了。她作为天寂海的副城主，当然也很清楚目前为止棋子的情报。 本来这没什么，但如果一个自称棋子的人把这个身份往自己身上套，那就不是很让人愉快了。 实验品748号轻声说道：“原来你是棋子马。” 仿佛感受到背后的那道无神又阴暗的目光，程鹿脖子上流下了一滴冷汗。 对方的话就像是有着什么魔力一般，程鹿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存在着另一个人格什么的，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作为棋子马活动着…… 太荒谬了！ 程鹿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就算这两个小子是棋子的人，哪怕印器再奇异，也还没达到可以飞行的水准，不过是两个地为而已。 只要再撑过浊流的时间，她还是有逃脱的机会的。之后只要一飞到天上，再通知整个天寂海，一旦海盾出面，他们两个就插翅难逃了。 做好了拖延时间的打算，程鹿紧张的心情暂时放了下来。 棋子……今天我要你们好看！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五章 重叠的影子 几分钟后，送走无辜老妇人的程武麟沿着小巷走回来了。 “还好她没受伤。”程武麟叹了口气，“你说我们两个为了逃避，还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王陆离卡着程鹿脖子的手紧了紧：“这个女人的目的是带我们去圆桌审判，虽然很可能就是表面上的，但是她这时候还是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程鹿此时还在默默算着自己浊流能够再次调动的时间，根本没有理会实验品748号二人在说什么。 但是，如果某人凑的太近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程武麟虽然还是不相信一路带他们进了天寂海的程鹿会是棋子，但他还是更相信实验品748号的。 他凑到低着头的程鹿身前，像是在打量着一只被拴在树桩上的猴子一般扫视着程鹿的脸庞，嘴里对实验品748号嘟囔着：“你说程鹿小姐要真的是棋子的话，她怎么会这样乖乖的让你制服在这呢……” “你什么意思啊！”不等实验品748号说什么，程鹿狂怒暴起喷道，“我不是棋子就不能被你们制服住啊？看不起我啊是不是？” 她现在都快冤死了。如果单论正面的能力，无论是修理工还是浊流都能把这俩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然而她就是因为着急赶去姐姐那，才会信心满满地收回修理工，一口气将全部浊流解放出来。 然而就是让她骄傲的底牌轻轻松松就让对方给破解了，此刻的她才会如此的窝火。一步错步步错，以她的脾气被抓住也就算了，还要被这样羞辱…… 咔！ 呕！ 王陆离挑飞那只孤零零的螺丝刀，任由其打着旋飞了出去，另一手也加大了力度，掐的程鹿连连干呕：“我说程小姐，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的能力我已经摸的差不多了。之所以我会站在你后面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要避开你的眼睛。而你的眼睛，就是我们身上那些傀儡状印界的来源吧？” 程鹿心里暗惊，没想到这个冷酷小子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程武麟一如既往的脱线：“啥？为什么要躲她的眼睛？而且我这不也是没事吗？” 实验品748号很自然地解释起来：“她的这个螺丝刀印器，只有在对手身上浮现出把人变得像木偶一般的印界图案的时候才会自动攻击敌人。刚刚交手的过程中，当她把视线转移到你身上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我自己身上的红色线条变淡了。” “奧……那现在她看着我，为什么我身上没有那东西了？” “因为她这印器的发动必须同时满足两样条件，一是直视对方，让对方身上出现供螺丝刀锁定的印界；二是必须把螺丝刀抛出去，让它们处于漂浮的状态。你看她之前……”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程鹿暴躁地打断他：“不就是棋子早就掌握了我能力的情报吗？装什么自己推理能力很牛逼的样子？” 然而实验品748号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自顾自还在说着：“……她之前明明可以抓着螺丝刀直接回击你的龙鳞，却非要做出一个抛飞的多此一举的动作，说明这个动作是她能力的必要条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是没法做到把螺丝刀丢出去的。” 额…… 程武麟看了看满脸涨红的程鹿，又看了看她身后竟十分熟练地露出一个坏笑来的实验品748号，内心不断感叹着。 老王身体里诞生出来的这个人格，真的是太腹黑了……难怪会把老王气成那个样子…… 在实验品748号的脑海里，王陆离也在咋舌感叹着，发出了和程武麟几乎一模一样的吐槽。 不过，就算是另一个人格，他也终究还是老王啊。 程武麟这边暗笑着，实验品748号虽然和王陆离水火不容，打的天翻地覆，但他现在的举止言行，还有这种偶尔啰里八嗦，说着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晦涩推理的样子，简直就和王陆离一模一样啊。 实验品748号说完了程鹿的修理工，又开始分析起了她的浊流：“现在呢，你既然没有发动那个很厉害的脏兮兮的印器，说明它应该就像是封器一样有着不应期似的不能使用的时间。而你现在，就是在等待能再次发动它来脱困，对吧程鹿小姐？” 程鹿额头爆起几根青筋：“没错！没几分钟，我就可以让你们……” “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实验品748号又把云相冰冷的刀锋贴在程鹿的后颈上，激的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从你的表现来看，如果只是三五分钟的时间，你一定会不停说话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好把这么短的时间快速渡过去。而你没有这么做，只是一直保持沉默……那你的这个时间，怎么也得十分钟往上了。现在已经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吧，剩下的时间里……” 他的话突然顿在那，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怎么……回事…… 程武麟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怎么了？” 可实验品748号就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整个人完全都愣在了那里。 这种情况下，程武麟自然认为是程鹿做的：“我靠，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个臭棋子女人！” 程鹿很冤枉，怨气一股脑撒了出来：“妈的！老娘做什么了？老娘也在等她说话好吗？而且你还说老娘是棋子！老娘他妈什么时候就是棋子了我问问你？” 她今天几乎彻底被程武麟这两人给绕蒙了。这俩人一会说她是棋子，一会又说自己是棋子，本来一个很可怕的敌人组织，被他们一说反而听起来就像笑话似的。 而且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个王陆离是怎么从她的浊流中逃脱出来的。 “不是你弄的？”程武麟也疑惑了。难道是老王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看现在实验品748号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死机了似的。 好在实验品748号过几秒就回过神来了。 只是他一开口说出的话，让程武麟大吃一惊。 实验品748号锋利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眯着眼睛盯着程鹿的后脑勺：“为什么，为什么你身上棋子的味道消失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六章 迷茫的程鹿 什么气味？” “什么消失了？” 程武麟和程鹿不约而同问道。 实验品748号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松开了掐住程鹿脖子的手，然后用那只手在自己的脸颊上随便划了两下：“你看。” 在程武麟眼中，实验品748号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冷峻的光华。在那层薄薄的深绿色波动中，一个带着复杂花纹的空心圆浮了出来。 “这……什么？”程武麟忽然发现实验品748号身上还带着很多秘密自己不知道。 “这就是棋子成员之间互相确认身份的手段。虽然我不属于七枚核心棋子之一，但毕竟也算是跟着車先生的徒弟，所以車先生也教会了我这个。” 说话的时候，他把贴在程鹿脖子上的云相也移开了。 程鹿此时还在消化实验品748号的话，根本没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限制已经解除，还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我怎么听不明白了，你是棋子車的人？” “我是他的……” “你和她说这个好吗？”程武麟打断他的话，指了指程鹿。其实他更不赞成就这么把程鹿给放了。 程鹿的那个印器那么厉害，这一次成功逆转形式不仅有两人的完美配合，也有着很大一部分运气的成分在里面，轻易把她放掉，程武麟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她不是棋子，那就无所谓了。” 程鹿看到身后那小子抛下自己，往程武麟的方向走去，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受限制了。 只是她现在有点茫然，完全没有了平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这不是因为自己在交手中输给了对方二人，而是因为对方的行为完全偏离了她认为的“正常的逻辑”。 他们两个到底是…… 不对，再怎么奇怪，他们毕竟是棋子的人。棋子就是恶，是杀死无数下界无辜平民以及她同僚的邪恶组织。 想到这里，她攥住拳头，滚滚油污从手心翻涌出来。时限已过，浊流可以再次发动了。而这次出手，毫不意外，那两个小子应该会被她完全制服。 她举起手掌，想要引导浊流冲向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的程武麟二人的后背。 “没必要。” 感觉到身后异样的实验品748号转过头，很是漠然地丢下一句：“你不是着急去你姐姐的生日宴吗，赶紧拿着你的罐子走吧。” 他的神色很平常，但那个毫无感情的眼神落在程鹿眼里，却像是刀子一般刺到了她的大脑里面。 程鹿的手开始发抖：“你……你们不能就这么走……我还有东西要问你们……” “抱歉，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和你多说了。” 实验品748号说完这句话，趴在程武麟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程武麟本来有些发蔫的神色顿时精神起来：“你知道在哪了？” “是啊。” “可是我等下还要上班。” “没事，来得及。” “那好吧，如果真的在那，那我们可得快一点了。”程武麟满脸兴奋的神色。 程鹿感觉自己完全被这俩人当成了空气了，眼见着他们自说自话，然后飞身离开了小巷。 不行……不能让他们走…… 程鹿也顾不得身旁那只礼物罐子了，赶紧对着程王二人的背影追了上去。 然而…… 不见了？ 程鹿慌张地看向两边的路。视线里根本就没有程武麟和王陆离两人的身影。 这片交换集市是在一片密集的楼宇之中设立的，小路小巷错综复杂，集市范围外更是建筑连成一片，还都是天寂海特色的透明房屋，看起来眼花缭乱，让人目不暇接。 对逛街的人来说，这一副画面算是城市繁华的景象，但对一个正在找人的人来说却是极大的阻碍。 “爸，你不是说好了要给我买可以在水上写字的笔了吗？怎么突然就反悔了！”一个牵着一串粉红色蝴蝶的小女孩从程鹿面前气鼓鼓地走过，一个劲冲她身旁的爸爸发着脾气。 又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从父女二人旁边挤过去，一边对着手腕上的屏大叫道：“……哎老婆，我马上就回家，我刚买到你要的食材了！” 突然间从安静的小巷回到集市之中，程鹿一时半会有着恍然隔世的错觉感。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脚下透明大地之下的太阳已经偏到了地平线的水平，开启了天寂海独有的短暂黄昏。每天的这个时候，太阳会缓缓滑过天寂海玻璃地面与头顶大陆之间的距离，明明是落日却看起来就像是初升一般。 金黄色的余晖从下方洒在城市之中，洒在熙熙攘攘归家的人们身上，有种独特而奇艺的美。 在程鹿还在发呆的时候，一个路过她身边的人忽然惊呼出来：“哇，这不是小鹿姐吗？” 程鹿回过神，看到一个少年正在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听到他的惊呼，越来越多的路人开始认出程鹿来。 “鹿小姐晚上好啊！” “小鹿姐吃饭了吗？” “今天城主不是过生日吗？鹿鹿姐怎么没去她的宴会呢？” “给我签个名啊！” 这些普通城民的呼声渐渐把温度带回程鹿的体内。 对啊……我是天寂海的副城主…… 我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女生，我是程鹿！ 她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对着人群喊道：“叫什么小鹿姐叫的这么亲，快叫我副城主大人！” “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奚落的声音，但大家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这位程鹿小姐虽然看上去很年轻，很像一个臭屁的小姑娘，但在天寂海民众的眼中，她就是人民的守护神。 被这些嘈杂的声音重新唤醒思维，程鹿冲那些涌过来的人们摆了摆手：“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拜拜了大家！”然后脚一踏地升到空中，抬起手腕，找到了赵叔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在不赵叔！有急事！” “怎么了？”赵叔很快应到，只是他那面的声音有点吵，好像背后有几百个人同时在聊天一样，“小鹿你怎么还不来城主府？这边宴会快要开始了！” “叔，现在十万火急！你能调动城市权能帮我找一下程武麟和王陆离在哪吗？” “谁？”赵叔那边传来叮叮咣咣的噪音，“我有点听不清！” “程！武！麟！”程鹿吼道。 赵叔对这个名字还是有点熟悉的，毕竟是他们天院好多年没有收纳的新人，而且听郑轻絮说这个年轻人的进步还十分迅速：“啊，他啊……你怎么突然要找他？你用屏直接联系他不就好了，我可以把的id给你。” “请用城市权能！求求您了！真的十分着急！”程鹿哀求道。 赵叔似乎被程鹿的口气吓到了，回头看了眼坐在主位上满面笑容的商易兰，对手腕说道：“好，那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七章 清洁中，请勿入内 赵叔穿过层层人群，开始往卫生间的方向移动。 “哎？赵叔你去哪？”一只手拉住他的衣服。 赵叔回过头，注意到拽住他的人是负责晚宴安排的小珮：“晚宴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叔最好还是在座位上等一下，不然等会会场的灯全都关闭就不好找座位了。” “我知道，天院那边给我发消息说有点急事。”赵叔扬了扬已经落的没剩几根的眉毛。他没有提程鹿的事情，也没有说自己要去操控城市权能：“没有灯没关系，我马上就回来，能赶上的。” “嗯嗯，快点哦……李开！你给我回座位去！”小珮一边嚷嚷着一边走掉了。 程鹿啊程鹿，你可真是个添麻烦高手。 赵叔嘟囔着，钻进了洗手间里面。 因为晚宴马上就要开始的缘故，洗手间里很清净。除了一个小年轻看到他以后鞠了个躬就慌忙溜出去外，这个临时搭建的厕所里再也没有别人了。 抱歉了啊，男厕所现在暂停使用。 他伸手在洗手间大门上点了一下。一道黄黑相间的玻璃板从两边的墙壁上迅速抽拉出来，在大门外侧与墙壁融为一体，上书几个明显的大字：清洁中，请勿入内！ 然后就是城市权能了。 在镜世界中，所有机能运转依靠的唯一途径就是白昼。这里没有电力，没有核能，没有反物质，没有以太树，任何在外界可以利用的能源在这里都无法调动。 空气中的白昼颗粒虽然单一，却是支撑整个世界的最重要的物质，而一座庞大城市的运转也离不开它们。 不同的城市都有自己的一套控制城市能量的方法，有的叫中心炉，有的叫核心区，而天寂海的则是城市权能。它们殊途同归，都是一座城市的大脑与心脏，一旦失去，城市的防御与维持都将不复存在。 以他们天寂海的城市权能来说，在调动它的时候，可以通过白昼的流动追踪任意一个存在于城市之中的人的踪影，看见他在哪，在做什么。可以追踪任何恶意的白昼流动，查询任何印器的存在。 可以说，拥有了一座城市的核心，就相当于掌握了比印器还强大的能力。这也是哪怕再多拥有印器的强者攻打一座城市，都会很难摧毁它的原因。 因此，无论哪做城市，它都是城市中最重要的秘密所在。 赵叔可以接触到天寂海的城市权能，这在天寂海不是秘密。他是天院院长，而天院就是一个完全服务于城市权能的组织，天院的工作就是一边调动城市权能，一边维护城市权能，本质上就是为了维护天寂海作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城市的根本，所以这根本算不上秘密。 真正的秘密，连商易兰和程鹿都不清楚，只有赵叔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面对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笑了笑，枯瘦而满脸皱纹的脸开始慢慢溶解，露出下面红彤彤的人造肌肉。 而接下来，那层肌肉也开始如同花瓣般剥落，其下一根根如同头发粗细的精细导丝缓缓扭动舒展着，渐渐将中间包裹着的东西露出来。 那是一个四方的芯片。 赵叔并非人类，而是未来的人工智能，因为某种原因和普通入镜人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在商易兰还未成为天寂海的城主，甚至在天寂海刚刚建立的时候，就是这座城市的核心了。 赵叔本身，就是天寂海的城市权能。 。 。 程鹿在这边等的无比焦急，眼见着太阳越升越高，开始往大陆之上隐去，她估摸着姐姐的晚宴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 不过，现在不是要参加晚宴的时间。 如果能追上那两个少年，问清楚她心中所想的问题，那她这些天的焦虑感都将得到解释。 那可是比姐姐的生日重要的多的事情。 正在天空中着急地打转的时候，赵叔的联络终于发来了。 程鹿急忙问道：“叔！你调用城市……” 不等她问完，屏那边的赵叔抢话道：“他们在脑区三十七柱那边，就是我给他们建的那座房子。” “太好了！”程鹿叹了口气。她虽然也认为程武麟和王陆离应该是回家了，但她也不敢贸然往那边赶，以防万一他们两人是去了相反的方向，那她追上去还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你找他们干什么？你还在怀疑他们是奸细吗？” 赵叔用双手捂住自己大脑中飞出来的那个芯片。此时他的发声器官已经如同刑天一般转移到了腹部，脖子上的黑线也褪了个精光，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头幽灵一般。 “不，他们应该是无辜的，但我现在却更紧张了。我怀疑……有棋子的人潜了进来。”程鹿的身影划破空气，开始飞速向着程王二人家的方向赶去。 “棋子？怎么可能。”赵叔托起那只芯片，只见其中投射出来的白色光线铺满了整个洗手间的内部，就像全系投影仪般放射出整个天寂海的全貌，当中各色标记与字符如同瀑布般流动着，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懂的实时白昼数据的洪流。 “就是我的一个感觉嘛，所以我要去验证。”程鹿也知道赵叔那边肯定看不出来什么，不然的话天寂海早就全城戒备了。 只不过，从程武麟王陆离二人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她和商易兰一直都觉得哪里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于是便有了那些监视与之后的圆桌审判。 然而，圆桌审判的结果明确显示他们二人并非上界人，也和上界人毫无关系。商易兰选择相信圆桌的结果，撤掉了那些监视，但程鹿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在明确看到那个叫王陆离的小子用了上界人调动白昼的方式后，还会坚持认为他们是无辜的。 今天，她利用了无意间碰到程武麟的机会给他下了一个套，虽然很简陋，但却真的套出了王陆离的秘密。 一是程武麟管王陆离叫实验品什么的，而棋子有一个实验品计划，是下界镜这边所有城市的高层都知道的事情。第二就是王陆离也直接承认了自己曾经是棋子的人。这些都说明了程鹿对他的怀疑是有意义的。 可是之后的走向却让她愈发的不理解了。 从王陆离二人的对话中，程鹿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目前的关系和棋子是敌对的。 我身上有过棋子的气味，然后又消失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程鹿知道真正的棋子是不可能放过已经被制服住的她的，所以在王陆离放开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相信这两个人的话了。 按照他们的话来推测，自己难道曾经被那个潜入进来的棋子成员给附身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八章 破门 很巧的是，刚进家门的程武麟和王陆离也在讨论这件事。 程武麟先进了门，一边脱鞋一边猜测着：“你说程鹿会不会是被棋子炮给附身了啊？所以那时候你才会以为她是棋子的人，然后棋子炮感觉到自己被你发现了就先溜了。”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后面的实验品748号倚着门回道，“棋子炮的能力虽然强悍，但要做到可以直接控制一个人的言行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累积作用。从荆丛园那时候的事到现在也不是很久远，那老太婆不太有可能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程鹿给控制了。” “那到底是谁做的……” “是棋子无疑了。”实验品748号皱着眉毛，“但具体是谁，我之前的猜测可能就是不对的了。棋子中其他人的能力我都不知道，动手脚的人不仅可能是七位棋子之一，甚至还可能也是像我一样的……棋子们的徒弟。” “哎，这下事情更麻烦了。”程武麟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揉了揉眼睛，“本以为就这么抓到了一个棋子的尾巴了，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 “也不算竹篮打水……额，你等下。”实验品748号双手插兜绕去了另一个房间，然后音调顿时一转，“我操，老子终于出来了。” “老王？”程武麟已经听出王陆离的语气来了。 “嗯，憋死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想直接和你说话吗？”王陆离扶着衣帽间的墙壁，像一个刚从水下钻出来的人一样大口喘着气，“先别说这个。你忘了你的戒指吗？” “啊！” 程武麟一个猛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嗖的一下钻进了厨房，然后一眼就看到，那只亮晶晶的白色戒指正安静地躺在水槽旁边。 程武麟赶紧一把抓起来，欣欣然套在了中指上面：“我靠，原来是我擀饺子皮的时候拿下来的！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明你上心呗！”王陆离坏笑道。 程武麟用鼻子哼了出来：“这你可不能冤枉人。” 王陆离还在奚落着对方：“那不然自己戒指什么时候拿掉都不知道，还以为丢在那什么罐子里了，你说你傻不傻啊？” “行，我傻我傻。”程武麟自认今天这一串事情确实是自己没记性惹出来的，“不过今天确认了程鹿是清白的，也算歪打正着，不虚此行。” “不。”王陆离从衣柜下抽了个小板凳坐了上去，“不是棋子，不代表她就是无辜的。哪怕她无意间成为了棋子的帮凶，那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可棋子是要做什么？既然你说他们已经来了这个地方……他们会不会是为了我来的？”程武麟一想到那个看着像是小孩，动起手来却心狠手辣的燕融就心悸。 “应该不是吧。他们既然有着能突破层层防御进入到这座城市的能力，那把你从这绑走应该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王陆离分析道，“这里并不是落湍谷，没有涂婷婷学姐的维护，有的就只有商易兰和程鹿的敌意，在这种氛围下绑走你或是我都不是很难得事情。而现在他们并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明你我二人并非……” 咚！ 一声炸响打断王陆离的话，迅速席卷了整座房屋。 程武麟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即抽出了两张龙鳞，看向巨响的声音源。王陆离因为诅咒的缘故没有冲过来，但也在衣帽间里竖起了云相，尖端的云雾飘了出去，一路蔓过客厅和声音来源的门廊。 烟尘散尽，板着脸的程鹿出现在已经化为一地碎片的门板上面。 “你干什么？”程武麟怒道。 “我有问题问你们，事情结束后我会叫人把这门修好的。”程鹿打量了一下四周，“那小子呢？” 切换为实验品748号的王陆离从衣帽间走了出来：“你要问我们什么？” 程鹿一脚踏在门口的花盆上，开门见山道：“有棋子的人混进了城市，对吗？” 实验品748号嫌恶地盯着程鹿那只把花茎都踩歪了的脚：“是。” “那我知道了。”程鹿仰起手腕，“听到了吗赵叔？” 手腕上传出赵叔苍老的声音：“听到了，我会马上开启全程扫描。” “重点扫描晚宴现场，我怀疑棋子的目的就是这个。” “没有。”赵叔迅速回答道，“晚宴现场我第一时间就搜索了，这里没有上界人，所有人的大脑中都有封器存在。” “不要放松警惕。”程鹿眉头纠着，“不在晚宴现场，他们也有可能埋伏在周边。重点区域还有天院和海盾总部，这里都有很值得别人搞破坏的地方。” 赵叔叹了口气：“哎，我得提醒你，老头子我只有一双眼睛。” “今晚是特别时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那边的赵叔声音刚落下，实验品748号就走上前来：“赵叔在使用城市权能？” “怎么？”程鹿顿时警惕起来。虽然她现在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个少年和棋子是敌对的，但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们。 “能不能把它暂时借我们用一下？” 程鹿似乎觉得对方在开玩笑：“你要拿走城市权能？你在想什么？” “当然不是拿走，所以我只是说‘借用’。”实验品748号竖起手指，“我可以用我们的情报来和你交换，毕竟你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它们的吧？” “那要看你们的情报有没有价值了。”程鹿思索着。她着急让赵叔确认程武麟二人的去向，就是为了问取当前的情况的。只不过从王陆离口中得知了棋子确实进入到了城市里面的消息，她一时半会有些震惊罢了。 这边程武麟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一脸阴郁的程鹿，又看了看眉头紧皱着的实验品748号。 虽然实验品748号说要把他们已知的情报交换给程鹿，但程武麟知道他们现在除了“有棋子在城市之中”，也不清楚任何其他的情况了。 而这仅有的一句情报，刚刚也完全透露给程鹿了。他不知道实验品748号要拿什么来和程鹿交换。 实验品748号走到程鹿面前，把云相立了起来。 “那我就让你看一看这个吧。”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九十九章 交换的欺诈 随着实验品748号握刀的手一抖，周边空气中的白昼顿时被吸引过来，像一团透明的火焰一般聚拢在刀柄上，然后沿着刀刃蔓延过去，顺着刀背再攀上他的肩膀，最后盘旋在胸口附近，重新散为空气中的微小颗粒。 “果然是这样。” 程鹿喃喃道。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手白昼操控，但她却看出了其中最本质的东西。 她看出实验品748号刚刚并不是用封器操控的白昼，那道被聚拢过来的浓烈白昼仿佛是从对方手中钻出来似的。所有看似复杂的活动，都仅仅是围绕着那只把它们召唤过来的手掌掌心，而这就是灌注过的证明。 换句话说，这就是上界人的证明，是他们那边的地为和天奉们控制白昼的基本方式。 同样是操控白昼，封器和灌注最明显的的区别，就是在调动周身白昼时操控的源头是不同的，这也是区分上界人和下界人最准确的象征。 然而，在实验品748号身上，这一绝对定律貌似被打破了。 虽然程鹿之前也和商易兰讨论过这个疑点，但最终圆桌审判的结果却是‘王陆离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下界人，身上没有被灌注过的痕迹，程武麟也一样’。 和商易兰不同，程鹿一直不是很服气这个结果。圆桌审判不会有错，因此她觉得一定是这两人暗地里有什么猫腻。 现在，再次亲眼看到王陆离身上出现了灌注这种操控白昼的方式，程鹿的眼白开始泛起了红丝。 她是对的，她一直都是对的！ 可这是不是也在说明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呢？ 如果这个叫王陆离的小子曾是棋子的成员的话，他现在除了灌注还拥有了封器？ 难道棋子的人也都…… “你们在圆桌审判上到底动了什么手脚！”程鹿一把扯过实验品748号的领子，咬牙切齿咆哮道，“其他棋子是不是也都找到了凝结封器的方法？你他妈快说！” 假设上界人真的可以在灌注的同时掌握封器，那进入下界镜这边的城市对他们来说可能就像是回个家一般容易，毕竟大部分下界镜城市都是依靠甄别封器的有无来分辨敌我的。 真的是这样的话，其他棋子也已经来到了这座城市…… 难道是准备要拿天寂海开刀吗？ “你先冷静点，把他放开！”程武麟上前扯住程鹿的胳膊。不过程鹿力气很大，他怎么拽都拽不开。 难不成还要和她打起来吗。程武麟无奈心道。从实验品748号判定她不是敌人以后，他就对程鹿升不起什么敌对之心。 “如果你们是敌人，那为什么不在控制住我的时候杀了我？而如果你们不是，为什么要背着我们动这些手脚？”程鹿现在满心都被恐惧与不解占领了，整个人都有点歇斯底里起来。 这时候，被扯住领子的实验品748号面不改色开口道：“他们确实是在圆桌审判上动了手脚。” “他们？谁们？”程鹿没太明白这个称呼是指谁。 “不好意思，我说我们。”实验品748号转了转眼睛，“不过这应该和封器与灌注无关，是我们用程武麟的印器做到的。” 事到如今，他觉得王陆离和程武麟的秘密已经没有必要再瞒着程鹿他们了。 程武麟看到实验品748号的眼色，马上抬手横在程鹿与实验品748号相对着的脸庞中间，指间夹着一张幻彩盈盈的卡片：“你放开他，我给你看我这张龙鳞的能力。” 程鹿犹豫了两秒钟，最终还是松开了实验品748号的衣领，冷静下来。 “当时我们是这么做到的。” 见程鹿已经放开对方，程武麟把手中那张身份证龙鳞贴在了实验品748号的肩膀上。 在程鹿惊愕的目光中，面前的微胖少年忽然从卡片的部位开始改变。像是从身上揭开了一张幕布一般，王陆离的外表渐渐变成了程武麟的样子。 “让他人变身？”程鹿咋舌道。其实改变容貌这种印器在镜世界中虽然不算常见，但也不是什么稀有无比的能力。 尤其是未来时代的科技里面有一些可以改变外貌的面具披风之类的东西，在交换集市就可以买到。虽然看起来似乎可以以假乱真，但它们仅仅只能把佩戴者的外貌改变，其他的诸如声音、气质之类的还是会有各种瑕疵，这些都逃脱不过圆桌审判里议会众人的眼睛。 程武麟这印器，算是第一次让她见识到了能瞒过圆桌审判的变身。 了解了程武麟的这个能力，她也就基本明白了他们当时动了什么手脚。 圆桌审判的过程中，程武麟和王陆离是被热水蒸气分开的。蒸气的一边是审判的圆桌与两人中的一人，而另一边则是留下的那人和商易兰。 如果说他们有着这种能力的话…… 程鹿眼角抖动着看向程武麟：“当时两次圆桌审判，审的应该都是你吧？” “是，是啊。”程武麟感觉程鹿凌厉的眼神都快把他戳死了。 其实一开始王陆离就猜到了他们去议会的行程不会很太平，所以提早就在湖边和他做了这样的尝试。 让自己的印器在别人身上生效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程武麟当时没报太大希望，不过还好他的身份证龙鳞确实也可以对王陆离产生作用，才在后面的圆桌审判中帮了他们的大忙。 到现在，他还在为自己的能力竟然欺瞒过了圆桌审判而偷喜着。如果这次不是因为实验品748号感受到棋子的靠近，他们需要强大的帮手，不然的话估计程鹿她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圆桌审判时的情景几乎可以算是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耍大刀了。在无法交流的情况下，两人单纯依靠默契直接完成了这一出盛大的谎言。 那天出发之前，王陆离就已经先行和程武麟换掉了面貌以防万一。当时他们的打算就是为了避免串供，所有证词都由王陆离一个人来说。 只是后来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被议会众人先拉过去的是已经变成王陆离样子的程武麟。 好在王陆离马上随机应变，看到那个马褂老人用水壶倒出蒸汽的样子时瞬间动了手。他依靠程武麟留给他的一张龙鳞做掩饰来欺骗商易兰，同时利用自己印器云相的白雾和那些蒸汽很像的特点，在那道水汽墙形成环流的同时，用自己的白雾同样立了一道墙。 两道墙紧紧贴在一起，又互相没有混入，马褂老人的水汽墙在外，王陆离的白雾墙在内。无论是从商易兰这边看还是从议会众人那边看，这道水汽的墙都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实际上，两人从墙中穿行而过的时候，有一段距离，是完全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在那段属于王陆离的绝对空间之中，程武麟和王陆离顺利换回了身份，两次都让程武麟代替王陆离进行了审判，才会完全没有查出王陆离身上的异常。 “可以啊可以。”想明白一切的程鹿一会摇头一会又点着头，“不知是该说你们聪明呢还是运气好呢。如果被我们先拉去审判的是你呢？” 她把目光投向实验品748号。 “那就只能认输了。”实验品748号十分得意地笑了一下，“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他……我的运气，向来都很不错。” “得了吧……”程武麟这边小声嘟囔着，“明明是个从军训开始就被厄运缠身的男人。”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章 移交 知晓了程武麟二人的秘密后，程鹿的思维拼图仿佛被搁上了最重要的一片。 不仅仅是圆桌审判，连之前她全开浊流的时候，这两个人应该也是用了这种手段。 先是王陆离趁着她闭眼的时机，用什么手段把无辜的老妇拉了过来，然后程武麟用那卡片改变了对方的外貌，让她以为自己捉到的是王陆离。而这时真正的王陆离大概是用印器钩在了什么地方，等她收走浊流后再落到了她身后。 想是这么想的，但程鹿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手法说起来轻松，但要达到最终的效果几乎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当时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也就是说这两个人连沟通都没有就实施了这个尝试，一个在瞬间想好了对抗他印器的方法，并且没有半分犹豫的实施出来；而另一个则无条件的相信对方，毫无反抗被锁进她的浊流中，却将印器的效果加到了对方身上…… 这是什么样一种默契啊。 且不说她浊流的效果是‘将接触物体的摩擦力降为0’这种霸道的效果，那个王陆离又是怎么逃脱的呢…… “她应该猜到我们逃脱她印器的手段了。” 在实验品748号的脑海里，王陆离感叹着。 实验品748号没有出声。为了避免被程鹿发现自己人格一分为二的秘密，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附和程武麟一般。 实际上，刚刚能够成功反制程鹿，不仅仅在于程武麟和王陆离之间的默契，也得益于王陆离的思路和实验品748号的果断，是“三个人”合作才导致的结果。 感受到自己握不住云相之后，实验品748号第一时间想的是把云相对着程鹿扔出去。 “行不通，把云相往巷外丢！”这是当时王陆离瞬间的警示。 而实验品748号在这时也没有了平时争执回去的兴趣。王陆离的那道思绪还只闪过一半，实验品748号就用最后的一丝接触的时机，将脱手而出的云相甩向了巷外的方向。 当云相飞出浊流的范围之外时，云雾不再收到浊流油气的影响而展开。在那片薄雾中，又刚好有一个老妇从中走过。 于是实验品748号当机立断，立马催动云雾凝实，直接将老妇倒卷了回来。 之前不论是他还是王陆离，除了攻击外都还不能将云雾凝结出坚韧的实体状态。大概是因为情况危急，实验品784号回想起程武麟和王陆离刚入天寂海时那惊艳一拉，终于成功用云雾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这些都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秒钟之内，老妇人只觉得是自己眼前一花而已。 在她被实验品748号拉入浊流的范围内的时候，注意到她身影的程武麟也迅速做出了反应，手中即将脱落的龙鳞啪地贴在了老妇人的身上。 而这时，老妇人，实验品748号和程武麟同处在一条水平线之上。 眼见着马上就要落入浊流之中，实验品748号很不厚道地一脚踏在老妇人的肩膀上，借着仅剩下的微弱摩擦力向头顶跳去。 “云相，自愈。”王陆离的声音又像电流一样穿过实验品748号的脑海。 飞出浊流油气上方范围的实验品748号迅速召回云相，刀口倒转，对着自己胸口一捅……然后就这么将自己钉在了程鹿头顶的墙上。 之后，他虽然成功掐住了程鹿的脖子，但那时的他还在缓缓愈合着胸口那道穿透伤，整个人都变的非常虚弱。要是那时候程鹿死命挣扎的话，他大概也是抓不住对方的。 好在程鹿开始反抗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实力是交涉的一切前提，王陆离与程武麟的心机与能力赢得了程鹿的尊重。她叹了口气：“好，既然你们要借城市权能，那便给你们五分钟吧。” “五分钟？也太抠了吧？”程武麟不乐意了，五分钟的城市权能能看个什么啊。 “那不然呢？我干脆吧天寂海都给你得了呗？”程鹿没好气说道。 “可以了，五分钟足够了。”实验品748号捏住程武麟的肩膀，又看向程鹿，“不过你不怕我们是用来做坏事吗，我可是给你展示了我上界人的身份啊。” “如果你们是敌人，比起用城市权能看个几分钟，貌似杀掉我对天寂海的破坏力更大一些。”程鹿大言不惭地说道。 真不要脸……程武麟，实验品748号和王陆离脑海里都飘过这样的吐槽。 王陆离还在担心程鹿看到实验品748号的白昼操控方式会更加忌惮他们，但现在看来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对付的多。 “嗯对了，我忘了说。”程鹿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用手指点了点实验品748号的脸，“五分钟之后，把你的身份一个字不落全和我说一遍！” “那没问题。”实验品748号并不介意。其实他自己的身份，早在向商易兰索要接触城市权能的机会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和盘托出了。 不过他倒是挺惊讶于商易兰对程鹿隐瞒了这件事。几次接触下来，结合着王陆离的记忆，他基本看出了商易兰和程鹿的关系非同一般。 如果她们是那种关系，按理说商易兰没理由不告诉程鹿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实验品748号对程鹿伸出手来：“麻烦你了。” “哎。”程鹿又叹了口气，举起手腕，“赵叔，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听到了。”赵叔在几公里之外的晚宴厕所中摇了摇根本不存在的头，“你这丫头……行，我就把城市权能的权限给你们五分钟，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啊。” “当然怪你。”程鹿腆着脸回道，然后将手掌平摊开。 和赵叔说完话之后，只见一个小光点从屏的位置亮了起来，然后像是游走在血管之中一般，沿着程鹿掌心的皮肤下慢慢移动到了食指的指尖处，刺破皮肤钻了出来，像是个闪耀的小灯泡一般悬在她的指腹上。 程鹿叮嘱道：“我和你说，其实我也就只用过这城市权能一次，感觉……祝你好运吧！” 祝我好运？ 实验品748号心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不过不容他细想，那枚光点就被程鹿用弹鼻屎一般的姿势弹到了他两道锋利的眉毛之间。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零一章 找不着北 无论是王陆离还是实验品748号都没有想象过城市权能具体会是什么样子。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那粒光点就已经顺着他们眉间的毛孔溶了进去。 嗡！ 随着脑海中一阵激荡，天寂海的一切瞬间便在其中铺展而开。 王陆离感觉自己就像是从天寂海的上方掉落下来一般，整座城市的剪影迅速刻画在他的大脑内部。一栋栋建筑，一条条街道飞快放大着。 但这些景色在他的脑海中并不是单纯的变大而已。房屋的每一面玻璃墙壁，马路上的每一粒石子都仿佛在他眼前平面展开一样。 在这幅画面里，每一个元素都是平行的，但又与立体并非矛盾。纷杂的信息量几乎瞬间就快把王陆离的脑细胞烧毁殆尽了。 不过好在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实验品748号分担去了他一半的负担。在实验品748号这边，他看到的则是整座城市的白昼流动。 大到贯穿天地的天柱，小到孩子手里捏弄着的玩偶，无穷无尽的白昼器表面都在闪烁着荧荧的微光。 实验品748号只觉得头痛欲裂。一座城市的杂物轰然涌到他的眼前，而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砸进一座山一般高的垃圾堆之中一般。 “一分钟了啊。”程鹿掐着表，声音隐隐约约传到实验品748号的耳边。 打起精神！ 王陆离和实验品748号被提醒，同时回过神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通过这城市权能抓紧找到诅咒的原因。 事不宜迟，王陆离马上集中精神，开始寻找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 如果这时候拿到城市权能的是程武麟，他一定会很熟悉这个视角。除了色彩是单一的蓝色外，这种俯视的感觉和当初在白帝间用那只眼睛的感觉差不多。 但王陆离不是程武麟，他没有过这种经历，也就让寻找变的十分艰难。 从俯视的角度看，天寂海城一座完美的六边形，六个等边三角形的城区互相拼接在一起，离远看看完全看不出区别，离近看又一时半会分不清具体那是哪里。 程鹿的倒计时还在继续：“两分钟。” “你也太蠢了。”实验品748号怒骂道，随着王陆离这边坐标的移动，他那边的脑海就像是被杂物的洪流一路冲刷着一般，巨大的信息量刺的他都快要流泪了。 他流泪，自然也连带着王陆离流泪。他顾不上揉弄发红的眼睛，嘴里一个劲喃喃着：“在哪里……在哪里……” 忽然之间，实验品748号感觉手上传来一阵温暖。 “放松。”程武麟轻拂他的手背，“肯定能找到的。” 城市权能的小光点进入实验品748号脑海之后，程武麟就看到对方的身体一直像是寒战一般发抖着。结合着程鹿那句“祝你好运”，他知道实验品748号他们两个现在一定在经受着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个状态真的没问题吗？”程武麟皱着眉毛看向程鹿，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 程鹿则一脸不在乎：“我不是说过我也经历过这种感觉吗，在一瞬间掌握一座城市的全部信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你刚刚怎么不把它给我？好像我才是天院的人吧？”程武麟感觉到实验品748号的手颤的更厉害了。 “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他刚刚离我近吧。再说你们也没跟我说是谁需要城市权能啊？”程鹿又看了眼手腕上浮现出的秒表数字，“三分钟了，还有两分钟。” “好吧。”程武麟无言以对。他现在帮不上任何忙，只能默默地把对方的手攥的更紧一些。 王陆离虽然只是浮于脑海的深处并没有外露，但他和实验品748号的感觉还是互通的。程武麟手心的温度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也让他开始恢复冷静。 要找到他们的所在，只是单纯这么一栋一栋建筑看过去可不行。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北区，也就是脑区。在这个数据流构成的视角下根本分不清哪面是南哪面是北，但在这里，太阳的方位至少是不变的。 这样想着，他的意识一头扎进城市的数据海中，忍着脑袋的剧痛落在了街上。 天寂海的太阳运行轨迹是在脚下，和正常的太阳是完全相反的。但王陆离知道，这不意味着太阳的落下的方向也是反的。他清楚他们所在的地面其实是倒转的真实方向，也就是说…… 他的视线一路穿过蓝色的城市数据，直盯向那片略有刺眼却在慢慢变淡的蓝色光团。 这个方向，还是西！ 那么北区是在…… 一旦找到了方向，寻找他们的真实位置也轻松了很多。 拨开重重数据，他和实验品748号的意识终于来到了他们在现实所在的位置。 透过房间的墙壁，他看到三个人就站在客厅里面，认出了这是自己，程武麟和程鹿。 “该我了。” 找到了具体的位置，实验品748号也放开意识。在他眼中，面前的三个人与周边完全不同。与整座房子里无处不在的白昼器发出的亮光有别，他们三人的身影就像三个黑洞一般，毫无光源散发出来，而周围空气中的白昼就像一层微光薄膜，覆盖在他们三人的皮肤表面。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诅咒之类的什么东西。在他眼中，自己的身影，程武麟的身影和程鹿的身影没有什么不同。 “最后一分钟。”程鹿开始倒计时。 怎么办。 实验品748号倒不是很慌，但还是觉得心里一阵发堵。如果是从他自己来说，王陆离和程武麟之间的诅咒丝毫不会干扰到他，他道更希望王陆离永远无法在程武麟面前见光。 但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谁也不知道，这个诅咒会不会顺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异变或是进化之类的。 比如……它会让程武麟把对王陆离的无尽厌恶发展到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之类的。 这种东西终究是一个定时炸弹，现在不炸并不是安全，早日出掉它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30秒！”程鹿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你快点！”王陆离催促道。 如果说这个状态看不到的话…… “程武麟！把龙鳞拿出来！”他大吼一声。 “啊？哦！”近在咫尺的程武麟马上放开他的手，然后在掌心唤出饭卡龙鳞。 找到了。 实验品748号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在这种蓝色数据视角下龙鳞上出现的那东西。 那是一条绿色的线。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零二章 邀请与拒绝 时间到！”程鹿伸手打了个响指。 叮！ 王陆离只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人从一条狭窄管子里拽出一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再次漂浮于实验品748号的脑海中了。 “哎傻逼，你看到了什么？”王陆离很好奇。 城市权能被一分为二，能看到白昼流动的那部分在实验品748号那里，他这边只能干等着。 “没什么。”实验品748号仿佛还沉浸于城市权能带来的混乱之中，整个人有些发懵，“嗯，是没什么。” “嗯？”程武麟不知是王陆离在实验品748号体内发问，疑惑道，“什么没什么？你找到诅咒的原因了吗？” “找到了。”实验品748号重新聚焦眼神，虽然他的眼神聚焦不聚焦都是一样的空洞。 “所以呢……” “没事，不是什么特别强悍的诅咒，而且源头也不是棋子。”实验品748号拍拍程武麟的肩膀。 “真的假的？”程武麟不是很相信。 “骗人吧？”王陆离同样也不太相信。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了。”实验品748号风轻云淡回道。 “你们在说什么？”程鹿把那颗光点捏到皮肤里去。 “没什么。”程武麟不太想让王陆离现在“人格分裂”的事暴露给程鹿。 程鹿面色不悦：“有什么秘密马上都告诉我。” 实验品748号十分贤惠地找抹布擦起了沙发靠背上的灰：“这和棋子无关，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他们。” 他的话一下转移了程鹿的注意力。 棋子，对了还有他们！ 刚刚她太过震惊于王陆离和程武麟的能力，竟一时把最初的目的给暂时遗忘了。 她来找这两人的最初原因，就是为了入侵的棋子。 现在她已经确定了程王二人和棋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是敌对的关系。 明明只是两个没什么特别的少年而已，竟然企图和棋子周旋吗……这可是连她们这些人都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程鹿自知现在无论如何问，这两人应该还是会对他们身上的秘密守口如瓶。 这样想着，她又开口问道：“你们两个，要不要来参加我姐姐的生日晚宴？” 嗯？ 实验品748号和程武麟同时停下了手中收拾的动作。程武麟正准备复原被程鹿踹坏的门，听到程鹿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略吃惊地微扬起头：“晚宴？” “没错。”程鹿点点头。与其强硬逼问这两人，或是自己盲目地去寻找毫无头绪的棋子讯息，还不如把谜团带进谜团里去。 “我们去干什么。”实验品748号还在思考之前用城市权能看到的东西。 商易兰生日晚宴的消息他前几天就从屏中看到了。 不对，应该说这条消息是王陆离刷出来的。 经过王陆离坚持不懈的尝试与锻炼，他终于可以做到将自己的思维与实验品448号分割开。 在之前那个状态下，王陆离自认要吃亏的多。虽然也得承认实验品748号就是另一个自己，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思维随时都能被对方了解个一清二楚。 特别是实验品748号这货根本就没有什么思维的情况下。在同一个脑海里，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单方面被对方吐槽个不停。 实验品748号则觉得这是无用的操作。毕竟只要睡一觉，前一天的记忆和思维就会全都融合到一起，根本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从屏里得到的信息来看，商易兰的生日晚宴是不面向平民的。新闻只是用一股官腔陈述了这次晚宴将会在城主府举办，以及晚宴会邀请来的几位外城嘉宾什么的，甚至连具体是哪天都没有说明。 为此，程鹿解释道：“怎么，你们俩不是我的小弟吗？大姐带小弟去参加大姐女朋友的晚宴不行吗？” 程武麟无力吐槽，心道这女人这会儿倒想起这个当初他们初遇时的话了。他和实验品748号也不是傻子，都知道程鹿在耍什么小心眼。 既然已经确定了他们两人和棋子有着莫大关系，又是敌对的状态，那他们俩就是现成的诱饵和工具了。 晚宴？还是会邀请很多名流来的晚宴？已经潜入进来的棋子只有脑子抽了才不会借题发挥发起什么阴谋来。 也就是说，今晚的那个什么生日晚宴，就是这个天寂海现在最危险的场所了。 已经确认程鹿并非棋子成员之后，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巴不得离她远点，离棋子远点。他们现在最大的目的就是除去诅咒，搞清被莫名其妙拉入镜世界的原因，还有就是赶紧把体型变回到原来的身材。 有这么多事情要忙，哪有什么闲工夫再去和棋子周旋啊，程武麟心道。 以往和棋子打交道的经历都是以他们这边损失惨重为结果的。寇老头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王陆离又被洗脑，现在被分裂成了两个人格……这都是惨痛的教训啊！ 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包括王陆离，虽说和商易兰等人也算认识，但也不算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如果在生日晚宴的现场有着其他城市城主君王之类的大咖，那他们再去只能成为人家和棋子战斗的累赘。 综上所述，对于程鹿这种已经把“坑一下你们”写在脸上的邀请，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心里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 “那个，我们还是不去了，你看我们都没准备生日贺礼是吧？”程武麟挠挠头发。 “你们是跟着我的，我自己一个人拿着礼物去就行了。” “那你礼物呢？”实验品748号犀利地指着手上空无一物的程鹿。 “额，我现在就去取，还来得及，你们跟我一起来就好。” “要不你先去取吧。”程武麟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片大门的碎片，“你看你把我家门踹成这样，我还是先修好了再跟你去吧，你看这样也不太好看是吧？” 程鹿皱眉环视了一眼：“是有点。不过这样也行，那就等我把罐子拿过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晚宴。” 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连连点头：“好好好。” “听到了吗赵叔！”程鹿又对着手腕嚷嚷道。 “听到了听到了不用那么大声。”赵叔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有，城市权能用完了吧？快点还给我。” 把城市权能递给程鹿以后，他就只能维持着这个没有头的形态坐在洗手池上面……他已经听到好几次有人在敲门问有没有打扫完了。 “好好好！不好意思我忘了！”程鹿一边把城市权能往回发送，一边往门外小跑。走到门外，她丢下一句：“等我啊！”就窜到了半空中。 “等个屁啊！”见程鹿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程武麟一把拽住实验品748号的袖子，“咱们快跑啊！”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零三章 黑客 从程武麟二人的家到那座交换集市的距离不算很近，但相对于程鹿在空中的速度来说也不算很远。城市权能传输回到赵叔那边的时候，她已经找到了正安安静静摆在架子上的那只陶罐。 “赵叔！麻烦你重新用城市权能帮我看下，程武麟和王陆离还在他们家那吗？”一把将那罐子抄回手里之后，程鹿对着手腕叫道。她一点都不相信程王二人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她回来。 “不在了。”赵叔才刚要把芯片重新塞回到脖子上面，“不是我说小鹿啊，你今晚这是在折腾什么呢……赵叔我老了，禁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叔，这事特别紧急，关乎到我们天寂海的命运！”程鹿在空中急刹车，“他们去哪边了？” “命运？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城市权能没有找到任何上界人的存在……” “赵叔！”程鹿打断他，“他们去哪了！” 赵叔似乎被程鹿的气势吓到了：“北边……” “还往北？这是要去城市边缘吗？”程鹿喃喃道，身体也没停歇，迅速往城市的北部飞去。 “小鹿我和你说，今天绝对不会有上界的人来到这里。”见程鹿不再说话，赵叔苦口婆心开始解释起来，“天寂海的防御是天院建造的，最终信息流也都汇聚在城市权能之中，别说是上界人，就是他们的一根头发飘过来，我都马上会收到城市权能的警告。” “不对，他们一定掌握了什么突破我们防线的手段。”程鹿加快飞行的速度，一边用眼睛扫瞄着下方的街道，试图在程王二人赶到边界之前把他们拦下来。 “嗯，好，就算按你所说他们突破了防线，那城市权能感受不到任何灌注过的人在这座城市里，这怎么说？” “那王陆离也灌注过，城市权能怎么看不到？”程鹿被高速气流吹的眯起了眼睛，“他给我展示他操控白昼的手法时我没关通讯，你应该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 “听到了，我这边确实看不到他有着灌注的痕迹。” “所以说，如果棋子的人都做到了怎么办？”程鹿质问道，“我知道封器与灌注不可能同时存在，但现在有一个例子就在眼前，您为什么不承认？” “因为王陆离是不可复刻的，这个现象只能出现在他身上。” “你怎么知道？” 赵叔的声音很平静：“我亲眼看到的。” “亲眼？” “不，不应该说眼。”赵叔从胸腔中叹了口气，“其实在这两个少年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就潜进了落湍谷的数据瀑布里，搜索到了这两人的信息。” “……”程鹿语塞，疾驰的身影也渐渐停了下来，“什么时候……” “我说了，他们一来我就去做了。既然城主说他们很危险，那我肯定要做出点贡献啊。哎，你知道落湍谷的那个数据瀑布有多难入侵吗？那可是那个叫什么寇红妆的小子搞出来的东西，找点数据简直要了我的老命了。” “姐姐怎么没告诉我……”程鹿没想到这竟然是商易兰指使的，“所以呢，他们两个到底什么来头？” “身份的话，这两个小毛孩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入镜人罢了，但他们的经历可一点都不普通。”赵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之前得到的信息，“那个王陆离之所以会带着灌注过的痕迹，是因为他曾经被棋子掳走洗脑，并在他身上做了一系列人体试验，并试图把他作为未来的棋子成员进行培养。” 程鹿点头：“这我大概猜到了，棋子的实验品计划我有所耳闻，是一个通过洗脑抓获的下界人并培养的计划，可以说是臭名昭著吧。但那些实验品可怜人基本都被移除了封器，可以算作完全的上界人了，为什么这个王陆离身上会同时存在两个世界的东西……” “那是因为，他有着自愈的能力。” “什么？”程鹿目瞪口呆，“那不正是上界人一直苦苦追求的能力吗？” “正是。王陆离身上之所以能同时存在封器与灌注两种操控白昼的方式，就是因为他强大的自愈能力，在保有封器的情况下，依旧可以经受住灌注带来的强大摧残，避免他的身体被无穷无尽的白昼颗粒撕碎。所以我说，这种方式是他独一无二的，棋子其他人绝对不会拥有这种手段。” “可这样更奇怪了。”程鹿苦苦思索着，“既然他有着这种印器，棋子怎么会轻易让他逃出来，就算是放走都是不可能的事啊？” “这个我和城主讨论过，很大概率的情况就是……王陆离的这个能力根本就不是印器的能力。” “不是印器的能力？那哪可能。”程鹿摇摇头。在镜世界里不存在诸如超人之类的强悍人类，所有人的特殊能力全都来自他们所拥有的印器。而再强大的天奉，一旦失去他的印器，不过是一个可以飞行的，身体强悍一些的人罢了。 “这些我在落湍谷的数据瀑布里也没看到，大概他们也不知道原因。不过如果这自愈能力真的是王陆离身体的能力而非他印器的能力，棋子抛弃他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能力再强悍也无法为他们所用。” “那先不说他。”程鹿盯视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另一个程武麟呢，他也会自愈？” “那边的数据没有记录程武麟的能力，很有可能说明他没有自愈的能力，但他身上貌似也有棋子感兴趣的东西。他曾经……” “曾经？他曾经怎么了？” 赵叔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程鹿疑惑地连着问了几句：“赵叔？赵叔？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就在她以为是信号不好让通话断掉了，准备重连的时候…… 轰！ 一声巨响瞬间传遍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程鹿慢慢转过身来，面无血色的看到接近城市中心的位置，也就是城主府邸的方向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零四章 晚宴 一小时前，城主府邸。 商易兰的城主府，听名字觉得会是一个特别高大上的地方，但实际上只是一座并不是很特别的建筑。 这座建筑大约只有三层楼高，整体风格是东方式的，屋顶盖着厚厚的重檐，看上去像不知哪里的宫殿角楼一般。房屋按照天寂海的习惯依旧是完全透明的风格，从外面可以看清里面摆满了商易兰的家具家电，和外面的古式风格有种非常鲜明的对比感。 小楼周边环绕着一个圆形的小花园。实际上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商易兰也没什么时间去打理它，院中基本都只有一些杂草，荒芜一片。商易兰本身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拒绝了其他人叫她专门雇人打理的提议。 因为坐落于城市中心，地处六个大区交界的缘故，这附近的建筑都很高，因此这栋小楼就像是被挤在人群中的小孩一般不起眼。 但今夜，这座不起眼的建筑被布置一新，平日里荒废的小花园变得十分的热闹。 府邸的墙壁和屋顶被临时调了颜色，变成了不透明的传统配色，砖红瓦绿，一副气派的感觉。 小花园也被装饰一新，地面上铺上了一块又一块的仿青石板，把那些杂草全都遮的严严实实。当中有一片区域覆着白色的羊毛毡，男男女女在十分磅礴的音乐下互相拉着手，跳着某个年代的传统舞蹈。 舞池周边摆放了百十来张华丽的石雕椅子，这个时间已经快坐满了穿着华服的人。间或有侍者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手里提着装满食物酒水的笼屉和篮子，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坐在角落的商易兰从一个侍者手中托盘里提了块奶油小方，刚准备往嘴里送，就看到一个年轻人笑盈盈冲她走来：“你好啊，天寂海城主大人。” 商易兰赶紧把手中那块油腻腻的蛋糕丢回侍者的盘子里，然后在身旁的桌布上擦了擦手，站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是您来……蒙您大驾光临，小城真是蓬荜生辉啊。” 她今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晚礼服，虽不至于非常华贵，但让她总是有些缺血感的惨白脸色变的柔和了些许。 “您太客气了商大城主。”她对面的年轻人赶紧摆了摆手，“小生和您比可是云泥之别啊。” 这个眉毛淡到几乎没有，理着莫西干头，穿着一身洁白毛皮的年轻人是雪茫原新上任的城主顾真?，年纪和外表基本一致，是个真正的年轻人。 如此年纪登上雪茫原的顶端，可谓是人中翘楚，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也难怪商易兰对他如此客气。 “我在您这个岁数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商易兰感叹道。 顾真?笑着摇摇头：“我还差得远呢，还有很多要和前辈们学习。” “哈哈，如果……” “你们这么说话不累吗？”一个十分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两人同时偏头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络腮胡大叔穿过拥挤的人群，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十分臭屁地撩了一下额前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流浪汉似的刘海，露出下面一对贼亮贼亮的眼睛。 “不累。”商易兰冷漠回道，“你怎么会在这？程鹿为什么会邀请你……给我走开！” “哎？商夫人火气干吗这么大啊？”胡子男嗖的一下闪到了商易兰的另一边，“我可是来祝你生日快乐的！” “不需要！”商易兰挥手打掉这男人向她肩膀搂过来的胳膊，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目不斜视地看着顾真?，“最近有看到于剑杰吗？” 顾真?一脸无奈：“这个真没有。于哥他发誓绝不进城的，就一直一个人住在附近……” “哎哎哎，别不理我啊！”胡子大叔又插话道，“小于最近我见过，还和我打了一架呢。” “啊？”顾真?诧异道，“为什么会打架？” “当然是切磋切磋了。小于喜欢打架，我也喜欢打架，没事当然要满足一下自己的爱好啦。这不和你们女人逛街是一样的吗？” 顾真?似乎对二人比试的后果很感兴趣，像极了一个关注着篮球比赛的少年而不是城主的样子，挑着眉毛兴奋问道：“谁赢了啊？” 胡子大叔仰着脸，摆出一个十分风骚的姿势：“当然是我……输了一招而已。在雪茫原呢鬼地方太冷了，胳膊腿都伸展不开。” 商易兰皱眉：“切，死鸭子嘴硬。还有，你能不能把拉链拉上？” 这个恶心吧啦的男人是八方坟的大长老，老色鬼一个，性格十分恶劣，大部分女性和男性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但他偏偏叫了个十分文雅的名字，谷临风，这让大家更难过了。 “哎呦，没有发现哟！”谷临风瘪嘴笑着，呲啦啦把大敞四开的牛仔裤拉链慢慢往上拉，“还好没有走光，被占便宜了可不好。” 商易兰额头大爆青筋，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谁会……占你便宜……” “哎算了算了！”顾真?苦笑着打圆场。他怕这俩人再在一起待下去，商易兰怕不是把整个晚宴给掀了。 然而他低估了谷临风的恶劣程度。 “锵锵！”刚把拉链扯上的谷临风又迅速把拉链扯开，从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绑着粉红丝带的小盒子，“生日快乐啊我亲爱的大美女！” “滚啊！” 好不容易打发走这个死皮赖脸的老瘸子，商易兰冲准备去见其他人的顾真?点了点头，然后暗自找了把偏远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依旧在畅舞的人们长舒一口气。 晚宴什么的，真是好累人啊。 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过不过生日这种东西，但程鹿那个小妮子非说要给她过一个十分难忘的生日，她也拗不过对方，只能答应下来。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还真是难忘啊，她从来没有渡过一个这么累人的生日过。在场的不是天寂海的商贾名流，就是其他城市应程鹿邀请前来的外城知名人士……简直就是一个超大型的尴尬社交会，还是她最讨厌的那种。 不过。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努力寻找着程鹿的身影。也不知道这小妮子跑哪里去了，连个影都没看着。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零五章 陪我走走 看了一会舞者们的表演，商易兰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她平时很少穿身上这种紧身的礼服，现在多穿一会都觉得快上不来气。 “城主！打扰一下，你有没有看到赵叔？”一个现场维持秩序的小伙子从后面拍了拍她的座椅。 “赵叔不在吗？我看他早早就来了啊？”商易兰皱眉问道。 “不在！我已经找半天了！等一下开场还有他的致辞！”小伙子抱怨道，身后的音乐声放的太大，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大吼才能让对方听见。 “等一下，这是还没开场？”商易兰目瞪口呆地盯着舞池中央的人群们，心中把晚宴安排人员骂了个遍。她还想把这舞蹈熬过去就算了，谁成想这还没开始。 不过她马上变了个表情，拍拍裙子站了起来：“这样，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让我去找找吧。” 小伙子马上有些心虚：“别别别，还是我们找吧城主大人。您是晚宴的主角，还是坐在这里……” “没事，正好去透个气。”商易兰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飞也似的溜了。 将喧嚣丢在身后，商易兰直接越过院子的栅栏，轻身落在街道之上。因为戒严的缘故，这附近基本都没有什么人，只能看到那些高高的玻璃建筑里隐约的灯光。 商易兰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天色渐晚的缘故，她的府邸也开始缓缓发起了柔和的光，配合着场地新添置的柱状灯光，让这座小楼变的分外闪耀。 只不过，她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家这么的陌生。 人群欢笑着，互相谈天说地，仿佛谁都没有发现这个晚宴的真正主人已经不在现场一般。 想到这里，商易兰忽然觉得有点心酸。她想要的生日，不过是一个没有公务的夜晚，和程鹿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泡个澡，熏个香什么的，而不是这样一个华丽外表下充斥着虚伪的冷漠生日。 “哟！”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我在找赵叔……”商易兰像个心虚的小孩一般嘟囔着。 “赵叔？谁是赵叔。”那个声音的主人一步窜到商易兰面前，“怎么天寂海的主人过个生日倒有些失魂落魄的？” 商易兰聚焦瞳孔，看清面前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你是？” “额……”金发男人一脸尴尬，“原来您不认识我。”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代表三百里廊前来参加您生日晚宴的……” 商易兰没来由心里一阵烦躁：“说人话！” 金发男子顿时蔫了“……我是三百里廊溜来玩的赛德……” “原来你就是赛德。”商易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早有耳闻早有耳闻。” 经历了尴尬的几秒沉默之后，商易兰先开口道：“你刚刚问我赵叔是谁，我可是听说赵叔曾经有个好徒弟叫赛德呢。” “啊？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额，你是说津老？什么原来他姓赵啊……” 商易兰狂汗：“你跟你师父学了那么久竟然不知道他名字？” “我……”赛德无言以对，抓紧转移话题，“额那个，商城主……怎么叫着怪怪的？商小姐……不对，商姑娘……你为什么要找赵……赵叔啊？” “我是……”商易兰的话哽住，腹诽着怎么就好死不死碰到个就认识赵叔的人，“你先别说我，你怎么不进里面去坐？” 赛德很直白：“我不太喜欢这种闹哄哄的感觉。” “那你来参加什么晚宴？” 赛德又很无辜：“晚宴不应该是一群人围着桌子坐安安静静地吃饭吗？” “……”商易兰无语，但又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院子里的音乐声也变的愈发的响了。 “这是我带来的礼物……” “你没有什么东西要送我吗？” 两人又同时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回是同时爆发出来的爆笑声。 商易兰盯着对方手中刚从脖子上摘下来那只工作牌，笑着擦了擦眼角：“谁要你这破牌子！” “瞎说，我这工作牌宝贵着呢！”赛德撇嘴道，“不过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好送了……话说当初我来之前也没人说我也得带礼物啊……” “所以你就是来混吃的是吗？”商易兰嗤笑道，对着赛德勾了勾手指，“算了，我也不要你这宝贝牌子，你就陪我走一走好了，权当给我的礼物怎么样？” 赛德竖起拇指往后比划着：“那你的生日宴会怎么办？” “管它呢，大不了他们发现我不见了的时候再回去罢。” “好吧……”赛德答应道，把双手插进西装裤子里，想了想又拘谨地抽了出来，“去哪走？” 商易兰看了看手腕上的屏：“陪我去接我的女孩。” 。 。 爆炸前十分钟。 呼……呼…… 程武麟撑着膝盖，汗流浃背：“让我歇一会……” 实验品748号很警惕地看着天空：“不要太久。程鹿有城市权能在手里，我们不能长久呆在一个地方。” “妈的，那女人可真烦！”程武麟怒道。他和王陆离本来是准备寻找莫名被拉入镜的原因的，然后又因为变胖而暂时无法离开镜世界，现在又是被缠入了棋子的新一轮阴谋之中。 棋子一如既往的在暗处，但这次他们再也不想和对方扯上任何关系了。 “她有她保护自己家园的立场，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实验品748号也出了很多的汗。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魔鬼训练，他的体态已经比之前顺眼了不少，但身体素质等还是达不到之前的指标。几十分钟的远距离爆发冲刺，哪怕有着白昼的辅助还是很吃力。 他们二人加上王陆离的计划，是通过天寂海最外层的那圈瀑布回到陆地上的白昼林里面去，也就是他们最初来到天寂海的地方。 其实通过那些天柱也可以来到头顶那片大陆之上，但王陆离在训练中询问过他的临时师父张囚“既然天柱是与上面的海相连的，为什么入城还要走城市边缘？” 张囚的回答让他十分震惊：“因为城市边缘的瀑布只是水流而已，但天柱的水流是印器。” 为此，王陆离当时着实唏嘘了一阵。没想到他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贯穿着整座城市的这些大大小小的通天水柱竟然只是一个人的印器。 “如果这个人死了，那天寂海的城市运作会怎样？难道不会崩溃吗？”王陆离仍好奇地问道。 “不会的，城主她怎么会死？”张囚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原来是商易兰的印器。 那岂不是说，只要谁进入了天柱的水流之中，商易兰都会知道吗？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程武麟他们这次还是选择了最开始的那条路离开城市的范围。 为了躲开这场即将掀过来的海啸，哪怕暂时的去做缩头乌龟。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零六章 棋子马 从脑区到城市边界的距离不是特别的远。在全力狂奔之下，他们很快就赶到了大门旁边。 第一次从这门进来的时候，程武麟他们两人是被程鹿领进来的，才没有触发层层防御系统。但现在他们已经获得了天寂海居民的身份，这些设施是不会阻拦他们的。 穿过第一道水门之后，程武麟回头望了一眼，没有看到追来的程鹿的身影：“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实验品748号眉头紧锁：“越快越好，我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了。棋子们绝对已经做了什么，他们已经来了！” “也好。”程武麟叹了口气。他心里一直在回想着荆丛园燃烧着的画面，想到那些断壁残垣与小孩的哭声。虽然他们没有直接经历主岛的战斗，但事后所见的惨象也有些让人心里不舒服。 但他也知道，自己和实验品748号留下来不仅对这座城市没有益处，反而可能会留下更多的隐患。 比如实验品748号，他不知道棋子有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奇怪的东西，会不会一靠近其他棋子，马上就会身不由己的加入他们。程鹿身上一开始出现过的棋子味道太过诡异，他们在不能确定那是什么的情况下，怎么也应该远离她，远离所有可能接近的人。 程武麟则是一直记得自己是棋子的目标，这点也在王陆离那得到确认了。根据实验品748号的记忆，他身上确实有着棋子車交给他的“捕捉程武麟”的任务。 第一道水门之后是那些错综复杂的水流管道。上次能顺利过来也是因为有程鹿的引导存在，这回倒有些难到二人了。 “屏里没有说明该怎么通过这里吗？”程武麟伸手在面前那口像是井一般的入口中搅了搅。 “没有。”实验品748号在路上已经快速浏览了一遍，现在又在飞快地翻着屏上投射出来的搜索列表，“大概是属于城防机密。” “那普通人是怎么通过的呢？” “普通人不会从这走的。”实验品748号摇摇头，“天寂海把大陆上的部分全列为了禁区，没有普通人上的去。这关卡的设置是为了防御有可能从上方入侵的上界人而设置的，如果他们真的进攻，需要先渡过那片充满海水的白昼林，然后还有这几道关卡才能来到天寂海。” “上面更接近上界是吗。”程武麟苦笑了下，“没想到现在上面反而更安全了。” “嗯，而且你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你对那座白昼林投影的原本的城市十分熟悉，在那如果真的有可能发生战斗，我们还能依靠地利。” 程武麟挠挠头：“也没有啦，我只是熟悉我家那一片而已，咱们现在的地方离我家那还是挺远的。” “没关系。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还有出镜这一条路可以走。” 程武麟无奈：“那就要想办法怎么和我爸妈解释，为什么出个门回来就变成两个大胖子了。” 实验品748号摇摇头：“不，那不是最重要的风险。现在出镜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一直没有搞清你和王陆离那蠢货会无故入境的原因。如果这是棋子搞的鬼，贸然出镜很有可能会被再次拉入镜世界，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而且还有更可怕的可能性。” “什么……”程武麟被对方的语气震住了，心跳的速度有些快。 实验品748号眉毛皱的更加扭曲了：“还有可能……棋子的人会跟随出镜的我们去到你们的那个世界。” “不可能吧？”程武麟笑着摇了摇头，“棋子的人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跟去到我们下界。那……” 然而他的笑容随着一个冷淡声音的插入瞬间消失。 “有可能噢。” 嗖！ 几乎是一瞬间，神经从没放松过的实验品748号就扯住程武麟的手臂用力把他丢了出去。 他不知那个影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二人的身边的，但那股气息出现的太过突然，就像是一台老旧的收音机的音量旋钮一般，从0稍微拧一个刻度就是震耳欲聋的100。 而就在刚把程武麟甩出去的时候，那道影子也动了手，一只手直接掏向实验品748号的心口。 “老王！” 被实验品748号甩开，还在惯性中往远处落去的程武麟吼了出来。 “没事！” 熟悉的语气从实验品748号口中传出来，程武麟这边也冒起了无名火，但此刻他倒是一边生气一边开心着的矛盾心情。 他看到实验品748号本还维持着把他丢出去的动作，但右手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一锋云相斜插在那只手之前，边缘的锐利云雾直接把黑影逼退开去。 是老王出来了！ 不过王陆离下一句话就不那么好听了：“你闪一边去，累赘。” “操，你他妈才累赘，你个躲在别人身体里的孬种。”程武麟刚稳定好身体便回骂道，然后下一秒又变卦，“我靠……我在说什么……” 接管回身体的实验品748号一脸别扭的表情：“谢谢了。” 他是对王陆离说的。刚刚要不是王陆离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反制黑影，他的胸口现在应该会被那只手掏出一个洞来。不得不说，他和王陆离身处于同一个身体里，却能保持着独立的思考，这对于战斗来说不只是1+1那么简单。 不过，这种1+1大于2的前提却是王陆离还能继续和他合作。 “你个傻逼能不能注意一点？”脑海里的王陆离气冲冲骂道，“下次再让我出来说违心的话老子和你没完！” “行了行了。”实验品748号一脸冷漠。妄想和这种蠢逼想战术，实在是异想天开。 烟尘落定，已经闪开的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这才警戒地望向那道黑影。 那是一个身穿华贵黑色皮草的人，头上的貂帽把脸遮住了，齐肩的花白的头发从帽子的后面露了出来。 这个身影，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才刚刚见过，并且印象十分的深刻。 “竟然是你。” 实验品748号眯起眼睛，而程武麟则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 被他搀扶出巷子的那个“无辜”老妇人掀起帽子，露出那张憔悴而略显邪恶的脸来，微微颔首。 “初次见面，棋子马向您问好。”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零七章 杀心 棋子马？ 老妇刚一说出口，实验品748号就觉得不对劲。棋子的人神秘莫测，但除了棋子将与棋子士以外，其他人的体态特征是人尽皆知的情报。 棋子象是个老头，棋子车是个年轻男人，棋子卒是个小男孩，棋子炮现在已知是个灵魂状态的老太婆…… 但所有传言中，棋子炮都是一个年轻女人，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变成一个这样的老太太。 面具？替身？还是情报根本就是错误的？ “怎么，不信吗？”老妇见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两人都没有回应，饶有兴趣地靠近一步，“你们是不是在想，棋子马不应该是一个年轻女人吗？怎么会是个老太婆呢对不对？” 程武麟可没有心思和她聊什么家长里短，饭卡、交通卡和身份证三张龙鳞已经全部夹在右手指缝之间，准备等这老太婆再靠近一步就丢出去，左手掌心则藏着那张水电卡留作防身。 自称棋子马的老太太则视若无睹，还在向两人的方向迈着碎步，同时从怀里抽出一朵玫瑰来：“女人的容颜，就像这花朵一般，随时都会腐朽掉。” 应着老太太所说的话，她手中的玫瑰花花瓣褪去鲜红的颜色，一眨眼的时间缩成先前的一半大小，花杆也软瘫下来，不堪负重地垂了下去。 枯萎的暗黄色花瓣被风一吹，就化作一团粉末消散而去，只留下一根软啪啪的花茎，被老太太随手丢在她和程武麟二人中间的地面上。 实验品748号一边往后退，一遍从牙缝里对程武麟挤出几个字：“不要轻举妄动。” 老太太停下脚步，嘴角动了动：“其实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只是来给你们送一个邀请函。” “什么？”程武麟接话道。他一直紧张地盯着老太太的手。刚刚对方摧毁玫瑰花那一手看似很轻松，但他没有发现对方的印器在哪里。 是帽子？还是身上的衣服？ 两人，算上还在实验品748号体内的王陆离都在飞速转动大脑，想尽一切可能性来面对这个强敌。 “稍微等一下，马上就好。”老太太双手握在一起搓了搓，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人盯着自己的孙子们一般慈祥地笑着。 就在这时。 轰隆！ 一道气浪瞬间掠过程武麟二人的脸庞。哪怕再警惕棋子马的存在，两人也不由得被这声音夺去了目光。 因为天寂海地形算是盆地的缘故，第二道大门这边的地势很高，程武麟他们二人很容易就看到了那束冲天光柱的存在，以及它底部所在的位置。 那里是城主府，正是今晚商易兰生日宴会举办的地方。 果然来了。 一切正如王陆离所料，棋子果然是瞄准了这座城市的首脑们。 但他的心也同时往下一沉。在看到棋子马出现的时候，他还寄予着追来的程鹿会帮他们解围。但现在这光柱的阵势这么大，又发生在城主府，哪怕程鹿马上就快赶上他们，她也百分之百会掉头就往那边去。 那道光柱像是一道贯穿天地的利剑，上至头顶的大陆，向下穿透天寂海的玻璃地面，直接戳进脚下的天空中，把附近的云都照亮了。 一时间，本已经渡过黄昏的天寂海像是重新升起了太阳一般，惊的居民们纷纷跑出家门查看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你所谓的邀……”实验品748号转过头去看那个自称棋子马的老妇人，却被眼前的景象噎住了后半句话。 只见老太太脸上微笑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她的左半边脸正在迅速涨大，仿佛底下长着一个巨大的瘤子一般。 “救救我……救命！”老太太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挣扎着冲程武麟二人伸出了手。 就在实验品748号心中闪过一个斩杀对方的念头之时，身旁已经有一阵风飘了过去。 程武麟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老妇人的身边，实验品748号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抓住。 哎…… 实验品748号和王陆离同时叹了一口气，只得也跟了上去。 程武麟已经把老妇人的手抓在手里了，却手足无措地看着对方：“我，我该怎么做？” 老太太的脸已经痛的纠结成一团，语无伦次地叫着：“好疼啊……求求你……我不想死……” “可……” 噗叽！ 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从老太太的脸上传了出来。程武麟目瞪口呆地盯着那让老太太痛苦的元凶钻破她的皮肤，越长越大，然后在他的面前旋转半圈，前端一点点的裂开…… “快走！” 这回实验品748号不由分说地拽住程武麟的衣服领子，霎时带着他远远跳开。 啵。 老太太的脸炸开了，从伤口上钻出来的是一根带着花苞的花茎。就在程武麟被实验品748号拉开的时候，那个花骨朵毫无预兆地绽开了。 那是一朵无比美丽又纯洁的洁白小花，但它生长的地方却是一张死不瞑目的痛苦脸庞，这种反差激的程武麟胃底一阵抽动。 实验品748号拉他的速度太急，两人几乎是横着扑出去的。程武麟斜靠在实验品748号的腿上，挣扎着撑起身体，盯着远处老太太的尸体，嘴角颤抖着：“她不是棋子马，她是无辜的人。” “我知道，她大概是被寄生了。”实验品748号盘算着棋子马的能力。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大致推断出程鹿身上棋子气息出现和消失的原因了。 “为什么！”程武麟有些激动，浑身还在颤抖。老太太的脸破掉的时候炸开的血花溅了他一脸，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而狰狞。 实验品748号和王陆离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在老太太叫出“救救我”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才是这个老太太的本来面目，并不是什么棋子马。 实验品748号他们并不知道，在他护送被他们无辜卷进来的老妇人走出那条小巷的时候，老妇人曾经和他说了几句话。 “小伙子，你是海盾的人吗？”老太太抓紧程武麟的胳膊。 “啊？我……”程武麟语塞。 “我认出程鹿小姑娘来了，你们应该是在练习对战是吧？”老太太笑呵呵地拽了拽程武麟的袖子，“老婆子我好荣幸啊，没想到还能参与到你们的演戏中来！” “嗯嗯，对的。”程武麟没法解释，只得尴尬应付道。 “真好啊。”老太太满意地笑着，“我本来今天就是想来买点东西而已，没想到还能碰到这种幸运的事情，这下回去和老头子可有的炫耀了！” 走出巷口以后，老太太非要拉着程武麟合了张照，然后对着程武麟颤颤巍巍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守护我们安宁的生活，你们是最伟大的英雄！”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应该的！”纵使程武麟并不是天寂海海盾的人，他也有些鼻子发酸。 然而…… 程武麟挣开实验品748号的手臂，第二次义无反顾地冲向老太太，不管不顾地伸手扯掉了那朵花，然后轻柔地抚上老人的双眼，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老太太的身上，又歪过她的头挡住伤口，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做完这些，再度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溢满了怒火。 “我们回去……我要把棋子这群畜生都杀光！”白昼林 第一百零八章 狼烟四起 爆炸前一分钟。 在那声踹门声音响起的时候，赵叔还没有收回放出城市权能的姿态，于是在第一时间扑进了一间隔间之中。 “有人吗？有人在吗？”听声音，洗手间里闯进来的像是一个岁数不大的男孩。 “有。”赵叔应道，把隔间门关死，又关闭了与程鹿的通话，“这么急着上厕所吗？我应该贴了维修通知的。” 男孩并没有回话，但赵叔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得紧张起来。面部皮肤重建完毕，他的脸恢复了苍老干瘦的模样。 就在他准备推门去查看门外情况的时候，一张稚嫩的脸冷不丁从他面前降了下来，两人的额头几乎完全贴在了一起。 “听说你就是天寂海的城市权能是吧……那你能不能把它给我呢？” 下一秒，男孩双手猛地抱住了赵叔的脑袋，用力地一捏。 。 。 爆炸发生的时候，商易兰和赛德并没有飞出多远的距离。爆炸形成的滚烫气浪瞬间将二人掀了出去。 不过两人好歹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经历了短暂的几秒大脑空白之后，纷纷作出了自己的应对。 商易兰被吹飞的地方前方有一座透明大楼，因为入夜的缘故，大楼内只有一些应急灯亮着，而表面的玻璃则全都被气浪震碎了。 眼见着就要直直的撞上去，商易兰手一挥召出鱼竿印器垂怜，千钧一发之际将鱼线甩了出去，啪嗒一下勾在一扇窗子之上，然后催动白昼横向推动自己的身体。 鱼线拉紧，她的礼服衣角擦过大楼表面的碎裂玻璃，随着鱼线甩长，围着大楼做了半圈的圆周运动，然后悬停在空中稳住身体。 另一边，赛德本来飞在商易兰的身后和她八卦涂婷婷和于剑杰的恩怨情史，气浪袭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拉商易兰的衣服，无奈对方今天穿了件太贴身的礼服，手一滑没拉到，身体就往另一边飞去。 他坠落的方向是一根天柱周边的小湖。在调动白昼调整身体无果的情况下，他手一摊，又对着身下虚空一挥。一阵粉尘散落，脚下几栋房屋的屋顶忽然掀了起来，露出下面惊恐的居民来。 “抱歉，借用一下啊！”赛德对那几个无辜的人吼了一声，接着手掌虚握，将那些沾了粉末的瓦砾碎片吸了过来，在空中分解打散，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相互粘附成一架纸飞机的样子，平稳在空中打了个旋，飞向刚刚稳定好身体的商易兰那边。 他的印器六张机，本体就是在这天寂海学习时随手抓的一把玻璃沙子。但通过白昼塑形的技巧，将它们粘附在任何无机物或者他人的印器衍生物上，都能随意隔空将那些东西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商易兰见赛德向她飞来，轻身落在那架透明的“纸飞机”上。飞机绕过大楼，眼前的惨象让两人都说不出话来。 城主府的方向像是被陨石砸中来一般，滚滚浓烟正从中心翻涌上升着，很快就形成了一朵硕大的蘑菇云，直接涌向了头顶的大陆。 这是什么印器？ 商易兰眯起眼睛，仔细向那边看着。这种破坏程度的印器绝对不可能瞬间就发出来，对方势必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 “啧。” 她发出了一声不屑地咋舌声。 赛德正驱赶纸飞机往爆炸那边滑翔，听到这声音侧过头：“怎么？商姑娘好像并没有很担心的样子？” 商易兰双手抱胸：“我早就知道会有袭击了，所以在我府邸旁边做好了布置。切，阵势倒是挺大，只可惜中看不中用。” 如她所说，浓烟滚滚之中，赛德隐约看到了一片幽幽的蓝光。 “这是？” “我的第三印器，贯天。只要有这些天柱存在，贯天会把承受的所有攻击都分摊给头顶的大陆上去。” 赛德点点头：“这样啊……那看来是要来点更刺激的才能把那罩子轰掉是吗？” “你！” 商易兰瞳孔一缩，才发现身边的赛德不知什么时候在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短柄三叉戟印器，对着头顶大陆一指。 “雳劈！” 一道金黄色的雷电光柱瞬间降下，轰然将贯天留下的水流穹顶洞穿而过。 。 。 城主府晚宴的舞池之中，顾真?是第一个嗅到危险气味的人。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他拉住身旁游走的一个侍者的袖子。 “奇怪的味道？”侍者吸了两下鼻子，“是花香吧？这次布置会场摆了很多的花在这。” “不是！”顾真?摇摇头。花香和异味他还是分的清的。空气中有一股很淡的奇怪气味，不是臭味，只是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 “抱歉先生，我还要去拿新的餐品。”侍者冲他晃了晃已经空了的托盘，冲还在愣神的顾真?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奇怪了…… 顾真?站了起来，推搡着人群往外走去。他本就是爱较真的性格，不搞清这股怪味的来源他连吃东西都觉得没胃口。 结果还真是花啊…… 走到那些临时摆放好的花盆旁边，他苦涩一笑，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谁摆了这些会散发奇怪气味的花在这。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碰那些花。”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 顾真?回头，撇了撇嘴：“怎么又是你？” 谷临风大大咧咧地抖着腿，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生日宴会的主人不在，这里无聊死了，我随便走走还不行啊？” 顾真?收回想要去触碰花朵的手，站了起来：“你说谁不在？” “商易兰啊，你没看到她跑出去吗？” “没有……” 谷临风翻了个白眼：“真是的，你们雪茫原是有多次啊？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都能当上城主，难怪连个大活人走掉都没发现。” 顾真?没有当回事，微笑道：“小生和前辈们比当然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别装的像是天真少年一般，你要没两把刷子还能当上城主？我才不信呢！”谷临风不屑道，“不过既然你叫我前辈，那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好了。” 他伸手指了指那些娇艳的花朵：“这其实是印器衍生物，你没有看出来吗？” 顾真?一愣：“我……没有啊？这些是衍生物？”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零九章 凑热闹 看来你是真的没看出来。”谷临风得意一笑，散乱的头发下小眼睛亮晶晶的，“衍生物和普通物品最大的区别，在于周围白昼的流动是不是会干扰。” “这……”顾真?把眼睛凑上去，“这能看出来干扰吗？” “当然，你看。”谷临风像是老师一般盘腿在那几盆花旁边坐了下来，摇晃着手指，“这里的白昼颗粒遇到花瓣是向上转的，这里的又会从叶子下面跑掉，你看是不是很明显！” 顾真?也跟着坐了下来，但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都没看出来白昼的流动有哪里不一样，只能无奈摇摇头：“不行啊前辈，小生没有这个天赋。” “哎？别这么说。”谷临风用他刚抓过炒饭的油手拍了拍顾真?的肩膀，把那块洁白的毛皮蹭的泛黄，“我看好你啊小伙子，你现在才这么大就是城主了……虽然我觉得城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除了美丽可爱的商小姐以外……总而言之这种看衍生物的本事对你的未来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啊。”顾真?应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说谷前辈啊，你说这个晚宴的周边为什么要摆放这么多散发着异味的花呢？” 谷临风潇洒甩头，无奈头发都被油腻粘到一起，让这甩头看起来倒像是脖子抽筋一般：“当然是因为……啊搞点印器衍生物做装饰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顾真?指着花盆：“可是这异味是……” 有个名字一直萦绕在他的嘴边，每次呼之欲出的时候却都会卡在喉咙说不出来。但他知道这异味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味道。 “这是流火的味道啊。”谷临风轻描淡写说了出来。 流火！ 那个一直吐不出来的词终于在顾真?脑海里过了一道电流。 这是流火的味道！是上界赤双国最强大的依仗。明明并非印器，却可以发挥强大威力的白昼器！是播撒的地方一旦遇热就会燃烧起连空气都要融化掉的超高温火焰武器！ “所以前辈早就知道了是吗？”顾真?猛地跳了起来。 “没错，早就知道了。”谷临风依旧端坐在那几盆花之前，伸手隔空抚摸着它们，“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我们的陷阱。花朵的印器衍生物加上流火，我大概清楚我们的对手是谁了。” “赤双国，还有谁？” “哈哈，没想到雪茫原还没有这方面的情报啊。”谷临风哈哈大笑，扳动着那条有些瘸了的腿，“起来吧起来吧，要干活了！” 鉴于顾真?已经站了起来，他这句“起来吧”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们要招待的可是一位美丽的小姐。就是不知道她是一匹烈马，还是一匹看似人畜无害却带着尖刺马蹄铁的小马驹呢？” 。 。 在程武麟说出杀光棋子的宣言后，实验品748号叹了口气：“哪怕自己有可能遇到危险？” “人生在世，哪会一帆风顺。”程武麟眼神坚定，“而且我不想做出一个会让我内心负疚的决定。” 脱掉天院工作服的程武麟上身只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背心。透过实验品748号的眼睛，王陆离忽然觉得程武麟好像瘦了不少，体型已经和没有吃增肥药之前有些接近了。 实验品748号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转头看向那条金黄色的光剑，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好，我们回去。” 往天寂海城市中心赶去的路上全都是不明所以跑出来的普通居民。很多人还穿着睡衣，只是光着脚就溜到了马路上，探头冲那条金色光柱的方向打量着。 “那是什么啊？” “好像是城主搞出来的吧？” “可是城主大人的印器不是水流和钓竿什么的吗？” “谁知道呢，应该没什么吧……小林你怎么不穿鞋出来了！别看了别看了！赶紧给我回家去睡觉！” “啊妈你别打我屁股！” 在人们往街道上涌过来的时候，也有海盾的普通士兵在维持秩序：“……请各位不要拥挤推搡他人！速速回家！再重复一遍！这是紧急状态，请各位居民立马回家！” 然而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平时天寂海几乎完全不会出现这种景色，大家纷纷往前凑去，你推我我推你的往城主府的方向前行，就算是有士兵在维持秩序，他们的声音也迅速被吵吵闹闹的讨论声音盖住。 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并没有加入到汹涌的人流中去。他们二人像是之前在黑石城那时一般攀上房顶，沿着别人家的窗台和屋檐跳跃前行。 从人群头顶窜过去的时候，程武麟望了一眼脚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后脑勺，不解地挠了挠头：“这些人怎么回事？他们不怕死吗？” “他们应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天寂海这座城市可是‘华夏双壁’之一，这里的居民怎么也不会想到棋子这种可怕的敌人会潜入进来吧？” “可能他们连棋子是什么组织都不知道。”程武麟一脚踩在一只开着红花的花盆边缘上，轻盈地再次跃了起来，“做普通人真好啊。” “怎么，你对这镜世界的事情感到疲倦了吗？” “不是疲倦，我只是想和老王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罢了。这么说来也算是有些疲倦。” “呵呵，刚成年小孩的口气倒像是七老八十的人。”实验品748号闪过一座楔形建筑的墙体，面无表情地笑道。 “那你呢？”程武麟恼怒道，“说起来你应该是个连一岁都不到的小孩子才对吧？” 王陆离表示十分认同，在内心给程武麟鼓起了掌。 实验品748号摇摇头，没有再去和程武麟争执什么。 “哎对了，小748，你有没有觉得那道光柱有点不对劲啊？” 跨过了半个城区的距离后，程武麟一个急刹车，伸手扯住一座尖塔的尖顶。 “你也注意到了？看来不是我们的错觉啊。”实验品748号也勾住那根尖刺一样的塔顶，“王陆离刚刚说他看到了蘑菇云。” “那我倒是没注意到。”程武麟揉了揉眼睛，“我只是觉得这光柱一直在闪烁似的，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那周边的轮廓，是蘑菇云……”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章 胶片 可是我记得，我们一开始就没有看到过这朵蘑菇云。”实验品748号从皮肤上慢慢抽出云相来。 程武麟接着他的话，指尖四张龙鳞旋转着出现：“也就是说，我们是有个同行者咯？” 唰！ 云相横扫，二人身边的景色霎时开始波动，一个人影狼狈地从虚空中跌了出来，还没等站稳身型，就被身后的程武麟用两张龙鳞横在了脖子上。 “你是谁，是棋子的什么人？”程武麟逼问道，满身都带着对棋子的怒火。 “这种三脚猫水平应该不是棋子的人。”不等那人说话，实验品784号先鄙视道。 被实验品748号从隐身中打出来的人是一个银头发的瘦弱男子，听到对方的话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怎么就三脚猫了？” 实验品748号眉毛一扬。 银发男子举起双手投降，哭丧着脸：“好好好我是三脚猫，别杀我！” 接着他又嘟囔道：“三十帧就缺了一帧都能看出来，你们俩还是人吗……” “什么针？”实验品748号不解。 “呃，你不知道？”程武麟难得见到还有实验品748号和王陆离不知道的东西，“这人的印器大概是电影幕布之类的，通过隐藏视觉残留让我们看到连续的画面，但是帧数太低还是让我们看到了被掩盖的东西。” “三十还低？”银发男人无语道，似乎是对自己印器被破解的方式很不甘心，“是胶片啦胶片！” 他举起的右手手指勾了勾，程武麟忽然发觉身边一圈的景色之中开始出现黑色的条纹，直到变成一格格相连的彩色胶片，画面的两侧也能看出两排方形洞口的的样子。 实验品748号眯起眼睛，从王陆离的记忆里翻出来同类的回忆：“原来是这东西。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干扰我们的视线？” “我还想问你们是什么人呢？”瘦弱银发男子还是一副不甘心的口气，“两个地为而已，怎么那么棘手？” 地为？ 一听到这个称呼，程武麟确定了这人上界人的身份，因为下界镜这边没有人会用这些词汇形容别人。 可实验品748号说这人不可能是棋子的人，又是下界人……难道说又是文醴书院的？ 不过，哪怕这人应该和棋子那方脱不了关系，他对于对方的警戒心还是降低了不少。他现在只想去削了那个用花作恶的棋子马，对别人没什么兴趣。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 “啊啊啊救……” 在程武麟还在思考的时候，实验品748号凑上前来，一刀劈下，悬而又悬地停在他身前银发男子的头皮上，吓得银发男子大叫了出来，“手下留人！我说我都说！” “好怂啊这人。”程武麟撇撇嘴，目光盯着就刺在自己眼前的云相刀尖。其实他刚刚也被吓了一跳。他比这银发男子高了不少，实验品748号出手吓唬这人的时候，从他的视角看对方也像是要劈了自己似的。 银发男子本就不是什么战斗员，唯一的印器就是这胶片印器。听说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只是暗中把两个地为带过去还以为得到一个美差，没想到短短几分钟就被对方识破。 尤其是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男的，如果不说的话自己等下就会被砍成碎块吧…… 思考了一下，他开口道：“我是……呃，呕……” 男子忽然面色一变，伸手抓向自己的喉咙，程武麟看不到他的脸，还以为他是要搞什么鬼，还在犹豫要不要划下去的时候，实验品748号一刀已经削了下去，同时大喝道：“闪开！” 程武麟对于这个命令毫无怀疑，立马俯身从已经跪下去的银发男子身侧闪过去。 “怎么回事……”就在他准备转身去看那人样子的时候，实验品748号楼住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转身。 “太恶心了，别看了。” “什么恶心啊？”程武麟还是很好奇，但想到最后一瞥中云相切入男人头骨的画面，还是有点发怵，“不过你就这么杀了他……” 实验品748号最后看了眼从屋顶滑下去的男人尸体口中那束胀满的水仙花：“我只是给他个痛快而已。” 程武麟也想到这人应该是被封了口：“对方这么狠的吗，连一个地位水平的人都可以随意当作……棋子。” 说到这里，他沉默下来。 “这就是棋子的作风。”实验品748号甩掉云相刀锋上的污秽，“我们走吧，他的印器要破了。” 几秒钟后，那圈印器胶片变得像是被打碎的冰晶一般，咔嚓咔嚓几声就裂开了。 然后程武麟二人就看到了胶片另一边真实世界的样子。 城主府的方向的光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硕大无比的蘑菇云。云端上升到最高点，几乎将头顶的大陆完全都吞了进去。从蘑菇云中间不断闪现的火光来看，这应该不是一次爆炸才会形成的烟量。 而刚刚被掩盖的画面中，除了城主府方向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胶片一碎裂，两人就看到城市中不断亮起来的火光。细数了一下竟然有十几处同时冒起了黑烟。 程武麟在震惊的同时，对于银发男子的目的更加疑惑了：“他为什么要隐藏这个画面？” “大概是让我们直奔城主府的方向吧。”实验品748号眉头紧皱，“我倒是比较在意的是，这个规模……难道棋子又一次发动总攻了吗？” “不知道。既然他们想让我们直奔城主府，那现在就不能如他们所愿。不如我们先去附近看一看发生了什么怎么样？” “没问题。”实验品748号拉紧衣服的拉索，“这下我们更要提高警惕了，刚刚不知不觉就着了那人印器的道，还好他没有什么攻击能力。” “有的话他也不会做为炮灰了。”程武麟挠了挠头，目光紧张地扫过脚下街区中正在尖叫的人群，“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 “我倒是更希望你能平安无事。”实验品748号小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喂，”王陆离不乐意了，“你这算什么？” “没什么。”实验品748号又重复了一遍。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逆时 爆炸最先发生的地方是在城主府那栋小房子的三楼之上。 生日晚宴即将开始，几乎全部宾客都已就坐。除了被邀请的几个友好城市的首脑外，议会和天院的大部分人都在场内，只有海盾的人只来了一半，剩下的人在为城市做最低限度的防御。 如果上界人发起进攻，需要跨越整片禁海白昼林，天院的三重门以及海盾的放哨，没有人认为他们会傻的前来侵略。 因为这些防御的存在，不同于其他被骚扰不断的城市，天寂海已经几百年没有遭到过上界人的进攻了。 直到那个人出现在热闹的人群中央。 一个侍者从房子里走上楼梯，看似是去要拿去补充的饮料，却走上了楼梯，又翻身跃上小房子的露台，开始振臂高呼着什么。 场地内的音乐声音太高，没有人听清在他说什么。等他身上开始窜出红色的火苗，距离小房子最近的一个天院少女才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引起一片更大的哗然，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个身上正在燃烧着的男人。有的人往那边冲过去，试图给予帮助。而有的人只是捅一捅身边的伙伴提醒她去看，以为这又是晚宴的什么助兴节目。 而在某一刻，所有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忽然安静下来。在那两秒钟的间隙内，人们听到了那人在高呼什么。 “赤双万岁！” 嘭！ 男子的身体随着火焰炸成了粉末，第一个冲上去的男人顿时被溅了半身带着火苗的鲜血。 这男人是海盾的一员，有一个温度计做印器，实力搁在上界那边也算是个挺强的地为。他本想轻松灭掉男人身上着着的火，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印器这时候竟然失灵了。 侍者爆炸的时候距离他只有几米远。男子的体内仿佛被装上了一个扩音器，爆炸时的声音震的他眼前一黑，以至于后面摔下来的时候都在捂着耳朵。 顾真?那时还在观察着那朵花，听到身后人群的声音变得纷乱，侧过头：“前辈……” 不过身边哪还有谷临风的身影了。 由于没有看到那侍者爆炸的样子，摔下来的男人又被人群围住了，他完全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留在这些花旁边。 在摔下来男人身边的一圈人中，最近的是他两个海盾的同事。 “哎哎，许山你醒醒！”一个人抓着他没被火焰沾到的腿摇了摇。 另一个瞪了他一眼：“先灭火啊！叫什么人啊！你没看他身上还着着火呢？” “怎么灭啊？”第一个男人摇了摇头，他的印器没有灭火这方面的能力。 “你让开，我踩两脚就好！”第二个男人着急了，眼见着朋友身上的火越着越大，要不是对方印器在他昏迷前自动开始激活降温，他现在早就也变成一块黑炭了。 “我靠！踩能行吗！”旁边一个议会的老太太使劲摆手，“你没看到这火是从血里射出来的吗，小心沾到你们鞋底连你们也被烧到！” 这个老太太是一个普通人，却在议会中说话分量很重。两个年轻的海盾认出她来，连忙点头：“哪您看怎么做？” 老太太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群：“你们有人可以灭火吗？没有的话麻烦端盆水来好吗！” “操，水什么水！” 最先回应他的是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油锅着火你用水？找死呢？” 油锅？哪有油锅？ 老太太没想到竟然会有人顶撞自己，不悦道：“谁啊？说什么疯话呢？” 一个一瘸一拐的邋遢男人挤过人群凑到最前面来，正是不知不觉从顾真?旁边走掉的谷临风。 “你是？”老太太知道有很多外城的大人物来参加了这场晚宴，没敢直接对他发飙。 然而谷临风完全没有搭理她，一边上前，一边掏出一只和他衣着打扮格格不入的怀表来。 “你怎么不说话！”老太太彻底生气了。 “别！”她身旁一个满脸痘痘的男人拉住她，凑到她耳边悄声道，“顾大娘，他是……” “原来……”顾大娘一听对方的身份立时噤声。原来面前这个不起眼的瘸子就是曾经的八方坟城主谷临风，一个任性到只做了一年城主就退位让贤，将城主之位让给现任城主后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大长老的奇葩。 最重要的是，这人貌似脑神经也有点问题，做出的事完全不符合常理，尤其是经常会骚扰身边的女性，哪怕连她这样的老婆子都逃不出他的魔爪…… 想到这里，她默默往后推了一步。 谷临风瞄了一眼海盾男人身上还在冒着的火，搏动手中怀表的指针，一边碎碎念道：“虽然我不会洒水，但是这不妨碍我灭火啊。” 随着他的动作，男人身上的火苗像是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而飞了起来，伴随着他身上被溅到的血滴一起倒流，眨眼的时间便重新聚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然而这只是形状而已，他还没有本事通天到复活这种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人貌似脑神经也有点问题，做出的事完全不符合常理，尤其是经常会骚扰身边的女性，哪怕连她这样的老婆子都逃不出他的魔爪…… 想到这里，她默默往后推了一步。 谷临风瞄了一眼海盾男人身上还在冒着的火，搏动手中怀表的指针，一边碎碎念道：“虽然我不会洒水，但是这不妨碍我灭火啊。” 随着他的动作，男人身上的火苗像是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而飞了起来，伴随着他身上被溅到的血滴一起倒流，眨眼的时间便重新聚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然而这只是形状而已，他还没有本事通天到复活这种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人貌似脑神经也有点问题，做出的事完全不符合常理，尤其是经常会骚扰身边的女性，哪怕连她这样的老婆子都逃不出他的魔爪……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型 这流火着起来如他所说，就像油锅着火一般迅猛。如果不是他把火焰倒回了刚开始冒火星的状态，爆燃的烈火现在早就沿着周边烧开去了。 只有于剑杰那种将万事万物全部冰封的能力才有可能和这火焰对抗。 然而于剑杰就算是瞬移也不可能嗖的一下来到这里啊。 看来只能依靠自己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谷临风牟足一股劲，气收丹田，双目圆瞪，一声大吼。 “救命啊妈耶！这玩意儿我控制不住了！” 一片死寂。 “你们这群家伙都是冷血动物吗？要死人啦死人了！” “这不是已经死了一个。”有一个小伙子嘟囔道。 周边的人基本都是天寂海各界翘楚以及其他城市的英杰，对于死了一名疑似是上界入侵者的侍者没什么感觉。更多的人是在思考为什么天寂海的防御这么不堪一击。 “你刚刚说冷血是吧？”有一个绾着头发，戴着黑边眼镜的女人站了出来，“这倒确实是个好方法。” “美女你是？”谷临风眼神一变，嘴角勾了起来。 “我是千金帐的副城主龚悠。”女人扶了一下眼镜，“我们城市和赤双国有过战斗，对于流火的处理办法，是经过一个冷血的人的血液过滤，就能安全把它灭掉。” 谷临风不信：“冷血？哪有这种血？” “当然有。或者你也可以叫它……rh阴性血。”龚悠又扶眼镜。 又是一片死寂。 “都不知道这个血型吗？你们都什么时代的……”龚悠无语地看着身边若有所思的人群们，“这样，我倒是可以临时帮你们测一下。” 有一个男人很防备，立时掏出自己的印器：“你是要采集我们的血吗？我们怎么确定这是不是安全的？有的人的能力可是利用别人的血就能把别人杀死的。” “不信我就算了。”龚悠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让这天寂海随便烧了吧，反正我无所谓。” 眼见着天寂海的众人就要发飙，谷临风插嘴进来打着圆场：“哎呀不就是一两滴血而已嘛，你们这群怂人！美女的要求做就是了！” “别用你那色眯眯的眼睛看我！”龚悠的眼睛仿佛穿透了谷临风那层厚厚的油腻刘海看到里面一般，怒对着他屁股一脚踹过去。 “哎呦！” 谷临风还在忙着拨弄手中的怀表，为了躲这一踹他差点失去重心。就在他马上要摔成狗吃屎的时候，龚悠又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住：“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谷临风无话可说，嘴角却勾的越来越弯，“性子够烈，我喜欢。” “喂，你们能不能别打情骂俏了，这不还有正事呢！”有一个女人看不下去了。 “谁和他打情骂俏呢！”龚悠又怒了，“我就是和一只蚂蚱打情骂俏我也不会和他好吗！” 谷临风嘿嘿一笑：“你看，只有我对你好，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哎呦！你干啥！” 他看着手上突然出现的那只小血点，又看了看龚悠手里的一根针型印器：“别一言不发就家暴啊！” 龚悠没理他，而是把那根针凑到自己眼前：“让我看看你的血型……姓名谷临风，性别男，肉体年龄31岁，白昼年龄415岁……啧啧……印器是寒时和……” “后面就别说了！”谷临风哭丧着脸，一边转着表盘一边凑上来，“我好疼啊！” 龚悠头爆青筋，忍住想要打他的冲动，继续念着：“……血型是b型，rh……” 她抬起头，本纠结着的眉头一下展开了：“恭喜你，中奖了。” “我中什么……难道我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冷血？” “没错！” “啊？我哪里冷了……我怎么就是冷血了？” 龚悠咬牙：“那只是一个比喻。” 谷临风嘟起嘴：“老婆，我可一点都不冷血，你看看我的红唇有多热……” 啪！ “嗷！” “谁他妈是你老婆……”龚悠揉了揉自己也红起来的手掌心，嘟囔着这臭不要脸的老头皮还真厚。 “呜，老……小姐竟然打我……我……” 他的话被音量越来越大的嘈杂声盖住了。 对于他们二人的闹剧，有的人像是在看戏一般看的津津有味，更多的人则开始不耐烦，尤其是天寂海的高层们。他们在附近没有看到商易兰的身影，程鹿也不在，甚至天院院长赵叔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这让他们越来越疑惑，也越来越不安起来。 里圈是这样，外圈周边围起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想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人扒着身边人的肩膀，有的人跃上半空企图看清最里面的人却踩到了别人的头顶。一时间这里倒变得像是菜市场一般热闹。 “等一等！” 突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插入进来，十分有震慑力的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最外圈的人回头，看到顾真?正疾速飘飞过来：“你们有没有防御型的印器？” 有几个人不明所以地举了下手。 “那就好，尽量把大家都遮起来点。很抱歉，因为我的失误，刚刚有个小孩从门口冲出去了……还毁掉了那附近的花。” 花？ 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毁了花有什么意义的时候，一些知道流火是什么东西的人都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尤其是谷临风，他的脸现在毫无血色。 这四周的楼都比城主府高，几乎可以说把这栋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不为过。这就像是一颗手雷的外壳，而这些充满流火的花朵就是其中的火药。 而现在这颗巨大无比的炸弹被点燃了。 不止这里，大概周边很大一片范围都会被毁掉吧。 真狠啊！不愧是棋子和赤双国联手的产物。 谷临风咬住牙，放弃了控制寒时，转而将右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 轰隆隆隆隆！ 还没等那些人把印器拿出来，连锁爆炸就已经发生了。 一束接着一束本来作为装饰用的鲜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撕裂，当中的流火遇风即燃，在原地形成一个又一个炽热的火球。 众多火球两两相连，迅速融合到一起，呼的一下便将整座城主府吞噬而入。 接着就是震撼了整座天寂海的终极爆炸的来临。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三章 商易兰与赛德 你转投那边了吗，赛德？你要背叛下界镜吗？” 在一阵地动天摇中，商易兰感受到自己的第三印器贯天造出的水流屏障被轰穿。 经历了最初的愤怒之后，她没有立即对赛德出手，而是冷静地质问起来。 “啊？你说什么呢？我一直都是棋子的人啊。”赛德的表情天真无邪，仿佛刚刚那条怒吼着劈向这座城市的天雷和他无关一般。 “不可能。”商易兰盯着对方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睛，“我以前虽然没见过你，但是你的事我还是知道不少的。” 据她所知，赛德本身并非华夏区域的原住民，而是从西方一路游离过来，并因自身的强大天赋而被挽留在三百里廊的一个奇人。他求师于天寂海，游遍华夏九城广交好友的事迹赫赫有名。 如果他真的一开始就是上界的人，以他这样高调的外貌以及性格，对任何潜入任务来说都是不利的。 难道是被控制了？ 商易兰知道前一阵子棋子对荆丛园发起过全面进攻，虽然具体的细节不清楚，但在和王陆离的攀谈中也是知道了棋子中有控制别人思维的能力者存在。 然而那能力如何发动，媒介是什么，她现在却完全不清楚。在与王陆离进行交易的时候，她利用天院傅大师的能力调出了王陆离的记忆，但对方身上似乎被施加了不止一个强大的印器效果，所有关于棋子的记忆全都像是蒙着一层纱一般看不清楚。 精神控制啊…… 商易兰叹了口气。她现在更倾向于赛德是被控制了。连这种水平的人都能控制，她不禁对棋子的底蕴更加忌惮了。 不过不管赛德现在是被控制，还是本性就是棋子的人，现在他都是敌人。 唰。 “终于要出手了吗？”赛德一脸兴奋地看着从背后甩出钓竿印器垂怜的商易兰。 “抱歉了。” 商易兰略微颔首，身子一弓就从木头飞机上翻了下去。 赛德饶有兴趣地没有挪步，而是继续站在纸飞机前部。 然后他就感觉机身往下一沉。 回过头，他看到商易兰正踏于一座高楼的楼顶，手中钓竿高高举过头顶。随着钓竿吃力被拉成了一个圆弧，赛德发现自己脚下的纸飞机失去了平衡，赶紧一步越到了空中。 下一秒，纸飞机被那根细细的鱼线扯着轮了起来，庞大的机身就像是真的由纸做的一般甩过商易兰的头顶，轰然砸进了一汪天柱下方的小湖之中，顿时碎裂成数不清的细小晶片，沿着被蓝色天柱照映着的幽幽湖面沉了下去。 “我的天。”赛德感叹道，“这也太猛了……呃……” 他侧身堪堪躲过那只锋利的鱼钩，瞪大眼睛看向正做着收杆动作的商易兰。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商易兰的鱼钩就又一次甩了过来。 好快！ 赛德在空中一个后空翻躲过再次甩来的鱼钩。再次停稳身体的时候，他只觉脸上一阵刺痛，伸手一摸才发现脸上出现了一条狭长的伤口，一丝血液从中渗出，染红了他半面手掌。 可怕的女人啊…… 赛德握紧拳头。 对方的那只钓竿印器垂怜看似柔弱，能力却极其霸道，任何印器都不能直接接触那只鱼钩，不然都会被牢牢勾死。不仅连召回都做不到，甚至还会成为被那已经变成饵料的印器吸引过去，成为对方砧板上的鱼肉。 这印器的唯一弱点应该在于它的鱼线是衍生物，是可以用印器轻易破坏的东西。但坏的一方面也是在于它是衍生物，是可以随时收起放出的东西。 就算瞄准了鱼线去斩，也很有可能因为商易兰散掉鱼线而砍了个空，还会被再次召出来的鱼线从出其不意的角度攻击。刚刚对方就是使用了这个办法避免了鱼钩的惯性，从而让鱼钩能在短时间内再次接近目标。 商易兰接连出钩，赛德脚踏空气，每次都在最微妙的时机躲过那只刷刷袭来的鱼钩，只是身上的衬衫与西裤开始变得破破烂烂的。 好难打啊。 赛德一个俯冲躲过那只贴着他头皮擦过去的鱼钩，在空中叹了口气。 他现在没办法重新唤出六张机，因为对方的鱼钩刚好克制他这种大体型的印器。好在商易兰的第三印器贯天还在维持着天寂海的防御，对这边顾及不过来，姑且算是两两平手吧。 不能再托大划水了。 这样想着，他立即重新召出三叉戟印器雳劈，在胸口带起了一阵明黄的霹雳火花。 赛德这边严阵以待着，商易兰那边对对方同样也是不敢小觑。 她已经尽全力挥舞垂怜了，不断在利用鱼线随意隐去出现的优势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袭向对方，但赛德总能在最巧妙的时机躲过去。 商易兰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是没法做到的，恐怕对方对白昼的操控水平还在她之上。 真是可怕的年轻人。 不能再留手了。哪怕赛德是被操控也罢，不能再继续拖延时间下去了。 呲啦！ 悬停在她对面的赛德吹了下口哨：“小心走光啊商大城主！” 商易兰飞快地绑好已经撕开的礼服裙角：“不用你操心。” 撕开碍手碍脚的礼服长裙，商易兰的脸色仿佛又恢复了平时的苍白，身上的凌厉气质也一瞬间提升起来。 而她身上的变化，赛德也感受到了，身体一倾斜，像是丢标枪一般先发制人将手中的雳劈丢了过来。 送上门来了？ 商易兰举起手中的垂怜。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并没有将鱼钩甩向那个迅疾飞来的三叉戟，而是向后退了一步，把垂怜的鱼竿轮向身后，重新在楼顶站稳身体，把鱼钩从侧面甩向暂时失去印器的赛德。 “这样啊……” 赛德还维持着刚刚投枪的动作，眼见着那只鱼钩在自己视线里正变得越来越大。现在他投出了雳劈，就只能来得及使用六张机防御了，可要使用六张机的话，又势必会被垂怜的鱼钩勾住，自己马上就会陷入完全被动的境地。 召回印器的速度总是比放出印器的速度快，所以她这是围魏救赵的打法是吧？想让我收回雳劈？ 不过抱歉了，我的印器可没有这么简单。 赛德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在商易兰眼中，已经飞到她眼前，本来只有胳膊那么长的三叉戟突然抖了一下，戟头两边的那两支尖锐竟像剥开的香蕉皮一般滑脱，迅速变大…… 咔嚓。 血柱喷涌，她的右臂打着旋飞了出去。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直钩 打歪了吗……” 赛德冲着从大楼上翻腾下去的商易兰摇了摇头。 此刻他双手中各握着一把电光闪闪的长枪。仔细看去，枪头的模样正是之前那短柄三叉戟两边两只尖头的样子。 而三叉戟中间的那个尖头化作的第三杆长枪，刚刚加速刺破空气戳向商易兰的心窝，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她躲掉了致命伤害。 不过还不算亏。 他平举起右手那杆枪，枪头上方正牢牢钩着一只细小的鱼钩。 “印器多就是有好处。” 他自言自语道，将那杆枪向旁边随手一抛，然后再度将右手高高举过头顶。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如镜的湖泊表面顿时沸腾了一般，先前被砸碎的纸飞机碎片嗖嗖从水面钻了出来，汇聚于他手心之上，渐渐重新组成一列蒸汽火车的样子。 “吃我一车！”赛德挥手下拍。 呜呜呜！ 在一阵轰鸣声中，六张机凝聚成的火车车头冲下，仿佛开往地狱一般，带着七八节车厢向往下坠落中的商易兰砸去。 嘁…… 从楼上坠落的商易兰第一时间先抽取鱼线将胳膊断面捆扎好以止血。 还真是小看了对方。 她先看到了那柄三叉戟放出电箭劈向城主府的样子，先入为主的认为它的攻击模式就只会有雷电放出一种形式，完全没有想象到它竟然会分裂。 三杆枪组成的一把印器吗？ 她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垂怜勾到了对方的印器，但应该只是那三杆枪中的另外两把。 但这没有意义了。 只要不企图把那杆印器收回体内，她的垂怜是无法将对方勾牢的。这个赛德绝对会把那杆枪丢在一边，然后全力用其他印器进攻。 等待出血与神经疼痛完全被阻断，她才重新会聚起目光看向头顶。如她所料，对方果然利用这个机会发起了追击。 看到那列迎头砸来的火车，商易兰面无波澜，手伸到背后，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只黑的的腰包。 你以为就你的枪多吗？ 撕开腰包的尼龙扣，商易兰从那一排银光闪闪的鱼钩中抽了一枚直钩出来，对着头顶一抛，然后用腋窝夹住鱼竿，鱼线立即链接鱼钩与鱼竿。 电光石火之间，那枚直钩就对着轰鸣而来的火车头刺了出去。 赛德这边还在对六张机施压，却感觉有一道犀利的白昼正疾速上升，迎头撞上六张机化作的车头之上。 叮！ 一声刺耳的蜂鸣声之后，赛德汗毛都立了起来。 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他迅速飞离原地。只见一道细细的光从眼前瞬间飞过，唰的一下贯穿天地，在头顶大陆上炸出一道土花来。 在那瞬息而过的锋利之中，赛德仿佛看见了什么。 针？ 不，还是鱼钩，是直钩！ 赛德盯着缓缓升上来的商易兰手中的那杆鱼竿。 垂怜竟然是复合印器吗？ “商姑娘不愧是一城之主。”他恭维道，对着商易兰轻轻颔首。 商易兰冷着那张惨白的脸，举起手中的鱼竿指向赛德：“你少来。能将印器运用到这种地步，绝对不是被控制的人能做到的。所以你真的是叛逃了对吧？” “姐姐，我说了，我一开始就是这边的人。”赛德将三杆枪中的两杆召回手中，交叉扛在肩后面，“倒是商姑娘的水平很让我意外呢，这锋利的直钩可不存在于我的情报之中。” 商易兰笑了：“小弟弟，我还有几枚鱼钩呢，要不要多陪你玩玩？反正你背后的那人不就是想多看一看我的真正实力吗？” “那无所谓，我也还有底牌呢。”赛德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飘荡着的那只工作牌。 “下次吧，今天姐姐还有其他事要忙。”商易兰把目光投向赛德背后。在远处，城主府的方向好像还在发生着连锁爆炸，无数爆炸汇聚而成的蘑菇云已经涌到了快碰到头顶大陆的地方。 在那道雷击之后，她在那里余留的贯天的力量已经被击破，希望其他的人能够平安无事。 尤其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天院前辈们，她必须赶快突破赛德这边去查看那边的情况。 唰！ 她闪身躲过一杆飞刺过来的雷枪，听到赛德肆意的挑衅：“这种时候就不要分心想别的事情了，不然商小姐付出的可不只是一条左臂，还有您的生命呢。当然……这个时候出镜的话，那条断臂就不会疼了噢。” “啊……”商易兰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被控制了啊……” “嗯？”赛德疑惑道。 商易兰冷哼一声，再次举起鱼竿来：“以前我虽然没见过赛德，但也知道他是个挺阳光的小伙子，哪里会说出这种尖酸刻薄的话来。” “噢是吗？”赛德笑呵呵地召回那杆投空的枪，“我……” 还没等他说完，商易兰就已经把鱼钩甩了过来。 直钩？ 再度感受到那种锋锐的气息，赛德收回笑容严阵以待，一杆长枪对着那道锋锐反投回去，又勾勾手掌拉拢脚下火车的碎片向他自身汇聚。 先前六张机组合成的火车被对方一击即碎，他并不会使用它来进行防御。此时将六张机收回的目的，是遮挡视线。 飞速上升的碎片们互相拼接，稀里哗啦地渐渐形成一艘三桅帆船的样子，正是他带着曲梦心和魏鹰去接程武麟他们时的那个形态。 将整艘船撞向商易兰的时候，他手握剩余的杆长枪，开始积攒电流。先前对着城主府劈过的那道硕大的电流花了他近一天的时间来积攒。而现在虽然无法重新发出那种程度的攻击，但凭借着这几秒钟的遮挡，依旧可以出其不意地从空中降下雷电。 而且，在六张机化为三桅帆船的时候，船体方圆一公里内都会展开视野。因此在对方被遮挡视野的同时，他这边的雷电可以说是指哪打哪。 叮！ 先投出的长枪与那直钩相撞，毫不意外地被撞开。然而就在那直钩即将刺入三桅帆船船底的时候，锋锐的气息竟然一瞬间消失了。 怎么回事？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三只鱼钩 一开始，赛德以为商易兰是把鱼钩收了回去。但在他的视野内，鱼线牵拉着的鱼钩并没有改变轨迹，也没有改变来势，唯独只有先前感受到的那道锋锐气息消失了。 那只高速移动着的鱼钩在白昼的包裹下，完全突破了三桅船视野观察的极限。无论怎么试图去看清那只鱼钩的样子，几次尝试下他都失败了。 不过就算看不清他也知道，商易兰很大可能性是换了钩子。 第三枚鱼钩吗…… 明知有变，但赛德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积攒电流。 在镜世界中交手，能力的隐秘性是双方最大的底牌，有时候不付出点代价是无法试探出对方的能力的。 很显然，商易兰在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之后，选择了亮牌反击。 咚！ 细小的鱼钩与船底相撞，竟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来。 这时赛德也终于看清了那枚鱼钩的样子。 不同于细长弯曲的钓钩，以及后来瞬间刺破六张机的锋锐直钩，这第三枚鱼钩有两根弯钩，钩体的上方还有一个横形的结构，样子就像…… 这他妈是锚啊！ 赛德内心暗骂了一声。 然后他就看到那只锚在撞破三桅船的船底后，带着整艘船失控般地迅速下沉。 重力？ 赛德还举着手中的雳劈雷枪，心也跟着失控的三桅船一起沉了下去。他不仅没想到商易兰竟然可以随时转换鱼线前段的鱼钩，也没想到对方的能力好巧不巧完全破解了他打的算盘。 在视野被完全遮挡的情况下，商易兰肯定不敢轻易使用直钩，因为直钩的攻击虽然犀利，范围却太小，她没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发动进攻。 而使用钓钩的话，赛德也看出商易兰必须脚踩着什么东西借力，不能凭空将鱼竿甩动起来。他手中的雷就瞄准的是对方身后的那栋大楼，一旦商易兰踩上去，他马上就会把已经积攒好的雷电打上去。 但现在，商易兰用这第三种锚钩直接带着六张机沉了下去，先前算计好的一切都白费了。 雷击已经积攒了一半，散掉可惜，直接劈出去又基本很难打中对方了。身型也被暴露出来，继续积攒雷力很可能会被对方抓到破绽。 于是赛德当机立断，立即收回雳劈，翻身跳向被沉下去的三桅船。而这时商易兰果然从船体里抽出了鱼线，前段的鱼钩已经变成了锋锐的鱼钩，迅疾地刺向赛德的身体，被他险而有险的避了过去。 跳向三桅船的时候，赛德对着船身打了个响指，任由它炸裂成千百片碎块飞舞起来。 对付商易兰，雳劈分裂的效果只能凑效一次，雷击需要的时间又太久。另外，六张机的体积太大，太过容易被对方的垂怜鱼钩打中。而无论是锚钩，钓钩还是直钩，都能对六张机的展开造成很大的困扰。 嘁，只能用第三印器了吗？ 他将六张机凝成了一只硕大的热气球的样子，踩在球顶迅速上升起来，同时捏住胸口的那张工作牌，一脸严肃地看向商易兰的方向…… 人呢？ 赛德大惊失色。只不过侧头的一瞬间，商易兰就从他的视线里完全消失了。 哪里，哪里，哪里？ 他四顾看着，试图寻找对方的身影。而就在这时，商易兰的声音从他头顶响了起来。 “你在看哪呢？” 赛德猛地抬头，同时召出雳劈向上挥去。但他还是慢了一步，迎面而来的是重重的一杆垂怜，顿时砸的他眼冒金星，站立不稳跪了下去。 唰唰唰。 鱼线迅速将他缠了个结实，然后商易兰落在他的面前，单臂抓住他的衣领一扯…… “我就看这里鼓鼓囊囊的，果然有东西。” 商易兰眯着眼睛看着那朵从赛德颈部皮肤下钻出来的黄色小花，一条鱼线划过，迅速将其斩断。 赛德这边刚从头昏中恢复过来，就看到商易兰手里捏着的那朵已经干枯的花朵，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吧，怎么回事？” 纵使被五花大绑，赛德还是扑通一下伏倒在热气球的表面上：“我错了！” “错哪了？”商易兰毫不客气一脚踩了上去。 “就……遇人不淑……”赛德哭丧着脸，“在旅行中遇到了一个一见钟情的姑娘，送了我一些花的种子叫我回去种……谁知道那些种子竟然会趁我睡着的时候钻进体内来……然后我就……” “你就这样了是吧。”商易兰将那花朵碾碎，拍了两下手心，挪开了脚，“起来吧，如果你还有力气的话就来帮我。” “可你的手……”赛德看向商易兰的左臂，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手哪有我的人民要紧。”商易兰十分冷淡地说道，转头看了一眼城主府的方向，“看你给我搞的烂摊子。” “我……” “行了行了。”商易兰没有再让赛德自责下去，松开了赛德身上的鱼线。 “呃……”赛德站了起来，揉了揉手腕，有些犹豫道，“虽然被寄生，但我也知道我都做过什么。商小姐刚刚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会涂婷婷的招数？” “她的招数？你在开玩笑吗？”商易兰翻了个白眼，“这可不是什么狗屁印界，这是我的鱼钩。不过却是不是什么高级的本事，告诉你也无妨。” 她指了指头顶上的大陆：“第一次刺破你那个砸下来的火车的时候，我顺势把钩子留在了那里，用的是我的备用鱼线。” 她这么一说赛德就有点明白了：“所以你是动用了第四只钩是吧？” “是的，但能力我就不细说了。”商易兰摇摇右手食指画了个圈，“总之，我利用余留的鱼钩把自己钩在上面，然后握着鱼竿垂在你头顶，完全没有使用白昼支撑，所以你没有察觉我在那。同时你又在操控这只热气球快速上升，应该怎么也想不到我在不用白昼的情况下会保持着和你同样的速度上升，所以这里就是你的盲区了。” 赛德摇摇头：“技不如人技不如人，是我输了……” “你输在没有早点动用第三印器。”商易兰瞄向赛德胸口的工作牌，“我在失去一条手臂的情况下虽然依旧可以挥动垂怜，但却无法同时使用次印器，钩子的更换还是慢了很多。” “知道了。”赛德狠狠点了点头，一边将脚下的热气球底部打散重组，改换成三桅船的样子，“这个形态的六张机有着对船底下方的视野，商小姐大概是急着去救人吧。” “我的宾客们还是有点水平的，他们那边应该还不急。”商易兰看了看自己右手手心，那里还余留着一丝刚刚那朵花的味道。 “刚刚我不是说要去找我的女孩吗，现在还是这样。我需要程鹿，必须先找到程鹿才行！”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杂物间中 从胶片男暴死的地方离开后，实验室748号二人躲进了一间小屋的杂物间。程武麟利用天院的小手段，把周围那些玻璃墙全都弄成了不显屋内真实情况用以迷惑他人。 在这里，他们要先做好面对棋子以及那个胶片男所属神秘组织的准备。 “小心所有的花，它们都有可能是对方的印器衍生物。”实验品748号先行对程武麟叮嘱道。 “我知道。”程武麟应道。现在他们唯一掌握的关于棋子马的情报，就是她可以通过花朵对他人进行寄生以达到控制的目的。 从控制，到杀害，仅仅就靠着一朵看似无害的花就能完成。甚至那都不是印器本身，只是衍生物就能达到这种程度。 棋子的第二个精神控制者。 这一发现让程武麟的神色很是不安。上一次出现的棋子炮已经让他们吃过苦头了，这次的这个疑似是棋子马的人手段似乎还要更可怕一些。 “程鹿那时候应该就是被寄生了。”这是实验品748号的推测。 “可既然程鹿被控制了，棋子为什么没有马上干掉她？”程武麟不解。作为天寂海的副城主，程鹿算是天寂海的最高战力之一。在寄生成功的情况下，优先杀掉她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实验品748号竖起两根手指：“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程鹿现在是被利用的对象，利用程鹿副城主的身份作便利，棋子可以轻松渗透入这座城市。” “至于第二种，就是这个能力无法轻易杀死拥有印器的人。这个推测的可能性同样很高，毕竟如果她可以轻易感染下界天奉……下界高水平的人的话，那棋子和这边的实力天平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平衡了。” 程武麟挠了挠头：“希望是第二种。” 实验品748号听了脑海中王陆离的分析，点点头道：“不管是哪种，我们都要考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种能力的散播方式。王陆离和我一致认为这些花的传播需要一种媒介。” “媒介？”程武麟低头思索着，“我觉得更像是病毒传染。那位老妇身上的花朵，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就是从程鹿身上跑出去的？” “百分之百是。”实验品748号眯起眼睛。 “那你和我不是就……” “我们应该没有。”实验品748号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王陆离的存在，或者说我们的这种共处方式对她的能力就是一种遏制。精神控制，无非是操控一个人做出违背他本来意向的能力，这需要对意识动手脚。” “你们是两个独立的意识。”程武麟插嘴道，“所以就算一个被控制了，另一个马上就能发现是吗？” “基本是这样。”实验品748号把手从眉心拿开，“王陆离现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我呢……”程武麟又挠挠头，“我脑海里也没有‘程武麟2号’啊……” “那就需要一个小测试了。”实验品748号轻轻一笑，然后身体突然对程武麟猛扑过来。 程武麟还在纳闷这算是个什么测试，内心就是一股无名火喷涌而出：“操！你他妈滚开你个傻逼！” “我不，我这么想你，我就要恶心死你。”王陆离愉悦道，下一秒声音一低恢复了实验品748号的腔调：“可以了，没什么问题。” “哎？老王！”那股火消退，程武麟才反应过来，推开实验品748号的身体，又把已经浮现于指间的龙鳞收了回去，“靠！太危险了吧，你怎么能随便出来！” 实验品748号也把背后那只手上的云相隐去：“虽然危险，但这恰好是证明你没有被寄生的证据。” “为什么？”程武麟不解。 “因为我们在这种被诅咒的状态下，对对方的敌意也可以算作一种精神控制。当两种精神控制同时存在的时候，往往二者都会不太灵光，因为他们在争夺控制权。” 程武麟眨了眨眼睛：“有道理……可你确定吗？” “确定，我在棋子車手下的时候就是处于被洗脑的状态，那时的我基本就不太会受到精神控制类的手段影响。” “那就好。”程武麟把身体靠在墙上，“这么说现在这诅咒反而是好事了？” “可以这么说。” “好。”程武麟又直起身来，无意识地一下一下踢着墙角，“如果我们都没有被寄生，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你说。” “当时离程鹿更近的明明是我们两个，为什么最后被寄生的是那位老妇人？” “这个可能性就更多了。”实验品748号紧皱眉头，“有可能是棋子马专门不感染我们，或是她无法具体操控这种寄生，只能顺着在场实力最低的人往高起感染。还有可能是因为她没法同时感染很多人，甚至只能单向感染一人也不一定。” “而且程鹿被寄生其实也是我们的猜测，说不定那位老妇人早就被寄生了。”程武麟补充道。 “是啊，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我们现在缺少的是情报。所以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找到商易兰。她是绝对没有被寄生的那一个，不然棋子也就不会弄出这么大阵势来了。” 说话间，实验品748号指了指玻璃墙另一边的蘑菇云的方向。那朵蘑菇云的舒展被头顶大陆迎头压住，便沿着大陆表面蔓延开来，感觉就像是从上面漏下来的土灰一般。 “那不就是战斗的核心吗。”程武麟略有担忧，“我刚刚说先在周边查看情况就是怕中了棋子的下怀。” “你说的没错。”实验品748号点头道，“所以我说，找到商易兰只是最好的做法，但我们现在不能按照棋子一定会想到的引导路线来走。” 他举起左手，手腕上屏发出蓝光，在二人面前铺开一张虚拟的蓝色地图来。 “这里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脑区。”实验品748号把手指点在指示他们位置的小光点旁边，又往下滑动，“我们避开城主府，西边是肺区，那边是交换集市的方向。而我们要去的是另一边的心区。” 程武麟顺着他手指看去，念出手指下方那几个闪闪发亮的小字。 “海盾总部。”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七章 花与火（1） 程武麟从没往海盾所在的心区那边走过，毕竟为了在圆桌审判上被逼无奈动了手脚而心虚，之后他总对海盾这个天寂海的暴力机关有些发怵。 在往海盾总部进发的一路上，二人看到了不少海盾的士兵在维持民众的秩序。和黑石城的士兵相比，他们的衣服更像是某种复杂的披风。 “这种衣服不会妨碍作战吗……”程武麟吐槽道。 “不知道。”实验品748号从一条大街上横跨而过，轻巧落在对面的建筑屋顶之上，“大概是他们平时只需要维持城内治安，对和外敌战斗没什么太大需求吧。” 程武麟紧随其后：“那也太丑了，从后面看他们就像一只只母鸡一样。” 实验品748号想到某人总披着的那件蓑衣：“大概是他们城主的审美吧。” 咻！ 一支羽箭从二人身后飞过，伴随着一声大喊：“什么人！赶紧下来！” 惨，被发现了。 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对视一眼，乖乖从屋顶跳了下去。 一个年轻的小士兵对二人举起手中的机械弩，满脸不悦又略带紧张地看着他们：“城里已经发了宵禁令，这时候还在屋顶鬼鬼祟祟，怕不是入侵者吧？” 实验品748号眉毛一扬：“真要是入侵者，现在你的脑袋应该会在地上和我们说话。” 这个士兵大概是个新兵蛋子，脸色瞬间涨红，放低了手中的弩箭：“不是就行，那你们快点回家……就算是会操控点白昼也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随便溜达……” “你也太好说话了。”程武麟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小兄弟，我们要是上界人肯定也会这么说。” “那你们是上界人？” “不是。” “那不就得了……” 程武麟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把一句“你怕不是个傻子。”给咽了回去，憋了半天才吐出第二句话：“行吧。” 实验品748号没什么看轻对方的样子，反而觉得这个小兵应该挺好说话：“现在周边什么情况？” 他的语气很有压迫力，小兵不自觉挺直了腰板，自觉汇报起来：“脑区这边还好一点，心区那边出现大量居民身上长出了奇怪的花朵，可能因为太奇怪都被隔离起来。其他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花朵？ 实验品748号和程武麟同时心里一惊。棋子那边果然发起了对平民的攻击，并且这些都是那个疑似棋子马的人一人做的。 “那些起火的地方怎么回事？”实验品748号追问道。他们在高处看到很多地方都有火光燃起，在夜色里十分扎眼。 小兵还是如实回答着：“报告里说是有居民趁乱打劫。” “不可能。”程武麟直接否道，“棋子都出手了，那些引起骚乱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居民。” 小兵用机械弩上的边角搔了搔后背：“我也这么觉得，我一直感觉我们城市的治安挺好的啊……等会你刚刚说的是棋子？” “你听错了。”程武麟赶紧拍拍对方的胸口，“好了好了我们要走了。” “不许走！”小兵脸色还是微红，“我得保障你们的安全……” “保护好那些普通人就行，我们有自保的能力。”程武麟纵身跃上天空，转身挥挥手，“我们是天院的人，要去支援海盾那边。” “奧奧这样，”小兵也挥舞着手中的机械弩，“那你们要加油啊！” “嗯嗯！” “一定要把那些入侵者揍出去啊！” “好的好的！”程武麟笑了。 等他们飞跃至另一个街区的时候，程武麟还是觉得被鼓舞的感觉不错：“这个小兵有意思。” 实验品748号冷不丁冒出一句：“心动了？” “靠！”程武麟想给对方一脚，“我说的有意思，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实验品748号眉毛一扬。 “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就不带感情的那种可爱？” “不觉得，我觉得你可爱。” 程武麟无语：“请不要调戏有夫之夫。” 实验品748号很严肃：“我哪里比王陆离那个傻逼差了。” “你没他好看。” 实验品748号：“……” 。 。 “你说要分开？那怎么行！”赛德看了看商易兰神色如常的脸，又看了看她的断臂，“你被我搞成这个样子……”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啰嗦干什么。”商易兰不耐烦道，“你把我搞成这个样子，我让你干什么你还不快去？” “可是……”赛德很是犹豫。商易兰要他去查看城主府的情况，说她自己要去别的地方。 “没什么好可是的。”商易兰托起右手手掌，“这些天柱都是我的印器，我可是这里的城主，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那你怎么也得出次镜把胳膊治好啊！” “来不及。”商易兰摇摇头，“我在外面住的地方大约在西窗庭那附近，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就算是在镜中全力赶过来也要一两天。而且我的不应期有24小时。” “这么长吗……”赛德这回更内疚了，“都是我的错……” “行了行了。”商易兰瞪了他一眼，“觉得对不起我就赶紧去吧，我要往上面飞了。” “上面？”赛德扬起头，“你去那边干吗？” 商易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紧接着脚踏三桅船的甲板，猛地窜上天空，远远丢下一句话：“当然是找棋子算账了。” 。 。 咳咳，咳咳…… 顾真?挣扎着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模模糊糊看到不断有人影在自己面前穿梭着。 附近的烟尘很大，他眯着眼睛，背靠着墙壁半坐了起来。 “怎么……咳……” 这一出声，他才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吞了一颗炮仗一般嘶哑疼痛，赶紧掐住自己的脖子。 适应了一会，他隐约感觉自己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打起精神看向对方…… 我操！ 坐在他附近的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一具浑身发黑，面目模糊的烧焦尸体斜靠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看手指应该是个女人。 爆炸……对，爆炸…… 他这才想起来昏迷前发生了什么。看到那些充溢着流火的花朵被撕开，他跑向人群去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扶着墙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顾真?再次把目光投向远处。 这一眼，他看到了人间地狱。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八章 花与火（2） 被烧焦的人不止身边这一位。一眼看去，他前面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不知死活的人。看残留的衣角样式，大部分是场内的那些平民侍者。 空气的质量非常糟糕，弥漫着一股刺鼻而令人作呕的味道。可燃物烧尽残余的灰烬在空中飞舞着，像铺天盖地的黑色虫子一般，挟着火星将火势往更远的地方拨散过去。 再往远看，城主府，那栋还算别致的小楼此刻早已化为虚无，包括城主府周边的那几栋高楼在内，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它们之前所在的地方。 顾真?撑着滚烫的地面站了起来，看清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都是在救火的人。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这座城市的精英，几个天寂海的大人物正飞来飞去，用手中的印器将着火的玻璃地面切裂，再由穿着天院制服的人用玻璃沙凝结新的地板填补上去。 他看了看脚下，感觉自己刚刚躺着的地方应该也是这些天院的人临时造出来的落脚点。基本整个城主府的范围内，原本的所有全都被烧光了。 “你醒了吗？” 他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转身看到一个围着围裙的少女站在他旁边，还在用手抹着黑乎乎的脸颊。 不等顾真?说什么，少女赶紧理了理头发：“抱歉啊顾城主，现在救火要紧，您这边刚刚就有些怠慢了。” “没事没事。”顾真?赶紧摆摆手，“伤亡情况怎么样啊……我看有好多人……” 少女叹了口气：“大爆炸的时候，很多普通的工作人员没有扛住……剩下的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伤，严重一些的钱老都叫他们出镜治愈伤害去了。” 顺着她的目光，顾真?看到一个穿着马褂的老者从空中掠过，手中茶壶泼洒，一片水汽将一团燃烧着的桌椅卷到一起，重重包裹起来。 不过这老者……只剩下上半身了。 “他这样真的不需要出镜吗？”顾真?皱眉道。 少女摇了摇头：“我们也拗不过他。钱老那双腿是他自己斩断的，因为流火已经烧到血液里面去了，不这样做的话他自己也会变成一个人型的炸弹。” “我也来帮忙。”顾真?从地上跃起，“说来惭愧，我作为另一座城的城主竟然没能阻止这场爆炸。” “和您没关系，是棋子早就布置好了这个陷阱。”少女呵呵一笑，“我们应该说还好您没有出什么事，不然我们可没法同城主交代。” “商大城主在哪？”顾真?这才想起不知何时不见的商易兰。 “我们也不知道。”少女摇摇头，然后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几根贯穿天地的巨大水柱，“看那些天柱还好好立在那，城主她应该没出什么事……哎呀不说了，我要去接着帮忙了！” “好。”顾真?见对方锁定了远处一处新起的火场，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姑娘怎么称呼？” “呃……”少女身体一滞，面色羞红，“不好意思太失礼了，我姓南宫单名一个晴字，就是一个开面馆的嘿嘿。” “奧奧。”顾真?点点头，目送南宫晴离开，然后转身飞向另一个方向，神色变得异常冷漠。 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该找谁呢…… 。 。 越过了脑区与心区的交界，房屋的样式变得不一样起来。脑区那边的建筑多是独栋小楼，而心区这边好像更现代化或者说未来化一些。 整个城区就像是一只盘旋的海螺，鳞次栉比的高楼盘旋着，越往中间的楼越高，直到最中间的那栋高耸入云快要接触到头顶大陆的高塔，就是海盾的总部了。 在这个区，天柱的风头都快被这座海盾塔给盖了过去。 “其实我们天院的中心也有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建筑的，不过我们那个是一株藤蔓长在建筑里连接着天地，在外面被我们的人动了手脚所以基本看不见，只有走到门那边才能看到。”程武麟给从没进过天院大门的实验品748号讲解道。 “我们天院？”实验品748号锋利的眉毛一皱，“这半个月你融入的还挺快啊。” 程武麟不悦：“还不是为了早点解决这个诅咒。本想一进去就能接触到城市权能，没想到这玩意完全掌握在天院院长的手里。” 实验品748号重新看向前方：“现在留着它还有用，等这次击退棋子再解决它也不迟。” “你说之后？这个诅咒不是棋子搞的吗？你在城市权能里看到了什么？”程武麟听出对方话里蕴藏着的信息。 “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人弄的手脚，放心好了，到时候一下就能把它解决掉的。”实验品748号竖起食指摆向前方，“看路。” “嗯？哎呀……”程武麟光顾着看实验品748号一边往前跳越，差点被一栋楼房房顶的天线打到。 “专心点吧，我们来到棋子马的地盘了。”实验品748号再次警告道。 如他所说，这片楼宇之间死寂的就像是空城一般，安静的只能听到远处那朵慢慢向整个城市扩散的蘑菇云里面爆响的声音。 “前面那个小兵说这边好像是被隔离了是吧……”程武麟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是不是天寂海的人发觉了棋子马是如何用花朵杀人的才会……” “应该是。”实验品748号扫了一眼下方的街道，眼尖看到两个倒在地上的人，“我过去看看，你待在这里。” “我也……好吧。”程武麟被实验品748号一个眼神逼退。引的实验品748号脑海里的王陆离一阵咋舌，不断腹诽着程武麟这个欺软怕硬的小伙子。 没几秒钟后，实验品748号就跃了回来，摇摇头：“是海盾的士兵，没救了。” “为什么他们没有离开？”程武麟远远看了那两位死去的士兵一眼。 “和那位老妇一样的情况，他们身上长着花。”实验品748号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过不止一朵，他们身上有好多朵花。” “我靠，还很多朵……”程武麟难以想象那个场景，只觉一阵反胃，“到底是花还是虫子啊……我怎么有种蛆虫在啃食腐尸的感觉呢？” “没错。”实验品748号眯起眼睛，“这些花，就是在把这里的人们当成养分，全都吃掉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一十九章 花与火（3） 可他们到底是怎么中招的？”程武麟不解。这些花再怎么邪乎，总要有个传播方式吧？ “种子。”实验品748号抬起手来。程武麟看到一团云雾从他手心缓缓浮起，中心托着几粒芝麻大小的黑色种子，“是我刚从那些花上取下来的。” 程武麟往后一跳：“你赶紧把它们丢了！” “没事，只要不接触皮肤，它们就无法生长。但你看……” 实验品748号手掌微倾，任由那两粒种子掉出手心。不过它们并不像程武麟所想那样直直落下，而是斜着飞了出去。 “为什么……这也没风啊……”程武麟举起手来感受了一下，丝毫没有感觉到风吹的凉意。 实验品748号眯起眼睛：“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所以它们应该不是靠风传播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依靠的是白昼的流动。” “差不多，毕竟它们是印器衍生物。”程武麟同意这个猜想。 “既然它们可以沿着白昼流动而传播，并且新生的花朵又可以二次传播，那棋子马的行踪就更难掌握了。她完全可以将种子种给最初的宿主，再经由他们将新的种子传播出去。”实验品748号竖起云相，让云雾将二人包裹起来，“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这座城市的空气里就会到处都充满了这种漂浮的种子。” “灭城吗……”程武麟心下一惊，棋子的手段已经突破了他的想象，完全达到了灭绝人性的程度。 “消灭天寂海的平民是一招狠棋。以商易兰为首的天寂海天奉……上层绝不会忽视这一点，因此这也就成为了拖累他们的重要一步。这里是有大量平民所在的城区，天寂海的上层们完全无法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 程武麟顺着对方的思路接话道：“除非有人能干掉棋子马。” “或是一口气清理掉全部种子。”实验品748号伸手在空中点了一下，“与其寻找不知在何处的棋子马，这个可能是商易兰她们的第一选择。” “那我们能做到什么？”程武麟叹了口气，“好像哪个都不好做……” 实验品748号别别扭扭露出一丝微笑来：“怎么，刚刚的愤慨这么快就被消磨殆尽了吗？” “怎么可能！”程武麟的怒火重新爬上鬓角，“我绝对饶不了棋子这群草菅人命的畜牲！” “那就好。”实验品748号指了指远处那栋海盾总部大楼，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我们就去把棋子马杀掉好了。” 。 。 商易兰一边往头顶大陆的方向飞，一边不时看一眼自己的手心，调整自己飞行的方向。 越往高飞就越能看出天寂海此刻的惨象。除了中间城主府地区被完全摧毁，六个大区几乎每个区都有战火燃起。北部脑区相对的受创还算好一些，它南边的肺区燃起了一片连绵的大火，和城主府去接在了一起，也不知是烧过去的还是另有人所为。 至于海盾所在的肺区只在最靠近城市边界那里有一点火光。有海盾坐镇，哪怕有很多人在她晚宴的现场，这个大区她还是很放心。 只是我的小鹿……你在哪里呢…… 因为白昼乱流的缘故，城中屏的信号都变得很差。她连续给程鹿发的三条消息都没有被回复，也不知道是程鹿没收到还是她自己没收到程鹿的回复。 相比于前者，她更希望是自己没有收到消息才好。 程鹿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说她正拿着礼物飞速前来什么的。只是这礼物，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到底她是从哪拿了礼物，又是从哪赶往晚宴全部无从得知。 不能多想了。 程鹿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她可是副城主，是掌管海盾的人。海盾那边都没什么事，那程鹿一定没问题的！商易兰这么安慰自己道。 她重新展开手掌，印器垂怜的弯钩正横躺在她的手心之中，钩子的前端还黏着一粒黑色的细小种子。 这粒种子是她从赛德脖子上的花里面摘出来的，可以想象就是赛德变成敌人的罪魁祸首。 不过这罪魁祸首可不止一个。商易兰在拿到种子的第一时间，就调动了一直处于自我运转状态的贯天。 她的这件第三印器并没有放在身上，而是深埋于头顶大陆之中。通过经年累月的运转，贯天涌出的水流组成了这两百多座天柱，是名副其实的天寂海最终武器。 哪怕就是商易兰自己也无法完全操控它们。但她能做到的事，就是任何异物一旦进入到天柱之中，它们的信息都将全部被传送回商易兰的脑海中来。 一颗，两颗……十颗……百颗…… 手握着一粒种子，她能感受到此刻天柱的水流中漂浮着成千上万颗同样的种子。而这仅仅是被天柱拦截的那部分，空气中余留的就更不要想了。 可恶啊。商易兰咬紧嘴唇。 从她接管天寂海，把它从华夏九城中排名倒数的城市资本逐渐厉精成为现在的“华夏双壁”，几百年来，天寂海从未有一次被上界人入侵到这种地步。 哪怕在看到王陆离那两人的出现时，她已经预见到天寂海将迎来一次风波，因此暗中加强了人员管理，亲自考察了城市的各处防御……却都没能把棋子的入侵给拦住…… 要想除去这些连赛德都能控制，对普通百姓更加不言而喻的种子，她就只有两种办法。在无法轻易找到棋子的人的前提下，她能做的就只有彻底解放贯天了。 将贯天的所有水流一次性倾斜到天寂海城区之中，将空气中的种子全部带走，浇灭全部火焰，同时保护天寂海的全体人民…… 能做到这些对于她现在的操控力来说难如登天，但这是她现在哪怕拼了命也必须去做的事情。 “晚上好啊，这位独臂小姐！” 嗯……倾泻贯天虽然需要拼命，但看起来好像也算是件挺简单的事情啊。 发出这样感叹的时候，她看向那个对着自己发出轻佻声音的年轻男人：“我就说是谁在我的城市里纵火，原来是你们啊。” 年轻男人身上的裘衣在爆炸升起的飞灰中卷动着：“不请自来，真是抱歉。不过……” 他身后的烟尘中，有十来个漂浮在空中的人影鱼贯而出。 “……不过你们这座城市，以后就由我们赤双国接管了。”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二十章 华夏双壁（1） 在空中漂浮的几人当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稚气未脱的孩童，也有出落的水灵灵的干净少女。 商易兰随意瞄了一眼，冷笑一声道：“可以啊，全都是些熟悉面孔。赤双这是倾巢出动了吗？带这么多天奉来对付我一个人，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那可不。”裘衣男子笑吟吟掀开帽子，露出下面一头深灰色卷发与一张削瘦英俊的脸来，“您可是‘华夏双壁’啊，我们自然要给您一个体面而有自尊的死法。” 商易兰对对方带着刀子的花言巧语不为所动：“我怎么记得……你们赤双应该是和贵白处于战争状态吧？你把所有的天奉都调来对付我，不怕老家被他们给端了吗？这位国主大人？” “贵白？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个什么国家？怎么没听说过呢？”裘衣男子仰天狂笑，双手十分狂妄地对天一掐，“到底是哪里的小国家呢？嗯？嗯？” 沉默…… 裘衣男子尴尬地把头扭过来，发觉商易兰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无奈地摊开手：“不会吧，这位小姐难道不知道贵白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 “白王与老白王同归于尽，加上死于我手里的白后，三人全部都不再这个世界上了。也就是说……多年以来我的眼中钉终于不在了，哈哈哈哈哈！”男子一阵狂笑，双目之中满是疯狂的神色。 “哦，然后呢？”商易兰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裘衣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你竟然说然后呢？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然后呢，然后呢，贵族争权躲势，贱民揭竿起义，不出几个月下来，估计就会变成大白二白三白小白什么的几个小国家而已，哈哈哈哈哈！” 商易兰嘴角一勾：“哦？那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呢。” “不不不，亲爱的。”裘衣男子再次止住狂笑，对着商易兰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亲爱的，不不不，对你们下界贱民来说可能是好事，但对你，好像并不是呢。” “对我怎么就不是了？” “因为今天，是这座城市的忌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子的笑声突然被他自己憋了回去，“啊，对不起，这座城市今后就是我的城市了，这么说不吉利啊不吉利啧啧啧。” “想要我的城市吗……”商易兰还没说完，就被裘衣男子打断。 “……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啧啧啧，老套老套。”裘衣男子翻着白眼接话道。 “我可没说我会死。”哪怕失去了一条手臂，哪怕同时面对着十多名上界天奉，商易兰依旧保持着从容的态度。 她单手从身后抽出钓竿，对着前方的一众敌人竖了起来，双目圆睁：“来吧！” 裘衣男子大笑着从手肘皮肤上抽出一柄燃烧着的剑来：“哈哈哈哈，这个气势，不愧是‘华夏双壁’！那我就……” “那什么，先等一下！” 一个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 听到是一个女声，商易兰先是惊喜，以为程鹿终于赶了过来。但在看到来人那张脸之后，仰起的眉梢又慢慢垂了下去：“怎么是你个狐狸精。” 赤双众人纷纷回头，如临大敌一般看着缓缓降落在他们身后的涂婷婷，而后者的视线完全穿越了他们，投在了满脸不耐烦的商易兰身上：“臭八婆，你说谁狐狸精呢？我狐狸谁了？” 商易兰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几个字，和之前的镇定自若大相径庭：“你个涂老鼠，平时不是最喜欢在臭水沟里待着吗？这么好的偷袭机会，你说什么？嗯？‘先等一下？’你是不是智障啊你？” “我能来救你就不错了喂商母狗！”涂婷婷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完全把两人中间的赤双众人当成了空气，“要不是看你这狗窝四处漏风连火苍蝇们都能涌进来我才不在这多待上一秒呢！” “对哈，你不说我还都忘了！”商易兰索性把钓竿一收，想要双手抱胸连自己手没了一只都忘了，最后只得单手叉腰，“我记得之前是在王陆离他们家是吧？阴沟老鼠自己来还不过瘾，还派了两只鼠崽子来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阿嚏！” 实验品748号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程武麟被吓了一跳。在被实验品748号弄出来的云雾包裹下，他什么都看不到，总是一惊一乍的。 “没事，我只是被烟灰呛到了。”实验品748号揉了揉鼻子。 “噢噢……”程武麟点了点头，继续跟在对方身后向海盾总部赶着路。 回到他们头顶高空中，涂婷婷冷笑道：“……他们和我可没有关系，只是我的朋友罢了。倒是你这母狗，是不是看上他们两个了？我那两位好朋友可是一个比一个生的俊俏，也难怪你这母狗摇头晃脑，下巴连口水都快托不住了是吧？” “嘁，”商易兰这面一出声，赤双众人又都乖乖把头转了过来，“怎么，涂老鼠你嫉妒了？就算再和你有瓜葛，这两位小帅哥如今可入了我们的籍，这里有他们的家，我甚至给予了他们加入天院的工作。至于你给了他们什么？我猜猜，呼吸高贵的落湍谷空气的权利？” “你别说，落湍谷的空气是好啊。”赤双众人像看打乒乓球比赛一般又扭过头去，看到涂婷婷十分悠闲地用手指卷着头发，“你看你这里又是什么样呢？阿哟，这个是什么，火山灰吗？真为这座城市的人感到悲哀，你们这是什么生存质量啊，你这母狗是不甘心只当一条看家犬，把城市烧成这样是准备做地狱三头犬吗？” 商易兰眼神冰冷：“怎么着，涂老鼠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好就只会冷嘲热讽了？你等着，等我把这些人收拾掉，就连带着把你那恶心的耗子皮全扒下来！” “我可没有冷嘲热讽，我只是热讽，没有冷嘲。”涂婷婷愉快地在空中走了两步，“话说这里真热呢，你们城市不开空调吗？”白昼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双壁（2） 哦对了，我忘了你们那时代没有空调。”说完上句，涂婷婷不给商易兰还嘴的时间，马上接道，“哎说实话，你今天还算有点人模人样了……可惜你还把裙子给撕了，动物就是模仿不来人的行为啊。” 商易兰的脸色越发阴沉，涂婷婷讽刺的越来劲，况且涂婷婷这边正逢屋漏，她这连夜雨下的可是欢快的很：“哎话说，你我二城被上界人称为华夏双壁是吧？不过我看你今天怎么就剩一条胳膊了，这下不是只有我才是‘华夏双臂’，像你就只能是‘华夏单臂’了呵！” 涂婷婷说的越欢，商易兰就越沉默。前者单方面讽了十几句，稍微有些累了：“你今天的战斗力好弱啊。” “你终于说完了？”商易兰盯着涂婷婷的眼睛。 “是啊，你也不还嘴，没意思。” 商易兰冷笑道：“只有小孩子才会斗嘴，大人都是用武力解决的。” “呀！当然可以！”涂婷婷眼睛睁大，看到对面的商易兰抽出钓竿，自己也托起双手，“不过等一下。” 她对着裘衣男子挑了挑眉：“您好，这位先生以及其他……朋友们，能不能道一下空？” 裘衣男子嘴巴微张，还没从两个女人的争斗中回过神来：“嗯？” 商易兰不耐烦道：“你们碍事，能不能让开！” “国主！”一个面相有些凶的女人从后面推了推裘衣男子。 “额……”男子回过神，脸上露出些许不敢置信的神色，“你们要打架？” “你们不让开的话，我可要一起攻击了。”涂婷婷一手洁白光华涌动，另一只手中乌光闪烁，周身磅礴的白昼翻腾着，眼见着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国主！”那个面相很凶的女人又推了推裘衣男子，“有些不对劲……” “无妨。”裘衣男子示意没有关系，第一个退到了一边，“两位小姐如此有兴致，自然是不适合打扰的。” “可……”那个女人欲言又止。 “可什么可，啧啧啧，华夏双壁的内斗，这可不是能经常看到的场面。”裘衣男子往后一靠，身体微微倾斜，就像躺在沙滩椅上一般，“何况我们赤双天奉全都在这，还怕她们跑了吗？” 女人细想也是，华夏双壁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抵挡他们这么多人的进攻。那个涂婷婷还有可能逃到镜外去，但这个商易兰在自己的城市被进攻下不会轻易逃走。不然就算她过后再次赶回来，面对的也是一座被他们完全占领的城市……丧家之犬，已经失去了本身的价值。 于是她也退到了一边去。她这一退，赤双的众位天奉也纷纷退向了一边，把中间的场地留给了跃跃欲试的两个女人。 “这还差不多。”涂婷婷冲他们笑了笑，左手向前一指，顿时一道巨大的白莲就对着商易兰轰了过去。 赤双国以往从未和落湍谷发生过正面冲突，大部分天奉都没见过涂婷婷印器的模样，不免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另一边商易兰毫不懈怠，手中钓竿横挥，鱼线刷唰卷了上去，顿时将白色巨莲捆了个严严实实。 对方的印器被捕捉，商易兰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涂老鼠，你今天完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她手里的钓竿却轻微一抖。那朵沉重而巨大的白莲刚刚飞过赤双众人的面前，顿时一个直角转弯，砰地迎面拍了过去。 “啧啧啧。”裘衣男子似乎已经料到会有这样一幕，在身后的众位天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就已经探了出去。 嗡！ 看似只是轻轻的一推，涂婷婷的印器菩啼就倒着飞了回去。 只是在这巨莲之后，哪里还有商易兰二人的身影。 “她们去哪了！”有一个女孩愤怒地叫道。她是对涂商二人最为怀疑的一个，可哪怕她的印器就握在手里，对那突然改变方向的巨莲也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如果不是聂国主出手，她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自己这些人被砸的倒飞喷血的场景。 “国主！我们快去追啊！”一个老者气的胡子都在颤抖。 裘衣男子手一摆：“不急不急哈哈哈哈，我早就知道她们是在耍花招了。” 他俯视着四面狼烟的天寂海：“她们既然敢于逃跑，就说明她们自认为是敌不过我们的。如果只有商易兰一个，我说不定还会出手，但涂婷婷也在这里……没有十足的把握把她的命留在这，我是不会轻易浪费自己的力气的。” “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让她们这么跑了太不甘心了！”那个满脸凶相的女人狠狠道。 “不急不急，游戏才刚刚开始。”裘衣男子对着下方的浓烟张开双臂，“没有过程的游戏不好玩，我想让这座城市彻底燃烧起赤双之火，如果第一口就吃掉王后，不是太无趣了吗？” 。 。 “别靠那么近，你这臭老鼠。”商易兰翻着白眼，努力把自己的身体向外靠了靠。 “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你这母狗就别挑了行吗？”涂婷婷也翻了个白眼。 从赤双众人面前逃走后，两人就直接落向脚下的天寂海城中，躲进了一个杂物间之中。好巧不巧，这个杂物间刚好就是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刚刚待着的那间。 商易兰对自己被涂婷婷救下一点都不开心：“你可真是多管闲事，我说要你救了吗？” “怎么，商大人今天是没被骂够吗？”涂婷婷冷哼一声，“不介意的话，我还能变着法再说半个小时。” “我可没时间再听你吱吱叫个不停了。”商易兰靠着墙壁大大咧咧坐了下去，本就被扯开的礼服又发出呲啦一声，听得涂婷婷直皱眉毛，“不过我想知道，你这阴沟老鼠不溜回你那耗子窝，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以为上次打招呼你就会走了。” “你以为我想留下吗。”涂婷婷在黑暗中连续翻着白眼，“要不是我发现，你们这城市突然出不去了，才不会留在这呢。” “出不去？”商易兰疑惑道，“为什么出不去？你不是挺大能耐都溜进来了吗。当初你怎么钻进来的，就怎么爬出去不就得了？” “嘁，没有那么简单，你们的城市边界变得像是完全屏蔽了白昼一般，连我的桐指都跨不过去。我一开始以为是你搞的鬼呢，” 涂婷婷双手抱胸：“……后面我一想，你这人巴不得我早点滚蛋省的玷污你家城市呢，怎么可能把我困在这里。所以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你们做的，就找地方藏了起来。” 商易兰嘴角轻轻动了动：“没想到你这母耗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双壁（3） 所以说没办法，”涂婷婷选择性无视了商易兰的话，继续说道，“我就只能留在这把那些火苍蝇们除掉再走了。” 商易兰连眼神都不想留在涂婷婷身上，一直盯视着杂物间逼仄的角落：“油耗子，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知道不？” “哟，母狗胳膊都少了一条还在嘴硬呢。” “我才不屑于你这种假惺惺的恶心人待在一起。”商易兰冷笑一声，“行了，今天我已经说完了所有想和你说的话，再见了。” 对于商易兰推门而出的行为，涂婷婷也没有阻止。救下商易兰恶心她一把，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是去找到程武麟他们了。 她先前肯放心留下他们两个人，就是因为觉得这天寂海应该也算安全。再加上留下公孙竹做保护，她觉得这两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可就在准备出镜回下界的时候，空气中的一丝微妙感突然打断了她的离开。正常出镜的时候是没有任何异感的，只不过眼睛一睁一闭就回到了入镜前的原点。 这次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扑到了一张透明的保鲜膜上一般。这感觉转瞬即逝，但涂婷婷因为印器的缘故恰好对瞬间的变化特别敏感，因而自行打断出镜的过程，留了下来。 出镜的过程不过就是眨眼间，很少有人能强行中断这个过程，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因为镜世界时间与镜外时间接轨错乱的缘故，中断出镜是会消耗镜内时间的。 于是涂婷婷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三天后的原地。 这时候，她本能的想去联系公孙竹，却发现他竟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也出镜了？为什么？ 带着一丝疑惑，涂婷婷花了一下午时间在城内找到了程武麟和王陆离的行踪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是在那个商易兰的地盘上，她不太敢大张旗鼓。第二次察觉到出镜的异感依旧存在的时候，她决定暂时先不回下界，从城市边界突破出去，直接飞回落湍谷找研究白昼的专家询问这个问题。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了这座城市边界的异常。 出镜的异感加上边界的封锁，让她察觉到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她一边调查着这座城市的异常，一边暗中保护起了程武麟二人。 在这段时间中，她也察觉王陆离体内的棋子人格被唤醒并与他独立存在这一奇怪现象，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选择继续隐藏自己。 那个叫程鹿的女孩出现的时候，她随时做好了出手帮忙的准备，不过成长迅速的程武麟二人迅速将对方制服，也让她继续潜伏下来，并且开始对程武麟他们两个刮目相看起来。 不过，就在她消化着刚刚听到的讯息，准备继续跟随程武麟二人的时候，她的存在貌似被某个人给发现了。 “我是该说欢迎你呢，还是说请你离开呢，这位稀客城主大人？”她手腕的屏里直接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是谁？”涂婷婷顿时警惕起来。 “我是天院院长赵津。”屏里的苍老声音自我介绍道，“您的伪装还是挺厉害的，如果不是我的城市权能今天被全面启动，可能还发现不了你呢？” “城市权能？哦，你是他们说的那个赵叔……”涂婷婷眨了眨眼睛。实际上落湍谷也有类似的机构，是平时在城主塔里工作的中控团。躲在程武麟家的二楼，她把楼下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您最好快一点离开这，这是一次警告。”赵叔的语气冷冰冰的。 “我无意冒犯你们天寂海，会很快离开的。”涂婷婷解释道，“只是……” 她突然想到对方拥有城市权能，说不定封锁城市也是对方弄的。想到这里，她提高了警惕，随时做好了与这位天院院长战斗的准备：“是你关闭了边界吗？” “不是我做的。”赵叔那边貌似迅速构建了涂婷婷行动的可能模型，“原来落湍谷城主大人是被困在了这里。那这么说，边界的封锁应该不是你做的了。” 实际上，他上一句警告就是对涂婷婷的试探。 “原来你怀疑我。”涂婷婷对对方的态度很不爽。 “这是我的工作。”赵叔冷淡说道，“今天是城主晚宴举办的日子，我必须严格把好每一关，查清每一个可疑的人。” 涂婷婷从楼梯走了下来：“既然你怀疑到我，那说明我是唯一可疑的人了？” “不，您只是其中之一。”赵叔眼睛中光芒涌动。实际上，在城市权能全开的时候，他可以做到同时和上百人的屏同时联系。 他此时一边在与程鹿讲解王陆离的能力，一边在与涂婷婷讲话，同时还在安排天院的人迅速前往四面八方的边境查看情况。 那种异常，并不是受到城市权能控制的异变，几乎可以肯定是有着对白昼操控达到大师级以上的人动了手脚。 可就算调查城市里每一个人周身的白昼总量以及操控白昼的方式，他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能在他未察觉下同时对绵延几十公里的城市边界做到这些的人。 “如果是棋子呢？”涂婷婷这样说道。 赵叔眼皮一抖，连和其他所有人的同时联络都停了下来：“哪来的棋子。” 涂婷婷靠在程武麟家的沙发上：“你是一点都没发现棋子潜了进来吗？” 她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在听到王陆离体内那个棋子人格所讲，也是明白了现在这所城市所处的情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棋子竟然又一次奔着程武麟他们来了。而且如果说边界的封锁也是他们做的，那说不定他们的目的还要更可怕一些。 这个掌握城市权能的赵津试探她的时候，她也在同时试探对方。如果说城市权能都被棋子掌握在手里，那情况简直不堪设想。 “棋子怎么可能进入到这座城市来？我这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别说上界人了，连白昼操控力比你强的都没有……等一下……” 涂婷婷在这边听到赵叔那边传来了一声什么东西被踢破的爆响。 “有人吗？有人在吗？”一个男孩的声音。 “有。”赵叔的声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个男孩的声音第二次响起来的时候，屏这边连接着通话的涂婷婷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听说你就是天寂海的城市权能是吧……那你能不能把它给我呢？” 彭！ 咚！咔嚓！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捏碎掉了。 “有意思，你竟然不是普通的人类。”男孩的声音笑道，“原来这就是城市权能啊。” “哎？哪去了……怎么不见了！” “你个糟老头！把它送去哪了！” 于此同时，涂婷婷的手腕亮了一下，她看到一块蓝色的芯片似的东西从屏的表面浮了出来。 “是通过屏送走的吗……”男孩的声音忽然变大，就像是站在涂婷婷面前对她说话一般，“那边的人挺好了，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拿到了城市权能，我就会找到你，杀死你。” 涂婷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对着手腕轻声说道：“这样啊……我是涂婷婷，那你就来杀我啊？”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总部之外 涂婷婷？涂婷婷……涂婷婷！”男孩的声音念了她的名字三遍，最后一遍的语气稍微有些不自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棋子在哪里，我当然就会在哪里。”涂婷婷对着手腕上方的空气微笑道，“我认得棋子卒的声音，而你不是他……所以你是谁呢？” 男孩毫不啰嗦回答道：“我是棋子马……之一。” “这样啊。”涂婷婷一边说着，一边步出程武麟他们家门，“本来还想让你叫我姐姐的，但看来这下是我要叫姐姐了。可我又不喜欢自称妹妹……那就这样，用你们棋子的叫法……” 她把手上那块芯片抛起又接住：“……城市权能就在我这，马先生，我就在这里等你，来杀我吧！” “嘁。”男孩发出一声不屑声后就单方面关掉了通讯。 之后，涂婷婷在原地警戒，虽然没有等来棋子马，却看到了独臂往头顶大陆飞去的商易兰，好奇跟了上去，才有了后来的那幕。 城市权能啊…… 商易兰从杂物间离开之后，涂婷婷把隐在屏中的城市权能又一次拿了出来。 她不知道那个天院院长在受到袭击后把这东西交给她是故意的还是被迫所为，但既然这玩应儿现在在她这，那她确实要“保护”好它。 “哎，这位商女士，你要是不那么母狗的话，我还能把这东西给你。”她嘟囔道，把城市权能那粒芯片拿到眼前，“既然你没这个眼力价，那这好东西可要归我一个外人了哈。说好了，这可不算是间谍行为。” 说罢，她掐紧芯片的手指卷动起周边的白昼。一经白昼灌入，芯片内部的不知名结构开始震颤，像是榨出果汁一般挤出一滴金黄色的光点，同实验品748号那时一样，对着涂婷婷封器所在的眉间融了进去。 。 。 程武麟和实验品748号在走到海盾大楼附近的一路上，看到越来越多被棋子马杀死的海盾士兵的尸体。 心区除了中央的海盾大楼外，其他大部分区域都是没有人居住的办公楼。没有平民的尸体程武麟可以理解，但这些士兵理应也撤了出去，不知怎么却越往里越多。 “天奉的攻击不是这些人躯的身体能抵挡的了的，他们理应和其他平民一起撤离的。”纠正自己太多次，实验品748号已经懒得更改这种上界人独有的称呼了。 程武麟猜测道：“可能事情来的太突然，没办法跑？” “我刚刚下去查看了他们的体态，推测他们倒下去之前的方向都是背对着海盾大楼。”实验品748号皱起锋利的眉毛，“就像在保护身后的总部一样。” “看来他们训练还是挺有素的，真是可惜了……哎……”程武麟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地看向眼前那栋巨大压抑的方块玻璃大楼，感觉它好像随时都会从哪里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的獠牙一般。 想到某个可能性，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你说……这栋大楼里面的人会不会也都死光了……” “不会的。海盾有十位天奉，应该只抽了一半的人去参加商易兰的生日晚宴，剩下的人大概还都在这里。” “可是你想想程鹿，连她都可以被控制，那她手下的那些人会不会也都成为了棋子的帮凶？”程武麟忧心地猜测道。 “我觉得不会。”离大楼只有不到100米了，实验品748号重新把包裹他们二人的薄雾召了出来，“棋子有这种本事，早就横扫下界了。我估计她的种子要想控制人一定有很大的制约，像是无意识无抵抗之类的。同时面对五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天奉，棋子马绝对无法控制他们。” “控制一个也够喝一壶的了。”程武麟揉了揉太阳穴。 心区的螺旋形攀升布局的建筑到海盾大楼附近就断了。这里的高度也超过了两个人用白昼控制身体可以缓解坠落的最大幅度，没有缓冲直接跳到海盾大门那非常有可能当场摔死。 站在最后那栋大楼的屋顶边缘，程武麟往下看了一眼。城市里弥散开的灰烬让能见度下降了好几个级别，已经看不见大楼的底部到底有多远了。他多瞄几眼只觉得眼晕，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一座活跃的火山口一般。 倒是实验品748号丝毫没什么感觉，双脚的脚心已经完全离开楼梯，只有足跟部维持着姿势还站在楼上，估算着自己跳下去以后的白昼操控。 “要不我们还是别从正门走了。”程武麟感觉自己和王陆离在一起久了都被传染了恐高，对着实验品748号那张和王陆离一模一样的脸分分钟就想把他扯回来，“把玻璃打碎，直接从这边进去也行吧？” “我记得你和王陆离应该是跳过比这高的多的黑石山的。”实验品748号回头。 程武麟可不想再来一次那种连续坐了五分钟跳楼机的感受了：“那时候不是被逼无奈吗……” “来吧来吧，说不定再来一次你就变成天奉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 “来来来！”实验品748号宛如传销洗脑，一个劲招着手。 “坚决不来！”程武麟更抗拒了，早知道先前就不一路跳房子了，直接从正路走多好，“我是天院的，不打碎玻璃就能让我们穿过那墙壁。” “就算你是天院的，海盾也肯定在不是正门的地方设置了机关。而这种机关肯定没被棋子给拆掉。”实验品748号无奈摇摇头，“我们又不是来做贼的，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就好。” “你确定，这地方没被棋子完全攻下来吗！”程武麟看着一点光亮都没有的海盾大楼，连楼后那微微发光的天柱都照不透这大楼的玻璃幕墙，“从正门走，直接被棋子逮到了怎么办？” “棋子和赤双给我们的引导是去城主府，这里就算按你所说有埋伏，也不会是针对我们的。”实验品748号坚持道，“我先下去了，你要跟上啊。” “靠！”程武麟眼见着对方直接蹦了下去，怒骂了一声。他以为实验品748号这人应该比老王还稳重点的，怎么到这以后变得像是个愣头青似的。 《txt2016》网址：超【十万】完本书籍站，手机可直接下载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