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魔之九重妖塔》 第一章 天谴玉简落凡 天启元年,昌盛了近两个世纪的大周王朝开始走向没落,天灾不断,贪腐成风。赋税加重,民不聊生。风雨交加的周王朝,摇摇欲坠,国力日渐空虚。 此时,在西海绩宁有一户姓白的人家,常年以采药为生,虽无大富大贵,但日子还勉强过得下去。 一日,县衙贴出告示,重金寻觅一株千年以上的人参。白家老爷子白恩泽不顾自己六十岁高龄,决定再次上山采药,碰碰运气。 不料,山中突然起了大风,乌云密布,雷雨交加。白老爷子一时不慎,跌落山崖,昏死了过去。 当白老爷子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不见五指。白老爷子点燃了火捻子,意外发现,自己只是皮肤擦伤,并无大碍,顿感冥冥之中自有神灵保佑,忙跪地向山神叩拜。 说来也巧,白老爷子刚叩拜完毕,就发现自己跌落的地方,有一株足有人小腿腕粗细的人参,顿时大喜过望。 人参够了八两就价值连城,上斤即为无价之宝,但人参讲究根须完整方为上品。白老爷子忙掏出红绳将人参系牢,取出特制的小铲和骨梳,小心翼翼地挖掘起来。 大约过了近三个时辰,白老爷子终于挖出了一颗巨大无比的人参,用手一掂,顿时面色惊变。此参重达十斤,没有上万年根本不可能长成,此等巨宝一旦拿出,非惊动天下不可。到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使他将此参交于县衙,那些官老爷们为了保住这个秘密,说不定亦会加害于他。 白老爷子叹了口气,口中念念有词道:“此等天材地宝,非老朽这等凡夫俗子能拥有。参儿啊,参儿,你快点去吧,莫要再被人寻到。” 白老爷子解下系在人参上的红绳,把人参重新栽入土中。然后捡了些枯枝,生了一堆火,取出怀里的窝头,烤了吃掉,闭上眼缓缓睡了过去。 当白老爷子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参已不知所踪。人参有灵,可以在地下行走,并非死物,所以采参人才会自古流传下发现人参,先用红绳将其系牢的方法。 白老爷子收拾了下行囊,刚准备离去,突然发现在人参离去的坑里,留有一捆玉简。上古时期,人类尚无纸张,多用兽皮兽骨或竹简留字,但此种方式不易保存,留下的文字,多会化为灰烬。所以古人想到了把十分重要的信息,刻到玉简上面,永世常留。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所谓的古董,材质年份只是其价值的一部分,最主要的是要看此古董曾被谁所持有。玉简造价高昂,非普通人所能拥有。尤其是在上古时期,玉石开采困难,更是珍贵无比。所以,但凡在古时用玉简留字的人物,必是人中龙凤,富可敌国的名流。是以只要有玉简出土,即使当朝圣武大帝都会垂涎三尺,更不用说富人大臣了。 白老爷子犹豫一番,还是未经得起诱惑,拾起了玉简。时节已近晚秋,天气异常寒冷,可玉简入手处,竟然温热一片,显见是罕世的无价宝玉。白老爷子顺手将玉简展开,发现玉简开篇第一句话写的就是信我奉我,永泽子孙。 白老爷子本就敬畏鬼神,看到此玉简的开篇,顿觉自己一天之内的连番际遇,必是神灵有所指示,于是忐忑不安的看起了玉简上的内容。 按理说,一穷苦采药人家没银两供孩子上私塾。可白老爷子出生时,大周国力昌盛,衣食不愁,所以家境并不差。只是这玉简上的文字图形诡异,白老爷子从未见过。可离奇的是白老爷子偏偏能看懂,当他凝望玉简上的文字时,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玉简吸了进去,进入到了一片奇幻的空间。 在这片荒凉的空间里,没有风,亦没有任何植物,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白老爷子抬头向上望去,发现天空是灰蒙蒙的,似是被一片泥土覆盖,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白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没遇上这么诡异的事,顿时心中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宛如一个瞎子般摸索行进。大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突然看到远方有大片的火把,映得天空就像着了火一般。 有火光的地方就有人家,这是常识。白老爷子加快了脚步,大步向前走去,不料却看到一群兽头人身,青面獠牙的怪物,跪在一尊牛头人身,无比巨大的石像面前,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白老爷子对于这种场景并不陌生,往年绩宁干旱的时候,县里没少举行这种祭天仪式。他隐约的察觉到,这些怪物可能正在祭拜祈求什么。 不过,白老爷子是不敢再往前走半步了。他虽然常年在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上采药,胆子比普通人大许多,可突然遇上这么一群怪物,说不担心害怕是假的。 他趴在地上,生怕那些怪物发现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地突然开始抖动,无数长相酷似人类,却长着尾巴的怪物,手持利刃冲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的见到活物就杀,而跪倒在地上的怪物,立马拿起身旁的武器反抗。场面一时变得血腥无比,女人的尖叫声,儿童的哭泣声,组成了一副奇异的画面,令白老爷子惊在当场,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已。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静止的空间,弥漫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曝骨履肠,场面惨不忍睹。一截血淋淋的肠子突然飞来,不偏不倚的落在白老爷子的头上,尚在蠕动不已。白老爷子大叫一声,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正在交战中的两帮怪物,诧异的停止了争斗,齐刷刷的望向了他。 钻心的剧痛传来,白老爷子痛苦的捂着头,嚎叫一声醒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玉简跌落一旁,额头遍布了一层冷汗。 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却又那么的真实,以至于白老爷子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现实。他慌忙起身想要离开,却又舍不得那卷玉简。 白老爷子隐隐有一种预感,此玉简关系重大,不应触碰。可一想到玉简开头那句话,他咬了咬牙,把玉简再次从地上拾起,放入怀中。 他已经六十来岁了,没有多少年可活,可白家还要传承下去。朝廷日渐腐败,日子越来越难过,用不了多久,可能都要食不果腹了。虽然到时他可能早就成为黄土一胚,可他绝不能让白家断了香火。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下地狱,他也要让白家的后世子孙过上好日子。 第二章 凡朽痴念化龙 白老爷子回到家中,只字不提自己在山中的遭遇,只是招来唯一的儿子白奇峰,嘱咐其要照顾好家里,自己则要去山里呆上一阵,多则数年,短则数十日即可回家。 父命大如山,白奇峰虽不解,却无法违逆白老爷子的决定,只能命媳妇帮白老爷子收拾了包裹,送白老爷子进山。 白老爷子这一走就是近一年,直至第二年秋后才回来,一回来就和白奇峰说道:“吾大限将至,不日即将入土,你速速按吾的要求,去买些东西回来。” 白家世代采药,自然略懂医理,白奇峰见白老爷子面色蜡黄,咳嗽不已,心知不妙,惊慌失措道:“爹,你这一年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染上这么重的病。” 白奇峰边说边打开柜子,想拿出家中世代相传的护心丸给白老爷子服用。白家作为采药世家,多多少少存了一些救命的良药。这些药珍贵无比,即使白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不会轻易把这些药变卖。 白老爷子摆了摆手道:“吾所得的病,并非普通的药能治,你不用白费心机。许多事你不必知晓,你只需知道,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家的后世子孙。你速到镇上,买一口薄棺,一定要最便宜最薄的那种,然后买上二两朱砂回来。另外,你顺便请一名画师,要没有牵挂,手艺好,不怕耗时间的。银子吾这里有一些,你不用担心银两不够。” 白老爷子边说边递给白奇峰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显见里面有不少碎银,白奇峰刚想问这些银子从哪里得来。白老爷子突然剧烈地咳嗽不已,口中依稀有鲜血喷出。白奇峰欲言又止,不敢再多问,怕惹白老爷子生气,忙让媳妇搀扶白老爷子躺下,骑上驴车向镇里赶去。 白奇峰按白老爷子的要求采购完毕,回到家中后,白老爷子让白奇峰夫妇离开,只留下画师。然后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捆玉简,让画师按照玉简上的图案,用银针蘸着朱砂,把这些图案纹到自己全身上下。 图案极其诡异,触目惊心。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画师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多问。不过,白老爷子体质本就虚弱,而朱砂又有毒,全身上下纹满图案后,白老爷子的面色已经开始发黑,隐隐有离世的征兆。 画师怕担上命案,忙想离去。白奇峰将银两交于画师手中,刚想送画师离开,白老爷子咳嗽了两声道:“吾大限以至,临死之际,想再看一看四周。你留在家里,待吾送画师一程,顺便最后一次看看这片天地。” 白奇峰眼含热泪,不疑有它,白老爷子送画师离开,走到一片密林处,突然掏出腰间的镰刀,一刀割开了画师的喉咙。画师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白老爷子擦净镰刀上的血迹道:“不要怪老朽心狠,这都是命。你既然看到了这些图案,老朽就不能放你回去。” 白老爷子脱光衣服,跪在地上向苍天叩拜,口中念念有词,念着一种十分诡异的语言,边念边把画师的鲜血涂抹到自己身上的图案上。 大约一柱香后,画师的尸体已经冰冷。白老爷子把画师拖到密林深处,掏出日常走穴用的银针,插入到画师的奇经八脉中,接着掏出蜡点燃,封住了画师的耳孔鼻孔。最后掏出一小块银子,塞到了画师的嗓子眼中。 “你若泉下有灵,必会干扰老朽后世子孙的气运。如今老朽封住你的三魂七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老朽的做法虽有违天和,必遭报应,但也是无奈之举。倘若有一天你脱困,尽管来找老朽,一切罪孽都由老朽承担。” 白老爷子说完,把画师抛入早就准备好的泥坑中,盖上泥土石块,缓缓回到了家中。刚进门就一头栽倒,口吐鲜血。他本就大限将至,刚才又强撑着杀人灭口,耗尽了最后一点元气,此时即使大罗金仙在世,亦无力回天。 “爹,您连孙子都未看到即要离去,儿子对不起你啊…”白奇峰泪流不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白奇峰夫妇结婚数年未有子嗣,看了无数郎中都毫无办法。白老爷子上山采千年人参换取银两,既是为了改善白家的生活,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凑些彩礼,给白奇峰娶一偏房传宗接代。 白老爷子咳了两口黑血出来,感觉舒服了一些,面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道:“明年这个时候,你的孩子就会出世。千万记得,吾死后,不要给吾擦身体,亦不要给吾办法事。把吾埋在山顶朝东的方向,不要立碑。坟一定要挖三尺,不能深亦不能浅。棺木盖好即可,万万不可上钉。另外,吾怀中有一捆玉简,此物关系重大,你要发誓,宁死都不要打开,更不许向任何人提起,把它和吾埋在一起。切记切记..” 白老爷子说完,即一命呜呼,他是含着笑离开的。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白奇峰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哪里会让他老爹这么寒酸的下葬。 “爹,不是儿子不孝,只是人来的时候白白净净,走的时候也要干干净净的走,儿子怎么能让您带着这么一身污物离开..” 白奇峰命媳妇烧了热水,给白老爷子略作擦洗,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服,放入了棺中。犹豫再三,又在棺盖的四个角上,各钉入了一枚钉子。 父母的后事乃是儿女尽孝的大事,古有卖身葬父的事例,可见其重要性。在白奇峰想来,他不能将白老爷子风光大葬亦是不孝,如今买不起上好的棺椁,只用这么几张薄木板拼凑起来的薄棺下葬,再不封棺上钉,那也实在太愧为人子了。 所幸,白奇峰多少还记得白老爷子临终时的嘱托,没有请人做法事,只是按照白老爷子生前的要求,挖好了坟墓,把白老爷子埋葬。 九九八十一天后,山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条青龙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里格外耀眼。此青龙张牙舞爪的冲向星空,不料冲到半路,突然惨嚎一声,双眸圆睁,射出两道惊恐不甘的眼神,身体一阵颤抖,笔直的又跌落下来,化为一阵青烟魂飞魄散。 白奇峰虽然为人愚钝,但亦隐约察觉到事出反常必有妖,忙上山查看,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白老爷子的坟墓已经炸开,而白老爷子的尸体和玉简都消失无踪,只留下了临终时穿的衣服尚在棺材板里。 白奇峰百思不得其解,但隐约察觉到自己没有按白老爷子的要求,给白老爷子擦洗了身体,并在棺盖上加了四个钉子,似乎有所不妥。可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虽敬畏鬼神,可毕竟从未听说有谁真的见过,所以对一些神鬼传说,只是半信半疑。 白奇峰回到家中,一月后,其妻果然怀孕。次年,其妻难产死亡,留下一个儿子,取名白雪岩。说来也怪,自从白雪岩出生后,白奇峰每次上山,必满载而归,许多有市无价的药,亦能经常能采到,一时声名鹊起,远近求药的人不计其数。白奇峰一人采药,自然满足不了太多人的需求,于是雇人开发了山田,种上了一片药林。 按理说绩宁的山田水土不佳,能产出的药材有限。可无论刮风下雨,旱灾水涝,白家的药田每年都能产出大量的药材变卖,短短三年,白家已经成为方圆百里的首富,白奇峰也从一个采药人变成了白大老爷。 第三章 树大必然招风 枫叶徐徐飘落,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装。时节已近晚秋,正是药材丰收的季节,白奇峰端坐在书房中,正聚精会神地翻着账簿,盘算着今年的收成。 不料,白奇峰刚算到关键处,白雪岩突然捂着脸,哭哭啼啼的推门闯了进来。 白奇峰勃然大怒道:“混账,告诉你多少次了,进屋要敲门..” 白雪岩丝毫不理会白奇峰的训斥,只是捂着脸嚎啕大哭道:“爹,他们叫我傻子,还打我..” 白奇峰皱了皱眉头道:“你若没有不对的地方,别人为什么要打你。” 白家世代都是老实人,白奇峰亦不例外。白雪岩被打,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找对方长辈理论,而是怪自己家孩子不懂事。却不知有些恶童,专喜欢欺负弱小,以此为乐。 白雪岩被白奇峰训斥之后,哭得更伤心了。他生性愚钝,满肚子委屈却不知如何倾诉,只是捂着脸哭个不停。他不明白,他什么都没有做,县里的孩子却总是喜欢叫他傻子,合起火来嘲笑他,欺负他,甚至打他。 白奇峰叹了口气,心中略有不忍。他摸了摸白雪岩的头道:“爹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放心,倘若真有人欺负你,我们白家也不是好惹的。告诉爹,是哪些顽童打了你?” 泥人尚有三分火性,更何况白奇峰这个从小在生死悬崖玩命采药的老实人。 白雪岩停止了哭泣,抹了一把鼻涕道:“爹,打我的有县里王寡妇的儿子二狗,还有那个铁匠的儿子铁头,以及裁缝铺李掌柜的闺女杏花..还有..” 白雪岩掐着指头,说了一大堆名字,白奇峰越听面色越难看。他知道自己儿子天生愚笨,不受人待见。可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些顽童欺人太甚。只是他在世时尚可保护白雪岩,倘若有一天他走了,那该如何是好? 他叹了口气道:“阿福,从今天开始,但凡少爷出门,必要安排护院跟随。若少爷再出一点事,唯你是问。” 阿福忙点头哈腰道:“老爷放心,小的保证少爷不会再受欺负。” 白奇峰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思想比较守旧,虽嘴上说要为白雪岩讨回公道,可并不认为小孩子打架是多么严重的事。 不过,白奇峰想要息事宁人,有些人却不这么想。管家阿福刚出去不就,就急冲冲地返回道:“老爷,大事不好,有人控告小少爷当街杀人,官差上门拿人了。” 白奇峰大惊失色,知子莫若父,白雪岩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当街杀人? 两名官差进门就想拿人,白雪岩吓得哇哇大哭道:“爹,我没有杀人。爹救我...” 白奇峰心如刀绞,他平日里看似对白雪岩严厉,但实则拿着白雪岩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白家就这么一棵独苗,为了这棵独苗,白老爷子献出了生命,白奇峰的妻子也难产死去。倘若白雪岩在他白奇峰手中出了闪失,让他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辈。 “慢着,两位官差这是何意?我儿子不过才九岁,怎么可能当街杀人?此事一定是误会..” 白奇峰使了个眼色,管家阿福忙掏出两个红包塞到了官差手中。两名官差收了白奇峰的好处,面色和善了不少。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官差冲白奇峰说道:“白大官人,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别难为小的,倘若小少爷真是无辜的,县老爷自会明判。” 白奇峰这些年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穷苦采药人了。他心里清楚,这是有人想讹白家。民不告官不究,民若告了,那官府就要给个交代,这趟衙门看来他是去定了。 他蹲下身对白雪岩说道:“雪儿莫怕,爹一定不会让你有事。记住,男儿流血不流泪,你都九岁了,以后不管多怕,都不许再哭鼻子。” 白雪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紧紧握住白奇峰的手,硬是咬住牙没有再哭出来。 两名官差倒也识趣,没有给白雪岩上枷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衙门。 何县官早在那里等候多时,见白奇峰等人到来,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道:“带人犯...” 两名衙役上前,按住白雪岩的肩膀,逼他跪在堂前。何县官拍了拍惊堂木道:“堂下所跪何人...” 白雪岩昏昏浩浩,吓得话都说不出。白奇峰见状忙道:“堂下乃是本人的儿子白雪岩..” “大胆,本官没问你,不得说话。倘若再犯,休怪本官将你赶出县衙。现在传原告...” 一群相貌凶恶的大汉,抬着一具孩童的尸体,来到了堂下。领头一人体格魁伟,面庞有一道刀疤从额头贯穿到嘴角,看起来格外狰狞。 白奇峰嘴角一阵抽搐,暗叫一声不妙。此人他并不陌生,乃是黑虎帮大当家熊天霸。 黑虎帮是近些年绩宁县突然钻出的一股恶势力,敲诈勒索无恶不做,专门挑一些没有背景,却家境富裕的商贾下手。 一个月前,黑虎帮大当家熊天霸亲自登门拜访,要求白家每月供奉大笔银两,被白奇峰当场拒绝。没想到这熊天霸并不死心,竟然整了这么一出。 熊天霸恶狠狠地瞪了白奇峰一眼,冲何县官道:“我儿子只因在街头望了白家小少爷一眼,却惨被石头砸死,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儿做主。” “可有证人?” “有..” 何县官拿起惊堂木一拍道:“带证人..” 一名女子上前,正是街头卖豆花的刘姑娘,这刘姑娘似是有些慌乱害怕,身体微微的颤抖个不停。她羞愧的望了白奇峰一眼,咬了咬嘴唇道:“禀青天大老爷,当时我确实看到白家小少爷行凶,而对方并未反抗。” 刘姑娘作证完毕,随即又有不少人上前作证。白奇峰的面色变了,他再愚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白家不是普通的商贾,白家的药材生意遍布大周,连皇宫都曾采购过白家的药材。若没有真凭实据,即使是知府也不敢拿白家怎样。可若是证据确凿,那即使白家告到京城亦无任何用处。 可这些人怎能如此恩将仇报,当年刘姑娘卖身葬父,是他出的银子,并且未用刘姑娘偿还。陈大爷的孙子无钱治病,亦是他派郎中免费给治好的。这些作证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欠过他天大的恩情。可如今这些人忘恩负义,竟然齐齐出来做伪证,这是要把案子办成铁案啊。 第四章 赤子一夜惊魂 民不与官斗,白奇峰心里明白,倘若今天他不做出让步,白家就要绝后了。他走上堂前,跪在地上道:“青天大老爷,小人恳求私下和解。” 按理说人命关天,岂是儿戏。可大周朝腐败成风,不管什么案件,只要原告接受,皆可和解。当然,面子问题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何县官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道:“大胆,你当县衙是什么地方?若不是念在你救子心切,本官非要赏你二十大板不可。来人,把人犯压入大牢,待明日再审。退堂..” 何县官见目的达到,也不想把白奇峰逼得太狠。兔子红眼了尚会咬人,何况白家有万贯家财,真要来个鱼死网破,上京告御状,谁都不会好过。 白奇峰待何县官离开后,铁青着脸走到熊天霸跟前道:“熊爷好狠的手段,连自己儿子都能下得去手。” 熊天霸哈哈大笑道:“白大官人,本帮主早说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您是赚大钱的人,我们只是混口饭吃,何必要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本帮主妻妾成群,生了三十四个儿子,不要说死一个,就是死十个也无所谓。你们白家可只有那一棵独苗。难道你真的想让白家绝后吗?” 白奇峰强压着怒火道:“废话休说,你开价吧,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撤诉。” 熊天霸冷哼一声道:“你当我们黑虎帮是街头乞丐吗,有钱大家赚,以后白家每月向黑虎帮交五千两白银,本帮主保你儿子长命百岁。” “五千两?”白奇峰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只要能保住白雪岩的性命,这笔钱他认了。 “好,我答应你。” “白大官人果然痛快,明天我们就签契约,黑虎帮会以白家老号股东的名义,每月收取这五千两。不过本帮主要请贵公子到帮里做客,只要每月月初白家把银两交上,本帮主保证不会为难贵公子。” 熊天霸说完转身离开,白奇峰望着熊天霸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黑虎帮欺人太甚,竟然想让白雪岩做“质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事已至此,只能日后再想办法。他让管家阿福给牢头塞了不少银子,又给白雪岩送了不少吃食。 不过,白雪岩没有半点胃口。他扶着墙大吐特吐了,直到苦胆都吐出来了,才感觉舒服了不少。人是非常奇特的动物,怕到极致要么发疯,要么适应,绝不会出现第三种情况。最初的恐惧过后,他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的牢房较为干净外,其余牢房都非常肮脏拥挤,而且血迹斑斑。墙壁上,蟑螂、壁虎、跳蚤,肆无忌惮的爬来爬去。角落里,一只只肥大的老鼠,竖着耳朵,吱吱叫个不停,像是在等待它们的美食。白雪岩从小在药田里长大,没少干抓昆虫掏蛇窝的事,倒是不怕这些老鼠虫子。 在牢房的对面是刑讯室,或许是为了增加犯人的恐惧感,刑讯室没有任何门户遮挡,白雪岩可以清楚地看到暗色的墙壁上,悬挂着老虎钳,十指夹,烙铁等上百件用来折磨犯人的刑具。 而在白雪岩牢房的隔壁,关着一个邋遢的老头。这老头蓬头污面,身上似乎穿着一件道袍,这令白雪岩有些惊讶。大周朝以道为尊,道士在大周朝可是很受尊重的。不知这老道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被关押至此。 老头盯着白雪岩面前的烧鸡,口水哗哗直淌,他露出满嘴的大黄牙,冲白雪岩微微一笑道:“小哥,老道饿了一天了,那只鸡你若不吃,给老道吃可好?” 白雪岩本就没有胃口,见这老者可怜,毫不犹豫的拿起烧鸡丢了过去,老道捧着鸡大嚼了一番,三五个呼吸的功夫就把一只鸡吃进了肚里,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上的油腻道:“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要是能再有壶酒那就更好了。老道这辈子从不欠别人人情,既然老道吃了你一只鸡,那今晚不论发生什么事,老道都会护你周全。” 白雪岩不以为意,只当老道是随便说说。他毕竟是个孩子,恐惧过后,颇感困乏。迷迷糊糊中,他躺在一片尚算干净的干草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白雪岩突然感觉有人压在他身上,令他呼吸困难。他想要挣扎,奈何浑身动弹不得。 “小宁儿,莫要调皮..”老道突然张口,白雪岩感觉身上一轻,睁开了双眼。 此时天色已经漆黑不见五指,白雪岩惊怕道:“老丈,发生了什么事?” “小哥莫怕,这里阴气重,难免会有不少阴魂。刚才压在你身上的小女孩,只是想和你玩,没有恶意..” 白雪岩一个哆嗦道:“老丈莫要吓我,世间怎么会有鬼魂。” 老道笑而不语道:“小哥,你过来,靠近些..” 白雪岩半信半疑的走到墙角下,老道的手指突然穿过墙壁,在他的额头中央点了一下,一阵晕眩的感觉袭来,白雪岩的双眼突然一阵刺痛。 良久后,刺痛感总算减轻了许多,他缓缓睁开双眼,赫然看到墙壁上,大量的鲜血和头发涌出,整座地牢,完全就是一片血的海洋。无数狰狞嘶吼的头颅从墙壁上显现,似是想要冲破束缚,从墙壁上钻出。奈何墙壁上似乎有某种禁制,即使这些头颅奋力挣扎,亦毫无用处。 而在地牢的过道内,一道道白色的身影不停地飘来飘去。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身体漂浮在空中,突然拉着白雪岩的胳膊道:“哥哥,陪我玩..” 白雪岩双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直到天色蒙蒙亮,他才再次醒来。牢房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有些后怕的盯着老道说道:“老丈,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吓我。” 老道手里抓着一个窝窝头,啃了两口道:“小哥不必如此惊慌,老道只是临时帮你开了天眼,让你看到了这牢中的真实景象罢了。” 白雪岩从未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鬼魂。他虽愚钝,但也知道老道不是凡人,忙跪下道:“老丈,求你收我为徒,教我本领,让我从此不再受人欺负。” 老道摆了摆手道:“老道的功法,必须要在极阴之地方可修行,不适合小哥。不过小哥能在这里和老道相遇,也算是有缘,老道略懂一些观人之术,送小哥几句话。怕,必死无疑。拼,尚有一线生机。切勿胆怯,克服恐惧,自会有一番天地。” 白雪岩不解,可老道说完后就不再言语,无奈下,只能作罢。 此时白奇峰已经和熊天霸签了契约,双方按完手印,白奇峰忙来到地牢中,接白雪岩出狱。 “雪儿,爹对不住你。你要到黑虎帮暂住一段时日,你放心,爹一定想办法接你回来。” 白雪岩满心指望能回家,突闻此噩耗,心里一阵难过。可他虽胆小愚笨,为人却极重承诺,他答应了白奇峰不会再哭,那即使他再难过,也会忍住泪水。 他点了点头道:“爹,你放心,我会等你接我回去。” 白奇峰摸了摸白雪岩的头,颇感欣慰。或许是他的错觉,他感觉白雪岩经此磨难,似乎变得坚强了一些。若白雪岩真能因祸得福,变成一铁血男儿,那白家即使倾家荡产也值了。 “爹爹,这位老丈为人极好,你让福叔每天给这位老丈送些酒菜可好。” 地牢中关押的犯人,多是罪大恶极之辈。若在平时,白奇峰会担心白雪岩是否上当受骗。可白雪岩即将离开,成为黑虎帮的“质子”,临行前只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不能不答应。 “阿福,从明天开始,每天给这位道长送些酒食。狱卒那边也打点好,给这位老丈换个干净点的牢房。” 老道依然闭目不语,只是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 第五章 朱门多出恶少 不管白奇峰如何不舍,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他不是没想过让白雪岩逃跑,可黑虎帮早有准备,白雪岩刚出狱,马车就已经在地牢门口等候了。 赶车的老汉头戴斗笠,身披一件蓑衣,见白奇峰领着白雪岩出了地牢门口,忙迎上前道:“白大官人,老朽奉熊帮主之命,在这里接小公子去黑虎帮。” 白奇峰有些温怒道:“混账,我儿刚经历了牢狱之灾,理应在家休养些时日。你们黑虎帮欺人太甚..” “白大官人,老朽只是一赶车的马夫,请不要让老朽难做..”老汉不卑不亢,边说边伸手在地牢门口的石狮上按了一下,一个清晰的掌印瞬间出现在白奇峰面前。 白奇峰的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他早就听说黑虎帮高手如云,可没想到一个赶车的老汉都如此可怖。但这种赤luo裸的威胁,让他很不舒服。他强压怒火道:“既然黑虎帮执意如此,那让我儿回家梳洗一番,换件衣服总可以吧。” 老汉也不想做的太绝,点了点头道:“那老朽就在白家门口等候小公子好了。” 白雪岩梳洗完毕,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忐忑不安的登上了马车。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可人总要学着慢慢长大,无论多害怕,他都不会再哭泣。 大约过了四个时辰后,马车总算停在了一处山脚下。此时天色已经发暗,一名年纪十二三岁,丫鬟打扮的少女,领着白雪岩来到了一处厢房。 “公子,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规矩只有一条,就是千万不要逃跑。奴家叫秦岚,你可以称呼奴家岚儿。” 白雪岩木讷的点了点头道:“秦岚姐姐,这里每天什么时候开饭。” 秦岚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呆子,竟然称呼一个丫鬟为姐姐,问的第一件事竟是什么时候吃饭,真是傻得可以。 “公子切记,当着外人的面不要叫奴家姐姐,那会给奴家惹来许多麻烦。每天到了吃饭的时间,奴家自会给公子送饭。倘若公子有什么需要,只需告诉奴家,奴家自会通知总管解决。” “好的,秦岚姐姐,我知道了..” “那公子,奴家先给你打盆水洗把脸..” 秦岚微笑着离去,留下一阵香风。奈何白雪岩呆子一个,压根没注意到秦岚的美貌,但这反而让秦岚对他颇有好感。这些质子多是横行乡里的恶少,不少人见到秦岚第一面就动手动脚,鲜有白雪岩这么本性纯良的。 白雪岩打了个哈气,连日的遭遇,令他身心疲惫,用过晚饭后即沉沉睡去。总的来说,黑虎帮的伙食还不差,没人愿意得罪财神爷。若是把这些质子饿坏了,那对黑虎帮没有半点好处。 不过,一旦有商贾不堪重负,出现破产甚或家破人亡的情况,其后代就会和黑虎帮签订卖身契,生死皆由黑虎帮决定,秦岚就是其中之一。她之所以只是做个丫鬟,尚未成为某些人的玩物,皆因大周朝流行买红冲喜。待再过两年,她即会被黑虎帮送入青楼,由那些达官贵人竞价买红。 “公子,起床吃饭了。” “好的,姐姐。今天吃过饭后,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奴家劝公子最好不要出这间屋子。” 秦岚欲言又止,白雪岩倒没有觉察出有什么不妥。他本就愚笨,自然意会不到秦岚话中有话。吃过早饭后,他来到了后院的花园中。不料,刚进入花园中,一名马脸少年不怀好意的伸出脚来,狠狠绊了他一跤。 “你,你这人想干什么,干嘛绊我一跤..” 马脸少年阴凄凄的一笑道:“哼,小子,胆子不小,来到这里竟然都不知道拜会我们,不想活了..” 黑虎帮的质子高达上百人,这么多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聚在一起,指望大家和平相处那是不现实的。 “马天宇,你皮又痒了,凭什么欺负我们田帮的人..” 一名皮肤黝黑,铁塔似的少年,凶神恶煞的挡在了白雪岩身前。黑虎帮的质子,大略分成了三个小团体,分别是田帮、布帮、瓷帮,白家是种植经营药材生意的,自然属于田帮。 “我呸,黑鬼,别人怕你田帮,老子可不怕。他若想在这里生存,你最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马天宇,信不信本少爷撕了你的嘴..”被称为黑鬼的少年勃然大怒,卷起衣袖就要动手。不过,这里毕竟是黑虎帮的地盘,由不得他们为所欲为。 “都住手,李小天和马天宇,你们两个想干什么?”一名獐头鼠目,留着八字胡,神情颇为猥琐的中年人,领着五名黑虎帮的帮众,及时制止了这场争斗。他的名字叫胡三,专门负责看管这些质子。 “胡爷,是这小子先挑事的..”名为李小天的少年,立马换上了一副下人的笑脸,塞了一个钱袋到胡三手中。这一幕看起来有些滑稽,一个长相魁伟,黑铁塔似得少年,竟然对一个猥琐大叔如此卑躬屈膝,这让白雪岩很是惊讶。 胡三掂了掂重量,满意的冲李小天点了点头,似是再说孺子可教。钱能通神,即使是身陷牢狱,有钱和没钱也是两种待遇,更不要说黑虎帮了。 “马天宇,你听好了,我胡三在这一天,你是龙要给我卧着,是虎要给我趴着,少给老子惹事。再有下一次,小心老子关你进小黑屋..” 马天宇听到小黑屋三个字,本能的哆嗦了一下。胡三确实不敢杀害这些质子,甚至让这些质子有外伤都不行。可这世上有许多刑罚,能让人看不出受伤,却饱受摧残。比方说逼人吃屎,把人的头按入尿桶,甚至找两个喜欢男风的黑虎帮帮众日夜相守,这些招数可是比肉体上的刑罚都狠毒。 “胡爷别生气,小的只是开个玩笑..”马天宇忙挤出笑脸,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胡三手中,胡三满意的咧嘴一笑道:“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马天宇恶狠狠的瞪了李小天一眼,转身离去。李小天扶起白雪岩道:“你就是白家的小少爷吧,不用怕,以后跟着我混,保证没人敢欺负你。记得每月月初交给我一百两银子的保护费,不然的话,你可要小心了..” 李小天不怀好意的冷笑连连,白雪岩不由自主得害怕起来,他原以为对方是出于好心才救他,却未曾想对方的目的竟是为了银子。他唯唯诺诺道:“我没钱,要是交不上怎么办..” “没钱就跟家里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马天宇那个人可是颇好男风,尤其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嘿嘿嘿..” 白雪岩吓得浑身颤抖,他虽愚笨,对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可也知道李小天在说什么。 质子质子,看似可怜,却多是欺软怕硬之辈。别看李小天、马天宇这些富家恶少对胡三卑躬屈膝,可欺负弱小,欺负穷苦的老百姓,窝里横,他们远比黑虎帮更加恶毒。 第六章 忍到无法再忍 白雪岩闷闷不乐的回到屋中,心里既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怒。银子他不在乎,他只是恨自己没用。他虽愚钝,但也是有自尊心的。这种屈辱的感觉,就像是一条巨蟒,狠狠的缠绕着他的身体和脖子,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狠狠的踹了墙壁一脚,人生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念头。可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九岁男童,连男人都算不上,即使反抗又能如何。他颓废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叠银票。 这些银票是白奇峰硬塞到他包裹里的,他本以为没用,可没想到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他有多么不甘,他都只能屈服。 时间已近晌午,该吃午饭了。每天这个时候,都是他最开心的时候。这倒不是他贪吃。黑虎帮的伙食虽然不错,可比起白家还是差了太多。只是每到吃饭的时候,他就可以看到秦岚姐姐。这是他在黑虎帮中唯一能说上几句话的朋友。 午饭很快送到了屋里,依然是两菜一汤,只是送饭的人变成了一个年纪大约十三四岁,身材臃肿,脸上有些小麻点的胖丫头。 “这位姐姐,秦岚姐姐哪里去了?” “公子,以后你的饮食由奴家伺候。请公子安心的吃饭,不要多问。” 胖丫头欲言又止,反而令白雪岩心生疑惑。他想了想,往常白奇峰找人问话,经常会让管家阿福给对方塞上一些银两。于是他有学有样的抽出一张银票,塞到了胖丫头手中道:“这位姐姐,你就告诉我吧,秦岚姐姐到底怎么了。” 胖丫头连忙推辞,叹了口气道:“公子,你误会了。奴家不要你的银两,只是你知道了秦岚的去处又能如何?对你没有半点好处。而且若让人知道是奴家多舌,那奴家的下场会很惨。” “姐姐,你尽管说,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白雪岩的语气坚定,令人不能怀疑。磨难会让一个人快速成长,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正在一点点的改变。从一个愚钝的傻孩子,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既然公子执意如此,那奴家就说了。秦岚因为不愿意去青楼,想要逃跑,被抓回来关到了黑水地牢中。” 美貌是老天赐予的财富,但若没有保护这种财富的实力,那美貌只会给人带来不幸。尤其在黑虎帮这种地方,女孩子长得难看一点其实是一种福气。 “这位姐姐,黑水地牢怎么走。”白雪岩从没有这么生气过,他年纪虽小,但也明白逼良为娼这四个字的意思。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极度的愤怒不单没有让他暴跳如雷,反而让他变得异常冷静。或许他骨子里就有一种潜质,越是遇到大事越能保持沉稳,这一点连他的父亲白奇峰都没有发现。 白雪岩问清了黑水地牢的位置,心里寻思着自己势单力薄,要有把刀才行。他并没打算杀人,事实上他连只蚂蚁都不曾杀死过,只是他觉得有把刀防身胆气会足很多。 “姐姐,你可有办法弄到一把刀?” 胖丫头吓得面色苍白道:“公子,莫害奴家,你还是找别人想办法吧..” 白雪岩不想强人所难,可他除了秦岚外,在这里没有任何朋友,这让他如何是好。 或许是看出了白雪岩的无奈,胖丫头指了指屋中摆放的花瓶,白雪岩诧异,不明白胖丫头在指什么。直到胖丫头离开后良久,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他随意吃了两口东西,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待夜深人静后,拿起花瓶狠狠摔在地上。 他从碎片中挑出一块长条形的瓷片,撕下一截床单,把瓷片一头层层包裹,然后把自己制作的简易瓷片刀藏进了怀里。趁着月色,悄悄离开了屋子。 他小心翼翼的在夜色中行走,没费多少力气就来到了黑水地牢的入口。黑虎帮的夜晚,对外设有大量岗哨关卡,普通人根本无法闯入。对内则只有一队巡逻的帮众,每隔一柱香的功夫巡逻一次。只要算好时间,想要躲开巡逻的队伍并不难。 不过,地牢门口有两名黑虎帮帮众把守,这让白雪岩有些不知所措。他一个雏,哪里做过救人这种事。只是想到哪就做到哪,连见到秦岚人后该怎么办都没想过,哪有本事把这两名守卫引走。 “不好了,起火了..” 不远处,黑虎帮帮众居住的地方,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两名守卫的面色瞬间变的有些惶恐。 地牢守卫必须坚守岗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应该离开。可一来黑虎帮虽有不少高手,可底层帮众多是些地痞无赖,不可能和军队官府一样有纪律性。 二来着火的地方不偏不倚,恰好是地牢守卫居住的地方,看守地牢的守卫都没少捞银子,屋子里多藏有银票,万一烧毁了,那这些地牢守卫不是白做了那么久的恶人。 两名地牢守卫急匆匆的离开,白雪岩忙趁机进入了地牢中。 地牢的甬道里,每隔一段路即会有一支燃烧的火把。他借着微弱的火光,转了两个弯后,很快来到了地牢底部。 黑水地牢的面积不大,说是地牢,其实只有七八个牢房而已。日常用来关押那些不听话的丫鬟,和一些准备上京告御状的商贾。 白雪岩刚下到地牢深处,即看到胡三手里拿着一根皮鞭,色眯眯的盯着秦岚道:“小娘皮,胆子不小,还敢逃跑。大爷我再问你一遍,肯不肯去青楼..” “呸,你这个断子绝孙的阉人,杀了我吧…” 胡三不会功夫,为人又卑鄙无耻,龌蹉至极,让他做头目,完全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曾和人争斗,伤了下面,成了一个废人。所以他虽坏的流脓,却从没发生过丫鬟或女质子遭破身的事,这让黑虎帮大当家熊天霸非常放心。 “臭婊子,你敢嘲讽老子..”胡三暴跳如雷,他心理本就扭曲,如今被人当场揭短,哪里还受得了。他抬起皮鞭,朝着秦岚的身上就狠狠抽了两下。 皮鞭侵过油,极其歹毒,抽到身上就皮开肉裂,秦岚的衣服瞬间崩开,露出了少女独有的白皙皮肉。 胡三咽了口吐沫,他虽不是男人了,但不代表没有需要。只是像秦岚这种大户人家出生的女子,从小饱读圣贤书,琴棋书画都有接触,稍加训练就是青楼的头牌,不是他这种人能染指的。 他舔了舔嘴唇,伸出大手捏了捏秦岚胸部,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娘皮,不如你我对食可好。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不会再受皮肉之苦。” “呸..”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到了胡三脸上。秦岚从小读圣贤书,对于贞洁看得比命都重要,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要求。 关于对食这种事,她早有耳闻。这胡三虽不许手下染指这些丫鬟女质子,自己却没少干恶事。只是被他凌辱后的女子尚是处子,不影响买红冲喜,所以黑虎帮的大当家熊天霸,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哼,臭婊子,今天你从也要从,不从也要从…” 胡三目露凶光,一把撕开了秦岚的衣服。白雪岩见状,忙掏出瓷片刀,把手放到背后道:“住手..” 他的身体有些颤抖,显见内心极度害怕。可人生有些事,远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他确实忠厚老实,有些胆小,但胆小不代表懦弱。在面对黑虎帮诬陷的时候,他忍了。面对官差的时候,他忍了。甚至面对那些质子的时候,他也忍了。可这一次,他忍无可忍。他可以允许别人欺负他,侮辱他,但他不能忍受别人欺负他的朋友。 第七章 铁血男儿本色 胡三的邪火刚被勾引出来,突然被人制止,难免有些火冒三丈。他恶狠狠地转过身,发现制止他的是白雪岩后,狞笑道:“老子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窝囊废,赶快给老子滚,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胡三目露凶光,可并没有马上动手。白家乃是黑虎帮第一大财神,每月交纳五千两纹银,而寻常商贾每月不过交几百两银子。熊天霸曾亲自叮嘱过胡三,无论如何都要保证白雪岩的安全。所以胡三虽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却颇为忌惮。 “不许欺负秦岚姐姐..”白雪岩突然狂吼了一声,不顾一切的冲向了胡三,一刀捅在了胡三的肚子上。 鲜血如瀑布般涌出,胡三吃痛,嚎叫一声把白雪岩推开,连连向后退。他本是一街头无赖,只会欺负一些老人妇孺,哪里懂得什么功夫。加上这些年他横行霸道,从没有人敢反抗,突然钻出一个不要命的,吓得他连腰间的佩刀都忘记拔了,只想着赶快逃命。 可血液激起了白雪岩的凶性,他挥舞着瓷片刀,不依不挠的再次冲上前,一刀刺入了胡三的心口。 大量的鲜血涌出,喷了他满头满脸,可他毫不在意。他只是红着眼睛,宛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不断地抽出刀再刺入,一刀又一刀的刺个不停。 人压抑的越久,反弹的越猛烈。胡三早已断气,可白雪岩依然刺个不停,直到没有了力气,才半跪在地上。 此时胡三的肚子已经被捅成了筛子,肠子都流出来了,这让一旁的秦岚有些害怕。她从没想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还有这么冷酷的一面。 “他已经死了..” 白雪岩对于秦岚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傻傻的跪在地上,失了魂般一动不动。直到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才回过神来。 他惊恐的松开了手,丢掉了紧握在手中的瓷片刀道:“姐姐,我杀人了..” “别怕,你先把姐姐放下来..” 秦岚尚绑在木桩上,白雪岩解开绳子道:“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岚笑了笑,摸了摸白雪岩的头道:“你快点离开这里,人是姐姐杀的,和你无关。不管谁问你,你都要一口咬定没来过这里..” 白雪岩点了点头,抬脚刚要离开,突然想到,自己若是就这么走了,那还算是个男人嘛。他咬了咬嘴唇,抽出胡三腰间的佩刀道:“姐姐,人是我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一起离开黑虎帮,只要回到家,我爹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 “好..”秦岚点了点头,找来狱卒使用的水壶,撕下一片衣服,把白雪岩身上的血迹擦了擦。她的年纪其实比白雪岩大不了几岁,还是少女心性,压根就没想过,黑虎帮防卫森严,哪有那么容易逃出。 秦岚和白雪岩离开地牢,一路上不时看到提着水桶的杂役和黑虎帮帮众,甚至不少质子也加入到了救火的行列当中。白雪岩把刀藏进了长袍里,两人装作也是救火的杂役和质子,畅通无阻的翻过了黑虎帮的围墙。 不过,黑虎帮的戒备内松外紧,围墙内虽然只有少量人马巡逻,围墙外则每隔百步就设有一岗,普通人想要逃出去可以说是难于升天。 “姐姐,我去引开那个站岗的人,你先跑。若是我被抓住了,你就到白家找我爹,让我爹想办法救我..” 秦岚摇了摇头道:“不行,黑虎帮夜晚戒备太严了,我们逃不掉。不如等到天亮了,我们再想办法。” “那姐姐先到我那里躲上一阵,应该没有人看到我下了地牢..” 秦岚想了想,连她都不敢相信这个柔弱的少年还有这么冷酷的一面,黑虎帮的人应该更不会怀疑。她点了点头道:“好吧,只能如此了..” 两人顺着原路,快速来到了白雪岩的住处。白雪岩居住的地方属于独门独院,这在质子中属于最高待遇,只有三名质子有此资格。 白雪岩推门进入院子,突然发现自己的房间烛光闪烁,顿时有些惊讶,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前明明把蜡烛吹灭了。他紧张道:“姐姐,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下,有些不对劲。” 白雪岩悄悄来到窗下,把窗户纸捅了个小洞往里一瞧,赫然看到马天宇和李小天正在自己房中,而在屋中的墙角处,有个双手被捆绑住的丫鬟,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白天给白雪岩送饭的那位胖丫。 马天宇手中拿着一叠银票道:“李兄,没想到这小子还是头肥羊,包裹里放了这么多银票,看来每月收他一百两银子太少了。” 李小天哈哈一笑道:“那是,我早说了,这白家财大气粗,区区一百两不值一提。今晚算这小子走运,不然我们狠狠揍他一顿,先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日后才好听话。” 李小天和马天宇,一个是质子中田帮的老大,另一个则是布帮的大哥。表面上两人针锋相对,互相仇视,实际上二人一直合作唱双簧。 田帮来了新质子,马天宇就装黑脸,李小天装红脸。反之布帮来了新质子,李小天就装黑脸,马天宇装红脸。两人一直靠这个敛财,搜刮了许多银子。凡是田帮和布帮的弟子,每月少则贡献十几二十两银子,多则高达三四十两。不过,像白雪岩这样每月需要交一百两的,还是第一位。 当然,两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敲诈这些质子,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实际上,两人敲诈的所有银子,都要分给胡三一半,剩下的一半才由两人平分。 “可恶..”白雪岩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两人竟是一伙的,串通一气来欺负他。他的双眼瞬间变成了红色,握紧了刀就悄悄向房门走去。他刚杀过人,凶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怕。杀人这种事是一条不归路,不管白雪岩曾经有多么胆小老实,他都很难再找回曾经的自己了。 马天宇把银票放入怀里,色眯眯的走到胖丫跟前,抬起胖丫的下巴道:“小娘皮,别给脸不要脸。今晚乖乖的伺候下我们哥俩,不然把你交给胡三,让你死的惨不忍睹。” 钱能通神,牢狱有银子尚能饮酒作乐,不要说黑虎帮了。不过,马天宇和李小天可以用银子在黑虎帮买到许多东西,唯独女人这方面不太好解决。黑虎帮内又没青楼,两人也不敢随便对那些丫鬟女质子下手。 今晚两人本是准备来敲打白雪岩一番,让白雪岩乖乖听话。不料刚来到这里,就看到胖丫鬼鬼祟祟的从白雪岩这里离开,一时好奇跟了上去。谁曾想竟然看到胖丫到厨房找了些油脂,放了一把火。两人见状,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检举,而是终于可以开荤了。 这世上有种男人,一生都是为了底下那点东西活着。马天宇和李小天就属于这种人。两人长时间没碰过女人,已经到了看到母猪都赛貂蝉的地步。至于胖丫为什么放火,两人根本不在乎。 第八章 杀到血染青天 极度的愤怒,令白雪岩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狰狞的一脚踹开房门,提着刀狞笑道:“你们两个是在找我吗?” 李小天刚想搭话,白雪岩猛然举起长刀,一刀狠狠劈了下来。李小天大惊失色,他只是一个恶少,欺负下普通人尚可,哪里见过这阵势。他本能的举起了手臂,想要挡住长刀,可血肉之躯如何能挡住钢铁洪流。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李小天的手臂应声斩断,可白雪岩并未停止攻击。事实上正在搏斗中的人,一旦见了血后,不但不会停手,反而会变得更加疯狂。 脑浆四溅,白雪岩一刀劈掉了李小天小半个脑袋,然后恶狠狠的向马天宇靠近。 “白哥,不,白爷,饶命,我错了,别杀我..” 马天宇吓得屎尿都快出来了,他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边磕头边从怀里掏出大把银票道:“这是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你,别杀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我不想死..” 白雪岩看着不断磕头的马天宇,突然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往常他遭受欺负的时候,不管他怎么忍让,怎么苦苦哀求,对方都只会变本加厉。而现在他奋起反抗,对方反而吓得跪地求饶。他心里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原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只要你比对方狠,对方自然就会怕你。 白雪岩对于事物的理解非常简单,简单到有些危险,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又天生愚钝,哪里懂什么大道理。但越简单越直接,越直接越可怕,真男儿本就应该快意恩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世间所谓的道理,若没有染血的钢刀,不过就是空谈罢了。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白雪岩连杀两人,已经有些杀红了眼。他不知道也不在乎马天宇是否真的该死,他只知道马天宇欺负他,这就够了。 马天宇已经掏干净了身上的银子,身上再无其它物品可以掏出。他急中生智道:“我知道一条密道,能离开黑虎帮..” 病急乱投医,马天宇确实听说过一条密道,但这条密道是否真的存在,他就不清楚了。 “真的有密道?密道在哪?你要敢骗我,小心我杀了你。” “白爷,我怎么敢骗你,像黑虎帮这种地方,为了防备日后官兵的围剿,都会有一条逃生的密道。我听胡三酒后说过,密道就在伙房石磨的下面…” “好,我知道了..”白雪岩点了点头,突然一刀刺进了马天宇的胸口。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若让这马天宇活着,难保不会横生枝节。既然如此,索性杀了痛快。 “啊,弟弟,他已经求饶了,你为何还要杀他...” 不知何时,秦岚已经来到了屋里。她的面色惨白,惊惧的望着白雪岩。而在角落里的胖丫,则直接吓得晕死了过去。 “姐姐,我若不杀他,那他肯定会去告密,到时我们尚未走出密道就让人抓回来了。” 秦岚知道白雪岩没有撒谎,这种可能确实存在,可她还是无法接受。她叹了口气道:“弟弟,这二人虽然是两个恶少,但罪不至死。你为人憨厚,但杀性太重,这样不好,以后不要随便杀人了..” “好的姐姐,我记下了..”白雪岩口头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至于憨厚和杀性是否矛盾?这问题就像是问好人为什么也会奸猾一样白痴。 秦岚舀了瓢水把胖丫弄醒,三人趁着夜色,快速来到了伙房。此时火已经完全扑灭,黑虎帮的帮众正在挨个院子搜查,想要找出放火的凶手。用不了多长时间,黑虎帮的人就会发现胡三和李小天、马天宇的尸体,到时白雪岩三人想逃就难了。 石磨非常重,日常拉磨并不困难,一头驴即可,但想要把石磨推开,那不要说三个小娃娃,即使三个壮汉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秦岚急的直掉眼泪道:“这可如何是好?弟弟你还是先回去吧,杀了两个质子,黑虎帮不会难为你,顶多让你父亲赔钱。至于胡三,那是姐姐杀的。” “不,姐姐不用说了。要走一起走,我不会丢下姐姐一人。姐姐让开,让我再试试..” 白雪岩咬了咬牙,再次把手放在了磨盘上。一道红光,诡异的从他体内升起,瞬间走遍他的全身,他猛然怒喝了一声,把石磨推了出去。 “弟弟,你的力气怎么会突然变这么大了..”秦岚目瞪口呆,白雪岩同样疑惑不解,他迷茫道:“姐姐,我不知道..” 秦岚一向善解人意,她见白雪岩也有些困惑,忙说道:“弟弟,你很有可能是天生神力。不用多想,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白雪岩知道,秦岚只是在帮他找个解释。他有多少力气,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从小体弱,力气极小。在黑水地牢杀胡三的时候,若不是胡三吓得乱了章法,他根本不可能得手。 可当他面对李小天和马天宇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两条臂膀,有着使不完的力气,长刀在他手中恍若无物般轻盈。刚才他更是一个人推开了重达千斤的石磨。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力气大点总归是好事。 “姐姐,这个洞口应该就是密道,我先下去看看..” “弟弟等下,拿盏灯笼再下去..” 石磨推开后,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秦岚从伙房中拿了一盏灯笼点燃,白雪岩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提着钢刀,第一个进入了洞口。 “姐姐,这里边没什么人,你们快下来..” 密道非常宽敞,足够两个人并肩行走。在密道的墙上,每隔百步即有一支火把,三人把火把点燃,密道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弟弟,前方好像有两间密室,我们进去瞧瞧..” 白雪岩三人进入密室,发现密室中存放了大量的清水粮食,以及一些兵器和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弟弟,这些银子都是不义之财,理应还给那些商贾。我们今天暂先离开,他日一定想办法把这些银子拿走…” 白雪岩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白家财大气粗,他自小就没有金钱的概念,看到这些银子自然无动于衷。不过,白雪岩一个九岁哇哇,手里拿着这么一柄钢刀,很是不便。他从武器中挑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通体泛蓝,散发着刺骨的寒气,一看就不是凡品。他丢掉钢刀,把匕首插入到靴子中,三人忙继续赶路。 此时黑虎帮已经发现了三人逃跑,但黑虎帮知道密道的人极少。即使有人知道,也不会想到两个女娃娃,一个男童,能把重达千斤的石磨推开。 三人急冲冲的走了近两个时辰,总算走出了密道,来到了一家农户的后院中。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从这条密道中走出?”一个失去了双腿,庄稼汉打扮的中年人,拦住了三人的去路。他是熊天霸早年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只因火并时伤了双腿,成了一个残废,所以才在这里隐居。 熊天霸貌似粗犷,实则极有心计。他心里明白,虽然说官府现在和他沆瀣一气,但官府那张脸说变就变,根本靠不住。一旦官府变了脸,那黑虎帮势必会遭到围剿。所以他提前找人挖了这条密道,并派人在密道外接应。可没想到,他还没用上这条密道,白雪岩三人先从这密道逃出了黑虎帮。 “这位大叔,我们其实..”白雪岩突然抽出匕首,目露凶光,一刀刺进了瘸子的心口。 “好快的刀..”瘸子不能相信的瞪着白雪岩,死不瞑目。他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乳臭未干的的小娃娃怎么可能出刀这么快。好歹他也曾是响当当的高手,虽说现在残废了,但功夫底子还在,别说一个小娃娃,就是三五个壮汉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死的不服。 “啊..”一位妇人提着水桶走来,看到此情景,手中的水桶应声跌落。 妇人扑到瘸子的尸体上道:“相公,相公..” 白雪岩有些难过,非是他心狠手辣,只是此人守在密道出口,明显是黑虎帮的人,留不得。 妇人嚎啕大哭,猛然抓住白雪岩的衣服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歹毒,我要抓你见官..” 白雪岩有些慌乱,黑虎帮的人都是恶人,他不觉得杀恶人有错。但面对一个妇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妇人看似柔弱,手中却暗藏毒针,想要至他于死地。若是往日,他肯定在劫难逃。可不知为什么,自从他杀了胡三后,他的五感就变得异常敏锐,妇人手中的毒针尚未刺出,他就一刀割断了妇人的喉咙。 “弟弟,你为何要杀了她?你怎么可以胡乱杀人?” “姐姐,她…” 白雪岩刚想解释,秦岚打断他道:“弟弟,不用说了,你杀性太重,姐姐看错你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就在这里分手吧。日后若是有缘,我们自会再次相见。” 秦岚说完,牵着胖丫的手就离开,只留下一肚子委屈的白雪岩和满地的落红。 第九章 九重妖塔初现 白雪岩望着秦岚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人生的成长,总是伴随着坎坷。他第一次遭人误会,满肚子委屈无人倾诉,心情难过至极。 他浑浑噩噩的来到了白家大门前,刚想抬脚迈入,突然想到,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敲门进入,万一被人看到,那不是给爹爹找麻烦吗。 他考虑了一番后,决定从白家后花园的围墙翻入。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经过了血与火的磨练,他变得成熟许多,不再是那个懵懂愚钝的少年了。 天色已经蒙蒙亮,白奇峰的书房依然烛火通明,显然一晚没睡。事实上,自从白雪岩成为了质子,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 人到了什么样的位置,就有什么样的眼界。白奇峰走南闯北,生意越做越大,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采药人了。他心里明白,像熊天霸这种人,绝不会满足于现状,只会胃口越来越大。若不反抗,迟早有一天,白家会变成熊家。 可投鼠忌器,白家一旦反抗,黑虎帮势必会要了白雪岩的性命,那白家就绝后了。白奇峰倒不是没想过再生几个子嗣,可他一连娶了多房妾侍,都未有一人怀孕,他已经有些明白了。白家的魔咒无法打破,世代皆单传。倘若白雪岩有个闪失,那即使他有万贯家财又有什么用呢? 他叹了口气,拿起了桌上早已冰凉的茶水抿了一口,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想办法把白雪岩救出来。 此时,白雪岩已经来到了白奇峰的书房外,刚准备推门而入,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忙把手缩回,规规矩矩的敲了敲门。 “进来..” 白雪岩进到屋里,看到白奇峰后,猛然跪在地上道:“爹,孩儿回来了。” 白奇峰大喜过望,自从白雪岩成为质子后,他一直暗中招兵买马,就是想要救白雪岩回来,未曾想他还没有动手,白雪岩自己逃出来了。 “孩子,你受苦了,你是怎么逃出黑虎帮的?” 白雪岩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然后难过的问道:“爹,孩儿是不是做错了。” “雪儿,爹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得力大无穷。但雪儿,你确实做错了。你的错不是杀人,而是妇人之仁。你不应该等到那名农妇想要伤你才出手,而是一见面就该杀了以绝后患。” “雪儿,你还小,许多事你不懂。你克服了恐惧,敢于反抗那些欺负你的人,这一点爹很欣慰。可你千万记住,我们白家的人,轻易不要与人结仇。一旦结仇,务必斩草除根,绝不要给对方伤害你的机会,妇人之仁不可有。” 白雪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的年纪尚不能完全理解白奇峰的话,可有一点他听明白了。那就是再有人欺负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再说。若有人干涉,那就一起杀了。他的理解和白奇峰的谆谆教导,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种错误的理解,造成了日后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白奇峰唤来管家阿福道:“带少爷到厢房洗漱干净,然后安排人护送少爷去白家老宅。记住,除了秋儿,不要让任何下人知道少爷回来了。” 秋儿是白雪岩的贴身婢女,和白雪岩年纪相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两小无猜,感情极好。 白雪岩来到厢房,三两下脱光了衣服,跳入到热气腾腾的木桶中。 “少爷,水温合适吗,奴家帮你搓搓背..”秋儿拿着一条毛巾,站到了白雪岩身后。 婢女和丫鬟虽然意思相近,但婢女多是指卖身到大户人家的女子,生死皆不能由自己做主。秋儿从进入白家大门起,就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伺候白雪岩就是她这辈子的命运。待白雪岩年纪大一些,若有需要,她还要义无反顾的伺枕,而且连个名分都未必能得到。 “啊..”秋儿突然惊慌失措的尖叫一声,手中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白雪岩蹭的一下站起,抽出了放在一旁的匕首。他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不管洗澡睡觉,都要把匕首放在身边。可以说是刀不离身。 “少爷,你的背后好古怪,这是刺青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刺青在大周是一种极其忤逆的行为。只有那些犯了要案,发配异乡的重犯,才会被官府在脸上刺青,以此区别于普通人,防备该案犯逃跑后,混迹于人群中隐匿。 白雪岩跳出木桶,站在镜子前一照,顿时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背后纹了一座九层高的塔。 这塔极其古怪,似是用玉简搭建,栩栩如生。 塔的最底层,血气缭绕,共有五道红线缠绕着塔身。红线的两头,分别伸向白雪岩的左右双臂,似是活物般散发着妖异的血芒。 白雪岩隐隐觉得,这些红线很有可能就是他力大无穷的原因。只是他从未纹过身,背上怎么可能出现一座塔的图案。 他盯着镜子中的九层塔,百思不得其解。刚想拿起毛巾狠搓两下,看能不能把这塔形的图案洗掉,塔的最顶端,一颗人眼形状的石球,突然缓缓张开,冷冷的盯着他,似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叫出声来。 他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可怕到令他胆寒。那猩红的眼睛,不含半点人世间的情感,冷漠的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他惊慌失措道:“秋儿,你看到了吗,它在看我,那塔是活的..” “少爷,你说什么呢?”秋儿不解,不就是一副刺青吗,虽然刺青是不好的,但纹都已经纹了,何必装无辜,故弄玄虚。 “少爷,你也真是的,纹都纹了,怕什么,大不了秋儿不告诉老爷就是了。不过少爷,你什么品味吗?你要刺青,好歹刺个龙虎豹啥的,你竟然刺了一座塔。下次你再要刺青,一定让秋儿给你把把关。” 白雪岩无语,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婢女,秋儿一向没心没肺,年纪又小,少女心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压根没察觉到白雪岩的面色已经变得惨白。 不过,白雪岩有些明白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这塔的变化,别人压根看不到。只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塔有些眼熟呢? 他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现道:“秋儿,你看看少爷右肩膀的胎记还在吗?” 秋儿定睛一瞧,吃惊道:“啊,少爷,你的胎记怎么没了,少爷是用了什么胭脂水粉,竟然能把这胎记盖住。” 秋儿边说边伸手一阵揉搓,白雪岩有些让她气乐了。 不过被秋儿这么一搅,白雪岩倒是不怕了。他弹了弹秋儿的额头一下,道:“胭脂你个大头鬼?你今天看到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便是我爹都别说。” “不说就不说,干嘛弹人家额头,把人家弹笨了怎么办?” 白雪岩被秋儿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心里嘀咕道:“你已经够笨了,还能笨到哪去?本少爷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笨呢?” 他回到木桶中继续洗澡,任由秋儿擦洗着他的身体,心里却在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出生的时候,右肩膀后有一块胎记。这块胎记的颜色形状极其特别,似是一捆玉简。 白奇峰曾告诉他,这玉简的外形和他爷爷临终时,身上带的玉简极其相似,并叮嘱他万万不可让人看到这个胎记。可没想到,胎记没了。玉简重新组合搭配,变成了一座九层妖塔,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第十章 屠尽忘恩之辈(1) 白雪岩洗漱完毕,小心翼翼的从白家后门离开,登上了一辆马车。不多时,秋儿背着一个夸张的包裹,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秋儿,你跟来做什么?” “少爷,老爷说让我照顾你的起居。” 秋儿喘着粗气,边说边支开一张小木桌,拉开了马车座位底下的抽屉。 抽屉里摆满了纯银制作的碗碟酒杯,秋儿拿出两个酒杯,又拿出一些碟子,摆放到了桌子上。 白奇峰看得目瞪口呆,不解道:“秋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少爷,你走的匆忙,一定还没吃饭,秋儿在给你准备吃食。” 秋儿从包裹里取出一些瓜果、花生,摆放到碟子里,又拿出一包包上好的卤菜,以及两斤切好的酱牛肉,一整只烧鹅,和一葫芦上好的西域冰镇葡萄酒等,把桌子上摆放的满满当当。 “秋儿,少爷是去避难,不是去赏雪郊游,你带的吃食也太多了点吧。” 秋儿难得的脸红道:“那个少爷,其实秋儿也没吃饭啊。” 白雪岩彻底无语,他和秋儿名为主仆,实则胜似兄妹,他摸了摸秋儿的头道:“你就是贪吃,白家老宅又不是没有吃的,你带这么多不累啊。等你再大些,我就去和爹说,把卖身契撕了,还你自由身。” “少爷,你不要秋儿了?” 秋儿眼眶瞬间湿润,白雪岩忙道:“别哭,少爷怎么会不要你。” 秋儿破涕为笑道:“那就好,离开了少爷,秋儿到哪里去吃那么多好东西。” 白雪岩崩溃,敢情还是为了吃,太伤自尊了。不过他也理解秋儿为什么会这么贪吃,这是饿怕了。 当年白奇峰发现秋儿的时候,秋儿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若不是秋儿的父母,把最后半张饼子留给了秋儿,任由自己活活饿死,秋儿早就一命呜呼了。 马车速度极快,但白雪岩手中的酒没有洒出半滴,显见极其平稳。按照大周的礼法,皇族成员允许拥有八匹马的马车,朝廷大员是六匹马,普通老百姓则是四匹马。白雪岩乘坐的马车就是四匹马马车。 天色已经亮透,算一算时间,黑虎帮也该出动找寻白雪岩了。 不过,黑虎帮势力再大,也不敢公然搜查白家的府邸,但县衙那边就不好说了。其实白奇峰平日里没少给县衙送银子,只是不知这熊天霸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令县衙乖乖的听话,帮他一起对付白家。 白雪岩折腾了一夜,早就饥肠辘辘,逃命时尚可忍耐,如今看到满桌子美食,哪里还忍得住。他胡吃海塞了一通后,满足的打了个饱嗝道:“秋儿,看看我们到哪里了..” 秋儿撩开窗帘向外瞧了瞧道:“少爷,不对劲啊,我们走的这条路不是去白家老宅。” 白雪岩本能的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面色巨变道:“你确定?” 秋儿点了点头道:“少爷,秋儿虽然糊涂,可秋儿的父母就供奉在白家祭堂内。去白家老宅的路,秋儿每年都要走上几回,断不会看错。” 白雪岩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目露凶光道:“秋儿,你过来..” 白雪岩在秋儿耳边嘀咕了一番,秋儿点了点头,把头伸出窗外尖叫道:“快停车,少爷犯病了。” 赶车的是管家阿福和一名极其魁伟的光头汉子,阿福使了个眼色,光头汉子忙把马车停在了路边。 “秋儿,少爷出什么事了。”阿福在府中多年,没听说白雪岩有什么顽疾。但白雪岩对于黑虎帮至关重要,他不得不谨慎一些。当然,倘若他知道白雪岩在黑虎帮的所作所为后,一定不会这么大意。 “少爷好像不行了..”秋儿哭的极其伤心,这倒不是她善于伪装。只是她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父母临死时的景象,所以才哭的稀里哗啦。 阿福见秋儿不像是在撒谎,暗叫一声不好,忙冲光头汉子喊道:“快把少爷从车上抱下来..” 光头汉子打开车门,刚把白雪岩抱起,异变突生。一道寒芒瞬间刺穿了他的喉咙,他捂着脖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能相信的瞪着白雪岩,死不瞑目。 阿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给白家做了五年管家,可以说是看着白雪岩长大的,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看似懦弱愚钝的孩子,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好,好,好..”阿福接连说了三声好,显见极为愤怒。他狞笑道:“真没想到,老朽玩了一辈子鹰,却让鹰啄瞎了眼。小少爷好深的城府!不知道恩师是哪一位?” “我没有师傅。” 白雪岩实话实说,可阿福并不相信。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阿福亦不例外。他阴凄凄道:“小少爷,你功夫不错,但还欠缺点火候。倘若是你师傅出手,那老朽还会顾忌三分,至于你嘛...别逼老朽动手,老朽不想伤了你。乖乖跟老朽去黑虎帮,刚才发生的事,老朽不和你计较。” 白雪岩扫了一眼已经死透的光头汉子,冷哼一声道:“杀都杀了,计较又能如何?福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我爹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白家。” 阿福一阵狂笑道:“老朽本就是黑虎帮的二当家,何来背叛一说?小少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雪岩即使再愚钝也明白了,原来黑虎帮早就打上了白家的主意,阿福是故意到白家做管家的。 “老贼,既然你是黑虎帮的人,那就下地狱去吧。” 白雪岩从未学过什么武功招式,但天下武功惟快不破,快就是硬道理。他紧握匕首,一刀就刺向了阿福的心口。 阿福虽然嘴上不把白雪岩放在眼里,可心中亦是暗暗吃惊。白雪岩不过才九岁,竟然能使出这么快的刀,不知教导白雪岩的那位高人是何方神圣。倘若他知道白雪岩有这么一位高深莫测的师傅,一定会先调查清楚再让熊天霸动手。 “你就这么点能耐吗?”阿福缓缓伸出两根指头,迎向了白雪岩的刀锋。说来也怪,他的动作明明极慢,却不偏不倚的夹住了刀身,任凭白雪岩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无法挪动半分。 “师傅..”白雪岩突然望向阿福背后,虔诚的叫了一声。阿福大惊失色,忙转头望去,不料却中了白雪岩的声东击西之计。手掌一凉,两根断指已经掉在了地上。 “痛煞老夫..”钻心的疼痛,令阿福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他撕了一块布把受伤的手简单包扎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老朽小时候听人说,这世上有种人天生愚钝,可一旦开窍,即会成为七窍玲珑的不世之材。老朽一直认为这纯属胡说八道,以讹传讹。但你让老朽明白了,这世上任何事都有可能,老朽不会再大意了。小畜生,拿命来吧。” 阿福已经动了真怒,他本想把白雪岩绑回黑虎帮,继续每月敲诈白家银子。可现在他改主意了,他要杀掉白雪岩,然后把白家洗劫一空。这种方法固然是杀鸡取卵,和强盗无异,不符合黑虎帮的一贯作为,可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满天脚影,层层叠叠,阿福凌空跃起,狠狠踹向了白雪岩。他修炼的是拈花指和穿心十三脚,如今拈花指被白雪岩破了,他还有双脚。 白雪岩挥舞着匕首,想要护住自己。但他先前杀的人,多是一些不入流的货色,哪里遇上过这种高手。他胸口连挨三脚,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嘿嘿…小畜生,老朽要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切下,再杀了你,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阿福狞笑着一步步向白雪岩靠近,丝毫没发现,一道黑线顺着他受伤的手,快速向他的面庞爬去。他尚未走到白雪岩面前,面色即变得紫黑一片。 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出,他惊恐的瞪着白雪岩道:“小畜生你好卑鄙,这匕首有毒,老朽和你拼了..” 阿福年轻的时候,亦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亡命徒,只是年纪大了,锋芒磨掉了不少。如今临死之际,他再次发了狠,不顾一切的想要拉白雪岩垫背。 秋儿突然冲上前保住阿福的双腿道:“少爷,你快跑..” “秋儿,别管我..”眼看秋儿就要遭受毒手,白雪岩肝胆欲裂。奈何他的胸口剧痛难忍,根本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双眸突然诡异的变成了血红色。 “老贼,去死…” 硕大的头颅飞起,血喷三尺。白雪岩不知哪来的巨力,宛如一道利箭般冲向了阿福,一刀砍下了阿福的头颅。 鲜血撒了秋儿满头满脸,可秋儿并没有害怕。她小时候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吃人她都见过,一个死人算什么。她擦了擦脸上的血道:“少爷,这老贼死了吗?” “放心,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雪岩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突然感觉到有一股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涌入到了他的身体。他的伤势瞬间得到控制,身体比以前更强壮了。 他惊讶地闭上双眼,仔细体会着这种感觉。其实他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只是那时他认为这可能是心理作用,没有在意。可这次涌入他体内的力量实在太强了,以至于他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从地上爬起道:“秋儿,快看看少爷背后的刺青有没什么变化?” “少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刺青..”秋儿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的掀开了白雪岩的衣服。 “咦?少爷,你背后的刺青不见了。” “不见了,这怎么可能,秋儿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白雪岩疑惑不解,忙想自己查看,可这里又没镜子,只能作罢。 他拾回匕首,刚想继续赶路,双眼突然一阵剧痛,整个人掉入到了一片红色的海洋中。 “这是什么地方?”白雪岩大惊失色,定睛一瞧,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的目瞪口呆。倘若他没有猜错,他现在正呆在自己体内,可一个人怎么可能呆在自己体内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有些好奇,他仔细打量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赫然看到那消失的九层妖塔,不偏不倚的待在他的丹田中央。 此时妖塔第一层的血线,已经从五条变成了七条。其中一条明显要比其余六条粗上一些。 第十一章 屠尽忘恩之辈(2) 红色的海洋消失,白雪岩的双眼恢复正常。他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但他隐约觉得,这诡异的九层妖塔,正在吸取死人的力量,改善他的体质,甚至开启他的灵智。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明白,如果他还想继续变强,那就要不断杀人。这有些残忍,甚至丧心病狂。即使是畜生,也有活下去的权力。可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宁可做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强者,也不想再做回那个受人欺负的愚钝弱者。 他背起秋儿往回走,准备按原路返回。白家老宅肯定是不能去了,一个原因是太远,他既不会骑马也不会赶车,总不能走过去吧。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阿福,既然阿福是黑虎帮的二当家,那黑虎帮肯定知道白家老宅的位置,他可不想自投罗网。 至于白家,即使他灵智尚未开启的时候,也不会蠢到还返回白家。他刚从黑虎帮逃走的时候,因为阿福是黑虎帮的二当家,所以黑虎帮并不担心。可阿福的尸体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到时黑虎帮肯定会有狂风暴雨的大动作,呆在白家就是死路一条。 但就这么远走高飞,天大地大,他却不知道该上哪里,他也放心不下家里。所以他决定暂时到白家对面的民宅居住一段时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黑虎帮一定想不到他就在白家大宅对面。而且住在白家大宅对面,他可以随时注视着白家的一草一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女孩要比男孩早熟一些,秋儿虽然日常伺候白雪岩更衣沐浴,可两人从没这么靠近过。她面色发红道:“少爷,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这样成何体统。” 白雪岩虽然灵智开启,可对于那方面还是个木头,压根就没察觉出秋儿已经害羞。他习惯性的拍了秋儿屁股一下道:“你走的太慢了,别乱动,抱紧点,少爷要开始跑了…” 白雪岩虽然没有学过轻功,可他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他的速度不算快,但胜在持久,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来到了白家大宅对面。 “秋儿,二娘在这边有座院子,你去找二娘,让她把院子收拾收拾,我们今天就搬过去。” 二娘是白奇峰的小妾,也是白雪岩的奶娘。自从白雪岩的母亲难产死亡后,白奇峰便再没有立正室。 秋儿点了点头,随即离去。刚离开不久,一个小厮模样,极其瘦小的少年,来到白家大宅外,贼头贼脑的不断张望。 白雪岩皱了皱眉头,悄悄来到这小厮背后,突然从背后伸手捂住这小厮的嘴巴,把小厮拖到了胡同中,一脚踹倒在地,抽出匕首架到这小厮脖子上道:“说,你是不是黑虎帮派来打探消息的?” 小厮吓得面色惨白,连连摇手道:“别,别杀我,我是来送信的…” 白雪岩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匕首道:“送什么信?你最好说实话,要是敢骗我,小心我割了你舌头。” 小厮望着白雪岩手中泛蓝的匕首,吓得吞了口吐沫道:“秦岚姐被抓走了..” “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白雪岩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激动地抓着小厮的衣服,勒的小厮有点喘不上气。 “你先把手松开,听我慢慢跟你说..” 小厮喘了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那日秦岚与白雪岩分开后,虽然很生气,但并不是真的想要离开。女人生气时,都会以离开作威胁。她满以为白雪岩会追上前承认错误,祈求她的原谅,可谁知白雪岩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丝毫不懂只要是女生,不管年纪多大都需要哄。 结果,走了半天后,秦岚只能无奈的往回走,想找到白雪岩。可谁知阴错阳差的走岔了路,白雪岩是没找到,倒是碰上了刚从密道口出来的黑虎帮帮众,被抓了个正着。 熊天霸对于秦岚和胖丫的逃跑极为震怒,命人把胖丫打了个半死,关进了黑水地牢,秦岚则直接被送到了怡红院,听说要伺候一位大人物。 至于这名小厮则是胖丫的表弟,日常负责在伙房打杂,若是黑水地牢关押了犯人,也由他送饭。胖丫趁守卫不在旁边的时候,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让他想办法逃出黑虎帮,给白雪岩送信。 白雪岩听小厮讲完,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黑虎帮每天都有驴车送菜,我是伙房的小厮,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藏到了车下,逃了出来。求求你,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姐姐..” 小厮眼泪汪汪的拉着白雪岩的手,白雪岩略作考虑道:“你先到对面的胡同,等一个叫秋儿的小丫头出现,你和她说我有事,让她先回白家大宅。我会想办法去救人,你赶快离开这,找个地方藏起来。” 白雪岩边说边掏出一些银票塞到小厮手上,快步往杏花巷走去。他不知道怡红院在什么地方,但县里大一点的青楼都在杏花巷。他年纪虽小,可也知道女人去了青楼那种地方,时间一长肯定会出事。至于胖丫,事有轻重缓急,只能等他救了秦岚后再想办法。 白雪岩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怡红楼的位置,不过青楼的姑娘白天要睡觉,多是傍晚才开门接客。白雪岩自从杀过人后,脾气变得有些暴躁,他没有耐性等到傍晚救人,抽出匕首就想硬闯进去。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刚想踹门而入,门却突然开了,他下意识的把匕首放到了身后。 “呦,这谁家的小孩,长得这么俊..”一名体型肥胖,脸上涂了厚厚一层胭脂的老鸨,色眯眯的捏了捏白雪岩的脸蛋,令白雪岩一阵难受,目露凶光就想杀人。 救人难免要杀人,至于对方该不该杀,白雪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谁拦在他面前,他就杀谁。 没有正义的武力,其实是暴力。人一旦尝到了暴力的甜头,学会用暴力解决问题,那就会成为暴力的信徒,很难再相信所谓的道理了。 “呦,人不大脾气还不小呢,你是来面试杂役的吧?” 白雪岩在和阿福争斗的时候,衣服破了,身上沾染了不少泥土,看上去有些落魄,所以老鸨子并没有怀疑他有可能是白家少爷。 “嗯,是的..”白雪岩眼珠子一转,决定将错就错。他灵智已开,不是当初那个愚钝少年。刚才急着救人,冲动下未考虑到就算他冲进了怡红楼,也不知道秦岚关在什么地方。与其乱闯一通,不如先混进来,打探清楚再做打算。 白雪岩把匕首藏在身后,跟着老鸨子进入到了怡红院内,趁老鸨子不注意,忙把匕首重新插回到靴子中。老鸨子年纪大了,有些唠叨,喋喋不休的和白雪岩讲着青楼里的规矩,听得白雪岩不厌其烦。 “小哥,你识字吗?” 白雪岩摇了摇头道:“不识。” 做戏要做全套,既然决定装穷人,那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识字。 “小哥,既然你不识字,那就按手印好了。在老娘这里做小厮,要先签一份为期三年的契约。你放心,三年后你若想离开,契约会还给你。” 白雪岩编了一个假名字,老鸨子找账房写了文书契约,递给了白雪岩,让他按手印。不过,这可不是老鸨子说的什么三年契约,而是一份卖身契。 第十二章 屠尽忘恩之辈(3) 白雪岩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动了杀机。 这老鸨子看上去人畜无害,却用这种龌龊的方法害他,不杀难消他心头之恨,待他找到秦岚后,非把这老鸨子大卸八块不可。 白雪岩摁完手印,老鸨子眉开眼笑道:“驼子,带他去住的地方,记住是后院上好的房间。” 驼子弓着腰走进屋里,呲着满口的大黄牙道:“好勒,知道了,小哥跟我来…” 驼子的长相极其丑陋,单缝眼、四方嘴,嘴角还有颗大黑痣,要是夜晚碰见,八成会以为撞上鬼了。 他领着白雪岩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道:“新来的,以后你就住这间厢房,没事别乱走..” “老哥,我不需要干活吗?”白雪岩有些诧异,这又不是善堂,不用干活就有吃有住,哪有这么好的事? 驼子猥琐的一笑道:“干活有小厮,哪敢让小哥动手。你只要养的白白净净就好,一会我给你送些上好的衣服换上。” 驼子说完就转身离开,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白雪岩愣在那里。在青楼打工还可以免费穿上好的衣服?他越想越不对劲,心中忐忑道:“莫不是这老鸨子识穿了我的身份?不可能,除非那报信的小厮撒谎,否则…” 白雪岩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起白家下人以前说过的话,明白了老鸨子想做什么了。 每个人都有过去,而阅历就是财富。白雪岩以前愚笨,同龄人都欺负他,不愿跟他玩耍,于是他就经常和下人待在一起。开始时这些下人还有些拘束,后来日子长了,这些下人就视他为无物,经常凑在一起咬耳朵,甚至谈论一些不健康的话题。 他曾听下人们说过,这杏花巷的青楼,只要你有大把的银子,不单可以买红冲喜,还可以买到相貌俊俏的男童。这老鸨子八成看他粉妆玉琢,想要把他培养成**。 “可恶..”白雪岩气得咬牙切齿,抬脚就想离开。不料,一推房门才发现,房门已经上锁。他刚想踹门,驼子捧着两件衣服,来到了厢房前。 驼子打开房门道:“小哥,我让伙房给你做了点饭,你一会先吃饭,吃完洗个澡,把衣服换上。” 白雪岩冷哼一声道:“我一个下人,穿这么好的衣服做什么?你出门就出门,为什么把门锁上?难不成还怕我跑了不成?” 驼子嘿嘿一笑道:“没看出小哥还是个聪明人,实话跟小哥说了吧,你刚才签的是卖身契,以后你就乖乖的住在这,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别反抗,免得受皮肉之苦。” 白雪岩目露凶光道:“我若不答应呢?” “哼,这家青楼可是黑虎帮的地盘,你就是告到衙门都没用,你要敢…” 驼子的话尚未说完,突然感觉自己发不出声来了。他惊恐的想要捂住喉咙,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因为他的脖子已经断开,头颅跌落在地,恰好落在白雪岩脚下。 “现在怎么不说话了?”白雪岩一脚踩爆了驼子的头颅,冷笑连连。 他本想切断这驼子的喉咙,没想到不小心一刀把驼子的头切了下来,这让他有些惊讶。 自从杀了黑虎帮的二当家,他的力量已经大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职业的刽子手尚不能保证一刀把人头砍下,他只是随意一击,就切断了人的脖子。这种拥有力量的感觉,令他充满了自信,再也不是那个懦弱怕事的孩子了。 他一脚把驼子的尸体踹到床下,抹干净匕首上的血,大摇大摆的从屋里走了出去。 前方,一名其貌不扬的小厮端着一碟卤牛肉,迎面向他走来,他忙躲到一旁的花丛中。 小厮来到花丛前,见左右无人,忙拿起一片牛肉塞到口中,然后朝盘中吐了口口水,把牛肉重新摆放整齐。白雪岩一阵恶寒,他经常吃下人端给他的饭菜,不知道里边有没有吐口水。 “你这小厮,胆子不小嘛?” 白雪岩面色不善,刚才驼子说给他准备了吃食,这盘牛肉八成是送给他的。只是他跟这小厮无冤无仇,偷吃他的饭菜也就罢了,干嘛还吐口水。 小厮忙把牛肉一口吞下,吓得差点没噎死。他颤抖着身体,突然跪下道:“小的不敢了,求公子饶命…” “你这盘牛肉是送给谁吃的?” 小厮眼珠子乱转,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白雪岩目露凶光道:“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马上去找掌柜。” 小厮哆嗦了一下,似是对怡红院的掌柜极其害怕,他小声道:“小的要说了,公子能不能保密。” 白雪岩冷冷一笑道:“那就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小厮略作考虑,下定决心道:“那小的就说了,这盘牛肉是送给黑虎帮大当家熊天霸吃的。请公子不要将看到的一切说出去,不然小人性命难保。” “熊天霸?”白雪岩双眸凶光一闪道:“你和他有仇?” 小厮咬牙切齿道:“何止有仇,简直不共戴天。小的本是一破落户,家中全靠两亩薄田度日。可那黑虎帮,抢了小人家的田不说,还欺骗小人来此打工。结果小人稀里糊涂的签了卖身契,把自己贱卖给了黑虎帮。小人的父亲上官府鸣冤,谁知却被那贪官打断了一条腿,一命呜呼了。小人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为父亲报仇。” 小厮说的声泪俱下,不像是在撒谎。白雪岩把他从地上扶起道:“原来如此,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就报,往人饭菜里吐口水不是男人所为。” “公子教训的是..” “你这两天可看到一名叫秦岚的姑娘被送到这里?” “公子说的可是一个皮肤细白,年纪十二三岁的女子。” 白雪岩点了点头,小厮道:“那姑娘刚被送到了二楼厢房,一会那贪官和熊天霸吃完酒就会过去。” “怎么回事,知县来这里做什么,他想干什么?” “秉公子,那贪官有个癖好,最喜欢年纪十一二岁,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为了他这个癖好,黑虎帮不知强行绑来了多少好人家的闺女。” 白雪岩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知道秦岚为什么会这么快被送入青楼了。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白家孝敬那么多银子,这贪官还是和黑虎帮沆瀣一气。 “可恶,这些人都该死,我想杀掉熊天霸和县令,你可敢帮忙?” 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有些怀疑的打量着白雪岩道:“那熊天霸武功高强,寻常人再多也不是对手,公子这份好意小人心领了。” 白雪岩冷哼一声,知道这小厮看他年幼,有些怀疑,他抽出匕首道:“我这匕首上有剧毒,见血封侯,你去把酒拿来,只要我这匕首在酒里泡上一下,熊天霸和那贪官必死无疑。” 小厮睁大了眼睛,盯着匕首道:“公子的话当真?” 白雪岩斩钉截铁道:“绝无虚言。” “好,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白雪岩望着小厮离开的背影,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从小让人欺负,看到的都是人性恶的一面,很难轻易相信人。他远远的跟在这小厮背后,倘若这小厮敢通风报信,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人。 小厮进入伙房,拿了一壶酒出来。白雪岩忙回到原处,待小厮过来,把刀身放入酒中,搅拌了两下。 小厮的面色有些惨白,双腿都有点打颤,他虽恨熊天霸入骨,恨不得吃对方的肉,喝对方的血,可毕竟没杀过人。第一次总是会紧张。 “不要怕,你只要像平常一样把酒菜送过去就好。想想你爹是怎么死的,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罢了。难道你想永远这么忍气吞声的活着?” 小厮喘了两口粗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道:“公子教训的是,大不了小人这条命不要了,也要为家父讨回一个公道。” 小厮端着酒菜离去,白雪岩远远跟着,看清了小厮进入的房间后,来到了账房。 老鸨子见到白雪岩先是一愣,随即咯咯笑道:“哎呦,这位小哥,是不是想人家了,才这么会功夫就回来了,驼子呢?” 老鸨子东张西望,白雪岩冷笑道:“不用找了,你一会就能看到他了。” 老鸨子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可她还是不相信一个少年能有多大能耐。他面色一冷道:“小哥,你不好好呆在厢房,来这里做什么?” 老鸨子边说边给账房先生使眼色,想让账房出去叫人,可这怎能瞒得过白雪岩的眼睛。他阴凄凄的一笑道:“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和你借一样东西。” 白雪岩话音刚落,账房先生和老鸨子的头同时跌落在地,他出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以至于常人根本无法捕捉到刀影。 “你害了那么多人,这么死便宜你了。”白雪岩面无表情的剥下老鸨子外衣,把老鸨子的头颅包起,提着头颅向外走去。 他连杀三人,按理说早该有人发现,可青楼白天是不营业的,所有人都在睡觉。若不是因为熊天霸和知县来了,老鸨子也不会这么早起床。 第十三章 屠尽忘恩之辈(4) 小厮送完酒菜,心有余悸的回到了后院。刚才,他虽故作镇定,还是险些露出了马脚,幸好熊天霸每次前来,都由他服侍,比较相信他,所以才未引起怀疑。 白雪岩早已在后院等候多时,见到小厮后道:“酒菜送到了吗?” 小厮点了点头,白雪岩掏出一叠银票塞入他手中道:“你把衣服和我换下,拿着这些银票速度离开。记住,回到家什么都不要收拾,雇辆马车马上带着你家人出城。” 小厮跪在地上朝白雪岩磕了个头道:“大恩不言谢,请恩公告诉小人名字,来日小人一定回报。” “回报就不必了,即使没有你,我也要杀掉熊天霸和那贪官。我叫白雪岩,你快点走吧。” 小厮和白雪岩互换了衣服,快速从怡红楼后门离开。白雪岩把老鸨子的人头放到托盘中,盖上罩子,面无表情的向二楼厢房走去。 两名熊天霸的贴身护卫,站在厢房外道:“你是何人?刚才送菜的小厮呢?” “小人是新来的杂役,刚才的小哥有些闹肚子,让我替他一会。” “哼,真他娘的,懒驴上磨屎尿多。” 护卫不屑的咒骂了两句,敲了敲房门道:“帮主,送菜的来了。” 在厢房中喝酒的,多是一些大人物,最忌有人打扰,所以送菜前一定要敲门,免得看到一些听到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惹来杀身之祸。 “让他进来。”护卫推开房门,白雪岩端着菜盘走入,把菜盘放到了桌子中央。 白雪岩不卑不吭,丝毫不惧怕熊天霸和县令的目光。这令熊天霸有些疑惑,作为一名小厮,眼神要向下,永远不能盯着客人,这是规矩。 “你是新来的吧,看什么看,胆子不小?” 熊天霸目露凶光,一旁的县令忙道:“熊爷何必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吃菜,吃菜…” 县令并不在乎一名小厮的死活,只是好端端的一桌酒席,要是多个死人难免晦气。他指着白雪岩端来的盘子问道:“这是什么菜?” “禀大人,这是新鲜的猪头,刚切下不久。” “哦,那倒要尝尝..”县官缓缓拿开罩子,突然尖叫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熊天霸就算眼力再差,此时也认出了白雪岩,他面色铁青道:“原来是你,好你个小畜生,本帮主在到处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本帮主。” 熊天霸原想抓回白雪岩,以此逼迫白家继续每月缴纳银两。可白雪岩先杀了胡三,又杀了黑虎帮的二当家,现在还想杀他。若不杀尽白家满门,那以后谁还会怕黑虎帮的威胁? 杀鸡取卵固然会令黑虎帮损失不少银两,可银子是赚不完的。没有了白家,还有王家李家张家,但若失去了面子,那黑虎帮就真完了。 “熊天霸,我应该感谢你,若没有你,我永远都是那个受人欺负的傻子,所以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些。至于你吗,县令大人,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切下你的四肢,把你挂在绩溪县外,供人观赏。” “狂妄,本帮主在此,还容不得你放肆。”熊天霸勃然大怒,一掌推向了白雪岩胸口。他修炼的是摧心掌,一种极其歹毒的武功。据说修炼这种掌法,必须要用新鲜的童子血,配以多种药材,每日将双手浸泡三个时辰以上。熊天霸的双手掌心一片血红,明显已将摧心掌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不知道杀了多少童子取血。 白雪岩冷笑一声,突然抓起躲在一旁的县令,把县令当武器丢了出去。熊天霸大惊失色,忙急急收回掌力,气血一阵翻腾,险些受了内伤。 可是高手之争,容不得半点疏忽。熊天霸临时救人,难免会给对手可乘之机。他刚救下县令,一柄泛蓝的匕首就从县令背后钻了出来,狠狠刺中了他的心口。 “怎么可能?”白雪岩目瞪口呆,无论他怎么用力,他的匕首都只能刺破熊天霸的衣服,再无法刺进半分。 熊天霸得意的大笑道:“小畜生,你以为本帮主是胡三那个蠢货吗?本帮主的铁木功已经修炼到第八层,区区一点蛮力就想破本帮主的罩气,简直痴心妄想。来人,带县令到秦岚那丫头的房里休息。” 白雪岩面色巨变道:“你敢…” 熊天霸冷哼一声道:“这世上还没有本帮主不敢做的事,你不是想救秦岚那丫头吗,本帮主成全你,一会县令大人享用完毕,本帮主就让手下当着你的面,把秦岚那丫头轮了。” “王八蛋,你该死。”白雪岩双眸赤红,疯了一样一刀刺向了熊天霸。不料,熊天霸双掌一合,竟然夹住了刀身,一脚把白雪岩踹了出去。 “小畜生,没用的,在绩溪这地头上,除了二帮主的拈花指,没有人能破得了本帮主的罩气。” “拈花指?”白雪岩的双眸,突然变得赤红,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涌向了他的手指。他狂吼一声,再次冲向了熊天霸,双指准确的点中了熊天霸的眉心。 熊天霸惨嚎一声,连连向后退,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他狰狞的嘶吼道:“小畜生,你怎么会拈花指?” 白雪岩盯着自己的手指,压根没有理会熊天霸的问话。只是自言自语道:“原来这才是九层妖塔第一层的秘密…” 白雪岩已经明白了,这九层妖塔第一层,不单可以吸取死者的力量增强他的体质,开启他的灵智,同时还可以复制出死者生前学会的武学。 刚才,他刚想到拈花指这门武功,五篇完整的功法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五篇功法分别是拈花指、穿心十三腿、断魂刀、尾上针,以及纵云梯。倘若白雪岩没有记错,这五种功法应该是阿福和刚出密道时遇上的那对夫妻修炼的武功。 熊天霸见白雪岩没有理会他,自作聪明道:“小畜生,你和阿福什么关系?本帮主明白了,阿福根本没死,你们是一伙的。” 熊天霸恨得咬牙切齿,他早就怀疑,白雪岩明明一个低能儿,怎么突然间变的阴狠毒辣?原来一切都是阴谋,白雪岩八成是阿福的徒弟。 白雪岩冷笑连连,根本懒得解释。事实上也没必要解释,因为死人是不需要解释的。 “穿心十三腿…”白雪岩突然凌空跃起,踹向了熊天霸的胸口。他的身体融合了死者的力量,可以轻松使出死者生前的武功。当然,他毕竟从未练过这些武功,初次使用难免会有些生疏。 “小畜生,我要先杀了你,再杀了阿福那老贱人。”熊天霸暴跳如雷,却没发现一条黑线已经爬上了他的面庞。 白雪岩手中的匕首,名为碧海朝天刀,原是一名刺客所拥有,后来落入到一大户人家手中。为了这把匕首,熊天霸不惜灭人满门,终于把这把匕首抢夺到手中。 不料,熊天霸得手后才发现,这匕首虽削铁如泥,却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而成,天生含有一种剧毒,无色无味,没有解药,连银器亦检验不出毒素。任你武功再高,只要割破一点皮,一盏茶后都会死亡。 而练武之人难免会磕磕绊绊,万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匕首割破了皮,那不是死的冤枉。所以熊天霸只能把匕首搁置一旁,不再使用。未曾想却便宜了白雪岩。或许只有白雪岩这种初生之犊,才不会考虑那么多。 “下地狱去吧…”白雪岩拾起地上的匕首,下意识的使出了断魂刀中的杀招血战八方。冥冥之中,似乎一切自有因果。熊天霸当年为了这把匕首灭人满门,如今自己却死在了这匕首中,也算是报应。 凌厉的刀光,泛起一片寒芒。熊天霸惨叫一声,恶鬼般的盯着白雪岩道:“小畜生,卑鄙无耻,竟然下毒,本帮主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八道血箭喷出,熊天霸的身体诡异的分离,变成了八块,五脏六腑跌落一地。厢房中,瞬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而与此同时,两篇心法涌入到白雪岩脑海中,分别是摧心掌和铁木功。白雪岩一阵狂喜,九层妖塔似乎和他心意相通,他刚想到熊天霸的武功,九层妖塔就把心法招式告诉了他。 第十四章 屠尽忘恩之辈(5) 白雪岩一脚将熊天霸的人头踢爆,突然想到,县令已经离开多时,倘若再耽搁些时间,说不定明年这时候,秦岚孩子都有了。他急匆匆的离开厢房,一出门就遇上了熊天霸的两名护卫。 他面色不善道:“熊天霸已死,想要活命的话快点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两个。” 两名护卫震惊的互相对视了一眼,咬了咬牙道:“小哥好俊的功夫。不过,你闯下大祸了,我们黑虎帮真正说了算的人,并不是大当家熊天霸,而是他的正室梨花夫人,我们若放你离开,那不单我们会死,我们的家人亦会遭殃,小哥还是纳命来吧。” 两名护卫抽出腰刀冲了上来,白雪岩不闪不避,任由两柄腰刀劈下,两名护卫见状大喜。 “啪..”腰刀应声而断,白雪岩毫发无伤。个子稍高一点的护卫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会大当家的铁木功,这不可能。” 白雪岩狰狞的大笑,宛如一个魔鬼般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的体内似乎有个声音在引诱着他,让他极度渴望鲜血。或许这就是得到力量的代价,只有不断杀人,才能让九层妖塔满足,他再也不是那个善良愚钝的少年了。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白雪岩的双掌一片殷红,一掌击中了一名护卫的心口。摧心掌配合轻功身法纵云梯,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力。 熊天霸的摧心掌,虽不是绝世神功,但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功之一,只是熊天霸不精通身法,一直没能发挥出这种掌法的最大威力。熊天霸亦知道自己这个弱点,所以才苦练铁木功,走了一种以硬碰硬,以刚克柔的路线。 “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中了摧心掌的护卫,痛苦的嘶吼,血脉心脏皆爆裂。剩下的一名护卫吓破了胆,刚想离开,白雪岩使出纵云梯,凌空跃起,一记穿心十三腿中的杀招横扫天下,重重扫在他的太阳穴上。他的头颅宛如一颗熟透的西瓜,瞬间爆裂成一团血雾。 白雪岩陶醉的闻了闻空中的血腥味,隐隐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坏人想要变成好人,可能需要数年,甚至一辈子。而一个好人想要变成坏人,一念之间就够了。现在的白雪岩,心性大变,变得残忍、嗜血、暴力,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绝不会讲道理。 但他的转变,却暗合了天道。因为世间万事,欲要索取,必先给予,天上绝不会掉馅饼。 白雪岩体内的九层妖塔,来历极大,乃是上古邪物,不单仙神对此物忌惮不已,妖魔亦对此物退避三舍。表面上看是九层妖塔在吸取死人的力量,改善他的体质,开启他的灵智。实际上是他不断杀人,用死人的魂魄在滋养九层妖塔。假以时日,他会彻底迷失自己,成为九层妖塔的傀儡。 不过,就算白雪岩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他灵智不断开启,早就察觉到了不妥之处。但这种拥有力量的感觉,令他如痴如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自古成大事者,为了追求权利,至亲亦可杀,他为了追求力量,冒一次险又何妨。 “秦岚姐,我来救你了。”白雪岩一脚踹开房门,发现厢房内空空如也,除了秦岚淡淡的体香味道,什么都没有,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他心中寻思道:“这狗官八成绑了秦岚回到了县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上县衙,救出秦岚姐。至于这个地方,不知祸害了多少清白的姑娘,干脆一把火烧了干净。” 白雪岩大步向后院伙房走去,想要寻些油脂放火。此时,连番的打斗惊醒了尚在沉睡中的人,十多名手持棍棒的打手,张牙舞爪的冲向了白雪岩。 “挡我者死…”白雪岩面目狰狞,双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凡是挡在他身前的人,不管是打手、杂役,又或是伙夫,甚至窑姐,全都心脏血脉爆裂而亡。 在白雪岩眼中,这些人和蝼蚁没有任何区别,杀就杀了。 渐渐的,白雪岩身前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避开他,向怡红楼外冲去。 白雪岩来到伙房,拿起油脂,直接摔碎在地上点燃,又提了两坛油脂来到怡红楼内。不多时,整座怡红楼就变成了一片火的海洋。 杀人放火不分家,至于说会不会烧死不相干的人,白雪岩压根没有想过。他使出纵云梯,宛如一只苍鹰般在屋顶跳跃,突然看到往日欺负他的那群恶童,手里拿着棒子,不怀好意的在白家后院徘徊,似是想要翻墙而入。 他皱了皱眉头,快速来到了这些恶童头顶,从房顶跃下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偷窃我白家的东西。” “哼,白痴,你们白家完了。县令大人已经发话,白家密谋造反,人人得而诛之,只要杀死你和你爹,那白家的万贯家财任由全县人抢夺。” 说话的恶童体型瘦削,个子极高,宛如一根麻杆般鹤立鸡群,乃是县里王寡妇的儿子二狗。 “二狗,你早年丧父,你母亲王寡妇一人拉扯你长大,我爹见你母亲可怜,把家里的铺子免费租给你母亲一间,让你母亲有个营生过活,不然你和你母亲早就饿死了,你难道不知道感恩吗?” “呸!我母亲早说了,你们这些有钱人,一个好东西没有。不过是掏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以善人自居,其实这些银子都是搜刮我们的。若没有我们给你家种植药材,你们家凭什么能成为方圆百里的首富。” “好,好,好..”白雪岩已经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爹一心向善,给他爹打工的乡里乡亲,得到的报酬足足比外面高了三倍。可这些人不单没有感恩戴德,反而认为理所应当。难不成要他爹把自家的收入全部平分给穷人,才叫平等?那所谓的平等,不过是鼓动穷人成为暴民的借口。 “二狗,你跟这个白痴多费什么口舌,我们先打死他,再打死他爹,到时候平分白家的财产。” 一名体格魁伟的少年,举着棒子就打向了白雪岩,他是铁匠家的儿子铁头,从小打铁,力气极大。平日里就属他和二狗对白雪岩下手最狠,每次都把白雪岩打到半死。 以前白雪岩不明白这些少年为什么处处针对他,可现在他明白了。答案很简单,因为嫉妒。一个白痴却含着金钥匙出生,整日锦衣玉食,让这些少年心里怎么能平衡。人类最丑恶的嘴脸,在这些少年面庞上一览无遗。 “你们都该死。”白雪岩抓起铁头的身体,高高跃起,猛然一膝盖顶在铁头腰眼处,硬生生的把铁头阙成了两截。滚烫的鲜血和蠕动的肠胃洒落一地,可他毫不在乎。他的心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烧的他喉咙发干,双眼发红。他想要嚎叫,想要杀人。 他不顾一切的冲向了二狗,没有招式,没有武功,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蛮力,最原始的血腥蛮力。在这一刻,他与野兽没有任何区别,他只想把对手撕裂,撕成碎片。 二狗吓得面色惨白,倘若他知道白雪岩做了什么,一定不会大胆的前来挑衅,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即使天王老子亦别想例外。 白雪岩抓住二狗的双腿,猛然用力一撕,凄厉的惨叫划破云霄,震得人耳膜一阵生疼。大量的鲜血夹杂着肠胃,洒落在白雪岩头上,二狗竟然被他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 他红着双眼,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道:“你们的血都是臭的,若有下辈子,你们最好祈求不要再遇上我。” 极度的恐惧,令剩下的恶童吓得浑身颤抖,屎尿横飞。裁缝铺李掌柜家的闺女杏花,哇哇大哭道:“别杀我,是他们逼迫我欺负你的,我只是想和他们一起玩。” 或许杏花没有说谎,可此时的白雪岩已经杀红了眼,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狞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你不想死,那就留你一命。” 眼球爆裂的声音,在微风细雨中,听起来格外的清脆。杏花一声惨叫,眼前一片漆黑。白雪岩确实留了她一命,只是有眼无珠的人不需要眼睛。 “我们错了,不敢了,别杀我们..” 成片的哭泣声,似是想要唤起白雪岩的人性。可白雪岩体内的九层妖塔,绽放出万丈血芒,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点仁心。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沸腾起来,这令他无比痛苦。 他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呲着雪白的牙齿,疯狂冲向了这群恶童,不过三五个呼吸的功夫,就把这群恶童撕成了碎片。 滔天的杀意,连天空都在颤抖。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雨水夹杂着血水,慢慢汇聚成一条小溪。往日宁静祥和的白家大宅,已经变成了森罗地狱,血的海洋。 可屠杀远未结束,数不清的人正在往白家赶来,绩溪县的男女老幼,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往白家赶。因为来晚了,就抢不到值钱的东西,他们平日里给白家打工,哪里会不知道白家富可敌国。 不过,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白家家破人亡,而是他们的子女已经命丧黄泉,死的惨不忍睹,似是被野兽啃噬般变成了碎片。而在满地的残肢断臂中,站着一个全身染血,宛如恶魔般的少年,和一个失去了双眼,痛苦在地上爬行的少女。 第十五章 杀戮永不停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所有的惨叫嘶吼,都画上了无声的句号。白雪岩麻木的出刀再出刀,每一刀都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每一刀都让大地更加殷红。他就像死神般不知疲倦,疯狂的收割着贫贱的生命。 雨越下越大,却怎么也冲不干那满地的殷红。绩溪县男女老幼一千多口,活下的不足百人。 失去了正义的武力,最终演变成了暴力。而没有制约的暴力,最终演变成了赤luoluo的屠杀。白雪岩的双眸,再也没有了人类应有的情感,变得冰冷麻木,一如他体内九层妖塔上的那只魔眼。 “少爷,你要杀死秋儿吗?”不知什么时候,白雪岩的刀架在了秋儿脖子上,他呆滞的看着秋儿的双眼,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一个声音在诱惑着他,告诉他想要成魔,想要天下无敌,就要杀死自己最亲近的人。另一个声音则告诉他,放下屠刀,不然他一定会后悔。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认不出秋儿了吗?”秋儿哭的极其伤心,白雪岩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他缓缓放下刀,双眸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秋儿别哭,少爷在这,不哭…”亲情最终战胜了欲望,战胜了追求极致力量的决心,可就在这一刻,杏花摸索着从白雪岩脚下爬起,手上拿着一把尖刀,一刀刺入了白雪岩体内。 “不…”秋儿一声尖叫,一把将杏花推倒在地。 “咯咯咯咯…”杏花的喉咙中,发出了极其刺耳的笑声,很难想象,这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她的眼球爆裂,鲜血不停地从两个黑洞中涌出。她披头散发的坐在雨中,双手紧紧握住尖刀的刀刃,丝毫不在乎刀刃都已经割到了自己骨头。 “白雪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杏花歇斯底里的嘶吼,一刀切开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夹杂着雨水瀑布般落下,杏花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了声息。许多时候,活着要比死更需要勇气。 秋儿有些于心不忍,她紧紧的抱着受伤的白雪岩,忍不住哭泣道:“少爷,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他们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 “是啊,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白雪岩自己也在问这个问题,他迷茫的望着天空,无悲无喜,无情无欲。或许,这就是追求力量的代价。又或许,所谓的成长就是一个不断认识自己的过程,这才是他真实的面目。但不管如何,杀都已经杀了,从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在乎双手沾满鲜血了。 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任由雨水落在他脸上,秋儿嚎啕大哭道:“少爷,你不要死,都怪秋儿不好,秋儿不是故意教训少爷的。” 白雪岩无奈的摸了摸秋儿的额头道:“好吵,秋儿听话,不哭…” 秋儿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少爷不会有事的,少爷,我帮你包扎伤口。” “不用了,少爷没事,这一刀让少爷清醒多了,从没这么清醒过。”白雪岩的话颇有禅意,秋儿听不懂。 雨停了,暖暖的阳光驱走了乌云,还大地一片明朗,黑暗终究遮不住骄阳。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上千名骑兵把白家大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知县大人狞笑着坐在马上,身边有四名衙役,押解着绑成粽子的秦岚。 “马总兵,你也看到了,此子已入魔,竟然杀了这么多人,请您马上下令进攻。至于白家的财产,嘿嘿…” 知县伸出五根指头,意思是五五分成,马总兵摇了摇头道:“我这么多弟兄,死伤都要给银子,最少这个数。” 马总兵伸出指头,表示要拿走八成,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定价为三七分成。 谈好价钱,马总兵抽出腰刀道:“白家意图谋反,拿下白家,每人重赏十两银子,杀死白雪岩者,赏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总兵太了解他手下这些兵痞了,想让这些兵痞为了什么江山社稷拼命,那是不可能的。只有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才能让这些兵痞疯狂。 “慢着。”白雪岩在秋儿的搀扶下,缓缓从地上爬起道:“今天我不想再杀人了,把秦岚放了,你们走吧。” “哈哈哈哈…”马总兵猖狂的大笑,险些笑岔了气。他用腰刀指着白雪岩道:“竖子死到临头还敢猖狂,给老子砍了。” 大地开始颤抖,数不清的刀光剑影袭向了白雪岩。这是全副武装,大周最精锐的骑兵。即使白雪岩没有受伤,亦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他护着秋儿道:“秋儿抱紧了,少爷保护你。” 漫天掌影,密密麻麻,三十六式摧心掌,招招不离人的心口要害。 心脉碎裂的声音不断响起,白雪岩的双眸,渐渐又变得一片冰冷。 他狞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你们就这么点本领吗,太让我失望了。” 马总兵勃然大怒道:“布战阵,杀了他。” 骑兵们不再上前厮杀,而是还刀入鞘,拿起背上的长弓,前后左右的围绕着白雪岩交叉穿梭。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的战斗,从理论上讲,个人武力再强,亦不可能战胜训练有素的一群士兵。 漫天的弓箭,雨点般射向了白雪岩。骑兵们的箭极有规律,并不是乱射一通,而是一波未完一波又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批人射出手中的箭,马上向两边穿梭闪开,绕到后方,另一批人补上再射,只要箭矢没有射光,白雪岩就要面对无穷无尽的箭矢。 “有点意思…”白雪岩冷笑连连,下意识的运起了铁木功,护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凌空跃起,猛然使出了纵云梯,踩着一名骑兵的头颅,宛如大鸟般飞入了白家。 再好的武者有了牵挂,就无法做到全力以赴。白雪岩要先把秋儿送到安全的地方,确定白奇峰没有受伤,才能和这些骑兵决一死战。 此时的白家已经血流成河、满目狼藉,上百名手持刀剑的高手,正在和冲入院内的官兵厮杀。 早在两个时辰前,白奇峰就遣散了白家的仆人,只留下那些重金聘请的江湖高手。 白奇峰穿着一袭白衣,端坐在茶亭中,并不慌张。他的身前,站着两位年纪四十岁左右,手持铁棍,极其魁伟的汉子。 “雪儿,你怎么才来,茶都有点凉了。”白奇峰抿了一口茶,颇有一番处事不惊的大家风范。 白雪岩放下秋儿,跪在地上道:“爹,孩儿不孝,连累到您了。” 白奇峰扶起白雪岩道:“不打紧,有你才有白家。你不在了,爹守着这万贯家财有何用。” “爹,您先走,孩儿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杀出一条血路,让爹离开。” “要走我们一起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前做了安排,在爹书房中有一条密道,我们可以安全的离开。” “爹,孩儿不孝,答应别人的事尚未做到,待孩儿办完事后,自会找到爹爹。” 白奇峰皱了皱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要留下,爹不能强带你走。你能信守承诺,证明你长大了,爹很高兴。但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一定活着回来。不管你杀多少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儿子。” 白雪岩点了点头,再次跪倒在地,重重的给白奇峰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 “少爷,秋儿等你,你快点回来。” 白雪岩的身形没有停顿,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第十六章 我欲成魔屠天(1) 究竟是因为成了魔,所以才杀人,还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成魔?这是一个哲理问题,即使白雪岩自己,都没有答案。 白雪岩的步伐有些沉重,他每迈出一步,都会有一名士兵倒下。或许,这些士兵是无辜的。可战场之上,没有黑白道理,有的只是弱肉强食,你死我亡。在白雪岩救出秦岚前,无论是人是妖是魔,谁挡在他面前,谁都会比他先倒下。 马总兵铁青着脸,面色不善道:“何县令,这小畜生怎么会熊大当家的摧心掌和铁木功?你不是说这小畜生不足为惧吗?” 何县令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道:“马总兵,这小畜生十天前,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竖子,仅仅几天时间,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厉害。下官怀疑,要么是这小畜生以前在装傻,要么就是这小畜生有什么奇遇。” 马总兵眯缝着眼睛,沉默不语。心里却暗暗寻思道:“一个九岁的娃娃,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不可能将摧心掌和铁木功练到这火候。而且摧心掌和铁木功都是熊天霸的独门绝学,不可能传给一个外人。难不成这小畜生有什么罕见的魔物,能吸取别人的武功为自己所用?” 大隐隐于朝,马总兵年少时屡获奇遇,因缘巧合下,继承了上古魔道天巫教的传承,乃是有大机缘的人。他心里非常清楚,神仙妖魔都存在。既然他可以利用身份,修炼魔功。那白雪岩一样可以利用魔物,吸取别人的武功为己用。 “都给老子听着,这小畜生有铁木功护体,普通刀剑砍不死他。给老子换绳索套住他,老子要抓活的。” 绳索套人不是什么绝技,但也不是普通骑兵能掌握的。不过,马总兵手底下这群骑兵,多是番外土著,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对于绳索套马极其精通。 上百根绳索套在白雪岩身上,白雪岩不屑的冷笑道:“区区几根绳索就想套住我,你们太小瞧我了。” 白雪岩双手抓住绳索,猛然用力一拽,骑兵们顿时人仰马翻,倒了一片。他体内融合了上千人的力量,单纯比试力量,即便有再多人他也不惧。 “姓马的,本想留你一命。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白雪岩的双眸,渐渐失去了活人的气息,变得冰冷无比。他本想控制自己的杀意,不想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不杀人,人却要杀他。 他使出纵云梯,宛如一只老鹰般冲向了马总兵。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马总兵,其余人不足为惧。 “竖子胆子不小。”马总兵冷笑连连,脚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凌空飞了出去,迎向了白雪岩,劈头就是一刀。 “给我去死。”白雪岩一声怒吼,不闪不避,头往旁一偏,躲过了刀锋,硬是用左肩扛下了这一刀,起脚踹中了马总兵的胸口。 他的力气已经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一拳一脚无不蕴含开山裂石的恐怖力量。马总兵一声惨嚎,倒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桀桀桀桀…”极度的愤怒,令马总兵的面目有些扭曲。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披头散发的从地上爬起,满头黑发无风自舞,宛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白家小儿,以你的年纪,不可能拥有这么可怕的力量,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宝贝,乖乖的交出来,本尊饶你不死。” “宝贝?”何县令的眼睛顿时亮了,他虽不懂武功,但并不是白痴。一个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几天时间就变成绝世高手的宝贝,必非同小可。 “马总兵,我们可是说好了三七分成,这宝贝你可要分我一份。” “闭嘴。”马总兵勃然大怒,宛如鬼魅般出现在何县令身前,一掌印向了何县令的胸口。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何县令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马总兵的手掌。他的身体瞬间缩小,满头黑发变得枯燥发白,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皮肤褶皱、形如枯槁,活脱脱的变成了一具干尸,一命呜呼。 四名衙役吓得腿脚打颤,眼看着何县令惨遭毒手,却不敢吱声。他们平日里欺负下老百姓尚可,哪里敢惹马总兵这种凶人。可怜何县令,在怡红楼时因酒量太差,担心喝了酒雄风不举,为了卯足精力给秦岚开红,所以以茶代酒,侥幸逃过一命,不料却死在自己人手里。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何县令因公殉职,死在白家小儿手中,你们可亲眼看到?” 四名衙役忙和小鸡吃米似得不停点头道:“看到了,看到了,白家小儿罪恶滔天,使用魔功,残忍的杀害了县令大人。” “不错,有前途…”马总兵猖狂的大笑,白雪岩冷哼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连杀个人都不敢承认,真丢尽了男人的脸。” “白家小儿,休得废话。马上交出宝贝,不然本尊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何县令凄惨万倍。” “宝贝可以给你,但要拿你的命来换。” 风险越大,回报越高。马总兵想要白雪岩身上的魔物,殊不知白雪岩也想要马总兵的武功。两人瞬间战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 “白家小儿,你很幸运,你是第一个见识到本尊绝世魔功的人,三阴绝尸手。” 尸气弥漫,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腐臭味道。马总兵的双掌犹如蝴蝶般围绕着白雪岩上下翻飞,连续拍了七十二下,掌掌拍向了白雪岩左胸。 三阴绝尸手,天巫教三大镇派绝学之一,极其阴毒,需吸收死人的阴气方可练成。由于此功有伤天和,所以被仙魔同时列为禁术。但对于一个心术不正,妄想天下无敌的人而言,天下没有什么禁术一说。为了追求更强悍的力量,一切都不重要。 连续拍完了七十二掌,马总兵狞笑着收功,大吼一声:“给本尊破。” 白雪岩的左胸应声爆裂,血如泉涌,积聚在他左胸的阴寒之气,瞬间冲破了他的罩气,侵袭到他的血脉当中,快速涌向他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坠入到万丈冰窟当中,浑身上下一阵冰冷。 “小畜生,拿命来吧。”马总兵一掌印向了白雪岩胸口,源源不断的生命力,瞬间从白雪岩体内涌出。 天巫教有三大镇派邪功,分别是三阴绝尸手、魔龙无相诀和逆天锁魂绞,每一种功夫都可谓是丧尽天良,为天地所不容。马总兵吸取活人的生命力,正是为了修炼魔龙无相诀。 “我不能输,我还不想死。”恐怖、压抑,会让人发狂。白雪岩人生第一次,感觉离死亡那么近。他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马总兵的手掌。 皱纹开始爬上他的面颊,他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的九层妖塔突然绽放出万丈血色光芒,疯狂的旋转个不停。 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马总兵体内流失,他惊恐的尖叫道:“你体内究竟有什么东西,快放开我。” 马总兵拼命挣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毫无用处。他一声怒吼,猛然抽出腰刀,一刀把自己摁在白雪岩胸口上的手砍了下来。 钻心的疼痛令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说不出的狰狞恐怖。他的鬓角已经斑白,数十年的功力所剩无几,几乎全被白雪岩吸走了。 “白家小儿,我要杀了你。”马总兵知道,自己今天死定了。可他不甘心,他是有大机缘的人,为什么会死在一个娃娃手中。他疯狂的冲向白雪岩,没有招式,没有武功,明知必死的冲向了白雪岩。 掐、咬、抠,任何能伤害对手的方式他全部都用上了。拼死的决心让他的眼角、嘴唇,都流下血来。在这一刻,他就是一头野兽。但乱世当中,人也好,兽也罢,都只不过是一颗尘埃罢了。 “你的心乱了,就到这里吧。”白雪岩凌空跃起,一连十三脚,每一脚都踢中了马总兵的胸口。 大量的鲜血从马总兵口中喷出,他半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笑道:“本尊终于明白了,原来本尊的机缘,就是为了传功与你,拿去吧。死老天,本尊不服…” 马总兵从怀里掏出一块血红色的玉佩,丢给了白雪岩,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十七章 我欲成魔屠天(2) 白雪岩不明白,为什么马总兵临死前会给自己一个玉佩。难不成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可不相信马总兵会有这么好心。 他顺手就想要把玉佩扔出去,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玉佩突然绽放出一片红芒,钻入到他的手心中消失了。他大吃一惊,忙检查自己的身体,赫然发现玉佩高悬在九层妖塔之上。这令他目瞪口呆,又有些气恼。他的身体又不是街边茅厕,谁都可以用,经过他允许没。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他暂时没有时间去研究这枚玉佩。他冷冷盯着四名捕快道:“放了秦岚姐,马上滚。” 四名捕快忙七手八脚的给秦岚松绑,然后抱着头在地上滚,直至滚出好远才站起身来狂奔,生怕跑的慢了会惹来杀身之祸。白雪岩彻底无语,有这么人才的捕快,怪不得大周的治安会越来越差。 “你杀了朝廷命官,天涯海角也别想逃脱保龙一族的追杀,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免得被诛九族。” 一名牙将声色俱厉,却是外强中干,明显底气不足。按照大周的战时规定,一旦主将失踪或死亡,由军职最大的人顶上,只要尚有一名士兵,就不允许投降。 “我们白家世代单传,哪里来的九族。”白雪岩懒得和这名牙将废话,反正说再多还是要打,既然要用拳头解决问题,那就别讲什么道理。 “三阴绝尸手…”尸气弥漫,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腐臭味道。牙将面色大变,惊恐的尖叫道:“不可能,你怎么会这种掌法。” 白雪岩冷笑不语,他没心情和一个死人废话。让人战栗的骨头断裂声不断传出,白雪岩双掌如风,一连七十二掌打在这名牙将的头部和胸部。 血花,静静的绽放,这名牙将的胸腔、头颅,整个被打的陷了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还有谁想阻拦我的去路?尽管站出来。”白雪岩的双眸闪动着嗜血的光芒,狰狞的盯着每一名骑兵,没有人敢于正视他的目光,所有的骑兵都自动闪到一旁,给他让开了道路。 白雪岩背起已经陷入到昏迷的秦岚,大踏步向外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他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低头。哪怕前方再苦再危险,他也不会逃避。因为活着就没有不幸。 他背着秦岚逢林就入,不知在山林中走了多久,直到又渴又累,自己都迷失了方向,终于看到了一个简陋的山寨。 “哪里来的小娃娃,长这么细皮嫩肉,正好给洒家炖了下酒。”一名手持狼牙棒,眼如铜铃、体壮如牛,身高足足比白雪岩高了一倍有余的光头巨汉,盯着白雪岩直舔嘴唇,像是看到了鲜美的食物,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在巨汉身后,跟着二十多名衣衫破烂、面黄肌瘦,手中拿着棍棒的汉子,他们贪婪的望向白雪岩,瞳孔中闪烁着渴望的眼神,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食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累了,想要休息,给我收拾一间厢房,烧一桶热水,再送两斤牛肉,十个馒头。” 巨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娃真爱说笑,当洒家这里是客栈呢。速度把你背上的女娃交出来,给洒家做压寨夫人,不然洒家吃了你。” “大哥何必跟一个小娃娃废话,待兄弟杀了这小娃娃,抢了那女娃给大哥做夫人。”一名皮肤黝黑,脸上有刺青的男子,一拳砸向了白雪岩面门。 白雪岩皱了皱眉头,不闪不避,同样一拳迎了上去。巨汉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忍。出拳的汉子名为陈二,乃是一名逃犯。从小习武,一身功夫全在那双拳头上,曾一人独力杀死了四名追捕他的官差,极其凶悍。 拳与拳的碰撞,地动山摇,发出了震天般的钢铁碰撞声,陈二的胳膊,宛如蜘蛛网般迸裂,节节炸开。巨汉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像是见到怪物般望着白雪岩。 陈二惨嚎一声,直接晕死了过去,巨汉瞳孔一阵抽搐,强作镇定道:“你究竟是人还是妖怪?这是什么妖法?” 白雪岩沉默不语,猛然一脚扫向了旁边一棵水桶粗的大树。冲天的巨响,大树应声而断,轰然倒地。 巨汉倒吸了一口冷气,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一群属下,一巴掌扇在一名留着八字胡,手中拿着一把鸡毛扇,头戴方巾,书生长相的中年人脸上。 “表哥,打我作甚?好歹我也是个读书人,你把我这张脸打肿了,让我如何出去见人?” “吴用,你现在是强盗,读书人个屁。还愣在这看什么,快跑回山寨,安排人给这位小英雄烧水,收拾房间。” 吴用捂着脸,幽怨的瞪了壮汉一眼,调头就往山寨跑。巨汉领着白雪岩道:“这位小英雄,不知贵姓。洒家王屠,原是寺庙里的和尚,只因朝廷腐败,洒家吃不饱,才拉了些人上山,做了强盗。” “你吃过人?”白雪岩面色不善,王屠吓得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洒家只是吓唬那些过路的商旅,何时真吃过人。” “那就好。”白雪岩一脚把晕倒在地的陈二踢了出去,陈二一声惨叫,口中鲜血狂喷,心肺都吐了出来,两眼一翻,命丧黄泉。 王屠一个哆嗦,心中暗暗寻思道:“哪里来的小娃娃,好狠的手段,这一脚怕是把陈二五脏六腑都踢碎了。不过死贫道不死秃驴,洒家只能对不起陈二了。幸好洒家想要吃人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成为现实。要不然,估计这小娃娃八成不会放过洒家。” 王屠领着白雪岩来到了厢房,忙命人拿些吃食过来。厢房有些简陋,但尚算干净。白雪岩把秦岚放到一张竹板床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壶嘴,一口气喝了半壶水,喉咙总算舒服了一些。 不多时,两名粗壮的妇人送来了木桶和热水,以及一盘高粱面饼子和一叠腌制的蕨菜。 “怎么回事,这是人吃的食物吗?”白雪岩目露凶光,心里极为不悦。高粱面饼子是白家喂牲口的食物,蕨菜是野菜,在白家山上的药田附近,经常可以看到。白雪岩虽然以前愚钝,但毕竟是白家的独子,一些常识还是要学习的。 两名妇人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想这是谁家的孩子,脾气还挺大。他们都是妇道人家,只当白雪岩是身份特殊,所以才敢如此猖狂,丝毫没往别的地方想。 “小英雄不要生气,这已经是山寨中最好的食物了。”王屠一进屋就哭丧着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盘子里的高粱面饼子。这食物可是山寨仅有的一点粮食了,他都没舍得吃,结果白雪岩还不领情。 白雪岩的面色有些难看,他从小锦衣玉食,没尝过人间疾苦,很难理解这么多汉子,怎么会穷到吃这种东西。而且自从他灵智开启后,疑心有点重,轻易不会相信别人说的话。 他把盘子推到王屠面前道:“我以为当了强盗就能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没想到你们这么穷,这些饭菜你吃了吧。” 王屠也不推让,拿起高粱面饼子,两口一个,小半柱香的功夫,就把一盘饼子和一碟野菜吃了个干净。 白雪岩见状,知道王屠没有撒谎。一个长期大鱼大肉的人,是没法就着野菜,吃下这么多高粱面饼子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道:“这附近可有城镇?” “有,有,这附近有个吉水县,可以买到吃食。” “你派人去买上些肉食,顺便买上几匹好马。” 王屠接过银票,眉开眼笑道:“洒家这就安排人去,小英雄先休息,傍晚时分洒家的人就能回来。” 第十八章 十二巫祖传承 秦岚一直昏睡,这让白雪岩有些担心。他让王屠找了个郎中,给秦岚瞧了瞧。 郎中把完脉后告诉白雪岩,秦岚可能服用了醉梦花,一种能致人昏迷的药物,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醒来。这让白雪岩放心不少,心里高悬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不过,静下心来的白雪岩,反而更感饥饿难耐,他顿时有些后悔没有吃那些高粱面饼子。他简单地洗漱一番后,爬上床,躺在了秦岚旁边,想要休息一会。 大周朝极其看重女人的贞洁,白雪岩自小读圣贤书,当然知道男女有别。只是他年纪尚轻,对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可谓是心无邪念,以至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非常不妥。 无尽的睡意袭来,他刚想沉沉睡去,心口突然一暖,整个人跌入到了一片奇幻的空间。 一回生,二回熟,他曾有过进入自己体内,和九层妖塔面对面的经历,所以并不是很惊讶。倘若他没有猜错,这是血色玉佩在召唤他。 但他有些不明白,这面玉佩召唤他想要做什么?难不成看他是练武奇才,要传他绝世武功? 他好奇的打量四周,发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他低头望去,发现自己脚下是一望无际的万里河川。 他曾听先生说过,中土大陆共有九个洲,而他所在的大周国,只是九州之一。他一直怀疑,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大,如今他才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广阔。 天地变幻,春暖花开。时间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又仿佛意念间已是千山万水,四季更替。他感受着大自然的奇妙,顿时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微风轻抚他的面庞,云彩围绕着他翩翩起舞。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甜甜的花香味道。他沉醉在这美妙的一刻,有一种君临天下,俯瞰众生的错觉。 不过,物极必反,但凡美好的事物,多是转瞬即逝,刹那芳华。 异变突起,一股股血泉突兀的从地底喷出,流淌汇聚在一起,他定睛一瞧,血泉覆盖的地面,赫然组成了八个大字,“苍天无眼,立地成魔。” 天地开始旋转,日月颤抖、山河崩塌,一座座城市化为虚无,一座座山峰灰飞烟灭。地面开始塌陷,十二口无边无际的血池,从地底缓缓升起,九州大地,一片血红。 “为什么会这样?”巨大的反差,令白雪岩无法接受。美好的事物一旦被摧毁,留给人的只有恐惧。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可能都是幻象,是血色玉佩在他脑海中制造的幻象。可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大好河山为什么会变得血海滔滔。难道这就是九州大地最终的结局吗? 不,绝不!即使他杀再多的人,他也从未想过要毁灭这个世界。 他的心中有太多牵挂,倘若天地尽毁,只剩他一人,那即使万古长青,与天地同寿又如何? 幻象仍在继续,仿佛是知道他的不甘,血海突然开始翻滚,十二座承天裂地,巨大无比的骷髅雕像,从血池中升起,静静的矗立在他面前。 这十二座雕像颜色各异,极其逼真,每一座雕像都栩栩如生,宛若活物般散发着淡淡的哀怨,似是在述说无尽的忧伤。 “为什么我会如此悲伤?”两滴眼泪从白雪岩眼角滑落,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十二座骷髅雕像变成了十二位芳华绝代的男女,在和他低低私语。 “你们是谁?你们想说什么?” 时光仿佛一面镜子,围绕着白雪岩翻飞起舞。他的意念,跟随着时光的轨迹,冲破了束缚,超越了时空的尽头,来到了上万年前,成为了一个无声的观望者。 此时天地初开,九州大陆妖族横行,魔族肆虐,而卑微的人族,则成为了圈养的食物,如牲畜般低贱。 可人族不甘心接受自己的命运,在不断地反抗当中,人族诞生了十二位天资卓绝的英雄人物。 他们分别是蓐收、句芒、共工、祝融、后土、天吴、玄冥、强良、翕兹、帝江、烛九阴、奢比尸。 此十二人当时人称十二巫祖,后世则完全将其妖魔化,称其为十二魔神。 十二巫祖的力量主要来源于血祭,也就是祭祀,祭品越强大,十二巫祖的力量就越强大。 战斗初期,魔族和妖族势力很大,人族屡战屡败。可随着一批批魔族子弟和妖族子弟成为祭品后,十二巫祖的力量越来越强,已经到了恐怖的境地。与此相反,此消彼长下,魔族和妖族的力量则越来越弱。 这时妖族内部发生分裂,猴族见妖族大势已去,果断的投靠了人族,成为了盟友。 胜利的天平在这一刻倾斜,十二巫祖在猴族的帮助下,联手把其余妖族封印到了洪荒之地。魔族则被封印到了黄泉之下。 人族终于成为了九州大地的主人,而巫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人族进入到了以巫为尊的年月。 可巫的力量主要来源于血祭,失去了妖族和魔族作为祭品,巫只能用猴族和普通人祭祀,这引起了猴族和绝大部分人的不满。但巫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即使魔族和妖族鼎盛时期,亦无法正面撼其锋芒,更遑论猴族和普通人了。 于是猴族和普通人,一边忍受着巫的残忍血祭,一边暗中积蓄力量,终于产生了三股不可小视的势力。其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来源于猴族。 猴族子弟天生体魄强健,远不是人类可比拟。可但凡是妖族,都有一个弊端,就是修炼过程极其缓慢,要经过成百上千年的时间,才能将体内的妖核一点点壮大,这也是为什么妖族会败给十二巫祖的主要原因。 可猴族投靠人族后,不少猴族子弟和人族通婚,产下了后代,这些后代体内没有妖核,却产生一种新东西,后世人称它为灵根。 凡是拥有灵根的人,修炼起猴族的功法来,都事半功倍,可在短时间内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他们称自己为道士。 猴族欣喜若狂,开始全族和人类通婚,妄想通过这种手段取代巫的统治,成为天地的主宰。不料,人族的数量实在太多,猴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仅仅过了上千年的时间,九州大地已经没有一个纯血统的猴妖,猴族被人类彻底同化,融入到了人类当中。 若仅仅如此,猴族还不会彻底失望,毕竟他们还有猴妖和人产生的后代。可令猴族失望的是,猴妖和人结合产生的直系后代拥有灵根,隔代则概率非常低,即使两个拥有灵根的人结合,其后代亦只有极小的概率产生灵根。 这致使当大量的修道者陨落或破碎虚空,适合修道的人越来越少。数千年后,许多道门只能隐匿于山川内,到处寻找适合修炼的人类,也就是体内有猴妖血统的后代。 反抗大巫的第二股势力,来源于普通人当中的强者。这些人没有灵根,不适合修炼,即使得到猴族功法亦毫无用处。可这些人经过长时间的摸索,创造出了另一种名为“武”的功法,他们称自己为武者。 武者的修炼方式,是靠吸收日月星辰的力量,将其转化为真气,凝聚在丹田之内。与人交手时真气游走全身,一拳一脚无不蕴含开山裂石的力量。 不过,这种修炼方式及其艰难,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天赋方能有所成就。可一旦修炼到高深处,一样能御风而行,以武入圣,叹息间毁天灭地。 反抗大巫的第三股势力,是那些既没有灵根,也不适合练武的弱者。他们人数众多,拥有难以想象的信仰力量。他们每日祈求上苍的帮助,希望能逃脱大巫的残忍统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终于用信仰创造出了一种名为“佛”的生灵。 佛无处不在,它既是虚无的,又是真实存在的。它的力量来源于信仰,每个人皆可成佛,每个人本身就是佛,只要你有信仰,你就可以得到佛的力量。神隐于天地间,不在命轮内,弹指间三千世界灰飞烟灭。 那些一心修佛的人,称自己为和尚。 道士、武者、和尚,三方联手,想要挑战十二巫祖的统治。可巫通过血祭得到的力量,乃是天地间最为纯正的混沌之力。它既不是灵力,亦不是真气和信仰之力,却可幻化成任何一种力量。但凡巫者,皆可利用自己的混沌之力修道、修武、修佛,而道武佛却无法修炼巫的功法。 这造成了道武佛始终处于被动的局面,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法对抗十二巫祖的血腥镇压。而每一位道武佛的陨落,都会让巫变得更加强大。因为巫的力量,本就不是来源于修炼,而是来源于杀戮、血祭。 可这场战斗并未结束,人族最厉害的不是功法,而是头脑。道武佛中的大贤者,利用十二巫祖个性高傲的特点,不断制造谣言、挑拨离间,终于使得十二巫祖反目成仇,为争夺天地间第一人的虚名大打出手。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白雪岩不知该怎么形容这场战斗,所有恐怖的词语在这场战斗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在十二巫祖两败俱伤之际,道武佛同时出手,终于一战定输赢。从此九州大地再没有巫的影子,任何和巫有关的人,都会被定性为魔,受到道武佛的追杀。 不过,十二巫祖已修成了不死之身,根本没办法杀死,无奈下,道武佛中的大能者集体联手,抽离了十二巫祖的魂魄,把十二巫祖的肉身炼制成了十二具骷髅,深埋在九州大地不同的地方。而十二巫祖的魂魄,则被封印在人族至宝吞天塔内。 吞天塔的前身,乃是魔族第一至宝万魔天书。此天书是当年盘古剖开女娲补天后所剩下的补天石,提取的补天玉所凝练。表面看上去是一捆玉简,实则蕴含吞噬天地的无上法力。 魔族惨被封印到黄泉之地后,玉简落入到十二巫祖手中,十二巫祖为了将此至宝据为仅有,将万魔天书炼化成了一座九层宝塔,取名为吞天塔。 未曾想,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十二巫祖凝练的吞天塔,最后却成为了封印自己的法宝。 但十二巫祖皆是芳华绝代、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只因心高气傲才中了人族的圈套,岂会甘心遭封印。 弥留之际,十二巫祖用无尽的生命发下诅咒。万年后,接受大巫传承的人将会打开蛮荒,破开黄泉,放出当年的妖族和魔族,让九州大地生灵涂炭,让忘恩负义的人类彻底灭亡。 而这个传承之人,此时正目瞪口呆的盯着房梁,额头一片冷汗。 第十九章 绿盟清风来袭 白雪岩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体内那九重妖塔,八成就是那所谓的吞天塔。一想到吞天塔内关着十二个怨气冲天的灵魂,白雪岩就有些坐立不安、不寒而栗。 这吞天塔要是放在别人肚子里也就罢了,可偏偏莫名其妙的呆在他肚子里。虽说吞天塔带给了他无数好处,让他从一个懦弱的少年,一夜间变成了嗜血的高手。可万一哪天十二巫祖一高兴,从里面跑出来溜达溜达,那他肚子还不炸成肉酱啊。 至于什么毁灭人类的大计,他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想办法把吞天塔和那血色玉佩从肚子里取出来,至于取出来以后干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掐指一算的本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把吞天塔和血色玉佩从肚子里取出看似简单,实际却非常困难。白雪岩知道的唯一方法,就是拿把刀把自己肚子剖开,然后把东西取出来。但那样估计他也凶多吉少,所以这个方法肯定行不通。 另外一个方法就是通过修行,运用法力把东西召唤出来。这个方法倒是安全,可白雪岩会的一切武技,基本都是吞天塔送的福利。若没有这吞天塔,他连个马步都扎不好,更不要说什么仙术了。 想来想去,白雪岩只能暂时打消了把吞天塔和血色玉佩从体内取出的打算。世人为了追求力量,往往不顾一切不择手段,而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变着花样想抛弃自己的力量,若是被同道中人知晓,不知道会不会气吐血。 研究了半天吞天塔和血色玉佩,白雪岩感觉自己更饿了。 夜色缓缓降临,可王屠还是没有送来晚饭,这让白雪岩非常不悦。他从小锦衣玉食,即使成了质子,也从未在吃穿上受过半点苦头,哪里受得了这种民间疾苦。 他召来王屠道:“你派去采买粮食的人为何还未回来?难不成卷银子私逃了?” 王屠连连摆手道:“绝不可能,洒家敢拿性命担保,手下绝没人会做出这种事,请小英雄再稍等片刻。” 白雪岩微微皱了皱眉,他从小读圣贤书,对于强盗没多少好感。虽说他现在住在强盗窝里,可要说强盗有什么信义,他是绝对不信的。 不过,白雪岩还真有点小看了天下英雄。王屠看似粗心,实则粗中有细,他派出去采买粮食的人,皆是那些心有牵挂,家眷尚在的手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真不担心有人敢卷银子潜逃。 “表哥,大事不好,我们的粮食被人劫了。” 吴用捂着腮帮子,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屋子里,衣衫破碎,满脸狼狈。王屠的面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勃然大怒道:“呸,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抢洒家的东西?” 连强盗都敢打劫,这还有天理吗?王屠暴跳如雷,吴用支支吾吾道:“抢我们的人是清风寨的,说是我们上个月交的银子太少,这些粮食全当是这个月的供奉了。” “混蛋,欺人太甚!” 王屠咬牙切齿,却只是嘟囔了两句,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似是有些敢怒不敢言。 白雪岩摸了摸干瘪瘪的肚皮,面色不善道:“这清风寨是做什么的?不想活了吗?连我的银子都敢打劫。” 血壮怂人胆,不管什么样的人,手上只要多沾点血,保证比狼都凶残。 “小英雄切莫冲动,这清风寨你可惹不起。” “为什么?”白雪岩不解道。 “小英雄不知道,这里是太行山脉,自古就是大周朝匪患最严重的地区。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共一百零八个寨子。清风寨就是这里最大的寨子,寨主柳清风是太行山绿道盟总盟主,和官府关系极好。所有寨子都要每年给其上交一定的供奉,不然立马就会遭到官府的围剿。” “哦,不知道这柳清风在官府有何关系?” “据说这柳清风有一个姓马的表哥,在官府做总兵。” 白雪岩哑然,心中暗暗寻思道:“这姓马的总兵,该不会就是死在他手里那位吧。” “带我去清风寨,我倒想看看,这柳清风是何许人也。” 王屠嘴上拦着白雪岩,实则心里巴不得有人去找这清风寨的晦气,他忙集合一众属下,簇拥着白雪岩,浩浩荡荡的向清风寨进发。 清风寨离王屠的寨子并不远,不过两盏茶的功夫,白雪岩就来到了清风寨门前。 王屠上前抱了抱拳道:“麻烦这位小兄弟通报一声,说黑虎寨的王屠前来拜访柳大当家。” 守卫鄙夷的瞪了王屠一眼道:“在这等着,别乱走。” 不多时,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走了出来。吴用凑在王屠耳边小声嘀咕道:“就是他抢了我们的粮食。” 王屠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他冲壮汉抱了抱拳道:“不知这位壮士怎么称呼,大当家可在。” 壮汉扫了一眼王屠身后面黄肌瘦,穿的破破烂烂的一众手下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群要饭的也想见大当家?你算什么东西,赶快滚。” 王屠面色巨变,士可杀不可辱,他好歹也是黑虎寨的寨主,如今被人当面侮辱,这他要灰溜溜的走了,以后还怎么在太行山混。 不过,他虽然有两膀子力气,可还有自知之明。清风寨高手如云,他可惹不起。可若就这么调头走了,他又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白雪岩冷冷向前走了一步道:“是你抢了我的粮食?” 壮汉愣了一下,随即猖狂的大笑道:“是老子抢的怎么样,你咬我啊。你们黑虎寨简直是太行山绿道的耻辱,带着一群乞丐出来找场子也就罢了,现在连小崽子都出来装了,你们黑虎寨能有个像样的人出来说话吗?” “既然是你抢的,那就把命留下来吧。” 反正说再多也没用,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大。既然如此,那何必做无用的口舌之争。 白雪岩使出纵云梯,鬼魅般来到了壮汉面前,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掌按在了壮汉胸口。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壮汉的身体诡异的开始抽搐,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妖,妖法…”清风寨的强盗,顿时吓得面色惨白。王屠等人也吓得腿肚子打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和白雪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作为土匪,杀人这种事他们见多了,简直家常便饭。可把一个大活人吸成干尸,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在他们眼里,白雪岩已经不再是个孩子,而是十足的恶魔。 “让你们大当家把粮食送出来,然后跪到地上磕头谢罪,不然今天我要血洗清风寨,杀个鸡犬不留。” 白雪岩的双眸,邪恶的变成了血色。他的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诱..惑他快点出手,杀光对面这些人,可他拼命压抑这种可怕的想法。 他有一种非常奇怪的错觉,每当他杀人的时候,他体内的吞天塔似乎就会变成活物,不断影响他的神智,令他变得极度嗜血好杀,这让他有些害怕。他怕自己有一天会迷失自我,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 他隐隐觉得,只要他不断地杀戮,不断地变强,早晚有一天十二巫祖会冲破这吞天塔的束缚,再次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亡,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可他无法舍弃这股强大的力量,至少暂时不可以。因为他知道,朝廷可以放过一个贪官,但绝不会放过一个敢杀贪官的人。 第二十章 金风玉露相逢 想要找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苦苦寻觅,而是杀人。只要杀了小的,老的早晚会来找你。 柳清风的步伐很优雅,边走边用一块白布,擦着手上的血迹,像是刚进行过一些屠宰类的活计。 他的长相很儒雅,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不过,他的脸上似乎总笼罩着一层寒霜,令人有些不敢靠近。事实上,他的外号就叫冰山风,因为他那张脸,永远和冰山一样没有变化。 没有人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从出生开始,到底有没有笑过。在太行山盗匪的印象中,从他出现在太行山那一刻起,就没有露出过笑脸。 柳清风没有理会白雪岩的叫嚣,径直来到壮汉的尸体前,突然蹲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三两下划开了壮汉的尸体。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把壮汉干瘪瘪的尸体切成了碎块。 没有人敢说话打扰他,人的名树的影,太行山绿道盟总盟主的位置,可不是靠运气就能得到的。 自从柳清风出现后,所有人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王屠等人更是夸张的心跳加速,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当然,现场唯一不惧怕柳清风的,自然是白雪岩。拳头有多大,底气就有多壮。可不知道为什么,柳清风的出现,令白雪岩的内心,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感。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总之,他的杀意大减,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柳清风切割尸体。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缘分这种东西,明明互不相识的人,却能一见面就生死相许。明明相识了一辈子的人,却从未曾真正了解过对方。白雪岩有一种直觉,柳清风和他是一类人。 研究了良久,柳清风站起身,掏出白布擦了擦手道:“就是你杀了我表哥?” 白雪岩点了点头,柳清风面无表情道:“不错,杀得好。” 白雪岩不明白柳清风为什么要这么说,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回粮食,因为他怀里没有银子了。 柳清风安排属下把尸体拖出去埋了,然后冲白雪岩道:“喜欢喝酒吗?” “不喜欢。” “那进来吧。” 柳清风不急不慢的向书房走去,白雪岩愣了愣,随即紧紧跟在身后。王屠等人想要跟上,却被人拦下,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茶水盛在碗里有点凉,却可以很好的解渴。白雪岩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后,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口里塞。 柳清风和白雪岩都不是爱说话的人,白雪岩狼吞虎咽,柳清风则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直到白雪岩吃完后,柳清风才问道:“味道还可以吗,用不用再来一盘。” 白雪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吃饱了。柳清风突然笑了笑道:“你杀了我表哥,还杀了我的手下,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柳清风竟然笑了,这要是被太行山的众匪看到了,一定会以为自己眼花了。其实,柳清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笑。他只是觉得白雪岩和他很像,非常像。事实上,柳清风的年纪并不大,充其量十八九岁,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年轻人是怎么成为绿道盟盟主的。 “怎么交代?”白雪岩问道。 “向我臣服。” “我拒绝。” “为什么?” 两人的对话有些惜字如金,却话里有话。白雪岩杀了官府的人,势必会受到通缉。或许,投靠柳清风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已经发誓,此生再不向任何人低头。” “哦,这种誓言我也发过。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是太行山绿道盟总盟主,只要你在太行山就必须尊我为王。” “如果不呢?我其实还有一个选择,杀了你自己当王。” “你确定?五年前,我是太医院最年轻的药师,锋芒毕露前途无量。只因遭人陷害,沦落成了囚犯。我曾遭人鞭挞侮辱,和货物一样买卖。我也曾被人当作畜生一样对待,和狗抢食吃,只是为了活命。可我从没放弃过反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有信仰,我不信神不信鬼,但我相信自己。我相信人活着就没有不幸,任何人欠我的,我都会十倍拿回来。” “那你拿回来了吗?” 柳清风哑然,他怎么都想不到,白雪岩会问这个问题。他沉默片刻道:“没有,我只拿回了血债,却永远拿不回失去的人生。” 复仇是一条不归路,怎么算也不可能算的清。这一点白雪岩虽然小,却已经深有体会。或许正是因为有近似的经历,才让两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一壶茶喝完,白雪岩放下茶碗道:“还有茶水吗?” 柳清风摇了摇头,白雪岩站起身道:“那我要走了,把我的粮食准备好。” “不送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柳清风并没有阻拦白雪岩离开,亦没有再说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他原想和白雪岩一决高下,但看到那具干尸后,彻底改变了主意。 清风寨在许多地方都有眼线,绩宁县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表哥临死前,把最看重的玉佩送给了白雪岩,这让他一度很惊讶,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表哥的为人了。 可当他看到白雪岩轻松使出魔龙无相诀后,他已经明白了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传承有时候比生命更加重要。 回家的路,总让人开心又期待。王屠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要回了粮食酒肉,他自然高兴。可请神容易送神难,山寨里多了这么个小祖宗,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他下意识的和白雪岩保持了一定距离,似是生怕白雪岩会兽性大发,把他也吸成人干。 至于白雪岩和柳清风谈过什么,他实在没兴趣知道两个恶魔如何交谈。在他眼里,无论是柳清风还是白雪岩,都是恶魔的代言人。 据说两年前,柳清风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连个健壮妇人都打不过。可不知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年的时间,柳清风就变成了一个超级高手。 许多人都觉得难以置信,开始有人认为柳清风一定是得到了什么上古传承。直到有一天,有人无意撞见柳清风在切割活人,把一个大活人一点点的切开,似是在观察什么,才知道了真相。 练武需要根骨,修道需要灵根,可不管是根骨还是灵根,说白了都是人身体的差异。柳清风能在弱冠之年就成为太医院最年轻的药师,自是医道上天资纵横的人物。 他不相信什么所谓的根骨灵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坚信人的经脉一定是因为某些构造不同,所以才造成有的人苦练十年,不如别人顿悟一年。 其实在他之前,不是没有人想到过这点。只是想到又能如何,不是每个人都在医道上天资纵横,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冒险切开自己做实验。只有不要命的疯子,豁出一切的人,才会做这种事情。柳清风很幸运,却又很不幸。幸运是因为他成功了,不幸则是因为支持他成功的力量是仇恨。 白雪岩回到黑虎寨,刚进厢房就看到秦岚坐在凳子上。这让他有些开心,又有些不知所措。 秦岚的面色有些苍白,有气无力道:“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 白雪岩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有些搞不清自己和秦岚的关系。事实上,他还没到对女人感兴趣的年纪。他只是觉得和秦岚呆在一起很暖,仅此而已。 人在不同的年纪,感觉也是不同的。成年人的感觉中包含了太多的目的性和私欲,而一个孩子的感觉不会骗人。 白雪岩并没有告诉秦岚,为了救她杀了多少人,因为白雪岩知道,秦岚心太软,宁可自己死,也不想让那么多人为她送命。 白雪岩让人给秦岚熬了些粥,重新找了一间厢房住下。秦岚已经醒了,不需要他再照顾,孤男寡女呆在一起不合适。 夜已深,窗外寒风呼啸。白雪岩吹灭了蜡烛,突然从窗户钻了出去,来到了王屠的住处。 王屠刚搂着个婆娘上下其手,看到白雪岩闯进来后,惊得从床上蹦了下来。他在清风寨的时候,已经听人说过,白雪岩几乎杀光了绩溪县的居民,连柳清风的表哥都宰了,简直凶焰滔天,他可惹不起这种凶人。 他让床上的婆娘出去,然后满脸堆笑道:“不知小英雄这么晚来找洒家有何指教。” “黑虎帮听说过吗?” 王屠点了点头,黑虎寨和黑虎帮,虽只有一字之差,可却有天壤之别。他混绿林这么久,当然不会不知道黑虎帮。 “那就好,你想不想发财?” 王屠的眼睛亮了,呼吸明显加快,显然极为心动。别人不知道黑虎帮有多少金银财宝,他在绿林穷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穷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穷困是一种多么可怕的酷刑。 第二十一章 步步杀人踏血 强盗的天职就是抢,什么替天行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白雪岩带着王屠等人,趁着夜色来到了黑虎帮的密道出口。 不料,密道口已被封死,一时半会根本凿不开,这让白雪岩有些恼火。 王屠见状道:“小英雄,既然密道口已经封上,我们不如先回寨子里,来日再做打算。” 白雪岩眯缝着眼睛,沉思片刻道:“夜长梦多,既然密道口已经封了,那黑虎帮搜刮的金银财宝,很快就会转移,我们要快点下手才行。” “可是,黑虎帮戒备森严,我们要如何闯入呢?”王屠问道。 “很简单,你们远远跟着我,保护好自己,我们直接杀进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兵法策略都只是一张纸。白雪岩有绝对的信心,凭他一己之力就可踏平黑虎帮。 当然,若能兵不刃血最好。他不怕杀人,他只是怕杀的人太多,吞天塔的禁制会失效。他可不想大好河川血海滔滔。 白雪岩领着王屠等人,来到了黑虎帮总舵前。他让王屠在一旁埋伏,自己则大摇大摆的向黑虎帮总舵走去。 两名体格魁伟的大汉拦住他道:“你是谁家的娃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快点滚,这是黑虎帮总舵,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 两名大汉边说边抽出腰间的长刀,大有文不行就来武的架势。可白雪岩看似年幼可欺,实则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狠戾,哪里会怕这种威胁。 如果白雪岩没有经历过连串的杀戮,那再过数年,生活极有可能会磨去他的菱角,让他成为一个老实的药商。可世上没有如果这两个字。 现在的白雪岩,血性彻底被激发出来,变得残忍嗜血,无法无天。世人再多规矩,又与他何干!他依然迈着脚步向前走,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见。 “不想活了,难道没有听到我们的话吗。” 寒气逼人,两把长刀散发着耀眼的白光,横在了白雪岩面前。 面对锋利的长刀,白雪岩无动于衷。 “啪啪…”两声脆响传出,白雪岩仍旧面无表情的向前走。走了足足近五十步的时候,两名大汉的胸口,突然冒出一股血泉。两截断刀,狰狞的穿透了他们的身体,插在他们背后的草丛中,尚在左右摇摆个不停。 四周顿时钟声大作,前方的人发现暗哨遭到袭击,慌忙集合,气势汹汹的迎向了白雪岩。 一个长相极其冷艳的半老尼姑,从天而降,冷冷盯着白雪岩道:“你就是那个坠入魔道,杀光全县人的白家小儿。” 白雪岩毫无惧色的反问道:“是又如何?” “是就好,交出你的上古传承,饶你不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白雪岩一个九岁的娃娃,竟然能和军队对抗,要说没有得到什么宝物,估计没人会相信。 “你想要我的传承,那来拿吧。宝物就在我身上,杀了我自会拿到。” 白雪岩实话实说,吞天塔和血色玉佩都在他丹田内,不杀了他怎么取出来。可他的话听在别人耳中就是一种挑衅了。 “好猖狂的小儿,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贫尼法号灭心,乃是静思庵十二护法之一。今日你若不交出宝物,休怪贫尼降魔卫道了。” 静思庵是大周六大派之一,拥有上千年的历史,势力极其庞大。连当今皇室,都要给几分薄面。可惜白雪岩一介竖子,压根就没听过静思庵的名号。 “臭尼姑休要废话,要打就打。” 白雪岩凌空跃起,上来就使出了十三式连环穿心腿。灭心抽出宝剑道:“贫尼见你年幼,本想给你个机会改过自新,可既然你执迷不悟,那贫尼只能痛下杀手了。” 一剑飘雪,天外飞仙。静思庵的剑法剑走轻灵,讲究静如处子,动如狡兔。其练到高深处,可凭剑气御敌,杀人于无形。 灭心身为静思庵的护法,功力自是不弱,上来就使出了静思庵的绝学,回风拂柳剑法。剑未到,森森寒气已经迫人皮肤。 “铁木功。”白雪岩不闪不避,以命换命,硬抗下灭心致命的一剑,手掌轻轻的按在了灭心的心口上。 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再次呈现,不过片刻功夫,灭心即变成了一具干尸。 “孽障,你修炼这种魔功,不怕遭天谴吗。” 不知什么时候,大批的尼姑把白雪岩围了起来。 正当中的一位,是一名头发半白的老尼,她是静思庵十二护法之首,法号灭玄。 “师姐何必和他废话,布剑阵杀了他,为我夫君报仇。” 熊天霸的夫人,乃是静思庵掌教通天师太俗世时的闺女。自从熊天霸死后,静思庵派出了大量高手,在黑虎帮等候白雪岩多时了。 “布七星剑阵,杀了这邪魔外道。”随着灭玄的话落,七十二柄利剑,迅速将白雪岩团团包围。 杀气弥漫,剑气纵横。七星剑阵乃是静思庵先祖感悟星空变化,创下的阵法。此阵变幻莫测,凶险无比。即使与雷音寺的罗汉降魔大阵比起来,亦毫不逊色。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要我的传承罢了,装什么名门正派。你们这些虚伪的烂尼姑,我要用你们的血,平复我的愤怒。” 白雪岩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嘴唇,似是已经忍不住想要品尝甜美的热血。杀神一怒,血流千里。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破开吞天塔的禁制。既然对方苦苦相逼,那他只能大开杀戒。 “你这条疯狗,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口出狂言。你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不怕下地狱吗。告诉你,朝廷已经派出了高手对你进行追捕,即使你侥幸逃过了今天也必死无疑,你是不可能战胜皇室的。” 白雪岩怎么都没想到,本是一次普通的复仇,竟然会横生出这么多枝节。不过,这反而激起了他无尽的杀意。不可一世如他,杀再多人又能怎样。 他狞笑道:“皇室是我的敌人,我就杀光皇室。天下人是我的敌人,我就杀光天下人。” 滔天的尸气疯狂涌出,遮天蔽月,层层围绕在白雪岩周围,白雪岩双掌横在胸前,摆出了三阴绝尸手的起手式,冷冷面对七十二把包围他的长剑。 “魔龙之躯,叱咤风云,无坚不摧,所向无敌。”白雪岩的身形猛然暴涨,瞬间成为了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巨汉。 魔龙无相诀,上古天巫教三大镇教功法之一,需吸收无数活人的精血方能练成。一经使出,战力、抗击打能力,成倍增加,普通的刀剑,若不能击中要害,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当初马总兵若是练成了魔龙无相诀,那即使白雪岩有通天的本领,亦凶多吉少。 漫天剑光,晃得人双眸一片晕眩。丝丝剑气如浪花般,席卷向白雪岩。层层叠叠,一浪接一浪,无穷无尽。白雪岩披头散发,穿梭在层层剑光之中,若不是他刚练成了魔龙无相诀,早就伤在剑下了。 “七星剑阵,果然名不虚传。但是,这种剑阵是留不住我的,三阴绝尸手。”团团尸气犹如一条蛟龙狂舞,瞬间悉向了七十二位俊俏的小尼姑。落叶轻轻飘落,惨叫声响起,七十二声爆响,血如泉涌,每位小尼姑心口皆有一个黑色掌印,掌印中间,血流不止。 “贼子尔敢..”灭玄心如刀绞,这可都是静思庵的核心弟子。这让她回去怎么和师傅交代。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不顾一切的冲向了白雪岩。 玉女拳法、裂石惊沙拳法、功力拳、灵梭掌、回风拂柳掌法、乾坤指、贯虹指、截手九式,各种静思庵拳掌招式如雨点般袭向了白雪岩。 灭玄作为静思庵十二护法之首,武功高强,深不可测,绝非刚才那些小尼姑能比的。 “老尼姑找死。”白雪岩连中数掌,勃然大怒。他咆哮着凌空跃起,突然抱住了灭玄的胸膛和大腿,膝盖高高顶起,狠狠顶在了灭玄的脊椎上。 黑虎帮的弟子耳中只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嘣一声脆响,灭玄的脊椎骨彻底断裂,变为两节,下半生只能拖着残躯生不如死了。 梨花夫人尖叫一声,冲上前抱住了灭玄的身体,灭玄口吐鲜血道:“快,快通知其余门派,此子得到的传承非同小可。若不能联手杀之,三年后,大周无人能出其左右。” 灭玄说完,头一歪晕死了过去。而白雪岩,已经阴森森的站在了梨花夫人面前。 第二十二章 本是魔何成魔 恐惧、不安、绝望… 很难想象,一个人脸上会同时涌现出那么多复杂的表情。 梨花夫人望着一步步逼近的白雪岩,无助的瘫坐在地上道:“我母亲是静思庵掌教通天师太,父亲是雷音寺太上长老地绝神僧。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不杀你,我就能活吗?” 梨花夫人哑然,白雪岩杀了这么多静思庵的弟子,双方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恩怨,即使白雪岩今天放过她,静思庵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想通了一切,梨花夫人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既然明知必死,那又何必苦苦哀求。她歇斯底里道:“小贼,你杀了我夫君,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如果你做鬼,那你最好祈祷,不要再遇上我。” 白雪岩从不怕别人的威胁恐吓,他缓缓抽出匕首,刚想痛下杀手。王屠突然出现道:“小英雄,杀不得,杀不得啊。” 白雪岩皱了皱眉头道:“为何杀不得?你莫不是怕了?” 王屠哭丧着脸道:“小英雄,地绝神僧贵为大周四大高手之一,武功深不可测。小英雄若杀了他俗世的女儿,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那王屠说什么都不会来黑虎帮。他财迷心窍的跟着白雪岩,无非是想狠捞一笔,谁知银子尚未看到,倒是让白雪岩拖上了贼船,惹了一身骚。 白雪岩不知道六大派的厉害,他这个老江湖哪里会不知。倘若他知道这梨花夫人是通天师太和地绝神僧的女儿,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来啊。 “四大高手?”白雪岩不屑的冷哼一声,一刀割断了梨花夫人的喉咙。世间所谓的高手,在他眼中贱如刍狗。不过是给他送修为的炉鼎罢了。王屠不说还好,既然说了,那白雪岩无论如何都要杀掉梨花夫人。他倒要见识下,大周四大高手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鲜血和瀑布般涌出,梨花夫人瞪着一双不能相信的眼睛,轰然倒地。她生性倔强任性,当初不顾通天师太的反对,硬是嫁给了熊天霸。她不后悔,即使这些年熊天霸娶了不少小妾,即使她为此付出了生命,她亦从未后悔过,宁死不悔。 “小英雄,你闯下大祸了。”王屠的声音有些颤抖,显见内心害怕至极。但他亦是杀伐果断之辈,最初的恐惧过后,迅速恢复了冷静。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为今之计,只能杀人灭口,方有一线生机。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兄弟们,想要活命,就杀光黑虎帮所有人,一个都别放过。” 王屠挥舞着狼牙棒,一棒子击碎了灭玄的头颅,狰狞的冲向了黑虎帮的帮众。 鲜血染红了地面,映的天空一片殷红。生命与天地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无论死多少人,亦不过沧海一粟,瞬间就会湮没在历史的长廊中。白雪岩本无意斩尽杀绝,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屠等人送死。 寻常高手武功再高,终有累的时候,可白雪岩的功法,就是在杀人中修炼,越杀人修为越高,越杀人精力越充沛。因为他的道是杀道,是魔道,是掠夺之道。只有在以战养战不断杀戮中,他才能追求极致的力量。 “魔龙之躯,叱咤风云,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寻常的杀人方式太慢,白雪岩干脆再次使出魔龙无相诀,变身为肌肉暴凸的巨人,抡起了黑虎帮外的两尊石狮。 他的双眸,诡异的变成了血红色,每一击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石狮所过之处,残肢断骨,脑浆迸裂。 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任何拦在他面前的人,不管是朋友或敌人,都死的惨不忍睹。 而在他身后,王屠等人只是防止有人逃跑,并未上前厮杀。事实上,以他们的武功,即使上前亦无多大用处,反而还会碍手碍脚。 “咚咚咚..”敲钟声突然响起,每一记钟声,都犹如铁锤般重重击打在白雪岩的心坎,令他心神一震,瞬间清醒了不少。 此时,黑虎帮已经成为了阎罗地狱,到处都是肉糜白骨,碎尸脾肠,甚少能看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小哥,黑虎帮的帮众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丫鬟质子小厮,难道你真想鸡犬不留吗?” 一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缓缓出现在白雪岩面前。此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接白雪岩去黑虎帮的赶车老人。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显见内心恐惧至极。他怎么都想不通,一个懦弱的质子,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如此恐怖的恶魔。如此时光可以重来,他一定会阻止熊天霸敲诈白家,或干脆不顾一切的杀死白雪岩,绝不会给白雪岩成长得空间。 可惜,时光不能重来,一切已成定局。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就别后悔,打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 赶车老人的话令白雪岩若有所思,他麻木的站在血肉尸堆中,不停的询问自己:“他来黑虎帮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救胖丫?” 其实都不是,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他安心杀人的理由。 吞天塔和血色玉佩固然邪恶,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倘若他的本心没有杀意,又怎会受到外界的诱..惑。 第一次杀人时的紧张不安,早已离他远去,留下的唯有残忍嗜血。 他不是没想过克制自己的杀意,可事情总是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或许,心中有魔的人,本就是魔,又何须再成魔。即使他勉强装出伪善的面孔,也掩饰不住内心那冻彻心扉的残忍。 “我们走吧。”白雪岩驼着腰,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王屠咬了咬牙道:“小英雄,切勿妇人之仁,今天你不杀光他们,明天就是我们的死期。” 王屠目露凶光,看似一心为白雪岩打算,实则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今天的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善了,即使六大派找不到证据,亦早晚会知道是白雪岩下的手。 可以白雪岩的性格,绝不会说出王屠的名字,这一点王屠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只要白雪岩抗下此事,他就安全了。 他的打算很简单,回去就把黑虎寨寨主的位子让给白雪岩,自己携带黑虎帮的财宝远走高飞,至于白雪岩是死是活,死杂毛不死秃驴,关他鸟事。 但若是白雪岩没有将黑虎帮的人斩尽杀绝,留下了活口,那后果就严重了,即使他只是一个帮凶,六大派亦绝不会放过他。天涯海角,他无处可逃。他只能牢牢地抱住白雪岩的大腿,祈求白雪岩能大发神威,干掉六大派。 “你是在命令我吗?”白雪岩望向王屠的眼神冰冷无比,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王屠一个哆嗦,乖乖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吱声。他是个聪明人,看似粗鲁不堪,实则粗中有细,极其懂得察言观色。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白雪岩立马会宰了他。 “小哥,黑虎帮所有的金银细软都在这两辆马车中,你赶着马车快点离开吧。这几个小厮丫头,老朽听说和小哥颇有渊源,小哥一并带走吧。” 赶车老汉是老成精的人物,知道预先索取,必先给予。与其等白雪岩自己张口,不如他先把财宝和人交出去。 明知保不住的东西,何必还苦苦留恋?钱财固然重要,可死人不需要钱财。只要能早点送走白雪岩这尊杀神,区区金银不值一提。 第二十三章 血战一触即发 王屠明白,从今天开始,他的命就和白雪岩绑在一起了。白雪岩活他就能活,白雪岩若是死了,那他也别想活着。 至于说投靠六大门派,这个念头他连想都不敢想。他自己就做过和尚,太了解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了。只要白雪岩一死,无论如何,那些名门正派都会想办法要他命。 “六大派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小英雄可有良策应对?” 白雪岩摇了摇头,他才九岁,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里懂得什么计谋。 “小英雄,洒家有一计,只要我们把黑虎帮的财宝,分给清风寨一半,六大派自会有人对付。” 王屠虽不是智计百出的人物,但也是心思缜密之辈。他的计谋,说白了就是祸水东流,树大好乘凉。 柳清风的性格本就倔强、孤傲,即使六大派围攻太行山,也不会轻易就范。 若是把黑虎帮的财宝再分他一半,那即使他不想管也无法置身事外,否则让其余寨子怎么想? “你是黑虎寨寨主,这些事不用问我,你来决定。” 白雪岩不明白王屠想做什么,可他知道,外行不应管内行。他不擅长计谋,那就让擅长的人来。不懂不丢人,可不懂装懂,那不但丢人,还会添乱。 “既然小英雄这么相信洒家,那洒家有一个要求,请小英雄务必答应。” “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请小英雄做这黑虎寨的寨主,洒家愿誓死追随小英雄,绝无二心。” “我很快就要离开黑虎寨,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白雪岩早就和白奇峰约定好,一月后在秦海岛汇合,从未打算在黑虎寨长住。 “小英雄,你杀梨花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这一动手,黑虎寨男女老少三百多口人全都要给你陪葬,你能逃脱六大派的围杀,让这三百人怎么逃?” “这…”白雪岩哑然,他年纪尚轻,做事往往不计后果,从未想过自己的举动,会给身边人带来杀身之祸。 见白雪岩犹豫不决,王屠猛然跪下道:“请小英雄务必答应洒家的要求,只有小英雄做这黑虎寨的寨主,黑虎寨的男女老少才有一条活路。” 白雪岩从未这么为难过,他只想快意恩仇,从未想到杀人容易,处理后事却这么难,他艰难的点了点头,王屠顿时大喜过望道:“都进来,速速拜会我们黑虎寨的新寨主。” 王屠招呼黑虎寨的帮众进了议事厅,轮番向白雪岩跪拜。他这也实属无奈之举,祸是白雪岩闯的,人是白雪岩杀的,结果白雪岩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黑虎寨男女老少给六大派出气,这还有天理吗。 况且,名不正则言不顺,白雪岩不是黑风寨的人,柳清风就算想护着他也师出无名。但若是白雪岩成为了黑虎寨寨主,那无论如何,柳清风都不能把白雪岩交出去。而白雪岩在王屠就在,白雪岩亡,王屠也要死。 白雪岩成为了寨主,王屠高悬的一颗心总算落下。他一边安排人再次到县城采买食物,一边让寨子里的老秀才写了请帖,派出所有属下广发绿林帖。 新寨主上任,自然要庆贺一番。只是宴无好宴,王屠可没打算请人吃白食。 六大派很快就会围攻太行山,与其到时候赌运气看其余寨子是否会援手,不如在宴席上提前把事情挑明,逼大家表态。 绿林中人最重信义,只要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这一点可是要比那些名门正派强多了。 天尚未亮透,柳清风就收到了消息,知晓了黑虎帮发生的一切。只是他没想到,他刚收到消息,黑虎寨就把抢到的金银财宝,送了一半到清风寨。 他望着满满一马车金银财宝,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倔强狂傲,可还没离谱到公然叫板六大门派,白雪岩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冲一旁一位体型较胖,脸上似是永远挂着微笑的中年人道:“陈叔,你怎么看?” 陈叔姓陈名虎,外号笑面虎,原是一名杂货铺掌柜,只因收受盗匪的贼赃,受到官府通缉,才上了清风寨,成了柳清风的师爷。 “盟主,本人有上中下三策,可供盟主选择。” “说来听听。” “上策,我们先发制人,以黑虎寨犯上,意图谋刺的罪名,在六大派未动手之前,快速剿灭黑虎寨。既可以独吞黑虎寨抢到的所有财宝,又可以卖官府和六大派个人情。” “中策呢?” “中策我们置身事外,既不要黑虎寨送来的银子,亦不参加黑虎寨的宴席,任由黑虎寨自生自灭。” “下策呢?” “银子我们收下,三天后,盟主亲自参加宴席,带头表态支持黑虎寨,与六大派血战到底。但属下劝盟主,六大派高手如云,又有官府做后盾,与之硬碰得不偿失…” “就选下策。” “可是盟主…” “我意已决,不用劝我。这里是太行山,我的地盘,由不得六大派和官府说了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从一开始,柳清风就没打算要低头。因为人可以背叛别人,但不能背叛自己。倘若柳清风连自己都可以背叛,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陈虎苦笑连连,没有再说话。他早就料到柳清风会选下策,只是他没想到柳清风会这么决绝,连考虑的时间都不需要。 太行山虽有一百零八个寨子,可各怀鬼胎,想要团结到一起并没那么容易。光凭清风寨和黑虎寨的人马,不要说面对六大派,即使面对官府的人马都凶多吉少。而且,雷音寺的地绝神僧乃是大周四大高手之一,武功深不可测,一旦地绝神僧出手,恐怕太行山上无人能挡。 不过,柳清风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作为一个称职的师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把一百零八个寨子全拉下水。 三天时间一晃即逝,白雪岩端坐在议事厅的虎皮椅上,还是有些不自然。 自从他赶鸭子上架,成为黑虎寨的寨主后,寨子里大事小事都要他做主,幸好有王屠在一旁指点,不然他真要焦头烂额了。 今天是黑虎寨宴请太行山各位寨主的日子,所以白雪岩起的非常早。 只是一上午过去了,没有一个寨子的人前来道喜。整整一百零八桌酒席,全部空空荡荡,好不壮观。 不过,王屠并不着急。他早让属下打探清楚,各大寨子的人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呆在黑虎寨外观望,等待柳清风表态。 “太行山绿道盟总盟主,清风寨大当家柳清风到..” 随着柳清风的到来,黑虎寨开始热闹起来。王屠冲白雪岩道:“寨主,请随我一起去迎接柳大当家。” 白雪岩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他很不喜欢这些应酬,却毫无办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谁叫他现在是黑虎寨寨主呢。 好戏即将上演,大周朝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无论是平民还是皇室,都难逃这场劫难。 第二十四章 博弈步步惊心(1) 白雪岩机械的跟在王屠背后,宛如一个木偶。他不喜欢这种场合,这种虚情假意的客套,令他感到作呕。可人只能沿着自己相信的道路走下去,哪怕错亦无需后悔。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即使流着泪也要走完。 人已经到齐,王屠忙招呼人上菜。山匪间吃饭,没那么多讲究,亦不需要像文人般附庸风雅。什么八大盘,四凉菜啥的,都没有。桌上只有两样东西,酒和肉。 酒是最劣质的烧刀子,喝一口能让人嗓子冒出火来。肉是现宰杀的猪羊肉,蒸好切成厚厚的肉片,蘸着蒜泥做的老虎酱,下酒再好不过。 酒肉上齐后,大厅内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嚣,有意无意的望向了柳清风。或冷笑,或沉思,或面无表情。 没有人是傻子,黑虎寨为什么宴请各大寨主,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但由谁先来挑明,这是一门学问。 柳清风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刚想起身讲话,黑虎寨的大门突然轰然倒地,尘土飞扬中,八名黑虎寨的弟子,惨嚎一声,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四十多名腰配宝剑,胯下骑着高头骏马,衣着华丽的少年,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 领头的一名少年,肤色黝黑,眼角有一道月牙般的疤痕,体格极其魁伟。他轻轻一纵从马上跳下,径直走入宴会厅,大大咧咧的拿起盘子中的一片白肉,蘸了蘸老虎酱,丢入口中嚼了两下,猛然吐出来道:“听闻黑虎寨抢夺了黑虎帮数十年积攒下来的财宝,没想到就请各位寨主吃这种猪食,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混账,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撒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王屠勃然大怒,人要脸树要皮,今日黑虎寨宴请太行山各大寨主吃饭,防卫却如此不堪一击,这要传出去,让黑虎寨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我是谁你还不配问,知道京城***吗?太子有令,让你们速速归降,只要你们成为太子手下,那从此以后,天塌下来,太子会替你们顶着。你们和谁有仇,太子会帮你们杀人全家。若谁想对你们不利,太子会出面给你们摆平。待太子登基之时,你们都会成为功臣,前途不可限量。” “***?”柳清风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普通人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他这个在京城出生的天才御医,哪里会不晓得***的大名。 ***顾名思义,正是当今太子一手组建的帮会,帮中弟子全部由朝中达官贵人的子嗣组成。京城的纨绔子弟,无不以加入***为荣。 “老子管你什么***,这是老子的地盘,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王屠挥舞着狼牙棒,恶狠狠的扑了上来,一棒子砸向了皮肤黝黑的少年。不料,少年不闪不避,直到棒子快要砸到脑袋,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棒身。 “你就这么点力气吗?太让我失望了,这么点本领怎么替太子效力?” 冷汗从王屠额头钻了出来,他这根狼牙棒,一旦挥舞起来,少说也有上千斤的气力。而且棒身布满了倒刺,一棒下去,即使一头牛也要一命呜呼。而这名少年竟然以血肉之躯,单手抓住了棒身,显见双手练有特殊的功夫。 “你究竟是谁?”王屠问道? “你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那我满足你这个废物的愿望,我乃当今太子的表弟黄天霸,记住这个名字,黄泉路上别恨错人。” 袭击皇族是大罪,要诛九族,黄天霸刚想痛下杀手,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道:“慢着,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他的死活由不得你做主。” 一直端坐在虎皮椅上,呆若木鸡的白雪岩,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他有些紧张的站起身,可当他挺直了身板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变得一片宁静。 他的双手不再颤抖,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不含一丝人类应有的感情。 或许,这才是他的世界。只有在不断杀戮中,他才能找到自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 又或许,他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人。平日里幼稚惶恐,越到紧要关头,越会变得冷静无比。 “哼,太行山是没人了吗,一个黄毛小子都能成为寨主?土匪就是土匪,一群乌合之众。” 黄天霸不屑的冷笑,丝毫没有把白雪岩放在眼里。这几天他听人说过白雪岩的大名,但却并不在意。在他想来,一个九岁的孩子能有多厉害,无非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 “谁来做寨主,轮不到你来插嘴。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这里我说了算,我让谁死,谁才能死。即使太子来到了黑虎寨,也要听我的差遣。” “狂妄。”黄天霸面色第一次变得有些恼怒。龙有逆鳞,触之必死。他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作为太子的伴读,身家性命早就和太子绑在一起。不管太子的某些行径有多么荒诞不羁,他都会誓死捍卫太子的尊严,太子的威仪绝不允许被侵犯。 他一脚把王屠踹飞,恶狠狠的一步步走向了白雪岩。 没有人阻止他的行为,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你强,那所有人都会帮你。你弱,那死的只是你自己。每个人都在看戏,都在犹豫该把筹码下到哪里。倘若白雪岩真的强到逆天,那他们不在乎为白雪岩赴汤蹈火。倘若白雪岩死了,那死就死了,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弱者。 “你很幸运,却又很不幸。幸运的是你将会见识到普天之下第一绝学。不幸的是你马上会变成一名伤残人士。” “竖子大言不惭,本公子倒要见识下你有什么厉害之处。” 黄天霸修炼的是铁臂功,一种融合了上古道术的特殊功法。这种功夫普通人绝没有可能练成,只有身具灵根的人才能修炼。 不过,黄天霸的灵根连九品都算不上,属于最差的不入品级的灵根,即使粗浅的道术亦无法修炼。但铁臂功是以武技为主,道术为辅,并不需要修炼什么道术,只要修炼者能稍微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即可,正适合黄天霸这种体质修炼。 仅仅十年的时间,黄天霸已经将铁臂功修炼到了巅峰境界。双臂有着使不完的万斤巨力,并且刀剑难伤,水火不侵。 可惜,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白雪岩修炼的是巫力,一切力量的起源。遇上白雪岩,只能算他倒霉。 白雪岩不慌不忙的伸出手,迎向了黄天霸的铁拳。明明动作极慢,却不偏不倚的抓住了黄天霸的手腕。 他面带嘲讽的盯着黄天霸道:“你就这么点力气吗?太让我失望了。你这么点本领怎么敢上黑虎寨,废物一个。” 黄天霸的瞳孔一阵抽搐,他敢瞒着太子,带人私自来到太行山,绝非鲁莽之举,而是对自己的武功有着绝对的信心。可他没想到,白雪岩竟然比传说中的还要可怕,这哪里是个孩子,整个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你去死…”黄天霸猛然怒吼一声,起脚踹向了白雪岩的小腹。他绝不会不认输,他是天之骄子,皇亲国戚,怎么可以败在一名竖子手中。 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逆天锁魂绞…”白雪岩的右脚猛然一蹬地面,整个人凌空飞起,横在空中,螺旋般的迅速向右翻滚,宛如一团龙卷风,快到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身影。 逆天锁魂绞,天巫教三大绝学中,最为凶残霸道的功法,号称拧断世间一切物质。使用时,需将全身的力量集于一点,借助瞬间旋转的力道,拧断对手的关节。右腿蹬地,身体即横在空中向右旋转,左腿蹬地,即向左转。 修炼此功的人,需先将魔龙无相决练至大成境界,使自己变成人形兵器,全身上下皆硬如钢铁,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然后修炼逆天锁魂绞的爪法,要练到连光都能抓住,才有可能将此功修炼成功。 此功讲究机缘悟性,若不是天选之人,根本无法练成。当初天魔上人创出此功,自己都无法练成。未曾想,却让白雪岩练成了。 准确点说,是白雪岩体内的吞天塔练成了此功。若非如此,即使再过千年,白雪岩也不可能练成逆天锁魂绞。 凄厉的惨叫声从黄天霸口中发出,他的手臂节节寸断,惨不忍睹。他痛苦的连连后退,不敢相信的望向白雪岩。他的双臂,即使刀剑也难以伤害,没想到白雪岩竟以双手废了他一条臂膀。 他面色惨白道:“这是什么功夫,好霸道的功法。” 第二十五章 博弈步步惊心(2) 万物皆有起源,万事皆有因果。对与错,是与非,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终赢家,才有机会笑傲天下。 白雪岩没有回答黄天霸的问题,因为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他不懂得什么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只知道,坏人就该杀掉。至于说对方是否罪不至死,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他也不在乎。 杀气弥漫,黄天霸本能的连连向后退。他武功极高,感官异常敏锐,哪里会感受不到白雪岩的杀气。 他的面色,渐渐变得惨白,呼吸急促,显见内心极其慌乱。他虽横行上京,无法无天,杀过不少人。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待宰羔羊。 人一生会失去很多,可活着就没有不幸。一条手臂,他不在乎。虽说大周朝灵气匮乏,道术已经没落。但以他的家世背景,想要找到道法高深的人,给他再安条手臂,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命要是没了,那一切都完了。他慌乱的望着白雪岩道:“你,你敢杀我?” 白雪岩面无表情道:“我说过,这里我说了算,你的太子救不了你。” 人总是抱有侥幸心理,明知对方已经动了杀心,却偏偏还要亲口确定。 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后,黄天霸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狰狞。 他声嘶力竭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杀了我,我担保你别想活着离开大周。只要你放我离开…” 黄天霸的话尚未说完,一只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胸口,眨眼间,他的皮肤开始萎缩,肌肉枯萎,青丝染白。他不甘的望着白雪岩,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无论家世背景,人才武功,都算是天资纵横的人物,却会死在一个山匪手中。 他不甘心,他好恨。他还没看到太子登基,他的大好前途还没真正开始,可一切都结束了,永远的结束了,甚至说他想投胎转世都不可能。 白雪岩的魔龙无相诀,和他体内的吞天塔,有着异曲同工的功效,甚至更加歹毒。 吞天塔通过血祭的方式,掠夺对方的功力功法,吞噬对方的魂魄,滋养命主的神智。魔龙无相诀则是直接掠夺对方的生机,通常境界越高的武者,生命力越浑厚。 死在白雪岩手上的人,不管是魂魄还是肉身,都会烟消云散,可谓是神魂俱灭,大罗金仙都救不回。 “你,你竟敢杀皇族?还有王法吗?难道你就不怕朝廷会派兵围剿你?” 跟随黄天霸一同前来的太子bang帮众,赫赫发抖的望着白雪岩,就像在看一个魔鬼。他们太子bang势力通天,即使朝廷大元都避而远之,不敢轻易招惹这头庞然大物。可一个山匪头子,竟然敢痛下杀手,这实在太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来之前,他们曾幻想过各种结局,甚至天真的以为对方会跪地求饶,把他们当祖宗一样供着。可就是没想过,这些山匪连皇族都敢杀。他们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你闭嘴,黄天霸无法无天,恶意伤人,可谓是咎由自取。这位小英雄侠肝义胆,铲除了横行上京的恶少黄天霸,我们一定会据实禀告太子,不会让这位小英雄蒙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活着离开,而不是争一时口舌之快。这些太子bang帮众,并非全是平庸之辈,里边不乏有勇有谋的少年。 可惜,有些话即使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信。不管是什么理由,哪怕是杀了你全家,你袭击皇族亦等同于谋逆,要诛杀九族。这就是大周的律法,简单归纳就是四个字“皇权至上。” “你们想怎么禀告,我不在乎,我也不是什么英雄。你们杀了我黑虎寨的人,我只是想把你们全部杀死,仅此而已。” 白雪岩的话既单纯又可怕,他才九岁,哪里懂什么大周律法。他只知道,他现在是黑虎寨的寨主,这些人杀死了看守寨门的守卫,那就要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不过,他尚未动手,柳清风突然起身,挡在了他面前。 “各位寨主,看戏也该看够了。你们应该知道诛杀皇族是什么罪名。虽然刚才你们没有动手,但你们真的以为皇家会放过你们吗?” “你们都是聪明人,该知道那些人的手段,还在等什么?我在此以太行山绿道盟总盟主的身份宣布,所有寨主立马动手,把这些来犯者杀死。凡是有二心者,将受到其余一百零七个寨子的联手追杀,不死不休。” 柳清风的话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无论如何,皇家都不会放过太行山这些山匪,与其忍气吞声等死,不如奋起一搏。 赞同他想法的就拿刀说话,杀死眼前这群二世祖,不动手的一律视为叛徒,格杀勿论。 鲜血很快染红了大殿,太子bang的帮众,虽说家世渊博,可自身多是一些纨绔子弟,并没有多少战斗力,哪里会是一群亡命徒的对手。 时势往往会左右大部分人的命运,不管这些寨主愿不愿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与其死在自己人手里,不如放手一搏。 “好,非常好,本盟主向各位寨主保证,你们一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让我们一起干了这碗酒,从今往后,不管是朝廷还是六大派,任何人胆敢侵犯我太行山,一律格杀勿论。” 柳清风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接着把碗重重摔到地上,摔得粉碎,各大寨主亦是如此。 “来人,把这些人的尸体都挂到黑虎寨外面,把大殿打扫干净,今日本盟主要与各位寨主痛饮,不醉不归。” 柳清风喜欢喝茶,不喜欢饮酒,但绿道盟盟主是饮酒的。身份往往决定一个人的行为,想当贪官,那你要先是官才行。 不多时,大厅已经被收拾干净,桌上重新摆放了烈酒和白肉,一群山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尽显粗犷男儿本色。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这些山匪都是些标准的亡命徒,一旦下定决心,即不会再想其它。反正他们和官兵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天了,大不了一拍两散,鱼死网破。 一名山匪在陈虎的耳边嘀咕了两句,陈虎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他忙来到柳清风面前,手里拿着一卷羊皮道:“盟主,下面人在黄天霸身上发现了这个。” 羊皮卷已经破旧,显见有些年月,柳清风打开羊皮卷看了一眼即合上道:“知道了,让下面人管好嘴巴,若是管不好,就不需要再说话了。” 陈虎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伴君如伴虎,做下人的,不怕遇上那种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主子。就怕遇上那种喜怒不形于色,让你永远猜不透心里想什么的。很不幸,柳清风就属于后者。 在这场宴席举办之前,陈虎绞尽脑汁的为柳清风出谋划策,可不管怎么研究,都觉得想要一八零八个寨子团结在一起,共同抵抗六大派和朝廷,实在太难了。 可没想到,因为黄天霸的到来,反而让太行山一百零八山寨团结到了一起。难道说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这只是巧合?还是说,柳清风在这当中做过什么? 陈虎从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巧合。他认为所有的巧合,都有必然的因果联系,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柳清风看到羊皮卷的反应,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不过,好奇害死猫。陈虎是老成精的人物,知道聪明人最容易犯两个错误,一是多疑,二是好奇。知道太多的人通常不会长寿,所以难得糊涂,不该问的就别问。 第二十六章 博弈步步惊心(3) 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鞋子,一把发黄的油纸伞,两名手提红色灯笼的小厮,以及三名右手永远放在刀柄上的侍卫,和四名提着花篮,边走边撒花瓣的美艳丫鬟… 太子殿下,已经成为了大周帝都上京,独有的一道风景线。无论刮风下雨,无论电闪雷鸣,在漆黑的烟花柳巷当中,总能看到太子那放荡不羁的身影。 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肆无忌惮。讨厌他的人很多,喜欢他的人更多。他就像漆黑夜里的引火虫,无论走到哪里,都掩饰不了自己身上散发的光芒。 “太子殿下,黄天霸死了,随他而去的四十多名帮众全部死了。” 一名体格魁伟,五大三粗,却偏偏没有喉结,声音尖锐的中年汉子,毕恭毕敬的站在太子身边。 他是太子殿下的跟班福瑞,早年曾是名震一方的巨盗,后落入六扇门手中,为了保命,甘愿挥刀自宫,成为了太子的跟班。 “听说江南四大美女之一的苏媚儿,已经驾临了秦凤楼,本太子今晚要一亲芳泽。” 太子答非所问,两名小厮面色巨变。太子又要乱来了。那江南四大美女可不是寻常女子,每个人都有大批的追随者。倘若太子乱来,做出什么糊涂事,一定会被那些文人士子骂死。到时进谏的大臣能踏破皇宫的门槛,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要挨板子了。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饶过我们这些下人吧。那江南四大美女,一向只卖艺不卖身,您千万别乱来。” “哈哈哈,区区一个青lou女子,何须乱来。本太子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今天本太子就要大发神威,征服这苏媚儿。” 太子得意的摇头晃脑,满脑子都是苏媚儿的影子,丝毫没有在意福瑞先前说的话,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四名提着花篮撒花,美若天仙的丫鬟,无语的皱了皱眉头。她们跟随太子多年,对太子的性格多少了解一点。知道太子就是喜欢胡说,实际上从不会欺负那些商贾和百姓。欺男霸女这种事,太子是不会做的。 “旺旺…”秦凤楼的看门恶犬,呲牙咧嘴,对着太子咆哮不已。太子勃然大怒道:“来人,护驾,护驾。快把这条恶狗拿下,今晚本太子要吃狗肉。” “太子殿下,您也真是的,和一条狗计较什么。”四名美艳丫鬟忍无可忍,太子又犯病了,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跟一条狗计较,传出去成何体统。 “你们懂什么,不听话的恶犬就该杀掉,这条狗该死。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就是心太软。今晚你们四个给本太子侍寝,待他日本太子登基之时,一定封你们四个为妃子,让你们享尽荣华富贵。” 四名丫鬟无语的撇了撇嘴,似是再说你快来啊,别光会用嘴说。她们四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只要是男人,见到她们四人没有不冲动的。可太子殿下偏偏只喜欢用嘴说,宁肯天天面对一群庸脂俗粉,也从不曾真的碰她们一指头。 太子大摇大摆的走入秦凤楼,只留下满头冷汗的福瑞。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明明什么都没和他说,可他却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他虽然年纪远超过太子,可却总看不透这个疯疯癫癫的少年。 太子给他一种极度可怖的感觉。他有一种直觉,太子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对下人随和,不欺压百姓和商贾,或许是仁君。亦或许是压根不屑为之。这完全是两个概念。伪君子要比真小人可怕得多。 可不管太子是何种人,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太子的安全。太子兴则他前途无量,太子要失势了,那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死局。 “太子殿下驾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太子永远都是太子,即使流连烟花柳巷,威仪也决不允许被侵犯。秦凤楼内的客人很快全部被请出,没有人敢抱怨,因为大周朝皇权至上,抱怨的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太子赔付的银两,足足比他们在秦凤楼的花费高了三倍,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莺莺燕燕翠翠,一群胭脂俗粉,围绕着太子叽叽喳喳个不停。太子笑眯眯的吃了一颗莺莺剥好的葡萄,又喝了一杯燕燕倒好的美酒,面色红润,好不快活。气得四名美艳丫鬟鼻子都快歪了,却又毫无办法。 江南四大美女当中,苏媚儿一向以舞剑出名。不过,除了一些特殊节日外,寻常人即使花再多银两,亦难得欣赏一次。太子例外,因为他是太子,就这么简单。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光线突然变得暗淡,一盏盏烛火熄灭,只有戏台周围的琉璃油灯仍然滋滋啦啦的燃烧个不停。 十二名蒙着面纱,穿着极为保守,连胳膊腿都舍不得暴漏在空气中的少女,挥舞着手中的红菱,在鼓点声中飘然出场。 红凌上下翻飞,和一具具完美的曲线交替呈现,引起人无限遐想。古筝声响起,香艳的戏台突然平添了一份肃杀的气氛。 光线突然全部熄灭,大厅中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当戏台的光线再次亮起时,苏媚儿身穿一袭白色长裙,蒙着白色面纱,手中挥舞着两把长剑,从天而降。 剑雨如星,幻化出漫天光影,太子忍不住拼命鼓掌,像街头无赖般粗鄙的喊着叫好声。苏媚儿的身影越来越快,舞到最尽兴之时,猛然凌空飞起,双剑一挥斩断了戏台旁,用来悬挂大厅中央油灯的细绳。 太子头顶巨大的油灯轰然落下,与油灯一起落下的,还有漫天白色的毒粉。苏媚儿手持双剑,不顾一切的刺向了太子。 “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太子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上,戏谑的望向苏媚儿,似笑非笑,像是猫遇见了老鼠,要先玩够在一口吃掉。 “贼子找死…”福瑞大惊失色,太子殿下的生命高于一切。太子若死了,那他也活不成。可苏媚儿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施救。 而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他和三名侍卫,都吸入了少量毒粉,浑身无力。 眼看太子就要遭遇毒手,太子的身体突然诡异的扭动,幻化出一片残影,躲开了苏媚儿的剑锋,一掌印在了苏媚儿的胸口。 “你,你竟然已经修炼到了破天镜。”苏媚儿惨叫一声飞出,瘫坐在地上,口吐鲜血,大惊失色。同样惊讶地还有福瑞,他跟随太子多年,从不知道,太子竟然还会武功。 会武功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高,即使他对上太子,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他突然发现,那些认为太子不学无术的人,似乎才是真正的傻子。 “小美人,你是我二弟的人呢?还是三弟的人?或是说,你是我那可爱妹妹的人?都没关系,不管你是谁,你都会成为一个死人。” 太子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得表情,他掏出一个瓷瓶丢给福瑞道:“把药丸发下去,一人吃一颗就没事了。” 福瑞点了点头,掏出一颗药丸吞下。恶狠狠的掏出牛耳尖刀,指着苏媚儿道:“太子殿下,这个贱女人该怎么处置?” “不要着急,这女人中了本太子的独门武技,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先留着她的命,本太子自有用处。” “贼子,要杀就杀,休要羞辱人。”苏媚儿紧咬双唇,身体不住的颤抖。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愿这太子真的和传说中一样好色,那她或许还有机会活命。 其实,她是特意来上京的。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出现,太子肯定会来看她舞剑。可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太子竟然藏得这么深。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很快你就会见识到本太子的手段。” 太子一把摘下苏媚儿的面纱,见到了苏媚儿的真容。 苏媚儿的美,是一种超脱世俗的美。美得清澈灵动,美得倾世绝尘,秋波流转之间,容光惊世,让天下佳丽黯然失色只如粪土。 即使像福瑞这种阉人,在看到了苏媚儿的真容后,亦感觉到喉咙发痒,热血难耐。但太子表面一副色mimi的表情,实则双眸冰冷无比,压根不为之所动。 “福瑞,你去找匠人定做一个蒸笼,要大到足能把一个活人蒸熟。本太子要宴请我那两个弟弟,和我那不让人安心的妹妹吃酒。至于这里,本太子不想看到一个活人。” 屠杀已经开始,惨叫声不绝于耳。或许秦凤楼的人是无辜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帝王一怒,血流千里。弱肉强食的世界,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不过,大到可以蒸人的蒸笼,太子想做什么? 福瑞的瞳孔一阵抽搐,血液一点点变得冰冷,或许,现在的太子,才是真正的太子,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存在。 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再多的大臣进谏,当今大帝都不肯废除太子了。 第二十七章 神僧还是妖僧(1) 大周山外山,雷音寺。 一名小沙弥提着食盒,缓缓来到了后山半山腰的山洞。 此山洞是当年雷音寺开山祖师如来老祖闭关修炼的地方。 传说,如来老祖在此传经三千年,闭关三千年,一朝顿悟,终成真佛,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成为永恒的存在。 而如今,这里成为了关押地绝神僧的牢狱。 十年前,地绝神僧不顾众僧的阻拦,强行修炼雷音寺秘术六道轮回,不幸走火入魔,神智全失,疯疯癫癫。 无奈下,雷音寺掌教灵隐只能将他关押在此,期待有一天他能跳出魔障,一朝顿悟,立地成佛。 “老祖,该吃饭了。”小沙弥打开石门,来到了空间并不大的石洞当中。 石洞分为两间,外面的一间摆放了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石桌上放有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茶壶里的水尚有余温,显见刚浸泡不久。 里面的一间则摆放了一张石床和两个蒲团,以及一些经书。 往常这时候,只要石门一开,地绝神僧即会像小孩子一样冲上前,抢夺小沙弥手中的食物。可今天,四周静悄悄的,静的小沙弥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老祖,老祖,你睡着了吗?” 一种不祥的气氛袭来,小沙弥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他大步走进石屋,赫然发现地绝神僧不知所踪,地上只留下一截断掉的铁链。 此铁链是雷音寺主持集齐大周两百位铸铁名家,耗时三年,用万年寒铁打造而成。 铁链的一头牢牢钉在山体内,即使天生神力亦绝无法拔出。另一头则套在地绝神僧的右腿脚腕处。 不过,铁链毕竟是死物,真正有大神通的人,仅靠一条铁链是锁不住的。 食盒跌落,盒子里装的馒头洒落一地。小沙弥惊恐的冲出山洞外,大喊道:“方丈,不好了,地绝老祖不见了。” 一群群飞鸟冲天而起,雷音寺上下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地绝神僧,大周四大高手之首。少年时声色犬马,放荡不羁。后家境破败,穷困潦倒,一度沦为乞丐。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终大彻大悟,皈依我佛。成为雷音寺千百年来,最有希望成佛的人。 “净语,你和地绝老祖说什么了,为什么地绝老祖会突然消失。” 事出必有因,反常即为妖。地绝神僧若想离开,十年前即会消失,为何要等十年之久。 名为净语的小沙弥一阵颤抖,吓得跪倒在地道:“主持饶命,小僧见地绝老祖每日昏昏浩浩,于是经常把大周朝发生的一些趣事讲给老祖听。昨日,弟子一时口快,告诉了老祖,他俗世的女儿惨遭杀害,没想到今天老祖就不见了。” “阿弥陀佛,净语,你可知为师为何要给你取法号净语。” 净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因为弟子犯了口业,所以主持给弟子取法号为净语,希望弟子能谨言慎行。” “你明白就好。你以为地绝老祖听不到你说的话,你错了。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表象,其实地绝老祖一直都很清醒。只是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你不懂。一旦老祖顿悟,即会立地成佛。可如今,这一切都被你破坏了。你以为你所说的话,老祖听不到,实则老祖都能听见。以老祖的神通,此时此刻,恐怕已经到了太行山了。” “主持,弟子有罪,请主持责罚。”净语惶恐的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他只是一个小沙弥,每日吃斋念佛、无忧无虑,从未想过会闯下如此大祸。 灵隐叹了口气道:“罢了,佛家讲究因缘。或许,这是老祖的机缘也说不定。老祖尘缘未尽,既然出世无法顿悟,那就入世修行,说不定反而能修成正果。从今天起,你开始修闭口禅,十年内不准张口说话,下去吧。” 净语双手合十,却不再出声。佛家讲究言多必失,犯下口业的人,死后要被投入拔舌地狱,灵魂饱受日日拔舌之苦,想死都没机会再死一次。 ……………………………………………………… 太行山,黑虎寨。 黄天霸等人的尸体,已经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三天,臭气熏天。 白雪岩揉了揉鼻子,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来到了尸体前,猛然把手掌按向了一具尸体的胸口。 三阴绝尸手,需吸收死人的阴气方能练成,练到极致,即使漫天都可诛杀,歹毒无比。不过,欲练此功,必先丢掉仁心,不疯不成魔。 事实上,天巫教的每一种功法,皆灭绝人性,丧心病狂。当年围攻天巫教的各大门派,不单有武道佛,连魔门子弟都有不少参与其中,可见其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我表哥真没有看错人,你和他都是同一种人。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什么都可以做。所谓的正邪,在你们心中根本没有区别。” 不知什么时候,柳清风已经站在了白雪岩身后。 一丝丝黑气钻入白雪岩的掌心,他收掌道:“不,我和他不是同一种人,我也永远不会和他一样欺负弱小。我只是想要变强,变得比别人都强。只要我足够强,就没有人再敢欺负我和我的家人。” “你太天真了…”柳清风笑而不语,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白雪岩哑然,不知道柳清风是什么意思。当多年后,他终于明白柳清风在说什么的时候,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他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了。 不过,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后的事了。现在的白雪岩,更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柳清风为什么要帮他。他和柳清风只有一面之缘,可柳清风为了他,不惜得罪六大派和朝廷,这让他甚是不解。 “有一件事我不太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柳清风恢复了冷冰冰的面庞,面无表情道:“你搞错了一件事,我从未帮过你,也永远不会有人帮你。强者不需要人帮,弱者不值得帮。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自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送你一句话,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好人。别太天真了,小弟弟。” “小弟弟?”白雪岩的面色有些难看,他恶狠狠的瞪了柳清风两眼,有些不高兴的转头离去,不想再和柳清风说话。 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喜怒全部由心。半大的孩子最讨厌被别人说小,尤其是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说教,这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柳清风望着白雪岩的背影道:“小弟弟,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但我作为太行山绿道盟盟主,有些事一定要告诉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小小年纪即拥有了恐怖的武力,并非是一件好事。你要小心了,地绝神僧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可怕。以他的为人,一定会来找你的。” 白雪岩的身体停顿了一下,随即毫不在乎的大步离去。他幼年时常遭人欺辱,一朝得志,难免会有些年少轻狂。在他看来,天下间所谓的高手,不过是一个个炉鼎,给他送功力罢了。 他迈步回到山寨中,原想去看看秦岚。不料秦岚身体不适,正在沉睡。百无聊赖下,他漫步来到了后山,想要一个人清净一会。 听到就是听到,哪怕不在乎,也会在心里起波澜。柳清风的话,多多少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有许多事,不是白雪岩这个年纪该考虑的。可人生的际遇,总是伴随着意外。许多事他不想考虑,却不得不考虑。 人活着,不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是该想想怎样活着。 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条路,这条路可以通往光明,亦可以走向平凡,更可以通往地狱。 白雪岩小时候的理想,就是长大后能继承白家的生意,像自己父亲一样做个药商。可现在,他不知自己该去向哪里,亦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他迷路了,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失去了人生的目标。 他叹了口气,仿佛一夜间苍老了不少,又仿佛一夜间长大,变成了一个大人。杞人忧天,却不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他的路,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第二十八章 神僧还是妖僧(2) 白雪岩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这哭泣声忽而细若蚊吟,忽而咆哮如雷,一起一伏之间,竟颇有规律,似是一首华丽的乐章。 白雪岩一时好奇,忍不住向着哭声的方向,寻声而去。 不料,他走了足足近一个时辰,仍未找到那个哭泣的人。而那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却仍回荡在他耳边,似是哭泣的那人,一直就在他身边。 “谁,谁在装神弄鬼?”事到如今,不要说白雪岩神智已开,即使他还是当年那个痴痴傻傻的孩童,亦发觉事情不对劲了。 “沙沙…”四周一片寂静,回答他的只有风吹树丛的沙沙声,和那从未间断的哭泣声。 他冷哼一声,有些温怒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性格决定命运,白雪岩看似柔弱可欺,实则骨子里极其倔强,杀伐果断,戾气极重。对方越是装神弄鬼,他就越想要一探究竟。 他继续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直到天色发暗,才终于在一片密林深处,找到了一个体型瘦削,双眉雪白,身披一件破旧僧袍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个子极高,盘膝坐在地上,还要比白雪岩高出小半个头。豆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从老和尚面颊滑落。老和尚哭的极其伤心,胸襟都湿透了。 “老和尚,你为何用哭声引我来此。”白雪岩足足找了近三个时辰,才在太行山深处找到了这老和尚,火气自然极大。倘若这老和尚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那后果会非常严重。 老和尚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此言差矣,腿长在你身上,你想来此和老僧有何关系。” 白雪岩哑然,是啊,腿长在他自己身上,别人爱哭关他什么事,他若不想来,谁还能逼他来不成? 他有些不甘心道:“那你为何要在我耳边哭泣?”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小施主,你又错了。老僧一直坐在这里,未曾离开,如何会在你耳边哭泣?” 白雪岩彻底无语,他不过一个九岁的孩子,又不善言辞,哪里是这老和尚的对手。 而且,大周朝讲究礼义仁智信,面对一位伤心欲绝的老人,他虽满腔怒火,但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想杀就杀吧。那同魔道中人有何区别? “老和尚,我说不过你,算你说的有点道理。你为何会在此哭的如此伤心?”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什么原因,来都已经来了,白雪岩自然要把事情问清楚。 “阿弥陀佛,小施主,老僧这并非伤心,而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白雪岩有些不解道:“老和尚,什么喜事能让你哭成这样?” 老和尚低声念了一声佛号,喃喃自语道:“此事说来话长,老僧于十年前修炼佛家秘术六道轮回,一举冲破残月境,踏入末日境,只差一步即可破碎虚空,立地成佛。奈何老僧尘缘未了,心中始终牵挂俗世中的女儿,以至于走火入魔,痴痴傻傻了十年之久。如今,老僧的女儿遭人斩杀,老僧此生再无牵挂,能不喜极而泣吗?” 白雪岩对于一些武学的基本常识极其匮乏,压根不知道什么残月境、末日境,但老和尚的身份他已经猜出来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你是地绝神僧。”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着相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神僧,老僧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仅此而已。” “老贼秃,休要呈口舌之能,废话连篇,你引我来此到底想要做什么?你那俗世中的女儿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杀了她我一点都不后悔。想要报仇,尽管放马过来。” 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杀都已经杀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反正能文争即不需武斗,说再多还不是要打,那何必废话,直接一决生死好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施主误会了。老僧此次前来,并非想要复仇,而是为了感谢小施主。” 白雪岩满头雾水,有些糊涂了。 他诧异道:“怎么感谢?” 地绝神僧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请跟老僧来。” 地绝神僧转身进入了身后的密林中,白雪岩略作犹豫,随即跟了上去。 不过,当他踏入密林的那一瞬间,他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密林中的空地上,挖有一个足有三丈宽,近十丈长的大坑。 坑中密密麻麻的摆放了大量尸体,从八十岁的老者到四五岁的孩童皆有,足有上百具之多。 他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瞳孔抽搐道:“老秃驴,你想报仇尽管冲我来,何必和黑虎寨的人过不去。身为出家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太过分了吧。” 极度的愤怒,令白雪岩的面容有些狰狞,他从没这么生气过。虽然他也杀人,而且杀的很多。但他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可这些黑虎寨的老百姓,有许多都是久病缠身的老人,和刚会走路的孩童,他们怎么可能会拿起刀剑去伤害别人?这是乱杀无辜啊。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又误会老僧了。老僧这并非是杀人,而是在报答你。万般皆苦,万象皆空。唯有早日荣登西方极乐世界,方能解脱。老僧疯疯癫癫了十年,终于大彻大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何为地狱,你我脚下就是地狱。” “可惜,世人多是愚笨之辈,身在地狱中却并不知晓。死亡并非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贫僧宁可饱受世人的诟病,也要普度众生,送尔等上西方极乐世界。施主无需感谢贫僧,你对贫僧有恩,贫僧自当尽自己的能力,度化你身边的人,以报答你的恩情。” “你,你这个疯子、妖僧,既然你我一出生就在地狱中,为何你自己不去西方极乐世界呢?” “阿弥陀佛,小施主这个问题问得好。老僧立誓要效仿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不将世人全部度化,老僧绝不会离开地狱。” 地绝神僧双手合十,虔诚的咏念佛经,背后竟隐隐有佛光笼罩,白雪岩大惊失色。 一股冻彻心扉的寒冷,从他体内升起。他不能相信的望着地绝神僧,整个人跌入到九天寒冰当中。 恶人并不可怕,有善就有恶,有白就有黑,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可怕的是有些人明明行着丧心病狂的事,却偏偏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是在做善事。 白雪岩知道,地绝神僧并没有撒谎,一个打着善良旗号,却干尽恶事的人,背后不可能有佛光笼罩。 地绝神僧所说的一切都是肺腑之言,他是真的想要度化世人,普度众生。但这方法是不是有点太邪恶极端了?难道要把这世上的人全部杀光,才算是地狱成空? “你这个妖僧,已经彻底疯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无法接受你的做法。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纳命来吧。” 白雪岩抽出插在小腿上的碧海朝天刀,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地绝神僧。 第二十九章 神僧还是妖僧(3) 白雪岩只会一套刀法,那就是血战八方刀法。 这套刀法大开大合,特别适合战场厮杀,但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武技。 不过,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以白雪岩如今的实力,任何招式到了他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可惜,他面对的是大周四大高手之首,雷音寺千百年来最有希望成佛的人。想靠这种简单地刀法取胜,无异于痴人说梦。 “疯和尚,你要小心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白雪岩猛然把手中的碧海朝天刀,当成暗器掷向了地绝神僧,一掌印向了地绝神僧的胸口。 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私心,白雪岩亦不例外。地绝神僧佛法无边,倘若能吸取他的生机,那白雪岩的魔龙无相诀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不料,地绝神僧双肩抖动,整个人如柳絮随风般,诡异的向后瓢去。白雪岩这一掌,硬生生的打空了。 “疯和尚,有点门道。” 遇强则强,方显男儿本色。地绝神僧武功如此之高,反而激起了白雪岩的斗志。 淡淡的腐臭味弥漫,七十二式三阴绝尸手,遮天蔽月,狰狞的袭向了地绝神僧。 “疯和尚,你以为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今天,我就要替黑虎寨的人报仇。” 白雪岩对于天巫教的武功,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自从他练成天巫教绝学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从他掌下逃脱。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人生,总是伴随着许多个第一次。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第一次… 或许,人生就是因为有了无数个第一次,才显得那么精彩。 地绝神僧的身体,就好像是一片迎风起舞的枫叶,而风往哪里吹,枫叶就会往哪里飘。不管白雪岩如何狂风骤雨,都始终无法触摸到地绝神僧的衣角。 “这是什么功夫?”白雪岩问道。 “这是老僧中年时,观察迎风摇摆的柳絮,创出的一种身法。你想学吗,想学老僧可以教你。” “不用了,只要杀了你,我自然会精通你所有的佛法武功,我是不可能输的。魔龙之躯,叱咤风云,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久攻不下,白雪岩已经动了真怒。他一声怒吼,使出了天巫教三大绝学之一的魔龙无相诀。 骨节爆裂的声音响起,他本是一九岁孩童,使出魔龙无相诀后,诡异的化身为一个身高近六尺的巨人。地绝神僧的面庞,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逆天锁魂绞…”白雪岩猛然出手,抓住了地绝神僧的手腕。右腿一蹬地,整个人横在空中,宛如陀螺般疯狂向右旋转。 漫天碎布落下,白雪岩吃惊的望着自己手中的半截衣袖,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我连光都抓得住,你怎么可能逃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你使用这么歹毒的武功,不怕遭天谴吗?” 热血上涌,白雪岩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他暴怒道:“疯和尚闭嘴,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阿弥陀佛,小施主,世人多愚昧,不能理解老僧,没想到小施主亦是迂腐之辈。我观小施主的拳掌虽然凶狠、霸道,但充满了戾气、仇恨。仁呢?爱呢?这样是不行的,你的拳头没有正气,没有信仰,虽可横行一时,但终难修成正果。小施主可曾想过,自己是为什么要练武?” “疯和尚,我为何练武与你何干?我练武的目的,只是想要保护家人和朋友,保护自己不再受欺负。”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如果小施主想要保护自己和家人,远离这个乱世就好,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的练武呢?小施主可曾想过这个问题?” 白雪岩哑然,是啊,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方法有许多,为什么一定要练武呢? 他咬了咬嘴唇道:“疯和尚,要打就打,不要啰啰嗦嗦。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过你,纳命来吧。” 白雪岩提掌就想继续厮杀,地绝神僧双手合十道:“小施主且慢动手,身体不过是具臭皮囊,你想要拿去便是,老僧并不在乎。但只怕小施主没有这个本领,小施主可知自己为什么伤不到老僧吗?” 白雪岩皱了皱眉头,这疯和尚真啰嗦,打个架罢了,哪来这么多大道理。 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地绝神僧咏念了一声佛号道:“我观小施主的功法极其高明霸道,小施主之所以伤不到老僧,不是因为功法落了下乘,而是因为小施主没有信念。” “没有信念的武力,只是一种发泄,一种暴力。试问老僧若不信佛,如何能成佛?小施主若没有天下无敌的信念,又如何能战胜天下第一高手?” 地绝神僧的话充满了禅机,虽然有些极端,未必完全正确,但却令白雪岩受益匪浅。 “疯和尚,你的话我记下了,我承认我输了,我杀不了你。但莫欺少年穷,从今天开始,我的信念就是杀死你,替黑虎寨这一百多口人报仇。三年后,当我去雷音寺找你的时候,我会变得更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小施主有如此决心,老僧等你三年又何妨。不过,小施主若是回黑虎寨,千万要装作没见过老僧,否则…” 地绝神僧笑而不语,明明人未动,却诡异的向后飘去,不过瞬息间的功夫,即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白雪岩,愣在那里。 他不明白,地绝神僧为什么要等他三年。以地绝神僧的武功,想要杀他易如反掌。难道说,地绝神僧还想在他身上图谋什么不成? 他更不明白,自己回黑虎寨后,为什么要装作没见过地绝神僧?倘若他没见过地绝神僧,那这一百多具尸体怎么解释?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先顺着原路返回黑虎寨。尚未进入寨子里,即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火把。 “寨主,你可回来了。寨子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所有的老人和小孩,以及一些妇女,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白雪岩嗯了一声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带人往西走一千尺左右,会发现一片密林,在密林中有一个大坑,寨子里失踪的人,都在那坑里。”” 王屠惊讶道:“寨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我回头再和你细说,寨子里的人都是地绝老秃驴抓走的,他们都已经被地绝杀死了,你去把他们都厚葬了吧。” 白雪岩一向我行我素,敢作敢当,压根就没把地绝神僧的嘱咐放在心上。王屠的面色,瞬间一片惨白。他知道,寨子里要出大事了。 第三十章 神僧还是妖僧(4)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这些刀头舔血的山匪,从落草为寇的那一天起,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做山匪的没几个会有好下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接受妻儿父母命丧黄泉。 绿道有绿道的规矩,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妻儿父母,想要报仇尽管可以杀死他们,但为何要对他们的家人动手? 即使一向以律法严苛的大周朝,除了谋逆罪外,亦轻易不会诛人九族。山匪的家人,多是发配边疆,虽下场凄惨,但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可地绝神僧的做法,触碰了这些山匪的底线。他们没有能力找地绝神僧报仇,甚至连仇恨地绝神僧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高高在上的神僧,不是他们能够触碰的。 但他们可以去痛恨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如果白雪岩没有杀死地绝神僧俗世的女儿,如果白雪岩能听从王屠的劝告,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那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仇恨就像一粒种子,稍经灌溉即能成长为参天大树。而这一切,白雪岩并不知道。他已经陷入到了武学的沉思当中,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柳絮要有风,才能做到随风摇摆。若没有风,那它就是一根死物。 地绝神僧的身法,并非无懈可击,无法可破。倘若他的掌劲能含而不发,那就能做到出掌时无声无息,令敌人全然没有防备。直至触碰敌人的身体,掌劲才突然迸发,一举将敌人击毙。 原理其实并不复杂,但想要做到却没那么容易。尤其以白雪岩的天分,更是难上加难。他以往学会的武功,说白了是吞天塔在学,而非他。但这一次,吞天塔帮不了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不过,天才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型,一出生就惊才绝艳,锋芒毕露。另一种则是后天型,他们虽然没有过人的天资,但往往拥有一颗坚定无比的心,和永不妥协的顽强意志力。 先天型人才固然可贵,但后天型人才却更加可怕。因为天分有尽时,意志无极限。当然,这只是正道对于天才的划分方式,魔道则比较极端。魔道认为死了的就不是天才,只有活下来的人,才配称之为天才。 毫无疑问,白雪岩就属于后天型的天才。当离开了吞天塔的帮助,他那固执倔强的性格,就是他全部的骄傲。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白雪岩修炼的浑然忘我,完全忘记了时间。三天的时间一晃即逝,他宛如一尊雕像,站在院中三天都未动分毫。 倘若他能将七十二式三阴绝尸手化为一式,看似无声无息平淡无奇的一掌,却暗含七十二种变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重劲道都高于前一重,每一重劲道又都会和前面的劲道相叠加。那敌人就要源源不断的承受七十二次攻击,而且一次比一次凶狠。 倘若这想法真能实现,那即使大罗金仙,遂不及防下,恐怕也要吃个大亏。 但化简为繁易,化繁为简难。白雪岩虽然找到了自己的武学方向,想要实现却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事。 而且这个时候,其实并不适宜修炼武学。他是一寨之主,在黑虎寨遭受大难的时候,理应主动站出来承揽大局。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的一种态度。 若是不然,那人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不管白雪岩心里有多在乎寨子里人的生死。别人看不到,也就不知道。大部分误会的起因,其实都源于沟通。 “凭什么不让我们说,我们的家人都死光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就是个灾星,若不是他,我们的家人还活得好好,银子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们的家人都死光了,他却还有心情练功?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生死,杀了他…” “对,杀了这个灾星,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小孩子不成…” “说的没错,我们先去杀了和这灾星一起来的丫头,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愤怒的嘈杂声,将白雪岩从武学的沉思中,拉回到了现实。他的心一点点跌入冰窟,变得冰冷无比。他不明白,人明明是地绝神僧杀的,为什么寨子里的人,会把过错都怪罪到他头上。 但他又隐隐觉得,这件事的起源,似乎还真在他身上。如果他没有上黑虎寨,如果他能听从王屠的劝告,那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难道他真的是个灾星? 白雪岩叹了口气,仿佛叹息间老了十几岁。人生的成长,总是伴随着一次次的风雨。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为什么不幸总是伴随着他。可该来的总要来,躲是躲不掉的。他推开房门,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我就站在这里,谁要杀我,尽管来。但不要伤害我的朋友,否则我担保他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死一般的寂静,愤怒的人群,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他们在白雪岩背后的时候,可以任意表达自己的想法。可当白雪岩真的出现,他们又会想起,这可是杀人如麻、凶焰滔天的小恶魔。绝地神僧不好杀,难道这小恶魔就好惹了? “寨主,你别生气,寨子里的人都没念过书,不明事理,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王屠结结巴巴,夹在中间颇感为难。他不止一次的告诉寨子里的人,白雪岩在,他们尚有一线生机。白雪岩要是死了,那他们全都要死。可寨子里的人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压根听不进他的话。 “屠哥,你不用再说了,我们只认你这一个寨主。他算什么寨主,我们今天既然敢来就豁出去了。大不了让他杀了,反正我那婆娘和孩子都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民意难违,愤怒的牛群一旦发狂,那老虎都要落荒而逃。倘若柳清风在此,或许还能以太行山绿道盟总盟主的身份,帮白雪岩一把。可不知为何,柳清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早早就离开了黑虎寨,不愿趟这趟浑水。事到如今,白雪岩已别无选择,只能靠自己。 “人是地绝神僧杀的,我也很难过。我本想和地绝神僧拼命,奈何暂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你们想要报仇,那放马过来吧,我无话可说。” 白雪岩闭上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在乎杀人,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此时此刻,他却宁可等死。因为不管他的双手沾满多少鲜血,他的心始终都没变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过,许多时候并不是你想死就能死,人生的乐趣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小施主,为何要败坏贫僧的名声?” 一声佛号突然从远方传来,震得人气血一阵翻涌。地绝神僧人未至,声先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即从天而降,漂浮在半空中。 “好你个老贼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正想找你呢。你滥杀无辜,杀害了黑虎寨男女老幼一百多口人,我要拿你的人头祭奠黑虎寨死去的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雪岩双眸,瞬间变得血红一片,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了。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说贫僧杀害了黑虎寨一百多口人,可有证据?” “这…”白雪岩无言以对,他又不是捕快,哪来什么证据?可人不能无耻到这地步,难道说先前在密林中的不是地绝神僧本人,而是有人乔装打扮,恶意冒充? 第三十一章 神僧还是妖僧(5) 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白雪岩以前从未和地绝神僧接触过,即使有人真的冒充地绝神僧,那他亦不会察觉。 不过,再高明的手段,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只要细心观察,总能发现蛛丝马迹。地绝神僧的僧袍,少了一只袖子,这是白雪岩的逆天锁魂绞造成的,白雪岩无法确定先前在密林中的地绝神僧是真是假,但他认得这件衣服。 “好你个老贼秃,敢做不敢当。人明明是你杀的,竟然还敢狡辩,简直卑鄙无耻,肮脏下流。你也配称神僧!我呸…” 地绝神僧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乃雷音寺太上长老,大周朝护国国师,受万民敬仰膜拜的神僧,何曾受过这种辱骂。 不过,他毕竟是得道高僧,不会因为白雪岩的一番辱骂就轻易动怒,破了嗔戒。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连只蚊虫都不曾伤害,如何会杀害黑虎寨一百多口人。小施主勿要血口喷人。” “你这老贼秃,我和你拼了。”白雪岩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这地绝神僧贵为大周四大高手之首,却如此龌蹉无耻,偏偏他还拿不出任何证据,那只能武力见高低了。 白雪岩一掌击出,无声无息。这是他思索了三天后创出的掌法。虽然只是初具雏形,但却是在天巫教绝学三阴绝尸手的基础上,改良出的掌法,威力自是无穷。 地绝神僧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凝重,他有一种错觉,这白雪岩好像和他交过手,使出的掌法,似是专门克制他的柳絮随风身法。 以他的境界,可以快速把白雪岩制服,但他毕竟是成名已久的绝世高手。向一个九岁的孩子痛下杀手,那未免太有失风度,传出去惹人不耻。 “阿弥陀佛,既然小施主冥顽不明,那贫僧就站在这里接小施主一掌。倘若小施主能伤到贫僧分毫,那贫僧调头就走,从此再不会踏入太行山半步。但若是贫僧侥幸赢了,希望小施主能跟贫僧回雷音寺。” “好,我答应你。”白雪岩没有丝毫考虑,立马一口答应。 天巫教的魔龙无相诀阴狠无比,可吸取活人的生机为己用,练到高深处,更可凭此增加自己的寿元,从而做到青春永驻、永生不死,可谓是天下一等一的邪功。地绝神僧竟然如此托大,那白雪岩没有理由不答应这个赌约。 狰狞的红光冲天而起,白雪岩体内的吞天塔,像是变成了活物,发出了耀眼的血芒,疯狂的旋转个不停,似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吞噬地绝神僧的魂魄。 可惜,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一道金光突然从天而降,与吞天塔绽放出的红芒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地绝神僧的背后,诡异的浮现出一尊巨大无比的佛像,与九天星辰遥相呼应,白雪岩只觉一股巨力从掌心传来,惨嚎一声倒飞了出去。 大量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他从没败得这么惨过。道本是巫,佛本是道,巫乃万道的起源。可佛经过上千年的努力,已经深入人心,其信仰之力,即使强悍如巫,亦不可小视。 加之白雪岩体内的吞天塔,只是刚苏醒不久,实力远未恢复,如何能是佛的对手。 “我输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白雪岩年纪虽小,但也知道人要重信义,守承诺。 只是他自从血性被激发出来以后,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久而久之,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如今接连两次惨败在地绝神僧手中,难免有些遭受打击,锐气尽失。 而黑虎寨的人,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这种级别的争斗,他们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无论是白雪岩还是地绝神僧,都是他们的仇人,他们巴不得两人能同归于尽。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小小年纪竟然能逼得贫僧使出法相金身,假以时日,大周再无人是你对手。但你的功法过于邪恶,稍有不慎即会坠入魔道。若不是你体内的两大邪物互相牵制,你早就陷入到杀戮中,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了。” “老和尚休要危言耸听,我会遵守赌约,跟你去雷音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能信守承诺,可见心中尚有善念。只要小施主一心向善,贫僧一定会保证小施主在雷音寺的安全。” 地绝神僧庄严肃穆,与密林中判若两人。一时之间,白雪岩也有些拿不准,在密林中见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地绝神僧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密林中的人既是地绝神僧,又不是地绝神僧。 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即使再善良的人,心中亦会有邪恶的一面。而想要破碎虚空,修成正果,就必须斩除执念,这种修炼的过程,佛家称之为“破执。“ 十年前,地绝神僧为了斩除自己的执念,破碎虚空,立地成佛,不惜凝练分身,将自己的执念寄托在分身之上。 不料,由于他执念太重,心中始终牵挂俗世的女儿,一时不慎,竟然走火入魔。以至于尚未将分身斩除,即陷入到幻象当中。痴痴傻傻了十年之久。 十年后,他得知自己俗世的女儿遭斩杀,受此刺激,终于从幻境中脱困,但一同脱困的还有他充满了执念的分身,也就是他邪恶的一面。 他现在的身体,同时被本体和分身驱使,本体代表着极善,分身代表着极恶。若不能破执,斩除自己的分身,他不单永远无法修成正果,还有可能坠入魔道。 可这一切不单白雪岩不知道,地绝神僧自己都未曾察觉。 地绝神僧善的一面想要度化白雪岩,把白雪岩带回雷音寺,以佛法压制他体内的两大邪物。邪恶的一面则想窃取白雪岩的传承,将白雪岩体内的两大邪物据为己有。 但想要夺人传承并非那么简单,所以邪恶面的地绝神僧,想要把白雪岩逼疯,只有把白雪岩逼疯后,白雪岩才有可能乖乖听话,自己配合把传承交出来。否则,即使杀了白雪岩,他体内的两大邪物也会不翼而飞,重新寻找宿主。 白雪岩没有什么行李可收拾,心中牵挂的无非就是他走了,秦岚怎么办。他不放心秦岚留在黑虎寨,所以他想把秦岚和胖丫,亲自送到柳清风那里。 不知为什么,虽然柳清风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可直觉告诉白雪岩,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柳清风。他刚想到秦岚屋里,和秦岚告别。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传来。 “老秃驴,休要多管闲事,滚回你的雷音寺去…” 声音极其尖锐,似是女声,又似是男女同时在低吟,地绝神僧大惊失色道:“不好,有妖气…” “桀桀桀桀,既然知道我是妖,那还不快快离去,难道真想把命留在这里吗?” “阿弥陀佛,何方妖孽,竟敢口出狂言。中土神州已有数千年未有妖族出现,你是如何突破封印,来到大周朝的?” 不知什么时候,秦岚已经站到了白雪岩背后。只是此时的秦岚,双眼诡异的变成了黄绿色,头发银白,无风自舞,脸上布满了一道道黄黑色的花纹,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你是谁,你把秦岚姐怎么样了?”极度的震惊,令白雪岩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天秦岚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他的探视。如今看来,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发生了意外。 “好弟弟,我就是秦岚啊,难道你认不出我了吗?” 秦岚风情万种,似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白雪岩瞳孔抽搐道:“胡说八道,秦岚姐心地善良,怎会是你这妖怪?快放了秦岚姐。否则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挫骨扬灰。” “好弟弟,你这么关心姐姐,让姐姐好感动。如果你真的在乎姐姐,那就来帝都上京吧。你认识的那个秦岚姐姐,会在那里等你,记得一定要来啊。” 秦岚说完,狞笑着望向地绝神僧道:“老秃驴,你连自己的执念都未斩除,竟然还敢多管闲事。想要知道我是谁,那就跟我来。” 秦岚说完,诡异的漂浮到了半空中,瞬间消失在远方。地绝神僧念了一声佛号,顾不得再理会白雪岩,立马跟了上去。 事关重大,中土神州竟然再次有妖族出现,此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势必将会大乱,他必须要查清楚。 第三十二章 京城血路狂飙(1) 人许多时候,并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路,但人可以选择的是笑着面对,还是哭着走完。 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恐慌。 或许是妖离开大周人的视野太久,以至于大周的百姓已经忘记了妖的恐怖。 又或许是身逢乱世,人命贱如刍狗,食不果腹要死,瘟疫要死,造反要死,反正左右都是死,就算有妖出现又能怎样? 总之,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天塌下来自有个子高的顶着,老百姓唯一关心的事就是养家糊口,千百年来就没变过。 不过,无论如何,白雪岩都不相信秦岚会是妖。事到如今,他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愿赌服输,跟着地绝神僧回雷音寺。第二条,上京城寻找答案。而不管他选择哪一条路,前方都充满了荆棘和危险。 大丈夫立于世,理应以信义为本。考虑再三,白雪岩决定先履行自己的赌约。他在黑虎寨等了地绝神僧三天,可地绝神僧就像从未出现般消失得无踪。无奈下,他只能决定上京城寻找秦岚,待秦岚找到后,再到雷音寺。 白雪岩想把胖丫送到柳清风那里,一个人上路。可胖丫宁死不从,拗不过胖丫的执着,白雪岩只能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带着胖丫一起上路。 他从小锦衣玉食,虽说现在遭了难,可许多日常琐事并不会做。有了胖丫随行,倒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京城路途遥远,靠步行恐怕走上一年也难以抵达。可白雪岩才九岁,骑马尚未学会,哪里会赶车。 黑虎寨内倒是有会赶车的汉子,可他和黑虎寨现在势同水火,没拔刀相向亦是不幸中的万幸,怎会有人替他赶车。 他正寻思着到镇上雇辆马车,没想到王屠赶着一辆马车,从背后追了上来。 “小哥且慢离去,洒家送你去京城。” 白雪岩愕然道:“黑虎寨没有你怎么行,放着好好地寨主不做,干嘛跟我去京城?” 王屠尴尬的大笑道:“小哥此言差矣,大丈夫志在四方,怎能偏安一隅之地。洒家早想去京城闯一闯,如今能跟随小哥一起上路,是洒家的福分。” 王屠看似粗鲁不堪,实则极有心计。他明白,乱世之中,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有白雪岩一天,任何人想碰黑虎寨都要掂掂自己的分量。白雪岩这一走,黑虎寨危矣。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不是君子,但更不是傻子。至于说指望别的寨子帮忙,打铁尚需自身硬,自身太弱,那亲兄弟都靠不住。所以他思虑再三,决定跟白雪岩一起上路。 白雪岩巫力虽高,但阅历尚浅。听到王屠的话不疑有他,略作犹豫即和胖丫跳上了车。 “小哥,此去京城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官路,设有不少官卡,虽说要多花不少银子,但路上盗匪较少。另一条路虽然近,可所经之地多是一些荒山僻岭,不单山匪较多,听说还有不少食人的恶兽。” 白雪岩思考了一番道:“这两条路我都不想走,我们先到秦海岛和我爹爹汇合,然后通过水路去京城。” 京城有运河,可以通过海路驶向运河方向,然后再坐船通过运河到京城。毫无疑问,这是最快的方式。 至于说为什么白奇峰要在秦海岛等待白雪岩,此事说来话长。 白奇峰走南闯北,偶听人说起过,曾有渔夫出海打鱼,不幸遇上了风暴,侥幸不死后被海浪冲上了沙滩,去到了另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名为大西洋国,灵气充沛,以道为尊,远比大周国强大百倍。当这个渔夫辗转多年,历经磨难,终于回到大周国后,将自己的经历讲给别人听,却无人相信。 但白奇峰对于这渔夫口中的大西洋国,十分感兴趣。他出巨资造船,聘请这位渔夫做向导,三次派人出海寻找大西洋国的踪迹,终于确定了大西洋国的方向。这次白家齐聚秦海岛,就是为了一同前往大西洋国。 “小哥,此去秦海岛不眠不休,亦需要七天时间。路上客栈极少,我们需要到城镇采买一些吃食清水,以及一些保暖的衣物棉絮。” 白雪岩点了点头道:“你拿主意就好。” 白雪岩从未出过远门,没有应对旅途的经验,所幸有王屠相伴,路上才不至于遭罪。 不过,白雪岩三人刚离开不久,黑虎寨上空即梵音滚滚,雷云密布。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尔等何苦在这地狱中受苦,不如让老僧送你们上西方极乐世界吧。” 地绝神僧双手合十,口中不断咏念着佛号。他的僧袍上血迹斑斑,似是刚经过了一场恶战。目光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和先前的庄严肃穆判若两人,黑虎寨的人顿时大惊。 一名老者战战兢兢的站出来道:“神僧,白雪岩已经离开,和我们黑虎寨再无瓜葛。冤有头债有主,神僧若想复仇,理应去找那白雪岩,何苦为难我们这些混口饭吃的苦命人?” 此老者名为于庆,年轻时亦是一名大盗,王屠走后,寨子里属他资格最老,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黑虎寨的新任寨主。 “阿弥陀佛,老僧是出家人,一向以慈悲为怀,白小施主斩断了老僧的尘缘,让老僧此生再无牵挂,乃是老僧的大恩人。老僧尚且感激不尽,怎会以怨报德。” “那不知神僧此次前来有何事?”于庆有些糊涂了,他隐约察觉到地绝神僧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阿弥陀佛,老僧此次前来是为了救你们出地狱,到西方极乐世界过安稳生活的。” 于庆哑然,这地绝神僧的话太深奥,他完全听不懂啊。但他听不懂,不代表所有人都看不懂。 “不好,我观这地绝神僧气色发暗,神魂失守,似是得了失心之症,你和孩子快到后山藏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山匪经常受伤,像黑虎寨这种山寨,多半都会有个郎中,否则一旦受伤颇为麻烦。 说话的是一名医术颇为高明的郎中,只因未能医治好狗官的父亲,惨遭通缉,无奈上了山落草为寇。 “孩他爹,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神僧贵为大周国师,不会迁怒我们这些小民的。” “快走,你不懂,得了失心症的人,会变成另一个人,他已经不是神僧了。” 这位郎中不懂得道家的斩除执念、斩三尸之说,也不明白佛家的“破执”是什么玩意。但中医有中医的解释方式,中医讲究心主神明,对于这种症状解释为失心症,民间亦称之为失心疯。当然,倘若此时有西医的话,一定会用双重人格来解释。 一声冷哼震得人耳朵一阵嗡鸣,地绝神僧双眸圆睁,似是动了真怒。 他冷冷望向说话的郎中道:“无知之徒,竟敢污蔑老僧。你们这些活在地狱中的愚昧之人,老僧为了度化你们到西方极乐世界,不惜跋山涉水来到这里,难道你们不知道感恩吗。” 地绝神僧佛力无边,区区一郎中的话语想要逃过他的耳朵,那是不可能的。他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是在做恶事,他只是想让地狱成空而已。 “汝观吾累劫勤苦,度脱如是等难化刚强罪苦众生。其有未调伏者,随业报应。若堕恶趣受大苦时,汝当忆吾在忉利天宫殷勤付嘱,令娑婆世界至弥勒出世已来众生悉使解脱,永离诸苦,遇佛授记。” 地绝神僧咏念的是一段地藏经的经文,似是在效仿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两行豆大的泪珠从他面庞滑落,他又做了一件大善之事,感动的哭泣不已。宁背万世骂名,宁被世人误会,亦要普渡众生,还有什么行为能比他更加伟大? 死一般的寂静,静的连风声都如此清晰。一段地藏经念完,黑虎寨尸横遍野,再也找不到半个活人。所有人的心脉皆被震断,安详的去了。 一个哭泣的疯子,远比一个杀人恶魔更加可怕。因为你永远猜不出疯子能做出什么事来。 第三十三章 京城血路狂飙(2) 路漫漫其修远兮... 马车颤颤悠悠的行驶了四天,在一座山脚下的密林中停了下来。 王屠跳下马车道:“小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 白雪岩点了点头道:“好的,那你准备吃食,我去捡些枯枝生火。” 大周朝地大物博,人口却极少,满打满算不足两千万。这造成了许多地方都是千里无人烟。 白雪岩三人一路上别说客栈,连户人家都没看到。若不是王屠采买的物品丰富,三人不知要遭多少罪。 胖丫熟练的从马车上拿出一口铁锅,和满满一皮囊牛肉粉,以及一些辣椒醋等物品,准备熬上一锅酸辣牛肉汤,驱驱三人体内的寒气。 牛肉粉是王屠花重金,从做兽皮生意的西域札答兰部人手中换来的。 札答兰部的人喜欢把牛身上的肉切割成长条状,煮熟抹上盐巴风干,要风干到一点水分都没有,然后用石磨磨成粉,装在牛皮缝制的袋子中。 不过,制作这种牛肉粉颇为费时费力,只有札答兰部最勇猛的战士,才有资格携带。通常,一整头牛身上的肉,只够装满一个枕头大小的皮囊。 长期露宿郊外的人,体内寒气淤积,若不及时驱寒,恐会重病一场。白雪岩虽巫力深厚,百病莫侵,但尚未到可以辟谷的境界,胖丫做的酸辣牛肉汤,味道可是极好的。 王屠和胖丫在这边准备吃食,白雪岩则捡了一大堆枯枝,用麻绳绑好,背在身上。 不料,他刚想往回走,突然依稀看到半山腰有一座道观,一时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 有道观就代表着这里曾有人居住,不管道观是否荒废。荒山野外,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肯定要比在马车上暖和许多。 山脚下有一条泥泞小路,可以直通到半山腰。白雪岩顾不得刚收集好的枯枝,箭步流星的向道观奔去。 大约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白雪岩来到了道观门前。 道观有些破败,墙壁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白雪岩推门而入,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不知道曾经供奉的是哪路神仙。他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忙回到密林中,让王屠把马车赶到道观中。 王屠面呈难色,犹豫了一番道:“小哥,道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夜晚赶路,逢庙远避,逢观莫入。我们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天亮了启程上路吧。” 白雪岩不解道:“为什么?” “这个...”王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压低了声音道:“小哥有所不知,这荒山野岭中的道观寺庙,邪性的很。若是白天遇上还好,晚上千万不能进入,恐有脏东西。” 胖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面饼子差点掉地上。白雪岩面色一冷道:“一派胡言,若真有妖怪,那我倒想抓来看看,这妖怪究竟是什么变的。” 白雪岩艺高人胆大,又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哪里会怕一些以讹传讹的谣言。王屠还想劝说,白雪岩摆了摆手,示意他意已决,不用再说了。王屠只能叹了口气,悻悻作罢。 胖丫把东西重新收拾到车上,三人赶着马车,不多时即来到了道观门口。 白雪岩跳下马车,打开了道观巨大的两扇石门,让王屠把马车赶入了道观中。 王屠下车后,左右勘察了一番道:“小哥,洒家看这里较为干净,角落里还铺有厚厚的干草,不像是没有人居住。可这荒山野岭的,又有大量野兽出没,普通人根本没法存活。” “而且这里也没有摆放必须的生活用品,八成是些盗匪把这里当成了临时据点,在此分赃隐匿。小心起见,今晚你我二人轮番守夜,以防不测。我守上半夜,小哥守下半夜。” 人生的阅历就是一笔财富,白雪岩也曾检查过道观,却没有看出任何不妥之处。而王屠只是简单查看了一番,即分析的头头是道,令白雪岩又增长了些见识。 白雪岩找来大量的枯枝和木柴,王屠在道观后面发现了一口井,打了一桶水。三人很快烧火做饭,熬了满满一大锅香喷喷的酸辣牛肉汤,一人盛了一大碗,泡了些面饼子大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胖丫在干草上铺了棉褥,和白雪岩倒头就睡。王屠则抱着刀坐在火堆旁,拿出一包花生,自饮自酌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雪岩感觉身上有些发冷,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火堆已经熄灭,道观中一片漆黑,这让白雪岩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雪岩睡觉前,曾准备了大量柴火。除非王屠长时间不在,否则火堆决不可能熄灭。 当然,刚砍下的树木是无法直接燃烧的,一是不容易点燃,再一个是会产生大量浓烟,这是常识。所以刚劈下的湿柴,会放在火堆旁烘烤,待干柴烧完后,湿柴基本已经干了。 “胖丫,醒醒,有些不对劲。” 白雪岩望向胖丫睡觉的地方,发现胖丫不知所踪,顿时有些慌乱。他摸了摸胖丫的被褥,感觉入手处一片冰冷,显然人已经离开好久了。 “王屠,胖丫,你们在哪里?” 未知的事物,总是会令人产生恐惧,白雪岩隐隐有些后悔没有听王屠的话,进入这道观中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错就别后悔,因为后悔了也没用。事已至此,他只能想办法找到王屠和胖丫,快点离开这。 他掏出火捻子,重新把火堆点燃,借着火光,仔细把道观检查了一遍。可他既不懂阴阳五行,又不懂机关术,哪里能检查出什么。道观内仍是空空荡荡,王屠和胖丫就像是人间蒸发般,诡异的消失了。 “什么人装神弄鬼,快点把我朋友交出来,否则我拆了你这道观。” 白雪岩气急败坏的把道观内外找了个遍,仍找不到王屠和胖丫的身影,顿时有些火冒三丈。他脾气倔强,凡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想让他放弃找人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挖地三尺,他也要找到王屠和胖丫的下落。 他使出魔龙无相诀,刚想把道观彻底摧毁,突然发现地上有两排浅浅的脚印,通向道观最深处。 常年没有人居住打扫的地方,不管多干净,都只是相对而言。道观虽说偶尔会有人来此睡上一觉,较为干净,但地上仍有不少灰尘。而人一旦从灰尘上走过,难免会留下痕迹。 白雪岩顺着脚印来到了道观的尽头,发现在尽头处的地面上,有着一个长方形的印痕。倘若白雪岩猜的没错,这里就是摆放神像的地方,而且还摆放了相当长的时间,以至于地面上都留下了痕迹。只是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把神像挪走了。 脚印到此即消失,王屠和胖丫显然是在这里遇上了什么变故。 越到关键时刻,越要沉着冷静。白雪岩眯缝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了一下心情,仔细的四处观察,猛然在道观尽头的墙壁上,发现了一盏青铜油灯。 这盏油灯极其突兀,似是在告诉来者,这就是机关。这让白雪岩一阵诧异。 他一路走来,连个壁画都没看到,可这里却多出来一盏油灯,这不是摆明了有问题吗?难道说这是一个陷阱? 白雪岩百思不得其解,但许多事并没有选择,哪怕明知是陷阱,他也只能义无反顾。无论前方有多危险,他都要闯一闯。 第三十四章 天巫转生大法(1) 白雪岩使出纵云梯,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凌空跃起,抓住青铜油灯用力向右一拧,大地突然一阵颤抖,原先摆放神像处的石板,缓缓向两边裂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和一条蜿蜒悠长的石梯。 白雪岩从空中落下,没有丝毫犹豫的进入到洞口当中。他是一个想到就会去做,绝不会瞻前顾后,考虑太多的人。这或许是和他的年纪有关,亦或许是勇者无惧。 白雪岩进入洞口后,青铜油灯缓缓转动,重新归于原位,似是里边设有拉簧。 地面再次颤抖,石板重新合上,此时白雪岩已经在石板下方了。 他用力推了推头顶的石板,发现这石板表面上是用泥土做成,实际上是用精铁打造,只是在表面加了一层泥土,异常坚固沉重,普通人一旦进入洞口,想要离开恐怕比登天还难。 洞口下没有一丝光线,漆黑不见五指,这让白雪岩很不习惯。他巫力深厚,即使没有任何火光,亦能视黑夜如白昼。但火光带给人的并不只是光明,还能给人安全感,而黑暗带给人的只会是不幸。他非常不喜欢在黑暗中行走。 他顺着石梯一路往下,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突然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石梯通往的地方,赫然竟然是一条地下河。 这条地下河连绵悠长,一眼看不到尽头。宽则足有十丈,水质异常清澈,随眼望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底的泥沙。 只是令人不安的是如此巨大的一条地下河,水中竟然连鱼虾都看不到。这造成了水流虽然不断涌动,却似是一条死物,令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 白雪岩伸出手试了试水温,发现河水极其冰冷,冻彻心扉。不过,他的魔龙无相决已近大成,百毒不侵,水火难伤,这点水温还奈何不了他。 “师兄,刚才我分明听到头顶大殿内有声响,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吧。” “师妹,你总是这么疑神疑鬼。老祖的勾魂魔音,方圆十里不管人或畜生,皆会神魂失守,听从老祖的召唤,自动送上门来,哪里还可能有人。除非…” “除非什么?” “没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师妹放心了,即使真有人能躲得过老祖的勾魂魔音,也逃不过阿大那一关。我们还是回去吧,祭祖大典快要开始了,回去晚了要受罚的。” 白雪岩刚准备脱衣服下河,未曾想在河尽头驶来了一条小船,无奈下只能慌忙躲到了石梯后。 小船上站着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和一名年纪相仿的少女。在船中央则摆放着一些白色的衣服,和一些湿漉漉,尚未来得及收拾的毛巾,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 白雪岩耳目聪慧,远非常人能比,一眼即看到在杂乱的衣服中,竟然有胖丫和王屠的外衣,顿时忍不住就想把这对师兄妹抓来审问一番。可他突然听到河底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响,似是某种生物磨牙的声音,下意识的没有动手。 不过,白雪岩虽然阅历尚浅,但灵智已开,通过这对师兄妹的对话,他已经大致分析出了事情的经过。 按照这对师兄妹的说法,王屠和胖丫一定是受到了勾魂魔音的控制,身不由己的来到了这里。 而且通过岸边杂乱的脚印,和小船上成堆的外衣,白雪岩判断出,一同前来的应该还有许多人和兽,只是他在大殿中没有看到其余人的踪迹,所以他判断,这里肯定不止大殿一个入口,而是应该有许多入口可以通向这里。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受到勾魂魔音的影响呢?难不成是因为他睡得太沉? 还有,为什么这些人来到这里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脱下外衣,跳进河内把自己洗涤干净,然后换上统一的白色衣服。难不成这里的人有洁癖? 那对师兄妹口中的老祖,把这些人和兽召唤到这里,究竟有何目的?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虽说好奇害死猫,可究竟是精彩的活着,哪怕为此失去生命更有意义。还是在平庸中老去,碌碌无为一辈子更开心?这是一个哲学问题,白雪岩不懂,也没去想过。 他只是感到兴奋,一种面对未知恐惧产生的兴奋。这就像不同的人遇见鲨鱼,弱者想的是逃命,强者想的则是今晚加餐。鲜血可以让温柔的绵羊变成魔鬼,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愚笨的孩子了。 他躲在石梯后,直到那对师兄妹走远,才走了出来。不料,他刚想下水,大量的气泡突然从河底淤泥中涌出,河面开始翻滚,河水瞬间变得浑浊不清。 水面猛然向两边分开,一只狰狞的庞然大物从河底淤泥中钻了出来。 白雪岩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丑陋的怪物。这怪物长着一对肉翅和一双猩红的眼睛,身上有一层厚厚的鳞甲,身下则布满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触腿,似是一条巨大的飞天蜈蚣。 “呲呲呲..”怪物盘旋在空中,张牙舞爪,呲牙咧嘴,不断地对白雪岩进行恐吓,似是猫儿捉到了老鼠,要先调戏一番在吃掉。 “你是阿大..”白雪岩试探性的问道。 怪物愣了一下,随即从空中落下,巨大的鼻子在白雪岩身上嗅来嗅去。按说普通人被这么一只怪物闻来闻去,不被吓死也被吓晕,可白雪岩只是感到很好玩。或许这就是艺高人胆大,老虎是不怕怕兔子在一旁窥视的。 怪物突然收起了巨大的枣红色鼻子,身体恭敬的匍匐在地,冲着白雪岩不断点头,似是再说,它就是阿大。 白雪岩哑然,这怪物还挺通人性,比阿猫阿狗聪明多了。他还是小孩子心性,虽然杀性极重,但还保留了小孩子喜欢动物的纯真一面,面对如此可怖的怪物,不单没有害怕,竟然还伸出手摸了摸这名为阿大的怪物头颅。这一幕若是被刚才在船上的那对师兄妹撞见,一定会惊得下巴掉地上。 阿大趴在白雪岩面前,巨大的头颅左摇右晃,鲜红欲滴的双眼不断望向那对师兄妹离开的方向,似是在暗示什么。 白雪岩眨了眨眼睛道:“你是不是想带我去一个地方?” 阿大拼命点头,并示意白雪岩骑到它身上,白雪岩哈哈一笑,没有丝毫犹豫的跳到了阿大背上。 许多时候,野兽要比人可靠得多。白雪岩很难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但他可以相信一个刚认识的野兽。因为野兽虽然吃人,心地却比人单纯简单地多,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白雪岩不知道阿大为什么喜欢他,但他家里的阿猫阿狗也总是喜欢缠着他,用头蹭他,这有什么不好的吗? 阿大的半边身子沉入水中,数百只触腿一起划动,像是一道利箭般瞬间射了出去,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即来到了河道的尽头,一扇巨大的石门前。 这扇石门沧桑古老,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石门之上刻着一个三眼四手,胯下骑着白牛,身上只缠着几道白纱,面目极其妩媚的女神。 白雪岩的瞳孔,突然一阵抽搐,这石门上的女神,赫然竟跟他体内那血色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他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不成这里竟然和天巫教有关系? 他迷惑的回头望向阿大,希望能找到答案。但阿大竟然和人一样,尾部撑地,头部高高抬起,对着他磕了个头,然后沉入水中,消失在远方。 第三十五章 天巫转生大法(2) 庄严肃穆的石门,宛如一尊魔兽般盘踞在那里,古老又神秘。 白雪岩小心翼翼的推开石门,缓缓踏入了石门中。 再厚的面纱,总有揭开的一天。石门后是一条宽阔的长廊,在长廊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十丈即会有一盏琉璃油灯,里面的油脂滋滋啦啦响个不停,不知是用什么植物提炼而成,燃烧时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草木香气。 “何人竟敢擅闯天巫教总坛?”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白雪岩警惕的四处张望,却未看到半个活人。 “谁在说话,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 “笨蛋,原来是个笨蛋,你哪只眼看到本大爷像英雄的?” 白雪岩顺着声音望去,赫然看到在走廊上方的墙壁上,盘踞着一只七彩斑斓的巨大鹦鹉。 这鹦鹉高足有一米,只比白雪岩略矮一些,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双眸闪烁着狡黠的目光,宛如人般打了个饱嗝,站在一个铁架子上。 白雪岩哭笑不得道:“我当谁在说话,原来是你这扁毛畜生。再敢多言,小心把你拔毛烤了。” 鹦鹉勃然大怒,它气愤的挥舞着翅膀,奈何肚子太大,根本飞不起来,它气哼哼道:“你个小瘪三,死到临头还不知晓,这青铜油灯里的百花膏含有剧毒,外来人若没有解药,一柱香后就会七孔流血而死。阿大那个笨蛋,连个路都守不住,竟然让你小子闯到这里。不过,到此为止吧,遇上本大爷算你倒霉,等死吧。” 白雪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地方的主人也太阴毒了,动不动就要人性命,万一来者只是迷路的商旅怎么办,这不滥杀无辜吗?怪不得石门后连个守卫都没有。 “你看我像中毒的样子吗?”白雪岩有魔龙无相诀护体,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不惧怕任何毒药。 他双脚一点地,整个人凌空飞起,瞬间来到了鹦鹉面前,单手提着鹦鹉的脖子,就把鹦鹉从架子上抓了下来。 “快放开本大爷,你不想活了吗,本大爷可是英明神武、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鹦鹉中的高富帅。伤了本大爷,小心老祖会剥下你的皮。” 白雪岩一阵头痛,这奇葩的鹦鹉是什么品种啊,战斗力基本没有,废话倒是挺多。 “闭嘴,现在我问你答,我没有问,你不要说话,不然我拔光你的羽毛。” “你敢,本大爷…”鹦鹉的话还没说完,白雪岩抓住它的两根羽毛,一狠心就拔了出来。 “嗷呜…痛死本大爷了,你敢拔本大爷美丽的羽毛,本大爷和你拼了…” 鹦鹉晃动着尖锐的嘴巴,狠狠啄向了白雪岩的眼睛。白雪岩甩手一巴掌把它扇到一旁道:“你一个鹦鹉,学什么狼叫…” 鹦鹉眼冒金星道:“停,别打我英俊的面庞,好鹦鹉不吃眼前亏,本大爷愿意配合还不行吗。” 鹦鹉的两只小眼睛闪烁个不停,似是再思量对策,白雪岩凶神恶煞道:“别打歪主意,不然现在就把你放青铜油灯上烤了。” 鹦鹉本能的打了个冷颤,有些哀怨的瞪了白雪岩一眼。它乃是天巫教上代教主的爱宠,从小锦衣玉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巫教昌盛的时候,所有教徒见到它比见到教主还要胆战心惊。因为教主起码还讲点道理,而它一向横行霸道,看谁不顺眼,直接就下令活剐了。 后来天巫教惨遭覆灭,它躲到了后山半山腰的树上,才侥幸逃过一劫。因为上任教主尚在的时候,曾给它服用过大量灵丹妙药,所以它的寿命,已经无法估量,虽不能长生不死,但活上数百上千年毫无问题。 “说,你叫什么名字?” “本大爷就是英明神武..” “闭嘴,直接说名字,别废话。” 白雪岩甩手给了鹦鹉一巴掌,鹦鹉气哼哼道:“茶壶…” “我问你名字!” “笨蛋,说了茶壶。” 白雪岩哑然,随即差点捧腹大笑。这鹦鹉的前主人也太恶趣味了,这叫什么名字啊。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改为夜壶了。” “夜壶?”鹦鹉的双眸,瞬间变红了。鹦鹉可杀不可辱,它愤怒的挥舞翅膀道:“你这个恶童,你才夜壶,你杀了本大爷吧。” 白雪岩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鹦鹉这么大反应,他掏出碧海朝天刀,在茶壶的脖子前划来划去,茶壶吓得一个哆嗦道:“大爷手下留情,小人刚才开玩笑呢?” 白雪岩无语,这鹦鹉也太贪生怕死了,简直鹦鹉中的败类啊。 “说,这是什么地方?” 茶壶翻了个白眼鄙夷道:“笨蛋,我刚见你时就说了。” 白雪岩一阵尴尬,竟然被一个鹦鹉鄙视,简直奇耻大辱啊。 “你们口中的那位老祖,把那么多活人和动物迷惑过来想做什么?” 茶壶一个哆嗦,有些犹豫道:“我不敢说,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正好我饿了,先把你一条腿烤了果腹。” 白雪岩倒提着茶壶凌空跃起,把茶壶的一条腿放到了青铜油灯上,茶壶痛的哇哇大叫,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这个恶童,本大爷招了还不行吗,快放本大爷下来。” 白雪岩冷哼一声,提着茶壶又落到了地面。茶壶挥舞着翅膀,抹了一把眼泪道:“今天是天巫教祭祖的日子,老祖要用他们血祭。” “什么?”白雪岩大惊失色,他抓着茶壶的羽毛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这个,我要说了,你可要把我放了。”茶壶讨价还价,白雪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和天巫教的教徒,都在太祖殿中。” “太祖殿怎么走?”白雪岩问道。 “你从这里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处右转,即会抵达太祖殿。” 白雪岩刚急匆匆的想要离去,突然看到茶壶两只小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顿时提起茶壶道:“我说话一向算话,但你要陪我走一趟,只要到了地方,我就放你走。” 茶壶破口大骂道:“你个小瘪三不讲信义,出尔反尔,快放开本大爷。” 白雪岩一脚踹在茶壶臀部上道:“闭嘴,到了地方自然会放了你。” 茶壶无奈,到了尽头处的路口后,突然用翅膀挠了挠了脑袋,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道:“瞧本大爷这记性,本大爷记错了,应该是往左转。” 白雪岩气结,幸好他留了一手,要不然非让这鹦鹉坑了不成。 他提着茶壶左转,走了大约小半柱香的功夫,来到了一座石桥上,这石桥大约有十丈长,一丈宽,石桥底下是散发着烈焰的熔浆,人若是掉下去,尸骨都找不到。而在石桥上,站立着八个威风凛凛的钢铁傀儡。 “小子,你完了。这八个钢铁傀儡是天巫教先祖留下的至宝,即使你们大周的四大高手全部到来,亦无法轻易战胜。除非你身上有本教的特殊印记,否则必死无疑。” 茶壶幸灾乐祸,白雪岩一巴掌拍在它后脑上道:“我若死在这,临死前一定把你从这丢下去。” 茶壶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它哭丧着脸道:“本大爷和你无冤无仇,你和一个畜生计较什么啊。” 茶壶欲哭无泪,它长这么大,从没人敢打它,这是哪里来的恶童啊。 白雪岩提着茶壶那巨大的身体,猛然大踏步走上了石桥。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到这里了,哪有回头的道理。 刺耳的机械声响起,八个钢铁傀儡双眸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齐齐转头望向了白雪岩。 令人不解的一幕发生了,八名钢铁傀儡手中的长矛举起又放下,再举起再放下,脚步也是伸出又缩回,再伸出再缩回,似是再犹豫什么。 “我靠,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茶壶惊异,它活了几百年,从未看到这八个钢铁傀儡出现过这种情况。 白雪岩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道:“这八个钢铁傀儡,不会是年久失灵了吧。” 茶壶再次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你这恶童不学无术,傀儡术乃是我天巫教的不传秘法,怎么可能失灵。” 天巫教当年的藏书阁,普通教众终其一生都难进入一次,而茶壶在那里拉屎都没人敢吱声。 它看过许多天巫教的典籍,可谓见识非凡。加上它天性聪颖,过目不忘,当年天巫教惨遭覆灭后,大部分典籍都毁于一旦,全靠它脑海中的记忆,才重新复制了出来。 据说傀儡术是天巫教初代教主所创,其制作的过程极其复杂。要上百名天下无双的能工巧匠,分工制造出零部件,然后组装,刻上阵法。 最后,再找一个身具大神通,心甘情愿献出自己魂魄,守护天巫教的人。由教主将其魂魄抽离,封印到这钢铁机械中,才算彻底完工。 当然,任何秘法都有缺陷。由于魂魄封印到钢铁机械中的过程极度痛苦扭曲,所以魂魄大部分的记忆都会变得模糊,只依稀记得自己的终极使命,那就是守护天巫教,千秋万载,永保圣火不灭。 不过,由于天巫教历代教主都是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之辈,这傀儡术一出,许多长老教众都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会被抽离魂魄。为了安民心,防止后世教主逼属下成为傀儡,这秘法在创出后就被烧毁了,否则天巫教也不可能在最昌盛的时候惨遭剿灭。 第三十六章 天巫转生大法(3) 白雪岩单手抓着茶壶的脖子,像提着一只老母鸡般,有惊无险的过了石桥。 茶壶不满道:“小子,放我下来,本大爷可是神鸟,不是街边那些扁毛畜生,对本大爷尊重点。” “闭嘴,再聒噪拔光你的毛,让你变秃子。急什么,到了太祖殿自然会放你下来。” “小子,你等着,待本大爷脱困后,非把你剥皮抽筋不可。” 茶壶骂骂咧咧,令白雪岩极其烦躁。他并指成刀,一记刀手把茶壶打昏,找了根绳子绑了起来。 “混蛋,竟敢偷袭本大爷…” 白雪岩巫力深厚,看似随意的一击,实则重达千斤,可这茶壶明明不会任何巫法,却能和没事一样马上清醒,不知道当初吃了多少灵丹妙药。 “闭嘴。”白雪岩脱下自己的袜子,塞到了茶壶口中。一股浓浓的酸爽味道刺鼻而入,茶壶面色发绿,口吐白沫,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白雪岩无语,这些天忙着赶路,未来得及洗脚,但用不用这么夸张。他把茶壶藏在一块大石头后,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太祖殿。 按茶壶的说法,王屠和胖丫应该就在这里。他刚想硬闯过去,突然头皮发麻,背后发凉,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这太祖殿看似无人把守,但却给他一种极度可怖的感觉,他心中忍不住咒骂道:“这贼鸟肯定没说实话,又坑我。” 他正思量着该怎么进入太祖殿,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师兄,都怪你,害我们都来晚了,这下师父又要责骂了。” “师妹,你先去太祖殿啊,我肚子又闹腾了。” “师兄,你真是的,那我先去了,你快点来…”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对师兄妹不是别人,正是船上的那两位。白雪岩一阵窃喜,心里有了计较,暗暗跟在了那位被称作师兄的少年背后。 少年压根没想到有人能闯入这里,捂着肚子就跑到了一处茅厕前。白雪岩见左右无人,捡起一块石头朝少年后脑狠狠一砸,少年眼前一黑即晕了过去。 血从少年后脑渗了出来,白雪岩眨了眨眼睛,寻思着自己可能下手太重了。不过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不管这少年本性怎样,都改变不了是帮凶的事实。若是不小心杀了,那也是咎由自取。 白雪岩把少年拖进茅厕,不多时即穿着少年的衣服走了出来。少年比他年长几岁,但长期见不到阳光,发育的不是很好,身材和他差不多。所以只要没有人注意他的面庞,发觉不出什么破绽。 他低着头,腰上挂着少年的玉佩,大摇大摆的向太祖殿走去。当他靠近太祖殿的时候,他感觉最少有两个人在观察他。这太祖殿看似无人把守,实则暗中隐藏了大量高手。若是他硬闯的话,即使他能杀死这些人,也会打草惊蛇、投鼠忌器,救不出王屠和胖丫。 “你是谁的徒弟?怎么来这么晚。”一名头戴白色高帽,打扮怪异,个子极高的中年男人,恶狠狠的拦住了白雪岩的去路。 白雪岩暗叫一声要遭,刚想不顾一切的动手,一名少女突然拦在他面前道:“拜见大巫师,此人是我师兄,只因闹肚子,所以才来晚,请大巫师息怒。” 挥拳不打笑脸人,大巫师似是很享受别人对他的恭敬,狠狠瞪了白雪岩一眼道:“下不为例,以后注意点。” 白雪岩低着头,待大巫师走后,刚想开溜,少女猛然抓住他的手道:“师兄,你也真是的,整天不好好练功,就知道吃,这下把肚子吃坏了吧。” 白雪岩哑然,有心想要说话,又怕对方听出他声音不对劲。只能尽量低着头,一只手给少女抓着,一只手装作擦汗的样子,挡住了自己大半个面庞,任由少女把他拽到了一群白衣人身后。 不过,少女的手非常温热、柔软,令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千万只蚂蚁从他心头跑过,令他呼吸加速,面庞发红,心痒无比。 “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少女察觉到自己师兄有点反常,刚想细问,旁边的一名白衣人突然转头,冲两人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祭祖仪式要开始了。 少女不再看白雪岩,只是虔诚的盯着一尊三眼四手的女神雕像,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祈求什么。白雪岩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后背都湿透了。 他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四周,想要找寻王屠和胖丫的身影。却发现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服装,根本无法辨认。 在他前方,密密麻麻的站了大量天巫教教徒,足有上百人。而在太祖殿的祭坛之上,摆放有一张造型奇特,像是一只人手的巨大椅子。 一名头发花白,额头布满褶皱,老态龙钟的妇人坐在椅子上,不断的打瞌睡。 奇怪的是老妇双眼蒙着一层白纱,似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在老妇左右两旁,分别摆放了四张黑色的椅子,上面坐着八个戴着白色高帽的男女,把老妇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这八人是天巫教的大巫师,而老妇则是天巫教的圣女。 天巫教祖规,只有得到天血玉佩认可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天巫教教主。老妇虽然掌管天巫教多年,但因天血玉佩丢失,所以一直未能成为天巫教教主。 祭祖仪式正式开始,两名光着上身,手中拿着一捆黑草,脖子上挂着一串婴儿骷髅头项链,浑身上下刻满了符文的巫师,状似疯子似的在那跳来跳去。 黑草点燃,太祖殿内顿时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这黑草名为往生草,会让人产生幻觉,看到自己的前生后世。大殿内的教徒,顿时如痴如醉,虔诚的跪倒在地,对着祭坛上的三眼四手神像叩拜不已。 “竟然敢用这种手段迷惑教徒!这不是邪..教的作风吗?”白雪岩目露凶光,心中暗暗咒骂不已。他体内有吞天塔和天血玉佩,往生草对他没有任何用处。可众人皆醉我独醒,这其实是一种痛苦。 他尚未发现王屠和胖丫的身影,自然不想功亏一篑,被别人看出破绽。只能无奈的模仿别的教徒,跪在地上念念有词。不过,他口中念的可不是什么好词。 “你这丑八怪,三眼四手的畸形,只能靠这种卑鄙的手段让人叩拜。我可不是要跪你,我是为了救人。待我救出人后,立马把你的雕像砸碎,看你能奈我何?” 白雪岩还是小孩子心性,说话口无遮拦。却不知世上有许多事,可以不信,但没必要去诋毁。 大片尘土落下,太祖殿的地面突然左右晃动,似是地震般抖个不停。白雪岩诧异的抬起头,猛然看到,那神像额头中央的第三只眼已经睁开,正狠狠瞪着他,目光中满是恶毒,顿时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他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么诡异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所幸他身材矮小,呆在这些白衣人身后,没有人注意到他。 不过,那蒙着双眼的老妇,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双眸望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老妇的双眼蒙着面纱,应该是个瞎子,可不知为什么,白雪岩总感觉那老妇的眼睛十分可怖,能洞察世间的一切,这让他颇为不安。 他自从大开杀戒后,从没惧怕过什么,即使面对地绝神僧亦毫无畏惧。可当他望向那老妇的时候,他却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他忙继续装作陷入到幻象中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但这次他可不敢胡说八道了。 第三十七章 天巫转生大法(4) 再美的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刻。往生草缓缓燃尽,太祖殿内的白衣教徒恢复了清醒,虔诚的跪倒在地。 两名光着上身的巫师,准确点说,应该是两名天巫教的大祭司,又蹦又跳的说了一大堆白雪岩压根听不懂的怪异语言,然后命人抬来了三根巨大的香烛点燃,插进了女神雕像前摆放的香炉中。 香烛缓缓燃烧,散发出一阵阵氤氲。太祖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檀木香气。老妇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似是有些站都站不稳了。 她真的很老了,老到牙齿都全部掉光了。她缓缓扫视了一遍太祖殿内的教众,猛然转动了身旁一朵白莲花模样的机关。刺耳的机括声响起,女神雕像四周的地面开始收缩、下陷,露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池。 这个血池呈暗红色,里边血迹斑斑,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不知道曾祭祀过多少生灵。而女神的雕像和香炉,则矗立在血池中央的台子上,说不出的诡异神秘。 十六名健壮的少年,抬上了大量被捆绑着四肢和嘴巴的牲畜。这些牲畜拼命挣扎,似是知道自己即将命丧黄泉。牲畜的第六感极其敏锐,可以预知即将到来的危险。所以许多有经验的老猎人,都会收起自己的杀气,等待猎物放松警惕时,才会一击毙命。 老妇缓缓揭起蒙在自己双眼上的白纱,面无表情的望向这些牲畜,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这些牲畜竟然瞬间变得温顺平静,不再挣扎,就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白雪岩诧异的望向老妇,不明白这老妇使了什么妖法。但老妇蒙在双眼上的白纱很快又放下,以至于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绳子被解开,大量的牲畜不再反抗,反而颇有秩序的缓缓走向血池。 祭祀的物品要求从内到外都要洁净,否则就是对神灵的不敬。这一点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巫,都惊奇的相似。 这些牲畜,来之前都被反复清洗,而且从三天前就不再进食,体内的杂物基本排干净。 当然,有许多祭品才捕获不久,这也好办,只要服用特殊的药物,保证体内什么杂物都排干净了。 血池四周有大量凹陷的血槽,越靠近血池的地方凹陷的越深。这使得鲜血流在血槽内,可以快速流入血池。 两名祭司手持弯刀,口中念着诡异的咒语,狰狞的一刀切开了牲畜的喉咙。 这一幕有些过于血腥,以至于让白雪岩有些心惊肉跳。万物平等,万物皆有灵性,他从没想过,原来杀死牲畜,也是一件这么残忍的事。 鲜血落入血槽,快速流向了血池。杀戮的盛宴已经开始,大量的牲畜就是这场盛宴的主角。不过,太祖殿内没有呻吟和痛苦的惨叫声,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地尚在抽搐的尸体。 最初的不忍过后,白雪岩渐渐变得麻木。或许地绝神僧说的没错,人间就是地狱,不管是人或是牲畜,都在这地狱当中。 血池中的鲜血越来越多,足足盛满了大半个池子。淡淡的香烛味道混合着浓浓的血腥味,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感。 此时,牲畜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它们双眼圆睁,眼角尚挂着泪滴,似是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八名极其健壮的壮汉,抬来了铡刀,把这些牲畜的头颅割下,整齐的摆放到木盘中,然后由两名童子,高擎着木盘凌空虚渡,将木盘恭敬的摆放到了香炉前。 牲畜祭祀完毕,三眼四手的女神雕像,突然绽放出一片妖异的血芒。一丝丝鲜血,从她身上流出。她额头上的第三只眼,诡异的缓缓睁开。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心理作用,白雪岩总感觉这女神的第三只眼在望向他,这让他有些惊恐,又有些无语。 不过,最初的恐惧过后,他反而变得有些期待。他抬起头,无所畏惧的与这神像对视。他杀过许多人,可还从没杀过神灵妖怪。勇者无惧,他或许没有一颗勇敢的心,可他有永不认输的意志力,和顽强的体魄。他很期待自己的第一次。 一筐筐墨绿色、淤泥状,不知为何物搅碎而成的物质,倒入了血池中。血池中的鲜血,瞬间开始沸腾翻滚,冒出了一串串气泡。 一名身穿白衣,光着双脚,双眼同样蒙着白纱的少女,在两名白衣教众的陪同下,缓缓走到血池边跪下。与此同时,那不知多少岁的老妇,亦蹒跚的走到少女身边,跪了下去。 两名祭司割碎少女和老妇的手掌,让两人手牵着手,鲜血交融,然后疯子似的起舞,似是在祷告祈求什么。 张牙舞爪了半天后,两名祭司恢复了平静,猛然同时出刀,割断了老妇和少女的喉咙,大量的鲜血挥洒,老妇和少女同时一头栽倒在血池中。 白雪岩捂着嘴巴,差点叫出声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曾听一些下人说,有些地方闹灾荒,需要祭祀天地。 通常祭祀天地的时候,不单要宰割牲畜献给神灵,还要挑选一对童男童女,和一些亵渎神灵的人。但他从没听说,需要杀掉一名老妇做献祭,难不成是这老妇做了什么亵渎神灵的事?或是说,这三眼四手的神灵口味较重? 祭祀仍在继续,八名大巫师缓缓站起,来到血池旁跪下,接过祭司手中的刀,依次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自己的鲜血洒入到血池当中。 大巫师献祭完毕后,所有跪在地上的白衣教徒,缓缓站起身,有秩序的排着队,有模有样的割破了手掌。众目睽睽下,白雪岩亦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手掌割碎。 鲜血从他的手中滑落,跌入到血池当中。他突然一个冷战,感觉自己体内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他愤怒的望向那血池中央的女神雕像,体内的吞天塔和天血玉佩,同时绽放出一片血芒,狰狞的冲出了白雪岩的身体,扑向了雕像。 三眼女神的雕像一阵颤抖,体表上的血芒摇曳不定。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两道难以察觉的裂缝,爬向了女神雕像的面庞。而与此同时,白雪岩手掌上的伤口,快速的蠕动、愈合。 两名祭司迷茫的望向雕像,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白雪岩忙低下头,默不作声的走向一旁。 祭祀仍未结束,按照巫的规矩,祭祀的最后一幕应该是把敌人开膛剖腹,斩下头颅,用敌人的鲜血祭祀先组。 巫的敌人是谁?当然是那些推翻巫的人。 一群穿着僧袍道服的人被押了上来,这些人双眼迷茫空洞,似是失去了神智,白雪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面临一个抉择,要么放弃救王屠和胖丫的打算,救下这群人。要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死。 人生总有无数次的抉择,而每一次的抉择,都会关乎到自己以后的命运。 倘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能力去救人,那情有可原。可偏偏他巫力深厚,即使面对地绝神僧亦有一拼之力。不救牲畜,因为他自己也吃肉,也同样会宰杀牲畜,既然如此,那装出慈悲给谁看?可不救无辜的人,那就是考验他的良心了。 “住手…” 白雪岩的声音不大,可在寂静的太祖殿中,却宛如一道惊雷。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有诧异、有惊恐。 在天巫教,破坏祭祀可是重罪,要被丢入万蛇窟,接受万蛇噬体的痛苦。 “邪魔外道,杀一群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算什么本领。” 白雪岩义正言辞,毫无畏惧。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血池中蒙着双眼的少女尸体,突然一阵抽搐,诡异的站了起来,爬向血池边冲白雪岩喊道:“哥哥,救我…” 第三十八章 天巫转生大法(5) 白雪岩不明白,究竟是他太愚钝,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从他遭人诬陷开始,先是在牢狱中看到了鬼魂,然后又莫名其妙的继承了十二巫祖和天巫教的传承,现在连死人都复活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哥哥,快救我,他们都是坏人。”少女边说边向八名大巫师做了一个手势。此手势名为不动山印,意思是先抓住此人,但不要伤及性命,一切听候她的指示。 天巫教传承万年,自有一套沟通的暗语。这套暗语只有天巫教的帮主、圣女、祭司,以及八名大巫师知晓。即使少女当着白雪岩的面传达命令,白雪岩亦不会发现。 八名大巫师暗暗心惊,仪式尚未结束,少女却活了过来,这在天巫教历史上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不过,天巫教早年,天血玉佩尚未丢失,教主和圣女皆可修炼魔龙无相诀,掠夺活人的生机为己用,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烦,所以八名大巫师对于这阴阳转生大法,亦是半知半解。 当然,不死和不灭这是两个概念。天巫教的功法丧心病狂,为正魔两道所不容。历任教主和圣女,多是死于正魔两道高手的围攻。否则,从理论上讲,将魔龙无相诀修炼到巅峰境界,不断吸取活人的生机,是可以做到不死的。 “抓住这个小贼,本大爷要将这小贼千刀万剐,剥皮吃肉。” 八名大巫师刚想动手,茶壶怒气冲冲的带着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 天巫教对于教众衣服的颜色,有极其严格的规定,普通教众只允许穿白色衣服。护卫队的成员,则必须穿黑色衣服,执法队是红色。至于帮主、大巫师、祭司、圣女,则没有任何拘束,可以随意穿着。 上百名帮众,瞬间把白雪岩围了起来。茶壶得意的挺着大肚子,晃晃悠悠的走向白雪岩道:“小贼,这下看你往哪里逃。” 白雪岩灵智尚未开启时,曾多次遭人欺辱,获得力量后发下重誓,以后哪怕死亡,都再也不会受任何人威胁。他目露凶光道:“人我要带走,谁敢拦我,死…” “好狂妄的小贼,竟敢大言不惭,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天巫教的总坛?” 八名大巫师不屑的冷哼,他们并不觉得一个少年会有多大本领。只要他们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魔龙之躯,叱咤风云,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滔天的血芒冲天而起,狰狞的凝聚成一尊血色的恶魔,从白雪岩背后缓缓浮现。他不断地杀人,不断地吸取活人的生机,魔龙无相诀已经修炼到了血气化形的境界。若无绝世利刃,普通高手再多,亦难伤他半分。 “竟然是魔龙无相诀?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我天巫教的功法。”八名大巫师面色巨变,声音都隐隐有些颤抖。他们苦寻天血玉佩的下落多年,未曾想今天白雪岩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天巫教祖训,只有获得天血玉佩认主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天巫教的教主。 不过,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千年前,天巫教遭受正魔两道围攻,元气大伤,天血玉佩不知所踪,教中只有圣女和少数大巫师活了下来。这些年圣女不断转生,卧薪尝胆,终于让天巫教再次崛起。而和圣女一起活下来的大巫师,早就死光了。 所以,现在的天巫教与其说是天巫教,不如说是圣女的私有物品,从上到下全是唯圣女马首是瞻。白雪岩想要成为教主,仅仅拥有天血玉佩是不够的,还要获得圣女的首肯。 而这一切白雪岩并不知晓,即使知晓他也不会在乎什么教主的职位。他只是想要救人,然后和自己的父亲汇合,离开大周朝。 “三阴绝尸手…”白雪岩并没有回答八名大巫师的提问,事实上,任何苍白的言语,都要建立在武力之上,否则就是空谈。既然如此,那与其废话连篇,不如直接用拳头说话。 尸气弥漫,八名大巫师大惊失色,这些普通教众虽然战斗力不强,却是天巫教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可不想天巫教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元气,又被白雪岩给打散了。 “五位一体,巫神封魔…”五位大巫师同时出手,把白雪岩围了起来。 他们使出的是一种合击巫术,名为活死人术。这种巫术极其阴毒,分别会封印敌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遭此巫术封印的人,会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和活死人无异。 八位大巫师既不想看到教众受伤,又想得到白雪岩体内的天血玉佩,所以只有使出活死人术,将白雪岩活捉。至于说杀死白雪岩,取出天血玉佩,那是不可能的。 上古宝物皆有灵性,会自动寻主。宿主一旦死亡,即会彻底消失,找寻另一名宿主。倘若白雪岩死了,他们不知要过多少年,才会再次找到天血玉佩的下落。 当然,倘若宿主临死前,使出天巫教祖传的秘术,是可以把天血玉佩交给另外一人的。所以只要捉住白雪岩,八名大巫师相信肯定有办法能让白雪岩乖乖听话。 无边无际的黑暗袭来,白雪岩从未感觉到如此可怖,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离他远去,他不甘的张开嘴巴,猛然一声怒吼,抓住了一名大巫师的手腕。 任何术法都有极限,蜘蛛网能困住萤虫,但困不住真龙。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再次回到了白雪岩体内,他身体横在空中,宛如螺旋般疯狂旋转,遭他抓住手腕的大巫师一声惨叫,诡异的化为一团血雾,消失在空中。 白雪岩诧异的望向双手,只看到手中抓着一截布偶的臂膀。而在大巫师消失的地方,一个黑色的布偶躺在地上,胳膊断裂处还有阵阵血丝渗出。 天巫教的秘术诡异无比,每位大巫师,都有自己的替身布偶,关键时刻可以救自己一命。 不过,替身布偶极难炼制,需要耗费大量的巫力和时间,而且一名大巫师,一生只能拥有三个替身布偶,白雪岩这一击,等于杀死了大巫师的一条命。 “怎么可能,此子是怎么炼成逆天锁魂绞的?”一道身影缓缓从空中浮现,正是先前消失的那名大巫师,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惊恐的望着白雪岩。 替身布偶可以保住他的臂膀,保住他的性命。可任何事都有代价,替身布偶和他的魂魄相连,一旦遭毁坏,他亦会受伤,只是伤害不足以影响性命罢了。 “此子身上有太多秘密,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他。”天巫教的三大绝学,其实只有三阴绝尸手和魔龙无相诀可以修炼。逆天锁魂绞只是理论上可以修炼的功法,连创出这种功法的人都没修炼成功,更不要说其余人了。 可现在,白雪岩竟然将逆天锁魂绞修炼到了小成境界,这如何能不让八位大巫师吃惊。 “天啊,太可怕了,这小贼体内竟有天血玉佩,本大爷明白为什么阿大会放他进来了。” 茶壶惊恐的望着白雪岩,下巴差点掉地上,他已经明白为什么白雪岩能畅通无阻的来到这里了。拥有天血玉佩的人等同于教主,无论阿大还是钢铁傀儡,都绝不会向教主出手。 “哥哥,抓住这只肥鹦鹉,它是天巫教的神兽,只要抓住了它,没人敢拦住我们的去路。” 死而复生的少女,不断向八名大巫师下达新的命令。茶壶刚想破口大骂,突然看到了少女那蒙着的双眼,吓得一个哆嗦,竟然乖乖闭上嘴巴,不单没有逃跑,反而不由自主的向白雪岩靠近了一些。 白雪岩不疑有诈,瞬间冲向了茶壶。他没有选择,八名大巫师的实力太强,倘若一对一,他根本不惧。可一对八,他的胜算极小。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换一种方法达到目的呢?他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来杀人的,没必要非和八名大巫师一决生死。 “小哥手下留情,切勿伤了它…”八名大巫师详装阻拦,实则都雷声大雨点小,脚下根本就没挪动位置。可怜的茶壶刚被人松绑不久,又落入到了白雪岩手中。 “大爷的,你们都欺负我..”茶壶哇哇大叫,却并不是在骂白雪岩,但白雪岩哪里知道。 他捏住茶壶的喉咙道:“你这肥鸟闭嘴,再敢多言马上杀了你。” 茶壶吓得一个哆嗦,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动物的世界,强者为尊,茶壶毫不怀疑,白雪岩这小贼红眼了,真会把它当场格杀。 “放了这些人和我的同伴,否则我立马杀了这只鹦鹉。” “小贼,说话注意点,本大爷可是神兽。” “闭嘴…”白雪岩怒吼一声,恨不得把茶壶烤了吃掉。茶壶撇了撇嘴,心中颇为不忿。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它虽然活了几百上千年,但还没活够。 八名大巫师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资历最老的大巫师道:“小哥,你的同伴是谁?” 白雪岩并没察觉到,八名大巫师对他的态度转变了许多,连称呼都变了。他心中唯一想的就是救人,仅此而已。 第三十九章 王屠悲情岁月 王屠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下人,而且还是最低贱的那种。 他早年在寺庙,虽说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但毕竟是大师兄,日常琐事都有小沙弥负责,每日念念经,吃吃青菜,修心养性,平淡又悠闲,也算是一段难忘的时光吧。 后来他落草为寇,成为了黑虎寨寨主,口袋里穷的叮当响,温饱都成问题,女人也只有那些膀大腰圆的妇人。可好歹样样不缺,吃喝嫖赌四毒俱全,没银子时就出去抢,有银子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也算是快意人生了。 可如今,他竟然要打扫猪圈茅厕、圈养牲畜,甚至还要推着小车,把所有教众的马桶收起,统一清洗干净,彻底沦为了一名最低贱的下人。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这大半辈子,哪里受过这种苦。他宁愿回庙里喝粥吃青菜,都不想下半辈子与屎尿相伴。 可惜,他并没有其它选择。天巫教不养闲人,要么成为祭品,要么成为虔诚的教众,要么就只能做下人。教众王屠是做不了,因为他没有信仰。一个不信巫的人,如何能成为巫的信徒。 至于成为祭品,巫对于祭品的要求非常严格,从某种角度而言,能成为祭品的人,其实应该感到荣幸。王屠若是一名十一二岁的童子,又面红齿白、细皮嫩肉的话,那倒是可以成为祭品。可一个中年汉子,皮肤粗糙,浑身散发着酸臭,巫神都嫌弃,只能做一些最低贱的工作。 “你是不是叫王屠?”两名黑衣教众突兀的出现在王屠面前,神情颇为急躁。 “是又如何,洒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要杀要剐随便。”王屠也豁出去了,与其这样窝囊的活着,不如干脆点,十八年后照样是条好汉。 “那就好,跟你一起来的那名丫头在哪里,马上跟我们走,你们可以离开了。” 王屠和胖丫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太祖殿,远远即看到白雪岩手里抓着一只异常肥嫩的鹦鹉,和上百名天巫教的教众对峙,顿时热泪盈眶。 “小哥,洒家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洒家不管的。不知小哥是怎么找到这的?这只鹦鹉又是咋回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我们出去再说。你去赶车,我们先离开这。” 王屠点了点头,撸起袖子道:“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鼠辈,快把洒家的马车还来。” 马车早就落在了天巫教手中,白雪岩一行人到了地面后,天巫教教众将马车送回,还余外送了两匹上等的好马。这让王屠一阵惊讶,不明白天巫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示好?还是说… 不过,马匹多了总归是好事。白雪岩原先乘坐的是两匹马马车,现在升级成为了四匹马马车,速度自然快了不少。 但马车的空间有限,再多匹马,也没办法同时拉上二十多人。 遭白雪岩拼死相救的僧道弟子,如今已经恢复了清醒。其中一名年纪较大的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这位小施主出手相救,不知小施主尊姓大名?”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名字不说也罢。”白雪岩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了,他现在得罪了朝廷和六大派,随时有可能遭到追杀,越少人知道他的行踪越好。 “阿弥陀佛,还请小施主据实相告,我等众人全靠小施主舍命相救,若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晓,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这..”白雪岩犹豫了一番道:“我叫白雪岩。” 白雪岩三个字一出,众多僧道面色同时变得有些难看。一名道士单手合十道:“无量天尊,可是那丧心病狂,杀光了一整个县城人的白家小儿。” 白雪岩点了点头,这名道士面色不善道:“你小小年纪竟如此心狠手辣。说,你救我们有何目的?” 白雪岩哑然,他只想着救人,哪里考虑过其它? 一名年纪尚轻的道士,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师兄何必跟他多言,此种邪魔外道,与那天巫教的妖人一丘之貉。将来我们替他收尸,也算是偿还了他恩情了。” 士可忍叔不能忍,王屠勃然大怒道:“混账,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也太忘恩负义了。若没有小哥出手相救,你们早死了。” 世间万事不过一个理字,这些僧道自知理亏,倒也不想多做口舌之争。但他们和白雪岩立场不同,即使救命之恩亦无法改变。 “阿弥陀佛,道不同不相为谋。小施主救命之恩,日后我等众人一定偿还,我们就此别过。” 正邪不两立,双方不欢而散,王屠望着这些僧道离开的背影,目露凶光道:“小哥,这些人知道了你的行踪,不如我们…” 王屠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白雪岩摆了摆手道:“算了,让他们去吧。” 如果重来一次的话,白雪岩还是会选择救人,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不牵涉任何利益,亦不需要任何回报。只是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一旦这些人回到师门,绝不会放过他。 白雪岩提着茶壶的脖子,跳上了马车。茶壶愤怒道:“小贼,你已经安全了,快放本大爷离开。” 王屠大吃一惊道:“我靠,这贼鸟厮竟然会说话。” 茶壶气结,白了王屠一眼道:“哪里来的土鳖,浑身臭气,离本大爷远点。大爷是神兽,懂不。” 王屠无语,一只鹦鹉竟然都敢如此猖狂,公然鄙夷他,这什么世道吗? 他恶狠狠道:“小哥,这鹦鹉如此肥嫩,正好给洒家烤了下酒。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找个安全地方做饭。” “你个傻大个,敢烤你大爷。”茶壶嗷嗷怪叫,大有拼命地架势。它一向无法无天,被白雪岩一个竖子欺负也就罢了,毕竟白雪岩有天血玉佩,等同于天巫教教主。可王屠一个赶车的还敢欺负它,这让它如何能忍。 “哥哥,这方圆百里皆是天巫教的地盘,切勿相信这贼鸟的话。一旦放它离开,我们势必难逃天巫教的追杀。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放它走。” “你…”茶壶气结,却不敢出声反驳,这世上能让它害怕的人极少,很不幸的是蒙着眼的少女就是其中一个。 白雪岩想了想,觉得少女言之有理,君子不等于傻子,他不害人,也言而有信,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还未请教这位姑娘大名。” “哥哥,我没有名字,叫我白莲好了。” 穷人家的孩子,许多都只有小名,没有名字,据说这样好养活。 不过,白雪岩可没想到,白莲这两个字后面还有两个字,那就是圣女,白莲圣女。倘若他知道这少女的真实身份,一定会惊得蹦起来。千年前,白莲圣女这四个字,可是不知让正魔两道多少人谈之变色。 “白莲姑娘,我们要去秦海岛,不知姑娘要去哪里,是否和我们同路。” “哥哥,我从小就被那天巫教抓走,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晓,哪里有地方可去。哥哥若不要我,那我只能流落街头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白雪岩自然不会让白莲流落街头,只是他这一路上,难保还会遇上什么危险,一个女孩子家跟着,难免有些不方便。 “白莲妹妹,实不相瞒,我得罪了朝廷和六大派,此去前途渺茫。你跟我在一起,实在太危险。” “哥哥放心,妹妹自有自保的方法,不会拖累哥哥。” 话已至此,白雪岩再多说就有些矫情了。他点了点头道:“白莲妹妹,有件事我实在不解,我明明看到你被割断了喉咙,为何现在却没有事。” “哥哥,这件事妹妹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哥哥突然打断了祭祀,妹妹才活过来了吧。” 白莲的话漏洞百出,奈何白雪岩先入为主的认为白莲亦是受害者,所以压根就没起疑心。可他没看出什么,不代表所有人都阅历浅薄。 王屠人虽然长得粗鲁不堪,实则极有心计,他已经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只是尚未找到证据,所以才暂时忍住,没有开口。 马车离开后不久,八名大巫师带着数十名黑衣帮众,拦住了那些僧道的去路。 “桀桀桀桀,你们这些白痴,倘若你们跟着那少年离开,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可你们偏偏故作清高,自以为是。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能让一群知道天巫教总坛位置的人,活着离开这里吧。” 这是一场屠杀,可这次没有人能救得了这些僧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该死的人总归要死。 第四十章 太子终露獠牙 大周帝都,上京,太子府。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散发出阵阵屎尿的骚臭味。两名五大三粗的妇人,提着足足熬了六个时辰,已经熬成乳白色的半桶肉汤,面无表情的打开了地下室的石门。 这间地下室,最初是用来关押一些不听话的下人,现在则成为了太子养猪的地方。太子亲自题名,给这间地下室起了个名字,美人猪圈。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当今太子,未来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偏偏嗜好养猪,若被人知晓,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太子圈养的可不是普通的猪,而是美人猪,真正的绝世美人猪。 两名妇人走到地下室尽头的牢房外,掏出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铁栅栏。 在牢房的地面上,摆放着一个钢铁铸造的牢笼。这牢笼不大不小,刚够一个娇小的女子蜷缩躺在里面,腿都伸不直,翻个身都很难。 两名妇人把一团白花花的肥肉,从笼子里拖了出来。一名妇人拿起铁制的漏斗,插入这名美人猪的喉咙中,舀了一勺肉汤,缓缓倒入了漏斗中。 两行眼泪从这名美人猪面庞滑落,她麻木的任由肉汤进入自己体内,已经彻底放弃了反抗。事实上,也没有办法反抗了。她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嗓子被毒哑,牙齿被拔光,想要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只能任人宰割。 曾经的美丽,已是过往云烟,她只后悔没有在最美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不是别人,正是江南四大美女之一的苏媚儿。 一个月前,苏媚儿刺杀太子未果,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落到了太子手中,生不如死。 太子命工匠,特意为她量身打造了一个铁笼,把她当成猪养,每隔上两个时辰就喂食一次。偏偏她还无法活动,连翻身都做不到,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断地吃不断地睡,仅仅一个月时间,就变得浑身肥肉,判若两人。 “养的差不多了…”一名妇人在苏媚儿身上捏来捏去,似是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果实。这种羞辱每天都在上演,开始时苏媚儿还会觉得羞耻,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羞耻为何物了。 “再坚持一天,明晚太子会举行家宴,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一名妇人边说边提起水桶,冲刷铁笼内的排泄物。苏媚儿那毫无生气的双眸,突然有了一丝活人的神采。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她有些激动,她人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同太子的手段相比,地狱是多美丽的地方啊。她宁可死也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 她这一夜睡得很安稳,或许是她的好事将近,两名妇人没有再次出现给她喂食。不过,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会让人更加颤栗。 天刚蒙蒙亮,四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出现在苏媚儿面前。这让苏媚儿有些无地自容。一个月前,无数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是为了见上她一面。而现在,她什么都没有穿,一览无遗的暴漏在四名粗鄙汉子面前。 “肉质挺嫩,不错。”一名壮汉捏了捏苏媚儿胸上的肉,满意的点了点头,猥琐的大笑。苏媚儿感觉自己的脸,烫的快要燃烧了。她拼命用头撞向牢笼,撞得头破血流,却只换来四名壮汉的哈哈大笑。 “小娘子莫要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要活着,味道才能渗入到你的血液中,快速流遍你全身。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两名壮汉把苏媚儿从铁笼里拖出,拿出铁制的漏斗,粗鲁的插入了她的喉咙。 大量搅拌好的酱料,倒入了漏斗中,她的肚子,瞬间鼓胀。可四名壮汉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她拼命地挣扎,却毫无用处。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两腿抽搐,眼球上翻… 而与此同时,太子府正张灯结彩,为今晚的晚宴做准备。 当今圣上周擎天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太子周文风。二儿子,仁王周文山。三儿子,武王周文雷。 大女儿,新月公主周文月。小女儿,明珠公主周文星。 新月公主周文月已经远嫁西域,所以这次太子请的是其余弟妹。 夜色缓缓降临,太子难得的换了一套正装,等待自己弟妹的降临。第一个来到太子府的是仁王周文山。 “王兄你知道,贤弟一向清贫,每月的供奉,大部分都散给穷人了。这对玉狮子,虽不值多少钱,却是贤弟的心爱之物,望王兄笑纳。” 仁王不卑不吭的送上一对玉狮,太子皮笑肉不笑道:“贤弟的仁义之名享誉大周,为兄佩服,里边坐。” 仁王刚入座,武王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袍子,大大咧咧的进入太子府道:“王兄,这是贤弟的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武王拍了拍手,两名家奴吃力的抬来了一个箱子,里边是满满的金元宝。太子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不已。 仁王喜欢装清高,整日装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武王则喜欢装粗人,看似粗鲁不堪,实则满肚子坏水,极有心计。他这两个弟弟,没一个省油的灯。 不过,太子现在最忌惮的并非这两人,而是他那年纪尚幼的妹妹,明珠公主周文星。 明珠公主出生时,天有异象,凤鸣不断,许多人都亲眼看到,有凤凰飞进了皇宫,进入了明珠公主母亲居住的房间。所以皇宫内的人都认为,明珠公主是真凤转世,周擎天也极其喜欢这个女儿,异常宠爱。 在明珠公主满月时,大周四大高手之一的梨花夫人,收了明珠公主为徒,传其道法。 由于明珠公主是罕见的凤体,任何火系功法修炼起来都事半功倍,所以年仅十四岁,已经达到了破天镜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进入流星境。若不是因为其是女儿身,周擎天早就改立太子了。 “有劳王兄亲自迎接,妹妹深感惶恐。妹妹来的仓促,未准备礼物,还望王兄不要见怪。” 明珠公主的长相非常特别,她不是绝世倾城的美女,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狂野的气息,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取暖,一亲芳泽。 “妹妹客气了,妹妹能来,为兄已经很开心了。” 明珠公主竟然空着手来参加晚宴,这让太子十分恼怒。不过,成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太子心里虽然有一万匹羊驼跑过,表面上却仍是一副和蔼可亲,人畜无害的模样。 人已经到齐,家宴正式开始。太子拍了拍手道:“福瑞,让下人上菜。” 福瑞点了点头,不多时,十六名壮汉,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巨大蒸笼,来到了大殿。 武王皱了皱眉头道:“王兄,这蒸笼里是何物?为何如此巨大?” 太子微微一笑道:“贤弟莫要着急,一会就知晓。这道菜可是千金难买,贤弟有口福了。福瑞,开蒸笼。” 太子话落,福瑞凌空跃起,抓住蒸笼盖子的顶端,身体向后一翻,把盖子拿了下来。 仁王拍了拍手道:“好功夫,王兄手下卧虎藏龙,不知这位壮士…” 仁王的话尚未说完,表情即凝固在脸上,他颤抖的指着蒸笼,猛然转头,大吐特吐起来,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贤弟,可是菜不合口味。听说西域使者送给贤弟一个蛇女,深得贤弟宠爱,若是这女子不合口味,贤弟不妨把那蛇女带来,让为兄尝尝。” “你,你怎可这样…”宴无好宴,仁王早料到太子不会这么好心的请他吃饭。可他怎么都想不到,太子竟然会这么丧心病狂。 要知道他也是苏媚儿的追求者之一,为了追苏媚儿,不知花了多少银子。虽然现在苏媚儿容颜大变,如一个泡了水的馒头般肿胀,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双手遭反绑,跪在蒸笼中的苏媚儿。 “哈哈哈…”武王突然放声大笑,鄙夷的瞪了一眼仁王道:“二哥,如此美味,你怎的这般大煞风景。来,先给贤弟切上一块尝尝。” 一名侍者掏出刀,切下一大块胸肉放到了盘子里,端到武王面前。武王拿起肉块,咬了一口,嚼的满嘴流油道:“好肉,好肉啊。贤弟自小就听人说秀色可餐,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如今终于懂了。” 第四十一章 同床异梦西游 这可能是世上最奇怪的组合,一个既当过和尚,又当过土匪的中年壮汉。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实则可能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天巫教圣女。外加一个体内有两大邪物的少年,和一个寡言少语,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胖丫头,以及一只自称神兽的鹦鹉。 命运总是令人啼笑皆非,完全扯不上边的四个人,竟然阴差阳错的聚在了一起。或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小哥,穿过这座山,我们就到秦海岛了。天色快要黑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好,我去拾点柴火。” 王屠选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把马匹的缰绳拴在一棵大树上。不多时,白雪岩就拾了一堆柴火回来,四人忙生火做饭。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一锅香喷喷的牛肉汤就炖好了。 茶壶伸出舌头,舔了口牛肉汤,烫的嗷嗷怪叫道:“这是鹦鹉吃的东西吗?本大爷要吃虫子,香喷喷的烤豆虫。” 白雪岩撇了撇嘴道:“你这肥鸟闭嘴,有的吃就不错了。明天一早你可以离开了,我一向说话算话,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了,可以放你回天巫教总坛了。” 茶壶冷哼一声,刚想同意,突然看到白莲正望着它,吓得一个哆嗦道:“算你这小贼言而有信,不过你要赶着马车把本大爷送回去,本大爷可不会飞。” 白雪岩差点把嘴里的牛肉汤喷出来,他无语的瞪了茶壶一眼道:“你好歹也是只鸟,竟然飞都飞不起来?” 茶壶挺着大肚子道:“本大爷再说一遍,大爷是神兽,谁告诉你神兽一定会飞的。” “好吧,你要不会飞的话,那只能等我到了秦海岛,再找辆马车把你给送回去。不过,到了秦海岛后,你可不要随便张口说话,别吓到人。” “好吧,本大爷知道了。” 四人一鹦鹉吃饱喝足后,王屠和白雪岩拿出被褥铺在火堆旁,轮番守夜休息。王屠守上半夜,白雪岩守下半夜。白莲、胖丫、茶壶,则在马车上睡觉。 夜色笼罩了大地,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草丛的沙沙声,和木头燃烧的声音外,没有半点声音。白莲突然打开车门,快步走了下来。 她的双眼明明蒙着白纱,可脚下却像正常人般行走。她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从衣襟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片,三两下把纸片折成了一只纸鹤。 她双手捧着纸鹤吹了口气,口中念念有词,猛然把纸鹤丢向了空中,纸鹤一声鸣叫,竟然化身成了一只仙鹤,向着天巫教总坛的方向飞去。 “这是什么巫术?你到底是谁?” 不知何时,王屠已经站在了白莲身后。白莲面无表情,背对着王屠道:“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刚才我全都看到了。洒家从小在寺院长大,关于你们巫的传说,洒家听多了。早在天巫教的时候,洒家就怀疑你了。” 白莲缓缓转过身,嘴角上扬,有些挑衅的微微一笑道:“哦,那我倒很有兴趣知道,我在天巫教的时候,到底是哪里让你怀疑了。” 王屠冷哼一声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那洒家就让你死个明白。” “洒家早就听闻你们巫教有一种邪术,能抢夺别人的身体重生,可洒家并没有证据。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太爱干净。” “你从血池爬出的时候,浑身上下包括衣服,都浸透了。可当我们一起离开天巫教的时候,你已经清洗干净,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小哥年纪尚轻,许多事没有注意,但你能瞒得过小哥,瞒不过洒家。” 白莲拍了拍手,鼓掌道:“好,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观察的还挺仔细。但仅凭此点就怀疑我,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你说的没错,女孩子本来就爱干净。仅凭此点,确实有些草率。可洒家想不通,为什么天巫教要余外送我们两匹马,难道是行善?这还不说,那肥鸟看向你的眼神,分明透漏着一股恐惧,显然和你是熟识。说,你到底是谁,和我们一起上路有什么目的,再不说休怪洒家不客气了。” 白莲咯咯大笑道:“精彩,十分精彩。可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王屠问道。 “你既然知道我有问题,就不该一个人跟来。你怎么不想想,若我真想瞒你,怎么会让你发现?” 王屠的面色瞬间变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白莲冷笑道:“没用的,四周已经被我布下了法阵,外面的人进不来,也听不到你的呼救声。” “你唬我,当洒家是吓大的。”知道自己出不去,王屠所幸不逃了。他本就是凶悍的山匪头子,双手沾满了血。不管看上去多和善,都有其穷凶极恶的一面。 他狰狞的掏出了一把牛耳尖刀,目露凶光道:“这可是你逼洒家的,洒家一直很好奇,你的眼睛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用白纱蒙着,等你死后,洒家一定要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这么想看,那就给你看好了。” 白莲冷笑一声,解开了白纱,缓缓睁开了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王屠握刀的手开始颤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是人是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民间有传说,目有双瞳的人,要么是圣人,要么是妖怪。无论从哪一点看,白莲都不像圣人。 “咯咯咯咯…既然你看到了我的眼睛,那不妨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我是天巫教圣女白莲,转生到了这个小丫头身上。我要夺回白雪岩身上的天巫教传承,而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白莲的头发猛然暴长,似有了生命般变成了活物,狰狞的缠向了王屠的身体,把王屠包裹的密不透风。 这一幕有些恐怖,以至于王屠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黑色的长发越勒越紧,王屠感觉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屠感觉有人在拍打他的面庞,他缓缓睁开眼睛,诧异的看到白雪岩正站在面前。 “小哥,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会睡在这里?我半夜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找了你半天。” 王屠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地上。他有些迷糊道:“可能是洒家不小心多喝了两口,不知怎么来到了这里,让小哥担心了。” “没什么,你快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王屠嗯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头有些痛,痛到快要炸开。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可又说不清楚。他揉了揉太阳穴,索性不再去想,回到火堆旁继续睡觉。 阳光驱走了黑暗,还大地一片光明。天刚蒙蒙亮,胖丫等人便匆匆爬起,熬了一大锅白粥。 四人简单吃了早饭后,然后赶着马车继续上路。 马车飞速行驶,当黑暗再次降临时,白雪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秦海岛。不过,等待白雪岩的并不是什么父子相逢的戏码,而是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第四十二章 破镜血如泉涌(1) 浓浓的腐臭味随风飘散,即使远隔数米都刺入鼻孔。白雪岩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他太了解这种味道了,为了修炼巫功,他没少吸取死人的阴气。 “呜呜..”拉车的四匹骏马惊恐的嘶鸣,不管王屠怎么挥舞手中的皮鞭,都顿足不前。动物的第六感极其敏锐,对于危险的感知远超人类,这一点王屠非常清楚。 他眯缝着眼睛,遥望远方道:“小哥,前方有些不对劲。” 白雪岩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握了握拳头道:“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在这里等着,天黑之前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离开,不用等我。” 龙有逆鳞,人有软肋。白雪岩死都不怕,却偏偏无法割舍亲情。不管前方有多危险,他都没有选择。他跳下马车,快步向秦海岛走去。 嗡鸣声传来,他远远的即看到秦海岛上空,有一片乌云笼罩。他定睛一瞧,这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无边无际,数不清的苍蝇在盘旋飞舞。 他见过不少令人作呕的场景,但这么惊悚的一幕,还是第一次看到。秦海岛外的密林处,每一棵粗壮的大树上,都吊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这些尸体的死状极惨,许多连尸体连衣服都没有。大量的驱虫从尸体的眼眶中钻出,数不清的苍蝇,层层叠叠的覆盖在尸体上。整座秦海岛,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白雪岩的心一点点跌到低谷,通过一些尸体上的衣服碎片,他认出了许多尸体都是白家的护院丫鬟。 这些人有不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让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变得狂躁、不安,指甲都陷入到肉里了。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其实已近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敢相信,亦不敢去想。 他害怕那个答案会让他无法承受,可不管怎样,发生的事无法改变。即使他不愿意,结局也已注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父亲,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顾一切的冲进了秦海岛,到处呼喊白奇峰的名字,可没有人回答他。良久后,他无奈的瘫坐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发暗,他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王屠等人久等他的消息未果,经过一番商量后,王屠咬了咬牙,把马车的缰绳拴好,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秦海岛。 “小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白雪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王屠见白雪岩面色极其难看,知趣的闭上了嘴巴,没有再问。 良久后,白莲让王屠解下几具尸体,掏出一把银制的小刀,剖开了尸体的肚子。 死人可以回答许多问题,白莲双眼虽然蒙着白纱,但看得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把尸体仔细检查了一遍道:“尸体的胸腔塌陷,头部爆裂,不像是武器造成。若是我没猜错,这是江南谭家的金刚脚,动手的最少有十人以上。” “江南谭家?”白雪岩瞳孔抽搐,双眸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人在迷茫的时候,往往需要一个目标,一个能让自己全力以赴,活下去的目标。犹如落水的人,一旦看到一根稻草,会不顾一切的抓住。哪怕明知毫无用处,亦不会放弃。 不过,愤怒令白雪岩迷失了自己,以至于他丝毫没发觉,若白莲真是一个柔弱的少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江南谭家,洒家也听说过。据说这谭家早年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后来因为得罪了六大派,致使家道中落。不过近几年,谭家和保龙一族攀上了关系,开始为朝廷做事,这件事八成跟朝廷脱不了关系。不过小哥用不着太担心,不管是什么人做的,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引你出来。只要你还活着,你的父亲就一定不会有事。” 王屠的话令白雪岩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从这里去江南谭家,最快要多长时间。” 王屠思考了一下道:“走旱路的话,最少要一个半月。走水路的话,半个月就能到达。” “好,那我们就走水路,我要杀光谭家的每一个人。” 白雪岩低沉的嘶吼,宛如一头受伤的野兽。滔天的魔气,遮天蔽月,他狰狞的将手掌按向了尸体的胸口,开始吸取这些死人的尸气。 他不是武痴,亦不是想要亵渎这些尸体。事实上恰恰相反,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要将这些人的尸气融合到体内,和这些人融为一体。 他没办法带着这些人的尸体上路,但他可以带着这些人的灵魂一起去复仇,他要这些人亲眼看到,所有的行凶者都不得好死。 无边无际的尸气涌入到白雪岩的体内,吸取了大量的尸气后,他的三阴绝尸手又精进了不少。 修炼完毕后,他在王屠等人的帮助下,把尸体堆在一起,找了些油脂撒上,一把火点燃。 熊熊的烈焰,映的天空一片殷红。尸体燃成灰烬后,四人乘坐马车,往另一个海岛进发。 秦海岛地势偏僻,附近根本没有村落。想从这里出海不是不可以,可一来秦海岛的船只几乎全被损坏,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二来赶车和出海完全是两种技能,不能一概而论。 王屠赶着马车昼夜不停,绕到了离这里较近的一个海岛。在花费了不少银子后,船家爽快的答应出海。 海上的生活枯燥乏味,四人在海上漂泊了五天五夜后,终于看到了陆地。 四人上岸后,快速来到河岸边租了一艘大船,十个昼夜后,白雪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江南的街道上。 此时,塞北已经冻彻心扉,而江南却依然艳阳高照、四季如春。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本是阳光明媚的天气,瞬息间风起云涌,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路上行人慌忙抱头,到处躲藏。繁华的街道,霎那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震天的轰鸣声响起,一丈多高的巨大铁门,应声而倒。层层雾气飘散,大门的后面,白雪岩愤怒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他的双眼,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如刀锋般划过天际,让人不寒而栗。无尽的雨点围绕在他的四周,化为层层迷雾,却不敢触摸他的身躯。滔天的凶焰,连天都在颤抖。不可一世如他,杀再多人又怎样。 或许,他的人生注定要在杀伐中度过。既然如此,那就让鲜血来的更猛烈些吧。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谭家?”一位身穿蓝色锦缎长袍,身高近八尺的古铜肤色老者,冷冷的看着白雪岩。他的身旁站着数十名紧身衣着的年轻人,个个面色不善目露凶光,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交出我父亲,给你们留个全尸。”白雪岩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山雨欲来风满楼,平静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天崩地裂。 “哼,原来是你,好狂妄的白家小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老朽还在找你呢,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老朽可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村妇,既然来了就受死吧。” 白雪岩杀死了朝廷命官,这等同于谋逆。按大周的律法,谋逆罪要诛九族。白奇峰在秦海岛经营多年,整个秦海岛几乎都是白家的人,虽然谭家不想做的太绝,可事关朝廷的颜面,谭家也阻止不了。 朝廷不在乎死多少百姓,事实上从古至今,天下都是皇族的天下,而非一些理想人士口中的天下人的天下。对于皇族来讲,百姓和猪狗牲畜没有任何区别。想让猪不咬人,自然要让猪吃饱,就这么简单。 第四十三章 破镜血如泉涌(2) 受伤的孤狼,不会哭泣求饶,只会变得更加残忍嗜血。 白雪岩的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烧的他双眼赤红,烧的他想要嚎叫。 愤怒的火焰,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浇灭。他狰狞的一掌按向了一名谭家弟子的胸口,疯狂掠夺对方的生命力,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名弟子就形如枯槁、皮肤褶皱,一命呜呼。 “小时候,我父亲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我说过,交出我父亲,给你们留个全尸。既然你们不交,那我就让你们死无全尸。” 白雪岩掌上一用力,这名谭家弟子的身体轰然炸成了粉末。魔龙无相诀能吸取活人的精血、生命力,这名弟子体内已经没有一滴血可以流了。 “小贼,你下手如此狠毒,莫非欺我谭家无人?今天若不杀你,那我谭家还有何面目在江南立足。”一名皮肤黝黑的瘦削汉子勃然大怒,一记穿心脚踹向了白雪岩胸口。 白雪岩冷哼一声,不闪不避,冷冷盯着瘦削汉子的双眼。老虎永远不会为羊群让路,这是真理。 瘦削汉子见白雪岩没有闪避,顿时暗自冷笑。他修炼的是谭家的鸳鸯穿心脚,一种极其霸道的腿法。每一腿踢出,都可开山裂石,即使白雪岩是石头做的,也要四分五裂。可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白雪岩突然出手,准确的抓住了他的脚腕。 白雪岩的逆天锁魂绞,连光都能抓住。世上除了地绝神僧等少数高手,根本没有人能伤的了他。可笑瘦削汉子以为自己能斩杀白雪岩,却只是自取其辱。 凄厉的惨叫,刺得人耳膜一阵生疼。漫天血肉飞溅,白雪岩的身体横在空中,宛如螺旋般疯狂旋转,瘦削汉子的整条右腿,瞬间拧成了麻花,节节寸断,惨不忍睹。 “你这小贼,竟然修炼如此逆天的魔功,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古铜肤色的老者,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关于白雪岩的传说,他不是没听说过。事实上,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着魔般杀光了一整个县城的人,想不出名都不行。 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谭家作为传承千年的武林世家,底蕴深厚,仅仅道听途说就开始惧怕一个孩子,那传出去不成笑话了。 况且,即使白雪岩真如传说般可怖,谭家亦没有选择。谭家不是街边光脚的亡命徒,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朝廷想要白雪岩的性命,那谭家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白雪岩。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武林世家不愿受制于朝廷的原因,因为一旦上了朝廷这条大船,生死皆不能自主,想要下船可难了。 “我不在乎什么天谴,我只知道,人说话就要算话,不交出我父亲,让你们死无全尸。” 白雪岩犹如着了魔般,口中翻来覆去都是在逼对方交出自己父亲。他年纪尚幼,从小又锦衣玉食,对于名利金钱美色,根本没有概念,心中唯一牵挂的就是亲情。 或许,他有些单纯,但单纯的人最可怕。因为只有单纯才可以心无杂念,说杀你全家绝不会去考虑后果。 “这小畜生已经入魔了,杀了他。”极度的危机感,令古铜肤色的老者声音都在颤抖。他凌空跃起,双腿如蝴蝶般穿梭起舞,连出数腿,踹向了白雪岩心口。 人往往没有选择,明知无望亦只能舍命一搏。古铜肤色的老者不是没有看到白雪岩的可怕,但左右都是个死,与其引颈受戮,不如奋起反抗。若不杀死白雪岩,今天谭家危矣。 可惜,人的意志力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终究无法逆天。武之一道需要莫大的天分,和持之以恒的毅力,但巫之一道仅仅需要机缘就够了。 白雪岩继承了十二巫祖和天巫道的传承,假以时日,大周朝无人能出其左右。而谭家早就没落,已经几百年没出一个天骄了。若不是靠上了保龙一族这棵大树,谭家早让六大派和其余世家吞并了。 “你们为什么不肯交出我父亲?难道你们真的都想死无全尸吗?” 滔天的尸气,遮天蔽月,似是那些死去的冤魂,在愤怒的嘶吼。白雪岩眼神冰冷,不含一丝人类应有的情感。他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快要入魔了。 七十二道掌印,幻化成了七十二个鬼影,诡异的组成了一副巨大的七十二地煞大阵图。 万丈黑气从大阵中升起,众多的谭家弟子尚未来得及惨叫,即五官渗血、血肉腐烂,转瞬之间化为一具具黑色的枯骨,散落一地。 “小贼,你修炼此种丧心病狂的魔功,来日必不会有好下场。老朽在地下等着你…”古铜肤色的老者,话尚未说完即变成了一具枯骨,死不瞑目。 “你们看到了吗,我替你们报仇了。” 闪电,映红了白雪岩的双眼,他犹如嗜血的魔鬼般站在成堆的枯骨当中,凄厉的大笑不已。 他的三阴绝尸手,包含了秦海岛上每一个死去的人。谭家杀了秦海岛上的人,却死在用这些人尸气凝练的武功之上,也算是一饮一啄报应不爽。 不过,谭家仅仅是一个开始。白雪岩的下一个目标是保龙一族,大周朝最为神秘的组织。不找到白奇峰的下落,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说前方有无危险,这个问题他没想过。即使有危险又如何?弱者惧怕危险,强者则希望不断直面危险,挑战自己的极限。 他的七十二式三阴绝尸手,已经精进到了幻若实质的境界。倘若再精进一步,那七十二道掌印幻化的鬼影会全部会活过来,成为真正的恶鬼。到时即使地绝神僧出手也压制不住他了。 “小哥,剩下的人你不要出手,让我来杀吧。”不知何时,王屠已经提着牛耳尖刀,站到了白雪岩身边。谭家作为武林世家,自然少不了家眷下人。白雪岩说过要杀光谭家的每一个人,那说话就要算话。 可王屠不希望白雪岩手上沾染太多无辜者的鲜血,因为许多事不能做,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回头。白雪岩杀死行凶者,虽然手段激烈一些,但尚可理解。若是屠杀老弱妇孺,势必会心性大变,甚至彻底沦为妖魔。 而王屠则不同,他本就是山匪头子,没少干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杀人这种事,对于他而言只是一种工作,就像屠夫每天都要宰杀猪羊一样容易。 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杀一个是杀,杀一万个亦是杀,这段罪孽就让他替白雪岩承受吧。 第四十四章 大周保龙一族 一寸山河一寸血,万里烽烟染黎明。 千百年来,大周朝曾上演过无数惊心动魄的战斗。但从来没有人能撼动皇族的地位,因为大周皇朝有一个神秘组织,名为保龙一族。 据说,保龙一族由大周朝开国皇帝周独夫所创,最初的目的是为了监察百官,后来则演变成了一个专门制衡卫道者的机构。 何为卫道者呢?上古时期,妖族肆虐,魔族残暴,人族悲惨的沦为妖魔圈养的食物,连猪狗都不如。为了反抗妖族和魔族,人类中的巫武道僧,四种拥有大神通的人,前仆后继,死而后已,终于将妖魔封印。人们对于这四种人,统称为卫道者。 可人类的特点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卫道者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威胁到了皇家的统治地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皇族眼中,这大周朝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应该归皇家所有。但皇家所制定的律法对于卫道者形同虚设,这令历代大周皇帝十分不满。 为了打压卫道者,维护皇族的权力。大周朝的皇族们不惜一切代价,大力扶持保龙一族,而保龙一族的终极任务,就是消灭任何不服从皇权的卫道者。 这个任务极其艰巨,非常人所能完成。历任保龙一族的头领,无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奈何卫道者人数众多。又有逆天的本领,不管保龙一族耗费多少心血,都始终无法将其消灭。 而现今保龙一族的头领,则是有着伪君子称号的不败大将军风破天。 当然,不败大将军这个名字,是当今皇帝为了彰显大周国风,御赐给他的封号。而在西域他有另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就是西域屠夫。因为风破天在对待蛮夷的问题上,一向主张斩尽杀绝,不知杀了多少西域人。在西域,他就是恶魔的化身。 不过,风破天的长相并不是西域人口中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事实上,在未见到风破天前,很难有人想象,传说中的恶魔,竟会是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笑嘻嘻的胖子。 ………………………………………. 大周朝帝都上京,保龙一族府衙。 一名长相极其冷峻的年轻人,毕恭毕敬的敲了敲门道:“将军,今天的密函。” 年轻人说完话,小心翼翼的把十多封密函塞入到了门下方的一个方口中。 屋子里,一个穿着白马褂,单缝眼,身材臃肿,看上去似钱庄掌柜的中年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慢腾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就是保龙一族的头领,大周朝的不败大将军风破天。 保龙一族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大周朝各地的上千封密函,经过分类筛选后,会挑出一些较为重要的信息,呈报给风破天。而风破天过目后,若是发现紧急情况,会立刻进宫面呈圣上。 风破天拿起密函,随手丢到桌子上,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然后翻开了第一封密函。 这封密函上记载的内容是关于太子的,自从太子把江南四大美女之一的苏媚儿蒸了下酒后,全天下的文人士子都像炸了锅的开水般口诛笔伐,尤其是江南的才子,更是鼓动江南民众上了万民书,请求当今圣上废除太子。 不过,风破天压根不在乎这些文人士子的把戏。在他眼中,这些所谓的文人士子,不过是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穷酸,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会造反。从古至今,指望秀才造反,还不如回家早点定做棺材。 至于太子,保龙一族从创立起就有两条铁律。第一条铁律,凡是保龙一族的成员,必须至死效忠当今圣上,若有三心二意,罪诛九族。 第二条铁律,保龙一族只听命于当今皇上,不参与任何夺娣之争。 无规矩不成方圆,正是因为有了这两条铁律,保龙一族才能屹立千年不倒。 风破天甩手把这封密函丢到一旁,拿起了另一封密函。这封密函上只写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江南谭家惨遭灭门。第二句话,行凶者为白雪岩。 风破天的面色,瞬间有些难看。谭家只是朝廷的一条狗,甚至说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他根本不在乎谭家的死活。不过,白雪岩武功这么强,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略作思考,拿起了毛笔,在密函上写了回复,交由六扇门处理。 对于风破天而言,白雪岩必须死。但白雪岩能灭了谭家,显见武功境界极高。他不想保龙一族盲目出手,所以先由六扇门去探探虚实。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风破天已经把十几封密函批示干净。没有人知道保龙一族究竟有多少密探,人们只知道不管是西域还是蛮荒,不管是重臣府邸还是街头巷尾,都有保龙一族的人。大周朝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保龙一族的眼睛。 批示完密函,风破天坐在椅子上,继续打瞌睡。而在他的身后挂着一幅画,这幅画中的女子异常美丽,却明显不是中土人士。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 他之所以被人称为伪君子,是因为他每年都会大张旗鼓的祭奠自己亡妻。而且为了他死去的妻子,他立誓不再娶任何女子。可问题是他的妻子并非死于疾病灾祸,而是他亲手所杀。 他是一个孤儿,年幼时即遭人遗弃街头,恰好被一名来大周做生意的族长看到。 这名族长动了恻隐之心,收养了他,取名额科拓,带他回了西域。 十六年后,这名族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可他并不想一辈子困在西域,他决定到京城闯一闯。但他一无功名,二无人脉,根本无法在京城立足。 此时,西域五大部落突然大军压境,接连攻下了大周朝数座城池,而他的岳父正是大军的主帅。 倘若西域能战胜大周,那他一定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他极其富有军事天赋,早就看出,西域只是借了偷袭的机会,才打了大周朝一个措手不及。一旦大周朝开始反攻,西域必败。 但这对于他而言,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他的孩子才刚刚出生,他的妻子尚在养活身体。他一个人坐在庭院中自饮自酌,喝到半夜提着一把刀来到了自己岳父的军营,一刀割下了岳父的头颅。 西域大军由于失去了主帅,瞬间大败。而当时大周朝领军的人,正是现在的圣上,当初的太子,周擎天。 风破天蛮以为,他立下如此大功,周擎天一定会重用他。可他从小在西域长大,身上流的虽然是汉人的血,骨子里却是一个西域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周擎天怎么可能相信一个蛮夷。 他亦发觉了这一点,他在妻子做的饭菜中下了毒药,把妻子儿子全部毒死,然后割下头颅,送到了周擎天府内。 从此,他和西域彻底撇清了关系,赢得了周擎天的信任,三十岁不到,即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不败大将军,保龙一族的头领,伪君子风破天。 第四十五章 破镜风起云涌(1) 以暴制暴,并没有让白雪岩得到一种复仇的快感。事实上,当一个人望向魔鬼的时候,这个人的心中已经有了魔鬼的存在。复仇是一条不归路,许多人在向魔鬼复仇的时候,彻底的迷失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魔鬼。 不过,白雪岩并没有放弃希望。白莲告诉他,天巫教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只是这种秘术需要满足很多条件,即使天巫教的教主亦做不到。 但白莲相信,白雪岩肯定能做到,因为想要实施这个秘术,必须要有一样关键的神物,那就是白雪岩体内的吞天塔。 当然,仅有吞天塔和死去人的尸骨是不够的,世上任何事都有代价。令人死而复生的巫术,必然极其残忍,不知要用多少人的性命进行血祭。可白雪岩不在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为了亲情,他宁可变成魔鬼。 乱哄哄的嘈杂声传来,白雪岩微微皱了皱眉头,从吊床上醒了过来。 三天前,他从谭家离开,登上了一条驶向京城,走私私盐的商船。 从上船那一刻,他就一头栽倒,沉睡不醒。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自从他离开秦海岛后,怒火烧的他双眼赤红,夜不能寐,他实在太困了。 “王屠,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小哥,洒家上甲板看下。” 卫道者的世界,强者为尊,王屠丝毫没有觉得成为白雪岩的附庸有什么可丢人,事实上,年纪只能代表阅历,代替不了强横的实力。 王屠披上衣服,来到甲板上,只见甲板上乱哄哄的聚集了许多人,手里多拿着刀斧。 贩卖私盐在大周朝是大罪,要杀头的。所以私盐贩子,多是一群亡命徒。 “大痣,怎么回事,都把洒家吵醒了。” 大痣是这条私盐船的主人,因为面颊上有颗硕大的黑痣,所以人送外号大痣。山匪和私盐贩子,本就是一家人,互相熟识倒也算正常。 “王屠老哥,真他娘的晦气,遇上黑沙帮的人了。” 陆上有土匪,河上一样有霸王。黑沙帮是京城大运河的霸主,连官府都要看其脸色行事。凡是做河运生意的商人,无不惧其三分。 “黑沙帮?他们来做什么?”同行最了解同行,黑沙帮的大名,王屠早有耳闻。据说这黑沙帮无恶不作,名声极臭。帮主是个色眯眯的老头,绰号海鬼,平生最喜欢十七八岁的少女,不知祸害了多少清白女子。 “说来也是兄弟倒霉,这黑沙帮一向在运河上收保护费,我每月按时交银子,倒也和他们相安无事。可一个月前,我家那小兔崽子和一少女一见钟情,整日厮混在一起。谁知这少女竟是海鬼那老东西的小妾。” “兄弟也是没骨气,给那老东西斟茶倒水,赔了不少银子。本想着双方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谁知海鬼那老王八蛋得寸进尺,非要抽取我贩卖私盐的二成红利。我不答应,双方不欢而散。后来我才得知,原来他早就眼红我的生意,故意做了个局,让他的小妾勾引我儿子。” “嘿,这老小子不讲究啊…”王屠是一名山匪,从本质上来讲,他和海鬼没有任何区别。可盗亦有道,同行之间,多少要留点情分。毕竟大家都是提着脑袋混饭吃,一旦打起来,只会让官府捡了便宜。若无必要,尽量避免矛盾。可这海鬼太不地道了,这摆明了是想黑吃黑。 王屠尚在这胡思乱想,一艘巨大的战船,带着十多条小船,把他乘坐的私盐船围了起来。战船的船头之上,站着一名身穿背心,胸口一片黑毛,手中举着一杆大旗的人。此人摇了摇绣了两把钢刀图案的旗帜道:道:“停船,黑沙帮帮主在此,若不停船立刻放火弩。” 弩箭属于军械,普通人不得拥有。但不知这黑沙帮帮主和官府有什么关系,竟然搞来了一批弩箭。若遇上不听话的船只,只需点燃涂抹了油脂的箭矢,射到对方船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对方船只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老哥,你先进船舱,一会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和你无关。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连累兄弟。” 最是仗义屠狗辈,这大痣虽是个私盐贩子,但也有他做人的原则。王屠摆了摆手道:“你莫管洒家,若是没事则罢,要是惹急了洒家…” 王屠冷笑连连,谭家贵为江南武林世家之一,尚且让船舱里的那位灭了满门。一群猪狗下三滥也敢猖狂,若是惹急了那位主,那就都留这吧,以后京城运河没有黑沙帮了。 大批的钢爪从天而降,勾住了船沿。钢爪后面连着绳索,钢爪勾牢后,绳索另一头会牢牢绑在战船上。 十多位肌肉暴凸的壮汉,抬出一块块长木板铺在绳索上,大批手持钢刀的黑沙帮帮众,一窝蜂似得冲了过来。 大痣的面色瞬间有些发白,再猛的老虎到了海里,也只能任由鲨鱼宰割。这条运河是黑沙帮的地盘,而他就是那头老虎。 “老哥,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小弟我茶也倒了,错也认了,你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我的小妾因为遭你儿子侮辱,已经上吊自杀了,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海鬼冷笑不已,凡事都讲究个师出有名,即使黑道也要讲究点,不能和疯狗一样,连个理由都不需要,就随便和同行开战。人可以接受恶人的存在,但没人能忍受一条到处咬人的疯狗。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即使他是黑沙帮帮主,亦难逃一死。 “怎么可能?我明白了,你好毒的心肠啊。”大痣面色大变,他再蠢也明白了,海鬼在找理由动手。人分明是海鬼杀的,可现在海鬼反咬一口,诬陷他儿子侮辱海鬼的小妾,还来了个死无对证,这是吃定大痣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污蔑本帮主?你儿子侮辱本帮主的小妾,逼得人羞愤上吊,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办。” “杀..杀..杀..” 海鬼一声高呼,几百号兄弟高举着刀斧,疯狂喊杀。大痣瞬间,吓得嘴唇都快白了。 “谁让船停下的,给我滚,我要去京城。”不知什么时候,白雪岩来到了甲板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入到每个人耳朵里。甲板上,瞬间变得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他,不知他是什么人。 “你是谁家的孩子,好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这条运河是谁的地盘。” 白雪岩口气强硬,白鬼不敢托大。他毕竟一把年纪,老成精的人物,可不想莫名其妙得罪一位权贵。万一白雪岩是哪个大人物的孩子,那他虽然贵为一帮之主,可在某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不过就是只蚂蚁臭虫。 “我再说一遍,我要去京城,马上滚。”强者不会去和弱者解释,只会命令弱者怎么做。白雪岩不关心双方的恩恩怨怨,他只知道,他需要这条船送他去京城,谁敢拦着这条船的去路,就是在和他作对。 不过,即使泥人也有三分火性,白雪岩如此强势,海鬼当着几百号兄弟的面,顿感面子十分挂不住。 “小子,本帮主不管你是什么人,但这里是本帮的地盘,一切由本帮说了算。你莫要多管闲事。” 海鬼其实已经服软,可惜他怎么都想不到,白雪岩并不是哪家大人物的公子,而是真正的恶魔。 “既然你不想滚,那就不要走了。”自从白奇峰失踪后,白雪岩的杀性越来越重,他已经到了坠落的边缘,倘若任由自己无休止的杀人,迟早有一天,他会坠入魔道,成为彻头彻尾的杀人魔王。但在这之前,谁遇上他,只能自认倒霉。 第四十六章 破镜风起云涌(2) 白莲活了上千年,从没像现在这般心情复杂。她想取回白雪岩体内的天血玉佩,并非是为了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教主,亦不是为了称霸天下,她只是再也不想无助的看着祭司割开自己喉咙。 可她失败了,在离开秦海岛后,她趁白雪岩精神恍惚的时候,对白雪岩使用了天巫教的秘术,想要强行取回天血玉佩。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白雪岩体内并非只有天血玉佩,还有巫教至宝吞天塔。这两大邪物互相吸引、互相压制,以毒攻毒,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 这令她一时乱了阵脚,不知该怎么办是好。她早该想到,不管是吞天塔还是天血玉佩,都需要有相应的秘术和深厚的巫力,方能驾驭。否则,这种天地间至凶至恶的邪物,只会给宿主带来灾难,令宿主陷入疯狂的杀戮中,变成一个只知杀人的怪物。 无奈下,白莲这几天逼茶壶把所有天巫教的典籍都回忆了一遍,想要找出破解的办法,却毫无进展。最终,白莲得出一个结论。除非白雪岩死亡,两大邪物重新寻找宿主,否则无人能将两大邪物分开。 可白雪岩要死了,两大邪物会立刻消失,想要再次找到可难了。白莲可不想再转生个一千年,才找到天血玉佩的下落。 当年天巫教覆灭的时候,她只有十一岁,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就是这个孩子,却要承担重建天巫教的重任,当中有多困难,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她也知道,自己的一些手段有些见不得人。比如说利用一些药物去迷惑甚至控制那些教众。可天资好明事理的人都加入了名门正派,对于那些愚民,你就要使用一点手段,用药物和思想去给对方洗脑。 可即使这样,天巫教仍只能活在最黑暗的地下,苟延残喘。为了天巫教的基业,她不得不每隔上百年,即转生一次。可转生的条件异常苛刻,转生者和被转生者都必须保持肉体纯净。而被转生者,不单要和转生者有血缘关系,还要具备和转生者同样的阴阳鬼瞳。 这也就是说,白莲必须保持纯洁的身体,不得和任何男子接触。另外,她还要拼命逼自己的亲属繁衍后代,从后代中挑选出适合转生的人。 但即使这样,她也因为经常找不到具有阴阳鬼瞳的后人,而不得不强行使用一些伤天害理的秘法,勉强延续自己的生命。这次转生,她更是足足晚了二十年,在一百二十岁高龄的时候,才终于转生成功,险些老死了。 她再也不想这么痛苦的活着了,她宁愿死去,都不想再这么累了。她是圣女,但她更是一个女人,她只想和普通女人一样平凡的活着。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若是找不到办法夺回天巫教的传承,那就求白雪岩把魔龙无相诀传给她。 为了这个目的,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动用天巫教的所有力量,保证白雪岩活下去。甚至说,只要白雪岩愿意,她会毫不犹豫的嫁给对方。 当然,这一切白雪岩完全不知晓,他满脑子都是找寻白奇峰的下落,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让人定下了。 天空依然漆黑一片,甲板上,气氛极其紧张。白雪岩刚想痛下杀手,天边突然传来了两声仙鹤的鸣叫声。几百名手持刀斧的暴徒,诧异的抬头,望向了天空。 远方,有两个白点正快速靠近,不过转瞬之间的功夫,即飞到了甲板上空。 这是两只异常高大美丽的仙鹤,而比仙鹤更美丽的是坐在仙鹤上的少女。这两个少女长得一模一样,一个穿着红衣,一个穿着白衣。穿红衣的是姐姐,名为冷红丹,穿白衣的是妹妹,名为冷白丹。 海鬼突然有一种想要冲上前舔咬的冲动,在漆黑的夜里,两位佳人驾着仙鹤悄然而至,这简直是仙女下凡啊。尤其是这两位佳人还长得一模一样,这可是罕见的极品,同声姐妹花。若是能拥有这么一对极品,他宁可少活二十年。 冷红丹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张通缉令,展开看了一眼道:“你就是白雪岩,跟我们走一趟。” 白雪岩的眉头一皱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冷白丹冷哼一声道:“我们是六扇门的捕快,你违反了大周律法,按律当斩。你是在这里自尽,还是跟我们回去受刑。” 白雪岩无语,这两个骑着仙鹤的是什么鸟人,竟然还要求犯人当场自尽,有这种捕快吗? “马上滚,别来烦我,要不你们也去死吧。” 白雪岩阴森森的表情,把冷红丹吓了一跳。现在的白雪岩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宛如陷入地狱的魔鬼。他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想和人倾述,也无人可倾述。他只想用暴力代替言语,用拳头去说话。这是十分危险的行为,没有人能帮他,唯一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 “你好大的胆子。”冷红丹勃然大怒,她们姐妹贵为四扇巡捕,无论走到哪里,都如众星捧月般成为焦点,何时曾有人敢对她们这般无理。 六扇门的巡捕,按等级划分,一扇为最低,六扇则为最高。这次抓捕白雪岩的行动,六扇门极其重视,特意派出了四扇巡捕。 不过,冷红丹姐妹的情况比较特殊。准确点说,她们两人合在一起,才是四扇巡捕。因为两人心意相通,自小学了一套合击之术,一旦两人分开,战力即会大打折扣。 “原来两位小姐姐是六扇门的捕快,在下黑沙帮帮主,和管理运河的蔡大人是熟识。两位小姐姐想要收拾这恶童何必自己出手,只要小姐姐吩咐一声,在下一定让他死无全尸。” 海鬼一边色眯眯的盯着冷红丹姐妹,一边给手下打手势,让手下把白雪岩围起来。刚才,他看白雪岩衣着华丽,态度强硬,误以为对方家世显赫,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面子。谁知,这白雪岩不过一朝廷钦犯,这让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姐妹说话,滚。”但凡是女人都极其敏感,冷红丹一眼就看出了海鬼那满脑子的龌龊想法,这令她十分不喜。 海鬼的面色,一点点变得铁青。想当年,他也是一条好汉,靠着一根铁棍,硬生生的给自己打下了偌大的家业。如今,他虽然锐气磨尽,老态龙钟,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仅仅一盏茶的时间,两名小辈轮番在他头上拉屎,真把他当孬种了啊。 他面色不善道:“既然如此,那怪老朽多事了。不过,这里是黑沙帮的地盘,由不得你们六扇门任意妄为,想要抓人,把通缉令亮出来。” 冷红丹冷哼一声,把手中的通缉令合上,缓缓插入绑在仙鹤身上的袋子里。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以至于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她做了什么。她的行为,分明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姐姐,我讨厌他的眼睛,我想要他的左眼。”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把左眼挖出来给你。” 冷红丹手指指向一名黑沙帮的弟子到:“你,去把他的左眼挖出来,送给我妹妹。” 这名黑沙帮帮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片子在搞什么。不过,暴力确实不能替代言语,但有时却会比言语更容易沟通。 冷红丹手指一弹,一枚银针划破天际,射入了这名帮众的额头。这名帮众刹那间痛的凄厉大叫,捂着头在地上打滚,不多时即七孔流血而亡。 冷红丹手指又指向一名帮众道:“你去把他的左眼挖出来,不然死。” 这名帮众咬了咬牙,猛然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臭婊子没病吧,当老子吓大的,信不信哥几个轮了你…”这名帮众话尚未说完,即捂着喉咙,痛苦的瞪着冷红丹姐妹,一头栽倒在甲板上,浑身抽搐不已。 海鬼面色惊惧道:“你们究竟是不是六扇门的捕快,怎么可以草菅人命?” “我们就是律法,我们就是正义,我们让谁死,谁就有罪。你要想活命,自己把左眼挖出来,饶你一命。” 恶人自有恶人磨,海鬼活了大半辈子,一直作威作福,称王称霸。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他连个屁都不是。两个小丫头片子上下嘴唇一翻,他就要任人宰割,凭什么?如果这就是正义,那让所谓的正义见鬼去吧。 他目露凶光道:“兄弟们,有人杀了我们黑沙帮的兄弟,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 “好,今天我们就让六扇门的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架弩箭,把这两个小娘皮射下来。谁杀了这两个小娘皮,老子封他为副帮主。” 第四十七章 破镜风起云涌(3) 海鬼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的他一无所有,靠着一根铁棍,硬是从卑劣脏脏的街头,一步步打下了今天偌大的家业。 岁月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可以让他变成一个唯利是图、见色忘义的小人,但他骨子里的那团火还没熄灭。 他害怕死亡,害怕那些有权有势,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可这不代表他可以任人宰割,想要他的眼睛,那就拿命来换。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色眯眯的海鬼,而是靠着一根铁棍白手起家的黑沙帮帮主。 十几架巨大的弩箭调转方向,对准了空中的两只仙鹤。冷红丹姐妹的面色,第一次变得有些凝重。 这种大型军弩,威力极其恐怖,要六个人才能操作。据说,在妖魔横行的上古时期,这种弩箭连龙都能射伤,更不要说区区两只仙鹤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按大周律例,任何人不得私自拥有军弩,否则与谋逆同罪,当诛九族。” 冷红丹姐妹趴在仙鹤耳边低语了几句,似是在让两只仙鹤快点逃跑。然后毫不犹豫的从空中跳了下来,落到了甲板上。她们两人并非没有实战经验的小女生,知道对付弓箭,一定要近战。 不过,两人的速度还是慢了些。这主要是由于先前黑沙帮拦住白雪岩船只的时候,已经拉好了弩弦,上好了箭矢,如今只需要调转一下方向,即可射出。 刺耳的尖啸声,撕裂了空气,瞬间洞穿了两只仙鹤的身体。大蓬的鲜血挥洒,两只仙鹤凄厉的嘶鸣,一头栽进了河里。 冷红丹姐妹肝胆欲裂,这两只仙鹤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颇通人性,用来当坐骑最好不过。若不是拥有这两只仙鹤,她们姐妹哪能这么快从京城赶来。 “你们这些贱民,竟然敢杀死我们姐妹的坐骑,我要你们偿命。” 冷红丹姐妹从没这么生气过,高高在上的凤凰,竟然被一群苍蝇咬伤,那凤凰能不生气吗? 两人抽出腰中的银色软剑,愤怒的冲向了几百名手持刀斧的黑沙帮帮众。 一道道鲜血冲天而起,惨叫声此起彼伏,转瞬之间,甲板已经染成了红色。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的屠杀,两名武功极高的六扇门高手,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就像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 而且两人的剑术极其阴毒,宛如一条毒蛇,每一剑刺出,都会有一名黑沙帮的帮众捂着喉咙倒下。这是专为杀人而生的剑法,快很准,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仅仅小半盏茶的功夫,黑沙帮的帮众已经死伤过半。。 “住手,都住手…”海鬼的心在滴血,这些帮众,有许多都是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虽然他无恶不作,但他从不会亏待自己的兄弟。因为他明白,有这些兄弟在,他才是黑沙帮帮主。没这些兄弟,他不过就是一个好色的糟老头子。 “够了,杀人也有个限度吧,难道你们想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吗?你们到底想怎样?” “姐姐,现在杀了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妹妹,我们好歹是捕快,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要仁慈,让他自己把双眼挖出来好了。” “姐姐言之有理,那今天先留着这些贱民的狗命。至于你这个糟老头子,我姐姐菩萨心肠,饶你一命,还不快把自己眼睛挖出来。” “帮主,不要…”每个帮会都会有贪生怕死之辈,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如此。至少黑沙帮的帮众,绝大部分都宁可死,也不愿看到他们帮主受辱。 海鬼摆了摆手,示意这些帮众不用拦他。他活了大半辈子,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的选总比没得选强。 即使这些帮众全死光了,这对姐妹就会放过他吗?明显不可能,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白白搭上那么多条性命。 他咬了咬牙,猛然伸出双指,朝自己的眼睛挖去。可一只白净纤细的小手,准确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动半分。 “我刚才说的话还有效…”白雪岩并不喜欢海鬼,他讨厌恶人,但他更讨厌打着正义旗号的伪君子。倘若海鬼卑躬屈膝的求饶,那他才不会理会海鬼的死活,可现在他想给海鬼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 海鬼不解的望着白雪岩,猛然想到,刚才白雪岩说过让他滚,可白雪岩说的话有用吗? 他略作犹豫后,决定相信白雪岩的话。因为信了,他还有可能保住眼睛,不信铁定要挖出,那他宁可赌一把。 他冲手下喊道:“把我们死去兄弟的尸体丢进河里,我们走。”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海贼有海葬,河贼自然也有自己的方式。黑沙帮都是靠水吃饭,死了也要水葬。即使是海鬼,死后也没打算例外。 “我看谁敢,你今天若敢离去,来日我们姐妹必调集官府人马,屠你黑沙帮满门。” 冷红丹盯着海鬼的双眼,冷笑连连,海鬼顿时变得有些犹豫不决。倘若他只是一个人,大不了下船后就逃跑,可黑沙帮帮众众多,又多有家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你们姐妹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我让他滚,他就要滚。不管他敢不敢,都要滚。” 冷红丹有些疑惑道:“他刚才还想杀你,为什么你要帮他?” 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刚开始海鬼想帮着冷红丹姐妹杀白雪岩,可冷红丹姐妹又和海鬼打起来了。结果最后白雪岩又出手要救海鬼。这关系,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因为,我愿意。”白雪岩的话,令冷红丹姐妹无言以对。千金难买爷愿意,这谁管得着啊。 “你别后悔,放他走,那就要用你的眼睛代替。” “悉听尊便,你们有本事尽管来拿。”白雪岩说完,冲海鬼说道:“趁我没改主意前,快点滚。” 海鬼抱了抱拳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情,来日必报。” 海鬼已经知道了白雪岩的名字,只是他没有想到,白雪岩就是那个最近风头正盛,传说中的杀人魔王。否则,他早就滚下船了,哪里敢招惹这样的魔头。 “大痣兄弟,我海鬼对不住你,是我财迷心窍,起了歹心。山不转水转,日后你我二人若还能相遇,我海鬼一定负荆请罪。” 海鬼说完,带着黑沙帮的兄弟,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话里有话,死了这么多人,不管官府还是六扇门,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官府尚好解决,无非就是银子。可惹上了六扇门,那这件事即使和两人一点关系都没,六扇门也不会让他两活着。高高在上的权力机构,怎么会和屁民讲道理呢? 上岸后,海鬼会立马解散黑沙帮,带着家眷跑路。从此隐姓埋名,过着平凡的生活。大痣若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亦只能如此。 一梦三十年,大梦初醒,恍然隔世。 第四十八章 破镜风起云涌(4) 风,传来阵阵咸腥的味道,那是血液的甜香在随风飘散。 白雪岩静静的站在血泊中,面无表情道:“江南谭家和你们六扇门有什么关系?倘若我没有猜错,你们六扇门也是保龙一族的走狗吧。” “大胆,你可以污蔑我们姐妹,但不能污蔑六扇门。” 冷红丹勃然大怒,她们姐妹出生在神捕世家,从小的理想就是加入六扇门,成为一名捕快。白雪岩的话,碰了她们的软肋。 “姐姐,这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他,拿他的人头回去交差。” 冷红丹的性格相对老成一点,冷白丹则比较冲动、易怒,一言不合就喜欢拔剑杀人。 “拿我的人头回去交差?你们确定要这么做。”白雪岩冷笑不已,他双目深邃的望向远方道:“知道吗,我小时候,胆子很小,即使别人打我也不敢还手。可后来,我第一次学会反抗,杀了人。从那一天开始,我的心中仿佛多了一个声音,不断的诱惑我、折磨我,让我无时无刻都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可我不想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我只想找到我的父亲,一起离开这里,过平淡的生活。趁我现在还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逼我杀了你们两个。” “小贼,逼你又怎样,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朝廷命官,今天我就代表六扇门杀了你。” 冷白丹手中的银蛇软剑,嗡的一声崩的笔直,宛如一道利箭般刺向了白雪岩双眸。 与此同时,冷红丹亦同时出剑,刺向了白雪岩喉咙。 “既然你们一定要逼我,那就都留下来吧…” 白雪岩一声怒吼,衣服猛然炸裂,化为漫天飞絮,迎风起舞。骨骼摩擦的声音响起,他的身体诡异的暴涨,不过转瞬之间,即变成了一个足有丈高的巨人。 冷红丹瞳孔抽搐道:“这就是你的护体功法?” 六扇门并非街头莽夫,来之前,冷红丹姐妹详细研究过白雪岩的功法。从理论上来讲,任何护体类功法,都有罩门。当然,男人的罩门会多一个,只是冷红丹姐妹心高气傲,不可能攻击某些部位。 白雪岩身体一偏,躲开了冷红丹姐妹的剑锋。不料,冷白丹的手腕一抖,软剑剑头部分诡异的弯曲,再次刺向了他的双眼。他顿时有些恼怒。 “你出手如此狠毒,那我就废了你这只手。”白雪岩突然觉得,他似乎有些太仁慈了。这样其实不好,对对手最大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那些所谓的什么手下留情、宅心仁厚,其实是对对手的一种侮辱。 白雪岩猛然出手抓住了冷白丹的手腕,起脚把冷红丹踹了出去。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刺的人耳膜一阵生疼。白雪岩的身体横在空中,宛如陀螺般疯狂转个不停。 一截截断骨夹杂着血肉,满天飞舞。冷白丹捂着胳膊,痛苦的跌倒在甲板上,不住的哀嚎。 “你,你怎的如此狠毒。”冷红丹肝胆欲裂,人是非常自私的动物,一旦养成某种习惯,即不会再懂得感恩。 冷红丹姐妹天之骄女,又貌美如花,从小受尽宠爱,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六扇门,都受到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即使偶有穷凶极恶之辈,亦不忍对两名如此美貌的少女痛下杀手。久而久之,两人已经把别人的宠爱当成了一种习惯,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如此对待她们,失去了一颗感恩的心,变得娇纵跋扈。 可惜,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宠着她们。冷白丹能有今天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我不会再给你们任何机会离开,从现在开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你们,直到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们这么喜欢刺人眼睛,那我就先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 “小哥,这种脏活还是让洒家代劳吧。洒家最喜欢和这么漂亮的小妹妹谈心了,只要给洒家一个时辰的时间,洒家保证让她们什么都说出来。” 王屠舔了舔舌头,故作猥琐的盯着冷红丹的胸部,冷红丹本能的打了个颤栗道:“你知不知道袭击六扇门的捕快是什么罪名,不要执迷不悟,只要你肯投案自首,我一定会为你向门主求情,保你一命。” 冷红丹的话,恐怕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可事到临头,死马只能当活马医。在来这里之前,她和冷白丹做过无数次推演,结果都是她们姐妹完胜。可万万想不到,事实是她们姐妹连白雪岩的一招都接不住。 不过,她暂时顾不上和白雪岩争斗,人失去一条胳膊死不了,但失血过多真会死亡。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下瓶塞,往冷白丹断臂处撒了些药粉,随即又掏出一颗金色的药丸,塞到了冷白丹嘴巴里。 血液瞬间凝固,而此时冷白丹已经痛的晕了过去。 白雪岩闭着眼睛,陶醉的用鼻子嗅了嗅空中的药香味,缓缓说道:“这种药十分珍贵,普通人即使有银子也买不到!但你们知道这种药是哪里产的吗?” 冷红丹诧异的望着白雪岩,不明白白雪岩为什么会突然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么一段话。 “我来告诉你这种药产自哪里。你手中的药产自白家。这种药数量极少、极其珍贵,我们白家人自己都舍不得用,却要无偿的提供给朝廷,救你们这些人的性命。而你们现在竟然杀光了白家的人,我父亲也生死不知。你说这件事做的对吗?” 白雪岩的面色极为平静,但冷红丹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隐隐有一种错觉,如果她回答错误,白雪岩真的有可能会马上杀死她。 她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道:“你父亲被保龙一族的密探带走了,具体带到哪里,我也不清楚。” 冷红丹的话等于没说,但至少有一点白雪岩听懂了,那就是他的父亲还活着。他连日来胸口高悬的一颗巨石,总算落下。只要人还活着,那就一切皆有可能。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把人救出来。 “今日我放你们离开,来日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我。趁我还没后悔前,快点走吧。” “河水太凉了,我妹妹又受了伤。借给我一条小船,明天我会让官府的人送回来。” “你这是求人该有的口气吗?不要得寸进尺,你可以选择抱着她自己跳下去,也可以等我把你们两个丢下去。” 泪水在冷红丹的眼眶里打转,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粗暴的对待她。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她妹妹,她只能接受这种奇耻大辱,去求对方给她一条船。 不料,她刚想张口求白雪岩,冷白丹突然醒来,歇斯底里道:“姐姐,不要求他。杀了他..杀了他..用那东西杀了他…” “不行,爹说过,除非生死关头,否则决不能把那东西放出来。” “我不管,姐姐,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冷白丹状似疯狂,猛然趁冷红丹不备,用仅有的一只手,一把扯下了冷红丹脖子上的一串项链,用头把冷红丹顶了出去。 这串项链上,悬挂了一个巴掌大小,刻满符文的金色小葫芦。冷红丹惊恐的喊道:“妹妹不要,一旦你打开那个葫芦,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冷白丹凄厉的大笑道:“姐姐,我宁愿死也不想成为一个废人。爹说只有我们的血能打开这个葫芦,今天我就要把这葫芦里的东西放出来。” 冷白丹不顾一切的把葫芦插进了她断臂的伤口中,大量的鲜血顺着葫芦上的花纹,瞬间涌入葫芦内。金色的葫芦开始发烫,变得通红。 阵阵烤肉的香气传出,她咬牙切齿的瞪着白雪岩,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似是再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公子,快点夺下她手上的封妖壶,千万不能让这个壶碎掉。” 白莲的面色非常难看,她虽然蒙着双眼,但却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葫芦上的符文,她曾在一本书里见过,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上古时期的封妖壶,专门封印一些无法杀死的邪灵。 第四十九章 破镜风起云涌(5) 何为邪?何为灵?邪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恐怕没有人能说清楚。 上古时期,人妖魔三方混战,许多大妖和魔王死去后,一缕怨念不散,不断吞噬同类,最后进化成了一种形如实体、不死不灭的怪物。 这种怪物有两种不同的形态,由妖进化出的怪物眼睛为绿色,称之为邪灵。魔进化出的怪物眼睛为红色,称之为魔灵。 邪灵和魔灵,靠吞噬死人的怨魂,甚至直接掠夺生灵的魂魄进化。所过之处,无一活物。大巫们用了许多办法,皆无法杀死这两种怪物。无奈下,只能用血祭阵法,把邪灵和魔灵分别封印在封妖壶和封魔塔中。 不过,百密一疏,尽管大巫们把封妖壶和封魔塔藏得极为隐秘,可仍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想方设法要得到此物。 因为有大巫无意中发现,此物对于修炼者颇为有益,封妖塔可使人修炼速度加快,封魔塔则能修炼人的意志,使人心志坚定,减少了走火入魔的机会。 当然,世上没有最强的功法或宝物,只有最强的人。倘若修炼者本身是个不思进取的废物,那不管佩戴什么宝物都毫无用处。 至于说冷红丹的封妖壶从何而来,这可能和她的祖先有关。她的祖上应该和大巫有极深的渊源,甚至说极有可能本身就是大巫。因为遭血祭阵法封印的邪灵,只有大巫本人或其后代的血液,才能破除封印。 大量的鲜血不断从冷白丹体内涌出,她的意志开始模糊,嘴唇发青、面色惨白。大巫的封印,并非想象中那般容易破除。否则,万一哪次受伤,不小心把血滴到封妖壶上,那不是成自杀了。 白雪岩知道,白莲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让他抢夺这金色的小葫芦。不料,他刚想有所动作,封妖壶突然绽放出万丈血芒,诡异的升到空中,不断变大。转瞬之间,即变得和一座小山一样铺天盖地。 情况已经超出控制,船上的人都看傻了眼。他们活了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么诡异的事。不要说大痣,即使王屠都面色惨白,双腿发软。 一道极为细小的裂痕,狰狞的爬上了炼妖壶表面,随即向四周扩散,变成了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符文开始变得暗淡。白莲面色苍白道:“不想死的马上跳下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定要守住心智,千万不能睡过去。” 白莲的话刚说完,炼妖壶突然剧烈的颤抖个不停,似是有什么东西快要出来一样。 震天的巨响,天与地据在颤抖。运送私盐的商船,在剧烈的爆炸中灰飞烟灭。许多尚来不及跳下船的人,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即炸成了一团血雾。 天空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无边无尽的黑气,遮天蔽月,愤怒的翻滚咆哮,不断扭曲在一起,最终融合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 这骷髅头和人的头颅无异,只是大上数倍。两点绿色的怨灵之火,在骷髅头的眼眶中跳跃个不停。它冷冷的漂浮在空中,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在俯瞰众生。 它的嘴巴突然张开,越张越大。四周的风开始颤抖,方圆十里的生灵,不甘的挣扎,却没有任何用处,转瞬之间即灵魂离体,被它吸入到体内。 许多藏在水底,侥幸躲过一劫的船员,亦无法抵抗这巨大的吸力,身不由己的陷入到昏迷当中,永远不会再醒来。 在吞噬了众多生灵的魂魄后,骷髅头的身体开始成长,它先是长出了脖子,然后是身体、胳膊、尾巴。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过后,它就成长为一个人头、蛇身、凤尾,手中拿着一柄黑色长刀的怪物。 “你是个什么东西?”水面突然向两边分开,白雪岩的身体从水中浮了上来。 他的状况非常不好,身上伤痕累累,许多地方甚至都看到白骨了。自他修炼魔龙无相诀以来,还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不过,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仅仅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他的伤口就完全愈合了。 怪物颇为人性化的盯着白雪岩打量个不停,似是再说,你是不是人类啊,伤口怎么愈合这么快,和我不是同类吧。 “公子,今天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留下它。否则一旦放它离开,它会吞噬一切生灵的魂魄,所过之处不会有任何活物。到时天下非陷入到大乱当中不可。” 白雪岩皱了皱眉头,这个天下乱不乱,他其实根本不在乎。但这世上还有许多他牵挂的东西,他不想看到芸芸众生因为这个怪物丧命。 他盯着怪物的双眼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怪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是再说能听懂一点。白雪岩见状道:“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把你重新封印。” 白雪岩的话,无异触碰了怪物的底线,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怪物愤怒的咆哮,口中竟然发出了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声音。一道黑气,直冲云霄,怪物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狰狞的向白雪岩冲来。 剧烈的鸣响,空气都被斩成了两截。河水突然塌陷、炸裂,白雪岩一声怒哼,血液四溅,硬生生的被从空中打落,跌入到河水中。 一刀之威,竟如此可怖。白莲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到了蒙在眼睛上的白纱上。她决不能让白雪岩出危险,必要的时候,她只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亲自送这个怪物一程。 不过,她显然小看了白雪岩的斗志。软弱的人一旦开始反抗,可能比恶人还要恐怖。 河水突然开始翻滚,变得滚烫。大量的水分蒸发,形成了乌云,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河水就低了足有一层。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漫天风雨中,河水自动向两边分开,白雪岩的身影再次从河水中浮现出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倘若魔龙无相诀和江湖上的铁布衫一样,还有罩门,那如何能成为天巫教三大绝学之一。 “魔龙无相,叱咤风云,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白雪岩的体型、肌肉,不在暴涨,取而代之的是九条黑色的魔龙。这九条魔龙缠绕着他的身体,疯狂盘旋嘶吼,张牙舞爪,似是有了生命般活灵活现。 魔龙护体,破尽世间万法。九条魔龙,不单会替他阻挡一切外来的攻击,还可以借助外力反震对手。甚至说修炼到高深处,这九条魔龙可以离体自主攻击,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毁灭世间一切人鬼神,成为天上地下最恐怖的武器。 怪物歪着头,似是不太明白,面前这渺小的东西,为什么打不死。尤其让它不解的是它竟然闻到了龙的气息,这令它有些恐惧。 不过没关系,它已经不是生前的那个它了。虽然它的记忆尚未恢复,但它依稀能记得自己生前的一些片段。 它记得自己惨死在人族手中,靠吞噬了数百万同类的怨魂和上千万生灵,才进化出了今天的形态。后来,它遇上了一群蹦蹦跳跳的老疯子,硬是把它塞进了一个瓶子里,害它没吃没喝了上万年。只要别再遇上那些可恶的老疯子,它不惧怕任何人。 它将长刀高高举起,眼眶中的绿色火焰不断跳跃,犹如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 白莲见状提醒道:“公子小心,此邪灵灵智已开,极为狡猾。若我猜的不错,它的刀法极为霸道,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公子最好不要和它硬拼,只要公子躲过它的前三刀,就有可能打败它。” “不需要…”遇强则强,方显男儿本色。白雪岩知道白莲是好意,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武道。他的武道就是有攻无守,以硬碰硬,不是你死我亡。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武道和那怪物有许多异曲同工的地方。 “逆天锁魂绞..”闪电,映红了他的双眼,令他的面容看起来格外狰狞。他双腿在空中用力一踏,疯狂的冲向了怪物。他倒想看看,究竟是这怪物的刀快,还是他的逆天锁魂绞更歹毒。 第五十章 破镜风起云涌(6) 黑色的光华,劈开了夜色,夹杂着闪电,狰狞的向白雪岩当头劈下。 刀尚未触碰到白雪岩的皮肤,凌厉的刀气已经宛如实质,在白雪岩的面庞上留下了来过得痕迹。 任何言语在这一刀的威势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白雪岩丝毫不怀疑,倘若这一刀劈实了,他一定会一刀两断、魂飞魄散,但他绝不会逃避。 他的道就是迎难而上、遇强则强,只有在生与死的战斗当中,他才能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那些整日闭关修炼,张口闭口全是境界的修道者,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废物罢了。 鲜红的血液,顺着白雪岩的面颊滑落。他舔了舔嘴唇,不顾一切的夹住了怪物的刀锋。或许,他骨子里本就有亡命徒的潜质,只是这股凶性,以前未被激发出来。 “逆天锁魂绞…”白雪岩的身体横在空中,宛如一团飓风般疯狂旋转。清脆的碎裂声传入耳中,怪物手中的长刀,瞬间炸成了一团黑雾。 用刀的高手,心中有刀,手中更要有刀。一刀在手,天下唯我。可手中若是没有刀呢? 白雪岩毁了怪物的武器,按理说怪物应该战斗力大减,可事实上怪物却并没有惊慌。 它的长刀是用天地间最纯正的怨气凝聚而成,本就无影无形,又何来碎裂一说。 一团团黑气回到怪物手中,再次凝聚成一把刀。不过,这次怪物手中的刀极为精巧,与其说是一把刀,不如说是一把匕首。 白莲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一寸短一寸险,这邪灵生前,必定是用刀的一代宗师。她有心想要提醒白雪岩小心,但又怕会令白雪岩分心,反而使得白雪岩受伤。只能闭口不言,紧张的在一旁观望。 “三阴绝尸手…”鬼哭狼嚎,七十二道鬼影,瞬间把怪物围困起来,组成了上天入地都难以逃脱的地煞大阵。七十二声爆响,怪物轰然炸成了一团黑雾。 天地重新恢复了宁静,但白莲的面色反而更加凝重了,因为若是那些古籍上记载的没错,这怪物是杀不死的。 “公子,小心。”白莲一声惊呼,却为时已晚。一点殷红,慢慢扩散,怪物的匕首,准确的刺入了白雪岩体内。大量的鲜血涌出,白雪岩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无尽的生命力从白雪岩体内流失,怪物手中的匕首,诡异的发出了一片黑光,似是更加明润了。 自古宝物有灵,怪物手中的这把刀,虽只是怨气凝结,并非什么天地间至邪的法宝,但亦是邪恶至极的邪物。此刀可幻化成任何兵器的形状,可长可短,可粗可细。一旦刺入人体内,便会吸人精血、伤人魂魄,普通人即使被刀风拂过,都要大病一场。 怪物的身形,慢慢从黑雾中浮现。它本就是天地间的怨灵,靠吞噬同类和生灵魂魄成长。无骨无肉,无影无形,仅仅击碎它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杀死它。甚至说,这不过是让它显出原形罢了,连伤都没伤到它。 白雪岩半跪在地上,目光涣散,身体微微颤抖个不停。白莲再也无法坐视,揭开了蒙在自己双眼上的白纱。 白莲刚准备出手,白雪岩突然咬牙切齿的再次站了起来。 闪电映亮了他的面容,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狞笑道:“这是我的战斗,不需要你插手。” 他体内有两大邪物,从某种角度来讲,他是比怪物更像怪物的存在。想要杀他,没那么容易。 但任何宝物,都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倘若本身是废材,再好的宝物也没用。白雪岩不是天才,但他有着一股永不服输的倔劲,和宁死不低头的骨气。当初,他虽然受到同龄人欺负,可他从来没求过饶。他是绝不会认输的。 “魔龙无相诀…”九条魔龙,狰狞的张牙舞爪,咆哮着从白雪岩身上飞出,狠狠的缠住了怪物的身体,宛如活物般疯狂撕咬。 没人能战胜九条魔龙,神都不行,怪物更不行。怪物的面庞上,第一次显现出惊恐的表情。它眼眶中的两点绿火,开始变得暗淡。这九条魔龙,竟然直接把它当成了食物,在啃食它的本体。这让它非常害怕,它所谓的不死不灭,是因为没人能伤到它的本体,并不是真的与天地同寿。 可龙是天地间最高等的生物,天生就压制一切生灵,不管怪物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这九条魔龙的纠缠。而九条魔龙每撕咬一分,身体便壮大一分,怪物则截然相反。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怪物身上的黑气就变得黯淡起来。 怪物惊恐的咆哮,身体猛然炸裂,再次化为一团黑雾,想要逃跑,可白雪岩哪里能让它离开。 “三阴绝尸手..”七十二地煞大阵,配合九条魔龙,把怪物化身的黑雾困在阵中央。白雪岩的右掌,毫不犹豫的伸进了黑雾中。 他修炼了天巫教三大绝学,体内又有两大邪物,可以吞噬天地间一切生灵的精血、魂魄,以及死人的尸气、怨气,大巫们拿邪灵毫无办法,但对于他来讲,邪灵是难得的大补之物。 源源不断的黑气涌入白雪岩体内,怪物凄厉的嘶吼,却毫无用处,白雪岩体内的天血玉佩和吞天塔,贪婪的吸食着怪物的生命,不管怪物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这两大邪物。 仅仅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天空就再次恢复了宁静。而与此同时,吞天塔上的那颗人眼,竟诡异的睁开,目光阴冷的扫视着它面前的天血玉佩。 两大邪物,针锋相对,都在不断试探对方。不过这倒便宜了白雪岩,不然不管是吞天塔还是天血玉佩,都只会给他带来灾难。人可以控制法宝,但不能让法宝控制人。白雪岩什么都不懂,若不是因缘巧合下,两大邪物彼此忌惮,早就被吞天塔控制,成为法宝的奴隶了。 “小哥,你没事就好,可担心死洒家了。”一切已经结束,尘埃落定。王屠从水里爬了上来,和他一起上来的还有胖丫,以及自称神兽的茶壶。 “大爷就知道,这小贼坏到流脓,保证死不了。”茶壶边说边抖了抖羽毛上的水,白雪岩狠狠瞪了它一眼,吓得它立马闭嘴。禽兽都有欺软怕硬的本质,茶壶自出生以来,从没被人动过一指头。结果自从遇上了白雪岩,三天两头挨揍,已经对白雪岩形成了恐惧,不敢放肆。 “公子,你衣服碎了,我给你拿件新的换上。”胖丫手中的包裹,采用羊皮缝制,极其结实耐用,而且防水。 胖丫拿出一条毛巾,把白雪岩满身的血污擦干,随即又拿出一件衣服给白雪岩穿上。 白莲嘴角微微上挑,似是有意无意的冲着胖丫笑了笑。邪灵出现的地方,生灵涂炭,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逃过邪灵的魔爪。王屠是因为白莲在他魂魄上下了禁制,本是为了控制他,却没想到令他因祸得福,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 茶壶就不必说了,天知道这活了上千年的肥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胖丫一个普通人,竟然也没死,这就有点奇怪了。白雪岩阅历不深,白莲体内可居住着一个老成精的巫婆。 不过,只要胖丫不伤害到白雪岩,她暂时没心情调查对方的来历,因为她有更麻烦的事要处理。白雪岩似乎发现了些什么,这让她有些担心。无论多么狡猾的伪装,都经不住岁月的蹉跎。她和白雪岩朝夕相处,不经意间总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白雪岩虽然年幼,阅历不深,但不代表他是傻子。 四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竟都没有说话。船没了,大痣也不知去向,四人一鸟,各自抱了一块木板,向岸边游去。 在他们离开后,水面突然冒出一串气泡,冷红丹抱着冷白丹的尸体,缓缓从水底浮了上来。 她怨毒的望着白雪岩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狞笑不已。 京城是个大染缸,表面的繁华下,不知有多肮脏。六扇门的两名绝色女捕,而且还是双胞胎,竟然没人打主意,这本身就不正常。 在六扇门,除了门主和少数几个人,很少有人知道,她们两人的父亲就是六扇门辈分最高的神捕,大周四大高手之一,绰号狼王的冷千锋。 第五十一章 京城屠龙小会 自从太子举办了美女猪宴席之后,京城一时流行起了食人盛宴,许多达官贵人,无不以能举办美女猪盛宴为荣。这造成了大量的地下饭庄如雨后的春笋般钻出。亦造成了京城稍微有点姿色的女性,都不敢一人出门。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掳走,成为别人口中的美味佳肴了。 一些地下饭庄,甚至还针对不同年龄胖瘦的女性,推出了多款食谱,总结出了宝贵的食人经验。 比如年纪稍微大点的美女适合炖着吃,若是加入牛羊肉乱炖,味道更加好。年纪幼小的女生肉质细嫩、味道鲜美,最适合烤着吃。年纪适中的则可将肉切下涮着吃。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预料。谁也没料到,太子的特殊爱好,竟然能风靡京城,成为京城的又一大亮点。当朝廷醒觉的时候,大量的女性人口失踪,官府的状纸如雪花般络绎不绝。无奈下,当今圣武大帝,武神周擎天只能亲自下旨,严惩了太子,并严厉打击地下饭庄,才总算刹住了这股食人之风。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这只是京城大乱的开始。自古夺嫡之争多伴随着血光,但不管谁当权,都不希望大周朝出现动荡。而这次的大乱,直接动摇了大周朝的根基,因为引起大乱的并非只有人。 ……………………………. 京城郊外,白龙寺。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三天,以至于道路有些泥泞。一辆四匹马的马车,快速在泥路上驰骋,不时溅起一片泥浆。 赶车的汉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一看就绝非普通车夫。 马车绕到白龙寺后院停下,车夫忙把缰绳系到一棵大树上。撑着一把油纸伞,打开了车厢的门。 车厢内,一名身披大氅,体型微胖,全身包括头部,全部包裹在黑衣中的人,缓缓起身从马车上走下,快速进入了白龙寺的厢房内。 而赶车的车夫,则撑着油纸伞,屹立在雨中,警惕的左右张望,不允许任何生人靠近。 淡淡的茶香飘散,厢房内,文王殿下手持白子,正犹豫不决,不知该往哪里落子。而在文王殿下对面,坐着一名双眉发白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文王殿下,老僧观你举棋不定,可是心中有心事。” 文王殿下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白子道:“了空大师,等了这么久了,他还没到,难道说他不来了?” 了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文王殿下何出此言,他已经到了。” “大师好耳力,真不愧为当年的点苍山八大金刚之首。”黑衣人推门而入,缓缓揭开头上的面罩,赫然竟是保龙一族的头领,不败大将军风破天。 “阿弥陀佛,风施主,贫僧已遁入空门,不再理会俗世之事,往事贫僧已经不记得了。” 风破天冷哼一声道:“大师以为遁入空门,往事就能一笔勾销吗?你可是保龙一族通缉榜上排名第一的通缉犯,难道你就不怕本官带人抓你吗。”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已无欲无求,只求每日吃斋念佛,安度晚年,大将军何必苦苦相逼?” 风破天冷笑不已,倘若这了空真的无欲无求,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别人不了解这了空的过去,他可是太清楚了。二十年前那场动乱,叛匪接连攻下十四座城池,一路打到了京城。若不是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御驾亲征,大周朝早完了。 仁王见风破天面色不善,微微一笑道:“当年本王尚年幼,不懂政事,但对于点苍山叛匪一事,也多有耳闻。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年的匪首也已经伏法,大将军何必还要斩尽杀绝呢?” “既然仁王说话,那此事就此作罢。”按理说保龙一族直接听命于皇上,不该给任何人面子。可若是真如此,那风破天就不会来到这和仁王私下见面。 “不知仁王殿下让老朽来有何贵干?” “大将军何必明知故问?不如坐下,我们边品茶边谈。这白龙寺的茶叶,选用最上等的龙井茶茶尖制成。每十斤新茶,方能制出一斤。冲茶的水是了空大师特意命人接的无垠水,味道极好,若不是为了招待大将军,普通的达官贵人即使烧一辈子香,也没有机会品尝。” “看来仁王殿下对于茶道非常精通,可惜老朽公务繁忙,不像仁王殿下这么有雅致。老朽喝茶只是为了解渴,在老朽眼中,只要能解渴就是好茶,至于是什么茶叶,老朽并不在乎。” 风破天话里有话,仁王微微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大将军的观点,本王无法反驳。不过,茶要凉了才能解渴,否则会烫到嘴。不管喝茶还是做人,都要审时度势,这一点相信大将军比本王懂。” “仁王谦虚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仁王殿下的仁义之名誉满天下,却暗中支持了大量的地下饭庄,逼得当今皇上严惩了太子。若是让人知道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仁王哈哈大笑,拍手鼓掌道:“天下间,果然没有任何事能瞒过大将军的眼睛。不过明人不做暗事,您为什么来,本王为什么请您来,你我心里都清楚。” “倘若老朽说不清楚呢?仁王殿下应该明白,不管殿下说什么,老朽都不会承认。” “本王当然知道,若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大将军什么都不会承认。但大将军要考虑清楚,本王做事一向有耐性、有底线,凡事不会做的太绝。可若是本王身后这位出手的话,那本王可不敢担保会发生什么事。” 仁王话落,他身后得木门猛然推开,武王从隔壁厢房走了出来。风破天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武王虽然声誉不佳,可手握四十万重兵,为人又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保龙一族不在乎仁王,可对武王极为忌惮。 武王大大咧咧的往蒲团上一座,拿起茶壶对着茶嘴牛饮了两口道:“你们这些自以为有点墨水的鸟人,说个事绕来绕去真他娘的费劲。老子可没空陪你们磨嘴皮子,直接挑明了说吧,太子一旦得天下,必不会放过我和二哥。要么太子死,要么我们亡。你若不帮老子,那老子就让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你应该知道,那老东西生性多疑,平生最恨人骗他,有没有证据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旦开始怀疑你,那你就完了。你猜到时候那老东西会怎么收拾你?” 风破天记不清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人敢威胁他了。他还记得最后威胁他的人是一名部落族长,当时的他命令保龙一族,把这个部落所有的男人全都剥皮,放在太阳底下爆嗮。女人则卖进了青楼,永生永世不准赎身。 但今天,武王赤裸裸的威胁他,令他的热血上涌,险些拔出腰间的短剑。他的面色一变再变,从愤怒到杀气四溢,再到恢复平静,直至最后笑容满面道:“武王殿下果然快人快语,老朽佩服。既然武王殿下已经表态,那需要老朽做什么,但说无妨。” 风破天非常了解这位三王子,若说有人能是太子的对手,那一定非这位三王子莫属。仁王的威胁,他根本不屑一顾,甚至说只要他想,即使仁王贵为二皇子,他也有办法让仁王死于非命。 可这位武王殿下,本身武功就极高,手下又高手如云,猛将如雨。这倒也无所谓,自古忠臣手握重兵的多了,还不是乖乖回京受死,像风破天这种人是不怕君子的。但可惜的是武王殿下根本不是什么君子,倘若风破天不先应允武王的要求,把武王稳住,那武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哈哈哈…大将军果然是聪明人,爽快。日后若有事需要大将军帮忙,大将军可千万别忘了今天的承诺。不然的话,你也知道我这人品行差、名声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谁要是惹了我…” 武王狞笑不已,风破天强压怒火道:“武王殿下尽管放心,老朽一向说到做到。既然没什么事,那老朽先行告辞了。” 风破天扣上和衣服连在一起的帽子,颇有深意的望了仁王背后的木门一眼,大踏步的走入雨中。 保龙一族有祖训,决不参与夺娣之事,这是保龙一族能屹立千年不倒的根本。可许多事并没有选择,武王和仁王抓住了他的把柄,令他只能暂时屈服。若是不从,以当今圣上的多疑无情,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风破天离开后,仁王背后的木门再次打开,明珠公主缓步走出来道:“这老狐狸是来探虚实的,他想看看我们知道多少,并非真心想帮我们,派人日夜盯着他,必要的时候,我会请我师傅亲自出手…” 明珠公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子的阴毒,令二皇子和三皇子,以及明珠公主,不得不联手将太子推翻,否则太子一旦上位,绝不会让这些兄弟姐妹活着。 至于说风破天有什么把柄落在武王手上,此事说来话长,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