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龙道》 自序 好久,好久,没有这种冲动了。 我是说写一些文字的的冲动。或许是因为生活在快节奏的都市,加上灯红酒绿的工作环境,少了对平时生活的感悟与总结。这种基于文字抒发感慨的机会和想法,很少很少了。 依稀记得,当年也只有在qq空间发表一些自己的日志,有些懵懂,有些愤慨,有些悲伤,有些开心,有些好奇,有些幸福。寻一个安静的夜晚,只身一人,敲击着键盘,回忆发生的事,将自己的感受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给自己看也好,让他人阅览也罢,来释放自己的情绪。至于有没有影响到周围的人,却不得而知。 如今,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让我完成出生以来一直追逐却半途而废的梦想,而我却放弃了。而且,余生无望。 所以,才想起以这种方式抒发下内心的感慨。 其实,只因为一个“龙”字。 一个是我的老板,老龙。一个是温柔如水的龙子汐。他们两个在我心中占据的比例很大,也特别重要,甚至超过我的养父。 可以这么说,我对“龙”字情有独钟。 原因有五:其一,就是因为我生命中出现的两个重要角色,老龙和龙子汐;其二,我也姓龙,很小的时候养父捡到我,我竟冥冥中知道自己姓龙,其他的事却不曾记得;其三,我有一个和龙有关的职业,画师,而且专职画龙;其四,我的那个半途而废的梦想,和龙有关;其五,在“老龙发屋”工作之前,龙一直都是我的信仰。 提到工作,就会涉及生活,自然就会凸显出“活着”这个话题。 “活着”这两个字,在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心灵的呐喊,也不是来自于攻击,而是承担,去承担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进而直面现实给予我们的苦难和平庸,甚者去揭示、去改变些什么。 因此,活着没有那么容易。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当然,这么深刻的认识,也是我去了老龙的发屋以后,才渐渐形成的。 长期以来,我的画作都是源出于和现实的那一层紧张关系。我沉湎于想象与梦境之中,又被现实紧紧控制,我明明感受着那份信仰的真实存在,又无法使自己变得纯粹。 直到我来到老龙的发屋,才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份真实,即便有些诡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的画作才突破了瓶颈,步入了一个专职画龙师的行列。 然而,后来发生了一些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一些事,才让我慢慢知道:其实,我签下那份和其他员工不一样的劳动合同,也只是我要讲的这个事情的开端而已。 一个疯疯癫癫的dj潮流老龙,一杯秘制的鸡尾酒,一张神奇黑胶唱片,一幅看似普通的水墨画,一些熟悉的旋律,竟成了我工作的标配。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加上后来在我生命中出现的龙子汐,让我一个画师体验了一段别具一格的人生之旅,更是让我重拾丧失的那些记忆。 感激之余,难免混杂着些别的情愫。 虽然可能和龙子汐再无见面之时,但是我相信:情在,心在,日后定会重聚对眸。 蓦然回首,子汐走了,我还在,我依旧会继续作画。一如既往地画龙,画好龙,画活龙。 因为,老龙需要要我。这里,也需要我。 一别不知要多久,我仅将和她记忆的始终,写于此书,以表相思,聊以慰藉。 尔不在,心为痕,吾在此,静侯尔归! 然而,相思之醉,难御吾心,终是踏上穿梭在龙道的路上。 一切都是从好奇开始的,就是不知道结局如何。 我非商品,何须说明。 所以,看书吧,我会将关于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第一章 Good luck 您好!欢迎光临! 请问你是需要剪头发,还是接头发? 剪发,可以剪去您的烦恼、忧伤和哀愁。接发,还可以让您拥有想要的性格和特长。 当然,还有一些特色小服务哦!例如:剪掉烟瘾、酒瘾和体重,增长身高和颜值等等。 总之,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对了,您见过龙吗? 在本发屋还能欣赏到活灵活现的3d水墨龙画哦! 小本生意,不收钱,为我的画儿签上您的大名,按个手印儿就行。 不过,此服务每人终身仅享一次,一次绝无仅有的特殊服务! 我是“老龙发屋”的店员,也是一个画师,顺便做下宣传和推广而已。 这家不起眼的发屋或许曾经进入过的你视野,但是你一定没有进来仔细的询问过我们这里的服务。 因为我们店就一个理发师,小星。还有,就是这“老龙发屋”的名字,土的都不能再土了。我对着老板也是无语,起个名字土就土吧,弄个招牌还只是弄了张红纸写的黑字。 还好只是白天营业,真要是到了晚上,人家还以为是鬼屋呢,看都不敢看了。 你说哪个理发店不明码标价地写个价目表,而我们老板呢,不要钱就就不要钱呗,偏偏注明要按个手印儿。搞的跟画押一样,谁还敢来啊? 其实,这些还不是我担心的,毕竟我们发屋的服务项目真的是世界罕有的。 真金不怕火炼,好股不怕下跌,好服务自当不怕无人光顾。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需要理发,来我们发屋试试吧,或许理个好发型不说,还能有点意外收获。 老龙发屋,虽然有点low,但请记住我们发屋的名字! 下次再见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进来看看吧!因为老板说,可能来个漂亮的洗头妹。 是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啊?这家店被你说的这么神奇,那么发屋的理发师应该是一个极其出色或者有什么异能的人了。非常遗憾的告诉你,小星是个聋哑人。对我而言,谈论人家理发师的能力,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我只是一个画画儿的而已,隔行如隔山。 其实,连我都不知道,为何会稀里糊涂的成为了这发屋的店员,而且签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合同。 一切的开始,还要从那个晌午开始说起。 那是一个周末,走在繁华的都市,却因为一些事,提不起一点儿精神。 漫无目的地游荡,路旁的落叶让画面有些凄凉。 兀地,有人在背后拍了下我的肩膀。 侧头看去,原来是路旁一个齐耳短发的年轻人。他白色衬衣配了条短裤,显的干净利落,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那双眼睛不大,闪动着些异样的光芒,清澈明亮,仿佛能够净化心灵一样。 “有事吗?小哥……” 看了他那双清澈明眸,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转过身,正对着他回了一个微笑。 可是,他眼睛也不眨,也没有回答我,只是傻傻地看着我。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有点疑惑,又歪着头问了一句,然后眼角的余光向四周扫去,想试图找寻答案。 那短发年轻人身旁摆了一个凳子,上面搭着一块灰色的布,放着一把旧迹斑斑的剪刀,还立着一个牌子,细细看去,上面写着:“我不会讲话,也听不到您的声音,但是我会用心为您服务。” 看完,我懂了,他是一个聋哑理发师,在街头靠自己本事赚点钱而已,应该是这样的。 “不好意思哈,兄弟。我不需要理发的。” 我连忙赔了一个尴尬的笑,我确实不需要理发。因为,从十二岁那年开始,我的头发就再也没长过,说来也是奇怪。当然,我没有说明原因,毕竟没有人会相信,更怕落下个欺骗聋哑人的骂名。 可是,他竟盯着我,无动于衷,对着我的,依然是那双空明的眼睛。 我皱起了眉头,难道这聋哑人真如新闻上报道的那般,要对我死缠烂打博取我的同情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动了,眨了瞎眼睛,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个笔。 我恍然大悟,他是聋哑人啊,根本听不到我讲话的,看来我是小人之心了。 他翻开本子,写了点什么,然后将本子递给了我。 本以为,他是写了些“要不要理发”之类的话。可是待我正笑着准备接过本子,写上些委婉的话来拒绝的时候,我诧异地停了下来。 本子上竟赫然写着一个“龙”字。 我百思不解,“龙”是在说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说我姓“龙”?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看过我画的龙? 也不对啊,我画龙的本事不错,毕竟也只有圈子内的人才知道啊。 实在想不通,我便瞄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也希望能从他的脸上得到些什么信息。 谁知,那双眸子竟在一直盯着我,依旧是那般的空明清澈…… 话说回来,还是先说说我为什么会像一个流浪汉一样游荡在街头吧。 时间倒回到三个小时前,我还正站在领奖台上侃侃而谈,发表着自己的获奖感言。那是我们圈内组织的一个奖项,说小吧,这个奖项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参赛,说它大吧,也只是一个喜欢水墨画的年轻人的小圈子。那个时候,我可以被称为画师。 我叫龙十五,男,二十八岁,本地人,应届毕业生。 我姓龙,按照养父的说法,是我自己定的。当年发洪水,我和亲人走散,养父问我姓什么,哪里人,我只说了一个字“龙”,无奈之下就将我带回家,一养就是二十多年。关于我的名字“十五”,则是养父给我起的,意在“十五月圆,亲人团聚”,也是希望我早日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养父是个单身汉,养我不容易,更是良苦用心,可我却偏偏不争气。小时候,爱看《龙的传说》、《七龙珠》等动画片,大一点了爱看《人龙传说》等电视剧,然后上大学了还转去了美术专业,人家别人都是学习设计、动漫之类的热门课程,而我却天天不务正业地画水墨画,并且只画龙。 如今,我毕业了,养父却病倒了,说是心脏出了问题。我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的荒诞,所以颁奖典礼一结束,我便匆匆地去人才市场,准备找份正当的工作,而且工资一定要高,还要稳定。 可能你看到这,会说:你想多了吧? 是啊,可是没办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挣钱为养父提供一个好的治疗条件。 典礼上的慷慨激昂,让我信心十足,加上自己有些文字和书画的功底,还获得过不少奖项,我本以为能很顺利的找到一个合适的岗位。可是,竟让我活生生地演绎了一场“初生牛犊不怕虎”。 社会是现实的,竞争是惨烈的,一个个信心满怀,趾高气昂,然后却又是一个个垂头丧气,灰头土脸。 “好了,简历放这就好。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您。” 同样的回答,让我知道,找工作没有想象的那般容易。还有好人提点说,你没受到人家的冷嘲热讽就已经不错了,该庆幸的。 十余份简历,我挤在人群中,足足花了两个半小时才全部投了出去。 没有口头的承诺,只是让我回家等待消息。 踱步在热闹的都市大街,穿梭在周末的快乐时光中,我却成了这个城市中最大的笑话。 落叶和凉风,让我伤感万分,无奈间游荡在路上,回忆着今天的起起落落,品尝着人生的苦楚。 就这样像个行尸走肉般,在路上荡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遇到了那个莫名的年轻人,将我从失落中唤醒。 时间快进,前进至我正发现那个年轻人看着我。 这个时候,我很诧异,因为根本不知道那双眼睛盯着我,究竟在期待着什么,一时间我都愣住了。 “嗡嗡嗡嗡嗡” “咚咙咚咙咚” 手机振动声和短信铃声,打断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我们二人同时拿起了手机。 手机里有一条更新的微博信息,一条短信息。 我先打开了那条微博,因为现在是信息的时代,每个人几乎在意的都是最新的消息。反而短信,则是很少有人用,毕竟有了微信,短信基本都是些诈骗信息。 “本市龙十五,年轻才俊,活现神龙……” 我抿嘴一笑,原来是早上的颁奖典礼,有些朋友偷偷传上了微博,还配了我的照片和画作。 简单浏览了下,出于自己已经全程亲身经历,也没再过多关注。 可是,那条微博的发表时间却吸引了我,是一个小时前。 莫非,面前的年轻人是看了这个微博,才知道我画龙,姓龙的吧?恩,肯定是这样的。 心里没有了什么包袱,我顺便打开了下那条刚刚发来的短信。 短信是来自本市的一个手机号码,信息如下: 龙先生: 您好! 我们已经仔细审阅了您的简历,并希望您能成为我们老龙集团的一员。 为了彼此进一步了解,请您务必在今天参加面试。 面试地点:市区东三环人民路南大街99号 面试时间:下午1:00 注意事项:请携带您最近的画作、一支常用画笔、一张银行卡。逾期不候,后果自负。 阅读完短信息,我先是一惊,居然是面试通知。然后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欣喜若狂。 这简直就是天降甘露啊! 本来还在为找工作的事发愁,一下子来了面试通知不说,而且还是个集团,应该是个大公司! 面试应该还挺正式的,让带作品。带笔的话,估计是要现场作画吧,避免作品造假。 我竟然相信了,就算它是诈骗,就在市区也不敢胡作非为,而且我又没有钱,他能骗我什么? 况且,面试通知都提了我的名字,应该不会有假。 欣喜之余,我赶紧拿起笔,想给那个年轻理发师写上“我有事要去做”、“没有时间理发” 之类的话,也算个正当理由,然后就走人。 可谁知,我还没有写,那理发师便拿过本子和笔,写了起来。然后,又将本子递给我看。 “龙,我中午要面试,下次再见。” 我立马笑着点头,拿过那只笔,写道:“goodluck!” 聋哑理发师收拾摆摊,我则扬长而去。 街上偶遇,落魄的二人,是否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goodluck! 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 第二章 神棍!疯老头儿 正值晌午,没来得及回家告诉养父这个好消息,肚子随便应付了点,然后就从朋友那儿取了我那一画成名的水墨龙,我便叫了个滴滴,在马路的树荫下等待着车主的来临。 马上就有工作了,大把的钞票等着我,也不在乎这十块钱,奢侈一次就奢侈一次吧。 “嘀嘀嘀嘀……” 一辆红色凯美瑞,鸣着车笛,开着双闪,停靠在路旁。 “红色,扎眼!喜庆!还是凌动版的凯美瑞,绝了!” 我暗自开心着,就连老天都开始给我庆祝了。美美哒,我微笑着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哥们,东三环人民路南大街,对吧……” 车主是个靓仔,他拿着手机,看了下滴滴单的定位。 “对对对,东三环人民路南大街99号,老龙集团。” 我看了下手机的短信,确认了下,又跟那个靓仔重申了一次。 “99号?老龙集团?南大街不就到98号吗?啥时候又出了个老龙集团?”靓仔皱了下眉头,然后把手机放好,继续说道:“哎,新鲜!戴好安全带,走喽!” 我没有说话,管他99号还是98号,反正我也从来没注意过这些街牌号。那边快到老城区了,滴滴车主不知道很正常。老龙集团,或许就是刚搬来这边的吧。 十几分钟的车程,车已经驶入了南大街,还在向前开着。 “哥们,快到你定位的地方啦,你看看在哪里下车?前面就是街尾98号啦,你要不要在那里下?” 靓仔车主说着,将车行驶速度降了下来。 我看着窗外,确实已经到了南大街的尽头,可没有发现上面大牌子上写着“老龙集团”。 “行,就这吧。谢啦。” 98号后面就是99号,可能就在附近吧!自我安慰地下了车,准备步行找一找。 下车沿着街走了一段,看见了一个牌子,写着“南大街98号”,是座写字楼。而后面也就几家小店,再也没有发现那样标着号码的牌子。 莫非,我真的是被骗了?不会吧,这么耍我也没道理啊,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开始怀疑人生了,工作没找到,被骗了不说,还倒贴了十几块钱的滴滴车费。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硬着头皮走去了街尾的一家店面。 门是关着的,我上去用力拍了拍那扇结实的玻璃门,玻璃是带纹路的,我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有人吗?我是来面试的……” 我大声的喊着,可是有种不知名的心虚,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会找错了吧?那,出来人,得多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吱声,也没有人来开门。我想,我真的是遇上了假招聘! 愤怒之余,我还是失落的转过了身子,准备离开。 “吱呀~~” 门开了! 我还没有落下那离开的那一步,门居然开了。 我转身看去,看到一个男子,具体年龄不详,时尚潮流范儿。 他上身运动型浅灰色卫衣,下身一条浅蓝色牛仔,花白的头发向后梳起一个马尾辫,一副黄色镜片的欧式休闲太阳镜遮住了双眼。 明明是个老头儿,打扮的却像个艺术家。 “那个,请问……” 我弱弱的话还没问完,就听到了一个干脆沙哑的声音。 “等一下啦!没看到我在忙吗?” 艺术范老头儿,有点不耐烦,头也没回地继续忙着。 只见他将手中的凳子放在一旁,立马踩了上去。待站稳了,只见他手一抖,出现了一个竖着的红色条幅。 那种鲜红的颜色,仿佛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好奇地移动了几步,伸着脖子,向那个条幅看去。 老——龙——发——屋! 对,条幅上居然写的是“老龙发屋”。 老龙发屋?我彻底懵了,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老龙集团?眼下这位时尚的老头儿,就是那邀我前来的面试官? 我瞪大眼睛打量着那个奇装异发的老头儿,心中有种莫名的滋味,顺势咽了一口唾沫。 脸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就连我的心也凉了半截。 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有一种想立马转身离开的冲动。 可是,想到需要高额费用的养父和不太乐观的就业形势,我还是选择了等待。虽然没有多久,可是在那站着的那几分钟,却如同千秋万世般煎熬。 终于,那个老头儿忙完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竟没有理我径直走向了屋里,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那个…老先生!我是来面试的!” 我放下尴尬,鼓足勇气,大声喊了一句。 可是,那个老头儿身形渐渐消失在屋子的黑暗里,始终没有理会我。 或许,我真的找错地方了,更有可能是个恶作剧,无奈之下,我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进来吧……” 正欲转身离去的我,仿佛抓住了旧梦稻草一般,激动不已。因为那个沙哑沧桑的声音,就是从屋子里发出来的,悠远绵长。 此刻,我没有犹豫,背着画筒,握着画笔,几步便跨进了屋内。 屋内黑漆漆的,乌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都不知道为什么大白天的,这屋子竟黑成这样,像是光被黑洞吸收了一样。 我试图用眼睛肆无忌惮地摄取着屋内仅存的光亮,寻找着那个老头儿。 “啪!” 很清脆的一声响,像是中指和大拇指摩擦的声音,很神奇的,屋子的灯亮了。 应该是声控的吧,我没有多想,张望着屋内的一切。 一把长櫈,一张茶几,一把椅子,一面类似梳妆台的镜子,眼前基本就这些。 当我扭头想看看一侧的环境的时候,差点没吓得我跳起来。 那个老头儿竟不声不响地正坐在旁边喝着五颜六色的饮品,笑眯眯地盯着我! 人吓人,吓死人的! 我舒了口气,看去了一侧。 那是一个小小的吧台,上面放着当时那个老头儿戴着的眼镜。吧台一旁的柜子上摆着一个鱼缸,里面似乎还有一条鱼,我没看太清,因为又是一声“啪”,屋子内突然响起欢快的dj舞曲,不过音量不大。 看到了,“啪”的声响果然是那个老头儿打手指发出的。 “果然是条龙啊!” 那老头儿,前一刻还笑眯眯的,转瞬便直勾勾地瞪大了眼睛。 嗯?是在夸我长的一表人才,是人中之龙吗?一般不都这么夸人嘛。 我窃喜并回忆着自己的模样,清秀的面庞,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分的泛着紫色的头发顺落至脖子。和那个老头比,除了少一条马尾辫,那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年轻艺术家形象。 对于这种赞美,我自当欣然接受,那个老头儿的形象也在我心中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他真的很有眼光,不是嘛? “您好!请问您是老龙集团的领导吗?我是龙十五,来参加面试的。” 我自我感觉良好,说话还用的敬辞的,可是我话刚开始说,那老头儿的神色变了,瞥着眼,很是不屑的样子。 “自美。我又不是夸你……” 那老头儿,嘀嘀咕咕自说自话,后面声音太小,没有听清。 我用力地回忆着进屋之前的所有记忆,甚至全然忘记了我还要面试,可是任凭我想破了脑袋,我还是不清楚究竟哪里得罪这个神神道道的老头儿。莫非是方才沾沾自喜让他看到了?没有啊,我明明只是淡淡的微笑。除非,他知道心里想的东西。不对不对,不可能! 他站起身来,嘴里哼起了歌,伴着屋里的dj曲子,有节奏的扭动着身体,走出了吧台。 “把你的画儿拿来看看吧。” 都说工作不好做,因为领导的脾气臭,果然是这样。可是我不得不从画筒里取出水墨龙画,递给了他,毕竟这可能是个机会。 “嗯……真是不错!可惜了……” 那老头儿接过水墨龙画,展开画卷,端详片刻,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却闭上了眼,摇着头将画随手丢在了长凳上,而他却又跟着节奏摆动了起来。 我看到那一直当成宝贝的画作居然被随手扔了,心中甚是不愉,再怎么说那也是我费尽心神的作品啊,况且,那还是圈子内公认的第一画。 愤怒,可是我强行压制了下来,将其化成了不解之惑。 “那个…请问您,我的水墨画是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我的话,手舞足蹈的老头儿,突然就停了下来,dj音乐也戛然而止。 此刻,我感到莫名的恐惧,眼前的老头儿似乎对我的质疑声感到极为不满,眼睛也瞪着,我生怕他会生气地做出一些让我意外的事情。 我怯生地退了一步,微微低下了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小男孩一样。 然而,和我猜想的竟然完全相反,那老头儿瞪着的双眼忽然就眯上了,然后轻轻一笑。 “没有没有……画的很好!只是那张纸太烂了。不好意思啊,那个龙……哦!龙十五,对吧。” 纸,太烂?那明明是上好的宣纸啊。 我怀疑这个牵强的理由,更为怀疑的是那个老头儿突然转变的态度。他那致歉的话语,竟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才是面试官,我只是个来参加面试的。 昼阴夜阳的老头儿,必然有鬼。我看着眼前的笑眯眯的老头儿,谨慎地打量着他的举动。 “来,用我的纸来画画试试。” 那老头儿,转过身,一挥手,那个茶几上竟兀地出现了一张泛着淡黄色的纸张,大小和之前我的那幅相差无几。 我惊呆了! 若是之前的音乐和灯都是声控,还解释的过去。那凭空出现一张这么大幅的纸张,是什么能力?这老头儿是魔术师么? 我有点不敢相信,看了几眼那张纸,便瞪大眼睛看去了那个老头。 “傻愣着干啥?赶紧来啊。哦,拿着你的笔。墨的话,自然是要好纸配好墨……” 他唤了我几声,又是一挥手,那茶几上瞬间又出现一个砚台,还有磨好的墨。 惊讶和好奇驱使着我走上前去,伸手摸去了纸张和那个砚台。 是真的!只是,墨好像没有之前用过的那种墨香,反而多了一丝腥味。 “戏法,没见过吗?上等的好货,赶紧的,试试!” 老头儿还挺善解人意的,虽然语气很差,但也点明了我心中的疑惑。中华奇人无数,戏法一说也是确有其事。只不过,他的手法也忒高明了吧。 “这或许是对我的考核吧,估计是认为我那水墨画是造假的。” 心里想着,我拿起笔跃跃欲试,想通过现场作画才征服面前这个神奇的老头儿。 我弓着身子,悬肘悬腕,掌虚指实,提笔蕴墨,娴熟的勾勒着。 这,才是我的舞台。 因为画龙,我再熟悉不过,很快我就提笔完作。 看着自己新生的作品,那条龙栩栩如生,如幻如迷,有着些许和以往不同的韵味。具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总之,给我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相信那作为面试官的老头儿,应该也会被我的画作折服吧。 回头看向那老头儿,不知道他是否全程看我作画,反正他此刻的表情和我预想的一样,被镇住了,惊呆了。 那种表情在他脸上没有持续过长的时间,他微微颔首点头,笑了,温和地笑了。然后侧了下头,张望着我身后的地方,拍着手,说道:“来来来,小星,过来认识下咱们的新成员。” 我顺着那个老头儿的目光,转身看去,是一个年轻人,一个熟悉的年轻人刚好走进屋里。 是那个人,是那个街头偶遇的聋哑理发师! 我心中甚是惊讶,晓得他有一个面试,我当初还以“goodluck”祝福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相遇。 怎么会是他?新成员?咱们的新成员? 我面试成功了?他也早就面试成功了,而且是同一个集团公司! 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面试官,一个神棍般的老头儿,我疑惑万分。 而那个老头儿,却似乎早就料到了我这样的反应,那温和的面庞上微笑着甚至带着几分慈祥,恍如一个老爷爷一样,只是这位随随便便、艺术家装束的老头儿,却在我的眼里,总有那么一丝疯癫和神秘。 “首先,龙十五,恭喜你成为老龙集团旗下老龙发屋的一名成员。然后,自我介绍下,我是老龙,你和小星的面试官,也是这间发屋的店主。” 他依旧保持神秘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同时向我伸出了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嶙峋亘古,仿佛就在一刹那间穿透了时光一般。 我看得有些愣住了。 第三章 签约 看着面前的老龙,我的第一位领导,他出于欢迎伸出的那只手,我竟然犹豫了起来。 握过手的话,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他的员工。 而对这个神秘的疯癫老龙,我竟然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甚至对于老龙集团是个什么样的公司,具体都做什么,是不是只有这么一家发屋而已,而我的具体工作又是什么,我竟全然不知。 关键是,我清楚地记得,在人才市场我投简历的公司没有一家的名字是“老龙集团”。面前这位神秘的面试官,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的我,又看中我的什么工作能力。 一切我都不得而知,当我迟疑间准备只是礼貌的伸出我的右手时,老龙竟然已经把手缩了回去,仿佛我的迟疑又激怒了这位反复无常的即将成为我领导的人。 “瞧你那猥琐样儿,我老龙集团是你能揣测的?” 老龙没好气的回去了小吧台,手从下面拿了一张纸,扔了过来。 我刚才说话了吗?没有啊!这老龙居然真的能够看透我的心思,知道我在想什么。 慌慌张张地接过那张纸,看着面前匪夷所思的老龙,我既尴尬又惊恐。 “先在我这新开的发屋实习一段时间吧,这是实习合同!人家小星中午来了就直接签了,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看来身后这个叫小星的年轻理发师,真的已经和老龙签了合约。因为,我刚回头看了下,他对我点了点头。 对,他点头在示意自己已经成了这老龙发屋的一员。 不对!他不是聋哑人么?怎么能听到老龙说的话! 能听到话,居然还在街头给我装聋作哑。 “唉……这世道,看来只能装残疾,扮弱者,才能获得同情吧。” 也是啊,谁又会聘用一个聋哑人来当理发师呢,毕竟根本都没办法和顾客交流,即便有办法,那得多麻烦,肯定会影响到门店的生意的。 我心里这么想着叹了口气,转身低声说道:“小星,你挺好的一个人,以后实在点,一样可以凭自己的能力赚到钱的。” 小星看着我,没有说话,微笑着,就仿佛我的话就没传到他的耳朵里一样。 看样子,他是准备继续装聋了。 毕竟刚认识不久,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无奈之下,我低头看向了那张纸,那个老龙口中的合约。 纸上也就简单的几行字,内容如下: 即日起,你成为老龙集团的一员,并在老龙发屋实习。 1、实习内容:为顾客画龙,喂鱼,打扫卫生。 2、实习要求:遵守老龙发屋规章制度,尽力完成好每一幅画作。 3、转正条件:完成一幅真龙画作。完成之时,方可转正。 4、福利待遇:实习期间,一次性入职薪金100000元。视业绩发放工资,一幅画8000元,月底结算。包吃包住,三险一金,不定期公费旅游,生日礼物,结婚贺礼。转正后,组合码一套,一次深造机会。 若有疑问,最终解释权归老龙发屋店主。 读完纸上的内容,确实是一份合约的格式,可是没有合同期限。然而,我并不在意,就算让我在这工作一辈子,我都不会有丁点的犹豫。因为福利待遇真的很诱人,而且工作难度不大,是我最擅长的。一幅画就能收入八千元,都比得上北上广普通人的一个月薪金了,况且入职就有十万元,正好解决了我现在为养父治病的治疗费的问题。 我一时忘乎所以,沾沾自喜,初出茅庐,居然得到上天的眷顾。 “好啦,傻小子,赶紧签个字,按个手印儿吧!人家小星来了就直接签了。” 老龙催促着,可是却让我猛然冷静了下来。 “小星?”我质疑道。 “对呀,不过,他签约没你这么正式,他只是口头签约。而你是集团内部正式的内签!” 一个小小的发屋,装修和陈设虽算可以,但也不是高档的那种,如何有这么大的收益? 听老龙话中的意思,分好多中签约模式,老龙集团旗下应该不止有一个老龙发屋,若是总部的效益高,想必其他店面应该做的不错,可是我竟没有听过? 莫不是我一直作画,对这个社会脱节了? 我暗自问着自己,生怕自己进入一个传销类的组织,怕面前笑着的老龙带我走进一个不归路。 事实上后来我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违法组织,但确实是一条不归路。 那个时候,我左思右想,看着已经有了小星的陪伴,咬咬牙,我拿起了笔。 “等等,你签下这份合约,还要答应为我一件事。要么,合约就算作废吧!” 这是耍我吗?我好不容易决心卖掉自己了,老龙又给我来这么一出戏。 “什么事?违法的勾当,伤天害理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我仅有的耐心已经被磨掉了,疑问是他给的,条件是他出的,我自然有询问的道理,只是语气就没有之前那般好了。 “放心好啦,肯定不会让你违背侠义之道,做伤天害理之事的。具体什么事,这得到时候告诉你。说不定,对你还是好事呢。” 呵呵! 这是在演《倚天屠龙记》么,此刻的老龙成了电视剧中的赵敏,除了性别不同之外,那种狡黠,甚至那份可爱,表现的竟如同出自一人。 我知道,我已经要被带进去了,因为我终究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十一笔画一带而过。 龙十五。 见我签上了字,老龙莫名的掏出一个手机,手指点来点去。 “那个,十五啊,让你带银行卡,带了吗?卡号多少。” 银行卡号的登记,是入职必须做的,我没有疑问,直接递给了他。 “咚咙咚咙咚” 老龙好像是登记好了,然后把卡还给了我,只是我接到卡的瞬间,手机响了。 是短信。 “【中国农业银行】您尾号7660的农行账户于17日13时41分收到一笔支付宝转账,金额为100000.00,余额为100507.32。” “个,十,百,千,万” 我看着手机屏幕,伸着脖子,眼睛直勾勾的,手指数着上面收款金额的零,像极了一个守财奴。 最后我又确认了小数点的位置,整整十万! 我看了看老龙,咽了点口水。真的,是真的,入职薪金到账了! 激动的我想着立马就完成签约的最后一步,按手印儿。 可笑的是,我找了半天,老龙居然告诉我没有印泥,让我沾点唾沫,按一下就好。 无奈之下,我一声苦笑,第一次那般顺从的听了老龙的话。 我激动不已,看着到账的那笔钱,比我之前创作卖的钱加起来再翻个几番都没有那么多,那时候,我相信即便老龙让我在大街上裸奔,我都会毫不犹豫。 之前的存款五百和后来六位数的对比,让我很踏实,不是对金钱的贪婪,而是面对这个物质型的社会,有了基本的保障,仅此而已。 “仔细地看看那纸背面的规章制度,别傻了吧唧地看手机了。” 老龙白了我一眼,喝起了吧台上那杯之前喝过的五色饮料。 “哦。” 应了一声,我翻过合同,果然还有一些条条款款: 1.按时上班,工作时间:周三至周日,上午10:00——凌晨00:00。 2.客人理发前,务必让其浏览发型设计图册,选一款进行服务。另外,务必将其告知本店不消费金钱,只需要按一个手印儿。 3.本发屋只接受首次服务,终身仅享受本发屋一次服务。 4.做好本职内工作,禁止拉客。 5.每天只对一个客户进行服务,服务终止,停止当天营业。 6.对于一些态度恶劣的回头客,一律通知店主,交于店主处理。若是私自处理,后果自负。 看完全部条款,我一阵头大,这是要免费理发吗?一天只能接待一个顾客,每人还只能一次,还不让拉客,这是要逆天吗?只有老龙集团这么豪放吧! 小星装聋作哑,这些招待工作都是为我设计的啊! “是啊,你就兼职当下接待员吧,只是介绍、告知。至于,小星,他确实是聋哑人,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咱们讲话的。” 突然袭来的沙哑声,穿透了我的耳膜,直冲听神经。 我的天! “你……那个……老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犹如见鬼了一般,我面前的老龙居然能够完全看出我想的事情。 “对呀,你这表情真是好玩儿!哈哈……不过,我最喜欢你们人类奇怪的表情了,哈哈……” 老龙边说边笑,然后又喝了一杯五色的饮品。 “我们人类?你难道……”我惊慌道。 “是啊,你们人类!哦……你确实现在算个人类嘛。至于我嘛,就是个变戏法的。哈哈……” 说完,老龙又是一阵大笑。 什么跟什么?我逻辑基本都快跟不上了。什么叫我算个人类,你变戏法的,不算是人类啊! 老龙拍腿谈笑,将五色饮品一饮而尽,像是个老顽童。 我扭头看去了小星,那已经开始安静地在摆放着自己理发的工具,在那个梳妆台死的镜子前忙碌着。 小星,真的是聋哑人吗?那么他又怎么能听到老龙讲话?难以置信。 当时,老龙对着小星说话的,莫非小星懂唇语?也只能这般解释了。 “别胡思胡乱想了,傻小子。楼上有四间小屋,第一间是小星的,第二间是你的,最后一间是我的,你可以自己上去看看。” “嗯,好的,老板。” 老龙的话,点醒了我,小星是不是聋哑人,甚至老龙又为什么那么神秘,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做好我的工作就好。 我手中拿着那份合同,看了看,递给了老龙。 “以后别叫老板了,太难听,还是叫我老龙吧。顺口。” 老龙接过合同,一翻手,那张纸就凭空消失了。我也是惊讶了一瞬,对于这种戏法类的事情,从进入这家发屋开始,就已经不新鲜了。 “对了,老……老龙,那个三险一金,都包括什么?” 我对合同上的福利待遇已经极为满意,也不在乎那三险一金的钱有多少了,我完全可以自己买份保险。只是,既然有,我还是问清楚,省的我买重复了,也不失我一个简朴人的作风。 “这三险一金,你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只有我老龙集团才有。三险包括保位险、失念险和娄险,一金就是婚育金。当然啦,三险我现在可以给你配附,一金就只能等你结婚生孩子了。” 说完,老龙瞪大眼睛,大手在我面前一挥,仿佛是做了一场法事,只不过没有念什么咒语。 我没说话,也没做任何表情,就当老龙放了个屁,就当没有三险一金那回事。 市面上是没有,我自己买行了吧!还拿些另类的名词糊弄我。 “知道了。老龙,我去楼上看看宿舍。” 没有过多理会,便欲转过身去。 “去吧去吧。小星,带十五上去看看!” 老龙喊了一句,又莫名的响起了dj音乐,伴着律动,他疯癫的摆动了起来。 而我转身看去,正在背对着我们忙碌的小星,居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微笑着,招手示意我过去。 竟真的能听到老龙的话,真的不是聋哑人吗? 质疑的同时,我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就是当初第一次见的那一把,我大声喊道:“小星,你那把剪刀真的很特别哦!” 小星,做着招手的手势,微笑着,无动于衷,完全过滤了我的声音。 就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无奈的沙哑声:“有病吧你,都给你说了他是聋哑人。” 我回头看去,老龙正对我侧目相视,甚是鄙视,仿佛我是个弱智一般。 “好吧……” 又看了下微笑如初的小星,我尴尬地低下头,承认我的愚蠢。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被一个神秘艺术范的老头儿,牵着鼻子,卖了身,成了一名老龙发屋的店员。 也正是这样,这个谜一样的老龙,将我平淡的生活彻底拉向了另一条不知道尽头的路。 第四章 业前顾客 面临着老龙的讽刺,我快步走上了楼梯。 小星在前面带路,过了一个转角,终于dj的宣泄声渐渐远去,我也躲开了那份尴尬。 楼上只有一道走廊,走廊的一侧是排屋子,想必这就是老龙说的那些员工宿舍了。 小星突然拍了下我的肩膀,指了指第一间屋子的上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张红纸黑字的标识:小星。 我点点头,也明白了每间屋子似乎都已经被老龙分配好了,并且都写上了屋子拥有人的名字。 接着是第二间,不出意外看到了我的名字。 我推门进去,开了灯,简单浏览了下,一张板床,一个书桌,一把凳子,一个衣柜,仅此而已。不过,虽陈设简单,屋内却是非常干净,像是被刚打扫过一样。 屋子不大,也是一个庇身之所,至少不用在这市区花多余的钱来租房了。况且,我就喜欢简简单单的,至简则至纯,也容易让我静下来心来创作。 当然了,这事情还得回家从长计议,毕竟养父一个人在家,心脏的问题也没解决,我放心不下。 想到这儿,我走出了屋子。 既然上来了,也顺便看了下其他两间屋子。 其中一间,理所当然有一个标着店主的字样,而另一间则是标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龙子汐。 拍了拍小星的肩膀,我指了指那个“龙子汐”的名字,试问看看他是否认识。 然而,小星摇着头,对着我耸了耸肩。 或许,是还没有入职的员工吧,我这样猜想。 禁不住对陌生的好奇,也看看老龙是否偏私,我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说不出是哪种香味,但是一闻到那种味道,让我心旷神怡。 我放眼看去,也是一张床,一个书桌等等,和我的屋子是基本一样的。只不过,床上铺了被褥,是粉色带花纹的。 女人的房间?已经入职了? 我本以为是空房间,为还没入职的人准备的,见到屋内的有人住过的气息,自然赶紧退出了屋子,关上了屋门。毕竟,私自闯入别人的房间是不礼貌的,尤其是女性的房间,更为尴尬。 就这样,确认了老龙给自己安排的宿舍,简单转了下,就和小星又回到了楼下。 “老龙,咱们的发屋什么时候正式开业啊?” 此刻,老龙正闭着眼睛,跟着dj的节奏摇摆着身体,那条马尾辫也有节奏的甩来甩去,很随意,“开业的话……明天吧!不过……” 老龙话音刚落,一切停了下来,音乐停了,老龙舞动的身体也停了。 “嗯……来客人了,你们就当开业前熟悉下业务吧。” 接着,老龙便在小吧台坐了下来。 来客人了?还没开业,而且是这么偏的地方,能有什么客人。 我当老龙说着玩,也就是想让我们看着店而已。 可是,就在老龙说完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声音。 是吵架声,一男一女的吵架声。 “你老家那什么思想!这都超了快一个月了!” “我不管!反正我听我妈的。” “行行行!懒得管你!” “要你管啊!你该去哪去哪,别跟着我啦!” 闻声望去,门口走来一对男女。男的走开了,貌似很生气。女的,走进了老龙发屋。 我有点不敢相信,竟然真的如老龙所说的,来了顾客。 “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接着……” 老龙见我杵在那儿,瞪了我一眼,然后顺手扔来一本册子。 发型设计图册? 看到这个册子上的名字,我顿时明白,老龙是让我去招待顾客。 一般情况下,都是顾客给理发师说明想要的发型,或者让理发师来看其脸型自行设计发型。而如今,店里唯一的理发师,小星,是个聋哑人,这任务也自然就落到了我身上。 可是,只有为了赚钱,才会让顾客去看设计图册,并向他们推销一些热门而且高消费的发型。然而,我清楚的记得老龙发屋是免费服务的啊,真心搞不懂老龙搞的什么鬼营销策略。 没有过多犹豫,我拿着那本册子,立马摆出一个微笑,走去了门口。 面前是一位女性,约三十岁左右,肚子隆起的很大,很显然是怀孕的妇女。她双手背着叉腰,走路很慢,时不时的还四处打量着店里的一切。 “您好,女士,是需要理发吗?” 服务就该谦和一些,我语气很温和,面带些笑容。 女顾客貌似并不买账,还在未之前的吵架生闷气,没有理会我的询问,继续往前走。 “女士,您快当妈妈啦,宝妈一般都会选择一些偏短的发型,方便坐月子。您先坐下来吧。” 我始终微笑着,微微搀扶着她,走去了小星那边的椅子。 “确实,小伙子,你当爸爸了?挺有经验的嘛。” 女顾客坐了下来,审视了我一下,终于是笑了下。 “没有啦,只是听一些朋友说的。”我有些尴尬,苦笑着继续说道:“您请放心,我们这的理发师非常棒,而且我们这有各式各样的发型供你选择。只要您喜欢就行。” 说完,我心里一阵心虚,毕竟第一次做推销,而且根本不知道小星的手艺到底如何。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已经说出口了,我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小星身上了。 还好有本发型设计图册,我最起码能给她介绍几款,并展示给她看,只要女顾客相中了一款发型,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当我信誓旦旦地将图册打开,准备为那个女顾客介绍的时候,我傻眼了。 什么发型设计图册,只是封面写着“发型设计图册”几个字而已,翻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基本和发型设计搭不上一点边。 “剃烦发型、无忧发型、断哀发型、文学创作发型、人气头、完颜头……” 刚浏览完第一页,我就彻底懵了。上面只有一些标题,然后附带了些备注,连个配图都没有。而且,一个我认识的发型都没有,让我怎么去给顾客介绍。 “给我看看吧!我自己选一个。” 女顾客看我愣住了,就自己拿过来那本图册。 “咦……怎么没有图?剃烦发型,此发型能去除顾客的烦恼之事,仅限事件一个。无忧发型,此发型可让顾客无忧无虑,时限一个月。断哀发型……” 女顾客边看边小声嘀咕着,翻了一页又一页。 “小伙子,你们这的发型设计,还真是有创意啊!不过,要是真有这样的发型就好了,我就可以……” 话没说完,女顾客低下头,用手抚摸下隆起的肚子。 其实,我知道,很明显图册上写的是不可能实现,其中的一些字眼可能让女顾客又想起了烦心事。 “有有有!这里面的发型都有的!” 老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连忙陪了个笑脸,仿佛我的服务很差一样。 “龙十五!聘请你来,不是来砸我招牌的。这些发型,你也不介绍下!” 面对老龙的叱责,我很是无语,那都是些什么发型,让我怎么介绍。 “好啦。鉴于还没有正式营业,原谅你一次。学着点……” 说完,老龙又对着那位女顾客,笑眯眯地介绍起来。 “亲爱的顾客,您好!刚才不好意思,他是新来的,还没有熟悉业务。其实,我们明天才正式营业。不过,您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上帝。还有,这册子上的发型都是真的。而且,我们发屋都是免费服务的。” “真的?老板,您不是开玩笑吧?若是真能这样,还能免费?”女顾客质疑道。 “瞧您说的,人家是为了赚钱,我老龙可是为社会为人类做贡献的。千真万确,小本生意,不收钱,只要您签个字,按个手印儿就行。不过,每个人只能在我们发屋享有一次服务机会,且只能选择一种发型。另外,您是我们发屋的业前顾客,作为老板,我给您个福利,可以选择两种发型,混搭!” 老龙说话间,挑眉弄眼,不过一直都保持着一副低姿态的服务态度,像极了一个经验老道的推销员。然后,又补了一句,“反正不花钱!来试试吧!给您来个剃烦发型和完颜头的混搭吧,不仅能把您的烦心事剔除,而且还能让你有个更加美丽的容颜,年轻个十来岁不成问题!” 我越听越听不下去,这老龙真是神神叨叨,无敌了!我干脆,仰起了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然而,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爱美之心,或许是出于她贪小便宜的习惯,也或许是出于她真的有一份难以解决的烦恼事,无助的情况下才做出了决定。 “行!就听你的!”女顾客爽快道。 “对了,烦心事您在理发过程中,想着那件事就行。就一件哦!要么,就不起作用了。” 老龙见状又叮嘱了一句,然后喊道:“小星,理发啦!” 对这个神棍,我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女顾客和老龙,还真是“老龙钓鱼,愿者上钩”啊! “我说龙十五!你怎么还愣着!该画龙了!赶紧的!” 对顾客百般依顺,对我转而又凶又骂,这就是老龙。没办法,我紧忙给小星让了个位置,自己闪人去了茶几那儿。 小星为女顾客披上了理发围裙,手中持一把旧迹斑斑的剪刀,双眼空明,注视着她的头发,一动不动。 老龙则为我铺好了纸,备好了墨,我也提起了笔,准备创作。老龙还交代,我必须要从顾客的头发上找灵感,画龙,这样才能拿到每次画龙的业绩薪金。 看着小星杵在那儿,想着之前老龙说的一些匪夷所思的话,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一切都是忽悠人的。 摆明了嘛,没人跟小星说要为客人剪什么样子的发型,肯定是不可能随便为顾客剪发的。而老龙说的那些什么可以剔除烦恼,完美容颜的话,我也只当他在发神经。 因为要从头发上找灵感,所以我一直注视着那位女顾客的披肩长发,也能看到小星的一举一动。 然而,在我猜想和做出论断的下一秒,又被打脸了! 小星居然突然睁大了些眼睛,空明的眸子瞬间变的灵动起来,手中操持着剪刀,特别流畅的剪了起来。 起初,我真的担心小星乱剪一通,惹怒顾客就不好了,砸了生意我以后没有钱挣。 然而,当我试图让老龙去制止的时候,居然看到老龙极为满意的笑着,还点着头,马尾辫上下晃动着。 “看什么看!赶紧画你的!” 老龙笑着侧过头,和我正好相视,立马收了笑容,瞪了我一眼。 老板自己作死,作为店员的我能怎么办,只能听之任之。 画我的龙,让他们作去吧! 我转过头,提笔沾墨,然后远远地向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看去,细细观察。 说真的,画龙能在头发上找到什么灵感,我真的是质疑老龙的叮嘱。 可是,关系到我的业绩薪金,我还是静下心来。 随着小星剪刀一张一合,一伸一收,那瀑布般的头发时而飘洒时而摆动,伴随着无节奏的“咔嚓”声,映衬着头顶的白光,我竟真的看出了一丝端倪。 一缕一缕的头发,散落而下,兀然坠地,像是轻快的飞龙,带着愤怒的情绪,辗转在空中,又突然遇到波折,失望而落,坠落的瞬间,死气一片,仿佛是到了黑暗的地狱。 不,那黑色的是什么? 当掉下的头发,坠入黑色的瞬间,整个屋子响起了幽远哀伤的音调,很轻,很长。 黑胶唱片!那地板上的黑色圆状物是一个大号的黑胶唱片,正好托在座椅的下面。 头发轻轻的触动着旋转的黑胶唱片,竟谱出了一个从未听过的曲子。 听着绵长的音乐,我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有了些和这些头发制造的音乐发生了共鸣。 提笔,扬墨,悬锋,收尾,再提,行进,转锋……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闭着的眸子仿佛被蹭亮了,曾经收录在脑海中那些头发飘散的画面,全部呈现了出来,继续飘着,飞舞着,缠绕着,晃动着。 忽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股悬直而上的光柱,所有的散发被冲击而散。 那是什么! 光柱在以一种可以辨别的速度变粗,越来越粗,越来越亮,而光柱里面居然出现了一道渐渐清晰的轮廓! 是龙!一条径直穿空的龙!一条舞爪着四肢,蜿蜒蛹动的龙! 不过,那条龙好像在挣扎着什么。 犹豫了片刻,我猛的睁开眼睛,在已经画出轮廓的画作上,疯狂的点缀了一气。 最后,我一甩笔,轻轻收回。 焦,浓,重,淡,清。 一条新的水墨龙,灵动跃然纸上,仿佛稍不注意它就能飞走。 就在此刻,小星那也伴随着“咔擦”一声,理发结束。 那是比齐耳短发还要稍长一点的发型,转而无棱,润而不滑,层次感鲜明。 这正是适合坐月子人的一种发型!而且,比一般人都要剪的好看。 虽然和之前比较,失去了长发的柔美气质,但是短发为她以后坐月子将带来更多的方便,而且小星剪刀下的这个短发型,虽短不短,刚好能带来一种别样的女人味。 “嗯,蛮不错的发型!我喜欢。心情果然好多了。” 小星撤去了理发围巾,那位女顾客双手捋发,对着镜子看,笑了。 “真的不用付钱吗?老板。” 她站起身来,满意的同时,发出最后的质疑。 “说了不用就不用,您放心!来,这边签个字,按个手印儿,就行啦。” 老龙一脸正经,拿起了我刚画的水墨画,走了过去。 见状,我已经不再感到惊讶了,因为老龙做的事儿完全不能用常理来猜忌和解释。 我只是有点怜惜那连墨都没干的水墨画而已,竟被别人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儿。 “好了,老板。”女顾客签了字,按了手印儿,仔细看了下那副水墨画,“嗯,这画的真好!龙都要跳出来了!和我小时候……” 她夸了两句,将画递给了老龙,然后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走过去,不甘心自己的劳动成果就这样被别人占了,深深地看了那水墨画一眼。 一个淡淡的手印儿,一个名字,王若兰。 “哎呦,哎呦,哎…呦……” 突然,名叫王若兰的女顾客捂着肚子叫了起来,紧闭着眼睛,瞬间额头浸出了汗水。 “老婆!老婆,你怎么啦?” 叫声响起的第二时间,我刚欲过去,门口便冲进一个男子,赫然便是之前与王若兰吵架的那位。 “我……我要……要生了!” “啊?怎么这就生了,拖了一个月都没生,这……” 王若兰疼痛难忍,她老公惊诧不已,然而两人都挂着一丝隐隐的开心。 “你要是早遇到我,早就生了!哈哈……快点送医院……” 在王若兰疼的叫出声的那一刻起,我就清楚地看到,老龙脸上竟一直都在笑着,仿佛一切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然而那丝笑容,那丝诡异的笑容,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神奇的老头儿。 第五章 无声的哭泣 本来我应该惊讶于老龙那种未卜先知的能力,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放弃了所有的好奇、感叹和追问。 那是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一通简短的通话。 “小龙,小龙,你爸……赶紧去中心医院!” 电话是邻居打来的,养父病发了,我知道这次凶多吉少,因为我知道之前医院已经下发了病危通知单。 记得,养父的病是在捡到我的那一年出现的,呕吐,抽搐,甚至最后休克。医院诊断为严重的心肌炎,只能靠药物维持,或者移植心脏。因为钱的问题,养父的病始终没有得到比较好的治疗。 一切都怪我!怪我的荒诞,怪我的不争气。 然而,养父终于是扛不住了。当我接到那个电话,眼前一暗,基本绝望了。 我恨,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寻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为什么没能早一些从那种荒诞中逃脱出来。 那样,那样的话,或许养父还能轻松一点,病情也会有些好转,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可是,命运仿佛冥冥中早已安排好,等着我去目睹。 当时,我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挂完电话后心中就只有四个字,“中心医院”。 “十五!记住你曾答应过我一个要求……” 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不禁回头,怒视着。无论老龙要求我做什么工作,我也都会一口回绝,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第一任务是去医院。然而,老龙说了一句让我意外的话。 老龙之前嬉笑的面孔,已经变得极其凝重,他说:“你今天无论如何请不要哭出声。” 无论如何,请不要哭出声。 或许是老龙又预知到了要发生的事情,是在鼓励我,让我坚强吧。 我轻轻地点了两下头,转头跨出发屋门口,奔向了医院。 只是在搭车关上车门的瞬间,耳边又传来沙哑的声音。 “十五,有必要的话,我会救你养父的,相信我有那个能力。我只有一个要求,记住不要哭出声。” 声音仿佛是贴着耳朵说出来的,久久回荡不去,而老龙早已经不在我的视野中。 医院中熙熙攘攘,我问了几个护士,才找到了我养父柳铁生。 柳铁生,58岁,男性,重症监护室9号床。 我扒着玻璃,看着里面戴着呼吸面罩的养父,鼻子酸了。 他辛苦一辈子,打零工把我养大,经常奔波在外,没有享过福,而且从来都宠着我,没让我苦过一次,即便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说服我或者满足我。 “让开让开,先生让开一下!” 正当我目不转睛看着惨白如画的养父时,门外一个移动病床正躺着一个昏迷的女人,推了过来。 因为我正处于焦急和伤心的情绪,也只是匆匆一瞥,而也是那一瞥,让我意外的发现,那个女人竟然是她。 业前顾客,王若兰。 “顺产,生命体征正常,异常昏迷,待观察。” 护士交接了一下,王若兰便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在我养父的一旁停了下来,8号床。 “呜呜哇——” 是孩子的哭声,突然又戛然而止,很短暂的声音,却很奇妙,仿佛震荡了我的灵魂。 孩子在哪儿,有没有事,我不得而知,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因为我回过头的瞬间,看到养父旁的医生已经开始了抢救,甚至隐约间听到那电子仪器的“滴滴”报警声。 门没有锁上,我竟直接冲了进去。我慌张地跑到养父的床边,神色不定。 把生命交给别人,永远都是不确定的! 我眼看着养父的面容渐白,电子仪器上的生命体征渐无,随着一个拉平的“滴——”声,医生停了下来,而我彻底慌了。 求求你!救救我的养父! 那是我当时心中唯一的呐喊,声嘶力竭。 我推开医生,趴在了养父的床边,呼吸面罩没有了新生的哈气,仪器指数归零,眼前的一切告诉了我结果,养父,死了! 可是我早上还和他一起吃过饭,聊过天,让我如何能接受这个结果! 鼻子酸地更厉害了,眼泪也冒出了眼眶,我哭了,我想喊出来,我想呐喊,想唤醒我的养父! “记住,不要哭,出声……” “我有那个能力。” 对了,老龙!不能哭,我不能出声,答应老龙的,他说能救我养父。 “老龙,你在哪!快来救救我的养父!求求你,老龙……我没有哭出声……” 这是我最后的乞求,潜意识告诉我,那个神奇的老龙,一样能神奇的唤醒我的养父。 “傻小子,我看到了。嗯,好孩子,没出声。” 沙哑声传来,我转头过去。老龙真如我冥冥召唤的那般,出现了,他伸出一只手,用那枯骨般的手指摸去了我的眼泪,“我会救他的。放心吧。” 我会救他,放心吧。简单的一句话,沙哑的声音就仿佛那双干枯的手掌有着无穷的力量,将压在我心头的巨石,硬生生地托了起来。 老龙没有丝毫的迟疑,只见他眼神凝重,用那只为我擦拭眼泪的手,枯指无规则的动着,然后瞬间成掌推向了我的养父。 我顺着老龙手掌推去的方向看去。 一秒,两秒,三秒…… 直到第五妙,养父终是微微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做出了惊人的异动。 手指轻轻扬了下,眼皮跳了下,而电子仪器瞬间都出现了新的数据,一个正常人的生命体征的数据。 在那一刻,我知道老龙将养父奇迹般的救活了。只是,养父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医生都很诧异,也不知道老龙做了什么。一番彻底的检查,也没有弄明白,只是最后论断有些匪夷所思。 生命体征恢复,但脑活动异常,疑似植物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我非常确定,就是老龙肯定知道内情。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8床的王若兰也醒了,被移送去了妇产科的留观室。 而当移动病床经过我的身旁,我发现那个名叫王若兰的女人,她的容貌已经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之前的面容的蜡黄,现在变的白皙红润,居然没有丁点产后的虚弱惨白之色。不止是面容,还有鼻子,嘴巴,脸型,都微微的发生了变化,完全改变之前一个普通女人的容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她,仍然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没有过多的感叹,只是又在养父床边静候起来,希望他也能和王若兰一样睁开双眼。 可我再次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老龙的时候,他对我摇了摇头。 “很难……”老龙轻声说道。 很难? 失落的,我再次燃起了希望,顿时明白了老龙话中隐藏的意思。 “那就是还有方法了!老龙,不,老板,请你救醒他,救醒我养父,我……” “你…你能如何?”老龙瞟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唉…傻小子,跟我来吧。” 或许是老龙知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允诺给他的,也或许是出于对我三番两次的乞求的无奈,就这样带我为养父办理了住院治疗的手续,缴了费,出了医院。 “老龙这是带我去哪里呢?” 我跟在老龙的身侧,难以捉摸,而他仿佛又听出了我的心声。 “接一下咱们发屋的新成员。只有她才能救醒你的养父!” 新成员?她才能救醒养父?她是医生?或者,是和老龙一样有神奇能力的人? 我傻傻的想着,踱步在老龙的身后。 突然,一个声音隐约间穿透了我的耳膜,像是啼哭的声音,一个孩子啼哭的声音,若有若无。 我好奇地四下张望着,希望能找到声源。就在此刻,老龙也停下了脚步。 “老龙,你也听到了?”我弱弱地问道。 “废话!她就在你屁股后面!” 老龙没好气地瞪着我,转身向我身后走去。我先是一愣,也连忙扭过了身子。 他从我身后抱起了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正挤着小眼,张大着嘴巴,可是哭相中却没有丁点的哭声。 我连忙用手拍了下自己的耳廓,然后又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我没有聋啊,眼下明明有个婴儿在哭,可为什么没有声音? “不好意思,让你等太久了……” 老龙笑着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向前走去。 我则是百般不解,好奇的跟在身侧,打量着这个可爱而奇怪的婴儿。 忽然,我在那个婴儿手腕处发现一个标着字的腕带。 “中心医院住院号:606号。母亲姓名:王若兰。” 第六章 龙女,子汐 “中心医院?王若兰?老龙,老龙,这是那个女顾客的弃婴!” 然而,我的惊呼仿佛,就如同一个傻子的笑一样,老龙抱着婴儿视若无睹。 穿过两条大街,走在市里傍晚的小路上,有着丝丝凉意,我脱下了外套给那个婴儿盖了上去。 说来也怪,那个婴儿在看到我之后,哭啼的样子居然止住了,然后对我裂开了嘴巴,笑了一下。只是,依旧没有声音。 路旁的灯亮了,马路上的车也渐渐变得零零散散,而我意外的发现,这竟是前往老龙发屋的路。 或许是老龙先想安顿下这个弃婴吧,我这样想着。 “老龙,那个新员工不会等着急吧?她在哪个车站,要不我去接她?” 迫于我唤醒养父的急切心情,为了节省时间,我准备和老龙分头行事。 “你眼睛瞎啦,不是已经接到了吗?”老龙疑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拨了下那个婴儿的小嘴,“着急?恩……她确实着急了,不过是饿了而已。” 老龙言语间,挑逗着小婴儿,让我根本分不清是在对我说话,还是在对那个婴儿说话。 估计老龙又发起了神经,疯疯癫癫的。而我也只能理解为那个新员工,已经自行去了老龙发屋。至于是与不是,我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回去亲自见证,毕竟现在的老龙就是个火药桶,动不动就会崩人。 然而,结果是小星独自一人看着店门,等着我们回去。 “来,小星,快来迎接下咱们发屋的新员工!” 正埋头在小吧台的小星,果然又听到了老龙的喊声,赶紧从吧台里走了出来。 而我则是一头雾水,那个人来了吗,为何我没有看到? 向身后望了望也没有人,然后我把目光落在那个婴儿身上。 “老龙,你说的新员工是她……”我疑惑道。 “不然呢?”老龙瞪着眼睛反问道,然后把婴儿送到我怀里,“好好伺候下吧,这可是咱发屋唯一的女性!” 我看看老龙,又低头瞧瞧怀里的婴儿,最后又傻傻地望去了小星,希望小星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他不能说话,给我一个表情也好。 然而小星正对着老龙,用手指了指旁边鱼缸,摇着头笑着。 “哦…忘记我家司徒了。唉,老啦,记性不好了。嘿嘿。” 老龙说着,也看去了鱼缸,里面正有一条身体长长的生物,像是鳝鱼,泥鳅。 一老一少,都像是发起了神经,鱼怎么能和婴儿相提并论,无奈中我逗了下怀里的婴儿。 “她是王若兰的女儿吧,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个员工。老龙,咱们要不要给人家还回去。” 听到我的话,老龙没有吱声,只是从吧台下面取出来一张纸,正是我为王若兰画那幅水墨龙。 “你还是来看看这个吧。” 说完,老龙手中的画,神奇般地泛起了些许光芒。这时,他打了一下手指。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屋子里,门关了,灯灭了,只剩下那点点光芒,越来越多,然后汇聚起来。 那是一道光幕! 画面很朦胧,是一对男女,牵着手,突然停了下来。 “肖智,和她离婚吧!我要为你生孩子!生一个属于咱们的宝宝。” “我早就想离了,该死的黄脸婆,让她剖腹产都不愿意,超预产期都一个月了,非要坚持什么说剖的孩子命不好,现在好了,医生都说了孩子可能是个死胎!我还要她干什么!” “不要气了,亲爱的,我给你生。” “嗯!还是你好。” 说着两人就要抱在一起。 “死肖智!不要……” 一个熟悉女人声音突然响起,画面破碎了,又凝聚起一幅新的画面。 画面很清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 “原来,是梦……” 我看到那个女人的面孔,蜡黄的面容,微黑的眼圈,嘴唇发干,失落的眼神。 她,是王若兰! “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妈说了不让我剖腹产的,对身体和孩子都不好,肖智又那么着急。会不会真的去找别的女人?好烦啊,我明明能感觉到宝宝在肚子里动的,不会是死胎的……” 话说完,画面又破碎了,继续凝聚成另一幅。 画面依旧清晰,是老龙发屋。 王若兰坐在那个座椅上,闭着眼睛。 突然声音响起,“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出来呢,宝宝,妈妈不想离开爸爸啊,不想……” 接着就和后来看到的一样,王若兰被肖智送往了医院。 护士手中抱着一个婴儿,是个公主。 “呜呜哇——” 婴儿哭着,可是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恭喜,是个公主。不过,怎么嗓子哑了。” 王若兰笑了一下,突然就昏迷了,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 此时,画面给了王若兰面部的特写。 丝丝的皱纹,渐渐平复光滑,蜡黄的皮肤缓缓变得白皙红润,鼻梁稍稍隆起,脸部也悄悄瘦了下来。 接着,王若兰睁开了眼睛,被送去了妇产科留观室,肖智抱着婴儿走了进去。 “老婆,你辛苦啦!” “你开行就好。我没事,现在感觉身体一点事都没有。要么,老公咱办理出院手续吧,这里太花钱了。” …… 一家三口走出了中心医院,经过一条小路,夫妻二人开心的挑逗着那个婴儿,渐渐远去…… 突然画面回转,放大,在那条他们经过的路上,放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啪” 又是一声打手指的声音,灯亮了,光幕消失了,水墨画也不见了。 “这个婴儿不是……可是手腕上明明标着那女顾客的名字。” 看完整个断断续续的画面,我仿佛从谜海中爬了出来,却又跳进了另一个谜坑。 正迷惑着,我突然感觉到手臂一阵温热和潮湿,然后翻开了婴儿的小被子。 “原来是尿了……唉,小家伙,我来给你换换尿布吧。” 说着,我用剪刀将自己的上衣剪开,垫了上去。 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为别人换尿布,很是生疏,可是我却很开心。 “老龙,你瞧这小公主,多可爱啊!脸,还红彤彤的。” 意犹未尽的我,拨弄着婴儿的小脸蛋,挑逗着她。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现在想想,依旧会红遍整个脸。 “小公主?哈哈……她已经不小了!嗯……算算,有二十五岁了吧。” 老龙扭过了头,捂着脸,一阵奸笑。 我看着老龙那奇怪的举动和莫名的话语,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两只手臂微微一沉,仿佛有什么突然压在了上面一样,起码有40公斤! 没时间再理会老龙,我低头看去,瞬间就咽了一嘴口水。 呈现在我视野的,居然是一个长发的年轻女子,尖尖的下巴,瓜子脸,杏仁眼,柳叶眉,眉宇间还清晰可见的一枚小痣。 也记不清当时是我慌了神,松开了双臂,还是她主动跳了下来。 总之,下一个时间,她就已经用小被子遮住了女人最隐秘的部位,羞羞地站在了我的身旁。 她粉红色的脸蛋,微微地颔首,躲避着我的眼神,细长白皙的双腿屈着,双臂抱在了胸前。 “你……你是谁…老龙,她是……” 我终是意识到了局面的尴尬,低着头将视线连忙转去了老龙那里。 “她是咱的新员工啊!龙女,子汐。” 第七章 龙(一) “龙女,子汐?” 我重复着老龙刚才说过的话,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个名字,正是发屋楼上那第三个房间标着的红纸黑字。 龙子汐。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出现的,更没有时间去考虑,因为她就是老龙口中能救醒养父的那个新员工。 此刻,我只是期待着,期待着老龙能告诉我,眼下这个女人要如何才能救醒养父。 然而,老龙却没有理会我,谈笑间反手出现一叠衣服,递给了龙子汐。 “子汐,赶紧去楼上换下衣服吧。上楼右转,第三间。” 龙子汐,泛红着的脸上那双一直在逃避着我眼神的眸子,偷偷地瞄了我一眼,跑去了楼上。 看着姗姗离开的龙子汐,我甚至怀疑这个柔弱娇羞的女人有救醒养父的能力。 “老龙,她真的能……”我质疑道。 “据我所知,她应该能。”老龙言语间,表情变的严肃,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因为她,是拥有着特殊能力的,龙女!” 龙女。 当老龙再次,提到这个名词,我迷惑了。 之前,当“龙女”这个名词首次传入我的耳朵,我第一时间认为,就是龙氏女子的简称,根本没有多想。 然而,老龙语音加重强调,让我无限遐想。 莫非,是电视剧里的龙女,有着神奇能力雌性龙的化身吗? 现实的世界,文明的时代,凡事都会有一个科学的解释。 我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然而,从老龙神奇的戏法到他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将养父唤醒,甚至医生专家都不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更加确信了世间存在着老龙口中特殊能力的人,或者说他们是神话中的那些神仙。 但是我还是想通过询问老龙,来验证我的猜想,毕竟这也只是个猜想。 然而,老龙却郑重说道: “世间,没有神仙,没有神话里的那些无所不能的仙术。” 凝重的眼神,平淡话语,对我却有着不一般的说服力。 “那……龙女又是什么?”我追问道。 老龙思忖着,在小吧台坐了下来。 “十五,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科学家眼里那般复杂。” 说着,老龙翻手凭空出现了三张a4纸,扔在空中。 三张纸神奇地水平重叠悬浮,每张纸间隔一指。 “三张纸分别代表着这个世界三大子目,一张代表凡子目,主导种群是人族,也就是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子目。另一张代表虚子目,主导种群是虚族。还有一张,则是代表娄子目,主导种群为娄族。” 我听的很认真,但却不是很明白,主要意思就是颠覆了我的认知,世界是由三个子目构成的,而我正处于凡子目中。 我竭尽全力地消化着老龙的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龙手握我的画笔,一下子戳向了那三张纸。 三张纸,被画笔竖直贯穿,也悬停在了那里。 “这支画笔,就代表了龙道!一条贯穿三大子目的道路,这条道路并非如这支画笔那般一路而顺,而是蜿蜒似龙,九曲十八弯。龙女,子汐,就是来自这个地方。她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龙,一条令人羡慕却让人惋惜的龙。” 话说完,纸和笔瞬间坠地,老龙若有所思地又坐回了小吧台。 据老龙所说,龙确实存在,并且生活在一个名叫龙道的空间,而龙道贯穿连接着三大子目。这样,龙子汐才来到我们人类的子目。可是,她有什么神奇能力,又如何才能救醒养父,我不得而知。 她能从婴儿态转瞬成为大人,莫非是能够极速生长,或者是变化形态,而她是怎么才到王若兰的肚子里去的,这一切都和谜一样。 我将这些被一股脑灌入思想的新名词、新生物以及新的世界观默默地消化着,老龙告诉我这些也必然有他的道理。 “老龙,那要怎么样才能救醒我养父呢?你之前说的很难,又是什么意思?” 我理了下思路,还是把自己心中问题的重点提了出来。 “龙后人族而生,汲人的七情六欲而化,他们是人族的信仰,也因信仰而活,能力也千变万化,各不相同。子汐,身为龙,却从化龙池出来就断了六觉,感悟不到丁点的信仰,自然没有龙独享的念力。但是,我意外的发现,她被上天赋予了另外一个身份,也拥有了一份特殊的能力,复苏!然而,未龙化的她,不能熟练的掌握这种特殊的能力,只能对自己施展。方才,王若兰能顺产女婴,确实是她所为。但前提是,王若兰体内有着一道龙气,也正是那道龙气的加持,她才能完成复苏能力的释放。所以你才见到了死胎苏醒,乃至最后王若兰夫妇能幸福美满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后来,龙气被子汐吸收,终是恢复了六觉,也是初步拥有了龙的能力,幻化人身。” 老龙说着,长舒了一口气。 事情的前前后后,很显然是老龙一手安排的,可是很明显他事后心有余悸,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也没有太大把握。 “那现在,她化龙了吗?能不能让我养父苏醒?”我追问道。 “不能!”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让我心中撼动,难道一切的希望又成了泡影? 我呆呆地,突然感觉身体好乏累,眼皮都耷拉了下来。 “傻小子,我只是说现在。况且,我不是已经让你请了护工照顾你养父吗,他现在没事,几年都不会有事。子汐虽是吸取了一些龙气,但没有化龙,确实没有为别人施展复苏的能力。若是想早些让子汐化龙,让你养父复苏,关键,还要看你……” “看我?” 从开始,我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老龙,甚至强行转移到龙子汐身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救醒养父。 因为,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医生都不是,谈何救人? 我一时,被老龙的话,迷惑了。 “对,因为你应该,也是龙!” 也是龙! 我瞬间被惊住了,然后我又笑了,老龙应该是安慰我的,是希望我不要放弃吧。 “老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希望我想开点。可是……” 话还没有说完,老龙就打断了我。 “听我说完,相信我有那个辨识能力。第一次见到你的画,我就看出了些端倪,因为那条画中的龙,居然带着些神奇的力量。出于好奇,我才让你来面试的,起初也只是想看看,验证下我的猜想罢了。然而,见到你,我却发现你身上有一道龙的虚影,而你作的画也确实有些门道。虽然,我感受不到你身上的龙气,也不知道你龙化的念力为何如此之强,但我确信你不是龙,也和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知为何,我竟默然接受了老龙的说法,因为我确实对自己画的龙很好奇,有时候也冥冥中感觉它有种莫名的力量在里面,只是我没有办法解释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我是条龙,没有龙气,不也是条废龙么,我一样不能让养父苏醒。” 失落感油然而生,我低下了头。 “所以,我才说很难。你的水墨龙画,应该是龙契。虽然这种由念力组合化成的契约,已经消失在世界上很久了,但确实如流传的那般,能收集七情六欲,融合成为信仰的力量,能助其生龙鳞,生满周鳞那乃化龙。你完全可以借助这些,来自己化龙。可是,你化龙后,也只是拥有龙族独享的念力,不一定能让你养父苏醒。而若是,你助子汐化龙,她定能让其苏醒!所以说,你才是关键!” 第八章 龙(二) 你若助子汐化龙,她定能让其苏醒! 老龙的话,终是刺中了我麻痹的神经,而那句话也交代了唯一救醒养父的方法。 换作是谁,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他都不会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况且,这不是希望,而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只不过,很难。 所有问题的焦点都集中在一个字眼,那就是“龙”。 在当今的社会,龙是国人祥瑞的寄托,也是民间神话中经典的生物,它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甚至可以呼风唤雨、兴云吐雾、幻化人形。然而,龙的庐山真面目,却始终未曾在这个世界出现。 记得,电视上做过的未解之谜的节目,提到过龙。 1934年7月初的“营口坠龙”事件,1944年陈家围子村坠落黑龙事件,1988年天津西提头掉龙鳞事件,2000年昌乐县黑山子村坠龙事件,2007年高邮龙视频等等。 这些都有目击者,甚至留有龙遗骨和照片。 曾经有人质疑,甚至说那些是造假,可是那些被鉴别为白垩纪的龙骨又作何解释?什么生物又能活那么久的时间? 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龙”真的不存在。那么,十二生肖中为何会有一个不存在的“龙”,而其他十一个全部都是存于世间的。难道我们的祖先在十二生肖中,惟独瞎编一个不存在的“龙”吗? 基于以上,我完全信服了老龙的说法,龙真的存在,而且就在我的身边,甚至我就是一条龙,即便是条废龙。 就这样,我从怀疑到接触,又从认识到接受,进而通过老龙的讲解去深入了解有关龙的所有信息。毕竟,我需要助龙子汐化龙,才能挽救养父。只有了解了,才能更好的协助。 老龙说,龙简单分为三种,一种是龙道原始龙族,古龙,也是龙族最强大的存在,数量极少;一种是龙道化龙池所生的龙族,命龙,数量最多,占据了龙族的九成;一种是化龙,由凡子目、虚子目中的生物进化而来,如凡子目中的鱼化龙、虚子目的怨化龙,基本上算是没有,都是在三大子目中流传而来的,或许在老龙口中的一些典籍中才有记载。 之后,老龙又简单介绍了下三大子目。 凡子目,是最乱的子目。主导者是人族,人族是最普通的,也是最特殊的,普通是因为人族基本不能和其他族群抗衡,特殊是说他们信念、思绪和信仰供养了龙族的繁衍,也促成了娄族的诞生。附生的还有夷族,数量极少,具备一些魅术、幻术,特殊的还具有言灵之术。 虚子目,是最平静的子目。主导者是虚族,全部都是人族和夷族死后魂魄融合所化,他们只有静静地融合,但是据老龙所说,虚族的实力异常强横。 娄子目,老龙只提了一句,娄族人很少很少。 他没有多说,固然有他的道理,我自然也没问。 随后,老龙详细地说了下化龙的过程,以及我需要做的事情。 命龙初生,应附周身六片龙鳞,以开启视、听、嗅、味、触、知六觉,捕捉六欲,汲取其中的信仰之力,从而提升实力。 龙的实力是根据他的龙吟等级、龙鳞转化念力强弱综合判断。 其中龙吟粗略分为高、中、低三个等级,先天而定。 而念力则是由龙鳞数量和种类决定,分为十八个等级。 初生龙鳞六种,分别对应六觉六欲,每对应生出一片龙鳞,念力则提升一级,每生全六种龙鳞,算一周,也称同等级全欲念力。 念力对应生出六色,不同色的念力组合方式不同,也会形成不同的术。 总之,听起来讲起来都很复杂,只不过用数学上组合的方式理解就非常简单。 而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为龙子汐收集六种欲望(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然后通过龙契转化信仰之力反馈在她的身上,让她逐步长出一周龙鳞,方可化龙。 听完老龙的讲解,消化了一番,心中明朗了许多。 “老龙,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难……” 确实,若真以老龙所说,只要有六位不同欲望的顾客,我完全可以很快收集齐六欲。 “是嘛?我说的可不是一般人族的六欲,而是人中之龙的六欲!”老龙无奈地摇着头,长叹一声,“唉……若是一般的人族六欲,我还需要你?小星一个就可以搞定了。” “人中之龙?又是什么鬼东西,你先前也没说啊。” 本来今天在很短的时间内,我都已经竭尽全力在接受每一个新事物了,甚至改变了我的世界观。而此刻老龙,又说了些莫名的东西,让我有些不耐烦。 “这个人中之龙,你知道的。就是些人族中的佼佼者,杰出非凡的人,这些人往往会在单独一个欲望上追逐着,也在丧失着自我的本性。子汐恰恰需要的是这些,收集到的这些欲望通过你的龙契,能转化成更多的信仰之力。普通人的欲望很淡,微不足道,也不足以让子汐生出龙鳞。” 老龙挑弄了下眉毛,冲我笑着,有些调皮,似乎在暗示我的烦恼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说的这些人,不是名人,就是深藏不露的人。名人我没命接触,即使能认识,人家也不会跟我来这么low的发屋。深藏不漏的人我也找不到啊,即便找到了,你还规定不让我拉客。老龙,你说你是不是诚心为难我?” 面对我的抱怨和质问,老龙无奈道:“我可真没那意思,十五,你可要凭良心说话啊。让你找人中之龙,确实是救你养父最快的办法。不让你拉客,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每个人中之龙的本性变质都不是自发的,可能牵扯到他们背后强大的敌人。我是为你着想啊!你这死小子,好心当成驴肝肺!唉……” 说着,老龙那嘴撇着,仿佛受了委屈一样,装地煞有介事。 看着老龙调皮的嘴脸,我一时间竟忘了养父躺在病床上的事情,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哒哒哒”下楼的脚步声,像是高跟鞋。 我闻声望去,是龙子汐。她长发披肩,脸上似乎还带着些红润,背着双手,穿着一套衣裙,缓缓走了下来。 “给你。” 温柔脆甜的一声,她双手从背后抽出,给我怀中塞了点东西,就立马低下了头。 起初,我愣了一下,然后用手将怀中的东西拿到了眼前,原来是我的上衣。 上衣是完好的,之前因为换尿布,才剪了一大块,而如今已经被针线缝了上去。 看到这,联想到换尿布,我不禁尴尬地低下了头,脸也火辣辣的。 “那个……谢谢。” “咳咳……” 当我和龙子汐双双尴尬地低头不语时,传来了老龙的咳嗽声。 “我说,你们两条小龙都这么害羞么?有——这么——难为情吗?” 老龙连续两个疑问句,句尾还故意拉长了声音,摆明了在调侃我们。 我没好气地侧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老龙,还好意思说!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就是!龙伯,你好不正经……” 我刚说完,对面也传来了龙子汐害羞声。 然而话刚说完,我俩正好面面相视,或许只有一秒。 但也正是这一秒,让我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龙子汐的面容。 她是个瓜子脸,细长的眉毛,很平,杏仁眼很透亮,睫毛很长,鼻梁较普通人高了一些,薄薄的嘴唇粉红色,尖尖的下巴。对了,还有她眉宇间那颗可爱的小痣。 我注视着她,下一秒,她就已经红着脸又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散开了几丝挂在了脸庞。 这就是龙女吗,真的很美,很温柔,像水一样纯净单纯。 莫名地我居然鼓起了勇气,尴尬之色渐散。 “你好。我是龙十五。” “那个……你好,叫我子汐就行了。那个……谢谢你的上衣!” 第一次对话,就随着子汐的话音一落,便匆匆结束了。 她说完最后几个词,猛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跑开了。 第九章 剃光头的恐惧 就是这样,老龙发屋所有成员全部报道完毕,如期正式开业。 发屋也如预料的那般,因为老龙规定的条条款款,生意异常惨淡,所以才有了我见到顾客上门,就立马美言推销的一幕。 不能拉客,是因为有一些强大的危险存在,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不暴露老龙的踪迹。至于老龙在惧怕什么,他只字未提。 不让拉客,那我就尽量留客。 即便这样,一个月间,零零星星的来了几个顾客,也只是普通人,基本算是没有任何收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救醒养父的迫切心情,渐渐舒缓,我没有再像之前那么压抑,但这件事依旧压在我的心头。 直到那个怪女人的出现,才算带来了子汐生出第一片龙鳞的可能。 那是一个看似非常普通的下午,我和子汐谈论着有关龙族龙道的一些事,突然冲进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理…理发师,理发师在哪!” 那个女人惊慌的喊着,双手抓着自己的头皮,眼球不停的动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您好!女士,他就是我们的理发师。不过,他是聋哑人,你可以……” 我指了下坐着的小星,立马拿出了发型图册,可是我并未说完,那个女人便推开了我的手。 “我不要发型,我要剪发!你告诉他。快!剃光头,剃光头,我要剃光头发!” 那个女人死死地抓着我的双手摇晃着,那双眼神很奇怪,是惊慌,是害怕,也是乞求。 不知道具体在她身上发什么了,可是当她说要剃光头的时候,我愣住了。 一个女人,能够长发及腰,不知道要留几年头发,那是一种对美的执着。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长发美女,居然说要剪光自己的头发。 相信即使是一个普通女人,要把自己的长发剪短都会考虑很长时间,甚至在剪的过程中都会忍不住哭泣。 然而,我面前的女人,有着异于常人的容貌,更留了那么长的头发,怎么就突然说要剃光头,还那么着急,甚至在乞求我们能让她下一秒就成为光头。 我无奈中,只好冲着小星示意了一下,让他自行决定。 小星,虽然是聋哑人,但后来我才知道他居然能看到人的各种欲望。听老龙说,欲望在小星眼里会呈现各种颜色,他还拥有剪掉顾客滋生旺盛的欲望,使其恢复一个平衡的欲望态。 子汐则是站了起来,为我铺好了画纸,备好了笔和墨。 “咔嚓” 小星剪刀的第一声响起,那个女人也随之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她内心深处也惧怕看到自己的长发被剪光。 她颤抖着,紧闭着双眼,眼皮上能清晰地看清她眼球在来回滚动,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场与恶魔的斗争吧。 一缕头发轻轻坠地,落到了地板上的黑胶唱片,随之响起了一首渗透着凉意的曲子。 微微叹了口气,我坐了下来,专注提笔作画。 子汐则是我一直以来的欣赏者,每次作画,她都会一旁静静的看着。 既然她是阴郁的恐惧,杂欲的一种,不在六主欲之内,那我就以“淡破浓”,泼墨挥毫,很轻松的就能完成一副水墨龙,也是一个龙契。 杂欲是六欲衍生出来的欲望,也可以说是情绪。多而不精,情绪的多样性,也决定了它不可能转化为信仰之力。 所以,我也是只几笔带过,一个简单的龙契,对这个女人,足够了。 十分钟的样子,小星撤回了手中的剪刀,然后拍了下那个女人的肩膀。 她缓缓地将眼睛稍微撑开一道缝,仿佛是怕剪刀镜子中的自己一样。 那道眼缝,缓缓撑开,一点,再一点。 突然,一下子睁开了。 她看到了,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依然是长发披肩,只不过是被简单修了一下而已。 她笑了,突然又哭了。 “谢谢你……” 那个女人擦拭着眼泪,依然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和恐惧。 “那个,女士,他是聋哑人,听不到你讲话的。” 我见状,重新提醒了下她。然后拿起画和签字笔,走了过去。 闻言,那个女人尴尬一笑,“对不起啊,我忘记了。对了,多少钱,我支付宝吧,没带现金。” “不打紧,您先看看我画的龙,我们小本生意,不收费的。只需要您为我的画签个字,然后按个手印儿。” 说着,我将画递给了她。 “嗯,确实画的不错呢!不过,这钱我有的,只是没带现金。真的,可以支付宝吗?” 那个女人接过画,有点疑惑的看了几眼,以为我是在逗她玩。 就在这个时候,子汐跑了过来。 “这位姐姐,真的不用钱的!是这样的,十五哥他是个小画家,可他没有人气,就是想您给他签个字,按个手印,得到您的肯定!您就帮个忙吧,姐姐。” 子汐面带纯纯的笑容,说的有板有眼的,我都诧异这妮子居然能说出这么可爱的谎言。 然而,听了子汐的话,那个女人苦笑了一声,“呵呵,若是来这之前,我还真的不敢碰这幅画呢。莫名其妙的,我居然一点都不怕了,好神奇……对了,小伙子,你的画真的不错,至少比他画的好多了!” 言语间,那个女子有诧异有夸赞,就是莫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多了一丝阴冷的仇恨。 “那姐姐您就帮个忙呗!” 子汐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恳求着把笔递给她。 “神奇的发屋,也是神奇的画,我看了心情好多了。” 说着,那个女人签上自己的名字:江悦。然后,又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这个,算是我对你的鼓励吧。小伙子,加油哦。还有,钱还是要给的。” 江悦感觉不给钱,心里过意不去,赶紧打开包,翻找着什么。 就这时候,无意间从她包包里掉落出一个卡片。 “这是什么……” 我赶紧蹲下身,捡了起来,是一个名片。 “徐秋生!居然是徐老!”我惊呼道。 因为这个名字,我再熟悉不过了,他是我一直仰慕的人。 徐秋生,当地有名的水墨画大家,也是国画协会的会长,只是没有机会向他请教作画的技巧。 “你认识他?”江悦疑惑道。 “嗯,也不算认识吧。徐老是咱这有名的画家,我是作画的,当然听过他的事迹。”说着,我转言道:“那个您认识徐老吗?能不能给我引荐下,好想跟他学习下。” “他?我宁愿不认识他!我劝你,小伙子,最好别去招惹他。” 江悦言语间透着一股莫名的愤怒,仿佛她和徐秋生间有着莫大的仇恨。 “为什么啊?姐姐,那个人很不好吗?” 一旁听着的子汐,出于好奇,也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多了一句嘴。 江悦看着子汐纯洁单纯的目光,愤怒渐渐平息,长叹一口气,“还是别接触他好。因为,他是个变态。其实,我是他的助理,也是他的徒弟。可谁知……” 她爱恨交加的说了一番,道出了其中的原因。 作为徒弟和女助理,江悦本身就是接触徐秋生最多的人,同时也是受伤最深的人。 徐秋生,作画三十余年,从他的籍籍无名到名噪全国,江悦一直跟着他。 然而,在徐秋生成名之后,却莫名地转作油画。 江悦对徐秋生的国画一直赞不绝口,可是对他的油画却不敢苟同。 一次偶然的分歧,江悦没有对其夸赞,却被他抓着头发,逼着说出一些违心的赞美之词。 这样的事情后来频频发生,甚至每次都能扯下很多头发,然而江悦出于多年的师徒情没有离开。 只是,恐惧已经滋生,她不再敢接近自己曾经和蔼的老师,甚至感觉满头的长发成为了自己唯一的恐惧。 而今天,正是险些被徐秋生硬生生的扯下头皮! 这才有了她冲进老龙发屋,面带恐惧,惊慌失措的一幕。 “小伙子,你是个单纯的画家,画的也很好。千万不要去找他。记住!”江悦语重心长,叮嘱了几句,又继续说道:“这样吧,你帮我个忙,也能让你看看他现在的丑恶面孔。” 说着,江悦又从包里翻出了一个信封。 “这是我之前就写好的辞职信。虽然我的恐惧已经莫名的消失了,但是我再也不会回去那个地方。我怕……所以,你帮我把这个辞职信送过去吧。谢谢了。”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将信封接了过来。 江悦就这样离开了,然而送信的任务却落到了我手上。 每天只能接待一位顾客,老龙的规矩不能破。 老龙发屋,暂停营业,正好我可以去拜访下,这位“仰慕已久”的徐老。 第十章 龙契 怀着一分敬仰,夹杂着几丝好奇,我一个人带着那封信件来到了徐秋生的工作室前。 确实来之前有着些许担忧,怕那个曾经在自己心中高高在上的国画圣手,因欲望已经不能自拔。 按照江悦的说法,徐秋生似乎是在人们赞美的声中才能安之若素,像一个正常人。假如,站在他面前的人对他或者他的作品有了质疑声,他就会异常的暴躁,做出一些强行索取美言的举动。 很明显,他就是一个活在听欲的世界,贪闻赞美的言辞,而这些华丽虚度的言辞又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的创作。 一般人都需要别人的认可,鼓励是无上的力量,它给了坎坷路上坚持下去的理由,激发着人们创作的灵感。 然而,徐秋生的情况和常人不同,他是强行索取来满足自己的听欲,让自己的听欲在无限制的生长,甚至是出卖自己的情感。 确实,他已经到了极度变态的地步。 徐秋生是国画的翘楚,他代表了一个新的中国风时代,乃人中之龙! 而他,正是我要找的贪听欲的人中之龙。 创作家一般都是在比较安静的地方进行创作,徐秋生也是一样。 眼前是城市中僻静的一隅,门半掩着,安静地似乎掉根头发的声音都能听到。 “咚咚咚” 我敲了几下虚掩的半扇门,问道:“有人吗?请问徐秋生师傅在不在?” 声音回荡着,我等待着屋内的回应。 “没有人吗?门明明是开着的。” 我暗自猜忌着,眼睛透过门缝向屋内看去。 里面有着点点灯光,一片暗黄之色,接近门口处甚至是黑乎乎的。 我准备再次扣门,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双眼睛诡异的出现在门缝处,黑暗中那双眸子衬着门外的光芒,闪动着,显地异常吓人。 扬起的手臂赶紧撤回,我连忙退后了两步,慌张的望着那扇虚掩着的门。 “吱呀~” 门缓缓打开,那双黑眸的四周渐渐出现一个人脸。蓬乱斑白的头发,疲劳的眼皮发黑,折皱的鱼尾纹在那双眸子两侧散开,仿佛刻在了那张粗糙不堪的人脸上,死气沉沉。 是徐秋生。 “你有事吗?” 徐秋生开全了那扇门,走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望着那张没有丁点生气的脸,听着那不夹杂任何情绪的话语,若不是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说话,我一定会认为面前的就是个死人。 “那个……您就是徐秋生师傅吧。是这样的,一位女顾客下午在我们发屋理发,将一封信落在了我们发屋。我是看着信封上的地址,找来的。” 其实信封原本什么都没写,是我为了找个说辞,自己写上去的。 “嗯,谢谢。” 徐秋生平淡地说了一句,把信封接过去,就转身准备关门。 “徐师傅,我能参观下您的画室吗?我之前也是学画画的,特想亲眼摩拜下您的画作!” 我试探性地继续和他沟通,一是希望多一些接触以确定他贪听欲的本性,二是希望能真的能如愿以偿地欣赏下名气大噪徐老的国画,以及那江悦不敢恭维的油画。 本以为死气沉沉的他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也只是尝试。 可听到我的话,他居然停了下来,又转过了身。 这次,他活了。 他面带微笑,折皱的面容舒展开来,用手拨了下散乱的头发,和之前判若两人。 “进来吧!小伙子。” 他说着,将我引进了屋里。 屋内是昏暗的,只有角落里有盏台灯。 我借着微弱的灯光,四处张望着,有两个画板,一张桌子,一个大的垃圾桶,随处可见的画作。 随手拿起一幅身侧的画作,我端详了起来。 那是一幅国画,山水墨画,气韵俱佳。 “徐老,您的国画真是太好了,尤其是这水墨山水画,这层次,这气韵,只能看,学是学不来啦。” 我轻轻地放下手中那幅画,笑着向徐秋生看去。 他笑的更灿烂了,眯起了双眼,奇怪的是眼角的鱼尾纹居然消失了,平复紧致的皮肤使他仿佛年轻了好几岁,风华正茂。 此时,他转身间拿起了身前的那幅画,缓缓向我走来。 “那些就算了,都是之前的老作品了。来看看我最新的作品吧!” 将那幅画递过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那居然是一幅油画! 色彩浓重,极为不搭,层次断裂,我第一印象,这幅画甚至没有小孩子的涂鸦好看。 因为江悦的前车之鉴,我没有说话,怕随意的评价会让这个温和的徐老下一秒变成暴躁的索欲者。 我拿着油画一边假装看着,一边朝着桌子那儿走去。 徐秋生的目光随着我的身形转移着,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期盼着我的赞美之词,仿佛面前的我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说话的工具而已。 我被他的眼神,吓的一激灵,赶紧放下了手中那幅油画。 也就是那时,我拾起了桌子上一根断发握在了手中。 转身回头,我微笑着,从裤袋中掏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 “徐老。您知道嘛,其实您一直都是我敬仰的人,一直都是。”我一边说着,一边讲手中那张纸打开,将那根断发放在了上面,继续说道:“可是,您的油画!正如您的爱徒说的,不——堪——入——目!” 说完,我立马将手中的纸握了起来,快步向屋外走去。 可就在我出门,顺手关门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两个光点。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放在屋子角落的童子人偶的双瞳! 一双诡异的双瞳,说不出来的感觉,然后光点消失了。 停在屋门口,我听到了徐老的咆哮声,挣扎声。 “啊啊啊……说什么!我的油画可是最好的……和那个臭女人一样嘴臭!” 可是,暴躁的时刻也仅仅是几秒钟而已,转瞬间屋内便静了下来。 我透过门的夹缝,仔细地注视了屋内的一切。 乱喊乱叫的徐老突然闭上嘴巴,挠着头发的双手屈在了胸前,他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指缝间残留的些许斑白的断发,出神了。 就在这一刻,我低头看到握着的拳头,兀地闪了下光芒,又暗了下去。 再次抬头朝着屋里看去,徐老缓缓的走到灯下,拆开了那封信。 “对不起!小悦!是我错了……对不起!” …… 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是忏悔声,是悔恨声,是凄惨声,袅袅不去。 其实,老龙在我出门前就告诉我,那个徐老很可能存在着六主欲之一,让我做好收欲的准备。 所以,我准备好了龙契。 所谓龙契,其实只是我独有的一种龙的契约,具体有什么能力,老龙也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龙契已经失传很久,而我的龙契暂时展现的功能,只有融合。 龙契是我独裁的意念指令,我的意念借欲望拟画龙契,龙契通过接触各族人的气息而生效,意念催动龙契汲取其欲望,然后将欲望融合成该欲望下的信仰之力,最后我可以凭借意念再次催动龙契对信仰之力释放,释放期间幻化出欲望成因的光幕并随之消散。 来这之前,龙契是我提前画好的。纸是普通的纸,墨是老龙给的墨。 而我,只是借了徐老一根头发而已。 以往在老龙发屋,顾客签字,按手印儿,只是寻求一些气息,来让龙契生效。 小黑剪发,只是暂时平衡了人们的欲望,而我做的是断其根,让顾客永绝后患。 神奇的力量,展现在我的意念之下。 曾几何时,我也不知不觉对“龙”这个特殊身份好奇着,向往着。 拿着龙契,束缚的是徐老的听欲,承载的是为子汐生出第一片龙鳞的信仰之力,寄托的是我对养父苏醒的一份祈盼。 虽说满载而归,可是我依旧没有轻快的心情,反而跨进老龙发屋的瞬间,觉得无比沉重。 因为,接下来才是验证龙契的能力的时刻,将融合的信仰之力释放给子汐。 “开始吧!” 此刻,老龙发屋的几人全部汇集在子汐的房间里,粉色的装饰透着温馨和欢快,可几人没有一个人显的轻松。 随着老龙的一句话,我将龙契取出,子汐也闭上了眼睛。 “出来吧!听之信仰!” 意念的唤声,在我的脑海中回荡,我全神贯注的看着画好龙契的纸。 冥冥中,似乎我的呼唤就是一股力量,我能感受到它的涌动。 无形的声音,无形的力量,分明在震荡着。 突然,我手中的那张纸动了,轻轻的颤了一下。然后,从龙契的边缘开始涣光消散。 一道光幕,里面的人正是徐秋生。 画面演绎着徐秋生的故事,消散的画面幻化成点点光芒,飘去了闭目盘坐的子汐身上,一触而进,消失不见。 “果然是信仰之力!”老龙低叹,继续说道:“子汐,集中全部精神,将此力汇集一处,开始生鳞!” 闻言,子汐深吸一口气,胸前的双峰一挺,挺直了腰板,再没有之前的轻松之态。 我没有说话,心里也在为子汐紧张着,祝福着。 光幕的画面消散一次,便会涌出一些光点涌入子汐的体内。 然后又重新凝聚,再次消散,而龙契的纸张也在渐渐变小。 一次,两次,三次…… 一缕信仰之力,接着又是一缕…… 子汐均匀的呼吸着,胸前起伏有致,只是额头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仿佛生出龙鳞,比生孩子还要费力气,当然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 担心也不能为她出力分担,一切还要看她自己。 我关注着子汐的动态,也在大致浏览着光幕的画面。 毕竟徐老是我非常仰慕的一个人,我也难免对其生出那么变态的欲望,会有些好奇。 只是从画面中看出,他从年轻的不懈作画,和之后对赞美之语的渴求,有着一个很明显的时间跨度。就是他去神秘的小店里买了一个童子人偶的画面,从那个时候开始,徐秋生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从那时候起,他的画作突破一个又一个瓶颈,惊现于国画界,平步青云! “那个童子看着好熟悉……” 我小声呢喃着,看的有些迷,只是对那个童子木偶很是好奇,它又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逆瞳……” 正迷惑的我,听到突然传来的沙哑声,立马看向了老龙。 此刻,老龙正眯着眼睛,专注的看着,似乎又不是盯着那些画面,仿佛是穿透了光幕,看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逆童?逆天的童子吗?”我好奇的问道。 “不是!”老龙扭过头,一副很无语的表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此瞳非彼童。我说的是瞳孔,逆龙的瞳孔!” 挠了下后脑,我更迷惑了,童子和龙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就算是什么逆龙的瞳孔,我为什么会感到熟悉呢?我根本没见过。 就在我准备追问的时候,画面消失了。 “好啦,先看看子汐的情况吧……” 听到老龙的话,我立马向床上看去。 豆大的汗珠已经从额头流到了脖颈,浸湿了衣衫,胸前依旧有节奏的起伏着,双峰的凸显,让整个视觉冲击感十足。 当我因为视觉尴尬,向下打量时,竟发现子汐的右手腕处,浮现着一抹闪动的光芒,若隐若现,呈不规则弧度的椭圆形态。 见状,我猛地转头看向了老龙,以问究竟。 然而,老龙此时也在盯着子汐的手腕处,微微笑着。 “那,就是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