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摘星传》 第一章 那朵花开了吗 济幼坊的日子并不好过。 准确的说,是白依山在济幼坊的日子并不好过。 济幼坊本是为了让孤儿们有个生存之地,只惜世事的复杂让济幼坊仅仅只是提供了孤儿们温饱,却是孩子们野蛮生长,这让许多孩子全然善恶随心,甚至以欺辱弱小为乐。几年前更是出了一桩引起众怒的大案,原是济幼坊收留的女孩们皆遭几名管事的毒手,最后济幼坊只允许收留男孩,女孩们则交由镇外尼姑庵照料。 这般环境,却是有人愁来有人喜。 白依山自然是愁,但壮硕的陈全那可就是欢喜得不得了。陈全最喜蛮力用事,又好招惹欺压他人,这自然是引得被欺者恨之入骨。可再硬的骨头,也经不起陈全的拳头,若是不服,打!打得多了,自然就服了。 而济幼坊的管事们,对此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事情弄得太大,就算你找他们告状他们也懒得理你。 因此受欺者虽有万般苦,却也无处言,只能任由陈全横行霸道。 便是今早去潋墨院念书识字的路上,陈全便带着他的喽啰们揍了白依山一顿。 这日清早,白依山正与戴行之同行前往潋墨院习字,戴行之乃是与白依山一同在济幼坊长大的孤儿。俩人自幼于济幼坊相识,又都是无亲无故,且在济幼坊有着近八年的交往,因而是将彼此当作亲人一般。 二人本是有说有笑,谁知一个拐角,便撞上了陈全与他的小喽啰们,戴行之看见陈全不由得心中发慌,心中祈祷陈全不是为他二人而来,手上拉着白依山的袖角想要躲远开来,谁知陈全等人就是对准他二人而来。 “你们两个别想跑!站住!”陈全喝道。 白依山本也想走,闻言却将戴行之往身后一护,回道:“本就没打算走,跑什么跑?” 陈全哼了一声:“知道你这小子不怕打,我本也懒得再打你,但你打了我的人,就想这么算了?” 白依山问道:“什么打了你的人?” “不承认?”陈全转头朝着着身后喝了一句:“你给我出来!” 他的身后立即窜出一个小个子,那小个子指着白依山说道:“老大!就是这孙子!昨天当着一大堆人的面狠狠踹了我一脚!折了我的面子!也折了你的面子!” 白依山见着人才想起原由,原是昨日中午,这小个子对着戴行之流言氓语,惹得戴行之哭了出来,白依山一生气便狠狠地踹了小个子的屁股。 白依山回道:“原来是你!明明是你嘴里不干净,我怕你屁股和嘴错位了,好心用脚帮你看看!” 小个子一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白依山的鼻子说道:“你!你!” 陈全见势说道:“我不管事情如何,总之你打了我的人,折了我的面子,你这小子我也打过好多次了,便算你一分情分,讨个饶就算了,如何?” “想都别想!”白依山斩铁截钉得答道。 让我求饶?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为何逼我求饶?真是不讲道理! “那好!你也别怪我们手狠!给我打!” 陈全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也早就知道白依山不会屈服,整个济幼坊就数他白依山的骨头最硬,打了好几次了,还是怎么打都打不服,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他们早已打算好将白依山好好教训一顿。 一帮人一下就将白依山围了起来,白依山身后的戴行之也被一把推开,跌坐在地。戴行之看着白依山受欺,心如刀割,却无力与陈全相抗,几次想要上前相助都是被一把推开,最终只能哭着看陈全将白依山揍了一顿后扬长而去,着实无奈。等陈全等人离去,戴行之立即将白依山扶起。 “依山,你这又是何必呢?讨个饶也就过去了。”戴行之搀扶着受伤白依山,红着眼,言语间带着哭腔。 “呸!我才不服陈全那群混蛋!”白依山连走路都需要搀扶,却依旧嘴硬:“一点也不疼!” 说着白依山向戴行之挤了个笑脸,却因伤口扯动而嘶了一声,面部也在抽搐。 戴行之看着白依山扭曲的笑脸,又气又急,说道:“陈全这混蛋个子越长越大,下手也越来越重,他还有五年才会离开济幼坊,难道你还要强撑五年?” 白依山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没事,撑得住。” 戴行之立即反问:“撑得住?那明年他就十二岁了,到时他觉醒了天命,你还怎么撑?” 这一次白依山没有再反驳,只是低过头,躲开了戴行之的目光。 白依山虽然嘴硬,但也不是不明事理,待到陈全觉醒了天命,便能从天地间摄取灵力,不仅体能剧增,还能动用天命所赐之力,到了那时,自己真的还能硬撑么? 谁知道呢。 白依山朝着戴行之挤出一个更为勉强的笑容,说道:“没事。” 戴行之心中虽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长叹。 戴行之好不容易搀着白依山至潋墨院,就听见有好事者在一旁讥讽他二人挽手同行。 被要求去潋墨院识字的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们,有些岁数长些的孩子,初识世事,于先生处知了那安陵、龙阳诸君,又略识余桃、断袖之典,难免对二人的亲近有些猜疑,又生在济幼坊这般压抑的环境中,受了陈全等人的气当面不敢作声,而是反过来欺侮更为弱小之人。 年龄最小的白依山与戴行之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粗鄙之语不绝于耳。 “哟!二位手牵着手来的呢!” “啧啧啧,白依山咋走路一瘸一拐的,莫不是后门受了伤吧!” “看不出来,戴行之这小子平常像个娘们似的,关键时刻还是在上头啊!” 戴行之听着这群人越说越下流,心里气不过,狠狠地啐了他们一口,嘴也撅了起来。继而抓紧了白依山,生怕白依山像往日那般上前与那几人争斗,谁知这次白依山却是毫不在意,就如未听见一般,只是双眼盯地,若有所思。 戴行之见白依山这般反应,又喜又奇,误以为白依山是醒悟过来不再争勇,一时将这些闲言碎语抛之脑后,拉着白依山只顾快步前行。 几个好事者见二人没啥反应,又胡言乱语了几句,见白依山与戴行之仍是不理,自觉无聊,也就停住了。挑事之人本身就是无聊之至,就是想让你生气后去争辩,而你若真是这般,便是着了他们的道。只有做到不闻不问,全然不顾他们的言语如何气人伤人,才是对付他们的最好办法。可是说来容易,真要做到就是难上加难了。 白依山不理闲言让戴行之很是欣喜,但没过多久,戴行之发现事情并非如此,就在识字课上,白依山依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先生叫了几遍他的名字都没听到,因此挨了两下戒尺。 戴行之看了急不过,趁着先生不注意,悄悄问白依山:“你咋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先生打的疼吗?” 白依山悄然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下学了再跟你说,免得你也挨了先生的打,总之我有一个大计划!” 第二章 逃身大计 二人在潋墨院念完识字课后,白依山将戴行之拉到一旁,兴奋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行之,你...想走吗?” “什么?”戴行之一愣,没明白白依山的意思。 “我说啊,要不我们逃走吧!反正呆在济幼坊也是挨打受气,干脆一走了之!”白依山的眼里仿佛有一团火正在燃烧,灼得戴行之不敢直视。 “你是说,逃走?”戴行之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问道:“我们逃得掉吗?我们几时出过济幼坊的门?” 白依山一笑:“济幼坊自然不会放我们出去,大门前也终日有守卫,想要出去几乎没门。” “那不得了!” “但是!”白依山狡黠地看了一眼戴行之,说道:“总有几天例外,想想过几天是什么日子?” “过几天?你是说县令大人来视察?” 白依山笑容更盛:“早几年县令老爷来的那天,本该四处巡查的人都要候在他旁边,到了那时,济幼坊内的各个位置都无人看守,是不是?” “的确如此,而后如何?” “只要那天早上识字的时候向先生装作肚子痛,就可以从茅房绕到竹林去!” “竹林?”戴行之不解,逃跑跟竹林有何干系? “你不知道!那竹林深处正好是济幼坊的外墙,到时候我们只要爬上竹子便可越出墙去!”一边说着白依山眉飞色舞的比划了起来,显然是兴奋难抑。 戴行之听着也是有几分心动,但怯意更胜,又思索了片刻问道:“那出去之后呢?你打算去哪?” 白依山怔了怔,说道:“出去?我还没想呢,反正在外面就算要饭也比在这儿强!离了这鬼地方还怕没活路?” 戴行之虽也不想再在济幼坊待下去,却没白依山这般大胆,听了白依山的逃跑大计是三分向往七分怯意,就在他又要发问之际,济幼坊里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突然嘈杂了起来,听着声音似乎是打了起来,而且不是一般的打闹。 白依山好事,扯着戴行之想去前门看看,戴行之虽然不愿看那闲事,却也拗不过白依山,只好依了他。 二人去了大门前,只见一个邋遢大汉正手持菜刀猛力挥舞,而与之交锋的济幼坊管事们却是一路退让,避其锋芒。这些济幼坊的管事若是去制服小孩子倒勉强还行,但要他们动起真格来却实在是拿不出手,需知他们若有半分能耐,也不会只在济幼坊混这个闲职了。 邋遢大汉虽然看上去如流浪汉一般,身手却着实不俗,一柄菜刀耍得有模有样,一旁看戏的几个孩子不禁叫起了好来。 围观的孩子倒是能事不关己地一声声地叫好,直面邋遢大汉的几个管事却是几乎要哭出声来了,本来哥几个喝酒喝得好好的,正掷骰子呢,就有这么疯汉子拿着菜刀砍上门来了,这疯汉子看上去疯癫,武功确是一点不差,自己又要自保,又不能让疯汉子伤着了孩子们,可偏偏这群孩子也是不怕死,还敢凑这么近看热闹,要是出了事还不是由他们几个管事给端着。 几个管事勉强与疯汉子过了几招,几杆长棍是伤不着疯汉子一柄菜刀半分,反而手腕被震得发麻,一个管事见状想溜,又实在是怕疯汉子伤着孩子,自己担不起之责任,便冲着看戏的那群孩子一声爆喝:“都他娘的滚去听水院!别他娘的看热闹!谁再看谁挨龙鞭!” 孩子们一听挨龙鞭,立远离了去,几个管事正松了口气想要退去,只听那疯汉子嚎叫道:“别走!” 声还未落,疯汉子周身浮起青光,壮硕的身躯忽而变得飘忽起来,一个便闪身便已至与一名管事面前,身后甚至留着残影。 那名管事本欲撤身,突见疯汉子鬼魅般地闪至面前,一时吓得腿软,还是疯汉子一把抓住了管事的衣襟,那管事才不至于瘫软在地上。 “大爷...饶命...”管事吓得连求饶之语都断断续续地说不全,好歹是没有吓尿出来。 疯汉子左手拎起管事,右手提着菜刀,宛若凶神般杀气腾腾地吼道:“还我儿子来!” 儿子?管事似乎想起了什么。 “陈有!住手!” 一道剑影忽至,逼得疯汉子不得不放开管事,后退三步。 随后一青衫人虽剑而至,立于疯汉子面前,那疯汉子如临大敌,也不敢上前,只是如一头发怒的凶手般朝着青衫人大口喘气。 青衫人看着疯汉子,哀叹一声,低声说道:“陈有,对不住了!” 霎时间剑附电光,济幼坊内明光乍起,众人只得闭目捂眼,等到光芒消去,疯汉子已躺倒在地,不省人事。青衫人也早已离去,不见其踪。 一名管事说道:“陈有!他是陈有!” 青衫人已叫出疯汉子的名字,大家自然知道这疯汉子名为陈有,但这名管事却是别有其意。 这陈有本是镇上赫赫有名的好汉子,年轻时俊俏无双,身手卓越,可谓是男人羡慕女人爱慕,颇具侧帽之意。 只惜天不作美,陈有虽然耀眼如斯,却是为情所困,感情始终不如意,受挫颇深。 最终娶的妻也不尽他意,但好歹有了家室,也生了一大胖小子,然而命运弄人,即便并不怎么与他相配的妻子,竟也离他而去,与镇上的粗犷屠夫私奔了。 陈有本就积郁已久,此刻终于爆发,大病了一场,散尽家财治病仍是险些离世,好在靠着半口气挺了过来,却是自此终日日日饮酒,神志也不大清醒,最后在镇口当起屠夫,杀猪宰羊度日。 本是人人羡艳的翩翩才俊,却是落得这么一个凄惨下场,不禁让人唏嘘命运之多艰,好在当初生下的大胖小子就如陈有年轻时一般,英武非凡,又是十分懂事,惹人怜爱,倒也留了半分希望。 谁知陈有酗酒的恶习日益严重,行事也越来越混乱,邻居时不时在半夜听到孩子的惨叫,过了几日邻居们猛然想起已经好久没见过陈有的儿子,便一起破门而入,那孩子已是浑身瘀伤,不省人事。 最终孩子被送入了济幼坊,陈有也因此到济幼坊闹过一次,但被制服后也安生了许多年,如今不知为何犯了病,又来到济幼坊闹事。 几个管事看着倒在地上的陈有也不知怎办,商讨了一会儿后将陈有抬至了官府便算作结事。管事们不希望孩子们知晓太多,孩子们本也不需知晓其中之事,便没有对他们多言此事,孩子们却不知从何处打探来了消息,竟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传了个遍,甚至打听出陈全便是陈有之子,只是没人敢向陈全提起这事,生怕触其逆鳞。 偏偏白依山一怒之下对着陈全说起了这事,以至离死亡一步之遥。 第三章 一念为嗔 疯汉陈有之事传得热烈,但最让人好奇的还是那青衫剑客。 青衫剑客人未至而剑先至,先是飞剑救下一名管事,后又剑附电光,于电光之间制服陈有,也于电光之间飘然而去,这般侠客风采,不禁让人心驰神往。 只惜无人探到他的消息,有关青衫剑客之事也就在种种猜测声中不了了之了。 对于白依山来说,这些不过是他逃跑大计之前的小插曲,他并不关心陈有之事,也没那么向往青衫剑客的风采,只有几天后的逃跑大计,才是重中之重。 为此,白依山几次悄悄摸到竹林之前观察,也许是曾经发生过借着竹林逃跑的例子,竹林附近总是有管事巡逻,白依山也被警告了好几次不要再来此处玩耍。 白依山与戴行之讨论过无数次逃跑之事,戴行之很是支持白依山逃跑,毕竟白依山在济幼坊的日子的确难熬,往后或许会更加难熬。但戴行之实在胆怯,且又体能实在太弱,定然无法攀上竹子逃身,实在无法陪着白依山一同离去。 戴行之心中自然不舍与白依山分离,但那又如何? 说来说去仍是无可奈何四字。 离县令老爷来济幼坊的日子只差两日了。 “依山,你出去了一定要护好自己。” “知道知道。” 二人正在路上闲聊,竟又遇上了陈全。 从陈有之事后,陈全一直阴郁独行,平日围在他身侧的小喽啰们也被他驱赶开去,其余人更是绕着他走,生怕触了他的霉头,几天来无一人近其左右。 白依山与陈全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白依山与戴行之一向喜欢往人少的地方走,而陈全本来是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这几日因他父亲的事烦闷不堪,便躲了起来,想一个人静静。 戴行之看见陈全黑着脸坐在石头上,不由得心中发慌,欲离远一些,却一个腿软跌在了陈全身上。 “滚开!” 陈全心正乱,便一把甩开了戴行之,戴行之猛地摔在了地上,额头都磕出了血。 “你没事吧!” 白依山立即扶起戴行之,看见了戴行之额头的血迹,恨恨地瞪了陈全一眼,也没多言语。 “我没事!别招惹他,我们快走吧。”戴行之压着声音回答道。 “是你们两个!”陈全盯着白依山说道:“两个杂种,赶快滚远一些!” 白依山闻言大怒,戴行之立即握住白依山的手,冲他直摇头。 戴行之小声哀求道:“依山,不要,我们走吧。” 白依山咬了咬牙,忍着怒气一声不吭,扶着戴行之想要离去,谁知陈全却是不依不饶地骂道:“玩屁股的杂种,滚得越远越好!成天在小爷面前晃来晃去,看着就烦!” 霎时白依山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回身骂道:“哪来的狗?嘴这么臭!刚吃了屎吧!” 陈全脸再一沉,快步朝着白依山走去,迎面就是一拳! 戴行之见势立即将白依山一推,倒是让白依山躲开了这一拳,只是拿拳头却砸在了戴行之的脑袋上。 砰! 戴行之受了陈全盛怒下一拳,竟直接晕了过去。 眼看戴行之倒地,白依山瞪大双眼,只觉头脑一片空白。 连陈全也是一愣,他没想到戴行之竟然这么弱不禁风,一拳也受不住。 “陈!全!” 白依山撕心裂肺地怒嚎在陈全耳边炸响,随后一记重拳砸到了陈全的肚子上。 若是旁人肚子受了这么一下,只怕要吐出水来,陈全却只是退了两步,忍住了吐意。 “呕...你这杂种!找...” 陈全一句找死还没说完,白依山便打断了他:“你才是杂种!疯子!就跟你爹一样!” “什么!”陈全听到白依山说到他爹,头发都要竖立了起来:“小杂种!有种再说一遍!” 白依山依然失去了理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你、就、跟、你、爹、一、样!” ...... ...... “你在干什么!住手!” 于管事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于管事在济幼坊做了多年管事,见识过不知多少斗殴事件,济幼坊里都是孩子,四处巡查又严密,即使想要下死手也很快就会被发现,最严重也不过是打掉几颗牙齿罢了。 这一次因县令来访的缘故,几个本该巡逻的管事被叫去开会了,让他临时代替一下。谁知他刚走到巡查地,就看见一个孩子骑在另一个孩子身上挥拳猛锤,且显然已经锤了很久,那拳头上已经满是血液。 于管事赶忙将陈全拉开,可那陈全劲也是大,于管事一下都没拉起来。 等拉开了陈全,于管事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白依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回身甩了陈全几个耳光。 “你这小子也太毒了!下手怎么竟之狠!” 陈全挨了耳光,顿时清醒了许多,看见地上白依山的惨状,也是慌乱了起来,立在原地,手脚发软。 于管事扇了两耳光还不嫌解气,又扬起了手,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着于管事也是倒霉,他在来巡查的路上遇见了几个同事,稍稍聊了几句,便晚来了那么一时半会,不然就算出了事,也怪不在他的头上,可这下倒好,竟闹出了人命。 于管事在陈全面前来回走了两圈,心一狠,说道:“你小子听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若是你说漏了嘴,便将你送至官府,以命偿命!” 陈全不敢说话,只是猛地点头。 于管事哼了一声,抓起地上的白依山,对着陈全说:“你把地上的血迹弄干,我去处理尸体,到时候你别走了,就在此地等我!” 刚走了两步,于管事又见着了晕在地上的戴行之,心里骂了一句娘后说道:“地上的这个小子你也给我好好看着,等我回来找你们!” 于管事将白依山的脑袋往自己怀里一靠,让旁人见不着血迹,而后朝着后门走去,一路躲着人多之处,悄然前行,一路摸到后门也无人发现。 到了后门,于管事面色一凝,聚起周身灵力,竟是跃过了高墙,直接出了济幼坊。 待到出了济幼坊,于管事也不用假装无事的缓缓踱步,立即飞奔了起来,一路跑到驿站叫了辆马车,将白依山带去了镇外枯荣山。 那枯荣山说来也奇,树植被生长就跟闹着玩似的,明明早上看着枝繁木秀,待吃个午饭一看便可能是枯枝落叶了,而且一枯一荣全然无规律可言,有关枯荣山的怪谈更是数比天星,至于哪些是确有其事,哪些是胡编乱造,就是谁也说不清了。 于管事也不愿在这邪门的地方久留,朝着北方走了一段,忽见一个深坑,于管事想也没想便将白依山扔了进去,然后急速回奔,去寻那陈全于戴行之去了。 于管事不知的是,他前脚刚走,便有一阵怪风卷起,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深坑之中飞跃而出! 第四章 枯荣无常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枯荣山上的深坑之中一跃而出,以肉眼难测的速度飞驰而去。 于管事正往山下奔去,忽而眼前一黑,似有一物飞过,但仔细一看却又如无事发生,于管事只道这枯荣山乃是邪门之地,不觉又加快了两分脚步。 黑色身影本快要行至山脚,忽而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往山上折返了去,原来是他手上的小孩虽已行将就木,却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离了这明灭无常的枯荣山,只怕一息也挨不过。 黑色身影反至枯荣山巅才停了下来,这黑色身影原是一面带愁容的黑衣中年人,中年人将白依山带至山巅枯一座破庙之中,那破庙虽然破败不堪,连牌匾上的“若闻寺”三字都被蛛网尘灰铺满,若隐若现,但寺内确实一尘不染,似有人长居。 中年人将白依山小心放在佛前蒲团上,自己则是盘坐在地暗运灵力,只见中年人的双手忽而发出玉般莹光,食指和中指更是华光照人,接着中年人双指往白依山肚脐处一按,一道灵力如涓涓细流传入白依山体内。 换作一般人,将灵力传入白依山体内则是在助其身死,除非对灵力的掌控精细无双,不然白依山从未经过灵力滋养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中年人也不知有着何等玄妙无双的指法,竟能将磅礴灵力逼成细流。 灵力逐渐集中到了白依山的头部,中年人的眉头也是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你小子伤势太重,身体又弱,我已是尽力。若仍身死,可不是我见死不救。” 言语间中年人的额头已是布满汗水,忽而白依山的身体升起阵阵白烟,一时竟有了呼吸。 中年人大喜:“你小子倒也是命大,竟遇上了‘枯荣逆转’,倒是阎王爷不肯留你。” “咳...咳...” 一口淤血从白依山口中吐出,中年人轻轻托起白依山的后背,收起了肚脐处传入的灵力,转而从后背传入,灵力越是传入,中年人神情越喜。 又是片刻功夫,中年人一声喝道:“成了!” 随即卷起白依山,再度离去。 中年人离去时,这枯荣山的光景已和于管事上山时不同,于管事上山时乃是花繁木秀、生机盎然,中年人离去时却是花谢树枯、毫无生机。 ...... ...... “好舒服!” 白依山一觉醒来,觉得五脏通透,是从有有过的舒爽,头脑也无比清醒,仿佛换了个身子似的,又似从前都是在梦中度过,此次才真正醒来。 “这是哪儿?” 待白依山仔细一看,自己醒来的地方竟不是济幼坊的宿处,而是一处略显破旧的卧室,只有木床与木椅放置其中,虽然面积不大,但也显得有些空旷。 忽然之间,白依山忆起了自己昏迷前的种种,陈全、戴行之、逃离的计划全部浮现,白依山猛然从床上腾起,生怕戴行之出了什么事,但仔细一看,戴行之并不在此处,继而跑出了门外。 出了门,白依山四处一打量,才知此处乃是一座山间小屋,只是仍不见戴行之的身影,却见到一灰衫中年人正站在山崖边,对着山腰白云兀自饮酒。 “你醒了。” 中年人没有回头便察觉到了白依山。 白依山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问道:“你是谁?戴行之呢?” 中年人心中暗笑: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你竟问起我来了。 “我见到的就只你一个,不知道什么戴行之。” 白依山问道:“就只我一个?你在何处见得我?” 中年人喝了一口酒说道:“何处见你?我见你之地乃是烈州凉城枯荣山,此处乃是曲州原城宁家山,你便有天大的要事也需月余才能赶去了。” “什么!”白依山虽然并不知晓烈州曲州到底是何处有多远,却也听出两处很是有一段距离,既然自己此时身在曲州,只怕自己已经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中年人转过身,见白依山呆站在哪儿,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便说自己本在枯荣山修炼,不经意间发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依山,他认出白依山穿得乃是济幼坊的衣服,便知白依山定是在济幼坊遭了大罪,只怕不可将白依山送回济幼坊,便带着白依山一同走了。 中年人说的话并不属实,不过白依山也并不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倒也无碍。只是中年人对自己如何耗尽灵力为白依山治伤、如何一路为白依山输入灵力吊命等事也是只字不提,却是让人捉摸不透。 白依山想了想,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只是茫然地看着中年人,不知所措。 中年人看着白依山呆呆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你这小子倒也可爱,如愿拜我为师,便跟我一同到天州罢了。” 白依山疑惑地问道:“拜你为师?你是何人?” 中年人闻言喝了一大口酒,而后放声大笑道:“我便是星月阁的掌门人宁无盈,不知多少人为拜我为师甘愿长跪不起,你这小子却问来问去好不珍惜,倒也有些意思。” 白依山大惊,虽然他并不知星月阁到底是什么阁,更不知宁无盈是何等样人,但掌门人三字却是在故事里听过多次,知道但凡是名字前跟着这三个字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便学着故事里那样拱手说道:“久仰久仰!” 宁无盈见白依山这般样子更是觉得好笑,知晓这个孩子并不知江湖中事,便问道:“也罢,你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都在济幼坊学了些什么吧,拜师的事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白依山答道:“我叫白依山,今年九岁,自小便在济幼坊长大,跟着济幼坊中的先生学了两年的字,也学了一点《启智卷》。” 宁无盈问道:“九岁便在学《启智卷》?可看得懂?” 白依山挠了挠头说道:“先生说看不懂没关系,等到十二岁通了灵力,自然就会懂了。” 虽然白依山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便是完全看不懂了,宁无盈为之哑然,心道这倒是个甩手先生,没有灵力的孩子,再怎么硬学《启智卷》也无半分益处,甚至无法记住一个字,何谈“自然就懂了”一说?显然是在误人子弟。 宁无盈略一沉吟,说道:“若你已然觉醒天命,倒是可以授你本门星月炼气诀,但你既然年龄不够,便先习些剑招,也算是打个基础吧。” 白依山听到宁无盈说无法传他炼气诀,本来还有些失望,但又听得要教他剑招,顿时又兴奋了起来,忙说道:“多谢师父!” 宁无盈听白依山叫自己师父,却是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你还未正式拜师,连祖师爷都没拜过,可不能叫我师父!” 白依山想,拜个师难道还不是一句话的功夫?怎么还有这么多讲究?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便先叫我先生吧。” “是!先生!” 宁无盈没有直接传授白依山剑招,而是让白依山先扎了半柱香的马步,本来宁无盈是想让白依山扎半个时辰,谁知白依山底子太差,便是半柱香的功夫都是断断续续的完,可知那济幼坊在育才这条路上不过是在敷衍了事,文不教书经大义,武不练基础功夫,却让一群灵智未启的孩子学习修行所用的《启智卷》,真乃误人子弟、有违师德! 白依山与宁无盈在山上住了两日,宁无盈闷酒喝了不少,剑招却是一招未教,这让白依山很是捉急,不过两日功夫倒是让宁无盈将白依山的从前种种问了清楚,对戴行之与陈全也有了几分了解。 一直待到上山存的酒都被宁无盈饮尽,宁无盈才用山中竹木做了一根竹剑交予白依山,白依山以为宁无盈终于要开始教他剑招,倒是兴奋了一阵,但宁无盈却仍是叫白依山扎马步,只是午饭过后却是收拾了东西,叫着白依山准备下山。 “走吧,我们回家。” 第五章 张府之难 曲州原城张府门前,一青衫中年人带着一个背着竹剑的小孩正与张府门前守卫交涉。 “说过多少次了!老爷今天不让人拜访,你这一大一小有完没完?说不能放你们进去就不能放你们进去!” 守卫很是恼火,张老爷吩咐过,今日有要事,谁也不得放进去,便是上报也不许,一律请往后再来。他倒是想帮这人上报张老爷,但做下人的怎可违背主子的吩咐? 宁无盈见状也不好强求,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麻烦小哥了。” “先生,这张老爷到底是何人,好大的架子!”白依山有些不悦的问道。 宁无盈答道:“人家既然是有要事,不见便不见吧,只是曲州便只有此一相识,倒是无可奈何了。” 白依山听得宁无盈小声说了句:“张兄,抱歉了。”而后提起白依山,一跃进了张府。 “你你你!你是何人?!” 一名仆人本在浇花,忽见以中年人提着一小孩从天而降,竟是吓得跌了一跤。 宁无盈朗声说道:“在下宁无盈,来此见旧友张兄,望张兄勿怪打扰。” 宁无盈不知用了何种法门,这一声回答中气十足,嘹亮非凡,仿佛可传千里之外。 没过多久,一道嘹亮的声音从张府内传来:“原来是宁掌门大驾光临,快请进!快请见!却莫说寒舍没有好生招待!” 这道声音虽也嘹亮,但连白依山都听得出来,与宁无盈相比差了不是一分半分。 宁无盈道了声多谢,便径直走向了张府正屋。 待到宁无盈走到正屋,只见张老爷正在与十来个人商议着某事,便拱手说道:“原来张兄确有要事,倒是打扰了。” 张老爷摆了摆手,正欲说哪里哪里,却被屋内的一光头大汉给抢了话头。 只听那光头大汉说道:“原是竟是大名鼎鼎的星月阁宁掌门,真是久仰了!倒是快请喝杯茶吧。” 说着光头大汉将手中茶杯朝宁无盈一掷,那茶杯便带着风啸之声朝宁无盈面门急射而来! 宁无盈见状一笑,只是挥了挥手便将急速飞来的茶杯给端住了,仿佛这茶杯是人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般。 “星月阁摘星手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倒是开了眼界了!”光头大汉探了宁无盈的底,才确信眼前这人确实是星月阁掌门,并非是张老爷在骗他们,顿时心中骇然,给了同伴几个眼色,示意赶快离去。 见光头大汉使眼色,一女子便起身拱手道:“既然是宁掌门前来找张兄叙旧,那我们也不便打扰,告辞了。” 话音刚落,只见屋内的十多人就如八仙过海一般,各用各的神通离去,有的是原地消失而去,有的是一步登天而去,有的是足不染地、凌空而去...总之各有各的离奇办法,倒是让白依山开了次眼界。 “原来这些都是修行中人,竟是如此神通广大,也不知我何时能达到这般飞天遁地的境界。” 白依山在路上听宁无盈讲过修行中四七个境界,分别是——识开、调阳、化玄、如渊、入海、聚星、承天。 白依山知道自己还有三年才能识开,识开便是十二岁时初开灵识,可以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并引入自身促进修行,简单的说识开便是入了修行的门。也只有那时,白依山才能开始修习星月阁的诸般神通。 而往后的修行之道能否继续,,却也要看天命与机缘了,修行一路越往上攀越是困难,甚至绝大部分人都会被拦调阳之下,只能略微感受到天地间的灵力,确是无法化为己用。 张老爷名唤张富善,年少时乃是星月阁的记名弟子,本来还应算作宁无盈的师兄,只惜张富善家中乃是盐商大家,而张富善这一脉只有他一个男儿可以继承家业,张家便将在星月阁修行的张富善给叫回了家族之中,派至曲州掌管商务之事,虽然断了修行,却也享尽了荣华,更是躲过了一场劫难。 张富善见屋内之人尽数离去,竟是喜形于色,连忙对着宁无盈行了一道大礼说道:“多谢宁掌门相救,不然张某还真是在劫难逃!” 宁无盈心早已知晓那些人绝非善类,但想不通是何人竟敢为难家族势力滔天的张富善,便问道:“张兄可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张富善叹了一大口气,正欲开口,忽然拍了拍脑袋说道:“竟是忘了请宁掌门上座了!还快快往里面请!”随即吩咐下人摆椅烫茶,请宁无盈进了屋内。 两人在屋内喝了两口茶,宁无盈又问道张富善是有何事,张富善才面带愁容地说道:“宁掌门有所不知,这曲州实在是离滨州太远,便是与族中联系都需几日光景,也正因如此,才被一群贼人给盯上,说要我帮他们运一些‘货物’,可是他们给的那些‘货物’实在是...唉。” 宁无盈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一般货物,张兄定然也就与人方便了,不知到底是和等货物,竟是让那些人不惜强迫张兄运送?” 张富善说道:“若是一般货物,他们也不需求我运送了,只是他们的货物...竟是...竟是那夺魄妖心!” 宁无盈闻言脸色陡变,白依山见到宁无盈这般反应,心知事情不妙之极,也很是好奇那夺魄妖心究竟为何物。 宁无盈赶忙问道:“夺魄妖心!张兄可是肯定?” 张富善当即拍着胸脯回应道:“张某也曾在星月阁修行过,定然不会看错!” 宁无盈见张富善如此肯定,便正色道:“张兄资助了星月阁多年,在下本就应当助力张兄,更何况这夺魄妖心本该见而诛之,还请张兄将此事详细了说。” 张富善闻言大喜,当即便说起了那些人是如何来求他送货,又是如何被他发现货物乃是夺魄妖心,宁无盈也将其中的诸多疑问一一问到,二人一直聊个没完,白依山却是无聊的很,便向宁无盈说自己想要练会剑,张富善向宁无盈问清了白依山的身份,于是便对白依山一顿猛夸,赞不绝口,而后让仆人带着白依山去了后院练剑。 白依山见后院净是些花花草草,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方便自己练剑。自宁家山至张府只走了一日功夫,宁无盈虽教了白依山半日剑,但白依山从未习过剑,因而连星月阁最基本的一招“风烟俱净”都是勉强教齐,故白依山虽然记熟了剑招,但要施展起来却是扭来扭去不成样子。 好在白依山也是有半分悟性,在张府练了两遍,终于耍得有些模样了起来,白依山一遍一遍地使出这招风烟俱净,不断感悟着其中种种奥妙,竟是忘时忘物忘我,颇有几分“俱净”之意。 这招风烟俱净并非星月阁的剑法,而是星月阁祖师游历之中得来的上古剑诀——微义剑诀中的一招,这微义剑诀说来也怪,剑招倒是精妙非凡,却是极易上手,不过微义剑诀并非越娴熟威力越大,而是要体会剑招之中所含之剑意,因而即便学会了微义剑,也发挥不出其威力。 此时的白依山自然也发挥不了多大威力,宁无盈也不求白依山能在微义剑上有多大成就,只是想用微义剑来引白依山入剑门,以便往后传他星月阁真正的秘剑——星衍剑。 白依山练剑正练得酣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银铃般地笑声。 “呵呵呵,姐姐你快看!这个人练起剑来扭扭捏捏的,跟姐姐跳舞一样,真是好笑!” 第六章 小儿试剑 白依山练剑正练得兴起,突然听见有人嘲笑自己,不由暗生不悦,回头看了一看,却见一位身着淡红曲裾的小女孩正指着自己捂嘴偷笑,跟在她一旁的丫鬟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济幼坊不收养女孩,白依山自然也就从未见过女孩,此次突然见着一年龄相仿,又眉眼可人的小女孩,不由得红了红脸。 那女孩也不等白依山言语,自顾自地从一旁管家身上拿起一根木棍,便朝着白依山使来。 只听女孩一声清喝:“看剑!” 白依山本就是初学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直直的被女孩戳了一下。 女孩笑道:“我还道是什么玄奇剑术呢,原来是根木头罢了!” 白依山急忙回道:“呸!我才不是木头!是你偷袭我才中招的!” 女孩道:“好好好,那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你可看好了!” 说着又是以棍作剑,一剑使来,白依山这次倒是有了准备,便使出自己仅会的一招风烟俱净作为回应。 白依山这招风烟俱尽本意便是防守而非进攻,一时间挡住了女孩的剑势,木棍与竹剑在空中几番碰撞,相庭抗理。 女孩试探性的使了几招,见白依山出招中正,毫无进攻之意,只是一味防守,却又不通剑理,完全是在胡乱防守,便也大胆地放手进攻,招式也凌厉了起来。 白依山起初还能勉强防守,女孩的剑招一放狠,顿时有些放不过来了,好不容易防了一剑,马上又是一剑刺来,只好慌慌张张地去防守,可竹剑挥到一半,那木棍又转了攻势,从另一方袭来,白依山不得不往后退上一步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 女孩木棍越使越急,白依山只好手忙脚乱的不断防守,后退的脚步是节节加快,在防守与退步之间的切换更是越来越紧凑。最终,白依山由于退得太快,一下跌在了地上。 女孩得意道:“怎样,我说你那奇怪的剑术不行就是不行,这下服了吧。” 白依山急得脸红,一下从地上爬起,额头的汗都不顾擦便反驳道:“什么剑术不行!我学的可是星月阁的剑术!不是什么奇怪的剑术!” 女孩奇道:“咦?星月阁的剑术?我可没听说星月阁有什么厉害的剑术,倒是摘星手与踏月步世人皆知,你可别骗我!” 白依山道:“哼!谁稀罕骗你!我承认我剑术不好,但那是因为我前天才开始学剑!可不是星月阁剑术不行!” 女孩说道:“好好好,不是你星月阁剑术不好行了吧?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使得是什么剑术?” 白依山挠了挠头说道:“我才刚开始学剑,还没学到星月阁的剑术,先生教我的这招名叫‘风烟俱净’,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剑术。” 女孩笑道:“风烟俱尽?似乎听叔叔们谈到过这招,说是什么王道平和,什么远超霸道的,我也不太懂,反正不是太差!不过你说是先生教你的?你师父呢?” 白依山说道:“先生说我没拜过祖师爷,还不得入门,便不让我叫他师父,只是让我叫他先生。” 女孩心想:这人口中的先生一定便是刚刚的星月阁宁掌门了,叔叔们说宁无盈年轻时不拘于世,十分潇洒,又说他现今实力虽高,却毫无当年风采,只怕此言无差,连收个徒都要这般恪守规矩,真真是一点潇洒劲也没有。 女孩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如此,对了,我叫关纤云,你叫什么名字?” 白依山答道:“我叫白依山,你住在张府之中么?” 关纤云闻言眉头一皱,鄙夷地说到:“张府?这地方有什么好的,我可不愿住在这般地方。” 白依山不解道:“这里这么漂亮,怎么不好了?” 关纤云挑眉道:“你可别看我年纪小,却也是看得出这张府一味媚俗的!你看,张府之中岁随处可见名人字画与古董玩物,看似文雅,却是胡乱摆放、意不容景、突兀之极!一看便知是商贾之家。” 白依山见这张府富丽堂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突兀、媚俗,但听得关纤云说了以后隐约间倒也觉得这些字画古董有些杂乱涨眼,不禁感叹道:“你懂得可真多!” 关纤云闻言眉眼之中皆是得意,嘴上却是自谦地说道:“我也是听叔叔们说得多了,便懂了一二罢了。” 白依山问道:“叔叔?对了,你还没说你是哪来的呢。” 关纤云想了想说道:“我就是说了你也不知道,不如这样,我再与你练几次剑,若你赢了便告诉你,如何?” 白依山自知与关纤云比剑没有几分胜算,便不言语,关纤云见状问道:“怎么?怕啦?不敢么?” 白依山赶忙答道:“怎么不敢!比就比吧!” 话音刚落,就见关纤云的木棍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白依山立即挥剑格挡,关纤云自然知晓白依山会如何去守,木棍陡然一转,便改了方向,让白依山不得不跟着她的节奏走。 白依山在关纤云手上苦苦支撑了三招,便又败下阵来,而后又练了几次,却是一次不如一次,最后竟是三两棍便被击中,毫无还手之力。 白依山倒是不愿与关纤云比剑,却禁不住关纤云的言语,只要关纤云稍稍一激,便热血上涌,提剑就比。 就这么被虐了一下午,宁无盈才寻来。 宁无盈见关纤云用剑老练,又懂得灵活变通,也不禁感叹这小女孩年龄虽小,却是天赋极高,便在一旁看了许久,这也让白依山白白被关纤云虐了许久。 “好剑!” 关纤云一剑击败白依山,听见耳边传来赞叹之音,回头一看,是一气度非凡的青衫中年人,心想这便是宁无盈了,于是行礼说道:“这位先生一定就是星月阁宁掌门了吧!” 宁无盈奇道:“小姑娘是如何认出我来?” 关纤云一笑:“张府之中可没有宁掌门这般气度的人,自然是一看便知!” 宁无盈闻言心中苦笑,却是笑着说道:“小姑娘年纪不大嘴倒是甜,穿云剑法竟也使得娴熟,莫不是穿云剑派的后人?” 关纤云暗惊,自己明明已经刻意地不按剑招出手了,怎么可能被看出是穿云剑法? 关纤云问道:“宁先生是如何看出我使的是穿云剑法的?” 宁无盈笑道:“你倒是刻意去掩饰了,但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穿云剑法的框架,倒也不难看出,可你在刻意掩饰剑招的情况下竟能连贯地使剑,这般天赋,倒是让我对关行云有几分羡慕了。” 关纤云大惊,不知宁无盈又是如何看出自己是关行云的女儿,但想了想,宁无盈这样修为境界深不可测之人,自然有的是神通,便也默然了。 宁无盈忽而想到夺魄妖心之事,便不再与关纤云闲聊,对着白依山正色道:“依山,今日你便住在这张府之中,我还有要事想办,你在此等我就好,闲了练练剑,可别捣乱。” 白依山答了声是,宁无盈转身欲走,又转过身来,握着白依山的手说道:“练剑时若伤了虎口,便找张府之人治疗,可别放着不管。”说完便走了。 宁无盈在握住白依山手时,悄悄塞了一物在其手中,待离去之后,又密密传了一道音在白依山的耳中。 “若有危险,吞下此物!” 第二章 哪有永远一成不变的日子 来的人是济幼坊的小霸王,陈全。 一时间气氛凝重了起来,本来嘲笑二狗的人们都在瞬间闭上了嘴,将笑声堵在了嗓子眼。 只见一个白净文雅的少年拨开了人群,缓缓朝着白依山走来。 若是单看面相,谁也不会相信这个书生般的小孩会是济幼坊内赫赫有名的小霸王,更不可能想到这个小孩能将济幼坊中收押的一众少年罪犯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些不可一世的少年罪犯们,在陈全的面前那叫一个老实,绝对能让人惊掉下巴。 白依山倒是不怕陈全,但也不敢小看陈全,面色十分凝重。 “你先走。”白依山小声催促戴行之离去。 “你一定要小心!”戴行之虽然担心白依山,不愿离去,但以往的经验让他知道,自己若是留了下来,白依山恐怕下场更惨。 这倒是不假,若是戴行之不走,白依山为了颜面一定和这班人死磕到底,但若戴行之不在场,白依山见状不妙可以撒腿就跑,最多也就是被抓住之后一顿打,那时大家都跑得没力了,也不见得下手有多重。 小声叮嘱了白依山两句之后,戴行之便低着头匆匆离去了。 陈全也没有拦着戴行之,只是慢悠悠地走到白依山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又是你。”陈全说道。 白依山答道:“是啊,好巧,又是我。” 白依山虽然表面上不虚,但其实心里也没个底儿,陈全这厮面无表情,眼里也是无喜无悲,根本看不出在打些什么主意。 二狗在一旁叫到:“老大!这次可不能放过这小子了!” 陈全瞥了二狗一眼道:“闭嘴,打输了还好意思在这嚷嚷。” 二狗立刻闭上了嘴,愤愤地瞪着白依山,也不敢多言。 接着陈全对着白依山说道:“打了我的人,那也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你说,怎么算吧。” 白依山闻言皱起了眉头:“明明是二狗三番五次的挑衅我,而且刚刚也是他先出的手,怎么是我不给面子了。” 此言一出,陈全那波人立即炸开了锅,只听有人高声骂道:“敢反驳陈全说的话?活得不耐烦了么!” 陈全挥了挥手,让人群安静后沉声问白依山:“你是在跟我讲道理么?” 白依山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啊,跟这群人难道还想讲道理么?若与这群人有道理可讲,自己何苦去计划着逃出济幼坊? 白依山只好心中暗叹倒霉:“你说干怎么办吧。” 陈全说道:“我也不想仗着人多欺负你,我数到十,如果你能跑掉,这次就算了。” 让我跑? 白依山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在济幼坊待了九年,被人堵了无数次,却从未见过有人堵了自己却让他跑的,不禁问道:“你说真的?” 陈全没有理会白依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数道:“一、二...” 白依山知道陈全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眼中不禁露出了半分喜色,慌忙掉头开跑。 “这是你让我走的!你可别说是我怕你们!” “五、六...” 待陈全数到九的时候,他身后的人都以经准备好去追白依山,可没想到陈全却是一转身,根本没追地意思。 二狗急道:“老大!你你你!你为啥要把这小子放了啊!” 陈全淡淡地说道:“他与我们不一样。” 二狗不解道:“不一样?老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别问了,走吧!我们还得去教训一下南苑的那群渣滓呢。” 二狗只好气呼呼的跟着陈全离去,刚走没两步,二狗听到远处传来了白依山得意的声音:“不是要追我吗?追不上了吧!哈哈哈!” 此言传来,二狗更是气得跳脚,立即将白依山连着白依山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走在最前面的陈全则是嘴角略扬低下头暗自笑道:“果真是得了便宜就嘚瑟,不是我放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走么。” ...... 风筝依旧在天上高飞,看风筝的人却是心烦意乱,再无往日兴致。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 昨晚白依山趁着戴行之睡着,悄悄在他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明明戴行之已经睡着了,听也听不见,白依山却仿佛着了魔一般,忍不住在戴行之耳边细语。 也许是不忍告别,只好装作已经告别。 济幼坊的生活,一望就能望到头,每天都是早上到潋墨阁识字读书、午休过后做工,一成不变。 有时白依山会期待一场巨变,比如火灾什么的,把济幼坊给毁了,这样他就能大步带着戴行之离去,谁也拦不住。白依山有过无数次期待与幻想,却从未实现,别说火灾了,整日平静得连一点波澜都没有。这让白依山很是幻灭,于是有关济幼坊被毁的幻想也越来越少,有关逃离的幻想则是越来越多。 但异变这东西往往比较调皮,在你万分期待时掩面不出,在你将要放弃时却粉墨登场。 这天本是极为平静的一天,济幼坊的管事们如往常一般,在济幼坊内四处转转算是巡查,只等时间混到了,便可以一起去喝酒吹牛赌博了。谁知前门忽然“嘭”的一声巨响,门前的守卫也一同发出了哀嚎:“救命啊!要杀人啦!救命啊!” 管事们听到杀人二字心中大骇,慌忙朝着前门冲去,只见一疯汉子手提菜刀正从前门硬闯了进来。虽然济幼坊的管事皆是混吃混喝之辈,但终究良心尚在,若是上这个疯汉子闯了进去,只怕伤着了孩子们。 于管事是一众管事中年级最大的,也是实力境界最高的,乃是七境中的化玄境,已然能将灵力化作种种玄妙神通,因而于管事第一个便冲向了疯汉子。 “喝!” 于管事一声暴喝,手中忽然灵光闪现,一根晶莹的碧色长棍凭空出现,带着破风声袭向疯汉子的双腿。 于管事身后的几名管事见状已经放慢了脚步,甚至已经准备好鼓掌叫好了。于管事玄竹棍的威力大家都是见过的,其势如风其力胜虎,只是不知于管事出了几成力,可别直接将这疯汉子的腿给打断了。 谁知疯汉子身手是异常的迅捷,一脚就踩住了于管事的玄竹棍。 “怎么可能!”众人皆是一惊,一名管事更是直接叫出了声来,接着管事们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齐叫道:“是他!” 于管事已经知道了眼前这疯汉子是谁,心中也有了底,手上一用力将玄竹棍从疯汉子脚下抽了出来,顺势挡住了疯汉子砍来的菜刀,然后命令道:“季涛,你那个孩子藏起来,其余人将所有孩子集中到北苑去!快!” 几名管事心中本就有数,于管事的命令还未下完,便已行动了起来。 疯汉子见几名管事匆匆离去,本来只会发出几个沉闷音节的他,竟喊出了一句话来:“别走!还我儿子!” 第三章 世事难全 疯汉子说完怪叫了几声,随后一个猛跃,跃过了于管事,朝着离去的几名管事追去。 “别想走!”于管事将玄竹棍一扔,玄竹棍立即化作无形,转而出现了一条碧青灵蛇,一下就缠住了疯汉子的腿,让疯汉子无法前进一步。 【幽影碧蛇功·虚灵足缚】 于管事已是化玄境的灵修,进入化玄境便意味着灵修不只是识开境那般简单地吸取天地灵气,也不只是调阳境那般仅用灵力淬炼体脉,而是可以将灵力化作各种功法神通,妙用无穷。 于管事所修的幽影碧蛇功乃是年轻时与西南疆域之中所偶然所得的上乘功法,只惜那时于管事已身负重伤,靠着幽影碧蛇功才勉强活了下来,一生只能停留在化玄境初期,无缘大道,这幽影碧蛇功的威力更是发挥不到千分之一。 疯汉子双腿被缠住,眼看着几名管事从眼前溜走,又怒又悲,仰天大喝了几声,竟用自身灵力生生冲开了虚灵足缚,提着刀直奔于管事而来。 于管事心头一凛,再次唤出玄竹棍,欲意抵挡疯汉子的攻势,哪知那疯汉子体内灵力竟是远超于管事,只是神智不清,无法调动,但此时激怒之下,已是将一身灵力尽数提了出来,一把破菜刀砍在玄竹棍上,却是让于管事后退五步,还吐出一口血来。 于管事年事已高,此时已然无力再战,只好提起一口灵力喝到:“陈有!醒醒!” 疯汉子一听,竟怔在了原地足有数息,让于管事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于管事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没有料到陈有这次能使出这么多灵力,若是早知如此,便应该让一个管事去求救兵的,只是现在说这些也迟了,只求能够撑到陈有正常一些吧。 【幽影碧蛇功·碧烟藏灵】 【幽影碧蛇功·幽影蛇行】 陈有再次迈步的瞬间,于管事的周身缭绕起淡青雾气,将于管事裹在其中,只能看见青烟中的黑影,接着黑影一化为三,三道青烟缭绕的黑影朝着三个方向急速退去,疯汉子陈有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不知究竟该追哪一道黑影。 只可惜于管事本身灵力并不浑厚,先前已用过虚灵足缚,现在又连用碧烟藏灵与幽影蛇行,完全是在强撑,还没走两步,青烟便散了去,其余两道黑影也随青烟消散于无形,真身一下便暴露在陈有面前,丝毫没有起到拖延作用,反而是将自己累得瘫坐在地,气喘吁吁。 当初西南青山百里追杀都没杀死老夫,如今却要死在一个疯子手里,真是叫人笑话! 于管事心中哀叹不已,只求有人激灵一些,赶快去请求救援,免得伤了孩子们,那才叫让人心痛。 疯汉子陈有已然冲到于管事背后,提起菜刀便要砍下,于管事却是头也懒得回,只是看着地上的影子,然后闭上了眼,等着菜刀落下。 菜刀落下了,但没有落在于管事的身上。 陈有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衫剑客,轻描淡写地一剑绞飞了陈有手里地菜刀,随后虚空一指,陈有便瘫倒在了地上,菜刀落在地上哐当一响。于管事猛然转身,却只见一袭青衫踏空而去,背后背着一柄非常奇怪的透明长剑,犹如水晶制成。 于管事朝着青衫客拱了拱手,运气灵气朗声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于某人没齿难忘!” ...... 济幼坊的孩子们本在潋墨阁中上识字课,忽而一名管事火急火燎地推开了门,将陈全给带走了去,接着又一名管事闯入,命令所有孩子去北苑集合。 突如其来的事件总是能引起一些人的兴趣,不到半日功夫,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已然被揭晓,原来是一疯汉子要强闯济幼坊,又有人说道那疯汉子名叫陈有,乃是陈全的父亲,接着这群孩子也不知是有何神通,竟将十多年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挖了出来。 十多年前,陈有还是凉城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天资卓越,十七岁便已入化玄境,惊艳了灵修界,且俊朗非凡,平日也是惩恶行善、侠义风骨,凡是提起陈有之名,人人都会赞叹一番,颇具侧帽之意。 那时无人不羡慕陈有,仿佛世间风流已被他一人占尽,再无第二人能与之比肩。 然而历史上这样的青年才俊其实数不胜数,却皆如流星一般,只短暂的耀眼了片刻,便一个个匆匆退场,换不来青史一墨。 陈有最终输在了感情上,且一输再输,溃不成军。先是七年苦恋被拒,后又热恋三年被弃,最后倒是有了极好的归属,可偏偏她是邪教摄魂宗后人,被诛杀在了陈有面前,也让陈有从此郁郁寡欢。 而后凉城一家大户借机将女儿嫁给了陈有,只是此女性情极恶,还总是搬弄是非,让人不得安生,陈有是有苦难诉。 但好歹有了家室,后来还生了一大胖小子,然而命运弄人,即便人人都感叹不配于他的妻子,竟也离他而去,与镇上的粗犷屠夫私奔了。 陈有本就积郁已久,此刻终于爆发,大病了一场,散尽家财治病仍是险些离世,好在靠着半口气挺了过来,却是自此终日饮酒,神志也不大清醒,最后在镇口当起屠夫,杀猪宰羊度日。 本是人人羡艳的翩翩才俊,却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不禁让人唏嘘命运之多艰,好在陈有还有一道明光,当初生下的大胖小子就如陈有年轻时一般俊秀非凡,又是才智过人、十分懂事,倒也留了半分希望。 怎料陈有的精神状况日益严重,行事也越来越混乱,邻居时不时在半夜听到孩子的惨叫,过了几日邻居们猛然想起已经好久没见过陈有的儿子,便一起破门而入,只见那孩子已是浑身瘀伤,不省人事。 最终孩子被送入了济幼坊,陈有也因此到济幼坊闹过一次,但被制服后也安生了许多年,如今不知为何犯了病,又来到济幼坊闹事。 白依山多少也听到了一些,但他没有心思想这些八卦,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他错过了许多次机会,所以绝不能再放过这一次机会了。 他要逃! 济幼坊的一切喧嚣都会在两天后与他无关,而戴行之...戴行之啊。 他带不走戴行之,每每想到这里,白依山都会有些伤感,他早已将戴行之看作亲弟弟,是在舍不得戴行之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但他也是在无能为力。 于是白依山第一万次在心中发誓:“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一定!” 第四章 面具下的嘶吼 白依山与戴行之像往常一样并行在济幼坊中,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只是那么默默地走着。 出奇的,今天那帮二流子们也销声匿迹,没有四处闲逛骚扰,似乎所有人都知晓将有一场离别,于是一同回避。 天阴了,风筝也不放了,应该是有一场雨。 “如果有雨,千万不要是明天!”白依山在心中祈祷:“下雨了,就没法爬上竹子,翻过墙去了。哪怕明天下午也行,一定不要是明天!求求你了!” 戴行之忽然开口问道:“依山,如果两个人很久不见,会忘了彼此么?” 白依山不知戴行之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说:“看两人的关系吧,若是亲兄弟,便是隔了二十年也能认出,若只是一般朋友,可能隔了二十天就陌生了吧。” “这样啊,那就好。” “怎么啦,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听...我听别人讲...有的故事里,有的男人会突然离开女人,等女人找到男人的时候,男人居然说他不认识。” 白依山点点头说:“这故事倒是常有,我也听过不知多少遍了,好像有许多故事讲得都是同一件事,就是把人名地名什么的一改,骨子里明明都是一个样,可能都是一个人写出来的吧。” 戴行之问道:“一个人怎么可能重复写一样的故事呢?不觉得无聊吗?” 白依山也不知道,只好胡诌:“其实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写的,也许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呢,先生不是说了吗,历史上好多事都是在重复上演,好像是这么说过吧,我记得不大清了。” 戴行之点点头:“先生在讲《明德卷》的时候确实说过,只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先生说的是...依山!那个是陈全吗?” 白依山一看,果真是陈全在哪儿,只是平日围着他的小喽啰们一个也不在他身边,只留他一个人,抱膝坐在小巷子里。 陈全在济幼坊也算出了名的二流子,只是陈全虽然名声大,但白依山在见过他之后觉得他与那些流里流气的小混子完全不同,似乎举手投足间都露着善意,但又并非一个善人。 总之陈全给白依山的印象不错,而那些关于陈全身世的事,白依山或多或少也听了一些,对陈全也满是同情,因而竟伸出了上前安慰的念头。 戴行之见白依山走向陈全,慌忙拉住了白依山衣袖,疑惑地看着他问:“你要干什么?” 白依山说道:“我觉得陈全是个好人,你听了他说了他的事吗,我想、我想安慰一下他。” 戴行之急忙说道:“陈全以前可是把...” 还没等戴行之说完,白依山便兀自走向了陈全,可白依山刚走进小巷一步,侧着头根本没看向白依山这边的陈全忽然说道:“滚!别烦我!” 白依山听罢脚步停滞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僵住,本是一片好心却被如此对待,心中难免有些怒意。白依山转身欲走,却听陈全又说道:“等等!” 白依山闻言又回头,一回头却猛然发现陈全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不禁吓得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坐在地。 “我记得你。”陈全盯着白依山,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你叫...白依山?” “是的。”白依山被陈全盯得心中发毛,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怕我?”陈全柔声问道,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诡异。 白依山闻言向前走了两步放大了声音说:“谁说我怕你?我几时怕过?” “呵呵。” 戴行之在远处见二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又隐约见到陈全满面笑容,正奇怪他们怎么会聊得那么开心,却突然见到了噩梦般的一幕。 只见陈全手上突然闪起一道灵光,竟一把掐住白依山的脖子,将白依山整个人提了起来! 戴行之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来,只能凭本能朝着白依山冲去。 陈全看了一眼戴行之,发出了一声瘆渗人的怪笑:“呵呵,又来一个呀。”说完将白依山往地上狠狠一摔,朝着飞奔而来的戴行之走去。 白依山一把抓住陈全的脚,一边大声喘气,一边艰难地说道:“别...想...” “哦?”陈全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白依山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哈哈啊哈,就像一只死狗!滚开!”说罢一脚踢在白依山脸上,踢得戴行之心头一颤。 “依山!” “他不滚,你就滚!”陈全虽然一只脚被白依山死死抓住,但另一只脚仍是行动自如,朝着戴行之就是一脚,直接将戴行之踢出三米远,晕了过去。 “行之!”白依山吼道:“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陈全仰着头,俯视着白依山,又重复了一遍:“我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白依山怒骂到一半,又被一脚踢中,直接在地上滚了三圈,吐出一口血来。 “我这个?疯子?” 陈全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白依山,待走进了,又是一脚踢去,白依山再次翻滚开来,嘴中血如泉涌。 “疯子?”陈全带着笑容,再踢出一脚。 “疯子?”“疯子?”“疯子?”陈全每说一句疯子,都会附上一脚重踢,白依山已如皮球一般,被踢出了数十米远,途中满是血迹。 “我...是疯子吗?” 陈全再度抬脚,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白依山,敛起了所有笑容,寒声问道。 过了许久,才听见白依山微弱地回答道:“疯...疯...子...” 陈全听了再次露出笑容,无比灿烂,抬起的脚猛然欲踢。 一声闷吼突然炸响:“你们在干什么!住手!不对,住脚!” 蔡管事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本来只是一个晕倒在地的孩子,蔡管事还以为是病了,赶忙上前准备扶起就医,但谁知走到巷子便往里一看,却见一条几十米长的血路!而血路的尽头,一个孩子提起脚,正欲踢向地上满身是血、不断抽搐的孩子!而他的吼声也并未止住那个踢人的孩子,地上的孩子被踢飞而去,血路又长了几米! 蔡管事的双手已经在颤抖,甚至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只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却见踢人的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恶鬼!那是恶鬼! 蔡管事被这一眼给定在了原地,冷汗直流,他肯定这个孩子是被恶鬼附身了,不然一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有这样恐怖的眼神! 仿佛炼狱深渊的呼唤! 第五章 枯荣无常 在陈全恶鬼般的注视下,蔡管事只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了,竟不敢再往前一步。二人就这么对视了足有一息时间,陈全忽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蔡管事感到一阵恶寒,惊恐地看了看四周,生怕附身在这孩子身上的恶鬼来索命。 好在周围并无异样,蔡管事才想起地上的白依山,慌忙伸出颤抖的手,查探白依山的鼻息。 白依山已无鼻息! “死...死了?!”这下蔡管事是彻底慌了,心中暗恨怎么偏偏是今天。若是往日,蔡管事定然能在出事之前巡查到这里,可偏偏今日在路上与另一管事闲聊了一小会儿,这若要追责起来,自己定然脱不掉关系。而且恶鬼附身这种理由虽然自己知晓,旁人肯定不会相信,如若如实禀报,职位定然不保。自己已经快四十了,再想找些别的差事已经不容易,自己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怎能承此大祸? 只有让事情巧妙地没有发生过才行! 蔡管事看了看四周,将白依山的尸体先给草率地掩盖了起来,接着将陈全与戴行之给带回了自己的寝房,将门锁好后赶忙跑回寻找白依山,途中抓了一只野猫。白依山尸体仍在,这让蔡管事松了一口气,而后将手中的野猫给撕碎,把血往地上一顿乱撒,毁乱了地上原本的血迹,接着把猫随手一扔,抬起白依山的尸体朝后门走去。 蔡管事本身乃是调阳境,体魄被灵力温养了数十年,已然超凡,一路上几乎是在飞檐走壁,躲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最后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无一人察觉,倒是住在后门的拾荒老头抬头看了看,也不知看见没有。 蔡管事出了后门,找了个麻袋将白依山装了进去,租了一匹马,朝着城外飞驰,一路上蔡管事心响如巨鼓,若是被官府的人拦住调查,只怕还要挂上杀人的罪名,那真是说也说不清了。好在运气不错,一路到了城门边都没被发现异常。 待到了城门,便不能再向前了,城门附近多的是人巡查往来过客,但蔡管事有办法不走城门就出城。十三年前济幼坊也出过人命案,那时上头的人吩咐蔡管事晚上将尸体带到城门处,那时蔡管事心大,送了尸体竟然不走,而是悄悄跟上去看了两眼。原来这城门边有一个狗洞,被凉城黑道做成了出城的小门,有什么不方便运送的东西都是从这里进出。 蔡管事走到城门旁的柳树林里,寻到一片乱石堆,仔细敲了敲这些乱石,而后将一块石头扒开来,一个小洞就出现在了蔡管事面前。蔡管事将麻袋推了进去,还原了石堆,又转身上马,自己再骑着马从城门出去,准备藏尸。 若在别处,寻个藏尸的地方那可是不容易,但凉城有座枯荣山,乃是一处诡异之地。 寻常山头春绿秋黄乃是常态,但在这枯荣山,一枯一荣便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了,有时上午还是花繁叶茂,中午吃个饭再出来一看,却是叶落满山、一片枯黄,而晚饭过后再一看,那枯落的花叶竟不知何时长回了树上,又是花叶脆嫩了。且枯荣交替的时间也无规律可言,有时三年枯四年荣,有时半日枯却两年荣,让人捉摸不透。 枯荣山若只是如此,倒也只是奇地,还称不上诡异。诡异的是无论你在山上放了什么,午夜一过,定然不见踪影。有大胆者跑去山上过夜,想要一探究竟,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人说是有山鬼作乱,有人说是冥兵常驻,有人说是枯荣山连通阴阳...各种各样的说话杂乱得很,但始终无法真正解释。 于是凉城黑道若是有了人命,便将尸体往枯荣山上一扔,第二日便干干净净毫无痕迹可言了,倒是造福了这些作恶之人。 蔡管事一路马不停蹄来到枯荣山,见一群人正从山上下来,这群人见了蔡管事先是有些警觉,而后看见蔡管事手里的麻袋,和麻袋上的血迹,便放下了心来,还朝着蔡管事点点头,笑了笑。 蔡管事心中慌乱,只想着撇清关系,上了山将尸体匆匆一扔,也不怎么遮掩便下山而去策马疾奔,赶着回去找陈全与戴行之,要与他们好好“谈一谈”,莫让他们毁了自己前程。 蔡管事刚走,枯荣山上就下来一青衫客,见了那染血麻袋眉头一皱,上前解开了麻袋。青衫客解开麻袋,见一满身是血的孩子被装在里面,也是吃了一惊,慌忙将白依山给拖了出来。 接着青衫客伸出手指往白依山额头一点,刹那间枯荣山上狂风涌动,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灵气瞬间聚在了白依山的额头,而后游遍全身,将白依山裹了起来。 白依山身上的血迹眨眼间无影无踪,连衣服也融化在了这股灵力之中,接着白依山的身体表面慢慢渗出了血丝,这些血丝先是难以察觉的一小点,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血丝越聚越多,将白依山染成了一个血人,再接着化作了一个血茧。 青衫客看着血茧又伸出一指点在血茧之上,默默念道:“亏得是在这枯荣山上,真是命大。”说完双手变得皎洁如月,轻轻一拨将血茧拨了开来,再一转手,迅捷的在白依山背后连点数十下。 随着青衫客的手指不断点在白依山背上,白依山的背后开始冒起了白烟来,青衫客的额头也出现了细小的汗珠,最后一掌翻过白依山的身子,在白依山的额头猛然一戳,白依山竟是睁开了双眼,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青衫客见状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又忽而眼神中闪过一墨凝重,惊道:“不好!他寻来了!快走!”说着卷起白依山,飘然而去,就在青衫客离去的瞬间,一道剑气斩在了青衫客先前所站之处,土地翻卷而开,留下一道极深的沟壑。 ...... 一道阳光洒在了白依山的脸上,将白依山从睡梦中唤醒。 “痛痛痛痛痛!” 白依山正欲起身,却发觉浑身酸痛难耐,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你醒了,喝点水吧。” 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男人端了一杯水送到了白依山嘴边,白依山这才感觉到自己非常之渴,咕噜咕噜地将水尽数吞进了喉咙里。 男人笑着问道:“还要喝水吗?” 白依山喘了两口气说道:“要!等等...你是谁?戴行之呢?” 男人又倒了一杯水给白依山喝了下去才笑着说道:“我是宁无盈,听说过么?” 白依山觉得莫名其妙,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戴行之呢?还有,这里是哪儿?” 宁无盈哭笑不得地说道:“没听过我么,倒是有趣。戴行之我倒是不知道,这里是滨州。还有要问的么?” 滨州?白依山愣住了,他记得凉城好像是在烈州,也就是说自己已经离开了济幼坊?而且听上去离得很远。 宁无盈见白依山傻愣在哪里,以为是想家,便问道:“怎么?想回去么?” 白依山慌忙摇头道:“不不不!这里离凉城远么?” 宁无盈不知道白依山是何意,说道:“这里离凉城非常远,你要是想...” 宁无盈话还没说完,就见白依山忘了身上的酸痛一般猛然跃起,兴奋得叫道:“太!棒!啦!” 第六章 也许所有新的开始都是美好的 识字课的先生动不动就用戒尺敲孩子们的手,动不动就让孩子们出去罚站。 但这并不全是因为先生脾气不好,济幼坊的孩子们也确实是调皮得不像样子了一点。 像戴行之这样听话的孩子先生还是非常温和的对待的。 先生察觉到戴行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地问道:“戴行之,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戴行之点点头不说话。 先生走了过去,摸了摸戴行之的脑袋说:“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如果下午还不舒服,就去找管事说说,让他们带你去给大夫看看。生病了可不能拖着,拖着拖着小病就成大病了。快回去吧。” “好,谢谢先生。” 戴行之道了谢便离开了潋墨阁,今天济幼坊格外的冷清,路上一个人也见不着。这是因为烈州大户们派了人来巡查。说是巡查,实际就是带了钱来,所以济幼坊的所有人都去候着来访人员了,而孩子们则全在潋墨阁识字。 天已是深灰色,偶尔会有一点两点雨滴滴落。戴行之缓缓走在路上,雨水让他的头发湿软的搭在额头上,很不舒服。但他不在意,他已经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那天晚上其实他并没有睡着,他听见了白依山的计划,他知道白依山要走,他舍不得白依山,可他也乐得看见白依山离开。可绝不是以死去的方式离开。 白依山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恍惚间他来到了竹林,白依山提过的竹林——从竹林翻过墙去,这本是白依山计划的离开方式。戴行之走进竹林,伸手握住了竹子,猛然一跃而上! 果然他翻不过去。 戴行之从竹子上摔落了下来,痛得咬牙。但他不愿放弃,他完成白依山的计划,他想让白依山知道计划是可以实现的。即使白依山已经看不见了。 但戴行之一次又一次的从竹子上滑落,他根本爬不上去。其实换作白依山也一样,雨已经很大了,竹子也很湿滑,根本不可能爬过去。 戴行之又一次从柱子上滑落,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从他脸上淌下,雷声掩盖了他的哭声,闪电却一次又一次照亮了他悲泣的脸庞。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墙对面传来:“是谁在哪儿哭呀?” “小的过去看看。” 一个壮汉从墙的那头飞了过来,粗声说道:“是个小娃!” “带过来。” “是!” 壮汉一把提起戴行之,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便带着他过墙而去。 一双白皙的手托起了戴行之的下巴,戴行之看见一个似男又似女的面孔正盯着他,一时惊得忘了哭泣。 那面孔仔细打量了戴行之的脸,然后满意地说道:“不错!带回去!” “是!” 壮汉伸手在戴行之脖子上一砍,而后扔进了马车里。 马车在雷雨中离去了,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 宁无盈听白依山将他短短十年的遭遇说了一遍,期间喝了五口茶。 “我师傅曾赞扬济幼坊乃是民之福,原来里面却是这般不堪。” 宁无盈好生心疼白依山,便问道:“那你准备去何处?” 这下可把白依山给问住了,白依山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没想好...” 宁无盈点了点头说:“那正好,你便来我星月阁吧。” 宁无盈本以为白依山闻言会欣喜若狂,谁知白依山却表情木然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迷茫。 “你不会连星月阁都没听说过吧!” “没有。” “你!”宁无盈有些无奈,但想起白依山的身世,便释然了:“你不知道也不怪你,这样吧,你先在此给我磕三个头,喊我一声师父。” “为什么?”白依山觉得奇怪:“你很有本事吗?” 这一问直接把宁无盈问笑了,宁无盈也知道这孩子根本没有一点常识,便不再用言语回答,而是提起一根手指,缓缓提到白依山眼前,接着猛然指向一旁的木椅! 木椅纹丝不动。 可过了一会儿,木椅无声地化作了木粉,散落在了地上。白依山见状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你你你!你是神仙吗?!” 宁无盈得意地一笑,说道:“想学啊?磕头拜师啊!” “砰砰砰!”“师父!” 白依山再一次忘记了身上的酸痛,只见跳下了床,爽快的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师父。 宁无盈赶忙将白依山扶到床上,笑着说:“好徒儿,你要学这摘星手倒也简单,你先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 白依山闻言立即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好像没穿衣服? 白依山问道:“师父!我衣服呢?” 宁无盈还以为白依山已经发现了身上的奥秘,正惊叹着孩子的天赋,谁知他却来了这么一句,气得宁无盈在白依山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感受衣服的!感受身体!身体!” 白依山哦了一声,又闭上了眼,可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格外酸痛,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了......等等!这是什么! 他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光正在自己体内流窜,而这道光没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会变得舒适很多。 “师父我看见一道白光在我体内!” “不错!就是这道白光!”宁无盈双眼一亮,问道:“你可知道这道白光是什么?” “不知道。” 宁无盈说道:“灵力!这道白光就是灵力!灵力存于天地间,是天地万物的精华,一道灵力入体,便代表着你已不是凡人,而是——灵修!灵修有七个境界,分别是:识开、调阳、化玄、如渊、入海、聚星、承天。” “识开便意味着你已经能感受到灵力的存在并吸收天地间的灵力为己用;调阳便是你已经在体内聚集了不少灵力,这些灵力日夜温养着你的经脉,改善着你的身体;接着便是化玄境,当你能够随意调动自身灵力,而不是任由他们自行游动时,便是化玄境,那时也意味着能利用灵力施展诸般神通了。” 宁无盈说到化玄境便止住了,白依山急忙问道:“那后面的呢?” “后面?后面你现在不必知道,现在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情了。” “什么事?” “你很特殊!”宁无盈的面色突然凝重:“你还没有识开,却已经有过非常巨量的灵力涌进经脉,所以你现在已经到了如渊境,但是你体内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灵力却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