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孤舟》 序言 公元2491年，暨人类联邦233年，人类尚未飞出太阳系，但早已取得了长生。 已经成熟的人类个体改造自己的基因，被称为后天转生者；而对将思维转移到义脑，登录人工彼岸并生活在虚拟世界的人则称之为天人。 早期后天转生者与天人存在需求上的冲突，并因此开战。战败后的大部分后天转生者被流放至火星成为妖族，而留在地球的后天转生者则与天人、旧人类共同设计了新人类。 第一代新人类被称为先天转生者，绝大部分性状遗传自父母，平均寿命八百。肉体衰败后可转生成天人登录太空中漂浮的人工彼岸，在虚拟世界中延续生命。 所有新人类、旧人类、妖族和具备高等思维的动物都能转生成天人，如今各人工彼岸共登录了超过三百亿天人，其中最大的六个人工彼岸被称为六欲天。 地球上生活着包括后天转生者在内26亿新人类和不足17万旧人类，这些旧人类因宗教信仰放弃了长生，以求灵魂能够得到解脱，新人类则肩负着维护诸天的责任。 新人类分为很多亚种，彼此之间存在一定的生殖隔离，不同亚种间繁育后代需要获得批准并使用技术辅助。 由于早期后天转生者的干涉，部分科技曾经一度断绝，于两百多年前重启研究。 —— 详细背景可阅读作品相关内《历史背景》一篇。 《星海孤舟》序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 001 章 无姓之人 峨眉仙山，华藏古寺，普贤大殿。 秋风萧瑟，夜寒露重。 庄严肃穆的气氛中，数十名僧侣结跏跌坐，面容沉肃，双目微阖，唇齿轻叩，默诵真言。 众僧环绕的中心，是方六尺净坛，坛上托承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圆球。 水晶球旁，有一老一少两名僧人对立两端。年老者手捻佛珠，不发一语，专心祈祷；年少者神情端重，双手舞作一团，快速变化出种种奇妙印诀。 随着少年僧人手印翻转，水晶球内不时闪现蓝天白云、山川滨泽、花草树木、虫鱼鸟兽；此外更有憧憧仙影，邈邈天宫，如梦似幻，真假难分。 画面几经闪灭复现，始终难以稳定。不多时候，少年僧人已经额头见汗，手上动作也难以维持连贯，眼见球内画面完全消失，仅剩道道七彩霞光闪耀，他最终只得无奈地停止下来。 年老僧人见此，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捏住念珠不再捻动。 少年僧人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关闭了小臂上的动作捕捉器，对年老僧人合十一礼，出言打破了殿中沉默：“师父，这台矢量分路电视已经彻底挂了，待会我上网看看还能不能从古董商那里弄到一台，今晚就用上次换下来的光场叠加投影仪凑合一下吧。” 年老僧人微微颔首：“一切随缘，泓烨，你去办吧。” “是，师父！”泓烨再作一揖，退行三步，转身快步向殿外行去。一边走，他一边举手在耳下打了个响指，让刚才被用来调试矢量分路电视的鼻端电脑进入睡眠状态。都是老古董了，要好好爱护才行。 他快步穿过外圈围坐，脸带失望的众僧，直奔自己的寮房。新人类与天人联合拍摄的宗教题材虚拟实境影片《往生咒》将在今日19:30于全网公映，因为矢量分路电视的老化损坏，泓烨需要赶在这之前将那台放在库房吃灰的光场叠加投影仪架设完毕，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普贤殿距离未受具足戒，得法名的沙弥们居住的僧寮“白象院”约四里山路，但泓烨的速度极快，身姿轻巧敏捷如猎豹，不出三分钟便已到达。 两名刚从院门出来的小沙弥只觉眼前黑影一晃，随后劲风扑面，细看时却已没了人踪。愣怔之后，其中一人不由扯着变声期的嗓子向院中吼道：“泓烨师叔，你又在用神足通了，看我待会不告诉方丈法师！” 泓烨知道自己的速度快得很不正常。师父曾因此嘱咐他不可轻易以异象示人，并随口打了个诳语：“这叫神足通”作为遮掩。 实际上，泓烨不正常的地方岂止这一点，但是没关系，再过两日他便能得到真正的答案了。 他的师父，即华藏寺方丈，善仁法师，会在泓烨年满二十之后告诉他与其身世有关的一切。待泓烨考虑清楚，再行决定是否受具足戒，成为一名真正的比丘，从此青灯黄卷为伴，抛却七情六欲，远离颠倒梦想。 泓烨只当没听见那人的叫唤，毫不停留地来到院落深处的独栋小库房，也是自己住处的门前。轻轻跺脚，待电子令牌验证通过，木质门枢发出“吱嘎”一声，门扉便自内打开了。 室内柔和的灯光次第亮起，泓烨脚步匆匆，径直去取那套光场叠加投影仪。 光场叠加投影仪约鞋盒大小，共三对偏振镜头，需要搭配镜面幕布使用。泓烨手上这套虽然经过精心保养，但到底是两百多年前的物品了，很多地方都能见到磕碰与磨损的斑驳痕迹，看不到的内部更是老化十分严重。 以至于，在淘到那台一百多年前出厂的最后一批次矢量分路电视后，会被毫不犹豫地扔到仓库的角落。 “找到了，希望还能用。”泓烨轻舒一口气，在投影仪与幕布之外，放入了额外的第三件设备——协转器。 协转器，或称接口转换器，用以转换通信协议的设备。无论光场叠加投影仪也好，矢量分路电视也罢，都是旧时代的产物，与如今网络通行的视频协议并不兼容，想要观看现代节目，必须经过协转。 这就如同想要将hdmi接口的显卡接上vga接口的显示器一样，牛头不对马嘴，必须要一个转换器来完成翻译工作。 用来看电视的协转器非常珍贵，没有别的原因，它们全部都是私人定制的产品，并且内置了一条“合法”的身份信息。 在天人转生技术成熟之后，所有人类都有权转生为天人，并且免费。天人转生技术，是将人的大脑以微米级机器人逐步代换最终构成新的义脑的技术。 它的附加产物之一便是感官交叉技术，以蛛网膜植入物“交感模组”向大脑感官中枢直接传递多媒体信息，达到科幻作品中所描述的完全沉浸式互动效果。 这项技术一经出现，所有民用外部显像、播音设备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迅速被市场淘汰。它们唯一的受众，便是不愿向大脑植入交感模组的极端保守派们——认为人世不过灵魂的囚笼，不愿以天人之身转生彼岸，延续自我的人，或者说虔诚的宗教信徒。 如今具备联邦公民身份的旧人类不足17万，并且大多依赖救济金生活。即使他们全部都拒绝植入交感模组，17万贫穷的潜在用户也不值得任何厂商为他们投入专项资金开发娱乐产品。 泓烨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协转器上可能存在的灰尘，将它与投影仪收入背包，再扛起那卷近四米长的镜面幕布，向着普贤殿的方向跑去。身后寮房灯光渐渐黯淡，门扉自动合拢，与夜幕融为一色。 行道过半，又遇之前白象院门口二人。两名小沙弥年纪相仿，约莫十四五岁，听到身后脚步驻足回顾，就见到泓烨扛着一根夸张的大棒自一丛玉竹后拐了出来。 “泓烨师叔！” 两人赶紧退到路旁，但山道逼仄，泓烨此时也只好放慢了速度。 第 002 章 旧人类 在两人面前停下，泓烨将镜面幕布换了只肩膀扛着，瞪了他俩一眼，也不管此时的天色下他们能否看清。 “刚才在白象院门口，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坏话？” 小沙弥闻言对视一眼，其中个头稍高那位摇手含混道：“哪能啊师叔，我和法陆师兄只是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法陆点头肯定，嘴唇绷得紧紧的，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嗯”。 泓烨心下虽有狐疑，不过当时跑得太快，风声太大，他也没有听清具体内容，便不再深究。 他抬起了自己的小臂，上面佩戴的形如护腕的手势动作捕捉器是操作鼻端电脑的关键，如同近古时期的键鼠与手柄，当然，它也同样属于古董货了。 动作捕捉器提供了一面覆盖整个机身的鳞翅屏，可以不消耗电量而维持色彩艳丽的图像。这项显像技术历史悠久，可以追溯至近古时代，并且在某些领域至今仍有应用。 翻转手腕，鳞翅屏上立即呈现出了当前时刻，距离《往生咒》的开播剩余二十二分钟应该绰绰有余，泓烨索性也便不再追赶时间。 他将镜面幕布从肩上取下，向两个小沙弥扬了扬下巴：“那就过来抬东西吧……法陆你站着别动，法空到后面来……脑子长着干嘛用的，这是上坡路……” 一卷镜面幕布虽然体积不小，但其实连带护套一共只有十几斤重，两个小伙夹在腋下抬起来就跟不存在一样，只有曲折狭窄的山道给他们添了些麻烦。 法空难得与寺里最贴近“潮流”的泓烨走在一块，加上生性活泼，没走多远就开始与泓烨搭起话头来了：“师叔，你的眼镜是不是可以玩新人类的游戏啊？能不能让师侄见识下……” 语气满含羡慕与崇拜，炫耀心强一点的人说不定就如了他的愿。不过泓烨并不上当，实话实说道：“这鼻端电脑都两百多年历史了，甚至论算力即使在两百多年前也是垫底的货色，玩不了任何游戏。” 鼻端电脑，是相对于膝上电脑、掌中电脑的说法，因可以被当做眼镜架到鼻梁上所以得名。 泓烨手上这台名为“谷歌眼镜x”的鼻端电脑，可以在镜片上叠加显示最多4层固定焦距的图像，通过眼球侧面镜架上的激光器捕捉眼球移动而切换画面，是一款集成增强现实型显示设备的微型计算机。 受限于设备尺寸和需要透过足够亮度的现实场景光线的需求，致使它的娱乐性能在旧时代看来也十分低下，加上价格昂贵，市场定位是高端商务人士的办公增效工具。 而新人类的游戏使用的是以感官交叉技术为基础的完全沉浸式体验模式。 它可以接管人体所有感官，使人身临其境。不仅能够提供使用外部显示设备在理论上就不可能模拟出的完全视场、声场，还能还原各种冷热痛触、味觉、嗅觉、超载、失重、饥饿、眩晕等或简单或复杂的感受。 就像做了一场清明梦！ 使用交感模组在游戏中体验到的人生，便是转生成天人后将会体验到的天人生。它是如此美妙，以至于联邦各成员国政府皆设立有专门的网瘾戒断部门，或颁发民营戒网所牌照，帮助沉溺网游的新人类重新热爱现实。 泓烨见法空与闷不做声只竖着耳朵关注的法陆闻言都脸露失望，微微一笑，蛊惑道：“你想玩新人类的游戏，那就去植入交感模组呗……钱不够的话，师叔可以帮你垫着。” 《联邦天人法》规定，凡年满十二周岁，精神稳定的联邦成员国公民，皆可植入交感模组。 联邦公民在十二周岁以前，不可使用任何视场叠加设备。因为此时大脑的感官中枢功能尚未完全稳定，接触太过拟真的人造视场、声场将有很大几率诱发视幻觉和声幻觉，或者混淆现实与虚幻而酿成事故。 这也是民用外部显像设备市场快速退化的原因。 在人类联邦中，十二周岁以下的孩童只被允许使用如鳞翅屏一类的平面成像设备。这类设备经过近古到旧时代三百多年的发展，早已到达相关技术的理论顶峰，最完美的设计。 加上新人类生命周期延长、单位时间内新生儿数量被稀释（平均每百年一代人），和童年时期大量优化定制的教育与娱乐形式，这就造成了这类陈旧的“玩具”技术几乎没有任何创新的需求和动力。 听到泓烨的话，法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师叔你别开玩笑了，用了那种东西，灵魂就被污染了，再也看不到精灵了。我们求真正超脱的僧人，怎么会碰那种东西。” 泓烨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心里漾起一丝难言的情绪。 法陆法空，皆是山下虔诚在家居士所生，从小被送至华藏寺修习佛法。虽然按照《联邦人类法》要求他们也接受了公立学校的义务教育，但其思想却更多受到家庭与寺院的影响难以扭转。 他们的父母是旧人类，他们也同样是旧人类。 在这个新时代里面，旧人类就如同曾经妖族所用过的蔑称一般，是短命鬼。从呱呱坠地，碌碌一生，再到重归尘土，不过最长百年光景。 人类联邦出于道义牵制，无法制定强制旧人类子女进行先天转生的法律，因为旧人类就是人类的自然状态。而作为还未出生的子女也无法选择，只能被动接受自己的天命。 以至于，有人一出生就注定能活八百年，而也有人天生寿命只有他们的十分之一。 这个长寿的人叫新人类，短命的人叫旧人类。 人类联邦还剩下不到17万旧人类，这个数字还在减少，也许几十年后便会彻底消亡。 如法陆与法空这些人一般，如此坚定地确信在人世之外，还有一处并非人造，而是灵魂真正归处的彼岸，究其原因，用他们的话来讲，便是：“因为我们见过真正的奇迹。” 他们中几乎所有人都声称曾经见过精灵，或者别的超凡现象，以至于只能用神佛之力来理解。 这里的“精灵”，并非现世中的人类亚种“精灵族”，而是泛指天地之间以灵质形式存在，不具实体，拥有未知伟力的超凡生命。 第 003 章 早有打算 目前为止，尚无任何实际证据能够确认“真精灵”与超凡现象的存在。 在几乎无处不在的监控布满近乎所有公共场所后的长达近五百年的时间内，没有人能拿出这样的证据。 即使泓烨自己也曾见过某些诡异神奇之事，但他却不得不怀疑其实那些现象或许真如主流学界所言只是些幻觉与错乱的记忆、抑或偶然浮现的梦境碎片。 四十多年前，曾有一支由多国人类学家与遗传病理专家共同组成的科研团队在联邦伦理委员会的授权下对世代不愿接受天人化的旧人类展开过一项普查。 结果显示，这些旧人类并未如预料中一般普遍患有某种遗传性精神疾病，以旧人类的标准来说他们大多是十分健康的。 况且即使健康的新人类偶尔也会声称见到了超凡现象。或许他们唯一的不同，只在是否坚信会有奇迹发生的内心。 人世之外是否真有灵魂归处，现代科学是无法证伪的，既然如此，便不可否认这些虔诚教徒们掌握真理的可能性。 也便不能因此剥夺他们对子女的抚养与教育权。 人类联邦在兼顾人权自由的前提下，唯一能做的只是强制他们的子女与新人类接受共同的基础教育，直至十二岁。 十二岁之后，新人类植入交感模组，学习与生产效率激增，与不愿接受植入物的旧人类彻底拉开差距。 如泓烨一般不依赖植入物而能够跟上新人类学习进度，并且愿意继续学业的“旧人类”简直凤毛麟角。在泓烨同期的同学里，除他之外，唯有一人。 想到那人，泓烨嘴角不由泛起一抹温柔的浅笑。 “泓烨师叔，你不会是想要往脑壳里塞那个啥吧？师父说过，那会遮掩人的灵窍……” 一直在前闷不做声的法陆略显担忧的话语将泓烨飘飞的思绪扯回了现实。 听到小沙弥的问话，泓烨张了张嘴，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在这座华藏寺里，几乎全是旧人类。说几乎，是由于泓烨不敢肯定，他自己到底是不是旧人类，这一切再过两日便能见分晓。 以泓烨受过系统科学教育的世界观来说，这些旧人类的追求实在太过虚无缥缈。 保留区内的天空太狭窄了，甚至这个地球也还不够开阔，唯有沟通诸天的网络世界才能让年轻的心恣意遨游。 虽然还未得知自己的身世，但泓烨早已决定，无论他是不是新人类，两日后都会还俗下山。 然后植入交感模组，为灵魂插上翅膀，去拥抱亲吻这个伟大的新时代。 眼前的两名小沙弥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不过泓烨只是微微感慨，却并不为他们觉得痛心与可惜。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却能选择自己的将来。 法陆法空身为新时代出生的旧人类，人生短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可以转生为天人。 而只要他们愿意，天人的寿数是近乎无穷的。人世的八十年、八百年、甚至八千年，放到天人的无穷岁月面前，都不过弹指一瞬。 新人类之所以具备八百年的设计寿命，最初的原因不过天人担忧诸天人口膨胀的速度过快，给新出生的后裔延长生命周期以控制两界人口平衡罢了。 根据网络媒体抽样调查结果显示，超过82%的新人类认为透过交感模组体验到的天人生活要比人世生活更加幸福，超过75%的天人也同样这么认为。 所以即使那些不愿前往人工彼岸的虔诚信徒们替自己的子女做了一次在新人类看来十分愚蠢的选择，也很少有子女会因此责怪自己的父母。 不认为尘世是灵魂的囚笼，或者接受这个观点但认为这个牢房很舒适还想待久一点的旧人类子女会默默离开保留区，向联邦天人转生管理局提出申请，在适当的年龄植入初始义脑开始循序渐进的天人转生程序。 如果你很有钱，甚至还能使用如吸血鬼、龙人、精灵一般的亚人族群提供的设备与技术，进行后天转生以延长血肉之躯的寿命。 法陆与法空一般的人具备足够的选择余地。他们最终品尝到什么结果，全看他们相信什么，选择什么。 即使泓烨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却不代表这就真是对的。人各有志，旁人或许会因熟悉的人“误入歧途”而为之扼腕，但至少泓烨不会。 “也并非完全不会，还是稍微有一点点……”泓烨心里想着事情，不再回话，三人间便一直保持着沉默，直至重又回到了普贤大殿。 架设光场叠加投影仪对于泓烨来说可谓轻车熟路，殿内等着看《往生咒》首播的众僧也熟谙里面的道道，在泓烨去取设备时已经自动分成几列坐成了一个一百二十度的扇形。 这是这台光场叠加投影仪的观影范围。在泓烨淘到那台刚刚报销的，除了底面外可以没有死角地环绕观影的矢量分路电视（水晶球）之前的七八年间，寺里的众僧就指着靠它提供点高质量的娱乐项目了。 除此之外，众僧根本接触不到新人类的电视节目。虽然如鳞翅屏一类的二维成像设备还在生产，价格很低，但关键在于它们无法接入新人类的节目源。 协转器是非常珍贵的，它内置了一条“合法”的身份信息，是通过伪装成一台被植入人体蛛网膜的交感模组来访问网络资源的。 泓烨通过动作捕捉器用各种手势快速操纵着鼻端电脑，鼻端电脑中有他重金定制的协转器的控制程序。几经调整，镜面幕布上的画面稳定下来，被泓烨固定在了电视台提供的最佳参考观影位上面。 这台投影仪即使依靠那张经过精心设计，由无数不同尺寸与倾角的微型镜面组合而成的镜面幕布辅助，其投射出来的影像质量也无法令泓烨感到满意。 其实矢量分路电视的原理与这台光场叠加投影仪差不太多，不同的地方在于矢量分路电视比镜面幕布厚多了，可以叠加更多视场。 更多视场意味着更加自由的观影角度，和更真实立体的视觉感受。 第 004 章 地狱 虽然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产品，但在立体成像这个领域，其实旧人类已经将技术发展到了极限，理论上已经不存在提高的可能了。 你不可能在一个有限体积的显像设备中真正完美地再现出比它本身还要大的场景，视场叠加技术在降低空间占用的同时也将画质成倍地降低了。 要想获得真正身临其境的视觉享受，交感技术可以说是唯一的出路。 但直接将信息送入大脑的做法会让人本能抵触。若非感官交叉技术相比天人转生来说要温和无数倍，而天人转生的诱惑又大到能让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拒绝，它的推广也不会如此顺利。 泓烨沿着僧侣们围坐的扇面绕行一周，微微调整了下其他几个分视场的角度，使诸人都能获得不错的观影体验，又对普贤殿内的音响系统进行了一番调校。 待一切完成，他默默地转到了殿门口人群的后方，年轻僧众聚集之处，也盘腿坐了下来。 他们眼神好，坐远一点没关系。 而且泓烨选的位置那当然是音响效果最棒的，只听分布大殿各处，平日用来辅助诵经的陶瓷振膜音响中不断传出细节丰富、柔润清澈，如同真人当面的声音—— “全国第168届公路爬行节顺利落幕，各城市十环以内全面恢复地面交通。” “由于光合生物材料的大规模应用，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入不敷出，全球仍在变冷，联邦环保局呼吁各成员国继续增建火力发电厂。” “蝉联修罗战甲自由搏击大赛‘f1’四届总冠军的‘战神’阿瑞斯日前在比赛中负伤。因治疗涉及肢体重建术，与人体改造界限模糊，被只接受自然发育人类参赛的大赛委员会强制退役。” “绿松国黛萝公主遭未婚夫金红国亚瑟王子退婚，理由是亚瑟怀疑黛萝的鳞片能够变色是因血统不纯……两大龙人王国或因此事反目成仇。” “bb……” 离影片开始还有七八分钟，此时国家第一电视台正在播放新闻联播。周围的僧侣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时与左右小声评论两句，惊叹外界种种奇异之处。 “那猪头说话了！真的假的！” “居然还有一群人在地上爬行的节日……与其叫爬行节，不如叫拖地节……” “城里人会玩！” “喝可呵乐赢火星七日游？”（新闻背景中的广告牌） “你说穿上那身还没有棉袄厚的衣服，真的就能打爆火车头吗？” “那蛇精长得还挺俏……哦，是龙人。” “emmm……” 泓烨对这些资讯早已不觉新鲜。虽然没有植入交感模组，但他自认并未与时代脱节。 他打了个呵欠，无聊地唤醒了鼻端电脑，准备撩一撩他的“好妹妹”。 虽然鼻端电脑可以用眼神控制，甚至镜架上的激光器还能通过侧面测量晶状体厚度来判断眼神焦点，但效率仍然低下，并且容易误判。 所以泓烨更喜欢双臂上那对护腕型的动作捕捉器，它比单纯的眼神要高效与可靠得多。据他所知，即便植入交感模组之后，有些比较敏感和危险的操作也需要手势辅助，以免在大脑走神胡思乱想时误触。 泓烨在胸前拍了拍掌，使用预设的手势快速打开了花重金特别定制的通讯软件。 在新人类的社会中，所有涉及社交与知识产权的网络活动必须实名制，旧时代一切相关网络通讯协议和服务皆被废止。泓烨此时用的通讯软件，也是依靠伪装成交感模组的形式来与网络交换数据的。 通讯软件图标是只青鸟，名为传音。泓烨进入后便自动打开了一个署名明玑的萌妹子的聊天窗口，漂浮在了他眼前的虚空中。 此处人多，不方便使用语音输入，于是他将双手置于肩测，作吹横笛状，手指弹动间一行文字便出现在了眼前—— “小乖乖，你那里没什么问题吧，千万别错过了首播哦。《往生咒》的片头曲可是哥哥我写的。（#得意）” 对面秒回：“嗯，大坏蛋，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吐舌）” 明玑是泓烨的恋人，他们深爱着彼此。在泓烨眼里，两人很有缘分，也很合拍，甚至就像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一样。 他们名义上都是旧人类，来自同一个保护区；年龄一样，生日相差不过月余；入学同一学校同一班级，从六岁直到十九岁从未分开。 泓烨在山顶，明玑在山脚。十多年来，他们总是结伴而行，出双入对。 两人男的俊秀挺拔，女的娉婷婀娜，平素以师兄妹相称。加上他们不依赖植入物学业就能在同期学生中名列前茅，身体素质也爆好，简直不可思议，是新人类也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 但这里有个问题，泓烨是山顶华藏寺的沙弥（预备和尚），而明玑是山脚伏虎寺的式叉摩那（半尼姑）。就他们已经受过的戒律而言，互相动情无疑是犯戒了。 宗教是来去自如的地方，这种两情相悦的犯戒是不必苛责的。只要他们蓄发还俗，不再以僧尼形象行俗家之事，败坏佛门清净名声便可。 实际上他们也早已向各自的师父表明决意，想要去保护区外开始新的生活。 但比较耐人寻味的地方是无论泓烨的师父善仁法师还是明玑的师父妙玉师太，都让他们等到二十岁生日后再做决定。似乎他们认为，多等几年，两人或许就能够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一般。 由于在此之前，师父们并不干涉两人相恋，只求互相保持身体的纯洁，是以泓烨与明玑也决定不急于一时。泓烨隐约知道，其实他的剃度是师父对他的一种保护，所以想要弄清事情真相后再与明玑下山。 二十岁是正式受具足戒的年龄，再过两日，泓烨便年满二十。 双宿双栖的生活近在眼前，两人都有些欣喜，近日来更是显得如胶似漆，即使梦中都相偎相伴。 在他们有一茬没一茬地发着些打情骂俏的话，消遣影片开播前无聊的时光之时，殿内播放的一则新闻陡然吸引了泓烨的注意： “下面再来播报一条军事新闻。” “当地时间10月20日凌晨4点，联邦跨界执法队在霓虹当局配合下于京都千代田地区突击查封了一座经营虚拟鬼国，以收容罪犯所转生恶鬼（本质同天人）非法登录的神社。” “此次共计缴获43361台恶鬼义脑，其中16574台为联邦16年之前的初代机型。所有义脑目前已全部运往位于我国丰都市的东亚区虚拟地下监狱进行审判与服刑。” “执法队曾与神社守卫短暂交火，造成神社大量地面建筑被毁，此外双方并无人员伤亡。” “据悉该神社已有六百多年历史，事件发生后，霓虹当局并未第一时间回应部分霓虹公民要求重建神社的请愿。” “有知情人士透露……” 第 005 章 鬼国 鬼国！ 泓烨知道这个字眼的含义。 天人转生技术的问世，使联邦公民的犯罪率降到了极低。究其原因，在于想要登录人工彼岸，享受天人福报，便必须面对联邦天人转生管理局。 已经定罪的犯人，即使能逃得了警探的追捕，却躲不开岁月的蹉跎。当人世寿命将尽之时，若想登录彼岸，仍要将自己的灵魂重新交还法制社会。 不止如此，即便所犯下的罪行未被发现，天人在前往彼岸之前也还需经历“问心镜”的拷问。 问心镜是一套针对天人的主观审讯程序。 首先，程序将会从物理层面屏蔽天人义脑中代表“自我意志”的区域，使其进入催眠状态。 然后再由工具类人工智能向天人询问一生中是否有过各种具体罪行，并依据天人的口供结合实际调查判断其人是否有罪。 这并非直接读取记忆，整套程序也不存在人为干预，所以联邦伦理委员会认为它是合理的。 天人被问询时，无论是否心中有愧，也不管其认知存在怎样的扭曲偏执，只要主观上知晓犯罪事实的存在，那么在问心镜前一切都会无所遁形。 除非有人愿意冒极大的风险执行记忆擦除术，将犯罪事实从自己的人格中剔除。 这样一来，在某种意义上，该天人确实成为了清白之身，可以登上人工彼岸。 消除记忆是存在风险的。 将人记忆中的一部分进行擦除，其留下的空白与断路会成为十分致命的缺陷，很可能对之后的生活造成某些难以预测的影响。 况且消除犯罪记忆以瞒天过海的伎俩也并非总能凑效，人工智能高超的问询技巧往往还能够从别的蛛丝马迹中找出缺口。 是奉公守法，然后顺利转生天人，登录彼岸长视久生？ 还是先逞一时之快，当最终之刻来临之际或损失灵魂，断尾求生；或堕入地狱（虚拟地下监狱），认罪受罚；又或者，干脆自此烟消云散…… 无数具有潜在犯罪倾向之人已经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前者。 但光明总有难以照耀之处，仅靠正义的手段并不能彻底根除罪恶。 既然罪恶总会存在，他们便会寻找新的出路，而那条出路，便是登录未在人类联邦注册备案的非法人工彼岸—— 鬼国！ 鬼国是人类联邦坚决打击与取缔的对象，它们的规模通常很小，很少有能容纳超十万义脑同时登录的存在。 这些义脑部分来自联邦天人管理局的正规授予，其他则是通缉犯在黑市上购买不明来路的初始义脑，私自转生而成。 它们承载的罪恶灵魂畏惧地狱的刑罚，又不甘就此消散，所以被称为恶鬼。 在人类联邦的网络中，天人与交感模组都具备唯一的真名，所有网络活动都依赖于此，未经登记备案的恶鬼是难以混迹期间的。 因此，鬼国从通常意义上来讲，只是一个局域网而已。 恶鬼的本质也是人，同样需要与他人交流。 所以，登录义脑越多的鬼国，便越受恶鬼的欢迎。但在义脑数量增加的同时其消耗的电量、资源，接触的外界人员和产生的信号泄露也成倍地增加了，换句话说，它暴露的风险成倍地增加了。 人类联邦的人工彼岸技术先进，在外太空的天然低温环境中，汲取太阳的能量维持运转，其内部时间流速几乎与人间一致。 而鬼国则大多简陋落后，高耗低能，一同登录的其他义脑中还全是罪恶的灵魂。 到底是要背负着需要受到何等酷烈惩罚的何等深重罪孽，才会让人甘愿放弃登录诸天，转而投生鬼国？ 所以收缴43361台恶鬼义脑，便近似于43361名穷凶极恶之徒的落网归案。他们又会牵扯出多少其他人来，实在难以估算。 “不会把我给扯进去吧……” 泓烨心下有些惴惴，聚焦在幕布上的眼神不由变得散漫开来。 运营一座鬼国，尤其是能达到数万台义脑同时登陆的规模，需要庞大的技术支持。而愿意踏上这条黑色地带，并且有能力完成相应需求的技术人员是绝无可能太多的。 那么，便不得不考虑到，为鬼国提供服务的那个群体中有不小的几率存在着某个同时也给泓烨提供过技术与渠道服务的人，泓烨确实购买过这样的服务。要是把他牵扯进去，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鬼国的规模太大了，而且又同在东亚区，真发生最坏的情况泓烨一点也不会吃惊。 他倒并非做贼心虚，只是在担忧自己的财产。 泓烨身边有不少违法的物品，它们大多数的作用只是伪造一个“合法”的身份，并让他能够使用旧时代的设备模拟交感模组访问联邦网络，比如殿内正在用来转播电视节目的协转器。 伪造身份访问联邦网络，本身只是违法行为，并不构成犯罪。而且泓烨也从未使用伪造的身份去行别的违法犯罪之事，即使被追责，他也至多面对一笔小额的罚款。 但关键的地方在于，泓烨目前的绝大部分资产都记录在一个伪造的身份之下！ 要是这个“不存在的人”被联邦发现，那么毫无疑问，即使这个身份不会被马上注销，也肯定会遭到冻结。之后事情会怎样发展，泓烨心里是真的没底。 “真该早点植入交感模组，把财产转移过来！” 泓烨此刻十分懊恼。 在新时代，一个人若没有交感模组或义脑提供的真名，甚至都无法在银行存款。而新人类间几乎所有资金流动都会通过网络完成，没有银行存款，无法访问网络，便意味着在文明社会中寸步难行。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16个小时，不过虽然两地距离不远，路上耗费不了多长时间，但各部门之间的既定程序却会耽搁许多功夫。 所以泓烨无法确定他此刻是已经安全，还是正处于危机的关键时刻。 他交易时面对的只是代理人，并且黑市交易从不留下固定的联系方式。 第 006 章 剁手 怎么办？ 扭头望了一眼殿外，石阶下隐约可见的野战型应急联络台在夜幕中缓缓闪烁着七色指示灯光，联络台外围，是数层如莲花般盛开的折叠天线，正遥遥指向不尽长空中目力莫可及处。 这部联络台是登记在案的。泓烨便是通过它的中转，才能在没有布设“擎天塔”的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访问联邦公共互联网络——无限网。 保护区内的旧人类不具真名，也就不需要无限网的覆盖。 甚至他们还会主动抵制它，因为所谓无限网其实便是由无数分布式计算节点“擎天塔”支撑起来的“高级世界”的集合。 而高级世界，在那些相信灵魂自有归处之人的眼里，只不过是尘世之外另一层人造的囚笼。 联络台的核心是由微型红宝石声子电脑组成的运算阵列，为交感模组提供运算服务。 新人类植入的交感模组本身只是外围终端设备，仅仅具备十分低下的运算能力，必须由这些存在于擎天塔或者联络台中的运算阵列来作为服务器才能将通过无限网传输而来的抽象数字信号渲染成各种立体真实的感官刺激。 泓烨使用非法的设备、伪造的信息通过合法的渠道上网已经六年有余，以至于差点就要忘记这件事情在他身家日渐丰厚起来之后存在着怎样的风险。 “不能再犹豫了，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他迅速连接上自己的银行账户，核查了下当前可用的总资产：210.62万冥币。 目前人类联邦，包括火星众妖国与诸天在内，共有249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和地区。他们虽然在理论上都具备铸币权，但其实该权力早已随同地域依赖在实体经济中所起作用日渐式微而名存实亡。 比起本国货币，联邦公民更倾向于使用由独立金融机构“天地银行”所发行，具有高度保值性的“冥币”。 天地银行发行冥币的最高依据便是让已经发行的冥币尽可能保值。这一点，对于不少完全依靠在人世时所存积蓄而生的天人来说尤为重要。 而且天地银行并不以发行冥币牟利，其所有铸币收入除必要运营成本外都会被用来投资公共福利性质的科研与建设项目。这些福利项目完全由公民按持有的冥币数量投票决定，所以冥币也被称为功德。 冥币=票数=话语权，这一事实让冥币除了具有货币基本的流通功能之外，更可以被囤积起来以作为左右天地银行投资意向的战略资源。 看到这两百多万冥币，泓烨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去关注屏幕上已经正式开播的《往生咒》。 这些冥币都是泓烨这些年来在网络上的各项创意劳动所得，按购买力来讲是笔不菲的资产，但更大的资产是朋友和客户对他这个伪造身份的认同。 此刻他正一面给自己在网络中关系最为密切的好友们简单地说明情况，约定好以其他身份相认时的暗号；一面开始提前订购与明玑进入新人类世界后的各项生活所需，以求尽量多花掉一些早晚都要花掉的钱。 他无法将钱交给值得托付的朋友保管，因为私人间的转账与向高信誉的注册商家付款相比具有更高的安全等级，仅靠模拟的设备是办不到的。 如若不然，泓烨也不敢在一个被别人动过手脚的“账号”里存这么多钱。 泓烨最熟悉的网购商城叫猫东商城，此刻登录进去，鼻端电脑的两张镜片上立刻分别呈现出了双眼不同视角的画面，两个画面在脑中会合，便交织出了具有深度的立体街景。 猫东商城在登陆后会首先展示一条街道，对于用户来说这条街上的具体店铺在每次进入时是随机的，不过真实情况是店铺只要支付广告费便能提高被选中的概率。 当然，用户也可以选择向ai导购员直接检索自己需要的商品，或者进入按商品类型划分街道与商业区，各店铺位置相对固定的“大千版商城”自己转悠。 泓烨现在可不是来逛街的，他只略微瞟了眼周围千奇百怪的店铺，便转向建筑后那些如山岳一般高大的巨幅广告牌。 它们隔着段距离将街道围了起来，也是这个临时生成的高等世界的尽头。无论街道上有些什么，这些巨幅广告牌的内容在一定时间内是统一的，显然，它们的主人支付了更加庞大的广告费用。 他眼中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因为这台“谷歌眼镜x”只有4个固定的焦距，显然不适合在这种几乎完全拟真的场合下使用。 幸好商城的规则中客户可以开启“瞬移”与“千里眼”等在别的高级世界中大都被视为外挂才具有的功能，能够让他自由移动并将看到的物体调整到一个适合对焦的距离。 没时间考虑太多了，就选贵的买吧。 “e.f-406-2型豪华精灵别墅树种。” 精灵族使用他们发达的基因科技开发的编程树种，一直垄断着联邦中同类产品的高端市场。泓烨眼前的这款别墅树种可以在配套资料的辅助下于十天之内生长成一栋美观坚固的别墅型树屋，并且完全能够满足现代化生活的需求。 另外，并非所有旧人类保护区都不接受这类编程生物，泓烨所在的峨眉区内便有部分使用。 “价格：19.9万冥币。” “买！” 这款早就相中了，之前只是想要在出去后先申请购买土地，再根据土地情况考虑户型，现在直接买了明玑认为最漂亮那套。 “瑞波恩msn36e2b全能家政机器人。” 部分天人能够取得有限期的义体使用权，这附带催生了高度拟人机器人行业的发展。泓烨在去年时还曾卖出过一份自己设计的义体外观版权，当时的买家便是这个瑞波恩公司。 msn系列家政机器人全是美少女机器人，以上围和发色脸型为型号。不过智能程度不高，只是基本的工具类人工智能，约同于300多年前的科技水平。 人类联邦中，ai分为高等人工智能、初等人工智能和工具类人工智能。其中高等人工智能具有人权，初等人工智能受动物保护法案保护，只有工具类人工智能可以被自由买卖而无需申请备案。 “价格：6.66万冥币。” “买！” 嗯，心里慌，没看仔细就买了，到时候就这样跟明玑说。 “比翼鸟4代民用式修罗护甲（情侣装）。” 修罗护甲一般是由人造肌肉与外骨骼构成的单兵辅助服装，目的是提升穿着者各项体能，或者如这款比翼鸟型号能使人短暂飞翔一样提供穿着者某些特殊的功能。 因为价格昂贵，虽然早已开始民用化，但即使在新人类中也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够拥有修罗护甲。购买它的人一般将它作为交通工具和玩具使用。 “价格：40万冥币，其中定金10万。” “买买买！” 将他和明玑的三维模型发给商家，量身定制，并且直接全款，泓烨的眼睛又望向了另一张广告牌。 “光明之轮游空梭。” “装备1024扇k33型卡西米尔桨，二级能效……最高（静止时）可从真空中获得2.6g加速度。” 游空梭是使用卡西米尔桨在真空零点能中高频激荡，获得反作用力以推进自身的交通工具，可以在太空中实现无工质加速。这款光明之轮属于三栖游轮型的游空梭，可在海水，大气层与外部空间中巡航，静止加速度超过一个g代表了它能够悬空。 “全价2960万冥币，不可分期。” “买……呃，买不起，算了再看看别的。” 第 007 章 你跟踪我 在去年联邦统计局与中国国家统计局分别公布的数据中，联邦人均年收入约为1.9万冥币，而即便泓烨所在最为发达的中国，其人均年收入也不过2.4万冥币。 人类联邦成立至今233年，而无限网也有两百多年历史，人与人之间由于地域划分与文化差异造成的隔阂到了物质与精神都极度丰富的现在已经基本消除。 不过虽然不存在哪个地方的人特别富有，但贫富差距却始终存在，而且从数量上来讲能够花费近三千万冥币，相当于常人一千多年的收入去购买游空梭的土豪还不算特别罕见。 毕竟这是个体能够长生不死的时代，任何资金与渠道积累上的差距都会被时间放大，使强者越强。 但泓烨两百万的身家也不小，他现在就能拥有的，是很多活了上百年的人都不曾拥有的。虽然目前还买不起哪怕最便宜的游空梭，他也并不失落。 泓烨只觉得浑身微微发热，有股年轻人不甘人下的豪情在胸中酝酿，终会燃烧化作驱动他前进的澎湃动力。 “定个小目标，先赚它一个亿。” 他转过头来，正准备去挑选别的商品，却被突兀出现在身侧的人形生物吓了老大一跳。 不及细想，他双手快速掐出几个印诀，动用猫东商城这方高级世界的瞬移规则切换了自身的锚点，变换位置使与对方的距离保持在了谷歌眼镜x的一个成像焦距上。 画面清晰起来，站在眼前的是名长着猫耳的娇俏小姑娘。泓烨不确定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这种半兽人，或许她是从妖星荧惑回归的居民，又或许这幅形象只是对方加持的视觉特效。 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在于泓烨确定他已经屏蔽了其他在线用户，自己也处在隐身状态，并且目前身处的街道理论上讲只应独属于他一人！ 这一切实在有违常理。泓烨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心绪纷乱，只觉眼前装扮古怪的小姑娘恐怕是前来调查确认他身份的执法者。 小姑娘歪着头眨了眨眼，伸出她戴着猫爪手套的拳头舔了舔手背，眯缝着眼睛开口说道：“客人想要买游空梭吗，人家可以帮你推荐的哦喵~” 哈？ 现实中的泓烨一脸懵逼，不过他的鼻端电脑可捕捉不到什么表情。 在猫东商城中的泓烨是个通用的火柴人匿名形象，能显示145种表情，依靠捕捉交感模组的情绪来自动选择。 泓烨没有交感模组，但平时与人交流也能像瞬移一样用手势搓出来。可是手搓出来的表情就跟在即时通讯软件发表情包一样，并非真情流露，懵逼的泓烨也没工夫去搓。 对方见泓烨面无表情，将她的询问当成了耳旁风，噘了噘嘴，又靠近了泓烨两步。她用似乎有些委屈的声音说道：“客人不认识人家吗，人家是喵小东啊喵~” 但是她在泓烨眼里已经由于移动距离而失焦了，一片模糊，具体是些什么动作完全只能靠猜。 现实中的泓烨摸了摸下巴，猫东商城中的火柴人也重复着他的动作。 这喵小东一听便跟猫东商城有关，加上对方如此违背常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对方是猫东商城的人工智能服务员。 问题是泓烨之前怎么没有见到过？ 知道自己并未暴露，只是虚惊一场的泓烨朝喵小东模糊的身影打着手势，用手语询问道：“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喵小东：“客人用的是手语吗？人家不会啊喵~” “这人好奇怪啊喵，他居然装酷不说话用手语，人家刚才花费0.0001秒查遍好几个在线公共图书馆都没找到这种传说中的语言应该怎样翻译啊喵~” 不会手语？泓烨没想到在新人类的社会中手语已经只剩下个名字了。 不过这并不奇怪，因为新人类并不存在聋哑人。肉|*|体上的缺陷可以被很轻易地治愈，即使因为迷之原因放弃治疗，交感模组也能直接用意念传达声音。 或许在某些保留古籍的特殊图书馆中还能找到一些手语资料，据说近古时曾有上百种手语被同时使用，但那些图书馆并不在喵小东的检索范围。 既然喵小东不会手语，泓烨又不想在普贤殿同门面前表演自言自语的把戏，他只好直接在空气中写起字来。 在高级世界中能够使用各种特效加持，让自己写的字凝立虚空当然没有问题，而且面对作为人工智能的喵小东甚至都不需要双方开启什么特效她就能识别出书写内容。 但写字实在太慢了，泓烨花了手语几倍的时间才写出六个字：“之前没见过你。” “嘻嘻，客人之前没见过人家吗，人家的出现是商城的彩蛋哦喵~” 喵小东说着在泓烨周围转了一圈，站定时已经又靠近了他几步。因为距离恰好离四个焦距中最短的一个不远，她的身姿重新在泓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怎么样，客人想买什么，快快让人家推荐吧喵~”喵小东摇了摇尾巴，两只耳朵扑扇扑扇。 泓烨因为知道她是人工智能，表现出来的形象和性格不能以人的标准去衡量，也就不奇怪她这些奇怪的设定了。 游空梭当然是买不起的，而且那玩意除了装逼之外真实用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太空中真的是太空了，飞进去也没什么好看的，而只是在大气层内使用的话便还有很多更加经济实惠的选择。况且这些目前来讲，都还无需关心，离泓烨还有些遥远。 “结婚需要。”写字费力费时，所以要言简意赅。 喵小东接到指示，整个人似乎突然焕发出一股夺目的神采，耳朵立到了最高：“了解，乐意为您效劳嗷喵~” 接着泓烨就见到在喵小东的周围不断凌空出现各种商品，围成一圈缓缓旋转，有些是他想到过的，有些是他根本想不到的。 每当有物品转到喵小东面前，她就凌空托住，神气活现地给泓烨安利起来： “这是自适应双人床，怎么睡都行，怎么睡舒服……” “这是……” “这是纳米修身服，客人想要在蓉城购买土地种下精灵树安家落户，那里流行这种未来风的穿着，相同的装束可以让你与邻居之间相处更加融洽自然。” 嗯？ “你跟踪我？”泓烨很想愤怒地吼出来，不过现实是他只能一笔一划慢慢写。 泓烨想要购地，之前在无限网上有过相关查询操作，不过他肯定不会跑到猫东里来查询，猫东也无权经营土地。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被跟踪了！ 第 008 章 打八折 网络跟踪，是由用户所访问的网络资源记录下用户的访问内容与身份信息，并在下次确认到该身份时能够回溯之前记录的访问内容并加以分析利用的行为。 这就相当于，泓烨之前在“千百度”上搜索蓉城的地产，结果旁边有个猫东商城放在千百度上的虚拟推销员——比如某个发传单的，或者举广告牌的、演双簧的，正巧目睹了这一切。 然后他们回去后告诉了猫东商城的档案部：“我们在某某时候看到了某某人。” 也许在相关网络规则的限制下这些虚拟推销员无法直接获知泓烨到底向千百度的虚拟咨询员询问了一些什么，但广告本身是有目的地投放的，要是猫东与千百度约定，这几名特定的推销员本身只工作在“如果有人查询蓉城的地产，就去找他搭讪”的前提下…… 那么泓烨的这次访问便把所有信息都暴露了，下次猫东商城的人看到他，就会知道他之前在千百度上查询过蓉城的地产。 整个事件相当于，泓烨被猫东的服务器给跟踪了，自身的信息被人掌握。 泓烨的愤怒无法表现在脸上，单靠四个字喵小东没法判断他对此行为到底什么态度，而且她本人也对这种跟踪行为毫不在意。 不过见泓烨似乎对于这件事情有些敏感，为公司信誉着想还是得解释一番。 她一步上前，变戏法似地从泓烨光秃秃的火柴人躯干上抽出一张红色卡片，在泓烨眼前晃了晃，似乎是做了个吐舌的动作，不过离得太近他看不清楚。 “这是我们猫东在蓉城开设的线下商城的打折卡，无论自营还是入驻店，全场九折，就是因为你收下了这个人家才会知道的喵。” 说着在卡片上舔了舔，又伸着手似乎捣鼓着什么，最后重新插回了泓烨身上：“人家给你改成八折了喵，能见到人家的客人可是很少的幸运者哦喵~” 泓烨这才想起，当初查询地产信息与购买手续的时候，那个没节操的千百度虚拟咨询员神神秘秘地给了他一张打折卡，据说是看他长得帅。 “没想到是千百度直接暴露了我，这喵小东卖得一手好队友……我就说嘛，自己平时都隐身访问网络，没道理被人跟踪的。”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泓烨不由轻吁一口气，有种自己的隐私还算安全的轻松感——猫东的打折卡在被转赠时，自然就能获知双方的身份，这是合情合理并且合法的。 八折的优惠力度可不算小。虽然这种折扣卡一般都是一次性的，而且线下商城的商品价格相比线上要稍贵，但只要购买量足够大能够因此节省下来的开支也就十分可观了。 他快速凌空写划道：“帮我换成实体卡，然后寄过来。” 喵小东是猫东的服务员，看起来普通，但她可是属于高级人工智能，是有人权的，而且具备好奇心。 面对泓烨奇怪的要求，她当时就表达了不理解与求知欲：“为什么啊客人，虚拟卡片不是更加方便吗？” 出现在泓烨面前的分身频繁遭遇费解之事，这迫使喵小东将更多的运算资源分配到了这边，让泓烨奇怪地发觉眼前的小姑娘似乎突然间长高了不少。 当然长高不是必须的，她只是给自己的变化加了动画特效，可惜泓烨看不清。 “哦，忘了说‘喵~’”她用手套刨了刨自己的尖耳朵。 虽然原则上讲喵小东能够满足泓烨的要求，不过这在她看来纯属多此一举，很不节能环保……莫非眼前这人是为了响应联邦环保局所呼吁的“高碳生活”？ 泓烨写出五个字：“送给旧人类。” 旧人类！喵小东当时就震惊了。 之前泓烨购买的商品，或是计划之内的，或是计划之外的，他全部要求商家将其包装成礼物发送给处于峨眉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的他的真身，并特别强调使用繁琐的线下签收程序。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证能够在伪造的身份可能失效或冻结后也能顺利收到货物。 如今的快递服务大多是地址加密的，只有在发生意外时才能在有关部门的监管下核查客户的身份，正常交易中整个快递程序从取件到投递之间所有涉及地址分拣的操作都由工具类人工智能自律完成。 喵小东虽然掌管着猫东商城的大多业务，但却不能越权查询到只由受信任的第三方快递机构掌管的客户收件地址。 此刻听到泓烨说要把打折卡送给旧人类，她马上就想通了，却也更加想不通了。想通的是为何需要实体卡片：因为旧人类不能访问无限网；但想不通的就是以旧人类的财力，他们怎么会去逛商城？ 旧人类，不是应该一穷二白，在保护区内种植旧时代流传下来的粮食，饲养并血腥屠宰被称为家禽与牲畜的驯化动物，并每年接受所在国家政府发放的救济金，然后到指定补给点用实体货币进行采购的特殊公民吗？ 不过猫东商城虽然不是指定的补给点，却并非不收这些特别发行的实体货币，他们可以通过政府开设的旧人类事务管理部门将救济金兑换成联邦通用的冥币。 但他们也同样有权不接受，这并不违法，实际上大多数店铺都拒绝接受这种麻烦的东西。 因为救济金并非真正的流通货币，联邦各国为了打击非法贸易行为，净化犯罪孳生的土壤，已经于一百多年前便彻底取缔了现金的存在。 而且商城中大多数物品旧人类都是无法使用的。蓉城周围也没有风俗保护区，旧人类的外出旅行可是十分罕见的行为。 喵小东只觉好奇心爆棚，不过这些却不便继续追问了。 她用拇指与食指打出了一个响指，却发出诡异的“叮”的一声：“没问题的喵，客人确认订单吧喵~”满口打着包票，心里却想着：“只要留意实体卡片的使用，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喵。” 随着喵小东话音落下，泓烨眼前也出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叠加层，这是确认订单与支付的页面，受到多家强制机构的认证与保护。 这个页面的焦距是泓烨早就预设好的，倒是看得清楚。上面显示着一张被涂改过的卡片，一把大大的红叉删掉了9折的9字，并在下面添了个数字8，还盖了个抽象的猫爪印。费用是0元。 待泓烨选择了地址，便看到经过协商计算，卡片将由峨眉所属的大佛市中的猫东线下商城实体化并使用东风快递寄出，快递费1元。 联邦中的普通消费，物价就是这么低。 第 009 章 智与力 接下来泓烨在喵小东的帮助下，花钱如流水，但实际上除开他最开始照着广告牌剁手买的三大件之外，之后零零总总统共消费也不过二十万。 剩下的钱他留下十多万冥币以作为可能虚惊一场的风险平衡，便把一百多万冥币全部用来购买了内存条。 内存条，通用，保值！它甚至是法外之地与黑市中最受欢迎的硬通货。 现今科技下的计算机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仿制人类大脑，以抽象和创意思考为主的神经网络计算机；另一类则是在近古时代率先出现，采用流水线设计，用以执行高速逻辑运算的传统计算机。 为了便于区分与甄别，它们又分别被简称为智脑与力脑。 传统计算机即力脑发展到了现在，因为材料与物理规则的限制，质量上早已进无可进。除非科学家能够发现新的相关理论，否则它们只能靠堆叠运算单元与存储器的数量来提高性能。 力脑是构建高级世界不可或缺的基石。它们高效而且稳定，在执行简单的流水线式运算时，其效率甚至可以超过同等造价的神经网络计算机即智脑上万倍。 而内存作为力脑主存储器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加上结构与功能单一固定，能够在不同架构的力脑中通用……它的作用如此之大，需求如此之强，也就不用奇怪为何能够在现金被废除后作为货币进行私下流通了。 没有人不喜欢内存条。尤其是作为目前民用版的极品——骇客神条，更是珍贵无比，顶配版官方报价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冥币，全新的内存条一般可以在私下交易中以官方最新报价8.5折以上的价格成交。 泓烨当初与某个不明来路的神秘蒙面人交易，便是用每个真名十根骇客神条的价格先后购买了共四个真名。加上其他定制服务，总共消费也不过五十根骇客神条。 若没有这笔支出，那么泓烨现在说不定就能开着一艘入门级游空梭去火星兜风了。 不过换个思路，若没有这笔支出，或者至少可以说若没有第一个真名，泓烨也不可能在无限网上获得这些后续收入。 兜里钱花得差不多了，泓烨的心也就不怎么慌了，接下来只需安心等快递就好。 他伸手在虚空写了三个字：“买完了。” “客人买完了吗喵？不再看看别的了吗喵？”喵小东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毕竟这种推荐了就统统接受的顾客实在让她太有成就感了：“要不我们加个‘传音’好友吧喵~” 这也行？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啊。虽然喵小东是商城的人工智能，泓烨不知道她到底掌管着多少业务，但也没谁规定她就不能拥有好友了。相反，作为高级人工智能，她的人权是必须得到保障的。 不过泓烨估计高级人工智能的人权根本无需法律去保障，在各自的网络公司里，他们本身就是祖宗辈分的大佬。 他转而又有些怀疑这个加好友不会是广告性质的吧？但看在八折线下商城打折卡的份上，泓烨还是默默地伸出了自己的友情之手，上面闪烁着缔结传音好友契约的特效铭文。 “哼哼哼~”喵小东鼻腔里滚动着意义不明的声音，同样伸出自己闪烁着契约铭文的友情之爪，上前抱住泓烨的火柴人分指版的手掌摇了摇。 不过纹丝不动。 “你怎么这样啊喵，一点诚意都没有喵~”她气鼓鼓地抱怨道：“快和人家真正地握手喵~” 泓烨没有交感模组，无法正确体验到力学反馈，所以他干脆开启了“稳如泰山”的特效：物理引擎将只计算碰撞体积，忽略所有机械力作用。无法施力，也不会受力。 但只要两手相碰，铭文交缠，契约也就算达成了。 泓烨眼前显示即时状态的视觉叠加层中一个代表传音的青鸟形星座微微闪烁了几下，于左上角新增了一枚超过-15视星等亮度的恒星，随后逐渐暗淡下来到与星座中其他恒星相近的-8等左右，再随着整个星座淡出叠加层。 如果泓烨使用交感模组，那么他只要稍微关注这颗新出现的恒星，喵小东这个新晋友人的信息就会立刻浮现在他的心间，超越一般感官知觉的范畴，近乎读取自己的记忆一般容易。 不管怎么说，好友也加上了，一切近乎完美，除了一个问题：泓烨这个身份就算没有在这次鬼国风波中被波及注销，他下山之后也会获得新的真名，这个好友从加上的那一刻起，便几乎已经注定不会有加深友情的可能了。 他与喵小东只是一面之缘，可不会交老底说什么“等我出去换大号再来加你”，那简直是在藐视整个真名制度的尊严。 喵小东抓住他的右手不放，泓烨因为自己无法施力改变抱在上面的喵小东的状态，也就抽不出手来。而且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他什么也看不清。 “你下来。”他试着用左手写字，不过喵小东可能是入戏太深，完全无视自己的眼睛于此方世界中无处不在这个事实，假装看不见泓烨写的内容。 泓烨有些无语：“我怎么感觉自己在玩旧时代的vr游戏，这体验有些奇妙啊。” 虽然已经使用鼻端电脑模拟交感模组接近六年时间，但因为害怕暴露，而且操作实在不顺手，所以泓烨几乎从不与人在高级世界中进行拟真互动。 况且，他更多时候并不进入高级世界，而是访问那些资讯服务类网站只有文字与图片的极简版。 这个突然出现的高级人工智能，实在让泓烨开了把眼界，简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马上就去植入能够让他真正进入这些高级世界的交感模组，享受旧人类只有做梦时才能享受到的精彩人生。 见喵小东就是赖着不走，泓烨只好打开了传音，用文字和她聊了起来：“我现在不方便开启力学反馈，抱歉抱歉。” 在一般的高级世界中泓烨当然可以把文字化成特效直接显示出来。虽然他的文字输入方式比较特殊，靠手打而非意念，这样他在高级世界中的虚拟形象同样会模仿他打字的动作，比如吹横笛。 虽然略显奇怪，不过从装逼效果上来说却很不错。 但泓烨却不想在人前这样做，这套独属于他的动作会有很大的几率暴露出他的真实身份。 使用着火柴人匿名形象，却做着自己的招牌动作，那不是神经病吗？ 第 010 章 古董商 在泓烨的周围，知道他使用这套非法设备的人很多，见过他打字时“潇洒”动作的也不少，但却极少有人知晓泓烨在无限网中到底是谁。 同样的，泓烨在无限网中的真正朋友最晚也在刚才被告知了他将会更换真名这件事情，泓烨是很信任他们的，却也没有直接告诉他们自己现实中的身份。 将网络与现实尽可能划分开来，是联邦中大多数人的处世之道。它可以保证一个人在擎天塔的某一侧遭遇暂时的麻烦与挫折之后，还能在另一侧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新人类八百年的寿命面前，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可以说是暂时的。 但若是平时行藏不够谨慎，被人从种种迹象间分析出了两者的关系，那便一切陷入被动了。这是自断后路的行为，应该尽可能去避免。 喵小东按理是不会对他有什么威胁的，也不见得就会将信息泄露。但凡事小心为上，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放下横在肩上打字的双手，离开传音，泓烨将操作界面切换回了在猫东商城中的沉浸式拟真视角，火柴人元神归位。 低头看到喵小东仍旧没动，他用左手打了个呵欠，颇为无可奈何地一笑。 被她抱着手臂，对于用简陋设备混进高级世界的泓烨来讲还真有些没辙。 他确实可以通过瞬移改变锚点，也能直接原地下线，不过高级人工智能是有自尊的，那样对喵小东的话就太没礼貌了。 好说歹说，在付出了一盒商城自营成本忽略不计的虚拟冰淇淋做赔罪礼之后，终于让她主动松开了手掌。互相辞别，泓烨退出了猫东商城，他的模型在一个逆召唤阵中化作一道收缩的白痕消失在了喵小东的面前。 “哧溜，真是个怪人，本喵要不要跟踪看看……还是算了。” 喵小东想了想，有句不吉利的话怎么说来着？还是别太好奇，那人处处透露着诡异，总觉得有些可怕。 “哧溜~” …… 泓烨退出猫东商城，抬头看了看已经放到一半的《往生咒》，摇了摇头，又登入了极简版的“潘家咸鱼园”——一个担保闲置物品和没有多少艺术价值的旧货古董买卖的线上跳蚤市场。 潘家咸鱼园的运营模式是担保客户与客户之间的交易。由于这些出售物品的客户一般并非专业商家，而物品的价值也不固定，他们大多会把待出售的货物按一个比较虚高的价格托管给咸鱼园，再等待有意者主动联系他们砍价。 泓烨皱着眉头在里面搜索起来，他要看看能不能直接淘到一台矢量分路电视。 虽说从神秘蒙面人那里购买得来的真名，还有以此为基础制作的协转器在泓烨的想法中都很可能会伴随着这次霓虹鬼国被发现而失效，但他还是要尽量买下一台新的电视。 即便没有了协转器，无法继续收看新人类的节目源，泓烨还可以从各处旧物商店中发掘到一些旧时代留下的影音载体，其中总有适合这些共度十九年的同门与师长观赏娱乐的内容。 泓烨即将离开峨眉，临走之前想要留下一份礼物，同时也多留下一个回来看看的理由。 找了一会，却始终没见到能令他满意的老古董矢量分路电视。归根结底，这只是种被时代淘汰的娱乐用具，他们的主人很多还正处于一两百岁青春韶华，除了念旧情怀较为浓厚者，有几个会把这类完全没有多大实际意义的东西保存这么久？ 只有古董商人。 “收一台能用的矢量分路电视。成色好，批次新，有配套周边设备的优先，带有适用的含影音媒体内容的存储介质者优先。” 古董商手上东西太多太杂，以至于无法将所有物品都摆上台面。泓烨花费一百冥币在潘家咸鱼园中打了个求购广告，同时也显示了财力与购买的决心，这样那些关注了指定关键词求购信息的古董商就会收到提示，闻风而来。 “叮咚~”首先过来打招呼的是名叫做“奇珍阁”的钻石级卖家，在极简版网页的资料上显示的头像是只四足两耳青铜方鼎，介绍里贴满了各种宝物的鉴定文件，看起来极为高端大气。 “……” 不过泓烨根本看都没看对方花了5冥币向潘家咸鱼园取得与泓烨这名“大主顾”的交流资格后发来的信息内容，直接选择了忽略加屏蔽。 虽然在新时代古董旧物并不吃香，但这个叫做奇珍阁的卖家个人介绍里展示的那些内容却也价值不菲，怎么可能沦落到在这种跳蚤市场里拉客的地步？ 退一步讲，就算这种低姿态真是他们的一种经营方式，泓烨忽略这一个卖家也不损失什么。 古董旧货里面坑太多，潘家咸鱼园只担保买家能够拿到自己确认购买的物品原件，却不会担保这些物品的功效与真伪。 所以面对可疑的卖家，在还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直接无视他，无论真相如何，至少节约了时间。 “叮咚~” “叮咚、叮咚~” 这边刚处理完，又有好几个卖家找上门来。 这些古董商正常情况下手上不会存在多少好东西。他们大多从事着别的副业，而低价收入一些还不错的古件老物再等着真正需要它们的买家上门，提高一些价格转让出去，对他们来说同样只是一门副业。 所以刚才那个奇珍阁在泓烨眼里才会显得尤为可疑。 比如现在泓烨查看的这名叫做“徐老四古董旧货”的卖家就正常多了，只见他介绍里简单地写着：“做个中间商，赚赚差价，美滋滋。” “嗯，不错，挺实诚的。”泓烨点了点头，觉得对方那个老烟斗的头像也很朴素接地气。 将徐老四发来的消息打开一看，泓烨仍旧残留着几分微笑的脸当时就黑了。 只见上面写着：“矢量分路电视嘛，我倒是有一台，不过刚寄到朋友那里保养去了，要的话等两天行不行？” “或者我这还有台产自近古时代后期的全息真彩电视，可能已经是世存最后一台，绝版货了。” “近古时代你知道，有不少如今失陷的技术。这台全息真彩电视，满满的都是黑科技啊，可惜没有什么节目源可以播放……” “但拿来收藏却很有价值，而且里面包含的技术也值得研究，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第 014 章 克隆肉 从在观音殿前发现有飞行物坠落，到经过近十里长崎岖曲折的山路抵达韦陀崖旁的杉树林，泓烨只花了六分钟时间。 同样六分钟，要是换成吕倩的话，她可以用来泡杯红茶，画个眼妆，再玩一局时下流行的轻游戏“植物人大战僵尸蚂蚁”。 或者也可以将刚才击落到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的恶鬼义体完全回收，消除痕迹；再驾驶着几乎完全静音的特勤流翼机，以四倍音速返回跨界执法队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a级基地——蓉城基地。 然后交付俘虏，解除武装，提交简报。深藏身与名的同时，剩下的半分钟还能让休息室里的机器人帮忙泡杯红茶。 吕倩惬意地呷上一口机器人读取她的公开喜好资料而为她量身定制，无论到手温度还是浓度都最为称心的红茶；再摸出眼线笔，对着镜子描描画画，随即嘴唇轻轻一勾，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真是被自己美翻了……”吕倩捧着脸颊，有些羡慕地想道：“也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王八蛋，他真是太有福气了。” 不过突兀浮现在眼前的画面与脑中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自恋，联邦跨界执法队东亚支队中国大队东北中队队长胡北方满脸凝重，声音十分严肃：“吕倩，有麻烦了，你刚才带回来的只是个替身！” 与此同时，休息室中各个方向安装的矩阵相机工作指示灯也自动点亮。吕倩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便赶忙想要藏起手中之物，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哼！你大半夜的化妆给鬼看啊！”看到下属蜷窝在沙发上拿着化妆笔那副不成器的样子，本来语气还只是严肃的胡北方顿时怒不可遏。 “你知不知道这次任务意味着什么！让你长点心，你却整天琢磨着打扮，还出什么任务？我看你不如找个男人生孩子去吧……” 盯着眼前站起来只低着头抿着嘴一言不发的吕倩，胡北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下了他的暴脾气，还是说正事要紧：“带上装备，立刻出发，和西南中队的战友一起去峨眉布置包围圈。” 吕倩如蒙大赦，向着矩阵相机敬礼应是，便小跑着去换衣间取她正在充电的修罗战甲。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敢带着几分解释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队长，我在回收那具角雕义体的时候明明已经用执法权限向天人管理局确认过内部义脑的身份，结果显示是清水教授无误啊？” 她换装补给完毕，坐进停机坪上正在被地勤机器人护理的流翼机，操纵飞机缓缓升空，再箭一般消失在了基地的上空。 一路上，胡北方也将事情的关键向她做着简单的解释。 “没想到清水教授对于义脑的非法研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分离出了其中标识身份的区域，然后把它嫁接给了另一台义脑，瞒过了天人管理局的混沌加密系统。” 吕倩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分割义脑的一部分，不就相当于将自己的意识也给分割了吗？而且身份识别信息是分布在整个义脑上的啊！” 正是因为如此，在泓烨可以用十根骇客神条的“低价”购买到一个能够登录的“合法”真名的同时，却几乎没有恶鬼能够混入无限网。 如果说交感模组是为灵魂插上了翅膀，那义脑便是整个灵魂的依托。翅膀你随时都可以换一对插，但义脑如果换掉那上面的人格就不再是原来那一个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专家组正在开会分析。”胡北方不想讨论这些技术上的事情：“所以一定要把他抓回来，不然整个无限网的根基都可能受到动摇。” 四倍音速，每分钟约行八十公里。这不是流翼机的极限，只是两地相距实在过近，没有多大的加速余地，而且还要尽可能保持静音的综合选择。 蓉城基地据事发地点约一百二十公里，算上飞机起降与加速减速的时间，单边行程会花费三分钟，预计到达时已经离击落角雕义体过去十五分钟。 “队长，就算我们现在形成包围圈，能来得及吗？清水教授说不定早跑了……”临近峨眉，开始减速时，吕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胡北方沉默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蓉城基地的专家分析了那具角雕义体，它只设计了一个很小的逃生舱，清水教授真正使用的义体体型不会超过一只三号标准土豆大小。” “再加上虽然清水教授使用的是通过‘轴突搭桥法’缩小体积的第三代义脑，但它还是有一只四号标准土豆那么大，所以逃生义体可以携带的能量一定十分有限。” “他跑不远！” “好了，剩下的待会见面再说……” 待与胡北方断开连接，吕倩才回过味来：队长亲自过来了！ …… 第二天早上，早早起来与同门做过早课的泓烨正坐在弥勒堂里对付着他的早餐。 离去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真是又期待又不舍。 切下一片烘烤鲣鱼，蘸上树莓酱，再轻轻送入口中。微微眯眼陶醉，享受着这山与海的味道，泓烨不由想起了历史课本上的内容。 据说从上古东汉灵帝时到近古21世纪前叶，近两千年时间内中国的僧人都不近荤腥。 在21世纪前叶，克隆肉技术进入了公众视野。这项技术的实现，可以让人们无需屠宰其他动物也能获得优质的肉源，而且更加健康。 但这里有个问题，那就是在早期的克隆肉技术下，其产品成本十分高昂，而且口感也不好。而要改良这些技术需要大量的研发资金——市场并不迫切需求这门技术，它的低收益是可以预见的，投资者并不看好克隆肉这种新兴产品。 而当时还是一家生物公司旗下克隆肉项目负责人的德拉耿，也就是后来龙人的始祖，将眼光投向了别处。 他向动物保护组织与中国佛教协会拉到了投资！ 动物保护组织每年都有不少募捐，但必须用于指定用途，而中国佛教协会没什么钱，这两家给的投资都相当于杯水车薪。 但他们的号召力却是无比强大的，一时之间，世界范围内数十个专项投资公司或者基金会被成立起来，克隆肉很快便出现在了各地商场，并且被越来越多的顾客所接受。 也是自那时起，肉便只是食物，是在工厂中如蘑菇一般生长出来的细胞集，与灵魂和生命再无瓜葛。 有相关特殊饮食习惯者除了少数保守派，都因此得到了好的改变，同时僧人也不再严格要求食素了。 不过泓烨如今品尝的鲣鱼也早已不是四百多年前的那种没有纹理的简单克隆肉，而是由人工编程的无脑动物所产，口感与营养上与自然诞生的同名动物完全一致。 他将最后一片鲣鱼送入口中，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抬起头却看到三个蓄着头发的外人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其中一人他认识，是旧人类事务管理局峨眉分局的李大鹏局长，他们分局就在这山脚下面。 另外两人一男一女，都不是保护区内山脚下的居士，应该是新人类。 干什么来的？是如昨夜所想，飞行器坠毁之后若有人前来询问那一定是问他泓烨，还是说为了伪造真名那点“小事”这三人特地跑来山顶找他麻烦？ 若是为飞行器而来的话，它不是已经自己飞走了么…… 他起身主动迎了上去：“李叔叔，这两位是？” 李大鹏方脸窄眉，外表看起来比泓烨大不了几岁，不过却是他同学的老爸，按照联邦人类法规定的生育年龄，也就是说他至少已经一百多岁了。 李大鹏走到泓烨跟前拍着他的肩膀，向他介绍道：“这位美女是跨界执法队的吕倩上士”，又把手引向旁边的男子：“大佛市警备局乐檬队长。” “吕小姐，乐队长，幸会幸会！” 泓烨上前一一握手。 第 015 章 思维分析 跨界执法队！大佛市警备局！ 泓烨在听到这两名访客的来头时，心跳都漏了一拍。还能在脸上保持表面的平静，不动声色与他们握手问好，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泓烨自认没犯什么大事，但就是那点在他眼里无关紧要的小事，却恰好归这两人所属的部门管辖。 联邦跨界执法队，是由各成员国分别组建，自行管理，并同时接受联邦参议院指派任务的武装执法力量。 队内建制由上至下为总队、支队、大队、中队和分队，完全以所属地域划分。 这是由于高级世界（上层界）只是逻辑世界，它们的物质基础如擎天塔处于低级世界（下层界）中，所以存在地域归属的问题。 但同时不少高级世界的服务器也并非集中一处，而是分布于多个国家和地区，因此大多任务都需要由多个大队甚至支队配合完成。 只要是存在高级世界的地方，或者涉及交感模组与义脑的案件，便都处于跨界执法队的职权范围。而为了顺利跨界执法，他们的成员不仅有人类，同时还包括不少人工智能、精怪和天人。 至于警备局，则是各区域的常规治安警察机构，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都能插上一手。 所以当对方找上门来，泓烨下意识便将他们的目标当成了自己，不禁快速思考起自己之前所想到底出了什么纰漏。 “冷静冷静，就算事情比我想象得严重，但也不会真坏到哪里去。这两人现在表现得都还很和善，说不定只是想从我这里了解下那些‘真名’的购买渠道……” 不过没让他担心太久，来自大佛市警备局，身着警服，留着平头，约莫一米九身高的乐檬队长开门见山地道明了他们前来的目的。 “泓烨小师傅，这里出了点问题，事态紧急我就直说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有一只携带危险物品与敏感资料的恶鬼潜入了你们峨眉区。” 什么？！ 之前认为麻烦在自己身上，都还能勉强保持平静的泓烨顿时变了脸色。 同天人一样，恶鬼要对接了义体才能在物质世界中自如行动。而如果对方使用的是作战用的义体，那么他的力量对于血肉之躯的人类来说便是灾难级别的。 虽不至于毁天灭地，但杀人不费吹灰之力却也不在话下，强大到令人绝望。 他赶紧问道：“是战斗义体吗？” 乐檬摇了摇头：“不是战斗义体，只是一只小动物，预计威胁不大，否则我们也不会这样大大咧咧地上来。” 眼前三人确实都没有做什么高级的防卫措施，甚至连武器吕倩和乐檬也只是象征性地分别在腰后别着一支等离子手枪，泓烨见此略感心安。 “恶鬼是昨夜进入保护区的，我们的人已经布下了包围圈，不过目前还没找到。”乐檬接着解释他们的目的：“它还在保护区内，并且需要补充能量，一般是电能。” 顿了顿：“我们希望诸位法师能够暂时撤出峨眉区，这样我们便可以切断此地一切能源供应，进行深度搜索。” 旁边吕倩搭腔：“还有昨夜恶鬼走脱的地方我们发现了其他人的足迹，小师父帮忙问下昨夜有谁去过那个……”说着一卡壳，眼神不由瞟向旁边默不作声的李大鹏。 李大鹏：“韦陀崖。” “嗯，有没有谁去过韦陀崖，是否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吕倩说完，便盯着泓烨等着他的答复。 皱着眉头听完两人的要求，泓烨略微沉吟，旋即有些为难地说道：“切断能源这点没有问题，不过要是整体撤离的话我要去请示下我的师父，也就是这里的方丈法师，并且我估计他不会答应。” 随即他帮忙出主意：“要不我骗他说这恶鬼威胁很大，这样师父便只有接受你们的疏散建议了？” 三人大摇其头，李大鹏说道：“你可以撒谎，但我们执行公务的过程中却不行。” 听到这样的回答，泓烨虽然觉得没趣，但同时身处这样的制度下却也令他感到十分心安。 带着三人去找方丈善仁法师，路上他又向吕倩解释了一番昨夜的遭遇：“大概八点二十分左右吧，我看到天上有个东西坠入了韦陀崖的树林，便好奇跟过去看了看。” 回头向跟在后面的吕倩抬了抬手掌：“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地上有个浅浅的大坑。” “这么说那些脚印是小师父你留下的？”吕倩若有所思，觉得事情真巧。不过转念一想，在这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也就泓烨这种好奇心足见识又相对较广的人会有更大的可能去到事发地点，而他们找泓烨做向导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四人在前面走，吕倩三人带来的野战型应急联络台在后方不远的半空中漂浮跟随着，发出些微微的嗡响，掠过的地面隐隐能感到丝丝凉风灌下，让周围遭遇的僧众纷纷注目。 “那不是泓烨的莲台吗，怎么飞起来了？”一僧似乎自语，又似乎向旁边同伴发问。 旁边另一僧用手搭在眉头观察一会，觉得脖子发酸，不过倒是看清了大概：“不是泓烨那朵，这朵要大一点，有九品，颜色也不怎么一样……”至于具体是什么颜色，他却想不出准确的词语，嗫嗫嚅嚅后面便干脆不再说话了。 虽然看着眼馋，不过在一应僧众眼里，这些联络台终究不过人造产物；而往生极乐，却能化生真正的七宝莲台，法用奥妙，难以言传。所以大多也就看个稀奇，如今还留在保护区内的旧人类是断不会轻易被外界红尘所诱惑的。 方丈院就在昨夜放电影的普贤殿之后，等四人转过几重殿宇，走完数道台阶，便能透过观音殿拱起的飞檐看到普贤殿顶上金光闪闪的宝珠时，泓烨又回头指了指山下的方向：“昨晚我就是在这里看到飞行物坠落树林的。” 乐檬与李大鹏象征性地顺着泓烨所指方向看了一眼，对此并不关心。负责此事的吕倩也只是点了点头，却隐约觉得那里不对，不过一时没抓住灵感。 她眉头一皱，趁那丝不和谐之感尚未消失，在心里向着处于连接中的个人辅助智能下令：“倩倩，分析我现在的思维，对强烈的短程脑信号进行模糊可能性匹配，告诉我那丝不对劲的感觉具体是什么！”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第 016 章 快递到了 泓烨见三人都对此浑不在意，他在前面便又接着领路。爬上最后的台阶，到了山顶，却正好遇到了小沙弥法空匆匆跑来。 看见泓烨，法空顿时惊喜地叫到：“泓烨师叔，你的快递到了，就在象塔那里！” 能不惊喜吗？在此地遇到泓烨可就能少跑两里多路了——关键是万一到了弥勒堂，要是泓烨已经吃完饭离开，那还不知道得多找几处地方。 不过等他靠近，正好李大鹏等人也从台阶上慢慢露出头来。陡见外人的法空活泼劲一扫而空，讪讪讷讷地停下脚步，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泓烨朝他三分抱歉七分鼓励地一笑：“正巧，那麻烦你帮忙带三名客人先去方丈院见师父，我取完快递便过去。” 说完正要回头向李大鹏等人致歉，乐檬却摆了摆手：“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话说这地方我们已经包围了，快递到底怎么进来的？” 泓烨听完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糟：“虽然不知道快递到底怎么进来的，不过听乐队长的口气大概本来是应该要拦截下来。这个包裹能够收到说不定是意外，那其他的还能收到吗？” 要是收不到，而假身份也被注销或者冻结了的话，他的钱岂不是就打了水漂了？痛心啊！ 而这时倩倩的分析结果也出来了。 “经过筛查，该短程思维可能性最大的段落补全大意是：‘距离过远，时间不够’。” 对！时间根本不够！吕倩在辅助智能通过交感模组分析她的思维后捋清了事件中的疑点：从观音殿到韦陀崖，直线距离大约6里，实际步行距离可能超过十里。加上山道曲折难行……可这名叫做泓烨的小师父花了多长时间？ 从回收清水博士的角雕义体到再度返回峨眉，为了估计所需包围圈的大小，吕倩对比了之间间隔的准确时间：总计花费14分钟又47秒。而她再次抵达杉树林的时候周围的山野间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换句话说，泓烨在这近15分钟的时间内，不仅在山路上跑完近十里地，然后到树林中找到角雕的落点，而且再之后他还重新返回了寺庙之中。 别说区区一个旧人类，就算是以她吕倩在东北中队里足够自夸的体能，不借助装备的话也就在平路上能够勉强做到跑完一个来回而已。 这个勉强不是说自己努力一把就能做到，而是将成绩数字四舍五入一下，勉强算是做到了，真实情况是其实她做不到。 毕竟算下来秒速接近了11米，标准场地下短跑的话这个速度在新人类之间只能说很好，可来回二十里山路就显得匪夷所思了。 但事实就是她来回不过十五分钟，那里确实多了脚印，这点对比执法记录的影像就能得出。无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留给他的时间确实只有那么多。 吕倩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她的任务又有什么影响。她抬头看了看泓烨的背影，想起对方那天人般英俊的脸庞和挺拔的身材，一个猜测在心里浮现而出——这是个新人类？ 但即便新人类，也没有这么厉害的，她自己就是个例子。而且这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怎么会有新人类剃度出家，旧人类事物管理局是干什么吃的？ 她不禁侧头看了眼正在和泓烨聊他家孩子的李大鹏，又眯眼望了眼此时天上正以光学隐形姿态在常人眼里完全隐身，并监控着这里大半山头的数架执法队流翼机。 经过模型计算，在这空旷的峨眉区内，清水教授只能前往离事发地最近的华藏寺补充能量，然后留在这里——他现在的义体所能携带的能量不足以让他抵达下一个充电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他的逃生义体体型足够大，使得吕倩回收到的角雕义体跟之前追击中从它的飞行姿态计算出来的质量差距过大，引起怀疑的话，也就无法成功金蝉脱壳。 等到一行五人来到象塔下面，看到那架画着微笑的鲨鱼嘴，肥胖蠢萌的快递无人机和守候在一旁的两名来自蓉城基地的西南中队执法队员，关于快递如何进入包围圈的疑惑才算解开了。 乐檬与李大鹏上前问候，吕倩则和对方点头致意，然后向泓烨顺便法空介绍道：“左边绿头发那个，洪忠中士；右边戴墨镜的，王宪成中士。” 这两人没有过来认识一下的打算，王宪成向泓烨和法空说道：“我们在山上布下了包围圈，此刻过来是要检查下这些物品会不会对任务造成障碍，并且也要确保无人机离开时不会带走任何此地的东西。” 洪忠则问出了几人共有的疑惑：“你们这里不是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吗？怎么还会有快递送过来，怎么做到网购的？” 回头指了指身后普贤殿的方向：“还有那边的联络台怎么回事？昨晚接到扫描报告时可把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任务目标在这里早有准备呢。” 吕倩也怀疑地看着泓烨：“是啊，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人植入了交感模组，却还没有脱离旧人类社会啊？” 嘴上说是有人，不过那眼神分明在讲：“就是你，就是你。” “嘿嘿，没人植入交感模组。”泓烨想要蒙混过去，他走到那架快递无人机面前，然后说道：“签收包裹！” 椭球形的快递无人机类似皮革一样的外壳裂成几瓣，露出其中一口箱子与其上的签收认证系统。 “喀嚓~”一声拍照提示，比对取件人面貌通过并留根存档，再由泓烨上前在压感屏上签下字迹，整个线下签收程序便走完一半。 箱子自动打开，两台传统摄像机开始工作，泓烨则取出其中的四个包裹。因为是同一家快递公司，不同来源但时间相近的包裹被合并送货了。 其实泓烨并不想走这套验货流程，此时他可以直接确认签收让无人机离开，不过执法队与警备局的人显然不希望他这样做。 这些包裹的盒子是一种真菌，按照程序生长到指定大小后便自动枯萎干燥，硬化成轻便结实并且易于降解的甲壳素骨架。它们从培养基上长出来就是快递盒，有些专业电商们使用的快递盒甚至连标签都是生长出来的。 就比如泓烨首先拆看的这个猫东商城包裹，一只满脸贱笑的卡通黑猫如浮雕一般凸出盒壁，连颜色都有。 第 017 章 拒绝 撕下密封膜，揭开盒盖，露出了里面一张鬼画符一样的红色打折卡，一听250ml装可呵乐，以及一张便条。 场中五名新人类表情诡异：“就买了罐可呵乐？” 泓烨捋开便条，上面打印着一行规规矩矩的字体“冰淇淋味道不错，这是本喵回请你的——喵小东。” 便条右下角还有只似乎手绘的爪印，泓烨盯着它摇了摇头，一丝笑容不由爬上了嘴角。 “这小姑娘倒是不再‘人家人家’地自称并且还‘喵喵’叫了。” 不过这个还未完全形成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他的脸上：“我当时说的可是拿去送人，而非自己签收啊！” 想不通喵小东到底是真看出了些什么，还是只想顺手诈一下他，被几名拥有执法权的新人类盯着的泓烨倒是没空在这点上疑神疑鬼，他紧接着又打开了下一个盒子。 盒子通体翠绿，缠绕着藤条状精美花纹的包装一看便是出自精灵族之手，这种样式是他们的外观专利。 里面正中一层剔透的凝胶之上镶嵌着三枚核桃大小的树种，除此之外便是些配套的信息素喷雾、电气转接口和简单的书面说明。 看到这三枚表面同样布满繁复花纹的树种，洪忠张了张嘴，不太确定地问道：“树屋？” 泓烨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废话。 作为一名来自精灵族的新人类，洪忠自然能够轻易认出这些东西的来路，四十年前他还曾经亲手种下过一颗类似的树种。 但现在这是在哪里？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区区一介旧人类，手上却捧着需要三枚树种共生才能生长出来的高级树屋的种子，天理何在？ 不是他歧视旧人类，以执法队大约四倍于联邦平均水平的收入来说，这套树种都至少会花费他五年的积蓄。而泓烨说自己没有植入交感模组，那他哪来的钱？没有交感模组的人类在现代化生产中简直一无是处！ 如果说相当于他洪忠五年积蓄的精灵树屋也不算太过惊人，又或者单从外表无法准确判断实际内容，那些种子其实也可能只是寻常货的话，那接下来打开的那口装了整整十二根骇客神条的箱子便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了。 最高端的民用内存条，扎实到可以被当成货币流通，俗称金条。这样十二根，抵得上洪忠二十多年的积蓄，而对于如吕倩一般存不住钱的人来说那便都没法用积蓄这个概念来衡量了。 总之，这个旧人类邪了门了！他身上肯定有鬼，在场的新人类内心都这样认为。 不过有钱并不犯法，如果泓烨自己不说，洪忠等人没有权力强制询问他，除非事先掌握到足够立案的证据。 倒是李大鹏认为自己知道些内情，此时他向旁边的吕倩与乐檬小声解释道：“泓烨小师父跟别的旧人类不同，他现在还在上学，而且已经准备在满二十岁的时候离开峨眉区，进入主流社会。我家小鹏和他是同学，所以比较熟悉，他还来我家做过客。” 两人闻言虽然一时想不太明白，但还是都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目光，也不知他们各自给泓烨的购物方式与资金来源都脑补了一些什么。不过至少，他们在看向泓烨的眼神中多了些认同。 泓烨放弃旧人类的身份，选择加入他们，便说明彼此世界观与价值观上不存在太大的根本分歧。泓烨认同他们新人类的生活方式，他们当然也欢迎泓烨加入他们，并且觉得：“小伙子，你很有眼光，懂得弃暗投明。” 所以当另一侧由东北中队负责布控的方向有队友向吕倩通知说另一架更加巨大的快递无人机试图过关时，吕倩便让他们先放行，这里有她照管。 …… 由于自知昨夜剁手的疯狂程度，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将后续料理完毕，所以之后的包裹泓烨便干脆直接委托王宪成与洪忠两人帮忙代签，并口头授权他们进行检查，自己则继续带着李大鹏三人去见师父。 反正看样子王宪成两人是想把这些于敏感时期进入华藏寺地界的物品都一一检查一遍。虽然泓烨有权拒绝检查，但相应的，他们也有权暂时阻止快递进入峨眉区地界，现在这种局面实际上已算是他们对泓烨行了方便了。 方丈院只是个朴素的园子，最深处一道半人高的台阶上便是方丈阁，内部空间依照古制仅一丈见方。泓烨的师父善仁法师此刻正坐在佛堂前的蒲团上，闭目冥想。 泓烨示意三人留在阶下，他则跨进堂内，合掌躬身，向善仁行了一个问讯礼。善仁睁开眼睛，转过身来，等着泓烨陈报究竟有什么事情，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门外台阶下站着的三人。 泓烨：“师父，门外三位施主中李局长你认识，此外那名男施主是大佛市警备局的乐队长，女施主是跨界执法队的队员，姓吕。他们此次前来是因有恶鬼潜入本寺，希望我们配合他们搜查与抓捕。” 泓烨通报完，见到师父轻轻颔首，便转向门外说道：“三位施主，师父请你们进门一叙。” 善仁作为峨眉区内信望最高的法师，是附近僧尼与在家居士的精神领袖。 李大鹏若有关于旧人类事务的问题要处理，很多时候都少不了要跟善仁打交道，是以双方可以算十分熟悉。他听到邀请，便与第一次遇到这样情形的吕倩乐檬一起走进了方丈阁。 泓烨侧立在一边，善仁则左手端着念珠，竖起右掌向三人简单一礼，然后开口说道：“三位施主此来目的我已得知，既是为了捉拿恶鬼，有什么地方需要配合，弊寺也自当略尽绵力。” 乐檬和吕倩没有和善仁这样的旧人类打过交道，此时一言不发，由李大鹏向善仁法师讲述他们的请求：“恶鬼潜藏在寺内，需要补充能量，我们希望各位法师能够暂时撤离峨眉区内，好让我们切断此地能源并仔细检查。” 善仁皱了皱眉，又问了恶鬼是否对他们有很大威胁，不过李大鹏按照程序只能实话实说：“没多大威胁，但若各位法师在此，则搜查工作会多出很多不便。” 听了这话，善仁不出泓烨所料地拒绝了撤离的请求。其实要他们撤离出封锁圈，只要还在峨眉区内，那倒也不难，只是一时半会在这荒郊野岭他们这些包含老幼与残弱的僧人却无法安顿。 而如果进入了外界，在新人类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影响下，据说多个世界重叠在一起，这对于他们追求超脱的僧人来说是应该尽量避免去碰触的业障。 如果确实有生命危险，那善仁还能考虑考虑率众撤离的事情。毕竟不渴望肉|*|体长存，相信死后魂有所归，不代表就是二愣子，但现在只是为了给这些新人类提供一点任务上的方便，他却不愿意这样做了。 尘世虚幻，五蕴皆空，一只迷途的恶鬼，便是放他离去又能如何？ 归根结底，双方观念差距过大，彼此都将对方认为重要之物视为毫无意义的妄想。 第 018 章 隧道 遭到拒绝的三人随泓烨走出方丈院，准备先去断开此地的所有能源供给。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特别失望，毕竟这些旧人类撤离与否，对任务的结果几乎没有影响，只是找到清水博士的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乐檬与李大鹏不知道搜查对象的具体细节，他们本来只是过来辅助行动，加固包围圈并协调执法队与本地民众间的配合。甚至李大鹏帮忙引介了泓烨之后他的任务就完成了，继续陪同只是出于好奇而已。 而作为此次行动中权限最高的跨界执法队，即吕倩所属部门，他们没有连夜过来打扰山上的旧人类，而是等到旧人类事务管理局派出人之后才来交涉，如此悠闲是有原因的。 清水博士对接了比他义脑大不了多少的义体，按胡北方的话说相当于一只十厘米长的三号标准土豆与六厘米长的四号标准土豆之间的体积差，能够储存的能量与加载的设备就非常有限，有限到他要想活命就只能待在华藏寺。 这里山高林阔，吕倩也不担心清水博士的义体能够吸收太阳能，那样它只会暴露在天空中数百套侦查设备之下。 而且她更不担心清水博士找个山洞或者地穴一直躲藏起来，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就必然会出来补充能量。 这是由于义脑不可以断电，若义脑中储备的应急电池被耗空，那么义脑就从物理与哲学上死亡了。 即使清水博士直接进行深度沉睡，按照执法队的专家预测他也至多坚持十二日便会耗空电量。虽然重新接上电源，义脑一般也能恢复部分数据，但这只是物理上的复活，哲学上讲之前的人格已经彻底消散。 以联邦目前的科技，当然完全可以制造出能够从物理上完整复活的义脑。但那样做对于使用者本人毫无意义，反而会引发诸多伦理问题，所以这样的义脑并没有通过天人管理局的审核并投入使用。 清水博士如果被他们抓住，最大的可能是被单独关押进一方高级世界，因为他虽然从事禁忌研究但并没有多少恶性犯罪的指控在身，完全犯不着宁愿魂飞魄散也要躲起来不露头。 所以跨界执法队虽然为了将此地严密控制起来，出动了不少人手，但在搜查时却显得从容不迫。在他们的计划中只要切断所有能量供给，清水博士都不用他们刻意去找，要不了几天他自己就会出来自首。 泓烨带着吕倩等人赶往配电箱，在路上他解释道：“我们的电厂建在山腹内，并且就深度来说快要接近山脚。不止是华藏寺，整个峨眉区都以此供电。” “电厂用的是两百年前建立的第三代磁约束聚变堆，设计寿命还有一百多年。停堆的话影响山下不说，操作起来也十分麻烦，而且重启起来更加麻烦。” “所以如果只需要断开华藏寺的供电的话，在登山电梯里的配电箱切断这条线路就可以了。不过登山电梯同样处于山腹，你们的应急联络台无法使用，所以要不干脆我一个人进去关掉好了？” 乐檬眉头微微一皱，这个一米九的大汉听到说联络台无法使用，确实萌生了几分退意。 因为虽然理论上讲此次任务不具多少危险，但登山电梯里无法连接到无限网，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就像普通人眼睛与耳朵全部被蒙住时一样。不过让泓烨一个人去切断电源，他也不放心，万一恶鬼顺着电梯跑了怎么办？ 这个登山电梯他知道的信息不多，现在是由跨界执法队在看守，念及此处，他微微转头看向吕倩。 吕倩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们执法队执行任务时也不可能总是强攻，这种情况遇到得多了，我跟你一起去。”说着转头看了李大鹏两人一眼：“你们可能对此没多少经验，在外面等着也好。” 李大鹏却笑了起来：“这条登山电梯我可坐过不少回了，山腹中的电厂每年都要接受几次来自各方部门的检查，所以我还算熟悉，我跟你们一起进去。” 乐檬心下无奈，也只好表示无妨，跟在三人身后顺着山道慢慢往下走。 登山电梯的最高出口比起吕倩击落清水博士角雕义体的韦陀崖还要低上一线，不过却在山的另外一面，是一条为了防止灌水而以略微向上的角度指向山腹之内的幽深隧道。 如果清水博士事先知道此处，以距离来算的话倒是有几分可能在能量耗尽之前逃进这里。 泓烨向身后三人解释说这套登山电梯是三百多年前修建的，整个工程历时九年完成。那时正处于妖族统治的黑暗岁月，而此地还是热闹的旅游区，据说电梯建成后最高时山顶能在一天之内接待两万名游客。 入口处有两名来自东北中队的执法队员把守，与几人打过招呼便递给吕倩一套可在这种半封闭空间使用的单兵辅助设备。 其中个人终端是一条优弧形类似发卡，分成几段的带子。吕倩将它从脑后围上眼前，它能够通过枕骨将声音传入人的内耳，并且还能在黑暗中提供夜视与动态标注功能。 此外便是一群电子蜻蜓，这些蜻蜓跟随在几人身后进入隧道，并在所有转折处留下一只作为信号中继。因为中继设备体积所限，无法有效收发无限网所普遍使用的理论上具有无限带宽的‘量子光带’，不然交感模组也不会无法使用。 泓烨看到吕倩身后又一只电子蜻蜓脱离队伍停靠到了一盏矿道灯上面，眼瞅着电梯室就要到了，他有些奇怪地问道：“吕小姐，为什么你的同事就在外面守着，而不担心那只恶鬼通过别的途径渗透进电梯井里，搭我们顺风车呢？” “那不可能。”吕倩毫不犹豫地否定，随即又耐心解释了一番：“我们昨夜追踪恶鬼，已经捕捉到了他移动的轨迹，确认已经进入了华藏寺无误。” “而以我们布下包围圈的速度，以及侦查设备的性能，他如果想进入隧道至少要从地下十五米深度钻出9公里，这点以他所能携带的能量与设备来推断都是做不到的。” “此外沿着输电线的路径我们已经重点监视，他也没有办法在中途进行充电，况且他应该也不具备直接使用输电用的高压电进行充电的设备。” 说完这些，她又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们愿意撤离，我们就能够使用效果更好的主动透视设备，那样他就算躲在地下百米也能被扫描出来。” 主动透视设备对人体有害，不愿撤离的旧人类束缚了执法队的手脚。 泓烨有些尴尬地讪笑了一下，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吕倩别太对此耿耿于怀：“其实就算我们能够撤离，那些野生动物也无法撤离。峨眉区内还是有不少如藏酋猴一类的珍惜动物的，它们偶尔也会上到山顶，甚至有些还在附近筑巢。” 鉴于联邦各国尤其中国对生态环境的重视程度，泓烨以此作为无法开启主动透视设备的另一个理由倒确实没错。人为迁移野生动物的栖息地，不可能不造成破坏影响。 第 019 章 断电 山形总是上细下粗，这最高处的电梯出口并不幽邃，大约只深入到山体内部七八十米。 以前还作为旅游设施的时候，这些隧道和电梯井中曾装有电信基站，不过随着相关通讯协议被弃用，已经被当成废品回收了。 四人来到始建于三百多年前的电梯门口，因为鲜少有人使用的关系，电梯轿厢此时正好停泊在最高层。泓烨取下就放在旁边等候室茶几上的电子令牌输入开门口令，仍旧光亮如新的弧形电梯门便顺滑地缓缓向两侧收起。 这部登山电梯的轿厢为直径七米的圆柱体，并且没有配置平衡重。设计负载最高20吨，或者40人，平均速度每秒6米，简直快得飞起。 整部电梯全高约两千米，为了保证乘员安全和方便游客玩赏相应高度景观而错开分成四段五层，每段底部都有至少四十多米高度的缓冲弹簧，它保证就算在最高处链索崩断轿厢乘员也能基本无恙。 泓烨他们前往的是第三层，也是整套登山电梯系统的中枢部分，旧时代峨眉的景区管理委员会建于山腹中的办公场所。要相对彻底地切断山顶的电源，从这里的配电箱进行控制是最方便的，不然谁也说不清在几百年的岁月里山顶到底布设了多少用途各异的线路，开关又在哪里。 在第四层经历一次转乘电梯，吕倩的电子蜻蜓也就失效了。而且整个电梯照明系统完全处于正常工作状态，她的个人终端提供的夜视能力也毫无用处，此时吕倩正无趣地将它夹在手臂上。 她瞥了眼身侧两个男人。李大鹏正如他自己所言对此地熟门熟路，丝毫不见有何异样，一直与泓烨聊些没营养的话；不过乐檬却显得有些敏感戒备，察觉到吕倩侧头的动作迅速地回望过来。 对他点了个没有意义的头，吕倩向泓烨问道：“你们平时上下山都坐这个电梯吗？” “嗯。” “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是谁在维护它？” 泓烨打开四层通往三层的电梯，头也没回：“是一组专业维修机器人。这电梯质量好基本没出过什么问题，替换用的零件也还有两个仓库……” 说着一边进门一边隔墙指了指大概是仓库的方向：“不过反倒是那些机器人不剩几台还能动的了。由于跟现今的技术差距过大，坏了都没地方修，或许只能找古董修复专家试试。” 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在电梯内部的控制面板上操纵起来：“机会难得，现在让你们体验一下没有交感模组的旧人类能够见到的最美景色。”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电梯的圆柱形侧面和弯曲的穹顶以及平整的地板同时亮了起来。伴随着轿厢下降时的失重感，四人仿佛一瞬间脱离人间穿越到了无尽星海之内，上下左右俱是数不尽的点点繁星。 紧接着星海如被劈裂的波浪般不住后退，无数星系星云在四人眼前极速放大又被瞬间抛之脑后化为尘埃，三名能够魂游诸多上层界的新人类在此刻竟有种航速过快站立不稳的错觉。 交感模组能够带给人以假乱真的体验，丰富用户精神生活的同时也会引发很多问题。因混淆虚幻与现实而造成的悲剧过于频繁的上演，这迫使联邦天人管理局不得不制定相应的法规，敕令高级世界运营商必须采取足够的措施以保障新人类能够认清所处世界为虚幻。 这些必要的安全措施无疑削弱了新人类通过交感模组获得的拟真体验。现在身处现实世界，却在这部电梯中感受到了如此梦幻的一幕，给他们的冲击甚至比使用交感模组体验类似场景时还要巨大，实在让他们忍不住为之惊叹。 李大鹏：“我也来过几十回了，却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功能。泓烨你要是早离开几日，说不定我便永远无法见到此等光景了，这星空真是美妙啊！” 乐檬咂了咂舌，也是觉得心潮翻涌：“没想到离开交感模组，却反而能够体会到无拘无束的太空漫步，难以相信这竟是三百多年前的设备，旧时代的技术也不可小觑……” 听见他的称赞，泓烨心里清楚这只是视觉受到冲击加上与旧的认知冲突过大，让他们暂时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实际上这种简单的环绕屏幕加上一瞬间的失重超重，效果远没有他们此刻认为的那样好，也与交感模组的体验有着很大差距，多来几次他们自会知晓。 几人说话的声音各自听来都有些断断续续。在这快速变换的星空下整个轿厢忽明忽暗，人的眼睛瞳孔也不由交替扩张收缩，使人有种意识也被扯成分离的片段之感。 泓烨侧头看向吕倩，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不开口，不过正在这时轿厢中整个画面又有了新的变化。原本不断后退的画面开始绕过一道弧线，向着四人脚下加速远离，令他们觉得似乎身处看不见的飞船之中正向着头顶的方向加速爬升。 速度越来越快，繁星化成道道流光垂落而下，越来越疾越来越密，最终在完全连成一片白光后被整个抛出了视野，电梯也减速完毕停靠在了第三层。 吕倩收回扶墙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三个男人一番：“好像没人发现，也许他们也被这突然变换的画面吓了个踉跄。” 到了第三层，出口离电梯井就相当远了，大约有三里多一点路程。泓烨走出电梯门指了指旁边趴着的两轮机车，随口向三人解释说：“这行星轮电动摩托是我放这里的，平时进出电梯隧道能省下不少时间，不过因为身为旧人类的关系没法把它开到保护区外面去。” 乐檬指了指他：“就算你是新人类那也不行，这车没有自动驾驶系统，而且安全性太低，早就不允许上路了。” “原来这样啊。”泓烨有些奇怪为什么在他的印象中似乎见过有人骑着这玩意到处跑，不过也没深究，因为出了电梯不远就是配电箱了。 “5f层全关掉……”泓烨拿出配电室的电子令牌打开安全门，一边在几个配电箱里找到标注5f开头的开关，将他们全部断开，一边询问吕倩：“电梯的供电需要关吗？可以单独关闭4-5层的，不过待会我们就得从4层上去了。” 吕倩考虑了一下，虽然电梯系统的电源不怎么担心清水博士盗用，但凡事求稳总会没错，便对泓烨说：“关掉吧。” 大概是作为新人类晚辈实在太少的缘故，李大鹏非常爱拍泓烨的肩膀，边拍边说：“回去不用抄心，你以为叔叔我是怎么上去的？” “啪”地一声合上配电箱，泓烨闻了闻手上沾染的保护剂气味，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乐檬：“这就完了？” 泓烨挥了挥手：“齐活了，回去吧，就是这么简单。” 本来就是他一个人随手就能完成的事情，乐檬与吕倩跟着大概是不放心他，又或许是不排除清水博士有些出人意料手段的可能，但事情的难度始终是没变的。 第 020 章 试试就试试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回去的路上乐檬和吕倩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倒是泓烨还在不停地向几人做着解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导游。 “这套电梯没有配备平衡重，为了节省能量就把1-2、2-3与3-4、4-5的直达电梯两两组合，配成平衡。” “所以1-2和2-3是一样高的，而3-4、4-5也是同理。这样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在2层和4层转乘电梯的时候，需要转乘的那部电梯会和你当前乘坐的电梯同时到达同一层，节约了等待的时间。” 见到其他三人听得频频点头，泓烨接着说道：“但这样设计每段电梯的高度显然不能很好对应到游客最喜爱的景点，所以出口角度就设计得有高有低了。” “在此处还是旅游区的时候，游客搭乘电梯都是乘坐观光车，我们现在步行出去就显得有些远。” 李大鹏听完若有所悟：“所以，这就是你说好先坐电梯到第四层，结果到了门口却又要我们直接从第三层隧道离开的理由？” 泓烨尴尬地一笑：“之前忘了，关掉4-5的电梯，3-4失去了平衡也就没法开启了。” 三层通往外部的隧道倾斜向上，总长大约三里，泓烨边走边介绍说：“现在天气已经比较寒冷，这里平时又没有什么人烟，要当心有黑熊躲进与隧道相通的房舍里面过冬……不用拿武器，它们现在已经在冬眠期了，只要不吵醒就好。” 吕倩将枪重新挂回腰后，有些好奇地动了动嘴角，不过还是没有开口。李大鹏则不解地询问：“冬眠了还能吵醒？” 泓烨有些震惊于这个大约活了一百多年的新人类把岁数都活到哪里去了：“熊不是真正的冬眠动物，它们在冬眠时体温只下降几度而已，很容易就醒来了。” “而且黑熊在纬度不高的地区也很少冬眠，若不是最近几十年气候持续变冷，峨眉区的黑熊基本全年都在活动。” 李大鹏：“我还以为冬眠就是和人在冬眠舱时的情况差不多，不经过一套完整的生化程序就醒不来呢……” 人体冬眠技术，本是被三百多年前的旧人类设计用来执行星际移民计划的储备技术，不过后来随着妖族的打岔这些在如今看来可能也根本就行不通的移民计划都无限期搁置了。 而人体冬眠技术却没有随着星际移民计划的搁置而被废弃，反倒是在医学领域发光发热，一度给予那些身体机能逐渐崩溃的失败型后天转生者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并至今仍有不少应用。 略过此话不提，出得第三层的隧道，便是一座碳纤维骨架的尖晶石玻璃桥。桥身从出口的峭壁横跨百米，越过裹着浓浓秋雾深不见底的幽涧上空，笔直地插入另一端较为低矮的山崖。 “这座桥的桥身用的材料在建造时属于顶尖工艺，坚固刚韧，并且还经过表面改性不会沾染污垢，通透性很高，当年可是不知道把多少旧人类的屎都吓了出来。” 泓烨趴在护栏上指了指对面山崖上垂入雾中隐约可见的铁索：“据说那根油绳是近古时代的人们表演杂技用的，他们就端着根竹竿保持平衡然后踩在上面走来走去……铁索后面的崖壁内有个移动厕所，专门给游客换成人尿布用。” “对面低一点的那片是珙桐林。珙桐又叫鸽子树，花形酷似鸽子，如果你们五月过来的话就能看到漫山遍野的白鸽了。” 又靠在护栏上扭身回头，望向呈u字型弯曲，两侧一高一低的峭壁中段：“这一层还有些阔叶树，如果从第四层出来便多是些竹林，那里的山泉尤其清冽，有时还能见到喝水的猫熊。” 终于见到天空，三个新人类心情都舒畅许多，吕倩听完泓烨的介绍便有些打趣地说道：“我怎么觉得我们仨是来旅游的，小师父就是那个导游啊。” 乐檬也露出了笑容。虽然吕倩的应急联络台之前没有跟来，此处他们都还无法直接登录无限网，但他刚才已经通过腕表状的控制器向他自己停靠在包围圈临时指挥处的联络台发送信号了，它现在正在往这个方向赶，一同赶来的还有他的座驾。 “我已经呼叫了我的流翼机，不过只能再坐一个人。”说完看向吕倩和李大鹏：“或者小师父就和我一起，你们自己解决？” 李大鹏摆了摆手：“我也把流翼机叫下来了，怎么安排都行。” 两人看向吕倩，却只见到她对着天空招了招手，之前一直跟在几人后面的那个联络台已经到了不远处上空。 此刻见到主人召唤，便向着她的侧面笔直地飞了过去，待临近主人时开始盘旋减速，最终稳稳地停留在了吕倩面前离玻璃桥面半米高的地方。呼呼的气流不断从联络台下贴着桥面喷射而出，卷起不少因无人打理而积攒下来的浮尘枯叶。 “不用那么麻烦。”吕倩说着往联络台上轻轻一跃，动作轻灵，联络台只是微微下沉不到十厘米便被陡然增强的气流重新托浮起来稳定在了桥面上空：“听泓烨小师父讲解一番觉得有趣，趁此机会正好领略下峨眉风光。昨夜经过这里时天色已晚，而且流翼机包裹得太严实了也没什么意思。” 泓烨张大了嘴巴：“还有这种操作？就这样站在上面加速时怎么可能不掉下去！” 李大鹏也看得一呆，不过随后走上前来又拍了拍泓烨的肩膀：“淡定淡定，就当她在踩滑板了，说不定这在他们执法队里只是基本操作，是吧乐队长。” 乐檬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他们的基本操作，不过也不用担心什么，执法队的常规作战服标配有鼯鼠翼、降落伞和气凝胶缓冲炸|*|弹三重坠落保险。” 上身坐在玻璃桥护栏扶手，双脚却踩在联络台上几乎完全挡住了李大鹏与乐檬刚刚蹭到的无限网信号的吕倩听到乐檬所言，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乐队长，行家呀！要不一起？李局长不试试吗？” 乐檬抬手看了眼控制器上显示的距离，自己的联络台和流翼机也快到了，果断认怂道：“我可没穿你那身衣服，还是算了。况且我的联络台小，也驼不动人。” 李大鹏也不想装这个危险的逼：“我是非战斗人员，在虚拟训练场里试试还行，让我真身踩着这个东西到处飞，那是万万不会去尝试的。” 泓烨：“吕小姐，你就一点也不会害怕么？别说站上那也就堪堪能够容脚的联络台上天了，正常人第一次走脚下这条玻璃桥时都会觉得浑身发软才对吧……”说完看了看桥上另外两人，也俱是一脸云淡风轻。 吕倩听到他的询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就是新人类不同的地方啦，我们是否要感到害怕，是能够被交感模组控制的。” “这项功能在常人的交感模组中一般是作为保护措施被动开启，旨在让人保留危机下的基本行动能力同时又不会变成不懂害怕的二愣子。不过以执法队员的权限，我还能够主动完全屏蔽这些情绪。” 乐檬补充道：“正如吕小姐说的那样，不过我们在这个桥上不会害怕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不少上层界都允许飞行，飞行嘛……你懂的，是个人都想试试。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恐高这种心理状态便基本消除了。” 见到泓烨盯着自己脚下的联络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吕倩心中一动。她蜷起双脚，又用脚跟轻轻把联络台往泓烨的方向一嗑，筲箕大的联络台便一路喷着气流滑了过去：“小师父要不要试试？就在这桥上。” 看着自动停到跟前的联络台，泓烨顺着它莲花状的天线中心向天空望去，接着拿脚向下踩了踩，感到确实能够承担一个人的重量。他有些跃跃欲试的同时也不乏自己的担忧： “我没有交感模组，没法直接控制这个联络台，而吕小姐到底跟我位置不同，也总有难以兼顾的时候。如果再站上去遮断了无限网信号，让吕小姐你的辅助智能也无法帮忙操控它，那不是太危险了吗……” 乐檬赶紧劝阻：“泓烨小师父你别想不开啊，这种危险运动还是先到不会受伤的虚拟世界里练习下技术吧。” 李大鹏扬了扬眉：“小子你还真想上去试试？emmm，我的流翼机里还有副飞行护甲，我们身材差不多倒是可以给你穿上。不过那玩意你同样无法控制，要么由我遥控要么就只是提供基本的坠落保险功能。” …… 第 021 章 蜂鸟鹰蛾 泓烨后肢状似无力地下垂着，双手却握拳平举，如同一只被苍鹰叼着的死狗超人般不由自主地紧贴林梢飞掠，其行进路线简直乱七八糟无迹可寻。 因为李大鹏给这套飞行护甲内部智脑下达的指令是跟着吕倩后面飞，而吕倩的飞行轨迹就是如此的飘忽不定。 正如泓烨自己所料，他完全无法控制应急联络台的飞行，也无法提前知道联络台的加速与变向。而且他想将联络台踩踏得向行进方向略微下倾以方便保持平衡的动作也被它自动调整了回去，以至于刚上去不到5秒就一个踉跄跌落下来。 不过也让他见识到了李大鹏这套飞行用修罗护甲的厉害。虽然它此刻正在背后如个苍蝇一样嗡嗡响个没完，但正是由于这种类似蜜蜂的振翼式设计，使得它尤其灵活，悬停倒飞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泓烨刚跌下联络台不到半米就被这套护甲提起来了。 这套护甲名为mgs，蜂鸟鹰蛾。它飞得不是很快，据李大鹏所言他选择这种修罗护甲的主要原因是它的轻便小巧，这点泓烨身有体会。 它能够把额外的防具拆除掉只剩下后背十多斤重的核心部件，李大鹏带来的护甲就是处于这种状态。 双脚不着地，又没有别的依托的泓烨如果想保持优雅的飞翔姿势，按照他的想法是需要费力地做出类似“飞燕式”一般的健身动作将腰用力向后挺。 泓烨自认这没问题，他的腰背力量还算不错，飞个一两小时都行。虽然累是会累一点，不过那样真的很帅。 然而事实却是为了平衡重心，他只能放弃治疗，如现在这般看起来像条死狗超人一样后肢下垂双臂平举被吊着走。 而且别以为这很轻松，仔细看的话他的腰臀还有腿部肌肉都紧紧地绷着，这是为了将双腿略微前提，以保证整体重心不会偏离背上的飞行护甲太远而发生翻滚。 整个一空中马步。 “我的比翼鸟应该比这好用吧。虽然听名字是仿生鸟类的翅膀，灵活性要比这种昆虫的差一些，但肯定动力十足，即使穿上全身护甲时飞行速度也应该比这蜂鸟鹰蛾快不少。” 觉得什么面子都没有了的泓烨又憧憬起来他昨晚购买的修罗护甲，以这种贵重物品的发货速度，即便货源较远应该也快要到了。虽然他现在到手也还无法使用，但至少能过过眼瘾。 “不过重心问题估计都差不多啊，人类天生不适合用翅膀直接飞翔，除非翅膀长在腰上。” “仔细想想我都没仔细看过比翼鸟修罗护甲的介绍，要是早一天体验到这种飞行用修罗护甲的奇葩设计，我说不定就多买四条骇客神条算了。” 看了看前方半蹲半跪在联络台上，飘飘如仙的吕倩，再低头看了看身上自己能见的部分，泓烨都不想去脑补自己在别人眼里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现在这幅德行也算是半个修罗了，果然丑到没朋友，真佩服大鹏叔不惧世俗眼光的勇气。” 修罗护甲之所以以修罗为名，在于它们穿上后很像某些天人用的义体，毕竟都是用同类技术与材料设计与制造的。为了将两者区分开来，便把以血肉之躯身着护甲，看上去近似天人者称为修罗，意为“非天”，取其不是天人之意。 这些命名方式看起来神棍，其实恰恰相反。因为科学界认为目前人类掌握的语言已经足够丰富，即便出现新鲜事物，一般也不需要再造新词，而只需把那些已经为人所熟知却并没有实物对应的神话词汇拿来废物利用，重新赋予它们存在的意义便可。 下方掠过的地界几十年前还有人居住，但如今已经回归荒野，成为了野生动物的乐园。泓烨平时上下山都用电梯，很少从这里经过，此刻从天上看来倒也十分新鲜。 吕倩在前方双手撑在联络台边缘，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并不时更换飞行路线与速度。这并非她有意为难泓烨，而是正在通过交感模组将自己双眼所见脑中所感进行记录，制作成全息回忆存放到联络台之内，并准备将这份回忆与家人好友进行分享。 包含所有感官接收到的刺激信息，这便是全息这个词新的含义，同样属于废物利用词。 全息回忆只能现场录制，无法从记忆中提取；当然，用户自己回忆然后让交感模组把他当前回忆时所思所想记录下来也是可行的，不过回忆的信息量其实很少，得不到清晰准确的感官，尤其是视觉画面。 “我这镜头运用真是大师级的……嗯，内心活动还是不要记录了。” “咝，这风的味道真是凉爽，只这一点回忆放到时光瓶网站上都能卖个几百元吧，发家致富指日可待啊。”吕倩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地飞着，时而环顾一周，看向身后吊着的泓烨时突然心中一动。 “小师父这个样子挺滑稽的，给个特写镜头。”她转过身来盯着泓烨一眨不眨地看。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在干嘛，泓烨至少清楚他现在的样子在吕倩眼里多半十分猎奇，不由撇了撇嘴：“能不看吗，穿上这套护甲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噗呲~”吕倩被泓烨生无可恋的样子给逗笑了。 其实他如果能够自己控制蜂鸟鹰蛾的飞行速度，那么还是能够选择一些比较优雅的飞行方式的，比如不断加速减速，相应的重心位置就可以与翅膀在水平方向上相隔更远。 经过装逼犯们孜孜不倦的摸索，已经总结出来了不少酷炫的加速与减速、转向姿势。而飞行护甲的功能定位本来就是辅助跳跃的短程飞翔，加速减速是非常频繁的，用来长途飞行的时候反而并不多见。 所以泓烨这幅滑稽的样子在吕倩眼里还真是稀奇。她绕着泓烨想拍个360度全景，然后随同自己憋着的笑意一起记录进全息回忆之中，但值得泓烨欣慰的是这个计划没有成功。 蜂鸟鹰蛾护甲被李大鹏设置的程序本来就是跟在吕倩后面飞行，现在要跟随的对象想绕后，那是断断不行的，泓烨的脸一直朝着她的方向。 这滑稽默剧般的一幕全程被开着流翼机错开段距离跟在后面的李大鹏与乐檬用交感模组记录了下来，不过令两人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吕倩因为身为执法队成员的关系她的身形被自动打码了。 第 022 章 泓烨大佬 等他们回到华藏寺的时候，泓烨设为快递投放坐标的象塔旁已经又围上了好几人。 这些人同样来自跨界执法队西南中队，他们本是过来为寺院提供切断电能之后的照明与取暖设备、还有食物和热水以及其他补给品的。送完补给，左右任务清闲，便赖这不走了。 此时看到与吕倩三人走在一起的泓烨，包括之前的洪忠与王宪成两人在内俱都用一副见到大佬的表情纷纷围了上来，说是要与他合影。 “发生了什么状况？”吕倩将一个正排在队末等着与满脸莫名其妙的泓烨合影的见习队员扯到一旁，低声询问道。 那名战士看了眼吕倩制服上代表军衔的纹饰，并脚向她敬了一礼，吕倩赶紧还了一礼，然后他才说道：“那名旧人类刚才收到个包裹，里面是尚未发售的《往生咒》女主角何慧姣小比例自动模型与主演曹诗涵亲笔书写的贺卡，预祝他开启美好新生活。” 吕倩：“……” 战士：“这还不算完，那包裹中还套着另一个包裹，是天人化之后的何慧姣的自动模型，同样附带一张其主演谷沁以朋友的朋友身份发出的贺卡。”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显然他是个大佬没有错，所以我们等着他过来与两个还没发售的角色模型一起留影，做成时光瓶和传统相片好拿回去炫耀。” 说完，他又跑回去排队了。 “厉害了我的小师父！”将刚才那名战士告知的原委转述给同行的乐檬与李大鹏两人，不出吕倩所料地又引发了两声惊叹。 曹诗涵的名气就跟她的年纪一样大，在人类联邦中经过两百多年的积累早已是如日中天。不喜欢她的人也许能找到不少，但不知道她的人却绝对谈不上多。 而谷沁在下层界的名气要稍微小一点，因为真正的天人生活在诸天，而诸天漂浮于太空，与人间基本处于隔离状态，内部时间流速也有些差异。 诸天生活着三百亿天人，是人间十倍还多。 而能在容貌与体态乃至声音都能随心变化，近乎人人皆如仙子神人般潇洒飘逸的诸天之内成为演艺界一颗耀眼的明星，甚至取得三年期限的下凡护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谷沁比起曹诗涵还要更加出色。 能够下凡或合法滞留人间的天人，除了超级土豪依靠烧钱的方式之外，正规途径只有三条。 要么成为天遣战士对接战斗义体执行危险任务；要么作为科学家申请下界进行在上层界无法仿真的如微观物理一类的科学研究；最后便是较为灵活但极其罕有地发放给具有各种出众才能之人，属于奖励性质的短期下界护照——旅游护照。 总之，曹诗涵与谷沁都是公众目光关注的焦点。无论是否真的喜爱她们的作品或者本人，只要跟她们扯上关系就能让自己沾上星光，同样变得耀眼夺目。 “我得将刚才偷拍的全息记忆做成时光瓶好好保存，它不止有趣，而且看起来要火的样子。”吕倩心里想着，默默站到了刚才为她解惑的那名战士身后。 …… 拍完最后一组与李大鹏按照他要求的姿势勾肩搭背，并各用一只手捏住一个自动模型的小腿，让它们上身做出互相推搡撕扯打斗动作的恶搞镜头，看到这些新人类都满意地散开了，泓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不定我还有靠脸吃饭的天赋，不过没想到那其实也挺累人的。”心里想着这些新人类大概是活得太久太过无聊的关系，出任务的时候都跟在游玩一样。 “啪~”他打开喵小东附送的可呵乐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下去，然后打了个嗝：“咯~”。 “不过这也能够看出此次潜入的恶鬼大概是真的没什么威胁，而且在执法队眼里几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昨天刚破获了霓虹鬼国案件，这只恶鬼大概就是鬼国的高层加漏网之鱼。他们十分重视，却又以抓捕而非消灭为目的，多半是技术型人员转生的恶鬼……嗯，记得说是携带危险物品与敏感信息的恶鬼。” 泓烨没想到随便发散一下思维，却凑巧梳理出了一个之前忽略的重要细节。 “危险物品是指什么？说危险，对师父解释时吕小姐和乐队长也没讲对寺里僧人有什么危险，所以要么危险是针对某些辟如金融稳定、信息安全一类抽象概念的，要么便是该物品只作用于新人类的交感模组！” 与敏感信息一起并列说明，并指明是件物品，那么在泓烨看来多半便是后者了。 不过就之前吕倩所透露的信息来看，他们对恶鬼现在的义体到底是什么形态其实完全出于推测。所以这种“危险物品”的存在也只是推测，它只是说明该恶鬼可能掌握了某种了不得的技术。 “对新人类威胁大吗？”泓烨正这么想着，瞥眼看见一名战士提着只烧烤架正在找地方安放，脸就是一黑：“是我多虑了。” “这些执法队成员看来在等着庆功的同时，也把这次抓捕恶鬼，需要出动大量人手，花费大量时间，但却不怎么费力的收尾任务真当成了游玩。” “毕竟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的自然风光是十分美好的，但如果贸然闯入，而遭到旧人类投诉的话那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一边想，他一边向那人跑去：“雷施主留步，你要烧烤请去寺院之外烤，顺着山路往下几百米出了山门便可……再下面还有竹林，砍几棵竹子烧竹筒饭香得很，不过山上不允许主动打猎。” “好的小师父，待会给你留几串！”雷珏看起来对泓烨能记住他的姓十分高兴。新人类可以用交感模组辅助记录或者干脆面对面读取对方公开信息而获得姓名，但作为旧人类还能从刚才不少多出来的生人中准确记得自己那就可见用心了。 泓烨能记得他只是因为记性太好，此刻正在腹诽此人大清早的又还在任务期间搞什么鬼会想到烧烤的？而且也没见他约别人一起，真是朵奇葩。 回到象塔之下，泓烨将还没喝完的可呵乐放到旁边一口大箱子上，然后把两个精致的何慧姣1:5自动模型电源关掉，细细赏玩一番，再重新装进了礼品盒内。 昨夜在传音上与朋友们坦白并匆匆告别，曹诗涵会送出礼物泓烨是知道的，不过谷沁他却并不相熟。 曹诗涵并非已经知道泓烨在现实中到底是谁，能够将礼物送到他的手上，也是同网购类似的道理。 双方只需要分别把自己的地址告诉快递机构，然后再对上口令便好，整个过程除了能从邮资上大概推测出双方距离外几乎不会泄露任何信息。 想到这里，泓烨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糟：“糟糕！” “这些家伙把我暴露了！” 第 023 章 粉红湖 泓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当成大佬，要和他合影留念，内心愉快膨胀之下智商打了折扣。 以至于如此浅显的因果关系他要到现在才回过味来—— 即便假设这些执法队员社交圈比较狭窄，而且信息受到组织管控，并尊重他隐私不透露太多细节；但光是那两个尚未正式发布、昨夜刚上映的热点电影中女主角1:5自动模型也足以引发不小的关注。 闲杂人等的关注倒也没什么，顶多赞叹下他泓烨长得英俊，或者眼馋那两个自动模型。但作为送出自动模型以作为礼物的曹诗涵，她哪还能不明白那个象塔下和不同人摆造型的光头便是昨晚告诉她将会更换真名的网络知交好友“红叶”亲？ …… 此时此刻，在地球的彼端，澳洲之南，米德尔岛，粉红湖畔。 人间十月，峨眉山上已是一派草木焦枯，鸟兽蛰伏的迹象；而于此处却正缝仲春将末，季春未启之时，湖岸稍远便全是争妍斗艳的蓝花楹与含苞欲放的金合欢。 曹诗涵挽着旁边高大男人的手臂，小鸟依人，沿着雪白的盐滩漫漫踱步。她深一脚浅一脚，或者有时干脆并步轻跃，盐粒被踏实或盐块被踩碎时发出的嘎吱声似乎在她的耳中十分有趣。 两人前方，一只通身雪白，却在背部有条从鼻梁贯穿至尾尖的褐色条带的北极狼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步伐随着两人的前进而缓缓后退，与此同时它的双眼却一直盯着他们眨也不眨。 “你够了啊……”憋了一会，男人终于忍不住在脑中向曹诗涵抱怨起来：“我俩离这样近已经很出格了，你竟然还让摄像师拍下来，是嫌最近话题不够多是吧？” “嘻嘻，谁让你这幅样子出门，说你不是我男朋友别人会信吗？” “嘻你个头，两百多岁的人了，能不能别卖萌。”男人面无表情，通过传音交流时却毒舌牢骚不断：“尤其是在自己孙子辈面前。” “咯咯~”曹诗涵毫不动气，反而娇笑道：“怎么，我的谷沁小乖乖，肯叫我一声奶奶吗？” 男人寒着张数九寒冬一般的脸，气闷地轻哼一声，不过这声音却没有通过鼻腔，而是直接从嘴里说了出来：“哼~”，有种无法形容的傲娇之感。 察觉到这一事实，他的脸似乎更冷了。绷了一会，才有些辩解似地向曹诗涵埋怨道：“这男版义体本以为只有体格不同，没想到偷工减料到连鼻腔都懒得仿生……” “没有就没有，乱改用户指令是怎么回事嘛！”说到最后，羞赧之下语气终于变回了本性。 义体终究不是原来的身体，多方因素之下体验有些区别也很正常。不过像这种用户想要用鼻子冷哼，结果义体做不到，然而却反馈给用户它可以做到，实际上用嘴巴发近似音去代替的情况却是令谷沁有些抓狂。 曹诗涵将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安慰道：“你在拍《往生咒》时用的义体是大师之作，而且所搭载各种技术与设备也是最先进的，为了使用体验颇有些不计成本的味道。” “陡然离开它，暂时有些不习惯也是正常的。而临时义体就是这个样子咯，一般情况下只是天人脱离肉|*|体后与亲属最后告别之用……” “你再忍耐忍耐，人间的天人不多，而且需要义体时也大多定制。一个月后，制片方举办的何慧姣义体拍卖会上我们还是有机会将它重新拿回来的。” “好啦，别生闷气了。待会回去好好选具女版临时义体，别再跟自己过不去，像小孩子一样。” 谷沁咬了咬牙，又突然想起他这义体脸上的电致伸缩纤维人造肌肉只够用来做些温和的表情，刚才传回的咬牙之感多半也是身体假装的，不由更加苦闷。 因为自己的名气与倾力表演，所以最体贴的义体会被炒成高价，然后再让自己花钱买下来；甚至可能会高到她无力承担，让她失之交臂，眼睁睁看着它被别人拿去使用或者收藏，这确实是个悲伤的故事。 “摄像师，过来，让我摸摸头！”她自暴自弃地嘟着嘴，唤过北极狼轻轻抚慰，对自己进行伴侣动物治疗。 曹诗涵通过交感模组看到摄像师眼里的谷沁，正用一副刻板的大男人脸嘟着嘴，并着膝盖蹲地上挠着自己（北极狼）耳后，意外地发现这具义体在某些奇怪的地方还原度还挺高的。 眨了眨眼，截图，配文，然后发表到以简洁图文媒体内容为介质的个人社会信息平台——“围脖”之上。 “猜猜这少女心的大叔是谁？” 刚发出不到一秒，就有好几个回复，那些多半是反应神速的人工智能的留言。不过曹诗涵现在并不急着看，她打开自己的@列表并让她的个人辅助智能筛选一遍，剔除不重要的内容，再把剩下的按偏好排序。 于是她第一眼便见到了一个盘坐在一座由四只白象围着的圆塔下面，右肩上趴着两只何慧姣露出两个小脑袋，左肩上则是另一名跪坐在后面的妹子将下巴搁在上面的——光！头！ 下面配了一行文字：“#往生咒#这是我泓烨小师父@曹诗涵@谷沁@……” 曹诗涵瞪大了眼睛，泓烨，红叶，这肯定是同一个人！ 连忙点开用户资料，是名叫做吕倩的中国籍旅行家，她的围脖里内容不多，也没透露太多别的信息。曹诗涵摇了摇头，旅行家？那明显是在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谁会让你去那里旅游。 吕倩身为执法队成员，信息确实如泓烨所想一般受到管控，比如不能在社交媒体上公开身份一类的。而如果正处于任务期间，则非执法队成员如李大鹏和乐檬在录制她的身影时也会被自动打码。 但尊重他的隐私？那可是纯粹想多了，在吕倩眼里根本不觉得他会需要这种隐私。人生在世，尤其作为一名疑似大佬，不是应该万众瞩目才好吗？ 她自己都大大咧咧地将脸和背景直接露出来，执法队的智能情报中枢会根据任务保密等级自动筛查或者将敏感信息打码，而现在既然能被看见那便是审核已经通过了。 …… 第 024 章 半神 泓烨对自己的大意颇为懊恼，又看到象塔下面堆着那么多东西，有不少体积还十分庞大，更加发愁应该如何处理它们。 本来不急的话到了蓉城慢慢置办才是正常流程，现在买是买下来了，收也收到了，可这里面有些东西放在寺院中实在有些不像话。 找个地方寄放？他心中一动，看向李大鹏的方向。这里要说与他最为熟悉那当然要数这位李局长了，峨眉区的旧人类事务管理局分局排场也不小，让他帮忙塞点东西进去实在小事一桩。 他在看李大鹏，李大鹏也正巧在盯着他，与吕倩在脑内无声地交谈着。 “李局长，我怎么看泓烨小师父也不像个旧人类啊，这里面会不会存在什么误会或者隐情？”吕倩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她的疑惑。虽然这样问似乎有些怀疑旧人类事务管理局的意思，但明显存在疑惑却刻意不提那才是更大的不信任。 李大鹏不以为意地一笑：“哦，吕小姐何以见得？” 旧人类与新人类，如果单从生理状态上来讲，几乎是没有区别的。新人类总体十分健康，但旧人类也不一定病痛缠身；新人类总体强壮，旧人类也并非羸弱的代名词；新人类智力较高，旧人类也不乏天资聪颖之辈。 新人类几乎不存在遗传缺陷，意味着他们罹患先天性疾病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他们设计寿命也更长。但除此之外，若有旧人类得天独厚，除开寿命问题其他方面能与普通新人类不相上下，或者超过大多数新人类也是无需惊奇的事情。 但是…… “之前他不是说过去查看了恶鬼坠落的地方么，从时间和距离上推断，他的体能很可能比我还要强大。而且……而且你不觉得他有些太过英俊了吗？”吕倩动了动嘴唇，抄着手臂向李大鹏继续传音。 李大鹏听到这话愣了愣，如果泓烨的体能可以超越吕倩，那么他是否旧人类便真的值得商榷。 新人类经过轻度优化的肌肉与骨骼乃至内脏本就在能力上大大超越了旧人类的极限，而吕倩能够作为执法队成员，其体能在新人类中无疑也处于顶尖水准。 换句话说，与外表不同，以旧人类之身是从理论上便不可能达到甚至超越优秀新人类的体能的。而如果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他十有八九便也是新人类。 不过作为补充证据的外貌俊美是什么意思？ “旧人类也不乏容貌出众之辈吧，就这点上来讲，我们新人类反而并没有占到绝对优势。”李大鹏不解地问道，不过却对泓烨可能为新人类之事暗暗留心。 人的容貌如何，先天因素有之，后天发育却更为关键。在新人类中不乏有父母花大价钱为子女定制容貌，但之后却长残了的例子。 吕倩看到泓烨向他们的方向望来，友好地笑了笑，脑中却道：“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容貌不止是五官搭配有些完美那么简单。” “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我刚才查询了一下，这种眼型并不在从古代流传下来的79种眼型之内，它很可能是经过人为精心设计的。” 李大鹏将吕倩共享过来的照片放大查看一番，只是觉得那双眼睛有些难以言传的美感与神韵，此外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不得要领之下，按照吕倩的提示用无限网上的某个容貌分析服务网站提取了一下照片上人物的面貌特征，果然得出好几处被标注为未知或者存疑的部位，而眼部便是与所有已知记录差异最为明显的一项。 李大鹏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联邦现存旧人类不足17万，人口基数很小，而他们的祖先与新人类完全相同，所以性状上来讲也是差不多的。 除开已经被新人类作为遗传缺陷而剔除或者修改掉的那部分性状，理论上来讲，17万旧人类中能够找到的任何性状，比如五官容貌，都能够从26亿新人类身上找到大量雷同。 尤其是这种十分出众，具备遗传优势的容貌，更没有理由只在某个旧人类身上出现。 旧人类是保守派，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如此。而出现未知的表观性状，代表着这名叫做泓烨的姑且称为旧人类的人身上存在着未知的、旧人类本身不具有的基因，并且它如此优良以至于几乎不可能由突变偶然产生。 这泓烨，莫非是经过高等优化的新人类，或者他们的后代？ 李大鹏眼神闪烁，心绪纷乱。 先天转生，是对遗传物质进行优化，然后再以此发育成胚胎的技术。高等是指对遗传物质的优化程度很高，经过高等优化的新人类在联邦中如凤毛麟角般稀有。 每优化一处性状便意味着来自父母遗传的部分会因此又少一处，并且需要为此花费极高的代价和承担较高的风险——即便经过较为周密的计算，过多的优化也还是经常引发意外后果，为受术者带来痛苦与缺陷。 这类高等或者说深度优化的新人类，若顺利成长，便会变得远超常人的强大。 他们，被称为半神！ 吕倩却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认为泓烨很可能是某个优化过容貌并且没有被公开的普通新人类的后代。她太年轻了，即便身为执法队队员情报更为丰富，但相比已经一百三十多岁的李大鹏来说某些认识上却还有些不足。 因为半神已是一种传说，115年前出台的联邦人类法第二修正案极度缩小了父母有权对未来子女进行的优化范围，制造半神从此成为非法研究行为，之前出生的半神也都纷纷销声匿迹。 如果单从改造一双眼睛的外观来讲，它其实完全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但泓烨在此外可能兼具比执法队员更强健的体魄，同时还流落到了旧人类风俗保护区之中，其中必有缘由，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的父母这样做？ 李大鹏虽然想不明白，但脑中此刻最强烈的念头便是“半神”二字。 他人生中最初三十年的经历与见识主导着他的思想，那几名光芒万丈的半神，还有他们之后不约而同的销声匿迹，在他们那一代人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或许是我想多了……”看到泓烨向他们走来，李大鹏定了定神，决定回去之后查一查泓烨的户籍档案，同时也在脑中向吕倩解释着：“泓烨是否真的旧人类，这我们旧人类事务管理局还真没法保证。” 吕倩满脸疑惑：“为什么？他父母的信息呢？基因档案呢？” 李大鹏叹了口气，说出了他们的难处：“旧人类可以不遵守除人权与财产权之外的一切法律，如果不进入我们的医院，他们几岁过来上户我们也是没办法完全控制的。” “其实若不是要领救济金，他们很多人根本就不会想到要上户。” “而上户最晚可以拖到六岁时被强制接受教育，只有错过这个时间我们才能追究他们的责任。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再随便编造一个出身，只要保护区内众口一词，我们也就无法查证了。” 吕倩眨了眨眼：“那基因档案呢？是否新人类应该很容易区分吧。” 泓烨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向吕倩点了点头，然后对李大鹏说道：“大鹏叔，我那有些东西放寺里面有碍观瞻，能不能请你帮忙找个地方搁一下。” 李大鹏豪爽一笑：“当然可以，跟我见什么外！你收拾一下我待会下山就帮你吊走，一次吊不走就再来几次。” 而他脑中回复吕倩的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旧人类的基因档案基本是个摆设，我们无权进行审查。” 吕倩连忙追问：“怎么说？” 李大鹏：“你知道在我们新人类中基因档案的保密等级也是十分高的，这是由于之前有些公司通过基因档案预测目标的性格和能力，并对潜力出众者择优取用。” “此举收益显著，故而引发了以基因档案预测人物潜力并划分档次的浪潮。虽然此等行径很快便被立法禁止，但其引发的余波是回响久远的。” “即便如今，通过基因档案来为人算命的事件已经极少发生，但不少公司也仍在暗中使用准确率相对较低却无法禁绝的计算机体征分析即相术来选拔人才。” “而经过那次的立法修正，我们旧人类事务管理局在基因档案新的保密等级之下，只能保管旧人类的基因档案，却无权进行查询和分析，唯一能做的只有配合其他部门的查询。” 吕倩点了点头，很快想通了关键。 一般情况下旧人类如果不是主动要求亲子鉴定，又或者涉及某些刑事案件需要对比取证，确实基因档案只是个摆设。他们整天都宅在风俗保护区内，也没钱，几乎不可能出去搞事，管理宽松一些才是正常的。 旧人类生下旧人类，如此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验证，难道一文不名的旧人类还能挥舞着所属国家发放的救济金去买个小孩来养吗？ 不过……却不能排除新人类主动将子女送进保护区的情况，只是那在吕倩所知从未发生过就是了。 第 025 章 再来一罐 新人类主动将子女送入保护区，这在吕倩看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不只是从感情上难以理解，技术上来讲也同样如此。 新人类未经批准是无法受孕的，而一旦受孕交感模组便会捕捉到这种特殊的生理状态，并将信息告知主人以及联邦计生委，计生委则会提供设备实时监控胎儿状态以确保它正常发育。 也便是说新人类无法不为人知地诞下婴儿。如果某个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无端多了一个，那么外界必然就会因此少一个，以如今的侦查技术这种事件一旦发生不可能瞒过各地警备局。 不过若有人将已经在新人类世界中上户的婴儿合法地送入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呢？ 吕倩想了想，觉得这事情有些复杂。旧人类同为联邦公民，他们有权生育并抚养教育自己的子女，也有权收养别的旧人类的子女，但对于收养新人类……她查询了一下联邦大|*|法典，发现根本不存在任何适用的条例。 没说允许，也没说禁止，就仿佛那根本不可能发生一般。 不过联邦中的社会福利制度十分健全，而且品质优越，允许以个人身份进行收养的唯一适用情形是两代以内直系亲属。也就是说法律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旧人类收养新人类那也是逻辑上讲便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吕倩无意窥探泓烨隐私，纯粹对此怪异感到十分好奇。相比其他新人类，三十出头的吕倩甚至称得上年幼，但即便换成曹诗涵那般第一代新人类来这里，也不敢大言不惭说一句：“我活这么久什么没见过？” 这种咄咄怪事，谁遇到了都会说一声：“咦？” 其实如果无意深挖此事，那么泓烨是否新人类如今也不再重要，他再有几天便会去植入交感模组。 而以他如今的年龄进入新人类的社会，两年之内便能得到生育授权，那个时候他与他伴侣的基因档案便会被联邦计生委发送给“女娲号”超级神性智能进行演算，以提供其后代先天转生的方案。 那个时候，他是否旧人类便无法再隐藏了，虽然他本人可能也根本就无意隐藏什么。 如果他不是新人类，那么以他的的身家来说，在联邦如今的医学技术下寿命大概能达到一百三十岁左右；而如果他是新人类，那么理论寿命便是八百岁。两者相差近七百年，这对于在人间的朋友来说倒确实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吕倩还不知道泓烨已经有了情侣，她在想着要是泓烨早点确认真身，那么他便能找到新人类为伴侣了，这无疑会避免很大的悲剧发生—— 别人认为他寿命很短，即便心有好感也敬而远之；而他自己也同样这样认为，只能找同是走出保护区的旧人类为伴，选择余地小不说很多时候更是根本就没有。侥幸找到，培养出了感情，结果却被告知自己能活很久而对方却是真正的短命，那个时候该如何抉择？ 吕倩觉得，这能够拍一部狗血剧了……不对，这套路为何似成相识？ 她拍了拍额头，陡然想起这不是昨晚刚上映的《往生咒》中一个小剧情吗？吕倩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思路如此发散：“我说怎么今天思路好像有些广，原来是对号入座获得提示了。” 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的吕倩决定不再多想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转头看到泓烨提着个空可呵乐罐子在与李大鹏说说笑笑，她无聊地上前取过罐子来上下打量。 “好像这种包装的可呵乐有抽奖活动啊，我来帮你看看……”她嘴上说着，双眼盯住罐顶翻开的半圆形瓶盖上那幅繁复的图案，一边向泓烨小声说明。 “这种图案叫做天机符，交感模组中可以安装识别它的小程序。据说在近古时就有类似的技术，好像叫维他码什么的……呀！中奖了！” “是二维码。”泓烨纠正道，一副纳闷的表情：“还有你这装的一点也不像中奖了的样子，还得多练啊。” 吕倩陡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捏得他都有些发疼，只听她口中叫道：“真的中了，双人火星七日游啊！小师父你这运气简直无敌！” 这份奖励如果换算成其所包含服务价值多少冥币，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万。但一天能赚不止二十万的人有不少，能中这个奖的人却没几个人，作为本次为期半年的活动的特等奖项，它总共只有三份。 泓烨听得有些不太确定，不过吕倩已经把中奖信息截图分享给李大鹏了，此刻他正拍着泓烨肩膀感慨地说道：“你大鹏叔活了一百多岁，最多只中过再来一罐，运气这种东西真是让人无奈啊。” “但这奖励我也领不着啊！”得到肯定的答复泓烨还是十分高兴的，不过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这奖励的服务订单应该是直接绑定真名的，我只能干瞪眼。” 其实泓烨心里除了高兴，更多的是困惑。从小到大，他在抽奖一类的活动中运气都好到不正常，甚至可以说不真实，而这种不真实感也让他对这些东西本能恐惧与远离。 本来都已经快要淡忘，没想到喵小东随手送出一罐可呵乐，得，中了特等奖。 吕倩摇着他的手臂，询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中奖技巧，并且想吸一吸他的欧气，不过泓烨却只能告诉她：“这罐可呵乐是朋友送的，也许是她运气好吧。” 吕倩：“小师父你快快领奖吧，完了我好截图拿去晒晒……呃。” 看到泓烨翻起的白眼，她也意识到了问题关键不在泓烨想不想早点领，而是他根本就领不了。 吕倩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开口道：“要不小师父你把它卖给我？或者卖一半也行啊……”火星她真想去看看，虽然执法队也有游空梭，但那玩意其实不好使，无法给队员提供火星旅行的福利。 无他，以卡西米尔桨为动力的游空梭加速太慢了。 以光明之轮为例，要想加速到0.1倍光速，在脱离地球引力的情况下至少需要三百小时。而光明之轮几乎代表了当前技术下的加速极限，过于追求速度它的载重能力也就小得可怜了——甚至连大一点的聚变堆都无法携带。 火星距离地球时远时近，最近时约4.4光分，最远则21光分。 理想情况下，以光明之轮从地球出发，到达离地最近4.4光分外的火星并被它顺利捕获，连带加速减速的航行总耗时至少超过十天。 那作为随时可能出任务的执法队员还怎么旅游？一来一去岂不一个多月啊！ 第 026 章 阿凡达 上章末尾有改动，12月5日 —— 火星与地球同是绕日行星，绕近似圆周的椭圆轨道公转一周便是一年。 其中地球年为365.25地球日，火星年在捕获谷神星之前为686.98地球日，与地球大约每799.93地球日会和一次。 这个周期叫做会和周期，是两星相会的间隔，其间当两星与太阳排成一道直线那天，即为冲日。一般来讲，火星冲日是每个会和周期内地球与火星距离最近之刻，平均距离只有4.4光分。 每799.93日一会和那是三百年以前。 为了顺利捕获谷神星作为新的火星月，整个行星系统在那次伟大的“嫁娶计划”下其绕日速度减慢了。为了重新获得平衡，它们被太阳引力拉近并以损失的势能再次加速，新轨道的公转周期因此缩短为666.66日。 而会和周期则延长至807.86日，即2.21年。冲日时两星平均距离仍旧约4.4光分，在这种长度单位下几乎看不出变化。 总之，如今只有在每2.21年一度的火星冲日前后一月之内，星际旅行航班才被允许开放，如此狭窄的窗口能够容纳的游客数量就显得相当有限了。 在这期间进行星际航行需要消耗的资源相对较少，尚在联邦可持续发展规划议会的容许范围之内。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意见倒是与曾经的妖族不谋而合。 以光明之轮为例，理论静止加速度最大时为2.6g。忽略掉星体引力对游空梭加速的影响，在火星冲日时它需要大约30个小时的全功率推进才能完成单边行程——其中前一半路程全力加速，剩下一半全力减速以进入火星轨道。 实际上它做不到这点，携带越多的乘客和补给它的加速度便越小，需要在星空耗费更长的时间来航行，更长的航行时间又意味着需要更多的补给品。真实情况下星际旅行的飞船加速度在1.5g左右，走完全程需要近50小时。 火星七日游，往返途中四天，火星上可以待三天，还算不错的。但坐席就只有那么多，每2.21年一启的航班能在20年间共9个月内运送约20万人也算是骄人的战绩了。 正常情况下这些有限的坐席中绝大部分会被发放给各行业中能力出众者作为奖励，只有极小部分会面向大众出售，这些购买资格需要到专门的网站上进行抽奖来获得。 可呵乐因为与星际旅行公司存在合作关系，这次放出三张双人票，也算是狠狠地营销了一把，出货量一月之内就暴涨6成，可见火星旅行资格的抢手程度。 吕倩说买一半也行，一则是认为泓烨自己也想去火星看看，她现在领取了奖励的双人票到时再带上他一起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二则是担心她买不起一张完整的票，毕竟这玩意现在炒得很贵，再说她买了双人票到时候还是得找个人一起。 她会这样想也是因为不知道泓烨已经有女朋友了。 到底还是太年轻，就没将刚才的思维再发散一下：既然旧人类要出保护区，怎么会不好好考虑下自己很可能孤独一生这个问题，一般都是一对一对地出啊！ 泓烨听到吕倩的提议微微沉吟，下次冲日是明年1月某日，时间上来说还早。而他如今对火星旅行的热情不高，地球上都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呢，急什么？ 这张天机符被吕倩看了，虽然不是不放心她，但唯恐夜长梦多还是得尽快领取。况且图案保存起来也是个问题，如果等到他植入交感模组再自己领那期间说不定平添变故。 “嗯，吕小姐先帮忙领取下来，具体怎么处置容后再议吧。”泓烨做出了半个决定，先把票放吕倩那里，到时候卖不卖，卖给谁也不用急于一时。 吕倩快速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重新盯住那张天机符，待识别符箓的程序自动将它翻译成兑奖页面显示在吕倩眼前时，她激动地用意念点击了“确认领取”的按钮。 顿时页面化作一个膨胀的派对气球，然后爆开漫天彩色纸片。纸雨落定，眼前剩下一张透着精美暗纹的虚拟卡片凌空漂浮，上面除了两行各七颗银星之外别无一物。 周围则是多家认证机构的认证印章，与火星各妖国使馆的形象宣言。 “喀喀喀~”吕倩也不去细看说明，只在脑中不住截图，心里却在琢磨待会要配什么样的文字才显得更加让人羡慕嫉妒恨。 还没等她想好，突然脸色一变，与此同时整个山顶上剩下的执法队成员间也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出了点意外，小师父我待会过来找你！”吕倩来不及多说，脚步匆匆地沿着山路向下跑去，同时向李大鹏传音，李大鹏再转述泓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小姐说刚才有个执法队的队员根据恶鬼留下的痕迹，找到了一处临时钻出来的洞穴，然后他附体化身进去追捕……” 泓烨静静地听着，化身他知道，是类似义体的东西。不同之处在于义体里面对接着义脑，而化身里面则是运行远程控制服务的傀儡中枢。 说白了，就是个遥控机器人，但由于是通过交感模组在控制，便有种让人如同附体一般的操纵感，那具遥控机器人仿佛成了使用者的化身。 “那是个鳝形机器人，很适合钻洞，不过战斗力就太低了……它如今被恶鬼给俘虏了，已经与操纵者断开了连接。” 李大鹏说得清楚，但泓烨听得纳闷：“不就一具化身吗，能值几个钱？我看吕小姐她们那副脸色可不像就这点小事啊……” 乐檬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显然也已经收到了事件经过。此刻听到泓烨的问题便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区区一具化身确实无所谓，不过有了化身携带的电池，那具恶鬼就又能多躲藏一段时间不露头了。” 随即他紧跟着叹了口气：“看来这任务是场持久战啊。” 任务目标不露头，他们就只能在外面守着，牵制了大量人手。要是拖久一点，遇到什么紧急任务，那么便不得不拆调一些人员出去，到时说不定就有了疏漏，以致功亏一篑，一切白忙活了。 “但是既然恶鬼已经出现，想必包围圈也能相应缩小一些，而且它刚才干了一架还要携带电池估计也走不远。”泓烨倒挺乐观，反正不关他的事。 两人听完，也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 027 章 围堵 发现恶鬼踪迹最后潜入的地方不在别处，就是白象院深处那栋兼职库房的独栋小楼，也就是泓烨的住所。 这不是什么巧合，谁让整个华藏寺就数他这里各种电器最多，现代化水平最高呢？况且昨夜清水教授可是直接跟在他身后进的寺院。 吕倩到的时候，泓烨那个与众不同的僧寮周围已经聚集了十多名来自西南中队与东北中队的执法队员，正拿着设备与非致命武器在执法队情报中枢的指挥下布置战场。远一些则有不少小沙弥在探头探脑，也没人阻止和驱散他们。 因为进入到彼此能够照应的区域，智能指挥中心自动将吕倩纳入了临时作战频道。她眼前的每名友军头上都浮现出了一只分成几格代表作战兵种与武器状态的绿色倒三角箭头，并且轮廓也被标注了出来，即便有障碍物遮挡也能精准确定友军位置。 周围的建筑内部已经被队友与设备观察和扫描过的部分被跨界执法队的智能情报中枢抽象建模，吕倩只需要念头微动便能透过墙壁等遮挡物了解建筑的内部细节，或者切换成其他虚拟视角进行模拟攻略。 她扫眼向周围看去，那些被友军获得视野或者被设备探测到的小沙弥们同样被标注了出来。他们头上顶着代表平民的灰色箭头，轮廓同样被标出，不过已经丢失视野的那些则以朦胧的雾团在最后确认到的位置显示出来。 指挥中心显示这些平民目前并未受到潜在威胁，无需保护，也无需疏散。 根据眼前叠加到真实场景中的虚幻路标，吕倩沿着指挥中心智能规划的路径抵达了庭院中一处放生池旁的补给点兼临时指挥所，在这里她见到了自己跨界执法队东北中队的队长胡北方以及友军西南中队队长洛皊煜。 “两位队长好，西南中队上士吕倩，到，请队长指示！”她向着两名只有幻影到场的队长并步敬礼，并未开口，声音直接通过交感模组传入了虚拟的临时指挥所中。 两人还礼，洛皊煜对她微笑点头，胡北方则说道：“特种作战小组龙英组长已经到了，由你搭档辅助。” 他轻轻挥手，一份任务书便落入了吕倩的手中。这些任务指令大多是由情报中枢与智能指挥中心自动规划的，指挥官露面也只是作为分派较为重要的任务时的一种形式。 吕倩目光触及手上不存在于现世的任务书，分配给她的任务无需阅读便自动进入大脑语言中枢的末端，近乎于直接传达思想，效率奇高。一眼便看完整个任务细节，吕倩又向两人所处的虚空敬礼，然后便去取她的任务装备。 将这一幕尽观眼底，周围那些趴在栏杆与窗户上的小沙弥们窃窃私语起来。 甲僧抠了抠鼻：“她在干嘛？” 乙僧托着下巴，不太确信：“大概是……一种……战术指挥动作……吧。我好像在哪部侦探小说里读过。” 法空啧嘴：“完了，又疯一个。” 法陆扯着法空衣袖：“嘘，别胡说，他们脑子里塞的东西能够假见鬼，那里应该确实有东西。” “女施主身材真好……”沙弥丙看得目不转睛，关注重点与众不同。 沙弥丁瑟瑟发抖：“这些人又在我们院子里放蛇，要是抓不回去可咋办啊？” 沙弥戊揉了揉眼，关上窗户：“无聊。” 而更多人则是对那些奇奇怪怪的高科技设备更感兴趣，津津有味地观摩着执法队员们拿出各种不明用途的工具做着些他们不明觉厉的操作。作为沙弥，心性未定，上完早课整个上午也就显得无所事事了，能够看看热闹倒是不嫌自己其实根本看球不懂。 既然清水教授已经在此处暴露行藏，正如泓烨所言，包围圈就能缩小许多。 通过分析他挖开的土洞中不同深度处各挥发分，如水分的含量，计算出来的义体掘进速度大致为每分钟12米，所以新的包围圈按计划在5分钟之内完成，则最小只需要布置半径60米的范围。即便考虑到清水教授实际最大掘进速度比每分钟12米更快，包围圈相应扩大，相比整个山头也无疑要小太多了。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在整个山头布置包围圈的范围依据是清水教授所能携带的能量据估计只能支撑他在地下跑出那么远；而如果放任不管，现在这个新的包围圈他肯定能毫不费力地跑出去。 即便用上吕倩之前向泓烨提到的主动透视设备，也不过探测出地下一百米的深度，清水教授只需要控制义体绕个弯就能溜走。所以现在执法队成员除了在附近土质较为坚实处层层埋入探测他挖洞动作用的振动传感器之外，更多的人则附体到同样具备挖洞能力的化身上潜入地下进行追捕。 之前被清水教授俘虏了一部鳝形机器人化身。即便那具化身只是个探测用机器人，毫无战斗力可言，但至少其材料还是十分强韧的，想要掏出电池并不容易。 它之所以会被轻易俘虏，其原因在于清水教授绕到它后面把控制光缆给咬断了，整具化身自然就如断了线的木偶般不再受人使唤。无限网的信号无法穿透到地下，用束手束脚的光缆来连接实属无奈之举。 既然电池不容易被取出，如果清水教授又舍不得放弃这具化身的话，便只有将它整只带走这条路可选。这样无疑会很大程度地拖慢他的动作，也增大了执法队追捕到他的机会。 所以现在吕倩他们做的，就是不断投入化身进去地下追赶清水教授，让他无暇去取电池。即便新的化身不断折损也无所谓，反正携带一部化身大概就是清水教授的极限。 只要清水教授不能很快取出电池，那么他因此消耗掉的能量就得不到补充，最终要么被追上带走，要么在能量最终耗尽之前因为不想枯竭而死主动出来自首。 …… 泓烨与过来凑热闹的李大鹏赶到白象院的时候，正好见到吕倩闭着双眼半跪在他门前的石径上，而旁边趴着只通体金黄的穿山甲，一双泛着乌光的小眼睛正紧紧地盯着眼前窄小的洞穴中一根黝黑的线缆。 他快步走到吕倩跟前，询问道：“吕小姐，需要我把房门打开吗？”在得知发现恶鬼踪迹的地点就在他的僧寮后，泓烨便匆忙赶来了，不过因为李大鹏拖后腿他便没跑太快。 大概是追踪任务全在地下进行的关系，也没人想要将泓烨的僧寮打开进去查看，泓烨赶到的时候房门还关得好好的。 吕倩对泓烨的提问充耳不闻，其他执法队员也把他当成了空气，旁边的穿山甲却不怕生，转向他张嘴发出嘶嘶的声音。 泓烨捏着下巴不明所以地听着，旋即有些恍然大悟地蹲下身抚摸着穿山甲的小脑袋，一边转头奇怪地对身后的李大鹏说：“这就是吕小姐的化身吧？话说这么大只穿山甲……” 他把穿山甲抱了起来，不顾对方拼命的挣扎举到自己的面前：“嘶，这得有四十斤重了，挖坑能快得起来吗？” 要是以单位时间内挖掘多少体积的泥土来算那当然快，可现在比的是在地下边挖边走的前进速度，个子大完全不占优势啊。 “还有这化身热乎乎的，是真的动物啊，化身活体不是被禁止的吗？莫非是执法队的特权……”泓烨将手上的穿山甲放回地上：“不打扰你执行任务了。” “嘶嘶嘶！” 刘大鹏呆呆的没出声，泓烨则捏着下巴心想使用活体化身大概是害怕被恶鬼再把电池给摘了，浑没注意到周围执法队员们惊呆的目光。 第 028 章 小白兔自杀之谜 在又付出了与两具鳝形探洞机器人、四具蚯蚓旋挖机器人与七具鼢鼠掘进机器人化身失联的代价后，整个白象院从地面到地下三十余米深方圆一百米范围已经全被纵横交错的光缆织成了乱麻。 而执法队也终于如愿地找到了割断这些光缆的罪魁祸首——清水教授的义体……所携带的两只锹甲昆虫机器人。 简单来说，他们被耍了，清水教授在此地挖出洞穴并留下了专门用来切断执法队操纵化身的光缆的锹甲机器人之后，便从某个洞穴出口离开了此处。等到执法队沿着洞穴追击并与化身失联，便误以为遭遇了清水教授的本体。 不过这也不算调虎离山，因为天空与地面的各种探测设备还在照常运行，华藏寺能源还是处于切断状态，他的处境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反倒是在有限的义体空间内又容纳了这两只约五厘米长，总重20克的锹甲机器人，他能够携带的能量应该比预估更少才是。 在泓烨的僧寮内，墙壁四角与不少隐蔽部位都安装上了用来监控振动与探测义脑在运行时泄露的电磁噪声的设备。 义脑在思考时对应脑电波的变化，会激发出微弱的电磁波。清水教授的义体尺寸很小，意味着它不会太厚，很可能无法彻底地屏蔽他义脑发出的电磁波。 探测这些泄露的电磁信号噪声，与义体行动时发出的振动，可以仅用纯被动式的设备来实现，清水教授是难以提前察觉这些设备并规避侦查的。 不只泓烨这里，整个华藏寺所有建筑内都被安放了这样的探测器，包括方丈院也不例外，尤其在如食品冷藏库等包含了应急电池与逆变器的地方监控更为严密。 义体因为其普遍使用的人造肌肉材料——压电陶瓷与电致伸缩纤维的特性，一般会搭配超级电容器作为电源。这是由于这些人造肌肉都具备电致伸缩效应（逆压电效应）与压电效应，在主动通电时它们能伸长，在被动压缩时它们可以反过来给电容器充电。 仿生肌肉的运动，如果用普通供电方式那么效率就太低了，使用能够极速充电的超级电容器在运动后回收多余的能量可以让义体运行得更加持久。 比如跳跃时义体消耗能量，落地时的缓冲却能返还能量给电容器充电，而非完全散耗成热能。所以即便超级电容器的能量密度比不上很多高能电池，但却是以人造肌肉为驱动力的诸如义体、修罗护甲与仿生化身等设备的首选配置。 超级电容器的最大特点便是极速充电，如果让清水教授找到合适的电源，数秒时间内就能让他将能量补充完毕，然后在执法队赶到前从容离开。现在华藏寺内的外部电源已经完全切断，不过还是存在一些应急供电设施，执法队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设施方便带走的带走，不方便的则严密监视起来守株待兔。 此外执法队也向能够找到的洞穴中投入了不少自律运行的电子昆虫作为侦查，这些电子昆虫被设置了自毁程序，只要判断到被捕捉的风险就会瞬间释放掉所有电能。这些电能只够把电子昆虫自己烧糊，战斗力为0，但至少没有给清水教授留下可以利用的部分。 不过地下通讯不便，电子昆虫发现清水教授之后只能发出简单的定位信号，而且还不一定能够被成功接收，想要获得画面甚至进行实时动态指挥那根本不可能。所以这只是一步闲棋，多少给清水教授施加点压力而已，执法队没人真指望这些电子昆虫能起到太大作用。 …… “嘶嘶嘶、嘶嘶嘶……” 泓烨的僧寮前厅正中摆放着一只茶几与两条藤椅，此刻他与吕倩对坐两侧，而那只通身金黄，加上尾巴总长超过一米的穿山甲立在玻璃几面上对着泓烨嘶嘶吐舌。 至于与他一同过来的李大鹏，则在几分钟前说要先帮他存放些东西借口溜了。 “呃，吕小姐，龙组长说了什么？”泓烨尴尬地侧身向穿山甲赔着笑脸，小声询问对面翘腿坐着的吕倩。 黄金穿山甲，跨界执法队中国大队东北中队特种作战小组组长：龙英。 他是一只灵兽，即伴随妖族的后天转生实验而诞生的，具有高等思维的变异动物。在成立人类联邦的光复战争中，这些变异动物分成两派，与妖族为伍者称为精怪，和旧人类、天人共进退者为灵兽。 跨界执法队的特种作战小组成员全是灵兽，它们具备的某些具有特殊进化优势的器官能够在特定场合下派上大用场，是跨界执法队的一支重要力量。 因为灵兽的身体构造大多难以灵活使用人类的手动工具，并且脑容量也比较有限，故而即便因资历与政治原因身居高位也必须有人类辅佐监护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说包含政治原因，就在于以灵兽的头脑实际上并不适合指挥作战，它们只适合做喽啰，但为了强行证明灵兽确实具有与人类等同的社会地位而特殊授予了它们至少能够自治的权力，和简捷的上升途径。 龙英此次的辅佐官便是吕倩，除了给予他足够的尊重以外，吕倩实际上是肩负着监护人的职责，或者更形象地说便是宠物主人。 将捧在手上盛了热腾腾红茶的精灵水杯——一只由编程植物“隔热水杯树”生长出来的双层水杯形树叶搁到茶几上，吕倩清了清嗓子，挺胸抬头，模仿着穿山甲的神态语气向泓烨翻译起来： 吕倩：“小子，你摊上大事了！” 泓烨点头：“我的错，我认罪。” 穿山甲：“嘶嘶嘶~” 吕倩：“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泓烨作揖：“您别生气，消消火，气大伤身。” 穿山甲：“嘶嘶~” 吕倩：“谁来说话都不好使！” 泓烨满脸讨好：“不知者不怪，我这不是没见过龙组长这样伟岸的存在吗……” 穿山甲：“嘶咦嘶咦嘶~” 吕倩：“……” 泓烨等了一会，有些犹疑地开口：“嗯？吕小姐最后一句怎么不翻译了，他到底说了什么啊？” 吕倩翻了翻白眼，重新捧回杯子，对着它吹着热气：“我哪知道啊，又不是真的听得懂。刚才只是在转述龙组长传音给我的内容，他就只传了那么几句，那些叫声估计全是他在怒吼。” 泓烨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这一句一句的叫声太有迷惑性了，搞得他差点以为吕倩兽语已经十级。 没错，灵兽也能植入交感模组，使用传音这样的社交软件。其实不止灵兽，普通的家庭宠物其实也具备一定的高等思维，只是总体比较混沌，但也被允许植入交感模组。 不同之处在于灵兽的交感模组功能与人无异，而普通动物的特殊交感模组则只是被操纵的对象，类似于化身的傀儡中枢。所以普通动物用的交感模组被称为“兽印”，作为与主人建立连接即缔结宠物契约之用。 通过宠物契约，主人可以轻易制伏发狂的宠物以避免对他人造成伤害，或者也能共享它们的感官用来自拍或者在外出时监控家庭情况。 不过共享的感官是经过翻译转码并存在许多限制的，动物的真实感官很多人类的大脑都理解不了，比如尾巴被踩就没法产生相应的幻肢痛。而且试想一下当你共享了一只母狗的全部感官之后，它却跑去吃屎，或者遇到了一只公狗…… 这种兽印就是被阉割的活体化身傀儡中枢，完整版能让人整个控制那只动物，使动物成为使用者的化身。万幸的是这种邪恶的活体化身方案已经被法律禁止，里面存在的某些哲学问题也就不用过多思考了。 泓烨清咳了一声，化解着自己的尴尬，转而又觍着脸向吕倩求救：“吕小姐，帮忙说说好话吧……或者出出主意？” 穿山甲吐着它一米多长的舌头：“嘶嘶嘶嘶~” 吕倩吹着茶水斜乜了泓烨一眼，轻哼一声：“该，还想让我帮你说话？你是想说要不是认错了，你就能那样对我的化身吗？” 她此刻心里想着，也幸亏是龙组长去挡了枪。要是泓烨早来一步看到她操纵的那台鼢鼠机器人化身，也拿过来又摸又抱的，那成何体统！虽然普通化身其实没那些复杂感觉，但看在别人眼里总觉得羞耻啊。 闻言泓烨有些脸红，不过还是辩解道：“我在学校时，老师同学用的类似泰迪熊、彩虹马、变形金刚那样的拟物化身都让我随便摸随便看，形成习惯了，一时没有细想……” 穿山甲跳着脚：“嘶啊嘶啊嘶~” “还有化身一般是没有触觉与温觉的吧，所以我就把它当普通遥控玩具了，抱歉抱歉。”顿了顿，泓烨又补充了一句。 吕倩听完这样的解释，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沉默半晌，然后语出惊人：“你那些老师和同学除了花痴就是基吧？” 穿山甲在桌上打滚：“嘶哈嘶哈嘶~” “怎么可能，不要质疑我们纯洁的友谊！你这是腐眼看人基！”泓烨立马否定。 因为新人类漫长的生命周期，平均每百年一代人，以至于泓烨现在就读的高校包含教职员工总人数只有一千出头。校内不分专业与年级，大家基本都认识，而修习相同课程较多者关系也会很亲密。 “嘶哈嘶哈嘶~”又叫了几声，穿山甲隔空伸出超长舌头去舔吕倩手中的茶水。 吕倩侧身躲开，并点了点头：“哦，是吗，说的是呢……” 见两人自顾说话没人理他，穿山甲转过身来背对着泓烨拿尾巴“啪啪啪”地拍打着泓烨的膝盖：“嘶嘎嘶嘎嘶嘎……” “呃……吕小姐，你确定龙组长真的只是在怒吼吗？”泓烨有些狐疑地接住了那只皮肤特化成金黄色角质鳞片的扁平尾巴，这穿山甲怎么看也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吧？ 第 029 章 自热口粮 穿山甲，又名鲮鲤，顾名思义，在古中国人的眼里它们是一种鱼类。 不过那显然是一种错误的认知，真实的穿山甲是指属于哺乳纲真兽亚纲鳞甲目之下唯一的一科唯一的一属——即穿山甲科穿山甲属的几种动物。它们是地地道道的温血哺乳动物，加上其披覆鳞片的特性，在某些私下场合也被作为龙人的蔑称。 不得不说这倒十分贴切，不过这种饱含种族歧视意味的称呼可是把本体和喻体都给骂了。敢明目张胆这样做的人无疑都是真的猛士，并且会得到猛士应得的下场——线上线下同时禁言六个月，并处以一定额度的罚金作为受害人名誉损失的赔偿。 线上禁言即在无限网中封闭该人的发言权，在不少高级世界中本身便具有这种惩罚机制，以制裁那些出言不逊或者发言别有用心之徒；而线下禁言的实现就完全得益于交感模组的存在，在对使用者的判决下发后，交感模组就会切断使用者语言中枢的对外表达途径，让他暂时成为精神上的哑巴。 话说回来，泓烨面前的龙英组长光是嘶嘶地叫，作为没有交感模组的旧人类他完全领会不到龙英的意思。而吕倩也不知道是真没收到传音还是故意装作不知，反正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最终还是一个迷。 泓烨怀疑龙英根本听不见他和吕倩两人在现实中的对话，吕倩作为临时翻译官完全可以欺上瞒下，翻云覆雨，把双方耍得团团转。 作为高度特化的物种，穿山甲具有强大的嗅觉，相应的它们也几乎完全失去了视觉与听觉。龙英作为灵兽虽然经过基因改造，视觉部分恢复，但脑容量毕竟有限，可用于处理视觉与听觉的大脑皮层面积很小，必须有所取舍兽生才能幸福。 他在面对新人类时交感模组自然就能进行翻译，结果到了这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内，碰到了泓烨这等无法沟通的存在，实在让他感到无力。当然，携带辅助设备的话龙英还是能够与泓烨在设备的翻译下于现实世界无碍交流的，不过看他光溜溜的样子显然对于那些身外之物并不上心。 总之，到了临近中午时分，当泓烨将那名来自西南中队，任务期间大早上跑去烤烧烤的雷珏塞他的一份高档天然白蚁蛋与用来辅助消化的石英砂拌和在一起，洒上盐水“上供”给龙英之后，看起来那只穿山甲已经不计前嫌地原谅了他。 泓烨在斋堂后面洗着碗，旁边法空小声地问着他：“这样好吗，那些蛋蛋好像不是克隆的，一顿下去得欠下多少命债啊！” 克隆白蚁蛋长啥样估计很少有人见过，不过法空经常吃克隆鱼籽，还是能隐约察觉到其中区别。比如一致性——天然白蚁蛋形状大小都不尽相同，而克隆鱼籽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类比之下克隆白蚁蛋也理当如此。 泓烨闻言没有搭腔。白蚁蛋而已，不说是否害虫，也无论生命等级的高低，说到底它现在还只是一些蛋蛋，无知无觉，哪怕是人下的蛋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法陆看了看泓烨脸色，打着圆场：“师叔考虑得肯定比我们周全，说不定这些全是寡蛋呢？”寡蛋即未受精的蛋，不具备发育成动物的潜能。除去克隆食品之外，寡蛋是僧人们能够接受的天然动物食品的底线。 法空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泓烨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未受精的白蚁蛋，可不像鸡蛋一样孵不出东西，它们可以孵化成雄蚁。 不过一旦出现大规模产下雄蚁蛋的情况，那么蚁群也就完了。雄蚁不事生产，孵化它们就是浪费粮食。白蚁社会，乃至任何社会，能够繁荣稳定的基础都是那些默默无闻者。雄蚁的社会地位再高，整个蚁群也只是需要随便几只中人水平的就行，其他的只能主动淘汰掉。 作为师叔，师侄们说话还是得回两句的，不然他们会认为泓烨对他俩有意见。于是泓烨岔开话题，问两人觉得执法队送来的野战食品味道如何。 电能被切断，华藏寺也没有用燃烧柴禾为热能的烹饪炊具，倒是图方便就直接享用起执法队运送的野战食品。中国的单兵野战口粮可是已经在国际上享有盛誉好几百年了，既然是种优势当然就得好好保持，以至于这些野战食品是越来越好吃，到了如今甚至比好些连锁餐厅的口味还棒。 “嗯，太丰盛了！”法空一听这话就来劲，刚才关于白蚁蛋的疑虑也被完全抛之脑后了：“有好多热带水果，那种红色的香蕉我第一次见……” 华藏寺建在山顶，土地没什么出产，食品全靠登山电梯运送上来，并建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冷库保存。而冷库的温度较低，不适合保存热带水果，会导致它们冻伤，所以也很少采购这类食品。 法陆则关注点有些不同：“他们的米饭好神奇，打开包装就热腾腾的，之前拿到手上的时候明明十分冰凉。” 后面一名约三十多岁的比丘接口道：“确实奇怪，我拿的煮玉米也是撕掉包装立马就热乎了。听说外面的人会邪术，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 泓烨张了张嘴，有心纠正这是科学不是什么邪术妖法，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其中原理，如此肯定地说出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事情那就太偏执了。 不同于以前那些通过产热的化学反应将食物加热的自热罐头一类的制品，这种撕开包装直接就是热的的自热口粮泓烨还是第一次见到，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过。用的时候没有多想，可是事后反思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对它的原理一无所知，就他目前的知识来说这玩意其实应该是不可能存在的。 没有见到热源，似乎也没从周围环境吸热，本来冷冰冰的食物为什么就凭空变热了呢？ 待他询问吕倩时，吕倩却回答这是机密。不过不是军事机密，而是商业机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叫做什么分子前驱陷阱……打开包装后保护气排空，然后食物吸收空气并与那些“陷阱”结合，转化成完整的营养物质同时放出热量。” “为什么此前从没见过？emmm，这种技术好像是我们跨界执法队后勤保障处自主研发的。应该也有对外出售，只是受众面比较小，所以不怎么出名吧。” 吕倩不太肯定地回忆道。不过说是商业机密，泓烨又不是要仿造，这类公开的介绍信息对他来说便足够满足好奇心了。 而受众面较小这点他也很快想通。新人类想要叫个外卖，基本上半小时内就能由无人机送到任何他们能够涉足的地方，那还带个什么干粮啊！虽然吕倩没说，但听那什么分子陷阱唬人的名头也能猜到这些口粮造价不菲，谁也不是冤大头，也不怪乎它们籍籍无名了。 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泓烨与吕倩分开返回自己的僧寮。吃完午饭当然就得午休，尤其是在这么个无聊的地方。 泓烨看到一路上那些看似悠闲实际上也正对任务一筹莫展而无奈的执法队员们有不少都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多少熟悉了一点与旧人类的交流方式，和他的同门相遇时都互有招呼，还是觉得挺满意的。 哪怕互相不理解与认同对方的世界观，但至少没有谁会说出：“你们这群进化不完整的猴子少来我眼前晃悠……”又或者：“这些血统不纯正的怪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这样无聊的偏见。 这就足够了。 第 031 章 身世之谜 等了半天，还是没人上来叫阵，泓烨见此情形也只好无趣地告辞离开了。 走的时候龙行虎步，精神饱满，之前那副乏累疲软的样子果然是装出来的，那些没有上前继续挑战的队员们纷纷庆幸不已。 掰个手腕输掉倒是无所谓面子问题，关键在看到如雷珏、张正楠这些人吃完尚未成熟的罗汉松种托后那副食欲不振的便秘样，心里慌啊！ 泓烨离开凉亭之后在殿宇之间鲜少有人经过的那些小径间踌躇着，心里总觉得有些发闷，这在他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是极少发生的状况。 今天是2497年10月22日，霜降，同时也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师父告诉他二十岁之后便能得知真相，任意去留，现在时间到了，自认早已做好准备的泓烨却觉得无端心慌。 或许是离别在即，对新生活的憧憬？或许是对将要面对的未知未来的惶恐？又或许是对将要告别的旧生活的不舍？泓烨觉得都不太对。 或许他的潜意识里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世看得如他认为的那样无所谓——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何，但从师父的态度上来看，这个身世在他眼里似乎能够改变泓烨已经做好的决定。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泓烨才会无聊到找执法队的成员们掰手腕。这既是发泄压力，也是在放空头脑，转移关注点。 “也不知道那小妮子现在怎样，打不通我电话肯定很着急吧……”微微叹息，透过山颈青桐树林的林梢缝隙向下望去，晚霞下一切都是那么朦胧。 执法队在这里，即便应急联络台的事情泓烨有权不进行解释，但却也没法再用鼻端电脑和山下伏虎寺的明玑取得联系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明玑是肯定要送出祝福的。但是虽然他俩心系俗世，到底处于清静之地，不会太过逾越戒律，在山内时泓烨没事不会往山下跑，明玑也不会上来，哪怕所谓生日也是一样。 真正出家的僧人不过生日，今天寺里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泓烨对此也不抱有什么期待。 不过到底是在学校的日子还要超过在寺院的总和，他与这些真正的僧人总是有些区别，这个日子对他来说还是很特殊的。更何况，一旦到了二十岁这个真正特殊的年龄，便是他与寺院正面表明决意的时刻。 泓烨是从没有想过要留在这里受具足戒当个真正的和尚的，但他师父善仁法师与明玑的师父妙玉师太那副近乎笃定他们会最终留下的态度却让泓烨在期限临近时感到越来越不安。 闭上双眼，深吸两口傍晚阴冷的空气，泓烨缓缓挪动有些沉重的双腿，向着方丈院的方向走去。 既然今天便已经年满二十，便无需再等了，他也等不及了。 …… 方丈院最里的方丈阁，是方丈的居所，内部空间只有一丈见方。这一丈见方，佛堂便占了一小半，佛堂下一只蒲团，此外空无一物。没有床榻被褥，没有桌椅板凳，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不是说方丈善仁法师就既不睡觉也不更衣了，他在寺里众比丘住的僧寮里还有个房间，偶尔会去那里休养。 倒是他平日多数时间打坐入睡，无需床榻这点是真的，加上身上的衣物袈裟都由纳米无垢布料制成，不会沾染灰尘污垢，有时在这方丈阁里一枯坐就是好几日。 此刻泓烨跪在善仁身后的地板上，方丈阁没有第二个蒲团，丝丝冰凉正透过双膝上的布料爬上泓烨全身。善仁则仍然闭着双眼处于入定之中，丝毫没有受到打搅而醒来的迹象。 又过了近一个小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善仁双肩微微一动，从入定中苏醒，呼吸由清浅变得深厚。他睁开眼睛，一套礼拜做完，站起身来才发现身后还跪着个泓烨。 泓烨跪了这么久膝盖有些疼，不过因为身体好还没有变得麻木，见到善仁起身，他也站了起来。他在那里跪了一个小时，既没入定，也没瞎想，倒是把自己的心态完全调整得近乎波澜不兴了。 “泓烨，什么事情。”善仁向泓烨摆了摆手，又重新坐回了蒲团上，泓烨则按照示意在堂下的地板上盘坐下来。这里空间太小，泓烨个子又比善仁高出一个头，站着说话实在有些累。 泓烨抿了抿嘴，单刀直入：“师父，告诉我吧，时间到了。” 善仁自然捻动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又重新开始一枚一枚地数了起来。 泓烨没说告诉他什么，可是善仁却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显然善仁对此事也十分挂心，知道今天是与泓烨约好的期限。 但事到临头，饶是高僧大德，性定志坚，早已看破红尘的善仁还是有些犹豫。他不由手捻念珠，希望籍此获得些开悟。 可没数几颗，他又停下动作，拇指在一粒念珠上反复摩挲，最终却干脆将整串念珠都从手腕上取下。 他似乎想将念珠挂到佛堂上去，手臂举起，最终又放下，将念珠递给了泓烨。 泓烨接过念珠，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也不去思考师父此举何意，只静静地等待善仁的回答。 方丈阁内本来就没有安装电灯，断电后也没有摆放执法队运来的荧光砖，只是一如往常点着一豆昏昏黄黄的酥油灯。酥油灯的灯油是纯系化的造油微生物所产，生物工厂设在山下的居室丛林之中。 灯油燃烧时几乎无烟，同时有淡淡的檀木香味充盈着整个方丈阁，方丈阁中一老一少两名僧人沉默对坐，整个空间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只是似有似无。 “啪~” 不知何时，灯油已经见底。些许水分被吸附上了灯芯，发出些噼啪的爆响声，泓烨的呼吸短暂地一屏，随即加重一口吸入了比之前更多的空气。 “唉！”善仁微弱地叹息一声，缓缓抬头，注视着泓烨的双眼：“泓烨，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剃度吗？” 为什么剃度？泓烨略微有些出神。 虽然自记事起便在华藏寺长大，但他剃度是在将满6岁，准备接受强制性的基础教育之前。换句话说，他虽然从小便直接被善仁收养，而非山下俗家居士送来，但最开始在华藏寺里面他并不是被当成小和尚来培养的。 他开口回答道：“当然记得，师父说我的头发不能让外面的人看见，所以必须要剃掉。” 善仁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的头发长什么样子吗？” 听到这个问题，泓烨却有些迟疑。六岁早就记事了，但有些东西不去在意便很容易遗忘，他也拿不准当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好像染过头发？当时不少师兄和师叔都那样说……” 泓烨猜想或许那时被人恶作剧染了头发，师父怕他被人笑话便给剃了头，但以此为由让他一直保持光头做个和尚好像也说不太通啊？ 善仁摇了摇头，指了指佛堂下面最深处一口上着漆面的木头箱子：“取出来，打开看看把。” 第 032 章 襁褓 削发剃度，放下烦恼执著，这些被放下的烦恼最终去了哪里？ 一把火烧了。 而善仁谈到泓烨的头发时，却让他打开佛堂下面某口箱子，这不禁让泓烨产生了某种怀疑。等他将那口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木材发酵味，似乎十多年未曾有人开启过的箱子拖到了善仁跟前打开时，这个猜想便得到了印证。 果然，这口箱子中装着本该被烧掉的头发，它们被分成两捆放在两个奇怪的侧开窗胶囊形盒子里面。那即使尘封十四年仍旧鲜艳夺目的颜色，看得泓烨额头突突直跳。 七彩的头发，就像玛丽苏一样！ 泓烨皱着眉头看着箱子里奇葩的头发，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看向善仁等着他的解释。 “泓烨，这是你的头发。”善仁指了指左边的那个胶囊形盒子：“它们本来就是这个颜色，不是被谁染成那样的……” 本来就是如此？怎么可能！他印象里自己因为头发颜色被人嘲笑的时间可没有那么长，它不可能是生来如此的——而且剃度后又不是不长新的头发了，他如今的发茬可全是自然的乌黑色。 泓烨几次想开口，不过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不管他师父说的是否正确，也只是头发而已。哪怕真的有一头被设计成七彩的奇葩头发，他大不了染掉它，或者做局部基因改造，要么干脆还是留个光头都行，这些都不重要。 善仁自顾自地说着：“在你五岁时的某一天，一夜之间，你的头发就变成了那样。” “起初为师也以为这不过某位同门的恶作剧，但自那以后，你新长出来的头发也还是那个颜色，根根分明，毫无差错。” 泓烨听得眼皮一跳，这可就邪门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头发而已，哪怕跟屎一个颜色又能说明什么？ “到了后来，为师还发现你的眼睛也在向着七色转变，这可吓坏了为师。” 七色虹膜？这特么就是玛丽苏啊！泓烨嘴角微微抽搐，完全不愿相信，而且他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褐色虹膜。不过师父按道理不会骗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呢…… “你那奇怪的样子扰得不少沙弥整日谈论，为师不得已，带着你去到山下伏虎寺，让妙玉暂为照看。可是没想到，你才去不久……” 善仁指了指右边那个大胶囊：“明玑便也变得和你一个样子了，那里面，便是明玑剃度时的头发。” 泓烨：“？？！” 这特么的，还能传染？那为什么没传染别人呢？泓烨看了看善仁手指的那个大胶囊，起初他还在奇怪为什么要把头发分成两份，却原来本就是属于两人的。 “泓烨啊……”善仁叹息摇头：“关于你的头发，为师也不知道它为何最终变回了黑色，但那个时候，它实在太好辨认了。” “二十年前，这两个襁褓被丢在我们华藏寺的象塔之下，为师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具体来历，但想来总有不被送入外界的理由……” “头发如此容易被发现的特征，我只要帮你们剔除了便可，小孩子个子矮，眼睛本来不仔细看的话倒也不容易发现，只是没想到后来你们的眼睛自然就变回了原色。” “……” 泓烨呆呆地听着，心里反复回荡着四个字：“两个襁褓”。 这大胶囊一般，看起来很有科幻感的东西，是襁褓？包裹婴儿用的？不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师父！”泓烨紧蹙眉头，隐隐有个可怕的猜测，声音有些颤抖地打断了善仁的讲述：“您是说，我是被装在这个襁褓里放到象塔下面的？” 善仁点了点头。 “那……”泓烨眉头蹙得更深，嗓子有些发干，手指似乎有些害怕地指向了右侧：“那……” 善仁仍旧点了点头，说出了泓烨没说出口的话语：“明玑的。” 泓烨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强自镇定，不死心地说：“师父，我和明玑只是一起被送来的对吧，我们，我们……” 他心里慌乱，思路不是十分清晰，不过还是很快找到了一处破绽：“我们既然同岁，又不是同一天生日，差着一个月左右，那肯定没有别的关系。” “总不至于，她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妹妹吧，哈，哈……” 他似乎想讲个笑话缓和下自己紧张的情绪，不过这笑话显得很冷。 善仁摇了摇头，有些不忍多说，指了指襁褓的方向：“上面有字，自己看吧。” 泓烨的心很乱，但此刻却没有逃避，反而是想要尽量找出能够说服自己的破绽。善仁说襁褓有字，他便立刻有些激动地扑上前去，从木箱中抱起那个属于他的襁褓，细细打量起来。 整个襁褓就是个胶囊形，在大约婴儿头部的位置有扇小窗户。外壳十分坚硬，不过却很轻，有些像用来装快递的甲壳素快递盒，上面布满了具备防滑作用的细密花纹。 襁褓内铺设着保暖凝胶，凝胶下便大约是自适应变形平台。与泓烨买的自适应床同理，是由栅格化可控制升降的子模块拼合而成，顶部蒙上坚韧的表皮，能够改变顶部曲面的形状去适应人体，是最舒适的坐具与卧具。 泓烨没有见过联邦医院里的襁褓，不知道这种物品是不是制式的。他仔细探查着这件物品的每个细节，最终又把盖子合上，看向了他最初查看的地方。 那是张标签一般的卡片，整个襁褓上只有那里有字，不过之前泓烨以为还能找到更加重要的线索——那个标签上的内容实在太简短了，连名字都没有给他起。 标签上印着：男，生产日期：2477年·10月·22日。 他又看向右侧那一只襁褓：女，生产日期:2477年·10月·22日。 “哐当~”泓烨手中的襁褓掉进了木箱，而他则跌坐在了地上，双目怔怔，面色苍白，内心一片空虚。 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如此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他没想过逃避，不过一时之间却有些接受不能。 他和明玑的生产日期是同一天，被装进同一种盒子里同时丢进了同一个地方，这也就几乎能够断定他们是被同样的人丢进来的。同样的人是谁？泓烨想不到其他，只有他们共同的父母。 除了他们之外，还能有谁？出众的体能，曾经怪异的头发，这两个不属于旧人类的襁褓，这无不述说着一个事实：泓烨与明玑，都是新人类。 而且，现在想起来，泓烨也不得不承认，他与明玑实在太像了——不止同样的容貌出众、头脑聪明、身体强大，他所具备的几种在新人类中也鲜有的特殊能力，明玑统统都有！ 按照新人类近乎透明的生产程序，是没有可能产下双胞胎的，这似乎说明了泓烨与明玑不是双胞胎，不是双胞胎又是同一天出生那么他们应该反而能够确定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但这是指正常生产的新人类。而正常生产的新人类子女如果失踪，因为基因档案的存在，是断没有可能在联邦中变成另一个人的。泓烨与明玑到如今还是旧人类的身份，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是来自计生委规划的正常生产人类。 泓烨和明玑可以进入新人类的社会，像其他新人类一样生活，并不会因为计划之外的出生而受到任何区别对待。但这很可能会暴露出非法生育他们的父母——如果他们并非逃犯，而是还在社会中正常生活的话，这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这麻烦再大泓烨也不想去管，可真心相爱之人就在即将修成正果之时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双胞胎妹妹，这打击实在有些大，大到泓烨很心痛，心痛到想要仰天怒吼，怒吼这天意为何如此弄人！ “唉~”看到泓烨双目赤红的样子，善仁心下微微叹息，起身从佛堂取下只木槌，轻敲帝钟，低声唱偈。 “叮~”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第 033 章 七色视者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泓烨耳中回荡着善仁一字一顿，略显空洞却出离尘世的唱诵声，满嘴苦涩，万念俱灰。 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他差点真的就要上了老和尚的瓜当。 不过到底是心志比较坚定，没有被这暴击伤害打垮，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其实不应该怨天，而是要尤人。 他和明玑从两小无猜，到情愫暗生，再到出双入对，绝不是一早一夕的事情。这期间种种，他们的师父善仁法师和妙玉师太就冷眼旁观，放任自流，让他们越陷越深。 明明早就可以道破一切，偏偏要等到他二十岁可以受具足戒的时候才告诉他残酷的真相，这算什么？ 这不就是故意让他深处绝望，好看破红尘，脑子一热就受了戒，老老实实做个和尚吗？真是好毒的计谋！ 泓烨双拳握紧，鼻息渐渐粗重起来。对于养育了他二十年的善仁，此刻的他一时也无法生出什么恨意，只是觉得这种不惜玩弄人心也要将自己的观念强加给别人的做法他是不可能认同的。 一手创造出悲剧，却想以此为由让我去做和尚？呵呵，想得美。 “哈哈哈~”他突然仰头失态地轻笑起来，似乎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不过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面庞越来越坚毅。 善仁自顾唱着，没有回身看他。在他想来，等泓烨发泄够了，就该明白浮世种种不过虚幻，放下这些颠倒妄想，才能获得清净解脱…… 老法师显然想多了，泓烨笑完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把木箱合上盖，然后他端起那口箱子，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门去。姿态木然，脚步却没有犹豫，渐渐消失在那盏酥油灯摇曳的火光照耀不到的暗夜之中。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旧人类的社会，再无任何留恋。他与他们，始终是不同的，他们的灵魂属于未知的彼世，而他的灵魂，则只求确凿的现下能够无悔！ “交感模组，我来了！” …… 二十三日，泓烨没有参加寺里面的早课，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他也不穿僧袍，换上在外界时的衣服，然后抱着那个装襁褓的箱子便向山下走去。 他没有与任何人招呼。到了登山电梯的五层隧道口，经过驻守的执法队员的一番透视扫描检查，便被顺利放行。 沿着隧道旁的山路缓缓向下，慢慢吞吞，活像个山野老樵夫。走了近两个小时，才到了登山电梯的第三层。走过玻璃桥，进入隧道，转乘电梯，到了临近山脚的位置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要先去找到明玑，告诉她他昨夜新知道的一切。尽管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很残酷，但却必须要面对。 泓烨已经不放心妙玉师太会在明玑名义上年满二十时说些什么了。他要亲口告诉她，亲眼看到她的反应，而不是再将未来交予那些自以为掌握世界真相，口口声声为他们好的人手上。 新人类没有剥夺旧人类生育、抚养与教育的权力，因为旧人类所相信的彼世未必真不存在。可那又如何？这既无法被证伪，也无法被证实的事情，你们自己信就好，凭什么来干涉我的人生！ 泓烨眼神坚毅，等他走出底层幽深的洞穴，便离伏虎寺只有不到一公里的直线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座占地不到二十亩的寺院，泓烨取出自己的鼻端电脑，在这里，已经能够连接上他为明玑布置的中继网络了。 “明玑，到电梯这里来，我有话要给你讲。” 泓烨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不再打字，而是用一种故作镇定的口吻发送着语音信息。 此时伏虎寺内，一名面容姣好，身姿婀娜的妙龄小尼姑正独处小阁，双手支颐，隔着窗户怔怔地看着院中联络台出神。 泓烨已经两天没有联系过她，也不回她的话，这让她感到心里有些慌乱。莫不是这次回来，生了什么变故？ 二十日晚上，在新闻中看到霓虹的一个大型鬼国被端掉，泓烨提醒过她可能无法再用假身份访问无限网。可绝不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没有联系她，因为她的鼻端电脑还好好的能够使用。 “嘀嘀~”放在桌上的眼镜突然传出的声响令明玑瞬间回过神来，有些惊喜地将它架上鼻梁，用手势打开了泓烨发来的传音消息。 “明玑，到电梯这里来，我有话要给你讲……” 明玑惊喜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被此刻内心骤然降低的温度冻结在了脸上。 “他……他叫我明玑？他不是应该叫我小乖乖的吗？” 明玑有些难以置信，身为女人的敏感让她第一时间便听出了泓烨话语间的不妥。两人之间，似乎在这失去联系的两天之内，在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无端生出了巨大的隔阂。 “难道……他不想和我一起出去了吗……” 心里泛起了巨大的恐慌，明玑抿了抿嘴嘴，没有在传音中追问原因，只是快速地换好了鞋袜，便匆匆下楼，径直往约定的地点跑去。 她要尽快见到他。如果他已经做出了那种决定，她也要让他回心转意，她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一定！ 远远的，她看到了登山电梯入口雨棚下那道挺拔站立的身影。 近了，他穿着俗人的衣服。 明玑微微松了一口气。泓烨昨日便年满二十，对她突然冷淡，她最怕的便是泓烨已经决定脱离世俗，一心清修。 更近了，他面无表情，形神萧索，似是有诸般难事萦绕在眉头。 明玑奔跑的脚步略微放慢。眼前这人不像往常的泓烨，泓烨不会对她如此漠视，更不会将烦闷挂在脸上。 不过她只是略作迟疑，随即陡然加快速度，冲着他直直的奔去，再直直地投入了他的怀抱，而泓烨则一如往常般将她轻搂在怀。 泓烨的双手有些不自然地离开她纤弱的腰肢，缓缓上移。而她似乎没有察觉不妥，嗅到泓烨身上特有的淡淡气味，明玑不由把小腹轻轻靠前，使两人身子贴得更紧。 他还愿意抱她，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也许泓烨只是被烦心事搞得有些情绪低迷吧……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渐渐的，明玑好看的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在泓烨的怀里拱了拱。不过泓烨只是从腋下搂着她的背心，任由她将下颌放在自己肩膀，并没有其他任何举动。 心绪逐渐平复，明玑轻轻地推开泓烨，秀眉轻颦，一双明眸直直地盯着泓烨似乎隔着层夜幕的眼睛，静静地等他开口，开口解释她所有的疑惑。 “明玑，你看。”泓烨故作镇定，缓缓蹲下身来，揭开了那口放在地上，被明玑一直忽略的木箱。 木箱中躺着两只形似胶囊的襁褓，泓烨向着它们分别指了指：“这是你的，那是我的。” “你自己看吧……”泓烨有些不忍，又或许是为了逃避明玑纯净的眼神，他缓缓闭上双眼，可似乎仍觉难受，干脆整个背过了身去。 明玑迟疑地蹲下身来，隐隐有些猜测，潜意识中透露出巨大的不安。她颤抖着双手取出她的那只襁褓，迫切想要探知真相，却又恐惧着这真相对她的意义。 临近正午，光线正好，明玑看得比昨晚泓烨看到时要清楚得多。以至于她第一眼没去留意那张简短的标签，没去留意它的结构材质，没去留意它的内部设备，而是看到了那襁褓上繁复的防滑花纹。 这些花纹在普通人的眼里只有一种颜色，哪怕用数码相机来拍摄，然后用电脑分析也分辨不清其中的区别，可在明玑眼里却完全不同。 普通人的眼中有三种具备色觉的视锥细胞，任何可见光都可以引发这些视锥细胞不同程度的兴奋，所以光可以被分解成三原色——这只是对于人眼来说，真实的自然光是无法以三种颜色来简单组合的。 这样的视觉被称为三色视觉，根据每种视锥细胞能够分辨出约一百个等级的强度刺激来计算，三种视锥细胞总共可以让人分辨出约一百万种颜色。数码相机使用24位数字来表示颜色，一共可以达到1677种。 而多出一种视锥细胞的四色视者，理论上能够分辨出一亿种颜色，在普通三色视者眼里一张纯色图片，便可能是四色视者间写满文字符号的书信。而除了四色视者，就连电脑也分辨不出其中的区别——世界上不需要如此高色位的照相机，也就不存在。 明玑与泓烨不是四色视者，而是七色视者。如果不考虑大脑视觉中枢的作用，那么即使仍然按照普通人每种视锥细胞分辨率为一百来计算，他们理论上能够分辨的颜色也达到了百万亿的级别，是普通人的一亿倍。 所以那个襁褓看在明玑眼里，上面的花纹除如浮雕般凹凸之外，看似统一的颜色下还隐藏了另一幅图像，那就是—— 天机符！ “轰~” 明玑眼前如同炸开一颗惊雷，双耳轰鸣，浑身一软，便向地上倾倒下去。 第 034 章 天人交感 “我这是怎么了……” 明玑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旋即睁开了大大的眼睛。秋日的阳光并不如何刺眼，她撑起上身，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正躺在登山电梯入口雨棚下的休息座上。 “泓烨在哪？”当明玑看到七八米外，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时却微微一怔，接着便慌忙起身，惊惶地跑了过去：“泓烨，你怎么了！” 却是此刻泓烨正委顿在地，半跌半坐。上身依偎在那口陈旧的木箱侧面，两手紧紧地扣住箱口边缘，头脑不住地轻晃。 听到明玑的叫喊，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是腾出只手来向着另一个方向节奏混乱地摆了摆，身子却因此失去支撑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明玑快步跑上前去，坐在地上搀扶着他。发现泓烨意识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不过似乎正处于强烈的眩晕之中。 泓烨正处于强烈的眩晕之中。 大约五分钟前，他将装有襁褓的木箱打开让明玑自己去看，自己却不忍与她对视，便别过了头去。不过他却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明玑立足不稳的那一刻，他便瞬间反应过来转身接住了她。 在他想来，明玑大约是受不了这残酷真相的巨大打击，刺激过大，气血逆行，一时之间晕了过去。他将明玑抱到休息座躺好，仔细探查了下呼吸脉搏，便默默地等她醒来。 不过他也有些隐忧。正常生产与发育的新人类除了感染致病微生物之外，几乎不会因为内因而生病，也不存在那些先天性遗传缺陷。可是他与明玑并非这样的新人类，万一被遗弃的原因就有存在某些难以治愈的疾病在身的话，那对本就心碎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明玑体征稳定，显然目前并无危险。泓烨便想将箱子先收拾一下，不过等他看清襁褓上的天机符时，便只觉得眼前遽然闪过一道惊雷，接着天旋地转，然后他便如同明玑般直直地向地上倾倒下去。 到底是意志较为坚定，身体素质也比明玑稍高，泓烨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倒下后便想着爬起来找到支撑，但是眼前所见耳中所闻全部开始扭曲碰撞，各种幻视幻听不绝，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就这样不知撑了多久，直到明玑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他感到头脑不再如之前那般混乱之后，便勉强靠在了离他最近的依靠上面，缓缓等待各项知觉的恢复。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泓烨意识越来越清明的同时，那些幻觉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当。” “自由网络端口速率：20千量子比特每秒，天线受损状态。” “感官hook进度：100%。” “……” “正在注册真名……网络质量低，跳过注册。” “……” “天人交感模组——初始化完成！” 呼！泓烨陡然睁开了双眼，世界就此不同。 天人交感模组？泓烨细细回味之前脑中出现的信息，感受到那种种奇异的自信，泓烨觉得那些应该不是幻觉。 为了佐证他的想法，泓烨略微集中精神，在脑中庄重地宣告：“交感指令：视觉增强——淡化背景，突出人物！” 言出则法随，眼前一切迅速褪色，茫茫天地变得黯淡无趣。只有并膝跪坐身前仍用她略显单薄的身子搀扶着他的明玑还是如往常一般光彩耀人，在这单调黑白的世界里仿佛便是天地的中心，凡世的女神。 没错，这是交感模组！泓烨眼神闪烁，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种叫做天人交感模组的东西，能够使用交感模组的指令，加上名字几乎一样，那么在泓烨眼里它便就是交感模组无误。 问题是，它是打哪里来的？ 普通新人类在年满十二岁时向天人管理局提出申请，然后便会接受交感模组的植入程序。整个程序为期一个月左右，并且最初的一个星期受术者要躺在冬眠仓里面冻结一切思维来完成与植入物的早期适配。 可是他自己的记忆中，从未接受过这样的手术，而且刚才的交感模组初始化实在太快了——虽然具体多久他目前还不清楚，但看天色肯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如果交感模组是在刚才通过莫名渠道植入的话，那根本就不科学。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扶着明玑缓缓站立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并无任何不妥，接着便看向了木箱中那两个襁褓。 现在想起来，明玑也是看过襁褓之后直接倒下的，而他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但遭遇确实差不多。襁褓的花纹下隐藏了一副天机图，正是这幅天机图，开启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天机符本身只是线条与符号组成的几何图案，没有什么特殊力量。不过在交感模组内置的协议下可以解析这些图案，获得它内部隐藏的信息，可以是文字图片，也可以是某方高级世界的坐标。 既然他们会对天机符起反应，那便说明其实他们的身上一直便存在这个“天人交感模组”，而且已经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至少干涉了他们的视觉系统，不然也不会在他们用肉眼看到这幅天机图的时候便激活这套初始化程序。 莫非，他们刚出生时，就被植入了交感模组？可婴儿的脑袋才多大，那时植入现在还能用？这到底是什么黑科技，又是为了什么？泓烨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诡异，之前几乎已经认定的种种推测也不禁开始动摇。 摇了摇头，暂时抛开了那些无法解答的谜题。此刻交感模组初始化已经完成，泓烨再看向这幅天机符时便有了不同的感受。在那精致却复杂的线条图案上凌空悬浮着一层光影，其中显示着天机符隐藏的真正含义：竟然还是一副与它本身完全相同的图案。 看到这图案，泓烨皱了皱眉。据他所知，天机符也存在多重加密的情况，一般读取的时候不需要特殊密码就能解读的图像都会被自动翻译。那么如果不是解读出错，这幅天机符所包含的信息真的是它本身的话，那么换成其他人来，他们的交感模组岂不是会因此进入死循环？ 不过他转念又想，换成其他人来，其实根本连看都看不到这幅天机符。只是他也暗暗留心，将这幅图像记录在了脑海之内。 根据大脑的结构可以确信，人是不存在所谓图像记忆的，所有记忆都是抽象记忆，想要完整地记下一张图片十分困难。但是天机符由线条与符号组成，本身解读时也进行抽象，倒是比照片好记很多。 “交感指令：通用鉴别——恒定启动！” 盯着木箱，泓烨皱着眉头，下令让交感模组进行鉴别。然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襁褓上面，不过因为没有正确联网，泓烨并没有得出这两件物品的太多信息，只有根据目测获得的一些材料资讯，离线版的交感模组甚至都不认识它们是襁褓。 不过当他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凹凸的防滑花纹上面时，却立刻有了不同。 “发现可连接外围设备，读取中……设备处于无主状态，存在使用风险。” “内部名称：息壤。” “内部描述：纳米机器人群落。” “认证机构：无。” 第 035 章 变形 息壤，本意休耕的浮土。深层泥土是不适合耕种的，而耕地肥力恢复速率也有限，是以这些息壤对于农耕社会来说尤为宝贵。 远古神话中大禹之父鲧便是未得帝尧的允许，私自使用息壤垒土筑堤，堵截洪水，最后治水失败，被顺势上位的政敌帝舜诛杀。之后那些既不种地也没见过别人种地的文人发挥想象，将息壤神化成可以自行生长的泥土。 泓烨用指腹轻抚着襁褓上温润细腻的花纹，久久无言，思绪缥缈。 纳米机器人，广义上是指尺度处于纳米级别，三维中至少有一维小于一千纳米的机器人。而实际应用上均为三个维度都小于一千纳米的机器人，它们十分微小，因为一毫米便是一百万纳米，一米则为十亿纳米。 用来逐步代换坏死的脑细胞，构筑义脑的机器人是微米级别的，而一微米相当于一千纳米。纳米这个尺度已经是属于原子的尺度，这个尺度下会发生鬼魅般的量子隧穿效应，研究与控制起来困难重重，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根本就是没法彻底控制。 所以即便纳米机器人的概念在近古时代便已经广为人知，然后即便到了五百年后的今天，据泓烨所知实用化的案例也十分罕见。 纳米机器人群落，名为息壤？联想到息壤在神话中能够自行生长的表现，泓烨怀疑他眼前这套纳米机器人在条件允许的状态下可以像单细胞生物一样进行分裂增殖！ 前提是这玩意的内部描述得是真的。内部描述是制造者按照规范格式录入设备的描述信息，可以被交感模组直接解读，但是这件设备没有经过任何机构认证，无法确保开发者录入的信息是不是在吹牛。 “绑定！” 虽然未经认证，存在潜在的使用风险，不过这玩意可是他自己襁褓上面的，十有八九就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物品。所以泓烨毫不犹豫地便要绑定这件无主外围设备，成为它的主人。 遵照交感模组读取出来的绑定程序，泓烨将手掌按到了花纹上面，接着感到指尖微微一麻，似乎有电流传过，本能缩手时正看到一滴鲜红的血液正慢慢渗入了微微泛着蓝光的花纹之内。 “dna验证通过，正在确认绑定……完成！” “居然还要验证dna，看来别人即使提前得到这件物品也无法顺利绑定。”泓烨看着那些陡然绽放出蒙蒙豪光的浮雕花纹，无论是否存在天机符的部分此刻在他心里都有种奇异的联系之感，似乎能够如意驱使。 他转身看向明玑，发现她并未觉察到花纹的变化，确信了那些豪光只是交感模组自动加持给他的特效，好让他能够关注这件可以驱使的物品。 “息壤：变形！”随着泓烨尝试性的下发指令，纳米机器人群落迅速地凝成一团，然后扭曲拉长，变成了一把二十公分长的匕首。再随着泓烨的心意改变着颜色，刀刃上浮现出“削铁如泥”四个红色小字，总共花费的时间不到十秒。 点了点头，泓烨对息壤的变形速度还算满意。又在手边的木箱上试了试，它的坚固与锋利程度戳穿木箱并不需要耗费太大的力气，不过也刻不动箱子上的铁钉与锁扣。 这足够了。纳米机器人因为微小，可以用来构成宏观的物体，并随时拆分重组。这意味着它近乎是一种全能的工具，而全能的另一层含义便是没有精通。相比专业工具来说，用纳米机器人组合而成的模拟工具显然会在强度等性能上低很多，变成匕首能够比较省力地戳穿木箱已经让泓烨喜出望外了。 这把匕首的强度已经足够日常使用，想来让它变成其他工具也能抵得上普通钢材制造的专业工具。不过相比于使用原子打印技术制造的绝对单晶金属，那却远远不够看，相同元素构成下，它们的强度是普通冶炼熔铸金属的数百倍。 之前化作花纹并显现天机符的息壤被泓烨收起，便露出了被它们覆盖的一只美观大气的漆黑手镯。那是这些纳米机器人的控制枢纽，泓烨的交感模组绑定的便是它，而非那些数以百亿计，单个出现一阵风就能吹没影的纳米机器人。 手镯上面刻有八个繁复的图案，其中便包括泓烨之前阅读的天机符。 探手取过手镯，泓烨按照脑中获得的信息命令它裂开道缝隙，再将手腕套入其内，重新拼合，浑然一体。此后除非他主动取下，否者别人无法在既不破坏手镯也不砍断他手臂的情况下得到它。 “泓烨，那是什么？”明玑在旁边看到泓烨戴上手镯之后又开始玩弄那把由花纹变成的匕首，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咦？”泓烨奇怪地看着明玑：“你用交感模组鉴定下不就知道了么，还有快点把你的那套给绑定了吧。” 我怎么会有交感模组？明玑瞪大了水润的眼睛，有些怀疑泓烨在说胡话：“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出去之后再植入交感模组的吗？之前……你刚才用的是交感模组？” 她粉嫩的小嘴撅了起来，大眼中似有水汽在氤氲，委屈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植入的，为什么没有等我一起？” 泓烨盯着她无辜的眼神，心下生疑，他命令息壤变成手套附着在双掌上不再理会，脑中向交感模组下令： “交感指令：社会增强——读取公开信息。” “读取成功！” “姓名：未知。” “性别：未知。” “职业：未知。” “年龄：未知。” “……” 公开信息是由交感模组本地保存的，即使没有联网也能面对面成功读取。此刻明玑虽然公开信息全是未知，但那只是说明她尚未设置这些信息，既然能够成功读取便证实了她已经具有交感模组无疑了。 泓烨抓着她肩膀左看右看，心里推测大概是她刚才在交感模组被激活进行初始化的时候因为刺激过大，又没有心理准备，导致她晕倒失去意识。这期间交感模组向她传达的信息她都没有接收到，所以她本人对她此刻的状态还有些懵懂。 看到那张无瑕的娇颜在自己近距离的观察下渐渐染上一抹绯红，泓烨陡然想起经过这波打岔，明玑大概还根本不知道他俩与生俱来的真正关系。不过这些容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让她取走她的那份息壤。 “明玑，你早已经植入了交感模组，而就在刚才它被激活觉醒了。”泓烨紧紧地看着明玑的双眼，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但是因为你刚才晕倒，没有正常获得交感模组传达给你的信息，这可能会导致你找不到与交感模组进行联系的端口。” “你要集中注意力，尝试沟通你的交感模组，不会太困难，但是要有耐心。” 新人类在植入交感模组的整个程序中，会慢慢习惯与交感模组的联系。主观上讲交感模组是近乎无所不能的，正常情况下它不会响应那些过分的胡思乱想，这得益于它只从固定的端口接受主观意识的指令。 明玑在昏睡中完成交感模组的初始化，之后交感模组便处于待命状态，可是因为没有在意识清醒时习惯这种交流，她现在找不到那个特殊的端口在哪里。就像你知道了上帝的号码，却一时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一样。 在普通新人类中发生这种交感模组的初始化事故，可以通过天人管理局的特殊权限强制给交感模组发送信息，让植入者重新找到那个端口。已经有交感模组使用经验的植入者也偶尔会由于各种原因找不到端口，那时只需要由之前的好友发送信息便可，这都相当于找不到电话时拿别人电话打进来依靠响铃确认位置。 明玑看到泓烨认真的样子，轻点螓首，显得十分信任。 泓烨说她植入了交感模组，那便一定已经植入了，得不到回应那便一直呼叫罢。 第 036 章 契约 在泓烨的鼓励与参照下，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明玑终于找到了自己发布交感指令的端口何在。要是再晚一点，泓烨说不定就要考虑是否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来激活交感模组的强制保护功能了。 比如在初始状态下，交感模组默认会对过于血腥暴力或者其他少儿不宜的内容进行马赛克处理，这虽然无法直接暴露出端口位置，但却能给明玑提供更直观的参考。 找到端口后，明玑很快便成功绑定了另一套息壤。此刻那只与泓烨绑定的相反，呈银白色更加纤细精美的手镯形息壤控制器正挂在她洁白的皓腕上，人优物美，交相映衬，光彩照人。 她举起玉瓷般细腻的柔夷，越过头顶，细细地看着洒在上面细碎的阳光，口中浅浅吟诵：“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轻快地一回身，用她戴着白色手镯的右手抓住了泓烨戴着黑色手镯的左臂，双臂交缠，将两只手镯触碰在一起，接着念道：“何以致契阔？千金双跳脱。” 言罢，轻轻靠在泓烨的手臂上，尽显温柔缱绻。 “咳~”泓烨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一声，虽然被自己妹妹靠在手臂上没什么不妥，可明玑显然没把他当哥哥。大概经过刚才这番事情之后，明玑已经忘记泓烨找她的目的了，又或者误以为交感模组这个意外便是他的目的。 不过经过这番打岔，泓烨心里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加上两人交感模组已经植入，只差注册真名的步骤便是完整的新人类，明玑即便再受打击应该也会随他出去，所以他决定自己亲口告诉她两人身世。 “明玑。”泓烨侧身盯住她温柔的双眸。 “嗯。”明玑含情脉脉。 “我们其实是亲兄妹。”心脏狠狠地抽搐着，嘴上却若无其事地道出了他应该说却最不想说的话语。 “……”明玑僵硬在了原地，双手不自由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泓烨手臂中。兰花般娇艳的粉颊渐渐失去了色彩，连嘴唇都变得一片苍白。 …… 回去华藏寺的路上泓烨感觉自己晕乎乎的。 明玑在得知自己与他是兄妹关系之后，一开始大惊失色，心丧若死，摇摇欲坠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教他阵阵心疼。不过之后的发展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看过那两个被泓烨视为铁证的襁褓并听完泓烨转述善仁所言的原委之后，明玑却倔强地表示那说明不了什么。 认真说的话，那两个襁褓确实无法直接证明他们的兄妹关系。只是他们太特殊了，又被装在一起丢在华藏寺中，从逻辑上来推断，实在很难找到更令人信服的解释。事实是早已确定的，不能因为哪一种推测对自己更加有利便去相信它，这样感情用事只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不过明玑说的也没错，并不排除那些极其渺茫的希望，这令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现在认命是不是真的早了一点？可不安的种子已经埋下，他们也不可能在找到确证之前用以往的心情去面对彼此。这期间复杂难言的感情究竟属于什么，又会发展成什么，实在让人纠结难解。 这令泓烨甚至有些不敢面对明玑。 因为没有处于擎天塔的覆盖之下，明玑的野战型应急联络台也离得太远，两人无法连接上无限网，也便没有添加上好友关系。而且还有件令泓烨担心的事情，那就是他们的交感模组都没有注册真名，这也是目前无法添加好友的主因。 真名是在交感模组的植入手术时一并注册的，由联邦天人管理局负责备案，要经过不少审核流程。虽说也有不少监管漏洞以致如之前的泓烨一般能够花钱买到交感模组的真名，但总体上注册流程是十分规范严格的。 正常情况下，真名是直接绑定交感模组，先注册再植入。但他与明玑植入的交感模组看起来没有经过注册程序，不具有真名，根据之前的提示来看在正确联网之后它可以启动注册程序进行注册。 问题是这种单方面的注册，没有经过有关部门的审核，能够成功吗？按常理来说只有四个字——那不可能。而如果注册申请同样需要审核，那他们两个根本没有去备案的人员的审核能够通过吗？还是同样的四个字——那不可能。 这些事情萦绕在泓烨的眉宇之间，使他阵阵发愁，以至于眼前突兀浮现，迅速掠过所见种种，直到一个不可见的圆形边界处才堪堪停下的数圈绚丽的光波吓了他好大一跳。 “网络已连接。当前热点：联邦跨界执法队应急联络台，频道号xx……x。” “已挂起任务队列同步中……” “正在注册真名……” 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何没有经过任何验证他便直接接入了属于军事管制状态的跨界执法队网络，泓烨的注意力完全被凭空浮现在眼前的注册表单所吸引。 “姓名、性别、职业、出生日期……基因档案哈希值，这是……真名！” 泓烨的眼睛越瞪越大，看到后面时差点就跳出了自己的眼眶。 真名，与个人信息绑定，是实名制的高阶形态。正常流程下，这些个人信息会经过严格的审核认证，然后被联邦天人管理局登记备案，再由“混沌号”神性智能将之与交感模组在生产时便固有的混沌加密信息绑定，而这个加密信息便是交感模组的真名。 个人信息在云端登记的同时也会被写入交感模组，能够作为本地信息由他人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进行读取。需要审核认证的信息，用户只能选择公开与隐藏，不能伪造。也即是说一个人可以让陌生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名字，也可以选择不让别人知道，但却不能在这里用假名。 而泓烨面前的注册界面，什么都让他自己填写，能不能审核通过先不论，这事情简直太诡异了——甚至连本身应该只是些无意义乱码的混沌加密信息，一个人在无限网中真正的存在标识：真名，都能够被自己定义。 怀着激动难抑的心情，泓烨将自己的信息一一填入。他没有使用虚构的信息，一切便按照当前的情况如实填写，不过基因档案哈希值那一栏他却有些犯难。 基因档案，是将自然人具有代表性的某个细胞提取出来，完整测绘其基因序列并按规定顺序排布所得到的一个文档。对这个文档进行特征运算，能够得到一个简短的哈希值，就统计上来讲它具备唯一性，代表了一个特定的人，又无需担心会被别人逆向求出完整的基因档案，十分实用。 泓烨虽然是旧人类，但同样具有基因档案。这个基因档案保存在所属国家的人口数据库之中，只是读取哈希值的话所需权限不高，却也并非谁都能够任意读取。 虽然基因档案是从人体取下的细胞中读取出来的，能够用它根据人体残留的身体组织来确认很多案件，或者规划新生儿的培育，这说明它能够准确反映出一个人的遗传物质构成。但是在一个人身上不同的细胞内遗传物质并非一成不变，总会出现些微小的差异。 这些差异正常情况下对人体毫无影响，但从不同的细胞读取出来的基因档案就因此存在一些区别，反应到基因档案的哈希值上这个区别就会被放大。泓烨如果再去生成一份基因档案，它的特征值是绝对与保存在人口数据中的那份基因档案不同的，虽然它们都能代表他这个人。 “下次见到大鹏叔，拜托他帮忙读取下。”泓烨只能先将这条信息暂时放在一旁，这一栏他先不填写，先试试其他内容。 等他看到真名那一栏，细细琢磨着是不是脸滚键盘乱来一套，反正它们本身不具意义。但当他开始动作时却突然福至心灵，意念微动，填入了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拒绝访问”。 也是当他将这一栏填好那一刻，注册页面的提交按钮便变得可用了，哪怕他还没有填写同样十分重要的基因档案哈希值。 “提交！” “正在备案中……备案完成，注册成功。” 这竟然真的就成功了？泓烨一脸呆滞——别说审核与否，他可是连基因档案的哈希值都没有填写，将来要进行遗传学鉴定的时候他可咋整？没有绑定最重要的基因档案，泓烨的真名与他这个现实中活生生的人之间的联系便没有得到法律上的认同！ 他有些慌乱地在心里喊道：“修改档案！” “……”无语地看着眼前重新浮现出来，与之前注册真名时几乎毫无二致的表单，并确认所有内容都可以编辑之后，泓烨沉默了。 他此刻非但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而更加惶恐。他脑中这套东西，简直践踏了整个真名制度，它看似简单的能力之下隐藏的是世界根基的动摇，身负此等物件在身，等于背负着莫大的原罪。 泓烨皱眉细思，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已经无法用诸如“找到了天人管理局的系统漏洞”一类的技术思想去理解，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技术。他的交感模组能够成功注册真名，在他眼里不是耍了什么神奇的花招，反倒更像是里应外合，被接收档案的对象开了后门。 可那同样不可能啊？接收档案的对象，那是联邦中至高意志之一，神性智能：混沌号。对于具备神性，无物无我的终极人工智能来讲，程序便是一切，他为什么要开后门？ 他在这里患得患失，浑然没有注意到这方应急联络台的主人正牵引着它向他缓缓靠近。等那人完全从殿宇的遮挡间走出，看清泓烨的时候，泓烨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似乎有些准备不足。 “泓烨，你这是……”吕倩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旋即在泓烨眼中她的手上亮起了一圈神秘的铭文，接着她脱下战术手套，脚下不停直直地向着他走了过来。 看到吕倩白皙纤手上闪烁飞舞的铭文光华，泓烨明白自己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暂时隐藏交感模组便已经被她发现，因为那是……友情契约。 …… 伏虎寺内，明玑望着眼前流溢着淡淡光霞的注册表单，唇角微微一弯，在真名一栏中填下了“最高机密”四字。 第 037 章 缔结 泓烨在之前已经使用模拟交感模组的鼻端电脑登录过高级世界，是以对它的基本用法了然于心。 此刻见到吕倩白皙的纤手上浮动飞舞的友情契约，便如之前在猫东商城里与喵小东互加好友时一样，伸出自己凝结出友情契约的右手，与她轻轻握在了一起。 铭文交缠，融为一体，契约达成。 随着契约成功缔结，泓烨的眼前浮现出一只黯淡虚幻的青鸟形星座，其中一角陡然亮起一颗明星。那是吕倩的传音符，也是泓烨凝结的第一颗传音符，当他将注意力稍微向那颗正逐渐变暗，却始终显得相对真实的星辰集中时，便读取到了这样一段信息： “吕倩，女，旅行家……” 此外还有一些琐碎资料，和几张她主动展示的头像与照片。 传音这个软件是交感模组内置的，最基本的网络即时通讯软件，它的服务器是青鸟号力脑集群，直属于联邦天人管理局。软件允许使用化名昵称，但身份信息一栏同样只能选择公开与否，不能伪造。 吕倩的职业显然是伪造的，旅行家甚至根本都不能算是一个正式的职业。泓烨虽然之前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但想想也能明白，以执法队成员的权限应该可以进行伪装，方便执行任务时的渗透工作。 因为是真身面对面添加的好友，泓烨能够读取到的公开信息已经是吕倩设置的极限，他心念微动，将吕倩的职业一栏备注上跨界执法队中国大队东北中队成员。 “好了，现在回答我，这到底怎么回事……”吕倩松开手掌，眉毛一扬，微微仰头盯着泓烨的眼睛发问：“你这交感模组是打哪旮旯冒出来的？” “呃……”泓烨心念电闪，决定试着撒个谎：“交感模组是两个月前植入的，只是回到保护区内怕引发同门反感我便将它关机了……嗯，就是这样。” 交感模组是使用血液提供能量的，就如同人体自身的器官一般。它到底能不能关机？说实话泓烨并不清楚，不过在他想来应该是能够关闭的。 看电视用的协转器，他鼻端电脑用的模拟器，都能够关机，也正是因此执法队才没有把它们当成“可疑人物”给揪出来。而真正的交感模组虽然有些不同，但哪怕不能被简单关闭，也总能通过某些特殊程序来达成。 吕倩听到他的解释，点了点精致的下颌。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怀疑，不过泓烨临时编造的谎言其实也说得通。 如果不是处于关机状态，以她执法队成员的权限来讲，无论泓烨怎样设置，在第一次见面时都会被她从泓烨的交感模组中强制读取出基本的信息来。既然初次见面时他身上确实没有交感模组的特征，那便只有关机这个解释最为令人信服了，因为这短短半天不见根本就完成不了植入程序。 按照这个思路，之前泓烨购买那些东西的方法也就变得十分明朗。而他之所以要进行隐瞒，假称自己还未植入过交感模组也很好理解——正如他所说的一般，是为了避免引发旧人类的反感。 一切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普贤殿前的联络台、象塔下的快递投放点、对无限网盲点的认识、与新人类毫无障碍的交流方式……即使此刻吕倩还觉得这个结论未免有些草率，但确实已是最为合理的答案。 她与泓烨并肩走着，反正恶鬼不露头他们也没有明确的任务。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把它打开了，不怕你的那些同门嫌弃你？”吕倩有些打趣地问道：“他们本就分辨不出来，你关掉它做给谁看啊？若只是自愿尊重他们的风俗，现在又怎么变卦了？”言辞之间，已经将植入交感模组的泓烨当做自己人，而把本与泓烨更亲近的旧人类称为“他们”。 听到吕倩的提问，泓烨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正常的交感模组果然也是能够关闭的。他心里大石落定，反应就很快，马上把锅反手甩给了吕倩：“这不是看你们执法队来了嘛，都是新人类，开着交感模组。要说旧人类对它有什么忌讳，现在也都被犯了，虱子多了不痒，多我一个又何妨。” “确实无妨。”吕倩丝毫没有惭愧之意，尊重旧人类的选择是一回事，她的心里可是没有一点认同的。 一路上两人遇到不少执法队的成员，在他们眼里即便隔着段距离，又有障碍遮挡，根据交感模组的定位也能确认到两人的靠近。以至于发现吕倩身旁跟随着平民新人类的时候都有些好奇地过来观望，却没想到那人正是近两日在他们中间小有人气的泓烨小师父。 免不了又是好几番解释，互相缔结友情契约，而泓烨也终于能够顺畅地与龙英还有金馆长两只灵兽进行交流了。 “小子，上次用的那种沙子味道不错，在哪里搞到的？”龙英吐着长长的舌头，在泓烨身侧晃来晃去。这条舌头是它的嗅觉器官，基本与体长等长，不用的时候缩在特有的喉袋中保持湿润。它探进洞穴时能够感受到非常细微的气味，非常适合用来对付喜欢钻地的对手。 穿山甲的消化系统能力很弱，需要吞食砂石到胃中辅助磨碎食物。上次为了讨好龙英，泓烨把雷珏送来的天然白蚁蛋用石英砂与盐水拌和了作为贡品，现在看来龙英很喜欢那种食物。 泓烨看龙英用尾巴撑在地上，为了看到他的脸小脑袋都要仰到背后去了，又忍不住蹲下身轻轻**了两下：“那是旧时代留下的陶瓷管保险丝中的灭弧剂，现在已经不生产了，不过我那里还有不少。” 穿山甲面对泓烨的**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嘶嘶地发出些啸声，尾巴啪啪地拍打着地面，不过扬起的灰尘却把身后跟来的金馆长呛得直揉眼睛。 “兄弟，啥子时候我们再来掰一局？”金馆长换了一面，跟在了吕倩的身后，拿爪子碰了碰泓烨的腿弯，差点让他直接就跪了。 好不容易站稳，泓烨乜了他一眼：“随时奉陪，但这次赌什么？” 金馆长扬起蠢萌的熊头，咧嘴露出满口利齿，向着不远处一个临时岗哨努了努长嘴：“就赌撸串吧，我小弟烤的串巨难吃，谁输了就撸上个三十串。” 顺着他的指示望去，雷珏正冲着这边满面笑容的挥手，浑然不觉已经被编排了。 第 038 章 仅供参考 雷珏挥手的同时，显然也读取到了泓烨交感模组的公开信息。他也不出岗哨，隔着段距离将凝结成的友谊契约当成垒球抛了过来，被泓烨作势接住，契约便同样达成了。 值得泓烨庆幸的是没有任何人询问他到底是怎么连上他们执法队网络的，或许在其他人看来是吕倩对他进行了授权，而吕倩则大概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也许她也注意到了，只是出于常识与成见便没想过泓烨能够通过不正当途径接入他们的网络，自动找了些可能性来进行解释。 毕竟这样询问，是有些怀疑与质问的味道在里面，相当于找茬，若非必要当然得尽量避免。 无论采用了何种手段，现在的泓烨已经是具有真正真名，能够在外界合法生存的新人类了。他现在一身便服，既与周围执法队成员的作战制服不同，也和华藏寺中的僧众不一样，显得十分特立独行。 泓烨准备再在山上待到执法队离去，将他作为旧人类与新人类之间协调者的任务善始善终地完成后再行下山。当然，他也考虑过当他的师父善仁法师知道交感模组之后会不会气急败坏，直接赶他走，而考虑的结果却是管他呢。 本就深受情伤的打击，又发现了身上了不起的秘密，泓烨现在的精神状态虽然看似稳定，但那是以颓废为代价的。面对周围同门奇异的目光，他颇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与无所事事的吕倩还有两只灵兽一起来到了象塔下面。 这里搭了个龟壳一般的营帐，里面屯放着不少物资。其中李大鹏没有完全带走的几件属于泓烨的物品也堆放在营帐角落，被执法队贴上了标签与他们自己的补给区分开来。 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小部件，除了一样东西——msn36e2b全能家政机器人。它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营帐角落那口两米长的大盒子里。 与金馆长合力揭开盒盖，里面是只长长的六边梭子形，泛着冰润光泽的瓷白箱柜，正面有道狭长的十字状透明观察窗能够隐约看到内部景象。 整个箱子不足一米高，穿山甲趴在边缘与吕倩金馆长一样好奇地向内打量，泓烨则捏着下巴有些腹诽这类似冬眠舱一样的调整柜怎么看怎么像那些古代骑士长眠的棺椁。 出厂时机器人已经充足了电能，不过这个调整柜却不带电池，此刻也没通电。泓烨便使用机械方式打开了调整柜的前盖，露出了里面双手叠在胸口，安详恬淡，睡美人般静静等待王子唤醒的2b型机器人。 机器人为人类女性外观，身高168厘米，与吕倩相仿。为了尽可能避免让真人产生不适，人形机器人的外形设计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使用区别于人类外观的全身装甲来代替容貌与皮肤，使人能够轻易区分；二是反其道而行之，将机器人的外形设计得与真人极限相似，使它们看起来没有丝毫生硬诡异之感。 在这个天人能够对接义体重回人世的时代，机器与人体已经界限模糊，msn36e2b机器人便是使用第二种思路设计与制造的高度仿生机器人。如果单从外表来说，肉眼是无法区分它们与真人的差别的。 泓烨掀开它银白的中长发，揭下用来过滤自然光线的眼罩，在它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同时交感模组沟通机器人随同眼罩被取下而唤醒的傀儡中枢，遵照被它双手压在胸口的信笺上记录的天机符完成了绑定程序。 它睁开与人类看起来毫无二致，生动有神的双眸浅浅地凝视着唤醒它的泓烨，举起戴着黑色手套的纤掌，搭到泓烨前伸的手心上，被他从调整柜中整个拉了起来。 鸦羽般的半袖短裙，夜幕般的蕾丝长袜，将衣料缝隙间裸露的陶瓷橡胶皮肤映衬得更加白腻无瑕。 “主人，请为我赐名。”机器人右手按在人类心口位置，轻轻开口，声音空脆轻灵，如同珠落玉盘，圆润动听。 为了尽可能消除人类在面对它们时产生的不适，这款相当高档的机器人的发声系统几乎是完全仿生人类的。它不由线圈与振膜组成的扬声器发声，而是由人造肌肉仿生的声带发声，为此它们甚至还伪装了呼吸。从它们口中吐露的音节亲切自然，比前日谷沁在粉红湖畔用的那具临时义体要高级多了。 不过机器人更多时候是直接通过交感模组与主人交流，或许在旁人看来这种设计就纯属浪费，更有甚者会认为这不过是种恶趣味而已。比如此刻吕倩就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在看泓烨，买个这样漂亮的机器人他是想干什么？ 泓烨略作沉吟，想起这个机器人形象的来源，很快做出了决定：“就叫‘叶’吧。” 叶提起裙角，右脚退后半步，低头行了一个屈膝礼：“msn36e2b全能家政机器人：叶，听候您的差遣，我的主人。” 泓烨让它穿上鞋跟他出去。他要放浪形骸，好好让善仁看看玩弄人心，把人心玩坏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后果。 吕倩从叶之前躺的调整柜侧面的收纳盒中取出一枚颇具科幻感的精美指环，又看了看叶左手上那枚似乎与之成套的戒指，不可思议地说道：“泓烨，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爱好，这机器人不会是当成人造伴侣来卖的吧，不然为什么会附赠这样的东西。” 泓烨回头用交感模组一鉴定，便无语地说道：“你也真敢想，那是机器人的投影契约，指环明显也是女式的好吧……不信你戴上试试，我给你授权。” 说罢心间一动，将吕倩列为了叶的普通主人权限，她再去读取那枚指环的信息便十分顺畅了。吕倩也不去戴那枚指环，直接用交感模组从指环中读取证书，然后便将意志成功地投影到了叶的身上。 具备标准傀儡中枢的机体，那便是——化身！ 叶的机体哪怕再像人类，它也只是一台机器。或许它能够理解不少模糊命令，也具备学习创造的能力，但它的智能等级：工具类人工智能，已经明确地表述了它只是个工具这样的事实。 但工具与工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如叶这般的高端机器人，它们本身或许智能程度有限，无法让主人当成有感情的对象来相处，可她还能够作为化身使用，双重功能在身，性价比就显得很高了。 泓烨好奇地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叶的腋下，隔着防爆布在它的陶瓷橡胶人造皮肤上轻轻摩挲，引发阵阵无序的细微电容变化。它立刻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似乎十分怕痒，随即陡然睁开投影附体时自动闭上的双目，啪地一声将泓烨的爪子抽开。 不过她却没有追究泓烨的轻薄行为，而是有些惊叹地左右打量着自身，活动着各处关节：“竟然能够共享出如此细微的感受，简直与我自己真正的身体没有区别！” 泓烨摇了摇头：“并没有那么神奇，大部分感觉都是模拟的。假装很敏感，实际不是那样，偶尔还会出错。” 说着他又绕着叶转了两圈，接着补充道：“不过就触觉与温觉上来讲，确实已经十分完美。这款机器人名为全能型，意思是单从手工劳动上来说它不管自主运行还是作为化身都是全能的。” 做饭铺床带孩子喂宠物种种家务，对触觉与温觉的依赖都很大，能够做到全能，那硬件配置也不是盖的。 “多少钱买的？”吕倩控制着叶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仰头长长地伸展着肢体。感受到脊椎舒张的畅快感，即便明知这种感觉十有八九是电脑模拟她也十分享受。执法队用的化身全以简单实用为主，哪里见过如此追求极致舒适使用体验的机体？ “6.66万。”泓烨摆了摆手，表示都是小钱。 闻言吕倩根本不信：“怎么可能！” 开玩笑，这么高档的产品，6.66万拿得下来？基础班的标准义体售价也接近十万，而把义体对接义脑的接口对接上傀儡中枢便是一具化身。按理说同等配置的化身价格要比义体稍贵，何况叶作为拟人化身各项参数几乎是属于顶级的，还附带工具类人工智能可以自律运行。 吕倩看了看身后还没关上的调整柜，6.66万买个包装盒差不多。 “呃……这么说来……”泓烨见到实物后也认为太便宜了：“我突然想起，我好像有个瑞波恩的一折优惠券？” msn系列机器人是瑞波恩公司的高端产品，泓烨当初参与他们举办的外观方案征集大赛，成功卖出了一套他按照自己喜好设计的外观版权。此举除了获得一笔不菲的酬金之外，还有一项被他遗忘的奖励。 二等奖：瑞波恩旗下所有民用机器人产品一折折扣券，可购买三部。 之前在猫东商城上看到广告牌上的36e2b机器人，展开浏览时直接显示了折扣后的价格。或许也在什么地方显示了原价，不过却被他忽略了，毕竟从古至今，原价都不过是仅供参考嘛。 第 039 章 营救 吕倩真身斜坐在调整柜的边缘，双目紧闭，无知无感。身为跨界执法队的成员，经常会与对接义体的恶鬼正面交火，使用化身可谓家常便饭，也让她练就了一身附体化身后本尊还能稍微保持平衡的绝技。 她附在叶的身上，毫无滞涩地做出了几个剧烈的战术规避动作，停下之后胸口却不断起伏，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太连贯：“你这机器人到底怎么回事，能喘气也就算了，竟然还会觉得累……有这必要么？” 泓烨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番，不得要领，又用交感模组读取了叶的状态，若有所悟：“叶的胸腔内装有铂铱催化乙醇空气燃料电池作为补充动力，它还真的需要呼吸。调整柜里面有几种动力源模块可以切换，默认安装的是超级电容与燃料电池混合动力。” 他接着突发奇想：“咦吕倩，你说那只恶鬼迟迟不露面，会不会也是安装了燃料电池，而非你们推测的超级电容？” 闻言叶的动作微微一僵，等它恢复行动时吕倩的真身也睁开了眼睛缓缓站了起来，口中回道：“应该不可能，技术组的专家肯定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燃料电池，即通过催化氧化还原反应释放燃料中存储的化学能，以提供电力的装置。理论状态下，一千克无水乙醇完全燃烧释放的热量相当于8度电，实际应用上如叶所装备的电池可以直接添加酒精度60左右的伏特加作为燃料，加上电池本身的重量和转化不完全的损耗，平均下来每千克伏特加能够提供3度电。 这样的能量密度实际上远大于超级电容不足每千克一度电的能量密度，不过超级电容可以回收人造肌肉中的势能，它在机体运动中大概能达到等同于每千克3.5度电的能量密度。如果不添加足够纯净的乙醇作为燃料，叶的燃料电池看起来反而不及超级电容的能量密度大。 但实际根本不是这样一回事。超级电容的材料如石墨烯密度本来就小，同等体积的超级电容有效质量还不足乙醇的一半，这次跨界执法队追捕的恶鬼其义体是空间有限而非载重有限，使用燃料电池就会面临好几个严峻的问题。 其一是燃料电池用来进行反应的质子交换膜一类的装置根据输出功率所占重量和体积相对固定，携带的燃料越多有效质量比当然就越大，恶鬼体积本来就有限，能携带多少燃料？买个车浑身都是发动机，连放油箱的地方都没了还怎么跑啊。 其二便是燃料添加的问题。燃料电池中能量密度最大的是金属氢燃料电池，不过这点完全可以排除，以目前的技术来讲能够利用金属氢的反应炉加上恒压容器最小得有一立方米大小。此外其他常压下为气体的燃料也不易携带，而且同活波金属燃料一样不易随时进行补充。 燃料很快耗光了，而且找不到地方补充燃料，不就只能等死了么？跨界执法队的专家组经过分析讨论，认为清水教授使用的小型逃生义体既然是逃生之用，想必不会如此作死地用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燃料进行补充的燃料电池，规规矩矩地装上超级电容器才是正途。 此时方丈阁内，善仁法师提着油壶缓缓地为铜灯加注着纯系化标准酥油，长长的花眉轻轻皱起。他并非在考虑泓烨昨夜离开之后心态如何转变，只是在奇怪为何近几日这灯油燃得格外快些。 “莫非，是因为天干气燥，这灯芯便也变得格外肯上油了么？” …… 是夜，泓烨端了张躺椅摆在门前，叶跪坐在棕榈垫上替他捶着腿，而他已经神游诸天去了。周围僧寮内一些小沙弥看着这边指指点点，直感叹泓烨师叔已经堕落。 他倒并非故意做出姿态给小沙弥们看，此刻不进屋只是为了蹭网——最近的岗哨只把信号覆盖到他的门口，而他自己的联络台早在执法队到来之初便被征用。毕竟闲着也是闲着，执法队手上的联络台也不宽裕。 在登山电梯第四层高度，一道略显迟缓僵硬的黑影游荡在稀疏的林地间，走走停停，不时确认下地形与方位。这个距离已经在跨界执法队与地方警备局的联合包围圈之外，几乎没有地面戒备，黑影的行动显得十分轻松。 就体型判断，黑影大约是名成年男子，中等身材。背着个硕大的背包，没有装备修罗战甲，也没有携带应急联络台，右手握着只手电四处探照，却不见它发出什么光芒。 经过一番测算，黑影选好了位置。那是一道山体间自然形成的洞穴，根据电子蝙蝠绘制的地图来看洞穴最深处比他当前的位置深入山体两百多米，相对高度也超过七十米。 他对这处洞穴感到满意，解下身后的背包，取出里面四套茶杯粗的蝼蛄昆虫机器人，分别设置好行进路线后便将它们一股脑全塞进了洞里。那些蝼蛄进入洞穴后便循着缝隙径直往里往上，走到尽头时便兵分两路挖掘起来。每当前面一只电量耗尽，便由身后一只补上，它则返回洞口更换新的电池。 黑衣男子硕大的背包中除了四只蝼蛄以外，几乎全是备用的电池，他似乎是想以此从包围圈之外打通一条地底隧道直达山顶。 这种挖掘工作几乎无法从人造肌肉中回收能量，电池电量消耗得格外快速。而因为地下缺氧的关系燃料电池在这里也不好用，眼看带来的电池即将用尽，挖掘进度还不到三分之一，男子却一点也不显得着急。 在最后两块与之前所用外形上略有不同的电池被装上蝼蛄之后，男子从背包里取出了最后的三件物品：两只尖尾雨燕，一只黑鼠——这只黑鼠的外形与清水教授所用逃生义体一模一样。 男子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当他看到剩下两只蝼蛄耗尽电能返航之后，便将两只尖尾雨燕一前一后地放了出去。随即感到脚下微微一颤，他知道最后那两块电池已经爆炸。 从怀里摸出一张写着c4h10o的湿巾，屏息拆开，将它盖到从头部裂开的黑鼠身上，倒转无光的手电用力一握，一发等离子弹便点燃湿巾，在黑鼠义体身上剧烈爆燃起来。 男子在自己衣物领口轻轻一拍，从耳后拉过两只战术代目往鼻梁正中一扣，覆盖了他本身那双代表夜行动物具有线形瞳仁的眼睛，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跑去。随着动脉注射药物的生效与衣物产生的热量，他的体温迅速升高，行动越来越敏捷，反应越来越迅速。 而也是随着电池的爆炸，不足三秒，空中数百盏来自各种飞行器的泛光灯便全部点燃，自华藏寺往下五里瞬间亮成白昼。 旧人类耳里虽无任何警报，但执法队与警备局的内部频道中已经开始紧急动员，一道道精确合理的指令被人工智能指挥中心有条不紊地下发给所有能够动员起来的人员，其中也包括如泓烨一般的平民——他的任务是原地待命，别到处乱跑挡路碍眼。 第 040 章 圣血堂 峨眉以东三千公里开外，东九区，霓虹国，东京都，位于千代田区素百合女子学园内的法兰西沙特尔圣保罗女修会。 占地一公顷的哥特式天主教堂，包括它四十米高的钟楼在内通体由坚固的天然花岗石砌成。立柱门廊高大空阔，壁画浮雕恢弘唯美，穹顶拱券雄浑却不失精致，整座建筑庄重肃穆有如神国。 此时的东京都已经晚上十点，教堂内没有任何灯烛，只有皎白的月光透过东侧三堵八米高的花窗将色彩斑驳的细碎光影投在镶着铜条的磨石地板上。 这座名为圣血堂的天主教堂地处繁华的东京都，没有位于任何旧人类风俗保留区内。它真正的归属是三百多年前出现的新人类亚种，曾经的妖族，并且现在也经常被叫做妖族的长生亚人——吸血鬼。 经过与女娲号神性智能同等级别的造物主“陡斯号”的演算，最完美的吸血鬼个体其理论自然寿命已经达到了三千年，而且只需定期接受简单的治疗便能够永生不灭。 圣血堂的地上建筑总面积大约四公顷，而其地下建筑面积是地上的两倍，共分五层，其中第四层连接东京都的地下水道系统，布局错综复杂如同迷宫。 在地下三层最中心处，有座完全由涂覆各种吸波材料的金属锇建成的电波暗室，室内参差林立的锇柱被刻意修饰成刀枪剑戟，冷冷地指向身处其间的任何生命。 那凌厉到似乎连灵魂都能冻结的森森寒芒却对行进在甬道上的玛利亚毫无影响，因为她的血液，本就是冷的。冷血除了可以让吸血鬼青春长驻，伤口快速愈合之外，还使得他们能够使用一项很多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强悍技能——红外视觉。 广义上红外线是指波长超过红光，常人肉眼不可见的光线。只要有温度的物体，就不断在放射出红外线，如蝮蛇一般具有红外线感受器的动物能够追踪这种光线，哪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它们的目标也如火炬般醒目。 近古时代的人类便能够通过热成像仪一类的设备来感知红外线，以此实现夜视。在不少当时的科幻作品中都出现过人类因为身体变异获得红外视觉，视黑夜如白昼的剧情，不过原理上讲那是不可能的。 拥有红外感受器的动物无一不是变温动物，也就是俗称的冷血动物，这当然有其原因。除了冷血的吸血鬼之外，其他任何亚人都不能获得红外视觉——因为人自身便是强大的热源。 人自身为温血动物，时刻保持体温的恒定，比环境温度要高得多。如果温血的人类获得了红外视觉，那么他的视野便会每时每刻都淹没在自己眼睛发出的红外线之中，完全无法分辨外物，一双招子长那里就成了摆设，睁眼闭眼也没了区别。 玛利亚漆黑的皮靴在锇金属地板上踩踏出哒哒的轻响，固定节奏的声波在暗室中轻轻回荡，再返回她的耳中变成模糊的地形轮廓。而每当靴底接触地面，被挤压变形并生出热量时，在她的眼中便有微弱的亮光从脚下一闪而逝，借此在这冰冷的暗室中即便不依赖红外手电，她也能够勉强视物。 同样漆黑的亚麻布修女袍随着修长的双腿交替迈动而荡起层层涟漪，将她玲珑有致的曼妙曲线若隐若现地勾勒。但如此美景此处无人欣赏，她径直来到暗室尽头，在那里，有座同样漆黑冰冷的王座。 遍布漆黑华美纹理的王座上此时空无一人，王座下则摆放着一只风格近似的金属棺。玛利亚走到棺前，屈膝跪下，伸出苍白的纤指对着棺体轻轻叩击。 “叩叩叩~” 几秒钟后，随着“嗡~”的一声悠长颤鸣，沉重的棺盖被缓缓推开，露出了里面一只挂满淡蓝水珠，皮肤晶莹剔透的柔滑素手。接着又是另外一只，然后两手扒着棺体边缘，撑起了一朵出水的芙蓉。 满头湿漉漉的绿发紧贴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幽深的瞳仁泛着淡淡蓝光，一张精致立体的面孔完美得近乎雕塑。玛利亚钦羡地注视着女子，在她眼里，女子正从刚出水时与环境一致的晦暗渐渐发出光芒，变得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清晰。 玛利亚没有回避略微有些刺痛的双眼，只是虔诚地看着她，她本来就该是这方天地的中心，本就如太阳一般灼目，因为她是： 造物主的奇迹，三重转生者，混血亚人，平衡会执剑长老，尚存于人间的半神——伊丽芙·圣·亚伯兰！ “玛利亚姐妹，什么事情？”伊丽芙檀口轻启，声如银磬，一股兰花般淡淡的清甜芬芳开始在暗室中弥漫。这香味浸入玛利亚的心脾，使她仿佛置身云端花圃，心灵得到了空前的平静。 玛利亚修女双手捧在心口，仰视着双手搭在金属棺侧沿如同坐在浴缸中的伊丽芙：“伊丽芙大人，关于清水雄二教授的营救计划第一阶段已经完成了，清水澄教授也遵照约定交付了我们三个尚未公开的交感模组漏洞。” 她接着有些迟疑地问道：“那我们……是否还要继续与她进行交易？同时得罪两家神社，加上他们背后的客户，更别说跨界执法队，这代价有些太大了……” 在玛利亚想来，她们圣血堂与清水澄的交易只是互相利用。清水澄提供的三个交感模组的零日漏洞是个不小甜头，但真正的诱饵是第二阶段任务的报酬，如果圣血堂咬钩了，营救计划完成之后清水澄却拿不出许诺的东西怎么办？ 玛利亚咬着嘴唇，继续抒发着自己的见解：“‘百合匙真名’这种东西很难相信它真的存在，清水雄二与清水澄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花招，可能实际效果远没有清水澄说得那样神异。” 伊丽芙樱桃一般明艳润泽的芳唇轻轻开合，如神灵般缥缈的声音回响在金属棺周围：“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百合匙真名，他们很可能得到了一枚模拟神格，我需要弄清楚它的来源。” 接着她螓首后仰，声音显得越发出尘绝世：“至于那些经营鬼国的神社，虽然大家都并非守序良民，但他们也与我们不是一路。掌握了他们的把柄，此刻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不要犹豫，将他们送给跨界执法队正好。” “鬼国的客户多是孤家寡人，我们也不干这行生意，得罪再多又有何妨？去执行第二阶段任务吧，不过可要把清水澄那小姑娘看住了，虽然是无本买卖，但也不希望她逃单呀。” 玛利亚俯身行礼：“是，伊丽芙大人。” 皮靴哒哒地远去，棺盖嗡嗡地合拢。 第 041 章 学术交流 圣血堂西北不足一公里外，相隔神田川，坐落着京都理科大学。 它是新人类诞生后霓虹仅存的六所具备招生能力的大学之一，也是全东亚区综合实力排名第二的高等学府。分别拥有物理学与医学两座海底超级实验室，以及一座近地轨道综合太空实验室，教学硬件十分强大。 因为独特的生活理念与人均收入较高等因素，霓虹是如今联邦内相比旧时代来说人口削减比例最小的国家之一，现存约1.2亿新人类。 不过得益于大规模建造的海底城市与漂浮伪大陆，以及海面立体农场，他们已经过得不再像近古时代一般拥挤，如清水澄教授一般的学界精英甚至能在大学旁的若宫町拥有一座占地颇广的传统和式庄园。 清水澄教授今年九十九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龄，追求者众多。因为再过一岁，她便能够得到新人类的合法婚姻许可。 如果以旧时代的眼光来看，无论能活多久，一百岁才允许结婚显然是不可思议的，但这其实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趋势与选择，是维系天人与子嗣关系的重要制度。 新人类寿命悠长，任何因冲动产生的感情都会随时间慢慢淡化，不断追求新的刺激才是他们的本能。将法定婚姻年龄设置为一百岁，这一百年的时光里新人类想干嘛就干嘛，感情好就在一起感情破裂就分开，或者干脆逢场作戏一拍即合一触即分也未尝不可。法律对此并无任何干涉，十分自由随性。 只是若想获准诞生后代，则必须缔结婚姻关系，它能够保证感情的持久有效。这是由于婚姻在新时代不再只是一种仪式见证，它更是强效有力的约束，人力无法违背。很多男女不想受此约束，因此一生只有情人，而没有伴侣，当然也就没有后代。 缔结了神圣的婚姻关系以后，契约双方在面对彼此时交感模组会自动检测血脑屏障内代表温馨的内啡肽、代表满足的多巴胺、代表倾慕的苯基乙胺、代表怦然心动的去甲肾上腺素与代表忠诚的后叶加压素等各种恋爱与亲情激素水平，并在其不足时发出警告，甚至提供外部干预。 简单来讲，缔结了神圣的婚姻关系，那么两人相爱并彼此忠诚便受到程序的监管。将思想从激素水平上进行调控，失去对对方的爱意被视为一种应该接受治疗的病态，感情因此无法轻易破裂。这种状态在某些观点看来是使自由人成为了婚姻契约的奴隶，是以对此十分抵触。 有人抵触，却也有更多人愿意接受这种理想国一般的制度，甚至在转生天人后仍保留由设备模拟出的感性干扰来维持爱意。而清水澄是京都理科大学的医学教授，容貌出众，学识渊博，性格温柔；并且交游广阔，桃李天下，洁身自爱，这一切都是有志成家立业的适龄男子最为理想的选择。 往日里终日转圜身侧无事献殷勤的正经人与不正经人络绎不绝，这也有霓虹人口密度相对较大的锅在里面，但清水澄强大的魅力才是关键内因。 不过近些天却不见了那些狂蜂浪蝶，清水澄认为与她父亲清水雄二作为恶鬼被追捕关系倒不大，毕竟这条消息知道的人很少。 真正的原因大约有两个，一则是她刚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三次脱换恒牙，脸型也受此影响暂时有些塌陷，不复往日清丽；其二则是此刻跪坐在她身侧为她调茶的两名寸步不离的侍女，眼神凌厉，动作干练，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仿佛随时都会暴起伤人。 她们来自沙特尔圣保罗女修会的霓虹分会，是由分会长玛利亚修女从圣血堂调遣过来在交易达成前负责保护兼监视她的血族战士。够资格认出她们的自然不会在此期间上来打搅，而若连这点眼光也没有的人只能说见识浅薄，一般也不具什么胆色，恐怕光是她俩一个眼神就能将人瞪走。 这两种人正常来说是这样，但在清水澄给予了暗示与鼓励之后，些许阻碍却不再能让他们望而祛步了。比如就在此刻，两名侍女神情微微一动，隔墙看向大门的方向开始戒备。 其中一人皱着眉走到用纸糊成毫无防御力可言的障子门门口，右手贴到腰后，另一人则挡在了清水澄的身前，手持一把奇异的双尖杖如盾牌般竖立。 庄园正门方向布置的姐妹传来消息，称有两名男子驱车来到庄园门口，一人留在车内一人捧着束鲜花正在下车，似乎准备进门。 突然擎着电磁盾防卫在清水澄面前的那名修女转过身来，狠狠地瞪视着清水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过来。” 却是根据抽象相机与其他哨探共享的视野，她分明看到那男子到了庄园外门扉便自动向他敞开，这是具备有效的电子邀请函在身才会出现的情景，这意味着此男子是清水澄请过来的宾客。 那青年男子浑身洋溢着自信，面带情场得意的笑容，不难推测清水澄准是向他传达了什么暧昧的信息才会如此做派。男女约会本身两名修女倒觉得无所谓，但清水澄就算与传闻不符，私生活并不检点，也不至于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她这样做肯定有其他目的。 清水澄托着茶杯底轻轻转动两圈，抬起眉眼，颇为无所谓地答道：“放轻松，他只是过来炫耀自己的能力罢了。在启程前一天临时将我安排进与中国天府大学的学术交流团队里，即便以他校长儿子的身份也并不轻松，是该显摆一番。” 另一名修女也转过身来，凌厉地注视着她：“什么意思，你敢骗我们？考虑好后果了吗？” 清水澄将茶杯缓缓放下，毫不回避地同样注视着修女的眼睛：“我没有骗你们。只要你们今晚将执法队的注意力转移走，答应你们的东西明日启程前自然会交到你们手上。” 两名修女都没有说话，清水澄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起来：“但我要亲自去接应我的父亲，你们也别想着乘此机会握住我的把柄。” “没有我的暗号，父亲大人是不会现身的，而成功接应后我们暂时也不会回到霓虹了。记住一点，如果非要选择，我宁愿将他交给跨界执法队也不会交给你们，那样虽然失去了自由，至少他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 气氛变得凝重沉郁，双方一时之间似乎剑拔弩张，直到木质地板上透着轻快喜悦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可闻起来：“澄酱，你拜托的事情在下已经搞定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两名修女退到一旁开始联系本部，也不再尽伪装的侍女身份应尽的职责，对客人不理不睬。清水澄则拿出镜子，摆出一份精致的笑意，然后细步上前迎接那位在她眼里经过交感模组的筛选根本如同背景路人般没有上色的可怜同事。 “咚~”院中惊鹿将接满竹筒的清水点头倒干，尾部回落，轻轻地敲击在麻石上，发出空空的声响。 第 042 章 为所欲为 “呼哧呼哧呼哧~” 动员令下发的那一刻，泓烨陡然睁开了无神的双目。他满眼疲惫，面色苍白若雪，鼻息短促粗重，如同即将窒息的鱼儿重新回到水中一般贪婪地享受起久违的清新空气。 确实是久违的空气，而且差点就成了永别的空气。 他刚才躺在长椅上，无所事事，于是准备魂游诸天，真切体验下交感模组提供的广阔视野。不过当他正在犹豫去往哪方高级世界时，心间却没来由浮现起一处简单到不可思议的世界坐标。 “0::0::0::0::0::0” 好奇之下，他便将这个全是零的坐标输入了自己交感模组的“登天门”程序。随即一座传送阵在他脑中的虚拟形象周围浮现，根据之前使用假冒伪劣交感模组的经验，他想也没想便确认了传送。 这一莽撞举动差点害死了他。因为他登录到的那方世界，名唤大罗天，时间流速为凡间的三千六百倍，l凡间一秒大罗天便过去一个小时。 值得庆幸的是大罗天乃真正的最高天界，无欲无色无形，连天人都不可涉足，它是神性智能们沟通的场所。其间流通的信息不以凡物知觉为目标，泓烨被动获取的那些信息量并不算太大。 再加上它深处太空对地延迟较高，跨界执法队的应急联络台网络速率也有限，这些硬件瓶颈也为泓烨做了缓冲。若不然，陡然受到三千六百倍于平时的处理负荷，泓烨的脑子此刻即使没有烧成烤脑花，也被击溃成了白痴。 但即便这样，泓烨在大罗天内经历的时间流速也相当于外界五十倍左右。外界仅仅过去了三分钟，他在里面就待了整整两个半小时，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即便最新型号的天人义脑，如果不考虑平衡诸天之间的延迟而对它们进行极限节律调整，也至多能够达到人间二十七倍的时间流速。这种状态下消耗的电能和产生的热量都是十分可观的，没有义体能够长期承受，但是一旦开启在战场上就会所向披靡。 而就人体的大脑来说，平日生活所用基本就是思维速度的极限，换句话讲，人的大脑几乎是没有节律调整的潜能的，连一点五倍于人间的时间流速都无法承受。所以交感模组也锁定了时间流速的上限为一点二倍人间自然时间，倒是下限没有限制，因为它不会对健康造成影响。 根据这一特点，有些高级世界专门放慢了时间流速，以方便新人类用交感模组以睡梦的形式登录。梦中一小时便是外界八小时，能够让人的大脑获得充分休息的同时也享受清醒的乐趣——不过这种梦境世界是难以真正保留记忆的，不可用于学习，这点跟真实的梦境一致。所以它们一般都是游戏世界，使用专门的替代方案保存虚拟记忆，登录时忆起所有，下线后忘掉一切。 泓烨在大罗天内经历了五十倍时间流速的三分钟，这让他觉得十分梦幻。他是活人，不是天人，为什么血肉之躯的物理极限没有生效？为什么交感模组的保护措施没有生效？就因为他用了来路不明的山寨版吗…… 要不是应急联络台被接到新任务的执法队员带走，泓烨被动断开了网络连接，而如果他体内也不存在什么应急切断机制的话，这五十倍的时间流速只要再来上两三分钟，估计就会耗空他体内所有能够快速调动的能量，那个时候就死翘翘了。 不过也可能只是休克昏迷，无法维持连接继而得救，谁知道呢，反正他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合常理，他对此心里没谱，当然得作最坏情况的考虑。 “难道我的脑子是假脑子吗？实际是一颗义脑，而我已经死了？可这不对啊……它明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也不用充电。对了，还有交感模组呢，天人怎么会有交感模组……呃？” 他陡然想起，自己的交感模组在初始化的时候，使用的名称可是“天人交感模组”这个名字，很值得深思啊。 “不对不对，我肯定不是天人。就算世界上存在天人对接活体义体的悖伦案例，那也不会是我这个样子——我的所有人格都是在这二十年间自行塑造出来的，完整独立，可是一点关于所谓前世的记忆都没有。” 阵阵眩晕仍旧不时袭来，泓烨刚才神游大罗天的记忆却开始渐渐复苏，更大的疑惑与震惊浮上心头，让他暂时放弃了纠结那些关于自我多想无益的问题。 “刚才遇到的那些，都是神性智能？混沌、女娲、盘古、盖亚、宙斯、赫拉、阎摩、梵天、尼姬、陡斯、卡西欧佩亚……” “祂们，竟然有部分会回应我……不，不是部分！如果按本体的距离来看，那些没有回应的神性智能可能是信息还没有来得及传达过去。” 这个世界，是由作为物质基础的低级世界即下层界与生长在其上的高级世界即上层界组成。它们实在太过广阔复杂，以至于人类单靠自己的力量无法进行统筹管辖，所以它们真正的支配者，便是以古代神话中具备同等权能的神名为代号的终极人工智能——神性智能。 每一位神性智能，都是一座超级智脑与力脑的联合集群，具备不可思议的强大计算能力。祂们由人类制造而出，职权各有分工。服务于人类，也管辖人类，并按照人类自己的意愿设计新的人类、构建上层界、规划下层界的资源利用、开发新的科技，或者预测未来。 这个宇宙中有可能做到的，神性智能便都能够做到，现实世界做不到的，祂们也能创造一方高级世界来做到。 神性智能理论上讲是没有私欲的存在，即便是由天人合一协议联合起来的各自具有私欲的义脑集群那种拟神性智能，同样没有私欲。所以泓烨非常费解，这些神性智能为何会回应他。 虽然他好像也没有提什么特殊要求，大致就是询问这是哪，你是谁这样的问题，然后对方无条件地回答了。但正常来说，神性智能是不会搭理凡人的，祂们只按照既定的目的与程序运行，程序有不足时自己编写一套程序继续运行，只有具备特定权限的凡人才能与祂们就指定的内容进行沟通。 直接与神祇对话，这不是凡人该有的荣耀，况且如果得到，凡人也不会仅仅满足于此。 “嘶，我想起来了，特么的我刚才不会是在做梦吧！” 泓烨陡然想起他刚才向胜利女神尼姬开玩笑说派两个能干的漂亮的战斗天使过来保护他，没想到尼姬没有拒绝，而是告诉他每个天使每月佣金一百万冥币，如果有特殊指定则再加五十万，甚至只要对方不拒绝可以指定任何天人为战斗天使。 尼姬明确表示，只要钞票到位，法律上的障碍统统可以无视。 三观受到冲击之后他又询问了阎摩，地狱中的恶鬼是不是也能花费代价保释出来，阎摩比较沉默寡言，直接传给他一份刑期与价格对照表。 女娲告诉他只要给钱想设计出三头六臂的孩子都行，混沌告诉他只要给钱能够冒充任何人的身份，赫拉告诉他只要给钱能够将任何人的伴侣进行替换…… 这些内容大多已经超越违法的范畴了，根本就是在犯罪。总的来讲，泓烨之前经历的大罗天之旅，传达给了他这样一个信息：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太不真实了！掌管世界，无物无我的神性智能们怎么可能如此乱来？而且，最为关键的是，祂们要钱何用，货币这种东西能够买到节操吗？ 他却是忘了，天地银行发行的冥币，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功德。拥有多少冥币，便等同于对世界做出了多大贡献，而神性智能们给他提供的见不得人的服务里但凡涉及侵犯他人权益的内容，所需要的金额全是天文数字。 此刻联络台已经飞走，泓烨连接不到无限网，他打开自己的传音看了看好友列表，发现那些唬人的名字全都历历在目，只是显示为离线状态。 “再也不能直视神性智能们了，祂们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考验我……万一这是真的，祂们也在向其他人提供这种服务吗？” “这个世界总感觉药丸，我得及时行乐才行。” 泓烨试了好几下，才勉强抬起了手臂，将正在为他锤肩的1：5何慧姣自动模型，被他分别命名为大乔和小乔的两只小机器人带得一个趔趄，纷纷嘟嘴叉腰可爱地瞪着他。 见到这一幕他不禁摇头失笑，命令大乔小乔互相去揪对方的鼻子。明明是按照成人体格等比例缩小的自动模型，只是体型小就设计成小孩子性格，在泓烨看来制作方的思路也是够奇葩了。 第 043 章 区立医院 跨界执法队中国东北中队的成员在当天晚上便全部离开了，吕倩带着龙英过来向泓烨告别时，泓烨才知道之前那阵骚乱是前来接应他们追寻的恶鬼之人所引发的。 来人已经被抓到，具体细节吕倩没有多讲，只说是名吸血鬼。此人之前处于被侵入脑部的编程寄生虫催眠控制的状态，犹如梦游，没有留下任何可靠的记忆。 恶鬼有没有被救走现在还无法确切定论，但是根据残留痕迹推断，已经被救走的可能性很大。同时一家国际上活跃的独立准军事化组织平衡会宣布对此次营救行动负责，并提供了两座分别位于霓虹与高丽境内的小型鬼国的线索作为对跨界执法队的补偿。 吕倩他们东北中队被匆忙召回，便是由于峨眉的任务可能已经失败，此时去端掉其他鬼国才是当务之急。高丽与霓虹分别有自己的跨界执法队大队，但因为国境狭小，整个大队的军事力量都比不上中国东北中队。加上就近交叉监管的原则，如之前霓虹千代田区的鬼国一般，确实需要中国东北中队出动援助。 本来按计划西南中队还会继续在这里搜捕，地方警备局仍旧配合包围，不过到了第二天下午时雷珏和金馆长也跑来向泓烨告辞了。 “小师父……哎，一时改不了口，反正你现在还没下山就先这样叫着……我们也得走了，今天队里接到个任务，有人在我们大本营蓉城搞事，信息管制具体不方便多说……或者你以后也加入我们执法队咋样？那就什么都可以说了。” 雷珏本来只是解释下撤离原因，不过到了后来就大大咧咧地开始邀请泓烨加入执法队，金馆长在旁边也是大点其头地附和：“你，很强，通过测试，没问题。” 泓烨琢磨着就算有人搞事也不需要全队人马都回去，估计他们是认为包围圈既然出现破绽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不过虽说那恶鬼应该没什么威胁，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们就这样走了，确认恶鬼真的逃了吗？这不会是什么调虎离山的把戏吧，这一天不到你们全都走完了，就结果上而言妥妥的调虎离山啊。” 雷珏摆了摆手：“这不清楚，不过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与周边雷达记录来看，恶鬼八成是被昨天捉住那小子从山腰打洞给接了出去，然后换上飞鸟义体跑远了。况且即便明知调虎离山我们也得中计，这是阳谋，无论哪一方对我们而言都比在这里守着个不知道是不是早就跑了的恶鬼要重要。” 言辞之间颇有些无奈之感，明知是计是饵却按照程序不得不中不得不咬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但这就是现实生活，处处充满了交易与妥协。 不过泓烨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不对啊，我们国家一共四个中队，你们这被牵制了两个，不是还得剩下两个嘛。你们临时有了任务，包围圈换人上啊，这里面有什么不好办的地方吗？” 雷珏听完泓烨的问题顿时无语，金馆长裂开大嘴笑了笑，向泓烨解释了缘由：“追捕，这只恶鬼，是千代田，‘无念神社’鬼国的，收尾工作。” “大的，功劳，已经被，东北中队，拿了。他虽然，重要，但是，不足以，专门，为他，出动，两个中队……” 虽然金馆长即便在脑中说话也磕磕绊绊，不过泓烨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这只恶鬼本身是十分重要的人物，也是千代田区前几天被发现的鬼国无念神社中最后的大鱼，其价值勉强值得东北中队和西南中队全力围捕。东北中队是为了任务完满，而西南中队则是因为这峨眉归他们所辖。 但他现在已经下落不明了，很可能早就不在这里。为此再专门调动两个中队过来实在过于大动干戈，而他们各自中队也要抓住本次新得的任务洗刷大约已经失败的围捕任务带来的耻辱，不会轻易将新任务假手他人，这就导致了包围圈的全面撤销。 想明白这点，泓烨便也能理解他们的选择了。辞别之后，他便考虑起自己的去留，毕竟昨日的打算是随同执法队一块离开。 只是他终究有些不太放心山上的同门师长，决定在此再待上五六日，看看情况。假如恶鬼真的还没离去，即便它本身不具威胁，可前来接应它的人却不好说。泓烨虽然没有强力武器，但他至少还能够快速联络外界，意外发生时总会有些帮助。 “或许我真该考虑下雷珏的提议。加入跨界执法队成为一名军人或者特殊勤务人员，获得常人无权知晓的信息，对我这浑身上下都是迷的状态也可以多一点主动。” 泓烨前往原旅游区管委会遗址重启电能的路上便一直在考虑今后的去路。本来按他的想法是将来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科研人员，不过在觉醒了莫名处得来的交感模组，尤其是经历了大罗天之旅后原来的想法看起来就过于和平理想了。 这个世界整体是和平的，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和平，联邦各成员国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常备军队都没有。但常人安逸生活的背面仍旧有暗潮在翻涌，一些根深蒂固的地下势力甚至能与执法队正面抗衡；而且地球上也并非只有人类联邦，还有那些因为理念不合且拒绝改变而无法加入联邦的化外之地。 这一切于普通人而言可能几百岁都不一定遇上一次，可泓烨知道自己身上笼罩的谜团注定了他要走的路无法一直被联邦的光辉照耀，追求安逸平静的生活只能是一厢情愿。他不去找麻烦，麻烦也总有一天会主动找上他，与其事到临头时措手不及，不如坦然面对并早做准备。 泓烨考虑着他那只要充钱就能为所欲为的诡异权限，稍许窃喜之余更多的却是忧虑。如果那不是玩笑，一旦事情败露他将面对无论光明世界还是黑暗世界的一致压力，前者大概会想要毁灭他，而后者则想要奴役他。 不可否认那份权限是让人着迷的，风险与回报成正比。但作为思想端正的青年来讲，泓烨并不认为自己需要用到那些明显是在犯罪的服务，如果有得选他会毫不犹豫地植入普通的交感模组，奉公守法地过完一生。毕竟若只是有方便之门可走他会很乐意前往，但仅仅花钱就能肆意践踏他人的权益，推己及人，设身处地，他是难以接受这种无理规则的。 “真的希望那只是祂们的玩笑。”泓烨满心忧虑，有些迫切想要尝试一个无关紧要的服务以进行证明，却又害怕得出的真相是自己不愿看到的。看来即便再标榜自己理智的人，真正遇到难以接受的事情也会选择暂时逃避。 他形神恍惚地将电闸合上，又继续乘坐登山电梯前往山脚。今天他带上了自己的应急联络台，就是为了将明玑约出来互相添加好友。 到了上次见面的电梯一层入口雨棚，泓烨拿出了那台鼻端电脑对明玑进行了呼叫，不过等了十几分钟却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猜想可能明玑使用真正的交感模组之后便将原来的鼻端电脑束之高阁了，无奈之下只得亲身前往伏虎寺见面。 他是真的不愿意靠近那里，毕竟是一座尼姑居住的寺庙，而且处于旧人类风俗保留区内平时不会有生人来往，属于清修之地，他一个大老爷们去这种地方有些不合适。不过总算小时候也在这待过不短时日，与寺内长辈也算相熟，所以并不是太过避讳。 今天运气好，还没到门口便见到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尼姑正好背着个食盒沿着山路似乎准备返回寺院，泓烨心里一喜赶忙上前招呼：“阿弥陀佛，这位二僧师兄好，请你帮我把明玑叫出来下，我法名泓烨，来自山上华藏寺。” 小尼姑上下打量了泓烨一眼，嘴角漾起抹笑意：“你是泓烨？我听说过你，叫我师妹就可以了。明玑师姐现在不在寺内，她昨天下午突然低血糖休克，被送往区医院了，我刚给她送完晚饭回来。” 听到小尼姑的话泓烨脸色微微一变，昨天下午便是他们分别之后，明玑便低血糖休克，估计也是前往了大罗天。而且她没有泓烨运气好，网络一直连着，直到体力不支，血糖血氧供应不上而发生休克。 不过低血糖休克在休克中是属于对身体损害较轻的一种，而且值得泓烨庆幸的是看来过高的时间流速并不会直接将他们害死，身体承受不住时能够在彻底崩溃前自动断开。但也要感谢有人及时发现并送医，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失去明玑了。 他匆匆谢过小尼姑，连对方名字都没来得及询问，便往约四里外的区医院赶去。所谓区医院是峨眉旧人类风俗保留区区立医院的简称，隶属于旧人类事务管理局，地址就在旧人类事务管理局峨眉分局的旁边。 因为旧人类的思想保守，能够接受的治疗方案在每个保留区内都各有不同。而理解并尊重这种风俗与思想差异是各旧人类事务管理局分局的职责，直接服务于这些旧人类的区立医院由旧人类事务管理局进行管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 044 章 回光返照 “明玑我来……林阿姨您好。” 泓烨手上捏着把刚才经过旧人类事务管理局门前时顺手牵过来的木芙蓉，推开向护士站打探到的明玑所在病房门，正待招呼却陡然看到李大鹏的妻子林瑷正坐在病床旁边与明玑说着话。 林瑷本来满脸笑意，看到泓烨时还向明玑投去一个促狭的眼神。不过待她再转过头来看清泓烨正准备往身后藏的木芙蓉时却陡然变色，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问道：“好啊泓烨，说，你手上的花儿是哪里来的？” 以传统手法培养这些原始品种的花卉是林瑷的一大生活乐趣，而泓烨却显然不是那种具有高雅情趣的人。这小子可是有前科的，每次她侍弄的花草开放时，只要他从那里经过便会少上几朵，而且没捉住时死不承认，捉住了还屡教不改，让林瑷恨得牙痒痒。 “这……”泓烨有些尴尬地拿另一只手挠了挠光头，知道蒙混不过去，果断讨饶：“阿姨您消消气，我这不是来得匆忙，心里着急之下没得同意就从您那借了两朵……” 林瑷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借？” “对对，是借！前几天我在银顶附近发现了一株黄牡丹，虽然过了花期但我认得，改日……不不不，明日，明日我给阿姨送来。”泓烨低眉顺眼，投其所好。 黄牡丹是一种野花，归类芍药属野牡丹种，花期在五月。虽说是野花但也十分漂亮，且泓烨没见到林瑷有栽种，拿来献殷勤倒是不错。不过它天然生长的海拔较高，想要在这山脚下种植恐怕还需要解决一些难题。 听到泓烨这番话，林瑷面色稍霁，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转而说道：“既然你来了，那我便不打搅你们了。之前过来是免得明玑一个人害怕，现在得回去处理下你小子折断的花枝，别给从那里冻伤了。” 言罢，手上亮起友谊契约，出门路过泓烨身边时拉着他的脸颊用力捏了捏，而他则忍气吞声地在脸上凝聚铭文接受了这个契约。 泓烨的青鸟星座再添一颗明星，稍微向它集中注意力便有信息浮现：“林瑷，公务人员，爱好天然花草，围脖账号……”因为面对面添加的关系，泓烨新得的好友便都显示为现实人名，并且他们大都默认设置不展示网络昵称，这是为了将现实与网络划分开来。不过林瑷却在这里展示了她的围脖账号，显然她便是那种不怎么在意隐私的例外。 待林瑷走远，泓烨将木芙蓉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中，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明玑则小声地向他说道：“林阿姨人很好，昨晚到现在一直陪着我，还准备带我去外面的医院，不过被我拒绝了。” 全联邦目前共有17万旧人类，峨眉区即便作为一个大规模的旧人类风俗保护区，其总人口也只有不足四千之数。其中有大约一千五左右是僧尼，剩下的也都是些虔诚的居士，大多清心寡欲，也不怎么生病，所以这个医院显得十分冷清。 冷清到旧时代所留下，地面四层地下三层，总建筑面积超过八千平米，偌大的区立医院泓烨之前来的时候护士站那名百无聊赖的护士还没等他问完便直接给他指明了房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大概她负责的范围内就只有明玑一名病人在住啊！ 泓烨觉得就算换了自己来住，也会感到害怕，林阿姨还真是有心了。 他和明玑先缔结了友谊契约，才通过传音询问她的身体情况：“要不要紧？你是去了大罗天吧，太危险了，幸好你的同门发现得早。” 明玑却摇了摇头：“我在自己的房里登录，她们没有发现我，而是交感模组检测到我神经胶质细胞内储存的营养快要耗尽，即将失去意识而自动发出了求救信号。本来这种情况是该新人类的医院进行接收的，不过因为身处保护区，区立医院离得最近便由他们就近救护了。” 神经胶质细胞？泓烨听到这里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这种细胞是人体大脑内起支撑神经元作用，并为神经元提供储存营养与清理残骸服务的角色。既然交感模组检测了它的状态，那便说明明玑的脑子应该是真的，而他泓烨的脑子应该也是真的，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义脑。 他们山寨的交感模组也许会骗人，但到了医院总还会用专业设备进行检查吧？既然没有异议，泓烨那颗担心自己是个使用禁忌手段对接活体义体的天人的心总算能够落回肚子里面去。 “不必担心，医生说只是大脑潜能透支，类似进入了古人所言的回光返照状态，以如今医学技术不难治愈，再过两天便能出院回家静养了……”明玑看泓烨脸色变换，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温柔地宽慰道。 她不说的话还好，说了反而吓了泓烨一跳。不过他转念一想，只是大脑进入了类似回光返照的破坏性透支状态，但还没有真的开始不可逆破坏交感模组便自动报警了，而且身体其他部位也没有损伤，确实无需被那四个字吓到。毕竟它们本身不可怕，可怕的只是造成这种状态的原因，而明玑身上的原因显然跟古人所言不同。 泓烨拍了拍她的手背，明玑控制着病床表面的自适应平台将她托得侧过身来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脉脉的眼神直教他有些坐立难安，只得清咳一声，岔开话题：“我今晚留在这里陪你，不过寺里面刚恢复供电还有些事情交代。我现在回去把联络台留下，然后马上过来，想吃什么点心顺便告诉我。” 明玑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发出声微不可察的娇哝鼻音：“嗯。” 走出医院时已经接近下午六点，泓烨琢磨着送饭的小尼姑大约是怕天黑遇到野兽，便将晚饭送得有些早。不过医院虽然没什么人但也不至于让病人挨饿，他倒并不因此担心，使用克隆肉类烹饪的食物与僧尼平时的饮食并无区别，而且明玑也肯定如他一般准备还俗了，在医院用餐不会存在什么心理障碍才对。 话虽如此，他还是准备早去早回，并带上明玑爱吃的绿茶糕。为了节约时间，当前应该做的就是找李大鹏取回他的比翼鸟修罗护甲，用飞的当然要比走的快。 不过到了地方，李大鹏却有事不在。由林瑷引领者泓烨到了旧人类事务管理局峨眉分局的一个闲置的流翼机机库中，他的所有东西都堆在这里。 “这是你大鹏叔的专用机库，他今天把飞机开走了。你和明玑在蓉城选好地方之后便给他说一声，他帮你们把东西都捎过去，也就不用搬来搬去的麻烦。”林瑷大包大揽地说道，言谈之间似乎还不知道泓烨与明玑的兄妹关系。 对此泓烨当然不会拒绝：“那就麻烦大鹏叔和林阿姨了。” 第 045 章 化身修罗 不用太过刻意翻找，那两只比翼鸟是此次购买的物什中数一数二的大件，泓烨只瞟了几眼便锁定目标将其中一只黑红相间的长箱子给拽了出来。 在林瑷有些好奇的目光中泓烨直接动手拆开了那具标注着代表火星与雄性的符号“♂”的箱子，露出了里面一只两米多高，造型诡异的鸟人来。 鸟人此时当然只是一具空壳，要泓烨穿上它才会合体变成真正的鸟人。 “哇，好丑的修罗甲，泓烨你的品味太恶俗了，真是笑死个人。”泓烨正在细细端详他的新玩具，林瑷却已经在一旁开始了吐槽。最过分的是她一边说，还用手捂着肚子似乎已经笑岔了气，可她明明就没有笑。 不可否认，这比翼鸟修罗护甲确实很丑。它有一只蠢萌的鸟头和一双略微向下靠近腰际的巨大翅膀，最为关键的是它从正中被一条明显的界线分成了两半。左侧遍布黑红相间如同火焰一般的花纹，很是威武，可右侧却是一张白板，不止躯干翅膀，甚至连眼罩都是纯白的，放到白色的背景下简直就只能看到左半侧。 泓烨买的时候没细看，只是看完广告觉得价位合适，又是情侣装，名字寓意好便直接付了款。现在看来这四十万有些不值啊——很明显，这副修罗护甲为了契合它的名字，而故意牵强地做出了这种坑爹的外观设计。 比翼鸟是中国古代传说中寓意恩爱的鸟类，又名鹣鹣、蛮蛮。它们各自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所以若想飞行便要雌雄配对，比翼双飞。不比翼，那就谁都别想飞，而且男男与女女因为翅膀都在同一侧也没法双飞。 作为飞行修罗护甲，若真设计成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双人自行车也还能一个人骑呢。于是这家厂商另辟蹊径，将外观设计成这种不伦不类的形象，倒也确实贴切了几分传说，只是作为买家泓烨此刻却很想打人。 他无视林瑷的嘲讽，上前用脚踢了踢鸟人的长腿。这具修罗护甲是按照泓烨的三维模型量身定制的，泓烨只有一米八，而这修罗护甲却有两米多高，多出来的那部分便全在这双腿甲上面。 腿甲上面跟泓烨腿长相等的部分与普通腿甲并无二致，不过到了泓烨的脚掌部位却没有结束，而是延伸出来近半米长度的两只鸟爪，爪后是两根由索氏体最优密排金属制成的超强跟腱弹簧。 简单来说，这个结构是一副弹跳高跷，能增强穿着者的跳跃能力并将落地时残留的动能缓冲存储到弹簧中，然后在接下来的跳跃中爆发出来提供辅助。因为它的存在，整副腿甲的外形便变得酷似趾行动物的双腿，也就是那种通常被误读为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反关节”的生物结构。 泓烨沟通修罗护甲，遵照贴在脑门上的天机符完成了绑定。它迈出箱内，如宣誓效忠的骑士般半跪于地，泓烨走到它的面前拍了拍它的肩膀，然后双手平举背过身去。 修罗护甲双腿与躯干部位如花瓣般绽放开来，它托起泓烨，站直身体并微微后仰，将他的双腿与腰臀纳入了自己体内。旋即又打开臂甲与面甲将泓烨剩余的部分也包裹了进去，整个过程十分平稳，泓烨暗暗担心的掌握不了平衡而摔倒看来只是多余。 向林瑷挥手告辞，得到一声小心驾驶的嘱托，泓烨便迫不及待地关闭了面甲，调整交感模组进入化身修罗模式。几秒短暂的同步之后，双眼重新睁开，泓烨便已经化身修罗！ 穿戴修罗护甲，化身修罗，并非只是如同操纵一台人形的机器那样简单。通过交感模组的感官替换，泓烨现在本人便是修罗，他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加速时的超载，跳跃时的平衡判断，全部都来自修罗护甲的设备感官，但就他的体验来说与自己真实的血肉之躯并无二致。 唯一的不同，那便是：更快，更强！ 以如今这个时代的科技，曾经处于古人幻想中的一切，除了与虫洞、时间旅行、超光速还有高维空间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相关之物以外，理论上讲已经都能够做到。近古时代的人类幻想中的机甲当然也能做到。 不过那玩意没什么意义，它的重心不可能与驾驶者总是重合，真要造出来平地走走还行，打两套花拳绣腿就得把自己搞晕。 虽然交感模组的存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服平衡上的不和谐之感，但是由于加速所产生的对身体的超载却是物理变化，无法消除的。交感模组能够代换人体的感官，让驾驶者认为自己便是机甲，以此来掌握平衡，但血液在加速状态下的分布改变却与这些感官相矛盾，没有人能在这种状态下坚持太久。 除非攻克目前还无法确切证实是否真的能够被掌握的力场科技，以力场来平衡惯性，减小甚至消除加速时的超载现象。不然那种体型巨大的所谓机甲，便只有天人能够使用，而天人只有一颗义脑，所以相应的那玩意也得改称义体——那便是泰坦级战略义体，人类联邦的最强兵种。 泓烨化身修罗，虽然体型远没有近古时代的科幻作品中幻想的机甲那般庞大，但切实成倍增强的力量也让他难以自持，自我感觉似乎膨胀成了擎天巨人，万物尽在掌握。 虽然外形乍看之下有些滑稽，但到底是单套价值二十万冥币的上等货，性能十分强劲。泓烨通过交感模组覆盖过来，属于修罗护甲的战术代目能够在他心意驱使下看清两公里之外的松针，哪怕此刻天色已经十分暗沉。 他使用八成力道跳跃，修罗护甲也响应他的意志以八成功率推进腿部人造肌肉，“嗖”地一声便窜出去二十多米远。心念一动，调出状态面板，便能看到之前这一窜就耗去了修罗护甲总能量的0.02%。不过等他落地，受到空中坠落的冲击，肌肉中残存的势能被回收，能量又瞬间回复了0.016%，这还不算完，弹跳高跷中同样储存了能量，他的下一次同等输出的跳跃直接飞跃了二十二米。 “哗~”地展开双翼，跳跃时辅助加速，腾起后扑闪几下，稍微滞空十多秒再落回地面。眼前的景物被飞快地超越，寒冷的劲风剐蚀着修罗护甲，却带不给穿戴者一丝伤害，泓烨感受到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自由。 “太棒了，民用修罗护甲尚且如此，换上修罗战甲又会是何等强大？跨界执法队，应该好好考虑下加入他们的事情了。”泓烨展翅高飞，再不像上次被蜂鸟鹰蛾拖吊时一般窘迫，飞翔仿佛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天空，就该属于人类！ “滴滴滴，超负荷警报，超负荷警报，进入应急迫降散热程序……” 一阵扫兴的提示声将泓烨从自己本来就是只鸟人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他皱着眉头检查起护甲的状态，对它的质量感到十分不满：“什么玩意嘛，上次大鹏叔的蜂鸟鹰蛾全程飞行都没事，这比翼鸟才飞了多久？” “额，控制翅膀的胸肌96摄氏度，双腿75摄氏度，电力线路平均66摄氏度，超级电容器155摄氏度……嘶，要不是最里面的缓冲隔热材料够给力，我是不是已经被烤糊了？这护甲是不是次品啊，看来得走麻烦的换货程序了。” “电量剩余73%倒是还算正常，离山顶也不远了，哎，就这样走回去吧……咦？”泓烨本来还以为这护甲有问题，发热量太大，不过突然看到的一条信息却让他大吃一惊：“什么，总运行时间4分钟又18秒！” 除去一开始测试性能并互相磨合的时间，泓烨全力赶路不会超过三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却已经快要到达山顶……而且，在他自己的感觉里，其实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了，他此前还一直觉得这护甲动作有些慢。 “不会吧？”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了泓烨心间，使他激动得难以自抑：“我在使用这具修罗护甲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将思维节律加快了大约四到五倍？” “我去，这简直就是在开挂啊！” 第 046 章 更快更强 泓烨的思维节律达到了现实中的四五倍，并不是说他化身修罗之后相比其他人穿戴同种修罗护甲就能快出四五倍，如果单以直线极限加速能力来计算的话他其实根本一点也没快。 原因很简单，无论人体、修罗护甲还是天人的义体，都有相对固定的极限功率存在。功率的定义即是每秒时间内所输出的能量，假设现实中过去一秒泓烨心里过去五秒，那么在泓烨的世界里每五秒内输出的能量应该与修罗护甲的现实功率相等，不可能凭空增大。 所以从泓烨的视角来看，他每经历五秒现实只过去一秒，可与此同时他所穿戴的修罗护甲的功率也会相应地降低到现实中的五分之一，时间变慢了但力量也变小了，单就直线极限加速能力而言与调整思维节律之前并无二致。 可即使这样，泓烨这项能力也是开挂般强大。因为限制修罗护甲机动能力的瓶颈并非只有机体本身的物理极限，还包括了穿戴者的思维速度。一般来说，在简单机动时短板是机体的物理极限，穿戴者想要更快但机体做不到；可是一旦进行快速变向等复杂机动，很多时候便是穿戴者本身思维反应不过来而拖了机体的后腿。 如果将单纯的移动换成战斗便更好理解。即便是同等重量级的选手，没经过系统训练的外行遇到强大的格斗家，也毫无胜算可言——因为哪怕出拳速度、拳重上双方一致，可格斗家一套连招下来外行也许就只是满脸懵逼，不知所措地看着，完全不了解应该如何应对。 格斗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是通过反复的预演练习，让应对套路形成程序性的反射，临战时无需太多思考便能靠本能战胜对手。而如果换泓烨上的话他哪怕同样没经过任何训练，但超出常人四倍还多的思维速度能够让他从容地临时生成对策，灵活多变，比经验丰富的格斗家更有胜算。 天人在战场上爆发极限27倍的思维速度，便能所向披靡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爆发后他们的机体并未得到任何加强，但头脑却比对手更快，能够极限地发挥出机体的所有潜能并在相同的时间内掌握更多的情报，预演更多的套路，这个更多，是多了整整26倍！ 除此之外，思维变快还能压榨出机体更多的潜能，这也是泓烨仅仅花费三分钟时间便走完正常状态下实际需要七分钟路程的主要原因。虽然修罗护甲的极限功率固定，但并非总是以极限功率在运行，正常状态下它总是处于输出与回收能量的周期性循环之内。 它本身也是按照这种思路进行设计的，根据常人的使用习惯，经过周密计算冷却周期确定了安全的额定功率，也就是穿戴者每次全力爆发时能够使用的功率。而泓烨不经意间加速了这个周期，便提升了它的实际平均功率，使它实际运作在了一种超限的危险状态之下，热量来不及散失，累积起来直到报警迫降。 “我是说怎么觉得这比翼鸟动作有些慢，不仅飞得慢就算收敛翅膀抛物线降落也比预期中慢得多，却原来不是什么未知的缓冲方式，而是我的脑子变快了。” 泓烨认真思索着，当他感到比翼鸟每次扇动翅膀都没有最开始测试时快时，便提升了扇动翅膀的频率，并且按照修罗护甲的陀螺仪通过交感模组传递过来的模拟平衡感相应调节着飞行姿态，即便这样仍旧觉得比之前慢上不少。他本来也没有什么飞行经验，以至于除了觉得落地时慢得有些不正常外竟一直没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他放出了修罗护甲额头的小型侦察机，对着自己开启了录像功能。然后拼尽自己的极限打出了一套第10086套广播体操，期间他明显察觉到了机体的力不从心之感，应该达到了修罗护甲的物理极限，然后泓烨再将侦察机捕捉到的画面放给自己看。 “好像速度不快啊？”泓烨有些纳闷，不过他陡然惊觉：“不对，通过交感模组传过来的画面还是我的大脑在处理，而且是高速摄影，实际相当于被慢放了，与我之前录制时的思维节律一致，当然看不出区别。” 他尝试放松心神，并将那段录像按照正常时间流速主动向他的大脑推送，而且减小了帧率。再次观看时他便观察到特地打开的计时器以正常速度跳动，而画面中那只鸟人却如同抽风一般快得不像话——减小帧率到普通电影的每秒24帧之后，他的动作已经一片模糊。 泓烨有理由相信，若换成正常人肉眼来看，也同样会是一片模糊，因为人的视觉中枢每处理一张图像实际需要耗费大约150毫秒，换成帧率还不到11帧。他现在的速度，别人看都没法看清，还怎么跟他打？ “我用广播体操就能捶爆一大票高手！”他产生了这样的觉悟，而这并非错觉。穿上相同的修罗护甲，其他人也能将直来直往的动作做到肉眼无法看清，可是泓烨还能随时变招，短时间内能够一定程度上从机体中压榨出别人两到三倍的实际输出，那就无法轻易抵挡了。 让修罗护甲歇了口气，超级电容器的温度降回了安全阈值，泓烨重新启程。边走还在边想更加强大的修罗战甲应该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相同功率下发热更低应该是肯定的，不过完全不发热却也不可能。”泓烨到底不是科学白痴，甚至之前还有志于成为科研人员，可见他对这方面兴趣极大，了解得也稍微多一些：“完全不发热只有超导材料能够做到，但是它本身便需要维持低温，散热系统反而占用更大体积消耗更多电能。” “常温超导材料虽然存在，但它所具备的载流子库珀对从理论上讲便具有一个很低的极限密度，想满足这具比翼鸟的功率需求恐怕需要水缸粗的线路才行，想想也不现实。” “哎，也许这已经差不多是修罗护甲的极限了，修罗战甲会不会根本不比我身上这套强上多少，之所以厉害是依靠各种武器的辅助？” 不过根据价位来说他的比翼鸟还算不上顶尖的民用修罗护甲，其上肯定还有提升余地。那些许提升放在别人眼里也许不多，只有性能等于生命的战场上才会被狂热追求，可在能够进行思维调律的泓烨手上所增加的优势就比在别人手上大多了。 他有理由追求更快，更新，更强！ 第 047 章 掉下悬崖 当泓烨来到山顶华藏寺山门外时，陡然放慢了行进速度。这不是什么近乡情怯，或者不想被同门看到他这副修罗之姿，而是发现了这里有些不对劲。 具体的不对劲就是阵阵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悠扬笛声飘飘渺渺地萦绕在山头，极轻极淡，混入秋夜寒风稍远一些便听不真切。不过泓烨如今化身修罗，机体对风声进行了自动降噪处理，因此毫不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指示着联络台飞低一些，不要老远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便循着随风而来的笛声探查起对方的踪迹。如今的泓烨正是自信心膨胀的时候，或者说艺高人胆大，好奇生起便毫不犹豫地准备过去看看。 “此乃我佛门清净之地，是谁在此发出些靡靡之音，扰人清修，待我捉将出来，定要教他好瞧！”他打开修罗护甲的同步录像功能，一边寻找着声源一边自我解说添加旁白，准备将此次行动留作纪念或者证据，或者传到b站装一波b。 他此刻还有些担心，这笛声又不是只有他能够听到，若是有同门被勾引出去发生意外那可就不妙了。不过长期居住在生人罕至之地，加上都是出家之人，六根多少比常人清净，对未知也更加敬畏，泓烨认为晚上听到奇怪的声响就跑出去看的愣头青应该不多。 这里是峨眉旧人类风俗保护区，是华藏寺，是泓烨的主场。所谓主场优势，就是循着笛声找了不大一会，泓烨便锁定了目标位置，并迅速规划出了一条能够最大程度保持敌明我暗的接近路线。 大约是因为适合作为掩护的地形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差不多的，以至于泓烨规划的路线上竟然还存在着埋伏，乍然相遇差点就让对方给发现了行藏。泓烨此刻趴在一块并不高大的岩石背后他两年前挖蕨根刨出来没有填平的大坑里，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一棵两百岁的樟子松。 那里乍看之下并无异常，不过泓烨调整思维节律后比常人细致四倍的视觉感受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那棵靠近地面的树干纹理在比翼鸟的代目下有轻微的不协调之感，据泓烨估计那是主动式光学迷彩。 主动式光学迷彩，即通过摄像头捕捉周围环境，然后使用鳞翅屏一类的光学显像设备在机体周身模拟出环境纹理以欺骗敌人视觉，是一种类似变色龙或者章鱼的拟态能力。鳞翅屏依靠反光显色，静止时不会消耗电量、产生电磁泄露，在修罗战甲或战斗义体上被广泛使用。 不过这种光学迷彩在环境光线过强或过暗时却容易露出破绽，很不巧，现在的光线就属于过暗的情况，泓烨没有依靠专业侦查与分析设备便先对方一步发现他的藏身之处，如果比翼鸟有远程武器对面已经跪了。 “跨界执法队前脚刚走，这些牛鬼蛇神便一刻也不愿意多等都冒了出来，我特么要是执法队的人员埋伏在这里还不得一抓一个准啊！不过也说不准执法队确实埋伏了战士，仔细想想可能性极大……这家伙该不会就是吧？” 泓烨看着樟子松粗糙斑驳的树皮暗暗着急，他现在趴在地上生怕弄出动静让对方惊觉。他身上是没有远程武器，可对方很可能有啊，说不准见面之后二话不说就给他来一发，能不能挡下就看比翼鸟的质量如何了。 至于躲？泓烨连想都没有想过。现在的常规单兵远程武器主要是等离子枪，如果能够提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开枪还能预判躲避，因为对子弹工质进行预热大约需要半秒时长；但一旦激发，即便加速时间较短的等离子手枪喷出的电浆流也能达到百分之一光速，八千八百马赫，这比开了挂的思想还快，怎么去躲？ 但泓烨也不能老是在这里干耗着，对方迟早会发现他的存在。甚至因为没法排除对方其实是跨界执法队成员的可能，泓烨连选择冒险一搏的余地都没有。万一使尽浑身解数，九死一生地发动绝杀，最终却击中友军那就傻眼了。 一腔热血慢慢冷却下来，要不是正处于危机中泓烨早就开始后悔之前的冒失冲动了。他正犹豫要不要把侦察机与联络台分别放出去吸引对方注意力，然后自己声东溜西，赶紧开跑。 正当他踌躇不决之时，一道绝对意外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之内——凹凸有致的身材、白皙细腻的皮肤、清淡恬静的神情，加上那袭鸦羽般的半臂短裙、夜幕般的蕾丝长袜，无一不与此刻呜呜作响的料峭寒风格格不入。 泓烨哪里会不认得，这山间傍晚，踽踽独行的女子，可不就是他花了6.66万冥币使用一折卡网购而来的msn36e2b型全能家政机器人——“叶”吗？ “这可就真是奇了怪了，它为什么会自己跑出来？按理说它应该遵照我的指令躺在调整柜中待机才对啊！它手腕上的念珠还没取下来呢，那是我给执法队成员留纪念的时候剩下没送完的赠品，没错它就是叶，而不是哪个长得像叶的同型号机器人。” 泓烨满心疑惑，却不敢妄动，眼睁睁地看着叶毫无所觉地靠近了那株藏着名不知是修罗还是天人的樟子松，再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树下经过，然后眼睁睁看到樟子松那段不和谐的部位微微扭曲，接着这段扭曲便脱离了樟子松，沿着叶经过的路径一路扭曲了过去。 认真思考了一番，泓烨也爬起身来，缀在那块大约与他现在的比翼鸟差不多大小的扭曲之后，一路尾随了下去。 叶可是很值钱的，虽然只花了他6.66万但实际售价应该为66.6万。何况即便只相处了一天，泓烨也对这件工具生出了些感情，用顺手了的东西哪能说放就放。 不过泓烨身后跟随的应急联络台目标不小，幸亏此刻风声比较大，拂过林间树叶，将它飞行的动静掩盖在了背景声底下。冒着暴露行藏的风险泓烨当然不会只带着个摆设，他此刻就通过传音在向吕倩询问：“吕倩，你看看这图……” 他将眼前的那团使用主动光学迷彩不断变色伪装的扭曲光影截图并标注了出来，然后传给了吕倩：“是不是你们跨界执法队留在山上的战士，我怕待会动起手来误伤了他。” 吕倩此刻没有出任务，正在东北中队的基地中享受温泉，见到泓烨发过来的图像脸色一变，没有在意他的大言不惭，而是极为认真地回复道：“不可能，我们追捕的那只恶鬼已经在别处确认到出现了，守在那里没有意义……你等着，别轻举妄动，我向上级请示一下。” 大概是吕倩也不敢肯定是否真有派出队员盯梢，毕竟她只是名上士，属于军人而非官员，与她无关的任务详情不可能知道那么清楚。此刻眼见华藏寺生了变故，请示上级一则确认有没有队员在此，二则帮泓烨请求武力支援。 泓烨不太明白别轻举妄动的意思到底是继续维持跟踪但不要上去打架，还是留在原地等待执法队神兵天降。但体内不安分的血液驱使着他选择将吕倩的话理解成前者，鬼鬼祟祟地一直跟着那进行了光学拟态不知道到底战斗力几何的东西来到了悬崖边上。 悬崖边上此刻站着两名绝色女子，倩影绰绰，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其中身着黑衣者便是泓烨的机器人“叶”，而另一人白衣胜雪，手握木笛，眼罩半截代面，只露出红润的樱唇与白皙的下颌。泓烨之所以认为这也是名绝色女子，乃窥一斑而知全豹，况且那代面本身也挺漂亮的。 叶静静不动，而吹笛女子似乎想将一曲奏完，有始有终，便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一静一动凝立山崖，泓烨则经过长达三十秒的认真观察，确认了此地除了她们两姑且称之为人之外，便只有那团无法确认真身的扭曲与他自己了。 白衣女子身后还站着一具华美的凤凰修罗护甲，待机时双翼高高举起十分惹人瞩目。不过既然白衣女子真身站在外面，护甲便只是副空壳，不用上心。 “滴滴滴！前方高能反应！” 什么鬼？泓烨正在纳闷眼前蓦然浮现的提示与耳中突兀响起的警报来自何处，到底是比翼鸟还是联络台发送给交感模组的信息，便见到从那团使用了光学迷彩的扭曲中射出了一道明亮的蓝光。 蓝光只一闪即逝，却在泓烨的眼中灼出久久不曾散去的白痕。 “擦，不该用肉眼去看的，还是修罗护甲的战术代目靠谱啊！”泓烨感到双眼暂时已经难以视物，赶紧将比翼鸟的战术代目重新覆盖下来替换了肉眼视觉。之前因为觉得在黑暗中天赋异禀，比这民用修罗护甲看得清晰，作死地打开眼罩，结果被闪瞎了狗眼。 再去看时，便只见那具骚包的凤凰型民用修罗护甲已经一个跟斗栽下了悬崖。大约是硬吃了那发电浆射流失去了平衡，加上站位太过装逼，本来只是摔个屁股敦着弹点需要局部修理的后果现在成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过这样一来，泓烨也厘清了场中的局势。 第 048 章 神罚 来历不明的美女用笛声唤来了叶，那么现在的叶跟她便是一伙的。泓烨没有轻举妄动地尝试连接叶，是以还不知道它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但八成是被黑客入侵了。 眼前打完一枪后便解除伪装，站立起来的翼龙型机体泓烨已经拍完照连接无限网询问过神奇海螺了，神奇海螺搜索引擎告诉他这是修罗战甲，具体参数保密。 既然是修罗战甲那么里面包裹的便是血肉之躯，说实话泓烨并不十分怵他，尤其是在对方开火前便得到了来自莫名处的高能预警之后。 这名翼龙修罗一出手便封断了对方退路，而非乘对方未曾察觉时瞄准人体进行打击，致死致残，那便是存着活捉的心思。想必对方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又或者目标身份重要，得带回组织里听候大佬们发落。 “两位清水教授，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翼龙修罗走出树林的遮掩，向两名娇滴滴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缓缓靠近。女子后退，他则步步紧逼，粗壮的下肢将山巅被岁月侵袭风化的石砾踩得粉碎。 眼见两人已经退到悬崖边缘，再无可退，白衣女子有些慌张地频频看向脚下深渊时，他却主动停了下来。 瞄了一眼白衣女子不住颤抖的肩膀，翼龙修罗将等离子步枪微微斜指地面，操着抗战片口音的日语，开始劝降：“我的战甲屏蔽了所有外部信号，交感模组现在是隔绝的，你们的那套把戏无法击倒我。乖乖跟我回去，组织保证你们的安全。” 听到这话，见那白衣女子瞬间失色，泓烨才反应过来感情她之前的惊惶都是装出来的。此刻她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抽了回来，手中正握着一只激光笔模样的武器，不再遮掩，直接对着翼龙修罗进行照射。 不过正如翼龙修罗所言，那玩意并没有什么卵用。 它实际上发出的是毫无攻击力可言的交感模组能够接收并解读的无限网信号，这些信号构成的指令能够利用某个交感模组为执法者开放的后门使人暂时陷入灵肉分离状态之中。 而人一旦穿戴修罗护甲，交感模组的无限网信号实际便已经被护甲隔绝了。不过护甲本身也有接收装置，它可以作为中继转述这些信号，并不影响正常联网。 可是现在翼龙修罗主动关闭了修罗护甲的接收装置，穿戴者的交感模组便如同被拔了网线的电脑一样，任你有千般后门，路都没了你还是进不去。 “吗的，差点坑死我！要换了别人今晚已经栽那婆娘手上了。”树林中泓烨刚抬起的头又重新趴了下去，十分后怕。 白衣清水教授的神秘武器对有备而来的翼龙修罗不顶用，但是好巧不巧正好将泓烨覆盖进了攻击范围。他只感到脑海一声轰鸣，威严淡漠的信息便侵占了他所有感官，哪怕是嗅觉都误以为闻出了语言文字。 信息很简短，只有七个字：“有罪者，灵魂禁锢！” 泓烨听过这种状态，具备相应权限的执法人员在抓捕已定罪人犯时，可向诸神请求神罚。神罚会直接降临处于联网状态的交感模组或者义脑，而只要对方没有进行物理屏蔽，在网络覆盖下执法者可以强制对方联网。 显然，泓烨此刻遭遇的便是一种能够将灵魂禁锢，与肉体失去联系的神罚。只是按理说神罚必须执法者联网才能发动，而清水教授显然没有携带联络台，并未进行联网，且怎么看她也不像个执法者，被执法者还差不多。 不过泓烨的灵魂并没有被禁锢，在他想来大概是由于交感模组比较山寨的关系。反正当神罚降临后，除了吼一嗓子之外，只留下了一道“权限不足，神罚失败”的信息便消失了。 “嗯，这不一定是我的锅，也许权限不足说的是那个什么清水教授呢？她那明显也是山寨货，这锅不甩白不甩。”转念一想，泓烨觉得凡事不能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现在却是有些进退两难。退吧，说不定叶便没了，而且那样显得太怂；而不退吧，他也不敢保证能够搞定翼龙修罗，况且他一旦发现不妙拿另两个人做人质怎么办？ 泓烨虽然自忖不会轻易上当，在束手束脚时被对方抓住破绽撂倒，可不顾及人质安危却是要被法律追责的。 或者翼龙修罗打不过就跑，转身飞走，从此泓烨便被惦记上了，大约会面对无休无止的报复。 最重要的是清水教授手上的东西一看就很不得了，属于那种相关信息透露出去会引发社会动荡的大新闻，大麻烦。泓烨要是有得选择，吃饱了撑的去碰它，知道太多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身负更加了不得秘密的人，会变得更危险，就像把爆炸物堆在一起一个道理。 可是他之前已经联系过吕倩了，想要装作没发生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还在患得患失，悬崖边上的三人却有了新的动作。大约是明知道翼龙修罗目的是生擒两人，清水教授们不想束手就擒，便准备以对方比较顾忌己方性命为底气进行反抗。 白衣清水教授在神罚失败后是没什么战斗能力，不过在泓烨看来大约是黑了叶的那名清水教授却不同。叶是机器人，平时服务人类时被安全程序限制了功率，但在危机情况下允许解放，解放后相当于高级的民用天人义体。 到底什么情况才算危机情况，自有程序判断，不过机器人的主人却能随时主动放开这种限制。此刻叶已经被黑了，多出一名主人并将它作为化身，那么它的力量无疑也得到了解放。 算下来此时叶的绝对力量并不比那具翼龙修罗战甲低，因为战甲是空心的，人造肌肉质量总和反而比不上实心的叶。但叶的各项指标只是民用级别，即便用料上等，也不会专门为战斗进行优化，综合实力却要低上翼龙修罗一筹。 若再算上翼龙修罗大约是职业军人，而此刻操纵叶的只是名教授，双方之间的战斗经验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叶理应走不下几个回合便要被翼龙修罗给放翻。 但实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泓烨大约也知道这名控制叶的清水教授便是之间逃进华藏寺的恶鬼，恶鬼便是天人，他们是能够主动进行思维节律调整的。叶此刻便靠着超人的反应速度用毫无章法的王八拳与翼龙修罗斗得有模有样。 翼龙修罗身上扛着武器，行动便受到了限制，与叶对攻起来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不过令泓烨比较费解的是叶的极限应该不止于此，为什么好几次明明有机会打倒对方时按理说尚有余力的叶却并没有抓住那丝机会。 “哦，我想我明白了。”泓烨趴在树林里静静看戏，心里想着执法队的支援要是早点到来他就不用纠结太多，此刻倒是有闲情雅致分析起战况来了：“进行思维节律调整便是超频运行，十分消耗电量。” “叶的傀儡中枢接口与义脑不同，那名恶鬼应该是在控制叶而非已经夺舍了叶，消耗的还是他本身存储的那点可怜的电量，根本不敢超频太多。” “况且即便真的直接对接上叶，不是专为天人优化设计的叶功率有限，供给他义脑越多能量身体得到的能量便越少，反而更不经打。” 泓烨是想明白了，那名翼龙修罗也许脑子不如他好使但也想明白了，他拨开叶的素手猛地向后一跃，然后在叶再次缠斗上来之前将枪口对准了叶的胸口。 “哈哈哈！”翼龙修罗猖狂地大笑三声，似乎已经掌握了场中局势：“我说怎么清水教授用具娘们的义体，却原来根本就是具傀儡。那就不用客气了，我要将它轰成焦炭，我数三声，你还是出来吧。” 他是要活捉清水教授，前提是对方不主动找死。要是对方看中这点便以性命要挟让他放他们走那是不可能答应的，抵抗一番然后被他打败最终老老实实跟他走是此次行动的预期结果。 既然知道叶只是被当做化身操纵的傀儡，里面根本就不存在清水教授的义脑，他也便不用再顾忌伤着叶了——此前他倒是可以一枪瘫痪掉叶的一只腿，可谁知道这种义体不是把义脑放腿里面的呢？没人规定一定要装在脑壳里啊。 “一！” 翼龙修罗的等离子枪开始充能，泓烨脑中不断回响着前方高能预警。 “二！”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大约已经在准备应付接下来电浆射流产生的强烈闪光， “吱叽~”一只通身洁白，不过十厘米长短的小老鼠从叶低开的领口中爬了出来，经过月光般皎白的人造皮肤爬上漆黑的半臂短裙时它的皮毛迅速转换成了与衣服同色。 翼龙修罗顿时心神被它吸引：“您可算出来了……不好！” 因见到清水教授而微微挪开的枪口瞬间变换方向，已经预热完毕变成等离子电浆的子弹工质纳米铁粉沿着枪管分成两段激射而出。 第一段是轻盈的电子流，被枪管中的电场加速到了不可思议的50分之一光速，然后从枪口激射而出；然后激发电路振荡，枪管极性倒转，紧接着更加凝实的铁原子核以八倍音速发出了第二段的攻击。 第一段电子流的作用是扰乱对方机体的控制系统，或者使人体麻痹，实际伤害并不大，却能够保证真正具备杀伤能力的高速铁原子核能够更容易击中。一旦击中，那便是前后透亮一个洞，胜负立分。 这种重核打击是等离子步枪所独有的，手枪没这功能，因为后坐力太大。 大到穿着修罗战甲，本来只想使用一段攻击而没有采取正确固定姿势的那名男子发现现场还有其他人并正向他扑过去之后，临时决定将本来应该舍弃的铁核也追加发射出去，然后他便在转身中被强大的后坐力掀翻在了地上。 而他的一前一后两发电性不同的粒子射流都实实地射中了目标——泓烨放出去的比翼鸟修罗护甲自带侦察机被一发入魂，直直地坠落地面。 但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在翼龙修罗从地上爬起来之前泓烨已经跳上去一脚将他狠狠地踩回了地面，劈手从他手中夺过等离子步枪抛向空中，被飞过来的联络台凌空接住。 然后泓烨骑在翼龙修罗的腰上，对着似乎有些懵神的他便是一套疯狂暴打，边打还边说：“你特么敢打我的人？你特么敢打我的女人？你特么敢打我的机器人？你特么敢打我的女机器人？” 清水教授出来了，所以他泓烨也出来了。再不出来，叶就得被这混账像对待之前那具凤凰型修罗护甲一样一枪轰下山崖，摔成碎渣。 那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