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驾崩》 第一章血染冰台万窟头 御国 农历十一月冬,天气格外的冷,冷的人格外刺骨。 位于皇城中央的皇宫,沐浴在阳光下,好像太阳把光芒全给了它,整个皇宫看起来金光灿灿,格外夺目。 而此时,皇宫的御书房里却上演着这样的一场戏。 头戴九旒冠冕的中年男子正是御国的皇帝——圣嘉帝。 “来人哪,把圣旨拿下去宣读。”圣嘉帝一挥手扔下一道圣旨。 太监赶紧伸手接过,诚惶诚恐,对上位的皇帝充满恐惧。 因为,皇帝已经下了数九道圣旨了,这是第十道。 邢台 “斩!” 随着声音落幕,布衣大汉操起大刀往上吐了口口水,刀刃上升起一缕白气。 还没能等刀落,天空中就下起鹅毛大雪,纷纷洒洒飘落。 邢台上跪着五个人,身穿单薄的囚衣,却一点都不显得抽抽缩缩,却如铮铮铁骨般傲然,双手在身后被束缚着,头发散落凌乱,还扎着几根稻草,鼻间上脸上囚衣上有干涸的血迹还有黑色的污渍。 鹅毛大雪飘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很快就化成水,中间的一个人舔了舔嘴角的雪水,笑了,笑的凄凉。 “臣安国忠一辈子都对的起这个名这个姓,尽忠一生,却想不到……”声音到后面有些颤抖。 众人听的闻之落泪。 “还等什么。” 大汉回过神一一斩杀,听着那些惨叫声,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很快就结冰,他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圣嘉二十六年,结束了战争,天下一片太平,圣嘉帝听信钦原谗言,认为那些将军拥兵自重会造反,随即想要废除那些大将。 百官进言,圣嘉帝甚至下旨诛杀他们,认为都是那些将军蛊惑人心。 御国中留在皇城中的将军不光被夺了军权,甚至被斩杀殆尽,有的更是被诛了九族,阖府上下一片血海汪洋。 史称‘十旨无将’。 圣嘉帝此举引起民愤,他这才感到害怕,听百官进言诛杀了钦原,而这时镇远大将军奉命回皇城了,躲过了诛杀。 圣嘉帝为弥补过错,赏赐了占地面积最大的前身是王府的府宅给了镇远大将军一家。 …… 一段康庄大路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着。 “父亲,还有多久才能到皇城?”从青顶双辕马车中冒出个小脑袋。 “快了。”还在盛年的父亲苦涩的道。 他这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当今皇上是如何如何的残暴,那些人一听到他是将军立马露出怜悯的神色。 他怒,他堂堂守卫御国国土的大将军居然连被人提起就露出那种神色,耻辱,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父亲……”青帘掀起露出张清丽的面容,很是担忧的看着那中年男子。 “雾儿,父亲没事,大不了进入皇城后把兵权交了,我们卸甲归田。”中年男子安慰那懂事的女儿。 “嗯。”景雾淡淡一笑。 “雾儿,你快进去,你身体不好,外面冷。” 景父景睿关心的话语让景雾心中一暖,乖乖的放下青帘。 “姐姐,给,这是热茶,我刚在暖炉里倒的,喝了就不冷了。”七岁的景奕乖巧的一塌糊涂,清朗的声音字字如玉盘落珠。 “嗯,奕儿真乖。”景雾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嘉奖。 景奕羞涩的笑了。 车队进了皇城,门口早早有人接到消息迎接。 景父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要他们现在就交出兵符? 为首的一个文官上前,满脸笑意,拱手道:“恭喜景将军了,皇上让我等早早等侯在此,终于等到了。” 那人心中也是有怒意的,论谁一大清早守在门口等人,还是大冬天,谁都不愿意。 “这是……”景父还是比较理智,看这样子不像是要兵符的。 那人一见他不明白就给他解释:“皇上赐给你一座府邸,你安排好家人后进宫谢恩即可。” “来,这是皇上专门为你们准备的轿子和马匹,你在皇城围着转一圈然后回将军府就行了。” 景父见到那顶比他们那马车豪华不知多少倍的轿子,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景兄,皇上的意思就是让你给做个表率,你照做就是。”文官悄言道。 耳边听到他说的话,再结合一路上的传言,景父顿时明白了,也不再多言。 那文官名叫赵文,是个正四品文官。 “来人,把轿子抬过来。”赵文招呼那些抬轿人。 “雾儿,奕儿,你们上轿吧。”景父则去叫他的女儿儿子下来。 “是,父亲。”景雾也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父亲,这轿子好大啊!”景奕从没见过这样的轿子,嘴里发出惊叹。 景父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冷硬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心中感到亏欠。 这一次回皇城,他只带了一队亲兵和女儿儿子回来,至于妻子则留在了边城,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妻子身怀六甲不能长途跋涉,好在那里有人照顾着。 上了那顶豪华的轿子,景雾不由感叹还是这轿子舒服,不枉费花这么大心力。 “姐姐,这轿子好舒服哦。”景奕坐在那软绵而有弹性的座位上还不时动动屁股,拍拍手下的坐垫,很是好奇。 “嗯,等到了地方还有很多东西供你玩。” 景雾小时候还是来过皇城的,所以记得。 “真的吗?”景奕显得很兴奋。 “是真的。”景雾被他那欢快的样子逗笑了。 绣花门帘外,百姓都被那敲锣打鼓的声音吸引,都纷纷聚集过来观看。 “姐姐,好热闹,他们是来欢迎我们的吗?”景奕好奇的透过轿帘缝隙观看。 “嗯。” “姐姐,你快看,父亲骑着马看起来,看起来……”景奕才七岁,有的词还不知道如何形容。 “英姿勃发。”景雾为他补充这个词。 “对,英姿勃发。”景奕点点头表示受教。 绕着皇城转了一圈,百姓们议论纷纷,毕竟景父虽然不在皇城,但百姓也是很爱戴这个大将军的,看皇帝还派人接,有精明的就明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回了皇帝赐给他们的府邸,景父把一切都安排好,就打算进宫面圣。 骑上高头大马奔向皇宫,宫门早有人迎接。 “景将军请。”领路人正是一个太监,虽不是太监总管,但也是皇上身边的。 景睿点头颔首。 穿过长长的宫巷,领略皇宫的奢侈富华,终于到达了圣嘉帝所在的大殿。 圣清殿 此时,圣嘉帝正在批阅堆积成山的奏折,忙的手不停,脑子不停的。 他后悔了,后悔听钦原的话,导致如今的结果,虽钦原已死,但苦果已酿成。 “皇上,景将军在外面等候觐见。”身边的贴身太监林呈附耳过去。 太监总管林呈,自幼在皇帝身边伺候,和圣嘉帝情意深厚,也颇得圣嘉帝重用,他一上位就把林呈提为太监总管。 圣嘉帝正心烦意乱,听到立马开颜道:“还不快请景大将军进来。” 太监林呈立马高声道:“传景将军觐见。”声音尖细,回荡在整个大殿。 殿外,景睿自然听到了,抚平衣袖,踏步进入大殿。 景睿自然没敢抬头,等到离玉阶还有一米距离时停下脚步。 “末将景睿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嘉帝从他刚进殿的时候就一直打量他,看他长身而立,正值盛年,只是他一直低着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爱卿快快免礼。” 景睿听罢抬起头来,圣嘉帝一见,果然是个天生的将军,相貌堂堂,眼眸睿厉,看模样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 “朕为爱卿准备的将军府爱卿以为如何?” 景睿抱拳道:“末将这次来就是为感谢皇上对末将的厚爱,将军府当然好。” 圣嘉帝一看他的态度就满意了,他也听到外面的言论,显然平息了一些,但还不够,想着不如提高他的将位。 想着就试探道:“爱卿这次舟车劳顿,朕想着爱卿在边疆劳苦功高,所以想着不如封爱卿为一品镇国大将军如何?” 景睿身子一震,他没想到圣嘉帝居然会如此说。 一品镇国大将军啊,多么有力的诱惑,可他不敢答应,有道是圣心难测。 回过神来,景睿再次抱拳道:“末将不敢居功,都是将士们的功劳,如果皇上执意封赏,不如封赏那些保卫国土的将士。” 圣嘉帝听后哈哈一笑,没想到这个景睿这么有趣。 “将士当然要封赏,你,朕也要封赏,要不是有将军的统领怎么能打胜仗呢,你同样功不可没。” “谢陛下。”景睿不再推辞,跪下道谢。 圣嘉帝一愣,不由对景睿感到好感,毕竟朝中已经很少见到这么干脆利落的人了。 “等下朕下一道圣旨给你,然后把符印一块给你。” 圣嘉帝大手一挥,一道圣旨已然完成,盖上玉玺,圣旨正式生效。 景睿接过圣旨,跪下谢吾皇圣恩,然后从太监林呈手中接过符印。 “那末将告退。”景睿拿着圣旨和符印拱手。 “跪谢吧!” 景睿对着圣嘉帝三拜九叩就离开了圣清殿。 第二章封将拜官选丫伶 大将军府 哦不,现在已经是镇国大将军府了,门匾还没换下来,因为府宅还没来得及收拾,看起来格外凄凉。 “父亲。”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响起。 景睿一看,原来是他的儿女们,心中感到热泪盈眶,他的儿女竟然因为担心他在门口迎接他。 “雾儿,奕儿。” “父亲。”景雾也是很担心,看到父亲无恙,才彻底放下了心。 “快回府,这外面这么冷,冻着怎么办。”景父板着脸疾言厉色的说道。 虽然语气很严厉,但语句里还是透露出了担心。 景雾笑了笑,拉着弟弟的手和景父一起回了府。 景雾小时候曾在皇城长大,五岁的时候就跟随父母去了边城,对皇城的印象早就忘的差不多了,而景奕就是在边城出生长大的。 “父亲,母亲她什么时候来啊,我想母亲了,想母亲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了。” 景奕稚嫩的话让景父脸色暖了下来,说道:“你母亲生了弟弟妹妹就过来和我们团聚,我们以后都住在皇城了,奕儿开不开心?” “开心,姐姐说皇城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景奕笑眯了眼,眼里对那些东西有着憧憬。 “乖。”景雾摸了摸弟弟的头。 景父看着年芳十五,其实虚岁已经十六的女儿,心中欣慰。 “雾儿,你母亲不在,以后这个将军府就先靠你了。” 景雾点点头,进了皇城也是应该学着管理家宅了,就算现在不学,以后嫁人还是会学的,以前他们人口简单,她也没地方学,而如今就不一样了。 “放心吧父亲,我会好好学的。” “嗯。”景父最心疼这个女儿,而她也从不让他操心。 回了闺房,景雾打量着这个地方,这个屋子还是她亲自挑选的,觉得这里的位置不错,阳光充足。 本来将军府中还是有几个下人的,都是皇上赏赐的,这个景雾不敢动,省的让人逮住把柄。 想了想还是叫他们进来,至少看看他们的人品怎么样。 听到新府的大小姐叫他们,他们也不敢怠慢,立马过去了。 一会功夫,人数就齐了。 “见过大小姐。”齐声道。 景雾坐在一张软凳上,看着下面一排遛的下人,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三女四男。 看模样,也不是那种会偷奸耍滑之人,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些。 “你们叫什么名字?”景雾不想给他们新起名字还是原来的名字为好。 最左边的那个说话了,这个是个女子,看起来眉目清明,一身青衣,和她差不多大。 “回小姐的话,奴婢名叫缨珠。” 接着又一个说话,也是个女子,一身粉衣,只听她道:“奴婢叫芮珠。” 听的景雾诧异,询问道:“你们是姐妹?” 那个青衣女子抬头,回答道:“正是,奴婢是姐姐,芮珠是妹妹。” 景雾观察她们姐妹眼神清正,看着还不错,就打算收她们姐妹做贴身丫鬟。 但她面上不显,看向其他人。 四个男子看到立马一个接一个道:“小的陈四。” “小的马善忠。” “小的赵光。” “小的朱有钱。”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景雾忍不住笑了,他的父母是多想有钱,才给儿子起了这么一个名。 最后还剩了一个,看着那女子,景雾眉头一皱,这女子虽不是什么可恶之人,但这么胆怯,却无法让人喜欢。 干脆景雾问了她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胆胆怯怯就是不肯说,最终景雾都想放弃了,她才说了。 “我……我叫粟灵。” 景雾听后眉往上一挑,神采飞扬,念叨道:“粟灵?” 很好听的名字,但她还自称“我”让她有点不喜,她没听见其他人的称呼吗? 随即不再看她,转向那几人,说道:“接下来,我把你们安排一下,至于想走的我把卖身契给你们。” 听到这话,她明显看到了几个人眼睛亮了亮,但有人还是态度很坚决。 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粟灵居然也留了下来,最终只剩下五个人。 分别是:缨珠、芮珠、粟灵、陈四、赵光。 至于其他几个早就拿着卖身契离开了。 景雾先把陈四和赵光改了姓,以后他们就是家奴了,当然要冠上主人家的姓。 “景四,景光,你们以后就去老爷和少爷院里当差。”景雾想着正好两个,一人一个,等再找到人牙子了再说。 “是。”两个领命就下去了。 景雾看向缨珠和芮珠,看她们举止大方,一看就像是个训练有素的,心中点了点头。 “缨珠和芮珠以后就做我的贴身丫鬟,放心,只要你们不犯错,我是不会惩罚你们的。” “是。”缨珠和芮珠跪下给自己的主子磕了一个头。 景雾也没扶她们起来,这不是下马威,这是一个奴婢应该做的。 最后只留下了一个粟灵,她胆怯的抬头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头发遮了她大半的脸颊,让她有些看不清她长什么样,但身量娇小。 景雾看了她一眼,实在是有些头疼,不知该如何安排她。 “粟灵会厨艺吗?”景雾不伶仃的问起。 “会。”声音小的可怜,要不是她听力好,恐怕她还以为是蚊子在叫。 “那你以后就去厨房帮忙吧。”景雾终于想到打发她的办法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景雾想了想就把缨珠叫到面前。 “小姐。” “缨珠,你去找个名声好点的人牙子过来。” “好的小姐。”缨珠立马答应下来。 …… 等缨珠把人牙子带来时,景雾放下手中的书本,看着一群穿着一新的奴隶,站起身来。 为首的卖家她叫张大娘,也是皇城里有名的牙婆子。 张大娘搓着手看着前面穿着素丽的景雾,一身黛青色,发如寒鸦,神情冷淡,款款走来,似那神仙之人。 “小人张氏,见过小姐。” “嗯,不用多礼。”景雾淡淡的道。 张大娘看景雾只是看着,也不说话,就走上前介绍道:“小姐,我张大娘在皇城名声可是极好的,这选的都是按照一般府邸规格的,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先是自夸一通,然后把选择权交给她,就算以后不满意也没法找她,果然是精明啊。 景雾暗暗点头。 她看着排成一溜的奴隶,剔除了几个看着不怀好意的人,张大娘看着也没出声。 不过,张大娘的确没说错,她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好的,满意的点了点头,拿了银钱给她。 “多谢小姐赏光,以后还望多多合作,这是他们的卖身契。”张大娘拿了钱喜笑开颜。 “嗯,张大娘果然好眼力,好口才。”景雾笑着接过道。 “哪里,不过混口饭吃罢了,当不得什么。”张大娘听了虽心中骄傲,但说话还是谦虚。 景雾笑而不语。 等送张大娘走后,景雾把卖身契放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一群人,也不让他们报名,静静的观察了她们一会儿。 一共有三十多个人,她这次请的丫鬟婆子多些,小厮一共有十五个,她一一安排好那些小厮,看着那些丫鬟婆子,挑选厨艺好的到厨房,剩下的打理杂事,毕竟这新进府,府中还比较荒凉。 至于父亲和弟弟那里,她却是不安排那些丫鬟的,省的生出幺蛾子。 等安排完后,景雾一阵心累,想着不如请一个管家过来,就吩咐缨珠再次去请张大娘过来。 …… 张大娘再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只见她掀开门帘进来,厚实的棉衣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略显丰腴的身子更是圆滚滚的,颇显得富态,嘴中呼出白气,刚进来的时候冻得一哆嗦。 身后跟着一个大约三四十左右的男子,相貌周正,不是偷奸耍滑之辈,微低着头,有些儒雅。 看到景雾就道:“哎呦我的小姐嘞,小人刚走时还希望多和小姐合作,刚才听缨珠姑娘说你想要一个管家,这不,小人把他带来了,你看看怎么样?”张大娘伸手拽过那男子就道。 那男子见了也不慌,拱手道:“小人俞华岩见过小姐。” 景雾暗暗点头,这人礼仪到位,眉目清明,不卑不亢,着实是个人选。 但管家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想着景雾就道:“你曾经做过管家吗?。” 要是他做过的话,她可不敢再要,省的他念旧,给将军府招添麻烦。 俞华岩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不卑不亢道:“小人只做过酒楼掌柜,没有主子。” 景雾满意的点点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将军府的管家了。” 俞华岩想要跪下。 “俞管家,不用多礼。” 俞华岩知道自己得了这位小姐的满意,松了一口气,他识人多,还从未见过一个闺阁小姐居然有这样的风范,果然是将门女。 “大小姐。”俞管家颔首。 景雾转而看向张大娘,示意缨珠拿钱给她,这一个管家的钱可比那些丫鬟婆子多多了,毕竟这可是技术人员。 张大娘早在景雾眼中有着赞赏时就知道这笔生意是板上钉钉了,倒也不意外,接过那沉甸甸的银子更是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多谢小姐。” 第三章雾锁山头山锁雾 等送张大娘再次走后,景雾身子有些乏,吃了饭就早早睡下了。 翌日 天色还是雾蒙蒙的,十步之外看不清人影,看不清远处的房屋,积雪堆积在花丛边,无一丝绿意。 景雾早早醒来坐在窗台前看着外面的景色,窗口镶着琉璃,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色。 听说这座宅院曾经前身是一个王爷的府邸,而那位王爷也特别受宠,府宅修葺的富丽堂皇,也只有皇宫比它好一点。 只是那位王爷不长命,连个子嗣也没有,久而久之就空旷了起来,圣嘉帝本来打算另选一处的,想着这王府空旷着也没用,就便宜了他们。 “小姐,你还是抱个暖炉子暖暖手,你体寒,老爷都交代我们了。”缨珠嗔怪的嘱咐道,经过相处,她大致摸清了这位将军小姐的脾性,看着虽温和,但绝不是个好惹的。 景雾听言接过那暖炉子,暖炉子是铁皮做成的,外面套着一个厚实的锦袋,摸着格外舒适温暖。 窗台前安置了一个小桌子在上面,缨珠麻利的接水煮水倒茶,热气升腾而出,袅袅似仙气,倒是和窗外的雾气颇为相似。 “缨珠,你知我为何叫景雾吗?”景雾没有看着缨珠,只是看着外面的雾,白蒙蒙的。 缨珠手上一顿,接口道:“为何?” 景雾倒是不忙着回答,接过缨珠为她倒的热水,用那张桃花瓣似的唇轻轻吹了吹茶水,水面荡起一丝涟漪,热气有一瞬的破散。 接着才道:“因为我出生时就是在一个这样的天气。” “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 “小姐的名字好听又有意义,不像奴婢的名字,听着就像是一个奴婢的名字。”缨珠倒是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嘴上说两句罢了。 景雾笑了笑,她倒是觉得缨珠和芮珠的名字挺好听的,朗朗上口。 “对了,芮珠呢?”景雾放下茶杯询问道。 “她啊,小姐你别管她,那死丫头就知道在外面玩,现在肯定是在外面清理积雪呢。”缨珠说起这个妹妹也是无奈,但语气不免有宠溺。 景雾笑着说了句:“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让她大冬天的在外面处理积雪这种受冻又受累的活?” 缨珠拿起烧热的壶再次添了一杯热水,头也不抬道:“小姐你不知道,那妮子受不了屋子里的闷气,就去和那群小厮们抢着干活了。” “哈哈……”景雾笑的失态,手捂着嘴,身子直颤。 她没想到那个乖巧的芮珠居然是这么一个好玩的人,不过这两人虽然是两姐妹,但性格一点都不一样,缨珠沉稳能干,芮珠看着乖巧,实则比较自主。 “小姐小心点,别笑岔气了。”缨珠看景雾笑的不能自已,也被她感染有点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省的她一笑更让她停不下来。 最后景雾果然被缨珠说中了,一直打着嗝停不下来。 缨珠只好上前为她拍背,嘴里数落到:“你看吧,奴婢说中了。” 景雾恢复之后,捧着茶小小喝了一口,嘟囔道:“还不是你乌鸦嘴。” 府门外 “祖母,这就是大伯住的地方啊!好气派!”十五岁的少女惊叹的看着门前巨大威武的石狮子,然后看着那两根红柱子,最后看着那紧闭的朱红大门。 那祖母神色泰然的从青顶马车中出来,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一派老夫人的扮态。 无视那少女的问话,吩咐一旁的媳妇道:“去拍大门,让景睿来门口接我。” 那媳妇一听,也不敢推迟,立马诺诺的应了。 几步走上前,那妇人看了一眼富丽的大门,使劲拍打几下,手震的生痛,特别是在冬天,那滋味,不可言喻。 “谁啊?”里面的人听到立马问道。 那妇人一听,更踟躇了,忧忧诺诺道:“我是你们将军的弟妹,他的母亲来了。” 那人一听,愣住了,他刚来将军府,不知道将军还有亲人在皇城,只听说他的妻子留在了边城。 可他也不敢怠慢,要是真的他可就罪过了,想想还是先去问问大小姐再说。 “你们稍等,容小人去通禀大小姐一声。” “大小姐?”那妇人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容氏,你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让他们开门。”那老太太忍不住了终于吼出声。 没见她站在这里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吗,她的脚都冻的发疼,干这么点事都干不好,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没用的东西。 容氏一听那声音立马低下头,嗫嚅道:“婆婆,那小厮说需要禀告他们的大小姐才可以开门。” “你没告诉我是景睿的母亲吗?什么大小姐。”老太太气的发抖,吐沫芯子乱喷。 “真是个棒槌。”最后老太太还不忘补这一句。 容氏听的眼角发红,看了一眼她的丈夫儿子,都不帮她说话,也让她心凉了。 …… 景雾此时和缨珠学习绣花,她发现缨珠可真是个全才,几乎女子会的她都会,而绣技更是堪称一绝。 突闻外面有人通报,景雾让他进来。 “小人见过大小姐。”那人一来就下跪。 “免礼,什么事?”景雾直接问道。 那小厮不敢怠慢,立刻回答道:“小姐,门外来了一群人,他们说他们是将军的母亲和弟妹,小人不敢贸然放他们进来,特来禀告小姐。” “你做的很好。”景雾先是夸了他一番,然后笑容沉寂下来。 “难道是林氏她们?”景雾眼神一冷,浑身散发出怒气。 其余人看到她浑身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息,都既惊既诧。 景雾想到十年前所受到的侮辱,五岁时她已记事,现如今一一浮现在眼前,画面清晰如同昨天。 “你们一家都给我滚,看见你们都跟看苍蝇似的,恶心。”林氏憎恶的看着还在幼年时的她,语气恶毒。 小景雾倔强的看着她,身子站的笔直,小小的个子,却已然拥有风范。 “瞪什么瞪,你父亲死了,你都成孤女了,你还不如现在死了算了。”那恶毒的话语一句一句从那万恶的嘴中吐出。 小景雾抿紧发白的嘴唇,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你胡说,我父亲才不会死,他是大英雄,你是老妖婆。” 小景雾坚定的维护父亲,仍然不屈的站着,破败的衣衫和干净的脸蛋形成鲜明对比。 林氏怒极,冷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个不尊敬祖母的小贱人把她摁在水缸里。” 身后的丫鬟婆子一听立马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景雾抓住,林氏得意一笑。 小景雾此刻感到慌乱,她还没有见到父亲,还没有和父亲说她会写字了,难道她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吗? 她想要挣扎,但凭借她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那几只大手的,只能无力的接受死亡的安排。 两个人一起把她摁在一米多高的水缸里,先是把头摁在里面。 小景雾立马感受到那种水流充斥口鼻的窒息感觉,难受的闭上眼睛,还没能等她喘过气再次被摁在水里,如此反复。 她还能听到林氏在一边的哈哈大笑声,如此刺耳。 她不能死,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不要。 可由不得她,等林氏觉得笑累了,也乏了,就让那丫鬟婆子把她扔在水缸里。 “噗通”一声,幼小的身躯沉入水中,林氏听的畅快,随即领着丫鬟婆子走了。 此时,景雾的母亲宋氏正在寻找景雾。 “雾儿,你在哪里?雾儿……”宋氏焦急的喊着,可心中却是感到不安。 听到噗通的声音,宋氏立马过去查看,看清水缸中是自己的女儿的时候,她差点晕倒,强忍着身体把景雾从水缸中捞了起来。 景雾从水缸中被捞起,吐出了一口水,随即昏迷过去,脸色苍白,看着与死去无疑。 “雾儿。”宋氏不敢去碰触她,失声叫着她的名字。 想到什么,立马起身抱着景雾跑了出去。 跑了一个又一个医馆,她不是被人赶了出来就是说没救了,宋氏不相信,一家一家的跑,看到的人都纷纷摇头。 这一日,陆潇陆神医从这里经过,看到了这一幕,走到她的面前。 宋氏已经把皇城大大小小的医馆全都跑遍了,人人都说没救了,下葬吧,可她就是不肯相信,她认为她的雾儿那样乖巧懂事,一定不舍得丢下她的。 最终她只能绝望的抱着幼女的身体颓然坐在地上。 突然,眼前出现一片阴影,她没心思想其他的,她只知道那道影子遮挡住她看雾儿的视线了,就抬起头。 “你遮挡住我的视线了。” 陆潇一愣,清俊白皙的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似是不敢相信,见过他的人谁不称赞一句好,偏这妇人如此。 不过他也能理解,开口说道:“我能救你的女儿。” 宋氏一听,立马睁大眼睛,把手中一直紧抱着的身体递到他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请公子救救小女,我宋潋容发誓一定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陆潇一挑眉,说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第四章求师拜艺亲父归 宋氏惨然一笑,道:“我把皇城大大小小的医馆已经跑遍了,无人能救我的雾儿,我的雾儿明明没有死,他们那些庸医还让我把雾儿下葬,我看着雾儿的身体渐渐冷下去,心中恨不得……”后面的话没有说,但陆潇还是能猜到。 没想到这妇人竟是把自己当做最后一根生命稻草,陆潇头一次感有到些悲凉。 “交给我吧,等三天过后,我再把她送来。” 宋氏点点头,知道这次她是遇到好人了。 一过三天,陆潇果然把景雾带到她的面前,虽然如今身体较为赢弱,但还是好好活着,这对宋氏来说已经谢天谢地了,紧紧抱着景雾的小身体。 “母亲。”小景雾虚弱的叫了一声,语气里颇为依赖想念。 “雾儿没事了,母亲在。”宋氏想到景雾小小年纪就经历那些,心痛的不得了,恨不得把林氏她们碎尸万段,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 两母女抱在一起,潸然泪下。 良久,小景雾慢慢松开宋氏的怀抱,指着陆潇道:“母亲,这是我的师父,我以后要跟着他学习医术。” 宋氏一听,担忧道:“雾儿,你还那么小,听说学医很苦的……” 宋氏还没说完就被景雾打断,她用稚嫩的话说道:“母亲,雾儿不怕吃苦,古人云,吃的苦上苦,方为人上人,雾儿要做人上人,这样父亲会回来陪母亲陪雾儿。” 听着这般童言童语,宋氏感动的落泪,她用衣袖擦了擦红彤彤的眼角,这几天她提心吊胆,就怕三天后雾儿救不回,因此连睡觉都不安稳。 “宋夫人,我也不要你报答我了,我看着雾儿颇得眼缘,不如就拜我为师,我细心教她医术。” 陆潇此时也觉得好笑,以前都是别人求着拜他为师,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求别人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宋氏犹豫不决,景雾看到了赶紧道:“母亲,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陆神医啊,难道他还信不过吗?” 宋氏是知道陆神医的,没想到他就是陆神医,这简直太令人震惊了,她以为陆神医怎么也得是个老头的,没想到居然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景雾一看她母亲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好笑,她师父一向低调,有时还喜欢搞怪的扮老,以至于旁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 “原来恩公就是陆神医啊,妇人短见,竟不知神医大名。”宋氏竟有些踟躇,对鼎鼎大名的陆神医也只是有所耳闻,但从不知自己竟然会有见到的一天。 听说,陆神医不贪恋世间荣华,就连皇上的账有时也不卖,行踪飘忽不定,她因缘见到他还真是万幸,也是雾儿的福气。 宋氏低头看了乖巧懂事的女儿,赞同的点点头。 “我就知道母亲一定会同意。”小景雾仰着头甜甜的笑道。 陆潇则不意外,说他自负也罢,反正无论如何这个徒弟是一定要收的。 “那景雾我就领走了,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需好好调养一下。”陆潇看宋氏不舍,就解释道。 宋氏搓着手,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知道是自己的错,谁知那老太太竟如此狠心,害的雾儿小小年纪便要受如此磨难。 “那……” 宋氏想要说话,陆潇却猜到她想要说什么,直接道:“放心,等过几天我就把景雾送回来,而我也打算在皇城停留些时日,不用担心见不到景雾。” 听到陆潇如此说,宋氏松了一口气,腿一屈就想要跪下,还是陆潇眼疾手快把她扶了起来。 “谢谢陆神医,你的大恩大德妇人无以为报。”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陆潇也理解她的想法,拉着景雾的手道:“我不是说了吗,不用你报答。” 接着看了眼身边矮小的景雾道:“景雾和我有缘,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说过,我命里有两个弟子,一个我已经找到了,而另一个就是你。” “我?”景雾长大嘴巴似是不敢相信。 陆潇微笑着说:“对,就是你。” 接着,陆潇不再看景雾,而是看着一个方向,像是在看着虚空,嘴中幽幽道:“皇城根,五岁姊,将军女,富贵命。” 景雾不太明白他说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她却是知道她今年实岁五岁,父亲是一个将军。 宋氏却是明白了,她猛的一愣,她家不就在皇城根住着吗,而且雾儿五岁,她爹是个将军,至于富贵命她却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次雾儿差点丢了命。 她一想这雾儿的师祖竟然还是个神算子,她一直以为那些神算都是假的,所以很是排斥,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救了雾儿一命。 “老天保佑!”宋氏双手合十对着天际念叨着。 陆潇笑了笑,对于师父是怎么算出来的他不知道,而他也没兴趣知道,反正对于这个小徒弟,他很是满意,虽然是女子,但毫不娇气。 还记得她醒来的时候,他以为她会害怕的哭泣,谁知她很是平静,就像是一个大人一样,不哭不闹,积极配合着喝药,面不改色。 那些药他清楚,很苦,但她却是很痛快的喝完了,要不是他看到她的脸皱成一团,他还以为她没有味觉。 当时他拿了一个蜜饯给她,她没接过,他却以为她是要他喂她。 “我不吃。”扭过头,躲过那快到嘴边的蜜饯。 陆潇诧异,挑眉问道:“为什么不吃,你不是怕苦吗?” 她这样回答:“我不吃是因为要记住这样的苦,总有一天我会全部还给她。”说到最后一个“她”的时候,他看到女孩眼中划过一丝冰冷。 “睚眦必报。”陆潇把蜜饯吃了,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她。 “睚眦必报总比唯唯诺诺好。”景雾转过头不再看他。 陆潇笑出了声,她明明就是个五岁孩童,却如大人般懂事,不免慨叹:此女与众不同,往后必定成为人上人。 “我做你师父可好?”陆潇问道。 他这样问其实是早有意,他这次来皇城就是再收一弟子,看看有没有有缘的人,师父的那个预言他其实并不在意,他寻的就是个缘分。 “女子也可学医?”景雾只见过医馆里那些大夫都是男子,不知道女子也可以研习医术。 陆潇让景雾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才说道:“我御国自然有女子学医,皇宫里也有着女医官,就是为了方便那些后宫女子。” “哦。”景雾懂了,就是为了男女大防,这个宋氏曾和她说过。 “师父!” 景雾不伶仃的叫声让陆潇一愣,随即笑了,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她。 这是一块半环玉佩,看着像是残缺了一半,奇特的是这块白玉外面雕刻的竟是里面的图案,而玉佩里面隐隐有着一只鸟形图案,也看不清是什么鸟。 “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陆潇解释道。 景雾用那只小手接过玉佩,触手一片温润,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块半环玉佩。 “师父,这里面是不是有一只鸟啊?” 陆潇闻言一动,他没想到她居然能看出玉佩里有图案。 “这里面不是鸟,它是凤凰。”陆潇解释道。 “哦。”景雾并不知道凤凰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代表的含义,以为只是一种鸟的名称罢了。 陆潇见她把玩的开心,离开了一会儿,寻了一根红绳把玉佩穿上系在她脖子上。 景雾想要拿出来,陆潇阻止了她,道:“这玉佩不要轻易拿出来,也不要让别人看见,就算是你母亲也不行,答应为师。” 看陆潇严肃的表情,景雾懵懂的点了点头。 陆潇脸色温和了下来,说道:“这玉佩你师兄也有一个,那残缺的一半就在你师兄身上戴着。” “我还有师兄?”景雾惊奇道。 “嗯,你师兄今年七岁,比你大两岁,只是并不在这里。”陆潇想起那个徒弟就是一阵头疼。 “师父,我想睡了。”景雾喝了药有点打瞌睡,可还是强撑着,现在她终于撑不住了。 陆潇一看,立马扶住她的身子躺好,为她掖好被角,立在床前看了一眼她的睡颜,方才端起药碗离开了。 “吱呀”一声把木门关上,屋内归于平静,只有景雾沉稳的呼吸声一沉一浮。 …… 一过数天,陆潇领着景雾回到她的家中,景雾一路上都是喜滋滋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看的陆潇也跟着高兴起来。 到达了景府,陆潇先是自己下了马车,然后抱着景雾下来。 “雾儿。” 景雾似乎听到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一转头,一张熟悉硬朗的面孔映入眼帘。 “父亲。” 景雾挣扎着从陆潇怀中下来,小跑着扑进了景父的怀中,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小鸟。 景父俊朗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伸出那只粗糙的大手抱住景雾,随后放她下来,父女相见的情景着实让人感动。 “父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雾儿都不知道。”景雾撅着嘴不乐意的说道。 景父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摸着像是削瘦了些,心里升起一抹愧疚。 第五章十年相见入将门 “为父也是刚回来,我们还是回家再说吧,你母亲现在在做饭呢。”景父无视了陆潇,拉着景雾的小手就准备进门。 陆潇摸了摸下巴,他这是长的有多普通,才会让人无视掉,不过他也不在意,他看过太多,所以理解这种情况。 甩了甩衣袖跟着前面的父女俩进了府中。 一路上,景雾充分发挥她小女孩的心性,对着景父叽叽喳喳,景父也是耐心听着,偶尔也回一句。 很快,他们就到了所居住的院落。 棠秋院,这是景府中最荒凉的院子,院子里唯一的景色就是墙角处的那一棵海棠树,此时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海棠花,极为美丽妖娆。 每逢花开时节,景雾总喜欢在海棠树下坐着,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景父景睿是景府的嫡长子,生母早逝,父亲另娶他人为妻,所以他自小生长在继母林氏的捧杀下,可就那他也没长歪。 他成年时娶了宋氏为妻,遭到林氏剧烈反抗,父亲不喜,所以他索性搬到了棠秋院,日子虽过得艰苦,但夫妻感情却很好。 此时,宋氏正在简陋的厨房里做饭,今天是她最开心的日子,离家多日的丈夫回来了,连女儿也回来了,就连做着那些肮脏的活都感到甜蜜,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 饭香不过片刻,就飘满一个小院,虽然做的都是平常菜式,但对于景雾母女来说,这已经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可见她们平时是过得多么清贫。 虽然景家是一个大户人家,但对于早已不被当家主母所喜爱的景睿一家,他们平时是能克扣就克扣,渐渐的就不供应她们粮食。 而宋氏只能靠自己的手艺养活她们母女俩,自从景父上战场后,母女俩生活更是拮据。 景父上战场后屡建奇功,早早就封了个千户,每逢杀敌,他总是跑在最前面,而他的成功也成就了他,真是让人又嫉又妒,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人家的功劳都是用命换来的。 因为他的拼命,让当时的大将军注意到了他,还加以提携,很快他就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将军,他把这一喜讯书信给了宋氏,宋氏捧着信纸是又哭又笑。 在十月初的时候,边疆急报,边疆地区的普拉山突闻噩耗,原来是齐国进军御国时动作太大,引发了普拉山雪崩,这一次,不光有齐国军队损失惨重,御国的将士被埋藏在雪下的英魂不计其数。 听说,那段时间一直有人在统计人数,就连那些将领都消失了许多。 噩耗传到皇城,林氏终于吐出一口郁气,那小兔崽子终于死了,每次听说他立了什么功的时候她都想要把牙根咬碎,她怕有一天他立下大功的时候会记仇,现在不用自己出手,老天爷就把他收了,真是大功一件。 所以她才会对景雾狠下杀手,而宋氏这几天她也没管过她,她以为宋氏现在正为她那死女儿伤心呢,而她也不想触她霉头,晦气。 温馨的小屋里,景雾拉着景父粗糙的大手给他介绍起自己刚认的师父陆潇。 “父亲,这是我师父,我师父对我可好了。”景雾仰着小脑袋笑嘻嘻的看着景父。 景父揉了揉她稀疏的头发,接着看向对面那个一身青袍宛若清风明月的贵公子。 景父拱手道:“陆神医,久仰大名,多谢你救我女儿。”景父刚才无视了他这么久,此刻也不显得尴尬。 陆潇嘴角抽了抽,对于景父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个女儿至上,其他人靠边站的货。 接着,陆潇笑了,脸上表情越发温润,道:“景兄不用客气,这也是我和景雾的缘分,因此我得了个徒弟,也是我之幸。” “那是,我女儿一个可敌十个,你收她可是不亏。”景父说起自己女儿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无论是说话上还是眼里神态里都充满了骄傲。 陆潇再次嘴角一抽,虽然景雾确实比一般人聪明,但人要谦虚,他好歹也是个将军,怎么夸起女儿来这么不要脸。 “景雾确实聪慧。”陆潇打断景父还想要说的话。 这时,宋氏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了,看大家齐聚一堂,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饭菜简陋,还请神医多多担待。”宋氏身穿蓝色布衣,双手抓住身侧的衣裙。 “无妨,粗茶淡饭更能使人尝民间之疾苦。”陆潇一笑化解宋氏的无措。 景父开怀大笑,气氛热烈起来。 一顿饭后,宋氏就下去收拾碗筷,内屋中只留下了景父三人。 “陆神医,以后我就叫你陆兄吧,来喝茶。”景父爽朗一笑,喝茶如喝酒一般一饮而尽。 陆潇嘴角抽了抽,举起左手衣袖掩盖住杯子,右手举着茶盏慢慢轻酌。 等陆潇放下茶盏,景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我也听雾儿她母亲说了,我本来想着把雾儿带到边城定居,可既然陆兄收雾儿为徒,不知陆兄如何想法?” 景父回来时听到宋氏诉说那林氏如何狠毒,心中就恨不得提剑上去把她杀了,还是宋氏阻止了他,和她说了雾儿已经被陆神医所救,他怒火这才平息下来。 想着,反正她们母女在这里也是受尽作磨,还不如把她们带到边城,虽说边城风沙严寒,但总比在这里被人淹死强,可恨她名义上是她继母,如果不是宋氏阻拦,那他就要当个弑母的名声。 陆潇其实在皇城也待不了多久,接下来也不过是四处飘零罢了,而他新收的小徒弟却有父母,他不可能让她小小年纪跟着自己受苦。 想着就道:“景兄,其实小弟也没什么居所,小弟说到底只是个大夫,听闻边疆噩耗,也想去尽一份力,不如我们同去边城。” 景父本来不抱希望,听他这么一说,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心中对他感激。 “那多谢陆兄了。”景父认认真真的拱手道谢。 三天一过,四人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景府,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林氏得知此消息,气了个半死,和景老太爷说后,景老太爷当场就说不认这个儿子,林氏这才宽慰。 …… 景雾想起在边城的日子虽然艰苦,就连水里都掺着风沙,但日子却过得格外甜蜜充足。 不过几年,师父就帮宋氏调理好身体,还生下一子,就是如今的景奕,而景父最喜欢的还是她这个女儿,这让她心里更为感激。 “小姐?”缨珠看景雾脸色尤为难看,不由担忧的叫道。 景雾听到缨珠的声音,从往事中抽离出来,柔和了自己的脸色,才道:“打开门,让她们进来。” 景雾想到林氏从小捧杀她敬爱的父亲,就恼怒非常,虽说父亲并没有变坏,但她还是难以忘怀。 “是。”小厮领命下去了。 他看到小姐本来听到她们时脸色并不好,就知道可能与她们那群人有关,心中对她们也不免轻视几分。 到了门口,打开大门,看着他们冻得直哆嗦的样子,低下头笑了。 林氏本来就不耐,看到他这么长时间才把门打开,心中的怒火更是朝他发了出来。 “你一个卑贱的小厮,居然敢让我这个老夫人等这么长时间,你信不信我让景睿把你撵出去。”说着,还硬是挤着他往门内走。 “小人这是先去禀告了大小姐才开的门,这是大小姐的吩咐。”小厮虽然被骂的恼怒,但还是镇定的说道。 “大小姐,哼,哪来的大小姐,这是我儿子的家,一个女人还敢指手画脚。”林氏不屑的说道。 小厮僵住了,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还从没有林氏这种连自己孙女都看不起的人。 “景睿呢,他怎么不来接我?”林氏在这等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景睿的影子,不由问道。 小厮冷笑一声:“老爷他上朝去了。” 林氏皱了皱眉,景睿不在她们怎么办? “那宋氏呢?”林氏本想要骂一句贱人,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小厮一愣,府中并没有什么宋氏,但一想,听说还在边城的夫人就是姓宋,这才明白过来。 “夫人并没有随老爷回来。” 林氏听宋氏还在边城,心情颇为舒畅,没回来就好,就算回来了她也不怕。 “准备一套最好的院子,再找几个丫鬟过来伺候我们,再把吃的准备好。”林氏操着手,头抬得高高的看着那小厮。 “这……”小厮为难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按理来说,林氏进府应该先去拜访当家人,现在当家的是大小姐,可她居然让自己安排。 见林氏又想喷吐沫心,小厮赶紧说道:“小人哪有这种权利,小人不过是一个看门小厮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林氏也觉得自己和这个卑贱的看门小厮说这么多有点掉价,顿时脸色难看的进了府。 身后跟着的一家立马跟着进了将军府。 如今,将军府已经变的不一样了,虽说还是有些萧条,但看着有人气多了,路面上的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打滑。 第六章将门雪雾黛瓦墙 白皑皑的积雪堆积在花丛中,现在花园里虽然没有花,但那些假石被雪笼罩却别有一番韵味,树枝上虽然没有翠绿的叶子,但雪落在上面远远看去就如一株白兰玉树,虽然雾气浓郁看不清前面的道路,但更衬的花园如同仙境。 林氏一群人就好比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惊奇与贪婪。 景府以前虽然是大户人家,但也只是有钱罢了,她们也根本没有见过这么大,这么繁华的院子。 由于是王府,无论是房屋还是那一草一木均是能工巧匠细细的雕琢而成,繁华程度也只能想象,而林氏对此恨不得据为己有。 转过几个弯,就到了景雾如今所在的院子——雾姌居 名字是由她亲自提的,字也是由她亲自写的,她的字虽然不是什么大家,但看起来外柔内刚,和景雾颇为相似,果然是字如其人。 “这是谁住的地方?看起来不错。”林氏满意的看着这座院子,心中想着就这也不错。 身后跟着的两男两女自从看到这繁华景象就不发一言,唯恐让人看不起,眼睛四处乱瞅,只有那容氏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这繁华一眼。 领头小厮说道:“这是大小姐的院子,如今大小姐当家,你们来自然应该先来这里。” 林氏一听大小姐,就有点恼怒,她还不知道景雾还活着,以为是哪来的小贱蹄子。 所以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寒霜,端着架子昂着头高高在上的好比那皇太后。 不过就她这样粗俗的样子可一点都没有皇太后的雍容华贵,反倒让人可笑,就连那小厮都低下头嗤笑一声。 迈入雾姌居,就是一个大大的院子,两边各种着一株红梅,此刻正热烈的开放,给这白色世界平添一抹色彩。 而景雾此时正悠闲的坐着喝茶,面上一点都没有即将见到多年仇人的恨意,其实她心中远不如面上这般平静。 试问谁能见到仇人面不改色,景雾是也。 “你们大小姐好大的架子,还让老身亲自过来。”还没到门口,那讥诮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 屋中景雾无动于衷,慢慢放下茶杯,用手中锦帕擦拭了下嘴角。 想也知道,这句话肯定是给她说的。 等林氏等人进入温暖的内室,温暖的气息驱散了冷气,猛的让刚从外面进来的她们打了个激灵。 景雾这才直视他们,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看起来林氏近年来过得不好啊。 哪里是不好能言说的,简直和当初的景雾一家颇为相似。 青色破旧的上衣紧紧的裹住身子,袖子短的遮不住手,只能把手操在里面,可顾忌着身份,只能规规矩矩的放在腹部,一条黑色的裤子,一双旧棉鞋,这就是林氏如今的打扮。 而跟在她身后不敢抬头的容氏比她还不如,衣服里的黑色棉絮都漏了出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好像是屋子里太热使她起了反噬作用。 而另一边的两男一女她认识,一个是她的二叔景忌,一个是他和容氏的儿子景泽晨,而另一个偷偷摸摸观察的就是景忌的庶女景宛。 一家子落魄的就像是农村来的村民,一点都看不出昔日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知他们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景家也算是家财万贯。 而林氏此时也在打量着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如此熟悉,尤其是眼睛,很像一个人。 景雾从她眯着眼打量她的时候就看的出来她已经忘了她,可恨她还记着她如此之久。 那次被她扔进水缸,虽然师父帮她细心调理过,但终究留下了病根,如今她是一点都受不了冷,否则一点小感冒就可能会十天半月好不了。 想到这,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尽是冰冷,启口道:“林氏,十年未见,你该不会忘了我吧?” 林氏精神一震,她想起来,原来是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她不是死了吗? 她怎么会活着? 短短视线相交,林氏心中翻起惊涛拍岸,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息,当时她只听说景睿回来了,却不知那贱丫头还活着。 “你,你……” 看到一向威风凛凛的林氏居然见到一个姑娘慌然失措,身后的景苑脸色诧异,这才正眼看过去。 视线落在正中央的景雾身上,她瞳孔一缩,顿时心中升起一抹嫉妒,无论是她身上穿着的精致衣裙,还是头上戴着的名贵头饰,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娇美脸蛋都被她比了下去。 她自认为她长的不差,甚至比有些官家小姐还要漂亮几分,要不是她投错了胎,也不至于打扮的像个村姑。 如果她要是景雾该有多好,穿着漂亮精致的衣裙,身边丫鬟成群,住着温暖舒适的大房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着,眼睛里就多了一丝憧憬,好像她已经变成了景雾。 景雾察觉到一道充满嫉妒的视线盯着她,侧眼看去,原来是她! 嘴角上扬,眼中尽是冰冷。 景苑她认识,那可是从小欺负她的人,就因为她是大房的嫡女,而她是二房的庶女,有一次竟然想要冻死她。 她比景雾大一岁,不过一个是在四月出生,而她是在来年十一月出生的,可她虽然不受宠,可因为当家的是她嫡亲祖母,对她也算不错。 一年冬天里,年仅五岁的景苑竟然因为宋氏景父对她好,所以把她带到冰天雪地里,扒开她的衣服,任她在雪地里,还是她硬撑着回到了府中,回来就是一场大病,可急坏了宋氏。 五岁孩童竟因为嫉妒如此心狠,简直令人不可置信,但就这么发生了。 看着景苑的眼睛突然变得冰寒,可景苑沉浸在幻想中丝毫没有发现。 “你是景雾?”林氏颤抖着手,指着她,心中抱有一丝幻想。 把视线盯住她的眼睛,红唇吐出两个字,“没错。” 林氏心中幻想扑灭,要是她是景雾,那景睿会不会知道当年她曾下令淹死过景雾。 不会的,怎么说自己名义上也是景睿的继母,如果他要敢对她怎么样,她就告他去,看他官还做不做。 这么一想,林氏心中变得有底气了,也不怕了,端着架子,反倒变得理所当然。 “祖母来了,你也不给搬张椅子坐,你就是这么孝顺祖母的吗?没教养。” 景雾一听,乐了,她怎么不知道林氏居然变得这么厚脸皮,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祖母?你也配,我景雾的祖母只有王老夫人。”景雾讥讽的说道,而王老夫人是景老太爷的原配。 话说有了继母就有了后爹,景老太爷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林氏被气的直抽搐,她原本家世并不算高,不过一个普通良家女子罢了,而原配王氏却是和景家门当户对,这也是她最妒忌王氏的一点,要是她有这家世,她哪会当一个继妻。 忍住怒气,林氏说道:“王氏已经死了,如今你祖父的妻子是我,就算再怎么样,景睿也得管我叫母亲。” 景雾走了两步,一举一动间更显得高不可攀,林氏瞳孔一缩,恨不得掐死这小贱人。 凭什么这一切不属于她,要是自己的儿子当了将军,那这景府的一切都属于自己,自己就是那老夫人,享受众人敬仰。 看清楚林氏眼中的嫉妒,景雾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我听说的没错的话,我父亲已经被景老太爷逐出景家了吧。” 就在他们走后,林氏给他们上了眼药,景老太爷一怒之下说不认他这个儿子,就连族谱上的名字都被划去,本来景父还挂念着这个父亲,可听到这个消息他就再也没有提到过,虽然景老太爷很是偏心,但总归是他父亲,可这一次真的伤了他的心。 林氏心中咯噔一下,咽了口口水,眼中闪过心虚。 她怎么会知道,还是景睿也知道了? 不过她只要抵死不认就行了,想着就梗着脖子道:“你这小贱蹄子从哪听说的,看我不撕了他的嘴,尽胡说。” 她几年前听到景睿当了将军,她虽然嫉妒,但并不想去找他,因为边城风沙大,张开口就是一嘴沙子,她可不想去受苦,等到圣嘉帝下旨诛杀将军后,她唯恐让别人知道她和景睿有关系,更是躲得远远的,心中更是有些幸灾乐祸,谁知圣嘉帝竟然赐了这么一座宅院给他,还封了镇国大将军,所以才起了心思来投奔他。 景家祖宅早在几年前因负债累累被卖了,景老太爷也早早的撒手人寰,而景忌不成器败落了家,只能用剩下的银子租了个房子,只是很快就花完了,而林氏就开始劳役容氏。 景雾看林氏无论说什么都是死不承认的样子,讥笑的看着她,道:“我小时候被你扔进水缸里差点淹死,你怎么说?” 林氏慌了,硬着头皮道:“你不是没事吗。” 景雾觉得这林氏如今已是败落了反倒成就了她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反倒她自己还觉得她还是那个奴仆成群的贵夫人,殊不知在他人眼里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第七章繁华事散逐香尘 “要是我把你打一顿,你没死,你再来和我说你没事吧。”景雾冷笑一声说道,手指嘭的一下放下暖炉子。 林氏被震的一抖,气急败坏指着她道:“你这小贱蹄子,居然想把我打死,景睿呢?让他来看看他教出个怎么个不孝之女……” 景雾目睹着林氏骂骂咧咧的嘴脸,眼中更冷了,紧抿着嘴唇,白瓷似的脸上好像蒙着一层迷雾,似怒非怒。 突然轻笑一声,这一声让林氏的叫骂停了下来,像是被点了穴,脸上又怒又羞,她竟是被这个贱丫头吓住了。 景雾兀自坐在窗台前的一张软榻上,示意缨珠继续倒茶,缨珠面不改色的沏茶倒茶,一点也不把林氏放在眼里。 就是这态度让林氏脸色变了又变,最让人难堪的是明明你在说话,人家却不当一回事。 景雾接过缨珠倒的茶,轻嗅着,欣赏着林氏的变脸功夫,心情格外好。 这时,一直跟在后面的景苑出来打圆场,走上前两步,想要去拉景雾的胳膊,但看了看自己冻得通红的手,忙往后缩了缩。 抬起头眼中泛着雾气,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本来被冻得发白的嘴唇,此刻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景雾心中升起一抹激灵,她又不是男的,做那种动作又没用,还是以为她会因此可怜她们? 哼!景雾心中对这个堂妹是一点都没有好感。 景苑看景雾无动于衷,内心深处升起一抹恼怒,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笑着道:“你是大伯家的景雾吧?我是你堂姐,叫景苑,还记得吧。” 景雾这才正眼看她,上下打量她一眼,看到景苑的脚显然动了一下,才道:“自然记得,我还记得苑堂姐五岁那年还带我出去玩,结果啊……” 景苑呼吸有些急促,吞咽了一口口水,脑中自然想到了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没想到景雾的记忆这么好,那么久远的事都能想起来。 景雾不经意瞅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的慌乱,接着道:“结果回来我就大病一场,连着三天都没痊愈。” 景苑磕磕绊绊的道:“都怨我不该带你去玩,只是当时堂姐还小不懂事,雾妹妹会原谅堂姐的吧?”说着的同时眼睛一直盯着景雾的脸色看。 景雾轻笑一声,实在没想到原来这个景苑也是这么厚脸皮,看来这个景苑从上到下十成十像足了林氏,就连她的狠心都天赋异禀。 而景苑则会错了意,她以为景雾会笑,是因为原谅了她,让她激动的心怦怦跳,这是个好现象,如果得到景雾的好感,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像景雾这样,想着,脸色都变得红扑扑的,嘴角一直维持着笑容。 景雾看她那样子就不由嘴角一抽,这景苑是傻了吧! 景苑丝毫没有感觉到景雾看她的眼神,还在想着怎么讨好景雾,让她也一样成为将军小姐。 而此时的景忌父子二人本来就胆小怕事,从一进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更是被这压抑的气氛压的低下头。 “二叔和堂哥怎么也不说话?”景雾侧头看着装鹌鹑的父子俩。 其实对于景忌和景泽晨她倒没什么映像,他们一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也没什么交集,就算见到了也只是叫一声罢了。 景忌身为次子,自然深得景老太爷宠爱,林氏只有一个儿子,对他颇为纵容,养成了一副纨绔的样子,景老太爷去世没几年家里就被他败落的不成样子,长子景泽晨和他一个样子,如今看着他们倒是胆小了不少。 “大侄女。” “雾堂妹。” 两人同时抬起头唤了一句,似乎有些尴尬。 “缨珠,看座,还有二叔母也坐吧。”他们一家三口倒是和她没什么恩怨,景雾自然没必要针对他们。 倒是二叔母容氏,她闺名叫容秀,自从她嫁进来家道中落后,当时林氏怎看她怎么不顺眼,本来倒是秀外慧中,在林氏的打压下更是自卑起来。 景苑一听没有提到她的名字,再看缨珠没有搬她的凳子,一时愣住了,转而眼神控诉的看着景雾。 而景雾感觉到了,就转过头不再看她。 景苑气急,呕出一口血,枉费她这么努力讨她欢心,她竟然连张椅子都不搬给她,不是她们已经和好了吗? 要是景雾能听到她心中说的话,非得无语,这种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景忌父子倒是没说什么,倒是容氏听到居然也让她坐,眼中似乎有水汽旋转,抬起头,抿了一下冻得发紫肉皮外翻的嘴唇,颤抖的道:“谢谢。” 景雾随即吩咐缨珠给她倒茶,容氏感激的接过,景雾明眼看到容氏的双手好像有冻疮,眼神一暗,就当没看见。 她看到容氏接过茶的时候是手背朝下的,而且遮遮掩掩的,明显是不想让人看到,而她也不好戳穿她。 林氏一见就连容氏那婆娘待遇都比自己好,自是不甘,恼怒的对着缨珠道:“你这贱婢,还不给老身多搬一张凳子来。” 缨珠倒完茶后一直在景雾身边站着,就像是跟随观音的童女,林氏说的话令她无动于衷。 景雾满意的对着缨珠看了一眼,缨珠正好看过来,两人在无人看到的角度里相视一笑。 林氏气的不轻,可又无可奈何,景忌想要起来,可看着景雾暗幽幽的目光,又重新坐了下去。 这下谁都不敢动了。 这时,外面有人传话,景雾吩咐他进来。 一身风霜的小厮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跑着来的,景雾也不急,等他喘够气的时候,才道:“小姐,老爷回来了,老爷还从宫中带回许多东西,俞管家不知怎么收拾那些御赐之物,让你去看一下。” 景雾听后一愣,这皇帝也太厚待将军府了吧,先是赐下偌大个将军府,然后封景父为镇国大将军,现在又赏赐许多宫中之物。 景雾不知道的是,圣嘉帝之所以赏赐这些,都是为了平息民怒,现在情况好了点,自是更大力嘉奖景父。 而景雾还没开始动作,林氏听到景父回来了,就是眼前一亮,心中底气足了,也不纠缠景雾了。 “走走走,你大伯回来了,让他好好款待我们。”林氏喜气洋洋的拉着她乖孙子和景忌的手,就往外面走去,管也不管容氏和景苑二人。 容氏没什么主意,只得起身跟着他们,而景苑看了景雾一眼,一咬牙也走了。 等一一走后,刚才还拥挤的内室变得有些空旷,但空气好多了,景雾讽刺一笑。 缨珠不用多说,立马从闺房里拿出那件大氅给她穿好,白色的大氅洁白如雪,用暗藏手法绣着大片海棠花,上面还带着一个帽子,坠着各种玉石,极为华丽。 这件大氅是师父送给她的,听说是未来师娘送给他让他转交给她的,也不知师父追到师娘了没有,景雾猜那未来师娘肯定会拜倒在师父的青袍下,没见都送自己礼物了吗。 等一切准备好,景雾接过刚灌好的暖炉子抱着,身前的大氅把手遮盖起来,整个人变得端庄华丽起来,让缨珠眼前一亮。 刚从外面进来的芮珠一见,顿时惊叹道:“小姐这一身就跟那宫中的娘娘似的,真好看。” 景雾抿嘴一笑,对着芮珠打趣道:“你见过宫中的娘娘?” “这……嘿嘿!”芮珠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只是打个比喻。 景雾看她这样子就想到了缨珠今早上给她说的话,现在就想笑,但还是忍住撇开眼。 …… 前厅 林氏倒在地上,地上跪着一家四口,像是在求饶,林氏肆骂着,中间一个身穿将军袍的男子举着那柄跟随他多年的嗜血宝剑,脸上怒气难消。 景雾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一咯噔,立马快几步上前。 景父看到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了,脸色缓和了几分,放下手中宝剑,走上前道:“雾儿怎么出来了?穿的多不多,冷不冷?” 已经习惯景父关切的话语,景雾知道他是在自责,笑了笑道:“一点也不冷,我手上还抱着暖炉子呢,外面披着大氅,可暖和了。” 景父一听,放心下来,看着脚下的那些人眼神一冷,他可没忘记是谁造成的。 林氏被他嗜血的眼神吓得战战兢兢,再也不敢斥骂他了,刚才有一瞬,他是真的要杀死她的。 “景雾侄女,你求求情,饶了母亲她吧。”景忌爬起来就冲景雾喊道。 “这些人为父来处理就好。”景父眼神一冷,对于这个从小就看不起自己的弟弟,他虽然没有什么怨恨,但他的母亲他绝对不饶了她。 景雾收回视线,对景父说道:“那父亲我先去整理那些御赐之物了。” “好,去吧。”景父软和了声音。 见景雾要走,景忌立马爬起来去拦住她,景父没注意被他得逞,看着景忌的视线冷了下来,他唯恐景忌做出什么无法意料的事。 而景忌抓住景雾的胳膊立马松开,焦急道:“景雾侄女,算二叔求你了,母亲纵然有不对,可也是我的母亲,你能不能……饶过她。” 第八章陋室一扫千层尘 虽然景忌想着也有点不可能,他本来听景雾说林氏曾把她扔在水缸里差点淹死,其实还有点不相信,但又听大哥因为这事要杀死林氏,他这才相信确有此事。 要是以前他还是那个景二少爷的时候,他可能不以为意,可他如今得看大哥的脸色,可看着他大哥要杀死林氏,想到林氏对他一向宠爱,就不忍心看她丧命。 说到底,他还是懦弱罢了。 “忌儿,你别求她,那个小贱人巴不得我死呢。”坐在地上的林氏对着景忌大吼,然后扭头对景睿说道:“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我有一个条件。” “找死还想谈条件?”景父嗤笑。 林氏被刺激的大吼一声,说道:“忌儿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一生无忧也不成?” 景睿看了一眼颓然的景忌,心思难测,林氏一直盯着他的脸色,看到他脸上的讥讽,林氏心凉如水。 景雾低下眼帘,久久不语,在林氏心如死灰的时候开口说话了。 “念二叔是父亲唯一的弟弟份上他一家可以留在将军府上,而你林氏,我也可以饶过。”景雾盯着地上的林氏施舍般的说道。 林氏初听时有些不敢相信,看到众人惊讶的眼神才知道自己不是幻听。 “这是真的?”林氏张开口不敢置信的问道,随即看向景睿,毕竟景睿才是能决定的人。 景父也听到女儿说的话,有些不甘愿她这么放过林氏,但景睿还是知道景雾性格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哼!” 见景睿虽然不乐意,也点了点头,林氏才终于把心收了回来,呼出一口气。 景雾看林氏等人喜出望外的表情,煞风景的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有条件呢。” 林氏等人一听,刚刚激动的不能自已的心哗的一下从天上掉下来,场面一时间有些死寂。 林氏看着身穿华丽大氅的景雾,心里恨不得一口吃了她,这种给人希望又让人掉下来的事让她知道这个景雾根本就是耍着她们玩呢。 景雾往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坐在地上的林氏面前,方才停下,脸上一直戴着温柔的笑意,不知怎么的,让林氏有些毛骨悚然。 “你,你干什么?”林氏惊恐的往后蹭了蹭,手支撑在地面上。 景雾走到香台前面停下,因为林氏正好躲在香台后面,一只手抓住香台的柱子,景雾像斗猴似的看着地上头发尽散,极为狼狈的林氏,低声嗤笑。 林氏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景雾,觉得此刻的她虽然穿着华丽,却如一个恶魔一样步步紧逼,心中极恨,但却无可奈何,她是不是不该来将军府。 不,哪怕有一分希望她也会来,她实在受不了那种贫寒的日子,觉得那就如地狱一样,她害怕那样的生活,就像小时候继母虐待自己一样,她也会虐待景睿。 虐待景睿一家的时候,这会让她想起小时候的日子,把对继母的怨气恨意全发泄出来,这会让她生出一种快意。 景雾不知道她的想法,还一直盯着她,看着她失神,看着她疯狂,看着她笑出声,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疯子。 不过,景雾知道她没有发疯,她的眼神还清明着,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居然露出如此表情。 “林氏。” 景雾如空谷幽兰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以往记忆中的林氏,听到景雾叫她,林氏低着头,像是没有听见。 但景雾知道她一定听见了,轻笑道:“我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怎么那么怕我,还是……你心中有鬼。” 景雾话音刚落,林氏立马抬起头,声音尖细的刺耳,“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景雾掏了掏耳朵,不在意的道:“我不过那么一说,你叫的那么大声干吗,不知道的以为被我说中了呢。” 林氏讪讪的低下头,不再说一句。 景雾蹙眉,她怎么觉得林氏这么不正常。 看林氏铁了心不发一言,景雾转过头对景忌一家说道:“我命人给你们找个院子,你们先住下吧。” 景忌一听,喜出望外,搓了搓手,艰涩的道:“那我母亲……” “和你们住一起。” “谢谢景雾侄女,你真是大好人。”景忌感激的都快要跪下去,他实在没想到景雾居然不光放过林氏,还让他们一家住在将军府。 景雾对他的道谢无动于衷,而景忌也不在意,等景睿父女俩走后,他才赶紧上去扶起林氏。 林氏因为坐在地上的时间太长,双腿双脚冻的不能动,只能靠景忌一只手扶住她,冷喝了一声:“还不快来帮忙。” 没人动,容氏只好上前帮忙,低垂着头,看不出神色。 景忌见有人帮忙立马松开了手,林氏全身的力量一下全压在容氏身上,容氏身体往外一倾泻,差点站不住跟脚,林氏对着容氏就是一声清脆的耳掴子,直接把容氏打蒙了。 “你个棒槌,扶个人都不会。” 容氏忍下心中的屈辱,只好咬着牙撑起林氏的身体,本就不堪的嘴唇更是被咬出了血,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心中更是凄苦。 可多年被林氏欺压,她早就学会了忍受,她真的很想硬气一回,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景雾出了大厅就吩咐俞管家把将军府中那座偏僻的小院让他们一家住。 那座小院极为偏僻,没建这座府邸时就有的,建这座府邸时那位王爷打通了隔壁的院墙,而那座小院就划为这座府邸,可没等到修葺,那位王爷就去了。 景父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就有些明白了景雾的用意,她这是想让林氏一家尝尝他们一家曾吃过的苦,虽然林氏现在日子并不好过,但看她的模样和皮肤就知道她一定过的比大多数百姓好,至于穿着也许是林氏故意的。 而她还听那小厮说林氏来时还乘坐着马车,虽然不是什么极好的马车,但一辆马车就是租着也需要银钱,平常人家不说马车,就算生计都要斟酌一番。 等到父女俩人独处时,景父皱了皱眉问正悠闲自在的景雾:“雾儿,你这样做只是让他们过苦日子吗?” 景雾笑了笑,对景父说:“不,那样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她们从天堂跌落进地狱,那样才好玩。” 景父不再多问,他知道女儿心中自有主意,他只需在旁观看就好。 “那为父就放心了。” 接着,景父叹了口气,看着外面,幽幽的道:“你母亲按日子也该生了,也不知道她害不害怕。” 谈起宋氏,景雾也颇为想念,道:“父亲放心,母亲一定会没事,她还等着和我们团聚呢,一定会熬过去。” 景雾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景父说,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但又像是安慰对方一样一笑。 …… 冬院 冬院一如它的名字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屋子常年失修,看着很潮湿,蜘蛛网大的能把人全部兜住,不过院子里花花草草的枯枝倒是不少,但是没人修剪,乱的犹如杂草。 林氏等人刚被打发到这里,看到这样的一幕大声尖叫。 “这什么破院子,给我换个院子。” 林氏的话让解锁的人嗤笑,说道:“这是将军的吩咐,爱住不住。” 一听是景睿的吩咐,林氏大吵大闹的声音安静下来,她实在是怕了景睿,那拿剑想要杀她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让她又恨又怕。 林氏想着既然进了将军府不如先忍耐下去,等时机到了再换个院子。 想着,林氏就不由自主的进去了,还没跨过大门,那细密的蜘蛛网把她整个人兜住,脸上被糊了一脸蜘蛛网,看起来狼狈可笑。 那拿锁的小厮差点笑出声,心里想到,这件事得好好给小姐汇报一下。 林氏憋住气,忍受不了的大喊出声。 “娘……”还是景忌上前去把林氏身上的蜘蛛网给清理了一下,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林氏指着容氏道:“你先进去把蜘蛛网清理一下,还有景苑。”想了想,林氏还是加上了景苑,毕竟多一个人能快点。 景苑听到还有她,想要开口说自己不愿意,但林氏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把她们推了进去,刚张开口的景苑吃了一嘴蜘蛛网。 想到那是蜘蛛分泌出来的,景苑呸呸呸的朝一边吐口水,心里狠狠诅咒林氏。 “景苑,你杵在哪干什么,还不赶快打扫打扫。”林氏一看顿时怒气上来了,冲着景苑大吼。 景苑不敢违抗林氏的命令,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从角落里找出一把旧扫把打扫起来。 多年未清理,地上沉积的灰尘足足有大指甲盖厚,别说轻轻一扫,就是走过都荡起灰尘,景苑因不甘心,狠狠的扫了两下,顿时铺天盖地的灰尘飘散在空中,鼻腔吸入大量灰尘,呛得景苑咳咳咳的咳嗽。 门外的林氏自然看到了,怒气又上升起来,“小蹄子,让你扫个地都能扫出这么大阵仗,你怎么不去死。” 第九章翡翠梅糕千里香 景苑本就难受,听到这话,眼泪哗一下不由自主流下来,等灰尘散去,整个身子除了眼泪流下的痕迹,其余都是黑乎乎的,而她的脸更是惨不忍睹。 景苑再往脸上一抹,本来还娇俏的脸蛋更是变得跟唱戏的脸谱一样,让人看了啼笑皆非。 “噗嗤!” 不知谁笑出了声,接着众人看到傻愣着的景苑,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其中属林氏笑的最欢,景父也知道这是她女儿知道收敛点,而林氏则是无所顾忌,这一笑心中可畅快多了。 景苑立在中间,傻傻的拿着扫把,知道众人都在笑自己,自尊心承受不住,心中更委屈了,可她又不敢哭,只好露出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 等林氏笑够了,她看着景苑也顺眼了许多,也不再贱蹄子贱蹄子的叫了,声音也平和多了。 “景苑,别傻愣在哪,赶紧去干活。” 景苑头一次听到林氏这么平和的声音,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看林氏的眼神中的怒气凝聚,景苑二话不说,立马开始打扫起来,果然,林氏心平气和了。 景苑吐出一口浊气,极为庆幸自己反应这么迅速。 …… 雾姌居 “哈哈……” 整座优美的小院里因为小厮这段生动的叙述,笑声一直蔓延着,许久才停留下来。 景雾抿了抿留有笑痕的唇角,看着那小厮,说道:“继续盯着她们。” “是。”小厮连连点头。 等小厮走后,景雾捏起桌子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缨珠见了,不由好笑,道:“难道这翡翠梅糕真有那么好吃,小姐竟吃了大半盘。”一盘子糕点也就只有七八块而已。 景雾正吃着,听到此话,看到盘子里只剩下了寥寥两块,不由愣住了,看着手中刚咬了一口的糕点讪讪的放下了。 缨珠一见,笑了,给她重新沏了一杯茶,让她清清嗓子,省的糕点吃多了发腻。 景雾接过杯子,她觉得今天水喝的有点多,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这翡翠梅糕不错,谁做的?”景雾指着那糕点恋恋不舍。 缨珠看着那翡翠梅糕,确实不错,糕体似上好的翡翠,晶莹剔透,隐隐能看到里面夹杂的梅花,盘子中间一朵艳丽的红梅,上面好像还带着丝丝寒冷气息。 缨珠看着那糕点想了想,这好像是那个叫粟灵做的,因为做的好看,所以她印象深刻。 “小姐,是粟灵那丫头做的。” “粟灵?” 景雾听着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缨珠立马解惑道:“是当初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小姐记起来了吗?” 缨珠这么一说,景雾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怯怯弱弱低着头的女孩,本能的觉得不喜。 景雾眉尖一挑,没想到她还有这手艺,委实不错。 “缨珠,粟灵现在在哪里干活?” 缨珠是景雾的大丫鬟,常去厨房,自然知道。 缨珠想了想道:“回小姐,粟灵如今专门负责洗菜。” 景雾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说道:“以后就不用她洗菜了,让俞管家给她安排到厨房做菜,糕点做的不错看看做菜怎么样。” 缨珠点了下头,抿了抿唇角,调笑道:“小姐你吃了这么多糕点,那午膳就不用吃了吧。” 景雾睨了她一眼,她不就吃了几块糕点吗。 景雾幽怨的眼神看的缨珠发笑,肩膀直颤。 “缨珠现在是越来越胆大了,竟学会调侃小姐我了。”景雾似不经意的说道。 缨珠听了这话,立马一本正经的说道:“小姐慎言,奴婢这可是认真的。” 景雾绷不住直接笑开了。 芮珠推开门进来,正好听到,疑惑不解道:“这是有了什么好事,不如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景雾和缨珠一听,直接放声哈哈大笑起来,更令芮珠不解,直接呆愣在哪。 “芮珠,快来,赏给你的。”景雾招手让芮珠过来,指着盘子中的糕点。 芮珠走近了瞧,看盘子中只剩了两三块糕点,其中一块还是咬开的。 直接拿起盘子道:“这糕点怎么只剩这么点。” 景雾不想说是自己吃的,直接拿起桌上喝了一口的茶想要喝水掩饰,唇角碰到杯中水,觉得凉了,连忙唤缨珠倒水。 缨珠来不及回答就被景雾使唤了,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干脆也不点破。 芮珠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不过她也就随口一句罢了,捏起一块完整的翡翠梅糕,馋猫似的放进嘴里,因为一个糕点也不大,芮珠直接一口一个,把嘴鼓得肥嘟嘟的。 嘴巴嚼巴两下,直接吞了进去,眯着眼睛,享受嘴巴里的回味,不满足的把手伸向另一块糕点。 不一会儿,就连那个被景雾咬开的糕点都被芮珠吃完了,舔了舔嘴巴,对缨珠说道:“姐姐,还有这种糕点没有,我还想吃。” 缨珠看着妹妹不满足的眼神,道了句:“没了。” 芮珠失望的撅了撅嘴巴,看了看空落落的盘子,连个糕点渣子都没有,连让她想舔都没东西舔。 景雾看着芮珠哈巴狗一样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 芮珠真是太有趣了,连表情都那么生动,什么都写在脸上。 放下杯子,说道:“芮珠啊,你还想不想吃这种糕点?” “想。”芮珠听说还有这种糕点,连忙点了点头。 景雾勾起嘴角,伸出手道:“你过来。” 芮珠听话的走过去,不明所以的看着景雾。 景雾让她附耳过来,芮珠低下头,把耳朵凑过去。 “……” “嗯,小姐,我一定会办好的。”芮珠眼睛发亮,重重点了点头。 景雾但笑不语。 缨珠不知小姐说了什么让她这个傻妹妹这么兴奋,不过她也不多问。 “小姐,我走了。”芮珠摆了摆手。 “嗯,走吧。”景雾点头。 等芮珠走后,景雾看了一眼缨珠,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怀疑缨珠是什么大家小姐沦落到这里了,不过看芮珠倒是和她长相相似,只是性格不一样,才觉得不可能。 “姐姐。” 景雾依昔听见景奕在叫她,放下茶杯,寻声望向门口。 看到没人,问缨珠:“刚才你听到有人唤我姐姐了没?” 缨珠本觉得是自己幻听,可没想到小姐问了出来,回答道:“听见了,也许是少爷吧。” 话刚落地,门口出现一个小脑袋,景雾失笑,连忙招手让他过来。 “奕儿快过来,外面冷。” 景奕摇摇头,景雾直接起身把他捞进了屋,让缨珠重新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暖暖手。 景奕听话的接过,低着头不敢看周围。 景雾不明所以,问道:“奕儿刚才怎么不进屋?” 景奕低着头红着脸道:“男女八岁不同席,书上说过的,奕儿今年快满八岁,不应该随意进出女子的闺房。” 景雾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他请教书先生,以前都是她给他启蒙的,如今到了皇城,自然应该和其他子弟一样。 “奕儿说的没错,但你现在还没八岁,自然可以进出姐姐的闺房。” “知道了。”景奕抬起那张羞红的脸。 景雾摸了摸景奕的头发,微笑着,温柔的给他整理好歪斜的衣服。 这时,缨珠从外面进来,说道:“小姐,该用午膳了。” “姐姐,我要和你一块吃饭。”景奕仰着头说道。 景雾摸了摸他的脸颊,点了点头,景奕欢呼一声,他又可以和姐姐一块吃饭了。 景雾抿了抿唇角拉着景奕柔嫩的小手起身去往用膳处。 酸木桌子上摆放了满满一桌子菜,热气腾腾的上冒,这还是因为多了一个景奕,别看景奕小小年纪,吃的比景雾还要多。 缨珠为两人各盛了一碗饭,景奕兴致勃勃的举起筷子,景雾轻笑一声,玉箸夹了点青菜到他的碗里,说道:“快吃吧。” 景奕点头,举止良好的开始用膳,光看这样子,都能看出是一个贵族子弟,没人能看出来他是在边境长大的。 膳毕,缨珠顺时给他们姐弟俩倒了一杯茶,景奕听话的喝完。 “姐姐,以后我可以来找你吗?” 景雾听此一愣,她知道景奕不安,没地方可去,也没有玩伴,歉疚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想来就来吧。” 景奕听到这话,开心的笑了。 景雾也笑了,姐弟俩的笑颜看起来格外温馨,缨珠在旁看着,也不由一笑。 …… 七天后 林氏等人在将军府足足住了七天,可这七天她体会到了各种辛酸,屋子陈旧就不说了,好歹有个地儿住,可第一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接下来一天不如一天,本想着是他们捉弄自己的,但每回自己都没有把柄,别提多郁闷了。 “小姐,林氏她掉粪坑里了,哈哈……”芮珠说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直喊肚子疼。 而景雾和缨珠也是笑的停不下来,雾姌居里一片欢声笑语,震的房顶上栖息的小鸟都扑腾扑腾飞走了。 接下来,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消息,每一天景雾都笑的肚子抽筋,最后只好让缨珠来给她揉肚子。 第十章十五黄粱梦灯会 “小姐,林氏被木头砸到肩膀了,听说都脱臼了。” “小姐,林氏滑了个狗啃屎。” “小姐,林氏屁股坐在烫水里了……” 这七天林氏是过得苦不堪言,而雾姌居众人是笑的停不下来。 林氏本来想要离开,谁知那倒霉事又没有了,让她放松了警惕,没过几天,倒霉鬼又上她身上了,干脆她也就不出屋了。 雾姌居 “小姐,还整那个老太婆吗?”最近几天,芮珠好像是整人整上瘾了,都停不下来,有空就想着怎么整林氏。 景雾白了她一眼,她当初让她整林氏,没想到芮珠这丫头鬼点子这么多。 “不了,这样就可以了。”景雾想着,林氏是肯定不会离开将军府的,就让她歇息两天,她就是让她害怕。 “噢。”芮珠撇了撇嘴,耸下肩膀。 这时,缨珠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盘翡翠梅糕,看着像是刚做成的,香气一直引诱着人来品尝。 芮珠嗅了嗅鼻子,寻香望去,看着那盘满满的翡翠梅糕,眼睛都粘在上面。 景雾轻笑一声,说道:“芮珠还不接着,你不是要吃吗?” 芮珠一听这话,两步上去,接过了缨珠手中的盘子,笑盈盈的看着盘子里的翡翠梅糕,漂亮的让人舍不得吃,芮珠没有犹豫,直接捏起一块,吃了起来。 “好吃。”吃着的同时还说着,只是语句不清。 景雾笑了,看着缨珠道:“还有吗?” “小姐要吃吗?”缨珠挑眉。 景雾看了看吃的正香的芮珠,说道:“剩下的给少爷送去吧。” “是。”缨珠低头。 …… 腊月三十 今天是圣嘉二十六年的最后一天,新年一向象征着新气象,圣嘉帝下令今年宫中不允许大办,此举为的是给那些无故死亡的将军的忏悔。 而大臣们也纷纷效仿,谁都不敢办的太过,而镇国将军府自然也是如此。 距离上一场大雪已经一个月了,上个月因为寒冷,景雾低调的举行了一场及笄礼。 这几天,景雾也是待在屋子里,什么采买的事都交给俞管家去做,不得不说这个管家真是请值了,吩咐过的事办的井井有条,都不用景雾操心。 这个年是这么多年来最不热闹的一个年,但众人都没说什么。 正月初一,天空又开始下起雪来,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下来,画面唯美,接着如柳絮一般落在地上。 正月十五,大街上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来人往,晚上的花灯闪着微弱的红光,看起来如萤火虫一般。 而这天,景雾看天气不错,就打算和景奕出去转转,这还是她来到皇城第一天出去。 “姐姐,我要那个红马花灯。”景奕指着不远处的那盏最大的花灯。 景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红马花灯热烈而奔放,做成奔跑的姿势,和真马一样大小,形状惟妙惟肖。 “这……”景雾为难了,看这花灯摆放在最高处,就知道人家肯定是不卖的。 低下头看着景奕盯着那花灯转都不转一下的眼珠子,咬了咬下唇,决定去问问。 身后跟着缨珠,缨珠见此道:“小姐,不如奴婢先去问问。” “也好。”景雾点头。 …… “小姐,他们说这是猜灯谜送的。”缨珠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景雾明言,低头看到景奕的眼神暗了一些,说道:“奕儿想要那盏花灯吗?” 景奕想要点头,但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景雾知道他犹豫什么,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去猜灯谜,猜到哪盏就选哪盏。” “嗯。”景奕重重的点头。 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景雾紧紧抓住景奕的小手,缨珠在前面为两人开道,身后隐藏着景父带回来的那些人。 景奕抿紧嘴唇,同样紧紧拉着景雾的手,这对姐弟一高一低,看起来格外温馨。 景奕相貌不差,集中了景父宋母的优点,小小年纪就有一种风采,小脸有些肉肉的,看起来极为讨喜。 不一会儿功夫,她们就来到了红马花灯处,旁边立马有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男子上前,介绍说:“这是我店庆祝十年摆放出来的花灯,只要你答对问题就能得到这盏独一无二的花灯。” 店小二说的天花乱坠,景雾不得不佩服这家店的老板。 “什么问题?”景雾问道。 店小二说出那句不知说了多少遍的问题,说实话今天问的人不少,但就没一个人猜到答案,而店小二也就这么说说而已,其实他也是看这位小姐长的漂亮才说这么多的。 “一月又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一家有六口,两口不团圆。”景雾嘴中念叨着这段话,心中想着。 突然眼前一亮,说道:“用,用武之地的用字。” 店小二一愣,随之一喜,没想到这位小姐不光长的好看,还是个才女。 “答对了,还有一题,只要答对这道题,小姐可任选一样花灯。” 景雾笑了笑,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店小二啧啧称奇。 然后,店小二清了清嗓子,说道:“日落香残,洗却凡心一点。” 景雾皱了皱眉,不知这前面的日落香残是什么意思,倒是后面的洗却凡心一点她却是猜了出来。 “日落香残,洗却凡心一点。”顿了顿说道:“是一个秃字,秃子的秃,不知我可有猜对?” 景雾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翩翩贵公子站在红灯笼旁边,红色灯笼映照着男子更加俊逸。 景雾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她怎么没想到呢,怎么让别人抢了先。 那贵公子看她皱着眉,久久不语,有些尴尬的上前两步,拱手说道:“这位小姐真是对不起了,某只是想到便不自觉说了出来,还请小姐见谅。” 景雾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既然人家无意,她也不好说,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只是这灯谜我已经猜了一半,不知这种情况怎么算。” 这话是对那店小二说的。 店小二一下子懵住了,这时,这家店里的老板出来了,一个有些胖胖的男人。 “老板。”店小二冲那位男子颔首。 那位老板走到他们面前,弥来佛一样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恭维的对他们说道:“既然两位一人答对了一道题,那这盏灯笼就送给你们。” “我们?”景雾和那位公子面面相觑。 店老板笑了笑望着他们,没有说话,暗地里摸了一把汗,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把选择权交给他们。 “姐姐。”景奕拉了拉她的手臂,眼睛直瞅着那盏取下来的红马灯笼,眼睛中流露出渴望。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花灯,在边疆,过年也就吃一顿比平常好些的饭菜,更别提这些玩乐的东西了。 景雾自然明白他的心理,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那盏花灯,她总不能把一盏好好的花灯给拆了吧。 对面的男子似是看出了什么,笑了笑道:“那有何难,我不如把花灯送给你,反正我也就独自一人,根本没办法抬回去。” 景雾先是一喜,然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怎么好意思,我怎么能占公子的便宜,不如这样,我把花灯折算成银子,差多少我补给你就是了。” 男子心中好笑,挑了挑眉说道:“你看我像是缺银子的吗?”男子伸开胳膊。 景雾撇开眼,不敢直视,就听到对面的男子轻笑一声。 其实景雾在他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身华服,衣料极为考究,是上好的碧罗锦,只有宫中每年才得几匹。 衣料上绣着的是麒麟与祥云图案,只是用那种隐技手法绣成的,因为她有一件这种绣法的大氅,所以能看出来。 因此看来,这位男子的身份绝对是皇亲国戚,景雾眼睛暗了暗,她并不想和那些皇家人打交道。 “公子这样说就不对了,难道有钱人就不用花银子了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国库还有一天空虚呢。” 景雾的铮铮言让对面的男子一愣,喃喃说道:“好,说的好。” 景雾松了口气,其实她在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可覆水难收。 “王,公子。”不远处,一个蓝衣打扮的男人正朝这边唤道。 男子扭过头,有些歉然的对景雾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到的。” “能告诉我小姐姓什么吗?”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他想着这么出众的小姐定然出身大族。 景雾没想到他会问起自己的姓氏,其实告诉他也无妨,毕竟不是告诉他闺名,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意告诉他。 看着他等着她回答的眼神,想了想道:“我姓宋。” “宋,宋小姐。”男子点了点头,他还怕她不告诉他了呢,还好她最后还是告诉了他。 “公子。”不远那人催促的叫道。 男子明白他真的应该走了,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说道:“宋小姐我们有缘再见。” 景雾:“……” 没等到她回答,男子已经走了,和那蓝衣男人会和,不知说了些什么,那男子神色变得有些着急。 第十一章烟笼寒水月笼沙 景雾没管那么多,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低头看了一眼景奕,看到他眼睛闪亮亮的,嘴角不由上扬。 而那店老板已经吩咐人把那红马灯笼给取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抬到他们面前,景奕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红马灯笼的身体,极为轻的抚摸,像是怕重一点就摸坏一般。 景雾在旁看着,直到景奕停下了手,才让人把这灯笼给送回去,景奕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想到这灯笼是自己的了,才罢了。 “奕儿,走吧。” 景雾拉着景奕的手,景奕乖乖的没有吭声,一路上对那些没见过的东西问东问西,得到答案就点头,而景雾就如一个老夫子一样给景奕讲解。 不知不觉,景雾领着景奕就转了一大圈,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景雾就打算打道回府。 “走吧,我们该回府了。”景雾低头看了一眼打着哈欠的景奕,见他脸上有困色,就说道。 回去的路上,他们是坐着马车回去的,车轱辘压过土地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刺耳,这时马车已经过了闹市,嘈杂的声音没有了,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景雾看了眼到了马车上便睡下的景奕,拿起手边的披风把景奕的小身子盖住,拨了两下零碎的乱发,随即坐正身子。 “咚……” 景雾的身子随着马车的晃悠向前倒去,幸好手扶着马车的门框,而景奕的身子也险些掉下来,等平静后景雾先把景奕的身体往里推了推,而景奕睡的太熟,连醒都没醒。 等景雾重新坐好后,掀开窗帘,冷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赶马车的人见主家小姐询问,立马弓着腰道:“小姐,天黑看不见路,竟没看到路中央有一颗石头。” “石头?”景雾皱眉,谁没事在路中央放一颗石头。 “还不赶快把石头搬过去。”缨珠呵斥道,她就坐在外面的马架子上,刚才也是晃得一阵头晕。 “是是。”赶马人立刻下去搬起那颗石头,吃力的扔在一旁。 拍了拍双手上的灰尘,突然觉得手心有些黏腻,凑到马车上的红灯笼边上仔细一瞧,黑红色的东西沾了一手。 赶马人疑惑的看了看,凑到鼻间闻了闻,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间,吓得他赶紧在地上蹭了蹭。 “怎么了?”缨珠问那人。 赶马人咽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道:“……石头上有血。” “血?”缨珠皱了皱眉,不明白石头上怎么会有血,她恐有不妙,立马道:“赶紧赶车。” 冷肃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恐慌中的车夫,一手扶住缰绳,道:“好。”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景雾也听到了这话,她没有说话,显然是赞同缨珠的提议。 “簌簌……嗯~” 此时马车还没有出动,车夫本来就害怕,此时听到这声音更是被吓得滚下了马车,还伴随着“啊”的一声。 缨珠冷哼一声,这个马夫只是临时找来的,先前那个病了,没想到他这么胆小,缨珠心中怒火中烧,却只能无奈的看着。 车中的景雾安顿好景奕,掀开门帘的一道缝隙,此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这段路根本没有人家,冬天的夜里虽然冷,但马车里却格外暖和,温暖如春。 “怎么回事?”景雾压低了声音。 身后那些紧紧跟随的人见马车迟迟未行,如今已经跟了上来。 “小姐。”带头的那个是景父的亲信,叫李石,他拱手抱拳,脸色漆黑,看身形倒是壮硕。 “小姐,奴婢听到呻吟声,然后那车夫就吓得从马车上掉了下来。”缨珠说着也是尴尬,毕竟这个车夫是她找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胆小。 “去察看。”景雾点点头,并没有怪罪缨珠,毕竟不是她的错。 “在那边。” 李石听言立马顺着缨珠的手指方向看去,视线所及处尽是黑压压的干草,而那颗带有血迹的石头就压在乱草上,周围也都是这样的石头,看样子这石头是被砸在路中央的,因为路中央还有那颗石头的碎块。 李石取下马车上的灯笼,命人仔细寻找,他自己也在这一块寻找,寻着血迹慢慢看去,只见那乱草堆下露出一只脚。 李石惊讶之下立马吩咐人过来,他自己则把灯笼放下,拨开杂乱的枯草,枯草下面就显露出一具男子的身体。 “小姐,这有一男子。”李石先扭头对马车上的景雾说道,然后伸出食指放在他的鼻子底下,发现还有气,接着道:“还有气。” 景雾听到这话,本能的皱了皱眉,她不知道是该救还是不救,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能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可如果不救她良心难安。 犹豫了一下,她决定还是救吧,考虑完,景雾没动,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把他放在马车架子上,缨珠进马车里吧。” 等安顿好之后,那车夫已经恢复过来,想到自己只是虚惊一场,不由脸上臊红,拉住缰绳,而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可这也让他难堪。 “走吧。”景雾淡淡的道。 “嗳。”车夫点头,吁了一口气,开始驾起马车。 马车稳稳的到达了镇国将军府,而这时门外早有人等候,见此,均呼出一口白气,搓搓手迎了上去。 景雾想要抱着景奕下去,一边照顾他的嬷嬷见此立马接了过去,说道:“小姐,还是老奴来吧,你赶快进府歇息歇息。” “嗯。”景雾点头,松开了手。 抬头看了下天色,来时是阳光明媚,如今已是明月当空了。 低头看了下脚边的男子,看着半死不活的,招呼来几个小厮,“把他抬到……客房去。”景雾本想说的是下人房,但想了想还是客房比较好。 “找一个好一点的大夫过来给他看看。”景雾再看就发现他衣服上染有不少血迹,恐怕伤的不轻。 “是。”小厮领命一个跑去请大夫,其他人把他抬了进去。 缨珠这才扶着景雾下来,顺手拿过了披风为她披上,夜晚风大,只是刚才在马车里脱下了而已。 进了府,景雾就回了雾姌居,看天色不早,就吃了顿简单的饭,厨房里烧好了水,她就独自沐浴,这一天下来走路可是出了不少的汗,洗着洗着就睡着了。 “叩叩……” “小姐……”缨珠的叫声突兀的响起,惊醒了浴桶中的景雾。 景雾这才觉得水有些冷了,赶紧起来换了一套亵衣,披散着一头乌发,在外面披了一件厚实的披风,才打开门。 缨珠见小姐迟迟未应,本想直接推门进去,可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才顿住了手,静静等候着。 景雾猛的一打开门,直接把缨珠吓得顿住了,刚洗完澡的景雾浑身上下都透着热气,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一颗上好的苹果,发尖微湿,像是刚擦好的。 “小姐,你刚刚是睡着了吗?”缨珠回过神来询问道,实在是这次沐浴的时间有些长。 “嗯,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说完景雾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捂着嘴,睡眼惺忪,眼角分泌出泪珠。 “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奴婢就不打扰你了。”缨珠本想把水抬出来,但想着抬水动作太大,还是等明天吧。 景雾“嗯”了一声。 一夜好眠,不知另一处却是彻夜难眠。 翌日 阳光明媚,又是一个晴阳天。 “啊……” 一声痛苦的声音响彻在一个院子,伴随着忍耐时发出的痛苦呻吟,让人听之闭眼。 客房内,一个身穿白色亵衣的男子半爬在床沿上,露出半边脊背,床前站着一个身穿淡蓝色布衣的大夫。 这位大夫是皇城中有名的扶伤堂的首席大夫,姓祝,人称祝老大夫,祝大夫是个胡子发白的老头,但目光清明,医术很好。 身后跟着一个药童,背上背着一个褐色的药箱子,长相看起来很是清秀,眼睛一直盯着师傅的手。 “银针。”祝大夫伸出那只手,看都没看药童,眼睛一直盯着他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他是昨晚上被叫来的,初时他还有些不愿意,但当知道是将军府的时候就答应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帮他处理了好几次伤口,每次出现腐肉都要给他刮去,还要防止他发热,这一夜他也是没睡什么好觉,此时就算再好的精神也会疲惫。 不过他还对这男子颇为欣赏的,处理了一夜伤口,他居然只是刚才忍不住叫了一声,这么好的忍耐力却是他此生仅见。 他的伤口主要是在背上,内里有所损伤,有好几处筋骨都断了,而他背上却是被尖锐的钝器所伤,伤口处都可以看到灰尘和沙子碎石之类的。 看药童迟迟没动作,祝大夫面色黑了一下,拍了一下那药童的头。 “银针。” “哦哦哦。”药童被打醒,缩了缩脖子,从药箱里面取出一套银针。 祝大夫接过,打开那陈旧的针包,取出一根合适的银针看好位置扎了进去,拇指和食指慢慢搓着。 一根一根银针扎进去,很快他的背部就扎成了一个刺猬。 第十二章忆往事不堪回首 过了一会儿,祝大夫一一拔了针,看了一眼咬牙忍着的男子,叹了口气。 重新为他包扎好,合上衣服,就那么趴着,而那男子就这么不发一言,眼神沉静似孤狼,无波无动。 “公子,你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动作太过激烈。”祝大夫为他盖上被子,在他耳边说道。 “谢谢!”嘶哑的男声响起,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祝大夫摸了摸山羊胡须,笑着点了点头,吩咐药童给他拿水。 “你可以少喝点水。” 男子接过水杯,顿了一下,小喝了一口水,就按照嘱咐放下了,他明白他这个伤肯定不允许动作太频繁。 男子“咳咳”两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一只手支撑着想要侧身,祝大夫连忙上去阻止了他,说道:“你慢点,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祝大夫知道他想要说话。 男子侧过脸,盯着祝大夫说道:“救我的人是你吗?” 祝大夫连忙摆摆手,捻了一下山羊胡须,微笑着说道:“这位公子,可不是老夫救的你,救你的人可是这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你如果要谢恩的话,不如等你养好伤之后再去拜见救命恩人。” 男子一愣,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错愕,压下心底莫名升起的情绪,抬眼说道:“那样也好,不知这救命恩人贵姓?” 祝大夫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也没多想,为他解答道:“如今御国的大将军除了景大将军还有谁?” “景?”男子低下头喃喃低语,以至于连祝大夫都没听到。 “公子?” 祝大夫见这位公子迟迟未语,叫了好几声都没应答,就接连叫了几声。 男子回过神来有些尴尬,见他没事,祝大夫松了一口气,难得调侃道:“公子可是在想怎么报答景大小姐?” 男子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另起一语道:“祝大夫不必公子公子的叫,不如唤我姬赢就好。” 祝大夫果真被转移了话题,爽朗一笑,道:“公子的名原来叫作姬赢,果然是好名字。”说完习惯的摸着山羊胡。 然后又道:“那老夫就叫你姬公子了,不准拒绝。”祝大夫圆瞪瞪的双目一瞪,说道。 姬赢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一个月后,姬赢可以下床走路,卧床一个月,身体清减不少,将军府虽然没有亏待他,但因为伤口未愈许多东西得忌口,所以看上去有些赢弱。 脸色不如当时的苍白,现在脸上还微微有些红晕,他的长相比起普通人来较为深刻,却不是那种硬汉般的长相,眉比较浓重,眼尾上挑,说不出的惑人,鼻尖挺拔,唇形很漂亮,微微一笑时,尤为好看。 按理来说,他这种长相介于粗狂与精致之间,但却融合的很好,无一丝不完美,让人感叹造物主的偏爱。 景雾有时会想起这位被她救起的陌生男子,而她也只是让人好好安顿他而已,其他也不能做什么。 圣嘉二十七年,圣嘉帝又干了一件蠢事,民怨刚平息一阵子,他就急着控制权利,不小心太过,倒是把自己烧着了。 这段时间,皇城中多处有民众暴乱,圣嘉帝急得嘴角燎泡,可无可奈何,只好招各位大臣们商量对策。 勤政殿 肃穆威严的大殿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往上延长数十米,圣嘉帝此时头戴帝王冠冕坐在华丽庄重的龙椅上,一手搭在龙头上,殿内寂静无声。 一身黑红色龙袍的圣嘉帝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瞪着下面一群低着头装鹌鹑的大臣。 “爱卿们都没什么提议吗?” 御史大夫张瑞从众文官中出列,拱着手道:“臣提议皇上不如开仓放粮以解民怨,或者皇上不如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把这事压下去。” 户部尚书不乐意了,呼哧着唇上的胡子,上前两步拱手道:“皇上,如今国库本来粮食就不多,如果按张大人所说,那国库空虚谁来负责。”说完瞪了那张瑞一眼,他和张瑞本来是姻亲,却没想到两家子女不合,反倒解了怨,如今这样他觉得肯定是张瑞针对他的。 圣嘉帝本来听到有人提议很高兴,听到这话,脸色冷了下来,道:“那另一个办法呢?” 户部尚书文通讥笑的看了张瑞一眼,转过头道:“皇上,张大人所言根本不现实,大赦天下?哼,如今战乱已经平息,御国暂时也没什么大事,皇上根本找不出由头来大赦天下。” 户部尚书前面的话让圣嘉帝怒火大气,听到后面火焰一下平息下来,显得有些颓废,揉了揉戴着九旒冠冕的头,一旁的太监林呈见了立马接替过圣嘉帝的手。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提议吗?”圣嘉帝双目扫过大殿中的每一个人,可却都让他失望了,根本没有一个人进言。 咬了咬牙,站起身子,一甩龙袖,阴沉着脸道:“退朝。”说完就健步如飞的走了。 林呈无奈,操起那尖厉的声音道:“退朝。” “恭送皇上!” 整齐划一的声音动作响彻在整个大殿,而被恭送的圣嘉帝却早已不见人影。 “景大将军。” 景父正要走,身后传来一声唤,景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去。 “文大人。” 来人正是户部尚书文通,只见他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红色官服被崩的紧紧的,脸色赤红。 “景大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啊。”文通停下来歇了一口气,而景父只是看着,等文通喘过气之后,看到一脸平静的景父,心中感到些好感。 他年长景睿十岁有余,可他这会的官职却没办法和景睿相提并论,有时不得不感叹,这景睿果然是回来的及时,如果早回来几天,说不定就人头落地了,可人家现在混的比自己都好,却没办法嫉妒人家。 景父轻笑一声,没有搭话,他长相本来就不粗犷,只是多年的打仗让他皮肤有些粗糙,在这里养了多日,如今倒是显得君子如玉般,要不是身上杀伐的气势,他还真的像个拿笔多年的书生。 文通暗暗赞叹点头,想起自己那个和离多年在家的女儿,心中不由一计。 他虽然知道景父早有妻子儿女,但男人嘛,不都是三妻四妾的,而他的女儿就算是嫁过人他也不会让她做妾,他想着不如把她许给景睿做平妻,听说他那个正妻出身不高,那女儿嫁过去倒是好拿捏住。 越想越觉得可行,嘴角笑意蔓延到耳根了,文通还没回过神来,景父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提醒。 不等景父纠结完毕,文通已经想好回过神来,用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看了景睿一眼,直把景睿看的莫名其妙。 “景将军啊,老夫有一女,贤良淑德,本嫁给了那张瑞之子……”文通哭哭啼啼的说完一通话,把和张瑞的恩怨说了出来。 大致意思就是,文家和张家本来交好,更甚至小时候给两家子女定了娃娃亲,文通的嫡女名叫文静,而张瑞的嫡子取名叫张茗,两人青梅竹马,本来一切都顺利成章,谁知变故出现了。 文静嫁给张茗后,两夫妻之间和睦相处,但却迟迟没有孩子,本来张茗还能忍住不纳妾,还安慰起文静,文静也很感激,却心结余心。 一次张茗外出办事时,碰到了一个失忆的少女,而那少女正被人拉进妓院,张茗出手救下了她,就把她安排到文静身边伺候。 三年时间,文静吃过各种偏方却仍旧没有怀孕,她终于忍不住向丈夫提出纳妾,其中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公公的不满,婆婆的相逼。 张茗没想到她会提出纳妾,本来不同意,到了最后,不知是气文静,他真的纳了妾,就是当初带回来的那个少女,她说她叫瑜儿。 文静起初很不是滋味,可毕竟是她先提出来的,她也咽下了这枚苦果,从纳妾之后,张茗在她院里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她夜夜孤枕难眠的想着此刻的张茗,她知道此刻他在瑜儿那里,可她只能偷偷落泪。 两个月后,瑜儿果真怀孕了,文静脸上笑着,心里却难受的想哭。 张茗渐渐不再来她这里,府中人都知道她失宠了,下人们都是踩地捧高的主,见少爷不来少夫人这里,对她怠慢了起来。 有次,她逛着花园,竟然看到曾经对她千依百顺的张茗竟然把瑜儿搂入怀中,温言说道:“瑜儿,等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我就升你为我的平妻好不好。” 挺着大肚子的瑜儿听言,心里一喜,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悠悠弱弱的道:“那少夫人……” 张茗脸色一变,冷哼说道:“不用管她,她那么大度,肯定会同意的。” 不远处的文静听到这话,简直心痛的不得了,她开始闹,有次差点把瑜儿的孩子弄掉,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张家老小均对她怒目而视,可碍于情面始终没能把她怎么样。 而之后文静开始变本加厉,张夫人甚至扬言让张茗休妻,可张茗对她还有情,最后没能把她怎么样。 第十三章最难消受君王恩 瑜儿临产时,不知因为什么,导致她早产,而张家上下一致都认为是文静做的,而正好,瑜儿因为此事恢复了记忆,原来她也是官员之女,只是官职不大而已。 而张家却因此更为明目张胆的要立瑜儿为平妻,瑜儿本名叫作钱瑜儿,她的家人看她只是个妾室,觉得丢脸,就更是逼着张茗娶她为妻。 文静心中感到有些屈辱,她堂堂户部尚书之女,却被一个小妾压在头上,简直是笑话。 “夫君真的要纳钱氏为平妻吗?”文静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佯装平静的说道。 她的手掌紧紧握起,白皙的皮肤上鼓起根根青筋,指甲一点一点的扎进手掌心。 张茗先是犹豫了一下,他和文静相识多年,夫妻三年,感情绝不是那么容易就没的,不过他最后看了一眼刚生产完虚弱着的钱瑜儿,闭上眼坚定的点了点头。 文静脚步倒退两步,幸好扶住身后的柱子,眼睛闪烁的向别处看去,心脏跳动的剧烈。 半晌,嘴角盛开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抚摸着心口,幽幽说道:“夫君当初说过永远不会负我,当初是因为孩子,我才准许你纳妾,而你如今却选择了她,那治我于何地?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除了夫君的爱,那就是尊严,你问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就纳她为平妻,那我怎么办?”文静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闭上眼睛。 “我……”张茗伸出手想要说什么,可最终放下了手。 “夫君……” 床上半坐着的瑜儿泪涟涟的叫道,声音如芙蓉出水。 “瑜儿。”听到叫唤,张茗立马提步走到钱瑜儿身边,扶起她的身子,半拥她入怀中。 文静睁眼看到这刺心一幕,断然离开。 一个月后,钱瑜儿成为张茗平妻那日,文静丢下一封和离书回到了娘家,张家认为这是奇耻大辱,遂把钱瑜儿抬为正妻。 …… 景睿静静听完,心中对那文静也是颇为可惜,微叹一口气。 文通说完,看景睿没露出什么嫌弃来,心中更是满意,摸了一把胡子,笑咪咪说道:“景将军认为小女如何?”这话有些试探的意味。 景睿虽然不知道他在卖什么葫芦,但还是照实说了,“文小姐是个好的,可惜那张茗不知珍惜。” 文通松了一口气,脸上笑的更开了,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实不相瞒,小女如今还待在家里,可无奈小女不肯再嫁,老夫看景将军不错,不如我们两家结成亲戚。” 景睿一听这话,这才明了,至于他所说的结亲他却是不能同意,连忙摆手道:“不可,我家中已有妻子儿女,而我也没打算再娶。” 文通没想到他居然拒绝自己,一时愣住了,而景睿怕他再缠,道了句别就快步离开了。 文通回过神来他的身影已经拐弯,心中感到失望,又有些羞怒,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气之人,被拒自然觉得难堪。 眼睛转了转,对着景睿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转过身子,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 “臣拜见皇上。”文通一撩袍子就跪下了。 圣嘉帝正心烦,刚才在大殿上他们又提不出什么有力办法,此刻听户部尚书求见,想到刚才他再殿上一一否决,本不想见他,最后还是让他进来了。 “爱卿平身。” “谢皇上。”文通虚胖的身子慢慢起来。 圣嘉帝没有说话,看着文通,等着文通开口。 文通低着头都感觉到那道炽热的视线,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方才说道:“启禀皇上,臣有办法度过此时难关。” 圣嘉帝听言,双眼亮了亮,看了一眼底下的文通,对身边太监林呈说道:“还不赶快给文大人搬张凳子过来。” “是是。”林呈立马让门口的小太监去搬凳子。 凳子搬过来后,文通看了那软凳子一眼,有些不敢坐。 “文爱卿就坐吧。”圣嘉帝对他说道。 “嗳。”文通战战兢兢的坐到那张软凳子上,只敢做半个屁股。 “听爱卿所言,是找到了平息的办法?”圣嘉帝龙目直视着他,声音虽苍老,但不怒自威。 文通听出圣嘉帝语气里的意思,要是他说的是废话,圣嘉帝肯定不会饶过他,心里不仅一凉,他怎么头脑一热就跑这里来了,可纵然再怎么后悔,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 “回皇上的话,臣确实想到了办法。” “哦!说来听听。”圣嘉帝身子前倾。 文通咽了口口水,心里一狠,直接说道:“刚才大殿上所说的普天同庆就是臣所想的办法。” 圣嘉帝冷哼一声,皱了皱鼻子,大手直接拿起那白玉镇纸,想要扔到文通脸上。 文通见此,立马捂着头道:“皇上,没有由头,我们可以创造由头啊。” 圣嘉停住了手,嘴里念叨着,“创造由头,怎么个创造法?”圣嘉帝看了一眼捂着头狼狈的文通,再看自己手中的镇纸,不由放下了。 文通听到声音,慢慢松开了手,赶紧解答道:“如今皇上没有皇后,皇上可以借立后一事普天同庆,接着大赦天下。” 圣嘉帝听言,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行,仿佛多日的忧愁被化开了一般。 “可立后?”圣嘉帝有些犹豫,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立谁为后呢,难道让他在后宫中人里选一个? 文通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笑着说道:“皇上不必为难,微臣以为,后宫中人都不宜为后,臣听闻,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已经及笄,不如立景大小姐为后?” “景睿之女?”圣嘉帝皱了皱眉。 文通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 “为何要选景睿之女?”圣嘉帝问道。 文通这才开口,摸了摸短短的胡须说道:“景将军如今是御国唯一的将军,而百姓对将军府也因为那事对他颇有好感,如果皇上娶了景小姐,那景家定会忠于皇上,百姓就算对皇上再不满也会缓和许多。” 圣嘉帝也知道文通所说的那事是什么,脸上有些尴尬,听完他所说的话,觉得也很是赞同,他还在心疼他当初赐给景睿的那枚符印,要是景雾为后,那景家肯定是向着他的,这么一想,圣嘉帝脸上又有了笑容。 “爱卿所言朕甚是感激,爱卿解了朕这么一大难题,朕这就下旨给文词加官进爵。”圣嘉帝一高兴就开始大行封赏起来。 文词是文通的儿子,也是文静的嫡亲弟弟,喜善诗词,不过官位低微,甚是让文通头疼,如今这样,实在是再好不过,比他自己加官进爵还高兴。 “那微臣就替小儿谢恩了。”文通立马噗通一声跪下谢恩。 “爱卿快快平身。”圣嘉帝此刻心情舒畅,看文通这个大功臣更是顺眼不少。 “那微臣就退下了。”文通再次一拜。 圣嘉帝听言,立马吩咐身边的太监林呈亲自送文通离开,甚至还特例准许乘坐宫车。 文通受宠若惊的退下了,来时他是走着进来的,而走时他是坐着宫车离开的,别提有多么威风了,宫车一般来说是根本轮不到他坐的,更甚至宫中就不让马车进去,而他这一次可真是大出风头了。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家有女,名景雾,端庄娴熟,仪态大方,钟灵毓秀……特封为**,于三月七举行封后仪式,钦此!” 尖细的太监声响彻在这个大院,可却久久无人动弹。 传旨之人正是圣嘉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林呈,一身宝石蓝的太监服饰,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 林呈看景睿久久没有起身接旨,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对着还跪着的景睿说道:“景将军还不起来接旨。” 景睿初听时觉得不敢置信,皇上怎么可以下这样的圣旨,可他只能静静的想着对策,要是抗旨的话他一家老小不保,接受的话,他可舍不得景雾嫁给皇帝,虽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雾儿去当的还是皇后,可他嫌弃圣嘉帝都那么老了怎么配他的女儿。 身边跪着的景雾也是不敢置信,不过她比景父先回过神来,她碰了碰景父的胳膊,景父抬起了头,景雾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接过圣旨。 景父只好按照女儿的想法不甘愿的接过圣旨,而这在林呈眼里是因为景父太激动了才一时忘了接旨。 “臣接旨。”景睿双手举着,林呈把圣旨递到他手中。 “娘娘。”林呈先朝景雾点了点头。 景雾初听这个称呼感到有些怪异,心中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说什么。 等送走林呈后,景父命人禁闭大门,而景雾随着景父去了书房。 “雾儿,这事你怎么看?”景父知道景雾向来有注意,刚才看她很是镇定,以为她有什么办法。 景雾微微转过身子,说道:“父亲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皇上让女儿入宫为后,那肯定是有什么人提议。” “谁敢?”景父想到这是别人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就忍不住想拿刀戳死他。 “离三月七还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不急。”景雾还是比较镇定,她虽然心中感到慌乱,但她镇定惯了,也习惯了镇定。 第十四章杏子梢头香蕾破 听景雾这么说,景父就算再怎么急切,也只能歇语,看着女儿平静的面孔,叹了口气。 “雾儿,别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你还有为父呢,大不了我们……”景睿想要说抗旨,就被景雾的话堵住了口。 “父亲,嗯——” 景雾眼角一撇,示意隔墙有耳。 景父讪讪的住了嘴,摸了摸脑袋。 “父亲,我打算入宫。”景雾不伶仃的话语让景父尴尬的神情僵在了脸上。 良久,景父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坚定的景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咽了一口口水,出声道:“雾儿,你要是不想进宫父亲可以给你想办法,大不了为父不当这个大将军就是。” 景雾幽幽看了景父一眼,微扯出一抹笑容,开口道:“父亲可知皇上为什么老了才立我为后。” “不是有人进言吗?”景父咬了咬牙,恨的不得了。 景雾走了两步,猛然想到什么,神色一禀,连忙说道:“父亲可知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事?” 景父曲起大拇指,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说道:“今日早朝皇上说了让众大臣想出平息民怒的办法,却都不得用,然后皇上就摔袖而去。” 景雾眼睛一亮,苦笑着说道:“看来皇上是把我们再次用来抵挡民怒了。” 景父想想也是,闭上眼睛,真不知道自己当这个将军是对是错,竟一连二二连三的连累家人。 “雾儿,是为父连累你了。”景父的声音此刻听来有些苍老,脸上表情都松垮着。 景雾安慰的对景父笑了笑,无所谓道:“父亲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我没有怨父亲,再说,我要嫁的可是当今皇上,要做的可是那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多少女子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而这也不正好实现了我要做人上人的梦想。” 虽听出景雾是在安慰他,可景父还是无法释怀,可看着她坚定的面色,只能点了点头。 “你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不知不觉你都该嫁人了。”景父看了一眼窕窕玉立的景雾,心中觉得骄傲,但有些遗憾,他从来都没想过女儿要当皇后,他只想着给她找一个好女婿就行,没想到世事难料。 听景父说起宋氏,景雾也有点想念,说道:“如今正值初春,弟弟妹妹应该也有几个月了,算算日子,应该耽搁不过一月就会来了吧。” 景父想想也是,只是不知道宋氏生的是小子还是丫头,不过他都喜欢,只是遗憾没有亲眼见证他们的出生,连满月礼都没法办。 不止景父想到这个,就连景雾都想到了,脸上不由露出遗憾的表情。 “对了,雾儿,林氏他们没有惹麻烦吗?”景父小时知道林氏的厉害,就怕女儿在林氏手里吃亏。 “没有,父亲,你要相信女儿。” 景父被景雾的无奈表情逗笑了,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心中想着,这样就好。 “雾儿,到了宫中,万不可行事冲动,一定不要陷入争储风波里,万事小心就好。为父听说宫中近来不平静,你要小心小人的暗算。”如今天下太平,以前皇子们还没有什么动作,可能是看圣嘉帝老糊涂了,都想取而代之。 “嗯。”景雾重重的点头,就算景父不说,她也知道朝中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可由景父说出来,就让她心暖暖的。 …… 自从那日和景父在书房一谈后,景雾就过起了逍遥日子,想着这样的日子多过一天就少一天,她每一分一秒都很珍惜。 而府中下人知道自家小姐要当皇后,个个喜气洋洋,景雾知道也不过一笑罢了,而林氏等人知道这消息,差点咬碎了牙,嫉妒的眼睛发红。 而景苑出乎意料的没有眼红,她倒是想着既然景雾都要去宫里当皇后了,那她也就是这将军府中唯一的小姐了,到时候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听着当皇后比较威风,可她听说皇上现在都是一个老头子,景雾嫁过去也不过是守寡而已。 景苑撇了撇嘴,对这个往日她嫉妒眼红的堂妹,此刻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看她还怎么高傲的起来。 “啊!” 景苑走着走着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下身的衣裙也像是被水打湿粘在身上,鼻子间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你…你没事吧?”咣当一声木桶落地,对面的人想要伸出手碰她。 “滚,走路看不看路。”景苑狰狞着因剧痛而揪成一团的脸,半弯下身子,看都没看,直接一挥手把她推到一边。 那人被景苑这么一推,后退了几步,伸手抓住身前的衣服,低着头咬住下唇,战战兢兢道:“对不起。” 景苑却不领情,倒抽了一口气,缓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直接上去就是一巴掌。 “呼死你,你个不长眼的贱婢。”清脆的巴掌声一声一声的响起,那人想要躲,可终究不如景苑力气大,轻轻一捞就捞住她一只手臂。 不远处,景忌看到这一幕,三两步走了上来,拦住了景苑再次的动作。 “干什么?”景忌往四处瞧瞧,看没有人才低声吼道。 景苑一看是她父亲,对于景忌她虽然看不起,但还是惧怕的,哇了一声哭了,“你看看这个贱婢把我撞成什么样了,我衣服都湿了……” 景忌被吵的脑仁疼,对这个庶女他虽然没有对嫡子那么看重,但也不差。 “好了,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还不赶快去换身衣服,让你祖母看见了又该数落你了。” 景苑一听景忌提起林氏,想起林氏说落她的场景,表情僵在脸上,回过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一跺脚走了。 那人似是感受到景苑的不喜,颤抖了两下瘦弱的身子。 “你叫什么名字?”景忌顺口问了句。 不过她却是理解错了,以为他要教训她,可她又不能不说,只能捂着被景苑打的红肿的脸颊,跪下小声说道:“奴婢叫…粟灵。” “粟灵?好名字。”景忌没什么意思,只是问一句罢了,看她颤抖的身体,叹了口气,“你别怕,我不会打你,你先起来。”景忌摆摆手说道。 粟灵低下头抹了把眼泪,乖乖的站了起来。 一连几天,景忌当初是为了给粟灵上药,然后慢慢的就习惯来和她说话,等粟灵脸好了以后,景忌发现自己找到了一块璞玉,眼睛大亮。 粟灵原来长的并不差,反而长相很是漂亮,温软的如同天边的云,长的虽然没有景雾好看,但绝对比的上景苑。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景忌此时就是处于这种状态,他年轻时也是贪花好色,只是后来才不得不收敛起来,如今见到这等美色,他怎么能把持得了,不多久,景忌就俘虏了粟灵的芳心。 一日,林氏知道后大怒,景忌百般规求,林氏也没同意,在她看来,一个贱婢也敢爬上主子的床,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就连当初她为景忌选的侍妾也是良家女子。 等消气后,林氏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反正他们的事还没有人知晓,就算自己这么做又如何,想到这以后将军府的一切都由她的孙子继承,她脸上就不由笑成一朵花。 …… 客院 一株杏花靠着墙角开放,动人的姿态让人眼前一亮,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景象让院子里的一切充满生机。 “姬公子,我们小姐说了不用你道谢,毕竟皇上已经下旨让我家小姐为后,避嫌的道理想必你也是懂的了吧。”伺候姬赢的小厮在一旁解释道。 姬赢听罢,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却终究闭上了嘴。 “那请你把这封信送给你家小姐表达我的感谢之情,那总行了吧。”姬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那小厮。 小厮犹豫的看了看那封信,最终收下了那封信,把它夹在胸前,才抬头说道:“那请姬公子放心,小人一定送到小姐手中。” “谢谢!”姬赢感激的点了点头。 等小厮走后,姬赢身穿一身白衣,身影寂寥,慢悠悠的扶着一旁的围墙坐在一张大椅子上。 幽雅的小院里只有风声在沙沙作响,时不时还有姬赢曲起手指点击面前石板的声音,一搭一搭的。 …… 雾姌居 “这是他让你送过来的?”景雾本来正在学习刺绣,听到外面有人来报,才放下手中绣的乱七八糟的绣布。 景雾对什么都通晓但对绣花这项技能好像没有天赋,无论怎么培养,她都对它没有兴趣,她拿的起银针,却对绣花针无可奈何,宋氏为这事常常笑她。 “是啊小姐,姬公子说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小厮点头哈腰说道。 “下去吧,记得告诉姬公子如果伤好了就可以离开了。”景雾素手一挥,翻了下眼皮。 小厮点点头就离开了雾姌居。 等小厮走后,景雾撕开信封,取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不料,从信纸里掉出一朵杏花。 景雾没有看那纸上写了什么,先是拾起那朵杏花,凑到鼻子间闻了闻,笑着说道:“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 第十五章难得人间相聚喜 轻捻着那朵杏花,嘴角开出一抹比杏花更动人的笑容。 “二月杏花开,不知不觉春天都到来了。”景雾感叹了一句。 把那朵杏花放在一边,景雾这才拿起那张信纸,信纸被叠的整整齐齐,一看这就知道人品如何。 景雾浏览了信纸中的内容,大多都是感谢之语,不过令她惊讶的不是他的文采,而是他的字迹,文采虽不错,但字更让她惊叹。 行云流水,一笔一划如铁笔银钩力透纸背,却带有狂野的气息,看样子,他是个狂傲不羁的人。 景雾合上信纸,装入信封中,丢入一旁的火炉里,现在虽然已经初春,但雾姌居中还留有火炉,就是怕景雾一时适应不了。 火焰把信封燃烧殆尽,留下黑色的灰烬,飘散在空中。 …… “小姐,不好了。”缨珠难得这么慌张的闯进来,一开口就喊不好,景雾皱了皱眉,不是责怪缨珠,而是从缨珠的面色来看很是焦急,缨珠向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她心中咯噔一下,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景雾沉重的问道。 缨珠咬了咬牙,脸上绯红一片,像是被气到似的,胸前起伏不定。 凑到景雾耳边悄声说道:“小姐,粟灵爬上了老爷的床。” 景雾听的一震,有些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她的父亲她知道,对母亲痴心一片,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母亲的事。 “小姐,这是真的,奴婢刚从秋岚院路过,看到老爷阴沉着一张脸,粟灵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从他们的话来看,这绝对是真的。”缨珠也是有些气愤,她早就知道老爷只有夫人一个妻子,没想到那些贱蹄子竟会钻空爬上老爷的床。 景雾听罢,也是沉着一张脸,漆黑如墨,一只手摆放在桌子上,慢慢握起,面容更是显得阴沉。 在她管辖之下,竟然会有人爬上主子的床,想到她当初为了打破这个痴心妄想,专门不给景父景奕那里安排婢女,却没想到百密一疏。 “走,去秋岚院。”秋岚院是她专门为景父还有宋氏挑选的院子,是整个将军府中最大的院子,当初也就是那个王爷所居住的地方。 随着景雾站起来,缨珠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因为封后太过仓促,宫中只派了两个嬷嬷来教她们宫中规矩,不过景雾想着不如让缨珠芮珠姐妹俩也学学,反正她们也是跟着她要进宫的,让她有些担忧的是芮珠,出乎意料的是芮珠居然学的也不错,只是生性贪玩而已。 秋岚院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哭哭啼啼的吵闹声,景雾厌烦的皱了皱眉。 “父亲。” 景雾叫了一声景父,看着景父眼下也留着青黑,像是很疲累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也变为了心疼。 坐在一旁生闷气的景父听到宝贝女儿的声音,松开了扶在额头上的手,向门口看去。 而跪着哭哭啼啼的粟灵听到这道平日里让她觉得自卑如尘土的声音,抬起了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庞,今日的她前面长长的头发倒是梳了起来,留下几根碎发,姣好的面容被泪水这么一打湿,更显得楚楚动人。 景雾这么一瞅,就对上了她的眼睛,看到她的模样,嘴角上扬出一抹讥讽。 景父自然也是看到了,脸上不由有些尴尬,他原本是没想让景雾知道的,原本去宫里当皇后就让她心烦,他不想为这事也让她操心。 “雾儿……” 景雾转过头对着景父笑了一声,手勾起耳边的碎发别上去,然后说道:“父亲你别管了,这件事让女儿来解决。” 景父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咬着牙道:“你别管了,你不日就要进宫,还是好好学习宫中礼仪吧。” “父亲光让我学习宫中规矩可不行,在宫里可不是光学规矩就能不出错的,有时看的是心计和谋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景雾幽幽的把视线转向跪着的粟灵。 粟灵的视线和景雾慢慢相交,心中咯噔一下,像是有不好的预感要发生一样,立马低下头掩饰异样。 景父无话可说,他现在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他纳妾他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不能对不起潋容(宋氏的闺名)。 不过,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只记得昨日得知消息是文通给圣嘉帝提议让景雾当皇后,他气的想跑文尚书府去质问他和他有何冤仇,要这么害他的雾儿。 不过,理智战胜了他,冷静下来一想,他就有种想要掐死文通的感受,他不就拒绝了他吗,至于这么害他女儿吗?他对于女儿有愧,但不知怎么说,只能一个人喝闷酒,不料,让他悔撼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还记得今早上起来的时候,自己床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还衣衫不整,任谁都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他阴沉着脸把她踢了出去,然后她就一阵哭哭啼啼。 “老爷,小姐,夫人回来了。”这时,从外面跑来一个小厮,风尘仆仆的,喘着粗气,边跑着还叫嚷着。 屋中的景家父女听到这话,均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夫人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一见老爷和小姐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措。 他刚才正在守门,外面几个身穿侍卫服饰的男子上前拍门,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在边城的夫人回来了,他顾不得招呼,立马飞奔过来请老爷小姐。 “你说什么,什么夫人回来了?”景父上前抓住小厮的衣服,疾言厉色问道。 景父的样子把小厮吓得腿脚一抽,镇定了一下心神才道:“回老爷的话,是夫人回来了,边城的妻子啊。” 景父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爬遍了满脸,松开了小厮的衣服,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报喜也不是全都有好处的呀。 “潋容回来了,雾儿你听到了吗?你母亲和我们团聚了。”景父的声音有些激动,有些喜悦,往日一派冷静的面容此刻却崩了。 景雾也是这样,想到自己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宋母,心中被压抑的思念重新破土而出,“嗯,听到了。”转过头对缨珠说:“缨珠,赶快去叫奕儿过来,让他来门口迎接母亲。” “是,小姐。”缨珠虽没有见过宋氏,但也知道他们一家的感情很团结,有时她也会羡慕他们一家人。 等人一一走后,这里就剩下了粟灵一个人跪在哪里,她其实早就跪的膝盖疼,可她只能咬牙忍着,可所有人一走,她也不知道是该跪着还是站起来,想到林氏所说的话,她还是一声不吭跪下了。 将军府门口 “快,把门打开的大些,没见夫人都回来了吗,没眼色。”那个报喜的小厮先跑一步,数落着门口站着的小厮。 别的小厮撇了撇嘴,心想说,你又不是管家,还用这种语气说话,不过还是听他的话把门打开了。 “吱呀……” 大门缓缓打开,而这时景家父女先后到来,景父是男子,自然脚步迈的大些,而景奕则是从另一边跑着过来,脸上布满了红潮,脸上也尽是喜色。 “姐姐。”看到景雾先是唤了一句,然后问道:“姐姐,母亲她真的来了吗?” 景雾顿下脚步,取出手帕擦了擦景奕跑的满脸汗珠的脸蛋,嘴中说道:“慢点跑,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看到景奕焦急的想要再次问她,景雾也不再逗他,干脆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母亲来和我们团聚了。” 景奕听到姐姐的肯定,抓住景雾的胳膊往门口拉去,嘴里焦急的说道:“在哪里?我要去找母亲。” 景雾笑着任由他拉着自己,一路拉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正好看到景父扶着宋氏从马车里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嬷嬷,怀里抱着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孩子。 “夫人,你慢点。”景父撩起青帘,拉着宋氏的手,温声细语道。 “母亲。” 景雾和景奕姐弟俩立刻朝宋氏飞奔过来,景雾好歹知道她是未来皇后还矜持着,而景奕则是如一只逃脱牢笼的小鸟一样扑进宋氏的怀抱。 景父怕景奕年纪小不知轻重冲撞了宋氏,在他扑过来的前一秒拦住了他。 “奕儿,你慢点,冲撞了你母亲怎么办。”景父轻声呵斥。 景奕委屈的撇了撇嘴,最后还是宋氏把景奕拥进怀里安慰他。 “好了,他还是个孩子。”宋氏瞅了景父一眼,嗔怪道。 景父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样子可把宋氏逗笑了,看多了他冷硬的一面,这种表情可不多见。 “雾儿。”这时,景雾才走到宋氏面前,宋氏看着自己一向疼爱的女儿,眼眶发红。 景雾也是如此心情,看了一眼过往的行人,连忙说道:“母亲快随我们回府,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嗯。”宋氏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妥,抹了抹眼角,看了眼在嬷嬷怀中安然睡着的小儿子,安心的笑了。 第十六章春花秋月何时了 一家几口相携回将军府后,将军府大门也随即关上。 等到了秋岚院,景雾脸上的笑容随即敛了下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宋氏正好转头看她,看到了这一幕。 宋氏担忧的道:“雾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景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了景父一眼,景父正高兴着呢,怀里抱着宋氏给他生的小儿子,想着要起什么名字好,听到声音这么一抬头,就想到了那难堪的事情,喉头发紧,心中一凉,抱着孩子就这么愣在哪里。 “我没事。”景雾低下头,心中五味杂粮。 宋氏没做他想,连着赶了多天的路,她早就觉得疲惫,此时精神还是硬撑着,她走了两步,发现景父没有跟上来,转过头看到景父抱着个孩子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宋氏轻笑一声,对着景父道:“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发呆。”宋氏和景父夫妻多年,调侃似乎成了家常便饭。 景父听到宋氏声音,抱着孩子的大手紧了紧,哭丧着脸,求救的看向景雾。 景雾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对于别的事情她可以迅速的做出反应,无奈对于家人来说她却是不愿意欺骗,宋氏应该知道真相,这是对于她的尊重。 这样想着,景雾也神色莫名的看着宋氏,她实在不想现在说出来,可如果不说,她觉得对不起宋氏对她的宠爱。 “母亲。” 宋氏直觉觉得不对劲,刚才还好好的,如今怎么一个两个的欲言又止,还神色莫名。 而景奕沉浸在母亲回来的惊喜中,丝毫不知在场几人的心理变化。 “说。” 宋氏冷下脸色,她虽然是个温柔和善的人,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简简单单一个字就能看出宋氏的态度。 景父咽了咽唾沫,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把手中一直宝贝着的儿子递给了一旁跟随着的嬷嬷,驱散了几个下人。 “母亲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说吧,我看母亲舟车劳顿也累了。”景雾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景父本来要说,可看宋氏坚定的面容下不掩眼底的青色,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雾儿说的对,你母亲是该休息休息,还有奕儿也先回去吧,别打扰你母亲休息。” 景奕看了看景父,然后看了看宋氏,最后看了一眼景雾,见景雾点了点头,才压抑住心中想要对宋氏说的话,听话的点了点头:“那母亲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和弟弟。” 景奕说完这句话,看着宋氏微笑着点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母亲还是随女儿去雾姌居休息吧,母亲回来的仓促,许多东西没收拾好,等收拾好以后再搬过去如何?” 景雾想着还是等宋氏安顿后以后再想着发落粟灵,反正此事还有疑点,自己可以好好查查。 宋氏知道他们父女俩有事瞒着自己,可自己是真的累了,也不想说那么多,犹豫着点头同意了景雾的提议,反正就算有什么大事,自己迟早要知道,还不如等他们想好了直接告诉她呢,这样想着,也不再纠结。 “那好,听雾儿的安排吧,我累了。”宋氏点了点头,脸上疲惫之色更为明显。 景父忙不矢的点头,对着景雾使了个眼色,景雾不动声色的挽住宋氏的胳膊,难得撒娇:“母亲,我都好久没和你睡了,没想到今天晚上实现了。” 宋氏绷不住笑了,轻点了一下景雾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啊。” …… 随着景雾回到雾姌居后,宋氏躺下就睡了,缨珠端着梳洗的盆帕进来,发现宋氏已经睡着了,就端着盆帕愣在那里,景雾转过头摆了摆手,缨珠看了景雾一眼就退下了。 缨珠退下时关上了门,景雾的眼神冷了下来,最后看了一眼宋氏,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就出去了。 翌日 “母亲起来了。” 景雾看到宋氏穿戴好自己为她准备的衣物,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 宋氏笑了笑,没理会景雾的笑语,端庄的走到饭桌前,优雅得体的坐下。 “吃你的饭吧。”宋氏嗔了她一句,然后开始吃起饭来,她有很多话需要对景雾说,想了想还是等到饭后吧,省的说了后吃不下饭。 膳闭,景雾和宋氏同时放下了筷子,两人用膳时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是他们多年来的习惯。 缨珠适时的上前收拾,等屋中只剩两人后,宋氏欲言又止,不知想说些什么,景雾心中一惊,难道母亲已经知晓,不过不可能啊,昨天她还不知道,总不可能一觉醒来后就知道了吧。 宋氏不知道景雾心中所想,以为她也不好受,只得斟酌着道:“雾儿,听说……皇上要你进宫?”宋氏一边说着还一边看着景雾的脸色,恐有不妥。 听到宋氏问的是这事,景雾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宋氏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慰说道:“母亲不必再怀,这是皇上的意思,女儿自当听从。” 宋氏听景雾如此说,皱了皱眉,狠了狠心道:“雾儿如果不愿意,我们还是回边城吧,那里山高皇帝远的,就算那老皇帝知道也不能怎么样。” 景雾“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宋氏看的不明所以,等景雾松开了手,脸上还染有笑意,看着宋氏道:“看母亲说的,都把我们比作土匪了,还山高皇帝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跑能跑到哪去,可别忘了,这御国上下可都是皇上的子民。” 宋氏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气呼呼的道:“那我们就没办法了吗?” 景雾倒了一杯茶递给宋氏,示意宋氏接着,然后才道:“有什么好想的,当皇后可是天下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愿望,母亲你这话要是让外面人听到了,别人还不定会说母亲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说实话,景雾也并不想进宫,但她并不想给景家添麻烦,父母亲对她这样好,也是她该回报他们的了。 宋氏听到这话,气呼呼的拿起手中茶杯喝了一口,消消心中的火气,可心中觉得还是憋屈,人家的女儿都有父母为她做主,而他们,圣嘉帝一旨下去,他们也不能反抗。 景雾见此笑了笑没有说话,想来颇为好笑,她还没怎么反对,父母亲就第一时间反对起来了,而她还得安慰他们。 “不要拦我,我要见夫人小姐。” 清晨的闲静时光一下子就被外面的吵吵闹闹声打破,景雾脸色阴沉的放下茶杯,宋氏听到这话也放下了杯子,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要见她。 她看向景雾,发现她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再次露出昨日的那种脸色,直觉告诉她事情可能不简单,刚才就连她提到入宫的事都没让她露出这种神色,如今不过是一个女人就气成这样,让她有点好奇,究竟是谁让一向沉静的女儿变了脸色。 “雾儿,是谁在外面?” 景雾听到宋氏的问话,不知该不该说,刚才她还在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委婉的告诉她,没想到那个粟灵胆子这么大,居然敢逃脱柴房,就这么出来了,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帮她,只是不知是谁,看来这将军府也是时候该清理了。 景雾敛下眸中神色,抬起头对上宋氏的眼睛,宋氏被看的一愣,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景雾才道:“母亲,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景雾坚定的神情让宋氏脸色也不由郑重起来。 接下来,景雾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还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出乎意料的是宋氏居然没有发怒,反而很是平静,景雾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下的平静,所以内心中很忐忑。 宋氏看着不安的女儿,心中升起一抹恶趣味,雾儿这一面可是不容易看到啊,从小到大雾儿表现的一直很坚韧,就像沙漠里的红杉。 景雾看着宋氏果然如她所料,脸色苍白,像是不肯接受这么不堪的事,心里更是把粟灵狠的牙根痒痒,可她又很是自责,如果当初不管那么多把粟灵赶出府,那今日这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低着头,景雾不敢看宋氏的眼睛,她怕一向疼爱她的母亲眼里会流露出对她的不满,她可以忍受其他人的辱骂和鄙夷,但唯独亲人是她的软肋,却没看见宋氏的眼睛中闪着的恶趣味。 “哈哈……” 景雾听到笑声,茫然的抬起头,发现不是她想象中那种疯狂的笑,而是眼睛都带着笑意的大笑,不明所以的愣在那里看着宋氏开怀大笑。 等宋氏笑够了,才直起了腰,捏了捏景雾的脸颊,内心有着失落,好像没有小时候的肥了。 景雾傻眼了,她不知道宋氏这是什么意思,瞪大眼睛开口道:“母亲不生气吗?” “生气,怎么不生气。”宋氏仰着头,可面容一点都看不出生气的样子,这倒是让景雾更迷茫了,这究竟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宋氏难得看到女儿傻傻的样子,捏着她的耳朵道:“我生你们父女俩的气,多大点事,至于这么难开口吗,在你们眼里,我宋潋容就是这么气量小的人吗?” 第十七章流水无情草自春 宋氏的一席话让景雾呆愣住,张了张嘴,低下了头。 “母亲,你……” “我相信你的猜测。”宋氏肯定的眼神打断了景雾未说完的话。 宋氏相信这其中定有疑点,比如说一个在厨房帮忙的婢女怎么可能会进入前院将军住的秋岚院,而景睿和她夫妻多年,自然明白他的为人,而他的一些习惯也了如指掌,听景雾说景睿是喝醉酒才让那粟灵得逞,而她却知道,景睿喝醉酒之后就跟一团烂泥一样不省人事,更别提做那事了。 听宋氏这么一说,景雾脸色好了起来,然后和宋氏讨论起这个事来,她也想知道谁那么胆大,居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触动她。 “来人。”和宋氏说完,景雾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了,转过头对着门口就开始唤缨珠进来。 “小姐。”缨珠低着头进来,抬头看了宋氏一眼,唤了声:“夫人好。” 宋氏对女儿的这个婢女印象不错,笑着点了点头。 “缨珠,把粟灵带过来。” 缨珠听小姐这么说,不由看向了宋氏,发现她脸上没有什么异样,才按捺住疑问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把手放在腹部对着两人福了一礼就退下了。 …… 粟灵跟在缨珠后面亦趋亦步,刚开始她还有点胆子,可那些守门们没让她进来,她就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为何她就是直视不了大小姐,接着她就听到缨珠姑娘让她进去,本来她就是要进去的,可真的进去了她又有点胆怯。 粟灵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一切,要说起来,她当初也是进过雾姌居的,而她还是将军府的第一批老人,和她当初一同进来的缨珠芮珠姐妹都成了大小姐的贴身婢女,而她只能靠自己的厨艺得到自己的地位,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不甘心的。 不知不觉,缨珠迈进了景雾所在的闺房,景雾的闺房很大,穿过一道道圆形门框,薄纱一层又一层的卷起来用金钩挂着,看起来很是唯美,景雾不喜那种浓烈的香料,所以她的屋子里总是摆放着各种水果。 脚步声慢慢临近,缨珠和粟灵一前一后走来,一身厨娘衣服的粟灵看起来比以前那个总是用头发遮住脸的粟灵看起来好了很多,景雾相信要是给她一套好的衣服,她一定穿的比那些小姐还好看。 “小姐,奴婢把粟灵领过来了。”缨珠说着侧过脸对粟灵道:“粟灵,还不赶快见过夫人小姐。”缨珠冷冷的看了粟灵一眼,她以前对这个和她们一起进府的粟灵就没什么话,而粟灵也不对她们说话,不知不觉就跟陌生人一样。 粟灵低着头,手缠着身前的衣服,衣衫微微摆动,然后噗通一声跪下给景雾和宋氏磕头。 “奴婢拜见夫人小姐。”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宋氏没见过这么动不动就下跪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看着景雾,最后还是景雾淡淡说了一句:“起来吧!” 粟灵磕的青紫的头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终究站了起来,低着头咬了咬牙,声音微弱:“小姐……” 景雾没有说话,明显在等着她开口,可粟灵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颤,最后还是停住了口。 景雾叹了口气:“粟灵,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奴婢……没有。”粟灵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宋氏看不下去,先开口道:“你叫粟灵是吗?” “是,夫人。”粟灵听到这道声音,好像是听到母亲的声音,虽然她没有听过母亲的声音,也没有见过她长什么样,不过宋氏温柔的声音一下子让她想起了母亲。 “粟灵,你还不说实话。”景雾管不了那么多,她不像宋氏可以那样温柔的讲话,她做的只是先发制人。 粟灵被景雾突如其来加重的声音吓到了,磕磕绊绊道:“奴婢,不,不知道小姐想要奴婢说什么。” “黄河不到心不死。” 景雾冷哼一声,装作没看见粟灵闪闪烁烁的眼睛,顾自说道:“前天晚上,你和他人连伙骗过了守卫在秋岚院的家丁,然后偷偷进了父亲的屋子,而正好那时父亲喝醉,所以你就装作从了的样子躺在父亲的身边,对吗?” “而我不明白的是,究竟是谁帮你的。”景雾想着露出了苦苦思索的样子,按理来说,粟灵这个性子,谁会费这么大心思帮她的忙。 听景雾说的八九不离十,粟灵差一点就忍不住招了,可她想起那人的嘱咐,还是忍住了没有露出异样。 景雾嗤笑一声,对着身旁的缨珠吩咐道:“去把秋岚院的守门小厮叫来。” “是。”缨珠稍一想就知道小姐叫他们干什么。 这时,缨珠急了,不能让缨珠过去叫他们,粟灵想要伸手去拦,可伸出了手才想到自己做了什么,就快速收回了手。 宋氏微微叹气,而景雾吩咐缨珠后就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着喝了两口润润嗓子,半闭着的眼睛看到了粟灵的动作。 “不用去了。”大声的叫住缨珠,说完闭上了嘴,像是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大,看了看坐着的夫人和小姐,慌乱的抓住身侧衣物。 缨珠转过头看了粟灵一眼,然后看着景雾等候吩咐。 “不用去了。”景雾放下茶杯淡淡的说了一句,就看到粟灵松了一口气。 “说吧,你如果敢说一句隐瞒的话,那就别怪我流水无情了。”景雾没有看她,她只是看着那水从壶嘴里徐徐流出,听着那声音甚是美妙。 粟灵本心存幻想,可听景雾这么说,她还是害怕的缩了缩脚,鼓起勇气说道:“小姐,奴婢并没有和老爷睡在一起,奴婢一晚上是在桌子上睡的,是快到天明才躺在床上的。”粟灵低着头快速的把事实说了一遍,说完后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还有呢?”景雾瞅了她一眼淡淡道。 粟灵抬起了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狠了狠心,像是下定决心般闭上眼道:“奴婢是和,和林老太太一起的。”说到那个林老太太的时候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像是十分害怕。 “林老太太?”嗤笑一声,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林氏吧,这还真是…… 粟灵听景雾用这种口吻说道,一时有些不明白,林氏不是说她是将军府的老太太吗,而将军也是她的儿子,她不知道大小姐对林氏的不喜。 而宋氏听景雾说起林老太太,就不明白的问景雾:“雾儿,这林老太太是何人?” 这个时候宋氏还不知道林氏居住在府中,景雾猛的一拍额头,大意了,她怎么会没想到她呢,这林氏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想到当初,眼中就是一片冷意。 见宋氏问道,景雾也不知该不该说,据她所知,宋氏对于林氏的仇恨一点也不亚于她,不管当初是对景雾的迫害,还是林氏在她生产之际见死不救,均都是让她对林氏恨之入骨。 “母亲,林氏她来府中了。” 景雾见宋氏不解,就和宋氏说起林氏是如何进的府,没想到宋氏还没听完,就不顾贵妇风范的开口大骂:“她如今到了这般地步,还有脸找睿哥,真真是不要脸……”宋氏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照她的性子也不会说出很难听的话,有几句还是跟着当初的林氏学的。 景雾站起身来拍了拍宋氏的背部,示意缨珠为宋氏添一杯茶,然后哄着她道:“好了母亲,别生气了,为那林氏气坏了身体不值得。”接过缨珠手里递上来的茶杯,放在宋氏手里,道:“来,母亲喝口茶消消气。” 景雾也是气闷,早知道她悄悄处理了林氏就好了,省的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宋氏顺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胸脯慢慢平复下来,呼吸也不那么粗重,道:“雾儿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那林氏,你看,这不就生出事端来了吗。” “母亲说的是。”景雾讨好的笑笑。 “来人,让林氏一家过来。” 景雾眼神冷了下来,嘴角泛起一抹轻蔑,一身水蓝色衣衫却掩盖不了她的高贵。 …… “缨珠姑娘,景雾妹妹让我们过来是干什么的呀?”问这话的是景苑,她这么久也明白了,景雾根本就不是让她们享福来着,说不定是捉弄他们的,所以语气也好了不少,对着景雾的贴身婢女更是讨好,谁让人家一个丫鬟就比自己穿戴的好呢。 “景苑,你和一个贱婢说什么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用得着巴结她吗。哼!”林氏仰着头,用鼻孔看着人,丝毫不把缨珠放在眼里。 而缨珠走在前面就当没看见,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腹部,青衫很好的体现出缨珠的曼妙姿态,就连走路都是一种赏心悦目,景苑羡慕的看着她,让她也萌生出进宫的心思。 不一会儿,缨珠领着林氏等人就来到了雾姌居,林氏想要直接闯进去,缨珠阻拦了她,林氏心头不满,刚想说话,就被一旁察言观色的景泽晨拦住了。 第十八章花开堪折直须折 “祖母,不可。”景泽晨伸手拦住了林氏。 看到是自己的乖孙子,林氏虽然也不那么高兴,但看在自己的孙子份上还是努了努嘴,没有说什么。 而在屋子里的宋氏和景雾俩人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翻了翻眼皮,“进来吧。” 林氏听到这话心中非常不乐意,自己怎么跟个奴婢似的,还得让人传唤。 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在缨珠身后进去,无他,谁让这里是景雾的地盘呢,就算她再不愿,那也得听景雾那贱丫头的。 “夫人小姐,奴婢把林氏等人带来了。”缨珠冲着宋氏景雾一点头。 “嗯。”景雾满意的看着缨珠,她能想到缨珠能让林氏乖乖的过来一定废了不少心。 林氏抬起头看向那个和景雾并排坐的妇人,眼瞳有一瞬间的收缩,她怎么能认不出这个人是谁,原来是宋潋容那个贱人,可现在人家形式比自己强,林氏心中五谷杂粮,恨不得把自己埋了。 不过宋氏从林氏刚进来的时候就身体一僵,实在是那个身影太让她印象深刻,以至于十年过去了,她还是她的噩梦。 景雾安抚的拍了拍宋氏的手,发现她不止全身僵硬,手背更是冰凉,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心中很是后悔。 “林氏。” 林氏被景雾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到了,发现是景雾那个贱蹄子后,眼神一下变得凶狠,差一点上去甩她几大耳刮子,还是景苑了解她的为人,上前阻止了她。 景雾轻笑一声,轻拈起一朵红花,不知在对谁说,“花无百日红,知否?” 林氏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明明是初春,她却觉得如冬季一样,冷不丁的打了个颤栗。 “不用说那么多,你叫我们过来干什么?”林氏强装镇定,咬着牙,混浊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朵红花,像是在回忆什么。 红花被一点点撕碎,景雾看着身上掉落的红色花瓣碎片,手轻轻一扫,衣服整洁无暇。 “粟灵。” 这话一出,林氏和景忌的身影都僵住了。 粟灵唯唯诺诺的从一旁走过来,她刚开始站在墙角处,林氏等人都没发现她的存在,如今突然显现,可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而林氏眼神闪烁其词,低声咳了一声,把手交叠放在腹部,把视线放到别处,而景忌却慌乱了,看来看去不敢看去粟灵。 景雾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上扬出好看的弧度,用拇指摩擦茶杯身上的纹路,看起来颇有闲情雅致。 “这怎么了?”就是景苑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有种预感,她们来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粟灵,把你知道的招了。”景雾抬眼示意粟灵。 粟灵看了看不敢看她一眼的景忌,心中失望,本来她还有点犹豫,但此刻她却是想开了般,把事情缘由又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你个贱婢,在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去爬景睿的床了,明明是自己贪恋荣华富贵,却嫁祸到我身上,哎呦,我真是冤枉啊……”林氏未说完就装作哭哭啼啼的模样,不过她一个老妪落泪,不但没有引起人的同情,反倒让人看起来厌恶。 宋氏已经无言了,她没想到十年未见,林氏已经变成这个模样,和那些乡下老妪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闭嘴。”景雾被哭的心烦,重重的把茶杯放在红木桌上,两两相碰发出巨大的声音。 林氏猛的被吓得住了嘴,可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贱人吓住了,林氏又很是不甘心,满目怨恨的瞪着景雾。 景雾捏了捏眼角,抬头说道:“来人把林氏逐出府去。”景雾听粟灵把不该说的话都通通说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林氏贼心不死,居然还敢肖想将军府,她听了这话差点笑死。 “侄女,大嫂……”景忌搓了搓手,他是知道这事的,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他内心还是希望能成功的,要是他的儿子继承了将军府,那他就是老太爷,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这回景雾没有说话,宋氏看向自己的小叔子,也没有开口。 “母亲她……”景忌也没有脸说这不是她故意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景雾嘴角勾起,打断了景忌未说完的话,“不用解释了,想走的可以随林氏离开,不想走的就乖乖的待在那个院子里,不要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 景忌还想要说什么,可身旁的景泽晨拉住了他,暗地里摇了摇头,他比景忌要聪明一点,知道祖母这次犯的事很大,他虽然冷情了点,但宠爱他的林氏他却是过意不去,但现如今形式不允许他们提出离开,如果还要过以前那种日子,他想想就不能接受。 “泽晨,她是你祖母。”景忌急了,低声对儿子说道。 景泽晨无奈,只好对父亲轻言说道:“是,她是我祖母,父亲以为我就没想过吗?可祖母这次做的事实在违背良心,不光大伯母和堂妹生气,就连我自己遇到这种事都没法放过那人,如果你是他们,你会怎样做,父亲这样求情根本无法搭救祖母,更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是景泽晨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不过他说的话景忌想了想还是有道理的,但让他放弃林氏,他总觉得不对,景泽晨只得再次劝说道:“父亲可以在外面安顿好祖母,毕竟我们在府中有吃有喝,比在外面没吃没喝好多了。” 景忌想想言之有理,歉意的看了一眼林氏,而林氏已经被门外来的小厮拉住两边胳膊,林氏想要挣扎,嘴里还破口大骂,可那两个小厮是景雾专门找的身强力壮的,林氏就算费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挣脱,最后只能颓废的任那两人拖着。 “把林氏扔出府门,终生不得踏入一步。”景雾冷静的说完这话。 “是。”整齐而训练有素的声音从小厮口中说出来,景雾满意的看向那俩人,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小厮,而是景雾专门特训过的。 小厮一路拉着林氏到了门口,最后在林氏挣脱下猛的松手,林氏一时不防,被摔在地上,“哎呦”一声,林氏痛呼出声。 “你们这群天杀的!”林氏不顾那些人看热闹的眼神对着那俩小厮骂骂咧咧的,却没看到旁人围着她指指点点的,当然没人以为将军府会欺负她,看她这熟练的骂人话语,就知道肯定是她犯了错被赶出去,不由对她更为鄙夷。 …… 雾姌居 “铛铛……” 景雾曲起手指在红木桌上敲了起来,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可对面的一群人却都不敢开口,有的甚至屏住呼吸。 “雾儿。”宋氏皱了皱眉,想要和景雾说什么。 “母亲。”景雾转过头,对着宋氏一笑。 宋氏一愣,她看懂了景雾的意思,随即不再吭声。 “既然你们选择留下,那就要安分守己,大家都是亲人,我自然不会害你们的。”说完这句话,景雾就感觉到对面的人呼吸平缓了许多。 “谢谢侄女!” “谢谢堂妹!” 一群人开始点头道谢,就连那个从来不吭气的容氏都连连道谢,宋氏刚才没注意到她,听她说话才看到她,心里感到惊讶,她对于容秀并不陌生,虽然平时没有什么机会谈话,但她明白容氏的难处,以前都是她羡慕她,如今…… “容秀?” 容氏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宋氏,对于她来说,这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初的她是林氏的亲儿媳,虽然对她挑剔,但总之看在她肚子争气生了一个儿子的面子上对她还算可以,而她对比被驱逐在棠秋院的宋氏来说,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表面上她对待宋氏还挺不错,但其实内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庆幸那个人不是自己。 “大嫂。”容氏有些尴尬,当初是她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她,而如今她却只能匍匐在昔日落魄的大嫂目光下。 宋氏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没见,她也有些尴尬,最后只能对她笑了笑,是为了缓解她的尴尬,也是她的尴尬。 “你们可以回去了。”景雾道。 脚步声响起,其他人立马离开,而粟灵也准备离去,景雾道了句:“粟灵留下。” 粟灵的背影一僵,景忌顿了一下,最后狠了狠心离去,粟灵失望的转过头,踟躇的走上前,低着头。 “雾儿,我先去看你弟弟了。”宋氏看事情水落石出,也就没那么介意了,遂向景雾说出离开。 “嗯,替我向弟弟问好,我还没有见过弟弟呢,一会儿我就过去。” “好。”宋氏站起来笑着说道。 …… 经景雾和粟灵在一谈后,粟灵就变身成为景雾的丫鬟,而客院的姬赢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景雾听到小厮来报后,想起那朵杏花,抿唇一笑。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明天就是三月七,圣嘉帝派来宫女送来大婚的凤袍和凤冠,就连皇后的整副銮驾都送了过来。 第十九章宫闱变幻多事端 “娘娘,这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凤袍,你穿穿看一定合适。”一旁的粉衣宫女举着一身正红色描金的凤袍,因为大婚时日急促,历史上也从没有出过这种情况,所以尚衣局的绣娘都是日夜颠倒的赶造,太华丽的吧,这么短时间根本做不出来,简单点的体现不出皇后的尊贵,所以一大群绣娘可是废了大心来制作。 景雾看了眼那瑰丽不失庄重的凤袍,没有多话,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伸开臂膀,粉衣宫女立马招呼人来上前替她试穿。 不一会儿功夫,凤袍就穿戴在景雾身上,正红色的凤袍上面绣着一只金灿灿的凤凰,凤眼由珍贵的猫眼石镶嵌而成,可能是时间问题,凤凰绣的不是那么精细,但总归看着还不错,交斜的衣领很好的把景雾的锁骨露了出来,宽大的衣袖经景雾轻轻一撩,晃荡出贵雅的姿态,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拖摆,像一朵花一样。 而景雾的脸上头上也经人打理过,红妆艳彩照人,一头乌发如寒鸦一般,尽数被绾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最后戴上那顶象征权势的凤冠,华丽不失庄重,凤翅高展,顶上的明珠圆润璀璨,景雾的面容本就看起来秀丽,本性的冷更为她平添一抹冷艳,画上宫妆之后更是显得光彩夺目。 微微转过身,头上的流苏珠串微微晃动,打在脸颊上,更显美人娇容。 “娘娘真是美貌,就连奴婢在宫中待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佳丽的老人都觉得娘娘的美貌无可比拟。”那粉衣宫女似看傻了眼,虽然她话里是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景雾确实美貌。 景雾抚了抚衣袖,看了看自己一身繁琐的宫装,站起身看着铜镜中的人像,觉得有点陌生,自己从没有穿过这么繁重的衣物,也没有画过这么浓重的妆容,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 粉衣宫女见景雾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宫里随便打发过来的,如今皇上已经不可能有子嗣了,就算有没有皇后都没什么影响,所以那些上了年纪的妃子都不那么在意。 “你叫什么?”景雾对着铜镜开口说道。 粉衣宫女没想到这个她认为不屑和她说话的新皇后会对她说话,不过她在宫里多年,能迅速的做出回答,只见她双手摆放在身侧,曲起腿行了一礼,“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叫盈袖,是二等宫女。” 二等宫女,景雾没在意盈袖说的这句话,反正她不在意宫中怎么看待自己。 在御国,就连宫中的宫女都分三六九等,最低级的宫女被分配在浣衣局,一等宫女是那些上了资历的老人,大多都跟在一些妃子身边,后宫中还设有女官,不过她们也都是从宫女升上来的。 “盈袖?”景雾念叨着这两个字,侧过脸对一旁正悠闲自在的缨珠说道:“缨珠,你们两个的名字还真有点像,名字里都有个缨字。” “小姐,奴婢的缨是璎珞的缨,而盈袖姐姐的盈是笑盈盈的盈,这怎可混为一谈。”缨珠白了一眼。 景雾笑了笑,道:“这倒是我的失误了。” …… 三月七,这个日子是御国上下都知道的日子,这天是帝后成婚的日子,御国一改往日阴霾,家家都出来看热闹,听说皇后的銮驾会绕着皇城转一圈。 一家皇城客栈里,黄色的窗户微微打开一道缝隙,随即关上。 “世子。” 一个打扮的不起眼的灰衣男子拱手对那个靠在门窗前的男子行礼。 那男子半低着头,一头堪比女人的长发洒落在窗台前,一只手指点在眉间,遮挡住男子的面容,另一只手随意搭在窗台上,长腿随意摆着,动作极为潇洒。 “小黑。” 微微带点邪性的声音响起,对面那个名叫小黑的男子嘴角抽了抽,他不喜欢主子给他取的这个亲密的称呼,一点都不喜欢,这会让他想起一条全身乌黑的小狗。 “小黑。”男子没听到答声,不满的再次叫道,细碎的刘海飘动,男子放下了手,露出整张脸。 这个世界上长的好看的人不少,但这个男子却长着一张瑰丽的脸,眼眸狭长,红唇含丹,微微一笑时,勾勒出几条好看的纹路,还带着几分风流邪气。 “世子叫属下有什么吩咐?”小黑咽了口口水,脚步差点站不稳,他怎么忘了,这位爷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主。 男子一眨眼就到了小黑的面前,嘴角再次勾出惑人的角度,“怎么爷没事不能叫你?” 小黑身体一僵,艰难的扯出笑容来:“爷自然能叫属下。”小黑都快要哭了,这位爷能不能和别人玩,自己玩不起啊。 男子感觉到他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摸了摸下巴,自恋的道:“爷真是太有魅力了,都把小黑给震慑的腿抖了。” 小黑勉强的笑了两声,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奇怪,爷怎么来皇城了,他不是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皇城了吗? 没错,这个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楚王的嫡长子九世子,全名司空九,为什么名叫九呢,不是他排行第九,而这就要说说多年前的一桩事了。 九世子出生在九月,第一次睁开眼睛是在第九天,所以楚王司空风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做九,大名当时弃了又改,当时改了很多次,最后司空九眼看着都满月了,只好把小名也叫成他的大名。 “世子,你来皇城是干什么的呀?”小黑的大名叫做白天,很普通也很特殊的名字,而司空九在看到他时就吐槽说:“你还白天呢,不如叫黑夜得了,毕竟你长的那么黑,扔在人群中都认不出来。” 就这样,白天的名字就被九世子随意一句话给更改了。 九世子吭吭两声,不自在的道:“没什么啊。” “那世子不如赶快回沂城吧,王爷王妃得知你不辞而别都很担心,这里毕竟不是封地,要是圣嘉帝知道这事还不借此把柄除掉楚王府。”小黑殷切切的劝说道。 而九世子却当没听见一样,丝毫不改变面色,坐在桌子旁边撕着摆盘用的花瓣,玩的不亦乐乎。 “小黑啊,口渴了吧,来坐这喝点水。”司空九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脸色郑重的小黑:“这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最重要是还是爷亲自给你倒的,怎么样,荣幸吧。” 司空九眉尖一挑,下巴上扬。 “荣幸,荣幸之至。”小黑颤抖着手接过世子大人倒的茶水,看着九世子无害的面孔,心里更是紧张,他可是知道九世子的东西一向是不好拿的。 “喝啊!”司空九脖子一扬,示意他喝下去。 小黑战战兢兢的拿着那杯茶,盯着那杯茶就像是看到了断肠毒药,最终牙一咬,英勇负义的喝下去。 司空九笑眯眯的看着小黑的脸色,等他喝完后,哈哈大笑。 “世子……”小黑为难的叫道。 “你以为里面有毒啊,这简直太可笑了,爷会放那么低级的东西吗。”司空九一撩额头前的头发,凤眼一瞪。 小黑摸了一把汗,偷偷呼出一口气。 “好了,没意思。”司空九摆了摆手。 “你出去吧,让爷静静。” “是。”小黑愣了一下,然后退下了,顺手带上了门。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司空九一个人,寂静的氛围把他团团包围,那种邪气像是消失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和刚才那个邪魅丛生的美男判若两人。 “景。”司空九从口中吐出这个字,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 …… “快出去看看,今天是皇上立后的大日子,听说皇上会免税半年呢。”一个大娘拉住自己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儿子,打断了他的静思。 “母亲,我还要读书呢。” “今天不读了,快出去看看,沾沾皇上大婚的喜气。” 一路红妆看不到尽头,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喜气洋洋,个个身穿红衣,其中最瞩目的就是最中间的皇后銮驾,华丽而威严,身后跟着一队士兵,走过的路留下一地红色,每走过一条街就会跪下一地人,这样的情景让景雾想起了第一天来皇城的时候。 那时候轿子虽然华丽,但比不上皇后銮驾的威严瑰丽,没有一群人对着她跪下,她想起了父亲,母亲,景奕,还有还没一岁的弟弟,不知不觉,景雾想了这么多。 “娘娘,接下来皇上吩咐直接去皇宫接受凤印,你还受得住吧?”外面的盈袖微微掀开凤帘。 “没事。”景雾回过神微微摇了摇头,抬起手轻抚了一下额头,凤冠太重,她本来以为自己能承受住,没想到自己始终把自己看的太坚强了。 景雾冷笑,这次她进宫就只带了缨珠和粟灵,至于芮珠她想了想还是把她留在了将军府,安排在宋氏身边。 皇后銮驾绕着皇城转了一圈,酒楼里小摊上津津乐道,都在讨论今天的盛况,圣嘉帝自从先后病故后,就再也没有皇后,俗话说后宫不可一日无后,历经多年,御国终于迎来了新后。 第二十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宫 大鼓声砰砰砰的响起,宫门大开,万阶梯从下蔓延以上,銮驾慢慢停了下来。 “娘娘。”盈袖把手递上去。 一旁跟着的缨珠立马上前掀开凤帘,景雾顿了一下,闭着眼睛,然后睁开那双充满厉芒的眼睛,这时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景雾眼中的光芒,那么璀璨。 慢慢站起身,立马有人上前为她抚平衣服上的折痕,景雾搭上盈袖的手踩着太监的背下了銮驾。 “娘娘,你可以上去了。”盈袖点点头。 “嗯。” 景雾抬起那双绣了凤凰镶了明珠的宫鞋,身后立马有人为她整理那华丽的衣摆,一步一步走上那象征权势与地位的玉台阶,一阶一阶都是用白玉做成,雕龙画凤,华贵至极。 最高台上站着一个太监,捧着凤印,就等景雾一上来就递给她。 圣嘉帝坐在最高处的龙椅上,面容庄严,心里不知是何想法。 景雾一步步走上玉阶梯,每走一步,就好像心中上了一道枷锁,纵然累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步比一步沉重。 正午的太阳照在景雾身上,她的脸像是打了一层光晕,凤冠上的明珠变得更为璀璨,凤袍上由金线绣成的凤凰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终于,景雾走完了最后一阶玉阶梯,立马有太监上前递上帕子,景雾接过湿帕,冰凉的帕子贴上她的额头,顿时感觉舒服了很多。 接着,太监林呈打开一早准备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景氏,代六宫之职,赐皇后凤印,钦此!” 林呈念完后,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接过凤印,示意一旁的宫女扶起景雾,景雾顺着站起身。 “皇后娘娘,这是凤印,你千万要保存好。”林呈双手捧着用玉盒装着的凤印,叮嘱道。 “嗯,本宫记得。”景雾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也没有客气。 “皇后。”一旁的圣嘉帝这时站起身向景雾走来,景雾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见圣嘉帝,比她想象中的看着年轻一点,不过脸上已经有了沟壑,穿着一身隆重的龙袍。 “臣妾见过陛下。”景雾曲起腿,按照宫礼给圣嘉帝行礼。 圣嘉帝见她短短时间居然把礼仪学的这样好,不由眼前一亮,“皇后免礼。” “臣妾/儿臣见过皇后。”一众妃子也纷纷对着景雾行礼,刚才景雾只看到一大群莺莺燕燕,却没看到其中还有几位皇子,此时听到才知道。 “二皇子。” 此时那群人全都跪下了,而人群中却突兀的出现一个异类,一身皇子服的君域站立在哪,一脸震惊茫然的表情,而旁边正有人叫他。 而这时圣嘉帝也发现了矗立在一旁的君域,御国以君为皇姓,而二皇子君域是圣嘉帝最宠爱的皇子,不光因为他的优秀,更多是因为他过世的母妃。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圣嘉帝呵斥道:“域儿,还不赶快见过新皇后。” 君域回过神,失魂的低下头,然后噗通一声跪下磕头拜礼:“儿臣君域见过皇后。” 他一直想告诉她他的名字,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她居然是父皇的新皇后,他名义上的嫡母,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吗? 君域心中泪如雨下,他本来想着他已经娶妃,可能配不上佳人,二皇子妃虽不是他愿,但他有一定的责任,可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她已经嫁给了自己敬重的父皇。 她不是姓宋吗?宋姑娘,呵,原来连姓都是假的,原来她姓景,全名景雾。 “免礼。”景雾一时也颇为感慨,原来十五那日遇到的男子居然是备受皇宠的二皇子。 景雾说了免礼,可君域却是没有起来,不知道他是没有听见还是怎么,跟随他的太监心中焦急,他也不知道二皇子怎么这么反常,好像一从这个新皇后出现就变成这样了,想到立马上前悄声说道:“二皇子起来啊,皇后说了免礼了。” 太监半拉着把君域从地上扶了起来,景雾没有在意君域的反应,在她认为,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当初相识的人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嫡母才这样的吧。 君域浑浑噩噩的起身,圣嘉帝皱了皱眉,域儿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浑浑噩噩的,想到立马担忧的问道:“域儿怎么了,不舒服吗?来人,传太医给二皇子看看。” “是。”立马走人下去请太医去了。 最后君域被拉了下去。 “来人摆驾圣清殿。”圣嘉帝吩咐道。 林呈立马接着一甩拂尘,尖声高叫:“摆驾圣清殿。” 圣嘉帝想要拉着景雾的手,可景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居然躲了过去,圣嘉帝即便有再大的色心也只得作罢。 一路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圣清殿,景雾偷偷吁了一口气,天知道刚才她有多么害怕,看来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她一直以为她能那么坚强下去。 圣清殿 圣嘉帝和新上任的皇后景氏高坐在上面,底下一众妃子和太监宫女,俱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颜。 歌舞声渐渐响起,大殿热闹起来,舞女身上的铃铛叮铃铃直响,和悦耳的古筝声交杂在一起,舞女的曼妙舞姿优美动人,扣人心弦。 圣嘉帝饶有兴致的盯着那群身段诱人的舞姬,端起白玉桌上倒好的美酒,而坐在一旁的景雾却是没那么好的兴致,她脸上一直维持着从容,此时竟是有些僵硬。 其中一个舞姬一甩那长长的水袖,有一次竟是把水袖甩在圣嘉帝的脸上,圣嘉帝当这是兴致,也不恼,而也让那舞姬更胆大了,一次次甩动水袖欲迎还拒,把圣嘉帝甩的飘飘然。 突然,变故发生了,那舞姬的水袖里突然飞出一把匕首,圣嘉帝不防被擦破了皮,那舞姬直接上去想要抓住圣嘉帝,举起那匕首想要刺杀圣嘉帝。 “受死吧。” 圣嘉帝回过神来,立马大声叫道:“来人护驾!” 其他人本来被这酒气熏的飘飘然,本来也看到了这一幕,可能是因为太震惊所以下意识的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圣嘉帝的声音惊醒了她们,她们立马开始放声尖叫。 “啊……” 大殿里众妃嫔尖声高叫,原本维持的美貌被打乱,可能这是她们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来人呐,拿下这舞姬。”圣嘉帝一直在慌乱的躲避,一边还大叫着,可他的声音在那些女人的尖叫声中被掩藏住,不知他是否后悔有了这么多妃子。 那舞姬明显是练过武的,招招下去利索干脆,圣嘉帝可能是喝多了酒,步伐有些不稳,不妨被刺了几刀,不过都是把他的龙袍划破了,景雾此时已经在危险来临的时刻站了起来,躲在一根金色雕龙柱旁,她看到那薄若蝉翼的匕首上泛着幽蓝的精光,眼眸一闪,恐怕这匕首是淬了毒的。 她听师父说过,匕首表面上抹毒容易挥发失性,而只有用高温淬炼时加入剧毒,那这柄匕首就成为了毒匕首,只要割伤一点点,就可以毙命,而她刚才看到圣嘉帝被破了皮,那他可能今日就算被成功救下,也绝对活不了了。 “狗皇帝,受死吧!”舞姬可能知道今天圣嘉帝必死无疑,所以一切都无所顾忌,就是想在他临死之前狠狠的插他几刀,也许她也是想拖延时间吧。 “救驾……” “拿下这贼人,保护好陛下。”太监林呈领着一众宫中侍卫进来,面白无须的脸上尽是慌乱,看到舞姬拿着匕首对着圣嘉帝,他差点没背过气。 可一众妃子一骨通的往宫门跑去,衣衫凌乱,发髻上的钗都不知掉落何处,那些侍卫不敢抬眼看,可陛下此时正大叫着护驾,他们最后只能当没看见,事后如何只能任凭君发落了。 侍卫首领上去三两步治住了那舞姬,舞姬虽然有些武功,但女子终究天生受到限制,自然不是男人的对手,舞姬艳笑一声:“奴一介平民,死前能杀死狗皇帝,这一生已足矣。”说完趁侍卫首领不注意的时候拿着手中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鲜血如同泉柱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上那身粉色的舞衣,嘴角在临死前仍带着笑意,双目慢慢闭上,那侍卫被舞姬身体里的血喷了一脸,他松开那舞姬的身体,舞姬身体不由自主的滑落在地。 景雾看着那舞姬心中颇为感慨,心中想的是不知圣嘉帝一死对她还有景家有什么影响,在她看来,圣嘉帝已经是必死之人了。 圣嘉帝看着那女子自杀,看着她落地,脑海中想到她临死前说过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陛下。” 林呈终于走到高台上,呼唤着出神不自知的圣嘉帝,可圣嘉帝此时觉得心口一阵巨大的疼痛,像是快要撕裂一样。 “唔……”圣嘉帝捂着胸口,脸皮变得狰狞,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第二十一章深锁宫春丧钟锤 “陛下你怎么样了?”林呈赶紧上前几步,扶住圣嘉帝的胳膊,担忧的看着圣嘉帝。 可圣嘉帝却是说不出话,他转过头看着林呈,眼里想要说表达什么,可一张口嘴里流出来的是红色的血液,其中还夹杂着幽蓝色。 林呈看到这恐怖的一幕,眼中闪过惊恐,焦急的喊到:“快,快请太医。”说完抱着圣嘉帝快要站不稳的身体。 圣嘉帝可能是知道自己中毒了,他努力的抬起那只苍老的手,抓住林呈衣袖,双眼瞪着他,“域儿,域儿……” 圣嘉帝嘴中反复的说出这两个字,可怎么都没把话说完,林呈可能知道了些什么,一直在问。 “陛下,你想说什么,慢点说。” 可没等圣嘉帝说完他的眼睛就先一步他的手闭上,随之手也慢慢放下,林呈慌乱的摇着圣嘉帝的身体,最后颓废的红着眼睛,他从小就跟着圣嘉帝,亲眼见证他是如何当上一个皇帝,也许以前的他是一个明君,只是近年来才越发糊涂,人就是这样,当你做的好的话他们都会称赞你,而当你做错了,那你以前的一切功绩都会被抹去。 “陛下……”林呈把圣嘉帝的身体放在龙椅上,摆正了他的肢体,然后噗通一声跪下叩首行礼:“陛下走好!” 林呈转过头哽咽了两声,“皇上归天了!” “皇上归天了!” “皇上归天了!” 一声比一声沉重,连着喊了三句,大殿的人都听到这句话,刚才还乱糟糟的场景像是被定住一样,那些妃子头上掉落的首饰宫娟还留在原地,妃子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也没有变。 良久所有人才反应过来,然后听到的所有人都跪下了,这话从圣清殿开始传,被尘封的丧钟也开始敲起,古老的钟声阵阵回荡,给人一种心情沉重的感觉。 丧钟,丧钟,是让逝去的人忘记前尘的钟,原本整个皇宫还是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沉重的丧钟把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了一块大石。 “好好的怎么敲丧钟啊,让皇上知道了还不……”接下来的话她再也说不出来,而是她看到了近卫军全部往圣清殿赶去,震惊的她捂住嘴巴,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可不是什么大人物,这样子明显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哒哒哒”的脚步声还带着铁器摩擦的声音由远至近,景雾早就从雕龙金柱后面出来,和众人一样对着已经闭眼的圣嘉帝磕头,因为大殿中都是哭泣声,她不想得了个不敬皇帝的罪名,所以她只好把头放在叩在地上的手背上面表示悲伤。 而这时大殿里也没人注意到她这个新上任的皇后,妃嫔沉浸在圣嘉帝驾崩的阴霾中,当然她们并不是爱着圣嘉帝,纯粹是因为圣嘉帝驾崩了她们在宫中就只能孤独等死了,有的更是失声痛哭。 林呈不耐烦的道:“各位娘娘也别太伤心了,让陛下安静些走好。” 然后转过头正好看向了底下一身凤袍非常显眼的景雾,赶紧上前两步扶起她,景雾没想到林呈会先看到她,心中想到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不过她面上还是一脸悲凄。 “皇后娘娘,陛下驾崩事多,还请你能管理好后宫,这也是奴才对你的重托。”林呈用了奴才两字,按理来说,林呈到了这个地位,就算面对圣嘉帝也不用这么卑微,可此刻他竟是用了这个词。 景雾听到不是她的错,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些眼泪:“陛下驾崩,本宫只会更难受,毕竟……”话未说完林呈就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不由对她同情了些。 “娘娘放心,奴才以后一定会尽心帮助你。” “那多谢林公公了。”景雾知道这是林呈在向自己投诚,圣嘉帝逝后,新帝肯定会上位,而新帝肯定会用他的心腹为太监总管,那时候他的地位就会尴尬,不如这时候投诚。 林呈深深看了这个新皇后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选她,明明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景氏并非池中物的感觉。 不过片刻,圣嘉帝驾崩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而宫里埋藏的那些暗线也一直在传递消息。 二皇子府 二皇子君域自从被送回府中后,他就借口没事把太医遣了回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任人拍打都不开。 “皇子妃,怎么办,二皇子他根本不开门。” 朱门外站着一对主仆,一身绿衣的丫鬟对着一个身穿紫色皇子妃正装的女人焦急的说道,双手扣在腹部,细眉蹙起。 那被称为皇子妃的女人也是神色焦急,渡着步子回头走了两步,然后一甩华丽的袖子,伸出那只保养极好的手,试探着拍了拍门窗,她嫁给他也有一段时日了,可她和他也只能算是相敬如宾,她进不去他的世界,也只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殿下,你怎么样了?” 屋中的君域没有吭声,他把自己锁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阳光一点都照不到他。 皇子妃名叫卫轻妍,出身大儒世家,其父卫仲缙是二品大臣,她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为是卫家唯一的嫡女,所以要什么就很快有人送到她的手中,可自从嫁给了二皇子君域,她却屡受挫折。 “算了,我们走吧。”卫轻妍失落的咬了咬下唇。 “皇子妃,不如我们再等等。”贴身丫鬟玉屏也是气愤,二皇子也不知怎么了,对自己主子不冷不淡的,她看着也是焦急。 “不用了,该等的我都等了。”卫轻妍勉强的轻笑一声,眼中似乎有些泪光。 “皇子妃……”玉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串踢踢哒哒的脚步声,卫轻妍擦了擦眼角,抬起头,看到来人是皇子身边的贴身内侍赦庆。 “皇子妃。”赦庆先是对着卫轻妍匆匆忙行了一礼。 卫轻妍看着他神色匆忙,忙问道:“是不是要见二皇子?可皇子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你有什么办法吗?”卫轻妍也是急病乱投医。 赦庆立马点头,也来不及和卫轻妍多说,点了点头向朱门走去。 “砰砰砰……” “殿下快把门打开。”赦庆眉毛皱起,双手拍着朱门,动作大的能把门拍碎。 “唉……”卫轻妍见赦庆这么大动作,怕他手下没个轻重,真把门拍碎了,惹毛了君域,所以想了想还是提着裙摆上去。 屋中的君域还是没有说话,赦庆只能抬起一脚把门踢开,朱门发出“啪”的一声,灰尘扬起,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赦庆。” 卫轻妍捏着裙角瞪了一眼赦庆,冷声呵斥,接下来环顾四周,发现君域并没有在这里,而她没看到,赦庆却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君域。 “殿下。”赦庆快步上去,扯下笼罩在他身上的春纱,和君域一样蹲下身子。 他碰了碰君域,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 “赦庆?” 君域并非没有听到赦庆的声音,只是他需要一点时间,他自幼得圣嘉帝宠爱,从没有受过什么伤害,所以突然的消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殿下,赦庆有重事要告诉你。”赦庆和君域自幼长大,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很是难受。 “什么消息?”君域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他想着这几日还是不要去宫里了,省的看到相关的人难堪。 赦庆深吸一口气,君域差点笑出来,可没等他笑出来,赦庆已经说了出来,君域耳朵轰鸣一声,整个世界好像与他绝缘。 “殿下,陛下……驾崩了!”赦庆咬住牙,不忍说出这个事实,初听时他也不敢置信,可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相信。 身后的卫轻妍听到这句话,“啊”了一声,用帕子捂住嘴巴,眼睛睁大,后退了两步。 “殿下?”赦庆红着眼试探的叫道,他知道圣嘉帝驾崩这个事实给他打击很大,没想到会这样大。 他也是见证过圣嘉帝对二皇子的宠爱,那几乎是把对儿子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他,可想而知,圣嘉帝的死对与君域的打击有多大。 “殿下。”卫轻妍噗通一声跪下,人未语身先跪,拖移着跪到君域面前伸出手去碰触君域。 手还没碰到君域,君域先反应过来,身子一缩,大声道:“别碰我。” 卫轻妍哭着顿住了手,还把手往回缩了缩,虽然她心中理解君域此刻的感受,可毕竟当着下人的面被拒心中也是觉得难堪失落。 “赦庆,你告诉本皇子,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君域抓住赦庆的胳膊,双眼赤红,直直的盯着赦庆,像是一只苍狼,“敢有一句虚言,就算我们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本皇子也绝不饶恕。” 赦庆反手抓住君域,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不敢直视君域,狠狠点了点头。 “父皇他,他怎么了?你说啊。”君域不相信,他刚刚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还中气的给他叫御医了呢,怎么他一回来就,就…… 第二十二章难以忘昔往日情 “皇上他在宫中中毒身亡了殿下。”赦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恐有不妥,赶快扶住君域的身体。 “怎么会?” “怎么会?”君域反复的说这句话,眼角通红。 “父皇不会有事,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对吗?”君域突然伸手拽过赦庆的衣领,脸上似乎表现的很天真。 “殿下……”卫轻妍恐君域因此得了失心疯,失控的大喊。 “滚,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君域似找到了发泄口,对着柔弱的卫轻妍就是一脚,卫轻妍没想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君域会踢她,不防被临空一踢,踢到了门口,嘴中溢出鲜血。 “皇子妃!” 玉屏震惊的看着卫轻妍的身体落地,扑上去不敢触碰她的身体,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卫轻妍觉得此刻真是她前半生最疼的时候,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伤,更别提被人踢出去了,可这人是她的夫君,她也只能受着。 “扶本妃起来。”卫轻妍深呼一口气,压制住嘴中的血腥气,她不能在下人面前这样狼狈,不能。 “嗯。”玉屏看着那只颤抖的手,赶紧上去握住,努力扶起卫轻妍的身子,卫轻妍转过头看了正在发疯的君域一眼,用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妾不怪殿下,望殿下安好。” 说完就撑着玉屏的身子一步步的迈出这道门。 “本皇子要去看父皇,快备马。”君域像是没有听到卫轻妍的话一样,抓着赦庆就是一顿大吼。 “是,殿下稍等。” 赦庆从君域手中解放,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君域,怕他再出什么乱子,赶紧命人看好他。 …… 皇宫 君域快马加鞭的奔向皇宫,还没到宫门就有人拦住了他,他一鞭子上去,再也不复往日风度翩翩的模样。 那人用剑砍断了牛皮编造的马鞭,断鞭掉落在地,君域一愣,随即大怒:“你是哪宫的,好大的胆子,本皇子要去见父皇,给本皇子让开。”君域扔下断鞭,夺过一旁侍卫的刀。 那侍卫没有说话,却有人替他说话:“胆子是我给的,二皇子想要如何?” 君域听到声音向声源处看去,那是一片空地,只站着一个人,吊儿郎当的。 “秦叶苏?” 秦叶苏勾起一抹邪笑,一身黄色的袍子上别着一把折扇,他习惯的打开折扇,抚摸着扇面上的金边,十指纤长,看起来雌雄难辨。 “正是本公子。” 秦叶苏,秦家长公子,秦家是世袭的国公,这一代出了秦叶苏这个异类,不光长相和秦家人的粗狂长相不同,就连想法也和秦家人格格不入。 君域平日和秦家长公子并没有什么交集,此刻也不知他为什么拦住自己。 “不知秦长公子为何拦住本皇子。”秦家地位超然,就连他也不得不称呼秦叶苏为秦长公子。 秦叶苏摸摸绯色的红唇,勾起一丝微笑,颊边出现两个梨涡:“不是本公子想拦,而是有人给了本公子好处,本公子承受不了诱惑,就答应了呗。”说完咯咯咯的笑了。 君域气急,忍住怒火,问道:“不知那人是谁?” “那人嘛……”秦叶苏拉长音调,把折扇半遮住脸,细长的眼眸流转。 “到底是谁?”君域忍不住怒气外泄。 “不告诉你。”秦叶苏歪着头,露出一个歪斜着的紫冠,别人的冠发都是戴在头顶上的,而他却是在脑袋一侧。 君域冷笑一声,不再多话,冷眼瞪着那守门的侍卫:“让开。” “这……” 那侍卫不敢看君域的眼睛,所以转头看着秦叶苏。 “让开吧,把二皇子恭恭敬敬的请进去。”秦叶苏一改浪荡不羁,立马吩咐那人。 “是是。”那侍卫立马点头,转过身对着守卫宫门的人道:“还不赶快放开,让二皇子进去。” 咻一声兵器相接离开,侍卫放下那兵器,站立两旁。 “二皇子你请进。”那侍卫伸出一只手为他开道。 “哼!”君域甩下缰绳,翻身下了骏马,随向宫中跑去。 “呵!”秦叶苏看着君域的背影轻呵,扇了扇折扇,摇了摇头,只见那折扇上画了一幅让君子难以启齿的图——春宫图。 …… “父皇!” “父皇,你走好。” 在宫中布置好的灵堂前,景雾跪在最前面,此时灵堂前的人都一身孝衣,上至皇子妃嫔,下至宫女太监。 景雾也是换了一身白衣,领着众人跪下,褪下那身红妆,景雾特地将脸花的苍白,手中举着一条被姜水煮过的帕子,泪涟涟的哭泣。 “父皇!” 君域刚进灵堂就一阵眩晕,被满目的白刺的双眼一花,差点站立不稳。 大皇子站起身先一步走上前,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扶住君域的身体:“二弟没事吧,父皇刚走,你可不能倒下。” 君域拂落大皇子的手,没空和他说什么兄友弟恭的话,几步跑上前,突然噗通一下跪下,男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君域看着那棺椁,知道那里面躺着的是他敬爱的父皇,父丧之痛溢于言表。 景雾看了一眼君域,心中颇为感慨,看来这皇家不是无亲情所在的,早就听说圣嘉帝对二子宠爱有加,看来果真不假。 按祖制,皇帝驾崩需要在宫中服丧三日,至于会尸臭这个问题,太医会研制出一种药物保存尸体,皇后要一众妃嫔为皇帝守灵,可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驾崩后可选新帝,这倒是难倒了众人,先帝驾崩前并没有留下遗旨,他们也无法遵从旨意。 一众大臣面顾无言,最后还是文臣之首的章大人出来说了一句话:“本官认为有能有才者堪称为帝。” 一边的张瑞问道:“若轮有能有才,御国上下还有谁能比得上二皇子。” “哼!大皇子才不外露,内敛有余,兄友弟恭,才是真正的仁义厚德之人。”文通不堪示弱,唇起嘴攻道。 “本大人不屑和小人说话。”张瑞一甩官袖,扭过头。 “哼!”文通有样学样,也不再看他。 众人看这么一场好戏就这么落幕了,心中还是很可惜的。 “咳咳,本大人认为既然诸位都争执不下,不如让两位皇子比比看,胜出者为皇。”另一个内阁大臣出言。 “嗳,不可,本大人认为君权天授,不如让苍天选择。”卫轻妍的父亲卫仲缙摸了摸两把胡须,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卫仲缙在朝中信誉极好,众臣听这话既不抬举他的女婿,而且一切尽听天意,心中也颇为赞同。 “卫大人此话言之有理,可如何才能让天定君主?”章庭抚摸着花白的胡子,他今年已经快八十了,眼睛都有点不好使,他还想着过了八十就打算和圣嘉帝提出辞去,没想到圣嘉帝比他先走一步,世事难料啊! 朝中大臣都看向卫仲缙,卫仲缙继续抚摸了那让他得意的美髯,良久才开口道:“请大家随本大人出去。” 众大臣一愣,不明白这卫仲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众人好奇,也就随他去了。 “卫大人,这里有什么能决定天运的吗?” 卫仲缙神秘莫测的遥望天际,众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全都被那刺眼的太阳光吓得闭上了眼睛。 “就是它。”卫仲缙伸手一指。 众臣睁开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小心翼翼的看去,只见那里除了一座日晷,其他什么都没有。 众臣满头黑线,还有没愚弄的不悦,有的更是一甩衣袖要离开。 最后还是张瑞先问出了口,“卫大人,这日晷有什么不同?”他皱着眉看来看去也就是一座计时的工具而已。 现如今计时的工具有很多,日晷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卫仲缙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离开,习惯性的摸着自己的美髯,看着那日晷说道:“看到天上的太阳了没有?” “看到了。”张瑞也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 “太阳属于天物,日晷是按照太阳计时的,既如此,那日晷也应代表天意,两个各投出一只竹签,谁的竹签离日晷中间的那只针的影子近,以两个时辰为准,就代表天意站在那一边。” 听完卫仲缙的话,抬步离开的人又重新回过头,他们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觉得此办法可行。 “就按卫大人说的办。”章大人一语定音,众臣都没什么异议。 “各位大人聚集在这里为何故?”大皇子正好这时过来。 “大皇子来的正好,微臣正有事找你和二皇子。”张瑞道。 大皇子不明所以的道:“各位大人何事需要找我和二皇弟,二皇弟如今正跪在父皇灵位前。” 众臣对视一眼,还是章大人响应众人的心先开口道:“大皇子,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大皇子恕臣直言,微臣想先立新帝。”说完一撩衣袍跪下。 “恕臣直言,先立新帝。”其他大臣见状,全都跪下。 整齐有力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大皇子心中一喜,他认为这皇帝之位势在必得,以前有圣嘉帝,他虽有野心,可不敢太过放肆,如今不同了。 第二十三章日光斜照集灵台 “哈哈哈……” 大皇子抑制不住的疯狂大笑,众臣听这笑声,看着失控的大皇子,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大皇子……” 文通担忧的叫了一声,他和大皇子是一派的,所以自然担忧。 大皇子听到,随即一愣,看着四周都是疑惑的眼神,立马收起笑容,装作怒极反笑的样子,众人见此,才收起了刚才的疑问。 “各位大人说的对,本皇子自然应该肩负起……” 大皇子还没说完就被文通打断了,文通焦急的再次喊了一声“大皇子”。 大皇子一愣,看到文通在使劲的对他使眼色,却不知道什么意思,文通只好上前把众臣之前的提议说了一遍,大皇子听完后脸色羞红。 “本皇子认为各位大人说的对,是应该先择帝,不如本皇子把二弟请来,我们一同掷签。”大皇子说这话也是为了缓解尴尬,刚才真是太…… “好,大皇子同意就好。”众臣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看二皇子的了。 “去请二皇子过来。”大皇子侧过身对着贴身内侍低声道,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他眼中闪过一道狠虐的光芒。 大殿 “二皇子,大皇子请你去大殿外的日晷处。” 君域没有说话,眼睛还是通红,面无表情的看着灵柩,像是没有听到那人的话。 那内侍是大皇子的贴身内侍,心气自然和大皇子一样高傲,看到二皇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有气,但看在他是二皇子的份上,低着头把怒气掩藏在眼睛里。 “二皇子。”内侍又叫了一声。 “本皇子听到了。”突不丁的君域说出一句话,接着道:“一会儿就去。” “谢谢二皇子。”内侍笑着说道,他还怕二皇子不去呢,那他也不知如何给大皇子交代。 然后他就退下了,和大皇子汇报消息。 “各位大人稍等,二皇弟一会儿就过来。” 可过了好一会儿,那内侍的脸色突的一变,他抬头看着正瞪向自己的大皇子,心里一慌,就猛的摇头。 “二皇子来了。”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说二皇子来了,那内侍松了口气,这下子,目光全都聚集在君域身上,君域换了一身素白的衣服,以前他虽然穿的衣服也是白色的,可这身白却让他整个人忧郁起来,不复以前的荣光焕发。 “二皇弟来的正好,各位大人说了让我们投掷以定储位,不知二皇弟是否赞同?”大皇子微微歪着头,微笑着和君域说道。 君域眼神空洞,定定的看着大皇子,把他看心头一怵,半晌才幽幽道:“荒谬。” 大皇子冷笑出声,看着对面一脸阴郁的君域:“这可就是二皇弟的不对了,这提议可是你的岳父大人首先提出的。” 君域也跟着冷笑:“父皇刚驾崩,大皇兄就急着和众大臣谈另立新帝的事,本皇子可真为父皇寒心。” 大皇子一噎,随即冷着一张脸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二皇弟的想法恕皇兄我不敢苟同。” “对啊,二皇子,大皇子说的对。” 其他大臣立马附言称和。 君域本想甩袖而去,可他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大皇子看他停住脚步,心里的狂喜冷了下来,他还想着君域走之后惹怒众大臣,他还能安抚众臣赢得他们的心呢。 大殿 圣嘉帝的灵柩还躺在那里,低下跪着一众后宫佳丽,不过穿着平时连看都不看一眼的白衣,头上第一回戴的这么素白,手中全都拿着一方白绢,低着头嘤嘤的哭泣。 据景雾了解,这大殿中的佳丽手中拿着的宫绢大多都是加过料的,她偷偷看过,那些女人一拿白绢拭泪,那泪水就哗哗的流出来,止都止不住,让景雾惊为叹至,不过她和她们一样也是拿着浸过姜水的宫绢,见此也就觉得理直气壮,反正不只她一人。 “皇后娘娘,不要伤心过了,伤身。”林呈递上一方洁净的白帕,他是宫中的老人,看多了是是非非,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自然知道谁才是真哭,谁是假哭,不过大家都是这样,他也不点破。 景雾看到林呈眼里的明然,心中觉得不自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白帕,抓住胡乱擦了擦,通红的眼角看起来就跟大哭一场没什么不同,这样就可以了,景雾想。 林呈走后,缨珠看四周都没人注意她们,把嘴对准景雾的耳朵,一手掩住,特意低声道:“主子……”缨珠自从进宫之后,就改口称她为主子,反正娘娘什么的她也不喜欢,也就随缨珠了。 景雾听完,凝重的看着缨珠,缨珠也是觉得此事不妙,新帝上位,自家主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此事不要管,先看看是谁胜出再说。”景雾低声道,心底里希望继位新帝的人选是君域,她总之还算和君域有一面之缘。 “是。”缨珠低头退下,她要去探查一下,心中也是希望是二皇子胜出,否则自家主子的下场还真不知如何。 日晷殿前,两位皇子相对而立,一个是温顺恭贤的大皇子,一个是文采出众,风度翩翩的二皇子君域,御国这一代子嗣并不丰,一共有四位皇子,其他都是公主,三皇子身体有疾,不宜出行,四皇子年纪尚幼。 “二皇弟,开始吧,你先请。”大皇子发挥他一贯兄友弟恭的形象。 君域没有多话,从一旁内侍手中的托盘上拿过签筒,单手呼啦两下,一只竹制的签从中跳出,众人的目光看向那只能决定命运的签,竹签在半空中划过,掉落在一块空地上。 “该你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君域就不在意的随手一抛,把签筒扔向大皇子。 大皇子猛的回神,手忙脚乱的接住签筒,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君域一眼,而君域丝毫没有受影响,他从小就知道这个皇兄和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一面不一样,小时候心中还有些失落,可随着年纪的增大,也就不再那么在意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大皇子捧着手中的签筒,像是对待一个神圣的东西,动作极为虔诚,闭着眼睛,手心中都出了不少汗,把签筒弄得湿漉漉的。 君域嗤笑一声,开口道:“大皇兄难道每次摇签还需要求神拜佛?” 大皇子睁开眼睛,听到君域讽刺他的话,心中羞怒,冷哼一声,像是对待不听话的弟弟般无奈的摇了摇头。 君域看着他这动作神态,心中感到厌烦,他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姿态,让人作呕。 大皇子摇了两下,从中掉出一只签,本来离那日晷针的影子很近,可不知怎么,那签突然飞出了许多,这下离的更远了。 “我赢了。”君域看到这差距极大的结果,平静的说出来。 “怎么会,明明是我,是我赢才对。”大皇子疯狂的指向自己,跑到自己那根签旁,拾起那根签,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眼睛亮了亮,举起手中的签:“你们看,这是有人故意打落我的签,这上面有一道痕。”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向他这边走去,文通接过那支签,看果真如此,笑着点了点头,他刚才看到这结果的时候还满心头失望呢。 “各位大人请看,这竹签上面有一道深深的痕迹,看样子是新的,而这竹签和竹筒是从皇家寺园取来的,据主持说,这竹筒中一共八十一根竹签,根根打磨光滑,而此签在佛前供奉了不知多少岁月,自然不可能出错。” 众人见此果然如所说如此,心中一惊,不知该如何选择,四顾看去,都两两摇头。 “不如让两人再比一次?”一人提议道。 “本皇子不比了,本来应该是我赢才对。”大皇子心中很慌,他好怕接下来的结果是他输,既然这样应该咬牙死磕才对。 “我也不比。”君域本来就没有这个心思,现在再来一次,他自然不愿。 其他大臣无奈,章大人眯着混浊的眼睛,半弓着身子,摸了两把白须:“既如此,各位大人站队选择吧。” 站队? 众臣心里摸了两把汗,这章大人果然是老了,谁没事想着去站队啊,站队都是暗地里的,如今摆放在明面上谁有这个胆子? 恐怕新帝上位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这些站错队的人,到时候他们自己没命事小,要是连累家人那可是诛九族的啊。 众大臣们低着头互看一眼,都没敢吭声。 “既然这样,本皇子要为父皇守灵了,就不陪众位大人了,告辞。”君域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后退了几步就要走。 “别走啊。” 清朗中带着丝丝魅惑的声音响起,众人听声看去,只见那里没有一个人,疑惑的看向四周,四周突然出现一大群士兵,精良的兵器和兵袍穿戴在这些人身上,一看就是私军。 “秦叶苏?又是你。”君域顿下步子,声音里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盯着从一旁走出来的秦叶苏。 “本公子又和二皇子见面了,二皇子的脸色看起来不好啊,难道不乐意见到本公子?”秦叶苏用折扇遮住朱唇,眉尖上挑,端的是一个风流。 第二十四章轻烟散入五侯家 “秦长公子难道近日无事,怎么召集这么多‘人’?”君域一个个掠过那些人,冷声道。 “二皇子可是误会本公子了,这不是我的人。”秦叶苏摇摇扇子,那张绮丽的脸露了出来。 而此时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的人呼吸急促了许多,素白衣衫晃动了下。 “主子……”缨珠犹豫的看了景雾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小姐一向有主意,她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正躲在柱子后面的人正是景雾,她在大殿里跪了太久,腿脚都有些酸麻,可她又不能不跪,那只好找借口出去了。 “嘘,别说话。”景雾先是对着缨珠嘘了一声,然后继续盯着那边的对峙。 二皇子此刻正诧异着,秦叶苏说这不是他的人,那这是谁的人,还有在宫门前,那些人怎么那么听他的? 秦家身份显赫,御国有四大门阀世家,而秦家位列其一,也是四家中实力最大的家族。 四大门阀世家势力很大,也相当于隐世世家,每家家主都是国公,就担一个虚名,不过势力很大,有时候连皇族都得让步,皇族既依赖四世家又想铲除四世家,这种矛盾不知延续了多久。 “那秦长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秦家要造反吗?”君域一点都不相信秦叶苏的话,听闻嗤笑一声。 “不不不,本公子不会骗人。”秦叶苏“刷”一下合上扇子,摇了摇。 “那是谁的?”秦叶苏一直在强调不是他的人,君域倒是要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是本皇子的人。”大皇子上前走了两步,对着秦叶苏点头笑了一下。 秦叶苏恶寒,他可不是和他一起的,要不要这么脸大。 大皇子没在意,他只需要大家认为秦家和他是一队就好。 “你的人?大皇兄这是什么意思?”君域气愤,那刚才在宫门前拦路的人也是他吩咐的吗? 大皇子对上君域的眼睛,上前两步和他面对面,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平日那种温暖和煦的表情,而是变得极为阴冷,像是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君域没有意外,他早就知道大皇子并非他平日里表现的这样,所以他平静的直视着大皇子。 “二皇弟,喜欢皇兄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什么?”君域眼露疑惑。 “带上来。”大皇子拍了拍手,两个侍卫抓着一个女人上来,君域见此眼孔一缩,浑身散发出一股冷气。 “放开我。”卫轻妍挣扎着,身上的衣物因为挣扎都有些凌乱,脸色被气的腾红。 “你……”君域气的说不出话,他没想到大皇子居然这么无耻,居然绑架宅内妇人来威胁他。 “放弃皇位,甘愿拥我为帝,即位后自动请去边城,如何?”大皇子不容决绝的看着君域,脸上尽是得意。 “哼,大皇兄未必太自信了,就凭这么点人就可以命令我,抓个妇人算什么本事,还是你以为我君域就这么点胆量。”君域正了正神色,丝毫没把他的威胁看在眼里。 “哦~”大皇子挑了挑眉,轻视的看了他一眼,在他看来,君域根本就是虚伪,占着父皇的疼爱,还和他炫耀,他永远忘不了小时候的一切不公平。 大皇子想着,眼中阴鸷的神色一闪而过,那种屈辱,那种愤恨,即便过了多少时光,他都忘不了。 君域小时候长相温润可爱,上有父皇对他的偏爱,下有玉贵妃的溺爱,他没有身份高还受宠的母妃,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大皇子,如果他是其他皇子也就算了,可他占着一个长字,按祖制,如果没有嫡子,皇长子才应该受到重视,可他不但不受宠,还备受冷落,和君域的宠爱比起来,他就如一粒尘埃,丝毫不起眼。 “君域,以前是父皇偏爱你,可如今父皇已经不在了,你还有什么东西能和我比?”大皇子微微低着头和君域的视线对上,离得极近,君域都能看到他脸上的讥笑。 “就凭我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君域不甘示弱,直视着他,虽然他身高不如大皇子,但论气势他绝对不弱。 “什么意思?难道父皇给你留了什么?”大皇子脸色一变,他最怕最恨的就是父皇对他的偏爱,肯定是父皇留了什么底牌给君域,否则他不可能这么有底气。 君域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冷笑,看来父皇对他说让他提防他是对的。 “二皇子,奴才来了。”不远处,赦庆气喘吁吁的跑上台阶,身后跟着一群带着兵器的士兵,全都穿着特制的宫内禁服。 君域见此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露出笑容,对上大皇子震惊的眼神,冷笑一声,他先前就觉得不对,特意派赦庆悄悄回去拿上他的令牌召集父皇留给他的近卫军,那些人以前他还不在意,可如今可是保命的底牌。 “大皇兄,父皇早料到你有谋反之心,才把这只禁军交给我,我本来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天下人总说父皇年老糊涂,可在对你的提防上面他可一点都不糊涂,皇兄,束手就擒吧!” 大皇子听完仰头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他的父皇一直都对他不信任,亏他扮作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让他自己都作呕。 大皇子直起腰来,盯着君域看,没有君域想象中的怒目而视,反而很是平静。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的皇子妃还在我手中,你的岳父也在这里,你难道要落个污名,那样你的皇位可坐不安稳,小心掉下来。”大皇子双手比成从天空中掉下来的手势,嘴里发出“啪”的一声。 君域冷哼一声:“你不是也想篡位吗?你难道就不怕,你的罪名比我大多了。” 大皇子不在意的笑了,越过君域看向身后的那些禁军,两手一摊说道:“我不怕,我宁愿坐在皇位上到死。” 说着附到君域耳边说道:“就算御国灭了我也不在乎。” “你……”君域抬眼瞪着大皇子,大皇子轻蔑一笑,眼中爆发出疯狂的风暴。 两人说话离众人稍远,众人只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各带来一只军队,心中正惊着,他们最怕这两人万一打起来波及到他们。 在柱子后面躲藏着的景雾自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她和别人学过对口型,大概知道点什么,如今她正想着怎么样才能保全家人和自己。 “缨珠。”景雾神色凝重的叫了一声正心怀忐忑的缨珠,缨珠听到主子叫自己,愣了一下神,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四周看了看,凑到景雾身边。 “主子,有什么事?” 景雾没讲什么废话,见缨珠就在耳侧,脸一偏说道:“你立马去回家将军府告知父亲,让他召集好剩余的士兵,看好将军府,其余就不用多管了。” “是。”缨珠一看主子脸色这么凝重,也不敢多问,点点头就要走。 走了两步,转过头,犹豫的看向景雾:“主子,这能让出宫吗?” 景雾细想也是,然后取出自己受封皇后时的令牌,递给了缨珠。 缨珠小心的接过,看着那枚精细的令牌,唇抿了抿,紧紧握住,点了点头,步伐轻快的离开了。 “谁?” 景雾耳朵一动,听到说话的声音,想到自己被人发现,景雾顾不得看,身子缩了缩,脚落地无声的离开了此地。 那人是一个擦地宫女,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人,也许刚才听到的说话声是幻听,宫女没有在意,这边是一个转角,各种树木众多,她低头看到地上一地的树叶,气的胸脯直跳,手指颤抖的指着那些树叶,她刚刚才扫过的路啊,还擦过好几遍,掌事姑姑说了这个地方要好好清扫,她明明走之前检查过的,怎么才过去一会儿就出现这么多树叶? 无奈,宫女只好重新打扫一遍,边清理还边抱怨。 那边,大皇子和君域还是势均力敌,两边都不相让,而这时不远处突然升腾起一股浓烟,周围有太监立马高叫道:“走水了。” 大皇子和君域都是一愣,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四周来来往往都是搬水的宫女太监,君域随手抓住一个太监,问道:“哪里走水了?” 那太监本来正急急忙忙去救水,被别人抓住自然心中有怒,抬头一看,原来是二皇子,太监立马变了一个态度,恭恭敬敬的道:“回二皇子的话,是圣清宫。” 君域听到这话,心中一紧,父皇的棺椁就躺在离圣清宫不远的大殿,抬头看了看那浓烟,如白幕般的浓烟向天上飘去,看这阵势,就知道火势很大。 “还不赶快救火。”君域松开拽住那太监的手,那太监一个趋趔,差点摔倒,不过他没敢抱怨,立马缩着头走了。 君域吩咐赦庆带来的那些禁军开始救火,说来可笑,带这么多人过来是为了打仗,谁知仗没打成,反倒救起火来。 大皇子难看的看向四周,他就算有心不想救火,也得看看周围人的意见,他明显看到君域吩咐他的那些人救火的时候,那些大臣在看向君域时眼里都带着狂热。 第二十五章火焰齐天残垣断 “救火。”大皇子冷冷的吩咐他带来的那些人。 那些人一愣,随即和别人一样去端水救火,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些人哪怕找到了端水用的盆子水桶,可火势还是眼看着一步步大了起来。 而他们能做到的就是不让火势继续蔓延,等火焰渐渐平息下来,满目疮痍的景象,以前的圣清宫金碧辉煌,是圣嘉帝最喜欢的宫殿,其余时间都在圣清宫里度过,而如今华丽的景象不在,人也亦不在,让人无限叹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座宫殿。 火焰平息后,众人松了一口气,经过这一遭,大皇子也没心再和君域争夺皇位,甩甩衣袖领着他的那些人走了,而本来还是众人焦点的秦叶苏却突然不见了人影,在火焰平息之后,他才出来,不过众人也没太在意。 “你怎么还不走,没见君逸他都走了吗。”君域挑眼看着大皇子走时的方向。 大皇子全名叫做君逸,本来圣嘉帝有了第一个儿子,那种感觉很是新奇,起个名字都想了好久,可渐渐的君域出生之后,圣嘉帝就不再关注他,所以大皇子才有那么多的怨气。 秦叶苏没有出言,直直的盯着君域,连眼睛都不眨,看的君域心头发怵,那种眼神让他觉得危险至极。 谁料,秦叶苏接着一笑,梨涡浅笑,美不胜收,恐怕就是女子都没有他的貌美,古有女色动人心,看来这蓝颜一笑的魅力也只增不减。 不过君域虽然晃了一下神,却并没有断袖之癖,所以也很快回过神来。 “本公子再次强调一遍,本公子不是大皇子的人,你以为本公子就那么自甘堕落,和大皇子谋和?”秦叶苏嗤笑一声,语气里颇看不起大皇子。 君域听此,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否则他还真不知怎么办,四大门阀世家想来不参与朝廷的事,他还怕会有所例外呢。 …… “呜呜呜……”景雾拼命挣扎,按理来说她的身体练过武,一般男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这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男子一双大手就让她挣扎不开。 “别吵。”男子低头怒吼一声,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立马拖着景雾往无人的宫殿里走去。 景雾一惊,她怕他杀人灭口。那样就什么都玩完了,可她挣脱也挣脱不开,短时间内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心里急得要命。 别人总说,景雾天生聪明,可她却觉得她的聪明像是用完似的,现在根本没有一点头绪,只能被人拉着像一口牲口似的。 “吱呀”一声,破败的大门开了,现在已经是初春,可这里却阴冷的可怕,看着跟冷宫一样,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冷宫,但她无聊时看过话本子,和这个很像。 景雾刚进来,后面的门“卡”一声被关上了,景雾的身体没有了约束,她心里一喜,就想趁时间逃跑,那人却像是看透她的内心一样,嗤笑一声:“你要逃跑?” 景雾身子僵了僵,转过身,真正的看到了他的人,她早就猜到他是一个男人,没想到他的身材不错,黑色紧身衣紧紧的包围住,脸上没有像他身上一样系着一条黑布,而是带着一个银色面具,是半边的,露出来的那半边脸看起来很光滑,形状也很完美,不知道整张脸看起来怎样。 哎呀,自己怎么想到的是这,景雾脸上开始布满红潮,一次比一次加深,她是太猥琐了吗? “你是谁?”景雾问出了这个蠢问题。 那人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有趣,脸上的表情这么丰富,他好久都没有看过这么有趣的女人了。 “问爷是谁不应报上自己的名字吗?”司空九轻佻的扬起眉角,即便盖上一半面容,可丝毫不损他的魅力。 没错,这个劫持景雾的黑衣人就是九世子司空九,他原本进宫是为了看好戏,不过吗?咳咳,他又添了一笔麻烦,他不小心在溜入圣清宫的时候把烛台打翻了,一把火烧起了那金丝帘幕,就这样,他闯了祸之后就溜了。 景雾不习惯这个人如此态度,撇开头,不再看他。 “你可以叫爷为九爷,这个称呼爷喜欢。”司空九摸了摸下巴,眨巴着眼睛等着景雾开口叫他。 “九爷?”景雾问道。 “嗯。”司空九抬高下巴,高傲的不可一世,不过那惑人的嗓音悦耳至极,不至于让人讨厌。 “就你?还称爷?哼!”景雾故意这么说道,她想看看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 司空九听到她讥讽的语气,指着她,把脸慢慢靠近,冷笑慢慢爬上他的脸,景雾看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紧张,她除了父亲和师父外,从来都没让任何男人靠自己这么近。 景雾后退了两步,而司空九像是看出了什么,离她原来越近,近的景雾都有种错觉,好像她都能感受到他脸上那冰冷面具的触感一样。 “你……不要靠近我。”景雾努力装作冷声,手心紧紧握起,连手心里的汗液都没有察觉到。 司空九越来越上劲,他小时候喜欢玩一种游戏,喜欢把一只猫咪折腾的死去活来才算结束,而景雾就是那只猫咪,长的像是一只幼虎,可它始终只是一只猫,不是一只虎,可以任他欺弄。 “说出你叫什么名字,还要叫爷为九爷,爷立马就放过你。”司空九玩上了瘾,越来越喜欢逗这只猫咪。 景雾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她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期间虽然发生火灾,但时间一长没准谁能记住她,发现她没回来呢,而她派缨珠去通知景父了,现在还没有回去,只剩一个粟灵,按照粟灵那性格,她保准没辙。 景雾本想着随便编一个名字应付了事,没想到司空九像是能看清她内心中想的什么一样,直接提出条件:“不许对爷说假话。” 景雾撇了撇嘴,心想事还真多。 “你叫我景氏就好,还有……九爷。” 司空九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皱了皱眉,前面那个景氏他最不满意,什么东西。 “爷问的是你的名字。”司空九一字一句的盯着景雾说道。 景雾不再躲闪,迎上他的目光,司空九没想到这女人敢直视他,不由一愣。 “你不知道女子的名字是不能乱说的吗?何况看你的样子不清不楚的,你如果要做出什么损害我名声的事,那我该如何是好。” 景雾坚定的看着司空九的眼睛,司空九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不过摸到的是冰冷的面具,他只好放下,按她这么说,说的他跟个浪徒子一样。 “那你不说就不说吗,至于这么严肃吗?”司空说完这话觉得味道有点不对,怎么跟个小媳妇说话似的。 景雾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一身黑衣打扮,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的男子,莫名有些想笑,感觉好违和。 经这么一遭,景雾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这样看来,这个男人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也不知他是何人,看身上没有一处标志,不像是江湖人,看这气度,如果不看身上的衣服,他比那些贵族子弟还有气场。 突然,景雾听到有人叫爷,自然司空九也听到了,耳朵一动,犹豫的看了景雾一眼,说道:“爷走了,下次再见。”说完不等景雾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一眨眼就不见了。 原地,景雾愣愣的看着那片司空九站过的空地,良久才默默回过神,明白司空九说的是“下次再见。” 景雾气的咬牙根,刚想要离开,就看到地上躺着一块玉玦,很是漂亮,用一根褐色绸带系着,景雾一想,看这宫殿久无人居的样子,而她看到那玉玦很圆润,玉身上没有多少灰尘,就知道这玉玦肯定是刚掉落没几天的,如今就她和那面具男子来过这里,这玉玦肯定不是她的,那这玉玦是那个面具男子的喽。 她捡起那块玉玦,觉得很是熟悉,和她身上那块玉玦很像,不过她没太在意,不过一块玉佩而已,玉佩做的相似的应有尽有。 那边,司空九听到小黑的叫声,立马去和他会和。 小黑看自家世子爷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否则这位九世子要是伤了一根毫毛,王爷王妃还不把他皮扒了啊。 “爷,奴才就知道你在这里,可不让奴才找到了。”小黑也是一身黑衣,和司空九穿的极为相似,只是他的脸上遮着一块黑巾。 司空九潇洒的甩了甩手,道:“走吧。” 小黑点了点头,跟上司空九的脚步,两人躲过宫中人的视线离开了皇宫,他们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两个主仆神出鬼没的搅动了宫中变闻。 司空九放火烧了圣清宫,而小黑否则把风,司空九放火纯属是一个意外,当时他躲在圣清宫,耳边却听到外面有人说新皇后景雾如何如何,听语气不免幸灾乐祸,司空九当时听的满身怒气,他想到了那个“景”字。 第二十六章路迢迢其修远兮 手肘在移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烛台,火焰噌的一下顺着金丝帘幕往上延伸,司空九想去扑灭那团火焰,当时那火势还很小,不过他顿了一下,看了那火焰一眼,悄悄的退出了圣清宫。 接下来他就顺着来时的路跑到了那座荒凉的宫殿,他知道有一个地点可以直通皇宫,而那座宫殿就是入口的后门。 他本来对皇宫路线不是太熟悉,靠的还是地图,一时迷路就遇到了慌忙跑路的景雾,却没想到她耳力惊人,这么快就发现有人,那他只好当一回贼匪了。 宫外小树林 “小黑,我们总算出来了。”司空九伸直胳膊,快速脱下身上的让他唾弃的黑衣服,实在是太难看了,难看的都不忍直视,害得他不得不戴面具示人。 “是啊,爷。”小黑也跟着脱下黑衣,吐出一口浊气,摸了摸,后背上都被汗水打湿了。 司空九挖出埋在草堆里的包袱,从包袱里取出自己的衣服,顺手把包袱扔给了小黑,小黑还没脱完,见此立马手忙脚乱的接住包袱,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司空九:“……” “爷,你能不能下次告诉我一声再扔。”小黑狼狈的抬起头。 “不能。”司空九躲在树后面边穿边露出头说道。 小黑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等司空九穿好出来后,小黑还没有开始穿,司空九拾起躺在黑衣旁边的银色面具,曲起食指“铛铛”几下,拍掉上面的灰尘,想了想还是把他放在怀里,这面具对他来说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小黑,走了。”司空九习惯性的想要摸身上的那块玉佩,可一摸摸了空,手往别处摸了摸,都没有,他重新回到那黑衣服旁边,扒了扒,还是没有。 司空九半跪在地上,指头轻轻的搓,脑子里在想那块玉玦,究竟掉到了哪里?半闭着眼睛,一幕幕的话影闪现,终于,司空九想到了,露出清缓的笑容,不是在圣清宫就好,如果真是在圣清宫,那他的那块玉玦也就没了,其他东西他不在意,可那块玉玦从小陪到大,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终于,司空九想到了,原来在那个宫殿,他当时捂着那女人的嘴,而她挣扎下肯定拨掉了他的玉玦。 该死,司空九烦躁的摸了摸头发。 “小黑,爷再回去一趟,你在这等着。”说完这话不给小黑反应时间,就不见了人影。 “爷……”小黑正在穿裤子,听到这话想去追,可还没走一步,裤子就把身子拌倒了,小黑狼狈的抬起头,头上插着一根树叶,发丝凌乱,别提多搞笑了。 那边,司空九以移形换影的速度进入那个地洞,终于到了那个宫殿,他站在原地,没有看地上,先是看了一眼四周,失望的摇了摇头。 司空九猛拍一下脑袋,他怎么那么笨呢,还有他在想什么。 收回思绪,司空九把视线放到那片他曾经待过的空地上,可那片空地上都是杂草,无奈,他只好用手扒拉那杂草,他后悔了,后悔忘记带上小黑,要不然这事就由他做了。 没有。 这里也没有。 司空九皱了皱眉,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是那个女人? 司空九不知道他想起那个女人拿着他的玉玦时为什么会欣喜,这个时候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脸上笑意有多么明显。 …… 大殿 黑幕渐渐降临,大殿中还是灯火通明,殿中三三两两的人为圣嘉帝守灵,景雾回来时没有惊动其他人,她见此松了一口气,因为她是皇后,所以自然应该跪下前面守灵,有时她恨不得她是一个妃子,那样就不用惹人注意了。 “娘娘,歇会儿吧,去用膳吧。”盈袖此时从外面进来,正好碰到景雾,怕景雾不了解宫中用膳时间,所以和她说说。 景雾抬起头见是那个盈袖,看天色确实晚了,所以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由盈袖领路去往用膳处。 宫中膳食并不好吃,毕竟现如今圣嘉帝驾崩,宫中许多地方都有禁忌,菜中不许放的东西很多。 景雾随便吃了点就放下了玉箸,看了看完全黑下来的天色,有些担忧,如今缨珠还没有回来,宫变还没有结束,今天只是因为圣清宫失火才暂时停息。 “盈袖,粟灵呢?”景雾把粟灵带来,以为她一直跟在她身边,谁知现在却没影了。 盈袖递过帕子,景雾顺手接过擦了擦给了她,盈袖想了想道:“娘娘,粟灵她应该在……” “遭了。”盈袖一怔,突然想起粟灵本来是在椒房殿布置,然后让她来大殿,现在都已经傍晚了,那她现在在哪里? “怎么了?”景雾抬头看到满面慌张的盈袖,疑问道。 盈袖摸了摸衣袖,拘措的道:“娘娘,粟灵她……” “粟灵她怎么了?” “她可能……走丢了。”盈袖低着头自责的说道,她本来应该负责粟灵的,可现如今…… 景雾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头,现在宫中并不安全,也不知道粟灵去哪了,而她的性格还那么胆怯,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和林呈说一下,就说本宫有事吩咐他。”景雾想了想还是把林呈叫来比较好,林呈在宫中的地位很高,叫他在宫中找人再合适不过。 盈袖愣了一下,没想到娘娘会吩咐林呈,林呈可是太监总管,比她们的女官大人都威严,在宫中多年的盈袖深以为领,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说:“是。” 盈袖把这事告诉林呈,林呈一听,虽然找个婢女是小事,但这可是皇后吩咐他的第一件事,他一定要做好。 “来人,召集宫中侍卫暗中寻找……”林呈记不得名字,只好看向盈袖。 盈袖道:“粟灵。” 林呈立马反应过来,道:“对,粟灵姑娘。” 林呈吩咐好之后,就和颜悦色的对盈袖说:“你是叫盈袖对吧?” 盈袖头一次见到那平日里跟在圣嘉帝身边号令宫中上百太监的林总管,心里还是很忐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盈袖忙不矢的点头。 “盈袖啊,娘娘还说了什么吗?”林呈面白无须,看着就像个狡猾精明的狐狸,眼中闪着精光,微微笑着。 盈袖先是喘了喘气,紧张的手心发汗,脸色发红,张了张嘴道:“娘娘说让林总管到椒房殿见她。” “哦……”林呈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那……林总管,奴婢先退下了。”盈袖还是紧张,眼睛不断闪躲。 “下去吧。”林呈摆了摆手。 盈袖立马回过头,紧张的拍了拍脸,林总管对她这么和颜悦色,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样威风凛凛的样子,好开心。 “哎……” 林呈伸手欲叫住刚走不远的盈袖,盈袖身子一僵,发愣的转过头。 不过林呈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帮咱家带话给娘娘,咱家一会儿就到。” 盈袖快速的点了点头,握了握拳头,飞快的走出了这个地方。 …… 等粟灵找到时,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原来粟灵居然待在一个拱桥底下待了许久,如果不是有人经过,他们还发现不了,景雾很好奇,粟灵怎么会在那拱桥底下。 粟灵双手搓着发冷的身体,景雾见了叹了一口气,立马吩咐人给她打水,沐浴后,粟灵明显缓和了过来。 “主子,盈袖姐姐让奴婢去布置椒房殿,可布置好之后,奴婢不识宫中路,问了好几个人,她们说的都不一样,奴婢不小心就失足掉到了拱桥底下,还好那里水浅,才能等到主子找人过来。”粟灵想起那种摸不着路的情景就是一种委屈上心头,烦躁的想拍死自己。 听完盈袖的话,景雾神色冷了下来,原来现在就有人排斥自己了,她们针对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婢女,明显是看不起自己。 不过宫中都是这种踩高捧低的人,等新帝上位后,自己这个皇后能不能平安到头还不一定,这是景雾如今最担心的事。 “粟灵,你退下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以后你跟紧盈袖就是。”景雾看粟灵比平日看起来好了许多,也能说这么多话,心里很欣慰。 至于将军府中的景忌一家,她看在平日里相安无事的情况下她就放过他们,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她相信就算父亲办不好,母亲也会处理妥当的。 三月九日,距离圣嘉帝驾崩已经过了三天,今天就是下葬的日子,可新帝还没选好,大皇子和二皇子双方对峙,谁都不肯相让。 “今天是父皇下葬的日子,我不想和你打起来,你最好也别挑衅我。”君域斜挑着眼,警告似的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君逸今天一身黑衣,以前喜欢的枣红色没有再穿,胳膊上头上各系着一根白条,闻言耸了耸肩膀,不在意的笑了。 君域怒瞪着大皇子,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走过,大皇子一直笑着,笑容慢慢变成了讥笑然后再慢慢冷下来。 第二十七章一朝天子一朝臣 圣嘉帝的遗体送到早就准备好的皇陵后,众人歇了口气,在回宫的路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大皇子就带着他那些亲兵团团包围。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全都缩着脖子,有的更是临时投奔了大皇子,君域只是冷冷看着。 “君域,你的人好像没来啊?”大皇子扭了扭头,故作姿态说道。 君域冷笑:“你不是都派人围截住了吗?” 大皇子见君域已经知晓,也不再装模作样,嘴角上扬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原来知道啊,那我也就不废话了,君域,你还是俯首称臣吧!”大皇子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搓了搓,一双黑眸刷一下看向君域。 君域低下头,大皇子以为他再无底牌,抬起头哈哈大笑了两声,众人更多的向大皇子身边投奔。 君域没有说话,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在犹豫,不过有的还是坚定不移。 等差不多后,君域看着身边寥寥无几的人,心中有凉意,但不意外,不过还是有着欣慰,至少没有人放弃自己。 “大皇兄还是不要那么自负,你以为我就只有父皇留下的禁军吗?”君域看着哈哈大笑得意不至的大皇子,慢悠悠说道。 大皇子笑声戛然而止,不明白君域说的是什么意思,皇城中只有这么几只军队,自己控制的都差不多了,就除了父皇偏心给君域的那只禁军。 君域“啪啪啪”拍了两下手,不远处立马冒出一大堆穿着正统兵装的御国士兵,浑身都是激烈的血腥气,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士,自然看起来很有气势。 “这是……”大皇子指着那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士兵,看样子不像是假冒的,可他不明白君域从什么地方派来这么多士兵。 君域翻身骑上高头大马,位于道路的中央,他们各占一方,中间隔着五米左右。 “这是景大将军带回来的亲卫。”君域笑着解释道,他想起昨晚上他意外碰到了缨珠,想到缨珠是上次他见过的景雾的贴身婢女,特意让人没有为难,不用令牌就让她过去了,往回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让赦庆暂时扮做自己,他偷偷出了宫。 到景将军府的时候,他自然被拦住,还好缨珠因感谢他先前之恩,和那人说了说才进了将军府,由缨珠带他去见景睿。 两人促膝长谈,景睿的唯一条件是要保证景雾在宫中的安全,君域自然答应,他本来就喜欢景雾,无奈与佳人无缘,只能默默记在心中,谁都不敢诉说。 大皇子听完后,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当初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他最终以景睿刚回来没多长时间不了解,而君域也和景睿没有什么关系的情况排除掉了,而现在他们联手,他都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攀上景睿这条线的。 “上。”大皇子没有多话,脸色一瞬间变得阴狠,不管不顾的命令开打,哪怕失败也绝不放过一丝希望。 君域冷哼一声,手一摆,身后那些将士立马做出备战的姿势,御国士兵向来都是保卫国土,如今却用来杀自己的同胞,说来也可笑。 而众人看到这情况,立马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一个比一个动作快,唯恐他们打仗时波及到自己。 大皇子也跟着翻身上了高头大马,和君域面对面,两人之间似乎有着无形的气流。 “上啊。”周围都是将士们的喝声,兵器发出激烈的声音,血液滴滴洒洒,洒满了两边的道路。 大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自己的私兵如此不堪一击,眼看着就要败走,大皇子怒喝一声:“都给我上,不许逃。” 他的那些私兵一听,犹豫了一下,正好让对方的兵将得逞,反怒之下立即反击,大皇子脸色这才好了一点,混乱的战争和逃窜的人流,让这条道路都变得颤抖起来。 战况越来越激烈,有人伤自然有人亡,断肢到处都是,最后以大皇子失败告终,他的那些私兵也死伤大半,大皇子气急之下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君域喝了一声:“驾!” 红马哒哒哒走到了大皇子身前,只需大皇子一抬头都能碰到马鼻,而他的那只马早就在翻下主人时跑了,此刻的大皇子看起来就像个笑话。 “大皇兄,我赢了。”君域无波无澜的看着狼狈至极的大皇子。 大皇子痛呼一声,嘴中怒骂着那只抛弃主人的马,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地想要起来,他听到君域的话,低垂着头,看到地上君域骑着高头大马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恨的不行。 “你赢了。”大皇子咬着牙发出这三个字,头一直低着。 君域向天看了一眼,愉悦的笑了,他朝地上的大皇子说道:“你走吧,别回来了。” 大皇子一愣,没想到君域会放过他,不过这样更好,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斩草除根,君域这样妇人之仁,就算得了这天下,终究成就不了大事。 “哼!”大皇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另一条路走去,他的腿刚才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摔伤了。 君域看着大皇子依然不改倨傲性格,微叹了口气,父皇的儿子不多,现如今父皇已逝,那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舞姬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 翌日 “咚咚咚”大鼓敲起,新帝君域于三月十日正式登基称帝,改国号为禹和,今年为禹和一年。 君域一身黑红色龙袍,绣的极为华丽庄重,戴着帝王专戴的九旒冠冕,前方的珠帘直垂而下,洒下一道道阴影,垂手站立,袖袍和地面齐平。 一步步迈上那至尊龙座,轻轻抚摸那龙椅上的龙头,身边赦庆为他整理龙袍,君域一个转身坐到那个象征至尊的龙椅上,双手搭上扶手上的龙头。 君域环视一下殿上站的整整齐齐泾渭分明的众大臣,大多数都低着头,君域就当没看见。 “上朝。”身边赦庆一声高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听到立马一撩衣袍跪下高呼万岁。 君域此时刚当上皇帝,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不过先前有圣嘉帝给他说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正了正神色。 “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臣一一直起身子,可还是不敢看禹和帝。 君域渐渐摸出了点什么,也不再不自在,正襟危坐着,眯着笑意涟涟的眸子向低下那些战战兢兢不发一言的臣子看去,目光所落处均是如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爱卿好像很怕朕啊?” 那些原本在危难之际投靠大皇子的人脸上均露出苦笑,不过那些坚持站在禹和帝身边的人却暗自庆幸。 文通冷汗如雨般落下,他以前就暗暗支持大皇子,是名副其实的大皇子一派的领头人,此时上位的却不是大皇子,那他还会有命活吗? “文爱卿?”禹和帝最终把目光对上了文通,文通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头紧紧挨住大理石对面,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蜷缩起来的鹌鹑。 “陛下。” “文爱卿何罪之有,快起来。”禹和帝皱着眉,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低下的文通,看文通迟迟不起来,禹和帝干脆道:“赦庆,去把文大人扶起来,现在虽是初春,但大理石凉寒,还是注意点为好。” 赦庆笑着点了点头,慢悠悠的上前:“文大人,起来吗?还是让奴才扶你起来?”赦庆低着头看着文通按在地上的手青筋直抽,身体抖得跟个筛糠似的,内心很是愉悦,连说话都是轻快的。 “唉……不敢不敢,不敢劳烦赦庆大人。”文通连忙抬起头摆手,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水,然后迅速的起身,那圆润的身子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很是好笑。 赦庆根本就没有扶起他的打算,而禹和帝的意思他明白,就是为了打击文通而已,不过才刚刚开始,禹和帝并不想像父皇一样任意妄为,得罪了许多人。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赦庆作为禹和帝的内侍,现在自然一跃而上成为宫中的大太监。 而林呈早就投靠了景雾,这事宫中还没有传开,不过就算知道,也不认为一个刚成为皇后,皇上就驾崩的扫把星有什么好的,虽然宫中不让传这个,但民间却颇有微词,不过因为有了新帝这种传闻被压下了而已。 “回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张瑞作为一直支持的君域党,这次禹和帝登基,他自然水涨船高,虽然官职并没有提升,但待遇却好了许多,往后会越来越好。 禹和帝见是自己的拥护者张瑞,脸色倒是好了不少,看着张瑞就开口道:“张爱卿有话就说,不用拘措。” 张瑞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陛下,不知景皇后她如何安排?” 按理来说,景雾虽然记入玉碟,但她和圣嘉帝还没来的及圆房,而圣嘉帝又在大婚那天驾崩,景雾既不是真正的皇后,可却又明正言顺,着实感到为难。 第二十八章朱雀宫门燕双飞 一般,皇帝死后,皇后就要在新帝继位那天被侧立为太后,可从没有出过这种情况,着实让人感到为难。 见禹和帝不知在想什么,张瑞直言说道:“陛下,微臣认为不如让她在先皇皇陵守皇陵,这样也全了礼数,又全了悠悠之口。” 还好景睿不上朝,否则非得上去揍他一顿,敢让他女儿去为那老头子守寡,他非得打上他全家。 禹和帝听张瑞如此说,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可接下来一句又一句的附言:“臣认为景皇后克夫,应该让她为先帝陪葬。”说这话的人为的是恶意中伤景雾,是小人行径。 “荒唐。”禹和帝猛的一拍身前的玉桌,脸色阴沉。 提出这话的大臣腿一抖,直接跪在地上,后背布满了冷汗,唯恐禹和帝降罪于他。 其他大臣都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见似的,其中大多数心中想到的都是这个,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陛下息怒,微臣该死,微臣不该妄意景皇后,微臣……”那大臣就是当初的大皇子党,平日里只是嘴快,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居然惹怒了禹和帝。 “够了。”禹和帝猛的一拍桌子,牙齿咬的死紧,眼睛划过每一个在场的大臣,只见他们都一个表情,有的连姿势都一样。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赦庆想要呵斥他,没想到他一进来就跪下道:“陛下,皇后现在在殿外等候求见。” 禹和帝没想到景雾居然现在会过来,不过他看了一眼在场的众大臣,心中还是觉得不见为好。 “胡闹,后宫不得干政,一介妇人也想上大殿?” “是啊,这景皇后也太不懂规矩了。” 一时间,大殿乱糟糟的,就跟杂市一样。 禹和帝听的头疼,一气之下,直接道:“让景氏进殿。”禹和帝想了想还是叫景氏比较好,现在她身份不尴不尬的。 “宣景氏进殿。” 大殿外,景雾身着一身皇后的正统衣服,身边跟着缨珠和盈袖两人,头发尽数绾了起来,虽然不知如何发落她,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穿这一身衣服为好。 景雾其实听到了大殿里对于她的讨论,毕竟吵的那么大声,不过她一开始都有这种准备,心中也不是那么失落。 听到那道尖细的声音,景雾抿了抿唇角,淡然自若的整理那身不亚于大婚时候的凤袍,习惯性摸了摸耳朵上挂着的珍珠。 景雾一直都有一个习惯,喜欢用手拨珠子,无论戴在哪里,她都喜欢去拨动它,为此,景雾还专门求了一串佛珠戴在手腕上,只是今天放下了而已。 伴随着“咔擦咔擦”绣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景雾的身影慢慢显现,今天她一身黑色凤袍,显得极为庄重,嘴角一直保持着淡笑,双手安放在肚脐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拖摆,做的极为精致华丽,头上插着斜簪,一直只高飞的凤凰展翅,最终衔着一颗明珠,从明珠中间垂落下来一条银链,银链尾部挂着一颗镶着七彩宝石的球。 景雾走到大殿中央的时候没有下跪,她是先皇皇后,也就是禹和帝的嫡母,自然没有下跪的道理。 不过众臣可不是这样想的,一个又一个的怒斥景雾,景雾丝毫不为所动,眼皮子都不眨,禹和帝本来脸色还很难看,想要拍桌子,可怕吓到景雾,没想到她的内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景氏有何事求见朕?”禹和帝登基时同时向后宫下了圣旨,如今卫轻妍才是御国的皇后。 这是时隔多日禹和帝第一次和景雾说话,内心很是激动,他努力压制住升腾的雀跃,一手按压着玉桌,一手扶着龙头。 景雾就这么站在那里,无论周围人怎么看她,她丝毫不移动一下,脊背挺的笔直,唇紧紧抿起,温婉中透着严肃。 “陛下,先皇虽然驾崩,但本宫依然还是先皇的皇后,按理来说,先皇驾崩新帝继位应立先皇后也太后,请问是也不是?”景雾振振有词的说道。 禹和帝没想到她说的事这事,不过她说的没错,那她是什么意思? “是。”这是人尽皆知的规矩,不用他说都知道。 景雾抬起宽大的衣袖,从里面掏出一个黄色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凤印,卫轻妍受封时并没有传递凤印,所以凤印还在景雾手中。 “那还请陛下封本宫为太后,本宫自请搬出椒房殿。” 而林呈早就投靠了景雾,这事宫中还没有传开,不过就算知道,也不认为一个刚成为皇后,皇上就驾崩的扫把星有什么好的,虽然宫中不让传这个,但民间却颇有微词,不过因为有了新帝这种传闻被压下了而已。 “回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张瑞作为一直支持的君域党,这次禹和帝登基,他自然水涨船高,虽然官职并没有提升,但待遇却好了许多,往后会越来越好。 禹和帝见是自己的拥护者张瑞,脸色倒是好了不少,看着张瑞就开口道:“张爱卿有话就说,不用拘措。” 张瑞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陛下,不知景皇后她如何安排?” 按理来说,景雾虽然记入玉碟,但她和圣嘉帝还没来的及圆房,而圣嘉帝又在大婚那天驾崩,景雾既不是真正的皇后,可却又明正言顺,着实感到为难。 “陛下。” “文爱卿何罪之有,快起来。”禹和帝皱着眉,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低下的文通,看文通迟迟不起来,禹和帝干脆道:“赦庆,去把文大人扶起来,现在虽是初春,但大理石凉寒,还是注意点为好。” 赦庆笑着点了点头,慢悠悠的上前:“文大人,起来吗?还是让奴才扶你起来?”赦庆低着头看着文通按在地上的手青筋直抽,身体抖得跟个筛糠似的,内心很是愉悦,连说话都是轻快的。 “唉……不敢不敢,不敢劳烦赦庆大人。”文通连忙抬起头摆手,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水,然后迅速的起身,那圆润的身子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很是好笑。 第二十九章冰簟银床梦不成 众人一惊,没想到景雾还有这胆量,不过随即而来就是一阵嗤笑。 “陛下,臣……”张瑞这时出来说话,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禹和帝给打断了,他抬了抬手示意张瑞退下,可张瑞不明所然。 禹和帝眼神一冷,张瑞知道自己触动龙威,虽然不知道是那里,不过他还是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禹和帝看景雾身立在这大殿,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有些感到失落,他怎么没有早碰到她,否则和他并肩而立的就是她了。 “来人,笔墨纸砚。”禹和帝高声道。 赦庆立马明白,准备好空白圣旨和御笔还有玉玺一一递上去。 禹和帝大手一挥,一手行云流水的字体呈然于圣旨上,最后看了景雾一眼,最终盖上了玉玺,由赦庆接过递到景雾手中。 景雾看了一眼圣旨,确认无误,她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太后了,无人再说她名不言顺,虽然景雾并不在乎,她是想回到将军府,可如今满朝大臣都想要处置她,她就算逃也只能连累家人。 “那哀家就先回去了,那椒房殿……”景雾想着搬到太后居住的禄安宫,但话未说完,就被禹和帝的话打断了。 禹和帝听到她自称哀家,心里有些不自在,打断她之后就后悔了,想了想还是道:“椒房殿你还继续住吧,不用再换禄安宫。”他也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因为什么心里,也许是为了他心中的龌龊。 景雾听到这话一愣,不过住什么宫殿她并不在乎,只是椒房殿刚布置好,如今听到禹和帝这样说,景雾自然没有他想,自然点头。 等景雾出大殿后,禹和帝看到的尽是愤愤然的大臣,其中张瑞出来道:“陛下,景……太后为何能住椒房殿,椒房殿是历代皇后的居所,太后应该住的是禄安宫。”张瑞本来被禹和帝阻止说话时就有些不明,看到禹和帝力排众议封景雾为太后虽然心里不快,但还是没说什么。 禹和帝盯着张瑞的眼神颇为不快,不过看在张瑞是他的心腹大臣份上说道:“景太后是景将军的女儿,这回朕能登基多亏景将军相助,否则今日登基的就是大皇兄了。” 张瑞听禹和帝这么一说,才刚想起来景雾的父亲正是镇国大将军,他心里一惊,默默点下头。 禹和帝一看众臣都没什么意见,满意了,看向身边的赦庆,赦庆立马明白:“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禹和帝以为没什么人提议,却出来一个人,禹和帝一看,原来是章大人,禹和帝对于这个年迈的大臣还是很宽容,笑着道:“章爱卿有何事启奏。” “老臣想问既然椒房殿让太后住了,那皇后应住在哪里?” 禹和帝一愣,他本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章大人问起才有些懵,他沉吟不语,一会儿才道:“皇后就住在明秀宫,而太皇太后就还住在禄安宫。” 明秀宫是以前皇后的居所,后来重新建造了椒房殿,明秀宫就废弃不用。 章大人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看来禹和帝是打定了注意。 …… 明秀宫 “娘娘,陛下怎么能让你住在这里呢,那椒房殿是何等宽敞明亮,这说到底也就是个废弃的宫殿……” 说话的是禹和帝新封的妃子,原先是二皇子府的侧妃,也是唯一的侧妃,不过这次封妃只有她被封了妃,她的闺名叫做赵锦,封号为“华”,被叫为华妃。 她一进来就打量着这名明秀宫,表情从一开始的嫉妒变为了嫌弃,虽然明秀宫有以前的底子在,可旧的就是旧的,怎么看都不如那椒房殿。 卫轻妍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看着这明秀宫,怎么看都不顺眼起来,本来她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可听华妃这么一说,她总有点不对劲。 不过卫轻妍终究不是那小家子气,很快就缓和过来,笑着道:“妹妹说这明秀宫不好,那妹妹住的漪兰殿如何?” 华妃一噎,话都不知怎么说,脸上的妆容都有些僵硬。 漪兰殿是禹和帝分配给华妃的宫殿,整个后宫中除了椒房殿是新建的外,其余的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和明秀宫差不多。 “漪兰殿自然比不上明秀宫,更比不上椒房殿。”华妃尴尬的笑了笑,拿着帕子沾了沾嘴角,试图遮挡住脸上的僵硬。 卫轻妍抚摸上身上那华丽的凤袍,上面金丝绣成的凤凰璀璨耀眼,这身本是为景雾做的,只是如今景雾已经不是皇后,所以这身凤袍就穿在她身上,正好她们身量相近,穿上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卫轻妍总感觉有些异样,她并不喜欢这身衣服,可不知是哪里不喜欢。 见卫轻妍低头不语,华妃按了一下唇角,红唇勾起,掩了一下嘴唇道:“娘娘,听说今早上太后去了前朝的大殿,陛下还专门下了圣旨,你说陛下和太后他们会不会有点什么?” “荒唐!”卫轻妍听到这话,猛的一拍桌子,把华妃下了一大跳,直拍着胸口,不敢说一句话。 卫轻妍脸色难看,原本当初被大皇子绑架那次她以为她此生再无指望,没想到峰回路转,她居然成了皇后。 此时听到华妃这话,心中像是爆炸一样,怒气冲冲的往上升,她不相信陛下和太后会有点什么,毕竟陛下他是那么冷情。 想到这,卫轻妍感到一阵心酸,未出嫁时,她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可嫁给君域后就屡屡受挫,她本来也有傲气,可如今她全身的傲气被君域的冷情给磨得平滑。 “华妃要是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你也是一宫之主,要是以后宫中有新进的妹妹,你作为老人可以照顾一二,本宫也放心。”卫轻妍看到华妃还杵在哪,双眼发冷,嘴里平静道。 华妃被说的无法开口,只好急急忙忙告退,转身走时嘴角不屑的看了一眼这宫殿。 “说的那么好听,还以为你就不难过似的。” 华妃走后,卫轻妍就在玉屏的侍候下躺在软榻上休息,可翻来覆去不知怎么想到的都是华妃说的话,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第三十章寂寂花时闭院门 “玉屏。” “娘娘。”玉屏立马上前。 “命司衣局赶快赶造出一套凤袍,这衣服本宫穿上不舒服。”卫轻妍越想越不是滋味。 玉屏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凤袍,觉得好好的啊,不过她也知道这不是她该议论的,立马点头:“是。” …… 椒房殿 “主子,老爷说让你在宫中平平安安的,这样他就放心了。”缨珠一边给景雾脱衣,一边说道。 景雾伸直胳膊,方便缨珠侍候她,听着缨珠的话,回忆着景父说这话时的神采,心里颇为感怀,追问道:“还说了什么没有?” 缨珠皱着眉想了想,道:“说了,夫人说让主子不用挂念他们,大少爷还说想主子了呢。”缨珠想起景奕一本正经的抬头说想念姐姐的情景,不由好笑。 “还有二少爷,他都朝奴婢笑了,还会哇哇叫了呢,听着跟叫姐姐似的。”缨珠笑着说道。 景雾也笑了,她也喜欢小小软软的景麟,景父给他起了好多名字,最终决定还是这个名字好听,而全家也非常赞同,麒麟,麒麟,听着就非常有寓意。 “麟儿还笑,你知道他叫的是什么?”景雾笑着睨了缨珠一眼。 缨珠难得梗着脖子道:“奴婢虽然听不清楚,但确定小少爷叫的就是主子。” 景雾也不再发问,再问下来缨珠肯定还会这样说,有时她觉得缨珠和芮珠相同的地方还挺多的。 “对了,芮珠怎么样了?”景雾坐在梳妆台前,缨珠上去为她卸去那沉甸甸的凤冠,以后她就只能穿紫色的凤袍了,红色是皇后穿的。 听景雾问起芮珠,缨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景雾在镜中看的好奇。 缨珠道:“主子,芮珠那丫头可真变成疯丫头了,夫人还纵容她,你都不知道,她……” “怎么了?”看缨珠有些难以启口,景雾问道。 缨珠拿起玉梳仔仔细细的梳理景雾那头秀发,如缎的乌发如瀑布一样垂下来,缨珠特别喜欢主子的这头秀发,摸起来柔柔顺顺的,很是舒服。 “她啊,成天在府里乱窜,有时还带着夫人在街上乱转,说话咋咋呼呼的。”缨珠无奈的说道,没想到她一走,芮珠的本性就又隐藏不住了。 景雾唇抿起,开怀的笑了笑,侧眼看着缨珠的神情,更是笑弯了眼。 “主子。”缨珠故作怒色,娇嗔道。 “好了,不笑了。”景雾摆摆手,敛起笑容,缨珠见此才满意的继续梳理头发,终于好了后,缨珠想先让主子沐浴,累了一天,也该舒服舒服了。 “盈袖姐姐,热水好了没有?”缨珠朝外面喊道。 盈袖如今已经成了一等宫女,而缨珠粟灵也正式记上册,均都是太后身边的一等宫女。 缨珠喊完后,没有听到声音,皱了皱眉,想要出去看,这时,盈袖慌慌张张的进来,眼角像是哭过似的,留有泪痕。 “盈袖姐姐,你怎么了?”缨珠好奇的问。 盈袖一上前就拉住缨珠的胳膊,脸上除了急切还是急切,晃着缨珠的手想要说什么。 盈袖虽然岁数比缨珠大些,但她的确没有缨珠稳重,以至于遇到什么事情就习惯性的找缨珠解决。 “怎么了盈袖姐姐,你慢慢说。”缨珠反手抓住盈袖的手,安慰道。 “缨珠,太后娘娘的沐浴的水让明秀宫的人抢走了。”盈袖喘了口气,还没提上来气就说道。 缨珠听完“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盈袖把整件事情说完后才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对正急得满头大汗的盈袖道:“盈袖姐姐你先别急,主子她不会怪你的,你好好休息,不用多想,这事我会好好和主子说的。” 盈袖是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从她脸上看还是有些忧虑,缨珠为了让她放心,直接说道:“盈袖姐姐要是担心主子怪罪,不如等到下次你抢了了明秀宫的水。” 盈袖长大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缨珠,缨珠噗嗤一声笑了:“不会当真了吧,我说说而已。” 盈袖拍了缨珠一下,暂时忘记了那事,她当时只是气不过而已,不过那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看着都让人生气。 “不理你了,我先走了,你……记得和太后娘娘说。”盈袖走时看了一眼里面的方向,接着对缨珠说道。 “嗯,我会的。”缨珠点头。 等盈袖走后,缨珠摇头笑了笑进了里面,景雾这时正好半躺在软榻上看书,烛光打在她的脸上,晕染出一片片光晕。 “主子,天黑,还是不要看书了吧,省的把眼睛看坏了。”说着就拿起剪刀想要把烛光剪的暗些,景雾看着暗了点的光线,想要阻止缨珠继续:“缨珠,别剪了,就剩一点了,很快就看完了。” 缨珠没有听景雾的,咔擦几下烛光更暗了,景雾只好放下书,对着缨珠道:“你真是越来越有注意了啊,敢不听主子的话。”景雾哼哼两声。 缨珠放下剪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异色,一本正经道:“奴婢也是为了主子的眼睛,不用这么夸奴婢。” “噗嗤!” 景雾被缨珠这幅样子逗笑,起身在屋子里走了走,突然问道:“缨珠,不是要沐浴吗?怎么还不见抬热水?” 缨珠动作一顿,她还想着要是主子不问就不说了,省的主子费心,不过既然问了,她自然把该说的说了。 景雾听后倒没有什么异色,点了点头,无所谓道:“不就是一桶水,没了再烧就是。” 缨珠也是这样想的,说道:“主子,奴婢刚才已经和粟灵说过了,让她到御膳房去传去了。” 景雾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看着缨珠说道:“你确定粟灵能找到御膳房?还是能找到回椒房殿的路?” 缨珠一噎,她想应该不会吧,迷路也不能迷成这样啊。 可事实证明,粟灵确实再次迷路了,这次还是林呈派人去找的,不过这次很快就找到了。 缨珠恨铁不成刚的看着粟灵,去过一次的地方还能再次迷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第三十一章陆洲生子当如潇 粟灵低着头也很是自责,她也觉得自己很笨,什么都干不好,想到什么就跪下道:“主子,奴婢不如还回将军府吧,这里奴婢实在是不适应。”粟灵说着说着差点就哭了。 景雾沉默的看着粟灵,半晌才说道:“不用再说这种丧气的话,适应都是一点点开始的,哀家也需要适应,我们都需要适应。”景雾的话惊醒了哭丧着脸的粟灵,对啊,她还有主子,粟灵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重新燃起希望。 “下去休息吧,今晚让缨珠守夜就行。” “是。”粟灵重重的点下头。 …… “踏踏踏……”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远至近,现在已是中午,椒房殿位置极好,阳光铺洒开来,先走进来的是一条长长的影子。 景雾用完膳后正在独自一人下棋,这幅暖玉棋是景雾偶然发现的,一直放在椒房殿,今日才拿出来清理一番,也让太阳晒晒,省的好好的暖玉变色。 执起棋子那如猫眼一样的黑子,白葱似的指尖,粉嫩的指甲盖,中间的黑棋子,宁和的气氛,形成一副优美的画面。 她没有抬头,景雾执起那黑棋子不知该放在何处,她其实并不太会下棋,不过她却喜欢用下棋来缓解压力,可一旦遇到什么难题,她就会立马放下,就像现在这样。 “嘭……啪!” 景雾扔下棋子,大手一拍,一副好好的局面被打乱,她不太喜欢在这种事让浪费自己的精力,而陆潇却很会下棋,记得有一次,陆潇看她不耐烦,特意调侃道:“原来我的小徒弟也有不擅长的。” 景雾那时还小,很不服气的说:“师父不是也有擅长的东西,比如那绣花……” 陆潇被怼的一愣,随即面红耳赤,双颊染满红色,像是充血似的。 “荒唐,那是女子才能做的,师父是堂堂男子,怎么可以学那个。”陆潇呼哧呼哧的说道。 景雾撇了撇嘴,嘟囔道:“师父不是说过男子做的事女子也可以做的吗?那女子会的事男子怎么会不可以?” 陆潇一噎,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说过,当时他是为了让她好好的学才这样说的,没想到此时这话用来教育他了。 当时的陆潇一向久负盛名,没想到却被自己徒弟说的无地自容。 “陆洲生子当如潇,神医之名天下传。”这句诗是一个酒楼说书的人传的,可以想象当时陆潇的盛名远扬。 “盈袖,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急忙忙?”景雾抚乱一盘棋子,看都没看来人一眼就道出了来人的名字。 景雾有一个本事,就是听过一次就能记住,盈袖的脚步声虽然急缓,但还是能听出她走路的习惯。 盈袖先是喘了口气,缨珠早就倒好水递给了她,盈袖一愣,见景雾并没有反对,满脸感激的看着缨珠,缨珠点头示意她喝水,就转过了身。 盈袖咕咚咕咚喝完水后,才觉得自己好像喝水声音很大,脸不由红了红,看到景雾并没有什么异样才尴尬的放下茶杯。 “太后娘娘,……太皇太后让人来传让你去禄安宫请安。”盈袖刚才为的就是这事,她以为太皇太后一向深居简出,没想到居然会招太后去请安。 太皇太后齐氏,出身富贵,自从太皇驾崩后就深居在禄安宫,从不让圣嘉帝请安,整日以礼佛为生,可这次圣嘉帝驾崩却给她的打击很大,大病一场后也不再天天待在禄安宫,有时还会招那些皇子皇孙们进宫陪伴。 “太皇太后?” 景雾顿了顿,身体僵住了,她不知道这宫中还有位太皇太后,她以为自己这个太后都已经到顶头了,没想到她上头还有个太皇太后。 盈袖自然知道景雾没有听说过太皇太后,就连她这个在宫中待了几年的人来说,太皇太后这个人她也就略微听说过一些而已,更别说成年待在边城的景雾了。 “是的太后娘娘。”本来景雾已经决定把盈袖收为己用了,还让盈袖改口称呼为主子,没想到盈袖并不愿意,坚决称呼景雾为娘娘,景雾也只能随她。 “哀家知道了,等会哀家就过去。”景雾拧了拧眉心,双眼低下有青黑的迹象,很明显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主子,奴婢来帮你按按。”缨珠接替过景雾的手,指尖灵活的按着太阳穴,景雾闭上眼睛慢慢享受,她很庆幸正好拥有缨珠这个好帮手,否则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亲自来办。 等差不多后,景雾睁开眼睛,觉得视线明亮了许多,从软榻上起来,穿上那华丽的宫装,宫中做的衣服大多是那种鲜亮的色彩,景雾身上的这身衣服如果单看就显得老气,但穿在她身上立马就变的华丽起来。 准备好后,景雾坐上早就备好的銮驾,由宫人抬着到了禄安宫,禄安宫也算是建的比较早的宫殿,就是看起来就有种被时光沉淀的感觉。 踏进一扇扇门,每道门前都站着两个宫女,越到里面就浪看起来越庄严,柱子上不是莲花就是童子图案。 被宫女引着走到一扇门前,景雾仿佛能闻到里面的香火气息,缕缕细烟从里面飘出来,景雾站在那里许久,那扇门才慢慢打开,一身杏色常服穿在身上,这个年纪的太皇太后身材有些发福,如满月的脸上皱纹一道道的,一头长长的银丝被挽起,其中还夹杂着丝丝青丝。 就这样步伐从容的走来,手中一直捏着一串木珠,珠子发光发亮,看样子已经用了很久了,一颗一颗拨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见过太皇太后!”景雾福下身子,不同于太皇太后的常服,景雾穿的就比较正式了,看起来也较为繁重。 太皇太后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问道:“你就是景氏?” 景雾身子一僵,看起来太皇太后并不是那么友好,就是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是。” 太皇太后听到这话,脸上表情还是没变,也没让景雾起来,就这样眼睛下垂看着她。 第三十二章月殿影开闻夜漏 景雾自然不敢起来,头上的珠翠压的人脖子酸软,可景却不敢活动一下,等到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才淡淡的用施恩似的语气让她起来。 她在缨珠的搀扶下起身,头上的珠翠晃了晃,一阵眩晕,景雾拨开缨珠的手,微微低着头。 “会念佛经吗?”太皇太后把那双混浊的眼睛对着殿外的一棵常青树,手中一直拨动着佛珠,“砰砰”声清脆悦耳,还带着丝丝回音。 景雾自然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自然回答道:“臣妾愚钝。” 太皇太后这才正眼看她,脸上没有一丝慈祥的表情,僵硬的好像不会运转,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景雾瞅:“你把佛经给哀家念一遍……” “太后娘娘……”在禄安宫伺候的老嬷嬷立马递上一本佛经,和太皇太后一样都是面无表情。 景雾接过佛经,掀开第一页,里面艰涩的句子让一向不多话的她不知如何开口。 “如是我闻……” 太皇太后也不急,干脆就这么闭着眼听着,就算景雾念的再离谱,她也沉醉在其中,景雾念的舌头发麻,可太皇太后没让听,她只好就这么念着。 半晌,太皇太后才睁开眼睛,没说满不满意,只是道:“你把这佛经拿回去,等明天再念,现在哀家困了。” 身边的老嬷嬷自然知道该干什么,立马上前扶住太皇太后,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寝宫走去,身后的景雾无奈只好收下佛经,转过身向门口走去,身边缨珠皱着眉想要说些什么,可景雾却对她摇了摇头。 缨珠只好按捺住,想着等到了椒房殿之后和主子关起门再说。 等回到椒房殿,缨珠直接接过盈袖手中端着的水,还没等盈袖说什么,就道:“盈袖姐姐,我和主子说点事,你在门口守着就成,千万别让人进来。”缨珠头往上一点,盈袖立马明白,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啪”一声,朱门被关上,盈袖看了看四周没有宫女,才放心的守在门前,寝殿内,景雾一到就坐下休息,取出那本佛经。 “呼啦呼啦”的翻书,正好翻到一页,把它放在小桌子上摊开,神色凝重的看着,只见那上面布满红色,看样子和血迹很像,现在色泽已经变黑,景雾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刚才在禄安宫无意翻到这一页的时候,惊的差点把手掉了,还好及时回过神来。 “主子,你别看这个了,奴婢还是为你重新找一本佛经吧。”缨珠端着茶水进来,瞄见桌上那本佛经,自然看到了上面的血迹,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太皇太后会给主子一本沾着血迹的佛经,难道是无意的? 景雾合上那本佛经,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缨珠上前把那本佛经一卷,打开灯罩,想要把书投进去,景雾见此,立马阻止道:“不要烧,这本书有用。” 缨珠顿住手,火焰一下窜上,她立马上去扑灭,拍了拍书,还好只烧了一点。 景雾只好上前夺过书,用帕子擦了下,看了看无碍才松了口气,缨珠见此不明,为什么主子这样在意这本书,依她看来,这不过是本普通的佛经而已,根本无任何特别之处。 景雾自然知道缨珠不明白,不过缨珠是她最信任的婢女,她摸了摸那本佛经道:“从今天太皇太后的态度看来,她给我染有血迹的佛经,依我看来,她不过是想告诫我罢了,如果我下次拿的不是这本佛经,那她就有机会发落我了,你让盈袖过来,我想了解下太皇太后。” “是。”缨珠还是不太明白,太皇太后怎么别人不针对,只针对自己主子呢,难道是因为先帝的事? 等缨珠把盈袖带进来后,她就退到一旁,盈袖进来就俯身行礼:“太后娘娘。” “盈袖,以后在椒房殿就不用多礼了,哀家现在有事问你,你一定不要隐瞒,明白了吗?” 盈袖一愣,回过头立马点头,“明白。” 景雾笑了笑,缓解凝重,问道:“你在宫中多年,了解太皇太后吗?” 盈袖自然没想到景雾的问话是这样,不过也不难理解,仔细想了想,太皇太后这个人一直深居在禄安宫,从没有出来过,听说以前的太皇太后是很厉害的一个人物,她不是皇后,却能扶持自己的儿子称帝,足以见她的厉害之处。 太皇太后年轻时只是高祖皇帝的一个嫔妃,当时的高祖皇帝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皇后,还有一个堪称真爱的言贵妃,当时的太皇太后不太受宠,不过她却很聪明,看着宫里皇后贵妃双方斗的两败俱伤,其他嫔妃都在幸灾乐祸时,她却在暗中培养势力,渐渐的,皇子都长大了,而她们也终于意识到什么,开始争夺皇位,可她们的儿子却在一次围猎时一死一伤,事情蹊跷的不可思议。 言贵妃痛失爱子,开始把斗争摆放在明面上,皇后也不甘示弱,天天怨天尤人,两人渐渐变得偏激,看不惯那些拥有健康皇子的人,那段时间,频频出现有皇子出状况,等到高祖皇帝察觉时,那些成年皇子都被祸害的差不多了,顿时气的不行,不过好在当时还是皇子的圣嘉帝被保护的很好,高祖驾崩后,圣嘉帝理所应当的即位,应母要求把原皇后和言贵妃打入冷宫,之后太皇太后就开始在禄安宫吃斋念佛,没有再出过禄安宫。 景雾听完,不明问道:“那高祖皇后和那言贵妃呢?” 盈袖摇了摇头,转了转头,特意悄声说:“其实宫里不让传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宫里一直暗暗流传着高祖皇后和言贵妃被太皇太后杀了。” 景雾一惊,杀了? 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事,从盈袖的话看来,这太皇太后年轻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她功成身退让人难以理解,不过不难猜出太皇太后是个隐藏很深的人。 “出去吧,让哀家好好想想。”景雾摆了摆手,让盈袖和缨珠一起出去,闭上眼睛静思。 第三十三章未央前殿月轮高 盈袖和缨珠互相看了一眼,退出了寝宫,临时还不忘关上了门。 寝宫里,景雾再次翻来佛经,一脸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 御书房 一身简易龙袍的禹和帝坐在玉案前,处理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新帝上位,他还有许多需要学习,一般他都会在御书房里度过。 “陛下,喝点养神茶吧。”一旁察言观色的赦庆看禹和帝眼底下青黑一片,适时递上一杯茶。 “放那吧。”禹和帝头也不抬说道。 赦庆叹了口气,把养神茶放在玉案上,禹和帝道了句:“朕一会儿就喝。” “哎!”赦庆听到眼神发亮,他就怕禹和帝不喝,那样他也没办法。 禹和帝拿过一本又一本的奏折,朱笔一滑而过,再重重的放下,赦庆看的心惊肉跳。 “啪——” 一本奏折掉到了地上,赦庆连忙上前拾起,还没抬头,禹和帝饱含怒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冥顽不化,满朝大臣的奏折居然大同小异。” 禹和帝看着一本本奏折,怒气直冲上而来,一挥而下,满桌的奏折掉落,赦庆还未起身,一本本奏折就打在他身上,泛起一阵疼痛,他没敢喊疼,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 赦庆看禹和帝怒气未消,也顾不得上去捡奏折,只上前为禹和帝拍背,劝道:“陛下,何必和那些人一般见识,气多了伤身,依奴才看他们不过是不想得罪某些人罢了。” 赦庆说的某些人禹和帝也明白,不过是以张瑞为首的人,这张瑞自以为有了从龙之功,行事隐隐有些自傲,就连家中子弟也在众多贵族中以他们为首。 “赦庆,你说朕是不是给张瑞太多恩赏了,以至于他都……”禹和帝拧了拧眉心,叹了口气。 “陛下,你何必这么想,张大人虽然如今变了,但当初他可是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要责怪自己,只能说是权势的诱惑太大了吧。” 赦庆端过桌上冷掉的养神茶,示意一旁的小太监端下去,然后才开始一一捡起地上的奏折。 禹和帝想到赦庆说的这个权势二字,嘴中默念。 大皇兄为了权势,不顾亲情,兵戎相见。 而如今张瑞也变了,都变了。 禹和帝拾起御笔,轻轻沾了蘸墨色,心情平和的批奏。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铁环打在身上发出叮叮当当声,禹和帝抬起头看向来人,原来是宫中侍卫统领孟达。 原先的侍卫统领被换了,经过一次大清洗,宫中侍卫上上下下都换成了君域的人,而孟达是其中之一。 “启禀陛下,宫外有一人自称是楚王世子,递上奏折请求觐见。” 孟达说完取出奏折,说是奏折,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由孟达递给赦庆,再由赦庆递给禹和帝,禹和帝看了一眼,此时还不知那楚王世子是谁,仔细想了想,好像听父皇说过,那楚王府在御国未建立的时候就有了,御国之前是梁国,梁国国君无能,最后被君家先祖占了半壁江山,等梁国被灭后,因为楚王府是外姓王,所以保留王位,其实那君家先祖还是忌惮楚王,所以一直留存至今。 禹和帝想到此,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楚王府的实力深不可测,就连历代君王都无法奈何,更别提他了,可他又不知如何安排为好,楚王府的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皇帝,曾有君王想要在楚王府安插人手,可不到几天那人就叛变了,还不知这么一次,久而久之楚王府就成了禁忌。 禹和帝从椅子上站起来,附着手转了一圈,回到玉案前,重新看了一眼那张纸,御书房里静静的,没有人说一句话,也不敢大喘气。 “这楚王世子现在何处?” 孟达听到禹和帝问话,不敢怠慢,立马说道:“楚王世子如今正在皇城中,听说就住在皇城中的十顺酒楼里。” 禹和帝听完后点点头,再次看了那张纸,其实纸上并没有写什么内容,只是简单的恭贺禹和帝登基,之后就是希望在皇城中游历一番。 如果真是单纯的游历禹和帝并不会这么担忧,但今年是多事之秋,他恐怕楚王世子此次前来会另有图谋。 “陛下,此事应早下决断。”赦庆看禹和帝迟迟拿不定主意,开口道。 禹和帝猛然回神,想着赦庆说的对,不管他因何而来,但自己是绝对不能得罪他的,自己根基不稳,小小一个波折就会元气大伤。 “来人,准备好……”禹和帝还想说御膳酒菜,可现在圣嘉帝刚下葬没多久,按宫中规矩,不满一月不可笙歌起舞,不满三月是不能喝酒吃肉的,如今不过一月。 “算了,让御膳房做些口味好的素菜。” “是,奴才这就下去传。”赦庆低着头亲自下去。 “今晚上朕要设宴款待燕王世子,通知下去。” “是。” …… 夜幕星河,一轮明月悬挂于天际,寂静无声,未央宫里却歌舞升平,弹琴听萧,琵琶拍鼓,乐声融合,实为一场耳边盛宴。 禹和帝一直观察着低下一副纨绔样子的司空九,不知这在沂城大名鼎鼎的九世子怎看起来如此纨绔,他以前是听说过这个九世子的,听说他自小便会做出让夫子都惊叹的诗,作画也是一绝,还自成一派。 他一直以为会是一个风流才子,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只是不知这才名是真的还是假的。 “九世子此次前来,不知是楚王的意思还是?”禹和帝看司空九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舞姬,试探着问道。 司空九把伸出去的长腿收了回来,头抬起,收回了放在桌子上当撑子的胳膊,眉眼朝禹和帝看了一眼,道:“陛下不用拐弯抹角的问,本世子来皇城是为了玩的,本世子觉得那纸上写的已经够清楚了,陛下还有什么需要本世子解答吗?” 禹和帝嘴角抽了抽,说道:“没有了。” 司空九唇角勾起,继续看着表演的正尽兴的舞蹈,手一摸就摸到了一块临时摆放上来的糕点,至于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却丁点未动。 第三十四章琼玉相合美名扬 “九世子难道不喜欢这些饭菜?”禹和帝停下手,好奇的看着司空九的动作,他以为司空九只是不喜欢吃素,却看他道:“本世子喜欢吃甜食。” 说话的功夫一盘点心已经被司空九一口一口吞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动作极尽诱惑,就连一向清心寡欲的君域都晃了晃神,手中酒杯中的酒水洒出来些许,不过他毕竟自控能力不错,很快就回过神来,心中微微有些恼怒,这恼怒是对自己的。 不过仔细看来,这九世子和那秦叶苏有点相似,都是那种拥有诱惑力的人,不过后者更多的是美,一举一动就能散发出来的,而这个九世子就算无意也能从内而出的优雅魅惑。 喜欢吃甜食? 禹和帝暗自好笑,他还从未见过男子也喜欢吃甜食,他一直以为甜食都是女子和小孩子喜欢吃的,没想到这个传闻中大名鼎鼎的九世子居然也喜欢。 “来人,把宫中各色点心都端上来。” 不过一会儿,御膳房中的各色点心一一由美貌宫女端上来,香气扑鼻,其中还有些是给各宫娘娘做的,不过听说是禹和帝要的,那为数不多的点心就全都给了,有的妃子一听,还派宫女闹到御膳房,最后还是那御膳房总管说出是给谁了,那些宫女才讪讪罢了。 “九弟,请。”经过一番畅聊,禹和帝也不再试探,他已经知道司空九这次来皇城确实是为了玩,畅聊之下,更觉得司空九对他胃口,也开始称他为九弟。 “那就多谢陛下了,爷也就不客气了。”禹和帝对他友好,司空九自然得寸进尺,开始自称“爷”,不过禹和帝也知道他本性如此,也不责怪,反倒觉得他洒脱不拘束。 “自然。”禹和帝哈哈大笑,也尝了尝宫女摆放在他面前的点心,觉得其中一道糕点不错,很清淡,一点都不甜腻,吃到嘴里的时候唇齿间有种清香味,入口即化,禹和帝眼前一亮,点了点头。 “这糕不错,叫什么名字?朕要赏赐那御厨。” 身边的人自然不知这糕点,他们只是看到糕点便端了过来,根本不知其名,禹和帝这么一问,倒是把他们全都问住了。 禹和帝见没有人吭声,也不怒,看了看那糕点,伸手再次捏过一块,白白净净的一块,有些剔透的感觉,他这回没急着吃,先是看了一眼,就看到那糕点底下有字,翻过来一看,小小的字体呈现在他眼前,有些圆润的字体,写着“玉花悦糕”四个字。 “玉花悦糕?” 禹和帝念叨出声,听这名字就是给女人做的,他虽然没有吃过多少糕点,但他还是见过不少糕点的,可从来没有一样糕点长这样子。 “爷也觉得不错。”司空九手中拿着的正是玉花悦糕,他虽然喜好甜食,但只要是糕点他就喜欢,别人觉得他娘气,但他不在意。 “既然九弟喜欢这糕点,不如朕把那御厨给了你?”禹和帝一挑眉,笑着道。 “得了,爷才不要厨子。”司空九连忙摆手。 “那朕不如赏赐九弟女人如何?这殿中的宫女,九弟可以尽情选择。”禹和帝大手一摆。 司空九吃着的动作一顿,说起女人,他好像想起了点什么,可却抓不住。 “九弟?九弟?” 禹和帝看下面的司空九神色有异,不知出了什么事,就担忧的唤道。 “啊?没事。”司空九回过神,放下点心,摇了摇头,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再次说道:“真的没事,只是点心吃多了,腻歪着了。” 禹和帝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赦庆为他添茶,赦庆自然听从,对这个九世子还是暗含警惕,他唯恐禹和帝被算计了。 司空九看着那茶从茶嘴里缓缓流到茶杯里,沁人的茶香弥漫在他周围,赦庆递上茶盏,道:“世子请喝茶。” 司空九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喝茶,就连水都不喜欢喝,只有渴到至极才会喝水,更别提苦涩的茶水了。 “放那吧。”司空九没有伸手,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过这话却让赦庆心中一怒,不过他可不敢发作,只得把怒气隐藏起来。 从来只有陛下能吩咐他,就连皇后都不能,而这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小子居然蔑视他,实在忍无可忍。 司空九是多么敏感的人,自然知道来自对面的不善,不过他并不在意,不过一个奴才而已,还不值得他开口。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本来禹和帝并不在意,但听到有人提起太后,就想到了那个她,心头惊喜萦绕,想要站起身出去看看。 “是何人在外喧哗?”赦庆此时只想把郁气发作出来,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只觉得脑仁疼痛,只想发作出来,话说出来就觉得声音有些大了,见殿里所有人都瞅着他,就连禹和帝也疑惑的瞅着他,他这才觉得不妥,只能保持着那副姿势。 “回赦庆总管的话,是……椒房殿的宫女粟灵。”那守门太监进门立马低着头说道。 禹和帝听到不是她,心里有些失望,随之觉得失落,他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罢了,更何况她如今已经成了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 “她来干什么?”赦庆见无人说话,只得硬着头皮音调降低说道。 那太监挠了挠头发,才说道:“听她说,是糕点送错了,那玉,玉……” 他玉了老半天就是记不住,忍不住再次挠了挠头,还是禹和帝接口道:“玉花悦糕。” “对,玉……玉花悦糕。”那太监抬头见是禹和帝说出来的,额头滴下一滴冷汗,连忙低下头。 禹和帝看了看盘子里所剩无几的糕点,默默无言的看着赦庆。 赦庆脑筋一抽,气的不知说什么是好,心中责骂那粟灵不识抬举,送错了就送错了,主子能看中她的糕点是对她的抬举,她居然还跑到未央宫里,赦庆在心里把粟灵翻来覆去骂了好多遍,面上只得使劲给那小太监使眼色。 小太监看赦庆总管的眼睛对他猛眨,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才不明所以的看着赦庆,心中猜想这总管今天是不是眼睛有病了,怎么猛眨眼睛。 第三十五章红树花迎晓露开 赦庆怄的要死,直想上去拍他一掌,别人却不知道其中猫腻,司空九却是看见了,不过这不管他的事,他也没说什么,而禹和帝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的说了句:“让她上来吧。” 赦庆此时正气,听到禹和帝这句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瞪了那小太监一眼,道:“还不赶快按陛下说的做。” 小太监也跟着一愣,赦庆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立马道:“是,奴才这就去让她进来。”话落,他已经退出未央宫。 等粟灵急急忙忙快步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些平日里见都没有见过的大人物,怵了,呆愣在那里。 禹和帝不悦的盯着她,不过看在她是景雾的婢女份上还是没有开口责怪,他捂住嘴咳咳两声,惊醒了粟灵,粟灵立马回过神,低下头,双颊羞红,心中还有些忐忑。 “你这奴婢,好没规矩,陛下是你能随意看的吗?”赦庆抬高头,一手指着站在殿中的粟灵。 粟灵被这么一吓,噗通一声双腿跪在地上,头上冷汗顺着颊边滑落,肩膀颤抖不停,她刚刚居然没行宫礼,居然还对着陛下看了许久,她这回还不罪该万死,粟灵气的想一头撞死,她给主子抹了黑,不知会不会牵连到主子。 “哎,算了吧,下不为例。”禹和帝对着赦庆摆了摆手,最后一句是对着底下的粟灵说的。 “多谢陛下开恩!”粟灵连连下跪点头,恨不得把头磕破了。 最后还是禹和帝看不下去,道了句:“好了。” “你擅闯未央宫是为何?” 粟灵听禹和帝问起,才想到来这里的目的,抬头扫过那一盘又一盘的糕点,焦急的回道:“回陛下,奴婢是为了那玉花悦糕而来,那玉花悦糕上错了。”粟灵快速的说完这话,眼睛不住的往糕点上游移。 “哦?玉花悦糕?”禹和帝不明其意,扭头看向赦庆,毕竟一切都是他办的。 赦庆则直接呵斥道:“大胆奴婢,为了区区糕点就敢擅闯未央宫,来人哪,把她……” “够了,让她把话说清楚。”禹和帝一沉脸色,难得发怒。 赦庆一看,不敢再妄言,缩了缩头,把头埋在胸膛前,侧眼狠狠瞪了底下的粟灵一眼。 粟灵一看这情景,也不知当不当说,不过她稍作一犹豫就把话说了出来:“陛下,奴婢想说的是玉花悦糕里有……” “有毒?天哪,还不赶快给这贱婢拿下,敢下毒毒害陛下,来人,还不赶快请御医。”赦庆听的是心惊肉跳,他想起刚才禹和帝还夸赞了这糕点,那肯定是吃了的,要是有毒,他还不得万死难以谢罪,越想越恨不得把这贱婢给砍了。 禹和帝也是一惊,看了看那糕点,喉咙里像是发不出声音,晃了晃身体,道:“这,这……” 粟灵见她还没说完就被赦庆截过,想要说什么,可从外面进来的侍卫已经压住了她,她焦急的想要挣脱,可她一个弱女子哪是男子的对手,自然被轻轻松松拿捏住。 “陛下,陛下,奴婢没有下毒,奴婢没有。”粟灵哭哭啼啼的大喊。 禹和帝还没有说话,赦庆就开口道:“还敢狡辩,就算不是你下的毒也和你有关系,待本总管严刑拷打,看你还不说出幕后主使。” 赦庆掐着腰,吐沫芯子因为激动胡乱喷,脸色被气的通红,说完大喘着粗气。 粟灵被吓的脸色苍白,一瞬间像是失去了生气,胳膊无力的垂下,像是一尊木偶。 而一旁看戏的司空九这时开口道:“陛下,这糕点里并没有放毒,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面放的是芒子。” “芒子?”禹和帝并不了解这是什么东西,他从未听过。 司空九解答道:“芒子俗名叫做巴豆,芒子不过是其中之一的别名而已。” “巴豆?”禹和帝和赦庆同时惊诧,没想到那所谓的毒居然会是巴豆。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医院差不多都倾巢而出,背着药箱,大多都是留着长胡子的男子,最大岁数的胡子都白了。 “微臣参见陛下。” 那些太医见看起来好好的禹和帝没事,心里责怪那叫他们来的太监,不过面上却不敢显露一分,恭恭敬敬的对着禹和帝叩首。 “平身。” 禹和帝右手微微抬起,手掌放平,面上并无其他异色,看了看挤成堆的太医,说道:“各位太医都先回去吧,留下高太医就行。” 各位太医听到这话,相互左右看了看,齐声拱手点头:“微臣告退。” 最后只留下了高太医一人,他并不像其他太医那样胡子留的很长,唇上的肌肤很光洁,看起来三十左右,他就是太医院新进的御医,名字叫高衍,是个笑面虎,逢人未语就先笑,医术不错,禹和帝对他也是多加赞赏。 “高太医,你来看看朕身体怎么样?”禹和帝拔高衣袖,露出白净的手腕,根根青筋清晰可见。 高衍点了点头,笑着上前,从药箱里取出一方白帕,搭在禹和帝手腕上,把手指放在手腕上,闭上眼睛,静静的感觉着,嘴上还挂着温煦的笑容。 等片刻后,高衍松开手,取下方帕,看着静音等待答案的禹和帝,和焦急的赦庆,这才道:“回陛下,陛下只是使用少量巴豆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禹和帝听到和司空九一样的答案,心里松了口气,问司空九:“九弟,你如何知道这里面下的是巴豆?” 司空九调整了一下坐姿,歪斜着身子,说道:“诺,刚才那个宫女手里攥着巴豆,刚才挣扎时巴豆洒落了一颗,正好掉在我手边,看到我而已,也不过只是猜测而已。” 禹和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笑着道:“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把这宫女放了吧。”禹和帝豁然一笑,也有些尴尬,他当时也以为是毒,没想到居然会是巴豆。 “陛下……”赦庆不愿意这么容易放过她,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到底是让陛下受了惊,就算赐死都算是便宜了她。 第三十六章葡萄美酒夜光杯 “赦庆!” 禹和帝对上赦庆的眼睛,有些不悦,赦庆心中一咯噔,不敢多言,后退了两步。 那侍卫看赦庆总管都如此,自然不敢不听禹和帝的命令,立马松开了粟灵,低下头退出大殿,走路都轻巧巧的,不敢发出大动作。 粟灵揉了揉被勒痛的胳膊,双眼一红,流下两行眼泪,低下头抽噎了两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禹和帝无奈的叹气,问粟灵:“你为什么会在糕点里加巴豆?” 粟灵擦干净眼泪,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芙蓉脸,咬了一下下唇,红唇充血变得鲜艳欲滴,犹豫了一下说道:“回陛下,奴婢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太后近日来寒邪食积,奴婢就想着做糕点的时候加入巴豆,来缓解太后病疾。” 禹和帝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原来这是做给她的,禹和帝低头掠过众多糕点,定格在那如水晶白玉般的糕点上,心情有些微妙。 “既如此,那就算了,你回去吧,让高衍也跟着你过去,给……太后好好看看,别再严重了。” 禹和帝不敢说的太多,虽然她名义上是他的嫡母,但总之还是不妥。 “额?谢谢陛下。”粟灵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立马跪地叩谢。 “起来吧,高衍,你随她去一趟椒房殿。” 禹和帝对着粟灵说完就转头和高衍说道,高衍自然听令,微微一点头就随着粟灵退出了未央宫。 他一转头就对上了司空九的眼睛,浩瀚如星空的眸子让禹和帝一顿,随之尴尬些道:“让九弟看笑话了。” 司空九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无妨,不过是个插曲罢了。”话毕,司空九拿起桌子上的酒,看了眼杯中的液体,微微晃了晃,对着禹和帝喝了一口,禹和帝一愣,随即拿起酒杯同样满饮。 司空九喝完后,皱着眉头,明显不怎么满意此酒,禹和帝见了,笑着道:“怎么?难道九弟不喜欢此酒?” “这酒喝起来味道有些苦涩,始不为称好酒。”司空九看了看那酒,半晌才总结出这句,总之他就是不满这酒的苦涩。 禹和帝听后哈哈大笑,摸了摸下巴,指着那酒说道:“这可是宫中御酒太禧白,一杯可价值千金,九弟竟说它不是好酒,那如何才能称之为好酒?” 司空九没有说话,随意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顿了顿说道:“西域的葡萄酒不错,还有一种酒名为玉薤,蠕渌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司空九摇头晃脑的念叨着,禹和帝也陷入沉醉,仔细品尝这句诗。 “好好好!” 禹和帝半晌才回过神来,惊喜的连说三声好,光听这诗就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说的他都想尝尝这玉薤是何种滋味。 “不知这玉薤是什么酒?怎么朕从未听说过?” 司空九:“此酒是一种甜酒,是一种民间制造的酒,在前朝时已经绝迹。” 禹和帝惋惜的叹了口气,接着道:“那葡萄酒宫里就有,不如朕命人取来,一同来品尝,如何?” “好啊。”司空九眼睛一亮,他最喜欢的就是带着甜味的东西,葡萄酒也是他所爱。 禹和帝看终于有一样能使司空九感兴趣,立马命人去太液殿取酒,那酒本是西域进贡,一直摆放在宫中,他平日里也是喜欢喝酒,圣嘉帝死后,宫中不让饮酒,他也从未想起那酒。 “九弟看来很喜欢带有甜味的东西?”他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这么喜欢吃甜的,这会看到自然惊异。 司空九挑了挑眉尖,细长的指尖扫了扫浓重的眉毛,弹了弹衣服上掉落的糕点碎渣子,抚平折痕,听到禹和帝带有笑意的话,他也不恼,说道:“爷就喜欢吃甜的,喝甜的,甜的发腻最好。” 禹和帝笑的更开了,为他的坦诚,为他的不拘束,他实在不知说什么为好,他现在彻底放下了刚开始的警惕,叫起九弟来更显得亲昵了许多。 说话功夫,那被派去拿酒的太监双手端着托盘已经走了进来,上面盖着一张红布,被拱的高高的,他走到赦庆面前,赦庆掀起了红布,露出下面的瓶子,一个琉璃材质的半透明瓶子,圆圆的,上面塞着一个木塞,里面紫红色的液体映射出一副诱人的光芒。 赦庆取出木塞,双手抱着琉璃瓶先是给禹和帝倒了一杯,司空九阻止了他,赦庆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司空九道:“葡萄美酒夜光杯,葡萄酒自然要配上夜光杯才是绝配,这瓷杯根本无法凸显出此酒的特色。” 赦庆犹豫了一下道:“可是宫中并没有夜光杯。” “那翡翠杯,玛瑙杯,玉杯总有吧?”司空九问。 赦庆:“有,那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取。”赦庆心头觉得不自在,就算是他是世子,也没必要在宫中指手画脚吧,真是不知所谓。 “去吧。”司空九点了点头,双手环抱住胸,摆出一副潇洒自在的样子,显得更为邪魅风流。 赦庆暗暗冷哼一声,吩咐那太监:“还不赶快去照世子说的做,还愣着干什么。”他语气并不好,吓得那太监一哆嗦,赶紧忙不矢的点头出去。 等再次回来时,那太监已经取回来一套杯子,不光有司空九说的那几样杯子,其中还有琉璃做的杯子,看起来晶莹剔透,司空九看中了这个杯子,禹和帝自然让给了他。 慢慢倒入酒,司空九轻轻拿起来晃了晃,禹和帝也跟着司空九的动作,好奇的看着,学着,只是司空九的动作比较优雅,看起来就很是尊贵。 司空九轻启朱唇,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闭上眼睛,感受那丝滑触感划过舌尖,喉咙,直达胃部。 咽后,他回味着嘴中那甜丝丝的味道,睁开眼睛,舔了舔嘴角,一滴紫红被舔入嘴中,朱唇被这么一浸泡,更显得艳丽非凡,一举一动都散发出夺人的魄力。 禹和帝羡慕的看着他,他喜欢司空九这种洒脱的日子,想如何就如何,不受任何拘束,如果可以,他都想和他换一换。 第三十七章为有云屏无限娇 “如果九弟喜欢,那宫中所有的西域葡萄酒就全送给九弟了。”禹和帝大气的说道,丝毫不可惜。 司空九放下酒杯,拿过袖子里的黑色绣银帕擦了擦唇角溢出来的湿润,白净无暇的肌肤上更显得有种邪魅。 他站了起来说道:“陛下可舍得?”眼往上一挑,无法诉说的魅力在他周身环绕。 禹和帝哈哈大笑,温润如玉的脸颊上飘上两抹红晕,不小心岔气,赦庆立马上前拍了拍,递给他一杯清茶,禹和帝接过喝了一口缓解,放到桌子上。 “九弟真会说笑,区区酒而已,朕要是喜欢改日就去你那里蹭酒去。” 司空九听完这话,就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脸上尽是苦恼,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禹和帝见此笑容一敛,问道:“九弟何故露出如此神色,可是有何为难之处?”说罢,就让人撤了这一桌的饭菜,宫人忙碌时,司空九也没说话,禹和帝见此也不急。 “陛下,小弟此次前来,并未告知父亲,说来也羞,这次前来只是偷跑出来。” 司空九捂着头,不敢抬头,禹和帝以为事实真是如此,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朕立马派人快马加鞭送信给楚王,还有王妃,九弟你如果喜欢就住在皇城,朕会赏赐一座府邸给你,如何?”禹和帝如此说也有私心,他其实内心里并不承认此举是为了扣押司空九。 “那就谢陛下了。” 司空九起身弯腰行了一礼,禹和帝就是想组织都来不及,只好作罢,然后说道:“以后九弟还是不用拘礼了。” 司空九没有说话,侧目看向某一个角落,禹和帝叫了两声,他没有作答,以为出了什么事,以目示意赦庆上前去看看。 赦庆嘴上答应的很痛快,其实心里很不委意,转过身神色就淡了下来,走两步就到了司空九面前,不知什么缘故,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感觉这个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直白简单,可他从里到外表现的都如同一个浪荡潇洒的贵公子,一点都看不出异样,这也是赦庆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九世子?” 司空九听到这道高低起伏不一致的声音,转头看去,赦庆那张白净无毛的脸上平平淡淡的,从眼睛里还能看到鄙夷的神色。 “爷没事,只是晃神了而已,可能是酒喝多了吧。”司空九一手抬起捂住额头,一手揉了揉太阳穴,身子晃动了下,似乎要站不稳,如果忽略他被手遮挡住的眼睛的话,从某一角落看去,司空九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 “还不送世子到……毓坤宫休息。”他本来不知该送到何处,想了想还是送到毓坤宫为好,毓坤宫本是他当皇子时住的地方,如今已经闲置不用。 “啊?是。” 赦庆听说要送到毓坤宫,心里就非常不乐意,那毓坤宫是什么地方,那是陛下住过的地方,尊贵至极,虽然他是世子,但在赦庆心中,没有人能超过自己的陛下。 “还不送世子爷到毓坤宫休息。”赦庆侧目示意宫人扶他下去,但想到什么,招手道:“哎……记得把毓坤宫的东西摆放原样,不可乱拿。”这话不知是对司空九说的,还是那宫人。 不过司空九却是没回答,宫人却回道:“是,请赦庆总管放心,奴才一定照做。”宫人说完低着头,把司空九的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他身子倾斜,导致一大半的身子都压在那太监身上,太监龇牙咧嘴,头上冒出一滴滴冷汗,热气扑面而来。 等把司空九送到毓坤宫后,那太监像是累趴下一样瘫痪在地,手指头和腿都软的给跟面条似的,头无力的耷拉着,半晌才终于缓过神来,心里狠狠诅咒那些把这差事让给他的家伙。 …… 椒房殿 梧春亭 “咕噜……!” “吃吧!” 一只手的主人在喂一只羽毛光洁靓丽的鹦鹉,一个木头做的精致鸟笼,上面系着一根绳子,连接着鹦鹉细如叶枝的腿,鹦鹉不时吃两口投喂过来的食物,吃饱后一副高冷的模样,自动飞到水杯前喝水,看都不看一眼手中的点心碎屑。 鹦鹉的主人正是景雾,而这只鹦鹉正是她的师父听说她大婚给她寄来的,初时就被一根绳子捆着,不过被景雾嫌麻烦给解开了,这一解不得了了,那鹦鹉竟然跑了,还好是在椒房殿的大殿里,可就那样也抓了近两个时辰,害得景雾重新把它捆了起来。 “呱……呱!” 那鸟扑腾扑腾翅膀,留下一根艳丽的绒翅和一摊被打翻的水,景雾见了皱起眉头,惩罚似的曲起指头弹了那鸟一下:“不听话。” “哎呀,主子,鹦鹉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你下手轻些,不要敲坏了。” 缨珠皱皱鼻头,伸出胳膊想要阻止景雾的残害,眼睛紧紧盯着那鹦鹉。 景雾觑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我行我素的逗弄那鹦鹉,那鹦鹉也搞笑,它居然会躲闪,动作奇快,景雾有时都看不到它怎么移动的,刚才它甚至都会倒挂着,直僵僵的。 “小东西,还会躲。”它越是躲,景雾就越来兴致,更起劲的要抓住它。 “小东西,小东西……” 鹦鹉学舌生来就会,这还是这么多天来它说的第一句话,景雾惊喜的睁大眼睛,笑道:“没白养你。” “小东西,小东西,小东西……” 本来景雾还挺高兴,但话说多就显得有些烦:“缨珠,让它闭上嘴巴,太吵了。”她按了按太阳穴,闭了闭眼睛。 缨珠笑着道:“主子前几天还嫌这鹦鹉不会说话,让奴婢想法设法教它说话,如今却嫌它说话太吵,能否告知奴婢,怎样才能让主子两全?” 景雾听完这话,愣了一下,对缨珠道:“好啊,敢来调笑主子了,看哀家怎么好好收拾你。”她抬起头,装作戏文里的做派,端庄的坐在一旁,特意伪装起来的倨傲,模仿的是淋漓尽致,最后缨珠绷不住笑了,景雾也跟着笑开了。 第三十八章寂寞空庭春欲晚 缨珠赶紧做出害怕的样子,一张清秀的脸皱着,装的比景雾还像,景雾噗嗤一声笑了,捂着嘴咯咯直笑,肩膀耸动个不停。 这时,盈袖迈着轻巧的步伐,身穿粉色宫装,见这边场面欢快,快步走了过来,就看向缨珠问道:“这是有了什么高兴的事,娘娘竟如此欢喜。” 缨珠还没有说话,景雾先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用手拍了拍胸口,缓口气才开始说话:“是有什么事吗?” 盈袖这才正色,脸上刚刚沾染的喜色退了下去,对着景雾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娘娘,太皇太后说她身体不适,让你……明日再去请安。”抬头看了景雾一眼,顿了一下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 景雾没有说什么,转过头挥了挥手,盈袖自然不敢停留,弯腰行礼后低头退下了,缨珠自然知道主子此时心情不好,对太皇太后也觉得奇怪,本是她让主子去给她请安的,可每次借词推辞的也是她,纵然缨珠明透,也无论如何猜不透太皇太后的想法。 “缨珠,我们去御花园转转吧,自从进了这宫里,哀家还从未见识过椒房殿之外的景色。” 景雾说着就想要起来,缨珠赶紧上前扶着,为她整理好那身紫色宫服,身为太后,时时刻刻都要注重,就连今天戴什么发饰,梳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都要讲究,御国衣服以繁琐为贵,越繁琐的就越重,景雾刚开始其实并不太喜欢,如今穿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 景雾这次并没有乘坐轿撵,她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并不想大动干辄,只带着缨珠一人,身后跟着的那些宫人被景雾假意一瞪,就被吓退了。 御花园 古来御花园被传的神乎其神,景雾小时还听说书人说过这御花园是如何富丽繁华,她当时还想过那里有没有她喜欢的海棠花,如今想起小时的事,觉得自己真是天真至极。 不过就这么一转,景雾还真发现一株海棠,只是地位比较偏僻,她想了想道:“缨珠,你叫人过来把这海棠移栽到椒房殿。”她想着椒房殿没有海棠花,不如腾出一片空地种上,待到花开时她就不用出去了。 “主子……”缨珠抬头犹豫的看了景雾一眼,如果她一走,这里就剩了景雾一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就是懊恼死也无法。 “哀家没事,你去吧,哀家在那个亭子下面等你。”景雾没有抬头,她正欢喜的观察着这颗海棠,刚才她经过时看到一个亭子,景雾随意一指,缨珠就看到了,看那里还摆放着茶具,就放下心。 “那奴婢……” 缨珠还没有说完,景雾就推桑着道:“快去吧。”缨珠只好点头,边走着还边回头看,等看不到后脚步加快了许多,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 “爷,你为什么要进宫呢?王爷王妃都回信给奴才了,让奴才务必把你带回去,而爷你进了宫,还和那皇帝称兄道弟,奴才都不知怎么和王爷王妃说……对了爷,那皇帝怎么会对你这样好,听说你住的毓坤宫是禹和帝曾经住过的宫殿……” 小黑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根本没看到司空九越来越黑的脸庞,看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司空九只好从袖口里掏出两团白白的东西堵住耳朵,随意靠在一颗树上抱着胳膊,半闭着眼睛。 而此刻正激情说着的小黑一点都没有注重到司空九的不对劲,以为主子已经沉浸其中,声音变得更为高亢,胳膊和手还比划着姿势,司空九不时摇头晃脑,眼皮一点一点合上,等小黑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司空九已经完全合上了眼睛。 小黑:“……” “哎……讲完了。”司空九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扒拉两下刘海,感觉喉咙有些干,舔了舔嘴唇,松了松发紧的衣领。 “爷……”小黑哭丧着脸看着两团不知什么东西从耳朵里掉出来,掉第一个的时候他还想提醒,但看到他拿出第二个的时候,小黑已经觉得无言以对了。 “乖……小黑这身太监服不错,对了,小黑进宫有没有……净身?”司空九狠狠拍了一下小黑的肩膀,小黑腿一抖,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睛一寸寸的瞄向下面,然后就见小黑双腿一夹,双手捂着。 “谁?” 景雾本想去亭子下面歇会儿,还没走到就听到一阵说话声,如果但是说话就罢了,关键是这个声音让景雾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司空九和小黑对视一眼,他们本想着这里没人,没想到还有人,想着就不由瞪了小黑一眼,小黑冤枉的皱了皱鼻子,他本来就是打听好了,没想到还真有人在这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紫色宫鞋,贡缎做成的鞋面,绣着大朵海棠,还镶着玉石玛瑙之类的,从这一双鞋看来就能看出此人尊贵非凡,司空九和小黑都屏住呼吸,让他宽慰的是他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 接下来,一袭紫色宫装显现,景雾喜好在衣物上绣些银线,所以她的衣服上可见那些用银线绣过的痕迹,在阳光下闪闪的,投射在她脸上一块块光影,以至于他们第一时间没看清她的脸。 还是景雾先开的口,只见她惊诧的指着他说道:“是你。” 司空九听到这声音,觉得也格外熟悉,听这语气像是认识自己的,只是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过的。 等光影散去后,一张清丽绝艳的脸露了出来,司空九睁大眼睛,心中不知怎么升起一抹欣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娇人,搞笑的揉了揉眼睛,他怕这是梦境,毕竟他已经不知一回做过这样的梦了。 “你是谁,如何会正大光明的出现在皇宫。” 景雾一直都很好奇,他那样一个人做什么不好非要扮神秘人,她其实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当时他戴着面具,但有一点没变,就是他身上的那种气质,很特殊,只要看见他的背影就能认出来。 第三十九章落花时节又逢君 司空九眼神一晃,心中扑腾扑腾乱跳,脸上不知觉扬起一抹笑容,小黑心中涌起一阵紧张,警惕的看向来人,“你是何人?”看她身上穿着富贵,肯定是后宫中的娘娘,只是不知是哪位妃子。 景雾没有说话,疑神的看着司空九,司空九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转头对小黑说:“你先回去吧。” 小黑一愣,看了看自家爷,然后看了看对面的景雾,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想要继续说什么,被司空九暗暗一掐,一滴冷汗滴落,可再也不敢说话。 “嗯…”司空九斜眼看着小黑,语气低沉,隐隐听出了威胁之意。 “那奴才退下了。”小黑不敢多说,说完这话就溜走了,看都不敢多看景雾一眼,他怕再看下去爷会把他吃了。 小黑身影不见后,司空九才开始说话,随手折了一根枝叶,放在唇边,邪气的道:“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景雾眉头一皱,她虽然在边城长大,可从没有见过男子如此神态,让人觉得有些轻浮。 “这里是后宫,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这样一副打扮。”她不是说他穿的不好,而是太好了才让人心生疑惑,上次见他时,他一副做贼的打扮,而这次他一身紫色锦袍,金丝带缠腰,脖子上挂着一串镶着宝石的挂坠,直垂到衣领前,腰间比较突兀的是并无任何挂饰,倒是脚上的那双鞋子更为华丽,和身上衣服相似的缎面做成的长筒,上面金丝缠绕,宝石堆积,华丽至极。 司空九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觉得很好啊,没什么不妥,反而自我感觉非常英俊潇洒,臭美的撩了一下细碎的刘海儿,歪着头,一副邪魅的样子。 “爷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怎么样,爷好看吧。”说着转了半个圈,转过身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那日那人是爷?爷明明……戴了面具的。”他越说声音越低。 景雾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一下,司空九想要摆出好看的动作,可他总觉得脸上好像要冒烟一样,热的让人想发疯,烦躁的扯了扯领口,热气呼呼的朝外散去。 “你还没说你是谁,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宫里,还做那番打扮。” “哪番打扮?爷就是穿一身黑衣也英俊潇洒,这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司空九向上一甩头,刘海儿晃了晃,阳光下折射出他碎金般的发丝,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呵呵……”景雾冷笑两声,觉得此人真是脸皮厚,不过仔细看的话,他说的没错,他确实长的很好,特别是很招女人喜欢,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看着都有一种让人心情舒畅的感觉。 “你干嘛这样看爷,是不是觉得爷的容貌无可比拟,哎……你别走啊……” 司空九还未自夸完,就看到那抹紫色甩头就走,就想提步过去拦着,不知怎么想的,他一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景雾被抓住,不急不忙的道:“松开。” “不松。”司空九撅起嘴唇,难得看起来像个耍赖的小孩子,要是这模样让认识他的人看到,还不惊讶的长大嘴巴,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九世子啊,九世子他是何人?在外他神童之名远扬,在沂城,他可是沂城的小霸王,甚至都有人到了闻九色变的地步,可以想象九世子的威力有多大。 景雾脸色变得青黑,她从未见过这种人,她想直接逃离这个地方,可却忽略了司空九的力量,被这么一扯,她直接被甩到了他的怀里,司空九一愣,手不由自主的抱住,那暖玉温香的身子,凑的紧都能闻到鼻间那好闻的青涩花香,淡淡的,不醉人,使得司空九更加用力的耸动鼻子。 “啊……” 司空九被景雾一推,脚步往后推了几步,不设防之下差点摔倒,抬头看着景雾冷凝的面孔,想到自己刚才那些不自主的举动,心里一阵发虚,挠了挠后脑勺,“爷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你很香……哎不对,你……,哎不对,不对。”司空九一时失言,说什么都觉得不妥,一直在摇头晃脑。 “爷觉得你今天穿的衣服颜色和爷的好配……”等司空九终于斟酌起自己说什么后,景雾已经不见了人影,他东张西望都看不到,只能懊悔的拍了拍额头。 …… 翌日 朝堂上争议不断,大臣们一个接一个的出列,禹和帝淡定的坐在龙椅上,大手扶着龙头,听着下面那些啼笑皆非的话语,面上没有一起表情。 “张大人,此言差矣,楚王世子来到皇城祝贺陛下登基,是对陛下的尊重,怎么是像你说的那样居心不良。”那人一甩朱红官袖,两撇胡子在说话时忽闪忽闪的,看起来极为逗趣。 张瑞扯起一抹冷笑,对着上座的禹和帝拱了拱手,道:“陛下,赵大人此话不可信,你可千万不要被楚王世子的花言巧语骗了,那楚王世子司空九此时前来,肯定所图不轨,陛下应该时刻警惕才行……”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们的意思朕都明白,朕也想过这个问题。”底下的众大臣此刻都没人说话,全都静静的听着禹和帝说话,“朕是御国皇帝,而昨日朕已经认了司空九为弟弟……” “陛下……”张瑞大惊。 禹和帝被打断,心中有些不悦,没有理他,接着道:“从现在开始司空九就是朕的弟弟,赐世子府一座,赏御令一块。” 御令?众臣惊,御令可是只有一品大员才能够拥有的,而那小子凭什么能得到禹和帝赏赐这么多东西,要知道,有人为了能在上朝时有一席之地,可是强破了头。 “陛下三思啊!” 禹和帝一瞪,说道:“朕别说三思,六思八思,就连十思朕都想过了,此事不必再议,朕已有决定,各位爱卿有事的启奏,无事就退朝吧!”他摆了摆手,头低着揉了揉太阳穴。 第四十章碧天如水夜云轻 张瑞张了张口,可触到禹和帝冷凝的眼神,低下头操手而立,其他人见此也不敢吭声,禹和帝环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虽然是一个温和的人,但他有一个帝王共有的通病,那就是并不喜欢臣子太过忤逆他。 “既无人奏,那退朝吧。” 话刚落地,还没等人反应过来,禹和帝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龙椅,甚至不等赦庆开口道退朝,众臣一抬头禹和帝就没了人影,他们看了看对方,无可奈何。 赦庆见禹和帝都不见了,自己再说什么退朝没什么,所以干脆跟着禹和帝去了,朝臣面面相觑,唉声叹气声充斥着大殿,最后都甩甩衣袖走了。 “张大人……” 一人想要拦住张瑞,可还不等碰到,衣料就从手边划过,张瑞像是没看见似的,目不斜视走了,身后,一只手伸着,目送着他离开。 那人觉得有些失落,想要放下那只手,但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身子一震,居然是赵大人。 这位赵大人就是刚才在殿上反驳张瑞的大臣,也是当初在城门口迎接景睿的赵文,此时他已经被禹和帝提携,虽然不能和张瑞对抗,但他家族底蕴不错,两人算是旗鼓相当。 现在,朝中分为三派,一派是以张瑞为首,一派以赵文为首,至于那章大人早在朝中初定时就向禹和帝要了辞呈,禹和帝也允了,毕竟章大人确实年纪大了,最后一派就是以文通为首,那些附庸文通的人都是因为在朝中受到排挤,无可奈何只能投靠文通。 “赵大人。”他先是拱手行礼,他官职不高,在朝中算是垫底的,他是寒门子弟,自古寒门出头难,他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在朝中得了一个位置。 赵文收回手,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是翰林院的墨擎?” 墨擎头一抬,有些错愕,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赵大人居然会记得他的名字,心中激动,面色发红,道:“正是。” 赵文蹙眉,墨擎抬头心中咯噔一声,不知出了什么事,是自己回答的不好吗? “你信不信,你如今已经打上了本大人的印记,就在本大人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开始。”赵文并没有蹙眉多久,很快就舒展开来,面上平静,低头稍微整理了一下袖口。 “怎么会?” 墨擎错愕,看着赵文,眼睛都不眨。 墨擎长相很好,一表人才,面皮白净,看着都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虽出身寒门,但身上还留有那种世家风范,墨家以前也是世家,只是前朝落败,世家重新洗牌,他们家就是被刷下去的。 “怎么不会。”赵文看了一眼四周微微笑道,他其实还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很努力,只是这个朝堂不是努力就可以出头的。 墨擎无言以对,反应过来也不急着开口,倒是赵文先笑了,大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吧!”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半晌,墨擎脸上盛开一朵灿烂的笑颜,胸膛起伏不定,离得近仿佛能听到他身体里那如鼓的心跳声。 ………… “哀家要给太皇太后请安,劳烦姑姑进去禀告一声。” 景雾依旧一身紫色,头上发饰略简单,但大气端庄,一点都不失了皇太后的身份,手放在腹部,说不出的尊贵,语气里还有着隐隐的威压。 那姑姑颤了颤,脸色立马就变了,她没有想到一个刚新寡的太后居然还有这气势,她就只有在太皇太后身上见到过。 “是,请太后稍等,奴婢这就去通禀太后。”那姑姑不敢怠慢,说完一福身就进了殿内。 不过片刻,那姑姑就出来了,走上前道:“太后娘娘,太皇太后让你进去。”说着,一手伸出引路。 “哀家知道了,劳烦姑姑了。”景雾淡淡的出声,语气一贯的平淡,眼角示意缨珠。 缨珠立马回意,上前拉住那姑姑的手,偷偷在那腰带间放了一对玉,快速收回手,谁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那姑姑回神,觉得腰间多了什么东西,摸了摸,有些硌,等两人走后,她才偷偷摸摸跑到一个角落取出那样东西,眼前一亮,原来是一对玉,这玉种虽不是什么好玉,但也属于中等,给一个奴婢绰绰有余。 她把那对玉握起来放到胸前,那对玉很小,和花生一样大,用来做一对耳坠子最好不过,喜滋滋的收起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 禄安宫内,檀香缕缕,佛气很重,景雾刚进来有些不适应,缓了缓才觉得好了点,缨珠蹙眉想要说什么,景雾摇了摇头,拿了帕子摁了摁唇角。 “来了。” 还没走两步,一道沉闷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伴随着流水徐徐声,接着就是拨动佛珠的声音,景睿看了那黄色纱帘一眼,里面又传出一道声音。 “进来吧。” 缨珠上前挑起纱帘,接着入眼的又是一道纱帘,接连挑起三道才见到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身上穿的单薄,只穿着一身杏色的薄衣,头上无任何发饰,跪在 禄安宫内,檀香缕缕,佛气很重,景雾刚进来有些不适应,缓了缓才觉得好了点,缨珠蹙眉想要说什么,景雾摇了摇头,拿了帕子摁了摁唇角。 “来了。” 还没走两步,一道沉闷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伴随着流水徐徐声,接着就是拨动佛珠的声音,景睿看了那黄色纱帘一眼,里面又传出一道声音。 “进来吧。” 缨珠上前挑起纱帘,接着入眼的又是一道纱帘,接连挑起三道才见到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身上穿的单薄,只穿着一身杏色的薄衣禄安宫内,檀香缕缕,佛气很重,景雾刚进来有些不适应,缓了缓才觉得好了点,缨珠蹙眉想要说什么,景雾摇了摇头,拿了帕子摁了摁唇角。 “来了。” 还没走两步,一道沉闷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伴随着流水徐徐声,接着就是拨动佛珠的声音,景睿看了那黄色纱帘一眼,里面又传出一道声音。 “进来吧。” 缨珠上前挑起纱帘,接着入眼的又是一道纱帘,接连挑起三道才见到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身上穿的单薄,只穿着一身杏色的薄衣 第四十一章清时有味是无能 “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并不打算推辞,如今太皇太后并没有把她如何,她若是离开反是不美。 太皇太后没有吭声,布满皱纹的手一直在拨动着佛珠,景雾静心看着,不发一言,太皇太后抬起头看了景雾一眼,说:“对佛珠感兴趣?” 景雾点了点头,并没有否定,她确实喜欢佛珠,尤其在安静的时候拨动珠子,那会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奇妙。 太皇太后把目光落在景雾身上,轻笑一声,“你倒是奇特。” 寻常女子都不会喜欢这土色土气的佛珠,没想到景雾这么年轻,居然也喜欢佛珠这种东西。 景雾没有言语,淡笑了一下,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传膳的声音,她立马上前搀扶起太皇太后的身子。 “太后娘娘,还是让奴婢来吧。”身后一直侍候太皇太后左右的宫女见景雾接替了她,就想上前。 她自然没有执着,默默收回手,那宫女见此立马扶住,顺手拿过一旁的披风搭在太皇太后身上。 太皇太后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皮肤都有些犯皱,手上青筋交错,脸上还有些斑点,从脸型看,太皇太后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只是可惜光阴荏苒。 “走吧。” 太皇太后一开口,那宫女自然点头称是,太皇太后自然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景雾,景雾没敢多说话,只是神色平淡的跟着。 用完膳后,太皇太后也没说让她离开,她也只好尴尬的站着,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宫女,提着一个牡丹雕花食盒,先是请安下跪,接着就妙口道:“太皇太后,这是我家娘娘让奴婢送的药糕,我家娘娘说了,如果你觉得好,她可以天天做给你吃。”说着,那宫女就从食盒里取出一碟棕褐色的糕点,上面还带着一圈白色,看着像是糖霜。 “有心了。” 太皇太后手一抬,划过半空,看了一眼那药糕,表情无悲无喜,淡淡的话语从她嘴边溜走。 “我家娘娘说了,太皇太后喜欢就好,毕竟你可是娘娘的亲姑奶奶……” 那宫女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发现太皇太后的脸色越来越冷凝,而景雾却是听的一头雾水,这太皇太后娘家姓梁,可据自己所知后宫中绝对没有姓梁的嫔妃,这总不会是自己记错了,禹和帝登基后只立了两位妃子一位皇后,可均都不姓梁。 “啪……” “哗啦啦……彭!” 茶杯从桌子上掉下来,水青色茶壶连带着茶碗一起从红木桌上掉落,掉落一地狼藉,瓷片碎的不成样子,众人都大吃一惊。 景雾甚至被吓了好大一跳,心脏现在还在怦怦乱跳,抚着胸口,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来,向太皇太后看去,只见她盯着地上的瓷片,好像一个无辜的孩子。 “太皇……” 那宫女想要说什么,太皇太后抬手阻止了她,道:“这天青色瓷杯可是精品,把这个送到皇后宫中,说是哀家赏赐的。” 皇后?卫轻妍? 怎么会是她? 景雾惊诧,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太皇太后,观她神态祥和,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景雾从她握紧的拳头上就知道她在忍受。 “算了,让皇后来一趟禄安宫,来拜见哀家和景氏。”她抬头看了一眼景雾,想了想还是加上了她,毕竟她也是太后。 景雾听后一愣,不过想到卫轻妍,她就觉得憋屈,她怎么说也是太后,她每天都要给太皇太后请安,而卫轻妍这个皇后她可是一次都没见过。 第四十二章待偿我平生不足 小黑撅着嘴说道,他偷偷溜出了皇宫,至于皇宫他是不打算进了,此时他就是想劝说下司空九,王爷都来信了,让他务必把世子爷带回去,可世子爷哪是那么容易就妥协的。 “小黑!” 司空九猛的转头一叫,小黑被吓得声调一抖,回过神,来不及拍胸口就道:“爷,你有什么话对奴才说的?”小黑可不敢在司空九面前大声说话,所以很是小心翼翼,他这话说的很是柔,跟女人说话似的。 司空九觉得莫名耳朵一痒,掏了掏耳朵指尖一弹,“小黑看来是那老疯子派来的奸细,你说,是不是那老疯子给你来什么信了。”他坐起身子,俯仰到小黑头顶上方,黑眸眨起半边涟漪。 “冤枉啊爷,奴才哪能啊,爷永远是奴才的主子。”最后还不忘恭维一句。 司空九似笑非笑,眸子幽深似空潭,小黑甚至都能看出里面自己的倒影,心中咯噔一下,明明觉得不心虚此时也不由心虚起来。 “爷……”张了张口,觉得口干舌燥,声音沙哑。 “爷,秦公子来访。”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司空九听到秦公子,自然而然想到了来着,额头青筋一跳,抚了抚额角,想了想张口道:“让他进来吧。” “小黑,还不退下?” 司空九斜眼看了小黑一眼,而小黑自然听出自家爷语气中的不悦,知道自己此次逾越了,不敢多言,低着头退出了屋子。 片刻,一身红衣清艳俊秀的秦公子就踏进了初棠阁,走着还念叨着:“初棠阁,……” 看到司空九就问:“唉?怎么听起来跟女人的闺房似的。” 司空九闻言脸色尴尬,不知想到什么,就赶紧甩了甩头,半躺在软塌上,头枕在胳膊上,双脚交叉放着,掀了下眼皮,眼角示意那张软凳。 可秦叶苏并没有坐那软凳,而是转了半个圈坐在司空九腿边,司空九见此也没说什么。 “表哥,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给你住的屋子起个女子名的。”秦叶苏打量着内室,觉得还挺好的,看来这皇帝对表哥还不错,这样他就放心了。 听到这里,为什么秦叶苏要叫司空九为表哥呢,这事得追溯到上一代,楚王司空明和叶颂的故事。 当时的楚王司空明刚刚从上一代楚王手中接过王位,司空家的王位传承和其他家族有些不一样,其他家族都是由嫡长子继承,无嫡立长,可司空家却不是这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家族中就奉行胜者为王,能当上楚王的人都是从众多子嗣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嫡庶。 司空明因为出生时就为嫡子,可司空家并子嗣并不分嫡庶,可是吃了好大一番苦头,等他的母妃死后,司空明就变了,变得阴鸷极端,靠着这份狠辣取得了王位。 那一天,红血布遍整个楚王府,那一个月,有人做梦都能被那刺眼的红色惊醒,楚王府人人自危,为此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下人。 血腥冲刷了一个月才散尽阴霾,那年,司空明遇到此生唯一挚爱,为此终生不纳妾,倾心佳人一生。 雨露初暖,佳人撞怀,无法没有更美好的事。 第四十三章锦瑟年华谁与度 叶颂一脸笑意,摸了摸袖子里的白银,想到回到家终于能给弟弟妹妹买好吃的,心中终于安定下来。 这个泥鳅生意是叶颂偶然发现的,她到叶家村的河边洗衣服时发现河里的一条条肥肥的黑虫,凑近一看,原来是泥鳅,想到泥鳅可以很多好吃的,叶颂就想到了改变如今的家境。 一贫如洗足以形容叶家,无奈叶颂只能想尽办法来改变家境,她是家中老大,低下还有弟弟妹妹,至于爹娘早就已经不在。 不过,现在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刚才日香酒楼的掌柜已经尝了她做的香辣泥鳅,被香辣泥鳅征服,立刻签了合约,许诺以后的泥鳅都可以送到日香酒楼,他可以按量给叶颂酬劳。 至于叶颂怎么会做泥鳅,这得于她曾经是个很出名的女厨神,一晃头,就把她晃的灵魂穿越,到这里时她不过是个十五岁少女,她也曾幻想过她像小说中的女猪脚一样在古代大展身手,然后偶遇真名天子,可她过了三年还是如此,她的运气好像被穿越磨光了,做什么事都不顺,今天她都做好空手而归的打算了,可没想到居然还有转折。 因为开心,所以走路都是抬头挺胸的,根本没有注意到前面那个黑影,刚走近就被绊倒了。 “啊……” 叶颂抬起手支撑起身体,艰难的抬起头,脸上狼狈至极,鼻头和额头被粗糙的地面擦了几个伤口,很快就冒出了血,和脏污的尘土混为一体,她痛呼出声,皱着脸,咬着牙站起来。 还没起来就被身后的人抱住了,叶颂心中害怕,以为是乞丐什么的,也不管身体的疼痛,开始使劲挣扎起来。 “唔……” 身后抱住叶颂的正是喝醉酒的司空明,恐怕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竟然抱住了一个姑娘。 “放开我。”叶颂冷下声,抬起脚想要踩他一脚,可司空明像是早就料到一样,在她脚落下的前一秒移动了一下脚,叶颂踩了个空,脚被震得生疼。 无奈,叶颂只好低头狠狠的咬住他的胳膊,司空明感到疼痛,立马松开胳膊,叶颂脱离了束缚,本来想要立马跑路,可她不知怎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叶颂正好和司空明的视线相交,两人同时一愣,叶颂没想到的是她本以为的臭流氓居然长的如此好看,而司空明抱着被叶颂咬过的胳膊眼神迷茫的看着叶颂,这样子,看起来真像个迷途的孩子。 “你是谁?”叶颂甩了甩头,甩掉脑子里的念头。 司空明没有说话,他此时脑子里还不是很清醒,只有表情无辜的让人不忍所欺。 “算了。”叶颂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她就当被狗扑了一下,看着这人挺正常,没想到居然是个哑巴。 “别走……” 司空明伸出手,迷蒙的眼神再次一晃,好像见到多年前的母亲身影,身上也是有着淡淡的香气,温柔的替他擦拭。 叶颂顿下脚步,她并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发现自己居然误会人家是个哑巴而感到脸红。 “别走……”他又重复了一遍,嘴里不停的说着这句话,手伸着,像是在召唤什么,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松垮,露出脖颈间大片的肌肤。 “你……”叶颂想说些什么,突然想到自己刚才闻到的酒味,猜想也许是他喝醉了吧,不过看他这身衣服,就算她再不识货,也知道不是凡品。 “你叫什么名字,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小心你家人担心。” 叶颂摸了摸袖中的银子,有些不舍,租一辆马车可是需要不少银子,可看他这样子,就连走路都走不好,别人肯定不愿送他回去。 “家人?呵~” 司空明抬起头,露出额头,叶颂看的一愣,从她这角度看男子好像更好看了些。 “不回去。”随即,司空明很快就恢复成之前的样子,撅着嘴,像个倔强的孩子。 “你不回去,那我得回去了。”叶颂本不想管闲事,见人家不领情,自己还省了钱,自然不再多说,转头就走。 她没发现的是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一路远远的跟着。 这是他们的初遇,也是情定的开始,司空明以为他这一生注定是孤独终老,没想到上天会安排这么大的惊喜。 陪你终老,共生华发,命中注定的缘。 ………… 话题再次转到秦叶苏这里,叶颂本是秦家丢失的嫡女,也是秦叶苏的亲姑姑,年幼失踪,一次偶然机会,根据她手腕上的一块胎记确定了是当初的秦家嫡女无疑问,这才认祖归宗,认亲并无他人知晓,只是低调举行的,叶颂和秦家也有书信来往,等两家孩子出生后,秦叶苏也常常到沂城住,所以和司空九的感情很好,跟亲兄弟似的。 秦叶苏说完那句话,司空九脸上微微有些红潮,别过脸,道:“什么女气,初棠明明听着挺好听的,爷就喜欢海棠花。”越说胸口起伏越大:“红妆艳色,照浣花溪影,绝代姝丽。弄轻风、摇荡满林罗绮。自然富贵天姿,都不比、等闲桃李。”慢悠悠念道,眯着眼,声音好听的醉人。 秦叶苏不懂表哥的反应为什么如此大,不过他自小就和司空九要好,自然不作他想,立马转移话题。 “表哥,你这次怎么来皇城了?以前不是让你来你都不来的吗?而且还让我收了大皇子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秦叶苏在司空九面前自然不是平日里那妖异样子,而是透露出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当日,大皇子找上他,还许诺众多好处,秦叶苏本不屑,但正好司空九在隔壁,他让人带话给秦叶苏,让大皇子以玉璧为酬,大皇子稍想一会儿自然答应了,秦叶苏随后把从大皇子手中得到的玉璧给了司空九。 “你想知道?” 司空九挑起眉尖,低声道,声音里还带着磁性,是和秦叶苏完全不一样的声音,不过两者都有不一样的独特之处。 秦叶苏:“……” “表哥难道不能说?” 司空九敛起脸上的神色,双手扣在脑后,脸朝上,面对着上梁。 “不是,那不过是一块玉璧罢了。” 秦叶苏:“……” 谁都知道是玉璧好吧,秦叶苏狂躁,想要抓头发,但司空九还在面前,还是算了吧,他默默无言,觉得无爱了。 ……………… 禄安宫 飞燕上朱梁,宫门谁与开。当卫轻妍到时,宫门自然有人报,太皇太后没什么举动,只是翻了翻眼皮,拨动了一下佛珠,说道:“让她进来吧。” 第四十四章何事秋风悲画扇 “是。”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她福了一礼退下,一身青灰色显得极为沉重,在禄安宫,是没有宫女穿粉戴绿的,他们都有忌讳,太皇太后喜欢素色,所以在她眼前晃的都是素色。 宫门前的卫轻妍立的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步子迈的极正,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臣妾拜见太后太后,给太皇太后请安。”卫轻妍摇摇一拜。 太皇太后脸色不变,沉吟了一声,“还有太后呢。” 听到此话,卫轻妍有些摸不着头脑,抬起头正好看见太皇太后身边坐着一个紫色宫装的女子,看模样很是年轻,原来这位就是太后,果然好手段,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不敢露出丝毫异色。 “臣妾拜见太后,刚才失礼,望太后恕罪。”卫轻妍口中说着失礼,可低垂着的眼里丝毫不见惶恐二字。 景雾看了一眼太皇太后,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明明前几日给她了个下马威,如今怎么看起来好像同仇敌忾的样子,不对,什么同仇敌忾,自己可没有那个意思。 “皇后免礼。”她可不敢说赐座,毕竟这里是太皇太后的宫殿。 卫轻妍就势起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太皇太后,心中想到的是那日家中母亲进宫所说的话。 “母亲,你这是干什么?”卫轻妍赶紧扶起卫母,嗔怪的说道。 “妍儿,母亲要你办一件事,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卫母一改往日慈和的表情,郑重的说道。 卫轻妍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捏着衣袖不知道说些什么,卫母看到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卫轻妍的手,拍着道:“母亲不会为难你,只是想让你讨好太皇太后罢了。” “讨好太皇太后?为什么?” 卫轻妍拧眉,不知道为什么要讨好太皇太后,明明她已经是皇后,根本不用讨好任何人,再说她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太皇太后,听说太皇太后隐居在禄安宫,就连先帝驾崩时她都没有出来。 卫母看了一眼宫殿中的其他人,卫轻妍自然明白,挥手让玉屏命令她们退下,等无人后,两母女才开始谈话。 “妍儿,太皇太后是你的姑奶奶,现在你父亲让母亲务必要让太皇太后眷顾于你,你就……听你父亲的话吧。” “母亲,究竟是为何?”卫轻妍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拧着眉头。 卫母没有说话,叹了口气,伸手把卫轻妍鬓边的碎发别了上去,像是小时候那样,卫轻妍眼眶泛红,眼中泪光闪闪。 “你还不明白你如今的地位吗?”卫母道。 卫轻妍忍下莫名的念头,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高傲,启口:“轻妍是禹和帝的皇后,只要我一日在,这个位置,这个凤座就属于我——卫轻妍。”她说着转头**着那华丽的凤座,凤座上镶着红宝石,熠熠生辉,一字一句铮铮有声。 “唉……” 卫母轻叹了口气,母女连心,她自然知道女儿是高傲的,在家中她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从不把狼狈表现出来,哭也是偷偷躲在闺房哭。 “妍儿,你再自欺欺人又如何,你想想家族,想想你父亲,还有我,你没有禹和帝的宠爱,也没有他的敬重,你嫁给陛下已经一年了,还未有孕,你……” “母亲!”卫母还想要劝说,卫轻妍脸色难看的打断了她,看到卫母小心翼翼的眼神,她不禁脸色放柔了些。 “我做!” 这句话卫轻妍说的是铮铮有声,咬了咬下唇,看了眼卫母喜出望外的面色,咽下心中的凄苦,卫母正开心于女儿的答应,丝毫没有发现她从小看到大的女儿身上气息的改变。 “皇后?”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卫轻妍,心中不喜,她从未见到这么放肆的晚辈,她虽然一心向佛,但心中还是放不下对地位的眷恋,从她从未搬出禄安宫就可以看出来,还有她宫中的一切细节都可以看出这位太皇太后并非表面上表现出的那样。 “额?”卫轻妍回过神看了一眼满头银青交杂的太皇太后,如今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但那双眼睛好像从未改变,对上时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锐利。 “看来皇后是累了,在哀家面前都能出神,哀家记得皇帝还有一个嫔妃,叫什么来着?” 她停下拨动佛珠的手,转头看向景雾,景雾一愣,是问她吗? “嗯!” 景雾看太皇太后一直盯着她,那双黑眸一点看不出老像,虽然浑浊,但从瞳孔中投射出来的一缕精光,很是震慑。 而卫轻妍听到太皇太后谈及别的妃子,心中一沉,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打散,一层层涟漪不停的搅动她的心。 景雾想了想,硬着头皮道:“陛下后宫中共有两位嫔妃,分别是华妃和毓嫔。”据她所知,禹和帝的妃子只有这两位,还是在禹和帝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的,而选秀日子不到,后宫自然没有那么多佳丽。 气氛有些古怪,卫轻妍脸色苍白,咬着下唇,手心紧紧握起,冷汗一滴滴从后背趟湿。 “既然这样,那就让那个华妃协助皇后,这样皇后也有时间来禄安宫请安了。”太皇太后掀起眼皮,一字一句说的卫轻妍更加难堪,身子摇摇晃晃,头脑一阵发晕。 “太皇太后……” 卫轻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上那孔雀绿连整理都未整理,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根本没有直视她,眼角斜睨着她,这样的眼神更让她觉得难堪。 “哀家决意已定,稍后就和陛下说一声,相信陛下会同意的。” 气氛有些古怪,卫轻妍脸色苍白,咬着下唇,手心紧紧握起,冷汗一滴滴从后背趟湿。景雾想了想,硬着头皮道:“陛下后宫中共有两位嫔妃,分别是华妃和毓嫔。”据她所知,禹和帝的妃子只有这两位,还是在禹和帝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的,而选秀日子不到,后宫自然没有那么多佳丽。 气氛有些古怪,卫轻妍脸色苍白,咬着下唇,手心紧紧握起,冷汗一滴滴从后背趟湿。 “既然这样,那就让那个华妃协助皇后,这样皇后也有时间来禄安宫请安了。”太皇太后掀起眼皮,一字一句说的卫轻妍更加难堪,身子摇摇晃晃,头脑一阵发晕。 “太皇太后……” 卫轻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上那孔雀绿连整理都未整理,抬起头看着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根本没有直视她,眼角斜睨着她,这样的眼神更让她觉得难堪。 第四十五章此时无声胜有声 “如此最好,哀家就宽心了。”太皇太后虽说着宽心的语句,但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声调也略微沧慢。 “太皇太后,额……臣妾命宫女送来的药糕你食了吗?那药糕是由臣妾娘家的独特秘方做成的,最是滋补身体。” 话说完,没见太皇太后有任何反应,卫轻妍有些尴尬,捏紧手中衣袖,袖子上绣着的花纹都被抓的脱线。 “太皇太后不喜药味,赏赐给哀家食了,皇后不会责怪哀家吧?”景雾见太皇太后没有开口的意思,想着那药糕是自己吃的,俗话说吃人嘴短,她也不好意思不张口。 卫轻妍听后眼神一暗,立即反应过来不妥,“臣妾怎会责怪太后,太后是臣妾长辈,那药糕让太后吃了臣妾也是心安。” 景雾没有回答,轻轻笑了一下,按了按唇角,举手投足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贵气,卫轻妍嫉妒的看着那个人,心中被压抑的情感快要吞噬了她,她猛然一惊,额头滑落一滴冷汗。 她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个新寡的太后而已,比自己还不如,她为什么要嫉妒她呢?卫轻妍不知心中那莫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看着那张清丽绝滟的脸蛋,她总有种失去一切的感觉。 “皇后是累了吗?哀家看皇后脸色不大对,不如回去请个太医看看,你还年轻,千万要注意身体,你看哀家,一把年纪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内里早就已经腐朽了……” 太皇太后头一次说这么多话,卫轻妍听到这话,以为是关心她,惊喜的睁大眼睛,也不管心中的异样,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身体一僵。 “……皇后如今嫁给皇帝有一年了吧?”说着看了一眼被卫轻妍手挡着的肚子,慢悠悠道:“一年了,还没有个子嗣,这偌大江山总要人继承!”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 眼圈一红,眼泪忍不住滴落在地,景雾不忍的看着,别开眼,这话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刺心,况且卫轻妍如此高傲,太皇太后此举无疑是让卫轻妍赤裸裸在众人的眼神下。 “退下吧!” 良久,一颗佛珠再次拨动起来,让殿内的寂静被打破,上座的太皇太后并没有睁开眼睛,好像是预料到一样,在卫轻妍忍不住只之前说道。 她来不及说“臣妾告退”就掂起拽地长服跑出了禄安宫,景雾看太皇太后并没有出声,也调整呼吸,让呼吸更轻一点,看了卫轻妍的下落,她可不敢多说一句。 “怎么?不说话了?” 半晌,她开口了,轻笑一下,显露出脸上皱褶一道道。 景雾一愣,向别处看了一眼,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知道是对自己说话,她不敢怠慢,立马回道:“臣妾以为太皇太后喜静,不敢扰动。”她微微低着头,态度谦卑,太皇太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陪了哀家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累了,回宫休息吧!佛经念的不错,哀家甚喜。”说完话,太皇太后又补了一句,脸色和刚才比着缓和了许多。 景雾一愣,随之一喜,动了动僵硬的肩膀,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那臣妾退下,明日再来陪伴太皇太后。” “明日不用来了,隔两日就可,哀家老了,以前总喜欢念佛,现在哀家才知道人世间的真情最为可贵。” 太皇太后说到最后,神色越为沧桑,不离手的佛珠都被放到了桌子上,景雾拉过她的手,无意间摸到她手指肚上那厚厚的茧子,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 “臣妾学过捏手,清楚手上的穴位,不如由臣妾给太皇太后按吧?” 景雾细细的**着那双苍老的手,手指都有些僵硬,甚至有些变形,一道道沟壑,一条条青筋布满正整只手。 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只被景雾抓住的手,身体僵硬,景雾只好安抚起她的手,舒服的力道让太皇太后渐渐放松下来,景雾笑了,低头看着那双手,按照记忆里的手法一点点疏通。 渐渐的,太皇太后闭上眼睛,呼吸绵长,景雾松开手,取过薄被搭上,对着众人曲起食指“嘘”了一声,留在殿里的宫女默契的退出了宫殿,轻巧的关上门。 等景雾出来禄安宫时,躲在无人处活动一下身体,让缨珠去查看无人才出来,路过前殿时绕过大榕树,前方是一个拱桥,拱桥底下是绿色的水,其实那水并不是绿色的,只是那下面长着的水草青苔让水面都变成了碧绿,她停留在拱桥上面,逗弄着拱桥底下一尾尾摇尾巴的鱼,撒下一把把饵食,这饵食是从拱桥边上的木头柱子里面取出来的,想来是有人特意备的。 “太后看来很悠闲啊。” 身后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去,原来是卫轻妍,此刻的她看起来狼狈了许多,也许是皮肤太嫩,脸上有明显的痕迹,尤其是眼部,红彤彤的,像是大哭过一场,可她好像没有所觉,丝毫不掩饰。 景雾皱起眉,手中剩余的饵食全部撒了出去,引来一群鱼争先恐后的跳出水面,溅起点点水花,晶莹的鱼身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皇后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回寝宫吗?” 当做没有听到卫轻妍话中的幽怨,景雾问道,看了看她身边并没有宫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十六章雏雁凯归草再升 “一生长乐?” 卫轻妍念念有词,很是不屑,对她来说,一生尊贵才是一个女人来到这个世上最高的体现。 而景雾趁着卫轻妍出神走出了这个地方,看卫轻妍此刻状态,她可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无法预料的事。 等卫轻妍眼睛慢慢聚光的时候,景雾已经不见身影,虽然按照景雾的身份并不需要说什么,可还是让卫轻妍莫名恼怒,脚一跺,转头离开了这里。 ………… 皇城中 “卖鸡了,卖鸭,我家的鸡鸭肥大肉嫩,做成汤什么的最是滋补,家里有老人,还是身怀六甲的妇人,还是小孩儿,吃了我家的鸡鸭绝对身体好。”带着毡帽的男子说完还拍打着胸膛,冲着旁边的男子挤了挤眼睛。 那男子也是一副布衣毡帽打扮,看着前面人来人往,像是放不开,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路边小孩欢快的跑过,带来一阵风,刮起毡帽上的纱布,露出一张深刻的脸庞,俨然是当日被救下的姬赢。 姬赢自从离开景府后,就和他的属下汇合了,刚才叫卖的人正是他的亲信之一,名叫明凡瑾,此人平日最是文雅,此时被迫这副打扮,也是无可奈何。 “砰砰砰……” “唉…那边是什么,走,去看看。” 一道锣鼓声响起,逛街的行人全部聚集到一处,簇拥着,不一会儿,那地就站满了人,无插脚之地。 “公子。”明凡瑾看四处无人,低声道。 姬赢看了看那处,一只手抬起,阻止了明凡瑾想要说出口的话。 “先等等。” “奉天承运,新帝仁厚,特意恩准今年考生可以从新科考……”那敲锣人还没有说完,周围围着的百姓像是炸开了锅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肃静!” “砰……” 那红衣人看自己说出来的话都被淹没,只得重新敲了一下铜锣,那震耳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家的耳周,忍不住的想捂住耳朵。 这下,周围安静了! 他满意的看了眼,继续说道:“这会科考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人群中一人高声问道。 红衣小厮怒瞪了那张口人一眼,那人一缩头,就不见了人影,看众人焦急的眼神,他这才继续道:“第一,年龄二十五以上不能科考。” 还没等其他人怒口放言,他就继续道:“第二,仪表堂堂者优先录取。” “第三,寒门子最终由陛下亲自挑选。” “总而言之,这次科考不同以往,请各位考生好好把握,各位有什么疑问,请看后面张贴的告示。”说完就溜了,等众人反应过来上去问时,人已经不在了,最后只能憋着满肚子气。 等众人一哄而散后,姬赢才走到那告示前,看了许久,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公子,这新帝刚上位就举办科举,而且这第三个条件……”明凡瑾皱着眉,觉得禹和帝刚上位就如此做有些不太明智。 姬赢却不管这些,他倒是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偷偷摸摸了这么多年,他早就想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混入朝堂,取得禹和帝的信任最好不过。 “你不觉得这次科考倒是对我们非常有利吗?” 明凡瑾一听这话,眸子更明亮了许多,稍微一想,就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凑到姬赢耳边,低声道:“公子,我们可以这样……” 姬赢听罢,和明凡瑾对视一眼。 …………………… 五月初八,这一日是禹和帝选的科举日子,天气比较燥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都出了满头大汗,有的衣襟都湿透了,可却只能维持着读书人的风范。 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人也是作一副书生打扮,不过却并没有一般书生的寒酸气,反倒像是一个翩翩贵公子。 姬赢自从进来就被人注视着,实在是因为他太反常,在别人都是满头大汗的时候,他却是一副清爽整洁的样子,脸上不见丝毫油垢,就像晚月一般无暇,惹得那些热的维持不了风范的人是嫉妒不已。 “这位仁兄如何称呼?在下陈骆。” 姬赢并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看着那自称陈骆的人,见他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衣,拱手礼做的倒是标准。 那陈骆见姬赢只是盯着他,却没有开口,以为是看不起他,心中恼怒,只能叹了口气,他也是有着读书人的傲骨,见姬赢看不起他,一转头就走了。 姬赢面瘫着一张脸,并没有在意,转过身走到一旁坐下。 考场一共分为五个,毕竟就算规定了范围,来科考的人数还是不少。 只是碰巧的是那个刚才和姬赢说话的陈骆被分配到姬赢左侧,他走到那位置坐下,看了眼姬赢,冷哼一声坐下。 考官有四个,都是朝中大臣,其中一个就是赵文,他自从得了禹和帝的青眼后,地位步步高升,看起来越发春风得意。 “开考。” 由赵文一拍惊木,考生就都开始动作,墨是事先研磨好的,一沾就可以写字。 笔落纸无声,黑色细墨爬上纸张,有的人皱眉思考,有的人干脆破罐子破摔,瞎写一通,懊恼的拍着脑袋。 “啪!” 突然,一道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考苑里响起,可正奋笔疾书的众人都没有在意。 陈骆焦急的看着掉在地上的毛笔,看了看纸上写了大半的字迹,试探着伸了伸手,可毛笔掉的太远,快滚到姬赢的脚边。 第四十七章雕栏玉砌应犹在 他是这里的主考官,那考官不过一个小官,自然得听他的,看到赵文来了,立马小意拱手:“赵大人。” “嗯,发生了何事?” 考官转头看了陈骆和姬赢一眼,那陈骆紧张的满头大汗,而后者却是相反,一派从容镇定。 “回赵大人的话,这两人刚才抄袭,被我发现了。” 考官刚说话,陈骆就抬起了头,睁大眼睛道:“我们没有,只是……” “够了,在赵大人面前还敢放肆,简直不知所谓。”那考官一甩衣袖,批评的陈骆抬不起头来。 “你们抄袭?”赵文问道。 “没有。” 赵文这才看到姬赢,刚才他一直未曾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看到他的样貌和身上内敛的风范,觉得此子和众人格格不入,他好像一个落入平民的贵公子。 眼前一亮,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他猜想这人也许是哪家跑出来的公子,往届也有这种人,所以他才如此问。 姬赢抬头直视着赵文,嘴一张一合道:“并不是,小生只是一届介平民,并非是什么公子,赵大人抬爱了。” 赵文听后一愣,他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猜错,可看他这身气度,并不是平常书生才有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回归原题:“你们抄袭是真是假?” 陈骆猛的摇头,而姬赢却并没有动作,陈骆看到想要提醒他,可还没有碰到胳膊就被姬赢一闪身给躲过了。 “没有。” 姬赢这才吐出两个字,脸上不见丝毫被逮住的惊慌失措,赵文并不例外,他倒是很欣赏这样的人,要是能把他招良,纳入自己麾下,他很肯定的说这一定会是一大助力。 可想要入朝为官不仅得文采过关,身上还不能留有一丝污点才行,想着,赵文就转过头对那考官说:“既然他们没有抄袭,就让他们继续考吧,此事不用再议。” 那考官抬起头,自然知道赵文是想要放过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们哪里得了青眼,考官嫉妒的红眼,只能恭维道:“是是是,赵大人说的对,你们还不谢过赵大人。”考官转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说道。 “谢赵大人,小生以后一定会报答赵大人之恩……” 陈骆连连点头,眼中有濡湿的痕迹,赵文不在意的摆摆手,他并不以为一个穷困书生会如何报答他。 “谢过赵大人。”姬赢沉稳的一点头,平淡的语气,却是让赵文眼前一亮,此子年纪轻轻就如此沉稳,以后定前途不可估量。 随后,赵文不再多言,觉得时间耽搁的差不多了,就说道:“你们继续写吧。” 话完,陈骆就赶紧拾起毛笔,坐回位置,奋笔疾书书写起来,而姬赢却没有动笔,赵文挑眉,走近看了眼他桌上摆放整齐的答卷。 第一眼就被他的字吸引了,苍劲有力,字字珠玑,颇为大气,暗叹着点了点头,更为自己的眼光佩服,不看文采,只看那手字,就觉得赏心悦目,如果配上无双的文采该是何等耀眼。 而姬赢早就察觉到那束视线,他并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端坐着,而这更让赵文刮目相看,他当初科考时还没有这种气度,可见此子并非寻常。 “结考!” 随着一声高喊,众考生都在考官的厉语下出了考场,有不情愿的被考官直接取消资格,这下,没有人不愿意了,小心翼翼离开了考场。 姬赢出了考场,抬头看了看天 色,发现已经是日落西山,接着就快步走向了无人的角落。 “凡瑾。” “公子。” 明凡瑾看姬赢过来,连忙迎上前,看了看姬赢脸色无碍,就知道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看了看地下躺着的人,抬起那人和姬赢对视一眼,看了眼四周就离开这里。 姬赢沉默不语,看了眼皇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像是被夕阳感染,落下一丝明艳的绯色。 ………… 考完一般三天后才出结果,然后还要进行一次殿试,最后才由皇帝分配官职。 三天过后,众考生纷纷赶来告示贴处,有的更是天未亮就在此等候,可见对考生有多大的重要性。 “我中了,哈哈哈……” “唉……” 有人惊喜交加就有人摇头失落,人生百态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人群中有个别淡定的,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从他攥紧的手可看出一些异样。 无人看到,一个人只是看了一眼便退出了拥挤的人群。 “公子,怎样?”一人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才迎上去问道。 旁边的明凡瑾用折扇一敲那人脑袋,斜挑着眼说道:“公子会名落孙山吗?公子才智一绝,可是难得的大智之人,以后定……”他指了指上面,两人不言而喻。 “也是啊。” 那人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拱手对姬赢道:“公子,那人已经被属下处理过了,特来请复公子。” 第四十八章何逢来世共赏栀 看清公子脸上的表情,明凡瑾爽朗一笑,清风徐来,温润的声音道来:“公子,何必由你亲自来寻,你只需在皇城中处理大事即可,这种事还是由属下亲自出马为好,我们江湖盟可不止这点本事。” 明凡瑾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自豪的语气由内发出。 江湖盟,是江湖上最大的组织,自从十几年前横空出世,集聚各类江湖精英,而盟主却是一个叫孟问天的少年,当初江湖盟成立时可是受到多方质疑,更是有人组队挑衅,但都被孟问天惊人的武功给震慑住了,半年时间江湖盟确定了在江湖中的位置,孟问天笼络了许多江湖高手,让江湖盟如今成为江湖中的神话。 而无人知晓,江湖盟的真正盟主居然是这样一个少年,这可是比当初孟问天还要年轻的人,毋庸置疑如果让江湖人知道定会高呼又一神话。 “那这件事就由凡瑾负责,务必要找到陆神医。”姬赢拍了拍明凡瑾的肩膀,神情冷静肃穆。 “是。” 回忆往昔…… 九阙宫中一派祥和,嬉笑怒骂,处处透露着温馨。 坐在高处的是梁国皇帝嬴为恪,一身黄色常服,上面隐隐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头上并没有戴冠冕,而是戴着一个小巧的冠发,只是被做成了龙头的样式。 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子,脸上一直挂着浅笑,时不时和那皇帝对视,笑意更显得浓情蜜意了些。 至于坐在下面懵懂无知的幼童,就是梁国的大皇子嬴霁,天资聪颖,被誉为天上的神子。 “霁儿,书温习的如何了?”嬴为恪一转眼正好对上嬴霁懵懂的小眼神,咳了两声道。 小嬴霁抬起头,小手向嬴为恪做了一个揖,动作极为标准规范,稚声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倒背如流。” “哦?倒背如流?”嬴为恪挑起眉,很是意外,他早就知道这个儿子聪慧,可没想到他布置的任务他这么快就背会了,还倒背如流,“来背给朕看看。” 接下来,小嬴霁就歪着脑袋一字一句的背诵古书,一字一句清朗犹如琴奏。 “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等小嬴霁背完,他舒缓了两下胸口,温柔的女子心疼的看着他,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递上去。 嬴霁接过一口饮尽,女子一脸慈爱的拿出袖子里的手帕擦拭着他的唇角,嬴霁乖乖的站着,甜甜的笑道:“谢谢母后。” “霁儿,以后可不能通宵被书了,知道吗?”那女子正是梁国的皇后——司徒皇后,还有一个哥哥名叫司徒上邪。 司徒皇后心疼的看着嬴霁眼底的青黑,知子莫如母,她自然猜到了,只是这样更让她心疼,她的儿子如果不是为了这梁国,何须这么努力,想到此,司徒皇后难得怒瞪起嬴为恪。 嬴为恪摸了摸青黑色胡子印的下巴,很是无辜,他又没让他一定要背会,怪他干嘛。 “咳咳……霁儿,你给父皇讲讲这前两句的意思,看父皇的霁儿领悟的怎么样。” 嬴为恪拳起手,放到嘴边,假装咳了几下,然后才对嬴霁说道。 嬴霁想了想,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手放在后面,嬴为恪看的想笑,可司徒皇后一瞪就憋了回去,然后就听嬴霁开口道:“这两句的意思是:事都不要不恭敬,态度要端庄持重而若有所思;言辞要详审而确定。这样才能够使人信服。傲慢不可以滋长,欲望不可以不加约束,意志不可以自满,欢乐不可以走向极端。” “那霁儿做到了那些?”嬴为恪挑眉。 嬴霁不说话了,低下头脸色通红,掰着指头默默数了数,他好像有好多都没有做到,他喜欢玩,还喜欢在母后这里嬉闹…… 一旁的司徒皇后想要说些什么,可看了眼嬴霁,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唉……” “父皇!” 嬴霁听到叹气声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父皇唉声叹气的样子,脸色忧愁,鬓上似乎染上了几分寒霜。 “父皇没用,霁儿啊,以后这梁国就靠你了。” 说话这话,嬴为恪轻笑着看着还颇显稚嫩的嬴霁,他真是没用,只能指望自己的儿子,可天性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父皇!” “陛下!” 相对于嬴霁的下意识惊慌,司徒皇后却是明白了点什么,眼中泪珠一颗颗掉了下来,心中微叹。 “栀青。”嬴为恪对上司徒皇后的泪眼,拥她入怀,叫着的正是司徒皇后的名字,司徒栀青。 他和她相遇于栀子花开时节,如今栀子花快开了,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一起去观赏那满园的栀子花。 “走水了,皇宫走水了……” 炽热的气息铺面而来,鼻子似乎无法呼吸,浑身似乎置身于火海里,没有一处不疼痛,可他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小殿下,小殿下……” “哎,快走,别管了,这么大的火……” 殿外,两个宫女拉扯着,一个正在劝说另一个。 “不行啊,那可是殿下,要是知道我们会被杀头的。” “别救了,现在宫里这么乱,梁国已经气数尽了,谁还会砍你的头。”那个宫女觑了对面的宫女一眼,眼中不言而喻。 “可是……” 那宫女看了眼被火焰吞噬的宫殿,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可那个尖酸的宫女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拉着她走了,而那宫女咬着牙闭上眼睛狠狠心跟随而去。 宫殿门口,司徒上邪看着犹如火焰地狱般的流云宫,倒吸一口气,心脏一抽,想到了什么,直接冲了进去。 “殿下,殿下……快说话啊。” 来的太匆忙,而司徒上邪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么冲进来,自然受到了波及,不时有上梁砸下来,很快司徒上邪的背部就被灼伤的不成样子,衣服都深陷其中,血肉模糊。 “哥哥,你一定要找到霁儿,霁儿……妹妹就拜托给你了,不求他做出什么大事,只求他此生无恙,子女成群。” 司徒栀青身穿一身红色凤袍,抱着一身明黄龙袍的嬴为恪,脸上满满的深情,嘴角留下一丝血液。 耳边一直响起刚才在九阙宫听到的话,妹妹的要求就这么简单,自己一定要让妹妹安心走好。 第四十九章沧海月明珠有泪 “殿下,你说一句话……殿下!”司徒上邪边喊着边躲避那些汹涌的火苗,心中焦急,嗓子干哑的不行。 “母后……” 突然,一声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司徒上邪睁大眼睛,仔细的听着那声音的来处。 “殿下!” 闯进内殿,进入眼帘就是这一幕,一个幼小的身影躲在床下,火焰一步步蔓延到床上,精致的床帏早就被火焰吞噬的不成样子,只差一点就要烧到嬴霁。 “殿下,快出来,微臣带你离开。” 床下,嬴霁抱着自己的小身子,脸色绯红,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好,眼皮打颤,嘴中一直念叨着:“母后,父皇……” 司徒上邪心脏狠狠一抽,看了一眼周围,提步上去想要把嬴霁抱出来,可上面不停掉落的木头狠狠的砸中了他的背部,他连哼叫都没来得及出口,紧咬住牙脚步未停的把嬴霁抱了出来,俊逸的脸上却被火苗灼伤,红彤彤一片,空气中还漂留着些许肉香味。 他一路抱着嬴霁走出流云宫,纵脸上疼痛难忍,可也不敢松懈分毫。 皇宫中有一处密道,就在冷宫的方向,这还是妹妹临时告诉他的,司徒上邪不去想妹妹如何会知道,能逃出皇宫才是关键。 冷宫并无其他人,因为嬴为恪并无其他妃子,他虽然无能,却对妻儿情深一片,也许他心里真的此生无悔。 “大人。” 冷宫口自有人等候,他的亲信岳麓可是早就接受到了消息。 “岳麓,快……快把殿下……” 司徒上邪喘着粗气,冷汗早就把衣衫打湿,伸出双臂,想要把嬴霁递到岳麓手中,岳麓接过嬴霁,震惊的看着司徒上邪,“大人,你脸上……” “快走。” 司徒上邪催促着岳麓,脸颊因说话扯起一阵撕痛,可他顾不了那么多,虽然那些人都集聚在正殿,没人来冷宫,但他不能松懈分毫。 岳麓最后看了一眼司徒上邪,咬了咬牙抱着嬴霁离去,他看着岳麓离开,直到再无踪影,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倒了下来,眼角落下一滴眼泪,他仰望着天,依然那么蔚蓝,丝毫没有因为宫变而改变,此刻他心中所想的是他终于实现妹妹临走的承诺了。 只是,他的月儿。 月儿,他的乖女儿,他刚刚出生的女儿,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希望不要波及到他的家人,司徒上邪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再次出现了那张并不好看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闭上眼睛,司徒上邪再没了意识,冷宫中沉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枯叶卷起一阵风,把司徒上邪遮盖起来。 “司徒上邪……” 悠远的声音慢慢絮来,一只白净的手抚来那些枯叶,一双手似男似女,就连声音都阴柔的不像话,接着一头柔顺的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发尖垂落在地。 司徒上邪睫毛似乎闪了闪,可最终沉寂下来,谁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司徒上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他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出宫了,一切都沧海桑田。 皇宫易主,国家覆灭,司徒府和流云宫一样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一切都成了殇。 他的妻子呢? 他的女儿呢? 他的家人呢? 以至于多年,这三个问题一直成了他心中的伤,每每想起都泪如雨下,愧疚的心理快要把他淹没。 很快的,司徒上邪和原先的那些下属,还有一些忠臣良将就齐聚了,那些人发现梁国还有后裔存在,俱一致联合起来要复国。 他们也有私心,他们的家族都没了,现在的皇帝恨不得斩草除根,他们有家回不得,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夺回江山,嬴霁没死对他们来说可是唯一的希望。 司徒上邪的伤口没有经过好的处理,终究留下了病根,对于众人的想法并未说其他,显然也是默认了,虽然妹妹死前曾说过不求嬴霁有大作为的话,不过他的想法是:既然生来就有这个身份,那就有了这个责任。 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司徒上邪严格教育着嬴霁,有一日,他把嬴霁带到身边。 “舅舅。” 嬴霁面容沉静的叫着司徒上邪,唇角抿起,眉头形成一个绉,私底下他都是叫司徒上邪为舅舅,在众人面前他又改了个称呼,和众人一样,称呼他为“司徒大人。” “霁儿,过来吧。” 和嬴霁一样,司徒上邪也只有在私底下才叫霁儿。 嬴霁上前两步,额头滴落一滴汗珠,好像极为难忍,一步一步好像踩在了刀刃上。 司徒上邪坐在轮椅上,亭台楼榭,好不惬意,好似没有看到嬴霁的隐忍,脸上戴着半边面具,只把左脸颊遮盖住,脸上的沧桑衬得他老了许多,一身藏青色衣袍却无法给他增添一抹色彩。 嬴霁终于走近,而司徒上邪却往后退了两步,道:“过来。” 抬头看了眼,嬴霁咬着牙再次走了两步,这次司徒上邪却没往后退,他沉静着一双眸子,盯着嬴霁漆黑的双眸,“霁儿,退一步海阔天空,那进一步会如何?” 嬴霁想了想,盯着自己双腿,闭上眼睛静静想着,而司徒上邪并不急,他推动车轮,走到圆桌子旁,拿起紫砂壶倒了一杯水,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喝。 指尖轻轻沾水,在石桌上写字,而嬴霁这时却睁开眼睛,那一刻,嬴霁的眼睛似乎布满了星光,璀璨的让人避其锋芒。 “唯我独尊!” 四个字说的是霸气丛生,配合着嬴霁小小身体里爆发出的气势,更让人刮目相看。 司徒上邪指尖一顿,眼中划过错愕,没想到他居然想到的是这个词语,看了看石桌上快要干涸的字迹,他微叹着摇了摇头。 “霁儿,你是一个天生的王。” 嬴霁脸上露出微笑,司徒上邪紧接着说:“为难你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如此多,只是我们大仇未报,……”他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他自然知道嬴霁每天都干了些什么,可这是他必须经历的,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霁儿明白,霁儿并没有抱怨,我一定会报仇的!” 第五十章羲和敲日琉璃声 嬴霁的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像是想起了那些可怕的事,眼睛中终于有了恐惧的色彩。 司徒上邪拍了拍嬴霁弱小的肩膀,“以后我为你改名为姬赢可好?” “姬赢?” “嬴霁,姬赢,以后你说不定会亲自出去执行任务,这个名字很配你。” “好。”嬴霁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 “呃……” 姬赢痛苦的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都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怔了怔,才想起如今梁国已经没了,父皇母后也没了,只剩他一人了。 “往事轮回,一切随风而逝,既不过往日光景,又不过昔日温情,空留下一指空气。” 姬赢失神好久,终于想起自己要干什么,站起身走向一旁空旷的街道,寂寥的背影和冷风萧瑟的街道融为一体。 翌日 皇宫朝堂 “殿试开考!” 考生们第一次进到皇宫,均感到惊奇,有的甚至按捺不住面上显露出来,禹和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默默摇头。 姬赢进入这个他幼时熟悉的宫殿,一切都成过眼云烟,御国皇宫经历过修葺,看起来越来越威严富丽。 他不动声色的寻找着熟悉的东西,那黄金铺造的地板,那龙盘虎踞的红柱,还有那梁上的壁画,一切都熟悉的心酸。 禹和帝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些人碍于龙威俱低下头,而在人群中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当初的陈骆,他倒是沉着了些,只是忽略他哆嗦的手的话。 殿试一般都是先考试,然后由皇帝批改,为的是防止有些人弄虚作假,还有就是看他们的承受力,往年有的考生因为见到至高无上的皇帝因激动失礼的不计其数。 等落考后,考生们都没有离场,由赦庆收好答卷上递到禹和帝面前,禹和帝拿起朱笔认真看了起来,觉得满意就在上面标记成号。 底下所有考生都觉得紧张,可姬赢却并不在意,他心中想的是别的事,脸色并不太好。 “姬赢是谁?” 突然,禹和帝开口了,“唰”的一下陈骆瞄向姬赢的方向,心中惊异,而其他不认识姬赢的人都相互对看。 禹和帝皱了皱眉,见并无人应,提高声音重新问了一次。 姬赢回过神,后知后觉有人在叫他,发现是禹和帝后,他不卑不亢的抬头挺胸,拱手行礼:“回陛下,小民姬赢。” “你是姬赢?” 禹和帝看他长身而立,脸庞似乎太过俊美,就算穿着一身布衣都难掩风华,有些诧异,从他的答卷上来看,他只是一个山村的普通才子,可一个山村之子为何会有如此锋芒? “回陛下,正是。” “你家住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 “小民家住越水村,家里只剩小民一人,孤寡老母一月前已经仙逝,临走前只望小民能光宗耀祖。” 姬赢知道禹和帝心中起疑,并不慌乱,想着明凡瑾之前给他说的,他照着说了出来,他从来都不会流泪,所以他只好低下头装作伤心的样子,还好禹和帝并没有深究。 “朕已知晓,你退下吧。” 禹和帝摆摆手,暗暗点头,他相信能考到殿试的人都是经过筛选的,他并不知道,赵文因为看重姬赢,并没有多细查。 等殿试结束,已经是高阳悬挂了,热的人出了一头汗水,禹和帝也有些吃不住,坚持到结束匆匆离开大殿。 姬赢一出殿门,就有人恭维的上去祝贺,好言好语说个不停,说的他头脑发涨,他一挥左手,众人一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而姬赢却不管其他,挥开他们的身体就挤了出去,等众人回过神的时候,就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呸!什么人啊,不就得了陛下的青眼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就是个芝麻大的官职。” 说这话的人纯属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禹和帝把姬赢安排在了翰林院,也没具体说什么官职,毕竟每年进入翰林院的才子数不胜数。 “切……” 其余人都翻了个白眼,对着那人不屑的吭声。 翰林院是由赵文把持着的,而翰林院也是通往内阁的唯一途径,多少官员都是从翰林院开始的。 …… 椒房殿 “主子,天气热,奴婢给你扇扇子。” “缨珠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吵?”景雾皱了皱眉,她一整天都能听到外面的宫女叽叽喳喳像是在讨论什么,她本就敏感,此刻声音更是大。 缨珠停下手,仔细听了听,放下扇子,对景雾道:“主子,奴婢出去看看。” “嗯。” 过了一会儿,缨珠就回来了,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原来是刚才出去时居然看到一众宫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走近些发现原来她们都思春了,居然讨论的都是男人。 “主子,奴婢失职,你把椒房殿交给奴婢打理,是奴婢没有做到位。”缨珠走近直接跪在地上。 景雾看着并没有说话,她虽然经常和缨珠开玩笑,但还是知道主仆之分,也知道分寸,她并不罚缨珠,她最信任的婢女如果只靠罚才能长记性,那她也就没必要拥有她的信任了。 “知错就好,你起来吧,哀家把椒房殿交给你打理,就是信任你的能力,哀家不会惩罚你,但也不允许有二。” 缨珠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奴婢明白。” “主子,刚才奴婢听……她们讨论,今天是殿试的日子,奴婢还听说有一人名叫姬……姬赢的才子拔得头筹得了陛下的眼缘。” 缨珠初听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姬赢?” 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起那一朵杏花,恍然如梦,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不可闻。 “主子认识此人?” 景雾没有回答,缨珠没有说话,半晌景雾才道:“当初十五花节,救下的那个男子,他名正是姬赢,只是不知是不是我们所知的那个姬赢。” 缨珠摸摸脑袋,想起了那个男子,她和主子并没有真正的见过他,只是听闻他长相特异,一直以为只是长的不好看,没想到那祝大夫有一次顺口说了一句:“府上的姬公子不知还在不在?” 景雾自然回答已经不在,她和他萍水相逢,并不在意,就连他长成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唉,可惜了,老夫从未见过长的如此俊美的少年,还想着介绍给自己的闺女呢。” 第五十一章一弦一柱思华年 景雾并没有说话,手中轻捏着,似乎手中有什么东西。 等祝大夫走后,景雾挥退屋子里的人,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是一本诗词,翻开来,只见里面夹着一片杏花,看起来微微泛黄,虽然不复以前水艳,但仍然美的宛若新生。 …… 后宫里,一切都平静似水。 朝堂上,两方隐隐透露出摩擦,但谁都没撕破脸,维和着表面上的平静。 六月初,大臣们联合奏请禹和帝广纳嫔妃,绵延皇家子嗣。 禹和帝沉默许久,最终同意了。 明秀宫 首先入眼的就是那身红色宫装,接下来就是那双柔夷**鬓发的动作,一头极显华丽的珠翠在头顶上稳若泰山,只有那垂落下来的流苏还微微晃动。 “娘娘,前朝那里奴婢听说陛下要广纳嫔妃,是张大人首先提起的。” 玉屏有些不愤,那张瑞本就是倾向娘娘的人,如今一朝得势,居然敢来这么一出,后宫里虽然妃嫔少,但自家娘娘也做到了雨露均沾,为什么就有人看不得自家娘娘好。 “是吗?” 淡淡的语气,无丝毫起伏,玉屏心疼的看着自家娘娘,对于娘娘这样的人来说,什么最重要不用多说就明白,可就是这样,才会更可怜。 “也是,后宫空旷已久,陛下是时候纳妃了,本宫也多了许多妹妹,这后宫也终于可以热闹了。” 卫轻妍微微抬头,倾城一笑,她本就长了一张淑雅的面容,也有着端庄的风范,此刻这个表情更显得她有些凄美,眼中似乎盈盈泪光在盘旋,可那双眼却像是一个牢笼,圈禁了那些泪水。 “唉……” 九世子府 “泠泠~” 一曲罢了。 “世子,奴弹奏的可好?”说话的女子是伶香阁的伶人,名叫倾水,在皇城素以琴艺出神入化而闻名,吸引众多才子聆听,曾有一才子作词赞美她琴艺可姘美历史上的牙颂。 倾水长的一副脉脉含情的好相貌,无愧于她的名字,一身水蓝色的纱衣更显得她冰肌玉骨,就连那声音都如水似的,轻柔的醉人。 躺在躺椅上的男子正是司空九,他闭着眼睛,像是听睡着似的,倾水错愕,轻移莲步上前,慢慢弯下身子,一头柔顺的青丝随着动作散落在司空九的身上。 而他像是被吓到一样,猛的睁开那双华丽的眸子,一把推开了倾水,倾水被这么一推,狼狈的坐在地上,青丝盖住半边脸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世子,奴看你睡着了,就想替你盖上,省的世子着凉生病。” 司空九脸色微暗,他最不喜欢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动他,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行。 爷就是这么霸道! “差!” “什么?”倾水听到司空九说出一个“差”字,有些不明白。 “爷说你琴艺差,长相差,身材也差,什么清水出芙蓉,堪比牙颂,简直是一个笑话。呵!” 气急之下,司空九根本顾不得此话会伤到美人的心。 倾水听完这话,脸上表情惨败,看着司空九的脸似乎转不过来,等回过神来,眼角还无意识的流下两行眼泪。 抹了抹眼泪,站起身体,她虽然是一介伶人,可身在其中无法脱身的苦楚没有任何人知晓,如今这样被人奚落,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天生的自尊心此刻冒了出来。 “奴虽是一介伶人,但却不是青楼女子,还望世子不要拿青楼女子的标准来衡量奴,虽然坊间的传言有些夸张,但奴自信,奴虽比不上牙颂,但奴弹奏的绝对不差。” “啪啪啪……” 抬起头,正好看到司空九拍手的样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观他面容邪美,风流倜傥,是她平生见过之最。 “倾水姑娘说的倒是不错……”还没等倾水表现出羞怯,他又道:“但有人罔议后宫之事却更让爷刮目相看。” 说罢,他坐回躺椅,手中举着一杯清酒小酌着,而对面的倾水脸色却突然一变,变得惨白起来。 “世子所说奴并不明白,还望世子为奴讲解。” 倾水眼睛闪了闪,肩膀松垮下来,神情微震,惨白的脸更显得无血色,薄唇轻颤。 “不明白?爷以为以倾水姑娘的聪慧,应该明白爷话中的意思。” “世子谬赞,奴愚钝,实在不明世子意思。” 倾水低着头,双手搅动着,胸口起伏弧度大了些,耳边甚至都汗津津的,一身水蓝色纱衣此刻觉得有些古怪,有种维持不了从容的感觉。 “世人把你比作牙颂,当时的牙颂仅仅是一个落魄浪子,他最喜欢喝酒,可他最后滴酒不沾你知是为什么?”司空九挑眉问道。 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 说完尴尬的盯着司空九,而司空九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放下酒杯,倒了杯中余留的酒。 第五十二章江山相雄不相让 倾水见状立马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此图非彼图,曲乐图虽然名字里有一个图字,但其实它是一本乐谱。 “这曲乐图可是牙颂所著的曲乐图?”司空九接过倾水手中古旧的书,随意扫了两眼,略有些嫌弃。 倾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站起身想要离司空九近一些,可司空九却向后退了两步,倾水见状一愣,看到他脸上明显的不喜,才明白过来,讪然的后退两步,伸出一只手,道:“世子,此书中自有奥秘,看世子是否拥有那个野心。” 倾水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自信没有人可以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毕竟这里面可是有着江山的秘密。 渐渐的,她嘴角的笑容就僵了下来,她竟然看到对面的男子把那本能让任何人疯狂的书扔了。 扔了? “世子,为何?” 她也不知她怎么会问出这句话,也许是不甘愿,她为了保护这本书废了多少的心,甚至不惜成为卑贱的伶人。 司空九看了一眼倾水,并没有说话,看都没看脚下的破书一眼,对于他来说,被称为旷世谜题的曲乐图就是废书一本,也许以前他还有这个兴趣,但如今是半点都提不起兴趣。 “唉,这有一美人,转过头让本公子看看。” 正好这时秦叶苏来世子府,碰到这一幕,一向阴魅的他居然这次把头发都束了起来,衬得他有点白面郎君的感觉。 手持一把标志性的折扇,不过这次折扇上绘的是遍山桃花,换了一身白衣打扮,只是衣领处是粉色的,绣着小朵桃花。 略带点调戏的语气让倾水脸色一白,拾起地上的曲乐图抱在怀中。 “你怎么来了?”司空九看到是自己的表弟,语气还算不错。 秦叶苏侧过脸,恍若桃花,故意道:“表哥怎么不欢迎我,弟弟我真是伤心,亏的我小睡起就赶来看表哥。”说完作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比女子都要来的诱惑。 司空九:“……” 他怎么有个这样的表弟,太丢脸了。 “小黑,把秦公子给拖出去。”他高喊一声,小黑立马从不知名角落出来,拱手看了看自家爷,然后看了眼秦叶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黑,可别忘了姑母对你说过的话。”秦叶苏眼眉一挑,小黑脸色真的变黑了,最后干脆不动,司空九瞪大眼睛,气哼哼的盯着小黑宽大的背,当鹌鹑的小黑吓的 第五十三章举杯消愁愁更愁 “舅母关心爷,爷就心领了,至于你,那就算了吧。” 司空九看了一眼秦叶苏,对他的眼光表示怀疑,这厮在外面一直一副阴魅的模样,他倒是很好奇他会找个什么样的女子,想到此,他嘴边不由自主邪气一笑。 秦叶苏打了个战栗,表哥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好奇怪啊。 “听闻禹和帝选妃,到时定会让皇城众多待嫁闺秀入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叶琪表妹也在之列吧?”司空九低下头摩擦着杯口,他并不是在乎叶琪,而是看在叶琪是他的表妹份上才这样说的。 “没错,叶琪她并不愿,本以我秦家的权势并不用进宫来博得陛下恩宠,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直接把叶琪的名字报了上去,叶琪她宁死不愿,可父亲的脾气你也是了解的,他直接吩咐人把叶琪关进闺房里,就连母亲求情都没用,唉……” 秦叶苏眉头皱起,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那头被束起的头发被这么一抓,散开了些许,干脆一把撸下发冠,一头乌发就这样散落开来,倒是显得更魅了些。 用手扒拉着那头乌发,对面的司空九悠闲依旧,一手支撑着脑袋,一只手举着酒杯,闭眼享受着,别提多么自在了。 “表哥倒是好生自在,让弟弟我羡慕已久,唉……什么时候我也能如表哥一样才好?” 司空九嗤笑,一手划过空气,落在桌子上的白瓷锦鲤盘上,捏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秦叶苏也跟随着司空九的动作,好奇的看着小小的瓜子。 “这小小一物倒是稀奇,还从未听说过它可以食用,姑母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睿智。”叶颂也多次给秦府里送各类新鲜吃食,不易长途跋涉的都是写成方子交由秦府大厨琢磨,瓜子更是必备常物。 司空九磕着瓜子并没有说话,手中还拿着一本必备的话本,这是他吩咐小黑买回来的,本来他想的是用来解闷,只是不知道小黑买回来的居然是这种书。 秦叶苏好奇的凑近一看,睁大眼睛:“情思三牵?” “啪……” 他尴尬的合上书本,他才刚开始看,根本就没看书名,此刻听秦叶苏念出来,脸上隐隐有种火辣辣的感觉,不用看就知道讲的是什么。 该死的小黑,居然敢给他买这种深闺女子看的书给他,而且还被人给发现了,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的怒吼。 “小黑!” “爷唤奴才何事?”小黑一身黑色的出现在墙角处。 “你看看这是什么。”司空九把抓的变形的书扔到小黑脚前,气的胸口都是一喘一喘的,秦叶苏站立在旁偷偷看了司空九一眼不敢吭声,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怕他这个表哥,就连父亲他都没怕过,可就栽在了司空九这里。 “书啊。”这不是他买给爷的书吗,怎么有问题吗?他捡起沾染着灰尘的书,看了一眼封面,傻眼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拿这种书? 第五十四章新妆宜面下朱楼 “算了,既然小黑不愿,本公子也不强求。”秦叶苏摇了摇扇子。 “退下吧。”司空九看小黑还愣着,摆了摆手,瞌上眼皮,慵懒的半眯着眼。 “叶苏也回去吧,爷要睡了。” 秦叶苏看了司空九一眼,顿了一下,并没有开口打扰,从袖口里取出一物放在小桌子,随即轻飘飘的走了。 ………… 选妃本就是盛事,自前朝起就甄选秀女进宫,被成功封妃不在乎那么几个家世好的,所以说,选妃就是一个过场。 而此时的椒房殿却并不平静,只因为一只……鸟。 “回来,哀家命令你,回来。” 景雾瞪着眼,看着那只在她眼底放肆的鹦鹉,怒火中烧,脑袋上黑线一条条。 “不回来,回来,不回来……” 绿毛鹦鹉一直重复着这两句,一会儿飞到凳子上,一会飞到高处,地上一坨坨白色就是它的排泄物。 “小绿快下来,快下来啊,给你吃好吃的。”旁边的盈袖也张望着,嘴中哄着,而她口中的小绿正是景雾为它起的名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毛是绿的。 “扑腾……” “主子,小绿它飞走了。” “还不快追。” 说完,景雾也提起衣角追了上去,虽然她表面上对小绿凶悍,但她心里还是柔软的,依旧记得小绿刚来时毛都没两根,看着就像是新生,是她教会了它说话,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在气她。 前殿 禹和帝高高坐在上台,旁边坐着的正是一身华丽凤袍的皇后卫轻妍,她无时无刻不在维护着自己的尊贵,从她日常的穿戴和习惯上就能看出。 她喜欢正红的妆容,脸上的妆都压过了她本身的底子,她喜欢能体现她身份的宫装,所以她的衣服中并没有太多朴素的衣物,就连首饰都精挑细选,无一不精致。 而禹和帝却相反,他是个不在乎细节的人,所以穿戴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那天天穿常服他都不腻,所以他和卫轻妍注定无法心意相通。 卫轻妍不是滋味的看着下面站立的整整齐齐的女子,努力忽略心中的不自在,勉强扯起一抹微笑。 一场选秀下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毕竟参加选秀的人有几百人,而这还是从中挑选过的,可就这也让人有些心累。 “臣女秦家嫡长女秦叶琪,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所有人均眼前一亮,这礼仪,这模样,这声音,绝了,可再一回忆她刚才的自我介绍,全都蒙了。 禹和帝也是一愣:“你真是秦国公家的嫡长女?”据他所知,秦家从来都不参加后宫争斗,如今怎么变了,他心中一惊,莫不是…… “臣女如假包换。”秦叶琪自小就家世傲然,对于皇城中的大家闺秀和世家公子根本就看不上,平日从不出现在世人视线内。 众人一听,均都沉默了,卫轻妍更是双拳紧握放在身前,用宽大的袖子遮掩。 禹和帝装作咳嗽两声,看着隐藏不住一脸倨傲的女子,感到头疼,这留于不留实不是他能做决定的。 “陛下,据底下传话说这是国公爷亲许的,说是让陛下做主。” 赦庆一头汗水,刚才他就是去询问去了,没想到这批秀女中居然还会有这么一个大麻烦。 “陛下,既然这是家父的吩咐,那叶琪的去留自有陛下安排,陛下不用考虑家父,叶琪和众多秀女一样,一切听凭陛下。” 秦叶琪看了一眼门口,愤愤然的捏了捏锦帕,接着说出这番话。 “额……朕……”禹和帝想要说什么,却张不开嘴,一旁的卫轻妍希冀的看着他,她不希望禹和帝能留下她,毕竟她的身份高出她那么多,而且最不愿承认的是她年轻,容貌过分到她都嫉妒的地步。 “留下吧。” 卫轻妍一脸死寂,低下头不敢看周围一眼,她怕她脸上的难堪被人看到。 “太后驾到!” “九世子到!” 众人俱再次一惊,什么时候太后和九世子同时来了。 景雾和司空九先后到来,景雾并不是和司空九一起来的,只是她先进来之后才听到后面的有人道九世子。 她听说过九世子,毕竟进了这后宫,最大的乐趣就是八卦,趁着这些天,景雾差不多了解过皇城中的势力线,新晋贵族就这个九世子最为耀眼。 “是你。” “好巧。” 景雾好奇的转头后望,正好对上司空九的眼睛,恍若碧波的眼眸让景雾突然心神一荡,随即愣在那里。 反而司空九却心里一喜,想要上前去,他不知怎么回事,自从见过她之后,总不知不觉的想到她,美人他见过不知凡几,可从未有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很奇妙的感觉。 “放肆。” 被他这么打量,景雾莫名觉得脸有些红,恼羞成怒下直接道言。 “司空九见过太后。”抱拳对着她微微弓腰,抬头时邪笑炫花了景雾的眼,心里对他再一感官就是离他远点。 “原来你就是太后,果然是年轻,爷仰慕已久,哦不……” “够了。”越听他说,越听不下去。 “你是楚王世子?人称九世子?” 司空九一挑身前长发,侧颜更显邪魅,音调低沉,似那酒中的海棠花,“正是爷名讳,太后称呼爷为九爷就好,你记得的,嗯~”尾音上调,更为撩人。 “大胆狂徒,哀家乃是陛下亲封的太后,岂容你造次。”景雾冷笑,怒不可皆。 司空九却并不在意,看着景雾发怒的表情,心情还颇为好,“太后此话严重了,爷从未对太后不敬过,就算在陛下面前爷也敢这样说。” “你……” 景雾从未见过这样的无赖,一时语尽,不知如何开口,想起自己来这是干什么,不欲多语,气哼哼的甩袖而去。 “唉……怎么走这么快,你这么小的脚走的倒是比爷快。”司空九嘀咕两声,大跨步跟了上去,只停留在她身后两米之外。 卫轻妍听到太后也来了,脸色一僵,不知为什么,对景雾总有种说不清的敌意,撇开眼正好对上禹和帝的侧脸。 惊讶,猜想,不可置信,充斥着她的脑海。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可笑。 禹和帝自从听到景雾来时,明明觉得不应该,可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容,景雾对上他的眼,觉得此笑莫名熟悉,好像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 就在两人对视时,司空九也跟了上来,眼尖的发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的提高声音道:“陛下,听闻今日是你选妃,不知是否能让九弟我来观看?” 第五十五章环佩空归夜月魂 禹和帝把视线移过来,脸色有些发红,看了眼众人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下来,看到司空九,很是高兴。 “九弟来了,朕自然不会再撵出去,听九弟是和…太后一起来的,你们…”后知后觉才知道司空九居然是和景雾一起来的,心头有点不是滋味,对于司空九也不是那么热衷了。 司空九还没说话,景雾就先道:“陛下,哀家是来寻小绿的,和九世子并不相识,陛下不要乱测。” 看到景雾稳重的表情,禹和帝也不认为她会骗他,反而对自己龌龊的猜想感到羞愧。 “臣妾见过太后。” “拜见太后,太后万安。” 震耳的声音让禹和帝暂时忘记刚才的尴尬,这才想起景雾是自己亲封的太后,按理数,自己应该起身拜见。 “见过太后,太后万安。”他本应该对太后自称儿臣,可他却总是下意识的躲避这个词汇。 “不用多礼,是哀家唐突陛下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请安,景雾并没有表现出小家子气,反而很是大气,比卫轻妍都要来的自如。 “不知太后所说的小绿是何人,竟劳烦太后亲自寻找,可臣妾从没有听过这殿中有这人,莫不是太后找错了地方。” 卫轻妍这话本没有错,可听到的人总有种不对劲,似乎隐隐有些针对太后的意思,就连禹和帝都抬头看了卫轻妍一眼,发现并没有不对,才转过眼。 景雾早就知道卫轻妍对她有敌意,虽然她并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怎么回事,这话的内涵意思也只有她听明白了,不,还有一人,就是身后的司空九,他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这殿中自然没有这人。”她撇到卫轻妍嘲笑的表情,接着道:“皇后不知哀家所说的小绿只是一只绿毛鹦鹉罢了,在椒房殿逃脱了笼子,哀家不放心,所以才出来寻,并无意打扰陛下选妃。” “这样啊…”禹和帝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怎么,眼神暗淡了些许。 “来人,帮太后找一找鹦鹉,这里找不到就在外面找找,务必仔细寻找。” 禹和帝吩咐完就看向景雾,景雾点点头,道:“那就多谢陛下了。” 而此时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众人焦点秦叶琪脸上的红晕,炽热的眼睛看着司空九,而司空九被这视线盯着,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也许他能察觉到,只是知道是谁而已。 “啊……” “怎么回事?” 禹和帝一惊,转头对赦庆问道,赦庆皱紧眉头,准备下去查看。 没等他走两步,外面就有人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惊慌失措的表情让禹和帝皱眉。 “何事如此惊慌?” “陛下,外面有一只鸟把龙袍抓碎了,还打碎了……护国神玉。”那人颤抖着把话说完,脸色灰败,连跪立都不稳。 “护国神玉被打碎了?” 禹和帝站起身,双眼瞪着那人,气呼呼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护国神玉是何物,从它的名字就可以听出来,是御国开国皇帝从田里挖出来的。 御国的开国皇帝是个很传奇的人物,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庄稼子,偶然一次从田里挖出这块玉,触手一片温暖,觉得此玉不同,不舍得卖掉,从此之后他的人生就一帆风顺,直到位临九五,而这块玉就被他命名为“护国神玉”。 景雾也是心一惊,她怕就怕那只打碎护国神玉的鸟是她的小绿,明明心里一直在说不一定,但她知道这事真的可能是小绿能干出来的。 “陛下,此鸟大胆,竟然撕碎龙袍,打碎护国神玉,虽鸟无智,但罪责其主,望陛下定要严惩不贷。” 卫轻妍抚衣下跪,字字玑言,抬头望向禹和帝时恳切声声。 禹和帝惊怒之下没想那么多,大手拍下黑木桌:“给朕把它捉上来,朕要把罪魁祸首斩首示众。”说这话确实有点不对劲,不知是其主还是鹦鹉。 卫轻妍得意的看了景雾一眼,而景雾并没有看她,她心慌意乱,双手发汗,虽然小绿和她相处不久,但她已经习惯了睡醒听到它叽叽喳喳的声音,烦闷时和她斗嘴。 “带上来。” 一挥手,不一会儿,那太监就双手捧着“罪魁祸首”进来了,从指缝里还能看出绿色的毛发,景雾心中一沉。 “陛下,这就是那罪魁祸……”太监还未说完,手中捧着的小东西就张着嘴咬了他一口,他惊叫一声,意识到这是在陛下面前,脸色发白,再也不敢吭声。 可手中捧着的小东西却挣脱他的手,扑腾扑腾飞了起来,所有人都抬头看,赦庆大喊一声:“还不赶快捉住它,别让他跑了。” 这下,殿里热闹了,全都想要捉住那只鹦鹉,向禹和帝邀功,一时间,殿里嘈杂不断,禹和帝更是额头青筋跳起,唯一保持风度的就是一直笑着的司空九。 司空九看了一眼景雾,眼神晦暗,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景雾此刻心中焦急,并没有发现有一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突然,鹦鹉可能是飞累了,居然朝景雾飞去,禹和帝见此,唯恐那鸟桀骜不驯,会对景雾有所伤害,话还未说出口,就呆住了。 “小绿。” 此鹦鹉正是景雾寻找的小绿,它并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悠然自得的落在景雾肩膀上,小眼睛咕噜咕噜的,很是可爱。 卫轻妍见此,敛下眼底得意,想要去扶住禹和帝的手臂,为难的对禹和帝道:“陛下,这鹦鹉撕碎龙袍,打碎护国神玉是大罪,你刚才说过要把罪魁祸首斩首示众,可这鹦鹉的主人居然是太后,这可如此是好?” 禹和帝愣了许久,躲开卫轻妍的手,卫轻妍身体一僵,低下头遮掩住晦暗的神色。 “此时朝堂再议,皇后应该尽责管理后宫,太后是长辈,朕听闻,皇后从未到椒房殿请过安,是为不尊,以后皇后就日日到太后宫中反省,直到太后赦免为止。” 禹和帝一甩衣袖,冷哼道。 然后转头正好对上司空九的眼睛,脸上有些尴尬,毕竟这也算是皇家之事,如今被外人听到。 “让九弟见笑了,今日事多,无法好好款待九弟,待来日定大摆宴席。” 等话落,禹和帝急着去看护国神玉,匆匆退下了,众人见此,看到皇后脸色不好,均屏住气息,卫轻妍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可看起来很是僵硬,最后选妃只能匆匆结束。 “太后娘娘请留步。” 卫轻妍叫住准备要走的景雾,景雾转过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第五十六章十二门前融冷光 卫轻妍几步上前,脸色依然不好,她看了景雾肩膀上的鹦鹉一眼,“太后这宠鸟倒是尊贵,就连撕碎龙袍,打碎护国神玉陛下都没说什么,唉…现在这鸟都比不上人了。” 听到卫轻妍这上下不着调的话,景雾抬眼看了一眼她,眉间阴霾散去了些许,对于卫轻妍也是无语。 “皇后明日辰时请安即可,来得太早哀家也无法起身。” 说到请安两字,卫轻妍脸色僵了僵,粉拳紧握,她最恨别人揭她痛处,禹和帝也就罢了,可景雾一个新寡的太后算什么,说起来还不如她呢。 之后,景雾没管卫轻妍如何就离开了这里,在殿门口再次遇到了司空九。 “爷与太后真是有缘,次次都能遇到,咦,这鹦鹉不错,毛光滑亮的,看着就讨喜。” 司空九欲伸出手逗弄景雾肩膀上的小绿,景雾看他的手快要碰到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冷然的看着他:“九世子自重。” “别这么冷吗,爷听说女人说话总是口是心非,心里想的和口中说的都不一样,唉……别走啊!” 眼见景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正要从转身而过,司空九一脸见急了,伸出手,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上一次也是这样。 听说所有的似曾相识都是前世誓约。 “又是这样,笨!”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呼出一口气,仰望天际。 …… “上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众臣一撩官袍跪地对着龙座上的禹和帝高呼,震耳的声音让威严的朝堂都震上一震。 “爱卿平身。” 禹和帝一身黑红龙袍,从脸上看已经不见刚登基时的青涩,反倒有种内敛的威严,眉目更为浓重。 “谢陛下。” “陛下,臣听闻昨日护国神玉被打碎了,不知此事真假?臣昨夜一夜未眠,今日终于能从陛下口中得知真假。” 禹和帝一看又是张瑞,心里有点犯膈应,看了一眼底下想要附和的臣子,沉吟道:“护国神玉确实是碎了,朕昨日正为此事烦扰,护国神玉对于御国来说无疑是重要的,它是先祖皇帝的遗物,如今玉碎,朕也甚是自伤。” 众臣看了一眼禹和帝的面容,眼底的青黑尽入人眼,这下,大殿里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叹声。 “陛下,不知是何人打碎如此重要的东西,求陛下告知微臣,微臣定要看看是哪个鲁莽之人,胆敢如此放肆,陛下一定不可姑息。”张瑞吹起两撇胡子,疾言厉色,冷哼一声。 朝堂这下静了,全都一致看向禹和帝,禹和帝皱眉看了张瑞一眼,道:“护国神玉是被一只鹦鹉打碎的,而此鹦鹉的主人是太后,难道张爱卿是想让太后为一只畜生顶罪吗?”他的目光如炬,像一把利刃。 张瑞浑身一抖,身子发颤,拱手对着禹和帝道:“陛下,皇家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望陛下恕微臣直言,臣之言绝对是站在陛下的立场想的。” “讲吧。”禹和帝听言缓和了一下声音。 张瑞抬头挺胸:“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后她身为一朝太后,沐浴国恩,其畜打碎护国神玉,虽不知情,但其罪可大可小,望陛下剥夺太后尊称,予以惩罚。” “放肆。”禹和帝一拍桌子,脸色发红,双手紧握成拳,胸脯起伏不定。 他没想到张瑞居然敢如此放肆,竟然让他罢免太后,还说这是为了他着想,狗屁,胡言乱语。 “张瑞,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朕废太后,太后是谁,她是朕的嫡母,废除太后让天下人怎么看待,说朕没良心,是小人吗?张瑞,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是辅佐朕上位的大功臣,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后的父亲景大将军,如果没有他借兵,朕如今已是亡魂了,哪还有今日的君临天下。” 张瑞脸色发白,想来他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禹和帝一番话让他从天上掉下来,一阵透心凉侵袭,让他浑身一颤。 “微臣妄言,陛下恕罪。” “陛下,不知可否把护国神玉端出来让微臣一瞧,微臣祖上曾经有一人是玉雕师,留下一套玉谱,微臣曾看过,上面清楚的记载了修复玉器的方法,此刻想起,不知可否一试?” 禹和帝抬头一看,是个陌生脸孔,平时朝堂上说话的就那么几个,其他人也不过是摆设,他虽然对这情况有微词,可却无可奈何。 “你是哪位爱卿?” 墨擎拱手恭恭敬敬的叩首行礼:“回陛下的话,微臣墨擎,是翰林院的官生。” 禹和帝看了一眼他抬起头的面容,点头勾起一抹笑容,“墨爱卿如会修复神玉,朕定厚赏,如不会,朕也不会怪罪。” “谢陛下,微臣愿意一试。” “那好。”转头对赦庆道:“去把护国神玉端上来。” “是。” 片刻,护国神玉就被用托盘端了上来,上面盖着一块红帕,众人好奇的伸长脖子去张望。 其实并无多少人见过护国神玉,此刻见到掀开后的护国神玉,均是一惊,不为其他,只因为这玉长的太像龙了,如果是以前的状态的话,那就是一条盘旋的龙。 墨擎上前两步,捏起一块神玉碎片,眼神一暗,放在手心闭眼仔细感觉,再次一惊,睁开眼睛,小心的放下碎片,拱手对禹和帝道:“回陛下,此玉并不是护国神玉,它是假的。”说着的同时还撇了一眼托盘上的玉。 “你说什么?” 禹和帝站起身子,震惊的睁大眼睛,其他人闻言纷纷看向托盘上的玉。 “这玉是假的,陛下。”墨擎再次说了一遍,其实他刚开始也并不相信这玉是假的,可他再次验证的时候,触手冰冷无质感,就肯定了此玉绝对不是真的。 “荒唐,护国神玉怎么可能是假的,墨爱卿会不会猜错了,不如再试一次。” 墨擎摇摇头,无奈的对着禹和帝道:“陛下,微臣万分肯定此玉的真假,不信陛下一摸便知真假。” 那太监有眼色的把托盘端到禹和帝面前,禹和帝伸出手摸了摸,和墨擎的感觉一样,不光凉骨,甚至表面还质感粗糙。 “这……”他再摸了一遍,觉得真的有点不对劲,并不是错觉,愣住了,不知想说些什么。 “假的,这怎么可能?” “对呀,护国神玉怎么可能是赝品,这不滑天下之大稽吗?”双手一摊,嗤笑道。 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底下,禹和帝感到一阵头疼,昨日本就没有睡好,此刻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麻。 “闭嘴。” 冷呵一声,底下立马就安静下来,眼观鼻鼻观心。 第五十七章身陷囹圄两不知 “来人,请玉师过来。” 禹和帝内心里其实也是苦闷,本来他都以为玉碎成了定局,一夜未眠,想的就是怎么替景雾开脱,让他没想到的是一直安放在御书房的护国神玉是假的。 假的意味着什么,不用想就明白,护国神玉一直放在御书房,御书房是批奏折的地方,如今护国神玉被偷龙转凤,就表明御书房一定有猫腻。 玉师也称玉雕师,御国中贵族喜爱玉玩,所以皇城中有许多得名的玉雕师,其中优以玉家为最,玉家是皇商之家,为皇宫提供多种玉器古玩,在玉石界属于领头家族。 玉家最出色的就是玉家家主玉连生,年仅三十,却是玉家的灵魂人物,此人对玉石了解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平日不理家中俗物,全待在屋子里不出屋门一步。 “小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玉连生低头叩首下跪,额头上还留有细细密密的汗珠,领口歪斜着,连整理都未整理,从头发上还能看出油光闪闪。 禹和帝看的微微皱眉,他早就听说此人痴醉于研究玉学,没想到已经到了日日衣衫面冠不洁的地步。 “玉大师免礼,朕此次匆匆找你来,也是为了验证一件玉器的真假,望玉大师要好好的观察,不可错丝一毫。”禹和帝先是面容温和,随后神情凝重。 玉连生抬头一惊,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平日也被叫来皇宫过,可从未被叫上大殿,看到禹和帝的神情,玉连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民自当尽力。” 抱拳起身,禹和帝示意身边太监把盛有护国神玉的托盘端过去,那太监领意,端过托盘走到玉连生面前,“玉大师。” 玉连生掀开上面红布的一角,露出底下的玉石,他一惊,第一眼他就能看出真假,这是平常人做不到的,可这是在大殿,想到刚才禹和帝的嘱咐,他还是拿在手中闭上眼感觉。 玉石有灵,只要是玉雕师都知道,可他握了许久,丝毫没有感受到手中玉的灵气,反而冰冷的刺骨。 放下手中玉,盖上红布,玉连生摆摆头,摇头看了红布,对着上座焦急等待的禹和帝拱手道:“回陛下,此玉小民辨别后,无论是观,还是手感,全都一致认为这玉并非真正的玉。” 玉连生此话一出,满朝再次一惊,禹和帝脸色阴沉,虽早走察觉,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他不知是悲是喜,喜的是那人没事了,可如今丢失了护国神玉,让他如何面对列祖列宗,烦躁的揉了揉眉头,眼底青黑一览无余。 突然,眼底一黑,恍惚一下,扶住额头,恍然间听到有人惊呼,可接下来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他。 …… 明秀宫,卫轻妍震惊的站起来,抓住玉屏的袖子,一眼不眨的盯着她,“陛下晕倒了,怎么回事?陛下不是上朝了吗?快速速道来。” 玉屏被抓的生痛,不敢吭声,双手扶着卫生轻妍的手,嘴中说着,在她不注意时扯过自己的胳膊。 “娘娘,今日早朝陛下和各位大人正讨论着关于护国神玉的事,突然墨大人说他可修复玉器,陛下让他观看,他却说出护国神玉并不是真玉,是假的,然后陛下让人去请了闻名于世的玉大师,最后定论此玉确实是假的,最后陛下不知为何就晕过去了。” 玉屏说完这话,卫轻妍已经放开了她,眼神渐渐变得阴郁起来,“假的?本宫不信。”她认为这一定是陛下使得计策,为的就是替太后开脱。 “娘娘……”玉屏咬着下唇,听到这话,大惊。 不光明秀宫,整个后宫都传遍了,那些新晋的妃子得知此消息,挣破头似的在御膳房订做什么养神汤,人参乌鸡汤啊…… 就连椒房殿都得知了这消息,景雾听到抚摸小绿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一整天都战战兢兢的,唯恐出什么变故,虽然她早前身处边城,但她也是听说过护国神玉的故事,听说此玉是难得一见的温玉,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个温度。 “主子,这下可好了,小绿也不用承担罪名了,也不用连累主子你了,没想到还会出这样的变故。”缨珠感叹世事无常,本来还忧愁着,如今……唏嘘一声道。 景雾并没有言语,也并没有听进缨珠的话。 而禹和帝当天下午已经醒了过来,面对刚睁开眼就是满满一桌的汤汤罐罐,两眼一晕,差点再次晕倒。 翌日,朝中诸位大臣一致认为护国神玉被盗贼所盗,虽然这话有点牵强,但也只能如此想,否则谁能解释真的护国神玉哪去了。 禹和帝沉吟冥想,开口:“那位爱卿愿意替朕找寻护国神玉,朕赏他白银万两,田地千顷,另加官一品。” 此话一出,底下诸位大臣纷纷嚷嚷,最后都低下头。 禹和帝环视一圈,眼神变得冷凝,心中对于这事也实属于无奈,这苦差事耗费人力,没人答应自然不奇怪。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一看,原来又是张瑞,不过好过无人,点头开口道:“说。” 张瑞抿了抿嘴唇,绷紧了脸,却是没有说话。 禹和帝本来有点发怒,突然想起张瑞昨晚上的奏折,自然明白他心存顾及,也缓和了一下脸色,咳嗽了一声:“听说近日来九弟过的很是悠闲,你们对他有微词,朕也是明白,不如此次就由司空九负责寻找护国神玉,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虽说很对不起司空九,可他也是毫无办法,还不如私底下好好补偿他一番。 “好极,微臣认同陛下。” “陛下,听说那司空世子才绝横世,是个旷世奇才,这次老臣也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奇才怎么破案了。”那臣子抿嘴笑这,摸着一把发白的胡须,晃着脑袋。 “陛下,此事是因太后而起,太后也应该有一份责任,虽然太后深处后宫,但微臣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一瞧,原来是皇后的父亲卫仲缙,对于卫家,众人是唏嘘的,新帝上位,得势的并不是卫家,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因为皇后并不得宠,毕竟人都是看眼色的动物。 “讲。” 禹和帝手一抬,并没有猜透众人的想法。 卫仲缙手紧紧握起,闭上眼再睁开:“微臣看太后年纪轻轻,这般年纪孤守后宫,着实是对女子的不忍,毕竟陛下也说过,太后是景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微臣斗敢进言,让太后回归景府,剥夺太后称号。” 这回禹和帝倒是并没有和昨日一样说放肆,而是愣着不知想些什么。 第五十八章小楼昨夜又东风 “这……” 私心里,太后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们也无所谓,只是这事如果这样做的话有违法制。 禹和帝也是这样想的,他私心里也是赞同的,他并不喜欢她成为他名义上的嫡母,所以往日里他都是躲着她的。 如果她恢复了往日身份,那他…… 想什么呢,禹和帝摇了摇头,他真是昏脑了,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这于理不合,爱卿还是慎言。”咳嗽一声,禹和帝抬手说道。 卫仲缙观察一番禹和帝从头到尾的神情,狐疑的点了点头,拱手退下了。 “既然大家体恤太后,那朕就另赐一座行宫,华棠行宫快要竣工,就把此宫当做太后的宫殿,而太后还是太后,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赞同。” “臣赞同,陛下宅心仁厚。” 禹和帝见此一笑,满意的起身出了大殿,身后震耳欲聋的礼送声回荡在耳后。 椒房殿 月上初梢,昏黄的夕光宁静而美好,整座华丽的宫殿镀上这层夕光,显得有些梦幻,这一刻是光明于黑暗的对决,而月牙就是黑暗的使者,悄悄带来了黑暗。 景雾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她小时候曾梦想着能和父亲一样上战场,听那些厮杀的故事时,别人都害怕的瑟瑟发抖,她却兴致盎然。 一身红妆,再披上一身银甲,手握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坐在一头汗血宝马上,胯上再别着一壶小酒,清风吹乱了染着血迹的发,举起左手,高呼:“杀啊。” “主子……” “嗯?”被缨珠的叫声干扰,景雾这才从幻想中抽出神来,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夜幕已经降临了,脸色一红,没想到自己发神了这么长时间。 “主子,你没事就好,你刚才睁着眼睛眨都不眨的样子可把奴婢吓坏了。”缨珠长吁一口气。 景雾尴尬的揉了揉眼睛,她有多久没这么幻想过了,好像已经有一年了。 “缨珠,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月亮也就一个圈,还不如回去看看书呢。” 缨珠无奈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她该怎么说她呢,明明是多么一个有学问的人,怎么就那么没诗情画意呢,一个圈,天哪,多么美好的事在她嘴里怎么就变得这么俗气。 抽了抽嘴角,扶着景雾进了内屋。 这次的事正是卫轻妍设计的,为的就是试探禹和帝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禹和帝和太后竟然真的私情,虽说她并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 而正在世子府逍遥自在的司空九听到圣旨蒙了,握着圣旨的手都微微发抖,他好不容易能消停一会儿,怎么禹和帝又给他整这出。 拿着圣旨进宫,禹和帝歉意的看着司空九,招手让他入座:“朕也是无法,毕竟护国神玉关乎国运,劳九弟心了,以后九弟有什么需求,朕定当尽力而为,如何?” “不如何。”司空九瘪了瘪嘴,冷哼一声坐在特地搬来的椅子上。 禹和帝讪笑,想了想道:“不如九弟开条件,朕有的一定会给。” 司空九眼睛发亮,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笑容渐渐发深,有些像是狐狸,禹和帝一愣,他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听说华棠宫快要竣工了,而爷想着既然华棠宫并不需要旁边的宅子,不如把那处也划给世子府,陛下认为如何?” 眉尖一挑,禹和帝眉头一跳,隐隐有种不对劲,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要那处宅子了,难道世子府还不大吗?” 司空九的世子府在皇城也算得上中上级别,这也是唯一一处空着的宅子,经过修葺,恐怕都隐隐压过皇宫一头了,这也是众人对他微词最大的地方, “不是这意思,只是爷想着那处宅子不错,偶尔养一群戏子什么的,听听戏,看看小曲也方便。”司空九连坐都是歪斜着身子,禹和帝看的无奈,听到这话也只能允许,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好吧,朕可以给你,不过戏子就算了吧,华棠宫是朕准备让太后静心的地方,你的那些个太吵了,就免了吧。” “唉,那好吧。”司空九面上装作一副惋惜,低下头又一副得意的样子。 …… 七天后,华棠宫竣工,一座富丽堂皇的行宫跃然于人前,青砖黛瓦,朱色漆门,金色点缀,四人合抱的红柱,门前威武霸气的石狮子,嘴里叼着圆球,龙睛虎身,只是看起来就有种震慑人心的感觉,而这仅仅是外景而已。 进入内宫,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还带有江南小楼的风格,优美的苑景观之心喜,也不知是谁知道她喜欢海棠,院子里随处可见海棠花,就算站着不动都能闻到空气里飘来海棠的青涩。 “华棠宫。”景雾默默低语,并没有发现围墙上突然出现的俩脑袋。 “主子,这华棠宫好美啊,就连名字里还带有棠字,如果不是宫中只有奴婢知道你喜欢海棠,还以为这是有人刻意取的名字呢。”身边的缨珠自进来就摒弃了她一惯的稳重自持,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美景,最终念念有词。 景雾也点点头,看了一眼身边随侍的宫女,道:“你们都先下去忙吧,本宫这里有缨珠就好。” “是。”整齐有致的脆声,花骨朵一样的身段规规矩矩的被盈袖领着走了,然后粟灵看了景雾一眼,也跟着走了。 墙头上 “爷,别看了,让人逮住了不好。” 趴在墙头上偷看的正是被禹和帝派去寻找护国神玉的司空九,还有小黑,近日来,司空九并没有亲自出马,只是派出了不少人去寻,皇城中看他笑话的大臣自然很多,无奈司空九我行我素。 “又什么不敢的,爷这是趴自家墙头晒太阳。”司空九瞅了小黑一样,冷哼一声,拍了拍他的头发。 小黑看了对面的景雾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往这边看,才松了一口气,悄声对自家爷说道:“爷,这里是太后的宫殿,我们这样是不敬,让人知道了还不唾弃死。” 司空九闻言脚下一跺,木头做的梯子摇了摇,小黑连忙抓紧墙头,看了一眼底下,悄悄摸了一把汗。 “爷,你小心点,这里高,要是掉下去了,还不摔出个……” 话没说完就看到自家爷转过头瞪着他,他恨不得把舌头吞了,连忙闭上嘴。 “摔,摔出个什么。” “没,爷。”他可不敢说出狗吃屎这三个字,可爷的目光好可怕,他能不能遛啊。 “嗯哼。” 司空九转过头,发现一直站在哪里的人居然不见了。 不见了? “小黑。” “怎么了,爷。”小黑连忙换上迷之微笑。 第五十九章庄生晓梦迷蝴蝶 “没事,你给爷死开。”大掌扒开小黑那张脸,司空九气呼呼三两下下了梯子。 “爷……” 梯子因为司空九的离开摇摇晃晃,小黑急忙抓住围墙,望着司空九的背影幽怨叫道。 而司空九却兴奋的一夜未眠,他开始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反常,因为她,虽然他并不认为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女人对他有吸引力,可事实上证明他是犯贱了。 …… 翌日 “砰砰砰……” “爷,你这是在干什么呢?这种脏事还是由小黑干吧,你可是世子爷。” 小黑本来兀自走着,听到声音过来看看,谁知走进些居然看到自家千尊万贵的世子爷,看着自家世子爷撅着“屁股”,不雅的敲敲打打,眼前一阵发晕,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子爷啊。 “走开,别打扰爷,没看到爷正忙着啊。”司空九头也没抬拂开小黑凑近的黑脑袋,声音颇显不耐。 小黑不防被打中,摸着脑袋,并没有抱怨,默默观察着自家爷的动作,发现他居然想把这面墙凿穿,他一惊,自然明白自家爷想要做什么,他虽然反应迟钝,但也渐渐明白自家爷对太后有不轨之心,咳,这么说自家爷有点不太好。 “小黑。” “唉,爷。”小黑连忙应答,走上前几步。 看了一眼手上被磨出的血泡,轻呼一声,然后扔下手中的铁撬,提步绕过小黑走了几步,并没有停,小黑想要上前跟着,司空九却突然说话:“把那面墙给爷撬了。” “啥?”小黑挠了挠头,看了一眼撬出一个洞的墙,然后低下头看了一眼铁撬,为难的看了司空九快要看不见的背影一眼。 “好好撬,撬好了爷重重赏你。”司空九转过头挤了挤眼睛,狭长的眼睛里流光划过,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打落上面沾染的灰尘。 “奴才…领命!” 而此时的景雾正在晨睡,这夜可能是她睡的最沉的一个夜晚,梦中有着繁星落河,还有着和煦的微风,吹动着她的脸颊,没有进宫,没有成为太后,她还是那个小小少女,听着父亲背着母亲讲着战场上厮杀的故事…… 梦中有很多,美好的,恐惧的,悲伤的,欢乐的,一觉睡醒,就好像一夜长大了许多,那些回忆慢慢逝去,不过一刻,梦中情节就有些模糊。 “主子,醒了,奴婢伺候你梳洗。”缨珠正好这时进来,看到一脸发呆样的景雾,穿着一身雪白的贴身衣物靠坐着,并没有他想,干着平日里最擅长的事。 景雾迷迷糊糊被缨珠穿上衣衫,无意识的让缨珠和盈袖梳洗,被拉到檀木梳妆镜前坐下,呆泄的任由摆弄,她不喜欢太过花哨的打扮,所以缨珠平日给她梳的发髻都是比较简单的,并不想其他妃嫔一样头上举着一个大大的假髻。 “主子,给你说一个事儿,刚才奴婢听庄儿说我们隔壁已经有人住了,刚才奴婢还听到隔壁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了呢。” 缨珠举着一个碧绿色的头饰在景雾头上比照着,嘴中抱怨道,明显很不满。 第六十章残夜花香月满楼 “哦?打听到是谁住的吗?”神思突然回过脑子里,她随口问了一句,而缨珠却手下一顿,她并不知道是谁,可主子问了她不知道岂不失职。 “主子,奴婢稍后就去打听消息。” “嗯。” 看到主子并没有什么反应,缨珠手心发汗,手中精致的发簪被汗液打湿,低头看了眼,立马把发簪往身上蹭了蹭,赶紧插在主子头上,利落的整理好妆容。 侍候主子用膳后,缨珠就出去打听了,直到晌午她才回来,回来时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从领口处还能看到热气散发,而手中的帕子却被揉捏的不成样子,脸颊像是被打上了两团云霞,倒是有些面若桃花的感觉。 “打听好了?”景雾抬起头觑了缨珠一眼,置身于凉亭下,眼前是一片鸟语花香,嫣红姹紫,石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子,镶着金边,牡丹镂空的设计,里面一个被金丝固定的青花小碗,一只绿色鹦鹉时不时低下头啄两口。 伸出手拿过一旁盘子里被特意掰碎的糕点,一点一点的逗弄它,她一天的好心情由此而来。 缨珠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呼出一口浊气,双手规矩的放在腹前,这也是她最得景雾看中的原因之一,无论主子多么器重,她始终心存本分,该做的一丝不拉。 “回主子,刚才奴婢前去查看,原来陛下已经把隔壁赏赐给了司空世子,而且现在已经挂上了世子府的牌匾。” 景雾手下一顿,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防被小绿啄到手指,一丝殷红的血色冒了出来,缨珠“啊”了一声,赶紧上前查看,拿过一旁的锦帕包住手指,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此刻才感受到那种钻心的疼痛,眼角分泌出一点泪液,却被渲染的更为动人。 “彭……” 巨大的声音传来,引起景雾和缨珠的侧目,对视一眼,景雾站起身被缨珠扶着往声源处小心走着,左右瞅看,这里清净,并无他人,这还是景雾特意吩咐过的,她喜欢安静,底下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无事也不到她面前。 “主子,你走后面,让奴婢先去查看。” 缨珠把景雾护在后面,凝重的看着前面,浓重的土色在前方弥漫着,一边妖娆开放的花草都被这场景弄的一头灰尘,不复以前艳丽,好像在诉说着幽怨。 等灰尘散去,露出的就是一副……惨败的景象,好好的围墙被推倒,石头瓦片土坷垃堆成一座小山,旁边的一棵长青树树皮被划破,露出里面的白腻。 “这……”缨珠伸出手指,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她赶紧护住景雾,眼睛紧紧盯着那黑影,唯恐那贼人对主子不利。 “爷,我撬开了,爷你快来看。” 还没见人就听到这声气喘中带着兴奋的声音,景雾听此大怒,推开缨珠的身体,她现在已经知道是谁了。 “放肆,在哀家行宫竟然敢拆毁围墙,何人如此大胆,给哀家出来。” 而围墙那头的人正是司空九主仆,本来司空九看到还挺高兴,还想着夸奖小黑,可景雾突如其来的怒吼让他全身一震,身边兴致勃勃的小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机械似的扭动脖子。 司空九扯了扯嘴角,拉过小黑挡在身前,小黑哭丧着脸面对着自家世子爷,远远看去真有些怪异,两个男人深情对望…… 咳咳…… 可景雾却早就知道是他,冷笑着抬高音调:“原来是九世子啊,听闻陛下赏赐隔壁的一座宅院给你,不会是世子嫌弃院子窄小,跑来砸哀家的墙吧。” 司空九见景雾已经拆穿了他,他一把推开小黑,嘴里还痞痞的道:“挡住爷视线了,没见太后在这里吗,还不赶快上前请安。”说着还对着景雾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小黑心中泪流满面,他的爷就是这么让他来顶锅的,悲伤! 微风吹过,地上被卷起的风沙迷了景雾的眼,她一眨眼,眼里不自觉分泌出两行泪水,司空九一看她哭了,心中升起一丝恼怒,还带着些痛惜,走上前,手不自觉抚上那双秋水眼睑,就连一直在一旁的缨珠也没有阻拦住,就这么眼睁睁被他得逞。 景雾迷蒙着眼睑,并不知道是谁抚上她的眼睛,她只感觉那双手很暖,虽然指肚上有着薄薄的茧子,但依然很舒服。 “世……” 缨珠刚要惊叫出声,司空九一侧身给了小黑一个眼色,小黑立马点头明白,两主仆配合的天衣无缝,缨珠被一巴掌拍晕,眼睛半翻着,最后被小黑一个打包抱走。 “没眼色。”司空九嘟囔的话正好让景雾听见,景雾眨巴两下眼睛,她不敢揉,因为她的皮肤比较嫩,一用力就红一大片。 “缨珠,你说什么呢,赶快去打些水来,拿着帕子去。” “哦,好好。”司空九捏着嗓子装作缨珠的声音,幸好景雾此刻的感官都在眼睛上,并没有注意到此刻身边的人不是缨珠。 接下来,司空九真的去打了水,用自己随身用的帕子湿了水,系在她的眼睛处,冰凉的感觉袭来,眼睛里的不自在立马缓解了许多,嘴角也不由露出一丝浅笑,扶着她的手臂引她到了隔壁的院子。 “抬脚,小心石头。”越演司空九越上瘾,低着头的样子真的像是一个丫鬟,不过景雾虽然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对劲,但她此刻还未缓过劲来,所以只能任由他扶着。 “来,坐下。” 等景雾按照他说的坐下后,司空九解下她眼睛处的丝帕,她视线一下明亮了起来,虽然眼里还有点残留的不自在,可已经好多了。 不过她诧异的是她置身的地方像是换了似的,不一样的凉亭,不一样的花草树木,除了那道墙。 墙? “咯噔”一下,她立马回头,司空九被放大的面孔突然吓了她一大跳,愣愣的坐在哪里,心脏似乎都停止了那么一瞬。 “司空世子?” 半晌,她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脸上表情也丰富了点。 司空九本来有些紧张,可一想,他有什么好紧张的,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九世子,要紧张也该是眼前这女人好不。 “正是爷,太后认为爷新修葺的宅院如何?是不是……” 他一挑上眉,前面的发丝随风而动,邪魅的眉眼,瑰丽的朱唇形成一副美好的画。 可景雾却欣赏不动这样的画,只见她蹙眉看着司空九,听着他一一介绍这宅院的特色,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不发一言。 “世子不用多说,哀家不明白的是世子为何把哀家带来这里,还冒充哀家的婢女,如果世子不给哀家一个交代,不然哀家就要上报陛下,望陛下给哀家一个明白。” 景雾突如其来的怒言让兴致勃勃的司空九脸色僵了僵,心中有点恼怒,他还从未如此受挫过,如今竟在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身上屡次受挫。 曾经有人问过他,受挫是什么滋味,他嗤之一笑,扬起邪肆的弧度,他说:爷这辈子就注定长乐,因为爷是司空九,司空九这个名字注定不会受挫。 他当时就是这么狂傲,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这么说过,他习惯了这样,突然间这样的变化倒是让他感到难受。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他见到的又是那个女人的背影。 “三次,爷只给你三次离开的机会,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许久,他轻笑一声,坐在刚才那个位置上,拿过一旁湿透的锦帕,敷在眼睛上,嘴角一直弥漫着笑容,很淡,淡到几不可见。 他不是一个会伤风秋月的人,学诗是为了争一时之怒,学琴是为了母妃喜欢,因为他的母亲叶颂虽然也是才艺高超,但独独是个彻彻底底的音痴,对音律一窍不通,不过她却很喜欢乐器,尤爱古筝古琴之类的。 楚王司空明虽然会,但并不十分精通,所以为了以后的耳福,叶颂从小就开始培养司空九,励志要把他教育成一个万能天才。 不过司空九不负众望,是个天赋异禀的天才,学什么都快,根本不用人多操心,不过他苦逼的生涯也就开始了。 夜幕繁星落,黑灰色的薄雾像是一层纱一样绕着天空盘旋,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蛐蛐的声音,聒噪的吵人耳。 突然,耳边似乎响起琴奏,这种由远至近的手法似乎在哪里听过,格外的熟悉,景雾皱起眉仔细想着,她并不是非要想起来,只是刚才她被噩梦惊醒,之后就再也没有睡着,得靠着一些事才能迷迷糊糊的睡着。 等了很久,琴声并没有罢了,倒是不停的弹奏着,偶尔听到一两个杂音,她猜想,也许是因为弹久了手指僵硬的缘故,毕竟弹了那么长时间,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这会她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弹琴,是不是和她一样被噩梦惊醒,不过随之她就自嘲的笑了。 夏季的夜晚并不冷,反而有些燥热,就连吹着的微风都是带着热气的,她起身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披着一头长发坐在窗前,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心中感慨良多。 第六十一章不知今夜属何人 琴声泠泠,烦躁的夜因为这妙音如同注了一股泉水,滴滴在心头回荡,太后宫窗前是一棵海棠树,现在还并没有吐露芬芳,柔和的月光打在叶子上,暗影与光影结合,却意外的契合。 “这么晚了,是谁弹奏琴音?”她勾起颊边边掉落的碎发别在耳后,站起身来拿过小匣子里备好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暖黄色的火光一下子把她周围照的通明,浑身像是被镀上一层霞光,看起来圣洁如同谪仙。 重新坐在窗台前,手中举着燃烧着的蜡烛,蜡油滴落在手上,她感到灼痛,快速的把蜡烛往窗台前的小桌子上一放,蜡油迅速凝固,把蜡烛连接在桌子上。 突然,琴声像是被打断似的,一下子没了动静,习惯了听琴音,这一下子断了,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站起身穿上自己的衣衫,“吱呀”一声清脆的声响,雕花木门被打开。 而在耳房的缨珠并没有听到这道声响,至于守夜的宫女更是没听到,这些宫女个个都学会了偷懒,趁着主子熟睡,以为没人知道,所以就更加肆无忌惮。 景雾眼神一冷,凉凉的划过那睡的正香的宫女,那宫女似乎有所觉,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抱着红柱子睡了起来。 景雾:“……” 她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踩着一双绣鞋,穿着一身薄衫,身后的门虚掩着,并没有关紧,只有一道被拉的长长的影子从门口一直延伸着…… 夏日的风拂面,似乎都带着热气,不过有比没有好,她噩梦惊醒后出了一身汗,并不想惊动他人,所以只能自己出来散步。 说实话,她很害怕黑夜,她不怕鲜血,不怕死亡,唯独黑夜是她的克星,而她最怕的是独自一人面对的黑夜,不过她最喜欢的东西是繁星,繁星不能没了黑夜,黑夜有无繁星好像并没有什么缺失。 如此矛盾,这就是她景雾。 耳边蛐蛐的声音不断响起,耳朵似乎都产生了耳鸣声,她厌烦的动了动耳朵,却无法驱走那些烦人的蛐蛐声。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那面墙前,还是那副残垣的景象,而她并不知道一墙之隔也有一个人看着这个地方,有一瞬,两人的目光似乎隔着围墙碰撞。 “呵呵~” 隔墙的人突然间轻笑出声,景雾吓了一跳,心脏似乎都停止了一瞬,这莫名的笑声让她感到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竖起,身上一个个小疙瘩冒了起来。 “谁?” 话没经过大脑吐露出来,说完后景雾就一阵后悔,隔墙的人自然听到了,他一诧异,左右扭头,突然发现声音是从墙那边传过来的。 身影慢慢从那残垣处显露出来,一身月白色衣衫,微微有些透明,有些像是天上月光的颜色,身后也是披散着一头墨发,用白玉圆环在后面松松垮垮束着,领口有些宽,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比他身上那身衣服都要来的白。 邪眉入鬓,眉骨有些高,使得眼睛更显得深刻,薄唇似是镀上一层月光,红中泛着莹白的色泽,看到景雾时一愣。 景雾也是一愣,两人无言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说实话,她并不讨厌司空九,反而有些羡慕他的肆意,可正是因为羡慕,所以才不待见他。 而司空九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想的是终于再次见到她了,这一次可不能让她跑了,不然有损他九世子的大名。 “太后大半夜也出来散步啊,爷也是,不如我们一同怎么样?” 司空九笑着对景雾邀请,心中有些忐忑,见对面那女人并没有理他,脸色不由尴尬起来。 “也好,有劳世子相陪。”鬼使神差的,她不知怎么说出这句不经脑子过的话来。 可话既已说出口,也不好再更言,只能硬着头皮憋回去。 听到这话,司空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相信,他都做好了被她大吼放肆的准备了,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刻。 “不劳,不劳烦,爷刚才弹了许久的琴,现在正想找个人散散心呢,唔~好痛。” 嬉皮笑脸的说着,连连摆手,摸了摸后脑勺,手指在碰到头发的那刻突然惊呼出声,景雾皱了皱眉,道:“司空世子无事吧?” “没事?爷一点儿事都没。” 抬起头摇摇头,手握紧勉强的笑了笑,低声嘶了一声,垂在身侧,借着月光跨过,向景雾这边走来。 景雾见到正要开口,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知道刚才弹琴的人是司空九,她意外的睁大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一直在她心里,司空九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世子,除了嫖之外,其他的都样样精通,实在没想到如此高雅的东西他也会。 “怎么?不相信爷?”他歪斜了一个角度,斜眼瞅着矮了他一个头的景雾,语调让景雾再次迷茫起来。 “爷告诉你,爷可是全才,那些诗词歌赋爷可是苦练过的,就算是当朝文状元都不一定比的过爷。” 越说司空九越嘚瑟,恨不得把自己会的都分享给景雾,让她知道。他并不知道景雾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所以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全才,至少他印象中的女人,喜欢的都是那种文弱书生类型。 虽然他对此嗤之以鼻,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和那些人比较了起来,依照他的自恋脾性,他自然认为他胜过其他人百倍。 第六十二章琵琶弦上说相思 景雾:“……”她实在不想看这个自恋狂怎么办? 司空九见景雾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自己一个人说的天花乱坠,不由有些尴尬,不过司空九是谁,很快他就提起一个让景雾感兴趣的话题。 “听说太后是景将军的嫡女,皇城中流传着的流言,不知太后可知?” 景雾转过头正好对上他上挑的眼睛,由于急于知道景府的情况,她并没有注意到司空九眼里的流光。 “什么流言?” “景家本是商贾,只因景睿立下功劳,碰巧才有缘成为御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军,说来也实属不易,然他的嫡女也就是太后你。”说着,司空九也看向了景雾,景雾被看的一头雾水。 “听说太后娘家有一堂姐,是景家二房的庶女。” “何以此问?”她皱了皱眉,想到景苑,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司空九按耐住心里升起的雀跃,微微低头摸了一下下巴,嘴角的笑容重新勾起,邪魅的撩人。 抬头见对面人的神情逐渐不耐烦,敛了敛笑容,正了正神色道:“从爷这里的消息听说,景苑不知怎么和一贵族结缘,并和那人私定终身,此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 景雾这才仰起头,皱着眉头,她并没有听父亲母亲说过,父母每隔几日总会给自己带信,可每次总是叫自己不必担心,家中无事。 “你这消息可是真的?” 司空九并没有答话,而是用那双古井般的眼睛对着她的明眸,月光下,两人眸子碰撞,似有火星闪过,她突然觉得这月光醉人,就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这厮异常的好看? “爷说的还有假?”他笑的更开了,显然他已经注意到了对面女子的失神。 听到他反问自己,景雾并没有紧接着说话,其实她心里已经信了,只是有些担忧父亲,每次父亲总是让自己小心点,可现如今却让他为难,为此心中对景苑生了怒。 其实在刚见到林氏等人时,她以为的恨意随着林氏如今的卑微消逝了许多,反而心中很是平静,也许她心里是感激林氏的,如果没有她,她就不会遇到陆潇,也不会随着父亲去边城。 “现如今百姓之间流言不断,句句都针对起景府来,你就不想知道是何人先开的头?”见景雾不话,司空九自顾自说道。 果然,景雾对这话起了疑心,停下了脚步,正视起了司空九,“哀家想要知道真相,劳烦世子相告,哀家事后自当领了世子的情。” 面对佳人郑重的眼神,里面的黑潭让他莫名一荡漾,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你的堂姐景苑出府寻林氏时,那日正好半路瓢泼大雨,巧合的是正好让一贵族相救……” 景雾静静的听着,似乎蛐蛐声都不再烦耳,其实司空九的声音不差,虽然带着点痞性,但听着让人如同置身于浴汤中,热烈中带着舒畅。 听完后,景雾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狗血,贵族救美也就算了,什么抛妻弃子什么的,连提都不想提,听着倒是像那些街边十文钱一本的话本俗套子。 那贵族正是御国如今炙手可热的张瑞之子张茗,曾经也是因为被传休夫而名声大噪。 张茗娶了瑜儿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美满,曾时常回忆起和文静夫妻时的点点滴滴,也曾偷偷跑到文府过。 自从张瑞成为朝中顶贵,张家地位更是如日中天,文家也不敢把张瑞拒之门外,反而小意讨好,不过文静是何人,从她当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虽表面温顺,内心很是刚硬。 第六十三章暗风吹雨入寒窗 文静不甘家人如此牺牲自己,可无奈他们是她至亲父母,还好张茗没有相逼,不过往日情已经随风而逝,再也回不到原点了。 她曾这样对张茗说过:“你我夫妻情尽,你已另结新欢,我却名声尽败,从此以后,我文氏宁愿出家为尼,也不愿再入张家门。”对着张茗说完这话,她拂袖离开,不管后面摇摇欲坠的张茗。 要说这张茗也算的上痴情,只是他拉不下脸,他以为凭借他的地位,迟早有一日能让文静重回张家,根本没想到文静的难处,他如今已经有了正室夫人,文静最后是为妾还是为妻他根本没有想过。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文静居然失踪了,他不顾家人的阻拦,执意要找到文静,纵他的妻子吵闹也只是搬出了正房表明态度,而这更让钱瑜儿恨得咬牙切齿。 正好,可能张茗和景苑也是有缘,妙龄之年的景苑自从住进了景府,脸色也好看了点,别有一种宁静的荷气,正好那日突然瓢泼大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吓得四处寻找躲藏之地,张茗也是其中之一,屋檐下张茗一见到景苑那张脸,觉得像足了文静,迷的转不过眼。 嘴里念叨着:“娘子,娘子……” 景苑本以为是哪个登徒浪子,吓了一跳,当看清对面那人的样貌,不伶仃看对了眼,然后装作羞怯的样子眼睛下瞄,顿时脸色更红了。 一身天青色常服,就算被雨水打湿也能看出那布料的不凡,用银线勾勒出的祥云图案熠熠生辉,腰间一条攒玉腰带,上面挂着一个白玉挂坠,做成葫芦状,里面隐隐可见红丝的流转。 “谁是你娘子,好不要脸的登徒子。” 景苑抬头睨了那人一眼,那一眼的风情像足了记忆中的她,张茗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痴笑。 事后,张茗虽然恢复了过来,可面对如此相像的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 不过当知道景苑居然是景家的人,而且还是当朝太后的亲堂姐,张家这才重视起来,对如今已经比不上张家的钱瑜儿也上挑眼睛下挑鼻子起来。 而景苑自然是住进了张家,虽然张家比不上景府前院的富丽大气,不过也是处处充满着一种张扬的低调,景苑看的是目不转睛,对张家为她准备的宅院是满意的不得了,恨不得一个人生出两双眼睛。 而那钱瑜儿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对着家婢就是大吼小叫,一点都没有名门夫人的贵范,这也让曾经对她满意的不得了的张夫人多次出言警告。 两人都是属于胸大无脑的类型,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景苑靠着自己出身景府胜了钱瑜儿一筹,而让人意外的是,第二天钱瑜儿居然被人发现悴死在屋子里。 张夫人带着众人过来的时候,钱瑜儿的尸体被人摆放在床上,一脸惨白,没有丝毫血色,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张平日里她最喜欢的牡丹拔地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 张夫人也是一个强硬的女人,容不得任何人爬到她头顶上,此刻的话更是让跪地的众人心神一颤。 “回…夫人,奴婢是小青,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夫人昨夜她还好好的,今日清晨奴婢看夫人这么晚还没唤奴婢进去更衣洗漱,就拍了拍门,见久无人应,才壮着胆子进去,谁知……一开门,呜呜…就看见夫人躺在地上……” 自称自己叫小青的那个侍女哭的涕泪横流,听声音似乎还带着颤音,似乎是惊恐过,不过也难怪,毕竟那侍女平日里就不是个胆大之人。 “没用的东西,昨夜是谁守的夜,可看见过什么人?”张夫人听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怒斥道。 小青抽了抽脖子,吓得不敢出声。 “回夫人,昨夜是奴婢守的夜,奴婢昨夜并没有看到有人进入主子的屋子。”小青身后站出来一个人,低着头不敢直视前方,双手搅动着,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 第六十四章多情只有春庭月 “那这事可奇怪了,没人进来,钱氏是怎么被人杀死的,本夫人看是你们串掇一通,谋害的钱氏。”张夫人疾言厉色,一番话说的小青等人是面无血色,赶紧跪地为自己开脱。 “冤枉啊夫人,奴婢们没有杀害少夫人,奴婢是今日清晨才看到少夫人的,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小青也顾不得惊恐,尖叫着把话说完,身后的一众人也是跪地不停磕头。 张夫人却是听的一脸烦躁,皱了皱眉,厌弃的看向那些人,把视线移到了钱瑜儿的脸上,奇怪的是,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小青等人,谋害主子,实属大罪,本夫人开恩,也不把她们送到官府,受尽奇刑,来人呐,把她们拉下去重打一百大板,以孝亡灵。” 张夫人说完,小青等人的脸色已经灰败不堪,身子不由自主滑落在地,身后的小厮听令,上前抓住小青等人,任凭她们回过神来哭闹挣扎也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血色如冬梅飘洒在地上,如同下了一场梅花雨,痛苦的哭声在这方圆内回荡,那张夫人皱了皱眉道:“吵死了,还不换个地方,也不看看她们的身份如何配的上这青石板。” 在场听到的人全都身子一凉,盯着那被血迹污染的青石板,心中寒气一直往上冒。 小青等人没有挨过一百大板就气断而绝,留下的只是一具被打的鲜血淋漓的尸体,脸上还布满着惊恐,就连嘴角都被打出了血,好好的一个人,眨眼之间就没了。 可贵族就是这样,可以随意打骂奴婢,奴婢在他们眼中就是一根荒野中的草,想怎么折断就怎么折断。 “夫人,她们已经气绝身亡了。” 小厮上前摸了摸她们的鼻息,确认她们彻底没有气后,上前对着张夫人回道。 “很好,把她们的尸体安顿好,扔在乱葬岗就交差。” 张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拿手帕摁了一下鼻子,一脸晦气的转头。 而在此时的景苑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恐的瞪大眼睛,心里还隐隐有着得意,钱氏这回死了,这张家少夫人的位置可不就是给自己准备的吗。 双手扶着门框,梦想着自己成为张家少夫人,然后和张茗琴瑟和鸣的风光得意。 果然,钱氏一死,张府就默认了景苑成为张家少夫人,只是可惜钱氏刚死暂时不得再纳新妇,不然景苑早就被张家纳进门了。 而钱家知道消息后,闹到了张府,称张府是为了巴结景家才谋杀钱氏的,一时间闹得纷纷扬扬,向来低调的景家这次出了大名。 景雾疏解后这个事件,觉得颇为头疼,也有点后悔当初让景家二房住进景家,以至于现在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民怨的威力有多大,参照圣嘉帝就知道,如今闹得纷纷扬扬,对景家尤其不利,而且景父手中还攥着兵权,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敌视的存在。 司空九见她烦躁,心里钝钝的疼在蔓延,眼珠一转,嬉笑着说道:“你如果相信爷,这事交给爷如何?”他一挑眉头,本是好心的一番话自然变了味道。 “多谢世子的好心,哀家并不需要。”景雾转过头冷下脸色。 而司空九摸了摸鼻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软和一下语气道:“你需要的时候直接和爷说,爷一定会办的妥妥帖帖的,保证你满意。” 可能这番话景雾听着舒服,她并没有推辞,司空九见此心花怒放,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不知不觉,景雾觉得眼睛疲惫,秀气的打了个哈欠,才想起现在是半夜,而自己和一男子居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这样一想,她心中感到有些忐忑,拢了拢衣服,没有说任何话就小跑着走了,月光照映着那一身白衫,暖风吹起那一头青丝,格外撩人,尤其是她的影子很长,长到她走了很远,影子还和他交映着。 这回,司空九并没有阻拦,反倒一脸笑意,颊边的两个酒窝甜的能盛罐蜜糖,浑身洋溢着甜蜜的气息。 第六十五章沉思往事立残阳 火焰势如破竹的向他燃去,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金丝床帘被火焰吞噬掉了下来,灼烫了他的手背…… “父皇…” “母后…” “父皇母后,霁儿好疼……” 姬赢从噩梦中醒过来,一身白色亵衣的他满头大汗,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惊慌,嘴中不停喘着粗气,就连亵衣都湿透了。 他起身换了一身干净的亵衣,并没有继续躺床入睡,而是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孤独寂寞的神情像极了天边的明月,不过明月有星星作伴,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从生下来就知道,他是梁国的皇子,也是梁国的皇储,注定要接替他父皇的位置成为九五至尊,可不过一场风雨变幻,往日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曲乐图!” 姬赢念念道,在这无声的夜晚显得有些突兀,双手紧扣窗口,指尖发白,脑海里不由想起了那日。 剑影如一道道银蛇划破长空,银光迷乱了人眼,让人止不住的想要闭上眼睛,当他闭上眼的时候,那把长剑突然向他飞来,他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立马睁开眼睛。 “铮……” 冷汗滴落下来,心脏猛的停息,直到他憋不住的时候才大口喘气,对面的玄衣男子才上前,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捏着一块碎玉,向着姬赢缓缓驶来。 “如何?” “舅父。” 这位玄衣男子正是司徒上邪,还是那样一副打扮,不过似乎更沧桑了些,耳边掉落的鬓发他并没有去打理,如此倒是显得他有种浪子的风范。 “我是问你我剑舞的如何?”司徒上邪微微抬起头,眼神有些阴郁。 “极好,舅父的剑法丝毫没有变,依然看起来那么灵动。” 姬赢低着头,司徒上邪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良久他才低声笑了。 “霁儿啊,你今年有十八了吧?” 姬赢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他立即反应过来,微微抬头道:“霁儿今年二十岁了。” “二十岁?”司徒上邪低语,然后又道:“要是往时,这个年纪就该成家立业了,唉!不知不觉,十年已经过去了。” 司徒上邪闭上眼睛,并没有继续言语,就在姬赢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猛然出声:“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此事你必须要重视。” 姬赢不过犹豫了一瞬就重重的点头,以往司徒上邪也不是没让他出去做任务,只是这次不同而已。 “寻找曲乐图。” 重重的五个字,司徒上邪的语气却极为慎重,似乎这曲乐图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舅父,这曲乐图……” 姬赢话还未说完,司徒上邪就抬了抬手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他本来想问这曲乐图是何物,他并不通音律,所以不知道这隐传这的曲乐图。 “曲乐图为前朝牙颂所创,本身只是一本乐谱,只是世人赋予了它传奇的色彩,牙颂得君恩宠,却死于这份恩宠,曾有人流传,曲乐图上记载着江山秘密,是曾经牙颂偷出来的江山图为原本重新编著,就藏在他的遗本曲乐图中,这件事关乎重大,必须你亲自去查。” 姬赢慎重的点了点头,表情也逐渐冷静下来,分析着刚才接受到的消息,他曾经也听说过牙颂,只是他并不对琴感兴趣才对此不了解,看来是该好好查查史书了。 接连几日,姬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连饭都顾不得吃,俨然成为一个痴书人,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淹没在书堆中。 不过几天时间,刚出门他胡子拉碴,下巴上的青黑非常明显,就连眼睛底下都有很严重的黑圈,血丝如蜘蛛网一样布满整个眼睛,衣服好几天没有换,就像是一个落魄的书生。 第六十六章昨日孤傲今朝凉 “牙颂,曲乐图,原来如此。” 姬赢握着一本书陈旧的书籍,邋遢的形象依然未曾改变他天生俱来的风仪。 原来牙颂当时是有后人存在的,那曲乐图的下落一定是在他的后人手中,姬赢神色更为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牙颂本姓宁,盛名时曾娶过一任妻子,不过后来那妻子就不知下落,听说他有一子留世,不过这只是野史有所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姬赢身着玄色衣衫,步伐从容,行走间充满男子魅力,让周围的那些小娘子脸红心跳,甩着手帕娇羞的捂住樱唇笑。 他并没有理会那些抛媚眼的小娘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只是微微沉了沉,就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压迫力,那些小娘子哪能经得起这些,纷纷脸色发白,甚至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哥哥,哥哥……”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在一个男孩儿后面跟着,伸出手嘴里不停的叫着哥哥,声音甜甜的。 “别烦我。” 前面的哥哥不耐烦的挥开妹妹的手,一脸郁色,可却没看到身后的妹妹因为他这一甩甩到了地上。 “彭”的一声,小女孩的身子落地,清脆的骨头声传入姬赢耳中,伴随其后的女孩隐忍的哭泣声,姬赢看到这一幕,心一紧,快步上前,慢慢抱起小女孩儿的身子。 而这时,那哥哥才终于反应过来,见到陌生人抱着他的妹妹,脸色一变,就想要伸手去抢。 姬赢立马转过身子,那男孩扑了个空,恼羞成怒,正要蓄势待发夺回妹妹,姬赢一句话就止住了他。 “你难道要你的妹妹去死吗?” 这句话把那男孩儿一震,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盯着姬赢的眼神冷厉:“你胡说什么,还不把我妹妹还给我。” 姬赢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男孩还拥有这样的眼睛,怎么形容呢,似孤狼,似草原上的星辰,此刻充满怒火,很有爆发力。 姬赢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抱着的小身体,声音柔了些,对男孩儿道:“你既然是她的哥哥,为何要对妹妹下如此狠手,亏得她这么长时间没有吭声喊痛。” 就算是他,冷心如此,也不由对怀里的小女孩感到痛惜,从她皱成一团的脸蛋,就能看出她是怎么忍受这么剧烈的疼痛的,见过这么多小孩子,今日终于见到这么与众不同的一个。 “你胡说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妹妹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头一次他感到有些惊慌,有些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姬赢见了一叹,抱着小女孩儿就快步走进不远处的医馆。 男孩儿从呆愣中回过神,见原地没了那人的影子,慌张的四处顾看,恍然一瞥就瞧见姬赢抱着他妹妹进了医馆,他顾不得心中的自责,飞奔跑了过去,带起一阵风。 “糯儿,糯儿……” “啪!” 众人回过头,一脸灰头土脸的男孩闯入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纷纷皱眉,那医馆掌柜想要开口撵人,不知从哪出来的姬赢却冷声阻止了他。 “掌柜的,那是那小女孩儿的哥哥,让他进来吧。” “是是是……” 掌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连连点头哈腰,不知姬赢是何人,就连他也不敢得罪,从他进来时,就亮出一块紫色的木牌,他看的心惊肉跳,这可是江湖盟的紫祭令,听说紫祭令是江湖盟的王牌,江湖上一向众说纷坛,不过一直听说紫祭令是在江湖盟主孟问天的手上,今年孟问天已经三十了吧,可刚才那男子虽然看起来稳重,可丝毫看不出有三十之龄。 男孩并没有领姬赢的情,三两步走到姬赢的面前,姬赢领会他的眼神,往旁边退了两步,掀开白色帘幕。 第六十七章芝兰茁壮露华滋 少年不发一言焦急进了医房,可能门太窄,走的时候还撞了姬赢一下,姬赢脚步未变,身子却灵活的一歪斜,跟在他身后进了医房。 “糯儿!” 少年看到自己的妹妹,加快脚步小跑过去,看清那个娇小的身子,脸色白了白,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 “哥哥。” 名叫糯儿的小女孩儿反倒见到自己的哥哥很高兴,伸出自己的小手努力去拉哥哥的手,可却怎么也够不到。 姬赢默默看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情,也许是平淡的。 “糯儿,你怎么样了,是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受伤了。” 被糯儿唤作哥哥的男孩儿缓过神来,自责的说道,伸出手拉住妹妹完好的小手,僵硬的站着。 “公子,这……” 掌柜的早就跟随着姬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胡子发白的大夫,手中提着药箱,眯着眼睛,垂着头。 姬赢还未回答,那男孩就转过头,看了那大夫一眼,紧接着目光落在姬赢身上,诚恳的点点头:“谢谢你,我叫木寻,这是我的妹妹灵糯。” 木寻转过头紧紧抓住灵糯的手,明明看着不过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却堪比大人的稳重,着实让人感到诧异。 紧接着,木寻站立一边,看了那大夫一眼,那大夫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检查灵糯身上的伤处,不知碰到了何处,灵糯发出一声痛苦的大叫,木寻立马瞪起双目。 那大夫也算是这医馆里的首席大夫,平日对那些医徒打骂不休,如今竟然被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如此这般怒目而视,心中自然怒气冲天,可抬头看了眼一语不发的姬赢,想起郭掌柜对他的态度,顿时气焰消退下去了。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骨头碎裂了一部分罢了,等会……” “闭嘴,快点给我妹妹治病,你没见她都疼成这样了吗?你是什么大夫,简直是庸医,根本不如陆神医的一丝医者仁心。”木寻嘴不饶人,气的那老大夫身体发抖,嘴都在发颤,似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场人只有姬赢比较冷静,就连那掌柜都左顾右看,既想要劝说那老大夫,又急切的看着姬赢。 “你认识陆神医?” 姬赢突然说话,木寻皱了皱眉,瘪了瘪嘴,毕竟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少年,很快就暴露出本来面目。 “当然,陆神医可是我家的常客,常常和我父亲叙旧。”木寻话中隐隐有些洋洋得意,眉眼都向上扬起,这样看起来极为精致。 姬赢心神一颤,按捺住嘴边不自主快要溜走的追问,眼神更加明亮了些。 “严大夫,快出来啊,外面有人快要死了。” 门帘突然被掀开,嘈杂的声音也纷纷传入在场人的耳朵,那严大夫正是刚才给灵糯看病的老大夫,他拿过白步擦了擦手,随意招过一个大夫吩咐过就出去了。 “哎!你……” 木寻一见就想要怒斥那严大夫,可严大夫虽然年迈,但腿脚倒是很利落,在木寻还没有说完话之前就随着众人的簇拥出去了,木寻只能把话憋回肚子了里,脸色涨得通红。 那掌柜的看了眼姬赢,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疑似惊怒的表情,才略微松了口气,对刚才严大夫的态度也有所不满,他还真是仗着自己年老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啊。 灵糯这时候已经好多了,刚才严大夫趁着他们说话时已经把她的骨头固定住了,还在伤口处上了药,此刻有些麻麻的,并不是特别疼。 “哥哥,糯儿没事,我……”说着说着灵糯就有些神识迷糊,还打了个哈欠,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像布了一层糖一样。 “糯儿!” 木寻惊叫出声,想要上前去查看,那掌柜的却是知道,笑着道:“这位小公子不必担心,这位小小姐只是困了而已,不如就在这里睡上一觉,二位公子也可在医馆里歇息。” 第六十八章无可奈何花落去 木寻犹豫片刻,偷偷看了冷漠垂视的姬赢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出去吧。”平静的看了木寻一眼,随即视线从他身上划过,微微转身。 木寻默默为灵糯盖好被子,深深看了妹妹一眼,跟着姬赢出了医房,乖乖的不像刚才那个桀骜的少年,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远离了纷乱的医馆,嘈杂的人群,心终于静了下来,坐在医馆对面的茶亭,迎面微风拂来,茶香袅袅入鼻间,宁静而美好。 可茶亭下的两人都没喝茶,一人站着,一人坐着,站着的那个自然是冷傲的姬赢,木寻自跟着姬赢来时,就不客气的坐下,好像他才是主人一样。 “你是木家的四公子?”姬赢拧起眉头问道。 据他所查,皇城中共有四大家族,共称为“秦木夏谢”四大世家,分别是渭阳秦家,金陵木家,陵越夏家,衡水谢家,彼此之间隐隐相连,没人听说过四大家族有闹矛盾的时候,可这也是让历代皇帝头疼的地方。 秦叶苏就是出自渭阳秦家,是秦家的长公子,而被姬赢一口道出的这位小公子就是金陵木家的长房四公子木寻,其实四大家族的内部情况并没有外传,这也是让木寻诧异加震惊的地方。 “你是何人?” 木寻想到此,警惕的目光射向姬赢,姬赢并不被他的目光所惧,反而走上前几步,木寻见他一步步走来,唯恐他对他不利,吞咽了一口口水,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起,目光闪烁,鞋子在地面上摩擦,却没料到姬赢居然如此反应。 “呵~” “你笑什么?” 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可话已经出口,无法再收回去。 可见姬赢并没有开口,甚至坐在他的对面,见他没有其他的动作,心中才略微松了口气,侧过头扶着脑袋,有些尴尬。 荷香扑鼻而来,木寻却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姬赢见状,递过去一方锦帕,他看都没看,拿起那当锦帕就捂住鼻子,等回过意来,顿住了手,眼睛睁得大大的,如同一尊雕塑。 姬赢却当没看见一样,拿起红木桌中央的茶壶提手,给自己面前的杯子中填满,热气一下就晕染开来,浓密的眉沾染上几分湿气,如同一副水墨画般。 “咳咳……” 默默放下手中的锦帕,木寻偷瞄了对面的姬赢一眼,见他并没有给自己倒茶的意思,撅了撅嘴,有些不乐意。 “你是何人,接近……本公子想要干什么?” 木寻本来想要隐瞒身份,见人家都猜透了,也不隐瞒了,直接说了出来。 而姬赢却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拿起木夹,夹起一瓣粉色花瓣放在自己饮的茶杯中,浸了水,那花瓣看起来更加晶莹剔透,一颗小小的水珠在上面飘荡,看起来调皮可爱。 “首先,我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姬赢一字一句慎重说着,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动来动去的木寻,并无任何表情。 反倒木寻却是皱了皱眉,这个男子他还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更别说他的来历,他能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就表明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依此事看,他并不应和他打交道,可他确实是糯儿的救命恩人,自己也无法反驳,毕竟这事是因他而起。 “什么问题?”想了想,还是先听听他的问题再做决定。 “请问陆神医现在何处?”姬赢并没有拖拖拉拉说大堆,直接切中了主题。 “陆神医?”木寻皱眉,小小一个人,皱眉的样子就像个大人一样。 “对,就是你口中的陆潇陆神医,听闻他医术惊人,我家中有一长辈重病缠身,特想请他医治,望四公子如实相告,在下姬赢,是翰林院的院生。”他起身拱手,并没有因为面前这个人年龄而敷衍。 第六十九章今朝玉露一相逢 “姬赢?不认识。”木寻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对面的姬赢没有意外,对他们这些世阀来说,自己哪怕再出名,对他们来说也是无名小卒般的人物。 姬赢淡笑,风朗俊逸的脸上无丝毫波动,眼睑长密,投射出一片阴影,身后黑蝴蝶飞过,飞近了瞧,原来是只黑粉色的蝴蝶,听说色彩斑斓的蝴蝶是有毒的,木寻此刻却觉得这蝴蝶和姬赢是一类的,哪怕他们从根本上就不是同类。 “只要你告诉我陆神医的下落,我会应承你一个条件,听说木四公子的母亲和木府大夫人不和,令母昨日被人陷害……” “你闭嘴!” “你知道什么。” 木寻冷呵道,神色冷凝,抬头望向姬赢的目光也变成了恐怖。 他到底是谁?他如何会知道这么多? 接下来,姬赢不再说话,而是优雅的端起精致的冰裂瓷杯,阳光折射出一抹亮度,衬得那只手犹如玉肉冰骨,碧绿色的茶汤划入口间,茶香,花香,纷纷涌入鼻间。 他皱了皱眉,从桌子下面的暗盒里取出一样东西,打开来看,原来是饴糖,拿起一旁备用的小勺子舀了一勺倒进冰裂杯中,尝了尝,还不满足,再次舀了一勺。 木寻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男子喜欢吃糖,糖不是他们这种小孩子才喜欢吃的吗?虽然他早就已经不再吃糖。 “四公子考虑的如何?” 他没有抬头,手中仍是动作着,木寻看的眼花缭乱,看他这神态,动作,无一不规范贵气,可他可没听说过御皇城中有一家姬姓大族,好歹他也是偷听父亲说话长大的。 回过神来,才发觉他说了什么,思索片刻,不知怎么点了点头,他可以相信他吗?他并不知道,可能是一时冲动吧,唉…… “本公子可以告诉你陆神医的行踪,不过你确定会让我母亲沉冤昭雪?” 说实话,他并不是相信他,可他如今处境艰难,找不到一个人来帮他,也许他是他的救赎也说不定。 “自然,你的母亲自会无恙。”姬赢眼眸深邃,笃定的说道,坚定的目光让木寻心弦一松,怔愣了好久。 木寻的母亲其实并不是木府的正室夫人,其实是木夫人的表妹,木夫人娘家姓梅,年轻时候意外和木家未来家主木良玉相识,得他爱慕结为恩爱夫妻,婚后两人恩爱如初,只是有一点遗憾,就是没个子嗣。 对木家来说,子嗣传承才是最重要的,这在那个人家没有子嗣都是大忌,无奈,木夫人答应了梅家送来的女人,也就是她的表妹柳氏。 柳氏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越发恩爱,只是迫于家中人,木良玉偶尔还是会到柳氏房里,夫妻两人的裂缝就从此开始,木夫人本性多疑,如今丈夫要分别人一半,还是自己一起玩到大的表妹,那心痛的感觉彻夜难眠。 柳氏怀孕三个月,已经绝望的木夫人也跟随着怀孕了,她大喜若狂,想到自己是因为无法生孩子才纳的柳氏,如今自己怀孕了,那柳氏…… “彭……” 茶盏的碎裂,给了她重重一击,她身子一颤,不自觉后退一步,抚摸着不太明显的肚子,冷笑爬上了脸颊,阴冷的不像一个要当母亲的人。 一个月后,柳氏流产,接着木夫人在八个月时生下长子,然后像是开挂般,接连生下次子和三子,这下木府男丁兴旺,木良玉开心之余多喝了点酒,模糊中把柳氏认做了木夫人,当晚就宠幸了柳氏。 七个月时,柳氏莫名难产,侥幸生下一子,取名为木寻,名字是她亲自取的,因为他的父亲并不喜欢这个意外得来的儿子。 第七十章皎如玉树临风前 “凡瑾,你把这东西明天送到木府。”姬赢面容沉定,不过一刹,就摇了摇头:“不,你明天和我一起去。” 对面的白衣男子正是温雅的明凡瑾,手持一柄看起来朴素的折扇,身上无丝毫点坠,就连头发上都只简简单单插着一根白玉簪,真有点君子温如玉,美男世无双的风采。 明凡瑾错愕,低头看了眼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纸,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翌日 木府身为四大门阀家族之一,又占有金陵这方宝地,财势不用多说,一个字根本没法形容木家的繁荣。 木家枝繁叶茂,也并不是所有木家人都住在金陵,他们在御皇城也有着生意往来,说到底,那侯门之称也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就连木家家主也得出来经营家族势力。 “啪啪啪……” “何人来访?” 姬赢看都没看那雕梁画柱的朱色建筑,一身黑衣的他显得身量更加瘦长,唯一的装饰就是那黑色腰带上的杏花,看着有种矛盾的样子,不过穿在姬赢身上,却觉得无比和谐。 门外,姬赢隔门穿声,清朗低沉的音调如同冬日里的寒梅,透着丝丝冷气,莫名让一门之隔的小厮打了个颤栗。 “在下姬赢,有要事求见木家主,劳烦你通禀一声。” “哦,小人马上就去,你稍等。” 话落,门内就一下子没了声音,姬赢耐心面对着朱门等着,薄唇紧紧抿起,双手在腿侧握起。 “公子。”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喘息的呼唤,他没有转过头,甚至没有动一下,其实不用转头,他就知道是谁来了。 “公子,凡瑾……”明凡瑾想要解说什么,可他一瞧自家公子的的脸色就又把话放了回去。 姬赢皱眉看了一眼他凌乱的衣领,再次深深皱眉,张口想要责备,可最终只是道:“不能有二。” “是,那自然,多谢公子。” 明凡瑾喜出望外,他都做好被公子处罚的准备了,如今公子破天荒的饶恕他,他却觉得很意外。 微歇了口气,就见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小厮一见是两人丰神俊朗的美少年,就像是看花了眼一样,眼神呆泄了一会儿,那表情着实让人好笑。 “两…两位公子请。” 半晌,小厮才回过神,不过姬赢和明凡瑾两人都不是哪种轻佻的人,对于小厮的反应自然不是那么关注。 “多谢。”姬赢颔首,神色淡淡,对面的小厮倒是有些不自然,摸了摸后脑勺,笑了。 进入木府,姬赢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同,其实木府在御皇城的府宅还没有金陵一半大,甚至精致都比不过金陵木府,不过这却是木府在御皇城的唯一栖身之地,听说这里面还是有缘故的。 他并没有见到木家主的面,甚至木府人只是把他们安排在凉亭就不见了人影,明凡瑾和姬赢面面相觑,明凡瑾道:“公子,这木府是什么意思?既然答应了和公子相见,如今却缩头缩尾不见人影,原来这就是木府的家风,凡瑾还真是不敢维口。” 他特意提高了音调,倒像是对别人说似的,姬赢却是并没有开口呵斥,反倒有些纵容的意味。 “哈哈哈……” 由远至近,一串爽朗的轻笑声传入他们的耳朵,明凡瑾住了嘴,和姬赢同时转头望向那处,两人均眼前一亮。 好一个儒雅的美男子! “两位小友来我木府,木府招待不周,还请两位见谅。”来人这话说的倒是诚恳,只要是听到的人都会顺着他的话谅解,只是姬赢却察觉到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就连说话都是比较随意的。 第七十一章古来圣贤皆寂寞 “请问阁下是木良玉木家主吗?在下姬赢,这位是明凡瑾。”姬赢此时已经确定了此人是谁,对于木良玉自然有所耳闻,听说他儒雅的过分,文采斐然,也算得一代风云才子。 此前来御皇城时,就把御皇城中的贵族了解了一下,当时初听木寻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一想,这御皇城中能姓木的还有几人。 对面的男子淡笑不语,也不急着开口,看了一眼红木桌上只空荡荡摆放着一只茶壶,高呵一声:“来人哪。” 听到的家主的声音,那些人不敢怠慢,立马上前小意低头:“家主有何吩咐?” “给客人上些点心来。” “是。”婢女退后两步,转过头,脚步轻快。 “两位公子请坐。”木良玉不用多说,已经让姬赢知道他的身份。 姬赢并没有含蓄多言,直接坐下,木良玉也没有意外,一撩锦袍,风姿飒然。 “木家主风姿绰约,不减当年,鄙人此生最佩服如你这样的人。”姬赢抬头和木良玉对视,黑色的眼珠如上好的黑曜石,莹莹光芒四射。 而木良玉却低头一笑,身边的婢女早就摆放了一桌好菜,他望着面前茶杯里的倒影,微微一叹,有种感叹世态的意味。 “姬公子前来我木府做客,我木府自然欢迎,只是不知姬公子前来我木府所为何事?” 木良玉开门见山,直接说出疑问,来此之前,他就已经把姬赢的身份查了一遍,当然,查的自然不是那么详细,听说他出自一个名叫越水村的村子,可看他这气度,哪怕是一个贵族都不一定有他这种风范,可他却…… 纵然百思不得其解,他面上却没有透露分毫,毕竟往年才子入朝出自村子的也有。 姬赢抬头和木良玉对视,丝毫不惧他眼中光辉,道:“不知小人说的一则故事木家主信不信。” “愿闻其详。”伸出一只手,点头示意道。 其实他并不在意,只是平日安生日子过多了,说起来,他来到御皇城已经有多年了,妻子儿子都有了,可谓此生无憾,只是如今已经很少能牵动他的心了,这样的日子太过没有激情。 “古时,天上有一上古神帝,他有两个妻子,而那两个妻子正好还是鸾凤胎,一日,那个叫姀的妻子来到人间,发现人间的男子都是一个妻子,其余的女人都被称为妾,她很羡慕人间的制度,想着自己不如为妻,让她的妹妹娆为妾。” 姬赢讲到这里,顿了一下,喝了口水,侧眼看了一眼对面的木良玉,发现他正沉迷在他叙说的故事里面。 接下来,“她的妹妹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根本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姐姐她做妾,两人本是鸾凤胎,又是同时怀孕,各生下一子,两位王子长大后,论智力,论武力,根本不分上下,这时的两姐妹都有了各自的私心,姐姐姀想到自己是嫡妻,按照民间嫡出的孩子才最应该继承神帝之位。” “然后呢?”木良玉焦急追问道。 姬赢看了木良玉一眼,接着道:“最后自然是姀的儿子继承神帝之位。” “啊?那娆呢?娆真可怜,本是嫡妻的她被自己的姐姐设计成了妾。” 姬赢轻笑一声,并没有反驳,毕竟这只是他杜撰的故事,其中的含沙射影恐怕木良玉根本没有听出来。 “听说木家主家有四子,个个龙凤,木家主好福气,有这么个福气的夫人。” 姬赢的夸赞让木良玉暂时放下心中淡淡的惆怅,想起自己的几个儿子,欣慰的笑了。 第七十二章针锋芥子忽相投 “哪里,姬公子如此说倒是让我那三个儿子惭愧了,要是以前,我还觉得他们确实可称之为人中龙凤,可今日见了姬公子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木良玉看着如此出众的姬赢,说的话丝毫不违心,这样贵气外露的姬赢确实当的起人中龙凤这四个字,甚至可以说有王者之风,只是这话并不适合说。 “木家主真是玩笑了,鄙人不过一个初入官场的官生,哪能当的起你如此赞誉。”他摆了摆手,目光微垂,使得对面的木良玉越发欣赏于他。 昔日的太祖皇帝出身草莽,可也凭借自身能力成为九五至尊,如今的姬赢实在是象足了太祖,让他也升起一种雄心来。 天下散时,突生一子,为君姓,生时天降吉像,燕鸟齐飞,铺天遮地,是为帝相。 这是御国初代皇帝记载的史闻,是真是假难以辨认,总得来说,太祖皇帝一生都很是辉煌,他生时是始燕皇帝,死时万民俯首泪泣,在史书上留下辉煌一笔,深受爱戴。 木良玉观姬赢面相,隐隐紫光在面盘流转,忽明忽暗,似乎看不真切,他近日迷上了看相,特地寻找问道多年的道士学习观相,如今小有所成,很是得意。 “木家主?” 姬赢叫了两声,见对面的木良玉眼睛也不眨,只是盯着他的面看,很是觉得怪异,和明凡瑾对视一眼,见他也是一脸纳闷,才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他多叫了两声,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就想要起身,还未起身,就见对面的木良玉已经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些不妥,尴尬的笑了笑:“抱歉,姬公子,刚才我观你面相所察,近日你有桃花之相。” “噗……” 木良玉刚说完,姬赢还没反应,一旁的明凡瑾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姬赢转过头冷冷的看着明凡瑾,他迅速收敛起笑声,只是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 “姬公子,我这话可绝对是真的,你听说过天玄大师吗?他就是我的师父。” 天玄大师自幼学习道法,因看相极准,被人尊称为天玄大师,在民间久负盛名。 姬赢抬了抬手,压下木良玉想要开口解释的话,神色有一瞬的僵硬,脸色也不太好。 “无妨。” 桃花运,见鬼了,姬赢其实并不信,对这些观相之人,他心中还是排斥的,认为那些都是虚假的骗吃骗喝人,只是没有想到身为木家的家主,还用学习这些。 低头端起一杯茶,发现杯中茶已然凉透,这才往下一扬,倒了杯中茶,紧接着才重新倒了一杯,尴尬的遮住半边脸颊。 “听闻木家主的四公子天资聪颖,怎么刚才不听木家主提起?” 热气打湿了姬赢的睫毛,使它看起来更黑浓了几分,眼皮一翻,似是不经意说起,不过木良玉的反应却让他好奇。 他浑身一震,并没有开口,从紧握起的手来看,他的身体是有些僵的,就连脸上都渐渐露出了龟裂的痕迹。 “怎么?姬公子认识小儿?”木良玉抬头对上姬赢试探的眸子,很快就摆正好自己的心态,面上无丝毫异样,让姬赢不得不慨叹。 “不,不认识。”他首先低下头,脸色有些发白,他实在低估了木良玉,没想到木良玉这老狐狸表面上温和如玉,实际上隐藏的这么深。 “哦?可是我听说昨日姬公子救了灵糯那丫头。” “咯噔!”姬赢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木良玉,他一直对这件事觉得十拿九稳,没想到木良玉在短短时间内,连这个都查了,看来这四大家族果然名不虚传。 木良玉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姬赢的反应,风淡云轻的倒茶喝茶,动作优雅的一塌糊涂。 第七十三章王气销来水淼茫 “姬公子为何不说话,我本来还想要想着要如何感谢你呢,灵糯那孩子,虽然不是我亲女,但我平日也是对她极为疼爱的,可以说的上视若亲生。” 木良玉这话确实不假,灵糯不是木家的人,她是他嫡姐的遗腹女,从小在木家长大,可奇怪的是,灵糯生性温软,可唯独喜欢黏着木寻,本来木夫人看她娇娇软软的,还一度想把她抱到自己身边养着,可她不亲近自己生的儿子却亲近木寻让木夫人恼怒非常,对灵糯也没了喜爱之意。 明凡瑾下意识的看向姬赢,突然觉得不妥,转过头就看到木良玉一脸温润的笑,让他头一次想大骂一句老狐狸。 午后的日光温暖和煦,日光斜照在人脸上,碎金的光泽像是镀了一层神圣的光,亭边一丛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草木,米白色的花朵从中冒出,无胜娇羞的身姿就像是未出阁的少女。 姬赢垂眼遮下眼底的情绪,淡然一笑道:“姬某今日倒是没有来木府邀功的意思,也并无攀附木府之心,望木家主明查。”拱手抱拳,站起身来,挺拔的身材犹如不远那棵苍劲的松柏。 “哎……来,坐下,姬公子误会木某了,木某也并无此意,如果在座的是其他人,木某可能会如此猜想,可姬公子不同其他人。”紧接着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态度谦虚。 他顺着他的手重新坐下,不明的对上木良玉的视线,有些吃惊,“何处此言,难道木家主就如此相信自己的推断,还是看命相?” “哈哈哈哈……” 木良玉大笑不止,对面的姬赢和明凡瑾均是一头雾水,他胸口震动的频率很大,青蓝色的锦袍外面罩着一件薄薄的风襟,如今天气正热,那身显得缥缈的风襟粘在身上,刚才的风度再也不复返,可木良玉却还未察觉。 “姬公子真是幽默,相比于推断我还是喜欢看命相。”木良玉一挑眉,盯着姬赢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既然喜欢看命,不如去江湖算命得了,明凡瑾默默在心中吐槽,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 姬赢微微一笑,冷硬的脸上扯出一抹弧度,伸出一只手,白皙中带着茧子的大手,骨节有力,指节修长,这是一只饱经沧桑的手。 “可否请木家主看看姬某的命将会何去何从?” 木良玉一愣,随即大笑着仔细观察那只手,命相中可看面也可看手,通常被称为面相和手相,面相他看不真切,可手相他刚碰到的一瞬间就浑身一震,如同地底的岩浆流把他淹没。 “姬公子的手相极好,唉……我本以为以我所学足矣,原来我还是有不足之处。” 放开姬赢的手,拿过一旁的白色锦帕擦了擦手,脸色有些颓废,姬赢见此,低头一笑,扔下手中的锦帕,白色锦帕随着风飘去,最后挂在一棵树上,随风飘摇。 “今日姬某来是为了四公子。”他开门见山,他相信这话木良玉一定明白。 果然,只见他没有意外,端起一杯茶贵气雅致,杯中一朵白色的小花,被泡的发软,塌陷成一团,露出里面的黄色花心。 “不知四公子在不在?” “哦?姬公子想问寻儿,不巧,寻儿昨日回来时就去看他母亲了,如今还未回来。”并未有其他异样,语调平静的如同浮水。 “是木夫人吗?那木寻和木夫人母子感情可真好。”可他未说完就被打断。 “不是,是他的生母越氏。”木良玉有些尴尬,说到越氏的时候特别生硬。 “哦,抱歉,不知越夫人在吗?昨日听木寻说起他的母亲,听说越夫人是也是一位医师,我家中有一女性亲人生病,只是病理特殊,必须得找寻女医师才行,不知木家主可否施恩让越夫人为她一瞧?” 第七十四章酒逢知己千杯少 这话姬赢说的诚恳,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木良玉,木良玉下意识摸了摸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目光沉了一分。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抬头直视姬赢,面容不见一丝笑意,沉着冷静的样子让姬赢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木良玉,微微拱起腰,黑眸似那无尽的黑夜,一眼望不到尽头,却拥有一种引力,能让人臣服。 木良玉侧目,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却如同楚河汉界,一股冷流自两人身上散发,势均力敌,木良玉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划过落进衣衫中,他没有料想到姬赢的后劲居然如此足。 他到底是谁?他绝对不简单。 这是木良玉心中唯一的念头,面对姬赢时也不再如刚才时的友好,反而以一种审视的意味观察着他。 “木家主。”姬赢站起身,一道细长的影子打在木良玉脸上,两方对比显得木良玉这个主人黯淡了许多,“今日姬某来此其实是为了陆神医,不知木家主可知陆神医行踪?刚才所说之事是真,姬某家中真有一长辈疾病缠身,望木家主相告。”他弯腰行了一礼,可却把对面的木良玉给镇住了。 不能怨他不遵守承诺,纵然今天他证据确凿,相信依木良玉对木夫人子女的偏爱也会纵它将错就错。 木良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语意不明的笑了,“我确实知道陆神医的去处,姬公子心中所想我也会考虑,该还的公道我自然会还。” 这下轮到姬赢一愣,诧异的看了木良玉一眼,有些领会不了他心中想法,不过他的最终目的是陆神医,对于这额外的事就暂且放下了。 “来,今日我木良玉就交下姬公子这个朋友,不知赢弟可愿?”木良玉端起一杯茶,恢复了一开始的如沐春风,直接开口称呼姬赢为赢弟,也是体现亲腻的一种方式。 “荣幸之至,木大哥。”姬赢回之一笑,也端起一杯茶水,等两人喝的时候才意识到杯中不是酒水,而是茶,均顿了一下,回过神来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随之一饮而尽。 “古有酒逢知己之说,今日我也体会了一次,以后该叫茶逢知己了,哈哈……” 茶过几循,几人都有了撑的感觉,木良玉摸了摸肚子,对姬赢道:“赢弟,你既然想找陆神医,不如我和你一同前去如何,昨日陆神医才我告别,他遗落了些东西,正好趁现在亲自送过去。” 姬赢自然心悦答应,他本来还想着如何才能和陆神医搭上话,他听说过一些传闻,传闻陆神医不光喜怒无常,而且脾气古怪,极为难相处。 “那就多谢木大哥了。” “哪里,别谢来谢去了。”木良玉摆了摆手,翻了翻眼皮。 …… 华棠宫 推开朱色华丽镶金的大门,宁静不失华丽的景色遁入眼底,琉璃瓦、朱色雕凤柱、半人高的石制灯塔,青石地板上点点的雨花石,在日光下通透如上好的玉石,小型的拱桥下是一条细长的河流,泛着碧绿色的粼光,像是一块打磨抛好的祖母绿,接着往前走是一条小路,边上种着海棠树,此刻海棠已然开放,红艳艳的小朵如同一朵朵火焰,在这方天地燃烧。 “踏……” 踏上青石板,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沉闷中似乎带有雅致,像是弹奏了一首古筝。 “赢弟,来,我为你介绍,这是当今太后住的华棠宫,如今陆神医就在这里为太后看病。”木良玉自顾自说道,没有发现他身后的姬赢此刻的异样。 “木家主,这里就是太后的寝宫,奴婢先去禀告太后,再来传达。”领路的是一个身穿粉色宫衫的娇俏女子,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极为顺眼。 “嗯。” 第七十五章蓝田日暖玉生烟 不过稍刻,那婢女就出来了,“太后娘娘请你们进去,请。”伸出一只白嫩的手,俯首露出粉嫩的耳朵,极为可人。 木良玉一颔首,整理了一下自身衣物,等没什么不妥后才提步进入,身后的姬赢二人自然跟着。 华棠宫内殿依然不改奢华的风格,和外景一样,奢华中带着低调的雅致,在御国中很是与众不同,可见设计此宫的人是花了多大的心。 带着仙气的纱帘薄的似薄雾,朦胧中能清里面的摆设,朱木灯台雕刻的精致,像是夏日盛开的莲花被定格在这一瞬,不同的是,脚下却是一片绵软,就算隔着鞋子也能感受的到。 低头一瞧,原来是异国赠送给陛下的地毯,海外有一国,名字极为拗口,曾有一人跨洋登陆,带着一海船的货物,此事引起禹和帝的注意,引见了那两个被称为怪物的人,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双方答应交换货物,禹和帝只用了少许的东西就换来一海船的货物,可谓皆大欢喜。 而这地毯,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经商,曾经派人调查过这地毯,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织造方法,但也让他琢磨出了一点门道,如今见这地毯铺在太后宫中,虽然觉得诧异,但也不知是哪点不对劲。 拨开圆形镂空牡丹拱门上垂下来的玉珠串,叮铃叮当声不断…… 视线开阔起来,明亮的光从窗缝中投射进来,抬头看到一抹绛紫色坐在不远处的圆台上,圆台坐落在群花中央,中间有一米宽的水流,一条鹅卵石小路铺就在水上,设计的极为精巧。 这是寝宫的后门,专门供人晒太阳的地方,景雾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不用跑那么远,这里就好比一个小型的花园,而且离寝宫极近,睡觉时仿佛能闻到花开的芳香。 走近了瞧,外面着一件烟紫色的滚雪细纱,从中隐隐可见里面那件曳地望仙裙,银丝海棠缠身,手抬动时可见袖子上大片的海棠妖娆开放,翡翠玉珠镶嵌其上,让这件衣服变得更为精致了许多。 抬头看,一张欺霜赛雪的脸蛋浓淡相宜,清丽的面容带着孤傲的目光,明明豆蔻年华却墨发尽挽,一抹朱砂在眉心点缀,从发间垂落下来的金丝梅花正好在朱砂上面,从镂空中隐隐可见那一抹红。 宽袖随着手上动作滑落一截,露出白色的里衣和那腕间羊脂玉,上好的羊脂玉被打磨的光滑,看的出来是戴的久了,上面泛着光芒。 发髻上只零零落落插着一只碧玉海棠邀月簪,羊脂玲珑钗,后面用一只凤形骨玉固定,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脖颈上没有戴什么饰物,看起来很是干净。 “木良玉拜见太后娘娘。” 木良玉弯腰拱手,身后的姬赢不过一愣就立马低下头来,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显得很是不平静,就连他也是诧异,自己怎么会这么反常。 “各位免礼。”转头对盈袖道:“去给木家主和两位公子看座,再去烧壶茶过来。” “奴婢知晓。”盈袖点了点头,退下了。 “慢,不必劳烦了,臣刚从家中喝完茶过来,这次臣来拜访太后其实是为了一个人。”木良玉伸手欲要阻止盈袖,转头俯首说道。 “哦?是何人,难道在我华棠宫?” 她怎么记不得有谁和木府会有交集,可没等她想透彻,不远处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伴随着人声的脚步声。 未到人先语,“木兄,我刚离开你木府,今日你就来了,可是有何事?” 光听声音,景雾就已经明了,不再多语。 等人走近后,木良玉才迎上前去:“陆弟啊,我找你是有事,昨日你不是落下了些东西吗,这不,我给你送来了。” 第七十六章人生乐在相知心 从宽袖中取出一样被褐色罗绸包着的东西,陆潇笑着接过:“何必劳烦木兄亲自跑一趟呢,本来我都打算不要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弟这么说就见外了,不过走一趟路而已,全当锻炼身体了,哈哈……”他拍了拍陆潇的肩膀,大笑道。 陆潇笑而不语,也从中看出两人关系确实很好,而一旁坐着的景雾早在看到陆潇过来时就已经站了起来。 “来,雾……咳咳,太后娘娘。” 陆潇下意识伸手招呼起景雾,突然发现景雾现在身份不同以往,连忙装咳嗽掩唇改口。 景雾自然明意,沉静的眸子微微闪了闪,微微侧头对缨珠掩唇低语,缨珠听完一点头就退下了。 “各位请入座吧。” 淡淡的语调,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低头垂视的姬赢却突然身子一僵,旁边的木良玉见他迟迟未动脚,转过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而跟在身后的明凡瑾却看到了,默默在身后拍了姬赢一下,姬赢回过神,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对上木良玉的眼睛,对着他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目视前方。 木良玉:“……” 摸了摸下巴,莫名有些心塞,对着景雾拱手道:“谢太后。” 说完就准备入座,而陆潇却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潇洒不拘,一身莲青色云纹薄锦长袍,腰间只松松垮垮系着一根和衣袍颜色相近的腰带,他好像很喜欢青色,连头上束着的发冠都是用上好的青玉做成的,在和煦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的脸就好像被拾光者忘了似的,就连景睿都时常慨叹,十年过去,就连他都有些变化,而和他年龄差距不大的陆潇居然容貌一如往昔。 “哒哒哒……” 落坐,众人都没有开口,身边静的可怕,心跳声加速,那些微弱的声音此刻就像被放大似的,只听那些杂乱的声音在耳膜震动,杂乱的只想伸出手掏掏耳朵,缓解耳中的痒意。 景雾毕竟是在场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从师父刚才话中来猜,这位恐怕就是四大门阀之一的木家家主,至于其他两位俊郎非凡的少年郎却是不知其名,不过观其面,就能看出此人的不简单,尤其是那个一身玄色罗锦的男子。 他抬起头的时候就连她都惊艳的一把,皮肤并不是很白,有些偏蜜色,孤狼似的眼神,唇抿的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双手放在身子两侧,哪怕此刻他不说话都能感受到他强烈的存在感。 姬赢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身子显得更僵硬了,不敢抬头和那道视线对视,不过景雾毕竟是景雾,她自然不会像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一样盯着一个男子看这么久,观察了一阵就收回了视线。 “陆弟,来,我为你介绍,这是姬赢姬公子,如今在翰林院做官,你可称呼他为赢弟。” 木良玉身为四大门阀家主,对景雾自然没有多大敬畏,礼仪到了就可以,毕竟此时的景雾只是一个弱势的太后,唯一的倚仗就是有个掌握兵权的父亲。 陆潇听后哈哈一笑,调侃道:“木兄的秉性为弟还不了解,肯定是你认了这位公子为弟弟,才让我也认了,想当初,你我也是这么相熟的。”话中揶揄也只有对面的木良玉能听的出来。 木良玉喜欢结交朋友,当年木良玉和陆潇初相识也是这样的,陆潇当时是和好友一起去拜访木良玉,当时他也是这么说的:“既然陆神医是吾友的朋友,那也是在下的朋友,不如我们结为兄弟如何?” “哈哈哈……” 爽朗大笑,尽显大丈夫本色,木良玉断断续续指着陆潇道:“你啊,你啊,尽会调侃为兄。” “彼此彼此。”拱手抱拳,陆潇眉头一挑,风流姿态浑然。 第七十七章棠树引下一相逢 玩笑话罢,陆潇这才正色起对面铮铮站立的姬赢来,观他面容俊美,形体修长,尤其那双眸子深邃的能让人一眼沉浸进去,这让他升起一种欣赏之情。 嘴角噙着笑容,笑弧清浅,说道:“姬公子看起来年纪尚轻,观你神采出众,想必是哪家的贵公子吧?” 姬赢抬头凝视着陆潇,刚才他还并未仔细打量,如今见名震天下的陆神医居然长如此模样,心中还是有些诧异的,他曾经查过陆潇,听过那些江湖上的传闻,可那些传闻和面前这个温清如玉的男子丝毫不同,可以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怎么,不认识我?”陆潇见他一副呆呆的模样,一挑高眉,接着悠悠慢言:“本人姓陆名潇,陆洲人士。” 说话时,缨珠已经领着宫女上来,手中捧着各类银器瓷盘,一一摆放好以后才全部退下了。 “久仰大名。”姬赢回过神来佯装惊讶的点了点头,对面的陆潇笑而不答。 “缨珠,给各位倒茶。” 景雾坐在朱色牡丹镂空凳上,转头对正忙碌的缨珠说道,缨珠听到点了点头,一杯一杯倒好,一时间,茶香弥漫在这个亭子,众人被这茶香熏得飘飘然。 木良玉看着本想再说两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被招呼着坐在桌前,突然静下来让周围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古怪。 “姬公子好像心不在焉。”陆潇一手抚起衣袖,另一只手端起那杯茶,似是不经心说道。 对面的景雾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平日的他对于不熟识的人可从不开尊口,如今这是怎么了? 不过姬赢显然是不知道,抬头正了正神色,举止规范,自有一种风范,面对这位备受尊崇的陆神医丝毫不露怯意。 “从何看来?” “姬公子如此年轻,倒是令我等羡慕。” 这话就差没说他年少轻狂了。 “何来羡慕一说,在下不过凡夫俗子一个,是万万比不得陆神医你的威名。” “姬公子这话倒是抬举陆某了,陆某名声再盛,也不过一看病的,那有姬公子的前途无量。” 两个人怼着怼着倒是生出一抹相惜来,词穷时对视一笑,各端起杯子,抿唇一笑,低头饮尽。 “实不相瞒,这次在下是因为一长辈才来拜访陆神医的,不知陆神医可否移步为我那长辈一瞧?” 放下手中的空杯子,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起,盯着陆潇时面容中有些紧张,毕竟这才是他这次来的目的。 陆潇低着头,姬赢并没有看清他此刻的脸色。 “好啊。” 耳朵像是被轰炸似的,似乎没听清这话,还是一旁坐着的明凡瑾激动的告诉他:“公子,神医同意了,同意了……” “谢谢。”由衷的向他点了点头,对面的陆潇却是不在意的一笑,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抬头看着景雾的时候偷偷眨了眨眼。 本来就在木家喝了许多茶,此刻寒暄免不得再次喝了不少,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景雾从开始就没有开口,近日来她突感暑气,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连日来她又不敢在屋中放冰块消暑,而晚上她又不忍缨珠彻夜不眠为她打扇,等到头晕的时候才发觉已晚,正好陆潇此前说过在皇城中,就被禹和帝请来为景雾看病,就连禹和帝都未曾想到,这次陆潇请的这么容易。 “哀家就不打扰两位了,大病初愈,哀家还需休息。”转头对站在柱子旁的盈袖道:“盈袖,好好招待两位客人。” “是。” 盈盈一弯腰,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修长光滑如同水里游的天鹅。 那侧,姬赢出来后不久就正好碰到了准备回寝宫的景雾。 “拜见太后娘娘。”不过愣了一下,就立马回过神来欠身。 第七十八章雨气兼香泛芰荷 “原来是姬公子。” 接下来就是一阵无言,两人都不是哪种喜欢说话的类型,之所以无言,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最后还是景雾先开口,她初听姬赢这个名字就觉得耳熟,此时她已经猜出这个姬赢公子正是当日被她救回景府的黑衣男子。 “姬公子。” “嗯?”抬头应道。 景雾却看的好笑,这样一个冷漠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呆萌的表情,着实反差大。 “可否游园一聊?” “自当从命。”拱手认真的样子很是俊美,景雾微微失神,随即反应过来走在前面。 夏至之节,唯有荷独立,不过景雾却并不太喜欢如此高雅的荷,因为它是水生物,小时的荷花大缸让她如今想起来都心悸。 清香远飘,碧叶翠盖,高雅如同习书多年的君子。 更何况,这里是碧忘池,里面的荷花都是极其珍贵的焰莲,如同一朵朵火焰一样,越发让人痴醉。 “听说姬公子文采出众,被陛下赞好,不知可否一赏公子才心?我在闺阁时也曾读过诗书,挺佩服像你们这样的人。” 站于拱桥上,素手把随身锦帕铺在拱桥上的石栏上,把手放在上面,遥望一望无际的碧忘池,一片绿色几乎把这片水覆盖,厚厚的让人想下去试试会不会是如地毯一般的感觉。 “好。”清朗如风一样的声音,似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饱含着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清风徐来,吹动阵阵荷香,姬赢酝酿良久,才开尊口:“雨气兼香泛芰荷……” “啊!” “啪!” 突闻一声巨响,转头望去,景雾只感觉脑中青筋直抽,怒火控制不住的外泄。 “小黑,你还不把爷扶起来。” “爷的腰啊,还怎么夜夜春宵啊!” 景雾姬赢:“……” 对面那个呻吟不断的傻缺可不正是景雾的邻居司空九,没想到这肆次次出场都能出人意外。 “司空九!” 怒声大喊,景雾丝毫顾不得皇太后的仪态,提起衣角就飞奔过去。 “唉?这不是太后娘娘吗?好巧哦,又见面了。”司空九僵硬的抬起那张邪魅的脸,扯起一弧笑,丝毫没发现他此刻的样子在别人眼中有多么好笑。 白皙的脸颊上青一块黑一块,墨发凌乱的“堆”在头上,本来装俏的白衣此时一身污渍,上面的银线都脱落了些许,更让景雾觉得害羞的是,他的鞋子居然只剩了一只,而且还没有穿长筒,白嫩嫩的一只大白丫,蜷缩起来的大脚指看起来很可爱。 “你怎么在这儿。”伸出一只手,颤抖的指着司空九,接着看了一眼此前被她特意加高加厚的围墙。 司空九抬起头,半晌无语,呆萌的看着一脸怒容的景雾,无辜的如同三岁儿童。 “你……” 泫然若泣的样子惹人生怜,同样学着景雾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指控的看着她。 景雾突然觉得自己和他说话纯属傻缺,气都气饱了,关键还一点办法都没有,这都第几次了?弄得她都想搬家了。 “司空世子这次又是怎么跑到我华棠宫的?难不成是梦游?还是女人睡多了爬错了墙?” “噗嗤……” 听到这话的人都禁不住捂嘴笑了,这里宫女还是不少的,更何况这话任谁都能听出里面暗含的讽刺,那些个小宫女可不是当初初入宫时的单纯无心。 “咳咳!” 司空九睁大他的那双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低头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抬起头撅着嘴反驳道:“爷声明一点,爷没有女人。” 爷没有通房,没有小妾,更没有正妻,只因有你。 这话他却不敢说,只能在内心嘀咕两句。 景雾却不在意的笑了,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司空九眼神一暗,脑袋再次耷拉下来。 第七十九章高墙不阻有心人 “太后欺负爷,爷可以想成是打是亲骂是爱吗?”他歪着头看着景雾,把纨绔的形象演绎到了极致,黑眸的深处是幽幽紫光,此刻却越发幽深。 低头平视着他的眸,景雾有些失神,晃动了一下头,心中兀自懊恼,自己的自控力何时这么差了,怎么看到谁都会这样。 “放肆,大胆。” 怒眸瞪着还狼狈躺在地上的司空九,对于这种无耻之徒她说不出什么文雅之语,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两句。 司空九觉得自己犯贱,居然看到这女人发怒的样子就欢喜,可他也控制不住心中喷涌而出的情感,只能任之抒发。 “来人,把这堵墙加高一尺,把司空世子送回世子府,围墙之下,命人日夜守候,以防……”接下来她并没有说的太过清楚,不过任谁都心中明白。 冷眼瞄向司空九,面上无丝毫表情,转头正好对上姬赢平淡的眼睛,姬赢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风吹起两缕碎发,深刻的五官显得柔和了一些。 景雾立马低下头,脸颊上飘起两抹红晕,正好被司空九瞧个正着,抬眼不服气的顺着前方看去,模糊的身影映入眼中,不屑的撇了撇嘴,伸出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 “小黑。”扭过头发现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小黑居然没在这里,身前一黑,就发现自己被四肢抬着向别处走去,顺着看去,原来是几个小厮。 顿时急了,“放开爷,爷有手有脚,可是你们这等人物能碰的……” 无论他如何大喊大叫,那些小厮仍然抓的牢牢的,表情都不憷一下,最后司空九只能认命的被拖着走,吓得他赶紧捂脸。 太丢他司空九的脸了。 “爷!” “小黑?” 听到小黑的声音,他赶紧睁大眼睛,果然见小黑飞奔似的跑过来,一身乌漆墨黑的皮肤让他头一次觉得顺眼。 小黑看到自己尊贵非凡的世子爷被如此对待,尤其是像抬一头猪一样抬着……咳咳,眼里心里是不可思议的。 “放肆,敢这样对待世子爷。”本来嚣张的语气就渐渐低了下来。 那些小厮听到立马放下司空九的身子,小心翼翼的站在边上,目不斜视。 大手搭在额头上,揉了一下眼睛,睁开眼扭过头正好对上姬赢那双看不顺眼的脸。 “你是何人,为何在华棠宫?”司空九质问的语气让景雾突然觉得怪怪的,说的好像这华棠宫的主人是他一样。 “司空九,姬公子是哀家的客人。”冷冷道。 司空九却觉得这是那女人在给自己解释,随之展开一笑,瞪了姬赢一眼,姬赢见此,不在意的撇开视线。 “好吧,爷和你还是……” 嘀咕两声,随意扒拉了两下凌乱的发丝,用手梳理开,他的那头墨发很是柔顺,轻轻一理,就瞬间柔顺了,用简单的发带轻轻束起,松散的发型立马带着几分慵懒,如同娇贵的猫儿一样。 景雾皱着眉刚要说话,就听姬赢先一步道:“司空世子慎言,事关太后名节。” 司空九顿住,看到姬赢居然说话了,本来想说他是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此时换了一句:“放肆,你是什么人物,爷和太后说话你插什么嘴。”眼见景雾越来越冷的神色,司空九嘴停了下来,气氛冷凝着,不敢多说一句。 “这位是翰林院的姬赢姬公子,可是今年的才子。”这句话算是回答了司空九刚刚的问题,不过司空九却不敢再多说一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景雾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妙。 想着,司空九转过头狠狠瞪了姬赢一眼,恶狠狠的目光并没有引开姬赢的注意,所以他这眼神是白抛了。 第八十章红衬湘裙落舞梅 这小子,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心中如此猜想,司空九却不敢如此说出来,就连表现都得先看看那女人的脸色,别提多么憋屈了。 “哦……才子啊。”尾音拉的长长的,意味不清的看着姬赢说道。 司空九眼中带笑,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抬起脚,看了小黑一眼,邪魅的气质让此地变得如同宫苑里的红楼帝阁。 小黑不愧是跟随司空九多年的人,不过一个眼神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忙不矢的上前抱住主子的脚,景雾看的眼皮一跳,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 接下来,小黑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金光闪闪的鞋子,直接套在司空九的脚上,落地一看,和另一只鞋子一模一样。 不过这搭配实在不能说的上是相得益彰,反而可以说是另类,一身凌乱朴素的白衣加上一双霸气绣金的金鞋,不过他这么一穿,倒也是好看。 夕光打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一层绯晕,尤其是他对上景雾眼睛时的一笑,就如同天地间只存在他一人一样,而古人所说的令天地变色,花叶失色也有所可能。 徐风吹起,池中荡起丝丝涟漪,碧绿色的荷叶,碧绿色的水,红莲如火,燃烧着,熄灭着…… 那鼓鼓吹响的衣衫,交织的墨发,迷乱了景雾的眼,她的眼很模糊,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低下头,才缓过来。 “太后娘娘,时候不早了,太后该回去了。” 姬赢低头拱手道,心中就连他也不知为何说出这种话来,一切都是顺从心意。 心意? 心神一震,接着就连身体都僵住了,低头晦暗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胸口,那里他还能看到那一起一伏的心脏跳动,从未有过的剧烈,似是要跳出胸膛一样。 “咚咚咚” 对面的司空九用充满敌意的眼神观察着姬赢,推开小黑的帮扶,站的笔直,高情商的他自然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眼中生戾,“管你何事?” 两个人对立着,中间只隔了一米,无形的气流从两人身体里爆发,势均力敌,这是强者的对碰,无论任何一方都不能认输的契约。 景雾头疼的看着两人,想要开口呵斥,还未说出一个字就被更大的声音覆盖住了。 “皇贵妃驾到!” 疑惑的转过头,脑海中想的是这个皇贵妃是何人。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香风袭来,清雅的宫沉香让她一下就嗅了出来,因为这宫沉香她也有,不过因为她并不喜香,所以那些东西只是摆设,心情好时赏赐给那些宫人一些。 宫沉香取自百年沉香木,苏合香,迦南香,玫瑰瓣……等十几种香料,制作繁琐,每年上供的也就那么一些,一般都被皇帝赏赐给妃子。 神色一晃,金珠玉翠,月影满头,景雾回过神就见到一个美人俯身对她行礼,然后不等她说话就自动起身。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只是来看看太后,替陛下敬孝心,以示陛下仁孝。” 那美人一甩白嫩的柔夷,一双绝美的桃花眼波光粼粼,似水柔情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面若桃花飘着红晕,噙着惊鸿浅笑,像是一朵腊梅噙在她的口中,柔体展现仙妃之姿。 外面穿着一件金丝暗花碧霞纱,里面一袭芙蓉流彩云锦暗花留仙裙,纤细如柳的腰肢上被一条玉锁佩扣住,白色的玉锁佩做的极为精巧,代替了以往普遍的腰带。 景雾眼前一亮,就是她也不得不赞一句好,果然是女子得靠打扮啊,才能更引人瞩目。 “你是?”听她自称臣妾,可她不记得是那个妃子,也许是禹和帝新封的妃子也说不定。 美人招摇一笑,似乎并没有看她,而是看另一个方向,高傲的道:“秦叶琪,秦家嫡长女。” 第八十一章 秦叶琪?脑中升起疑惑,她并不知道这个新晋的皇贵妃是那家的,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和一个人的名字有些相似。 灵光一闪,秦叶苏的名字划入脑海,看向秦叶琪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秦叶琪是陛下亲封的皇贵妃,封号‘扶宸’,位同副后。” 耳边突然一道低音,接着就是一股湿热的气息,混合着紫罗兰的幽香,带着神秘的诱惑。 突然,她感觉到对面迸发出一道不善的锋芒,直指向她。 她正眼注视着对面绝丽窈窕的女子,这么一看,觉着这秦叶琪果真有些像秦叶苏,同样一双桃花灼灼的桃花眼,道尽万千风情。 美人如斯,见之难忘。 而对面的秦叶琪却以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景雾,虽然对她清丽的容貌感到诧异,但心中觉得还是不如自己的,而且让她难忍的是,她居然和她‘心爱’的九表哥离的这么近,她承认她喜欢司空九,因为他是她的九表哥,这个只属于她的称呼。 沧美的笑容浮盛在脸上,如同暗夜里的昙花,昙花一现。 她四岁时,初次见到六岁的司空九,母亲拉着她的小手,指着对面那个安静的小少年,“摇儿,这是你的表哥,叫表哥。” 摇儿是她的小名,也说不清是什么缘故,只是秦母突性而叫。 记得年幼的她一身粉色锦衣,可见到那个拥有凤眸的少年就失神了。 “呵!”少年嗤笑一声,安静这个词再也体现不到他身上,反而透着一种华丽的贵气,似乎生来就应该高高在上。 “表哥。” 不知怎么,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哥很喜欢,喜欢引起他的瞩目,喜欢他只对她笑,哪怕只是偶尔的嗤笑,更甚至……希望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身影。 之后多年,后院假石上,总会出现她的身影,因为他喜欢坐在高处迎风的感觉,那一刻她的心渐渐明白,她想要的是和他一起携身相随。 到后来,她发现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父亲的耳提面命,母亲的苦苦哀求,终于把她推到了这个位置。 她愤,她恨,她悲! 回过神敛下眸子中的森然,“本宫奉君命之后三日陪伴太后左右,你们都退下吧,就由本宫亲自陪着太后。” 眸光扫向别处,那些随侍景雾的宫女小厮全都一致面面相觑,纷纷转向景雾。 景雾抬眸对上秦叶琪的眸光,两人均是一震,秦叶琪嘴边泛起一抹轻蔑,同样的,景雾也不示弱,冷漠如渊的黑眸睥睨天下。 不一样的出身,如今却有了交集,一个是四大门阀世家秦家的嫡长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成了备受皇宠的皇贵妃,可谓一生荣耀。 而另一个却是生来就受尽磨难,如今却成就太后之尊,一身风华,不输于任何人。 两方就这么姿态优雅的站在那,就让人凭空感受到一种压力,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宫女小厮纷纷脸色大变。 景雾冷肃的睨了秦叶琪一眼,侧过身,低沉的对着身边侍女道:“都下去吧,这里留我和贵妃就成。” “可是。”缨珠想要说什么,景雾伸手打断了她。 “没有可是,这是我的命令。”肃穆低沉的声音在缨珠耳侧响起,缨珠抬头看了那扶宸贵妃一眼,不安的眼皮开始乱跳。 不过看在景雾越来越沉重的脸色,缨珠还是驱散了那些侍女,自己也跟随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景雾和扶宸贵妃。 哦,不,还有……司空九和姬赢! 秦叶琪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景雾却是皱了皱眉,直直盯着吊儿郎当的司空九。 “你这么盯着爷干嘛,爷脸上有花?”说着的同时手还摸了把脸,显得颇为自恋,景雾看的恶寒,撇开了眼。 第八十二章依阑珊凤凰于飞 转而看向风淡云轻的姬赢,姬赢点了点头,随之转身离开,风姿卓重的背影显得如此孤凉,却又如此伟岸。 景雾微微出神,望着姬赢的背影,不知想些什么,随之低下头眼神晦暗。 “他难道有爷好看?” 耳边再次响起那琉璃中带着邪魅的音调,景雾精神一震,神智清醒了几分,抬起头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头如瀑布般的墨发,带着黑金色的光芒,鼻间若有似乎流窜着紫罗兰香气。 见景雾怔怔望着他,司空九心中荡起一丝甜蜜,耳尖发红,身体都有些僵硬。 “树不要皮。” 短短四个字把司空九脑海中的粉泡泡打破,他摸了摸鼻子,微微低头,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异样。 “九……” “嗯哼!”司空九一声重重的咳嗽,打断了对面娇人想要说出口的话。 秦叶琪被打断,有些闷闷不乐,看到自家九哥在对自己猛眨眼睛,她还有些看不明白,以为九哥是被风迷了眼,心疼的想上前查看。 还未碰到司空九的身体,他就瞬移到了景雾身后,而秦叶琪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原地,脸色也有些不太好。 “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想要非礼爷,请你一定要为爷做主啊。” 一句话说的情真意切,若是没看见,还以为这是真的呢,毕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种话一般不都是良家女子被流氓欺负时所说出的话吗? 话说,司空九堂堂一个世子,得圣上隆宠,风流肆意,如今竟然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就算景雾已经习惯他的语出惊人,可此时也不由呆泄了。 不光是景雾,就连秦叶琪也是这样,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司空九,似乎没想到她的九表哥还有这样一面。 少时的九表哥虽然贪玩,但在他们面前永远是让他们膜拜的,她和秦叶苏是龙凤胎,不过秦叶苏对她并不十分亲近,只有九表哥愿意陪她玩,虽然是她次次跟随着他,但他也并没有拒绝。 “看什么看。” 恶狠狠瞪了秦叶琪一眼,语气非但不温柔,脸上还表现出狰狞的样子,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一手抚着胸口,舒缓着恐惧。 “九表哥你……” “嗯?九表哥?” 景雾伸出玉指指着秦叶琪和司空九,似乎在验证自己是不是幻听。 如果秦叶琪真是司空九表哥的话,那秦叶苏当然也应该称呼司空九为表哥,秦家就是他的母家,只是没听说过秦家有一个这么显赫的大小姐,还嫁给了大名鼎鼎的楚王。 惊天的秘闻! 她会不会被灭口啊? 捂住嘴唇,后退两步,差一点被路面上的树枝绊倒。 司空九见此,扶了扶额头,对着秦叶琪道:“你先下去吧,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我不。”撅起嘴唇,摇了摇头,明明是端庄的打扮,硬是让她表现出了小女孩的做风。 “下去。”司空九冷冷的呵斥一声,就见那两人均是一震,尤其是秦叶琪,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眼角处的绯红都被打湿晕染成一朵花。 而后者景雾似乎是没想到司空九有如此霸气的时候,浑身爆发着气势,着实震人。 然而司空九并没有怜香惜玉,邪魅的眼神不再紫光流转,冰冷的瞪了秦叶琪一眼,秦叶琪浑身一冷,颤抖着身体,头上插满的珠翠叮铃叮铃直响。 “小黑,带扶宸贵妃下去休息。” “是。” “扶宸贵妃,请。” 隐藏在暗处的小黑不知从哪个角落出来,景雾有些诧异,刚才他还在这里,怎么没一会功夫就不见了。 秦叶琪僵硬的身体微微移动,脸颊上的两串泪珠晶莹似宝石,像提线木偶似的听命令行走。 第八十三章一曲求凰诉情肠 夏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了个滚儿,沾染无尽的尘埃落在寂静的角落里。 司空九站在离景雾一米处,盯着景雾的眼神越发幽深,景雾不防闯进那双枯井似的幽瞳中,整个人身子一僵,呼吸顿促。 半晌,她才幽幽转过神来,闭了闭眼睛,姿态优雅转过身,玉手抚上胸口,手下真实感觉到那里的震动,是如此的剧烈。 司空九扬起一抹笑,对着她的背影:“我心悦你。”话落,紧张的握紧手心,张了张口似乎想收回这话,可又不舍,不舍得自己努力许久的勇气。 而转过身去的景雾,听到这话,还以为是幻听,可空气中回荡着的回音在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容不得自己自欺。 这下,她的身体更僵硬了,就连表情都僵在脸上,她转过身子,定定的看着一脸骄傲的司空九,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倔强,那么的风流邪肆,就好比一朵瑰丽的曼陀沙华,燃烧着属于它的青春。 太阳已经落下,只剩了半边轮廓,金红色的霞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眼底深处的紫光闪闪烁烁,显得他整个人不似凡尘。 “你说什么?” 说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想要收回这话,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句句古诗: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凤求凰) 景雾心底突然升起一种无措,脸皮发红,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论年纪,她不过十六之龄,生长在边城有数十载,纵然边城民风彪悍,男女观念开放,她也从未经历过这些。 而司空九是何许人物,眼尖的发现了不对劲,心中兀自作乐,眼睛微微眯起,对自己以前的想法唾弃的不行。 下意识的逃跑,司空九一伸手就一把捞了回来,清风入怀,激起颤栗阵阵,景雾抬起头,对上那双幽深紫眸,那般容光,绝非一般人能拥有。 不知不觉,被司空九拥住身子,直到回过神来才暗骂自己一句,抬起手就对着那张邪魅的脸做出要落下去的样子。 一秒 二秒 …… 只见景雾伸出去的那只手上多出一只白净无暇的大手,骨节匀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男人拥有这么美的手,恐怕比她的手还要白。 “打人可不是好习惯。”佻笑的语调在耳边响起,低沉有力,就如同陈年的女儿红,无处不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你……” 景雾羞怒交加,蓄足了力气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不料,脚下突生变故,她只好用另一只手遮挡住自己的脸,眼睛闭的死紧。 久久没有其他的感觉,反倒自己耳边有种酥麻的异样感,痒痒的,湿湿的,热热的。 “啊!” 景雾猛的推开司空九,捂住自己的耳朵脸色滴血,太后风姿不再,此刻她就如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 当最后一丝霞光从天边消失,月光再次体现出它的价值,如果用热烈形容夕阳,那么月光就是清凉的,总是默默散发着自己微弱的光芒。 对面男子站直身体,脸上始终带着邪肆的笑意,表示了他的好心情。 抬头望月,孤凉如水,好心情的道:“孤光悬上,你的影子落了我的心。” 景雾心中一咯噔,心跳加快,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看他,可世界就这么小,抬起头,月光让她浮想联翩,低头望地,地上有他的孤影,呼吸着空气,空气中有他的味道。 “厚颜无耻。” “爷的脸皮厚,是留着让你摸的,而且爷是有牙齿的,一看,珍珠玉白,保证亲你……” “闭嘴!”景雾气急,使出最大的力气压过司空九厚脸皮的话。 ? 第八十四章雨打荷叶珠玉碎 “唔……” 眼前一黑,曼珠沙华气息扑面而来,唇上一热,湿滑的东西附上自己的唇,轻微碾磨,触电的感觉袭遍全身。 风停了,大雨倾盆而下,无丝毫预兆,黑暗的夜划过一道道银色的刀刃,一下一下把夜照的通明,却狰狞如魔鬼。 可碧忘桥上的两人却像是入定一样,任倾盆大雨浇在他们身上都无所察觉,凶猛的夏雨带着猝不可及的力量重重打在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激起一片片绯红。 “轰隆隆!!!” !!! 巨大的雷声震耳欲聋,景雾从呆泄中回过神来,挣扎着逃离了司空九的束缚,退后两步,无情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清丽的面容狼狈不堪,原本待在司空九胸口,雨水根本没落在她脸上,这样没了遮掩,后果就成了这样。 而司空九此刻却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摸了摸嘴角,就算眼睛睁不开也难掩从心底升起的雀跃。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不远处传来一道道焦急的声音,景雾眼睛亮了亮,左右寻了寻,想要找个能遮雨的地方,可刚转过头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 放开。 愤怒的盯着司空九,同时使劲扯着,眸子里喷着火,杏色的眸子中火影点点,像极了幼时自己曾养过的一只奶猫。 不远处,缨珠带着华棠宫上上下下的宫女小厮寻找景雾,打着青花小伞,小跑着,到处寻找主子的下落。 奇怪,明明主子就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而且那个扶宸贵妃都回去了,自家主子怎么还未回来? “缨珠姐姐,这里没有太后?” “这里也没有?” 看过去的宫女齐齐摇头,缨珠焦急汗下,心中突然一跳,自家主子会不会还在碧忘池?自己刚才只顾得在回来的路上寻找了,根本还没有想到主子还留在碧忘池,这也是怪自己自作他想。 “去碧忘池找找。” 缨珠心下一沉,要是碧忘池没有的话,自己也不知从何寻找了。 一路到了碧忘池,大雨骤停,暗空孤月悬上。 炎夏雨后月,春归花寂寞;满塘素红碧,风起玉珠落。 “缨珠姐姐,这是太后的簪子。”粟灵心细如发,眼尖的发现一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玉簪。 缨珠快速上前,想要捡起来一观究竟,可刚碰到,就看到那玉簪如蜘蛛网一样碎裂开来。 “啊?”粟灵和缨珠面面相觑。 “缨珠姐姐,主子不在这里,那有可能在哪里呢?我们要不要禀告陛下,让陛下派人寻找。” 粟灵的提议让缨珠陷入沉思,最后摇了摇头,从袖口中掏出一方锦帕,把地上那些碎玉捡起来一一包好。 “再找找吧,此事不易声张,对主子名声不利,至于那位扶宸贵妃,你们都小心点,别说漏嘴了,否则……”她转头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几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虽然不明白其中要害,但关系到自己的安危,她们都屏住呼吸,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 ………… 一层层帘幕被一只大手卷起,挂在一旁的金钩上,青玉琉璃灯燃起一只只红烛,凑近了闻,幽香从红烛中散发开来,等到走到最后一扇拱门前,透过金丝纱帘,依昔可见里面那张雕花檀木大床上躺着一个人。 等掀开后,床上躺着人的面容映入眼底,厚厚的孔雀锦被遮不住美人的曼妙身姿,一举一动散发着诱惑,对面的人咽了一口口水,撇开眼,想了想再次出去拿了一面厚厚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这下,终于看不见了,他心中有些失落,随即整理好心情,却见床上人的呼吸顿促,吓得他赶紧撤掉了那张棉被。 第八十五章美人熟睡动人心 “好热。” 不伶仃两个字从床上之人口中吐出,司空九吓了一大跳,听清她口中咕哝的话语,立马有些不知所措,锦被是掀也不是,不掀开也不是。 他伸出一只手,试探着抚摸上那张淡漠的脸,不睁开眼睛的她真是美如神话中的睡妖。 呸呸呸! 什么不好说,非得说妖,司空九降低声音偷偷转头呸呸两声,他的手骨节修长,如同上好的玉扇骨,当碰到那张脸时,他就顿住了。 好滑好嫩的一张脸,和想象中的一样,不,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来的好。 不施粉黛的皮肤犹如上好的白玉,就是用诗书上的肤若凝脂来说也不过。 往上移动,抚上眼睛,想象着这双眼睛睁开时的惊艳,嘴角不由露出一笑,在眼睛停留了许久,那只手才恋恋不舍的往下移动,划过挺翘的琼鼻,越过鼻间湿热的鼻息,终于抵达了朱唇。 手指按住那张红唇,朱色与白色对比成了一副画面,司空九晃了晃神,恋恋不舍收回自己的手,因为他感觉到手下人有种要醒的欲望。 “你这女人,凭得狠心。”睨了床上人一眼,埋怨话语从嘴而出。 “爷,沐浴水好了。” 突得,外面传来一声高叫,司空九暗叫不好,低头看了一眼正熟睡的景雾,见她只是翻了个身,就放心了。 闭上眼睛回味刚才那种美妙的感觉,司空九干脆再次伸出手爬上景雾的脸颊。 正好的是,景雾此刻已经睁开惺忪的眼睛,立马见眼前划过一道掠影,跟着就发觉自己的脸被人摸了。 被人摸了。 景雾立马精神了,充满怒火的眸子看向始作俑者,发现原来是司空九那个无赖,景雾更是怒火中烧。 “司空九!” “唉。”司空九下意识的答应,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屋子中难道还有别人? 睁开迷醉的眸子,他有一刻的失神,这样的女人好可爱,像只炸毛的幼虎。 “咳咳。”不过此刻可不是自己失神的时候,看了一眼仍在景雾脸上的那只白玉手,恋恋不舍的松开,最后还摸了一把。 “流氓。”景雾咬牙切齿的盯着司空九,酝酿许久,可还是说不出什么低俗话。 而司空九的反应却是大跌眼镜,只见他自恋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中肯的说:“嗯,也挺滑的。” 景雾瞬间无语,看了一眼水青色的床幕,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啊!” 刚掀开就感觉一种冷热交加的气流游遍全身,不伶仃打了个颤栗,立马用锦被把自己的身体裹住,坐立在床上,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是发热了,怪不得身体忽冷忽热,难受的紧。 “你出去。”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响彻在这个屋子。 “这是爷的屋子。” 司空九挑起眉尖,状似两个小孩在玩游戏。 景雾抬头看了一眼分外熟悉的屋子,虽然不知道司空九哪来的勇气说这里是他的,但她根本无意与他纠缠,直接高声喊到:“缨珠!” “缨珠?” 皱起眉,虽然不知道缨珠为何不在外面,但她还是坚信是司空九这厮鸠占鹊巢。 “来人哪。” 随着脚步声踏入屋子,景雾的嘴角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看了一眼如沐清风的司空九,气愤的皱下眉头。  网全新改版,更新更2快更稳3定 第八十六章无奈口中难以言 本以为来人是缨珠,她刚仰起头就不自觉一愣,这不是这厮身边那个黑不溜秋的跟班吗。 没错,来人正是小黑,身后随之进来的是四个如花少女,全部一身桃花粉的打扮,脸颊粉嫩含羞,一瞥一笑风姿尽显。 景雾凌乱了,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她的华棠宫成了别人随意进出的居所。 那四位美人齐身拜下,“奴见过景姑娘。”转头对着微微含笑的司空九道:“见过爷,爷万安。” “嗯。”司空九满意的点了点头,侧眼观察着身边的女人。 而景雾清醒过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们称呼司空九什么? 爷? 这下她明白了,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都给哀家下去。”气急之下,暴怒道。 那几人抬头疑惑的看了自家爷一眼,见自家爷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太后,她们也拿不定什么主意,见到小黑总管冲她们摆手,才快速退下。 而小黑看了一眼自家爷,又看了一眼正在暴怒之中的太后,转身也离开了,哀叹一声,生不逢时啊,如果要是早些遇见该有多好,像他们家王爷和王妃一样,唉,多么美好。 “这是你的府邸?”她冷静下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摆设,发现虽然大体和她的寝宫相似,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那面凤飞九天的屏风,还有那面梳妆镜,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毕竟只有女子才喜欢放许多簪花在上面。 “这个……”司空九摸了摸头,尴尬的看向四周,突然发现一个不妙的问题,之前他的寝宫是按照华棠宫的主寝宫布置的,如今被发现了总有些脸皮发烫。 景雾冷冷的看了司空九一眼,就想要掀开被子下床,忽得一晃神,差点站立不稳,司空九眼疾手快的扶住景雾的腰身。 “你!” 瞪着充满怒火的双眼望着司空九,司空九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鼻子,等扶着景雾重新躺回床上,还未等她挣扎,就用锦被把她包成一个粽子。 “司空九,你竟敢欺上犯下,还不给哀家松开。” “不松开,就不松开。” 司空九无赖的摇了摇头,转身就出了屋子,紫袍只留下一掠影子,就消失殆尽。 “司空九!” 这三个字说的是咬牙切齿,还自虐似得用头撞向棉被,还好司空九的床很软,而且低头时还有种天然的草木香沁入鼻间,令人迷醉。 “雾儿。” 不过片刻,司空九就走了进来,见那女人头朝下,让人着实好笑,这样看来真有点像蚕蛹宝宝。 “哈哈哈……” 景雾听到这一连串夸张的笑声,抬起头狠狠瞪了司空九一眼,恶狠狠道:“笑什么笑,还不给哀家松开束缚。” “好,好。”虽笑声已过,但从脸上还有眸中还能看出深深的弧迹。 等松开后,司空九就随即转身,端过来一碗不知名东西,接着景雾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胃口大开,眸光闪亮亮的,分外可爱。 司空九见此,轻笑一声,拿起碗中的碧玉勺不断的搅动着,热气被不断散发掉,而清香也被搅动了出来。 “这是什么?”等越凑近,那勾人的清香就越发蚀魂,景雾的肚子此刻早就咕咕叫了起来,她不确定对面的司空九有没有听见,尴尬的她屏住呼吸吸住肚子,这才没有了刚才的咕咕声。 “喏,这是粥,你昨晚上都没有吃饭,如今睡了这么久,早就饿了吧,这是爷……爷命人熬好的粥,你赶快吃了吧,而且昨夜淋雨后你发热了,如今爷已经命人熬好药了,等你吃了这粥就命人端过来。”司空九敛下眸子,眼睛咕噜一转,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谢谢。”景雾愣神许久,舔了一下发白的嘴唇,头一次发现司空九为人还是细致的。 第八十七章一世倾城美人色 景雾伸手接过碧玉碗,不小心碰到司空九的手指,两人均是一顿,接着俱低头沉默下来。 “那个……” 司空九见她迟迟未说出口,抬起头直接道:“什么?” 她本无意开口向他求问,可耐不住心中多日以来对景家的担忧,可华棠宫并不安稳,她其实知道,这里面有着别人的眼线。 “景家……” 而司空九只对上她的眼睛就明白她的意思,歪着头吊儿郎当,侧眼见她低下头时的黯淡,才赶紧说道:“景家怎么了,没事了啊。” 景雾一头雾水,想要起身,可手中端着的碧玉碗却因为她的动作震了一震,碗中的碧玉梗差点倾斜而出。 “慢点。”司空九眼疾手快的端住碗,正好把景雾的手也一块包住,两人都愣住了,这场景和昨日的那场梦里花镜重叠在一起,让景雾又羞又怒。 不料的是,司空九先接过碧玉碗松开了那双柔夷,转过头咳咳两声,景雾的眼中才有了神采。 她望着司空九的背影,清晰的身影渐渐迷茫。 “我要更衣。” 司空九刚想去叫侍女过来,就听景雾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哦。” 背过身默默的出去,顺手关上那扇门,深吸一口气,望着那扇门的表情无比认真,脸上没了玩味的表情,站在廊下,一根柱子的影子掩住了他半边身体,琼紫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让人可联想到天上的神谪可否是如等神姿。 而屋子中的景雾快速穿好了衣物,环视了一眼屋子,抬头往门口看去,“进来吧。” 司空九听到声音,眼神一亮,连忙推门进入。 一入门,就见到一身绛紫色古纹海棠裙的景雾,那一身风华进入他的眼底,顿时就呆愣住了。 好美! “咳咳!”见他呆愣住,景雾有些不明所以,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发现没什么不妥。 司空九回过神尴尬的低下了头,转过身去隔间再次端了一个碗,还未走近,那苦涩浓郁的药汁就扑鼻而来,景雾皱了皱眉就舒展开来。 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倒是司空九震惊的睁大眼睛,女人不都是怕苦吗?亏他还准备了好多话和蜜饯来哄她,这下是全都没得用了。 这是女人吗?司空九心中打了无数个问号。 “喏。”景雾伸手把空碗递到他面前,见他呆愣着,一时皱眉。 就在她想再次开口时,司空九从愣神中接过碗,快速转过身,懊恼的皱了皱眉头。 “药熬的不错。” 还未踏出门,身后就传来这句话,瞬间司空九眼睛发亮,熠熠生辉,抱着空碗乐滋滋的默笑。 而此时的缨珠等人找的均是心神憔悴,眼见过了一夜,可还是未找到主子,而且还要想办法瞒过那位扶宸贵妃。 “缨珠姐姐,主子回来了没有?”粟灵见缨珠身边并没有主子,心下以为主子还没有回来,可昨夜是什么意思? 昨夜,缨珠命人告诉她们:说主子回来了,她们这才停止寻找。 缨珠眼底青黑未散,似乎是未睡好,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物,疲惫的神情使得整个人都没有活力。 “主子还未回来。” 一开口,沙哑难听的声音如同刀锯。 “什么?”粟灵一惊。 缨珠抬头撇了她一眼,拉着她走到无人的角落,低声道:“你知我知,不可告诉第三人。” 粟灵见缨珠表情慎重,也知道此事不可马虎,重重点了点头。 凑到她的耳边。 “……” “缨珠姐姐放心,粟灵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缨珠点点头,忧心的看了一眼隔壁。 昨夜,她正准备到其他处寻找,突然被隔壁墙上跳下来的黑衣人吓到了,那人猫着腰溜到她面前,在她发出惊呼前捂住她的嘴。 “呜呜~” “别说话,我不是坏人。” 第八十八章无人知是荔枝来 ‘你说不是坏人就不是了啊?’ 被这样了还能腾出神来想这话,缨珠急的双眼通红,张嘴就想咬他手心,可谁知身后人像是早就料到,在她动作之际猛的撤回了手。 “唔~” 好痛! 捂着嘴巴,缨珠转过身子,控诉的眼神瞪着面前的人,同时眼中还有着一丝错愕。 这不是司空世子身边的跟班吗。他怎么会在这? 缨珠上瞅下瞅,狐疑的盯着他,直把小黑看的浑身一哆嗦,赶紧低下头,黑漆漆的脸上染有一丝绯红,一缕发丝垂到他面上,遮住他的眼睑,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那不停扇动的睫毛。 “缨…缨珠姑娘,我家爷让我带话给你,让你不必忧心,一切安好,次日必归。” 话已带到,小黑就想提步离开,只是不知怎么回头看了一眼。 而缨珠却没有在意那么多,她正想的是刚才小黑的话,纵然她聪明,也有些不能理解小黑的话,摸了摸头发,想到主子才恍然大悟。 原来主子竟然在司空世子府。 主子她不是讨厌司空世子吗,怎么会在司空府中? 缨珠站在原地,一脸疑问,湿漉漉的空气带着冷风,让她冷的发颤,拢了拢身上的薄衣,放下心中的担忧,才回了屋子。 …… 从夜央殿中幽幽传出的泠泠琴音,尤为耳醉,身着粉色宫衣的娇俏少女领着一队舞姬步伐轻快的走进去。 夜央殿,是华棠宫的三殿之一,本来夜央殿是准备作为太后寝殿的,只是景雾看了夜央殿一眼就觉得太过华丽,所以就另选了风景优美的临仙殿作为寝殿。 而如今这里住的是扶宸贵妃秦叶琪,她一眼就相中了这里,不容置疑的住进了这里。 刚进梨花黄木门就被这大手笔惊了一惊,不说这满目是金的大殿,就是那整面镶金的屏风和半尺高的青玉梅花瓶都让人大吃一惊,简直比皇宫还要富丽,怪不得秦叶琪一眼相中了这里。 现在是夏季,天气炎热,不过这夜央殿却并无一丝燥热,反而处处凉爽,仔细观察,原来这夜央殿的角落居然放着如此多的冰块,被木桶装着,散发着冷气。 “阿喜,荔枝好了没有?”雍容慢沉的音调从秦叶琪口中说出,她躺在一张贵妃椅上,用一只玉腕撑着头,妆容精致的脸上眼角半眯。 阿喜听到忙不矢的点头:“好了。” 端着剥好的荔枝肉,阿喜递到她的面前,不用她示意,就主动把荔枝喂到她的嘴边,等着她一口吃下去。 晶莹剔透的荔枝肉润泽香甜,颗颗圆润如同上好的东珠,独有的香甜气息让人不自觉的咽口水。 “主子,你少食些,这荔枝多吃不得,省的上火。” 见到自家主子如此喜爱荔枝,阿喜不由有点忧心,秦叶琪她再了解不过,如果出了什么事她是一定会把错怪再她们身上的。 秦叶琪正吃的开心,听到这话,不乐意的皱了皱眉,扭过头招来另一个宫女,“过来端着。” “是。”那宫女不敢怠慢,立马上前接过阿喜手中的金盘,讨好的喂秦叶琪吃荔枝。 而阿喜见状不敢多说,看了一眼舞的正起的舞姬和琴娘,低下了头,唉叹一声。 “主子,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探望太后一下,毕竟皇上……” 阿喜刚说开,就被秦叶琪打断了,“聒噪,阿喜,你真是越来越不得我喜欢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太后,我不想听。” 秦叶琪停下食用的动作,怒气外泄,那宫女吓的顿住了,秦叶琪更是一甩手打翻了金盘,上面的荔枝洒落一地,滚落无人的角落。 阿喜默默无言,她一开始并不是秦叶琪的人,而是跟在长公子身边的,也就是秦叶琪的哥哥秦叶苏,后来秦叶苏就命她跟着秦叶琪了。 第八十九章侍帅太监眼非低 “阿喜,阿喜。” 扰人的聒噪声从外传来,众人闻声往去,只见一只绿毛鹦鹉扑腾着翅膀飞来。 鹦鹉飞到金丝帘幕上,留下一坨白白的痕迹,不等众人诧异,它又再次高飞,所停留处均是一坨白色。 只见它停留的地方纷纷都是比较贵重的物品,比如那外域的黄金宝瓶,上面镶嵌着一块鹅卵大的红宝石,那坨白色正好留在上面。 还有那琉璃灯台,玉面青镜,飞天累丝瓒珠步摇,牡丹香檀梳妆台…… “啊!” 眼见那鸟飞来,秦叶琪吓的赶紧闭上眼睛,突然额间一亮,像是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上,她伸出手摸了摸,指尖被白色糊了满手。 “娘娘,这是污秽,你们还不赶快清理清理,把此鸟撵出去。”阿喜转过头吩咐他人,她自然明白这是何物,还不等秦叶琪明白过来就立刻吩咐人收拾,省的过会儿秦叶琪大呼小叫。 “是。”其余宫女均是一惊,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就立马用贴身帕子擦拭那些珍贵的器物。 而阿喜也没闲着,她赶紧取出帕子就想给秦叶琪擦拭,可还未等碰到,就见秦叶琪厌恶的一甩面前茶盏,茶水连带着杯子一块碎裂在地。 “阿喜,阿喜,还不赶快把这臭鸟赶出去,你们都愣这干什么,小心我让你们全都去死。”秦叶琪厌恶的放声大叫,手上那长长的指甲因为用力,从中间断裂开来,露出一丝带着血色的肉。 断甲之痛,十指连心,痛的脸颊都皱成一团。 一时间,夜央殿中惊呼片片,宫女舞姬全都抬头望着那调皮的鹦鹉,既想要抓住它邀功又害怕它伤害到她们。 “哎呦呦,咱家的小祖宗,你怎么跑这来了。”这时外面传来一道略带阴柔的怪异音调,不过如果是在皇宫多年就能想到,这是太监们一贯的口气。 未见声先到,众人疑惑的往门口望去,只见首先入眼的就是一根白色的拂尘,接着一身茶驼色的太监宦服映入眼睑。 等见到真面,熟知这是谁的宫女均倒吸一口气,睁大眼睛,脸色一变。 “哼!” 秦叶琪并不知道来人是谁,此时她还是一脸怒气,不管不顾来人是谁就甩了个脸色。 来人正是曾经的太监总管林呈,只要是在宫中当职的都会熟知这位总管大人的大名,而这介宫女并没有满三年之期,所以记得林呈也比旁人清楚。 “你是何人?”秦叶琪桃花眼凌厉的射向五米开外悠然自得的林呈,有些不悦在场人的反应。 在她以为,不过一个阉人而已,竟然能压过她的风采,罪不可恕。 林呈噙笑不语,鬓发微白,和手中拂尘有的一拼,面白无须的脸上淡泊无动,眸子深处有着沉淀已久的风华,即便面向这位贵妃时也无所畏惧。 “娘娘,这是先帝身边的林总管。”知情宫女小心凑到秦叶琪耳边解释,说起林呈时连大名都不敢偷偷称呼,只敢说起他的姓氏,足以见林呈的威信如何。 而秦叶琪的反应却与众不同,也许是出身世家的傲气让她无所畏惧,只见她对这位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总管抱以嗤之以鼻的态度,甚至说道:“不过一个阉人而已,一朝天子一朝臣,本宫不说是陛下亲封的扶宸贵妃,就说我秦家,谁人不知我渭阳秦家。” 秦叶琪一脸自傲,说起渭阳秦家时比她自己是当朝贵妃还要来的骄傲,反而说自己是贵妃时脸色有些僵硬,像是很排斥贵妃这个身份。 林呈轻笑一声。 “贵妃这话可是大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就算是渭阳,那也是陛下的王土,望贵妃慎言。” “你……”秦叶琪气闷,可想要说的话却说不出口。 林呈来此本就不是和她对上,而是寻找小绿来的,自从得禹和帝的恩准之后,他就名正言顺跟了太后,终日以照顾小绿为乐。 “小林子,怕怕,怕怕。” 林呈抬头看,笑意蔓延到了眼底,要说以前他是为了活命而活,那如今有了小绿这个活宝,他对生活有了新的定义。 小绿从上飞下来,直直的扑向林呈,林呈伸出手接过小绿暖绒绒的身子,把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俯身就想要离开。 “站住。” 林呈抚摸小绿的动作慢了下来,转过身子,“扶宸贵妃还有何吩咐?” “谁准你走的,本宫看上那只鹦鹉了,把它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秦叶琪一脸盛气凌人,眼尾瞧人,似乎很是看不上林呈的阉人身份。 第九十章金屋何时贮阿娇 林呈神色一变,转头看向外面那些蠢蠢欲动的侍卫,“咱家看谁敢!” “林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恐吓本宫,本宫定要告诉陛下,治你个不敬之罪。”秦叶琪身子颤抖,桃花眼睁得大大的,脸上的妆容似乎都维持不住。 “来人呐,拿下。” 本想伸手端过一旁的茶杯,可一伸手摸了空,扭头一想才想起茶杯被自己打碎了。 林呈正慌乱,抱着小绿正要嘱咐它逃走,谁知身后传来一声更加威严的声音,他眼睛一亮,松了一口气。 “谁敢!” 华光只为一人而生,扭头的那一瞬间,都不由自主眯了眯眼。 当看清来人,俱一致看向高座上的扶宸贵妃,连大气都不敢喘,接着…… “陛下驾到!” 尖细的声音顿时如同一声闷响,一波刚起,另一波再起风云。 就连秦叶琪都赶紧起身相迎,更确切的说,她是为了那个人。 因为他来了。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鬓角,抿了抿红唇,秀眉怒瞪了那些宫女一眼,赶紧抓住一旁的帕子上前迎接,阿喜低眉顺眼扶住她的身子,忽略了秦叶琪抓住她胳膊的疼痛。 “老奴见过陛下,太后娘娘。”林呈先是上前给禹和帝行礼,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太后,见她使了个眼色,才放下心来。 “平身。”面对这位昔日父皇身边的大太监,禹和帝自是知道的他为何在华棠宫,因为当初也是他放了林呈出宫,他问过他,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他自不会驳回。 “谢陛下。”林呈起身之后就退立一边,露出后面秦叶琪的身影。 秦叶琪自从见到那张邪魅的俊脸,眼里就没了他人,痴痴的望着,就连身边的阿喜示意她都没察觉。 “咳咳!” 明显,景雾也发现了,转头瞪了眼正表现无辜的某人,佯装咳嗽两声,转开众人的视线。 “来人,请太医。” 禹和帝皱了皱眉,刚要请太医过来,就见景雾摆了摆手,“不用了,哀家这不过一个小毛病罢了。” 禹和帝憋了半天,道了句:“积小成疾。” 景雾抿嘴一笑,笑若琼花,心中则在沉思,禹和帝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宫中时,她和禹和帝就井水不犯河水,记得曾经有一次皇后卫轻妍曾经冒犯她,他罚了卫氏日日到她面前请安,当时也没有多想,直到刚才。 她并不是不喑世事的闺阁女子,在边城多年,早就学会了七窍玲珑心,以前是不敢去想,可经过昨夜,她开始回忆起以前忽视的那些。 “多谢陛下关怀,哀家并无他碍,陛下可能也听说了,哀家偶然请得神医来小住,顺便给哀家看看这冰寒之症。” “哦?可是陆神医?”禹和帝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景雾低眸浅笑,微微点了点头。 “正是。” 接着,禹和帝一抚龙袖,转头看向一脸娇羞痴像的秦叶琪,不由皱了皱眉,实在没想到这秦家长女居然如此花痴,记得当日初见时还一脸倨傲,如今却是变了样。 “请神医过来,朕以前只听说过这位神医的大名,如今终于可一尝所愿,哈哈!”他转过头对着身边的赦庆嘱咐道。 赦庆身为如今皇宫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地位堪比曾经的林呈,平日除了禹和帝,谁都不买账,就连皇后的账都不曾买过。 卫轻妍如今在后宫威信大跌,如果不是占着个皇后的名声,说不定都打入冷宫了,其他人都不傻,谁都看出了这是打压,可却无一人敢开口。 如今的后宫,简直可以称得上三分天下,除了华妃,然后又出了个身份显赫的扶宸贵妃,再又就是金屋藏娇的梅妃了。 说起这位梅妃,听说无人见过她的容颜,禹和帝专宠她一人,纵然引得朝臣后宫不满也一意孤行,朝臣一致称梅妃为“妖妃”。 第九十一章阴起夜央美人心 不过传闻如此,真相如何,谁也不知。 而那边,陆潇听说禹和帝要见他,脸色并没有惊讶,停下手中的玉箸就慢条斯理的拿过一方帕子拭了拭嘴,动作优雅行云流水。 “神医……” 赦庆皱了皱眉,见自己屈尊降贵过来请他,反而他如此不重视,心中不由感到些恼怒。 陆潇抬头一笑,“公公可否让在下梳洗一番再去见陛下,劳烦公公先回去禀告陛下,待我稍等片刻。” 一听这话,赦庆神色好了些许,扯嘴笑道:“哪里敢拂神医的意,只是陛下……还请神医快些。”赦庆为难的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那是。”微微点了点头,笑容敛了些许。 …… 当一身玉色素衣的陆潇出现在殿门口,一步步踏昙而入,鎏金色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本就出众的脸庞变得更为圣洁。 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陆潇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抬头得意的看了坐在高位上的景雾一眼,景雾默默无语,撇开眼一脸无奈。 “小民陆潇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陆潇拱手俯身,低头敛下眸子中莫名的光芒。 “平身,这位就是陆神医了吧,朕听说许久,当皇子时就仰慕神医之名,今日得见,还是托了太后的福气。” “陛下谬赞,小民不过一介穷医师,哪里能当的起陛下如此赞美,实在令小民惶恐。” 两人你来我往,殿中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禹和帝眯着凤眼打量了一番,轻笑起来。 “朕刚才只顾得说了,还没想起神医是站着的,神医莫怪,来人,给神医赐坐。”一甩龙袖,发冠上串着的龙珠也跟随着晃动。 陆潇淡笑如清风,不语而坐。 禹和帝见此,俊郎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清了清嗓子道:“陆神医,太后病情如何?” 陆潇和景雾对视一眼,略一沉吟,神色未变拱手道:“回陛下,太后她凤体还需仔细调养,暂时并无大碍。” 同时心中对禹和帝的目光有些奇怪,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抬头再次观看时,忽然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眨了眨眼才确定自己没看错,一时间他目光呆泄,就连禹和帝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如此就好,朕也就放心了。” 禹和帝这话一出,全场寂静,就连身边的扶宸贵妃秦叶琪都觉得不对劲。 放心?放什么心? 再看一眼盛华之龄的太后,有些人隐隐觉得知道了些什么,立马低头,心中为那龌龊的想法开脱。 而秦叶琪则怀疑的看了景雾一眼,接着落在禹和帝身上,然后心中嗤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低下头眼中抨发出得意的光芒。 好啊,没想到,没想到啊,这女人竟然如此不知廉耻,居然和当今陛下有私情,这下看她还怎么高傲的起来。 想着,她眼中的得意更加浓重,嘴角噙着一抹不对味儿的笑,捏紧手中的锦帕,胸口起伏不定。 刚才她可是出了好大的笑话,一只鸟而已,竟然得那么多人维护,她堂堂的天之骄女,居然比不上一只卑贱的鸟,何等可笑。 琴泠声起,舞女曼妙的身姿如同水蛇般,顾盼间光芒生姿,衣影翩翩,玉臂细如柳,浮动时牵动人心。 “陛下,臣妾听说太后以前居于边城,哦,臣妾没有别的意思。”秦叶琪连忙用手捂嘴,眉目如画,接着道:“臣妾只是听说太后舞姿出众,还以舞蹈鼓舞士气,颇为好奇,一直想领略当时此舞的魅力,如今不知太后是否可让臣妾一尝所愿?” 第九十二章玲珑园中玲珑石 秦叶琪这话一出,殿中莫名变得有些寂静,明明歌舞还在继续着,可却像是隔着一层屏障似的,听不到看不到。 禹和帝反应过来脸色阴沉,沉默的看了一眼雍容华贵的秦叶琪,反观秦叶琪,无视众人的异光,目视着景雾,桃花眼中隐隐有着挑衅。 这时,“堂堂的太后,尊荣华贵,怎能做出那种艺伶所做的事,简直贻笑大方。”轻慢的语调不带丝毫起伏,可却能让人听出里面的嗤笑意味。 秦叶琪面色一喜,偷偷看了一眼悠然自得的司空九,张口就想唤:“九……” 可未等出口,司空九邪魅的眸子带着威胁的目光向她射来,秦叶琪心中一窒,微长着嘴,心中苦涩。 而观禹和帝的脸色,显然没注意刚才秦叶琪那句未说出口的话,他拳头紧握,按捺住从心底升起的怒气,微低着头,眸子中的愤懑几乎要摄透面前的桌子。 而反观景雾,她却觉得没什么,也许她天性淡漠,面对秦叶琪如此明显的侮辱,却仍旧保持着她尊贵的荣华。 “无妨,哀家并不在意,扶宸贵妃想必是源于好奇之故,哀家虽无法让贵妃如愿,但却可让身边侍女重现当日情景。” 见无人说话,而这也因自己而起,她打断殿中的寂静,也无人可质疑,她转头看向缨珠,缨珠诧异下微微点头,景雾回之一笑。 可这笑却让对面的司空九有些不快,怎么不是对着自己笑啊,还笑的那么好看,他心中抱怨着,可却不敢说出来。 可有人却是不满意,“罢了,臣妾不过想看看而已,再不济也找一个技艺精通的。”秦叶琪挑剔的看着缨珠,缨珠左顾无措,她确实如秦叶琪所说的那样,并不十分精通舞技,这舞还是主子偶尔得空时交给她们的,不过毕竟不是习舞之人,肢体不如那些舞姬的柔软,让人一看就看了出来。 司空九抚了抚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凤眼流转着点点紫光,银色发冠上紫色宝石神秘诱惑,朱唇微启,让人看一眼就能脸红心跳。 “既然贵妃不喜这婢女的舞姿,那本世子有一法,本世子家中有一女伶,尤擅琴技和舞技,不如让她过来献舞如何?” 侧眼一挑,说不出的风流。 “哦?”禹和帝一听,颇为好奇,什么样的女伶竟得九弟如此推崇,据他所知,世子府女人并不少,不过却都是一些卖艺女子,平日也没听他看重哪个,不过听他的语气,并不寻常。 这样一想,禹和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司空九一瞅,顿时冷风簌簌。 在这个时代,伶人尤为常见,流芳百世的也有不少,但她们的地位却并没有提高多少,依旧被称之为“下九流”。 司空九伸手招来一人,低声嘱咐道。 那人稍愣,立马点头出去,半佝的身影渐行渐远。 ……… 玲珑园中玲珑石,玲珑廊下玲珑袖。 华棠宫最精巧的一个园子就是玲珑园,可谓巧夺天工,听说里面的一草一木皆由天孕,深藏草丛水涡中的玲珑石更让人惊叹,缤纷夺目的色彩,翡翠般的材质,如同披了一层油润水滑的外衣。 说它是玲珑,可它并不小,神奇的反而是它的声音,足踏而上,一压一压,如同炎热夏季的一首清凉小调,因此得名玲珑石。 玲珑廊下玲珑袖,玲珑袖说的就是美人了,那一抹红衣,比碧忘池中的焰莲还要热烈,一方华丽至极的遮面从耳处延伸到另一侧的发际。 轻抬莲步,红衣裙下摆绣着点点金色,晃动间那双玉足让人禁不住多瞧两眼。 好小! 三寸金莲是女子的标准,可这女子竟然不足三寸,而且她竟然没有穿鞋。 哦,不,她足上只套了一双金色镂空的足衣,红色宝石镶嵌其上,脚腕出一串金铃发出一连串的动听的声音,如同泉水撞击耳膜。 第九十四章娉娉袅袅十三馀 金铃声至,红衣女子微微俯身,双手交叠放在腰侧,莺莺高声道:“奴倾水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啪!” 禹和帝还没开口,耳边就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似是用手拍击桌子的声音。 众人好奇看去,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谁知一看,顿时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 秦叶琪嗤笑一声,桃花眼不屑的看向底下那人,好一抹窈窕的身姿,只是不知那张脸蛋可有她美? 转过头,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变的诚惶诚恐,“陛下赎罪,臣妾不是有意冒犯陛下威严,只是此奴太不规矩,臣妾忍不住……就开了口。”抬头秀眉紧皱,让人看不出什么异色来。 论演技,出身世家的秦叶琪自然是不俗,在这个妻妾共存的时代,争风吃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景雾抬头看了她一眼,暗自叹息,心中对秦叶琪有了新一番的估量,她一直以为秦叶琪就是一个高傲自大的女人,没想到是自己低估了她。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是世家女。 而禹和帝就没想那么多,只皱了皱眉就舒展开来,说起来,他对于这个扶宸贵妃也了解不多,虽然是他亲封的,不过也都是看在她出身秦府的份上。 他如今正值鼎盛年华,江山的版图并未全部交于他手,可既然坐上了这张龙椅,那如何就不能一展宏图帝愿,一统江山。 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 这是一个帝者的野心,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四大世家,沂城楚王府,禹和帝嘴边泛起一抹轻蔑的笑容,眼中流露出的狠意让人心惊。 司空九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知是何想法,面上依然是那副浪荡子的模样,只是紧握着的手暴露出了他的想法。 “爱妃不用惊慌,朕并无意责怪于你。”禹和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闭眼一睁眼就如同换了一张脸,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 说话时,他有意无意看向旁边的方向,那一抹紫色衣影,从那褶皱的痕迹,依昔能看到上面绣着的是莲花。 “谢陛下体谅。”秦叶琪佯装感动,伸出染了红蔻的手指摸了摸眼角。 景雾冷眼旁观着。 而备受冷落的倾水却依然维持着一开始的动作,额头的冷汗都开始冒了出来,虽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俯身礼,但却经不住长时间的维持。 美人落汗,也是别有一番美感,以前只听闻过美人落泪,如同梨花泪雨,泪落而妆不掉。 如今看来,这美人就算看不见脸,这动作做起来也让人心生怜惜。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司空九,本以为他不会注意到她,没想到他竟然转过了头,正好和她视线相撞。 两人都不由得一愣,景雾先回过神来,瞪了司空九一眼,反之那厮竟然对她邪魅一笑,还眨了眨眼睛。 景雾无语对青天,看了眼底下的倾水,然后眼神示意他。 不知他有没有看明白她的意思,反正她是有些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就连一直默默观察的陆潇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放下面前的古朴茶杯,呆愣了许久,慢慢移回视线,偷偷抹了把汗。 面对多只眼睛的打量,司空九依然未察觉的到,此刻他正双眼迷离,一副想入非非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这时,禹和帝重重的清了清嗓子,俯视底下的倾水,眼眸锐利,平淡的声音,“平身吧。” “谢…陛下。”面纱下的倾水咬了一下下唇,声音有些不稳,曲腿的动作使得她双腿酸软,一时起来竟有些支撑不住。 第九十四章碧忘天泉流年忆 “倾水?这名字倒是好听。”秦叶琪不屑的上下一扫,接着出人意料的道:“可惜啊,名字再好却生就了一幅奴才身子。” 这下,就连禹和帝都皱眉看向秦叶琪,这话说的也太口无遮拦了吧,他还在这里呢。 倾水身子一僵,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攥起,指尖隐隐发白,过长的指甲深陷肉中,泛起一阵阵疼意。 夜央殿一度陷入沉静,半晌,一声沉重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咚!” 倾水目光沉静,眸光深处隐忍的狠色一闪而过,不带一丝迟疑的双膝落地。 “奴倾水参见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奴自知身贱,自入不得各位娘娘的眼,但奴身无长处,可这一身才艺奴还是自信的。” 抬起头,倾水波光粼粼的眼中迸发出一刹那的光芒,让禹和帝都略感诧异,这才正视起倾水。 双眸对视。 一个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一个是卑贱如尘的伶人。 是强者对弱者的俯视,也是一生的枷锁。 很多年后,倾水还能清楚的记起这一幕,护城河的水湿了她的华发,突生的雾气阻挡了两人的相视。 不知是不是巧合,别在发际的一角面纱滑落了下来,一寸寸露出绝色的脸庞,盈透如蝉翼,色若桃花,艳李容姿绝色倾城。 一时间,殿中尽是抽气声,眼睛粘在倾水身上下不来,最后还是禹和帝冷咳了一声才缓过神来。 起初他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个女子,就连她的面纱落下那一刻的惊艳都不是特别在意,可却有一点让他有了共鸣。 隐忍与野心。 他的隐忍相对于来说是温和的,就像一曲高山流水的琴奏,不过再一想,就摇头失笑,他一个皇帝,怎可与一个普通伶人相比。 “开始吧。” 琵琶声起,琴音后起,两者揉造在一起,恍若风在微笑,心在沉静。 玉足轻抬于面,足腕上的金铃叮铃作响,倾水双手交叠,突然笑了,笑的灿若桃李,眼波流转,让人不禁想起了传说中的碧忘天泉。 一汪泓水,青若石,蓝若翡,用水捧之,水实而不散。 听说,华棠宫的碧忘池名字就出自这碧忘天泉。 就连愤愤暗自生闷气的秦叶琪也不由得承认这舞确实好。 更甚至可以说的上精湛,一瞥一笑都充满风情,琴声一沉一浮,古韵流长。 众人被舞蹈吸引住了目光,却没有看见高座于上的太后突然笑了,笑的凄凉,眼角溢出一滴清泪,美的如同碧叶荷上的露珠,惹人怜爱。 她伸手碰了碰流至脸颊的泪珠,浑然的一颗晶莹水珠,透过泪珠眼中划过一丝怀念,无人注意到她把手慢慢靠近嘴唇。 伸出舌头,舌头把那颗泪珠卷入口中,脑海中不由勾勒出幼年的情景,就连口中的咸涩都成了怀念的甜蜜。 “啪啪啪!” 一舞毕,倾水俯身双手交叠身前,禹和帝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手,可却惊了离他不远的景雾。 神色猛的变暗,景雾不知怎么看了一侧的司空九一眼,正好这时司空九的眼睛转移过来,两人正好对上,景雾心中发紧,眼神变得愈发幽深,对于某个意念也开始坚持起来。 哗啦啦…… 大雨倾盆而下,冷风也随之到来,雨水冲刷着青石地板,击打出哒哒哒的声音,像极了刚才在夜央殿听到的曲子。 不知怎么,她却听出了沉闷感,像是给心上了一把沉重的枷锁,喘不上气。 “主子,天凉,我们还是回去吧,奴婢已经把炉子生好了。” 缨珠见自家主子不发一言的坐在小亭子里,手中举着一件刚从屋子中拿来的披风,就想要给景雾披上。 可无论她如何说,主子却毫无动静,吓得她赶紧晃了晃主子的身体。 第九十五章雨过天青云**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没事。”被缨珠晃的头晕,景雾摸了摸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双眼无神。 顺着缨珠的手站了起来,抬头望着雾茫茫的天空,双手紧握住披风,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她要逃,逃离这个地方,回到边城,实现她的抱负。 她不甘心,不甘心当个碌碌无为的太后。 眼睛中似乎抨发出火苗,可不过一瞬就熄灭了,直至无神。 她还有家人,有挚爱的父母弟弟,她如果逃了,说不定受到谴责迁怒的就是她的家人。 正想着,突然前方的一个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禹和帝早在大雨来临前已经回了宫,临走前还带着那个倾水,景雾已经能料想到这又是一个宠妃的诞生了。 说来也怪,禹和帝的妃子虽然不多,得他宠爱的也有,但就是不长命,那个在前朝被人称之为妖妃的梅妃,这不,半个月前就丧了命,从宫里听说是得恶疾而死,可让人奇怪的是,禹和帝的态度。 说不上有多么深情,可也并不奇怪,帝王嘛,喜怒不行于色,对于这位梅妃,禹和帝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保留称号,升之为贵妃,与贵妃金印一同下葬。” 这话不免让人感觉到无情,本来让众人联想到的后宫阴谋论都放下了。 景雾摇了摇头,仔细听那声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有两个人,只听一个女声劝说道:“算了吧,主子的事那是我们这些奴才可以妄议的,听姐姐的,安分些吧。” 接着似乎有一个女子不忿,声音柔中带着尖锐:“凭什么,那倾水还不如我们的,凭什么她能得主子看中,可以一跃龙门。” 听这语气,似乎不忿中带着浓浓的酸气。 景雾了然,也没去纠结她口中的主子是何人,反倒想起了那个惊艳四座的女子,似乎是美的过人呢。 “嘘,小声点,这可是太后的宫殿,别让人抓住把柄了。”那女人小心翼翼的对她说道,语气还有些轻飘飘,如果不是耳力好恐怕还听不到。 而对面的女子却不在意的一挑凤眼,翻了个白眼,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娇声道:“我的好姐姐,我当然知道,对了,你知道主子为什么要我们待在华棠宫吗?” 这话不禁引起了景雾的高度注意,她怕听不到,还特意上前两步,透过往下滴水的枝叶正好看到了对面的一对姐妹花儿。 那个被叫做姐姐的女子谨慎的看了眼四周,觉得这天气也许不会有人过来,就和对面的女子说道:“当然是因为……那位了。” 说着的同时还比了个手势,似乎指的是临仙殿,可那个方向也有一座夜央宫。 “不会吧,难道是扶宸贵妃?”女子似乎不可置信,声音也变的有些大。 “啪!” “哎呦,姐姐干嘛要打我。”女子揉了揉手臂,抱怨嘟囔道。 “你傻啊,主子会喜欢扶宸贵妃,要是喜欢早就喜欢上了好吧,听说扶宸贵妃喜欢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真是可惜了,一对金童玉女,而且她还是主子的表妹,毕竟秦公子和我们主子那么好。”另一个女子有些叹息似的说道。 “可惜什么,扶宸贵妃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要不是她出身好,说不定还不如我呢。”越说越嘚瑟,也开始闭上眼想入非非。 另一女子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脸颊,“醒醒了,别做白日梦。” “姐姐~”女子有些不乐意,憋着嘴叫道。 这下,景雾要是不清楚她们口中的主子是谁就怪了,抬眼看了一眼那加高的围墙,接下来更用心的听这俩姐妹的对话。 第九十六章绣幕芙蓉一笑开 “妍青,姐姐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想法,主子喜欢……的人。”对面的女子用郑重的眼神看着面前俏丽清秀的妹妹,从眼中流露出的神情不难看出对眼前少女的宠溺,说到最后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东南方向。 指着那里的高角红色楼房,冷风吹过她的脸颊,激起一片片汗毛直立,妍青拢了拢姐姐的衣服,想要开口说回去吧。 “妍青,你看到那座宫殿了吗?他是主子的心之所向之地,你懂了吗?” 转过头,对上妍青茫然的眼睛,抚上她额前的碎发,妍青瞳孔逐渐变大,伸出手指,颤抖着,嘴中不停道:“这,这……”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怎么可能,可姐姐不会骗她,因为姐姐心中比她更喜欢主子,也许已经爱上了主子,可姐姐比她看的清,这也是她不会和她争的原因。 她们两姐妹自幼时就开始相依为命,她的名字就是姐姐给起的,虽然有了主子,换过不少的名字,可每换一个主子问起自己的名字,她就会下意识的报妍青这个名字。 而姐姐名叫白妍瑕,入奴籍后就去掉了姓氏,听说姐姐家以前是大官,后来被流放才得了如此下落,妍青倒是很羡慕,至少姐姐还知道她的家族,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妍瑕握住妍青的手,温热软绵的触感让妍青身子一颤,反手抓住姐姐的手,眼中流露出急躁,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妍瑕看的奇怪,皱眉问道:“怎么了?” 妍青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才对妍瑕如实说出那日所听到的秘闻。 “姐姐,那日我本欲给主子端茶,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秘闻。” 妍瑕还未听,就一惊,心下一空,慌忙看了一眼四周,拉着妍青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景雾一见如此,怕自己会打草惊蛇,就没跟过去,敛下眼睑,一副镇静思考的样子。 “主子。” 缨珠见此,琉璃眸划过一丝沉思,这事自己并不知情,别府的探子居然跑到华棠宫中,而且还混杂在府中婢女里,为何面貌如此出众的她们自己却并没有见过? 不一会儿功夫,姐妹两个就出来了,缨珠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怕看错了,还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眸子中尽是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她转过头,正好这时景雾也转过头,两人的眼中都是不可置信,景雾还好些,想起以前听过的奇闻杂事也有所猜想。 “我们回去吧。” - 两人回到临仙殿,缨珠按捺住心脏的不安分快速的倒了一杯热茶端到景雾的手中,唯恐自己慢了主子着凉生病。 景雾接过热茶轻酌了一口,有些烫。 “主子,那两个人怎么跟变戏法一样?” 最终缨珠按捺不住先开了口,她想了一路,想着主子见多识广,也许知道那么一点点,能为她解惑。 景雾并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低着头沉思,缨珠就算心中再怎么着急也只能陪着主子保持沉默。 景雾想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件事,府中有别府的人她早就知道,而且她平常也不做其他事也并不是太在意,毕竟除了她们以外还会有别的人。 她在边城时听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虽然一直没有真正见过,但她知道,也许这就是江湖传闻中的梦妆术了。 听说江湖有两种能使面貌改变的法子,一种就是人皮面具,一种就是梦妆术。 人皮面具分为两种,一种是真正的人皮面具,熬一锅药汁,让人进去泡,慢慢的,人皮就会膨胀,最好的人皮师会使人皮无丝毫损破,直到完全的剥落,敷在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