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国打嘴炮》 0001 Battle赛赢家遭暴打 衰祢爷命短归黄泉 这年夏天,一个叫《华国有嘻哈》的网络节目,一下子火的不行。 好多男男女女忽然发现,哎哟我去,这个东东很diao哦! 祢烨就是这好多男男女女中的一个,哎呀简直迷得不行了。 跟大多数跟着节奏点点头的男男女女不同的是,祢烨决定身体力行,当一个真正的rapper! 然后他就去知乎发了一个问题:我怎样才能成为一个rapper? 知乎大神多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回答明显很专业,但是专业名词太多,祢烨看不懂。 有一条他看懂了:你要real!说出你real的态度,就是嘻哈精神! real就是真实的、真诚的嘛,这个简单啊,就是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说就怎么干呗,套句文言,就是“知行合一”嘛。 祢烨挺高兴的,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成为rapper的捷径。 可是他没注意到,人家答主说的是嘻哈精神,不是嘻哈艺术。这两者之间显然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但是祢烨不管,他觉得成为一个rapper挺简单嘛,把要说的话压个韵,有节奏的说出来,表达自己真实的态度和生活,这不就是嘻哈嘛。 所以,就这样,祢烨成为了一个rapper。当rapper得有个艺名,在这圈里才不丢份。祢烨也懒得多想,直接把烨改成了爷,加个mc的前缀,这不挺好吗?很有辈分很有资历的感觉! 下一位要登场的rapper是——mc祢爷! 想着主持人拿腔捏调的喊出自己名字,请自己在几万人的注目下华丽登场,在几万人的呐喊中,酷酷的跟他们挥手,声音低沉的说:“大家好,我是mc祢爷!下面带给大家的歌曲是——我把这世界cao九遍!” 哎呀,祢爷幻想着这个场景,爽的简直不要不要的。 “祢烨,你给我站起来!”忽然一个破喇叭般的声音打断了祢爷美妙的幻象,祢爷不爽的睁开眼,会议室里几十号人都盯着他呢,破喇叭嗓子是公司大boss,刚看了手机朋友圈里某篇文章,照方拿药,给大家猛灌员工要感恩公司感恩老板的心灵鸡汤,灌的正high呢,忽然发现底下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走神,闭着眼睛一副要高*潮的表情,顿时怒从心头起,暂停灌汤,准备先杀个鸡。 祢爷懒洋洋的站了起来,一腿直一腿区,微微仰着脸,目光桀骜,直视破喇叭嗓子。 在祢爷的“伪*盖之不屑”的眼神直视下,破喇叭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微微抽搐了。 不仅是气的,也是乐的。这年头生意难做,破喇叭的公司近几个月一直呈亏损状态,开了一批员工,但是中高管还一个没动。今天看来,终于有了下手的机会。 这个祢爷呢,是公司的文案组组长,挂经理职位,勉强算是中层管理人员,但一来不是业务口,开了不怕带走业务,二来工资也不低,现在这么不景气的状况,文案工作好点坏点完全没差。 所以破喇叭就开始开轰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真拿自己当个神?我告诉你我公司不怕失去任何人,你们应该感谢公司给你们的现在和前程,你不认真你就给我滚出这个门!”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无意中给押上韵了。 要知道,祢爷这段时间练饶舌都练得疯魔了!破喇叭要是批评批评他开会走神什么的,本着人在屋檐下工资人家发的心态,祢爷兴许就忍了。可是他这一押韵,还有这因为愤怒自然产生的节奏感,祢爷顿时就有一种正在参加battle比赛的错觉!加上长时间在这鸡贼老板手下的委屈,一个没控制住,顿时就爆了种! “哟?你居然有胆问我这是什么眼神? 你真以为我在乎你所谓的前程? 说什么认不认真你是不是在搞笑? 既然要开会你能不能让会议高效? 天天灌着这些不值钱的鸡汤, 我仿佛看见一只蛤蟆还穿着西装! 大家都已成年你别总拿大话唬人, 你当你是谁?巴菲特股神?” 双押*2、双押*2、双押*2、双押*2……祢爷的脑海里仿佛有字幕效果闪过,他以一秒钟十个字的语速清晰喷吐着文字,将这段时间的苦练成果展现的淋漓尽致。 要说嘻哈果然是提神醒脑的无双利器,原本死气沉沉的会议现场顿时有要炸的倾向,二三十号中高管,有几个已经情不自禁的跟着点头,另外一些也悄悄用手或用脚打起了拍子,所有本来昏昏欲睡的人,都像磕了药一样精神百倍,几十双眼睛精光闪闪。 “你、你、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在骂我?你tmd敢骂我?你居然敢骂我?你是什么东西你敢骂我?”破喇叭boss惊呆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员工敢这样怼他! 祢爷微微摇着头,作为自己人生的第一次battle,这个对手显然有些提不上筷子,居然恬不知耻的用一个字完成押韵,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啊! 他使劲拍了拍桌子,打出一段节奏,伸手一指boss,舌头就像上了马达一样上下翻飞: “哟哟哟我骂你又怎样? 你看你看你现在这副蠢像! 说到压榨员工你算资本家的偶像, 说到创造价值你露出一副丑相! 除了拖奖金、拖工资、你其他还会个屁! 做人太恶心、太自私,满脑子都是戏! 你根本就不知道丑, 对女员工伸咸猪手, 你的人品都喂了狗, 提起你的名字我都觉得呕!” 炸了,会议室彻底炸了!不仅会议室,就连门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听,因为有口哨声和掌声疯狂传来。“是谁!”破喇叭尖叫一声,一脚踹开了门,只看见潮水一般退下的背影,完全不知道是谁在吹口哨和拍手! “你……”破喇叭肺管都要裂开了,伸手一指祢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话都接不下去了。 可是,祢爷接的下去啊:“我问你你在干嘛?干嘛指你爸?你这样的人渣,你去吃屎吧!气了吧炸了吧丢人了吧打脸了吧你去死吧,你这样的老板活该万人踏!” “啪!”祢爷把一封信从怀里抽出来,重重砸在桌面上,其实他早就不想在这公司呆了,在他看来这种公司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对外靠着各种不负责任的手段挣钱,对内任人唯亲压榨员工大搞潜规则,所以辞职信都写好了,本来准备开完会交的呢,现在正好赶上了: “不用给哥们儿开门, 哥们儿自己走, 记住千万别犯浑, 不是谁都肯听你吼, 别以为有几个钱就能糟践人, 员工不是你的狗, 有钱去给你自己买个坟, 埋好你的操守!” 祢爷目光睥睨,在破喇叭boss和他几个死忠亲信脸上扫了一圈,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破喇叭boss鼻子像破风箱一样狂喘,脑袋像鸡啄米一样狂点:“行行行,你行行行,你也知道老子有钱是吧,我就让你看看有钱是怎么糟践人的!” 扫了一眼表情各异,但大多明显是强行忍着笑的中高管,破喇叭再一次冲破了音量的新高:“散会!都滚去干活!tmd刚才为什么没人骂那孙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狠狠拍了拍桌子,摸出手机,一脚踹开门,疼的哎唷哎唷的,蹦哒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夜,七八条大汉冲进了祢爷的住处,把睡得半酣的祢爷一顿暴打,祢爷拼命挣扎起身后疯狂还击,混战中,不知给谁一脚踹在腰子上,哎唷一声往后便倒,后脑勺磕在床沿上,顿时委顿在地,声息全无。 七八条大汉面面相觑,探了探祢爷的鼻息,惊得面如土色,兔子般逃了出去。 mc祢爷,卒,享年二十七岁,全书完。 0002 老判官错注生死簿 小rapper逞威阴阳天 哟哟哟,全书当然不会完,至少再写二百万,所谓卒也就是个起点,推荐票走一波路还有好远…… 祢爷自得其乐的哼着歌,走在黄泉的小路上。 真的,他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要知道,虽然他一直是个很real的人,也很有热情天真和勇气,但真的非常怕疼。 死,在他心目中意味着一种难以忍受的疼。 人人都会死的,病不死也会老死,但是不管怎么死,一定挺痛苦的。 现在好了,啪的一下后脑勺磕床沿,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就死了,眼一闭、一睁,哇,到阴间了。 既然不疼,那祢爷就不怕死。世人怕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两件事,第一不知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未知,所以恐惧,无比的恐惧。第二,有太多割舍不下的牵挂,舍不得。 现在,祢爷已经解决了第一个问题,死后是有阴间的,那也就是说,所谓死,只是换一种存在的方式,就跟出国一样,生活环境大变样,需要重头适应一下。虽然有一点点紧张,但真没啥恐惧的。 至于第二点,祢爷作为一个孤儿单身狗,真没什么放不下的情感,平时挣的钱,该花的花了,花不了的捐公益了,连房子车子都没买,存款就余额宝里几千块,就当捐给马大大了呗,正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境界高的一壁。 所以此刻,他相当自得其乐,连身边的无常大哥都觉得不解。 无常还问他呢:“喂,你这人挺好玩儿啊,我这往人间接人接了大几百年了,接下来的人成百上千万,没见过你这种乐乐呵呵的。你乐什么呢?” 祢爷看看他,挺高的帽子挺长的舌头,穿一身白衣服,手上拿着白色引魂幡,那衣服啊那幡啊都白的耀眼,一尘不染,觉得这人肯定爱干净,立刻就多了几分好感,就冲他礼貌的笑笑:“无常老爷,那我问问您哈,如果我现在哭了,你能送我回去不?” 无常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不了解传统文化,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都四更!人这寿命都在生死簿上注定了,掌生死簿的判官,看见你寿命到了,才派我们来接你呢,你别说哭,就是嚎,我也不能送你回去啊。” 祢爷一拍手:“那不就是了,我哭也活不了,我干嘛还不乐呵啊。这就跟人出去旅游一样,你既然选择出去玩儿了,那就乐乐呵呵的,别为了这个那个一些小事儿把心情都搞坏了,白白浪费钱浪费时间,傻不傻?” 无常停了停脚步,认认真真看了看祢爷:“这死了能跟旅游是一回事儿吗?这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 祢爷哈哈一笑:“都是去没去过的地方见没见过的人,吃没吃过的东西,有啥不一样!哎咱先别管谁啥啊,我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你们这阴间有什么特产美食没有?” 无常点点头:“当然有,孟婆汤听过没?哎呀那滋味,美得你连自己是谁都得忘了去。” 孟婆汤!那是驰名多少年的老字号网红店啊!祢爷听了顿时食指大动,吸溜着口水问无常贵不贵,无常这会儿已经不想理他了,引着直奔判官殿。 按理说去判官殿之前,还要经过恶狗村和望乡台,恶狗村是为了让亡魂们吃点苦头,认清楚自己死了这个事实,望乡台属于心理抚慰,让亡魂看看在世的亲人,就此正式与前世告个别。 但是他看祢爷这德行,去了恶狗村多半以为是逛野生动物园,去了望乡台说不定还要问自己望远镜收不收费,干脆自己做主跳过了这两个环节。你不是拿俺们这儿当旅游吗?那作为导游少你两个景点还不天经地义?无常暗暗想到。 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今天实在是有要紧事,阴间的大网红聂小倩,艺名幽魂倩女的那个,要来开网友见面会,黑无常已经抢先去占座位了,他也急着叫了差事赶去看呢。 一转眼进了判官殿,一位老的像树根一样的老头儿,坐在高高的案子后面,抬眼看了看祢爷。 “老白,这就是那祢烨吗?”老头儿发话了。 “嘿,老判官,您自己不是见着了吗!”白无常这会儿急着交差走人呢,没心思和老头蘑菇。 老头儿不高兴了:“有没有上下尊卑了?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老爷我这不是眼镜丢了吗?要是能看清,我问你作甚?” 白无常一打眼,哦,果然,这老头儿从不离身那副眼镜没了。他也就老老实实按流程答了:“亡魂祢烨,艺名mc祢爷,外号祢大胆,男,汉族,因与人斗殴身故,享年二十七岁。” 祢爷顿时奇了:“这么牛叉?我这艺名刚取了一个多月你们就纪录下来了?还有我这外号,这是小学时同学们给取的啊,你们也知道?” 白无常不屑的横他一眼:“多新鲜!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我们要是不勘对清楚了,弄错人怎么办?” “有理有理。”祢爷叹服,阴间这公务员办事儿挺认真啊。 “啪!”老判官本来摊开了生死簿,正准备给祢爷的名字挂上钩呢,忽然听见无常最后一句,惊的判官笔都落地了。 “享年多少?”老判官嗓子都尖了。 白无常顿觉不妙:“啊?……这个,二十七啊!” “二十七?”老判官眼珠子瞪溜圆,声音带颤音:“不是八十七吗?” “我看看!”白无常脸色又紧张又严肃,顾不得规矩了,抢上两步往生死簿上看去—— “嗐!”长长一声叹息,白无常声音中充满了悲愤:“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我是不是上次开会就提了,说我们要与时俱进用阿拉伯数字,你们非说尊重传统文化,用中国数字来纪录,又一个个怕麻烦不肯写大写,现在好了吧?好了吧?要是听我的,您能把八看成二吗?” 那个“八”字,写得显然有些潦草了,一撇一捺角度不够,还有些交叠,猛看跟个“二”似的。 “嗐!”老判官蔫了,嘴里喃喃念叨:“怪我这眼镜儿,啥时候不丢,非要现在丢!这些好了,这要阎王爷们查起来,我这判官算是当到头了,这生死簿可是小天条,出了问题,那处罚都是从严从重啊,这可怎么好,把你也给连累了。” 白无常也慌了,原地打着转转:“坏了坏了,这要查起来全部歇菜,今天老黑还旷工,这要给发现了,二罪并罚,说不定就要上那斩仙台。” 一位判官一位无常,都是有字号的阴神,这会儿都吓懵圈了。忽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来:“对不起,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是……把我寿命搞错了吗?” “没错没错!”判官无常几乎同时脸上堆笑,双手连摆,齐声答道。 “哟哟哟?”祢爷不爽了,我站在旁边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你们这是要生蒙我是吧?你们这跟阳间那些公务猿有什么不同? 祢爷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啊,这一不爽,脸也沉了,话也横了: “真的,你们的表现让我有点失望, 是的,我还以为阴间会有些不一样, fack,难道我长得很像一个智障? 够了,正义和公平不应该只写在纸上! 我要求去见你们上级主管, 问他们生死簿到底哪里出版, 我明明还有六十年寿命, 你现在跟我说时间都tmd售罄?” 单押*4、双押*4、双押*2、双押*2! 一波流利的节奏带走了判官和无常抵赖的决心。其实阴间的制度真的非常非常严格,对于各种渎职、矢职类的错误非常重视,要是祢爷真的闹起来,判官和无常注定要倒大霉。 二人对望了一眼,立刻决定,用错误祢补错误,偷偷把祢爷送回阳间,再过六十年,大家再相会,那时候的阴间一定很美。 0003 千载轮回福几度 百世前尘水一盆 “你说什么?”判官、无常齐齐惊呼。 “我说,我不回去。”祢爷平静的答道。 “why?”无常急的都开始飚英文了。 祢爷笑笑。当看到判官、无常这种至少厅局级的干部,因为操作上的失误,在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亡魂面前,都一筹莫展时,他开始觉得,其实阴间也不见得就不好。 有规矩的地方,才有方圆。守规矩的干部,才是好干部。 自己反正没爹没娘没女友,解闷只有左右手,还不如留在阴间呢,弄得好说不定还能和已经记不清相貌的爸妈团聚呢。 祢爷善意的笑了笑,示意对方别太紧张:“ok啦二位,不要这么认真,我不追究你们短了我六十年寿命的问题,当然,你们也可以用阴间的方式祢补。对了你们这里流通什么货币?阳间恐怕没人给我烧纸,你们有没有工作介绍?” 判官无常对视一眼,都摇头苦笑起来。 还是判官颤巍巍的开了口:“祢爷小友啊,这个还不光是你个人追究不追究的问题。这么跟你解释吧,你的寿命没到,就来到了阴间,就像你在阳间没有身份证一样,没法给你登记。你要是在阳间没有身份证,大不了做个黑户,看到条子躲着些,也就是了。” 无常接口道:“但是在阴间问题就严重了,如果你没法登记,那就意味着你无法收到地府法力的保护,阴间无处不在的冥气,会渐渐侵蚀你的神志,最后将你变成一只无脑恶鬼。” “嘶——”祢爷倒抽一口凉气,还有这说法?这阴间难道还是个修真的世界?法力都出来了。 “不过其实还阳也不好办。”无常苦笑道:“我去接你的时候,警察已经在上楼了,要说现在这人民警察出警速度真是越来越快。这会儿法医说不定都开始解剖了,你要忽然活了,也是个麻烦事儿。” 说到这儿,判官拉了拉无常,两人到角落里嘀咕了一会儿,又回到祢爷面前,无常满脸堆笑:“这么说吧,还阳呢,一来很麻烦,二来你也不想。可是留在阴间呢,对你自身伤害太大。所以我们商量了一条万全之计,就是让你回到你的前生!” “我的前生?”祢爷眨了眨眼,“怎么个意思?” 判官老练堆满皱纹,笑呵呵道:“生命是不断轮回的,只是一般人记不得自己的前世罢了。我们想这样,在你的前生里找一世运气好但是命短的,直接把你送过去,接着活,接着享个六十年清福,你看如何?” 运气好但是命短?这是运气好吗?祢爷双眼一翻,正要说话,无常抢先补刀:“你不是说喜欢旅行吗?你看,现代社会你活过了,阴间你也逛过了,这去古代玩玩儿多好?还是一夫多妻制呢!” 不得不说,白无常最后这句话,深深打动了祢爷的心! 祢爷眨了眨眼,舔了舔嘴唇:“得,那我要自己选。” 二神大喜,无常颠颠打来一盆水,判官念咒做法,将祢爷的前世一一在水中展现。 不得不说,这几千年历史,还真的是乱世多,太平少。很快就挑出七八段死的早的前世来。 盆中漩涡一转,出现一副画面。 “这个不行,你看这穷的,活活饿死啊,太惨了。” 漩涡再转,换了一副画面。 “这个也不行,还是穷,穷也得穿条裤子啊。” 再转。 “这个不行不行,这年月太乱了,就我这脾气,回去没多久说不定还得回来啊。” 再转。 “这个你也给我看?这tm不是一头驴子吗?” 再转。 “这个好像挺有钱啊,也还算年轻,我再看看,卧槽,去你妹子,这是西门大官人?” 再转。 “哎!这个这个,这个不错!怪不得我这么有才,我上辈子居然是他?” 盆中浮现了一个面目俊雅的男子,约摸三十上下,真称得上丰神玉立,正一口口吐着血呢,跟判官一打听,鞭子朝第一才子,一代词宗纳兰容若! 无常赶紧敲边鼓:“这个好啊,宰相公子,皇帝爱将,文武双全英俊帅气,三十就死了,你要去能活到九十!哎,九龙夺嫡时记得站老四啊!” 判官倒是皱眉:“可是这是鞭子朝啊,你们阳间有句话老朽倒也有耳闻,清穿不造反菊花套电钻,你要成了纳兰,那你可就是满人了,你到底造反不造反?不造反读者可要翻脸啊。” “你管我。”祢爷直接怼回去,他对自己这个前世那真是无比的满意万分的欢喜:“我看情况呗,想造反就造,就说我是个打入敌人内部的汉人,反正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就算不造反又怎么地?大不了去女频混,《我是容若姓纳兰》,《调教雍正》什么的,必须火。” “哎,我要不造反还好,要是反了,不会影响现代吧?”祢爷想想有点不放心,问清楚吧比较好。 “不会,这个宇宙呀它就像是一颗大树,当你回到过去就像长出一颗新的枝丫,那对于现在这株枝丫而言……” “好了好了,不影响就行,知道了。” 判官正待长篇大论,说一说什么叫古往今来谓之宙,被祢爷不耐烦的打断,一肚子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掐播了,哽的直翻白眼。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快过去吧,我这前世身体可不行,我还待花时间将养身体呢。对了,以后抄太祖的词会不会被人说风格变化太大?”祢爷搓着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始公子生涯了。 老判官便施展法力,将手一指,那盆子陡然大了十倍,白无常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呵呵的对祢爷道:“去吧,这一世,千万让容若公子活的快乐些啊。” “就这么跳进去就行了?”祢爷有些迟疑。 老判官脸都涨红了:“哎呀你快进去吧,你不知道这个多耗法力,再慢我支持不住了。” “哦哦!”祢爷一看也没时间细细思考了,干脆把心一横,往盆里就蹦。 在这一瞬间,忽然判官殿外有人喊道:秦广王驾到! 秦广王是十殿阎王第一殿的阎罗,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接引超生,幽冥吉凶,正是老判官的顶头上司,听说他来了,老判官顿时一慌,法力也乱了,那盆里容若的头像瞬间消失,变成了一个漩涡。 “哟哟哟,你说你这……” 祢爷脸色大变,可惜为时已晚,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落进那漩涡中,消失无踪。 “糟糕!”判官无常齐声惊叫,来不及细看祢爷去了哪里,无常随手将一团金光打入盆中,老判官紧接着一挥袖子,施展秀里乾坤之术,将盆收进袖里。 秦广王进了殿:“老崔啊,你们说什么糟糕?” “哎呀大王来了,是这样的,就是小神觉得自己现在不思进取的态度,很糟糕,这个阴间要发展,我这样的老头子抱残守缺肯定是要糟糕的,小白给我提了意见,还是要与时俱进才行啊!” “哦?怎么个与时俱进呢?” “就是,就譬如这个生死簿啊什么的,其实还是用阿拉伯数字比较好……” 0004 黄祖忿怒寒芒动 祢衡鼓舌暖风来 mc祢爷此刻仿佛被扔在一台性能顶级的洗衣机里,脑浆子都快转出来了。 他很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拉成了一条至少二十米成的绳索,呈螺旋状飞快旋转。 这得亏是魂体,要是肉体画风实在太猎奇了。 几乎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的祢爷,忽然感到一抹黄光飞快的追来,唰的一下融入了自己的身体。模糊的听见个声音在脑袋里说话:“小子,崔判官的法术出了差子,不知会给你转哪儿去,这次算我们对不住你。六十年后相见莫要怪我,老哥有个压箱底的法宝,送你防身吧。” 依稀是老白的声音,祢爷这会儿虽然脑袋转不过来,但仍然忍不住好奇:啥法宝呢? 一念方生,立刻很神奇的感觉到了答案:无常宝丹,按需求将服用者的某项能力提升至顶点。 能力到顶点?那我要是选择了嘻哈能力,是不是明年也能去有嘻哈争一把一百万奖金? 祢爷念头刚动,立刻感觉某种奇异的能力在自己体内滋生……坏了!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就这么把无常宝丹给用了?这要是去了原始社会,我唱嘻哈带着猿人们跳舞吗? 祢爷欲哭无泪,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了!喂喂喂,你这么智能,有没有退回上一层的选项啊? 鸟都没人鸟他,什么感觉也没有。祢爷只觉得悲痛欲绝,情不自禁的大叫了一声。 “啊!悔死我啦!!!!” 只觉白光一闪,那种旋转的感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本能的一眨眼,唰!扑面而来的一把长刀,以不到一毫米的距离,精准的停在了他的鼻子上。 “啊!”祢爷大叫,本能的往后躲去,一个跟头,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 他这才看清周边的景象。 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胖大老头,穿着一件皮制的胸甲,正凶神恶煞的望着他,那把差点把他脑袋劈开的刀,正握在老头手中! 老头的胖脸有一种不自然的晕红,呼吸粗重,一看就是喝多了的货。这什么情况啊这?祢爷还在发愣呢,老头开口了。 “悔?呵呵哈哈,你这名震天下的大名士,原来死到临头也会后悔啊?”那老头仿佛看见了什么稀奇事,一双凶巴巴的醉眼大睁着,摇头晃脑:“你敢骂曹操,敢骂刘荆州,我佩服你的胆子,但你敢骂老子,老子就必须弄死你!祢大名士,你懂了没?悔?悔也迟啦!” 一番话说完,老头又把刀举起来了。 曹操?奸雄曹操?刘荆州?刘荆州是谁?刘表?老头是谁?我是谁?祢大名士?姓祢?名士?骂曹操?骂刘表? 卧勒个大操!我是祢衡! 三国第一大喷子,嘴炮中的意大利炮,花样作死小能手,祢衡祢正平! 喷了曹操不止,还把他手下挨个喷了一遍,曹操不愿意背负杀名士的污名,就扔给了刘表,然后把刘表也骂了,刘表也不愿意背这锅,就扔给了黄祖,然后理所当然的把黄祖也喷了,黄祖是一粗胚,借着酒劲,顺手就给宰了,享年二十四岁。 “杀我别急!”祢爷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但立刻强迫自己继续想下去,因为黄祖的刀就要落下了,他一张口,大叫一声。 果然黄祖的刀微微一顿。 “杀我别急,反正我手无缚鸡之力, 你如此威武,宰我就像踩死只老鼠!” 祢衡这肉身虽然又年轻又高大,但在黄祖这种老行伍面前,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算夸张,这时候先求活命再论其他,打是打不过的,只能一言不合就freestyle(即兴说唱)了,这会儿命在顷刻,舌头跳的比重机枪还快,飞速冲击着黄祖的耳鼓膜: “我们中间一定有某种误会, 让将军对我的认识有点错位, 请给我一个机会解释清楚, 说实话我对你的崇拜发自肺腑。 我骂曹操,因为他欺君罔上堪称国贼, 我骂刘表,因为他关门闭户实在鸡贼, 我祢爷从来不管对面坐的是谁, 只要该骂绝对把他给骂成残废! 但是我不可能想骂将军, 毕竟你一身赫赫的功勋, 绝对是喝大了酒说错了话, 我这酒量三杯就要倒下。” 唱了一半,强烈的节奏感就带动着黄祖情不自禁的点起了头,手上的刀还举着,但已经没使啥力气,很自然的摇来摇去……好吧他正在为祢衡打call。 一段普普通通的说唱,连个伴奏都没,可不知为啥黄祖听得巨high,祢爷想了想,认定是那悲催的金手指提升能力的效果。 想到这里就想哭,这是三国啊!武力至上的乱世,为什么他当时提升的不是武力呢?试问哪个男儿没有跃马扬刀,和什么吕布夏侯曹关张赵马黄干架的向往啊! 可现在好了,他前世就是个苦逼文案,军事科技是半点不懂,今生是三国著名大嘴炮,号称才华横溢但全程花样作死,宝贵的金手指提升了尼玛唱嘻哈……别理我,我已看到了前程的方向,在彼处,是满地的落叶啊无尽的苍凉。 正在为自己的命运哀伤,黄祖已经扔了刀,提起酒,往他旁边一坐,大粗胳膊直接搭了过来,满脸眉开眼笑:“正平贤弟不愧海内名士啊!果然是识英雄重英雄,刚才一番言论,那真是深得我心!也只有贤弟,才知道那曹孟德不过是国家的奸贼,而我黄祖,才是真正的英雄呐!” 黄祖一样脖子,咚咚咚灌了几口酒,哈哈大笑:“刚才贤弟说,黄某有一身赫赫的功勋,啊哈哈哈,黄某这一生锋芒未展,不知贤弟都知道我哪些功勋呀?” 祢爷斜睨了黄祖一眼,老头满脸通红,笑的见眉不见眼,心想我勒个大草,你一个龙套中的龙套,整个三国也没出场机会,我那三国演义还是初中读的呢,谁记得你有过……哎哎,不对!祢爷眼睛一亮——哥们儿还真想起来了,那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不就是你丫给弄死的吗?嘿小样,这是花样求爷的摸头杀吗?哼,看在你刀子快的份上,爷就摸你一摸何妨?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也。 祢爷顺手在黄祖大腿上打了个拍子: “哎唷,哎唷, 黄老将军的功勋,足以震撼千军, 世间再多名将也只配安静的聆听, 别的都不必多说,省得你怪我啰嗦, 只说一件事让全天下都吓个哆嗦! 当年的江东猛虎,董卓都吃他的苦, 可惜他选错了敌人他竟选择面对黄祖, 驰骋天下又如何?武功高强又如何? 他孙文台的脑袋被将军轻松的摘得……” 黄祖的脑袋点得小鸡啄米一番,提着酒坛子大口大口饮下,口中快活的连连大叫:“贤弟果然是惊世之才啊!说得好,说得妙,说的我老黄这颗心啊怦怦跳!明天,明天我要大摆宴席,让我江夏名流皆来我府上,共同款待贤弟!到时候,贤弟这番话,可也该给众人说说,啊哈哈哈哈。” 黄祖high的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祢爷暗暗忧心。你自己听了爽了就完了,干嘛要显摆?干嘛要显摆?这要传出去,那江东猛虎是死了,他儿子小霸王孙策,可还活蹦乱跳呐!我辱及他家先人,他要不跟我拼个命他敢出去说他姓孙? 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儿吗?不行,绝对不能这么玩儿! 0005 目空四海徒引笑 泪洒九州枉遗痴 总的来说,和黄祖的这场酒会,可以说高潮迭起。 本来祢衡骂high了之后,被黄祖一怒就干了,但在这个时空,却由祢爷在危急关头悍然接手,凭借一段段freestyle流利而爆炸的演绎,最终力挽狂澜,不仅救下了自己的性命,更赢得了黄祖的友谊。 这个时候的黄祖,还是江夏太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那真是谁也不尿。按说,刘表是他的主公,但刘表之于荆州,毕竟是外来户,也要靠着拉拢本地豪强才能维持统治。而黄祖所代表的黄家,正是最典型的本地豪强。所以黄祖和刘表的关系,更接近所谓的“听调不听宣”。 此刻把祢爷已视为平生第一知己的黄祖,不用套话,自己就大着舌头翻了个底掉。最后表示:贤弟你就跟哥哥混着,有哥一口干的少不了你一口稀的,什么鸡毛曹阿瞒,尽管放胆骂,他有种亲自带兵来,到时候让贤弟看看老哥哥的武艺!娘的不信了我还,江东猛虎我都干死了,还怕他一个小小阿瞒? 古代吹牛b不收钱,因此黄祖也就抡圆了吹。 古人关系亲密,讲究一个同塌而眠,睡过的才是真盆友。 为了表示自己对祢爷的信任和激赏,黄祖当晚就把祢爷睡了。 到了这一刻,祢爷才明白刘备为了关羽、张飞两员万人敌,到底付出了多少! 众所周知,运动量越大的人越容易打呼。武将无疑是运动量非常大的,而且他们普遍爱喝酒。 一个喝大了的运动员睡你旁边,这种场景想想都觉得残忍。何况祢爷现在不是想的问题,而是身临其境的切身体验。 黄祖那花呼简直打出了一个动物园的气势,驴子嚎野猪叫,猴子放屁猩猩笑,小鸭子吹口哨,啥稀奇古怪的音都给你往外整。外带磨牙放屁啪嗒嘴,睡相是要多差有多差。 祢爷简直要疯掉。他开始后悔刚才喝酒偷偷留着量了,一家伙喝醉了两眼一闭也就从了,现在这软刀子割肉似的到底怎么整? 正在辗转反侧之际,两行眼泪蓦然就滑落了下来。 咦?祢爷微微一惊,汉代名士的内心都这么脆弱吗?就是睡不着觉,这就值得哭了? 这时,他忽然感到一种浩瀚而无法言说的大苍凉,从内心的最底层泛起。 这种感觉让他仿佛一下子就沉入了海底,黑暗冰冷,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不让他杀了我?”忽然,一个年轻却无比低沉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祢爷当时就吓了一大跳。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真正的祢衡魂魄。有一种被捉啥在床的感觉!毕竟,这身体理应是人家的。不由再一次腹诽判官无常做事太毛糙,您二位让我接着活这很好,可您得把这位接走啊!现在什么节奏?一具身体,竟然有两个灵魂?你当这是二女一杯吗? 不管怎么着,先得把人房东给哄好了。 “你是祢衡?”虽然明知,还是得故问。 “正是在下。我也知道你是谁,今日午睡时阴差入梦,说我合该死于黄祖刀下,而你是我多年后的转世,命不该绝,故此借我这前世之体补你未尽之寿。区区一具俗体而已,别说你是我转世,就算不是,若是想要,赠你也无妨。只不过,自你入体以来,行事猥琐,恬不知耻,我却不能就此离去,使你坏我一世声名!”那声音低低说道,声音虽低,却不难听出一种宁碎玉碎不为瓦全的执着。 “可是我若是不这样做,黄祖早就把你劈了,脑袋都碎了,你让我怎么用这身体?”祢爷不服。 “这也正是我不理解你的地方!此等乱世,国家飘摇,群贼并起,忠义之心不存于世,爱民之义凋零久矣,残民以逞者数之难尽,心存皇汉者万里无一,须知胡马如风,驰骋于九州之外,胡刀带血,高悬于神鼎之旁,待一日我汉人菁华丧尽,那便是万劫不复的炼狱深渊!”那声音轻轻说着,字字带血,一种直冲九天的悲愤之气,让祢爷哑口无言。 祢衡的观点很简单,就是现在一帮野心家个个要称王称霸,为此打死大伙,已经弄死了无数老百姓,还将弄死无数老百姓,等有一天打出个结果来,汉人也死的差不多了,然后胡人一来,以逸击劳,直接捡个大便宜。 三国智者无数,但祢衡这番话,似乎没有任何人提起过。也许有人也看出来了,只是懒得去提起。因为就算提起,各路霸主难道就会握手言和吗? 可是祢爷知道,祢衡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会成真。三国时期大战连连,到了最后三家归晋,没多久就是黑暗的不能在黑暗、几乎让这个民族亡族灭种的地狱时代——五胡乱华!最惨的时候,汉人的人口已不足百万。 是因为预见了民族血色的未来,自己却又无力改变一丝一毫,这才做出一副狂态,去怼翻每一个所谓的诸侯霸主,所谓的猛将名臣吗? 祢衡,他不是什么花样作死,他是一心求死啊! 可是就这么一个目光辽远、心系千秋的真正智者,几千年来,在历史上的地位,始终是被嘲笑、嘲笑、嘲笑、还是嘲笑。人们嘲笑他怒怼一切的荒唐,嘲笑他没有实力的傲慢,嘲笑他自寻死路的愚顽。 那些从来就只关注自家利益的所谓聪明人,有谁曾对祢衡伟岸而苍凉的悲情,有过一丝一毫的理解? 在这一刻,祢爷忽然之间,真正洞彻了自己前世的内心。 他有无穷的情绪,想要说出口,于是乎,祢衡的残魂,忽然听到了祢爷在内心奏响的一段充满痛楚、悲凉、怜悯、伤情的节奏—— “他们说这是英雄辈出年代, 可在我眼里看见浓浓悲哀, 枭雄们为了权利尔虞我诈, 平民的命运比野草更无奈。 所有人渴望做时代的主宰, 没有人关心和平会不会来, 仁慈和眼泪都属于野心派, 生命的尊严早已不复存在。 我已看见家国血色的未来, 却无法拯救这悲哀的世代! 这样残酷的空气让我窒息, 我只想要一个真正的痛快! 那天我仅有的两个朋友中的一个, 推荐让我去见一见当今朝廷的主宰。 我把他一通大骂我好不痛快, 他的那些手下也统统被我骂坏: ‘此等人物,吾尽识之: 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 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 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 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 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槽, 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 夏侯淳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 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 他们拼命跳着脚想把我干掉, 因为他们的画皮都被我撕掉, 我赤身裸体敲着鼓哈哈大笑, 这个民族的眼泪只有我看到。 一代奸雄气得哇哇乱叫, 可他不敢这样把我杀掉, 毕竟我还有点小小名气, 杀我祢衡他怕会掉人气! 于是他派我见刘表这蠢货, 想借刀杀人让那蠢货杀我, 可我根本不在乎会死在哪里, 这并不是tmd什么死而后已! 没有谁值得劳资去鞠躬尽瘁, 每个人的利益都是只为自己。 可我的死亡未能唤醒这时代, 大人物尔虞我诈仍不亦快哉, 百姓不断死去像粒粒尘埃, 这片伟大土地比荒坟破败。 从六千万人口到百万左右, 炎黄子孙的热血已经冷透, 胡人骑着黑马从北方杀来后, 旁若无人的卷起一阵阵恶臭。 汉人曾经的骄傲已经断了根, 光辉璀璨的文明从此失了魂, 强汉的声音后来很久不复闻, 下跪的传统的已在血脉里传承。 后人在书里读到我故事, 总在笑话我是如此的无知, 说我情商天生就太低, 义无反顾的花样作死! 因为他们擅长苟延残喘的活着, 因为他们信奉蝼蚁贪生的道理, 因为他们把活命视为唯一目的, 因为尊严和正义全部可以放弃…… 所以他们看我就像看一个笑话, 映衬出他们的聪明高贵正确和伟大。” 一歌终了。 祢衡的残魂沉默了良久,忽然发出一声轻微而欣慰的叹息:“我的转世,那你就,好好活着吧。如果有可能,如果有可能的话,让这个时代,不要变成我所看见的结局。拜托,永别……” 残魂的声音渐渐消逝,祢爷确切的感到,这具身体里已经只有自己。 泪水再一次滑落脸颊,这是对自己短暂相逢的前世,无声的祭奠。 那么,三国,我,来了。 我,mc祢爷,会以祢衡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0006 屠虎令high翻群英会 祢正平结怨小霸王 黄祖绝对是条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说出去的话,一口吐沫一根钉。 祢爷婉转谢绝了大半天,黄祖还是坚定的决定大摆宴席,宴请江夏名流。 作为江夏太守,又是本地豪族,黄祖的号召力和执行力相当过硬,一声令下,请客的请客,备酒的备酒,杀猪宰羊,稀里哗啦开了大宴。 与座数十人,按黄祖的说法皆系“江夏群英”,黄祖话音刚落,祢爷作为主宾,立刻倡议:“今日祢衡有幸,得会江夏群英,堪称当世盛会,以衡之见,不妨便叫做群英会如何?” 对不起了周公瑾,盗版了你的群英会,而且不会付你版权费。 祢爷说罢,顿时满座叫好。 太捧场了!不是说这厮是许都来的大喷子吗?不像啊,群英会,听听,多敞亮?咱们往里一坐,那真是人人有面,个个生辉!这可是祢大名士啊,人在许都可是当面怼曹操的主!曹操那些手下,荀彧荀攸程昱郭嘉,张辽许褚乐进夏侯……各个都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可人祢大名士照样怼了个人仰马翻鸟朝天! 黄祖自己就是个大龙套,他能请来什么人?一报名字,十个有九个没听过,要不就是江夏本地的地主老财,要不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几个武将,只有一个江夏都督苏飞,还算是有几分本领。 既然是群英会,那座中这些自命英雄的人们,当然要展露一二锋芒。 于是,有人即兴吟诗,有人当庭舞剑,不时再召来几个舞女翩翩起舞,氛围倒是十分热烈。 吟罢舞完,纷纷便请祢大名士指教。此刻的祢爷已非之前那个大愤青,起码的人情世故还是能照顾到的,当下顺手点了几个赞,席间的氛围更是宾主尽欢。 没多大功夫,众人酒已半酣,越发的意兴高涨,黄祖眨巴眨巴眼,觉得是时候了,当即轻咳一声。 听见主人要发话,满堂宾客一时寂静下来,人人目不转睛看着黄祖,要看这位太守能不能整出些新花样。黄祖十分满意,大胖脑袋点了点,伸手抓住了祢爷的手,开口道:“祢贤弟乃是名震天下的名士,这个咱们都知道,就不多说了。本太守今日所要说的是,祢贤弟天才横溢,竟独创了一种音律,那种感觉真是……真是……真是这个……” 黄祖无法形容嘻哈带给他的心跳感受,祢爷立刻细心教导:“high!” “嗨?嗯,对对,就是嗨!哎呀,太嗨了真的!”黄祖虽然不理解,但的确感觉这个词儿,好像很适合抒发他心中的感受。 “嗨?”席上“群英”面面相觑,每个人的眼光都是迷茫和询问。 黄祖一看众人都不懂啊,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一拍祢爷肩膀:“贤弟,给他们来一段,就昨天你给我说的那个,那个,嗯嗯,屠虎令!” 卧了个槽,他居然还给起了个名,祢爷佩服的看着黄祖,屠虎令,有点意思啊,看来果然每个人都有freestyle的天赋啊。 祢爷知道,黄祖此举并非为了帮他扬名,纯粹是自己想出风头想过瘾了。可是人在屋檐下,是祸躲不过。小霸王啊小霸王,这次只能得罪死了。 祢爷长身而起,让乐师把编钟与鼓搬放在堂中,归置妥当后,将束发丝绦解下,顺手撕成两条,将宽大的衣袖扎紧,双手持定了鼓槌,气定神闲那么一站!只见他身躯八尺,俊容玉面,一头潘婷级的秀发就那么飘洒着,光是这个形象就十分惊人,一音还未奏响,已是满堂喝彩! 堂中众人交头接耳,都道不愧是祢爷,天下有名的大名士,果然是一表非凡!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噹!” 曾经的祢衡本身就是个玩音乐的高手,当初曹操故意侮辱他,让他去当击鼓的鼓吏,祢衡二话没说,一套《渔阳三挝》咚咚咚打下来,号称“音节殊妙,渊渊有金石声,满座闻之,无不慨然涕下!”把那些对他充满敌人的人都给感动哭了,绝对是最顶级的民乐大家! 现在的祢爷虽然不会这些鼓曲,但一来身体记忆还在,二来满脑子的后世旋律,连击鼓带敲钟一套走起,所有人都觉得精神一振!这个没听过啊,怎么打的这个?太带劲了!让人情不自禁的,就跟着晃起来了。 汉朝的文化氛围是很开放的,国民的审美意识也非常强,无论是对人对物,对自然对诗歌对音律,都有着极强的审美能力。所以对于音乐的感受性自然也强,更何况,祢爷的嘻哈能力被金手指开到了顶级,那种节奏的感染力更是无与伦比。 掐准了节拍,人声切入: “我现在在哪里?群英会!我看到了什么?群英醉! 我现在在哪里?群英会!我看到了什么?群英醉!” 先自己唱了两遍,祢爷嘴角浮起一个冠希式的微笑:“我现在在哪里——” 鼓槌忽然指向在座诸人,黄祖不愧是嗨过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群英会!” “我看到了什么——”再来一次,这次大多数人都会玩了,齐吼道:“群英醉!” “我现在在哪里?” “群英会!” “我看到了什么?” “群英醉!” 来了三四遍,现场气氛已经很热了,汉朝人哪儿玩过这个啊?参与热情无比高涨!连站在角落里的婢女、仆役,都忍不住跟着吼。 “咚咚咚咚……”祢爷飞快的敲了一段鼓点,再次开口: “群英会上群英醉,金樽美酒是英雄味! 群英会上醉群英,都洗好了耳朵给我听: 世间英豪无穷尽,听我这一支屠虎令! 男儿在世立功名,功名路上展豪情, 气吞万里拼条命,大丈夫此生当尽兴!” 哗……现场顿时炸了!其实祢衡这段没用什么技巧变化反而更像是喊麦。喊麦在前世虽然被很多人瞧不上,可是汉朝人没听过啊,而且必须承认的是,喊麦如果喊好了,现场带氛围还是很6的。 “好啊。”“哎呀,耳目一新!太霸气了!”现场一片叫好声,黄祖又惊又喜,哎呀这个跟昨天那个好像不一样啊。当然不一样,昨天是即兴,今天在昨天的基础上演绎,当然会更完整一些。 “丈夫处世当做黄祖,老黄他平生擅屠虎! 当年的孙坚江东的虎,多少英雄被咬断了骨, 可孙文台,万不该,不该来江夏找不自在! 他自高自大把自己害,白给老黄送盘菜。 江夏群英豪气冲牛斗,为报倾城披甲随太守, 太守千骑卷林岗,亲射猛虎斩孙郎! 江东群鼠胆气丧,孝服白旗过大江! 屠虎太守九州威名扬,这支屠虎令跟我一起唱!” “哈哈哈哈哈哈哈!”黄祖击掌狂笑,他这个年纪这种笑法随时可能爆血管:“厉害厉害,吾家贤弟真乃大才,‘丈夫处世做黄祖,我老黄平生擅屠虎’,太过誉了,黄某岂敢当之!”嘴上说不敢当,身体却很诚实的挺起了胸膛,表示的意思是:是的你们没看错我就是江夏太守屠虎老黄! 祢爷微微一笑,从祢贤弟到贤弟到吾家贤弟,黄祖这个好感度算是轻松刷满。 在座的财主也好士人也罢,哪有不给面子的?纷纷大举赞赏,那些武将们更是high翻天,一个两个都拔出随手的刀剑,敲打着案几高唱相和,这什么屠虎令可是有他们的份啊,将来传扬出去,谁不知道他们就是“豪气冲牛斗、披甲随太守,千骑卷林岗”的江夏群英? 现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上至黄祖下至传菜的奴役,全部路转粉,在fans们的热烈欢呼下,这支屠虎令被一遍又一遍的唱起。 在这个时代,最流行的诗歌乃是四言、五言的古体诗,连七言都很少。大多晦涩艰深,以气象、意境取胜,祢爷这种嘻哈玩法一出,那真是石破天惊!这个年代文人的接受度是很宽的,就算觉得粗鄙不堪,也不过一笑置之。可是对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大众,这种文体的感染力就太过惊人了。一传十十传百,这支屠虎令和“屠虎太守”、“披甲群英”的两大称号真就传遍南北。 这时候,江东猛虎孙坚的长子,小霸王孙策,已经被曹操假汉帝之名封做讨逆将军、吴候,号称大江以南武力第一,正是志得意满之际,忽然听细作来报,道名士祢衡在江夏做《屠虎令》,传唱千里,黄祖因此得了屠虎太守的美号,就连一干军将也被称为“披甲群英”,不由勃然大怒:这是拿老孙家的脸在地上踩啊!当即拔剑,几剑就把自己的“孙”字大旗砍翻在地,发誓道:“不斩祢衡、黄祖,屠尽江夏群鼠,某便不配姓孙!”其部将太史慈、程普、韩当、黄盖等,也各自歃血立誓,必要为主公雪此奇耻。 消息传回江夏,黄祖顿时有点怕怕,他那次“屠虎”有多侥幸,别人不知,他自己是知道的。而孙策之勇,尤甚乃父,也容不得他不怕。 倒是祢爷淡淡一笑:“自己折自己的帅旗?这兆头可不好,依兄弟之见,此子早晚要被自己作死。” 0007 锦帆漫舞千里浪 银铃轻荡满江风 数九隆冬,雪花鹅毛,天地之间,一派莽苍气象。 漫天飞雪里,巨龙一般壮阔的长江,依旧缓缓东流。 一个身着白裘的年轻人,长身玉立,站在江畔一块岩石之上,迎着江风飞雪,目光沉凝,若有所思。他的右手持一柄上佳的羽扇,偶尔翻飞,接下几片飘落的雪花。 这样的天气,若是平民,自然窝在陋室中苦挨饥寒,若是富户,也要在房中烧旺了炭火,饮几杯热酒驱寒。除非不得已,否则谁会在室外受那风吹雪打之苦。 所以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魂穿三国的mc祢爷祢老板便是! 作为一个够real的rapper,单纯的寒冷显然不是阻挡他行动的理由,想看看这雪,想看看这江,于是便来看,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如果一定以阴谋论的角度来死缠烂打,mc祢爷也会很real的坦诚相告:作为江夏本季最红的天王巨星,他如果再不出来躲躲酒,就快要跟现在的健康的肝脏永别了。 太闹了啊,太闹了。 祢爷都不敢回想这段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自从一支屠虎令唱响太守府以来,屠虎太守黄祖的名号传遍天下,据说在皇汉称号排行榜上,已经盖过了多年来一枝独秀的“三姓家奴”!在这个视名声如姓名的年代,谁不羡煞黄太守扬名的速度与力度?于是所有的世家、大族、官宦,齐刷刷向祢爷开启了友谊的大门,一场接一场的酒,一天又一天的high,把祢爷整的都快怀疑人生了。 于是祢爷就溜了。作为一个名士,不守礼法乃是最基本的道德,离经叛道那是必须烙印的符号,说不喝咱还就不喝了。 本来还有些之前没排上的世家不高兴呢,恼羞成怒的问:“那谁谁家的酒你喝了,我家的不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祢爷斩钉截铁告诉他:“是!我连曹操、孙坚都看不起,为啥偏要看得起你?来,想让我看得起你是不?容易,许都往左,丹阳往右,曹操孙策随你选,你去抽丫一个大嘴巴子,回来你要我怎么看得起你我怎么看得起你!” 那些人当即膝盖就觉得一软,我的天爷啊,怎么光记得这位爷喝酒时的亲切豪爽,忘了他怼人时开的那些无双了? 于是祢爷就清闲了。住在黄祖提供的宿舍里,花着黄祖送来的大把银钱,穿着不知哪位富商孝敬的上好皮裘,挥着不知哪位士子馈赠的奢华羽扇,天天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走到黑,江夏人民都认识了他,都知道他是谁。 现在,他雅兴忽来,来到了长江边,想要看一看这相隔两千年的大江,是否更加的壮阔苍茫。顺便想一想,自己未来的路,下一步如何落脚? 要是当初穿了纳兰,那没说的,日子根本不用选,喝酒吹牛抱姑娘,诗词抄抄街逛逛,一辈子嘛,很快就过去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乱世人命不如蚁”,生在太平年月,失个恋就像塌了天的人们,是想象不出这句话里的绝望和残酷的。而无论是祢衡之魂的拜托,还是就自己所熟知的历史,那随之而来比地域更加黑暗与血色的五胡乱华,更是垂在头顶的利剑。 虽然自己看不到——按六十年算,他将将能等到三家归晋的大结局,但是若自己有了后代呢?任由自己的儿孙,像猪狗一样被各种品种的胡人们杀死,甚至当食物吃掉吗? 这样的场景联想,足以点燃每一个汉族男儿的热血与豪肠。 绝不能让几个野心家的彼此争斗,把整个民族的元气都消耗殆尽,让子孙们在异族面前,再无还手的力气。 祢爷很很爷们儿的捏了捏拳头,给自己设立了一个小小的目标……额,他是说,尽早结束这乱世,让民族被消耗的元气控制在最低范畴。 可是做到这一点很难,虽然祢爷是一个嘻哈界的王者,但是嘴炮能不能干过大刀,历史早有定论。除此之外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甭管是自立为王还是辅助明主,似乎都很难在最短时间内一统天下重整山河。 祢爷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艺术家跟政治太绝缘啊。在这一刻,他选择性忘记从曹孟德到太祖,都还有着大诗人的隐藏职业。 还是那个金手指被浪费的缘故啊,不然把武力提升到顶点,不知道要好混多少倍!现在好了,真要遇上个凶点的贼,哥们儿都得把命搭进去。 不过现在好了!祢爷满意一笑,回头看了看不远处蹲在一块石头后面避风的几个士卒,这是屠虎太守特意派了保护他的,据说是军中锐卒,不敢说什么悍将吧,至少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一个打十个是什么概念?在祢爷心中,就两个字:战神叶问。 派了几个叶问保护自己,屠虎太守果然惊人手笔!祢爷顿时安全感大起,自己掏钱,给几个叶问一人办了身暖和衣裳,平时吃饭喝酒也都带着他们,这是要结之以恩义,收他们做心腹的意思。 有了几个叶问,真的遇上凶点的贼也不怕了,祢爷幸福的想道。 蓦然,叮铃铃铃铃铃……一串遥远而细密的悦耳铃声,隐隐传入耳中,还挺好听的。是哪家的闺秀出来踏雪寻梅吗?祢爷心中微微期待。 铃铛声逐渐清晰,没过多久,二十余条大船出现在祢爷眼中。 “噫……”祢爷定睛一看,微微被惊住了。不得不说,这些船真是太漂亮了!每一艘船,都用亮闪闪的锦绣绸缎装扮着,桅杆上,栏杆上,各处伸出来的木头上,就连船帆,都缝上了大幅的锦缎绫罗。 这些色彩漫舞于风中,在一片惨淡苍白的天地中,绽放出不可思议的亮丽。 更惊人的是,祢爷很快发现,每艘船竟然都有独立的配色主题,绝非胡乱搭配一气,譬如有的船以红色为主,蓝色、黄色点缀,有的以绿色为主,蓝色、紫色点缀,有的通体都是黄色绸缎,但黄色的深浅却极有韵律……反正各种主题不一而足,所扎的位置也不尽相同,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银色铃铛,系在那些船帆上、绸缎上,顺风而来,先有铃声悦耳,再有五色悦目,实在是讲究至极! 可惜这大冬天,江上没什么船,若是到了那百舸争流千帆竞的季节,祢爷敢说,这二十多彩船一开出来,那才拉风呢,就像一群路人中忽然杀进来一队扎着翅膀的维密大模,要多震场有多震场,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太有份儿了,太艺术了,太real了!”祢爷赞不绝口的念叨着:“更关键的是,太有钱了!这亮闪闪光艳艳的,好像都是上好的蜀锦啊!就这么系船上任风吹雨淋?还有这些铃铛,都银的吧?不怕人偷摘了去?” “蜀锦、银铃……”祢爷双眉忽然皱起,这关键词好像很有些面熟啊。他回头打算问自己的保镖们。 这一回头,下巴差点掉下来:几个叶问奔的比狗还快,腰刀都扔了,生怕影响速度。祢爷大声叫道:“你们在干嘛?赛跑吗?” 多数叶问理都不理,只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心眼还算好,回头喊了一嗓子:“傻啊?跑啊!是tm锦帆贼!” 锦帆漫舞千里浪,银铃轻荡满江风,莫道贼名不能弃,此去浩气化飞虹! 万里长江第一贼!甘宁甘兴霸的锦帆贼! “cao!你们等等我!”祢爷一个燕子三抄水跳下了石头,八步赶蝉神行百变凌波微步汽车人变形,亡命奔出十余米,左腿绊右腿啪的一声摔了个脆的。 东吴第一战将甘宁来了!爷命休矣! 0008·箭落连珠鹦鹉闹 声传铁粉芙蓉香 白雪薄薄的为大地裹上银装,也有些顽强的枯草穿透了白雪,像是对天邀战的戈矛。 祢爷趴在白雪遮盖的枯草地上,向自己的叶问们发出悲凉的呐喊: “回来啊!你们不是一个打十个的吗?” 多数叶问理都不理的只顾逃窜,还是那心眼最好的年轻人回头应了一句:“打毛啊,锦帆贼八百兄弟,你当我们也傻啊!” 该死!祢衡这种四体不勤的死读书人,枉自长了这么两条大长腿了!祢爷一边暗骂身体不给力,一边顽强的站了起来,忍着浑身生疼的痛楚,一瘸一拐的想要逃离。 唰唰唰唰唰——破风之声传来,五只雕翎箭以同样的间隔,射入祢爷不到一丈的泥土中,恰似围了个半圆。 祢爷大惊,一回身才发现,那一队维密大模般妖冶的彩船,已悄然靠近了岸边。 打头一只最大的船上,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屹立船艄,左手一张大弓,右手夹着五支长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 这男子也就二十出头年纪,头上七八只色彩各异的翎毛,向一个方向斜插着,桃红大氅敞开着,里面是一件鹅黄色锦衣,下着一条天蓝色锦裤,艳的像只大鹦鹉。 祢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汉朝人,这就算他前世那年代,扔在街上也觉得辣眼睛。 他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那男子眉毛一声,立刻拉开弓,唰唰唰唰唰,五支长箭头尾相衔连珠射来,彻底把祢爷给围住了。 男子哼哼一笑,回头道:“上岸!” 顿时各船里都蹿出许多水手来,清一色的锦衣锦裤,一个个手脚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抽出一条条长长的木板,搭在船帮与江岸之间,飞快跑了下来,各持刀枪,在祢爷四面一围。 这时有人牵下一匹颇为神俊的花马来,那船头的鹦鹉帅男这才慢条斯理的走下了船,翻身上了马,来到祢爷身前,一脸骄横的俯瞰着他:“某家甘宁,你就是弄出了屠虎令的祢衡?” 这还真的是冲自己来的?祢爷眨了眨眼,按理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那个必须分时候,劣势期要还浪,那属于找不自在。 “我不是祢衡,他一看你来就跑了,还逼我和他换了衣服,让我在这儿冒充他拖住你。”祢爷很无辜的一指:“你看,都跑老远了。” 鹦鹉男甘宁手搭凉棚往远看,就这么会功夫,背影就剩芝麻大了。 甘宁露出遗憾的神色,挥挥手:“把这小子带走,回船上细细拷打清楚,我们今夜进江夏劫人。” 祢爷自然无力反抗,很自觉的跟着就走,一边道:“其实我早看那小子不爽了,你们有什么就问,兄弟我知无不言,什么拷打不拷打的,都多余,都是江湖儿女何须客气?” 甘宁忽然回头,很有兴趣的看看他:“嗯?你说,你和那祢衡有点不对付?” “当然!”祢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狂的什么似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写两句巨俗无比的歪歌吗?还什么屠虎令,我呸!” 甘宁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是这样啊?那也不用带去给二当家看了。来,直接扔河里淹死吧,省的等会搞一船血!” 几个小弟听了,拎起祢爷就要往江里扔。祢爷大惊失色,拼命往地下赖:“弄错了,弄错了,孙策派你来要杀的是祢衡,不是我。” 甘宁一副你很搞笑的样子,无语的摇摇头:“孙策算个鸡毛,他能支派我甘宁给他办事儿?美不死他!是我家老二听了屠虎令,特别钟意祢衡想要见他,那你既然和老二钟意的人有仇,那还活着做啥子哟?” 哎呀我擦!祢爷陡然发现自己搞错了!这甘宁是先投黄祖,再投的孙权,那时候孙策早死了。也就是说,他真不是孙策派来的! “给我一面鼓!”祢爷大叫。 旁边的小弟一边拖他一边笑嘻嘻道:“你要鼓干嘛?直接淹死还痛快点儿,真的,你以为抱着鼓你就能飘着?这冷天,活活冻死你更惨。” “我要唱歌!让我唱歌!”祢爷继续挣扎。 甘宁噗的笑了:“你这土贼,你以为谁唱的歌我家老二都听得进去?你以为你是那祢大名士呢?” “屠虎令嘛,我唱的比他唱得好,你让我唱!”祢爷明白得很,甘宁这伙人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自己刚说了不是,此刻如果再说是祢衡,他真就不见得信,说不定一怒之下直接一箭射死拉倒。 还是先露出自己当世无双的本事,镇住了场子,再说明实情比较好。 底下吵吵嚷嚷闹成一片,本来在船里的二当家被招出来了,大斗篷大皮衣裹得脸都看不见:“哥哥,怎么这么吵?” 那些本来嘻嘻哈哈的小弟们一起严肃起来,齐齐道:“二当家!” 咦!祢爷微微一愣,这就是我那粉丝?而且声音怎么这么好听?还有,这锦帆贼的二当家居然是个女孩子? “哎呀!”甘宁已经急眼了:“老二你怎么出来了?这撒子天气你不知道哟?回去回去,一个小子和祢大名士有仇,哥顺手宰了就完了。” “哦,那哥你杀得认真点,别让人家太疼了。”那二当家一看就是心软得那种女生,而且相当听话,嘱咐完就听哥哥的话往船舱里走去。 “姑娘!我就是祢衡祢正平呀!刚才误以为你哥是孙策派来的杀手,才假冒保镖身份,不信我可以唱歌证明。”祢衡大叫,这就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这姑娘要是铁粉,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 “哥!”那二当家果然很铁粉,立刻一个光速转身,急急叫道。 “哎呀呀。”甘宁使劲抓抓头,一头鸟毛颤动不休:“你先进舱,我带这小子进来,咱们细细审问。” 小弟们拎起祢爷,噔噔噔噔几步踩过跳板,上了甘宁所在的旗舰。 咚!祢爷被扔在了船舱的角落里,二当家顿时急了:“哥,祢先生乃是名闻四海的大名士,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甘宁哈哈一笑:“老二稍安勿躁,哥哥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世上男子好人少,浑蛋多,你姑娘家家,稍微不留神就恐为恶人欺骗!这小子身份存疑,待哥哥审问一番再说。” 说罢回头。戟指祢爷,狠声恶气问道:“喂!小子,爷在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祢爷心中大怒,你一介武夫,竟敢在我面前称爷?当下大声道:“不敢当好汉过问,小弟正是祢衡祢正平。” 二当家顿时跳起身来:“哥,你看,他都说他是弥先生了!你还不对先生赔礼?” 甘宁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妹妹:“他说是就是吗?那我还说我是吕布呢!” 二当家愣了愣,迟疑道:“不会吧?你明明是我兄长甘宁啊!怎么会是吕布呢?” 甘宁痛心疾首的跺跺脚,仰天叹出一口长气,祢衡都看傻了:我这铁粉看上去智商有些不是非常高啊。 船舱里设置了隔板,板后烧着金丝碳,舱中一角点着上好的龙涎香,融融暖意带着丝丝香气,沁人心脾。有小丫鬟帮二当家除了斗篷,二当家兴致勃勃的往祢爷身边一蹲,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祢先生,我、我叫甘静,非常高兴你能来船上做客!” 甘宁猛然回过神,虎腰一拧,单手把祢衡提开,怒道:“老二,越发没规矩了是吧?你一个闺阁女儿,闺名也是随便对男人说的?” 祢爷被甘宁拎在半空,罕见的没有发怒,心中翻来覆去就是四个字:太美了吧! 他忽然想到前世曾迷恋过的一个动作巨星,名唤樱井莉亚的,与这位二当家竟有九成相似。但不同的是,这二当家比那樱井小姐更要清瘦许多,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的如透明一般,明显身体不佳,便如雨后芙蓉一般,格外多了三分楚楚动人。 “甘宁!你身为兄长,自当爱护幼妹,和和气气的对她才是。随意对她发脾气算什么好汉?有脾气你对我发啊。”祢爷一转头,义正辞严的冲着甘宁说道。 0009 神仙人鬼乾坤碎 天地山河江湖流 “你个龟儿教训起劳资?”甘宁两条眉毛顿时一竖:“丢你去江里喂水鱼!”说着就要推窗。 “大哥不要啊!”二当家甘静当即跳了起来,抱住了甘宁的胳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祢爷当即大笑起来。 这招可是古代谋士、说客安身立命的不二法门,一有性命之忧,二话不说先大笑,一般情况下对方的好奇心都比少女还要严重,听你临死还这么笑,总要停下来问你笑什么,然后你就可以施展三寸之舌说的他转怒为喜甚至纳头便拜了。 甘宁一脚踢开窗户,振臂把祢爷扔出窗外:“劳资叫你笑!” “卧槽!”祢爷大惊,这厮居然不按常理出牌!还好年轻反应快,双臂一伸,扣住了窗框没掉下去。 “哥哥你在干什么!”甘静眼泪都掉下来了,“弥先生又没说错,你这般便要杀人?好好,那你干脆连我也杀了便是。”说这话,这位二当家眼里一抹,便往窗外跳去。 她是真跳! 连甘宁都没反映过来,她人就出了窗户,窗户下面,就是滚滚江涛。 祢爷也是一惊,这妮子这么烈?不愧是水贼里长出来的啊。本能的一伸手,把甘静搂到了怀里,只觉这女子身体有情有软,往怀里一搂,好像是一团香绵一般,估摸着最多不过四十公斤体重,还得算上那身皮裘。 四十公斤的分量,在女子来说肯定是挺轻的,但对于祢爷那少经锻炼的身板而言,也算是不能承受之重了。 他本来两只手吊着窗户就够吃力了,现在加了八十斤的分量,只剩下一只手,哪里还能坚持?不过区区数秒就啊的一声叫,脱手便要往下坠落。 不过这么一缓,甘宁哪还有反应不过来的?长臂一伸,拉住了祢爷的胳膊,往上一提,另一只手就拽住领子了,双臂一叫力,把这祢爷和甘静双双拖了上来。 两人都是惊魂未定,一看甘宁,眼眶子都红了,指着妹妹道:“爹娘死时,让我千万照顾好你,可你生的这病,哥哥找了多少郎中也瞧不明白!为这个,哥哥愧对爹娘愧对你,平日万事都由着你。可你现在,一言不合说要死就去死,就为了骗子!女生外向这也太外了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哥哥将来九泉下如何去见爹娘?” 甘静眼见甘宁这种铁汉急的都掉泪了,立刻明白是自己做的过了。不由心中愧疚,哭道:“谁不知道你不容易?要不是为了你,我为何急着要找祢先生?可是好容易找到了祢先生,你一言不合就把人往窗外扔,却不成了我害了他性命?那我只好赔他的命啊,还有什么办法?” 甘宁跳脚道:“他是假的,是骗子!” 祢爷冷眼旁观,心里大概回过味道来了,心想此时此刻必须得出手了。 出手一推甘宁:“你才是假的!我都说了,刚才是权宜之计!现在孙坚一伙人天天嚷着要杀我,不小心些成吗我?你还没完了。” 又转头对甘静道:“甘谷娘,照这般说,你想见我,是为了令兄这蠢货着想!” 甘静嗔道:“不许骂我哥哥。”随即想起甘宁鲁莽行事,险些坏了自己的计划,又气得咬牙道:“一是小女崇拜先生大才,二来确实是为我大哥之事,想求先生成全。” 甘宁被祢爷使劲一推,心下恼火,但刚才妹妹跳河让他心有余悸,也不敢发作,此刻奇道:“你大哥纵横长江,谁不敬我?我能有什么事要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货来周全?” 祢爷冷笑道:“你以为你妹的是为什么?你妹还不是为你这锦帆贼的臭名声?要是我没猜错,你妹是看屠虎太守这名号不错,想给你也弄一个。这都看不出来?果然是蠢货!” “你!”甘宁气得头上一头彩色鸟羽乱抖:“真是好笑,我名声不好,你就能给我个好的了?” 祢爷呵呵冷笑,也不理他,伸手解开扣子,将皮裘解开扔在地上,摘下束发丝绦系好了袖子,大步走出船舱,站在船头甲板上,大喝一声:“鼓来!” 船上的小弟们都看着甘宁,甘宁也不知他要闹啥妖,当着妹子不敢翻脸,便点点头。自有小弟嘿哟嘿哟的把二层甲板上的战鼓抬了下来。 祢爷接过鼓槌,忽然抬头冲甘静道:“甘谷娘,若祢某记得未错,你和令兄都是巴郡人士吧?” 甘宁一边给甘静披上斗篷,一边得意道:“咦?原来你也听过某家的名气?” 甘静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小女与兄长都是巴郡临江人。” 三国时的巴郡,就是后来的重庆附近。 之前祢爷听甘宁的口音有些耳熟,再想起演义里似乎提过他的籍贯,故有此一问。 祢爷微微一笑,想起一位来自重庆的传奇raeepr和长沙著名rapper团体,共同演绎的一首他曾经大爱无比的嘻哈乐来!此刻身临长江,头顶飞雪茫茫,足下江涛滚滚,这锦帆贼又是巴郡出身,那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咚咚咚咚咚……”一串鼓点闷雷般响起,祢爷朗声道:“甘谷娘,祢某送给你们这支歌,名曰《锦帆令》,又名《江-湖-流》!” 鼓声一缓,祢爷放声高唱: “万里江河都任我闯, 扬起锦帆我唱首歌! 天高地阔我任意走, 爱恨悲欢付浪中流。 万里江河都任我闯, 扬起锦帆我唱首歌, 天高地阔我任意走, 我就跟着那长江水哗啦啦流……” 哗……仿佛一道雷光从见面掠过,甘宁甘静乃至锦帆贼的八百兄弟伙,人人只觉得头皮一层发麻,身上的汗毛刹那间揭竿而起。尤其让他们觉得惊奇的是,祢爷唱歌的口音,分明带着巴郡独有的腔调,譬如那个“歌”字,便发的是“锅”音,听在耳中分外亲切。 看着听众们一个个惊呆的表情,祢爷微微一咧嘴,手上鼓点陡然加快,一连串炮仗般的rap从嘴里飞速炸出: “从头到尾,是璀璨色彩的聚义, 从天到水,铃声是我们的交集, 带着八百好汉,去中原聚集, 给这乾坤好看,横扫千军卷席! 废物无病呻吟,老子们满目狰狞, 兄弟伙武艺可真行,百家争鸣, 从不败,从巴郡到现在, 大秤分银, 所以这锦帆的旗号至今已更加分明! 命不止是我的,为了能一起活着, 宁愿战至痴魔了,不愿内疚折磨着, 所以敌人的刀和枪我从不会躲着, 死也喷他一脸血注定这胜利是我的, 站这,就决不放弃,所以倡议: 所有的经历和心意绝不能忘记, 卷起浩荡长风的锦帆在提醒着你, 各抒己才、纵横天下、别对恶人客气! 看头上的苍天在凝视自己, 在荒唐的人间要创造奇迹, 让奔腾的江水都溶入记忆, 只要合心合力我们一起的义气! 黄金也换不来我的兄弟, 困境他带不走我的勇气, 暴风雪就像是对我的敬意, 要飞扬我们的锦帆卷起情义!” 微微一段,现场雷鸣般炸出一片好来,天上的飞雪都被这震天的声浪给远远推开。祢爷的每个字,都炸进了这伙锦帆贼的心底深处!有的感性一点的,眼眶都湿润了。甘宁先前和他闹得不快,此刻不愿随众叫好,但他作为锦帆贼的大头子,感受到的冲击力原本便是最强的,这会儿紧闭的双唇微微颤抖,两只手鸡爪子一样扭着自己的大腿,天蓝色的锦裤被抓了个粉碎,腿毛都呲出来了。 “万里江河都任我闯, 扬起锦帆我唱首歌。 天高地阔我任意走, 爱恨悲欢付浪中流。 万里江河都任我闯, 扬起锦帆我唱首歌, 天高地阔我任意走, 我就跟着那长江水哗啦啦流!” 再一次唱响副歌的旋律时,祢爷一只鼓槌打着拍子,另一只鼓槌高举在头顶,跟着拍子一下一下晃悠着。锦帆群贼立刻学会了,人人拔刀在手,跟着节拍敲打着船帮,另一只手在头上一下一下虚按着,嘴里跟着高声豪唱。 祢爷忽然又打了一串鼓花,现场一静,祢爷一段flow再次炸裂: “在大江两岸一展拳脚早已扬名立万, 但是非黑白轻重缓急如何当机立断, 混迹在长江一带,我等当以此为荣, 江湖中锦帆一派,让豪情销金化铜, 当机会和危险都伺机而动,通宵达旦, 要沉住一口气让雷打不动,冷静计算, 都想从中受益,但也难免受气, 可八百名老兄弟还在这儿前赴后继! 不管跌了几个跟头,我也重新来过, 真豪杰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浪埋没, 为爱过又错过的美人微微叹, 江湖儿女的多情和不羁怎能挥挥散! 切莫急功近利,否则前功尽弃, 做我想做的自己可不能全凭运气! 用汗水说声致谢, 才能告慰那些执念, 不止为前途事业, 也为在坚持的一切!” 鼓声乍停,祢爷微微一凝,用纯真的重庆口音念出一段白来: “江湖路远,不见月黑风高, 苦海无涯,我只求悟出此道。 勒天地山水,真心都日月可鉴, 看锦帆遮天,侠客跋扈无边!” 念到最后一句时,祢爷刻意的将嗓子压得哑了些,听上去果然是跋扈风流之极!“看锦帆遮天,侠客跋扈无边!”十一个字撞城锤一般撞开了甘宁的心门,甘宁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急需宣泄的激情,大鼻涕泡都吹出来了,脸红的如欲滴血一般,拼命鼓着掌:“弥先生大才啊,祢先生大才啊,这支锦帆令,胜那屠虎令何止百倍啊!” 他的声音此刻哪里还能听到?各船的汉子们纷纷往旗舰上跳来,高举双手,欢呼着簇拥在祢爷周围。祢爷把鼓槌递给原先的鼓手,引着他打出之前的节奏,带着这些汉子再一次唱起副歌。 自己趁机钻出人群,走到甘静姑娘面前施了一礼,说道:“甘谷娘,祢某的这支歌,是报你之前那一跳之义。还有你的身体问题,可惜祢某不通医道,但若能寻到一个叫华佗的医生,或有可医。” 说罢不待甘静答话,祢爷露出一个矜持又温暖的微笑,一口白牙比太阳竟还耀目,眼神中更是光彩熠熠,刺得小姑娘脑中顿时一片混沌。 祢爷拱拱手,跳上搭在岸边那晃晃悠悠的木板,就要离去。 噗通! “不得了,兄弟伙救人,祢先生落水啦!” “啊?”噗通、噗通、噗通…… 0010 有缘同榻甘兴霸 相约共枕二当家 要是搁了别的穿越者,遇见甘宁这种猛将兄,那是撒泼打滚也要收到麾下的。 这可是后来干下了百骑踏曹营这种牛掰事迹的超级猛人啊! 但是祢爷就是这么real,不待见就是不待见! 先是吓跑了祢爷那干毫不忠诚的叶问小弟,接着二话不说就喊小弟给祢爷淹死,后来甘静求情,狗一般扔进舱里,最后一言不合往江里就扔。 有人要说成大事别计较小节。可在mc祢爷这里,小姐可以不计较,小节必须计较!因为大事成不成是你的本事和运气,而小节守不守才是你的底线和骄傲! 祢爷是谁?高管会当堂怼老板的主儿!虽然不至于像真的祢衡那样做一个怼翻天地的怼神,但也不至于给人踩在脚底下还要赔笑卖好。 当然,正要命在顷刻的时候,笑也能赔好也能卖。 但不是还有甘静甘小妹么,眼见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因此祢爷一曲乾坤炸裂的江湖流,震出了甘宁的鼻涕泡,让他用鼻涕泡做镜子,照照自己那看人低的狗眼,接着就准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在江湖上留下一个哥的传说。 可惜苍天不肯悯英才,祢爷居然就从搭板上跳下去了!鬼知道那板怎么抖那么厉害。祢爷当时没注意那群锦帆兄弟一大半都在原地蹦着脚唱呢。 幸好一曲歌没白唱,锦帆众基本圈了粉,数九寒冬的大冷天,二话没说扎下去四十多个,抬着祢爷就上了船。可也就这会儿功夫,连冻带呛,祢爷已经昏了…… 暖融融金丝碳,甜馥馥龙涎香,软绵绵蜀锦被,光溜溜小体格…… 咦!从昏迷中醒来的猛地祢爷一惊,连忙摸去……还好,这么长的腿毛,肯定是自己的——看这江水把我冻得,腿都缩胸口来了,隐隐的脚臭混杂着室内点的香,味道非常之古惑。 呼出一口长气去,吓死爹了,还以为被人迷啥了呢。在基友如潮的21世纪都守住的贞洁,要是跑两千年前丢了去,那才是欲哭无泪呢。 “正平兄醒了?”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祢爷循声望去顿时大惊:只见自己所盖被窝的另一头,陡然钻出一个人头来,那人笑的像偷吃了花生的耗子、偷吃了蜂蜜的狗熊一样得意而猥琐,但这份猥琐却遮不住他一副俊朗的好相貌——就像冠希老师笑的迷醉淫荡时依然很帅气一样。祢爷定睛一看,卧槽甘宁你在干嘛? 祢爷这一惊那是非同小可,一伸手掀了被子,忍不住又是惊叫一声,这甘宁的内衣简直辣眼睛!他脱得光溜溜的只穿了条桃红色的短裤。 可桃红就桃红吧,你倒是给爷也穿一条啊。祢爷连忙又拉过被子。 这电光火石之间,甘宁微微一撇,眼里已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正平兄本钱惊人,不愧是男儿翘楚,怪不得一张口便是那般气魄惊天!”一边闲言碎语的说这话,一边跳下床去,肆无忌惮的晃着一身腱子肉,慢条斯理的套着衣服:今天是紫裤子、粉红上衣,鲜绿的大氅叠在窗前。 “不是甘宁你怎么在我床上?”祢爷围着被子坐在床上,有点羡慕的看着甘宁那一身古铜,比起甘宁来,他觉得自己白的跟块香皂似的,完全没有男子气魄。 想到香皂,他情不自禁的夹了夹括约肌,弹性良好,不酸不痛,这才放下心来。 “这有什么稀奇?甘某天生火力旺,每次有兄弟冬日落水,都是甘某抱着其躯体反复摩挲,为之驱寒。”甘宁一副你很少见多怪哎的样子答道。 “反!复!摩!挲!”祢爷纤长的十指紧紧捏住了被子:“你居然还反复摩挲?” 你长得帅也不能这么恶心啊,劳资又不是娘儿们,买你皮相的账,再说祢爷这具皮相不比你差,至少脸上没疤。 话说那甘宁有眼角有条长长的疤,按理说是该破相了,可搁他脸上,嘿,怎么说呢?不能说好不好看,反正大娘儿们一看面红心跳必须的。 祢爷就这么杀气十足的盯着甘宁!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甘宁那张古铜色的脸,居然红了。居然红了!脸红什么? 祢爷恨不得大声喝问他,你干什么亏心事了?你不知道你这么脸红会让气氛变得很奇怪很尴尬么? 甘宁摆摆手,做无所谓状:“都是爷们儿,帮你摩擦还不是为你好?这冬天的江水,寒不驱了会落下病根你知道不?” 你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含糊?底气怎么这么虚?你眼睛四处看偏不敢看我几个意思? 祢爷正待进一步质问,人家穿好衣服一拉门出去了:“老二煲了母鸡粥,最能驱寒,你等会儿去多喝两碗,别辜负了我家老二的心意。” 你回来说清楚啊你! 祢爷怒不可遏的开始找衣服,自己的衣服不见了,这是意料中事。冬天衣服可干的没那么快。 榻前叠好的这些衣服应该是甘宁的,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毕竟这些来自巴郡的兄弟伙儿普遍个头不高,这船上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也就甘宁了 可是甘宁你敢不敢有几件正常人能接受的衣服? 祢爷翻捡着这些红裤子绿袄子蓝衫子只觉欲哭无泪,居然还很贴心的放了几只彩色翎毛,就是甘宁自己插脑袋上那种……你个狗日的视觉系! 算了,祢爷自己安慰自己,对一个repper来说另类点也不是大事儿。 一刻钟后,一个批红挂绿的祢爷出现在主舱中,甘宁正坐那儿稀里哗啦的喝粥呢。 二当家甘静也在,一见祢爷出来,她哎呀一声站起身来,脸蛋唰的就红了,红的彻彻底底莫名其妙,一扭头人就不见了。 祢爷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汉朝这裤子也不存在没拉裤裆的事儿啊,她干嘛呢?难道这甘宁还是一个隐藏的服饰搭配大师?我穿了他给我准备的装扮,就帅气的让女人无法直视了? 祢爷心下暗喜,要是这样,穿的像鹦鹉一样,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啊。 甘宁似乎对小妹害羞的模样很不满,重重哼了声,朝着一碗似乎刚盛出来的粥歪了歪嘴:“坐下喝粥,小妹亲手熬得,你至少要喝五碗才对得起她,少喝一碗,扔下江喂鱼!” 祢爷难以置信的望着甘宁,他的态度竟然比一见面还坏!都说世间有一种下了床就翻脸的生物叫渣男,原来你堂堂甘宁甘兴霸竟然是这样的渣男! 你大概还是不知道我们这些mc是什么脾气的物种吧? 祢爷啪的一记高抬腿就把窗子踢开了,寒凉的江风顿时直吹进来,祢爷在窗口迎风而立,冷笑道:“来啊,劳资正想下去凉快凉快,劳你架送爷一把。” 甘宁一拍桌子,眼眶都红了:“呵呵,合着别人心疼你你自己偏要糟践是吧?我妹子身体本来就不好,给你捂了半天才救了你一条狗命,我告诉你,她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啪啪,两滴黄豆大小的泪珠落进了碗里,这位名垂三国的猛将兄竟然掉泪珠子了! “等下!”祢爷目瞪口呆:“你说啥呢?不是你给我摩挲热乎的吗?” 甘宁猛然醒悟自己似乎说漏了,顿时恼羞成怒,也懒得往回找补,一指祢爷:“你又不是我兄弟,我给你摩挲个屁!我让他们给你擦干了拿被子裹上,我就又去唱歌了。一回来发现我妹子,我妹子……” “反正姓祢的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负了我甘宁的妹妹,劳资把你扔下江去喂水鱼!” 祢衡冷笑一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往窗外一努嘴,意思是你来扔。 甘宁大怒,粥也不喝了,一摔门出了舱。 祢衡见他出去了,缓缓关上窗,走到桌前,坐下,端起给自己准备那碗粥,沉默了良久,忽然嘿的一笑,一勺一勺,香甜无比的吃了起来。 吃完一碗,再盛一碗,吃了很久,他才艰难的起身,扶着墙,出舱喊人:“带我去见二当家。” 空荡荡的客舱内,桌上五只大碗叠在一处,每只碗里,都刮得狗舔一般干净。 0011 音飘千里锦帆令 一曲万金祢正平 没在汉朝生活过的人,很难明白汉朝人在群雄逐鹿这样乱哄哄的危局下,为什么还对文艺事业那么充满热情。 从屠虎令到锦帆令,传播速度之快,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没有网络,没有一切公众媒体的时代。 以往骂人的名气,短短两个月时光,就彻底被唱歌的名气取代了。 从一个只在上层社会有少少影响力的大喷子,到一个从上层到底层,而且尤其是底层,有着天王巨星一般魅力的巨星,祢衡的名士生涯迎来了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变化,据说已经有人称他为海内第一名士了。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屠虎令和锦帆令的传唱,只因为屠虎太守和锦帆侠客这两个称号的广为人知。 名声啊名声。 祢衡简直无法想象名声这两个字,对于群雄们有着何等致命的吸引力。 也许越是在名声传播困难的时代,一个能够具有广泛知名度的名声,就越显得宝贵吧。 当年许子将有月旦评点评当代人物,谁要是被他点评两句,撒尿时头都格外昂的高。 譬如曹操,恨不得把“治世之名臣、乱世之奸雄”十个字纹在脑门上顶着! 而像没机会被评价的刘备,则开口必提“备乃中山靖王之后……”拼命强调血统,孔融找他帮忙平个事儿,他就要高兴地流下泪:“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 名声啊名声。 就因为一个名士的头衔,曹操这种大奸雄,都不愿轻易去杀把他喷成狗屎的祢衡。 要说黄祖和甘宁,一个是公认的草包太守,一个是只有长江两岸商人们知道的锦帆贼,放到大众层面几乎无人知晓,可自从屠虎太守和锦帆侠客的名头叫响后,那真是乖乖猪肉炒大葱,老光混娶到了***!日子从此幸福得不得了! 已经有不少有名有姓的好汉主动上门,投靠了黄祖,让江夏捉襟见肘的人才库丰满的史无前例!当然以老黄祖那草包尿性,能把资源利用到什么程度还是未知之数。毕竟在演义中,甘宁这等悍将,在他手下也是毫无发挥余地的。 不过甘宁现在不必为此发愁了!他天天坐在船头笑眯眯的读信读的都high死了,许都曹操的信,刘备的信,荆州刘表的信,冀州袁绍的信,益州刘彰的信,汉中张鲁的信,甚至四处奔逃的伪帝袁术、被袁绍打得出不了门的公孙瓒,都给他写了招揽的信。 更稀奇的是,因为在杀虎令中扮演反面角色的江东群丑的领军人物孙策,居然也写了信来,很陈恳的邀约甘宁去共谋大业,当然最好能顺便把祢衡的脑袋带去。 如果说甘宁收到的来信数量,象征着他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知名网红的话,那么写给祢衡的信,则足以组成一定王冠外加王座,让他成为这个时代的杰伦·天右! 除了江东孙家之外的所有势力,包括那些大势力之下的小势力,包括各种世家,包括对自己的文才或武艺有一定自信的个人,都给祢衡写来了邀请其前往观光考察喝酒把妹的信,每一封都热情洋溢诚恳至极。 那些大势力、大世家的信还算含蓄一些,而那些小势力、小家族,则干干脆脆写上诸如:“祢子之妙音既播传海内,庶几得有幸堪列名其中,万金亦未足酬子之巨笔,当搜海内之奇珍供于案前赏玩。” 大概意思是:祢爷啊帮我们也整首歌吧,让我们也能有个啥屠虎太守啊锦帆侠客啊之类的大名吧,万金只是基本稿费,我家宝库里但凡有的您随便挑随便捡。” 第一次看到类似的说法,锦帆贼的二当家甘静还取笑道:“祢郎巨笔一出,天下钱财皆汇于祢家也。” 祢爷微微一笑:“祢某不通俗务,久闻二当家精擅理财,我老祢家的账本,只能交付你来掌管了。” 掌管账本的肯定是正房太太角色,祢爷这么说,那是调戏人家小姑娘的意思。 可是甘静毕竟是盗伙里长大的,更关键的是,她是帮祢爷摩挲摩挲过的人啊,早就把自己代入到祢太太的角色了,虽然脸红的厉害,但还是忍着羞娇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祢郎既有此诺,敢与妾击掌否?” 击掌是立誓的意思。 甘静其实一直很担心一个问题,就是这年头人们极重出身,祢家虽然是寒门,但毕竟是读书的家族,而自己的哥哥却是一个江湖中人,好听些叫游侠,难听些就是强盗贼寇,她此前之所以逼着哥哥去找祢衡,三分是仰慕、好奇,七分是为了借他的才华为哥哥名声洗白,将来好做打算。 现在哥哥每天读信读的傻笑,前程看来是不愁了,便考虑起自己的问题了。现在祢衡红的厉害,说要跟他结亲的世家可不止一家两家,就这还是因为他们锦帆贼漂泊水面居无定址,很多信根本寄不到手上的缘故。所以甘静其实担心的很,万一哪天这祢郎脑子一抽,看上了哪位世家小姐怎么办。 所以借着开玩笑的机会,她半真半假的逼了一把婚,要和祢衡击掌为誓。 汉末三国这种年代,可谓直男当道,可祢爷是什么人?那也是在二十一世纪经历过风浪的!小姑娘都这么明显了,他哪里还有看不出的?不由微微有些犹豫,他毕竟是后世来的,对于婚姻问题看得要理性的多,两个人的性情志趣都会考虑到,不像这个时代可能才见过一面说过两句话就敢玩殉情。 要说这甘小妹,长得那是完全没话说。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差点认成清秀版的樱井莉亚。而且身上的青纯动人之气,又岂是那位动作片所能望其项背的?身材也好的要命,这妮子自从救祢衡那次帮他摩挲摩挲了之后,似乎就不大避讳他,又是穿着紧窄的衣服也在他面前出没,祢衡的眼睛可是无码级的,哪还能看不出人家体重虽轻,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也没少长? 虽然不至于大的惊人,但童颜**甘小妹的名头,她还是受之无愧的。 再说这妞智商也要的,她这二当家可不是白做的,很大程度上扮演着团伙军师的角色,锦帆贼这么多年纵横长江未曾一败,可不止是甘兴霸能打的缘故。别的不说,但看屠虎令一出,天下群雄都没反应过来,她就敏感意识道祢衡对于甘兴霸未来发展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并立刻付诸行动,即可见一斑。 还有一点也能加分,就是这妞有钱。是真有钱。 这年岁,恐怕就算是皇帝家,都不会像甘家兄妹这样,所有小弟从里到外的锦衣锦裤。像甘宁停船,一般直接用蜀锦做缆绳系在岸边,第二天走的时候直接一刀砍断,不要了。蜀锦啊,能直接当货币流通的正规货物,到了人家手上就是一次性的缆绳。 就这么有钱,就这么霸气。 后世那些所谓几万块的衣服穿一两次就不要的,傲得不行不行的,比比甘家兄妹,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更重要的是,收了这妞,甘兴霸都不比理他,乖乖在麾下南征北战吧。 有颜有胸有才气,有钱有品有势力,就这种六有白富美,搁在前世真是想也不敢想。 可如今哈,就这么楚楚可人的在面前坐着,假装出嬉皮笑脸的模样,伸着一只玉一般的小手,等着祢爷拍上去。 祢爷这种老江湖,甚至能发现她故意装出一副挑衅神气的眼神中,隐藏在眼底的一丝不自信和紧张。 0012 三生缘定一击掌 双雄相会十里山 大概是祢爷想的时间略久。 甘小妞的眼神中,紧张的情绪越发掩饰不住。 脸上的红晕,也一点、一点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贯以来的苍白。 她咬咬嘴唇,故意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脸,似乎想说什么,但一瞬间,眼眶就已经变得湿润润的。 话儿,也一下哽在了咽喉。 祢爷一愣,苦笑,他来自现代的克制与理性,刺伤了这个姑娘干干净净的心啊。 去你妹的喜欢才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 这是公元199年,一个对望一眼就可能燃烧起熊熊爱火的年代。 这是一个不会有人问你房子在几环有几室几厅,车子是什么牌子,每个月赚多少票子的年代,然后才决定要不要爱你的年代。 这是一个爱上你就不后悔,用一生演绎海枯石烂的年代。 你的克制,对于她不是尊敬,而是伤害。 祢爷瞬间清明,仰天一声长笑,轻轻一掌,击在甘静温玉般的手掌上。 甘静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几乎在一瞬之间,满脸都是春暖花开。 “哼。”甘静忽然收起了笑容,冷冷的拍了拍手,一副嫌脏的样子,走到了舱门口,微微侧首:“需要想那么久吗?现在,本当家改主意了。” 祢爷笑嘻嘻道:“我听姑娘的,那这击掌就当作废了便是。” “做梦!你敢!”甘静重重一哼,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一扭头,做骄傲状扬长而出。 凌乱的脚步声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声。 “嘿嘿。”祢爷傻笑一声,情不自禁的将与甘静击掌的手放到鼻子下,轻轻一嗅。 正心旷神怡之际,忽然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姓祢的,你日后若是负了吾妹,甘某必扔你下长江喂水鱼。” 祢爷不爽的回过头,对方鹅黄大氅,红衫红裤,正是甘宁。 “你终于肯露面了哈。”祢爷顿时嚷起来:“你把我拘在船上,一拘两月,到底做什么打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你知道我的时间多宝贵吗?” 这话倒不是矫情。虽然和甘小妞每天说说笑笑眉来眼去很是开心,坐在大船上扬着锦帆纵横江河和八百锦帆贼一起唱hiphop也颇有豪情,但祢爷其实真急了!毕竟他是要趁早收拾战乱,保住大汉元气的hiphopman啊!游山玩水,现在可不是时候。 甘宁斜睨一眼,冷笑道:“甘某平生,从不白白受人恩惠,你祢正平替某家扬了名,某自当有所报答。两月时光,只为策划周详,某都不嫌累,你还敢叫苦?” 祢爷一愣,倒是没想到甘宁说出这一番话来:“咦?你的意思是,你准备了两个月,是为了报答我?” 甘宁冷冷一笑,表情里写满了快来问我啊快来问我我就告诉你。 祢爷一眼看破了这个傲娇男的心思,哪肯让他如意,故意打了个哈欠道:“那你慢慢准备,我去找小妹钓鱼。” “喂!”甘宁一看祢爷真要离去,不由大急,伸手一指江畔矮山:“汝可知此乃何地?” 祢爷扫了一眼,一脸不耐:“要说便说,不说我去钓鱼了。” “你!”甘宁捏了捏拳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自己说了:“此乃丹徒十里山!” “哦。”祢爷点点头,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那又怎样?” 甘宁顿时瞪圆了眼:“丹徒啊!这里是丹徒!孙策的地盘!” 祢爷一惊,他一个后世人,对地盘的确不敏感,无法在第一时间联想到地名和豪杰之间的关系:“不是吧,你真要把我献给孙策?你不怕你妹妹守寡?” “哼。”甘宁觉得自己找回了场子,冷哼一声:“孙策算老几?也配让我献人?他不是想宰了你吗?今天我就替你干了孙策,就当你为我扬名的报酬!” 祢爷伸手去摸甘宁的额头。 甘宁猛退一步,恼道:“你做什么?” 祢爷一脸正色:“看看你有没有发烧说胡话啊。你有没有搞错啊?孙策麾下战将如云,千军万马,你一共就这八百兄弟,你这是要带他们找死?” 甘宁脸上露出一丝得色:“你这等人虽会吟诗作赋,何尝懂得用兵之道?我要是打算跟他硬干,何须等上两月?劳资早打听好了,程普韩当都老将近来都在外征战,而孙策自己每天都来这十里山射猎,身边护卫,最多不过数十!我带几百兄弟去,足以聚而歼之!” 说到这里,甘宁忽然叹了口气:“唉,说来小霸王孙策也算是当今英雄,不能与之在沙场上决出高低,实为生平憾事!都是为了你,甘某才做此小人之举。” 没想到祢爷一脸不屑:“英雄?谁?孙策?呵呵。” “怎么?堂堂小霸王,还算不得英雄?” “当然不算!”祢爷一脸正气:“大英雄者,为国为民!上能鼎定朝纲匡扶社稷,下能外退羌胡内养百姓,这才算是英雄!可他孙家父子算什么?” “老的盗了传国玉玺,占为己有;小的为了一己之私,献给袁术那厮换来兵马,致使袁术疯魔神志,自命帝皇,使南阳一代年年兵戈,十室九空!” “这样的人,也配称英雄二字?” 甘宁听得目瞪口呆!愣愣道:“这么说来,这人还当真该杀?” “该杀!”祢爷不容置疑的点头道:“你杀了他也好,不过别说什么是为了我,你宰了这小霸王,那是你对这汉室江山、黎民百姓的交代,庶几无愧你那锦帆侠客的名头!” 甘宁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喃喃道:“这般说来,我辛苦了两个月才安排下这条计谋,你竟然丝毫不领情?” 祢爷嘿嘿一乐,正待再说,忽然有锦帆小弟进舱报道:“大当家,那孙策一行十余人,已在南面进山,我们的兄弟正四面围合。” 祢爷精神一振,一拍甘宁肩膀:“兴霸莫要胡思乱想,来来来,今日祢某有幸,正要见识锦帆侠客诛除国贼!” 甘宁被他说得心头一热,大吼道:“来得好!取我坐骑兵刃来,今日让天下人见识见识我们锦帆侠客的威风!” 十里山的各条道路,早被甘宁摸的输了,甘宁骑着他那匹神俊的花马,祢衡骑着属于二当家的一批温顺皇马,四五十精锐小弟各持刀枪,徒步相随,抄近路截住了孙策等人的去路。 借着密林遮蔽,众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孙策等人纵马疾奔,奔至面前十余丈处,忽然唏律律一声马嘶,为首一将陡然拉住了战马,神色惊疑的四下张望。 甘宁顿时目露激赏之色,指点道:“看,这人就是孙策!别看他年纪不大,却是自幼虽乃父孙坚驰骋沙场的,亦是老行伍,我们虽没露相,杀气却已惊到了他!” 一听是孙策,祢爷连忙探头张望,只见那员将也只二十四五年纪,生得雄壮高大,披一身亮银轻甲,头戴束发金冠,更衬得面目俊美。不由暗暗惊叹:这三国美男子可真不少啊,甘宁、孙策,一个个都是顶级阳刚系小鲜肉!想必那周瑜、诸葛亮、赵云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我mc祢爷,堪称扛鼎三国颜值巅峰的六大美男子啊! 正赞叹间,已被孙策一眼看见,戟指祢爷暴喝道:“兀那小白脸,休要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 0013 祢正品铁口封六不 甘兴霸一刀败霸王 你妹! 被孙策说成小白脸的祢爷顿时大怒,伸手一推甘宁,示意其暂且隐伏不出,自己轻轻打马,往外一站,孤身拦在了孙策一行人前方。 孙策上下打量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伸手指着祢爷,回头对左右道:“你们看这厮,绿披风紫衣黄裤,像不像一只大鹦鹉?”左右一听,顿时笑成一片。 祢爷明显感到身后甘宁的喘息粗重了数倍!他穿的这些衣服,当然是来自甘宁的…… 虽然被嘲笑的并非自己的品味,但嘲笑的主体却仍是自己。祢爷当然也不爽,呵呵一笑,回击道:“我是鹦鹉,你是什么?金冠配银甲,一看就特傻,要问你是谁,铜头铁蛤蟆!” “呃……”孙策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怒了起来:“小白脸休要鼓弄唇舌,你可知某是何人?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祢爷哈哈一笑,啪的一下摸出了自己的羽扇,做风轻云淡状轻扇两下:“你还能是何人?当然是那不忠不孝不智不勇不礼不信的六不霸王孙策孙伯符!” 孙策的属下们一听,顿时群情激奋,一个个持兵刃在手,就要上前扑杀祢爷! 孙策将双臂一展,把属下拦在身后,双目如虎,杀气腾腾的盯住祢衡,面临狰狞之色:“哦?孙某纵横天下,战无不胜,自信足以与天下英雄争锋,你说我六不霸王,呵呵呵,你且说来,孙某如何不忠不孝不智不勇不礼不信?若说的确实,孙某便拜你为师何妨?若说的不实,孙某也不难为你这狂生,只把这条惹祸的舌头留下当赔礼吧!” 你这哏捧得比于老师还到位啊! 祢爷心中暗赞孙策上道,一探手,从鞍鞯旁取下一具小鼓来,双手咚咚连拍,顿时一串动感十足的节奏响起。 “说你不忠,你还不肯认同? 玉玺被你家翁,发掘自皇宫的井中! 国家重器藏进自己怀中, 你和你爹谁把汉室江山放眼中! 说你不孝,你当劳资说笑? 只为从袁术手里搞三千兵校, 你老爹拿命换来的玉玺被你信手送掉! 他若地下有知也被你气得暴跳! 说你不智,你别装若无其事, 以为自己力气大就能遮掩你的无知? 做主帅爱单挑你和吕布一样白痴, 要不是运气够好也不知死了几次! 说你不勇,你是否真的不懂? 你爹的血仇报了吗你装啥懵懂? 屠虎太守的大名已天下传颂, 是不是黄祖太猛让你感到惊悚! 说你不礼,你别跟我挑理, 汉贼曹操的伪诏你都笑着收起! 天地君亲师你丝毫没放心里, 横冲乱撞只顾争抢自己领地! 说你不信,你还不明究竟? 你忘了当初谁的恩情助你起兵? 天下人皆可骂袁术独你孙策不行, 别忘了他的玉玺来自你的孝敬! 一条条一桩桩劳资数给你听, 不屑做你师父望你有自知之明! 不忠不孝不智不勇不礼不信, 就你这种小人也配玷污霸王之名! 你家祢劳资今天免费帮你扬名, 记住这首歌它就叫‘小-人-令’!” mc祢爷铁口铜舌狂野爆发,freestyle凶狠无匹,连绵韵脚化作枪林弹雨击向孙策,孙策的属下们一个个面如死灰,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辩驳不得,难道自家主公还真是个小人不成?这狂生还真是口舌如刀,字字剐人肝肠啊! 作为当事人的孙策,一张脸猪肝般涨红,忽然一指祢爷,厉声道:“好一个小人令,你,你,你便是那祢衡匹夫?” 祢爷仰天大笑:“你家祢爷击鼓骂曹,骂的那欺君老贼和他手下群鼠尽皆羞惭无地,天下谁人不知?也算为如今这黯淡乾坤添抹几许亮色,就凭你私心烈烈的这六不霸王,也配说我是匹夫?” 这个年代毕竟是个无比讲究忠孝仁义的年代!袁术这种四世三公威名甲于海内的世家嫡子,一旦忤逆称帝,立刻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这世间群雄虽大多已不再拿日薄西山的汉室朝廷当盘菜,可大义镌于人心,除了袁术这种天生的二杆子,谁有敢不把家国大义挂在脸上做招牌?祢爷这一首歌、一声叱骂,席卷江东的小霸王,只怕转眼便要人人鄙夷。 孙策自然也能想到这可怕后果,心中已是后悔莫名!若知这狂生竟是那祢衡,早已上前一枪刺死,岂肯容他胡言? 可是他万万也没料到自己放眼必杀的祢衡,居然敢这么匹马单身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以为是个欲投奔自己麾下、故意做惊人之语的普通狂生呢。 更想不到的是,他这一首歌,或者干脆说一串骂辞一开口,自己竟是被震得动弹不得,虽然心中大叫不妙,也不得不听他一口气唱完整首歌。而且歌词清晰的在脑海中不断环绕,一遍一遍加强着对他心智的暴击。 其实连祢爷自己也不知道,被无常宝丹升到顶级的嘻哈技艺,竟有这般“强制聆听”、“强迫记忆”的惊人效果! 孙策手指颤巍巍指着祢爷,“你、你、你竟敢……”一张俊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反复数次,忽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身体在马上摇摇欲坠。 “主公!”一众属下连忙涌上前,扶住孙策。 “给我滚开!”孙策大吼一声,双臂一振,将扶着自己的手臂挣开,一伸手摘下得意钩上挂着的霸王枪,横枪在手,策马冲向祢爷,口中暴吼如雷:“狂言匹夫,给某死来!” 祢爷暗想这小霸王正是名不虚传,那么老大一口血刚吐完,就生龙活虎的上来看人,声音大的如杀猪一般。但他表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将羽扇轻摇几下,往天上一指,仿佛召唤神兵天将一般叫道:“兴霸何在!” 甘兴霸看他装波一,心中愤愤,有心不理他,但毕竟是自己的准妹夫,只得如召唤兽一般大吼一声:“甘宁在此!谁敢伤祢先生!” 双腿一夹大花马,那马早就按捺不住,唏律律一声暴叫,载着主人电一般冲出。 这是孙策充满愤怒的雷霆一枪已至祢爷胸前,祢爷八风不动视若无物,甘宁虎吼一声,手中斩浪大板刀猛然迎上,刀枪相交,当的一声大响,孙策应声飞跌下马,噗,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抬起头时,面如土色。 甘兴霸先是惊异的看着祢爷,称赞道:“你一介书生居然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胆气,做我妹夫倒也不丢甘某的人!” 祢爷呵呵一笑,将羽扇连连摇动,掩饰住挑起的尾指,拭去额头流下的冷汗。 孙策那一枪来势如雷,他根本还没回过神来,就已到了胸口,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吓得脸色煞白,可他本身皮肤就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脸色大变。 这时孙策的护卫纷纷冲上前,将自家主公团团护住。甘宁见失了斩杀孙策的机会,干脆勒住马,口中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什么狗屁江东小霸王,连甘某一刀都挡不住!” 要说二人实际武艺,孙策绝对只在其上、不在其下。若是沙场相逢,公平一战,甘宁纵然悍勇无匹,也最多只保得个不胜不败之局。 可是今天孙策被祢爷一曲《小人令》,激得心神大丧,一口血吐得伤尽元气,完全仗着底子扎实,才奋起余力刺杀祢爷,却又不料冲出甘宁这么个怪物来,一招蓄势已久的斩击全力而发,以有备攻无备,哪里还招架得住?竟被一招击落马下。 0014 吕陈徐三雄敌兴霸 太史慈一吼救伯符 孙策的部下们各持兵刃,虎视眈眈的盯着祢爷和甘宁,眼中的恨意浓的几乎流泻出来。 双方对峙片刻,一个年轻的白脸小将呼道:“诸位袍泽,这妖人肆意污蔑主公,那支曲子若是流传出去,对主公名声不利之极!” 另一个黄脸小将狞声道:“怕什么,我等皆是主公心腹之士,宰了这两人,难道我们自己还会往外传不成?”说着,一振掌中月牙戟,已是跃跃欲试。 甘宁笑道:“几个小鸡儿屎,竟敢在我甘宁面前放此大言!够胆的便放马来战!”其实单看年龄,说话两人和他也差相仿佛,都不过二十出头年齿,但他此刻一招败孙策,气势又比先前不同。 那个黄脸小将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珠,形貌凶恶,听了甘宁这话,咬牙笑道:“你不过是江上劫掠一贼寇,有何真才实学?今日且让你知道我陈武的厉害!”掌中月牙戟一拧,纵马冲向甘宁,乒乒乓乓打在一处。 祢爷远远立马,听陈武报了名号,想了一会点点头,暗道:原来他便是陈武,孙策的帐下先锋,也算是东吴有名有姓的将领,不过他的武艺,应该不如甘宁吧? 要说一般用戟的武将,武艺绝差不到哪儿去!像陈武这种月牙戟,虽然不比吕布的方天画戟那般难用,但和一般枪刀比较,运用法度明显繁复许多,而这陈武的招式齐整,一看便是授过名家的传授。 但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甘宁无论在演义或正史中的名气都大过陈武,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陈武戟法虽精,但却过于严整,颇有匠气,不似甘宁的斩浪大板刀上下飞舞从心所欲,加上他的气力也不如甘宁,二人战了二十余合,陈武已明显处于下风。 那白脸小将见陈武不敌甘宁,大叫道:“子烈,待我吕蒙助你一臂之力!”挥动手上兵刃,直奔甘宁脑袋剁来。 吕蒙?祢爷精神一振,这算是东吴后来有名的智将了,吕子明白衣渡江,关二爷败走麦城,战绩可算十分惊人!据说这小子年少时勇烈无知,只算一名斗将,后来孙权劝他读书,他便开始学习兵法战册,进步飞速,“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这句成语就打他身上来的。 按时间算,此刻他还没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算一名年轻斗将,手使一把巨大的长柄斧,劈头盖脸就剁。 祢爷不认识古代兵器,便认作是斧子,所谓大者为钺,小者为斧,甘宁便一口叫破:“好一口碎金钺,来来来,让你家甘爷爷品鉴品鉴!”手上斩浪大刀一横,崩开吕某的碎金钺,随即一翻,直劈面门,吕蒙大惊,连忙横钺招架。 转瞬间,甘宁与吕蒙、陈武二将又战五十余合,他今天打定了主意扬名立万,心气十足,一身武艺施展的淋漓尽致,逐渐逼得吕、陈二将束手束脚。 祢爷小扇子激动地不停挥动,目光中异彩连连,心底大叫精彩:原来这就是三国斗将的场面!太牛叉了,太刺激了,太惊险了!他不由再次怨恨起自己,怎么就把金手指加到嘻哈上去了?现在又没有《三国有嘻哈》,写歌diss人固然也挺爽,又哪里有亲自手挥重兵器大战三国名将来得热血? 这是孙部阵营中又有一员小将看不下去了,他平日和吕、陈二人常常切磋,大家武艺也相差不远,没想到今天两个兄弟联手都干不过甘宁,看这甘宁穿的跟个大鹦鹉一样,轻佻不堪,又是水贼出身,年纪和自己几个也差不多,不料手段这般高强,心中又惊又妒,忽然大吼一声:“甘宁,有种的就吃你家徐盛爷爷一矛!” 声音还未落,一杆势大力沉的铁脊矛已直刺甘宁背心,吓得祢爷都惊叫一声。 甘宁此时已斗到酣处,十分的武艺发挥出十二分来,一见又有悍将偷袭,不惊反喜,长声怪笑,长刀一卷一展,崩开铁脊矛,将徐盛卷入战圈。 这一场好杀! 这孙部三将是久在一起习演武艺的,此时以三攻一,彼此心意通达,出招极为默契。只见吕蒙碎金钺硬砍硬砸大开大合,陈武月牙戟连钩带抹阴险毒辣,徐盛铁脊矛直戳直刺锋芒凌人,换了世间任何战将也未必能应付自如! 偏偏今天的甘宁彻底爆了种,一杆大刀右手单持,猛劈硬架,依旧力道惊人,左手不知何处摸出一条两丈长的铁链来,如毒蟒一般狠抽劲打,翻腾不休,场面上不落丝毫下风,气势上更是隐隐压过三人一筹! 此刻已有人扶了孙策站起,孙策看得也是呆了,不由失声道:“当年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吾未有幸得见,今日见此一场厮杀,足以想象当年之惨烈!” 他的属下亲卫也都看得目驰神选,有亲卫恨声道:“主公,可恨吾等武艺不济,若是上前围攻,只恐乱了三位校尉阵势,使那锦帆贼有机反噬!” 孙策嘿嘿一笑,一指看得眉飞色舞的祢爷:“你们武艺不及徐盛等将,不知比那贱舌之奴如何?” 几个亲卫互视一眼,都是嘿嘿狞笑,顿时几个亲卫翻身上马,各举刀枪,往祢爷身前杀去。 祢爷一见,不由大怒,扬声大叫:“江东群鼠果然是一群鼠辈!人多欺负人少吗?”说罢将羽扇往天上一指:“锦帆群侠何在?” 卧槽终于轮到我们登场了吗? 几百埋伏在四下各处、探着头看自家大当家大战威风、还要拼命咬着舌头忍住叫好冲动的锦帆众,听见祢爷这句话,无不热泪盈眶,齐齐发一声喊,从藏身之处跃出,冲向场内,将甘宁、孙策等人,统统围在圈内。 祢爷策马上前两步,羽扇轻挥,微笑道:“孙伯符,你不会以为我和你一般无智吧?祢爷行走江湖只靠三件事:够狠,义气,兄弟多!来啊,你不是要比人多吗?” 孙策缓缓转过视线,只见这伙锦帆贼虽然普遍不高大,但各个筋肉凸显,满脸好战之气,知道是罕见的精锐,不由暗自神伤,苦笑道:“不像我孙策纵横天下,竟然死在此处!” 见敌人忽然冲出来一大群,合战甘宁的三将也是大惊失色,三人施一个颜色,同时大喝,狂攻一招,甘宁眉目一肃,刀迎链砸,稳稳接了下来。那三将却趁此机会,同时退后,围在孙策周围,一个个面沉若水,准备死战到底。 孙策此刻受伤已是颇重,但依然咬牙推开亲卫,接过自己的霸王枪,翻身上马,高声道:“诸君皆一时之英杰,为追随孙某而困于此地,诸君高情,孙某无以为报,唯有率先冲阵,为诸君开路!诸君若能得脱,当善保吾幼弟孙权!吾弟才华胜吾十倍,当使诸君无卞喜抱玉之叹!”这是交代后事了。 这话一说完,诸将人人落泪,陈武嘶声叫道:“主公,吾等口中称你主公,心中实视你为兄长!使主公受辱于宵小,吾等战将之耻也!当今天下大乱,以主公之雄才,当有荡清海内之英姿,岂能殁于此处?武虽不才,愿为主公奋死冲杀!” 吕蒙、徐盛皆虎目含泪,同时高吼:“陈武若战死,我当为前驱!” 甘宁收起铁链,大刀一摆,冷笑道:“一群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祢爷亦不爽道:“江东群鼠,六不霸王,也配自诩忠义!天下破落如此,生民颠沛流离,皆是你这般野心家为图一家一姓之荣惹出的罪过!祢某今日便收了你性命,使天下少一个害人的奸雄!” 孙策等皆怒目而视,忽然山道上马蹄铿锵,似有无数铁骑袭来,一个雷霆般的吼声蓦然炸响:“谁敢伤我主公?东海太史慈来也!” 卧勒个槽!祢爷心中一震,这家伙怎么来了?东海太史慈,三国顶级虎将,论武艺绝不在甘宁之下,而且他比甘宁大了十余岁,经验技巧多半在此刻的甘宁之上! 心中念头电转,祢爷低低问道:“斩了这伙人需要多久?”甘宁看了一眼满脸不屈的江东诸将,用更低的声音回到:“甘某此刻力气已衰,就算兄弟们一起上,没一炷香的功夫也办不成。” 祢爷羽扇摇了几下,忽然哈哈大笑:“孙策,你这六不霸王,运气倒是好过你老爹!太史慈当世之英,祢劳资看在他面上放你一马,你若是从此洗心革面便罢,若还是这般不知忠孝为何物,某誓诛你孙氏满门!” 山道之上骑兵施展不便,真要豁出这几百锦帆,太史慈纵勇,也保不住孙策的性命。 但是此前和甘静聊天时祢爷便知,他们兄妹对这八百兄弟真心视若手足,若是折损的狠了,无论甘宁或者甘静,都必将伤心无比。 “所谓慈不掌兵,看来我还真是没什么做野心家的天赋呢。”祢爷心下自嘲,一挥扇子,带着锦帆众从另一边退下山去。 0015 孙郎齿切阿瞒恨 汉帝泪垂袖中书 锦帆众虽然是水贼,但毕竟根在山城,因此并不止在水中如鱼得水,在山里一样纵跃自如。 在祢爷看来,他们是一支披着水军外衣的山岳部队。 所以一众人轻车熟路的下了十里山,锦帆拉起,顺大江而去。 一路高唱着《小人令》,和之前两首捧人的歌相比,这首踩脸嘻哈风靡速度竟然更快。 “不忠不孝不智不勇不礼不信,就你这种小人也配玷污霸王之名!” 孙氏军事集团纵横江东数年,所向披靡,已具登临之势,但随着六不霸王这个称号的加冕,原本的大好局面立显颓势。 孙策统御治下颇严,原本就把江东世家得罪了一大片,但在小霸王的赫赫军威下,世家们也只好敢怒而不敢言,可现在六不言论一出,这些老谋深算的世家立刻看到契机,无不派出门客四处煽风点火,将孙策原本还算不错的名气毁的人人喊打。 孙策亲自带兵攻打某座城池时,满城守军齐吼小人令,孙策再次被气得吐血,被一众部将救起后,无奈退兵。经此一役,连孙策军中士卒也失了战心,席卷之时从此不再。 祢爷也因此在一次升级,成为孙氏集团所有骨干份子心目中必须千刀万剐才能解恨的对象。 而孙策的遭遇,也让原本已足够重视祢衡的诸侯们,进一步加强了对他的看重! 这丫捧人厉害,毁其人来更是无敌啊! 曾与其结怨的曹操和刘表,更是心中震怖。 尤其是曹操,这首小人令中,祢衡可是捎带手让他串了一角:“汉贼曹操的伪诏你都笑着收起!”虽然只是客串,但是“汉贼”二字,还是生生把曹操努力塑造的保汉忠臣的品牌形象毁了至少一半,上个朝都感觉背后有人指指戳戳。 曹操在郭嘉等人的建议下,立刻招纳四海才子,为其写了许多歌功颂德的文章,派人到处传扬。可惜那些光耀煊赫的高妙文字,老百姓是闻其音而不知其意,哪有汉贼两个字叫起来又上口又过瘾。 “你听说了不?那汉贼可变态了,多么喜欢搞人家老婆。”——这才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民间传奇啊。 曹操后悔的肠子青,几次苦着脸跟部下们说:“只悔当初怜其才名,未忍一刀杀之,徒留今日大患!”他心里明白的很,以自己和祢衡这厮之间的仇怨,一首《汉贼令》传遍天下是早晚的事。 据说刚满十八岁的汉献帝刘协,高兴地饭都多吃了几碗,偷摸让小宦官去街市上学会了《屠虎令》、《锦帆令》、《小人令》,回来偷偷演给自己看。 也不知道小宦官演的太走心,还是刘协的审美与众不同,嘻哈这么热血的节奏,生生给他听哭了。抹着眼泪和亲信说:“天下衮衮诸公,皆属狼心之辈,唯有布衣祢衡,乃存忠义之心!”还专门用笔把祢衡的名字写在了衣袖里。 虽然刘协这皇帝当的无比窝囊,但无论如何,祢爷这么一圈粉,也算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了。要不是知道惹不起曹操,不定多大的官儿都给封出来了呢。 以上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对于一个追求艺术新高度的mc而言那都不算事儿。 在经历了同吃同住同唱歌的几个月,尤其是经历了并肩作战这么一茬子事儿之后,祢爷已真正和锦帆众打成了一片。 而与三员骁将一场酣战再创名声新高的甘宁,收到了更多的来信,这些信的语言越来越诚恳,这些陈恳的语言,似乎点燃了他心里的火苗。 这一天,甘宁带着几坛美酒冲进船舱,破坏了祢爷和甘小妞的约会,在祢爷愤怒的眼光中,死乞白赖的要拉着他大醉一场! 酒至半酣,甘宁忽然拉着祢衡的手,吐露了自己的心愿:“正平,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大好男儿用武之地!宁自问亦非俗物,一身武艺豪情,岂肯终老于江湖之上?现在你我都有了偌大名气,不如找个名主投效,也搏一个名垂青史,不枉爹娘生咱这凛凛一躯!不知你意下如何?” 祢爷本来喝的乐呵的,忽然听他说起这话,不由仔细看去,只见甘宁的双眼已喝得通红,但神情却是无比凝肃。更何况,这小子平日不是叫自己老祢便是叫妹夫,吵起来还会叫自己臭书呆,“正平”这个字却从来没听他叫过。 可见,他是真真正正的,起了功名之念。 这也难怪,在三国这样的时代,一个有大能耐在身的男儿,又怎么可能甘于淡泊? 祢爷想到这里,顿时哈哈大笑,笑了半晌方才止住声,一双醉眼斜睨着甘宁:“我看如何?我看如何不重要!关键是,你的兄弟伙看如何!你也知道,这是乱世!欲在乱世搏功名,布衣就是靠拼命!只要你的兄弟们愿意拿命去拼,祢爷我当然愿意跟你们一起,把这乱世踏平,杀出一个太平!” 说罢,他垂下头,嘀咕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醉话:“好吧,既然来了,既然接手了祢衡这大愤青的身体,那就彻底让我融入这个时代吧。这个时代的主题,不就是杀吗?杀!杀就杀!用最快的速度,杀光那些野心家,才能让那些不应该被杀的老百姓不被人杀,才能留住这大汉四百年最后的菁华,才能在以后不被胡马践踏!” “好!”甘宁没听清他最后这几句自语,只当他是应下了,重重一拍桌子,踉跄站起,取下挂在门上的螺号,在甲板上用力吹响。 不一会儿功夫,二十多条船皆为了过来,八百锦帆兄弟全部战上了甲板。 甘宁的座船乃是旗舰,也最为高大,他居高临下,一个个从这些熟悉的兄弟脸上看过。这才开了口:“我刚才和祢正平商量,说我辈虽然穿得好吃得好,又蒙正平先生扬名,得了个锦帆侠客之称,但在那些大人物看起来,还不就是一群水贼?如今天下乱象已呈,群雄争锋,我等也都是大好男儿,为何只能藏身于江涛,而不能纵横于天下?” 忽然听到大当家说出这么一番话,那些锦帆兄弟彼此互视,都觉得心里的豪情涌动了起来。 甘宁看见了众人神情,心下满意,又接着道:“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门楣和后代!难道要让我等的孩儿,像我等一样过着这种有今天没来日的生涯吗?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念书识字,将来出将入相?” 儿孙血脉,那是中国人几千年不变的重视。锦帆兄弟们眼中热切之色,更加浓了。 “可是!”甘宁举起一只手:“我们若是去投军,就会面对数不清的战场和敌人,会有很多兄弟,倒在这条路上!也包括我自己,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成功的那一天。所以,正平先生认为,这是把头绑在腰带上拼命的事情,需要让每个兄弟自己去选择明天的路!是跟着我和祢正平一起去拼命,还是继续过现在的安生日子!” 甘宁的话说完了,锦帆兄弟们安静了片刻,忽然有个人叫道:“咱们就是在长江上做没本钱买卖,好像也要跟人动刀子吧?哪里是安生日子了?” 哗的一下,所有人哄堂大笑。紧接着无数双手臂举起:“大当家,你做主吧!”“大当家,水里火里去,你也别丢下我周老三!”“我们在水里是蛟龙,上了岸照样是猛虎!”“大当家,兄弟们没人惜命,我们都跟着你!” “好!好!”虽然早知多半是这样的局面,但眼见众兄弟一个个慷慨激昂的态度,甘宁还是不禁红了虎目:“既如此,我以大当家的身份宣布:我等即日起再不为贼,我等以仍锦帆为号,成立一支天下无敌的锦帆军!” “锦帆军!锦帆军!”宁静的江面沸腾了,锦帆兄弟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的高吼道。 惊起江鸥无数。 0016 刀山火海英雄令 动地惊天巴郡魂 祢爷醉意醺醺的走出舱来,听见八百锦帆兄弟激情滚滚的呐喊,不由惊诧:“这年头尚武精神可真强啊!还真是谁也不拿命太当回事。” 有眼尖的兄弟一眼看到祢爷,顿时起哄道:“祢先生来了,祢先生给我讲几句。” “是啊是啊,祢先生给我们讲几句!”“最好唱几句!”所有人立刻接了上去。 “妹夫!”甘宁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兄弟们想听,妹夫就讲两句吧!” 众人的豪情,立刻感染了祢爷充满艺术灵感的内心:“鼓来!!!” 要鼓这是要唱啊!!!不知道是不是要唱《锦帆令》!!!锦帆兄弟们惊喜莫名,立刻有人争抢着去抬鼓。这歌人人会唱,但谁也没法像祢爷一样唱出那种无比震撼的力量! 当然如果祢爷知道他们这种心思肯定嗤之以鼻,然后无比惆怅——无常宝丹啊!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为了嘻哈音乐付出了什么! “耶,耶,耶。” 祢爷轻轻敲着鼓,耶了几声,随即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口哨声聊聊而逝,紧接着,祢爷一开口,炸弹般的歌词喷薄而出。 “梧桐树,凤凰栖, 志气越大越牛b! 抢地盘,命不屈, 再狠的敌人也不得虚! 巴郡人,英雄魂, 刀山火海踏鬼门, 五花马,千金裘, 男儿在马上觅封侯!侯!侯!侯!” 这歌不是玩儿虚的,那flow是gai爷代表作品之一的《重庆魂》,纯正的家乡口音,一字字喷薄而出的力道,重重撞击着甘宁泡在酒精里的心脏,一下子就给他点燃了! !!!!!! 锦帆众要爽炸了!!!居然是新歌!!!还是巴郡口音的新歌!!!!巨大的欢呼声顿时震撼了长江。 “老子们在世间横起走, 敢叫板的憨包请举手! 我晓得他们心头憋气恼火, 但不敢惹我, 夹着尾巴就像条狗。 好多所谓英雄真的造孽, 鱼肉百姓真让老子不屑, 又好不得,又打不得, 把大汉天下糟蹋成黑夜! 老子们巴郡来的哥, 庆功的美酒最爱喝, 反正这世道混蛋多, 刀子直接往他喉咙割, 老子脾气燥,武功好, 看见恶人作恶就双眼红赤, 我刀在此,要他死, 反正做人的机会就只给一次!” 祢爷一口气喷完,锦帆众们大声欢呼,双手忘情摇摆。他们大多数出身寒微,若不是恶人当道,原也不至于加入锦帆贼这个群体。此刻听祢爷歌词中对仗着权势祸害百姓乱的恶人们的攻击,那真是发自内心的爽到飞起!恨不得立刻拔刀上阵,还这天下一个清平! 在舱中,二当家甘静双眼迷醉的望着祢爷——我家这爷们儿实在太霸气太有才了。就连旁边伺候她的小丫鬟香菊,都兴奋的双脚乱跳,嘴里不停念叨:“哎呀我家这姑爷太帅了,小姐你真是有福气。” “梧桐树,凤凰栖, 志气越大越牛b! 抢地盘,命不屈, 再狠的敌人也不得虚! 巴郡人,英雄魂, 刀山火海踏鬼门, 五花马,千金裘, 男儿在马上觅封侯!” 锦帆兄弟们如今天天唱歌,艺术细菌一日万里,当祢爷第二遍唱响副歌时,绝大多数人已经可以跟着唱了。 祢爷会心一笑,双臂高举,止住了众人声音,口中语速同时加快: “锦帆旗在我头顶高头雄起, 巴郡来的好汉都是老子兄弟, 功与名在你马蹄踏过的地方, 让全天下惊奇凭我胸中一口勇气。 那些所谓君子个个穿金戴银, 治下饿殍遍野简直丢人败兴, 老百姓的善良溺爱惯他一身的病, 不过不要紧老子们要他的命! 恶人们锦帆军拔刀前行, 最好从今天就吃斋念经, 多做点善事去弥补罪名, 八百好汉的忠告愿你会听! 锦帆的旗点燃一团明亮的火, 恶人们看到会躲,悔恨哭泣退缩, 他们犯的那些罪过,将全部结出恶果, 刀子到了眼前他才晓得他逃不过!” 唱道“逃不过”时,祢爷狠狠将手臂下劈,八百兄弟齐声大叫,不用祢爷领衔,自发唱起了副歌,一遍又一遍。 甘宁更是双手高举,大叫道:“众兄弟,我宣布,这首就是锦帆军以后的军歌!叫做……”他赶紧看向祢爷。 祢爷哈哈一笑,高声道:“这支歌,就叫做《英雄令》!还有一个名字,叫《巴郡魂》!” “欧,欧,英雄令!巴郡魂!”锦帆兄弟们齐声高叫,一个个兴奋无比。 “好一曲英雄令,好一曲巴郡魂!哇哈哈哈哈哈,还一个祢衡祢正平啊!”忽然一个响炸天的大嗓门传来,竟把八百人的欢呼都盖了过去。 甘宁醉眼一眯,一身顶级武将的气势顿时四溢,他当然听得出这不是他帐下兄弟的声音,于是大吼一声:“来者何人!” 众人齐齐望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小舟挤进了锦帆军的船队中,八百虎狼之师的视线聚焦下,摇舟的船家正瑟瑟发抖,而船头站着的两个人却是如入无人之境的模样。 祢爷凝目一看,这两人其中一个,是文士装扮的中年人,身形瘦弱,留着几缕山羊胡子,正拿手缓缓捋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另外一个更不得了,是一条身高八尺余的黑面大汉,满脸胡子一根根似钢针一般,一双环眼,神情威猛精悍,周身气势惊人,丝毫不逊于甘宁。 “这不会是他吧?”祢爷微微一愣,不由心下寻思。 那文士模样的中年对祢爷、甘宁深施一礼,面带和蔼笑意,口称:“久闻正平先生天下名士,且心怀忠义,击鼓骂曹,实有春秋古士之风采!又擅做歌,《屠虎令》《锦帆令》名扬天下,一曲《小人令》,更是让孙郎顿足、奸雄怀畏!今日得以亲睹尊颜,更得聆听先生所创新曲,实乃孙乾三生有幸!” 那黑面大汉也哈哈大笑,拱手道:“孙先生所言极是,祢先生真乃盖世奇才,这首《英雄令》,直叫老张我听得热血沸腾啊,真恨不得立刻寻几个害百姓的恶贼,亲手砍了他们脑袋!” 随即又对甘宁道:“还有你这锦帆侠客甘兴霸,某以往也曾听你名字,只道是个水贼,日前却听人说起你在十里山,一招败孙策,单刀战三雄,才知你也是条好汉。不过如今世人都说你有吕布之勇,老张我十分不服,有机会必要跟你请教请教。” 甘宁感到对方那种同属顶级武将的气场,亦不由精神振奋,拱手道:“既然是英雄当面,选日不如撞日,步战马战,甘某悉听尊便!” 黑面汉双眉一轩,满脸神采飞扬,正要答话,却被孙乾一把拽住,低声道:“三将军,你忘了我们出发时,你是怎么答应主公的?” 这一句话仿佛说中了黑面汉的照门,他神情顿时萎靡下去,翻了翻白眼,对甘宁一拱手:“比武的机会有的是,你看你脸都喝红了,老张才不占你便宜。今天我和孙先生,是来办正事的。” “要不。”黑面汉大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既然不能比武,咱们俩比喝酒如何?放心,老张不是占人便宜的赖汉,我先干上一坛,再与你拼个高低?” “咦!”甘宁见这汉子出言爽朗,英气烈烈,亦不由好感大生,立刻道:“何须如此?甘某素来海量,便请上来,我们酒碗里见个高低!”一眼说罢,忽然喉头一痒,酒意上冲,扑倒船舷便大吐特吐起来。 0017 张三爷摇舌做说客 祢大师开山收首徒 见甘宁刚刚放出狂言,即告醉倒,那黑脸汉子不禁哈哈大笑,就连中年文士孙乾也是面露笑意。 祢爷摇了摇头,深觉这位大舅哥丢人现眼,一边喊人扶甘宁去休息,一边安排人放下软梯,将二人请上座船,分宾主入舱坐定。 眼见祢爷要待客,自有人快手快脚的收拾了舱房,又斟茶送上。 这年代喝茶的方式与后世大异,主要是茶饼以米浆泡煮,又佐以各类调味,对祢爷而言基本等于是糊糊,要多喝不惯有多喝不惯。 此时仲春三月,山间野茶已出新芽,祢爷后世是参加过茶厂一日游活动的,虽然谈不上技艺,但至少识得茶树,也大约知道些烹制流程。干脆自己采得新茶,先晒后炒,用纱布包好细细揉捏,制成许多,以银罐储存。 这用开水冲泡的后世饮茶方式,除了祢爷与甘静外,没人能喝的惯。一来是习俗使然,二来确实祢爷手艺糙了点,所制之茶清香固有,苦也苦的厉害。 此刻端了上来,孙乾一嗅香气,顿时眼睛一亮,吹了吹热气,轻轻啜饮,不由赞道:“这般饮茶,孙某自北及南未尝得见,想是祢先生独创!果然滋味不凡,苦后藏甘,回味悠长,恰如这人生一般。”说罢一翘拇指:“人言祢正平世间奇才,只这一杯茶,我便知人言无虚。” 那黑脸大汉见孙乾说的神奇,顾不得茶水滚烫,咕咚一口吞进腹中,只烫的龇牙咧嘴,嘘了半天热气,那被烫感遮蔽的苦意又满布舌尖,顿时叫苦连天:“果然是你们文人的玩意,老张可摆弄不来,又烫又苦,这不是没病也喝药吗?”说罢起身跑到窗前,呸呸连声,把苦涩口水吐出窗外。 孙乾和祢爷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祢爷起身道:“三将军英雄侠烈,本乃不拘小节之人,这些许茶水安能入将军之口?来人,取好酒来为将军止渴!” 黑脸汉一听有酒,不由兴高采烈起来,大咧咧拍了拍祢爷的肩膀:“怪道都说你是天下第一名士,果然与那些腐儒不同!太对老张的脾气了!不枉了我亲自来请你。” 祢爷哈哈一笑:“什么天下第一名士,自古文无第一,这话祢某可不敢当!不过能当三将军一赞,足胜那庸碌之辈夸我万言,待会定与将军痛饮几杯!” 黑脸汉忽然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问道:“你口口声声三将军,难道猜出了老张的来历?” 祢爷大笑道:“孙乾先生乃是刘皇叔的文胆,张飞将军更加形貌雄奇,这我要是还猜不出,那祢某也不足当将军一赞了。” 既然祢爷叫破了来历,孙乾也不再多做寒暄,起身施了一礼:“正平先生,我主刘备,英才大略,素有仁义之名。只为如今财狼当道,汉室倾颓,故有匡扶天下之志!可惜,我主虽有关二将军、张三将军这等万夫莫敌的勇将,但孙某等人却智短才拙,不足以辅佐明公,故想请正平先生前往相会,为玄德公指点迷津!若蒙先生允可,自我主以下,均是感激之至。” 说吧,一躬到底。 祢爷知道这孙乾乃是刘备死心塌地的忠臣,虽然才华不如孔明、周郎、郭嘉等奇才,但亦属极为得力的干才,算是三国有名的说客之一,乃刘备账下基石般的人物。连忙扶住孙乾,口称:“祢某末学晚辈,不足当公祐先生大礼。” 旁边张飞嚷嚷着插话道:“公祐,偏你多这些繁文缛节。祢先生一看就是爽朗的汉子,何必闹这些客套。祢先生,你听我说,我大哥本欲亲自前来请你,但恰值那假皇帝袁术正欲北蹿,我大哥借阻击袁术之机,离开许都,欲往徐州自立!军中尚有曹将朱灵、路昭,我大哥实在无法抽身。但若要在徐州站稳了再来吧,又怕别人把你抢了去,急的我哥哥寝食难安,所以我老张请下哥哥将令,打包票说一定把你这位大才给请到我们徐州去。” 祢爷闻言,嘿嘿一笑:“那你是不是还和刘皇叔说,若是祢某不肯去,你绑也要把我绑了去?” “啊!”张飞一双眼瞪得铜铃一般,惊叫道:“你、你在我们账里安插了细作不成?” 祢爷哈哈大笑,拍了拍张飞的肩膀:“三将军,就你这火爆脾气,哪里肯白跑一趟?祢某不过一书生尔,手无缚鸡之力,在三将军看来,那必是手到擒来的。” 张飞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出门时,还真就跟刘备打过类似的包票。 “不敢不敢,若早知祢先生这般料事如神,打死老张也不敢说出那般大言。”张飞连连摆手,嗫嚅道:“其实,更根本的原因还在某本身!老张我比大哥更想先生加入我们啊。” “在你本身?这却从何说起?”祢爷微觉困惑,张飞爱喝酒他是知道的,但是爱不爱帅哥历史上没记载啊。 张飞见祢爷动问,顿时一脸诚恳和钦服:“正平先生,你有所不知,我张翼德纵横天下,对自己两样本事十分自信,其一是疆场厮杀,自信天下能与我比肩者不多。” 祢爷点头:“的确如此,论武艺,三将军堪称绝顶的战将。” 张飞一拍大腿:“可比武艺更让我自信的,乃是骂阵功夫!你别看那些文人看书比我多心思比我损,但要论起骂人来,还真没人比得上我老张!别的不说,就算吕布那般高手,还不是把老张送他的三姓家奴帽子,戴了一辈子。” 祢衡情不自禁的点点头,没说的,案例太有说服力了。 张飞又是一拍腿,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可是如今,先生你横空出世!十里山一曲《小人令》,骂的孙策小儿哭爹喊娘,现在连人都不肯见。” 张飞说的眉飞色舞,一看就是已经点燃了八卦魂的状态:“更难得是,不仅内容有礼有节,辞锋更加好听好记!更更难得的是,那种特别的腔调和节奏,哎呦呦,太过瘾太有意思了,听得人心脏砰砰跳啊!不怕先生见笑,老张真的都快疯魔了,睡觉做梦,都在唱你的歌啊!” “就在这次来的路上!”张飞忽然满脸义愤,抹袖拔拳:“我听到有个酸丁腐儒,居然说先生几首大作,什么俗不可耐不足与闻,把我老张气得呀!我跳上去一记双峰贯耳,打的那厮以后想听也听不了了!这事儿公祐可以作证!”说罢一把拉过孙乾:“我说的可曾有半点虚言?” 孙乾心想你这都什么啊,我是来邀请人家加盟的,你这满嘴跑舌头要干嘛啊?但是一看张飞兴奋的满脸通红,不敢逆了他意,只得苦笑道:“三将军所言的确属实,那天孙某也亲自所见。” 祢爷惊讶了,为了偶像一言不合就开扁,这tm是狂信粉啊!当即一抱拳,正色道:“三将军拳拳之心,祢某深感于内!” “啊哈哈哈哈哈。”张飞咧开大嘴就乐,忽然神情有些羞涩:“此次前来,除了替我大哥邀请先生共图大业,飞自己也有一事相求!” 要签名还是合影?祢爷爽朗一笑:“将军但说无妨!” “嘿嘿。”张飞的脸都有些红了,黑里透红,神情更加扭捏:“我就是想,不知道先生吧,能不能看上我这粗人,愿意收我老张,做个,做个徒弟!” 祢爷惊讶了。 虽然出乎意料,但稍微一细想还真不是不行啊,张飞在三国演义的历史上,可是有过好几段freestyle啊,譬如著名的长板桥战吼啥的。而且他性格有点人来疯,嗓门又那么大,天生mc的好料子啊!这种潜力选手让自己调教一下,绝对属于极富攻击力的那种battle猛将! “曹阿瞒,你战不战?爷在桥头等你干!你要么战,要么蹿,别缩着不动装卵蛋!” “严老头,呦呦呦!你躲在关里算个球?王八盖子水中游,裤裆里没长小牛牛!” “锦马超,你别逃,有胆咱夜里挑灯造!今天不把你往死艹,你不知三爷的flow有多爆!” 那真是流氓有文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啊! 祢爷被自己的设想唤起了为嘻哈音乐制造新血的热情,当下重重一拍张三爷的大肩膀:“好!既然你有此诚意,我又何吝绝技?以后你就是祢某的开山大弟子了!” 张飞顿时喜上眉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祢爷磕了个脆的,大鼻孔呼扇呼扇:“师尊在上,且受徒儿一拜!” 孙乾都看愣了:你这个弄啥咧?你这头一磕师傅一认,也不管人家比你小一轮?也不问,你大哥的辈分得怎么论? 也就幸亏他这段freestyle没rap出来,不然祢衡这会儿兴致正高,一顺手不定把他也收了。 0018 老张忘情呼四弟 祢爷铁嘴定三分 张飞拜了师傅,祢爷收了徒弟,二人都是大喜,也不顾孙乾眼色打的飞起,高高兴兴拼起酒来。 祢爷哪是张飞的对手啊?开战没多久就滚下桌去,张飞随时海量,也架不住自己灌自己,须臾喝的大醉,只剩下孙乾欲哭无泪。 还是二当家甘小妞出面,让给安排了住处,还特意打赏了送他二人来的船夫一把铜钱,又赏了酒肉,让其安心等待。 第二日,众人酒醒,各自洗漱了见面,孙乾旧事重提,没开口两句,甘宁一来就给带跑偏了。在知道这就是三英战吕布的三英之一张翼德之后,他顿时战意熊熊,跑回卧舱把自己珍藏的几坛西蜀老酒给提溜出来了。泥封一拍开,酒香扑鼻,馋的张飞口水猛吞。于是没说的,连着祢爷三人大喝一顿,祢爷伙着甘宁拼人张飞一个,三败俱伤,祢爷摸着张飞的脑袋叫徒弟,甘宁搂着张飞的老腰喊三哥,孙乾从头到尾没插上话,急的真哭了。 第三日,孙乾起了个大早,想趁张飞睡着直接给丫捆了,跟祢爷、甘宁谈好正事再放起床,偷摸进门的时候张飞正好翻身,一双圆睁的环眼下孙乾一跟头——头前他真不知道张飞睡觉不闭眼睛!腰重重撞在椅子上,疼的哭天喊地,甘宁赶过来一检查,说没事儿就是扭到筋了,拍下一瓶白花蛇泡的药酒,喊两个小弟给使劲擦,拉着张飞上岸比武去了。 因为张飞没骑马,二人便干脆步战,丈八蛇矛对斩浪大板刀,二人斗到八十合上,张飞一记虚招骗得甘宁招式使老,趁势一脚踹倒。 甘宁输了不服,二人换过短兵器再战,张飞的宝剑对甘宁的铁链,大战三十余合,甘宁一链子砸断了张飞手中剑,算是赢了一招。 一胜一负不成局,二人干脆徒手干了一把,拳对拳腿对腿,打了近百回合,都累得气喘吁吁,也没分出高下。原本以招式论,甘宁日日在甲板上讨生活的,要比纯粹的骑将张飞胜出不少,可架不住张飞力大又抗揍,一番大战下来,都是面青脸肿,谁也没把谁干倒。 这三场大战,二人打的是酣畅淋漓,祢爷看的是回肠荡气,却终究还是平局收场,后来几人一商量,决定还是酒桌见高低,便勾肩搭背回到船上喝酒。 如此一连五六日,日则比武较技,夜则饮酒放歌,把个张飞过得乐不思哥,刘备的嘱咐简直扔到了九霄云外。直到这日晚间,张飞喝的半醉,回的舱来正要酣睡,陡然摸到自己的床上有个人。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他以为甘宁祢衡给自己送女人呢!一边说着使不得,一边顺手摸了上去,心里想我虽然不肯要,但是摸摸也好,这女人是胖是瘦我总要知道吧?不然回去跟大哥说起,大哥问他们送了你个什么样的女人啊?老张岂非哑口无言? 先是一摸摸到个瘪塌塌的胸膛,张飞先自冷了半截,再一抹,摸到一把山羊胡子,不由大惊叫道:“这些水贼混的未必太惨了吧?连长胡子的女人也当宝贝送人。” 没想到那“女人”叫的比他还响:“我的天呐,你要干嘛?三将军,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嗜好!可怜孙某一生清白,便要毁于你手。” 张飞大惊,连忙翻身下了床,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看,不由惊道:“孙乾你这老不羞,钻在老张的床上,你是意欲何为?” 孙乾又惊又恼,再也顾不得斯文,一口啐在地上,道:“我意欲何为?可怜主公每日翘首盼望我二人传回佳音,你却每日只顾玩耍喝酒,我倒要问问,三将军意欲何为?” 张飞给这一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搓着一双大手,眼珠转了几转,忽然道:“休要攀诬我,什么我意欲何为?我每日把自己喝得烂醉,还不是为了哥哥霸业?如今我和那祢正平、甘兴霸已成莫逆,只要一开口,他们岂有不从的?” 张飞这么一说,孙乾倒接不下去了,只得讪讪道:“主公常说三将军粗中有细,胸中自有丘壑,今日一看果然,那明日三将军可千万记住要开口啊!” 张飞把孙乾拎下床,自己一翻身躺了上去,随口道:“公祐且把心放进肚里,明天看我如何开口便是。”话刚说完,雷一般的呼噜已经响起。 次日一早,张飞果然言之必行,领着孙乾找到祢爷和甘宁,开口就直奔主题:“师父、四弟,你们一个才华横溢,一个武艺超群,也不愿终老江湖,有志闯出一番功名,何不随我一起去大哥的帐下,共同平定战乱,匡扶汉室。我们师徒、兄弟也能朝夕相处,比武喝酒唱歌,多么快活自在!” 甘宁张口欲言,但随即按捺住,扭头看了看祢爷。 祢爷凝神片刻,展颜一笑:“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所伤者大汉也,万民也。想我和老甘二人,既非世家,也非权贵,若想尽快平定乱世,保留大汉元气,择一名主投靠,势在必然。” 说到这里,祢爷长身而起,在舱室中缓缓踱步,板着指头计算:“白马将军公孙瓒,外御诸胡,傲骨铿锵,可惜刚愎而智短,被袁绍所迫,自焚于易京,可悯而不可叹;” “袁绍袁本初,已拥四州之地,诸侯之中,强力第一,然其人孤高而才浅,不过一纨绔儿,吾料其将来必败;其弟袁术,不知天时,不通人和,丧命只在旦夕之间; “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此皆守户之犬也,或可偏安于一时,然霸者君临,其将自灭;” “至于马腾、韩遂之辈,僻处穷乡,汉胡莫辨,岂有问鼎中原之望?待明主君临,遣一大将远击,其等自平!” “故世间堪称豪杰者,唯曹孟德、孙伯符、令兄刘玄德三人也。吾料此后天下风云,必唯此三家所尽揽!” 这一番话,简单干练,用后世的形容就是,纯干货。张飞一个武将听了都觉得大有道理,点头不已,更别说孙乾这等谋臣了。 孙乾激动地泪花子都涌出来了——他跟了刘备好多年,每次刚有所小成,转眼就打回原形,不是准备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虽然其人忠厚重情,初心未改,但要说心气多高,那真是没有,心神憔悴倒是真的。 如今,曹操奉天子以讨不臣,孙策虎踞江东,如不是一曲小人令折了威风,大概整个江东都已姓孙,而刘备呢?连块根据地都没有,就算这次如愿取了徐州,那也是上有曹操、下有孙策,困守一隅,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根本没有发展的空间,孙乾虽竭力奔走,但内心实在与他的主公刘备一般充满迷茫。 此次来请祢衡,刘备和他心中,都抱着尽力而为的念头。在他们想来,祢衡如今名动天下,虽然与刘表有隙,与曹、孙结仇,但北有袁绍、西有刘璋,远有马腾、韩遂,选择任何诸侯,境况都胜于刘备多矣。 可万万没想到,在祢衡的心目中,竟把刘备看的这么高。 心里激动的不能自己,顿时膝盖就软了。这位见了曹操、袁绍都能不卑不亢的有名说客,孙乾孙公祐,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泪长流,叩首道:“正平先生真乃吾主公知己也!吾主仁心壮志,本当伸大义于天下,奈何乾等智术浅薄,谋划无门,万请正平先生北赴徐州,面见吾主,以定良谋!若蒙正平先生允可,自吾主而下,皆感先生之大德也!” 说罢,叩头不止。 0019 祢正平奇兵袭袁术 锦帆军出世建首功 孙乾激动大哭,下跪哀求,这一下的的确确感动到了祢爷。 祢爷立刻上前,搀扶起孙乾,口称:“快快请起,刘皇叔纵然一时大运未行,但麾下有公祐兄这般义士肝胆相照,何愁事业不济?祢某得驱左右,亦我平生所愿!安敢当公祐大礼!” 张飞大喜道:“如此说来,师父愿意去我大哥帐下效力?那真是太好了!四弟,你怎么说?” 甘宁将手一摊:“我这妹夫手无缚鸡之力,我要是不保着他,我妹子非和我拼命不可。再说你四弟都喊了不知多少声,难道要四弟我从此和三哥天各一方吗?” 张飞哈哈大笑,大拳头砰砰砸着自己胸脯子,大叫道:“师父、四弟、公祐,老张今日好生快活!”大笑几声,忽然冲到甲板上,纵声吼道:“锦帆军的兄弟们,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啦!” 这位张三爷外粗内细,看似每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内里常常为大哥的境况担忧。他三人桃园结义出世以来,至今已十五年,虽不是籍籍无名,但是却连块脚下的地盘都没有。这就好比一个创业公司十五年创业,固定的客户没有,品牌的口碑一般,大合同没有,几个股东连房子都没有,车子也都是些夏利、桑塔纳什么的。 实在话说,要搁一般人,心气早就磨平了。但是刘玄德依然和关张二人,以及孙乾等一干部下,拼命为美好的明天而奋斗,从未放弃成为世界首富的梦想。 就冲这一点,祢爷就特服。 情况是如何艰难,共同创业十五年的张三爷当然知道,更知道他大哥刘备对人才有多么求贤若渴。之前短暂合作过的赵云、太史慈,刘备的哈喇子是一地一地的流啊,可惜,要么是缘分未至,要么是基础太薄,最终还是擦肩而过。 甘宁的武艺,张飞是亲自试过的,祢爷的本事,更是有“一曲定衰荣”之称,这两人肯去他大哥帐下,张飞真的是比自己娶老婆还高兴!更何况甘宁的八百锦帆军,亦堪称精锐之旅! 对于目前还属于大diao丝的刘备而言,那正是白富美一娶两位,更带来丰厚嫁妆。 几个人都是爽快性子,既然决定已经做下,便立刻决定启程:先送祢爷、甘宁率领五百锦帆军,随张飞、孙乾前往堂邑上岸,从陆路赶往徐州。剩下三百锦帆军,让几个老兄弟管着,保着二当家甘静,前往江夏暂驻,等待后续安排。 毕竟这么些船呢,没法直接开到徐州去,可也不能直接就不要了。安排在江夏,一来刘备、刘表都是汉室宗亲,扯得上关系,二来江夏太守黄祖如今可是祢爷的铁磁,之前信没少写,有了祢爷的面儿,不怕屠虎老黄不尽心照顾。 到了广陵,众人拾掇下船,甘静和祢爷两人依依惜别,窝在舱房里足足待了两个多时辰,急的甘宁几次三番想要闯入,却被祢爷的开山大徒弟张三爷死死抱住,嬉皮笑脸好言相劝,这才没让祢爷挨上大舅子的拳头。 终于上了岸,众人整顿了队伍,便往徐州进发。甘静在船上痴痴望着,直到祢爷一行完全消失在地平线,这才怏怏不乐的吩咐手下,起航前往江夏。 时值六月,天气炎热,但一来孙乾、张飞心系刘备,归心似箭,二来锦帆军毕竟精锐,五百里的路程,奔行七日便至。 第七日上,忽然遇见数十百姓,拖老带幼,迎面本来,陡然见了这支打着锦帆的人马,都吓得战战兢兢,避在路边不敢稍动。众人上前好生抚慰了几句,一问方知,刘备带着关羽、朱灵、路招,引五万士卒,前来阻击欲前往河北与袁绍会师的伪帝袁术,双方在徐州附近扎下营盘,彼此对峙数日,周围百姓恐遭兵灾,故而阖家逃离。 张飞一听,不由诧异道:“袁术此时已是失家之犬,大哥跟他有什么好对峙的?” 祢爷淡淡一笑,取出羽扇轻挥几下,缓缓道:“袁术逃命心切,每拦一日,士气便要下降一分!而且玄德公那五万人马多来自曹操,玄德正乐得拖延时日,以收将士之心。” 孙乾钦服道:“正平先生竟也知兵?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既然如此,我等是否绕过袁术大营,去与玄德会师?” 他们自南往北而来,跟袁术逃命的路线是一个方向,因此若要去会和刘备,必须先绕过袁术大营。 祢爷心下盘算片刻,摇头道:“兴霸与锦帆军都是刚刚出世,正需战功扬名!劳烦公祐兄前往玄德公营中报信,下午见敌营乱起,便可出兵夹击!” 孙乾惊道:“袁术虽然失了基业,但麾下至少还有六七万军卒,咱们才五百人,这、这……” 祢爷哈哈大笑,双眉飞扬:“我这里有翼德、兴霸两员虎将,五百锦帆军亦是精锐悍卒,袁术手下的军将早已失了战意,以虎扑羊,以少战多又有何不可?” 祢爷这句话,那是说到了张飞、甘宁的心坎里!这两个都是暴脾气的好战分子,哪里还容孙乾分说,直接把他赶走去寻刘备,二人带着锦帆军找片树荫地,吃些干粮恢复体力。 休息了两个时辰,祢爷羽扇一挥,张飞、甘宁双双上马,五百锦帆军意气风发的跟在身后,直扑袁营后寨! 袁术军的主要注意力,都在对面刘备军身上,不料忽然有一伙人,招呼也不打便往后寨杀来,顿时炸开锅一般大乱起来。 张飞、甘宁一马当下冲到寨前,收寨的士兵还没上墙呢。 甘宁怒吼一声,一刀劈开后门,打马踏入敌营,大吼道:“吾乃锦帆军统领,巴郡甘兴霸,今日特来取袁术首级!” 袁术这几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原来手下大批将领,散的散,叛的叛,死的死,忘的亡,此刻能拿出手的,也就只有大将纪灵和大将张勋了,二人分别驻扎前后寨,其中把守后寨的,正是曾为袁术夺下扬州的大将军张勋! 张勋听得后寨乱起,立刻披挂停当,上马应敌,正撞见甘宁报名叫阵,不由大怒道:“曹操、刘备对付我们,还则罢了,你不过是个水贼,也敢上门来找死?吃我一枪!” 手起一枪,向甘宁面门戳来。 甘宁大喝一声来得好,刚要挥刀迎敌,忽觉耳边一阵怪风掠过,随即便看见一条丈八蛇矛呜的一声捅了过去,这矛比张勋的长枪长出一截,速度更是快了许多,竟然后发先至,一矛扎在张勋颈子上,刺了个对穿。 张飞哈哈怪笑,单手一叫力,竟然一只手便把张勋高高挑起,大喝一声:“吾乃燕人张翼德,尔等鼠辈,可敢与我一战!”话音方落,蛇矛猛然一甩,将张勋尸首直直甩出,将跟随主将冲上的亲兵砸到一片。 余者一见张飞如此威势,发一声喊,扔掉兵器转身便跑。 甘宁大怒,伸手揪住张飞:“玄德公帐下,都是这么打仗的吗?” 张飞自己理亏,连忙耍赖道:“哎呀四弟,莫要与你三哥计较,我多日没杀人,一时手痒难耐,这样!下一个遇见的敌将,我一定让给你!” 甘宁怒哼一声,将刀一扬:“锦帆军,随我来!”带着五百锦帆军杀入敌营。” 张飞嘿嘿得意:“嘿,我这四弟,倒是好哄的紧。” “是吗?”忽然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张飞一看,却是祢爷,手挥羽扇,不屑的望着张飞:“袁术营中还能有几个战将?下一个除了名气最大的纪灵,还有谁人?” “不好!”张飞脸色一变,陡然想起那个曾和他二哥斩了几十合不分胜负的袁术帐下第一猛人来!这含金量哪里是张勋能比的?正准备冲过去反悔,袖子被祢爷一把扯住:“徒弟啊,你师父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是跑了,我万一被小兵杀死,你准备怎么跟你大哥交待?” 张飞四下一张望——身边居然一个锦帆军都没有,全部跟着甘宁杀到深处去了,不由呆若木鸡——自他出道以来,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上了战场不能肆意冲杀,只能憋憋屈屈的给人当保镖…… 0020 斩浪刀终染大将血 玄德公泪洒名士袍 不说张飞两眼含泪的跟着散步一样慢悠悠的祢爷贴身保护,单说被张飞抢怪的举动气炸肺的甘宁,盛怒之下火力全开,如一台装了飞机发动机的推土机一般横冲直撞,带着五百锦帆军在袁营杀得人头滚滚,终于招来了把守前营的大将纪灵! 纪灵身高体庞,穿一身锁子甲,手中一杆三尖两刃刀重五十余斤,见甘宁带着数百人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勃然大怒,大吼道:“来将止步!识得我大将纪灵否?” 甘宁一见大喜:“正要借汝首级扬名!”飞马直取纪灵。 纪灵冷笑一声,三尖刀当头劈落,甘宁挥刀猛格,噹的一声大响,纪灵只觉手臂发麻,暗惊道:“这厮力气竟如此之大?”甘宁已经挥刀砍来,纪灵不敢怠慢,连忙举刀相应,二将乒乒乓乓战在一处。 待张飞保着祢爷赶到时,甘宁、纪灵二将已翻番滚滚斗了四五十合,张飞低声道:“纪灵刀法已散,再有二十合,兴霸便可取他性命!”祢爷转了转眼珠,忽然叫道:“兴霸,敌将勇猛,可要翼德相助?” 一言出口,甘宁双眼一瞪,双臂仿佛平添几倍力气,忽然连续劈出五刀,每一刀都是力道绝伦,纪灵抵挡的手忙脚乱,甘宁第六刀陡然一变,如仿佛空中飘絮一般,划出一个巧妙的角度,刀锋轻轻抹开了纪灵的喉咙。 “轻刀!”张飞环眼一瞪,大为诧异:“我本以为以兴霸武艺,至少还有五年,才能踏足这个境界!” 祢爷笑而不语,爷的激将法是摆设不成? 甘宁一刀斩了纪灵首级,看也不看,只是自顾自闭上眼睛,回味半晌,方才意犹未尽的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冲着张飞抱了抱拳:“你常说关二哥刀法如神,等回头打完了这仗,我定要和二哥讨教讨教。” 张飞翻了跟白眼:“二哥踏入轻刀境界已经十年了,你啊,还有的努力呢。” 甘宁也不回嘴,哈哈一笑,忽然转头对袁术军喝道:“张勋、纪灵皆已殒命,你们还要跟着袁术这假皇帝,一条路走到黑吗?” 袁术军的士卒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迷茫之意。 这时候,前营一阵山崩海裂般声响,确实刘备亲率五万大军,杀穿了防守,冲进营来。 “正平先生何在?兴霸将军何在?”有人大声嘶吼。 祢爷和甘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耳垂肩的中年汉子,约莫四十上下年级,面白眉清,让人一看就生信赖之感。两条胳膊明显比一般人长出不少,双手各持一把宝剑,舞的虎虎生风。一员赤面长髯的大将挥着大刀左右护持,直往这里奔来。 “哈哈哈哈哈哈!”刘备一眼看见祢爷,眼神顿时大亮,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从周身散发出来,他大笑着打马前来,离祢爷还有几丈远,一个利索的翻身跳下马来,将一双宝剑随手扔在地上,双手一合,一躬到底:“听公祐说正平先生答应相助我刘备,我真是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了,备、备、感激之至……”话没说完,已经带上了哭腔,等再次站直时,两道眼泪已经流到下巴了,两个大鼻涕泡一鼓一鼓的。 看看!看看!祢爷心里感叹不已,真应该给后世的企业家们都穿来三国看看,作为一个创业公司的老板,刘备对待人才的态度和表现是怎样的! 别动不动就说人心不古,动不动说现在的员工不忠诚,真要是人心不古,也是你们丫这帮赚钱赚迷了心、却把帮你赚钱的人当成纯粹工具的人先不古的!刘备创业十五年,失败十五年,但只要追随他的没一个离开!你们丫少发一个月工资员工立刻跳槽没商量,这种区别是人心不古吗?是刘备这样的人值得男子汉去追随,而把员工视为工具甚至奴隶的你们,在员工看来也不过就是个饭碗而已,一旦什么时候装不满了立刻砸你脸上。 你还别不乐意,路都是自己选的。天天发鸡毛朋友圈,转写“要感恩给你平台的公司给你工资的老板”之类的傻叉鸡汤,你怎么不感恩给你搭建平台、给你赚钱的员工呢?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这是孟子说的话,可惜太多老板根本不懂,只知索取不知付出,还天天“别问公司给你什么,先问自己能给公司什么”。我给你妹个叉子! 所以少转那些脑残鸡汤吧毕竟都是老板了,好歹也读几本正经的书。 祢爷心中感慨万千,反应却一点不慢,连忙滚鞍下马,一揖到底,口称:“久闻玄德公礼贤下士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有明主之风!匡扶汉室、以安黎庶者,舍玄德公而何人哉?” 刘备一听这话,连忙上前,紧紧拉住祢爷的手,泪珠子叭叭直掉,满脸又感激又唏嘘的神色。祢爷看表情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苍天勒个大地啊,我老刘终于手下也有大名士啦! 唉,理解你的心情,可你这也有点太埋汰了。 祢爷有些无语的望着刘备,这刘备一边微笑一边流泪,一边有些难以置信的摇着自己的脑袋,那泪珠子直往自己身上砸,说不定还夹着出几滴鼻涕呢。 幸好关二爷仗义出手。 大概是见这名闻九州的大喷子对自己大哥如此恭敬推崇,关二爷顿时大觉满意。虽然他出了名的傲娇,但满意的时候还是很好相处的。很客气的施了一礼:“关某一向久仰正平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位义薄云天的千秋武圣,祢爷可不敢怠慢,之前他刚当mc那会儿还想纹个满背关公呢,后来听说一般人背不起,这才罢了。 现在这一般人背不起的关二爷老老实实给自己施礼,自己可不能摆谱。 祢爷果断甩开刘备的手,扶住了关羽:“云长将军勇冠世间,义薄云天,温酒斩华雄,斩……”他差点把斩颜良诛文丑千里走单骑秃噜出来,急忙改口:“斩将如杀鸡一般!应该是祢某久仰将军才是!” “这位是甘兴霸干将军吧?”刘备看祢爷和自己二弟搭上了话,立刻对着甘宁迎过去了,那一招败孙策、单刀战三雄的名头先不说,孙乾可是亲眼所见说,这甘宁的武艺,“只稍逊于翼德。”了不得的虎将啊,怎能让他心动不去行动? 正待好好跟甘宁聊几句,忽然袁营中军一阵大乱,百余个锐卒,簇拥着一员金盔金甲的大将杀了出来,迎面撞上了锦帆军,锦帆军可不惯着他们,一阵乱刀,劈了啪啦砍翻了十好几个,把对方冲锋的势头生生掐住了。 那大将面黄肌瘦,项目阴险,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中充满疯狂,见冲不出去了,更是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死样,手中长剑一指:“呔!贩履小儿,大耳奸贼,吾只恨不曾早杀了你!” 关公握大刀的拳头一紧:“袁术!” 0021 独夫令起独夫毙 大军降后大军成 原来你就是袁术啊,可你倒是往前冲啊,站那儿骂街是什么节奏? 你要是挥剑砍刘备,爷绝对不会伸手。你们都是用剑的,完全可以cos下剑神一战嘛。 但是你若打算骂架的话……呵呵,祢某新投刘玄德帐下寸功未立,这可就当仍不让了哦。 祢爷微微迎上半步,还没开口,张飞就大吼道:“大哥二哥往后站,别挡着我师父发挥!”一双虎目精光四射,打算好好揣摩师父这次实战教学。 祢爷懒得理会张飞,一双写满了‘马上的这位你真是辣鸡’的眼睛,斜睨着袁术,表情似笑非笑:“原来是袁术袁公路当面,久闻你们袁家四世三公,门第贵重,今日一见,真是久仰久仰。” 袁术脸上露出一丝傲气。他如今穷途末路,霸业成空,唯一维系自己骄傲的,就是所谓四世三公的门第血脉了。 冷哼一声,袁术讥笑道:“咦?贩履小儿的麾下,也有人懂得门第为何物吗?” 祢爷嘿嘿一笑,转身拾起了刘备的双股剑:“玄德公,借剑一用如何?” 刘备一惊,心想这祢正平难道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口称:“但用无妨!” 祢爷将双股剑剑面相击,听了听交鸣之音,点点头,望向袁术:“在下祢衡,初次见面,一曲《独夫令》,权当见面礼如何?” “什么独夫令?难道你就是那铁口祢衡?”袁术双眼一翻,蓦然失声惊叫:“不好!”长剑一挥,便待上前拼命。 可是迟了,祢爷手一抖,双剑交击蹡蹡作响,口中发出哟哟之音,在场众人情不自禁的进入聆听状态。 “哎唷我说袁术,袁公路, 提起你的名字我有点想吐, 骂你的口水足以汇成瀑布, 笑话你的人呐早已无数。 哎唷我说袁术,袁公路, 一生走过的败途,你可曾回顾? 天生脑子不够你踏错了步, 就连你哥袁绍都笑你糊涂。 什么四世三公你省省吧, 什么门第高贵你别闹啦, 明明一手好牌被你活活打砸, 像你这种蠢材只配做个笑话! 小孙一块玉玺,换走你的士兵, 好汉江东聚起,脑子他比你精, 不问自己具体,到底本事几斤, 只顾奢靡虚礼,部下背德离心。 凭你这种货色居然敢称帝, 看你披上黄袍就像染粪迹, 妃子告诉马夫说你管真细, 皇帝金口玉言而你蹿闷屁! 什么四世三公你省省吧, 什么门第高贵你别闹啦, 明明一手好牌被你活活打砸, 像你这种蠢材只配做个笑话! 残民以逞,量你一介独夫, 邪不压正,天下人人得诛, 将陷军崩,你当愿赌服输, 火烤釜蒸,百死以谢无辜! 全天下的诸侯都在把你打, 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笑你傻, 还有什么脸苟活在这世上? 快去见阎王你这独夫智障!” 祢爷双剑重重交击,一记格外清亮的铿锵之音,为这曲独夫令画上了句号。随即往后一跳,双剑交还刘备,自己也趁势闪在他背后,以备袁术恼羞成熟来寻自己拼命。 袁术双眼赤红,含着无穷恨意,望向祢衡。 张飞大吼道:“兀那独夫智障,你只顾盯着我师父看什么?如今你兵败势危,还不下马受缚?待三爷慈悲发作,自会赏你一个痛快!” 袁术对张飞的威胁理也不理,只一味死死瞪着祢衡,忽然脸皮一抽,一股暗红的血液,冲破紧咬的嘴角,顺着颔下胡须,一滴滴洒落在胸前金甲之上。 噗!袁术喷出一口鲜血,大叫一声:“气煞我也!”双眼往上一翻,身体望后便倒,从马上摔下,重重跌落在尘埃中。 他的亲兵大惊,连忙上前查看,不一时便有人大叫道:“陛下归天啦!”那声音又是彷徨又有几分兴奋,却绝无丝毫悲伤之意。 刘备等人面面相觑,一时反应不及,终究是祢爷脑回路最短,羽扇一举,纵声大吼:“袁术已死,降者不杀!”关张甘几将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大叫:“袁术已死,降者不杀!”接着几将的手下军士也纷纷呐喊,片刻功夫,满营尽是“袁术已死,降者不杀”的吼声。 袁术手下原本还在反抗的将校士卒,听闻此言,本已所剩无几的战意彻底消失殆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扔下兵刃,成片跪倒,等候敌人发落。也有心思活点的,见刘备军并没有合围,眼珠子不由到处乱转,打算伺机逃跑。 祢爷急急道:“玄德公,可令朱灵领一千士卒往东,路招领一千士卒往南,甘宁领五百锦帆军往北,张飞领一千士卒往西,四下把守营盘,务必不令一人得脱!您和关将军,率大军整顿降兵,将敌人将校一一甄别,与士兵分开关押!” 说罢,他对刘备拱拱手,面带笑意的恭喜道:“袁公路这几年屡战屡败,如今还能跟随袁术北逃的,都是他帐下最后的精兵,收降了他们,加上玄德公原本的五万人,十万大军唾手可成!” 刘备一听十万大军,脸蛋刷的一下涨的通红,眼泪都高兴的往下掉了,立刻命令诸将依令而行,绝不许让这即将属于自己的十万大军跑了一个。自己拉着祢爷的手,兴奋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掉眼泪。 祢爷哪里有空跟他磨叽,把刘备手一甩,自己往袁术尸体跑去。 在原本的历史中,袁术军虽然在野战中被刘备击溃,但袁术却带着残兵败将飞快的溜了,刘备除了捡到一些辎重,并没有太大缴获。等袁术病死后,他的部将们带着玉玺去投孙坚,结果半路被庐江太守徐璆逮住,搜出玉玺献给了曹操。 可是如今,多了祢衡这道变化,甘宁张飞合力率锦帆军,和刘备大军联动,打了个合击,直接打进袁术的大营里,甘张先后斩杀袁军大将,祢爷一曲独夫令,提前送了袁术性命,直接打成了歼灭战。 祢爷又让刘备又派出几员大将堵门,借着营寨的围墙,将绝大部分败兵都给收拢了,这让刘备的兵力,凭空翻了一倍还多。穷了半辈子的老刘,怎能不激动莫名? 可祢爷知道,收获还不止于此!只见他几步冲到袁术尸体旁边,两脚将那些跪在地上的亲卫踹开,喝令他们转身跪好,自己在袁术身边蹲下,忍着恶心,伸手在袁术周身一摸,从他的胸甲中摸出了一个锦绣的袋子,捏在手中沉甸甸、硬邦邦,心知是那物事,也不言语,往自己怀里一揣,咚咚又跑回去找刘备。 刘备站在那儿从头看到尾,清楚看见祢衡在袁术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又见他笑的贼兮兮的往自己处跑来,心中顿时有了预感,只觉得一颗心止不住的咚咚狂跳,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喘气都快忘记喘了,缺氧缺的眼冒金星。 0022 刘大耳喜得玉玺 祢铁口妙解天心 “玄德公,玄德公!”祢爷看出刘备神色不对劲,连连摇晃,心说我好容易决定跟你混,你可别好的不学,学范进发疯!您可是未来的西蜀大帝,别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不就是个玉玺吗? 祢爷是真低估玉玺在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的地位!害了孙坚死了袁术,一个江东猛虎,一个富贵天骄,谁不比刘备混的好、见过世面?在这种相信天命的封建社会,玉玺岂止是一个印章,在许多人看来,它就是天命的化身啊! 为什么天下这么多人偏偏落我手里呢?因为天命对我有所眷顾啊! 祢爷晃了晃半天,不见刘备缓过来,脸一沉,顾不得客气了,胳肢窝夹住后勃颈,附近找了个没人的军帐,直接给刘备拖进去了。也幸好关羽去点检降兵不在身前,刘备身边站的几个亲兵知道这祢先生在主帅心中的分量,愣是没敢开口阻拦,只是默默的跟着。 祢爷把刘备往帐篷一推,吩咐几个亲兵:“你们几个四下守着,别给人靠近这帐篷,我要和玄德公解说君王之道,不可被别人听见!” 几个亲兵是亲眼看见祢爷唱一句“快去见阎王”,袁术就老实去见阎王的,他们哪里知道袁术本来就有病在身?一个个佩服的不要不要的。现在一听君王之道这么大的名头,虽觉不妥,但也不敢违抗,犹犹豫豫的四下站岗放哨去了。 祢爷进了帐篷,一看刘备,脸红的如欲滴血,眼睛眨也不眨的发憷,嘴唇发白,心知这是痰迷心窍,乱了心智,要是不闻不问,还真有可能跟范进一样疯了。心中是又可笑又可怜: 可怜的是老刘这半辈子过得艰难,创业十五年一事无成还在咬着牙往前走,再毅力可嘉,那心里的压力想必也是极大的!而为了鼓舞关羽张飞孙乾糜竺糜芳简雍这些兄弟伙伴,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将这些压力说出口来,只是一个人默默自己承受。 可笑的是刘大耳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昨天还不知何去何从呢,可就在短短一天之间老母鸡变鸭,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先得了文之祢衡、武之甘宁,以及甘宁麾下的精锐锦帆军,这是一喜,随后又得了五六万袁术的降军,再是一喜,等到意识到自己还将得到代表天命的传国玉玺时,情绪上限的阈值被冲破了。 幸好幸好,祢爷毕竟是个来自后世的文化人,《儒林外史》也是读过的,跟范进的老岳父胡屠夫学过治欢喜痰迷的诀窍——这个丫最怕的人给一大嘴巴,包治包灵。 当下气沉丹田,蓦然大喝一声:“刘玄德,青梅煮酒论英雄,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也!我曹操岂能容你活着?”言未毕,一个大耳光抽在了大耳朵的脸上。 胡屠夫抽范进,一个耳刮子直接给干昏,可刘大耳多少年的厮杀汉,物防不是盖的,祢爷虽然是个爆裂鼓手,但力气终究有限,一个耳光下去,刘备只往后跌了一步。 刘备使劲摇了摇头,眼光这才明亮起来,疑问道:“咦?正平,出了何事?” 祢爷扶刘备坐下,拱拱手道:“今日玄德公喜事连连,欢喜的痰迷了心窍,乱军里寻不到医生,拖延久了恐有妨碍,所幸祢某祖传治痰迷的偏方,姑且一试,仰仗大汉列祖列宗皇帝的洪福,总算是好了。” 他这么一说,刘备也约略有了些印象,只觉左脸蛋辣丝丝的疼,心知这偏方恐怕有些粗鲁,也不敢细问,只是拱手道:“备才浅量薄,一时失态,先生见笑。”四下一顾,一个体几人没有,知道多半是祢衡怕自己失了面子,差遣开了,又拱手谢道:“多谢先生救助!若不然给麾下将士看到,不免失了威严,不好领军了。” 祢爷点点头,心想送佛送到西,今天一发给你治断根吧。当下从怀中掏出锦袋,托在手中问道:“玄德公,可知祢某手中,所持何物?” 刘备一看这锦囊,脸又开始充血了,呼吸也急促了,舌头也开始发僵:“这是,这是……” 祢爷哈哈一笑,手一甩,将那锦囊扔在了地上。 刘备嚯然起身,便要扑上去捡,祢爷大喝一声:“刘玄德,汝从军十五年,披霜沐雨,奋死血战,所为何事?” 刘备悚然一惊,只觉一个霹雳自天灵炸开,浑身汗毛都站起来了,神色一肃,答道:“汉室倾颓,备欲匡扶汉室,伸大义于天下!” 祢爷哈的大笑一声,神色越厉:“汉皇室先失其威,再失其玺,还是先失其玺,再失其威?答我!” 刘备的态度顿时恭敬了起来:“因失其威,故失其玺。” “孙坚号称江东猛虎,得玉玺于洛阳,如今如何?”祢爷低吼。 “死于黄祖乱箭之下,如今尸骨已朽也!”刘备额头见汗了。 “袁术门庭高贵,四世三公,得玉玺而称帝,如今如何?”祢爷声音愈洪。 “袁术倒行逆施,天下之共敌,被先生一曲独夫令,愧杀于方才!”刘备神色愈急,汗水淋淋而下。 祢爷点点头,去拾起了玉玺,一把扯掉锦袋,露出那由和氏璧雕成的玉玺来:“此乃何物?” “此乃传国玉玺!”刘备定睛看着这块玉玺,但是那迷狂的神色却不见丝毫。 “得此物者,可得天下否?”祢爷把那玺托的更高了,仿佛是至高无上的权柄。 刘备沉思半晌,缓缓摇头:“不能。” 祢爷点点头,拉起了刘备的手,将玉玺放在了他的手中:“玄德公,有人以为,此物乃天命。可若是天命,汉室何以倾颓?孙坚何以丧身?袁术何以败亡?” 刘备看着手中的玉玺,感觉着它的温润,眼光已是清亮如水:“愿先生有以教我。” 祢爷宽慰一笑,不愧是刘玄德!这要是袁术之流,嗓子叫破了也缓不过劲来,只会认为别人没那个福气掌握天命,故被天命所噬,但他四世三公袁公路绝对有。 “人心即是天心,得天心者受天命。”祢爷的声音低沉而舒缓:“玄德公,若你能得天下人心,即为天命所归之名主也!光武帝为大汉延寿十二帝,玄德公未必不能再延十二帝!” 汉光武帝刘秀,本是远支血脉,如果算皇位继承权那不知道何时才能数到他头上去。但凭着一身本领与智慧,挽救危局重创盛世,让自己的血脉成为了皇室血脉。 你刘备不是也号称中山靖王之后吗?既然体内都留着刘邦的血,那刘秀可以建立西汉证券,你为啥不行? 刘备满脸都是汗,目中流出奇异的光彩,又是兴奋期待,又是迟疑惊惧。 自己做皇帝和匡扶汉室,这不是一码子事啊。 “我、我、”他摇摇头,似乎要驱走恶魔的诱惑:“我刘备只愿匡扶汉室,未存半点夺取皇位的念头,正平这番话,以后切莫再说起。” 祢爷嗤的一笑。开口道:“玄德公,我祢衡倾心来投,欲与你肝胆相照,可你这般遮掩,是拿我祢衡做那些无知腐儒看待吗?” 刘备呆呆望着他,嘴唇颤动,欲言又止。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祖皇帝扫荡群雄,乃立大汉。”祢衡双眸深邃的望着刘备,“如今汉亦失其鹿,群雄自然奋起争逐。当今汉皇权柄旁落,汝亦高祖血脉,若不逐之,难道还要拱手让人吗?” 刘备一言不发,汗如雨下。 “只有仁义而没有野心的人,当不了一个好皇帝。”祢衡缓缓说着自己的见解,“但只有野心而没有仁义的人,则根本不配当一个好皇帝。” “论出身,袁绍、刘表、刘璋,皆高过你;论智谋,曹孟德千古奇才;论武力,孙伯符霸王再世;至于地盘、实力,那即是一郡太守,也非目前的玄德所能媲美的。”祢爷的嘴角挂起一个标志性的冠希式坏笑:“可是我为什么和甘兴霸,哪里也不去,偏偏来投奔你刘玄德?” 刘备的眼睛再一次亮了起来,他握着玉玺的那只手,下意识的开始攥紧。 “因为这个时代,有野心,有仁义,能够王霸兼顾的人,就唯有你刘玄德一人!”祢爷一边说,一边伸出一根手指,重重点在刘备心口:“天下之英主,舍使君其谁?” “备若真有那一日。”刘备满脸郑重的伸出一只拳头,轻轻抵在祢爷心头:“必与先生共富贵。” 这种被人用拳头抵住胸口的感觉,在三国好违和啊。这就是三国版的“要和我homie同富有”? 0023 祢正平帐内谈天下 张翼德逞能秀抵舌 关于皇位的事,二人点到为止,都不再多言。 随后二人就目前的局势探讨起来,越说越觉得投契。 刘备激动地又想哭了,他有一种拨云雾见青天的感受——经祢爷一说,他才算真正明白了以前为何总在输,也终于明白了以后该怎么整。 “先有土,而后聚财,聚财方能养军。”祢爷侃侃而言,非常享受这种扮演智囊的体验:“玄德公仁义之主,必能厚待士民,孙乾简雍,皆大才也,使其治民理政,必使治下万民和顺归心;而育民之道,非止于教化,更因根据本地特点,使其有所擅长,譬如蜀地织锦,北地牧马,如此便有了自己的商品。糜家兄弟,有陶朱之术,使其建立商队,所得盈余,三分归商队自主,六分用以养兵,则薄土亦得聚集强军。还余一分,用于民生,使鳏寡孤独者,皆得所养。” 刘备一听顿时激动:“若能有此日,可谓大治,可谓仁政也!待吾等去了徐州,便按先生的谋略一一施行。” 徐州徐州,你就知道徐州!祢爷腹诽,这战略眼光敢不敢再差一点?摇摇头道:“徐州四战之地,长有袁绍,下有孙策,旁有曹操,常言道卧榻之畔岂能容人酣睡?依我之见,只可暂栖,不可久驻。此前玄德公在徐州得而复失,可曾有一日安生?” 刘备惆怅道:“可而今群雄割据,若不据徐州,又有何处可去?” 祢爷伸手遥指西南:“北方早已残破,可江东六郡、荆州益州,皆富饶之地也,若得其一,足以安身立命。若得其二,便可倚之争锋于曹、袁,若是有缘尽得,天下定矣!” 刘备眼中露出向往神色,但是思量片刻后,忽然叹口气,无奈摇头道:“刘表刘璋,皆是汉室宗亲,吾谋其土,必被人耻笑不义。江东孙策,兵精将勇,不弱于当年吕布。” 祢爷哈哈大笑:“玄德公,误矣!如今汉室倾颓,那二刘坐拥雄兵,却不思报国出力,只算计自家的权势,这岂是宗亲所谓?便是道声家贼也不为过!君为皇叔,驱逐家贼,正乃分内事也。至于孙策,勇而无谋,如今江东尚未尽伏,趁其羽翼未丰,此时不斩却待何时?” 看刘备还在犹豫,祢爷干脆添了把猛料:“如今曹孟德欲与袁本初争锋,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君若据了徐州,曹操如芒在背,如何忍受?必要先出大兵剿除,才能安心与袁绍大战。吾等虽有十万兵在手,但一半都是新降,兵心未收,士气衰微,岂是曹操对手?关张甘宁虽勇,曹操手下张辽乐进,许褚曹洪,夏侯惇、渊诸将,难道就是好对付的?” “但反过来看!”祢爷声调一提,语速也加快了:“若是吾等申明,无志于徐州,只愿讨伐袁术遗党孙策,夺回被袁绍部将带去孙策处的玉玺,归还陛下,以整朝纲,曹操还会与我们为难吗?” 刘备抚掌大笑:“当然不会,他巴不得我们与孙策战个两败俱伤哩。” 二人正说得入港,关羽入帐来报,道是袁军降兵已完成甄别。玄德便与祢衡商议,前往徐州暂驻整兵,一边就以攻打孙策为借口,看看能不能再骗老曹一批粮草。 当下令朱灵、路招二将领前军,刘备自与甘宁、祢爷居中军,关张二将为后军,将共计五万八千新降之兵分夹于原本的五万人马中,一起往徐州行去。 军令一发,朱灵路招引军先行。刘备自拉着甘宁说些热肝热肠的笼络之语,张飞便把认甘宁做了四弟一事说与刘备,刘备也自欣然。 这边关羽却是有一眼、没一眼的,不时打量祢爷。 这位二哥什么都好,就是看人喜欢眯着眼看,他凤眼一眯,祢爷立刻感到颈中发凉,仿佛正在为怎么落刀找准星一般。 挨了一会挨不住,干脆嬉皮笑脸走上前去,抱拳施了一礼:“二将军,你这一身杀气太冷冽,这般看兄弟,兄弟汗毛都快站起来了。”说着掠起袖子,当真让关羽去看他汗毛。 关羽没料到这种貌似智谋如海的人物,竟跟个江湖泼皮一般与自己称兄道弟,纵使骄傲如他,也不由失笑,道了身歉,又道:“先生是我那三弟磕了头的师父,跟关某兄弟相称,却不乱了辈分?” 祢爷心中一笑,原来你是为这茬事儿。当下摆摆手:“翼德要学骂阵之术,不由分说便磕下头去,祢某可没力气拉他起来。这只是袍泽间的笑闹,哪里就当真了?他要喊我师父我拦不住他,但是二将军、玄德公,自当平辈相交。” 关羽见他直言无忌,也是坦荡之人,不由心生好感,难得起了谈兴。便道:“我那三弟,口舌上从来不饶人的。但跟祢先生比,弱了何止一筹?先骂的孙策吐血,再骂的袁术殒命,真是骇人听闻!三弟对我说,此乃‘抵舌’之大术!若是练成了,三寸肉舌,胜过他的丈八刚矛,不知是也不是?” “抵舌之术?”祢爷听得莫名其妙,正想说不知道,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哪次吹牛吹滑了嘴,把“diss”一词带出来了,给张飞听见,听音辩字,便认作抵舌了。当下笑了笑:“那是取个好听名字玩儿,其实就是骂人罢了。又哪有这般厉害,孙策、袁术,各怀不义之处,心中本就有鬼,不足为奇。像是关将军这样义薄云天的好汉,我若是对你抵舌,哪里抵得住你的青龙偃月刀?” 关羽是个喜欢听表扬的,当下**着自己胡子美起来了,自吹道:“原来如此,那这抵舌之术确实对我没用。关某一生,只以义气二字为念,从未负过任何人、任何事。之前听三弟他学了你的抵舌术,我心中还颇为担心,万一他比武时忽然对我施展怎么办?” 祢爷有见识没架子,加上对桃园三兄弟极有好感,也早就知道关羽为人刚愎傲慢,和他说话就像哄小孩一般,顺着毛抹,顿时收获了关羽的好感,连称“祢先生果然见识非凡,襟怀潇洒,与一般文士全然不同,关某以后免不得常常请教。” 正聊着开心呢,中军开始出发了,祢爷抱了抱拳,自去汇合刘备、甘宁,一起出发。 张飞见三人走了,自回来寻他二哥:“二哥,我拜的这位师父如何?” 关羽微笑道:“确是煌煌大才,有他在此,大哥大业有望也。” 张飞乐呵的:“二哥果然好眼力!看的明白!要我说,只要派出我师父出马,施展天下无双的抵舌大术,把那曹操啊袁绍啊一干人等全部骂死,我大哥自然便成其霸业。” 关羽故意挑事,做蔑视状摇头道:“哪有这般容易,要是抵舌术这般犀利,我等还苦练武艺作甚?” 张飞双眼顿时瞪溜圆:“二哥,你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那抵舌术若不犀利,袁术是怎么死的?” 关羽继续撩:“说不定是看你吹胡子瞪眼睛,被你张三爷吓死的。” “二哥!”张飞大叫:“我身为抵舌大术唯一传人,你要这么当着和尚骂秃子,小弟可要抵舌你了啊!” 关羽终于有机会展现自己无畏抵舌术的高魔抗属性了,卧蚕眉一轩,抚须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0024 文武双全添绝艺 哭笑变幻秀演技 关羽主动请张飞抵舌,身为一名预备役的mc又怎会推脱? 张飞张牙舞爪的抖动着身体,脑袋一点一点寻找着节奏,一双眼眨巴眨巴不离关羽上下,脑浆飞速旋转想着祢衡每次酒后和他说的抵舌要点:经历、衣着、性格、传闻…… “啊哟,啊哟。” 张飞似模似样的啊哟了几声: “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关二哥, 看我往你耳朵里面灌儿歌!” 关羽皱皱眉毛,这是啥啊这?要是祢爷在一记飞脚就上屁股了:跟你说了不要为了押韵而押韵,走还没学会你就要跑?还玩儿tm三押? 可惜祢爷不在,张飞眨眨眼,自己挺满意,觉得感觉渐渐上来了:“哎唷,哎唷。” “儿歌怎么灌,你说了不算! 虽然你卖过的枣子成千上万!” 关羽直摇头——你提我卖枣的事儿干嘛?这都多少年了? “你卖的那些枣子红通通, 所以你的脸也红通通, 可是你的眼睛有点细, 那个……睡觉时我发现你有脚气!” 关羽老脸一红,幸好看不出来。他尴尬的往左右看看,见不少小兵面露笑意,顿时不爽了,这点隐私你往外说什么?当下说道:“翼德,别再唱了。” 但张飞这会儿状态刚刚走起,哪能说听就听,当下摆了个够嘻哈的手势: “你让我不要唱,这怎么可能? 我抵舌功夫棒,就像一种本能! 我觉得现在很爽,让我继续逞能, 从小横冲直撞,我就是这么横! 就算你是二哥我也要对你说, 听完我的抵舌你会打哆嗦, 你知不知道你戴的绿帽子很挫? 师父说那代表有人在偷你老婆!” 卧槽!关羽丹凤眼都瞪圆溜了,像关某这样一生义气为重的好汉,不是不受抵舌伤害的吗?为什么感到这会儿心好痛?果然那些文士都是骗子……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小兵兵们再也忍不住了,纵然关羽治军一向威严,但他们就算等会拼着打军棍,也必须笑出声来。 张飞看见这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抱着肚子打着滚的笑,不由眉飞色舞,四下抱了抱拳:“见笑,诸位见笑。” 这下张飞感到更加意兴飞扬,一指关羽,正待继续抵舌,忽然关羽一把推开张飞,一部美髯倒吹而起,口中暴喝道:“唷,唷,唷,唷,唷……” 张飞一愣,生恐二哥生气,连忙解释:“二哥,我师父就是这么教的,我抵舌你你抵舌我,兄弟间都是开玩笑,可不带真生气啊!” 关羽理都不理: “三弟别以为关某只会舞大刀, 真要打嘴仗哥哥让你好几招! 抵舌怎么玩我承认我不知道, 但这节奏练武的谁不能来几套? 譬如我问问你为啥长得这么黑, 人家远远一看以为是个煤球堆, 大家都以为你是好汉一拳能断碑, 可你见了媳妇儿怕的就的像窝囊废。” “哇呀呀呀呀!”张飞大怒,吹胡子瞪眼睛:“二哥,这话你说的可亏心?就我老张会怕媳妇?” 关羽哈哈大笑:“这不就是抵舌之术嘛,何必动怒?这功夫不错啊,气得手脚都僵了,还怎么拿兵器动手?这要是当年对吕布那会儿咱兄弟就会这个,我看你一个人也就把他收拾了。” 张飞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吗?顿时哈哈大笑,乐道:“二哥,咱们俩这就算文武双全了吧?” 二将都是心花怒放,一路上你抵舌抵舌我,我抵舌抵舌你,张飞也不藏私,把祢爷传他的一些讲究一股脑告诉了关羽。 走到天色见黑,队伍总算是进了徐州城。 刘备令关张二将引大军前往兵营,以老兵居于外,降兵居于内,又将一些能说会道的老兵安插进降兵中,与他们述说刘备的仁义、关张的武勇,以安降兵之心。又令二糜前去杀猪宰羊,让新老诸君今晚都得饱餐。 安排妥当,自己带着甘宁与祢爷,径自来寻朱灵、路招二将。 朱灵、路招二人在曹营虽没有张辽、徐晃、夏侯惇之流那么耀眼,但亦属良将。尤其是朱灵,本来是袁绍的部将,被袁绍派来帮曹操打仗,仗打完了,袁军皆归河北,只有朱灵不去,死心塌地认为曹操才是明主,因此这时候很得曹操信赖。 听刘备讲了二人来历,祢爷点点头,知道这两人不可留下跟刘备。当然也没法直接宰了,毕竟现在不是和曹操起冲突的时候。 与朱灵、路招见了面,二人都有些心慌。他们一到徐州就被刘备夺了兵权,傻子也知道,这五万部队刘备是不会给他们带回去了。至于会不会割了他两人头以定军心,就只能赌刘备是真仁义还是假慈悲了。因此心中各自惴惴。 刘备一见二人,表面上还是客气的很,深施一礼,才开口道:“此番平了伪帝袁术,替朝廷立功不小,多亏二位将军指挥得力,作战奋勇!刘备在此谢过。” 二人连忙谦虚:“玄德是主将,我二人得附骥尾,立下些许功勋,已是心满意足,岂敢争功?” 刘备搭着话茬子就往下走,先是叹息一声,面露惋惜之色,才缓缓开口:“唉。此次出兵,仗着陛下的洪福,孟公的虎威,斩敌将,摧敌酋,也算交待的过。只是毕竟不能算克竞全功啊。” 二将愣了愣,相互递了个颜色,朱灵便道:“怎么叫不算全功呢?袁术已死,全军皆降,如果这还不算全功,那什么才算?” 刘备怏怏不乐的摇头道:“二位有所不知,那袁术何故敢自立称帝?不过是因为传国玉玺在手,自以为得了大统。可见真正的根子,不是袁术本人,而是传国玉玺啊!刚才有降兵来报,说眼望着袁术的几个亲信部将盗了玉玺,脱离大营,往江东去投孙策了!这传国玉玺,原本便是孙家从洛阳弄来的,现在又回到他手上,我恐孙策有不臣之心啊。” 玉玺在刘备这儿的事儿,除了祢爷清楚,他连关张二弟都没说,嘴紧得不要不要的。甚至欲盖弥彰的在降军中发动了一次“说出玉玺下落奖万金”活动。 二将一听,互相又看了一眼,还是朱灵接口:“玄德勿忧!量孙策小儿,不过乳子也!待我等回军去见过主公,让主公再发大兵,还是我二人配合玄德一起,下江南剿那孙策。” 刘备再叹一声,把脸挤的如苦瓜一把,把袖子一捂脸,叫道:“二位将军以为我刘备何等样人?曹公曾青梅煮酒,夸我刘备是个英雄,如此知我爱我,这才领我领军讨伐袁术。我若不能竞全功,哪里还有脸面去见他?莫非我不知羞乎?” 听那鼻音,似乎都委屈哭了。 二将听了,心中都忍不住翘大拇指,您这真是角儿,戏是真的好,我们两几乎真当就这么回事呢。路招看看朱灵,嘴角忍不住挂上一丝嘲讽:“既是如此,依玄德之见,究竟该等如何?” 刘备咳嗽一声,转头去看祢爷:“正平,你素来聪明,不如帮我等参详一番,寻个两全其美之策。” 0025 初谈兵定计猎虎 再议谋借势屠龙 祢爷正在低头偷笑,忽然见刘备甩锅,连忙起身给接稳喽:“玄德公,才是极易!反正伐孙策也不是明天便起兵,正好借此机会整训部队。以我之见,不如就由玄德公引关张二将驻徐州练兵,朱路二位将军则前往许都,与老曹分说详情,就说孙策者乃狮虎之将,威风志气,不弱当年孙坚。他本有奇袭许都之谋划,要是再得了玉玺,谁知道会弄处多大幺蛾来?” 虽然现在暂时不打算跟曹操翻脸,但毕竟祢爷指着人鼻子骂过的,要是跟刘备一样喊曹公,未免有些太不社会了。但是骂曹贼也不好,所以祢爷干脆喊上老曹了,显得还挺亲切,听得朱路二将白眼直翻,但这会儿甘宁支棱着眉毛往祢爷背后一杵,他们也不敢指责,权当没听见得了。 说着,从甘宁手上接过地图,唰的展开:“二位将军请看,曹操与袁绍早晚必有一战,曹军精锐,袁军人多,怕不是短期内能分出胜负的,留着那六不霸王在身后,不免令人不安。不如将之剿除,庶几则再无后顾之忧。” “若是老曹同意,便可由玄德领大军,自徐州而下,直扑江东。再请二位将军请下将令,起一只偏师,自庐江杀入江南。再请老曹一封信写给刘表,刘表麾下屠虎太守与孙策不共戴天,便领他尽起荆州、江夏之军,自下及上攻城掠地。如此,孙策首尾不能相顾,不消数个月,便可带着他的人头与玉玺,与和老曹缴令。” 一番计划说完,祢爷咂咂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一想,哦,办法是给了,但没有给概念,未免听上去不够玄妙。便又补上一句:“此即所谓那个那个——那个猎虎计!啊,猎虎计!这有个讲究,就是说要如那猎人猎虎一般,你想老虎多猛?你猎他一不小心恐遭反噬,故此几个猎人各占一角,你刺一下,我刺一下,使那虎疲于奔命,待到再无余力反击了,这才一起上前杀死拉倒。” 朱路面面相觑,心想我们也是从军多年,这诈降计诈败计美人计都听过,可这猎虎计真没听过啊,要不人家当初击鼓骂曹公呢,现在提起来也一口一个老曹,虽然不骂,也全无半点尊敬之意。本以为是个狂士,现在看,人还是有真才实学啊! 二人点点头,心想得了,有了这条猎虎计,回去见曹公总算也有交待了。不然好好的弄丢了五万人马,回去就算不掉脑袋,以后大概也难有出头天了。 于是二人第二天就出城,马不停蹄往许都奔去。 没几日到了许多,二人顾不得鞍马劳顿,急急去见曹操,将如何败了袁术,刘备如何以玉玺未得之名不肯回军,如何把他二人打发回来向曹操献猎虎计的过程一一表述,又把那所谓猎虎计的谋划尽皆澄清,曹操不由勃然大怒,拔出宝剑把面前的案几劈成两半。 “刘备背义老革,祢衡狂心匹夫,二人竟敢如此欺我?当我是白痴吗?”曹操双目圆睁,势如怒火,持着剑来回走动不休,把朱灵路招吓得缩成一团,生恐被他顺手一剑砍死。 曹操转了两圈,一低头看见二人瑟缩之状,顿时火更大了:“五万战兵,就这般白白送了刘备?你二人还有脸回来见某?还有那什么猎虎计,祢匹夫对某家的敌意,天下皆知,他能献计给我不成?偏你两个蠢货,还巴巴的跑来跟我说!” 说着把手中宝剑一扬,朱路二将肝胆沮丧,只是闭目待死。 幸好荀彧及时叫道:“曹公息怒,兵权在刘备之手,他二人亦是无可奈何。” 曹操叹出口气来,愤愤道:“是我让刘备带兵的,他二人失了兵马,我虽然恼其无用,也不必杀他。只是祢衡这狂心匹夫,故意出这计谋辱我,他二人竟还巴巴与我细说,真是令人不杀不快!” 郭嘉便插口道:“这猎虎计虽然粗疏,但是真若三路大军齐发,那孙策的确是难以招架。公与袁绍早晚一战,放着这心黑手狠的六不霸王在身后,的确令人难以放心。” 曹操苦笑道:“我岂不知?只是孙策虽然猛如狮虎,刘备却更是一条潜龙,十余年不得其时、不得其地,因此无处施展。可他现在麾下十万可战之士,爪牙已利,若在被他趁机冲进江南,那真是龙入江海,必为后来之大患!” 荀彧道:“三家出兵,他便定能得了江南?” “唉。”曹操苦恼的抓抓头,把宝剑一掷,此刻也无了杀心,一脚踹在路招身上:“都滚。”二将屁滚尿流而去,曹操这才重新做好,对几个心腹的谋士道:“袁本初虎视眈眈,欲与我争这天下。我等枕戈待旦尚恐有失,真要遣一支偏师自庐州而出,又能派出多少人马?人多力不能及,人少则必备刘备所乘,却不是为人做嫁衣?难不成还指望刘表那只知座谈的鼠辈去?祢匹夫这一计,正是明摆着要来侮辱我!” 郭嘉、荀彧对视一眼,荀彧一伸手:“曹公所虑,奉孝必有所得,且请奉孝言之。” 郭嘉一看这架势,就明摆荀彧多半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荀彧生性忠厚,把立功的机会让给自己。但他是一个当仍不让的人,大大咧咧跟荀彧一拱手,便对曹操道:“明公既然知孙策为狮虎,知刘备为潜龙,何不将计就计,明施猎虎计,暗挥屠龙刀!” “明施猎虎计,暗挥屠龙刀。”曹操念叨了几遍,咂摸出了滋味,脸上的笑意渐渐露出来了。伸出手指,先点点郭嘉,又点点荀彧:“我曹孟德能得几位之助,安愁天下不定?” 随即又念叨起来:“六不霸王或可销锉刘备兵峰,刘表那老犬或可阻其去路,但谁堪为这屠龙刀之刃呢?” 荀彧起身道:“有一人枪法无双,部下皆为劲卒,更有名臣辅佐,足以为屠龙之刃。只是此人曾有罪于曹公,如曹公真正胸怀天下,赦其罪而封其身,当可使此人甘心为刃以屠潜龙!” 曹操听了,立刻明白其所言是谁人,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点点头,脸色阴晴不定。 过了半晌,陈昱起身道:“明公,大丈夫欲伸奇志于天下,何屈不能纳?何愁不能容?明公必先有四海之雅量,才有九州之霸业!” 陈昱一番话说罢,曹操面色一沉,起身施礼道:“若非仲德点醒,几误大事矣!诸公以后当效仲德直谏,操绝非不能容人之辈!” 众人都起身应诺,曹操赏了陈昱金珠若干,又吩咐刘晔采办礼物,持他的亲笔信,去说服那屠龙之刃。 0026 刘大耳勃发王霸气 祢老师剑指筑基丹 且不说曹操派了刘晔去说服何人做这屠龙之刃,单说徐州:自朱路二将去后,刘备绞尽脑汁,关张尽心用命,时时泡在军营里,只为尽快将从曹操那儿骗来的五万兵和袁术新降的五万八千兵收心,真正成为自己的部队。 在原本的演义中,关羽一刀斩了徐州守将车胄,刘备占定徐州,再次吹响了和曹老大对着干的号角。曹操勃然大怒,随即领兵来袭,刘备的五万军队因为原本都是曹军,根本没有作战意志,很快就溃败,毫无心理压力的投降回去,刘备、张飞只得各自逃命,把困守孤城的关羽丢给了曹操,这才引出张文远孤身说旧交,关云长土山约三事,以及后面的斩颜良诛文丑,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乃至收周仓、斩蔡阳,兄弟重聚,再逢赵子龙等一系列故事来。 几乎可以说,正是这徐州战败之后的遭际,成就了武圣关羽一生中最耀眼的篇章。 但是现在嘛……祢爷抱起坛子,一口老酒灌下肚,砸吧砸吧嘴,有些恶趣味的摇摇头:二爷,只能委屈你了。为了我自个儿,为了你们哥儿三,为了这汉家天下,徐州战败一事儿,几乎不可能发生了。 因为全歼了袁术的缘故,刘备此刻手下的兵力多出一倍有余,关张都是老行伍,武艺高超,性情豪爽,原本就是最容易使士卒倾心的将领。如今在祢爷的建议下,每天和士兵们同吃同睡,又把来自曹军和袁军的人打散了整编,更有徐州本土豪强提供的大批钱粮,流水般发下,不过十余日功夫,士气已是焕然一新。 日日操练之声,喊得接地连天,只吓得曹将车胄起夜都多了好几趟,睡觉的时候更是盔甲都不敢脱,生怕他兄弟几个带兵前来,取了自己的首级,一天八封信的写给曹操求救。 又过几日,曹操的回书终于到了徐州,却不是给车胄的,而是写给那刘备刘玄德。 回书中,曹操对刘备赶走朱灵路招二将,阴吞了自己五万兵的事提也未提,只说刘备衷心王事的行为,很是让他感动,已经在许都发动了“忠君爱国学刘备”的活动。并全盘同意了三路下江南的计划,只有一桩——因为最近袁绍蠢蠢欲动,大兵未敢轻动,只派了两员大将,引五千精兵,自庐江而出侧袭孙策,“以助小力”,至于孙策的主力部队,“玄德帐下,雄兵十万,士气可冲霄汉,更有祢衡多谋,关张善战,料旌旗到处,孙家小儿化为飞灰矣。”就是你这么能打就看的你咯,这意思。 刘备把那信看了五六遍,又把去祢衡、孙乾、关张等人都看了,与众人一起商议。 众人都在沉吟,张飞第一个跳脚不干,哇呀呀大吼三声,叫道:“哟,那曹贼的脑子真精,只肯出五千个兵,全指望咱兄弟和那孙策血拼!大哥这事咱可不能干,我看不行就一拍两散,宰了车胄把徐州占,也好过闹笑话给别人看!” 关羽大拇哥一翘:“三弟,抵舌之术又有进步!为兄看了羡慕嫉妒,那曹操的话却是不能算数,他那五千人多半不会有任何建树,当然更加不能指望刘表,他的战斗力不如一只小鸟!” 兄弟二人哈哈大笑,击了个掌,四下睥睨,心中皆道:祢先生之下,这抵舌之术我二人可合称无双了。 祢爷望着这两个走火入魔的货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跟刘备拱拱手:“玄德公,你自己怎么看?” 刘备眯了眯眼睛,捋着胡须沉吟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道:“祢师之前说过,徐州四战之地,恶邻林立,不足以为根基!如今孙家儿郎士气颓丧,江南处处烽烟,正可取之为我根基!至于其他人,能帮忙固然好,就算我一家出兵,这江南,备也取定了!” 说罢,挥手狠狠一拍,咔嚓一声,面前的案几都给拍裂了! 孙乾简雍几个,多久也没见过老刘这么嚣张的散发王霸之气了!激动地眼眶子都红了,纷纷起身,手舞足蹈的拜了下去:“吾等誓死追随主公,战孙策,夺江南,以为大业根基!” 武将们的血也热了起来,甘宁狞笑道:“吾尚有三百兄弟居于江夏,若是刘表不肯出兵,我便先去带人夺了江夏,尽起其兵,以断孙策后路!” 关张也摩拳擦掌:“大哥既然决心已定,弟等自当舍死以为前驱,吾二人如今习练祢师抵舌大术颇有进境,正欲会江南群雄,以试锋芒!” 原来自从关羽从张飞这儿学到抵舌术后,顿时迷恋的不行,与张飞时时互相抵舌操练。关羽是个特别讲究的人,既然学了人家本事,那干脆便称一声祢师,张飞听了觉得很有感觉,也不叫师父了,改口跟二哥叫祢师。 刘备心想我这两兄弟都叫了,我若一口一个祢先生,不是和兄弟们疏远吗?再说这祢衡虽然年纪比我小不少,但见识胸襟具是不凡,一心把我往皇位上领呢,这可不就是帝王师干的事儿吗?因此他也叫做祢师。 三位boss都叫了,下面的小弟谁还有别的想头?当下满军都唤祢师。 不要小看这称呼,祢师和军师虽然都是师,但地位可完全不一样。祢爷的逼格顿时就长了起来,成为刘备军中一等一的人物。 刘备一边将红肿的手掌悄然藏往身后,一边故作无事的点点头,道:“祢师,既然诸人都愿追随,便请祢师定下出兵之策吧。” 祢爷点点头,取出地图展开,指点道:“广陵太守陈登,玄德公之至交好友,彼此谅无嫌猜,可为我军安营之地。自广陵过江,即为丹徒,曲阿,我军当以雷霆之势,连下丹、曲之地,以为根基。曹军出没庐江,威胁丹阳,我军可趁势取吴郡,以谋决战,再徐取余杭、会稽,至此江南菁华,尽在玄德手中矣!再使大将夺丹阳,以备庐江曹军,祢某自去江夏说黄祖来降,二路夹攻,取了柴桑,再以名臣大将,抚剿并重,平了山岳,江南至此定矣!” “江南既得,进可吞荆、益二州,此二州皆承平多年,地富民殷,足以以王霸之势,北征曹、袁等乱臣贼子,重振大汉山河!纵然事有不济,亦可凭长江天险自守,以待时机!” 刘备等人听祢衡手指口说,一会儿功夫便席卷了江南,不由激动地面红耳赤! 祢爷看这这干人激动地模样,微微一笑:“既然取江南是为了筑就根基,首战又是取那丹徒,我建议,这次战役,便叫做筑基丹之战吧!” 筑基丹三个字听得众人面面相觑,老师啊你说筑基之战我们都能理解,非要加个丹到底几个意思?但是想想祢爷才高八斗,做事一向出人意表,生恐另有含义在内,自己问出口闹个笑话,便干脆不懂装懂。 只见一群人个个点头,面露欣然之色,便连张飞那般老粗也是假模假式的念叨着:“筑基丹,筑基丹之战,妙啊,妙不可言……” 0027 元龙豪气吞湖海 正平挥师过大江 三日后,在守将车胄近乎狂喜的眼神中,刘备全军出征,离城而去。 除了十万大军之外,还有一二十万徐州百姓。 说来徐州的老百姓真的是被曹操虐惨了,几次征战徐州都是杀人盈野,要细论起来,家家和曹操都有血仇。因此对动不动和曹操干一架的刘备,抱有十二万分的好感。 如今一打听,刘皇叔真的要走了,这些老百姓坐不住了,推选了几个年纪最大的去见刘备:“皇叔啊,带俺们一起走吧。” 在祢爷看来,民心是无比珍贵的东西。如果你治下的百姓愿意把心交给你,那你就一定得好好的捧着。别 刘备素来以仁义爱民作为品牌标签的,怎么能开得了说不的口?因此在手下人的近乎集体反对的情况下,还是下了带着百姓一起出发的命令。 为什么说近乎集体反对呢?因为有一个人自始至终,没表示什么反对的意见。 祢爷别的不说,此番下江南,人生地不熟的,带个一二十万自己人去安置,等于是一二十万张义务为自己宣传的嘴巴啊。在让江南那些百姓看看——为什么抛家弃爷的也要跟着皇叔走?仁义呗!对于收拢民心还是有奇效的。 祢爷和刘备合计了一番,决定在十万多人马中,甄选出三万多老弱些的,由孙乾、糜竺指挥,负责在后军保护民众,并押运辎重。 其余七万人,刘备与关羽、简雍,引军五万为中军,张飞、甘宁率两万人担当前军。 祢爷本人则在前军坐镇。 由于人太多,民众里又有许多老弱,刘备的战线拉得极长,祢爷他们都快到广陵了,后军这才刚出徐州。 广陵太守陈登早就收到了刘备的书信,见他兵马到了,亲自前往城门外迎接。他和张飞乃是旧识,当下二人见过礼,张飞便把祢爷和甘宁与陈登介绍认识。 陈登也是世家子弟,加上才气不凡,整个人都傲气的很,一般人是不放眼中的,譬如甘宁,虽然现在号称锦帆侠客,又有败孙策、战三雄、斩纪灵这样的傲人战绩,但在陈登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刚刚上岸的水贼,勉强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 但是对于祢爷,他委实不敢怠慢——他虽然自诩才高,在曹操面前,也是要陪着些小心的,就这广陵太守,理论上也是曹操的部下。可人祢爷可是指着曹操鼻子骂的主啊! 他虽傲气,却不是蠢人,自问胆气、口才皆不及祢衡,倒也不会妄自尊大。 当下二人客客气气的见了礼,陈登便让部将先将部队带到准备好的营房安置,自己来请祢爷三人,说是太守府已安排妥了酒席,要为三人洗尘。 祢爷虽然赶了几天路,鞍马劳顿,但此时还是笑眯眯止住了陈登,口中道:“我往常在许都时,久闻元龙兄湖海豪士,只恨缘悭一面。今日一见,足慰生平!若是往日,与兄共饮论道,那真是求也求不来的妙事。可是如今,祢某既然要助玄德公成就大业,却不敢只顾自己的私心。如今我与翼德、兴霸统领前军,却是要在对面先抢下一片地盘,以供后面赶来的袍泽立足。所谓兵贵神速,因此不得不有违元龙先生美意,只待我等在江南站住了脚,再来赴先生的宴请不迟。” 他不称太守,只以表字称呼兄,表达的意思是我不在乎你的官职,只是看的中你的为人。陈登何等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便明白了祢爷用意。虽然邀请被婉拒,他内心却是十分欣喜,觉得祢爷坦荡不造作,实乃非凡人物。 当然,祢爷称他“湖海豪士”,也让陈登大觉满意。这本是演义里刘备对陈登的评价,如今被祢爷提前盗了版权,立刻刷出不少好感度来。 当下陈登拱手正色道:“正平真乃国士之资,佩服佩服!江边一应渡船等物,登皆以备齐,正平随时可以使用!不过登尚有一言相告!” 祢爷一听船都齐备了,心中甚喜,连忙道:“元龙兄但说无妨。” 陈登手指江南:“那孙策之前被你一曲小人令,骂的名声大落,但他孙家毕竟叶茂根深,麾下亦可称兵精将勇,正平此去,乃是客军,万万不可轻敌。” 祢爷还没答话,张飞已焦躁起来,嚷道:“元龙先生,孙策小儿兵精将勇,莫非我和我家四弟便是无用之人吗?” 陈登大笑,连声道:“岂敢岂敢,翼德之勇,天下谁人不知?陈某此言,也不过提醒正平,凡事须防范于未然也。行军作战翼德比我懂得多,当知有的时候,不怕强敌当面,却恐小人暗算啊。” 说到小人二字,陈登咬的颇重。 祢爷若有所思,盯着陈登,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元龙兄提醒,小弟自当小心在意。此刻天时不早,我军就此便赴江东!待大战平定,必要与兄长多饮几杯!” 陈登见祢爷这意思,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也大笑起来:“当得当得!如此,不敢有误诸位功业,便请出发吧。” 他也不进城,一路将众人送到江边,都上了船,又待那船离了岸边,这才依依挥别。 祢爷知道打仗这种事再小心也不为过的,立刻派人去各舱里都仔细勘探了一遍,几百条小船倒没什么不同,几十条大船上,却都装着数量不菲的粮草,不由对陈登更加感激。 古代长江水面宽阔,远非今日可比,等过了江心,回头望去,广陵诸人的身影都瞧不见了。再过一会儿,已到了瓜州,渡口上的军士,远远望见老大一个船队迎面而来,都惊呼鼓噪起来。 “甘宁!汝引五百锦帆为先驱,夺下这渡口来!”祢爷一见形势,当即下令。 “喏!”二人平日虽然闹起来没大没小,但是真上了战场,甘宁还是很服从性还是很高的。当下唱喏一声,跳下一条小舟,那舟只微微一晃,便又停稳。附近这一代七八十条小舟上,正是他锦帆军五百人所在。 张飞在大船上手搭凉棚看的清楚,忽然高叫道:“老四,哎呀,他们孙家的船也开出来了。” 甘宁不理,忽然三把两把扯开了自己盔甲,抛在船板上,露出一身闪闪发亮的腱子肉来,转身对他五百兄弟大喊道:“我家主公刘备,欲取此江南为根基,这过江的第一战,就交给了我们锦帆军!这是我甘宁的脸,也是你们大家的脸!你等既愿随甘某建功立业,待会儿对上敌人,可不要让我看见腿软怕死的!” 锦帆军一起哈哈大笑,有人叫道:“大当家的……”随即被身边兄弟捂住了嘴巴:“叫将军!”“甘将军,我辈随你征战多年,可曾有掉链子的时候?”众人一起都叫:“当了将军废话就多了,一起杀上去弄死他们便是!”“就是就是!” 甘宁哈哈大笑:“行!不愧是打着锦帆的老兄弟!既然你们嫌我废话多,我便不说了,咱们刀锋之上论军功!跟老子杀!” 那些锦帆军一个个都是水上的好手,此刻热血沸腾,纷纷抢过了船夫手中的桨橹,使劲划了起来,七八十条小船,如七八十支离弦的利箭一般,直奔孙家的船队飞去。 0028 彩云仙音遮江日 神箭电射落将星 孙氏的战船约有百余条,大小不尽相同,排布成阵,阵型极为齐整。 张飞凑在祢爷身边,大惊小怪的指点着:“祢师且看!那最大的就是楼船,跟我们坐的这艘一样,只是我们这艘才两层,它足足有三层!边上那几条细细长长的是艨冲,你看他灰扑扑的,其实上面蒙着的都是生牛皮,箭射不入,开着的那些洞,有的是弩窗,有的是毛穴,打的着咱们,咱们打不着他,厉害得很!” 祢爷对这时代的水战一无所知,听张飞一说才知道还有这许多讲究,不由津津有味。 张飞瞥见祢爷听得仔细,不由更是得意,指指戳戳:“那些更细的叫做冒突,专门突破敌人阵势的,红色扁矮的叫做赤马,速度比冒突更快,就是所载的人要少些。那些全是围墙的船,叫做斗舰,水战主要就靠这斗舰和艨冲,剩下的小船无非是些斥候、游艇之流,倒是不足为虑。” 祢爷听他细细解说一番,心里大概有了个印象:就是孙氏的战船各有不同功能,通过不同功能能够演化成足足阵势,用以作战。再看看甘宁这边清一色的小船,不由忧心起来,这很明显是一个专业团队、一个草台班子啊!这还用打吗? 祢爷正为甘宁操心呢,甘宁那边却哪有丝毫畏色?眼见两边船队逐渐靠近,甘宁忽然从裤裆里一摸,摸出一团亮闪闪的东西来,迎风抖开,却是一面蜀锦制成的旗帜,顺手系在了自己的斩浪刀刀背扣着的铁环上,又掏出一个银铃,系在了锦旗尾端。 他将手中斩浪大板刀一举,此刻江风甚急,那旗唰一下抖得笔直,尾端的银铃随之抖动不休,叮叮作响。 见甘宁亮了旗,五百锦帆军齐声欢呼,纷纷从各种地方摸出一面面或大或小的旗帜来,扣上银铃,又系在各自兵器上举起。 只听叮铃之声连绵不绝,五百单一面蜀锦旗帜烈烈飘扬,便如一大片彩云从江水中生出,说不尽的威风好看。 甘宁长啸一声,大声唱道: “江湖路远不见月黑风高 苦海无涯我只求悟出此道 勒天地山水真心都日月可鉴……” 唱到这个“鉴”字时,甘宁嗓音一拔,甩了个冷冽的花腔,五百锦帆军齐声高歌: “看锦帆遮天所以跋扈无边!” 正是祢爷弄给他们的《锦帆令》一歌中,最点睛的一段儿! 张三爷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半腔子血都倒撞上来,一双大眼珠子刹那间红透,墨染的黑脸竟也透出了滚烫的红晕来,刺啦一声,张三爷把自己盔甲和衣服都给扯了,脱一光膀子,呼哧哧牛一般喘着粗气,猛然伸手拎起了自己的丈八蛇矛来,往天上一指,爆吼道: “跋扈无边!跋扈无边! 劳资们天生就是这么跋扈无边! 管他们是妖怪还是神仙, 敢挡劳资前面,杀个天塌地陷! 天塌地陷!天塌地陷! 好汉子就战他一个天塌地陷! 劳资冲锋从来一往无前, 杀他一个倒卷珠帘!倒卷珠帘!” “杀!”两万余人同声大喊,就连陈登招来的那些船夫,都忍不住跟着扯直了嗓子呐喊。 先是锦帆军的《锦帆令》,再是猛男张飞的freestyle,连续两个情绪高超,瞬间让所有人热血爆表! 这支两万人的前军,彻底忘了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打过水战,甚至根本不会水的问题。虽然刚才还有好些人吐得天昏地暗,但现在全部挺直了胸脯子,只觉心里沸腾的战意,倾尽长江水都浇不灭,只有敌人的血才能平息。 祢爷惊讶的望了望张飞——这货可没有无常宝丹的能力加持,怎么感染力这么强?难道真是天生的嘻哈唱将?还是一到战场就有光环加持的那种? 老美有匪帮,gai爷有江湖,张飞这算什么?独树一帜的战场说唱? 祢爷震撼的点了点头:爷我真的是太牛叉了!随便收了个徒弟,就有开山立派的硬实力! 没有人在意祢爷的反应,所有人都疯了,许多军士忍不住把自己的兵器伸进水里,帮着划起船来,七零八落也没个指挥,顿时反而把速度弄慢了,阵型也随之大乱。 阵型虽然是乱了,但是气势是扎扎实实的起来了。 尤其是前面五百锦帆军,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大部队疯涨的气场,让他们的底气更足、血更热。这五百人要论操舟的水平,搁现代社会一个省队运动员肯定是够格的,顿时几十只小船赛似离弦之箭,嗖嗖往前冲,擦着水面几乎要飞起。 孙氏水军的斥候船与游艇,本来遥遥冲在主力船队的前方,忽然见到对方喊得如喝了酒的大猩猩一般,快的如发了疯的中华鲟一般,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在江面上一个漂亮的漂移,船屁股对准了锦帆军,竟然开溜了! 锦帆军齐齐一声欢呼,速度又是一提,五百单一块锦旗结成的彩云,更有了生命的妖魔一样死死咬住对方。 对面一员身穿皮甲的将领,约莫三十余岁,在楼船第三层露出身形,大喝道:“杀敌者赏其人,战死者赏其家,溃退者杀全队!弓箭手,给我放箭!” 这员将领显然在军中颇有威信,几句话一说,那些逃跑的小船纷纷缓了下来,有些更是开始调转船头。而楼船、艨冲、斗舰上,顿时站起了数百人,弯弓搭箭,将利箭抛射向锦帆军。 不必甘宁吩咐,锦帆军中素日的小头目已纷纷大叫出声:“破箭!” 连甘宁在内,五百锦帆军同时将兵器连着锦旗插入水中,随即拔出疯狂摇动,借着吸了水的锦旗和末端银铃的那点重量,加上独特的手法,把五百单一面锦旗舞成了五百零一个彩虹电风扇,将箭雨噼里啪啦的尽数抽飞,无一漏网。 有些箭矢被抽开后飞向了战友,可除光着膀子秀肌肉的甘宁外,五百锦帆个个贴身穿着件鱼皮软甲,都是用鱼鳔做胶,将大鱼最富韧性的那层鱼皮层层粘合而成。那些失去了大半劲道的弓箭射在身上,最多让中箭的人身上一疼,便被软绵绵弹开。 一连几轮箭射完,见锦帆军竟然丝毫未损,孙氏水军的将士们不由相顾骇然。 这是两军已近,锦帆军大开杀戒,枪刺刀劈,把对方那些鼓足勇气回头的小船杀得船翻人死,直往对方大阵冲去。 领军那员将领凝神一看,看清了甘宁面容——他自十里山一役后,早被孙策令人画影图形传遍全军。更何况他今日所穿的粉色裤子,更是将他身份深深出卖。 顿时破口大骂:“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伙杀不尽的水贼!暗算我主公之仇尚未得报,又敢来江东讨野火?可识得大将凌操吗? 说罢,擎起一条铁棍,轻轻一跃,纵身于栏杆之上,居高临下,以长棍指向甘宁,说不尽的威风霸气。 “将军当心!”有个小头目贴近了甘宁,小声提醒道:“此人从军前号称江南棍王,乃是个极为厉害的高手!” 甘宁微微一笑,低声道:“傻瓜,我们如今是从军打仗,不是过去江湖争锋!”说罢弃了大刀,将手一伸,立刻便有个手下解下背后负着的长弓,放在了甘宁的手上。甘宁右手一探,从那人的箭囊里抽出一支长箭,双手一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弓搭箭,喝道:“你射了半天,也尝尝爷爷的箭!” 话音未落,箭已离弦,嗖的一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额!”敌将一声低吼,众人这才发觉,一只长箭射穿了凌操的咽喉,从颈后探出了血淋淋的箭头。 凌操手一松,铁棍落下,砸死了两个士兵,双手颤抖着来拔长箭,刚刚碰到箭杆,便双眼一翻,从楼船三层打着旋儿直栽下来。 0029 锦帆军水战锋芒展 张翼德获封爱慕思 见主将被人一箭射死,孙氏的水军纷纷惊叫起来,各船上的部将,有那血勇的,便红了眼要上前报仇,有些胆怯的则手慌脚乱,操船往后退去,一时之间,原本齐整的阵型搅得大乱。 祢爷看的分明,不仅暗暗摇头。“将乃兵之胆”,在这个时代,这话真是再正确也没有了,也怪不得这时代斗将这般风行,几万人的大战,都可能因为一场单挑而定下胜负。 “敌军败了,快冲上去。”祢爷叮嘱张飞,张飞大喜:“儿郎们,快的吃肉,慢的吃屎,都给爷爷去杀敌啊!”一声令下,大船当先鼓浪而前,后面的小船有快有慢,一股脑的往前冲。 再看甘宁那边,射死凌操之后并非停手,而是一连射出了十七箭,箭无虚发,将敌军那些叫喊着整顿阵型的低级将校一一射杀。 他那张弓是特制的铁胎弓,一十八箭射出,即使以甘宁的本事,也觉得筋骨酸酸。当下放下长弓,舒展了一下胳膊,提起大刀,等待厮杀。 须臾,锦帆军的船队直直撞入敌军大队之中,甘宁虎吼一声,猛然纵起,在一只敌船的外壁向上连跑两步,长刀一搭,虎腰一挺,跃上敌军一只斗舰。 那斗舰四面木板围合仿佛城墙,里面约有四五十水军,多是弓箭手,见甘宁突入,人人大惊,纷纷扔下弓箭去拔腰刀。 甘宁一步踏前,斩浪大板刀没头没脸狂扫过去,顿时连劈带砸,打翻了六七人,再踏一步,长刀回荡,又是三四人倒地,待他一个小圈子趟完,敌船上已再无一人站立。 他手下的锦帆军,若是在陆地上列阵而战,也只算一般精锐,但是在这水战中,那真是天下无双的强军,将甘宁先行动手,这些锦帆军齐声呼啸,纷纷从怀里摸出钩索、绳标,往周围大船上一甩,一一个猴子般纵身而上,挥动兵器大开杀戒。 对孙氏的水军而言,一来敌人来的势众,先吃一惊,二见敌军把锦旗挥地杀气腾腾,又吃一惊,再听甘宁、张飞豪情唱响,再吃一惊,等到甘宁射翻凌统,这几重惊恐化为了震怖,全仗着素日训练有素,才没溃败。 如今被锦帆军这般大杀,哪里还经得住?更何况锦帆军这伙都是有眼力的,个个跳上的不是斗舰,就是赤马、冒突,那蒙着厚厚牛皮的艨冲没一个人去管。斗舰上多是弓箭手,给锦帆军进了身跟鸡仔没啥本质区别,赤马、冒突上多是精锐骨干,可锦帆军却更加精锐,对于孙军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听着这些精锐不断发出濒死的惨叫更令人丧胆的了。 藏在艨冲里的士兵急死了,他们头顶上罩着牛皮,开了一些空洞,可以用弩或者长矛迎敌,但此刻两军乱七八糟搅在一起,弩很难产生杀伤,至于长矛手更是只能发呆,锦帆军离他们八丈远,啥长矛也捅不着那么远啊。 试图逃跑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时,祢爷的大队也以横冲直撞的姿态,乱哄哄的碾压了过来。 其实要没甘宁带着五百锦帆,祢爷虽然人多船多,但江面一战,输面其实要比赢面大得多。毕竟说到底,水战和陆战大不相同。 但是这会儿可没人注意到这点,那些北方来的旱鸭子,现在还满脑子都响着张飞唱的那破歌儿呢,一个个嗷嗷的叫着,明明在甲板上都站不稳,还兴冲冲的挺着长矛啥的想戳人呢。 张飞耐不住性子,仗着武艺精熟下盘稳健,咚的一个大跳,跟陨石似的把自己扔到了对面的楼船上,大蛇矛跟着动次打次的节奏猛挥狂扫,杀得孙家军哭爹叫娘,杀得兴起,舌头和敌人飞溅的鲜血一起炸开了花: “杀!杀!杀!杀!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我乃燕人张翼德,腾腾杀气扫六合! 一声雷霆我叱咤,杀! 杀得尔等胆丧寒毛炸! 纵马江南第一功, 不让甘宁他独逞雄, 我大哥刘备待飞的龙, 将士们的豪气贯长虹! 贯长虹,长虹贯, 铁石心肠的厮杀汉, 忠肝义胆保大汉, 杀的他,六不霸王心胆颤!” 语速越来越快,手上的矛也越会越急,整个人似乎都化为了一团黑风! 一曲唱罢,张飞呼呼立足了脚,放眼四顾,这楼船的加班跟绞肉机刚刚绞过的一般,处处横飞的血肉,血水顺着甲板缝隙,淌出一道道溪流来。 祢爷听得也是寒毛一竖,心想这黑厮的天赋怎么这么高?这一边干架一边freestyle的本事,简直让人的热血double!当下笑挥羽扇,朗声道:“徒儿,你的抵舌术一日千里,已经配的上mc这个称号了!从今天开始,为师给你赐下艺名,唤做——mc阿飞!” “爱慕思,阿飞?”张飞顿时又惊又喜。在他想来,这爱慕思的意思就是非常喜欢并擅长思索,绝对是一个属于智者的称号! “哈哈哈哈!”张飞兴起,虎腰一拧,双臂筋肉暴凸,将手中丈八蛇矛狠狠一击,咔嚓一声大响,挑着孙字大旗的楼船桅杆竟被拦腰击断,重重落入水中,砸出滔天水浪。 “我乃爱慕思阿飞!江东诸将,谁敢战我?”张飞爆吼如雷,孙氏水军闻之胆寒,纷纷撑开船去,生怕这家伙蹦自己船上来。 听见张飞断桅示威,高呼酣战,甘宁不禁摇了摇头——好好一艘楼船,主桅一断,修起来麻烦的很呢,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啊。 甘宁这会儿已经把这些船都视为自己的了。 这一战直打到下午,孙氏的水军大败,小些的船趁乱溜了,大的战船基本都被刘备军缴获。二十余艘艨冲仗着皮坚甲厚,本待冲杀出去,却被张飞一记陨石天降蹦了过来,凌空一矛探出,将坚韧的牛皮搅得粉碎,里面的弩手、长矛手尽为杀戮,余者看的胆寒,只得降服。 待到黄昏时分,祢爷在众人的簇拥下上的岸来,有小校牵过众将的马了,众人马不停蹄,直扑丹徒城下。 丹徒城墙低矮,全仗大江天险,水军既破,守城的士卒无不战战兢兢。 祢爷打马到了城下,叫守将上城答话。守丹徒的凌操已被甘宁射死,副将祖郎,本是泾县山贼,当年偷袭孙策,差点得手,后来被孙策攻破营寨,怜其勇武,用其为将,因为不会水,故没有随凌操出战,此刻听见有人叫城,便站上城头与祢爷答话。 祢爷和祖郎互通了姓名,见是不知名的小人物,便有些托大,摇了摇羽扇,曼声道:“孙策无道,上欺汉帝,下虐生民,江东之民,无不切齿,正义之士,谁不含悲?吾今辅佐刘玄德,引大军讨伐!量你孤城寡众,怎敌得我虎狼之师?不若献城投降,为丹徒保存元气,亦免了自己一死。” 一席话说罢,羽扇摇的都轻快了几分,心中暗暗得意:玩儿嘻哈虐你们都不算本事,看我这一番三国谋臣模仿秀,声情并茂,可有诸葛亮八成功力否? 祢爷正在得意时,城上的祖郎微微一笑,说出一番话来。 0030 弄唇舌祖郎自取辱 破城令祢爷再发威 祖郎年约三十余岁,穿一身黑沉沉的铁甲,相貌寻常,也没什么惊人的气势,听了祢爷义正辞严一番话,不由微微一笑,摇头道:“祢衡,满天下都传说你聪慧不凡,口才过人,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个愚夫。” 张飞、甘宁二人顿时有些躁动,祢爷止住他们,顶着祖郎,缓缓笑道:“祢某是愚是贤,将来青史之上,自有公论,却不是你能信口攀诬的。” 祖郎哈哈大笑:“青史?若是我家主公定鼎天下,青史之上,你祢衡不过是个鼓舌小丑也,还想要什么公论?可笑,可笑!” 祢爷心中暗惊,心想这无名之辈竟也不可小觑啊,居然连“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这种道理都看得明白了!但此刻气势上怎么可能认输,当下也大笑道:“孙策除一身勇力,别无所长,六不之名,播于天下!如今连江南都未能尽平,还奢谈什么天下?真当天下没有英雄吗?” 祖郎啧啧两声,嘲笑道:“今日所谓英雄,谁不是如你所说,‘上欺汉帝、下虐生民’?帝王不修,自失其土,生民无力,难保其身,一切都是自找的!你祢衡枉称高士,连这点道理都看不透,还敢在我城下胡吹大言,让我投降?” 祢爷更惊,这祖郎简直是个埋没在史书里的哲学家啊,连达尔文“弱肉强食”的道理都无师自通了。完全不想被天地君亲师的伦理所束缚的汉朝人!顿时起了争胜之念,一伸手,将随身的小鼓摘了下来。 张飞眼前一亮,立刻献计道:“祢师,你这小鼓,能让几人听见?徒弟我早有准备——抬上来!” 最后一句是对部下亲兵所说,几个亲兵立刻抬出一架大鼓。祢爷一看,顿时绝倒,却是先前那旗舰楼船上的一面巨大战鼓,不知何时被张飞令人抬了下来。 想那江中水战,风高浪急,鼓若做的不够大,岂能指挥得当?因此船上的鼓一般比陆上所用之鼓做的更大。 现在摆他面前这鼓,足有齐胸高,鼓面大如澡盆——还是那种能给张飞洗澡的巨盆,一对鼓槌,足有小臂粗细,要是交给练家子,能当短兵器招呼。 “也罢!”祢爷兴致一起,翻身下马,卷起了袖子扎紧。 城上城下顿时一片哗然。 祢爷不慌不忙从马鞍边解下一个皮囊,从里面掏摸出一项物件来——却是他在徐州时,使匠人提前做好预备的。 张飞睁圆了眼眼巴巴看着,只见那东西像是铁皮卷成,上细下粗,细的一头以软皮包裹,上面钉着两条皮带。祢爷把细的那头对准自己的嘴巴套上又将那细皮带在脑后系好,像是按收拾停当,祢爷这才接过鼓槌,咚咚咚敲了一串长音,微微一停,开口道:“一曲《开城令》,送给丹徒军民!希望你们喜欢。” 此言一出,刘军无不流露出兴奋期待之色,而城头的守军则是满脸惊惧,就连刚才与祢爷舌战的祖郎,也觉得紧张起来,连咽了两口吐沫,一时作声不得。 “哟-哟-哟-哟-看看城上可怜的祖郎! 我已猜透你内心的主张—— 是否脚下厚厚的城墙, 让虚假的安全感成倍增强?昂?” 祢爷轻轻敲着鼓,慢悠悠的唱着,每句的尾音都刻意拖长,流露出一种种浓浓的不屑。带在嘴上的纯手工打造扩音器,将他的声音成倍放大。 忽然一记重鼓,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跳,祢爷面色一变,语速陡然加快: “可你和你的主子早就遗忘, 只有民心才是霸业的依仗! 让治下的百姓吃饱穿暖, 他们才不会对你的统治反感, 才会为你死心塌地作战, 否则就只会导致祸乱! 你迷信着你强壮的士兵, 可士兵也是来自于百姓! 谁好谁坏他们能够分清, 所以会为我们的到来感到庆幸! 因为刘皇叔的仁义天下闻名, 因为曹贼屠徐州是他阻止了兽行, 因为他发誓要将这乱世平定, 因为他会让世道重新回归宁静!” 祢爷一口气喷出一大串词,麾下将士纷纷叫好,守城的士兵也不仅流露出一丝向往之色。 农耕民族原本就没有多强的侵略性,这时代许多选择从军的战士,也无非是想找一口饭吃,或者不被人如猪狗般杀死。虽然他们也会在战场上勇敢作战,但如果有选择,除了少数天生喜欢刺激冒险的人,谁不想安生幸福的过一辈子? 祖郎昔日为山贼大帅,纵横数郡,跟孙策也曾一度打的不分胜负,因感其活命之恩,故此忠心耿耿,但毕竟是曾经称霸一方的人物,哪里还看不出来祢爷轻描淡写几句词,已经将手下的军心动摇? 连忙厉声大喝:“祢衡!汝只知鼓舌弄唇,蛊惑人心,须知世间成败,全在男儿手中的刀锋!汝若有胆,敢与祖某一战否?” 祢爷听了哈哈大笑,手上顿时鼓点更急: “你恼羞成怒的样子让人好笑, 饿极的野狗竟敢对着老虎吵闹! 人心自有定数岂用我来蛊惑? 只因你不识天时我才开口数落。 至于什么手中刀锋呵呵我把你手剁, 你才知道祢劳资的阵营里蛟龙出没!” 几句一出,刘军将士更是身材飞扬,祢爷重重击鼓,神色仿佛要吃人一般,爆吼道: “来啊你这软蛋,你若够胆,何不出城来战! 祢劳资麾下都是有种的汉, 就问你想被清蒸还是凉拌!” 到了这会儿,刘军中就连最瘦弱的小兵也面色涨红,指着城上吼道:“软蛋,来啊,看劳资把你给你清蒸凉拌!” 祢爷如雷神附体一般,将大鼓敲得震撼人心,口中高吼道: “来战!开城战!是好汉,当面干! 你来战!有种就来战!不是软蛋当面干!” 喊了两遍,祢爷一手击鼓,一手连连往上挥动。张飞秒懂,立即加入,跟着喊了起来。 甘宁也喊了起来,随后是五百锦帆。五百锦帆军一边喊一边有节奏的跟着鼓点跺脚。 很快,两万余大军全部喊上了,一起跺脚,地动山摇。 “来战!开城战!是好汉,当面干!你来战!有种就来战!不是软蛋当面干!” 城头守军面如土色,有的腿都开始打哆嗦了。 有亲信的小校附耳说道:“祖将军,若再不想办法,看这气势,敌军一鼓即可破城。” 祖郎眯着眼睛,凶光四射:“我若斩他几个大将,当可把他这气势打下去!” 小校急道:“将军不可,敌将甘宁骁勇无比,一箭射杀祖茂将军,不可轻敌啊。” 祖郎嘿然道:“甘宁不过是个水贼,到了陆地上,轮不着他威风。” 这祖郎的武艺其实相当不凡,当年跟孙策打仗时,一刀把孙策的马鞍都劈坏了,差点手刃孙策,这份功夫可想而知。可惜因为出身太低,在重视出身的时代,虽然做了军官,还是并不太被同僚看起,所以此刻,他倒是跃跃欲试起来——甘宁力敌三雄,若是给自己取了人头,军中那些大佬还敢看不起自己吗? 0031 豪情如风战双虎 丹心似火照孤城 祢爷领着人在城下叫的正起劲,丹徒城的大门猛然洞开,祖郎顶盔贯甲,骑一匹黄龙马,手持铁背劈山刀,后面乱哄哄跟着二三百个兵,从城门中一涌而出,贴着城墙列成了阵势。 祖郎耀武扬威,手中长刀不断挥扫:“姓祢的,不是要我出城战、当面干嘛?祖某出来了,你是自己上,还是派人上?你家祖老爷一手接了。” 张飞、甘宁二人互视一眼:这家伙可以啊,知道我们在底下呢,他还真敢出头? 随即二人视线的较量激烈起来:我去!不行,我去!凭啥?我去!…… 祖郎及时解围:“甘宁何在?敢于祖某一战否?” 甘宁哈哈大笑,双腿一夹大花马,斩浪大板刀抄在手上,大叫道:“识货的,甘宁来也!” 甘宁此时批了一身银甲,底下依旧是五颜六色的彩衣,再骑着那匹花马,猛一看就像一副现代派的艺术作品一样,把祖郎唬了一跳:“兀那汉子,你就是锦帆贼甘宁吗?” 甘宁大怒,策马前冲,劈头盖脸就是一刀:“要打便打,废什么话!” 这一刀气势磅礴,有大江东去之势,天河倒挂之威,祖郎的确是个识货的,看出厉害,动容道:“好本领!”却是毫无惧色,手中铁背劈山刀悍然反撩,这一下,如同九华山扔进了扬子江,惊天动地一声大响,一片火星四溅,两匹战马打着响鼻连连倒退,四下的士兵纷纷捂住了耳朵,两员将也把酸麻的胳膊抖了又抖,震懵的脑袋摇了又摇。 交手只一招,让甘宁心中的傲气是荡然无存,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祖郎:“喂!你之前说,你叫什么来着?” 祖郎正色道:“在下泾县人氏,祖郎祖少华,昔日为泾县大帅,啸聚山林,误听袁术之言,祸乱江南,幸蒙伯符将军不弃,纳吾于麾下,镇守丹徒!汝等若是识相,便请引兵回去,如若一心要取我丹徒,祖某刀下,不忌再多几条亡魂。” 甘宁点点头:“原来你是个山贼!不过山贼也没什么,甘某往日还是水贼呢。丈夫不问出身,但看行事,今日我等破水军,斩祖茂,兵临城下,军民尽皆丧胆,你居然还敢出城迎战,可见是一条好汉!不过那小霸王麾下,门阀甚众,一个个眼高于顶,你一介山贼,谁能得你起?不如弃暗投明,来刘皇叔帐下,共同扶保大汉!将来搏一个封妻荫子,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甘宁这番话,可谓有条有理,尤其那些封妻荫子之类,都是往日小妹甘静时时在他耳旁念叨的,只不过原先甘静说的是刘表手下门阀林立,不如去投孙策,此刻被他改头换面之后说出来,还真显得诚意十足。 祖郎听他说完,点点头道:“甘宁,你倒是一番好意,祖某心领了。不过祖某虽没读过什么书,大丈夫处世的道理倒还深知,所谓忠臣不事二主,祖某既然决定跟随我家主公,怎能因些许不满便弃之而去?休要再说,或是回江北,或是来与祖某分个生死,就这两条路,你们选一条吧。” 甘宁仰天笑了几声:“祖郎,你说的倒是没错,却是甘某多话了。这江南河山大好,正该为有德者居之,岂能任由六不霸王盘踞?既然你一意为他效死,甘某便遂了你的心意吧。” 话音方落,甘宁手起一刀劈去,祖郎提刀架住,顺势回劈,甘宁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刺去,又被祖郎闪开。二人刀起刀落,战成一团。 转瞬斗了四五十合,依旧是平分秋色的局面,祢爷看的吃惊,他一遍遍苦想着三国的情节,可怎么也想不出哪里能冒出来一个足以战平甘宁的人物,心中暗暗想道:“所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我以后要记住这个教训,那些被一笔带过的,未必没有真本领!我可莫要做一个以书取人的活书呆。” 他定睛望了望丹徒的守军,转头对张飞道:“阿飞你且看,孙家的人马,士气渐渐提了上来。” 张飞一看果然,见自家主将威风凛凛,那些一度被吓得脸色都白了的士兵,此时也慢慢恢复过来了,不由焦躁道:“祢师说的正是!若再给那家伙猖狂下去,这仗可就难打了。” 说罢一催马,舞着丈八蛇矛就上去了,口中爆吼如雷:“兴霸稍歇,待我来取敌将首级!” 甘宁心道:“这祖郎武艺非凡,我一时三刻绝不可能胜过他,战场上不是闹性子的时候,我不胜是小,快取下这丹徒方是大事,切不可因小失大。” 想到这里,猛劈一刀,趁祖郎招架之机,马头一偏,撤了下去。 祖郎叫了声哪里跑,便想挥刀拦截,忽然只觉一股恶风袭来,心中一凛,连忙挥刀格挡,确实一支势大力沉的蛇矛,顺着蛇矛望去,是一员豹头环睛、满面虬髯的猛将。 那员猛将叫道:“某乃燕人张翼德,特来取汝首级!” 祖郎听了,双目一睁,顿时精光弥漫! 这个时期的张飞,虽然精彩的一生还未完全展开,但仅三英战吕布一事,便足以让他跻身一流武将殿堂,为天下武人所传颂,比起甘宁之辈,名气要大出许多。 名气这个东西,对于武将而言,那是一柄双刃剑。 好处在于,对于绝大多数人,你的名气会成为一种光环,譬如赵云、关羽,后期都取得过让敌人望风披靡的效果——敌人成千上万往上冲,冲到快跟前一看,小赵老关这类人动都不动,于是齐齐发声喊,扭头就跑。 坏处也有,就是真要遇上别的猛人,见你名气这么大,不仅不怕还想踩着你名气上位,查克拉顿时成倍爆发,本来九十的战斗力能打出一百二的效果来。徐晃、庞德都曾和老关打的平分秋色,即是一例。 此刻,祖郎就属于爆发了查克拉的状态。 先斩张飞,再灭关羽,祖某以后就是孙将军帐下第一猛将——这是祖郎在听见张飞报出大名的一刹那,最真实的想法。 “来得好!”祖郎爆吼,铁背劈山刀刀光如电,疯狂的罩向张飞。 张飞顿时感到了甘宁此刻的心情:这无名之将好生了得!刀法、气力,无不是大家之象。 双手攥定蛇矛,张飞舌绽春雷,喊出几个字来:“受死!且看我怒舌狂矛术!” 矛影如龙,毫不客气的顶了上去,所谓抵舌加长矛,神仙也难逃,张飞这套绝技,正是把那抵舌大术与他原本的矛术结合而成。 “呔!”一矛横挥,格开长刀。 “哇呀呀呀呀呀呀!”连续七矛,如虚空电闪,要把对方扎成身怀七星的健次郎。 “某家燕人张飞!张!翼!德!”长矛龙一般绕着身子旋了一大圈,荡开对方招式,连续三招,如铁棍般当头连砸。 “注定让你伤悲!狂抵舌!”长矛猛砸,忽然又如灵蛇般乍出乍收,点向对方要害。 “蛇矛舞动太急你根本跟不上、你的小命已经在我手心放、不想死的缴了枪我就不会杀、敢顽抗劳资一定把你爆成渣!” 每一个字都似一颗子弹,机关枪的子弹,带着震荡人心的力量敲入对方的耳朵,同时蛇矛也如语速一般,又重又快的不断袭至。 怒舌狂矛术!让敌人的肉体和精神,同时承受着暴风雨的残酷洗礼。 0032 唰唰唰唰玩节奏 啪啪啪啪等打完 对于祖郎而言,虽然他很乐意用张飞的人头来证明自己的武勋,但他也的确早就意识到,这必然将是一场真正的苦战! 毕竟盛名之下无虚士,张飞若非悍将,绝难取得偌大名声。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战竟然苦到如此地步! 张飞的武艺和力气,未曾出他所料,果然是超一流的水准,当之无愧的世之虎将。但若仅仅如此,祖郎认为自己也绝非毫无胜算,一拼之力总是有的。 但是祖郎万万没有想到,张飞居然一边打架一边唱饶舌。 世间武将万万千,每个人的习惯都不同,边打边叫的大把是,边打边骂的也非罕见,但边打边不断喷出这种节奏感极强的话语、同时更通过这种节奏影响着自己与对手出手的人,还真就唯有张飞一人。 张飞的每一嗓子,都炸在了他心里,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去听张飞说了什么。这么一来,就很严重的分了心,可是他分心张飞不分啊,一矛紧似一矛,每一矛都扎在他身法别扭之处。 祖郎身在局中,有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而甘宁在旁边勒马观战,也看出不对来了。甘宁看的暗暗心惊!他心忖:这祖郎方才与大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这刀法明显是受过高明传授的。三哥这武艺也就高我一线,五十合内他也胜我不得,按道理,祖郎是完全有实力一拼的,怎么会被三哥压着打?难道这区区数日只见,三哥的武艺大进了?” 想想又觉得荒唐,武艺练到张飞、关羽这个份上,已经是世间绝顶,哪还有什么“大进”之说?只有日积月累的打磨技艺,让这种状态维持极可能长的时间。 甘宁亦是知道,别看吕布能够一挑三,一来彼时关张的武艺就和此刻的自己一般,高明是高明了,火候却多少有些未足。二来,则是吕布的天分实在太高,就战斗这一点而言,堪称绝世的天才,大家都把高明武艺练到了头,所拼的也就是独属于天才的那一点灵光了。 甘宁脑子里转着念头,眼睛却是眨也不敢眨的盯住了张飞,看他左一矛右一矛、快三矛慢两矛的,打的祖郎只有招架之功,只觉又是兴奋、又是惶恐。兴奋的是三哥毕竟是自己的战友,见他占尽优势,怎么会不高兴? 至于惶恐,只是亲眼看见一个武艺不低自己的对手,被人打的全无还手之力,不禁便感同身受起来,有兔死狐悲之感。 “咦?不对啊!”看着看着,甘宁忽然皱起了双眉,“这祖郎的武艺,怎么好像竟弱了许多一般?” 在他看来,这祖郎与刚才和他对阵那个,几乎判若两人,反应速度上明显慢了半拍,一味跟着张飞的攻势固守,张飞快他也跟着挡快点,张飞慢他也跟着慢下来,就好像…… 甘宁悚然一惊,不寒而栗——在他此刻看来,那祖郎,竟然仿佛是张飞的牵线木偶一般,快快慢慢,完全跟着张飞的章法。 怪不得三哥闹着要拜师学什么抵舌术!甘宁脑子疯狂转起,回想着张飞每天请教祢爷、苦练抵舌的片段。原来这抵舌术,竟然能够惑人心智!甘宁啊甘宁,枉你认识祢衡多日,还几乎做了人家的大舅子,竟然一直没发现抵舌术如此犀利!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能把孙坚骂吐血,把袁术骂嗝屁!简直就是太可怕呀好可怕! 甘宁忽然一带马,跑回祢爷身边,用手捂着嘴,低声对他说:“老祢!”刘关张等众人都喊祢师,唯有甘宁,觉得自己乃是大舅子的身份,这个师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便干脆喊起了老祢。 只听他低低道:“老祢,你那抵舌之术,竟然是邪法?你以后可千万别随便使用,万一被有识之士识破,不是耍的!别让人栽赃你是黄巾遗党。” 其实黄巾之祸为时不远,大贤良师兄弟三人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还在广为传颂,民间若是发现了谁有什么邪术邪法,往往便将其归结为张角的徒子徒孙。 祢爷外来人士难以领会这等土著的情结,但是甘宁声音中的关心和担忧,他却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心中一暖,拍了拍甘宁的手:“兴霸放心,我这可不是什么邪法,只是一种创作与演绎的技巧罢了,你若有兴趣,我教你。” 甘宁翻了个白眼:“不承认也没用,还说不是邪法?若不是,张三哥是怎么惑了那祖郎心智?” 祢爷听得一奇,以他的眼力,大致能看出张飞占了上风压着对方揍,可对方也不是好惹的死死守住了,再别的就看不出来了。这在他看来很正常啊——从一个三国读者的角度,能和甘宁打成平手的人被张飞压着揍太正常了吧? 甘宁听他说完,嗐的叹了一声气,只得把其中诸般关窍细细与他讲解。 祢爷听了,沉思半天,忽然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拉着甘宁道:“兴霸,你当年学武的时候,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个……‘节奏’?” 甘宁迷惑的摇了摇头。祢爷一想也对,节奏这词儿啥年代出现的?说不定三国人都没听过呢。便补充道:“那,节拍?拍子?律动?”一边不停的换着词儿,一边右手击打左手心,不断打着各种拍子。 甘宁更狐疑了:“你这啪啪、啪啪啪,到底几个意思?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啪啪做什么?你要想啪啪啪打完仗我陪你啪,现在先说正事!” 祢爷几乎一头栽下马来,几乎吼了出来:“节奏感!反正你听不听懂我就这么告诉你吧。这是武者的节奏感,那祖郎啊,他没被迷魂,他是被张飞带进了自己的节奏感里!” 在祢爷那个年代,很多体育运动都是讲究节奏感的,譬如拳击,许多拳击用动员练习时都会放一些很动感的曲子,跟着那曲子的节奏感蹦跳出拳。当然三国貌似还不讲究这个。 张飞本来就是顶级高手,偏偏又沉迷上动感十足的嘻哈乐。在祢爷把嘻哈带到这个时代之前,这时代还真没什么节奏感强烈的艺术——跳舞啊唱歌啊,大都是慢悠悠的。 张飞每天勤奋的练习嘻哈,但还要花很多时间练武啊,所以他脑洞一开,觉得练武靠手练歌靠嘴,互相不耽误,就一边练武一边唱嘻哈,很快练成了他所谓的怒舌狂矛术!通过说唱的节奏,配合自己出矛的节奏,不知不觉中,将敌人带进自己的节奏。 一旦被带入别人的节奏感,在体育运动中,就意味着失败。而在战场上,就意味着没命。 想明白了这一点,祢爷有些怜悯的看了看祖郎。张飞原本功夫就高,现在连节奏都玩起来了,妥妥要开山立派的节奏,你这样的小角色,还怎么顽抗? 果然,祖郎虽然还在拼命挥刀,但任谁也不难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0033 MC阿飞马上拿将 锦帆侠客孤身取城 既然连祢爷都看出祖郎是强弩之末了,那祖郎显然已经回天乏力。 他有一种日犬的错觉——明明自己是要踩着张飞上位的啊,怎么会被这货一通怪叫,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了呢? 张飞一杆大蛇矛,招招不离心口、咽喉这些要害,祖郎认为自己每一秒都可能挂掉,所以他只能选择拼命挥刀。 “下来吧!”蓦然张飞眼睛一亮,一声大喝,掌中长矛使了个巧劲一托,将那铁背劈山刀荡开,伸出一只蒲扇般大手,一把扯住祖郎的系甲绦,猛一发力,将他从马上提了起来,横着往自己马背重重一搁,马鞍上翘的一头顶在祖郎胃上,疼得他眼冒金星,手脚酸软,再无反抗之力。 张飞意气风发的打马而回,将祖郎往地上一掷,喝令:“绑了!”自有亲兵冲上前,一条索子左缠右绕,缚了个结实。 祖郎带出城的那几百兵,见主将遭人擒了,乱哄哄就往城里涌。祢爷一看,这好机会呀,立刻叫道:“甘宁……”话刚出口眼睛忽然瞪圆了——甘宁已经冲出去几十米了! 甘宁一人一骑,打马如飞,冲着城门而去。 这厮银甲彩衣大花马,辨识度极高,见他冲来,丹徒城墙上下慌成一片,已经进城的立刻就要关门,还没进城的一边扯着嗓子哭喊,一边拼命往里挤。 城上有反应快的,立刻弯弓搭箭,向甘宁射来。 甘宁将大刀挂在得胜钩上,从马背另一侧摘下流星锤,铁链一扣,呼呼几下抖得溜圆,将射来的几支冷箭逐一击落。 “关门啊!关门啊!”见甘宁来势汹汹,挤在门口的孙军士卒都快疯了,拼命推搡着同僚,想要强行关上城门,有些心肠硬的将校当即拔刀砍杀,将那些死死扣住门板的手指纷纷剁下,如无意义的残枝断叶散落一地。 人是一种见了鲜血便唤醒残忍的动物。当血光乍现惨叫响起,几个长矛手也忽然涨红了脸,将手中的兵器对准自己的袍泽,顺着门缝刺杀出去。 有些人倒下了,有些人难以置信的后退着,城门,终究缓缓的开始关合。被遗弃在外面的士卒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即是他们毫发无损,但心灵却被无情的击伤。 “想关门?先问过我甘宁啊!”甘宁爆吼,在马背上立直了身体,抖成浑圆的流星锤蓦然撒手,那铁锤带着长长的铁链,如出膛炮弹一般轰击而去,转眼就重重击打在城门上。 七八个推着城门的士兵纷纷喷血倒退,甘宁伸手摘下大刀,双腿猛夹,喝了一声“驾”,那大花马箭矢一般冲上前去,人立而起,两只巨大的马蹄重重叩在城门上。 城门洞开,刀光飞舞,鲜血残肢洒了满地。 张飞还在看小兵捆绑祖郎呢,一回头甘宁都冲进城门了,不仅惊叫道:“祢师!” 祢爷也是被甘宁的神勇震惊了,被张飞一叫,顿时回过神来,手上羽扇一挥:“将士们,冲啊!”两万大军齐声发喊,一起向前冲去。 就这区区片刻,甘宁长刀起落,砍瓜切菜般斩翻了十余人,余者窥见大军涌来,更无敢战之心,纷纷作鸟兽散。 甘宁哈哈一声笑,纵马冲入城门,沿着马道就上了城墙。来回冲杀,将城上守军冲的七零八落。 祢爷拉着张飞的手哈哈大笑:“mc阿飞马上拿将,锦帆侠客孤身取城!我军一日下丹徒,必使江东群鼠丧胆!” 张飞直甩手:“师父你别拉着我呀,再不进去人就被甘老四杀完了!”甩脱祢爷,张飞叫的炸雷一般,往城里冲去。 丹徒两千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弃械归降。 祢爷在城中府衙坐定,一边遣人飞报刘备,一边使文书记了功劳:甘宁箭射祖茂、大破水军、孤身取城,记了首功,张飞擒拿丹徒守将,记了次功,其余大小将校,各按首级表现一一录功,只等玄德到后,论功行赏。 随即又使专人前去安顿战俘、安抚百姓,后者尤其简单,孙策意欲进军广陵,攻打陈登,在丹徒存下极多粮草,全部便宜了祢爷,祢爷令小校找出原本城中差役,按户口每家发了一斗粮食,告谕全城:刘皇叔宅心仁厚,决不害民。又编了句口号,令人骑着马在城里一遍遍喊。 那句口号是:刘皇叔下江东,好福气享不完……军中文书听了赞誉不绝,道是深入浅出,直抒胸臆,祢师果然大才。祢爷暗笑:这厮没听过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不然你也编的出来。 办完闲杂事,祢爷将张、甘二将请到堂上,三人共议军机。 “哈哈哈哈哈哈。”张飞人未到,声先至,大声道:“痛快痛快,老张几年没打过这样的痛快仗了!丹徒一下,江东胆丧,等取下这江东,我大哥就真正有了自己的基业!” 甘宁也笑:“甘某往日浪迹江湖之上,世人以贼称之,亏得认识了老祢,先博了个锦帆侠客之名,又带我投入皇叔帐下,诛袁术,取名城,大丈夫这般活一日,胜过庸庸碌碌百年。” “没错没错。”张飞将头猛点:“我师父真是大才,给我大哥指出了江东这条明路,却不是困龙升天?又教会我抵舌大术,使我习成怒舌狂矛术!我只恨吕布死的太早,不然再和他一战,谅不必我大哥、二哥帮手。” 祢爷听得眼睛直翻,你这是要上天啊,你这意思,既然吕布不在,那你就是天下第一武将了呗? 懒得理会这厮,祢爷板起脸来,将桌子轻轻一拍:“二位将军,玄德公立基江东,我等为先锋,披荆斩棘,分所应为,不可因小胜而有所大意!六不霸王麾下兵精将勇,若是轻敌致败,我等有何面目去见玄德公?” 张飞大咧咧道:“师父,你说的的确没错。但是我和甘老四都是万人敌,有我二人在此,又有师父你的谋略,想那孙策小儿何足道哉!” 甘宁也笑眯眯的为他点了个赞。 祢爷白眼一翻:“咦?阿飞,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想飞?还是当师父大气胡吹?孙策难道真是窝囊废?他打败的敌人数量是他几十倍!别忘了我军主力还在江北,别忘了兵法骄则必败的教诲,我们是面对正规军不是土匪,骄傲会遮住你的眼捆住你的腿!” 祢爷越说越气,站起身来:“我们虽然一举拿下了丹徒,但是曲阿近在身旁,又是孙策老巢,驻有重兵,说不定此刻已经在路上了!更何况,拿下丹徒多少占了奇袭的便宜,若是祖茂水军不出,与祖郎何军一处死守,我们能这么快拿下来吗?若是我军久攻不下,曲阿大兵来援,我军除了退回江北,还有什么路走?” 这话一说,张飞、甘宁互视一眼,皆暗自凛然。 0034 攻如火突袭丹阳郡 守如山气压丹徒城 被祢爷一通训,头脑发热的二将立刻冷静下来。 甘宁有些小傲娇,心里虽服气,嘴上却不做声,张飞大咧咧抱拳道:“师父训诫的是!我等轻敌兵败事小,误了哥哥的大业,那才悔之莫及。祢师既有所见,必有所教,不知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 祢爷点点头,对二人的态度很是满意——无怪都是能名标青史的猛将,可不光是猛,脑袋也是灵光的。 挥了挥羽扇,缓声道:“其实也无甚出奇之处,说来不过攻守并行之策罢了。” 祢爷不是爱摆架子的,也不等他们问什么叫攻守并行啊,自己便直接说道:“咱先说守,这丹徒城,就是咱们必守之地!此地背靠长江,为我军渡江之门,若是守不住,万事皆休,若是守住了,大军南下,就有了立足之本!但是!曲阿之军近在身侧,若得知我军夺了丹徒,立刻便要起兵来夺。丹徒新得,民心未附,必乃一场苦战!” 听说是苦战,张飞站起身,慨然拍着胸口道:“祢师勿忧,想我张飞,世间号称不动如山防守之神,有我张飞在此,便是曲阿发来十万兵,我也保得丹徒无恙。” 祢爷心想果然嘻哈使人自信,张飞你守城守住过嘛你?就不动如山防守之神? 但士气可鼓不可泄,嘴上还是道:“我已遣人飞马去报玄德,催促大军早发,若我所料无差,守足三天,玄德大兵一至,立刻便可反守为攻,直扑曲阿。” 张飞猛然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平素混不吝的神情,不屑道:“才三天啊,放着咱们帐下两万雄兵,就是孙策小儿挥军百万,三天也能守住啊!” 祢爷摇头道:“哪来的雄兵两万?我都说了是攻守并行之策,若是全军在此防守,谁去负责攻?” 张飞咋舌道:“祢师,你既料到曲阿要大举进攻,不全力防守,还要分兵进攻吗?” 祢爷冷冷一笑,王霸之气顿时四溢:“正是!我等弃徐州,下江东,做孤注一掷之举,已成无根之木,若不能速攻猛进,立住脚跟,一旦打成持久战,谁来养着十万大军数十万百姓?曹贼虎视眈眈,难道能容我们回到徐州去吗?” 张飞甘宁纷纷色变:“如此说来,我等进军江东,风险极大啊!” 祢爷道:“刘玄德困守徐州,必为曹操所破,根基再失,又不知要耽搁多少辰光!大丈夫处世立功,只在目下,谁耐烦枯守岁月,坐看英雄老去?既然要挣开玉锁化飞龙,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不冒险,可能吗?” 张飞、甘宁互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之色,张飞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果然正该攻守并行,只是不知,攻往何方?” 祢爷铺开简陋的地图,剑指一点:“以我之意,发一万精兵,急行军,速抢丹阳!丹阳若得,则深入腹地,八方尽可转战。” 这时候的丹阳市马鞍山、铜陵、芜湖一带,可不是今天的镇江丹阳。 张飞是知兵之将,在地图上看了半晌,眼里放出精光来:“这丹阳郡勾连四方,的确是兵家兵争之地,既如此,便让甘老四守城,我带兵去抢丹阳!” “凭啥我守城啊!”甘宁怪眼一翻,不乐意了:“你怎么不守?你不是号称不动如山防守之神吗?巧了嘿,兄弟也有一个匪号,唤做侵略如火进攻天王!所以当然是我进攻,你防守。” 张飞眼珠一转,嚷嚷道:“我不与你多说,大哥让祢师执掌前军,我等且听主帅吩咐。”把锅推给了祢爷。 在张飞想来,自己的武艺比甘宁总是要胜上一筹的,作战经验又丰富的多,祢爷选自己的可能性极大。 祢爷望着张飞摇摇头:“mc阿飞啊,既然你这么听为师的话,那为师可就下令了。” 张飞一拱手,笑眯眯道“祢师便请下令!” “好!二将听令!”祢爷喝道,“令,张飞领一万人把守丹徒,必要守到三日以上,或大军南来!甘宁点起一万精锐人马,带五日干粮,随我出征!” “啥,真让我守?”“你也去?”张飞、甘宁同时傻了眼。 张飞叫道:“祢师,这般行军非比寻常,我军整顿未久,堂堂之阵自是无妨,但急行攻城,太容易出岔子了,你是文弱之士,要不就留在丹徒吧。” 祢爷道:“张飞身经百战,经验更丰,守城,守的就是经验二字!故此令你守城。甘宁水战超群,此去丹阳,水网密布,更有用武之地,故此令甘宁出征。但甘宁从未独自领军,兹事体大,我不免放心不下,故此随军出征!至于文弱之说,祢某虽然不通武艺,但身板却是不差,又是骑马,谅也无妨。” 甘宁想了想道:“三哥放心,甘宁护卫左右,谅也出不了差池。” 张飞想了又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一来祢爷说的通透,二来军中将令难违,还是抱拳称诺。 甘宁大步而出,自去点兵,锦帆军当然是必须带的,此外祢爷既然说了要精锐,他便精中选精,只选十八到三十的精壮兵卒,又传令伙头军准备大军的干粮。 这两万前锋原本便是精锐,甘宁优中选优,选出的一万兵卒,堪称刘备麾下最为锋锐之士。 刘军刚获大胜,心气真高,各项事宜办的极快,伙头军连夜筹备了干粮,次日天刚四更,一万人马饱餐战饭,齐齐整整的出了城,直扑丹阳而去。 张飞站在城头上,望着祢爷的身影夹杂在无数背影中,消失于视线,不由喃喃道:“唷,祢师,你是否真的无所不知?你一点都不像寻常的文士,你的身上藏着一种武者的狂痴。你的到来一定是天帝的意志,为我大哥插上腾飞的翼翅……” 旁边亲兵钦佩的望着张飞,暗道:三爷的抵舌之术果然非凡,他自言自语罢了,就听得我……想起舞啊! 当这个亲兵强自压抑着起舞的念头时,一名探马匆匆上城:“三将军,孙策军大将程普,亲率三万精锐,兵出曲阿,直奔丹徒而来。” “来得好!”张飞环眼圆睁,精神大振,对左右吩咐道:“传我将令,先使三百长矛手、一百弓箭手,牢牢看住俘虏,若有异动,斩其全队!使五百刀盾手分为十队,周巡全城,若有想里应外合者,杀无赦!四城各安排一千人守城,四个时辰一换,昼夜不息,诸般器械尽数运到城头。五百马军东城门内集结待命,其余人在府衙休息,随时增援。”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的传了下去,此刻的张飞,真有几分不动如山防守之神的风采。 0035 军行急齐唱彩霞曲 马不前满树金丸生 身为一个现代人,祢爷比这时期的任何人都更明白时间的珍贵。 从史书上、电视上看古代那些大仗,不乏因为时间拖延而转胜为败的。尤其这个年头,所谓从前日子过得慢,这三国时比那从前还慢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下雨回家生了孩子打孩子,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紧不慢的过着生涯。 而这次出兵可谓神速之极,后军还未出徐州,前锋已在广陵登了船,一战取丹徒,祢爷断定,直到此刻,江东绝大多数城池都还蒙在鼓里,真乃用兵之时也! 祢爷要在刘备大军开到之前,先把江东搅成一锅粥,这样大兵一至,片刻可平,最大限度的保住地方上的元气。 此刻他身边带着的甘宁和锦帆军,虽说都是江里的蛟龙,但上了岸亦能化身猛虎,在打完了水战、攻城战后,把负伤的都留在丹徒,完好无伤的三百八十人跟着上路。作为前锋中的锋锐,他们未曾叫苦,其他的士兵便也不好抱怨。 更何况,其他的士兵也是甘宁优中选优出来的,都值最富体力的年龄,昨天两战皆胜士气正高,此刻行军虽急,却也没有掉队、偷逃的。 丹徒至丹阳(今马鞍山、芜湖一带)三百余里,若是搁红军,不出两天就能到,但祢爷手下士卒再精锐也不能跟红军相比,因此他心里预期的日期是三天。 这年月地广人稀,他们行军又快,除了祢爷和甘宁,所有骑马的都被放出去当哨马使唤了,就算惊动了些乡农猎人,也不怕消息传播开。祢爷自己也没有骑马,而是跟众军一样步行,口里大声唱着歌。 别误会,这次不是嘻哈。 身为一名mc,虽然嘻哈是主业,但其他的歌儿又不是不会唱。虽然没当过兵,但祢爷毕竟也曾久沐李云龙、姜大牙、李大本事等一干盖世猛将的教诲,知道急行军的路上唱起军歌来有振奋精神的奇效。但嘻哈这东西其实不大适合合唱,短和两句还行,长了就跟一大堆苍蝇念经一般,能把人活活嘈死。 所以此刻祢爷所唱的,乃是一支经典名曲,有名的唤做《打靶归来》便是。 当然,词儿是被祢爷顺手改了的: “日出江东彩霞飞, 好汉出征得胜归、得胜归, 男儿的傲气映彩霞, 豪爽的歌声满天飞……” 这歌儿的旋律,放在这时代那就是天籁之音,更难得是朗朗上口,没两遍,不少人就记住了,自发的跟着唱起来,步伐也随之轻快了许多。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唱起来,整体的行军速度居然提了一个小台阶,许多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挂上了笑意。 是的,这就是艺术的魅力。这种魅力的体现,让祢爷很是得意。 锦帆侠客大将军甘宁,也深深的沉浸在这种魅力中。 祢爷以身作则和士卒一起走路,甘宁本来也要效仿的,却被祢爷阻止了——开玩笑,mc阿飞留守丹徒,这会儿能与上将争锋的属下就甘宁一个,还指望他跟人单挑呢,要是跟士兵一样走个几百里耗尽力气,干起架来,被孙策哪个部将给挑于马下,那乐子就大了。 所以此刻,甘宁得意洋洋坐在他的大花马上顾盼自雄,走在队伍最前面,大声唱着歌: “日着(zhuo)江东彩霞妃, 好看出身特珍贵、特珍贵, 男儿的傲鸡迎彩霞, 好爽的歌声满天飞……” 一边大声唱一边yy着这彩霞妃到底有多美,精神头特别足。 所谓人上一万无边无岸,祢爷这首歌口口相传直到全军皆唱,早就传的面目全非了,完全按照祢爷的意思唱的恐怕不到一成,剩下八cd跟甘宁差不多,以为彩霞妃是即将攻打的丹阳城里的某个美女呢,还有一成想的比他们还要深远,看哈喇子都要滴下来的样子,细写他们所听见的歌词恐怕整本书都会被禁掉。 总之,大军意气风发,走起来都是一溜小跑的节奏,恨不得朝发夕至,一家伙砸碎了丹阳城去。 祢爷不知道他的军歌已传唱的面目全非,正自洋洋得意,忽然感觉手臂一拽,回头望去,却是他的坐骑站在原地不肯走了。 祢爷这匹马,遍体墨染,唯有四蹄雪白,高八尺,长一丈,乃是一匹乌云压雪的名驹。这马原为袁术所有,袁术吐血而死,自然便归了刘备,刘备又赐给了祢爷。 本来按祢爷的意思,物尽其用才是最重要的,他又不会提刀上去和敌将对砍,骑匹这么好的马干什么?尤其是关二爷现在没得赤兔,那秒杀颜良文丑的本事,恐怕没得发挥,所以祢爷便要转赠关羽,可关羽也是个讲究人,他三弟拜了祢爷做师父,他跟着口称祢师,哪里肯收祢爷的马?反而劝道:祢师不修武艺,又要随我等上阵,有匹良驹坐乘,平时也还罢了,真遇上兵凶战危之际,也好靠着马速自保。 祢爷一听果然有理,这才笑纳了。 男人哪有不喜欢好马的?后世的男人喜欢车,其实代入的就是爱马的情感。要搁祢爷以前,虽然混到文案总监,但也就是个开经济型车的主,可现在胯下这批乌云盖雪,换了他那时候,绝对是把布加迪威龙的规格! 而且布加迪威龙只能摆酷,这乌云盖雪可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地位更加不一样,因此祢爷连马夫都不给,自己牵着战马赶路,抓紧每一分时间,培养和它的感情。 这会儿马忽然驻足不前,祢爷当然也站住脚步,伸手摸了摸那长长的鬃毛,好声好气的问道:“黑宝儿,怎么不走了?” 黑宝儿是他新给起的名字,原来在袁术那儿叫乌龙的,祢爷听到乌龙就想到那色眯眯的小猪,觉得不雅,心想名字必须得起个高大上的啊,于是叫了黑宝儿。 黑宝儿打了个响鼻,有些躁动不安。 “不是渴了吧?”祢爷四下看了看,马夫不在身边,也不知道该问谁,忽然瞅见不远处一个小林子的边上,孤零零长着一颗枇杷树,枇杷乃是江东佳果,最是润肺止渴,一般春夏之交便已结果,偏这棵果树不知怎么想的,非延迟到这炎炎七月才结出果实,沉甸甸满树金丸,望之口舌生津。 祢爷当下拍了拍黑宝儿的脑袋:“黑宝儿乖,我去给你摘枇杷吃,止止渴。” 说着叫个亲兵牵了黑宝儿,自己长一脚短一脚,踩过草丛往那枇杷走去。 0036 冷锋现祢爷遇刺客 战刀挥大胆救先生 祢爷哼着小曲儿,有些艰难的跋涉过草地,来到了那棵枇杷树下…… 我去,祢爷愣住了,刚才怎么没想到这树这么高? 正打算喊两个亲兵来搭人梯,忽然看见树林里一个小孩儿走了出来。 那小孩儿十岁左右,扎着江东孩子常见的啾啾头,个头还挺大,要不是面孔看出稚气,跟个十四五的孩子似的。 祢爷有些疑惑:这年月的江东就这么殷富了?这荒郊野岭的,按理肯定是农家孩子,可一农家孩子怎么一身绫罗的小褂儿?不过祢爷也没多想,他眼一亮,看见对方手上拎着的一根枣木棍了,那棍子长得很,要是用来打枇杷,想必是极好的。 作为一个rapper,心到嘴到时基功:“哟,小孩儿,哥哥借下你的棍儿,放心不白干,打下的枇杷分你一半。”伸手就去接人家棍子。 那小孩儿冷着一张脸,见祢爷伸手,忽然有点阴森的笑了一下,身子微微一扭,一棍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祢爷反应快啊,噌的一下,闪到了一边,避过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棍,还没来及质问,那小孩儿手中的长棍活蛇般一跳,啪的砸在了祢爷小腿上。 祢爷哎唷一声惨叫,只觉得整条小腿都不属于自己了,翻身便倒,他惊撼的望去,那小孩儿眼里尽是快意又凶狠的神情,反手又是一棍,祢爷连忙使出一个黑狗打滚,可惜刚滚了一半棍子就到了,啪的砸在背上,半个身子都麻了。 事发突然,一伙亲兵远远看见,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抽刀拔剑的往前冲,那小孩儿呵呵一笑,拧腰猛甩,将棍子呼的一声打着转飞了出去,阻了阻追兵,一伸手,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精光闪闪的短刃,如看落网的猎物一般盯着祢爷。 “艹!”祢爷被这眼神激怒了:“你是谁家小儿?怎么如此凶蛮,我又不知道这枇杷树是你家的,出钱买你的便是,你还要为几颗枇杷杀人不成?瞧你给我打的!” 祢爷提起裤子,小腿已青肿一片。 那小孩儿狞笑一声:“枇杷?呵。”忽然提声高喊:“某乃大将凌操之子凌统也,今日为父亲报仇,搏杀祢衡在此!” 说话间,合身一扑,双手倒握短刀,恶狠狠奔着祢爷心窝而来。 凌统? 三国演义里那个“东吴之虎臣”,天天忙着和甘宁较劲的莽撞孩子? 祢爷心头大骇,肝胆俱裂之际,只觉骨头里一股子求生的力量迸发出来,猛然再次使出绝招黑狗打滚,拼老命往一旁滚去。 也幸好这是凌统不是圣斗士,不存在招数不能用两次的说法,让祢爷成功的滚开了。凌统这搏命一扑扑了个空,短刀一下捅进了泥土。 “好机会!”祢爷这也算临危不乱,见凌统扑空,立刻抓住战机,身体一缩,用完好的那条腿猛力蹬了出去,直取凌统腰肋。 再祢爷想来,凌统就算未来算个猛将,但此刻毕竟是个发育早些的孩子罢了,没听过那个武校出来个十岁少年,能收拾二十多岁健壮小伙儿的,挨了自己这全力一脚,就算不哭,也得在地上窝一会儿,自己亲兵一到,还不跟收拾个小鸡似的。 可惜他失算了。 他忘了这个是三国演义的世界,同样属于演义世界的隋唐,有个少年李元霸,十三岁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所以这一脚毫不意外的落了空。 凌统手脚支地,将身躯一抬,让过了祢爷的脚,顺势回压,压在他的腿上,一把拔出短刀,顺着祢爷的腿往上一滚,不知怎地就骑到了祢爷腰上,一刀照脸扎了下来。 “卧槽!要死要死要死!”祢爷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双手往上一迎,捏住了凌统的手腕子。 于是二人用一种神剧中常见的姿势,僵持在地上。 当然,凌统的刀,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压着。刀尖的正下方,毫不意外的是祢爷瞪圆了的眼珠子。 万幸的是,生活不是神剧,本书还要继续。所以在刀尖已经微微触碰到祢爷睫毛的前提下,亲卫们终于连滚带爬的赶到了。 跑在最前面的亲卫刘大胆,一脚就把凌统踹了个跟头。 这刘大胆,被关羽亲自指点过几年武艺,特意放在祢爷身边保护他的。 凌统顺势连连翻滚,避开刘大胆追身一刀,忽然一扬手,短刃飞出,直射祢爷咽喉。 祢爷啊的大叫一声,腰腹一发力,弹簧般坐起身来,恰好让过那刀, 凌统见又没射中,小脸都气得铁青,忽然一个鱼跃,从两个扑上来的亲卫之间跳了出去,往林子中冲去。 “哼,哪里走!”刘大胆大喝,提刀追去。 没想到凌统只冲出十几步,忽然脚尖一挑,又一根长棍从地上跳起,被他持在手中。原来他早就在这里放了一根长棍,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果然用上了。 大概知道自己腿短跑不过这些人,或者还没止住要杀祢衡之心,凌统一翻身,长棍如龙,竟是悍然反攻。 刘大胆刀法纯熟,哪里怕他一个小孩儿?当即迎上,和他拆了七八招,可惜终究兵器太短,被凌统一棍点在胸口,闷哼一声,踉跄连退。 刘大胆输了一招,其他的亲卫们顿时一哄而上,刀枪并举,几招间凌统就失了还手之力,只办的招架遮拦。刘大胆捂着胸口喘匀了气,气哼哼再次上前,窥准时机,猛然一刀劈落了凌统手中长棍,一脚将他踹翻,亲卫们如狼似虎,把他按了个结实。 “啊!!!!”凌统狼崽子般长嚎一声,忽然奋力抬头,死死盯住了祢爷:“祢衡,你杀我啊!我凌家儿郎,可杀不可辱!” 声音尖锐,明显还是童子音,但叫出来的话,却是字字铿锵,透着血性。 “祢先生,斩草除根,才能永除后患!”刘大胆支棱着脸上的横肉,狠霸霸的说道:“这小子家传武艺不凡,你可别看他年纪小就心慈手软,不然将来必成后患,待小的斩杀了他吧!”说罢一提刀,便要剁掉凌统的人头。 凌统一听,使劲将脖子伸长,嘴里嚷着:“你杀,你杀,你最好准一点,别零零碎碎让老爷受苦!” “哼!还由得你选?”刘大胆是老行伍,心中虽有几分佩服这小儿好胆气,但又哪里会有分毫怜悯,吸一口气,便准备一刀剁掉他的人头,给他死个痛快。 祢爷脸色变幻不定。 刘大胆说的话他都听了进去,心中更是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但是看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被砍掉头颅,对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而言,实在是莫大的冲击和考验。 “小子,来世托生个太平地界吧。”刘大胆为敌人做完最后的祈祷,高高将刀举过了头顶。 0037 十岁童吐露心中志 三尺剑横行天下间 眼看刘大胆斩刀挥落,凌统一颗人头就要落地。 “住手!”蓦然两声大喝几乎同时响起,刘大胆连忙控住双臂,那刀将将停在凌统颈子上方三寸。 从那刀举起到落下,凌统眼睛眨也没眨一下,足见胆气非凡。但眼瞅着刀锋至在脖子上,他终究没忍住长长出了口气,满额头瞬间冒出了许多汗珠子。 刘大胆回头望去,只见祢爷扶着枇杷树捂着腰抖着腿,颤巍巍站立起身,满脸不忍之色。刘大胆心知,这位玄德将军的谋胆,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恻忍。 但还有一个人是谁?刘大胆抬目望去,一匹花上端坐着一员大将,正是甘宁甘兴霸。 祢爷遇刺,甘宁在前军听见骚动,立刻止住军队,匹马奔来。不过他到了现场时,凌统正在与刘大胆动手,眼见祢爷无事,他才放下心来。 甘宁下马来到祢爷身边,伸手在他腰背、小腿处揉捏几下,摇头道:“骨头没事,皮肉之伤,无甚大碍。” 说罢起身,走到凌统身边,将按着他的亲兵们拉开,一伸手,把凌统提了起来,一双虎目冷冷逼视着他:“你是凌操的儿子?你叫凌统?” 凌统个头只到他下巴,抬着头却是毫不畏惧:“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呵呵。”甘宁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射杀那凌操的人乃是我甘宁,你没打听清楚吗?要报仇,怎么不冲我来?” 凌统狠狠咬着牙:“我当然知道是你!只是我打不赢你,枉自送了性命!不如宰了这个书生,若是无他,你们又岂会下江东与我父亲打仗?你是凶手,他是祸首,我杀不掉两个,杀一个也好。” 甘宁咂咂嘴,摇头道:“可是,你现在一个也杀不掉,反而要送掉自己的小命。” 凌统哈哈一笑,童稚的嗓音中竟有几分豪迈:“大丈夫报此血仇,岂以生死为念?” 甘宁哼了一声,将他信手一甩,掷在地上,转头道:“老祢,你干嘛叫住手?这毛孩子差一点宰了你。” 祢爷老脸一红,这“毛孩子”三个字,深深伤到了他男性的自尊心。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祢爷看了一眼如小兽般目露凶光的凌统,摇头道:“屁大个孩子,能分得清凶手、祸首,倒是不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来找我报仇,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可祢爷我磊落丈夫,难道要杀他个孩童泄愤吗?” 甘宁嘿嘿一笑:“孩童?这小子刚才动手我也看见了,棍法森严,传授高明,再过五六年,必是一条勇士,到时候再来找你,你未必逃得过。” 祢爷被他说得愣了愣,觉得继续说下去,甘宁该说自己圣母了。作为一军统帅,圣母可不是啥好词儿,于是祢爷觉得反守为攻:“你不是也让大胆住手吗?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甘宁指了指自己鼻子,虎躯晃荡着来到凌统身边,居高临下的笼罩着他:“小子,我让他们住手,是不像你小小年纪做了个糊涂鬼。” 凌统并不答话,只死死盯住他。 甘宁呵呵一笑,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脸道:“看清楚了,某乃巴郡人甘宁甘兴霸,昔日的锦帆侠客,如今的锦帆将军。你那死鬼父亲,正式被老子亲手一箭射死!你既然敢为父报仇,想必也是一条好汉。既然是好汉,当知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你若要报仇,甘某一手接下,可你却去欺负个不会武艺的,好生给你爹丢人。” 凌统之前命在顷刻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却被甘宁几句话说的双眼立刻发红,声音中已微带哭腔,咬牙道:“不丢人!你是凶手,他是祸首!有道是:罪魁祸首!我先杀他,再杀你。” 甘宁叹息一声:你爹就这么教你的?自欺欺人?嗯?你不敢找我就算了,何必扯这些废话。他是祸首?这个世道,有什么祸首?你爹既然当了兵为人驱使,死在战场正是死得其所,就算你要报仇,那也是谁杀的你找谁,找他有什么用?你是不是还要再去找刘备?” 凌统一愣:“我干嘛要去找刘备?” “因为我们是刘玄德部下啊,若没有他的指挥,我们干嘛要下江东?不下江东,我也不会杀你爹了,对不对?”甘宁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开始歪楼了。 “这……”凌统有点失去判断力了,他觉得甘宁的逻辑似乎也没错,但如果这么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祢爷鼓了鼓掌:“兴霸说的没错,甚至你都不能怪刘备!若是曹操不敢拿劫天子令诸侯,刘玄德也不必下江东。不过也不能怪曹操啊,要不是董卓乱政,曹操也不会有机会独揽朝纲。不过仔细说的话,也不是董卓的事儿……” “好了好了,你们再扯我就应该去找黄巾报仇了。”凌统不满的截住了话头。 “总之,如今天下战乱,朝廷暗弱,必须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我家主公刘备,宽宏豪迈,仁慈过人,彼若不出,奈苍生何?”祢爷开始煽情。 “瞎扯。”凌统年级虽小,却不好忽悠,当下叫道:“那我还说我家孙策主公慷慨英雄,武艺高强呢,为啥不是孙郎不出奈苍生何?” 祢爷噗嗤一乐:“小子,六不霸王的外号祢没听过吗?这么一个穷兵黔武的货色,若是让他得了权柄,全大汉的人都得给他拖死。” “你胡说!”凌统看上去很是崇拜孙坚,气得脸都红了。 “一看你就是打小三观不正。”祢爷冲个孩子来劲了,“你知道,我们这些大人,一个个提枪带剑的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凌统小脸上浮出傲然之色:“大丈夫当带三尺剑横行天下!立不世之功名!” 甘宁听得面容一肃,不由连连点头,心道:这小子说的不错啊,劳资我也是这么想的。 就连刘大胆等围了一拳看热闹的士卒,听了这句话,也不由肃然起敬,心想不愧是将门虎子,打小这志向就很是非凡呐。 祢爷当然听得出这句话很耳熟。 在演义里,这句话后面还有四个字——奈何死乎?那是太史慈病死之前说的,现在看来,这恐怕不是太史慈临终时灵感迸发,而是经常挂在嘴边打嘴炮的口头禅,连凌统一个小孩儿都学会了。 眼看甘宁等一干人点头不觉,祢爷不觉大怒。 但是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强抑怒气,眯了眯眼,问凌统道:“好吧,那祢某再请教小朋友,大丈夫,为什么要立不世之功名呢?” 0038 孤子堪怜悟彻侠为何物 百姓何辜岂忍负却苍生 小凌统恨不恨祢爷?当然恨。对这位他心目中的祸首,他的恨意甚至还超过对凶手甘宁。 凌统为什么恨祢爷?一曲《小人令》,毁了他偶像孙坚的一身光环,让江东大好形势戛然而止。又带着刘备的兵马兵凌江东,使甘宁射死了他父亲凌统。 但是!在凌统心目中,甚至孙氏集团大多数人的心目中,祢爷不仅可恨,更加可怕。 可怕到信口一只曲子,就将孙氏父子两代积赞的威名毁于一旦! 与这份破坏力相比,甘兴霸力战三雄的非凡武力,倒不算什么了。毕竟,他对战的三人都是年轻小将,武艺不算大成,你换了太史慈来一样扛得住这三人。 但是此刻,可恨而可怕的大魔头,忽然对自己口吐“请教”二字时…… 小朋友的内心,很不矜持的沸腾了。 “太史叔叔真厉害啊,平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祢魔头都忍不住要请教!”凌统不仅暗自道。 在《小人令》传开后,老实说,就连凌统都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佩服孙策了。而众所周知,一个十岁的男孩子很难让自己没有崇拜的对象,于是在他自己也未察觉的情况下,这份感情悄悄转移到了江东第一战将太史慈的身上。 凌统恨不得立刻告诉这个家伙自己的答案,但是一张口……他发现自己卡壳了。 是啊,为什么要立不世之功名? 凌统张了张口,忽然看见祢爷不屑的眼神,顿时怒了:“当然……当然是因为……因为要光耀门楣、封妻荫子!” “哦——”祢爷长长的哦了一身,神情更是不屑:“就为了你想光耀门楣、封妻荫子,你就要提三尺剑,杀很多人?你可知道,那些被杀的人,他们也有妻子亲人的。” 凌统又张了张口,这次彻底被问住了。 甘宁忽然插口道:“老祢,其实这孩子说的也不错,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 祢爷挥挥手:“行了,别说了,让我来告诉你,大丈夫为什么立不世之功名!” 甘宁、凌统,一众军卒,都露出洗耳倾听之色。 “我辈立不世之功名,只为开万世之太平!” 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而坚定的,从祢爷最终说出。 甘宁面露肃然,凌统不明觉厉。 “你说,你爹死了,甘宁是凶手,我是罪魁祸首。”祢爷望向凌统,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慈悲。“自黄巾起义以来,天下刀兵四起,董卓祸乱,诸侯混战,中原大地十室九空,白骨遍野,鸡犬难留,多少孩子没了爹娘!小凌统,你说说,凶手是谁?祸首是谁?” 凌统抿抿嘴唇,眼中全是茫然。这个问题别说他,二十一世纪的十岁孩子也答不出来。 “凶手是谁?祸首是谁?”甘宁目露思考之色,喃喃道。 众军士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是茫然与困惑。 现场沉默了片刻。 祢爷一一扫视众人,口中缓缓道:“祢某不才,倒是有个计较:为富不仁者是凶手,为官不修者曰凶手,天下残民以自肥者,皆为凶手、祸魁!” “若是万民安居,口中有食,天寒有衣,刀兵何起?若是世道太平,”祢爷伸出只手,怜惜的抚了抚凌统的头发:“你父亲又怎么会在战阵之上,死于我等手中?” 凌统一甩头,避开了祢爷的手。 祢爷也不在意,苦笑一声:“呵,我等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不杀你爹,你爹就要杀我们,你觉得你爹不该死,难道我们就该死吗?” “天地如炉,我辈如蚁,各自争生而已。” 凌统咽了口口水,忽然想到昔日死在凌操铁棍之下的许多人来。那时只觉得他们与自己父亲为敌,死了活该,现在却想到,他们难道就没有父母妻儿,为他们的死而痛苦不堪吗? 祢爷忽然有些意兴阑珊的摇摇头,缓缓道:“我本非这世间人,阴差阳错走此一遭,凭祢某的本事,就算狼烟四起,想过点安生日子总不会太难。可是……” 祢爷吐出一口长气:“草原异族,虎视华夏已非一日,若是任这天下被打个稀巴烂,他日胡人南来,我们的精兵良将都死在自己人手上,却拿什么去抵御胡人的刀锋?” 这本是祢爷内心深处最大的担忧,今天被这来寻仇的十岁孩子挑动了心肠,竟不由自主的吐露而出:“因此祢某思量,当择一良主,以毕生本事,尽快的完成一统,还天下一个太平,为华夏留几分元气。” “可是群雄之中,孙策跋扈,袁绍骄横,曹操奸诈,其余刘表刘璋张鲁马腾等辈,更是碌碌之流。只有刘备刘玄德,心智坚忍,更难得的是宅心仁厚,值得我倾力相扶。可惜玄德公虽有雄才,却一直时运不济,未得立足之土。这江东基业……”他看了眼凌统,笑着道:“与其给那六不霸王糟蹋,还不如给了玄德公!” “小凌统,你说,我做错了吗?” 凌统呐呐难言,祢爷说的虽然质朴,却都是直指天理人心的大道理,他一个孩子能说出什么错来?只是,只是,不共戴天的父仇又怎么可能就此放下! 凌统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低头不语。 甘宁忽然插口道:“小子,我知你心思!没错,为人子女者,天大的道理也大不过爹生娘养的恩情,不共戴天之仇,若不报之,枉为男儿!” 甘宁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凌统双眼顿时大亮,忍不住有些感激的望着甘宁。 甘宁笑了一声,又道:“只是你小小年纪,报仇尚且不易,就别给自己找麻烦,弄什么凶手又是祸首的,老祢刚才说的都是至理,大家各为其主,你爹吃了这口军饭,自当在沙场抛头洒血,哪有什么祸首?非要怨,你就怨这世道吧。祸首二字,再也休提,至于凶手嘛……” 凌统双拳捏的更紧,要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甘宁脸上露出一种自信又骄傲的神气:“当然是老甘我了!你若要报仇,甘某一手接下便是。甘某还可以答应你:绝不以人多相欺,任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甘某也一个人接下,与你单打独斗,分个生死便是。” “好!”凌统尖叫一声,四下去找他的棍子。 甘宁将他轻轻一拉,摇头笑道:“你现在就要打?你这是报仇还是找死?”将凌统轻轻一推,凌统立刻跌出五六步去。“回去吧,拜名师、访高友,学成了武艺,真正长成一条好汉,再来找我报仇便是。” 凌统愣了一会,缓缓拾起自己的棍子:“那……那我就学成武艺,再来找你!你……你可不要提前死了。” 甘宁哈哈大笑,意态雄豪,也不说话,只挥了挥手。 众人一直看凌统走的远了,甘宁才嘿的笑了一声,嘀咕道:“小狼崽子。” 祢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甘宁一回头,只见祢爷的大拇指翘了起来:“甘爷,孤子堪怜,果然侠客风范,不枉劳资一曲锦帆令替你扬名。” 甘宁道:“不过是懒得去杀他个孩子罢了,跟你这等开口闭口家国天下的还是不能比。” 祢爷正色道:“儒为骨本,道为皮相,任意洒脱而不是坚持操守,乃为侠。我说的这个侠字,可不单单是游侠儿那么简单。” 难得被祢爷捧了一把的甘宁,眼里不禁泛起喜悦之色,但嘴上并不多语,笑着摇摇头,翻身上马,自去前方喝令队伍出发。 0039 坏书生扮猪吃虎 贼老天既景何衡 三日后,正午时分,一支兵马风尘仆仆的开到了丹阳城下。 丹阳精兵天下闻名,但丹阳本身驻军却并不算多,只三千余人,另在庐江附近驻扎着两万人,随时准备袭取庐江。 因此听闻有客军忽来,丹阳立刻紧闭四门,太守吴景亲自上城观阵,打眼一望,先是愕然,随即又生出几分恼怒来。 只见城下整整齐齐列着一队人马,大约五六百人,领头的一人坐在一匹四蹄踏雪的黑色骏马之上,摇着羽扇,意态悠然,漫不经心的望着自己等人。 太守吴景,乃是一员老将,更是孙策的嫡亲舅舅,当年跟着姐夫孙坚四方征杀,立下不小战功,孙坚时候,也全仗他支持,孙策才能复兴父亲的事业。 虽然觉得这区区几百人就感侵扰丹阳郡,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但吴景本着“千万别把别人当傻子”的成熟态度,依然没有立刻出兵迎战,而是提出要求与对方阵前对话。 祢爷摇着扇子,踢踢踏踏的催马前行,在弓箭射距之外立住脚,大咧咧道:“祢某率天兵到此,汝等不出城受降,还要与祢某啰嗦什么?” 吴景见他无礼,心头暗暗火起,但表面却是呵呵一笑:“吴某征战半生,还不知投降二字如何写法,你要吴某投降,凭的是谁的势力?总不会,就依仗你这区区数百人吧?” 祢爷扇子不停,抬头大笑三声:“吴太守,你们江东群鼠,果然讯息不通!我主刘玄德,挥雄兵二十万奇袭江东,跨江一战射凌操,丹徒城下斩祖郎,围城打援破程普,计赚曲阿擒黄盖,如今取丹徒、曲阿已多日矣,你难道不知道吗?”说罢哈哈大笑,意态张狂。 吴景一惊,确实好几天没见丹徒那边的行人、商客了,难道真的刘备大军突袭,取了城池,隔绝消息不成? 但他口中确实笑道:“无耻小儿,满口谎言,丹徒凌操、祖郎,皆有万夫之勇,曲阿程普、黄盖,更是上将之才,麾下雄兵五万,兵精将勇,更有长江天险,莫说刘备,便是曹操、袁绍大军齐至,没有几个月的功夫,也取不下丹曲二城。看你也是个书生,在这里大言烈烈信口雌黄,也配做读书人吗?” 说到最后几句已是声色俱厉,城上兵将见自家太守言之有理,亦觉得内心顿时安定下来。 是啊,程黄老于战阵,凌祖身手不凡,加上雄兵五六万和长江天险,区区刘备说拿下就能拿下的吗? 祢爷立刻有些急了,手上小扇子扑棱棱的狂摇,叫道:“莫再自欺欺人了,我问你!若是我军未下二城,你觉得我此刻怎么能兵临丹阳城下?还是速速投降吧!” 吴景细细观察祢爷有些气急败坏的神情,觉得自己的猜测已被证实,不由拍掌笑道:“自欺欺人的是你这坏书生自己吧?这大江又没盖上,你这区区几百人,趁着夜色,一只大船就给你偷偷运过来了!你要是真的有心下我丹阳,不说五万,至少也要带上一两万人马吧?” 祢爷面如死灰,拼命体会着“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凉感,慢慢抬起一只胳膊,羽扇颤巍巍指着吴景:“江东竟有如此人物!吾辈还有何望成功?天啊,天啊,既生吴景,何生祢衡?既生吴景,何生祢衡?既生吴景,何生祢衡?” 连续大叫三声,叫声悲凉无限,忽然又将羽扇指着天上骂道:“贼老天,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随即噗的一声,一口鲜红吐出三尺来高,身形渐渐委顿,就要往马下跌去,幸好几个亲卫眼明腿快,连忙冲上前扶住。 “撤!”祢爷好容易在马上坐稳,有气无力一挥羽扇,带着他的几百人灰头丧气的往来处退去。 “父亲!你听到没有?他是祢衡啊!”城头上,一个年轻战将兴奋的脸孔通红,对吴景嚷道。 吴景摸着胡子点点头:“先前他自称祢某,我便心中猜测,没想到果然是祢衡。这个毒舌书生,把你表弟害的好苦!” “是啊!表哥心比天高,勇力无双,本有王霸之象,被这奸贼一支曲子坏了名声,郁郁数月,至今还在柴桑养病!父亲,不如我出城拿了这厮,送与表哥亲手割了这厮舌头,再细细杀死,这口恶气一出,说不定身体立刻就好了。”另一个小将也是跃跃欲试。 吴景想了片刻,一掌排在城砖上:“这厮用这般愚蠢的计谋来赚我丹阳,想必只是嘴毒舌奸,在军略上却是庸人,不足为虑!既然如此,不可轻易放过,吴奋、吴祺,为父与你们两千军马,务必抓住祢衡的活口,送去与策儿出气。” 那两员年轻战将便是吴景的二子,长曰吴奋、幼曰吴祺,跟孙策乃是表兄弟,关系一向甚好,眼见他被这祢衡害的极惨,早恨不得亲自去收拾祢衡了,此刻得了父亲将领,怎肯错过?立刻点了人马,出城直追而去,口中大叫:“祢衡奸贼,犹敢来我江东撒野,还不束手就擒?” “保护祢先生!”有亲卫大吼道,几百人簇拥着祢衡急奔,队尾的百余人却停下脚步,弯弓搭箭,像追兵射来。 二吴冲在前面,各自挥枪拨荡箭矢,身后的士卒却没这般武艺,顿时有七八人中箭倒下。 转眼第二轮箭射来,这次距离又近许多,被射翻了近二十人。 眼看丹阳军冲到眼前,这百余人发声喊,分向左右逃去,二吴一心擒拿祢爷,顾不得追杀这些小兵,不管不顾的往前直追。 祢爷麾下这百余射手逃开一段距离,见敌人不追,立刻止住脚,翻身回射。丹阳兵马从他们中间冲过,不是有人被射翻在地。 前方,祢爷麾下,又有百余人叫道:“保护祢先生!”站住脚跟弯弓射箭,阻击追兵,射杀了一些追兵后,见冲到眼前,叫嚷着逃亡两边,让开道路后,从两边不断射杀。 这般的情景不断重演数次,直到最后一波殿后的射手两边散开,二吴这才发现了一个惊悚的事实:祢爷带的这五六百军士,居然是清一色的弓箭手!不知不觉之间,手下的士卒已被射杀了三四百,减员足有两成! 要知道,这时候打仗可与现代那种动不动战到最后一人的战争完全不同,别说减员两成,就是减员一cd有可能导致部队崩溃!二吴所率的部队,一者由于丹阳兵本身的战斗意志较强,二者则是拼命在追逐目标,对于自身所受的伤害有些后知后觉,除了二吴之外,许多士兵只感觉在不断冲散敌人殿后的部队,还没有意识到对方在一层一层的收割着袍泽的生命。 二吴相顾一眼,都看出彼此眼里的震惊。 他们兄弟自幼跟随父亲学习兵书战策,其实都知道到了这时候,收兵才是上策:敌军明显散而未乱,自己所带的部队却已经扯成了一条长蛇,前后拉开足有数里,要是被敌人突袭,不堪设想。 但是偏偏一抬头,就能看见孤零零的祢衡,坐在马上拼命奔逃。 此刻,祢衡身边已经连一个护卫都没有了。 0040 争功二将纵情豪赌 跑马男儿蛋碎何辞 是追是退? 吴氏兄弟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抹浓重的赌性。 兄弟二人不傻,一路追到现在,基本已经看出来这是一个局:祢爷绝非他们想象中嘴炮强大智商欠费的low咖,而是一个胆大包天敢于以身做饵的家伙! 但是以身做饵这事儿本身就是一场赌博,万一被人追上了呢?什么计都白给。 你一个文士都敢拿命赌,我们兄弟难道不如你?这是吴奋吴祺二人,此刻的心声。 所以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坚定了心意:赌了!赌他把我们拖垮,还是我们先把他拿下! 诈败这条计本来就是一个双刃剑,一个分寸不到,就变成真败了。看看演义里诸葛亮一般玩儿诈败的时候都是派出去谁来演戏?赵云!魏延!都是武艺超群匹马纵横的人物。他怎么不派糜竺糜芳去呢?就是怕还没来及诈呢就给人一刀斩了呗。 祢爷的武艺,肯定是不如糜竺糜芳的,能不能打过他们的妹妹糜贞,那都得打过才知啊! 武艺不精的人,马术就不会太精,马术不精的人,跑的就不是太快! 一个刚考出驾照的新手,开着法拉利,能不能跑过一个开着老福特的专业赛车手? 吴氏兄弟正准备彻底放弃队形,纵马狂追之际,忽然一双手,同时扣在了二人的马笼头上:“二位将军,此乃敌人诈败之计!二位将军当收束部下,缓缓回城,方不致为敌人所乘!” 二人低头看去,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军卒,浓眉长眼,鼻挺口阔,倒是相貌不凡,此刻跑的喘吁吁的,不知何时挤到了二人身前,出手拉住马头劝告道。 二人同时大怒,吴奋脾气好一些,只是有些不耐烦的去拉开这小卒的手,口中还道:“祢衡无勇匹夫,待我拿住他,诈败自然成了真败!” 吴祺就没这么好耐性了,挥手一鞭子抽在这小卒脸上,骂道:“汝不过一介士卒,安敢在大将面前胡言乱语乱我军心?待我抓住祢衡,回头再治你犯上之罪!” 这一鞭子抽的极重,那小卒将头急偏,好歹避过了眼睛,被重重抽在右脸颊上,顿时皮开肉绽。但纵使如此,依然双手未松,急声叫道:“将军!那祢衡一向与锦帆贼甘宁交好,甘宁武艺极高,此时多半埋伏在前面什么地方,二位将军切不可鲁莽行事啊!” 吴祺勃然大怒:“鲁莽?你是嫌命长!”右手长枪一转,单手持枪往小卒胸口扎下。 那小卒这才松手,往后一退避开长枪,口中凄声道:“吴将军,我本好心,奈何杀我?” 吴祺一枪未中,怒气未消,喝道:“与我拿下这厮严加看管,待我拿下祢衡回城再细细拷打!” 二人一纵马,脱离大军,速度全开,往祢衡追去。 一个刚考出驾照的新手,开着法拉利,能不能跑过一个开着老福特的专业赛车手? 重新回到这个问题上,其实赛道和那个新手的素质决定一切。 如果在一定笔直的赛道上,新手又能抵抗高速带来的不安全感,一脚油门踩到死,就算舒马赫开着的老福特,恐怕也追之不上。 祢爷马术的确算不上精,但他胯下的乌云盖雪毕竟是袁术万里挑一的宝马,和吴氏兄弟的两匹马比起来,差距绝对大过法拉利和老福特。 至于胆量,祢爷虽然怕疼怕苦,但可别忘了他当初刚到阴间时,面对白无常坦然率性的表现——这货的本质上,几乎配得起视死如归的称呼。 见二将甩开大队追来,祢爷啪的加了一鞭,大喝道:“奔跑吧,黑宝!驾啊!”黑宝儿嘶鸣一声,四个大蹄子顿时甩开,噼里啪啦一顿狂奔,立刻将与二将之间的距离又来开一截。 吴祺顿时发现不对,惊呼道:“哥哥,他骑的是匹宝马!” 吴奋则稳的多:“没事,你看他骑马的姿势都不标准,前面是山路,说不定直接把他颠下马来。” 骑马奔跑过的都知道,如果马术不够纯熟,那马一跑快,蛋都能给你颠碎了。此刻祢爷打马如飞,看那僵硬的姿势,也不知此刻是圆蛋是扁蛋了…… “嘿嘿嘿嘿……”一连串怪腔怪调的怪笑声从祢爷嘴角响起,高速带起的狂风吹得他脸皮不断变形,也吹干了他刚刚涌出的泪水,他的尊臀噼里啪啦的在马鞍上敲打出动感十足的节奏,龇牙咧嘴的大吼着鼓励自己:“古有关二爷刮骨疗毒,今有祢大爷蛋疼飙马,可见古往今来,反要立不世之功业者,都须有超越常人的忍耐力!黑宝儿,给祢爷跑啊!蛋儿啊,你也要坚强,千万别真的碎了啊!” 仿佛听见了主人的召唤,黑宝儿耳朵一抿,奔驰更急…… 祢爷不断回忆着张飞、甘宁等人教授自己的跑马技巧,不断微调着自己的动作,不断追求着人们合一的境界……双臂双腿绑紧了肌肉……居然难以想象的完全没有落马的迹象。 黑宝儿的神骏让祢爷忍受着剧烈的痛苦,更让吴氏兄弟的心不断往深渊滑落。 “大哥!怎么办!”吴祺大吼道,脸孔因为胜利从手中飞出,而显得痛苦扭曲。 吴奋则相对冷静了许多,目测了一下双方不断拉开的距离后,果断开始减速:“追不上啦!我们回城!” “啊——”吴祺不甘心的大叫了一声,也只得开始减速。 黑宝儿仿佛感到后面敌人的放弃,不必祢爷吩咐,便自发的开始减速,直到彻底停下。祢爷一边伸手探索伤情的严重与否,一边拉住缰绳,让黑宝儿回过身来,正对着吴氏二将,把肉体的痛苦化为声声爆吼:“哟!你们两个窝囊废,怎么不继续追?你们不是想起飞?脑子里粪成堆,有没有准备好被化为灰?” 吴祺气得脸孔涨红:“姓祢的,别仗着你口舌锋利,有本事来和我单挑!” “哈哈哈哈哈!”忽然,一个豪迈的大笑从侧面传来:“想单挑还不容易?甘宁自当一力承担!就算想一起上都可以啊!” 豪笑声中,吴氏兄弟不由色变,僵硬的扭头望去,一匹高大的花马疾驰而来,马上一员大将,银甲锦衣,粉红的披风风中拉得笔直,手持大刀,异常拉风的冲了过来。 在那大汉身后,乌压压也不知道冲来多少人马。 0041 锦帆卷地兄弟丧命 飞石漫天小卒惊人 “哥!果然中计了!”吴祺悲呼一声。 吴奋牙关一咬:“你我联手,先斩来将,再破重围!” “好!” 吴氏二将都是使枪的,二人将手中铁枪一拧,恶狠狠迎向甘宁。 这兄弟二人自小一起习武,三马相交之际,吴祺一枪疾出直取小腹,吴奋长枪横扫砸向头颅,配合起来默契十足,即便以甘宁之能,也不觉微微咦了一声。 但也就是咦了一声而已。 甘宁将手中那斩浪大板刀一竖,底下长柄磕开吴祺的枪,上面刀背格住吴奋的兵刃,一招破了二人联手,大刀顺势横扫,唰的一声,刀势若奔雷,吴祺招架不及,头颅被削掉半颗,鲜血脑浆乱喷! “兄弟!”吴奋惊骇惨呼,拼命的勇气瞬间无影无踪,趁着二马交错,头也不回的奔了开去。 甘宁冷笑一声,将长刀一挂,取出弓箭,扭腰回身,嗖的就是一箭,从后颈射入,前项穿出,吴奋的身体顿时一僵,晃了几晃,便跌落下马,动也不动的死了。 自有锦帆军的兄弟前去抢马、割取首级,甘宁收起弓箭,再提大刀,冲入混乱的江东兵阵,一边纵马大杀,一边放声高吼:“跪地投降者免死!” 正杀得兴起,忽然看见迎面一个江东小卒满面鲜血,正狠霸霸的盯着自己,不由心头微怒,轻轻一夹马腹,往他身前冲去,一刀劈向对方的头颅。 按甘宁自己的想法,一个小卒而已,既然敢跟自己发狠,顺势斩杀便是,只如草芥一般。可万万没想到,一刀挥出,那小卒竟大吼一声,双手握刀,一刀迎了过来。 二刀相交,甘宁只觉一股反震之力传来,震得臂膀微微酸麻,不由吃了一惊:“这个小卒好大气力!”而那小兵更是狼狈,甘宁的斩浪刀既长又重,加上战马冲锋的力道,他手持步卒三尺短刃,又是原地迎击,所受力道远远大于甘宁,踉跄往后跌出七八步,最终还是没能站稳,一个跟头往后跌去,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这才挣扎站起身来。 刚刚一站起来,便有三个军士大叫着冲来,其中一人持长枪,二人持短刃,往他劈去。 这小卒临危不乱,微微侧身让过一枪一刀,单手探出,在另一把刀及身前一把捏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反手一刀杀死。再退一步,让过敌人第二刀,趁那持枪军士收枪之际,奋力一刀劈开对方咽喉,沐浴在狂喷的鲜血中,反身一刀,将持刀军士也砍翻在地。 瞬息间连杀三人,这小卒对着甘宁爆吼道:“甘兴霸!还敢欺我江东无人否?且来试试劳资的刀锋!” 甘宁原本看他战法精熟,不由起了爱才之念,没想到被他当面叫阵,不由勃然大陆,喝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一夹马腹,怒风般朝那小卒冲了过去。 祢爷自甘宁摧枯拉朽的斩杀了吴氏二将,便知大局已定,打马奔回,正看见那小卒发威的一幕,见甘宁吼着台词往前冲,忽然心中一凛,不由脱口叫道:“兴霸,小心!” 祢爷话音未落,那小卒忽然将手一招,嗖的打出一块鹅卵石,撕开空气径奔甘宁面门而来。甘宁得了祢爷提醒,反应及时,手中长刀急挥,啪的一声,碎石飞溅,总算将那石头格开。 甘宁正待呵骂,忽然劲风扑面,又是一块石头打来,这一下再挥刀已来不及,只得一记铁板桥使出,往马背上一躺,避开了飞石。 待他刚刚坐起身,只见小卒单手连挥,三块飞石接连出手,甘宁怒吼,挥刀挡开两块,第三块已及面门,甘宁避之不及,只得将头一低,噹的一声响,那石头正打在甘宁银盔上,将盔上所雕的浮凸虎头砸的一片模糊。 小卒这飞石力道奇猛,虽有头盔格阻,甘宁头脑中仍是嗡嗡作响,他见着小卒又摸出一块石头捏在手中跃跃欲试,不敢再行冲锋,连忙勒住战马,喝道:“暗箭伤人的鼠辈,可敢留下字号?” 他是统军大将,问对方一个小卒的名字,显然已经承认,对方足以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威胁。 祢爷也不由好奇的盯着小卒,他旁观者清,对这小卒一手飞石绝技更是叹为观止,心想这丫不会是梁山好汉没羽箭张清穿越了吧?这手飞石可真叫个给力,若不是甘宁这种顶级武将,随便换个人来,恐怕早被砸下去了。 那小卒一手持刀,一手捏着石头蓄势不发,见甘宁发问,满是鲜血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气——也顿时让人看出他实际年龄不大:“好说,某乃庐江丁奉便是!疆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哪来什么明箭暗箭之说?你若是不服,大可不借马力,下来与丁某见个高低,丁某不使石头砸你便是!” 原来是他!祢爷顿时恍然。这丁奉活的极长,几乎见证了整个东吴发展的兴衰,从士卒干起,先后护佑吴国从孙权至孙皓四任君主,直到官拜大将军、右大司马、左军师,一生甲衣未解,射杀过张辽这般大将,直到老迈之年,还曾干过三千破七万这种热血壮举。虽然名声在演义中不算极为响亮,但一生功业却依旧骄人之极。 祢爷此次为刘备运筹,要取江东孙氏政权而代之,利在速战,手下正缺猛将,此刻忽然见了尚是小卒的丁奉,不由顿时动了心思。 可甘宁非是他肚里蛔虫,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夫已经大打丁奉的主意,听着小卒邀战,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大吼一声,解开披风,跳下马来,将长刀一插,随手捡起把与丁奉一般无二的三尺战刀:“我不借马力兵器之长,你也别使飞石暗算,大家凭本事论个高低!” 丁奉年轻气傲,见甘宁这般磊落,顿时将手中石头一扔,顺手从怀里摸出七八块石头,一起扔在地上,拍了拍胸口:“我如今至此一条命、一口刀,若能赢得了我手中刀,命便任你取去!” 甘宁大喝一声,抢上前一刀剁去,丁奉微退半步,架开来刀,滴溜溜一个转身绕到甘宁侧面,一刀刺向甘宁腰腹,甘宁闪身避过,顺势披斩,二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祢爷摇摇头,自去指挥士兵,原先断后的几百弓箭兵早已聚拢一处,一字排开,以弓箭阻击敌军回逃,甘宁带来的士卒四下围杀,丹阳兵虽精,但一者死了主将无人指挥,二者中了计谋士气已颓,三者对方五倍于己,四者长途追击阵散力衰,顽抗了一阵后,纷纷跪地乞降,祢爷粗粗点数,只见短短片刻又被杀了几百人,此刻只余一千出头,个个神情惶然,便让军中小校前去受降看管。 军中自有纳降的法度,小校们先甄别出低级军官,然后打乱了编制,捆住双手看押起来。 0042 丁奉归心喜得大将 新丁上位欲献城池 祢爷回头再看甘宁与丁奉对战,二人此时已翻翻滚滚斗了四五十合,甘宁大占上风。 他本身便是江湖出身,马战比关张这般猛将逊色一筹,但若是步战,甚至犹有过之,丁奉武艺虽高,却也万难与关张之辈相比,此刻一口刀只办得遮拦挡架,勉强守住门户不失。若不是甘宁留了三分余力,恐怕人头早已落地。 祢爷看了片刻,大喊“兴霸稍歇!”甘宁往后一跳,退出战团,丁奉犹自挥舞几刀,这才慢慢停下,胳膊颤抖不休,颜面涨红,喘气不已。 祢爷满面春风的大笑道:“可知六不霸王难成大业——这般英雄,能与我军大将甘宁匹敌,竟然只能在军中做个小卒!反而是那领军之将,兴霸杀之无异鸡犬!” 丁奉眼里闪过感激之色,喘匀了气,谦辞道:“若非甘将军手下留情,丁奉三十招之类必败。” 甘宁笑呵呵道:“你若是扔起石头来,胜败还在未期。” 降军之中,有与丁奉交好的,忽然大叫起来:“哼,小丁早看出来你们是诈败了,说与吴氏兄弟听,劝他们回军,他们还给了小丁一鞭子,不然吾等依城而守,何至这般大败。” 见这降军流露出的意思,对这一战的失败颇是不服,顿时刘军军士鼓噪起来,有脾气急的便要拔刀杀之,以儆效尤。 祢爷哈哈大笑,一脸磊落之色:“这位兄弟说的是!丹阳出精兵天下谁人不知?我家玄德公,昔日纵横南北之时,也多得丹阳精锐之助!那为什么今天你们战败呢?依祢某之见,我军人多是一点,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因为率领你们的人乃是草包!” “诸位都听过句老话没有?叫做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们丹阳精兵就算再能打,遇上草包领军,再碰上我们,焉能不败?” “更何况你们运气特别不好,领军的草包一个都嫌多,你们一遇见就是两个!那还有不输的吗?” 他一番大白话,坦荡大气,入情入理,尤其说到“草包一遇两个”的时候,许多降兵都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战败的沮丧顿时消了许多,对这俊秀的文士也不自禁的生出些好感来。 祢爷笑眯眯等众人止住笑,伸手一指丁奉:“譬如你们口里这位小丁,一身本事如何,你们大家都已眼见,若是在我军中,这等身手,足以为甘将军之副!但是在孙氏,只能做个小卒,以他丁奉的本事尚不得出头,何况你们这些兄弟呢?” 其实丁奉这时候投军不久,本事也没有施展的机会,若是按历史轨迹,他几年后就要出头,成为甘宁的部将,一步一步积功踏上高位。但是祢爷此刻说来,众人立刻有了同仇敌忾的念头——是啊,以小丁这般武艺都只能做个小兵,我们这些人就更没机会了吧。 觉得自己怀才不遇那是人之常情,此刻被祢爷一说,众人都觉得果然如此,md给老孙家卖命真是没干头。 祢爷眼见众人神色,知道自己言语凑效,又补上一刀:“刚才听那位兄弟说,丁奉曾经识破了我的计谋,可领军的二位不仅不纳忠言,还给了一鞭子!真是天大的荒唐!这样有勇有谋的好汉不重用,难道只有酒囊饭袋能居高位吗?他们姓孙的愿意,我们还不愿意呢!丁奉兄弟——” 祢爷双拳一抱,行礼道:“祢衡不才,玄德公也称我一声祢师,我今日便替主公做个主,请你担任我们这支队伍的副先锋一职,为甘宁将军的副将,这些丹阳兄弟,皆归你来统领,待来日立下战功,再行封赏!不知你可愿屈就?” 丁奉这会儿才十八九的小伙子啊,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级,见祢衡这样名满天下的大名士这般奉承自己,顿时又感动又自豪,再想想脸上犹觉痛楚的鞭痕,哪还有什么多想的?膝盖一弯,推金山倒玉柱,跪在了地下,虎目含泪,抱拳道:“丁奉丁承渊,幸蒙先生看重,岂能不降?情愿追随先生保那玄德公,奋勇作战,至死方休!” 丁奉武艺高强,为人四海,原本便威望不浅,今日又连续露脸,那些没了主见的丹阳兵,自然以他马首是瞻,见他降了,顿时千余丹阳兵一起拜下,口称:“吾等情愿随丁奉归降,奋勇作战,至死方休!” 甘宁祢爷互视一眼,都是大喜。 丁奉既然归降,便要立功,被祢爷扶起后,立刻献策道:“祢先生,甘将军,所谓兵贵神速,我等全军皆墨,料城里还未得知消息,不如将吴氏兄弟的尸首交予小将,小将领了一干兄弟,诈取城门,将丹阳献于先生手中!” 甘宁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尸体给你,兵马还你,你去诈门,万一你是假投降骗我们呢?却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按道理,至少要掺进去一半自己人,这事儿才靠谱。 丁奉年轻直爽,按后世的话说,就是棱角未平,还没形成职场心态,不然也不会提出这种可能让人怀疑自己用意的计谋来——譬如人精贾诩贾先生,到了曹操那儿不该说的绝不多说,混了个一世富贵。 可丁奉虽然直,但是他也不笨,见甘宁微微摇头,顿时明白过来,不由面色一白,暗自后悔。 “哈哈哈哈!”祢爷仰天大笑,一拍甘宁肩膀:“兴霸,我观丁奉将军,义胆热肠,绝非奸诈之辈!才入我军,便肯献策,足见诚意!”转头对丁奉道:“你莫以为甘将军多心不许,甘将军是担心你们刚加入我军就让你们冒此奇险,对你们太不公平。” 甘宁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话道:“嗯嗯,的确如此,死的是吴景两个儿子,万一他要迁怒,白送了你们性命。” 丁奉被祢爷那话遮瞒,真以为自己误会了甘宁呢,不由面色涨红道:“小将小人之心,还以为甘将军怀疑我等,却是辜负了将军好意。”说罢拱拳行礼,甘宁见他磊落,也自懊悔,连忙还礼。 丁奉又道:“大丈夫既逢明主,安可自惜其身?若要诈城,却是越快越好,小将等不怕冒险,只怕碌碌无功,请祢先生、甘将军早作决断。” 祢爷慨然道:“丁将军有心报效,祢某等岂能不从?来人,将丹阳兄弟的兵刃发还他们,将吴家兄弟的尸首也抬来。”又小声嘱咐道:“丁将军,我主玄德,爱才如渴,得将军一人,胜得城池十座!将军务必惜身自爱,小心行事!” 丁奉心中感动,抱拳笑道:“小将领命。” 带着一干丹阳降军,自去行事。 见他去的远了,祢爷这才低声对甘宁道:“老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军如今兵多而将寡,正要广纳江东英才效力,却不可轻易疑之,冷了壮士心肠。” 一头说,一头心里却想起自己往日那老板来:当日劳资好心给你介绍客户,你还怀疑我拿了别人回扣,似你这种老板,扔到三国来你就明白什么叫众叛亲离、德失人散了。 甘宁面有愧色,点头称是。 0043 诈门功成名城入手 兵分三路席卷江东 丁奉的演技并不算高明,可吴祺抽他脸上那一鞭子帮了他。 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只要语气中带上足够的急促,总是容易让事情显得很紧急。 在丁奉的说法里,敌军除了开头那几百人外,还埋伏了三千伏兵,而自己等人因为阵型太散,没打过对方,吴祺单挑时被杀死,众人舍命抢出了尸体,在撤退过程中,吴奋又不幸中箭。 不过对方的损失也很大,被干掉了接近一半人,气为之夺,因此并没有敢追击。 吴景听完这番话,伤心的老泪纵横,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丹阳出精兵,两千丹阳兵就算被一倍于己的敌人伏击,以自损一千为代价,干翻对手小两千人,还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吴景在确定了无人追击之后,下令开城。 丁奉出其不意,暴起发难,一刀干掉了吴景,手下的军士与守城军士大多熟悉,七嘴八舌把事情一讲,顺顺利利接管了城防。 丁奉洗了把脸,亲自去迎祢衡大军入城,江东名城丹阳,就此易主。 祢爷骑着黑宝儿入得城来,一通freestyle夸得丁奉乐得找不着北、一干丹阳兵挺胸凹肚,随即颁下将令,出榜安民,使人给全城百姓放粮,又接见了城里的几个世家,打探周围驻军情报,并一一予以安抚。 时人最重名士,祢爷如今名满天下,从某个程度上说,名气比刘备还好使,与这些小世家和颜悦色一聊,无不觉得祢爷风采过人谈吐卓异,出去各种夸耀。 祢爷最后请上的都是丹阳本地小吏,同样平易近人的谈论了一回,让这些小吏去丹阳郡治下各地宣讲消息:自今年起,一应税赋减半,以示刘皇叔仁义之治。 孙策雄心勃勃,要养大军,因此税赋颇重,本地人多有怨言,祢爷拦腰一刀,顿时收获民心无数。 忙活了一整天,办完了该办的事,已是深夜时分。祢爷红着两只兔子眼,使人将甘宁、丁奉请上堂来,只议一事:下一步兵锋何指。 甘宁是知道祢爷“速下江东”之策的,听闻还要出兵,也不多话,只是细细思考。丁奉就惊了,当即道:“祢先生,如今中郎将徐琨引精兵二万,屯于江畔,本是准备跨江袭庐江的,若是得知丹阳失守,必引兵来攻。柴桑的孙策主力,乃至余杭、吴郡的人马亦不会坐实,我军为今之计,当谨守丹阳,以待援兵为上啊!” 祢爷听了丁奉的反驳,不怒反喜,赞道:“丁将军真乃人杰!见事极明,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主刘备,全军南下,利在速战!且孙氏统治不久,人心未附,我以精兵猛将四面袭之,其势必乱,待玄德公引大兵至,则可一举荡除。否则一城一战,步步维艰,就算最后得了江东,没有十余年也恢复不得生机!这一点不可不察。” 丁奉沉思良久,点头道:“若如此,以小将愚见,不如使一人去豫章,说服太守华歆,举豫章兵牵制柴桑人马,再使部分兵马,西拒徐琨,其余人马守城。” 祢爷听罢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丁将军,此策犹有保守之处!以祢某看来,不妨由你引本部两千丹阳兵,我再与你三千,凑成五千之数,去与徐琨周旋,能胜则胜,不能胜则退守丹阳。甘将军则引八千人,奇袭余杭,祢某写一封书,使人送去江夏,请黄祖出兵,祢某亲自去说华歆,出豫章兵,与江夏兵夹击柴桑。兵出三路,席卷江东!” 丁奉听得睁大了眼:“祢先生,丹阳不留兵马吗?” 祢爷哈哈笑道:“我有几个字,赠予二位将军日后领兵所用,曰: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吾等孤军至此,敌众我寡,四面皆敌,若游走奔袭,满盘皆活,若是一味死守,早晚也要为人所败!”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丁奉和甘宁都把这十六个字细细咀嚼,越想越是回味无穷,不禁拜服道:“祢先生高见,此语不输古之兵圣。” 祢爷暗笑,心想我这十六个字乃是现代兵圣的宝典亲传,当然不输古之兵圣了。 只是甘宁又担心道:“老祢,你一介书生,孤身去说华歆,说成还好,若是一个不成,却是毫无自保之力啊。” 华歆本来按历史,这时候已经投降孙策了,孙策尽得豫章郡后,划分成了豫章、庐陵两个郡。可是如今因为祢爷的蝴蝶效应,华歆实在无法说法自己投降一个不忠不孝不智不勇不礼不信之人,加上孙策又缠绵病榻,一时失却进取之心,也就被他阴差阳错的依然占据着豫章之地。 华歆是名士,对付这样的人,祢爷自问还是有几招散手的。当下对甘宁道:“丁将军有句话说的极好:大丈夫既逢明主,岂可自惜其身?玄德公待我以至诚,付我以大业,祢某虽然不通武艺,但是骨子里却是和你们一样,都是踩地擎天的铮铮男儿,就算有些许危险,自当一力担之!反到时兴霸你,余杭乃那凌操故乡,凌操被你一箭射死,凌氏多任侠之辈,凌统一个小孩子便敢来寻我们报仇,你若去了他凌氏老家,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要万万小心才是。” 甘宁拍拍胸脯,大笑道:“大丈夫既逢明主,岂可自惜其身?甘某若取了余杭,当北攻吴郡,使程普黄盖无路可退!” 三人都觉豪情满胸,一起大笑。 当下计较已定,祢爷连写了数封书信——第一封写给刘备,让刘备使关羽引部分兵马坐船直下丹阳,已定此枢纽,使诸路军马左右逢源。第二份写给黄祖,先将他大大恭维了一番,又约他与自己会猎柴桑,信中道: “坚有猛虎之名,而死于太守之手,策有狮儿之誉,太守何无猎取之心哉?若此虎父狮儿,皆终于一人之手,可谓‘有始有终’,屠虎太守之上,更得猎狮之名!可思青史昭昭,太守乃得留名曰:屠虎猎狮者谁?江夏太守黄祖也。后人读史书至此,当为太守浮一大白,曰:平生未识黄太守,便称英雄也搔首!平生至此,可谓快哉,吾窃为太守所取也!” 大概意思是说,虎爹死在你手上,成了你屠虎太守的赫赫威名,干嘛不有始有终,把号称狮子的儿子也给宰了?号称屠虎猎狮太守,不是更牛叉吗?将来后人在历史上读到你的事迹,想起你这么猛,必须得喝杯酒才能过瘾啊。这些后人就算出了什么英雄人物,也因为不能结识你这位屠虎猎狮太守,而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呢。大丈夫有这般的名声,我都为你觉得过瘾的一米啊。 写完这封信,祢爷得意的抖了抖信纸:就不信你老黄不动心。正要喊人去送信,忽然想起:甘静此刻也在江夏,要不要给她写封信去? 这个念头一起,立刻觉得相思之情涌入心内,恨不得插翅飞去,把甘小妹抱入怀中,兹意相怜。 0044 做说客命歹逢劫匪 亮宝剑不幸遇猛男 八月中的一天,正是天热的时候,烈日下,一匹四蹄雪白的大黑马稳健的小跑在路上。 按说黑色特别能吸热,这黑马也应该热的难受,可看它神气,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滴溜滚圆,精神得很,一看便知道,是匹难得的骏马。 北人乘马,南人乘舟,这是至理名言,产马之地多在北方,若说这匹四蹄踏雪的神骏在北方都能算一辆法拉利,在这南方,简直就是布加迪威龙的干活了。 在路边树荫里乘凉避暑的几个汉子,看的眼都直了,一个瘌痢头的赤膊汉子情不自禁的自语道:“我的乖乖,这马也太漂亮了吧?这要是弄回去,献给大当家,怎么不给老子一把交椅坐?” 他的身边是个壮硕的秃子,见瘌痢头馋的口水都快下来了,不由鄙夷道:“大当家现在可没意思骑马,一心想骑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呢,咱们要是弄不来一个名士,大当家骑不了小娘子,却不免要借你这厮撒火。” 瘌痢头听了一抖,似乎被恶心的不轻,一口口水呸在地上,斜着眼道:“要我说,那女人也太作怪了,看那岁数,不是没了汉子的寡妇,便是逃婚的破鞋,我们大当家不嫌弃,肯给个压寨夫人做,她偏偏还不知足,要什么名士做媒主婚。大当家也是昏了头,一个女人而已,一拳头砸昏了,还不是想怎么骑怎么骑?这鬼日的日头这么大,叫我们到哪里去找名士?” 秃子嘿嘿一笑,指着道:“你满眼里只有马,没瞅见马上那人吗?” 瘌痢头连忙细看,果然那匹神骏黑马身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袭白衣,手持羽扇,腰悬宝剑,面目英俊,正如传说中文士模样。 不由大喜:“正是饿汉子遇见小寡妇,再没这般恰好的!本指望混进南昌县才能弄到名士,没成想路上就遇见了。” 豫章郡的郡治南昌县,却是周围最为繁华之地。这里已是山越之地,蛮汉相杂,文气不盛,也只有南昌或能寻到几个名士。 可南昌县离此地还有一百余里,炎炎烈日赶路艰难,若真是在此弄到个名士,岂不是可免奔波之苦? 这伙人都是做惯强人的,相互打了个颜色,便绕路潜行,要去截那一人一马的去路。 这匹四蹄踏雪的好马,当然便是祢爷的坐骑黑宝儿,骑在黑宝儿身上的英俊文士,除了祢爷还能是何人? 数日前丹阳分兵,分了府库中的粮草,甘宁引八千众径取余杭,丁奉引四千众牵制徐琨,将丹阳委托本地三个最大的世家联管,祢爷带着刘大胆随手护卫,去说豫章太守华歆。依原本甘宁的意思,至少也要派出几百人贴身保护,但在祢衡看来,军中马匹不足,这几百人若都是骑兵,甘宁、丁奉的战斗力必守影响,若是步兵,人多目标大,速度又慢,所以干脆觉得只带刘大胆一人,二人都骑快马,遇见危险走为上策,若是遇见几个劫道的蟊贼,刘大胆一人也足以料理。 没成想走到半路,刘大胆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只得打听着找了个医家给他看病,耽搁了一天时光,刘大胆病情稍缓,却仍是下不得床、骑不得马,祢爷要赶时间,只得多与医家银钱,拜托他医治照顾刘大胆,自己则鼓着勇气单身上路。 这会儿祢爷坐在马上,小扇子虽然啪啪摇的挺勤,看上去跟公子哥儿逛大街似的,可是心里却是吊着的——久闻山越人多好劫掠,这南昌外的彭泽,更是有名的贼人藏身之所,因此特意远远绕路,宁肯多走半日,也不冒险过鄱阳。 一路边走边想,忽然一抬头,猛看见前面路上站着长长短短五七条汉子,个个持兵刃,露凶光,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自己。 祢爷微微冲对方一笑,轻轻一带马缰,便要勒马而逃,回头又是一惊,一个相貌凶蛮的秃子,带着三四条汉子,不慌不忙的从身后包抄而来。 千逃万躲,还是遇上山贼了。 祢爷心中微慌,但好赖在这时代混了大半年,战场就上了好几遭,虽然没杀过人,可毕竟见多了生死,胆气也初见规模。 别慌!别慌!祢爷暗暗安慰自己:像这种小喽啰,一般都是战五渣,真不行纵马直冲,谅他们也拦不下来。 想到这里,祢爷深吸一口气,仓朗朗腰间宝剑出鞘,单身提在手中——剑倒是一把好剑,远看一抹寒光,近看一泓秋水,乃是袁术做皇帝时的御剑,被刘备连马一起赐了祢爷,自到手中以来,打开看了一回,到了今天,正好是第二次出鞘。 恰好不远处有一棵手腕粗的小树,祢爷一催马,黑宝儿往那树走了几步,祢爷暗暗运足了力气,奋力一剑,仗着剑刃锋利,果然将那树一刀两段。 冠盖般的树冠落在地上,声势倒是不小,祢爷趁机长笑一声,将手中长剑一横,清声道:“某乃青莲剑仙李太白,与蜀山长眉真人学剑二十载,真人赐我神剑一把,名曰青索,令我持此剑游历天下,会英豪,荡不平!某入世三年来,纵横八千余里,败尽名家,求一败而不可得,故又号李求败!汝等来此,可是不忿我不败之名,要来与我挑战比剑的吗?” 前后一群山贼闻言一愣,仔细看去,只见祢爷人如珠玉,剑横清光,坐骑神骏,果然一副超凡脱俗的气场,不由暗暗胆怯,都道:不好,本以为是个文士,没想到竟如此扎手。 前面的瘌痢头忍不住便陪了个笑脸,又冲对面的秃头挤了挤眼睛,意思是点子扎手,我们扯呼吧。 可是一来隔得比较远,而来秃头眼神并不是特别好,近了清清楚楚,远了就有一点模糊,一看瘌痢头的眼神,顿时恍然大悟:点子扎手,亮亮本事。 他以为瘌痢头是嫌就此退走太丢人,喊他稍微露一手,不要让这位剑仙太小看了自己,然后再体体面面的转进呢。 他的兵刃一柄巨斧,有半拉车轮大小,拖着父子左右一扫,找了棵木桶粗的松树,走到近旁,先抛下斧子,往手中呸呸吐了两口吐沫,两只手一顿猛搓,这才趁着热乎劲儿提起巨斧,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大吼,那斧子仿佛凭空卷起一道狂风,呜的一声就劈向了大树。 唰!巨斧收回,秃头壮汉满脸谦虚之色,对祢爷抱了抱拳:“凡间武艺,的确不如尊驾剑术惊人,但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不如尊驾卖我等一个面子,原谅我们冒犯之罪,大家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可好?” 话犹未了,只听“嘎拉拉……哄”的一声巨响,却是大水桶粗细的松树终于断桅两节,重重砸落在地,响动唬的祢衡不由自主的一惊,手中长剑也落在了地上。祢爷立刻心知:糟!劳资一个没把持住,果然穿帮了! 0045 彭泽何惧多险阻 名士安肯赴背山 卧槽!怎么办! 祢爷心中大惊,当初曹操跟刘备说了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把个刘备唬的不轻,一双筷子都吓脱手了,幸好老天爷给面儿,咔嚓打了个雷,刘备趁机外怪,说雷声太响吓着他了,好歹遮掩了自己心怀鬼胎的事实。 祢爷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当空照花儿对他笑,哪里有丝毫打雷的样子?怎么办呢我?祢爷正在思考,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身不由主。 是要地震了吗?我能不能吹牛比说是我一剑落地故而大地震动?祢爷还没思考清楚,便已重重落在地上,咔一只臭烘烘的大脚踏上了自己的胸膛:“果然是个无用书生,居然还装剑仙吓唬我们?”“是啊,秃哥,这厮太可恶,杀了吧。”“杀了杀了。” 一经提议,群情涌动,这票人个个都同意杀死祢爷。 不是地震,是自己被人扯下马来!祢爷这才恍然,不由暗暗可怜自己:劳资喷倒孙策骂死袁术,天下英雄谁不敬畏?没想到一时大意,居然要死在几个蟊贼手中!得了,祢衡是裸衣骂曹的好汉,祢爷我就算死到临头,也不能辱没了他的名头! “哼!要杀便杀!我祢衡祢正平铮铮铁汉,没想到死于宵小之手,来!动手吧!”祢爷义正辞严的说出了全剧终之前的最后一句台词,把眼一闭——判官无常你们等着,要是不给我穿一次纳兰,我diss死你们! 闭了半天眼睛,没疼没痒,就连那臭脚丫似乎都移开了。 祢爷有点儿纳闷,睁开眼一看——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边,不知在议论什么,看意思还挺激烈。 秃子小声道:“不能杀!不能杀!我觉得肯定不能杀,你没听他说?他是祢衡啊!”“嗯嗯,”一个黄皮瘦子点头赞同:“秃哥说得对,祢衡那可是大名士,大当家不是让我们找名士吗?这方圆数百里,还有比祢衡更有名的名士?” 瘌痢头冷笑一声:“你们这帮蠢货,他说是祢衡就是祢衡?他刚才还说他叫李太白,师承蜀山长眉老祖修炼剑术天下无敌呢,你们也信?” “是长眉真人!”秃子正色更正。 “真人也好老祖也好,还不都是骗子?”瘌痢头小眼冒光,上蹿下跳,倒是直指问题本质。 “那他要是真是祢衡怎么办?”黄皮瘦子皱眉道:“万一他真是祢衡,我们给他宰了,那不是得罪了文曲星吗?” 要说这时代名士大儒本身很多,许多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也听说过郑玄卢植之类的名头,但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成就有什么作品,老百姓哪里能知道?偏偏这个祢大名士,左一首屠胡令,右一首锦帆令的,朗朗上口传唱天下,就算不识字的老百姓也能听出其中的意思,甚至跟着哼哼。 所以目前在天下百姓心目中,祢爷就是不折不扣的文曲星下届。 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算什么,可是弄了文曲星,老天爷岂会轻轻放过? 黄皮瘦子这么一提,就连瘌痢头都陷入了沉思:是啊,万一这厮真的是祢衡,弄死了他,自己能有好果儿吃吗? 众人商量一会儿,一拍大腿,定了了一条万全之策:不管这小子是祢衡也好不是也罢,看着装扮,一个富贵公子哥儿装扮,说没读过书谁信啊!大当家正要找名士做媒主婚,自己找个书生,就告诉大当家说是名士,他还能真分辨出来了? 众人计较已定,瘌痢头便洋洋得意的发号施令:“众位兄弟,算咱们运气好,白面饼从天上掉嘴里——这不就有名士了吗?”一边还扭头问祢衡:“小子,你是名士吧?” 祢爷听音辨意,顿时知道这部书应该可以继续写下去了,微微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便是祢衡!你们要抓我去和孙策请功邀赏?这颗大好人头,任你取去何妨!”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都道:“嗯,看这意思不管是不是真祢衡,确实是传说中名士的样子。那书生,孙策也是我等仇家,你且放下心!等会儿见了大当家,这个造型麻烦保持住!” 于是几人一涌上前,将祢衡扶起,好好伺候他上了马,收了他的宝剑,前后簇拥着,拽着黑宝儿的缰绳,将他连人带马掠走。 祢爷坐在马上身不由己被带着走,不由寻思道:“让我一个俘虏骑马,他们倒两条路走路,按这个节奏,莫不是有求于我?可是刚才那秃头大汉把我从马上拽下那一下,不像啊,他们也不怕把我摔死?” 又想:“这货开口闭口大当家,摆明不是良善之辈,把我拦住,又不抢钱,还计较我是不是名士……卧槽!” 祢爷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就是在古代,gay可不受社会歧视,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一个个风雅的很呢,这大当家该不会是心羡此道,要找个名士去同赴背背山吧? 正在这时,背着大斧子的秃头还特意安慰了一句:“祢名士,你也不必害怕!这次大当家找你却是一桩喜事,你若是弄的好,顺了大当家娶压寨夫人的心,自有你无穷受用!” 我压寨你爹!我受用你妹!祢爷顿时坐实了想法,只觉得欲哭无泪。 可恨手无缚鸡之力啊!祢爷悲愤的望着自己修车白皙的双手,不由暗暗懊悔:天天跟关羽张飞甘宁这种等级猛将混在一起,人家知道学自己的嘻哈,自己怎么不知道学人家的武艺呢?即是年级已大,学不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功夫,就算有糜竺糜芳那种肉鸡水平,也不至于给几个小喽啰完虐啊! 事到如今悔已迟,祢爷只能隐含着泪水,为自己曾经以为只凭先知和嘻哈两根金手指就能平定天下的肤浅认知深深惭愧。 一群人走了两个时辰,行了二三十里远近,顺着几条难以辨认的小道,左插右拐,进了一片大泽之中——鄱阳湖。 汉末时期的鄱阳湖,称为彭泽,河流沼泽蔓延,要到东晋末年才渐渐形成湖泊,再到明末清初,才有了后世大泊水域的风采。 虽然不是大湖,但若论环境,这彭泽比之后世却要险恶的多,水陆凶兽横行,贼寇蚁据,更有无数沼泽,一不留心陷入其中,百死无生。 秃子、瘌痢头一伙都是久居其中的,但为防官兵,也不敢再路上留出安全的记号,故此自己行走之际,也各个打叠精神,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便陷入泥潭,而且此刻距离老巢已近,对祢衡的看管,也有些松散起来。 祢衡不由想起刘备赠他坐骑黑宝儿时的一番说辞来:“祢先生,这匹四蹄踏雪的名驹乃那袁术万金求得,据善相马者说,此马不唯日行千里,更有辨凶知危之能,乘于其上,不入险地,可保先生安泰!” 本来刘大耳这番话,祢爷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他在演义里看的清楚,刘大耳后来得了匹马叫的卢,有人说的卢妨主,克主人,刘备压根不信,骑得溜溜的,直到后来这的卢马跃檀溪,还救了他一命。 可见他自己都不信这些相马者说的话,现在却拿来忽悠自己。还不入险地,那袁术怎么死的?按理要真不入险地,那马应该一口气驮着袁术跑出军营啊。 但是此刻刘备的那番话,一个字一个字如水般从祢爷耳边流过,祢爷更想起凌统刺杀他时,黑宝儿确实止步不前,死活不肯往那边走。 祢爷四下一打量,天水漫漫,野草横生,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实地,哪里是烂泥。那伙汉子队型如今拉得极开,最远的离自己足有二十米,唯有个黄皮瘦子近在马前,拉着自己的缰绳,背着自己的宝剑,专心的对付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 0046 大泽匹马任驰骋 人间有道起雷霆 祢爷双眼微眯,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从瞳孔中一闪即没。 祢爷忽然探手扯住了黄皮汉子背后的宝剑,一只脚顺势踏在他肩膀上,手往回夺,脚往外踹,那汉子一个踉跄,居然真被祢爷得手,抢到了宝剑。 一朝得势,再不饶人!祢爷左手持定剑鞘,右手仓朗朗宝剑宝剑出鞘,当头一剑往黄皮汉劈去。 这剑的锋利几人都是见识过的,黄皮汉虽然粗通武艺,但这一下措手不及,只得弃了缰绳,合身往前一扑,避开了裂颅之祸。 祢爷双腿一夹马腹,大叫道:“黑宝儿救我!” 那马也通人性,一声长嘶,拔腿便跑,因为前后都有人,大脑袋一晃,驮着祢爷往左跑去。 “哪里跑!”秃子瘌痢头一伙见了,无不大怒,大家辛辛苦苦出门,好不容易逮了个名士,又辛辛苦苦押了回来,走到家门口给人跑了,这到哪儿说理去? 瘌痢头大叫道:“到处都是沼泽,你这厮乱跑就是找死,快快停下!” “劳资怕个屁!劳资有生物雷达!”祢爷大声答道,他在马上被垫的七零八落,使出全身力气,才把宝剑给对准了,插入鞘中,空出手来拉住缰绳,一边还要分出心思和瘌痢头等人喊话:“沼泽算个屁,总好过爆掉菊花!” 秃子听得发愣,问瘌痢头:“他在说什么?什么什么达?还有咱们这里有菊花吗?” 瘌痢头听得白眼直翻:“你管他那个!要我说就不该给他骑马!都是你这帮没脑子的货。” 秃子恶狠狠道:“怕个屁,我们跟着他,这里遍地沼泽,等他马陷住了,我们才拖他上来!” 马能陷住吗?秃子和瘌痢头等人一边小心翼翼的追击,一边心存侥幸的看过去—— 黑宝儿就跟个活泼的哈士奇似的,左一蹦右一跳,踢踏踢踏跑几步,屁股一撅一个大跳,好悬没给祢爷颠下来。 但神气的是,它这么七拐八弯的一通乱跑,生生就没踩到一块沼泽。 祢爷就跟做过山车似的,不时发出惊悚的叫喊,他算是体验到美国牛仔骑牛是的感觉了。同时,他也算明白刘备说的“不入险地”是什么意思了。 黑宝儿本能能够预见到危险,所以也明白哪里能踩哪里不能踩,所以这在人兽眼中都异常可怕的大沼泽,在黑宝儿眼里,不过是一个马术训练基地,生生跑出了一曲华尔兹。 没一会儿,就把秃子瘌痢头一伙儿甩的不见踪影。 不幸的是,给黑宝儿这沼泽华尔兹一跳,祢爷也基本分不清南北西东了。 “吁!”祢爷微微一勒缰绳,黑宝儿意犹未尽的停下了脚步,高兴的连打了几个响鼻,还很通人性的别过头来,用那双漂亮的杏核眼望着祢爷,眼神里流露出很清晰的意思:“怎么着爷们儿?再来一发呗!” 祢爷爱怜的伸出手,使劲揉了揉黑宝儿的脑袋,用一种讨好的口气说道:“好黑宝儿,真是宝马!这样啊,你看,我们要去南昌县城,对不对?那现在我闭上眼睛,你带我走,等我睁开的时候,你就已经到了,好不好?” 他认真的和黑宝儿商量着,在经历了黑宝儿神迹一样的沼泽躲避术之后,他彻底打算拿它当自动巡航定位的无人汽车使唤了。 “佶!” 茂盛的草丛里,哪位没忍住,发出一声笑来。 只是轻轻一声笑而已,祢爷唰的起了两身鸡皮疙瘩。 第一身鸡皮疙瘩是吓的,这漫漫大泽天高草长,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山精水怪藏身其中?按说无常、判官都有,有个妖精鬼怪也很自然吧?其实就算是三国演义,本身也是有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于吉啊左慈啊这些人就不算了,关羽死了之后骑着马满天飞,大喊还我头来这个绝对属于灵异事件了。 第二身鸡皮疙瘩是美出来的。 因为这一声轻笑,实在是太美太好看了。 很奇怪对不对?声音嘛,要么好听要么动听要么悦耳,全是跟耳朵整一块儿的,怎么会是美是好看?跟眼睛扯一起去了呢。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当这声笑声忽如其来的传入祢爷耳朵里后,祢爷虽然害怕,但仍然不可抑制的感到:太美了!太好看了!仅仅闻声,就仿佛有一位苏世独立的绝代佳人站在了面前,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美。 于是第三身鸡皮疙瘩应运而起——祢爷忽然想明白了,美成这样的声音,能是人发出来的吗?甘静小妹子的声音,尤其是讲她们巴郡话的时候,也是极为好听的,但跟这声音整个没法比啊。 除了妖精就是妖精还是妖精!不可能是别的!就不知道是狐狸成精还是什么别的。 祢爷仓朗朗宝剑出鞘——名剑可以辟邪!横剑于胸,雷霆从口中炸响——雷霆也辟邪! “人!间!道!” 雷霆忽然变成了一串炮仗! “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 长剑一挥,带起一抹剑光的同时,生疏的动作也暴露了他毫无根基的剑术…… 幸好他自己还觉得挺美,没影响继续唱下去: “道可道!非常道! 天道地道!人道剑道! 黑道白道黄道赤道寻道问道有道无道修道炼道皆非常道! 呸呸呸呸呸! 胡说八道!” 是的,这不是祢爷的原创,这是倩女幽魂中一代剑侠燕赤霞一边舞剑一边唱响的那首正气十足罡气四溢的霸气嘻哈——《人间道》! 有些词记不清了,祢爷顺手给换了几个字,但那炸天裂地降妖伏魔的气场却丝毫不变! “圣是有道,盗亦有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有人道哈?鬼有鬼道哈? 妖道魔道邪道外道旁门左道财狼当道, 凶道厉道险道恶道修罗战道横行霸道管你甚道别挡我道! 我自求我道!我自求——我道!” 一曲唱罢,雄浑的胆气从每根骨头缝中散发出来! 祢爷一偏腿,跳下马来,长剑一挥,斩断无数野草,厉声道:“何方鬼魅妖精,青天白日,也敢迷惑人心?还不给你家祢爷我速速现形!” 在这一刻,祢爷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燕赤霞张天师一眉道长林正英捉鬼专家周星星……全部附体在他身上,让他挺拔的身姿更加挺拔,阳刚的气势更加阳刚,一介凡躯,竟充满了一种诸邪难犯的凛然神威! 0047 妖魔鬼魅见识广 家国天下一肩挑 祢爷一声叱喝,果然草丛中扑簌簌一动,祢爷情不自禁的虎躯一颤,诸位道长专家顿时不翼而飞,勉强横剑于胸,颤声道:“你……你究竟是妖精……还是鬼魅?祢天师在此……百邪……百邪那个不侵!” 短短一段话,足足吞了三次口水方才说完。 “咦?”忽然,一个好看之极的声音惊奇道:“你是天师?五斗米教的人?你年级轻轻,又不姓张,怎么可能是天师?是鬼卒?还是祭酒?” 好嗓子!祢爷虽然心胆惊颤之际,仍不免暗自赞叹一声。单这声音,便如碎玉琳琅、灵泉欢溅,明明语速很快的问出一串问题,却优美的让人如欲醉去。 要死要死要死……祢爷暗惊,这哪里可能是人?必是迷魂荡魄的妖法无疑,还有她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不可能是天师?鬼卒祭酒?分明是妖精无疑啊。 在祢爷的认知里,捉鬼的便是天师,故此自称祢天师,可他哪里知道,如今这时候,真正称天师的,只有汉中天师道的领袖,方能称作天师。这一代天师,正是天师道创始人张陵的孙子张鲁,如今****,称霸汉中之地。 天师道收信徒,须纳五斗米,故俗称五斗米教,入教道众,便称鬼卒,受了真传的,成为头领,便号称祭酒,大头领则叫治头大祭酒。而天师道乃血脉传承,不姓张根本不可能成为天师。 那说话的妖魅博闻强记,熟知此节,一口叫破了祢爷的谎言。 刚才被祢爷刚才一曲人间道唬了一下,不免怀疑他是天师道的祭酒、鬼卒之类,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说道:“不对,五斗米教做法,都是踏罡念咒,又有诸般符印,你拿一把剑乱挥乱舞,连武艺都不通,根本不可能是五斗米教的人。” 祢爷大惊,心想这年代做妖精的还要跟福尔摩斯学推理吗?牛皮被揭穿,不由胆气又落一层,干脆求饶道:“你是妖也好,是鬼也好,不管是啥,咱俩总是无冤无仇对不对?当然当然,你若真是妖精,害人吃肉也是份内之事,可祢某如今身负家国天下,你若吃了我,便是害了这天下人,你想想罪孽有多大?将来渡劫的时候,恶业缠身,怎么渡的过?” “家国天下?”那妖魅声音一凝,顿时严肃了几分:“你年纪轻轻,必非重臣,不通武艺,难领军兵,不过一介书生而已,能有什么家国天下要你来负?” 祢爷一听有门,内心顿时一喜,面色不敢露出分毫,但语速陡然提升:“我此来豫章的确身负着重任,只为说服华歆为我军助阵!北方的胡马正虎视眈眈,再等我们把力量消耗于内乱!所以要先定江东再速平西蜀,打败汉贼曹操为天下择一英主,让这乱世尽快归于太平,让饥寒战乱远离我大汉黎民!如果我说的话你不足为信,可以用你的法术算一算究竟!” 那妖魅沉默片刻,忽然幽幽道:“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杀来杀去,只为争权夺利!什么为了百姓、为了朝廷,都是为了自己。” 祢爷点了点头,随后一笑,又摇了摇头:“如今争雄天下之辈,的确大多为自己的权位富贵!但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祢某的的确确和彼辈不同。以祢某的本事,找个地方隐居种田,未必不能安乐一生,若不是为天下百姓,实无必要以一书生之躯,奔策于四海。” 祢爷这番话的语气十分恳切,可那妖魅却发出似哭似笑的一声叹息:“就算你今日是这般想,他日也会变了心肠,王权富贵,金银美女,世间有哪个男人不想要?” 祢爷跟她说了半天话,惧意也不由去了大半,闻此一言,当即朗声道:“不义之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至于美女,呵呵,在祢某眼中,就没有几个女人能称美。” 祢爷这句话可不吹牛逼!这年月物质匮乏之际,就算是帝王将相,真正吃穿享用,未必比的上现代的一个中产,有什么好羡慕的?再说美女,祢爷什么眼界?化妆整容ps,东亚三大邪术滋养出来的美女他不知看了多少,这年代吃都吃不饱,能有什么美女?一路见识了无数女人,能让他觉得美的也就甘静一个——即使如此,若不是甘静一心对他好,他也未必动心。看过的美女多呢,非得一个个都喜欢? 对于男人来说,有一些东西是藏不住的,譬如野心,譬如骄傲。那妖魅自问也是见过世面的,但一番观察下来,却是没感受到祢爷身上有那种她非常熟悉的野心气息,反而是说道不在意富贵美女时,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清清楚楚的流露出来。 祢爷见对方良久不语,心中慢慢松了一口气,暗道还好,不管这个是妖是鬼,看上去毕竟还是讲道理的,要不说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呢,就连这般妖魅都可以商量着来,这要换了西方狼人骷髅兵什么的你讲个道理看看? 祢爷还剑入鞘,微微抱拳:“那个……既然如此,眼看天色不早,您恐怕还要修炼吧?祢某也不多做打扰,这就告辞?” 草丛中寂静无声,祢爷倒退着走到黑宝儿身边,动作麻溜的上了马,心想看来是镇安全了,再次拱手:“多谢不吃之恩!告辞!” 正欲打马而去,忽听远处响起一声:“咦?那边有个外人!去拿下他来,说不定便是拐走压寨夫人的奸夫!” 祢爷循声望去,只见足有三五百人,各持兵刃,凶神恶煞的往自己这边跑来,领头一个黑汉满头黄毛,丑厉若鬼,一身杀气隔着几百米都能感受到。 所幸这彭泽步步杀机,那伙人虽然熟悉地形,但依然不敢放足狂奔,祢爷自忖胯下黑宝儿自带生物雷达,穿行如飞,故此也不害怕,哈哈大笑两声,手指对方大喝道:“掠我来的秃子和瘌痢头等人,也是你的手下吧?哼!彭泽群盗,劳资记住你们了,这账我们以后慢慢清算!” 放下两句狠话,祢爷便待转进,忽然那妖魅的动听之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位先生,还请带我一起走!” 声音放落,一个白飘飘的人影从草丛中站起身来。 0048 谁家仙子羞月色 世间男儿尽销魂 祢爷悚然而惊,还未来及反应,那身影却是轻捷之极,仿佛跳舞般旋转,祢爷身边,扯住祢爷微一借力,轻盈一跃,稳稳坐在祢爷身后。 祢爷只觉眼前一花,背后已多了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那妖魅道:“还楞什么?往东走,可出彭泽!” 祢爷左右一望,此刻六神无主,哪里辨得南北西东? 眼见彭泽群盗越来越近,那妖魅顾不得许多,双手一探,从祢爷腰间探出,拽住了缰绳,往左一拉,喝道:“驾!”黑宝儿长腿一迈,往前便奔。 祢爷这会儿的姿势,就是被人抱在怀中一般,吓得他身躯僵直,生怕和后面的妖魅有半点接触。 此时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在残阳的余晖中,祢爷以余光往下一望,只见白色衣袖中伸出的手掌纤长白皙,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一般,更有一股难以描述的隐隐温香袅绕周身,微微吸气,顿觉心旷神怡,让他炸起的寒毛都软了下去,心中情不自禁就是一荡:“怪不得蒲松龄一本《聊斋》处处深情缱绻,原来我国古代的妖魅都是如此诱人!” 不由第一次痛恨起建国后不许成精的苛刻法则来。 祢爷心摇魄荡,幸好那妖魅居然有一手难得的御马之术,控着黑宝儿稳稳飞驰,黑宝儿不时转弯绕过让它感觉危险的地方,但大方向却是始终往东而行。 似乎察觉到了黑宝儿的灵异,那妖魅微微惊叹:“你这匹马真好,颇有我家小红的风采。” 祢爷毕竟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今天给她吓唬了几次,慢慢的终于产生了一点免疫力,听她夸自己马好,便借机搭话道:“哦?那你家的小红,也是一匹骏马吗?” 身后的妖魅似乎被勾起心事,微微叹息一声,半晌才答道:“什么骏马,就是只淘气的兔子。” 果然!果然是妖怪!祢爷暗暗佩服自己睿智,一句话坐实了对方的身份,民间故事里不经常有成精的黄鼠狼骑着个大兔子的故事吗?鬼多本是不会骑兔子的,看来这女子的身份,不是狐狸,便是黄皮子,要不就是老鼠,也有可能是蛇或者刺猬!这几样动物故老相传,那是最容易成精的。 祢爷低头,又看了一眼女子掌控马缰的双手,洁白耀眼,美的难描难画,虽未触碰,但看在眼里便有一种暖暖的感觉。心中一动,将黄皮子大老鼠刺猬蛇几个选项默默划掉。 “对了。”祢爷不敢回头,只望着那双手说话:“姑娘你既然能化成人形,想必法力修为也自不俗,何故几个凡人,你就要逃走呢?” “呵……”那妖魅笑了半声便收住了,缓缓道:“如今世道恶人横行,就算是妖魔鬼怪,也比不上这些恶人的可怕。再说,看你也是个书生模样,怎么计数都不会吗?几百人和几人都分不清吗?” 祢爷点点头,心想看来这个世界毕竟不是太过玄幻的主题,人多了妖精也害怕,可知法力有限。想想也是,那什么于吉左慈,闹了半天也都是些玄虚,没见真弄出什么大事来。那当代天师张鲁,更是该吃败仗吃败仗改投降就投了降,也没见使个五雷正法撒豆成兵什么的。 这么一想,祢爷的畏惧心理又降了一层——其实也就是一种异生命嘛!形成正确的认识后,便没有了那种恐怖的氛围。 二人一时无话,只听得风声自耳边掠过,夹杂着黑宝儿的喘气之声。 奔行了一个多时辰,妖魅微微带住缰绳,黑宝儿慢慢放缓脚步,直至停下。 祢爷只觉背后一空,转头看时,那白衣妖魅已轻轻落到了地上。 其时一轮明月高悬于天,清冷的银辉笼罩着大地,“妖魅”大大方方的俏立,那一袭白衣映衬月色,微微泛着银光。 见祢爷回头看来,绽颜一笑:“书生,若不是你这匹宝马,妾身未必逃得出彭泽群盗之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厚颜道一句大恩不言谢了。” 祢爷的眼神中充满震惊,微微张着口,发出了几个无意识的音节。 这才真的是……微微一笑很倾城啊! 如果换了韦小宝,心里势必又要大呼: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小娘皮怎么会如此动人?但mc祢爷毕竟不是韦爵爷之流,胸里好歹有几滴墨水,惊愕半晌,回过神来,忽然叹了口气,认认真真的吟出一句诗来:“谁家仙子羞月色,世间男儿尽销魂!” 祢爷一瞬间就断定,自己搞了个大大的乌龙:这哪里是什么妖魅?分明是嫡落凡尘的瑶池仙子。即是即使作为一个阅美无数的现代人,祢爷仍然在正面看清对方的第一眼,便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真所谓:丽娅热巴与娜扎,加在一起尚输她。 这白衣女子大约二十许人,生得婀娜无限,清丽绝伦,符合一切男性对美的终极定义。唯一可惜的是,她虽然是在笑着,但眉间眼角,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轻愁。但正是这么轻愁,会让一个男子汉情不自禁的燃起烈烈雄心,想将她荫蔽呵护,伸手抚去那一丝愁情。 此刻,听祢爷这么赤裸裸的夸赞自己,女子虽然大方,仍不禁微微晕红了脸颊:“书生,你过誉了,妾身乃不祥之人,还请不要取笑。”微微沉吟,女子左手牵袖子,右手一根玉雕般的手指微抬,指到:“前方不出十里,便是豫章县城,你为了家国天下去说华歆,妾身不敢误你的正事,这便告辞,从此后会无期,愿君子善自珍重。” 说罢深施一礼,转身便待离去。 “喂!”祢爷见女子要走,情不自禁的探出手,出声挽留。 女子的脚步一凝:“书生,你还有何见教?” “那个……”口舌利落的mc,竟也有了呐呐难言的时候,吞吞吐吐道:“那个,我是想着,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字。” “我的名字吗?”那女子未曾回头,只是举首望着明月,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一种迷惘、寥落之意,仅仅从背影中便流露殆尽。 两人若雕塑般凝固了半晌,那女子缓缓摇摇头:“妾身乃不祥之人,苟存世间的一缕游魂,从前所用的名字,我自己都忘却了。” 轻笑一声,举步复行。 祢爷一翻身跳下马来,声音也大了起来:“咦?你又装神弄鬼吓唬我,你好好一个女子,怎么就又是不详又是幽魂了?你不说,其实我也知道你是谁!” “书生,莫要搬弄口舌。”那女子的脚步未停,语声微微含着一丝笑意:“不然,妾身可真要当你是个登徒子了。” 祢爷自信一笑,毫不为之所动,声音琅琅:“明月光华,照耀千秋,有美一人,能使月羞!试问世间佳人,谁让这轮明月都为之失色?” “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貂蝉小姐!” 话音放落,那女子的背影猛然一凝。 0049 半生流离非本意 一曲高歌拯芳心 貂蝉,原本只是一个女官官称,却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在随后的数千年间,将这两个字染成了一抹迷人的粉色。 汉末第一奇女子,以己身为饵,周旋虎狼之畔,施展连环之计,使董卓吕布反目,导致天下群雄束手的董卓暴尸帝都街头。 随后,貂蝉跟随吕布转战南北,吕布勇而无谋,终于在曹刘联手之下,败亡于白门楼,而红妆照汗青的奇女子貂蝉,亦从此不知所踪。关于她的下落众说纷纭,在野史中留下无穷传说。 正史?正史当然不会提。对于书写正史的士大夫而言,一介女子,不过如一匹名马、一桩宝物一般,仅仅是一件挑拨董吕反目的物件而已。大事既成,这个物件的遭际与感受,岂值费之笔墨? 万幸的是,在祢衡此刻的身躯中,装载着祢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被祢爷一口叫出了貂蝉的名字,女子的身影凝固了许久,才一点点转过身来,将那张美艳无双的面庞,再一次置于祢爷的目光下。剪水双眸中隐藏着一分异乎寻常的坚定,目不转睛的看着祢爷,眨也不眨。 祢爷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的扭了扭脖子,抖了抖手,双拳一抱,对貂蝉郑重的施了一礼:“果然是天下第一奇女子,貂蝉小姐当面。在下平原祢衡祢正平,今日得见小姐,真正是三生有幸。这一礼,谨为华夏心存忠义者施之。” “呵。”女子轻轻吐了口气,依旧目不转睛的问道:“你如何便说,我是貂蝉?那个祸国殃民的女子,去年便已经死了。我,不是她。” 祢爷眼中流露一抹毫无掩饰的哀伤,这哀伤情绪的强烈程度,让女子蓦然有些动容。 “你说貂蝉祸国殃民也好,早已逝世也罢。”祢爷有些低沉的开了口,“这都是你的观点。你有保留自己观点的权利,但在祢某眼中,你这些观点可谓谬矣。世间涛涛男子,勇烈果决如貂婵者,能有几人?貂蝉,非仅为天下第一美人,更是天下第一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凡心存一丝忠义之心者,当敛容而敬之。” “呵呵。”那女子冷笑两声,眼光慢慢转了开去,冷冷道:“你这书生,读书都读傻了。这么和你说吧,若不是貂蝉挑拨吕布董卓反目,国贼董卓不死,这天下不会有今天这么乱。昔日关东义士,今日人人皆董卓!” “所以究其根本,世间若无貂蝉,董卓未必便死!董卓不死,大乱不生!这貂蝉还不算祸国殃民吗?” 每一个字仿佛都夹杂着寒气喷出来,一席话讲完,连空气都觉得冷了几度。而那女子的面孔,更是冷如坚冰一般。 感受着话中彻骨的冷意,祢爷眼中的哀伤,渐渐转成了怜惜。 “貂蝉,天下人的过错,你要一个人全部背在肩上吗?”祢爷轻轻的道。 那女子冷着脸,并不答话,只是眼中渐渐有了一丝晶莹。 深吸了一口气,女子方缓缓道:“貂蝉者,以色诱人,惑乱奸贼,先失清白之体,愧对父母生养;鼠目寸光,不见大势,一手毁却了原本局面的平衡,是群雄并起,兵火连绵,无数百姓骨肉分离、流连失所,愧对天下黎庶;又致皇帝颠沛流离,如今再入虎口,既不曾得脱自由,反而屡逢险境,愧对朝廷恩义;再者……” “你给我住口!”祢爷再也听不下去了,粗暴的大喝一声,将还要继续数落下去的女子当场打断! 女子未再做声,只是两道眼泪如银线般滑落脸颊。 祢爷摇摇头,柔声道:“姑娘,祢某有一支小曲,想唱来给你听听。” 女子很努力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轻摇臻首:“书生,你这行径,可真就像了登徒子也。我不爱听小曲,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转身,离去。 祢爷也不挽留,只顺手接下系在黑宝儿身上的小鼓,咚咚敲响,自顾自的说唱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了-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皆成空,青山依旧夕-阳红!” 无双技——强迫聆听!发动! 虽然心丧若死,但节奏感十足的字句蹿进耳中,女子的脚步不由自主缓了下来…… “千古江山一场梦-啊,聚散离合古今同, 人间和鬼蜮只隔着一条线,唯恨人心欲无穷。” 女子停住了脚步,愣愣的聆听。 “若使汉皇修德政、朝纲未曾乱, 何来天下皆愤恨、头裹黄巾叛? 若非重臣们、夺利争权不肯和为善, 又何来西凉人、董贼入京成大患? 若非关东群丑、各怀私意军心散, 又何来洛阳鹿走、举火入长安? 若非王司徒傲慢、一心搞清算, 又何来李郭大交战、困天子陷百官? 名都摧于灰,天子失其威! 蛇欲化龙飞,万姓乃悲催! 曹袁孙张层出不穷的野心家, 所谓的英雄有几个不是人渣, 破败的时代源于人心的可怕, 怎么可能归罪于一个女-娃-娃?” 咚的一声大响,祢爷喘了口长气,缓缓道:“祸国殃民的不是貂蝉,是掌权者充满贪婪与欲望的内心。你别以为貂蝉长得美就有祸国殃民的资本,在这个时代里,她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她牺牲了她能牺牲的一切,却没换来哪怕一点想要的成果。祸国殃民?她只是心存忠义,却在大势的滔天浊浪里,身不由己的一个可怜人。” 女子的身躯轻微而急促的颤抖着,过了半晌,才逐渐平息下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以使其显得尽可能平静:“这支曲子,风格倒是很特别,叫什么名字?” “名字?”祢爷一愣,倒没想到她听完第一句话居然是好奇名字,便随口道:“哦,这曲子就叫,《乱国令》吧!国之乱,始于朝,既然弥散于野,就算怨天怨地,也怨不到一个为了报国付出所有的女子身上。若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真的怪她,这国,也就真该亡了。” 女子蓦然转身,一双美丽的眼睛大大睁开,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祢爷,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大逆不道”之言。眼神中,有震惊、有讶异、有迷茫,还有一份发自内心的感激。 二人对视片刻,那女子忽然扑哧一声,捂嘴而笑。 这一笑,百花齐开,山河变色,万种风情,一时俱现。 祢爷其厚如墙的老脸唰的一下红了。那女子的眼神里变得极为活泼,充满了好奇、好感与玩味,上下打量着他:“看不出来啊书生,怕妖怕鬼怕强盗,胆小的不行,居然还能有这番见识?不过你有句词唱的大谬!貂蝉若是活到今年,足足二十有五,老人家咯,可并非‘女娃娃’。” “咳咳。”祢爷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二十五哪里老了?正是青春大好的年纪,不瞒你说,兄弟我今年,也恰好二十五……” “德行。”女子白了他一眼,祢爷立刻酥了半边。 他此刻心里委屈的很:我真的不觉得二十五老啊!二十五哎,大学毕业刚上社会哎!别说二十五,搁爷那会儿,三十多的还有许多“宝宝”呢。 0050 暖男衣襟中宵解 烈女宝刀月下出 闹了会,哭了会,唱了会,笑了会。 几小会的功夫过去,夜色已渐渐深了。 虽是暑天,但此处林深树茂,此时倒有几分寒气袭人,那女子不由的紧了紧自己的衣裳。 祢爷一看,立刻做了一件二十一世纪的男人都会做的事儿。 他极其自然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极其自然的披在了女子身上。 女子一瞬间就僵住了。 祢爷也僵住了……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啊!《一个暖男的自我修养》的入门章节。可他忘了这是个什么年代——虽然不是宋明那种礼教大防,只是寡妇再嫁都稀疏平常的汉末,但贸然给一个陌生女子披上自己的衣服,这已经不是什么登徒子爬徒子的问题了,这就是赤裸裸的臭流氓啊! 是诚意十足的道歉呢,还是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扯开话题呢,还是干脆直击要害大胆表白说我爱你已经很多年呢……祢爷的脑袋里飞快转着念头,一时难下决心。 还好女子率先打跑了僵局,她的脸颊上飞起两团浅红,但表情却依旧落落大方,伸手扶住祢爷的衣服,点点头道:“谢了。” “嗯嗯,不客气不客气。”祢爷连连谦让,随即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姑娘,我对这一带地理不熟,如今夜黑风高,万一跳出个老虎啊饿狼啊,却不是大遭其糕?不知你可知附近是否有住宿之处,可以暂住一宿?” 女子有些好笑的望了望他:“你这会儿才想起这问题来?我还以为你剑术惊人,什么都不怕呢。喏——”伸手往西一指:“那里有个小村落,唤做石头村,聚居三四十户人家,本来我是打算去那里借宿一宿的。你若无处可去,不妨与我同行。” 祢爷心想这大黑天的,就算赶去了豫章县城,多半也是不会为自己开门的,还不如随去住宿一宿,待天明再去豫章不迟。 正待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来,便问道:“姑娘,彭泽这一带,似这般村子,还有几个?” 女子微微一笑,赞道:“好个心细的书生!放心,彭泽一带,似这般村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这黑马脚程又快,那伙强盗万万找不来。” 祢爷这才放心,答应前去,因那女子不肯再与祢爷共乘,声称前者不过事急从权,如今左右无事,自己走着就可以。祢爷自觉自己应该是三国第一绅士,总不好让个女子走路,自己大爷似的坐马上吧?也只得步行相随。黑宝儿极通人性,虽然没人牵它,自己却把缰绳衔在口中,大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在二人身后。 走了半里路,祢爷觉得太过冷清,便开口搭讪道:“姑娘,那伙盗匪抓我之时,说是他们大当家要找个名士做媒,娶压寨夫人。此前看那些盗贼发疯的模样,那压寨夫人不会就是你吧。” 女子咯的笑了半声,随即敛容道:“可不正是妾身?妾身之前遭了战乱,避至江东,没想到江东又有小霸王孙策大兴征伐,我听闻荆州颇是太平,意欲先赴柴桑,搭船去江夏,至荆州寻个僻静之所,搭间草屋,种几亩地,了此残生。没想到命运多舛,竟遇上了这货盗匪。所幸那大当家信了我的话,要找个名士做媒,被我拖延住了时间,这才找了个空逃跑。不” 祢爷细细一问,才知这女子被掠至匪寨居然已足有半年,心中暗想:怪不得听得我祢衡名头,也不惊讶,原来是消息不通,才没听闻祢爷赫赫的威名! 自嗨片刻,祢爷忽然一惊,失声道:“了不起!” 那女子一愣:“什么了不起?” 祢爷正色道:“我是说那伙盗贼的大当家!你这般倾国之貌,就在他眼皮底下,你一介女子,又无反抗之能,他居然能生生忍了这么久,不愧是一条好汉。” 这番话祢爷倒是发自至诚——以此女颜色,若是搁了祢爷,多半是没这份定力的。心想果然这三国时代藏龙卧虎,区区一个盗首,居然便有如此定力,何其了得! 那女子听完,冷冷的笑了一声,摇头道:“倒也未必是他耐心好,妾身虽是弱质女流,但性命总能由自己做主,他若敢用强,左右不过得一具尸首罢了!你且看!”祢爷循声看去,却见那女子自怀中一摸,摸出一把短刃,铮然出鞘,在月光下精光四射,嵌在刀面上的七颗红宝石熠熠生辉,显然是一柄价值连城的宝刃! “七星宝刀?”祢爷低呼一声。女子斜看他一眼,诧异道:“你倒又见识!你见过这刀?” 祢爷苦笑摇头,心想在这种纯手工业盛行的年代,这种一看就巨贵无比的刀,很显然不会有第二把。既然只有一把,如果它不是七星宝刀,那当年曹操拿去刺杀董卓未遂、献给董卓的“七星宝刀”,该长啥模样呢? 眼珠一转,祢爷忽然笑道:“姑娘,七星宝刀在你手里,你还不承认自己是貂蝉?” 女子收到入鞘,依旧放入怀中,径直前行。 祢爷见她不快,暗悔自己多话:是也好不是也好,既然人家不想承认,干嘛非逼着人家往回看呢? 二人各不做声,转眼又行了一两里路。祢爷吸口气,开口道:“姑娘……”正待为之前的言行道歉,那女子却几乎同时开了口:“我……” 祢爷闭上嘴,示意对方先说。 女子也不谦让,开口道:“彭泽中处处险境,若是没你冒冒失失闯进来,我多半难以逃脱。算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按理不该瞒你……” 说到这里,微微有些踌躇。 祢爷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将功补过的机会来也!当下满脸正气的说道:“姑娘!往事不必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既然已经准备重新来过,那过去的你是不是貂蝉,又有何关系?之前是祢某孟浪相问,还请姑娘见谅才是。” 说罢,啪!一揖到地!诚意十足! 女子没想到他行此大礼,倒是微微有些慌乱——毕竟她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对方还是自己救命恩人呢。 还了一礼,开口道:“祢先生何须如此,你说的乃是至理,就算我不认这名字,过去的事情总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就算别人不知,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祢爷眼一瞪,心说这是哪儿对哪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呀。 女子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不过,你就当我性子刁蛮吧,虽然你说的有理,但我偏偏不想再叫做貂蝉。”说道貂蝉这两个字时,柳眉微紧,竟似极为不喜。 “以后,你就叫我任红昌吧。”说出名字,女子看也不看祢爷,只是裹紧了祢爷给她披上的外衣,疾步而行。 祢爷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卧槽,任红昌不是野史中,貂蝉的本命吗?不过话说回来,这名字还真是……难听啊!红昌,红昌,我国六七十年代的仓库、小卖铺,大概有不少爱取这种名字。 0051 眯眯眼里美美的你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 道出了自己的本名,貂蝉似乎才打开了心扉。 在之前,虽然她也会笑,甚至笑的百媚千娇,甚至偶尔还打趣祢爷几句,看上去也算开朗,但在祢爷感觉里,始终觉得那就像屏幕里的演员,看上去真是无比,但本质上,却是在扮演着别的人生。 直到此刻,貂蝉道出本名,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无声破碎,她的笑容,她的眼神,明显鲜活、自然了起来。 “嗯,那我就叫你,红昌?不,叫你红红吧。”祢爷一本正经的上演着打蛇随棍上的教学版本。红昌这两个实在太出戏了,相比之下,红红虽然有种九十年代夜总会的感觉,但总好过那个仓库小卖铺一般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不叫小任…… 这个你们有空去问祢爷吧,我实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祢爷心中疯狂吐槽着毫无取名天赋的任爸任妈。 “对了,我叫祢衡,是个,名士。”祢衡也做了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考虑到自己现在的boss参与过围攻徐州,更在白门楼前添油加醋,一句话促使曹操下定决心,一刀干掉了貂蝉的前任,祢爷决定暂时不道出自己祢师这个拉风的称呼。 “名士祢衡?”貂蝉捂嘴一笑,“我听说过你,骂曹操的嘛!骂得好,就是这行为有点蠢。” 接着又不乏欣赏之意的打量了祢衡几眼:“原来是你,怪不得舌头那么溜,一套一套的。” 貂蝉被掠入匪寨时,祢爷还没有附体,后来那些辉煌的战绩她一概不知,倒是听过祢衡原身击鼓骂曹的壮举。虽然给的评价是“蠢”,但听她语气,倒是不乏激赏。 “既然你是祢衡,”貂蝉沉吟道,“那也算是饱学之士,红红两个字,还能更难听些吗?你若想喊得亲近些,喊声红昌便是,看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会不理。” 看来取名天赋也是有遗传的……祢爷笑着摇摇头,道:“红红有什么不好?红衣红裙,红宝石,红钗子,红花红果,红红心中蓝蓝的天,哪样不美?” “就是不好。”貂蝉下意识的撅了噘嘴,好看到祢爷倒抽一口冷气,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异样了。 貂蝉似未注意,边走边自顾说着:“红红心中蓝蓝的天,亏你想得出来,想着倒是挺好看的。” “行吧,嘴在你身上,爱叫什么你就叫吧。”貂蝉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的样子:“不过你都叫我红红了,我也叫你衡衡吧。嗯,不行,听着跟哼哼似的,那叫你祢祢吧,反正你的眼神现在色眯眯的。” 一记近乎无形的diss,险些让祢爷吐出一口老血来:“任小姐,你相貌很美我必须承认,但是你啥时候看见我色眯眯的眼神?祢某海内名士,正直善良,谁人不知?便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面对祢某也须自愧不如,你岂能信口污蔑?” “哦?”貂蝉的脸轻轻板起:“这么说来,妾身难道颜色粗鄙,让你连一丝旖念也无?” “实事求是的说,你的相貌当然国色天香。”祢爷义正辞严,“但祢某又岂是见色起意之辈?纵有无边美色当前,祢某一颗正直之心,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貂蝉眼波流转,往某个不可描述处微微一扫:“真的?那你……有本事挺直腰走路啊。” 噗!祢爷擦了擦什么也没有的嘴角,想象自己刚喷出了一口血。 惹不起惹不起!祢爷不禁暗想,他原本就没当貂蝉会是什么纯情傻白甜,那样的女人拼什么在董卓吕布这等虎狼之间进退自如,逼的二雄内斗?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目前身为小寡妇的貂蝉姐姐,竟然如此之污。喂喂喂,这也太不符合你这种忧国忧民的奇女子形象了吧? 貂蝉看出祢爷的郁闷,心中暗自发笑。 她笑祢爷根本不知道,今日相逢以来,所说的每句话,都让自己已如枯木冷灰的心湖泛起一丝波澜。 其实,在她意识到董卓的死亡并未带来太平,反而让天下更加大乱的时候,她的心就一点一点死了下去。 因为为了这个人的死,她已经付出了一个女子能为这个天下付出的一切。 她最初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吕布,凭借超强的武力横扫天下,还世间太平,但她很快发现,且不说吕布的智商是否达到标准,首先他自己对天下就开始充满野心。 男人也许会为自己钟情的女人付出一切,但这一切之中,绝不包括野心。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别的什么,譬如欲望,譬如事业心,譬如梦想,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有了野心的吕布,虽然依旧沉迷自己的美色,但如果因为自己的要求,就去做大汉王朝的忠臣,那貂蝉相信,吕布冷落自己,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此,一腔热血皆化泪,满心热忱已成灰。 靠着怀里七星刀的威胁,靠着自己对男人信手拈来的拿捏,貂蝉在落入匪穴后,奇迹般的保持着清白。但她知道,男人对你表面上的尊敬和耐心,都是有时限的。 于是,在察觉到对方已经近乎失去耐心的时候,貂蝉选择了逃跑。 其实说逃跑有点夸张,因为她知道彭泽地理的可怕,对于自己能毫发无损的走出这片满布沼泽的土地,着实没抱希望。 可那又有何妨?陷进某个沼泽,无声无息的被大地埋葬,又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人间,血火刀兵,尔虞我诈。 然后祢爷就骑着一匹神骏非凡的宝马,背着一把价值千金的宝剑,傻不愣登的冲了出来。 在以为自己是妖鬼时,他咋咋呼呼的死撑着胆子,但随即又不堪一击的破了防。看的貂蝉好生有趣,但那时,只当他是哪家的富贵儿郎,面目好看,但脑袋愚笨天真。 随后,一番家国天下的谈论,又让她觉得这男子似乎胸中自有沟壑,许多见解,与自己多年来的观察思考,不谋而合。 等到因为群盗迫近,自己与他共骑奔逃时,这个男子又始终挺直胸膛,下意识的避让这身体与自己触碰,尽显君子之风。(祢爷吐槽:君子个毛,哥们儿是怕啊!) 再后,此人居然一口叫破了自己名字,那种睿智、自信的风采,让她完全无法与那个怕鬼怕的说话都抖得形象视为一体。 最后,当自己因为触动心事,不小心说出困扰自己多时的自责后,这个人一番有理有据的论述,一支听的人心旌摇荡的奇怪曲子,竟然奇迹般的将这种心死绝望的自责摧枯拉朽般,从自己心中移除出去。 而这一切,都是在短短一天之中所发生的。 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一面原本蒙满了灰尘的镜子,在一只神奇的手轻轻擦拭下,荡尽尘灰,重现明亮,映出一片无边无际的蓝天。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 0052 嘻哈客拳打丑鬼 一对四手出不凡 俗话说,一人赶路,路在脚下,两人赶路,路在舌尖。 二人聊着天,浑不觉头顶夜黑,脚下路远,无多时,已至一个小小的村落。 古人多早眠,除了富贵人家,一般百姓熬油点蜡都舍不得,早早便要上床睡觉,祢爷和貂蝉来到村里时,家家关门闭户,寂静无声,唯有家养的村犬,听见动静,吠个不停。 祢爷赞叹道:“红红,难为你广闻博记,居然连这么小的村子都识得,不然我二人只能露宿荒野了。” 貂蝉白他一眼,道:“妾身在匪寨中待了许久,嘴巴长在脸上,不打听消息,要它何用?别说这个村子,房源数百里内的村落,我都知道大约的位置、境况。” 祢爷哑然,心想看来王允老儿是个有眼光的,府邸那么多歌姬,偏偏挑中貂蝉行那连环计,恐怕不惟用她美色,更是用她这份细致与心机。 祢爷心想这女子如此厉害,搁在现代怕不是个女强人的胚子?我若之打嘴炮,不免被她看得小了,当即决定露上一手,要让她知道天下名士四个字,乃是名不虚传。 当下祢爷站定四下一看,找出了村里最体面的一处宅子。 说是体面,其实也不过矮子里拔将军,别家用木竹搭成院墙,这家却是以石头垒砌而成,别家都是乌黑一片,这家却亮着灯火。 祢爷手一指,自信满满道:“红红且看,此家必是村中富户,所谓仓禀实而知礼节,我们便去他家投宿,必然妥当。” 说罢,祢爷自信的牵着马,领着貂蝉,径直走去那家门前,扣了扣门。 没多事,吱嘎一声,屋门先开,一个破锣般嗓子嚷道:“谁啊?这么晚敲老子门,家里死人了怎地?” 又重又急的脚步声在院里响起,哗啦一下推开了院门。祢爷没防这门是往外推的,险些被砸碎鼻梁,踉跄急闪,颇有几分狼狈。 开门之人是一条粗壮的野汉,头发胡子又乱又长,裸着上身,胸前脸上,都是亮亮的油光,嘴巴里噗的吐出块鸡骨头,丑陋的脸上,一双狭长下垂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祢爷:“咦?你是何人?来我这石头村何事?” 祢爷见他言语无礼,心中掠过一丝怒气,但也不想和这种人多计较,正想说声打扰,换一家借宿,忽然那野汉细目一亮,脸上露出猥琐下贱的表情来,却是看见了祢爷身后俏生生立着的貂蝉。 “哎唷唷唷……”野汉一溜粘稠的口水从嘴角淌出,他顾不得吸溜回去,已经回头大叫道:“老二老四老五快来,有人送来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来早了吃肉来晚了吃粥啊!” 只听砰砰之声从屋里传出,听着像是桌子椅子到底之声,几条同样裸着上身的粗汉,争抢着从屋里冲出,发情野狗一般冲出院来,长相一个赛一个的诠释着奇形怪状,一看貂蝉,几条哈喇子同时流了出来,一个汉子眼都直了:“仙女,仙女,这是仙女下凡来了。” 另一个汉子哈哈大笑:“仙女知道我们王氏四雄没老婆,特意来打救我们了。” 最先那野汉叫道:“说好了,老子第一个发现的,头一壶汤归我喝啊!” 一个年级大些的汉子当即发作,一脚将野汉踹开,满眼都是凶光与恶意:“放屁,古语云:哥哥先上,弟弟喝汤,我是二哥,当然是我先。” 喊仙女那汉连蹦带跳:“放屁!放屁!古语明明云:小弟弟排第一,当哥的扫垃圾!我年级最小,我先上,都tm别和我抢啊!”说着伸手就往貂蝉胸前探去。 祢爷一看这架势,心想这几个傻叉满口胡话,我这高级嘻哈他们多半也听不懂啊,身为一个repper,古语还云:能battle就battle,不battle动拳头!对这些人battle肯定没用的。 而且你们这帮人也太过分了,一个赛一个丑不说,貂蝉身边可是站着男人的啊,真当我们rapper只会打嘴炮? 不待小弟弟那油叽叽的大手碰到貂蝉,祢爷一拳就砸在了他下巴上。 说祢爷不能打,那得看跟谁比。 要知道,祢爷没穿三国之前,也先后荣膺过“向阳小学摔跤望”、“宏志中学鬼脚七”的名头,当年看古惑仔也是差点就出去混的人,后来虽然靠笔杆吃饭,但真不是没打过架的人——就算发生意外前的最后一战,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入室歹徒,祢爷也是挥着拳头跟人家硬干的啊! 可在这年代,要么是老兵黄祖,要么是猛将甘宁,再不济也是以抢劫为职业的犯罪团伙彭泽群盗,不是拿砍刀就是武功高,要不就是人多势众,这才导致祢爷一身武力值没有发挥的余地。 但随便几个山村恶霸当面就跟貂蝉动手脚,真当祢爷是泥捏的? 这一拳,打出去的不是拳,而是祢爷来到三国以后,所有的压抑和束缚! 挨了这样充满内涵的一拳,你想想他还能好吗? 是的能好。 那自称小弟弟的汉子大下巴一晃,往后倒退一步,就没事儿了。 小弟弟扬起一张丑脸望着祢爷,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敢打我?” 祢爷伸手想摸出扇子来摇摇,摆一个够嘻哈的造型再回答他,一摸摸个空,也不知啥时候就掉了。当下揉了揉拳头:“光天化日调戏民女,我打的就是你!” 小弟弟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回头道:“哥哥们,他居然敢打我?”又转头对着祢爷道:“来,是相好的,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祢爷一记左勾拳,点脚扭腰,全身力气凝聚一处,一拳横砸在小弟弟另一侧腮帮子上。 勾拳力量大过直拳,小弟弟又是伸着脸凑过来的,这一拳战果非凡,打的小弟弟像一边歪歪倒倒,栽出去几步,这才站稳。 祢爷双眼一眯,感受着有些火辣辣的全面,心里暗暗发虚。 抗击打能力这么变态,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这什么王氏四雄,要都这种体质,今天怕是要吃大亏! 喝酒喝得有点蒙的几个家伙,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几个人一声嚎叫,出拳的出拳,伸腿的伸腿,乱七八糟打向祢爷。 祢爷硬挡了两下,只觉对方力大无穷,顺手拉住貂蝉往后一摔:“骑马,跑!”自己大吼一声,一个虎扑,搂住老三的腰,脚下接了个绊子,借着扑去的重力作用,将他摔倒在地。这一招是他当年纵横向阳小学所向无敌的绝招,果然凑效。 可是对方还有三个人呢,老三在地上不断挣扎,老二老四老五的拳头冲着脑袋、后背咚咚一通砸,祢爷只觉天旋地转,心想爷这是药丸啊!但还是拼命支撑,压制着地上的老三,挥拳往他脸上猛砸,务求拖住对方,好让貂蝉有时间逃跑。 其实有时候,一个男人,是英雄是狗熊,真不在你多能打,而在于你有没有这个量,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去拼命保护你应该保护的人。 只要有一颗敢于保护弱者的心,哪怕你手无缚鸡力,也是一个强者。 此刻,强者祢爷乱战之际,灵机一动,忽然伸手抓住丑老三的一根手指,使劲反拗,丑老三疼的眼冒金星,口水四溅,大口一张,一嘴咬在祢爷的膀子上。 祢爷疼的惨叫一声,斗发了性子,另一只手摸索着就去抠他眼珠。 0053 红娘子纵横剑气 祢大爷无敌神拳 老王家几个丑兄弟个个天生大力,一向在这周围几个村落称王称霸,没想到今天一个书生居然如此烈性,一对四跟他们干上了,更把老三扑倒在地,虽然这书生受伤更重,但仅从场面上看,倒是并不难看——毕竟胯底下骑着人呢。 眼看这书生要下狠手,手爪顺着他们老三的眼睛就摸过去了,还站着的几个大惊,老二一把捏住对方的手,给祢爷生生拽了起来,老四咣的一计大脚,将祢爷踹飞出去。老五扶着自己三哥站起。 老三的手指很不自然的耷拉着,显然是被祢爷给拗断了,十指连心,痛的他连连跳脚,脸孔扭曲成一团,本来就丑,现在更是凶厉如鬼,嘶声嚎道:“别弄死他,老子活拔了他皮,再搞这个女人!” 老五蹬蹬冲进院中,跑出来时,怀里抱着一堆家伙,几个丑鬼兄弟各取在手,老二老四各持一把长枪,老五拿着一柄铁锤,老三一只手发不得力,另一只手提了把单刀,恶狠狠逼将过来。 祢爷刚刚从地上挣扎起身,还好他虽不通武艺,到底年轻壮健,虽然被揍的满头包,但总算没受内伤。 祢爷一看对方兵器都操上了,心中一片冰凉,原本就打不过,现在更是毫无生机。心中再一次后悔起来,未听甘宁丁奉好意相劝,多带些人护卫左右。 还好,总算不是第一次死了,大不了回去找判官无常接着diss吧! 大丈夫就要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气质,干脆就和对方拼了,就算被捅死砍死,总好过被他们扒皮而死——祢爷看着王家丑老三邪恶歹毒的眼神,丝毫不觉得对方刚才在吹nb。 英雄救美,死也不冤!祢爷给自己打着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的他如坠冰窖!貂蝉站在那儿动都没动,根本没上马跑路! 祢爷眼珠子一瞪,额头上青筋都跳出来了:“败家娘们儿!怎地还不快跑!”心想这次真是白死了,这女人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啊,怎么这么二?总不会吓得脚软了吧? “你敢骂我?”貂蝉眼珠子也瞪起来了。要说人长得美也是有不利之处的——明明是在发火,看着跟撒娇似的。 “唉!”祢爷长长叹口气:“你一个女子,落在这种王八蛋手里,你不担心下场吗?你不会以为人人都会被你唬住吧?” “哼。”貂蝉冷笑一声:“这几个粗汉,连武艺都不通,就是力气大点而已,要是有个数十上百,也就罢了,一共才四个人,我还需要逃跑吗?” 人的自信是很难掩饰的气质,貂蝉这番话一说,祢爷立刻感受到她内心强大的自信!祢爷都愣了——这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无双?这女人是不是马上就要掏出一对亮银锤来? 银光一闪! 不是亮银锤,貂蝉把祢爷得自袁术的那口宝剑抽出来了,刷刷刷舞了几个剑花,利落无比,几个亮晃晃的银圈儿,在视网膜上停留了足有两秒。 趁众人目眩之际,貂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宝剑直刺丑老三,丑老三大惊,连忙挥刀格挡,没想到貂蝉出剑极快,单刀才至半途,宝剑已刺入胸膛。貂蝉看也不看顺手拔剑,一剑挥向手拿铁锤的小弟弟丑老五,丑老五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咽喉一亮,就失去了感觉。 一招之间,两条大汉毙命,丑老三、丑老五伤口鲜血急喷,貂蝉手中剑却是青光闪烁不沾丝毫血迹。 眼见本以为予取予夺的无助美羊羊变身杀气四溢的铁锅红太狼,丑老二、丑老四骇声惊呼,丑老二扭身就跑,丑老四倒是比哥哥悍勇,一枪向貂蝉扎来。 貂蝉如蝴蝶般轻轻一转,避过了长枪,反手一剑挑开了丑老四的咽喉,丑老四丢下长枪,捂住滋滋喷血的咽喉,面露绝望之色,缓缓坐倒。 貂蝉停也未停的追了上去,一剑劈在丑老二背心,丑老二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这几下如雷霆霹雳,转眼间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四丑三死一伤,祢爷这才晃过神来,震惊的望着貂蝉背影。 他经常看张飞关羽甘宁等人练武,眼光都是不差,此时已经看出,貂蝉的剑法绝对受过极高明的传授,但是似乎并未打熬过气力,几招间全力以赴,已是微微气喘,额生香汗。至于那惊人的身法,与其说是武功,倒不如说是舞蹈…… 若不是这几个丑鬼完全不通武艺,又仗着手中一柄锐不可当的宝剑攻击+100,恐怕很难创造这种挡者披靡的效果。 但无论如何,至少目前,是他们占了绝对上风。 丑老二还惨叫着在地上爬行,貂蝉喘着气,回头看向祢爷,眼神中流过一丝狡猾神气,道:“喂,咪咪,这个人留给你杀怎么样?敢不敢?” “什么咪咪咪咪,你叫猫呢?”祢爷毕竟是经历过厮杀的人物,几具尸体哪里放在眼下,眼见貂蝉有意挑衅,大踏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中长剑:“我必须提醒你一句,不要仗着学过几招剑法就小看祢某,想我祢某无敌神拳的名号也非浪得,若不是我的拳风让他们受了很重的内伤,你以为他们会站在这里像木头桩子一样让你杀?” 貂蝉咕的一声笑出声来,连忙掩住小嘴,连连点头:“你说的都对!这四个家伙号称江东四大高手,作恶多端无人能敌,幸好你为了妾身拼命拦住他们,打的两败俱伤,妾身这才侥幸得手。” 顺着祢爷的话开个玩笑而已,但是当说到“你为了妾身拼命拦住他们”时,貂蝉不仅想到祢爷一边喊着让她骑马逃命,一边疯狗一样扑向敌人的身影,又看着祢爷原本俊朗的面孔此刻肿如猪头,原本一句调侃的话,说出口时,却包含了感动与情义,说的真诚无比。 祢爷听出话中真情,心中一暖,也不好意思吹牛了,便道:“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祢某固然号称无敌神拳,但你红娘子的纵横剑气,可也惊人之极,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实在是厉害、厉害!”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貂蝉轻轻念了一遍,眼神大亮:“祢郎不愧名士,果然文采非凡!” 祢爷哈哈一笑,心道惭愧,心说我作为一个坚持原创的rapper,怎么顺嘴给杜甫的诗背出来了?要是传出去,说mc祢爷和那些俗的一b的穿越众一样抄诗把妹,我们rapper的脸还要不要了?以后务必小心啊小心。 貂蝉哪里知道祢爷心思百转,接着说道:“还有红娘子这名号,比红红好听多了,又威风又大气!我任红昌以后,就叫红娘子了!” 祢爷一拍脑门:抄诗也就罢了,连名字都抄了!这……这tm跟项少龙给儿子起名叫项羽有啥不同? 俗,真俗。 0054 味绝铁板葱炒肉 惊哉降龙十八锤 几句话功夫,丑老二蹭蹭爬出去好几丈。 祢爷追上去,宝剑一举,就要取了丑老二的性命。 丑老二一个王八翻身,赖在地上,拱手告饶,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大爷,大爷饶命!我一家兄弟,给你杀了三个,就算有气也出了,小的身负重伤,还不知能活不能,求大爷抬抬手,放了小的吧。” 祢爷的宝剑悬在半空,犹犹豫豫的没往下斩,倒不是丑老二告饶的话打动了他,而是他想起来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卧槽我根本没有杀过人呀! 打仗虽然参与了几次,甘宁大刀一挥一道血浪更是看习惯了,但自己下手这是破天荒头一遭!有的好汉也许天生刚强杀人如杀鸡,但绝大多数人恐怕多少有点心理障碍。 祢爷就是这绝大多数人里面的一个——归根结底,他毕竟不是在这乱世中长大的,骨子里跟所有二十一世纪的善良百姓一样,对生命总是抱有一份尊重。 丑老二不知道这些,看着明晃晃的宝剑颤啊颤的,以为祢爷在寻摸跟哪儿下手呢,见求饶无效,忽然大叫起来:“你们也别真当我家好欺负,你去村里打听打听,我大哥王惇,武艺高强,在豫章做着大将军,就连小霸王孙策,对我大哥都十分倚重!你们若是杀了我,我大哥绝不会放过你们!” 祢爷嘿嘿一笑:“你当你家祢爷是个傻蛋?豫章太守乃是华歆,就算你大哥真是豫章武将,那也是华歆麾下,孙策倚重得着他吗?” 丑老二一听貌似有门,立刻兴奋起来:“怎么倚重不着?孙将军早晚是要取豫章的,都跟我大哥说好了,不日大兵一至,我大哥立刻开门献城!有了这份大功,将来必然前途无限。你们若是识相的,便速速放了我。” 祢爷与貂蝉互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居然得了这么个意外的情报。祢爷微微皱了皱眉眉,意思是这人说的你看是真是假?貂蝉眨了眨眼,意思是不论是真是假,不妨再探探。 眉来眼去之间,二人已经安排下对策。 祢爷夸张的冷笑一声:“哼,你说你大哥是将军,就是将军了?我还说我我小弟是当今天子呢!” 丑老二立刻急了:“你不信你去问啊!我大哥,今年三十三,力气比我们兄弟几个都大,当年在山里救了一个人,那人传了他一套锤法,唤做降龙十八锤,前几年彭泽群盗来讨野火,我大哥一人一锤,连续打败他们五位当家!太守听闻他的勇名,征辟他去做了武将,这事方圆百里无人不知,任你们去打听。” 祢爷听得暗暗点头,虽然降龙十八锤五个字唬了他一跳,但毕竟这番话有因有果,顺理成章,想必不是这丑汉能信口编出来的,当属真的无疑。 心中虽然不疑,嘴上却连连冷笑:“就算如此,也饶不得你!反正已经宰了三个,死仇已结下,放你不放你,没什么不同。” 丑老二脸上浮现一种奇异的表情,他扭头看了一眼貂蝉,咽了口吐沫,说出一句祢爷万万没想到的话来:“兄弟死了不要紧,你让那女人跟我睡一次,我就不告诉我大哥,只说他们是山里打猎,失足摔死的。” 祢爷下巴都要掉下来,一种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命都快没了,你还敢提出这种要求? 貂蝉冷哼一声,上前劈手夺过宝剑,干净利落的一剑刺在丑老二的咽喉上,丑老二没料到二人忽然变脸,哼都没哼一声,就很果断的死了。 这偏僻山村,也没人去报关,宰了这横行霸道的兄弟四个,更不怕再有人来撩虎须。 二人也不管这鲜血横流的凶杀现场,牵着黑宝儿进了王家的石头大院,只见满地杯盘狼藉,喝空的酒坛,啃光的骨头扔了一地,四处都是油腻腻的。 屋里点了两三盏油灯,倒是亮亮堂堂,颇有富户做派 二人一日未食,又跟人干了一架,这会儿肚子早已饿的咕咕乱叫,祢爷道:“你且稍歇,我去后厨看看有没有米肉,先做点饭吃。” “你会做饭?”貂蝉惊讶了——整个大汉,能称得上名士二字,还会做饭的,恐怕一根指头就能数出来——也就是祢爷,换第二个想都别想。 祢爷倒没当回事儿,毕竟在他“前世”,不会做饭的男人老婆都不好娶,男人会做饭早就称不上优点了,完全是个基本技能。他也没意识到,在这个时代让女人休息,自己去厨房打点食物,对一个女性来说有多大冲击力。 所以他一边随随便便答道:“跟厨师比不了,填个肚子还是做得到的。”一边就随随便便的掌着盏油灯,去找厨房了。 这是祢爷莅临三国一来,第一次做饭。 石头村四丑果然不负众望的带来了土豪的惊喜:厨房中,米面满坛,半只洗刷好的狍子扔在案上,旁边的水缸里,还游着几条活鱼。至于当季菜蔬,也在墙角对了不少。 唯一有点为难的事,调料只有盐。祢爷记忆中的大多数菜式,都难以施展。 所以祢爷炖了个鱼汤,先煎后炖,切了块姜去腥,撒点盐调味。鱼汤好炖,片刻功夫,一锅鱼汤如牛奶般白。祢爷使个干净碗盛了,小心翼翼端去桌上,递了把调羹给貂蝉:“饿急了吧?先喝点汤垫垫,菜饭很快就得。” 饭倒是现成的,几个丑鬼煮了一大锅,还剩半锅,兀自热乎乎的。 炖肉太慢了,祢爷直接找过菜刀,切下一块肉来,切成了细条,使点盐抓了,又掺进些酒,切了几大把葱,由于没有炒锅,别出心裁的弄来一块铁板架在火上,化了一小块猪油,现场独创了一道铁板葱炒肉,分成两份,热乎乎盖在两份饭上,端了出去。 现代人讲健康,很少用猪油,可猪油炒菜的浓香,植物油哪里比得了? 更何况,这是汉末,皇帝都没吃过炒菜哎! 油亮亮的菜铺在饭上,光用眼睛看着就不免食欲大开。貂蝉深深吸了口气——之前的鱼汤也好罢了,虽然味鲜汤浓,但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并不觉得如何惊人,只是惊讶祢爷居然还有这般手艺而已。 可是这道铁板葱炒肉,油脂的香气,狍子肉带着丝烧烤味的香气,大量的葱的爆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酒香,让她情不自禁的尝了一大口。 那狍子肉都是祢爷使劲抓过的,显得嫩而弹q,因为没有过多的调料,反而凸出了食材原本的美味,貂蝉起劲的嚼了两口,只觉味蕾都一颗颗绽放开了,一双美目情不自禁的瞪大:“你做饭怎么这么好吃?” 祢爷哈哈大笑:“黄金单身汉,谁还没几招厨房里的绝活!” 貂蝉连连摇头:“哪个男子会把做饭当成绝活……” 话说到这儿,两人同时一愣,四目相对,面色都严肃了起来,同时开口道:“不对!” 0055 哑孩儿遭际堪怜 红女王气场全开 祢爷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他会做饭,纯属常态。 但是这蛮横凶霸的四丑兄弟,难道也是自己拾掇的这一桌酒肉吗?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貂蝉一伸手,抄起了祢爷的长剑,祢爷只好打墙边抄起一个酒坛。 二人持了武器,各端了一盏油灯,四下搜寻。 堂屋、卧室、甚至厕所……四丑的房子说大不大,没片刻便走了一圈。 祢爷那是受过无数警匪片熏陶的人物,貂蝉更是心思细腻,二人配合之下,凡是能藏人的地方,可能不可能都一一搜检过了,人没找到,倒是在一间柴房中,找到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 祢爷皱着眉、憋着气,手远远伸着,抖开了一件衣服,那衣服瘦瘦小小,以王家几条丑汉壮实的程度,万难穿的上身。祢爷抖一抖衣服,示意貂蝉注意下大小,貂蝉点点头,显是明白了过来。 二人在这柴房中四下一看,果然角落处有个小小铺盖,貂蝉伸剑挑开被窝,伸手一探,尚有微温,目视祢爷点了点头。祢爷将油灯举起细照,忽然看见一堆柴禾木头,微微一动。 祢爷慢慢走过去,假装在照看别处,蓦然伸脚一扫,将几块木头扫落。 木头下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措手不及,惊恐的盯着祢爷。 祢爷与其对视一眼,倒是吐出口长气:“红红,把剑收起来,只是个孩子。出来吧,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你。”后面这句话却是对孩子说起。 这孩子大约八九岁年级,脸乌黑黑的,显是烧火熏的,身上破衣烂衫,露出来皮肉,也有些脏兮兮的,模样看不清楚,只觉得有些虎头虎脑的样子,倒是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虽在惊恐中,依然透出几分不俗来。 祢爷暗暗摇头,心想这大概就是做饭的人了,只没想到还是个童工,要说王家四丑还真是埋汰,做饭的人啊,也不给好好洗洗,跟个小乞儿一般,这做出来的食物也亏丫们吃得下。 不过看着从头脏到尾的模样,再看看这睡柴房的待遇,祢爷倒是能断定,这孩子和王家几条货没什么血缘关系在,这就好处理多了。 “喂,小朋友,你是这家的奴仆吗?”祢爷施展哄孩子大法,嗓子里的含糖度差点儿齁着一边儿站着的貂蝉。 要说人之善恶,其实孩子是最敏感的,虽然祢爷手上提这个酒坛子不伦不类的,嗓子更是拿腔捏调仿佛叫门儿的狼外婆,但孩子还是明显察觉出祢爷的善意,紧张的表情松弛了下来,摇摇头,又点点头。 祢爷搁下酒坛,抓了抓脑门,这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他放缓声调,继续问道:“小朋友,你家,是这石头村的吗?”若是就简单了,直接让孩子回家去,该找爹找爹,该找妈找妈。 孩子眨眨眼,摇了摇头。 这就麻烦了。 祢爷看了看貂蝉,继续问道:“那你认识你的家吗?你自己能找到家吗?” 孩子低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地面,又胡乱指了个方向,把手使劲提起来,画了个大圈,嘴里说道:“阿巴,阿巴阿巴。” “原来是个小哑巴,可怜的。”貂蝉一看,眼圈都有些红了。 祢爷学小孩样子比划了一下,点点头,对貂蝉道:“他大概是说,他家离这儿,远的很,他也不知道在那里。”回头看着小孩儿:“是这意思不?” 小孩连连点头:“阿巴阿巴。”把手往脸边一放,眼一闭,做出睡着的样子来,随后眼一睁,四下看了看,立刻瞪溜圆,嘴也微微张开,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随即,孩子几步跑到物外,将两个膀子叉开,摇摇摆摆又走了进来,嘴角撇着,鼻子耸着,手东指指、西指指,一副凶狠模样。 接着又跑回来,蹲在地上模仿起洗衣服、烧饭、倒马桶,诸般动作都仿的惟妙惟肖。洗衣服的时候,一开始很用力的假装捶打,随即打了个哈欠,动作慢了下来。随即猛然站起,做愤怒状,朝刚才自己所顿的位子猛踹一脚,接着假装从腰上解下了什么,拼命挥动手臂,做抽打状。 最后,孩子站在祢爷、貂蝉身前,将破烂的衣袖掀起:一条条青紫的印痕,让人触目惊心。 “该死!”貂蝉刚才眼前就红了,这一下,眼泪直接滑下脸颊。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轻轻触摸着这些印痕:“那些畜生,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祢爷这人吧,有时显得有些愚,有时又聪慧得紧。他一看貂蝉这架势,立刻明白,貂蝉当年做舞姬学舞的时候,估计也没少吃苦头,所以才这么感同身受的激烈反应。 不过说起来,这小哑巴还真的挺伶俐的,一串动作,说的是一醒来,就被抓到了不认识的地方,四丑兄弟逼她做家务、干苦活儿,稍有不如意就打骂痛殴。把自己的悲伤可怜,表达的淋漓尽致,给貂蝉心疼的不行。 “得了。”祢爷伸手摸了摸小哑巴的头:“你小子,苦日子也算熬出来了。那欺负你的坏人,都被我们顺手宰了,以后没人再欺负你。” 祢爷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就摸了小哑巴几下头,感觉手上蒙了厚厚一层油……恶心的甩了甩手:“大哥哥去给你烧水,等会给你洗个澡。小孩子嘛,干干净净的才行,这么邋遢可没人喜欢。” 一听“洗澡”二字,小哑巴蹭的一下钻到了墙角,眼神惊恐,瑟瑟发抖。 祢爷看傻了:“孩子,你这是干嘛?是洗澡,不是要打你?”说罢回头疑惑的问貂蝉:“红,你说咋回事儿?我听说十聋九哑,看来这孩子耳朵也不大好。” 貂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也不计较他又贪污了一个“红”字,起身把他推出柴房,顺手带上了门。 祢爷莫名其妙的被赶了出来,等了好一会儿,柴房门才再次打开,貂蝉牵着小哑巴站在门口,什么话不说先送了两记白眼球,这才没好气的开了口:“杵这儿干嘛?还不烧水去!我来带孩子洗澡!” “哦!”貂蝉气场全开,瞬间唤醒了祢爷封锁已久的吊丝本性,连忙应了一声,扭头就去烧水。听见貂蝉在背后小声嘀咕:“男女都不分,就这还名士呢。”脚下一个哧溜,好悬没摔倒。 0056 祢爷手艺惊萝莉 村民告状赴南昌 祢爷乖乖烧了几大桶水,貂蝉累得满身香汗,给小哑巴洗足了一个时辰,才算是勉强收功,指挥着祢爷去四丑房里,翻出几件干净衣裳,给小哑巴换上。 小哑巴换上衣服走出来,细胳膊细腿,套在也不知道本属于丑老几的宽大衣裳里,衬得像一个热爱rapper的小迷妹。白瓷般的肌肤,被热水蒸出了腾腾的红晕,头发上还有水滴未干,年级虽小,却已透出了粉妆玉琢的美人胚子。 祢爷看的微微一愣——倒不是被个小孩子迷住了眼,而是这虎头虎脑的小女孩,真的很像他前世的一个明星:e陈嘉桦。也就是那个颇有男孩儿气的成员。只是这小哑巴的五官倒是精致了许多。 貂蝉伸手拭去额头香汗,微微一笑,对祢爷道:“这孩子虽然不能说话,可心里是个明白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故意不去洗澡,弄得脏脏臭臭。不然以那几个畜生的性子,灌醉了酒,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祢爷听了也觉有理,点点头,对貂蝉调笑道:“这般说来,这孩子确实和我家红红一样,是个有心计的聪明姑娘。反正她也不知乡关何处,不如留在身边服侍你吧。” 貂蝉愤愤的跺了跺脚:“你这登徒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哪里又有什么心计了?” 祢爷暗笑,她居然计较自己说她有心计,而不是计较“我家红红”,看来身为rapper勾女真的是有魅力加成的。 貂蝉想了一下,祢爷的建议其实的确不错:这年月兵荒马乱,一个小女孩子在外面,又是个吃了亏都说不出口的小哑巴,能有什么好遭际?还不如就跟在自己身边,多少有个照料。” 便蹲下身问道:“小雅,这家伙说的倒也不错,你既然不知该去哪里,不如便先跟着姐姐,我日后自会托人打听,若是得知了你家人下落,便送你去与他们团聚,你说如何?” 祢爷伸手拍了拍脑门:小雅是什么鬼?奥,人家是哑巴,你就叫小雅?还能不能愉快的走心了?你这个和给狗取名汪汪给猫取名喵喵有啥子不同? 小哑巴估计没想这么多,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认真的望着貂蝉,仿佛在慎重思考,几秒后,小哑巴认真的点了点头,膝盖一弯,便要给貂蝉磕头。 貂蝉连忙伸手扶住:“可别!要是真收奴婢,受你个头倒也使得,可我难道还当真趁人之危收你为奴了?只当自己妹妹相处便是。” 小哑巴点点头,眼神中露出浓浓的感激之色,上前掺着貂蝉手,再也不肯放。 祢爷双眼一眯,盯着小哑巴牵的牢牢的手,神情若有所思,终于无奈一叹:“我去烧水,红儿你洗漱了,早点安歇吧。” 貂蝉是过来人,看着祢爷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想说什么,还是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只做不知罢了。 不过貂蝉也自好奇:会烧菜熬汤也就罢了,这心甘情愿的给女人烧洗澡水的名士,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一夜,三人分了两房,睡的都不踏实。 祢爷是担心彭泽群盗找来,或是村里谁家与这四兄弟有亲,前来报仇。貂蝉的心态差不多,而且这床上的气味太过难闻,熏得她呼吸艰难。至于小哑巴,紧紧牵着貂蝉手,牵的都出汗了,隔不多久就睁开眼看看她还在不在,一会儿一睁的,也不知道到底睡着过没有。 一夜辗转反侧,到了三更,貂蝉终于起身,点起油灯,找了两件干净些的衣服,寻了些陈旧的剪子针线——也不知是不是四丑老娘留下的遗物,依着小雅的身材剪裁缝改。 等衣服改的差不多,基本是四更时光,只见祢爷的房间灯火一亮,祢爷也起来了,他先随意洗漱了,又去喂了黑宝儿,便径直去厨房,生火、熬汤、烙饼、炒肉。 汤熬得了,找过个瓦罐来洗涮干净了,装进汤去,又找个瓦罐,将烙饼撕碎了,直接拌着炒肉搁入——这是第二天路上吃的。 忙完这些,将剩余的汤、饼、菜各盛好了,端往堂屋。 貂蝉隔着扇窗,愣愣看着祢爷忙碌,心中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这是外面的天色,开始微微见亮,貂蝉将已经睡熟的小雅推醒,给她换上改好的衣裳,拉她一起去洗漱了,前去堂屋吃饭。 祢爷的菜式,那是连貂蝉都吃的赞不绝口的美味,小雅更是毫无抵抗能力,一双大眼惊得浑圆,一开始还有些不敢吃,后来在祢爷和貂蝉双重的鼓励下,逐渐放开了怀抱,吃的越来越快,最后一盘菜,倒有大半进了她的肚子。 剩下小半归了貂蝉。 祢爷对这种寻常炒菜完全无感,饼就这鱼汤,反而觉得爽口。可貂蝉并不知道,只认为祢爷是看她们两吃得香,这才故意不吃的,又被感动的不行。 吃完,找两个小竹篓,装好了两个瓦罐,先将小雅抱上了马,接着自己也上去了,然后像貂蝉伸出了手。 貂蝉这次没再拒绝,脸上微微泛红,低着头不作声,伸手拉住了祢爷,借着他的力,轻飘飘跳上马去。 此刻晨光渐明,东方天空泛着紫意,红日还未露头,只微微映出一条红线来。清凉的晨风有些冷意,让马背上的三个人情不自禁的挤紧了些。貂蝉这次没有自己拿起缰绳,而是伸出双臂,环过祢爷的虎腰,扶稳了小雅。 祢爷只觉意气风发,提起缰绳,轻轻一抖,黑马儿便踏出院去,哒哒小跑,离开了这小小的石头村,直奔南昌县而去。 待几人去的远了,只听支呀一声,一家房门微微推开,探出一个小心翼翼的人头来。 随即,各家的门响声络绎不绝,一颗颗脑袋探了出来,见确实去的远了,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 没多会儿功夫,四丑的尸体前围满了人,乱哄哄的议论着。 “叫这几个货跋扈,这次踢到铁板了吧?” “这几个死了,我们的日子就松快多了。” “松快?你想啥好事呢?等他家老大回来知道了,说他兄弟给人杀了,村里没一个上前帮手的,你猜他家老大能不能让我们松快?” “是啊是啊,你说的有理,这王老大可不是讲道理的主!” “那怎么办?” “怎么办?依我之见,我们得先下手为强,一边把尸首收敛起,一边使人赶去南昌县,告诉王老大此事!也算是乡里之间的情谊。” “那还说啥?就你两搭个伴,去找王老大吧,我们其他人收敛尸首。” 0057 三寸舌威震太守府 祢铁口大骂王将军 豫章郡,南昌县。 太守府中,一位四十余岁、面目清隽的中年人,捻着胡须,在堂上转个不停。 堂下,文武林立,一个个看着焦急思考的太守,并不作声。 只有一个相貌丑陋的粗豪大汉,身着铠甲,露出不屑之色,站出班说道:“华太守,何须苦思?以某之见,直接将那厮宰了,提头献给吴侯,岂不皆大欢喜。” 中年人立住脚,皱眉道:“王惇,你这话说了许多遍,本官也反复告诉过你:一来孙伯符有霸王之心、不义之名,华某世代受恩于汉,岂可降此不义之人?二来刘玄德麾下关张俱有万夫之勇,若是害了他手下的军师,惹他兴兵来攻,华某岂非成了豫章百姓的罪人?” 那王惇听罢,面露骄横之色,大喇喇道:“太守此言差矣,想那吴侯孙策,乃是朝廷亲封的爵位,又授以讨逆将军之位,足见朝廷之倚重。至于不义之说,不过那祢衡搬弄口舌,岂止一提?至于刘备来袭,更是多虑之至,他若敢来,不说吴侯的兵马,便是王某放在这里,也不是吃干饭的。” 华歆面露不豫之色,但南昌一带数千军马,都归这人统帅,便以他太守之尊,亦可不敢当面翻脸,只是心下深悔当初为其表面所瞒,竟以为他是个有勇无谋的忠直之士,使他步步坐大,却与孙家勾勾搭搭,连自己也敢当面顶撞。 华歆视线一扫,几个文臣都避之不及的让开了目光,武将们都已王惇马首是瞻,更不会帮华歆说话。华歆只得暗暗悲叹,痛恨人心不古。 长长吐出一口气,华歆终于还是压住了怒火,缓缓道:“王惇,你所言虽然有理,但此刻刘备的来使就在门外,本官若是不见,未免太过失礼,传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嘲笑?” 王惇嘿嘿冷笑,摇头道:“读书人就是事情多,天下人笑便笑他的,能笑掉太守一块肉不成?何必理他!”说罢,看华歆一张脸涨得通红,胡须都微微颤抖起来,心想也罢,此刻尚不是翻脸的时候,这厮毕竟是个名士,就算将来降了吴侯,与自己同殿为臣,也必有一席之地,没必要得罪的太死。 心下暗暗计较一番,口风便软了下来:“不过嘛,这豫章地界,毕竟太守乃是上官,上官有命,吾等岂能不从?来人,将刘备的使者带上来。” 不消片刻,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人被带上堂来,大袖挥洒,意态昂扬,正是祢衡。只是他只独自一人前来,同赴豫章的貂蝉却不知身在何处。 祢衡上堂来,四下一扫,便认出了华歆,潇洒的施了一礼,口称:“平原祢衡,见过豫章太守。久闻太守清正高洁,学识渊博,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令衡如沐春风。” 如沐春风一词出于宋朝,华歆首次听闻,不禁眼前一亮——只此四字,足以在名士间广为流传,势必让自己的名声再上一层。加上说出这四个字的祢爷本身就相貌堂堂,风姿不凡,非常契合华歆这种大名士的审美,顿时好感大增,连忙还礼道:“原来是祢正平到此!属下人不知正平大名,只道是刘玄德的使者,却是多有怠慢了。” 祢爷爽朗一笑,道:“贵属所传非谬,正平才来,一为谒见前辈,二便是为刘使君之大事所来。所谓先公后私,正平今日身份,当属使者无疑。” 祢爷这一亮相,不仅让华歆觉得倾倒,满堂文武亦刮目相看——无他,祢爷在江东一带,名气实在太大了。都说若无祢爷一曲《小人令》,如今江东皆已姓孙,因此江东人多有传言,道祢爷三寸之舌,能抵十万精兵。 首当其冲的便是王惇,他此刻心下懊悔之极——若是早知来的是祢衡,拼着和华歆翻脸,也不会让他登堂入室,直接一刀宰了,提头献给孙策,所得赏赐,未必小于带着豫章拱手而降。 心下不爽,王惇的话便横着出来了:“呵,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尖舌利口之徒。我久闻你擅写村歌,依仗此计四下横行作恶,先骂曹孟德,又骂孙伯符,呵呵,我们大汉这些忠义名臣,都快被你骂谝了。而你吹嘘的那些人呢?不是山贼,便是小贩。只此一桩,便可见你人品。” 说罢一抱拳,像华歆道:“太守,以我之见,不如斩此利口小人,以谢天下。” 王惇自得势以来,一向骄横,在太守府指手画脚,本是常事,众人都看得惯了,但此刻在祢爷这个外人面前,他依旧如此作态,华歆顿时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心下愠怒,但慑于其威风,也不敢直言指责,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祢爷看在眼中,不免暗暗称奇:这华歆居然给麾下一个武将逼成这样,政治一项的数值也太差了吧。表面却是哈哈一笑,大身向王惇道:“我自与华太守说话,如何定夺,自有太守做主!你不过郡中一卒,知道什么大势?也敢胡乱插舌?还不速速退下!” 王惇跋扈惯了,哪里容人这般义正言辞的责骂,不由勃然大怒,暴喝道:“你来豫章出使,也不打听打听,满郡之中,谁不敬我王惇?你竟敢侮辱于我,却不是自己找死!” 祢爷之前看他一张丑脸,便觉得微微有些眼熟,直到此刻自报姓名,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丑老二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大哥丑老大吗?这家父母果然强大,哥儿几个丑的是一脉相承。 当下诈做吃惊模样,连忙行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王惇将军!” 王惇微微得意,心道原来你也听过劳资的名字!若是别人,看你恭谨的态度,倒也不妨饶你先前不敬之罪,可惜你祢衡得罪的是孙策,那就休要怪我无情,拿你人头做进身之阶了。 正想猫戏老鼠般逗弄他两句,待祢爷以为自己已经原谅他时才忽然下手,祢爷已经再次开口:“久闻将军乃吴侯孙策的无双爱将,一向信重非凡,今日一见,忽然相貌奇丑,气质粗俗,与那六不霸王,正是一对难得的佳偶!” 祢爷说话时语气恭谨至极,话语的内容却是不堪之至,王惇不大通文墨,直到几位文官忍不住笑出声来,才反应过来,知道受了这厮耍弄,不由勃然大怒,拔出腰刀喝道:“利口匹夫!我若割了你的舌头,不知你还能如此利口否!” 祢爷衣袖一甩,忽然哈哈大笑,笑声清越,直震屋瓦:“哈哈哈哈,王惇,你食豫章俸禄,却与外人勾结,身为武人,竟不知忠义二字,可谓丑陋之极!似你这般墙头草,就算投了孙策,孙策便能放胆重用你吗?须知忠义二字虽微,却乃人在世间立身之本!你连身都立不稳,还妄想卖主求荣,当真可恨可笑!如今天下恶人虽多,但似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辈,我却从未得见!” 这一席话说出,华歆眼中神采大亮:奶奶滴说的太好了,这就是我一直想说没敢说的话啊!果然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大名士,敢当面喷曹操孙策的主儿,当着王惇手中明晃晃的钢刀,依然骂的是斩钉截铁,丁点都不曾虚他! 0058 王惇孤身落跑 祢爷智会华歆 王惇被骂的劈头盖脸,心下更是隐隐惊惧:以这年头对忠义二字之看重,今天这番话传将出去,天下谁敢重用自己? 当下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利口匹夫,留下命来!”挥刀就要看向祢爷。 祢爷早就防备着他,他手臂刚刚一动,祢爷就敏捷的蹿前几步,躲到了华歆身后,口中却不曾稍停:“你这恶贼还敢逞凶?可知你那主子孙策,此刻已如风中残烛,旦夕便是身死族灭之局!我主玄德公,亲领十万兵,连通曹操、黄祖,共诛六不霸王!如今丹徒、丹阳皆下,兵分五路横扫江东各地,孙策兵马望风披靡,不日即可至豫章郡,汝今日再逞凶蛮,必死无葬身之地也!” 祢爷这番话信息量可就大了,听得堂中人人心惊——孙策虽善战,但这几路人马除了黄祖若些,曹操刘备可都不是好相与的,听这意思,刘备如今兵锋甚锐,丹徒一失,天险不存,丹阳一去,中门大开,闹不好孙策还真就被人灭了。到时候这吴地成了刘备们的天下,自己若是得罪了他的使者,异日算起账来,能有好果子吃? 王惇虽然粗鲁,但并不愚蠢,听祢爷说出这番话,知道不妙,当即挥刀大叫道:“放屁放屁!那刘备屡战屡败,连根基之地都无,哪里变出来十万兵?诸君,此人信口雌黄,你们可莫要贻笑大方!” 祢爷哈哈大笑:“曹操给了玄德公五万精兵去破袁术,祢某不才,一曲《独夫令》气杀老贼,袁军举军皆降,得锐卒数万,若真论起来,十万兵还不止呢。不过你说的倒是对,正因为吾主尚无基业,才无后顾之忧,毕全力于一役,誓要速取江东,以成王霸之业!” 王惇狭眼一眯,凶光湛露:“艹!我宰了你!” 祢爷这时却又不躲了,只是大笑:“你来,你来,祢某一条命,换你南昌满城陪葬,不亏不亏!” 一直没说话的华歆忽然将双臂一张,拦住王惇:“王惇!你岂敢对我豫章贵客无力?要陷我等于不义之地乎?还不束手就擒,给祢爷叩头赔礼?” 几个文官也开口补刀:“是啊,王将军,祢爷孤身出使,那是信得过我等!你对他行凶,岂不是连我们一起坑了?还请速速住手。” 堂上几个武将互视一眼,忽然先后拔刀在手,大步冲上前来,为首一个当得一声,重重一刀劈在王惇的兵器上:“匹夫,汝欲卖主求荣,像那六不霸王讨好,可问过我豫章诸将?” 王惇往后退了两步,仓皇四顾,面露茫然之色:“你们?咱们不是说好……” “说好个屁!你王惇不知忠义,我杜丘却只知报效太守!”还是为首那将,一口打断了王惇未出口的话,先表了两句忠心,便回头与其余几将道:“诸位兄弟,这王惇狼子野心,骗得太守信任,仗着手下兵马,一向欺压同僚,横行乡里,可谓十恶不赦!今日尊使到此,他为一己私欲,要加害尊使、构陷我等,如此险恶小人,我等忠义之士,岂能容之?必当一杀而后快也!来,我等联手,宰了这厮!” 只片刻间,太守府的大堂之上形势突变,刚才还张狂傲慢的王惇,忽然变得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那几个反水的武将更是勇猛至极,一人号召,齐声响应,毫不留情的挥刀向他们曾经的老大砍去。 “一帮不讲义气的王八蛋,劳资今天拼了不要这条命,也要你们几个垫棺材!”王惇赤红了双眼,凶神恶煞的喊道,挥刀格开劈向自己的两刀,凶猛反扑,刀势劲急,直取那领头的杜丘。 杜丘能说会道,反应也快,但手上的功夫却甚稀松,又知王惇武艺了得,见他如恶鬼一般扑来,啊呀一声惊叫,一个倒翻跟头,像一个滚落在地的肉圆子,连滚带爬的躲过了这一刀。 杜丘一退,几人阵型顿时散了,王惇眼中精光一闪,蓦然后退,反身一腿踹开大门,纵身跃了出去。 “中计了!”华歆猛拍大腿:“这厮根本不是拼命,就是想逃跑!” 王惇一跑,几员将领胆气猛增,纷纷大喝道:“王惇狗贼,哪里逃!”挥刀追出门外,杜丘也从地上翻身爬起,回头道:“祢大人、华太守,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这王惇狼心狗肺,吾等忠义之士必不能容之,我这便就和兄弟们一起去去他狗头。” 华歆微微摇头,闭目不语——这杜丘一向唯王惇马首是瞻,很是对自己说过些不恭不敬的言语,此刻摆出这幅忠肝义胆的丑态,以他品行高洁的性格,哪里愿意理会? 祢衡倒是微微一笑,后世职场之上跟红顶白见的多了,素知人性高尚与丑恶并存,倒不特别歧视这人,于是伸手招了招:“杜将军是吧?追一条丧家犬不必如此多人,我观你灵活果敢,另有要事相托。” 杜丘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脸上露出小狗叫到主人一般的讨好之色,连忙跑到身前,弯腰等着受教——这时只恨自己少条尾巴,不然一定摇得飞快。 祢衡低声道:“王惇不过是个匹夫,左右不得大局,如今首先之事,是你立刻带上华太守的印信,去军中稳住军心,不可让军士随之鼓噪,否则大乱必起!” 华歆在旁听见,立刻醒悟道:“正平不愧智谋之士,华某竟然未见此节,着实惭愧!你这样。”一边从袖中取出印绶交予杜丘,一边嘱咐道:“你告诉众军,王惇联络孙策,要害我豫章百姓,凡我豫章将士,皆有杀敌除恶之责,取下王贼人头者,本太守立赏千金!致其受伤者,亦可得百金,与其作战受伤、身亡,五倍抚恤!从其作恶者,株连全家!” 杜丘连连点头,依令而去。 祢爷与华歆相视一笑,自有文臣令人倒茶,华歆正式请祢衡落座。 祢爷刚刚坐定,先将大拇指一伸:“太守果然英明睿智,这赏格一下,王惇想蛊惑旧部作乱,怕是难了。” 华歆心中得意,面上却是淡淡如常,只冷笑道:“这恶贼欺我久矣,今日仗正平正气、玄德公威名,驱而逐之,真是不亦快哉。” 祢爷趁机道:“王惇不过小疾也,孙策才是大患!衡观豫章诸将,似无善战之人!将若无胆,兵则不锐,若是孙策大举而至,太守纵有智慧,亦难抵御其锋啊。” 华歆慨然道:“吾为太守,替天子牧民,若是外族侵犯,拼此一躯,也要与他玉石同焚,但孙策纵然残暴,亦属汉室之臣,以某愚见,原本打算事若不可为,便将豫章献出,以免生灵涂炭,至于歆本人,寻个机会离去便是。” 祢爷点点头,心说你上辈子就是这么做的嘛,等到孙权继位,曹操写信来要你,你趁机就脚一滑颠了,可这辈子对不起,祢爷我也要在这棋局之上落个子——你华歆一身治理地方的本事,可不能放你去服务老曹。 0059 何辞堂前逞雄辩 只缘一意救苍生 华歆虽然御下有些不力,但作为这个时代知名的文化人儿,智商还是在线的。既知祢爷所来,代表的乃是刘备,对他的来意自已深知——无非是想让自己拱手献上豫章罢了。 他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没那些争霸天下的心思,毕竟孙策也好,刘备也罢,名义上都是汉臣,理论上说,自己天生也守不住,让给谁都不是不行。 只是名声上,孙策以善战见长,刘备却以仁义闻名,之前徐州牧陶谦三让徐州,可是给刘备增添了不小的光环。 而且虽然此人乃是小贩子出身,毕竟曾师从大儒郑玄、卢植,虽然没啥文学上的建树,但在华歆看来总是更亲近些。至于那汉室宗亲的身份,无论怎样,当今天子也是查过族谱,和刘备正式认过亲戚的。如今更是有一手灭了伪帝袁术的丰功在手,大气节上更胜孙策一头。 只不过嘛,华歆脑袋里转着念头,忽然微微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刘备毕竟底子太薄,不是老牌的强者,算是自己的晚辈。若是让了豫章给刘备,很有些成名多年的大公司被创业公司收购的感觉——总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华歆所能想到的这些,都在祢爷脑子里的装着。祢爷更知道,要不是他一曲《小人令》,生生在孙策的霸王头衔上加了六不二字,此刻的豫章早已易主——这个华歆,料理地方是好手,品行也很不错,但绝对没有什么骨气和雄心。可往往正是这样的人,很容易计较一些辈分啊资历啊之类的虚谈,明明没啥里子,还特别要个面子。 想要面子是吧?行!祢爷就给你个大面儿! 祢爷微微一笑,开口道:“太守心中可是在想,刘玄德使衡来此,用意必是与那六不霸王一样,只在豫章。” 来了!华歆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这是要进入正题了,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应对,面上挂着一丝洞若观火的笑意:“呵呵呵,正平先生匹马而来,难道不是为了此事吗?” 祢爷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丝神秘微笑:“太守误矣!其实,豫章在太守手中,亦或归于孙策,玄德公并不在意。” 华歆故作惊讶:“哦?豫章若归孙氏,江东就此大定,孙策便可全力应对玄!这般形势,玄德与正平,岂能看不出?”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祢爷,那意思是,这时候了你还装? 祢爷正色道:“太守,你实在高估了孙策小儿,也低估了刘备刘玄德!”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手握着至高的真理,看来不似做作,华歆倒真有些惊讶了,一双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愿闻其详!” 祢爷哈哈一笑,长眉一轩,忽然显得神采飞扬,起身道:“太守若是早几个月将豫章献出,的确会造成些麻烦!但是此刻嘛……” 祢爷踱着步子,口中自信的说道:“我军一战平袁术,立大功于汉室,玄德声威重又大振,更得袁术麾下战兵数万,编成大军十万!帐前关羽、张飞、甘宁,皆万人莫敌之虎将,此所谓,帅有威、将有胆,军有魂!军威之盛,天下侧目!唯一的弱势,便在于没有自己的地盘——徐州四战之地,久经征伐,地荒民稀,不足为基本!故此经略江东,此为蛟龙入海之势,可谓得之天时!。” 华歆点头道:“此事我亦知之,祢正平一歌亡袁术,少流无数鲜血,倒是成全了刘玄德。但正因如此,我豫章去向,才尤其关键吧?” 祢爷哈哈大笑数声,摇头道:“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太守精于学术,长于政务,对这战阵之事,却是少了几分了解。” 华歆心想确实如此,心下也不生气,只道:“还请正平解惑。” 祢爷便道:“我军奔袭如雷,数日间连破名城,江东震动,长江天险至此休提!天时在我,地利各半,至于人和——刘玄德出世多年,虽因大运未通,不曾有所大成,但仁义之名,天下悉知,绝非孙氏小儿可比!而孙策年少骄横,徒仗勇力,虽据土地,世家大族犹未归心,更有刘表、黄祖虎视于侧,山越诸族动乱于后,军力四散,民心未附,岂足当玄德一击?” 华歆听得瞠目结舌,心想孙策狮虎之将,一向战无不克攻无不胜,怎么给你这么一说,倒是成了不堪一击?更可怕的是,连自己都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难道自己御下的偌大一个豫章郡,还真的连左右形势的分量都无吗?顿时心中不甘。 华歆听得不爽,底下那些豫章官吏当然也很不爽。一个文士当即起身,愤然道:“祢正平,汝堂堂名士,何必效春秋说客,徒以口舌争锋?如果真的如汝所言,那又何必来我豫章?你家军马既然强盛如此,横扫江东便是。” 祢爷一听大爽,心下悄悄给这人点了个大赞:好一记妙传助攻!口中大笑,直视华歆,眼中流露出一种仿佛在看貂蝉一般的炙热气息:“说得好!祢某所来为何?非为豫章,但为阁下也!” 华歆眼睛都瞪圆了,他千思万想,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答案,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为……我?” “不错!”祢爷一口咬死:“原本刘玄德要亲自前来,方显诚意,但毕竟兵凶战危,吾等死命将之劝住!他这才勉强同意,由祢某代表他来豫章,像太守转达玄德心意!玄德言曰:华子鱼济世大才,若其不出,奈苍生何!” 某某不出乃苍生何,这句话小说里常见,祢爷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来就使,并不知道这是后来东晋谢安的典故,汉末之人从未得闻。他也低估了这句话对于文人来说,那种原子弹一般的杀伤力,一瞬之间,满堂变色——这个刘玄德,竟把华太守看得这般重?听听——他若不出世,天下老百姓都没指望了。 刷的一下,华歆满身的血都奔脑袋上去了,一张脸红的羞煞大红枣,胜似关二哥。 总算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华歆努力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道:“华某何德何能,岂能当如此赞誉?” 看他努力压抑着激动的模样,祢爷知道这一锤子那是砸在死穴上了,不由在心中嘿嘿一笑,仿佛梁山狗头军师吴用附身:“中我计也!” 口中却是诚意十足的说道:“以祢某之见,玄德此言,并非夸大之语,太守应当之无愧!” 噌!满堂的眼睛都亮闪闪盯着祢爷,等他说出后续的话来。 0060 取义成仁无双语 气壮千秋祢正平 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祢爷念头一转,已经想好了说法。 “我主玄德公,曾师从大儒郑玄、卢植,此事天下人皆知。”祢爷朗声道,“而郑、卢二位前辈,皆为华太守同门。从这一条说,华太守乃刘玄德之师叔也。” 华歆暗暗点头,这也正是他不愿把豫章平白给了刘备的原因——总觉得有一种自己混砸了的感觉。 “我主玄德,以仁义著称。可是诸位须知,这仁义二字,也不是天上跳下来的,乃是儒学经典蕴藏于胸,一日日日积月累,缓缓滋养而生。若非师从郑、卢二师,得承儒圣妙法,何来仁义心肠?”祢爷一本正经的忽悠:“反观袁术,妄自称尊,不识伦常,原因何在?四个字:不学无术!他身为袁家嫡子,尚不能学,那身为庶子的袁绍,更是可想而知!”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这堂里诸位除了华歆一人还有几分本事,别的官吏都不是什么能人,所能自信的也就是肚子里这几本诗书。偏偏这是个诗不如刀、书不如兵的年月,每日望着那些武将耀武扬威,一个二个好不憋屈,听了祢爷这席话,简直从肺腑里痛快出来。 “袁绍无学之辈,当年和曹操狼狈为奸混迹市井,连人新娶的媳妇都偷过,可谓卑鄙无礼之极,观其行迹可知,肚中都是草包!后来二人在大将军何进帐下行事,诸位,何进干了什么?引董卓入京,致使天下祸乱,此二人虽未主谋,亦应以从者论罪。”祢爷一绕,把曹操也给带了进去。 “可是……”堂内有人明显有曹粉的嫌疑,迟疑着开口辩解:“那曹孟德当年也是刺杀过董卓奸贼的,而且诗才过人,不能说其无学吧?” “哈哈哈哈哈!”祢爷大笑,声震屋瓦,笑罢,忽然色变,指着那人道:“兄台一看,便是学问深厚之人,可惜太过忠厚,不识奸雄之诈机!” “想拿曹操,持七星宝刀刺董,董卓一个翻身,就吓得其束手献刀,随即远飏千里,纵使穴中之鼠,亦要比他胆大!”祢爷急声道:“若是真正识得儒家精要,当知‘舍生取义’的道理!宝刀在手,董贼横卧,何不拼死一搏,以谢天下?” 祢爷这番言论,在后世要算典型的键盘侠,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要求别人舍生取义,那是要被喷“youcanyouup,nocannobb”的。但是这时代,这逻辑完全没毛病,质疑之人顿时无话可说。 “诸位!”祢爷大呼道,一代君子文天祥的名言张口就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己无愧!” 此言一出,祢爷自己都振奋了起来,自华太守以下,更是满堂色变,众人皆长身而起,一躬到底:“祢正平此言大善,吾等受教矣!” 孟子说过,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我当然愿意活着,但如果活着要违背大义,那我宁愿死也要坚持大义。 儒家之所以不苟且,正是因为有这种宁折不弯的气质藏在骨头中。文天祥当年被蒙古俘虏,一面是荣华富贵的活,一面是残酷的死,极端的考验下,他一生所学的儒家义理彻底融汇贯通,在思想境界上真正与古圣共鸣,这才在自己的衣袋上,写下了这气壮千古的三十二个字! 任何以孔孟之学为根基的读书人,都不可能在听闻这段话后,不为之动容。 如果说,当祢爷之前批判曹操没有和董卓拼命很可耻时,别人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的念头,但在祢爷说出这段话后,他们自己都恨不得代替曹操,手持七星刀,扑上去与董卓来个同归于尽! 华歆学问最深,收到的震撼自也更强,直起身来,声音都忍不住激动的颤抖起来:“正平此语,深得圣人精髓,必将传闻天下,照耀古今!吾等在场众人,有幸亲闻,必当得附骥尾,同载史册!来人!取酒来,闻此壮语,岂能不浮大白!” 立刻有人送上酒来,华歆亲手斟满,捧给祢爷,祢爷也不推辞,道一声:“诸位饮胜!”与众人同饮一杯。 酒入豪肠,众人更是意兴飞扬。有人便开口追问:“正平兄还没说,玄德公为何对我家太守如此推崇?” 祢爷大声道:“诸位,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何故?从董卓,到袁术,乃至袁绍、曹操等辈,皆乃无学之士,浑不知天理纲常,更不解仁为何物,义为何物!刚才这位朋友说,操有诗才!可是诸位,仁义为人之根基也,若无此根基,纵有才华,于世于人,又有何用?昔年纣王文采过人、武勇超群,谁可谓之无才?殷之天下,何以为周所代?故此可知,唯仁义之主可救天下!吾主刘备,兵不如曹袁之多,地不如曹袁之广,祢某骂曹而归刘,唯其仁义之故!” 说到这里,祢爷倒了杯酒:“刘玄德之仁义,皆出儒家熏陶。华太守之儒学,与管宁等合称一龙,更有龙头之称,执掌豫章以来,政治清明,民心和顺,冬有寒衣,春有积粮!于此乱世之中,堪称世外桃源!” 如今还没有陶渊明写桃花源记,但世外桃源四个字仙气飘飘,在座诸人无不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都忍不住颔首微笑:豫章之治,虽是华歆主政,但在座官吏,岂能无功?祢爷这一颗红枣,乃是众人所分食。 祢爷观察着众人脸色,最终抛出了答案:“诸位,玄德公有仁义之心,亦有雄兵猛将之助,所缺者,实为华太守与诸位这般能以儒家经典治政安民的大才!如今太守之才,仅治一郡,收益者亦只一郡之民,却置天下万民于何地?” 祢爷将斟满的美酒捧给华歆,深情款款道:“华太守,万民何辜,不能得享君之善政?太守不出,奈苍生何?” 祢爷心下吐出一口长气:劳资可算给圆回来了!感谢语文老师、历史老师…… 华歆接过就被一饮而尽,吐出一口长气:“刘玄德不愧我儒家子弟!既有此奇志,吾为前辈,岂能自惜其身,不助其成事?诸君,华某心中计较已定……” 正要说出他计较已定了什么,忽然那杜丘连滚带爬的闯进厅堂,口中大叫道:“太守、祢先生,大事不好,那王惇冲回家中,取了战马、双锤,带着几个家将一路杀出城去……” 华歆被打断了说话,心中顿时不快,皱眉道:“汝乃武将,当以胆气为先,不过区区一个王惇,跑就跑了,刘玄德不日横扫江东,哪里有他容身之地?何须如此惊慌,让士卒们看见了,却不是乱了军心?” 杜丘小眼睛眨巴两下,心想我怎么感觉我错过了很多东西?什么就刘玄德不日横扫江东?但他是个有眼色的,也不多说,只是道:“太守啊,非是末将胆怯,实是擒住了王惇一个家将,据他所说,那孙策令大将徐盛,统帅精兵两千,埋伏于南昌县外五十里处,若是太守献了豫章便罢,若是还在犹豫,便与王惇里应外合,以兵取之。如今王惇冲出城去,恐怕立刻便要与徐盛汇合,引兵来攻!” 哗——满堂一乱,刚刚坐下的祢爷也震惊的站了起来,华歆更是脸青唇白,抖着手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