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玉箫》 序,一切都从摩鶄之乱开始 遥想当年君冠楚,却把轩辕,如今共谁舞? 千秋闺怨今何在,凭栏望穿,滚滚红尘路。 一别思尽归雁无,旦君寻觅处,潇潇雨歇,红颜化白骨。 —《念郎归》 一半朝堂,一半江湖; 一半前世,一半今生; 一半真爱,一半权谋; 一半湮灭,一半永恒; 石破天惊,云开雾散,周懿的世界,只有一天一地,一虞兮…… ==***== 在说周懿和虞兮的故事之前,不得不先提一个人,那就是臭名昭著的乱世狂魔,玄天神医的大徒弟,道号咏玄的摩鶄。 摩鶄曾是陇西一带的一个恶霸,他纠集一帮弟兄,常年打劫西行的驼队,时间久了,那一方黑道上便称他摩鶄。 有一年,神医葛元驾一尊神兽从西域归来,路过陇西时,被摩鶄拦在山中。 摩鶄行走江湖多年,自诩天下无人能胜他一筹。 然而,葛元胯下的那尊神兽却让他不寒而栗。那神兽身高七尺,身长两丈,眼如铜铃,口似悬河,一声怒吼,便让山间坠石如雨。 葛元能降服它为坐骑,可为天下英雄之首。 当时葛元给他两条路走,其一,是放下屠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二,便是与他相抗到底,最终葬身神兽之腹。 摩鶄无可奈何,便跪在葛元面前磕了三个头,在他门下拜师学艺。葛元心善,便收他做了长徒,并赐号咏玄,然后带他回到中原的道观,玄天观。 可是,摩鶄万万没有想到,葛元此番西域之行,除了降服神兽之外,又从大漠神山之巅,寻得几枚天外飞石,俗称金丹砂。而这金丹砂的用途,更是让他无比惊讶。 后来葛元跟他说:“我有一位故人,已经危在旦夕,如果金丹砂和神兽的鲜血能够练成金丹,我就能救他一命,这便是我远赴西域的目的。” 问起那位故人是谁,葛元则说是一位抵御胡人的英雄。 “除了师父,问天下谁人敢当英雄?” 葛元笑答:“我之所以能让你臣服,不过是仗着神兽之威。可我的这位故人,却是一位心系天下,包容海内的大侠,与他相比,我不足道哉!” 摩鵛半信半疑,又问:“如果真能练成金丹,这位故人是否就能长生不老?” “如果上天垂怜,他能等到金丹练成,我就能让他转危为安,可以再享十年阳寿。” “这金丹……要是常人吃了,又能如何?”摩鵛忍不住,终究还是问了一句。 葛元见他贪心未泯,稍加思忖,答道:“金丹救死不救生,如果机缘不到,强行服用,或许致人送命,也未可知。” 摩鶄深谙攻心之道,他师父如此说,不过是想打消他心头的念想,他原本就是一个亡命之徒,心中一旦起了邪念,终究是无法释怀的。 天不遂人愿,葛元的那位故人在金丹练成的半年前,就离开了人世,而葛元开炉取出三枚金丹的时候,他就预料,终有一日,这个江湖会被这三枚金丹所颠覆。 果然,摩鶄烈性复发,他趁葛元外出救济病人之时,亲手杀死了玄天观炼丹房的看门道童,夺走了金丹,并用迷魂药迷倒了神兽,继而挟持为己用。 摩鶄得到金丹后,一不做二不休,当即便将其吞下,最终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 由于他天生邪恶,一旦有了如此般傲视天下的本领,又仗着神兽的威风,整个中原天下,被他闹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葛元,也最终死在他的手下。 如此一来,人们只知道恶人摩鶄,再也不知道道童咏玄,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也被人们称为摩鶄之乱,而助他为非作歹的那尊神兽,也被人们冠以穷奇的恶名。 周懿和虞兮的渊源,便是从摩鶄之乱时起。 第一章:骨肉分离 白鹤山,在皇城之南,这里历来被人们视为奇人异士修仙问道的绝佳之地。 白鹤山巍峨万仞,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从山脚直通云霄,透过缥缈的云雾,山顶鳞次栉比的宫殿若隐若现。 ‘无事不登山,问道必有方!’这句话在四海之内广为传颂。 它之所以为人们津津乐道,除了因它迥异的风景之外,那就是住在这里的主人。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那山顶宫殿里住着的,便是闻名天下的旻天道人周天墉,和鸿天道人周世涯。 钟鸣鼎食,白鹤纷飞,这里也因此得名白鹤山。 暮春时节,苍翠的山道上,缓缓而下的一群马队中,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从一辆马车中跃下。他向前紧跑几步,来到队首两头高大的白马前。 “太师父!我要和你们一起,我也要骑马!”他半眯着眼,从苍松翠柏间射下的日光中,仰望着两位骑在马上的老者。 “好,那你就跟太师父同乘一匹马。”其中一位老者半弯着身子,一脸和蔼地对少年说。 整个马队也随即停了下来。 一个青衫俊目的中年男子,勒着缰绳走到老者身边。 “师父,您不能总惯着他,还是让他回马车上去吧?”男子说话时,目光已经凝视着少年,严厉中带着几分慈祥的父爱,“懿儿,快到车上和你母亲一起!” 他叫周懿,是白鹤山第三代弟子中唯一的男童。那个跟他说话的老者,就是旻天道人,周天墉,而这位略显无奈的父亲,就是周天墉的大弟子周玳。 周懿神色有些忧郁,在他看来,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骑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对他而言,降服一匹,哪怕是极为温顺的马儿,他都无法做到。 自从十三年前,白鹤山发生的一场变故之后,周玳夫妻二人便对他百般爱护,容不得他去做有丝毫危险的事。 “可是,父亲,我都长大了!我的伤也早好了!” “等这次去无相山回来,我让你三叔,选一匹最好的马教你。”周玳看着他倔强的眼神,心中涌出一股酸楚,比起让他百依百顺,此刻他倒觉得,应该满足周懿的一些热血涌动的想法,毕竟,当初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是跨马丈量过天下的。 “毕竟这一去路途遥远,你的身体刚好,所以……”。 没等父亲说完,周懿便低下头,默默地往马车走去。 车帘半卷,一个素衣青衫,面目温和的中年女子正看向他们。 周懿爬上马车,坐在车夫身后,半天才回过神来,向车中的女子问道:“母亲,这一次我是不是真能见到虞兮妹妹?” 说到虞兮,他嘴角一扬,脸上立即挂了一丝笑意。 “她多次在信中说想见你一面,到时候,可别让她对你这个哥哥另眼相看了。”被周懿如此一问,张氏虽然笑着,眼框却有几分湿润。 虞兮的名字,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当年自己和这位故人同时爱上了周玳,虽然最终自己和周玳喜结连理,可是造化弄人,那位姐妹,却在生下虞兮之后,就离开了人世。 十几年间,她和周玳曾无数次到无相山去看望过虞兮,纵然视她如同己出,可心中终究抹不去对故人的愧疚。 “那不至于,她还回信夸过我的文笔,我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让她觉得是纨绔子弟。”周懿转身钻回车中,却发现他母亲的眼角含着几滴泪珠。 周懿拉着她的手,半嗔半笑地说:“罢了罢了,说起人家的孩子,你就心疼地流眼泪,看来我不是你亲生的。” 张氏刚要笑出来,周懿突然又问一句:“如果十三年前,活下来的是哥哥,和虞兮妹妹相比,你更喜欢谁?” 周懿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这道伤疤从没有人敢来触碰,哪怕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因为十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中,她失去的,又何尝不是一个让她爱之入骨的儿子呢?他叫周晟,是周懿的孪生哥哥。 山风吹起窗帘,露出张氏殷红的眼眸。周懿半躺在他母亲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小到大的这些年,他曾私下央求嬷嬷们给他说一些有关哥哥的事,嬷嬷们都担心传到张氏的耳中,都说的只言片语,从没给周懿讲过实话。 “你还是最喜欢我,对不对?” 张氏低头轻抚他的头发,一颗眼泪滴在周懿的腮上,他心头一震。 如今他到了信念萌动的年纪,心中对以往未知的渴求愈发强烈。在他眼中,曾经不可一世的白鹤山,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两个刚满周岁的稚子,一个被人抢走并最终葬身狼腹,另一个被打成重伤,至今不能痊愈,这些都是无法容忍的恶行,也是对白鹤山赤裸裸的挑衅。 他曾问过二叔周玺这些往事,但总觉得,得到的答案未必恳切。历经十余载的风雨,人们虽然都淡忘了那些旧事,下人们也因忌惮张氏的心情而缄口不言,但今日母亲的眼泪却让他觉得,这些事并没有过去,起码,他母亲的心结还没有释然。 如果自己是一个资质健全的男儿,那就能从太师父那里学到一身本领,或仗剑游历天下,或跨马征战沙场,自己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一个病怏怏的公子哥。 越是这样想,他心里就越觉得压抑烦闷,加上这次要去的无相山,也是让他取舍两难。 无相山那个名叫虞兮的妹妹他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过一面,二人素有书信往来,彼此交心,确实是个知己。但是临行前,四叔周跃给他说的一些话让他如鲠在喉。 “当年,你太师父和无相山的虞广陵,在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人们提起江湖,所言无非就是他们三人!不过,二十年前两场浩劫席卷天下,瞬间让白鹤山和无相山在江湖上的威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周懿听得十分来神儿,不免接着细问,周跃说:“二十年前,江湖上爆发摩鶄之乱,五年之内,穷奇又祸乱天下。你太师父力败摩鶄,擒拿穷奇,朝廷便对白鹤山青睐有加,江湖上的人也跟风膜拜白鹤山。在这种情况下,以往呼风唤雨的无相山,却渐渐受到了人们的冷落。再后来,虞广陵的徒弟武邺叛乱,接着又有虞谦的妻子病亡,一时间,无相山风声鹤唳。当时有传言,说原本白鹤山和无相山比肩而立,到如今却是白鹤山一家独大。人们纷纷唱衰无相山,一度让虞广陵和你太师父的关系十分尴尬。甚至有人说,十三年前那个闯入白鹤山夺走你哥哥的恶人,就是虞广陵指使的。虽然,后来你太师父证实,那个恶人和虞家无关,但我却不信。所以,你这次去无相山一定不要独处,凡事要先告知你父母,然后再做决断!” 周懿犹豫不决,不知道周跃给他说的这些话,该不该去向他父亲证实;也不知道,他曾日夜盼着谋求一面的虞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对于此番无相山一行,他是又期待,又惶恐。 “母亲,等我变强壮了,谁都别想再欺负你!” 一股暖流从心中淌过,张氏泪流直下。她把周懿搂入怀中,觉得这个孩子已经是她的一切,那些挥之不去的面庞,虽然无数次让她从梦中惊醒,可一旦看到这个偶尔会撒娇,又有些倔强的孩子,她总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队继续往山下走去,周玳走在离马车不远处,听到妻子的对话,心中也泛出许多波澜。 “师父,这次去无相山,我原本不想带着周懿……” “旧事已经澄清,何必又让自己惴惴不安?”周世涯看着周玳,他虽已苍蚺白发,却是目光如炬。 “你可以放心,谁要敢再打白鹤山的主意,我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让他血债血偿!”一旁的周天墉面色低沉,紧锁着眉头,当年傲视天下的雄风,丝毫不减。 周玳毕恭毕敬地拱手解释道:“师父不要误会,我是担心,他听了一些人的话,会在无相山惹出什么事来。” 天墉一听,稍作思忖,便对世涯说:“到了无相山,让懿儿跟着我开坛讲道,反正这次我们是去看望旧友,免不了会有些江湖人士登山拜访。到时候,你私下密会虞广陵,把该说的话都告诉他。” 世涯长叹一声,点头应下。 出了平关,众人直往昆州而去。 缓缓而行的马队,与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却显得格外不入。周懿撩开车窗,遥望着远处的夕阳,原本狂躁不安的心,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二章:事出有因 无相山,在白鹤山向南五百里处,江湖上,它与白鹤山并称‘仙山之祖’。 山中有一片平地,种满了桃树,每年初春时节,一眼望去桃花连天,遥遥不见尽头。惠风和畅,小桥流水,这里也宛如一幅无人踏足的世外桃源。 桃林深处有个大院,一条幽深的林间山路,把这里和山中的观宇连在一起。 门口的匾额上,赫然刻着‘蕊香苑’三个俊秀的大字。这里门楣虽然高大,却显得极其静谧,偶尔传出阵阵铃铛的响声,仿佛是来自天际的弥弥之音。 忽然,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一身武人打扮,从院中走出。 看她眉角轻挑,玉面如酥,虽是一身素衣,却有一身天人所不及的姿容。 她身后跟着一个稍大两岁的女孩,拥着一件白裙,嘴里不停地喊着:“小姐……” 女孩脚步未停,手握一把三尺长剑,摇身一跃,踩着桃花枝头,飘然飞出数丈之外,于一片空旷的绿茵间,拔剑起舞。 她叫虞兮,是无相山师尊虞广陵之子,虞谦的女儿。 “我这双手,天生就不是绣花的,穿着长裙练剑多麻烦!” 虞兮瞄了一眼秋水,看到她手中的白裙之后,却立即收了剑。 “是这件啊,再等两天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忘了?周夫人她们今天就到了,前几天你还特地嘱咐我要提醒你。”秋水伸手托出那套白裙,一脸无奈的样子,“说不定现在人家已经上山了,你穿成这个样子,连我都替你臊得慌!” “什么!” 虞兮一脸惊愕,殷红的嘴口,张得如春桃一般。 “是今天吗?你怎么不早提醒我!”说话时,她已经丢掉那把铁剑,左右瞅了两眼,拿着白衣裙就往回跑。 秋水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进了蕊香苑。 虞兮虽然一副爽朗的性情,可闺房还是颇有几分韵味,除了格子中摆着的各式各样的短刀利刃外,一张宽大无比的牙床格外显眼。窗前摆着妆奁台,她平时虽不怎么妆扮,台上胭脂水粉,香黛玉钗却样样整齐。 床头挂着一对坠着香囊的青玉鸳鸯,据说那是她母亲韩氏临终前留给她的。 虞兮一进门就散了发簪,一手拿着梳子梳头,一手又去妆台上翻腾着,嘴里不停地喊着秋水,“秋水,秋水姐姐,快给我打盆水来!” 秋水进门时,虞兮唇上涂着朱红,脸上擦着胭脂,因为着急,朱红画上了腮,胭脂涂到了眉。 秋水忍俊不禁,却又不敢放声大笑,便一手捂着嘴,把她按到椅子上,重新给她上了一回妆。 虞兮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斑驳的影像,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胸前的衣襟,随着深深的呼吸起起伏伏。 从小到大,陪伴她左右的,除了这个细心体贴的丫头,便只有那些呆头呆脑的道童们。张氏每回来看她,都会说一些白鹤山的日常琐事,包括周懿如何玩世不恭,又如何被他父亲训斥,诸如此类。不过最让虞兮觉着有趣的,便是周懿和父亲斗智逃避惩罚的轶事。 时间久了,对虞兮而言,周懿已经成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熟人。 这位自己颇有几分仰慕的熟人,也许就在今天登临无相山。所以,那种难以压抑的喜悦,却在此时让她焦虑起来。 秋水给她梳了头,带了些头饰,左右看着她不自然的神态,就愈发忍不住了。 “笑不出声会憋死人!”虞兮嘟着嘴,蹙着眉,转身站了起来。 一身白衣,一脸娇羞。 虞兮之所以玉面含羞,大概是她从来没有如此装扮的缘故。 “好了吗?”虞兮嫣然一笑,双手交叉腹前。 “还差些。如果身旁有一位俊俏的公子,那才能衬出小姐的倾城之色!”秋水半眯着眼,掩面弯腰而笑。 “净贫嘴!”虞兮在镜子前又看了一番,“周夫人半年才能来一回,我要是不穿的体面些,反倒辜负了她为我做的这些衣裳。” 秋水故作原来如此的模样,但最终都没忍住,二人挽手仰天而笑。 突然,虞兮听到窗外有阵脚步声,闲散中透露着几分犹豫。 她神色立即慌张起来,给秋水递了个眼色,秋水心领神会,即刻在桌上摆放了几张已经绣了一半的素锦。 虞兮顺势而坐,俨然一副专心做绣的神态。 一个中年男子,走到门前停下,看他鹰眉隼目,不苟言笑。 虞兮装作不知道有人来,扭捏作态地和秋水闲聊:“要说到这个世上谁最不容易,那就是我父亲了。一个人把我从小养大,还要教我读书识字,连这些无趣的女工他都亲自过问,诗书礼易,繁文缛节,不管你喜不喜欢,都要统统学会。”虞兮说着,偷偷地往外瞄了一眼,然后正襟危坐,“我身为人女,上不能体察他一片苦心,下不能尽一份孝义,你说,他苦不苦?” 秋水唯唯诺诺,却不敢打断她的话。 门外站着的,正是虞兮之父,无相山新晋之主,虞谦。 虞谦低声咳嗽几声,便推门而入。 “父亲,你怎么来了?快请进!”虞兮一面迎虞谦进了门,一面向秋水偷笑,嘴上却说着:“秋水,快去沏最好的茶来。” 虞谦却未落座,说道:“沏茶就不必了,我来看看你,说两句话就走。” 虞兮忙问:“难得你来一回,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是不是有什么事?” “看来你是舍不得我就这么走了?也罢,以后我天天来这里喝茶,如何?”父女二人对目一笑,彼此神会。 虞兮拉她父亲坐下,勉强地献起殷勤来,“父亲,这几日,是不是有什么客人要来?” “那又怎样?你毕竟还小,见友会客都是些繁文缛节,你平常最不喜欢这些,所以这一次,就不勉强你了。这几日你和秋水一起,把我留给你的那些书籍抄写十遍,回头我来检查。”虞谦说着起身就走,虞兮正要反驳,被他回头堵了一句:“如果不想抄百遍,就在这里安心呆着。” 虞谦大踏步走出中门,虞兮追出门来,他已背着手走远了。 虞兮一生气,把桌上的锦缎甩出门外,噘着嘴,暴跳起来撒性子。 过来一阵,等她冷静下来,秋水才敢近前,“老爷到底有什么心结,为什么每回周夫人来看你,他都这样抵触?” 虞兮心头一震,回头看了看秋水,到了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回去。 提起她父亲的心结,她从大师伯武清那里得知一二,不过却不详细。 据说,当年闹穷奇之乱,她祖父虞广陵和白鹤山的周氏兄弟,集结了江湖豪杰去潼关一带除害。却不料,穷奇出潼关,走昆州,转而现身在白鹤山附近。 当时,虞兮的母亲韩若芙和两位师兄武广、武邺镇守无相山,在得知白鹤山有难时,武广和武邺都决定静观其变,唯有虞兮之母,带领一队人马往白鹤山驰援。 那时,留守白鹤山的,是周天墉的大弟子周玳,和周世崖的大弟子张玉芙。张玉芙身负重伤,周玳为救她又险些送命,多亏了韩若芙及时赶到,和周玳一起把穷奇赶下了白鹤山。 经那一场劫难,韩、张二人便成了好姐妹,她们出则同行,寝则同席,简直无话不谈。可是韩氏对周玳久存仰慕之心,此时又一起经历生死,她一颗芳心,不免就暗许终生。 然而,周玳与张氏早有约定,那年在白鹤山芙蓉涧,周玳又亲手为张玉芙筑建一亭,二人在亭下许亲,字字句句都被韩氏听在耳中。 最终,韩若芙决定离开那片伤心之地,随师父虞广陵回到无相山,潜心修道。 可是,姻缘弄人,就在当年,虞广陵的义子虞谦向她表露衷心,并放豪言,此生非她不娶。 韩氏满腔苦水,正愁没人来诉说,如此日久生情,二人便结下连理,生下了虞兮。 至于韩若芙为何离世,武清也说得模棱两可。据说是韩氏旧情难忘,周玳和张玉芙生下一对男童之后,她曾登门拜访,后来回到无相山就得了一场大病,最终抑郁而终。 这一点,虞兮还是体恤她父亲的,所以日常虞谦对她管教严苛,她也总能隐忍。可说到张氏,虞兮总能从她身上得到如生母般的温暖,加上那个久闻其名的周懿,自己对白鹤山却是丝毫也恨不起来。 不过,她天生就是个不服输的女子,虽然虞谦把她禁锢深闺,可周懿的无相山之行,无疑又把她心中那把渴望飞出去的烈火,给生生地点燃了。 第三章:九龙玉箫 虞谦从他女儿院中出来后,忧心忡忡。 当时已过正午,忽然有个人来禀报,说周世崖一行已经到了山下,师尊虞广陵已经下山迎接,特让他来告知虞谦,稍候在湘风馆等候会客。 虞谦有些措手不及,回头看了看他女儿的宅院,低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便匆匆离开了。 当日无相山可谓高朋满座。 周世崖兄弟上山以后,那一方江湖人士都闻风而来,期望能听到二周和虞广陵三人同坛论道。 虞广陵比周氏兄弟年虚两岁,所以以兄相称。 寒暄之后,周氏兄弟依礼参拜了三清仙师,然后去湘风馆拜谒屠剑的灵位。 屠剑是虞广陵的授业恩师,后人追谥居仙隐士。当年,屠剑和周天墉的师父姜翁,玄天观的葛元,三人齐名,都是名扬天下的道家泰斗,世人修仙问道,无不追随此三人。 这些虚礼已毕,世崖便与广陵一起进了后殿内阁,留下天墉和诸弟子在前殿会客。 周懿跟着天墉,尽听些大圣大贤之类的文章,心中十分烦闷,便小声问道:“太师父,这些都是圣贤的道理,我只不过是个懵懂的顽童,能不能不听?” 天墉早就知道他的心思,只不过此时人多,让他出去恐有不便,于是劝他:“无相山云流湖,风景秀丽,可谓是天下一绝。闻名天下的‘问剑石’就在那里。过两天,等这些宾朋离开之后,我带你去那里游玩,如何?” “能见到屠老先生的寒冰玉剑吗?”周懿听到‘问剑石’,兴奋不已。 “那要看你有没有耐心再等两天了,万一被你父亲听到你要一个人出去,只怕你哪里也去不了。” 周懿回头看看那些饶有兴致的宾客们,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也并非想去看什么‘问剑石’,倒是他在信中和虞兮的无相山之约,让他在此如坐针毡。 彼时,周玳夫妻就在天墉左右,人群嘈杂,他夫妻二人的目光时刻不敢离开周懿。 周懿也知道父母亲的担忧,此时想要单独一个人出去,只怕是见不到虞兮。 思前想后,只能作罢,无相山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迎接宾客,想必她已早就知道,那么二人见面,也是早晚的事。 张玉芙对他笑道:“虞兮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今天这么热闹,你看她来了没有?”周懿低着头,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玉芙又说:“你是兄长,要不能为人表率,这人,可就丢到无相山了。” “我也能恪守父命!”周懿就势走进人群,和那些江湖人士称兄道弟,看得周玳唉声叹气。 鸿天殿,内阁。 香烟袅袅,凉风习习。 虞广陵和周世涯一前一后进了门,广陵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来,才随手关了中门。 阁中有个密道,广陵开启机关,引世涯进了密道。二人走了三道回廊,方见一道白光射来,再往前,便是一个出口。 出了门,豁然开朗。 与外面不同,这里香泉水榭,亭台玉立,宛若世外桃源。 二人便在水榭亭下对坐。 “如果没有猜错,白鹤山也收到了一道密旨。”虞广陵斟了两盏茶,一言点破正题。 周世涯摇头笑了几声,将茶一饮而尽。 “那是自然,否则,你也不会引我到此叙话。”世涯短舒一口气,起身望向远处,“白鹤山的那道密旨,是让我兄弟二人,以江湖之名剿灭六悬峰。看来,朝廷并没有从你这里得到九龙玉箫。” “先师所命,安敢违逆!”广陵冷冷的眼神,此时更透露着几分刚毅。 “送到无相山的密旨怎么说?”世涯问道。 “还能怎么说,不过就是抓住武邺叛逆的事大做文章,说无相山看护不力,已经难以确保九龙玉箫的安全。又说我纵容弟子作恶,鱼肉百姓,然后逼我献出玉箫。”广陵冷冷笑道,“你也知道,九龙玉箫是先师以命所筑,他终前嘱咐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它留在无相山,怕的就是万一哪天,那两枚金丹再次流入江湖,当年的摩鶄之乱,就又会重演。” 说起九龙玉箫,他二人都不约想起二十年前那场颠覆天下的浩劫。 二十年前,周天墉的恩师姜翁在白鹤山传道。适逢胡人犯境,军情火急,姜翁便只身一人远赴西域抵御来犯之敌。 后来,姜翁意外遭人陷害,身中毒箭,危在旦夕。 姜翁有位挚友,就是当时名震天下的玄天神医,东晋葛洪第十八代玄孙,葛元。葛元深谙炼丹之道,为救姜翁,他从西域神山之巅采取灵药,历时三百余天,炼成三枚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金丹。 然而,姜翁病情危重,在金丹练成的半年前就离开了人世,那三枚金丹,便留在了葛元的玄天观。 之后,葛元的大徒弟摩鶄,私吞金丹,杀害葛元,把整个江湖闹得血雨腥风,这便是当年人人自危的摩鶄之乱。 当时的江湖,仍有三位奇人,其一,是虞广陵的师父,居仙隐士屠剑。其二,是轩辕剑之祖,姬恩。其三,是镇守边境的燕山王,东郭谡。 这三人和姜翁、葛元的关系,可以用不是手足胜似手足来形容。 可是,当时姬恩的两个儿子为朝局所困,接连送命。东郭谡也因突厥之战,深陷泥潭,暂被关押于天牢,所以替葛元报仇的担子,就落到了屠剑一人身上。 当时屠剑收了许多徒弟,可论起资质,这些徒弟却无一人能与摩鶄抗衡。为避免弟子遭受池鱼之灾,屠剑便将他们全部遣散,他自己一人独守无相山,誓与江湖共存亡。 就在无相山大难临头之际,虞广陵却去而复返,愿与他师父同生共死。 就这样,从九月初九重阳之日时起,屠剑师徒,与摩鶄大战三天三夜,始终不分胜负。而在白鹤山为恩师守丧的周天墉,闻讯赶到无相山助战,三人合力擒拿住了摩鶄。 周天墉随师父修仙时,曾多次拜访过葛元,在葛元的指导下,他也算精悉炼丹之道。天墉认为,摩鶄之所以金身不坏,是因为他有金丹护体,如果能把金丹从他体内炼出,则摩鶄一击必亡。于是他将摩鶄投入葛元的丹炉,烈火煅烧七七四十九日,最终,摩鶄化成一阴一阳,两枚红绿放光的金丹。 经此一战,屠剑元神耗尽,又因受了重伤,便将不久于人世。 屠剑深知,摩鶄之乱的根本,除了那两枚金丹之外,便是人们企图独占金丹的贪婪之心,只要金丹流入江湖,那么纷争将永远不会停止。 于是,他将自己的寒冰玉剑一折两段,分别雕成了两把玉箫,玉箫之上九龙环绕,九龙同目,那两枚金丹便分别嵌在了龙目之上。 同时,屠剑昭告江湖,凡欲得九龙玉箫者,都是挑起祸端的罪人,江湖义士可群起而击之。从那之后,两把九龙玉箫,就留在了无相山。 虞广陵主管无相山后,当朝皇帝曾多次暗中降旨,让他把九龙玉箫进献朝廷。广陵牢记师命,誓死不从。恰逢当时战火四起,突厥连连犯境,朝廷忙于战事,暂时没有再提招纳九龙玉箫的事。 然而,十五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把九龙玉箫再次推上了风口浪尖。 事出有因,当时虞广陵为了壮大山门,以便更好的守护九龙玉箫,便广纳门徒。几年内,他先后收了武清、武广、武邺三兄弟,还有一个,就是虞兮的母亲,韩若芙。除此几个精英之外,其他门徒不计其数。 可是,谁也没想到,十五年前穷奇突然重出江湖,它把所到之处,都搅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虞广陵便集结周天墉,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一起除害。周世涯,便是那时上的白鹤山。 群雄集结之后,有消息称穷奇在潼关一带出没。虞广陵和周天墉便分别留下几个弟子看守山门,然后率领群雄直捣潼关。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走不久,穷奇却突然出现在白鹤山一带。周玳率领一帮老弱之兵,自知难以抵挡,便连发三封救书向无相山求救。韩若芙得知事情紧急,就催促武广、武邺二位师兄前去救援。 那时武广早已得知武邺有觊觎九龙玉箫之心,为恐武邺趁机作乱,他便决定留守无相山,让韩若芙带领一队人马驰援周玳。 果然,武邺趁无相山防御空虚,纠结一帮狐朋狗友,断然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盗取一支九龙玉箫,逃往六悬峰占山为王。 穷奇之乱平定之后,虞广陵回到无相山。当他得知武邺反叛,武广被杀后,便决定要踏平六悬峰,为武广报仇。 可是,当时周世崖亲上无相山,把他拦下。世崖说:“朝廷正愁没有理由收缴玉箫,此事一出,他只需扣一个教徒无方,纵容弟子造反的罪名,你便束手无策?届时朝廷师出有名,他再招纳玉箫,你将如何应对?” 所以,周世崖主张不予声张,毕竟武邺已经造反,穷逼之下,他殊死一搏,遭殃的还是当地的百姓。 广陵投鼠忌器,也只得作罢。不过后来,他亲自上了六悬峰,当面告诫武邺,令他不可再作恶果,也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否则,他必取武邺头颅祭奠武广。 那武邺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杀了武广之后他本就后悔莫及,既然得了广陵的宽恕,他也知耻而止,便遵从了广陵的吩咐,让下人个个闭口不言。 转眼过了十五年,只有当年亲历那段往事的人还依稀记得,却没想到,朝廷竟然得到了一些风声。这也正是此刻最让广陵和世涯忧心的。 广陵想起那段往事,愁肠百结,既然白鹤山收到了剿灭六悬峰的密旨,看来皇帝是要借江湖之力,来达到他的目的。 第四章:退隐江湖 “武邺夺走九龙玉箫的事,我们硬生生给压了下来,朝廷怎么会知道?”广陵不解地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世涯答道,可让他担心的却不止于此,“此刻我最关心的,是皇帝如何知道的?谁会去给一个一心应战的皇帝进献谗言,挑起江湖上的是非呢?” 广陵有些茫然,“看来,我们是忽略了什么人。而这个人,应该就在我们身边。” 世涯神色一震,继而笑道:“藏在暗中的箭,不把我们射死是不会罢休的,要想找到他也不难,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但愿我们还有时间。” 世涯猛然回过头,接着说:“就比如眼下这桩棘手的事,你可有应对之策?” “密旨是送到了白鹤山,你却来问我。” 二人相顾而笑。 广陵又坐回亭下,边斟茶边问:“你们那位急性子怎么说?” “他要能平心静气地和你商量,现在在这里喝茶的就不是我了,”世涯摇头笑答,“以他的意思,江湖就是江湖,顾不了那么多虚礼,直接把传旨的公公打出白鹤山。” 广陵听了一阵大笑,“这位老江湖还是这么疾恶如仇,不畏权势!似他这般,天下谁能做到!可就算是江湖,也不能这样随性。”他笑着的脸最终还是静了下来,又问:“既然是你来和我商量,想必,你已有良策了?” 世涯饮了茶,长叹一声,“江湖属于后辈,你我不能解答的问题,还是留给后人吧。” 广陵浑身一震,他看着周世涯的神色颇有几分超脱之意,心中不免慌张起来。 “莫非……”广陵欲言又止,似乎在等着周世涯来证实他心中的猜测。 二人良久没有说话,最终,还是世涯打破了沉默。 “朝廷之所以给我兄弟二人降旨,所依仗的无非就是白鹤山的那些虚名,和他以往的赏赐。我们若按照密旨行事,就中了别人的圈套,江湖也永无宁日。可一旦违背了圣意,于理而言,又怕是说不过去。这些年你来我往多少阴谋,无一不是给我兄弟二人出难题,我们在一日,这些伎俩便一日不会消停……”世涯说话时,蓦然发觉广陵正注视着他,神色颇为凝重。 世涯微微一叹,接着说:“草木更迭,人生易世,正如我刚才所说,江湖属于后辈。对你我而言,这件事没有答案。” 一阵山风吹过,扬起广陵鬓间一缕白发。他侧目看向远方,眼中泛起点点泪花。 世涯见他如此,略停了一停,但终究还是要把话说完。 “所以,我和天墉决定退隐江湖,白鹤山就交由周玳掌管。” 一语未了,广陵打断他说:“那就能解决眼下这片残局了吗?” 世涯道:“届时,他只需上一道请罪书,自称威望不足,无以号令江湖。白鹤山没有了周世涯和周天墉,实力和号召力自然大不如前,若再要灭掉六悬峰,那便是无稽之谈。” 广陵依旧看着远方,微微似有抽泣之势。 “你不必难过,我二人不在乎这些虚名,大道于心,到哪里不是修行?” 广陵半天才回过头,老泪横秋!“要不是那个孽障,你们何至于……” “就算没有武邺,朝廷还会找其他借口来夺九龙玉箫,天数如此!”说到此,世涯也颇感世态炎凉,心头禁不住阵阵酸楚。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不是没有,可是,我二人在一日,朝廷以白鹤山压制无相山的策略便一日不会消停。与其斗智斗法,不如釜底抽薪,希望朝廷能立足于国本,为天下,为百姓,多做些实事。国若不强,边疆的战火便一日不会停歇。” 虞广陵听到此,额头青筋暴起,一声长啸,挥手把亭外的一株楠树劈成两截。树叶纷纷飘落,让这亭下的两位故人倍感凄凉。 “我和天墉已经安排了行程,以后,这个江湖的尊严和秩序,就由你带着他们去捍卫了。乱世之中,希望苍生能得片息的安宁。” 虞广陵泪不能止,回头又要劝阻,世涯却已经走出了水榭,顺着一湾溪水往山下走去了。 繁华之后,剩下的必然是凋敝,即使是叱咤风云的旻天道人和鸿天道人,也躲不过这新老更替的命运,正如他所言‘大道于心’,天下何处不是归宿?这也许就是圣人不朽的缘故。 广陵遥望世涯远去的背影,即使分别不在今日,可在他心中,再看这个背影,已恍若隔世,尤其在这落木纷飞的光景。 黄昏,云柳湖畔的山风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于平静。 一轮落日被宽阔的湖面托起,仿佛一直不愿落下。 周天墉忙碌一天,此时才得几分空闲,百无聊赖,便独自一人来云柳湖畔散步。 不远处有一方裂开的巨石,映着夕阳余晖,依稀可以看见‘问剑石’三个大字。世人皆知,这里便是屠剑供奉寒冰玉剑的宝地。当年屠剑在世时,此处曾是无相山的禁地,寒冰玉剑也鲜有人见过。直到二十年前摩鶄之乱的时候,屠剑从石中拔出寒冰玉剑,在云柳湖畔和摩鶄大战了三天三夜。之后摩鶄战败,周天墉将其投入丹炉,炼成两枚金丹,屠剑为防止金丹入世害人,将寒冰玉剑雕成两把玉箫以存放金丹。之后,云柳湖畔‘问剑石’便扬名天下。虞广陵为传恩师之德,便将此处开放于外人,世人每到此处,都会想起那位,为天下太平而献身的居仙隐士,屠剑。 周天墉故地重游,不觉思绪万千。他曾是个桀骜不驯的江湖游侠,自从拜师姜翁之后,才回归了本真,参悟大道。二十年前的摩鶄之乱,是因他师父的伤病而起,最终止于他将摩鶄投入丹炉,迩今看来,岁月荏苒,纵使是名扬天下的丰功伟绩,终究也是要湮灭在这滚滚而去的历史长河之中。后人提及,何念古人? 天墉悲从中来,又想起故人,潸然泪下。 此时他已决定和世涯隐退江湖,这一行,也算是来给往事道别。 “二十年前的那场血战,都没能把云流湖染红,倒是这一轮落日,让这里别有一番韵味。” 天墉听到有人感叹,忙回过头来,迎面看见周世涯向他走来。天墉低声一叹,一脸苦笑。 “懿儿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世涯问道。 “原本要来,又被他父亲拦下了。说是这里风大,明日正午再带他过来。” “那岂不是要把他憋坏了?”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周玳和玉芙是唯恐他受了这里的凉风。”天墉说到此,又略停了停,“话说回来,又何尝不是他的心结在作怪呢。” “不单是他们夫妻二人,恐怕连周玺、周跃都不放心周懿的处境。毕竟当年那场灾难,让我白鹤山……”世涯欲言又止。兄弟二人并肩望向平静的湖面,内心却如汹涌的波涛。 想起十三年前白鹤山的那场变故让他们痛失一个活泼的徒孙,二人都能咬碎牙关。虽然最终没有证实那个闯入白鹤山抢走周晟的刺客是无相山的人,但就当是形势而言,江湖流言都把嫌疑的身份,指向了无相山。 “我已经告诉了虞广陵,这次,全当是来道别了。” “他怎么说?” “短时间内,还是无法接受。” 天墉半张着的嘴还是闭了下来。无相山的这位挚友,当年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二人算是莫逆之交,今天之所以让周世涯去向广陵摊牌,多少也是难以面对那种故人割别的场景,他不是个矫情的人,颇有几分要把冷峻演绎到底的意思。 天墉正在沉思,忽然听到周懿喊他的声音。 世涯和天墉同时回头看过去,周玳和玉芙带着周懿就在身后不远处。 周懿跑到他们身边,满脸困惑地问:“太师父,你们要去哪?你们为什么要离开白鹤山?” 天墉看了看周玳和玉芙,又将目光落在周懿的脸上。 “远方有更多的事等着太师父去做。”天墉答道。 “可是,你们还没有教我功夫,白鹤山也离不开你们!” “懿儿,你已经长大了,你要懂得舍得,才能真正成为为你父母分忧的好孩子!”天墉有些哽咽,他不愿周懿看到他失落的神态,便转身看向身后的湖面,“太师父是世人仰慕的英雄,那就该去做常人不能做的事。就像这轮夕阳,如果他不下山,那漫天的繁星又如何能为人们所见!” 听他如此说,周懿登时泪流满面。他连忙挥起衣袖擦掉眼泪,紧锁着眉头,硬是憋着一口气,没有哭出声来。 玉芙走到周懿身边,语气坚定地对周懿说:“周懿,你应知道你肩上将来要承担什么样的担子,如果你一直这样性情软弱,你太师父又怎能放心?” 周懿抬头看着他母亲,愣怔片刻,然后抹着眼泪跪在世涯和天墉身后。 “太师父,懿儿一定会长大,懿儿一定会让白鹤山一片光明,也一定会让当年……”周懿突然停下,抬头看了看他母亲,一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世涯把周懿搀起,抹去了他腮边的泪珠,说:“大好男儿,处事不拘小节,不忘本心,就已足够了。你还只是个孩子,不要计较过去或者现在你所经历的苦楚!太师父,希望你可以走的更远!” 周懿一脸讶异,祖孙二人彼此凝望,似乎都读到了对方心里最难以言表的痛楚。 周懿站在父母身边,再次回望远方的夕阳,却只见茫茫的天际一片火海,既让人震撼,又让人感伤。 第五章:擦肩而过 深夜,无相山客房。 周玳和张玉芙在他们的客房另置一个床铺,当夜就让周懿和他们住在一起。 周懿有心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还没能入睡。 “母亲?”周懿小声叫了一句,生怕被他父亲听见。 玉芙点起一支蜡烛,来到周懿床前。 周懿面带着微笑问她:“明天我能一个人出去吗?” 玉芙一听,便沉了脸色,“你想去见谁我知道,可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个闪失……” “我已经问过了,从这里往南,走一条宽阔的山路,五里之外有个蕊香苑,虞兮妹妹就在那里!” 玉芙犹豫片刻,叹了一声,“等中午,你跟我一起去。” 周懿登时坐起来,一脸不悦,“为什么要等到中午?” 玉芙道:“咱们远来是客,无相山一番厚待,我要随你太师父一起去答谢东家。” 周懿一听,仰面躺在床上,噘着嘴,蒙头就睡。 玉芙无奈,又略劝了两句,便熄了蜡烛。 ==***== 次日清晨,周玳先去拜见周世崖和周天墉,让玉芙一人看着周懿。 周懿心头一转,想个注意,便窝在床上,睡眼惺忪地对他母亲说:“这里的饭食不养人,我夜里饿的睡不着,现在还有些头晕!” 说罢,他又翻个身,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 玉芙看了他几眼,再看看窗外,离饭时还有一断时间,下人们又都去准备洗漱用品,身边一个听使唤的丫头也没有。玉芙怕他饿着,便锁了房门找人去取茶点。 玉芙刚走,周懿便满脸欣喜地跳下床,写了一个字条,就放在他母亲妆奁前,说太师父令其一同去见虞广陵,所以便不辞而别。 他也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门,如脱缰的马儿,一路向南飞奔而去。 然而,并非如他对玉芙所言,他只知道虞兮住在蕊香苑,在南山一隅,却不知道要走哪条山路。当时天刚亮不久,山里户外也鲜有人来走动,于是他便一路摸索,出了山中大院。 ==***== 玉芙带了些糕点回来,发现门锁已经打开,不觉心中一慌,进了门,一眼看见周懿留下的那张字条,得知周懿是跟她师父带走了,才缓了一口气。 玉芙刚收了字条,就听见门外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回身,一个姿容婀娜的女孩子已经进了门,这女孩正是虞兮。 看她唇红齿白,发间沾着晨露,面若梨花带水,分明比上一次见她时,更多了几分风韵。 “夫人!” 虞兮一蹦三跳跑到玉芙面前,玉芙把她搂在怀里,二人之亲昵,不是母女,恰似母女。 玉芙也忘了周懿的事,便拉着她手坐下说话,“我今天正要去看你,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虞兮笑道:“要不是我父亲拦着,我前天就来了。”这句话刚出唇,登时又觉得不妥,看了看玉芙脸色,嘻嘻一笑,“五天前他知道夫人要来,就催我把功课做完再来见你,我一着急,哪还有那个心思,所以就拖到了今天。” 玉芙舒心一笑,看着虞兮,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你和你哥哥一样,这张小嘴儿,就是让人喜欢。” 一说到周懿,虞兮登时止了微笑,正襟危坐,一副端庄淑雅的样子。她也觉得奇怪,她们两个人这么大声地说话,怎么不见周懿出来? 虞兮回头左右看了看,除了一间内室,外面还放着一张床,看床上铺陈,便知是周懿安歇之处,可周懿并不在房中。 玉芙对她说:“你哥哥原本要去拜访你,刚才他太师父来把他叫走,去会客了。” 虞兮心中当然失落,可又不能挂在脸上,只得勉强笑了一笑,虽然如此,可仍然显得有些尴尬。 之后,玉芙取出几件给她新做的衣裳,虞兮也只拿着比了比身,虽是笑着说话,可不经意间,总有些魂不守舍。 她问玉芙:“周公子,也许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些客人们就是这样,见不得人,这回周老先生来,一定会被他们缠着,讲些大圣大贤的高论。我就听不惯这些,哪有那么多圣贤的东西,依我看,都是那些一心攀高枝的江湖术士们,想要借此扬名罢了。” 玉芙听了,便示意不可再说,虞兮也自知失言,忙捂着嘴,瞪着眼睛,低头不语。 在她心中,这位周夫人自然与常人不同。她虽能如生母般让自己依靠,可终归又是周懿之母,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她眼中也自然也要标榜起这个‘大家闺秀’的仪态。 玉芙继而笑道:“在我面前你不必拘谨!这一点,你和周懿倒有几分相似。不过,这些话跟我说可以,可别传出去,否则,会让人觉得你父亲教女无方。” 虞兮抿着嘴,将头靠在玉芙肩上,一副乖巧可亲的神态。二人说着话,虞兮却盼着时间再过得快一些。 ==***== 无相山的风景格外迷人。 周懿一路往南走了几里山路,陷入一片花海之中,辗转绕了几匝小路,来到一片桃花林,那里就是虞兮练武的地方。 偏巧,那天天气低沉,桃林中笼罩着一层浓雾,蕊香苑在大雾当中若隐若现,高大的门楣在此时也显得格外幽凉,加上桃花映衬,颇有几分仙境的味道。 周懿一进门,一股冷香扑面袭来,他四下看了看,却并无野花,只有一株花蕊半开的桂树。时值暮春,乃是万物复苏之节,没想到这里竟开这桂花。周懿暗自称奇,心里对这园中之主的好奇感,也愈发强烈。 正在沉思,忽见一个女孩迎面从正房走出,伸着懒腰,睡眼惺忪。 这女孩不是虞兮,却是秋水。 秋水正值妙龄,虞家虽让她侍奉虞兮,却并没把她当丫鬟对待。素日里,她和虞兮同寝同食,虞兮为应付父亲检查,那些烦琐乏味的功课也就全由秋水来做。 所以,秋水天生也就有了大家闺秀的姿态。 周懿见她样貌与平常人家女孩不同,又从正房而出,不免就把他当成了虞兮。他近前几步,躬身行礼,称呼“姑娘!” 秋水揉着眼睛,看有人进了院,又是个清瘦冷俊的少年公子,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连忙还了礼,请他到客厅稍坐。 秋水已经猜到他是周懿,沏了茶,就往虞兮房中来叫她。虞兮自然不在房中,秋水回见周懿,问:“公子可是姓周?” 周懿笑答:“正是!”。 秋水一听,禁不住也有几分欣喜,心想虞兮清早出门,不久便会回来,周懿这里一定要伺候妥当。 “周公子请稍候,小姐起早去给老爷请安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什么!”周懿手中端着的一个茶盅几乎要掉下来,“你不是虞姑娘?” 秋水一听,不禁掩面弯腰而笑。 “我岂是做小姐的命?”秋水说着,又给周懿续了一杯茶。 周懿一脸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赔了一笑,“敢问姑娘是哪位?” “我哪里敢称姑娘?我不过是伺候虞家小姐的一个丫鬟,公子可唤我秋水。” 周懿苦笑着脸,又作揖赔礼,心中却想,这里连丫鬟都生的如此丽质,又这般大方端庄,那小姐就不可猜测了。 出于礼节,主人不在,周懿便要告辞。 秋水说:“周公子既然来了,请喝了茶,我也稍尽主仆之谊,否则,小姐回来怕是要怪我不知礼数了。” 周懿不好推辞,只得再等一阵。 转眼到了正午,仍不见虞兮回来,周懿便有些坐不住了。再则心里又想,自己是背着母亲溜出来的,万一张氏到他太师父那里证实,他的谎言岂不是要被捅破?届时他父母定会着急令人寻找,于客而言,确是有失大体。 周懿辞谢了秋水就走,可是刚出客厅,天边的黑云登时压了下来。 “公子不能再走了,看这天,怕是有大雨。”秋水说道。 “四月天,怎么会有大雨,不碍事!” 话音刚落,一阵凉风吹起,夹杂着几分雨腥味儿迎面扑来。接着一声惊雷,滂沱大雨接踵而至。 秋水忙拉他进了屋,还没来得及关上房门,二人的发梢已经被风吹来的雨水打湿。周懿身体弱,此时吸了几口凉气,便咳嗽不止。秋水令其安坐,她则去给周懿煮参汤来暖身子。 周懿坐了一会儿,看窗外雨势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心中着实着急。后来秋水送了参汤和茶点,周懿心不在焉,也没胃口,便问她:“姑娘这里可有琴吗?” 秋水犹豫片刻,答道:“小姐这里没有,夫人房中倒是有一架。” “夫人?可是虞夫人?” 秋水点了点头,却没说明。 “公子请跟我来。” 屋里越来越暗,秋水打着灯笼,引领周懿从客厅偏门而出,走过一个穿堂,赫然看见一座闺房,匾额上书‘暖香阁’三字。 “公子出去后千万别说我带你来过。”秋水回过头看着周懿,脚步也停了下来。 “晚辈今日叨扰香魂,已是罪过,我尽子侄之礼,也当拜上一拜!姑娘请开门吧。” 秋水看他一脸虔诚,敬畏之意感同身受,便开了门,请他入内。 周懿曾听他母亲提起过韩氏,心里也替她和虞兮感伤,如今亲临其人故居,多有几分天人交心之意,他跪在正堂供奉的灵位前,连拜三次,秋水在他身后,也磕了几个头。 屋里一应摆设齐全,且干净整齐,仿佛天天有人在住一样。窗前放着一口琴,周懿轻抚琴弦,方知那琴已经许久不曾弹过。 “你们小姐来弹过吗?” “只有和老爷闹矛盾的时候才来弹一回。” “看来,她每次来,都是在向亡灵诉苦……”周懿一言出唇,便觉唐突了,忙又说:“父女之间,哪有什么隔阂,就像我和母亲一样,耍耍性子而已。” 秋水会心一笑,对周懿说:“看来,今天的雨是停不下来了。蕊香苑也只有这里能让公子留宿,请公子不要怪罪。” 周懿道:“我母亲与夫人乃是至交,我能在次留宿,全仗夫人英灵庇护!” 就这样,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雨依旧不停。周懿独坐窗前,轻抚一曲,幽幽琴声,共长夜无眠。 第六章:指腹为婚 五更天时,山鸡渐渐放鸣。 周懿恍惚醒来,见窗外风残云淡,薄雾微微,实有晚秋之色。 大雨直直下了一夜,现在才有停歇的迹象,想来虞兮也必定彻夜未归。而此时,也不知道他母亲为找他急成了生么样子。 至此已不能再等下去,可如果此番不见虞兮一面,他实在于心不甘。于是,他向秋水借了纸笔,随手写下一首词,题曰《蝶恋花·秋思》 昨夜西风穿住户, 桂子飘落, 无心挽留住。 小径暗香已归土, 残荷点点泣霜露。 泪洒空枝秋心度, 手把花锄, 归来葬何处? 瑶琴幽幽日已暮, 此情依依凭谁诉! 周懿谢别秋水,并让她转告虞兮一句话,“来日方长,请转告虞姑娘,我与她终有相见之日。” 秋水也替他二人叹息,二人就此别过。 ==***== 周懿离开蕊香苑,着急忙慌地往回跑,那一夜大雨之后,山路断木滚石,十分难走,加上他对那里道路不熟,所以到中午才回到他母亲的住所。 刚进门,便见他母亲一脸怒色。 “你疯到底去哪儿了!”玉符红着脸,没有一丝好气,“一夜未归,还说到你太师父那里去了,现在连对我都不说一句实话!你还让我怎么放心!” 周懿低着头,直接跪在他母亲面前谢罪。 “母亲,懿儿不该说谎,”他失落的表情中透露着几分沮丧,“请母亲,不要生气……” 玉芙知道他的秉性,面对自己这般训斥,他本应该欢颜相劝,再到必要时撒娇说几句软话,可见此刻他并没有如此,这倒让她心中颇感意外。不过这件事绝非几句软话就能让她释怀,要知道她对无相山的芥蒂,可是发自心底的。 “你起来,我要听实话,你去哪了!” 周懿看她怒色不减,自己心中也实在烦闷,便直言:“我去拜访虞姑娘了。” “胡说!”玉芙怒从中来,指着周懿,“虞兮昨天就来了,干等了一夜都不见你回来,刚才才走,你怎么就去拜访她了!而且一走就是一夜!” 周懿一听,登时傻了眼,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他日思夜想要一睹这位久慕其名的大家小姐的风采,自己先是等了两天不说,到真有机缘相见时,又这样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了,这可真叫人挖心。 周懿二话没说,起身就又往外跑,一出门,就一头撞进他父亲怀里。 “什么事这么慌张?”周玳问道。 周懿见他父亲回来,心想这下完了,现在再去见虞兮已经不可能了。情急之下,便说:“母亲让我去看看太师父,嘱咐他山里湿气重,出门多穿些衣服。” 周玳之所以回来,正是因为刚才玉芙派人去找过周懿,现在周懿这么说,他当然不信。父子二人都看向玉芙,弄得她心里也十分忐忑,玉芙无奈,就顺着周懿的话说:“都是你贪吃闹事,要不是一早上闹肚子跑出去几回,现在去你太师父那里也该回来了,还让我着急忙慌地使人去找你,以后,你休想再出来!” 周懿长舒一口气,回身恭恭敬敬地向他母亲作揖赔笑:“母亲教训的是,这些事我早该想到的,以后,懿儿不敢了。” 周玳进了屋,对周懿说:“这里不是自己家中,凡事要有分寸。稍后虞家会宴请你太师父,你务必要跟着你母亲。” “那之后呢?”周懿忙问。 “宴席之后,我们就回白鹤山。” “不再住一日吗?” “不能再住了,”周玳背着手,愁眉不展,“我们前一脚离开白鹤山,你四叔就派人跟了过来,说你三叔至今未归,芸儿又病重了,你太师父担心她,已经向虞广陵辞了行,今天就得回去。” “怎么又病重了?”玉芙神色惊慌地问道。 “还是上次受了惊吓,周跃信中也说的不清楚,所以师父十分担心。” 玉芙唉声叹气,“明明知道芸儿身体不适,他还整日不归!” ==***== 提起这个芸儿,周懿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既亲切,又压抑。 芸儿是他三叔岳忠的女儿,年龄比他小三个月。他们兄妹之间原本十分和睦,可要说周懿为什么一提起芸儿就心烦,还得从十五年前的那场穷奇之乱说起。 当初,闹穷奇之乱时,江湖人士本来都热情高涨,争相前去捉拿它。然而,朝廷突如其来的一道诏书,让整个江湖都变得进退两难。 诏书上这么说,穷奇之乱,起于江湖,当止于江湖,而江湖争斗连年,皆因群龙无首所致。因此,朝廷提议,此番能擒穷奇者,可为江湖之尊。 如此一来,那些一心为民除害的侠客,也都为保清誉而驻足不前。 后来,虞广陵和周天墉二人商议,给各路豪杰发帖致函,邀群雄一同前去擒拿穷奇。如此,除害非一人之功,届时朝廷要行封赏,也无从下手。 那时白鹤山之主只有天墉一人,周世涯只是一个云游四海的闲散野人,由于他出身官宦之族,早年家族又卷入过一场血案,江湖人士对他褒贬不一。 天墉爱其才,二人又是本家,于是就借擒拿穷奇为由,请周世涯上山,并按年龄尊称其为‘兄长’。 世涯受宠若惊,再三推辞。天墉便当众说,“兄若不上白鹤山,天墉必将追随于江湖!” 从此,周世涯带着大弟子张玉芙和二弟子岳忠,入驻了白鹤山。周世涯在平定穷奇之乱中立下奇功,江湖人士,也因此重新审视那场旧案,对周世涯也另眼相看了。 周世涯的二弟子岳忠,字灵修,是个勇猛的好汉,在走访村民调查实情时,与穷奇遭遇。岳忠独自一人抵挡住那头猛兽,并从它口中救下一个姓孙的女子。这女子,便是日后岳忠之妻,芸儿之母。 一年后,玉芙和孙氏都要临盆,周玳和岳忠二人酒后定下约定,如果两家都生下男孩,就让他们结为兄弟;如果都是女孩,就拜为姐妹;如果一男一女,两家就亲上加亲,让他们结为夫妻。 没想到,玉芙十月怀胎,竟生下两个男孩,而孙氏则生下一个女儿。周玳也觉得尴尬,当初他和岳忠的约定就没再提起。 然而,后来周晟被人抢走,幼年夭折,等周懿和芸儿渐渐长大,就又有人开始提起当年那桩指腹为婚的往事。 但对周懿而言,他视芸儿如手足兄妹,芸儿纵然再是聪慧灵巧,他都无法按照父辈们的约定,以红颜知己待之。 二人年幼时还常常一起嬉笑玩耍,可等芸儿情窦初开,意识中渐渐萌生了男女有别的观念之后,加上有人给她提起她和周懿的婚约,她再看见周懿,便处处留心,唯恐失了体统。 这倒让周懿极为不悦。 可是周玳十分看重岳忠的颜面,每次周懿就此事和他理论的时候,都被他一言回绝,因此,他父子二人常因这个问题闹心。 所以,周懿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他娶了别的女子,那么他父亲就无法在这件事上,再强加一个芸儿给他。四年前,张玉芙要来无相山看望虞兮,周懿也因此得知了这位身世不俗的女子,不过当时他身体欠佳,周玳又有些心结,就没有让他跟着。 周懿不甘心,私下托他母亲给虞兮带了一封书信,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四年之中书信往来不断。 第七章:旧事重提 不过说到最近芸儿得病,确是事出有因。 他们出发来无相山之前,周懿就听说芸儿病了,他和玉芙一起去看望过,当时郎中也瞧不出是什么病症,只诊断出是心神不宁所致,但周懿却十分清楚。 大人们不在的时候,芸儿悄悄向周懿透露了原委。几天前,她到父亲房中去取琴谱,竟意外发现一封书信。据她所言,那写信的人自称仓葭,对岳忠是称兄道弟,言语极为亲切。 这些都无所谓,可让芸儿内心不安的是,那信上有一段话这么说,“弟若只身独闯虎狼之地,恐玉箫未得,而英雄之躯亡也!纵观实势,何不引虎狼相争,而趁机独取其利也?邺乃不义之徒,江湖除之,可谓天道,广陵师出无名,不足为虑,诚如此,则吾兄弟之愿成也!日后高山流水,永不相负!” 芸儿虽不确定她父亲要去做什么,但肯定这是九死一生的大事。她父亲与人密谋生杀之事,而她又不敢告诉其他人,所以惊恐之下,竟憋出一场大病来。 周懿听着蹊跷,在芸儿面前又不敢煽风点火,怕再吓着她,就宽慰了她几句,私底下却想着查清此事。 后来因为行程太紧,就没来得及细问。现在突然听说芸儿病重了,那个名叫仓葭的人就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 当天,周世崖兄弟辞别虞广陵,带着弟子门徒下了无相山。 周懿心中藏着这个谜团,再也忍耐不住,就请命与他太师父同行。 此时已经下了山,往北一马平川,周玳也不好再次回绝,只得由着他。 周懿趁人少的时候,让天墉策马走到前头,在确认别人听不到时,便开口向他打听有关仓葭的事。 天墉听他突然问起此人,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便问他如何知道此人的姓名。周懿想起芸儿说的那信中有一句‘高山流水,永不相负’,就编个缘由回他:“我在一个琴谱上见过有人提拔标注,觉得此人精通音律,非等闲之辈,所以就想问问,这标注者自称仓葭,不知江湖上可真有此人?” 如此,天墉便打消了疑虑,就把当年江湖上的一些旧人都给她说了一遍。其中就有这位人称俏髯公的仓葭。 “仓葭是屠剑的第三个徒弟,当年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长了一幅让人羡慕的长须,又是个精通音律的人,所以,人们就称他俏髯公。” 周懿一听果有此人,仓葭也确实精通音律,可见芸儿所说的书信一事不假,自己的猜测也有几分依据。但猛一听来,这些似乎都是冰山一角,后面必然还有更多的人和事,“他是三弟子,那就是说,屠剑还有第二个徒弟?” “屠剑和我的恩师,都是当时的得道大家,四海之内,门徒无数。不过屠剑最为得意的弟子,只有四人。”天墉说到此,捋了捋胡子,回想了一下陈年旧事。 “哪四人?”周懿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弟子,就是如今坐镇无相山的虞广陵,二弟,是当年跟着姬恒大哥征战沙场的东郭烈,三弟子就是这位俏髯公仓葭。”天墉停了停,低眉沉思片刻,“四弟子是个女侠,和仓葭原是一对互相爱慕的情侣,摩鶄之乱时受屠剑成全,二人结为夫妻,离开了无相山,这位女侠便是名震天下的绝代佳人,世人口中的戏婵。” 除了广陵之外,屠剑的其他三位弟子被天墉一一说来,周懿倒觉得困惑越来越多,起码这三位的去向,如今都没有人再提起, 周懿怕问地太急,引起天墉的怀疑,便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左右看着路上的风景,然后蓦然回过神来,又笑着问:“太师父,你能给我说说当年的摩鶄之乱,屠剑的弟子们为什么大都离他而去了呢?” “是被他赶下山的。” 周懿一惊,“这又是为何?” “怕他们遭遇摩鶄的毒手!”天墉略停了停,想起当年的摩鶄,他仍心有余悸,“摩鶄原本武功就高,后来又吞了金丹,那些找他报仇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屠剑要为葛元报仇,自然要解决后顾之忧,所以,他就赶走了所有的门徒。” “那为什么虞广陵没走呢?” 天墉笑了笑,“这就是为什么今天他能坐镇无相山的原因。” “什么意思?”周懿有些惊讶,“难道,他是为了得到屠剑的认可才留下来的?” 天墉摇了摇头,笑道:“你想多了,以当时的情形,虞广陵留下来极有可能会送掉性命。摩鶄吞下金丹后,练成金刚不坏之身,连精通药理的葛元都死在他的手下,以当时的实力来看,纵然屠剑师徒联手,也绝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虞广陵坚持留下来,同屠剑共守无相山,是他一片孝心如此,并非另有企图。” “如此说来,屠剑的这几位徒弟,只有虞广陵算是英雄,其他三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了?” 天墉哈哈大笑,摸了摸周懿的头脑,说:“单凭这些,听着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后来虞广陵亲口告诉我,当年屠剑赶他们下山的时候,他是带头领着师弟们下的山。等师弟们都走了之后,他又一个人悄悄返回了无相山。” 周懿恍然大悟,“莫非,他是担心师弟们不忍丢下师父一人,所以才带头让大家离开的?” “正是!后来我听说摩鶄上了无相山,就连夜赶来。当时他师徒二人已经和摩鶄战到精疲力竭,虞广陵为护着他师父,身上多处负伤。因此,从品行,修为上来看,此人堪当镇守无相山的大任。” “哦,”周懿似乎有些失落,他原本听周跃说起有关他哥哥的一些往事,心想或许能从虞广陵这里查到些什么,但听了天墉这些话,那十三年前闯入白鹤山刺客,看来当真和虞广陵无关了。 这也似乎让他感到一些轻松,毕竟虞广陵是虞兮的祖父。 “那摩鶄之乱平定后,虞广陵为什么没有请师弟们上山呢?” 天墉一声长叹,颇有几分乱世无奈的悲凉。 “他们离开无相山后,都音信杳无,不知去向。据广陵说,两年后仓葭回到无相山,那时屠剑已经过世,而虞广陵也因那时收到一位故人的书信提前下了山,等他回来的时候,仓葭已经走了。从那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了仓葭和戏婵的消息。” 周懿不住点头,心中却在思索。 “那屠剑的第二弟子东郭烈呢?太师父怎么说他是个将军?” 说到东郭烈,周天墉闭目遐想,良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越是如此,周懿就越觉得好奇,于是接连追问。 天墉叹道:“故人已已,物是人非!”说起仓葭,天墉脑海中立即闪现出一位故人的名字,再想起自己要和兄长一起隐退江湖,加上缅怀这位故人,天墉原本舒展的面庞,突然凝住,神色也怆然落寞。 第八章:初露锋芒 周懿便不再追问,“太师父,既然这个人让你如此伤感,那懿儿就不问了。” 过了一会儿,天墉回过神,看着周懿想问但又压抑的表情,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与东郭烈只有一面之缘,倒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不过说起他,就不免会让人想起另一个人来。” “是谁?” “一位推心置腹的故人,也是虞广陵的生死之交,原轩辕剑姬恩的长子,姬恒。”说到姬恒的名字,天墉落寞的眼神中,竟又露出几分敬仰的笑意。 “这位姬恒老先生,就是你说的,和东郭烈征战沙场的那位将军?” 天墉心头一震,看来周懿不弄明白这些事的渊源是不会罢休,“孩子,既然你想知道,今天太师父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但你要清楚一点,你有知道实情的权利,但没必要为了解开所有的谜团而让自己闷闷不乐。你懂吗?” 天墉望着周懿充满稚气却又不服输的眼神,心中颇为不舍,和其他人一样,他也希望周懿未来的生活无忧无虑,而不是为仇恨所累,奔波终生。 周懿也似乎感觉到了天墉的担忧,可越是如此,他心中对真相的渴求就越强烈。 “好,太师父,懿儿全听你的!” 祖孙二人对视片刻,天墉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白鹤山的人,你眼神里不服输的秉性,和太师父少年时十分相似!也罢,这些事,你早晚是要知道的,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周懿嘴角微扬,不骄不躁。 “我朝近百年间,时常跟突厥发生战争,突厥人败而复返,又擅长马战,几十年来,我南军将士为国捐躯者,不计其数!后来江湖人士为解国难,很多人都从军上了战场,这其中,就有一位传奇的人物。祯宝二年,突厥趁我朝新君登基,时局未稳,举兵三十万来犯。当时中原大地百废待兴,文废武弱,一时间,竟连五万兵马都难以聚齐。军情紧急,眼看敌军直捣皇城,而三军之中又无一人可以挂帅。”说到此,天墉压抑不住悲愤之情,语气十分激动。 周懿不解地问:“之前的盛世基业,到那时竟是如此不堪吗?” 天墉冷笑道:“盛世,盛世!得天下易,守天下难,得盛世不易,守盛世更难!” “那后来,突厥之危,是如何破解的?” “这倒要感激我要给你说的这位传奇人物。当时李氏有一支旺族,发于河南一带,其中有个英雄,就是当年挂帅退敌的大将军,李继。李继出身武学世家,又熟读兵书,他临危请命,于江湖之中遴选五位勇士随他出征。” “是哪五位?”周懿迫不及待地问。 “说起这五位勇士,上了年纪的人,无人不知他们的名号。他们便是无相山开山之祖屠剑,晋葛洪第十八代玄孙,号称玄天神医的葛元,轩辕剑创始人姬恩,和后来威慑突厥十年之久的燕山王东郭谡。” 天墉说到此,却停了下来,周懿正听得来神儿,不知他为何停下,忙问:“那第五个呢?想必后来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吧。” 天墉语气极为平缓,“此人淡泊名利,终年游历江湖,一生传道四海,可谓桃李天下。直到有一年,他只身一人远赴西域抗击胡人,最终被人陷害,身中毒箭!” 周懿听他娓娓道来,虽然波澜不惊,可眼中却含着泪水。 “太师父!懿儿知道了!这位大英雄,是太师公吧!” 天墉微微一笑,拂起衣袖沾了眼泪,“师父他老人家志向高远,只因世道炎凉,所以只能隐身于江湖,后来他带领其他四位前辈投靠李继,只带区区五千人马,便敢直面迎击突厥三十万大军。” “那一定十分惨烈!”周懿皱着眉头,“后来呢,他们打赢了吗?” “说来这一仗,南军只许胜,不许败,否则兵临城下,皇城不保。李继只身一人坐镇大营,让师父他们每人各带一千人马,或佯攻后退,或于道中设伏,一路人马把突厥五万先锋精锐军引进山谷腹地,其余四路于外围突袭,突厥军不敢相信李继只有五千人,因害怕另有大军设伏在后,便下令五万雄狮撤退。如此一来,敌军军心涣散,南军乘机截杀,五千人,将整整十倍于己的兵力屠杀在溃逃的路上。” “好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周懿眼中充满了亮光! “从那之后,突厥数十年未南下一步。” “后来呢?太师公又如何去了西域?” 问到此,天墉心中隐隐作痛,“李继带着师父他们立了大功,按理来说,朝廷应该重赏有功之人。” 周懿浑身一震,“怎么?难道当时的皇帝……” “当时人心不稳,新皇登基急需扬名立威,等突厥战败时,皇帝竟然御驾亲征,然后五千禁军破敌三十万大军的美名,就落到了皇帝头上!” 周懿一听,不由得咬牙切齿,“天下竟有如此无耻之事!” 天墉苦笑道:“所以,李继当时便请辞还乡,并在太清宫修道。其他立了大功的五位将军,也归途各异。” 天墉一脸怆然,望着昏暗的夕阳,一阵冷笑。 “太师公他们,又做了怎样的抉择?”周懿问道。 “他们都有一颗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谁也不想在仕途刚一开始就放弃大好的前程。可是接下来朝廷的作为,却让他们都凉透了心。”天墉一边说,一边摇头,这些事虽然已过去了生数十年,可一旦想起来,就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叫人记忆犹新。 “五位将军回朝以后,朝廷为显示爱才之心,就都给他们论功行赏。可是,事后他们领旨上任的时候,尚书台则以‘并无空缺’为由,让他们回家暂时等候,说一旦有闲职,再另行封赏。” “荒唐!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周懿愤愤不平地怒斥道。 “他们都是游历天下的豪杰,一身正气,如何能受得了这种奚落?所以,就由你太师公带头,都辞了那些空职,决心回到江湖做一个闲散自得的隐士。” 周懿冷冷笑道:“一个尚书台,尚不至于胆大到如此地步,连皇帝钦命的官职都敢压制,只怕这件事另有玄机。” “那是自然,”天墉面无表情地说,“当时就有人给皇帝谨言,说立功者尽散,若突厥再来,将何以抵挡?再者,流言一旦传到江湖,说皇帝无信,那些出身江湖的贫贱之人,必然认为出身无门,如此一来,则冷了天下有才之士的报国之心。所以,朝廷只准了你太师公,屠剑,还有葛元的辞呈,把姬恩和东郭谡安排在了军中任命。” 周懿听了,沉思片刻,冷冷地说道:“恐怕,这也不尽是朝廷的意愿。” 天墉疑惑地问:“何以见得?” 周懿答道:“所谓乱天下者,乃志同道合者谋之。我猜朝廷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怕太师公他们都回去之后,心中对朝廷的怨恨相互倾诉,日积月累,便会产生起义的念头。除了那些表面的目的之外,朝廷这一步,又何尝不是化整为零,恩威并施呢!” 他一句话出唇,竟让天墉目瞪口呆。 在天墉看来,周懿只是一个身体羸弱,又有些孩子气的少年,对这些尔虞我诈的勾当不会看到实处,起码,依他的秉性,也不屑于去猜测那些勾心斗角的权谋。可周懿的这几句话,让他彻底醒悟,等他长大以后,他不会放过十三年前白鹤山的那场灾难,以及策划夺走他哥哥的幕后主使人。话又说回来,如果加以调教,周懿有这个能力去颠覆那些恶人的阴谋。 这让周天墉忧喜掺半。 “你倒是说说,何为化整为零,又何为恩威并施?” “所谓化整为零,是拆散太师公他们五人的立场,五人或在野为民,或在朝做官,总之归途各异,使其对朝廷的看法不会都恨彻骨髓,那么他们就不会在一起讨论皇帝无德的事来。同样,不让他们都在朝为官,也是避免有朝一日权臣造反的局面,这就是化整为零。所谓恩威并施,是朝廷在打压迅速成长起来的势力的同时,又给自己树立了一个爱才明德的形象,这对一个登基不久的皇帝来说尤为重要!还有一点,让他们五人处于不同位置,也算是一种制衡,江湖若乱,则让姬恩和东郭谡出兵镇压,反之,则招太师公他们入朝勤王。总之一句话,让他所忌惮的势力,都能为自己所用。” 周懿叹了一声,稍作思忖,又说:“朝廷一方面是在打压江湖中有实力的望族,让他们不要有非分之想,一方面也在收拢立场摇摆的人。其实,如果这件事想做得滴水不漏,那他应该明旨诏书请太师公他们回朝,以彰显朝廷大度有容。他明知道太师公等人持节自高,不会去而复返,所以事后他只需处置尚书台的一员小吏,把责任都推到下官身上,那朝廷光辉无暇的形象,就会让整个朝野内外臣服。” 周懿说着,突然发觉天墉正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便忙止住话语,在马上拱手鞠了一躬,“太师父见笑,懿儿又胡言乱语了!” 周天墉呆在马上,心中五味杂陈,他不清楚是不是周懿的这番话勾起他对师父遭遇的惋惜,也不清楚是不是周懿出人意料的成长让自己欣喜。原本自己要隐退江湖,周玳又因担心周懿的安危而步步退让,白鹤山乃至整个江湖的前景,也因此让他难以放心。可看到眼前这个稚气未退的少年,竟有如此缜密的思维和诊脉时局的大局观,他也可放心了。 第九章:轩辕之子 “周懿,你长大了!白鹤山,太师父就托付给你和你父亲了。” 周懿勒了马,一脸惶恐,“你大可不必如此,白鹤山不能没有你和太师父……” 一语未了,天墉便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要听故事吗?等太师父给你讲完。” 周懿抿着嘴,点了点头。 天墉接着说:“你太师公回到白鹤山,便收我做了徒弟,屠剑也在无相山开山立派,先后收了虞广陵、仓葭、戏婵和东郭烈等人为徒,葛元则承袭祖辈的基业,在玄天观粥济黎民百姓。姬恩官至三品,任漠北将军,东郭谡官封燕山王,和姬恩一起,在西、北一带形成了一道抵御突厥的屏障。” 周懿蹙着眉,忙打断他,“太师父,懿儿开始听你说,屠剑的二弟子是东郭烈,可为何东郭烈又在仓葭和戏婵之后拜师呢?” 天墉哈哈一笑,说:“这些陈年旧事你都听得如此细心。不过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提那两位留在朝中做官的前辈。先说姬恩,他生性谨慎,把轩辕剑的名声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以至于后来有人据本弹劾他,他都没有丝毫辩解,就立即谢罪还乡,从此再也没有踏入朝堂一步。当时人们都说他淡泊宁静,然而,他接下来的作为却让人们不知所以。姬恩有两个儿子,长子姬恒,次子姬寅,他自己虽然辞官还乡,却让两个儿子留在了仕途之上。姬恒为人耿直,又深谙韬略,是一位极难得的文武奇才,当时朝中武将善战者不多,姬恒便一路立功升迁,最终,拜为英武将军,在燕山王东郭谡麾下统帅三军。也正因有他在,十几年内,突厥军寸步不敢南下。” 周懿听得仰慕不已,“想不到,乱世之中,这中原沃土竟也能孕育出这等的英雄!” 天墉长叹,“我在白鹤山学道时,就常去拜访姬恒大哥,转眼二十年,这个江湖早已淡忘了这位亘古奇人。” 周懿又问:“二十年?那二十年前他就离开了人世?” “是啊,”天墉一脸凄楚,“那时,他的弟弟姬寅从东宫太子的伴读,历经十年升为太子詹事,为了讨好太子,姬寅窃取葛元的易容术,帮助太子改容易貌,阴乱骠骑大将军侯越的内室。这位侯越位高权重,皇帝既有意包庇皇子,又想保全皇族的颜面,便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姬寅的头上。” “荒唐!难怪天下动乱,看来都是因为朝廷有一个这样昏庸的皇帝!”周懿愤怒地骂了一句。 “不过轩辕剑在中原的影响力也不容忽视,毕竟当年姬恩曾拜官封侯,姬恒也是戎马北境的重臣。皇帝想妥协处之,就下了一道圣旨,让姬恩自己除掉他的第二个儿子。” “那姬恩反抗了吗?”周懿忙问。 天墉有几分冷笑,“我刚才说了,为了轩辕剑的名声,他宁可连命都不要,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误入迷途的儿子?不过虎毒不食子,他毕竟还是下不了手,于是就让镇守边境的姬恒回去除掉自己的亲弟弟。” 说到此,天墉就又无奈地笑了笑,“那年,我们都已经年过四十,姬恒又如何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可是父命难违,如果姬寅不死,轩辕剑便会绝迹江湖,纵然他不下手,姬恩也会让其他人去结束姬寅的性命!”天墉泪痕然然,一脸痛苦的表情,“姬恒大哥,就是在这种悲痛中,重回北方战场,而后,在一场和突厥人的较量中,他被人引入敌军重围,终因拒降而被斩去头颅!如果不是姬寅之死让他方寸大乱,他又何至于失手送了性命!” “太师父!”周懿热泪直下,一双稚嫩的拳头紧紧攥起,心中也对这位英雄肃然起敬! 二人驾着马匹走了一段山路,谁都没有说话。 天墉平复了内心的波澜,对周懿说:“姬恒,便是我这一生中,除了师父之外最为敬重的人。同样,他也是虞广陵最为要好的朋友。” 周懿便不再打断他的话,只静静地听着。 “当时,虞广陵和东郭烈都是姬恒手下的副将,东郭烈又是东郭谡之子,据广陵回忆说,往日排兵布阵,东郭烈都对姬恒唯命是从,可自从姬恒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之后,东郭烈对他便是另眼相看。姬恒最后一场上阵,东郭烈也没再听从他的部署,所以致使姬恒被围。姬恒死后,东郭谡要把东郭烈军法问斩,三军将士竟无一人为他求情,由此可见,姬恒在军中的威望。” 至此,有关姬恒的事已经明了,周懿却仍然不知为何屠剑收东郭烈做的二弟子,只是此时他已无心再问。 “幸亏,姬恩亲临大营为东郭烈求情,东郭谡才饶他一命。从那时起,东郭烈便为姬恒兄长守灵三年。姬恒死后,侯越趁机上书弹劾东郭谡,说他恃功自傲,又忌惮姬恒功高盖主,所以才让他冒死陷阵,并最终酿成恶果。朝廷也正有剥夺他兵权的打算,就趁机把他贬为了庶人。东郭谡被贬之后,虞广陵心灰意冷,他原是屠剑的大弟子,此时便有了归隐之意。东郭烈因羡慕虞广陵一身的好功夫,多次要求拜屠剑为师,只是他常年在军中奔波,一直没有机缘。后来他随虞广陵上了无相山,屠剑念他心性善良,虽然当时仓葭和戏婵已经拜师入门,可毕竟东郭烈拜师的意愿在先,这二弟子的位置,屠剑依然让给了东郭烈。 周懿恍然大悟,自古以来,能在朝局这潭浑水中明哲保身的人本就不多,又何况是这个历经多年叛乱,战火不断的乱世呢? 当年的风流人物,能识进退的都成了道学大家,而沉沦宦海的,稍有不慎便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前人功过,后人不便评说,但就时局而言,留下的人,虽不够明智,但家国、天下、苍生,都不应忘记他们在战场上挥洒过的血泪!” 说到此,周懿下马站在路边,解下身上的披风,对着夕阳,恭恭敬敬地抱拳深鞠一躬。 天墉也下了马,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酒囊,对着夕阳,神色迷离。他打开酒囊自己饮了几口,然后将酒都撒在了地上。 周世涯领着马队跟在后面,看他如此,也都停了下来。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但都没有多问,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肃然起敬。 风吹起,一阵笛声,牧童赶着牛群往回走,周懿心中荡起层层涟漪,若没有前人流血,这夕阳之下的牧归景象,恐怕也难以见到。 “太师父,懿儿要是体格健全,定要效仿姬恒,踏破黄河之冰,让胡人不敢犯我寸土河山!”周懿看着天墉,刚毅的眼神中似乎也有几分犹豫,这也许他是在等天墉肯定的答复。 “周懿,太师父说了,你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天下有多大,就看你的脚步有多长!” 周懿登时眉开眼笑,眼中闪烁着夕阳的余晖。 二人又上了马,彼此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整个马队也开始缓缓前行。 第十章:蛛丝马迹 “再后来,你太师公独自一人赴西域抗击胡人,身受重伤。葛元为了救他,就炼制了三枚金丹,再然后,就是摩鶄之乱了。”看着周懿思绪未定,天墉又把话题引了回来。 “恩,摩鶄的事四叔给我讲过,还有后来的九龙玉箫,”一提起九龙玉箫,周懿立即想起了仓葭给岳忠的书信,信中主要说的,就有九龙玉箫这个祸根,“对了,太师父,九龙玉箫是什么宝贝?它究竟好在哪儿?听说连皇帝都想将其收入囊中。” 听他如此一问,天墉便唉声叹气起来,如果说它是祸根,周天墉更是深有体会。 “当年摩鶄私吞了金丹,屠剑和虞广陵苦战三天三夜,都没能损伤他一毫一发。后来,我到无相山助战,我们三人合力擒住那个恶魔,把他投入葛元炼丹的炉中,烈火煅烧了四十九日,才将摩鶄烧死,他体内的那两枚金丹也随之被炼了出来。屠剑说,摩鶄之乱的根本在于人性的贪婪,那两枚金丹就是诱使人性丑态必现的祸根,所以他把自己的寒冰玉剑雕成两把玉箫,又将金丹嵌在玉箫之上,企图将其留在无相山。”天墉娓娓道来,却不住摇头叹息,“这原本已经不妥,可屠剑的另一个做法更是让人费解。龙乃九五之尊,九为纯阳至上之意,他在玉箫上各雕了九条青龙,九龙一目,那金丹正在龙目之上。他虽留下遗言,若有人企图抢夺九龙玉箫占为己有,可引天下之兵而击之,可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举措,却招来了一个更大的敌人!” “是当朝皇帝吗?”周懿问道。 “没错。古来帝王,对长生的渴求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位当今的皇帝也不例外。” 周懿看了看他师公的脸色,觉得他言犹未尽,“只怕也未必全是如此,如果没有绕在上面的九条青龙,皇帝也不至于如此迫切的想要得到它,一旦九龙玉箫被赋予至高无上的形象,就和皇帝高高在上皇权相切合,那么在他眼中,天下能得玉箫的,舍他何人!” 天墉越来越觉得和眼前这位少年交谈,已经不能再把他当做一个孩子了,“既然你能猜到,那接下来的事我也一并告诉你吧。虞广陵得到圣旨后誓死不从,朝廷见他软硬不吃,也别无他策,当时新皇登基不久,天下有很多需要施恩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强夺的意思。直到五年后,穷奇复出江湖,虞广陵带领弟子远赴潼关除害之际,留守无相山的武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师兄武广,夺走了一支玉箫,逃到了六悬峰占山为王。” “那也是他的亲哥哥,”天墉冷冷地说,“当时虞广陵一怒之下要清缴六悬峰,你太师父却担心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就劝虞广陵暂缓对武邺动武,以免给了朝廷出师的理由。” “恩,就时局而言,太师父的做法利在大局。” 天墉微笑着摇摇头,“纸里包不住火,既然已经发生,这件事迟早还是会传出去的。一转眼过了十四年,就在上个月,我和你太师父就收到了大总管曲融传来的一道密旨。朝廷让我二人动用江湖之力灭掉六悬峰,为的是怕武邺借九龙玉箫之名,行不忠之事,你说,这种借口是不是太过牵强。可毕竟他是九五之尊,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我们无法与之抗衡,就只能做出妥协……” “所以,你和太师父这次来无相山,就是要交割此事吗?” 周天墉点点头,一脸茫然。 周懿摸清了来龙去脉,心里也有几分盘算,他最大的疑惑仍在虞广陵和他的师弟仓葭身上,如果今天不问个所以然来,以后恐怕再难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了。 “太师父,你说,虞广陵的这几个师弟中,谁最不服他?” “哦?”天墉一脸困惑,“你怎么这么问?” “毕竟,摩鶄之乱时,他是带头让大家下山的,后来他又自己回去了,在外人开来,这多少也有几分沽名钓誉的嫌疑。况且,后来仓葭又回过无相山,就是因为没见到虞广陵本人,我们才不知道他回去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周懿边说边打量天墉的神态,“这些话都是你从虞广陵那里听来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就很难说了。” 天墉只管听着,却未回答。 周懿索性直接说出心中的猜测:“如果虞广陵知道仓葭回去是兴师问罪的,他索性就避而不见,随便找个借口让人回复仓葭,说他不在无相山,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懿儿,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天墉问道。 “就事而论,与他人无关。”周懿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好,你涉世未深,容易受人蛊惑。我和虞广陵出生入死,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可正因你和他出生入死,所以才有你看不到而别人能看到的地方……” 话音刚落,天墉审视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是不是周跃给你说了些不该说的!” 看神色,天墉确实生了气,周懿也从来没有见他对自己这样过,所以就低了头,“太师父,你别生气,我只是想了解,”他又看了看天墉,唇间藏着的那句话也许会惹怒这位老人,可再一想到离开白鹤山时,母亲伤心难过的情景,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太师父,懿儿想查明,十三年前,究竟是什么人抢走了我哥哥,我要给母亲一个交代!” 天墉浑身僵住,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周懿天真而又不屈服的眼神,他的内心为之一震。他知道周懿的秉性,这件事一旦埋在他心中,就很难让他放下,既然江湖早晚要属于后辈人来书写,那自己又何必再勉强回避一些敏感的事呢? “太师父,你也别怪四叔,是我缠了他很长时间,他才说的。”周懿喃喃地说。 “你还替他说话,你以为太师父不舍得训斥你?” “懿儿会这么想,但是不会傻傻地认为,太师父会一直宽容懿儿的无礼。不过从小太师父就教育懿儿,何谓是非曲直,何谓大孝于心。如果明明听到身边有异样的评说,还要因顾忌一个人的威望而缄口不言,那便没有是非,没有原则;如果连看到母亲因旧事流泪都不闻不顾,那也谈不上恭卑仁孝,懿儿素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些宽仁,也都成了沽名钓誉的手段,这不是太师父教育懿儿的初衷!” 周懿字字扎心,掷地有声,倒让天墉接不上来。 “孩子,看来太师父真的不能再瞒你了。” 周懿黑黝黝的眼珠闪过一道亮光。 “十三年前的那件事,”天墉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周世涯,短叹一声,“我和你太师父从来都没忘记过,也从没停止过调查,在我的眼皮底下劫持我最心爱的徒孙,这等锥心之痛,我又如何能够隐忍!”天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 周懿也随之激动起来,“太师父,到底怎么回事,你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天墉闭着眼睛,微微摇摇头,“如果知道仇家是谁,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你哥哥报仇!” “太师父,你就给我说吧!我长大了,我能为你分忧了!”周懿迫不及待地说。 “你只需要知道一个事实,朝廷是想江湖发生内斗,他趁机收取九龙玉箫,只有这个动机,才能持续十几年让整个江湖都动荡不安。当今的江湖,能与无相山为敌的,除了远在西域的拜火教,那就只有白鹤山。你只要看透这一点,什么阴诡的传言都会不攻自破。” “那你是说,十三年前夺走我哥哥的,是朝廷的人?” “我只是猜测。刺客慌不择路,一直逃往西山,可是西山悬崖峭壁,他走投无路,就抱着你哥哥跳了下去。西山之险你是知道的,他绝无生还的可能。你父亲他们在悬崖下见到一群饿狼,还有一片打斗过的痕迹。你父亲亲手杀了那群狼,然后剖开狼腹,在里面找到了当天你母亲给你哥哥佩戴的桃符……”说到此,天墉心如刀割,祖孙二人泪目相对,从此再没说话。 不过周懿明白,虽然天墉认为祸起朝堂,但在他看来,包藏祸心者,依然暗藏于江湖。 且不说他今日向天墉发问的这些疑团,是否与十三年前的旧案有关,单说芸儿提起的这位仓葭,他的所作所为就免不了让人生疑。而仓葭又是虞广陵的师弟,通观全局,他们之间若有什么恩怨,仓葭想要借白鹤山之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完全有可能。如果真是那样,朝廷表面上抢夺九龙玉箫的事,则成了那些隐藏幕后,不可告人的阴谋的挡箭牌了!想到此,周懿脊背不禁一凉,心想这个想要瞒天过海的人无论是谁,那他都是这个江湖的敌人。 从天墉讲的这些当年的人和事来看,这位仓葭虽身在暗处,却在谋害白鹤山,这与十三年前白鹤山的那场变故有没有关系,尚且不可定论,他要想查明自己兄长冤死的真相,就必须从仓葭入手,一查到底! 第十一章:三枚金丹 “太师父!太师父!”周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惊讶地几乎跳了起来。 周天墉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周懿瞪着眼睛,两只手在耳边绕来绕去,聚精会神地思索着什么,看神色,他十分激动。 突然,他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冒出一颗颗硕大的汗珠。 周懿看着天墉,过了一阵,才开口:“太师父,如果我没记错,你对我说,葛元为救太师公,炼了三枚金丹,对吗?” 这一句话问出,倒让周天墉一脸惊愕。 他确实说了这句话,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第三枚呢?” 天墉目瞪口呆,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年葛元炼丹时,他曾多次到玄天观拜访过,当时葛元就向他透露,要彻底治好姜翁的伤病,需连续三年服用金丹,且在每年九月初九重阳之时。后来姜翁病故,他到玄天观谢孝,葛元也曾亲口告诉他,三枚金丹即将炼成,只可惜姜翁没能等到。 如此来看,正如周懿问起的那样,他确实说了三枚金丹的事,虽然周懿没有接着再问,但问题依然明了,二十年前,他和虞广陵一起把摩鶄投入丹炉再次煅烧,得到的却是两枚金丹! 因那时江湖上风声鹤唳,人们都知道摩鶄吞了金丹,成了鱼肉苍生的恶魔,久而久之,人们对这件事的恐惧感也就掩盖了金丹存在的问题。所以,后来人们眼中所关注的,是金丹又重归了无相山,又有人开始惦记起了这个祸根,谁还去在乎它到底是几枚! 周天墉愣怔良久,面对周懿一脸茫然。 周懿见状,也开始胡乱猜测,“太师父,你通炼丹之道,那会不会,其中的一枚被你们烧成了灰烬?” “绝无可能!”天墉言之凿凿地回答,“炼制金丹用的是西域的金丹砂,这种丹砂遇弱水能溶解,但是烈火却难将其焚毁。所以葛元用穷奇的鲜血将其调制成粥状,然后配入百余种良药,在烈火的煅烧下,丹砂能保住草药不被焚毁,烈火又能将药效全部激发。” 周懿听了,不住点头,“原来如此,这与江湖术士炼丹化汞的道理截然不同,所以得到的丹药,真能救人一命。” 道理虽然如此,可问题依然存在,那第三枚金丹究竟去了哪里? 祖孙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天墉也因此惴惴不安。 “太师父,葛老仙翁会不会拿其中一枚去救别人呢?”周懿忽然想到这种可能,“当年与他交情深厚的,除了太师公,可还有别人?” 天墉捋着胡子,愁眉紧锁,“以他的医德来看,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金丹毕竟不是普通的灵药,万一被救之人心术不正,怕又会惹出意想不到的祸事来。况且,金丹炼成之后不久,便有了摩鶄之乱,前后总共不到半年,他会去救什么人呢?” 周懿听他这么一说,好奇心登时涌了上来,“那当时,江湖上都有哪些德高望重的人报过重病的?” 天墉稍作思忖,摇了摇头,毕竟都过去了二十多年,谁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半年之内都有谁得过重病呢! “二十年了,从金丹炼成到摩鶄之乱,这半年中能让我记起的人和事,无非就是姬寅伏法,然后姬恒大哥被害……”说到此,天墉神色一惊,他刚要开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对,是我多想了,姬恒和姬寅兄弟二人确实曾在葛元门下拜过师,不过……” 他话音未了,周懿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姬恒和姬寅也是葛元的徒弟?”周懿就像突然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一样兴奋,“既有师徒之谊,那葛老先生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天墉叹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姬寅是皇帝钦点要处死的,大总管曲融又亲自在姬府监督,葛元根本没有救他的机会。再说,姬寅是服毒而死的,按理说金丹也能救他一命,可当时姬寅留下遗言,请求朝廷将其火葬。当天很多人都在场,姬寅的尸身确实是在熊熊烈火中烧成了灰烬。” “那姬恒呢?他可是世人称颂的大英雄,葛元也必定舍不得这个徒弟吧?” “哎!”天墉愈发惆怅,“如果能救他,我相信葛元是绝不会吝啬那区区三枚金丹的!只是……” 天墉欲言又止,满脸苦恼,“只是,姬恒大哥是被突厥人枭首而死的,就连他入葬时,都没能得到全身!” 周懿一听,紧闭了双目,良久不能平静。 “哎!既然来历成迷,去向又成迷,二十多年的旧事,不提也罢!”天墉踢了几下马肚,快速往前走去。 周懿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孤独而又苍凉。 ==***== 周懿有一件事仍没明白,但此时再去问天墉已经不妥,刚好周世涯带着马队走了过来,周懿心中就如同埋下了一个疯长的种子,那些不得不去揭开的谜团已经让他无法停下。 “太师父,你能给懿儿讲讲,当年葛神医,怎么又收了姬恩的两个儿子为徒呢?莫非轩辕剑在江湖上不如葛元的名气大?” 世涯原本不知道他和天墉在聊什么,听周懿这么一问,他便猜到八九,而此时周天墉默然离开,怕也正是缅怀故人的缘故。 “你怎么没问你太师父呢?姬恒可是你太师父的至交!” 周懿沉着脸色道:“懿儿怕问的太多,他会伤感。” 世涯微微一笑,周懿的秉性他是知道的,这个孩子就是太过倔强,就算现在不说,日后他也会想着法来缠自己。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就给你说个大概,毕竟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多谢太师父!”周懿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当年,姬恩免官之后,仍然把两个儿子留在了朝堂,而且都是身份显赫的要职。姬恒跟着燕山王东郭谡征战沙场,立有战功于外,姬寅从太子伴读升为太子詹事,握有政治资源于内。加上轩辕剑的威名在江湖上无人能及,那些多事之人就开始纷纷议论,说‘世道不安,不在于君主暗弱,而是武人不臣,长此以往,恐怕江山不保’。偏偏姬恩又是个注重名声的人,他尤为看重的,便是他一手创下的轩辕剑。所以,他便令两个儿子辞官还乡,做了一介白衣。更有甚者,他为打消朝堂上的传言,还让姬恒和姬寅拜了葛元为师,逼迫他们弃武从医。这就是今人所看不到的玄机。” 周懿点着头,心头的疑团已经渐渐开释,“既然姬恒辞官回乡,也算是得起所命,可是,后来怎么又上了战场呢?” 世涯道:“大好男儿,壮志当途报国!姬恒就是这么一个满腔热血的英雄。后来突厥再次举兵,阿史那哒盾率兵二十万,兵分三路南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当时朝中拥有重兵的骠骑大将军侯越,拥兵三十万于关内,却只给东郭谡五万人应敌。东郭谡之子东郭烈唯恐不能克敌,就亲临玄天观,硬是把姬恒给请了回去。” “恐怕未必需要他请,一个心系天下的将军,但凡苍生遭受涂炭之苦,他必然会挺身而出!” 世涯笑道:“我想也确实如此吧。” “后来呢?是不是依旧以少胜多?” “那是自然,斩将夺帅,三军之中轩辕剑游刃有余,姬恒就是用阿史那的头颅,迫使突厥退兵的!”正说的起兴,世涯也稍显低沉,“再后来,整个姬府都昏天暗地的,姬寅在姬恒的逼迫下服毒而死,姬恒也因心存愧疚而亡命沙场,诺大的府邸,声名显赫的轩辕剑,如今也要绝迹江湖了!” “恩?轩辕剑现在还有门徒吗?” 世涯看着周懿,勉强笑了笑,自己心底最柔弱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痛。他遥望北方,一个熟悉而又斑驳的名字涌上心头,只是到今日这步田地,已经被人们淡忘的陈年旧事,再不便对眼前这个稚子提起。 “我也记不清了,或许还有吧,也可能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周懿再要开口,被世涯摇手回绝,“懿儿,已经过去的事,再提起,都是对未亡者的鞭笞!” 周懿心头如同雷击一般,他曾听说过周世涯的身世,今日一问,看来是触及他的伤处了。 此番无相山一行,周懿原本一心要见虞兮,虽然二人擦肩而过,但之后从两位太师父口中得到的往事,如同传奇一般,既点起了他心中对未知的好奇感,又给他原本懵懂的心思增加了无数谜团。 只是两位太师父年事已高,看来要揭开他哥哥的旧案,确实不能操之过急。但周懿心中始终不肯放下,他把这些事当做一个开端,试图拨开这障目之叶,揭开庐山真实的面目。 第十二章:悠悠我心 无相山,蕊香苑。 虞兮独自回到院中,发现那柱常年开花的桂花树下,散落一地杏黄的花叶,残雾之下,徒生几分秋意。 虞兮神色黯淡,见一群春燕唧唧喳喳飞向她母亲的旧居,就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彼时的暖香阁,屋檐下淋了雨,一夜间长出许多青苔,房梁间乱鸟横飞,惹得虞兮心情十分烦闷。 暖香阁门前不远处是个荷花池,池中飘着几许浮萍,微风吹过,荡起层层涟漪,虞兮看着忍不住苦笑,“随风逐流!” 突然,她母亲房中走出一个人来,虞兮正出着神儿,着实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竟是秋水。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虞兮冷眼问道。 秋水也吃了一惊,手中端着的一个铜盆差点扔掉,“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才回来!”秋水说着,上下打量她一番,见虞兮穿的单薄,又沾了水汽,便拉她进了屋。 虞兮又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家的那位公子昨天来拜访你,你又不在,他白等了一天,后来下了大雨,我想着让他住小姐房中自然是不妥的,所以就让他在这里歇了一夜。这不,他一走,我就来把这里打扫一遍。” 虞兮一听,如同响个晴天霹雳,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秋水顺手给她换了件干衣服,问道:“小姐,你昨天去哪了?大清早的就出了门,也不给我说一声。”秋水没有注意她的神色,接着笑了起来,“那位周公子可真是有趣,他一进门,也不问明白,就直呼我为姑娘,还一脸恭敬地向我行礼。” 秋水忍不住哈哈大笑,而虞兮则怒上眉头,她大口喘着气,心中的烈火瞬间烧了起来!秋水没有看见,继续说着。 “他倒是没见过咱们的虞大小姐,否则,见了我也不会瞧上一眼……” “秋水!” 虞兮一声厉喝,吓得秋水浑身一颤。 秋水愣了一阵,眼中含着泪水,又给虞兮打理身上的衣裙,和被雾水打湿的头发,只是再也没有说话。 虞兮转身出了门,坐在窗外的栏杆上默默流着眼泪,她心中也许在想,命运始终都在给她开玩笑,而自己又是个不认命的人,可越是如此,她就输得越惨! 秋水平复了心情,她知道虞兮的苦恼,又很少见她流泪,如今虞兮落寞至此,可见她这与天斗命的心性,此刻有多狼狈。 秋水走到她身边,悄悄地抚着她的头发,虞兮倔强地扭过头,尽量不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眼睛。虽然如此,可仍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潸然泪下。秋水能看到的,便是她抽泣时抖动的香肩!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虞兮低声问道,尽管声音压得很低,可嘶哑的嗓音还是一下就听了出来。 秋水便像个姐姐一样安抚她,“他说,此生注定与姑娘有缘,来日定能再见的。” 虞兮扭过头,把脸埋在秋水怀中,头一次,失声痛哭。 ==***== 虞兮定了定神,问秋水:“我这是怎么了?我和父亲斗了那么多年都没哭过,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心神不宁,还莫名其妙的烦恼。” “人总有长大的时候,长大了烦恼就多了。哎,只要你开始怀念儿时的那些时光,你就已经长大了。” 虞兮噘着嘴,不以为然,“就你懂得多!”她起身擦了擦眼泪,又突然笑了起来,“莫不是,你见了周公子,动了春心?以前从没见你这么说过。” 秋水羞得红了脸,连忙反驳:“我好心好意的宽慰你,你反来取笑我。罢了罢了,周公子让我转告的其他的话,我这一急,竟给忘了!”秋水说完转身就走,被虞兮回手扯住衣裙。 虞兮抿着嘴,满脸含笑,却不说话,两只手扯着她轻轻摇了摇,一副撒娇卖乖的憨态,让人不忍回绝。 秋水问:“以后还敢不敢一声不吭就跑出去?” 虞兮眨着眼睛,连忙摇了摇头。 二人都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秋水看了看窗内的书案,说:“他也没多说什么,只留下了一首词,你看看吧,什么情呀爱呀的,反正我是不懂……” 秋水说完,就端起水盆走了,留下虞兮一人红着脸傻笑。 “你回来,什么情诗艳语的,我才不看!”虞兮小声地说。 秋水还真就停了下来,回头笑着对虞兮说:“小姐还真是慧眼,这些纨绔子弟耍弄的手段,留着何用,我去交给老爷。” 她说着话就要进门,虞兮惶恐起来,抢在秋水前面进了门,将她关在门外。 虞兮只听到她一阵笑声便走开了,弄得自己十分尴尬。 她在书案上看到了周懿留下的那篇《蝶恋花》,细细读了一遍,一颗原本刚毅无比的心,被他字字句句刺痛,尤其那句‘瑶琴幽幽日已暮,此情依依凭谁诉。’更是让她无法释怀。 身旁那口琴已经不知静息了多少岁月,她虽时常来此拜谒母亲之灵,可是这里的一草一木,自己却从未留心。看眼下这首词曲,猜想昨夜灯前抚琴者茕茕孑立,必然一腔孤苦难诉的无奈,而自己从小到大,孤独一人,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生母陪伴,周懿所说的悲苦,又何尝不是自己内心的写照! 虞兮柔肠百结,心中念着周懿的名字,此生如不能见你一面,这人世我算白来一遭了。 于是自己也提笔填了一首《蝶恋花·秋诉》: 空山一夜风雨骤, 暗香飘过, 一缕飞红瘦。 寒帘空锁桂花酒, 寂寞辛酸噎满喉。 残荷冷对一江秋, 泪洒兰舟, 长裙香染透。 莫悲孤琴独人忧, 琵琶幽怨诉女愁。 虞兮淡然一笑,随手写了三个字,白鹤山! 那一晚,她彻夜未眠,心中默默筹划着要亲自去一趟白鹤山,为了那个未曾谋面的约定,和这两首让她无法释怀的蝶恋花。 第十三章:身陷旋涡 周懿回到白鹤山后,听说芸儿病的不轻,刚一下马就跑过去看她。 一进芸儿房中,就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撞了个照面。 “杏儿姐姐,芸儿怎么样了?” 这女孩乳名叫水杏,比周懿大两岁,是他的贴身婢女。因她生性温和,做事细心,别的丫鬟都无法相比,周懿不在白鹤山这几天,周跃便命她过来伺候芸儿。 水杏面色焦躁,小声对周懿说:“芸姑娘高烧,刚吃完药睡了,郎中嘱咐让她好好休息,我就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周懿没心思细听,脚下没停就进了门,水杏也跟了过去。 当时芸儿并未入睡,一听有人坐在床边坐下,她便回头看了一眼。 “芸丫头,你好些了吗?” 芸儿勉强坐起,看她面目清瘦,眉宇间却透露着一种温情,见到周懿的一刹间,忧郁的眼神立即充满了喜悦之色。 水杏给周懿送了一盏茶来,芸儿刚要开口,因见到杏儿也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懿心想芸儿必然还有心事,就打发了水杏出去。 水杏走罢,芸儿眼眶一红,差点哭出声来。 周懿忙用衣袖给她擦了眼泪,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前天我都问了太师父,这其中的恩怨纠葛也不难理顺,你别被自己的胡乱猜疑吓坏了。” 芸儿抽泣着,“懿哥哥,如果我父亲有个好歹,这个世上就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芸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母亲生下她不久,便染病去世了,她从小跟随父亲,岳忠视她如掌中珍珠,所以近日岳忠和仓葭密谋走险,确实让芸儿失魂落魄。 芸儿定了定神,喃喃地说:“那天你们刚走,父亲就回来了。他跟我说他要去做一件大事,可能很久不会回来,让我自己珍重。” “什么大事?你病成这样他都不管不问吗!”周懿有些气恼,因为在他印象中,岳忠从没有像这样对待过芸儿。 “我也是担心他受人蛊惑,就趁他去见四叔的时候,翻了他近日的书信。” 说到此,芸儿又禁不住留下眼泪,一张青黄的面庞更显几分憔悴。 周懿安慰她道:“芸儿,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先给我说你都看到了什么,三叔是个识大体的人,有些事,我相信他是不会去做的!” “太晚了!他已经在外面散布了谣言,”芸儿摇着头,眼泪仍止不住,“说六悬峰的主人得了从他师父那里夺来的金丹,下一步就要吞并江湖。这几天太师父去了无相山,所以风声还没传到他那里,可父亲确实在信中这么说了。他还和那个叫仓葭的人约定,三年之后,琴箫隔壁,就是二人归隐江湖之时!” 周懿这才恍然大悟,岳忠所作所为,定是受了仓葭的蛊惑。仓葭借音乐之名,让岳忠以为得见一个知己,然后再步步设局,让岳忠去六悬峰抢夺九龙玉箫。 他从周天墉口中得知的消息虽未直接说明仓葭和虞广陵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自己的猜测,加上仓葭的所作所为,这一切十有八九是他设下的一个圈套。 毕竟,当年虞广陵和屠剑是一起出生入死的,由他继承无相山,也是人心所向,仓葭即使心怀不轨,可他远不是虞广陵的对手。所以,周懿猜测,仓葭选择六悬峰为突破口,让白鹤山的人搅动这摊浑水,出手既能切中要害,又不至于把自己陷入这场纷争,可见此人有备而来,且来者不善。 不过他还不能确定,仓葭是不是奔着九龙玉箫而来,如果不是,事情将变得异常复杂。 就时局而言,如果仓葭想要得到的是九龙玉箫,那此局不过就是一场鹬蚌相争的阴谋,一旦成功,他自然就会收手。可如果不是,那即将发生的这场江湖动乱,就成了他掩盖自己真实目的一个幌子。仓葭身在暗处,而今也很少有人能想起他,越是如此,他对江湖的危害就越不可估量。 周懿定了定神儿,恐芸儿害怕,就笑着对她说:“看来是你多想了,六悬峰的那个武邺,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得去杀手,可见他不是个良善之人,这恶人结仇都有因果报应,仓葭定是和他有仇,想趁机报复而已。” “可他利用的是我父亲!” “你放心,三叔自有分寸,以他的谋略,必不会让人知道他也参与了进来。”周懿虽然如此说,可他心里明白,岳忠的目的是九龙玉箫,无论他隐藏多深,最后一旦九龙玉箫到了他的手中,白鹤山是如何都难逃被人猜忌的嫌疑。 芸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稍宽慰了些。可这件事也就此在周懿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他必须找到岳忠,把这件事的厉害之处洞晓以情,希望岳忠能够及时收手。 “芸儿,三叔有没有说别的?比如,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你?” “除了刚才说的那些,就没别的了,”芸儿低眉思考之后,又说,“郎中给他说,我病得厉害,身边不能没人,他听了之后也唉声叹气,但最终还是走了。” 周懿一听,心中便有了几分把握,“那就好,他一定会回来!” 周懿出了芸儿的房间,忧心忡忡,一路去了岳忠的书房,在那里一等就是三天。 后来,周世崖、周天墉按照事先约定,于武元二年五月初五离开白鹤山,一路往西,去潼关一带游历传道。 临行前,周世涯安排周玳,让他上表一道请罪书,一来答谢朝廷对他师父的恩赐,二来直接说明周世涯兄弟已经四海云游,不再过问尘事,白鹤山没有两位师父助阵,周玳便可自称势单力孤,不是六悬峰的敌手。 周玳一咬牙,索性连朝廷之前赐他昆州司马的职务也一起辞退,全当是谢罪了。 周世涯和周天墉出游那天,周玳、周玺、周跃、张玉芙等弟子率领全部门徒下山相送,唯独不见岳忠和周懿。 周懿没有下山,而是在岳忠书房等他现身。想起两位太师父,为了大局而晚年漂泊,这份唯恐天下不安的苦心岳忠竟然不能体恤,他身为人侄,若不能晓以大义劝岳忠回头,自己这些年潜心经营读的那些圣贤书还有什么用? 果然,当天黄昏,有个人悄悄进了门,周懿猜到是他,开口便说:“三叔总算是回来了!” 那人吃了一惊,见房中有人,先是拔了剑,又仔细一听是周懿的声音,便把剑送回鞘中,随手点了几支蜡烛,整个房间灯火通明。 来者身材魁梧,腰戴佩剑,一身青衣素雅端庄,显然一副文武双全的样子。 此人正是芸儿之父,周世涯的二弟子,岳忠。 “懿儿?”岳忠看到他脸上的泪痕,不免有几分惊慌,“你怎么在这里?” “芸妹妹病了,我来请三叔去看看她!”周懿的眼中透露着质问的目光。 “哦,是我疏忽了,”岳忠放下手中的剑,稍思片刻,“这几日在忙一些琐事,芸儿……我这就去看看。” “三叔,懿儿能冒昧地问一句,是什么琐事吗?”周懿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面庞。 岳忠有些愣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他。周懿曾跟着他学过几年古琴,他的秉性岳忠还是知道的,他一旦对某件事认真起来,不问个究竟他是绝不罢休。 “懿儿,你知道,三叔一直在西山负责看养穷奇,那里的安全防卫出不得丝毫差错,所以需要处理的事宜,也就多如牛毛,”岳忠看着周懿的神色,又说:“你妹妹的病要紧,上一次见她,还是十天前,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你跟三叔一起去看看吧?” 岳忠说着,就要出门。 周懿目光呆滞,冷冷地说了一句:“西山景色俊秀,如遇一知音,再有高山流水之曲,那才是人生一大幸事。” 岳忠原本已经开了门,迈出去的一只脚,静止悬在那里,长叹一声,终是关了门,走了回来。 “有些事,你不该知道,”岳忠双手搭在周懿肩上,眼神依旧和蔼,“你还是个孩子,等再过几年,你就能体会三叔的处境。” “那懿儿斗胆,今日是要顶撞三叔了,”一股倔强之气直逼岳忠,“三叔曾教导我,大丈夫当行的正,做的明,誓死不为苟且之事!懿儿以三叔为标榜,这些年也时刻拷问自己,所以才不曾做过有违道义的事。如果三叔告今日诉懿儿,这些只是哄骗小孩子的言辞,并非我日后行走江湖的准则,那懿儿就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立刻!马上!” 岳忠听得如万箭穿心,双目微闭,嘴唇颤抖,“三叔没有骗你,而是骗了自己。” “为何?”周懿满脸不解,“九龙玉箫并非你所需之物,白鹤山也不需要这个祸根,你现在苦心积虑,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连懿儿都猜得到,三叔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吗?”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岳忠脸色渐渐舒展开来,“告诉三叔,谁告诉你的?” 第十四章:仓葭布局 周懿平复了心情,说道:“芸妹妹的病,就是看了一封不该看的信函,受了惊吓,才惹上身的。” “那又能说明什么?一封书信而已,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岳忠微微一笑,“是有人来找过我,让我帮着做一些事,我都给你说了,白鹤山的事都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加上你芸妹妹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就直接回绝了。” 周懿见他一再隐瞒辩解,自己心头着急,眉心凝出一层汗来。他心里清楚,今日如果不能直言其厉害,劝其收手,再这样争辩有无的问题,当真是尴尬之极。 “事已至此,争辩又有何意?”周懿言辞恳切地说,“我只问三叔一句话,太师父为了一个安宁的江湖,花甲之年竟不能安居故里,这份苦心,三叔难道就不知道吗?” 岳忠从没见过他这般言辞凛冽,反思自己的所为也确实有违恩师的本意,被周懿一句话问到此,想起两位老人风霜奔波,他心头便如刀绞一般! “师父……” 岳忠言语哽咽起来。 “弟子不孝,若此生还能活着去见尊颜,岳忠愿奉上三尺长剑,任由师父处置!”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三叔既然清楚自己的作为有欠仁孝,那就该及时收手,免得酿成大祸!” “已经晚了!”岳忠捶胸顿足。 “不晚,浪子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箭已射出,如何回头!” 岳忠一句话,把周懿冷冷的僵在那里,“三个月之内,武邺图谋不轨,试图吞并天下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江湖,他大逆不道,弑兄自立,天下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那支九龙玉箫!这件事顺理成章,走到这一步,还怎能收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岳忠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他看着周懿无奈的神态,忍不住一脸苦笑,“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再瞒你。” 他看向眼前一支飘忽不定的烛火,闭目幽思,思绪被拉回到一年前的暮春。 ==***== 当时芸儿的外祖父病重,岳忠带着她去乡下老家探望。路过一个小镇时,碰见一群恶霸围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撕斗,那男子护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自己身上满是血迹。 岳忠一腔热血,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他出手杀了那帮恶霸的头领,救下了那名男子。 岳忠看他长须飘飘,像个走江湖的道士,心中徒生几分亲切之意。 “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这群恶霸原是一伙强盗,”那男子眸中带着几分阴冷之气,“他们在此打家劫舍,被我撞见,就忍不住出了手,谁又知道他们如此难缠。” 说着,他目光移向身边的女孩,“可惜我出手晚了,否则这伙恶徒也不至于杀了她的家人!” 女孩一脸懵懂,也许是被刚才的激斗吓破了胆,此时竟连哭也不敢出声。那男子哀其苦命,便欲收留她做个义女。 岳忠被他满身的狭义气节所折服,加之原有的亲切感,便想和他交个朋友。一问之后,那人的出身更让岳忠惊讶不已。 他自称仓葭,是原无相山师尊屠剑的三弟子,世人眼中的俏髯公。 岳忠天生偏爱音律,早就听说过仓葭之名,今见其人,真是相见恨晚! 当日,二人一醉方休,言语甚是投机,醉醺醺的,便指天为证,结为异姓兄弟。 晚间,仓葭给岳忠说:“尘世碌碌,非我所恋,我早有归隐山林的打算,只恨我孤苦一人,终前如不能觅一知音,岂不空负了这音乐的美名!”说着,长叹一声,“如今天下纷争,人心沦丧,看来我此生注定孤苦,只能等到来世才能如愿了!” 岳忠被他这话一激,心中热血澎湃,当即便回他:“我与兄长志向相投,如兄长不嫌小弟愚钝,灵修愿与高山流水,终老此生!” “这怎么能行!你有儿女需要照管,又有恩师需要尽孝,哪里像我,飘摇一人,来去自如?”仓葭摇头决绝了他。 “士为知己者死,何必在意这些俗事?家师年事虽高,可山中尚有几位师兄弟奉养,小女年幼,也有宗亲可以托付,灵修能与兄长相识,此生别无他念!” ==***== “高山流水,琴瑟笙箫,所以他就以此为由,让你去六悬峰夺取九龙玉箫?”周懿面无表情地看着岳忠,“三叔可曾顾虑芸儿的感受?可曾想过白鹤山的处境?” 周懿的话让他脊背一阵冰凉,他又何尝不知,在风口浪尖上去夺九龙玉箫,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只不过当时酒壮英雄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的回来?况且,他当时面对的,是自己仰慕已久的音律大家。后来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以后该如何收场,如果在‘道’和‘义’中间有所取舍,他宁愿自己背负为天下所诟病的骂名。 “懿儿,如果哪天三叔命丧九泉,你可愿替我,好好照顾芸儿?”岳忠面带微笑,“芸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是我对不起她!” 周懿猛然转过身,紧攥着拳头,他知道岳忠已经铁了心不肯回头,白鹤山也必将遭遇一场空前的劫难,一想到他太师父所作所为即将付诸东流,他的心都隐隐作痛。 ==***== 周懿离开了岳忠的书房,一路走到芸儿的住处。 见她闺房微微燃着几支烛火,房门半掩,好像是故意向他开的。如果此刻进去,被芸儿问起她父亲的事,自己也是无言以对,毕竟他也没有劝得岳忠回头,想来也不必再去招惹芸儿。 犹豫一阵,就往回走。 回到住处,迎面见水杏过来问话:“公子这几天一到晚上就出去,半夜才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周懿猛然回过神,笑道:“芸妹妹这不是不舒服吗,我去看看,陪她说说话。哦,对了,我母亲这几天来问过我吗?” “你每天走了之后,就没人再来问过。” “看来,她这几天也很忙,”周懿心事重重,说话时进了门,“我要出趟门,要是有人来问,就说我去见一个朋友,叫他们不必担心。” 说着话,已经换了外衣,从落兵台上取下一把短剑,就要出门。 杏儿慌忙把他拦住,“你是要出远门?这可不行,夫人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 “胡说,”周懿笑道,“我母亲的心性你还不知道?再说,我又走不远,一两日便回来,现在太师父刚走,父亲他们有很多事需要打点,没人会来问我。” “那也不行,你的身体我最清楚,这夜黑风高的,万一有个闪失,岂不叫我心里难受……”水杏不觉脸一红,随即低头转过身,不敢再看周懿。 周懿嘿嘿一笑,“好一个大胆的丫头,你脸红什么?看来是心里有鬼,我去告诉芸儿去!” “回来!”水杏愁眉苦脸。 她知道,要是这话传到了芸儿的耳中,以后她是无法在周懿身边侍奉了,可要是因为忌惮这些,就对周懿的作为不闻不问,那岂不是辜负了当初芸儿安排自己来伺候周懿的本意呢?因此,水杏犹豫不决。 周懿趁机宽慰她道:“实话给你说吧,是三叔要带我去骑马打猎,他怕我父亲不同意,所以才让我编个理由来稳住你。现在是春末,狩猎的日子没几天了,我们晚上出去,白天回来,父亲琐事繁多,一定不会发现。” “当真?你可别骗我。”芸儿半信半疑。 “要不信你也可以一起去,”一吐口,再瞅一眼水杏满脸喜悦,周懿又一句话堵住她,“可我就是担心芸妹妹,她那里的人都不如你上心,要是她好好的,我肯定会带上你。” 水杏笑着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叹息一声,说道:“要去也行,你可一定要注意,不能骑烈马!” 周懿连忙举手躬身行礼,“还是你最心疼我!”说着,往她腮上一捏,转身跑了出去。 杏儿呆呆地愣在那里,半边欣喜,半边担忧。 周懿出了门,来到马厩,趁看马的人打盹儿,悄悄选了一匹白马,在夜幕的掩盖下一路跌跌撞撞下了山。 那白马十分高大,周懿恐降服不了,便对它作揖,赔笑脸。开始那马儿并不配合,周懿便顺着马鬃抚摸一阵,又和它称兄道弟,折腾了半夜,才跨上马背,直奔六悬峰而去。 第十五章:六悬峰上 周懿此去六悬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武邺把九龙玉箫送回无相山,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否则,江湖太平将无从谈起,而白鹤山也必然会被岳忠连累。 六悬峰在白鹤山和无相山之间的西侧,距白鹤山不过两日的路程。周懿出发时只想到要让武邺归还九龙玉箫,可让他舍弃这个用命换来的宝贝,确实不是一件易事。他边走边想,两日的时光便如转瞬之间。 第二天正午,周懿路过一个集市,看见一群人围这一个皮影戏台看热闹,挤进人群,见一个中年男子正用皮鞭抽打一个女孩。 周懿上前治止,那人说:“我打自己家孩子,关你什么事!” 那女孩一见有人出来说话,便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躲到周懿身后,浑身颤抖,不敢说话。 周懿看那男子满脸横肉,臂阔腰圆,实在不像个跑江湖卖艺的,再看那女孩浑身上下的伤痕,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父女。 可是再往那人身后一看,四个穿着相同的男子正怒目注视着他,一个个贼眉鼠眼,不怀好心。周懿自知不能逞强出头,周围围观的人虽多,不过都是看热闹的,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百姓只求自保。 “这女孩我买下了,”周懿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然后从腰间取出一锭金子扔向那个男子,“金子归你,这女孩归我,如何?” 围观的人登时惊呼起来,那男子也随即两眼放光,攥住金子不住掂量着,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一脸奸笑地说:“好吧,这孩子跟着我风餐露宿,也实在可怜,你要是真心带她,我也无话可说了。” 那女孩一听,双膝跪在周懿面前给他磕头。周懿唯恐那人反悔,搀起那女孩就往外走。 “你叫什么名字?他真是你父亲吗?” “我从小就被人拐卖,也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喜鹊,刚才那个人也不是我父亲,我是他花了二两银子买来的。” 喜鹊小声说着,却不敢停下来,拉着周懿快步往远处走。看没人跟来,她又小声对周懿说:“我给你说实话,可别看他们现在是唱戏的,背地里做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营生,那个当家的男子还杀过人!” “当真?” 周懿立即停了脚步,清瘦的面庞透出一股阴冷之气。 喜鹊见周懿神态怪异,便觉不妙,“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回去招人他们!” 周懿咬着牙道:“我最恨的,就是持强凌弱鱼肉百姓的人!” 一回头,猛然看见那五个男子就在身后不远处。喜鹊吓得两腿发软,拉着周懿就想跑。 “既然他们找死,我就送他们一程。”周懿将喜鹊拦在身后,自己冲那几个男子走去。 那五个大汉将周懿围住,“小兄弟,我们跑江湖也不容易,这一个孩子就一锭金子,我们未免也太吃亏了。” “拿着!” 周懿从腰间解开一个钱袋,冲那个大汉扔了过去,“金子只有一腚,原本是我替我们家主人出来办事的,剩下的这些散碎银子也都给你们吧。” 那人接了钱袋,其他四个人也围了上来,一个个眼冒金光。 “不过我有个条件,”周懿冷冷地说,“如果你们能做到我要求的事,接下来还有重金酬谢,如果不能,这些可是我的私房钱,这女孩我就不买了。” 那五个大汉一听还有钱挣,连忙点头赔笑,“小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只要您吩咐了,什么事我们都能干!” “那就好,”周懿微微眯着眼,将五个人上下打量一遍,“我家女主人有个爱好,就是看戏,过几天是她寿辰,我奉主人之命,来找名家上山为夫人祝寿,这大半个江湖都被我找了一遍,没有一个能看得入眼的。” 男人一听,忙接了他的话:“我们行啊,我兄弟几人跑江湖多年,全靠这些营生才活了下来,小爷如果不信,弟兄们现在就可以献丑给小爷过目!” 周懿故作为难状,长叹一声:“要不是眼看夫人寿辰临近,我又无法交差,我还真看不上你们!相逢即是有缘,那你们就跟我上山吧。” 那五人一听,登时围着周懿作揖行礼,似乎抓住了一个财神。 “不过,你们可不能演砸了,”周懿一脸认真地说,“夫人爱看什么戏我最清楚,等上了山,你们就按照我安排的来演,只要你们不出差错,事成之后,每人给你们五锭黄金!” 那男子脸上脸上笑出了花,五人连连点头。 周懿心中却另有打算,他已想好一计,借这五人之手威慑武邺让其归还玉箫。 ==***== 六悬峰,山险路崎,幽森阴冷,是一个连强盗看一眼都会为之发怵的地方。 一路上周懿见到有人陆陆续续上山下山,有送柴米的农夫,也有卖布匹的客商,这倒不至于让那几个强盗胆寒退缩。 上山前,他们住进一家客店,周懿借机给他们编排了一出皮影戏,讲的是一个原本心性善良的男子,在被人蛊惑之后,盗取了家族珍藏多年的瑰宝,到深山之中居险而守,男子的二哥前来问罪,又被他失手杀害的故事。这与武邺盗取九龙玉箫,杀死武广的事实如出一辙。只是收尾的时候,周懿给他们加了一出江湖夺宝的戏。 “后来,那个家族的长者得知有人要去深山抢夺那件宝贝,就亲自到山中去见那个男子,劝他完璧归赵,谢罪自省。那男子不听劝言,最终被人设计杀害。” 周懿心中仍旧忐忑,如此一招也未必能威慑到武邺,或者说不足以动摇他霸占玉箫的贪婪之心。再一想到这伙强盗为非作歹,草菅人命,若不趁机制止他们,日后遭殃的则是那一带无辜的百姓了。 于是,周懿故意和喜鹊说:“我家主人命中无子,这偌大的基业便也无人继承,所以女主人这些年挥霍无度,也全仗着他家大业大。” 周懿声音虽小,却是离他们不远,那五个强盗听得眼红,彼此眼睛传神,似乎要趁机打劫一番。 “敢问小爷,”一个强盗笑着来到周懿跟前,“从来没听说过这山上有什么大户人家,不知道你家主人是何方高人?” 听他这么问,周懿倒不觉奇怪,六悬峰虽被武邺占领自居,可他当年也是答应过虞广陵的,虞广陵为保九龙玉箫的安全,曾亲上六悬峰,面斥武邺,让他低调处事,所以这一方江湖不知道他在此占山为王,也在情理之中。 这倒让周懿放了心。 “一个早年为官,后来隐退江湖的人。”周懿答道。 “难怪他挥金如土,原来是个狗官……”其中一个强盗愤愤地说,只是碍于周懿称他为‘主人’的缘故,在说到‘狗官’二字之后,连忙闭了嘴,对着周懿点头赔笑,“小爷恕罪,我们跑江湖惯了,对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吏……,所以一提起这官吏……嗨,你们家主人一定是个清官!” 周懿见他如此,心中一震,“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有话但说无妨。有道是‘常在河边站难保不湿鞋’,我家主人为官多年,要说到绝对的清明,我也不信。既然说几位曾游走江湖,这官民之怨,怕是要比常人更有体会了?” 那人听周懿说得诚恳,便也放开了芥蒂,长长叹了一声,神色极为哀伤。 “要是能有一个安居乐业的日子,我们兄弟几人又何必四海游荡?都是官府强征赋税,大旱之年,百姓连口粮都难以自足,又哪来多余的粮食给他!当时我老母病重,我希望她能在临终之前吃一顿饱饭,”那男子也随之变得刚毅起来,“所以我就夜闯官衙,抢了他的皇粮!” 周懿愣愣地呆在那里,一双眼眸闪着光亮的烛火,“没想到,好汉竟是个孝子!” 那人摇了摇头,“从那之后,官府便发下海捕文书,我也再没回过母亲身边。”说着,那人将目光转向一边的喜鹊身上,“都是因为那个狗官,让我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不瞒你说,这女孩便是我从那狗官家中抢来的,他让我家破人亡,我就让他骨肉分离!” 喜鹊吓得面色苍白,连忙躲到周懿身后。 周懿回头看了看喜鹊,显然她没有给自己说实话,但此时质问已然不妥,她原本生死难料,为了活命,编些谎言让周懿救她也在情理之中。 周懿拱手抱拳,“好汉当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她都这样了,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她一条生路。” 那男子仍愤愤不平,只是周懿挡在喜鹊面前,他手中紧攥着的皮鞭终是收了回去。 “既然好汉肯卖这个人情,我也还你一礼。” 说着,周懿写了一个字条,放入一个锦囊,交给那人,“我家主人性格乖戾,如果到时候演的不好,恐怕会连累各位受苦,到时候你可以取出此锦囊给他,这样就能保住各位安然无恙。” 那人接了锦囊,正想打开来看,随又停了下来,对着周懿笑道:“既然是锦囊妙计,那自然是不能随便打开的。” 周懿微微一笑,躬身行了一礼。 ==***== 黄昏时,周懿借故悄悄溜了出来,在路上拦下一个上山送菜的农夫,他自称是来此游玩的书生,因没了盘缠,无处投宿,便请农夫舍他些零钱。作为回报,周懿帮他挑菜上山。 路上,周懿趁机问了六悬峰人手,马匹,农夫都说的十分详细。 周懿又问:“这山上可有人爱看戏吗?” 农夫摇头笑道:“这里住着的那位老爷是个习武之人,他夫人死得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故此,他家应无人看戏。” “这位小姐有多大年纪?” 农夫捋了捋胡子,暇目思忖片刻,“大概十四五岁,不过也是个骑马练武的,幼读兵书,性子烈!” 周懿一听,心想要上六悬峰,需从这为姑娘着手。 “既然自幼习武读书,想必这位武老爷也是把她当做儿子来养了,”说到此,周懿向农夫躬身作揖,“晚辈虽是一介书生,却久慕沙场将帅的风采,今日得幸至此,希望能一睹这为姑娘的英姿!” 农夫笑道:“自古英雄爱美色,我看你是另有企图!” 周懿顺势陪了一笑,挠了挠头,故作尴尬之态,“请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她既是个习武的姑娘,怕是你威严不足,难以另她折服。” “那要看她遇到的是什么样的秀才!”周懿望向幽森的山顶,冷冷一笑。 第十六章:武场斗阵 六悬峰寨门挺立,熊熊火炬照得夜如白昼。门楣上卧着两架雄鹰,身旁挂着一个装满长蛇的铁笼,雄鹰嘶鸣之后,必往笼中撤一条蛇出来吞下。 周懿随农夫上了山,到门前便有几个操刀的武士过来搜身,若是常人见到这般光景,怕是终生不敢再踏入六悬峰一步。 过了关,已是半夜,他二人便在山上住下。周懿奔波几日,早已疲惫不堪,因农夫告诫他晚上千万不要外出,否则一旦被人抓住,会被立即处死。周懿思前想后,只得暂时住下。 次日五更天,周懿早早起了床,沿着一条小路进了六悬峰后院。 后院有个演武场,周懿远远的就听见有武将在骑马操练。他藏在一片竹林之后,细细观望演武场中的一切。 俄间,一个武人打扮,面目清秀的女子后方兵道中走出,众人见了她,都恭敬行礼。 那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看气质就是大家之女,只是身上打扮遮住了清灵毓秀的神韵,显得有些男儿气概。周懿想起昨夜农夫之言,猜测此即武邺之女武馨。 见她手执令旗,左右一挥,武将们立即变幻了队形,分成两队,摆出一副攻守对峙的场景。 “攻!” 女孩一声令下,一队武士分成两队向守阵方攻了过去。 “变!” 女孩第二道命令发出,守阵方变成了一前一后两队,前队由攻代防,将阵脚向前推进至对方阵前,盾牌兵架起盾牌,铸成堡垒,使对方不能前进一步,同时长矛刺出,将对方前锋进攻的势气压住。 女孩再次摇动令旗,后排的一队人马突然变成两队,分别从左右两翼直插对方中队,瞬间切断了其前锋后退之路,如此一来,攻守之势瞬息易变! 战鼓随之响起,原本防守的一方分成三队人马把对方前锋围在核心,且攻且退,一番推演之后,获得大胜。 那女孩一脸得意,令其乘胜追击,以摧枯拉朽之势,大败来犯之兵。 周懿在竹林之后看得清清楚楚,如这般训练武士,其精益在于以攻代防,想必是武邺防患于未然,让兵士着重训练守城的阵法。况且他在六悬峰,局险而立,这一套阵法的优势也尤为突显。如此来看,这女孩必是武馨了。 周懿仰天一阵大笑,向演武场走了过去。 那女孩正是武邺的独生女,闺名唤作武馨,年方十五,长周懿一岁。 周懿一声大笑,立即引来了几个带刀武士。武士将他围住,两道冷刃直接驾到周懿的脖子上。武馨顺眼看过去,是个青秀俊俏的少年公子,年龄和她大体相仿,且周懿不卑不亢,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洒脱无畏的豪情,丝毫没有文弱怯懦的神色,这令她颇生几分亲切之意。 “把他带过来!” 武馨一个眼色,那几个以刀相逼的武士立即收了刀,把周懿押到将台边。 二人四目相对,周懿始终面带一丝笑意,这倒让她有些尴尬。 “你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一介书生,游玩至此!” “你可知道,外人到这里看了不该看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周懿一听,哈哈大笑。 “难道是怕人偷学了你的阵法?” 一言既出,随又摇头拍腹而笑。 “我若因此而送命,当真是可悲之极!” “何意?”武馨面露怒色,随即站了起来。 “若是故人失传的阵法,我因此获罪,倒也死而无憾,”周懿忍不住又想大笑,看了看武馨的脸色,稍稍忍了忍,“只可惜,我三岁都能破解的阵势,现在竟然有人视作瑰宝,在此大院中秘密训练,我误入此地不小心看到,竟要为之送命,这死得也太冤了!” 将台边的几个副将被他一句话激怒,有人拔出长剑,抓起周懿的衣襟,拉他出去就要正法。 “住手!” 武馨一声断喝,那副将不得已,便把周懿放了。 那将回头对武馨说:“这穷酸秀才徒逞口舌之力,小姐为何不让我宰了他?” 武馨道:“杀个书生怕人笑我,我倒要看他有何能耐,敢出此狂言。” 她转身将周懿上下打量一番,看他仍然不露惧色,绝非一介狂徒,于是冷眼对他说:“如果你能破得了我这阵法,我就饶你一命!如果你做不到,本姑娘就亲手割了你的舌头!” “我只需要五个人,就能破你的阵法!” 周懿说话未停,就到人群中选了四个人出来。 武馨吃了一惊,见他选的这四人,并非体态剽悍的莽夫,倒是身形精瘦,精神抖擞的骑士。 这套阵法是武馨一手所创,立身之本便是镇守六悬峰,在有江湖势力进攻六悬峰的时候能变幻攻守之势。但这套阵法的缺陷武馨自己十分清楚,所以周懿选出这四个骑兵,要在平地作战,施以应变的打法,那胜败可就难说了。 周懿看她低眉不展,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姑娘勿怪在下唐突,这第五位,还得姑娘亲自上阵!” 众人都吃了一惊,如果武馨上阵,那手下之人多少会有所保留,这样一来,还如何尽力拼杀? 武馨看透大家的心思,乃叱令众将:“敢有不奋力拼杀者,就地正法!” 众人领命布阵,仍以前后两队应战。 周懿手持令旗,站在将台前侧,令武馨一人仰拱对方前阵,其余四人待命。 武馨跨马上阵,手持长枪,断喝一声,直奔对方前锋攻去,待对方前队变幻出盾牌兵之后,立即勒马,微微露出后退之势。对方前队顺势追击,因忌惮武馨那句‘敢有不奋力拼杀者,就地正法’,所以无不争相厮杀。如此一来,前对击杀过猛,后队尚未反应过来,周懿就派出其余四人,跨轻骑,斜刺猛插,于对方前后两队的空隙中直击后队援军。这套阵法中,后队只是迎合前对打二次攻击,所以并无防卫,在这四人的快速闪击之下,瞬间乱了阵脚。 周懿立即下第二道命令,令两人稳住后队,另外两人于身后突袭前队。前队受到背后突袭,便连忙回防。周懿微微一笑,再命武馨迎头痛击,三五个较量之后,对方阵型大乱,溃败之势立现。等周懿再要发第四道将令,已被武馨摇手止住,很显然,这套阵法已被他以五股微弱的兵力破解了。 周懿交了令旗,拱手深鞠一躬,“如果不是姑娘打头阵,这一局,确实很难破解,但这就是姑娘阵法的缺陷之所在,用兵之道,贵在变,请恕在下无意冒犯之罪!” 武馨还没发话,左右几个大汉就把周懿围了起来。 “放肆!丑出的还嫌不够吗!”武馨喝退左右,让众人退下,只有两三个哨兵于左右听命。 “你能破我的阵,这并不奇怪,我守得是六悬峰,并非平原,所以真到战时,我确有获胜的把握。” “当真?”周懿嘴角微扬,“六悬峰固然易守难攻,可南侧却有一个致命之处!” “说来听听,如果再是信口开河,我绝饶不了你!” “看来,姑娘对自家利害并非了如指掌,倒还不如我这个外人。恕我直言,六悬峰关隘险要,六面悬崖峭壁,可如此险要的工事,却恰恰也是六悬峰的夺命之处。主峰与外界隔离,所有人员的饮食给养,都要靠正南的大路和东北的小路运输,东北的小路陡峭,只能攀援上山,运送不了物资,所以山下菜农上山只有正南一条道路。姑娘最清楚,南路半山腰那片三里见方的平地,正是六悬峰的绝命之地。虽然我不清楚姑娘为何在此训练兵马,演绎阵仗,可乱世之中,一旦有人图谋不轨,于山下平地屯兵五千,便扼住了六悬峰给养的咽喉。险峻之地无甘霖,数日之内,姑娘便不得不下山应战,倘有人以方才之计破解,姑娘将何以对之?” 武馨听他娓娓道来,看起来虽然面色不改,内心却是波涛翻滚。周懿字字句句皆中要害,攻守厉害井然,令她不寒而栗。 “江湖虽大,却是群龙无首,有谁能纠结五千人马,又有谁有这个能力,让这些人得到系统的训练?”武馨不以为然地笑道。 “江湖不能,那要是朝廷呢?” 武馨一听,如同响了一个晴天霹雳,呆呆地僵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小姐,听他一介书生花言乱语,还不如一刀砍了他!”左右说道。 “不可!” 武馨看了看周懿,他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这让武馨很是不服。 “一阵不成,焉知胜负?”武馨冷冷地说,“无论是谁胆敢犯我,我必教她有来无回!” “当真?”周懿心中一喜,得知大计可成,“我有一局,不知姑娘能不能解。” 武馨道:“既然你破了我的阵法,我也无话可说,暂且饶你一命。不知道你有什么阵法?” 周懿短叹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带兵陷阵,并非纸上谈兵,别人怎么出招不在你的预设之中,所以我从不把那些依照兵法练兵的人看在眼里。姑娘算是女中豪杰,在下有幸结识,也不虚此行,若能与之切磋,更是一大幸事。不过战场不在此地,而在山下。不知姑娘可愿随我山下一行?” 左右一听,就又要拔刀。 武馨一瞪眼,然后大笑,“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有谁用这种口气给我说话。也罢,咱们就山下见分晓。我若破不了你的局,任凭处置。” 周懿眼角半暇,哼地笑了一声,抱拳道:“姑娘肯屈尊赏光,在下荣幸之至,但愿我这一局,姑娘能够破解。” 当下,武馨带了两个侍卫,跟随周懿下了山。 第十七章:含沙射影 正午时分,周懿带着武馨和两个随从到了山下客店,当时喜鹊正着急找他,那五个大汉拿着皮鞭向她逼问周懿的下落,喜鹊吓得浑身发抖。 见了周懿,那五人忙收了皮鞭,对着周懿点头赔笑。 这到让周懿甚为不悦,不过武馨在场,也不便与之理论。 周懿回头对武馨说:“姑娘请稍后,我去安排一下即可出来相见。” 那两个随从恐他逃走,没好气地说:“啰里啰嗦,莫不是你想逃走?”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何必要说逃呢?”周懿哂笑道。 “让他去吧,”武馨对随从说,“你们两个在门外守着。” 随从领命出了门,周懿也辞别武馨,领着那五个大汉进了一间客房。 进了门,周懿便安排那五人按预先编排,给武馨演一场夺宝杀身的皮影戏,那五人便问周懿门外的女子是谁,那两个随从又何故为难他。 “这是我家主人的女儿,她素来瞧不上我们这些办事的下人,如果这次诸位不能让她满意,恐怕我是要受罚了!” “不对!”一个男子叫道,“你不是说,你家主人无后吗?” “我说他没有子嗣,却没说他没有女儿,”周懿叹息一声,“你们要是信不过我,这笔生意我们不做也罢!” 说着,他转身就要出门,没走两步,就被另一个男子拦住。 “小兄弟不要介意,咱们都是走江湖的,有个戒心也在所难免。今日我兄弟就听你的安排,还望小兄弟不要食言!” 周懿停下脚步,凝视着那人,良久才露出一丝笑意,“演好你的戏,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还有,就是那个锦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众人见他说得恳切,便咬牙应下这个差事,于是在客店置了一间暗房,升了灯火,请武馨和随从入内观看。 周懿对武馨说:“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没人能说得清楚,但有些事不能去做,有些事做了就得回头,如果一意孤行,任由贪念造孽,那一些江湖上看不见的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布在自己脚下。” 武馨一头雾水,不知他言下所为何意,“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周懿道:“不急,我布的这一局就在这戏中,姑娘看完自然就会明白我言外之意,此刻恕难以奉告!” 武馨二话没说,带着随从就进了门。 幕起,鼓点随之而来,明晃晃的灯火将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形象映在慕中,那五人且演且唱,把周懿预先排好的故事从头到尾演了一遍。 武馨看罢暴跳如雷,一脚踢碎了台慕,随即拔出长剑架在那人脖子上!两个随从时刻看着她的眼色,也跟着武馨拔了剑,将其余四人按在地上等候发落。 “好大的狗胆!”武馨开口便骂。 “姑娘息怒!” 那人演得丝毫不差,原本以为武馨要奖赏他们,却不料竟落个刀剑相加的下场,着实吓了一身冷汗,一个个连忙磕头求饶。 “姑娘要是嫌我们演的不好,不给我们赏钱就是了,何必这样动怒呢?我们也是受人……”言犹未尽,他想起周懿事先的安排,就忙闭了嘴,双手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高高举过头顶。 武馨收了剑,接过锦囊,取出一个字条来,见上面写着 ‘繁华落幕终须尽,无相山头待子归’。 她心头一颤,回过神来才发现,周懿和喜鹊早已不在身边了。 “你们两个留下,我没回来,决不能放走他们!” 说罢,武馨大步冲出客店,顺着唯一的一条下山之路,直追了十来里,扔不见周懿的身影。 她原本就知道父亲手中的那把九龙玉箫的来历,也清楚六悬峰有此祸根,早晚会成为众矢之的,近来武邺让她加紧操练士兵,想来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眼下这个少年演义的一场夺宝杀身,分明是在警告她父亲将有大难,加之他在演武场的一番推演,如果朝廷中真有如他所说那般用兵的,六悬峰危在旦夕! 武馨又看了看那张字条,这分明是虞广陵的口吻。再者,下山只此一条道路,那少年一身文弱,如无高人相助,这短短的时间,他又怎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是虞广陵不便现身,故以一个少年来此告诫她。 武馨收了字条,一路返回客店,吩咐随从放了那五人,又赏了随身所带的所有银钱,告诫他们不可将今日之事告诉外人,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那五人惊魂未定,突然又得了些赏钱,哪里还找的了北?当即收了钱,谢别武馨,匆匆下山去了。 武馨见那五人走远,就吩咐随从:“你们回去告诉我父亲,让他严守上山之路!” “那小姐呢?” “我去抓鱼。” “抓鱼?” 武馨冷冷一笑,“这几个莽夫分明是受人之托!一帮爱财之人,接下来必然会去和那少年接头,我跟着他们,也许会找到那个少年。” 说罢,三人就此分别,武馨也沿着山路,尾随那五人下了山。 ==***== 众人散尽,客店另一间走出两个客商,其中一个笑道:“公子真是妙算,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下山去追呢?” 这是喜鹊的声音,另一个,则是周懿。 周懿来不及换行装,向店家付了些银钱,叮嘱他千万不可向人透露自己的行踪,然后就带喜鹊下了山。 “哎,只可惜了那五人,怕是要为此送命了。”周懿骑着马,一脸哀伤。 “为什么,那姑娘不是放他们去了吗?”喜鹊一脸疑惑地问道。 周懿定了定神,看着喜鹊,“爱财之人,岂能不为财富所动?武馨怒之而不杀之,反用银钱来安抚,那一伙亡命之徒会怎么想?” 喜鹊依旧困惑,便让周懿详说。 周懿道:“昨天我曾故意说,这山上主人家大业大无人继承,今日这武家小姐为了要找到我,出手又如此慷慨,他们若贼心不改,今日必死于非命!” 喜鹊吃了一惊,“那昨日公子为什么要引他们上钩呢?” “我生平最恨欺凌霸道之人,他们又是杀人打劫的强盗,我本想借此机会为民除害,又哪知道,乱世之下,他们也是被逼为寇……” “公子无需自责,他们人多,那姑娘未必能杀得了他们。” “良将不在多,一人足矣!这姑娘深谙武学之道,五个狂徒绝不是她的对手。如果武馨跟着他们找不到我,也未必会对他们下手,就怕他觊觎六悬峰的财富,或者密谋些什么被她听见,那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周懿忧心忡忡,一路唉声叹气,“母亲教我心存善缘,而我,却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真是造孽!” “公子,你有苦衷,那些恶人也罪有应得,你不必这样。” “善恶本在一念之间,人并无好坏之分,就比如你,你不是也为保命而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吗?” 周懿话一出口,喜鹊便一脸羞惭,低下头,说道:“喜鹊为求保命,不得已才隐瞒了实情,请公子恕罪!” 周懿怅然笑道:“他们的善恶,又何尝不是为了生存呢?不知这天下何时能归于太平,百姓何日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喜鹊再没说话,她骑马跟在周懿身后,对眼前这个少年徒生几分敬畏,说不清楚是感激,或是敬佩。 “你还记得自己的家吗?” “公子是要把我送回去吗?” 喜鹊语气急躁,显然她不愿回家,周懿心不在焉,便也没有再问,两人一前一后,直奔白鹤山而去。 ==***== 武馨一路跟随那五人下了山,始终不见他们去找周懿接头,不觉便有些烦闷。 黄昏时,领头的一人终于开了口,“我们奔波多年,只能靠卖艺维生,虽说偶尔劫些客商,可到如今,仍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一人接道:“大哥可是惦记了这山上的财富?不瞒你说,她一个下人都如此慷慨,这山上住着的定是一个财主……大哥,我们也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领头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既然兄弟们都厌倦了现在的生活,那我们就干最后一票,今夜之后,我们就金盆洗手!” 五人一拍即合,从行囊中抽出大刀,转身就要杀回山去。 一转身,武馨就站在他们面前。 一人挺身而出,喝道:“我们手里也有刀,还能怕她一个丫头不成!” 说时,举起大刀迎面朝武馨劈来! 武馨心头一股怒火倏然迸发,在她眼中,这五个贼子都是必死之人,挥手之间,三尺宝剑出手,冲过来的那个大汉哀嚎一声伏倒在地,一动不动。 其余四人如受了惊吓的野马,四攒而逃,武馨舞动宝剑,映着夕阳的一丝余晖,一片片血花从四人颈间溅起。 武馨一收剑,四个大汉咚咚倒地,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武馨已经觉得大事不妙,毕竟她没找到周懿本人,也不清楚这个少年是否真是虞广陵派来的。当年武广惨死,虞广陵也曾亲自上过六悬峰,如果他现在想告诫自己的父亲,为何让一个少年含沙射影地来演戏呢?由此可见,那这个少年多半不是无相山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凭那少年的推演,六悬峰当有灭顶之灾。 想到此,武馨脊背发凉,连忙上了六悬峰。 第十八章:六悬峰下 武馨上了山,直接去见她父亲。当时武邺已经得了那两个随从的消息,正在点兵准备下山。武馨回来后,便遣散了兵马,把那个字条交给了武邺,并把山下追赶那个少年的过程说了一遍。 当时天已入更,武邺仍恐有人偷听他父女谈话,便带着武馨进了他书房里的一处密室。 那密室在地下三丈处,先穿过几道水门,绕过地下工事,再进入一扇石门,然后就是铜墙铁壁的内室。 武馨长那么大第一次来这里,觉得十分神秘,一看到墙上有机关暗器,心中就免不了发慌,于是紧跟着父亲,进了内室。 内室中透出一道红光,顺着望过去,见对面宝阁**奉一把两尺长的长箫,箫身射出青绿色的寒光,另一端嵌着一颗宝珠,黑暗之中,发出耀眼的红光。 “父亲!”武馨兴奋地叫起来,“这就是九龙玉箫吧?” 武邺点点头,按下宝阁两端的机关,那支玉箫便被推了出来。 “十五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一睹它的真容,”武邺摇头哂笑道,“九龙玉箫就在此处,就算他们把六悬峰掘地三尺,也绝找不到这里。” 说着,他从案上取出两块火石,打火点燃了密室中的蜡烛,在烛火的压制下,那红绿之光才渐渐暗淡下去。 武邺又看了看武馨给他的那张字条,忍不住冷冷一笑。 “太师父是想父亲交还九龙玉箫吗?”武馨问道。 武邺看着女儿水灵的眼睛,心头思绪万千,“这不是你太师父的笔迹。看来,是有人开始惦记六悬峰了。” “父亲也这么认为?”武馨忙接道。 “你怎么看?” “我觉得此事太过蹊跷,父亲乃明理之人,太师父有什么话,大可以自己来,或者差人光明正大地来见父亲,何必这般费尽周折,演一场皮影戏给我看?” 武邺微微点头,又看了看那张字条,然后放在烛火上烧了。 “会是谁呢?父亲自从在六悬峰自立以来,很少与人来往,谁又能把当年的旧事说出去?” 说起那段旧事,武邺忍不住心头隐隐作痛,“走到这一步,也怨不得别人惦记,这本来就不属于我,”再一想起为此而送命的武广,他眉头紧锁,“日后九泉之下,我也无颜去见兄长!” 武馨一脸困惑,“既然父亲无心贪恋玉箫,当初又何必……” “馨儿,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为了你,我不得不如此!” 武馨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困惑地看着她父亲。 “为了我?” 她看着那把玉箫,上面的龙纹十分精美,环绕箫身的九条龙汇聚一个龙头,那颗放光的金丹,就在龙目之上。 “父亲,你告诉馨儿,我与这箫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从太师父那里它把……把它抢来?你又为什么要对二叔……” 她突然看到武邺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武邺长叹一声,懊悔不已,“这要从你外祖母说起。” “我外祖母?馨儿从记事时起,就没见过外祖母,怎么又扯上她了?” “你外祖母身患一种怪病,生下你母亲没多久便去世了。这件事我本不知道,你母亲也没有打算告诉我。直到有一天,你出生了,你母亲才把隐忍了二十多年的苦楚告诉了我。” “什么苦楚?”武馨焦急地问道。 武邺两眼含着泪光,微笑着抚着馨儿的头发,抽动的脸颊布满痛苦的神色。 “你祖母得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病症,只要生活如常人,病症便不会发作,可一旦成亲生子,三年之内便会血枯而亡!” 武馨浑身一震,呆呆地僵在那里,张着嘴,却什么也没有再问。 “这种病并不会因母亲的去世而终止,它会随着母亲的血液,传给……” 武邺言语有些哽咽,父女二人对视良久,一句话也没说,整个密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母亲就是死于这种疾病吗?”武馨眨着眼睛,两个指头不停地搓来搓去。 “不是!她是自杀!” “为何!难道,她是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吗?”武馨含着眼泪问道。 武邺闭着眼睛,两行眼泪止不住留下,“她生下你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带她遍访名医,都没有人能治她的病。你母亲说,她并不害怕自己会在哪天离开,因为生命是母亲赋予的,她的母亲为了她的降生,在面对生死的抉择时没有丝毫的犹豫,所以她能来到这个世上,已经是上天对她莫大的眷顾了。可她不甘心的是,是自己的女儿也要重蹈自己的命运!她是那么的爱你,她想让我把你身上隐藏着的病魔驱走!” 武馨哭得如泪人一般。 “后来,有个道士来找我,说他能救你母亲的命。这个人,就是现在六悬峰的主事,左子枭。” 提起左子枭,武馨心头便升起一团怒火,此人便是当年弄鼓弄是非,怂恿武邺夺取九龙玉箫的罪魁祸首。 “他说你母亲的怪病世之罕见,非灵丹妙药不能救之,放眼天下,堪称灵药的,莫过于九龙玉箫上的金丹了。当时我在无相山学道,奉师命看管湘风馆和馆中存放的那两把玉箫,”武邺看向那枚微微放光的金丹,忍不住一阵苦笑,“就是这枚金丹,让我背弃师门,让我为世人所不齿,也让我失手杀害了自己的亲哥哥!” 世人唾骂,锥心之痛,令他苦不堪言。 “你母亲得知,我为救她走上了不归路,羞愧之下,便用一把短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父亲!”武馨哭喊道,“馨儿知道母亲的一片苦心,她是为了我,对吗?” 武邺老泪横秋,女儿如此懂事,这些年自己的隐忍也算有所寄托,不过武馨的成长,多少也是命运在逼迫她,倒让他倍感心酸。 “好孩子,你既然清楚你母亲的遗愿,那就不要让自己背负太大的负担,她把生的希望留给你,不仅仅是要你活着,更多的是要让你看到希望,让你快乐地活着,你懂吗?” 武馨双手掩面,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些年,横在武邺心中的一个心结,就是何时,以何种方式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自己的女儿。此时的江湖虽然暗藏祸心,可自己却能借机吐露心中的苦水,这也让他徒生几分洒脱之意。 武邺拿着那边玉箫,一阵傻笑,突然,他使出毕生之力,一掌拍在龙头对侧,那颗金丹也随之崩出。武邺箭步飞起,在金丹撞到石墙之前,将它攥在手中。 “父亲?你这是要……” “馨儿,这是你母亲用命给你换来的,父亲决不能让它落入别人手中。” 说着,武邺把它放到女儿手中,“那些人表面上是冲着九龙玉箫而来,可他们真实的目的只有金丹,虽然谁都不愿意说明,事实就是如此!剩下的这把箫,让他们争去吧!” 武馨擦了眼泪,问道:“这里铜墙铁壁,就算真有人打上六悬峰,他们也绝找不到这里,父亲为什么要把金丹取下来?” “我就怕他们找不到!”武邺冷冷地道,“我就是要看看,是谁要得到它!一个没有金丹的九龙玉箫,就只是一个祸根,既然有人想要,拿走便是!馨儿,金丹你好生保管,以后它能救你的命,这是你母亲的遗愿,你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父亲!这些年,苦了你了!不过,馨儿在怀疑一个人。” “谁?” “左子枭!” 武邺畅然笑道:“他的事你不用过问,我心里有数。” “馨儿并不是说他想要得到金丹,”武馨细细道来,“我只是怀疑,父亲这些年忍辱负重,这只九龙玉箫在六悬峰的事,也只有他最清楚了,父亲就没有怀疑过此人?或者,对他当初来找父亲时说的那些话产生过疑问?” 武邺被她这一句问住,竟无言以对。当初自己只一心为妻子治病,其他的事也都仗着左子枭替他张罗,就连自己所占的六悬峰,也是左子枭一个挚友韩进的地盘。要说左子枭和韩进都是出于侠义之心助他搭救妻子之命,他只需收留武邺在山中留宿即可,又何必将这一山之主的位置让给武邺呢?除非韩进和他有共同的目的,这个目的也极有可能是得到九龙玉箫。 可武邺万万没有想到,左子枭和韩进也不过只是别人棋局中的一子。让武邺执掌六悬峰,成为一山之主,更有利于某些人扇动江湖势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这个人,也绝非武邺之流可以匹敌的。 第十九章:引火烧身 无相山,虞广陵书房,灯火通明。 一骑快马在昏暗的山路上飞驰,夜色之下,犹如一道闪电,在广陵书房外停下。马上跳下一人,直奔书房而去。 虞兮来找她祖父,正慢悠悠地走着,刚到门外不远处,忽然见有人进了门,且形色匆忙,想来必有大事发生。于是,虞兮悄悄来到房檐下,贴身伏在窗外,细听房内的对话。 ==***== “什么!”屋里传出虞广陵的惊叫声,“是岳忠!你确定没有弄错?”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是他,后来我亲自去了一趟六悬峰,武邺亲口对我说,当日岳忠趁六悬峰南山激战,抄东北侧的小路上了主峰。当日,由于围攻南山的人马太多,六悬峰所有的精兵都被派到了南山应战,只留下一些老弱残兵镇守主峰,所以岳忠偷渡上山之后,便无人能阻挡住他。” 虞兮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他父亲虞谦的声音。自从上次与周懿擦肩而过之后,她便终日闷闷不乐。近日又听说六悬峰被人围攻,江湖形势动荡多变,她一颗渴望仗剑而行的心,越发不安分了,一心想着要出去走一遭。眼下突然听他父亲说起六悬峰的九龙玉箫被夺,且夺箫之人又是白鹤山的人,虞兮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 细听着,虞谦又说:“岳忠得到玉箫之后,并没有杀害无辜之人,他扮作一个伤兵,从南山混乱的残局中悄悄下了山。” “既然是扮作伤兵,自然是难以辨认,”广陵不解地说,“那么是谁把这个嫌疑的罪名扣到了岳忠的头上?” “武邺在主峰安插了几个盯梢的婢女,岳忠从偏路攻上山的时候,就有婢女去南山禀报了。只可惜,六悬峰的人还没来得及回防,岳忠就已经得手了。” 广陵仍然不信,又问:“消息可信吗?区区几个婢女,怎么会认得岳忠?” 虞谦答道:“这些都是武邺亲口对我说的。早在六悬峰被围之前,他就特意让人画了当今天下有实力颠覆六悬峰的各大帮派的首要人物,然后给婢女们一一看过,白鹤山,自然首当其冲。” “看来,武邺是有意为之,”广陵长叹一声,紧锁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我原本还在想,六悬峰内部就有不少觊觎九龙玉箫的人,可十几年来一切太平,可见九龙玉箫是藏在一个绝密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岳忠又何以手到擒来?显而易见,武邺是故意暴露了玉箫的藏身之处” “父亲的意思是?” 广陵长叹一声,解道:“武邺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他最清楚,如果世人得知九龙玉箫在他手上,以他的实力是难以保全六悬峰的。所以,他要找个替罪羊,而这个人一旦惹火上身,整个江湖的矛头都会随之转移,武邺当年背信弃义,杀害兄长的罪名,也会被人们追求金丹的贪欲所掩盖。” “可是!真要这样,那父亲这些年的苦心岂不是要白费了?” “倒也未必,”广陵缓缓道来,“世人只知道,得到九龙玉箫,就得到了金丹,可武邺没那么傻。九龙玉箫在他手上这么多年,他早该知道,那不过是一个祸根罢了,他想要的是金丹!这也是为什么,岳忠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九龙玉箫的原因,我想,武邺早已把金丹另藏他处了。” 虞谦恍然大悟,“人们只顾追逐九龙玉箫,所以金丹在那里他们根本不在乎!武邺舍弃九龙玉箫来换取六悬峰的自保,同时金丹又不会流入江湖,所以当年的摩鶄之乱并不会重现,对吗?” 广陵起身踱着步子,显得心事重重。 “只有摩鶄之乱那样的浩劫,才算是江湖的灾难吗?眼下人们为了区区一支玉箫互相残杀,这与那个杀人恶魔给百姓带来的灾难有什么分别?” 广陵突然变得愤懑不平,心中充满了对武邺的怨恨,“他走此下策并非迫不得已,他只要带着玉箫回来认罪,这场风波就不会发生!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 “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是不是岳忠夺走了九龙玉箫,以及他是否已经回了白鹤山。即使真是他得了玉箫,只要能把他拦在白鹤山外,形势就还可以控制,怕的是……”虞广陵紧皱眉头,“万一他把这个祸根带回白鹤山,这个江湖,将遭遇一场堪比摩鶄之乱的灾难!” 虞谦吃了一惊,“真会有这么严重?” “周世崖和周天墉为什么要隐退江湖?还不是因为朝廷欲夺金丹而强行介入的缘故!皇帝要得到九龙玉箫,多年来一直没有放弃以白鹤山来压制无相山的手段,周世崖兄弟宁愿隐退江湖,也不做有违道义的事,丝毫没有把皇帝放在眼中,你想想,皇帝对他会有多忌恨!不过白鹤山素有英名,历来主事之人,都立过不小的功劳,所以皇帝虽然怀恨在心,却没有动他的理由。可这次不同了,一旦岳忠把玉箫带上白鹤山,朝廷便会以挑起江湖争端为由,对白鹤山大举进兵!加之江湖人中人都欲得金丹,恐怕白鹤山要遭遇灭门之灾了!” 说到此,广陵捶胸顿足,“都是些糊涂的弟子!没有武邺当年的蠢事,你二师兄便不会送命。岳忠若不贪图玉箫,形势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虞谦忙劝他父亲,“父亲,您先别着急,善谋者不乱,您还是先想想办法吧。” 虞广陵围着一尊香炉走来走去,然后对虞谦说:“你再去一趟六悬峰,务必要稳住武邺,让他不要造势!我担心,那一帮攻打六悬峰的人会被人利用,反而去攻白鹤山。要知道,周玳曾是朝廷命官,他做过昆州司马,千万不能给朝廷以镇压动乱为由而发兵。再者,你派人去一趟白鹤山,把这件事的厉害告诉周玳,然后配合他找到岳忠,最好能劝还九龙玉箫。还有,差人带些银两去京城,想办法找到曲融,务必要打听到皇帝现在的打算。” 说完,广陵缓缓舒了一口气,“周世崖兄弟是为了整个江湖才云游四海的,如果我不能帮助白鹤山度过这次劫难,日后九泉之下,我还有何面目去见这些故人!” 虞谦深感父亲的压力,一脸悲凉,一句话也没说,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匆匆出门而去。 虞兮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虞谦出门前,她便一跃跳入了花丛之中。 她心里明白,白鹤山这一次身处众矢之的,周玳等人此刻也未必知晓。她父亲对周玳父亲素有仇怨,虽说大是大非之前虞谦不会顾及个人恩怨,可她总是放心不下张氏母子。 看来,白鹤山这一次是非去不可了。 虞兮恐怕被父亲派去的人撞见,当天晚上便打点了行囊,骑一匹白马,直奔白鹤山而去。 ==***== 六悬峰,南山下。 当日一场激战,中原武林多路人马对六悬峰发起了围攻。 大战十分惨烈,武林中人虽然人手众多,不过都是各自为战,攻防之间多是考虑自身得失,都在保存实力以便之后总工之后去争夺九龙玉箫。 再者,六悬峰精锐士气高昂,武邺又得到一些江湖奇士的资助,所以战事僵持三日不下。这其中,就有一位后起之秀,冷锋剑客东郭秀。 东郭秀娶了武邺的女弟子,也算是他半个女婿,所以大难之下拼死相抗,才阻止了六悬峰被攻陷的步伐。 第四日,武邺带领一队人马突然从主峰上冲下来,面对混战的将士大吼道:“九龙玉箫已为岳忠所得,诸位要想问武邺之罪,可再次继续鏖战。不过六悬峰已不再有九龙玉箫,乱天下者,当是夺取九龙玉箫之人!” 那些人原本就无心恋战,一听说岳忠走后路率先夺取了九龙玉箫,一个个唉声叹气,恨得咬牙切齿! 就在众人犹豫之计,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来,跨上大马,对着人群大声说道:“周玳乃小人也!二周仙师向来淡泊名利,他们隐退之后,周玳不知廉耻,几度入朝为官。如今他让内弟夺取九龙玉箫,多半是要进献朝廷谋取富贵,此无信宜之人,若不除之,江湖早晚要毁在他的手上!” 此人姓严,名曷,是前朝宰相严紫龙的第长子。说起此人为何如此痛恨白鹤山,就不得不说起,当初岳忠救仓葭时杀的那帮盗贼。那盗贼的头目,就是严曷之子,严奎。 众人被他一番蛊惑,都跃跃欲试。武邺乘机煽风点火,众人一哄而起,转而奔向了白鹤山。 第二十章:鸳鸯初见 在六悬峰聚义的人群中有一个女子,名叫水紫莘,是岭南一带出了名的女中豪杰。她早年曾拜一个武学大家为师,而那人又与周世崖关系密切,世崖精通剑术,和她也算有过师徒之缘,她随身佩戴的鸳鸯宝剑就是世崖所赠。 水紫莘不忘旧恩,眼看这一帮乌合之众就要打向白鹤山,她便星夜赶路,直奔白鹤山来见周玳。 周玳得知实情后,勃然大怒。当时已是深夜,周玳请她到归云轩休息,安排妥当后,他便去找岳忠了。 深夜,薄雾微微,绿幽红香,紫莘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十分烦闷。突然,她隐隐听到山中不远处传来一阵琴声,其韵时而幽咽时而铿锵,似是一个多愁多怨而又不甘落寞的侠客。紫莘心往神驰,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到了中院,见月下花圃旁坐着一个少年,看装扮不过十三四岁,紫莘暗叹少年强说愁,倒不知愁为何韵,心中忍不住瑟瑟酸楚。 忽然,有个男子走来,和少年说了几句,那少年便起身回去了。 当时夜深人静,那男子拔出一把长剑,便在月下翩翩舞起剑来。 这男子正是周跃,那个被他劝回去的少年就是周懿。 紫莘倚在石柱之后,看得清清楚楚,周跃演练的这套剑法叫做《鸳鸯剑法》,是周世崖和她师父联手所创,她见这个男子剑法如此纯熟,想必也是周世崖的弟子。 看到极致处,紫莘不禁忘情,不知不觉便移步走了出来。二人四目对忘,竟哑然无语。 山风起,吹得紫莘衣袂飘飘,映着月光,楚楚动人。周跃不认识她,正要开口问,紫莘转身走了。周跃正要追赶,忽然有个老管家来找他,说周玳吩咐让他去山中布防。 周跃问出了什么事,管家说:“你还不知道吗?三爷闯祸了,说是抢了六悬峰的九龙玉箫,两三日内人家就会打上门来!” “什么!”周跃大吃一惊,“大哥在哪,我去问他。” 管家说:“大主人火急火燎地吩咐众人听差,就是没找到你,刚才他吩咐二爷去找三爷,让他回来认罪,然后自己就连夜去皇城了。” 周跃不解,问道:“这大晚上的,他去皇城干什么?既然大战在即,为何不在山中镇守?” 管家道:“主人恐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又怕朝廷趁机发兵,于江湖不利,他现在仍有官职在身,就进朝请罪去了。” “又不是他的错,请什么罪!” “主人说,他自己先揽下来,先稳住朝廷那里,然后再途进退。” 周跃唉声叹气,心里想不透岳忠为何去招惹那个祸根。 “既然这样,那就有劳你安排山上的事,我这就去山中布防!” 刚走两步,周跃停下脚步,回头又问:“今天山上可来过什么人没有?” 管家道:“哦,有一个说是周老先生的徒弟,是个女子,就是她来给大主人报得信。” 周跃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 到了半夜,紫莘披了一件黑色风衣,又一个人走了出来。 彼时月色暗淡,园中小路上一片漆黑。 正走着,周跃忽然经过那里,二人彼此看不清是谁,周跃便问:“谁!” 紫莘自知误闯了去处,也没回答,转身就走。 周跃心存戒备,哪里能让她溜走!“嘡啷”一声,长剑已经出鞘,周跃箭步冲上前去,对准那个黑影就刺。 紫莘吃了一惊,慌忙之中,顺着他刺来的剑锋往后一跃,连避三剑,才保住一条命。 周跃三剑没能得手,认定来者不善,于是施以夺命三剑,招招直奔要害。 水紫莘再往后退,已经到了墙边,躲闪不及,腰腹间正中一剑。 “周师兄……”一声惨叫,紫莘应声倒在了地上。 周跃一听是个女子的声音,又喊他师兄,便知错伤了自己人。紫莘难忍剧痛,已经说不出话来。周跃扶着她来到明亮处,仔细一看,正是他见过的那个长衣女子。当时紫莘面色惨白,杏目半闭,腰腹间的白裙已经沾满了血迹,看来着实伤得不轻。 周跃不通医术,连忙把她扶回归云轩,差一个婢女去请张玉芙来。 当时芸儿病情加重,张玉芙和周懿都在她那里守着,婢女过来请玉芙时,芸儿还在昏睡,满口说着胡话。 玉芙担心芸儿,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于是吩咐周懿和水杏等人:“芸儿需仔细看护,有什么情况务必立即去禀告我。” 周懿和水杏连连应下,玉芙又说:“如果我不能及时回来,后半夜会让你四叔来接你回去,你千万别一个人出门!”说完,玉芙随着婢女出了们,周懿望着芸儿面目憔悴,唉声叹气。 玉芙到了归云轩,见紫莘流了一身血,周跃急的满头大汗。玉芙给她诊了脉,命婢女准备止血之物,然后包扎剑伤。周跃不便入内,只得在门外等候。 转眼过了三更,玉芙走不开,便让周跃去芸儿住处接周懿回来。当时紫莘仍在昏迷,周跃无计可施,只得来接周懿。 ==***== 当天黄昏时分,虞兮来到白鹤山下,见白鹤山正门上山处,有许多佩戴兵刃的道士盘查。她一路风尘仆仆,又在天黑时上山,如果就此冒然前往,怕是会遭人猜疑。于是,她便绕道避开主路,外穿了一身夜行衣,从小路上了山。 白鹤山野路崎岖,天黑之后更是难走,辗转半夜,虞兮才找到山中观宇。 越过一道围墙,豁然开朗。 当时周跃已经在山中增派了巡视的人手,虞兮步步维艰,寸步难行,无奈之下便翻墙上了屋脊,顺着灯火通明处往亭台楼阁密集处走去。 虞兮一心想着能见玉芙,走到一处回廊之上,突然听见廊下有几个婢女说话:“夫人去了归云轩,今天晚上不来了,你们都留着神儿,芸姑娘这里就劳烦你们了。” 另一个婢女问道:“芸姑娘睡了,倒还好伺候,可是二公子头一回在这里过夜,要是有个好歹……” “二公子刚走,是大夫人让四老爷来接的,”说话的是杏儿,“我去看看他,一会儿再回来,芸姑娘这里就有劳各位了。” 说吧,杏儿便打着灯笼回去了。 虞兮听她的口气,这位二公子身份异于常人,这白鹤山除了周懿,还能有谁享有如此待遇。于是她便决定跟着这个丫头去找周懿。 偏不巧当时周跃接了周懿后,并没有直接送他回去,而是绕道去了一趟归云轩。当时紫莘伤势微重,玉芙仍在给她敷药,周跃在哪里十分不便,就带着周懿回他住处去了。 然而,此时虞兮尾随杏儿进了院门,见房中昏暗,并无一人,她便怀疑自己跟错了人,便连忙就往外走。 刚一出门,正好和周跃撞个照面。周跃一见是个穿夜行衣的人,行为又鬼鬼祟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徒手就去擒拿虞兮。 虞兮猝不及防,挥手就要去腰间拔剑,周跃先她一步出手,一手夺了剑,一手反摁住她双臂,将她死死地擒住。 正好一队巡逻的武士经过,周跃叫人打起灯笼,映着微弱的灯火,上下把她打量一番。 周跃见她是个十来岁的女孩,虽然力道仍未练成,可身手却十分矫健,此时她出现在周懿住处,当真让他吃了一惊,毕竟十三年前,凶手也是在深宅大院当中夺走的周晟。 周跃担心是敌人在故意试探,便名四个武士把虞兮捆住,暂关于周懿书房,他带着其余人去山中巡视去了。 这一幕发生时,周懿都真真切切看在眼中,周跃临走前把从虞兮手中夺来的短剑交给周懿,以备防身所用,又命他回房休息,不得外出。 关押虞兮的书房和周懿的卧室仅隔一座偏房,周懿回去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想着那被擒的女孩十分眼熟,似乎就在哪里见过,就算没见过她本人,也见过她在画卷中的容貌。如此,周懿再也难以释怀,索性又穿了衣服起来,直接去了书房。 门外四个武士都配着刀剑,他们历来准守命令,周跃让他们在此严守,别人怕是难以进入书房了。 周懿心生一计,匆忙忙跑过去,大声喊道:“不好了!乐府堂有人纵火,你们快去救火吧!” 武士们一听,顿时慌张起来,可是一想到周跃的命令,又都犹豫起来。 周懿说:“乐府堂存放的什么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万一都烧了起来,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武士道:“我们要是去了,这里的刺客怎么办?” 周懿道:“我也有刀剑,还能怕她一个女子?况且,她手脚都被帮着,你们就放心去吧。等救了火,再回来也不迟。” 那四人被他一顿鼓弄,都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可乐府堂收藏都是道家经典,万一烧了,那可比天塌下来还要事大。于是,武士们反复叮嘱他几句,就匆匆去了。 周懿推门而入,见那女孩被捆着绑在一架椅子上,眼睛蒙着,一动也不动。 周懿小心翼翼走到她跟前,用短剑轻轻割开她眼上蒙着的黑布,一双玲珑如玉的眼眸跃然而现。 ===== 等到今天,周懿和虞兮终于相见了,和小伙伴们一样,我也等得着急了,好饭不怕晚,接下来,他们曲折传奇的爱情故事就要开始了~希望小伙伴们投上一张推荐票,对作者以示鼓励,o(n_n)o 第二十一章:一眼万年 虞兮被周跃擒住以后,不断挣扎,周跃怕她逃跑,便一掌把她打得晕了过去。 周懿进门时,虞兮才恍惚醒来,因当时她被黑布蒙着眼睛,房中又十分安静,所以周懿走近时,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她听得十分清晰。等周懿割开了她眼上的黑布,虞兮二话没说,一回头看见一个少年,抬腿一脚踢了过去。 周懿看她一双妙眼极为传情,正沉浸在惊叹之中,被她一脚踢来,确实来不及躲闪,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腰窝里。 周懿“哎呦!”一声,飞身倒在两丈之外!疼的捂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儿。 他有个十来岁的书童,名叫宏渊。宏渊当时就在门外守着,一听到屋里有打斗声,就连忙跑了进来。 宏渊扶起周懿,拿起书案上的戒尺就要去打虞兮,周懿喝住他道:“住手!由她去吧。” 周懿被她踢得岔了气,疼的一头汗,宏渊愤愤不平,冲着虞兮吼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野丫头,要不是公子救你,你早被她们打死了!想不到,你是这种恩将仇报的人!” “罢了,是我多事,”周懿也十分郁闷,细喘着气对宏渊说,“她也没有求我救她,算不得是中山狼。” 虞兮一听,羞得脸色绯红,因当时心头窝着火,虽知道这个少年并无恶意,她也绝不肯低头认错。 “就这么放过她,这一脚算是白挨了?”宏渊仍然攥着戒尺,翻着白眼恶狠狠地瞪着虞兮。 “否则还能怎样?那戒尺我挨了都嫌疼,何必去……”说到此,周懿又看了虞兮一眼,心头凝结着的困惑,顿时被她略显憔悴的眼神消融了。 虞兮生性刚毅,越是遇到困难,越是显得冷峻三分,加之她身姿婀娜,风韵不凡,虽然一身狼狈相,那种外表无法掩盖的气节,远非芸儿、武馨等人可比。周懿每看她一眼,都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神秘感,一颗傲视天下的顽童之心,此时竟突然留恋这种深夜的寂静。 “我平常怎么教你的,善战者不怒。我不是也没什么大碍吗。” 宏渊又要说话,被周懿一句话堵住:“怎么?我说的话你不用听了吗?” 说话时,他眼神仍不离虞兮左右,看她鼻尖凝着汗珠,脸色却十分苍白,想来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能在此时来山上行凶,必是经历了一番奔波之苦。他心中怜惜,便对宏渊说:“我有些饿了,去叫杏儿送些夜宵来。” “公子,你怎么饿得那么快?”宏渊问道,“刚不是才从那边吃了夜宵吗?” 周懿一抬头,冷眼看着他道:“让你去你就去,我吃什么也要你管?啰嗦!”他语气中透露着急躁的心态,让宏渊十分费解。素日里周懿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现在却突然这般不耐烦,宏渊一副懵懂的表情,只当周懿是疼痛心烦的缘故,便行了礼,关门而去。 而此时的虞兮更是苦恼不堪,她一番好意前来,原本只要见到玉芙或者周懿,却没想到竟被当做盗贼抓了起来。 眼下这个瘦弱清秀的公子倒让她稍感宽慰,可尴尬的是,自己那一脚又实在踢得太重,碍于面子,虞兮也不好意思再向他开口。 如此,二人四目相对,内心都是层层涟漪,说不清道不明,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撩心,那烦恼真叫人坐卧不安! 过一阵,杏儿过来送夜宵,又让宏远带了件风衣来。 杏儿一边给周懿披上,一边摸了摸他双手,说:“太晚了,你还是去睡吧,这手脚冰凉的,万一受了寒……你可比不得别人!” 周懿嘴角微杨,看了看送来的夜宵还冒着热气,笑道:“劳烦姐姐费心了,你和宏渊都去睡吧,我等他们回来。” 宏渊就倚在门框,噘着嘴,“我不睡,我就在这里看着,她再踢你一脚,我就替你饶回来!” 杏儿脸色一沉,看周懿腰里有个脚印,问道:“谁踢得!” 宏渊抱着膀子,斜着眼往里努了努嘴,杏儿往里一看,见椅子上绑着一个娥眉杏眼的女孩,再回头看看周懿的神色,登时心领神会,拉着宏渊就往外走。 “杏儿姐,你拉我干什么,我要在这里保护公子呢!”宏渊一边挣扎,一遍质问杏儿。 杏儿骂他没脑子,把她拽出门口之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宏渊登时开了窍,嬉笑道:“也是,这几天熬了几个整夜,再不休息我这身子也垮了。”说着,回头对周懿做了个鬼脸,“公子也早点休息,别熬坏了身子!” 杏儿揪着他耳朵,拉着他走出了中门。周懿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 一回头,见虞兮半躺在椅子上,恰似菡萏半醉,胜似春雪染脂,泪痕冉冉,娇容失色。 周懿再也不忍就这么沉默下去,于是叹了一声,心想大不了再挨她一脚,便缓缓靠近几步,轻声问道:“姑娘为何来白鹤山?” 虞兮不答,将脸转向一侧。 周懿又问:“现在是深夜,如果我放你走,你可有同路之人?” 虞兮也没回答,只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周懿接着又说:“现在白鹤山闹贼,想必姑娘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若有冒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虞兮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对着周懿叫道:“你这是在训话,还是拐了弯儿的骂人!怎么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到了白鹤山就成了盗贼!” 周懿看她眼中含着泪,口气却盛气凌人,分明是被他四叔误抓了,于是拿着短剑就给她割绳子,嘴里又连连赔不是。 虞兮得势不饶人,喘着粗气把周懿数落一遍。等平息了心头的怨气,细想一回,既然这个少年这样谦卑恭顺,何不向他打听一下玉芙的消息? 她将周懿打量一番,哼了一声,说:“你也不用假装好人,这些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的我见多了。你如果真有歉意,就带我去见你们周夫人!” 周懿一听,浑身一震,立即变了脸色。想来近日白鹤山祸事连连,皆小人陷害,所以言谈举止更不能随心所欲,眼下这个姑娘可疑,不可不防。 于是斟了一杯茶,拱手递给虞兮,微笑道:“周夫人一心向善,常年在外舟济百姓,我们一般人是很难见到她的。” 说话时,他眼光不离虞兮,时刻打量着她的深情。 虞兮一脸沮丧,又问:“近来她身体可好?” “为家中琐事操碎了心,”周懿叹息一身,“听说憔悴了许多。只可很我一身是病,但凡能尽一份薄力,我何至于在此……” “想必公子与夫人很熟了?” “不熟!”周懿转了身,低声说道。 虞兮一听,满心失落,只是空叹气,便不再多问。 ==***== 周懿请她入座。 “山中清凉,夜间更加阴冷,”周懿指着桌子上的宵夜,“我让书童送了些吃的来,姑娘若不嫌弃,将就吃一些,也能暖暖身子。” 到此时,虞兮已有大半日没有进食,早已饥肠辘辘。她看周懿态度诚恳,又是个羸弱的少年,防备之心也随之化解,于是就坐在圆桌一侧,和他一同吃了些斋饭。 周懿见她脸上有些尘垢,十分不雅,就想去打些热水来。回头又一想,自己对她又不了解,如果她趁自己不在逃走了,岂不无法向周跃交代? “姑娘稍候,我去打些水来,外面巡防的人多,等天亮了,我找人送你下山。” 虞兮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莞尔一笑,并未回答。 周懿会意,遂拱手行礼而别。 ==***== 周懿走后,虞兮一个人在书房觉着无趣,便漫步出了门。向左,过两排房舍就是周懿的卧室,向右有一道回廊,弯弯绕绕直通后院,虞兮便顺着回廊向右闲逛。 不觉之间,来到后院一处庭院,见楼舍森然,颇有几分威严。虞兮心想,以那公子之作为,此处也算是随和之家,于是推门而入。 那里主房点着烛火,却无一人,虞兮看了看内外几间都供着神佛,主堂两侧挂着一幅对联: 菡萏既逝享幽冥之香 香兰留存祈神佛之福 壁龛之内供奉两尊灵位,其中之一刻着:奉承天告瑜虞谦司慧夫人韩氏之灵位。第二座空无一字。 虞兮看罢,得知第一尊供奉的是她母亲韩若芙的灵位,不禁泪流之下,跪在堂前,叩头不语。 周懿原本要让杏儿去打水,当时杏儿和宏渊都已经睡了,无奈,他只能自理。 等打水回来,已经五更天,累得他六神无力。 没想到回到书房,发现空无一人,那个姑娘已经不知了去向。 周懿一脸失落,呆呆的站在门口,凝视着屋里的那把椅子,和椅子旁边散落的绳子。 ==***== 虞兮正在那个房中哭泣,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过来,连忙擦了眼泪,转身进了里屋,等那人进房时,她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在窗外往里看了几眼,原来是个来换蜡烛的老嬷嬷。 虞兮内心孤寂,便绕回原路,往书房走去。 当时,书房内灯火阑珊,隐隐又有琴乐之声,细听私有蝶恋花的味道。琴声瑟瑟,绵延狂野之外。 虞兮听得心醉,移步来到窗外,见抚琴者正是那个少年,且书案上放着一副画,水墨未干。屋里灯火昏暗看不清,忽然那个换蜡的老嬷嬷也过来敲门换蜡。虞兮趁周懿去开门,探着头往画上细看。 映着微弱的烛火,她看得清清楚楚,那画上画得是个女子,一副出凡脱俗的神韵,正是她在吃饭的时候,周懿偷视她的画面。 虞兮心中又是羞惭,又是恼怒,暗骂他是个轻薄的公子。 正在她郁闷之时,忽然那嬷嬷对周懿说道:“二公子早些安歇吧,夫人那里还在忙,叫我来看看你。” 周懿答道:“你去回复我母亲,说我睡得好好的。” 说罢,随手赏了那嬷嬷一吊钱,那嬷嬷点头答谢,转身离开了。 虞兮倚在窗外,满心委屈,心里默默念着“周懿”的名字。 ==== 一见钟情的故事我原本不信,可在某些特定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一见钟情往往就是传奇爱情的开始。昨天淋了雨,没有更新,今天补上了,多谢小伙伴们的支持,拜谢!记得投票哈(*^__^*) 第二十二章:青春烦恼 虞兮倚在窗外,默默地质问自己。 然而,她心中真正为之困惑的究竟是什么,恐怕连她自己也很难说清。甚至,她都很难确定,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喜是忧。 所喜者,眼下这个为人和善,对她一再容忍的少年公子,就是自己期盼已久,想要一睹其风采的周家兄长。虽说上次无相山之行周懿也曾留下一文作为见证,可二人终究是擦肩而过,今日一见当不失为久别重逢,因此让她心喜。再者,她此来白鹤山一路坎坷,能见到周懿,也算是如愿以偿,白鹤山有备无患,她也算不虚此行。 让她所悲者,一是周懿不能坦诚相待,反令她处境尴尬;二是,周懿之所以待她与别人不同,多是因为爱其美色。这一点,让虞兮十分闹心。 至于周懿隐瞒身份,尚还可以理解,毕竟当前情势紧迫,她的行为也容易惹人怀疑。可要说他处事的态度,取决于一个人外表的美与丑,那就不免让人怀疑他是个肤浅之人了。虞兮本是个高傲的女子,对纨绔子弟本就不屑,如果再给周懿加上一个好色的恶名,那原本在她心中不染凡尘的形象,也就荡然无存了。 再一想到,刚才那个来给周懿送宵夜的女子,和他拉拉扯扯,言语十分暧昧,她便认定周懿是个好色之徒! 虞兮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周懿在房中说了一句:“白鹤山若能平安度过这场劫难,周懿愿自减阳寿,以谢天地!” “好一个以谢天地,”虞兮默默地念了一句,“我倒要看看,虔诚的面目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嘴脸!” 虞兮一转眼,想出个考验周懿的注意来。 “你要是个走心的公子,就注定我此生与你有缘,否则,我再也不踏入你白鹤山半步!” 于是,她一咬牙,从花圃中挖些花肥青苔,往身上脸上一抹,顿时浑身一股臭味儿。虞兮强忍着恶臭,在书房外不远处翩翩起舞,唱起了那首她写给周懿的蝶恋花,秋诉。 当时周懿正在房中祷告,忽然听见有人低声吟唱,且辞藻别致,意蕴悠扬,尤其是听到那句‘莫悲孤琴独人忧,琵琶幽怨诉女愁’,更是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周懿连忙出门,顺着声音找过了过来。 看到花阴之下有个人影,周懿忙问:“是谁?” 虞兮并没回答,转身就往外走,顺着一个竹林小道,向着下山的方向跑了过去。 周懿一路紧追慢赶,一直追到半山腰。 ==***== 山腰有个水涧,名叫芙蓉涧,就是当年周玳和张玉芙定情的地方。 芙蓉涧开满了荷花,涧水之央又块巨石,石头上有座亭子,亭子匾额上刻着’卧芙亭’三个字,这三个字,正是当年周玳为玉芙所刻。也正是这三个字,让当时一心追求周玳的韩若芙心灰意冷。 虞兮顺着竹林小路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芙蓉涧。 当时云开雾散,皓月当空,芙蓉涧白鹤呦呦,薄雾微微,映着盛开的荷花,宛如仙境一般!虞兮停下脚步,不禁感叹,一时间忘情,竟被周懿追了上来。 周懿拦住她的去路,弯腰喘着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虞兮故意变了个声音,说道:“我是守夜的婢女,因为听到公子的琴声,忘乎所以,若惊扰了公子,还望恕罪!” “那跑什么?” “我长得其丑无比,拍面目惊吓了公子。” “胡说!这里的人都认识,从来也没听说过谁能丑得吓住人!” 说着,周懿直起腰,走到虞兮面前。他眉头一皱,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臭味儿。 虞兮映着月光注释着他的神色,心想如果你因为这味道,有所疏远,那我与你此生不必再见。 周懿闻了闻,那刺鼻的味道确实是从她身上散出的,于是问道:“你是跟着谁做事的丫头?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说着,他语气渐渐激动起来,“都是那些慵懒的老嬷嬷们,自己懒,还贪财,一边来领着赏钱,一边又拼命地使唤小孩子!这大半夜的让你来守夜,她们都在睡觉,真是可恶!” 虞兮内心一股暖流,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周懿又说:“白天我就见几个丫头在花圃浇肥,看来你已经累了一天,马上又要天亮了,你先回去,这两天不用再干这些粗活,谁要再敢刁难你,你就来找我。”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擦汗的手帕让她擦脸。 虞兮一句话没说,眼角却是湿润的,手里拿着那个帕子,心中如翻滚的江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 周懿转身正要走,忽又回头问她:“你读过书吗?怎么能唱出如此美妙的词呢?” “我没读过书,这首词,也是听别人唱过,我偷学来的。” 虞兮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更确切的说,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身份来面对他。如果挑明自己是虞兮的身份,此时此景,周懿会怎么想?先是从周跃将她当贼捉住,随又一记重脚踢了周懿,接着自己不辞而别,再到此时以化肥检验他的真心,要是周懿一一问起来,自己真是无地自容了。 想到此,她忐忑不安,心想先以真面目与他相见,至于真是身份,待日后消除了误会,再详细解释也不迟。 于是,她转身走到涧水边,拨开荷叶,鞠一捧清水往脸上一撩,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当时东方渐渐变白,虞兮再回头时,周懿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虞兮低头不语,周懿满心困惑,千言万语,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虞兮解开了一个心结,一脸释然,但她唯恐周懿质问自己为何欺瞒,于是摇身一跃,踩着荷叶,如飞鸿般,飘然到了卧芙亭下。 欣喜处,忘情起舞,清风微微吹过,衣袂翩翩,青丝共沆瀣之缥缈,娇容随白莲而失色,天地之间,只此一涧,一亭,一人耳! 周懿原本是个英雄气概的少年,此时竟痴痴呆呆得,魂不守舍。 彼时晨雾太浓,二人又在山水之间,不免有些冷意袭人。虞兮身上单薄,禁不住打了一阵寒战,在亭下对周懿喊道:“你别怨我,我是觉得你不像个好人,所以想看看你尊贵的身份下,到底是个怎样的内心!” 周懿回过神来,见虞兮抱膝坐在亭下,忙说:“你快上岸来,我有话对你说。” 虞兮莞尔笑道:“你去找船吧,要不然,你就游过来!” 说罢,她往栏杆上一倚,闭上眼睛装睡。 周懿喊了一阵,始终不见她回应,于是一咬牙,脱了鞋就下了水。 虞兮忍不住暗自一笑,忽然又想起周懿身体弱,如何能涉得了凉水?于是翻身一跃,踏着荷叶来到周懿身边,将他往上一拉,二人飘然而起,如两段缠绕一起的白绫,慢慢悠悠飘到了亭下。 虞兮顺手摘了一顶荷叶戴在周懿头上,二人四目相对,随又低头不语,虞兮面颊绯红,再张口,却又心事重重,就这样,相顾无言。 “我叫周懿,你叫什么名字?” 虞兮眼睛一转,随口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叫莫离,是个随祖父跑江湖的,”说着,她转眼看了看周懿,又说,“我可比不得你,有这么高贵的身份。” 周懿脸色一沉,“你当我是个朋友吗?你那样试探,不过是怀疑我是个纨绔子弟罢了,可结果如何呢?如果我身体不适,没有追过来,那我就不是有情有义的人吗?相反,如果我不到黄河不死心,因为不甘心才追到此处,那现在就能说明我不是个轻浮的人?” 虞兮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懿又说:“我与姑娘诚心相交,你若不能坦诚相待,周懿今日当是做了一场梦。” 虞兮一声长叹,“你哪知道穷人家儿女的苦衷?那些身不由己的烦恼,像你这样的富家公子是难以体会的。我认公子是个知己,并无二心!” “你有什么苦衷?” “既然是苦衷,当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虞兮举目望向亭外,此情此景,恰能衬托她的心事,“你有兄弟姐妹陪伴,还有父母叔伯可以依靠,常人的烦恼,你本就少了许多,我说我和你有别,你还要再问个究竟吗?” 说到此,想起那个和周懿拉手的女孩,心中愈发烦闷,纵然长出了几口气,还是忍不住,于是就问他:“那个给你送夜宵的姐姐,是谁?” 周懿一愣,答道:“哦,她叫杏儿,是我一个贴身丫鬟。” “既然是丫鬟,就该尊卑有别,她跟你说话怎么没有一点忌惮?” “她是芸儿母亲的远亲,因为家里穷,就和妹妹一起寄样到白鹤山了。她妹妹叫百合,和芸儿在一起,杏儿就跟着宏渊分到了我这里。” “既然这样,那怎么和你拉拉扯扯的?”虞兮有些不高兴,“平日里,你们也这样吗?” 这问得周懿十分尴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她。 虞兮突然觉得唐突了,自己和他毕竟还只是笔墨之交,如这般干预他人之事,倒显得自己不能容人了。 于是赔了一笑,又问芸儿是谁。 周懿见她面带笑容,也是个明朗的女子,没有多想,开口就说了一句:“说起她,那事就多了,她是我三叔的独生女儿,也是我父亲和三叔早年为我指腹为婚定下的’冤家’。” 虞兮一听,耳边一阵轰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周懿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还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虞兮越听越恼,看他谈笑风声,一副玩世不恭的神色,她忍无可忍,伸手抢过来自己摘的那顶荷叶,当着周懿的面,撕得粉碎。 周懿目瞪口呆,看她红红的眼睛,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正要开口问,虞兮转身跳上了岸,头也没回,向着山下跑去。 ==== 谁的青春不烦恼?听大雨下了一夜,想起这段岁月,内心波澜翻滚,没有烦恼的青春是失败的,或者悲天悯人,或者怀古伤今,或者爱之不得,或者念其有余,种种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交织在一起,就组成了我们难以忘怀的青春。今天虞兮算是吃醋了,没办法,周懿就是个这样多彩的男儿,比起以后的冲突,现在才刚刚开始!感慨之余,还没有忘记和小伙伴们说一句,最重要的一句,来投推荐票啦?(^?^*),多谢~ 第二十三章:一湾烛火 虞兮一路南下,边走边回头看,走了半天仍不见周懿追过来,不免心灰意冷。 她天生好胜心强烈,还从没有如今天这样挫败过。思来想去,把怨气都撒在周懿身上,一路上泪未干。 可她早已忘记,周懿不会武功,身体又弱,现在仍被困在芙蓉涧中。 虞兮折腾了半晌,在山中迷了方向,慢悠悠走到中午,仍然没有发现下山的大路。结果弄得她一身荆棘,十分狼狈。 过了正午,虞兮腹中饥饿难忍,便就近找了一棵果子树,上树采些野果子吃。 她刚爬上那棵大树,便被一阵闪过的亮光闪了眼睛,险些从书上掉下来。虞兮脾气异常暴躁,正要开口骂,忽然发现不远处有几个魁梧的大汉,带着大刀正在往山上爬,那反光的,正是他们手中的钢刀。 虞兮清楚白鹤山此时的处境,这些人不走大路上山,又都佩戴着兵器,分明就是冲着九龙玉箫来的。 此时白鹤山的防卫都在大路,如果这些人上了山,与山下的人里应外合,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想到山上局势一团糟糕,周懿也还在芙蓉涧,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匆忙下了树。这些人是断然不能让他们上山的,于是她用短剑砍了几个竹签,顺着那几人上山的方向迎了过去。 当时那些悍匪边走边笑,言语当中都在算计着如何夺取九龙玉箫,又说白鹤山的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能从小路上山。 来者不善,必须一击毙命! 虞兮双手握着竹签,等那几人走近时,她转身挥开双臂,竹签倏然飞了出去。 那几个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已经被飞来的竹签刺穿,一个个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个字符,上面写着一个’严’字。虞兮猜想这是他们的暗号,看形势,山下也必有与之辉映的人。 看看上山的路,充满艰难险阻,虞兮把心一横,自言自语道:“我是为报张氏的恩情而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如此一想,她心中对周懿的气愤也消了许多。于是沿着一条陡峭的野路上了山。 ==***== 辗转又到了黄昏,虞兮才进了山上的大院。她担心再被人当成盗贼,思来想去,只得再去找周懿。 进了院门,只看见宏渊一人在扫地,虞兮便问:“周公子在不在?” 宏渊昨夜已经被杏儿点醒,此时再见虞兮,便点头嬉笑,“姑娘快请进,公子出门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说着,引虞兮进了客厅,又上茶请她稍候。 虞兮想着白天遇见的那些人,便如坐针毡,就问:“我有要紧的事,你能不能快去请他回来?” “要紧的事?那我去催催吧,姑娘请先等一等。” 说着,宏渊提着灯笼就要出门,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随之响起阵阵惊雷,转瞬间,大雨倾盆而下。 宏渊才走出去几步,灯笼就被雨水浇灭了,便猫着腰蹿了回来。 “龙王爷的脸变得可真快!”宏渊说着,关了门,点起蜡烛。 虞兮在窗前走来走去,心中焦急万分。 “你们公子怎么都是天黑出门!” “快别提了,他经常这样,前些天一个人出去十来天没回来,老爷气得要用皮鞭打他,结果被他一顿狡辩,就又浑过去了。” 虞兮沉着脸,对他仍有几分怨恨,“他这又去哪了?” “姑娘再等一等,这一回没出远门。”宏渊笑着说,“听说芸姑娘病重了,他晚饭都没吃就去了,哦,是和杏儿一起去的,差不多就要回来了。” 虞兮一听,焦急的脸色登时僵住了。 她和周懿赌气,原本就是因为芸儿,还有那个所谓的指腹为婚的玩笑话,现在又听宏渊这么一说,可见芸儿在周懿心中的分量。 宏渊不知道说错了哪句话,就闭了嘴,只是傻傻地赔笑。 “宏渊,我给你说一件事,等周公子回来,你务必要告诉他,”说着,忍不住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你告诉他有人从小路上山,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姑娘再等等,还是你亲自给他说吧。” “我该走了,”虞兮一脸苦笑,“拜托你一件事,别跟他说我来过。” 说罢,愣愣地走了出去,一脸落寞。 宏渊拿了一把雨伞撵了过来,虞兮怎肯留下?一番争执之后,虞兮还是独自一人下了山,连雨伞都没带。 ==***==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虞兮冒着大雨,在崎岖的山路间摸索着下山的路,磕磕绊绊,弄得满身泥水。 彼时雨势猛烈,又看不到路,虞兮留下不是,回去也不是,加上饿了一天,心中苦闷难熬,便对着夜空大声喊了一阵!一抬头,竟然到了芙蓉涧。 虞兮跳到卧芙亭下,折了几片荷叶盖在身上挡雨,又用荷叶接了些雨水饮下。她身体疲惫,风吹雨打中,竟也倚在栏杆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虞兮恍惚醒来,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莫离’,当时雨还没停,真个水涧蛙声连天。 虞兮顺着喊叫声望去,见岸边有个灯笼晃动,仔细一听,那个喊她的人正是周懿。 虞兮有喜又气,又不好意思,便装作没听见,已久躺在那里装睡。 周懿明明看到亭下有个白影,猜想也是’莫离’,可无论他怎么喊,就是不见她回复,急的周懿乱转。 过一会儿,虞兮听不见了喊叫声,以为周懿没看到她就走了,便连忙站了起来。 “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虞兮便后悔了,因为周懿驾着一页小舟,已经到了亭前。 虞兮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便双手捂着脸,转身就又要离开。 周懿一看不妙,一个大步迈到台阶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既然离开了,又何必再回来?已经回来了,又何苦……” 虞兮还没等他说完,就把胳膊抽了回来,“周夫人宅心仁厚,我是为了她才回来,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一阵山风吹来,虞兮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懿回身从舟上取下灯笼,插在亭下的栏杆上,又用雨伞挡在虞兮身后,说:“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的心,就永远也不得安宁!” 一句话,让虞兮心酸楚楚。 “早晨你走的时候,我就有句话还没说完……” “你不用说了。” “那你还走吗?” “这里又不是我家,我也不是什么姑娘小姐的,凭什么留在这里呢!” 说着,在栏杆边的石凳上坐下。 当时风雨初歇,灯火晃动,烛火映照着虞兮的面庞,如芙蓉般娇贵。 一双起凤卧蚕目,两弯拂柳剪叶眉。 泪痕然然,娇嗔微微。 杏腮凝泽,樱口津血。 其形态之单薄,犹变幻之云雾,恐挥手间已飘散。 周懿呆呆得望着她,竟不敢大声说一句话,此时此刻,一腔心思,都在这个名叫’莫离’的姑娘身上。他一时忘情,不知不觉,竟抬起手捋了捋她腮边的乱发,虞兮一惊,往后一撤,二人对目,彼此红了脸。 周懿又想起了无相山虞家的大小姐,从书信中看她的品性,和眼下这个女子如出一辙,叫人又爱又怕。不过虞家小姐只有其名,终究不如眼下这个女子更惹人爱怜。再者,想起她早晨因‘指腹为婚’赌气下山,分明是心中有意,她此时不顾险阻去而复返,可见上天垂怜,故意令二人结缘的。 想到此,周懿鼓足勇气,对她说:“芸儿是我妹妹,你不必多想。我……” “这与我无关。”虞兮双臂包膝,呆呆得望着灯笼中攒动的烛火。 周懿长叹一声,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虞兮的身上。 “芸儿的父亲是我三叔,更是我母亲的师弟,算起来,我和她是表亲。她从小丧母,孤单一人,是我母亲一手把她养大。我虽有一个哥哥,然而,也在早年夭折,我母亲怕我孤单,就常让我和她一起,所以至今我都待她如亲妹妹一样。近来三叔闯了祸,几个月都没回来,芸儿病重,我怎能不去看望?回来时宏渊把你安排的话都给我说了,就算他不说实话,我也能猜到是你!后来,她说你走了,让我不要再追过来,”周懿嘴角一扬,“上天不负,下那么大雨才能把你留住,我没猜错,你真在这里。如果今天你下了白鹤山,那真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 虞兮眼眶殷红,泪珠一直在眼角打转。 “那你也不能不吃饭去看她。”虞兮侧向亭外,低声说道。 “当时宏渊拦着我,说你走远了,让我吃了晚饭再出来,你说,我能吃得下去吗?” 虞兮忍不住笑了出来,“也是,宏渊就比你实在,你怎么不吃了饭再出来呢?”说时,又转过头,笑眼迷离得看着他。 “我要是吃了饭再来,有些人怕是追不回来了。” 说着,周懿拉着她的手捂在灯笼上暖了暖,二人仰天傻笑起来。 山风席席,细雨蒙蒙…… ==== 人之不忍舍我者,亦我之不忍舍者也!真爱永恒,哪怕是一念之间,祝福他们童真未散的爱情,加油~喜欢的小伙伴,我又要说那句话了,追重要的,你们的肯定也是作者创作的动力,多投推荐票(⊙o⊙)哦~~ 第二十四章:白首之约 不知不觉又到了半夜,虞兮奔波了几日,到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周懿又给她讲些白鹤山的往事和江湖冲突的由来,虞兮听着,忍不住就睡着了。 周懿一回头,看她靠着石柱,已经睡去,便摘了几顶荷叶给她盖在身上。 不多时,虞兮朦胧醒来,发现周懿正在盯着她傻看,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羞得红了脸。 “你在白鹤山看其他的女孩子,也是这样专注吗?” 周懿一愣,摇了摇头,这才回过神来。 “岂敢,岂敢!” 突然,周懿听见‘咕噜’一阵响声,虞兮忙捂着肚子转了身。 周懿会其意,忙说:“我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我让杏儿备些宵夜,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虞兮点点头,二人撑起雨伞就要往回走。 此时周懿心中如打翻的蜜罐,别提有多高兴,一想到天亮时他母亲会过来烧香,就对虞兮说:“你先将就着和杏儿住一晚,再换一身干衣服,明天早上我母亲会来,我带你去见她。” 虞兮一听,顿时愣住了,忙停了下来。周懿虽然认不出她,可见了玉芙该怎么办?她这一身的谎言该如何收场?纵然可以说服周懿谅解她隐瞒身份,可万一周懿向张氏说起他和自己的事,那岂不让人羞惭? “你怎么了?”周懿回头问道。 “没什么……我,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有什么不妥吗?” 虞兮一叹,说道:“我来白鹤山的目的已经了结,也该回去了。要是……再跟你一起上山,大半夜的,成什么体统!再者,我是被你四叔擒拿的刺客,那些下人们嚼舌头,早该传出去了,我可不去再丢人现眼。” “有我在,没人敢乱说。” 虞兮嘴角一扬,颇显几分无奈。 “何必呢。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眼神坚定,丝毫不肯妥协。 周懿无奈,便又脱了一层衣服给她穿上,叮嘱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虞兮莞尔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 周懿走后,月光透过云层穿了下来,虞兮翻身一跃,来到亭子之上,仰望夜空,一腔心事无所寄托,忍不住望月兴叹。 不觉间,周懿已经跑了回来,划着船来到亭下。他一脸兴奋,却发现虞兮不知去向,当时就愣住了。虞兮在亭上窃喜,且听他在亭下有什么反应。 周懿把饭盒和一个包裹放在石凳上,亭子内外都看了几遍,又喊了几声,始终不见虞兮回应。他一着急,暴跳起来,喊道:“莫离!你再不出来我就跳水了!” 又等一阵,还是不见人,周懿泄了气,一脸失落地瘫坐在石凳上,自言自语道:“这世间,从没有过一个女子让我这样失魂落魄!我和你,大概是前世的冤家,我空留恋,尔心紧闭,徒叹奈何!” 虞兮翻身而下,默默地站在他面前。 周懿一下子跳了起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兮倒是从容不迫,把灯笼往面前靠了靠,打开饭盒,笑道:“杏儿姑娘还真是手巧,你有那么好的口福,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说着,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 周懿一脸窘态,只当她刚才没听见自己的话,忙笑着围了过来。 刚坐下拿起饭筷,虞兮开口便问:“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哦,也没说什么,”他额头登时冒出一层汗来,“我怕你走了,这些饭菜我一个人吃不完。” 虞兮‘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周懿半低着头,挠了挠耳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饭后,虞兮迟迟不肯换衣裳。 周懿笑道:“你大可放心,吹了灯,谁也看不见谁!” “周懿!你再乱说,我就真走了!” 周懿无奈,便上了船,一个人慢悠悠地划到了荷花深处。 ==***== 二人坐在庭前,仰望月空,一直说到三更天,不过都是周懿问她身世遭遇之类的,虞兮想暂时瞒着他,就编了个故事回他。周懿感慨万千,稍安慰了她几句,取出一直短笛,和她且吟且唱,所唱之词,就是虞兮唱过的那首秋诉。 虞兮笑问:“古来男儿皆豪情万丈,为何你独喜爱这些阴柔的词曲?” 周懿不以为然,“未必!我之钟爱秋者,是为其韵,而非性情使然,若换做太子、苏子等人,此情此景亦然。” 虞兮撇嘴不答。 周懿又说:“至于豪情万丈,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苏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句,如何?” 虞兮内心为之一震,可嘴上仍然不服。 “除非你能如苏子般,瞬间参悟出这宇宙山水间的变化来。” “一切都在于灵感,这些山川草木,不足以让我动心。” “所谓圣人,观山间草木,日月星辰,尽可感慨而赋。你看着亭台水榭,闲云野鹤,竟不能让你动心吗?” “它们在我眼中,都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虞兮半羞半嗔,揪住周懿耳朵拧了两下,她突然脸色一沉,凝视着周懿,郑重其事地问道:“周懿,你都为谁动过心?” 说罢,尚不等周懿回答,她自己一人跳上那支小船,往荷花深处划去了。 周懿半天没反应过来,愣怔一阵,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蹦腰高,直冲进水里,对着她大喊:“莫离!我周懿此生只为你一人动心!” 虞兮望着月空,笑得流出泪来。周懿往前直追到小船边,潭水已经没了腰,他打着灯笼对着虞兮傻笑。 虞兮把他拉上船,叹道:“你是不是傻了,不知道这里水凉吗?”说着,把他前后衣襟拧了拧水,嘴上虽然哀叹,却一直压抑不住含在腮边的笑意。 “我要是不傻,你今天就不会回来了。” 虞兮嫣然一笑,却是几分乖嗔。 ==***== 不觉之间,小船荡到了涧水一边,也不知何时,他们都不再说话,各自倚在船头睡着了。不过虞兮心中事多,刚闭上眼,就被一阵山风睡醒了。抬头看看身旁这个酣睡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张玉芙待她如同亲生母亲,日后她和周懿走到一起,也必能得到她的首肯,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一股怨气就堵在心头,让她透不过气来。虞谦因为虞兮之母而迁怒于周玳,平日里连见张玉芙一面,虞谦对她都十分抵触,有何况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到白鹤山? 还有周懿,毕竟周玳和岳忠指腹为婚的誓言属实,周懿纵然对自己真心,可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他身为一个孝子,有怎能去违背父亲的意愿? 想到此,她愁锁眉梢,唉声叹气。 山风起,竟不知从那里吹来几片凋落的花瓣,正落在虞兮发际,一回头,见岸边的花荫下被风雨打落的黄花,落了一地。 虞兮有感而发,张口吟了一首诗来, 黄花落雨夜骤凉, 雨夜骤凉春夜长。 长夜春凉骤夜雨, 凉骤夜雨落花黄。 话音刚落,便听周懿“噗嗤”笑出声来,虞兮望去,见周懿眯着眼,分明是在装睡。自己也没理她,转身闭着眼睛就睡。 转眼到了天明,周懿要带虞兮去见他母亲,虞兮自然不敢去,于是借口肚子疼,推而不去。周懿恐他母亲早上过来见不到他,就独自一人回去了。 当时玉芙已经去祠堂为韩式上香,回来时看见周懿,对他说:“芸儿的病稍有些好转,你别忘了再去看看。” 周懿点头应下,心中却想着虞兮还在等他。回头吩咐了宏渊,让他琴去芸儿处看望,他自己带了些点心又匆忙忙往芙蓉涧去了。 当时已至正午,片片荷花亭亭玉立,映得整个芙蓉涧青红相间,格外迷人,虞兮就躺在荷花深处的小船上睡着了。 一场雨后,白云滚滚,荷花的簇拥之下虞兮更如一支醉卧的白莲,别具一番风韵。周懿想起昨夜虞兮作的那首回文诗,觉得十分有趣,等上了船,虞兮没醒,他也开口吟道: 清莲碧水照花红, 水照花红碧云空。 空云碧红花照水, 红花照水碧莲清。 整整十字,和虞兮那首如出一辙。 “还不快叫师父!”虞兮眯着眼,睡眼惺忪地说。 周懿便装模作样地作揖拜师,忽然,一股奇香扑面而来,而且,离虞兮越近,那香味儿越浓。 虞兮这才想起她母亲终前留给她的一对缀玉的鸳鸯香包,她一直戴在身上,今日正好可以留作定情信物。 于是,她解下一只,系在周懿脖子上,说,“这香囊里的香,我一直以为只有我能闻到,既然你也能,这一支就送给你。” 周懿自然知道其中深意,仔细看了看,是一个青玉雕琢的鸳鸯,下面挂着一个香囊,那股香味儿正是从香囊中发出的。 “莫离,我在,香囊就在!” “说什么傻话!” 虞兮抬头望了望天空,算来自己出门已有数日,再不回去,她祖父等人不知道会急成生么样。于是向周懿辞别,并约定七夕之日在此相会。 周懿百般不舍,但终究不能将其禁锢于自己左右,既然她的心意已然明了,再见之日想来不远。 二人惜惜作别,却没想到,这一去,天涯海角,便是十年春秋。 ==== 才子佳人让人羡慕,可盛极而衰,他们的爱情开始的时候就那么的热烈,可昙花一现的美终是不能长久,周虞之别,就要经受十年的考验。天涯海角有时尽,春夏秋冬无穷时,为君一诺生白发,梦中青丝待君知!周懿,虞兮,相信你们会再见的。/(ㄒoㄒ)/~~ 觉得这几章有些煽情,o(n_n)o~,所有的故事都离不开一个情字,既然要分别了,就让他们好好多聚些时间吧,小伙伴们,你们的推荐票呢?o(n_n)o~ 第二十五章:天涯逃亡 虞兮走后,周懿一个人在芙蓉涧闲逛,失魂落魄的,不知该往何处去。诺大的一个山涧,接天连地的荷花,空空只剩他一人,让这刚开始的分别显得格外漫长。在这风云变幻的情势下,何去何从犹难定论,同是沧海中的一粟,再见何期?想到此,惆怅满怀,便将颈间的玉坠取出来,放在手心,低眉幽思。 突然,宏渊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公子,快回去,夫人找你呢!” 他心里正烦,只瞥了宏渊一眼,不耐烦地道:“慌什么!” “快回去吧,出大事了!”宏渊捂着肚子,满头大汗。 “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大事?”再看他脸色蜡黄,确实不像在玩笑,周懿心里也惊慌起来。 “杏儿不让乱讲,说得等你回去再告诉你。” 周懿一听大事不妙,两步合成一步就往回走,宏渊跟着他,只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 一进门,便见一群嬷嬷们正在收拾行囊,水杏忙里忙外,不可开交。 周懿拦住她问:“你们在干什么?夫人呢?” 杏儿眼中含着泪,喘着粗气,“你先别问,一会儿夫人就过来。我已经让她们给你备好了路上需要的东西,你赶紧来换衣裳,以后,全靠你自己珍重了!” 说话时,杏儿已经开始哽咽,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件平日宏渊穿的破旧衣服,拉着他就来里间替换。 周懿愈发困惑,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让她们吓成这样,还有杏儿给自己换宏渊的衣服,一种不祥的猜测笼罩在他的心头!正着急,抬头看见他母亲张玉芙带着芸儿进了门,芸儿含着泪,一脸憔悴。 “母亲,快告诉我,这是怎么了?”箭步上前,扯着他母亲的手问道。 玉芙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不久。她环顾四周,看眼下人多口杂,应有所避讳,便拉着周懿进了另一间偏房。 母子二人在里间坐定,玉芙忍不住眼泪直流,“你父亲到京城谢罪,被皇帝拿下了!” “什么!”周懿一个趔趄,瘫坐在椅子上,“谁传回来的消息?可有罪证吗?” 他虽言语铿锵,可终究忍不住如此巨大的打击,乌黑的眼睛顿时蒙上一层泪水,只是当着母亲应有所隐忍,所以打转的泪珠始终没有掉下来。 周懿听她母亲细细道来,白鹤山确实是大难临头了。原来,当日周玳星夜赶往京城,陈表内弟之罪,帝怒,欲使左右斩之。当时有贤臣劝谏,力保周玳一命,然而,天子之怒不可轻论,周玳便被押往天牢听候待审。 朝下,周玺花了许多银钱买通了内事监管让,让他帮助自己打点朝中的事。偏这管让贪财,便吓唬周玺道:“皇上怪罪周家子弟辱没了祖宗,说岳忠开了个先例,若不严惩,恐江湖中再难服众,所有灭族之意。”周玺被他吓得不轻,连忙又使了很多金子求他通融,管让又道:“虎踞君王之侧,族连宗庙,自来常有的事,不过天子性急,杀不杀人,也在一念之间。” 周玺谢道:“那就恳请公公费心,力保我兄长一命!” 管让道:“想要活命也不是难事,主要是得有人替你说话。大总管曲融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些钱,我也只是替你转手罢了。不过,历来有人摊上这种事,都是先保险行事,先让妻子家眷出去避一避风声,等到皇恩大赦,再接回来团聚,以备不测。” 周玺被他一番说辞吓得一身冷汗,当即便差人回来报知张玉芙,让她准备着带周懿和芸儿逃走。回头,他有驱重金托付管让,让他帮着打点上下的太监们,一旦有消息,他也能尽早知道。 可没想到,这管让是个极其爱财的阉人,将周玺转交给他的银钱悉数吞下,只拿了一少部分送到曲融手中,曲融十分生气,开口便对管让道:“陛下大怒,量我等已在剑刃之侧,安安效命外财?周玳纵容内弟,挑起江湖纷争,身为命官,竟如此不更朝事,恐怕白鹤山要遭株连!” 消息传到周玺耳中,周玺大骂昏君无道,当日便飞鸽传书回来,令玉芙速行出逃的准备,同时,他又星夜往回赶,帮助周跃抵御江湖中围困白鹤山的人。 玉芙一得到周玺的消息,心如刀割。她和周玳风雨同舟十五年,今日竟成永别之人,岂不叫人心酸!不过周玳入狱,以他此刻的心愿,首先是要保全他周家的血脉和白鹤山的未来,所以她强忍心痛,毅然决定带着周懿逃离白鹤山。 此时形势已然明了,周懿知道实情后肝肠寸断,因不忍他父亲就此送命,哭诉着要去京城为父伸冤。 玉芙道:“你父亲的心愿就是你能活下去,如果你连他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不能满足,我必追随你父亲于地下!” 周懿’扑通’跪在玉芙面前,呼天呛地,哭得如泪人一般。 过了未时,周玺乘一匹快马上了山,直奔周懿住处来。玉芙见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泪眼汪汪,只等他亲口说出来周玳此刻的情况。 周玺眉目之间尽显哀伤,不敢正视玉芙,略摇了摇头道:“嫂夫人快走吧,带着懿儿和芸儿,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话音未落,玉芙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就倒在了地上。 周懿和芸儿连忙过来扶她,整个房中顿时哭声连天。 下人们把路上需要的行礼备了满满一大车,周玺道:“这些都是无用之物,路上都是累赘,”有吩咐手下人,“备足金银,其他衣物都不用带,越快越好。” 回头他又来告诫玉芙:“现在世道太乱,人心不稳,北山有一条小路,我回来时看过,那里并无一人。稍后我安排你和孩子们从那里下山,你走之后一直往北,不要回头,也不要告诉任何你的去处!” “那你们呢?” “有我和四弟在,白鹤山不会有事!大哥那里……”他一声叹息,转过身,虽不再言,彼此都心如刀绞。 万般无奈,张玉芙一身素人打扮,按照周玺的吩咐,从北山小道悄悄下了白鹤山。周懿两步一回头,咬着牙,强忍着眼泪,苍白的面庞充斥着对这个世道的不满和无奈,看形势,不知道白鹤山能否挺过这一劫,也不知道他和母亲将何去何从,在他内心之中,只有他父亲的安危,和莫离那个七夕之约。 ==***== 下了山,母子三人一路往北。此时芸儿心中如乱麻一般,思来想去,白鹤山此劫皆因父亲而起,如果她父亲能交出九龙玉箫,或许能让白鹤山化险为夷。而此时父亲不知去向,或许他尚不知道白鹤山此刻的遭遇,如此一想,她便心生一念,决定独自一人去找岳忠,劝他返还九龙玉箫。 于是,芸儿以她外祖父病重,临走前要去看他最后一眼为由,央求玉芙去她母亲的娘家孙家镇。 当时,她们已经往北走了十余里路,孙家镇却在白鹤山南侧,要去孙家镇,就必须绕道往南。可临行前周玺千叮咛万嘱咐,南侧围山的人多,万一暴露了行踪,恐怕是覆水难收。可芸儿执意要去看她外祖父,如果不能如愿,看她的状况,怕是熬不过这一路的奔波。不得已,玉芙只得带着他们从西山绕行往南而去。 要去孙家镇,就必须经过另一个小镇,就是年初岳忠遇见仓葭的地方。当时仓葭被人围杀,岳忠出手相救,杀了贼首,这才有之后仓葭和岳忠拜天结义的故事。然而,当初那个被岳忠杀死的贼人首领,就是当地一个恶霸,姓严名奎,是严家镇严曷的独生子。严家在那一带算是一霸,祖上严紫龙曾侍奉先皇,做过首府宰相,严紫龙故后,其次子严冲袭爵,因此严曷愤愤不平。加之后来岳忠杀了他儿子严奎,严曷痛定思痛,要踏平白鹤山为子报仇。所以当日六悬峰之战,当武邺出来说岳忠抢走了九龙玉箫后,严曷便第一时间鼓动江湖人士去围攻白鹤山。 不过,严家的二主人严冲,却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他极力反对严曷趁机报复白鹤山,又指明了严奎之死乃是自己作孽的缘故。因此,严曷对他怀恨在心。 这位严冲为人侠义,又在朝为官,他听说周玳入朝请罪被下了大牢,就连忙赶往京城,去为周玳求情。他如此作为,惹得严曷咬牙切齿!严曷以“亡子之痛,宁不独有耶!”当日便命手下申平,带领一帮亡命之徒,对他二弟家人下了手。严冲育有一双儿女,儿子严勉,当日便死在申平手中,女儿严钟钰,在几个门客的护佑下,一路逃出了严家镇。 严曷此番已有除掉他二弟的打算,所以斩草必除根,命人一路追杀。 偏巧,当时玉芙带着周懿和芸儿路过严家镇,看到一个书生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逃亡,又被几个凶残的恶人追杀,书生为护着女孩,身上多处负伤,那女孩惊恐万状,哭声震天。 她们是去逃亡,所以玉芙本不欲多事,可周懿不忍心见死不救。无奈之下,玉芙便出手杀了那几个恶人,救下了钟钰。 此时钟钰已经无家可归,了解情况之后,玉芙便问她可愿随她去流亡。钟钰惊魂未定,此刻绝不敢再回严家镇,而玉芙母子又极其和善,于是决定随她母子一道往南逃亡去了。 ==== 大厦将倾,善心未泯,一别万年了,弄巧成拙,南方充满杀机,周懿小心~起早码了一章,该去上班了,小伙伴们记得支持啊,投出你们宝贵的推荐票哈! 第二十六章:安身立命 玉芙带着三个孩子去了一趟孙家镇,当时芸儿外祖父已病入膏肓,谈起岳忠近来所作所为,祖孙二人痛苦流涕。据芸儿外祖父所说,岳忠在半月之前去看过他,当时岳忠已经下了决心去夺九龙玉箫,又说万一事情败露,他愿以命谢罪。因此,芸儿如鲠在喉,不找到她父亲誓不罢休。 当夜,她趁玉芙等人睡着时,留了一封书信,独自一人出门走了。 次日天明,玉芙看到书信后发疯似地找了她真个孙家镇,终究还是没见到她。 玉芙心灰意冷,内心充满愧疚,不知以后还怎么去面对岳忠。芸儿舅父劝她道:“芸儿天生命苦,这也许是她的命,夫人且不可误了大事!” 无奈之下,玉芙只得带着周懿和钟钰离开了孙家镇,一路上,母子三人满心凄苦。 当时路上来来往往,有许多去白鹤山凑热闹的江湖中人。玉芙担心被人认出,索性就带着他们一路往南逃亡。周懿看淡了人世的起起落落,心中怀着新仇旧恨,隐忍着内心的苦恼,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地向北看了几眼,便随他母亲南下了。再者,钟钰尚小,她生母和兄长已被伯伯的人杀害,她便认玉芙为母亲,一路上,和她形影不离。 然而,玉芙带着周懿和芸儿从白鹤山北侧下山之后,周玺恐怕被人看到暴露了行踪,便故意安排了下人,打扮成玉芙母子的样貌,从南山小道下了山,以此助她母子路上少些阻拦。没想到弄巧成拙,如此一来,恰好招致许多居心叵测之人的惦记。有人就想,如果擒住了周懿,以他的生死相要挟,岳忠必然会拿出九龙玉箫来赎他。所以,玉芙母子三人的逃亡生涯处处受阻,时常有性命之忧。 为了避免仇家追杀,玉芙便决定给周懿更名,他仍姓周,只改名为周童,钟钰也随他改名周玉,外人若问,他们便以此回答。如此,母子三人从函谷关往南,经南阳后直奔长沙,在长沙城外一百多里的一个小山坳里安家落户,周懿给那山坳取名离家坳。 离家坳地处深山,是一片平地,玉芙便在那里筑起三间茅草屋和一座篱笆院。篱笆院门前流过一条小溪,她母子三人又在溪上架起一座木桥,周懿和钟钰便时长在桥上拿着竹叉,捕捉从桥下流过的鱼儿。再者,山坳南北都是大山,山上长着各种药草,张玉芙素知药理,平日便上山采些药草,让周懿和钟钰带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卖,然后换写稻谷,回来在篱笆院外种植。周懿也因此学了些病理药理。 不过,偏不凑巧,在离家坳往东二十里外有个山寨,叫龙云寨,寨中有个杀人恶魔,名叫尧贵,那里方圆百余里都是他的势力,所以玉芙母子时长受他们侵扰。 有一回,周懿和钟钰上南山采药,回家的路上,碰到尧贵带着一队人马在山中狩猎。那一带潮湿阴森,奇虫怪蛇遍地都是,尧贵在下马上坡时,被一条蝰蛇咬伤。 他的随从都是些舞刀弄剑的莽夫,面对尧贵痛苦的神态,都束手无策。周懿时常听他母亲教诲,恶人亦有常,生死无异类,眼下这个恶人虽然曾给他们带来诸多麻烦,可他终究是个凡人,既然可以施以援手,何故见死而不救? 于是,他请求来救尧贵之命。 当时尧贵已经神情恍惚,左右之人已经无计可施,不得已,便让周懿试着医治他的病症。周懿命人打些清水来,然后拿出一片短刀划开尧贵腿上的伤口,用嘴巴将他伤口处的淤血吸了出来。周懿又让钟钰采了些大叶七星剑,冲洗了伤口之后,把药草嚼碎,敷在了尧贵伤口处。 周懿对众人说,这药只能缓解他的毒性,要想保住尧贵那条腿,仍需良药救治。那些武士都松了一口气,说龙云寨有解毒的灵药,只是今天出门没有带,于是众人抬着尧贵返回龙云寨,让周懿兄妹二人也跟着进了山寨。 龙云寨的灵药名叫’百灵丹’,尧贵服下一粒之后,身体渐渐好转,龙云寨的人也因此对周懿感恩戴德。 尧贵和周懿交谈,见他谈吐不凡,见识超群,是个极难得的人才,加之他年纪轻轻,可谓是前途无量。于是就有意请他上山入伙。 周懿饮了几杯酒,摇头晃脑地装醉,说:“荣华富贵非我所愿,我乃一介布衣,因遭了官司逃命至此,此生若能安身立命,侍奉母亲安享太平,可死而无憾!” 那山寨中多是些亡命之徒,都是家有父母而不能尽孝的人,一听这个少年如此有孝心,又不图富贵,无不对他敬佩仰慕。其中就有一个是尧贵的心腹之人,大周懿两岁,名叫袁复。 袁复明白周懿的意思,就在尧贵面前为周懿开释,说:“英雄不易得,求贤亦有道,周童乃仁孝之士,寨主应邀为宾客,许他出入自由。” 尧贵道:“不是我不放他,只是寨中武夫太多,谋士不足,既然让我撞见他,预算是有缘,岂能就这样放他回去?” 袁复道:“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尧贵有些不耐烦,“寨中有吃有喝的供着他,我又不是拿他来受罪,谁还敢乱说吗?” “寨主求贤之心令人敬佩,只是,这周童是个孝子,家中又有母亲,他是逃难至此,仕途之心已灭。要是把他强行留下,只会适得其反。” “那要是把他母亲一起接上山呢?” “更加不妥!传出去,别人会认为咱们以他母亲为人质。现在周童在弟兄们心中是个英雄,难免消息不会传出去,万一有人趁机诋毁寨主,只怕是,得不偿失!” 尧贵唉声叹气,想来也确实如此,于是差人先将钟钰送回家回复张玉芙,他又留周懿在寨中吃喝了三日,才放他回去。 从此之后,周懿和龙云寨的人来往不断,袁复时常带了酒肉来山下看他,周懿便以周童之名,在那天之一方安身立命。 ==== (怎么在虎狼之穴生存?靠的绝不是运气,二人过人的胆识和睿智的思维。接下来龙云寨会是第二个战场,仇杀的人接踵而至,周懿,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自己死里逃生!昨天熬夜,今天不舒服,更新晚了,小伙伴们见谅。在此,再次拉拉票,你们的推荐票是对作者最大的鼓励!敬请收藏,加入书架,多谢啦\(^o^)/) 第二十七章:玉萧出山 无相山,自从虞兮从白鹤山回来后,整天坐卧不宁,寻思着怎么才能把她与周懿的事告诉她父亲。 两日后,突然听说她父亲去了京城,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天生好奇,便找到虞谦平日里的随从来问个究竟。 随从名叫王印,那天他原本随虞谦去了六悬峰,半路上虞谦突然收到一封急书,二话没说,就转而去了京城。 虞兮便问他可知道信上说了什么。 王印说:“事情紧急,老爷又不容我们跟随,就一个人去了京城。不过他让我回来告诉师尊,说他去京城会想尽办法稳住大局,切不可让师尊动用九龙玉箫的注意。” “动用九龙玉箫?”虞兮皱着眉头,“那不是在六悬峰被人夺走了吗?莫非……” 一想到此,她心中一慌,除了六悬峰外,无相山尚有一支玉箫,看来她祖父是想拿九龙玉箫来做文章了。既然如此,可见她父亲收到的那封急书是她祖父所发,且形势紧迫,必定出了大事。于是,她便来虞广陵修炼之处细问。 当时,道童回她说,广陵和武清刚去湘风馆不久,且没有让人跟随。虞兮马不停蹄,又直接去了湘风馆。 虞兮推门而入,见虞广陵跪在屠剑的雕像前,面前放着一把透着绿光的玉箫,想来必是九龙玉箫了。武清双腿已费,坐在轮椅上跟在广陵之后,二人听见有人进门,都不约而同地转了头。 “虞兮,你这几日去了哪里?”广陵问道。 “我去了白鹤山,哪里的情况我最清楚,”虞兮说话时来到广陵身边,挨着他跪了下来,“爷爷,你是想拿九龙玉箫去给那些江湖人士吗?” 她毫不隐瞒去了白鹤山,这倒让广陵十分意外。 “你倒说,白鹤山现在什么情况?” “白鹤山守卫一般,可是围山的人却不多,上山抢东西的更是甚少。周家让周跃护卫几条上山的主道,虽然有些人从小路偷渡,可终究是难成气候,所以白鹤山暂时并无大碍。” 广陵点点头,眯眼看了看她,捋了捋胡子,问道:“同是为夺九龙玉箫,为何白鹤山和六悬峰有如此大的差距?” 虞兮道:“六悬峰之围,是因师伯有不可宽恕的过错,江湖人士师出有名,所以势不可挡。而白鹤山不同,据说岳忠得了九龙玉箫后并没有回白鹤山,所以那些人围山只是为了引诱岳忠出面罢了。再者,周玳身有爵位,那些江湖人多少还是忌惮朝廷的。” 听她如此分析,确实和广陵所想一般,不过广陵并没有因她的话而欣慰,反倒长叹一声,握着面前那支长箫,愁容满面。 祖孙三人来到偏殿叙话。 “你说的这些,是五日之前的局势,”广陵看着虞兮,有些无奈,“如今的局势,已经大不相同了!” 虞兮吃了一惊,她知道,祖父素来沉稳,现在既然这么低沉,可见自己回来的这几日,白鹤山的形势已经发生了骤变。 “爷爷,白鹤山怎么样了?”她心系玉芙母子的安危,神色有些不安,“父亲怎么又去了京城?” 广陵长叹一声,望向窗外,远处的乌云压得很低,山风吹入窗帘,撩起他鬓间散落的一缕白发。无论是高居庙堂,还是隐退江湖,这时局下混乱的山风从未停过,原本向往着的安稳的生活,也一再被打乱。如今周世涯、周天墉为了保全无相山和江湖的安宁而远走天涯,然而,风波并没有因此而终止,敌暗我明,来势愈加凶猛,看来,该来的终是无法阻挡。 山雨欲来风满楼,转眼间,一股山风夹杂着泥土的腥味儿席卷而来,这高高在上的湘风馆,也随即笼罩在缥缈不定的风雨之中。 广陵冥思苦想,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尚不可得知,慌乱之中,白鹤山又卷入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真叫人应接不暇。 不过问题的根源在于九龙玉箫,皇帝要杀周玳,而且理由充分,如果这一回不能以进献九龙玉箫来作为解救周玳的筹码,那日后面对周氏兄弟,自己又该如何开口? “周玳虽为江湖中人,可早年被封为昆州司马,且爵位一直在身。他内弟趁机闹出如此大的风波,让整个武林都躁动不安,天下人也都瞪大着眼睛看着皇帝,看他是否能秉公处之。所以,皇帝也借此机会,给周玳降罪,治他一个纵容内弟犯罪,企图颠覆天下的罪名,下令要将周玳处死,株连,上下三代!” 彼时大雨滂沱,虞兮听完广陵这番话,耳边一阵轰鸣,顿时觉得天塌地陷。 广陵并没有察觉她的神情,接着说:“我让你父亲去了京城,去找兵部和吏部两位尚书。兵部尚书原是我手下一员爱将,由他出面,联合吏部一起觐见,可以先保住周玳,其他的事,我再细细安排!” “那也只是暂缓,对吗?”虞兮激动地说,“凭现在的形势,朝廷是不可能赦免周家的,如果你还犹豫不决,那白鹤山就要被灭族了!” 广陵从未见她如此这般言语凛冽过,不由得惊住了。再看她说话时,目光冷冰冰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箫,看来她的想法和自己相合,不舍弃九龙玉箫,不单是周家不保,以后血雨腥风,仍然难以避免。 “你的意思是,那九龙玉箫来换取朝廷对白鹤山的恩赦?” “除了这样,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不可!”一旁的武清声色俱厉地说,“师父,守护九龙玉箫,还江湖太平,这是您的使命,这么多年我们都挺了过来,到现在,岂能因为一个周玳而前功尽弃!” 广陵浑身一震,转身看向身边坐着的武清。他虽然刚满四十,可十余年的颓废生活,把他折磨的老态龙钟,除了一双炯炯如炬的眼神外,丝毫看不出他曾是个志向高远的侠客。因当初武广被武邺所杀,悲愤中,他独自一人去六悬峰报仇,半路遭人毒手以致残废。多少次,他都想过自杀,可广陵哀其多舛,身体力行为他治疗,久之,武清体恤恩师的苦心,便坚韧着活了下来。 一说到用九龙玉箫去救周玳,武清自然十分反对。在他眼中,九龙玉箫曾是让他兄弟反目,家破人亡的至宝,他们用生命换来的东西,怎能随意予人呢? 考虑到他的感受,广陵虽然内心希望去救周玳,可表面上仍要显出犹豫不决的神态。所以他并没有表明认可虞兮的看法,只想着等武清平息了心情,再晓以大义,劝他从大局的角度去看问题。 没想到,他的这一举动却让虞兮寒了心,虞兮说:“周家二位仙师是为无相山的安危和整个江湖的太平,才踏入这个泥潭的。如今,他们刚归隐不久,白鹤山就因得罪了朝廷而被推上灭族的深渊,这纵然是岳忠的过错,可受现在的害者,却是整个白鹤山和那许许多多无辜的人。大难临头,我本以为你们会毁家纾难来报答周家的恩德,却没想到,无相山竟然还为守护一个名存实亡的太平而驻足不前!另一支玉箫已经流落江湖,留下这一支,你们担心的摩鶄之乱就不会出现了吗?” 说罢,她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冷眼看了一眼广陵和武清,“看来,贪婪的不只是江湖中人!” 一转身,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之中。 武清一脸哀伤,望着虞兮远去的身影,伸着手,却始终没有张口喊住她。平日他和虞兮往来不多,转眼间,当初还是个孩子的她,已经长成了一个有胆识,有魄力的女儿朗。见她言辞凛冽,风度飞扬,颇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一颗沉沦已久的心,突然焕发出几分激情蓬勃的豪情来。 “师父!” 武清声音哽咽着。 广陵一回头,看他眼中含着泪,神情之中蕴含几分洒脱之意,看来缠在心头的结,已经释然。 “我明白你的苦衷,”广陵微微一笑,“武广和武邺都是你的兄弟,你身为兄长,背负着世人背后议论的压力。与其说你怕九龙玉箫会被恶人利用,我倒更认为,你是为了给为师一个交代。武邺失足,并非你的过错,为师也从来没有怪罪过你。” 说着,他举目看向窗外,当年挺直的脊背,此刻竟被岁月摧残得弯了几分。 “算上虞谦,我最得意的五个弟子,如今健在的……” 一阵风将他呛住,广陵咳嗽几声,没有再说下去。 “师父!弟子错了!” 武清翻身跪在地上,深深拜在广陵身后。 广陵回过头来,凄楚满面。 “虞兮说得对,九龙玉箫已经流入江湖,当初师父的忌惮已经不可避免,我们再守着这一支玉箫,当真没有意义了。但愿虞谦能尽早见到兵部和吏部两位尚书,先保住周玳,这支玉箫,就由我亲自送到京城吧。” 武清哀叹不止,突然念到这个吏部尚书,不免问道:“师父,据您所说,兵部尚书是您的旧部,虞谦去找他尚可理解,可这吏部?” 广陵一听,不觉愣了一阵,半天回过神来,“三任前的吏部尚书,也是一个武将出身,名叫周世锦。” “周世锦?”武清神色振奋起来,“那他和周世涯?有什么关系吗?” “周世涯就是周世锦的胞弟。” 武清恍然大悟,当初周世锦在朝为官,任吏部尚书,市井中仍有传言说,当年的周世锦为人正直,举贤任能,颇得人心,所以今日在吏部也必然有些旧人。只不过当年一桩旧案,让礼部尚书黄祖蒙冤致死,又有传言说,那陷害黄祖的,就是他曾经的学生,周世锦。那一案以周世锦自杀而止,周世涯也因兄长备受连累,在江湖上,成了为人不齿的奸臣家眷。直到后来,穷奇祸乱天下,周天墉乘机拉拢周世涯,江湖上才没有人再提那段往事。 (很多隐藏在背后的故事开始慢慢揭开,这总会触及某些人的痛点,但这就是现实,勇敢面对才是英雄!感谢昨天大家的支持和推荐票,今天期待你们继续投出宝贵的推荐票,记得收藏加入书架??) 第二十八章:误食金丹 虞兮一个人回到蕊香苑,浑身淋得湿透。一进门,秋水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拉进里屋,拿毛巾给她擦了头发。虞兮一手推开她,说:“我来是给你告别的,以后这个家,我是不再回来了。” 秋水被她一句话镇住,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她这般气冲冲得回来,显然是跟人吵了架,放眼这无相山,能让她这般生气的,只有她祖父和父亲了。 “这是在说什么胡话!”秋水赔了一笑,眉角一扬,若无其事地又劝道,“咱们无相山的大小姐,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谁要是得罪了你,打他一顿出出气,可别真给自己找气受,不值当!” 虞兮一转身,苦笑道:“你不必劝我,是非黑白我自己清楚。” 说话时,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就要出门。 “你去告诉他们,我虞兮做事随心,管不了什么天下大事,更无法理解他们声不离口的师命难违!白鹤山,我是救定了!” 她字字铿锵有力,显然是不会回头。 秋水也随之犯了愁,想要再劝她,虞兮已经佩戴长剑,大步冲出了房门,慌得秋水来拦她,刚一出门,就被雨水浇得一身湿。 等再回来取雨伞出来找她,虞兮早已走得无影无踪。秋水见大事不妙,一下子慌了神儿,连忙就来告知虞广陵。 ==***== 广陵一听说虞兮一个人去了白鹤山,哀叹一声,打了把雨伞就来追她。因她性情急躁,真要到了白鹤山,看那里众人围山的形势,必然会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来。 “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她做事唯心,管不了什么该或不该的。” 秋水跟着广陵,急匆匆地出了门。 事情闹到这一步也非人心所愿,武清心中依然回荡着虞兮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十分愧疚,对着门外喊了几声,那送他来的下人们早已不在门外。万一虞兮有个好歹,他无法去见师弟不说,就自己的内心,也是不得安宁的。他撇开轮椅,从一旁拿了一副拐杖,趔趔趄趄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湘风馆偏殿空无一人,光彩炫目的九龙玉箫就放在案上。武清前脚一出门,后窗便跳进一个人来,直奔九龙玉箫。 “哼!”她嘴角一扬,笑出声来,“周懿,我一定会让白鹤山平安无事的!” 来者正是虞兮,眉角间流露的一丝狡黠,让人又爱又恨。刚才借助秋水之口来把她以身赴险的决心告诉虞广陵,不过是要调虎离山。她十分清楚,以白鹤山现在的形势,身受江湖和朝堂左右维谷的威胁,单凭她区区一腔热血是远不足以扭转局势的,而要解救周家,必须行釜底抽薪之计。所以,在岳忠不肯现身的情况下,用这支九龙玉箫来对付江湖和朝堂的贪婪之心,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的选择。 窃喜之间,透过淅沥沥的雨声,远远地听到了虞广陵和秋水说话的声音,雨势渐小,那声音便愈发清晰。 不过这并没有让虞兮慌乱,单凭她的身手,想从祖父眼下逃脱仍十分困难,又何况自己’偷拿’了令他惜之如命的九龙玉箫呢?她衣袖一挥,一道水痕从存放九龙玉箫的书案,直到前面半掩的窗台,加上几个湿淋淋的脚印,嫣然一副从前窗逃走的迹象。 诸事已了,她拿起虞兮插在腰间,翻然一跃,轻飘飘得从后窗跳了出去,不留丝毫痕迹。 虞广陵刚进院门,见武清颤颤巍巍在回廊下走着,充满焦急的面庞徒然沉了下来,不容片刻思忖,直冲湘风馆偏殿而来。 一进门,他原本放在书案上的九龙玉箫早已杳杳,顺着地上低落的水痕和脚印望去,窗台上被打翻的香兰吸引了他的目光。 门外大雨渐渐停止,武清也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师父,可找到兮儿了吗?” 他内心有如一团乱麻,丝毫没有听见武清的话,沉思片刻,也从墙上取了一把剑,转身就往门外走,同时吩咐武清:“京城一旦传回虞谦的消息,让他暂缓原有的计划,先在兵部那里待命!” 说话时,已经走出了殿门,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早已经随着虞兮去了白鹤山,武清在身后喊了几声,他也再没听见,出了门,直奔白鹤山而去。 ==***== 虞兮拿到九龙玉箫后,心里也没底能不能避开祖父的阻拦,于是驾着白马,避开大路北上,马不停蹄地奔往白鹤山。 两天后,已经到了白鹤山脚下,虞兮本想着围山的人马众多,山路被封,她又要爬野路上山。可奇怪的是,当时白鹤山南山下一片空寂,并无一人,几天叫嚣着围山的那帮乌合之众,也不见了影踪,地上只零零散散遗落着他们的旗帜和刀剑,俨然一片落败溃逃的迹象。 这倒令人十分费解,要是他们攻上了白鹤山,地上应不至于遗落这些旗帜;如果说白鹤山趁他们犹豫不决时,趁机下山突袭,两家当有一番激战,可地上除了这些零散之物,并无一个战死之人。那么白鹤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虞兮夸上白马,直接上了山。 到了周懿住处,迎面看见杏儿坐在门槛上流眼泪,偌大的院子,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繁忙的景象。 杏儿眼眶红肿,眼神盯着台阶上被雨打落的黄叶,一动也不动。看到虞兮的一刹间,忍不住鼻尖一酸,缓缓站起身来。虞兮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蓦然见到这里的丫鬟,失魂落魄的神色油然而生。 “周懿呢?”低沉的语气从唇间流出,几乎连她自己都难以听见,“我要见他,我是来救他的!” 说着,从腰际拔出那支玉萧,横在杏儿面前。 “姑娘若早来几日,尚能见公子一面!” 虞兮听他如此一说,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怎么了?” 杏儿流着泪,一副生无所恋的神色,“都散了,夫人和公子也走了。” “夫人走了?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杏儿语气突然变得舒缓,默默地回她,“大老爷被下了天牢,白鹤山要株连三代,夫人就带着公子和芸姑娘逃走了。这里,以后姑娘也不必再来了。” 虞兮微微愣怔,手里的玉箫随之滑落,高挑的身影微微摇动,险些摔倒在青石板上。 杏儿弯身把箫捡起来,面露苦笑之色,“要不是这个祸根,白鹤山何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公子,也不至于有家不能回。他身子弱,逃亡路上又凶险难料,杏儿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虞兮回过神来,忍住眼泪,问道:“现在白鹤山主事之人是谁?把这支玉箫交出去,朝廷就会赦免白鹤山。” 至此时,杏儿已经不再相信有谁还能再救白鹤山,于是苦笑道:“姑娘上山的时候没看到?白鹤山还有一个人吗?” “对了,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被穷奇吃了几十人,剩下的都逃命去了。” 虞兮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围山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想来是畏惧穷奇,都逃命去了。 “可是,”虞兮不解的问道,“我听说,穷奇被关在西山青云洞,有三层铁笼囚禁,十几年来都安然无恙,现在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跑了出来?” “是三老爷放它出来的。” “什么!”虞兮极为震惊,“当年,白鹤山的两位仙师,可是集结了整个江湖的力量才将它擒住的!” 回头一想,原因再明了不过,岳忠虽然夺了九龙玉箫,可他终究不是背弃师门的人,白鹤山遭人围攻,他一人之力不足以抗衡,自然就想到了借穷奇之力来解白鹤山之围。可如此一来,当初那些先人们流血赴死的苦心,岂不白费了? “整个山上救你自己了吗?其他人呢?” 一句话又戳中杏儿的痛点,不过此时虞兮在,倒让她心情稍感缓和。 “围山的人逃走后,三老爷去找夫人和芸姑娘,四老爷带着手下人去追赶穷奇,其他下人们都下山逃命去了。现在的白鹤山,只有我一个人。” “你怎么没走?” “如果我走了,这里荒芜了,公子回来了还得一番收拾,”说着,她面露微笑,“公子不喜欢人懒。” 虞兮傻傻一笑,“周懿有你这么好的丫鬟,值了!” “公子有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此生也无遗憾可言了。” 二人相顾一笑,彼此心中都想这个同一个人的名字。 ==***== 虞兮离了周懿住处,带着玉箫下山去找周跃,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芙蓉涧。 经过这一番变故,那里山水也随之骤变,一湾水榭,一夜之间,树木凋零。 虞兮触目生情,不禁感伤满怀,悠然来到卧芙亭下,取出九龙玉箫缓缓吹奏,并作一首词,以祭昔日此时的时光。 情切切, 日绵绵。 柳上枝头, 雨后燕子欢。 老树吐新芽, 枯木辞旧眠, 远山翠, 翠玉绿九天。 盼朝朝, 又年年, 一笺相思, 风筝诉闺寒。 秋水望天涯, 天涯影子单, 天之尽, 尽头天地宽! 尤其吟到’秋水望天涯,天涯影子单’的时候,忍不住放声大哭。 万万没想到,虞兮痛哭时,两行香泪顺着玉箫往下流去,汇聚到龙目之上,那枚金丹竟和她酸涩的眼泪融在一起,化成一股青烟,被她吸入口鼻中去了。 (诉说相似的女孩子最美,哪怕是有些凄楚。不煽情了,今天状态满满找了回来,多谢大家的支持,多谢大家的推荐票,请新来的小伙伴们收藏加入书签哈!) 第二十九章:穷奇新主 那枚金丹被她吸入口中,虞兮先是吃了一惊,想起她祖父说过的摩鶄之乱,皆因摩鶄吞了金丹,以至于成了杀不死的乱世狂魔,眼下这枚金丹不经意被自己所食,她真担心自己也会变成如摩鶄那般的恶人。因此,担惊受怕了一日。 她已经马上奔波了数日,到此时身心俱疲,黄昏时,忍不住就躺在亭下睡着了。 到天黑,山中阴气上升,虞兮觉得有些阴冷,就起来活动了几下筋骨。没想到她一运功,两股寒意从丹田升起,一上一下,瞬间游走周身经络! 虞兮惊慌起来,手脚已经不听使唤,瘫倒在地上,眼看着自己一双玉手,竟然渐渐凝结许多冰渣,且周身体肤透着阴森的寒光,极为瘆人!她挣扎着试图坐起来,知觉眼前一片金星,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 虞广陵一路追赶虞兮来到白鹤山,当时已经天黑,映着夕阳霞光,看见一队人马匆忙往山上走。广陵以为是围山的人要趁夜黑进攻,心中捏了一把汗,策马就冲着人群疾奔过去。 “什么人!” 那群人马中突然冲出一个男子,手握一柄长剑,疾步一跃,就冲广陵刺来。 人群也随即停下,转向虞广陵,不由分说,就把他团团围住。 广陵并未下马,因尚不清楚来者是敌是友,也没出招,便只将衣袖一挥,那个执剑刺来的男子翻身倒退出三丈之外,手中长剑,也随即跌落。 他一出手,那群人便如猛虎般朝他猛扑。广陵遂亮出宝剑,一刃寒光凛冽鄙人。 “快住手!”那男子慌忙喝住人群,“是虞老前辈!” 说着,他两三步跑到马前,话音也立即转为惊喜,拱手行了一礼,“周跃冒犯,请前辈见谅!” 来者正是周跃。 广陵认得他,也随即下了马,“是周少侠,我来晚了!” 说时,四下环顾了一周,问道:“围山的人呢?都退了吗?” 周跃哀叹一声,尽显羞惭之意,“回前辈,我三师哥……他,他放出了穷奇,那些人,都逃命去了。” “什么!” 广陵一脸惊愕。 “晚辈带人去捉拿,已经三日了,”周跃哀叹一声,回头看了看那些浑身负伤的将士“可我们人手不足,大家都带着伤病,最终还是没能擒住它。” “它现在在哪?” “那怪物变得十分狡猾,在白鹤山周围躲躲藏藏,现在应该还在附近。” “躲躲藏藏?”广陵疑惑地问,“它生性狂野,脱困之后应该远走高飞才是,为什么会在白鹤山周围徘徊?”广陵低眉沉思,“难道有人不希望它离开,故意用什么方法诱使它留在白鹤山?” 周跃一惊,“前辈是说,我三师哥?” 广陵道:“穷奇被困青云洞,十几年来,只有岳忠负责看守,那么它的饮食习性岳忠自然是了如指掌。既然白鹤山被围,他铤而走险,放出穷奇击退围山之人也在情理之中,可穷奇不通人性,一旦它重出江湖,最终遭殃的还是百姓。所以,他用穷奇解了白鹤山之围,又用它的弱点,来引诱它不离开白鹤山。” “既然如此,我就增加盯防的人手,一旦发现它的踪迹,无论如何也要把它擒住!” 他话音未落,广陵忽然眉头一皱,眼中立即迸出一股杀气,手中宝剑也随即而出。 一股阴风从背后袭来,广陵推开周跃,回身一刺,只见一个黢黑长身的怪物已经扑到了他面前。广陵剑刃游历,顺势后退几步,那个黑影竟不能近他三尺之内,那黑影一扑落空,咆哮一声,响声震惊四野。 这扑来的黑影正是穷奇。 周跃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拔出刀剑,布阵即成合围之势。 广陵知道它的威力,这些道童们若要强攻,无疑是以卵击石,于是令众人放开一面逃生之路。那穷奇见广陵在,在他手中长剑的威慑之下,似乎也无心恋战,一对铜铃大的眼睛透露着缓和之意,然后咆哮几声,一纵身,消失在白鹤山中。 “前辈,我这就带人去追!” “不可!” 广陵将他拦住,心头的疑惑仍然不解。 “我总觉得这怪物有些不对劲,当年我和你师父一起擒拿他的时候,它总是愈战愈勇,是何等的威猛!可现在它似乎不愿和我们纠缠,难道,岳忠就在山上?” 周跃圆瞪着双眼,额头上冒出道道青筋,心中的怨气陡然升起,攥着剑,转身就要上山。 广陵道:“令兄尚在天牢,此刻不宜内斗!” 周跃一听,便停了下来,“家事游历四海,兄长内外奔波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才守住白鹤山,他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这种荒唐事来,我要拿去救兄长!” “朝廷当中,我已经找人介入,令兄暂时不会有事,”他眉角一转,想起虞兮和九龙玉箫,又心事重重,“不过要想将他从牢中救出来,需先找到一个人。” “谁?” “我的孙女,虞兮!” 周跃不解,广陵解释道:“我原本要用九龙玉箫去救令兄,可惜被我那孙女抢先一步,她拿走了九龙玉箫,现在应该就在白鹤山。” 周跃愈发困惑,但情势紧迫,也不及细问,便亲自引路,和虞广陵一起上了山。 ==***== 众人刚走到半路,忽然看见一个道童神色惊慌的跑来。 那人见了周跃,喘着粗气说道:“不好了!穷奇去了芙蓉涧,听公子房里的丫鬟说,有个姓虞的姑娘也在那里!” 虞广陵一听,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叫一声,纵身而起,踏着云柳飘然而去,直奔半山腰的芙蓉涧。 辗转到了半夜,广陵来到芙蓉涧,映着一轮弯月依稀可见,那卧芙亭下有个黑影,观其轮廓便知是穷奇。当时它蜷身卧在亭下,低头哀嚎,身子一动也不动。 当时夜色昏暗,广陵看得十分清楚,穷奇身下透出一道绿光,那亮光和九龙玉箫上金丹的颜色相同,加上杏儿说的那句话,虞兮必然在穷奇身下! 广陵吓得两腿发软,头脑一朦,使出周身之力,把手中宝剑凌空射出,直刺穷奇眉心。 穷奇察觉有剑刺来,仰天哀嚎一声,只将头一侧,并未起身躲闪,那一剑正中后颈之上。穷奇一阵痛吼,依旧没有起身,低头看了看身下的虞兮,一脸哀伤之色。 广陵踩着荷叶,随之到了亭下,顺着穷奇身侧往里看,那栏杆上躺着的果真是虞兮,她脸色透着青光,腮上结了一层冰渣,早已昏过去多时了。穷奇护着她,分明是用余温给她取暖。广陵脊背一阵发麻,看不远处放着九龙玉箫,只不过箫上没有金丹,已经不在发光,由此可见,那枚金丹已经被虞兮吞入腹中了。 奇怪的是,穷奇已经不再如前时那般暴躁,它明知自己无法解救虞兮,看到虞广陵后,便神色哀伤地一声低叫,侧身让出一条路,让广陵来救虞兮。 周跃带人也到了芙蓉涧,隐隐看见亭下有个黑影,便立即命人放剑。穷奇见势不妙,倏然起身挡在栏杆外,将虞兮护在身下。 “不要放箭!” 广陵冲着岸上大叫几声,周跃才命人停止射箭,当时穷奇身上已被射得密密麻麻。 此时虞兮得到穷奇的救护,身上的冰霜便渐渐溶解,恍恍惚惚醒了过来,一看到虞广陵,登时流下眼泪,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广陵忍住心酸,脱了自己的衣袍给她披上,把她抱起,飘然上了岸去。穷奇也不顾自己身上的箭伤,紧跟着广陵上了岸。 众人无不惊慌,摆出阵势就又要围杀它。 广陵拦住周跃,道:“是它救了虞兮,看形势,它暂时不会伤人!先找个地方救她!” 周跃一看他怀里的女孩,觉着十分眼熟,细想才知道是那日他擒住的那个女刺客,既然广陵称之为虞兮,那也就无话可说,忙引他上了山。因当时山上人丁都已走散,只有杏儿还在,于是便暂时让她到周懿住处疗伤。 看起来此番有惊无险,不过周跃心中却不安起来。他本来对无相山就有成见,此番广陵前来助阵固然能让他冰释前嫌,可一想到当日虞兮来白鹤山时的光景,就不免把她和刺探消息的密探联系起来,毕竟岳忠抢的是他虞家的宝贝。如此,周跃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 当晚,广陵给虞兮诊了脉,确定她吞吃了金丹无疑。不过那枚金丹早已不再是当年葛元所炼的救命良药,自从摩鶄将金丹吞下,又被周天墉投入丹炉二次锻炼,致使那金丹阴阳失和,一枚纯阳,一枚至阴。当年武邺偷走的那支玉箫,上面的金丹赤炎性烈,乃纯阳之物,而留在无相山的,则是清寒至阴之物。当日虞兮以泪相洗,那金丹也随之化为青烟被她吸食,女子性阴,加之这枚金丹,虞兮阴寒之身遂成。 广陵哀叹不止,他知道,虞兮暂时虽无性命之忧,可她体内的这枚金丹却是不时之患,一旦有阴冷之气侵袭,她体内的寒气便会随之勾起,时间愈久,对她的伤害则是不可预知。 不过说起穷奇为何会救虞兮,广陵猜想,大概是当初它曾视摩鶄为主人,而摩?吞食金丹,自然不同于常人,如今金丹为虞兮所获,穷奇体察其根本,必然是当她如主人了。 (杀人不眨眼的穷奇要给虞兮当宠物了,哈哈,以后这个女子就可以带着这个保镖游历江湖了。故事节奏起来了,喜欢的小伙伴们,记得收藏哦,还有你们的推荐票,o(n_n)o哈哈~) 第三十章:暗流涌动 虞广陵的孙女虞兮误食了九龙玉箫上的金丹,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江湖,朝廷也为之震动。回到无相山后,广陵不断收到江湖人士的拜贴,大家都在关心虞兮现在的身体状况。 广陵一一回绝,对外只说,虞兮吞食金丹是无意之举,且金丹并非如世人讹传的那样能让人金身不死,反而使吞食之人阴阳倒置,气血枯竭,甚至有丧命的危险。 消息经此一传,瞬间成了那些江湖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最终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对此半信半疑,偏当时虞谦求见兵部尚书李贺,以广陵之名求他力保周玳。 李贺早年从军出征突厥时,曾是广陵麾下一员大将,广陵爱之有加,戍北时曾多次为他请功,以至于后来广陵身退,李贺得以升迁兵部尚书。李贺得知是广陵的意思,岂能不全力保他?觐见天子时,奏:“金丹之言不过是江湖术士骗人的手段,人死如灯灭,乃是亘古不变的通理,岂是一个江湖道士能够左右的?” 天子道:“此言,乃是大名鼎鼎的玄天神医所传,江湖人追之,恐怕是确有他的道理。” 李贺道:“陛下明察,此言若当真可信,那玄天神医何不多练几枚,以备不测?比如他被自己的徒弟算计,临死之前也可服用之,岂不是万全之举?” 当时文武官员本就不多,肯在此时为皇帝进言献策的更是寥寥。朝堂之上,群臣噤若寒蝉,李贺又道:“葛元之死,给后世留下了一个动荡不安的隐患,臣以为,陛下应当明令禁止,防止有些人趁机大做文章,惹得整个天下都为一个金丹而杀伐不断。” 天子哂笑道:“如卿所言,那摩鶄之乱,又该如何解释?这金丹确实是被摩鶄吞食的,当年,也确实有很多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上。当年,朕刚登基不久,着实为此事烦心,这可不是小道传颂的江湖谣言。” 李贺笑道:“陛下明察,当年摩?之乱的根本当真是在一个肉体凡胎的摩鶄身上吗?” 天子安卧龙椅,锐眼半睁,问道:“哦?那个杀人不眨的乱世狂魔,你要为为他申辩吗?你可要清楚,你所任的,是朕的兵部尚书,朕不希望你的话,被人当做是为杀人恶魔开释的说辞!” 李贺一听,立即跪在殿前,道:“臣持惶恐之心,安敢妄言!” 天子道:“那你且说说,摩鶄之乱,其厉害究竟在何处?” 李贺道:“在于穷奇!” 天子一听,哈哈大笑了几声,指着他道:“朕以为卿有高论,没想到也是这般不着边际。” 说着,天子看向身边的太子太傅,“当年太傅尚是太子詹士时,就跟朕说过同样的话,说摩鶄之乱不过是讹传,那个杀人如麻的怪物才是那场灾难的根本。” 一旁的太傅闻言,摇头尽显羞惭之色,忙道:“陛下又在取笑微臣了,臣眼拙,且见识有限,几乎误导了圣听,望陛下恕罪!” 说着,躬身行了一礼。 这太傅又和骠骑大将军侯越不和,侯越哼了一声,趁机说道:“陛下圣明,岂是庸俗之人所能误导的?当年摩?被江湖人士擒住,何不见穷奇冒死相救?相反,那畜生则是趁机逃窜了。直到摩?被杀,动乱才得以平息,摩鶄之乱不在摩?,那还能叫摩?之乱吗!” 朝堂之上,登时笑声一片,笑声中,纷纷有人说:“大将军所言有理!” 太傅面目含笑,却不动怒,看了一眼侯越,一举手,微微鞠了一躬。 侯越并不领情,嚣张的气焰,不可一世。 然而,这微妙的形势变化,却让皇帝十分郁闷。看起来,朝臣们多有附和侯越的意思,对他这个一国之君却是慎言谨行,这让侯越多少也有几分威望盖主的嫌疑。 李贺在一旁看得十分清晰,心想既受广陵所托,纵不能劝服天子回心,也要尽力保周玳一命。因不觉间,朝堂上的矛盾转向了侯越和太傅的恩怨纠葛,李贺便借势维护太傅,回击侯越道:“大将军所言,在下不敢苟同!摩鶄之乱五年后,穷奇重出江湖,它给人们带来的危害,应不亚于在那之前的摩鶄之乱吧?同样祸出于江湖,也同样终止于江湖,那年白鹤山的周天墉和周世涯,联手无相山的虞广陵,携弟子武功高强者百十余人,耗时三月,才将它擒住!试问,穷奇的威猛,比摩鶄如何?” 侯越还没说话,太傅便在一旁欣然点头,李贺见状,又说:“对比这两次浩劫,给人们带来的灾难可比肩而论,那当年摩?之乱的元凶是不是穷奇,岂不一目了然?” 群臣一听,都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再说话,此时吏部尚书翟雄起身而出,向天子进言道:“听李尚书如此说来,倒还真有几分道理,我朝历来不信流言,看来当年的摩鶄之乱,却有被人利用的嫌疑。” 天子横眉问道:“嫌疑?有何嫌疑?” 翟雄道:“如李尚书开始所言,陛下治世逢时,正可谓圣君用武之计,只因一些江湖流言,说些神仙怪盗的言论以塞圣听,致使近年来,局势不安,江湖多难,百姓民不聊生。追究其根本,不在那所谓的金丹,而在人心。” 侯越气得直瞪眼睛,指着翟雄说:“陛下圣心独断,尔等要在此以三寸之舌,搅弄些陈年旧事吗?”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都纷纷看向天子。眼下形势已然明了,天子欲问周玳之罪,则必将摩鶄之乱的根本归于金丹。兵部、吏部两位尚书要为周玳开脱,则要把人们的关注点引往人性本身的贪婪。而侯越和太傅的介入,恰好避免了两位尚书直接和天子意见的冲突。这侯越终究是个武夫,激怒之下慌不择言,直接拿天子来压翟雄,偏偏翟雄之言句句切理,众人都有点头认同之意,经侯越一说,倒似是天子当年所为有误,于辩论而言,实在是个败笔。 天子见百官都低头不敢言,心中着实不悦,为避嫌,便对两位尚书说:“君臣固有尊卑之别,但是非并无轻重之说,李卿和翟卿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之言!” 侯越神色一阵,便知方才失言,心中再是恼怒,也不便再说。 太傅依旧谦卑和善地笑着,默默看了一眼侯越,二人不再多言。 李贺便趁机说:“据臣所查,这些年江湖混乱,乃有人故意为之,陛下平定北境可谓万世之功,天子的恩威也在百姓中日益广播,此诚安居定邦,笼络天下人心的良机。臣相信陛下明正视听,绝不会给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以可乘之机!” 翟雄顺势接了一句:“听说,无相山虞谦的女儿,误食了金丹,性命垂危,可见当初的传言荒唐至极!” 李贺道:“陛下洪福,才不没有被人蛊惑,要是这金丹进了宫,为陛下所受,恐后果不堪设想!” 天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双手握着龙椅,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傅,便对身边的曲公公说:“虞广陵虽是江湖中人,可当初毕竟立下无数战功,眼下,他孙女病重,着你带上宫里最好的大夫,去一趟无相山,算是替朕,答谢他当年为国做出的贡献!” 曲融领命站在一旁,他早已收了虞谦不少金条,一听皇帝传了令,于是笑道:“陛下,上朝前,昆州刺史送来一道奏章,说无相山的虞广陵,愿将九龙玉箫进献朝廷,以彰天子福威。” 天子问:“为何不尽早呈上来?” 曲融道:“昆州刺史乃是外臣,以礼,早朝不能直接觐见,陛下若要问话,奴才把他传过来便是。” 天子一听,紧锁着眉头,左右思考一阵,冷冷一笑,说道:“既然,奏章的意思已经传达,朝事繁杂,朕就不见他了。” 回头又想,帝王者,杀人诛心,赦罪加恩,既然这两位尚书和文武百官都认为当年对摩鶄之乱的定罪有异,那何不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给周虞两家,他们在江湖上算是旺族,在眼下动荡的局势中,对他的统治有百利而无一害。 于是传令:朝堂上不可再传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周玳虽管教内弟不利,可终究无意冒犯天威,又念他主动请罪,可免一死,免去任上昆州司马一职,同时赦免白鹤山株连之罪。再者,无相山三代忠义,虞广陵和恩师屠剑更有功于朝廷,特赐九龙玉箫常年留守无相山,天下之人,不可觊觎! 不过,天子诏令虽然搬出,下朝之后,皇帝命曲融传一道密旨,周玳可赦而不能立即释放。 曲融在天子身边多年,早已猜透他的心思,便说:“两位尚书所言不过一面之词,那无相山的病症是真是假,还需老奴亲自去看看。” 天子这才放心。 当天,曲融带着几个太医和一队禁卫军,直接启程去了无相山。 下朝后,李贺和翟雄会见虞谦,并把朝堂上的事说了一遍,虞谦千恩万谢。 不过后来周玺也来求见,说到周玳并未放出天牢,李贺托人又去打听了一番,回复说:“天子恩赦的君令还在尚书省核实,下达仍需数日,所以不必着急。” 后来,从无相山赶来的随从对虞谦说,皇帝派了曲融和太医去了无相山,说是给虞兮治病。虞谦才恍然大悟,皇帝之所以不放周玳,不过是要确信虞兮的病症,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那样。他原本就担心女儿的身体,见皇帝如此多疑,忍不住大骂昏君无道,当天便离开京城,回了无相山。 (三十七度的酷暑中写完这一章,已经大汗淋漓,不敢以此拉票,但还是不得不说,提醒看到的朋友们收藏,和多投推荐票,觉着不错,就对笔者多多支持,多谢了?(^?^*),晚安啦!) 第三十一章:君之天涯 曲融到了无相山,道童们早已上山通报。虞广陵并不知他的来意,准备一番后,便亲自去下山迎接。见了面,曲融自称为奴,仍以将军称呼广陵。 曲融道:“陛下得知虞谦之女身染重病,恐老将军过度操劳,特命老奴带着御医,来给她诊治!” 广陵听罢,岂能不知他的来意?心想皇帝能做出如此之事,实在有失人主的风度,他此刻面对曲融,竟忍不住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态, 再想到虞兮的秉性,她一旦得知朝廷派这些人来是为刺探她病情的真实,哪还能好声好气地让他们诊治?于是,先用谎言稳住虞兮,接着又大摆宴席,请曲融等人吃喝两日,再使人各封了几十锭金子,分别赠给曲融和他带来的太医,说以舟车劳顿,此乃接风安心之用。 太医们知道广陵的心思,所以给虞兮诊了脉后,便问广陵:“老将军可有什么吩咐?” 广陵凛然辞谢,说道:“小孙儿生死难料,已属不幸,请各位代广陵回谢圣恩,直言其状,可也!” 曲融倒觉得十分难堪,所以回见天子的时候说:“经太医诊治,虞兮脉络紊乱,气息不稳,乃病入膏肓之象,可见那金丹确实是害人的东西。陛下福威天授,龙脉布于四海,岂是一些江湖俗物能够左右了的?” 天子一听,气得直瞪眼,说:“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让朕沉迷这些修仙炼丹的把戏中,着实可恶!” 当天,天子直接下令赦免了周玳和白鹤山,周玳也随即被放出了天牢。 ==****== 周玳回到白鹤山后,大力整顿上下,命周玺、周跃等人,各带一队人马,往周边寻找走散的道童和下人们。一个月后,那些临时避难逃生的门客和道童都悉数回了白鹤山,随之,那些佣人们得了风声后,也都上了山。 白鹤山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大家欢欣鼓舞,只是杏儿和宏渊等人盼不来周懿,整体闷闷不乐。 诸事已了,周玳决定亲自带着人马去找妻子回来。据周玺所说,他曾再三叮嘱玉芙,说围山的人多从南方而来,为避免麻烦,当日他亲自送玉芙母子下的北山。当时情势紧迫,玉芙必然带着两个孩子往北逃了。 于是,周玳让周玺留守白鹤山,自己带了一队人马从北往西寻找,周跃令带一队人马从北王东寻找,如此一走便是三年。 不久,岳忠悄悄回了白鹤山,周玺恼羞成怒,几乎要拔刀相见。后来岳忠表明苦衷,说等寻回芸儿后,愿亲赴周玳面前认罪。周玺毕竟心软,就把玉芙带领周懿和芸儿逃往的经过告诉了他。岳忠独自一人下山,正准备往北去寻芸儿,忽然有书信传来,说他丈人孙老丈病故。岳忠忍者悲痛于夜间前来吊孝。 当时孙家只剩一人,是孙老丈身边的婢女,她告诉岳忠,不久前白鹤山的周夫人曾带着芸儿来过,后来芸儿走失,周夫人携公子二人往南逃走了。 芸儿身体多病,又一个人走失了,岳忠听了心如火燎一般,还没等他丈人下葬,他便离了孙家镇,往南去找芸儿了。 ==***== 转眼已是三年,三年中虞兮时常一个人来白鹤山打探周懿的消息,穷奇也时刻不离她左右,虞兮权当多了个坐骑,这样无论白天黑夜,她往返无相山和白鹤山之间,从没人敢来拦路。 过了九月,虞兮已经十六岁,眼看这三年时光如一瞬白驹,白鹤山没有周懿的消息,她也时常忍受病痛的折磨,日子过的十分闹心。广陵给她配制了一些丹药,每逢寒病发作时,吃一颗可以稍缓痛苦,可时间一长,她渐渐觉得,自己体内的寒症并非这些俗药所能救治的。加之青春烦愁,她常哀叹自己福薄命苦,因此,心中对周懿的思念愈发强烈。 那天,广陵给她摆了生日宴,宴席散后,她把广陵给她配制的丹药悉数带上,在祖父和父亲房外驻足良久,然后留下一张字条,就带着穷奇去了白鹤山。 穷奇脚力威猛,次日清晨就到了白鹤山。见到宏渊,问了最近的情况,宏渊说,周玳带人从北往西找到了潼关,仍然没有玉芙母子的消息,周跃带着人马从北往东,转而去了关东,至今音信杳无,整个白鹤山上下,每逢初一十五,都给她们焚香祷告。 虞兮听得心灰意冷,一颗落寞的心渐渐变得焦急暴躁。她在周懿房中住了一晚,然后驾着穷奇,经芙蓉涧下了白鹤山,一路上泪眼汪汪,心中喊着周懿的名字,立誓要走遍天涯,寻不到周懿,誓不回头! 同年冬,她在漠北和周玳相遇。 当时周玳从潼关出发一路赶往关东,说是他师弟周跃在关东出了事,他带领属下前去料理后事。虞兮只问了他寻找玉芙的情况,余者并未提及,也没有给他说自己来此的目的。周玳行进匆忙,看来关东是发生了大事,也没有细问虞兮,当天便匆忙赶往了关东。 虞兮于这种尘事了无兴趣,也没细想,从漠北一路往西,一年之内寻到了玉门关外。 第二个年头,她回到潼关。 潼关有个别云观,观主名叫李弘,周世涯云游江湖时和他有一面之缘,李弘久慕其名,便拜在其名下,二人也算有几分师徒的名分。 虞兮打听到别云观后,想着玉芙是周世涯的弟子,她带着周懿出来逃亡,若在此地,多有可能和这位师弟有往来。于是,就来别云观拜访李弘。 别云观的弟子们大都知道穷奇的恶名,当日虞兮骑着穷奇来到别云观外,吓得那些道童们四蹿而逃。李弘听说后,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徒弟,一起迎出了门外。 虞兮见到李弘,喝退穷奇,亲自送上拜帖,道:“我乃无相山虞谦之女,今有要事特来拜会!” 李弘早因金丹的事听说过她,当年虞兮误食金丹,又有了降服穷奇的本领,这些轶事早就传遍了江湖,今见其人,又果有穷奇跟随,可见传言不假。于是,命弟子让出一条道路,让穷奇随她一起进了道观。 虞兮并不隐瞒,直接向李弘说明了来意,李弘也听说她和张玉芙之间感情深厚,于是便把她当做自己的侄女对待,命人摆了宴席,给她接风。 饭后,李弘引虞兮到道观之后一处幽静的别院,那里奇松怪石,白鹤呦呦,是一个极能修身养性的去处。 “好一个别具洞天的修身之处!” 虞兮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虞兮,既然你是无相山的后人,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要想找到周懿,就从此往南,”李弘看她一脸惊讶,语气平和地叹了一声,“有缘人皇天不负,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找到他们!” 虞兮张着嘴,蹙着眉,一句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但惊喜之色,确是难以掩饰。 “师叔!何出此言?” “我带你来这里,正是要告诉你师姐母子的消息。” 他转身回望这一厢楼阁,叹道:“正如你所知,恩师云游江湖之时,我曾是他的俗门弟子。当年因杀了几个贪官犯了命案,不忍连累恩师,才来到这别云观隐姓埋名,做上了一个不问世事的道士。” 说着,转世看了看虞兮,脸上尽是不甘沉沦的倔强气。 “后来,两位师父离开白鹤山,归隐江湖,我就瞒着所有人把他们接到了别云观,”他回手指着身后的观宇,“这就是他们的清修之处。” “白鹤山两位仙师一直在这里?爷爷一直念着他们,我今天能否代为一见?” “你要是一年前来,兴许还能与恩师一见。” “怎么?仙师不在观中?” “如果他们尚在,这别云观何至于如此清静!”他微闭双目,满心无可奈何之意,“两年前,师兄周玳来到潼关,说是为寻找师姐和周懿而来,当时师父就在观中。二师父得知白鹤山蒙受大难,欲重出江湖整顿秩序,后来在大师父的劝解之下才稳定下来。不过在他心中,有一件事是比白鹤山的声望更加重要,那就是寻找周懿的下落,确保他的安全。从那之后,二师父一年之内走遍了西域天下,立誓要找到她们母子二人。” 虞兮忙问:“那结果呢?可有她们的消息?” 李弘摇了摇头,“就在那半年之后,大师父突然收到一封来信,然后就一个人去了关东。” “去关东?”虞兮听他说起关东,不免就想起去年在漠北见到周玳的事,“一年前我在漠北白鹤山的人,他们也要去关东,关东发生了什么大事?” “哎!四师弟周跃到关东寻找周懿,不知因为何事得罪了当地的一霸,闹出了人命,大师父就亲自去了一趟关东。” 虞兮神色一震,稍平复了心情,问道:“江湖的事,按照江湖规矩,何必惊动老仙师的大驾?” “关东那一霸,与大师父素有渊源,我不便多说。可是周跃在关东确实闯了大祸,被人扣押了起来,那人亲自来信要见大师父,他老人家也是为了四师弟的安危,才不辞万里,去了那苦寒之地!” “那后来呢?” 虞兮接着问他,李弘谈之神伤,一颗牵挂恩师的心,也被心中一些疑团困惑着。 (过了几天再动笔,感谢大家的关心,感谢q14,感谢skylerhu和其他小伙伴的支持,笔者尽力每天更新,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关注着九龙玉箫的朋友们吧!最后,多谢大家的推荐票,新来的小伙伴们不要忘记收藏,加入书架,摆脱!) 第三十二章:潼关风云 “后来的事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虞兮正要再问,不觉之间,已经到了一间阁楼。李弘请她入内,见茶香几明,显然是有人天天过来打扫。二人对面而坐,李弘煮一壶茗茶,整个阁楼都飘着一股淡雅之香。 李弘斟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推至虞兮面前。虞兮点头拜谢,将茶举至唇边,微微一嗅,忧伤之色顿染眉间。 “好香,和我在白鹤山喝过的一种茶味道一样。” 说话间,品味如见故人,一湾相思热泪顷刻在眼眶中打转。 “这是师父给周懿侄儿配治的药茶,他从小受过内伤,所以体弱多病,师父恐他年寿不长,就在白茶中添加些药草给他煮茶喝。他能平安度过这十几年,除了他父母亲的悉心照顾之外,这药茶的作用也至关重要。” “可是,他这一走四年,奔波逃亡的日子,他的病情会怎样?” 李弘叹道:“所以师父和师兄他们才如此着急地寻找他的下落,外面不只是有被仇家追杀的风险,他的病症一旦发作,同样会要了他的命!” 虞兮倏然站起身来,把脸转向窗外,一颗眼泪顺着长长的睫毛滴下,“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就去找他!” “等等!” 虞兮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回头问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能早一天找到他,就多一分希望。” “都已经四年了,也不在这一时,”李弘也起了身,走到门前,“潼关有些背后的江湖势力,做事从不在表面,你要小心提防。” 虞兮苦笑一声,后牙咬得咯咯直响,眼神中的杀气也随之溢出! 李弘劝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纵然你有穷奇可以使唤,忍字当头,也要审时进退,毕竟你是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安全最为重要。” 虞兮心头一颤,当年自己在家中时,父亲就时常这样教导,而今看来,但凡是长辈,无论亲疏,都是这般苦口婆心。 她一回头,向李弘微微点头,“师叔所命,虞兮谨记!不过,还请师叔告知,你是怎么知道周懿的消息的?” 被她一问,李弘忧上心头,转身坐回了蒲团之上斟了一盏茶,“说来话长。” 虞兮颇感急躁,直截了当地说:“事情紧急,那就请长话短说!” 李弘手一抖,杯中茶水洒落一身。他起身苦笑着,说:“这些事闷在我心里实在难受,你不是还有很多疑问吗?那我就都告诉你,但愿能助你早日找到周懿侄儿。” 虞兮见他如此,便拱手行了一礼:“方才是我失礼了,还望师叔勿怪!” 李弘道:“和你无关,都怪我自己,是我误了师父!” 说话间,虞兮又坐了回来。 李弘接着说:“去年初,大师父收到关东的那封书信,刚走没半个月,二师父便从陇南赶了回来。我见她形色匆忙,以为他找到了师姐和周懿的下落,可他却说,他赶回来是因为他在陇南收到了一封密信。” “密信?谁送的信,都说了些什么?” 李弘眉角微蹙,说道:“信上先把周跃在关东闯祸的事讲了一遍,然后又说大师父到关东去接他,因见周跃吃了些皮肉之苦,就在关东和对方大闹了起来。偏巧对方主事的又是大师父的一位故人,这位故人念及旧情,恐闹得不可收拾,就暂时将大师父囚禁起来,特请二师父去一趟关东,劝大师父收手。” 虞兮一听,觉着似乎藏着蹊跷,眼珠急转了几下,瞬间便察觉出其中的破绽来。她心中一急,顿足道:“莫非,二位仙师都中了奸计!” 李弘唉声叹气,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当时我们都担心大师父的安危,就没想太多。” 虞兮’哎!’地叹了一声,说:“显而易见,二位仙师半个月内先后收到两封不同的书信,前者是以周师叔闯祸为由,诱使世涯老前辈去关东领人,后者则以世涯老前辈悲悯弟子对故人大打出手为由,赚取天墉老前辈前去解局,这一里一外分而治之,分明就是连续两个请君入瓮的阴谋!” 李弘早就怀疑二位师父中了别人的圈套,只是一直没能证实,现在听虞这么说来,调理清晰,脉络明确,恰好证实了他心中的不安,不知不觉间额头上竟凝出一层冷汗。 “从关东到潼关,少说也有三个多月的路程,如果真是世涯老前辈到了那里,又和对方兵戎相见,那对方再次回来送信,求天墉老前辈前去解局,起码也是半年之后的事!” 说话时,她心中不断思忖,越来越多不好的猜测涌上心头。 “对方一定清楚地知道二位仙师的行踪,所以才能在准确的时间把信送到他们手中,看来,对方是来者不善!” 转而又想,既然当时天墉在陇南,那别云观就是从关东到陇南的必经之地,而此地去陇南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路程,由此可见,天墉收到的那封信是提前半个月就送出去了! 如此一来,她愈发坚信自己的猜测。对方同时派出两个人来送信,第一个人以周跃入狱为由,诓周世涯去关东,然后再以同样的手段来骗天墉。可无论借口是什么,目的都是显而易见的,对方是要让白鹤山这二位仙师都到关东去,而且是费尽心机不让他们同行。至于为何,虞兮苦思冥想,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是要各个击破,毕竟白鹤山这二位仙师都是名震天下的武学泰斗,若他们一起出面,这世上确无一人有可能将其制服的。 想到此,一股凉意袭上心头,虞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回神,看李弘目光呆滞,紧攥着拳头,起身就往外走。 虞兮将他拦住,说:“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冲动又有何用!” “要不是那时候得到了周懿的下落,我就能和二师父一起去了!”李弘垂头丧气,“我连师父的安危都不知道,真是愧对他老人家的教诲!” 虞兮恳切地问:“那就请师叔告诉我周夫人和周懿的下落,我带着穷奇去找他们,然后你再安排去关东营救二位仙师的事。” 李弘叹道:“好吧!这还是一年前的事,那时候大师兄并不知道师父也在别云观,所以他到了潼关,就独自带着人马去寻找师姐和周懿。这里往南一百多里外有一大户人家,就是前宰相严紫龙的故居。严家在白鹤山附近原本也有一处别院,就在严家镇,因为都是江湖大家,大师兄便和严紫龙的次子严冲颇有交情,所以他到通关后,首先就去拜访了这位严先生。然而,严家就在四五年前遭遇一场人祸,严冲的一双子女被人残忍杀害,这位严先生也在当年抑郁而终。大师兄去拜访他的时候,严家接待他的乃是严紫龙的长子严曷。” “严曷!”虞兮心头一震,“我听父亲说过,五年前鼓弄江湖人士围攻白鹤山的就是此人!” “正是此人,他把大师兄骗到严家,然后欲加谋害。大师兄死里逃生,从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东和朝堂上的阴谋。” “阴谋?”虞兮一头雾水,“去年我在漠北见过他,他说要去关东,当时我也没有细问,照这么说,关东那里还确实出了事。但这又和朝堂有什么关系?” 李弘道:“关于朝堂的事他没有细说,我也不清楚,当时他带着剩下的人马从严家死里逃生,就直接去了关东。大师兄派了一人给我送信,说五年前师姐带着周懿,是从严家镇往南逃亡的。这个消息我和师兄都不敢声张,唯恐那些想要以周懿的安危来胁迫岳忠就犯的人们铤而走险。这一年多来,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只能私下派人往南去寻找,可是人海茫茫,至今仍然没有她们的下落。” 虞兮一听,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李弘道:“吉人自有天相,懿儿周岁那年经历那样的劫难都挺了过来,我相信他这次也能逢凶化吉,平安回来的。我仍需坐镇别云观,南方的事,就拜托你了!” 虞兮不住抽泣,擦了泪,向李弘举手行了礼,“看来白鹤山仍有许多未了的劫难,京城和关东那里,有劳师叔了!” 二人就此别过。 ==***== 离了别云观,虞兮骑在穷奇背上,一路上泪不干。穷奇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回头冲着虞兮低声吼了几声,整个灰灰的大脑袋蹭到了虞兮面前,眨着眼,一副乖巧可亲的神态。 虞兮被它一逗,这几年心中压抑的情感瞬间释放出来,忍不住放声大哭。穷奇扭过头,瞪着眼直直得看向远方,抬头一阵哀嚎,拖着虞兮,王南飞奔而去。 “穷奇这个名字不好听,你也不是吃人的恶魔。”虞兮伏在穷奇毛茸茸的脊背上,喃喃地道。 “我相信周夫人和懿哥哥他们还好好的,吉人自有天相。那我给你改个名字吧,就叫念生。” 虞兮大笑起来,“一念之间,坐地永生!你就叫念生了!” 那怪物一听,凶恶的面庞顿时显得有几分呆萌,凭借着一日千里的脚力,载着虞兮往南绝尘而去。 (隔了两天才回来,后续会补上的,小伙伴们多担待了。依旧求推荐票,收藏加入书架,???) 第三十三章:芸儿得救 转眼入了腊月,年尾时节天寒地冻,岳忠辗转到了南阳,在那里寻一个客店住下。 次日清晨天气转阴,俄尔下起了小雪,岳忠小酌几杯,站在窗内长吁短叹。想当初,他和仓葭定下的三年之约已经过去五年,他虽如愿得到了九龙玉萧,可是白鹤山却因他的鲁莽险些灭族。看自己如今的处境,既不能尊师重道,又不能宽仁爱幼,曾经壮志凌云的男儿体魄,竟被时局拨弄得落寞不堪,虽空有一把九龙玉萧,也不能去赴旧约,苦笑自己实在狼狈。 岳忠思绪混乱,忍不住把酒痛饮起来。 一抬头,看见楼下不远处,三五个男子叫嚣着追赶一个女孩。女孩头发凌乱,瘦弱不堪,边跑边喊‘救命!’,后面的男子手里拿着皮鞭和绳锁,紧追不舍。虽是清晨,可街上熙熙攘攘已经上了许多商贩,只是没有一人敢来过问。 岳忠正要拔剑,心里不免又犹豫起来。他此番是为寻找芸儿和玉芙母子而来,他手中的九龙玉箫又格外引人注目,当今这天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再看看那被追赶的女子,实在可怜,犹豫不决中,他手中长剑还是拔了出来。 突然,那女子失足摔倒在地上,几个大汉转眼就到了她跟前。 岳忠见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忽见大街一端一个黑影呼啸而来,到了离那女孩不远处跃下一个白衣女子。她手持利刃,起落之间已经到了人群中央,手中利刃一阵挥舞,那些大汉脸上都被割破几道血痕。 岳忠认得她身后的那个黝黑发亮的怪物乃是穷奇,而前面那个仗义出手的女子,当是无相山虞谦的女儿虞兮了。岳忠收了剑,匆忙下楼出来。 当时虞兮以身护着那个女子,那几个大汉也都抽出钢刀,只是畏畏缩缩不敢近前。 看热闹的人群也没在意远处的念生,把虞兮和那几人围得严严实实。岳忠推开人群挤了进来,见虞兮正和那些人打斗,于是又拔剑出了手。 那几个男子当然不是虞兮和岳忠的对手,只是岳忠恐闹出人命纠缠不清,让虞兮手下留情,都绕过了那些人的性命。 虞兮气不过,将那些人统统打翻在地。看热闹的人们,都为虞兮欢呼。 雪越下越大,那女子衣着单薄,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父亲……” 岳忠一愣,一个久违的声音从身后那个女孩最终叫了出来。 他回头看向那个女孩,头发凌乱,嘴角流着血痕,清瘦的面庞虽有几分变样,可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芸儿。 岳忠手中三尺之剑“嘡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嘴唇颤抖着,两行热泪奔流而下,父女二人五年后终得团圆,大雪之中,抱头痛哭! 此时人们才察觉身后不远处的庞然大物,惊慌之下,都四蹿而逃了。 虞兮矗立风雪之中,见眼下这对父女久别重逢,感人至深,想起自己的父亲和自己此行的艰辛,忍不住鼻尖一酸。 念生附身趴在地上,深处簸箕大的巴掌,将虞兮推上后背,缓缓消失在风雪之中。 ==***== 等岳忠回过神来,虞兮和念生已经走远,但那几个追赶芸儿的人被虞兮打得不轻,还都躺在地上呻吟着。岳忠一腔怒火此时才激发出来,他先安顿了芸儿在客店住下,然后回来询问这几个恶人。 这几个恶人都是贪生怕死之人,被岳忠一顿毒打之后,都纷纷说是收人致使。 岳忠便让他们供出指使之人。 据他们招认,有人给他们百两黄金,让他们毒打这个女孩,并招摇过市,在各地游荡。岳忠火上眉梢,想起芸儿浑身的伤痛,心疼如刀绞一般,拔出剑割了其中一个人的耳朵。 “我要见那个指使你们的人,如果见不到他,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那几个恶人吓得磕头求饶,“好汉饶命,我们都是平民百姓,是迫不得已才干了这个勾当!” “冤有头,债有主,找到你们的主谋我便饶你们一命!” 那几个恶人连连点头,答应带着岳忠去找他们的主谋之人。 一路上,岳忠内心波涛翻滚,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仍心有余悸。这几年一直担惊受怕,以至于连当初世涯教他悲天悯人的仁慈之心都已泯灭了。试想,如果今天没有虞兮出手相救,自己再因顾虑而畏缩不前,那芸儿岂不是要吃尽苦头!想到此,那股久违的凛然之气勃然升起,他紧攥拳头,在那几个恶人的带领下进了一个高门大院。 一进门,几个体格高大的武夫正在院中一个临时搭建的擂台上比武,擂台之后搭着棚户,内坐一个满脸横肉的莽夫。 岳忠认得此人,五年前他去六悬峰抢夺九龙玉箫时,此人就在武邺名下效命,他此时献身南阳,加上那几个恶人的供词,可见芸儿被抓,即此人所为。 “庄主,我们把岳忠引来了!” 突然,那几个恶人回撤几步,顺手从门旁的落兵台上取出长枪,将岳忠堵在门内。 擂台上比武的人也随即停了下来,都取了兵器跳下擂台,里应外合,将岳忠围了三层。 那棚户下的莽夫哈哈一阵大笑,拿着一副皮鞭走了过来。 “岳灵修!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落入我的手中了!快把九龙玉箫交出来,否则今天就活剥了你!哈哈……” “当年在六悬峰饶你一命,是因你说你有老母需要奉养,看来今日你是不需要再拿老母来就绕了!” 说着,岳忠手中剑柄已经开始颤抖。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杨麟今日不仅要取你项上人头,还要你手中的那支玉箫。五年前我失手落败于你,可今日我有华龙华虎二位英雄,你休想活着走出我这独霸山庄!” 说着,刚才擂台上比武的那两个大汉向前走了两步,一抱拳,各自报了姓名,乃是南阳武林两位新晋的翘楚,御龙剑的两位弟子,华龙和华虎。 “家师和御龙剑颇有交情,没想到今日他们的弟子竟兵戎相见!” 话音落时,岳忠利刃出鞘,身影一晃,身后堵在门口的那几个恶人皆哀嚎一声,倒地而亡。 “我生平最恨毫无信义之人,”岳忠冷眼望了一眼那几个人的尸身,“你们欺我女儿,还这般奸诈,留在世上无非是个祸害!” “好快的剑!”华龙华虎异口同声地赞叹,“但不知是你的剑快,还是我御龙剑更胜一筹!” 御龙剑二人也随即拔剑,看他步法轻盈,游刃如蜻蜓浮水,剑法变化莫测,一前一后,把岳忠罩在密密麻麻的剑锋之下。 岳忠谨记恩师所授之要诀,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以至于五十回合时,二人还没能伤他一毫一发。 彼时风雪交加,岳忠与他二人斗得满院狼藉,仍是胜负未分。 杨希在一旁看得内心火燎,三番五次催促御龙剑二人使出杀招,不过华龙华虎还算是个好汉,以二敌一,始终没有使出狠招。杨希有些不耐烦,又恐他三人惺惺相惜,转而联手来对付他一人。于是便从怀中逃出三把飞镖,趁岳忠和二华激战时,向他连射三刀。 岳忠右臂中镖,’嘡啷’一声,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 华龙忙收了剑,回头看了杨希一眼,’哼!’了一声,脸上尽是鄙夷的神态。华虎也收了剑,从怀里取出一瓶金疮药交到岳忠手中。 “鸿天道人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我师兄弟二人联手竟不能胜你一筹,若我二人再乘人之危,让他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相助,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说罢,二人抱拳扬长而去。 杨希傻了眼,连忙去拦华龙和华虎,刚到门前,寒光一闪,一把长剑插在九尺高的门框上。 杨希吓得浑身发抖,两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岳大侠饶命!我也是受人所命,凭我的本事,我哪敢再来送死呢!” “冤有头债有主,你是让我去找武邺算账吗!” 岳忠走到他面前,手臂上的鲜血滴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杨希跪着用膝盖走到他面前,摇头道:“不,不是武邺,是宫里的太监想害你。” 岳忠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其推到在地,拔剑指着他的脖子,问道:“宫里的太监为何害我!再有半句谎话,我立即割断你的喉咙!” 杨希脸色蜡黄,被雪一打,混着鼻涕摸得一脸污秽。 “岳大爷饶命,我确实没有说谎,指使我害你的确实是宫里的太监,并不是武邺。” 岳忠看他这般怕死,意定他不敢再有所欺瞒,便收了剑,让他起来问话。 “我在朝堂上并无仇家,宫里的太监为何害我?” “大侠离开白鹤山也有四五年了,恐怕现在白鹤山的事,你不太清楚。现在想置白鹤山于死地的不是江湖上的那些小门帮派,而是宫里的幕后势力。不瞒大侠说,令师周世涯老前辈,已经在关东遇害了!” “什么!” 岳忠头一蒙,一阵耳鸣,半天没回过神来。 (继续拉票,小伙伴们求推荐票,收藏啦\(^o^)/) 第三十四章:杨希解谜 岳忠又举起剑,指着杨希,“宫里的太监为什么要害我?我师父又遭遇了什么?你不在六悬峰替武邺办事,怎么又和宫里的太监勾结上了?你蓄意害我女儿,我今天本要取你性命,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饶你一命!” 杨希又跪了下去,擦了脸上的冰渣,抹着眼泪道:“我哪敢与大侠为敌,都是他们逼我这么做的!四年前的冬天,左子枭我到宫里去送些过年的年礼,可是半路上被山贼拦路打劫了。我怕回去被武邺和左子枭怪罪,就到宫里找到历年收受贡礼的太监管让,让他替我出个主意。” “武邺一个江湖布衣,为何去勾结朝廷的人?” “你有所不知,六悬峰原本并不是武邺的地盘,是左子枭帮他谋反之后引他上山的。六悬峰原来的主人是韩毅,他和左子枭是八拜之交,所以就卖了这个人情给他。也正因如此,武邺上山后,大小事务都是由左子枭打理的。而这位左先生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人,自从武邺上了六悬峰,他接管了二把手的交椅,便让手下人四处搜刮钱财,每年年尾时节都差人往宫里送。” 杨希娓娓道来,岳忠一脸鄙夷之态,“身为江湖之人,还如此贪恋钱财,可见此人品性不佳,那武邺就不管不问吗?” 杨希道:“开始是一直瞒着他,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年后武邺就知道了。可这位左先生却说,六悬峰藏匿九龙玉箫的风声已经悄悄传到了皇帝耳中,因此皇帝便有剿灭六悬峰的打算,幸好韩毅在宫里有些人脉可以打点,送些钱财不过是为了消灾罢了。武邺也不是贪财之人,就没再计较,所以每年年尾往宫里送年礼就成了默许的事,大家都知道,只不过不敢多议论。” 岳忠又问:“管让我知道,除了大总管曲融,他在宫里也算是万人之上的红人,不过他是东宫的主事,你怎么认得他?还有,年礼是送给需要打点的人,怎么送到了东宫的太监手里?” 杨希道:“这都是左先生的安排,说上头需要打点的人只让管让接头,怕的是万一走漏了风声,皇帝面前就不好说了。” 岳忠冷冷一笑,“我岳灵修到今天才知道,这朝廷竟是有钱人的朝廷!哼!只怕太子的东宫也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你老实交代,那管让何故害我?” “岳大侠,我以项上人头做保,用令千金引你露面确实是管让的注意。”说着,杨希就想站起来,因又看岳忠脸色阴沉,心头怒火仍为消散,哪里还敢起来?于是又跪着说:“当初我去找他替我求情,他说以左子枭多疑的性格,一定会认定是我私吞了年礼,此人又手段毒辣,我要是回去复命,必然会被他杀害。我求管让给我指一条活路,他便让人交给我一个女孩,说只要用尽手段折磨她,就能引你出面,只有这样,他才肯收留我为他做事,左先生那里也由他去说情。” 听到这里,岳忠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冲着杨希一声大吼,吓得他连忙口头求饶。 “岳大侠可以去查,这件事确实是管让指使的,要不然,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啊!” 岳忠怒不可遏,把剑插在雪中,手臂上的血毅然在流。他蹲下身去,冰冷的眼神望着杨希,“管让在替谁做事,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还有我师父的事,我要听实话!” 杨希连连点头,到此时他已吓破了胆,完全不知道下一句话是否还会惹怒岳忠,于是哭诉道:“只要大侠能绕我一命,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只不过是为了混江湖讨口饭,要知道会有今天,打死我都不会干这些事!” 岳忠低声哼了一声,说:“你起来吧,我只要知道真相。” 杨希这才站起身来,他一身肥膘,跪到此时已经双膝麻木,颤颤巍巍揉了揉膝盖,抹了眼泪,请岳忠到棚户下说话。 “大侠久历江湖,朝堂上的勾当恐怕有所不知,别的不说,单就五年前白鹤山遭难的时候,朝堂上就有几股势力各自为营。其一是兵部和吏部两位尚书,他们力保令兄无罪,立场算是十分明确。其二是当时的骠骑大将军侯越,听说当初兵部、吏部两位尚书为令兄开脱的时候,侯越曾百般刁难,预置令兄于死地。两年前侯越病故,其子候靖承袭父职后,更是变本加厉地对待江湖人士。还有一人,就是当朝太傅,侯越再世时和他政见不和,二人每在朝堂必然争吵,当日皇帝赦免令兄之罪时也是这样。” 岳忠思忖片刻,道:“你是说,这位太傅是力保我兄长了?” 杨希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依他的立场,应该是和侯越对立的。” 岳忠道:“太傅乃是太子的政客,管让在东宫听命,想来六悬峰历年的贿礼,都到了这位太傅手中。管让既是他的人,必是替他办事,这个太傅也不是什么好人!” 回头一想,历来奴才只为金银奔波,这管让要是收了他人的好处,以太傅的名义提他人办事,回头再把残害芸儿的恶名嫁祸给太傅头上也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白鹤山会因此记恨太傅,而获利者应是候靖。 岳忠内心如此猜测,却没有再以此质问杨希,他不过是个替人卖命的棋子,太多的隐情他是无法知道的,这件事便只好作罢,待日后见了周玳,可见候靖与之对立的立场告之。 “你刚才说我师父遭人陷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希忙摇头否认,道:“我也只是听说!管让命我来引你出面,又让我雇佣江湖高手杀你,开始我原本不敢,后听他说,他已做了周密安排,纵然我杀你不成,也必有其他人来取你性命。他还说,白鹤山的两位仙师已经在关东遭难,白鹤山大势已去,可让我放心去做。” “啊!” 岳忠一声怒吼,一掌拍碎了茶几,眼中冒出道道血丝,吓得杨希浑身发抖。 “管让在哪里?我非将此人抽筋剥皮不可!” “大侠息怒!”杨希远远地站在门口劝他,“你要杀人解恨得先摆脱这里的府衙,周老仙师在关东的遭遇只是管让的一面之词,你离开这里以后,找到管让问个究竟就安心了。” 岳忠喘着粗气,“府衙?他能奈我何!” 杨希道:“管让背后势力强大,府衙自然听命与他,你在南阳出现的消息只怕早已不胫而走,只怕此时各个管道上都是捉拿你的文书。” 岳忠道:“我一不偷二不抢,府衙何故拿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希走近几步,“门外那几个人口贩子已经死了,官府的人一来,随便给你扣一个故意杀人的罪名,你能耐他何?虽然说这些官吏在你手中如蝼蚁般不堪一击,可此时白鹤山乃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岳忠听了,一声苦笑,“我刚才还要杀你,你为何还要为我出谋划策?” 杨希赔了一笑,道:“小人乃贪生怕死之人,虽天生一副凶残之相,可这些年行走江湖,无非是浑水摸鱼,骗些钱财,还真没有动过杀戒,大侠今日肯再绕我一命,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岳忠见他说得诚恳,倒也可信,就问他:“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 杨希道:“有道是,法不责于仁者,大侠是为救女儿,不得已才失手杀了这些人口贩子,如大侠信得过我,不如自己去投案,占个先机,到时候府衙断案,无非让大侠赔些丧葬费,并不会判你入狱。” 岳忠哈哈一笑,将长剑收入鞘中,出门直奔府衙而去。 杨希捡回一条命,再也不敢犹豫,当机收了些盘缠,桥装成一个屠夫,匆匆逃命去了。 当日,岳忠带上芸儿来府衙投案,又找到早晨街上亲历者为之作证。 南阳周府直接越过县尉接了案子,不过当日作证的百姓都佩服岳忠杀了人贩,无不为他作证。周府欲加之罪,只苦于民心所向岳忠,无奈只得先免了他的罪,暂将其收入县衙,以图良策。 县衙有个捕头名叫樊固,此人生性豪爽,为人仗义,原是水紫歆手下一名悍将。三年前水紫歆突然去了关东,将门下所有弟子都遣散回家了,这樊固便纠结昔日所有兄弟,来县衙做了捕快。 樊固早就听说水紫歆和白鹤山的渊源,对岳忠也是久慕其名,他知道那些府官时常徇私枉法,公报私仇,府衙的官吏破格来干预县衙的案子,想来是有人要置岳忠于死地。于是,当天夜里他稍稍来见岳忠,表明心志,劝他趁机逃走。 岳忠听说府衙官吏要加害他,气不打一处来,当夜就要杀了这一干害人精。樊固好歹将他劝下,请他先到新野老家暂避,并说有关东的消息要告诉他。岳忠一听有关东的消息,便按照他的安排,当夜带着芸儿去了樊固新野的老家。 (北京大雨,淋成落汤鸡,回到家发一章,小伙伴们多多投推荐票,你们的支持是对笔者最大的肯定,多谢啦!) 第三十五章:杀机四伏 岳忠连夜离开县衙,去了樊固老家。第二天,周府的官员摆下鸿门宴要害岳忠,突然发现他已经离开,勃然大怒。县尉来给府官献策,说南阳一带人丁众多,每年征收的赋税充盈库房,多有靡费,何不将计就计,使擒拿岳忠和周府得利两不耽误?于是周县两级官吏将一大批税银分而匿之,对外说岳忠偷盗了税银而逃,随即下了海捕文书,于各个关卡城防设捕擒拿。 樊固结交一帮鸡鸣狗盗之流,当夜潜入周府和县尉家中,找到那批税银,转而藏匿于县尉内弟家中。樊固又使人潜入县尉账房,盗走了他的官印。 如此一来,整个城中都炸开了锅,县尉丢了官印,岂能善罢甘休!于是命人全程挨家挨户搜查,任命樊固为搜捕的主事之人。 樊固故意让下属搜查县尉内弟的府邸,又提前安置了一些百姓前来围观。那奉命搜查的人正是夜里存放税银的捕快,进府不久,便在一个库房中搜出那批印有‘税’字的税银。一下子事情就闹大了,樊固故意装作无可奈何,便请周府和县尉一起来处置。 县尉知道中了计,当着众百姓和周府的面也不好袒护他,周府更是一幅铁面无私的嘴脸,勒令县尉不可徇私枉法,必须重罚。按当时律法,偷窃税银乃是死罪,县尉无奈,当众打了内弟五十杖,然后将其下入大牢。之后县尉往上送了一批黄金,买通了周府要员,说是他内弟府上的管家伙同一些强盗做的案,管家已经招人,所以请求放他内弟一条生路。官官相卫,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诸事已了,樊固返回新野老家密会岳忠。 岳忠抱拳拜谢:“承蒙壮士相救,请受灵修一拜!” 樊固忙将他搀扶住,道:“这乱世之中,能有幸和先生相见,樊固三生有幸。” 说着,请他坐下喝茶。 “小弟随掌门人行走江湖的时候就听说过先生的大名,先生既然到了寒舍,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 岳忠微笑问他:“不知你家掌门人是哪位高人?” “三月剑,水紫莘!” “紫莘师妹!”岳忠一听到水紫歆,倏然站了起来,“你是三月剑派的人?” 樊固点了点头,遂又脸色低沉,不再言语。 “已经很多年了,那时候我和师姐跟随师父四海云游,在禹州遇见她,她是师父一位故人的弟子,当时她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转眼二十多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岳忠微微含笑,眼中闪着泪花。 “都过去了,”樊固摇了摇头,声音压得很低,“先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樊固长叹一声,一回头,两眼含泪。 “三年前,掌门人被她的师父掳往关东,然后音信杳无。后来我差人去打探过消息,结果……” 说到此,樊固紧攥拳头重重地打在桌子上。 “掌门人,被她师父活活烧死了……” “什么!” 岳忠惊叫一声,两腿一软,瘫坐在座椅之上。 “掌门人的师父,是轩辕剑的传人,我和兄弟们知道报仇无望,就各自回了老家,三月剑派也就此解散了。” 岳忠内心通通直跳,良久没能平复。水紫莘的师父他曾听周世涯提起过,就是当年轩辕剑姬恩门下唯一的外姓弟子,也是当时大臣黄祖的独生女,月姑。月姑拜姬恩为师时,曾与周世涯定有婚约,后来黄祖冤死,周世涯的同胞兄弟周世锦被指是陷害黄祖的元凶,月姑因此记恨周世涯,二人的姻缘就此决裂。 此时说到水紫莘被杀,又是死在自己的师父手中,岳忠始终不敢相信,但生死关天,樊固绝不会信口雌黄诬陷掌门之师。因此他内心忐忑不安,想来关东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再一想到前天杨希给他提起过周世涯在关东遇害,将此事与之关联起来,着实吓了他一身冷汗。 一种不好的猜测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岳忠手心冒出一层汗来,他不住地揉着剑柄,心中想的只有他师父周世涯。 “关东可还传回来其他的消息?” 樊固擦了眼泪,“路途遥远,我们对那里人生地不熟,所以也只去过那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有那里的消息。” 岳忠握着剑,起身就走。到了门外,又回头谢别樊固,道:“多谢兄弟搭救,我还有要事去做,你我就此别过!” 樊固忙问:“可是去找令兄的二公子?” 一提到周懿,岳忠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你为何如此发问?” “我约先生到此,正是有关于周公子的消息相告!” 岳忠一听,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一把拉住樊固,声音颤抖地问:“他,他在哪里?” 樊固道:“你先不要慌,我也不确定,只不过有一个大概的线索。” “什么线索?” 樊固道:“那天你来投案后,我差人去查看现场,却意外抓到一个人,我是从他口中得知周夫人和周公子的消息的。” “你说的可是杨希?” “正是,你怎么知道的?” 岳忠叹息一声,“实不相瞒,我去投案,就是此人的主意,看来他还有很多隐情没有告诉我。那他都说了什么?” 樊固道:“他说,他是为宫里一位叫管让的公公做事,和他同伙的还有一位,就是前宰相严紫龙的长子严曷,周夫人和周公的下落就和这位严曷有关。” 说起严曷,岳忠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就是因为他杀了严曷的儿子严奎,才招致严曷对白鹤山发难。说到玉芙和周懿的下落与此人有关,岳忠不禁脊背一阵发凉。严曷要是知道周懿的下落,以他的秉性,周懿焉能活命? “你慢慢说,我师姐和周懿到底在哪?” 樊固说:“五年前严家闹了一场人命案,说是严冲的一双儿女被人杀害,案发之地就在白鹤山西侧不远处。那严曷不知何故要置白鹤山于死地,就说行凶之人是白鹤山之主周玳,所以当时周公子逃亡之后,严家曾派出大批人马前去追杀。可是,从杨希口中审出的口供看,五年前武邺也曾带人去追杀过周夫人和周公子。而当时六悬峰有人亲眼看到,周夫人救了严冲的女儿,带着她一起往南方逃走了。当时武邺一心要抓住周公子,然后用他作为人质,逼先生交出九龙玉箫,所以就没让人声张,这件事除了六悬峰的人,外人谁也不知道。所以,先生应以寻找周夫人和周公子为重,毕竟严家和六悬峰的人都心狠手辣,万一他们赶在白鹤山之前找到周公子,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岳忠一听,心急如焚,于是抱拳谢别樊固:“好汉待白鹤山恩重如山,请务必受灵修一拜!” 说着当即拜倒他面前。 樊固也随即跪倒还了一礼,将他搀扶起来,“我的话说完了,先生可去寻找周公子的下落了。” 说着,二人出了门,芸儿也从后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樊固的妻子和两个仆人,仆人拿着一个包袱,转手交给了樊固。 樊固抱拳道:“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时能再与先生相见。一些薄礼,先生路上当做盘缠,日后路过南阳,你我一醉方休!” 岳忠微微一笑,接了包袱,抱拳道:“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 说罢,和芸儿上了马,一路往南而去。 ==== 路上,岳忠问了芸儿当年逃亡的事。芸儿说她得了几次重病,大都记不起来了,只恍惚记得她昏迷时,曾有个太监让郎中来给她治病,再后来,那个太监就让杨希把她领走,苦苦折磨了将近三年。 岳忠心疼得流眼泪,也没有再问。 芸儿问他:“父亲,既然我们知道了懿哥哥的下落,为什么不回去告诉师伯?” 岳忠道:“现在你懿哥哥他们被不同的仇家追杀,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寻他们,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否则,他们就会有危险,那些亡命之徒为了达到目的,往往是不择手段!” 芸儿满脸惆怅,这些年她虽然朝不保夕,可心里时时刻刻不在牵挂着玉芙母子,如今她能与父亲团聚已经是上天垂怜,人海茫茫,再要找到周懿,当真是不敢奢想。她只希望周懿能够平安,至于能否再见,只能认命了! 半年后,他们在襄阳遇到了六悬峰的人。当时武邺让女儿武馨跟随东郭秀一路追杀玉芙母子,东郭秀便以襄阳为中心,方圆五百里不断排查,若找不到周懿,下一站便是长沙。 岳忠想起樊固的话,心想此时六悬峰的人出现在襄阳,多半是有玉芙母子的消息。此时不易暴露,于是便乔装成一对农家父女,一路跟着他们的行踪。 在湖北地界周折三年,始终不见周懿的下落,东郭秀便心灰意懒,和武馨商议之后,转而去了长沙。长沙城往东百里之外的龙云寨乃是武邺在江南的一处据点,寨主姚贵和东郭秀又是至交,他们奔波七八个年头,早就累了,此去龙云寨正好休整一番。就这样误打误撞,玉芙母子正巧生活在龙潭虎穴之畔! (客气话不多说了,求新老朋友的推荐票,觉得还可以,就推荐给你们的朋友,如果发现不足,请留言斧正!) 第三十六章:悲喜交加 又是一个年尾,距玉芙母子逃离白鹤山,已经过去了九年。岳忠父女默默跟随东郭秀,一刻也没敢停歇。 最终,岳忠行踪暴露,被武馨手下的人察觉。当时他们已经到了长沙,东郭秀去拜访尧贵,所有追查周懿下落的事宜都落在了武馨手中。 武馨听说岳忠乃是周世涯诸多弟子中剑法最为高深的一人,因此也不敢妄动,便命手下人在岳忠经常出没的一片竹林中设下埋伏。那时芸儿身体虚弱,岳忠时常早起出来打些猎物。没想到这一日清晨,他一走入竹林深处,就被六悬峰的人设下的弩箭射伤。岳忠猝不及防,右臂之上连中两箭。 大家都知道他身上有九龙玉箫,这些年东奔西走皆是为此物所累,若杀了岳忠取了玉箫,武邺也不会再让他们苦苦去寻找周懿的下落。于是,他们伺机杀出,势必要置岳忠于死地。 岳忠身体负伤,却仍要对战一群痛下杀手的暴徒,他自持无敌于此辈,死又何妨!可唯独不放心他死之后芸儿的处境,悲怆之下,一咬牙,豁出命去和那帮人血拼起来。他原本右手持剑,但此时右臂负伤,行动极为不便,因而交手时处于下风。但猛虎虽弱,动辄伤人,杀手们知道他要殊死一搏,也都踟蹰不前。 芸儿在山坳等了半天不见她父亲回来,便悄悄地出来寻他。 路过那片竹林时,见岳忠和那群人斗得两败俱伤,倒在血泊之中,不由得惊慌起来。当时岳忠气息微弱,昏迷不醒,芸儿吓得失声痛哭。 芸儿虽然身体羸弱,但此情此景却激发了她过人的勇气。她把岳忠拖着带到一处小溪旁边,用清水给他冲洗了手臂上的伤口,然后就去寻些止血的草药。 岳忠臂膀上的箭伤有毒,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毒发起热。芸儿举目无助,又不忍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死去,只哭得死去活来。 ==***== 忽然,小溪上游传来一阵说笑声,此时芸儿倍加警觉,忙用剑砍了几片芭蕉叶盖在岳忠身上,然后悄悄藏在溪边不远处的草丛中。 那笑声越来越近,芸儿顺着溪水往前望去,见一个男子拿着鱼叉在水中捕鱼,身后跟着一个妙龄女子,二人说笑着顺着溪水往下游走来。 眼看就要走到岳忠身边,芸儿再也忍耐不住,举起带血的利剑跑了出来,对着那男子和女孩,双手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男子容貌消瘦,体态单薄,虽然留着长须,可风流俊俏的姿态难以藏匿。见到芸儿这般光景,他将身旁的女孩拦到身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鱼叉,对芸儿说:“我们是这里的村民,背篓里只有刚打的几尾鱼,姑娘若需要,拿去便是。” 身后的那个女孩看了看芸儿,小声地对男子说:“哥,看样子她也不会武功,咱们跑吧。” 男子回头宽慰了她两句,二人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映。 芸儿惊厥之心难以平复,看他们一副贫苦的打扮,唯恐他们再是山里野蛮不化的野人,加上对父亲的担忧,心中的恐慌愈发强烈。 她指着那女孩背上的草药篓,渐渐走了过去,“把你们的药草给我!” 那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番,看她架势却非一个习武之人,于是回身从女孩身上摘下药篓,缓缓递了过去。 芸儿稍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接他手中的药篓。那男子趁她不备,手中的药篓一挥,正砸在芸儿另一只手上。’嘡啷’一声,芸儿手中的长剑掉在一块青石上。 那男子抢先一步捡起长剑,他身后的女孩也慌忙捡起鱼叉,二人一前一后,把芸儿围在中间。 芸儿心灰意冷,一闭眼,苦笑一阵,默默地说道:“来生再见吧!” 说着,她就要往那男子手中的剑上撞去。 突然,一颗鹅卵石从岳忠手中飞来,直接打中那男子手腕,听他’哎呦’一声,手里的剑再次落入水中,芸儿往回撞的力道不见,直接把他撞到在水里。 随男子一起的女孩看芸儿将她兄长撞倒,拿着鱼叉就要刺她。只见岳忠颤颤巍巍从芭蕉下坐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支带血的箭,低沉地厉喝道:“你敢动她一根指头,这一箭就会穿破你的喉咙!” 那兄妹二人一见旁边多出一个人来,且他浑身伤痕,气息不足,分明是经历过一场激战,而芸儿手中的剑也定是此人所有。 那男子从水中爬了起来,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岳忠和芸儿。那时岳忠已入中年,常年奔波操劳,两鬓之间早已花白,不过习武之人容颜易老,可神色始终如一。 只见那男子突然流着眼泪往岳忠走去,岳忠眼神迷离,手中仍紧攥着那支箭,和那男子对视的一刹间,他心头一颤,两行老泪登时奔流而下。 “三叔!” 这男子正是周懿,和他同行的女子,便是严冲之女,严钟钰。 周懿已经二十三岁,样貌和周玳越来越像,玉芙恐他被人认出,就给他做了一副假髯。外人虽然看不出来,但他自幼随岳忠学琴,他眉目间倔强的神色岳忠一眼便认了出来。 岳忠泪眼含笑,身体一晃就要倒下。周懿将他扶起,看他满身的伤痕和苍老的容颜,双膝跪在他面前,叔侄二人包头痛哭! “孩子,你还活着!苍天有眼呐!” 周懿哭得说不出话来,他从一个稚气少年,到今日内心沧桑的男子,历经九年多背井离乡的生活,心中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父亲因罪而终,莫离天涯隔别。这些虽为岳忠一手导致,可苦想之下,这也并非他一人之过,白鹤山在他人的算计之中,当年纵然没有岳忠去夺九龙玉箫,白鹤山一样会以其他的方式卷入这场阴谋,而岳忠本人,又何尝不是别人局中的受害者?再者,这些年历尽漂泊之苦,猛然见到亲人,他内心的阴云必然烟消云散。 因此,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股暖意。 周懿突然停止了哭泣,回身看向身后的那个泪眼婆娑的女子,此时再看她,和儿时的芸儿相差无非是些沧桑感,但她天生丽质,早已不再如儿时那般朦胧了。 芸儿捂着嘴,泣不成声。 周懿泪眼含笑地走到她身边,红肿的眼睛早已掩盖了昔日舌辩少年的形象,他将连腮胡子摘了下来,对她说:“芸妹妹,你不认得我了吗?” 芸儿哭着喊了一声:“懿哥哥!” 兄妹二人相拥而泣。 一旁的钟钰也感同身受,类留不住。 ==***== 相认之后,周懿便问岳忠,“三叔,白鹤山现在,还剩下谁?” 他内心十分忐忑,这些年虽然一直忍受着是去父亲的悲痛,可他仍忍不住要再问一遍。 “你最牵挂的是你父亲,对吗?”岳忠勉强一笑,“当初你随你母亲刚走不久,朝廷就免了他的罪,他还活着,他带着整个白鹤山的人在到处找你……” 周懿跪在水中,双手捂着脸,忍不住一阵哭,一阵笑,一副疯癫之态。 忽然,岳忠眼前一黑,仰面倒在了水中。 周懿和芸儿连忙将他扶起,周懿对钟钰说:“我和芸妹妹先把三叔送回家,你把这里打理一下。” 钟钰点头应下,等他们走后,用水冲洗了石头上的血迹,然后拿着鱼叉和岳忠的剑,从忙回家了。 周懿背着岳忠,沿着溪水往上走,翻过一道山岭,五里之外便是一处平地,那条小溪正巧流过平地中央。走过一座木桥,芸儿看见三间茅屋,屋后竹林漫漫,屋前稻谷飘香,走过青石路,直抵篱笆小院。院中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缝补衣服,芸儿一眼就认出她是玉芙,还没开口,就已经留下泪来。 “母亲,是三叔和芸妹妹,快救三叔!” 说着,周懿背着岳忠进了自己房中,玉芙还没回过神来,芸儿已经向她扑了过来,玉芙只当是梦,拿针在手上扎了一下,一个血点顿时冒出。 玉芙潸然泪下,捧着芸儿的脸上下看了一遍,问道:“当初,你怎么就一个人跑了!” 说着,钟玉匆忙忙跑了回来,周懿在房中喊了几声,众人一齐进了屋。 玉芙平复了心情,查看了岳忠的伤口,得知箭上有毒,就让芸儿和钟钰到门外等候。 周懿看他母亲在给岳忠清洗伤口,便在旁边小声说:“父亲还活着,他这些年一直在找我们!” 玉芙手一抖,一颗眼泪滴在满是鲜血的手上,只略微停顿一下,并未抬头。 “母亲,三叔的伤好了,我就带你回去找父亲去!” 周懿见她没说话,就绕到另一侧,话音一落,却发现他母亲早已泪染双目。 一个失去过儿子的女人,带着另一个儿子天涯逃亡,在躲避仇家追杀的同时,还要忍受着失去丈夫的悲痛,九年如一日,她所经历的苦楚,恐怕世人无人能知。 见她悲从中来,却又压着声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周懿心如刀绞,回想起自己成长的这几年,他心里多是因莫离而苦难,又何尝关心过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呢? “母亲!让我来吧,你去看看芸儿。” 玉芙依旧没说话,将手中沾满鲜血的纱布交给周懿,掩面转身出去了。 (感谢屠书万古,q14,天空胡,一个bio,和其他新老朋友默默的支持,感谢大家珍贵的推荐票,笔者会继续努力,为大家呈现更加精彩的故事!) 第三十七章:斡旋开始 到了夜里,玉芙安排让芸儿和钟钰一起睡,她和周懿轮流看守岳忠。 三更时,玉芙将周懿叫到门外,小声说道:“芸儿虽小你三个月,可现在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说着,又停了停,看了看周懿的神色,“你们兄妹应该走得近些,她这些年难免落下心结,还得你去解开。” 周懿转头看向漫天的繁星,眼睛不眨一下,似笑非笑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母亲,懿儿懂你的意思,”他目光闪烁,郑重地对玉芙说,“现在还不是谈论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一声叹息,脸上残存的笑容也随即消逝。 “我忍受了九年’失去’父亲的生活,皇天有眼,他还活着,懿儿当护送母亲还乡,终结这些年背井离乡的生活。”说着,拉玉芙一起坐在门外的长凳上,“现在三叔生死难料,他手里的九龙玉箫时刻都会为我们带来杀身之祸,当务之急,是我们平安的回去,至于芸儿,想必她现在比我更担心三叔的伤情,所以母亲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不想干的事。” 玉芙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抬手轻抚着周懿的头发,“你总是这样,我说不过你,就由着你吧。不过你要清楚,这是早晚的事。” “既然这件事可早可晚,那现在就先解决非说不可的事。” “哎!也许是我老了,近两年总想着你的终身大事。” “母亲哪里话,懿儿尚小,母亲容颜未减,怎么就老了呢?你替懿儿操心终身大事,那是当初父亲的托付,白鹤山的重任压迫所致。现在白鹤山绝处逢生,我们和父亲团聚后,你心里的担子落下了,就不会想这些虚无的问题了。” 玉芙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笑过之后,脸色依然沉着看着他,“就算今日不说清楚,你也不能有恃无恐,芸儿身体弱,你要多照顾她。” 周懿起身站她面前,装模作样地深深作了揖,“母亲教训的是,孩子自当谨记。” 说着,一股忧愁之色挂上眉梢,一回头,看向远处夜幕下起伏的山峦,“听芸儿说,围攻三叔的是六悬峰的人,看来,这里已经不能久留了。” 玉芙道:“那等你三叔好转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周懿摇摇头,看样子并不认同他母亲的说法:“我们一切照旧,兴许还有几分活着的希望,可要一旦匆忙离开,他们必然会猜测三叔和我们在一起,到时候就麻烦了。袁复曾说过,尧贵是武邺的旧交,六悬峰的人能找到这里,多半也是奔着龙云寨来的。这些年,我和龙云寨的兄弟交往频繁,若此时走了,必然会招致他们的怀疑。眼下形势微妙,母亲不必操心,就让懿儿和他们斡旋吧。” 玉芙听了,忧心忡忡,“你越这样说,我越不放心。倒不如,把九龙玉箫还给六悬峰,凭你和尧贵的交情,他必不会为难你。” 周懿道:“九龙玉箫在我们手上确实是个祸根,可若就此还给武邺,只怕我们也得不到想要的安宁。” “为何?” 周懿冷笑道:“武邺是什么样的人,他手下又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母亲有所了解。当初三叔凭借几句流言就让整个六悬峰万劫不复,以至于他忤逆杀兄的恶名为天下尽知,这些年他不断派出杀手追杀我们和三叔,想必也不只为了在九龙玉箫。敢在乱世铤而走险的人,这口恶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玉芙一脸忧愁,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保全你三叔?” 周懿道:“母亲先不用担心,现在他们还没有怀疑我们,芸儿说,今日围攻三叔的那群人,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如果她的话可信,那短时间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毕竟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三叔的行踪一旦暴露,按常理说是会马上离开这里的。” “怕只怕他们有人看到,这里方圆十几里没有一户人家,他们找不到你三叔和芸儿,迟早还会回来。” 周懿半眯着眼,一副冷峻不屑的神态。 “那就看明天龙云寨会不会派人过来了。” 玉芙浑身一震,忙问:“此事非同寻常,万一他们要来搜查,你三叔岂不是被他们抓个现行?” “不会的,不是还有一间地窖吗,那里阴凉,这几天正好让三叔在那里静养。” “那个地窖龙云寨大部分来过的人都知道,你三叔藏在那里并不安全。” 周懿笑道:“无妨,母亲想想,龙云寨的人要来,会是谁?” “袁复?” “那当然!母亲这些年酿的芙蓉醉,也不是白给他喝的。袁复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和那些酒肉朋友不同,如果六悬峰的人到了龙云寨,袁复得到消息后会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并提醒我不要收留任何逃亡的人。”周懿笑着的神色也随即消失,“就看他明天来不来了。” 玉芙听了,心里装着这个心事,一夜没能安睡。 ==***== 五更时,周懿一个人躺在篱笆院中的草垛上,仰望满天的繁星,不禁唏嘘感叹。彼时沆瀣蒸蔚,打得周懿一身潮湿,他一受凉,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忽然,脚步声逼近,走过一个人来,周懿一抬头,见芸儿正缓缓走来。 “芸妹妹,你怎么还没睡?” 周懿翻身起来,拉着她坐在了草垛边,芸儿原本有些拘谨,可想起小时候市场如此,周懿又是她亲如手足的哥哥,也没在意,便在他旁边坐下。 “你身体可比以前好些了?” 多年不见,开口便是这句她往常最为牵挂的问题,倒让周懿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年风里雨里跌打滚怕,那些病症反倒好了,也不再像儿时那样娇气了。” 芸儿会意一笑,便不再说话,一伸手,递给周懿一个二尺长、裹着粗布的东西。周懿伸手接来,打开一看,是个放着绿光的玉箫,箫上猛龙凛然,威严而不失温润,显然就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九龙玉箫,只不过那龙目之上的金丹早已不知了去向。 正是这支九龙玉箫,几乎让整个白鹤山都为之断送,世人求之不得,而此时他去把玩于手中,问世间之求索,真叫人可笑。 “上面的金丹呢?” “父亲从六悬峰得到它的时候,金丹就已经不在了。” 周懿微感愣怔,显然,他手里的这把九龙玉箫已经纯属一个幌子,而真正能构成如当年摩?之乱的祸根,此刻却灵归他人,日后江湖何去何从,又是一个未知的猜测。 “很久没有听过你抚琴了,还真是想念,你吹一支曲子吧?” 周懿微微一笑,并未多言,看着远方一颗迷离的星光不断闪烁,一时兴起,悠悠吹起一支忧思怀念的故园曲,声音袅袅,传遍整个离家坳。 渐渐东方泛白,周懿一回头,见芸儿已经躺在草垛上睡了,他则一腔思绪,都在’莫离’身上。 ==***== 天亮之后,岳忠仍不见好转,周懿便背着他进了地窖,并吩咐芸儿在下面照看他。 果然,刚吃了早饭,便见山坳之东跑来一骑快马,后面不远处又跟着一队人马。马首之人正式袁复,沿着小溪到了离家坳,蹿身下马,跑过木桥,边跑边喊:“周童大哥!” 当时周懿正躺在草垛上等他,嘴里擒着一根稻草,一抬头,心想:“果然还是来了!看来昨日六悬峰的杀手有活口活了下来。” 周懿遂起身相迎,还没开口,袁复已经进了篱笆小院。 “袁复兄弟!几日不见,今天怎么有空到寒舍来了?快请进屋喝茶!” 说着,搭着他的肩膀就往里走。 袁复停了脚步,说道:“大哥,我今日来并非是要讨酒喝。” “哦?”周懿一回头,微微一笑,故作懵懂之态,“你来我这里,还能有什么公干不成?” “大哥,我就直说了,我今天带了兄弟们来先走过过场,尧寨主让我们在附近搜人,我先来告诉你,要是遇到什么流浪的亡命之徒,你千万不要招惹!” 周懿一愣,表面吃了一惊,忙问为何。袁复道:“之前我给你提过的六悬峰,那里的主人武邺是我们寨主的旧友,最近武邺派来了东郭大哥来此地追杀一个仇人,就在昨天,兄弟们差点就得手,又让对方跑了。现在东郭大哥入驻龙云寨,要我们寨主出手相助,这不,我就赶紧过来知会你一声。” 说着,那一队人马也到了门外,袁复回头看了几眼,小声对周懿说:“这可是个要命的买卖,你可千万别乱发善心!” 周懿微笑道:“你看我有这个舟济天下的善心吗?” 袁复一瞪眼,认真地说:“我是认真的说的,你可别玩笑,要真闹出事来,我可包不了你,听说武邺的女儿武馨也来了,她可是个狠心的主,你听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懿立即止了笑意,一拱手,行了一礼,“兄弟诚心相告,周童感激不尽!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袁复一听,脸色舒展开来,笑道:“那就好,我先说到这,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讨你的酒喝。” 说着,转身就走,周懿出门相送,并顺便问了一句:“追杀一个仇人,也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别再是有其他的目的?” “嘿嘿,还真瞒不住你,我们出来找人主要是为了找一个宝贝,杀人就不必我们动手了。” “为何?” 袁复摇头叹息道:“那人也算是个英雄,可惜了!他身中毒箭,想来也活不了几日,不过,武邺要的是他手中的那把九龙玉箫!” “什么!” 周懿一惊,几乎栽倒。袁复有些困惑,问他何故如此,周懿愣愣地沉思片刻,说道:“没什么,我听说过九龙玉箫,也知道它的厉害,所以才惊慌失态!” 袁复哈哈一笑,辞别了周懿,带领众人绝尘而去。 (深夜一章,邀小伙伴们一起评读,别忘了你们手中的推荐票,晚安~) 第三十八章:以身为饵 周懿一回头,心口隐隐作痛,一阵天旋地转,瘫坐在木桥之上。 钟钰远远地看着他和袁复,见袁复走后,周懿突然倒在了桥上,直吓了她一跳,连忙跑了过来。 “哥,你的病又发作了吗?” 周懿捂着胸口,眉头紧蹙,“我不碍事,别告诉母亲。” 说着,玉芙也跑了出来,周懿忙扶着钟钰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 “袁复都说了什么?”玉芙焦急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和钟钰一起扶他进了院子,又让钟钰去取她配好的丹药来给周懿服下。 周懿痛定思痛,直接对玉芙说:“母亲,三叔身上的箭伤有毒,你解不了,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玉芙手一抖,手里的丹药撒了一地,半天才回过神来,问:“袁复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他说,武邺之所以还在追查三叔的下落,其真实的目的是要索回九龙玉箫,至于三叔是否还活着,他们根本不在意。”他眼神中流露一丝无助,一闪之间,遂又化为乌有,“因为三叔所中的箭上涂有剧毒!” 玉芙瞪着双眼,眼泪登时充满眼眶,周懿见她如此,便劝道:“母亲不必着急,看三叔的伤势,一两天内应无大碍,”说着,回头看了看袁复远去的方向,“希望三天之内,我能就得解毒的良药!” 玉芙素知他的秉性,听他如此说,八成是有了注意,不过此地山高路险,出去找名医已经不可能,看来他是要捡走险招。于是便问:“你想怎么做?” 钟钰也忙问道:“哥,你不会是又有什么馊主意,要铤而走险吧?” 周懿微微一笑,摇头道:“有你们在,我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说时,就匆忙进了屋,在书案上写了一个字条,让钟钰拿来一只信鸽,把那张字条卷好塞入信鸽腿环上,“把他放出去,袁复会助我一臂之力。” “周懿!”玉芙神色不安地叫道,“你不能去冒险,龙云寨虽然有百灵丹,可袁复毕竟是尧贵的人,你让他去偷解药,岂不是暴露了你三叔的行踪?” 周懿神色凝重,轻吐一口气,“他当然不会替我去偷百灵丹,我是要他心甘情愿地给我送来。” 玉芙和钟钰听得一头雾水,就忍不住追着细问,周懿故作玄虚地说:“天机怎能泄露?我一说出来,这是准成不了,所以你们就安心地在家等着,三日内我一定会拿百灵丹回来,三叔的伤,就有劳母亲和妹妹了!” “你要出去吗?那我和你一起去!”钟钰拦着他,噘着嘴说。 “是啊,既然拜托了袁复,那你还去做什么?让钟钰和你一起吧,有个人照应,我也放心!” 周懿唉声叹气,直接回绝了她们,“如果要救三叔,就听我的安排,否则以后的事我们将举步维艰!” 说罢,他随手背着鱼篓,拿起鱼叉出门去了。玉芙和钟钰也不好再来阻拦,彼此相望,一颗心都随他而去了。 ==***== 袁复带着人刚走出离家坳,便见一直芦花尾的信鸽从身后飞来,直奔龙云寨而去。袁复认得这只鸽子,平常他和周懿通信,全靠这只鸽子传递,他刚从周家出来,就看到这只鸽子,可见周懿是有急事。于是他快马疾奔追上信鸽,纵身一跃,挥手将它擒了下来。 随从们紧追上来,问他:“袁堂主,有什么事吗?” 袁复手里拿着一张字条,笑道:“眼下时节凶虎岭下的玉龙潭,鳜鱼体态膘肥,周童大哥约我们晚上去他家吃鱼呢!” “哈哈,我们倒是有些日子没来过了,他家的芙蓉醉,那可真是一绝!” 几个大汉脸上洋溢着憨厚的笑意,提起周家的鳜鱼和自酿的美酒,都忍不住吞口水。 “说起吃的时候想起人家来了,”袁复颇为鄙夷,“周大哥身体不好,也没见你们平常带些补品来看他!” “嘿嘿,我们哪有您这么体恤弟兄,这些年,兄弟们也都仗着您的关照,在龙云寨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是紧着我们,要不是你,我们也喝不到周兄弟家的美酒。” 袁复哼了一声,“既然知道占了人家的便宜,怎么也没见你们答谢过人家呢?你们这些人,就会耍嘴皮子!周大哥肯翻山越岭去玉龙潭捉鱼给你们吃,单说这份苦心,就是你们谁也比不了的!” “凶虎岭!”突然一个人惊慌起来,“玉龙潭!不好!周兄弟有危险!” 袁复一听,立即调转马头,问题:“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那人道:“传言凶虎岭有猛虎,这些年都没人敢去过,后来有人拆穿了这是讹传,因为凶虎岭下,玉龙潭里的鳜鱼体肥味鲜,那猛虎之说是故意用来吓唬人的。” 袁复舒了一口气,白了他一眼,“都说是传言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人嗨的叹了一声,说:“你听我说完。按理说,大家都不敢去,那传谣的人本该赚的盆满钵满的,可他去捕鱼的头一天就没回来,家人报官后,衙门的人才在玉龙潭找到他的尸身,据说那里遍地蝰蛇,那人就是被蝰蛇咬死的!时间一久……” 那人话音未落,袁复纵身跳上马背,挥动马鞭一阵猛抽,直奔离家坳而去。 ==***== 一进门,玉芙正在料理农桑,马还没停,袁复就跳了下来,见了玉芙,抱拳行了礼,问道:“周大哥可在家吗?” 玉芙道:“他带着鱼叉出去了,才走不久,你有什么话,回来我转告他。” 袁复一听,急出一身汗来,也没敢对玉芙说实话,带着人就去去了凶虎岭。玉芙心中愈发不安起来,不过看来袁复确实在按着周懿事先的谋划来行事,凭他的布控,得到百灵丹应无大碍。 袁复等人一到玉龙潭,就四下分头寻找。果然,他们在一湾水洼边找到了周懿,当时他昏倒在地,身边不远处盘踞着一条手臂粗细的毒蛇。周懿腿上留着血,有三处被蛇咬过的伤口,袁复遂拔剑斩了那条毒蛇,探了周懿鼻息,看那光景,他刚被咬伤不久。 “谁知道蛇毒怎么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袁复急得直冒汗,忙与众人将他抬出水洼,用藤条竹竿临时编织一架竹床,两人轮流抬着他就往龙云寨赶。 “堂主,周兄弟伤的不轻,这里离他家近,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回去呢?” 袁复脸一沉,目光狠狠地瞪着他,“送他回家不就是让他等死吗!哎,如果上天垂怜,请保佑他能撑到龙云寨,当年寨主被蛇咬伤,最终也平安度过了,眼下只有龙云寨能救他。” “可是,当年寨主被毒蛇咬伤,是有百灵丹解毒才化险为夷……” “寨主能服用百灵丹,周大哥就不能吗?” 那人一脸无奈的样子,笑道:“堂主,你又不是不知道,百灵丹是寨主祖传的灵药,他向来不救外人的。” 袁复呸了一声,啐道:“当初要不是周大哥救他,寨主恐怕连命都没了!区区一枚百灵丹,何足挂齿!” “就是因为他是周童,所以才更难办!” “为何?” “堂主不记得了吗?当初寨主爱惜周兄弟是个人才,想留他在山寨入伙,周兄弟是怎么回绝的他?当时堂主又是怎么替他开脱的?” 袁复一听,心中着实一沉,当初周懿谢绝姚贵的邀约,令他脸上无光,袁复又为顾全周懿而当众直言强留他的厉害,姚贵无奈之下才放他一马。如今要让姚贵救他,姚贵必然借机说事,他此时伤势危重,如何能经得起拖延? “对了,听说东郭大哥这几天也在寨中,你们先带周大哥去休息,我去找东郭秀。” “东郭秀?他有解救周兄弟的办法吗?” 袁复吐了一口气,说:“我自有办法。” ==***== 到了龙云寨,袁复直接来拜访东郭秀,把周童和众兄弟交情说了一遍,然后求他来说服尧贵。东郭秀乃是好爽之人,他听袁复口中所说’周童’的秉性与他极为投合,便决定和袁复一起来见尧贵。 当时尧贵正在会友,酒过半酣,见东郭秀和袁复来了,连忙请他入座。 东郭秀道:“我与袁复兄弟有事相求,请尧寨主卖我个人情,借我百灵丹三枚,如何?” 尧贵一愣,思忖片刻,轻声问道:“东郭兄乃是贵客,你有什么吩咐,我岂能回绝!只不过,龙云寨的灵药有个规矩,自家兄弟可以救,若是外人,愿意加入我龙云寨的,也可以救!不知道能让东郭兄弟开口的,是哪位好汉?” 东郭秀自饮了一杯,答道:“不瞒寨主,我来借药确实是为别人,而我与这位兄弟素未谋面,只是听了他的故事,为其折服,而已!” 说着,自己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哦?”尧贵笑道,“世间竟有这等贤才!东郭秀未谋其面竟能如此相待,我倒要会会他!” 袁复一抱拳,直接说道:“是周大哥!” 尧贵手一晃,’嘡啷’一声,一直酒杯掉在了地上。 (九龙玉箫的小伙伴们晚上好,深夜一章与大家见面了,明早看到的小伙伴们,继续投出你们宝贵的推荐票,笔者在此拜谢了!) 第三十九章:武馨生疑 “是周童?” “怎么,尧寨主不认得他吗?”东郭秀换了大碗,满满倒了一碗酒,走到姚贵面前,“听说这位周兄弟也曾救过寨主一回,现在他危在旦夕,尧寨主不会见死不救吧?” 说罢,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尧贵看他那架势,自己要不松口救人,东郭秀的酒是不会停了,回头又看满座的宾朋,都在注视着他和这位性情好爽的男子。东郭秀小盏换大碗,所言又是周懿救过他的往事,此时他若无故推辞,岂不让人说他忘恩负义! “我当时谁,原来是周兄弟,”尧贵眯着眼,微微一笑,和东郭秀一同干了一碗,“别人我可能还要考虑一下,但是他却不必了!不过,我有言在先,周童仁义道德为我寨中弟兄之表率,我甚爱其才,又有请他入伙的诚意,倘东郭兄弟能劝他屈尊上山,他便是我龙云寨的栋梁!他有什么困难,我都义不容辞!可话又说回来,这位周兄弟生性高冷,以为我龙云寨做的都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买卖,不愿与我为伍。纵然我好心救了他,可怕他醒来之后,嫌我龙云寨的药草来的不干不净,又会抱怨于我!除非东郭兄弟许诺能劝他入伙,果能如此,莫说三枚百灵丹,就是三百枚,我也毫不犹豫!” 东郭秀心中自然不悦,不过堂中群雄咸集,自己又是登门之客,不宜与之争辩。可越是听他如此说,就越说明周童非等闲之辈。于是一抱拳,转身就往外走。 袁复当时就来了气,看着东郭秀不明不白的走了,自己也十分没趣,一甩衣袖,跟着东郭秀出了堂门。 “东郭大哥!你要去哪?” “周兄弟在哪?我再想别的办法。” “怎么,百灵丹不借了吗?” 袁复一脸无奈地站在原地,半张着嘴,不知该责怪谁。 东郭秀转身微笑道:“尧贵话已说明,除非周兄弟肯上山入伙,否则,我们强求也是自讨无趣。” “那周大哥我们就不救了吗?” “没有百灵丹,我照样救人!”说着,转身就又往院门外走。袁复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已有良策,登时眉开眼笑,跑着跟了过去。 东郭秀背着手,步伐愈发快了起来,“我家小主人可是个精通药理的奇女子,我轻易不求她,看来今天是要破例了。” “武馨?”袁复又皱起眉头,“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你确定她能行?” 东郭秀眼角一瞪,急忙转身止住他的话。 “你要想救周童,就别说这句话!” 袁复忙捂了嘴,连连点头。 “这位武大小姐可不同常人,她母亲因病过世,她体内也有一种怪病的隐患,武邺从小就教她药理之道,为的是她以后病症发作时可以自救。她天资聪颖,又肯吃苦,所以江湖上可算得上名医的人群中,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袁复紧跟在他身后,不住点头赔笑,“那也就是说,周大哥的伤能治了?” 东郭秀白了他一眼,“如果再让她听到你看不上她,你的周大哥只有死路一条了。” 袁复嘿嘿一笑,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不过,”东郭秀犹豫了一下,“为求稳妥,我还是要去激她一下,你记住,见到她之后,你什么都不要说,看我眼色行事就是了。” ==***==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个大院,一进门,迎面看见一个武人打扮的女子正在练剑,看她英姿飒爽,长剑冷俊,英雄气息之下,却仍然掩盖不住那段婀娜轻盈的身姿。 东郭秀气冲冲地进了屋,并没有理会她,自己对着茶壶痛饮了几口茶,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的。袁复听了他的安排,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武馨从没见他这般气恼,觉着有趣,就跟着进了屋。 一进门,就听东郭秀说落尧贵的不是。碰巧武馨又看不惯尧贵跋扈的神态,忍不住就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东郭秀道:“咱们寄人篱下,不提也罢,免得惹了东家,他又去你父亲那里告状。” 武馨越是听他如此说,就越要问个究竟,便说:“好歹你也是让师姐折服的人,怎么今天竟然怕起事来了?我认识的东郭秀,可不是个婆婆妈妈的妇道人家!” 听完她这句话,东郭秀故作被激怒的表情,目瞪口呆的,左右看看,顺势给袁复递了个眼色。袁复见形势微妙,已经猜到他的用意,便连忙把他拦住,“罢了罢了,反正尧贵又不是说你,你何必跟他置气,他说百灵丹的药效无与伦比,那就让他去治吧,实在治不好再来劳烦姑娘也不晚!” “不是!”东郭秀唉声叹气地拍着胸脯说,“我好心好意地替她抱不平,她怎么也来挖苦我?我图什么!” 武馨算是看明白了门路,看来是有人需要救治,定是东郭秀在尧贵面前吹嘘她的医术高明,反被尧贵奚落了。 “姐夫,你跟我说,尧贵都说什么了!” 东郭秀摇头道:“罢了,谁的医术高明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横竖一个将死之人,尧贵要救,就由他去吧,反正咱们是来追岳忠的,别误了大事就行。” 武馨阴着脸,把剑一扔,啐道:“好一个尧贵,一个打家劫舍的,难道我连他都不如吗!” 说着赌气就出了门,东郭秀和袁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想笑,武馨又突然回来了,对袁复道:“你跟我去救人,回头再找尧贵算账!” 袁复吓了一跳,和东郭秀对视一笑,就跟着武馨救周懿去了。 当时周懿就在袁复的住处,已经昏迷了多时,他脸色铁青,毒性已经渗透到了全身。武馨看了他面色,就没诊脉,直接用烈酒给他清洗了伤口,然后拿出一把短刀在火上烤了烤,就往周懿腿上切去。 袁复吃了一惊,拦住她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武馨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他中毒太久,这条腿是保不住了!我给他切下来。” “什么!” 武馨看他一脸惊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有庸医才会那么做,我要是切了他的腿,就算治好了也会被尧贵嘲笑的!” 袁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如果你真把他的腿切了,我真不知道……” 武馨一咬牙,将短刀在他伤口处划了几道,一股黑血立即喷张出来。武馨随身带着药箱,放出黑血之后,又在他腿上刺了几针止了血,然后剖开伤口,割去坏死的淤肉,将药放在肉中乃罢。 袁复看得心惊肉跳,武馨却十分认真,一丝不苟。上完了药,用纱布包扎完毕,武馨一脸正经地问“说吧,这人是谁,竟能让你和东郭秀联手演戏给我看。” “啊?”袁复尴尬地挠了挠头,陪了一笑,“姑娘何出此言?” “别装了,要不是东郭秀去求尧贵吃了闭门羹,他才不会来求我。” “嘿嘿,姑娘不但慧眼,而且还一颗菩萨心肠,你一眼就识破了我俩的伎俩,但还能费尽全力救周大哥,真是菩萨转世!” “少拍马屁!我要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你们在演戏,他今天死定了!说吧,你和他什么关系?” 说话时,武馨已经写好了一个药方,递给袁复,“照着这个方子给他熬药,明天他就能醒了。” 袁复接过药方,激动地点头拜谢。武馨道:“这人我似乎在那里见过,你怎么认得他的?” 袁复笑了一声,说:“姑娘肯定认错人了,你常年待在北方,又没到过江南,况且,周大哥来这里也有十年了,他和妹妹一起侍奉母亲,也从门出过远门,你怎么能见过他。” 武馨浑身一震,一个奇异的猜测闪过脑海,“来这里十年了?他叫什么名字?” 袁复也没在意,直接说道:“他叫周童,九年前他在山里救了尧寨主,那时我们才知道他和母亲一起住在离家坳,算起来,他来这里少说也有十年。” “离家坳?”武馨突然惊慌起来,“九年前离开家乡,随母亲逃难至此,姓周!” 她简直不敢再往下想,此时给这个周童换上一个周懿的名字,她根本想象不出还有哪里不对的。武馨目光突然变得冰冷,转身看向身边躺着的这个男子,他眉心之间历久不变的坚忍,至此时愈发不可使之屈服,那怕他还是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武馨想起了当年六悬峰下那场皮影戏,当初的风流少年在她心中设下一局,至今仍然让她无法释怀,爱其睿智有余,恨其洒脱不足,再看这个被称作周童的男子,分明就是那个让她记挂在心的少年。 “袁复,你去给他熬药吧,这里不用你问了。” 袁复一头雾水,问她:“姑娘似乎有什么心事?” “没事,你走吧,你去告诉姐夫,说周童的伤我治不了,让他去找尧贵索要百灵丹。” “不会吧?”袁复瞪着眼问她,“你是真治不了,还是让东郭大哥去出出丑?” 武邺微微笑道:“周童死不了,但是他更需要百灵丹。” “哦,我这就去!” “还有,让人继续去搜寻岳忠的下落,查过的地方就不必再查了。” 袁复点头应下,谢别了武馨,就去找东郭秀了。 武馨回头看着周懿,千头万绪,内心纠结犹如刀绞。 (很抱歉,纠正一下,尧贵在之前的章节写成了姚贵!~(>_<)~) (欢迎新来的鹤宝宝们,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过段时间就能上架,白鹤跟大家一起加油!多谢大家,多谢新老朋友,你们的名字一一记下,日后拉个群,大家畅所欲言!别忘了亲们的推荐票!多谢啦!) 第四十章:周虞重逢 当天晚上,武馨一直看守在周懿身边,一夜没有离开。次日天亮,周懿高烧退去,脸色也好了许多。 武馨亲自打了些热水给他擦了脸,一不留神,竟把他腮边的胡子擦了下来。一切都已明了,他身份是假,装扮是假,平白无故被毒蛇咬伤也是假,她已经确认这个男子就是周懿,也是十年前六悬峰下给她布局的那个少年! 她此行的目的是替父亲追逃九龙玉箫,而自己昨日对袁复的安排分明是为了这个男子能够如愿得到百灵丹,至于为何如此,她竟说不出一个明确的缘由来,内心也从没像这样纠结过。只是看到他的刹那间,厌倦漂泊的芳心,会掠过一丝未知的暖意,这暖意叫人欲罢不能,这情愫又让人恨其出身不与自己相同!武馨柔肠百结,眼眶渐渐透着一片殷红。 卯时过后,已经到了给周懿换药的时候,袁复还没过来,武馨探了探周懿额头,似乎又有起烧之势,喊了几声,一个人也没有,不得已,便亲自去找袁复。 她刚走不久,周懿便苏醒过来,彼时他头脑昏沉,身体几度虚弱,好不容易才翻身下了床,环顾四周,方知是袁复的住处。 自己已经到了龙云寨,又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回来,想来当是尧贵给他使用了百灵丹的缘故。周懿登时精神抖擞,连忙去看他腿上的伤口。 “周大哥,你醒了!” 说话声落,袁复笑着进了门。 “袁兄弟?我怎么到了你这里?” 袁复又扶他躺下,“你要不在我这里,现在就在阴曹地府了。昨天你去玉龙潭捉鱼,那里岂是能随便就去的!幸好我及时赶到把你带了回来,否则耽误久了,武姑娘说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 “哪个武姑娘?”周懿突然有些意外,“不是尧寨主救的我吗?” “当然不是!”袁复气冲冲地道,“我和东郭大哥去找他救你,他却非拿你当年不肯入伙的梗说事,东郭大哥也是没办法,所以才请武姑娘来给你治的伤。” 周懿越听越乱,一脸茫然,问:“东郭大哥又是谁?” “东郭大哥就是东郭秀,是武邺弟子的女婿,那位救你的武姑娘,就是武邺的女儿,名字叫做武馨。昨日多亏了她,要是换了别人,你这两条腿都保不住了!” 周懿渐渐理清了脉络,又问:“除了百灵丹,就还有解这种奇毒的灵药?” 袁复故弄玄虚得说:“百灵丹在武姑娘面前算什么!她昨天给你用了一种比百灵丹还灵的药……” “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了,还有吗,快拿给我!” 袁复止住了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紫黑色的药瓶,递给他说:“武姑娘好不容易才保你一命,她说你需要百灵丹,就让东郭大哥又去找尧贵了。昨天大哥和尧贵喝得烂醉,尧贵才给了这些百灵丹。” “百灵丹!”周懿眼光一亮,紧紧攥在手中,“多谢袁兄弟,你先替我谢过这位东郭大哥,回头我再登门拜谢!” 说着,又起身下了床,瘸着腿就往外走。 “你这是要去哪?” 周懿一愣,将百灵丹放入怀中,回头对袁复笑道:“我两日没回家了,怕母亲担心,我先回去报个平安再回来。” 袁复哎了一声,“要回去告诉周夫人,我派人去啊,你腿上的伤还在流血,怎么能经得起这么远的山路折腾?” “无妨,武姑娘的药还真是灵验,现在也不疼了,我多走动走动,也好舒展一下筋骨,排排毒。” 说着,已经出了房门。 “你先替我谢谢这位武姑娘,日后我定来拜谢!” 二人一前一后刚出了院门,周懿突然停在了原地,他脑海中闪过袁复那句话,武馨既然已经救了自己的命,为何还要再让东郭秀去找尧贵讨要百灵丹?难道她自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真是这样,她何不直接带人去拿岳忠,反而费尽心思帮他得到百灵丹? 又或者,武馨也不确定他是谁,给他百灵丹是要确认他拿这灵药作何使用,继而确认岳忠是否被他藏匿了起来? 周懿变得有些多疑,他本不是这种优柔猜忌之人,奈何这十年的流亡,让他与狼共舞,若无周全的考虑,岂不时刻有被虎狼吞没的风险!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不过,他与武馨曾有一面之缘,她虽多某,可心地却十分良善,武馨这般相救,感恩之心不可掺杂其他猜测的念想。 “想通了吧,还是让我找人回去带个话吧!”袁复笑道。 周懿嘴角一扬,眼眉间透露着一股狡黠的笑意,“不必了。我突然觉得,要是就这么走了,实在对不起武姑娘劳心搭救的一片苦心。我还是……” 话音未落,只听回廊之内传出传出一句话来:“不必了!” 周袁二人回头一看,见武馨缓缓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药箱,脸色虽然带着笑意,眼神中却透露着一股冷冰冰的杀意。 周懿见她如此神态,也毫无惧色,只是内心有些忐忑,担心武馨再把百灵丹索要回去,于是一拱手,弯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姑娘搭救!” 武馨将手里的药箱递给他,冷冷地道:“不谢!这里面是给你的药,按时服用就无大碍,你走吧!” 周懿一抬头,二人四目相对,快意恩仇瞬间都在内心交织起来。 周懿接了药箱,便不再言谢,一躬身,又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外走。 等他出了门,武馨目光依然狠狠地盯着他远去的方向,背着的一只手不停地在身后搓着衣角。 “姑娘似乎真有什么心事?”袁复问,“难道你们真认识?” “确实有过一面之缘,”武馨冷冷一笑,“那时候他还是个稚气未干的少年!想不到时至今日,他竟能让你和东郭秀两人为之左右,看来当初我输给他那一局,也并不奇怪。” 说着,转身就往后院走,并喊上袁复:“你去帮我查一件事……” 袁复正要问是什么事,她又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良久才叹了一声,“算了,不必了。” 突然,天空’咔嚓’一声,响了一个惊雷,随之吹来一阵凉风,二人往山下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乌云席卷而来,看来要下一场大雨。 “你要是方便,就去送送他,他腿上的伤口不能见水。” 袁复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深知武馨生性坚韧,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可今日见了周懿却恍如变了一个人,她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藏着一个说不出的心事,这倒让袁复不知所以,生怕她哪一句是反话,自己若猜不透她的心思,岂不自找没趣。于是呆呆得愣在原地,任由武馨一个人回去了。 ==***== 周懿出了龙云寨的大门,步履蹒跚地就往回走,因他记挂这岳忠的伤情,所以形色十分匆忙。 走到半路,周懿察觉有人跟踪他,不免就认为是武馨派来的人。 当时乌云压到了半山腰,眼看就要下雨,走了几里山路仍没能摆脱那人,周懿心急如焚,于是一咬牙,绕道又去了玉龙潭。那人早就听说周懿差点在那里送了命,哪还敢跟着他去玉龙潭?索性他直接走大路,到离家坳的山谷中去等周懿。 那人刚走,就开始下了大雨,周懿也没心思躲避,抱着药箱就一直往前走。 路过玉龙潭,见潭中荷叶如盖,正好可以摘来盖在药箱上挡雨,他便折了一支竹竿,小心翼翼地来摘荷叶。 彼时风雨交加,整个玉龙潭水雾蒙蒙,偏又雨水打脸,哪怕仅咫尺之遥,也难看清道路。 周懿折了两顶荷叶,正要抽身后退,忽然觉得身旁不远处有个人影,其身段高挑,茕茕孑立,似乎是个女子。 那个身影就在潭水边,遥望潭水之央,脚踝以下已经没入水中,虽然打着伞,细看之下,却已通身湿透。 周懿正在纳闷,忽然发现有条水蛇向那个人影游了过去,那人浑然不觉,若不出手,她必为水蛇咬伤。周懿丢开药箱,瘸着腿想那人跑了过去,大喊道:“小心!” 眼看周懿就要将其扑倒,那人陡然回过头,二话没说,抬腿一脚揣在周懿腰上。那人看似身影消瘦,却不料有一身奇大的力气,只一脚便将周懿踹出三丈之外。 周懿捂着腰,挣扎着爬起来,只见那人丢开雨伞,挥手拔出一刃宝剑,在水蛇扑过去的一瞬间,将其从头至尾切成两片。 剑刃一转,指向周懿,一弯传神的凤目透露着冰冷的杀意。 周懿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打量她一身侠客装扮,却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儿身,于是解释道:“姑娘不要误会,有水蛇!” 那女子忽然一愣,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片刻之后,收了剑,撑起伞就走。 周懿看她眉目含情,十分眼熟,就想多问一句,可又忌惮她手中的宝剑,欲言又止。 那女子走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多谢!”脚步却未停止。 周懿看她眼眶红肿,似乎是刚刚哭过,心头恻忍之心隐隐作痛,“姑娘,从这里上山,三里之外有个山神庙,你可去那里避一避!” 那女子一回头,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周懿心中忍不住几分落寞,张着嘴,始终没有再喊出声来。忽然一回神,想起岳忠的伤病,抱起药箱就往回赶。 周懿走远后,那女子停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周懿的背影,一股忧愁顿时笼罩心头,眉心之间尽是哀思之苦。 突然,潭水之间水涡翻滚,继而掀起层层大浪,那女子一转眼,看见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中窜了出来,一阵咆哮,响彻山谷! 自从虞兮给它改名念生之后,它便如此,空有一副威慑八荒的模样,却生一副乖巧可人的性情。见它摇着脑袋,一碰一跳地来到岸上,缓缓来到虞兮身边。 虞兮莞尔一笑,随又沉了脸,喝道:“再说一次,不许再跟着我!否则谁还敢跟我说话!” 说着,虞兮就拔了剑。 念声一低眉,哀嚎一声,趴在地上看了看她。僵持良久,念生头往后一背,垂着尾巴,默默地消失在风雨之中。 虞兮微微一笑,泪水顺着腮边的乱发汩汩流下。 (长大的他们终于相见了,周懿,虞兮,陪大家一起长叹爱恨情愁!求大家的推荐票!?(^?^*)) 第四十一章:风雨之夜 一直过了中午,周懿才回到家。当时家中已翻了天,玉芙等人急得团团转,正要出门去找他。 周懿当然不敢说实话,只骗他母亲说,昨日去龙云寨讨药,不小心摔破了腿,尧贵深明大义,留他在山上住了一宿,又赠三枚百灵丹让他疗伤。 玉芙和芸儿等人多少也猜到了什么,心疼他以身赴险,无不落泪。 当时岳忠仍然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周懿给他服下一枚百灵丹,又取一枚研碎,调成糊状,给他敷在伤口之上。 当时岳忠尚在地窖中,由芸儿看守,周懿便嘱咐芸儿,等他退了烧,可将第三枚分成两半,一半给他服下,一半外敷在伤口处。 到了黄昏,大雨方止,不过山风不减,又格外阴冷,叫人瑟瑟发抖。周懿拿着一本书躺在床上,心不在焉,颇感烦闷。不觉间,总会想起白天在玉龙潭遇见的那个女子。他有种感觉,此人并非本地人,但他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纵然没有深交,也必有一面难忘的邂逅。周懿浮想联翩,欲罢不能,尤其是腰间挨的那一脚,恍如昨日。 天黑之后,周懿突然来找钟钰,说有事求她。当时她还在生气,也没好脸色,气冲冲地道:“你有那么大的能耐,上天入地都绰绰有余,怎么还有事来求我!” 周懿故意眕着脸道:“你平常可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钟钰一回头,眼中含泪,“那你平时也没有这么任性!说走就走,母亲和芸姐姐都要急疯了!” 周懿笑了笑,冲她鞠了一躬,道:“钟钰更着急,对不对?以后不敢了!” 说着,故意’哎呦’一声,趔趔趄趄躺倒在椅子上,钟钰着了慌,忙来扶他。周懿自怨自艾,说道:“三叔伤成那样,但凡我有一丝注意,也不会去冒这个险,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还让母亲和妹妹为我担心。”接着话锋一转,开始感叹袁复,“多亏了袁兄弟,要不是他苦苦哀求,尧贵也不会把百灵丹给我。我这双腿能保住,也全赖他舍命相救。哎,无奈我逃亡之身,竟不能以坦诚之心相待,实在有愧。” 钟钰也坐了下来,想起自己的遭遇,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呢?看周懿这般失落,再想他昨日所作所为,也实在是无奈的抉择。 “你有什么事?说吧。” 周懿便编个谎话哄她,道:“袁复有个表妹,家里遭了难,只剩她一个人了。昨日她去龙云寨投靠袁复,穿得衣衫褴褛实在可怜,袁复又是个粗人,只知道给她些银子,哪里考虑到她舍不舍得去买些衣服。这些年咱们受了袁复不少好处,想来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我想让妹妹找几件干净衣服,我以妹妹的名义转送给袁复这位表妹,所以……” “是不是你看上人家了?” 周懿一瞪眼,随又送了一口气,“不借算了,可别冤枉我。” 说着,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那我去找芸妹妹,看她……” 话音未落,钟钰便急了,“回来!” “哦!” 钟钰一脸仇情,噘着嘴,从包袱中取出几件干净的衣服,用小包裹包好,递给周懿,“喏,这可是你送给人家的,也是欠我的!” 周懿笑道:“等咱们脱身了,哥给你买一身的绫罗绸缎!” 说着,抱着小包裹,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 等天黑众人都睡了以后,周懿悄悄带着包袱出了们,映着满天的繁星,缓缓向山上山神庙走去。 当日虞兮在玉龙潭邂逅周懿,觉得那个男子似曾相识,心里也惦记着某种念想,只不过她此来是为寻找周懿,所有不想干的人,那怕再是亲切,也必如过眼云烟。不过当时下着大雨,虞兮无处躲避,就顺着周懿所指的方向,摸摸索索到了山神庙。 自从那年她误食了金丹之后,内心深处就埋下了一个病根,每逢寒气侵袭或者风吹雨淋,都可能会激发体内的寒气,轻者数日伤寒,重者便是玉体凝霜,遭受冰冻之苦,若不及时救治,极有可能为之送命。 那山神庙已经破烂不堪,断壁残垣,不足以挡风遮雨,只有一个主殿可以栖身,不过也没有门窗,山风瑟瑟,她一身湿冷的衣服,犹如寒冬一般阴冷。 再者,此地荒无人烟,虞兮两日未曾进食,至此时更是虚弱无力,不觉间,便起了烧,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周懿来到山神庙,见主殿中火光闪动,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刚到门外,忽然听到里面隐隐传出那女子的梦呓声,因声音低微,他只听到一句’此生多劫难,来世侍君郎’。周懿呆呆地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没有听见前几句’乱世无英雄,周家少年郎。一朝得君遇,十年两茫茫。天涯寻知己,两鬓卧青霜。’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于是认定这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好痴情的女子!” 周懿默默感叹,想来这乱世无常,人世间许多才子佳人相识相知却无法相守,以致有如自己般痴男,和这殿中之怨女,真叫人痛心。 迟疑了一阵,叫了几声’姑娘’,见屋里无人回应,便悄悄进了门。 当时虞兮半睡半醒,已经神志不清,周懿将包袱递到虞兮面前,说道:“这几件干净衣服,姑娘若不嫌弃,就先换上。” 虞兮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又闭了眼。 周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门外等候。 突然,屋里传出虞兮一阵痛苦的哀嚎声,周懿吃了一惊,慌忙就往屋里来。一进门,眼前的一幕将他吓得两腿发软,向后一仰,瘫坐在地上。只见虞兮寒症发作,浑身透着绿光,手和脸上都结满了冰渣。 周懿瞪大着双眼,以为自己见了鬼,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转身就想逃走。可虞兮一脸痛苦的表情,又伸手向他求救,绝不是什么鬼怪之类。他定了定神,捏了一把冷汗,问道:“你让我怎么救你?” 虞兮颤抖着指向不远处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包袱,断断续续地说:“包袱里有个白玉瓶,你拿给我……”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细长的包袱,周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包袱里既然有救命的灵药,看来她得的是一种惯病,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些奇难怪病,又岂是自己所能知晓的?于是扶着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包袱前。 打开包袱,见里面放着一把短剑,旁边另有一个量尺长的器物,被清布裹着,隐隐透着绿光。周懿不恋她人宝贝,翻来包袱底部,果然有一个白玉瓶。 周懿将瓶口打开,倒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下,又用门外芭蕉叶掬了些清水给她喝。当时夜深,风刮得及其寒冷,周懿便将火堆挪到了她身边,整个山神殿,火光通明。 虞兮服了药,又在火边得了些暖气,脸色渐渐舒展开来,身上的寒光也慢慢褪去。 又过一刻,虞兮病症消退,渐渐已能起身,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子,正是白天在玉龙潭见得那个路人,想起当时自己踢得那一脚,和此事又受人家恩惠,心中羞惭不已,于是一点头,向他表示感谢。 周懿惊魂未定,而她已经复原如初,当真是个怪病,因不便细问,便点头赔了一笑,把自己带来的那个包袱往前递了递,说:“这几件衣服是我妹妹的,你先换上吧,别再沏出病来。”说罢,缓缓起身到门外候着去了。 虞兮心中流过一股暖意,鼻尖酸酸的,对眼前这个男子也不再有什么敌意,只是一想起周懿,忍不住一脸苦笑。 等周懿进了门,虞兮躬身行了一礼,“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周懿忙还了礼,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虞兮摇了摇头,满脸凄楚之意,“若是常人见了我刚才模样,恐怕早就吓走了。又或者,公子今夜不来这里,我这条命已经……”说着,两眼含泪,苦笑起来。 “周某也是赶得巧了,换做别人,只怕比我更加慷慨,刚才失态,请姑娘勿怪!” “公子姓周?”虞兮眼前一亮,不觉问出声来。 周懿一顿,忙答道:“在下周童,离家坳人士,不知姑娘?” 他话一出口,就离开看到虞兮脸色失落的神色,见她摇着头,默默地转过身去,自言自语地道:“天下同姓之人不计其数,哪能那么巧。”再一想到自己如此敏感,以至于有些神态恍惚,为情所困,实在可笑。 “巧了,我也姓周,”虞兮痴痴地笑道,却忍不住泪眼婆娑“不过我不是本地人,我来这里,是为寻找夫君。” 在她心里,自己姓虞和姓周又有什么分别呢?自己和周懿或为兄妹,或为眷侣,又有何异呢?十年之后回头看,一切都似乎是惨淡的一厢情愿,在时间的拷问下,什么关系都显得那么的苍白。 (这一章是十分纠结的一章,周懿和虞兮十年后重逢,面对彼此却仍是路人,这是逼着最大的无奈。感谢大家的支持,请大家透出宝贵的推荐票,对笔者以示鼓励!多谢!) 第四十二章:身份暴露 “寻找夫君?”周懿心中默默自问了一句,低声短叹,“原来如此,难怪她连做梦都不忘某人,天下的痴情女子都是这样吗?这些年我漂泊在外,和莫离天涯隔别,她不知我生死,我不知她安危,这乱世之中,一个女孩子孤苦无依,当年我与她共同许下的誓言,她还在坚守吗?” 虞兮见他腿上有伤,就请他在火边坐下休息,周懿神魂不定,被虞兮那句话勾起思念故人的情绪,半痴半醉,不知所以。 因想,如果莫离还平安于世间,至今也有二十三岁,天下岂有此时而未嫁的女子?想到此,又不禁赞叹眼前这个痴情不改的烈女。 彼时篝火晃动,二人都看着火光出神,周懿一抬头,见虞兮梨花落水,千娇百媚,尤其那一双凤目,迷离之间勾人心魄,和当年的莫离想比,竟是如此的相似!周懿不觉出了神,嘴角含笑,忍不住张口说了一句:“有如此美眷,世上怎么还会有负心之人!” “你说什么!” 虞兮登时脸色赤红,怒瞪着双眼,气冲冲地看着周懿。 周懿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后退几步,躬身行礼赔罪道:“在下无意冒犯,请姑娘恕罪!” 虞兮生性高傲,听了这句话,便觉得此人太过轻薄,或者是有意奚落她。要是其他人,凭她手中那把随身十年的宝剑,必叫他跪地求饶,可这位周公子于她有恩,若为一句话翻了脸,对方无法下台不说,自己也落得十分尴尬。虞兮’哼’了一声,从包袱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地上,意为酬谢他赠衣的好意,然后二话没说,转身大步出了山神庙。 当时门外只有一天星星,从明亮的屋里出来,眼前漆黑一片。周懿忙追了上去,出了山神庙,喊了几声’周姑娘’,荒山阔野,无一人回应。 周懿一直追出二三里,腿上的伤口已经迸裂,鲜血不停地顺着腿往下流。他心情低落,也十分惭愧,叹了几声,只得默默回到了山神庙。 进了庙门,忽然闻见一股酒香,映着屋里的火光,依稀可见有个人影。周懿只当是刚才那个姑娘又回来了,于是瘸着腿,慌忙就往屋里来。还没进门,便听屋里有人嘲笑他道:“有如此美眷,却不能侍奉周懿左右,真是可惜了!” 这句话便如晴天霹雳般将周懿震住,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既然有人识破了他的身份,又在此等候,可见来者不善,不过她深夜到此,似乎又是独自一人,也没有要拆穿他的意思,在来者不知敌友的情况下,自己不可先乱了阵仗。于是定了定神,推门进去了。 ==***== 一进门,周懿便傻了眼,只见武馨坐在篝火边,手里握着一个酒囊,醉眼惺忪地看着火苗,身边不远处放着一把剑,剑未入鞘,剑刃上还沾着血,似乎是刚杀过人。 周懿吃了一惊,拖着伤腿走了上来。 “你把她杀了?” 武馨一抬头,凝视着周懿,绯红的脸颊不知何时挂着两行眼泪。 “你不吃惊我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反而开口问我是不是把一个路人给杀了,可见她在你心中的分量!” 说着,将酒囊丢在一边,拿起剑指着周懿的胸口,彼时和善的口吻也立即变得严厉起来。 “当初你给我布下一局,我困在其中十年,在这笔债还没有算清之前,我不会杀一个无辜的女子!” 周懿怅然一笑,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想来昨日那个跟踪自己的人,也必是武馨所派。既然一切都已明了,他也不必再去隐瞒,他此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成人的母亲了。 “姑娘恩怨分明,是个明理之人,我和你的恩怨与他人无关,周懿一介白衣,唯有三寸薄命,姑娘若不能解当年之恨,尽管拿去便是!”说着,转身背了过去,“姑娘请动手吧!” 武馨听得字字挖心,心中无名之火早已乱窜,她手中带血的利刃微微颤抖,只是未曾往前半寸。僵持一阵后,武馨苦笑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嘡啷’一声,武馨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剑刃跌入火中,溅起一团火星。 周懿一脸惊愕,回头看了看武馨,刹那间,似乎读懂了她心中的爱恨纠葛。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行事瞻前顾后,竟不能如眼前这个女子一样洒脱,虽说是迫于无奈,可说到底,此时的自己早已不再是昨日那个心地纯真的少年了。他内心愧疚,愁上眉梢,于是拱手行了一礼。 “走到今日这步田地,皆世人以死相逼所致。生死于我而言本不足虑,可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堂中鬓发斑白的生身之母!今日如此,当年也是如此,我与姑娘无冤无仇,当年所作所为,无非是想还天下一个太平!” “太平?”武馨冷冷一笑,“父亲得到九龙玉箫是要为我母亲治病,而岳忠呢?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让整个江湖围困我六悬峰,试问,这就是你们白鹤山所谓的太平吗!” “那你父亲为了九龙玉箫亲手杀害自己的哥哥,这和我三叔的所为又有什么分别?” “你住口!”武馨怒不可遏,脚尖一勾,把地上那把早已烧红的剑挑了起来,她伸手抓住剑柄,剑刃一抖,火红的剑尖直指周懿眉心。 “说话的权利,永远都在屠夫的手中!”他言语凛冽,丝毫没有忌惮会激怒武馨。不过此言一出,又想起昨日武馨设法从尧贵那里讨要白灵丹的事来,看她颤抖的口唇,这‘屠夫’一词,说得实在是过了。于是话音一转,低声道:“昨日姑娘用百灵丹救了我三叔,周懿感激不尽,这是周懿欠你的,你也不必犹豫,只求你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毕竟当年三叔得到的是一支没有金丹的九龙玉箫。六悬峰坐拥金丹而又不被灭族,是因我三叔成了你父亲的一枚棋子,你们应该放他一条生路,不是吗?” 武馨眼睛微闭,咬着牙说:“听你的口气,我还应该感激他?” 周懿道:“你昨天给我百灵丹,不正是你内心那份未灭的善念吗?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恳求,请姑娘不要赶尽杀绝!” 说罢,他微微闭了眼,只等那一剑刺穿他的喉咙。 “你竟然能够猜到金丹还在六悬峰?你这么说,不怕我真会杀你灭口吗?” “用在下一条薄命,若能换取姑娘网开一面,让我母亲和妹妹他们平安离开,周懿死而无憾!” 武馨冷冷地道:“你当真以为是我要杀岳忠灭口吗!” 周懿倏然睁开眼睛,凝视武馨。 “姑娘此言何意?” “我要是想杀他,他十个人头都不够用了!”武馨情绪十分激动,这一剑若不刺出,她内心的悲愤实在难以宣泄,于是剑锋一转,通红的铁剑直刺入门梁之上。 周懿乃通晓人性之人,见武馨如此,料她必有难言之隐,起码可以明了一件事,刺杀岳忠并非她的本意。 “周懿鲁莽,言语之间若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武馨并没回他,只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周懿见信封上写着’武头领亲启’,显然,这是一封寄给武邺的信。周懿打开信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左子枭顿首! “左子枭!” 武馨面无神色地道:“十年前,父亲亲口告诉我,是左子枭鼓动他去反叛太师父的,从那之后,我便开始暗中调查他了。此人手段诡异,他助我父亲夺取九龙玉箫之前,就已经替父亲选好了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六悬峰原本是韩毅的地盘,而且韩毅并非唯利是图之人,可是在左子枭一番鼓动之下,他竟然甘心让出六悬峰,让我父亲坐第一把交椅。再之后,他就让手下私下搜刮百姓,让父亲背负这强盗的恶名!我曾多次向父亲说过这些事,可他听不下去,他说左子枭能让韩毅让出整个六悬峰来给他立足,这份情谊是不容质疑的。没办法,我只能一个人调查。” 周懿一边听她说,一遍看着手里的书信,“你都查到了什么?” 武馨道:“左子枭是在为朝廷的人做事!” 周懿吃了一惊,忙问:“可有证据?” “有些证据还没有去证实,不过,他从百姓手中搜刮出来的那些钱财,却是源源不断地运往宫里去的。” “那宫里和他接手之人是谁?” 武馨正要回答,忽然又沉了脸色,一背身,说:“我和你好像没什么太多要说的,给你看这封信是要告诉你,这些年真心要追杀你三叔的不是我父亲,二十左子枭。我和东郭秀奉命追回九龙玉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到了长沙,他昨日派人跟踪你,然后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他怕我和东郭秀不听他的调遣,就派人连夜回去告诉父亲,我不想让你死在六悬峰的手中,所以才来告诉你。没想到,堂堂白鹤山嫡传的弟子,确是一个玩弄风月的纨绔子弟!” 周懿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为他一家人的处境捏了一把汗,若不是武馨通晓事理,他原本主张等岳忠伤好之后再回白鹤山,果真如此,那他们岂不是都要惨死于恶人之手? 想到此,他深鞠一躬,诚恳地说:“姑娘大恩,周懿永生难忘,适才我言语冒犯,请不要往心里去!” 武馨一脸苦笑,对他的歉意十分不屑。 周懿又说:“以后若能再见,还请姑娘将调查到的真相告之!实不相瞒,白鹤山多灾多难,我亲生哥哥也是死于恶人之手!这位左子枭处心积虑,是唯恐天下不乱,他这封信要是到了六悬峰,令尊若不痛下杀心,恐十年前卫护六悬峰战死者的亡魂难安,左子枭也会因此逼令尊就犯。白鹤山和六悬峰生死与共,请姑娘勿生二心!” 这也正是武馨所虑之处,周懿虽懂她的心思,可是却和她生于仇门世家,他此时说得诚恳,是因处于被人宰杀的处境,日后时势异变,他还能把自己当成一条战线上的人吗?只怕未必,想到此,武馨愁苦不堪。 (下午在颐和园的林荫小道上码了这一章,身上被蚊子咬了无数包~~~~(>_<)~~~~,小伙伴们一起来批判点评吧,不要忘了你们的推荐票,多谢老朋友和新朋友们,安啦(* ̄3)(e ̄*)) 第四十三章:竹林解围 “你先保住命再说吧,左子枭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那个山坳你不能再回去了。你的命,可比九龙玉箫更容易挑起白鹤山和六悬峰的纷争,我可不想父亲糊里糊涂就替别人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周懿谢道:“全凭姑娘做主,大恩大德,周懿日后再报!” 武馨白了他一眼,“我最恨玩弄风月诓骗女人的负心汉,想让我救你,就老实点!” 周懿红着脸,十分尴尬,连连点头,却不再辩解。 当时已过了半夜,武馨道:“凭我一人之力,想救你并不容易,尧贵是和左子枭一条心的,他们要是联起手来,我根本保不住你。” 周懿道:“我现在是刀尖上的鱼肉,何去何从,全凭姑娘做主。” 武馨叹了一声,“去找我姐夫,现在只能靠他了。” “那位东郭大哥?” “对,他跟左子枭不和,这次带来的随从中,大部分都是我姐夫的人,他要是肯出面保你,尧贵和左子枭都不敢轻举妄动!” 周懿对东郭秀已有些了解,对他的为人更是深信不疑,加之袁复和他交情深厚,料此人定能助他保护母亲和妹妹平安返回白鹤山。 “我们去哪里找他?” “龙云寨。” 话音一落,武馨策马扬鞭,直奔龙云寨而去。 说起要去龙云寨,周懿内心忐忑不安,眼下形势骤变,此去虎狼之地已不同昨日,是吉是凶还很难说,不过眼下也只有这一种办法能确保他母亲等人的安全。 ==***== 到了龙云寨,已经是五更天,武馨唯恐左子枭的人盯上周懿,就留他在自己房中休息了一阵。 天亮后,她亲自带着周懿去找东郭秀。可当时东郭秀并不在龙云寨,辗转到了中午,方见袁复从外面回来。 武馨急的火燎,忙问袁复:“东郭大哥去哪了?” 袁复着急忙慌地道:“被尧寨主请去助阵去了!” “助的什么阵?”武馨一脸疑惑地问。 “昨夜三更之后,寨中出去买路的兄弟遇到了强人,结果非但没有得到钱财,兄弟们反倒被杀了两个。寨主知道后大发雷霆,就带着兄弟们前去报仇,可没想到,那人功夫十分了得,寨主带过去的人死伤了一半,硬是没能擒住她,所以早上的时候东郭大哥就被尧寨主请过走助阵去了。” 周懿冷笑道:“路乃天地所筑,龙云寨无缘无故地收什么买路钱?” 袁复也无话可说,转而就又要找人去助阵。 武馨岔开话,又问他:“对方有多少人?连东郭秀都对付不了吗?” 袁复叹了一声,道:“说来惭愧,对方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可她使了一手玄妙的剑法,弟兄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哎,没工夫再耗下去了,我去找人!” 周懿一听是个瘦弱的女子,脑海中立即闪过昨夜那个自称姓周的姑娘,忍不住就想再问几句。不过还没开口,余光就已经扫过身旁的武馨,见她面色赤红,正瞪着他喘着粗气,心头的怒火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侧身对武馨说:“她也姓周,与我乃是本家,周懿绝非好色之徒,故而……” “什么!”袁复几乎要跳了起来,“你说你是……周懿?” 周懿长叹一声,把嘴边的假胡子扯了下来,一个白净俊冷的青年赫然而立。袁复傻了眼,看了看旁边的武馨,她神色不惊,显然已经知道了实情。周懿抱拳向他行了一礼,说道:“袁兄弟!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再瞒你,我就是周懿,这些年六悬峰费尽周折要找的白鹤山亡徒,就是我!” 袁复目瞪口呆,指着周懿,“你……你……” “为保母亲安全,不得已才隐瞒身份,这些年多亏兄弟照顾,周懿实在惭愧,等我安顿了母亲回到白鹤山,周懿在来向众弟兄当面谢罪!” 袁复虽然是个武夫,可说到这件事,他却十分明白,眼下武馨带着周懿来找东郭秀,显然是要帮助周懿脱险。两天前左子枭突然来到龙云寨,八成也与此事有关。 他敬重周懿是为其人,无论他的真实身份是谁,这一点不会随之改变。 “周大哥若想离开长沙,袁复愿鼎力相助!” 一句话让周懿眼眶殷红,千言万语不足以言谢,于是一抱拳,向二人深鞠一躬。 眼看要到正午,武馨有些焦急,对袁复说:“这件事只能告诉我姐夫,你要防着你手下的人,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万一让左子枭知道我们在和他对着干,接下来的麻烦就大了。” 袁复点头应下,命人备了三匹马,三人一人一骑,袁复领头,直接去了西山。 ==***== 还没到西山,就看见山下竹林中惊飞一片白鹭,三人顺势而下,直奔那片竹林。 彼时,虞兮和东郭秀在竹林深处已经交手多时,尧贵带着一群残兵在外围形成合围之势,弓弩手随时待命。 不过东郭秀为人正直,他和虞兮棋逢对手,交手时剑走奇招如切如磋,乃是一件快事,自然不愿尧贵插手。 周懿一行三人赶到时,只见那碗口粗细的竹杆被二人削落一地,竹叶纷飞,犹如晚秋。周懿瘸着腿挤入人群,透过飘飞的落叶,仔细打量那个女子,正是昨夜和他赌气离开的周姑娘,二人剑影缥缈,甚有章法,一时间难分胜负。可是虞兮身体虚弱,又接连击败龙云寨数十人,再和东郭秀交手时,早已体力不支,若不是早年虞广陵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她,虞兮早已败在敌人接连不断的进攻中。 周懿看得焦躁不安,左右瞅了瞅,见弓弩手都处于待命状态,尧贵又在一旁踱来踱去,分明是东郭秀不让他放冷箭。 武馨始终注视着周懿,冷笑道:“你有怜香惜玉的心,怎么就没有英雄救美的胆?” 周懿道:“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能见死不救,毕竟一群人围攻一个女子,是没有道义的。” 武馨嗤之以鼻,说道:“你现在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头,要是再惹毛了尧贵,我姐夫也很难保你!” “那要看这话该怎么说了。”说着,就走出了人群,来到二人交锋的阵脚前,“东郭大哥何必再跟她仁义君子!她被寨中兄弟轮番挑战,早已没有了体力,你本可以速战速决,强攻她受伤的左臂,十个回合内就能结束的争斗,你又何苦让她苦撑着呢?给她一个了断,也未必会让天下人笑你无情无义,乘人之危!” 东郭秀一听,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这个女子剑法极高,若在平时二人对战,自己实无取胜的把握,若真如身后这个男子所言,这女子战死自己手中,那天下人岂不是要戳他的脊梁骨?况且,这女子秉性刚毅,绝无投降的可能,尧贵等人心狠手辣,万一真要放了冷箭,岂不酿成大错?回头看了一下那说话的正是昨日袁复竭力搭救的周兄弟,传言此人仗义,他此时以言相激,分明是要救这女子,英雄相惜,自己何不顺势而为,放她一条生路呢? 于是,他将剑往后一收,飘然落在众人面前,随即又做一个手势拦住众人,让弓弩手暂且退下。 尧贵红了脸,立即拔出长剑,喝到:“东郭秀!你这是何意!” 东郭秀收剑入鞘,转身赔礼道:“寨主息怒,此人杀害龙云寨无数兄弟,我自然不会放过她。不过我与她剑法同宗,怕是出于同门,故而不忍趁机杀之。” “那就是要放走她?” 尧贵一挥手,弓弩手又围了上来。 “且慢!” 东郭秀紧握着那三尺长剑,一声断喝,目光将众人扫了一遍,“东郭秀行走江湖,靠的就是手中这把饮尽人血的冷剑,我有言在先,此人剑法与我同宗,我需按照同门规定,等她伤好之后正式向她挑战。” 尧贵恶狠狠地看着东郭秀,向前紧逼几步,“我要是不答应呢!” “尧寨主,有事好说,可别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和气!”武馨微笑着走了上去,一抱拳,“寨主也是习武之人,我姐夫这套剑法确实和她如出同门,这一点,自然逃不过你的法眼。既是同门,不妨就让她休整几日,届时再由我姐夫亲自出手取她性命,为兄弟们报仇。这样,江湖中人既不会说落他不顾同门情分,也会大加赞赏寨主您的度量!” 袁复也来求情,“寨主三思,此事应从长计议!” 只听虞兮一阵冷笑,用剑指着众人环顾一周,一脸鄙夷的神态,“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要动手就一起上,我随时奉陪,啰里啰嗦!” 周懿连忙向她递个眼色,摇着头不让她再说话。虞兮并不领情,指着周懿道:“原来你和他们一样,都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你虚心假意替我说情,我这把剑可未必会饶过你!” 周懿一脸无奈,却又不敢与她多费口舌,于是也来劝尧贵,“尧寨主杀此人无非是要给弟兄们出口气,不过在我看来,这人该杀,却不在此时。” 尧贵颇没耐心,只是东郭秀一心保她,一时间僵持不下,心想倒不如听听周童有何见解。 “杀人偿命,还要另择时日?” 周懿抱拳道:“寨主大义,又素有求贤之心,早年间你一心收留小弟的时候,周童就看在眼中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龙云寨做的买卖,虽说是劫富济贫,可这些年弟兄们走南闯北,难免会伤及些无辜,这也给寨主的英名蒙上了一些不可磨灭的阴影。龙云寨走到今日,正是要为自己正名的时候,若因为弟兄们报仇而对一个女子轮番围杀,这种不光彩的事一旦传出,岂不坐实了那些有损龙云寨名声的传言?寨主要将龙云寨发扬光大,所需要的并非小弟这样的文弱之士,而是义薄云天的江湖豪杰。而若要群雄来投,寨主海乃百川的度量则要扬名于外,然则,此时围杀一个女子,却是天下豪杰所不为之事。试想,以杀一人之快,而阻天下人心,如此得不偿失的买卖,寨主必不为之!” 龙云寨的人大都认识周懿,又都敬佩他的为人,此时听他一说,确是有些道理,于是都纷纷议论起来。 尧贵看着东郭秀不肯退让的气势,再看看众兄弟大都有趋附于周懿的意思,审时度势,也只得作罢。于是命弓弩手暂且收兵,不过对于东郭秀,他却要言语相激,“东郭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尧贵就等你们再战,东郭兄弟可不要食言!” 东郭秀抱拳答谢,众人才缓缓退去。 周懿一回头,看见虞兮倒在了地上。 (感谢朋友们的推荐票,感谢图书万古,感谢q14,感谢skyerhu,感谢许多不能一一道明的朋友们,多谢你们的支持!) 第四十四章:无中生有 虞兮昏倒之后,武馨看着周懿担忧的神态,就问:“你是打算把她带回家,还是送回山神庙?” 周懿道:“这样太过招眼,恐怕都不行。”说话时,往四周看了看,这片竹林之后有个溶洞,冬暖夏凉,他在儿时常和钟钰来此避暑。那溶洞极为隐蔽,外人又很难发现,周懿在那里囤积些衣食药草,以备不测,所以让虞兮到那里修养,才是完全之策。 当时众人已经散去,在确定没有尧贵的人跟踪的情况下,周懿和武馨一起把虞兮送到了溶洞,武馨念她可怜,又有周懿相求,才给她包扎了肩臂上的剑伤。武馨虽然通晓事理,可一想到周懿对此人这般关心,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诸事已毕,二人又来见东郭秀,当时袁复也和他在一起,早已经把周懿的身世告诉了他。 东郭秀唉声叹气,这让他左右为难。前者,武邺对他有知遇之恩,又将自己的女弟子许配给他,此番武邺托他前来追缴九龙玉箫,视他如同心腹,自己本该竭忠报答,如何能意气用事,置武邺所托于不顾?然而,周懿之为人众人皆知,他一身忠孝,为救岳忠不惜以身赴险,眼下推心置腹而来,若杀之,则为世人所不齿! 左思右想,大丈夫行事由心而已,毕竟白鹤山和六悬峰的恩怨在于岳忠,而不在周懿。况且,周懿杀身之祸已在眉梢,左子枭又在暗处,若他前来发难,内联尧贵之力,外接蛮夷之兵,纵然自己再想施救,恐怕也力不从心。于是,下了决心要救周懿脱险。 袁复见他优思不定,凛然劝道:“袁复不才,与周大哥却情同手足,尧寨主要杀他,小弟绝不见死不救!” 东郭秀哈哈大笑,道:“袁兄弟以为我会拿周兄弟前去领赏?我之所以犹豫,是还没想到解救周兄弟的办法,不过你一句话点醒了我。” 袁复喜笑颜开,忙问:“东郭大哥是要救周大哥了?” 东郭秀道:“我若无故庇护周兄弟,外人说我不尽其忠,此为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我与周懿结为金兰兄弟,旁人若再要杀他,我出手相救就合情合理了。” 袁复笑着拍了拍周懿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东郭大哥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周懿也拱手答谢,“东郭大哥肯出手相救,我母亲妹妹他们回家有望了!” 说着,屈膝而拜。 东郭秀也是个爽快人,遂与他对面而跪,抱拳道:“我最爱结交忠义的朋友,周兄弟的英名早有耳闻,东郭秀能与你相交,乃三生有幸!” 周懿伏地而拜,“周懿十年漂泊,朝不保夕,幸得诸位垂怜,方得以保全家室,周无以回报,请受我一拜!” 武馨不尽感慨,却不知该说什么,东郭秀便和周懿向南而拜,拜天地,拜关公,然后互称兄弟。 当天,东郭秀大张旗鼓地将周懿请到龙云寨,摆下宴席邀请众人前来赴宴,目的就是要把他和周懿结拜的消息宣扬出去。 当时尧贵正愁没处撒气,自从东郭秀放走了虞兮,周懿又在众人面前将了他一军,他自己觉得颜面扫地,气得回来之后一直摔东西。此时又听说东郭秀要在他的地盘大摆筵席,为他和周童结拜而庆祝,一团怒火油然而起,于是立即带了几个人要去闹场。 刚要出门,忽然有人来报,说左子枭求见。 尧贵正值怒火当头,也没好气,喝斥道:“左子枭?他来干什么!我还有要紧的事去要了结,告诉他,不见!” “有比抢夺尧寨主的地盘更要紧的事吗?” 众人顺着门口往外看,只见一个獐头鼠目,披着貂皮的瘦小的男子走了过来。 左子枭还没进门就已经向尧贵行了礼,他面带微笑,一副奸诈诡辩的嘴脸让尧贵十分不待见。 “尧寨主这么着急地出门,不知可是去赴宴吗?” 尧贵瞪着眼,“你和东郭秀不和,可以直接去找他挑战,我不会掺和进来。” 左子枭摇着头哈哈一笑,就进了屋,在一把椅子旁边站了下来,“尧兄这是哪里话?在你眼中,我左某人就是个趁势打击异己的小人吗?” 尧贵回头看了看,冷冷笑道:“那左先生所说的,抢夺我的地盘,意在嫁祸何人呢?” “尧兄可真会开玩笑,我左子枭敢作敢当,说话唯心,从来不做那些饶舌害人的买卖。我与东郭秀和与不和姑且抛开不谈,但尧兄眼下处境堪危,还不让我一个外来人劝几句吗?” 尧贵依旧没有转过身,只是侧着头,思忖片刻,方道:“我有何忧患,左先生试言之!” 左子枭仰头大笑,“龙云寨数十位弟兄在一个女子手中丧命,寨主下不能替兄弟报仇而雪恨,上不能立威信而保基业,此时他人已经安卧床榻,尧兄才忍不住这口恶气要与之火拼,然则大势已去,此宴堪比鸿门宴,尧兄可要三思了!” 他字字诛心,直说得尧贵脊背发凉。尧贵凝眉沉思一阵,才缓缓转过身来,一摆手,令众人退下,于是面色和悦地说:“左兄审时度势,尧贵茅塞顿开,还请为我谋划这眼下的残局!” 左子枭面色微沉,问道:“怎么,尧寨主是想让我站着把话说完吗?” 尧贵忙请他入座,又亲自斟了茶。 左子枭便舞动三尺唇舌,夸夸其谈,“我观今日之事,非寨主失信于内,而是他人扬威于外!” “请先生细说。” 左子枭道:“尧家世代立威于长沙,恩德广播,不足虑也。然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龙云寨今日之势,皆小人所为!周懿知恩不报,反因一个女子让寨中人心不和,实为小人!” 一听到他说周懿,尧贵顿时惊觉起来,忙问:“谁?周懿?” 左子枭故作悲哀之态,伸着头问他:“难道尧兄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他随又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看来东郭秀这鸿门宴,还真要搞出些名堂来!” 尧贵愈发昏聩了,忙问他实情的究竟,左子枭便趁机给东郭秀栽一个故意隐瞒的嫌疑。 “实不相瞒,武邺表面上让东郭秀来追杀岳忠,可背地里却让他趁机追查周懿的下落。” “武邺的目的是要回九龙玉箫,捉拿岳忠就是了,为何又牵扯到了周懿?” 左子枭摇头道:“尧兄细想,那岳忠夺取九龙玉箫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得到上面的金丹吗!这些年玉箫在他手上,保不齐,金丹早就被他取下交给了周玳!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就变得越加复杂了。周玳表面仁义,内心险恶,要想让他交出金丹,除了用周懿交换,恐怕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这几年东郭秀一直都在暗中寻找周懿的下落!” 尧贵细细听他说来,觉得很有道理,思忖良久,又问:“你的意思是,我的这位救命恩人,就是周懿?” “难道不是吗?我暗中追查三年,才知道东郭秀早已通敌叛变,他表面上在为武邺做事,可背地里却私通周玳,替他寻找妻儿!周童乃是周懿的化身,这一点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尧贵一头雾水,“东郭秀好好的为武邺做事,他为何又要通敌叛变?还有,周玳的罪名已经赦免,他张罗了不少人马在塞北寻找妻儿,又为何要托一个外人走这一步呢?” 左子枭道:“这不明摆着的吗,所谓周玳在塞北寻找妻儿,不过是虚张声势,现在想拿周懿来要挟周玳的人不计其数,他在塞北的声势闹得越大,那些暗中追查周懿下落的人就越会被吸引过去,他暗中派来江南的人,才会有越小的阻力!试想,当年朝廷对周家下的可是灭门的旨意,周玳要把这个独生子送走,自然是要送到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甚至他自己。这些年白鹤山的人走遍了塞北,可见有张玉芙女子的消息?至于东郭秀为何要叛变,也不难猜知,白鹤山有二周仙师,属于名门正统,而六悬峰的丑事爆出后,武邺遭世人冷眼,东郭秀乃势力小人,何去何从,还不显而易见?” 尧贵被他一通鼓弄,似乎是如梦初醒,想起当初周童为何不愿上山入伙,听左子枭如此一说,一切都已明了,也难怪前天东郭秀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要百灵丹,看来他和周懿早已串通好了。 “可是,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尧贵邹着眉,“东郭秀一举一动都在武馨的监视之下,他要是私通周玳,武馨会不知道?我看武馨对周童非同一般,他要真是周懿,武馨会岂不是背叛了自己的父亲?” “我说尧兄啊,难怪你被人蒙在鼓里,”左子枭捂着脑门叹道,“你没看这周公子一身风流姿态,武家小姐早已被他哄骗住了!眼下她和东郭秀串通一气,就是要夺取尧兄你这把交椅。事成之后,东郭秀持强自立,再悄悄送周懿回白鹤山,届时周家一家独大,六悬峰岂是他的对手?周玳挑出个儿女联姻,化干戈为玉帛,武邺能不答应吗?” 尧贵咬牙切齿,手里的玉杯被他捏的粉碎,一拔剑,骂道:“无耻之徒,我好心好意待他,他却返来打我的注意!我今日不杀此人,誓不罢休!” 左子枭忙将他拦住,劝道:“尧兄不可鲁莽!” “怎么?你此来的目的不就是让我去杀东郭秀的吗?” “此言差矣!我一心为你谋划,绝无乘机加害东郭秀的意思。东郭秀确实该杀,可却不是现在。” 尧贵问:“为何?” 左子枭答道:“既然是鸿门宴,谁是刀俎,谁是鱼肉,还不清楚吗?” “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到底该怎么做!” “要知道,东郭秀大张旗鼓宴请众人,起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他和这位名叫’周童’的人已经结为了兄弟,到时候你再要揭穿他是周懿,东郭秀就有了誓死保护结义兄弟的理由。放眼龙云寨,被袁复和东郭秀收买的人心,已经不再少数,你现在去跟他翻脸,确有把握能号令众人吗?” 尧贵被他一说,一脸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子枭只是周懿解密路上的一个小喽喽,在此就不剧透了,总之,更难对付的大boss还远在后面,斗智斗勇,临危应变,更加精彩的故事才露出冰山一角,喜欢的朋友可以投出你手中宝贵的推荐票,也请推荐给其他小伙伴,大家一起让【九龙玉箫】告诉更多人!在此要感谢每天都送上推荐票的朋友们,感谢屠书万古,q14,skyerhu,绿竹森林,一个bio,白鹤夫人,小精灵,一种博……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朋友,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陪伴?) 第四十五章:山洞情深 尧贵急的直冒汗,便问左子枭:“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还能怎么对付?” 左子枭喝着茶,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我要是没有破解他阴谋的办法,又怎敢在尧兄面前夸夸其谈!” “快请讲!” “和你一样,我也收到了东郭秀派人送来的请帖,”他脸色陡转,阴笑道:“我已将送帖之人拿下,并狠狠地拷问了一番,他把知道的都招认了,东郭秀是先知道的周懿的身份,然后为了保他才与之结义。那人已被我策反,他答应在指证东郭秀的时候出面作证,寨主只需要南结蛮夷,另其前来助阵,届时令此人指认周懿,寨主可以欺瞒之罪擒之,东郭秀若要包庇,可一并杀之!” 尧贵哈哈笑道:“妙计!可是,如果东郭秀见势不妙,不保周懿,为之奈何!” 左子枭冷笑道:“为自保而置结义兄弟于不顾,东郭秀背信弃义,必遭世人唾弃。到时候再伺机杀之,则龙云寨无一人肯为其卖命了。” 尧贵拍手叫好,“孙子曰‘上兵伐谋’,左兄好计谋!” 当下,尧贵按照左子枭的安排,使人秘密给蛮人送了一封书信,约定他日前来助阵。再则,尧贵和左子枭各备了一份贺礼,使人送给东郭秀,自己则借故没有参加他的宴席。 ==***== 当夜,东郭秀与袁复等人表面上装作喝得大醉,实际都清醒的很,唯恐尧贵趁他们酒醉下手。 到了半夜,周懿稍稍起了床,找了些金疮药,摸摸索索就出了门。当时夜深人静,武馨也没睡,因听到隔壁的动静,拿起身边的剑就跟着走了出来。周懿一身麻布青衣,武馨一眼就认出是他,他此时出门,目的可想而知。武馨立身花阴之后,良久没能回过神来,痴痴地一笑,满脸凄楚之色。 周懿虽然疲惫,可一刻也不敢耽误,想着那个周姑娘身体状况本就不好,又受了伤,几经周折,如何能够挺过来?一路上他边走边往身后看,唯恐有人跟来。 到了溶洞,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周懿将准备好的火石打着,点了一支蜡烛,顺着一条鸡肠小路就往里走。 突然,周懿脖子上一凉,一股冷刃从身后架了过来。周懿立即停了下来,缓缓转过头,见是虞兮,惊慌的脸色顿时舒展开来。 “周姑娘,是我!” 周懿要转身,被虞兮剑一挑,脖子上立即划出一道血痕。 “知道是你!你们这群强盗,尽干些欺软怕硬的勾当,我见一个杀一个!” “姑娘误会了,我和龙云寨不是一路人,只因当年我救过他们寨主的命,所以和他们有些交情,不过这都是君子之交,我并未参与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虞兮哼了一声,冷眼问道:“既是强盗的头目,你为何还要救?” “所谓救死扶伤,不记前科,我母亲一心向善,我这么做也是在替她还愿。” 虞兮忽然手一抖,收回了剑,身子一晃,依在石碧上瘫坐了下去。她脸色蜡黄,唇口干裂,一双眼神尽显迷离之态,显然十分虚弱。 周懿慌忙就来扶她,当时虞兮神色恍惚,可心志不迷,周懿一走近,她便警觉起来,“离我远点!” 如此僵持了一阵,虞兮再也撑不下去,昏倒在了地上。 周懿将她拖到洞中,点着蜡烛给她喂了些清水,虞兮不知其味,朦胧之间,唯恐这个男子图谋不轨,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把剑鞘。 周懿本就无心冒犯,只隔着衣服给她敷了金疮药,包扎毕,将她扶到一片干草地铺上睡下,自己拿着那把剑出了门。 当时已是清晨,竹林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周懿便趁山鸡起来打鸣,用那把利剑猎杀了两只山鸡。那溶洞原本是周懿预备避难的场所,故而锅碗瓢盆样样齐全。周懿又采些温补的草药,和山鸡一起炖了半晌,整个洞中都飘着鲜美的香味儿。 虞兮迷迷糊糊觉着有人喂她喝汤,她已饥肠辘辘,浑身无力,便就着汤勺喝了一碗。周懿笑意盈面,看着这个女子如此眼熟,有些话忍不住就想问一问,可一想到她秉性贞烈,言语之间容不得半分唐突之意,万一自己问错了话,再触怒了她,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看她时能勾起几分儿时的记忆,不过一想到她姓周,就忍不住笑自己一厢情愿。 但终归她和莫离有几分神似,周懿看她自然就与别人不同,那怕不是故人,也可以聊尽相思之苦。 如此过了一天,转眼到了黄昏,虞兮恍惚醒来,觉着身上也有了力气,只是头脑还有些昏沉。她伸手摸了摸手臂上的剑伤,见隔着衣服敷了一层药,而那个姓周的公子却远远的依在走道旁睡着了。他手机握着那把剑,一脸憔悴,腿上的伤口仍有鲜血流出的痕迹。 虞兮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里流过一股暖意。想起前日自己踢的那一脚,和昨日在他脖子上划过的剑痕,心里还真有几分愧疚之意,毕竟他三日之内接连救过自己三次,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似这般谦谦君子实在少见。 忽然,从洞口处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虞兮天生警觉,以为是龙云寨的那群强盗跟了过来,于是就从周懿手中夺过那把剑,顺着洞口迎了上去。周懿也随之惊醒,慌忙爬了起来,举着蜡烛,扶着石壁就往外走。 出了洞口,天正下着小雨,周懿举着蜡烛往前走了几步,见虞正兮用剑指着两个女子,那两个人分别是芸儿和钟钰。 周懿吓了一跳,忙向虞兮叫道:“姑娘请住手!” 虞兮还没来得及细问,钟钰便哭诉着跑到周懿身边,“哥,这人是谁?她怎么和你在一起!” 周懿先将她安抚住,回头将芸儿拦在身后,对虞兮说:“这是我的两个妹妹,姑娘不要误会!” 虞兮这才收了剑,也松了一口气。 当下,三个女子都心怀疑虑,一个个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周懿颇显尴尬,此时他最担心钟钰闹起来,芸儿还好说话,倒是这个周姑娘性如烈火,万一她和钟钰言语不和,结果怕是难以收场。 周懿请她三人入内,转身间却在苦思冥想,俗话说女子不以常理而处,这三个女子确实不知该如何对付。 三人各自坐定,彼此观望,神色各异。周懿瘸着腿进了洞,第一个便问芸儿:“三叔可好些了吗?” 芸儿点点头,并未说话,周懿看了她神色,目光中透露着几分哀求,若此时芸儿能和他一条心,可以帮衬着劝劝钟钰,则众人可以相安无事。芸儿素知周懿的秉性,虽说分别了近十年,可儿时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妹,于是长叹一声,道:“多亏了你讨回的药,父亲已经好多了。” 周懿松了一口气,笑道:“三叔没事就好!”说着,转身看向虞兮,向她递了个眼色,然后给芸儿和钟钰介绍她:“这为周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虞兮听着不对劲,刚要说话,周懿又使了个眼色。虞兮也是个明白人,他既然如此说,必有他的苦衷,眼下他这两个妹妹定有一个不好招惹,与其无缘无故地由她缠闹,倒不如和他一起唱完这出苦情戏。 周懿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接着说道:“那天下着大雨,我腿上又有伤,路上多亏了周姑娘相救,我才能平安回到家。不过,周姑娘远道而来,对这里势力还不了解,昨日和龙云寨的人有些争执,尧贵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就对她下了狠手,周姑娘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才请她来此避难。” 芸儿叹了一口气,向着虞兮笑了笑,“多谢姑娘!” 钟钰始终不说话,可拷问的眼神却始终盯着周懿,因见他二人眉来眼去,就不免心里窝火,眼睛一转,冷笑道:“哥,母亲都给我说了,你跟姐姐的婚事是早晚的事,你可要在外面胡来!”说着,将芸儿手臂一挽,俏皮地喊她嫂子。 芸儿羞得脸色绯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绝她,为免尴尬,就转身跑了出去。 钟钰忙对周懿说:“还不快去追回来,她对这里可不熟!” 周懿措不及防,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出门来追芸儿。钟钰冷冷一笑,也跟着周懿出了门。 当此下,虞兮独自矗立山洞之内,好不凄凉。心想这本是个善良的男子,且已有婚约,自己前时对他实在是误会了。想此地虽人杰地灵,却不是寻找周懿的去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不如早早离开,免得错将他人当做周郎,徒惹悲伤! 于是,她趁周懿等人外出,自己收拾了行囊,带着剑,独自一人离开了。 等周懿劝好了芸儿,又斥责了钟玉,说好了令她回来向虞兮认个错。三人一进门,见虞兮早已离开,周懿畅然若失,倒是钟钰一脸嬉笑,说:“一个野丫头,哪有芸姐姐一半好,看你那不舍的样子!” 周懿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地铺,无奈地一笑。 (马上就可以上架了,请小伙伴们持续关注,更精彩的内容持续奉献给诸位,接下来的节奏会加快,第二卷已临近尾声,新老盆友不要忘记你们的推荐票,笔者在此多谢了!) 第四十六章:山雨欲来 兄妹三人在山洞中过了一夜,周懿问了岳忠的情况,芸儿一一答之,不过这一回他不声不响离家出门,着实让玉芙担惊受怕,玉芙已经在家哭了两日,等周懿回家必有重罚。 周懿心中忐忑不安,龙云寨还有一摊泥潭,东郭秀为了救他不惜和尧贵翻脸,此时他在明,尧贵在暗,危机随时就会发生,自己若一走了之,实非道义所为。于是决定先回家一趟,等安顿了他母亲等人,再回来答谢东郭秀。 没想到一进家门,玉芙便把他所到地窖中,任凭他如何哀求,玉芙都无动于衷,每餐只让钟钰给他送去,自此再不容他离家半步。 周懿心中焦急,便求钟钰:“母亲不让出去,无非是怕我闯祸,可东郭大哥冒死解救我们,我却窝在家里不出门,岂不让他心寒?” 钟钰笑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把你关起来的。” “那你装作忘记关门了,可好?” “不好!”钟钰脸色一沉,“你以为你这样出去就只有母亲担心吗!” 说罢,将地窖门一关,就要走,周懿忙叫住她稍等。 钟钰道:“这一回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休想出门半步!” “那我不出去,妹妹帮我个忙,让我给东郭大哥写封信,如何?” 钟钰想了想,只要他不出门,其他的自然不必多问,于是就按照他的吩咐,找来纸笔,让他给东郭秀回信。 周懿思前想后,既然左子枭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此处已经不能久留,眼下岳忠渐渐好转,再等上三五日,他便可带领母亲和妹妹们返回白鹤山。于是,就在信中给东郭秀写道: 周懿百拜! 弟感救命之恩,得以保全母幼,累兄与小人交恶,懿之罪也!迩来十年漂泊,父母离散,弟愧为人子!故今欲携母还乡,寥尽绵薄之孝心。然与兄相见恨晚,本应朝夕相处,今当离别,涕零告拜,以谢兄长! 这封信就由飞鸽传给袁复,由袁复转交给东郭秀。 东郭秀看罢,也感慨他兄弟聚日无多,也写了一封回信: 贤弟如唔! 弟之孝心可感日月,兄恨不能随往。今有虎狼窥探于外,早怀夺命之心,弟当速去,切不可以秀之故再入虎穴。他是白鹤山下,你我再续旧约,万望珍重! 又让他的心腹之人孙冕备上几十锭金子,连同这封书信一起给周懿送过去。 然而,左子枭谋划害他已有多日,早就派人暗中观察他的动向。眼线将孙冕的行踪告诉了左子枭,左子枭下定决心,赌一把东郭秀私通周懿的证据就在孙冕身上,于是亲自带人将孙冕拦在半路。 孙冕被秘密押回龙云寨,锁入大牢。左子枭命人搜身,那封书信自然就落入他的手中。左子枭大喜,遂使人来请尧贵,并将东郭秀私通周懿的证据交给他看。 尧贵命人毒打孙冕,另其出面指认东郭秀的罪状,这孙冕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宁死不屈,他唯恐尧贵利用他来要挟东郭秀就犯,于是咬舌自尽了! 过了一夜,东郭秀仍不见孙冕回来复命,心中忐忑不安,于是就来找袁复商议。 袁复道:“听说寨主昨夜抓住一个犯人,突击审了一夜,外人一概不让入内,不知道是不是孙冕兄弟!” 东郭秀一听,心乱如麻,念道:“千万别是孙冕!左子枭成心害我,如果是他,这一夜要受多少苦!” 袁复低声道:“大哥,恕小弟说句不中听的话,尧贵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如果真是孙兄弟,只怕……” “孙冕跟随我多年,他的秉性我还是知道的!”东郭秀黯然神伤,“我倒是真希望他能说些什么,起码这样他能保住一命。” 袁复一低头,向东郭秀致歉,“是啊,大哥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我不该这么想!事已至此,你还是拿个主意吧,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 东郭秀道:“你亲自去一趟周兄弟家,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那你呢?” “我去找尧贵,只要孙冕还活着,一切还都有挽回的余地,”说着,已经走到了门外,可另一个不好的念头忍不住浮现脑海,“怕只怕,他已经做了傻事!” 袁复慨叹道:“说句大哥不爱听的话,换做是我,我宁死也不会让他们拿来当做要挟你的筹码!” “愚蠢!”东郭秀停了下来,瞪着袁复道:“我相信你的意志不会背叛兄弟,我相信孙冕也不会,所以只要他活着,我就能把他就出来。可万一他寻了短见,你想想尧贵会如何拿一个死人说事?” 袁复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尧贵会做一份家口供来陷害大哥!” “不是陷害,是事实就是如此。我写给周兄弟的书信,还有哪些盘缠,都是铁证。哎,看来这忠义二字,有时候也难两全!” “那我陪你一起去找尧贵!” “不行,我怀疑左子枭已经在替他做事了。如果真是这样,现在最危险的是周兄弟,你去告诉他,让他务必尽早离开。” 袁复额头上冒了一层汗,“那我快去快回,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东郭秀微微一笑,“听天由命,我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尧贵!” 当下,袁复骑一匹快马,下了龙云寨,直奔离家坳。 ==***== 袁复到了离家坳,直奔周懿在山坳里的篱笆院。进门时,玉芙正在给岳忠换药,岳忠一见有人进门,不由分说,抽出长剑就迎了上去。 “住手!” 玉芙喊住岳忠,也跟着到了院中,“这位就是周懿给你说的袁复。” 岳忠这才收了剑,并答谢他赠药的恩德。 袁复满头大汗,对玉芙说:“我要见周大哥!” 玉芙见他神色慌张,便让钟钰去给周懿开门,又请他进屋,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周大哥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六悬峰的左子枭已经和尧贵勾结一起要来害你们!” “什么时候的事?”众人一回头,周懿已经进了门,“东郭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他让我来告诉你赶紧走,龙云寨那里暂且由他顶着,时间不多了,你们快从后山小路走吧!” 众人都慌了起来,钟钰拉着芸儿就去收拾行礼,玉芙立即拉住周懿,唯恐他再跑出去。 周懿内心一团糟乱,眼睛一阵急转,说:“既然尧贵在此时动手,那他肯定是抓住了大哥什么把柄,而这个把柄也一定与我有关。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要陷兄长于死地!” 袁复听他这么一说,点头说道:“对了,昨天东郭大哥收到你的信后,就让孙冕兄弟来给你回信,又带了些金银盘缠给你一起送来,可没想到,孙兄弟一夜没有回来,东郭大哥担心万一他出了事来不及通知你,就让我先过来一趟。” “只是猜测,还没有确认是吗?” “我来的时候问了武馨姑娘,她说左子枭确实抓了一个兄弟,连夜交给了尧贵,看样式很可能就是孙冕。” 周懿平复了一下,对岳忠说:“情况紧急,有劳三叔先带着她们离开,我要回一趟龙云寨!” “不行!”玉芙冲着他大叫一声,眼中登时涌出两行热泪,“你手无缚鸡之力,这样回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袁复也说:“是啊,兄弟们之所以这么拼死拼活的,为的不就是让你脱险吗!你怎么还能回去!” 周懿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此时他没有更好的办法,玉芙也从没见他这样着急过,既然如此,那就更不会放他出去。 “母亲,你最了解我,此刻我就这么走了,那我这颗良心以后会得以安宁吗?若为苟活片刻而置道义于不顾,那我和龙云寨那些杀人的屠夫还有什么分别!” 他言辞凛冽,玉芙和岳忠都被他一言震住。岳忠道:“好孩子,此事因我而起,你随你母亲走吧,我去一趟龙云寨!” “三叔!” 周懿转身拦在门口,眼眶殷红,“这是我的使命,你们该放手了!请你们相信,我不会有事!” 说罢,和袁复一起跨马而去。 玉芙仰面朝天,微闭着双眼,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芸儿和钟钰带着包袱过来时,周懿早已走远了,因见屋里只有玉芙和岳忠二人,看那光景,周懿必然是去了龙云寨,一颗颗不安的心都悬了起来,手里的包袱也都随即跌落地上! ==***== 一路上,周懿一言不发,心里想的就是该如何化解这次危机。眼看就要到龙云寨,周懿便嘱咐他:“等到了龙云寨,你先带着兄弟们去找东郭大哥,如果他没有行动,你务必就立马把他拦下,千万不能让他去闯大牢,我先去找武姑娘。” 袁复问:“如果他已经行动了呢?” “那就只能看孙冕兄弟是否还活着了!”周懿一脸惆怅,似乎也很无奈,“就怕尧贵和左子枭串通好了,给我们一个不能再说话的孙冕,然后东郭大哥判友通敌的罪名,就无法洗脱了。果真这样,大哥要再去硬闯大牢,就正好中了他们的埋伏!” 袁复唉声叹气,“那该怎么办?” “所以我才去找武姑娘,能否力挽狂澜,只能看我们的造化了。” 到了龙云寨,二人就此分头,各自行事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仅仅喜欢周懿的睿智,更欣赏他无畏仗义的豪情。不过这一劫,他是过不去了。接下来会有很多离奇的情节呈现,请大家拭目以待!求推荐票,求收藏!一如既往感谢那些铭记心间的名字,老朋友们,笔者在此多谢了!!!) 第四十七章:黑衣恶人 当日,左子枭暗中运作,已经请了几路蛮兵过来助阵。当时孙冕已死,尧贵便按照他的安排,将其尸身吊在牢中鞭笞,所有蛮兵都在牢中设伏。 东郭秀带了几个弟兄先去大牢救人,牢房的管事说,寨主下令封了门,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无奈,东郭秀又转身去府上找他,尧贵事先安排了管家,如果东郭秀来问,就说他在牢中审讯犯人,故意不给他见面。如此一来,东郭秀被彻底激怒,一咬牙,便带着兄弟们直接闯进了地房。 牢中灯火昏暗,只能听到皮鞭的抽打声。到了牢房深处,映着微弱的火光,依稀可见孙冕被掉在审讯架上,旁边有两个光着上身的武夫正在用皮鞭抽打他。 东郭秀火冒三丈,只见他身影一摇,一个箭步到了那两个武夫身边,左右各一拳,那二人连声哀嚎,口鼻喷血倒在了地上。他又甩出手中的长剑,直插在挂着绳锁的墙壁上,剑刃隔断绳锁,擦出一道火花,孙冕便随即倒了下来。 他脸色铁青,嘴角血迹已干,东郭秀探了探他的鼻息,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才知道他身体僵硬,已经死过多时了。 东郭秀仰天怒吼,他满腔怒火无处释放,遂将那两个鞭尸的武夫拉了起来,一阵乱拳将二人打得如肉泥一般! 忽然,牢房的暗阁中涌出许多士兵,墙上的火油也随之燃起,士兵们佩戴刀剑,将东郭秀等人团团围住。 只见尧贵从一旁的暗道走出,怒瞪着双眼,指着东郭秀喝道:“东郭秀!你擅闯我龙云寨的大牢,无故打死狱卒,究竟是何居心!” 东郭秀早已红了眼,大骂尧贵,“无耻之徒!孙冕既然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对他!” 尧贵不由分说,随即拿出昨日查获的那封书信,和一张伪造的孙冕的供词,对左右寨中的兄弟说:“东郭秀私通乱党,勾结妖女,企图断送我龙云寨的前途!现有他通敌的书信和孙冕的供词为证,我正要去找他理论,没想到他又私闯我龙云寨的大牢,真是目中无人!我好心好意地待他,他却恩将仇报,这等无义之人,今天我要用他的头颅,来祭奠龙云寨死去的兄弟们!” 东郭秀紧攥着血淋淋的拳头,一阵冷笑,“大丈夫敢作敢当,我救周懿是为情,为孙冕打死狱卒是为义!这些年,诸位好汉和周懿多有交往,其人如何,我不必多说,现在我要为孙冕报仇,是兄弟的,就让出一条路!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一听,都犹豫起来,不少人都丢了刀剑。 然而,牢中的蛮人占多数,尧贵给蛮人许下重利,只要能助他除掉东郭秀,龙云寨就拿出一年的营收来作为酬劳。他有恃无恐,下令先将那些放下刀剑的人统统杀掉!一时间,整个牢房血流成河。 “谁还要陪他一起死,就尽管放下你们手中的剑!” 剩下的人心惊胆战,再也没有一个敢放下剑的。 东郭秀怒火中烧,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一跃而起,直接扑向人群之外的尧贵。尧贵连退几步,命弓箭手立即放箭。 刹那间,矢箭如雨。 东郭秀躲闪不及,小腿和手臂上各中了两箭,蛮兵也随即围杀上来,一个不大的地牢,顿时乱作一团。 东郭秀擅使长剑,而此时他却两手空空,混乱中,身上接连挨了几剑,不出一刻,已经血染长襟。尧贵在外围威喝督战,口口声声要他的命,众人不敢怠慢,将东郭秀等人围在一个墙角,用强弩轮番密射。 眼看东郭秀要命丧牢狱,突然,门外又杀入一群人。尧贵原本以为是左子枭来助战,却没想到是袁复带人来救东郭秀的。尧贵气得大骂袁复,又派人去催左子枭来助阵。 过一阵,回来的人说,左子枭带着人下了山,不知去了何处。尧贵登时傻了眼,心想莫非是他故意来搬弄是非,见东郭秀必死无疑,又远远地把自己置身事外,撇清嫌疑? 再看一眼牢中一角,东郭秀和他手下的人已经杀红了眼,放出去的箭已经无法回头,既然翻脸,就断然不能让他活着出去。于是斥责弓弩手,“我只要东郭秀的命,先射东郭秀,其他人可以投降!” 东郭秀看着身边的兄弟接连倒下,痛如刀绞,便劝袁复等人投降。他身边的弟兄都是铁打的汉子,面对死亡,无一人退缩。东郭秀眼含热泪,只等和众兄弟慷慨赴死。 突然,一个黑影从门外飘了进来,直奔东郭秀被围的墙角而去。那个黑影犹如鬼魅,穿梭刀枪剑雨之间,游刃有余,东郭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掌击晕,然后搭上肩头就往外走。 袁复吃了一惊,见来者不善,遂将手中长剑冲他执了过去。那人一回头,伸手擒住袁复,将其携在腋下,冲破重围,飘然而去。 众人都傻了眼,呆傻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尧贵夺过一把剑,喝令众人,“先将这几个贼子拿下,等捉了东郭秀,再一起处置!” 说罢,带着众人就追了出去。 ==***== 再说周懿来找武馨,把东郭秀擅闯大牢的厉害说了一遍,武馨急得手心直冒汗,忙问周懿破解之计。 周懿道:“尧贵乃一介武夫,他一定是受了左子枭的蛊惑才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想要解局倒也不难,只是会将你置于危险的境地,我怕……” 武馨叹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瞻前顾后的!” 沉默片刻,周懿方解答道:“身为六悬峰的主人,你只需带人到牢中去捉拿左子枭,说他已经被我父亲收买,早就背叛了六悬峰。此刻他让尧贵杀东郭秀,一者是要搬到自己的宿敌,二来是想借龙云寨的手折断你父亲最有利的臂膀,意为日后白鹤山复仇扫清障碍。我相信,凭大哥在兄弟中的威信,眼下的局势一定能够扭转过来。” 武馨点着头,可心里仍有一些疑虑,“可是姐夫和你结拜的消息众人都已知晓,单凭我这么说,他们会信吗?” 周懿道:“我是不是周懿,东郭大哥有没有要夺尧贵的龙云寨,这些都是左子枭的一面之词。我跟寨中的兄弟也有些交情,我相信他们当中,大部分人还是信我胜过相信左子枭的。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大家便会猜疑左子枭现在是在贼喊捉贼。” 武馨听罢,忍不住一声冷笑,“当年在六悬峰,你就是这么给我布局的,对不对?” “当年所为,实属无奈!”周懿脸一红,拱手赔了不是,“此时不同于彼时,你立足大局,又对我有恩,白鹤山和六悬峰所有的纠葛,在你我之间已经一笔勾销。” 武馨莞尔一笑,“那你是说,当年的恩怨,错在六悬峰了?” 周懿眉角微扬,“过去的对错,不是眼下要要讨论的事,你我相同,做事唯心而已,只要江湖能够太平,谁是谁非,真的还有那么重要吗?” “好一个做事唯心!姐夫没有看走眼,你这个朋友值得一交!” 周懿一拱手,又行了一礼,“姑娘谬赞了,你还是快去救大哥吧!” 武馨转身一拍手,门外立即进来几个大汉。 “你们去送周公子下山,确保他的安全!” “我还不能回去!万一局势变了,我留下来可以救很多人!” 武馨并不听他多说,她一瞪眼,那几个大汉便慌忙架着周懿出去了。 ==***== 武馨带着人刚到地牢外,便见尧贵带了一群人冲了出来。 武馨看了看人群,唯独不见东郭秀和袁复,便立即拔了剑,指着尧贵问:“我姐夫呢?” 尧贵是个明白人,此时决不能再与武馨翻脸,便说:“姑娘这是为何?我和东郭秀是有些误会,可话都说开了,我也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那他人呢?” “你问我?我也正找他呢,刚才有个人闯了进来,硬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他劫走了。” 武馨当然不信,手中的剑直指到尧贵的脸上,“我敬重你和我父亲的交情,这一剑才不会出手,可你不要以为我会跟你耗下去!” 尧贵哀叹一声,一副认命的姿态,“你不信,可以问问东郭秀的人。” 说着,命人将东郭秀的随从押了上来。 随从道:“小姐,东郭大哥确实是被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给抓走了,还有袁复兄弟。” “去哪了?” “那人功夫深不可测,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不见了!” 武馨吃了一惊,凭东郭秀的本领,天下能胜他的英年才俊本就屈指可数,谁又能于重围之中将其掳走而又让他无反抗之力呢? 她沉思片刻,挥剑隔断了捆绑弟兄们的绳索,冲着尧贵微微一笑,“尧寨主气度不凡,武馨佩服!现在话都已经说开了,那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我替东郭秀谢过寨主!” 说着,一抱拳,带着众人就往外走。 尧贵身边的几个心腹想要拔剑,被他喝住,“既然有人替我们收拾东郭秀,放他几个随从又能如何?” 回头命人:“快去给我查清楚左子枭在什么地方,找到他之后,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带回来,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 武馨带人出了龙云寨,沿着地上滴落的血迹一路去追东郭秀。 走到半路,忽然看到地上躺着几个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她刚才派去护送周懿的人。这几人身上都有奇怪的贯穿伤,伤口像是利剑所为,可寻常人又绝做不到如此干净利索。其中一人还没咽气,武馨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人气息微弱,隐隐说了一句:“左子枭劫走了周公子,往北山去了……” 武馨一听,如晴天响个霹雳,周懿落到了左子枭的手上,焉能活命? 于是带着人就往北山追赶。 北山有片竹林,路过那里时,远远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女子,走进时看,竟是虞兮,她身上又多几处剑伤。武馨只知道周懿对她不同于常人,她身在此地,也许是与周懿有关。于是给她服了一粒丹药,命人留下来照看她。 彼时虞兮半睡半醒,气息微弱,声音低沉地说:“有个黑衣人把周公子劫走了,快去救他!” (首先要感谢一位朋友:屠书万古,感谢你在上一章中对一些错别字的纠正!以后所有章节在发出去之前笔者都会有两遍的校验,多谢支持!在此,拉拉推荐票,让笔者看到你们的支持,大家一起努力,加油!) 第四十八章:周懿之死 龙云寨之北有个幽魂崖,比邻深渊,白鹤绕飞。 东郭秀昏沉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悬崖边,腿上和手臂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完毕,全无疼痛之状。他身后一条小溪顺着悬崖垂下,山风吹过,飘起层层水雾。 在他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黑衣人,面向悬崖远处看去,虽然威风凛凛,却透露着一股遗世独立的孤独。 “你究竟是谁?为何一再出手救我?” 东郭秀认得这个身影,当初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个黑衣人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那时他流浪江湖,饱受世人凌辱,就是这个黑衣人将他从外面捡了回来,并亲自教她练剑习武。 等他长到十八岁时,韩毅在六悬峰招募天下豪杰做新立的堂主,东郭秀便仗着手中一把三尺长剑,逐一击败所有比武的剑客,成了六悬峰最为年轻的主事。 后来武邺投奔六悬峰,韩毅在左子枭的劝说下让出第一把交易,退出江湖,东郭秀便在那时尊武邺为上。武邺爱其才,又将自己唯一的女弟子许配给他,所以才有今日武馨以姐夫相称。 这个黑衣人虽然对东郭秀有恩,可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自己是谁,东郭秀自成一家之后,也曾多方打听,不过始终没有结果。从他踏入六悬峰的那一刻起,着黑衣人也就从他的生活中淡出了。 直到今天,他再次陷入绝境,这个黑衣人又如同天降,解救他于危难之际。 东郭秀翻身起来,感觉身上似乎没有受过箭伤一样,他知道都是此人所为,可心中的疑惑远远大于要报恩的心情。 “这个问题你查了很多年,我今天一样不会告诉你。” 那人带着斗篷,头也没回,背着双手遥望远方,斗篷下露出的一道眼神,苍老而又深邃,远方似乎一直有东西在吸引着他。 “前辈虽然不图报恩,可晚辈却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东郭秀向前走了几步,却仍没看清他的面目,“为什么是我?茫茫人海,你为什么不就别人?” 那人毅然答道:“不知道对你有好处,问太多反而会让你堕入深渊!” “东郭秀非贪生怕死之辈,前辈这么说,那我就更要知道了!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其他人……” 他话没说完,那人便立即打断了他,“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救你,就是因为你是东郭秀,而其他人不是!就这么简单!” 说着,那人一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母亲生下你半年后就去世了,你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可他也在早年死于非命,你要是东郭氏的后人,就像个男子汉一样好好地活着,别再像个妇人一样问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东郭秀被他这句话冷冷地震住了,他心里的困惑也愈发多了起来,“你认识我父亲?我从来不清楚我的出身,东郭秀这个名字,还是那年你告诉我的,你究竟知道我多少秘密?这些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越是如此,追求真相的渴望就越加强烈,尤其是对一个年过而立的热血青年,一个真实的身份对他来说要重于一切! “我是认识你父亲,不过……”他言语一顿,犹豫了一下,“我对你也不算是有恩,这几次出手,我算是在替你父亲完成他想做的事。其他的,你不必再问了,白鹤山的这趟浑水,你也不要再搅进来,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东郭秀浑身一震,“白鹤山的事?你言外之意是,你都知道?” “哼!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救得了周懿?当年白鹤山如日中天的时候,周世涯和周天墉都救不了他那活泼可爱的孙儿,更何况现在是在这千里之外的穷山恶水之间!” “什么!你要对周懿下手吗?”东郭秀顿时警觉起来,“我东郭秀丑话说到前头,他是我的结义兄弟,任何人想要打他的主意,我都不会坐视不管。前辈于我有恩,请不要让东郭秀为难!”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像你的父亲,愿为兄弟两肋插刀!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想做这件事,凭你,拦得了我吗?” “你!” 那人摇了摇头,笑道:“我是不怎么喜欢周懿这个人,善辩,诡谲,尤其是他敏捷的洞察力,让人莫名其妙地害怕。不过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并不会把他放在眼中。可是,我不动他,世上自有要杀他的人,此刻他就在左子枭的手中,不出今日,他必死无疑!” “什么!”东郭秀惊恐万状,“他不是已经走了吗?又怎会在左子枭手中?” “这些与我无关,你也无能为力,认命吧。” 东郭秀冷冷一笑,“既然前辈不肯相救,那东郭秀唯有自己出手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那人眼中透出一股杀机,低声说道:“和你父亲一样倔强!” 说话之间,他身影一晃,已经将东郭秀拦住,一抬手,对着东郭秀喉间一点,东郭秀躲避不及,登时昏了过去。 ==***== 再说左子枭,他劫走了周懿之后,带领手下人一路往北走,也到了北山幽魂崖。当时黑衣人挟持了东郭秀,就藏在不远处的树荫后。 见眼前没了路,左子枭就让人看好周懿,又差一路人,“你们直接去西山坳去找岳忠,让他拿九龙玉箫来救周懿!” 周懿在一旁听了,不禁笑道:“一群糊涂的武夫,想要九龙玉箫尽管到白鹤山去取,一个祸根,何须争来争去!” 左子枭叹了一声气,上下将他打量一遍,“都说你负绝世之才,我看不过是空有一副伶牙俐齿罢了。九龙玉箫要是祸根,那岳忠何必自取其祸!” 周懿摇着头,对他嗤之以鼻,冷笑道:“九龙玉箫看似是个宝贝,可在这乱世之中,它就是被人拿来挑起江湖纷争的祸根!这一点我无需多言,你想要我的命尽可拿去,白鹤山虽然不如昔日,你可以试试,你到底能不能逃出我太师父的手心!” 左子枭脸色一沉,狠狠得等了他一眼,确实无可辩解,周懿是白鹤山的独脉,二周仙师虽然退隐江湖,可其人健在,若周懿死在了自己手上,天下之大,恐怕还真没有他躲藏的地方。 周懿又说:“我叹你精细不足,糊涂有余,六悬峰所要追拿的并非九龙玉箫,而是一口气,武邺不甘心我三叔抢走了他的九龙玉箫,让虞广陵老前辈在江湖中的名声落于我太师父之下,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所以这些年东郭大哥奉命追拿玉箫,虽然没有结果,可声势很大,他在武邺面前自然也就是红人。可你呢?你为他人作嫁衣裳,深陷危机还浑然不知,如果你失手杀了我,幕后指使你的人如愿以偿,你们都会被他灭口杀掉。这样一来,我的命就成了挑起白鹤山和六悬峰世仇的理由,他人祸乱天下,你为棋子,何其悲哀!” 左右的人一听,都纷纷议论起来。左子枭心中也没底,不过他更不愿先看到手下的人意志动摇,于是说道:“这都是你的说辞,你休想让我上当,我们既然替人做事,除了选择信任,还能听你的话不成?” 周懿道:“就算他不杀你,我早就说了,你也会死在白鹤山的剑下!” “没错,这些都是阴谋,你不要轻举妄动!” 只见武馨带了一队人马,已经追上过来。她手下人都是六悬峰的精锐,个个身手敏捷,转眼已将左子枭等人围住。 武馨剑指左子枭,“我父亲曾叮嘱过我,此来只为九龙玉箫,并不需伤人性命,你把周懿交给我,我能让岳忠献出九龙玉箫。” 左子枭立即揽住周懿的脖子,并用剑将他挟为人质,“你和东郭秀是一伙的,我要是放了周懿,还不是要被你们害死!” “我姐夫只要周懿活着,只要你肯放了他,我武馨向天保证,你们之间的恩怨会一笔勾销!” “当真?东郭秀要是出尔反尔,你能做的了他的主?” “此刻除了信我,左先生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左子枭低头思考片刻,眼睛转来转去,“那好吧,我就信你一回!” 说着,就要松开周懿。 突然,左子枭身后的两个随从一声哀嚎,倒在了地上。左子枭回头一看,以为是武馨的人下了手,就又把周懿揽住,用剑架在他脖子上,对武馨狂喝不止! 武馨猝不及防,唯恐周懿受伤,就也拔了剑,指着左子枭,逼他放剑。 两队人马,就此僵持了下去。 忽然,武馨直觉身后晃过一个黑影,然后自己被一股力道往前一推,她脚下不稳,便顺势往前扑过去,她手中利刃不偏不倚,正中周懿胸口! 周懿喷出一口鲜血,眼睛微闭,瘫倒在左子枭身上。 左子枭和武馨都吓傻了,再一看周懿,胸口矗立着武馨的剑,口吐鲜血,已经毙命! “啊!” 武馨正要扶起周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哀嚎起来,一回头,只见虞兮拿着剑,颤颤巍巍地走来。 (感谢大家一如既往地支持!感谢大家的推荐票,故事进入快节奏的发展阶段了,如果觉得不错,就对笔者持续的支持,并推荐给你们身边的朋友,笔者在此多谢了!晚安,老朋友们!) 第四十九章:雨夜惊情 虞兮负伤之后,被武馨救助,才死里逃生保住了命。武馨走后,命两个护卫留下来照看虞兮,那两人也算尽责,把她带到一个山坳里休息。 当时虞兮神志清醒,躺在地上暇目之时,听那两个护卫低声议论,似乎再说武馨的不是。虞兮对武馨颇有好感,因见手下人背后铺摆她的不是,心里便起了疑惑,于是攥着剑,站起身来,喝斥那二人,“在背后议论主人,算什么好汉!” 那二人看她已经醒来,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吓得连连抱拳求饶。 虞兮啐道:“你们家姑娘也不是不通事理之人,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告之,似这般在背后议论,成何体统!” 那二人一听,忍不住都唉声叹气,“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家小姐样样都好,弟兄们跟着她和东郭大哥,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可是,哎,我们家主人要知道小姐跟他对着干,而我们又知而不报,弟兄们都会守牵连!” “他们父女之间能有什么不和,还能对着干!”说到此,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当年自己幽居深闺,和父亲又有几分交心?于是叹道:“也难怪,父女不和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既然你们认定了她是个可交之人,就更应该替她保密了。” “哎,姑娘是不知道啊,要是平常琐事倒也无所谓了,只是,小姐她,她竟然背着我们家主人,和东郭秀一起去救周懿!你说,我们能替她隐瞒了?” “什么!” 虞兮一听周懿二字,脑海中顿时涌现出那些被自己回忆过无数次的画面!白鹤山的孺子少年,自己苦苦寻找的十年的周郎,当年泛舟芙蓉涧,荷花丛中定下的终身之约,还有那对鸳鸯分离十年之久的香玉鸳鸯……虞兮眼眶中的泪水顿时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眼下之势已然明了,周懿逃亡长沙,化名周童,与狼为伴,险处求生。当初自己见他第一眼时,那种久违的眼神已经被她一眼认出,若不是他以化名相告,那二人相见之日,就是重逢之时了。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虞兮几乎不敢相信,忍住呜咽之声想那人确认。 那二人被她的神情惊住了,目瞪口呆地答道:“是啊,东郭大哥为了救周懿,还演了一出结拜的戏给尧贵看,现在眼看窗户纸被捅破,我们也在为难要不要告诉主人。” 虞兮无心再听,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漠然回头,攥着手中的那把剑,踉踉跄跄往北山赶过去。 正巧,她到幽魂崖时,武馨和左子枭正在僵持,后来武馨被那个黑衣人推了一掌,失手杀了周懿,这一切都被虞兮看在眼中。 她手中空拿一把宝剑,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周懿死在了恶人手中,她内心压抑已久的心火登时冲破头脑,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 不知过了多久,山中下起来大雨,虞兮被雨水浇醒,抬头一看,天已经渐渐黑了。 她头脑昏沉,已经记不清自己在昏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只恍惚记得她是来找周懿的。当时雨下的正大,地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她起身看了看,只有几个被杀的下人,并未见周懿的身影,于是惊慌起来,对着茫茫山川大喊周懿的名字。 忽然,夜色之下,不远处一点亮光引起了她的注意。虞兮断定那里有人,就顺着山路下了幽魂崖,直奔那个亮光而去。 绕过一道山丘,雨渐渐小了下去,细看那个亮光,乃是一个山洞中的一堆篝火,虞兮提着剑,悄悄围了上去。 走进细听,洞中传出几个人的说话声,且言语之间,多与周懿相关,虞兮心中立即警觉起来。 “左先生,我们干这一票,是否真能得道高升了?” 一个膘肥大汉看向他身旁的瘦弱者,听他这称呼,那瘦弱者应是左子枭。 左子枭起身看向外面,说道:“就比如这外面的大雨,你看他表面上只是喧闹的下着,可你却看不透它背后应藏着的危机!雨夜杀人,向来是江湖血案的契机,有人想要趁着这份喧嚣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就免不了有其他人为之所用。每一幢交易都有人欢喜有人忧,只可惜,你只看到以后的晋升,却看不到随时可能来临的危机。” 那人被他一言镇住,不知当喜当忧,于是又问:“左先生,我们都是替他人办事,这事先的约定总不能不算数吧?再说,周懿的死是武馨一手所致,再不济,白鹤山也不能把这笔账算到咱们头上吧!” 虞兮一听周懿已死,心火一急,又吐出一口鲜血。 左子枭等人正在洞中闲聊,突然看见闯进一个人。 只见虞兮嘴角流着血,脚步蹒跚地就朝他刺来。 左子枭手下的几个人立即拿起刀剑将她围住,虞兮已经手脚发软,还没等走到左子枭身边,就难以支撑了,她两眼一黑,倒在了篝火边。 “先生,是周懿救过的那个女子!已经昏过去了。” 左子枭走近一看,果然是她,“连东郭秀都赢不了她,我倒要查查她是谁的弟子!” “先生,还是个绝色佳人!” 身边一个贼眉鼠目的人一脸淫笑,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突然,篝火一阵乱窜,门外吹进一阵冷风,一个青衣身影随即飘过,那一群围着虞兮的恶徒们一起飞了出去。 那人在虞兮身边站定,一只手在她腹部一点,虞兮吐出一口起来,那人又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取一枚丹药给她服下,一回头,鹤发童颜,竟是虞广陵。 左子枭傻了眼,连忙跪倒在地上磕头,“前辈饶命,原来,这位姑娘是您的……” “先生,这老头是谁啊?”那个企图猥亵虞兮的恶徒顺手捡起身边的钢刀,“我们一起上,还怕斗不过一个老头吗!” 广陵手一挥,衣袖斗起一阵剑风,那人手里的钢刀振成两截应声而落,那人也随即口鼻流血,暴毙而亡。 其余的暴徒都吓傻了一样,连忙跪在左子枭身后求饶。 “周懿现在何处?”广陵怒起的眉宇透露着阵阵杀气。 “虞老前辈,请恕在下死罪,在下确实不知道他在哪儿,”左子枭以膝带足,往前走了两步,“武馨杀死他之后,把他的尸身也抢走了,我本想用他来要挟岳忠交出九龙玉箫的,没想到,武馨心狠手辣,竟下了如此狠手!在下也是始料未及啊。” “住口!”广陵怒斥道,“当年你蛊惑武邺反叛,置无相山于不义之地,我本就该取你性命,没想到你死不悔改,到现在还在搅弄时局!你究竟在替何人某事!” 说话时,一股怒气扑面而至,将左子枭吓得脸色蜡黄。 左子枭知道此时他的处境,落在虞广陵手上,自己绝无逃走的可能,没办法,只得老实交代了。 “回老前辈,不是在下不交代,只是……只是,在下一旦说了,就免不了会被人灭口的!” “匹夫畏死,又何必做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左子枭哭诉道:“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让我死在前辈的手中,也算是让您报了当年武广的仇!” 广陵一声叹息,说道:“你且说来,说出实情,我可饶你一命!” 左子枭摇了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杀周懿确实不是我的本意,只不过,这都是别人设下的局,我也无能力啊。” “是谁设的局,目的何在?” “不满您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要杀周懿,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为之卖命的那个人是谁!” “你连替谁做事都不清楚,那这十几年来,你都是如何与之联络的?” “都是宫里的太监出来传话!” “宫里?哪个宫?” “是东宫。” 广陵一惊,“你是说,太子?” “小人实在不知道,每一回来传话的都是一个叫管让的小太监。哦,对了,不仅仅是我,还有严家大当家的,他也在为此人效命,前辈不防去问问他,也许他知道的比我多。” “就是前宰相严紫龙家?” “没错,就是严曷。” 广陵听了,苦思冥想,看来宫里来搅动江湖的力量,不止一个。 “你可知道武馨为何要夺走周懿的尸身?还有,宫里可有利用周懿大做文章的预谋?” “回前辈的话,武馨自负医术高明,也许……哎,她要是能医活周懿,就天下就太平了!实不相瞒,在下得到的命令,就是等周懿已死的消息传遍江湖的时候,再出面指证六悬峰,说是武馨杀死的周懿,让白鹤山把这股怒火烧向六悬峰。” 广陵冷眼斥道:“因为你是武邺的心腹,你要出来指认他,白鹤山才会认为六悬峰起了内讧,你为自保才肯出面指证的,这种可信度自然也高于常人!杀人诛心,看来宫里这位高人是不想周虞两家太平了。” 山洞外的雨势渐渐平息,广陵看了看昏睡着的虞兮,心中凄楚难耐,可要比之江湖的太平,他此刻义不容辞地就是要保住左子枭,由他出面为武邺作证,否则白鹤山的怒火必定要烧遍整个江湖。 (求小伙伴们的推荐票,这两天收藏不足,笔者加紧码字,小伙伴们帮助推广哈,新老朋友们,再次拜谢啦!) 第五十章:公孙世家 从那之后,虞兮便不吃不喝,精神恍惚。她手里攥着一把剑,口中不停地念着周懿和武馨的名字。 她身体极度虚弱,伤情又未痊愈,广陵等人便只得在那山洞中暂行修正。 过了几天,便是周懿头七。 天明时,虞广陵在洞中静坐,突然发现虞兮不见了!想起这两天她痛恨武馨的神态,只怕此时是去找她报仇了,她这种状态下独自外出,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虞广陵再也顾不上左子枭等人的安危,当即就匆忙出去追寻虞兮去了。 幽魂崖雾霭漫漫,混沌不分,虞兮在悬崖边摆下果品,拔出长剑,在悬崖上刻下一首悼词: 八月,中秋。秋雨连月,雾霭沉沉,周虞氏兮,焚香祭拜,祈九霄懿郎之灵,执言纳意,以告衷心。 问苍天之忠厚兮,曷善恶之不辨。 兴风雨于安泰兮,置生灵于水火! 纳苍生之祷告兮,岂祸福以罔闻? 使忠奸其混沌兮,宁不独生其人耶? 痛哉!哀哉! 尝遇君于朦胧兮,知君心以为誓。 唯鸳鸯以托付兮,走天涯而无悔。 蒙奸佞之左右兮,帝昏聩而流亡。 庙堂嘣摧,日月无光。 山河迢迢,君信杳无。 感春秋之漫漫兮,恨千山之重重。 空深闺锁娇容兮,盼归鸿而凭栏。 观桂花之凋零兮,恐红颜之命薄。 涉天涯以寻觅兮,得君颜于蛮野。 奈姻缘之颠沛兮,恨造化之弄人! 闻君仙师,肝肠具碎。 痛不能言,惟愿追随。 君之才德,旷古绝今。 香兰既逝,何逢知音! 惜哉!痛哉! 生不能守,死当相随。 肯祈君面,以襄故土。 手刃仇雠,以报君恩。 庙堂年迈,竭忠尽孝。 桑梓百年,即随君去。 旦闻吾愿,则秋风起。 旦闻吾愿,则天雷震! 呜呼,尚飨! 虞兮将悼词念了一遍,顿时刮起一阵阴风,随之响了一个惊雷,然后大雨滂沱,下得不分天地。虞兮痛如刀绞,跪在悬崖边,呼天呛地,直喊周懿的名字。怎奈旷野苍茫,只此一天,一地,一人耳! ==***== 长沙城外,向东五十里处,有片方圆百里的柏树林。林中有个府邸,住着一位公孙氏。传说二三十年前,这位公孙氏突然来到长沙,就在这柏树林深处修建了一座庄严的府邸。 据说,这位公孙先生是轩辕黄帝嫡传的后人,他精通医术,为人谦卑,自到此之后,救济百姓无数,民声有口皆碑。 然而,树大招风,正因他非本地之人,闲来打听他出身、宗谱的人时而有之。 公孙先生对此避而不谈,为防止世人再来叨扰,他便在长沙城中开了一个药铺,让儿子和管家在经营尘世,他则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他又让下人在百里树林中按照八卦阵法,开辟了新道路,人们想要登门拜访,便被那变换莫测的道路迷了方向,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知道那公孙府邸究竟在何处。 市井中便有传言,说凡是世间大贤,多为尘世所累,公孙先生不为名利所动,屈尊隐居在此,定是避乱而来。他在此地声望甚高,人们为了维护他的权益,从此就不再过问他的出身,每提起他,人们都敬称一声‘世翁’。 世翁已过古稀之年,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叫公孙嵇,他父子二人常年在外云游行医,所以长沙城内外凡有病重者,大都来找他们诊治。 不过人有寿限,就在最近几日,公孙府中突然传出一则噩耗,七十多岁的世翁驾鹤西归了。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长沙城都笼罩在悲伤的氛围中,但凡受过老先生恩德的人们,都成群结队到城中的药铺拜谒,以示缅怀之情。 ==***== 这一天傍晚,公孙府的管家高远正在城中的店铺中做账,伙计们也要准备关门打烊。 突然,一架青蓬双辕的马车在门外停住,车上跳下一个女子,冲着正在关门的伙计扔过一个钱袋,双手将门推开,半站在门内。 “请通报神医世翁,说有人筹重金前来看病。” 伙计接过钱袋,掂了掂,着实是有分量,打开一看,映着门楣上的烛光,黄澄澄的都是金锭子。 伙计不敢擅自做主,就跑到柜台那里将高远叫来。 “请问施主要看什么病?” 一位苍然老伯向她走了过来。灯火之下,依稀可见,那求医者正是武馨。 “既然来到这里,那要治的,也就绝非世俗之人的疑难杂症!” 说着,她挥了挥手,马车中又跳下两个男子,掀开门帘,请高远过去细看。 这位高远乃是公孙府的老管家,处变不惊的心态还是有的,到马车前往里一看,映着烛光,乃是一具男尸。 那男尸不是别人,正是周懿。 高远跟随世翁多年,望闻问切的本领自然不同于常人,周懿脸色惨白,胸口又有剑伤,看样式就已经过世多日。 “姑娘是要来砸老朽的店铺吗?” 武馨一使眼色,随从又从车上抬下一箱金子。 “此人非救不可,我也是诚心而来,还望老伯能尽医者之能,救他一命!” 说着,双膝跪在他面前,硕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哎!” 高远一声叹息,转身背过身去。 “人死不能复生,生死有命,岂人力所能为者?” “小女子并无他求,恳请老伯让我去见世翁,到时候救与不久,我便无话可说了!” “糊涂!”高远怒声呵斥道,“世翁已故,岂能说见就见?再说,人死如灯灭,就算神医葛元在世,也难让他复活!” 武馨并不灰心,从袖中套出一个木匣,“有这件东西,还不够吗?” 高远一听,缓缓转过身来,往她手中的木匣中一看,登时惊呆了。 彼时门外偶有行人路过,高远连忙把她搀起来,将木匣合起来又交到她的手中。 “姑娘可是无相山的人?” 武馨擦了泪水,说:“无相山师尊虞广陵是我太师父!” 高远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思忖良久,方道:“看来,这都是上天注定!” 于是,命伙计将周懿抬到店铺中,安排人另备一辆马车,载着周懿和武馨,从后门走了。 高远知道形势紧迫,刻不容缓,出了城,策马疾驰,连夜赶往了城东的柏树林。 (今天的故事先到这里,剩下的一个大章节,主要讲解~还是不剧透了。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票,请小伙伴们把九龙玉箫推荐给你身边正在读小说的朋友吧,拜托!!!) 第五十一章:生死抉择 马车跟在那位老伯的马匹之后,在柏树林中绕了一夜,第二天破晓才走到一条大路上来。 天亮之后,众人又走十里林荫小道,在一处云雾缥缈的半山腰看到一座庄园,高大的门楣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匾额上书‘公孙’二字。这公孙府气升牛斗,楼宇峥嵘,颇具帝王之气。 高远下了马,门内已有一个门童迎了上来,见了面,恭恭敬敬行了礼。 “快去通报少主人,说我带人来见他了。” “哦,少主人早起出门了,他临走前吩咐,说如果你回来了,就先到后院等他,估计他午后才能回来。” 高远便吩咐伙计引着马车进了院门,他回头往外瞅了瞅,在确定没有人跟来的情况下,才关了门,引领武馨等人往后院走去。 公孙府内钟鼎鳞列,紫气氤氲,远非庙堂可比。可奇怪的是,偌大的府邸,却几乎没有几个人。武馨手里提着剑,一路小心,时刻跟在马车旁边。 正走着,忽然从角门走出一个男子,他肩上挎着一个药篓,像是要出门采药,看见高远,便面带微笑地迎面走来。 “高伯伯回来了!” 那人躬身行了一礼,显然他跟高远很熟。 “你这是要出门吗?”高远问道。 “近日天气连阴,府里的川芎都有些发霉了,公孙先生刚才出门前吩咐,让我采些新的回来。” “川芎?”高远稍有疑虑,“前日少主人刚使人去城里的药铺中取回了所有的川芎,怎么,还不够吗?” “先生说恐怕还差些,有备无患。” 高远凝着眉,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也没再问,只点了点头。 “那你就赶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今天府里的事多。” 那人作揖告别,从武馨身边绕了过去。 当时武馨正盯着马车里躺着的周懿,她思绪不定,并没有注意高远和那人都聊些什么。不过,当那人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武馨一抬头,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这一看不打紧,倒着实把武馨吓了一跳,武馨以为花了眼,便连忙又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人相貌、神情,都和周懿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眉,跟周懿宛如一人。 武馨目瞪口呆,张着嘴,却没喊出声来。 仔细又一想,世间之大,相貌相似也是常有的事,况且此人肤色黝黑,仔细想想,他和周懿又有几分差别。于是哀叹一声,只当是这些日子,自己心里一直装着周懿所致。 于是也没在意,便悄悄地向高远问道:“老伯,这位公子是何人?” 高远听她这么一问,便停了下来,苦笑了几声,“说起他,那可有得说了,只怕一两天也难把他的身世遭遇讲清楚。” “哦?” 武馨应声一笑。 “人生世间,总逃出‘江湖’二字,是江湖中人,就得有个名堂吧?他能有什么传奇故事,能让老伯说上两天?” “有可说之事,也有不可说之事,”高远看了看武馨,“姑娘想听哪一种?” “可说之事我早晚都能打听到,那就听不可说之事!” 高远摇头一笑,又引着她往前走。 “他叫司马春,是拜火教教主司马寒的独生子!” “拜火教?”武馨一惊,“就是在西域抵御回鹘多年的拜火教?” “是啊,”二人又往前走,“天下大乱,北有突厥犯境,西有回鹘发难,我中原天下已经多年不得安生了!堂堂盛世,竟然……” 说着,他仰望天空,眼中泛起点点泪花,这让武馨有些讶异。一个乡野郎中,确切的说,是郎中的管家,说起国难竟然如此悲愤,能有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很难让人把他和当下麻木不仁的寻常百姓关联起来。 “老伯以前从过军吗?” 高远一愣,笑问:“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奇罢了,”武馨低头一笑,“当下人心涣散,几近麻木不仁,而老伯提起国难却能如此感慨,想来老伯定时这尘世之外之人,所以就随口问了一句,请老伯勿怪!” 高远一愣,嘴角微杨的脸颊登时显得有些僵硬。 “家国天下,匹夫莫能弃之,谈何尘世内外呢?” “那就当老伯是这里隐居的贤士吧!” 高远哈哈大笑,“正说司马春,怎么扯起我来了。” 他又娓娓道来:“这位司马公子忠实厚道,可却有着一段难以说清的往事。司马寒只有他一个儿子,而他又忠勇朴实,按理说,拜火教的未来应该就由他来主导。可谁也没想到,一年前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让这位司马公子家破人亡,以致今日亡命天涯。” “家破人亡?”武馨心里一沉,刚才看面相便知他是个厚道人,却不知他这样一位世家公子,能有什么离奇的变故。 “别看他为人朴实,可他却满腹兵法,自十六岁那年带兵击退回鹘十万大军之后,他便成了拜火教统帅三军的左副将军。” 高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可惜了,树大招风,这些年他也成了回鹘一心想要除掉的心头大患。一年前,司马寒到北亭去祭拜当年征战黠戛斯时战死的先烈,没想到却中了回鹘人设下的圈套。当时司马教主身陷重围,司马春得到求救书后便日夜兼程赶去驰援。然而,等他鏖战回鹘雄兵,突入重围见到司马寒的时候,司马寒已经战死。” 武馨听到这里,不禁慨叹一声,“一代名将,就这样……” “这还不算完,让人想不到的是,司马春刚见到他父亲,回鹘人就撤军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则是司马寒千里奔袭前来救驾的两个弟弟,司马啸和司马冲。司马啸便一口咬定是司马春想要篡权谋反,所以才杀死了他的父亲,随即,他又找出一些司马春通敌叛变的罪证,将他忤逆弑父的罪名硬生生地给做实了。司马春本欲自杀谢罪,可他的属下却拼死帮他杀出了重围,就这样,他亡命天涯,逃难来到中原。去年世翁在岭南云游时见到他,便把他带了回来。” “如此说来,这位司马公子是被他人嫁祸了?” “那是自然,十二年前他率千骑退敌十万大军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他,这等少年,又怎能是通敌弑父的恶徒呢?” “十二年前?”武馨又想起自己见他第一眼时的疑惑来,“照这样说,这位司马公子今年是二十八岁了?” “是啊,从十六岁他便驰骋疆场,十二年来,能令回鹘后裔闻风丧胆,这样的少年若在我朝挂帅,何愁突厥不灭!” 武馨默默低下头,心里想着,周懿今年二十四岁,而此人二十八,于是无奈地笑了笑,看来真是自己多想了。 ==***== 说话时,已经到了后院一处偏僻的殿堂外,武馨和伙计们一起把周懿抬入堂中,高远命人开了门窗,然后往周懿口中放了一粒丹药。 武馨问道:“老伯给他吃的是什么?” “绵春丹!” 高远吩咐众人退去,又让武馨随自己一起退到门外等候。 “若不是姑娘精通医术,这几日给他服用类似的丹药,恐怕他早已僵硬了。” 武馨一听,忍不住鼻尖一算,“若不是我,他也不至于……” “生死有命,这是他的劫数,怨不得你。” “老伯也通天数?” 高远笑了笑,“我只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今日之事,都是我家主人的安排。” 武馨心头一震,想来也确实如此,从她们一进门,到此刻的安排,这公孙府上似乎处处都隐藏着一种玄机,说不清道不明,但你确实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又过一刻,便见一个长须青衣的魁梧男子走了过来,高远迎上去,以‘少主人’称之。 武馨便知道此人就是公孙嵇,于是连忙迎了上去,双膝跪在面前,“小女子逼不得已,前来叨扰前辈,还望前辈广施妙手,救救周公子!” 那人面无神色,往殿中看了看,回头问武馨:“你可知道,你和他,我只能救一人?” 武馨忙擦了眼泪,“我知道!” “所以你还执意要救他?” “绝无返回!” 公孙嵇一声长叹,“多情总被无情误啊!你起来吧,我答应救他,至于能不能成功,要看他的造化了。” “怎么?先生没有十足的把握吗?”武馨一脸惊慌。 “天下岂有逆天理而行者?” “可是,我有金丹!” “正是因为你肯献出金丹,我才敢尝试救他,若不然,一个已死之人,若要他活命,岂非是妄谈?” 武馨又显得犹豫起来,公孙嵇问:“怎么,你舍不得了吗?” 武馨斩钉截铁地道:“他的生死并不只是我一人的牵挂,这其中还牵扯到江湖的太平和百姓的安宁,武馨恳求先生,务必要救他!” 说着,又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公孙嵇感慨万千,连忙把她搀扶起来,“看来,当年你父亲多久九龙玉箫,确实不是为了独霸天下。好吧,我会尽力!” 武馨热泪盈眶,又躬身拜谢,“先生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公孙嵇道:“不必了,我只需一人。” “谁?” “司马春。” 武馨吃了一惊,“先生此话何意?” 公孙嵇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我也只是猜测,至于司马春能不能帮上忙,也要等我验证之后才能确定。” 武馨愈发糊涂了,公孙嵇道:“周懿乃是剑伤致死,此时血已流尽,要想把他医活,必须有活人的鲜血输入他的体内,否则,有再好的丹药,也无济于事。” “那我的也可以,何必非要司马春呢?” 公孙嵇瞪了她一眼,“我说过了,天机不可泄露,你要想救他,就把金丹给我,接下来的几天也不要来打扰我,你能做到吗?” 武馨左思右想,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得已,便只好答应了他。 (公孙先生还有很多谜团,等我慢慢给大家解释,今天到此为止,求大家的推荐票哈,同时,请推荐给你们身边的朋友,我们一起鉴证下面精彩的故事!晚安!) 第五十二章:金丹归位 公孙嵇拿到金丹后,并没有多看一眼,命人关了大殿正门,并告诫众人,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闯入。 武馨便只得陪着高远在门外等候。 她心中有仍有诸多疑团,越到此时,就越觉得这府中有些怪异,于是便问高远:“敢问老伯,这偌大的公孙府,怎么就没几个下人?” 话一出唇,又觉得有显唐突,“晚辈久仰世翁英名,今日既然来到府中,理当一拜,还请老伯……” 话音还没落,高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趁现在金丹还能要的回来。” “老伯何出此言?” 高远有些气愤,扭过头,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家少主人都已经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你既然诚心要救周懿,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再打听了,除非你信不过我家主人,怕他私吞你金丹!” 武馨忙说:“老伯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至于祭拜世翁,武馨确实出自本意,如果真的不方便,那就当我没问。”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武馨嗤鼻一笑,二人各自惆怅满怀。 ==***== 正午过后,司马春背着满满一篓草药回来,到后院时,身边却多了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高额鹰鼻,肤色如雪,美而不艳,媚而不妖,温润如玉,柔情似水,一泄棕黄色的秀发显得格外迷人。 二人比肩而行,说笑着走了过来。 “这位姑娘是谁?看样子,倒不像是本地人。” 武馨低声问道。 “她是司马春的未婚妻,原拜火教副教主慕容正的女儿。慕容正和司马寒一起在北亭战死,司马春出逃的时候,就把她带了出来。” 这位姑娘名叫慕容雪,是慕容正的独生女,慕容正是突厥人,娶了天水王林煜的女儿,所以生下的这个女子有一半是西域人的血统。 武馨并没怎么在意慕容雪,她的目光在看到二人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盯着司马春,毕竟他和周懿的相似是超越常人的。 “公子请留步!” 他二人一路说笑,并没有注意到高远和武馨就在大殿外候着。 高远迎面走了过去。 “是高伯伯!”司马春笑脸相迎,“请问有什么吩咐?” “少主人就在殿中等你,你进去看看吧。” “等我?” 司马春看了慕容雪一眼,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然后就一个人进去了。 慕容雪背起药篓,和武馨彼此笑了笑,辞别二人就往后院药房去了。 武馨又问:“公孙先生进去时我也在旁边,我怎么没听他说要司马公子进去呢?” “我说了,该你知道的你早晚会知道!” 武馨一脸无奈,转身坐在了回廊的栏杆上,面对这座高大的房子,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些什么,那种焦急,不可言喻。 ==***== 大殿中点了几只蜡烛,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旁边一个偏门开这,门内透出一道灯光。 司马春便取了一支蜡烛进了偏门。 刚走没几步,偏门入口突然被一道石门封住,再往里,又有一条石道,里面灯火阑珊,暖意融融,石墙上两个人影不停晃动。 “是司马春吗?” 司马春一愣,忙道:“正是!” “进来吧。” “老先生!”司马春蓦然惊觉过来,“是老先生的声音!” 司马春紧走几步穿过石道,一个密室豁然开朗。 只见密室中桌椅齐全,古籍典藏应有尽有,分明是有人长久在此居住。密室中央放着一个白玉圆池,池中热气蒸腾,泡满了草药,里面躺着一个男子。 而那水池旁边站着两人,一人是公孙嵇,另一个,则是一个须发仓仓的老者。 “老先生!您,您还活着!” 司马春难掩心中的激动,两行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双膝跪地,拜在那人面前。 那老者正是传言已经过世的前公孙府的主人,世翁。 世翁将他搀扶起来,他神情矍铄,面色红润,一身飘逸洒脱的姿态,犹如天塑。 “老先生,您这是为何?” 世翁笑道:“我早已料到会有今日,所以闭关半年,把毕生所学都整理出来,这期间,我不想被人打扰,所以就……” 他畅然一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俯视天下的睿智! “那太好了!” 司马春抹去腮边的泪水,转而又看到池中的男子,满心困惑。 “能让老先生闭关半年,想来定是有大事发生,哦,先生叫我进来,不知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你去看看,他是谁?” 司马春顺着公孙嵇手指的方向看,那水池中雾气蒸腾,池中男子的相貌若隐若现,他便走进了细看。 “先生!他?他怎么……” “他叫周懿,是白鹤山周玳之子,巧得很,你和他相貌竟是如此的相似。” 提起白鹤山,司马春还是有所耳闻的。他在儿时就常听父亲提起过。白鹤山有两位仙师,堪为世间大贤,坐山论道,为天下之师。二十年前回鹘屡犯边境,司马氏为中原上朝戍边御敌,长久以来,牺牲无数英烈。后来回鹘被黠戛斯所灭,其后裔盘踞焉耆一带,勾结突厥,多次对拜火教造成致命打击。司马氏世代精通武学,可到了司马寒时,祖上流传下来的武学典籍已渐渐不能参悟,为长久计,当年他曾亲率宗族前往白鹤山问道。 年代已久,这件事,慢慢地也没再被人提起。不过司马春一听白鹤山,不免就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来。 “白鹤山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这位周公子,好像十年前他就逃难去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已经死了!” 世翁叹息一声,又忘池中倒了些药粉。 “死了!”司马春吃了一惊,再看看周懿面色,确有几分异样,“那先生是要,把他救活吗?” “这也正是我这半年来闭关研习的目的。” 司马春不禁慨叹,“老先生能在半年前料到今日之事,这份惊人的时局观,要远比先生让人起死回生的医术更让人折服!” 世翁听了,长叹一声,摇头道:“如果我的师父还活着,救他倒也不是不可能,只可惜,我学艺不精,要让他死而复生,恐怕还要你鼎力相助。” 司马春微微愣怔,呆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眼前这两位当世神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我相助?老先生,您要有什么吩咐,司马春万死不辞,可要说行医治病,连您都没有把握的事,司马春怎敢担此大任?” 世翁并没多说话,而是取来一个铜盆,盆里半盆清水,他取出一枚银针,往司马春中指上一刺,鲜血汩汩而出,滴入水中。 只见世翁取出一瓶药粉倒入盆中,转身又从周懿手上采了几滴血。 司马春愈发困惑,过了一阵,世翁长叹一声,转过头来,老泪纵横。 “真是天意啊!” 司马春皱着眉,言语恳切的问:“先生究竟再说什么?请据实相告!” 世翁忙止住了笑容,说道:“要救这位公子,需取你周身之血,你可愿意?” 司马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司马春有言在先,如有需要我的地方,晚辈万死不辞。不过,老先生好像有什么事没有说明白。” “哦?你有什么疑惑?” “为什么要非要用我的血才能救这位公子?还有,先生所谓的天意,到底指的是什么?” 世翁微微思忖,答道:“我也说了,要救这位公子,除非我的师父在世。不过,今日有幸能得到一枚丹药,也算是天不绝人之路。” 说着,取出了那枚金丹,“这金丹原是取西域金丹砂,和穷奇的鲜血调制之后,在丹炉中炼制而成。此刻没有调和之物,你自西域而来,你的血,恰能让着金丹消融。所以,我说这是天意!” 司马春默然低头,畅然若失,不知道他说的,是否真是他内心的真实所在。 (也许大家猜到了什么,但是原因依旧很复杂,不要着急,家下来我们一起慢慢剥开层层迷雾!求推荐票啦,求收藏,求转发,小伙伴们,加油!!) 第五十三章:轩辕宝剑 司马春所有的困惑只能暂时搁置,为了救眼前这位公子,他倒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安危。 可是公孙嵇对于救活一个死人仍有一些疑虑。 “父亲,”公孙嵇悄悄问道,“你确有把握?要知道,今日之事与当年可大不相啊!” 世翁正在给周懿做针灸,听他这么一问,原本扎着的银针却在他胸口停了下来。 “气生血,血生精,精生髓,髓乃固神之本,气不灭则可以养而救之!武馨精通医术,幸好她给周懿服用了绵春丹,才使他死而不僵。我观他真气尚存,金丹能够固本,可以令他重塑元神,只要能给他输入足够的鲜血,我便有十足的把握!” 公孙嵇这才松了一口气。 “父亲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世翁转而看向一旁的司马春,“所以救人的根本,便在于司马公子。” 司马春斩钉截铁地说:“司马春全听老先生的安排,绝不犹豫!” 世翁眉梢舒展,微微一笑,心想这一切都如此的巧合,若非天意,当真是匪夷所思了。 时值傍晚,公孙嵇出来让人去取药草。出门时,看见武馨和高远还在门外候着,于是就吩咐高远暂且安排武馨在府中住下。 武馨心中藏着事,不吐不快,也顾不了那么多,开口便问周懿的情况。 公孙先生道:“周公子需要药浴蒸腾,七日之后方可行药救治。” “那我能进去看看吗?” 公孙先生一愣,摇头道:“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为何?”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他赤身裸体,外人不便相见。” 武馨脸一红,低头不言,便跟着高远离开了后院。 ==***== 如此过了七日,世翁用上百种药草,分时给周懿熏蒸,又让公孙嵇熬了温补的药提前给司马春喝。 七日当中,司马春寸步没有离开,只有公孙先生一人出门。武馨和慕容雪在门外焦急得等待,其苦万状。 第八日便是用药之时,世翁将周懿挪至一尊表面凹陷的石床之上,里面盛满了清水。石床低部镂空,下面燃着文火,整个石床热气蒸腾。 司马春躺在另一张床上,和周懿比肩而卧。 彼时周懿浑身发汗,面色仍然苍白,世翁从紫檀木匣中取出金丹,并没有碾碎,而是一整个的放入了周懿口中。 司马春十分困惑,问道:“先生不是说,要用我的血来调和金丹吗?怎么又直接给他服下了?” 世翁面色平和,“事已至此,你何必太过认真?” 司马春望了一眼身旁的周懿,心中的信念也越发坚定。 床头放着一盏灯,世翁拿一枚尖刀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在司马春手腕上割出一道口子。 鲜血顺着他手腕流下,直接流进周懿身下的石床上,鲜血和清水混在一起,渐渐地,血浓于水。 而周懿的脸色,也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等司马春头昏眼花时,周懿的脸色已经有几分红润了! ==***== 一直等到中午,慕容雪已经熬不住了,无论如何也要去见司马春。 当时高远和武馨正在劝她,便见殿门微微打开,公孙先生搀扶着司马春缓缓走了出来。 司马春面色青黄,额头凝结一层硕大的汗珠,显然他已十分虚弱。 慕容雪连忙迎了上去,看着他憔悴的神色,心头一酸,登时流下两行眼泪。 司马春勉强笑了笑,安慰她两句,二人相互搀扶而去。 此时最为焦急的当然是武馨,司马春走后,她开口便问:“周懿怎么样了?” 公孙先生长叹一声,前几日脸上凝重的神色也渐渐舒展开来,不过一看到武馨,他又显得心事重重。 “现在最应该问的是你,而不是周懿。他的命算是保住了,可你怎么办?” 武馨一听,登时喜极而泣,一转身,双手捂着嘴,摇了摇头,就默默地走开了。 公孙先生见她如此,不禁一脸愁伤,默默说道:“世间再痴情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了!” 高远有些看不明白,便问:“少主人还有什么疑虑吗?周公子既然没事了,白鹤山和六悬峰的这场风波也就掀不起来,她当初误杀周懿,现在又将功补过,看起来皆大欢喜,你却为何愁眉不展?” 公孙先生连连摇头,“周懿算是得救了,江湖中人也可以安享太平,可是金丹只有一枚,这位武姑娘的病,怕是再难医治了!” 高远吃了一惊,捋须沉思,确实觉得可疑,“金丹是九龙玉箫的根本,岳忠从六悬峰抢走了九龙玉箫,可金丹却在武馨手中,可见当初武邺所求的,就是这枚救命的良药。” “是啊,父亲曾派人暗中盘查过,武邺的岳母、妻子,都是得同样一种怪病死的,他身为人父,自然要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可惜了,这么善良的一个姑娘,不知道他以后会何去何从?” 高远问道:“老主人怎么说,他也没有办法吗?” “周懿死而复生,恐怕已经会让人生疑了,所以父亲不会再出面了。” “那司马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老主人还活着?” “相信司马春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高远一回头,一副老态龙钟之态。 “没想到啊,我随老主人逃出来已经三十年了,事情还没有个结果,这天下的归属,也不知道会何去何从!” ==***== 周懿渐渐苏醒过来,见身处一间暗房,身旁有个老者,神色十分和蔼。他脑海一片空白,左右看了看,不知当下何时何节,一翻身就要起来,没想到身上力气不足,又加上头脑昏沉,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世翁忙把他扶起来,把了脉,又在他胸口行了几针,取一粒丹药给他服下。 周懿躺在石床上苦思冥想,那些生前斑驳的记忆又慢慢回想起来,一抬头,两眼含泪,“老先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们快到白鹤山了。” “我记得……” 他头脑突然一阵裂痛,一声惨叫,又混了过去。 三日后,周懿恢复了一些体力,世翁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周懿感慨万千,跪地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世翁道:“老天让我活到现在,也许就是为了今天救你复活。你我算是有缘,不如我收你做个弟子,你可愿意?” 周懿千恩万谢,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弟子何德何能,得老先生如此垂爱?” 世翁微微笑道:“你不必惊慌,我要收你做徒弟,是多年的考虑。” 周懿不解,“多年?你我不过数日之缘,先生此言定有深意,请恕弟子愚钝,还望明示!” 世翁长叹一声,想起往事,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和你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我老了,身上背负着祖辈的遗训,不能再斗了,这把剑就传授给你吧!” “剑?” 周懿凝眉问道:“老先生可认得我太师父?” “周天墉?”世翁提起天墉,脸上突然挂起一丝笑意,“我救你,多少也是因为你是他的徒孙吧。三十多年不见了,那些曾经一起流血流泪的老友,不知道还有几人健在!” 周懿一听,立即跪在他面前,“先生既是我太师父的故人,周懿斗胆相问,您可是当年的……” 一语未了,世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明了,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你天资聪颖,又背负国仇家恨,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先生的意思是?” “把我手中的这把剑传下去!把胡人赶出中原!把恶人,彻底铲除!” 周懿看着他苍老的容颜,仍有一副傲视天下的英雄气概,不禁肃然起敬。 世翁转身将一把剑交到他手中,周懿双手接来,将剑缓缓拔出,上面赫然刻着‘轩辕’二字! (破茧重生了,看少年如何解谜!明天继续,小伙伴们晚安啦,别忘了投上你们宝贵的推荐票,转发收藏,对笔者多多支持,再次拜谢!) 第五十四章:重出江湖 周懿手擎宝剑,想起十年前从无相山回来时,在路上跟天墉一起追忆过的故人。那些为国捐躯或者功成身退的人们,随着时间的流逝,历史会渐渐淡忘他们的名字,可无论何时,只要一丝与之相关的念想的出现,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在脑海中转瞬即逝的回忆,都会让人对斯人往事发出莫大的感慨! 这,也许就像一个民族的后人会永远记住他们的英雄一样,一个骨子里充满血性的男儿,无论他是健壮,还是羸弱,那种藏在灵魂深处对先烈的敬仰,是永远不会消亡的! 周懿泪流满面,双手紧紧握住那把剑,颤抖的嘴唇诚恳地叫出一声“师父!” 世翁没有回头,笔直的脊梁显得十分瘦弱,可那份岁月压不垮的秉性却愈发坚韧! “你也不必叫我师父,我选择你,是因为这是你的使命!你要记住,把这把轩辕剑传承下去。一个背负使命的男人,要时刻提醒自己隐忍,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锋芒,无论你对复仇的渴望有多么的强烈!” 周懿几度哽咽,认真地听着他的教诲。 “你要面对的是一个人的战争,你只要牢牢记住最终的目的,无论过程有多么困难,依你的智慧,我相信你定能成功!你一定要走下去!” 周懿伏地而拜,“此身不灭,此心不泯!” 他一抬头,两眼殷红。 世翁哈哈一笑,眼中也含着热泪,“你出去后,会有很多事要做,我有件事要嘱托你。” “老先生请吩咐!” 世翁道:“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消息,包括你太师父,你能做到吗?” 周懿抹了眼泪,站了起来,“虽然我现在还不到为什么,但周懿必定奉行!” 世翁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心情从没有如此时这样舒畅过。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放心了。记住我的话,凡事就像沙场夺帅,莫被凌驾他人生命之上的快感所麻痹,短暂的光环算不得什么,你要懂得最后的一击!” 说罢,他两袖一挥,手中顿时冒出一股无形的剑气。 “这套剑法,你看仔细了!” 只见世翁在十步见方的密室内飞檐走壁,长袖飘飘,将一把无形之剑演绎得惊艳无比! 周懿看在眼中,嘴里默默说道:“沙场夺帅!” 他怅然一笑,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当初太师父给我说起的那位故人,就是一位沙场夺帅的英雄!” 世翁收了剑,背对着周懿。 “前几日我已将毕生所学的医术都传授于你,医者好医,行走江湖时,能救人时则出手相救。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周懿双眼微微闭上,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跪在地上向世翁行了三拜之礼,一抬头,密室空空如也,世翁已经不知去往何处了。 ==***== 世翁离开密室,直接来见公孙稽。 “请武馨来见我。” 公孙稽稍有犹豫,问道:“父亲可是要替她治病?” 世翁道:“有些事虽非人力所能为,但即便如此,为父也不能见死不救。她是个烈女子,凡事又太过隐忍,我怕她会把自己送上绝路!” 公孙稽摇了摇头,十分无奈,就去请武馨过来。 武馨早已知道世翁是诈死,他此时让公孙稽来传唤,则说明周懿的事情已经了结,她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也就无所奢求了,说到底,那枚金丹终归不属于六悬峰。 她对自己的情况早已灰了心,没有金丹,所有求索都是徒劳,于是谢别了公孙稽,独自一人离开了公孙府。 刚走不远,只见山间下路尽头,有个白衣老翁,背对着她,想必就是世翁。 武馨信步而往,叩首拜谢道:“晚辈福薄命苦,老先生不必再费心思了。” “哀莫大于心不死,你和周懿生于宿敌之家,这才是你内心的悲哀!” 世翁回过头,眉目及其和善。 “既然你不愿去争取,那我就给你指个去处,他日周郎回来,也要有个追思之地,如何?” 他一句话说到了武馨的心坎里去了,武馨扭过头,委屈地流着泪,手里的剑也随即丢在了地上。 长沙城外有个碧云轩,里面住着一位道姑,是世翁的忘年之交,世翁便带着武馨去投靠她。 武馨满心凄楚,她的病本不足为虑,只要她不成亲生子,那病便不会发作,她自叹宿命如此,和周懿也是缘分不足。可是,自从十年前六悬峰一见,周懿在她的心中便是无人替代,今日既然交割清楚从此不再与他相见,那世间男子也就再无能入她心扉者,所以她再此修行,也算心安。 ==***== 当日,周懿找到司马春,千恩万谢,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司马春和他性情投合,二人把酒言欢,当夜抵足而眠。 其间,周懿了解了司马春的往事,对他也是十分的敬佩,尤其是那段千骑退敌的传奇,更是由衷的赞叹。二人你来我往,彼此垂怜,惺惺相惜,于是便摆下香案,拜黄天,拜厚土,拜关公,而后结为金兰。 司马春长他四岁,尊为兄,周懿三拜之后,又将他和东郭秀的故事讲了一遍。 司马春也十分憨厚,面南而拜,尊称东郭秀为大哥。 诸事已了,周懿便独自来找公孙先生,向他打听武馨的消息。 公孙先生事先问过世翁的意思,可将武馨的下落告诉他,容二人再见一面。 “她为了救你,舍弃了自己唯一的机会,这份情谊你自然不会忘记。可你要知道,武邺在六悬峰的处境并非如世人所见的那样,这个江湖也充满了尔虞我诈,日后你要声张正义,为武邺洗清他的冤屈。” 周懿默默答应,唯求去见武馨一面。 公孙先生便骑马引路,带周懿去了碧云轩。 当日电闪雷鸣,二人到了碧云轩,已经大雨滂沱。武馨尘念未了,心中也想着和她再见一面,可一想到相见即使别理,徒增烦恼,索性避而不见。 周懿站在山门外等了一夜,那门始终未开。 在他心中,武馨算是一个知己,而这位知己的存在犹如芸儿,或者钟钰,随不是可以厮守终生的红颜,却也不是匆匆而去的过客,他天生重情仗义,偏又受了武馨的恩惠,此时二人不见而别,实非他心所愿。 到了半夜,武馨打了一折雨伞出了门,就站在门前,说了一句:“你非昨日你,我非今日我,你要求见这一面,我来了,你可以去了!” 说罢,提起灯笼,灯火晃动,映在她的脸庞,瞬间的温存之后,武馨转身进了门去。 山门紧闭,再未打开! 周懿独自站在大雨之中,彻夜未归。 ==***== 次日,周懿拜别碧云轩,回到公孙府,来向公孙先生辞行。 公孙先生问:“公子欲往何处?” 周懿道:“我已经得知关东的变故,只是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如何,所以,我想先去那里打探清楚,或许,还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那你就不打算先回白鹤山报个平安?”公孙嵇问道,“自从你处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只怕白鹤山现在同仇敌忾,要对六悬峰动手了。” “也不急这一时,白鹤山,可请司马兄长替我走一趟,等我到关东查清了原委,自然就会回去。” 司马春道:“可是你一个人远赴万里,我有些不放心。我随你一起去。” 周懿笑道:“老先生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本事,二哥大可放心。况且,是非轻重我自己分得清楚,他在明,我在暗,我一个人反倒方便些。” “也是,既然这样,司马公子就辛苦一趟,白鹤山那里并非一封书信所能安抚的,有些事,还是你当面说为好。” 司马春点头答应了。 次日清晨,司马春带着慕容雪,从长沙出发,一路北上,直奔白鹤山而去。 中午,周懿也要离开公孙府去往关东,临行前,公孙先生把他拦住,给了他一个药瓶。 “这里有些丹药,你身体不舒服的实话,服一粒。” 周懿接过药,不解地问道:“这些日子蒙老先生悉心照料,已无大碍,这药,不用也罢!我从小多病,现在难得自由了……” “未必!你体内的金丹乃是纯阳之物,每逢急火攻心,便会有烈火焚身之苦,没有这些丹药,你会被心火活活烧死的!” 周懿心中一凉,半天才缓过神来,笑道:“我信天,不信命!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连自己生存的事都要依靠这些丹药,那我还怎么去和那些看不见的敌人去拼斗!” 说罢,写别公孙稽,一骑绝尘而去! (你非昨日你,我非今日我,你要求见这一面,我来了,你可以去了!笔者泪奔……小伙伴们,晚安……别忘了你们的推荐票,每日更新,每日给大家呈现更多精彩的内容!再有几天就可以上架了,小伙伴们,大家一起努力,把收藏和点击提上去,这些靠你们了,转发,收藏,推荐票。多谢了!) 第五十五章:关东往事 周懿被杀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江湖,好事之人,无不坐等白鹤山和六悬峰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 张玉芙难忍丧子之痛,从那之后便昏厥不醒,茶水不进。岳忠强忍着悲痛,先以飞鸽传书联络了周玳,将玉芙近来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并护送玉芙和芸儿等人一路返回白鹤山。 路过南阳地界,樊固亲自在那里迎接。他们舟车劳顿,芸儿和钟钰也都接连病倒,赶路已经急不得,岳忠便按樊固的安排,在新野休整了几日。 樊固已经意识到白鹤山和六悬峰早晚会有一场恶战,于是就变卖了新野所有的家产,招募一帮兄弟随他同往白鹤山助阵。三日后,马队护送着张玉芙,缓缓上了路。 一个月后,马队已经过了昆州地界,离白鹤山已不足百里。周玳早已望穿双眼,当日听快马来报之后,便亲自带人迎出数十里外。 时值深秋,岳忠头前领着队,远远地看到荒草纷飞处有周玳的身影。 他策马而前,见到周玳后双膝下跪,手中高举宝剑,涕泗横流。 “大哥!师姐已经平安回来了!” 说罢,对着白鹤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微闭双目,突然拔出宝剑就要自刎! 周玳早已哭成了泪人,他两子皆丧,此时已经心如死灰,面对岳忠如此般谢罪,更是心如刀绞! 他上前夺下岳忠手里的剑,挥手扔到荒草丛中! “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 说罢,仰面痛哭。 岳忠低着头,两只拳头不停得捶打着地面的乱石,压抑了一个多月的哀思也在瞬间迸发,拳拳着地,血花四溅,“我对不起周懿孩儿!我罪该万死!” 周玳抬头看到缓缓驶过来的马车,心头酸楚难耐,十年分离的夫妻,重逢时,竟是这般的撕心裂肺! 他走过去,接过最前头一辆宽大的马车,自己驾着马,向白鹤山的方向驶去。周玳面无表情,只是眼角肆意奔流的眼泪显得愈发凄凉…… ==***== 白鹤山,南山门外。 周天墉向南眺望,神色镇定,目光深邃,直到远处缓缓驶来的车队进入眼帘,他再也忍耐不住,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他身边放着一把躺椅,坐着双腿瘫痪的周世涯,两位古稀老人须发苍苍,尽显苍老之态! 车队到了南山门外,周天墉挨个查看了马车,他只知道周懿已死,却没想到竟是死不见尸! “周懿呢?我的周懿孩儿呢!” 岳忠含着泪,跪倒在他面前,“弟子无能,没能保护好他……” 天墉瞪着眼,浑身颤抖,一把揪住岳忠的衣襟,将他提起来,怒目而视。 “他的尸身何在!” 岳忠此时的心情如刀剜一样,面对天墉的追问,更是痛不欲生,张着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芸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她父亲身后跪下。 “兄长的……尸身,被六悬峰的人抢走了……” 她面色憔悴,气色近无,浑然不似一个青春焕发的少女,一双妙目,已经哭得红肿。 芸儿话音刚落,只听身后的周世涯咳嗽不止,接连吐了几口鲜血。 周玳连忙来安抚世涯,并安排人快送他回去。 世涯推开左右的人,死活不愿回去,他抬手指着前头马车里的玉芙,嘴唇颤抖! 于是,周玳搀扶玉芙下了马车,来世涯面前回话。 世涯看玉芙瘦骨嶙峋,眼神呆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他强颜欢笑,让周玳夫妻二人跟着他上了山。众人也都跟在后面,没有一个人说话。 此时天墉心中就算再是怨恨,哪怕是手刃岳忠,也不解心头之恨,可是一看到身边跪着的芸儿,抬着的拳头最终还是放了下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芸儿的遭遇又何尝不让他痛心疾首呢! 天墉内心怒火无处释放,便仰天怒吼,惊起阵阵白鹤,震落滚滚山石。 ==***== 张玉芙回到白鹤山后,亲手做了一个牌位,上面刻着周懿的名字,就供在她的房间。她又让人把周晟的灵位一起挪过来,让他兄弟二人一同供奉,从此之后,她便不再出门,一盏青灯,一串念珠,面对两尊亡魂,再也不问尘世。 此事传入周天墉的耳中,他命白鹤山上下都为周懿戴孝,并扬言等周懿百天过后,他要亲自去六悬峰,手刃杀害周懿的仇人! 岳忠便主动来找天墉,此事因他而起,报仇的事,他责无旁贷。 不过当时世涯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看就撑不过年底,周玳知道他这是心病,便常令芸儿来此陪他说话。 芸儿倒觉得奇怪,周世涯虽已年迈,可他的身体和心态都非常人可比,他今日这般光景,确实让她疑惑不解。于是,便来向周玳询问。 提起这件事,周玳又有几分哀伤,因为这件事所牵扯到的,还有他师弟周跃的命案! 十年前周懿随母亲逃离白鹤山后,周玳按照周玺的分析,组织两队人马北上寻亲。他自带一队人马从漠北往西,经咸阳,过潼关,直至陇南一带。而周跃则带另一对人马从漠北往东,绕过雁门关,直至关东。 那时距周懿离开白鹤山已有两年,周跃寻得急躁,命人马不停蹄。 然而,他刚和周玳分开后不久,就收到了樊固从南阳飞鸽传来的书信。樊固在信中说,他们的头领水紫歆在半年前被人抓走,至今没有消息,因水紫歆和周跃私下多有来往,此乃樊固所知,故而他来信相问。 周跃一见到书信,就想起当初水紫歆给他说过的一段事。水紫歆有位师父,就是当年轩辕剑姬恩的外姓弟子,名叫月姑。月姑和周世涯有过一段旧情,因周家牵扯到她父亲黄祖的冤死之案,月姑对世涯因爱生恨,便令门内弟子不得与白鹤山有任何往来。 然而,当年白鹤山即将遭遇灭门之灾,水紫歆念及旧情,就来白鹤山给周玳通风报信,却不料阴差阳错地认识了周跃。 从那之后,二人私定终身,悄悄结为了夫妻。 周跃本想白鹤山之难平息之后,就明媒正娶迎娶水紫歆过门,可谁又能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张玉芙带领周懿逃亡之后,江湖凶险,她们则是生死难料,所以周玳着急迎接妻儿回来。在那种情况下,周跃为了寻找玉芙母子,便将他和水紫歆的婚事一拖再拖。直到一年后,水紫歆怀了身孕,随即就被月姑察觉了。 月姑恼怒门风不正,就亲自走了一趟南阳,把身怀六甲的水紫歆抓了回去。 当时周跃已经知道水紫歆怀了身孕,心想等寻到了玉芙母子之后,就立即操办二人的婚事,却不料突然收到了樊固的来信。 他听水紫歆说过,月姑十分痛恨周世涯,所以她一旦知道水紫歆和白鹤山的人私定终身,岂能轻饶了她?于是,便带着马队,绕过雁门关,直奔月姑在关东的老巢去了。 当时正值深秋,关东地界已经下了雪,越往北,人马就越难挨。周跃便命人在当地一个叫怀楚的小镇暂住,他一人独自北上去找月姑。 月姑在关东的居所在雪峰岭,每年一入秋,那里便会被大雪封山。周跃来到雪峰岭下,打听之后,听说水紫歆已经生下一个儿子,婴儿健在,只不过,水紫歆却无故而亡了。 这个消息对周跃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打击。他原本就性情暴躁,不免就把这件事归到月姑的头上。当天,他便手提三尺之剑,独自一人杀向了雪峰岭。 然而,月姑则说水紫歆是因难产而死,生死之际,她选择了保住孩子,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周跃自然不信月姑的话,一怒之下,在雪峰岭大开杀戒。 可他岂是月姑的对手?只不过,月姑念他和水紫歆感情真挚,就没有将他怎样,可是周跃报仇之心已决,月姑无奈,便只好暂且把他拿下,然后使人给周世涯写信,让周世涯亲自来关东把周跃领走。 事情便因此而起。 当时,周世涯正在潼关的别云观隐居,得到消息后,他片刻也没耽误,就只身一人去了关东。 没想到,这一去,关东就成了九死一生之地。 世涯到了雪峰岭,发现周跃早已惨死牢中,月姑对此矢口否认,声称自己只命人把他囚禁起来,一日三餐悉心伺候,绝无伤害他的可能,至于周跃为何暴毙牢中,她也正在调查。 在那种情况下,世涯如何能听她辩解?就这样,一对昔日的旧交,在关东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月姑虽然对他有恨,可终究旧情难忘,人到老年,那些昔日的愁怨也早已烟消云散。月姑设计把周世涯困在雪峰岭,同时又使人去找周天墉前来劝解。 周天墉,也就是在那时收到的书信赶往的关东。 可事情自有蹊跷之处,就如同当年虞兮在别云观和李弘说过的一样,周天墉收到书信是在周世涯收到书信之后的半个月后,而这半个月的时间,是绝对发生不了关东那些变故的。 (外面雷声阵阵,正符合这一章的内容,明天精彩继续,小伙伴们,晚安!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转发!晚安!!!) 第五十六章:南山门外 八年前的潼关,周世涯坐镇别云观,等待周天墉去岭南寻找周懿的消息。恰在那时,有人从关东赶来送信,说周跃在关东闹事,已经被她收押起来,月姑亲笔写信,特请周世涯前去劝还。 世涯认得月姑的笔迹,便丝毫没有怀疑,当日便启程去了关东。至于月姑是如何得知他在潼关一事,他却无心过问。 而早在半月之前,周天墉就已经在岭南收到了另一封书信。信上说,周跃因闹事被困关东,周世涯前去解围,却发觉周跃暴毙于牢狱。周世涯极怒之下,把雪峰岭闹得天翻地覆,月姑迫于无奈,设计将他困在雪峰岭,然后才使人来请周天墉前去解局。 天墉看了书信,得知周跃已经暴亡,悲痛之下,便无心再留在岭南,当下取到北上,一路赶往关东。 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两封信并非出于一人之手。前者,月姑使人来请周世涯是真,而后者,以劝解周世涯来请周天墉,则是阴谋。 正如当年虞兮在别云观所说,周跃是一个诱饵,而今看来,月姑则是另一枚棋子。布局者虚实并用,使出一套连环之计诱使白鹤山两位师尊分别以不同的时间来到关东,其真实目的可想而知,就是要将二人各个击破,从而削弱白鹤山的实力。 也恰如虞兮所料,世涯到了关东以后,发现周跃暴毙,当时就和月姑翻了脸。雪峰岭处苦寒之地,世涯年迈,月姑处于自己的领地,所以顺风顺水。 不过月姑并非无情之人,她将世涯困于雪峰岭,是形势稍缓,然后令自己的心腹黄奎亲自去请周天墉。 可事情的疑点正在此处,那位给周天墉送信的人,何以能如此准确地预料到周跃死于狱中,还有周世涯和月姑翻脸,继而被她困于雪峰岭? 当时,黄奎带着书信一路往南,刚出门不久,就见有人回来报信,说周天墉已经到了关东,现在被困怀楚,正在和人恶斗。 怀楚镇位于雪峰岭之南百里处,那里人口密集,是关东一带出了名的交通要塞。其实,当时月姑早就怀疑有人在背后算计她,所以才让黄奎亲自过去送信。可没想到,周天墉竟然已经到了关东,且正在被人围杀,可见这里面定有玄机。因想到周天墉的造诣足可傲视天下,既然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必然是穷兵黩武。所以,她钦点了所有雪峰岭的精锐,驾着快马,一路直奔雪峰岭而去!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带人刚到雪峰岭,就听说周天墉和一个黑衣人一路打斗着,往西而去了。 当时刚下完大雪,地上依稀可见有人打斗走过的痕迹。 月姑遂命人上马追赶,沿着雪上的脚印,一路往西。 不过,让月姑惊讶的是,脚印往西不久,就转而往北,看方向,似乎就是她的雪峰岭。 月姑这才恍然大悟,她带着人从雪峰岭南下,若周天墉顺势北上,那必然要和她相遇,黑衣人引诱天墉往西,继而再往北,无非就是要避开月姑。 看来,雪峰岭被调虎离山,那里防卫空虚,周世涯又被困在雪峰之巅,若此时有人乘机奇袭,周世涯莫之能挡,必然要遭毒手。而那黑衣人故意引周天墉前去,怕是要他亲眼看到周世涯的惨状! 思之极恐,月姑策马北上,恨不能插翅而飞! 果然,当时已经有人对世涯下了手。他被困雪山之巅,好在还有一个山洞可以避寒,但是,月姑走后不久,就有人往山顶放了一群饿狼。周世涯原本还可以应付,不过当他和群狼搏斗时,却有人在暗中放了冷箭,使他双腿负伤!世涯负伤之后,又遭群狼撕咬,挣扎之中,便失足从山顶跌落,肋骨摔断了几根。当周天墉赶到时,世涯已经昏迷不醒,除了他腰腹的跌伤之外,双腿似乎是受了人为重击,关节已经粉碎。 月姑带人匆忙回到雪峰岭,一进门,便见士兵们死的死伤的伤,倒了一地。细问之后,才知道周天墉大闹了雪峰岭,现在已经被人围在西侧的一处断崖边。月姑彻底乱了阵脚,她玩玩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于是下令众人从西山撤回,让周天墉安全下来。 可更为离奇的是,围攻西山的士兵们回见了月姑后,都疑惑不解,说既然下令让他们苦攻西山,眼看周天墉就要走上绝路,为何又要让士兵回撤,功亏一篑呢? 黄奎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月姑倒是察觉了事情的关键所在,于是传来主使之人细问。那人却说,他们拼死围攻西山,指周天墉于死地,确实是受了月姑的命令。 月姑这才恍然大悟,从周跃之死,到眼下这所有的遭遇,似乎都是有人在背后布下的一个局,周跃是诱饵,她是棋子,对手真正的目的则是通过她手中的那把剑,除掉白鹤山的两位仙师。 于是,她亲自登上西山来见周天墉,当时世涯危在旦夕,天墉哪里肯听她解释?不过月姑已经让人让出一条生路,天墉无心再战,便带着周世涯返回了中原。 从那之后,周天墉为医治世涯的伤病,常年不出山门,以至于连寻找周懿和迎回周跃的尸骨都耽误了。 转眼过了八年,这八年中,月姑始终都在追查当年嫁祸她的幕后之人。只是彼暗我明,有些事不能拿到明面上,她便任命黄奎暗中督办此事,为免打草惊蛇,外人一应不知。 ==***== 从玉芙、岳忠等人回到白鹤山,周天墉时刻都在想着为周懿报仇。 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从武馨失手误伤周懿,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天。那天也是周懿的百天祭日,周天墉从灵堂出来,背上一把剑,独自一人下了山。 刚到南山下,突然看到从西南方向一前一后疾驰过来两人,马匹过处,扬起一阵飞沙。 天墉仔细一看,前面是个女子,看相貌并不眼熟,可在她之后,却跟着一位再也熟悉不过的故人,此人就是虞广陵。 武馨是虞广陵的徒孙女,周懿死在她的手上,两家已然成为世仇,他猜想虞广陵此时前来,不过就是想武馨说情。而他前面这个女子,看起相貌不过二十多岁,和武馨恰好相当,天墉便以为她是来赔礼谢罪的,心头的怒火陡然升起,于是长剑出鞘,纵身就向她刺了过去! 不过前头的女子并非武馨,而是虞兮。 当初她在长沙不辞而别,正是要去找武馨报仇,夺回周懿的尸身。后来广陵找到她,说周懿之死乃是武馨误杀,她精通医术,多半是把他带回了六悬峰前去救治。虞兮则认为,虽然武馨可能把他带回了六悬峰,但毕竟武邺还没有得到九龙玉箫,在她看来,武邺乃冷血之人,他用周懿的尸身作为筹码来给白鹤山交换九龙玉箫也是极有可能的。于是,她就跟随虞广陵离开了长沙,直接去了六悬峰。当时武邺已经知道了武馨杀死周懿的事,不过据他将来,武馨确实没有回来,他也曾派出几路人马前去寻找,可最终都没有武馨的消息。 无奈之下,虞兮之好暂回白鹤山来看望玉芙。 没想到她此时来到白鹤山,被周天墉撞见,竟然错误地把她当成了武馨。 天墉此时出手势在必得,他也知道广陵此来的目的,虽说当今天下以和睦为贵,可一想到他白鹤山的遭遇,心头那股怒火瞬间便烧尽了他的理智! 他剑法极快,转眼间,剑刃已经到了虞兮咽喉处! 虞兮吃了一惊,因猝不及防,只能将身子往后一仰。天墉剑刃之快,她一缕青丝被他拦腰斩断! “快住手!” 广陵腾空而起,挥手掷出手中的剑鞘,在天墉第二剑刺来之前,正好将剑鞘扣在他剑锋之上。 天墉并未收手,手中的剑锋带着剑鞘直向虞兮刺去。 那时虞兮已经从马上跌落,天墉距她不过一丈之远,而广陵尚在十丈之外,若要救她脱险,已经是不可能了。 眼看那股力道已经逼近虞兮身畔,忽然,一个黑影从远处疾驰而来,快如闪电,转眼间已经到了虞兮身边,在天墉此来之前把她挡在了身后,天墉那一剑,带着剑鞘,深深地刺入了它的腰腹。 这个危机关头出现的黑影,正是念生。 广陵乘机来到天墉身边,将他双手牢牢地扣住,“住手!她是我孙女虞兮!” 天墉一听,登时松了手,眼眶一红,忍不住就流下泪来,谁也没想到,十年不见的老友,再次重逢竟是以这种方式。 当下,二人就在山门前的巨石上席地而坐,一别十年,物是人非,惹人忧思。 广陵便把他在长沙遇见左子枭的事交代了一遍。 天墉道:“既然谋害周懿是左子枭所为,那左子枭现在何处?” 广陵长叹一声,又有几分自责,“当时我牵挂虞兮,只为寻找她,就没有再管左子枭等人的事。直到后来我再去找他……” “左子枭已经被人灭口了是不是?” 天墉出口一问,倒让二人彼此都很尴尬。看来,在周懿被杀这件事上,周天墉已经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了! 广陵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无心袒护武邺,他做下的恶果,由他自己承担。我只希望,白鹤山不要成为他人棋盘中的一子,当年我们三人共同撑起的江湖,希望不要就此……” 两人再无多言,他们彼此看向远处的山峦,这心中的沟壑究竟如何迈得过去,谁能知晓?倒是一旁的虞兮,在和念生倾诉别离之苦,睹物思人,竟把它当成了无话不谈的旧相识! (步入正轨了,所有的铺垫都已做好,接下来就是周懿解谜的情节了,小伙伴们不要走开,每天都有新爆点呈上!多谢大家的推荐票!多谢收藏和转发!北京的夜晚,晚安!) 第五十七章:司马义子 虞兮上了白鹤山,直接来周懿的灵堂祭拜。当时芸儿和钟钰都身体不适,灵堂守灵的只有周懿昔日的旧交,其中就有水杏和宏渊。 宏渊认得虞兮,这些年她虽在外游荡,可也时常回到白鹤山来询问寻找周懿的进程。她每一回回来,总要在周懿的书房住上几日,因此,她和宏渊也算是旧相识。 玉芙听说无相山的虞广陵来了,随行的还有个貌美的女子,她一猜便知是虞兮,这才出了门来看她。 一进灵堂,只见芸儿和钟钰也已经过来,芸儿和虞兮说着话,似乎二人早就认识一样。二人亲昵如同姐妹,倒是钟钰噘着嘴,在一旁直那白眼翻她。 众人一见玉芙来了,都立即严肃起来,整个灵堂无一人说话。 虞兮回头看到玉芙,见她容颜憔悴,显得十分苍老,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楚,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玉芙微微一笑,眼眶殷红,二人一句话也没说,只顾着抱头而泣。 在座之人,无不感慨落泪。 之后,虞兮又陪同玉芙一起去祭拜了韩若芙的灵位。 玉芙原本不知道虞兮来过此处,所以看她举止自然,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虞兮道:“夫人有所不知,十年前我便来过这里,那时候兄长错把我当成恶人抓了起来,就关在前面的书房里。” 玉芙再听她提起周懿,心中已不再如前时那般的酸楚,倒是她早年和周懿的那些来往,反而让她觉得虞兮身上有几分周懿的影子。 “他生性顽劣,可心底还是善良的,他要知道你的身份,是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来的。” 虞兮听了,释然地笑了笑,“在夫人面前,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早和他有书信往来,就是四年的时间,纵然说不到是莫逆之交,可对他品性的了解还是有的。他于我而言,已非手足二字可以说清的!” 话说到此,二人都忍不住心头酸楚,泪眼相望。 “他随我在外的这些年,也时常提到你,最让他念念不忘的,就是那一次你们在无相山擦肩而过,闹出的乌龙事。” 虞兮一笑,泪如泉涌! “在长沙的时候,我本可以认出他的,只可惜……” 玉芙道:“是我给他改的名字,当年的形势没有人能看到明天会怎样,六悬峰的人,严家的人,都追着我们不放,除了改名换姓,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保全他。可他对此一直都很抵触,直到后来,我们各退一步,改名不换姓,他毅然姓周。” 虞兮叹道:“这是他的秉性,他也许是想留住周家列祖的尊严吧!” “不全是吧,”玉芙摇了摇头,“他曾跟我说,他之所以不愿改变本姓,是怕万一有一天,有人来找我们,也好有个鉴证!” 虞兮听了,低着头,不住抽泣,“我应该认出他来的,如果我早一天认出他,早一天见到你,我们就能早一天回来,也许就不会……” “我命苦,他们兄弟二人都离我去了,这世上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你以后有时间就常来看看,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去找他们的了。” 虞兮转身跪在玉芙面前,抱着她的推,失声痛哭,“我从小没有母亲,是夫人你给了我常人给不了的关爱,认识兄长之后,本以为能和他成为一生的知己,可没想到和他相见才整整两天,就开始了十年的分别!我不认命,也不服输,我以为能用一把九龙玉箫来挽回白鹤山的局面,或者我能凭借念生的脚力以最短的时间找到你们,可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十年!十年,我走遍了天涯海角,我曾无数次抱怨命运不公,也曾多次想过要放弃,可我都坚持了下来,因为我相信你们,我也相信我能做到!可是,当他就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他是谁!我没有办法……他走了!夫人要是不自己珍重,以后这个世上,我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玉芙听得肝肠寸断,虞兮抱着她的腿,瘫坐在地上,楚楚可怜! “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这里就是你的家!” 虞兮一听,满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倒在玉芙怀里,嚎啕大哭! ==***== 玉芙和虞兮正在哭诉,突然听到门外宏渊的喊叫声,宏渊边跑边喊’夫人’,玉芙不知出了什么事,起身就要迎出来。 只见宏渊跑到门口,一迈脚步,被门槛绊倒在门内。 玉芙把他扶起来,问:“出了什么事?” 宏渊两眼流泪,却又满脸含笑,用衣袖摸着眼泪,他因为过于激动,面对玉芙,却结结巴巴说不成话来,“夫人,大喜事!” 玉芙见他一惊一乍,心里也扑腾直跳,忙问:“你慢慢说,什么喜事!” 宏渊停了停,平复了心情,说道:“山上来了个司马公子,他自诩是公子的结拜兄弟,说是受公子所托,特地回来报信,公子他还活着,公子没事了!” 说罢,他如释重负,咧着嘴哭了起来。 玉芙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目光呆滞,头脑一片空白。 虞兮倒是清醒,听宏渊说完,她也几乎不敢相信,忙擦了眼泪,问:“宏渊,这可开不得玩笑!那个司马公子是谁?” 宏渊道:“千真万确!师爷爷他们都在前面接待司马公子呢,老爷特地让我过来通知夫人的!” 虞兮这才信以为真,当时就破涕为笑,转身就要往前院跑去。一出门,又想起来玉芙还在屋里,又慌忙折了回来。 玉芙半痴半傻,短时间内被这一悲一喜冲击心神,已经有些精神恍惚,虞兮把她扶起来时,她还在问虞兮:“你信吗?” 虞兮道:“宏渊敢说谎,我一刀砍了他!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宏渊跟在后面说:“姑娘要是砍了我,公子回来了还不答应呢!” 当下,玉芙和虞兮泪眼含笑,一路小跑就往前院来。 到了前院,众人已经把里面围得水泄不通,宏渊跑到前面开路,众人意见玉芙来了,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还没进门,只见周玳面色深沉地走了出来,见到玉芙后,眉头紧锁,似有重重心事。 玉芙半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问道:“怎么?司马公子呢?他怎么说?懿儿呢?” 周玳叹了一声,避开正门,悄悄问她:“房中你画的懿儿的画像可真实吗?” “当然真实!” 玉芙有些焦躁不安。 “怎么了!” 周玳道:“等会儿你见了那位司马春不要惊慌,我看他,和你画的画像,怎么一模一样!” 玉芙道:“天底下长相相同的太多了,我问的是懿儿的事,是真是假?” 周玳拍了拍额头,笑了笑,说道:“只要懿儿没事,还哪管的了那么多!他说了,懿儿被武馨用一枚金丹救活了!” 玉芙一听,两行热泪又流了下来,二话没说,转身就去了正厅。 虞兮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在确信周懿死而复生之后,她心中悬而未决的疑云顿时烟消云散,举目问天,娇容含笑。 ==***== 玉芙一进门,只见天墉、广陵等人都在,天墉正在和一个少年问话,那少年身边站着一个女子,时时不离他左右,此二人正是司马春和慕容雪。 见玉芙进了们,天墉便来引见司马春。 司马春听门外纷纷有人说’夫人来了’,接着见一个仪态端庄,面容憔悴的夫人走了进来,便上前行礼。 “司马春见过义母!” 玉芙刚看了他一眼,顿时惊得呆了,此人虽自称是司马春,可看他面庞、眉目,竟然酷似周懿!玉芙这才知道为何刚才周玳拦住她说了那些话,原来是怕她当众发问,令司马春尴尬。 玉芙回过神来,又把他仔细看了一遍,他终究和周懿有些不同。此人体格健壮,而周懿瘦弱,此人肤色偏黑,而周懿白俊,看来世界之大,真的是无奇不有了。 她转眼看见芸儿和钟钰也在一旁,且二人神色迥异,分明也在为此事困惑。 玉芙把他扶起来,左右看了看,问道:“周懿呢?” 司马春微笑道:“义母不必着急,周懿兄弟还有其他事要打理,暂时还不能回来,他担心您的身体,所以先让我回来报个平安!” 玉芙心里一慌,忍不住心头火气乱窜,“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不回来见我!” 司马春道:“您先消消气,他不回来一定有他的道理。总之,他现在身体健壮,义母不必再为他担心了。” 玉芙扭头看向一遍,忍不住又流泪,咬牙发狠道:“等他回来了,这辈子休想再离开白鹤山半步!” 此时,虞兮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司马春如此说,便近前问他:“他现在在哪?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他连回来报个平安的时间都没有?” 司马春即刻显得面色凝重,回头看了看周天墉和周玳,再面对玉芙和这诸多充满疑问的眼神,他也颇显无奈。 “他的伤病好了以后,我原本是劝他回来的,可他不知道怎么就听说了关东发生的一些变故,所以,他就决定一个人去关东了!” “什么!” 周天墉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怎么能一个人去那里!” 说着,他就要出门,周玳忙将他拦住,道:“师父,接下来的事,还是让我来安排吧。” 天墉摇头道:“关东的形势你不清楚,我必须要亲自去一趟!” 周玳见他心志坚定,便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去。” 天墉问:“近来周玺身体多病,山里还有很多事要打理,你还是留下吧。” 周玳道:“白鹤山的事,就暂且交由李弘兄弟来打理,我和岳忠随你一起去!” 天墉仍然犹豫不决,毕竟白鹤山已经伤痕累累,周世涯又抱病在身,众人都走了,他实难放心。 广陵见他如此,便说:“你们放心去吧,我陪李弘留在白鹤山。” 天墉一回头,看到这位老友如此坦然,便一抱拳,“有劳了!” 当日,众人紧急筹备行资,由周天墉领队,周玳、岳忠随行,其他如玉芙、司马春、慕容雪、芸儿、钟钰等人也都跟着去了。其间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名叫喜鹊,就是当年周懿在六悬峰下救回来的那个女子,她自称感念周懿的大恩,所以请求随往,这一路上也好伺候玉芙等人。钟钰和她投合,就把她带在了身边。 一路上,玉芙问了司马春出身、年龄,以及他如何跟周懿结的缘,司马春一一道来,众人听了,感慨万千。 唯独虞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她听广陵说,虞谦思念成疾,早想让她回家团聚几日。虞兮仗着有念生替代脚力,就连夜先赶回了无相山。 (司马春上了白鹤山,小伙伴们看出些门道了,在此不多赘述,明天更精彩!求推荐票,求收藏和转发,逼近二十万字,马上上架,大家一起加油!!!) 第五十八章:勇斗猛虎 秋末,周懿骑马过了雁门关,再往前几日,就是关东地界。那里地处极寒,虽然还未入冬,却已经是寒风刺骨。 周懿路上走了一个多月,身上的行资都已耗尽。等到了关外,连置办一件冬衣的钱都没有。 关外变天频繁,转眼就下了大雪。 他穿的仍是从长沙出来时的单衣,到此时天寒地冻,真是愈发难熬。 这一日,大雪纷飞,天地苍茫连成一片,远处几一株松树被雪挂压断了枝头,只有一排青灰色的杨树还毅然屹立着。周懿坐在马上瑟瑟发抖,马儿也颤颤巍巍,缓步慢行。 突然,一声咆哮响彻原野,周懿浑身一震,立即把背上的宝剑取了下来,他胯下的马儿惊得长长嘶鸣。周懿勒住马儿,四下一看,只见一只猛虎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它眼睛放光,牙如匕首,看样式就是一只饥饿的猛虎。 那马儿受了惊吓,狂躁不止,一阵乱窜乱跳,将周懿摔了下来,然后一溜烟逃跑了。 周懿从雪中爬了起来,立即将宝剑横在面前,一抬头,那只饿虎已经扑了过来!周懿惊出一身冷汗,向右一闪身,躲过了这一击。老虎一扑落空,回头咆哮一声,又向他攻来。 周懿收了长剑,拔出一把匕首,心想你饿我也饿,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用匕首杀了这只老虎倒还可以落下一整张虎皮! 眼看老虎扑来,他一仰头,老虎从头顶剪过,周懿顺手抱住虎腹,双脚在地上一蹬,翻身骑上了虎背。 老虎便暴跳起来,左扑右摇,始终没能把他甩下来。 周懿抱着虎头,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了它的喉咙! 雪越下越大,风吹雪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周懿和猛虎一番恶斗之后,身上筋骨渐渐舒展开来。他把体型硕大的老虎拖至一个背风处,用匕首剥下虎皮,然后将虎皮反披在身上,吃了几口生虎肉,就地挖了一个雪坑,躺在里面睡了一夜。 (海淀又下暴雨,抱歉,停电断网了!手机上写了一段周懿雪地斗猛虎的故事,突然新闻消息,四川九寨沟地震,在此祈福,愿大家都平安无事~) 第五十九章:夜店风波 次日,风雪渐渐停歇,可天气依然阴沉。 周懿从雪堆里钻出来,气色已比昨日好了许多。 不远处有条小溪,自北向南而流,溪水微微冒着烟雾,源头必有山泉。 周懿便拖着那只老虎沿着溪流北上,没出十里,一座客栈赫然出现在眼前。 当时他身无分文,就把那只老虎抵给了店主,换了一席酒肉和一身冬衣。而那张虎皮,他则按照八九岁孩童的体格做了一件虎皮大衣。 店主见他面善,外面又天寒地冻,于是就留他在店里住了两日。周懿天性勤勉,便临时给他当了两天伙计。 第三日,乌云压顶,暴风雪肆虐而至,周懿原本定好的行程只能一再拖延。 到傍晚时,突然有一队人马过来住店,店主喜笑颜开,忙得焦头烂额。 “小兄弟,快过来搭把手!” 当时周懿正在二楼房中想关东的事,听见店主喊他,连忙下了楼,来打点那些人吃喝住店。 下楼时,店主正领着两人上楼。 “小兄弟,快招呼楼下的几位客官,把酒煮好,给客官暖暖身子!” 周懿连连点头,侧了身,给那二人让出一条道来。 店主身后的两人,前头那人体格瘦弱,生得獐头鼠目,腰带佩着剑,嘴里骂骂咧咧的。后面跟着一位老者,怒气冲冲,显然二人在为某事争吵。 “店家,”前头的瘦子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周懿问道:“你们店里的伙计长得眉清目秀的,不像是本地人吧?” 店主回头就要回话,周懿抢一句,说:“客官慧眼,在下确非本地人。” 那人眉角一扬,哼哼笑了两声,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那你是江南人?” 问话时,故意将他腰中的剑攥在手中,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淫威外露! 周懿笑了笑,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你只猜对了一半。我是昆州人,不过从小到大,都生长在江南。”说着,他转头看向那人,“以后,恐怕大部分时间要在塞北度过。所以,我不属于塞北,也不属于江南!” “好大的口气!你年纪轻轻,何以丈量天下?我要是非要把你留在这里呢!” “悉听尊便!” “你!” 那人气场全无,顿时觉得失了颜面,当时就要拔剑。 店主慌忙回来讲那人拦住,连忙赔笑作揖,“客官海涵,这位小兄弟并没有要冒犯客官的意思,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有话好好说!” “胡文!”后面的老者颇不耐烦,“咱们的事还没了结,我没工夫给你耗着!” 胡文看了看那老者,眯着眼冷冷一笑,收了剑,“黄老先生,话我已经说明了,你要是信得起我,就跟着我一起把这件事做成了,兄弟们回去也都有个交代,我胡文以后就奉你为尊。” “哼!”那老者对他的言辞嗤之以鼻,“我黄某人见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我跟着月姑闯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出来之前月姑亲口给我说过此行的真实目的,你凭什么怀疑我说的话是假的!” 周懿一听’月姑’二字,顿时警觉起来,他来之前曾向世翁打听过关东的格局,这位月姑正是他要找的人,月姑有位心腹,名叫黄奎,想必正是这位老者。眼下他与这位名叫胡文的人言语不和,又听胡文话中有话,也许可以打听出来些秘密。 只听胡文哈哈大笑几声,“众所周知,月姑和白鹤山不共戴天,月姑收到的密信中说得清清楚楚,那个余孽要来找他报仇!当年周跃死在这里,周世崖也几乎断送在月姑的手中,你不想一想,周懿此番前来不是报仇,还能是来认亲吗!” 他此言一出,周懿硬生生地愣在了那里,他两眼呆滞,心头顿时如乱麻一般!此行原本是要来解开一些疑团的,没想到又突然得到了周跃丧命的消息,这对他的打击何其之大! 周懿眼圈一红,就要流下眼泪,想要核实胡文所言是真是假,却又隐忍了下去,毕竟此时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可以打听到更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我不否认,月姑让我们出来确实是要核实周懿生死的真假,可这不是月姑所关注的初衷,这里有太多你们不知道的隐情!你如果断章取义,曲解了月姑的意思,那是要坏了她的大事的!” “你都承认了,还来胡搅蛮缠?周跃死在月姑手中是真,周世崖几乎断命雪峰岭也是真,你说说,如果周懿真的还活着,那金丹的威力岂能忽视?他要是来找月姑报仇,我们又身在明处,弟兄们岂不是要被他一个个活活地捏死?” “胡文!”黄奎怒发冲冠,指着胡文大喝一声,“你口口声声说周跃是月姑所害,你到底居心何在!” “难道不是吗?” 胡文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态。 “就算我们替月姑证明周跃不是她杀的,可是白鹤山的人信吗?周懿是听周天墉的,还是听你的?” 说着,他又下了两个台阶,站到黄奎面前,“别以为你是跟随月姑的旧人,月姑就能保得住你,你别忘了当年的摩鶄,他吞了金丹之后整个江湖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为强,弟兄们一个都活不了!” 店中听他们争吵的那些人都纷纷议论起来,话语当中多是站在胡文一边的。 黄奎道:“这其中另有隐情,月姑派往来,正是要阻止你们胡来的,月姑有令,我们只探听周懿死而复生的虚实,其他事应有我来主管!” “隐情?你能给大家说说什么隐情吗?” 胡文咄咄逼人,故意挑唆大家的情绪。 “既然是隐情,那就不会随便给你们说,总之,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说不出来?那就不要拿些无中生有的话来吓唬兄弟们!弟兄们听好了,周懿从南而来,这里天寒地冻,他根本吃不消,我们已经在方圆百里的客栈都安插了自己的人,只要他住店,我们就让她有来无回!” “恶贼!是谁要算计我周大哥!” 只听门外一声断喝,一人一脚踹开了店门,一前一后两人进了门,前头一位手持长剑的,正是袁复! (深夜更新,求新老朋友们的推荐票,求支持,同时,大家一起为四川的同胞们祈福~) 第六十章:风雪惊魂 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细看之下,前面拿剑的是袁复,后面跟着的则是东郭秀。 他乡遇故知,倒是让周懿十分意外。他正要上前和二人寒暄,因突然想到胡文和黄奎还有许多没有说完的秘密,事已至此,相认也不急在一时。于是把头一背,躲在了黄奎之后。 胡文和黄奎原本要上二楼,店主见他们斗嘴也没敢过来劝阻。不过袁复的突然到来,倒是让众人始料未及。胡文遂拔剑走了下来,喝令众人把袁复围住。 当时袁复已经走到楼梯边,东郭秀却还在门框边依着。众人围过来时,袁复拔剑立住阵脚,东郭秀抱着臂膀于外观望。 黄奎立马上前劝解,命众人不要轻举妄动。他德高望重,随行的人暂时也都唯他是尊,于是让出一条道,让他走了进来。 “敢问好汉是何方英雄?和周懿又有什么关系?” 黄奎袒护周懿的言辞,袁复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这位老者乃明理之人,袁复倍感敬仰,便将剑一收,抱拳道:“在下袁复,是周懿的生死兄弟,适才老先生所言,令在下敬佩!倒不像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只会在背后算计人!” “少侠息怒,黄某人此来正是要确保周公子的安全,这些都是雪峰岭的兄弟,这其中有许多误会!” “黄奎!” 胡文在外围指着二人大声吼叫。 “我也是奉了月姑之命来杀周懿的!他是周懿的同伙,你竟公然与之勾结!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月姑!” 黄奎推开众人,气冲冲地驳斥道:“胡文!月姑已经这把岁数了,你还想让她再树仇敌不成?我有言在先,八年前关东的变故并非月姑所为,有些事我不便说明,是因为月姑在查一些旧事,你再这样胡搅蛮缠,休怪我翻脸无情!” “老匹夫,你强词夺理!当年周世涯和周天墉在雪峰岭杀了我们多少兄弟,这笔账你能忘,我们不能忘!谁不知道你和周世涯的交情,你这般阻拦,分明是因私废公!” 黄奎一听,思忖片刻,冷冷一笑,“原来如此,当年我随月姑去怀楚镇接应周天墉,回来的时候,你父亲已经死在了周世涯的手中,所以你为泄私愤,才闹出这些名堂来!我说的对不对?” 胡文额头青筋暴起,“杀人偿命!凭什么他周世涯能随便屠戮他人,而我却不能对周懿下手?” “你父亲奉月姑之命确保周世涯的安全,可他为何违抗命令,让手下人对周世涯痛下杀手?” “是月姑给我父亲下的命令!我亲眼所见!” 胡文说话时,已经往前走了两步,他手中的剑离黄奎不过一尺。 “黄奎,你要是识相,就乖乖地让开,在座的弟兄们哪一个身上没有周家的血债,周懿一旦活着回来,他可不管我们是否在周世涯和周跃身上捅过刀!弟兄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你可别让大家陪你送死!” 黄奎怒目而视,长剑出鞘,与他对立,“我黄奎跟随月姑这么多年,在生死面前从未犹豫过,你想试试我这把剑吗?” “兄弟们,有不愿等死的,就先跟我一起杀了这老匹夫!” 在他蛊惑之下,纷纷有人拿剑指向了黄奎。 袁复道:“老先生的好意在下提周大哥心领了,可这是周大哥和这些小人的恩怨,老先生不必为之翻脸。” 黄奎道:“人生一世,若不讲道义,不论是非,空留这具皮囊又有何用?” 胡文听了一声阴笑,“好,那我今日就一起收拾了你们!” 说罢,挥剑就往黄奎刺来,同时喝令众人围攻袁复。 一场恶斗一触即发!店家吓得连连哀求。 忽然,一个人影破门而入,暴风雪也顺着门口吹了进来,一时间,整个店中寒意袭人。 那人影快如闪电,所到之处,剑指黄奎的人们横飞出去,倒在地上哀声不止。 胡文连连后退,那个人影却在他面前停下。 “月姑?” 胡文两腿一软,浑身颤抖,“恭迎月姑大驾!” 周懿一直躲在人群之后,看着胡文和黄奎较量,只待胡文出手时自己再加以制止。不料还没打起来,月姑竟然献了身。 只见月姑身披紫貂披风,满头银发,手持一柄龙牙拐杖,犹如一尊绝世的凤凰,遗世独立! 月姑一挥手,一巴掌打在胡文脸上。胡文眼前金星乱闪,口鼻流血,耳边嗡嗡直响,遂屈膝跪在她面前。 “黄奎跟随我多年,忠心耿耿,你竟敢不尊重他!” 众人惶恐,皆不敢言。 黄奎向月姑行了一礼,道:“都是胡文乱说,把他自己公报私仇的阴谋说成是奉了你的命令……” 话音未落,便见月姑冷冷地说了一句:“是我吩咐的没错!” 黄奎一听,顿时蒙了头,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再问。胡文连忙爬了起来,提着剑站在月姑身边。 月姑叹了一声,“你跟随我多年,我和周家的深仇大恨你最清楚。自从周世锦诬陷我父亲,致使他丧命以来,我便与他周家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周跃亡命于此,周世涯也对我恨之入骨,周懿若果真死而复生,他来关东必是问罪于我,孺子不知天高地厚,不杀奈何!” 黄奎目瞪口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袁复怒瞪着双眼,摆开架势就要来战月姑。黄奎连忙把他拦住,对着月姑苦苦一笑,问道:“我虽是下人,有些话却不得不说!周跃非你所杀,周世涯也是糟了他人暗算,周家对你有误会,你心里的苦楚我能理解,可这终归是他人暗中策划的阴谋!既然周懿要来关东,我们为何不趁机把旧事说清,两家也好能重修旧好?” 月姑有些不耐烦,斥道:“重修旧好?周世涯和周天墉健在时,我尚且不惧,量他一介孺子能奈我何!” 黄奎哀叹道:“传言周懿少儿更事,颇顾大局,今周世涯已在旦夕之间,周懿此来必是为迎回周跃之子,此乃良机,望月姑三思!” 胡文见他如此说,咬了咬牙,对月姑道:“周家已是垂暮之秋,二周又与您更有杀父之仇,血债若不血偿,叫世人如何背后议论?黄奎吃里扒外,恐怕早已变了心,月姑千万不要被他蛊惑!” 黄奎一听,火冒三丈,亮出三尺长剑直往胡文喉间刺去。 只见月姑一挥手,黄奎手中长剑顺势飞了出去,剑锋所指,正是周懿立身之处。 周懿身子一斜,剑刃从他颈间掠过,直刺入楼梯的栏杆上。 “都听胡文号令,见到周懿,格杀勿论!” 说毕,她身影一摇,手持龙牙拐杖,飘然而去了。 ==***== 周懿顺手从楼梯上拔下那把剑,转身就往门外追去。当时风雪肆虐,店门又没关上,店门入口处风雪迎面,吹得人睁不开眼。 他刚到门口,只见一个人影向风雪中追了过去。 “东郭大哥,是你吗?” 周懿用衣袖挡着风,紧追几步赶了上去。 “周兄弟?怎么是你?你真的没事了?” 东郭秀停了脚步,中回头看了看他。 “一言难尽,我去追那老妇人,你去救袁复兄弟!” “此人太过险恶,我已经和她周旋了几日,还是我去吧,你留下来去救袁复,他知道该怎么联络我。” 周懿心中焦急,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答应了。 “那兄长小心,我和袁复兄弟很快就来找你!” 说罢,东郭秀顶着风雪去追月姑,周懿则急匆匆赶回了客栈。 ==***== 回到客栈,胡文正在喝令众人对黄奎和袁复进行轮番厮杀,整个客栈一片狼藉,店主萎缩在墙角,呼天抢地得哀求。 周懿怒火中烧,看着这群是非部分的狂徒,对他兄弟和一位老者痛下杀手,额上青筋暴起,遂挥剑而前,三五步之内,将那一干恶徒手中刀剑尽皆斩落! “我就是周懿!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杀人!” 他声色俱厉,众人闻而生畏! 袁复一听果真是周懿的声音,映着微弱的灯光看去,正是他的容貌,于是欣喜过望,“大哥!真的是你!” 袁复正要上前和他相认,那胡文就藏在暗中,从怀里摸出两枚涂了毒的飞刀,趁他二人不注意,挥手甩了出去。 “小心飞刀!” 黄奎赶来搭救不及,一枚被他一剑斩落,另一枚则正中袁复后肩。黄奎一挥手,胡文两臂别他从根斩下。 周懿连忙扶着袁复,待拔出飞刀,一股黑血喷涌而出。周懿一脚将胡文踢出三丈之外,怒斥道:“拿解药来!” 胡文口吐鲜血,又没了双臂,疼得直叫。 黄奎道:“此辈不足以杀之!公子若要救这位小兄弟,还望能冰释前嫌,亲自去一趟雪峰岭,向月姑求取解药!” 周懿突然想起在公孙府时,世翁曾亲手教授过他病理之道,袁复所中乃是疮外之毒,若能及时救治,三五日内当无大碍。 于是给他行针止了痛,又封了毒性流动的血脉,袁复之命暂时无忧。 周懿这才向黄奎透露了真身,并将自己来关东的目的说了一遍。 黄奎道:“月姑与周家素有误会,此皆小人作祟!令叔虽亡,月姑却将其夫妻厚葬,并赡养其子,公子若能洞察是非,请当面去问清原委,以平周老先生此生所愿!” 周懿听到此,泪流之下,“三叔为我而死,且埋骨他乡,周懿此来,就是要迎回我苦命的弟弟!可刚才月姑所言,实在叫人心寒!” 黄奎道:“公子不可泄气,事已至此,何不当面问个明白?我黄奎愿与公子同往!” 周懿咬了咬牙,“我为兄弟而来,就不回空手而回!” 遂向黄奎抱拳行了一礼,“请老先生好生照看袁复兄弟,五日内,我必取回解药!” (早上看了新闻,灾区,一个母亲为救女儿,自己用身躯挡住了巨石,自己走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这一章删去了一些杀戮的描写。另,胡文原本是写死了的,今天就饶他一命吧。为四川同胞祈福!) 第六十一章:疑团重重 “公子既然懂医术,还是带上这位小兄弟吧,我和兄弟们都是武人,不知道胡文下的什么毒,万一他有个好歹,公子又不再身边,怕是不妥。” 周懿左思右想,也实难放心就此一走了之,“也罢,我正有些话要问他,黄老先生就一同前往吧。” 黄奎命众人随他同回雪峰岭,正要出门,只听店主躲在墙角低声哭泣。 周懿来时两手空空,既得了店主恩惠,他岂恳就此而别?于是向黄奎借了些银钱,全当赎买当晚打砸损坏的器具。店主千恩万谢,众人乃去。 当夜风雪肆虐,众人骑着马,顶风冒雪而行。 袁复肩上的伤口毒性慢慢发作,渐渐地起了烧,所以黄奎命人给他找了一件貂皮大衣。袁复只觉着寒冷,坐在马上瑟瑟发抖。 袁复的伤暂时无甚大碍,倒是东郭秀的处境让周懿记挂在心。一想到东郭秀临走之前给他说的话,大有被人陷害的意思,他便惶恐不安。东郭秀临走前说,袁复知道去哪里找他,于是便问袁复为何来到此地。 “说来话长,”袁复抖了抖精神,眼神有些迷离,“自从龙云寨分别之后,我和东郭大哥就被一个黑衣人掳了过来。” “黑衣人?”周懿惊讶的问道。 “对,此人武功极高,就连东郭大哥这样的高手,在他手里也没有翻身之力。我们被他掳走以后,很长时间都被关着,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那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当时我和大哥关在不同的地方,他趁别人给他送饭的时候逃了出来,然后把我也救了出来。” “那你可还记得你们被关押的地方?” 袁复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记不清了,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是在晚上,我只记得那是个很大的府邸,而且还有府兵,看样式,绝非普通人家。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按我们这些日子的路线推断,那里应该是京城!” “京城!”周懿突然又多出许多心事来,“刚才东郭大哥临走前对我说,你知道去哪里跟他汇合,他言下所指,可是京城?” “兴许是吧,这些天他只告诉我要替你报仇,别的却不愿多说。” 袁复言语渐渐迟钝下来,神志也有些恍惚,断断续续地说:“我们逃出来以后,他亲口给我说,他得到了你被杀的消息,悲痛之下,我们就决定去找那黑衣人报仇。接下来,大哥查到了一些线索,我们就顺着线索来到了关东,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你。幸好……你还活着……” 周懿内心思忖,看来东郭秀已经知道了某些秘密。从袁复这些话来推断,当初使武馨失手杀死他的当是那个黑衣人,此人掳走了东郭秀和袁复并非无缘无故,不过弄巧成拙,东郭秀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这这些蛛丝马迹却让东郭秀和袁复二人一直追到了关东。加上今晚他亲眼所见的月姑,周懿虽然觉得离真相越来越近,可他也越来越觉得有很多的疑团笼罩在这个江湖之上。 “我明白了,”周懿眉角低沉,心头渐渐拨开的云雾又被这突然发现的线索所遮盖,“这不仅仅是一场陷害白鹤山的阴谋,或者,也不单单只是要搅乱江湖的一个迷局。从江南到塞北,从荒野到京城,从数十年前到此刻今日,从贩夫走卒到三军将领,这天下似乎都在某人的一张大网之中!他要算尽天下人心,你,我,还有许多无辜的受害者,都是他所下的这盘棋中的一个棋子。他是谁?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是要搬到谁,或者要霸占什么?这一场场看似毫无关联的变故,为什么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什么真相看着很近,却又很遥远?难道是我忽略了什么吗!” 周懿的思绪陷入一团绕不开的困惑中,一瞬间,整个头脑都要炸裂了一般。 突然,袁复一头栽下马,昏了过去。 (真相离你越近,你越看不清楚!每日更新,今天告一段落,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大家一起努力!感谢新老朋友的支持,感谢大家的推荐票,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陪伴,笔者真挚地对新老朋友们说一声:多谢!) 第六十二章:共舞轩辕 “袁复兄弟!” 周懿连忙跳下马,把袁复从雪堆里扶起来。当时地上积雪没过小腿,马儿也驻步不前。周懿揭开袁复肩膀上的衣襟,只觉一股恶臭的腐血流了出来。袁复额头滚烫,看来毒性却非寻常草药可以遏制。 “照这样走下去,只怕他是等不到解药了!黄老先生,离此最近的县城有多远?” 黄奎道:“这里人烟稀少,哪有什么县城!离此最近的,也就只有一个怀楚镇,从此往东北方向,大概半日路程。” 周懿丝毫没有犹豫,立即托起袁复上了马,对黄奎说:“镇上必有药铺,现在形势紧迫,我们先去那里想办法。” 众人便头前引路,将辎重之物都仍在道旁,一路轻装而行,直奔怀楚。 刚过五更天,他们就到了怀楚镇,当时狂风稍稍缓和了一些,大雪倒是没有要停的迹象。众人投奔镇上一家客店,周懿依照店家所指,来到一个药铺。 大雪封山的天气,那时哪有店面开门?周懿等得不耐烦了,便翻身而入,亲自到药铺抓了些解毒的药,并留下一些散碎银子作为药钱。 回到客店,周懿吩咐黄奎定时给他煎药喂药,他则另有注意要离开怀楚镇。黄奎问他欲往何处,周懿道:“胡文使的乃是奇门夺命的毒药,寻常药草是很难根治的。我听一位先生说过一个解毒的偏方,天池有一种雪蟾,用它的蟾酥和雪峰岭独有的一种雪梅,按照一定的剂量可以调制出一种解毒的奇药。先生按照我抓来的药定时给他煎服,三日内应无大碍,三日后,我定能寻得雪蟾和雪梅回来。” “公子何不直接去找月姑?她那里或许就有能救袁复的解药!” 周懿紧锁眉头,斩钉截铁地说:“那也只是或许,现在我没有时间用我兄弟的性命去赌了,万一月姑没有,或者,哎,既然有现成的把握,何必再去生惹是非……” 黄奎一听,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看来公子是信不过黄某人!” 周懿赔了一笑,躬身行了一礼,“老先生切莫误会,非常之际,当行非常之事,若在寻常时节,周懿定要随老先生登门拜访。眼下分秒必争,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去跟月姑解释我求见的理由,救人要紧,还望谅解!” 黄奎这才面色缓和了过来,“做事不拘小节,黄某误会公子了。既如此,你就放心地去吧,如果你两日内还没回来,我就另想办法,袁复在我手上,丢不了性命!” 周懿千恩万谢,当即背上包袱就要辞别黄奎。黄奎见他一直背着一个三尺长物,外有青布包裹,觉得好奇,便问:“公子益速去速回,何必又带着行囊?” “哦,这是一位故人所赠之物,每思念他乡之客,将其取来品赏,可以寥解内心苦闷!” 那清布包裹的乃是轩辕剑,周懿出关前曾承诺过世翁,关于他的一切消息,皆不可与外人提起,包括这把传世多年的轩辕剑。 “公子乃重义之人,难怪袁复为了袒护你,连性命都不顾。” 当下,二人举目而别。 ==***== 周懿换了一匹骏马,从怀楚北上,一日之内,已经绕过雪峰岭到了天池。 天池地处极寒,飞禽走兽皆无!且那里荒无人烟,白雪茫茫,周懿忍饥挨饿到了那里,却发现雪海茫茫,哪里有雪蟾的踪迹? 彼时已有初冬的景象,白天越来越短,周懿从下马开始,没几个时辰天就已经黑了。夜里寒风刺骨,他便照着前几日的方法,在背风处挖了一个雪洞,连人带马一起再洞里过了一夜。 次日天亮,眼睁睁已经离开怀楚两日,可他连一只雪蟾都没找到,一想起袁复的伤,他心急如焚! 当时,他正在天池水面上破冰,忽听茫茫学海之中,隐隐传来一阵歌声,其韵缥缈,犹如天阙。 周懿心中纳闷,此处此时,竟然有人欢歌,看来此人不可不见,于是循着歌声找了过去。 走到湖中心,只见一堆篝火烧的正旺,篝火上架着野味,两人席地而坐,纷纷大雪之中,犹寝貂绸。身后一个熊皮帐篷,氤氲袅袅。 周懿细闻野味弥香,不觉腹中饥肠辘辘,于是整了整衣襟,上前拜道:“浊辈周氏后生,唐突雅致,但求救命良药,望勿见责!” 话音刚落,只听其中一人起身笑道:“才两日不见,公子竟不认得老朽了?” 周懿一惊,那声音竟是黄奎!于是惊喜非常,又上前两步,躬身道:“原来是黄老先生!”一言既出,遂又想起袁复来,忙问道:“老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我袁复兄弟呢?” 黄奎笑道:“公子说三日内即可回来,我一想,这里冰天雪地的,你又不认路,万一你回不来,我黄某人跨出去的海口岂不是要食言了?所以我就找了一辆马车,带袁复去了雪峰岭。”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有月姑在,他死不了,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听他这么一说,周懿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又深鞠一躬,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黄奎停了停,对他说:“我只是出了些苦力,你不必谢我,快来谢过月姑吧!” 说着,一转身,因他来见身后与之对饮的那个老妇人。 周懿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毕竟三日前在客栈中,他是亲眼见到月姑吩咐手下人要对她下手的。他周家三代人或真或假都受过此人的威胁,如今贸然再见,怎能不加以提防? “公子休要迟疑,如果月姑另有二心,此刻袁复焉有命在?” 周懿见他言语恳切,思之在理,于是便不再多想,随黄奎进到月姑身边,双手一拱,弯身行了一个大礼。 只见月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摘下斗笠,鹤发童颜,红光满面。 “把酒热到滚烫,给我的周懿孩儿暖暖身子!” 月姑站起身,回眸一笑,姿容端庄,甚是和蔼。 黄奎笑道:“酒早就热好了,就等着他来呢!” 周懿蒙了头,听她如此称呼自己,和前日那个凶恶婆婆一比,浑然判若两人。他也算流浪惯了,虽说有些戒心,此时却早已卸下了防备,会心一笑,随他二人进了帐篷。 月姑上下打量着周懿,一脸慈祥的笑意,于是拉着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叹了一声,“周世涯有此后人,我不如他!” 周懿坐在一旁,并不多言,黄奎道:“周公子为人谦卑,颇有敬畏之心,你在他面前,就不要提这些旧事了。” 说罢,举杯邀二人共饮。 周懿便趁机敬月姑,“我与袁复情同手足,月姑肯救他一命,周懿感激不尽,这杯酒,晚辈敬二位前辈!” “怎么?”月姑突然有些不悦,“别人称我月姑,我无话可说,你也这么称呼我吗?” 周懿到了嘴边的就被登时停了下来,“晚辈冒昧,因前辈与我太师父的渊源,加之此时的境遇,周懿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当年你母亲跟着周世涯的时候,我就见过她,我本打算收她做个义女,可是她却跟着周世涯云游天下去了,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奶奶!” 周懿一愣,颇显尴尬,张着嘴,却没叫出来。 “哈哈,”黄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应该叫一声外婆才对!” 月姑也随即笑了起来,二人各把一盏,一饮而尽了。 这倒让周懿始料未及,没想到自己意识中一直是个恶人的月姑,竟是这般的豪爽,这冰天雪地的,一寒一热,叫人猝不及防。他低头一笑,将杯中热酒一饮而尽。 周懿当即跪在月姑面前,“婆婆,周懿心中原本有许多话要问,现在看来,已经不必了。既然婆婆不是那位布局之人,还望婆婆念及旧情,让周懿带走我三叔的遗孤!” 月姑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再没了笑意。 “紫歆是我最心爱的弟子,周炎是她唯一的骨肉,我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你现在要把他带走?” “他叫周炎?”周懿目光中闪过一道亮光,心底却掠过一丝说不出的悲凉。 “婆婆有所不知,我随母亲流亡江湖,今日的白鹤山已经物是人非!太师父自从八年前一病不起,他年事已高,我恐他……所以,周懿斗胆,请婆婆让我带周炎兄弟回去,这也许能让太师父的心结解开。” “心结?” 月姑仰面苦笑一阵,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扔,拿了一把宝剑就往门外去了。 周懿不知说错了那句话,就来问黄奎。 黄奎道:“都是当年的一些旧事,提起来,让人感伤而已,此时一言难尽,等日后你去慢慢问月姑吧。” 说着,二人跟着出了帐篷,但见月姑手持两把鸳鸯剑,在湖心冰面上迎着风雪舞了起来。 月姑边舞剑,边唱着歌,黄奎遂取出一支长箫与之为伴,冰雪之中,剑影缥缈,歌声凄切: 遥想当年君冠楚,却把轩辕,如今共谁舞? 千秋闺怨今何在,凭栏望穿,滚滚红尘路。 一别思尽归雁无,旦君寻觅处,潇潇雨歇,红颜化白骨! ==***== 周懿听了月姑的歌词,不禁泪流满面,尤其是那句’旦君寻觅处,潇潇雨歇,红颜化白骨!’,更是让他心酸楚楚,想起儿时山盟海誓过的莫离,此刻伊人何在?真叫人痛心疾首! “听说你得了轩辕剑的真传,让我来看看你是的剑法是真是假!” 月姑将一只剑扔给他,周懿凌空拈来,信步而前,与月姑拔剑共舞! (轩辕剑又见轩辕剑,许多故事会随之被勾起,看明天精彩呈现!小伙伴们晚安,记得明天投上你们手中宝贵的推荐票,加入收藏,推荐给你们的小伙伴们,拜托了,晚安!) 第六十三章:虚实诡辩 二人在天池之心,迎着鹅毛大雪对剑共舞,只见剑影披靡,声震寰宇!看的黄奎在一旁连声感叹。 周懿深知,月姑乃是轩辕剑嫡传的后人中唯一一位在世的,交手之后,果不其然,其攻法门路炉火纯青,自己与之相比,真是破绽百出。 好在周懿心思缜密,学习进益极快,二人你来我往,拆解了百十余招,月姑的套路和变数已被他推演出来。他现学现用,不出三刻,已经能与月姑剑路相当了。 “真是后生可畏!” 月姑随口夸了一句,然后将剑锋分为两路,一左一右,演变出一阵虚实相依的剑影,剑气随着她连连的攻势荡开飘飞而来的雪花,周懿冷峻的眉目豁然明朗,月姑一剑猛刺,直逼他的眉心。 这一招叫做’霁月清风’,是轩辕剑中杀人夺命的狠招,但凡江湖剑客,无一人能够破解。所以当年姬恩游历江湖,那些败给他的成名剑客,无不于此处落败。 世翁传授周懿剑法的时候说过,大丈夫当有所隐忍,亦有所保留,且不可因一时好胜而暴露自己的实力。但他心里清楚,轩辕剑之所以厉害,便是它天生就是为斩将夺帅而生,而这斩将夺帅的法门,就是’霁月清风’的杀气!世人莫之能破,见阵者必死无疑!而要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因之攻之。 周懿连连后退,可月姑逼之愈甚,若不出手,恐怕他在劫难逃。 于是,周懿脚尖一点,凌空飞了出去,长剑摇动时,风卷残血,直逼月姑刺来的一剑! 只见两剑相接,火光飞溅,寒冰迸裂,整个天池三尺深的积血被那一阵剑气荡出十丈见方的平地! “霁月清风!” 月姑收了剑,神色显得颇为沉重。 “周懿,你告诉婆婆,你的师父是谁?谁又有如此大的能耐,能把一个断了气的人救活?” 周懿一愣,心想不妙,看来月姑那一招是故意使出来刺探自己的。世翁曾有言在先,他隐居长沙的事,无论何人问起,他都不能吐露半个字。周懿也是许过诺言的,既然世翁不愿世人再提起他,那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他把件一收,气定神闲地道:“请婆婆恕罪!” “怎么?你还怕我知道了什么,去找你师父的麻烦吗?” 周懿微微一笑,“周懿所说的恕罪,并非有什么不可相告的秘密,而是我根本就没有师父,所以这个回答,怕是要让婆婆失望了。” 说到此,不觉又想起世翁在密室里说的话,他传授这套剑法,是要让周懿替整个江湖去完成一个使命,而传承轩辕剑,并非他的本意,因此二人不便缔结师徒之谊。周懿此刻此言,也并非对前人不敬。 月姑冷冷一笑,“没有师父?这句话说得何其淡定!那我问你,你是如何学会这轩辕剑法的?” 周懿不卑不亢,躬身答道:“这套剑法,我确实已经领略了几分精益,如果非要给我找一个师父,那便是婆婆你了!” “我?” 月姑一脸讶异。 “正是,适才我见婆婆演练的这套剑法十分精妙,加之婆婆歌声凄美,与我心息相合,故而能一见贯通!” “周懿!我原本还很喜欢你,你可别让婆婆不开心!” “岂敢!我这几下子在婆婆面前乃是班门弄斧,婆婆肯救我兄弟,对我又如此厚爱,周懿怎有欺瞒之心?只是婆婆所问,周懿不容不答,若有冒犯,还请恕罪!” “好伶俐的口齿!那我问你,黄奎说三天前的夜里,你在客栈中解救袁复的时候,所使用的就是轩辕剑法!”月姑冷冷一笑,“小子,那时候你还没有见到婆婆,当时你的剑法又是跟谁学的?” 周懿摇头笑了笑,“婆婆请听我一言,那日风雪交加,店中又灯火昏暗,十几个人混在一起,连敌友都难分辨,又谈何能看清谁使了设么剑法?周懿并非冒犯黄老先生,只是在那种情况下,确实很难看清我用了什么剑法?” 黄奎一听,快步走了过来,“周公子,恕我直言,黄某虽然年迈,可眼睛并不花,当时你冲入人群斩落他们的兵器,所使用的那几招,我是常见月姑练过的。” 周懿哈哈大笑,心里却在嘀咕着想对策,等他停下来时,心中已有应答的说法。 “黄老先生一生跟随婆婆,对她的敬畏之心也远在常人之上,要说当今世上谁最能替轩辕剑说话,那唯有婆婆一人,我猜当日黄老先生见我夺了众人之剑,自然而然得就把这种错觉嫁接到轩辕剑势不可挡的威力之上。正所谓’敬之甚,天下不过如此尔’!” 黄奎看了看月姑,哑口无言,月姑也皱着眉,他明知周懿是在辩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周懿又说:“十年前,我尚在白鹤山时就听说过太师父与婆婆的渊源,太师父的剑法和婆婆尤为相似,我看在眼中,时间长了就成了一种定式,在着急时就使了出来,所以让黄老先生误以为是轩辕剑法,也未可知!” “那你是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了?” 周懿又一低头,向月姑谢罪,“周懿纵是再自负,也不敢当此谬赞!只不过……”说着,他故作为难,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慷慨地叹了一声,“在婆婆面前,我就不再隐瞒了,若非吃了那颗金丹,就算婆婆收我为徒,天天言传身教,我也绝不可能领略到轩辕剑的妙处!” “金丹!”月姑脸色登时绷紧了起来,“你是说,当年玄天神医炼成的那三枚金丹?” “正是,”周懿点头答道,“不过,摩?死后,这金丹就成了害人的祸根!” 月姑听了,低头沉思起来,也因此想起一些故人,心中忍不住有些落寞。 “婆婆?您是想起了一些故人,是吗?” 月姑一震,抬头看着这个少年,心里对他的感觉突然变得飘忽不定,说是喜欢,那是因为他是白鹤山的人,说不喜欢,却是因他言语犀利,善于洞察人心,叫人心里不安。仅凭自己一胡话,和她脸上的神色,他竟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这让月姑有些不悦。 “你这样子和周世涯一点也不像,倒是和周天墉有几分相似,咄咄逼人!” 周懿这才领略到世翁给他说过的话,凡事要克制,循序渐进,不可过多的暴露自己的才华和目的! “请婆婆恕罪,英雄人物的事迹总能勾起人们不断求索的好奇心,周懿对前人敬畏,并无他意!” 月姑摇头哀叹,听他这么一说,对这个少年已经完全放开了芥蒂。 “我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他把我当成男子来养,却又不希望我被官场上的不正之风所沾染。所以,他特意把我送到江湖中去历练,让我拜轩辕剑姬恩为师,我也成了这天下唯一一个轩辕剑的外姓弟子。” 月姑回身看向身后的皑皑白雪,老眼昏花,“一转眼,就是几十年!无论时间怎么改变这个世界,有些人,就像在你心里刻着一样,他就在那里,永远都没变过。大师兄姬恒,二师兄姬寅,他们带我如同手足,可没想到……”月姑哽咽起来,“他们都是葛元的弟子,葛元能救遍天下人,却救不了他们。一个横尸疆场,身首异处,一个服毒而亡,烈火焚身!可怜师父一生谨慎,最终却落得家破人亡!” 说到情绪激动时,她手中利刃一辉,足下三尺之冰蹦蹦作响! “婆婆!” 周懿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来安抚她,被月姑挥手挡在一剑之外。 月姑定了定神,泪光闪闪,“好在最后一刻金丹留给了你,也不枉费葛元炼制金丹的苦衷。” 周懿打断她的话,忙问:“婆婆,我想知道更详细的事,请您把轩辕剑的变故给我说说吧,我太师父,还有无相山的虞广陵老前辈,他们和姬恒将军有什么纠葛,您能告诉我吗?” 月姑看了看周懿,苦笑道:“都是已故之人,谈之何益?有些事,你不说,婆婆也能猜得到,你想了解更多的往事,以便于你盘查你想知道的真相,可婆婆要告诉你,自从八年前你太师父在关东被害之后,婆婆一颗也没有停止过追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些事,我是不能告诉你的!” 周懿被她一句话堵住,心中颇为烦闷,但话说到此,再问已经没有必要,只得作罢。 “你不是和婆婆一样,也在守着一些秘密吗!孩子,你要清楚,当你看不清一些事情的时候,就静下来,擦亮自己的眼角,让他跟着你的心走,准没错。” 周懿心里一颤,茫然若失,但这句话也有它的道理,这些年自己苦苦追求的始终没能得到,细细想来,又何尝不是自己为了某些目的而不择手段,以至于现在越走越远,让自己看不清脚下的路了呢? 他一鞠躬,把手中的剑双手奉上。 “周懿有幸能和婆婆相见,关东这一趟,没白来!” 突然,月姑手里的剑一仰,狠狠地向他手中的剑砍了过去。 “嘡啷”一声,周懿手中的长剑折为两段。 “婆婆……” “你回去告诉周世涯,这把剑,我还他了!” 说罢,一回身,消失在茫茫学海之中。 (顺着这个契机,周懿能否解开一连串的秘密呢?明天详细解读!默默收藏的朋友们,请每天打开起点的时候,投上你们手中宝贵的推荐票,笔者在此拜谢了!晚安!) 第六十四章:不忘初心 周懿捡起那段残剑,一脸茫然,正要上前追过来,只见月姑步履如光,一阵风雪吹来,打在周懿脸上,让他咳嗽不止,等他再次抬起头时,白雪茫茫,早已不见了月姑的踪影。 那段剑被拦腰砍断,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看来月姑是要与往事一刀两断!有些事,问多了就会伤及她人的感受,公子就不需多问了。” 周懿回头看了看黄奎,仿佛能从他们那一代人脸上看到一种独具的隐忍,无论内心有多么压抑,单只为自己坚持的那份信仰,就能把秘密烂到肚子里。 “老先生,您了解白鹤山的遭遇,有些事,我是不能让它就这么过去的。” “年少气盛,你终究是白鹤山的人,容不得他人来挑衅白鹤山的尊严!” 黄奎看着他孤寞的身影,不自觉地发出一阵笑声。 “若是为了逞强报仇,泄一时私愤,我就不会在历经一番生死之后,等不及与家人团聚就来到这边远的苦寒之地。” 他将那两段残剑收于腰间,对着月姑远去的方向呆呆地看了良久,“我所放不下的,是这一连串表象之下的阴谋!” 一阵风吹过,打断了他激动的话语。 “还有,我哥哥无处安放的灵魂!” 一回头,两眼含泪,“黄老先生,月姑的话,我不能转告太师父。我相信他们是有许多误会,也相信他们曾经彼此相知。可如果他们都能放下心中的那份高傲,平心静气地好好谈一谈,结局便不会如今日这般叫人惋惜!” 黄奎面迎风雪,老眼昏花,但目光中透露着难以言表的讶异,“公子有这般胸襟,黄某无话可说!” 说着,他转身进入帐中,取了兵刃回来,“公子请听我一言,昨日月姑便与我说过,你选择的这条路充满着艰险,稍有不甚,非但自己粉身碎骨,恐怕白鹤山也会万劫不复!” 周懿嘴角一扬,向黄奎行了一礼,“看来我要追查的真相,婆婆已经了线索。但无论那人是谁,他几次三番想要颠覆天下的阴谋,我都不能听之任之!他害我哥哥尸骨无存,让我与莫离天涯隔别,这笔账我若糊涂地翻了过去,那我今天活下来的意义还有什么!” 他言语凛冽,硬生生地把黄奎僵在了那里。二人呆滞半晌,黄奎方回过神来,低叹一声,“走吧,我带公子去接周炎!” 周懿深鞠一躬,眼中泪光点点,心头百感交集。 ==***== 二人到了雪峰岭下,那里已经有人恭候着。 “黄老先生,周公子,月姑特地吩咐在下于此相候!” 说着,命身后的人赶着一辆马车过来。 “公子所求之人,就在车里,公子可带他离去,月姑另有一句话相告!” 周懿的目光从过来时就没有离开过那辆马车,他心中对这位性格怪异的婆婆充满了敬畏和叹息,“婆婆有何指教?” “前途路险,好自为之!”说罢,又对黄奎道:“月姑请黄老先生回去。” 黄奎解下斗笠,抱拳而别。 周懿感慨万千,当下也不及多想,掀开门帘,一个呆萌的少年从车里窜了下来,扑到周懿怀里,又蹦又跳地喊叫道:“你是周懿哥哥吗?你是周懿哥哥吗?” 周懿将他抱住,眼泪登时奔涌而出,“是我,我是你周懿哥哥,我来接你回家了!” 兄弟相认,其乐融融! “周懿哥哥,婆婆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还说你能平安带我回去见太师父,你真像她说的那么厉害吗?” 周懿心头一颤,低头看了看这个稚气未泯的孩子,张着嘴,却不知道改如何回答他。 “那你看周懿哥哥像个厉害的人吗?” 周炎撅着小嘴儿,眼珠子古灵精怪地转了转,“我看不出来,也不关心这些。” 周懿哈哈一笑,把他抱上马车,“那你告诉哥哥,你关心什么?” “我想让我爹娘回到故土安葬。可是这些婆婆不让我跟你说……” 这句话着实往周懿心头扎了一刀,他笑着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周炎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不含有任何尘世沾染的污浊!透过这个眼神,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时他还是个一心想让母亲忘记丧子之痛的孝子,目的简单到只想让她快乐,不掺有其他杂念。而近日的自己,嘴上虽然挂着要阻止恶人的阴谋,可心里想的又何尝不是那些难以忘却的仇恨呢?这些年,他曾为了谋生而违心与强盗为伍,也曾为了心中对莫离的执念而一意孤行,有时自己只想让母亲安心,可又几次三番让张玉芙为之提心吊胆,以致此时为他的生死而伤心欲绝!想想这不经意的蜕变,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痴心不悔,恩怨分明的少年,那种明朗中透露着洒脱的身影,此时却常常徘徊于进退之间! “周炎,记住你今天的念想,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变故,你只要时时刻刻不忘迎回父母亲的遗骨,总有一天你会走到!而那时的你,将是一个谁都无法左右的铮铮男儿!” 周炎伸手用手指点了点他脸颊上的泪珠,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他虽然不清楚周懿为何落泪,但周懿的这句话,还是深深地埋在了他的心里。 周懿将事先做好的虎皮大衣给他穿上,关了车门,架在马车直奔怀楚而去。 ==***== 黄奎回到雪峰岭,直奔月姑处。 月姑问他:“周懿到底是何人所救,可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黄奎道:“这件事我亲自问过袁复,他说是长沙城外一个叫公孙嵇的人救了他。” “公孙嵇是是何人,竟有回天只能?人死如灯灭,就连当年的葛神医都没有起死回生的把握,这个公孙先生名不见经传,却有这等本事?” “听袁复说,公孙嵇的名声也倒平常,不过他的父亲却是江南有名的神医!” 月姑冷冷一笑,“神医?这天底下除了葛元,我就没听说过还有其他人能称得上神医二字的!” 黄奎道:“也不尽然,世事无常啊。公孙嵇的父亲真实姓名已经无人知晓,他常年救治贫苦百姓,名声远扬于外,世人都称他世翁,不过此人于年初就以谢世,盖棺定论,凭他的医德,也能当得上这神医二字。” 月姑摇了摇头,“你哪见过什么神医?当年葛元开炉炼丹,其丹药至今日尚能救死扶伤,这次是神医。” 说着,又叹了一声,“就连他的三个弟子,随便一个拉出来,就能称得上世之良医。” “你是说……” “没错,就是我的两位师兄,还有几十年前那个惑乱天下的恶人摩?。” 想起故人,她的眼睛不禁湿润起来,“哎,还提这些干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管不了那么多,要不是金丹,公孙嵇也绝对救不了他!对了,可有左子枭的下落?” 黄奎道:“哦,这个我也查过了,左子枭原本是被虞广陵劝服了,说要为武邺作证,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虞广陵一个人离开了长沙,没过多久,左子枭和他的手下都别人灭口了!” 月姑一震,忙问:“查过没有,谁干的?” 黄奎道:“对方手段老练,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看来,当初虞广陵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她移步窗前,看门外雪花纷飞,叹道:“我老了,也累了,既然上天选择了一个少年,就让他放手去做吧,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去安排,不必问我。” 黄奎抱拳道:“是!” (今天的主题是不忘初心,希望我和小伙伴们都能坚持自己当初最美好的梦想,一直走下去!感谢各位的陪伴和支持,相信我们的明天会比今天好!朋友们,请投出你们的推荐票,为笔者加油!晚安!) 第六十五章:病由缘生 周天墉一行人路上奔走一月有余,因人困马乏,所以迟迟未过雁门关。玉芙身体又极为虚弱,奔波之下,一病不起,因此,众人便在关内稍歇数日。 然而,芸儿却早已安奈不住,他们入住客栈的当晚,她便避开钟钰,想要一个人提前赶往关东去找周懿。临行前,她找到喜鹊,好生吩咐她照顾玉芙的起居。而喜鹊此人天生就不安分,一想到当年周懿救过她的恩情,此时若能先一步见到他,攀些旧情,他日在白鹤山也能挣得一席之地。于是,她便以关东路险,不放心芸儿独自一人为由,请求与她同往,芸儿若不答允,她就要将此事告知玉芙。芸儿无奈,只得带上她一起上了路。 ==***== 再说周懿到了怀楚,见袁复的伤已无大碍,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和袁复商议后,决定先送周炎回白鹤山,然后再去京城和东郭秀汇合。没想到,他这一路奔波,心思一直蹦得很紧,到此刻这一口气松开,他体内金丹所酝酿的瘴气竟得以诱发,还没启程,他便一病不起。当晚,周懿身上大汗淋漓,额头烧的滚烫。 依他的医术,原本还可以自治,可没想到这病来的突然,高烧起来后,他便昏迷不醒了。 幸好当时还有几个黄奎留下的人,袁复便请他们回一趟雪峰岭,将周懿病倒之事告知月姑。 月姑得到消息后,没敢怠慢,和黄奎一起,立即赶往了怀楚。 当时周懿面色通红,神志不清,浑身蒸腾着滚滚热浪,吓得周炎哇哇直哭。 月姑亲自安抚了周炎,命人好生看护着他,再看周懿的表象,不禁想起当年一位故人说过的一件旧事。因那件旧事关乎他师父家族的声誉,不便告知外人,她也就没有多说,遂命人将周懿带到怀楚之外的一个冰湖边,在冰湖上凿出一个冰洞,洞口约两尺,正好能容下一人。 月姑命人在水下放了一把竹椅,让周懿坐在竹椅之上,脱去他的上衣,让湖水没至他的胸口,以此来消除他体内的湿热之症。 黄奎忧心忡忡,问道:“他死而复生,身体本就虚弱,不知道他经不经得起这严寒的考验?” 月姑指着冰洞口微微冒出的烟雾,答道:“你看这水,上面雾气蒸腾,乃寒热相撞的表象。这湖连着天池,其下必有活水源源流入,天池之下有火山,所以这水便是阴阳水。我听说,十年前虞广陵的孙女虞兮也吞食了一枚金丹,然后时常遭遇奇寒之症,若仔细看,她和周懿多有相似而略有差别。如果当初那位故人给我说的没错,他们都是无法驾驭着金丹的威力,而导致阴阳失调,正所谓‘过犹不及’!” 黄奎听得一头雾水,听到最后,他只对月姑那位故人觉得好奇,便问:“这位故人,可是……” 话说到一半,月姑打断他道:“都已经过去了,让逝去的人安享阴福吧!” 黄奎会其意,便抱歉致歉。 再看着眼前昏迷着的周懿,心中实在不安,“那他这病,可能根治?” 月姑叹了一声,摇头道:“要能根治,那救他活命的人早就该想到的,可见他并没有带什么救急的丹药,只怕是不能根治了。” “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孩子!以后的路还很长,可他却……” 月姑一听,回头看了看黄奎,一个奇妙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她紧锁眉头看着黄奎,到让黄奎十分忐忑。 “我说错了什么吗?” 月姑回过神,微微一笑,“也许虞兮能救他!” 黄奎不知何意,“她自己尚且难保,如何能救周懿?” “这正是我所想的,没准,周懿也能就她,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黄奎愈发困惑了,月姑则笑说天意使然,看来他二人都命不该绝。 当晚,周懿恍惚醒了过来,身上的烧退了许多,渐渐地恢复了体力,众人便抬着他到客栈中休息。 ==***== 次日清晨,风雪戛然而止,整个怀楚镇被冰雪覆盖,嫣然一副洁白无瑕是世界。芸儿和喜鹊一路奔波,遇到客栈便打听周懿的下落,果然在当初周懿住过的那个客栈得到了他的消息。二人倍感欣喜,也没停留,当日便赶往了怀楚。 当时周懿尚在静养,忽然听说有人过来找他,他只当是东郭秀,连忙从火炕上跳了下来,刚穿上鞋,只见芸儿已经进了门。 芸儿看到他的一刹间,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看了周懿一眼,双手捂着嘴,忍不住低声悲泣! 周懿一看是芸儿,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拉她进了屋,在炭火盆边坐下。 “傻丫头,我这不好好的吗,你哭什么?” 说着,拂起衣袖给她擦了眼泪。 “还好你没事,你要是真的……姑妈可怎么活!”芸儿言语哽咽,惹得周懿也红了眼。 “我命大,从小都是那么幸运,这一回虽然走了一趟鬼门关,可终究是有惊无险。我还有事求你,等回去见了母亲,她要是骂我,你可要替我说句好话!” 芸儿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一甩手,瞪了他一眼,“你是兄长,我以前敬重你,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害怕!我知道你有很多苦衷,可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让自己的意愿凌驾在家人的担惊受怕之上,这样的兄长,不是我从小认识的那个懿哥哥!” 周懿抿着嘴,低着头,两手不停的搓着。 “不管姑妈这次会怎么骂你,我非但不会劝阻,反而还会……” “怎么!”周懿立即抬起头,一副叹息世态炎凉的表情,“我可是你哥啊,从小咱们一起长大,一起编瞎话躲避挨骂,现在你长大了,不需要我给你出主意了,索性就过河拆桥?这可不是我那听话的芸妹妹!” “谁听你的话了!”芸儿看他有些耍赖,也不买账,一句话怼了回来,“你要听话的,大可以去找钟钰,看看她会不会站在你这边。” 周懿看她不吃硬的,索性赔了一笑,说起好话来,“芸儿,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手足兄妹,我这次呢,也确实做得过分了,你可以打我两下消消气,但在我母亲那里,我只能仗着你了,别的不说,就看在小时候咱们一起闯祸一起挨骂的份儿上,你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有能耐可以使啊,现在怎么怕成这样?” 周懿嘿嘿一笑,“这一次回家,母亲怕是不会再让我出门了,我都担心她会打断我的腿!” 芸儿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周懿忙起身作揖,“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事事都听你的!” 一抬头,周懿从门缝中看到门外有个人,便问:“谁在外面?” 喜鹊一惊,慌张着进了门,怯怯懦懦站到芸儿身边,向周懿行了礼,“公子已经记不起我了,我还记得公子的救命之恩!” 周懿便问芸儿:“她是谁?” 芸儿道:“当初你救回来的那个姑娘,你忘了?” “你是喜鹊吗?” 喜鹊一听,顿时觉得受宠若惊,连忙点头答道。 她万没想到周懿还记得她的名字,这倒让她原本就不安分的心,额外滋生了几分恣意妄为的打算。 (小伙伴们晚上好,再等等,明天主角们就要重逢了。不过意外随之而来,明天解谜。求推荐票,求收藏,笔者在此拜谢了!) 第六十七章:吐露心声 当虞兮亲眼看到周懿和一个风尘女子要行苟且之事,气得旧病复发,倒在了风雪之中。 彼时,周懿门外围了一群人,一听说是周懿要轻薄一个女子,都三言两语议论起来,尤其是芸儿,更是伤心欲绝。芸儿满眼含泪,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走。周懿心中委屈,岂能就此任由她乱想?也前脚跟后脚挤出了人群。 一到门外,只见几个人围在一起私相议论,走近一看才知道地上躺着刚才赌气离开的女子。 周懿早在长沙时就见过她寒症发作,所以知道该如何救治,然而,这一回她从无相山而来,因行程匆忙,早就把随身备着的丹药落下了。此时虞兮浑身冰凉,肌肤上渐渐结了一层薄霜,众人正在围观,她的脸色突然亮了起来,一道阴冷微弱的绿光,使她整个人都透亮起来。 “鬼啊!” 人群中突然有人这么一喊,紧接着就有人纷纷窜逃。 当时月姑已经睡下,突然听见门外乱糟糟的,先是有人喊叫杀人求饶的,后来又有惊呼鬼怪的,听得她着实心烦,便起了床,拄着龙牙拐杖出了门。 正好黄奎整匆忙向她这里赶来,月姑便问出了何事,黄奎道:“一眼难尽,不过,有个人需要你来看看。” 说着,引着月姑进了周懿的客房。 当时周懿已经把她抱到房中,身边放了几个炭火炉,月姑到时,周懿正在给她行针。 “她是谁?” 周懿一边扎针,一边回道:“她姓周,是我在江南认识的一位朋友!” “扎针只能稍缓疼痛,看她面色,怕是中了毒。” “她上一次发病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种丹药,现在只能先缓一缓她的痛苦,然后我再想办法。” 月姑看了看她的脸色,觉着十分怪异,便拉过虞兮的手腕,问了脉路。 突然,月姑神色惊慌起来,忙问周懿:“你说她姓周?” “是啊,她亲口给我说的。”周懿心里觉着怪怪的,月姑这么问,似乎有什么隐情,于是挑眉自信地说了一句。 月姑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态,“这姑娘不过二十多岁,当年葛元的第三枚金丹,绝不可能给了她。” 周懿听了她的话,越发摸不着头脑,正要问,月姑突然又说:“那她应该是姓虞才对!周懿,你不认识她吗?” “婆婆,你为何这么问?”周懿脸色似乎写满了惊讶和困惑,瞪着眼睛看着月姑,一个字一个的说道,“她姓虞,我还应该认识她,您是说,她是……” 周懿惊呆了,忙又低头看了看虞兮,二人虽然自幼相知,却素未谋面,至于她姓周一说,也是她亲自相告,月姑何以说她就是虞兮? “没错,除非葛元的第三枚金丹真的落到了她的手里,否则,她就是无相山虞谦的女儿,虞广陵的孙女,虞兮!” 周懿一听,脑海一片空白,那些曾经令他疑惑的问题,也随即解开,难怪她只身一人便可大败龙云寨数十个猛汉,连东郭秀也难以胜她半招,虞广陵的后人,自然不会是凡俗之人。 “婆婆,您何以断定她就是虞兮?” “传言虞广陵的孙女在十年前吞食了一枚金丹,从那之后便被寒毒侵袭,时常发作,动辄就会有性命之忧!我看她脉路紊乱,和你的病症如出一辙,要不是那夺命的金丹,还有什么怪病能让一个年轻的姑娘有如此阴毒的体魄?不过她能挺过十年,看来虞广陵为了给她续命,是花了不少功夫!” 周懿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这一切,尤其是眼前这个再也熟悉不过的陌生人,他亲自领略过虞兮的才德,几曾为之梦牵魂绕,而在长沙时二人竟如同儿时那般,与相见相识失之交臂,想来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一想起这十年间,她时常遭受这种侵蚀骨肉的痛苦,心里竟忍不住捏了一把辛酸之泪。 “婆婆既然能救我,那也一定能救她,还请婆婆再施妙手,救她一命!” 月姑将虞兮手臂扯来,背着周懿将她衣袖往上撩起,只见一段雪白的臂弯处,赫然点着一枚守宫砂,“我能救她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我听说她的母亲,和你父亲有过一段夙缘?” 周懿点了点头,“我听母亲说过,韩夫人去世后,我母亲时常到无相山去祭拜,她们也算是一对好姐妹吧。” “哎!”月姑长叹一声,“前人未了的缘,却要后人遭罪!看来,这都是天意啊。” “婆婆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虞姑娘的病无法医治?” 月姑二话没说,命人取了一个碗来,乘上半碗温水,对周懿说:“你过来?” 为救虞兮,他自然不假思索,刚走来要问,月姑一把将他右手攥住,拔下发簪往他中指上一戳,鲜红的血滴滚滚而下,一滴滴落到那乘着水的碗中。 等万种的水变红以后,月姑便用汤勺给虞兮喂了下去。 围观的人看得一头雾水,只有周懿看得明明白白,他眼睛始终不离虞兮,直到月姑把一碗血水给她喂完之后,她身上凝结的冰霜才渐渐溶解,她苍白的脸色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周懿魂不守舍,呆滞的眼神看着月姑满脸肯定的神色,腿一软瘫坐了下来。 “她这一劫暂时算是过去了,今天就先让她睡这里吧,等会儿你来找我,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看他的神色,月姑便知周懿已经猜到一二,于是斥退众人,让黄奎安排了两个婢女在此看护虞兮,众人各自回去了。 ==***== 过了半夜,大雪又下了起来,不过此时无风,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就如同暴风雪之后那种难得的安宁。周懿坐着门外的栏杆上默默发呆,雪染白了大半个身子。在他身后的房间里,正躺在一位让他思绪紊乱的邻家女子,相信他心中此刻的纠结,只有他一人知道。 五更过后,他起身到房里看了看,虞兮其色好了许多,面色也渐渐变得如桃花般皎洁。他知道月姑还在等他,这件事横在他和虞兮之间迟早是要面对,多思无益,于是就来见她。 一进门,便听月姑道:“这大半夜的时间,你想清楚了吗?” 只见月姑围着火炉,自斟自饮喝着烧酒。 “婆婆,我……” “快过来坐下,”月姑立即打断他的话,给面前原本空着的杯子斟了满满一杯,笑了笑,“喝几杯热酒壮壮胆子,做事不要顾前顾后,你要像周天墉的徒孙,就不能这样犹豫不决!” 周懿双手接过酒杯,眉头一皱,一连饮了三杯。 “人们说,酒醉心不醉,只要我的思想还在转动,恐怕我就会让婆婆失望的!” 月姑醉眼惺忪,摇头笑道,“你犹豫到现在才过来,我就知道你心里的答案了。你给婆婆说说,为什么?” 三杯酒下了肚,周懿手心冒了一层汗,酒吐思人心,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又斟了两杯,和月姑相敬饮下,“婆婆就很确定,只有我才能救她么?” “也只有她才能救你,你们是汪洋大海中共乘一叶小舟的两个同伴,注定了谁也离不开谁!” “这几日,多谢婆婆悉心照料,周懿无德无能,怕是要让您心寒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二人冷静下来,沉默一阵,整个雪夜飘落的每一片雪花似乎都能听到。 “我和她,算是有缘无分吧!” 周懿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宁静,索性举起酒壶痛饮起来,酒水顺流而下,湿润了他的眼眶。 “我敢说,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么貌美的女子了!论门楣家底,你们也正好相当,白鹤山和无相山又是世交,你为何这么决然地说?” 周懿转头看向几乎烧透了的火炉,泪眼汪汪,“如果在十年前,婆婆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可是……”他苦笑一声,“缘分就是这样,如果命里注定没有,那些温馨的结果,只能活在假设里。实不相瞒,我心已有所归属,虞兮之才旷世难求,可是我与她早在无相山的时候就错过了,包括几个月前在长沙,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月姑也是心软之人,看周懿如此说,也能理解他心里的痛楚,于是便不再追问,“你和她的病情你最清楚,时间越久,病情越难根治,不能结为夫妻,或者离开彼此的血液,总有一天,你们会被这金丹所害!” 周懿泪流满面,“我的命是捡来的,周懿死不足惜,可她还很年轻!我一定会找到救她的方法!” 二人正在说话,突然听门口一声微弱的声响,似乎有人偷听。周懿忙出门来看,只见一个人影匆匆而去,似乎就是虞兮。 (其实周懿是喜欢虞兮的,只不过他心里早已有了一个莫离,当年虞兮以这个假身份和周懿盟誓,也就是在告诫他,不离不弃,不要见异思迁!看来,她给自己挖坑了!求推荐票,求收藏和转发,多谢朋友们支持!晚安!) 第六十八章:雪中擦肩 很显然,周懿和月姑的谈话已经被她听见了,不过她来得不是时候,所以只听周懿说了一句“实不相瞒,我心已有所归属,虞兮之才旷世难求,可是我与她早在无相山的时候就错过了,包括几个月前在长沙,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虞兮听了他的话,不禁满心酸楚,两行眼泪滚滚而下。不过她并没有推门而入去问个究竟,她的这点理智也恰恰葬送了二人原本可以相认的机会。虞兮生性高傲,想着儿时二人发过的誓言,禁不住一声苦笑,转身就走开了。 等周懿开门出来观望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回廊,脚下咯吱作响的踏雪声,恰好遮住了门帘怕打的响声,虞兮心灰意冷,再也没回头。 “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月姑悄悄走了出来,看着虞兮走远,她心里也很难受,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懿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仍然注视着地上那一排远去的脚印,“她天性高傲,现在却如此卑微,也许是儿时我和她书信往来,她把我当成了一位知己,而我今日的作为,又让她大过失望,心如死灰,所以才没有进去吧。” “哼,”月姑摇头笑了笑,“我说的不是她为什么没有进去当面质问你。哎,可怜呐!” “哦?”周懿扭过头,才发现月姑的神色是如此的失落,似乎她和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子有过共同的感触一样,“婆婆想要说什么,还请明示!”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否则,这个结局对她太不公平!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她身上的寒毒从何而来?” “您不是说,她的病也是由金丹而起吗?” “那她又是如何吞食那枚金丹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懿停了停,心想月姑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理由,自己若去无端的猜测她吞食金丹的理由,怕是会对她无法言表的初衷造成一定的亵渎!既然如此,那就细心听教。 月姑道:“十年前,你们白鹤山遭难的时候,可谓是噩耗连连,不过最为危机的,就是你父亲被压天牢,面临斩首之灾。当时皇帝之怒无人敢去劝谏,唯有无相山在暗中替你们周家斡旋。兵部尚书李贺,曾是虞广陵的旧部,吏部尚书翟雄,也是我父亲当年的门生,虞广陵从中调停,让二人当朝替你父亲开脱,于此同时,他又愿意献出无相山的另一支九龙玉箫作为筹码来保你父亲。这些事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吧。” 周懿听她娓娓道来,内心深处被狠狠地刺痛了,“那虞兮呢?她和我母亲情同母女,想必她更关心我母亲的安危吧!” “当时我一直在派人打听,因为虞兮的母亲和你父亲的关系,她死之后,无相山有很多人把这笔仇恨记到了你父亲的头上,所以当虞广陵决定用九龙玉箫来保你父亲的时候,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她哀叹一声,看了看周懿殷红的眼眶,“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虞兮毅然决然拿走了九龙玉箫上了白鹤山。后来,听虞广陵对外的说法是,虞兮少不更事,因为顽劣,误食了金丹,可只要仔细一想,就能察觉其中的玄机。虞兮和你母亲感情深厚,她拿到九龙玉箫后去了白鹤山,她能去找谁?” “我母亲?”周懿嘴唇颤抖。 “我想这其中必有缘故,你要是觉得亏欠她,就去找她问清楚。人生一世太过匆匆,你原本想着,等一切都平息了,两个人再安静地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说到此,她一脸苦笑,“可你永远都无法预知,明天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今天她走了,你不去挽留,等到明天,也许她的心就凉了。那些被人们冠以‘无可奈何’的故事,往往都是这么发生的。” 周懿听得字字扎心,他低着头,眼泪顺着鼻尖往下滴。他此时才恍然大悟,几天前自己和黄奎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自己的臆测罢了,月姑和他太师父之间的恩怨,绝非一句放下心中的高傲就能解决的。 望着月姑迷离的双眸,他心中总算是明白了,只要内心坚持只爱莫离的执念,他和虞兮相交,不必过于拘谨,恩情于此,过失则使人心寒。 转眼天空泛白,山鸡已经开始打鸣,周懿辞别月姑,就去找虞兮说明原委。 ==***== 刚到来到客房门外,犹豫了一阵,还是敲了门,不过出来开门的确是周炎。 “你不在芸姐姐那里,怎么跑这里来了?” “懿哥哥,你是不是惹芸姐姐生气了?还有那个漂亮的姐姐,她也哭了,你做错了什么事吗?” “谁?是那位虞姐姐吗?” 周炎来时,听见袁复称她虞姑娘,便知周懿说的也是此人,点头道:“恩,她好像很生气,走的时候还念叨着你好狠心。懿哥哥,你要是做错了事,就找她认个错,把她接回来吧,外面还在下着雪呢!”他眼神如此清澈,没有一丝杂乱了念想。 周懿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哥哥应该向你学习,那位虞姐姐去哪了?” “喏,”周炎向外努了努嘴,“刚才出去了,身后还跟着一只大怪物!” “怪物!”周懿吃了一惊,小孩子说话随心,他说有怪物,不过是天色阴暗看不清楚罢了,不过由此看来,虞兮确实会有危险。于是他进房拿出那把清布裹着的轩辕剑,喊来袁复好生看护周炎,然后急匆匆向外追了过去。 出了怀楚镇,他在一个破庙门口追到虞兮,正如周炎所说,她身后确实跟着一个庞然大物,不过那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念生。 当日虞兮来到怀楚时,怕念生太过招眼,就让它暂时在庙中等她。念生颇通人性,虞兮不让它乱跑,它就真在庙里等了两天,动都没动。虞兮进门时,看它一脸呆萌的神态,又如此听话守约,不禁又想起周懿来,相比之下,心中的落差更是加深了那种落败感,一时间,忍不住趴在念生身上放声大哭。 念生跟着虞兮刚出庙门,门口松柏上的积雪硬生生地砸了下来,正往虞兮身上砸去。此时念生已经看到了有人来,不过它心系虞兮,自然顾不得别的,箭步一蹿,伸头挡在虞兮头顶,那一团积雪正好砸在它的头上,雪花四溅,只有少许沾到了虞兮发梢上。虞兮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无意地看到了周懿。周懿抬起的手似乎要提醒她上面的雪,可他终究没有开口。 念生咆哮一声,露出爪牙,纵身一跃扑向了周懿。 虞兮回过神来,吓得心惊肉跳,大喊一声:“不可!”随即箭步上前,抢先一步到了周懿身边,双臂一伸,把他拦在身后。 然而,念生扑过来的力道之大,虽然看见虞兮挡在了面前,可它收手一晚。 它利爪如同钢刀,须臾之间,离虞兮面庞不过一尺。 周懿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情急之下,左手将虞兮拦腰抱住,右手顺势拔出宝剑,尺寸之间,遂使出一招’霁月清风’!剑中念生前臂,只听它一声哀嚎,连连退出数丈之外,将庙门口的一株柏树拦腰撞断,顿时雪雾弥漫,惊起一阵飞鸟。周懿的功夫尚不足以驾驭如此凛冽的招式,念生后撤时,他也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往后推出数丈远,二人倒在雪地之中。 虞兮见念生负了伤,一把将周懿推开,跑了过去。念生从雪雾中冲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雪,忍不住怒火中烧,仰天咆哮一阵,就又要来攻击周懿。 虞兮连忙抱住它的前腿,大声喝道:“不可以!” 突然,念生停止了怒吼,低着头四下闻了闻,似乎除了虞兮身上的味道,它又嗅到了其他熟悉的气息! 周懿见过它,那时它还叫穷奇,被困白鹤山西山,由岳忠看养。周懿十分奇怪,如此一个凶神恶煞的怪物,为何对虞兮这般袒护?他收了剑,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念生突然盯着周懿看了起来,一动也不动,只有抽动的鼻子在不停地探寻他身上的气味儿。 当你那虞兮听虞广陵说过,念生之所以对她与常人不同,究其原因,是因她体内的那枚金丹,让念生误以为她是旧主摩鶄。而今天看来,周懿体内也有一枚金丹,念生如此警觉,便不足为奇了。 她见周懿收了剑,于是也松了手。 念生顺着那股气息,低头探到周懿身边,上下闻了闻,眼神里顿时冒出一股久违的喜悦感,伸出舌头就在他手上添了几下。 周懿心中一阵发毛,不过显然它没有敌意,自己也不必太过警觉,念生围着他转圈时,他却不经意间看到虞兮正望着他们舒心地笑着。 念生如同见了新主人一般,蜷曲这身子把他围了起来,周懿也觉得有趣,就轻抚它身上的毛发,一主一仆,如同隔别多年! 二人正在嬉闹,虞兮却从梦幻般的幻想中走了出来,周懿于她而言,已经过去了。想到此,鼻尖又一阵酸楚,虽然笑着,但两行热泪还是道尽了她此时的心碎!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周懿看她默默离开,忙从念生身上跳了下来追过去,“虞姑娘,请等一等!” 虞兮目光呆滞,他的叫声似乎已经无法听得进去,也没理睬,继续往前走。 周懿追过来,看她满脸泪痕,心里竟如刀绞一般!正如月姑所言,她的心,也许已经凉了。 渐渐的,虞兮头上落了些雪花。她目光深沉,盯着周懿的双眼,似乎是在拷问,那种无声的质疑,让周懿透不过起来。 “这里天冷,你注意身体!” 周懿避开她的眼神,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了她的身上。虞兮静静地矗立那里,如同一株干枯的老树,等待着心底渴望的阳春。二人再次对望,皆无语凝噎。 念生似乎看懂了二人的心思,因起了风,雪打在脸上无比的难受,它便挡在风口,将身体蜷成一个圆,把二人围在其中。 周懿仔细看了看虞兮,她天生卧蚕凤目,那种卓尔不群的神色远非世俗女子可比,而这种感觉又是如此的熟悉,他一时忘情,不觉间,竟将她肩头散落的一缕长发揽在手中,心中却想:“如莫离尚在人间,当与此卿媲美!” 虞兮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他开口说话,彼时二人头上落了一层雪,虞兮嘴角微扬,浅浅一笑,将身上的那件披风系好,推开念生,缓缓走了出去。 她的那缕秀发,也随即从周懿手中滑落。 念生看着虞兮越走越远,而周懿又不去追她,急得乱跳,一会儿跑到虞兮面前试着拦住她,一会儿又跑回到周懿身边推他去追虞兮。 虞兮渐渐远去,风雪相隔,她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二人虽无只言片语,那四行止不住的泪水,却道出了他们内心深处难以分舍的情愫! (笔者泪奔了!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去经历,所以,现在远不是他们相认的时候,不过小伙伴们放心,接下来他们不会分开了,但是矛盾还是接连不断的。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希望大家持续投上你们的推荐票,让九龙玉箫的收藏和点击冲上去!o(n_n)o哈哈~,晚安!) 第六十九章:天伦之乐 “周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懿听到有人喊他,飘忽不定的思绪才悠悠回转。一回头,只见袁复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口鼻中吐着蒸腾的热气,鬓角和眉毛上都是霜雪。 “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还是大事!”他跑了一身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你快回去吧,周老仙师带着白鹤山的人来了,看样子,他们是来接应你的,黄老先生怕两家的人再打起来,就让我来找你。” 这里才走了虞兮,没想到白鹤山的人竟如此迅速地到了,前日他听芸儿说过周天墉等人要来接他,因为玉芙身体的缘故,不得已才在关内修正几日,看来他母亲的身体已有所好转,于是擦了眼泪,转身就往镇上走去。 刚到小镇外,便见大雪茫茫的那一头渐渐出现两个身影,一个身形魁梧,一个体态单薄,大雪之中,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 “懿儿!” “是母亲……” 玉芙哭喊着扑了过来,却又不慎跌倒雪中!周玳将她扶起,夫妻二人喜极而泣,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儿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自己压抑已久的思念! 一家三口,便在大雪之中相拥而泣! 周懿从没有如此时这般放纵过,即使心里还有很多未解的疑惑,可那份扛了很久的担子,在此时却完全的放开了。 他看着父亲斑白的鬓角和母亲憔悴的神色,既心酸又懊悔,父母已然上了岁数,自己却还有许多未完的征程,这一路走来,不知前途如何,自己何日才能守在二老面前尽孝? 他抹去脸色沾着雪花的泪水,嘴角努出一丝笑意,跪在周玳面前磕了头,突然破涕为笑。 “父亲!懿儿还能再见到你,十年前我做梦都想不到还会有今日!” 周玳老泪纵横,将妻儿揽在怀中,仰天笑道:“老天爷!您总算是开眼了!” 父子二人正沉浸在这温馨的天伦之乐中,突然,周懿“哎呦!”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他没有穿棉外衣,披风又送给了虞兮,所以伸手就能摸到屁股和大腿的位置。他往后一摸,手上沾了红豆大小的一块血迹,一抬头,只见他母亲手里拿着一个尖尖的发簪。 玉芙阴着脸,把发簪插到发髻上,口气森森地道:“你的翅膀硬了,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一针,算是你还的债,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回家了!” 说完,戴上帽子就往回走。 周玳看得明白,不过他父子分别十年,周懿在长沙我行我素的事他听了虽然也来气,可终归天伦之乐暖心,他也不能看着周懿下不了台。于是就向周懿递了个眼色,装腔作势得训斥了他几句,转身又向玉芙走来,低声说道:“我看他气色不是太好,想来还是身体虚弱,这里冰天雪地的,我怕他吃不消。” 玉芙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即刻停了下来,却未回头,也低声说:“你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在让他长记性!” 周玳道:“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我是想说,当着他兄弟的面,这样终归是不妥。这要是说出去,他该怎么在外面露面?” 玉芙瞪了周玳一眼,语气有些刁钻,“男人们做错了事,还招不得碰不得了?” “这是什么话,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还是要严加管教的,不过,他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也没有犯原则上的错误,你怎么能不让他回家呢?” “他没犯原则上的错误?要不是他在长沙胡闹,他何至于有如此大的灾难!幸好上天保佑他没事,可他呢?好了之后没说回来报个平安,反倒愈发放纵了,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他这是要诚心把我气死!再说,二十多岁怎么了?二十多岁就不归我关了吗?他要是翅膀真的硬了,就自己一个人飞好了,还回来干什么!” 她声色俱厉,说到痛心处,竟忍不住又要流泪。周玳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回头看了看周懿,显得一脸无奈。 周懿也顾不得袁复在场,他眼睛不停流转,突然大叫一声,躺在雪地里打起滚来。 他冷不防地闹这一出,三人都吓了一跳,周玳刚说过他气色不好,玉芙心里虚,慌忙就簇拥上来,忙问:“懿儿,你怎么了!” 周懿皱着眉,一脸痛苦的表情,“母亲,以前懿儿没听你的话,”说着,他喘了几口粗气,停了停,“惹您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就算我再放不下兄弟情义,也不该违背你的意愿,就算周炎兄弟在这里再是孤苦无依,我也不该不回家报个平安就跑到关东来,这些都是我的错,我无力辩解,懿儿只求,能在有生之年能回家尽一天孝心,否则……” 玉芙听着话音不对劲,他这哪里是道歉?分明就是在为自己辩解,且他据理自言委屈,着实将了她一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身为人母,她还是只在乎周懿的身体,急得直掉眼泪,“快别说了,我哪能不让你回家呢,把你培养成一个有担当的人,也是当初我答应你父亲的话,我哪是生你的气啊,我只有你这一个孩子,我输不起了!” 周玳听她这么说,心中一股酸意涌了上来,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体会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逃亡的辛酸。 “周懿,男子汉所需要的担当不仅仅是江湖道义和兄弟情义,人们往往会以此二者为由,继而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父亲的感受,真正的孝是什么?是’悦色’!你能做到吗?” 周懿心里务必的沉重,脸上装模作样的表情也顿时消失了,他翻身起来,恭恭敬敬向二老鞠了一躬,“懿儿……以后不敢了!”说话时,他内心是忐忑的,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以后还有什么事要做,而那些刀山火海九死一生的事,张玉芙是绝对不允许他去染指的,所以,他这句话说得尤为迟疑。 “你好了?”玉芙突然察觉了什么,绝得自己跳进了他的苦情计。 周懿手往额头上一抚,遂又装腔作势地说:“哎呦,还是难受!怕这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玉芙被他糊弄得神情恍惚,“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快跟我说!” 周懿默默地说:“屁股痛……” 话音刚落,只见玉芙一瞪眼,随手又从发髻上拔下发簪,虎声虎气地说:“我看你是不知道悔改了!” 周懿吓得一蹿跳了起来,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叫道:“太师父救我……” 玉芙半怒半喜,手里拿着那枚发簪紧跟着追了上去,周玳、袁复啼笑皆非,也跟着回了怀楚镇。 ==***== 周懿一想要见到周天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祖孙二人阔别十年,一个是另一个心目中的绝世英雄,一个是另一个的心头肉,这次重逢,到不似周懿与父母重逢时那般撕心裂肺。周懿见到天墉后,跪在他面前磕了三个头,周天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喜得合不拢嘴,向众人大笑道:“这才是我周天墉的孙儿!” “太师父,懿儿一直都以您为标榜,今日再次得见,懿儿才知道,这辈子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太师父的威严了!太师父您以后可得好好教教我!” 天墉哈哈大笑,看了看身边的越忠,道:“这孩子我喜欢,不卑不亢,不像你们师兄弟几个,只是一味的顺从,却少了几分天伦逗乐的雅趣!” 说着,把他搀扶起来,“白鹤山终将由你接手,以后你就跟着我,以前太师父没有答应你的,以后太师父都补偿给你!” 周懿乃是一个孝子,他常年跟随母亲生活在虎狼之地,为了逗乐他母亲,他也算是深谙孝道的孝子,此时面对周天墉的一言一行,不过是要让他开心罢了。他原本也没在意,可一转眼看见他母亲拿着发簪从门外走了进来,就忙对天墉道:“太师父的好意,懿儿只能心领了,白鹤山,以后我是回不去了……” “这说的什么话!”天墉正在纳闷儿,一看到玉芙这种气势进门,便猜到十之八九,便对玉芙道:“周玳呢?快让他过来,我有话要安排。” 玉芙心事已了,再次面对她师父时,也能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他这就回来。师父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还是等回去了,和周玺兄弟一起说吧。” “也好,那我先给你们透透气,你教育他这十年,颇有成效,你也该清静清静了,正好我们祖孙二人有很多话要说,以后周懿这孩子就跟着我了!” 玉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回头看了看周懿,一抿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懿走到他母亲身边,深深鞠了一躬,语气平和地说:“母亲,您在哪,懿儿就在哪!” 玉芙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热泪。 ==***== 当天,月姑在怀楚大摆筵席,一来为周天墉等人接风,二来,庆祝他们一家团聚,和他们两家互罢刀兵。宴席上,周天墉和月姑上座正位,黄奎、周玳、玉芙、岳忠坐于左右,而周懿和司马春并坐于后。周玳和玉芙二人彼此观望,都怀着一个疑问,因为也怕唐突,所以没敢当面细说,不过看了看周懿,再看看司马春,二人着实有兄弟之缘。 这些周天墉和月姑自然也都看在眼中,宴席散后,月姑以闲聊旧事为由,让黄奎来请周天墉。 二人一见面,月姑便说:“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天墉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思忖片刻,稳稳地接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说司马春,对吗?” 月姑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也能像他那样,能够冷静下来揣摩人的心思了?” 一提到周世涯,二人的神经立即都绷了起来。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章,却是极为暖人的一章,相信很多朋友能在这里看到自己爸爸、妈妈,以及爷爷的身影,但无论哪一种,只要有,你们都是幸福的!今天收藏上去了,多谢大家,多谢小伙伴们的推荐票,多谢你们的支持,笔者一定会更加努力的码字,和大家一起讲述九龙玉箫的点点滴滴!再次拜谢!) 第七十章:阴谋论说 “他还好吗?” 被月姑这么一问,天墉阴冷的脸上竟多了几分疑惑。八年前的那件事是摆在明面上的,周跃和周世崖相继在她的地盘遭遇毒手,如果当初周天墉没有及时赶到,恐怕周世崖早已经葬身狼腹了。而自那之后,周天墉搜罗天下良药,整整八年,日夜不离他左右,方保他挽回一条性命,在此期间,白鹤山和雪峰岭也从没有过书信往来,所以在天墉看来,当初一心要置周世崖于死地的,必是月姑其人。 他冷冷一笑,眼神极为犀利,语气却十分缓和,“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年,习惯了,也谈不上不好!” 月姑对他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这些年她一直忙于调查陷害他的幕后势力,所以向白鹤山澄清自己清白的这件事她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白鹤山一死一伤,仅凭自己的辩解,可信度显然十分苍白,倒不如及时查明真相,给自己一个公道,也给周世崖一个了结。可没想到这背后牵扯的实力是她远远无法触及的,再者,敌暗我明,行事处处受阻。 “你对我有看法,我无可辩解。本以为我能查明真相,然后去白鹤山面见世崖……没想到,这滩浑水之下潜藏的势力远超出了我的把控!不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一直追查下去!” “你是说,当年发生在兄长和周跃身上的惨剧,都是他人所为?” 天墉有些不敢相信,但月姑挑起了这个话题来试图证实自己的清白,他显得无比的意外和震惊。 “言多必失,我现在不想多做这些无畏的辩解,除非我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或者亲手抓到那个残害兄长和周跃的人!” 天墉看了看月姑,沉默了好长一阵,“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 月姑淡然地一笑,“说吧,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指责我都听过。” “三年前,兄长的病情稳定了之后,我打算来关东……你了解我的性格,有些事我总想问清楚。可是,兄长却对我说了一句话,如果我要离开了白鹤山,他绝不对不会多活一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月姑直呆呆地望着他,似乎周天墉已经把剩下的一半话说完了一样。 “他说,有些事已经错过了,他不想把残存下来的那一缕美好的回忆也给抹杀掉,无论我从关东得到什么样的答案,结局都是令人痛心的!” 月姑一听,两行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二人沉默良久,那片寂静的气氛却被门外的一个响声打破。 “是周懿吗?”天墉问道,“是你就进来吧。” 果然,两扇门推开时,周懿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周懿进了门,向二人躬身行了礼,又转身向月姑道:“婆婆,那天在天池,有些话你不愿意说,我想,除了它会让想起一些伤心事你不愿意说,还有就是,你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的。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要想让那些亡灵们得以安息,就要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答复!四叔,我哥,还有现在卧病不起的太师父,他们都在等一个交代。亡故的人已经见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可太师父还在等,只要有一丝线索,我就不会放弃,可我的时间你不多,所以,我恳请婆婆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想看到太师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天下,也需要一个光明浩瀚,郎朗清平的江湖!” 月姑泪痕然然,长叹一声,说道:“你是个明白的孩子,我也看透了,这条路只有你能走下去。也罢,既然你不肯放手,婆婆就告诉你。” 她转身看向窗外,“这个世道就是馄饨不清的,你的目的性越强,你所看到的,往往就可能是别人给你设下的陷阱。黄奎已经把你在客栈的经理告诉了我,你以为,那天晚上要杀你的那个老妇人,是婆婆吗?” 周懿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如果她真的是您,在我发病的时候,这条命早就断送在这里了。” “恩,你明白就好,可关键是,那天晚上以我的名义给雪峰岭的人下诛杀令的人,究竟是谁?她怎么做到连黄奎都分辨不出他是假冒我的身份的?” 这句话听到周懿耳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了一枚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他紧皱眉头,眼睛快速地转动着,一个大胆的想法赫然涌出心头。 “婆婆,太师父,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易容术’的邪术!” “易容术!” 天墉和月姑都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同时,二人的脸色都十分讶异。 “易容术自从神医葛元去世,就已经失传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天墉不解地问道。 月姑笑了笑,“他是不会跟你说的,有些秘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人不愿我们知道!” 天墉听得云里雾里的,十分费解,“你问过他?” 月姑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的这位小徒孙,如今竟使了一手好剑法,除了我这个老太婆,轩辕剑在江湖已经绝迹了,他竟能得到轩辕剑的真传,你说,奇不奇怪?” 天墉吃了一惊,盯着周懿看了好一会儿,认真地问道:“懿儿,婆婆说的可是真的?” 周懿就怕面对这样的场景,因为离开长沙之前,世翁还特地吩咐他,不要向世人透露半分他的消息,尤其是周天墉这些老一辈人。周懿答应过他,自然会守口如瓶,可眼下发问的乃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只要不说真话,天墉定会感到失落。 “太师父,懿儿一定会告诉您,但绝对不能是现在,请您体谅懿儿的无奈!” 说着,双膝跪在他的面前,深深叩首谢罪。 天墉也是性情中人,周懿如此说,他奇肯再不停追问,只是说:“太师父问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与轩辕剑的几位故人素有渊源,一提起他,脑海中藏着的许多人和事,都不停地冒了出来!” 说着,又回头看了看月姑,“你确定懿儿得了轩辕剑的真传?” 月姑叹道:“当年师父就是为了保全轩辕剑的名声,才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恩师亡灵在上,我岂能信口雌黄?” 天墉听了,微微闭了双眼,悠悠说道:“除了你,姬恩老先生就只将轩辕剑传给了姬恒大哥和他的弟弟姬寅。可自从三十多年前的那场变故开始,姬寅服毒而死,他的尸身是当众火化的,姬恒大哥战死沙场,身首异处,短短两年的时间,整个姬府家破人亡!这个江湖,还有谁会轩辕剑法?” “太师父,婆婆,你们不要问了,请你们相信我,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到时候,我一定会解答你们心中的疑问,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 二人听了,皆长叹不止,因为他们都知道周懿的心性,便不再多问了。月姑把他搀扶起来,说道:“你不是想让知道婆婆这些年查到的秘密吗?那我告诉你,你要想揭开这其中的谜团,就去一趟京城吧,骠骑大将军府上,也许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京城!” 周懿神色一震,一听京城二字,便立即想起东郭秀来。袁复曾亲口告诉他,他和东郭秀在长沙被俘后,好像就是困在京城一座高大的府邸当中的。所以此时月姑一提京城,又说道大将军府,他的每一个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婆婆可有什么证据吗?” 月姑道:“这些年我一直派黄奎在暗中盘查,八年前,我带兵从雪峰岭去怀楚营救你太师父的时候,恰有一个黑衣人引着他绕开我们,从西侧到了雪峰岭,然后才有了接下来的惨剧!” 天墉一听,和他当年所经历的分毫不差,便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走之后,我派人查过,当日在怀楚和记交手的那伙人,是从京城而来,他故意在怀楚和你交手,然后引我去救,为的就是让雪峰岭空虚,他好乘机下手。而我真要到怀楚的时候,他又不想让我们碰面,所以就带着你绕道去了雪峰岭,然后周世崖的惨状才能激起你的怒火。” “这一切都是个阴谋?” 周懿忙说:“那个回来给婆婆报信,说太师父在怀楚被围的人,只要拿他来审一审,一定能问出什么结果来的!既然这是个阴谋,那么此人一定是他们的人!” 月姑摇了摇头,“你果然机敏,不过那个人在事后却上吊死了。” 周懿一听,越发印证了自己的怀疑,“着一定是灭口!” “所以后来我让黄奎彻查此事,他从怀楚住店的人们口中打听到,那一伙人,是从京城来的。而且之后今年我也相继确认,侯越死后,他的儿子侯靖继承了他的职位,侯靖飞扬跋扈,拥兵自重,他在江湖上收拢了一些高手专门为他铲除政见不一的对手。” “所以,婆婆是认为,白鹤山的存在,影响到了某些人图谋不轨的计划?” 月姑笑了笑,“没错!” (阴谋论正式开始,京城又是一个陷阱,周懿加油!希望大家持续支持,投出你们的推荐票哈!晚安,亲们!) 第七十一章:独闯京城 他二人思绪转变的如此之快,倒让天墉有些不适应,他用力揉着前额,一副思考不通的神态,“你们是在说侯靖?他不是一直在塞北和突厥打仗吗?” 周懿道:“没错,他这些年确实打了一些胜仗,在为朝廷抵挡住突厥的同时,他也牢牢奠定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这一点,也正是他在朝中炫耀的资本。” “能打赢突厥人?他倒比他父亲要强一些。当年侯越手握我朝精锐之师,却在和突厥人的交战中节节败退!他攥着兵权不放,一味地向朝廷谎报军情,夸大突厥士兵的战力,以此来求取和突厥人讲和的机会!也正是他的软弱和朝廷的不察真相,才滋生了突厥狂妄嚣张的气焰,这些年突厥屡打不退,也正是那时遗落的祸根!”一提到这段丧权求和的屈辱史,天墉就紧攥起拳头,恨不得自己就是当年战场上的一个兵卒,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让胡人看到我中原男儿不畏强敌,誓死守护疆域的决心! “我看未必!”周懿冷笑了一声,“这几年突厥内部不和,连年的动乱让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相反,候靖则在承袭父职之后,加大了收拢军权的力度,突厥再有小股兵马来犯,他便大兵围剿,相比之下,这并没有打出我中原男儿的气魄来!他父亲身上有诸多污,所以他急需一些胜利来为侯氏树立威望,所为连战连捷,不过是他给自己邀功传出来的幌子罢了。” 月姑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你如此说,可有凭据?” 周懿淡淡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月姑道:“不瞒你们说,这些年黄奎得到的消息,和你说的几乎吻合!那候靖在朝中武将里面可谓是一呼百应,为他请功之人遍及各部,连皇帝对他都敬畏三分!” 说着,她转眼瞟了一眼周懿,“你初来北方,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 周懿凝着眉宇,字字铿锵地说道:“我早已向婆婆表明心志,查清过去那些人陷害白鹤山的罪行,阻止他们更大的阴谋,是我内心深处必须要去做的事!我从长沙回来的实话,就沿途打听了北方天下的时局,已经朝廷当中的势力划分。” 他表面上虽如此说,可心理却无比的清晰,这些消息有大部分是来自于公孙府,他此时不愿将真相说明,也是竭力为世翁保密。 月姑舒心地笑了笑,“你如此有心,看来我是多虑了。” “不过有一个人,我却觉得更为好奇,他的所在也极为显赫,他也有足够的实力来搅动江湖上的这潭浑水!” “谁?” “当朝太傅!” “懿儿,你不必怀疑他,”天墉语气坚定地说,“十年前你父亲落难的时候,候靖主张重罚白鹤山,这位太傅却恰恰和他站在了对立面,和当时的兵部、吏部两位尚书竭力为你父亲开脱。”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周懿问道。 “是虞广陵,当时兵部的李贺,吏部的翟雄,都是在他的恳求之下才力挺白鹤山的。” 周懿嘴角一样,眼神里露出未必如此的质疑的神色来,“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太傅位极人臣,在朝中唯一的对手可能就是候靖了,他和候靖不和,所以站在候靖的对立面帮这白鹤山说几句好话,这并不代表他心里真想让白鹤山免于罪责!” 二人听了,有些把握不住他的判断,周懿说:“我这也只是猜测,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会去给某一个人冠以幕后恶人的罪名,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他停了停,向二人行了一礼,“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朝中的某种势力深入到了江湖,他们买凶杀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我要去一趟京城,那里究竟是谁在搅弄风云,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太师父,婆婆,我来,也正是向你们辞行的。” 天墉微闭双目,深深叹了一口气,周懿身上的这股倔强的秉性,像极了他年轻的时候,虽然说现在兵荒马乱,京城中又暗流涌动,他纵是在不放心周懿的安危,在面对他如此般凛冽的话语时,他竟无言反驳! 周懿辞别二人,来到玉芙的客房之外,当时雪还没停,他便拔出那把轩辕宝剑,昏暗的夜色下,映着门框上高高挂着的灯笼,在风雪之中舞起剑来。一刹间,静谧的夜,被他嗡嗡作响的剑锋彻底打乱。 “好剑法!” 玉芙站在门口看他舞完了那套剑法,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赞叹起来。然而,她喜悦的面色之下,却蕴含着一股不安的惶恐,至于这种感觉缘于何处,她却说不清楚。她也似乎猜到了周懿必是有事前来求她。 周懿收了剑,走到玉芙身边,伸手拨开那些飘落她发间的积雪。 “母亲,懿儿已经长大了,无论您是否高兴,有些话我都要当面给您说清楚!” 玉芙心中一颤,闭目将头转向一旁,眼眶殷红,似乎就要掉泪。 “十年前我随你去无相山的时候,我就说过,如果有一天我长成了铁骨铮铮的男儿,我决不允许他人在你身上添加新的伤口!” “可是,懿儿!”玉芙的眼泪立即奔流出来,“现在母亲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能陪在母亲身边,安安稳稳地等母亲老去,别的我什么都不索求!” “那我哥哥呢……真凶不除,天下何处才是他的魂归之所?” 说着,硕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周懿跪在雪地当中,并没有敢看玉芙的面庞,“母亲,那个答案就在我面前,我要去把它揭开,我要让逝者……得以安息!” 风雪之下,周懿接连叩了三个头,再抬头时,玉芙已经默默地走开了,那个身影,叫人不敢直视! 周懿抹了眼泪,收起轩辕剑,仍用那段青麻布包裹着,当夜,他便悄悄离开怀楚,骑一匹骏马奔往了京城。 (不再是少年轻狂,他所作的一切,是要给亡魂一个安息的理由!京城险恶,他会遭遇什么样的陷阱?周懿,加油!故事说到这里,所有脉络该交代的、该藏的,都有了,接下来看周懿如何跟恶人斗智斗勇吧。老朋友们,别忘了你们手中的推荐票哈~新来的朋友们,收藏之余,请多多投票支持,多谢了!) 第七十二章:大将军府 周懿刚出怀楚镇,忽听有人在背后喊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人骑着快马朝他飞奔而来。 “周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袁复兄弟?” 周懿勒了马,回头迎了上去。 “你要去京城,怎么不叫上我?”袁复憨厚的脸上故意露出几分抱怨的神态,想要以此赚得他允许自己随行。 “我到京城又不是去游玩儿,你怎么也要跟着?” “哦,你看啊,这里到京城,少数也有一两千里,嘿嘿,我这不是怕你路上无聊吗。” 周懿上了马,好像并没有领情,抿着嘴想了想,“长途漫漫,确实无聊。不过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也多不了几分乐趣!” 袁复嘿嘿一笑,牵着马跑了过来,拦在周懿前面,“周大哥,你也喜欢女人啊?” “这是什么话!”周懿圆瞪着两眼,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我堂堂男子汉,喜欢一个女人很奇怪吗?” 袁复挠了挠头,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啊,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似乎都是一本正经的,从来都不近女色,龙云寨的兄弟们也都背地里问我,这些事你也没有跟我提过,我哪知道啊!所以我一听你这么说,多少也有些意外。” 周懿对他这么牵强的辩解嗤之以鼻,“庸俗!” 袁复摸了摸他骑的马儿的鬃毛,一脸正经地说道:“你说低俗都不为过,兄弟们心中的周大哥可是个要成大事的人,岂是我们这些俗人所能比的了的?别的不说,单看你身边围着的女孩子就能看出来,你不近女色,是你胸怀大志!” “好了好了……”周懿瞟了他一眼,“我是凡夫俗子一个,世人所有的七情六欲,我皆有之。不过有句话你没说错,我现在很忙,没工夫去享受那些儿女情长的生活,更没工夫听你拍马屁,我要去京城办一件事,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带上你!” 袁复笑着的脸立即僵住了,“话要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咱们好歹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初你隐瞒身份的事我还没给你算账,你现在就想一走了之?门儿都没有!” 说着,就往地上一坐,耍起无赖来。 周懿自知此时要说自己去闯刀山火海,是绝对不能吓退袁复的,不得已,便把要去京城寻找东郭秀和刺探大将军底细的事告诉了他。 袁复一听,越发了不得了,立即就暴跳起来,“你要这么说,我还非去不可了,当初我和东郭大哥被困的那个地方我还能记住一些,你一个人去,怎么跟他接头?” “只要我放出一些消息,说周懿到了京城,他一定回来找我。” “把自己摆到明面上,那你还怎么暗中调查大将军的事?” “袁复……” “你不要说了,除非你今天从我身上踏过去,要不然,这京城我一定要去!” 周懿从没见他如此倔强过,他话语凛冽,言辞犀利,看来京城他是飞去不可了。不过自己这一行凶险难料,连累他走这趟浑水,自己内心着实不安。再看他坚定的神色,心中不禁赞叹袁复之为人,可谓重情重义! 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妥协了,周懿叹了一声,“好吧,到了京城,一切斗得听我的,否则……” 袁复一蹦腰高,翻身上了马,喜笑颜开,“什么都别说了,你指鹿为马我都信!” 说罢,又恐周懿责怪他,一踢马肚,如剑刺一般飞跃而去。周懿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着,策马追了上去。 彼时风残云淡,天空一轮圆月在云层中穿梭,皎洁的月光照在茫茫无边的雪地上,两匹疾飞的马儿显得格外孤独。纵使寒风刺骨,也难掩他们内心狂躁不安的思绪。 袁复突然收了缰绳,马儿也缓缓慢了下来,周懿看他低头沉思,便问:“怎么,想通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袁复突然傻傻地笑了笑,“你说,依你的出身和为人,加上你身边来去不断的女孩子,怎么会到现在还单着呢?” “这个问题和我们要做的事无关,我拒绝回答你!” “唉,周大哥,我替你缕一缕啊。最近我才知道你和钟钰不是亲兄妹,她虽然霸道些,但她对你可是毫无保留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生活在刀口浪尖上,这感情是一定会有的。” 周懿摇头黄脑地笑了笑,并没有接他的话。 袁复一脸认真,紧锁眉头思考了一阵,又说:“但是,我又觉得,和她比起来,芸姑娘更适合你,你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两天我还他们口中打听的你和芸姑娘指腹为婚的事,所以我觉得你和她更般配。” 周懿仍然不说话,低眉瞟了他一眼,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袁复兴趣上来,自觉说的有道理,便乐此不疲地继续说道:“偏偏着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武馨,我看你这些日子犹豫不决,莫非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可话又说过来了,她可是六悬峰少到家的,武邺有一半的号令都是通过她的手笔向外传递的,她生性高傲,在感情方面可谓是俾睨天下,你能入她的法眼,算是你前世积了大德了。况且,她为了救你,连天下人都视为隗宝的金丹都给了你,这份情谊,又远远超出了你和芸姑娘的夙缘!” 一想起武馨,周懿火热的心顿时如堕冰窟,想她如花似玉的骨子,本是争芳吐艳的妙龄年华,却被自己当年设下的一局而被困心中,时至今日竟不能走出。为就自己,她不惜与父为敌,最终落得一柄拂尘一盏青灯,何其悲凉? 袁复丝毫没有注意他的表情,话音一转,又说:“可我又总觉得,你和武馨只停留在生死之交的层面,要说到轰轰烈烈,到了让人仰慕的程度的,倒是那个虞姑娘,似乎她和你才是天生的一对冤家!” 周懿心中一颤,神思倏然从对武馨的哀思中拉回。他望着袁复,似乎这个往日的莽汉,现在却成了察人心腹的智者,并且以往自己都很难想明白的事,被他三言两语一说,竟变得如此镜然! “袁复,”周懿欲言又止,别可思议地笑了笑,“那你说,我会有怎样的福缘,能求得哪一位姑娘共度此生?” 袁复一听,却犹豫起来,“若按我的分析,你和虞姑娘缘分最深,但是,我也不好说,总又觉得你容不下她,似乎你心里还想着别的姑娘,难道是我猜错了?” 周懿这才舒了一口气,看来感情的事,还是旁观者清,自己在面对她们时内心总在迷离,究其原因,正如袁复所说,他心里最深处,还是藏着一个莫离! 周懿哈哈一笑,“没想到,你今日竟让我刮目相看,以后东郭大哥再说你做事不用脑子,我就得替你打抱不平了!” 袁复只是随心一说,没想到竟受到周懿如此的褒奖,二人相觑一笑,策马奔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 一个月后,二人到了京城。转眼已是冬月,京城虽不至关东那么寒冷,可大街上稀稀疏疏的人群已然透露着一种衰败颓废的光景。 二人在一间客店住下。 在路上,周懿已经向袁复了解了当初他和东郭秀被困的那个府邸的大致结构,落住客店之后,周懿便让袁复留下等他,他则单独一人去了大将军候靖的府邸。 将军府在皇城之东,从皇宫出来顺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宽阔大道,五里之外,便是一座威严幽深的府邸,匾额上书’侯府’二字。 周懿来之前,特地备下了一些财礼以供上下打点。进了府,先给门卫一锭金子,让他送上拜帖,言下之意想要拿钱捐个官做。那门卫也不阻拦,又把他引荐给一个管家。管家又收了一通贿礼,随后安排周懿在府中住下,说大将军事务繁忙,前来拜谒的人不计其数,周懿本意就是要留在帅府,于是便在将军府住了下来。 当晚,周懿正在房中设计盘查将军府的布局,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周懿天生警觉,遂取了宝剑背在身后。那人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动静,便随手推门而入。周懿正要拔剑,那人忙小声叫道:“周兄弟,是我!” (缘分天注定,自己却要时刻保持追求幸福的信念!周虞情缘,叫人纠结……今天到此为止,新来的小伙伴,还有老朋友们,不要忘记投推荐票哈,把九龙玉箫刷上去,哈哈哈~) 第七十三章:兄弟对饮 映着烛光,依稀可见,那推门而入者正是东郭秀! “东郭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周懿一脸惊喜,将手里的宝剑收回鞘中,顺手挂载了门边不远处的墙上。 东郭秀来不及回答,忙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回头向身后看了看,然后反手关了门,将周懿拉到里面说话。 二人在茶几边坐定,东郭秀从腰际解下两个酒囊,两手掂了掂,笑道:“这可是将军府最好的酒,侯靖也只有在年节和祭拜他父亲的时候才拿出来,你远道而来,我就替侯大将军给你接风!” 周懿忍不住哈哈一阵大笑,一想到身处侯府,忙又止住了笑声,用大碗斟了两碗,二人一饮而尽! 他此刻看到东郭秀平安无事,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能在这里遇见他,周懿还是深感意外,于是便问:“你我那日客栈一别,可谓生死无期,没想到我能在这里遇见兄长!对了,你怎么也追到了这里来了?” 东郭秀神色游历,目光似乎一直盯着周懿挂在墙上的那把剑。一听周懿如此问他,眸子微微晃动,又斟了两碗酒,举起大碗悬在鼻唇之间,深深地一闻,一副陶醉的神态,道:“一言难尽!说起来,我也不比你早到几日,我是三天前刚到的侯府。” 二人举碗共饮,转眼间,一囊酒被二人各饮三碗,已经滴水未剩。 周懿心中好奇,却难得他兄弟二人一聚,“酒不尽兴如何能够畅谈!” 于是又从外间抱来一个酒坛,笑道:“大哥是诗酒上的圣人,今日可别屈了量。” 东郭秀一怔,勉强笑了笑,“咱们也算是久别重逢,我有许多话要给你说,所以只带了一囊酒,贪杯误事,这酒,我看还是到此为止吧!我不过是武人一个,哪有诗酒方面的雅兴?” “袁复给我说的,说当初你在六悬峰的时候,诗酒剑茶,无一人可与你相提并论,所以武邺赏识你的才华,才把他唯一的女弟子许配给你,哦,对了,既然有幸提起嫂子,小弟理应敬上三杯,那就由大哥你来带领吧!” 说着,又斟了两大碗,其中一碗他自己先干为敬,然后请东郭秀代其妻子令了三碗! 周懿再要敬他时,他似乎已有些不胜酒力,两眼倦怠地眯成一条线,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一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目光仍然不自觉地向那把轩辕剑看去,眉宇紧锁。 周懿觉得好生奇怪,东郭秀长他八岁,才刚三十出头,且他生性豪爽,于美酒来之不拒,酒量更是年轻一代人中的翘楚。但眼下二人所饮不过五碗,他竟有如此疲惫之态,当真是匪夷所思。 “想必是这些日,大哥一直在追查什么,所以有所倦怠?”周懿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问了一句。 东郭秀一听,忙揉了揉眼睛,聚起神来,笑道:“也许是吧,从关东辗转到了中原,经过太极山转而又来到京城。我一路打听,得到些虚实不详的消息,因事关重大,也不敢怠慢,所以前脚踏入京城,后脚就找到了这座侯府。到现在还没见到候靖的面,这不,刚修正两日,就听说府中又来了个要见大将军的少年。我想着你和袁复兄弟在关东了了手头的事,八成会来京城,所以就猜到是你。不过,这些天舟车劳顿,确实有些疲累,否则,今日咱们兄弟重复,岂能不一醉方休!” “哦,”周懿听他娓娓道来,略点了点头,“大哥去了太极山?” “那天晚上你去追月姑,应该一路北上才对,怎么转而又回到了中原?那太极山是什么样的所在,据传很少有人能到那里,兄长却又因何事而往?” 东郭秀听他这么一问,适才三分醉意方稍稍缓解,神色也得以舒展,“说来话长,当日我顶风冒雪去追那个老妇人,我原以为她上了年岁,腿脚定不如你我一样灵便,可没想到,她在风雪之中如鸿雁当空,我足足追了十里,才隐约看到她的脚印。你猜怎么着?” 说着,他撩起袖子沾了额头上的汗,捏一盏小茶盅饮了一盏茶,继续说道:“那串脚印就在向北不远处绕了道,我觉着怪异,便一路循着脚印追赶。可是,出了关东之后,关内尚是深秋的节气,所以以前追寻的线索就此中断了。不过,我多方打听,沿途询问所有的酒肆客店,才最终跟追寻着那人的踪迹到了太极上。” “兄长上山了吗?” “这倒没有,正如你所说,太极山是个阴诡变换的去处,我向当地百姓打听,他们对太极上都矢口不言,生怕万一说漏了嘴,会遭遇什么厄难一般。” 周懿听得极是传神,一说到当地百姓的畏惧,他便想起自己曾在一则游记上看到过的一件趣事,“世传,太极山连通天地之阴阳,会在每月月中之节吞云吐雾,那里的山川草木都会变得异常诡异,道路也比寻常时显得崎岖险峻。凡是误入其中者,多无生还的可能。后来有人有幸入而复出,讲到他在太极山上的见闻,说云雾之中会突然冒出一座山峰,山上殿宇林立,钟鼎幽鸣,犹如人间仙境。他的同伴便是妄言那仙境中的宏伟气势,而遭到了暴亡之灾。所以从那之后,那一代的百姓都敬他为仙山,因为讹传,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敢再擅自登上了。不过这些都是传说,不亲自去看看,如何能解开其中的谜团呢!” 东郭秀笑道:“这是什么游记,我怎么没听说过?” 周懿抿嘴摇头道:“是我太师父书房里的一本陈年杂记,我看着有趣,就多翻了两眼,想来也是世人愚昧,给一些他们解释不通的现象增加了些许神佛鬼怪的色彩罢了。” “兵荒马乱的年代,谁还能静下来思考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呢?” 二人相顾一笑,周懿饮酒,东郭秀便以茶待之。 “哦,对了,那你又是如何到了京城的呢?”周懿接着问道。 “我是从不信鬼怪之所的,所以就在那一带观察了几日。可没想到,月底的时候,山上突然下来几个人,形色极为怪异,直奔京城而来了。就这么着,我才一路追踪,辗转到了这皇城之中。偏巧,那几天都在传,说大将军正在招募江湖猛士,助他北上抗击突厥。我想,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从太极山来到京城,这其中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也以江湖人的身份前来拜谒候靖。不过他这几日十分繁忙,外人轻易见不到他。” 周懿不住点头,想来东郭秀追击至此,是因有人引路所致,而当初从关东离开的那个假扮月姑的人,必然和太极山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自己想要从中找出什么破绽,看来这个将军府他要彻底查上一查了。 正在他神思游离之际,东郭秀的一句话几乎让他整个思绪都陷入到一种杂乱无序的泥潭中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昨日我悄悄潜入侯靖的书房,在一个墙后的暗阁中发现候靖和一些江湖人士往来的书信。很显然,那些人都是为侯靖效力的江湖人士,这其中,有一个人我不得不给你说一声,免得日后白鹤山形单影只,被人出卖了!” “谁?” “无相山,虞广陵!” (扑朔迷离,周懿,你怎么看?今天更新到此,明天继续为大家解谜,亲们,记得给翟哥哥投上你们的推荐票哈,尤其是新来的朋友们,再次不一一谢过了~) 人物关系谱 这一篇原本是发在作品最开始的,怕一些老朋友看不到,所以在这里补发一次?(^?^*) ------------------------------我叫分割线----------------------------------- 周末一个人来到颐和园,寻一片僻静的角落,抱着笔记本,徜徉在文字的玄妙世界里…… 想到了昨天一位读者朋友的留言,觉得故事中人物名字稍显拗口。在此做一个解释,书中人物的名字都是翟叔叔反复遴选过的(*^__^*)……。怎么说呢,泱泱大国悠悠五千余载,每个历史阶段都有他独特的人文特点,我们甚至可以利用这种特点来作为那段历史的特有符号,在此,我们取古人名讳举例。 比如一提起盘古、夸父、伏羲、炎黄二帝、颛顼等人,我们的脑海会瞬间充斥着山海经里所描绘的那段奇幻无比的上古时代。还有专诸、聂政、豫让、荆轲,他们则是战国动乱之下那种不畏生死的义士形象,似乎一听这些名字,仿佛它们就是专为行刺而生的。当然,翟叔叔不否认有他们的形象先入为主的缘故,但总体来说,那个时代给人们记忆最深的,就是他们名字中透露的中华文化的深厚意蕴。 第二章的时候,我曾说过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现在我仍然没有一个定论她是发生在南北朝、隋唐、或者五代十国这些哪一个具体的历史时期。因为我是在讲一个故事,而非在叙述一段历史。哪怕里面多少有些历史的成分,诸位只当是笔者完全架空了你们看到的那段历史,即使里面有些若隐若现的时代符号。翟叔叔的本意只有一个,只要你心里有一份对历史、对江湖、对武侠的热忱,只要你觉得这个值得你去读的故事,你完全可以把她和你最喜欢的那段历史对号入座,这岂不是更好? 但我终究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这里有我对浩瀚长河里那段挥之不去的盛世衰败后的叹惋和追惜,所以字里行间,你总能感受到她特别符合哪一段历史,这一点,请原谅翟叔的情不自禁吧。 所以,《九龙玉箫》里面的人物塑造是我最为谨慎的,除了语言、对话要符合人物的性格和身份之外,他们的名字也要能最大程度地反映那段历史的独有风格。因此,故事的开端就在周天墉和周懿的对话中交代了最核心的人物关系,而这分关系谱,就从一个姓李的将军开始。 李继仕途正盛的时候,也是这个朝代最为强盛的时候,用一个李姓去打江山,也隐喻了翟叔心里的所想。李继退隐之后,故事的主人公姓周,这也暗射了一个盛世的结束,一段动乱的开始。这一点本不想说明,因为不知道是否合适,但基于一些朋友的困惑,所以翟叔在此露怯了。 于是乎,翟叔打算把故事中,主线部分所涉及的人物,抽重点的罗列出来,搭建一个关系谱,以供诸位参考解惑o(n_n)o~(对了,至于为什么笔者自称翟叔,今天先不回答,改天再续!) 《九龙玉箫》人物系谱(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 第一代人物(不安派系划分) 李继(因为是李氏江上的代称,所以字号不详~),定北将军,临危受命,携五名爱将以区区五千人马大败突厥三十万大军,奠定了中原王朝的百年基业!他手下五员爱将分别是:姜翁,屠剑,葛元,姬恩,东郭谡。此五人也是这个故事中不同家族帮派的创始人。 姜翁(因归隐,字号不详~),白鹤山创始人,功成身退,后赴西域抵抗胡人,负伤而死。 葛元(玄天神医),晋医药学家葛洪第十五代玄孙,玄天观观主,为救姜翁,练成三枚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金丹,世人围绕着金丹的争夺,也是故事的起因。死在自己徒弟摩?之手。 屠剑(字昊天,谥号居先隐士),无相山创始人,生性桀骜,对尘世中不公的现象表现尤为不满,后因摩?之乱而终。 姬恩(淮阳侯),轩辕剑创始人,极为看重轩辕剑的英明,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最终,家破人亡。 东郭谡(燕山王),李继离任之后抗击突厥的主要人物,历经贬升,命途多舛,归隐后,抑郁而终。 第二代人物及其弟子(按派系划分) 白鹤山一族 周天墉(字恩台,号旻天道人),姜翁唯一的弟子,后世称为白鹤山仙翁。 周世涯(字盖鸿,号鸿天道人),江湖游道,因家族涉及朝廷冤案,褒贬不一。后在平定摩?之乱中,被周天墉请上白鹤山,与之并称白鹤山仙翁。 周玳(字子穹),周天墉的大弟子,周天墉和周世涯云游江湖之后,他担任白鹤山之主。朝廷为了打压江湖异己,拜他为昆州司马,以此管控江湖。 张玉芙,周世涯的女弟子,随师父周世涯入驻白鹤山后,嫁给周玳,生下一对双胞胎,也就是故事中的主人翁,周懿和周晟。 岳忠(字灵修),周世涯的二弟子,因受人蛊惑,误入歧途,将九龙玉箫据为己有,因此给白鹤山带来灭顶之灾。 周玺(字显同),周天墉的二弟子,周玳不在白鹤山时,所有事务都由他来主管。 周跃(字子良),周天墉的三弟子,白鹤山在江湖中的事务处理者,后因寻找周懿误闯关东,被人当做棋子挑起事端,惨死于雪山之巅。 周晟,周玳的长子,周岁时被人掠走,然后在白鹤山西山坠崖,周玳只在断崖之下找到一群饿狼,和一片打斗的痕迹。从此之后,周晟便被人们认为葬身狼腹而夭折。 周懿,主人翁,周玳次子,白鹤山第三代唯一单传的男童,固执坚韧的完美主义者,心思缜密,智谋过人。因白鹤山的灭门之灾,而随母亲远走天涯。十年后被仇人所杀,幸运的是,又被葛元留下的一枚金丹所救,阴差阳错地成了轩辕剑唯一的传人。结识司马春后,远赴西域囊除奸凶,最终力挽狂澜于国家危难之际。 岳芸,岳忠之女,曾和周懿有指腹为婚的缘分,是周懿感情世界的一个迈步过去的坎。 无相山一族 虞广陵(字固原,号固原居士),屠剑唯一的弟子,无相山师尊,与周天墉、周世涯齐名,并称为江湖三仙师祖。因被人嫁祸是当年白鹤山惨案的幕后主使,周懿对他耿耿于怀。 仓葭(字髯公),屠剑的二弟子,素喜音乐,精习八卦,才思过人。但他气量狭小,斤斤计较,最终成为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戏蝉,屠剑唯一的一位女弟子,素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故而得名戏蝉。摩?之乱时,嫁给仓葭为妻,然后离开了无相山。 虞谦(字翰林),虞广陵的义子,因为妻子韩式因周玳而死,所以对白鹤山心存仇恨。 韩若芙,虞广陵的女弟子,原本对周玳心存爱慕,可周玳娶了她的好姐妹张玉芙,她心如死灰,嫁给了自己的师兄虞谦,生下一女,然后郁郁而终。 虞兮,女主人翁,虞谦和韩若芙的女儿,刁蛮乖戾,坚毅聪慧,嫉恶如仇,有时果敢毒辣。从小丧母的她渴望着最原始的母爱,所以周玳夫妻常年来祭拜她母亲时,她就和张玉芙结下了不解之缘。十三岁那年,白鹤山经历大难,她化名’莫离’独自一人来到白鹤山,并和周懿一见钟情。后来阴差阳错误食了一枚金丹,致使身患重病。因为父亲的反对,以及周懿怀疑她祖父是残害白鹤山的仇人,所以几度和周懿兵戎相见。九死一生,真相大白之后,她才和周懿才真正的’重逢’。 武邺,虞广陵的二弟子,因盗取九龙玉箫到六悬峰占山为王,成为江湖中群起攻击的对象。 武馨,武邺之女,对周懿心存爱慕,周懿在长沙被杀后,她用父亲从无相山盗来的九龙玉箫的金丹,救了周懿之命。那枚金丹原本是武邺盗来给她治病的良药,生死之间,她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周懿。 轩辕剑一族 姬恒,姬恩的长子,轩辕剑的传人,官拜英武将军,随燕山王征战塞北,令突厥闻风丧胆。姬恩卸任后,被人弹劾,为保住轩辕剑的英明,遂让姬恒弃武从医,拜神医葛元为师。后因家族变故而心神大乱,在一次突袭突厥大营的行动中遇埋,身首异处! 姬寅,姬恩的次子,为太子伴读,曾随兄长一起在葛元门下学医。因太子昏庸好色,他偷学易容术,祝太子**朝臣妻妾。事发后,皇帝为保皇族颜面,将所有罪责都归到他的头上,姬寅畏罪服毒自杀。 月姑,吏部尚书黄祖之女,姬恒的女弟子,周世涯的未婚妻。后因周家卷入到她父亲的冤案之中,和周世涯决裂,到关外定居。多年后,周天墉的弟子周跃为寻找周懿闯入关东,和她的女弟子互通暧昧之情,继而酿成一场大祸。 玄天观一族 咏玄(世称摩?),葛元的大弟子,原丝绸之路上的一个强盗。自归顺葛元之后,贼心不改。葛元为救姜翁炼成三枚金丹后,他便想入非非,最终,他私吞金丹,杀死葛元,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人人自危的摩?之乱。最终,他被屠剑、虞广陵、周天墉合力制服,然后葬身八卦丹炉,化成一阴一阳两枚金丹。那两枚金丹也被屠剑留在了无相山,分别嵌在了两把玉箫之上,这也是故事通篇上下的一条主线。 念生(又名穷奇),葛元用它的血和金丹砂炼成了金丹。因它被摩?利用,成了世人眼中的吃人狂魔。多年后,周懿和虞兮吞食了金丹,念生又成了他们身边的宠物,有点萌。 燕山王一族 东郭烈(字归龙),燕山王东郭谡的儿子,姬恒的生死之交。因在塞北征战突厥时,失误将姬恒带入死地,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后拜屠剑为师,在无相山修行。摩?之乱爆发时,无故失踪。 东郭秀,东郭烈的儿子,周懿的忘年交(二人年龄相差不过十岁,也算不上忘年交),他的身世是个迷,不能剧透。 拜火教一族 司马归(字少准),太师公之后,三分天下时,携妻子归隐。注,此人只是引入拜火教的一个角色,在故事中并未出现。 司马南(字太康),司马归之后。曾助文帝杨坚创立帝业,因畏忠孝难两全,遂辞官归隐。后炀帝荒废,司马南冒死劝谏,帝怒,刺配流放玉门关外。司马南怒曰:君不正,不足以正之,民不幸,则不可以废!遂创拜火教。 司马寒(字谢然),司马南之后,曾因联合中原抗击回鹘和黠戛斯而得罪于胡人。胡人趁虚打入司马氏家族,将其杀害。 司马啸(字烈民)司马寒之弟,因贪图权利,和胡人勾结,杀害兄长司马寒,嫁祸给侄子司马春,自己成了拜火教教主。 司马春,司马寒之子,心地善良,优柔寡断,但带兵打仗无人能敌。胡人想要进攻中原,就必须扫除拜火教这个障碍。司马啸和胡人勾结之后,杀死了司马寒,并嫁祸给司马春。司马春别逼逃离西域,来到中原,与周懿结为兄弟。他的真实身份……不能再说了,不能剧透。总之,周懿帮他夺回了教主之位,又从拜火教这里发现了一些惊天秘密……套用古书卖关子的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o(n_n)o~ ==***== 以上就是书中主要的人物关系谱。可以看出,故事的来龙去脉,都没有逃离这五大家族,每个人都不是一个单独的分子,相互之间的恩怨纠葛扯不断,理还乱。这也是为什么今天要整理出这一个人物脉络图的原因。 各位,如果在看书过程中发现其他不解的地方,请在评论中的或者本章说中提出来,我们一起整理、学习,记得要投推荐票哈! 现在的颐和园还有很多蚊子,大到有点恐怖的程度,腿上咬了几个包,不过没关系,现在终于可以悠哉悠哉地回家了…… 第七十四章:真假难辨 “虞老前辈!”周懿几乎跳了起来,他瞪着两眼,直直地看着东郭秀,两个聪明人目光对接,瞬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思,“大哥,你清楚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东郭秀深深吐了一口气,神色淡然地道:“我知道你会很惊讶,可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它就没有存在的可能的!尽管我也很敬重他,但事实就是如此,或者说,是我看到的事实。” 他气定神闲,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毫无夸大之意,这更让周懿揪心。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也怕那些证据随时会被销毁,所以我就随便拿了一封回来。”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封表面略显陈旧的信函来,递给周懿,“虞广陵和周老仙师交情不浅,二人定有书信来往,他的笔迹你也许会记得,是真是假,你先过过目。” 周懿忙接了过来,双手微微颤抖着取出了信笺,上面赫然写着:大将军百拜!今关东已定,大局已成,二周独霸江湖之日去矣!他日铁骑南下,戎马驰骋之时,万望持守旧约,慎之慎之!固原拜上! “怎么样?他的笔迹你认得吗?”东郭秀眉宇微转,看着周懿犹疑不觉的表情,手里攥着一个白玉酒杯不停地搓来搓去。 “……”周懿欲言又止,将那封书信又仔细看了两遍,通篇上下,只此了了数语,看似没有什么,可其中却蕴含着极为深奥的玄机。 “是假的吗?我也怀疑过,不过我和他素无往来,对他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世人的传说之中。” 周懿显得有些疲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难以接受,一低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捏着一个小盏细细呷了一口茶,“云深不知处,身在此山中。大哥觉得呢?” “假的!”东郭秀也有几分琢磨不透,沉思了片刻,突然语气肯定地说道。 “理由呢?”周懿身体前倾,言语犀利地问在当面,那气场,是不容不答的。 “我想了一下,虞广陵是什么样的人?他可是当今武林中,能与二周仙师比肩的江湖泰斗,如今他已至暮年,守着一份世人敬仰的名望安度余生,这才是他该有的归宿。试问,还会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在此时重出江湖,屈身为一个武夫做事?” “并非如此!”周懿听了东郭秀的疑问后,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显得颇为无奈,似乎东郭秀的这些疑惑彻底打消了他对这封信的真实性的怀疑。 东郭秀转而又想来劝他,“哎,你我难得在此相遇,就先不要提这些烦心事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以后防着他就是了,来,喝酒!” 话虽如此说,可已经被勾起的思绪如何能够停得下来!周懿十分苦恼,将那盏茶代酒,一饮而尽! “怎么想不明白,虞广陵原本就是军旅之人,对一位将军来说,重返沙场,马革裹尸就是他的毕生梦想!当初突厥一战使姬恒战死,皇帝一怒之下撤了所有人的职务,虞广陵是逼不得已才离开的战场,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想要回来!” 东郭秀听他义愤积昂地一通乱说,如同在听天书一般,“你这是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太懂?” “你当然不懂了,”周懿激动地说道,“你虽然比我大几岁,可这是三十几年前的事,那段叫人痛心的过往,只有当时的亲历者才能体会到英雄的无奈!虞广陵壮志未泯,一心想在沙场上终结此生,如此,既成全了自己,又不至于辜负了与旧友殊途同归的愿望。可放眼朝堂,能助他完成此愿的,唯有大将军侯靖了,所以他才和侯靖勾结!他替侯靖办事,替他扫除江湖上的异己,作为交换,侯靖则会帮他完成那个自私的梦想!” 东郭秀抹了一把汗,将他的话反复想了一遍,也确有道理。可他还是想不明白,便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些旧事,都是太师父当年告诉我的,三十多年,要不是你提起,我都要忘掉了。你看这封信,看上去简短的几句话,可仔细推敲起来,确实让人心寒。所谓关东之事已了,二周不能再独霸江湖,说的是我太师父在关东遇害的事。而铁骑南下,驰骋疆场,则正是他的诉求。” 周懿越发坚定了他的猜测,心中对老一辈人的敬畏之心,瞬间全无。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东郭秀语气深沉地说,“有些事,你看起来越是合情合理,那就越有可能是假的!就比如,我刚一开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还有很多的疑惑,可越是如此,我就越觉得它是真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很完美的解答,反而我又觉得它是假的了。” 周懿冷冷一笑,将那封信举到他面前,指着落款说道:“署名可以说明一切!” “这有什么?不过一个署名罢了。”东郭秀不以为意。 周懿摇头道:“这正是我不再怀疑它的真假的关键所在。我原本还在想,是不是有人故意把他放在一个看似隐蔽,实际上却很容易找到的地方,以此来给我们传递一个错误的信息,让我们误以为虞广陵在替他人办事呢?” “对啊,确实有个这个可能!” 周懿冷冷一笑,“是我们太高估对方了,对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何以见得?” “如果信件是仿造故意给我们看的,那署名应该是虞广陵!固原居士这个称号,只有他在和老朋友写信的时候才会用到。所以我敢断定,这封信是真的!至于为什么它这么容易被你找到,是因为看这封信的人,是个疏于心计的武夫!” 他神色黯淡,想起这些年,白鹤山确实盖过了无相山在江湖上的威名,这也许是虞广陵走这一步的另一个原因吧。 东郭秀默默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将那封信拿来细看一遍,摇头叹道:“为了一些虚无的念想,竟能做出这种糊涂事,可惜一代英雄,竟要落得个晚节不保,可惜了!” “我还不清楚他和侯靖都做了哪些交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已经知道了我在追查当年的旧案。所以,当日在关东那个假扮月姑并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也许就是他。放眼这个江湖,能有如此身手,除了我太师父和他,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被他如此一问,周懿心里登时涌出许多难以迈过去的坎儿来。其一,周天墉和虞广陵是生死之交,人到暮年知己难得,自己该以何种方式去把这个棘手的问题告诉周天墉?其二,虞广陵稳坐无相山,无缘无故,他又该如何去登门刺探?其三,最让他头疼的是,虞广陵是虞兮的祖父,若要以这种几近人格侮辱的口吻去告诉虞兮自己的猜测,那么他和虞兮以后还能否再如普通朋友一样相见? 周懿苦苦一笑,将面前的一坛酒高高举起,对着坛口痛饮起来。 (可怜的周懿,年轻气盛!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多投推荐票哈,明天继续!晚安!) 第七十五章:将计就计 秋雨连天,恰衬托了此刻写作的心境,尤其是周懿和虞兮相见不能相认的那种无奈。不过时不趁巧,周虞二人的故事要在后天才能跟大家见面,今天继续周懿在京城的故事吧。 ————————————————分割线(*^__^*)——————————————————— 周懿愁苦不堪,当夜喝得酩酊大醉。 他酒后毫无顾忌,尽说了些和虞兮有缘无分,宿命不和的话。东郭秀虽听得云里雾里,可这一向不近儿女之情的浪子,能在酒后吐露心声,可见他言下的女子自是不同于常人,于是笑他:“袁复说你不近女色,不算是个快意恩仇的男儿,看来是你藏得太深,让兄弟们捉摸不透。” 周懿醉眼惺忪,不觉把他当成了袁复,因而也就毫无顾忌,大放厥词道:“不瞒你说,若不是上天不予垂怜,早在十年前,我就成了无相山的女婿了!说我不近女色,哼,在你面前,我总的端着点吧!”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一个空碗,“袁复兄弟,干了这碗酒!我告诉你个秘密!” 东郭秀笑着的脸色立即一沉,他不清楚周懿是否真的已经醉到连他和袁复都分不清的地步,因而拿一个白玉茶盏,以茶代酒与他相敬饮下,然后在他耳畔低声问了一句:“周懿,你喝醉了?快躺下休息会儿吧。” 周懿微闭着眼,笑着摇了摇头,“袁兄弟……我的酒量你不清楚吗?我告诉你,我今天遇见东郭大哥了,他带了一囊好酒,可惜,你没喝到……” 很显然,听他说的话腔调,连舌头都硬了,于是东郭秀才确定周懿是真的醉了。 “周兄弟,既然是秘密,最好还是不要说了,你已经醉了,先休息吧!”东郭秀将他架住,二人步履阑珊地就往床铺上走去。 周懿有气无力地一推,“如此良宵,何必贪睡?”然后哈哈一笑,凑到东郭秀耳边细语低声地说:“快收拾一下行礼,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东郭秀一皱眉,颇感惊讶,“咱们才到这里,还有很多事需要调查,怎么又匆忙忙地急着要走?” “调查?查什么?”周懿身体向后一仰,躺倒在床上,伸手向他摇了摇,“京城之事,已在我把控之中……” “那你都掌控到了哪些消息?”东郭秀紧紧逼问。 “好吧,我告诉你,你可不能给别人说。” “咱们是一个立场的兄弟,我还能向着外人不成?” 周懿欠了欠身子,依在宣腾腾的枕头上,半睡半醒。东郭秀恐他睡着,忙给他灌了几口茶水,周懿这才有了些精神,不过依旧半睁着眼。 定了定神,东郭秀也躺了下来,倚在周懿身旁,背身对着她,问道:“你慢慢说,说完了咱们再上路。” 周懿哼了一声,眼皮吃力地眨了几下,“我已经查明,这些年搅得江湖动荡不安的,就是当朝兵权最大一个人……骠骑大将军侯靖!不过他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在江湖上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帮凶,这个人就是以正统自居,沽名钓誉的虞广陵!” 东郭秀低声迎合了一句:“你确定?他可是你太师父的至交!” 周懿嗤之以鼻地笑道:“至交最值得信任,但也最有必要去防备一下,因为你不知道……他会不会,或者什么时候……就在你背后突然捅你一刀!叫你防不胜防!” “那你是十分确定了?” “八九不离十。这里有他们的眼线,我们在这里停留得越久,就越容易打草惊蛇。相信侯靖和虞广陵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动作,他在明处,我们只要时时盯住他的动向,就一定能抓到他行凶作恶的把柄!” “那我们可要小心,无相山可不是想去就去的。”东郭秀低眉沉思片刻,心里似乎有了些底气。 周懿依然言语不清,“无相山暂时不必去管它,我自有注意获取我想要的线索。但眼下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去做,明天我们就出发,一刻也不能耽误。” “什么事?” “去太极山!找一个人!” 东郭秀全身一震,半躺着的身子突然就要坐起来,他回头又看了看周懿,再次确认了他是否真的醉了。周懿虽然神志不似刚才那会儿恍惚,可他面色殷红,嘴角又流着口水,一副不能自理的模样,可以确信他的确酒醉心醒,只不过整个人已经不能完全自控而已。 “眼看就是年底了,你应该会白鹤山才是,为什么要在此时去太极山?莫非,你去找什么人?” 周懿哈哈一笑,气息若无地说道:“这些年我还在找一个人,和虞广陵比起来,此人藏得更深,东郭大哥已经到那里找过他,我们要是不及时过去,恐怕这条大蛇,要被他惊走了!” “这个人是谁?” “仓葭!” 东郭秀大吃一惊,连忙翻身转了过来,正要接着再问,只见周懿神态酣然,已经睡着了。 时至半夜,门外打更的更夫走了三遭,屋檐下的灯笼也逐一熄了火。周懿鼾声乍起,酒助愁眠,这段时间显然已经疲惫不堪。东郭秀叫了他几声,也没回应,于是便悄悄下了床,点了一盏蜡烛,移步门前。 门后挂着一把宝剑,乃是周懿随身佩戴之物,东郭秀又回头看了看他,然后才放心地把剑取下来。 然而,周懿并没有真的睡着。他天生警觉,对稍有疑惑的事情总要沉思再三。当他从东郭秀那里得到虞广陵暗通侯靖的书信时,他就已经觉得,事情远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要知道,仅仅四个月前,东郭秀在长沙和虞兮竹林斗剑的时候,他还显示出对虞广陵莫大的敬畏。而今,他以一封书信为由,让自己把调查家族血案的目光移到虞广陵身上,尤其是当自己真的怀疑虞广陵的时候,他反而又为其开脱辩解。似一张一弛,章法有度,却恰恰证明了这是个预设的陷阱,此人究竟是不是东郭秀,也让人怀疑。 他和东郭秀虽然相处不久,可其生性豪放,为人洒脱的性情却是别人演不来的。眼下这个自称东郭秀的人,酒不过三碗,茶又用小盏,笑声之中一扫前时豪放不羁的韵味,反而多了几分阴诡狡诈的阴森。 周懿阅人无数,这些识人阅事的本领还是有的,既然有人打起了东郭秀的主意,他初到京城,也没有头绪,何不将计就计,顺手套些意外的消息呢? 所以他故作醉态,先做实了要把虞广陵一查到底的决心,然后又放一个幌子,让对方先路破绽,计若成,或许能助他查到写有关仓葭的消息,也未可知。 周懿十分清楚,东郭秀正在门后观察那把轩辕剑,于是一翻身,说了一句,“好你个仓葭,要是让我找到你,我定要用这把剑替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 东郭秀吓了一跳,连忙把剑收了起来,又挂到原来的位置,熄了灯,悄悄走到床边,看周懿仍然睡着,才吐了一口气,擦了擦汗,在他旁边躺了下来。二人彼此装睡,心里各有盘算,因此一夜未曾合眼。 ==***== 第二天清晨,周懿估摸着已过卯时,一翻身坐了起来,双手在额前揉了揉,一看身边的东郭秀还在装睡,便悄悄的下了床,走到门把剑拔出来看了一番,低声到:“真不该贪杯,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岂不徒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东郭秀也起了床,伸着懒腰走了过来,“周兄弟,你的酒量可是见长了,昨天连我都没喝过你,这不,到现在还有些头疼呢。” 周懿微微一笑,“大哥是在让我,谁不知道东郭秀是出了名的酒葫芦!” 二人相顾而笑。 “哦,对了,这把剑是何人所赠?听袁复说,你以前是不会武功的,怎么现在会有一把如此精妙的宝剑?” “精妙?大哥见过这把剑?” 东郭秀一顿,忙笑了笑,说道:“昨天晚上我一进门就差点挨了一剑。” 周懿一听,躬身赔了一笑,“都怪小弟鲁莽。这剑乃是我太师父所赠,让我防身用的。我离开关东的时候,他特意给我的。” “是吗?”东郭秀接过来,左右打量了一遍,“我怎么记得,那日在关东的客栈,你和月姑的手下打斗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剑。” 周懿眉角一挑,张口便答道:“那是一把普通的剑,来关东之前我就带这呢,而且还用它杀了一只猛虎。而现在这把,则是太师父在关东的时候给我的,大哥一定是看错了。” 东郭秀和他对视一眼,心中如同明镜,便不再多问。 “对了,大哥可喜欢音律?” “恩?怎么突然这么问?” 周懿笑道:“两把九龙玉箫,有一把在我三叔手上,他曾表明心意要将其传授给我,我不喜欢它,想找个爱好音律的人给它做主人,要是送给外人,又不舍得,所以先问问你。” 说着,瞟了他一眼,看他神色有何变化。东郭秀一怔,摇头笑道:“你可真会取笑我,我一介武夫,哪里是通音律的材料?” “真的?” “真的!” 周懿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转眼过了卯时,周懿辞别东郭秀就要出府,东郭秀好奇地问:“你我难得相聚,怎么这么匆忙要走?你不是还没见到侯靖吗?” 周懿叹道:“虽然没有见到侯靖,但大哥却帮我找到了那封足以解答所有问题的书信。现在形势十分明朗,虞广陵又在白鹤山替我太师父镇守,我想尽早回去,免生意外!” “也是,暗箭难防,你要不把这件事及时告诉周老仙师,恐他随时会有意外发生。” “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别过,大哥身处虎狼之地,千万要小心!” 东郭秀点头应下,心里却另有打算。 ==***== 出了将军府,周懿心中思绪不定,很显然,当他用是否喜欢音律来刺探东郭秀的时候,二人都没有说实话。回想当年,仓葭正是以音律为由,蛊惑岳忠去六悬峰争夺的九龙玉箫。从那之后,仓葭便销声匿迹,故而,周懿会怀疑眼前这个东郭秀是仓葭所扮。不管他是否承认,眼下有一件事急需确认,那就是太极山,究竟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奥秘! (心机深沉!晚安了,下了一天的雨,心情有些沉闷。小伙伴们记得推荐票哈,明天见!) 第七十六章:计中计上 严冬的天气极为寒冷,就连京城这样的繁华之地,此刻也是人马稀疏,尽显一副末世萧条的景象。 周懿默默走在大街上,一路都在低头沉思,不觉间已经到了客栈门外。 “周大哥!天那么冷,你怎么才回来!” 周懿一惊,游离的思绪即刻收了回来,一听到楼上有人喊他,便知是袁复。他短叹一声,心想无论京城如何荒凉,世道如何凶险,至少他还有一个袁复这样心底纯真的朋友。于是浅浅一笑,并未抬头,“既然天那么冷,还不赶快把好酒热上!” 移步进门时,袁复已经迎到了楼下。 “你去哪里了,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 “去将军府转了一圈,顺便讨杯酒吃。” 说着,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在一个暖阁内坐下,格内煮着酒,热气蒸腾。 “也许是金丹在作怪,我体内总有一股热气在游动,自从上次在怀楚病发之后,我就彻底喜欢上了极寒的天气!”他面色红润,额间凝结一层薄薄的水汽,所以顺手推开了阁楼靠外的小窗。外面荒凉的景色映入眼帘,让人愁肠百结。不过,他此时所想的,还有时时都被寒毒侵蚀的虞兮。 “那现在对你来说,是如鱼得水,可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高兴呢?”袁复随手倒了两碗酒,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也犯嘀咕。 “我遇见大哥了。” 听他这么一说,袁复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谁?” 周懿端起碗抿了一小口,幽幽说道:“东郭大哥。他确实在京城。” 袁复一脸困惑,问道:“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袁复,我要离开京城一趟,你先留下来,帮我打听一些事。”周懿沉思片刻,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可是,为什么呀?你还没回答我,你既然遇见了东郭大哥,为什么没让他一起回来?你们吵架了?” 周懿低眉一笑,起身望向窗外,“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如此一来,倒把袁复的好奇心彻底地勾了起来。他起身走到周懿身边,顺着的他的目光向外面瞅了瞅,回头问他:“周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了?你能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 周懿被他这么紧逼地询问,心中愁苦不堪,他眉头紧锁,凝视着袁复,“那好,我问你,你信得过我吗?” 袁复毫不犹豫地答道:“这还用说吗!当然信得过你了。” 周懿又问:“那你信得过东郭大哥吗?” 袁复正要回答,却突然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些哀伤,到嘴边的一句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二人就此僵住,这瞬间的冷清让袁复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袁复又斟了两碗酒,心里一直在思索,“你是说,东郭大哥做了不该做的事……”说话时,他声音极低,低到连他自己都勉强才能听到。 “事情可能比这还要糟!” 袁复举起那碗酒,微微一怔,将酒带碗往地上一摔,喝道:“实话告诉你吧,自从我们上次逃出京城,我就觉得他跟变了个人一样!那天在关东的客栈外,我非常清楚地听到胡文在里面谋划陷害你的事,可他却让我一忍再忍,让我权衡利弊。你说,换做是你,你会盘算为兄弟去赴险值不值得吗!” 他在周懿面前向来随和,还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激动过,这倒让周懿深感意外。 “你先不要激动,你觉得他哪里不对,尽可跟我说。我倒要看看,这个自称东郭秀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袁复一听,愣了一下,“什么,你什么意思?你是说……” “他不是东郭大哥!”周懿斩钉截图地答道。 “你开什么玩笑!从在长沙时起,我就没跟他分开过,他怎么会……”袁复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想,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有人假冒他?难怪我觉得他怪怪的,也就是说,真正的东郭大哥可能还被困在某一个地方?” “没错!” “那太好了!”袁复立即跳了起来,喜笑颜开,“我就说吗,在龙云寨的时候,他为了孙冕的尸身不受凌辱,不惜和尧贵翻脸,如此重情重义,又岂是一个事事都计较利弊的人!” 说着,左右找不到酒碗,却又难掩心中的喜悦,便把那酒壶提了起来,对着壶嘴痛饮了几口! 周懿也笑了起来,心中慨叹,袁复这样快意恩仇的人,自然不会像他这样,心里盛着所有人的悲欢离合,永远无法去任性地最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对那种洒脱性情的惋惜,也常让他在独处之时痛心疾首! “他不是东郭大哥,你非但不替他担心,反而在此庆幸,不知道的人看来,还以为你是幸灾乐祸!”周懿面色随即转和,心情也轻松了许多,“我也知道,大哥在乎的不是性命的安危,而是他心中一直秉持的正义感。但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起码他现在是安全的。” 袁复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怕我们和对方都出完了所有的牌,彼此还是一无所获,这样大哥就丝毫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这才是我们最该担心的事。” 袁复一听,一股凉意直袭脊背,“你说吧,让我怎么做!” “我要你冷静下来,在这里先稳住这个假东郭秀,视图套取他更多的消息,等我从太极山回来。”周懿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既然他是假的,我为何还要留下来?”袁复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你也知道,依我的智谋,处的时间越长,漏出的马脚也就越多。你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太极山吧。” “我让你留下来,就是要漏出破绽给他看!” 袁复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我就不明白了,那你是想让他知道你识破了他的身份,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周懿眉梢一挑,淡淡地道:“要是一切都按照完美无瑕的章法去应对,他就会确定我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你留下来,就说我让你在京城打探其他的消息,如果他的真实目的是想利用我来对付虞广陵,那就会通过你向我传递更多他的阴谋。我怕的就是他不出招,否则,我就一定能找到他的破绽!另外,你要偶尔放出一些纰漏,让他琢磨不透,只有这样他才会不惜代价地制造更多让我相信他的证据来。设局就是这样,力气要是用的太过了,就难免会出差错!” 袁复虽然没听太明白,可大体还是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便按照他的吩咐,当日就去了将军府,去找东郭秀了。 周懿也没怠慢,当日取道南下,直奔太极山而去。 (强者交手,伸缩有度,周懿的对手会接连出现,加油吧少年!小伙伴们不要忘记你们的推荐票哈,晚安!) 第七十七章:兵火相接 故事再转回关东。那天夜里,周懿辞别他母亲,独自一人去了京城,第二天司马春才得到消息。偏那时周天墉离开白鹤山已有两月,众人来到怀楚也已数日,诸事打理完毕后,天墉一行就要启程返回白鹤山。 可司马春心中却惴惴不安。他从天墉那里得知周懿此行的目的,不免为他提心吊胆。况且周懿大病初愈,不宜再操奔波之苦,于是他便决定于入关处和众人分别,转而向西,前往京城去找周懿。 和众人分开之后,他快马疾驰,一刻也没停歇,两日后已至人困马乏。 然而,他所经之处地处边陲,和突厥人的牧场仅一河之隔。近来连年征战,北境民不聊生,所以这一路走来都荒无人烟。 第三日黄昏,太阳正要落山,映着夕阳余晖,远远可见空旷的原野中有座村落,高高的酒幌迎风飘荡,显然那里是有客栈可以留宿。 这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小镇,司马春策马而前,想来终于可以休息一夜。 可没想到,还没到镇上,便隐隐约约看到一群士兵在镇口集结。司马春随即下了马,将马拴在山丘后的一颗枯树上,然后绕道小镇之后,翻窗进了那家酒肆。 在镇口集结的士兵没多久便到了酒肆周围。司马春听见左右几处店铺‘哐哐’的砸门声,于是紧攥长剑,到二楼一间偏房里一探究竟。那偏房有个小窗,司马春便从窗户中向外细看,只见不足二里的狭长街道上,来来回回尽是突厥的士兵,他们沿街打砸,见人就抓,没两盏茶的功夫,已将镇上大部分客商都抓了过来,在酒肆不远处的街道上跪了一排。 突然,有两个士兵直奔酒肆而来,司马春想查清原委,便悄悄下了楼。 当时,店家吓得瑟瑟发抖,刚一开门,就被两个士兵按在了地上。店家哭爹喊娘地求饶,却被那两个士兵一阵拳打脚踢。 司马春快步上前,飞身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后脑之上,那人还没来得及嚎叫,就扑身倒在了一旁,挣扎两下就咽了气。另一人立即抽出马刀,冲着司马春就是一阵乱砍。司马春本想抓个活口询问,所以并未出剑,只用拳脚就将他打得不能近身。那人见他功夫远在自己之上,苦斗下去必然被擒,于是就想大声呼救。司马春一咬牙,一拳打在他咽喉处,就地取了他性命。 店家还没回过神来,司马春就关了门,幸好当时夜幕升起,外面的人听声响只当是士兵在殴打店家,所以也没闯进来查看。 司马春遂安抚了店家,二人和那两名突厥士兵互换了衣服。趁门外一团慌乱,店家跟在司马春身后畏畏缩缩地出了门。 ==***== 一盏茶的功夫,士兵们已经把镇上所有的百姓押到了一起,点上了火把。 俄间,一个魁梧的突厥大将走了过来,对着哀声阵阵的百姓一声怒吼,众人都噤若寒蝉。那人腰跨马刀,目光将低头畏缩的百姓扫了一遍。 “谁能告诉我,那个杀了可汗天兵的女子藏在哪里,我就饶他一命!” 话音落下,人群中鸦雀无声,只有几个年长的老者互相对目并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他们知道这群突厥兵在找谁,但又誓死不愿透露任何信息一样。 司马春注视着突厥兵的一举一动,手里攥着长剑,随时准备着一场以一敌众的搏杀。 “活下去的机会我不会给你们第二次,你们真的没有人想要吗!”突厥将军有些不耐烦,语气也随之变得暴躁起来。一些年幼的儿童经不住吓,些微都有哭泣之势。 “我再问最后一次,如果还没有人回答我,我就先拿那些孩子开刀!” “大将军……大将军息怒!”一位老者缓缓站起身来,对身后的同伴们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到突厥大将面前,“大将军,贵属在本镇遇袭,我等也是始料未及。如今凶手遁逃,我们和大将军一样没有半点线索。我等皆是平民,若能为将军效力,攘除隐患,众乡邻岂有包庇之意?只是,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百姓,确实不知道她的下落!若大将军非要用问罪,老朽也毫无怨言,还请将军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儿上,处置我这把老骨头,把其他人都放了吧!” 说着,老者消瘦的身影微微弯曲,就要向他下跪。 突厥将军将刀柄一横,抵在老者下巴处,面目狰狞地笑道:“你个老东西,想逞英雄吗?” 老者抬头看了看他的嘴脸,冷冷一笑,随即挺直了脊背,“我虽年迈,可仍有一颗对英雄的敬畏之心。想当年,英武将军单枪匹马,于百万军中直取阿史那的首级,何其威猛!可惜呀!前人打下的疆域,后人竟不能镇守,老夫空活百岁,怕是看不到我雄雄王师,平定北境的那一天了!黄天不开眼,徒叹奈何!” “老匹夫!” 突厥将军大怒,一手揪住老者衣襟,另一手就要拔刀。 老者命悬一线,百姓中多有哀求之人,那将军又命士兵:“把这些顽固的南人统统烧死!” 士兵们领了命,将左右店铺的门窗都拆了下来,又浇了些烈酒,把所有待死的百姓都围了起来,只等那将军一声令下。 那将军淫威愈盛,对老者道:“你不怕死,那他们呢?”他马刀一挥,指向了众人。 老者满面凄楚之色,对着突厥士兵大骂‘畜生!畜生……’,可面对身后诸多求生的目光时,老者又忍不住泪目苍然。仿佛有一把利刃悬在心头,稍有犹豫,便会万劫不复! 眼看突厥将军就要下令放火,司马春出手已刻不容缓,“大将军请稍等!” 这声音从人群之后传出,众人一听,都将目光纷纷投来。和他同行的店家天生怕事,忙扯住他的手臂就往后拉。司马春一副凛然之态,目光迥然,大步走到将军面前,道:“将军,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们了。” “哦?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大将军随即放开了芥蒂,一挥手,示意士兵暂缓放火。 司马春眉宇含笑,略停了停,“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将军此来的目的是要找到杀害我军将士的仇人,而不是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来解恨!” 那将军一瞪眼,“你是说我不该杀他们吗?” 司马春道:“岂敢!属下有言在先,这些南人包庇同党,着实可恶!可是,将军屠此辈不过解一时之气,我们真正的仇人却还逍遥法外,从大局而言,现在还不是杀人的时候!” 大将军听了,吐了一口气,面色稍稍缓和。 司马春趁机又说:“再者,大将军神勇,平定中原指日可待!然而,大军过处,若只给南人留下一个喜好杀戮的名声,他日王师南下,怕这些百姓不肯归顺!” 大将军听了哈哈大笑,遂收了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话我爱听!不过,这些人既不能杀,又不能放,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司马春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答道:“将军可尽显爱民之德,将这些无关之人暂且释放,让他们恢复生息,至于这位老者,他言语顶撞,罪不容诛!将军可将其扣押起来,对外放出风声,引他包庇之人前来解救,届时,大将军可将其一举拿下!” “好!妙!” 突厥将军顿时飘飘然,没加思索便命人放了被押的百姓。 司马春见百姓散尽,可暂免火刑之虞,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回头向老者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并非突厥之人。那老者也看通了门路,面带喜色,连忙又骂突厥人。 “来人!把这个牙尖嘴利的老匹夫给我押下去,不给他吃喝,看他嘴有多硬!” 两个士兵领命押着老者就往外走。大将军又说:“传令下去,告诉这些百姓,两日内要是还没人过来救他,我就活剥了他!” 将令传达出去,士兵们各司其职去了。大将军 回头将司马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保你前途无量!” 司马春满面含笑,正要抱拳答谢,突然几个士兵跑了过来,跪在大将军面前,“大将军,不好了!有两个士兵被人杀了!” “什么!” 大将军脸色煞白,一跃而起,一把寒光四射的马刀随即拔了出来。士兵们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也都纷纷拔了刀,有人惊吓失声,“难道又是那个魔女回来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两个人头前带路,引领大将军等人来到发现被杀突厥士兵的酒肆。众人抬出那两个士兵,仵作验了一遍,见他二人皆死于外力盾击,因此猜疑楼上藏着高人。于是请求大将军下令,让士兵放火烧楼! 司马春心想不妙,若是店家尚有家人在楼上,恐怕是要遭殃了。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店家就已经慌了手脚,眼看士兵往他店里放火,慌忙就往回跑,哭喊着要去救他女儿! 士兵们这才惊觉过来,两个人立即将店家拿下,其他人纷纷降刀架在司马春脖子上!其中一个将领厉声喝道:“他是和你一起的,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司马春本想再与之斡旋,可一想到店家的女儿尚在店中,此刻大火已经烧了起来,若有迟疑,肯定会出人命!于是瞟了那人一眼,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已经抽出长剑,刹那之间,剑刃游走众人腰腹,那一群将他围住的突厥士兵,皆吐血身亡! 突厥大将军这才醒觉过来,他亲自操刀,和司马春好一番苦战! 司马春着急救人,自然无心恋战,几次想要脱身,都被那个将军缠住,一时间,心如火燎! 突然,街道那头一阵哭喊之声呼啸而来,听声皆是突厥士兵在喊救命! 大将军一惊,忙收了手,映着熊熊火光,顺着街道望去,只见两个女子骑着一尊庞然大物朝他跃了过来。那怪物无比凶猛,所到之处,突厥士兵无一幸免! 司马春趁机脱了身,也来不及细看究竟,连忙就往烈火熊熊的酒肆冲了进去! “春哥!” 司马春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慕容雪从一个灰黑色的怪物身上跳下,直奔他跑了过来! (战争是对人性最大的考验!和平真好!这几天在忙工作,昨天欠下一章,周末一定补回来,小伙伴们不要担心o(n_n)o哈!最后,求推荐票啦,晚安~) 第七十八章:小镇奇遇 “你怎么来了!” 司马春又惊又喜,久别之后的思念之情难以言表,便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是虞姑娘送我来的!” “虞姑娘?”司马春这才注意到从那庞然大物上下来的另一个女子,“可是无相山的虞姑娘?” 说话间,虞兮略微向前走了几步,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司马春在怀楚时就听袁复说过她和周懿的事,也算对她早有耳闻,再看她身后的那个怪物,想必就是世人所传的念生了。 司马春向虞兮抱拳拜谢,并让慕容雪和她待在一起,自己则冲进了大火中去救人。当时夜色虽暗,可映着攒动的火光,依稀可见他的相貌,虞兮瞟了他一眼,乍一看,此人竟有几分周懿的模样。虞兮吃了一惊,眉睫之间惊现一丝喜悦之色,不过人去楼空,她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则是对眼前这对俊男靓女的羡慕,和对自己凄楚遭遇的哀叹! 过了一刻,仍不见司马春出来,慕容雪急得眼中噙泪。那边突厥的将军又命令士兵过来抓人,虞兮既要安抚慕容雪,又要阻止突厥士兵杀害前来救火的百姓,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幸好念生能独当一面,突厥将军和士兵都不敢靠近,因此她二人暂无危险。 大火已经烧了多时,从门外看,店中几处房梁都已垮塌,慕容雪泪流满面,哭喊着要进去救司马春。虞兮突然想起念生不怕火,它天生一副钢铁之躯,自然是不怕烈火煅烧的。于是,便把它唤了回来,示意让它去店里把刚才那个男子救出来。念生颇通人性,先回头摆平了剩下的几个突厥士兵,转而窜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那一带每到冬季就少有雨水,塞北荒原,天干物燥,所以大火一经燃起,顺着北风漫延,一直烧了整个一条街。当时突厥的士兵死伤无数,大将军也见识了念生的厉害,忙下令撤军,所以,百姓们才都赶过来救火。 虞兮和慕容雪在门口焦急地等着,突然一声巨响,酒肆整个二楼都塌了下去!人们正在惊呼,只见念生窜天而出,从二楼即将倒下的窗户中冲了出来,它背上伏着一人,乃是司马春,司马春缓缓抬起头,怀里漏出一个女孩的面庞。 众人齐声喝彩,店家更是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司马春一脸疲惫的神色,举眉间,看见慕容雪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当下,虞兮驾着念生,在大火进一步漫延之前,把左右相邻的被困者都救了出来!百姓们纷纷跪倒谢恩,有的则献出美酒美食来款待他们。 将众乡邻安顿妥当,虞兮就来辞别二人。 司马春正有许多疑问,还没开口,她却如此匆忙地要走,于是劝道:“夜已经深了,姑娘要走也不急这一时。还是等天亮吧。” 虞兮道:“前天我们已经杀了几个突厥士兵,可惜斩草不除根,才有今天这样的灾难。百姓是无辜的,今天要是再让这些人逃了,以后这里的百姓就没法生存了!” 司马春这才明白,突厥人如此兴师动众,竟是为了找虞兮报仇,“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你还是留下来好好照顾慕容姐姐吧!有念生跟着,对付那几个毛贼,我有十足的把握!” 慕容雪一脸哀伤,又知留她不住,便解下自己的风衣给她披上,叮嘱道:“这一路多亏有你照顾,你一个人也要小心,那群人太过狠毒,我怕你……” 虞兮莞尔一笑,目光中闪着明亮的火光,“姐姐放心,你和司马公子去京城吧,等从你们从京城回来以后,记得来无相山看我……” 说罢,纤瘦的身躯后跟着一个庞大的念生,迎着寒冷的夜风,默默地消失在夜色之下。 “你有没有觉得,她有心事?”司马春回头看了一眼慕容雪,语气低沉地问道。 “她心里藏着一个人,因为藏得太深了,所以她也迷茫自己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人!”慕容雪低头叹惋,想起这几日和虞兮在一起时,自己的所看所感,不禁为她感到惋惜。 司马春一惊,一脸讶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雪无奈地笑道:“女人的直觉。我有事会写在脸上,她却会深埋心底。表面上看起来她很要强,其实她内心的苦楚,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她不愿诉苦,是因为她没有遇到他可以倾诉的那个人。” “那你呢?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慕容雪仰望夜空,对着漫天的星星眨着眼,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有你陪着我,受再多的委屈我也不知觉得苦,可是有个人不一样。”她看了看司马春的面色,略停了停,“她为了救你出来,已经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司马春一怔,心头顿时涌现出许多拜火教的故人来。 慕容雪目光婉转,又喃喃地道:“她是那么地任性,为了你可以不惜和父亲反目,甚至还放弃了自由!或许这些我也能做到,但我……我却做不到她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带着另一个女人去浪迹天涯……” 司马春默认不语,心中如波涛般翻滚着。慕容雪言下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二叔的独生女司马妍。两年前,他家破人亡,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背上了杀害父亲的恶名。当时他万念俱灰,只想以死谢罪,可是司马妍却想尽办法帮他解围,并激励他要为死去的人复仇。司马春死灰般的斗志被她深深地触动,所以才历经生死,从西域逃到长沙,继而才有今日的情形。 “你身负血海深仇,我非但帮不了你,反而处处给你添乱,和她比起来,我已经无地自容了,哪能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司马春紧紧攥着她的双手,发现她双手冰冷,“这些事以后再说,你手都凉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就去京城。等了了这些杂事,我就带你回拜火教。” “手是凉的,可心热的!春哥,以后你在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司马春冷峻的面庞顿时洋溢着一股暖暖的笑意,“对了,我正要问你,你怎么和虞姑娘在一起的?那群突厥士兵可是在找你们?” 慕容雪抿着嘴,俏皮地嘿嘿一笑,“我在白鹤山呆了那么久,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实在闷得慌,所以我就想一个人来找你……不过幸好,我在白鹤山下遇见了虞兮,她人真好,说我一个人危险,就带着我来关东找你了。” “然后呢,你们怎么招惹上了突厥人?” “我们在山海关内遇见了周夫人她们,她说你去了京城,我们就一路赶来了。说来也难以置信,念生的脚力惊人,我们从山海关到京城才用了两天!可是,一路上都没遇见你,我们就又原路返了回来。前天路过这个小镇时,虞兮见到有突厥士兵杀人抢劫,索性就抱打不平……” “那怪那个将军口口声声说有人杀了突厥的士兵,没想到竟是你们。这个虞光娘,快意恩仇,倒是个性情中人,看来周懿兄弟这辈子欠她的,是还不清了!”司马春说到这里,又想起刚才慕容雪提起的他那个堂妹,此时此景甚觉不妥,便牵着她去另一处客栈投宿。 慕容雪看透他的心事,也不再逼问,反将话题转向周懿,问道:“你是说,辜负虞兮的人,是你嘴上那个好得不得了的结义兄弟?” “你这话说得倒是怪怪的,什么叫嘴上好得不得了!周兄弟的为人是出了名的,又不是我故意恭维他。”司马春淡淡道:“不光是我,还有袁复和东郭大哥,这些都是为了他肯拼命的好汉!” 慕容雪不以为然地驳斥道:“既然是人人敬仰的少年英俊,可为什么还要让一个如此善良的女子为他伤心?正如你所说,明知道欠她的情难以还清,却还这般不知道珍惜,这世上的好男人,都躲到哪里去了!” 话音一落,才想起此时是当着司马春的面,又觉得唐突了,忙用手捂着了嘴,随又哀叹起来。 司马春道:“你我只是局外人,没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谁知道周懿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其他人了呢?要知道,武馨可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的命让给了她,这份情,可不是……”说到此,忽然又觉得可以映射到他和司马妍的关系上来,心里十分郁闷。当下也没再提他们的事,便在客栈住了一夜。 次日清晨,二人便匆忙上了路,临行前托店家给虞兮留了一封信,信上说等她从京城回来,就去无相山拜访她。 因为慕容雪不堪奔波,路上多有小疾,因此二人走马观花,路上过了一个月才到京城。当时已经临近年尾,周懿又刚去太极山不久,司马春一到京城就着急去将军府找他。 然而,慕容雪跟着多有不便,司马春便想找一家客店暂时安顿她。二人刚到一家客栈门前,忽然听见有人叫道:“司马大哥!” (雨夜,寂静,和故事中的人物对话,许久不能自拔……诸位晚安,不要忘记投你们的推荐票(⊙o⊙)哦) 第七十九章:计中计下 司马春蓦然听见有人喊他,抬头一看,竟是袁复。 “袁复兄弟!” 还没等他进门,转眼间袁复已经下了楼,一直迎到了门口。三人打个照面,袁复不禁一怔,随又憨厚地笑道:“想必这位是嫂夫人吧?”司马春还没开口,他就已经躬身行了礼。 袁复伸手拉住司马春前臂就往屋里来,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命店家再去备一间上房,说天气寒冷,客房要用炭火烤到暖人为止。店主按他的吩咐去了,所以一时间也没人过来招呼。袁复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仗着自己是这里的熟人,索性亲自来取热茶热酒。 “哥哥和嫂夫人不要见怪,这里虽是京城,可往昔繁华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了,因为往来的客商少,所以……”袁复心里郁闷,一口饮了一碗酒。 “乱世之下,焉有生息!”司马春郁郁一笑,脸色写满了无奈之情,“哦,对了,怎么不见周懿呢?” 一提到周懿,袁复心里就愈发堵得慌,垂头丧气地说:“还是别提他了!他这个人呐,做事就是没个正经,一会儿关东,一会儿京城的!这才刚稳住脚,他一个人又去什么太极山了!硬是把我一个人留在了京城……真是急死人了!” “太极山?”慕容雪忍不住叫出声来,一脸的惊讶。 “怎么,你知道哪里?”司马春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问道。 慕容雪定了定神,脸色突然又低沉下来,眉睫之间似有无限哀伤,“我和虞兮去关东的时候路过那里,还差点迷了路……” 袁复一惊,随即打断了她,“对对对,就是那里!我听周大哥说了,那里神神秘秘的,道路错综复杂,当地人都不敢随便上去。那里还有一个什么太极……太极峰!据说啊,这太极峰常年被云雾笼罩,一直神龙见头不见尾,很少有人上去后还能活着回来的!” “那他怎么还去!你怎么不拦着他?”司马春顿时紧张起来。 “我哪拦得住啊,他就是一头倔牛,我跟着去他都不同意,还说让我在这里监视假的东郭秀,你说,我能怎么办?” 司马春饮了一盏茶,思忖良久方徐徐抬起头。照袁复如此说,这京城之中定有许多他未知的隐情,“你的话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周懿绝不是那种鲁莽之人,他在这个时候去太极山,肯定有他的目的!你仔细想一想,他还给你说了其他什么话吗?” 袁复挠了挠头,左右也想不出什么来,“只有这些了,你们都神神秘秘的,我看他这是故弄玄虚罢了!” 司马春眼神冷峻,似乎猜到了什么玄机,“他是故弄玄虚的人吗?你可有想过,他为什么让你监视东郭大哥?东郭秀的英名天下无人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胆,敢冒充他?” “一言难尽!你到将军府走一趟就知道了。”袁复向门外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东郭秀也在京城,而且和周大哥对饮了一个通宵。不过,这个东郭秀,是假的!” “这也能有假!周懿是怎么知道的?” 袁复无奈地撇着嘴,两手一摊,耸耸肩道:“他要肯告诉我,我就不至于这么郁闷了。” “那他走几天了?” “差不多半个多月吧。” “你呢,可查到什么没有?” 袁复向后一仰,半瘫在椅子上,“好像你们都是明白人一样。像我这种粗人,能查到什么?”他随即又想起周懿临行前安排他的那些混沌不清的话,于是嘿嘿一笑,“他在临走之前嘱咐我,让我时不时地向那个赝品透露一些我们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迹象,你可知道为什么?” 说罢,看司马春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看来,也不是我一个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啊!” 司马春嘴角微扬,“他想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样以来,那个赝品肯定会放出更多的信息,来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或者引导我们去走向其他的迷途!” 袁复笑着的脸立即僵住,“这可没意思了!就算你猜得对,你知道接下来该……” 话音未落,司马春便即接了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来,我真得走一趟这个将军府了。” 袁复无奈地瞪着眼,半天才回他一句:“看来你们比亲兄弟还有默契,那好,这一回可说好了,我得跟你一起去!” “袁兄弟,你的战场就是守好这块根据,周懿让你留守,八成就是算准了我会找来。” “哎,你怎么也变得和他一样,油腔滑舌的,你是嫌我本事不够,会拖累你吗?” 司马春一顿,侧眼看了看一旁努嘴的慕容雪,笑道:“你总得解决我后顾之忧吧。我们都走了,你的……嫂夫人怎么办?” 慕容雪立即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那我也去!” 司马春没有说话,冷眼看了看袁复,又看了看慕容雪,二人气场不足,只得妥协了。 ==***== 到晚间,司马春安顿了慕容雪,便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客栈,按照袁复事先指好的路,直奔大将军府邸。 走到半路,忽见一队人马穿街而过,在大街尽头的一个府邸停了下来,马上下来数人,匆匆进了那座府邸。映着阑珊的灯火,隐约可见那马上之人一副西域人士的装扮,尤其是队首那人,帽檐下飘着的头巾极为眼熟,他在拜火教时似乎时常见到。 司马春此来中原是为逃难,可他心里一刻也没忘记要回去报仇。辗转奔波,两年匆匆就过去了,可他对两年前拜火教那场风波仍然没有一丝头绪,所以现在一旦看到西域的印记,他便不顾一切地跟了上去。 当时天已黑透,司马春来到那座府邸之外,见门楣宽阔,气宇峥嵘,非等闲之家可以如此。他原想此即大将军府,可没想到,门口的两个大灯笼照着匾额,’太傅府’三个大字格外显眼。 “怎么会是太傅的府邸?”司马春心中嘀咕,脚下没停,翻身跳过了高墙。 别看太傅府的门外冷清,可府中却是一副繁忙的景象,下人丫鬟们来来往往穿梭于各个阁楼之间,巡逻放哨的府兵三五成群,往来不断,论起威严,此处丝毫不输于皇帝的寝宫。 司马春跳上屋顶,于回廊之上起起伏伏,不觉之间已经到了府邸后院。那里有个气势恢宏的立柱大殿,店中灯火阑珊,似乎还有人在殿中。 他正要过去查看,只觉一个人影从身后晃了过来,一回头,一个身穿睡袍的人就站在跟前。司马春慌忙就要拔剑,只见那人身手在嘴边做了一个不要声张的姿势,然后轻声说道:“我是东郭秀,你可是司马兄弟?” 司马春吃了一惊,他今夜出们虽为会会这个东郭秀,可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也有防备,因而抱拳道:“东郭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随我来!”说着,转身跳下屋脊,抄道一条幽僻的小路,来到一个极为隐蔽的去所。那里有个小门,推门而入便是一个密道,二人一前一后走了约有一射之地,方才出了密道。面前一个水榭,上有一座小亭,东郭秀便请他到亭下叙话。 “兄长,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司马春的?”他开门见山,丝毫没有隐藏,正如周懿嘱咐的那样,要让此人觉得,自己已经被怀疑了。 东郭秀一怔,随即笑道:“我听袁复说,周懿结交了一个兄弟,和他极为相似,刚才你进门时我就看到你了,此时此刻能来此地,除了司马春,还能有谁?” 司马春故作疑惑消逝状,遂抱拳行了礼,“我也听袁复说了兄长的事,所以要到将军府去找你,你怎么又到了太傅府?” 东郭秀笑道:“先说说你,你既然要去将军府去找我,怎么也到了这里?” “实不相瞒,是一群西域风格的人把我引到了这里。” “哦?”东郭秀低眉沉思片刻,“看来司马兄弟是想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了?” “正是!听兄长的口气,你是知道他们的来历了?”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司马春一听他话中有话,又时刻想着要对他提防着,便又追问了一句,“就请兄长据实相告!” 东郭秀娓娓道来:“朝堂之上,骠骑大将军持功自傲,藐视皇威。天子暗弱,不敢有悖于他。可太子生性刚烈,便让太傅为他谋划,暗中监视将军府的一举一动。长此以往,大将军和太傅就成了水火不容的死对头。说来也巧,这两位权臣的府邸相隔不远,太傅为了暗中监视侯靖,就派人暗中修了那条密道。为了不让人发现密道的所在,太傅又买通了将军府的内应,在此修了一处亭榭。这些日子我在将军府待得烦闷,才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因为见不到侯靖,在将军府的调查也没有什么进展,所以这几天我就通过这条密道去太傅府上转了一转,没想到,今日碰巧能在那里遇见你。” 司马春半信半疑,可表面上却要装作深信不疑的样子,“那也真是太巧了,兄长都穿上了睡衣,想必是要休息了。” 东郭秀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穿着,随又圆和道:“哦,本来已经睡下了,可想起前几天和周懿说的那些事,心里又实在难安,所以才想着出来转转的。对了,你不是说你是被那群西域的人引来的吗?可查到什么没有?” 司马春被他一问,思绪立即收了回来,“还没有,我刚到这里。” “你不必着急,太傅府每天都会有西域过来送信的人,你想要的真相,迟早会查到的。” “当真!”司马春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实不相瞒,这些西域回来的人,都是太傅派过去监视大将军的眼线!” “眼线?此话怎讲?” 东郭秀道:“太傅已经掌握了一些消息,大将军极有可能举兵谋反!现在适逢乱世,他想夺天下,只是缺少一个名头,所以,他急需天下发生一场变故,他好借助一些未知的变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司马春不解,“那这和西域的眼线有什么关系?” 东郭秀道:“据我了解,当年侯越在世的时候,侯家的阴谋就已经开始实施了,他们企图勾结西域的胡人发起战乱,可是西域那里有拜火教镇守,胡人一时间难以兴风作浪,于是,侯氏父子便利用自己在江湖中的势力,企图颠覆拜火教。这其中,就有一位世外高人,人称‘金吴先生’!” “什么!”司马春一听到’金乌先生’,如同当头响了一个惊雷!毕竟,他司马氏一族,就是毁在此人手中的。 (上兵伐谋,局中之局,开始了~晚安!笔者熬夜码字,明天一早,小伙伴们记得投推荐票哈!) 第八十章:浮出水面 司马春一听他提起金乌先生,一团怒火刹间涌上心头,许多让人肝胆具碎的往事也随之浮现在脑海!他眼中喷火,紧攥拳头,恨不能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你认识此人?”东郭秀见他神色怪异,随口问了一句。 “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他字字到句,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东郭秀颇显尴尬,遂斟了两盏酒,与他举杯对饮,“看来,司马兄弟和他有仇。”他浅浅一笑,“长夜漫漫,正好你我可以促膝长谈。你的事我只粗略了解一二,干了这杯酒,你我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东郭秀不才,在江湖之中也颇有一些门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说罢,举起小盏一饮而尽。 要不是事先有所防备,单听他如此慷慨地侃侃而谈,司马春真就会被他这种豪言壮语所折服。不过一想到自己的那个仇家金乌先生,眼下的顾忌也就随之抛在了一边。 “何止是有仇,我和他,必不能两立于世间!” “哦?那兄弟可否方便告知,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司马春望着手中的酒杯,眼中泛起点点泪花,忧思良久,一闭眼,仰头灌了下去。 “喝了这杯酒,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摇头冷笑一阵,长叹道:“实不相瞒,我走到今日这步田地,全拜金乌所赐!当初他在二叔门下效力,几次三番挑起事端让我父亲叔父之间不和,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有识之士,敢于直言不同的政见。没想到他步步为营,在拜火教内部勾结一股企图谋反的势力,直到最后他联合回鹘后裔举兵反叛,将我父亲逼死北亭,扶植我二叔上位,硬生生地把弑父篡逆的罪名强加在我的头上!以至于……” 说到激动处,他浑身发抖,鼻额之间顿时凝结一层汗珠,紧攥着的拳头狠狠地击打在石桌之上,将那个盛酒的小盏击得粉碎! “我有家无回,连父亲最后一眼都没能见到!两年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西域,想着拜火教,想着金乌那个恶贼!我司马春旦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放过亲手屠杀此人的机会!” 东郭秀听他这番话,心中激起层层涟漪,眼神木木地望着司马春,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 “我完全理解你的处境,大丈夫生身在世,岂能容忍这种恶行!”说着,他话音一转,“不过,站在为兄的角度来说,你和周懿一样,心中都装满了仇恨和对过往难以释怀的情节。你们越是如此,就越容易让对方乘虚而入,用极则弊现,这是为兄给你的忠告!” 司马春听了这话,不禁一愣!他仔细揣摩这句话,再看看眼前这幅口是心非的嘴脸,一时间难以分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酒里,“兄长所说,乃金玉良言,可我不是圣人,做不到物我两忘!眼下西域之地民不聊生,拜火教在恶人的手中更是岌岌可危,我身负祖辈的厚望,岂能让这种邪恶毒瘤在先烈的英灵之下恣意妄为!” “有血性无可厚非,我的意思是,要审时度势,适时进退,不要像周懿那样,自持才华过人,就一味的想当然。其实,他留下来,我们便可一起把朝堂和江湖中的牵扯勾连都查的清清楚楚,没准就能将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惜了!”说着,他无奈的叹了一声,“周懿心气高,也在所难免,毕竟当年的白鹤山叱咤风云,执天下牛耳,远在江湖,近在朝堂,都有他的一席之地。如今的白鹤山,不说没落,可也算是千疮百孔,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容人他人在自己的地盘兴风作浪呢?” 司马春听他这话字字到心,听起来甚有道理,因也无法辩解,不过是非就是是非,正如他所言,一个有血性的男儿,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忍气吞声的。他神思不定,不知该如何作答。 东郭秀微微一笑,“那你打算怎么做?和他一样,单枪匹马独闯龙穴吗?” 司马春浑身一震,愣是被他一句简单直白的话给问住了。 “我还没有想好,拜火教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我还没有弄清楚。”他缓缓说来,脸上不自觉地刻下了一丝自卑和迷茫。 “这就对了,不忘仇,但也不冒进,周懿要能有你这么看得明白,他也不会冒这个险了。”东郭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珠不自觉地转了几下。 司马春嗤鼻一笑,“我要是有他那种独有的洒脱,司马春此刻就不会还在这里哀叹了。” “那我要是助你一臂之力呢?”东郭秀眯缝着眼,一脸神秘地笑道。 司马春脸上的笑意随着他这句话立即消失了,他身体前倾,郑重其事地问道:“兄长此话何意?” 东郭秀道:“你和周懿都是我的兄弟,按理说,你们的仇人也是我东郭秀的仇人,我既不愿周懿一个人冒着生命的危险独闯太极山,也不想眼睁睁地看你一个人,像只飞蛾一样扑向拜火教的那团烈火!可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在三个月前,我也被一个黑衣人囚禁了起来,此人阴险狡诈,和侯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查到此时,已经很难轻易脱身。所以,我只能竭尽所能为你提供一些线索,至于能不能帮到你,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就像周懿所说的那样,只要他用力太急,总会漏破绽的。司马春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想起了周懿吩咐袁复故意露出破绽的目的,看来,这个东郭秀果然在饶了一个大弯之后,吐露他真实的目的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东郭秀要力证自己的正义形象,以及要做实他嫁祸的那个人的罪行,他此刻要抛出来的消息,必然是真实的。 “兄长能直言兄弟们的长短,可见是个正直可信之人,所以无论兄长能给小弟指引什么,司马春都将受益良多!”他抱拳而拜,眼神中透露坚信不疑的神色。 东郭秀神神秘秘地道:“这几天,太傅府从西域回来的线人汇报,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侯靖大肆扶植江湖势力,以助自己谋反的证据!其中有三人最为显眼。” “哪三人?”司马春迫不及待地问道。 东郭秀停了停,缓缓说道:“有两个可能都是出自无相山的人,据说一个是武邺,另一个是屠剑消失多年的弟子。但以我对武邺的了解,他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而屠剑消失多年的弟子中,与我同宗的东郭烈早在摩?之乱时就已经暴毙,俏髯公仓葭和戏婵双双离开无相山,过着神仙眷恋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有违师训的勾当来。所以这二人是个迷。” “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便是搅弄西域风云的金吴先生了。” “兄长可找到证据了?” 东郭秀摇头叹道:“太傅和大将军明争暗斗,打得不亦乐乎,像这种绝密消息,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留存下来的。幸好那天我趁太傅出门的时候,悄悄潜入了他的书房,在一个密函中看到了这些,不过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那些信件已经都被烧掉了。我想,侯靖也是用这种方式来处理他的密函的,否则我也不至于在将军府住了那么久也没找到一封密信。” 司马春不断点头,心里对他提供的这三个隐而未现的人物不停的排查。金乌先生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就一定愿为一顶乌纱把坏事做绝,这一点倒不必怀疑。可无相山的两个人又会是谁? 突然,他心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在出门之前,他曾问过慕容雪,为何白天说起太极山的时候她会如此的伤感。慕容雪有事不会瞒他,便据实相告。当日她和虞兮路过太极山,因山中起了大雾,道路错综复杂忽隐忽现,连念生都迷了路。后来她们遇见一个受伤的女孩,名叫唤奴,唤奴自称是附近的村民,因上山采药失足跌落致伤。二人见她可怜,便决定带她同行。说来也巧,唤奴十分熟悉那里的山路,在她的指引下,二人终于走出了太极山。可没没想到,当夜虞兮熟睡之后,慕容雪彻夜愁眠,恍惚看到唤奴掏出一包药粉倒在了虞兮的水囊中。慕容雪天生胆小,便悄悄把虞兮的水倒掉了。随后的两天,唤奴三番五次下手,甚至还趁虞兮睡着时,要以刀剑相加。慕容雪心软,便背着虞兮和唤奴摊了牌。唤奴也不否认,说无相山前人欠下的债,需要后人偿还,她刺杀虞兮是为报恩,既然不能成功,唯有以死谢罪,于是纵身跳下了悬崖! 这件事一直让慕容雪耿耿于怀,可司马春此时听了东郭秀的话,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一个能走出太极山迷局的人,绝不是一个当地普通人家的女子,而她要杀虞兮替主报仇,可见太极山上的玄机,远非常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东郭秀言下那个效忠于大将军的人究竟是谁,此时已不难猜知。当年摩?之乱血洗无相山,屠剑诸多的弟子当中只有虞广陵一人留了下来,东郭烈虽死,可仓葭犹在。摩?之乱平息后,仓葭不曾返回无相山,反而藏匿于江湖,这其中会有什么样的隐情?他在西域时就曾听说过,当年虞广陵坐稳无相山,也多有周天墉的功劳,当时世人传言,仓葭才是屠剑诸多弟子中最有智慧的一个,由他接任无相山才是屠剑的真实想法。这些传言虽然无法考证,可他毕竟有存在的可能性。不过后来周天墉力挺虞广陵继任无相山,以彰显他不畏生死的忠孝之心。从那之后,仓葭便彻底地消失在江湖中。 有人在太极山刺杀虞兮,东郭秀又追随那个黑衣人到过太极山,那个黑衣人后来进了将军府,而西域回来的眼线表明将军府中有屠剑的弟子为他效命……将这看似毫无关系的一串事连接起来,结果则是惊人的!太极山可能就是仓葭的栖身之所,十年前利用九龙玉箫要置白鹤山于死地的人也是他,由此推断,周懿此次太极山之行,必然凶多吉少! 想到此,他心中一阵发麻,事不宜迟,只有速去太极山,才能保住周懿一命! (三代人的恩怨渐渐连在了一起,当初藏得很深的人,总有一日会浮出水面……朋友们晚安,在此拉拉票,推荐票、收藏、加入书架,期待大家一起参与,拜托!) 第八十一章:柔情似水 司马春遂辞别东郭秀要回客栈,因为着急,也不再去走密道,一翻身上了屋顶,沿着那片错落的楼阁起起伏伏,已经到了正街。彼时已过三更,除了在寒风中摇曳的街灯之外,街上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机。 回到客栈时,店家早已经关了门,倒是二楼的客房中还有一柄烛火微微泛着黄光。司马春一跃上了二楼,刚要推窗,只见旁边客房的烛光也亮了起来。 “谁!” 话音未落,一人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向他一指。灯光昏暗,那人面庞却隐约可见。 “袁兄弟,是我!” “哦,是大哥啊,你怎么不敲门,反而走窗户了呢?”袁复收了剑,笑道:“太晚了,哥哥快休息吧,嫂夫人可能还在等你……” 说着,身边的窗户应声而开,慕容雪罩着蜡烛探出半个脸庞,“快进来吧,外面风大!” 司马春点点头,刚要迈进去一只脚,回头又叫住袁复:“有件事,等会儿我去找你。” 袁复挠了挠头,正要答应,忽然又想到他二人连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况且慕容雪又是一副柔弱之态,这深更半夜的,还是不要打断他们为好。于是嘿嘿笑道:“哎,我还很忙,你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明天说,啊?” “事关重大,我一会儿过来找你!”说罢,弯身跳进了房中,把窗户紧紧地关上了。 ==***== 他一回来,慕容雪绷紧的那根筋才稍稍缓和,脸上挂着桃花般的笑意,一面用拂尘给他除了身上的尘土,一面又打了一盆热水来给他烫脚。 此时,司马春心中充斥着一种不好的念头,毕竟周懿离开京城已经半个多月,要等自己再赶过去,周懿已经上山起码半个多月了。万一太极山是个陷阱,后果将不堪设想! 愁思之间,他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杯茶还没喝完,慕容雪端了一盆热水放在了他面前,还没等司马春开口,她就要提他拖鞋洗脚。 “你这是干什么?”司马春一惊,皱眉问道。 “天寒地冻的,你在外面东奔西跑,不烫烫脚,怎么能休息得过来?”慕容雪婉儿一笑,脸上露出慈母般的笑容来,“我跟着你别的做不了,但这些稼蔷琐事,我还是能应付的来的。” 司马春将茶放在一边,弯身拉着她的双臂,把她扶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无论我是当初那个,身上闪着无限荣光的拜火教世子,还是今日这个流浪落魄的江湖游客,我对你而言,永远都是司马春!不再让你颠沛流离,给你幸福,则是我毕生最大的追求!你这本可以过着安逸的生活,可你却为了我……” “春哥,这是我的选择,我因有这样的决定而不悔于心!”慕容雪眸子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我一直都觉得我比妍妹妹幸运,因为我能陪在你的身边,在你遍体鳞伤的时候,可以抚慰你伤痕累累的心灵!” 司马春头一扭,两行热泪汩汩而下,背过身,腔调哽咽地道:“雪儿,这两年让你受苦了!” 慕容雪附身轻轻搂着他的后腰,语气极为温暖,宽慰他道:“你表面上虽然一直在隐忍,可我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男儿,你就应该这样志存高远,沿着父辈们未走完的路走下去,我不托你的后腿已经是万幸,更何况,你还有血海深仇!” 司马春摇头苦笑,一股暖意流过,所有的烦恼瞬间都抛之脑后! “你放心,我一定要给你一个你曾向往过的生活!” “不!春哥,你不要太在意我以后会怎样,你有你的事,你身上所承担的,不仅仅是慕容雪一人的期许,还有你父亲的临终所托,还有拜火教千千万万双眼睛的期待!西域的安宁,关乎整个天下的太平,当初妍妹妹拼死相救,为的不单是她对你的情意,还有她对那种邪恶洪流的不满!你要是心里累了,就想想这些,任何人,都不该成为你前进路上的障碍,包括我在内!” 司马春心中极为震惊,他缓缓转过身来,看慕容雪眼神坚定,柔弱的面庞竟有几分往日从未有过的刚毅! “雪儿,谢谢你!” 慕容雪神色飘忽,一种难以琢磨的情思在眉目间流转,“你不必谢我,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想把你牢牢地拴在身边!可我不能,父亲生前曾多次教诲,女孩子要学会放手,一个本性狂野的人,硬抓是抓不住的!” 司马春一怔,听她语气委婉,充满哀伤,便想开口劝她。慕容雪微微一笑,玉手轻轻一抬,点在他口唇之间,“你去找袁复兄弟吧,去晚了会误事的。” 司马春不禁感慨,世间有如此德慧兰心的女子,上苍何忍对其摧残! 二人四目对望,彼此相知,已经不必再说出来。 ==***== 袁复这才刚熄了灯,突然听见司马春来敲门,心里纳闷儿,看来他真是有要紧的事。于是点了蜡烛,将他迎了进来。 “我要去一趟太极山,今夜就走,有件事需要嘱咐你。”司马春前脚迈进们,不由分说地直接摊了牌,似乎也完全没在乎袁复的感受。 袁复傻了眼,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双肩一垂,有气无力地回头问他,“麻烦你们不要这样着了魔似的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好?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袁复,你是周懿最要好的朋友,对不对?” 他看着司马春一脸认真的神态,说这句话分明就是苦情的前奏,于是沉着脸摇头道:“那要看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周懿有危险,而且可能随时……” 话说到此,二人心如明镜,周懿向来多灾多难,而且他的身份如此特殊,惦记他的人不在少数,袁复立即问道:“兄长要我做什么,说吧!” 司马春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真正的袁复……” “得了,这个人情先欠在周懿身上,等他平安回来了,要请我喝全京城最好的美酒!”他头一扭,长出着气,显然心中十分郁闷。 言归正传,司马春道:“太极山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周懿冒然前往,很容易会中他人的圈套,我今夜就赶过去,希望他还没有上山!” “怎么可能呢!”袁复立即敞开了嗓子大声喊道,“他都出发半个月了,就算走,也该到了太极山,你说你怎么追他?” “这正是我要来找你的原因。凭这京城最快的马,也很难能在他之前赶到白鹤山,不过有一个人可以。” “谁!” “虞兮。她驾驭那只神兽,可以日奔袭千里,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袁复一听,连连摇头道:“你是没看见,当初他们在怀楚闹得有多僵,这原本挺好的两个人,被一个喜鹊从中一搅和,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尤其是那个虞姑娘,周大哥错事在先,又不肯向她解释,我看她是不会去救周大哥的。” “虞姑娘越是如此,就越说明她在乎周兄弟,怀楚那件事只是一个隔阂,说开了就什么事就没了,可太极山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虞姑娘明白事理,她要是周懿有难,一定会去救他。” “你确定?”袁复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放心吧,我有十足的把握。”话风一转,即又愁上眉梢,“现在唯一的难题是如何快速地找到她!” 袁复一拍胸脯,信心满满地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要她还没回无相山,我就能找到她!” “而且要快,时间已经很紧,一刻也不能迟疑!”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着,随手取了冬衣,边走边穿,司马春还没动身,他就已经到了门口。 “哦,对了!” 他一回头,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嘿嘿一笑,“就这么走了,怕店家要骂人了!” 刚走两步,随又转身回来,想来是忘记店门已经锁死了,他便翻窗跳了下去,抱拳而别。 看袁复上马走了之后,司马春也没迟疑,匆忙忙就上了楼。一进门,慕容雪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在他面前勉为其难地转了个身,笑道:“好看吗?” 司马春越来越觉得,他眼前这个女子,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个影子了。 “今天带你跳一回窗,敢吗?”司马春面色狡黠地看了看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慕容雪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向窗外看了看,气定神闲地说:“怕什么,我穿那么厚,摔不疼的!”二人相觑而笑,司马春把她搂在怀里,纵身一跃,二人飘然落了下去。迎着夜风,二人共乘一骑,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周懿那日离开京城之后,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往太极山。一个月后,已经到了河南地界,那太极山的主峰就在太行山深处。 时值年尾,百姓都祈求明岁安享丰年,所以那时节都没人在上山狩猎。周懿不清楚那里的山川走势,也没敢冒进,便在太行一带走访了一些关于太极山传说的老人们。 腊月十五,按往年的气候,太行山腹地早已积雪过腰,可偏偏今年大雪迟迟未到。不过那里云雾封山的景象仍然如是。说来也巧,当天午后,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周懿遥望连绵的太行山麓,可为碧空万里,正是登山的绝佳时机。 于是,他便弃马步行,独自一人上了太极山。 (慕容雪很有智慧,如果虞兮能有她这样的气量,她和周懿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故事如此,诸位可以多提宝贵意见,笔者诚心听教!晚安,朋友们,明早看到这一章的时候,记得投推荐票o(n_n)o哈!) 第八十二章:千年遗梦 周懿徒步上山,刚走半路,突然风残云涌,雾霭随即笼罩起来,整个太极山顿时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他身处半山腰,如同立身天阙。 不过尚好,那太极山的道路、山石、怪木,皆是按照八卦变更的套路部下的,其中困惑虽多,可这种变化却有章法可循。周懿听他太师父讲道时,对周易之术颇有钻研,所以此时恰能拿来用上。 辗转过了半日,到黄昏时,周懿已经上了太极山的主峰。那里山高云低,脚下便是一望无边滚滚浮动的云海,往前花草茂盛,赫然一副世外桃源的仙境!周懿暗自称奇,太极峰高耸入云,气候非但没有山下那样寒冷,反而一反常态,竟有几分春夏之交的景象。他仔细一想,这和无相山虞兮闺居之处大有几分相似。因一想到虞兮,不免心中一阵酸楚,定了定神,徒步而前。 信步之间,已经到了山顶。一眼望去,那里紫气萦绕,天地交合之处,万物负阴而抱阳,乃是上佳的风水宝地!照此看来,此处非但不闹鬼神,反而是个修仙问道的绝佳之处! 走过一片平地,面前赫然开朗,眼前不远处,便是一座楼台林立的别院。周懿驻足细听,楼台缥缈处传来阵阵琴声,其音呜咽,其韵幽幽。 彼时已过黄昏,夕阳渐渐下了云层,周懿通身被雾气打湿,于是理了理衣服头发,就向那做别院走去。 那座别院楼阁据险而建,依山而望,鳞次栉比。院门外立着一尊牌坊,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书: 一朝升仙桂花树下诉别离。 下联书: 千载轮回太极山前盼重逢。 周懿觉着有趣,这里明明就是尘世,怎么会有一种地处月宫的感觉?因当时腹中饥*渴难耐,也没再多想,便直接进了那府邸来讨茶水。 一进门,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正在花圃修缮,见到周懿,嫣然一笑,便请他入正堂看茶,那神态似乎早就知他今天要来一般。 周懿吃了两杯茶,那女孩又送了茶点,打理完毕,独自一人去了,将周懿一人留在了正厅。 当时天色昏暗,门外灯笼冉冉升起,那女孩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过来招呼。周懿不知所以,因他此来是为揭开黑衣人的秘密,自己难得一个独处的机会,于是便悄悄出了门,往庭院深处走去。 那庭院往里深不见尾,亭台楼阁烟雾缥缈,比之白鹤山犹不逊色,只是偌大的府邸,至此时竟无一人,比长沙的公孙府还要冷清几分。 周懿一路往里,绕过一片荷花池,隐约听见有人弹琴歌唱,其歌声之空灵,细听若有若无。 周懿驻足良久,闭目细品琴中之韵,抚琴者当是一个女子,且身世凄凉,内心孤苦。他正在沉思,忽然一阵清风吹过,曲径尽头,桂花树下,八角亭中,一个青衣女子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 红颜惊,瑶琴止,那随风飘动的衣袂惹人心神飘荡。周懿忙迎上来,深鞠一躬,道:“周氏浊夫,穷途而来,擅扰清修之地,实在死罪!” 那女子微微侧目,却未起身,幽幽说道:“偏僻之所,幸得雅士,乃蓬荜生辉!周公子此来奔波,怎奈茶点粗糙,望勿责怪!” 于是请周懿入座。说话之间,刚才那个引见周懿的女孩又送了茶水来。 那女子敬了茶,吐气如兰,便问周懿:“此地偏僻,又奉年尾,公子自京城而来,是为何事?” 周懿一听,手一抖,一盏茶尽数撒在了身上。这女子既然知道他从何而来,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既来之,则安之,因而笑问:“请恕在下冒昧,我刚到贵处,只吃了两杯茶的工夫,并未与任何人交谈,姑娘何以知道我自京城而来?” 那女子笑而不答,玉手微举,取出一本书册递了过来。周懿双手接过,见那书册是以小楷撰写,书名《梦言录·第二十四卷》。书本正打开着的乃是最后一页,映着烛光细看,上面赫然写着: 越明日,有贵人出京城,入太极山者,周郎也! 周懿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看来这太极山确实有许多未知的名堂。 那女子见状,遂将书册收起,一脸泰然,手臂轻扬,又抚一曲。 周懿微闭双目,那琴声如能勾魂摄魄,让人感觉仿佛身处仙境。过来一阵,周懿猛然睁开双眼,眉宇紧锁,立即打断了那女子,问道:“姑娘纵有再美妙的琴声,也无法让周懿内心的困惑消逝!”说着,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周懿冒昧相问,这书册为何人所著?” 那女子即刻将手在琴弦上一压,四下空寂,连周懿气急喘息的声音都能听到。她眉角一挑,举目看了周懿一眼,遂又低下头去,嘤嘤一笑,“公子勿怪,这书册,乃是我日常所著。” “姑娘可知道,这句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周懿冷笑一声,近前两步,站在她正对面。 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又把书册递给他,“你再往前翻翻看,看可有不实之处。” 周懿接了过来,从后往前翻了一遍,其中一篇写道: 周郎入关东,贼聚而谋之,袁复至,乃解其围。 再往前,又有一篇: 懿亡,白鹤山大祭,邺请罪而往,众人皆欲杀之,唯玳弗然。 他从后往前翻到书的开头,书中所录,皆是和他相关之事。不过,扉页之上赫然写着:梦醒人散,曲终魂绕,惟愿长眠于梦中,可伴懿郎矣!周懿刚看到这里,那女子似乎想起了扉页上记录的这句话,娇容染羞,连忙将书夺了回来! 周懿傻了眼,原本心里还有许多怨气,至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发问。那女子生得一副天仙姿容,加上这半嗔半羞的神色,确实让他难以应对。当下,二人僵了一阵,彼此不敢对目。 “我为世仇而来,姑娘若能坦言相告,周懿感激不尽!”他抱拳而拜,言语极为恳切! 这倒让那女子作了难,只见她蹙眉发呆,似有难以言表的心事,而周懿一再追问,又不容不答,于是随手点亮了身边的一个灯笼,邀他坐下说话。 灯火阑珊,周懿仔细打量一番,见那女子眉清目秀,神态柔弱,倒不像个会使心计的人。更有甚者,她眉目含情,惹人怜悯,细看之下和虞兮竟有几分相似处,就这样,一副寒情彻骨的仇恨心肠顿时软了下来。 那女子端坐石凳之上,无奈的一叹,“公子不要见怪,这其中的缘由,只怕我说了你也不信。自从我记事起,就一个人在这深山楼阁中居住,至今二十四个春秋,从没有外人来过。我只当自己无父无母,所以也无名无姓。可奇怪的是,我从小就天天做梦,梦中有个老人告诉我,说日后会有个姓周的男子上山,他可以把我救出去!”说到此,她痴痴地一笑,笑容里却透露着一种莫名的凄苦,“我原本不肯相信,可这毕竟也是个念想。从那之后,我每天都能梦到周郎身边发生的点点滴滴,梦里的那个老人告诉我,说我和他有千年未解的夙缘,这也是我梦里能够见到他的原因,除非有一天他登上这座大山,我的梦便会从此惊醒!” 周懿听得神乎所以,明知道不该相信,却又不敢直面回绝一个绝世女子心中仅存的那丝美好的念想。 “我幽居于此,原也不敢幻想那个奇怪的梦能够成真,所以就把记录梦里的故事当做一种乐趣。我无名无姓,便自名梦言。天天盼,年年盼,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你会上来!周懿……”她一抬头,泪痕然然,皓齿轻咬红唇,“周懿,你……” 周懿早已惊呆了,张口结舌,内心如翻滚的波涛,恍然如入梦境。然而,此时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本梦言录。既然它记录了所有和自己相关的往事,那其中可能就有莫离的下落。 “若姑娘梦中之事件件属实,周懿斗胆向你询问一个人的下落!还望姑娘据实相告!”说罢,跪地而拜! 梦言一怔,正要伸手扶他,心里不禁凉了半截,于是问道:“你要问的,可是个女子?” 周懿一听,一股热泪顿时涌出眼眶,“正是!”他一时激动,忙起身拉住她的双手,言语恳切地说道:“姑娘要是知道莫离的下落,周懿愿与你……” 一言未了,梦言吓了一跳,连忙就往回撤。因周懿拉的紧,梦言挣扎不开,遂猛地一仰,二人两手脱开,梦言仰面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周懿慌忙过来扶她,但又恐男女之别有显唐突,所以站在她面前犹豫未决。而梦言躺在地上吃力地坐了起来,双手扶着石凳想要站起,挣扎了一阵,索性坐在了地上,默默哭了起来。 突然,那个引周懿进门的女孩跑了过来,一看梦言坐在地上流泪,不知道周懿对她做了什么,登时怒火上了头,指着周懿大骂:“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你对姑娘做了什么!” 周懿也在自责,无言辩解,只是一味的躬身行礼赔罪。 那女孩骂了一阵,便弯下身,扶着梦言将她搀了起来。梦言暂坐石凳之上,女孩从不远处推来一个轮椅,抱起梦言坐了上去,一主一仆,消失在昏暗的灯火之中。 周懿浑身震惊,呆呆地看了良久,连忙跟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无语凝噎 那个女孩将梦言抱上轮椅的时候,似乎没废一点力气。她回头瞪了周懿一眼,完全不顾客宾之宜,说了些责备他粗鲁无礼的话,这倒让他愈发自责。 至此时,这深宅大院之中,只见到了她们一主一仆二人,看迹象,这里应该就是一处慌院。他内心忐忑起来,看来东郭秀透露给他的消息,确有不实之处。愣了半晌,见那女孩推着梦言走远了,也没怠慢,就连忙追了上去。 到了前院,见只有一间房屋里亮着灯光,别处只在门头挂着灯笼。周懿意定此处即是梦言的闺居之所,于是走了过来就要敲门。 刚一抬手,便听见屋里她主仆二人一言一句说着什么,周懿附耳细听,便听梦言哭哭啼啼地道:“唤奴,你不必这样责怪他,既然他来了,无论结果怎样,这都是我的命!” “姐姐,你怎们能相信一个虚无不实的梦呢?且不说梦是不可靠的,你单看他的人品,哪里像个好人了?看着仪表堂堂的一个俊俏公子,没想到,内心却是个龌龊不堪的纨绔子弟!”那女孩名叫唤奴,一副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梦言又道:“怨不得他,是我不小心摔倒的,他并没有非分之举。”说到后半句,她声音低微,语气之中竟有几分自卑的无奈。 “那为什么他看到你摔倒了,连动都不动,这不是心虚吗!” “唤奴……” “姐姐,”唤奴语气突然缓和了起来,似乎是在宽慰她,“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那天坠崖,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我又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这是上天对我最大的眷顾,也是上天对我们最好的安排。我能回来伺候你,就足以说明你那个梦不靠谱。你看看那个周公子,猛一看道貌岸然的,可他自从到了咱们这里,就贼眉鼠眼的,好像在找什么,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你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这里一无钱财,二无富贵,他能图什么?况且,我能看得出来,他不是那样的人。”梦言幽幽说道。 唤奴惊叫一声,“那就更不得了了,不为钱财,不为富贵,那他一定是为姐姐而来的!你生得这么美,金山银山又算的了什么呢?” 梦言低声说道:“要真是这样……哎,不会的,他是声名显贵富家公子,而我……” 唤奴一看她又要落泪,随即又变了腔,言辞凛冽地道:“姐姐不必这么想。先不说我对他的看法,单说你对他这二十多年的等候,他要是嫌弃你的出身,那你们注定就是无缘无分,你也别听那个梦里老人的胡说八道了。” “唤奴……”梦言欲言又止,停了一阵,又说,“就算是在梦里,我和他相处也有二十多年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只不过……哎,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他……他一定会有心仪的女子!” “那又怎么了?天下还能有比姐姐更美的人吗?” 梦言默默饮泪,摇头道:“实话给你说吧,我要是个正常人,我还愿意一试,只可惜……”她话音极低,周懿隐隐约约才能听到,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 唤奴听她如此一说,言语又变得缓和起来,“姐姐,你虽然行动不便,可论起才德,世间哪个女子能和你相比呢?你要真是和他有缘,他就不是那种世俗之人!” “你这是真心话吗?” “那当然!我要是个俊美的男子,看你一眼,就能忘却尘世了!”说着,哈哈一笑,“只可惜,就算我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在你面前也会自惭形秽的!”说着,挺起腰杆,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下巴前作捋胡子的样子,变了个声音逗她,“在下周懿,行走江湖以来,就从未见过姑娘这般貌美的女子,我有心,不知姑娘可有意否?” 梦言被她一戏,忍不住掩面而笑,“那你别再骂他了。你去备些酒菜,把他请到柳烟阁。” 唤奴一躬身,仍然是一副男儿腔调,“在下遵命!” 周懿一惊,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在门外偷听,于是纵身一跃,翻身上了屋顶。 唤奴走后,周懿悄悄跳了下来,犹豫一阵,才来敲门。 “我不是让你去请他吗?怎么又回来了?” “梦言姑娘,是我!” “周公子!哦,你等一下!”梦言语气紧张起来,一听说是周懿,连忙转动轮椅,到妆奁前悉心打扮了一番。 周懿在门口踱步,正在沉思,只见房门微微开了一扇,梦言端庄地出现在面前。此时再看,她仍是一副素衣打扮,只是脸色多了一丝微笑,明眸皓齿,果然不似凡人。周懿一怔,看她的眼神,就不觉想起儿时的莫离和前时的虞兮,三人竟是如此的相像,叫人内心难以平息! 他一躬身,低头行了一礼,“适才多有冒犯,请姑娘恕罪!” 梦言莞尔一笑,转动轮椅让出一条道来,“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公子快请进吧!” 周懿进了门,回身正要关门,刚一转身,便又停了下来,就让那门开着,然后随她进了屋。梦言惊叹他竟是如此心细,心里陡然升起几分敬畏之情。 二人在一处茶几旁入座,周懿颇显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梦言度其意,因而笑道:“公子为人耿直,故而未曾出手相助,这便是对我最大的敬重,梦言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周懿遂起了身,双手举起茶杯,长吐一口气,“姑娘兰心明慧,让人佩服,周懿领情!” 说完,二人举杯而饮! 正说话时,唤奴飞快地跑了过来,“姐姐……你心仪的周公子跑了……”喊叫声从远处传来,渐渐逼近,直到进门时,她喊了已不止三遍。 一进门,唤奴惊得目瞪口呆。周懿和梦言原本谈得甚是投合,被她如此一喊,彼此都十分尴尬。梦言更是无地自容,她脸色绯红,低着头,两只手捏着一块手帕不停地扯来扯去。 唤奴伸了伸舌头,嘻嘻一笑,对周懿说:“周公子,你跑得可真快……” “刚才是我失礼,不知道梦言姑娘的伤势如何,所以特意赶过来看看。” “哦,看来你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难怪刚才姐姐还在夸你,我还以为……” 周懿坦然一笑,“梦言姑娘雅量,不予计较,倒是我的荣幸!既然话都说开了,周懿斗胆讨一杯茶吃,不知可方便吗?” 他落落大方,将此事化解于无形之中,无意中也解了梦言的尴尬。梦言会心一笑,对唤奴道:“饭菜可备好吗?” 唤奴忙道:“备好了!”回头一看梦言正狠狠的眼神瞟着她,随即又改了口,“酒还没酿好,我去酿酒了!”说着,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周懿微微一笑,回头看到梦言一脸红润,忙说:“我送姑娘过去!”梦言点头应允,周懿便推着她出了门。 饭后,二人从柳烟阁出来,周懿按照梦言的指引,推她来到一处荷花池畔。周懿天生对荷花有好感,偏他和莫离、虞兮相识都在莲池之滨,故而今夜到此,让他内心升起层层涟漪。 梦言看他心事重重,又想起桂花树下周懿失态的样子,不禁一笑,“公子要找的那个女子,是何人?” 周懿正在愁思,猛然被她问起,倒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彼时,满池荷花绽放,虽在冷夜,却似盛夏之节的光景。他内心一颤,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莫问今夜谁入梦,离苦三生有红颜!” 一句话,便将梦言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她低着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自卑的神态。 周懿幽幽地回过神儿,才察觉自己失言了,忙道:“这山上的风景如此怪异,周懿忘情,失礼失礼!” 梦言嗤鼻一笑,摇头道:“还是莫离,看来,她是公子这个世上最为牵挂的人了。” 周懿一低头,“实不相瞒,在这个世上除了我母亲,我最牵挂的,就是她了。” “你能坦言相告,我很高兴,也很羡慕她……”她声音极低,想让他听见,似乎又不敢,那份深入骨子里的卑微感,让她不敢正视二十多年来时常在梦里相见的这个男子。 “我和她,是儿时的情谊,和十年的久别幽思,这一点,周懿不会欺瞒任何人!姑娘天生丽质,可惜周懿福薄……”说到此,他转眼瞟见梦言一瞥,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过,姑娘的眼神倒和她有几分相似!” 梦言徒生几分哀伤,自己转动轮椅,来到池畔的一尊石亭边,那里放着一架琴。她抚琴一曲,廖表优思。周懿也拔出背上之剑,想起雪峰岭下和月姑对舞的光景,不禁感叹,这世间为何竟有如此多的痴男怨女,为何有情人天各一方,竟不能厮守?于是便在荷花之巅,挥一把轩辕宝剑,蹁跹而舞: 遥想当年君冠楚, 却把轩辕, 如今共谁舞。 千秋闺怨今何在, 凭栏望穿滚滚红尘路。 一别思尽归雁无, 旦君寻觅处, 潇潇雨歇, 红颜化白骨。 梦言一颗泪珠滑落,滴在琴弦之上,周懿心头一震,遂收了剑,与她对望凝噎。 (梦言的原型另有其人,在此不便多说,周懿何尝不是后羿,见仁见智罢了。诸位,创作不易,请感觉良好的朋友投张推荐票,晚安~) 第八十四章:惊天秘密 周懿悠悠回过神儿来,将轩辕剑收于背后,缓缓走到梦言身边。见她泪珠悬腮,如同一个互吐衷肠的故人。 乃躬身问道:“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梦言即刻抚手擦去腮上的泪珠,嫣然一笑,说道:“二十多年来,从没有人陪我谈过心事,公子问吧,就当我是……是你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言语之间若有冒犯,还请赎罪!”周懿躬身而拜,继而问道,“这里荒无人烟,你行动又不方便,怎么能一个人在此生活了二十多年?” 梦言徐徐抬起头,看了看周懿,将手往琴上搭,拨弄了三两根琴弦,“你能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我已经很知足了!”她一回头,看向面前这片漫无边际的荷花池,吹气如兰,“实不相瞒,我从记事起,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年,我的年龄,姓名,以及我这双腿瘫了多久,一直都是个谜。小时候,有个哑婆婆和一个稚童在这里陪我,我的衣食起居,全赖她们照顾。然而人寿有终,十三年前婆婆就去世了,稚童也在那年离开了这里。我本以为我会孤独终老,没想到随后唤奴就上了山,我们成了最好的姐妹,一直到现在。” 听了她的话,周懿不住点头哀叹,大抵也是哎其多艰,悲其命苦。梦言则不以为意,这种遭遇对外人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打击,可她瘫坐二十多年,早已习惯了在这种孤独中自卑地活着。 “有些问题你虽然没有问到明面上来,我也想都告诉你。” 周懿忙说:“我来这里,是受了一些人的蛊惑,这里既然没有别人,我要的答案便不在这里。” 梦言道:“你从此来的目的,我也只知道一二,有些困惑如果不能解开,你心中的芥蒂就不可能消逝,我们也无法成为坦诚相待的朋友!” 周懿听她如此一说,不禁慨叹,“姑娘有这般胸怀,让周懿……惭愧了!” 梦言面无表情,思绪微扬,那段痛彻心扉的童年记忆随即涌现于脑海,“因为婆婆是个哑巴,所以她就让稚童教我读书识字。但她非常严厉,除了读书识字之外,稚童不敢跟我多说一句话。”此时她一脸苦笑,“我本以为,所有的谜团都会随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可十三年前婆婆的离世,又让那些困扰我多年的问题重新浮出了水面。稚童告诉我,我的父母曾是一对游历江湖的侠客,他们双宿双飞,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后来天下大乱,许多江湖人士为了自保,暗地里都纷纷投靠了朝廷中的权臣,替他们做了不少有违江湖道义的勾当。我父亲不愿与此辈为伍,便来到太行山一带,从此归隐山林!而那时,恰巧母亲已经有了身孕。” 她眼眶殷红,目光直直地看着远方,神魂迷离,仿佛身边这位还很陌生的公子,依然是个朝夕相处的熟人。 “母亲生下我不久,突然有个道士找上门来。稚童说,他是我父亲最要好的兄弟……可没想到,他竟然……竟然将我父母双双杀死,又用毒针刺穿了我的双腿!”梦言声音哽咽,痛苦而又艰难地摇着头,“母亲临终前把我托付给哑婆婆,婆婆为躲避那个恶道的追杀,就带着我和稚童一路逃亡。后来误打误撞,我们就到了这太极山。” 她话锋一转,凝目冷冷一笑,“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总还是开眼的,没想到这里就是那恶道的观宇!婆婆一气之下在这道观所有的井里都投了砒霜,那个恶人,和他的徒弟们一个也没有幸免!” 说到这里,她心中压抑已久的仇恨渐渐释然,长叹一声,却不知该何处凭吊她父母亲的英灵! 周懿感同身受,对那恶人也是咬牙切齿。不过,在他为梦言的遭遇唏嘘叹惋的同时,心里却没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如果说他把怀疑的目光转移到仓葭身上都是无可稽考的,那么东郭秀有意引导他去怀疑虞广陵这件事也是值得怀疑的。毕竟梦言所说言之确凿,这太极峰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与世隔绝了,东郭秀所说的随黑衣人追到此处,更是无稽之谈! 他思绪不定,梦言却丝毫没有看出来,于是继续说道:“那个恶人在世时,将这一带百姓害得不轻,在江湖上也结下不少仇人。他为防止世人找上门来,就让徒弟们在乡里散布谣言,说这山上闹鬼。加上太极山独有的地理特征,和他排布的八卦阵法,人们就再也不敢擅自上山了。时间一久,这里也就成了人迹罕至的荒山。我懂事了以后,就常常闹着婆婆带我出去,可婆婆始终都不肯答应,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恐惧和仇恨,人世间的尔虞我诈已经让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后来我就闹,直到有一天,我在梦里遇见一个老者,他告诉我,我是从天而降的仙娥,以后会有个俊俏的公子带我脱离苦海!从那以后,我就经常能在梦里见到他,他很和善,而且会把那位公子的所有故事都告诉我,我把它编纂下来,就成了现在的《梦言录》。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婆婆,她觉得这是吉兆,就在门前的牌坊两边留下了那副对联。” 梦言娓娓道来,禁不住忧喜满怀,“公子要查什么,我又知道什么,全在这里。你是志向高远的男儿,我是体格不全薄命之女,你能来,我就很知足了!” 周懿神色低沉,心中对她的遭遇愈发同情起来。于是一抱拳,躬身行了一礼,“你我初次相见,姑娘竟能坦诚相告,周懿对姑娘的敬畏无可复加。今日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梦言微微点头,侧目打量他一番,想起傍晚时周懿拉着她的那一幕,内心竟还念念不忘,所谓肌肤之亲,如此而已! ==***== 把梦言送回去之后,周懿一个人溜了出来。深宅大院,皓月当空,想起历来认识过的女子,不禁望月兴叹! 次日清晨,周懿醒来时,见身在一道石亭的栏杆之上,身上披着昨日梦言穿着的那件风衣,左右看了看,又没有一个人,心想昨夜自己在此恍惚睡去,后来梦言必然来过。 正在纳闷,唤奴刚好路过,看他拿着梦言的风衣魂不守舍的,便走了过来。 “哎,你怎么拿着姐姐的衣服?大早上神神经经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懿被她这阴晴不定的性格闹得昏了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有道是秀才遇见兵,只能认栽。 “哦,昨天晚上梦言姑娘落在这里的,我正要送过去。” 唤奴一把夺了过来,白了他一眼,捏着腔调说道:“你的梦言姑娘让我来请你去用膳了!” 说罢,转身走了。 周懿摇摇头,短叹一声,心想这个丫头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心眼不坏,梦言要是没她陪伴,不知道会有多苦。 早饭后,周懿有事要问梦言,不过当着唤奴的面不好开口,于是对她说:“可容我与姑娘聊几句私事?” 唤奴一噘嘴,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梦言笑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唤奴虽然心眼儿直,确是个实诚人,也分得出黑白,辨得出是非,你只要给她一丝善意,她就会百倍的回报你。” 周懿恭敬地谢道:“姑娘说的是,只不过,我要问的是儿时的私事,唤奴听了怕有不妥!” 梦言这才知道他要问什么,脸色立即僵住了,眼神中颇显几分鄙夷的神色,“我只知道你们周家遭遇的阴谋陷阱,却顾不得周公子的大好姻缘。昨天你说你身负血海深仇,我敬重你刚正的秉性,所以当你是个知己。如果你来此只为寻找一段失散的姻缘,恕我无可奉告!” 说着,自己转动车轮,向后院荷花池走了过去。 看她一副柔弱的模样,想不到竟有如此凛冽的一面,当真让周懿始料未及。他深吐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后院的荷花池在白天看来却是一番别样的风景。周懿心不在焉,跟着梦言转了几圈,绕过几道拱桥,见一片汪洋接天连日,荷叶葳蕤,宛如盛夏。石桥尽头是一个阁楼,就在荷花深处,梦言道:“周懿,请扶我过去,昨天半夜睡不着,这里安静,我去休息一会儿。” 周懿心中正纳闷,听她这么说,也乐意效劳,但是扶起她的时候,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那梦言体态轻盈,竟如一丝轻纱!他随即想到,梦言能一梦通古今,可见必有蹊跷之处。 他正在思考的时候,梦言躺在摇椅上,用绢莎遮住脸,片刻便睡了。周懿走到她身边,轻轻喊了两声,见她睡的深沉,便悄悄溜了回去,直奔梦言的闺房。 周懿心细,想来梦言素日孤苦,无聊时大都在写《梦言录》,若能找到其他的书册,他所求之事岂不了然?没想到,一进门,唤奴正在房中焚烧香料。二人都吓了一跳,周懿忙辩解道:“梦言在荷花池边睡着了,那里风大,我来取一件衣服。” 唤奴翻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唤奴走后,周懿忙在她房里翻腾起来,书桌书柜上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最终,在她床头枕头下翻出二十三本书册,书名皆是《梦言录》。 周懿内心慌张,像做贼一样快速地翻看,果然,那些书里记载的都和他相关,且丝毫不差。周懿暗自惊奇,一直找到第一册,上面赫然写着: 韩氏爱慕周玳懿德,玳娶张氏,生二子,韩氏遂病。越明年,韩氏生女而亡,广陵怒而隐。岁余,天下朝贺,风光皆在白鹤山。广陵以韩氏之故而怒之,又以朝廷独爱二周而嫉妒,遂生歹心。玳为子周庆,广陵以金银得死士二三,夜闯白鹤山而杀周晟,周家遂败! (顺利签约了,感谢几位老朋友的打赏和推荐,感谢skylerhu的打赏,感谢果壳里的寂的打赏,感谢老先生的威风的打赏,感谢自在人生的打赏,感谢小伙伴们的推荐票,笔者会更加努力哒,晚安!) 第八十五章:莲花之滨 周懿将最后一篇看完,如同万里晴霹雳当空,呆呆地僵在原处,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些书册的新旧破损程度都不相同,令他最为震惊的第一册,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字迹斑驳,岁月累累的痕迹。所以完全可以排除梦言临时作假的嫌疑。况且,里面记录的虞广陵从预谋到实施对白鹤山加害的整个过程,这和当初他从四叔周跃那里得到的答案相差无几! 当年,虞广陵和他太师父一起擒获念生,朝廷确实对白鹤山恩裳不薄,除了金银之外,又封他父亲昆州司马一职。而反观无相山,皇帝在圣旨中只提了一句’广陵协助除害有功,朕心甚慰’,其他实在的赏赐一应具无。当时就有人在江湖上大肆吹捧无相山,如此一来,无相山似乎成了被人们遗忘的宠儿。 周懿虽然琢磨不透当时皇帝的真实用意,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因这件事而让虞广陵产生的不满!所以《梦言录》里这一篇记载,着实让周懿心寒到底,以至于连月姑在关东给他说的,十年前虞广陵为保周玳不惜献出九龙玉箫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他苦恼万分,东郭秀在京城的种种推测也随之涌上心头,回头一想,世上确有一类人,大伪似真,大恶似善,虞广陵毕竟也是凡人,岂能无名利之心? “公子来给姐姐拿衣服,难道是在屋里睡着了?”唤奴的声音从院中传了过来,转眼就到了门口。 周懿吓了一跳,慌忙把书册放回原处,随手从她衣架上拿了一件风衣就要出门。 唤奴一进门,立即把他拦住,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面色发红,额头有汗,便问:“你在姐姐房里干什么了?” 周懿定了定神儿,方缓缓答道:“我有一个怪病,时常热毒袭身,刚才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休息了片刻。” 说完,将那件风衣抱在怀里,眉宇之间尽是无限有仇,眼神呆呆地走了出去。梦言见他心事重重,也没敢再问,便由他去了。 ==***== 转眼到了中午,周懿一个人坐在拱桥上发呆,突然听见荷花深处的楼阁上有人喊他。周懿抬头看到是梦言,因悻然而往。 梦言看身上盖着披风,而周懿又这般愁苦满面,心想可能是唤奴对他无礼冒犯了。于是笑道:“唤奴就是这样,阴晴不定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是我自寻烦恼,与唤奴无关!”他淡淡道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梦言也随即止了笑容,“周懿,你可是想回家了,还是另有心事?昨天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当真,你要是有什么事着急去做,尽可随心,我绝不会勉强留你。日后你若能想起我和唤奴,可以常来看看,就当做是……探访故友吧!”说着,将脸偏向一侧,眼眶殷红! 周懿道:“有些话恕我不能明说,我身上背负的担子,远不是你能想象的。不过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 “尘世的烦恼本就无穷无尽,你我都是凡人,何必再去染指那些纠缠不清的情绪?倒不如像婆婆那样,远离是非,一心清净!” “远离是非,一心清净!”周懿缓缓默念了一句,“这句话说来轻巧,可谁又真正做到物我两忘,不念尘事呢?我有父母需要赡养,有兄妹需要照顾,有宗谱需要祭拜,有许多放不下的故人往事!这段路我才刚刚开始,怎能说放就放下?” “周懿……” 他摇了摇头,脸上挂满无奈的忧思,“若能易地而处,我倒真想像你这样,孑然一人,与天为伴,与地为邻,碧水清莲,瑶琴终生!” 梦言听了,不禁忘情而叹,掩面笑道:“你真这么觉得?” 周懿一回头,言语恳切地道:“绝无半句虚言!” 梦言顿时觉得心情大好,脸蛋如绽放的莲花,清清然,惹人遐想! “周懿,你留下来……可好!” 一句话刚出唇,她脸上一阵火辣地灼烧感,忙将脸转向一边。恰巧唤奴跑了过来,冲二人喊道:“姐姐,周公子,有人来了……” 周懿没听清梦言的话,正要再问一遍,忽见唤奴跑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梦言脸色绯红,心头突突直跳,幸好唤奴打断了他,要不然,那句不自觉说出蠢的话,真叫她无地自容了。 “是谁来了?”梦言问道。 唤奴喘着粗气,冲周懿笑道:“你猜猜看,你最想谁过来?” 周懿一听,立即慌张起来,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名字便是虞兮。可又一想,她自关东而别,已然伤透了心,这千里遥远的,她又怎会找到这里来?他心中对虞兮念念不忘,这让他自己内心也很苦恼,一者是为莫离,二者是因虞广陵。他内心又喜参半,忐忑不安。 唤奴一噘嘴,瞪了他一眼,“人家大老远过来找你,你还能想半天!真是没良心!” 梦言脸色一沉,向她递个眼色,唤奴忙捂住嘴,嘿嘿一笑,便不再说话。 “是……是袁复兄弟吗?”周懿低声问道。 “哎呀,你这个人呐,姐姐说你天生机灵,我看你怎么这么笨呢,是司马公子和慕容姐姐,他们就在前院等你呢!” “什么!”周懿吃了一惊,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兄长来了?你没认错吧?” “我吃饱了撑地要哄你开心吗?我都差点认错了人,以为那个黑脸的公子是你,不过我认识慕容姐姐,然后才弄清楚,并不是长这个模样的都是猥琐的人……” 周懿笑着的脸色瞬间如结了冰,回头看了梦言一眼,“这就是你教导无方了,怎么好好的一个孩子,说话满口带刺!” 梦言无奈地笑道:“除了你,我们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她脾气不好,又不能冲我使性子,所以你只能认栽喽。” “那好,这里不欢迎,我随司马大哥下山去!”他两肩一沉,故弄玄虚地一叹,“我原本想治好你的腿再走的,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说着,就往前远走,刚迈两步,便听梦言大声将他叫住,“等等!” 周懿一回头,唏嘘不止,挠着头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梦言一脸慌张的表情,手里又攥着那个手绢揉来揉去,“周懿,你别哄我开心,我的腿,你能治好吗?” 周懿淡淡一笑,与她对望片刻,语气坚定地道:“只要你有信心,我就能让你重新走路!” 梦言一听,登时喜极而泣!两手在麻木的膝盖上揉了几下,低着头,泪珠滚滚而下。 “放心吧,你我有缘相见,我绝不是在哄你开心,上天把我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了你,他是故意安排我来拯救你的,不是吗?”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周懿一回头,见唤奴双膝跪在他的身后,她双眼含泪,“公子当知,这一拜,是为……” 周懿心中无比沉重,连忙把她扶了起来,“快起来!你是个好孩子,我说过的话,必然能够做到!” 梦言和唤奴破涕为笑,唤奴忙用衣袖给她擦了眼泪,二人相顾无言,唯以泪洗面,这种姐妹之情,让周懿唏嘘不已。 当下,周懿推着梦言,唤奴头前引路,三人心情愉悦地往前院而去。 刚到前院,司马春和慕容雪就迎了过来。周懿一看果真是司马春,忙把轮椅交给唤奴,自己快步跑了上去,和司马春相拜重逢! 倒是慕容雪,欣喜之余,目光斜望一旁的唤奴,想起当日她和虞兮路过太极山时经历的一切,内心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唤奴为什么要害虞兮?她又怎么出现在了太极峰?她和眼前这个容颜不俗的女子如此亲近,那此人又是何人?再看到周懿和她,不免又为虞兮叹惋,因此,她惴惴不安,不知该不该向司马春说出自己心中的困惑。 (恩怨情仇由他去,是非功过我自知!到底哪一个是陷阱?周懿小心……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明天我们继续解谜。同事,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和推荐票,感谢skylerhu接连不断的打赏,感谢q14荣登票王,感谢果壳里的每天五票的支持,感谢图书万古,姬子林,忆小龙,江湖百晓生,书友191105等等还有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朋友,感谢你们的支持,正是因为你们,笔者才会走的更远!明天见,晚安!) 第八十六章:亦正亦邪 “兄长,你不是在关东吗,怎么就到了这里?” 司马春哼了一声,面上稍带质疑的神色,道:“这我倒要问问你了,京城是个什么地方,你怎么能一个人就去了那里!现在白鹤山还有很多事需要搭理,你这么一走了之,义父他们如何能够安心?” “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周懿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短叹,“太师父病入膏肓,我早就该回去看看他,可时机不能错过,我从月姑那里得知一些线索,敌暗我明,我怕稍有迟疑……” “哪有怎样,大不了我们重头开始查起,你可知道你走之后义母会有多担心吗?” 周懿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没事吗?”侧目一瞟,见慕容雪等人正认真地听司马春责备他,便侧身低声在他耳边道:“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 “看不出来,你还怕丢面子?我今天来就是替义父义母教训你的!”说着,斜眼向他使了个眼色,背着手,一副生气的样子。 周懿会其意,故意拉住他往外走,皱着眉头,勉强赔了一笑,“我错了还不行吗?有什么话咱们到外面说,别当着大家的面,叨扰了这份兴致!”回头对慕容雪和梦言等人温雅一笑,说道:“你们先聊,我们有正经事,说完就回来!” 唤奴忙跟了上来,“我也要去!” “唤奴,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梦言顾及周懿的颜面,厉声将她喝住,“你快去选几件我还没穿过的新衣服,给慕容姑娘送过去,这里比不得山下,你没看见慕容姑娘还穿着棉衣吗?素日里教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 唤奴噘着嘴,低着头就往回头,经过她身边时,小声抱怨了一句,“他有那么好吗!你处处都向着他。” 梦言脸一红,也没理睬她,遂与慕容二人往她住所去了。梦言见司马春和周懿颇有几分相似,偏二人又是结拜的兄弟,觉着十分有趣,便问慕容雪,“司马公子仪表堂堂,虽然比周懿多了几分威武之风,可二人言行举止,体格样貌,却似亲兄弟一般,妹妹就不觉得奇怪吗?” 慕容雪一努嘴,侧目想了片刻,笑道:“此即有缘三生为兄弟吧!说来可能姐姐不信,就在几个月前,周公子曾经历一场大难,正是春哥用自己的鲜血救了他的命,这也许就是缘分。” “什么大难?”梦言一脸疑惑地问道,“昨夜我见他在荷花池边舞剑,依他的本领,谁还能威胁到他?” 慕容雪眉宇舒展,娓娓说道:“他不是生来就会功夫。半年前他在长沙卷入一场阴谋之中,他为了解救生死结义的兄弟,不幸被恶人所害。” 梦言一听,登时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等她细问,慕容雪又接着说道:“幸亏当时有个武馨姑娘带着他找到了一位神医,神医用一枚金丹和春哥的鲜血,才使周公子得以复生。从那之后,他就突然学会了这一身的功夫。真是大千世界,什么怪事都会发生。” 听她如此说来,梦言方始惊魂平息,她虽然没有接着再问,可心里却就此埋了一桩心事。 ==***== 司马春脸上故意挂着气色,和周懿一起顺着竹林出了院门。 到了一个僻静处,看没有人跟来,周懿才舒缓了一口气。 “兄长怎么找来的?母亲他们回白鹤山了吗?” “快别提了,你走了以后,义母担心的不得了,我问了她才知道你去了京城。后来我们在山海关分别,他们回了白鹤山,我则绕道去了京城。” “你也去京城了!那你见到袁复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我要不去京城,你就危险了!”司马春忍不住心头来气,哀叹了一声。 周懿听他说得蹊跷,忙问:“兄长这话里有话,你就直说吧,袁复在京城查到了什么?” “他倒是十分听话,一丝不苟地执行你吩咐他做的事,不过他什么也没查出来。” 周懿有些沮丧,低眉摇头道:“我原本也没指望他能查出什么来……” 话音未落,司马春接道:“不过他让我去拜访一个人,我去了之后,可有一份不小的收获。” “你见到东郭秀了?”周懿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东郭秀的名字一旦浮现在脑海,他内心便忍不住有几分焦躁。 “是,不过不是在大将军府!” “怎么,他跟袁复在一起吗?” 司马春摇头道:“他在太傅府!而且,太傅府和将军府之间还有一条密道,据说是太傅为监视大将军的动静,联合他在将军府的内应一起修建的。” 周懿猛然听他提起太傅,又说得如此离奇,自然是一头雾水,“我听月姑说过,十年前,父亲被押天牢时,只有兵部尚书李贺和吏部尚书翟雄据本上奏,全力为父亲开脱。那时朝廷百官人人自危,因猜不透皇帝的想法而缄口不言。不过朝廷三公之中,唯一肯站在我们这一边替父亲说话的,就是在位素未谋面的太傅了。当时大将军力主重罚,可见他与太傅确实政见不和,太傅暗修密道监视侯靖,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我倒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那个东郭秀说的话,有大部分是可以相信的。” 周懿眉宇一抬,冷冷笑道:“要不是我故意让袁复透露一些我已经怀疑他的痕迹,他是不会把这些重要的信息给我们的。” 司马春嘴角微扬,“他之所以说着,是因为这既可信,对我们又有用。你这一招把他逼得也太狠了吧。” “兄长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周懿并不为此感到欣慰,反而一脸愁容,似乎藏着重重的心事。 “此话何意?” 周懿皱眉思忖良久,方说道:“他肯抛出这么重要的信息,来掩饰他的身份不被怀疑,那只能说明,他的身份本身就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的背后,必定还隐含着我们无法猜到的迷局!虽然我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猜测,我们所有人有可能是他的一颗棋子!” “有这么严重吗?”司马春心中也没底,听他分析过来,着实冒了一把冷汗。 “难道兄长就没有怀疑过吗,一个常年游走南方的江湖人士,怎么突然对京城中的局势了如指掌!更有甚者,他一个初入京城的人,又怎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对朝廷中最为显赫的两个大臣的府邸,以及他们的恩怨纠葛如数家珍呢?”周懿冷眼哂笑,“莫非,他就是在给大将军办事的江湖势力?”想到此,他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推测,“果真如此,他又怎会在知道了太傅监视大将军之后,对此置若罔闻呢?” 司马春跟着他飞扬的思绪从头猜来,不禁吃了一惊,“他是太傅的人?” 周懿也不十分肯定,“如果他是太傅的人,那他假扮东郭大哥,也必然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可当初,他为什么又要为父亲开脱?” “是为了增加对付侯府的筹码,也未可知!” 周懿一听,眼光一闪,“你这句话到提醒了我,当时兵部和吏部是受了无相山的嘱托的,他站在我们这一边,难道是想卖个人情给虞广陵?”一想到此,遂又摇头否定了自己,要知道,这个东郭秀可是费尽心机要让自己去怀疑虞家的。他和虞广陵二者应有一正一邪,可《梦言录》中又明确记在了虞广陵的恶性,如此看来,这正邪之分,倒真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真假相依,虚实相形!道者,诡辩也!夜深人静,就此止笔,诸位晚安,记得明日多投推荐票哈~) 第八十七章:扑朔迷离 开篇说个话外题,昨天更新之后,收到不少小伙伴们的推荐票和打赏,非常感激!本想在开头一一向大家致谢,可是起点推送出了问题,我只能看到:书友137******86打赏xxx点,书友*****推荐票5张、6张……但是没有了大家可爱的昵称~~~~(>_<)~~~~所以在此不能一一道出诸位朋友的名字啦~在此,笔者向大家致以最真诚的感谢,九龙玉箫有你们的陪伴,一定会前途无量!笔者也会更加努力,为大家呈现更加精彩的故事! ---------------------------------分割线-------------------------------------- 见周懿愁眉不展,司马春突然想起唤奴来,于是问道:“对了,看样子,你和这个姑娘已经很熟了,你知道她身边那个丫头是什么来历吗?” “兄长不要打趣我了,我也是刚到两日。” “两日?我到京城的时候,袁复说你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周懿叹道:“时候赶得不巧,我到这里以后并没能立即上山,此处关于太极山的传说太过诡异,在对它不了解的情况下,我若冒进,必然会打草惊蛇!”可一想到他到太极山上的奇遇,加之此来目的的扑空,不禁失落三分,“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这里确实住过一个妖道,不过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这偌大的山上,只有这一主一仆,二人相依为命!” 司马春皱眉点头,心里的疑惑渐渐开释,可关于唤奴的问题他却是不吐不快,“那这个姑娘是何出身,你可了解?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女子,你当真不觉得她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一提到唤奴,周懿便长吐一口气,“兄长别看她生性刁钻,蛮不讲理,可她本性不坏,是个直言快语的人。” “我看你这是爱屋及乌!”司马春沉了脸,转脸背过身去,对周懿颇有不满之态。 周懿微微一笑,躬身缓缓行礼一礼,“司马大公子,我来这里也不是找人花前月下的,是她天生如此,而我又恰巧在这里与之相见,她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我觉着可怜,所以……” 还没等他说完,司马春便转身瞪了他一眼,面带起色地道:“所以你就心生恻隐,对她深信不疑了?” 他二人性格原本不同,周懿坚韧中有几分张扬,所以行事随心,多有洒脱之意。而司马春天生内敛,加之拜火教风波的打击,他更显优柔寡断,遇事犹豫,遇人怀疑。但他和周懿结拜之后,对其百般照顾,甚有长兄的风度,所以周懿对她心存敬重且另有几分依赖。然而,此时他这般言语凛冽,分明没有再留颜面,倒让周懿心里一慌。 周懿又一躬身,低头道:“哥哥话里有话,周懿行事不密,还请哥哥直言相告!” 司马春哀声叹气的,见他如此态度,心也软了下来,“梦言为人如何,我不知情,也不便多说,但她的那个丫鬟,却是个狠毒的角色!” 周懿吃了一惊,圆瞪着双眼,讶异地问道:“兄长何出此言!我在龙云寨出生入死,这识人辨事的本事,我还是自诩有些分寸的。这两日我和她相处甚密,她对梦言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但就这一点,她绝不是个恶毒的女子。兄长一样对她没有了解,为何说出这种话来?” “她对梦言忠心,就能说明她是善良的女子吗?如果她三番两次要对虞兮下毒手,你还会这么认为吗?” 司马春丝毫不再避让,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让周懿从迷蒙中惊醒一样。 这句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入周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目瞪口呆,直直地看着司马春,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这么快的上了太极山?就是因为慕容雪和虞兮曾经来过这里!就在前不久,虞兮护送慕容雪到关东去找我,路过太极山时,虞兮处于好心,随手救下了当时失足跌落山下的唤奴。不曾想,唤奴非但不思报恩,反而趁虞兮熟睡之时,偷偷地在她的水里下毒!” 周懿一听,如同青天霹雳,从头到脚冒了一股冷汗! 司马春接着说道:“幸好慕容雪看到了这一切,才悄悄将毒水掉了包,要不然,虞兮早就……” 周懿两腿一软,浑身无力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目光呆滞地望向一边,心里乱糟糟的,梳理不散。 “这还没完,接下来两天,她又几次想要对虞兮下手,都被慕容雪拦了下来。慕容雪问她为何如此痛恨虞兮,她却说她和虞家有仇!你想想,她才十几岁的年纪,和虞兮是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兄长……你不必说了,我想我已经知道原因了!”周懿呆呆地说道,目光缓缓看向司马春满是困惑的脸庞。 司马春不解,因而问他:“你知道了什么?” “真相!” 周懿徐徐站了起来,想起这两日的遭遇,加上司马春对唤奴真假善良的起底,心里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浮了出来。 “什么真相?” “幕后布局者的真相!” 他眉宇紧蹙,显然对内心的某些猜测十分有把握,“如果我没猜错,仓葭应该就在这座山上!” 司马春浑身一震,“你也这么认为!” 周懿冷冷一笑,淡淡地道:“看来,我们都想到一起了,既然这样,那今天晚上我们索性把这太极峰翻个底儿朝天,只要这里藏着什么,我就一定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好!” 二人并肩往院里走去,周懿心里仍然念着虞兮,只是自知不便向司马春开口询问,因此一路上都心事重重。 当日晚饭时,周懿再看唤奴已是别样的目光。那唤奴天生爱闹,免不了又拿周懿取笑,周懿乃恩怨分明之人,话语之间都尽显敷衍之色,这倒让一旁的慕容雪看得毫无头绪。 周懿无心茶水之间,眼睛不时地看向门外,只等外面夜幕升起! (情节需要,到此需要中断一下,卖个关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诸位,晚安~) 第八十八章:不速之客 晚饭后,梦言早已让唤奴收拾了一间客房,让司马春休息。她和慕容雪话语投机,十分和睦,便请她和自己一起住。慕容雪却之不恭,但又有些心事要和司马春说,故而有所迟疑。司马春知道她不是扭捏之人,心想必有缘故,于是向她递了个眼色,笑道:“这几个月来东奔西跑的,很难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喝上几杯,今天正好周懿也在,我只听袁复说起过你的酒量惊人,却没真实领教过。”他充周懿微微点了点头,回头又对慕容雪等人说,“你们那些悄悄话,我俩就不搅和了。” 慕容雪猜不透他的心思,正要开口,只见司马春起身向梦言答谢:“远道而来,多谢姑娘款待,叨扰了!”说话时,用眼角的余光向她看了看,示意她自己心中有数,让她不必挂怀。 梦言点头回礼,笑着让唤奴去取最好的陈酿来给他二人送去。 周懿寡笑而答:“不必了,兄长不是外人,酒水随意,我们自己去取!” 说着,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转身就往外走。 司马春看着不对劲,既登门为客,岂能薄了主人之面?因此,便将周懿手臂一按,向他挤眼笑道:“我是爱酒之人,承蒙姑娘厚爱,既有美酒相待,你我却之不恭,还是劳烦姑娘走一趟了!” 听他一说,周懿原本矛盾的心突然明朗起来。他虽是个洞察大局之人,可在这些恩怨分明的小事上,有时候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司马春及时解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在真相查明之前,一切无端的猜疑都会导致至亲之人渐渐地疏远自己。于是低声短叹,回头向梦言微微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梦言也是敏感的心性,当然看懂了周懿的意思,在他犹豫的一刹间,她也提心吊胆的,浑然不知自己何处惹了他。 偏偏唤奴口无遮拦,也没看到明面上的心里博弈,随口便说了一句,“还是司马大哥说话中听,你呀,只会绷着脸,好像有人欠你钱一样,莫名其妙!” 梦言心头一股怒火立即涌了上来,冲着唤奴大喝一声,“你住口!” 唤奴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梦言面红耳赤的,心里一慌,登时两眼含泪,“对不起姐姐,我去……我去给公子们拿酒……” 如此一来,众人都很尴尬,司马春充慕容雪使了个眼色,二人没多说话,出门走了,只剩周懿和梦言二人。周懿愣了片刻,心里的结虽然难以释怀,可梦言终究是无辜的。他一拱手,身子微微前倾,语气低沉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冒然闯入你们的生活,你和唤奴一直都会无忧无虑的……是我不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梦言低着头,眼泪顺着弯弯的睫毛滴落,声音委屈地说,“周懿,我不敢再留你,你可以随时走了,就当从没来过这里!” 周懿心头一阵酸楚,皱眉道:“梦言!”他顿了顿,幽幽说道,“今天兄长给我说了一些家事,徒增了几分烦恼,所以才使我六神无主!对你来说,唤奴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妹妹,你本不用责怪她的!说来,这些都是我的错。” “也好,既然你有事,明日我安排唤奴送你下山!” “可是……” “夜深了,你先去吧,别让司马公子等太久了。” 周懿低下头望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沉默一阵,方说道:“我的身世注定我要四海奔波,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一定要治好你的腿脚!” 说罢,向后退了几步,躬身行了一礼,缓缓出门去了。他一出门,梦言才转过头来,望着门口远去的身影,忍不住泪流之下! ==***== 慕容雪跟着司马春出门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有句话憋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可经此一闹,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不该说了。 “你是要说唤奴的事吧。” 慕容雪一惊,点头道:“恩,那天在京城的时候我给你提过,唤奴……就是我和虞兮妹妹救下的那个女子。” “那你犹豫什么?”司马春双手搭在她肩头,微笑着问道,“你是怕这件事说出来,会让周懿多想,对不对?” “恩!还有,我不想让梦言的一番好意,被我们暗相猜疑!”慕容雪长叹一口气,想起虞兮,心里就难忍一阵恻隐之痛,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却要遭受这般被人嫌弃和算计的委屈,真是时也命也!于是幽幽说道:“春哥,你觉得周公子,和谁更为般配?” 司马春没想到她这么问了一句,不免有些难开口舌,“那你说呢?” “这位梦言姐姐为人温和,善察人心,而周公子又生性不羁,颇有一番英雄气概,照这么看,他们确实绝配。”说着,眼睛一转,蹙眉摇头,又否认了自己的推测,“虞兮妹妹虽然好生要强,有时确也果敢老练,天生就是一副行走江湖的风骨,看起来和周公子格格不入,可我总觉得,他们会以一种微妙的关系相处,甚至最终四海为家,双宿双飞,也未可知!” “这倒怪了,”司马春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慕容雪一抿嘴,极认真地说道:“凭感觉吧,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这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你看起来越是有把握的,到最终都是一场幽梦,反而那些处处风吹雨打的两个人,却是谁也无法分开的!表面上看,周公子英雄之躯,可他却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拳拳之心,而虞妹妹天生丽质,与生俱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这就算是宿命吧。” 听她娓娓道来,司马春微微闭着眼,似乎能感受到她这句话中所流露出对好事多磨的叹惋,和红颜命薄的无奈。 “我看都未必。周懿做事唯心,武馨对他虽有再生之恩,可结局一样惹人唏嘘叹惋。儿时的芸姑娘,后来的虞兮,和眼下的梦言,依我看,都是你我眼中的错觉。他之所以如此,八成是他心里另有其人了。否则,依他的那种洒脱,是绝对不会掩饰对心仪女子的爱慕之情的。” 慕容雪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得好像跟你是他本人一样,他想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呢!” 正说着,只见回廊处走过一个人影,一路走来都在淌眼抹泪,又抱着一坛酒,分明就是唤奴。二人默默注视着她,直到她进了一间厢房,然后独自出来,掩面哀泣着走开了。 二人看得极为心疼,默默地对视良久,“难道我们错怪她了?又或者,她只是和虞兮有仇?” “可那天我明明听她说,她要害虞兮,是处于故主之情……你想想,她的主人,还能是谁?” 司马春百思不得其解,“由她去吧,我们有所防备,总还是好的。今天晚上我要和周懿去探探这座院子的秘密,你去劝劝梦言,毕竟她一腔热忱,我们却没有坦诚相待!” 慕容雪点头应下,直奔梦言的闺房去了。 ==***== 夜深以后,周懿和司马春悄悄出了门,见梦言房内灯火闪烁,模糊的窗户纸上,显然可见她与慕容雪的轮廓。而旁边一个偏房则灯火昏暗,悄无声息。周懿站在窗外驻足良久,哀叹一声,和司马春一起去了后院。 路上,周懿将梦言所记录的《梦言录》一事告诉了司马春,司马春惊恐万状,“这你能信吗?” 周懿一脸苦恼,背着双手忧思重重,“不瞒你说,我也不愿意相信,毕竟太师父和虞广陵的交情,不是你我能够体会的。再者……”话到唇边,他突然一愣,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哀叹道:“也罢,都是些子虚乌有的陈年旧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太过认真了反而不好!” 司马春挑眉笑道:“你能有这种胸襟,也不枉虞姑娘追你一趟!” “什么?”周懿一听,立即愣在那里,满怀惊喜和惊讶,可眉目之间又有所压抑,“兄长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来过?” “她送慕容雪来关东找我,在得知你去了京城之后,又从山海关绕道西南,千里奔波奔京城而来,她不是找你,还能找谁?” 周懿’哦’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你别取笑我,她要是想到哪里,天皇老子都拦不住,为什么偏说是来找我呢!”他心情低落,默默说了一句:“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出面相见了。” 不觉之间,二人到了一处大殿。彼处立于悬崖之巅,进出只有一条道路,威严森森,显得极具帝王之气! 临来之前,周懿早已准备了火石,此时正好用上。二人燃起两支火把,到殿门前一看,那殿门并未落锁,且门楣上挂着灯笼,此时虽没张灯,可显然平时有人夜里来过。 二人推门而入,大殿中公正摆放的果品祭礼一应俱全,因此可以断定,这里时长有人过来祭拜。大殿之上供奉一尊石像,虎眉凤目,臂若悬梁,其神态之威仪,犹九天之神灵。石像前摆放一张祭台,台上供奉一个灵位,上书:师居仙隐士之灵位!祭台前跪着三尊石像,细看乃是两男一女,满面悔罪之态! 司马春默默念了一遍,心中满是疑惑,因问周懿:“你是中原人,可曾听说过这位居仙隐士?” 周懿目光注视着三尊石像,眉头紧锁,“居仙隐士就是屠剑,原无相山开山之祖。” “他就是屠剑!”司马春惊讶地叫出声来。 周懿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在叫生,而是万分投入地打量那三尊跪着的石像。司马春跪在蒲团上,对着屠剑的石像磕了三个头,聊表自己对这位民族英雄,甚至江湖至尊的敬仰之情。 突然,周懿大叫一声,“哥哥快过来!” “怎么了!” 司马春走到石像面前,顺着周懿的手势看了过去,只见周懿将火把靠近第三尊石像,那石像的面孔顿时跃然眼前。石像是个女子,一脸哀伤之态,和梦言的容貌形同一人。 “这,这怎么会……”司马春惊讶之极,以至于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周懿用手轻抚那石像的眼眉,心中暗自惊叹。 “这不是梦言!” “恩?不好说,石像毕竟是人力所为,能相似到这种程度,就足矣说明,雕刻者是奔着梦言的样貌去篆刻的。”司马春一手揉着脑门,语气坚定地说。 周懿眼角微杨,淡淡的道:“绝无可能!” 话音刚落,突然觉得门口有个人影闪过,此时周懿心中正充满疑惑,此时被人跟踪,若将其擒来,这些问题岂不迎刃而解?于是一个箭步冲出们去,伸手就去擒拿那个不速之客! (白露时节天凉,肚子不舒服,诸位小伙伴们也要及时增添衣物啦~晚安,明天早上等着你们的推荐票哈!) 第八十九章:荷塘惊魂 司马春认定了那第三尊石像就是梦言,周懿决口否定了他的猜测。司马春问:“你可有根据?” 周懿伸手擦拭了石像上的尘埃,仔细看了看上面雕刻的棱角,语气坚定地道:“看这刀法和痕迹,这石像起码是在二十年前完成的,那时候梦言还是个婴儿,雕刻者怎么会知道她二十年后的样子!” “说得也是,那这就奇怪了,世间能有什么样的两个人,竟会如此相像?” 他话一出唇,周懿心中登时闪过一个念头,他浑身一颤,回头看着司马春,圆等着双眼,“你这句话提醒了我!”说完,他随即又在旁边两个石像上仔细看了一番,似乎这石像上蕴含着某些无法揭开的秘密。 “周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要是有头绪就说出来,我和你一起分析,也许就能找到什么线索。” 周懿并未停下前后观望石像的姿势,看了一阵,抬头问他,“哥哥可了解二三十年前的中原江湖吗?” 司马春摇了摇头,“近些年的还一知半解,再往前,就更没人跟我提起了。” 周懿叹道:“小时候,我听太师父讲过上一些一代的人和事,那时候听得热血彭拜,也不敢相信,传说中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是否真的存在。不过今天看来,我们可以逐一加以认证了!”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周懿将火炬一晃,立即就往外追去!那人被发现后,纵身一跃就往房顶上跑。周懿哪里能容他如此来去?于是举着火把,飞身跟了上去,势必要将那人拿下。 那人不慌不忙,看身后和两边都是悬崖,离开大殿只有一条道路,而周懿又拦在面前,于是缓缓亮出宝剑,势要和他一番决斗! 周懿哼了一声,凛然说道:“正邪不两立,今天走不了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那人趁他说话,长剑一挥,直向他胸口刺来。周懿并不惊慌,且他躲剑往往只在毫厘之间,于是凝眉观望他的剑式,想要以此找到一些线索。 可奇怪的是,那人看他不躲,而自己这一剑眼看就要刺中他的要害,千钧一发,那人遂将剑锋一转,飞身一跃,跳到了周懿身后,沿着那条独来独往的险路就往外跑。 周懿还没看清那人招式,反观他身姿轻盈,可以断定是个女子,所以仍未拔剑,纵身跟了上去。过了荷花池,再不远便是梦言休息的地方,周懿恐惊扰了她,于是疾身一跃,拦住了她的去路。那人似乎不愿与他缠斗,转身跳向了荷花池,她身段轻佻,只在荷叶之上一点,便飘忽飞到了池水之央。 彼时起了一层薄雾,周懿唯恐被她走脱,遂拔剑跟了过来。待到池水中间,透过雾霭,隐约可见她长裙飘飘,衣袂拂面,手中舞着剑,像一片落叶,纵横于荷花之巅。 周懿认得这个身影!十年前,白鹤山头,芙蓉涧中,那夜有伊人弄荷而舞,才使他苦思十载,日夜不能相忘! 他心头一颤,默默地叫了一声’莫离!’ 那人似乎并未听见,身影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孤独,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周懿看得心如刀绞,一挥手,轩辕宝剑飞过荷花枝头,直插入岸边那株桂花树上。 二人虽未说话,可彼此心中之苦已经了然,周懿踩着荷叶,不禁落泪,一回头,漠然说道:“你走吧,当我今夜没有看到你!” 那女子缓缓驻足,微微似有颤抖之势,只听“咕咚”一声响,那人重重地栽入了水中! 周懿一怔,回头时却不见她踪影,只是水面上挡着层层涟漪,而水面之下,又隐隐透出一道绿光。周懿吓了一跳,眼眉急转,一种不详的感觉跃然心头!当下,没有分毫迟疑,一头扎进了水中! 过了一阵,周懿浮出水面,怀里横抱着早已无法动弹的虞兮。她面色幽森,浑身透着彻骨的寒气,显然又是这山间的雾气引发了体内的寒症。周懿抱着她,双脚往水下一踩,二人飘然而起,悠悠飘向了岸边。 虞兮眼神迷离,冰冷的湖水从眼角滑落,她微微看了一眼周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来到桂花树下,周懿将其平放在长椅之上,看她神志不清,呼吸微弱,于是便双手压在她胸腹处,推拿一番之后,虞兮方吐出呛在喉间的积水。 对于虞兮的病症,周懿自然知道解救的方法,不过彼时天气阴冷,至此时又不便去打扰梦言等人。无奈之下,他便摘了几顶荷叶罩在她的身上,然后从树上取下宝剑,往手腕上一划,鲜红的热血登时喷涌而出。 司马春过来追赶二人时,因雾气太大,竟从荷花池的另一边绕了过去,所以此时整个后院只有他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虞兮恍惚醒来,觉着头脑昏沉,四肢无力。然而,她上下嘴角粘连一起,且口中又有一股咸腥之味,用衣袖在嘴角上擦了一看,直下了她一跳。当时已经过了五更,东方泛起一丝白光,映着晨曦可见,周懿就躺在她身边不远处,脸色惨白,已经昏了过去。 虞兮听月姑说过她的病症,又讲解过她和周懿二人如能能够互救,周懿这般光景,定是为救她所致。于是,她挣扎这从长凳上翻了下来,倚在周懿身边,扯下一片衣角就来给他包扎伤口。当时他手臂上已经勒着一片衣布,只因伤口太深,已将动脉截断,在他想要自救的时候就已经昏了过去。 虞兮给他止了血,见他情况危急,遂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丹药给他服了下去。至此时她也精疲力尽,便和周懿并肩坐在一起,依着石亭下的栏杆,幽幽睡了过去。只不过,经此一遭,她倍感生死之近,心中甚为不甘,于是便将周懿沾满血迹的那只手紧紧地攥住,再也没有分开。 ==***== 再说司马春,他从大殿追赶二人回来,一直找到庭院之外,在山里转了半夜,仍不见他的踪影,于是又折返到后院。 天亮之后,司马春在桂花树下见到了周懿和虞兮。当时周懿仍没醒来,虞兮则守在他的身边无助地流着眼泪,司马春见二人这般光景,猜想昨夜周懿追赶的必是虞兮无疑了。当下也没怠慢,忙将周懿背回到客房去了。 等安顿好了周懿,慕容雪便向梦言引见了虞兮,梦言早就注意到了她,只是当时情势紧急,也没有细问。等诸事已了,梦言以照看周懿为由,对虞兮并未表现得十分热情,只命唤奴去帮她选了几件衣服,暂时安排她在东厢房的一间偏房里安歇,自己却未正眼相看她。唤奴领命去了,虞兮却没有丝毫动静。 慕容雪不免心中纳闷儿,可当着众人的面,也没有过于向她表露自己的和虞兮的亲昵关系,为免尴尬,她便搀扶这虞兮去就往外走。 哪知道虞兮心里看得十分明白,她又是从不服软的一个人,梦言这一番待客之道,她岂能容人?不过又看她腿脚不便,自己登门为客,不宜多生枝节,于是便在床榻一侧坐下,对慕容雪道:“周懿是因救我,才落此险境,我在这里守着,哪儿也不去,等他醒了我再走!” “有春哥和梦言姐姐守着,周公子应无大碍,你身体原本不好,别再累出病来了。” “我这条命,不知道在鬼门关走过多少趟了!我在塞北和突厥人斡旋足足月余,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要不是袁复让我来找周懿,突厥大兵压境的军情,都被我一人化解了!”她勉强一笑,干裂的嘴唇流出道道血丝,“我命大,轻易死不了!姐姐不必担心。”说着,冷峻的目光徐徐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周懿,心里却想着他为何会在此处,这个自名梦言的女子,又何以对他这般关怀。 司马春这才知道,她能来到这里,全赖自己离京时嘱托袁复去做的那件事。眼下处境尴尬,虞兮一副喧宾夺主的气势,分毫不肯退让,他和慕容雪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于是便对梦言说:“周懿的伤情暂无大碍,可他毕竟流了那么多血,要想恢复元气,少不了需要一些绝佳的补品。烦请姑娘带着慕容雪去找些草药来,我去山里抓几只野鸡,”回头又对虞兮说,“虞姑娘也累了,可暂时在此歇息,正好这里人手不够用,你就先照看着,等他醒来,也好伺候端茶递水。” 梦言犹豫一阵,也没说话,默默转动轮椅,缓缓出了门。慕容雪长长吐了一口气,遂跟了过去。 二人刚一出门,虞兮硬撑着的一口气泄了下来,头脑一阵眩晕,差点又要栽倒。司马春想要来扶她,被虞兮挥手拒绝。她泪眼婆娑,侧目看向一侧,尽力不让司马春看到她在流泪。 司马春看得极为心酸,于是劝道:“他来这里,是为了盘查当年发生在白鹤山和关东的惨案,至于梦言,我也始料未及。当初我让袁复去漠北找你,想着周懿在这里会又危险,看来,是我多想了。” 不提这件事还好,他才一说起周懿和梦言并无瓜葛,虞兮忍不住一阵苦笑,“平白无故,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无论是喜鹊,还是梦言,他愿意跟谁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之所以现在还没走,是不想让他的血白流。司马大哥,我想在这里静一会儿!” 这个无限悲凉的女子,着实让他无力反驳。司马春长叹一声,转身出了门。 虞兮静坐床榻之畔,想着周懿伤至如此,显然是想流尽热血来救自己,诚如此,则知其人不忘旧情。然而,一想到在关东时他和喜鹊的苟且之事,加之现在的梦言对他的深情厚爱,周懿滥情薄幸的丑态瞬间充满心扉!痛苦之极,她双手抱头,低声悲泣! (多情自扰,无心洒脱。心疼虞兮了……诸位觉得呢?有意留言,无事多投推荐票哈……) 第九十章:竹林倩影 从那之后,又过了三天,周懿才苏醒过来。因他失血过多,身体极为虚弱,等第三天醒来时,也只能开口说话,无法下床走动。当时虞兮身上带来的丹药已经给他吃完,她又恐周懿有急发之症,所以和慕容雪二人在房里呆了一整天,按照她祖父教她的配方,又制出许多丹药来。 当天天刚亮,慕容雪还没睡醒,虞兮就已经外出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野山鸡。慕容雪睡眼惺忪,看她饶有兴致地忙碌着,一口没睡醒的口气说道:“哪天我要去病倒了,你会不会也这样伺候我呢?哎,痴男怨女!” 虞兮呸了一声,脸上却挂着甜美的微笑,“你要是病了,有司马春呢,哪里就轮到我了呢?”说话时,已经换了一件围裙,稍稍走到床边,笑道:“懒人可没饭吃,你还不起来?” 慕容雪一蒙头,抱怨道:“你都折腾了三天了,现在天还没亮,你别说话,我要睡觉了!” “你的春哥哥来了!” “不可能……他来了我也起不来……” 虞兮原本是在逗她,不想一回头,司马春真的来了。她眼睛一转,将慕容雪身上的被褥一掀,大叫一声:“着火了!”然后提着山鸡就跑了出去。 她一路上嫣然大笑,似乎这十年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舒畅过。长舒一口气后,虞兮下定决心去向周懿摊牌。他虽有可恨之处,但此番为她几乎送了命,可见他的心中仍有往日的情分。所以,十年前他在芙蓉涧许下的诺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当面问个明白,即便在关东闹下那样的误会,她也愿意妥协,让此事就此过去。 ==***== 周懿醒来时,只见到梦言一人守在床边,且她面容憔悴,神色忧伤,显然已经煎熬了多日。他翻身想要下床,猛然一起身,便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梦言扶不动他,便只好倚在了床头。 “真不好意思,让你……” “快别说了,你能醒过来就谢天谢地了!” 梦言转动轮椅,到茶座边过来斟茶。 周懿缓缓说道:“辛苦你了,这几日,承诺给你的事非但没有兑现,反而让你费心操劳!” 梦言听了,蹙眉哀叹道:“我都坐了而是多年了,也不争这几日。可是你,纵然你要救人,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吧!我听慕容妹妹说了你和虞姑娘的家事,即便如此,你也太过鲁莽了。万一你有个好歹,虞兮,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他二人正说话,刚巧虞兮带着丹药,和炖了一中午的野参山鸡汤过来看他。走到窗外时,忽听周懿在说她,于是便停了脚步,驻足细听。 “我和她,算是……”话未出唇,周懿便淡然一笑,举眉思忖片刻,“算是一路冤家吧!” 梦言一愣,问道:“你这句,我就听不懂了!你舍命救她,这算是什么冤家?” 周懿道:“你有所不知,我和她的渊源,当从父母一辈说起。总之,我父母亲都对她怀有愧疚,她从小无母亲之爱,也实在可怜。我和她……”想起那些幼年往来的书信,那种天真无邪,执笔点评古今的豪情,竟成了此时用以缅怀的情节,当真可悲,“我和她也算是儿时的交情!可是天不遂愿,谁又能把握命运无情的安排呢!” 说到此,他不禁想起《梦言录》中有关虞广陵杀害他哥哥的事实,加之后院大殿中屠剑的雕像,和自己的推测,一股无名只恨瞬间涌向心头。 “命运既像一条线,把两个人拴在一起,又像一把剪刀,将两个的纠葛彻底剪断!无论你内心如何对待这份邂逅,可那些挥之不去的往事,始终让你无法释怀!”他眼圈一红,侧目看向一边,“白鹤山走到今日,说不上是家破人亡,可也算大厦将倾,这一切的根结,除了一些私人恩怨之外,就是那两把九龙玉箫了。我的同胞兄长,四叔,还有太师父,他们一一遭遇恶人的毒手!” 说话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当着梦言,他心里有些话不能出唇,只在内心默默念着“虞广陵”的名字。 然而,虞兮立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将白鹤山的遭遇都归结于九龙玉箫之上。而武邺因玉箫叛走六悬峰,在江湖人看来,又全是她祖父的责任,所以,此时周懿的抱怨指向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再者,他明明说到了那段儿时的交情,可见周懿并没有忘记当年荷花池畔的誓言,只不过他心中怀着怨恨,是要与自己一刀两断了。人到悲情处的所感所想皆由心而生,她哪里想到,周懿所说的交情,乃是二人相识之前,互通书信的那段过往,绝非当年立下终身誓言的那段爱情。 她驻足良久,一颗心如跌入冰洞一般,就在三天前周懿救她之后,她稍稍缓和的,对生活重新燃起的美好愿景,也在瞬间崩摧! 不知不觉间,虞兮竟徘徊到了庭院深处,恰巧慕容雪走了过来,看她魂不守舍,忙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周公子行了吗?” 虞兮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眼角竟含着眼泪,一见慕容雪朝她走来,忙低头笑道:“我正要过去呢,可是不小心,眼里进了个飞虫,姐姐待我送过去吧!” 说着,把饭盒和丹药递到慕容雪手中,抿着嘴笑了笑,揉着眼睛回去了。 ==***== 慕容雪心里也纳闷儿,看虞兮早上的兴致,何至于都到了门口还能回去?反观她方才的表情,确有哭泣的嫌疑,心想八成又和周懿吵架了。于是便提着饭盒,愤愤不平地来找周懿。 刚一进门,就看见他和梦言谈笑风生,宛如一对相识多年的故人。慕容雪这才明白虞兮为何这么狼狈,她心中不平,也没好脸色,便将饭盒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往外走。 周懿忙将她喊住,“慕容姑娘这么着急要走,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她微微回头,侧脸瞟了他一眼,冷笑道:“虞兮忙了几天,身体有些吃不消,我过去看看她。” “她的病好些了吗?”他听慕容雪如此一说,脸上顿时挂满了担忧之色。 慕容雪淡淡地道:“你是问身上病,还是心里的病?” 被她如此一问,周懿默然不语,低了头,心思飘忽不定,于是对梦言道:“我现在没事了,你多有操劳,快回去休息吧。” 梦言心如明镜,并未多言,看了看桌子上的饭盒和那个白玉药瓶,冷冷一笑,转着轮椅出门去了。 周懿随即下了床,打开饭盒一看,不禁心里一酸,于是披了一件衣服,颤颤巍巍地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 “去看看她,”周懿幽幽说道,“她身体本就不好,又起那么早,要是再引出其他病症,岂不让我难安。” “你都知道?那你还让她……” 周懿一抬头,面色深沉,“我并不知道她在窗外,梦言问了一些往事,我不得不答。” 慕容雪一听,他倒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心里的气稍消些,叹道:“不是我向着她,你可知道这几天她有多担心!她不分日夜守在这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你醒来时没有人照顾她不放心吗?” “别说了……” 周懿一怔,心里对是非的评判摇摆不定,但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于是又提着饭盒,对慕容雪道:“我有些话要跟她说,姑娘若在……” 慕容雪道:“你去吧,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一起了。” 周懿微微点头,缓缓往虞兮处去了。 不过当时她房里空空,周懿找不到人,便脱了风衣,带着轩辕宝剑出了院门。果然,没走多远,便见竹林深处有人舞剑,倩影飘摇,竹叶横飞…… (今天身体不舒服,到此为止,诸位晚安,早点休息……) 第九十一章:迷雾封山 周懿驻足良久,似乎虞兮浑然没有看到他,在她不远处,念生默默地趴在地上,低垂眼帘注视着二人。 那里严冬的气节仿佛也在一夜之间袭上了山顶,竹林里吹着山风,不知不觉间,竟细细碎碎地下起了小雪。 梦言静坐院中的石亭下,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山峦,神思飘忽不定,却在看到雪的一刹间,脸上挂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伸手时,雪入肌肤,化为相思泪。慕容雪和司马春则在窗前惊叹,这里四季如春,年年如此,想不到这天地难夺的造化,竟在此时为谁而变,真叫人唏嘘! 转眼间,风雪交加,吹得让人难以睁眼。那庭院之外的竹林中,也累累积雪漫过脚踝。虞兮衣袂带雪,倩影婀娜,令他神醉。更让他内心起伏的,则是此刻的虞兮,和前时的月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虞兮身影中的那种孤独,落寞,和月姑如出一辙,回想起那时自己的感慨,若当年周世崖和月姑能各自迈出一步,打破僵局,他们何至于遗憾终生!余音回响,自己说过的话,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可他坚信一点,虞兮于他虽然不同于别人,可自己终归是有过爱情誓言的人,莫离的名字,再次打断了他的飘忽的思绪。 一刹间,一阵山风卷则飞雪打在他的脸上,周懿咳嗽几声,遂拔出宝剑,定了定神,迎着飞雪飘了过去,和虞兮交锋对舞。 二人飘飞于竹林之巅,迎风而舞,嗜雪而歌,念生见他们走到一起,立即跳跃起来,整个竹林被它扬起一阵雪雾。 虞兮出了一身虚汗,不觉四肢发软,于是收了剑,缓缓走到院门外的牌坊边,仰头看了看两边的对联,默念道:“一朝升仙桂花树下诉别离,千载轮回太极山前盼重逢!”她嗤鼻一笑,“都是些自以为会有结果的等待,何必太认真!” 周懿跟了过来,在她身后一起又看了一遍那副对联,无尽哀思。 “虞兮!”周懿微微低头,低声喊了一句。 “你不用为难,有些话你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了。”她转过身来,笔直地挺着身子,风吹不动,“人生于天地,总有许多无奈,祖辈的恩怨虽与后人无关,但有些坎儿横在心中,终归是无法迈过去的。白鹤山以你为中心,我又是无相山唯一的后人,江湖中一旦掀起任何涟漪,你我都不能一笑置之!只恨,只恨我没有生在寻常人家……” 她声音低微,雪白的脸颊挂着晶莹的泪珠,“周懿,有些话你不便说,我替你说!最适合我们的结局,是发生在白鹤山之变以前,你还是素未谋面的周懿,我还是默默期盼的虞兮,儿时的那些书信,我还在珍藏,我们把最美好的记忆,就此尘封吧……” 一阵风雪呛住虞兮,淡淡的读白戛然而止! 念生在远处凝视着二人,看见虞兮伤心流泪,它立即暴躁起来,猛然冲到周懿面前,呲牙冲他一阵怒吼!越是如此,月让她心酸。虞兮伸手抚着念生的额头,在它耳边默默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就走。念生一声哀嚎,仍然不想离开。 忽然,周懿从背后拉住她冰冷的手,虞兮扯了几下,被他牢牢攥住,始终没能挣脱。 “周懿……” 他一回头,眼睛通红,“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请你留下来……” 话音未落,虞兮脸色涨得通红,愤怒地就又要扯回被他攥着的手。 “等过了年,我们一起回去!可好?” 虞兮一怔,过了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 “我还不想回去,”虞兮轻吐一口气,对周懿道,“你陪我到山里走走?” 说着,走到念生跟前,顺着它额头上的毛发向后捋了捋,念生便欢快地低头将身子俯在了地上。周懿原以为虞兮再跟自己说话,再看她和念生这般亲昵,微微叹了一口气,略显尴尬。 虞兮又回头向他狡黠地一笑,嘲讽的口气说道:“怎么,不想吗?还是不敢!” 周懿哼了一声,将轩辕剑背在身后,翻身骑了上去。虞兮道:“它跑起来的时候,可不像普通的马儿!所以你要身子前倾,抓紧它的毛发,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周懿担心离她太近,原本还有所顾虑,可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放心吧,大不了我拉你下水!”虞兮冷眼瞟了他一眼,莞尔一笑,回头对念生道:“带我去山里,像飞一样快!” 念生早已安奈不住,虞兮话音还未落下,它便如离弦之箭,飞也似的蹿向了茫茫大山之中。 当时山里积雪一尺,念生所到之处,溅起一片雪浪,雪花打在虞兮发梢,经风一吹,瞬间结成了冰渣。周懿感觉到她瑟瑟发抖,因念及她身体虚弱,又惧怕寒冷,而念生又发疯了一样停不下来,于是他侧身一翻,跳到了虞兮前头,将自己的外衣解开,反手披在了虞兮身上。 “好快的脚力!”周懿惊叹道,“以后你要是嫌弃它了,记得一定要留给我!” “想得美!”虞兮大叫一声,抖了抖头发上的冰溜,“它比人忠心多了,这辈子,我死都不会撵它离开!” “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吗?” “没得商量!” “好,那我今天就过个瘾了!” 突然,一道悬崖透过风雪,赫然出现在眼前! 念生跑得飞快,到此如此近的地步,根本停不下来。周懿吓了一身冷汗,当即对念生叫道:“跳过去!”念生怒眉凝视悬崖对岸,两步之内已经到了悬崖边,它脚力丝毫没有减弱,躬身一跃,直奔数十丈的悬崖对岸飞了过去! 周懿一手抓紧念生的毛发,另一手紧紧攥着虞兮的手,身下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虞兮猝不及防,忙闭了眼睛,紧抱住周懿的后腰,惊叫中,念生四脚扣住了对面的悬崖,借力一跃,冲上了崖壁。 “好样的!”周懿难掩内心的惊喜,整个情绪都被带动了起来。 念生大喘着气停了下来,虞兮惊魂未定,扔死死地搂着他的腰,周懿笑道:“看不出来,平日里叱咤风云的虞大小姐,竟然……” 虞兮哼了一声,忙松开手从念生身上跳了下来,“我是没有准备好罢了,龙潭虎穴我都不怕,这点小风小浪算的了什么!” 说话间,眼前的景象倒让她吃了一惊,“快看!这里怎么……一点风雪都没有?” 周懿也随即跳了下来,刚才打趣她时倒没注意,被她一问,四下看了一遍,果然没有一丝雨雪的迹象,倒是藤条漫漫,绿树成荫,俨然一副盛夏的景象。 “奇怪,悬崖那边还是大雪纷飞,到这里怎么就进入另一种天地?” 说着,注意到丛林中氤氲漫漫,一股阴森怪异的气象,周懿遂拔出背后的轩辕剑,将虞兮拦到了身后。 “你跟着我,不要碰这里的一草一木!” 虞兮瞪着眼睛四周看了看,心里直发怵,便跟在周懿身后,“周懿,要是有妖魔鬼怪,你会不会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我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这一回要是有幸开开眼,不捉几个就走了,回去是要被兄长笑话的!” 虞兮心里一凉,不禁打了个寒颤,蹙眉抱着臂膀畏缩着跟在他身后,长这么大,似乎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胆小过。 “不用怕,还有念生呢!它的长相摆在这里,可是能辟邪的!” “不许你说它!别看它面相凶残,可性子好着呢!” 念生乖巧地叫了一声,伸着头来让虞兮摸它。 “周懿,快看!” 虞兮指着身后的淹没在大雾中的悬崖惊叫道! “好大的雾!”周懿转身向悬崖走了过去,虞兮蹑手蹑脚,一步也不敢远离,和念生一起跟了过去。 周懿向悬崖下看了看,三丈之外,不明一物,这么短的时间内升起这么大的浓雾,可见这山里阴气之重,真是匪夷所思! “我们会不会回不去了?”虞兮焦急地问他。 “当然……”周懿看了她一眼,转而笑道:“放心吧,这里虽然蹊跷,却也不是完全没有章法可循。这里湿气太重,对岸又突然降下大雪,导致这里的水汽凝结,所以才有大雾。不过,从地势结构上来看,这里虽然是个悬崖,可它依然是个山坳,我猜上面还有山峰。我们到那里去,应该就能看清这里的地势走向。” 虞兮点着头,可心里仍是不安,“雾太大了,我们该往哪里走?” “不用担心,有念生在就无大碍,这种极端的天气我们分不出南北,可它能。”说着,拉着虞兮骑在了念生背上。 周懿伏在念生耳畔,轻声说道:“带我们离开这里,留心这里的……”话说一半,又恐虞兮害怕,便对念生笑道,“注意时间,我们还要赶回去吃完饭呢!” 念生左右看了看,微微眯上了眼,朝大雾中走了过去。 走了半天,翻了几座山峰,饶了几圈,念生带着二人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我们迷路了,要不我们还原路返回吧?”虞兮有些沮丧。 周懿沉思片刻,摇头道:“不行,来的时候,我们是顺势向下的,现在让它跃到对面,又冒着这么大的雾,实在太冒险了。” “对了!”虞兮突然惊叫道,“前些时间,我和慕容姐姐路过太极山的时候,就遇到了和这差不多的天气,后来是唤奴带我们出去的。我总觉得,刚才咱们走的路,和当初我们走过的有几分相似!” “唤奴!” 周懿一听,一种不好的预感登时闪过脑海! (今天开启一段奇异的旅程,让他们独处一会儿吧~诸位,求推荐票~) 第九十二章:走出怪圈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惊慌,虞兮并不觉得意外。当日她在太极上救下唤奴的时候,就看出了唤奴的不同寻常。后来唤奴背着她跳了悬疑,慕容雪对此事讳莫如深,些微提了只言片语。虞兮自己虽然没放心上,但可以猜知,司马春和慕容雪此时此刻深入孤山,必有缘故。再者,司马春又让袁复给她稍信,让她在得信后立即赶往太极山来救周懿,至于原因,前两日她曾私下问过司马春,得到的结果却是怕周懿旧病复发,虞兮又是唯一能救他之人。对此,虞兮耿耿于怀,故而推测,周懿此时对唤奴这般敏感,其中原委可见一斑。 虞兮挑眉一笑,“你怎么了?” 周懿回过神来,心想唤奴的事决不能让她知道,否则以她的秉性,梦言她们怕是不得安生了。于是言不由衷地答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刚才走过的山路,和悬崖对面的差不太多。不过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来。算了,我们就沿着悬崖走,如果再绕一圈还只是回到这里,我们就找一个不是很陡峭的地方,从那里跳到对面去。” 果然如她所料,关于唤奴的问题,自己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的。 “你可真是爱忘事,山路相同,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她短叹一声,“罢了!有些事,知道了真相,远比一直装着糊涂更让人痛苦!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二人便没再说话,骑在念生背上缓缓沿着悬疑往前走。 突然,周懿看见前面不远处似乎躺着几个人,隔着雾气,隐约看不太清!周懿将剑紧攥手中,翻身从念生背上跳了下来,走近一看,眼前的一幕让人毛骨悚然。那地上躺着的乃是几具干尸,身上穿着道袍,手里握着太极剑,显然像是困死在这里的。 他恐虞兮害怕,忙走回来,勉强笑道:“这里路不通,我们往回走吧。” 虞兮白了他一眼,也从念生身上跳了下来,“神神秘秘的,前面那是什么?” 周懿伸手将她拦住,皱眉道:“别管了,听我的,咱们往回走。” 他越是如此,虞兮就越好奇。她手里也握着剑,将周懿手臂推开,小心翼翼地向那几具干尸走了过去。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虞兮把剑收入鞘中,蹲在旁边仔细观察了起来。 周懿非常惊讶,“你不害怕?” “不知道了才害怕,知道了还怕什么?”她嘴角微扬,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想当年,我独自闯荡江湖,什么事没遇见过,”说着,摸了摸腰间的宝剑,“不瞒你说,我还亲手杀过几个贪官和恶霸!” 周懿对她的看法立马有了极大的转变,“我知道你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可没看出来,你身上还有如此侠肝义胆的英雄气概!” 虞兮嗤鼻道:“侠肝义胆和英雄气概还要看表象吗!”说着,又蹲了下来,将那几具干尸一个个都看了一遍。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从服饰上看,又都是一路人,看来他们是饿死的。”说话时,又用树枝拨弄了他们的道袍和道靴,沉思道:“这道袍没有磨损的迹象,从文案和道符的纹路上来看,他们是刚入门不久的童子!这里荒山野岭的,一个道观都没有,他们能来这里,一定是另有原因。” 听她这么分析,周懿一点也不觉得惊讶,虞兮的思维和智谋,他是了如指掌的。 “那依你看,他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虞兮笑道:“知道他们是怎么上来的,我们就可以找到离开的路了!连他们自己都困死在此,显然这里是一座孤山,只不过这里有来无回,我们很难走出去了!” 周懿凝眉笑道:“我看未必!还有一种可能。” “哦?”虞兮侧目看了他一眼,眼角露着些许不服的神色,“周大公子高见,说来听听。” 周懿想了想,欣然点头,“他们本来就是这山上的道童,而这里,不过是一个阴阳倒置的凶山罢了!” “何以见得?” “连念生都走不出去的迷局,几个资质欠缺的道童又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地闯进来!”周懿转身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锥形山头,语气坚定地说,“你看那座山头,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似乎都能看到它模糊的影子。我想,咱们之所以会在原地回旋,定是因为这里的山川道路都被人动过了手脚。” 虞兮也通一些阴阳之术,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细看,那座山头果然与别处不同,周围笼罩着一层薄雾,看着离得不远,可要走进一窥它的真实面目,恐怕也绝非易事。她挑眉笑道:“此山抱阴避阳,乃是纯阴之所,阴阳相通,想必那里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周懿眼神灼然,点头道:“没错,这些道童应是从那里过来的。只不过,你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到了那里,我怕你吃不消,我们还是另找一条出路吧。” “周懿……”虞兮不自觉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停了停,终究还是忍不住,笑着说了出来,“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你会不会为了走出这个怪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周懿一脸木然,思忖片刻,逗趣她道:“我不把你丢在这里,就足以说明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吗?江山美人,乃英雄所好,换了别人,也不会把你一个人落在这里!” 虞兮掩面而笑,翻身骑到了念生背上,“你这人怎么这样,刚见面的时候你正襟危坐,一副翩翩君子之风,怎么多说了两句话你就这样没个正经!” ==***== 傍晚时,梦言让唤奴来问司马春,说一天没见周懿的人影,不知他身体恢复的如何,特又让她送了些棉被过来。 当时司马春也在纳闷,自从中午周懿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偏偏这里又意外下了大雪,他久病之身,最怕反季。眼下唤奴过来问他,越发让司马春着急起来。于是他提着剑,带了一顶斗篷就出了门。 慕容雪连忙跟了过来,从茫茫又穿了一件风衣,“我一个人待不下去,让我也去吧!” 司马春回头看了看唤奴脸上的笑容,心里徒生几分诡异的想法,于是点了头,带她一起走了出去。 二人出门刚走不远,便见山下一道雪浪直奔山上袭来,周懿和虞兮正驾着念生往山上来。 一见司马春和慕容雪这般打扮,分明是要下山来找他们,周懿和虞兮从念生背上跳了下来,说笑着冲二人走来。 慕容雪心里一阵暖意,对司马春说:“他们怎么说好就好?” 司马春笑道:“因为他们是陌路的冤家!赌起气来,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可要一旦误会说开了,他们才是这世上最投合的一对儿。” 说着,二人已经走到了跟前,虞兮忙拉着慕容雪的手,一副调戏的姿态,挑眉道:“美人儿,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司马春问,“你们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周懿向山下看了看,眼神迷离,一脸凝重的神态,“这座太极山,还有许多我们未知的秘密!” (感冒了,思绪不定,好蓝瘦……亲们投上推荐票给我疗疗伤!~~~~(>_<)~~~~) 第九十三章:神秘之门 太极峰虽然下着雪,可天气却不是很冷,司马春兄弟二人闲聊间,慕容雪和虞兮就在不远处悄悄堆起了雪人。 周懿想起今天的遭遇,仍耿耿于怀,因而小声对司马春道:“兄长在虞兮面前,切莫再提唤奴的事!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在真相还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希望她闹出什么事来。” 司马春点头应下,不过他仍有疑虑,“据我观察来看,梦言似乎不知道唤奴在做什么,这几天,除了虞姑娘,她对我们三个可谓是赤诚相待,我甚至怀疑,咱们是误会她了。” 周懿有些郁闷,不由向身后的虞兮看了几眼,见她玩闹起来放肆非常,但依她的秉性,一旦为某件事叫起真儿来,恐怕谁也阻止不了,“兄长所言极是,要单只有你我三人倒还可以和睦相处,你我也能静下心来好好查一查这里隐藏这的秘密。怕只怕,一旦虞兮掌握了唤奴的什么把柄,这太极山一主一仆两个姑娘家,恐怕再也不能安生了。” 他这句话恰恰说到了司马春担忧之处,“你有所不知,就在前天,她已经悄悄的问过慕容雪有关唤奴的事了!之前她们二人路过太极山,曾出手救下了落难山中的唤奴,可没想到,唤奴以怨报德,几次三番对她下手,势必要致她于死地!这些细节虞姑娘虽然不知,可这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的跳了悬崖,现在又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伺候一个与世隔绝的女子,难免她会生疑。还有,她来太极山,是收了我的书信,当时我是担心你会有危险,一时间,我也难以从京城及时赶到,想着念生的脚力快,就让袁复去塞北去找她。她从慕容雪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后来又问我,信中所说的你危险具体指的什么。我也是有所顾虑,就编了个理由,说是怕你伤病复发,别人又无法救治,所以才请袁复去塞北找她。” 周懿听了,不禁唏嘘,“如此牵强的理由,她哪里会信!看来,这件事是瞒不住她了。” 司马春面色微沉,忙问,“那今天她又问你了?还有,你们今天到底去了哪里?” 周懿看着远处茫茫起伏的山峦,不由得冷哼一声,沉思片刻,“你可还记得四天前的晚上,我们有件还没查清楚原委的事?好了,等晚上我再告诉你。”说着,脸上狡黠地一笑,从地上堆了个雪球,趁她二人不注意,悄悄从背后砸了过去。 司马春还有疑惑要问,一看他贪玩挑起了事端,忙道,“哎!我跟你说正事呢!你怎么……” “你还不跑!那我跑了!”周懿慌忙又攥了一个雪球,对司马春道:“晚饭后,你就说和我一起去山里打猎,准备明天的年夜饭,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周懿说完迈开步子就往山上跑,司马春正摇头叹息,被慕容雪和虞兮二人赶过来,当头扔了几个雪团! 几个人放开一切思想包袱,酣畅淋漓地打起了雪仗。 夜幕落下,梦言一个人悄悄在门内翘首而望,眼神透露着无尽的羡慕。 ==***== 晚饭后,司马春便按照事先的约定,向众人说要出去猎些野物回来,以备明日所用。虞兮也借故劳累疲乏,独自一人回房去睡了。只剩下慕容雪陪她主仆二人说话聊天。 出了门,周懿直往后院深处走去,路上将白天所有经过和司马春说了一遍。司马春听得惊叹不已,也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要不是有念生在,他二人此行定是凶多吉少。不过这一山之隔,竟有如此差距的气节,当真匪夷所思。司马春原本要和他再去一趟,探明究竟,周懿似乎胸有丘壑,一刻也不停地朝后院走,“这里的玄机能不能揭开,就看我们能不能在这座大殿中找到我想要的证据了!” 说着,二人到了大殿之外。周懿驻足良久,抬头望着这森然的楼阁,冷眼说道:“既然你有意引我到此,最好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司马春看他一脸怪异,想必定是有了什么线索,因而也没细问,掏出事先备好的火石和火把,悄悄地迈进了那座神秘的殿门。 第九十四章:鸳鸯反目 这山里虽然四时如春,可经过白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雪,整个太极山的阴阳五行似乎都发生了易转。四天前原本干燥的大殿,此刻竟飘荡着一股发霉的气息,门梁上原有的尘埃,此刻也已经了然无存。 周懿头前进了门,迎面扑来一股潮湿霉变的气味,不禁咳嗽了几声。映着身后昏暗的火光,依然可见一屋子的蛛网和狼藉满目的荒凉之态。 “拿上这个!”司马春将手里另一只火把引燃,递了过来。 周懿接过火把,没走几步便觉得有些异样,于是蹙眉问他:“兄长觉不觉得哪里怪怪的?” “哦?”司马春微笑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们才来过一次,而且还是晚上,你这都昏睡了几天,还能一眼看出这里的变化?” 说着,他已经往里走了几步,左右抽了抽鼻子,若有所思地道:“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这满屋子朽木发霉的味道了。不过也难怪,这里没人打扫,外面虽然下了雪,可天气却不算冷,所以这里潮湿霉变,也合常理。” 听他这么一说,周懿也欣然认之,不过他从小流亡,于逆境中练就一副警觉的秉性,以至身处此地,不免多了几分怀疑的心态。 司马春到了屠剑石像前,用火把肃清了杂乱的蛛网,处于对前人的敬仰,便将火把差在一旁的烛台上,躬身对着石像行了一个大礼,“前辈英灵在上,请恕晚辈无意冒犯!” 周懿自从进来,目光就没有离开大殿中央跪着的三尊石像。他正看得出神儿,忽听司马春在背后祷告屠剑之灵,心想屠剑乃是太师公姜翁之友,连周天墉提起他都必称前辈,今既至此,焉能疏于长尊之礼?于是也将火把立于烛台一旁,转身在屠剑面前下跪,行叩拜之礼。 “老前辈若英灵普惠,请保佑周懿此来解谜顿惑,还旧事一个真相,给苍生一个太平!” 言毕,叩首而拜! 忽然,他放在烛台之上的火把翻身倒了下来,正巧落在第三尊石像的道袍之上,火星溅落之处,道袍上倏然飘起一层蓝色火焰,从一个衣角蔓延,瞬间燃遍了整个石像。 司马春慌忙过来扯住那件道袍,火势幸而没有蔓延出去!不过,他拿着烧过的道袍往火光下一照,竟奇异地发现,那疾火烧过的衣服竟然完好如初,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 “快看!好生怪异,如此迅速的火焰,竟没有将这衣服烧毁,真是怪事!” 周懿一听,连忙走了过来,将那道袍里外打量一番之后,果真的没有发现焚毁的迹象。 “看来是老前辈显灵,他庇佑之下,此处定是福地!”司马春难掩惊喜,又向屠剑行了一个大礼。 周懿却神思不定,双手抚摸着衣服上的纹路,心里一惊,不禁想起白天在悬崖对面见过的那几具干尸来!他突然猜到了什么,忙把道袍拿到火炬之下,又离近了观察,见那服饰上的纹路风格,和干尸身上的道袍一模一样……这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悬崖彼岸的道士,和此处供奉屠剑者,当是同一路人! “周懿,你再想什么?”司马春拜完屠剑,转身时,见他目光凝结,额头上凝结一层明晃晃的汗水,忍不住问道:“这衣服有什么玄机吗?” 周懿被他一句话打断,蓦然回过神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让他拿着火把,和自己一起,将那件被火烧过的道袍和另外两件仔细比对起来。 “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周懿神色丝毫没有放松,缓缓摇着头,时而又凝眉苦思。“按道理说,燃烧之后应该有所区别才对!否则,那几个道童也不会在如此潮湿的天气中死而不腐!” 司马春有些听不明白,看他头上冒着汗,便着急地问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 周懿惊魂初醒一般看了看他,半惊半忧道:“太像了,今天我在悬崖对岸见到的那几具干尸,身上穿的道袍和这件一模一样,道家的服饰装束颇有讲究,我猜,他们出自一门一派!” “这里一切都如此怪异,两者所距可谓毫末,是一派所为,也自然可以说得过去。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虽然我还不清楚,这里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可它毕竟是我们捅破重重迷雾的一个契机。”周懿紧紧攥着那件衣服,眼色迷离的冷言说道。 “恩!不过,这大殿中还有很多物件,要是照你这样看下去,我们今晚是没有时间去打猎了。” “好吧,”周懿脸色稍显缓和,“那我们就捡有线索的看……” 话音未落,只见司马春手中的火把溅起一团火星,火星所落之处,正是那两尊石像!周懿不由得惊呼:“小心火!” 司马春吃了一惊,连忙就去保护道袍,可是为时已晚,火星溅的满地都是!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这两件道袍并没有像刚才那件一样烧起来。 周懿愁眉不展,将其放在一起仔细比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司马春捏了一把汗,缓缓吐了一口气,“这就怪了,从姿势上看,这三尊石像在前辈面前行跪拜之礼,既显虔诚,又有悔罪之意,他们应该就是老前辈的三位弟子。既是同宗同门,为何所穿的服饰竟有这样的差异?” 周懿冷哼了一声,眼神犀利地笑道:“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女弟子,和这里的主人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你是说,她和梦言姑娘……” “兄长可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说过的话吗?”周懿撩起火把,在那尊女像面前晃了晃,“她不是梦言,却又和梦言如此相像,这世上能有什么样的关系,让两个人相貌相同!” 司马春大吃一惊,再顺着他的思绪往下想,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此时周懿已经心如明镜,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屠剑,冷眼笑道,“老前辈,只怕这位在此供奉您的人,对无相山始终是念念不忘啊!” “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懿放置了火把,缓缓坐在蒲团之上,思忖片刻,方启齿说道:“大约在三十年前,玄天神医的大弟子,道号咏玄的摩?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灭绝人性的灾难,兄长可知道?” “有所耳闻,不过都是一知半解,今天正好听你说说。” 周懿望着攒动的火苗,幽幽说道:“葛元原本用来救我太师公的金丹,被摩?私吞,后葛元又死在他的手上,以至江湖之上为其报仇者,都前赴后继地送了性命!直到有一天,摩?的屠刀伸向了无相山!摩?原本不是屠剑师徒的对手,可他仰仗着穷奇的威力,哦,也就是现在虞兮的坐骑。”说到穷奇,周懿微微停顿了一下,“无相山从那之后便人心惶惶,噩耗连连。屠剑老前辈不忍看着弟子无故丧命,便狠心遣散了所有的弟子和门徒,在他们当中,有一对师兄妹可谓是惺惺相惜,老前辈便做主成全了他们。” “还有这样的事?那他们是谁?” “当年才冠天下的俏髯公仓葭,和一代佳人,号称戏婵的温如玉!” 说到此,只听门外一阵笑声,殿门随即而开,进来一人,乃是虞兮。 虞兮身穿披风,径直走到屠剑的石像前,也叩首三拜。 周懿和司马春都没有感到十分意外,四天前她也来过大殿,这里藏着的玄机,不只是他们感兴趣,身为无相山的后人,虞兮更有理由来弄清这里的缘由了。 拜完屠剑,她回头一一看了看身后的三尊石像,表面没有一丝波澜,“当年祖父去而复返,助太师公一战擒下摩?,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朝堂或者江湖,他老人家所作的贡献,都是毋庸置喙的!” 周懿听了这句话,不由脸上一红,低眉沉思,心里想的,却是那本让他无法释怀的《梦言录》。 “后来有人质疑祖父的行为,说他去而复返,置其他师兄弟于不义之地,甚至有人说他是为立功而来,目的则是继承太师公所创下的俾睨天下的基业!不知道二位对这种看法,有何高见?” 司马春见周懿冷眼不答,形式极为尴尬,便忙赔了一笑,“周老仙师德育四海,和白鹤山两位太师父乃是名震天下的道家泰斗,能有如此恩威,何惧天下人的诋毁!” 虞兮冷冷一笑,挑眉看着周懿,“诋毁倒是不怕,可要是栽赃,就另当别论了。无相山从三师伯背叛时起,就已经置身于众矢之的了,再多两个罪名也无甚紧要,可要一旦有人诛心而来,将一些虚妄不实的罪名强加给祖父,那就休怪我心狠!” 说话时,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剑柄。周懿嘴角含笑,眉宇带着质疑,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就差把《梦言录》里的事从头道一遍了。 “周懿,我从小尊称你为兄长,今日也是如此,现在当着司马大哥的面,咱们把话说清楚,白天你对梦言说的那些话,被我不小心听到了,对于无相山的过往,你有什么疑问,尽可当面问我,我不希望你在她人面前将你我两家的渊源和一些不相干的言论混为一谈!” 说到这个份儿上,周懿也无可隐晦,他长叹一声,直言当面,“虞老前辈对江湖的贡献我无话可说,不过,这些年确实有些无相山的纠葛,祸及到了白鹤山!” 虞兮一听,顿时火上心头,“你是说十年前,白鹤山因九龙玉箫引来的那场灾难吗!九龙玉箫本来就是太师公留给无相山后人的,其间纵是有所流转,它总归还是在无相山后人的手中。试问,当初是我祖父逼迫岳忠挑起江湖纷争,迫使他夺走九龙玉箫的吗!” “九龙玉箫属于江湖,武邺将其据为己有本来就是无可争辩的罪责,江湖人声讨,从道义而言又有何不可!”周懿被虞兮彻底激怒,当即和她凛然辩驳,“还有,你以为我三叔是觊觎九龙玉箫,要不是无相山有人肆意蛊惑,他何至于此!” “你住口!”虞兮眼中冒着怒火,挥手拔剑指向周懿胸口,“你住口!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你我必有一个人……” 司马春一见事情闹了起来,再想来劝,已然不能,于是就站在中间挡着周懿,对虞兮道:“怎么好好的,说吵就吵起来了!彼此都是性命相连的两个人,怎么能拔刀动剑的!” 周懿苦笑一声,“兄长,你让开,有一个人,如果虞姑娘不承认他是无相山的门徒,我今日死在这把剑下,毫无怨言!” 虞兮忍着泪,言语艰难的问,“谁!” 周懿一脸淡然,“仓葭!” (冲动害死人,周懿不要冲动,虞兮不要冲动!诸位,共勉!) 第九十五章:真相显现 提起仓葭,司马春自然是十分陌生,但这个长辈的名字对于任何一个无相山的后人来说,都是如雷贯耳。此人玉面长髯,才华绝世,既得屠剑晚年独宠,又受江湖中人盛赞,因他精通音律,天下雅士无不以和他琴瑟合奏为荣。回溯到十年前,白鹤山的那场灭顶之灾,又何尝不是岳忠与此人定下盟约,意欲琴箫合奏造成的? 他二人之所以反目,原本是因误会所致,周懿受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引导,直将矛头指向无相山,而在虞兮看来,这些话冷中带刺,对她祖父虞广陵而言,分明就是一种诋毁。她秉性钢直,岂能容忍至亲至近之人受人构陷!不过,她剑锋所指的又是周懿,在她心里,此人早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知己,走到这一步,似乎是命运在向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所以她内心的痛楚,无人能够体会,寒光明眸,两股热泪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然而,又听周懿如此一说,她心里震惊之余,也稍感几分宽慰,毕竟这位族人已经离开无相山多年,他或有作奸犯科,与祖父的名声并无太大影响。 周懿凝视她手中的长剑,挡开司马春,毅然往前走了两步,直到尖峰抵在他胸口方止,“十一年前,仓葭被恶人追杀,旦夕不保,是三叔舍命相救并结仇于严家才保他一命!三叔也是爱好音律之人,二人便就此开始了一段忘年之交。他原以为得见前辈可以毕尽仰慕之情,却又哪里知道,自己的一腔热情,竟被他拿来当做挑起江湖纷争的棋子!一年之内,风雨骤起,当白鹤山沦为众矢之的的时候,仓葭却早已消失在浩瀚人海。这笔陈年旧账就摆在眼前,难道我还冤枉了他不成!” “可这与我祖父何干!你若自认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就把你和梦言说的话再说遍!我倒想光明正大的听一听,你是如何把那些虚妄不实的话强加给别人的。”虞兮厉然而对,她一时激动,一颗泪滴顺着睫毛滚落下来,“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我这颗心,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凉了!这十年,历尽磨难,天真地想要证明它还能再热回来,今天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周懿突然冷笑起来,《梦言录》记载的字字句句在他心中不断翻滚,他甚至也害怕自己被她逼得忍耐不住,会失口抖露出来。一旁的司马春看得火燎一般,眼见周懿眉头凝汗,似有摊牌的打算,他上前将周懿向后推了一把,呵斥道:“这是要干什么!还都是小孩子吗,可以说翻脸就翻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话时,却背着虞兮向他挤眼示意,万不可被怒火乱了分寸,要知道这院子里还住着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万一周懿把梦言的笔录说了出来,以虞兮的秉性和此刻的处境,梦言和唤奴定然活不过天明。 想想大局,周懿只能忍气吞声,他长吐了一口气,半天说了一句,“仓葭和虞老前辈师出同门,我早年就知道了他蛊惑三叔的阴谋,这些年漂泊不定,几近家破人亡,每听到有些江湖上的传言,我总忍不住会把这些事放在一起,所以……老前辈和太师父一世的交情,我确实不该乱听那些传言!” 听他如此一说,虞兮久举不下的剑方缓缓落下,眉睫微闭,扭头落了两行眼泪。 司马春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他二人道:“这才像话嘛,仔细想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不是兄妹胜似兄妹,要是为了一时斗气打了起来,传出去岂不让外人看笑话。” 周懿满心的不服,但也无话可说,一想到虞兮的为人,她今日能够拔剑却在情理之中,换做是自己,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也绝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向前走了两步,微微躬身行了礼,“虞……” “你别叫我!从今往后……”虞兮回头看见他如此致歉,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肆意奔流而下,“从今往后……” 司马春一看太过尴尬,唉声叹气地说了一句:“这里闷,我到外面透透气!”说着,转身出了门,反手将门一关,一室之内,只她二人。 虞兮得理不饶人,加上心里的委屈,哭的如泪人一般! 周懿走到她跟前,将她手里的剑接过来,送回鞘中,一副生无所恋但又不忍散手的神色,“虞兮,横在你我之间的这道鸿沟,我一定会查出一个真相来,否则,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内心的苦楚,我也永远无法体味你的愤怒!这些事先让他过去,可好?” 虞兮撩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十分要强,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刚刚救过我,我那一剑就一定会刺下去!” 周懿一怔,下巴微扬,一脸认真地问道:“虞老前辈就没给你提起过仓葭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年他有没有插手江湖的事,这些老前辈一点都不关心吗?” 虞兮心情平复了一会儿,幽幽地道:“这些你又没问过我,我哪里知道你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不是怀疑,是确认!他和三叔交往的书信现在仍在白鹤山,届时你手抄一份拿回去,让虞老前辈甄别,看我说的是否有假。” “周懿,我不会随意否认你掌握到的证据,但我有维护祖父不被诬陷的权利,换做是你,我想结果也是一样。” 周懿停了颇感羞愧,看来自己一介男儿,有时竟不如她一个女子要心胸宽广了。于是抱拳低头道:“等真相大白之后,我定当登门谢罪,不过在此之前,你我就将此事尘封,如何?” 虞兮白了他一眼,噘着嘴道:“以后我一想起来,就会生你的气,你最好别惹我。” ==***== 只听司马春在门外忍不住笑了一声,周懿脸色蜡黄,只恨无处容身,遂开了门,请他进来一起探查正事。 “哦,对了,这三尊石像,虞姑娘可知道他们是谁吗?”司马春拿起火把,将三尊石像挨个照了一遍。 虞兮仔细观察之后,抬头正要说,一看周懿正一副期待的眼神儿看着她,又哼了一声,转身对着司马春道:“这三尊石像的画像,我在无相山都见过。”说着,她站在第一尊石像面前,“这应该是祖父的二师弟,他叫东郭烈,是原征北大将军,燕山王东郭谡之子。摩?之乱的时候,他被摩?残忍地杀害了。”接着是第二尊石像,虞兮看了一眼,随又瞥了一眼周懿,“喏,他就是你要找的仓葭,你可看好了,有什么仇什么恨就直接找他!” 司马春圆和了一句,“他都知道错了,你接着说。” 虞兮这才平心静气地说道:“他是我祖父的三师弟,旁边的这位,就是他的妻子。当年无相山大难临头,太师公座下健在的,能和摩?交的上手的,除了祖父以外,就只有他们二人了。但后来只有祖父回到了无相山,直到那场浩劫过后,他们也没有再回去定居,也许是愧对恩师,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听父亲说过一次,在那之后仓葭一个人又回到过无相山,偏不巧,当时祖父突然收到一位故人的书信外出未归,仓葭在无相山待了一晚就走了,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祖父私下一直差人打探,至今都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 二人听了,心中不免生疑,只是周懿刚刚惹了她,有些话不便再说,他和司马春对视一眼,彼此点头,似乎都懂了对方的心思一样。司马春笑道:“既然这样,有句话也许不当问,不过说在明面上,也没什么。” 虞兮淡淡一笑,道:“司马大哥是想说,这几尊石像大都是有悔罪之意,太师公四个弟子中又唯独不见祖父的跪像,对不对?” 司马春挠了挠头,极不情愿地说道:“纵然我辈不该多想,可事实总会让人这样怀疑。” “我也纳闷儿,”她凝眉沉思道:“看架势,给人的感觉倒是这些都是祖父所为一样。” “不对!” 周懿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似乎察觉了什么,没顾二人的疑问,便直接又来观察那三件道袍。观察一阵之后,他突然将那件被烧过的拿起来闻了闻,然后神色惊慌的说:“没错,就是他!” 二人一脸困惑,忙问,“你在说什么?这衣服里有什么玄机吗?” 周懿正要解答,忽然他脚步一晃,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额头上硕大的汗珠登时冒了出来,大口喘着气,似有中毒的迹象。 虞兮以为他又犯了病,二话没说,拔剑就要割血来喂他。周懿一抬手,把剑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中毒了,把门打开,我透透气就好。” 司马春连忙按他说的做,把门窗都一一打开,让外面的气息流入到大殿之中。周懿双目微闭,调息一刻钟,脸色才稍稍缓和。 周懿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徐徐走到第二尊石像前,冷眼问道:“你的这场迷局,该收场了。” 虞兮忙问:“此话何意?” 周懿冷冷一笑,语气坚定地道:“戏婵已亡,仓葭是要复仇!” (这是真相吗?呵呵,继续看吧,远没有那么简单~亲们,不要忘记推荐票哈。。) 第九十六章:恍然初惊 他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一句,着实让司马春和虞兮吃了一惊。以二人对他的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信口胡言的。与此同时,司马春又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的推测又触怒了虞兮,不好收场。 “周懿,这可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要是没有证据,那我权当是你在开玩笑了!”司马春咳嗽了一声,向他递了个眼色。 周懿岂能不知他的忧虑,不过这一回和猜疑虞广陵不同,他面色沉稳,私有成竹在胸,凛然说道:“兄长不必担心,我敢当着虞兮的面说这句话,并非只是要揭露什么,我还想通过她忠告虞老前辈一声,无相山,已经成了这盘棋中他人必得之地!” 虞兮一言不发,凝眸而视,心里对他这句话不停地斟酌,却始终猜不透他所指何意。 “虞兮,我不是无端指责,而是无相山的处境确实已经堪忧。” 她不紧不慢,扬眉笑了笑,问道:“那请你告诉我,仅仅通过两尊石像和一件道袍,你是如何推测到三十年前的事,以及现在这盘迷局的?” 周懿点头正要说话,又被她一言打断,“还有,梦言在这盘棋中是怎样的一颗棋子,请你一并告诉我,我要听真话!” 这倒让他猝不及防,处于这场乱局的受害一方,她不去关心仓葭为何要设下这个迷局,反而直将矛头指向了看似并无太大关联的梦言,周懿浑身一震,内心矛盾重重,猜不透她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虞兮冷眼拷问:“怎么,你是担心什么吗?” 周懿叹了一声,“此局牵扯到的大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你我皆是无辜之人,梦言也一样。虞兮,你务必要答应我,无论我的推测牵扯到谁,你都不能冲动,冰山才露出一角,能不能查到更多的线索,就看我们够不够冷静了!如果你做不到,有些话就算烂到肚子里,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如果她是施害者,你还要不顾一切的保护她吗!” “不是。” “那是为何?” 周懿下巴扬起,凝视着虞兮的眼眸,淡淡地道:“她现在这个样子,能活下来完全是靠着莫大的勇气,如果她被无端牵连到一些阴谋当中而自己又毫不知情,那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质疑,都会把她打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虞兮冷冷地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司马春则趁机圆场道:“也是,就算她真被牵连其中,她已经这样了,上天对她的冷落,也已经无可复加了。” “好吧,”虞兮漠然冷笑了一声,“我听你的。看来一切都还是公平的,有失有得……” 周懿心中一块是石头落了地,躬身行了一礼,方说道:“十一年前,仓葭以音乐为由,诱使三叔到六悬峰抢夺九龙玉箫,继而引发了颠覆整个江湖的动乱。从那以后,仓葭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反观这场动乱平复之后,江湖依旧晦暗,时局一样动荡,似乎没有人从中获益,更没有人去想这场动乱背后的隐情。事后,人们之所以不会去反思,都觉得这是一场意外所引发,认为白鹤山得到了九龙玉箫,也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事情的发展浑然天成,丝毫没有人为干预的痕迹。可谁又真正地去想过,如果有人精心地策划了这场动乱,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位幕后的操纵者原本就没想要从中得到什么,他只是想借机打破江湖中的平衡,让局势朝着他所想要看到的方向发展罢了!” 司马春听了他的分析,满脸困惑,“照你这么说,这为幕后之人,定是仓葭无疑了?” “没错,三叔趁六悬峰被围之时,乘虚而入,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九龙玉箫,他也因此成了众人眼中不讲道义的投机者。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他,没人愿意去听他为什么他要这样做,他就是人们在没有夺得九龙玉箫之后发泄愤怒的唯一对象。加上近年来,仓葭并没有在江湖上出头露面,所以他是安全的,三叔,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替罪羊,一个挑起江湖纷争的工具而已。” 虞兮抱着双臂,立在石像一旁,随口问了一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又是什么?” 周懿听了,眼眸中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目光从第二尊石像缓缓扫过,最终落在第三尊石像之上。 “二十多年前,梦言的父母被一个道士所害,她的双腿也在那时落下了残疾。她在一个哑婆婆的照顾下长大成人,慢慢地,她的样貌就和这石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石像是二十多年前雕成的,所以我断定,这石像所刻画的女子,就是梦言的生母!” 虞兮眼神迷离,并没有感到惊讶,“你是不是因此断定梦言和这场阴谋有关,所以才阻拦我去质问她?” 周懿点了点头,“瞒是瞒不住你的,但起码在事情真正查清之前,你不要打草惊蛇。” “好吧,”虞兮半信半疑,无奈地一笑,“那你又是怎么把这件事和无相山关联起来的?” 周懿道:“雕像在此,不必多言。第一尊石像是东郭烈,如你所说,此人死于摩?之手,故不在我的怀疑之内。第二个便是仓葭,因为屠剑老前辈最得意的弟子只有四人,令祖父的尊荣我是见过的,那么这一个必然是仓葭。第三尊石像是戏蝉,毋容置疑。线索只有些,答案却已经明了。我听太师父说过仓葭的为人,他气量狭小,爱慕虚荣,虽然我不敢断定他和虞老前辈还有没有其他的过节,但可以肯定的是,摩?之乱时,虞老前辈独自一人折返无相山,仓葭便自然被人们冠以不知报恩的丑名。对于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来说,这足以让他对虞老前辈心生怨恨。可要再一想到,能让他三十年布局,几次三番要置无相山于死地,这样的仇恨,远远不是自己的名声受了委屈所能说得通的。所以这其中,必然还有更加刻骨的仇恨。梦言说,她父母是被一个道士所害,这句话不假,可也只能信其一半,戏蝉之死是真,仓葭之死是诈!” 司马春蹙眉问道:“你是不是太过偏激了,仅通过这样几条微弱的线索,你竟能猜到这一步?仓葭真要陷害虞老前辈,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却为何又把自己的女儿也卷入其中?” 周懿道:“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我能来到这里的原因了。可以断定,他和虞老前辈必是有着深仇大恨,他想报仇,可实力远不足以撼动老前辈在江湖上的威望和实力,所以他才想借白鹤山来对付无相山,这也是刚才兄长问我,仓葭挑起江湖纷争的动机!”他虽然无比坚定自己的推测,可眼眉之间仍有残存的困惑,“可要说这世间能有什么样的彻骨之恨,能让一个退隐江湖的人,布这么大一个局来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无非就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现在看来,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个!” “不可能!”虞兮当即反对道:“祖父一直在让父亲暗中寻找他失散的师兄弟,这些年,也陆陆续续有当年的旧人回来,这些足以证明他老人家的宽爱之心!” “可事情总有我们看不到的一面,就算我们不相信老前辈会这么做,也找到不他出手的理由来支撑这一点,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就是由戏蝉的死造成的,否则,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理由。偏偏梦言又说,她母亲是被一个道士杀死的,这个观念也必然是仓葭告诉她的。再者,石像上的道袍也藏着许多玄机,其中一点,就是戏蝉身上的道袍与其他的道袍不同,其余两件都是普普通通的面料,唯有她这一件,上面涂着一层防腐防潮的白磷和西域独有的金丹砂!这足以说明,石像的雕刻者对戏蝉思念之深,真爱之切!斯人已去,那怕是一尊石像,也不忍她遭受腐虫寒潮的侵蚀!” “我知道了!”司马春突然惊叫起来,“西域的回鹘部落确有一种防腐的妙方,用的确实是白磷和那里稀有的金丹砂!在京城的时候,那个假的东郭秀曾告诉我,为侯靖做事的这位江湖人士,就和西域某些势力有着说不明的联系。听你这么一说,恐怕还真是如此。” 周懿淡淡地道:“恩,一般人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我在公孙府听先生说起过这个秘方,故而能猜到其中的玄机。” 虞兮问:“照你这么说,他心中对祖父充满仇恨,这里跪着太师公的应该是祖父才对,可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三人?” 周懿道:“所谓智者多谋,必瞻前顾后。仓葭从一开始就知道,短时间内自己是无法报仇的,所以他就处处留下玄机,以备日后所用。这里唯独不见虞老前辈,反而有其他三人的跪像,在外人看来,这分明就是虞老前辈,为斥责其他师兄弟没能留守恩师跟前所作的惩罚,可说到底,这也是给我看的。加上白鹤山当年的陈年旧案,故而,我断定他是有意引导我去怀疑虞老前辈的。” 虞兮听了,蓦然不语,心里却想着这一切,梦言究竟知不知道。 (洞察人心,不过如此罢了!诸位,请投推荐票哈,晚安!) 第九十七章:年尾之节 周懿见她忧心忡忡,多少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此事关乎梦言的生死和整个局势的走向,此刻断然不能让她有所动摇。一看到虞兮正想开口问话,他两手抱拳,深深地鞠躬行了一礼,语气缓和而又沉重地说:“虞妹,你尊我为兄,我当知你心所想,可现在毕竟还不是时候,我们依然身处这场迷局之中,仍有许多悬而未决的困惑未能解开,我希望你能沉下心来,可好?” 被他这么一劝,虞兮一句悬在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相较于原本凄凉和愤怒的心情,此刻竟如掠过一丝暖意,让她脸色冰冷的神色稍显欢愉。和他对视一望,心里不禁一颤,遂又连忙将目光转向一侧,也点头还了一礼,说道:“兄长此话,虞兮记下了!” 周懿长吐一口气,嘴角微扬,“你放心,虞老前辈的清白,我会替他找回来。” 虞兮嫣然而笑,抿着嘴点了点头,“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怪瘆人的。” 二人正要往外走,只见司马春仍在观察第三尊石像上的道袍,周懿怕他也中了磷毒,忙问:“兄长在想什么?” “哦,我在看这上面,还有么有其他的玄机。” “这道袍上仍有没燃烧尽的白磷,小心中毒。” 司马春叹了一声,抬头勉强笑了笑,“那走吧,出来时间太久,怕她们会怀疑。”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打猎!” 周懿看她饶有兴致,不禁眉头紧皱,愣在了原地,“这大半夜的,外面积雪太深,去打什么猎?我和兄长借口出来,只是不想惹她们注意罢了。” 话说到此,虞兮哪肯作罢?她语气一转,一脸正经地道:“那我不管,话都说出来了,要是两手空空的回去,反而会让她们怀疑,你们要是不去,我自己去!”说着,转身就忘外走。 “啊?” 周懿正在迟疑,司马春走到身边低声说道:“她静下心来陪你演这场戏,而不是去找梦言大闹一场,已经不容易了。我劝你还是顺着她吧,免得她反悔。不过话又说了回来,就算你对梦言百般袒护,可她终究是局内人,真相大白的时候你还能怎么办?” “不瞒你说,我对这个真相,还真是既期待又害怕!” 司马春诡异地笑道:“男人呐,也该像女人那样从一而终,要不然,总有你烦恼的时候!”说着,也朝门外走了出去。 这句话尤为刺耳,事已至此,他对梦言也只是怜悯,虽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莫离的影子,可他十分清楚,这种源自于久别忧思的错觉纵然再是唯美,可那终归是一种梦幻,自己也绝不是司马春说的那样一幅花花肠子,所以猛然被这句话调侃,周懿窘得面红耳赤,望着二人出去的背影,似乎竭力地要争辩解释,“哎,我可没有……” 出了门,见虞兮站在雪地里等得颇不耐烦,彼时夜深人静,气温也陡然降了下来。虞兮站在雪中瑟瑟发抖,一脸嫌弃地问:“你到底去不去!怎么十几年了,这婆婆妈妈的性格,一点没改!” 周懿将她双手拉住,捧在嘴边哈了几口气,笑道:“化雪时节,你的身体撑得住吗?”说话时,又左右看了看,问道:“兄长去哪了?” 虞兮噘着嘴,似有赌气的样子,哼了一声道:“大冷的天,他回去陪慕容姐姐去了,怎么,你看不惯人家说说悄悄话,想去搅局吗?” 说着,一把扯回了衣袖,转身就往前院走,缩着脑袋使劲儿地把下巴往衣领里面藏,心情愉悦地道:“我们也不是在这里白吃白喝的,这山里有什么,今天晚上都给她捉回来,算是这几天口粮……” 一回头,看周懿仍然愣在原地发呆,心里立即上了火,气地她直跺脚,“周懿,你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他原本没想什么,可蓦然注意到虞兮刚说的那句话,不由得挠头苦思,心中暗想,她十年前见过我吗?可虞兮一着急,容不得他多问,跑过来拉着他,拖拖跩跩地出了门。不过在他看来,十年前二人书信交往频繁,虞兮知道他儿时的性格也不足为奇。 ==***== 次日五更时,周虞二人才从山中回来,仗着念生脚力好,打了不少猎物。不过当时众人仍在休息,他们猜不透司马春和慕容雪到底在那间客房,冒然叨扰又十分尴尬,所以只能让念生卧在回廊下,他们依在念生丰腴的皮毛之下,也能挡风御寒。 天明时,司马春从客房出来,见他二人这般光景,便打趣他道:“士逢知己,可抵足而眠!这天寒地冻的,二位还真是拼了?”他抱着膀子走到廊下,蹲在跟前笑了起来。 念生警觉,司马春出来时它已经醒了,不过唯恐打扰周虞二人休息,所以趴在地上也没动,只是抬头瞅了瞅他。他这一笑,二人自然也醒了,虞兮伤病未愈,又熬夜一夜,至此时心神具惫,睡眼惺忪地说了一句:“要不是怕搅了你们夫妻俩的好梦,我就挨个敲门了,你还好意思在这说风凉话!” “又胡说,我都等了你一夜了,你疯到哪里去了!”之间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门微微打开,慕容雪披着一件风衣走了出来。 “啊?你们昨天没住一起……”虞兮一脸囧态,揉着眼睛对周懿道:“早知道,咱们也不用在这里冻着了。” 慕容雪走到她跟前,抬起手轻轻在她脑门儿上一点,脸色邪恶地笑她:“我看你才是故意的!没良心!” 众人相觑而笑,此事不在话下。 过一时,梦言和唤奴也来到的前院,见他们在回廊下说笑,远远地望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冲他们喊道:“什么事聊得这么开心,也不叫上我?” 周懿看见她和唤奴往这边来,心里那根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恐虞兮忘了昨夜的承诺,这年节又要过不舒坦。司马春也看透了他的忧虑,遂咳嗽了两声,示意周懿拦在虞兮跟前,他则跟慕容雪迎了上去。 “今天是年三十儿,二十多年了,这空落落的大院子,还从没有今年这么热闹过。没有佳肴玉酿,我和唤奴只能以粗茶淡饭款到诸位了。” 慕容雪忙笑着走了过来,“姐姐这话就见外了,我们虽不是常年跑江湖的,可也跟无家可归没有区别,我们在这里叨扰多日,姐姐能以姊妹相待,便是我们最大的欣慰。” 梦言举眉道:“妹妹哪里话,既然有缘相见,你我就不要客气了。前几日我就让唤奴准备了过年的一应器物,今日大家都在,正好也图个热闹。” 司马春立马接了一句,“昨天晚上,我和周懿在山里打了些野味儿,慕容雪天生手巧,大家正好可以予以品鉴!” “那倒有劳姑娘了,”唤奴嘿嘿一笑,转身对梦言道:“我每年都忙,今天总算可以偷懒一回了。” 梦言掩面笑道:“那你也不能闲着,去把我写好的对联挂起来。” “啊?” “啊什么,挂不完就不许吃饭!” 众人附声而笑。 虞兮始终没有机会说话,再者,周懿把她挡在身后,似乎有意防着她,心中便十分烦闷,遂皱着眉头叹了一声,说道:“我也不能吃白饭,唤奴,我陪你去!” 周懿心中一震,唯恐她会捅出什么篓子来,便连忙给司马春递了个眼色。司马春心领神会,忙说:“闲着无聊,我陪你们一起。” 说着,三人各怀心事,默默离开了。 慕容雪看不透其中的玄机,总觉着有事,也跟了上去,转眼间,此地只剩周懿和梦言二人。 梦言似有心事,但又稍显犹豫,话到嘴边,只是对视无言。 周懿道:“又一年过去了,你的这桩心事也该了了。” 梦言听了这话,不禁一怔,问他:“什么意思?” 周懿思忖片刻,望着她明媚的眼眸,语气坚定地道:“你腿上的伤,不能在拖了。” 梦言浑身一震,随即热泪盈眶,深情地望着周懿,点头而泣。 (看周懿妙手回春,猜虞兮怎么捣乱?明天见!) 第九十八章:新年礼物 到了晚上,虞兮提前备好了一堆篝火,就在前院中央烧了起来。她听慕容雪说过,她外祖父是汉人,父亲是绒人,所以每年除夕还是要过的,只不过她家族根置西域,那种异土风情气息与生俱来,每逢重要的节日总少不了一堆篝火助兴。慕容雪一见到火堆,就像撒了欢儿的娇兔,不自觉地舞动着衣裙在篝火旁边挑起舞来。虞兮喊了几声,众人都出了门,见慕容雪翩跹起舞,惊如天人,无不触目而叹。 虞兮看得激动不已,跑过去缠着慕容雪,围着她笑道:“这才是女人的样子嘛,整天舞刀弄剑的我都腻了,姐姐教我可好?”说着,牵着她的手,毫无章法地跳了起来,扭了几下,又附在她耳边轻轻问道:“是不是男人们,都喜欢像你这样温柔妩媚的?” 慕容雪笑道:“你直接去问他好了。” 虞兮红着脸,抿嘴笑了笑,回头瞅了他一眼,脸色立即冰冷起来,“他就喜欢喜鹊那样的狐狸精!”一提到喜鹊,不由想起关东的事,令她心烦意乱,回头对唤奴说,“快过来一起跟你慕容姐姐学跳舞!” 唤奴站在梦言身后,尽管很想过去,可仍然摇头拒绝了。 “唤奴,你想玩就去吧,我正好可以静一静。” “不想去……”唤奴低头噘着嘴,看着那堆篝火出神儿。 周懿站在一旁看得心酸楚楚,忙对着虞兮摇头使了个眼色。虞兮哪里肯听他的!不过她也不是不懂风情之人,恻隐之心还是有的,走到梦言身边,一声短叹暂泯往日恩仇,语气缓和地说道:“今天是除夕,多难的的日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自己交给我好了!”说着,将她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微微用力便将她扶了起来。虞兮吃了一惊,感觉她轻如飞燕,整个身体的重量搭在自己肩上竟浑然不觉!虞兮虽然觉得怪异,可一想到她原本就处境尴尬,此事自然不便声张的,抬头看到慕容雪也过来扶她,连忙对唤奴道:“还是咱们两个扶着梦言姑娘吧,你慕容姐姐可以腾出手来教咱们!” 梦言心头一颤,侧脸看向身旁的虞兮,清澈的眼神被攒动的火光照耀着,显得格外透亮。 这一幕被周懿看到,心里甚感宽慰,他两个大男人干看着也没意思,周懿对司马春说了一句话,匆忙忙到后院去了,没一盏茶的工夫就抱了一架琴回来。篝火旁边有个石亭,他便在亭下为众人抚琴助兴。 虞兮这才给他一个笑脸,随又从腰间取出那把九龙玉箫,向司马春扔了过去。当下,他兄弟二人琴箫合奏,与她四人欢歌共舞,乱世之下,迷局之中,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唯有把握此时,余者皆不足挂怀。他日风云起,今夜的一幕幕也好作为梦乡温存的念想。 今夜的气氛全赖虞兮一人造就,既让大家舒心怡乐,又避免了梦言的尴尬,作为东家,梦言一改内心对她的看法和态度。所以年夜饭一上来,梦言举起酒杯,首先要敬的便是虞兮。当时周懿还担心她有什么会激怒虞兮的言辞,没想到,她一开口,则说:“我到今天才算真正站起来走几步,这对你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大有深意!一个从小残疾的人,生活了然无趣,有时甚至会想以死来解脱自己!幸而有今日,要不然……这一切全赖虞姑娘所赐!我敬你一杯,但愿以后,你能把我当成像慕容妹妹一样的好姐妹。” 虞兮固然善良,可内心却不迷糊,此时端起酒杯,防备之心依然存在,“若姑娘与我能坦诚相待,区区愿景,不足挂齿!我不请自来,承蒙姑娘盛情款待,这一杯该我敬你才是!”说罢,一杯凉酒一饮而尽!她身上仍有旧疾,这杯酒进入五腹,不免激起一阵寒意,直咳嗽了几声。 旁人还没说话,梦言忙叫唤奴:“天气凉,虞姑娘不宜饮凉酒,快把热好的酒倒上!” “哦……” 唤奴双手攥着酒壶,低声点了点头,神色之中颇有犹豫之态。梦言直直地看着她,才没冷场,众人杯中酒都换上了热的,梦言邀众人共同举杯。司马春笑着微微侧了侧身,用酒杯掩着口鼻,小声对周懿道:“没看出来啊,虞兮还真听你的话!” 周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擦了额头上的汗,小声回道:“你别打趣我了,今夜要能平安度过,我就谢天谢地了。” 酒过三巡,唤奴端上了饺子,慕容雪便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令她一起吃年夜饭。司马春举着酒杯,起身说道:“两年前我和慕容雪逃离拜火教,一路上可谓是九死一生。幸得公孙先生相救,我们才在中原立住了脚。人生即是如此,逝者已去,来着可追,唯有把握眼下,才是明智之举!所以,我们今天不谈那些伤感的话题,也不必畅想得太过久远,此山此地,你我共同举杯,敬我们来之不易的今天!” “好!” 周懿拍手叫好,顺手在旁边摆下三个小盏,并一一斟满了酒。众人一起举杯时,周懿凝望杯中之酒,神色淡然地道:“兄长所言极是!诸位勿惊,这三倍,乃是我为今日不能到此的三人所敬。其一,是至今仍不知身处何地的东郭大哥;其二,是为我们留守京城的袁复兄弟……” “那第三杯呢?”见周懿稍有停顿,唤奴双手托腮,笑眯着眼问道。 “第三杯……敬兄长,周晟!” 此言一出,气氛登时冷清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说话。周懿微微低着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仰头间,闭目痛心,遥想孪生兄弟,一目千载! 司马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露着一丝笑意,“周懿,你是个好弟弟,我想今夜他若在,定会与你一醉方休!” 而此时与他对面的虞兮,则自斟自饮,丝毫没有在意身边他人的存在,平静如水的心中,想的则是远在天边而又近在咫尺的周懿。 当夜,周懿和司马春酩酊大醉,二人相扶而去,抵足而眠。反观虞兮,则是杏眼迷离,摇摇晃晃,躺在念生身上睡了一夜。慕容雪怕她着凉,取了一件风衣给她披上,幸得念生火气旺,才让她一夜安眠。 初一早起,虞兮起来后直接来敲门,把比她年龄大的挨个叫起来要拜年,压岁钱直要在周懿当面。 “别闹了,咱们出来可是办正事的,我身上哪里带着钱呢?” 虞兮伸着右手,左手拿着从司马春和慕容雪那里讨来的礼物,瞪着眼拦着路不让他出门,“堂堂周大公子,要是没有个向阳的礼物,今天休想出门!” 周懿无奈地笑了笑,挑眉道:“也罢,要说没礼物你也不信,可我随身带着的只有这一件了,你可别嫌寒酸。”说话时,从怀里挑出一个自制的凤钗,顺手给她插在了发簪一旁。 “哼,这还差不多!” 虞兮得意地跑到镜子边左右看了看,自然是十分喜欢,也没多说一个谢字,转身便跑了出去。 周懿愣在那里出了神儿,这件凤钗,曾是他流亡江南时,闲时思念莫离,背着钟钰偷偷做给她做的,没想到自己对莫离的这份思念,此事竟付之于虞兮,猛然想来,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作为。 出了门,见梦言给众人挨个发礼物,都是她闲时自制的。因昨天傍晚听司马春一箫解千愁,而九龙玉箫又是天下奇物,她便连夜用竹子仿做了一支。慕容雪善舞,且西域回疆之地,女子多以铃铛装饰,她就送给她一件绣着铃铛的舞衣。虞兮甚爱念生,她前几日便赶出来一副玉面铠甲,赠给念生。而到了周懿这里,则是一本《孝经》。 梦言道:“周懿,你是个有孝心的人,但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愿意留在这里过了一个年节。我虽然很开心,可是你若不能安心于此,倒不如就随心所欲,来去随心。所谓孝者,最难的莫过于’悦色’和‘陪伴’,你能来,我很高兴,你若走,我不拦你。” 周懿神色凝重,将那本《孝经》仔细收于怀中,躬身向她行了一礼,“你能知我心,周懿没白交你这个朋友。不过我有言在先,离开这里之前,我会了却你的心事。” 虞兮在一旁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笑道:“人家梦言姑娘在这里过着清净淡雅的日子,你一个俗人来了就是添乱的,能了却她什么心事!” “我答应过梦言,治好她的腿伤!”周懿没有回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哦!”虞兮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他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神色之上,也没有再故意找茬的意思。 “三日后立春,万物复苏,我为梦言行医救治,请诸位不要杀生!” 说着,躬身向众人行了一礼,眉目之间,竟有几分犹疑,似乎是心里没有把握,唯恐让梦言失望一样。 梦言淡淡笑道:“周懿,你尽心就好,成败我都能面对!” (兄弟二人酩酊大醉……不多说了,要睡觉了,诸位请投推荐票,这章写得心里不舒服~) 第九十九章:疗伤风波 山里的气节来的总是格外的早,那过膝的积雪两日内便已经消融殆尽。化雪奇寒,太极峰又从没有过冬的棉被物资,所以这两天众人都在屋里度过。 梦言静坐窗前,看窗外云卷云舒,万物皆有复苏之像,而离她行医治疗的日子也只有一天,低眉静思,感慨不已! 初三立春,果然天气缓暖和了许多,周懿提前两日就安排唤奴准备了必须之物,此时一应俱全。梦言一身素衣,笔直地坐着,似乎是在等待命运对她的最终审判,或者说宽恕,总之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是变数。她所不能放下的,也许是这些年让她坚持到现在的那种期盼,现在这种期盼就要走到尽头,与其满怀希望迎接一个很好的结果,对她这样静坐惯了的人来说,抱有那种没有期限的幻想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呢! 看到周懿进来时,她缓缓吐了一口气,修长的脖颈微转,映着窗棂外的日光,整个人白如雪莲。 “准备好了吗?”周懿立足门前,正要往前迈开的脚步又收了回去,环视屋内,目光始终不敢正视梦言。 梦言微微点头,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木梳。 “不过有件事我要给你说清楚,免得……” “无妨,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更坏的结果能让我退缩呢!” 周懿一低头,愣了片刻,显得有些难为情,但终还是开了口,“我师从公孙先生,治你的伤确有把握,只不过……这望闻问切,恐多有不便!” 梦言听了这句话,忍不住掩面而笑,“周懿,刚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是个不拘小节的君子。你我相识也算是有缘,我虚长你几岁,纵是尊为姐姐也不为过吧!你与我而言,是一知己,由此足矣,你但可行医!” 周懿抱着拳,微微躬身,“既如此,那我就……” “既如此,那就让我代劳吧!” 说话间,虞兮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唤奴等人。 周懿脸色涨得通红,语气不耐烦地说道:“此事关乎成败,岂能儿戏!” “谁说这世上只有你一个懂医术的人?”移步到梦言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眉目间带着笑意,同时又以一种仰视的神色看她,“梦言姑娘天生丽质,花容月貌,可别让某些人起了歪心思,趁机占便宜!” “虞姑娘可真会说笑,周公子人品如何,你还能不知道吗?”梦言下巴微扬,举眉婉儿笑道:“你我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拘与这些虚礼?” 她这句话倒是给了虞兮一个抨击周懿的机会,虞兮得理饶人,冷哼一声,瞥了周懿一眼,“姑娘这话没错,周大公子的为人要是差了,他也不至于有这些生死相交的兄弟,不过,正如你所言,有些事只有我最清楚,要不关东我搅了……” 说到此,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司马春和慕容雪知道关东的情况,已经感觉到接下来会无比尴尬,周懿脸上更是火辣辣的,面红耳赤。慕容雪连忙打断她,“虞兮,这可是关乎梦言姑娘能否治愈的问题,你确信能够胜任吗?” 虞兮一抬头,刚要说话,见慕容雪阴着脸,皱着眉头示意她不要提起关东旧事,而旁边的周懿额头上也暴着青筋,因而一想,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事抖露出来,确实让他无处立足。于是话锋一转,志得意满地道:“我也是走过江湖的,要是这点本事也没有,这些年我有十条命也不够搭进去的。” 周懿脸色铁青,怒眉冷视,缓缓向她走了过去。看样式,二人是要大吵一架。梦言见势不妙,忙陪了一笑,对虞兮道:“要是姑娘肯为效劳,那自然是比周公子更合适了!看来,我又要欠你一个人情了。” 听她这么说,周懿更加郁闷,于是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司马春自己也觉得尴尬,忙跟着他出了门,边走边劝道:“虞姑娘说的在理,梦言纵是再长你几岁,那也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男女之间有所嫌隙生来如此,她这么说也是为梦言着想,你不必介意。” “我倒是不怕他说什么,可是兄长想过没有,她和梦言什么关系?说白了,那可是水火难容的冤家!万一……” “你难道信不过虞兮的为人?” “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事,万一虞兮察觉了梦言有意陷害虞老前辈的事,我真怕,真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司马春叹道:“看来,你离一个人越近,就越看不清她的内心!虞兮之所以非要待你行事,我看并非是出于爱护梦言的名节,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有所图谋,她只不过迈不过心里的那个坎儿,见不得你跟其他女人有所粘连!你要能懂她这份苦心,当不会如此怀疑她!” 周懿浑身一震,心里一股莫名的忧思徒然而生,他深知虞兮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只不过卿之多情于我不合,所谓缘分让人心情愉悦,可要不是那个对的人,这一切终归是一场梦。不管怎么说,司马春这句话还是点醒了他,虞兮要真是心存歹心,除夕夜的那天,她只需动动嘴多说一句话,就足以让梦言难堪至极。况且,以梦言的心性,无端的被人数落出许多难以启齿的隐情,无疑是逼她自灭的最佳手段。 想到此,他稍感宽慰,心里也因无端猜忌虞兮的善意而自责,因此也没多说话,低着头就往他休息的房间走去。 “哎,你还想不通吗?”司马春紧跟几步过来问道。 周懿略停了停,侧身道:“我去拿给她治病的药箱。” 司马春笑了笑,“今天不是问诊吗?” “我已经让她按照事先的安排,吃了几天化瘀的药,今天正是行医的好时机。” “好好,那我先去安排了。” 说罢,满脸带笑地向梦言的卧房跑去。 当时虞兮也在赌气,出门和他撞了个照面,虞兮气不打一处来,索性连司马春也不理了,气冲冲地就往外走。 司马春拦住她,连哄带骗地说:“周懿让我先知会你一声,他去拿药箱马上就来,你可别走远啊!” “他要想怎么样,由得他好了!” “哎,这就不对了,他刚才是尴尬,所以才求我回来把持局面的,”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他爱面子,刚才真是说了好话求我回来劝你的,我给你说了,你可别说穿了,怪难为情的。” 虞兮半信半疑,可又能怎样,梦言的病要治,自己若真赌气走了,岂不成全了周懿? 正好周懿从回廊那头走来,看他神色,似乎一身轻松,虞兮瞅都没瞅他,转身进了屋。 诸事已毕,周懿将事先备好的草药放入一口石锅之中,架在一个火炉之上,煮到微烫时,让唤奴伺候梦言将双脚泡入其中,锅下文火,热气蒸腾。此时,众人都到了离间一个偏方,只有虞兮留在梦言身边。 周懿在偏房指示着,让虞兮分别看了她小腿的交阳、交信、悬钟三处穴道,然后则是大腿外侧的风市、伏兔二穴,以及内侧的血海、曲泉穴。果然,这几处穴道都是淤黑,且年限已久,都已深入筋骨。虞兮轻轻按了几下,只觉她肌肤僵硬,中毒之处已经坏死。 诊断毕,虞兮帮她穿着鞋袜,只见梦言面色绯红,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还没等虞兮开口,她便柔声说道:“我远没有想到会……今天,多谢你了!” 虞兮自然知道她所说之事,也没在意,便让众人从偏房里出来。周懿问了相关细节,一一记录在案,回头对梦言说,“你这不是普通的伤,而是中了毒。” 梦言忙问:“可能解吗?” 周懿胸有成竹地道:“巧了,姑娘的病,这天底下恐怕只有我一人能治了。”这句话一出口,又觉失口多说了什么,忙将话题一转,打开药箱取出一排银针,又将行针的位置和深浅写了下来,嘱咐虞兮按照他说的做。 虞兮默默地说了一句,“天底下的大夫多了去了,你才见过几个!一个跑江湖的假郎中,说这么大的话,无非是想让人家多感激你的恩德吧!” 周懿装作没听见,把写好的字条交给她,语重心长地说:“虞兮,成败在此一举!每个穴位扎完之后,务必用这些竹筒把毒液拔出!” 虞兮挑眉一笑,“放心吧,为了打破你心里的猜疑,我也不会出错的!” 周懿脸一红,点了点头,低声道:“今天是我不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宰相的度量,不跟你计较!” 说着,又将众人关在偏房,她则按照周懿写下的行针步骤,一针一眼地扎了下去。每扎一针,都将一个手臂粗细的竹筒在火炉上一烤,然后扣在针上,直到所有的穴位都扎了一遍。 虞兮长舒一口气,正要喝口水,只听梦言一声惊叫,仰面昏了过去。唤奴立即从偏房冲了出来,看着梦言大汗淋漓,脸色蜡黄,顿时火上眉梢,不由分说便将虞兮推搡了几下。周懿等人也跟了出来,只见梦言腿上的几个火罐的已经脱落,乌黑的淤血流了一地。不过她经络不活,淤血流尽仍未能止住,以致失血过多而昏厥。 虞兮惊魂不定,着急忙慌地解释自己确实是按照周懿吩咐的做的,至于她此刻这样,自己也是十分担心。情急之下,周懿也顾不得避嫌,遂拔下银针,又在其他穴位轻刺几针,方将流血止住。回头又吩咐唤奴,给梦言喂一碗糖水,让她安心静养乃罢。 诸事毕,周懿出门见虞兮瘫坐在墙角,一脸无辜的神色,于是缓缓向她走来。 (吃醋的女人总是不顾一切!多谢最近几个小伙伴的打赏,多谢新老朋友的推荐票,多谢大家的支持!晚安!) 第一百章:唇枪舌剑 周懿缓缓走到虞兮身边,语气和缓地安慰道:“这不怪你,是我没有预先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你能尽心尽责,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至于唤奴,请你体谅她的处境,毕竟梦言于她来说,自是不同于常人。” 虞兮红着眼眶,眉睫之间沾着泪水,脸上的沮丧更是从未有过的。听周懿这么一说,心里才稍稍舒坦一些,遂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快起来吧,梦言依然需要你的帮助,我刚才是出于无奈才帮她止了血,接下来还有一些你要做的事。” “恩。” 虞兮微微点了点头,起身进屋时,竟顺手在周懿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周懿冷不防地吃了疼,差点叫出声来,正想拦住她理论,只听虞兮低声说了一句:“总之你没管好自己的眼睛,什么迫于无奈,我看你是故意的!”说话时,也没正眼看他,大踏步进了梦言的闺房。周懿心中半分酸涩半分甜蜜,定了定神儿,也跟了过去。 矛盾说开后,虞兮的清白自然不容置疑,唤奴向她赔了礼,低声认了错。 这件事虞兮倒不在意,正如周懿所言,梦言对她来说,自然是不容有失的。 之后,尚有许多杂事需要处置,周懿和司马春依旧在偏房候着,周懿在里间一句一句指导虞兮为梦言做接下来的针灸,一直过了申时才将所需调理的穴位扎了一遍。虞兮专心致志,时常屏息凝神,待事情已了,她也紧张得满头大汗,于是便将散落额前的乱发扎了起来。谁知一个不小心,竟将周懿赠给她的发钗打落了下来,正好落在梦言枕边。 彼时日悬西山,天气又渐渐冷了下来,唤奴以给众人准备晚饭为由,出门到后院去了。 等周懿出来,给梦言诊了脉,再看她的气色已经稍有回缓,于是长叹一声,对虞兮道:“她恢复得很好,要是不出意外,撑不到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到时候,她可真得好好谢谢你!” 虞兮婉尔笑道:“我就说嘛,这世上的郎中千千万,能给梦言姑娘治病的,岂能只有你一人!”说着,又志得意满地坐在茶几边喝起茶来。 周懿望了望窗外,手里没停,隔着一层棉纱给梦言脚踝处扎着针,对一旁观望的司马春道:“有劳兄长去一趟后院,采一些被雪打过的荷花来。” 虽然不知道他要这荷花做什么,司马春便知他定有妙用,问都没问就要出门。虞兮笑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是让我去吧,就怕他不知道什么样的药效好。” “这还能有什么玄机吗?” 虞兮道:“当然有了,莲子、莲衣、莲房、莲须、莲子心,要什么样的成色,以及被霜雪打过的火候,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你眼里除了慕容姐姐,哪里分得清这些细微的差别!” 一句话堵回来,直说地司马春张口莫言,周懿笑道:“没错,还是再麻烦你走一趟,记得要……” 还没等他说完,虞兮就提起采药的竹篮一蹦三跳地出了门。周懿微笑着摇摇头,对虞兮这种快意恩仇的性格感慨万千。 转眼已经到了戌时,静悄悄的后院只有虞兮一人,她泛舟荷花池间,挨个查看那些寒雪打过的荷花。 突然,她恍惚看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一个隐蔽的阁楼里走了出来!映着夕阳余晖,缓缓走到了荷花池旁边的桂树下,看那身形,似乎是唤奴。 虞兮只当她为筹备晚饭过来取食材的,可没想到,她手里竟提着一个朱笼,里面关着七八只白鸽,看样式像是受过专门训练过的信鸽。正在她犹豫时,唤奴接连取出两只来,分别在它们腿上放了些什么,然后向上一抛,放飞了出去。 “唤奴!你在干什么!” 虞兮猛然从荷花池中跳了出来,直奔她走了过去!她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唤奴在向外人通风报信。 唤奴冷不防被她一惊,不禁吓了一跳,神色慌张地说道:“没,没干什么……我过来喂这些鸽子,不小心让它们飞走了两只!” 此言并非本意,说出来自然心虚,虞兮看她神色慌张,双手紧紧攥着那个笼子,分明就是在说谎。加之以前对她有诸多的怀疑,此刻看来,这个唤奴还真是大有文章。 “好啊,既然你不小心让它们飞走了,那我帮你追回来!” 虞兮冷哼了一声,向着前院吹了个口哨,转眼的工夫念生就从前院呼啸而来。虞兮轻抚了念生的额头,低声在它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念生就像通了人性一样,立即就抬头向天空张望。 彼时那两只白鸽还在天空徘徊,正要往远处飞走,只见念生一跃而起,直飞出十几丈高,将那两只白鸽惊得咕咕直叫。 唤奴见势不妙,眼睛急转之下,忙将手里的笼子打开,把所有的鸽子都放了出来!一时间,七八只鸽子在天空飞来飞去,绕的念生兴奋不已,竟忘记要捉哪一只了。 “念生,是最上面那两只!” 念生听见虞兮喊它,大概没听清楚什么意思,就转身跑了回来。虞兮气得鼻尖冒汗,再要回身去追赶时,那两只白鸽早已不见了踪影,最终也只捉住了没用的三只。且念生下口没个轻重,三只鸽子都已经被它咬死了。 虞兮过来是采荷花的,所以随手带着剪刀。此时她怒火攻心,索性将剪刀指着她的脖子,冷眼逼问道:“你究竟在替谁做事,信上都写了什么?你要知道,我没有耐心问你第二遍!” 唤奴一脸淡然,忍不住笑了笑,“我是来给公子姑娘们做饭的,何曾写过什么信呢?姑娘这话我可听不懂了。莫非,姑娘怪罪我今天误会你,扫了你的掩面,所以你来教育唤奴的?若果真如此,我向你道歉赔罪便是,可要硬载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我一个丫头命,实在担不起这个罪!” “你还真是巧言善辩,我竟没有看出来!”虞兮将剪刀逼在她脖子之上,脸色阴得似乎要杀人一样。 “真是欲加之罪,”唤奴面色含笑,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姑娘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便是,何必非要玷污了他人的清白呢!不过,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杀了我,周公子也必不会放过你!” 虞兮完全没想到,往日乖巧懂事的唤奴,此刻竟是一个如此老练的对手,这着实让她始料未及。不过对待她这样的人,强逼无益,只能攻心,于是冷冷一笑,说道:“你在我手上,我就算真的杀了你,随手把你往这荷花池里一扔,谁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周懿跟我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届时,我就说过来采药的时候,见你不小心跌到了水里,我又不会游泳,所以才跑过去喊人来救你的,不过到那时,你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知道真相,你这条命,就算白白为他人而死了!” 唤奴脸色微动,仍是不屈服,凛然说道:“我的命本就是别人给的,你想要,拿去便是!” “你不怕死,无所谓,”虞兮见她心思稍变,继而又说:“反正你的梦言姑娘和你一样,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你死之后,我会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她,到时候,小姐为了一个丫头殉命,可真是感人!” “你!”唤奴怒指虞兮,恶狠狠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吞食! “怎么,还不招认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别逼我一时冲动……” “你若冲动,休怪我无情!” 只见夜幕笼罩下,一个白衣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周懿!”虞兮浑身一震,’啷’一声,手里的剪刀应声而落。 周懿缓缓走到二人跟前,眼眸中摄人魂魄的寒气直直地洒向虞兮僵住的面庞之上。虞兮目瞪口呆,脑海中一片空白,内心呼天喊地,只愿这一切都是在梦中。 唤奴顿时流下两行眼泪,双膝跪在周懿面前,委屈地说道:“我过来给鸽子放食,不料被这个怪物盯上,竟咬死了几只!我一生气,才说了虞姑娘两句,没想到,姑娘竟要……” 周懿愁眉不展,弯身把唤奴搀了起来,唤奴又说:“姑娘要是觉得我不懂事,责斥我两句便是,我天生丫头的命,这些话还是听得下去的。可姑娘非要强逼着我认什么罪,还要以死相逼,我……我还不如真死了算了!” “唤奴,你别怕!”周懿见她浑身发抖,又恐事后梦言那里无法交代,便连忙宽慰了她几句。 唤奴依旧得势不让人,双手抹着眼泪,“公子也知道,唤奴的命不值什么,今日得罪了虞姑娘,唤奴唯有一死,可我们家姑娘却是无辜的,请周公子务必要保她一命,唤奴来生给你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情!” 话音没落,她便挣脱周懿的双手,冲着冰冷的池水跳了过去! 周懿大吃一惊,慌忙就来阻拦。 一旁的虞兮早就听的怒火中烧,她生性刚烈,还从没有被人如此地冤枉过。更有甚者,这个往日顽劣又稍显善良的小丫头,此刻竟是这般言语毒辣,几句看似平常的苦情话,竟然令虞兮备受挫败!她怒火攻心,索性就担下了这杀人的罪名,也要出一口心中的恶气。于是,就地捡起剪刀,对着唤奴就刺了过去! 周懿对虞兮的忍耐早已到了极限,刚才她和唤奴的对话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唤奴并无半分冤枉她的意思,此时她当着自己的面行凶,可见其人内心何其狠毒! 周懿疾步上前,一手将唤奴揽在身后,另一只手顺势夺了虞兮的剪刀,两脚在地上一点,轻飘飘地飘到数丈之外。如此一来,虞兮更加恼怒,忍着眼泪直扑过来,连出两招,招招要取唤奴性命!周懿固然不能容她,一番争斗之后,虞兮抵他不过,被他狠狠地摔在了桂花树下! (vip章节第一更,求小伙伴们的推荐票哈~)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一章:撕心裂肺 夜幕升起,梦言微微似有苏醒之势,司马春不通医术,见她身上扎着银针,举手无措,于是就着急忙慌地去后院找周懿回来。 刚到荷花池畔,就看见周虞二人围绕着唤奴正在争斗,司马春头皮发麻,看来这一回两人算是闹僵了。于是便忙跑过来劝解。 这边虞兮已经受了委屈,又遭周懿如此对待,心中苦恼难以排解,忍不住向天大叫起来! “周懿!你不分黑白,不辨是非,我虞兮这辈子永不与你相见!” 说完,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就向外走。走过石桥时,地上的身影被西下的霞光拖得格外悠长,伴着凌乱的荷叶,似乎在倾诉着无尽的哀伤与孤独! 那念生素来见不得虞兮伤心,它也从不分谁对谁错,只看到了周懿因袒护唤奴而惹怒了虞兮,一怒之下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挺直了脊背,低头怒视唤奴! 唤奴吓得浑身颤抖,连忙就往周懿身后躲藏。有周懿在,念生自然无奈她何,一阵怒吼之后,转过身来跟着虞兮去了。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动起手来了?”司马春自然拦不住虞兮,唉声叹气地,便当面质问周懿。 此时周懿也十分苦恼,低眉希声说了一句,“兄长不必再问了,我和她注定就不是一路人,只要走到一起就总会有无尽的烦恼,让她去吧!”周懿神色黯然,转过头,似乎不敢直视她离开的身影。 虞兮表情木然来到回廊下,心中实有不甘,她行走江湖多年,谁能想到会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中?她因梦言才和周懿赌气,而唤奴又是梦言身边一个丫鬟,如此来看,这一回自己输得实在惨烈。若此时的狼狈之态被梦言看到,指不定她心里又会何等的欢愉!越如此想,她心中就越是烦闷,犹豫之间,抬头看见慕容雪扶着梦言缓缓走了过来! 虞兮心里一惊,连忙抹了眼泪,神情自若地迎了上去,和二人照面时,勉强笑道:“梦言姑娘的腿脚好的可真快,我要恭喜你了!” 梦言缓缓松开慕容雪,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地坐在回廊的围栏上,抚起衣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微微颔首笑道:“我都听说了,多亏了姑娘……” “救你的另有其人,你用不着谢我!”虞兮突然沉了脸色,语气也格外的刺耳,一句话说完,径直奔着回廊尽头走去。 慕容雪一看不对劲,忙说了一句,“看这几天把你累的!你看看,头发都乱了,你先回房,待会儿我给你梳梳头!” “梳头?”虞兮一愣,这才察觉头发上的发钗早已不知了去向。仔细想来,似乎是在给梦言行针时遗落在了她的房里。那支发钗乃是周懿所赠,她既要和周懿决裂,受人布施于心有愧,索性找来一并还他,从此两不相欠!于是头也每回,气冲冲地直往前走了。 慕容雪垂头丧气,想来登门为客,却反要为她和周懿的事天天闹心,当着东家,真是无可是从了。好在梦言不以为意,为免她尴尬,便道:“虞姑娘爱憎分明,凡事随心的性格倒是让人羡慕,表面上看起来她烦恼多,可这些情绪总归是排解出来了,倒是比那些事事都藏在心里,有苦说不出的人要快活许多吧!” “看她这样子,定是和周懿闹出什么岔子来了。不过她这个脾气是劝不好的,就让她去吧,等她气消了,自然会找上门来的。我们还是去周懿那里问问,看到底发生设么事了吧。” 梦言欣然点头,她腿脚绵软,正想到处走走。 ==***== 虞兮一个人进了梦言的闺房,进了门,直接来她床头翻腾。果然,就在她枕边的被褥夹层中找到了那枚发钗。虞兮看着它就来气,正想将那枚发钗折断,眼光一斜,突然发现枕头之下露出一本书册,’梦言’二字赫然纸上。虞兮天生的好奇心重,向门外瞅了瞅没有人来,便索性将枕头挪开,刹那间,枕头之下厚厚地摆着几层旧书,上面皆有《梦言录》的字样,只不过,根据书的新旧不同,书名旁边还附有一行小篆书写的文字,仔细一看,乃是同本装订的不同子册。 她本是个持本奉公之人,然而,这书名之中竟然有主人的闺名,若是她人所写,自然是不妥的,由此可见,此乃梦言亲笔所录,故而可知《梦言录》的来意。虞兮看得心里痒痒的,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既然都翻出来了,看看也是无妨。于是,她便从最上面的一册挨个翻看。 里面的内容可想而知,虞兮看得惊魂不定,细思极恐,不禁头皮发麻!想来周懿流浪江湖多年,连白鹤山他的生身之父都苦寻未果,自己也曾为他遍走天涯。这十年间有关周懿的事自是无人知晓,可这梦言录中所记载的却有理有据,如同真的一样。她听周懿讲过一些在长沙发生的往事,和此中言论一言不差!若非此人通神鬼之变,剩下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处心积虑,有意为之。 虞兮接着往前看,直到第一册,斑驳的字迹中赫然写着,她祖父虞广陵加害白鹤山的前前后后,临到结尾,这些年江湖动乱的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们虞家。 虞兮内心中的怒火瞬间被她点燃,额头上一层汗水止不住直往下淌!她一手将那本书册紧紧攥住,呆呆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转身缓步出了门,直往她和慕容雪的房间而去。一进门,冰冷的目光扫视屋内,最终停在墙上挂着的那把宝剑之上。她当即取下宝剑,脱了身上梦言所赠的衣裙,换上了自己原有的衣服,步履如箭,飞快地出了门。 到了前后院的交界处,远远看见梦言正在众人的围护中步路蹒跚地走着。众人说说笑笑,都在为梦言的重生送上久违的祝福,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哪怕是刚才还在为自己鸣不平的司马春,此刻也早已将周懿如何对待她的情形忘得一干二净! 虞兮直奔人群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在临近人群时,突然拔出鞘中宝剑直向梦言刺去! 她怒气冲冲地过来,慕容雪无意回头时看了一眼,便觉得不对劲儿,又看她快步直奔梦言走去,且又拔了剑,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遂大叫一声,慌忙就来拦她。虞兮目光始终没离开梦言,慕容雪过来时,被她身子一晃躲了过去,再往前两步梦言便有性命之忧。当时司马春看慕容雪倒在了地上,慌得就去扶她,所以梦言身边能阻挡虞兮的就只有周懿一人。 周懿岂能眼看着她行凶?然而,虞兮所距梦言不过数尺,稍有迟疑便会铸成大错!当下,他徒手而前,以手代剑,使出轩辕剑中毙敌自保的一招’霁月清风’,一道雄浑之风直逼虞兮面门,而此时她剑刃所指乃是梦言背心,所以对周懿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猝不及防。只见虞兮哀嚎一声,被他迎面而来的气息击飞数丈之外! 虞兮挣扎着刚站起来,念生便从旁边飞身跃出,直将周懿逼到远离梦言之处,此时又是虞兮出手的大好时机。虞兮一亮剑,不由分说对着梦言要害又刺了过来,唤奴过来阻挡,被她一脚踢倒一边。司马春缓过手,慌忙也来制止,不过他徒手难敌虞兮,而此时虞兮又发疯了一样一心要杀梦言,所以交手时分毫没留情面,司马春手臂两处负伤,竟没能将梦言送到安全处。 彼时千钧一发,虞兮的尖峰已经到了梦言喉际,周懿被念生缠住,自然也是无法脱身。 眼看梦言就要死于非命,忽然,荷花之巅飞过几个莲子,直取虞兮去路。虞兮处于自卫,接连三剑挡了射来的莲子,一抬头,隐约看见荷花池上闪过一个黑衣人影。 虞兮当即决断,对着念生一喝,令它去荷花池中去追那人。可念生一走,周懿又立即腾出了手来,虞兮再次将剑刺到梦言咽喉,被周懿闪身挡在前面,锋利的剑刃瞬间刺入他的胸口,幸亏虞兮及时收了力道,剑如肌肤不过一指! 众人都大声呼叫,劝虞兮手下留情。虞兮一怔,一股凉意直袭脊背,若不是她及时收手,否则这一剑之下,周懿焉有命在?梦言从背后扶住周懿,见他胸前鲜血汩汩而出,吓得花容失色,遂双膝跪在虞兮面前,哭诉道:“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只管对我来便是,你和周公子,万万不能……” 虞兮浑身颤抖,硕大的泪珠顺着弯弯的睫毛滚落,和周懿对视良久,一颗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此刻已被蹂躏的体无完肤! “周懿!你可知道,你拼死相救的这个人,有多么歹毒吗!” 周懿一听,觉得她话里有话,想她此刻怀着如此大的仇恨,若不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也不至于要不顾一切的取她的性命。再一想到她从前院而来,多少也猜到了她言下之意,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听我说,这里不是谈话之地,等我们……” “你住口!”虞兮厉声喝道,“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你还不顾一切的袒护她!” “事出有因,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查明此事,可好?” “休想!”虞兮身体微微后仰,带血的剑刃即可从周懿胸前拔了出来,一道鲜血喷流而出,直溅了梦言一脸。 梦言吓得失声叫了出来,忙用双手给周懿捂着伤口,周懿忍着疼痛,额头上凝结一层汗珠,缓缓又将梦言拦在身后。 虞兮苦笑道:“这就是你的抉择?对吗?” 周懿道:“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相信这里一定另有隐情。你若信我,我必能还你一个清白,若你真的动了杀心,就请从我身上踏过去!”说罢,上臂缓缓张开,一副任她宰割的神情。 司马春和慕容雪连声苦劝,虞兮内心波浪翻滚,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周懿坚定的眼神! 突然,她哀嚎一声,挥剑向空中一阵乱挥,随手从怀里掏出那本《梦言录》,往上一抛,一本书册瞬间被她斩成一阵纷飞的纸屑! 梦言目瞪口呆,看来,她此刻这般痛苦,定是看了这本书册中的内容。自己当年一事随心所记的梦境,想不到竟成了此刻险些让她送命的祸根。 虞兮欲哭无泪,婆娑的双眼看了看周懿,并无一言,转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有心疼虞兮的朋友不要恨我,我和你们一样,心疼这个追求挚爱而又屡屡受伤的女子~)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二章:难辨真假 彼时念生奉了虞兮之命去捉那个黑衣人,来者不善,且他有意要害虞兮,念生自然不能放过他。然而,这黑衣人身法高明,甚有大家之风,一番争斗之后,竟分毫没有落败的迹象。 偏偏此时虞兮受了周懿的冷落,她心里与生俱来的骄傲感,被这突如其来的挫败击得粉碎,伤心之下,含恨而去。 梦言的杀身之祸至此方解,那黑衣人也似乎没有再和念生颤抖的心思,身影一摇,踩着荷尖向后院深处飞去了。似乎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引开念生,继而借周懿之手给虞兮内心最沉重的一击。 念生刚要过来为虞兮助阵,才一犹豫,那身后的人影早已杳杳。念生上了岸,立在众人中间,左右望了片刻,像一个讨债的债主,想要对梦言发怒却又畏惧周懿的存在,既然无奈她何,便快步跟着虞兮走了。 周懿这才松了一口气,左手捂着伤口,靠着池边的栏杆坐了下来,和司马春一对目,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皱眉摇头道:“不用去追了,连念生都留他不住,恐怕此刻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就能胜他。” 司马春道:“那就让他这么走了?要知道,他刚才对虞兮所下的可是致命的杀招!” 周懿脸色蜡黄,眼神萎靡,低声道:“不让他走又能怎样……这里形势微妙,不能大意,有你我在这里,起码就不会有别人乘虚而入……” “哼!我看未必,此人是冲着虞姑娘来的,他的目标如此清晰,又怎会……” “兄长!请听我一回,可好?”周懿一句话打断了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言下之意十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再说下去。 司马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虞兮虽然走了,可这里的谜团却仍旧没能解开。周懿以提防别人调虎离山为由,借故帮梦言开脱她和黑衣人的关系,如此巧妙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也确实是他继续留在太极山调查真相的上选之策。可一想到黑衣人以往的作为,和他们所有人的遭遇都有扯不清的瓜葛,司马春心里的就来气。偏偏今日的事端皆是因梦言而起,周懿这般袒护她而冷落了善得人心的虞兮,想起来,这件事实在让人闹心。 “你好自为之吧,我和慕容雪去看看虞姑娘!” 说罢,抬了抬手,拉着慕容雪向前院奔去了。 周懿心中自然无比的苦闷,诚如司马春所言,他不顾一切地袒护了梦言主仆二人,说到底,很大程度是为了自己能留在这里盘查那些旧事。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黑衣人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出手救了梦言,二人应是何等关系?加上梦言在书中对虞广陵的构陷可谓是笔触攻心,虞兮的苦恼可想而知,她今日一别,怕是日后永远不会再见了! 念及此处,他眉头紧皱,捂着胸口的剑伤勉强站起身来,对梦言道:“山风伤人,你又久病初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 梦言双手沾着鲜血,早已经吓得失魂落魄,一听说周懿要走,顿时惊悸起来,连忙搂着他的腿,哭诉道:“周懿,你不能走……你不能!”惊魂微微平定,仰面望着周懿,止不住泪流满面,“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黑衣人和我有关?是不是怀疑我有事在瞒着你?” 周懿苦上眉梢,竟不知该如何答复,只侧身避开她的目光,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如何找到虞兮向她说明自己的苦衷。他越是沉默,似乎就越明确了梦言在他心中的立场,这倒让她伤心欲绝,痛哭流涕。 突然,唤奴仰面大笑起来,缓缓走到周懿面前,一脸淡然地说了句,“这些都是我一手筹划的,跟姑娘无关!” 周懿心头一震,望着眼前这个体态单薄的女孩,心里诸多尘封的疑团瞬间涌如脑海,“是你?” “没错!”唤奴一脸释然,语气平和地说,“今天虞姑娘并没有冤枉我,是我给人写信被她抓了正着,偏巧公子出现在后院有被我看见,我就故意编排了那些话来激怒她,好让公子误以为她要杀我以泄私愤。” 周懿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对虞兮的愧疚愈发难以自赎,此刻纵是再恼怒,却也不能把她怎样,一口郁结心头的火气瞬间喷出,直吐了一口**辣的鲜血来。而此时的梦言却是一头雾水,一下子分不清这里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对唤奴也是十分的恼火。她扶着周懿,双手推他后背给他顺气,回头怒斥唤奴:“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这一切都是我亲手所为,周公子要想替她报仇尽可对我来,这和姑娘没有任何关系!” 周懿依着栏杆坐定,颔首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虞姑娘纵是跋扈,可她心底善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作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心底善良?”唤奴忍不住仰头苦笑,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用力咬着后槽牙说,“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心地善良的人!别看她现在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惹人怜悯,可他们虞家心狠手辣的时候是何等的狰狞恐怖你知道吗!那些被无相山残害过的无辜的人们,谁去想过她们的感受!” “我明白了,你是来复仇的,”周懿吐了一口气,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的烛火,“我要是没有猜错,你又是一个自称被虞广陵杀害了父母,自幼孤苦无依,此刻回来报仇的孤儿,对吗?” 唤奴冷笑道:“虞广陵手上沾过多少人的血你当然不知道!或者你心里清楚却不愿相信罢了,因为你们两家是三世之交的盟友,你不愿让虞兮为此而苦恼,我说的没错吧!” 周懿微微眯着双眼,原本对她怜悯的心,此刻竟在脸上挂起一丝鄙夷的神色,“为什么一旦被仇恨懵逼了双眼,人们看待事物的眼光总是这么拙劣!虞广陵的为人有口皆碑,上至天子,下及黎民,谁人不知他的功劳!之所以江湖上还存在一些对他不利的言论,我想这都是某些枭小之徒刻意为之的!就在几天之前,连我也被人当做一颗棋子,去痛恨这位曾在战场上杀敌安邦的末世英雄!为什么?为什么人们就不能给这样一位老人一个安宁的晚年呢!” 他言语凛冽,梦言和唤奴都不禁心中发怵。梦言一脸迷茫,似乎根本不清楚二人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唤奴和虞家有仇,可断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在唤奴的手中发展到这一地步。 “你能告诉我,你和虞家的仇恨从何而起吗?” 此刻唤奴也平静了下来,脸上暂时没有了仇恨,只有一丝对命运不济的叹惋,“我从小便没了父母,如你所说,这都是拜虞广陵所赐。父亲是沙场上退下来的伤兵,他在和突厥人的一场恶战中失去了右腿……回家以后,他意志消沉,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虞广陵得知消息以后,就把他留在了无相山修仙问道,收他做了俗家弟子,那一年,父亲二十三岁。后来闹起了摩?之乱,父亲就和其他人一样,被屠剑老先生一起赶下了无相山。从那以后,父亲日夜忧思,悔恨当初没能和他一起并肩杀敌。所以摩?之乱平息后的那几年,他便化身上山送菜的残疾农夫,以身赎罪。直到二十年前,父亲娶了年轻貌美的母亲,才决定离开无相山,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两年之后,我便降生在了这个世上。可没想到的是,同样是在二十年前,江湖上开始有人纷纷议论虞广陵坐镇无相山合法性。甚至有人说他沽名钓誉,故意支走了自己的师兄弟,他去而复返,为的就是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屠老先生的基业。因为,以屠老先生的功夫,除掉摩?本来就不是难事。这些传言对他来说,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钢刀,随时都有可能砍下来。因为当时的江湖中,人们都知道屠老先生有一个德才兼备的三弟子,而那个人,才是老先生最中意的继承人。虞广陵为了摆脱自己的窘境,以证明自己忠义宽仁,就让自己的儿子虞谦,也就是虞兮的父亲,带着一队人马在江湖上公然寻找当年失散的同门。世人以为他这是真心实意要接回这些旧人团聚,所以就把知道的线索都告诉了虞谦。可谁又能想到,虞谦在寻得这些人的下落之后,竟丧心病狂地把他们一一杀害了!我的父母,就是在那时死在他的手中的!” 唤奴娓娓道来,神情泰然,没有一丝波澜,似乎这件事已经过去的太久,她已经恨不起来了一样,但一想到虞兮,她立刻又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我被一个好心人所救,他抚养我长大成人,并送我进了一个官家做丫头……” 刚说到这里,梦言立即皱眉道:“唤奴……” “姑娘!”唤奴又一句话把她堵住,眼眉间盛气凌人的气势让梦言哑然。她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便是大将军府!” “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周懿冷眼问道。 “三个月前,替大将军做事的人告诉我,虞谦的女儿要从太极山经过,我就下定了决心要杀她报仇!”唤奴咬着牙,眼神中又流露着一股狠狠的杀气,“只可惜,我几次三番下手都被慕容姑娘识破,我报不了仇,愧对父母的在天之灵,就一气之下跳了悬崖。可是天不亡我,竟让我意外地活了下来,然后我就到了这里。姑娘待我如同姐妹,我见她孤苦伶仃,也有就此和往事交割的念头,决心留下来陪她,在此平淡地度过一生。可没想到,虞兮又自己找上门来,父母之仇未报,我岂能和她两立于世间!” 周懿嗤笑道:“可据我所知,你陪伴梦言姑娘,远不止两个月吧!” “是吗?我在这里待了多久,你怎么能知道呢?我们并不熟,似乎,也从没有说过这些私事吧!” “那你说呢?”周懿转而看向梦言,眉间那种摄人心魄的威严令其不敢直视。 梦言猝不及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她知道唤奴的心事,唤奴为报仇不择手段,这已然是超出了她的底线,她心中自然免不了气恼。可若此时将其中的隐情捅破,那唤奴所言便不足为信,周懿岂能就此放过她!故而,她所忧虑之处,要对唤奴有所偏颇,便微微点头,“这几个月,多亏了唤奴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只知道她和我一样,父母是被仇家所害,所以才心生怜悯,以姐妹相待,没想到……” 唤奴哼了一声,“我说了,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善良和可怜的人,他们虞家沽名钓誉,手段残忍,我没能取她性命已然是对她最大的宽恕,公子难道还要质问我为什要报杀父之仇吗!” (扑朔迷离,真假难辨,看似表面的谎言,背后的隐情谁人能知?小伙伴们,不要为你们看到的表现迷惑,真相远没有这么简单。喜欢的投票了,月票和推荐票哈,o(n_n)o哈哈~)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三章:以死谢罪 “那就好,”周懿嘴角一扬,脸上神色奕然,似乎唤奴咄咄逼人的气势恰好给了他反戈一击的机会。拂袖轻抹嘴角的血迹,凛然问道:“我这一趟来,正是要盘查侯靖当年做下的恶行,既然你出自他的府邸,就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唤奴一惊,方知自己言语过激,已经落入了周懿事先设好的圈套中,此刻再想开脱,恐怕为时已晚,都怪自己为了攻击虞广陵,言语忘了分寸。“看来,周公子并不像姑娘说的那么坦诚,心里竟还藏着这些不敢告人的秘密!” 周懿听她这话似有反客为主的意思,冷笑道:“何出此言呢?我的日常琐事,皆在你家姑娘梦中,我因何而来,她焉能不知!”他叹了一声,体力已经恢复如初,“出京之前我便猜测,这太极山必是九死一生之地!可到了山上我才发现,这里远离尘世,与天为伴,与地为邻,一主一仆相依为命,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以为这里没有我要找的答案,可今天发生的这些事,让我不得不承认这世道的炎凉。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必有尔虞我诈的较量!” “哼……” 唤奴神态自若地哼了一声,举眉望着周懿,“公子当真是今天才知道,这山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吗!”说着,侧身看了看一旁的梦言,见她神情木然,恻隐之心微动,便说:“姑娘需要休息,周公子不会是想让我当着姑娘的面,把你想听的话都说一遍吧?” “好,我在石桥上等你!” 唤奴并无答言,搀扶这梦言就往回走,夜幕中的身影,早已不再是前几天那个调皮爱闹的小女孩了。 “唤奴,你斗不过我的……”周懿声音低沉,似乎不放心什么,对着她们远去的身影说了一句。 唤奴微愣,也没回头,毅然向前院去了。 当下空山孤寂,原本热闹喜庆的一天,至此时竟落得这般凄凉,想来身处乱世,每个人的命运都不能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徒叹奈何! 想起刚才那个袭击虞兮的黑衣人,连念生都无法轻易胜他,此人武功高深非常人可及,和当初劫持了东郭秀的必定是一人。从京城追到这里,黑衣人都一直藏身暗处,今日为救梦言冒然出手,可见梦言对他来说何等的重要。趁着这会儿得闲,他便泛舟荷花丛中,沿着黑衣人和念生打斗的痕迹,视图寻找一些细微的线索。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过幽深的夜空,回荡在烟波浩渺的荷花池畔。 周懿吃了一惊,回过身,那喊叫声正是从前院梦言的住处传来的!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他飞身一跃,踏着荷叶,直奔前院而去。 ==***== 彼时夜深人静,前院空无一人,梦言也不在房中。周懿急的满头大汗,一想到这山中还藏匿一个对梦言来说不知敌友的人,各种不好的念头都一齐涌了上来。他立即到房中取了佩剑,正在愁思,又听不远处唤奴的房中传来梦言凄楚的哀泣声。周懿拔出剑,直奔她闺房而去。 一进门,眼前的景象如同锋利的钢刀,当头劈了下来。只见唤奴悬颈吊在房梁之上,已经没有了动静,梦言瘫坐在地,泪流满面,显然是奋力施救过,至此时已经身心倦怠了。 周懿回过神,手中的长剑对着白绫倏然执了出去,身影一摇,已经到了唤奴身下,绫断身落,将唤奴接在怀中。 当时她尚有余温,只是脸色铁青,不省人事,若能及时得以施救,活命自然不成问题。周懿没来得及安抚梦言,遂将唤奴平放在地上,双手在她胸腹处一阵按压。几番推拿之后,便听她低微地哼了一声,已经有了复苏之势。又过一盏茶的工夫,双目微探,显然已无大碍。 从始至终,梦言都没敢惊扰他就救人,然而,唤奴一旦脱离了危险,她心中压抑的火气瞬间迸发出来,泪眼惺忪地指着周懿斥责道:“唤奴从小就上了太极山,我和她都没有说真话,你满意了吧!” 周懿低着头,默然不语。 “她和虞家的仇恨我早就知道,如果不是那天虞姑娘突然上山,我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可天意如此,我能怎样?当着虞兮在山上的时候让我告诉你,她和唤奴有杀父之仇吗!”梦言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这些年她勤恳尽忠,从没有嫌我麻烦,要是没有她我也绝活不到现在!” “你当知我心,就算给我说了,也没关系。”周懿低声接了一句,心中底气具无。 “告诉你?”梦言痛心嗤笑,眼睛哭得红肿起来,“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就像刚才在荷花池边你逼问她的口气一样,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我能把自己的好妹妹往火坑里推吗?” 周懿皱眉叹惋,拱了拱手,“我本想查出一个扰乱天下的恶人,没想到,竟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事。不过无论怎么说,我都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唤奴曾多次对虞兮下手,这件事我本该告诉你的。要是大家都把话说开了,事情也不回发展到这一步。” “怎么能够说开?你和虞兮一个是旧案的施害者,一个是受害者,太极谜团重重,就连我的身世本身都是个偌大的嫌疑,你是要让我无端给自己扣一个招人猜忌的帽子吗!”说着,把唤奴搂在怀里,哀泣不止,“可怜的唤奴,她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更知道我担心失去什么,要不是为了保全我,她怎会说自己是侯靖的人?她给自己揽了一个这么大的罪名,无非就是让我和那个黑衣人撇清关系!” 她字字句句带血,如同一把利刃直刺心头,让周懿张口莫言。虽然梦言如此犀利地阐述自己的处境以及那些身不由己的难处,可周懿仍有许多疑问憋在心中没有吐露。此时唤奴以死相逼,所有的真相似乎又随着这根被斩断的白绫,藏匿在了这真假难辨的云雾之中。不过有一点可以看出来,梦言没有说谎,她这般声泪俱下,发于心而动于情,她所说的自然也是唤奴让她知道的,至于那些隐而未露的事,唤奴又怎会告诉她呢? 当下收剑入鞘,他亲自去厨房给二人炖了百合鸡汤,送到房中时,唤奴仍在沉睡,梦言双手托腮,静坐窗前,哀思无限。 ==***== 打理毕,周懿抽身出了门,想着山里夜路难走,又极其阴冷,虞兮体寒怎奈这初春的气节?于是匆忙出了门,往山下追去。 没走多远,正巧和司马春碰了面,当时他身边只有慕容雪一人,显然没能把虞兮追回来。不过此时并无外人,司马春有些话便直言不讳地问在当面,“虞姑娘给梦言疗伤的时候是何等的尽心,你就丝毫没有怀疑,她为什么突然要对这一主一仆痛下杀手呢?” 周懿心乱如麻,摇头长叹,“你何苦又要问我,若不是那本书中对虞老先生大肆污蔑,她断不会如此。” 司马春白了他一眼,也长舒了一口气,怕了怕他的肩膀,说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可为何还要如此决绝?难道就为了能继续留在这里查案子吗?” 慕容雪冷哼一声,似乎看破了红尘一般,冷言说道:“这些日子,周公子悠闲自得,好像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梦言姑娘温柔体贴,知冷知热的,其他人的好在她面前竟全都埋没了!我倒是突然有些好奇,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让我们大家都围着她转,如果说她没有玩弄任何手段,谁信呢?这世上不会有比虞兮更可怜的人了,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却处处受人排挤,遭人冷眼,而她又痴心不悔,一再地飞蛾扑火,何苦呢!” 周懿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只有抬手谢罪。司马春咳嗽一声,示意不必这般责怪他,在他心中,周懿仍然是重情重义的人。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她追回来,她身体弱,北方仍是极寒的天气,她这样走了,我还真不放心……” 慕容雪叹了一声,接道:“这才是你该说的话做的事,你不想一想,她为什么来这里?还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后来她跟我说,为了赶路她和念生一天一夜都没有停脚,那天晚上被你打到水里之前她已经病了!” 周懿低着头,眼圈殷红,当下就要去追赶她。 慕容雪又道:“现在去还有什么用,我和春哥都不能劝她回头,你去了她只会更加伤心!好在她有念生跟着,过不了两天她就能到无相山了。”说着,转身望向山下,眼神矍铄而又哀伤,“只怕这辈子,她很难再让自己快乐起来了。” 周懿抱拳躬身,向慕容雪行了一礼,“她能有姑娘这样的知己,也能稍稍抚慰内心的苦闷!” “光我体谅她有什么用?周公子就真不知道她内心的苦楚吗?” “我知道,不过有些事勉强不来,虞兮是个风华绝世的女子,我能得慕垂爱乃是万幸……”说到此,不免想起莫离,叹道:“只可惜……” 慕容雪忙问:“怎么?你还真打算娶了这位梦言姑娘?” 司马春哎了一声,“绝无可能!听他把话说完。” 周懿长长吐了一口气,挑眉仰望夜空,幽幽说道:“十年前我便与莫离定下盟约,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今生今世,致死不悔!” 一句话说得二人心里阵阵酸楚,慕容雪又为虞兮唏嘘叹惋。沉默了一阵,方问:“莫离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她?” 周懿回过神来,淡淡地道:“十年前白鹤山遭遇灭顶之灾,我便在那时和她不期而遇,这一切都像是注定的一样,我逃亡江湖,从此和她天涯隔别!” “那她家在哪里?现在……”慕容雪犹豫了一下,“请恕我直言,你是否确定,她依然还守候着你们当初的誓言?” 周懿无奈地一笑,“但愿吧,我只希望她还活着!”他眼神凄迷,言语哽咽起来,“如果她还活着,这一次母亲她们去关东接我,一定会有她的……” 慕容雪半张着的嘴刚想说话,却被一阵迎面吹来的山风噎了回去……她眼前的这个男子,似乎并不像自己刚才想象的那样,起码,他心中对旧约的坚守令人动容。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四章:何人执子 身处乱世,谁又能将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呢?我们都是这尘世的过客,匆匆一生,来时哭啼,去时哀伤,连剩下的中间这几十年还都在他人的棋局中做一颗碌碌的棋子,真是悲哀! 分割线--------------------------- “那你怎么不给虞兮说清楚,既然注定没有结果,何不让她断了这个念想。” 周懿忍着眼泪,摇头道:“不必了,说到底,我跟她不过是素有书信往来的旧友,如果连终身大事都要通融告知,那反而不好,彼此都尴尬,也更让她觉得这尘世的冷漠,何必呢。” 慕容雪抿着嘴,再没有答言,转身一个人悄悄上了山去。 空山寥寥,漫天星辰,纵有许多哀思,此时竟无可以寄托者。 “兄长,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什么?”司马春一惊,“你不查案了?” “该查的已经了然,不该查的,永远也没有答案!这里就是一个谜团,如慕容姑娘所言,我竟也不确定自己到这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反而连累了大家。也许这里藏着的是一个梦,梦中有种种可能,可一旦醒来,结果还是一个没有澄清的事实,我想,这梦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测罢了。”周懿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回想过往,何尝不是自我为中心的心态导致了今日这个局面呢? “你不必这样想,我还是支持你的。起码,咱们两个都想到一起了,这太极山藏有隐情不假,当年旧事所指也不假,你身负血海深仇,骨子里又有周氏血脉的豪情,来查一查当然不为过。至于现在的结果……”司马春突然停了一下,瞥了他一眼,笑道:“嗨,都是女人,麻烦!” 周懿抬手抱拳道:“兄长能理解周懿的苦衷,这让我很欣慰,但是这个结果,确实是我一手造成的,不满你说,就在刚刚,我从唤奴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 话音未落,司马春便打断问道:“什么线索?她的来历定是大有文章!” 周懿叹了一声,脸色忧愁,“可我还没有详细询问,她就……她就以死相逼,险些悬梁自尽!” “什么!”司马春一脸惊愕,“那就更说明她有问题了。” “但是介于梦言,我便不好再插手深究了。” “那她露出了什么线索?” 周懿左右瞅了瞅,嗤笑道:“你看着大山里一切都平静无奇,可谁知道,这黑暗的夜幕下,究竟藏着多少双眼睛呢!” 司马春一怔,点头冷笑道:“我生平最恨阴诡之人,要不是这些阴险的小人迫害,我何至于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他突然对着夜幕深处大喊起来,“你们这些恶贼,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们的面具撕下来看看,你们究竟是魔是鬼!” 山风微寒,响声回荡,惊起阵阵飞鸟。 “我们先回去吧,慕容姑娘还在山上。” 司马春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山上跑去,没走多远,突然又回头问:“接下来做什么,你有什么打算吗?” 周懿回头望了望他,眼神凄迷地答道:“回白鹤山。” ==***== 次日清晨,周懿早早起床,把房间都归置了一番,刚想去找司马春商议向梦言辞行的事,一开门,见唤奴直直地站在门外。周懿面色淡然,避而不谈昨日之事,“外面天凉,快进屋吧。” 唤奴抬头看了看他,面色嫣然,“唤奴是来谢恩的,昨日……” “昨日的事都过去了,这不怪你。” “可是有些事,唤奴还是欺瞒了公子,现在无法出口,只怕以后……”她微微停顿,无奈地一笑,“以后也只能让它随着唤奴,一起离开这个人世了!” 周懿叹道:“昨日我还在想,身处乱世,谁又能将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把屋子自己手中呢?我们都是这尘世的过客,匆匆一生,来时哭啼,去时哀伤,连剩下的中间这几十年还都在他人的棋局中做一颗碌碌的棋子,真是悲哀!” 唤奴听了这句话,眼眶殷红,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双膝往他面前一跪,“这辈子欠公子的,唤奴来世再还!” 周懿心中隐痛,看着这个孤独的孩子这般无奈,心中尤为不忍,弯身试着来扶她,余光一斜,见回廊的尽头站着一人,茕茕孑立,乃是梦言。无言凝望间,梦言已经缓缓走到了身前,周懿抬手躬身,却没说话。 “我已备好了酒菜,特为公子践行!”梦言眼神矍铄,嘴角微杨,看不出一丝哀伤之意。倒是唤奴心里自责,捂着口鼻悲泣,跪在地上不起来。 周懿叹了一声,谢道:“姑娘大度,令周懿汗颜!” 席间,梦言一语不发,倒是一个劲儿地喝闷酒,唤奴劝她不住,坐在一旁黯然伤神。她的心思众人皆知,不过话不宜说明,慕容等人登门为客,只得劝道:“虽然都说酒能活血化瘀,但终是不能多饮,你的腿伤刚好,宜缓和调理。” 周懿接言:“慕容姑娘说得极对,若贪杯伤了肝脾,对你的恢复反而不好!” “贪杯?”梦言面色红润,醉眼朦胧地笑道:“实话说,我是要把这二十年来郁结的苦闷都排解出去,今天正好有人陪酒,明天……明天独我一人举杯,有何意趣?”说着,头脑摇晃着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慕容雪便趁机换了茶水,和她干了几杯,梦言笑眼含泪,伏在她耳边问道:“你以后,不会来了,对吗?” 这句话分明是说给周懿听的,却听得慕容雪心酸起来,便扶着她缓缓靠在自己肩头,低声道:“怎么会呢,我们也算是姐妹一场,前路漫漫,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又回来了。” 梦言闭着眼,脸上含笑,恍惚睡了过去。周懿手里捏着一支酒杯,心如刀绞! 饭后,唤奴来见周懿,“姑娘说了,她酒醉之后公子即可离开。” “……” 周懿半张着嘴,至此方知她酩酊大醉的缘由,别离伤神,不如醉忘尘世! 正午十分,周懿又来梦言房里看了一回,嘱咐唤奴好生照顾她,便蓦然离开了。当时司马春和慕容雪已在门外等了多时,见他如此伤感,慕容雪问了一句,“要不,等她醒了之后,我们道个别吧?” “不必了……”周懿怅然失神,头也没回就往山下走去。 唤奴将三人送到大门外,和三人一一道别,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阁楼上,一个消瘦的身影却在默默注视着他们,直到三人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她都没有眨眼。 彼时风起,长廊幽凉,唤奴抱着臂膀打了个寒战,正想回去添一件衣服,忽然看见梦言从院中最高的阁楼上缓步下来,忙迎了上去。 “姐姐,你不是醉了吗?怎么……” 梦言遂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她披上,语气温和地说:“我要是不喝醉,真不知道该如何面此时此景。” 唤奴抿着嘴,低头不语,心里终免不了有些愧疚。 梦言道:“唤奴,你来这山上,差不多十二三年了,你对我亲如姐妹,我本不该质问你什么,可你也知道,有些话,在心里是憋不住的。” 唤奴侧目看向远方,眼神迷离,“早知如此,我来的时候就跟姐姐坦白了,反倒现在生了嫌隙,再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梦言将她双手拉住,语重心长地道:“你昨天为了我,给自己揽了那么重的嫌疑,我不相信那只是你的开脱之词,而你又不敢再去面对周懿,可见你是有愧于他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不要把这些都压在自己心里,说出来,我能和你一起承担,不好吗?” 一句话说得唤奴泪流满面,她隐忍多年,心里的苦痛从未有人知晓,今日把话说开,反倒稍感慰藉,忍不住,涕泗横流! 唤奴哭罢,平复了心情,长长地叹道:“姐姐只需记住我一句话,你并不孤独!他人所有的父母之爱,你也从没缺失过。有些人,你看似离你很远,甚至遥不可及;有些事,你觉得恍如来生,乃至永远无法触碰,可你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那些离你远去的人,让你苦恼的事,在你的梦中都有答案!我不知道自己身处这个迷局之中能走多远,但唯有不忘初心,不乱造恶念,其他的是是非非我完全可以不顾,这就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你今日问我的话,也正是周懿想听到的答案,我不能告诉他,也更不能告诉你,否则只会让更加苦恼!这也是……也是我昨天走此绝路的原因!” 梦言呆呆地愣在原地,一言不发,因为唤奴的话已然明了,她可以为了保住那个秘密去死,自己何苦再去苦苦相逼呢?不过细思之下,她这句话却大有文章,自己从小便是孤儿,是哑婆婆把她抚养长大的,所谓父母之爱,从何谈起?再者,唤奴明知道处于他人的棋局中却仍然甘心情愿地为人谋事,这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她所谓不愿以真情相告,竟是不想让自己更加痛苦,莫非自己也是他人的一颗棋子?诚如此,那下棋之人,是谁? (周懿的那句话让我沉思,现实即是如此,把握初心,而已!夜深了,诸位好眠!记得明天,投上你们的推荐票哈!)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五章:仙翁辞世 启康十六年,丙午正月初九,白鹤山。周世崖卧病八年又三月,望孙百日未果,驾鹤而归,享年七十岁。 分割线 去年冬,周世崖身体大不如往日,身体消瘦,筋骨暴起。因他一心要见周懿一眼,所以撑到现在全靠心中的这一股念想。 彼时虞广陵坐镇白鹤山,替他威慑那些居心叵测之辈,故而到了年尾一切安然太平。不过,广陵见他病入膏肓,恐时日无多,几番思索之后,遂休书一封飞鸽传往了关东,信中详述了世崖的病情,希望月姑能来见他最后一面,了他一桩心事。 腊月下旬,周天墉一行人从关东归来,书信两日前便送到了白鹤山。周世崖得到消息后,命周玺将他抬至南山门前,和众人一起守在山门外等候。 然而,车马浩浩汤汤抵达山门前,所有人都一一来问候周世崖,却唯独不见周懿。世崖苍颜白发,神色凄迷地望尽了来者,口唇颤抖地问:“周……周懿呢?”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答言。 世崖顿时怒瞪双目,攒了一身的力气喊了一声:“我的周懿孩儿呢!” 玉芙见她师父如此这般苍老,忍不住泪如雨下,便擦了眼泪,前言欢笑地对他说:“师父,您别着急,懿儿那孩子贪玩儿,去了他一个朋友那里,过几天就会回来。” 世崖半信半疑,愤怒的申请还是缓和了下来,当时天寒,喝了几口凉风,止不住咳嗽了几声。 芸儿体谅他思念之痛,遂带着周炎一起来拜见他。 周炎磕了头,按照芸儿的安排含了几声“太师父”,世崖得知此即周跃之子,顿时老眼含泪,双手轻抚他冻得有些泛红的小脸,忍不住破涕为笑,颤颤巍巍地道:“周炎……好名字!像你父亲,沾火就着!”可一想到周跃当初送命,也是因脾气暴躁而起,不免又伤心落泪。但幸好斯人已去,尚有子嗣,也算是上苍垂怜。 “太师父,您安心休养吧,周懿哥哥过几天一定回来看,您还是不要怪他,要不是大伯肯定会训斥他的!”周炎眼睛宛转,眼神清澈明亮,不染一丝尘垢,让世崖甚是欢心。 当下众人陆续上山,周炎跟着芸儿,皱着眉头,一路上沉默寡言。芸儿问他,则答道:“芸姐姐,我听婆婆说,太师父是父亲的师父,可我们为什么要叫太师父呢?” 芸儿忍不住笑了一声,牵着他的手走到人少的地方,说道:“小时候芸姐姐也有这样的疑惑,不过那时候父亲告诉我要尊师重道,这个问题我就从来没问过他们。后来,是你周懿哥哥告诉我,他也曾为之困惑许久,不过他古灵精怪的,道给了我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太师父修行至今,弟子远播四海,连当今天子都称他为’道师’,故而,江湖后辈都以仙师称他。你我都是白鹤山之后,所以就以太师父称呼了。” 周炎虽然没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恩,懿哥哥说的准没错。” 这话被周天墉听到后,不禁哀叹起来,心想之所以众人都喜欢周懿,大概也就是他骨子里所流露出的那种纯真和童趣吧。 正在幽思,只见虞广陵走了过来,脸色忧愁,心事重重的。 天墉问道:“这些天多亏了你,白鹤山才能安然无恙。” 广陵摇头道:“也未必安然无恙,周懿没有回来,师兄原本还能板着这口气等他,可我见他如此喜爱周炎,他心中的这个念想八成也是放下了。我怕他……” 言语至此,便不需明说了,周天墉眉头一骤,不知道如何是好。 广陵接着说:“我已经往关东发了一封书信,若她能来,也能了却二人这一桩心事。” 天墉点点头,“这里到关东,日夜不停也要一个半月,我怕,他等不到了!” 果然,没几天世崖便卧床不起,茶饭不进。转眼过了除夕,众人已经守在他身边数日,始终不见月姑和周懿的踪影。世崖精神恍惚,渐渐陷入昏迷的状态,可嘴里喊着的,却正是他周懿和月姑的闺名。 周玳伤心之下,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就把周懿叫回来一顿斥责,所以他也派了两队人马往京城去找周懿。 不过,过了初五,山下突然有人来报告,说虞兮上山拜访。广陵一听,顿时欣喜过往,连忙迎下了山。 一见面,虞兮就泪眼汪汪的,也没说话,这种只有在受了委屈之后才在他面前流露的表情,广陵自然明了。不过此时还不是寒暄的时候,她能来白鹤山,正好了结一件大事。广陵遂将周世崖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并说明自己的想法,让虞兮去关东接月姑过来。虞兮深明大义,在这件事上毫不含糊,问道:“你需要我几天回来?” 广陵道:“越快越好!” “那我三日后必带月姑回来!” 广陵神色微颤,见她原本一腔委屈还没诉说,转眼间又变得如此顽强,心中实在难受,便微笑着嘱咐她一句,“早去早回,路上……注意身体,一个年节都没回来,我和你父亲,还真有些想你!” 虞兮鼻尖一酸,泪水在眼眶中直转,回身在他肩头一趴,喃喃地道:“等我再回来,哪儿都不去了,就在家陪陪你们……” 广陵摇头笑道:“我的身体好着呢!等你的事办完了,再回来也不迟。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你罢了,毕竟是自家骨肉,常年在外奔波,为人祖的,哪有不心疼的?” “那我走了,你也一定要保重身体!”说完,抹了眼泪,也没上山,架着念生就又绕道往北而去了。玉芙听人说虞兮到了白鹤山,也忙迎了出来。不过当时虞兮已经走远,只有广陵一人望着她的身影孑然长叹。早在关东时,玉芙就听说了周虞二人的尴尬之事,所以此刻面对虞兮的祖父,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但碍于两家的关系,不宜说破,便只是夸了她几句,并无多言。 初八当晚,世涯已经断食多日,除了声音低微地说几句话,这位末世英雄似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白鹤山上下所有的弟子顿跪在房外守候,只有几个他最想见的人守在内室。 周天墉坐在病榻前老泪苍苍,握着他一只手,讲了些陈年旧事,世涯半张着嘴,闭着眼睛,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眼角却含着泪水。广陵利于床前默然不语,其余弟子皆跪在床前。 广陵连派出几趟人到山下迎接虞兮,到天黑仍不见回来。彼时,上山的一条大路两边挂满了灯笼,烛火辉煌,丝毫没有哀伤的气息。 众人正在南山门外守候,忽然听人说,虞兮已经从北测上了山!那迎候的人群才匆忙收了队伍,到山上来复命。 当时广陵正在门外焦急地踱步,见一个黑影从北侧呼啸而来,便知是虞兮为了赶时间,从北山野路上了山。 念生一身风尘仆仆,虞兮和月姑刚下来,它便四肢一瘫,趴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许久没能起来。虞兮看着心疼,忙找人给它喂些饭食,乃罢。 倒是月姑一进门,忍了一路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浑身颤抖着坐到床边,两位阔别多年的老人,执手对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世崖微微睁开眼,看她苍颜白发,昔日的容颜已老,可眼眉间傲视一切发风骨却依旧温存,只可惜自己此时已经无力说话,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两行悔恨已晚的伤心之泪。月姑紧紧攥着他的手,泣不成声,看得众人纷纷落泪。 虞兮站在门前,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一对老人的临终告别,于是含着眼泪出门时。当时念生已经稍微缓和了些体力,虞兮顾不上心疼它,只为了却世崖一个心愿,便欲再去一趟太极山,接周懿回来见他。广陵拦住她道:“你不必再为之奔波了,他们二人能够团聚,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了。倒是你,这些天瘦了不少。” 虞兮突然抽泣起来,低头道:“是虞兮不孝,没能陪您安度晚年!刚才,我看到了周老先生,才蓦然觉得,我和周懿一样,都是不孝顺的孩子!” 转眼过了半夜,众人都守在世崖门外,一直没有散去。虞兮心不在焉,便一个人徒步去了芙蓉涧,念生寸步不离,跟在身后。 彼时夜深人静,山里倒有些火光,虞兮荡起小船来到卧芙亭下,十年前的那段时光刹间摆在面前。此山依旧,此水一衣,白鹤幽鸣,一切都如同往日一般,可唯独不见了儿时那个向天明誓的少年。 她便躺在小船之上,望着漫天的繁星,想着儿时的点点滴滴,幽幽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醒来时,天已方亮。定了定神,隐隐约约听见山上私有哭泣之声。虞兮忙将船划上了岸,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只见不远处的一处望乡亭下,月姑和世崖比肩而坐,世崖微微靠在她的肩头,背影十分祥和。周玳等人跪在身后,泣不成声。 世崖辞世,享年,七十岁!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六章:内奸作祟 二月初二,天气阴沉,周懿等人到了白鹤山地界,路上便听说了他太师父辞世的消息,止不住痛哭流涕。 当日午后到了白鹤山,没及时向他父母通报,便在道童的指引下来到了世崖的坟冢前。彼时下起了小雨,山中格外阴冷,周懿跪在世崖墓碑前默然无声,但是眼睛已经通红。 道童们送了雨伞过来,喊了周懿两声也不见他回应,正要过去给他撑伞遮雨,司马春将其拦住,摇头示意他不必打扰,道童遂下。 春雨连阴,格外扰人。周玳听道童禀报说周懿回来了,心里的火气顿时烧了起来,过了二十多天,他仍因世崖没能见到周懿最后一面而恼火,当下怒气冲冲地出了门。道童们心细,恐周玳会斥责周懿,便三两个人分别去知会了天墉和玉芙等人。 如此一来,惊动得大家都知道了周懿回来的消息,没一盏茶的工夫,都聚集到了世崖坟前。 当时周懿和司马春并肩而跪,慕容雪立于后,那般凄凉的景象让人心酸,周玳纵有天大的怒火,到此时也被默默消融了。周懿缓缓低下头,双肩不停地抽动,悲从中来,众人皆触目伤神。 ==***== 从那天之后,周懿兄弟二人接连在世崖坟前守了七日。期日中,除了一些茶水,周懿米粮未进,司马春亦然。若不是他二人习武之身,至此时恐怕早已病倒,即便如此,第七日当头,二人面色青黄,一副憔悴的容颜。 周懿曾对司马春说:“我心里对太师父存有莫大的愧疚,守他七日也是我应该做的。兄长能尽晚辈之礼足矣,不必陪我一起守完这七日。” 司马春道:“你我既是兄弟,又都没能在老人家生前尽过孝心,斯人已去,我尽晚辈之礼,也是应该的。”他低眉短叹,想起数月前自己第一次来白鹤山的时候,曾被周世崖当做周懿看待,这份祖孙之情实在令人感慨,自己以孙辈之礼守丧几日,也算是略表敬畏之情,“当初我来白鹤山报信的时候,义母他们都说我和你长得很像,那时我便见过太师父。他把我当成了你,对我甚是亲切,所以,你不必太过自责,太师父也算是见过你了。” 周懿低头不言,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七天当中,慕容雪和芸儿,钟钰等人时常过来看望,直到挨过最后一天,兄妹众人才结伴而归。 正午时分,突然有人上山俩给周天墉通报,说朝廷派来给周世涯追封谥号的太监一个时辰后便到山下,特请天墉率众下山迎接。周天墉乃是厌倦功名之人,他兄长在世时也曾多次受到官宦之流的打压,今其亡故,自然是不愿受这些虚名的。于是抱病未出,只令周玳和其他弟子在山下迎候。 此番来传至的并非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曲融,而是一项暗自为东宫办事的太监管让,这倒让周玳心有不解,当下拜了圣旨,请他和护卫到山上接风。天子敕封周世崖为乡侯,谥号乡真人。周天墉在他兄长的灵堂拜谢了皇恩,官让虽然难堪,可并没有半分怨怼之色,乃是应周玳所请,当晚在大殿中置宴进餐。 到晚间,众人都已到席,却唯独不见周懿。而管让自称早就听说他少年英名,又是这世间唯一历经生死的人,故而请求一间。周玳无可推脱,正要差人去找他,钟钰看不惯那太监惺惺作态的模样,早就想出来透透气,便请了一道命令,自己来他院中去找他了。 当时周懿正在房中挑灯写信,因为近日事多,宏渊被他指使到别处打点去了,所以笔墨纸砚皆他一人所劳。天黑时,那封书信已经备好,念及天色昏暗,诸事不宜,便想着先收起来,带明日再行投递。不过,在整理旧时的书信时,不经意翻出一个檀木红漆的木匣来,上面落着锁,乃是他儿时和虞兮互通书信的书箱。 周懿睹物思人,不禁想起和她未曾见面时那种日思夜盼的神秘感来。优思之间,对儿时的种种甚是感慨,便找到那把钥匙,翻出那些旧时的书信来一一品味。 突然,门外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徘徊不前,似是有人。 “谁?” 只见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子进了门,缓步低头,十分谨慎,在周懿身边不远处跪了下来,“喜鹊拜见公子……” 周懿吃了一惊,浑身上下立刻不自在起来,也出于警觉的本性站起身,凛然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喜鹊自知有罪,特来……特来向公子谢罪!” 周懿冷眼看了看她,想起关东的那些事,心中如同吞了个带刺的秤砣,上下皆不自在,“我不想再听到这件事,也不追究你当初的作为,明天你去找芸姑娘领些银子,离开白鹤山吧!” “公子……” 她刚要抬头苦求,周懿转身备了过去,一句冰冷的话将她堵了回去,“白鹤山不欢迎你,你原本也就不属于这里,多说无益,出去吧!” “公子就一丝也不顾当你喜鹊的仰慕之情?”喜鹊流着泪,仰面苦求,“喜鹊的命乃是公子所救,我对公子也只是敬重和仰慕!只可恨在关东……是我一时痴心妄想,险些使公子声誉尽毁……可幸好并未铸成大错,事情已经有了回旋,还请公子开恩赎罪,喜鹊以后必当竭心尽力报答公子!” “好个事情已经有了回旋,”周懿心头的火气再次烧上眉头,转身冷眼拷问道:“要不是你做出那种糊涂事来,我和虞姑娘又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你若拾趣,现在就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只能让人送你出去了!” 喜鹊听了这句话,心里如同泼了一盆冰水,想来所有念想都已幻灭,再要强留,则是自讨没趣了。不过低头一想,周懿迁怒于她,皆是因自己当初的所为,得罪了虞兮罢了。她本心性如此,一旦自己没了路走,也绝不会让那个断了自己退路的人好过,虞兮在她心中,便成了莫大的仇人。然而,歹毒之人素来善于攻心,于是便对周懿道:“师尊尚在丧期,喜鹊已经为他拜了一个多月的灵,道家七七为真,恳求公子容我为师尊祭拜四十九日,再行离开,可好?”说完,伏地而拜。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周懿还能如何,只得答应了她,不过有一事再三叮嘱了她一回,“从今往后,这个院子不许你进来半步!太师父那里,你也不用去,只在自己房中祭拜便罢了。再出什么事,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喜鹊顿首再拜,然后低头就往外走。周懿也没在意,只道自己心烦,也无心再看那些书信,便将已经写好的那封信一起放在了书箱里,随手锁在了书阁中。当时喜鹊回头不时观望,看得十分清楚,因而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一出院门,正好和钟钰撞个照面,钟钰十分纳闷,见她大晚上从周懿院中出来,且这般形容失态,不免便起了疑心。提起灯笼仔细看了看,她眼角尚有泪痕,分明是刚刚哭过,便问:“你这是怎么了?说实话。” 喜鹊微微抽泣,低头间,眼眉急转之下,便想利用钟钰将此事捅到她所想要的地步,钟钰和虞兮不和众人皆知,钟钰自从跟了玉芙做了女儿,和周懿的身份不分尊卑,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来做对付虞兮的棋子了。于是便故弄玄虚地道:“姑娘还是别问了,公子正在生气,弄不好,会要了我的命的!” “难道他又抓着关东的事,责怪你了?” “要是只关乎我,也到罢了,只怕我说了,公子追究起来,反倒让你们兄妹之间不和,那我就百死莫赎了!” 钟钰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愈发放不下了,命她:“我让你说你就说,出了什么事,我也绝不把你说出来。” 她天生跋扈,论起性格和在白鹤山的身份,和虞兮可称为宿敌,这一点喜鹊心如明镜,话说到此,她也就顺理成章地迈开了下一步。 喜鹊故作为难状,思想挣扎了片刻,咬牙说道:“也罢,我是罪有应得,要是说出来,姑娘能去劝劝公子,我死有何惧?自从关东回来,我得姑娘教诲,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一时糊涂,竟葬送了公子和虞家姑娘的大好姻缘,每想到此事,我便追悔莫及。”她淌眼抹泪地,说得极为诚恳,可这句话却已经令钟钰甚为不悦了。 钟钰皱着眉,打断她道:“什么?我哥和虞家姑娘的姻缘?我什么时候给你说过这些?” 喜鹊忙解释道:“哦,姑娘确实没有说在当面,不过外面的传言也都不是空穴来风,咱们家公子乃人中之龙,和无相山的虞姑娘是天作地设的一对,要没有我当初那件事,现在两家联姻的事,已经搬到明面上来了。” 钟钰浑身一震,想来也确实如此,别的不说,单说周懿对虞兮的偏袒,便能说明这一切。而虞兮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招摇讨宠的大家之女,说到底,并不比自己强到哪里去,她尊周懿为兄,自己倒是没有非分之想,可一想到日后若尊这样一个女子为嫂,那岂不是暗无天日了! 想到此,反而觉得喜鹊在关东的所为及时阻止了这件事,对她来说不失为一件缓兵之举。于是安抚喜鹊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俊男靓女,哪个人不想呢,难道还非要等着她无相山要招我哥哥上门为婿?”说着,想起虞兮就哼了一声,又说,“你直接说吧,他刚才怎么责怪你了?” 喜鹊见她上了当,便点头直言,“大公子给师尊守灵七日,必然已十分疲惫,而宏渊又去伺候小公子了,我想着他回来一团乱糟糟的,会心烦意乱,所以就趁着没人过来收拾了房间。可没想到,我还没忙完公子就回来了,我心里害怕,竟失手打翻了公子房里的一个书箱,他心里的火气原本就还没消,加上这一遭,就把我斥责了一番,说我是他的扫把星,还要把我撵出白鹤山!” 钟钰半信半疑,皱眉道:“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你一番好意,他能不清楚吗?” 喜鹊道:“单是如此,公子还不至于发怒,倒是我失手打翻了东西,一时着慌,又把散落的书信弄破了几页,公子动了雷霆之怒,当场就要动手,可他毕竟是公子,最终还是忍住了。” “动手?”钟钰吃了一惊,“什么书信,能让他对你动手!” “这也正是我不敢给姑娘说的地方,”喜鹊畏畏缩缩,似有恐惧之色,“那些信……” 她欲言又止,钟钰自然不能放过,便强行逼问。喜鹊迫于无奈,才支支吾吾地道:“信函上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谁?” “虞兮!”喜鹊看着她的神色,接着说道:“都说姑娘和虞兮性格最像,可公子偏偏只看到外家的人好……我若说出来,好像是在求姑娘抱打不平替我出头一样,姑娘生性正直,见不得她人有委屈之事,可请看在喜鹊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千万不要找公子理论,要不然,我怕是活不成了!” 钟钰听了这话,心里憋着一团火,沉思片刻,对喜鹊道:“我可以让你留在白鹤山,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喜鹊忙抹了抹眼泪,笑道:“只要能留下来,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钟钰冷眼说道:“把他写给虞兮的书信,统统给我拿过来!” 喜鹊心里窃喜,表面上却要装作惊慌失措,忙跪了下来,磕头恳求道:“姑娘要是不想让我死,就饶了我,我可不想再去招惹公子了。” “哼,”钟钰冷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让你直接去抢,等会儿吃饭时,我想办法弄到他的钥匙,你看我的眼色行事,趁他不注意,你再过来,神不知鬼不觉……” 喜鹊无奈,只得装作勉强答应。 (坏事的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小喽喽~诸位晚安,明天记得投上你们手中的推荐票哈!)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七章:杀人之夜 喜鹊心里暗自窃喜,想来这也是周懿的一个把柄,若他日一旦在白鹤山无路可走,这封信便足以让周懿收手! 分割线 二人商议毕,钟钰便进了她哥哥的书房。当时周懿正要出门,被她一把拦了回去,面色倦怠地道:“太监真事儿多,把年轻的姐妹们都问了个遍,可把人憋得够呛。”说着,推开房门又把周懿拉了回去,“我出来透透气,顺便告诉你一句,一会儿那太监问你的话,你大可不必理他,就说……” “就说在下少不更事,至今才得以归根,公公但有所命,虽不容不答,但恐言语之间有失冒犯了天家颜面,所以惶恐了!”周懿笑着抢了她的话,斟了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钟钰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我说不过你,也没打算让你领情,爱听不听!” 说着,将那盏茶一饮而尽,手里攥着那个茶杯,背着手在他书房转了一圈,果然在一个隐蔽的书阁中看到一个雕工精美的书箱。 “你在找什么?”周懿觉着有些怪异,凝眉问道。 钟钰忙转过身来,表情僵直地解释道:“哦,没找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伶牙俐齿,像是吃了很多书才练成的,我好奇,才过来瞅瞅。” “那你可瞅出什么门路了吗?” “没,没有……”钟钰嘿嘿一笑,随又叹了一声,“你有那么大的书房,芸姐姐也有一个,我却没有!哎,改天我让人到这里来借书,你可不要小气哦!” 周懿刚因喜鹊的事闹得不悦,所以她刚进门四处寻找什么的时候,自己还在怀疑她此来的目的,不过听钟钰这么一说,他心里的芥蒂也渐渐消逝了。于是笑道:“就为了这个?你和周炎都是刚到白鹤山,现在事多,又赶上太师父的大丧,所以你们的事有所疏漏了。不过你不要在意,等打发了这些添堵的人,我即刻为你料理此事。” 钟钰脸上微露笑意,心里也美美的,点头不语。 “你跟着我和母亲吃了十年的苦,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自己去张罗,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和善。”说着,随手取了一件外衣穿上,而在他腰间,正挂着一枚钥匙。 “走吧,”周懿回头喊了她一声,“你是出来透气的,还是过来叫我的?” 钟钰眼睛一转,想了个注意,便故作乖戾地哼了一声,抱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嘴里说着:“你这样不太好,女孩子的心思都喜欢藏着,像你这样一眼看透了一切,谁还敢嫁给你!”说着,趁他转身关门时不注意,另一只手已经将他腰上的钥匙解了下来。 周懿嘴角一扬,笑道:“这个不劳你操心,我不傻也不丑,还怕娶不到谁家的姑娘?” “那,是芸姐姐吗?” 周懿一瞪眼睛,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嘘声,低声道:“谁告诉你的?以后不许胡说,尤其是不能当着芸儿的面。” 钟钰道:“看来是真的?” 周懿无奈地叹了一声,“假的!天下自有其人,但都不是你们所想的。这是个秘密!”说着,没精打采地就往外走。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再问就是自讨没趣。钟钰心里清楚,也不再提它。可没走多远,有句话仍然不吐不快,便小跑几步跟了上来,“我有个问题问你,你不能不回答。要是虞姑娘也来这里住,你待她会比待我好吗?” 周懿仰头敷衍道:“不会……” “当真!”钟钰嘿嘿一笑,又抱着她胳膊仰面问道:“给我说说理由?” “你我是兄妹,她若来,则是客人,怎能相提并论?” “不许回避,正面回答!” 周懿有些不耐烦,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是我妹妹,就这样,你再问,我的答案就变了啊!” “哦!不问了……” ==***== 到了席间,周懿果然对管让言语搪塞,凡是机要大事他都言语含糊而过,但话里话外对他仍有几分敬意。周天墉知道他的秉性,既然周懿如此对待管让,想来也是不另树强敌的意思。再者,管让到此是为世涯追封,且不论是否有阴谋,单就明面上的意思来看,确是一番善举,他又代表皇家威严,所以不应受此冷落。故而,他略表谢意,敬了管让一杯酒。管让连忙起身,一幅受宠若惊的表情,说些什么“我辈到此,乃是荣幸,怎肯妄自尊大,受老仙师举杯!”不过这只是敬辞,随又话音一转,笑道:“然仙师之意,却之不恭,老奴只好惶恐心领了!” 天墉冷眼而笑,“公公领天命至此,理当受敬!然而,家兄丧礼在身,不宜多饮,公公回复皇命时,不要怪罪才是。” 管让一脸奴像地陪了一笑,点头道:“哎呦!您这是教育老奴了不是!您老人家统领江湖,天下之道半数出于此处,陛下都敬您为仙师,您要这么说,可让老奴如何担待得起啊!”说着,连忙自罚了一杯,脸上谦卑敬人的神态,确实让众人始料未及。 当时周懿紧跟父辈之后落座,孙辈当中,他立于首席,其余道童和仆人皆在门外候命。钟钰坐在她兄长对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眼看酒过三巡,她仍没能把钥匙送到喜鹊手中,心里着实不安。彼时夜已入更,过不多久便会散席,钟钰等不及,便装作肚子不舒服,就要出门。刚巧芸儿坐她旁边,也趁机要出去透透气。钟钰无奈,只得和她结伴出了门。那时喜鹊就在门外的人群中候着,钟钰出门时故意走过她身边,随手把钥匙一扔,丢在了地上。旁边一个丫鬟看见了,正要告诉钟钰丢了东西,不料被喜鹊一把拦住,又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丫鬟胆小,反而喜鹊在下人中间素来张狂,她仗着自己曾是周懿带上山的,故而自持高人一等,那丫鬟被她的气势镇住,便低头不再说话。 喜鹊得了钥匙后,缓缓退到众人之后,趁人不注意,匆忙出了院门,直往周懿住处而去。 而周懿的住处素来只有那几个靠得住的丫鬟,所以大门和书房从不落锁。不过近因事杂,宏渊和杏儿两人都不在院中,所以喜鹊胆子也大,提着灯笼直接进了书房。 她打开书箱之后,将那些书信翻了一遍,几乎都是虞兮写来的收信,这些当然不在她的眼中,而她要找的,则是早些时候自己蓦然进门时,周懿神色慌乱的那封书信。 果然,除了虞兮写给他的之外,只有一封还没来得及署名的信封压在箱底。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恩师公孙,百拜! 长沙一别,如过三秋!迩来繁芜缠身,书信不达,弟子愧莫能焉!今大局未定而时局不明,故以此信告之,以慰劳心。京城侯靖专权,横行于朝野;江湖恶人当道,猥亵于陇亩。此诚风雨多事之秋,公不可操之过急也!然苍生有幸,使作恶之人不能尽其害,遂使太傅立于庙堂,则侯靖之患,暂无波澜。弟子虽不能,幸得恩师教诲,今涉足于江湖,所命不敢倦怠,除恶扬善,激浊扬清,以报再生之恩。 然,草木易枯,人生有常!太师父周氏盖鸿岁初仙逝,懿不能代公之名而问候,此生之憾也! 言不能尽意,泪不足抒怀。他日天地清明,万法归宗,长沙之畔,悉听教诲,懿之愿也!望皇天后土,祈公之厚福,以襄千金之躯,如是也欤! 弟子,周懿顿首! 喜鹊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她原本出身官宦之家,自幼受过私塾教育,所以这当中的隐情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周懿能死而复生,必是信中这位公孙先生所为。而二人之间似乎又有约定,周懿奔波于江湖,八成和此人有关。 想到此,她心里暗自窃喜,周懿信中之人不敢以正身明示天下,当是这乱世中的枭雄。周玳曾在朝为官,而周懿却与逆寇私通,想来这也是他的一个把柄,若日后自己一旦在白鹤山无路可走,这封信足以让周懿收手。不过,很显然这是一封要寄给那个叫公孙先生的信,自己要是拿走了,事情必然败露。于是,她将那封书信拿到书案上,快速临摹了一份,然后将原件公正地放回到原处,连同虞兮的书信,做得不露一丝痕迹。 回头一想,钟钰和虞兮不过是斗气,说到底,钟钰还是向着自家兄长,如果周懿察觉出什么异样,一旦问起来,钟钰必然会把自己供出来,到时候周懿斩草除根,她还焉有命在!于是,一狠心,索性当做没有找到虞兮的书信,大不了被她斥责几句罢了。 她匆忙忙就要出门,不料黑暗中走来一个人影,一声故弄玄虚的笑声,吓得喜鹊面色蜡黄!不过明显那人是个女子,又不是她熟悉的声音,于是提着灯笼,走进了一看,原来是刚才钟钰给她递钥匙时,被她吓唬过的那个丫鬟。 喜鹊冷眼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那女孩仗着有她的把柄在手,也无所畏惧,神色从容地道:“我正要问你呢?你不在前面伺候着,怎么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公子的房里来了?” 喜鹊眼睛一眯,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那女孩并未察觉,仍然得以地说:“听说你险些葬送了公子的名声,现在又偷了他的钥匙来到书房里鬼鬼祟祟的,你究竟想做什么!” “好啊,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说话时,随手从门后抽出门闩,趁她不备,在她后脑上狠狠一击。 那女孩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晕倒在了地上。喜鹊心狠起来,也毫无畏惧,一个人将她拖出了院门,扯下她一缕衣裙,在不远处的一颗石榴树上把她吊死了。 一不做二不休,想来钟钰是把钥匙给了她的,此刻闹出了人命,又在周懿的门口,若让钟钰知道自己来过这里,她是无论如何也撇不清关系的。索性又回到周懿房里,拿了些贵重的摆件,都放在了女孩的怀里,又将钥匙仍在一旁不远处,做了一个女孩偷窃主人器物,然后畏罪自杀的现场。 喜鹊自认做得天衣无缝,转身扬长而去。 刚走没多远,只听黑暗中有人一阵冷笑,“好狠毒的手段!” 喜鹊吃了一惊,魂儿都吓掉了一半,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声,“谁?” (小伙伴们,求推荐票,求收藏和转发~晚安!)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八章:安插眼线 黑夜当中,一个黑衣人影朝她走了过来,其身形魁梧,当是一个武人。喜鹊心里忐忑不安,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随即迎了上去。 “夜黑风高,杀人销赃!看不出来一个柔弱的女子,竟有这般胆魄!委身此处做一个小丫鬟,可惜了。” 喜鹊定了脚步,听他的口气,似乎并没有要揭穿自己的意思,反倒他言语间意在试探,看来他并不是白鹤山的人。 “你不是白鹤山的人?来这了做什么!” 那人背手仰面而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个足以让你送命的事实!”那人看她不慌不忙,反客为主,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弱女子,语气就突然强硬了起来,“你难道不害怕吗?” “你若真想害我,此刻应该在周懿的面前。可你并没有以此前去告密,我用得着担惊受怕吗!”喜鹊神色镇定,心里一口气撑着始终不肯松懈。 “只是现在还没有罢了,你若不介意,我可以随时把你送到周懿面前领死!”那人幽然一笑,上下打量着她,前后看了一遍,感慨道:“可惜呀,如此美眷,周懿竟然不为所动,反而为了讨得一个女子的谅解,要赶你下山,真是时也命也!” 喜鹊胆怯的心思渐渐释然,取而代之的则是被他言语撩起的怒火!她正想恶言相加,转而却想,自己的把柄在他手上,此刻他却能心平气和地跟自己闲聊,可见他来意并不只是为了发难。“我不相信,你大晚上来到白鹤山,就是为了对一个弱小女子恐吓威胁,加上几分嘲讽和戏弄吗?” 那人听她这么说,似乎终于聊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来了,阴森森地说道:“当然不是,我千里而来,岂能只为吓唬一个女子?不过你放心,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威胁,我若想让你死,也犯不着费一番心机来让周懿替我动手。” “你可以随时取我的性命,但你却愿意放我一马?” “没错!” “那条件呢?”喜鹊淡然地问道。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就喜欢聪明的女孩子,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喜鹊冷冷地道:“别高兴的太早,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会听之任之,由你摆布?” 那人语气坚定,而又透露着几分阴诡的腔调说道:“因为你对周懿情愫不灭,你当初引他上当,不只是为了想要借机上位,还有当年他救你的恩情你依然没忘,对吗?有如此才华而又名扬天下的白鹤山神童,如今已经到了武功卓绝,几近叱咤风云的地步,试问,你就甘心看着他为别人所有,而自己却只落得被无情抛弃的下场吗?你不想!但你又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我能帮你完成你的愿望,所以你除了听我摆布之外,没有任何选择,不是吗?” “你是想利用我来对付虞兮?” “这对你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嫁给周懿,而我也要达到我的目的,你我各取所需,两全其美。”说着,嗤鼻笑道:“虞兮,哼,她还不足以做我的对手!” “明白了,白鹤山是你的棋子,可这里尚有周天墉坐镇,所以你动不了它。你想要的,是在他们身边安插一个毫不起眼却又能为你办事的人,我说的没错吧?” 那人点头道:“你那么聪明,而地位又如此卑微,就足以说明你是绝佳的人选。” 喜鹊冷哼一声,“连十几年前周懿救我上山你都了如指掌,想必这白鹤山上,为你做事的早已大有人在了,你又何必这般苦心,非要再拉上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为了活命,失足错走了路的小丫头,恐怕日后难当大任,要让你失望了!” 那人摇了摇头,同时竖起手指一并摇了起来,“不会的!你猜的没错,白鹤山确实有我的眼线,不过她们资质欠缺,远不如你,比如,现在被你杀死的这一个。” 喜鹊一惊,回头看了看树上吊着的那个女孩,顿时明白了,忙说:“我出此下策,也是为了自保。” “我知道你不是成心要杀人的,但结果就是这样,她急于立功,又不给自己选好后路,所以才有这般下场。不过她死了也好,免得日后在大事上坏了我的棋!”他语气森然,映射出的性格也必然是个恶毒之人,这种伸缩自如的气场,着实让喜鹊难以应对。“可你就不一样了,手段果敢决绝,做事滴水不漏,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份和处境,让我怎么都舍不得放开你这枚绝佳的棋子!” 当被人说成是一枚棋子的时候,谁听了都不会舒服,喜鹊固然行为下作,可骨子里的傲气仍是有的,于是凛然说道:“我若做了你的棋子,恐怕日后也会像今天这样,被你毫无留情的弃掉!刚才,你本可以救她的。” “谋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你能一直为我所用,我保你绝对的安全,也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我还能帮助你,把虞兮和其他女子都踩在你成功坐上周夫人这个位子的路上!” 喜鹊苦笑道:“我命薄如此,怎会劳你为我这般筹划?我想知道为什么,直白了说,你的真实的目的。”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我之所以选你,刚才就说了,你的处境和他人不同。将来我所谋之事渐渐浮上水面,难免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可你有和虞兮的这般过节,届时她无论怎么怀疑或者为难你,你都可以把事情往虞兮是为了报私仇这个方向来化解周懿对你的怀疑。这一点,没有人能够做到。你放心,白鹤山还有其他的人会在暗中帮你,只要你听话,我就有让你活下来的理由,毕竟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中,培植一个可靠的心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喜鹊沉思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为你做事,还请你不要食言。” 那人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若不能共赢,谁会好好替我做事呢?” “我想知道,你在白鹤山其他的人,都是……” 话音未落,当即被他打断,“你这可不是合作的态度,我有必要让你知道吗?万一你反悔了,将我安插在这里的眼线拿去告密,我能耐你何?到那时我再想办法让人去控告说这个丫鬟是你杀的,只怕也会被周懿当作有人要除掉你的阴谋。哼,你老老实实地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喜鹊长叹一声,心想此人果然心思缜密,自己落入他的手中,只怕是日后无翻身之日了,既已如此,何必再去挣扎呢,万一惹恼了他,反而不好。 “那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那人笑道:“这才是你该问的事嘛。以后我不会轻易来白鹤山,我想让你做什么,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不过现在,我要你手里抄来的那封书信!” 看来他什么知道了,喜鹊也无需再故意隐瞒,无奈只得将抄来的书信给了他。 那人将信收入怀中,左右看了看,又说:“白鹤山西山断崖是周晟丧命的地方,所以平常没人会去那里,你每月的十五日夜里过去,我要让你做的事,自然会有人送到你的手中。 “那我事呢?你怎么帮我?” “这要看你的诚意了。你放心,我安排的事你要是都办成了,我决不食言!记住,虞兮怀疑你不要紧,只要周懿……” 喜鹊冷笑道:“这些话你就不用说了,否则,你干嘛还来选我。” 那人哈哈一笑,怕了怕她的肩头,“那你快回去吧,免得出来时间太久被人发现了。” 说罢,二人各行其是去了。 ==***== 喜鹊避开来时的道路,绕道来到周世崖设宴的大殿外,彼时夜已深沉,陆陆续续已有人从殿中出来。喜鹊连忙回到原处,左右问了几个姐妹,方知筵席已散,众人正在寒暄辞别。 俄间,钟钰匆忙出了门,直接过来找她,面带气色地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一会儿哥哥他们就要出来了,你快把钥匙给我。” 喜鹊一脸委屈,低头支支吾吾地说道:“请姑娘不要怪罪,刚才人多,我……我并没有找到你丢过来的钥匙。” “什么!”钟钰登时火爆起来,眉头上的汗珠都凝了出来,“我明明是扔给你了,你要是没找到,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干嘛了?” 喜鹊忙跪在地上认错,“刚才我肚子不舒服,才出去了一会儿,请姑娘赎罪。”说话时,斜眼瞟了她一眼,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忙说:“刚才出去的丫鬟也没几个,姑娘若把钥匙丢在了门外,想必还在那里,我让她们去找找吧。” “那信看来是拿不到了!”钟钰一眼嫌弃的表情,又白了她一眼。 喜鹊道:“姑娘放心,今天答应你的事没能扮成,是我欠姑娘的,从今天起,我为姑娘鞍前马后,以后姑娘有什么需要喜鹊做的,尽管吩咐便是,在这些丫头当中,我倒可以为姑娘挑几个能做事的。” 钟钰心头的气稍稍消了一些,事已如此,责怪也是无用,便立即命人悄悄地去找钥匙。 不时周懿等人出了门,见丫鬟们都打着灯笼在地上找东西,便问:“客人们刚走,你们不去伺候着,在这里找什么?” 丫鬟们刚要说话,喜鹊忙将钟钰头上的一枚金钗拔了下来,抵了个眼色,示意她以此为借口来堵住丫鬟们的嘴。 钟钰心领神会,忙走了过来,说道:“刚才和芸姐姐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发钗掉在哪里了,所以让她们帮我找找。” 芸儿缓缓走了过来,笑道:“刚才我还见你带着呢,怎么才一转眼,就不见了?” 钟钰道:“所以我才让她们帮我找找。”说话时,看丫鬟们都立身一侧,并未拆穿,又道:“哎,算了,天黑看不见,明天再找吧!” 说着,众人结伴而出,离开了大殿。 刚出院门,只见一个丫鬟鬼哭狼嚎地跑了过来,见了周懿等人,双腿发软地趴在了地上。周懿把她扶起来,问道:“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那女孩儿惊魂未定,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有,有人……有人在公子那里,吊死了!” 众人一听,都吓了一跳,周懿一把夺过来一个灯笼,急匆匆跑了过去。司马春担心慕容雪害怕,让她和芸儿一起暂回她的住处,自己也连忙赶了过去。 (十一回家了,火车上发了一章,小伙伴们国庆节快乐~记得要投推荐票和月票哈,晚安!)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零九章:实力较量 那黑衣人清晰的知道,周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虽然故意支开了这些道童,可他深意何在?自己固然留了一些纰漏给他,如果他能按我设定的那一步走,这盘棋,就已经活了。 分割线 听说周懿住处有人自杀,又赶在晚上,吓得大家都不敢出门,只有周懿和司马春二人赶了过去。 彼时钟钰心中惴惴不安,毕竟周懿的钥匙是自己拿去的,到现在都没找到,偏又赶上出了这档子事,看来不是个好兆头。不过经此一事,她倒突然觉得喜鹊是个机敏的人,今日若不是她出手解局,周懿猛然问了那一句,确实让她无以应对。于是向她委婉说了一句,“今天,多谢你了!” 喜鹊心中非常不屑,可表面上仍然笑意盈盈,说道:“姑娘对我,算是有知遇之恩,这些小事还请不要放在心上。”说着,低转眉梢,又道:“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只要是喜鹊能够做到的,必然万死不辞!” 钟钰心里听得暖暖的,因她年长自己几岁,没人在时,便和她互称姐妹。喜鹊暗自窃喜,以为钟钰已经被她牢牢地套在了手中,她心里的一盘棋局,也在慢慢展开。 ==***== 当时已经到了半夜,周懿打着灯笼在那棵石榴树仔细查看了一遍,立即熄了灯。司马春随后带着几个道童赶了过来,众人打着灯笼,照得黑夜亮如白昼。 周懿忙大声说道:“这个丫头我听宏渊说起过,她从小就贪图钱财,可惜又胆小惜命,她身上藏着偷拿来的东西,想来必是一时起了邪念,事后又胆小害怕,所以以死谢罪了。”说着,手臂往司马春肩膀上一搭,低声说了一句,“让道童们离开,事情没那么简单。” “既然另有隐情,何不……” 一语未了,只见周懿微微摇头,挤眼示意他不必再说。司马春便果然没有再问,按照他的说法,对众道童说:“你们回去吧,山上发生这种事,还是不要声张了。眼下,朝廷的官员还在山上,万一闹出个什么误会来,你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周懿也随口说了一句,“她虽是罪有应得,可毕竟也是尽心尽力在白鹤山服侍了十年,这份情谊,还是不要被这些世俗的恶言玷污了才好。” 道童们有个领头的顿首说道:“公子的好意,我等感同身受!您放心,她的事怕是拦不下来了,不过她是因家中发生了变故,心里受不了沉痛的打击,才走上这条绝路的,外面只会有这一个说法。” 周懿欣慰地点头道:“恩,如此最好,你去办吧。哦,对了,刚才第一个发现她的那个女孩子怕是吓坏了,你们最好不要再去惊扰她,明天我让芸姑娘过去安抚一下就是了。其他的按照司马公子吩咐的去做,这个公公的来意我不说你们也多少能才得明白,咱们现在是决不能走错任何一步。” “明白!那这个丫头该怎么处置?” “已经太晚了,你们也都先回吧,等会儿我让宏渊料理此事。” 道童们令命而回,深夜再次将二人笼罩在这死灰般的寂静之中。 司马春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低声问道:“你打算把她带到哪里?” “目前来看,哪里最能守得住风声?”周懿怅然叹道,“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苦命的丫头,临了,还被人扣上这一顶帽子,真是可怜。” 说着,就把白绫割断,背着那个女孩就往他的院子走去。 司马春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低声问道:“你不会真想把她放在你的房里吧?” “哥哥留心,这里并不是不漏风声的,”说着,又故意假装压低了声音,说道:“也没办法,现在宫里的人还在山上,闹出这种事,要是传到了京城,指不定人家会怎么说我们呢。所以,还是先安顿下来,等明天宫里的人走了,再把她抬出去厚葬了。” 说话时,已经到了院中,司马随手关了门,打起灯笼随他进了书房,进门便问:“你可有什么眉目了吗?” 至此时,周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对司马春说:“我已经看过,她是被人杀死之后挂在这里的。” 司马春浑身一震,凝眉道:“何以见得?” 周懿道:“她面色微红,却没有半分淤青,可见并非死于窒息,那么他怎么可能是吊死在这里的?若我没有猜错,她必是头部受了重击,短时间又得不到救治,脑部淤血而死。”说话时,又不停在那女孩面部和头顶仔细查看这什么,终是一无所获。“你们来的时候,我故意熄了灯,为的就是让人以为我们都没有看到这些细节,这样能争取一些查清此事的时间。不过也不能太久,要不然,打草惊蛇是迟早的事。” 突然,他发现了那女孩后脑有个鼓起的血包,线索随即锁定,让女孩送命的,就是这致命的一击! 司马春咬牙道:“看来,这还真不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凶手从身后下手,应该是趁其不备!” 周懿冷眼凝目,幽幽地道:“只有在对放毫无防备下,凶手才能做出如此一击。据我猜测有两种可能,其一,两个人互不相识,凶杀就是随机发生的;其二,就是这两个人很熟,被杀的女孩丝毫没有警惕到危险的降临。” “那你偏向于相信哪一种情况?”司马春凝眉苦思,“一开始,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自杀的?” “你说呢?”周懿嘴角微扬,“我一开始就不相信她是上吊的,要是恐惧偷盗的事被人察觉,她大可将这些偷来的东西随手扔掉,这里人来人往,谁会怀疑到一个从没来过这里的丫鬟的头上?即便真的如此,她都报了必死之心,何必还要把这些赃物带在身上,给自己落下一个不干不净的名声呢?加上她后脑的这个钝伤,不仅可以断定这是一起谋杀案,而且还可以锁定是熟人作案的嫌疑!试想,一个与人无争的丫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人走上这一步,又费尽心思地要给她扣上一个恶名呢?” 听他娓娓道来,司马春不住点头,他突然接了一句,“那么,有没有可能,对方就是想让要杀了她,而没有事先的预谋呢?比如,这个女孩……” 周懿一惊,语速急促地说道:“这个女孩手里握着凶手的某些把柄,最终惨遭灭口的?” “恩,确有这个可能。不过,会是什么把柄呢?” “是了,一定是,自古以来,冒险杀人无非就是这几种理由,可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除了灭口,很难让人怀疑是仇杀!”周懿突然在自己的书房里翻腾了起来,过了一阵,他突然愣住,双手往怀里一摸,那枚打开书箱的钥匙早已不在身上了!周懿脑海中立即冒出各种奇异的猜测,但无论是哪一种,导致的结果都令他脊背发凉。当下,也没多想,随即提了一个灯笼,往那棵石榴树走了过去。 过了一阵,他急匆匆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把钥匙,神色惊愕地说:“可能要发生大事了!” 司马春看他拿着一把钥匙,又如此神情紧张的,便问,“别总是吓唬自己,这把钥匙又能说明什么?” 周懿一言不发,连忙就去打开那个书箱,将书信翻到最低处,竟然发现那份书信依然还在。周懿半吐了一口气,心里仍然相信这封信的内容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司马春把那封书信接了过来,仔细读了一边,这才如梦初惊,“你是说,公孙先生,有危险!” “没错!这些年老先生隐姓埋名,又在长沙城外的密林中远离尘世,兄长就没怀疑过这里的原因吗?” “不瞒你说,我早就怀疑过,但我客居他乡,有诸多不便追问的东西。但听你所说,老先生现在有危险?”看周懿火急火燎,他忙劝道:“你先不要着急,目前我们还只是猜测,这把钥匙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她吊死的不远处,一个很显眼的地方。” 司马春听了,踱步思忖,良久方说:“小心这是一个陷阱。你想想,老先生隐居长沙,多少年来都相安无事,那么就足以说明,那些想要找到他的人,并没有任何线索,现在你越是着急,反而会上了别人的当。” 周懿蓦然一惊,忙拍可拍额头,顿足道:“是啊,我一心牵挂老先生,要是就此匆忙赶去,只怕正为那些想要找到他的人们引路了!我身在局中,险些酿成大错。” “恩!”司马春点头道:“长沙的风平浪静足以说明了一切,现在对方又故意露出这个蛛丝马迹,正是要引你上当的。为今之计,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封书信你也从没怀疑过它的机密已经泄露,以静制动,对方也许就会露出更多的马脚来。” 周懿默然而叹,看来,也只能如此。不过一想到自己的钥匙怎会无缘无故的到了他人手中,着实让人费解。可仔细一想,今日来过他这里的人,无非就只有钟钰和喜鹊两人而已。看起来事情有些眉目,回头再一想,钟钰是自己从小教育着长大的妹妹,断然无害他之心,可喜鹊就另当别论了。周懿眉角掠过一丝寒意,看来,这个白鹤山始终都没有停止过暗流攒动的较量! ==***== 当夜,被周懿支开的那几个道童中,有一人悄悄出了门,连夜赶往了西山断崖处,来见那个黑衣人,把周懿吩咐他们如何做事的前后讲了一遍。 那黑衣人慨然长叹,“周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虽然故意支开你们,可他做的确不是自己所说的那样。我留了一些纰漏给他,如果他能按我设定的那一步走,这盘棋,就活了。” 一番感慨之后,他又嘱咐那个道童,“以后喜鹊会去做更多的事,不过开始这段时间,你找准时机再去嘱咐她几句,千万别被周懿沾上,否则我这个绝佳的棋子,就废了!” (大雨中无法平静下来,这一章周懿有些浮躁。要对付更多的阴谋,他必须冷静~亲们,晚安,推荐票和月票砸过来!)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一十章:母子谈心 思念一辈子的人,却要时时刻刻都把恨挂载嘴上,真到了生命的尽头,那种想要拼命挽回以往犯下的糊涂事,而又呼天不应的无奈,真得叫人挖心!人这一生的命运,总是难以预测,痛苦,往往就是你放不下那些得不到的愿景;而遗憾,则是你再也抓不住那些曾经不置若罔闻的仰慕 分割线 第二天,管让等人按照行程回京复命,临行前,周玳事先安排让人分别给他们封了一些辛苦钱,然后率众人下山相送,并趁人少的时候,将打点他们的银钱悄悄赛到他们手中。管让连连辞谢,随护卫绝尘而去。 众人散后,周玳和周玺、岳忠等人一起去了他师父的目前祭拜,只有张玉芙母子二人无所事事,便相约往山上而去。彼时,司马春受周懿所托,悉心打理那个丫鬟吊死的事,他本外姓之人,此时不在送行的队伍当中,也没人在意。 倒是周懿,因没能见他太师父最后一面,一直心怀愧疚,一路上和他母亲说不完的自责。 “前几天你父亲冷落你,是事出有因,你要体谅他的处境。你太师父年迈,又不愿再问世事,现在整个白鹤山都在你父亲一个人的肩上,他心里的惶恐也是从未有过的。这乱世的洪流当中,一切都在改变,可唯一能让大家都安下心来兢兢业业的,便是这颗敬畏父母宗祖的仁孝之心。你父亲在此时拷问你,也是他向众人展示为父之责,为子之道最有必要的时候,你那么聪明,这份苦心我想你能理解。”玉芙拉着周懿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 周懿一怔,愣在原地,沉思半日后,方缓缓说道:“母亲教导的是!这些事你不说,我竟忘记了,父亲这些年确实苍老了许多,有些事,原本是我应该替他做的。”一想到他父亲为恩师之事忙碌奔波,而自己却又分毫没有体察父母之意,着实让人心寒。想到此,一脸愁容自嘲道:“我从小就立志,等将来长大了以后,一定要替父母分忧,做一个懂事的孩子,可如今看来,我连那时最根本的愿景都未能实现,父亲怪罪我,是应该的。尤其是……” 一提想提起他太师父,忍不住心头阵阵酸楚,低头不言。 “我就知道你还想着他,所以才想咱们娘儿俩好好聊聊。”玉芙仰头看了看他的面庞,二十多岁的年纪,韵色当中却不知何时掺染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她心头一疼,抬手抚过周懿发际,幽幽地道:“孩子,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不清楚,但你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你是什样的人我心里有数,所以你不必因为你太师父没能见你最后一面而苦恼,旦有一天的空闲时间,你也一定会回来看他的,这一点,我想你太师父定会谅解你的。” 周懿转头仰望天空,许久没能回过神儿,淡淡地道:“母亲,你说我心里此刻所想的,太师父能知道吗?” “会的!”玉芙一低头,想起了月姑来,忙又劝他,“其实,你要好好感谢一个人,你太师父临走之前,压在心里几十年的憾事,竟释然了。” 周懿一惊,回过头来,瞪着眼睛问道:“你是说,婆婆从关东赶来了?” “恩,两位老人见了最后一面,虽然你太师父已经不能说话,但我想,他们的心思,都是彼此明了的。思念一辈子的人,却要时时刻刻都把恨挂在嘴上,真到了生命的尽头,那种想要拼命挽回以往犯下的糊涂事,而又呼天不应的无奈,真得叫人挖心!” 周懿浑身一颤,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不过好歹,他们总算是化解了心里的结,这一切虽然来得太晚了,也总比让他遗憾终生要更能让人稍感宽慰吧。” 周懿神色舒展开来,扬眉叹道:“我总觉得,他们从始至终,从来就没有恨过对方。”继而又摇头感慨,“确实要感谢婆婆,不过她走得太过匆忙,也没有等我回来……” 玉芙摇头道:“我说的是虞兮。要不是她三日之内的往来奔波,你太师父又岂能圆了这个梦?” “母亲的意思是?”周懿皱眉问道:“是虞兮劝婆婆来的?” 玉芙道:“过了年后,你太师父的身体就越发不好了,虞兮的祖父和你太师父乃是至交,他心里所念,也是虞老先生所想的。不过书信从这里到关东起码要一个多月,你太师父已经根本等不及了。幸亏初六那天虞兮上了山,她得知此事后,毫不犹豫地就去了一趟关东,风尘仆仆三日便返了回来!她这份功劳,你我必须铭记。” 周懿手里捻着一枚落叶,心中波涛翻滚!虞广陵之于周世涯兄弟,历经生死,超乎这世间所有的知音之交,这份情谊厚比黄土,自己却在她人的一席戏言之下而对其人枉加猜疑,对虞兮而言,这是何等的侮辱! “母亲……” 玉芙面色缓和地笑了笑,说道:“有些事不能强求,有些事却也不能刻意回绝。知子莫若母,我也只能点到为止。莫离对你而言,是这些年来最大的心结,你对她念念不完,这份情谊我无话可说。但人这一生的命运,却是难以估量的。痛苦,往往就是你放不下那些得不到的愿景;而遗憾,则是你再也抓不住那些曾经不置若罔闻的仰慕,你懂吗?” 周懿心里一震,凝视着他母亲的眼睛,良久不能平复内心的波澜。遂躬身向她行了一礼,“孩儿明白了,孩儿谢过母亲!” 正午时分,周懿回到住处,见司马春已经命人打理完了那个丫鬟的事,又吩咐道童去她山下的老家一趟,带了些银钱给她年迈的父亲养老所用。道童们回来复命,周懿听了,唏嘘叹惋。 当时宏渊和杏儿已经回来了,和周懿聊了几句阔别之后的思念,三人之乐,如同姐弟。当日,周懿卧房里的一应器物全由杏儿重新打理布置了一遍。 周懿对杏儿说:“论起年龄,你比我都还大一岁,以后这些事都让宏渊来做吧,你也是时候该想想其他的事了。” 杏儿一听这话,脸色甚为不悦,也没理他,自己干着活,借故把周懿赶了出来。宏渊在一旁窃笑,“这些年还有一个人一直惦记着公子呢。无相山的虞姑娘,隔上一两年便会来打听一回,十年的时间,从未间断过,公子可还记得她吗?” 周懿瞥了他一眼,心里觉着怪怪的,也没多想,只是想着司马春安排的一些事还没有去确认,便辞别了宏渊等人,转身去了钟钰的住处。 当时钟钰院门大开,只有闺房虚掩一扇。周懿径直走了过去,进门时竟发现钟钰和喜鹊正在小声说话。二人一见周懿来了,都吓了一跳,正说着的话戛然而止,转而则是长达一盏茶时间的僵持。 周懿进了门,走到二人身边站定,说道:“昨日答应你的事,现在过来看看,你都还缺些什么。宫里的人走了,我也总算腾出些时间来打理你和周炎的事了。” 钟钰支支吾吾地道:“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一个人住这么大一个院子,太不习惯了。我也就是想着晚上来这里住,白天还是去你和芸姐姐那里吧。所以,你也不必再替我张罗什么了。” 周懿想了想,看着她身边低头站着的喜鹊,有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转而又对钟玉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来找我。” 说着,起身就要出门。到了门口,略停了停,回头问喜鹊,“昨日那个丫鬟,你可认识?” 喜鹊依然一副惶恐之态,内心却是了然如镜,因而答道:“回公子的话,当初蒙公子搭救,收留我在山上做事,算来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山上的这些姐妹们,大都有些交情。不过公子也知道,这些年风雨如晦,姐妹们都惶惶不安,都打算想回老家去,所以日常交往的几乎都是老家的亲人们,倒是我们这些姐妹之间的心事,都很少再向谁诉说了。” “那就是说,你和她不熟了?”周懿眼角微扬,神色轻松地问她。 这倒让喜鹊心里不安起来,毕竟周懿突然到来已经让她们猝不及防了。她唯恐自己哪句话说错,给周懿抓住了把柄。于是勉强笑道:“公子所问,喜鹊不敢欺瞒。” 周懿笑道,“也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听说从昨天起,你就在钟钰这里住着,而那些嚼舌的人们又说你和那个丫头有过过节,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不过说来也巧,我昨天丢了一把钥匙,让人找了一夜也没有个结果,可没想到,刚才我进门时,竟在这门外的乱草中找到了它。我本人不喜欢她们聚在一起乱说,不过还好,这一回让我误打误撞找到了钥匙。” 钟钰鼻尖冒着汗,冷冷地问了一句,“什么钥匙,竟在我这里找到了?” 此时周懿手中果然攥着那把钥匙,笑道:“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钥匙而已,锁着一些旧书籍和书信。哦,对了,你不是要看书吗?我那个旧书柜里倒锁了几本好书,你要是喜欢,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取吧?” 钟玉红着脸,心里怒火油然而起,侧眼瞟了喜鹊一眼,冷冷地道:“不去了,我昨夜没睡好,现在要休息了,哥哥先回去吧!” 周懿微微点头,正要出门,只听门外跑了一个丫头过来,嘴里不停说着:“姑娘……虞家的人又来了,还有那个虞……” 那丫头一进门,看到周懿也在,登时吓得面如土色,遂立身一旁,低头不语。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挽留芳心 周懿看着那个丫头,冷眼问道:“虞家的人又不是没有来过,你为什么这般慌张,啊!”周懿走到她面前,紧攥着拳头一声厉喝,吓得那女孩浑身上下斗得如同筛糠,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磕头喊着“请公子饶命!” 周懿并无丝毫松口的态势,凝望着她道:“饶命?”随即嗤鼻一笑,“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错,都需要我治你的死罪了?” 那女孩儿登时傻了眼,被他连绕带吓,似乎每说一句话,都会被他抓住什么纰漏直至所有隐情都要暴露一般。当着钟钰和喜鹊的面,她自然不敢多言,不过周懿当面逼问她又不得不答,所以情急之下,淌眼抹泪的,一脸无所适从的神态。 钟钰心里窝着火,却又不能在此时偏袒庇护她,只能暗自气恼。喜鹊眼睛急转,忙上前答复周懿:“公子请不要这般质问她了,是我叮嘱她,让她留心无相山的动静的,若无心之中有所冒犯,公子斥责我便是,这与她人无干!”说话时,侧目看了看身后的钟钰,俨然一副为她扛罪的凛然之态。 “哦?”周懿一抬头,冰冷的眼神直落在喜鹊泰然的面庞之上。“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虞家的人前来登门,自有太师父和父亲他们打点,你什么时候开始操心山上的事了?” 喜鹊不慌不乱,低眉跪在地上,并没有抬头与他对视,言语恳切地道:“有些事不必我说,公子也是知道的。喜鹊自知行止有失教化,让虞家姑娘甚为不悦,这一点,我无话可说。然而,周虞两家乃是世交,公子和虞姑娘之间坦坦荡荡毫无芥蒂,便是两家关系向好的基础。可是因为我的缘故,公子和虞姑娘之间的沟壑似乎一直存在,这也令喜鹊心怀歉疚,不得不为之惶恐。所以我才托她打听着虞姑娘的消息,也好在她上山见到公子之前,把心里憋着的那些话都告诉她,希望能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 周懿听了,半天没有说话,目光轮番在那个女孩和喜鹊脸上扫过。僵持一阵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替虞姑娘令情了。” 说罢,转身夺门而去。 那女孩儿早已吓得浑身酥软,只不过当时周懿正在对她训话,心里始终有一口气撑着。周懿这边才一出门,那女孩便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连滚带爬来到钟钰面前,搂着她双腿哭诉道:“我也没看到公子回来,请姑娘恕罪!” 钟钰神色木然,微闭双目,叹道:“出去吧,免得再坏了我的事。”那女孩一听她松了口,如同得了一个恩赦的令箭,磕完头,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 喜鹊半天没敢接她的话,心里冷如冰霜,心想自己和那个黑衣人苦心经营的棋局,原本以为大势在手,在这盘起中可以做一个执子者。可没想到周懿的突然到来,几句话的工夫,竟能让当前的局势瞬间偏向了他的一侧,就这一局而言,真可谓反客为主了。这倒让她想起了那个黑衣人临走前叮嘱了自己的那句话,看来,周懿确实不容小觑。想到此,忙向钟钰磕头谢罪,嘴上确是一言不发。 当天,虞谦带领一帮弟子来到白鹤山,以晚辈之身,来向周世涯陈表道德之功名,虞兮自然也在随行的队伍当中。不过,周懿赶过来的时候,他父母亲已经引领虞谦等人去祭拜世涯的灵位去了,所以周懿并没能直接见到虞兮。他心中忐忑,不知如何再对虞兮开口,所以犹豫了一阵,又默默走了回去,绕了一条小道,直奔芙蓉涧前去散心。 可没想到,荷叶悠悠的白鹤群中,虞兮正坐在小船上默默地发着呆,双手托腮,长睫飞舞。 周懿连忙躲在树荫之后,原本一个人自言自语预演了无数次和她再见面的场景,真正到了面前,却又让他塞言了。 他正在犹豫,忽然听到虞兮隐约抱怨了一句,“都等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她过来呢?”这话被他听着大有深意,心里顿时一阵暖意袭来,脸上挂着一抹绚烂的笑容。于是壮了壮胆子,就想过去和她搭讪。 可是,他刚要喊出虞兮的名字,便见芙蓉涧另一侧的小路上跑过来一个人,语气清扬地喊着喊着虞兮,细看乃是慕容雪。虞兮登时眉开眼笑,将船桨一摇,飘飘荡荡停到了岸边,和她拉着手寒暄了起来。 如此,倒把周懿囧的面红耳赤,双手抚着胸口,长长吐了一口气,便立身树荫之后看她二人说笑,再也没敢出来。 虞兮此番来到白鹤山,并不是随她父亲一齐来祭拜周世涯的,而是念及和慕容雪的交情,特意来向她辞别的。她这次回家之后,虞谦对她百般宠爱,一改往日的严苛古板,虞兮对此百感交集。再者,她祖父年事已高,近来又因周世涯晚年的凄凉而感怀伤神,虞兮心里愧疚,便有从此留守无相山,陪她祖父、父亲安享天伦的打算。蝶侠 慕容雪乃多愁善感之人,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落了泪,“你要是不再过来,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虞兮凄然而笑,劝道:“人世无常,却又充满着希望,岂能一说别离就终身不再相见的?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可以随时到无相山找我。”说到这里,她灵机一转,欣然笑道:“反正司马大哥暂时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要不,你今天就跟我走吧?” 慕容雪抿嘴摇头道:“今天怕是不行了。” “为什么?” “今天都快二月中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周夫人的生日,刚才我和芸姑娘还在说这事,今年是她回来过的第一个生日,所以大家都在想主意,希望能给她一个特别而又难忘的生日记忆。”说起这件事,慕容雪一噘嘴,侧眉沉思起来。要在此时给她一个难忘的生日,着实需要费一番心思。 “周夫人的生日!什么时候?”虞兮惊讶的问道。 “三月初八,还有二十几天,我都愁死了。别人多少都知道她的喜好,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送什么样的礼物呢。” 虞兮想了想,笑道:“送礼物要看心意,贺礼不在贵重,但要投其所好,只要这样去想,终归是差不了的。” 慕容雪愁上眉梢,拉着她的手喃喃地道:“说得简单,我对她的了解还不及你一成呢,你还是快给我指点指点吧。” 虞兮道:“这有什么难的,周夫人在拜师之前,曾是一个农家作坊里的酿酒姑娘。现在她是这里的主母,吃穿早已不是问题,可她心里所想的,无非就是那些能让她想起旧日时光的一饮一食了。她最爱喝用这荷花和莲子酿的芙蓉醉,姐姐可以事先酿上几坛酒,等到夫人的生日宴上,必是一沽名酿!” 慕容雪登时喜笑颜开,双手将她衣角一扯,摇了几下,满脸哀求的神色,“心灵手巧的虞妹妹,你就留下来和我一起酿酒吧,算是你帮我的好不好?再说,大家都知道周夫人对你有多疼爱,今年既然大家都在,她过生日你怎能不来呢?” 虞兮神色木然,脸色立即沉了下去,苦笑道:“说起周夫人,她算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知心的人了。她和我母亲本来就是好姐妹,要不是造化戏弄,我们周虞两家会远比今天要和睦的多。哎,事已至此,徒叹奈何,都让他去吧。” 慕容雪看着她凄迷的眼神,心酸楚楚,缓缓地劝了一句,“既然都这么说了,你怎么能不留下来陪她过个生日呢?” 虞兮紧锁眉头,沉思半天没说一句话,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慕容雪趁机又说:“你要是因为和周懿的矛盾,就疏于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礼节,日后要再见到夫人,还怎么开口呢?不如你就听我的,留下来等夫人过了生日再走。大不了见到周懿你不理他就是了。” 虞兮噗嗤一笑,“这是人家的家,姐姐这么说,倒让我不好相处了。”说着,无奈地哀叹一声,面色稍缓,“好吧,我就先和你住一起,其他人我一概不见!” 二人咯咯一笑,划着小船往涧水中央去了。 周懿听得清清楚楚,低下头,心里不知该喜该忧。 (深夜发文,带病更新,若有纰漏还请诸位海涵。另外,推荐票和月票可以为笔者疗伤~) 第一百一十二章:断崖倩影 周懿从芙蓉涧回来,一路上都没在想要是刚才自己冒然走了过去,把虞兮言下等的那人当做是自己,这种事传了出去,岂不令他无地自容?这倒要感谢慕容雪来得及时,才没让他给虞兮奚落自己的机会。 不觉间已经到了住处,杏儿刚收拾好了主卧和书房,正在点熏香,宏渊和其他的丫鬟都被她撵出了门,说什么’焚香之时,最是忌讳凡俗之人的浸染’,可宏渊最是清楚她的心思。杏儿天生心细,对周懿又是一往情深,十多年没有伺候过他,那份积压心底的忧思至此时迸发出来,用一个’放心病狂’来形容她此刻对着院子起居舒适度的要求,一点也不为过。 宏渊倚在栏杆上嗑着瓜子,想着杏儿的这些心思,忍不住脸上露笑。没一会儿周懿进了门,看了他这个样子,对比着杏儿的勤奋,脸上立即没了喜色。径直走到他身边,将那个盛着瓜子的八角盒往上一提,嘲讽了他两句,“大家这么伺候着,敢问宏小哥儿可还中意?哪里不满了尽管向我提,回头我整饬她们!” “哎呦,公子这是寒碜我呢!”宏渊嘿嘿一笑,翻身跳了下来,嬉笑哈腰地点头赔笑。 “不错啊,听得出好歹话了。知道我会寒碜你,怎么还不去干活,这作威作福的样子,可不是我印象中的你了。” 宏渊愁眉不展,“我哪做得了主啊!要不你亲自进去试试看,如果不被杏儿立马撵出来,我替公子烧三年的高香。” 移步间,周懿已经进了门,繁芜井然,不失儿时之韵,尤其是那一缕清香,格外醉人。 “我能进来吗?”周懿一只脚虽然进了门,可终还是悬在空中没有落足。杏儿抹了额上的汗水,并未回头,便答了一句:“要是连你都不能进,这房子也没必要收拾了。”说着,哼了一声,“是不是宏渊有在背后嚼舌头了?他懒成那样子,又不修边幅,休想踏进来一步!” 周懿进门驻足细看,见书房正后墙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的是一个妙龄少女荡舟荷花丛中,采摘莲子的画卷。画中女子的神韵颇有几分虞兮的印记,周懿心中一颤,竟出奇地觉得眼熟和亲切,沉思良久,放说,“把这幅画收起来送到慕容姑娘哪里,就说我感谢姑娘的恩德,特以此画答谢。” 杏儿从不过问他的事,虽然觉得这幅画挂在这里乃是绝配,但周懿如此吩咐,必有他的道理,于是搬了一把椅子亲自摘了下来,当日下午便送到了慕容雪的住处。k 当时慕容雪原本很奇怪他为什么送这么一卷画来,可仔细一看,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加上周懿让杏儿捎来的那句话,已经可以断定他是为虞兮而来。 慕容雪神色淡然,收了那副画,和杏儿闲聊几句后便送她出了门,于门口处低声说了一句:“请回去转告公子,他的深意,我已知晓。”杏儿只是点头应下,回去复命了周懿。周懿欣喜过往,对方既已知道了自己的深意,又收了那副画,可见虞兮对他的怨恨已不再像前时那样深刻了。 二月十五那天夜里,喜鹊一人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里所想全是周懿和那个黑衣人的较量。二人都是运筹帷幄的奇才,你来我往,所谋皆是惊天动地之事,她天生极不安分,又岂忍在他们的这场博弈中甘为一子?她想要知道自己精心设下的圈套是如何被周懿识破的,可终归是因资质有限,百般思考不同。一想起前几天的晚上,那个黑衣人给自己说过的话,当走投无路时,可在月圆之夜到西山断崖处寻求帮助。 天刚一入夜,她便打着灯笼去了西山。 深山之中,一轮圆月当空高悬,空寂的西山杳无声响。喜鹊刚在那里站定,便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山下上山的路上,直奔她而来。喜鹊想起黑衣人之言,意定此人即为自己的接头人。于是也没多想,开口便说:“我原本已经取得了钟钰的信任,没想到又被周懿三言两语给搅黄了,下好的一枚棋子,可惜了!” 那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有多惊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主人已经吩咐了,让我千万劝住你不可操之过急,周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此刻你应该免露锋芒,先让他忘记你在他心中的那些劣迹,然后可徐图之。” 喜鹊冷笑道:“你家主人也未免太谨小慎微了吧,一个被世俗尘世所累的纨绔子弟,哪有什么闲工夫来对我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动手调查什么?” “请姑娘说话注意分寸,从今以后我家主人也是你的主人,言多必失,姑娘要学会三思。”那人微微拱手,虽是一个敬礼,可语气却十分难听。“再者,周懿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需我多说,主人能亲自来白鹤山,足以证明了一切!” (外面还在下雨,突然肚子不舒服,今天早早结束,明天吧今天欠下的补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生日风波(上) 人要是把掌握命运的权利都交到了别人手中,寄希望于天命,那跟做一个随时别人舍弃的棋子又有何分别? 中秋鸡汤分割线 “那他有没有说,我该怎么做?”喜鹊极不情愿地问了一句。 “还是那句老话,三思而行,即使时机看起来再是成熟,也要先忍一忍。周懿已经盯上你了,如果冒进,一旦有任何闪失,他都会让我们输得很惨!”那人微微拱手,颇有几分警告的意思。 喜鹊嗤笑道:“从始至终都是这句话。眼前大好的机会不利用,反而为了稳妥一味求忍,那他一开始选定我的初衷又是什么!” “姑娘不要着急,谋全局者不在一时,主人只让我告诉你,眼下时机未到,其他的,我们都无需再问。” “时机未到?”喜鹊冷哼一声,话音急转,“也是,除了他自己的目的,别人关心事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紧要呢!” 她心中暗想,这个所谓的主人,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又何曾真正想过她的感受?照这样下去,她所求之事一无进展,怕是到最后他人功成身退,自己却免不了沦为一颗弃子的命运! 喜鹊兀自哀叹,堵着气转身正要离开,被那人突然发出的一声厉喝震住,“你要记住!三月初八周夫人的生日,绝不是你下手的好时机!” “周夫人生日?”这句话让她为之一颤! 三月初八是张玉芙的生日,白鹤山凡是有一定名分的人,都在苦思冥想为她筹备礼物,这在喜鹊眼中绝对是个难得的良机。不过她也知道,张玉芙的这个生日对周懿来说意味着什么,若在此时掀起风浪,一个不小心,便足以让她万劫不复!可她心里清楚,越是有风险的事,才越能发挥它致人于死地的作用! 这件事已经在她心里发酵了数日,她之所以她到现在还在犹豫,就是因为她清楚这件事的厉害。没想到,面前这个替黑衣人传话的,一句话就把这件事说到了明面上,喜鹊的心思便突然坚定了下去。 人要是把掌握命运的权利都交到了别人手中,寄希望于天命,那跟做一个随时别人舍弃的棋子又有何分别? 喜鹊略微停了停,并没回头,只是挑眉笑了一笑,说道:“你回去告诉主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怒气冲冲地消失在月色当中。 两日后,钟钰吃过午饭也没出门,一个人坐在房里犯愁,把其他伺候的人都撵了出来。喜鹊心思缜密,多少已经猜到了她烦恼的缘由,于是面色含笑地走了进来。 “姑娘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也许我能替姑娘出出主意。” 钟钰没拿正眼瞧她,哼了一声,“你替我出主意?哼,我看还是免了吧!我不被哥哥打死已经是万幸了,要是再弄出个什么书信、密函的风波来,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喜鹊微微屈膝行礼,抿嘴赔笑,“那件事确实是我大意了,不过幸好钥匙不是在姑娘这里找到的,虚惊一场而已。” “虚惊一场?”钟钰立即站了起来,一脸质疑的神色问她:“你还想怎样?非要让哥哥在我这里找出些证据,抓个现行,这样才算是你算计失误吗! 她越说越恼,原本消下去的怒火又被瞬间点燃! “况且,他都说的如此明白了,那个书箱里只有一些信笺和几本旧书,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他除了没有明说是我拿了他的钥匙,别的还有什么更让人难堪的意思吗!” 喜鹊跪在地上,正要抬头辩解,一看钟钰脸色如此的难看,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多说无益,只会让她更加反感。于是点头道:“姑娘责怪的是,这都是我的错,当日要真被公子问出个所以来,喜鹊真是百死莫赎了。” 钟钰长出着粗气,双手掐着腰,转脸看向了窗外,“还有你安排的那个丫头,慌慌张张的,根本就不是个做事的材料,我当初真该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别有用心。” 喜鹊故作惶恐之态,伏在地上,微微似有哭泣之势,“姑娘要这么想,喜鹊今日就死在姑娘面前!” “行了行了,”钟钰颇不耐烦,又坐在了椅子上,一手抵着额头,幽幽地说道:“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它了。” “多谢姑娘谅解!” 说着,擦了眼泪,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钟钰身边给她揉着肩膀,眼珠转了几下,半眯着眼睛问她:“虽然现在我不该多说话,但还请姑娘出去多走一步,以化解你们兄妹之间的隔阂才是。这些日公子明显瘦了许多,姑娘在宽慰自己的同时,也该多和他聊聊。” 钟钰一睁眼,低声道:“这才是你该说的话!哥哥素来不喜欢勾心斗角的人,也从来没有人能算计过他,我看你和虞兮的恩怨最好也先放一放,等母亲过完生日之后……随你的便吧,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更不想给哥哥添乱,你好自为之。” 喜鹊柔声说道:“姑娘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有什么委屈?”说着,眼眉低转,“不过话又说回来,姑娘这么通情达理,要是因为我的过错而被公子误会,我这心里还真是不甘。听说夫人的生日快到了,姑娘可有什么准备吗?” 听她这么一说,钟钰不觉又愁上眉梢,像个泄了气的皮囊半躺在椅子上,叹道:“我就是在想给母亲准备什么礼物呢,往年吧,就我和哥哥两个人,我又不太懂事,所以就从没考虑过这些。可今年就大不一样了,母亲是这里的主母,大家都掏空了心思去讨她的欢心,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好要送她什么礼物呢……” 喜鹊冷眼笑道:“那姑娘就去其他地方多走走看看,相互了解一下,看夫人有什么喜好和避讳。都是自家姐妹的,凡事都商量着来,这样终可避免某一人因失误而讨了夫人的不愉快。” 钟钰听得甚是愉悦,脸上的愁苦之色也渐渐消逝,举眉望了她一眼,说道:“你以后要是一直都这样,虞兮再欺负你,我就去到哥哥那里替你说理去!” 当天,她便按照喜鹊的意思,挨个打听众人筹备的礼物。 那时虞兮就跟慕容雪住在一起,两人忙里忙外,备了十几个酒坛,又到山下的酒坊讨了些酒曲,显而易见是要酿酒。张玉芙自幼出身酒坊,钟钰早就知道,所以可以断定二人是在酿酒。所以她倒松了一口气,毕竟在她看来,虞兮虽是投其所好,但区区几坛酒,总还是有些浅薄。 所以,钟钰回到住处的时候,一身轻松。 喜鹊见了,忙迎了上来,笑道:“看来,姑娘已经有好主意了?” 钟钰背着手,神色飞扬,“我已经想好送什么了,母亲素来喜欢恬雅,太师父又颇通音律,此时他寿冥未尽,正是母亲追思之时,所以我打算亲手做一架琴,母亲一定喜欢。” 喜鹊听了,随即符合一声,稍作沉思之后,故作忧思地问道:“姑娘的心意自然不会差了,但不知道别人都准备些什么,看姑娘的神色,似乎成竹在胸,定能夺得夫人的赞许了?” 钟钰笑道:“别的不敢说,但就你最关心的,虞兮,我肯定能胜她一筹!” “哦?姑娘何以如此自信?” “并非是我自信,而是她为母亲备下的礼物,实在是粗俗不堪!这一回,我确有把握赢她。”钟钰得意洋洋,对虞兮可谓嗤之以鼻。 喜鹊笑靥盈面,追问道:“不会是什么金银玉器这些粗俗之物吧?” 钟钰道:“那还不至于,不过也确实不是什么稀罕物。她和慕容姑娘两个人,弄了足足十几口酒坛,看样子是要酿酒。” “是吗?不过,听说夫人曾是懂酒之人,莫非这中间有什么玄机?要知道,投其所好,才能得其所欲!” 钟钰一听,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这倒也是!” 沉思片刻,又说:“不过,母亲喜欢什么酒,她又怎能知道?” “那夫人喜欢什么酒?” 钟玉道:“这个我最清楚。我随母亲逃亡江南时,她每年都会用荷花和莲子酿几坛清荷酒,还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芙蓉醉。那里一年大半的时候都是夏天,所以荷花也充足,我曾学着酿过几次,但都没成功。不过依我来看,虞兮也未必能够成功,先不说那复杂的工艺,单就这上好的荷花和莲子,她都无处弄去,又拿什么来酿酒呢?” 喜鹊只管默默听着,心里不停地盘算着。 两天后,天气突然阴沉了下去,虞兮找到慕容雪,带着她匆忙就往山里的芙蓉涧跑去。慕容雪问她为何这般着急,虞兮答道:“要酿清荷酒,就要用雨水打过的荷花和莲子,这样的酒味儿才能醇香。这也幸好是在白鹤山,前几日我便去芙蓉涧看过,那里一年四季都有荷花。不过,冬天的荷花被霜雪打过,那一茬是要不得的,需采最新长出来的荷花,和去年的莲子,经春雨浸泡之后,才算是绝佳的上品。” 慕容雪自己不懂酿酒,所以她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当下也没再细问,背上竹篓就和她一起去了芙蓉涧。 说来也巧,当日周懿下山路过那里,因为下了雨,所以就在卧芙亭下暂避了一阵。 他刚到那里不久,便见荷叶深处荡出一叶小舟,上面一个被雨水打湿的女子,乃是喜鹊。 周懿贸然看见她来这里,多少都有些意外,但又因尴尬,不愿见她,便翻身跃上了亭子。 喜鹊左右看了几眼,并没发现周懿,将小舟停在岸边,提着一个口袋匆忙离开了芙蓉涧。 周懿心中疑云骤起,再也想不到她来这里做什么,更不知道她那个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但因心中对她有所芥蒂,所以就想着追过去看看。 没想到刚跳下来,竟又看到虞兮和慕容雪两人打着伞朝这边走了过来,周懿回避不及,只得迎了上去。 彼时,虞兮正和慕容雪说笑着酿酒的工序,突然看到周懿走了过来,脸色登时沉了下去,转身就想往回走。慕容雪忙将她拦住,挤眼递了个眼色,拉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周懿微微抬手,算是见礼,笑问:“下着雨,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虞兮自然不会和他说话,噘着嘴,偏头看向一边。 慕容雪陪了一笑,说道:“夫人生日快到了,我和虞妹妹来采些荷花和莲子,回去酿酒。” “哦!原来是这样。”周懿这才知道刚才喜鹊过来的用意,心想她此举不过是想借机讨好母亲,自然也是来采莲子的,于是笑道:“那你们快去吧,要不然,上好的荷花都被人采完了……” 话说到此,又恐虞兮追问,自己不得不透露出喜鹊来,那样反倒让她气恼,便矢口不言了。 虞兮白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拉着慕容雪上了小船,船桨摇起,驶入荷花深处去了。 (很困,但是仍要拉拉票,小伙伴们,月票、推荐票向我砸来吧~)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生日风波(中) 一诺不悔,生死不弃,这都是过去虚无缥缈的幻境!人都是会变的,日月轮回,姻缘流转,谁能够任由命运的捉弄而又一成不变呢?天高海阔,匹马天涯!我是一个过惯了流浪日子的人,无论到那里,我都能扎根为家! ———————————扎心的分割线——————————— 上了船,慕容雪悄悄问她:“你和周懿还不说话吗?” 虞兮噘着嘴,爱答不理地使劲儿划着船,头也没回,就将船驶入荷花深处去了。 直到看不到了岸上的人,才慢悠悠停了下来。 出门时,她原本还兴致高昂的不能自已,没想到在这里竟遇到了冤家,心里便堵着一口气,实在不吐不快。 “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他,那天要不是你说夫人的生日快到了,我死都不会留下来!”她眉角殷红,眉心含着怒火,一副要与周懿老死不相往来的苦恼之态。 慕容雪颔首笑道:“有些事,的确是他做的过分了,你不理会他,也是他罪有应得。可是,我和你司马大哥总有一种感觉,看着你们两个人闹别扭,甚至走到这一步,心里都很舍不得,替你们觉得惋惜……” “有什么好惋惜的!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白鹤山也不是我该留的地方,等夫人生日一过,我绝不再踏入他周家的门楣!” “虞兮!”慕容雪语气深沉地喊了一声,“你的内心藏着一个多么美好的愿景,我是知道的,你就甘心让自己……” “一诺不悔,生死不弃,这都是过去虚无缥缈的幻境!人都是会变的,日月轮回,姻缘流转,谁能够任由命运的捉弄而又一成不变呢?天高海阔,匹马天涯……我是一个过惯了流浪日子的人,无论到那里,我都能扎根为家……姐姐不必替我担心。” 说到此,她神色淡然,面无哀凄之色,似乎是看透了这尘世间最虚伪、最经不起考验的少年眷侣之间的感情。恰逢霜打芙蓉,雨落新荷,初春的复苏和暮冬的凋敝参差其中,尤为惹人伤感!虞兮身上随时带着九龙玉箫,逢此情景,触目伤怀。雨打香腮任风流,泪染长襟怨相思!一支长箫,一双玉手,两眼哀怨,声声幽咽,绵绵不尽。 慕容雪兀自站在船尾,细品她箫声之中的韵味儿,默然不语。 直到午后,小雨淅沥沥下得紧了,二人才些微摘了些枯焦的莲子和开得正盛的莲花。 出了荷花丛,竹篓里的荷花和莲子沾满了雨水,沉甸甸的,十分压迫肩膀。 虞兮心里烦躁,刚一上岸就吵着竹篓太沉,可慕容雪身体单薄,力气远不如她,虞兮回头看了看,便将她的那一篓大半都倒入了自己的竹篓中。 彼时二人没有带伞,通身上下已被雨水打湿,至此时寒气上来,虞兮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慕容雪道:“你还是先不要心疼我,山路滑,小心摔了。” 虞兮抱怨道:“早知道,让司马大哥过来帮我们了,连我都见不得你干这些体力活,要是他在这里,我也能沾沾光。” 正说着,便见细雨当中走来一人,手里拿着几顶大荷叶,看样式似乎是周懿。 还没等她开口,周懿已经走到了身边,将两顶荷叶分别罩在二人头上,然后伸手就来接她背上的竹篓。 虞兮当然不领情,上手紧紧抓住竹篓,身子往后一躲,撇开他后,径直往山上走了。 慕容雪连忙给他使眼色,周懿倒也机灵,先接过她的竹篓,将荷叶顶在头上,然后紧跟着虞兮走了过去。 没走多远,山路慢慢变得陡峭起来,石阶的青苔被雨一淋,十分湿滑。虞兮背着沉重的竹篓,脚下轻飘飘地走动多有不便,周懿便趁机过来搭讪。 可还没到她身边,只见她对着空中吹了一声口哨,瞬间一个黑影从西侧呼啸而来,转眼就到了她身后不远处,定睛一看,乃是念生。 周懿连忙咳嗽了几声,对着念生不住地摇头。 那念生颇通人性,又极喜欢周虞二人相守一处,见周懿如此神态,而虞兮又面露怒色,虽然它不清楚缘由,但这成人之美的意思还是懂的。 于是,它将脸一背,故意装作看不见虞兮在使唤它,微微吐了吐舌头,转身走到慕容雪身边,尾巴卷起她放在脊背上,绕道走了。 当下此景,只他二人。 虞兮气得直喘粗气,指着念生远去的方向大叫了几声,回头看了看周懿,既生气,又无奈,索性将肩上的竹篓往地上一放,怒气冲冲地上了山。 周懿嘴角微扬,心里却稍稍松了一口气,背着两个竹篓跟着上了山。 一到慕容雪的住处,见房门正门大开着,周懿满面笑靥地走了过去。刚要进门,便见虞兮从里面走了过来,双手将门一关,紧接着又上了门闩,硬生生将他堵在了门外。 周懿吃了个闭门羹,心里终不免几分失落,便将竹篓放在门前,转身就往外走。12 一转身,迎面看见司马春进了园子,他回避不及,只得愣在那里。司马春微笑道:“我都看见了,这没什么,哪个男人没被女人赶出来过?” 周懿阴着脸,无精打采地道:“你还是不要打趣我了,既然这里不欢迎,我走便是了。” “哎,你等等,我去叫门,这个面子她还是给的。”说着,背着一只手就来敲门。 虞兮没有好气地说道:“你要是觉得这里是白鹤山,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那好,我现在就走!要不然,就请你不要再来了!” “是我,”司马春皱着眉头,又轻敲了几下门,“我是司马春。” “哼,物以类聚,以后,慕容姐姐的地方,你也不能来了!”话音未落,左右两边的窗户也都应声紧闭了。 周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对司马春道:“我的亲哥哥!你怎么不进去啊?” 司马春面色微红,挠了挠头,尴尬至极,“女人嘛,麻烦!走,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 “你要这么说,以后我就真不让你进门了!” 二人回头一看,见身后房门已开,慕容雪就站在门口中央,面色半嗔,显然是被刚才司马春那句话闹了心。 司马春随即笑了一声,紧跟着走了过来,顺势小声对周懿说道:“酒还是改天喝吧。” 周懿摇了摇头,独自出门去了。刚走没多远,见芸儿和杏儿两个人领着其他的丫头走了过来。周懿红着脸,生怕被她问起,便挺直了腰背,堂而皇之地就往外走。 “哥哥是要走吗?不巧,我们才来。”芸儿笑问。 周懿顿了顿,说道:“宏渊刚才来找我,说父亲有事让我过去商议,我就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杏儿一脸困惑地说:“我刚出来,宏渊还在和几个小孩子斗蛐蛐呢,公子几时见过他了?” 周懿一怔,窘得面红耳赤。杏儿见状,便知说错了话,忙打圆场补了一句,“这个宏渊,真是贪玩!才一回去就玩上了,连到老爷那里复命的时间都没有,看来,你回去以后得好好整治他一下了。” 周懿并未答言,绿着脸走了。 芸儿等人进了门,慕容雪和虞兮都出来迎候。芸儿道:“听说姐姐在酿酒,我们都没见过,特意来学习讨教,请姐姐不要嫌我们烦。” 慕容雪道:“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靠这个营生的,还怕你学了去不成?再说,这些都是虞妹妹的手艺,我只不过是蹭了个名字而已,大家都知道,夫人的生日我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便只能借花献佛了。” 芸儿笑道:“有的借还是好的,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所以过来看看。” 虞兮随即出了门,背起竹篓就往一旁的准备好的小作坊走了过去,回头笑问芸儿:“本打算等夫人生日的实话再拿出来的,看来,这都不是秘密了。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芸儿走了过来,看她择着那些莲子和荷花,淡淡地道:“听钟钰说的,前两天她把大家都打听了一遍,我也是没有办法,随口问了她一句,然后就知道了。” 虞兮一听,手里的活立即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顾忙着自己的活。 众人好奇,便请虞兮讲解这酿酒的工序来。 虞兮道:“清荷酒要用酒曲发酵,酒曲易变,所以整个过程中都务必要干净。”说着,两手不停的检着莲子,到了最后,所幸一股脑的都放进了竹筐中。 “先把准备好的糯米放在清水中浸泡三个时辰,然后铺在放满荷花瓣的蒸笼里蒸,切记,一定要把莲子混在米中,上面最好再盖一层花瓣,然后浇一大瓢水。大火蒸半个时辰,同时用清水将酒曲溶解,等蒸笼出锅后,一定要把糯米拌到蓬松为止,这叫摊饭。再然后,就把实现准备好的酒曲撒入凉透了的糯米花瓣中,拌匀之后,就可以装入坛中入窑了。” “入窑?”芸儿不解地问道。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一步,酒曲拌入松软的糯米中,要在密封的环境中发酵二十多天,所以这个时候要把酒坛放入死火中烧上半个时辰。” “那二十多天后,是不是就可以饮用了?” 虞兮摇头道:“到那时,过程才走了一半。之后还要有过滤、炙酒、密封、除腥味儿这些繁杂的工序,然后才能饮用。” 众人听了,不禁感叹,此酒虽不名贵,可足见其真心。看来虞兮对玉芙的生日,还是颇下一番心思的。 不过,这番好意却不知会在这股暗流中,流向何处,周虞二人的命运,也不知将何去何从…… (一如既往的困,一如既往地拉票……晚安,亲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生日风波(下) 听了虞兮把酿酒的工序讲了半天,才只到一半,众人都不由得泄了气。唯独芸儿觉着有趣,又敬佩虞兮心灵手巧,便脸色含笑地叹了一声,以一种似乎是初次相见的目光把她上下打量一遍,说道:“我要是个男的,只求能到无相山做个上门女婿,这辈子就知足了。” 被她一句调侃,众人都仰面弯身而笑。虞兮半含娇羞,嗤鼻一笑,遂将众人关在了作坊之外,独自一个人在屋里忙了起来。 慕容雪便对芸儿等人说:“快别去打扰她了,夫人生日之前这酒能不能酿成,就看这几日了。” 芸儿挑眉笑道:“也罢,这种费脑子的工夫,我们这些寻常人看了也是白看。”说着,见司马春从房中走了过来,一身无所事事的神态。 “司马大哥,可否方便告知,你准备了什么名贵的礼物?” 司马春沉思想着其他杂事,突然被她叫住,不禁一怔,径直走了过来。 “也没什么,我和你慕容姐姐原本就是流亡至此,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能有什么名贵的器物当做义母的生日礼物,不过是个玉器挂件罢了。” 芸儿一听,登时来了兴致,“都说西域专出宝石玉器,大哥随身之物,想必也是世之稀有,不知道,可否方便给我们看看?” 众人被她这么一说,都兴致高昂地开始起哄,把司马春围在中央,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不止。 司马春并非生性张扬之人,他自己清楚要送的礼物到底有多贵重,所以本不欲在众人面前显露。没想到,芸儿一句话把他置于两难之地,当着这些丫头书童的小辈之面,一味推辞反而显得他不够爽快了。 无奈,便只得从大褂之内的腰际解下一个红色宝石,放在手中,摆在众人面前。 众人看了,无不惊叹,那宝石长约五寸,成印章形态,外观圆润凝泽,内如鲜血流动,外如蜜蜡封颜。细看上面刻着龙头,精雕细琢,非名家之手不能称之,乃是一块成色绝佳的鸡血宝石。 司马春见众人形色各异,便知不妥,正要把那玉收起来,只见芸儿低眉沉思,一言不发,额间愁云凝结,似有心事。 “芸姑娘有何有什么疑问吗?” 芸儿哂笑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既称我司马大哥,还有什么不能问的!但说无妨!” 芸儿看左右人多口杂,心中有所忌惮,眼眉一转,笑道:“也没什么,西方的珍宝数不胜数,这块玉虽然名贵,可在盛产宝石的西域来说,这也算是平淡无奇的,难怪司马大哥不愿拿出来。” 说着,回头又问慕容雪,“听说姐姐有个夜光杯,只能关在屋里看,不知道可能让我一观?” 慕容雪听她语气陡转,必然猜到了她的意思,虽然自己没有这所为的夜光杯,可她言出有因,自然不能有所纰漏。因而故作哀叹,道:“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耳朵!”接着,话音一转,低眉说道:“它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不过不能拿在光天化日之下,许要……” 杏儿早看透了二人的心思,哪有能不提她打圆场的道理?于是对众人道:“这一天跟着姑娘跑来跑去,该看的也看过了,该干的活还是要干,长眼的宝贝不能当饭吃,快都散了吧。” 她在丫头当中资格最老,察言观色的本领大家都能信服,她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无所期盼,各自散去了。 当下,空空一座院落,只有他们三人。 司马春便问:“我看姑娘的神色,似乎有所顾虑,难道这块玉哪里不对吗?”说话时,又把那块玉取了出来。 芸儿接过手中,仔细观察了一遍,眉头紧锁,点头道:“太像了!” “什么太像了?” 芸儿没有直接回答,接着又问:“这块玉你是从哪得来的?” 司马春愣了片刻,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芸儿的面庞,“从记事起,这块玉就在我身上戴着,父亲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所以,我也没有往下深究,这些年也都没把它当回事。不知道姑娘怎么认得它,你所说的太想了,究竟哪里像?又和什么想象?” “哎,这件事至今没人敢再提起了。” 芸儿长叹一声,目光注视着那块玉后端不规整的断裂痕迹。 “这样的玉,懿哥哥也有一块!不过和你这个不同的是,他的那个雕着猛虎,而你的这块,则是一尊虬龙。”315中文网 司马春听了,哈哈笑道:“我当时什么,原来就为这个?” 芸儿道:“当然不止是这些,要不然,我也不会支开众人了。” “那还有什么?” 芸儿停了停,神色凝重地道:“听说,这样的玉,周晟哥哥也有一块……” “周晟?” 司马春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来。 “我在长沙时,听公孙先生说过,周懿原本有个孪生哥哥,周岁时……” 芸儿点了点头,低沉地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大家都讳莫如深,刚才我支开她们,怕的就是传到了姑妈那里,只会让她伤心难过。” “都是巧合罢了,类似形状的玉器,我在拜火教的时候,每年都会收受一些下面送礼的人搜罗上来的珍宝玉器,其中就不乏有这样质地的。” “话虽这么说,可姑妈就是不能看见它,每次一想到这些事,她都会一个人躲起来默默地流眼泪。我听太师父说,当年周晟哥哥被人虏走的时候,身上就带着那块玉牌。后来他葬身狼腹,姑妈找到最后,连那块唯一当做念想的信物也没找到。姑妈每想到他,就要伤心一段时间,久而久之,懿哥哥身上那块玉也不敢长戴了,唯恐被她看见。” “周懿身上也有这样一块吗?” 芸儿想了一会儿,颔首道:“这倒不确定,他的那块我还是小时候见到过一次,不过和你这个不完全相同,上面好像刻着一头猛虎。不过最好,你还是不要送这件了,以免万一让她想起旧事来。” 司马春连连点头,此事他欣然应下,不过却没有深究周懿那块玉和自己身上的这个有何渊源。 ==***== 转眼过了二十多天,已经到了三月初五,三天后便是张玉芙的生日。 虞兮和慕容雪把埋在地下的酒坛一一挖了出来,剥开酒坛外面的一层泥土,一股清香的酒曲香味儿扑面袭来。二人心情异常激动,小心翼翼地把酒坛清洗一遍,然后用干净的纱布过滤出干净的酒水,用另外十个干净的酒坛盛放,坛口盖上一层荷叶,又在火中热了一刻,俗称炙酒。然后又将酒坛深埋地下,三日后中午才挖了出来。 当时清荷酒足足酿了十坛,直到玉芙的寿宴开始前,酒坛上的泥土还没有除去,所以送到玉芙那里的礼单上写着:新酿未开封的清荷酒,芙蓉醉,十坛。 转眼到了傍晚,周懿事先布置好的餐厅就在她母亲的院中,设在左侧厢房的一个大厅中。不过当时周世涯的百天未过,整个白鹤山上下尚有孝礼未毕,所以周懿只让人收了几个比较亲近的晚辈的礼物,其他人等,皆不在受邀的嘉宾之列。 当晚,所有宴请之人都早早地到了,周懿按照他母亲的安排,她自诩尚自年轻,寿宴一应从简,所有寿礼也都誊写了一个单子递了过去。 席上,周懿站在他母亲面前,将礼单捡几个脸熟的人念了一遍:司马春,所赠乃是公孙氏秘传的乐府曲。周懿,小篆手抄《孝经》。虞兮与慕容雪,新酿十坛芙蓉醉。严钟钰,梓桐悬寿琴。岳芸,龙凤朝寿锦。周琰,以钟钰之琴揍司马春之谱。 玉芙听了礼单,十分愉悦,将他们兄妹夸了一遍,说他们善解人意,却唯独没有给周懿好脸色看。周懿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便弯身赔了一笑,问道:“炎兄弟抚得一手好琴,今日又有司马兄长赠送的一曲乐府曲谱,我看过,清净素雅,大和今日之景,母亲若不介意,何不让他献上一曲,为母亲助兴?” “好吧,炎儿虽小,可却能体会人的喜好,可是你呢?一本《孝经》再是圆满,要是只挂在嘴上,又有何意义?” 直说的周懿面红耳赤,她回头一想,周懿已经为他太师父的事自责过了,此时一本《孝经》勾起她诸多烦忧,竟忍不住多说了他两句,一时间,心中也添了几分堵。 周懿唯恐他母亲忧心,便忙岔开话题,说:“虞姑娘和慕容姑娘亲自为母亲酿的清荷酒,要不要拿上来给大家品尝一下?” 玉芙道:“她姐妹们有心我就知足了,不过今日是素宴,众人也都不要饮酒了。她们酿的这几坛酒工序我都听说过了,差不了。不过,二十多天还远不够,再放几天吧,等过了你太师父百天再说吧。” 众人领命,都以茶代酒,连举了三杯为她祝寿。 古琴架起,周炎便以此琴,演绎了一曲《乐府曲·亭宴》,声音缥缈,意蕴幽幽。 丫头们也都在门外站着候命,唯独喜鹊受钟钰之命来到席间,就站在她的身后把酒,她眼神飘忽,一副恶狠狠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虞兮茫然的面庞。 (开始了~亲们,深夜拉票了,求收藏,求推荐票和月票啦!) 第一百一十六章:生日毒酒 转眼到了三月十八,已是周世涯的百天祭日,白鹤山上下举行祭拜的奠仪。早在两天前,周玳就已经安排了祭奠的章程和所有来客的安顿事宜,所以祭奠当天并不显得慌乱,一切都井然有序。 当天一大早,无相山师尊虞广陵前来祭拜的帖子就已经送到,周天墉亲自下山迎接,其余江湖人士,皆由周玳安排接待。 周懿因前一天忙到深夜,故而,他一直睡到吃早饭的时候方才醒来。 彼时日过三竿,周懿知道时候不早,也没来得及吃饭,起来就往外走。宏渊拿着外衣大褂追了过来,语速飞快地说着今日所有要登门的宾客。周懿来不及一一回应,只是点着头,脚步匆忙,转眼已经出了院门。 当说到虞广陵也已到了山下的时候,周懿不禁一怔,穿了一半的外衣就此停了下来,回头问宏渊:“无相山都有谁来了?” 宏渊道:“回公子的话,虞广陵父子都来了,听说还有……” 他话音戛然,似乎有所顾忌,便不再往下说。 “你只管说,不必顾忌。” 宏渊微微抬头,支支吾吾地说:“听说还有六悬峰的,武邺……” “武邺!” 周懿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这个十年前和他周家斗得不可开交的仇人,此刻竟然出现在他太师父的百日祭礼当中,真是出人意料。然而,他仔细一想,武邺此番前来,定是以虞广陵弟子的身份,那么,他就已经有了对往事反思的悔改之意,从大局来看,这是苍生之幸。再者,周世涯生性宽仁,在世时常力主虞广陵兵不血刃诏回武邺,虞广陵今日带他前来,也是告慰周世涯的在天之灵。 “武馨的未了之愿,已经完结了!” 想到此,他仰面微闭双目,心头一股酸楚涌出,遥想长沙城外道观中的武馨,眼眶泪光闪闪。 回过神,见宏渊一脸迷茫地望着他,便强颜欢笑道:“虞兮的祖父、父亲都来了,那么祭拜过太师父之后,她也一定会跟着回无相山。”说着,稍停了停,“宏渊,你跟我来。” 二人又返回院中,直奔周懿书房而去。 周懿写了一个药方交给宏渊,嘱咐道:“你到山下的药铺中,按照我开的方子去拿药,越早回来越好。切忌,一样都不能少。” 宏渊挠了挠头,皱眉道:“山上不是有药吗?为什么还要跑到山下。” 周懿叹道:“我要治的是一种怪病,自然需要一些不常见的药草。” “啊,是谁病了?” “是虞姑娘。她的病越来越难治了,以往虞老先生给她配制的丹药还能稍缓和一下她的病症,只怕以后……哎,我不在的时候,万一她的病发作了,事先配制些解药还是很有必要的!” 宏渊见他眼眉当中尽是哀凄之色,也没多问,便按照他的吩咐下山去了。 到了中午,众人齐聚新建的归云殿祭拜周世涯,先由周天墉和虞广陵焚香,并以同辈之礼叩拜。随后有周玳、张玉芙、周玺、岳忠、李弘等嫡系弟子行礼叩拜。然后是周懿、司马春、芸儿、周炎等孙辈祭拜,最后才是江湖中登门祭拜的俗家弟子和香客。因人员众多,典礼走了一遍便过了午时。 当日待客只用素宴,故无酒水吟唱之类,所以那些江湖客有一半都草草离开了。 宴席散后,周懿想起一事,要找司马春商议,而当时他离开的也早,人群杂乱,二人并未碰面。所以,他便一直找到司马春的住处。当时司马春并不在院中,听丫鬟说他一回来,就被慕容雪叫了过去,说和她一起住着的那个虞姑娘要走,所以特意让他过去送一送。 周懿一听,慌忙赶了过去。 刚一进慕容雪的院子,便见几个丫鬟在打扫庭院,扑面而来的兰花香气当中,隐隐夹杂着一种酸嗅刺鼻的味道。 周懿皱着眉头,往里一看,只见三两个丫鬟正从虞兮当初酿酒的那个作坊里往外抬酒糟,那刺鼻的气息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酿制清荷酒的工序和酒成之后的气息周懿都是十分熟悉的,十年的流亡生涯中,他随张玉芙年年酿酒,对这酒并不陌生。 然而,此时的酒糟散发出的气息和以往大不相同,细品那股怪味儿,着实让人一惊。 周懿喝住那几个丫鬟,捏起一撮酒糟仔细一闻,果然有一股药草的味道。 他正皱眉沉思,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乃是宏渊。 宏渊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停了一阵方说:“终于找到你了,要不然,我这两条腿都要跑断了。” “别贫嘴,我让你做的事,都办成了吗?” 宏渊弯着腰,抬头龇牙说道:“快别提了,你吩咐的药草都快齐了,只差一种没有买到,我跑了几个药铺都没有,说是前段时间就没人买完了,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周懿一惊,忙问:“什么药?” “马钱子。” “什么!” 周懿大惊失色,愣着的双眼缓缓移到身后丫鬟们将要扔掉的酒糟上面。他眼睛急转,额头上瞬间凝结一层冷汗,一时急火攻心,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公子,你怎么了?” 周懿头也不回立即就走,目光直盯着前方,语气急促地对宏渊说:“你去找司马公子,让他立即接管出入白鹤山的所有道路,任何人不得离开。还有,让这些丫鬟们先停下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得再被人挪动。” 宏渊猛然听他这么一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忍不住便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懿语气果敢地道:“你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其他的不要多问,要是有人问你缘由,随便应付几句便是!记住,千万不要让人借机造势,更不要惊扰了来访的客人们。” “可是,山上还有很多客人没走,要是按照你的意思,难不成就把他们都留在山上吗?总的有个理由吧?” “新来的客人无关紧要,我要留下的是在山上待过一个月以上的人。” “那虞姑娘今日要随无相山的人一起走呢?”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周懿突然回过头,怒视着宏渊:“只要在山上待过一个月以上,无论是谁,都必须留下!在我松口之前,走一个人我拿你是问!” “是!” 宏渊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也没有多问,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去找司马春了。 周懿出了门,脚步轻轻一点,踏着劲草飞跃起来,直奔他母亲的住处去了。 没想到,刚到院门前,前脚还没迈进去,便见往日那个伺候玉芙的丫鬟神色匆忙地跑了过来,嘴里不停地喊着,“不好了!夫人病倒了!” 周懿一听,心如火燎,三步合成两步跑了过去。 一进门,见她母亲面色蜡黄,脸上汗流如洗,躺在床榻边,眼神迷离,显然就是中了毒的表象。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小坛开了封的清荷酒,一看便知是虞兮在她生日当天送过来的。酒坛微微打开,一股酒香飘逸而出。 周懿立即取出银针给她扎了几针,又命人打来清水,让他母亲接连饮了两碗。 彼时玉芙浑身酸软,头晕脑胀,腹痛呕吐,被周懿一番针灸过后,毒发的症状稍有缓和。 周懿命那些伺候过玉芙的烟头们逐一过来问话,丫头们皆说,近日玉芙头脑昏沉,晚上总是做梦,逢今日世涯百天已过,便想饮几杯酒来将养一番,所以就把那天虞兮送过来的清荷酒开了一坛。 没想到她刚喝了几口,便有些头脑酸胀,她原想着是多日不曾饮酒的缘故,也没在意,可到半个时辰以后,她突然毒发病倒,以致有眼下这般光景。 周懿怒火中烧,目光盯着那个打开的酒坛,嘴里默念着虞兮! (身体不适,困,晚安,拉票,推荐票&月票,亲们!加油!)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将计就计(上) 宏渊得了命令,一刻也没敢耽搁,急忙就往客厅正房走来。 当时司马春正在里屋和慕容雪等人闲聊,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便从窗户往外看。只见周懿和宏渊说了几句话后就急匆匆离开了,而宏渊则飞快地向里院过来。两人似有急事,想来也是和虞兮有关。 虞兮原本已看到了,更装作没看见,反手关了房门,对慕容雪道:“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父亲他们还在等我,你我纵是再不舍,今日之别也终是难免。以后你有闲暇,我们无相山再会!” 说着,提了一个小包袱,抬腿就往外走。 一开门,宏渊正神色焦躁地往里面看,被虞兮揪着耳朵当面喝斥了两句。宏渊不敢顶撞,却也怕她就此下了山,没法向周懿交差,于是束身一旁,不停地向司马春使眼色。 司马春不知她所欲何为,想来必是周懿的主意,便黑着脸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宏渊满脸忌惮地看了看虞兮,唉声叹气道:“我只是一个小书童,为什么非要难为我呢!”说着,已经走到司马春身边,“公子吩咐了,说让你接管白鹤山所有上下人员的管控,没有他的首肯,任何人不得下山!” 司马春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镇住,反映半天,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然后按照他原话重复了一遍。宏渊点头道:“就是这样,我家公子刚走,让我留下来给你传个话,你别问我为什么,我什么也不清楚。” “荒唐!”虞兮冷眼笑道:“他以为自己是谁!他在白鹤山可以呼风唤雨,难道还要把这种自以为是的威风,凌驾于所有人的头上吗?我倒要看看,这白鹤山,我今天下不下得去!” 说着,将包袱背在肩上,一手提着长剑,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 宏渊哭丧着脸,抢过来跪倒虞兮面前,好声好气地哀求,“姑娘要是有什么话,可以当面给公子说,您要是这么走了,回头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虞兮并不予理会,执意要走。司马春忙过来劝道:“宏渊不像是说谎,这其中的缘故,想来也不是他能够解释的,我们还是去找他问问吧!” “好,看他周大公子能闹出什么名堂来!”稍平复了心情,低眉问他,“你家公子在哪?带我去见他,之后的事就跟你无关了!” 宏渊揽衣起身,心里仍忐忑不安,低声说了句,“公子并无冒犯姑娘之意,他所说,是指所有上了白鹤山的人,姑娘切莫动怒!”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一向疑神疑鬼,好像全天下都和他有仇一样,更何况,他针对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定要他当面讲清楚,看看这天底下有没有他这样做事的!” 虞兮欲说越怒,鼻尖上凝结一层汗珠。 真要出门,忽然几个佩剑的道童进了院子,并未通报慕容雪,直接讲她们酿酒的作坊围了起来。 虞兮愈发气恼,指着道童怒斥:“你们这是干什么!谁让你们闯进拉个?” 带头的一人年龄稍长,见虞兮怒不可遏的气焰,不得不答,便稍稍抱拳颔首,道:“在下奉公子之命,特来查封此处,因事情突发,未得通报,望姑娘海涵!” “好大的口气,说查封就查封,他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在下只是奉命,请姑娘高抬贵手,于我等行个方便!” 虞兮正想拔剑,司马春立即上前制止,向她递了眼色,示意不可冲动。慕容雪也来劝她:“周公子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这般大动干戈,定是出了大事。在这里和这些道童们置气能有什么结果,我们还是当面问他吧!” 司马春沉思片刻,对二人说:“那你们先去找他问清楚原因,我……我还是去查一查下山的客人们吧。” 虞兮冷眼苦笑道:“我看不用了!他先让宏渊来知会你严守下山之路,然后再让人查封我酿酒的作坊,这其中缘由,已然十分明白,你的这个好兄弟一定是又抓住我什么把柄了!” 司马春听她如此冷言讽刺,心乱如麻。想起周懿最近做的这些事,忍不住,气得直跺脚! “罢了罢了,我和你们一起去见他!”说着,已经大步出了院门,走到宏渊身边时,低声怨道:“这又是要捅什么娄子!他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众人一起默默向外走去,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意思,对进进出出丫鬟们的照顾似乎都没听见一样,气氛极是阴森! 刚走没多远,忽然看见一个丫鬟哭喊着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不好了! 司马春急忙将她拦住,凛然喝问了缘由。那女孩淌眼抹泪地说:“夫人中了毒,突然就不行了!” “胡说!” 司马春一把揪住那女孩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眼中喷火,“你说清楚,是哪个夫人,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那女孩被他吓得破了胆,捂脸哭了一阵,方说:“是周夫人!” 司马春一听,立即惊呆了!虞兮更是瞠目结舌,半张着嘴,许久不能言语。云南 “那是生病了,还是……” 看着那女孩惊慌的神色,想来张氏病的不轻,加之刚才周懿一连串异常的举措,细想着实吓了一跳,尤其是虞兮,一颗心思全在张氏身上,原本气恼的面庞,此刻陡然惊慌失色! 众人立即改道去了玉芙的住处。 刚走半路,迎面与周懿撞了个照面。虞兮此时早已忘记了与周懿的仇恨,也没顾及什么,迎上来便问他:“夫人现在在哪?她怎么样了?” 周懿背着双手,缓缓走近的时候,呆滞的目光似乎稍有几分神色,脚步停住的一刹间,思绪倏然收了回来。侧目和虞兮对望,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并无大碍。” 虞兮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周懿紧接着递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分明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虞兮虽然极不情愿跟他配合,可关乎张玉芙的安危,绝不能任性儿戏。便抿嘴瞪了他一眼,之后的账以后再算。 司马春和慕容雪也惊魂不定,正想听周懿如何解释,被他一句话堵住,“母亲被人下了毒,现在暴病不起,在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白鹤山半步!如果宏渊没有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那我再次重申,为找出那个投毒之人,只好暂且委屈诸位了。谁要是执意孤行,挑起事端,那我今日说的话,便是先礼后兵的说辞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格调高昂,气焰嚣张,在外人看来,他言下所指必是虞兮无疑了。司马春原以为虞兮要动雷霆之怒,可没想到她神色淡然,一幅无所谓有无的态度,当真是匪夷所思。 周懿说罢,又来到他面前,拱手行礼,算是有所托付,“我另有他事不能脱身,二叔近来又身体不适,请兄长暂且替我接管上下山香客的排查事宜,凡上山一月有余的,一个也不能下山!” 司马春犹豫一阵,还是点头答应了。回头看了看慕容雪,一脸无所适从的表情! “至于我派过来的那几个道童,实在是事出有因。母亲乃是突然病倒,除了起居,最容易被人下毒的地方,便是饮食。我让他们查封了和母亲近几日饮食有关的所有地方,这个制酒的作坊自然包含其中,并不是我有意为之。虽然是事出有因又是突发,可终究是我没有事先请示姑娘的意思,还请见谅!”周懿抬抬手,躬身致歉。 “夫人的身体要紧,还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你这么做,无非也是要还愿一个真相罢了,对我和虞妹妹来说,也是一个力争清白的有力佐证!”慕容雪嫣然说道。 “既如此,那我就谢过各位了!接下来我要查问什么,若触及到谁的立场问题,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虞兮短叹一声,低声道:“你有什么想问的随时来找我,酒是我亲手酿的,与她人无干!” 周懿眉角一挑,淡然道:“虞姑娘光明磊落令人折服,不过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处理,等晚些时候,我在登门叨扰!” 司马春听了两人这番对话,心里才舒缓开来,周懿此举颇为声张,又虚实难料,可见大有玄机。而虞兮语气急转,除了她为张氏的病情担忧之外,唯一的解释,便是二人在演戏。 虞兮又低声问了一句,“我可否方便见见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具体情况我晚上过来……” 一语未了,只见回廊尽头急匆匆走来一人,其身影瘦小,却怒气冲冲的,让人为之一震。 “虞兮!你给我出来!” 众人循声而望,见钟钰带了一群人,转眼已经到了眼前。见到虞兮后,不由分说,几个道童手持棍杖已经将她围了起来。 “反了!” 周懿怒斥一声,身影一摇,起身踢出几个飞脚,道童手中的长棍一齐飞了出去,直插回廊对面的砖墙之上! 钟钰跑了过来,将周懿一阵推搡,哭诉道:“她用毒酒加害母亲,你还要替她开脱吗?你的孝心到哪里去了!” “母亲的事,我绝不会放火任何一个涉事的人,也不能冤枉任何无辜的人!” 钟钰一听,抢先一句打断他,“那你是说,她是无辜的人?”她怒指虞兮,愤怒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吞噬! “我只想让证据说话,任何凭空地猜测于大局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这一点,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钟钰苦笑道:“我都去问过了,母亲是喝了她酿的酒之后才病倒的,她今天想要离开也是事实,你怎么不查她?” 周懿道:“我已经让人封锁了所有可能导致母亲中毒的证据……虞姑娘住处也不例外。”说着,长叹一声,“目前局势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我不希望某些无故地猜疑来左右整个事态的走向,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 他言语凛然,已有责怪她的意思,钟钰想要再次辩解,只见喜鹊在一旁轻咳了几声。钟钰回头看了看她,思忖片刻,方说:“好,我姑且信你,你可别忘了,现在在床上躺着的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的孝心,绝不能让几句甜言蜜语给蒙蔽了!” 虞兮听得极为刺耳,眼中冒着火光,手中紧攥着那把剑,一股无明业火在心头乱窜! (火车上,无眠,难受,求推荐票和月票养养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将计就计(中) 钟钰正要带人离开,只见虞兮将手中的宝剑猛然执出,一道剑气拂面而过,那宝剑正刺入钟钰面前的石阶之中! 众人为之一振,都捏了一把冷汗。倒是钟钰不慌不忙的,颇含嘲讽地看着周懿,似乎在说自己的一腔怒火还没处撒,反倒被虞兮当面叫板了。 虞兮面无表情,眼中却透着杀气!她知道周懿此时定然为难,可自己若不表个态,在外人看来,倒是她心虚怯场了。于是瞥了周懿兄妹二人一眼,咬着后槽牙说:“那我就等着,等你还我一个清白,或者给我一个罪名!若真有证据证明是我故意加害周夫人的,不需你们动手,我虞兮便以此剑谢罪!” 她这句话字字铿锵,底气十足,气场毫不畏惧,反令喜鹊倒吸一口凉气。众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更有一句话,如一把匕首,直刺周懿心窝! “如果最终查明下毒者另有其人,今日对我的构陷也只是一时的臆测,那么,就休怪我这把剑不讲情面!” 周懿听得字字扎心,替钟钰担忧之余,又替虞兮感到寒心。别人不知她和张氏的情义,可他自己却十分清楚,虞兮自幼无母,张氏对她而言与生母无异,如今她遭此诽谤,可谓是奇耻大辱。不过在外人看来,虞兮此刻立剑为誓,是因钟钰的无理取闹苦苦相逼的缘故,她二人素来不和,钟钰想要借机打压虞兮,闹到这一步,关系如同抓贼与被抓之间的矛盾,对任何一方来说,这一局都是势在必得。 周懿脸色涨得通红,眉心凝结一层汗珠,还没张口便已有怒火升起。 “钟钰!向虞姑娘道歉!” “我向她道歉?凭什么!” 钟钰皱着眉头,一脸哀怨地问道。 周懿心中柔肠百结,一个是妹妹,一个是经历生死的知己,手心手背本是都不能得罪的,可他心中另有绸缪,就局势而言,唯有委屈了钟钰才能让事情趋于缓和。 “我来此之前已经命令禁止,任何人,都不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私相议论,胡乱猜忌!虞姑娘的事自然由我来处理,你寻衅滋事,已非待客之道,向她赔礼认错难道不应该吗!” 钟钰越听越恼火,她认准了周懿是被虞兮的美貌魅惑了,气得两眼含泪,浑身发抖,即使周懿再是相逼,她也始终不肯屈膝道歉。虞兮看在眼中,自然心如明镜。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必刻意袒护我,这笔账要是真算到我头上,我毫无怨言。你尽管来查便是了,我随时恭候!” 周懿忙抬手致歉,低声道:“钟钰年幼,做事鲁莽,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虞兮冷哼一声,算是暂且给了他一个面子,转身向慕容雪的住处走去了。钟钰哭丧着脸,正想拦她,只见虞兮身影一晃,回来取走了石阶内的剑。回身时,剑风扫过路边的枫树,窸窸窣窣落下几片枯叶,一阵冷笑,从钟钰面前摇身而去。 钟钰颜面扫地,回头冷冷地瞪了周懿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流着眼泪回去了。 到此,周懿和司马春都松了一口气,二人都清楚眼下的局势,山雨欲来,看来这又是一场难缠的较量。 众人走后,周懿谢别司马春,说要去照看他母亲张氏,临走前低声说了一句:“虞兮那里还需要你和慕容姑娘加以安抚……晚上我再过来。” “好,我这就去监督上下山人员的排查。” “不必了……” “不必了?”司马春一怔,凝眉沉思片刻,问道:“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周懿微微点头,左右看了看没人,方说:“就差一个证据。” “那你这是……将计就计?” 周懿点头默认,却没有明说。他心里总觉着亏欠虞兮什么,因而叹道:“幸亏有钟钰这一闹,虞兮又配合演了一场好戏,该埋的伏笔差不多也都埋完了,就看那个人能不能沉得住气了。只不过,这次又委屈了虞兮。” 司马春恍然大悟,惊讶的神情良久不能平复,“你的意思是说,义母这次病倒,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虞姑娘?她也知道了你并不怀疑她,对吗?” “没错,她和钟钰不和,受了这样的侮辱,还能忍气吞声陪我唱完这出戏,有时候她的度量,真的让我敬佩!” 司马春心中有许多不解的疑惑,但又不是一两句话能问完的,便让他赶紧去为张氏诊治,只等晚上他过来时再仔细盘问才好。欧欧电子书 ==***== 钟钰回去后,躲到房里放声大哭,丫鬟们惧怕她脾气暴躁,都畏缩不敢上前来劝解。喜鹊瞅准眼下是个时机,便故作安慰她道:“姑娘不必伤心,都是自家兄妹,让他说两句也不值什么,总比让他在心里忌恨你要强得多吧。” 钟钰一听,立即气上眉头,呵斥道:“你懂什么!我哪里是在生他的气,都是那个虞兮,不知道给他说了什么花言巧语,事请都已经这么明了了,哥哥还这样袒护她,你说,他是那根筋想不通了!” 喜鹊眼眉一转,忙附和道:“说的也是,她再好,也终究是个外姓人,哪里能比得上姑娘呢?” 话说到此,又忙止住,一只手连忙在唇旁一挡。不过这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却极为巧妙地点醒了钟钰。对周懿而言,虞兮是个外姓的女子,他本不该如此袒护,可话又说回来,她严钟钰又何尝不是一个外姓人呢?纵观近来局势,钟钰和芸儿对周懿都以’兄长’相称,可曾见过周懿对芸儿发过脾气?说到底,皆因她也是个外姓之人的缘故罢了。 想到此,她腮边的眼泪就此止住,再回头细看喜鹊脸色,喜鹊似乎就等着她反省过来。钟钰踢开天窗说亮话,便问:“喜鹊,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不用再躲躲藏藏,也不用再试探什么,我和虞兮势不两立,只要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以后我保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喜鹊嘴角一扬,双手在她肩上一搭,神色尖酸地笑道:“姑娘这句话倒让我惶恐了,我这天生的丫鬟命,只要姑娘想让我做什么,我哪有敢不尽心尽力的?不过话分怎么说,要说我为姑娘尽心,是为报姑娘的知遇之恩,这句话并非虚言。可要说我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说出来,也自然不必再瞒着姑娘。”说着,目光突然变得阴森起来,咬牙切齿的神态,如同地狱的鬼魅,“虞兮三番两次与我为难,我当然不想让她好过,这一点,我和姑娘是一个屋檐下的,我们都想让她在公子面前栽一个大跟头,不是吗?”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那要看姑娘有多大的格局,敢于谋划多大的棋局了!” 钟钰心中一阵寒意,不禁有些咋舌,看不出喜鹊还有这等口气,看来和她联手对付虞兮确实是上佳之策。 “你有多么精密的对策,我就有多大的格局来为你下这一盘棋!” 喜鹊冷眼长笑,“看来,我就是为伺候姑娘而生的!虞兮,我倒要让她知道,除了出身,她哪一点配有这样的光环!” 钟钰道:“说吧,我该怎么做!” 喜鹊举目望向窗外,徐徐说道:“夫人的病症和她酿的酒有直接关系,只要把这个坐实,凭她有三张嘴,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一番绸缪之后,喜鹊似乎胸有成竹,感觉大局在握,此一击必能让她束手! 二人商议毕,喜鹊出门就往外走。刚到门外,忽然一个人影晃过,在她面前不远处丢下一个纸团便消失不见了。 喜鹊慌忙捡起纸团,上面写着:今夜西山断崖一见,万勿迟疑! 她认得是那黑衣人的笔迹,看罢之后,便将那字条折成一个纸团,放入口中吞了。 天一黑,喜鹊便悄悄去了西山,还没站稳脚步,那个黑衣人便倏然出现在面前,压抑不住怒火向她发火,喜鹊反驳道:“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你想做但又迟疑不敢下手的吗?” “可你应该事先禀告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措手不及,打乱了原有的计划来配合你!” “配合我?” “你以为呢!别看现在周懿没有任何证据,可我总有一种感觉你已经在他的怀疑之中了。” 喜鹊冷笑道:“这你当初不是为我筹划过吗,让我把事情的本质往虞兮为报私仇的方向上去引导,怎么?现在怎么又退缩了!” “可你也要看事情的本质是什么!你现在做的事,是要杀了周懿的母亲,他能善罢甘休吗!一旦他有所察觉,即使你说的再是完美,他还能为了不冤死一个丫鬟,而冒着错放一个谋杀自己生母的嫌疑人的风险来放过你吗?” “所以我就把严钟钰拉下了水,”喜鹊颇有几分得意,神色也奕奕生采,“有些我不便去做的事,自有她来代劳,就比如,我会让她悄悄去给周夫人送解药,事成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把解毒的方子放到虞兮那里。届时,周夫人的病情有所缓和,我也自然会安排人,在虞兮的住处无意中翻出给周夫人解毒的药方来。到那时,虞兮畏惧罪责深重,所以私下又给她解了毒,以终结周懿对她的盘查。她就算再是擅辩,我不相信她还能全身而退。” 黑衣人听她推演一番,良久无语,最后问了一句,“那虞兮毒害张氏的动机何在?” 喜鹊道哂笑道:“棋下到这一步,我怎么会不准备好釜底抽薪的一招呢!” (小雨淅沥沥,心乱,思绪不佳,求推荐票安慰~) 第一百一十九章:自以为是 “釜底抽薪?”黑衣人一声质疑之后,随即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凭他的机敏与毒辣,似乎已经猜到了喜鹊下一步要走什么棋,不过看他犹豫的神色,似乎并不支持她这么做。低沉片刻,伸手递给她一个纸条。 喜鹊正要打开看,被他一言止住,“你回去再看不迟!至于钟钰,你先不要过早地把她牵扯进来,现在还不是该她出面的时候。” “一个愚蠢任性的大小姐,留着何用?现在她在我手上,恰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喜鹊不解的神色中透露几分鄙夷,似乎处处对这个‘主人’都怀有不满。 黑衣人一声嗤笑,“好棋总要留到最后,她对我来说,有更大的利用价值,这一点,无人能够替代!”他微微点头,继而又对喜鹊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驳斥道:“你想用钟钰来制造一场虞兮伺机杀害张氏的动机,以此达到你搬到虞兮的目的,我可以理解你有多想让她栽这个跟头,可你不要忘了,虞兮并不是我们最终的对手,而且周懿也并非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迷惑!万一你的计划失手,白白浪费了眼前的大好机会不说,就连钟钰这个不可复制的角色,也会就此断送!” 此人每走一步都不忘他最终的目的,这让喜鹊尤为气恼。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他进阶路上的一个工具,自己提过的那些要求他何曾想过!长此以往,此人成功之时,也是自己出局之日。 “你还没有听过我的计划,怎么就能断定我不能成功!” “你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虞兮和钟钰之间的矛盾罢了,今日她被虞兮弄得颜面尽失,以致她有十足的决心想要置虞兮于死地,所以你才敢拉她一起来对付虞兮,对或不对?” 喜鹊眉角一挑,毫不掩饰地道:“没错!” “然后,你再利用虞兮和周懿二人的感情来大做文章。白鹤山,无人不知周懿和岳芸有个指腹为婚的旧约,在你的计划中,虞兮担心这个婚约会变成现实,继而要对所有支持这一立场的人逐一灭口,而张氏便是她下手的第一个目标,这也没错吧!” 听到这里,喜鹊已经不能淡然处之了。她自负精明,无人能及,可没想到,仅凭自己的几句逞强之词,他竟能推测出自己所谋划的大致过程,真是匪夷所思!由此可见,此人智谋超群,远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那黑衣人没有在意她情绪的变动,接着说道:“可我还不清楚,你如何能把钟钰牵扯进来,难道让她做虞兮手下的替罪羊?” 喜鹊仰面一阵苦笑,想以往,自己算尽人心又能如何?在这个几乎算得上不相识的陌生人面前,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想来真是苦恼。 “没错,你说得都对,我就是要利用虞兮对周懿的情义对她下手。这一点,我想了很久!”她面色含笑,看起来却有几分狰狞,“虞兮的心思人尽皆知,她想要迈进周家的大门,就必须清除那些支持周懿婚约的陈旧势力。芸姑娘是周夫人的侄女,她又天性贤惠温顺,周夫人对她青睐有加,不出意外的话,过了周世崖的周年丧期,二人的婚事便会被提上议程,而这个议程的发起者,当然就是渴望周懿能早日成家的周夫人。所以虞兮有足够的理由对她下手!至于钟钰,也不可否认她有自己的盘算。她跟周懿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虽说他们有兄妹之名,却终归没有手足之实,她明面上没有表露出对周懿的爱慕之意,可一旦周懿要迎娶她人为妻,对她而言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现实。她骄横跋扈惯了,又怎能忍受有朝一日虞兮成为白鹤山新的主母,骑在她的头上耳提面命呢!” “所以呢?” “虞兮下手的动机有了,所以就差一个被她拿来当做替罪羊的蠢姑娘!” “具体说,你怎么利用她给虞兮做挡箭牌?” 喜鹊得意之下,会心而笑,“我会制造一个钟钰配合虞兮共同谋害周夫人的假象……” 这句话一出蠢,便被那人哈哈一笑打断了,“周夫人是钟钰的养母,她对虞兮更有生母般的恩情,你这么说,只怕立不住吧。” 喜鹊冷哼一声,眯眼说道:“如你所说,一个是养母,一个连养母都不是,在利益面前,这些虚无的名分又算的了什么!况且,她二人有着共同的目的,所以实情暴露之时,没人会觉得有什么说不通的。不过到那时,虞兮和钟钰都已经死了,没有人会替她们申诉什么!” “都已经死了?” “没错,事情败露之时,就是她们的绝命之日!试想,今天虞兮和钟钰为什么闹得不可开交?说到底,就是她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们的联盟会随着计划的推进而瓦解,继而转变成仇人,因为谁都不想在事成之后还看到对方活着站在世人面前,只有把对方整死,自己的秘密才是安全的!” 黑衣人渐渐明白了她推演情势,“届时你会像前些日子对付我的眼线那样来对付钟钰,对不对?只要钟钰一死,你就会伪造一份她的遗书,来揭发她和虞兮合计谋害张氏的阴谋!明面上钟钰是心怀愧疚自杀身亡,接下来,周懿就会拿着这份遗书来找虞兮算账,对不对!” 喜鹊听他口气不太对劲,似乎对自己安排仍有怀疑,接着又解释道:“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从一个角度来说,虞兮想要害死周夫人,而又只能让周懿认为她是被人嫁祸的,所以她需要一个搭档。从钟钰那里看,她有必要来配合虞兮,只要等到事成之后,她乘机将虞兮逼死,不给她反咬自己的机会,一切都会完美的收场,这也是我今天给钟钰谋划的。” 黑衣人惊讶的问道:“那她答应了?” 喜鹊道:“当然没有,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对周夫人的恩情也不是轻易就能动摇的,不过是我真假相诱,说周夫人并无大碍,这样做只是为了逼倒虞兮而已,然后她就答应了。话虽如此说,可真到了她死了以后,话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黑衣人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又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果我没有猜错,钟钰自杀身亡,虞兮也再无进入周家的可能,然后你还会乘机逼死岳芸,给自己一个立功救主的机会,继而达到你想要的那个结果!你还真是狠毒!” 喜鹊忍不住冷笑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正是当初你选中我理由吗?” 黑衣人突然厉声喝道:“这只是我为什么选中你,而不是你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筹码!” 喜鹊吓了一跳,脸上的笑色瞬间消失。 “如果你自持深谋远虑,可以不受我的控制,那我可以随时让你成为一颗棋子!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一个不受我控制,且又知道我那么多秘密的人,你现在能活着跟我说话,应该感到庆幸!我不希望你再挑战我的耐心,懂吗!” 喜鹊原本还在得意能在他面前盘点时局,可转眼间竟被他凛然喝斥,以致生死都难以预料,这种落差反衬到内心,当真让她不寒而栗! 黑衣人见她低头不语,便知她已被刚才的话镇住,缓了一阵,方平心静气地说道:“从第一天起你就不满,我可以理解,但你要清楚,是我在下这一盘棋,只有让我赢了,你才能跟着分享成功的果实,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我很佩服你缜密的心思,可你把周懿想得太简单了,他在长沙流亡十年,能在龙云寨那个龙潭虎穴的地方生存下来,靠的是什么?”说着,他将手指点了点胸口,鼻息蹭到喜鹊当面,“靠的是一颗既能把控时局,而又什么都不敢相信的多疑的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你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你一出手,就一定会被他识破!” 喜鹊长舒一口气,低声问道:“那你说,我哪里疏漏了?” “你什么都没疏漏,但是你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和现在你所处的形势所形成的对比,最终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人只要目的性太强,用的力过了,就难免会被人看出破绽。连我都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你休想在他那里蒙混过关。” “你是不是太抬举他了,我怎么就没有看出,他像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呢?” “那是你只在自己的棋局中徜徉自得罢了,如果你跳出来,打开自己的格局,世界就会是另一种模样。”说着,突然停了一下,幽思哀叹,“我三十年如一日,从没有松懈过,如果没有周懿的出现,也许我已经成功了。不过我并不感到畏惧,也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恰恰又给了我一个更好的选择,让我能把这一局赢得更加漂亮!”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以喜鹊的精明,她断然不敢再往下问,此时错说一句话,便足以让她送命!她紧紧攥着那个纸条,微微抬手行礼,辞别而归。 (这一章是对喜鹊自己谋划的棋局的推演,是一种假设,里面说话的视角好几处是基于假设的基础之上,看得别扭的小伙伴,不妨琢磨一下,我自己也废了一些脑细胞的。记得投推荐票和月票哈,晚安~)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二十章:将计就计(下) 入夜之后,周懿从他母亲房里出来,左右瞅了几眼,望夜兴叹。刚要出门时,只见钟钰提着灯笼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周懿一惊,往她身后仔细看了看,并没看到有喜鹊跟着,他神色微动,连忙将钟钰拦住,说:“母亲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现在她需要静养,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钟钰头也没抬,冷冷地说了一句:“怎么,我连进去看看母亲都不能吗?是不是这白鹤山以后就没有我能去的地方了?” “我没别的意思,现在母亲确实需要休息,我只安排了芸儿在里面伺候,其他人一应不能进去打扰,连父亲都包括在内。” 听他这么说,钟钰也无可复言,回头对身后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即呈上一个饭盒,交给了周懿。 钟钰都没拿正眼看他,冷言说道:“这是我为母亲煲的参汤,你好歹验一验里面有没有下毒!要是放心,就替我给母亲送过去吧!” 周懿心里一凉,瞠目结舌。眼看她脸色木然地转身离开,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妹妹……” 钟钰听他这么一喊,还没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语气冰冷的问了一句:“妹妹?你心里不是只有虞姑娘吗?” 周懿缓缓走了过来,和声说道:“我今天那么做,也是情非得已,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情非得已?”钟钰对他的解释嗤之以鼻,“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了台,不问是非,不分对错,一个心思地袒护她,你居然说是情非得已!” 周懿低眉道:“母亲的病情危重,查不到元凶就得不到解毒的药方,我原本已经掌握了她谋害母亲的证据,只待好好查证便可让她束手,又哪知道你会带人来闹这么一出!虞兮天生警觉,一旦打草惊蛇,她必然倍加谨慎,再想无声无息地查她已经绝无可能。我那么做,为的也是能打消她的疑心,让我尽早找到她的破绽。” 听他娓娓道来,钟钰便信以为真,心里一阵酸楚,登时流下两行眼泪,“我还以为……” 周懿神色微动,低声叹道:“为了母亲,我不得不如此。白天人多,没能及时给你解释清楚,让你受委屈了!” 钟钰抹了眼泪,心情稍稍缓和了许多,柔声问道:“那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我能去看看她吗?” 周懿微微抬起右手,上面有纱布缠绕,满是血迹,“你大可放心。我的血原本能解百毒,不过母亲中毒太深,也只能暂时压制,现在已经无甚大碍,只要我拿到虞兮作案的证据,就能逼她交出解药!” 钟钰一听,立即来了劲,忙说:“母亲是喝了她酿的酒才病倒的,这还不够吗?” 周懿道:“从母亲生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而这段时间十坛酒都不在虞兮那里,在此期间所有的丫鬟都有作案的可能,这些都会成为她为自己开拓的说辞,所以,仅凭这些远不足以让她认罪。” 钟钰想了想,又说:“那为什么不把其他几坛酒一一打开查验……” 还没等她说完,周懿便打断她的话,“她既然诚心加害母亲,难道还会给我们留下其他的证据吗?我几乎可以断定毒酒只有那一坛,如果我们冒然去验证剩下的几坛酒,一旦发现里面并无异样,那无异于是在替她开脱!” 钟钰听得焦躁起来,唉声叹气地不知所以。 周懿背手沉思,又说:“细心想来,虞兮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太师父百天祭日,无相山的人一定会过来祭拜,她则可以趁机和虞广陵一起离开。所以,她只在一坛酒中做了手脚,目的正是让母亲晚些中毒,这样就能给离开白鹤山留出足够的时间。等她走了之后,母亲再有什么好歹她都能撇得一干二净!若短时间之内我抓不到她的把柄,又不能长时间将她困在山上,就只能让她离开。所以你今天过来搅了局,我才会那般动怒。” 钟钰咬牙顿足道:“好恶毒的女人!” 周懿颔首微叹,“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目的就是制造一个被人嫁祸的假象,让我不忍对她下手罢了。如此老练而又装得可怜无辜,看来她是预谋已久!只可惜,我还没有猜到她的动机,否则这件事也不回一点头绪都没有。” 钟钰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浑身一震,白天喜鹊给她分析过当前的形势,果然都被周懿一一说中,看来喜鹊识人断事,还真是高人一筹,因而她心里对喜鹊的信任也愈发坚定了。 “哥,你有什么办法吗?可不能就这样让她走了!” “现在母亲的病情反复无常,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好好查她,”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对付她,刚才我给你说的,也只是对她的怀疑,做不了证据的。” 钟钰默默点头,心里想起一事,便有即可要离开的意思。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遂辞别了周懿,带着随从离开了。 当下深夜空寂,了无一人。周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眯眼微微一笑,一盘针对她和喜鹊的棋局已然铺开,只等她自己过来送死! 正在出神,忽然宏渊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低声道:“司马公子去找过你,说让你去他那里一趟,有人等你。” 周懿一怔,回过神来,将手里的饭盒交给了宏渊,吩咐道:“把这个带回去,然后再去叫几个人来守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 ==***== 来到司马春住处,司马春已经传了外衣在门口等他,二人一见面,门都没进,就一起去了慕容雪那里,当然,虞兮正在那里等着。8090中文 一进门,虞兮慌忙迎了上来,眼睛红肿,似乎还在流泪,神色惊慌地问他:“夫人的病怎么样了?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司马春和慕容雪也都焦躁不安,忙请他入了座,慕容雪倒了茶,等他详述一番。 周懿道:“母亲所中乃是马钱子之毒。” “马钱子!” 司马春吃了一惊,“这种药我听说过,其毒性猛烈,少量可用于治病,多则可置人于死地!” “没错,我在公孙先生的医书里也见过关于它的记载,近年来曾有人试着用它治病,可剂量总难把握,所以时常有致命的案例。” 虞兮忙问,“既然你确定了是这种毒药,那你可有解救的办法?” 周懿见她眉头紧锁,忧思劳神,显然十分担心他母亲的病情,这让他尤为感动。她也知道,此刻外人都背着她说闲话,而自己所担忧的却是张氏的身体,这份与人不辩的赤城和无人信任的委屈,谁能体会呢。 “你放心,母亲已无大碍。这种草药产自本地,原本药性就不太毒,又被酒浸泡过,所以药性急而不烈。正好,我的血能解毒,我又开了些调理的解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虞兮听了这句话,脸上的愁苦之色才渐渐消逝,长叹一声,转身坐在了里侧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司马春度其意,遂将话题转向下毒之人,问道:“你可有眉目,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周懿道:“除了咱们几个之外,谁都有可能!”他站起身来,将那盏茶一饮而尽,“可以断定的是,母亲所中之毒,确实来自那坛清荷酒,不过谁下的毒,我还只是猜测,暂时不能确认。” 虞兮一听,立即转过身来,瞪着眼问他:“你确定,那酒里有毒?” 周懿语气平和地说:“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那酒确实有毒,这一点无可非议,我亲自查验过的。不过,酒虽然是你和慕容姑娘所赠,但我相信二位的为人,是绝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慕容雪一脸无奈,且又甚是沮丧,“话虽这么说,可从采摘荷叶,到煮酒封库,所有的过程都是我和虞兮亲力亲为的,你虽然对我们深信不疑,可除了我们,谁还有下毒的机会?” 周懿把玩着那个茶杯,蓦然笑了起来,对三人招手道:“你们跟我来。” 说罢,提了一个灯笼,直奔虞兮酿酒的作坊走了过去。 当时奉命查封作坊的道童们还都在盯守,周懿将他们支开,吩咐明日天亮后再来守岗,且不能向外声张。 道童们走后,周懿让虞兮引路,一直找到当日留下来的酒糟。 整个作坊内糟味儿弥漫,但夹杂着一种奇怪的药草味儿,那味道细微,旁人很难闻得出来,留心之人方能品出。 周懿打着灯笼,仔细从酒糟里查看一番,果然找到一些榆钱大小的草药来,“这就是马钱子!” 虞兮大惊失色,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懿笑道:“很惊讶对不对?你分明没有在制酒过程中放过它,那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酒糟当中呢?” 虞兮陷入一阵沉思当中,皱着眉,一手捂着脑门,冥思苦想之后,恍然大悟:“有人把这些草药放在了莲子中!对了,一定是!” “没错,凭它的形状,若混杂在枯萎的莲台当中,是极难分辨的,所以一定是有人利用这一点,事先把马钱子放入到了芙蓉涧的莲子当中!所以,今天早上宏渊从山下回来告诉我,山下所有药铺的马钱子都被人买断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加上我进门时,闻到了这酒糟当中的药味儿,所以当时就想到了,那些酿好的酒中,已经被人下了毒。” “偌大的芙蓉涧,要想在所有的莲子中掺杂这些药草,也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方怎么能如此精准的投放毒药呢?”司马春疑惑地问道。 周懿冷眼笑,面带狠色地说道:“所以对方一定事先对虞兮有所了解!而且,她也是个酿酒的行家,知道虞兮会菜哪些莲子,然后再下手也就不难了。” 司马春道:“既然这样,那去山下药铺查一下买药的人,还有一个月前,都谁去过芙蓉涧,岂不明了了?” 周懿摇头道:“对方既然下手,就肯定不会让我们在药铺查到什么线索。再者,白鹤山人流众多,芙蓉涧人来人往也极难盘查,如此盲目是行不通的。不过,人在做天在看,一个月前我也去过芙蓉涧,有一个人,我认为极为可疑!” “谁?” “喜鹊!”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周懿加油!亲们,记得投票哈!) 第一百二十一章:请君入瓮(一) “当真是她?”司马春惊呼一声,低眉细想,只有她的动机最能令人信服,“想来她对虞姑娘的仇恨,足以让她冒任何风险来报复了。” 虞兮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又想起了喜鹊在关东设计诓害周懿的事,心头的怒气随即又迁怒于周懿,没有一丝好气地挖苦他道:“要不是我搅了她和周懿的大好姻缘,我可没有那么好的福气被人处心积虑地算计了!” “哎,都过去了,还提那做什么!”慕容雪递了个眼色,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将她拉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既然她那义母的安危来当做打击虞姑娘的砝码,我们就决不能放过她!”司马春话题一转,随即打了个圆场,倒令周懿不那么尴尬了。 周懿面色稍缓,“不过也只是怀疑和猜测,这些都不能当做直接给她定罪的证据。” 司马春瞪眼道:“你不是说,你亲眼在白鹤山见到过她吗?那就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啊!” 虞兮哂笑道:“查?怎么查?这个表面妩媚,又会装可怜的小丫头,可不像你我想得那么简单。她既然敢谋划以夫人为筹码来打压我,那就足以说明她有接近完美的筹谋,和不止一套的应对策略,这种人,某局之前总会先想到退路,一旦事情有所白露,这置身其外的本领足以让她撇开一切嫌疑。” “没错,”周懿点头接道:“当天我见她从芙蓉涧出来,背了满满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我原本想拦下来盘问一下,紧接着就遇见了二位姑娘,细问之下,才想起来,那个季节的莲子和荷花是最适合酿酒的,所以也没有再去追问。” 司马春模糊听懂了其中的玄机,便对三人讲述自己的理解,“我好像明白了!喜鹊想要报仇,就找了一个一旦坐实,就不可能让虞姑娘翻身的机会来嫁祸她。而这个机会,就是义母的生日。她通过打听得知虞姑娘给义母准备的礼物,然后才决定了下手的时机和策略!” 虞兮浑身一震,一脸惊愕地看着周懿,半天才说出一句:“当初,向我来打听给夫人准备礼物的,可是……” “是钟钰!”周懿毫不避讳地替她说完了没敢出唇的话。 “你怎么知道?” 周懿长叹一声,背着手踱了几步,神思凝结,“你之所以不愿直接说出是钟钰,八成是因今天她找你闹过闹一场,你有所顾忌的缘故,不过事实不容质疑,她确实到你这里看过,这一点,我已经让宏渊调查过。” “那……钟钰可是夫人养大的!她怎么会?” “她当然不会!”周懿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虽然骄横跋扈,可心底还算是纯真,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大小姐脾气最容易被人加以利用。宏渊告诉我之后,加之当日我在芙蓉涧遇到过她,以及她有十足的动机来对付你,所以我敢断定这一切都是她谋划的一个局!不光是钟钰,连我都是她这盘棋中一个杀人的棋子而已!她最终想要对付的是你,所以,母亲中的毒并不深,我猜她也是忌惮万一……万一母亲有个闪失,我会将此事彻查到底。” “所以她只想让义母病倒,而且是因喝了虞姑娘酿的酒而病倒的,至于最终义母的病情如何,她并不在乎,对吗?”鲜 “正是!否则她也不会用这种见了酒之后毒性会大大减弱的马钱子了。” “那赶紧把她带过来审问吧,万一她有所察觉,知道我们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保不准,她就会私自逃脱了。” 周懿凝眉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我总觉得,喜鹊的动机并非只是虞兮,也许她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但我还没有想到。又或许,她在替别的什么人谋划着什么,她报复虞兮只是表面上掩人耳目的幌子,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我们没有看到的阴谋?”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司马春不解地问道。 周懿猛然回过神来,怅然一愣,“我也不清楚,总觉得,一个丫鬟能把这场局谋划的如此精巧,难道只为了泄私愤?这让我很难相信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要知道,我们这半年来所查到的所有线索,都在若有若无地证实着一件事,那就是在我们的背后,有人在部下一张无形的大网!现在表面上任何简单的阴谋,都有可能是为这张大网的实施而做下的铺衬!” “你有什么好的对策就说出来吧,别在这里瞎卖关子!”虞兮噘着嘴,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我不是在卖关子,局势既是如此,这股暗流所牵扯的人和事,原本就错综复杂,稍有不慎我们就会万劫不复,所以我才对这件事疑惑不定!” 司马春点头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恐怕也确如你所说的这样,”随又一转头看向虞兮,笑道:“我们还需多些耐心才好。” 虞兮哼了一声,拉着慕容雪就往外走,“没工夫听他们故弄玄虚,咱们睡觉去!” 周懿一抬头,猛然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精挑细选的莲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掺进来这些药草,而你又浑然不觉吗?” 被他一句话点醒,虞兮心里一颤,不由得惊慌起来!细想一个月前她酿酒的时候,芸儿曾带人来过,并且当时自己正在择选杂草,芸儿一阵打趣,让她乱了方寸以致把所有的莲子都倒入了酒瓮里。 想到此,她脸色岑白,随即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在想芸儿吧?”周懿神色淡然地问道。 虞兮转身走了回来,目光从头到脚把他扫了一遍,颇露鄙夷之色,“好,你快说吧,把所有的话一层层的分开了说,不就是为了显示你周大才子思维缜密,才思过人吗!” 周懿低眉反驳道:“事关母亲,我并无此意。” 虞兮眕着脸,颇不耐烦,“那你就直说,芸姐姐是怎么卷进来的!从亲疏关系上说,她可是夫人的侄女,是出了你之外,夫人最近亲近的人,她总不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姑妈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请君入瓮(二) 周懿嗤笑道:“我就算不相信我自己,也一定会相信芸儿。她对母亲的敬重高于一切,这次之所以她也被卷进来,也要拜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所赐!” 虞兮身子后仰,手指在唇间轻咬,“芸姐姐那天过来,的确说了一些扰乱我的言辞,所以才有后来我的疏忽。难道她……也是受人指使的?” “和钟钰一样,芸儿也是这盘棋中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 “何以见得?” “凡是行内人都知道,酿这种酒选材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尤其是莲子。过了一个冬天,莲台腐烂的特别多,一旦这些材质不好的莲子混入其中,酿出来的酒味道就是苦的。芸儿能恰巧在合适的时间过来搅局,足以说明对手也是个董酒的行家!” 听他这么一说,司马春突然警觉起来,想起他刚说过的一句话,着实吃了一惊,忙问:“你不是说,那天你在芙蓉涧看到了喜鹊吗?她还背了一个口袋,你猜测里面是莲子,难道她也……” 周懿安然一笑,看了一眼身旁的虞兮,有些话已经不得不说。 “没错,我已经证实,喜鹊也在钟钰那里酿起了清荷酒。” “哦?”虞兮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悦的感觉,稳了好久才再次开口:“她此举何意?” “掩人耳目!”周懿眼神突然变得冷峻起来,一想到喜鹊的机敏和毒辣,都恨得直咬牙根:“偌大的芙蓉涧,她要投放这些药草,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她用那个口袋乘着马钱子,一旦被人发现,则可以采些莲子酿酒为由来为自己开脱。不过当天她很幸运,行动的时候并没有被人发现,她又不好空手而归,索性就采了些食材回去,也没什么妨碍。她先让钟钰逐一探访大家,在得知了虞兮为母亲生日准备的礼物后,以一个外乡草药商的身份收购了附近所有药铺的马钱子,然后在你取材的必经之地大范围的投毒!看起来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测发展,当天下着雨,是采摘莲子和荷花的绝佳时机,你和慕容姑娘又不便仔细挑选,所以一定是先草草采摘回去,然后在所有工序开始之前好好的挑拣一遍。这也正是喜鹊所担心的,所以就有了接下来芸儿的出现。这一点,我也向芸儿证实过,当日去找她的并不是喜鹊,而是钟玉,钟钰借故和你关系不和,但又不甘心在母亲生日礼物上输给你,所以就让芸儿过来探探风,顺便说几句扰乱你心思的话。芸儿原本并无恶意,她是仗着和你关系亲近,也没有想到这其中藏着一个这样的阴谋,所以言语之间也就没有顾忌。事到如今,芸儿也很自责,她托我过来向你致歉,希望你能原谅她。” 听他三言两语推演一番,虞兮内心火辣辣的,气得浑身发抖,拳头紧攥着对周懿说:“要不是当初你拦着,我在关东就一剑杀了她,也不至于闹出今天这些事来!” 慕容雪看她又有牵扯旧事的意思,忙劝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提它!还是快帮着想想主意,早日平息这场风波才好。” “姐姐不知道,他自认为能够把控全局,我们的话,他哪里能听得进去?”虞兮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显焦躁,“既然知道了下手之人,还犹豫什么?我就不信,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有谁为她撑腰,替她筹谋吗?莫不是,你还心存什么念想,对喜鹊还……”52文学 周懿憋着一口气始终不肯与之争辩,唯恐越说越多,反倒不可收拾了。司马春度其意,乃笑颜相劝:“也不好说,周兄弟看事,素来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而且听他那么一分析,我也觉得把整个案子都归到喜鹊一人头上,确实有欠妥当。事已至此,争吵是没有用的,不如大家平心静气地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还能不能从其他方面打开一些线索。” 至此,虞兮方不再言语相激,反倒面带忧伤地坐了下来,两眼含泪,“我虽不如芸姐姐那样和夫人有这层亲近的关系,可我也是久沐恩泽,在她的关怀下长大的。其他的栽赃我可以不予计较,但要是诬陷我肆意加害夫人,我就决不能轻饶了她!”说到此,回头看可周懿一眼,冷眼说道:“周懿,如果最终查实的确是她所为,我不希望你再站在我的面前加以阻拦!” 周懿转过身来,凝眉说道:“你把我当成设么人了?当日我袒护她是因地处关东,我不想事情闹大。今日她加害母亲,我与她便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真的证实是她所为,不许你动手,我便会亲自取她的性命!” “好了好了,看看你们都在争较些什么?怎么一在一起就炒个没完呢!”司马春气愤地斥责二人,一脸烦闷,“大敌当前,没说同心协力一致对外,你们倒好,自己先乱了起来,怎么平日里都精明睿智的两个人,在大事面前就不能静下来好好谈谈呢!” “好吧,我不问了,”虞兮一甩脸色,坐在椅子上面向里侧,“我只要一个结果!” 沉默良久,周懿才再次开口解释他的计划,“我已经通过钟钰,把怀疑虞兮的事传递给了喜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她自然会闯入我为她设好的圈套中来,你们就等着吧。” 司马春看他不愿再往下说,又恐虞兮忍不住再问,便忙收了这个话题,笑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接下来的悬念,还是等到最后揭晓才好看呢!” 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他开始时说的那句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哎,对了,你让宏渊去买马钱子,做什么用?” 周懿被他当面疑问,登时愣住了,当着虞兮的面,也不好把实话说出来,于是眼眉一转,说道:“我说过,此药虽然有毒,可仍不失为一种治病的良药,只需配比得当便可。恰好,这些日子我总觉得身体的表症越发混乱,月姑走了,这山上也没有能治我的病的人,我想趁着现在没事,自己调配出个方子来,备一些救命的药,还是很有必要的。” 慕容雪也没多想,开口说了一句,“你的病,虞兮不是能治吗……” 话一出口,方知有失妥当,忙将手捂住了嘴,侧脸一看虞兮,她正一脸哀怨地瞅着自己,慕容雪也觉尴尬,对司马春说了句困了,便将他和周懿二人请了出去。 一回头,见虞兮娇容失色,心事重重,不禁黯然伤神。 (深秋夜凉,咳嗽了,诸位该穿秋裤了~然后回来投推荐票和月票啦~) 第一百二十三章:请君入瓮(三) 出了院门,兄弟二人并肩走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打破那份死寂的沉默。近来发生的事已远非常人可想,周虞两个最知心的人被这些事搅弄得多次反目,细想人世无常,真叫人感慨。 ??“你用马钱子配药,是为了虞兮吧?”司马春不经意间问了一句,让周懿神色一慌,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算是吧,我和她的寒热之症,皆因金丹而起,只要能压制住金丹的毒性,这药便能救人于危难之际……”周懿支支吾吾刚要转移话题,却又被司马春硬生生地拦了回来。 ??“我是问你,是不是要给虞兮配药!” ??周懿默然不答,低着头,愁绪万千。 ??司马春长叹一声,望着幽深的夜色不禁一阵苦笑:“既然心里想什么,就不要刻意为难自己。这些日子我常来她们这里走动,虞兮的一举一动我是看在眼里的,你别看她在众人面前嬉笑颜开,是个开朗乐观的女孩子,可慕容雪告诉我,只要没有其他人在,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发呆,一坐就是一天!你要知道,她付出那么多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白鹤山能早日摆脱旧日的阴影?可你见她向你要求过什么吗?越是要强的女人,内心越是脆弱,这次她能为了配合你,甘心受被人指责谩骂的委屈,你就丝毫不为之所动?” ??“不要说了……”周懿背过身,声音低微地说了一句,似乎是在哀求眼前这位和自己最交心的朋友,不要再用他对虞兮的歉疚来撕开自己心中尚未愈合的伤口。 ??司马春停了停,见他这般光景,心中也实有不忍,“我可提醒你了,眼下白鹤山大局已定,你也到了这个年龄,等义母的病一好,估计你的终生大事就要被人重新提起了。你和莫离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所以只要你不肯接受和芸姑娘旧时的婚约,那就难免会被人怀疑是虞兮从中作祟的缘故,加上她在关东……哎,她这次来向慕容雪辞别,原本是没有再来白鹤山的打算,她的深意不难猜知,就是不想在被人拿来当做抨击的对象,更不想成为你被人指责的把柄!你那么聪明,难道就揣摩不到吗?” ??“哥!”周懿闷声喊了一句,声音呜咽,然后就没了下声。 ??司马春心头一酸,看着他的背影着实替他难过,这个话题便就此止住,他看人看事总是先人一筹,虞兮的所想他岂能不知? ??“好了,时候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别让这些烦心事扰乱了思绪,眼下大事未了,你可不要松懈啊。” ??周懿定了定神,良久方回过身来,“放心吧,我的事我心里有数,其他的事也乱不了,等母亲的病一好,我就随你去拜火教!” ??“什么?”司马春一脸惊愕,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 ??“兄弟一场,你就不要瞒我了。拜火教终究是你的家,你终究是要回去的,三年的漂泊,对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最能体会的,既然要踏破那座龙潭虎穴,我又岂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司马春心头火辣辣的,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油然而生。漂泊,确实是她的心头之痛,尤其是想起杀父之仇今尚未报,慕容雪更是随他漂泊吃尽了苦头,每想到此,心痛欲裂!从长沙到关东,继而又在京城经历了一些人和事,看似他是在为周懿的事而奔波,可每当静下来,昔日那些揪心的往事总会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尤其是在京城时,那天晚上在将军府中和东郭秀的一番谈话,太傅从西域回来的密信,更是让他重燃了对重归故土的渴望。不过他万没想到,这个被尘世缠身,忙得焦头烂额的兄弟,竟还关注着他的处境和心思,这种透察人心的睿智和重情重义的豪气让他瞠目结舌。 ??“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你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司马春似乎有些生气,沉默良久之后,方语气消沉地回了他一句。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我既为兄弟,又出生入死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浪,还为什么要分个你我?”周懿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你有你的傲气,也有你不为人知的痛楚,我每个人都是如此,可既然命运给我们安排这些障碍,不愿认输,那就一脚踢开!大不了玉石俱焚,你还怕再失去什么吗?” ??“司马春七尺男儿,生死何惧!只不过……” ??“那就不要犹豫,也不要担心会连累谁,你我虽非一母所生,可骨子里的血脉却是相连的,不是吗!” ??司马春浑身一震,映着微弱的灯光再看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突然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冥冥之中似乎已经注定,仿佛自己来到中原就是为救此人而来,而周懿的复活,也似乎就是为了帮他重返拜火教,扬善除恶,匡扶正义的! ??“你不要犹豫了,总之,你是摆脱不掉我,独自一个人带着慕容姑娘回去送死的!”周懿嘴角一扬,尤为得意,“况且,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让你帮我走一趟。” ??司马春长叹一声,只得将他的事暂压心底,幽幽说道:“什么事你先说,其他的,以后再提。” ??周懿笑道:“我想让你帮我去一趟太极山!” ??“太极山!”这个突然间再次闯入脑海的名字让他吃了一惊,“怎么,你还嫌眼下的事不够多吗?再说你和梦言不也……” “你想哪儿去了,”周懿双肩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我让你去太极山是有正事要办!” “哦,那你先说说看,虞兮我可得罪不起,你要是让我去给梦言送信或者问候长短什么的,我可不干。” 周懿止住笑意,一脸正经地道:“你去太极山,帮我证实一下梦言是否已经知道母亲被人算计的事实。” 司马春一怔,至此方知他的本意,“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梦言录》只是某些人为了达到离间白鹤山和无相山的工具吗?” 周懿道:“你的意思我清楚,《梦言录》的真伪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关心的是,太极山在这股暗流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从母亲病倒到现在,不过就一日的时间,在此期间我封闭了所有的消息,宏渊那里也在派人盯守知道事情的下人仆人们。我倒要看看,在我关注的一些人都被封死的情况下,梦言是否还能及时得到消息!” 司马春恍然大悟,点头道:“你怀疑山上有他人的眼线,所以要趁机加以证实?” 周懿眼神冰冷,“如果梦言还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山上的消息,那只能说明,除了我怀疑的那几个人之外,山上还有藏得更深的人。敌暗我明,原本我们就不占有上风,如果在我们身边再有几双这样的眼睛,那我们谈何与人博弈!”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请君入瓮(四) 司马春嘿嘿一笑,抬头看了看星辰,拍着他的肩膀道:“那我就放心了,此时尚且不晚,我这就出发。” 周懿拂手摇头道:“哎,兄长不必那么着急,明日再去也不迟。” “好吧,你的意思我懂了,”司马春冁然一笑,“要是我赶得太急,梦言不能及时得到那些眼线的消息,我这一趟也是白跑了。” “还是你最懂我。” 当下,他面色深沉,没有一点放松的样子,细想,定时为梦言的处境而哀思。 “太极山的事,等我回来就有了端倪,不过眼下,你打算怎么对付喜鹊?”他略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了一句,“还有她背后那个布局的人?” 周懿长吐一口气,举眉道:“请君入瓮!” “她这么精明,你怎么请?” “饵在瓮中,所有铺陈都已完毕,她必然会来!” “可你……”司马春突然笑了起来,“这一整天没怎么见你,我还以为你是在为义母的病情犯愁,看来,你这一天可没闲着啊。” “她对母亲下手,我焉能坐以待毙!兄长拭目以待,等你回来,喜鹊已是我手中之物!”周懿咬着压根儿,眼神中流露出寒冷的杀气。 谈话间,青石大道的尽头,三五个人跳着灯笼,匆忙向他们走了过来。周懿意定是宏渊,遂请司马春一起过去问话。 宏渊抬手见礼,让身后的几个大汉退到一旁候命。 “禀公子,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彻查了一遍,除了喜鹊之外,一个月以前,凡是借故下山去过药铺的,一共有十五人。不过与喜鹊有过来往的只有七人,我已经安排让人密切盯守,其余人等也都没有放松盘查的警惕,从现在看,他们并无异样。” 周懿微微点头,“派去钟钰那里的丫鬟回来怎么说?” 宏渊道:“果如你所料,这喜鹊并非善于酿酒之人,一个月前她曾去过山下的酒肆。经那里的伙计确认,她和虞姑娘前后脚到,不过,虞姑娘只讨了些酒曲遍走了,可喜鹊却不一样了,她把酿酒的工艺整个问了一遍,显然她并不是行内人。我按照您交代的,也没有问得太明显,自己也当做一个学童前去讨教的,银子没少使,他也没藏着什么,临了给我说,喜鹊还特地向他交代过,如果有人来问,可将她来讨酒曲的事告知,其余的一概不让多说。”说着,兀自叹了一句,“我看他的模样,也是得了喜鹊的好处,不过那人贪财,我们的银子也花的值了!” “别贫了,他不贪财,你怎么能套出这些话来!直说,钟钰那里还有什么动静?” “回来的人说,喜鹊今日并无反常,只是严姑娘和您赌着气回去的时候,她曾进屋去劝过,中间说了些什么不清楚,反正之后严姑娘就好的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周懿听了,凝眉苦思,片刻之后开口又问:“在之后呢?天黑的时候钟钰到夫人那里去过,喜鹊为什么没有跟着?” 宏渊一听,也一脸懵懂的神态,龇牙啃着手指头,想了一阵方说:“严姑娘出门时她是跟着的,还有其他几个丫鬟,我跟到夫人园子外,眼看她们进了门,想着您在那里准出不来差错,所以就没再注意了。难道,她不在随行的人当中?” 周懿哀叹一声,揉搓着拳头,当即喝令宏渊:“明日立即去问今日随行的丫鬟,务必要弄清楚喜鹊何时离开的,之后又去了哪里!切记,一定不要让她察觉!”缘分 “是!” “今天辛苦你了,除了倒班的兄弟们,其他人可以休息了。记住,明天天一亮,所有人都要打起精神,凡是查清有嫌疑的这些人,不要让任何一个鸽子从他们手上飞出去,更不能飞出白鹤山!” 宏渊抱拳躬身道:“公子请放心,明天晚上弟兄们请您和司马公子吃鸽子肉!” 说吧,带领随从消失在夜幕当中。 司马春听得激动不已,看着宏渊离开的方向叹道:“没看出来啊,你调教的小书童,办起事来还真不含糊。” “乱世当中,处处都是战场,你不打起神儿来,就会有人过来取了你的首级……”说到此,他眼中冒出一道火光,思绪被瞬间拉回到三十多年前的背景战场! 对他这句话,司马春甚是咋舌,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迟疑片刻方说:“往大了说,这也不过是一场家庭风波,你怎么又扯到当今的世道上来了?” 周懿一怔,无奈地一笑,“有些事,恕我还不能如实相告,要不是那位久别沙场的英雄,我也决计没有此时的感慨。” “英雄?哪位英雄!” “哦……是我失言了,你不是要见母亲吗,给我一起去吧。” 司马春被他勾起的好奇心随即跌到冰点,不过以说要去看望他义母张氏,那倒是让他稍有宽慰。当下,兄弟二人踏风而往,直奔后院一个不起眼的去处。 穿过一个涵洞,到了另一个极为僻静的院落,又走了几道回廊,方来到一个幽静的住所。那里灯火阑珊,杳无人迹,一看就是白鹤山中极少有人知道的地方。 “义母就在这里吗?” “让母亲来此居住,也是无奈之举。十年的流亡生涯让我处处疑心,万一我预料的这些都是假象,万一喜鹊只是别人抛出来的一个幌子,那母亲的安危还真是让人悬心。” “所以你就选了这么僻静的地方来规避潜在的风险,哎,也真是难为你了。” “我原本也不知道白鹤山还有这个地方,是太师父告诉我的,当年太师公归隐白鹤山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着说着,忽见房门徐徐打开,周玳从房中出来,对他二人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二人抬手见礼,周懿道:“回父亲,兄长要过来看望母亲,我就引他来了,母亲现在可好些了。” 周玳道:“你母亲已无大碍,快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去你太师父那里,今夜你就留在这里照看你母亲吧。” 周懿和司马春二人躬身相送,随后进门来看张氏。 (下班回来码一张,真困了,明早继续,亲们,给笔者投票支持哈。) 第一百二十五章:深夜嬉谈 当时已过午夜,张玉芙原本已经睡下,朦胧中听见周懿的声音,悠悠醒了过来。命声旁伺候的百合:“是周懿来了,外面冷,快让他进来!” 百合乃是杏儿的妹妹,曾是伺候芸儿的丫头,这些年勤勤恳恳,细心体贴,甚得周懿的信任,故而就被唤来伺候张氏了。 司马春一进门,叩首见过了张氏,一番寒暄之后,方知她所中之毒已解了大半。然而,他见张氏身旁伺候的只有一个陌生的小丫头,并无芸姑娘或者杏儿,便问何故。 周懿笑道:“她叫百合,是杏儿一母所生的妹妹,从小也是我带着长大的。母亲喜欢她的心性,我就让她过来伺候两天。她以前在芸妹妹那里很少出来,所以你自然不认得她。” “你不是说……芸姑娘和杏儿在义母这里吗?怎么没见到她们?” 周懿眼睛一转,忙笑着打断他的话,拉着他来玉芙身边坐下,回头对百合道:“对了,我和兄长还饿着呢,早听芸妹妹夸你手艺好,快去帮我们煮碗宵夜来。” 百合慧心一笑,低头应允,口中却谦虚道:“是芸姑娘从不挑剔罢了。百合心笨手拙,跟姐姐比起来,还不及她的万一,公子被姐姐养惯的胃口,可不要嫌弃哦!”说着,抽身出去了。 周懿望着她离开的身影,迷离的眼神拉成一道长长的弧线,眉头突然紧皱,经常挂在脸上的那种哀伤的神色又渐渐流露出来。 司马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疑问道:“怎么了?你看她的眼神怎么比我还陌生。” “或许吧!人都是会变得,加之十年没有再见,她已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一犯了错就会流泪哭鼻子的小丫头……” 司马春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周懿蓦然回神,看了看他母亲,笑道:“我也不是当初那个任性不懂事的少年了,对吗?” 玉芙拉着他的手,微微笑道:“你当然不是了。这些年你的成长和隐忍我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这段时间你做了那么多不省心的事,可我仍然知道你的内心还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惹人心疼。有些事,虽然你不情愿,但介于不让我伤心,你也总能妥协退让,我为母亲,对你也总是苛责训斥……” “好了,”周懿低头笑了一声,“当着兄长的面,母亲就不要夸我了,要不然会让他觉得我不理解您教育孩儿的苦心一样,那岂不显得我太矫情了?” 司马春笑道:“义母如此疼爱,你还不知足!对于那些从小就没见过生母的人来说,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反倒在我面前曲意卖乖了。” “你又不是钟钰,说了也无妨。”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吃醋呢?” 周懿撇着嘴,双手一拱指向玉芙,“你到时吃醋啊,我又没说这是我一个人的母亲,可就连芸儿、虞兮都争不过我,不服你可以试试!” 司马春苦笑不得,“义母仁慈祥和,对我们这些晚辈都是不偏不倚,我懒得跟你争,谁像你,还会耍小孩子脾气。” “看不出来,你这吹嘘的本领也不差嘛!” 玉芙舒心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好的时候能割一块肉给对方吃,怎么现在也学会了寻常人家兄弟那样斗嘴了。我看你们都一样,都不省心,这大半夜的,吃什么夜宵呢?还是注意身体,方不至于让我牵挂!” 司马春笑声渐止,侧目看了周懿一眼,“我看,你也未必就是饿了。有什么话,现在不能只说吗?”看书网 周懿哼了一声,“那你刚才咳嗽什么,母亲需要休息,我们来看一眼也就放心了,走吧!” “还是留下来把你的宵夜吃了再走吧,要不然,你可露馅了。” “恩,也是。” 玉芙显然听不懂他们再说些什么,忍不住便问:“你们又有什么小秘密,不能跟我说说吗?莫不是,又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了?” 司马春趁机接了一句,“义母慧眼,他确实让我替他去……”话说一半,周懿便瞪着眼示意不让他再说,况且事关机密,说出来多有不便。“哦,我去看看她怎么还没好,这一说起话来,我还真饿了。” 玉芙道:“你和周懿的关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都是一起经历过风雨的好孩子,直接叫我母亲便是,你们这些孩子们,都跟我亲生的一样,哪一个我都心疼!” 司马春听了这番话,双膝跪在她面前,俯首叩拜,“母亲!” 玉芙将他搀起,映着烛光又将他打量一番,眼中流露出绵绵无尽的慈祥,“好孩子,去催催她,以后不能吃夜饭,对身体不好!” 司马春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对母爱当然十分陌生,现在受她如此关怀,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身为晚辈,岂能辜负了她一番好意?于是抬手拜谢了一番,而后出门去催百合去了。此处只剩下玉芙母子二人。 玉芙眼神怪异地看着周懿,似乎是在拷问,令周懿不敢直视。 “母亲千万要留心身边的人……”周懿低声嘱咐道。 “好,我是老了,还是不中用了?竟到了什么事都要被瞒着,什么事都要靠人一再叮嘱了。”玉芙向后微仰,神色有些沮丧。 周懿自然不敢接她的话,只拉着手臂给她把了脉,片刻之后方说:“看脉象,已经好了大半,过几日便可痊愈。说起年纪,母亲尚值青春,不过是我这个为人子的在您跟前显得,如果不说出来,让陌生人一看,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对姐弟!” 玉芙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抹了眼角的泪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周懿道:“母亲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以有些事我才没敢让您知道。” “你这个孩子……真叫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你父亲都看出我的白发了,你还在这里贫嘴!” 说着,司马春和百合一前一后进了门,周懿在她面前并无异样的表现,和司马春一起吃了饭,辞别他母亲便出了门。 路上,司马春忧思忡忡,一句话憋在心里始终没有开口,脸色没有一点笑意。 走到僻静处,周懿开口打破了那份沉默,“想必你心中也很困惑,但这是事实,杏儿是清白的,百合却不是!” (露出破绽了?但愿没有=_=) 第一百二十六章:时也命也 司马春有些不悦,“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百合不是跟着你长大的吗,你怎么把矛头指向了她?” “并非我把矛头对着自己人,而是她所为之事,原本就现在我们的对立面!”周懿话风疾转,继而有些无奈,“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替别做事的,但我已经确认,她和自己的姐姐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你做事我一向不怀疑,可杏儿于你而言,自是不同于常人,她妹妹走上这条路,你岂能任由她越走越远?” “兄长!”周懿哀叹道:“你的心情我理解,百合要是肯悔改,我岂能任由她自生自灭!从我回到白鹤山开始,她就暗中让人打听我这段时间的动向,以及我素日里给谁写过书信,又有什么样的打算,这些她无一不查!我让杏儿给她透过底,让她不要打听这些,可她完全不把我的提点放在心上,今天中午竟然直接来套我的话,问我是否已经确认了加害母亲的人!” “那如果她就是问问呢?” “她以前和杏儿一样,不该知道的她从不过问,所以……” 周懿唉声叹气,因为凭他看人的眼力,几乎可以断定百合已经被人策反,可想而知他多么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司马春平复了心情,苦着脸道:“那你就不该再让她来母亲这里来。” “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线,有所防备倒也无妨。把她留在这里,也是不想让她陷得太深,更不想让她在此时出来添乱。她和杏儿姐妹一场,考虑到杏儿的处境,她也不会对母亲怎么样。” 司马春白了他一眼,“恐怕,你还有其他的意思吧!” “我承认!我们身后的眼睛不会太多,既然确认了她是一个,那就把她排除在外,用这个机会来让其他的人现身!”说到此,他略低了头,幽幽地道:“这样的周懿,不像是兄长当初救下的那个盛名于身的少年,我利用了不该利用的人,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感到懊恼,兄长若知我心,周懿日后必然回归本性,做一个像当初那样的,纯真少年……” 说罢,向着幽深的夜色中缓缓走去。 司马春沉思良久,心中五味杂陈。想起周懿托付给他的事,没敢怠慢,当夜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天一亮就到慕容雪那里辞行。 ==***== 次日早饭以后,司马春立即来见慕容雪,背着虞兮将周懿托付他的事说了一遍。慕容雪当然不情愿让他一个人再去那等诡异之地,但又恐争执起来被虞兮听到,只得由着他。 到中午,周懿特地过来一趟,和司马春交谈几句之后,二人一起送他下了山。 当时慕容雪面带忧愁,一想到虞兮在太极山受过的委屈,心里就替她不平。因此也没理会周懿,转身默默上了山。 周懿兀自立于山路之间,前后望了两个远去的人,怅然若失。偌大的江湖,似乎所有的风雨都汇聚到了白鹤山这个是非之地,他置身其中,虽能尽察人心,却不能权衡所有人的感受,以至于努力和幕后恶人较量的同时,又遭受身边最亲近之人的误会,真是时也命也! 正出神儿,忽然看见虞兮从山上跑了下来,似乎是刚知道司马春离开的消息。虞兮喘着气,捂着胸口问他:“司马大哥和慕容姐姐呢?” “兄长出了远门,去替我办一件事……慕容姑娘刚刚回去了。” “周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懿一回头,眼角的一颗泪珠迎风而下,眼神凄迷地道:“虞兮,我只想要一个结果,就是让一切都好起来!至于过程,我不敢奢望能让所有人都不受到伤害,但你若知旧时的周懿,就不要再问了,可好?”酷爱电子书 这句话犹如一把带刺的利刃,直插入她柔软的心底!不知为何,她眼中的这个疏远已久的情郎,此刻竟突然变得那么的熟悉,尤其是他眼角迷离的忧伤,更让她心疼心酸。刹间,那种久违的暖流从心底淌过,让她欲言又止…… 说起旧时的周懿,虞兮嘴角扬起,一湾柳叶之下,长长的睫羽沾着点点泪光,“我自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可每次……你又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旧时的周懿我永生不忘,可旧时的虞兮,你还记得起是什么模样吗?” 听她这么说,周懿含着眼泪苦笑一声。他原本想说,旧时的虞兮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闻其名而未谋其面的传奇女子,可话还没说出来,便远远地看见宏渊从山上急忙忙地跑了下来。 虞兮只等他开口回答,不曾想听见宏渊在后面喊他,回头的一刹间,周懿低声说了句:“若你我早于莫离相见,今日便不会是这般结果……” 可惜,被一阵山风噎了回来,使他声音极小,虞兮又回头往山上看,这次相识的机缘就此错过了。 虞兮趁宏渊还没赶到,回头问周懿,“你说什么?” 那句话已然是周懿鼓足了勇气说的,出唇之后,心里又因动摇了对莫离的执念而自责,于是矢口不谈旧事,“哦,没什么,你也一直都没变,还是……” “好了,不要说了,”虞兮神色沮丧,双肩低垂,“宏渊一定有正事找你,我先回避一下。” “不用,他说什么你都可以知道。” 虞兮婉儿一笑,神色稍稍回转。 宏渊跑到二人身边,见二人这般光景,心中也犯嘀咕,想了想,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哦,我没事,你们接着聊,等回头我再过来!” 虞兮伸手揪住他耳朵,啐道:“你怎么也学的这么油滑!我和你们公子坦坦荡荡,你敢乱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宏渊’哎呦’一声,上手捂着耳朵,哈腰求饶,“姑娘饶命,我什么都不会说,也什么都没看见!” 虞兮使劲儿一提,咬着牙道:“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我在威胁你!” 宏渊疼得直叫’姑奶奶!’回头冲周懿央求:“姑娘没有威胁我,公子救我……” 周懿笑道:“虞兮,快松手吧,他的耳朵被老鼠咬过,有旧疾!” “啊!” 虞兮吃了一惊,连忙松了手。宏渊得势逃脱,便委身周懿之后,求得一个全身而退。 “好啊,还合起伙来骗我!” 看她还要出手,周懿忙拦住道:“好了,他是有正事来汇报,回头你再罚他。” 虞兮立即安静了下来,点头道:“哦!” (失之交臂,哎~) 第一百二十七:请君入瓮(五) 此番宏渊前来,必然是将周懿命他调查之事办妥了,所以才这般神态轻松。虞兮这两日为避嫌,一直都在慕容雪的住处,寸步未离,所以并不知周懿和宏渊所谋之事。 “真的不需要我避讳?” 周懿颔首道:“你是局内人,又是受害者,宏渊所说之事不必瞒你!” “那,承蒙信任,虞兮……多谢了!”她微微抬手,此时虽被人诬陷蒙冤,但听了周懿这几句话,心里还是颇为受用。 宏渊定了定神,正襟说道:“公子吩咐的事,弟兄们丝毫没敢怠慢,一整宿都没睡!介于从严姑娘住处到夫人那里有多条岔道,兄弟们集思广益,最终分三路逐一去排查她可能脱身的地点……” 他兴致勃勃地从头说起,周懿哪里有心思听他这般长篇絮叨?遂一言截了她的话,“你匆忙跑过来,就是想让我知道你有多么精明能干吗?我和虞姑娘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工夫听你说书,将重点,她在哪脱身的?又都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之后又有什么样异常的举动?这几点,一个都不要拉下!” 宏渊一听,立即皱了眉头,“啊?” “啊什么,还嫌虞姑娘手劲儿不够大吗?” 说着,转头看了虞兮一眼,虞兮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上来就又要揪他耳朵。 “好好好,要不是我心细,今天这个耳朵是要不得了!”他抱怨中带着嬉笑,抬手说道:“我已查明,喜鹊昨日一直心事重重的,傍晚时严姑娘过去看望夫人她原本也是跟着的,可快到夫人住处时,她突然借故说肚子疼,所以就单独一个人回去了。当时是我疏忽,并没有注意她单独溜了出来,不过今天早晨,我命咱们的人过去套了她近来走得最近的几个丫头的话,昨夜她单独离开,极有可能去了西山的断崖!” “西山断崖!”周懿不由叫出声来,眉头紧锁,“消息可否真实?” “我也担心那丫鬟靠不住,反中了他人的圈套,所以又以其他方式向另外两个丫头逐一证实,结果缺如此前所说,喜鹊定时去了西山。”宏渊神色一沉,接着说道:“不过,话只能问到这里,再往深了刨,怕会惹起她们的警戒,打草惊了蛇,所以……” “你做的没错,套话本就该适可而止。西山断崖,自当年哥哥在那里遇难以后,大家为了避讳,都很少到那里去!”他神色微动,不哀于形,“人迹罕至,又逢深夜,绝佳的密会之所!你查不到她昨夜所见之人并无大碍,我给你一个提示,你去搞定接下来的事。” 宏渊绷紧了脸,神色凝重地点头道:“公子请吩咐,我要再完不成,这两只耳朵都让虞姑娘割了去!” 周懿淡淡一笑,“山上的耳目众多,西山断崖必然是他们的一个连略点。纵是智者谋事,也难免百密一疏,这些年来,西山虽然没人再去过,可他们忽略了一点,越是如此,那就越容易锁定他们的人!” 宏渊听着他的话,两个十指在脑袋前飞快的旋转,瞬间警觉,“我明白了!大海捞针虽难,长空猎鹰却易,越是寻常人不去的地方,就越容易找到经常过去的那些人!” “不错啊,脑袋转的够快!有进步!” 被周懿这句话一夸,宏渊别提有多高兴。他正想趁机再显摆两句,却被虞兮一头冷水浇了下来,“别高兴的太早,不是那些人,而是那个人!” 宏渊挠着头问:“姑娘的意思是……他们连略的,只有一个人?” 虞兮嘟着嘴瞅了周懿一眼,“你调教的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宏渊嘿嘿一笑,“还请公子明示!”97中文 周懿皱着眉头叹道:“越是机密的地方,就越少有人知道最好。对方在背后算计我们多年,必然在我们身边安插了大量的眼线,可这些人未必都靠得住,一旦有一个失手落网,或者被我们策反了,那这个人知道的越少,对我们的那个死对头来说损失就越小。所以,他们的消息由一个固定的连略人从西山传递过来,然后逐一派发到某一个具体的执行者,而这个连略人却不参与任何行动的实施。这样一来,一旦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便由这个联络人逐一通知到其他人,由此来达到规避覆没的风险!如此高效地运作,又能保障大局的安全,所以西山断崖那个地方,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两个!” 宏渊如迷梦惊醒般,张着嘴惊讶不已,“那我就去好好盘查这些年最常往西山去的人,只要抓到他,那这些事不就结了!” 虞兮嗤鼻笑道:“要是你,你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随便交给一个,一旦被抓后就会坦白的人吗?” “姑娘的意思是?” “先去查,不要打草惊蛇。这样的人一旦暴露,往往都是以死灭口,绝不会让你从他那里得到一丝线索。眼下白鹤山暗箭丛生,皆是这些藏在暗处的耳目所为,若想没有后顾之忧,拔除这些毒瘤势在必然,而这个唯一的联络者,则是你找到其他下线的最佳途径!” 宏渊拱手膜拜,“姑娘神思敏捷,宏渊受教了!” “为什么拜我,这都是你家公子的意思,我随口解释了一下而已。” 宏渊嘿嘿一笑:“公子谋深,姑娘却知之甚之,确实让宏渊折服!” 说罢,按照周懿的提点,点着随从们又急忙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虞兮蓦然长叹,“总有查不完的事情,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担心宏渊……” “担心他什么?不能成事,还是总会慢人一拍?” “你知道,我们的对手有多强大,我总觉着,咱们被他带着走,从一个深渊跳向另一个无底洞,好像被算计的局势永远无法扭转一样!” 周懿冷眼笑道:“怎么无法扭转?时机未到而已!” “对手的挑衅一个接着一个,我们只有应对的机会,毫无反手的态势,你说,怎么扭转?你说的时机,又在哪里?” “与狼共舞,岂能不三思而后行!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也许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中,不过这都没关系,我就是要让对方知道,形式一直都偏向于他的一侧,这样三日之后我才能让他栽得无法翻身!” “你有办法了?” “拭目以待……”周懿阴森的眼神透露出几分狡黠的目光,不过却让人看着心里极为舒坦。 ==***== 喜鹊从西山回去以后,将那个字条打开看了一遍,不禁被那个’主人’的才思震住,钦佩之意油然而生。 她是见过周懿书箱里虞兮的书信的,所以对虞兮的字迹记忆犹新。当夜,她便仿着虞兮的笔迹,将那个字条抄在一张黄表纸上,趁着夜深幽静,周懿又不在院中,便悄悄潜入他的住处,经书房绕道其后,来到供奉虞兮母亲的祠堂,将那张抄好的字条用火少了一半,剩下一半未烧着的地方,赫然可见“母亲厚德于斯,其人不思回报,天地当诛之……今令其负毒而终,母亲之仇报矣!” 然后将那未燃尽的一半往香炉里一扔,反手关了门,悄悄溜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螳螂捕蝉 三日后,已是周世崖的冥诞,白鹤山上下皆有周玳下令布置祭拜的规程。按照典章,上至周天墉,下到周懿一辈,皆到归云殿跪拜世涯之灵。典礼大约两个时辰,在此期间,周懿只留了一个丫头在他母亲房内伺候。 吃完早饭后,钟钰换了一身素衣,带着喜鹊等人来归云殿参加祭拜的奠仪。 一进门,便和周懿撞个照面。当时周懿已经等了她很久,见喜鹊也跟了过来,眼睛急转,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对钟钰说:“我正要去找你呢……”嘴上说这话,同时侧目往她身后看了看,咳嗽两声,对随行的人说:“我和你们姑娘手句话,你们先退下。” 丫鬟们领命退去,倒是喜鹊显得犹豫不定。钟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当着周懿的面,稍有迟疑便会让他怀疑,故而接口支开她说:“兄长献给母亲那本《孝经》,书发甚是俊秀,我向母亲借了过来想要誊抄一份,因近来事多,耽搁到了现在,今天早上抽空抄了两页就放在了亭子下。看这天气,怕是多半有雨,喜鹊,你回去把它好生收起来,别再着了雨。” 喜鹊如此聪慧,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忙打起了精神,恭恭敬敬地向二人施礼告辞了。 钟钰见她走远,回头向她兄长浅笑道:“你说吧,什么事?” 周懿向喜鹊离开的方向瞅几眼,故意露出怀疑的目光,低声道:“妹妹,你心底单纯,对那些趋炎附势的下人们要多加提防!万不可被人……” “哎呀,我说哥哥,你看我在这白鹤山,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大闲人,别人能怎么打我的主意?” “那你这是在怪我疏落你了吗?” 钟钰嘿嘿一笑,挽着他胳膊一脸娇气地道:“当然不是了,你那么忙,我才不想给你添乱呢!” “这就好,你既然没事干,我倒有件事想托付你,不知道你能不能保住秘?” 钟钰一听,立即止了笑意,满脸正经地听他详说。 周懿看了看左右乱哄哄的人群,拉着她来到一处僻静之所,低声道:“今天是太师父的冥诞,依礼,白鹤山所有人都要来给他跪礼祭拜。现在母亲大病未愈,仍需有人照顾……” 还没等他说完,钟钰便问:“芸姐姐不是在吗?”话一出唇,随又灵机一动,忙捂了嘴。沉思片刻之后,陪了一笑道:“那我过去吧!芸姐姐这几天也够辛苦的。” 周懿道:“原来芸儿在那里照顾母亲,可芸儿又是太师父唯一的孙女,今天她岂能不来。” “那正好,我过去陪母亲说说话,这几天没见她,还真怪想她呢!” “那倒不必,母亲那里我安排了其他的人伺候,你回去之后帮我盯防一个人。” “谁!”钟钰遂压低了声音问道。 “虞兮!” 钟钰举眉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放开口问:“为什么要去盯防她?” “虞兮是外姓之人,并不在祭拜之列,我担心母亲那里人手不足,会给她以可乘之机。所以,为了母亲的安全,你就多去走动走动,让她有所忌惮,可保母亲无忧。” “好,那我就多带几个人去!” “哎,不用,母亲需要静养,你也只去造个声势给虞兮看便罢了,不必真进去打搅。等过两天母亲痊愈之后,自然会单独叫你过去说话。” 钟钰听了,点头应下,辞别了周懿就往外走。 然而,出门没走多远,忽然看见虞兮和芸儿两个人牵着手向归云殿走了过来。钟钰冷不防在这里见到她,确实觉得意外。正在纳闷,忽然灵机一转,连忙躲到一方巨石之后。 虞兮和芸儿经过时,嘴里说了一句,“我以外姓之人不便入内,姐姐去吧,回头来慕容姑娘那里找我就是了,夫人的情况我还要向你详细了解呢。” 芸儿道:“反正现在姑妈那里清静,你怎么不亲自去看看呢?” 虞兮哀叹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那个哥哥处处防着我,我何苦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芸儿道:“恩,也是,要说现在最想去但又不能去姑妈那里的,就属你了。你先回去吧,我出来就去找你!” 二人就此别过,虞兮送她进门之后,自己悄悄走小路绕了回去。 钟钰从巨石之后出来,眯缝着眼,咬牙发恨道:“你不会去母亲那里?哼,休想以此瞒我!”当下,急忙跑回到院中,来找喜鹊商议对付虞兮的事。 喜鹊听了她的话,心中盘恒不定,接连问了两句,“你确定公子让你回来防着虞姑娘?他为什么不让别人呢?” 钟钰道:“他说了,今日是太师父的冥诞,虞兮作为外姓人不便入内,照此说,我也是外姓人,所以他才找的我。再者,我虽不是母亲亲生的,但这十年的养育之恩还是有的,说到母亲的安危,谁能比我上心!” 喜鹊边听边点头,听她所说也确实在理,看来,这是个打垮虞兮的绝佳机会。她心里清楚张氏所中之毒并非虞兮所下,所以虞兮此刻也绝不会去自找麻烦,若按照钟钰的意思此刻带人前去捉拿她,十有**便会落空。她暗自盘算,既然周懿确实怀疑了虞兮,而虞兮又向芸儿打听过张氏的病情,再加上钟钰心中对虞兮的忌恨,此时造一个虞兮去过张氏住处的假象倒是顺理成章的事。 当下,宜暂时稳住钟钰,便劝她道:“我说句话,不知姑娘可信得过我?” 钟钰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神色有些焦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喜鹊冷眼而笑,“那就听我一言,虞兮绝不会去夫人那里,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夫人的安慰!” 钟钰未怔,忙问:“你可当真?” “所以我才问姑娘,是否信得过我。” 钟钰转身走了几步,优思不定。 “姑娘不想一下,虞兮是什么人,她如此精明,必然会想到公子会借今日的机会来诱使她自投罗网,所以她绝不会冒险再去夫人那里。毕竟在她看来,现在夫人安危未知,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公子又抓不住她的把柄,所以她有十足的把握赢这一局。” 钟钰半信半疑,“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现在公子不能拿她怎么样,过不了几日便会不得不放她离开,届时再想为夫人报仇,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我知道姑娘是个孝子,自然不愿拿夫人来做搬到虞兮的筹码,不过有些事你要是不做,空收一个孝道便会错失一个搬到对手的大好时机!” “你所指何事?”钟钰凝眉问道。 喜鹊眼神阴冷,嘴角微杨,心里对虞兮的怨气便自然形成眼下对她的预谋加害! “制造一个她去给夫人送解药的假象!” 她这一句话,让钟钰既震惊又困惑,“她给母亲送解药?为什么!” “为的是公子已经怀疑她了,她想要脱身,自然想让这场风波快点结束。” “你怎么能确定?” “公子让你去监视她,足以说明公子决心已定。这些天公子费尽周折都找不到其他下毒之人,那只能说她的嫌疑还是最大,所以她有十足的理由去给夫人解毒!” “可是,你不是说,她不会去母亲那里吗?” “我说了,是制造一个她去了的假象!” 钟钰越听越迷糊,便请她详说。 喜鹊道:“这几日我仔细想过,为什么公子一直不让夫人露面?难道仅仅是夫人需要静养吗?如果真是这样,你伺候夫人不远比芸姑娘要更为贴心吗?” “你的意思是……” “夫人的毒已经解了!” 钟钰浑身一震,“你怎么会这样想?要真是这样,我哥肯定会告诉我的!” 喜鹊摇头笑道:“姑娘!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公子今天让你出来盯防虞兮,他言外之意是什么还不明显吗?说到底,你和虞兮一样,都是个外姓人!所以他信你和信虞兮,或者防范虞兮跟防着你没什么区别!” 钟钰目瞪口呆,红着眼圈愣了半天方说出一句话,“怎么会?他怎么会怀疑我呢?母亲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我对母亲如何,他是知道的!” “他当然不会怀疑你,但他也不会完全的信任你,毕竟你身边又像我这样让他憎恨的人罢了!” 钟钰面无表情,身子一颤,两行眼泪倏然而下。 “你说吧,我该怎么做!”钟钰沉默良久,突然咬牙说了一句。 喜鹊脸色露出狰狞的笑容,“这才是姑娘该关心的问题。” 说着,把门一关,将钟钰拉倒内间,“我仔细打听过夫人病倒时的症状,看她的表症,倒像是中了马钱子的毒。” 钟钰只管冷眼听着,此刻她心如死灰,再无波澜,所以听到喜鹊说张氏中了马钱子的毒也并不感到意外。 喜鹊细察她的神色,心中愈发大胆起来,接着说道:“我小时候也中过这种毒,所以还记得它的解读之方,昨日我已经熬了出来,此刻只需再热一下便可送到夫人那里去。稍后,我去把药放到夫人那里,再使人去虞兮那里把她引到故人的住处。姑娘则亲自去公子那里,想办法把他带到夫人那,届时,虞兮趁机给夫人换药的事实就是她伏法认罪的铁证!” “母亲那里还有几个丫鬟守着,你怎么能进得去?” 喜鹊哂笑道:“我自有办法!哦,多了,公子不是说一直找不到虞兮谋害夫人的动机吗,我倒是觉得,姑娘应该派人到供奉她母亲的祠堂去看看。” “祠堂?” “哦,姑娘还不知道吧,我在公子那里伺候过几天,那里的格局多少也知道些。公子的书房后面有个祠堂,离夫人的住处只有一道回廊的距离,所以夫人时长在那里祭拜虞兮的母亲。夫人和她母亲的事,想必姑娘也知道些,我看着她欺负到姑娘的头上,心里气不过,就想着要替姑娘出这口气,所以……” 钟钰眼神冷峻,犹豫片刻,冷笑道:“你的意思我懂了!” 当下,二人依计谋行事,喜鹊找了几个心腹,按照她的吩咐,各行其是去了。 (亲们,记得投推荐票和月票哈,晚安!)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殊死一搏 二人议定毕,钟钰带了几个不知情的丫鬟出了院门,故作神色慌张的模样,匆忙去了归云殿,喜鹊也在前后脚跟着出了门。 临走之前,喜鹊总觉得心慌不安,左思右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沉思之后,便将钟钰从张氏那里借来的《孝经》藏在了怀里,然后带着事先熬好的汤药直奔张氏的住处而去。 还没到张氏院门外,便远远地看见有三五个大汉守在那里,显然周懿已有所防备。张氏的院子到周懿的住处不过百米的距离,今日人手不足,故而周懿那里空无一人。 喜鹊心中暗喜,将所带的饭盒藏在花阴之后,绕道来了周懿的院中。那院里书房一侧有个库房,专门储藏周懿儿时所用的器具玩物,众人皆知那是周懿的最爱,所以房门紧锁,从没有人私自进去过。喜鹊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把火烧了那个库房。那里储藏着的都是些木质漆器,过了一个冬天,沾火就着,经东南风一吹,瞬间火势冲天,浓烟滚滚。 果然,火势起来之后十分招眼,原本守在玉芙院门外的几个武夫都跑了过来救火,另有几个丫鬟也着急忙慌地四处喊人。喜鹊趁机留了出来,心想虞兮所在的住处离此不远,大火烧起来后,必能惊动到那里,事不宜迟,需在她赶来之前把药给张氏服下。 她要嫁祸虞兮,所用的饭盒自然也是精心挑选的,和虞兮慕容雪二人所用的并无二致。于是,她便将饭盒藏在一个并不算隐蔽的地方,端着煮好的汤药悄悄进了张氏的内院。当时张氏卧房门窗虚掩,显然是丫鬟们忙着赶去救火,竟疏忽了关门防风。 然而,当日天气阴沉,雾霭漫漫,喜鹊进了门,随手将门闩带上,整个房内显得异常昏暗。她来不及点灯,顺着窗纸透过微弱的光线往里一看,果然见有个人躺在帐内,且房中寂静无比,那人的呼吸声也听得十分清楚。 喜鹊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屏住呼吸悄悄来到床边,汤药端在手中却忍不住双手颤抖,犹豫不决。不过,透过窗户隐约可以听见不远处有人呼喊着救火,想来火势凶猛,已经惊动了众人,再不把药给她灌下,只怕周懿回来自己便无法脱身了。 想到此,咬牙狠了狠心,声音却异常温柔地叫道:“夫人,该吃药了!” 玉芙并没回答,只是’嗯’了一声,又翻了身,昏暗中和她打了个照面。 喜鹊吃了一惊,唯恐被她看到自己的脸,急忙撩起手绢往脸上一蒙,端起药碗就来给她喂药。 床上躺着的那人也吓了一跳,趁她捂脸的时候,伸手攥住她的手臂,翻身跳了起来,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谋害夫人!” 喜鹊浑身一震,如同当头响了一个霹雳!听那人声音,清脆而有力,绝不像是一个中毒之人,定睛一看,竟是杏儿! 杏儿翻身而起,便要大声喊叫。 喜鹊双眼喷火,一道杀气赫然飞出,将药碗在床头一放,反手攥住杏儿一个指头往后一压,将她死死地按倒在床上。 她此时方知这是周懿设下的一局,既然自己已入翁中,那就将计就计,索性灭了她的口,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杏儿远不如她力气大,被她双手掐着脖子,立即喘不过起来。喜鹊天生恶毒,又有过杀人的先例,所以此时并不手软,随手扯过来一道白绫,就往她脖子上缠。 从喜鹊进门到她要杀杏儿灭口不过转眼的工夫,所以周懿事先安排的人还没出来,杏儿便已经发不出声了。 喜鹊面目狰狞地瞪着杏儿,咬着后槽牙说道:“你我本无冤无仇,只恨你不该卷进来!” 眼看杏儿就要送命,忽然外间闪过一个人影,厉声叫道:“好大的胆子!”随即已有拔剑之声,转眼间,剑风已迎面刺来!喜鹊见又来一个人,便知大势不妙,既然上了这条不归路,那势必要与来着拼个鱼死网破。 床前有个烛台,台上放着烛座,喜鹊随手拔下一个烛座,用锋利的烛柄猛然向那人刺了过去。 可她没有想到,来者不是别人,乃是她的冤家对头虞兮,她的这些把式焉能进入虞兮的身际!虞兮剑锋侧立,抖手之间便将她刺来的烛柄击落,右脚随时踢出,将喜鹊踢倒帐内。喜鹊再想挣扎时,虞兮冰冷的剑刃已经悬在她的颈间。 杏儿从床上爬了起来,捂着脖子咳嗽不止,一手搭在虞兮举着剑的手上,气息微弱地说道:“姑娘不要冲动,公子还要回来审她呢!” 虞兮凝眉冷视,缠斗的手举了良久才收了回来,将喜鹊衣襟提起,骂道:“你这恶毒的东西,看你见了周懿还有什么话说!” 喜鹊嘴角流出一道血丝,用同样的眼神回对了虞兮,苦笑道:“看来你们为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没到最后一步,就不要笑得太早!” “好个牙尖嘴利的毒妇!你已经在我手上,等会儿你要还能笑得出来,也不枉我们为你布的这一局!”说罢,让杏儿点燃蜡烛,打开了门窗,取出麻绳将喜鹊结结实实地绑起来掉在了门外的树上。 ==***== 再说钟钰,她按照喜鹊事先的安排,去归云殿告急,就说周懿住处起了火。她只当喜鹊小打小闹不会出太大的动静,没想到回来时整个院子都浓烟四起,一连烧了好几间房子。当时周懿想起书房里还有一些要紧的书信,便冒险闯入火中,把那个紫檀书箱抱了出来。 灭火之后,周懿料想虞兮那里已经捉住了喜鹊,只留下十几个道童在那里清理死火,自己则以担心母亲为由,带着众人去了张氏院中,钟钰盘算喜鹊已经事成,便和周懿并肩而往。 一进门,钟钰立即傻了眼,忙跑到树下就把喜鹊放了下来,回头呵斥虞兮:“是你干的吗!” 虞兮手里攥着剑,冷哼一声,“严姑娘就不问问,你的这个好丫头是怎么被我吊起来的?” “哼,你的手段谁不知道,当初在关东要不是哥哥拦着,她早就没命了!我只当你大人大量,不会和她计较,怎么到了今日你还不肯放过她!” “看来,这个小丫头给你吃的**汤还真不少!”虞兮侧目看着喜鹊,“你做了什么无法无天的事,还等着我替你说出来吗?” 俄间,周天墉和周玳等人都悉数到了场,询问几句,方知周懿那里的火并没造成人员的伤亡。但眼下的阵仗明眼人都十分清楚,这几日周懿所作的都是一个局,只等今日这个契机,让那个对玉芙下手的人自投罗网,显然,喜鹊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虞兮手中。 天墉心不在此,想着归云殿他兄长的法事未了,便带了几个弟子又回去了,之留下周玳一人在此主持大局。 周懿向他父亲抬手行礼,说道:“父亲,自母亲遭人毒手,孩儿便在此设下一局,今日乘虚而入者,或要杀母亲灭口,或者是来给母亲送解毒之药,但无论哪一种,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借我之手而屠她人之命!”说着,背手走到了杏儿旁边,“所以我让杏儿在此假扮母亲,坐等那个恶毒之人落网!杏儿,你把今日之事给大家说一遍,要据实而言,虚妄猜测之意不要掺杂进来。” 喜鹊向周玳行了礼,又回头向周懿汇报说:“我奉公子之命,在此等候加害夫人的凶手,”说着,她伸手指向了旁边的喜鹊,气愤地道:“就在刚刚,她借公子住处起火的时机,悄悄闯进夫人的房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以为我是夫人,不由分说就要给我灌药!” “什么……没想到,竟是她……”众人顿时纷纷议论起来,整个院中乱哄哄的一团。 周懿示意众人安静,听杏儿把话说完。 杏儿接着说:“在她发现被我识破以后,便生了杀人灭口之心,硬生生要把我勒死!我颈中伤痕犹在,大家可以看看!”说着,两手剥开颈间衣襟,雪白的脖子上一道血红的印迹格外醒目! “要不是虞姑娘及时赶到,只怕我早已被这个恶毒之人害死了!杏儿奉公子之命,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点虚假!请公子明察!” 她话音一落,众人又有议论之势,被周懿抬手止住,走到喜鹊身边,面无表情地问他:“你还有何话说?” 喜鹊神色淡然,缓缓抬起头,苦笑一阵,方幽幽说道:“既然公子有意让我死,喜鹊鄙贱之命,何足惜哉!” 钟钰慌忙疾步上前,拦住周懿,“哥,你就凭杏儿一句话,就相信喜鹊要害母亲?” 周懿瞪了她一眼,可回头看了看身后唏嘘不已的人们,若不让她心服口服,只怕今日是不能动喜鹊一根指头了。 “好,那我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如果她是清白的,白鹤山素来不冤枉无辜之人!如果……” 还没等他说完,喜鹊突然大声接了一句,“如果我确实有罪,我今日便血染当场!” 钟钰忙给她擦了嘴角的血迹,眼中含着泪水,道:“喜鹊,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你是清白的,我替你做主!” “喜鹊谢姑娘爱护之恩!我和姑娘之心之意,姑娘之母与我母何异?我岂能做出这等备齐人伦之事!” 钟钰忍着泪,“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喜鹊目光陡然凝神,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虞兮,恶狠狠地道:“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这个假扮的夫人也要惨遭虞姑娘的毒手了吧!” 虞兮浑身一震,目瞪口呆,“你血口喷人!” (朋友们,精彩的故事开始呈现了,之后**迭起,求诸位的推荐票哈,让九龙玉箫为众人所知吧!拜托!)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三十章:反客为主 谋者的较量,胜负往往取决于双方对局势的把控和对人心细微变化的拿捏,因势利导,将攻守易变的节奏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中。或乘胜追击,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或静等时变,力挽狂澜于危亡之际,皆可。 纵观眼下的局势,喜鹊在滔滔不绝的非议声中已毫无势气可言,力辩,则易激怒众人,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一开始她丝毫不为自己辩解,任由杏儿和虞兮对自己的指证和斥责,她只做一只默默无争,俯首待屠的羔羊。 可这一切在钟钰眼中却是不能够接受的!她跟虞兮不和众人皆知,喜鹊又是唯一一个表明愿意帮她对付虞兮的人,这些日子二人走得如此之近,在外人看来,喜鹊的一举一动自然是得了她的允诺的,所以此时对喜鹊定的任何罪名,几乎都可以算是她在白鹤山定位的影射了。所以,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喜鹊沦落到被人如此打压的境地,直言对准虞兮,企图为喜鹊挽回一丝希望。 不过,钟钰此时冒然干预虽不能为喜鹊力争什么,但却能让当下的形势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毕竟众人一口地指责,对一个善于伪装并且处境可怜的婢女来说,更容易让人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当喜鹊反咬一口,说虞兮是企图药杀主母的凶手时,众人的反映还是尤为强烈的。加之人群当中本来就有几个外来的耳目,他们趁机起哄,对虞兮的怀疑之词不绝于耳。 可虞兮天生的暴躁脾气,被她恶言相加之后,焉能再理性地静思其中的利害?于是拔剑出鞘,剑锋指着她的咽喉,咬牙说道:“我生平最恨牙尖嘴利玩弄口舌之人,你说这句话,就应该想到会有怎样的下场!” 喜鹊心知肚明,若要扭转局势,必要让她方寸大乱,虞兮既然不能容她言语相激,她又奇肯见势退缩?于是愈发轻狂地厥词相加:“我生死皆在天命,本不由自己做主!可一想到要死在你这样一个表里不一,蛇蝎心肠的女人手中,我死不瞑目!” 虞兮心头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喷涌而出,不由分说,回手就要向她喉间刺去。 周懿大吃一惊,见她剑刃已在喜鹊身侧,夺剑恐怕是来不及了!所以也没再顾及避嫌,疾步冲到虞兮身旁,双臂将她环抱怀中,在她剑刃触及喜鹊喉咙之前便将她推到了一边。 虞兮怒不可遏,挣扎着脱了身,对周懿厉声喝道:“你让开!” “不可!在她招认之前,谁都不能决断她的生死!”周懿眼中冒火,企图震慑住虞兮,让她清楚这是喜鹊的攻心之计。 虞兮剑在手中,和她对目相持良久,方缓缓松了一口气。 “好,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钟钰抹了一把冷汗,对虞兮已经有所忌惮,左右看了看众人,声音有所缓和地说道:“好,既然大家各执一词,那就由兄长做主,主持查明真相,还蒙冤人一个清白!” 周懿猛然回过头等了她一眼,“钟钰,你是事外人,在我没有问你之时,不可复言。” 一句话把她堵在局外,着实让她有些愤愤不平。 “此事相关者,杏儿,虞姑娘和喜鹊,谁是谁非,自有事实定论!我希望在我询问她们之间,任何人不要私相议论,否则,休怪我以同谋之罪论处!”周懿言语凛冽地向众人下了命令,却也转身背过了钟钰,打断了她将要出唇的一句话。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周懿先给虞兮使了个眼色,让她不可轻举妄动,然后走到喜鹊身边,问道:“把你要说的话,从头到尾讲一遍,在此期间虞姑娘不会打断你,不过你要清楚,你现在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是稍后虞姑娘拿来反驳的把柄,届时,你不要否认,也不要打断她才好,明白吗?” 喜鹊长长舒了一口气,就要跪在地上回话。周懿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背了过去,“起来说,这里不是官衙,是非面前人人平等,你不必如此。” 显然,周懿打断了她以下人身份装可怜的意图,众人默默点头,便不会猜疑周懿会私相偏袒虞兮。 喜鹊徐徐站了起来,说道:“今日严姑娘从师尊的冥诞寿典上回来,颇感烦闷,我一个做下人的不敢多嘴,便由着她出去散心了。姑娘临走前,让我来夫人这里把前几日借的《孝经》还回来,我看着姑娘心情不好,也没敢多问就出了门。我路过公子住处时,见有个人提着饭盒在公子门口徘徊,便以为定是哪位姑娘心系公子这些天的操劳,特意过来送茶点犒慰公子的,所以也没多想。可是,当时公子尚在典礼没能回来,由此一想我才觉着她行踪可以,所以就稍留心关注了一下。谁曾想,那人犹豫一阵之后,就到公子住处放了一把火,没多久的工夫,整个院子都被浓烟笼罩了起来。我原本想要过去制止的,可那纵火之人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心生怀疑……” 她娓娓道来,所说确实属实,不过那纵火之人显然说得就是虞兮。虞兮手里攥着剑,冷眼而视,要不是周懿是眼神制止,她早已将喜鹊正法了。 喜鹊不时地观望虞兮与众人的申请,审时度势,言语激昂错落,讲得极为抓人。 “直到在夫人门前守岗的人过来救火,我才知道那人的真实目的!她并非要放一把火来毁掉什么,而是要趁机调走夫人门前的守卫,以供她行不轨之事!”说着,她情绪激昂地向周懿屈膝行礼,“请公子赎罪,喜鹊本该过来救火的!可一想到夫人的安危,为不领公子痛心,喜鹊唯有过来一探究竟,确保夫人无恙!没想到,那人从饭盒中取出一个东西,抱在怀中就鬼鬼祟祟地进了夫人的院子。公子有令,我本不敢擅入夫人的卧房,可当时夫人房中有缠斗的响声,一想到刚才那纵火人的种种行迹,喜鹊便顾不得避嫌,这才闯入了夫人的卧房!当时屋里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两个人在床上厮打缠斗,喜鹊虽然怕死,却也天生的命贱,想着若能以死来保全夫人,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着,声泪俱下。 虞兮眼中冒火,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钟钰唯恐她此时要灭了喜鹊的口,便忙挡在她面前,周懿见势,连连冲她摇头,眼神极为坚定,似有成竹在胸。虞兮长出着粗气,双手缠斗着又收了宝剑。 喜鹊已经泣不成声,淌眼抹泪地哽咽道:“喜鹊原想着慷慨赴死,可没想到,那人眼看被人识破了阴谋,竟突然反咬一口,说企图谋害夫人的是我!我原想着夫人已经看到的那人的面目,可以替我深渊,又哪知道,夫人床上躺着的乃是杏儿,那个反咬一口的,就是我曾在她剑下套的一条生路的虞姑娘!虞姑娘把我绑了,对杏儿说那个企图加害的人是我,杏儿没看清,就被她巧言蒙混住,也一口咬定是我!我虽命薄,固不必被人拿来戏耍,公子若能明察秋毫,喜鹊死可瞑目,若公子听信偏私,不察是非,喜鹊今日以死谢罪!” “住口!”虞兮一声断喝,随之而来的则是稳攥手中的利刃。 钟钰一闪身,将身子挡在喜鹊面前,势要以死相护。周懿必不能见她出此下策,不得已,便用了一招轩辕剑的虎口断齿,双指在她剑上一弹,她手中长剑着力飞出,猛然贯穿不远处的枫树之上,苦败的腐叶飘入雨落。 “虞兮!你好大的胆!当着哥哥的面还敢杀人灭口,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钟钰声色俱厉,瞬间将虞兮逼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钟钰,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说话,你为什么非要牵扯进来!” “难道哥哥就眼睁睁看着她为所欲为吗!” “我自有处理的办法,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说任何一句话!” “哥……” “你住口!”周懿一声怒吼,惊撤众人!钟钰更是无言以对,眼眶殷红,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声来,一副生无所恋的神情望着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在此之前周懿给她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在利用她给喜鹊下套而已。她心里明白,此时周懿心经把谋害张氏凶手的罪名,扣在了喜鹊的头上。 “钟钰,你要大度一些,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是非面前,容不得儿戏,我不希望你成为她人手中一把杀人的利器!” “公子此话何意?”喜鹊故作委屈地当面问道,“公子让喜鹊据实而言,喜鹊不敢枉加厥词,可不知公子听了喜鹊的话,在不询问杏儿和虞姑娘的情况下,就一口认定我是在说谎?公子若过有此意,那喜鹊再说什么又还有什么意义?全屏公子一句话给我定罪,岂不省心了?” 听她如此一说,众人似乎又有非议,周玳在旁边看得明明白白,便趁机说了一句,“懿儿,先听听杏儿和虞兮怎么说。” 周懿抬手允诺,回头问杏儿事情的经过,杏儿语气极为肯定地道:“公子明鉴,当时闯进来的确实是喜鹊,如果是虞姑娘的话,我哪里有反抗的机会?” “那么请问杏儿,你可看清楚了是我?还是你没有看清楚,以为自己不是虞姑娘的对说,所以才猜测是我?” 杏儿被她一问,立即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房里确实昏暗,不过你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出来的,却是你无疑!” 喜鹊冷笑道:“公子明查,如果是我一心过来行刺,又怎会无故透露自己的声音,给别人留下把柄呢?杏儿所言前后颠倒,漏洞百出,可见是收人蛊惑,与人串通好来陷害我的!” 她此言一出不当紧,除了说虞兮和杏儿传统之外,连周懿自己似乎都有了嫌疑。众人皆知,杏儿是奉了周懿之命,在此假扮张氏的,而杏儿质控喜鹊的话确实有失严谨,给了她一个借题发挥的理由,若果杏儿的话不可信,杏儿又是周懿所派,那周懿的处境当是如何?恐怕此时他来主审此案已经不足以信服众人了。 正在此时,突然门外有人过来禀报,说在门外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一个饭盒,现已取来为证。那人呈上来时,让人仔细查验,竟和慕容雪住处的饭盒一样,而虞兮又在慕容雪那里暂住,由此可见,虞兮的嫌疑则是不可忽略的。 周懿仔细查看一遍,说道:“这样的饭盒白鹤山多得是,仅看表象,本就不够严谨。这个饭盒事后我令人仔细鉴定,众人亦可当场监视。” 众人刚要议论,忽然又有一人过来禀告,说在他院中灭火的人一一查看周围房舍的损毁情况,不经意间,在张氏供奉的殿宇中找到了一个没有烧完的字条。周懿接过来一看,那字条已经烧毁了大半,剩下的一部分赫然写着:母亲厚德于斯,其人不思回报,天地当诛之……今令其负毒而终,母亲之仇报矣! 而那字迹,正是处于虞兮之手。 (可怜的虞兮~明天为你鸣冤。)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风波平息(一) 周懿紧锁眉头,余光斜视,瞟过人群中几个可疑的面孔,几乎可以断定他们都是伙同喜鹊,一起串通好了来陷害虞兮的。尤其是自己的妹妹,更让他心乱如麻! 他刚想把那张字条撕碎,钟钰抢一步上前,当面质问他道:“当着众人的面,哥哥这样做未免有失公正吧?”钟钰心知肚明,喜鹊让她安排人去供奉虞兮母亲的祠堂找些东西,那么眼下这个烧了一半的字条定是喜鹊所为。善恶自知,她也曾纠结犹豫过,可当此之下,面对虞兮义正言辞地讥讽,那份仅存的善恶观也变得莫虚而苍白! 不过这倒让周懿坚定了一个事实,他这个曾经心底纯真的妹妹,早已成为了喜鹊在这盘棋中的最为重要的一子!他眼眉低垂,面色阴沉,面对瞬间易变的形势,自己节奏竟被钟钰打乱,连累虞兮至此,实在闹心! 钟钰趁他犹豫不觉,伸手将字条夺了过来,“哥哥既然秉公办事,那就不应有所隐瞒,外面那场大火烧的实在蹊跷,说不定和这张字条有关,也未可知!” 说着,将那字条摊在手中大声读了一遍。众人都都听得清清楚楚,无不惊愕骇颜!钟钰更是趁机发难,哭诉着对周懿说:“你不让我多说话,我以为你真能秉公处理这件案子,可这明摆着的证据,你还要再替她开脱吗?难道母亲的安危在你眼中就不如一个红颜知己重要吗!”钟钰愤怒地用手指着虞兮,又向周懿质问道:“你亲口跟我说她的嫌疑最大,怎么这些铁证都摆在面前,你却犹豫了呢?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虞兮站在一边,早就惊呆了。原本还指望周懿能主持正义,替她细雪身上的冤屈,可一听钟钰这句话,心里放佛被一把冰刀狠狠地刺透,寒撤灵魂! 她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将钟钰手中的字条接过来字字句句读了一遍,斑驳的字迹被火燎之后格外地刺眼! “你让我只需记得儿时的你,其他的不需多问,我信了……”虞兮苦苦一笑,泪珠顺着睫毛滴了下来,“那些给你写过的信,你绝不会给别人看的,所以我的字迹只有你知道……” “虞兮……” “你不要再喊我!”虞兮紧皱着眉头对他怒吼一声,这突然暴起的情绪将在场之人都为之震惊! 周懿面色铁青,无言以对,众人则鸦雀无声拭目以待。 突然,念生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呼啸着来到虞兮身边,瞪着眼睛向众人环顾一周,低声咆哮着,似乎不允许任何人向她靠近! 虞兮浑然不觉身边的变化,接着逼问:“你始终相信梦言在那本书中说的话,对不对?你仍然坚信白鹤山的一切都是因我祖父而起,是吗?你亲口给我说你怀疑的另有其人,其实就是给我设好的一局,对吗?” 周懿被她二人左右逼问,自己所谋划的一局竟成了迈不过去的一块绊脚石,当着众人,真是百口莫辩。 钟钰趁他还没开口,抢过话来打断她,语气极为锋利地抨击道:“对于你这样的作恶之人,哪里还用得着再费口舌!你蓄意谋害母亲,为的不就是给你母亲报仇吗!”dm 无论钟钰此时如何挑衅,虞兮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周懿的面庞,她头也没回,咬着牙对钟钰说了一句:“这是我和他的事,与你一个外人无关。你和喜鹊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现在还不想跟你算账!” “够了!”一旁的周玳突早就怒不可遏了,只不过他身为长辈,在这些孩子面前不便动怒,可他眼睁睁看着虞兮被人算计,早已心有不忍。当有人企图把已故多年的韩氏牵扯进来,当做打击虞兮的砝码时,他便忍无可忍了。众人都惶恐起来,慌忙让开了一条道路。 周玳走到周懿身边,冷眉怒视,“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越扯越远!啊?”在周玳眼中,虞兮和她母亲一样,都是心底纯真的女子,今日之事乃是她人所为,他决不能让韩氏之后蒙受不白之冤。 “虞兮的心性我最了解,她和你母亲不是母女胜似母女,要说这个世上谁会加害你母亲,我宁愿相信是你,都不会相信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周玳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周懿的鼻子训斥道。 周懿诚惶诚恐,立即跪在了他面前,双手伏地,“父亲消消气,孩儿并无怀疑虞姑娘的意思,孩儿只是觉得……” 周玳弯身对他下令,“我不管你怎么想,黑的永远都不可能描成白的,你要是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就妄加揣测,那这件事你就不要问了!”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语调突然转低,似乎是在向周懿传递着什么。周懿心思缜密,焉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微微抬头,和他父亲对视一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因当前局势不利,虞兮又被喜鹊和钟钰言语激怒,早已乱了方寸,此一局明显处于劣势,若周懿加以袒护,则众人不服。所以周玳出面解围,动之以情,无形中便给了周懿维护虞兮,主持大局的理由。 虞兮听了他那句话,感激涕零,也双膝跪地,神色痛苦地拜谢道:“有世伯这句话,虞兮已经知足了!您的好意虞兮心领,可虞兮更想力争一个清白!是我做的我毫不辩解,不是我做的,谁都别想强加给我!” 周玳弯身把她搀扶起来,低声道:“好孩子,我和夫人都相信你的为人,你请放心,这件事周懿要是处理不好,我绝不轻饶了他!” “那哥哥要怎样处理,才算是妥当呢?”众人尽皆哑然,倒是钟钰毫不畏惧,出口问了一句。 周玳心中一颤,钟钰之父严冲素有仁义之名,二人也有过一段交情,今严冲虽死,其女却在自己门下,比起虞兮,当不应有所偏袒。不过钟钰之所为,已明显触及了他的痛处,他与韩氏的那段旧情终究是心底一段抹不去的伤痛。由此来看,虞兮还是更得宠一些。 “你们晚辈的事,我本不便过问,可事关夫人,还有白鹤山的安定,我不能听之任之。你哥哥素来自以为是,我这是要提醒他,不要忘了分寸,更不能乱了大局,你要体恤才是。”说罢,对周懿道:“你也起来吧!这件事是被你闹大的,我就不过问了,该怎么收场你心里清楚,白鹤山刚得几天安宁,我决不允许再有一二宵小之辈,把整个白鹤山闹得不得安生!” 周懿抬手躬身而拜,“请父亲放心,懿儿定不负所命,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好,我相信你会秉公办事。你太师父那里仍需我过去主持,这里就交给你了!”周玳此言是在警告众人,周懿身为白鹤山晚辈中的长者,是有能力和决心了结此事的,接下来他的所作所为若再有非议者,则必是居心叵测之人了。 周玳转身而去,偌大的庭院,所有让你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周懿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风波平息(二) 当此之下,人心甚是不稳,周懿自然不能将询问的矛头指向她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下一个藏在暗中的圈套。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装作微懦可怜的小丫头绝不是真如人们看到的那样,她的阴险毒辣让自己和虞兮都措手不及,真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其他棋子没有出现!这一次幸亏他父亲及时解围,否则他这一局定要输得一塌糊涂。 不过周懿也自诩不是泛泛之辈,既然她敢于出手,那定然不能让她再有反击的机会! 他抬手抖了腿上的尘土,又理了稍显凌乱的衣襟,吩咐两个道童去将山上最好的郎中都请过来,然后抬手向众人解释道:“诸位请听我一言,此事我心中已有定论,稍候便可将真相公之于众!不过在此之前,我先给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杏儿会在这里,以及她有没有可能被人利用,用以当做打击对方的帮凶!”说着,将杏儿引到众人面前,看了她脖子上的伤痕,不由得皱眉叹惋。 “众所周知,我母亲是喝了虞姑娘酿的酒之后才有中毒的表症的,乍一听,虞姑娘的嫌疑最大,不过此事却经不起推敲。但凡某事害人者,都要思虑周全费尽一番周折,之后方能付诸于实施,若虞姑娘真要害我母亲,她何苦在自己送来的酒里下毒,而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呢?所以一开始我便怀疑这其中另有蹊跷,若不是母亲开罪于人被人暗害,那原因只有一个,是有人要借虞姑娘之手给母亲投毒,然后借我之手,来对付虞姑娘!” 众人哗然,都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周懿又说:“故而,我让杏儿在此假扮母亲,并对外宣讲母亲病重,须有解毒之药方能救之。另外,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明面上我是怀疑虞姑娘的,为的就是让那个嫁祸虞姑娘的人认为我已经上当,继而她也就放松了警惕。再者,明面上母亲病重,得不到解毒之药便会凶多吉少,下毒者的目标如果是虞姑娘,那在她的目的达到之后,也必然要来给母亲送解药!这就是为什么我让杏儿在这里装病的原因!” 他娓娓道来,虽然是在解释杏儿在此装病的缘由,却也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引了出来。 “很显然,杏儿指证了喜鹊是来送药的人,而喜鹊则以杏儿没看清楚为由咬定来送药的是虞姑娘,并说是虞姑娘要杀杏儿灭口,而她则是救下杏儿的有功之人!很遗憾,事发时这里只有她们三人,凭杏儿一人之词就给喜鹊定罪,恐怕确实难以解开诸位心中的疑惑,既然二位都自认是清白的,那我们什么都不用猜了,就让证据来说话吧!” 喜鹊神色泰然,她内心虽然忐忑,可始终不曾表露于颜色,周懿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嗤鼻一笑。倒是虞兮,听他一番言论,起伏不定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她执剑而立,只等周懿最后的论断。 钟钰见形势有变,而众人又似乎不再起哄,开口便问周懿:“哥,我有句话想问你!” 周懿嘴角扬起,挑眉道:“说吧。” “既然你说让证据来说话,那摆在面前的就有两件,如果说个饭盒不足以说明什么,我也认了,毕竟饭盒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虞姑娘无心看管,确实有可能被人偷拿了去用于陷害。可这一个人的字迹与生俱来,这张没有烧完的纸条写得清清楚楚,你又该如何替她辩解?”钟钰一言切中要害,始终不忘给虞兮身上抹黑。 “正是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证据,才让我愈发相信虞姑娘是无辜的!”周懿一言出口,倒让虞兮心中一暖,她手中紧攥着的剑也缓缓放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虞姑娘要真是害母亲的凶手,她不会在自己酿的酒中下毒,更不会节外生枝地在韩夫人灵前焚烧她加害母亲的证据,而且还只让它烧了一半!现在形势很明显,虞兮,是被人陷害的!” “哼,我看你是有意替她辩解吧!”钟钰冷眼哼了一声,对周懿的说辞不屑一顾。 “我猜不仅你会这么想,在座的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无妨,我一件一件地证实给你看!” 说着,双手拍了三下,紧接着便从门外走了几人,只见三五个道童护送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了过来。 周懿道:“此人乃是山下酒肆里的伙计,我刚让人把他从山下接过来,山上的事他一概不知,不过我要让她指证两个人。” 说着,向那个伙计微微抬手,说道:“有劳小哥,今日请你前来,就是想让你指认一下,一个月前去你那里借过酒曲的都有哪几位姑娘?” 那伙计抱拳还礼,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看到虞兮时,向周懿低声说了一句,“这位姑娘先去过一次,随行的还有另外一位。” 周懿听了,便引他来到慕容雪面前,问道:“是否还有这位姑娘?” 伙计立即笑道:“没错,就是这两位仙女一样的姑娘!” “好!”周懿回头面向众人,“我母亲生日,虞姑娘送她自酿的清荷酒乃众所周知,山上没有酒曲,所以她只能到山下的酒肆当中去买,这一点,不必质疑。”说着,他又问那个小哥,“请小哥在看看,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去过你那里?” 伙计点头允诺,又在人群中瞅了一遍,此时喜鹊心虚,早就背身面向了里侧。 “喜鹊!为什么不把头转过来?”周懿一开口,众人方才注意到,于是都喊着喜鹊转过来让小哥指认。喜鹊无奈,只得转过头来。 “没错!还有她,她给的银子更多,除了买些酒曲之外,她还向我问了酿酒的工艺,并且嘱咐我,千万不可把她……把她去过酒肆的事告诉别人……”那伙计说着也显心虚,不由低下了头。 周懿背手走到喜鹊面前,指着慕容雪和虞兮向她说道:“你让钟钰打听到二位姑娘为母亲准备的礼物之后,蓄意在酒中做手脚。你让人从山下的药铺中收购大量的马钱子,利用马钱子和莲台上的碎屑不易分辨,以此蒙蔽过虞姑娘的眼睛,将那些毒药混入她酿酒的莲子中,企图制造她以酒毒害母亲的假象,对不对!” 喜鹊低头不言,嘴角却勉强挂着一丝微笑。000文学 周懿接着说:“你担心在投放毒药的过程中被人发现,所以你也以采莲子酿酒为由去了一趟芙蓉涧,不过当时没有人发现你,所以只得采了一些回去自己酿酒,这也是你为什么从山下的酒肆中买酒曲的缘由,对或不对?” 喜鹊仍是不答。 周懿言辞凛然,步步紧逼。 “你在钟钰那里酿的酒我已经让人去查过,那根本不能入口!这足以说明你酿酒只是为了应付!” 钟钰神色凄然,一副伤心绝望的表情,“哥,你竟然……” 周懿气在心头,当然不再予以理会,转而又说:“要说这张字条,喜鹊,你在这上面可是下了不少工夫!诸位不知,我也不必避嫌,我和虞姑娘自幼相识,也常有书信来往,书信就在我的书房之中,一般人是不会见到的。一个月之前,钟钰若还记得那次我斥责喜鹊,恐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因她偷看了我和虞姑娘的信函!” 钟钰低头细想,当日果真如此,只是她此时已经完全无法阻挡周懿揭穿喜鹊的步伐了。 “如我所料不错,今日我院中的那把火,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其目的不仅仅是要调开母亲门前的守卫,还有一点,便是给某些人趁机从祠堂中搜出这张字条制造理所当然的契机。”说着,又拍了拍手,又有三五个道童走了过来,立即将刚才过来送字条的那个道童拿下了。 “禀公子!我们已在他房中搜出一些金银,还有他与人私通的信件。” 周懿冷笑道:“信件不必看了,重要的东西早就烧了,留下来的一定是为他力争清白的。不过你一个小小道童,怎么会有这么多金银?” 那道童原本就是一个下线,没经过历练,被周懿一问,立即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求饶,“公子饶命,小人并没有参与加害夫人,是喜鹊让小人到祠堂里去找一张没烧完的字条的,还说要当着众人的面把字条呈给公子!” 虞兮在旁听得咬牙切齿,手里的宝剑也吱吱作响!周懿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方才松了一口气。 “仅凭一个道童的一面之词,如何让人信服,焉知这其中没有他人指使的嫌疑呢?”钟钰不甘心,接着为喜鹊辩驳了一句。 “好,虽然他不足以给喜鹊定罪,可也终能为虞姑娘洗雪一道冤屈了。”周懿长叹一声,继而又说:“别以为你不招人,我就没有办法了!你来母亲房里为的什么,你自己清楚!” “公子是在等人吧?”喜鹊淡淡一笑,终于开了口。 “没错,你是个聪明的对手!” “哥,来母亲房里的不只是她,还有……” “是我让虞兮来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众人一回头,只见张氏带着百合走了过来。 周懿和虞兮立即迎了上去,虞兮流着泪扑倒张氏怀中,哭的说不出话来。 玉芙宽慰了她几句乃罢,回头对钟钰说:“你不必抓着虞兮不放,是我让她来的。” “母亲,你……” 玉芙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我对你们都给予厚望,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卷入到这些勾心斗角的是非中来。我知道你哥哥在为我的事烦忧,今天是你太师父的冥诞,这里人手不够,我就让虞兮过来做个帮手。她和你一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跟我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我绝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会害我!” 钟钰心酸楚楚,泣不成声,毕竟她心里清楚,喜鹊所作已经超出了是非之外。 不过虞兮听了玉芙这句话,心里也不舒服,自己在此帮助杏儿是周懿所托,没想到玉芙会过来解局。“夫人……” 玉芙微微一笑,自然明白她心里所想,“你不必多说,我知道你的心思,就够了。” 正说着,几个人在外面说话,已经请来了山上最好的郎中。 周懿气定神闲,淡淡地道:“我等的人来了!” (求诸位的推荐票支持哈!) 第一百三十三章:喜鹊落网 早在两日前,周懿便请来了白鹤山附近最有名望的三位郎中,使其暂住于山上。此时他母亲张氏也赶巧过来,众人琢磨不透他的用意,只当是要给张氏瞧病。 不过,喜鹊看破了其中的玄机,不由得仰头闭目而叹,一副顺由天命的无奈油然而生。她从怀里掏出那本《孝经》交给钟钰,面带一丝苦涩的微笑,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见她这般落寞,周懿并不为之惋惜,她所谓的过来还书,不过是为自己来这里所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二人彼此明了眼下的局势,喜鹊也清楚挣扎无益,便挺直了腰背,等他一步步来解开此局! 周懿并没有立即向她发难,举目看了看请来的这三位郎中,个个仙姿风骨,通身淡泊素雅之风!想来此三人出面,定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医术和医德。于是微笑着向众人解释道:“此三位老翁,乃是白鹤山方圆数十里内,最为德高望重的名医,我请他们前来,并不是给母亲看病,而是要向大家证实一件事!”说着,转身对身旁的钟钰道:“妹妹,我想到母亲房里取出那碗汤药,又怕你不放心,那就请你和杏儿一起进去,替我取出来,如何?” 钟钰泪眼婆娑,哪里还愿再给自己找难堪?遂辞而不往!周懿见她不肯,便亲自带了几个公正之人,随他一起进屋把喜鹊端来的那个药碗取了出来,放在一方桌案之上。众人不解何意,周懿解释道:“这便是那个害人者留下的把柄!倘若这碗药是虞姑娘带来的,按照我们事先的推测,它一定是毒药!如果不是虞姑娘带来的,那这定是能解母亲之毒的解药!” 说到此,虞兮方知他此计的玄妙,忍不住破涕笑出了声来,低着头,眉睫带雨,娇容楚楚! 周懿抬手向那三位郎中见了礼,和声说道:“三位皆是悬壶济世的名医,今日冒然叨扰,实属无奈,还请见谅!周懿所请并无他意,烦请前辈帮在下鉴别一下,这碗药里都是些什么药草!” 那三位郎中虽不曾见过周懿本人,却也是久慕其名的,得知眼前这个清秀俊目的少年,就是当年传的神乎其神的白鹤山神童,在他面前又是如此谦卑恭敬,倒让他们倍受宠惊。那三人捋须含笑道:“我等老朽之辈,早就听说过公子的大名,十年前,也曾想过上山为公子治病,没想到一朝蒙难,至今方能有幸一睹公子的风采,幸甚!幸甚!” 周懿躬身而谢,“老先生谬赞了!” 又复与众人道:“我与三位先生并无深交,我刚才说的话,他们也丝毫不知,这一点,诸位可以放心。”他话音一转,回身站到玉芙身边,看着那碗尚未撒尽的汤药,摇头笑道:“到现在为止,我仍不知这碗里是什么药,但如大家所见,母亲所中之毒却已尽解,其中缘由我也不需再做隐瞒!我亡命江南时,曾受教于一位江湖神医,母亲病倒的当天我便已经断定母亲所中为何毒,也知道这种毒药的破解之法!为了公平起见,我先将这毒药的名字和解毒的药方写出来,然后请三位先生一一查验,再将这碗中的药草写出来,谁是谁非,到时候一看便知!” 众人哗然,心中无不为周懿的睿智而折服,不过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谁也不会枉加揣测,偌大的院落,仍然雅雀无声。 周懿举眉示意左右,“取纸笔来!” 道童们早已经备下了纸笔,放在那面书案之上。 周懿执笔写下了毒药和解药的药名,然后将其收入一个密函之中。 “请三位前辈过目,然后也将自己推测出来的药名写于纸上!” 道童们另备了三幅纸笔,周懿请其中两位郎中查验汤药,然后让他们也各自写了一份药名出来。 另外一名郎中疑惑地问道:“那公子对老夫有何差遣?” 周懿笑道:“先生莫慌!” 转身敕令:“另选两路人,分别去虞姑娘和喜鹊的住处,仔细查看,一旦发现任何药草和药渣,一律带过来!” “是!” “周懿另有一个不情之请,请诸位也择出两队人过去监视,防止他们企图作假!” 众人听了周懿的话,一哄热闹了起来,都自发跟着那两队道童去了两位姑娘的住处,另有一些人仍旧留在院中,也是防止他们篡改纸上的药名。 周懿请他母亲和郎中们入座静等,不经意看见虞兮,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二人对目的一刹间,虞兮面色绯红,随又牛头看向了一边。 没过多久,已经有一队人回来,带头的两个道童抬着一个簸箕回来复命,里面乘着熬过的草药。 “回禀公子,这些药渣是从严姑娘院子里搜出来的,请公子查验!” 钟钰窘得脖子脸通红,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周懿短叹一声,“再等等,看另外一路人有没有查到什么。”女娲书库 话音刚落,另外一队人也赶了回来,同样,为首的两个道童也抬着一个簸箕,里面也乘放着黑乎乎的东西。 众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虞兮和慕容雪二人,虞兮低声问慕容雪道:“姐姐这几天可吃过什么药吗?” 慕容雪一脸茫然地道:“我在西域长大,就算生病也不吃汤药的!” “那这是……” 二人正在低声议论,只听那道童想周懿复命道:“回禀公子,我们在慕容姑娘住处找到了一堆药渣,所以……所以只带回来一些!” 周懿皱着眉头上前一看,绷紧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手心直冒一层汉来,长叹一声,“我当是什么,这不是虞姑娘酿酒剩下的酒糟吗!这你们竟然分辨不出来?” 话一出口,随又觉得不妥,忙笑道:“也是,我曾有言在先,发现什么刻意的东西,都要带过来查验!” 虞兮和慕容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懿请第三位郎中上前查验从二人住处搜出来的残渣,郎中捋须而前,仔细闻了从虞兮那里带来的酒糟之后,默默在纸上记了下来,并没有再放入密函之内。然后又查验了从钟钰那里取来的药渣,也记了下来。 周懿先将这两份结果展示与众人,显而易见,从虞兮那里搜出来的,酒糟中有带有毒性的马钱子,而从钟钰那里搜出的,则是恰能解此毒的一个方子,其中含有:蝉蜕、天南星、天麻、全虫、僵蚕等药。而这些恰是马钱子的破解之药。 眼下大局已定,只等周懿命人将另外三封密函中的字条出来一一比对,真相便可大白! “不必再看了!”喜鹊猛然开口说了一句,从容地走到玉芙面前,双膝跪下,叩首谢罪道:“事已至此,喜鹊只求一死!幸好夫人吉人天相,渡过了这一难,否则,喜鹊百死莫赎!” 当下,天空一个闷沉的雷声轰隆响了起来,绵绵的春雨随之而来,虞兮仰望天空,眼角留下两汉心酸的泪水。 “真的是你!”玉芙眼中含泪,长长地哀叹一声! “母亲,此事已经明了,这一切都是因她忌惮虞姑娘而起,往日里母亲白心疼了她,想不到她竟是这般不择手段恩将仇报!” “喜鹊只求速死,还望公子成全!” “你拿母亲的安危来当做打击虞姑娘的筹码,单凭这一点,你有十条命都偿还不起!” 喜鹊双目微闭,缓缓抬起头,只等周懿过来结束她的性命。只见钟钰哭着跪在玉芙面前,哭诉道:“母亲!女儿所作所为和喜鹊并无二致,请母亲一并连我处罚了吧!” 玉芙忙过来搀她,低眉道:“傻孩子,你绝无害我之心,我岂能不知?快起来!” 钟钰摇头道:“自从上了白鹤山,我便只有喜鹊一个知心的朋友,没想到她却利用女儿这份情谊,竟生谋害母亲的狠心,还让哥哥……我也是个罪人,就让我和她一起死了算了!” 玉芙道:“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哥哥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倒是你虞兮姐姐,你有必要向她道歉,这件事终归已经过去了,你说这话是何苦呢!” 钟钰一听张氏让她向虞兮道歉,那还不如杀了她好受些!再者,虞兮已经撇清了嫌疑,她手里拿着剑,只等周懿一吐口,她便要杀喜鹊泄愤,钟钰好强之人,岂能忍受如此大的羞辱?于是,她向玉芙磕了三个头后,神色淡然,一副生无所恋之态,猛然就向身旁的石柱撞了上去。 等周懿过来拦她时,她已经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玉芙抱着钟钰失声痛哭,喜鹊则跪在一旁,一则为钟钰流泪伤心,而来又因自己的过错磕头谢罪。一时间,弄得周懿左右为难。若杀喜鹊,钟钰必然会寻短见,若饶了她,虞兮那一关恐怕难以过去。 一回头,虞兮正直盯着他,似乎就在等他吐口。周懿闹着头,心乱如麻! 正在犹豫,突然宏渊从门外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公子,查到了!查到了……” (大雾弥漫的夜晚,抱着笔记本在灯火阑珊的街头码字……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呢?大概是想推荐票了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左右两难 正在犹豫,突然宏渊从门外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公子,查到了!查到了……” 众人都在纷纷议论如何处置喜鹊的事,突然被宏渊这句话惊扰,无不吃了一惊。宏渊带着几个人冲入院中,直奔周懿而来,到了周懿跟前捂着肚子先喘了一阵,平复之后,方说:“回禀公子,您让我找的那个人找到了!” 周懿登时笑了起来,忙问:“人呢?怎么没带过来?” “人……”宏渊脸色一沉,呲牙挠头道:“哎,都让您料准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想反抗来着,结果让兄弟们……” “结果让你们臭打了一顿!是不是?”周懿一句话打断他,抢先一言让他停了下来,低头转身的瞬间向他递了个眼色,接着说道:“他可是我能否翻盘的唯一保障,你们怎么能这么粗鲁呢!一帮粗鲁之人,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你让我接下来还怎么审他!” 宏渊心领神会,便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您的命令我们本不敢违抗的,可弟兄们一想到这几天马不停蹄地连口饭都吃不安生,全是拜这人所赐,那个恨啊,我压根儿都痒痒!所以……所以就没拦住他们……”说着,又故作滑嘴地讨他笑道:“不过您放心,只是断了条腿而已,这嘴呢,还是好好的!嘿嘿,您要是审他随时都可以,大不了我们把他抬过来就是了。他要是因为受了这点小伤就不配合公子,我再折他一条……” 周懿瞥了他一眼,语调嫌弃地道:“罢了,我平日怎么教你的?为人不可暴戾!你多带几个人去把他看好,先关押起来,我稍后便去问他!记住,在我过去之前,任何人不能见他!要是在办不好,你就下山去吧!” “哦……” 宏渊听了这话,在众人面前也觉得脸上挂不住,转身离开的时候,故意冲着随从的人发了几句牢骚,显得真被周懿责斥了一样,灰头灰脸地走了。 周懿仍然不放心,又命身边的一个道童:“你去叮嘱宏渊,务必要谨慎,要是人手不足,可尽管去请太师父临时坐镇,就说是我注意!” 那人领命去了。周懿背着一只手,仔细拿捏着眼下微妙的局势,望着宏渊等人远去,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似乎像是在等人过来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不过,眼下的事尚未了结,旁人扔没从刚才揭露的真相中释然,哪里还关心他和宏渊含糊不清说得什么?倒是玉芙心细,也有些放心不下,便问:“又有什么事?怎么一件一件没玩没了了呢?” 周懿从愣怔中警觉,回头向他母亲解释道:“没什么,就是让宏渊去查了几个人,都是些……”说话时,眼眉一瞟,余光扫过百合,摇头笑道:“母亲也知道,这兵荒马乱的,总有些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来搅乱我们难得的安宁!为了肃清白鹤山的毒瘤,我让宏渊去查了几个有过前科的人,结果……哎,这些事母亲就不要问了,儿子能处理好!” 玉芙看他面色憔悴了不少,着实有些心疼,蹙眉道:“你太师父年迈,你父亲也有许多是要亲自去打理,这些维稳治安的问题,就只能靠你了,这几天……你都瘦成这样了,还需抽些时间调养调养才是!” “母亲哪里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为父亲分忧是孩儿的本分,瘦一点才好练剑呢!” “恩,你长大了,做事虽然总让人担惊受怕,可最终都能逢凶化吉,这一点母亲到不怎么担心,不过……”她回头瞅了一眼昏厥的钟钰,和跪在地上的喜鹊,抬头又是翘首以待的虞兮,加上周围期待一个公平处置的众人,所有的心思瞬间汇集而来,当真叫人头疼,“懿儿,刚才你对宏渊说,做人不可太过暴戾,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太师父冥诞未过,有些事不宜处置的太过急躁,这其中的分寸,我希望你能把控的住!” 周懿微微一笑,躬身谢道:“母亲直言,儿子记下了!您身体刚刚恢复,不宜出门太久,还是先……” “无妨,我再待一阵儿吧,钟钰这孩子从小娇惯坏了,等她醒了我自会劝她!可是,我们周家亏钱虞兮太多,你要顾全大局,更要维护她的利益,好好听听她的感受!” 还没等周懿回答,百合上前挽着她她的臂膀,柔声道:“夫人,公子都说了,您现在不宜出门,这天又下着雨,您就更不要在这里久坐了。相信以公子的手段,处理这些事绝不会让您失望的,咱们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好吧,我在这里,多少会让他心里顾虑,反倒放不开手脚了。”说着,回头对虞兮点了点头,百合撑着伞,二人相互搀扶,由几个丫头跟着出门而去。众人让出一条道,皆躬身而送。 玉芙走后,众人异常地安静,所有目光又都汇聚在周懿身上。周懿将心一横,命人先将钟钰扶回住处,并严加看守,决不能让她在做出什么寻死觅活的事来。因为天冷,又下着雨,那三位郎中皆是春秋之人,不胜风寒,周懿又命人好生伺候,一并带着到别处歇息去了。 诸事处理妥当之后,一回头,虞兮仍在盯着他,她想要的一个结果,怕是无法回避了。 “虞兮,你是清白的,这几天你为了助我找出凶手,忍辱负重,受尽世人冷眼,你心里的苦楚,恐怕无人能懂!你登门为客,我却有失地主之谊,还望你心里不要怪罪,此时,我们要从长计议!”周懿双手合抱,躬身行了一礼。 “周公子!你既然知道我登门为客,也知道我忍辱负重,现在真相大白,夫人令你全权处理此事,我正要等你给我一个说法。这从长计议的事,我们还是以后再说吧!”她不卑不亢,对周懿投来的橄榄枝显然不予理会,在她心里,今日喜鹊所为一时必死之罪,若周懿此时仍不肯杀她,那则说明他心中对喜鹊仍有与别人不同的看法。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心存愧疚 周懿颇显无奈,低头笑道:“姑娘的心思我懂,我也知道姑娘所受的委屈不是一时半刻能够释怀的,正因如此,我才说要从长计议。”他略停了停,低声说了一句,“你冷静下来的时候,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聪慧的一个,有些话我不便明说,但我若向你开口,就一定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 “周懿!你不用来拿这些话糊弄我,今日之事人证物证皆在,真相是什么大家也有目共睹,难道站在这样的是非面前,你还要包庇她吗!”虞兮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显然,她是对周懿企图暂缓处置喜鹊的意思深感遗憾。 “你误会我了,喜鹊之罪不容辩解,我本就不会徇私枉法,更何况她所陷害的是母亲!” “那你还犹豫什么?是要等你的那个好妹妹醒了之后,再翻出来些子虚乌有的证据来为她开脱吗?” 周懿叹道:“虞兮,你最懂母亲,她刚才的深意你可理解?今日是太师父百日祭日,依礼,不宜见血!” “你这是狡辩!夫人明明说了,让你秉公处置,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事实都已经如此明了,你为什么就对她下不去手?莫非,她在关东对你的深情厚谊你仍念念不忘!”说到’深情厚谊’的时候,虞兮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嘲笑,在场之人,也多有知情者,看她这般执理不让,显然是一个女人的私心在让她如此。 周懿迟疑片刻,眼眉一转,伸手拔出虞兮鞘中宝剑,赫然指向喜鹊,“虽然你还有很多秘密,虽然我心中的困惑仍未解开,但今日我若不杀你,天理不容!你几次三番向虞姑娘发难,留你一刻,便是我对她最大的不尊!” 喜鹊跪在地上,神情自若地大笑几声,然后缓缓闭上双目,下巴微微抬起,赴死之心已定,只等他这一剑刺下来! “好,既然你甘愿为他人的弃子,那就把你心里的秘密带到地下去吧!” 说着,眉头紧皱,对准她咽喉就刺了过去! “等一下!”在剑刃抵达喜鹊肌肤的一刹间,周懿如同电掣一般停了下来。 虞兮闭目长叹,双肩低垂,手里的剑鞘也随之跌落,“就算我强逼你杀了她,你心里仍然对她年年不忘,对不对?” “你误会……” “别说了!我累了,我写给你的那些信,都烧了吧!” 说着,面色苍白,转身就往外走。众人素知她的秉性,无一人赶来劝解,连忙让出一条道路。 慕容雪听得心酸楚楚,向周懿哀叹几声,连忙追了上去。 出了门,虞兮正在门口等她,神色木然地道:“姐姐,明日我要走了,今天回去好好陪我说说话,可好?” 慕容雪心头一震酸痛,挽着她双手劝道:“虞兮,他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你要相信他。” 虞兮一怔,看着她道:“你和司马公子一直都相信他,对吗?” 慕容雪半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唯恐自己一味的劝解反会伤了她的心。 “姐姐不必担心,我信他,也知道他留下喜鹊的深意。” “那你还生他的气吗?” 虞兮苦笑道:“我和他彼此信任,确又经常不能谈成相待,他抓住了诬陷我的恶人,却又不能为我伸张正义,这也许就是我和他的宿命吧!” “他也有为难之处,仔细想来,我们这大半年苦苦奔波,所求的不就是找出当年的真相,还你祖父一个清白吗?喜鹊背后显然有人替她谋划,这个人也一定是周懿要找的人,他难得抓住这个机会,所以……不过,我总觉得,他再次开口向喜鹊求情,心里也一定不是滋味儿!” “我懂,所以我才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在他的世界里,就是别人拿来利用的一颗棋子,只有我走了,他才能放手一搏!”说完,转身默默向青石山路深处走了过去,年生跟在身后,垂头丧气,时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虞兮走后,周懿沉默良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雨渐渐下的大了,身边的人才提示他如何处置喜鹊。 周懿道:“今日之事已了,喜鹊罪不可赦,但是太师父冥诞未过,不宜行杀伐之事。今日暂且将她关押起来,由我亲自看守,三日之后再行定罪论处!” 众人领命,几个人道童上来将喜鹊绑了起来,按照周懿的吩咐关押于白鹤山最为森严的牢房,严令任何人不许探望。 事后,有人过来问周懿如何处理剩下的几坛毒酒,周懿笑道:“这场风波皆因此而起,也就该让它回归尘土了。”便令人将所有未开封的酒一并烧了。 当晚,天色一黑,周懿便匆忙来找虞兮解释。刚到慕容雪住处,便见院中坐着一人,细雨清风,独自醉酒。 周懿意定便是虞兮,忙过来将酒盏多了过来,见她醉醺醺地几乎不省了人事,心中尤为愧疚,便将她手臂搭在肩膀,扶着回屋去了。 当夜,虞兮高烧不退,躺在床上不停地喊他的名字,周懿一半心酸,一半心痛。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雨夜漫漫 周懿守在虞兮床头,看她口唇干裂,脸色苍白,不由得隐隐作痛。 他打理完日常之事,来到这里已经入了更。虞兮原本以为他会赶早过来,所以拿了两壶酒,独坐回廊下等他,没想到一直等到深夜。当时下着雨,虞兮情致虽高,可惜心却已寒,无聊时便独自斟酌,酒染愁肠不觉愁上心头,以致酩酊大醉。 虞兮静卧帐中,因高烧骤起,一时难以退却,昏沉沉地一直喊着“懿哥哥……”恰逢当时慕容雪过来送参汤,便问周懿,“她说什么?” 周懿紧锁眉头,起身道:“她对我心有怨恨,今夜,就让我来守她一夜吧,姑娘辛劳,早些去歇息吧!” 慕容雪也不再追问,多说无益,便将参汤交到了周懿手中,临走前说了一句:“你医术再是高明,若不用心,恐怕也医不好她这心病!”说完,长吁短叹,转身离开了。此情此景已不止一次重现,倒让周懿无所适从了。 到了半夜,虞兮朦胧梦到了她母亲,韩氏飘然而来,给虞兮说了她临终前留下的那一对绣着香囊的鸳鸯玉配,应是她的定情之物,并让虞兮以此为证,不忘初心。虞兮在梦里向她母亲哭诉,说斯人已去,往事难追,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早已易变!韩氏笑而不言,转身飘散之际,虞兮耳中萦绕的只有那句‘不忘初心’的箴言。 虞兮猛然醒了过来,已是满头大汗,应着微弱的灯光左右瞅了瞅,只见周懿趴在她床边呼呼大睡,想必是这几日太过劳累,此时绷在心头的那根神经骤然释怀,才让他睡得这般香甜吧。他面色也甚憔悴,且胡须多日未理,大有几分苍老之态,虞兮嘴上再说恨他,可那份只为他而温存的心田,岂能不为之怦然? 于是,撩起一件披风给他盖上,周懿睡得熟,也没有醒来。虞兮凝望他一阵,原本恬静的心扉却徒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窗前徘徊一阵,看这漫漫长夜无边无际,内心的苦恼也被随之拉伸,想起她母亲在梦中所说的话,一时间,竟不知何为不忘初心。反倒母亲的另外一句话提醒了她,那对鸳鸯玉佩乃是自己赠给他的定情信物,如今二人情意不和,依礼,周懿应当将那鸳鸯送还才对。 可一想到二人泪眼别离的画面实在扎心,倒不如趁他此刻熟睡,自己直接拿了回去,也免得尴尬!更不至于让人知道,自己是个被他抛弃的红尘女子。想到此,噘着嘴瞪了他一阵,便蹑手蹑脚走回到床边,悄悄在他衣领内侧小心翼翼地翻找。 恰巧当时慕容雪没睡,又担心她心愁喝闷酒终是会伤了身体,便煮了一碗醒酒汤给她送了过来。 彼时房门虚掩,慕容雪和她乃推心置腹之人,当下也没敲门,端着汤碗便走了进来。进门的那一刻,眼前虞兮的举止确实让她为之震惊,刹间僵在了原地! 不过转而一想,她二人素有深情乃众人所知,此时虞兮有如此亲昵的举动,虽然惹人羞涩,可终究是他二人之事,若冒然惊扰,三人对目将是何等的尴尬?于是脚尖点地,缓缓往门外退去。不巧当时慕容雪养的猫从门外溜了进来,慕容雪后退时,一脚踩在了猫爪上!猫儿惨叫一声,一溜烟跑了出去,倒是把虞兮吓了一跳。 虞兮会看到慕容雪身子僵直,已经愣在了原地,看样式就是想趁她没有发现悄悄退出去。这可把虞兮羞得无地自容了! 慕容雪一手捂着脑带哭笑不得,内心无比的尴尬!眼眉一转,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迈出门槛,随手就要关门。虞兮身子一晃,抢过来把她拦住,向里面瞅了一眼,周懿仍没醒来,便拉着慕容雪进了另一间房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虞兮红着脸,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慕容雪撇着嘴,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对策,故作抱怨道:“我……我进错门了!那些丫头们也真是的,一到下雨天,连个蜡烛都不点,这黑灯瞎火的,我眼神儿也不好,所以走错了屋。哦,对了,你不是在廊下饮酒吗,什么时候到这里来了,要不是你出来,我还不知道你在这呢!” 虞兮一脸嫌弃地瞥她一眼,仍旧皱着眉头,板着她的肩膀摇着问道:“你明明是看到了,对不对?” 慕容雪忍不住,掩面呵呵笑了起来。 “啊?你真看到了?”见她如此诡异地发笑,虞兮越发无地自容了。 “我看到什么了?虞大小姐可否告知啊?” 虞兮羞得直跺脚,环手将慕容雪的脖子扣住,噘嘴冷哼道:“既然被你撞见,那我只好杀人灭口了!” 慕容雪冷静了一阵,止住了笑容,挖苦她道:“看来是你心里有鬼!” “我没有!我……”虞兮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我只是想给他披件衣服……” “哦?是吗?”慕容雪仰面故作思忖,咬着指甲说:“可我怎么明明看见,周公子身上已经披着一件香喷喷的风衣呢……” 虞兮一听,又掐着她的脖子摇晃道:“你还说没看到!你分明就是看到了……不行,我要杀人灭口!” “那你动手吧,反正周懿已经醒了,我要有个好歹,就是你干的!” 虞兮浑身一震,忙问:“你又糊弄我,他明明是睡着呢。” 慕容雪诡异地笑道:“我的傻兮儿,他要真是睡着了,猫儿那么大的叫声都不能把他惊醒吗?有道是,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懂吗?” “懂什么?”虞兮一脸嫌弃地问。 慕容雪嘿嘿一笑,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虞兮面红耳赤,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哎呀!你瞎说什么呢!” “信不信由你,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要是不好好把握,这以后漫漫人生,你就望月兴叹吧!” 虞兮站了起来,半眯着眼,想起以往周懿做的那些事,忍不住又来气,哼道:“我和他是水火不容的冤家,他周家的门楣我才不稀罕进呢!” 慕容雪微微笑道:“可别死要面子,撑到最后,伤心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虞兮嗤笑道:“姐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可是个行走江湖的人,这翻脸无情的本领,我还是有的!他不仁我不义,我和他也算两不相欠了。” 正说着,慕容雪递来一个药瓶,低眉叹道:“你体内的症结他最清楚,他早料到喜鹊的事完结之后你会离开,所以这几日忙里偷闲,给你配了一瓶救命的药。” 虞兮低沉的脸色不禁一惊,一股暖流从心中流过,接过那瓶丹药,转身背了过去。 “你从不服输,也不认命,我相信,白鹤山终有你的一席之地,当朋友,当知己,皆可!人生一世说来很长,可仔细一算,百年时间也如白驹过隙,想想周老仙师和月姑,你难道就不害怕自己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吗?” “姐姐……”虞兮双肩颤抖,声音呜咽,转身的一刹间,梨花带雨事事休,粉黛无情千古愁!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坚守本心 路不能太直,否则你就看不到曾经自己经历过的地方有多美好!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常回头看看,看自己经历过的挫败,经历过的摔打,这样心才会变得更加强大。如果一味地望着前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的公主心伤得体无完肤! ——————励志的分割线—————— 虞兮稍平复了心情,柔声说道:“我可不是矫情的人,走之前我就不告诉他了。如果……他……” 慕容雪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手里不停揉搓这那个药瓶,便知她另有所念,忍不住心头一酸,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吧,他也是精通药理的人。他既然能配出救你的药,想必也一定知道该如何自处。” “还是姐姐了解我,”虞兮微微一笑,心里舒坦了许多。可一想到他的处境,心里仍然无法释怀,“白鹤山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理通的,所有人的期望都落在一个人的肩上……” 还没等她说完,慕容雪便接了一句,“你心疼他,就留下来帮帮他。一个人身体累了尚能通过休息来调节,可心要是累了,又没有个可以倾诉的人,那种举目无望的孤独感,只怕没有一种痛苦可以比拟了。” 虞兮苦笑道:“姐姐这是抬举我了,他在白鹤山可以一手遮天,上致周老仙师,下到丫鬟婢女,哪一个不是把他供奉着看待的!” “正是如此,他才需要一个真正懂他的人陪伴着!你想想,他被人们推上一个高高在上的地位,恰如一代帝王,越是到了肩挑天下的处境,就越是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人!当初在拜火教,司马春也有过同样的经历,他的苦楚我最清楚,所以无论他做过什么让我懊恼的事,只要他没有背离我们许下的誓言,没有抛弃当初那份拳拳的赤子之心,我都能原谅他。你要知道,人都是会犯错的,只要他的心性不坏,即使他走得路再偏,你都能给他调教回来,不是吗?你心里有他,就应该始终把他的光辉与亮点放在你心里最显眼的位置,作为一个胸怀无限理想与抱负的人,他们要做的事,不是像你我这种只想着厮守一个末世的英雄过着安稳日子的小女子所能够体会的!是英雄,就要去经历风雨,要经历风雨,就一定会有许多让你不痛快的事,可这正是命运对你们最严苛也最是必须的考验,迈过去了,你们就能同甘共苦,否则,留给你们的,只会是对往日美好时光的无限眷恋,和对眼下造化弄人的莫大哀伤!” 虞兮两眼含泪,举目哭诉道:“可是,你看他做的那些事,他还是当初的周懿吗!如果他有司马大哥那样始终如一,让我陪他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慕容雪无奈地摇头笑道:“你眼中的司马春,就如同我眼中的周懿!反过来说,我眼中的司马春,也是你眼中的周懿……” 虞兮心中一颤,望着慕容雪半隐哀伤的面庞,半天没说一句话。 “你说,司马大哥也……” “天下英雄,谁人不爱?他们兄弟并无二致,不一样的是,我比你的心宽罢了。” 虞兮脸色十分难看,用衣袖擦了眼泪,拉着慕容雪问道:“那你就不难过?不向他明说你不希望这样?” “难过,但是不” “你饱读诗书,有些道理要远比我理解的透彻。老子说过,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夫唯不争,固天下莫能与之争!司马春在拜火教有许多让他留恋的人和事,他本可以选择任何人,选择他想做的任何事,我身处其中,丝毫不曾强求他为我做过什么或者抉择过什么,这是他的权利和自由。可恰恰因为如此,他依然决然带我离开了那个让他伤心过,心碎过的地方。再然后,我和他成了这尘世的汪洋中漂泊的同命人,他选择了我,我才能约束他,引导他,人生就该如此,不是吗?” 虞兮听得目瞪口呆,不光是为司马春的处境,更是对慕容雪的言辞。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想?难道在选择你之前他还有其他相好的吗?” “他有一个妹妹叫司马妍,就跟周懿和芸姑娘的关系一样,司马春蒙难入狱的时候,她不惜冒着和父亲决裂的代价救出了司马春,打通一切障碍,护送我们逃到了中原。” “那她和你一样,对司马大哥痴心不悔?” “没错,但是一开始,她刁蛮跋扈,时长因为自己父亲的原因,和司马春闹得不和,但她又始终不肯放弃对司马春的感情,所以二人分分合合,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虞兮哼了一声,噘着嘴道:“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待你,你还无怨无悔,换做是我,要么杀了那个女的,要么连男的一起杀了!”天平 慕容雪释然而笑:“那周懿就在隔壁,你怎么不下手?” “我……” “凡事皆是如此,感情的世界里,如果说你对一个人没有私心,那只能说他根本就不在你的心里,否则,他和任何人的一颦一笑,你都会赶到心酸,感觉看不到希望。可他一旦对你抛出了橄榄枝,你还能坚持心底那份不值一提的高贵,把他一脚踢开?” 虞兮哑口无言。 “所以你就听我一句,不要和他闹得太僵。路不能太直,否则你一路走来,就看不到曾经自己经历过的地方有多美好!两个人在一起就要常回头看看,看自己经历过的挫败,经历过的摔打,心才会变得更强大。如果总望着前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的公主心伤的体无完肤!”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直插入虞兮心底,让她半天透不过气来! 虞兮眼角一垂,愁容满面,想想周懿和芸儿可以坦诚不公,和喜鹊可以相互勾搭,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实在难为自己接受! “我与姐姐不同,我的倔强是来自骨子里的,为了他的难处我可以谦让,就像我能容人他暂时绕过喜鹊。可要是他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我虞兮此生与他无缘!就像我此刻决定了要离开了一样,此志不改!” 话一出口,二人对视无言! 过来良久,才突然笑了起来,虞兮双手捂着脸,“姐姐,我要变成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慕容雪嫣然笑道:“你要听我刚才说的,今天就嫁出去了……” 一句话又把虞兮带回了刚才的窘境上来,虞兮‘哎呀’一声蹲在了地上,“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要是敢对司马春说一个字,我就杀人灭口!”转而又想了想,还是尴尬,索性自己释然,“我又没做什么,随你怎么说去吧!” 一想到周懿是过来守她的,可却睡的这么沉,心疼之余多少也有些不悦。 “哼,还说守我一晚上,这都睡成了猪,他心里哪里有我了!” “看来,他真是累了。” 虞兮默默点点头,从屏风的缝隙中往里看了看,周懿依旧沉睡着,看来这最后一别,也不能与他道声珍重了。 次日清晨,周懿恍惚醒来,头脑十分昏沉沉,刚一站起来,腿脚却没了知觉,一头栽倒在虞兮帐中。他猛然一惊,见床被铺得整整齐齐,显然虞兮已经走了。于是瘸着腿就往外走,一出门,看到芸儿和慕容雪撑着伞从外面进了院子。 周懿忙迎了上去,正要开口问虞兮何在,一看到芸儿在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虞兮刚走,让我给公子带一句话,说多谢你的丹药!”慕容雪冰冷的一句话,寒意犹比山雨。 “那她……哦,没事了,有念生跟着,也无妨。” “是啊,她自己也说,这个世上,念生对她始终如一。” 周懿一怔,蓦然不语。 第一百三十八章:地厚天高 慕容雪也不是第一次因虞兮的遭遇而迁怒于他,所以周懿并没放在心上。倒是芸儿善于察言观色,笑着对周懿道:“兄长这几日过于操劳,难得睡个安稳觉,所以虞姑娘临走前特意嘱咐我和慕容姑娘,不必喊醒你。” 周懿微微低头,叹道:“母亲生日这件事,是我对不住她,她还能有如何雅量,实在令我惭愧。不知道她今日一去,何时能够再见。” 慕容雪蹙眉而叹,也没接他的话,转身回房里去了,雾蒙蒙的一个院落,只剩他和芸儿两人。 “哥哥,虞兮对你可谓是真心实意,你不辜负她,方是男儿所为!”说罢,微微点了点头,辞了她就往回走。 周懿心中一颤,万想不到芸儿会说出这句话,于是喊了一声,“芸儿!虞兮能有你和慕容姑娘这样的朋友,今日之憾,何谓有之!” “那也未必,就看她所追求的是什么了。”芸儿停了下来,却没回头,柔声回道。 “芸儿,你等一等,”周懿背着一只手走到她身边,低头看时,芸儿眼中闪着亮光,直直地望向远处。 “哥,你我都是白鹤山的后人,这些年,你为了白鹤山的事奔波劳累,我却什么都帮不上,那些让你烦心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敬你为兄长,唯有此心,而已!”芸儿嘴角微扬,神色极为淡然,这句话诚然发自肺腑。 周懿眉头紧蹙,看着芸儿表面如此坚强,揣摩她的内心,有何尝不是酸痛掺半?于是双手抬起,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礼。 芸儿猛然回过神儿,笑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我说这话是有感而发,并非是性情使然,你何必这样?” “芸儿,我有一言,请你务必记下,你是这世上最为娴雅端庄,知冷知热的好姑娘!这天下,定有一个只属于你的归宿,无论那是何方净土,你我天涯几重,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一个无法割舍的好妹妹!”周懿微微昂首,眼中泪花闪烁。 “这句话,我把它雪藏心底,从今以后,你我不必再提起那件旧事!”芸儿双手合于腹前,转身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微微侧目道:“哥哥,百合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能放她一条生路。” 周懿浑身一震,举眉道:“你怎么知道的?”阅读书吧 芸儿微叹:“是杏儿,她什么都知道了,一边是自己的亲妹妹,一边是比她的性命还重要的公子,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杏儿找你说,是想让你……为百合求情?” “哥!”芸儿突然凛色回斥了一声,望着周懿犹疑的深情,不禁心如刀绞。“虽然你在这场迷局之中身心俱疲,可你要知道,哪些人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尔虞我诈,九死一生,可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猜忌的!杏儿和百合从小跟着我们,她们的本性你是知道的,杏儿不愿直接跟你说,就是怕你为难,她来找我,是想通过我来给你提个醒,让你堤防着她的亲妹妹!” 芸儿声色俱厉,彻底把周懿从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症状中唤醒了,大雾当中,伸手不明一物。 “钟钰为什么这么痛苦,你最清楚。想必,她也成了你在这场博弈当中,一颗被毫不犹豫舍弃的棋子吧?” 周懿两眼含泪,模糊的影子斑驳而陌生,听她语气平淡地说来,分毫没有辩解。 “你的难处我知道,可这不是你迷失自己的理由。在是非面前,有些人是不能利用的,如果换做儿时的你,今日的结果,当不至如此!” 周懿双手合抱,恭恭敬敬地向她鞠了一躬,“芸儿,我以有你这样的挚友而欣慰!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直刺我的心头!在外人看来,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偏激,可我若是儿时的我,那今日的白鹤山蒙冤的是谁,逍遥法外的又是谁?把钟钰搅进来并不是我的本意,可她已经被喜鹊拖入水中,我若过于点拨,则必会引起喜鹊的警觉,届时不能让她落网,那虞兮一身的嫌疑如何洗脱?况且,喜鹊的动机远不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她背后的主谋也绝不是区区一个白鹤山所能匹敌的。我处事若不能比对手更加决绝,则白鹤山,人死灯灭!之所以如此,我也只是想尽力挽回那些不该被伤害的人心,其他的,我顾不了!” 说到此,两肩低垂,内心仍是难以平复,“可不管怎么说,今日我非昨日我,背离了的初衷,只能让它在我的心里纠结!”说完,又微微躬身,迈步走向了大雾之中。 芸儿愣怔之中,隐约又听他说了一句,“我和你并不是因为虞兮,我和虞兮,也并不是因为喜鹊,我依然是我,心底藏着一个从未忘却的旧人,只此而已。” “你去告诉杏儿,百合,没事了!” 芸儿掩面痛哭,白茫茫,地厚天高,不知所以。 (赤子之心!周懿,好样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牢狱执言 白鹤山的大牢,不过是一个依山凿壁的涵洞,当年穷奇之乱结束,周世涯兄弟为了关押念生而建,后因念生转到西山魔风洞关押,此处便渐渐荒芜了。直到白鹤山经历了那场灭顶之灾,周玳为惩戒违背法礼之人,特将此处改为关押人犯的大牢。 周懿别了芸儿,心中波澜不惊,一路默默走到大牢前,面对那幽森恐怖的牢门,驻足良久。 当时,周天墉受他所托,已经在牢门外的清风阁中住了一夜。因此,白鹤山上下传得沸沸扬扬,都知道他活捉了一个奸细关押在此,至于此人是谁,所犯何事,众人皆一无所知。不过适逢张玉芙生日风波收了尾,人们便猜测此人参与谋划了陷害张氏的阴谋,说到周懿暂时没有杀他,想必也是在审讯他背后的主使之人。身处乱世,那奸细为求活命,指不定会攀咬些什么人出来。一时间,白鹤山上下人心惶惶。 周懿并没有进入牢狱,而是直接到清风阁来拜见周天墉。天墉正在坐禅,听见有人进门,仙目微闭,开口道:“是懿儿吧?” 周懿漫步进门,跪在蒲团上叩拜,“孩儿拜见太师父!” “快起来,到太师父这里来。”天墉神色泰然,不动如钟。 “这些琐事还要烦扰太师父,懿儿实在惭愧!” 天墉笑道:“既然让我过来,自然不是小事,你又何必这般见外。”转而又低眉叹惋,“昨天你处理你母亲中毒一案,我都听你父亲说了,万没想到,我白鹤山还有这等刁钻毒辣之人,要不是你,我们与无相山的误会怕是难以解开了!” “都是这乱世,衍生出这些玩弄手段之徒,百姓水深火热尚不思自救,徒叹奈何!” “你能有这份优思家国的拳拳之心,我很欣慰!不过让人匪夷所思的,这么大的动静,竟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周懿笑了笑,低声问道:“太师父真觉得,这是她一个人所为吗?” 天墉微停,思忖片刻,问道:“她果真有同谋?” 周懿语气决然地道:“这一点我可以确定,所以才没让宏渊声张此此人已死的事实!” 天墉捋着胡子,恍然叹道:“外人只知道你抓了一个通敌的奸细,却不知道此人已死,你让我在此镇守,是想引人关注,企图把幕后之人引出来?” “确如太师父所言,牢中之人虽死,可他依然能为我所用!他是白鹤山所有耳目的联络人,我请太师父前来,足以说明我要严审此人,那幕后执棋者,若要保全他在我们身边的眼线,或者不想我们从此人口中审出更多的消息来,只有冒险来此,杀人灭口!”周懿眼中透过一道寒光,冷冷地道:“届时,我倒要会会这位素未谋面的故人,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断定他会亲自出手?” “所以,我才要惊扰太师父!” “好,想必你还有其他的打算,这了交给我,你大可放心。” 周懿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笑道:“懿儿什么心思,都逃不过太师父的法眼,懿儿来此正是要向太师父说明用意,眼下确实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这里,就拜托太师父了!” 天墉笑道:“去吧,这原本是你父亲的事,难为你了。” 周懿再次行礼,缓缓退了出来。 ==***== 一出门,宏渊已经在门外等候,“公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喜鹊关在了魔风洞,谁也不会找到那里的。” 周懿点点头,目光如炬,直直地奔往西山去了。 到了魔风洞,命人点上火炬,走过三道石门,方见一尊三丈见方的大铁笼悬在半空,喜鹊正被关在笼中。 周懿举目望了望,命人将笼子徐徐放下,喜鹊苦面阴森,着实恨透了周懿。 “想当年,你还是我救回来的一个小丫头,那时的你,目光何等的纯真,可到如今,你阴诡毒辣,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细思由来,皆是你咎由自取!”说着,盘腿坐在了地上,轻撩头巾,一脸得意而又洒脱的神态。 “周公子,你今日过来难道就是想再次逞一番口舌之快,给我的伤口再撒一把盐吗?你面对虞兮的时候,那种怜惜之情,可不是这般嘴脸!” “论口舌,我从未见过有如你这么擅辩之人,你也彻底颠覆了我对你的印象。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再是巧言善辩心思缜密又能如何,到头来,不一样沦为阶下囚,做了这笼中束羽的鸟儿?”他摇头苦笑,长长叹道:“不过也便宜了你,这可是关押念生的铁笼,世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这种待遇的,你是第一个!” “那我还要多谢周公子,给我设下这么大一个局了?”喜鹊等着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局?哦,你不说,我倒给忘了,你也知道会落入他人所设的棋局中?只可惜,你只看透了一重我给你设下的局,还自以为无所不能地苦苦挣扎,又怎知,你早已在他的棋局中,成为了一颗弃子!”周懿凝眉而视,低沉的口气直逼她内心的防线。 喜鹊浑身一震,又故作镇定地笑了笑,转身道:“我的罪名已经定了,无论是谋害夫人还是嫁祸虞兮,都是死路一条,事已至此,我又何必再为你所用,替你解答你心中疑惑呢?” 周懿眼角微动,淡淡地道:“我若像你这样不给自己争取最后一丝活着的希望,昨日你就成了虞兮的手下亡魂了!” “怎么?你可以不计较我谋害了你的生身母亲,要对我网开一面?”喜鹊语气刁钻地反问道。 “我自负天下难逢对手,你却是其中一个,所谓英雄相惜,我又何忍斩尽杀绝?” 喜鹊冷冷一笑,“只怕,这不是你的理由吧!大家都是想吃肉的狼,有什么条件就直说,用不着在我面前拐弯抹角!” 周懿起身笑道:“看来,我是真的小看你了。那好吧,我想要的答案你都清楚,你在替谁做事?那个人,究竟是谁,他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喜鹊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二人对目,彼此心领神会。喜鹊平复了心情,方说:“周懿,你不用那么着急吧!你也不想想,我既然是他的一颗棋子,而且是随时都可以弃掉的那种,我能知道多少他的事?你这么问,我要是打不出来,那是不是就算我不配和你,然后你在拿这位借口杀我?算了,我跟你无话可说了!” “其实,你说与不说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我过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些事而已。” “无关紧要?这话我可听不懂了。”喜鹊依旧笑道。 “我已经让宏渊抓住了你们在西山的联络人,他虽然是个硬骨头,可终究还是忍不住酷刑,把该说的都说。我来找你,不过是想证实一下他的话是否可信,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好,我没必要多费口舌了。” 喜鹊冷哼一声,“抓住了联络人?哼,恐怕他已经死了吧!他的地位大家都清楚,一旦被抓且被你审讯,那所有人都要跟着受牵连,这一点,主人心知肚明。所以为保证他嘴里的秘密永远是秘密,他一旦被抓势必自尽,否则他的家人一个也活不成!” “喜鹊!”周懿突然一声厉喝,将喜鹊吓了一跳,“你就甘心替人受死,做一个不分是非黑白的迂腐之人吗!我昔日搭救的那个心底纯真的姑娘,怎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他言辞凛然,着实令喜鹊吃了一惊,沉寂片刻,喜鹊已忍不住泪痕然然,“周懿,就算我说了,你能信守承诺,放我一马吗?” 周懿长叹了一口气,“人不只有生死,还有生死之后的意义和情谊!如果你只把一切都看得如此肤浅,对任何人都不愿施以善心,那你终将是所有人眼中的被遗忘的弃儿!那你这一世,有何意义!” 喜鹊低着头,泪流之下,双膝微屈跪在铁笼之内,良久房说一句,“公子,如果你还来得及,就去长沙救你那位心中的先生吧!” 周懿一听,犹如五雷轰顶! “什么!” 周懿浑身暴起,箭步走到铁笼前,狠狠将铁笼摇了几下,怒目问道:“那封信,你看到了?” “喜鹊罪不容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懿头脑一懵,几乎昏了过去,沉思片刻,转身就往外走,随口对宏渊道:“你去告诉太师父,让他不必再受了,不会有人闯牢狱的!” 说着,已经出了魔风洞。 “那公子要去哪?” 周懿一怔,回头道:“去无相山!” (真正的较量开始了!)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四十章:与君相随 周懿来不及去向周天墉辞行,只嘱咐宏渊过去捎了个口信,便骑一匹快马匆忙下了白鹤山。 日夜兼程,两天后便到了昆州地界,无相山摇摇在望。 当天,无相山上下张灯结彩,正为迎接武邺回归师门举行盛宴。虞兮便在她祖父一旁落座,众人举杯,唯她端坐不语,神思不定。 周懿上山后,片刻不敢耽搁,直接就去蕊香苑来找虞兮。还没进门,便开始大喊虞兮之名。 庭院深深,草长莺飞,看来虞兮不在山上的这些年,无相山也忙于应付内外之患,并没有足够的人手修葺这座空置的院落。 当时虞兮不在院中,只有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拿着花锄在院中修整花圃,她见一个男子冒然闯了进来,且直呼虞兮的闺名,不由吃了一惊,便拂手擦了额间的汗水,迎了上来。周懿看她模样颇为眼熟,且和虞兮年龄相仿,意定便是秋水,因拱手行礼道:“见过秋水姑娘!” 那女子正是秋水,被他这么一喊,忍不住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秋水的?你又是哪位公子……” 一言未了,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眉宇含情,气度不凡,和虞兮今日所作的画中男子极为相似,于是神情震惊道:“你是……你是周公子吧!” 周懿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虞兮可在?我找她有事,还请姑娘通报一声。” 秋水没有接着他的话说,即可喜笑颜开,连忙回礼,“果真是你,要不然,谁还敢直呼姑娘的闺名!” 还没来得及回她,见她神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一副哀怨不悦之态,继而问道:“公子亲上无相山,是要见我家姑娘吗?” 周懿抬手道:“正是,还请姑娘通报一声,我找她有要紧的事!” 秋水哀叹一声,侧脸道:“姑娘这次回来,完全变了一个人,整天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说时,便用眼斜看周懿,“这跑江湖可不比在自己家中,什么人心险恶尔虞我诈的较量,都要时刻提防,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善玩弄手腕,听说她一直跟公子在一起,这期间,倒是仰仗着公子的照顾了!” 周懿心中有种火辣辣的感觉,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抬手赔罪的意思。秋水不吐不快,可说了狠话,又觉得有失待客之道,见他如此,心也软了,“我只不过是姑娘的丫头,说的话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是姑娘的意思,如有冒犯处,请公子见谅!” “你没有说错,是我让她受了委屈,你能为她仗义执言,我很欣慰!” 秋水脸色稍缓,便要引他进屋说话。 周懿见他二人说话许久,仍不见院中有其他动静,便问:“虞兮不在吗?” 秋水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始终以名相乘,可见并没有把虞兮当做外人看待,不由挑眉笑道:“今天武邺回来探望师尊,并有悔过回归之意,师尊备下宴席为他接风,姑娘早上出门,现在还没回来。公子稍等,我去喊她回来。” 周懿一听武邺也在山上,不免便想起武馨来,一时间心事翻滚。 “哦,不必了!既然是虞家家宴,我也不便搅扰,我今日前来是为借一样东西。” 说着,抬头向外望了望,对着天空吹了一阵口哨,片刻,便见一股阴风吹过,念生转眼已经到了跟前。 秋水吓了一跳,忙回身向后躲闪,周懿拦住念生,伸手抚着它的额头,对秋水道:“我有急事需要向她借念生一用,等她回来,烦请姑娘转告一声,周懿这就告辞了!” 说毕,没等秋水回答,他便翻身骑在了念生身上,念生咆哮一声,一道青烟下山去了。 秋水兀自发呆,正要出门去找虞兮,便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跑了过来,一抬头,虞兮满头大汗进了院门。 “秋水,谁把念生带走了?” 秋水迎了上来,顺手从一架上取了个手帕给她擦拭额间的汗水,“是白鹤山的周公子!我正要去找姑娘呢。” 虞兮眉宇微笑,忙问:“他人呢?” “已经走了,他说姑娘家宴不便打扰,今日特来借念生一用,然后就走了。”秋水说着,回身斟了一盏茶来。 虞兮愣在原地,苦思冥想,“借念生一用?这却是为何?秋水,他还说别的了吗?” 秋水挠挠头,抿嘴道:“就这几句话,他说有急事,来不及等姑娘就骑着念生走了。” “骑着念生?”虞兮踱步思忖,“他从白鹤山过来,日夜不停也要两三日,他绝不对不是只为了借念生……”想到此,她深思一震,“念生的脚力!他来借念生,一定是着急去做什么!白鹤山?关东?拜火教?太极山?或者……长沙!”她深思急转,额头上又凝结一层香汗。关东风波已经平息,太极山神鬼莫测,外人不足以进入,拜火教虽是司马春的心结,可一朝一夕之间,他也绝无回去的可能,他从白鹤山而来,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的九死一生之地,长沙! 想到此,虞兮横下心来,进屋取了佩剑和一些金银,转身就要下山南下。 秋水劝阻道:“他都那样对待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悔改呢?” 虞兮淡淡笑道:“经不起这点挫折,我又怎会在江湖上漂泊十年!虞兮做事唯心,不问对错,也从不悔改!” 秋水一听,唉声叹气道:“好歹你也跟师尊说一声,你这么走了,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虞兮并没停下,随即从马棚里牵出一匹良驹,翻身山马,回头对秋水道:“你去告诉父亲,让他不必去找我,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就回来了。” 当下,一骑绝尘,直奔南去。 (身体不舒服,原本要请假停更一天,可心思总是静不下来。因为总有一些在等更的朋友,为了你们,咬着牙也要坚持。等身体恢复了,每天追更一章,这两天,诸位请谅解!晚安,休息了!)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为君分忧 虞兮到了白鹤山,直接来找慕容雪,细问之下,方知司马春仍未回来。虞兮心中好奇,但又不便直问司马春的去向,于是便将周懿携念生千里奔袭的事给她说了一遍。慕容雪忧心忡忡,也是担心司马春的安危,方将周懿托付司马春前往太极山求证的事告诉了虞兮。 “他要司马大哥去求证什么?” “他们说的神神秘秘的,自然不会把实情告诉我,不过听他言外之意,周公子是想确认梦言究竟在替谁做事。” 虞兮嗤笑道:“这还不明摆着的吗,世上哪有一梦通晓天下大事的人?那本《梦言录》分明就是她故意留给周懿看的,其意何在,还需我说吗!周懿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早该知道她是谁的人了,还需要再去求证?” 慕容雪道:“你这就误会他了,身在局中,有几个人能看清自己的处境的?且不说他原本就是奔着查清家族血案的真相去的,单就那太极山神鬼莫测的变化,就足够让人怀疑的,周公子心里自有丘壑,这一点,你应该相信他。他之所以当时没能找出梦言的更多破绽,那也是人家事先不好的局,你们往里跳,局势往哪里发展自然是人家控制的,你怨不了他。我想,当日他定是在太极山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当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回来经历了一些事,或许就想到了什么,也未可知。” “你说的在理,我不给你争辩,可一想到太极山上,那一主一仆的所作所为,周懿还要袒护她,我就来气!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我相信他另有苦衷,你也要明白,切莫让儿女私情扰乱了你们洞察局势的眼睛,别的不说,就拿喜鹊栽赃你这件事来看,当日要不是你自乱方寸,周公子又何至于被一个小丫头逼入那般境地?关心则乱,你现在需要放下所以包袱,冷静地想一想,摆在你们面前的,还有那些障碍!” 虞兮听了,张口不言,低下了头,思绪激荡。 至此,她方明白,周懿虽然表面上维护着梦言,可在他心中,是非了然。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引出更多的幕后之人而设下的伏笔罢了。 但眼下的局势尚未明晰,周懿仍孤身与人斡旋,而这种苦心又不被她理解,细想当日周懿跟她说的那句“你若知儿时的周懿,便不要再问”,这句话何尝不是他万般无奈之下,为稳定大局,苦心乞怜而发的肺腑之言? 想到此,虞兮心中万分酸涩,于是别了慕容雪,就来找宏渊,让他跟自己一起来为白鹤山拔除那些眼中钉,肉中刺。 当时,宏渊忙完了外事,正带人休整周懿的房舍。虞兮无心打搅,便径直去了周懿卧房。众人爬高上低忙得不亦乐乎,也没注意到她,倒是一个小童看到有人进了周懿房中,便小声嚷嚷起来,“那个姑娘又来找咱们公子了!” 众人一听,都围了上来,乱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 宏渊正在督工,见众人都围在一起说话,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见周懿房中有人进入,登时火爆了起来,对着他们斥责道:“你们都哑巴了还是傻了!公子屋里进人了也不喊一声!” 一个道童挠着头笑道:“渊哥,你跟公子走的那么近,吃的屁比我们多多了,你胆子大,快到屋里抓人去!”众人哄然大笑。 宏渊窘得面红耳赤,一咬牙,狠狠踹了他一脚,“别的不敢说,这为公子护法的事,我是义不容辞!”说着,抄起一根木棒就往屋里走去。 还没进门,虞兮便手持一卷书册走了出来,嘴角微扬,问他:“宏渊,你这是要做什么?” 宏渊立即僵住,忙扔了手中的木棍,点头赔笑道:“原来是虞姑娘!小的眼拙,愣是没看出来,姑娘请到屋里看茶!” 虞兮微微笑道:“茶倒是不必了!你做的没错,你们家公子不在,这院门的看护,就更得抓紧了,要不然,他这些日子也不会忙里忙外,捉襟见肘了。”移步阶前,对那些只顾看笑话的道童说:“兵贵在于精,亏得你们公子还看兵法,没想到竟调教出你们这些只会看主人笑话的人!” 她脸色陡转,拿着那本书指着那群道童,冷眼道:“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山上的每一个可疑的地方都给我盯好了,解决不了你们公子的后顾之忧,有你们好受的!” 众人连忙跪倒,点头允诺。 虞兮接着喝令众人:“除了宏渊之外,你们所有人,都给我沿着南山路上下山三次,然后过来见我!” “啊!”众人一听,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动弹。 “怎么,周懿不在,我的话就不好使了吗!” 还没等那些道童们回答,宏渊便挺直了腰板,指着他们叫道:“你们是都聋了吗?虞姑娘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还墨迹什么!我可告诉你们,就是公子的话你们不听,虞姑娘的话也得听!虽然说这几天你们为公子跑前跑后,多少也有些功劳,可你们觉悟怎么就没见长进呢?活该你们受累!”说时,又冲他们挤眉弄眼递眼色,让他们伺机向虞兮求饶。 虞兮岂能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于是笑道:“难怪周懿这么信任你,看来,全凭你这张嘴了!”说着,面向众人深处一根手指,笑道:“罢了,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从这里跑到山下,然后回来见我,如果这都办不到,上下山三次,决不轻饶!” 道童们一听,头也没抬,连滚带爬地转身就往山下跑去了。 虞兮转身进了门,命宏渊将周懿那天舍身救出的书箱找来给她看。宏渊自然不敢违背她的意思,便勉为其难搬了出来。361读书 宏渊嘿嘿陪了一笑,“姑娘要看什么,我和公子当然都放心,可是,毕竟现在公子不在山上,您看归看,可千万别让公子知道,要不然,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虞兮摇头而笑,却没有理会他,将书箱中的书信一一过了目,见上面那些都是当年她写给周懿的,倒是在箱底发现了一封尚未寄出的书信,看落款,则是公孙先生。 她曾听周懿说过自己死而复生,皆是长沙这位公孙先生所为,公孙先生曾是带过兵马的将军,因久在仕途,朝堂之上得罪过不少人,所以归隐之后,他便隐姓埋名,不敢透露自己的任何消息。显然此信是周懿写给这位恩公的,不过纵观眼下的局势,这封信的内容早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他匆忙赶往长沙,多半也与此信有关。所以,不管这封书信有没有寄出去,眼下来看留着它便是一个祸患,周懿走得匆忙,想来也是忘记烧掉了。于是她也没有拆封查看,便放在火炉上烧了。 宏渊惊恐万状,连忙过来抢夺,虞兮将他一拦,那书信瞬间灰飞烟灭。宏渊哭丧着脸,唉声叹气道:“这写信可是公子的心头肉啊,你……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虞兮白了他一眼,撇嘴道:“这可是一封密信,如果不尽早烧掉,遭殃的迟早还是你们!周懿也真是的,如果那天钟钰要过来验证,这信中的秘密岂不都露馅了。” “那姑娘也不该烧了它啊!”宏渊依旧抱怨着。 “你放心,他回来要是问起,就说是我烧的。” 宏渊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虞兮见他如此,便解释道:“近来白鹤山祸事不断,你可知道为什么?” “总不能说是因为一封信吧!” 虞兮叹道:“你们公子之所以那么累,除了因为他身边有喜鹊这样的人,那就是因为还有你们这样的人。” 宏渊沉着脸,“姑娘就直说吧,我要怎样才能帮到公子?” 虞兮嫣然而笑:“这才是有觉悟吗。你告诉我,那天你是不是抓住了什么人?周懿当时不让你直说,定时有他的道理!” 宏渊一听,低头思忖片刻,拱手答道:“既然姑娘不是外人,那我便如实相告了。那几日公子一直让我在追查喜鹊进来接触过的人,然后我们记查到了她在西山断崖几次与之密会的一个人。” “密会?” “正是,公子早已经怀疑喜鹊了,他不尽早下手收拾喜鹊,除了证据不足之外,还有就是他想利用喜鹊找出更多藏在山上的眼线。可没想到,当我们顺着线索去捉拿那个联络人时,他发现行事败露,就服毒自杀了。” 虞兮默默点头,“此人的位置可见一斑,对方既然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那他一定是个随时可以赴死的人,这样才能保住他的眼线足够的安全。周懿没有让你声张,也是想将计就计吧?” “没错,公子当时便说要将此人严加审问,都是给别人听的。” “那这个人呢?” “在白鹤山的大牢里放在呢,前几天还有老仙师看守着,不过后来公子突然下了山,又托我去告诉了仙师不用收了。” 虞兮皱眉道:“为什么,他说原因了吗?” 宏渊挠了挠头,回想了一阵,说道:“公子说不必了,反正不会有人过来劫狱了。” 虞兮这才恍然大悟,因而解释道:“他让周老仙师守在牢中,显然是要引人出手,既然他说不必了,那看来,他所担心的那个人在这段时间绝不会来白鹤山,那也就是说,那人早就去了……长沙!” “长沙?”宏渊疑惑不解。 虞兮笑了笑,“没什么,我瞎猜的。不过眼下有件事需要我们提他去完成。” 说着,那些挨了罚的道童已经从山下跑了会来,个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回来的正好,我的这盏茶还没喝,不过不用了,所有人都跟我来!” “请问姑娘,去哪?” 虞兮回头冷眼笑道:“替周懿清除那些眼线!” 第一百四十二章:清除眼线 白鹤山大牢,夜色幽森,昏鸦呜鸣,高大的石门前两炬明火熊熊燃烧。从黄昏时起,牢门外三三两两就有人四处游荡,至此时,已经有一小股人马在暗中集结完毕。 夜幕升起,正直看守牢门的守卫换防。突然,一只藏在暗中的人马横刺里杀出,直奔大牢而去。当职的高级守卫大都轮班休息,周天墉也已从此撤回多日,守卫措不及防,所以那一股刺客如霹雳之火,瞬间占据了上风。 众人抵挡不住那股洪水般的拼杀,守卫的主管立即传令部下,引一小股精锐突杀出去,到周玳那里报信。 那些刺客十分猖狂,得势之后便想将守卫们包抄于内,可终因人手不足,让出去报信的守卫走脱了几个。所以,没过多久,白鹤山上下都知道了有人在劫牢狱的事,就近的几股兵力便陆续过来驰援。 如此一来,那些劫狱的人也有死伤,他们人手本就不多,一旦形成僵持之势,对他们而言,则是极为的不利。又过一阵,接连有人过来向他们的领头人汇报,说消息已经传开,周天墉虽然不在山中,可周玳已经带着人马向此处赶来了。 那人手持长剑,喝令众人速战速决,若有迟疑者,立斩!所以,攻守之势瞬间逆转,那牢狱的守军即刻溃败! 片刻之后,那股人马杀入牢中,解救了一个人犯,随即又杀了出来!映着昏暗的火光可以看出,为首的三人开道,另有两人架着一个满身血迹的刑犯紧随其后,其他人断后。一股小而精的人马,就这样劫出了白鹤山在此关押的重刑犯人! 不过,情势紧迫,白鹤山的防卫也并非形如累卵,在他们逃走的这一路上,接连有数股追兵杀来,一番拼死搏杀之后,他们也折了不少人,加之夜黑路险,他们且战且退,最终被逼到西山的断崖绝境。 彼时暮色深沉,那些藏在暗中的眼线,已经有几个胆大的出来窥探形势,也有人亲自到大牢处求证,见那惨烈的场面,确认白鹤山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突袭。 不过,这件事在发生之初,就注定要惊动所有人的,偏巧众人皆知周天墉当日不在白鹤山,所以在那些眼线看来,这次劫狱应是他们的主人精心策划实施的。况且,自从周懿抓了那个联络人,他们与上一级的通信也就随之断裂,长时间以来,他们各自为战,闹得人心惶惶。故而,此时一旦有人组织了劫狱,他们那种久违的归属感油然而生,在确认了这不是一个陷阱之后,都纷纷赶往西山前来解围。当然,也有几个趁机闹事,企图到几个重要的殿宇中前去纵火。 当时的白鹤山可谓是鸡犬不宁!然而,就在大牢门外不远处的清风阁内室,虞兮稳坐如钟,和对面神色稍乱的周天墉正悉心下着一盘棋。 天色一落,门外的喊杀声一起,周天墉便有些举棋不定,手执一颗白子,犹豫良久,悬而未决。 虞兮神色恬静,举眉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老前辈犹豫不决,看来心思并不在此处。” 天墉微闭仙目,身子半仰,“我之思虑,不在门外之事,而在这一盘棋局之间。” 虞兮虽然听出了他话中深意,可仍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抬手请教:“还请前辈明示。” 天墉长长舒了一口气,睁眼笑道:“日月荏苒,我与你祖父都已是古稀之寿,遥想当年,那些荡平天下的雄心壮志,早已如指间白驹,都成了过往之云烟!”说着,手中悬着的一子缓缓落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初,我的师父告诉我,人这一生充满着无数的可能,没有哪一条路会比人的这一双脚要长,再荒芜的地方也能由人走出一条通天之道!此即所谓,人定胜天!可是,人这一辈子唯一斗不过的,便是这把握不住的春秋。江山易老,岁月无期,可惜那时我竟不能体会他的感慨。那些年,也从未服输过,也没怕过什么,直到后来白鹤山风雨飘摇,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变故,我才恍然惊觉,是我老了!”第五 听他这么一说,虞兮倒有些惶恐,将要落下的一子随又收了回来,“前辈这句话,竟让虞兮不知该如何落子了。可见前辈恩威,能让后人敬畏如何!” 天墉回头看了看那盘棋,摇头笑道:“这盘棋你赢了,周懿从没赢过我,你比他强。” 虞兮起身行礼道:“外面纷纷扰扰,关心则乱,前辈心不在此,故而虞兮能侥幸讨教到现在。要说起周兄长不能赢尊驾,还不如说是我不如他孝心重一些。” 天墉徐徐站起身来,侧耳听了一阵,叹道:“我之所以突发感慨,既在于门外的局势,也在眼前的这盘棋中。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这一辈怎么能还不老呢?你和周懿处事颇有几分相似,虽静坐内室,却能洞悉千里,外面局势如何,你该走下一步了。” 虞兮微微一笑,转身对左右说:“那些坐不住的人,现在都该出手了,你们兵分两路分头行事,一路去西山,凡是突然冒出对劫狱者施以援手的,全部活捉回来。另一路要多派些人手,仔细盯防山中各重要之处,一旦有人趁机做乱,即刻拿下!” 候在一旁的士兵们各自领了命,雷厉风行地辞别而去。 “看来这江湖,应该是你们的!”天墉哈哈大笑。 虞兮道:“前辈这么说,倒让虞兮惶恐了。我曾听祖父说起当年他与前辈的辉煌事迹,这乱世之中,今日的江湖,能乱而不败,皆是你们那一代人的功劳,后世评说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世评说?哎,后世之人,如何能知当年的风云?想往昔,已不堪回首,当初有多少人血染沙场,身首异处?大批的将士马革裹尸,无数的英雄泪洒长空,历史,谁又能给他一个真实的评论!”他摇头憨笑,“那些真正值得我们铭记的人们,他们在为国捐躯的时候,心里想的无非只有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而非千古流芳的虚名,这一点,岂不远比英雄本身更为可贵?” 虞兮听了,心头异常沉重,双手合抱,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没过多久,宏渊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进门便汇报道:“禀师尊!我们在西山大获全胜,那些藏了多年的毒瘤,一个也没跑掉!” 天墉长叹一声,“全部收押起来,等候发落。” 宏渊接着说道:“对了,还有几个要在归云殿放火的小厮,也被我们拿住了,要不要……” “当然要,这是虞兮的注意,就按照她吩咐的去做,不必再过来请示!” “是!” 虞兮微微躬身,面露笑靥。 第一百四十三章:百年侯府 自从虞兮设计铲除了潜藏在白鹤山的耳目之后,白鹤山秩序井然,一切都回归到十一年前的模样,丫鬟丁奴安分守己,无一人再出任何变故。虞兮看在眼中,也深感欣慰,倒是一想起牢中还关着喜鹊,她便如鲠在喉,浑身的不自在。当时周懿音讯杳杳,众人也颇为牵挂,虞兮不便节外生枝,只能隐忍。 再说周懿,当日他从无相山借走念生之后,一路南下,直奔长沙而去。 偏巧,他路途所经之处往东,三百里外便是滁州,滁州又是轩辕剑姬恩的原籍,凭念生的脚力,来回不过半日的光景。他心中藏着一件许久未能确认的事,加之近来和周天墉闲聊,也曾有意无意地提到过轩辕剑一族,既然路过,何不过去祭拜一番?于是,当即便改道东进,来滁州拜谒故人。 滁州和昆州并立于京城东南,这里历来就多才子佳人,也是为朝廷进献文武之士的宝地。自从姬恩创立轩辕剑,在此扬名天下,后来又随李继征战突厥,立下不世之功,滁州多才俊的名声便广布四海。不过后来姬恩辞官归隐,两个儿子涉足朝堂又相继早逝,轩辕剑除了月姑外,可以说几乎算是绝迹江湖了。因逢乱世,谣言四起,江湖市侩多以朝廷不能容忍他功高盖主,故意打压而致,所以旦有仕途之心的人才,也都对朝廷望而却步了。 周懿道了滁州,见百姓逃荒而走,滁州凋敝,一副萧条荒芜的末世之态。所以他也没有把念生藏起来,而是沿街走访,挨个查询姬府的门楣。 彼时到了一处荒废的府邸之外,见高大的门楣上挂着一幅字迹斑驳的匾额,上面赫然刻着’姬府’二字。大门上两只铺首锡环已经脱落一个,褪色的青铜,绿锈然然,依然可见当年这座府邸昌盛时的威严,门庭虚掩,不时有老鼠从中穿过。 周懿驻足良久,对着’姬府’二字深深地鞠了一躬,定了定神,方才进入园中。 那庭院早已破败,断壁残垣,荒草累累,从台阶上断开的裂痕,到回廊上的脱落的红漆,实在难以让人相信这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轩辕剑诞生之处。 周懿绕到后院,穿过一个竹林,便是一个演武布阵的校场,校场左右两侧各是一个布局紧凑但又不失武人风骨的院落。细想,姬恩善武,他的家风自然也不同于寻常人家,姬恒曾拜英武将军,姬寅也是太子府詹士,这里距校场最近,当是姬府两位公子的住处。右侧穿堂过道稍高,依礼应是长兄姬恒的住处。周懿神色凝重,缓缓移步而前,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而拜。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姬恒的院落虽然一样荒芜,但正堂一侧的偏房却略微不同,周懿细看一遍,见门枢规整,并无腐朽之象,其他同类的房门,早已蛛网横结,破败不堪了。 所以,周懿并未从正门而入,而是用剑斩断门锁,想要先看看这里的玄机。 一进门,铺面一股霉变的味道,尘土飞扬,也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会有什么意外。不过,值得让他吃惊的是,这里虽然死气沉沉,可进门正厅的位置,赫然供奉着一尊牌位,灵前供奉着香烛器皿,显然时常有人过来祭拜。牌位上简单刻着‘太公之灵位’五个金黄大字。 周懿愁眉不展,因为不知这偏房的主人是谁,所以难以断定这里所谓的太公是什么身份。因为相传姬恒在北平突厥之时战死,此处虽是他的院落,可供奉者当另有其人。但无论是谁,他以晚辈的身份到此,理应一拜,于是便在蒲团之上跪下,磕了三个头。 滞留半日,周懿仍没能找到任何关于姬恒的痕迹。 这在犹疑,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呼救,周懿吃了一惊,连忙就往外走,到了校场,见念生龇牙怒视着一个老者。那老者五十来岁,衣着朴素,面相和蔼,当不是偷盗之辈。趣诵小书 周懿遂喝退了念生,将老者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先生伤到没有?” 那老者脸色蜡黄,一手拍着身上的尘土,一手擦这额上的冷汗,支支吾吾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周懿抱拳道:“在下,乃是一个久慕英武将军的少年,今日路过滁州,特来拜谒!不知先生与这姬府,是和关系?” 老者听了他的话,方沉下心来,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那这个怪物?”说时,望了一眼身旁的念生,仍心有余悸,又往周懿身后站了站。 周懿忙安抚他道:“这是我的坐骑,别看它表象凶残,可性情还算温顺,先生不必惊慌。” 听他这么说,老者吐气哀叹道:“这兵荒马乱的,你带着它出门也好,可以壮壮胆!” 周懿道:“先生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会来这里?还有,此地为何如此荒凉?” 说着,仔细打量了周懿一番,又抬头看了看姬恒的院落,沉思道:“我看公子面善,倒也不必瞒你。这些年朝廷征战西北,战事焦灼,滁州位于后方,虽然太平,可也为官家供奉着不小的赋税。近几年旱灾蝗灾接踵而至,百姓颗粒无收,待在这里活不下去,大家就都往别处逃荒去了。年轻的壮丁或被充军,或奉母奔离,两年下来,这里就只剩下我这样的年迈体弱之人了。” 周懿听得十分揪心,蹙眉问道:“百姓疾苦,朝廷就不知道吗?” “朝廷?”老者摇头哂笑道:“自古百姓无死活,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三军将士在前线浴血拼杀,我等草莽之辈,不尽绵薄之力已经惭愧,还能再向朝廷伸手要吃的吗?” “难道不应该吗!”周懿神色凛然地说道!“民者,源也,源尽则枯,这个道理朝廷岂能不懂?百姓既然受了难,身为举国之望,皇帝岂能坐视不管!” “年轻人啊,我看你仪表堂堂,必不是寻常家的孩子,你还是没经过世面,不知道这官与民之间的痛楚啊。所谓官富民饥,自古以来的说法,难道这只是那些刁民的一面之词?历来百姓受难都是帝王失德所致,帝王若胸怀天下,则州官尚能进表灾荒以盼皇恩,可万一州官攀附圣意,又有求于斯,则谎报、瞒报的事时长有之。所以说,就算是朝廷拨发了赈灾钱粮,能到百姓手中的也是微乎其微,远不足以活命,更何况,近年来战火不断,朝廷也是物资匮乏之际。” 周懿一怔,又问,“老先生的意思是,即便上面拨发了赈灾之物,这些钱粮也有人从中苛扣吗?” 老者看他这般执着,有些哭笑不得,“我说年轻人啊,你就不要问了,你又不是当朝天子,知道这些只会让你心生苦闷,又于事无补,何必呢!” 周懿咬着牙,想想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和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吏,冷冷点头道:“如何不是这样呢,无论是盛世的恩泽,还是乱世的赈灾,那些黄白之物一旦经过贪婪之人过目,又怎能不被那些黑心之手昧下呢!归根到底,都是人心的贪婪和官场的腐败所致罢了,高高在上的总是作威作福,那些贫苦的黎民……” 第一百四十四章:祭拜英灵 老者听他如此说,心中虽然彭拜激昂,可终归是胆小怕事,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向外看了看,低声说道:“你有这份见识,足以说明你不是世俗之人。家国天下,终难万事清明,就算皇帝体恤百姓之苦,可底层的官吏生性贪腐,谁能奈何?哎,人的心是红的,眼睛却是黑的,可眼睛一旦红了,那心就会变黑!所以,这里百姓流离,大街上已经见不到几个活人了!” 周懿哼了一声,“那也不能因为前方打仗,就眼看黎民自生自灭!说什么保家卫国,百姓才是国家的根本,百姓没了,那保的什么家?卫的什么国?将士们在前线拼死搏杀的意义又何在!” 老者连忙将他止住,叹道:“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怎么会跟你说起这些呢,真是不该!” 周懿斜目望向远处,长叹一声,内心如波涛翻滚,“我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脚下的这片土地,乃是孕育了轩辕剑这样的铮铮铁骨的地方。想当年,淮阳侯金戈铁马,毁家纾难,为的不就是给天下黎民一个安稳富足的日子吗?斯人已去,今人无以平吊,也只能替英雄排解一下心中的怨气罢了。” 说到此,突然注意到这位老者刚才所说的一句话,忙问:“对了,这里一处荒园,老先生来此有何要事?” 老者双目微闭,思考一阵,笑道:“公子乃是仁义之士,又对英武将军心怀仰慕,我便直言相告了。这座府邸并非从一开始就荒芜的,四十年前,它本是滁州最为光鲜夺目的地方,轩辕剑傲视天下,除了姬老先生在此隐居之外,这里更是出了一个文武全才的英武将军,和一位服侍太子的四品詹士。姬府在野在朝,论起威望无人能够望其项背。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之后的几年中,姬寅、姬恒两位兄弟相继离世,姬府也在一场大火中几乎毁于一旦。从那之后,姬老先生一病不起,不久便驾鹤西归了。”说到此,他面色惆怅,似乎往昔盛衰的落差如同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我和公子一样,都是这座侯府的仰慕者,公子敬仰的是姬恒将军,而我,则是一个被姬恩老先生救助过的寻常百姓。” “那先生来此,可是为了祭拜淮阳侯?” “看来,你已经到里面看过了。”老者叹道,“人世匆匆,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几人记得这里住过的人。我与公子有缘,能同慕一家之名,幸甚!” 老者点头行礼,周懿躬身回拜。 到此,他心头疑惑方才解开,不过有一事他仍然不解,既然祭拜姬恩,应该是在正堂,倒不知他为何选在那样一个偏僻的侧房。 老者道:“公子有所不知,姬府的正厅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那场突发的大火给焚毁了,老先生久病不起,也是在那场大火中丧命的。”他顺手往后方指过去,校场北侧的松柏之后,果然立着一座尚未倒塌且已火迹斑驳的房屋,“当时也有人说,老先生接连失去两个儿子,痛心之下,不欲独生,所以才……” 周懿面北矗立,良久不言,凄迷的眼神被暮春的细雨打得难以久视,一低头,发梢的雨水顺流直下。 “公子对姬氏一族的追思之意,高某感同身受,请受我一拜!” 还没等他行礼,周懿就连忙将他扶住,弯身的一瞬间,一个姓氏猛然闪过心头。于是举眉问道:“晚辈斗胆,敢问老先生的大名!” “大名不敢当,老朽姓高,单名一个登字!” 周懿吃了一惊,一脸哑然,看着他的模样,不由想起一个人来,沉思半天,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知先生家中,可有其他兄弟吗?” 高登脸色半僵,哀叹道:“我现在是孤苦一人,无依无靠了!不过,我曾有一个兄长,我们兄弟二人,都是被姬老先生所救。他跟随姬恒将军从了军,将军死后,他也不知沦落何处了,这乱世之中,只怕也早已……”艳艳电子书 周懿越听越是不安,凝眉问道:“晚辈恳请,先生可否将令兄的名讳告知?” 高登一听,也觉得有些怪异,似乎眼前这个少年和姬氏的渊源不仅仅局限于‘仰慕’二字。不过凭他的判断,这个年轻人有着一腔不入俗流的热血,从感觉上来说,他应不是一个恶人。 对视片刻之后,高登开口道:“家兄,高远!” “高……” 周懿如同梦中惊醒一般,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长沙城外的公孙府中!当初那个引荐武馨给公孙先生的老者,不也是名叫高远吗?天下之大,同名同姓者比比皆是,本不足为奇,可偏偏因为周懿心存疑惑,今日前来虽说是为祭拜前辈,可多少也有几分寻找往日痕迹的意思,所以听他说到高远的名字,加上他和姬氏的这份纠葛,实在让人难以释怀。 看着他如此惊讶,高登心中也忐忑不安,因问:“莫非,公子听说过家兄?” 周懿猛然回过神来,神色失常,忙说:“哦,适才先生所说,让我想起一位同名的故人,故而有些吃惊罢了。不过他在长沙,此地乃是滁州,想来天下之大,同名同姓之人何止一二,请先生勿怪!” 高登半信半疑,但也不便追问,“说来也巧,今日是姬老先生的冥诞,我刚去给他扫墓回来,想着他的灵位在此,理应一拜,没想到能在此遇见公子,真是巧了。哦,还不曾问过公子是何方高士?” 周懿心思已乱,已经迫不及待要到长沙问个究竟了,所以就用他逃亡长沙时用过的假名回他,拱手点头道:“在下周童,长沙人士!” 高登捋须微笑,周懿问道:“既然是淮阳侯的冥诞,在下又有幸到此,理应一拜,不知先生可愿为我引路?” “老先生的阴灵在上,能见到公子这样有血性的后生,也当含笑了,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撑起一把雨伞,绕道奔向府外的一处大山去了。 姬恩的陵墓十分高大,听高登说,姬恩入葬之后,太子当了皇帝,皇帝便以姬寅曾为詹一职,特命人以王侯之礼追葬,所以才有今日的气势。不过陵寝虽然浩瀚,但终因疏于祭扫,显得十分荒凉,加上阴雨连绵,所以气氛格外阴沉。 周懿注意到,就在姬恩陵墓不远处的角落,静静地坐落着另一座墓碑,走近一看,墓碑上刻着:英武将军姬恒之墓! 周懿神色惶恐,正要下跪参拜,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半屈这双膝犹豫一阵,终还是跪了下来,抱拳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肯为将军而死,你一定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周懿有幸祭拜,愿你我神魂相通!” 说完,叩首三拜。 第一百四十五章:屠刀悬颈 周懿祭拜过姬恩的灵位之后,辞别了高登,驾驭着念生,直奔长沙而来。 次日黄昏,长沙城东五十里外,一队三千人马的兵力正在百里松林之外集结。三千铁骑整装待发,战马长嘶幽鸣,将士杀气冲天,三军统帅,便是那个和周懿有过数次交锋的黑衣人。 夜幕低垂,前方各个路口,都不停有探马回来报告情况。黑衣人手持宝剑,眼中寒光凛冽,直视着远方幽暗的松林,胯下的一匹骏马格外的健硕。 一个时辰内,回来的探马皆报:“禀将军,前方道路不通……” “再探!” “是!” 黑衣人面色阴暗,命所有将士原地待命,未得军令,不可擅动,若有打草惊蛇,不问缘由,立斩。 周懿绕过长沙城,抄小路直奔东侧的松林。因念生天生机敏,远在二十里外便感知到了松林之侧有大批人马集结,所以它脚步变得愈发矫健,瞪着双眼,呼哧如同低沉的雷声,直奔东南而去。周懿已经明白了它的心思,料想这百里松林,道路崎岖,山峦叠嶂,纵有数万人马也很难在一夕之间找到公孙府的所在,为免节外生枝,宜尽早找到公孙先生,将今日之险告知,方能有备无患。于是,他勒令念生压低声音,从北侧的一条小路绕过了那三千敌兵。 一路上,他陆续看到有不止十个探马过来探路,并且那些人从不走原有的山路,而是沿着一个方向直奔前走,山峦沟壑,莫之能挡。更有趣的是,他们每走过半个时辰,就掉头返回,沿着原有的方向,一分一毫都不偏差,如此周而复始,不停地往前推进。 周懿先稳住了念生,然后停下来仔细思考了一阵,突然,一个不好的预感闪过心头,照这样下去,公孙府的位置在两三个时辰后便会暴露!当下,他没敢怠慢,跨上念生便往公孙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过了酉时,周懿方才找到公孙府,彼时府门虚掩,门口的灯笼也已挂了起来。 周懿刚要敲门,便见从门内走出一个奴仆。周懿认得此人既是公孙先生身旁的一个侍从,于是上前告拜:“请通告公孙先生,就说周懿求见!” 那人原本要过来关门,突然听见有人过来大话,不由吓了一跳,再一听是周懿,才松了一口气,忙施礼道:“原来是周公子,快请进!” 二人刚寒暄毕,念生跟着走了过来,那人吓得连忙后退几步,倚在墙角浑身发抖。周懿便令念生后退,让它守在门外等候。那人见如此凶煞的庞然大物却能听命于周懿,既感到好奇,又觉着害怕,便拉着周懿进了院门。 走过前院,那人随口问了一句,“公子可是从城中过来?怎么没有碰见高管家呢?” “高远老伯?” 周懿浑身一震,立即站住了。 “老伯出门了吗?” “怎么?难道,公子真不是从城中方向过来的?” 周懿手心冒汗,心中闪过多中可能的情况,急的捶胸顿足,皱眉问道:“没时间解释了,你告诉我,高远老伯是不是出门进城了?”无错 那人被他如此一问,也有些茫然,点头回道:“是啊,他刚走不久,你是知道的,公孙府的位置对外是绝密的,高管家每次出门和回来,都是在晚上的。” “也是,我避开了他们从北侧绕了过来,所以也没能遇见老伯。”说着,也不再犹豫,转身就往外走。 那人疑惑不解,便跟着问道:“公子既然此时登门,想必也有要事,可有需要我转告主人的吗?” 周懿一怔,凌乱的脚步随即停了下来,一手拍着脑门道:“差点忘了大事!”转身对他说,“你去告诉公孙先生,说周懿前来求见,让他们立即撤离此处!” 那人吃了一惊,猜想定是出了大事,所以也没再多问,不过凭他一句话,又不见周懿本人,不知道能否让公孙先生相信。周懿道:“你就说,周懿得知高管家有危险,一惊过去搭救了,你转告我的话,请他务必带人撤离,迟一刻,公孙府上下都有灭门的风险!” 那人一脸惊愕,连连点头,还没等周懿说完就已经跑回去报信去了。 周懿心中如火燎一般,转身双脚点地,飘然而起,踏着青砖绿瓦,越过公孙府的高墙,向着念生吹了一个口哨,念生便一跃而起,将周懿脱在背上,按照他指示的方向飞奔而去。 彼时高远驾着一辆马车缓缓而行,出了公孙府行进尚不足二十里,便被前方过来探路的哨兵察觉了。当时马车上插着灯笼,他与另外一个随从浑然不觉。 那个探马是奉了黑衣人的命令过来寻找公孙府的下落的,来回折返十余次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发现有人在这丛林深处出没,想来极有可能就是公孙府的人。于是,那人倏然拔出钢刀,想要杀死随从,挟持那个年老者为他引路。 不知不觉间,高远和随从已经进入了对方猎杀的范围之内,那人也算心狠手辣,手起刀落,马车的随从被他一刀毙命! 高远吃了一惊,正要拔剑抵挡,怎奈那人年青力富,在他出手之前,带血的刀刃已经加到了高远的脖子之上。马儿一惊,被那人挥刀斩断辔鞍,孤零零的一架马车,只有高远和那个探马。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对我一个过路的客商发难?”高远面无惧色,语气平和地问道。 “不管你是不是客商,现在就跟我回去复命!” “朗朗乾坤,你眼力还有王法吗?” 那人仰面大笑:“老东西,你睁眼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说郎朗乾坤?要是畏惧王法,你的随从就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说着,刀刃已经压到他脖颈之中,“别废话了,快跟我回去……” 那人稍一分心,被高远察觉,他身子一摇,冒着被屠颈的风险相后猛然撤了回来,回手从车上拔出一把长剑,和那人一阵苦斗起来。 高远已年过六十,脖颈上又负了伤,所以和这个凶残的探马比起来,自然要落于下风。 不过,黑夜当中,不知何处过来两个人,左右包抄,一个救了高远,另一个抵挡那个探马。情势紧迫,解救了高远之后,那两人一前一后围杀探马,出手之干净利索,让那人毫无反手之力。 偏巧当时周懿匆忙赶到,映着昏暗的烛火看到有两人要杀探马,连忙叫道:“请留活口!” 那两人吃了一惊,因不清楚又来了什么人,误当周懿是那人的帮手,遂一剑杀了那个探马。等周懿赶过来,那人早已断了气。 第一百四十六章:松林夜会 彼时高远血流不止,周懿慌着给他疗伤,却也不曾注意他身边的那两个人是谁,等到起身见礼时,那二人中有一个突然神情惊慌起来,背过脸,不敢正眼看他。 周懿认得那个背影,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楚,近前两步,声音颤抖地问道:“武馨,是你吗?” 那人匆忙离开的脚步也跟着他这一声问候而停了下来,一回头,笑靥含情,对视良久,方说了一句:“你还好吗?我父亲,他也还好吗?” 周懿双眼含泪,两三步走到她的身边,尚未开口,心却酸楚,强忍着眼泪笑了笑,“你父亲一切都好,我来之前,他已经回到了无相山,虞老前辈也原谅了他!你放不下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武馨破涕而笑,低着头,手掩鼻息,“那就好!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周懿双手和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有些事总会过去,既然有放不下的念想,何必委屈自己,周懿斗胆替你父亲说一句,你还是回去吧!” 武馨摇头叹道:“有些事横在心间,是无法跨越的。” “若没有你当日的出手相救,周懿身死不足挂齿,可这乱世中的江湖便会因周虞两家的决裂而分崩离析!你的行事是非分明,天下人有目共睹,你父亲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彻底为这个江湖来赎罪吧!你不必再说,我心已决,青灯伴我终生,我早已了无牵挂!” “了无牵挂?那你今日又何必出手!” “周公子还请不要强求了!”二人正在争辩,那个和武馨同行的人过来插了一句,向周懿行礼道:“公子乃是性情中人,想也不难理武馨真正的痛楚吧,你若有心劝她回去,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她真正的……” “师父!”武馨一声打断了那个道姑,“师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快点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吧!” 道姑到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回去,闭目长叹,目光中尽显无尽的叹惋之情。 “既然如此,还请公子带着高世兄回府吧。” 周懿听她言外之意,是不打算跟他一起回公孙府了,于是眼睛急转,躬身恳求道:“高老伯伤势严重,公孙府也没有防备,还请两位随我一同前往,共助先生度过这一劫难!” 道姑回头看了武馨一眼,思忖片刻,方说:“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你能安心吗?” 武馨闭口不答。 “既然不愿提那些俗念,倒也不必过于在意,生死事大,还是先度过这一难关,其他的事,需从长计议!” 周懿连胜附和道:“前辈所言极是,外面的数千人马若冲杀进来,公孙府岂不要毁于一旦!” 武馨看了周懿一眼,见他神情恳切,目光历历,心不由得便软了下来,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出走吧。” 周懿一听,方始缓了一口气,回头指着马车向念生吹了个口哨,念生心领神会,左右瞅了一眼,见右侧有个低凹的山谷,里面荒草丛生,正可以隐蔽,于是转身一摆尾巴,真个马车被掀飞到山谷中去了。 当下,周懿扶高远骑在念生身上,道姑和武馨各自骑着马,一路直奔公孙府。 路上,周懿几次要跟武馨找话说,可武馨总是将脸背向一侧,周懿便问她何以知道公孙府中有难的。武馨不容不答,便说:“碧云轩的弟子察觉了近几日城中的异动,便对这一路人马实时跟踪。师父清楚公孙先生的处境,便猜测他们是为先生而来,所以我们就过来探察虚实。” 周懿接着她的话说:“所以你们就避开了这些探马,想要去公孙府中报信,对不对?”乐文 “没错,不过幸好在这里遇见了高老伯,要不然,还真让那人得手了。” “可是,”周懿沉思起来,“你一旦杀了那个探马,这一场恶战就注定无法避免了。” “为什么?”武馨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他派出上百路人马沿着不同的方向一直往前找,然后没半个时辰让他们回去复命一次,所以一直这样找下去,这百里松林必然逃不过他们结网式的排查。到时候,一旦有一路人马发现公孙府的踪迹,他大兵直入,势必将之踏为平地。不过偌大的一片松林,即便上百路人马,一旦深入腹地,想要一遍就找到那座宅子也并非易事,可你要是杀了他的探马,过了一个时辰他见不到此人回去复命,那就等于给他指明了公孙府的所在,不是吗?” 武馨一听,不禁唏嘘长叹,周懿道:“这倒不必自责,你能出手相救原本就是处于好意,公孙先生能够理解,况且,他们兴师动众,不达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战是早晚的事,看来今夜这里便难以安宁了。” “那,你可有解救的办法吗?” 周懿笑道:“所以我才请你们二人过来一起助战麻。” 武馨白了他一眼,他为公孙府谋划不假,可这句话却不是他心中所想。 周懿接着说:“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越是来得急,我们就越有反击致胜的机会。” 听他二人这么说,高远已经亟不可待,忙道:“公子可先行回去,我在这里等着,他们要是来了,我也好抵挡一阵,为大家争取一些撤退的时间。” 周懿道:“老伯的心思我能理解,可是这帮凶残之辈……” 高远哈哈大笑:“我这把年纪,还在乎这一条老命吗?反正这里他们不熟,给我一匹快马,我就能带着他们在这百里松林里转上几天!”说着,一口血呛住了咽喉,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老伯赴死之心令人敬畏,可周懿若那么做了,还有何面目回去见公孙先生!” “公子……” “老伯!你不必再说了,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情况之前,我是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去冒险的,即便顷刻间大兵压境,我们也能相处其他的办法退敌,岂有让你一人孤身犯险的道理?”说着,不觉想起在滁州遇见的高登老先生,于是低声问道:“老伯年事已高,想必这思乡心切,是不愿留在异土他乡的吧?” 高远一惊,回头看了他一眼,“公子此话何意?” 周懿道:“狐死首丘,物尤如此,况乎义士?老伯,该不会忘记了滁州之地,同样年岁的弟弟了吧?” “周懿!你……”高远猛然坐了起来,回头凝望着周懿,忍不住老泪横秋:“高……高登?” “没错。” “你见到他了?他还好了?” “和您一样,他也时时刻刻牵挂着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老伯,您可认得他?” 高远听了他的话,一时间心事涌来,伏在念生背上失声痛哭。 周懿眼含热泪,心想,既然高远和高登是手足兄弟,那滁州没落的姬府,和此地岌岌可危的公孙府的关系,一目了然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触即发 松林之外,各路探马仍然不停回来报告前方的情况,黑衣人闭目不言,心里默默盘算着还有哪几路人没有回来。 又过将近一个时辰,下一轮回来复命的探马已经陆陆续续前来报告,可有仍有一路人马,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黑衣人手握宝剑,虎目微睁,剑锋直指前方,责令众人沿此方向直路进发。 周懿等人回到公孙府,见公孙先生已经整点好了所有家眷,正在前厅候命。这公孙府虽然楼阁峥嵘,家丁稀少,可凡是在他府上当差的仆人,无论男女,个个都是功夫上乘的好手,也许公孙稽早就预料到会有屠刀悬颈的一日,所以这府中并没有养着闲散之人。 当时院中升起火炬,刀剑出鞘,寒光乍然。周懿拜见了公孙先生,两句话说明了来意,公孙稽遂请他到正厅议事。 坐定之后,周懿左右观望不见世翁其人,因而忐忑不安。再者,看左右众人的装扮,形色各异,周懿有所顾忌,有句话到了嘴边,却不能快意直言。 公孙稽便对他道:“这些虽是府中的奴仆,可也都是我身边久历磨难的心腹,你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周懿面色含笑,起身向众人抱拳点头,算是见礼。众人也都端坐回礼,仔细打量着,这个昔日曾被公孙先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传奇少年,个个神态炯然。 “撤离的计划,想必先生已经安排妥当,只不过,这府中尚有老幼,若只一味的撤退,行动必然迟缓……”说到府中尚有老幼之时,他抬头斜看公孙稽,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众人皆知,公孙稽育有一儿一女,如今都已是二十来岁的年龄,除了他们,这府中没有更为年少者,如此反推周懿言外之意,则是担心世翁年迈,恐不能收此颠簸之苦。 公孙稽凝视着周懿,目光徐徐扫了一遍左右之人,不禁长叹一声,却没有接他的话。 周懿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接着说:“先生应该知道,林外之人,虎狼也!他们大动干戈来势凶猛,可见灭我之心何等强烈,如果敌我双方一旦形成追逃之势,则形势危矣!” 公孙稽不禁仰面而笑,半天才吐出一字:“逃?” 他移步而前,在正厅中央的一面沙盘前站定。那沙盘乃是按照严整的规格同比例缩小制成的,上面清晰地标明了公孙府的位置和防守阵法的布控,看来公孙稽要与来犯者殊死一搏了。 周懿神色惊慌,忙问:“先生是打算和他们一战?” 公孙稽冷眼直视沙盘中几处标明的地方,语气激昂道:“我已近不惑之年,不能安邦定国已是此生之憾事,若连保全宗族的意志也要忍受这等宵小之辈的凌辱,我公孙稽以何立足于世间!” 他话音一落,左右之人皆振臂高呼:“我等誓与先生同生死!绝不退缩!”声音雄壮,响彻夜空! 周懿见众人都有赴死之心,热血鼎沸之下,实难再去劝服他们撤退,于是向公孙先生道:“慷慨赴死易,难的是要冷静下来思考是否还有更好的对策,诸位英雄气概在下敬佩,可敌我兵力悬殊,先生当知意气用事非上乘之策!” 公孙稽回头按住他的手臂,微微一摇,说道:“你的意思,我岂能不知?” 周懿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莫非,这不是先生的意思?” 公孙稽回头看了看众人,忧心忡忡,低声对周懿道:“你随我来。” 二人刚要从偏房绕出去,只听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终于还是回来了!”第一文学 众人都被这声音镇住,几个年事稍高的人显得尤为震惊,那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转眼间,一个青灰色身影飘过,世翁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爷……” 众人蓦然见到世翁出面,无不惊喜而泣,纷纷跪倒他面前叩拜。 周懿更是惶恐,连忙跪倒,双眼含泪道,“老先生!是周懿对不住您!” 世翁微微弯身将他扶起来,面色祥和道:“你不必自责,这是我和他的恩怨,就算没有你的出现,这笔账也是要在我和他死之前算清的!” “可是,您本该安享晚年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我的宿命!我托你查的事,你多少也有些眉目了吧?”世翁摇头而笑,“你走之后,我就突然想通了一些道理,面对那些陈年旧事,我固然不愿相信那真的是他所为,手足连心,他岂能狠心害我?” 众人都听不懂世翁的话,更不知道他言下所指的那人是谁。 周懿道:“周懿无能,有负先生重托!这京城和江湖之中,人心实在叵测,很多时候我本以为真相就在我面前,可当我揭开了一个真相,却发现自己是从一个谜团跌入了另一个谜团……” 世翁怅然一笑,顿了顿,方说:“局中之局!连我这个当年的故人都被蒙蔽了将近四十年,又何况你一个后来者呢?你和司马春的情义让我看破了自己那个虚设的幻想,人与人不同,我和他,永远也成为不了你和司马春!” 周懿听得懵懂,一者,不知道世翁言下的那人是谁;二者,更不知道他拿自己和司马春作比的深意,蹙眉问道:“晚辈斗胆,敢问老先生所说之人,是谁?” 世翁目光如炬,深邃而恍惚,“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他脸色一沉,“他很清楚,我和他不能两立于世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所谋划的一切,随时都有可能被世人所知。三十多年布一局,何等的不易啊,他岂能坐以待毙?这也是为什么他大兵压境的原因。这把剑何去何从,就看今夜了!” 周懿越听越是迷糊,问道:“据我所知,那个黑衣人是大将军候靖的人,您的意思是,这把剑来自于将军府?” 世翁摇头微笑:“你还没有看清眼下的局势。将军府如何,太傅府又如何?这朝堂和江湖并无二致,表面上看,黑衣人只是候靖拿来对付太傅及其他政敌的杀手,可仔细一想,焉知不是他瞒天过海的一个幌子呢?” 周懿道:“晚辈愚钝,还请老先生提点!” “一句话,这几个月你所查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只要清楚对方这个目的,你就有必要反思这段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被人利用的嫌疑了。” 周懿一脸怅然,默然不语。 世翁神色淡然,幽幽说道:“这把剑无论是来自朝堂,还是江湖,他都是冲着我来的,既然剑已出鞘,为何不做个了结呢!他亲自谋划,为的就是要颠覆整个天下,可只要我一息尚存,他就休想得逞!” “那布局者,是谁?” 世翁摇头叹息道:“你不必多问,这是我的劫,其他人都不要插手。周懿,关心则乱,你有更多的事要去做,这个江湖,需要一个是非分明的执棋者,这天下的苍生,需要一个太平清明的世道!海晏河清,能与不能,就看你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推演阵法 听他这番话,周懿心如刀绞!一时间悲从中来,脱口喊了一声:“老将军!”遂俯首而拜! 世翁浑身一震,原本含笑的面庞突然僵住,眼神凄迷地看着眼前这个双肩抽动的少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周懿抬起头,眼睛通红,语气坚定道:“请您放心,当初您没走完的这条路,我一定把他走完!” 世翁老眼昏暗,忍着泪水把他扶起来,笑道:“周天墉由你这样的后人,我替他高兴!” “不过,”周懿话音一转,抱拳道:“既然您要和他一搏,那就让我来带头做先锋吧!” “为何?” 周懿破涕笑道:“我都是他的一个棋子了,还能置身事外吗?”说着,又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十一年前听太师父说起一些旧人往事,周懿就有一个愿望,此生若能追随于将军,周懿死而无憾!” 世翁慨然而叹,笑了一声,“我只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我这般敬重我不予推辞,可这将军一说,太过荒唐了。” “无论您怎么说,今夜我都不能让您一人去赴险!”他语气坚定,直直地站在世翁面前,凝眉道:“您赋予我的使命我心里清楚,如果今夜能平安度过,我将不遗余力去完成这个使命。可他今夜就在面前,我若袖手旁观,那今后周懿所谋之事,又谈何匡扶正义?” 二人四目对峙,良久不言。众人听他们一言一语,思绪跳度如此之大,无一人能解,便坐等世翁最终的决定。 “此心不改,看来,以后你当不会让我失望!”良久之后,世翁长舒一口气,淡淡地说了一句。 周懿慧心笑道:“那好,周懿斗胆,恳请老先生将……” 还没说完,世翁便瞪了他一眼,挑眉道:“你的剑法好歹也是我传授的,我不让你喊师父,你当真一句都不喊?” 周懿一听,满脸惊喜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他刚要下跪行礼,被世翁拦住道:“就等今夜退敌之后,你我二人再好好理一理咱们之间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现在,我就把指挥权交给你,你要记住,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寄希望于后援之兵,每一次冲锋,都要当做孤军深入,势在必得!” 周懿点了点头,回身看着那座阵型初成的沙盘,又抬头看了看着偌大的府邸,不禁低眉叹惋,“这可是您半生的心血,偌大的院子要付之一炬,可惜了!” 众人听他猛然说出这句话,无不惊讶,就连公孙稽都颇感意外。武馨唯恐他年少德薄,不能服众,连忙使了个眼色让他慎言慎行。2020 周懿不以为然,从手中拔出那把轩辕剑,指着沙盘上的三道看似规整,却稍漏破绽的阵型,示于众人道:“垓心为公孙府,对手从长沙城的方向过来,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防乃是常理,可不一样的是,对方绝想不到我们会连设三道工事加以抵挡。此计的目的在于延迟对方进攻府邸的时间,对方要想打进来,就必须一块一块的啃下去,这也正是他的妙处所在。段时间内,能有如此手法之人,定然是领兵打过仗的善战之人!” 说着,回头看了看世翁,世翁小而不言,众人则恍如梦中。 周懿接着说:“不过,在外人看了,这只是我们退防的阵势,是迫于无奈之下的精明之局,不过他绝想不到,这些都是诱使他进入死地的障眼之法。” 公孙稽背着双手,叹了一声,问道:“何为障眼之法?” 周懿抬手道:“如果我是今夜来犯之辈,在遭遇第一道障碍之后,我并不会为对手这一举动而吃惊,让我震惊的则是对手居然能如此及时地看到今夜的凶险。再然后,我会遇到第二道,第三道阻碍,而且进军公孙府的效率会大打折扣,加上在座的诸位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我手里的人马必然会有一定程度的死伤。先生认为,接下来我会怎么做?” 公孙稽蹙眉沉思,低声道:“你会认为还有更多的障碍?” “没错!”周懿语气坚定道:“明眼人都会看出来,此阵是为缓兵之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如此有限的兵力,发挥出如此巨大的战力,这不是一般的谋士或者普通打过仗的将领所能够做到的!”周懿再次瞅了一眼世翁,他已然含笑不语。 “所以,为了节省更多的时间来阻止府中老幼的撤离,我一定会亲自出马,带一只精锐绕过这些障碍,以最快的速度来奔袭公孙府!那么此时,这座被人们遗忘的府邸,便成了一个一点即着的火药桶!” “什么!周懿!你要烧了这座府邸!这可是老爷半生的心血啊……”人群中几个年长者纷纷指责道。 周懿眉头凝结,回视众人,“公孙府在还是谜一样存在的时候,他是安全的,可一旦暴露,今夜就算我们拼死把他保下来,结果又能怎样?还有明天,后天,对手是绝对不会给我们一息生存的机会的!” 世翁长叹一声,接连一句,“这座宅子在建立之初,我就在他的地下布满了管道,藏满了火油,等的就是今日这个时刻。周懿,你可以大胆的去完成你的使命了,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阻止你的脚步!” 周懿颔首沉目,忧心忡忡道:“师父!这三道障碍虽然能够坚定对方取道奔袭的决心,可万一对方侥幸逃脱,那也等于告诉了他,您还健在,那以后……” 世翁伸手阻止了他的话,凛然道:“与善谋之人斗智,决不能瞻前顾后!时不我待,如果迟疑不决,局势瞬息万变,你又岂能思虑周全?” “周懿明白了!”周懿沉思道:“对方也是善谋之人,所以,您才会在那三道障碍上故意露出些破绽?” 世翁道:“世间无绝顶聪明之人,我临危布局,岂能毫无疏漏?否则,便会让他生疑我是坐镇以待。再者,没有纰漏,他又岂能轻而易举地绕道而来?” “那今夜,这里注定是一片火海了!” 世翁冷眼望向门外,淡淡地道:“我说过,我和他,不能两立与世间!” 第一百四十九章:代师出征 世翁的一席话让他久久不能平复。当时有人来报,说十五里之外已经发现了大宗人马,正在向此处靠近。众人听后,都请世翁下令伏击。世翁虽有良策,可手下却少一个能为之所用的将才,公孙稽虽然善谋,这些年被他冠以行医济世之工,很难提刀上阵与那黑衣人对垒。若要委用周懿提领手下之人,又恐适才周懿直言道破他的玄机,已令众人不满,故而犹豫不决。 看那形势,武馨唯恐周懿恃才自负激怒了众人,便走进了对周懿说:“事不宜迟,公子现在可用念生先护送府中老弱撤退,以防对方大兵压境,形成合围之势,到时候再要撤离就来不及了。” 她的意思周懿自然明白,不过依他的秉性,断然不肯留下众人,他却带上伤病之人撤离。 “我正有此意!武馨,和令师对此处并不陌生,可先行护送老弱撤离,我留下来,听从世翁调遣。” “公子……” 周懿神色决然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我的命是师父给的,我决不能在此刻撇下他与诸位,否则我此来的意义何在!”遂回头呈上手中的宝剑,对世翁道:“这把剑是您老所赠,只不过,周懿资质浅薄,不能收受,还请师父收回!周懿愿为师父鞍前马后,悉听调遣!” 众人看他双手所托之物寒光四射,剑鞘尤能摄人心魄,不禁惊恐万状。 世翁将众人环顾一遍,忖度众人与周懿之虑,不觉仰头冷笑。稍作迟疑,终还是将那轩辕宝剑接了过来。 “周懿,我有一件事要嘱咐你,你随我来。” 周懿点头应下,随他一前一后去了后庭。 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透世翁此为何意,只能等着。 武馨唉声天气,有些怪周懿不知实物,她师父道:“这个周公子行事快意,果敢独断,不拘于凡俗小结,况且,他又是名门之后,世翁能得他做个弟子,应不失为晚年一件快事!我看啊,你就不用担心了。” 一旁有人哂笑道:“道姑与我家主人深交,我等皆敬若上宾,只是主人一生漂泊,客居于此,虽有英名于外,也不免觊觎攀附之人,我等皆愿誓死效忠追随左右,实不忍他老人家听进一些江湖虚名,误收了弟子,成为后世眼中的笑柄……” 公孙稽立即制止道:“诸位慎言!” 那人立即闭了嘴,在公孙稽连瞪了两眼之后,遂向道姑谢罪陪了不是。 公孙稽也向道姑行礼,“这些都是早年跟随父亲的旧人,眼下若有冒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道姑低眉含笑:“直言快语,要好过阿谀奉承,公孙府的风气向来如此,我岂能不知。”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世翁手持轩辕宝剑从后庭走了出来,对着翘首以待的家丁一通调遣,兵分五路,分别支走了他们。 武馨盯着后庭出口看了许久,不见周懿出来,心中直犯嘀咕。彼时世翁要带人去应敌陷阵,走到门口有返了回来,对她师徒二人道:“高远等人年事已高,且又有重伤之人,烦请二位先护送他们撤离,公孙府已不是久留之地,还望二位紧早行动!” 道姑欣然应下,可是武馨终究是不放心周懿,起码,要知道他的去向,于是便要拦住世翁询问。没想到,他面前的老者趁着道姑不注意,对着她眨了几下眼,微微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了。 “是你……”武馨恍然大悟,那个眼神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说熟悉,是因在十年前的六悬峰校场,那个文质彬彬,语气不凡,而又让她无限折服的少年,临别前的那一个回眸,让她至今难忘。至于陌生,从去年二人再次谋面,继而这将近一年的分别,长夜漫漫,青灯幽梦,这眼神早已在无数次惊醒的深夜漫漫淡忘了。可无论如何,他的一个举眉,一个微笑,都能让内心翻滚涌动的愁思,瞬间释放出来。 “馨儿!”道姑见她深思飘忽,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了看,只见到世翁在院中号令众人的身影。 “师父……我们快走吧,临阵厮杀的事,我们帮不了太多,这府中……哎,也没有几个要撤离的人。”武馨深思不定,显然不愿眼见他阵前厮杀,自己却退居于后。 师徒二人正在犹疑,突然见通道之中走出一人,仙风鹤骨,正是世翁。 道姑吃了一惊,目光急转,将门外号令众人的老者和眼前这位世翁对比之后,顿作一脸困惑之装。 世翁招手将二人引入后庭,解释道:“这一仗,就让周懿代我去打,他日后还要面对更多的艰难险阻,今夜未必就是这个不孝之人的末路,周懿要想跟他交手到最后,总要先有个开始吧。” 道姑问道:“那先生之意?” 武馨冷叹一声,畅然若悟,“周懿快言快语,已经令诸位心中不快,所以世翁要周懿用自己的相貌来号令众人,如此方不失人心所向。” 世翁点头道:“周懿的性情我十分喜欢,可考虑到这些都是跟随我多年的旧人,若要强加给他一个不能臣服的将帅,只怕今夜事倍功半。” 武馨立即抱拳道:“前辈,请允许……” “你觉得他想让你跟着一起去吗?”世翁一句话打断了她,“再说,你和他走得太近,或者言语之中有所庇护,难免会惹人猜疑,万一他的身份被人识破,那我们岂不前功尽弃?这一回,我就是想历练他一人千面的应变能力,你去了,反而会打乱他的思绪。” “我可以……” “那他呢?你在他身边,他必然时时刻刻考虑你的处境,今夜与往昔在龙云寨不同,和今夜这个乱世狂魔想必,尧贵之辈不足挂齿,希望你能为大局着想。”世翁接连截了她两句话,倒是让武馨哭笑不得。 “我终于知道先生为何选择他了,你们都一样,善于揣摩他人心思,让人张不开嘴……” “馨儿!”道姑立即瞪了她一眼。 武馨言不由心,被她师父一点,便知说错了话,忙点头赔罪。 世翁不由得一怔,似乎这个年轻的姑娘说得也在理,仔细一想,周懿身上确实有很多自己当年或者眼下的影子。 回过神儿,世翁对二人道:“他们在前面浴血拼杀,我们也有自己的战场。这府中我早已布满了火油和火药,等周懿引那人过来,我再次和他对垒,二位便在恰当的时机点燃火药。” 武馨心中一颤,忙问:“对手凶狠奸诈,老先生和他交手想必也难全身而退,这火药无情,万一……我是说……” 世翁仰头笑道:“你放心,我等了他三十多年,无论如何,他都休想全身而退!” “那您呢!” “这件事总要有个终结,周懿的担子还很重,我要替他扫除这个障碍,所以,今夜我们都不能有所顾虑!” “前辈!” 世翁抬手摇了摇道:“这个毒刺扎在我的心头已经快四十年了,若要拔除,怎能会不流血呢?” 武馨凝眉道:“这些您告诉周懿了吗?他可以去拼杀,去斡旋,我相信他都能做到,请前辈再想一想,您决不能在此当做一个诱敌上钩的诱饵!” “天下动乱,苍生尚不能苟活,我更何惜这副皮囊?” 正在争辩,只听院门外众人歃血高呼:“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世翁一脸笑意,对道姑说:“走吧。” 说着,从一个后门悄悄走了出去。 武馨灵机一动,悄悄在她师父耳边道:“师父,等到最后我去找周懿,在我们回来之前,您决不能引燃火药!” 道姑闭目长叹,慨然而去。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五十章:先发制人 三更之后,夜空中的那弯新月已经渐渐落山,松林间最后一丝余光泄下,照在黑衣人和他身后士兵的脸色,幽森而恐怖。黑衣人和数名素衣高手跨马走在队首,三军将士紧跟其后,人不敢多言,马不敢嘶鸣,寂静的夜幕之下,只有远处徘徊的饿狼,和树上惊飞的乌鸦。 野狼哀嚎,昏鸦呜鸣。 当时已经是四月底的天气,虽然晚间的微凉能让人提神醒目,可众人长途奔波,早有倦怠之意,除了心中对黑衣人的恐惧之外,还有几分对此处荒凉阴森的畏怯。所以,这看似三千精锐的虎狼之师,到此时,却已成了强弩之末。 走到松林深处,众人已经行出二十多里,黑衣人勒马驻足,回头看了看部下的状态,不禁忧心忡忡,若无战力,要想攻克藏在暗中的公孙府,难比登天! 于是,传命三军原地待命,又派出十几路探马向前继续探查。 彼时针锋相对,形势转眼即变,就看谁能在交手之前抢得一个先机。双方深谙此道,可周懿以逸待劳,自然处于上风,那些探马行出不足三里,突然被藏在暗中的公孙府兵冷箭射杀! 周懿命人果断出手,直取探马首级,又用事先做好的虎头迎面惊吓对面行来的骏马。那马儿吃惊之后,转身就往回跑,身上驮着一具无头之躯,肆意狂奔。周懿下令按兵不动,他手下的府兵扔在树梢、沟壑间埋伏,探马人头落地,一切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探马回来了……” 黑衣人统领三千惊恐之师,原本想着坐逸待劳,他正闭目端坐马背之上,突然听见有人汇报! 当时林中大雾弥漫,他们除了听到马蹄声外,目光所能看到的不过五步之遥。黑衣人唯恐来者有诈,遂命身后的盾牌兵布阵防患。 “点起火把!” 一声令下,将士们纷纷举火围在队首,冲着大雾中奔过来的人影大喊:“快停下!” 透过大雾,隐约可见马上坐的有人,却不见马儿有减速停下来的趋势,犹疑之间,那受了惊的马儿已经冲到了阵前,直奔阵首的盾牌兵撞了过去! “快停下……” 有人提起长枪就向马儿刺去,昏黄的火光一照,那马上坐着的无头死尸清晰可见! “头没了!”突然有人大叫起来! 众人一听,都纷纷拔出刀枪,惊恐之势,不可名状。 话音刚落,接连又有五六匹驮着无头死尸的马儿嘶鸣着冲了回来! 他们原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可一旦置身此时此地,宛如进入了一个死亡随时都会到来的鬼门关外,那些意志不够坚定的,忍不住鬼哭狼嚎起来! 黑衣人心烦意乱,一股怒气陡然升起,手中握着一把五尺长剑,一声怒吼,挥剑斩了动摇军心之人和那些受惊狂躁的马儿!一时间,三千人马皆噤若寒蝉! 黑衣人剑刃一抖,斜指向前方,冷笑一声,对左右道:“我就担心他们不出手,现在好了,他们就在前面!” 于是调转马头,令身后几个副将各引八百兵,分左中右三路齐头并进,防止队伍前后拉长之后,容易被人从左右截断分头击破。 三路人马向前推进之后,另有数百人和那几个素衣高手待命。蛋疼 “先生,我们何时出手?” “不急,现在可以断定,我要的人就在前面,无论他怎么布局,区区一个没落的帅府,能有几人可以与我的三千精锐相抗!”黑衣人随有成竹在胸,可他依然明白眼下的局势和士气的偏向,故而,他将剩下的一些人马握在手中,以备不测。 大军缓缓向前推进三里,已经和周懿的伏兵近在咫尺。周懿和公孙稽立于高岗之上,遥望对面横排过来的火光,不禁叹道:“此人董兵,不可轻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周懿皱眉道:“先让我们的人引发机关,以击破他们的盾牌兵,然后用乱弩射击对方的马弓手,决不能让他们轻易地度过第一道障碍!” 公孙稽有些犹疑不觉,点头抱拳道:“父亲!” 周懿一怔,思绪猛然从当前的局势中拉了回来,这才想起自己仍是世翁的身份,忙说:“哦,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言,阵前无父子……” 公孙稽道:“据探报,对方有三千精骑,而我们,所有人手加起来还不足百人,这其中,您又要分成三队,这打头阵的便有五六十人!且不说五六十人如何抵挡三千人马,单就说后面的两对,每一队才十几人,您有何把我能取胜呢?” 周懿侧目道:“你是不信任我喽?” 公孙稽忙低头道:“属下不敢!您当年的威风我是知道的,可毕竟此一时彼一时,您手中无兵,再好的计策,将安以出?” 周懿不禁笑道:“府中上下同心协力,诸位皆愿以死相抗,正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何言无兵可用?” “可是,敌我实力悬殊啊!” 周懿摇头冷笑,看眼前这个身为人子的公孙稽,他定然知道当年世翁的所有事迹,他虽然已经可以确认世翁的身份,可未经世翁亲口承认,还仍需加以证实。于是故作感慨,叹道:“四十年前,突厥悍将阿史那达盾,率领铁骑二十万,直逼我朝背部边疆!他大军到处,我朝连连败退,一时间,朝野震动,京城告急,百姓奔走离散!你可知……” 说到此,周懿故意停顿了一下,以试探公孙稽的反应。没想到公孙稽毫不思索地便接了他的话,“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当年父亲您也有大军在手,我听您说过,您和东郭叔叔带数十人剑走偏锋,那是身后有人坐镇,你们有恃无恐罢了。试问,当时若没有虞老先生从后方偷袭突厥粮库,闹得突厥军人心打乱,您又怎能顺利地勤王退敌呢?” 周懿听了他的话,浑身僵住,半天没有回一句话。他心中无数次自问,眼下这个隐居于此的末世英雄,当真就是四十年前威慑突厥赢得短暂太平的英武将军!那究竟是何缘由,能让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沙场铁骨,沦落到隐姓埋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呢?又是什么样的人,非要对这位老人赶尽杀绝!在他欲言又止的内心之下,又有一个挖空心思都难以想到的谜题,当年姬恒已死,眼下的世翁,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呢? 一连串的问题摆在眼前,让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父亲?”公孙稽低声问道,“您是不是,又想起东郭叔叔了?” 周懿蓦然一惊,回过头,忍不住眼角含泪,“你放心,今夜我们都将平安无事!” 公孙稽默默点头,见他如此,便不再怀疑他的策略了。 周懿慨然道:“他们夜间突袭,我们早有准备,敌谋而我谋,我谋敌之不能谋,此为天时。百里松林对他们来说,是阻挡他们战马发挥实力的有效保障,可于我们而言,则是遁形伺机的帮手,此为地利。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再猛,而在谋!兵精将谋者,可以一而档百,眼下我府中弟兄都有争相赴死的勇气,而对方则是千里奔袭的疲惫之师,惊恐之下,他们怎能轻进?此为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为我独揽,量他今夜有百万雄师,我也照杀不误!” 公孙稽听得神情激昂,抱拳领命道:“那我这就去安全,这头一阵,定要让他们吃个大苦头!” 周懿一脸淡然,“去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初次交锋 公孙稽听周懿分析了敌我的处境,心中信心满满,回头又将原话向众人转述了一遍,众人听了都神情振奋,个个都举刀待命,眼中喷火。 不过,还是那个对周懿不满的人,一脸嘲讽地说:“主人心中自有丘壑,这些毛贼岂是他的对手?那些浪得虚名的白面书生,只会纸上谈兵,到头来却连个影子都见不到,真是没用!” 公孙稽心中也一直疑惑,凭他对周懿的了解,这少年虽然有时张扬,可本性却很纯良,在此生死之际,他岂能只顾自己的安危,将众人抛诸脑后?如果不然,那他到底去了哪里? “老爷,您不会还惦记着那位周公子吧?”那人一脸鄙夷的神态问道。 “他虽然诓论人心,可我总觉得,此人心思缜密才学渊博,父亲又与他有救命之恩,眼下大敌当前,他断然不会临阵脱逃。话又说回来,父亲所布置的三道障碍,以及对方临阵应对的阵法、心术,他都能一一洞察,这般算尽人心又毫不避其锋芒,这样的少年,怎能不让父亲喜欢呢?我这仔细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公孙稽忧思重重,不禁感慨起来。 那人正要反驳,可听了他这番肺腑之言,可知周懿乃是世翁最得意的门徒,若再要恶言相加,可真是自讨没趣了。于是微笑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江湖后起之辈又岂在他一人?日后,我们再重新给老太爷寻得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徒儿吧。” “再找一个?”公孙稽摇头哂笑,“千里马常有,可万里马难得!” 正说着,只见面前一排明晃晃的火炬已经进入百米之内,强弓已经可以击穿敌方的盾牌阵,左右忙问:“现在可否出手?” 公孙稽长长吐了口气,咬着后槽牙道:“我与诸位共进退,今夜,定要把这帮狂徒葬在这松林之内!”他握着一把长剑,手臂一挥,众人随即触发了机关。只见松树之巅,一排用麻绳拴着的圆木摇摆下来,直奔对方前排的盾牌兵砸了去! 刹那间,盾牌兵被数百斤重的松木冲撞得七零八落,连后排的弓弩手都受到了牵连。死伤之人即刻倒了一地,敌军阵势也随即乱了起来。 “稳住阵脚!调出后面的预备军,代理盾牌兵,弓弩手紧随其后,向前方射击!” 他将领才刚下达,阵脚尚未立稳,便隐隐听见迷雾当中有“嗡嗡”的怪响。 “快调盾牌兵……”左右的素衣高手侧耳细听之后突然大叫起来!可话音还没落下,那一帮慌乱无主的弓弩手,已经被迎面飞来的竹签射倒了一片! 黑衣人和身边的高手首当其冲,不过他们身法高超,在竹签飞来之前便跃起到松树之上,躲过了一劫。黑衣人看了看身后,那些如惊弓之鸟的士兵,被那长约丈余的竹签三三两两串在一起,血流成河! “主人,可否让属下过去探个虚实?”一个素衣高手附身一株松树之后,手持寒光长剑,端气一把盾牌就要往前冲。 “且慢!他们已经有所防备,这一阵我们输了士气,却不能输了阵脚!”黑衣人挥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全部熄灭火炬,传令中队将士先以掩体庇护,弓弩手射住阵脚,对方旦有人马异动,即可乱箭射杀。 另斥两队人马,各抽调百十余名敢死之士,以中队吸引对方兵力,两侧分队从左右两侧迂回对手后方,企图前后包抄,另其前后不能兼顾。 “主人,只派百余名将士,恐怕不足以威慑对手。” 黑衣人冷哼一声,言语决断道:“他有多少人手可用,我能才到十之八九,要不是看他在暗中,百余人我都嫌多!” “既然主人神算,属下愿身先士卒!”左右几个高手都慨然请命。 “杀鸡焉用牛刀,你们的戏还在后面,对付这些看门鸡犬,让他们去足够了。” “那,主人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等去做?” 黑衣人微微停了停,方说:“擒贼擒王!等打通了这道障碍,你们跟着我,直捣公孙老巢!” 说着,扔不停地观察对方射来的竹签和矢箭,等对方攻势稍停,即可命人乱箭齐射。 左右不解其意,便问:“对方藏在暗中,既然对我方偷袭,想必也定有防护,我们这样毫无目的地射击,只怕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反而……反而会浪费了物力。” “有箭不射,留着何用?”16 “属下卓见!眼下这道防线都如此棘手,只怕到了公孙府,我们会遇到更大的麻烦,那时候才是弓箭的用武之地,若……若到时无箭可用,岂不……” 黑衣人摇头笑道:“所谓上兵伐谋,在于攻心!我大兵压境,量他区区一府之兵,如何能够抗衡,所以,他只能计出险招,出奇制胜。我猜他赌上大部分兵力在此设伏,目的就是一击而成让我们心生畏惧。” “您的意思是?在此全歼对方的伏兵,我们就等于胜券在握了?” “什么叫等于?大势已定,此一战我们必能成功!只要左右两翼奇兵能够及时就位,我们就能将他一网打尽!” “所以,您让士兵乱箭齐发,目的是吸引对方的兵力,让左右两翼的人顺利迂回?” “没错!与其硬着头皮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何不如釜底抽薪,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主人英明!”左右遂传令后军,让所有备战的弓弩全部投入应战。 与此同时,公孙稽阵前督战,发现对方熄灭了火把,反而一阵乱射,便对左右道:“听箭声,乱而无序,毫无章法,看来他们是怕了。” 左右笑道:“那是自然,这大雾弥漫的,我们只要悄无声息,他们就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如此一来,他们只能用这种毫无意义的乱箭来稳住阵脚了。” 公孙稽稍微松了口气,“看来,今夜他们是到不了我公孙府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是否要稍微回应,否则他们还以为我们每人了呢。” “不能贸然,我看还是会去问问父亲的意思的吧。” 话音还没落下,便听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二人回头,见公孙稽之父世翁翻身跳下了马,匆忙过来,语气惊慌道:“快令众人回撤,和第二道防卫合为一处!” 公孙稽一脸茫然,问道:“为何?我们首战成功,对方已经不能前进一步,只能靠乱箭防备我们的突然袭击了,我们怎么反要撤退?” 周懿边命人撤退,边解释道:“刚才你们可是有人放箭?” “没错,这又怎么了?” 周懿顿足道:“若是机关,尚能蒙蔽住对方,可一旦有人射箭,那就足以暴露我们的位置,一射之地不过百米,而我们区区数十府兵,若他们绕道从后方爆炒,你该怎么办!” 公孙稽一听,立即慌了神,忙道:“可他们的样式分明已经混乱,父亲是不是多想了?” 周懿摇头哀叹道:“冲锋陷阵,要是连这一点掩人耳目的方法都没有,那今夜这个和师父抖了一辈子的人,又如何可以和他老人家匹敌呢!” 公孙稽一怔,抬头看了看他,问道:“师父?你是谁?” 周懿慌忙之下漏了马脚,一时间也难以解释清楚,于是将面上的假脸揭了下来,道:“先生不必多言,师父既然派我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快让大家后撤三里,晚一步都有可能有灭顶之灾!” 公孙稽与左右之人都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一想到刚才周懿对人马的调配、布置,都甚有章法且不拘一格,不由得暗自赞叹。当下,也没敢再犹豫,忙随众人撤了回去。 果然,刚撤出不足百米,左右两侧已经有人杀了过来。幸好他们大半人马已经脱离垓心,内外合力,加上周懿奋力拼杀,接连斩杀对方数十名高手,方令众人安全撤回到第二道阵内。 他们刚一立足,前方的两千大军突然重逢而出,等与那左右两翼人回合之时,只得到一个人去楼空的空阵。 公孙稽和左右之人对周懿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而对阵的另一侧,黑衣人却在暗自咬牙,势必要将今夜这个对手碎尸万段。 第一百五十二章:避实就虚 公孙稽等人听了周懿的话,幸而及时撤了回来,才免却被他们包抄的凶险。府兵们同仇敌忾,和周懿一起,将企图来包抄的人杀个措手不及,大胜而归。 黑衣人听到前方传来了厮杀声,断定他派过去的人已经断了对手的后路,于是传令三军将士点起火把进攻,势要将对手一网打尽! 可将士们跟着他冲出二三百米外,并未看见公孙府的府兵和他派来的两路人马有交手的迹象,对方之兵已经撤回,而他的二百敢死之士,尽皆倒在血泊之中。 “禀主人!我们的人……好像遭遇了伏击,我们来晚了!” “晚了?这不足二百米的距离,怎么就晚了!”黑衣人有些气躁,阴着脸来前探察了一番,见地上横竖倒着一些尚在挣扎的人,便找来一个尚能开口说话的询问:“怎么回事,公孙府的人呢!” 那人气息微弱,半眯着眼,断断续续道:“回主人……他们使诈,我们刚到这里就遭到了猛烈的伏击……” “你说清楚,是遭到了他们的反抗,还是伏击?” “小人以性命担保,他们确实聊到了我们的行踪,实现在所有设下埋伏,另有一队人往回撤,我们猝不及防,被他们……” 黑衣人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半天没有说话,眼神中迸发出的冰冷杀气,将众人细声喘气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左右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只有他的人,却看不到半个公孙府的府兵,黑衣人怒不可遏,提着那人的衣襟怒斥道:“你们有足足两百个人,又都是我精心挑选的精锐,纵然他们再是料事于先,你们就算用脑袋撞,也能把他们的刀刃儿撞破!我们前一脚听到喊杀声就赶了过来,二百米的脚程,眨眼的工夫,你们就被人一锅端了?” “小人……奉主人之命,怎能不尽心尽力!可是……可是他们有个白衣老翁,剑法高深莫测,当时弟兄们和他们的人近不过咫尺,他们使不上机关,我们本可以将他们全部拿下的,可就是这个老翁,眨眼的工夫,弟兄们就都成了这般模样!请主人……请主人责罚!”说毕,那人惊魂稍安,心中的恐惧便化作眼泪流了下来,连声讨罚。 “白衣老翁?”黑衣人眼前一亮,吃惊道:“你可看清楚没有,多大年纪?所用兵刃,当真是利剑吗?” “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天虽然黑暗,可他的身影小人却看得十分清楚。此人衣袂如风,身形飘忽不定,所用兵刃,却是一把长剑无疑!至于年纪,还请主人赎罪,当时形势紧迫,小人实在没看清,但他一头的白发,足以说明他年事已高!” 黑衣人半天不语,缓缓松开那个受伤的士兵,手里不停地揉搓这腰间的剑鞘,突然冷笑起来,对着眼前弥漫的大雾森然说道:“果然是你!快四十年了,你让我好找啊!” 左右的素衣高手个个都拔了剑,问道:“主人,这一回,决不能让他再金蝉脱壳了!” “这一回,他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黑衣人紧攥着拳头,咬牙说道! “那就先让属下带人会会他,量他一介老朽之辈,还能翻了天吗!” “不忙,先让我想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方不远处还会有一道埋伏,如果我们冒进,势必还会遭遇刚才那样的伏击,他们是想用今夜的大雾来做屏障,不断地给我们设下障碍。看来,他们果然人手不多啊!” 左右听了他的话,不知是喜是忧,也不知是进是退,便问:“主人的意思是,我们要等到天亮雾散了再进攻吗?” “荒唐!”黑衣人冷声斥责道,“他们之所以这样给我们制造前进的障碍,目的就是暂缓我们进攻他们老巢的时间,有了时间,他们才有布放的工夫,或者撤退的可能,要是等到天亮,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府邸,便是一座人去楼空的空城!” 那人连忙跪下认罪,“属下愚钝,不知主人有如此周全的思虑,请主人息怒。” “好了,你们只管上阵杀敌,这心思斡旋的较量,还是不要参与了,毕竟,我们今夜面对的不是一般的谋士,也不是一般的将领,似这般算尽天下人心又能全身而退的末世英雄,世间是找不到第二个的!” “一切全听主人吩咐……” 黑衣人翻身上了马,望着没有丝毫动静的前方,静听耳畔细微的风声,不由扬眉冷笑道:“三百米为一阵,就算我们攻破了第二道,只怕后面还会有第三道,或者第四道!如此对垒下去,我们何时能到他的老巢!” 左右皆闭口不言,黑衣人笑道:“你们只知道一味拼杀,却跳不出他人设下的棋局,照这么打下去,纵然我们人多,也终免不了身死兵败!记住,他是久历战场的将军,无论大小战事,都会遵循他那套一成不变的兵法,把握住这一点,我们方能找到扭转局势的关键。” “那就请主人明示,我们该怎么办?” “很简单,他的目的就是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方法拖住我们,来给其他人的撤离争取时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必奉陪,绕道其后,直捣黄龙!” “明白了,那我们这就兵分两路,从左右两侧绕过去……” 话没说完,便被黑衣人一句话堵了回来,“你明白什么?他们人手虽然不多,可我们也不过三千人马,加上一定的死伤,和眼下局势的不明不白,纵然我识破了他的阴谋,要想扭转局面,也必须小心行事!”说到此,黑衣人也颇有疑虑,不过细想刚才之所以包抄不成,也定是正面佯攻的态势做的有些假罢了。对手乃是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将,想要在他面前用这种雕虫小技,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于是亲自点明几员大将领兵,让他们以攻城之力来对付前面藏在暗中的伏兵,且打发阵势不得装模作样,要不惜一切代价与与之周旋。 另着十名高手,和他一起绕道其后,直奔公孙府。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独当一面 左右之人又不解地问道:“这一招用过一次了,再想正面佯攻,侧面绕道,只怕……” 黑衣人冷哼一声,叹道:“你们真是迂腐,正所谓智者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到两次,我想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况且,我军令已下,正面并非佯攻,乃是要与之血拼,等会儿一旦交上手,他们想要分兵兼顾左右是绝不可能的事,你们就和我一起去一趟公孙府,看看这位自以为隐姓埋名就能万事大吉的老将军,现在还有多少老弱妇幼等着撤离!” 说到此,他阴森地一笑,面目十分狰狞。左右之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不能擒王,那就用他的后顾之忧来胁迫他就范! 这边军令一下,两千多亡命之徒开始向前方进发!果然,在行进不足百米之后,又遭到了公孙府兵的第二波伏击,不过与上次不同,这次机关尽是些毒虫猛兽,和埋伏在地下的带毒竹签,他们原本走在队首的盾牌兵依然一无所用,死伤逾百! 这边的将领刚下令撤回盾牌兵,转而改成火攻,那边接着便有从天而降的悬木迎面撞来,又一次重创了他们进攻的士气。 彼时黑衣人带着十名高手已经离去,留守的将军剧目无措,面对这惨然的局势,若不能挽回败局,数千人马败给了区区几十人,等他们的主人回来,那可真是要以死谢罪了。于是,三明将领重整阵仗,等过了对方第一波攻击之后,遂用火攻还击。待对方手中的牌已经用尽无以反抗之时,又令二路人马铲平竹签,盾牌兵与弓弩手交替行进,以此方稳住了军心,直逼周懿和公孙稽的二道防线。 “禀公子,他们攻上来了!我们要扯到下一道防线吗?”一个满身血迹的兵丁回来奏报,抬头望着周懿,似乎在等他能出一道妙计,将对方困死在这第二道防线之前。 周懿正在和公孙稽推演当前的局势,猛然被他打断,不觉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 “公子,可还有补救之策?”公孙稽额头一层冷汗,显然内心有些焦躁。 “说白了,两军之间的较量,实质上则是两端统领之人的较量,我相信,若是师父他老人家在,此时定有退敌的良策,周懿才学不济,恐怕要带着众人撤离了!”说到撤离二字,他声音极低,显然这不是上乘之策,但顾于眼下形势,撤离稍晚一步,刚从败局中滚爬出来的数十人,又会重蹈被包抄的风险。 “公子已经尽力了!”公孙稽淡然笑道:“到现在为止,我府中六十多条人命一一健在,这多亏了公子能及时洞察险情。说到底,还是敌我兵力悬殊,既然不能再抵抗,那我们就撤会吧。” “先生可知,我们再退一步意味着什么!”周懿紧紧皱着眉头,抬头望了前方渐渐逼近的火弓,脑中闪着一个又一个推演过而又推翻过的策略,一时间,满头大汗! “我知道,再退一步,便是无路可退。还有,因为时间仓促,前两道防御的准备是最充足的,第三道防线……已经没有任何机关和工事了,真要撤退了,我们的处境……便是以不足百人的局势,来对阵前方两千多人,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绝境了!” “那我问你,现在师父和高伯伯他们该撤到哪里了?”周懿不停的前后观望,目光最终停在公孙稽的脸上。 “撤离?”公孙稽摇头惨淡而笑,“你还不了解父亲吗,这是他压在心底多年的一件痛事,对手都找上门来了,他岂能独自一人撤离?” 周懿蓦然醒觉,看来世翁让他来指挥府兵与敌对垒,实则是将他撇开,黑衣人若绕道其后,则二人必有一战!51 公孙稽拔出长剑,转身面向攻来的敌军,对身旁众人道:“公孙氏的荣耀,在此一战!我虽然没有父亲独当一面的力量,可今日与诸位并肩一战,死而无憾!” 众府兵听了他这句话,无不神情愤慨,他们个个都是不惧生死的肝胆义士,此刻视死如归,当真令人敬佩! 不过周懿却被公孙稽的一句话点醒,当年的世翁威风八面,令突厥之人闻风丧胆,尤其是阿史那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之计,他更是临危受命,带领副将虞广陵和东郭烈,以区区百十人马临阵挑衅。虞广陵带人于后路焚烧敌军粮草,东郭烈引兵军前叫阵,最终,大将军姬恒手持轩辕宝剑,匹马驰骋于乱军之中,以斩杀阿史那的头颅,退敌于亡国之计。 想起那段历史,往日的铁血雄魂不停的在心头激荡。 “且慢!”周懿大叫道:“先生与诸位藏在掩体之后为周懿助威,把气势闹大,越是嘈杂越好!” 说毕,从腰间拔出世翁授予他的宝剑,冷眼望了望前方,嘴角微杨,笑道:“周懿从小都是您的仰慕者,如今有幸拜您为师,当效昔日遗风,屠此不义之辈!” 只见他步履如飞,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向着对面徐徐攻来的阵仗厮杀而去。 “周公子……” 公孙稽咬牙顿足,遂命左右之人,按照周懿的安排,向天高呼,同时以刀背相击,闹出一片杀声震天的阵势来。 周懿飘然来到阵前,脚尖点地,几个起落便以到达敌军阵中。他手持寒光宝剑,快步击杀,先斩了为首的几员将领,然后跳入弓弩手之间,指天怒斥:“外患未平,而杀同胞,何其残忍!”所以他举棋不定,只在军中闹气一阵恐慌,举着剑,却始终难以下手! “是他!果然是他!主人有令,凡是斩杀世翁者,赏万金!受封邑!” 三军将士顿时高呼斩杀世翁! 周懿浑身颤抖,面对这帮不知悔改,一心为财富卖命的人们,他心如死灰!想来真是应了那句话,国破家亡皆人心使然也!时势如此,徒叹奈何! 于是他双目微闭,手把轩辕剑,横扫毒丈夫! 如此一来,两千对人围着一个愤世怒火的少年儿郎,逡巡不前,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人们,堆尸如山! 彼时大雾已经渐渐散去,敌军阵中火光盈天。公孙稽等人望着前方焦灼的战事,忍不住挥泪如雨!不过,他们心如明镜,周懿之所以能在敌军横冲直撞,除了得益于他高超的剑法之外,他临走之前嘱咐的多造阵势,也是不可或缺的关键所在。敌军围杀周懿者不过内圈的一群人,可外围的将士仍在顾左右而翘首,生怕外围再杀出一个这样的高手来,否则,他们完全可以玉石俱焚,令外围者不分敌我,将内圈之人乱箭射杀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王不见王 当时,黑衣人带着十名高手,骑快马避开周懿的二三道防线,直奔公孙府而去。走到半路,突然听见后方杀声震天,聒噪之声响彻松林,便知他手下之人已经快攻破了第二道防线,世翁为稳住大局,势必已经出手一搏了。 他勒马驻足,回头冷冷一笑,“等我烧了你的老巢,捉了你的心腹,看你还能强硬到几时!” 左右道:“及时我们不以他的家眷相要挟,到时他已经拼得精疲力尽,量他一个古稀之人,还不是主人的囊中之物?” “在你眼中,轩辕剑竟是如此的不堪吗?”黑衣人颇为气恼,冷冷地反问道。 “属下并无半分蔑视轩辕剑的意思,只是,这人身都是肉长的,就算他再是勇武,轩辕剑也能让他如虎添翼,可这终究一拳一脚,抵不过两千多人的轮番叫阵啊!就算是让他接连砍上三千个脑袋,他这把年纪,也是够呛的。” “三千人,只要能成事,我会为他们一一立碑颂德,他们不会白死的!” 左右听了,不禁轻声舒了一口气,连忙道:“主人功克千古,您的所作所为,自有您的道理,这帮下属能为主人而死,死得其所!” “一将功成万骨枯,”黑衣人突然冷声一笑,转头对左右道:“你们好好跟着我,我让你们做历史的见证者!” 左右之人都抱拳点头,誓死效命。 “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浑厚而响亮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黑衣人浑身一震,抬头向前一看,旦见一个苍髯白发的老者就站在眼前!他虽然在和左右之人说话,然芥蒂警觉之心还是丝毫不敢松懈的,可即便如此,这个老者仍然是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黑衣人骑在马上,手中紧紧握着剑柄,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动荡不安的神色,可杀气四射的眼神却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左右之人见他不声不息,都勒马将老者围了起来,其中一人抱拳问了一句:“我等路过此地,先生若无他事,请让开一条道路!” 世翁双手交叉扣在腹前,微笑道:“要是借路,何必断了我的退路?” 众人都按剑在手,唯独世翁一人两手空空,那人听了他的话,看了看他家主人的眼色,便知来着不善,于是向世翁身后之人递了个眼色,柔声道:“快给老先生让路!” 话音一落,他身后之人倏然拔剑,两个面目狰狞的狂徒,不分死活,直接向世翁脊背刺了过来! 只见世翁眼目微扬,目光始终没有偏离黑衣人,可脚下一股凶煞之气陡然升起,卷着白色衣袍向后方一飘,两个狂徒即刻应声飞出,连同他们胯下的马儿,直撞向身后的一株松树之上,刹那间,人马皆亡! 而那股回荡在周围的呼啸之声,仍在左右回旋。 左右之人立即拔剑,翻身下马,将世翁围在中间。爱薇 “后生无礼,又全无信义,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连这唯一的一条后路都要堵死,何其卑劣!”世翁仍然半睁着眼睛,双手交叉于腹前,纹丝不动。 “你终于肯路面了!”黑衣人缓缓下了马,徐徐向他走来,随从随即让出一条道路,黑衣人走进之后,众人又立即围了一个圈。 “半辈子的躲躲藏藏,蹉跎了风月,贻误了亲情,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想不到我们会在今夜见面!” “你还是这么心虚,不敢以真面目来见我!”世翁面无表情,心神极为放松。 黑衣人扬天大笑,“我当然心虚,一个从鬼门关前爬回来的人,要是再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那我怎么对得起上苍让我重生的这次机会!”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新星纯良,意气风发的少年……我从未忘却,也不愿相信他会做出但年那些……哎,这个面具是你不敢正视天下的幌子,你志不在此,我相信今日的结局都是当年的误会所致,只要你肯回头,你我的恩怨既往不咎,今夜发生的一切,我也会让他悄无声息的过去,如何?”世翁眼眉低垂,脸色露出一丝淡淡的垂怜之色。 “回头?笑话!你不睁眼看看,现在的天下是谁的天下!你区区几十个府兵,又岂是我三千精锐的对手,蚍蜉撼大树,可笑,可悲!你我二人走到今日,早已无任何情谊可言,只要你在世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安眠,事已至此,何必废话!” 世翁双手缓缓放下,眉心凝结一层汗水,语重心长道:“是我忘了,你是一个利益熏心不择手段的狂徒,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下得去手,劝你悔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的罢了!” 黑衣人冰冷地笑道:“少拿你所谓的正义来标榜我的人格,从你们一步一步把我逼上绝路的那一刻起,你我二人,就注定不能两立于世间!三十多年我苦苦寻找,为得就是能在今夜用你的血,来为轩辕剑真正的传人正名!” 说话间,一把宝剑倏然亮出,夜幕之中,寒光四溢。 “莫邪……”世翁幽然叹道:“看来你我一战,是上天注定的了!罢了,杀了你,这盘棋也许就活了,周懿也不必天南海北的奔波了!” “凭你们一老一小,想让这盘棋活过来,痴人说梦!” “那今夜,我就替轩辕剑,清理门户了!” 说毕,双手一亮,气息微动,身旁四处窜动的冷风飘荡而起,一股无形之气赫然在手,身影一摇,左右两人皆被剑气所伤! 那黑衣人随行的几人虽然不是世翁的对手,可终究也是万里挑一的猛士,眼下世翁手中无剑,等他各个击破不如先发制人。于是左右六七个凶猛的武士一齐杀出,前后左右一阵夹击,将世翁置于万剑之心。 世翁双脚如同扎了根,稳稳地站在原地,双目微闭,两耳静听,将四路围杀而来的剑气柔和在一起,双手合抱,猛然推出,六七个剑客顿成炸开之势,飞倒在数丈之外。世翁双手探出,凌空夺来两把长剑,脚尖在地上一点,如一架振翅而飞的仙鹤,直奔黑衣人赐来。 黑衣人冷眼相对,在他剑刃次来的一刹间,轩辕出手,遂将世翁手中之剑斩成四段! “你的剑呢?莫不是,给了那个小子?”黑衣人突然大笑起来,挥动手中的长剑,直往世翁命门刺来。 世翁手无利器,连战连退,眼看黑衣人占尽上风,正是他将其引入公孙府的大好时机,于是故意失了一招,右肩被他一剑刺中!黑衣人大势已握,自认今夜可以屠杀挤押已久的怨气,于是阵阵紧逼,世翁趁机后撤,直奔公孙府而去!那府中布满的火油和火雷,势必要终结这四十年来的江湖戾气! 第一百五十五章:火速驰援 暮春之节,天长夜短,转眼已经过了五更天,松林间的大雾起起伏伏,弥久不散。公孙稽见制衡之势已成,周懿一人已经拼杀多时,再这样耗下去,恐怕他终将力竭而亡!于是,便命一人回去调遣第三道防线的守兵来此待命,他自己则带领剩下的几十个府兵,从掩体中杀出,将围困周懿的重重人墙,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当时,周懿双臂早已疲软,一身白衣也被溅起的鲜血染得通红,若不是他的剑法摄人心魄,令敌军望而生畏,只怕生死就另当别论了。公孙稽带人冲杀过来时,那些踩在他脚下的横尸,已经堆成了一座三米有余的高地! “快救周公子!”公孙稽一面挡住敌人的进攻,一面回头命府兵先保护周懿。 周懿心中始终憋着那口气没敢松懈,直到杀红了眼,手脚都已经不再听他使唤,手中的轩辕剑仍然不停地挥舞着,看那样式,已经毫无知觉了。 “公子,我们护送你杀出去!”三五个府兵围在周懿身边,替他挡着射来的冷箭,在众人的奋力掩护下,缓缓下了那个人堆! 周懿眼神迷离,大喘着粗气,抬手抹去了脸上溅在脸上的血滴,断断续续道:“千万要稳住,决不能让他们往公孙府进发……” 左右之人不停地环顾周围,地上血流成河,外围仍然杀声不减,众人心如明镜,今夜如无周懿,这一帮嗜血之徒如何能够困在此处?那个原本对周懿抱有成见之人,此时也甚为愧疚,他一人当道,杀出一条血路,令两人护送周懿冲出了重围,其他府兵则与公孙稽一同混战与横尸之间。 敌军的两千多精锐,此时依旧伤亡过半! 周懿被令人架着退到掩体之中,有气无力地问道:“这里并没有见到他们的首领,你们可曾收到府里过来的传报?” “回公子,还没有!” 周懿抬头看着后方的阵势,扶着长剑艰难地站了起来,定了定神,对左右道:“他们所有能施法号令的人,都已经被我杀了,现在也算是群龙无首,公孙先生他们应该能够应付,你们随我回府,我担心他们留在这里的,也是缠住我们的诱饵!” “您是说,他们的精锐可能绕到了我们后方,直接去偷袭了?” “如果不是,那他们头领何在?”周懿周身就往回头,心里揣测着当前局势的变化,最应担心的只怕便是公孙府了。 “那我们要不要再抽调几个人一起?” “来不及了,而且,那样还会引起他们的大军一起进发,到时候我们辛辛苦苦稳住的局面就又会失控!” 正说着,突然前面一匹快马直奔过来,马上跳下一人,看身影似乎是武馨。 周懿连忙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师父呢?公孙府有没有遭遇偷袭?” 武馨似乎没有在意他迎面一连串的发问,而是上下打量着他一身的血迹,不禁心中一阵寒楚,皱眉含情道:“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我没事,这都是别人的血!”周懿嘴角一扬,在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杀之后,蓦然听到这种温柔当中带着心痛的牵挂,心中一股暖流轻轻浮起,整个人也都振奋了起来。20 武馨拂手看了看他的衣襟,鲜血虽然已经浸透到了里侧,可他并不像是负了伤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打扮成老先生的模样了?我还以为……” “是师父让我这么做的,他想让我加以历练,但又怕众人不服,所以才让我以他之名……” 武馨有些不悦,掉了脸色道:“历练?这是什么时候,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你们岂能如此儿戏?” 周懿看了看身边的公孙府的人,彼此都很尴尬,遂向武馨使了个眼色,继而转开了话题,“师父他们撤离了吗?” “你不会真不知道他的目的吧,府中根本就没有要撤离的人,他之所以调开你,是不想你插手他和仇人之间的恩怨。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老先生他要……他要以身做饵,引对手和他在公孙府中做个了结。” 周懿突然惊恐万状,瞪着眼睛稍思片刻,突然迷蒙惊醒,“火药……府中布满了火药,他要和对手同归于尽!” “没错,他特意分了我和师父,等他把那个仇人引到府中后,就让我们点燃火药!”武馨接着他的话道。 “那你怎么不留下来阻止他!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周懿怒吼一声,翻身上了马,提着凝满血迹的轩辕剑,调头就走。 武馨还没来得及细说,见他如此气恼,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万一真如他所料,此时公孙府中只怕正在上演着一场绝世之战!于是上了马,跟着周懿的身影追了过去。 此时的公孙府仍然死一般的沉寂,道姑受世翁所托,手中紧握着一把火炬,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 转眼间,东方泛起一片鱼肚白,幽森的夜幕也在渐渐退去! 公孙府大门向西侧的狭长道路上,几个人影渐渐冲了过来,头前败逃之人乃是世翁,后面跟着的,便是黑衣人和他的几个手下。 道姑神经紧绷,翻身进了内院,只等世翁引他们来府中搏斗之时,自己点燃引线,折腾了一夜的喧嚣,都会随着公孙府的爆炸而回归安宁。 不过,武馨临走之前再三嘱咐她,在她调回周懿之前,绝不可点燃火药。道姑也清楚当前的局势,公孙家的这个对手不将众人一网打尽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世翁要救众人,则不惜以身为饵,引他入瓮,届时玉石俱焚,灭了群龙之首,今夜大军压惊之危可解。 然而,要让世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她终是不免内心的一番挣扎,不到万不得已,火药绝对不能点燃。 当时世翁假装败逃,缘由是因手中无剑,引着身后的几个追兵一直跑到了他的府门前,回头浅浅一笑,夺门而入。 追赶之人仿佛是在映衬当下的情景般,面对眼前这座苦苦寻找多年的府邸,逡巡不定。 第一百五十六章:火烧姬府 一回头,黑衣人已经到了身边,“怎么停下了?他人呢?”他依仗轩辕剑之利,又有一身俾睨天下的功夫,自然无所畏惧,可身旁的这些所谓的高手毕竟是后起之辈,江湖上虽有几分虚名,可要是和世翁过手,终究还是底气不足,单就一开始世翁徒手搏杀两人的阵势,回想起来便让人不寒而栗。 左右人畏畏缩缩道:“回主人,我们一味紧追,容易中了他的道,按理说,他不应该把我们引到他的老巢来,属下担心他有什么陷阱!” 黑衣人冷笑一声,“他手上没有轩辕剑,就如同老虎没了爪牙!你们没看明白吗,他这么着急地回来,一定是为了轩辕剑,我们决不能让他得手!” “可是,他既然知道主人手里的这把剑如此厉害,为什么还要空手过来挑衅?他前方设置多重障碍阻止我们进发,现在又亲自引领我们上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说话的仍是那人。 听他如此分析,黑衣人不由愣住,站在原地凝视前方,低声道:“我还真是疏忽了!”他们一行六人,前后看了看,一时间难决进退。 其中一人嗅了嗅寒气中弥漫着的火油味儿,不禁惊慌起来,“主人,这院子里一定诈,我们不能冒进!” “有何凭证?” “属下也说不清楚,但总觉着这里的气味十分怪异,至于是什么,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正说着,只见府门西南方向驶来一匹快马,直奔公孙府的大门,马上坐着一位白发老翁,手里拿着一把出鞘的宝剑,寒光闪烁,定是轩辕剑无疑了。 “快看,怎么又一个……”左右之人指着入府的马儿,低声惊叫了一句。 黑衣人捶胸顿足,颇显懊恼之色,“刚才的那个是假的,现在回去的才是真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紧接着又有一个女子下马进了门, 黑衣人咬着牙,冰冷的眼神令他身边的人都有些毛骨悚然,心头难以压制的怒火陡然升起,“一老一幼,反倒让我更好对付了!” 左右不解,请求明示如何下手,黑衣人道:“两个老东西,只有一个是真的,另一个必然是周懿。这两个人都不好对付,可后面这个女子就不同了……” “属下明白了!” 宝剑一挥,翻身跃上了高墙,左右人相互对了暗号,必要时,准备以暗器偷袭。 世翁进门之后,也翻身上了房顶,只等黑衣人追过来和他一起进入内院,届时便可让道姑引燃火药。可这里立足未稳,突然看见周懿进了门,直奔内院而来,显然他是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若现在过去阻拦,周懿定然不会任他为饵,争执起来,打草惊蛇,前功尽弃。世翁手心冒汗,这边还没想出应对之策,武馨又闯了进来,看她风尘仆仆,似是同周懿一起回来的。 神魂未定,高墙上三五个人影一跃而下,直奔武馨而去!零零书屋 世翁原本和道姑定好了口号,一旦前院有厮杀之声,她便可点燃引线,所以当黑衣人及其手下杀来时,周懿和武馨又在院中,着实让他捏了一把冷汗。 彼时公孙府中灯火通明,周懿和武馨都看到了世翁踩着屋檐飞了过来,一回头,五六个杀手已经到了武馨身后,周懿慌不择路,挥手将手里的宝剑掷了出去,两把刺到武馨肩头的铁剑被拦腰斩断! 世翁双掌同时击出,另外两个想要擒拿武馨的杀手都被他掌风击中,飞身撞在门柱之上。世翁步履不减,转身将武馨挡在身后,千钧之际,被黑衣人一剑刺中左侧肩膀! 幸而此时周懿扔过来另一把轩辕剑,黑衣人志在必得,转过身来再要接着刺他第二剑时,世翁已经护送武馨退出数丈之外。 黑衣人又得了一把宝剑,不禁扬天大笑,挥剑指着世翁道:“这一回,真的是老虎没了爪牙,我看你还想躲到何时!” “武馨,快护送师父撤离,去告诉令师,鱼在翁中,可以收网了!”周懿夺过武馨手中的剑,将他二人用力一推,送他们上了房顶。世翁血流不止,武馨又要护送他回撤,又不能留下周懿一人,急的直掉眼泪。 “再不走谁都走不掉!”周懿身影摇摆,在和黑衣人周旋的同时,回头呵斥武馨赶紧撤离。 世翁左肩上鲜血喷涌,一时间根本无法止住,他口唇苍白,捂着伤口对武馨道:“快去点燃火药,我回想办法让周懿离开!” “那你怎么办?”武馨有些六神无主,他们的任何一句话都已经不能轻信,生死关头,他们似乎都有玉石俱焚的决心。 “你再犹豫,周懿就无法脱身了!”世翁猛然一推,将武馨送到大殿屋顶,顺着大殿右侧的回廊,刚好有一套通往后院的过道,点火处就在过道的尽头。 武馨含着泪,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咬牙离开了。 事不宜迟,世翁按住两处穴道稍缓了流血,那院中一角有个落兵台,世翁随手提了一杆长枪,疾步上前,和周懿并肩还击。当此之下,两位绝世高手和一个后起之秀,连同几个杀人如麻的江湖刺客混战一起,不可开交。 世翁想着点燃火药的时机已到,遂将周懿拦在身后,一手在他胸前一推,周懿脚下轻飘飘地便飞到了高强之外。黑衣人似乎看透了其中的玄机,忙令手下撤退,世翁冷冷一笑,长枪左右飞击,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 “快,使暗器!”黑衣人一时难以退却,慌忙之中,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左右之人都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邪恶之徒,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即使面对这位江湖中的前辈,也丝毫不讲道义。世翁抵不住他们人多,自然难以防备暗器的偷袭,胸腹之中,被他们连射三枚毒针! 世翁口吐鲜血,对着后院大声喊道:“快点火药!” 那边武馨双手颤抖,火炬在引线前悬而不下,那边世翁一喊,可见周懿已经安全,至于世翁本人,只能向天祷告,祈求他平安无事了。 刹那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整个公孙府瓦砾横飞,梁倒地陷! 周懿不知道被世翁按住了何处穴道,一口气沉在胸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眼看着这座府邸被火药掀翻,他却束手无策,忍不住扬天怒吼!只觉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迷迷糊糊昏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尔心相交 周懿昏过去的时候是在公孙府的大门外,当时他被世翁点了穴道,浑身酸软无力。他眼看世翁为救众人要和敌人同归于尽,自己又束手无策,一时间急火攻心,吐血昏厥。 悠悠醒转时,见身处一阁,温香环绕,钟鸣隐隐。 彼时,他头脑尚未清醒,但仍然记挂着世翁的境况,身上虽无气力可用,可还是翻身下了床帏,晃晃悠悠就往门外走去。 还没出门,几个束发的年轻道姑突然在门外堵了去路,当首的一个青衣女子张着双臂拦住他道:“你需要休息,哪里都不能去!” 周懿缓了缓,轻轻咳嗽一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能让你活命的地方!”那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童真未尽,仰着脸,没有丝毫温存之色,“师姐吩咐过,等你醒了就让你吃药,你可不能乱跑!” 说着,斜眼看见身后的小师妹们正盯着周懿不住浅笑,双手掐着腰,颇不耐烦道:“你们能不能正经一点,小心被师姐看到了,戳瞎你们的眼!” 女孩儿们忙轻掩口鼻,低头束身一侧,恭敬地向周懿行礼道:“请公子进屋服药!” “还请什么,直接拦回去,吃药!” “姐姐……他可是师姐的……” 女子下巴微扬,挑眉道:“那又怎样,师姐只说让我们给他吃药,又没说必须请他吃药。”说话间,背着双手将他打量了一遍,撇着嘴道:“瞧他这模样,一看就是个温柔乡里惯坏的,这世上的纨绔子弟我见得多了,在女人面前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气,你们别跟他好脸色!快拖进去,灌药!” “是……” 周懿一怔,这女子的性情举止和钟钰相仿,轻易不可擅惹,于是抬脚退回到房中,举手行礼道:“姑娘一番好意,在下心领。可在下有要是在身,恐不能在此久留,还请为我通报,容我和你们师姐一见。” “师姐忙着呢,没工夫见你!” “敢问你们师姐尊姓?”周懿小心翼翼,含笑问道。 那女子听了这句话,皱着眉头向他撒气道:“看看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师姐自从进了咱们碧云轩,哪一天忘记过他了,他倒好,仗着自己躺着进来的,连师姐是谁都不清楚,你们还客气什么!赶紧给我灌药!” 身旁的女孩们领命进了房,转眼抬出一个煮着温火的砂锅,里面乘着温水,内放一个盖着口的木碗,女孩小心端出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汤药。 “碧云轩?”周懿双手接过药碗,目光环顾身后这座卧房,侧墙之上挂着一把剑,他再眼熟不过,那是武馨出门时随身佩戴的兵刃。 “武馨在哪?她还好吗!” 女子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把你从火坑里救出来,她怎么舍得让自己有事呢!” 周懿将那药一饮而尽,抿了抿嘴,言语恳切道:“我和武馨不是一般的生死之交,请姑娘通报一声,我真的有要紧的事问她!” “既然不是一般的生死之交,那你昨天就不该惹她伤心!” “绡儿不得无礼!”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庭门传来,说话的正是武馨。 “师姐……”女孩们见她过来,都点头行了礼,那个被武馨唤作绡儿的女子回头瞪了周懿一眼,带着其他女孩下去了。 周懿心中明晰,因而抬手相送。 “你体内虽然有金丹护着,可心脉仍然虚弱,可见这大半年来,你有多么劳累。”武馨浅眉低吟般的倾诉,让周懿十分愧疚,虽然面对着面,两人却是一个侧目凄迷而笑,一个心怀歉疚长叹。 “师父呢?他还好吗?还有公孙先生他们,大家都怎么样了?”犹豫一阵,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武馨移步进门,斟了两盏茶,且饮且叹,“公孙府的惊天一爆,让大家都冷静了下来,对方战心不足,也没有穷追不舍,所以公孙先生才能带着剩下的三十多府兵撤了回来。” “师父呢!”周懿焦急地问道。 “老先生受了重伤之后,又遭到他们暗器偷袭……”说到这里,武馨不禁眉心紧蹙,神色黯然,“你应该是被他推出去的,可他没来得及撤退……被炸成了重伤……” 周懿浑身颤抖,脚下轻飘飘地就要栽倒一样,武馨连忙把他扶着,推背顺了顺气,道:“你不用担心,幸好当时高远老伯带着念生返了回来,念生不怕火,这才救了老先生。” “快带我去看他,”周懿急喘着粗气,低声道:“不看看他的伤势我不放心……” “我已经给他服过药了,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你的身体什么情况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要不是虞兮救过你两次,只怕你早就……” 周懿扶着椅子正要站起来,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吃了一惊,抬头望着她的眼神,话未出唇便以猜到了缘由。武馨也是出了名的医女,他服用了那枚金丹虽然捡回一条命,可终究免不了落下个难以根治的病症,这一点,武馨心知肚明。不过,虞兮的血能救他的命,此事没几个人知道,她能含蓄地一语道破玄机,可见这段时间自己的所有遭遇她都了如指掌,要不然,她怎能通过一丝脉象,就能断定自己这半年来劳途奔波,一身苦疾呢?回想起来,这位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仇家之女’,又何尝不是一个心息牵挂的知己呢。 “想必你已忙了一夜,辛苦你了。昨天,我也是太过牵挂师父,有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武馨惨然笑道:“这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今天算是还完了,你也不必自责……” “武馨……” “不要说了,我的命运注定如此,你要念及我当初救过你的情分,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我从此便是相见问候,相别祝福的朋友,不好吗?”她目光呆滞,盯着门口凋谢的兰花,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是啊,说多了伤心,说错了伤人,说了不该说的,又只会让彼此更加烦恼。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看得比别人透彻,烦恼自然也比旁人多上许多,上天在给了你一幅明辨是非的眼睛的同时,又让你有了包容一切的胸怀,让你忍常人所不能忍,却仍要笑着面对这些无奈与痛苦,这世道不公,对你不公!” 武馨不禁仰面笑了起来,眼角含着泪水道:“我的苦恼在于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不能抱有任何幻想,一世青灯,相伴终老!可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不能和喜欢的人相守终生,这样的无奈,不但是我一个人的痛吧?”说到同病相怜,她一脸哀伤,背对着周懿双肩微微抽动。“我知道你身上的担子有多重,身负血海深仇还要在他人的棋局中劳碌奔波,我能做的,只有放手……” 周懿泪流满面,面对眼前这个单薄的背影,竟无言以对。 “我希望你能明白,任何眼前的对与错,亲与疏,善与恶,都是搅乱你做出正确选择的障碍,你什么时候能超脱这一切对你的禁锢,你就离真相更近了,否则,像这段时间的捉襟见肘,你永远无法周全!” “武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明说?这句话不是你的意思吧?”周懿蓦然站了起来,语气恳切地问道。 “谁说的又有什么分别?这段时间我日夜求索,发现困扰你我二人的难题如出一辙。我父亲被人利用,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以致如今家破人散,天伦不整。我身上流着母亲的血,注定……”说到这里,她略顿了一下,转而说起他的家事,“你的叔父和我父亲一样,同沦为别人搅弄风云的工具,时刻不能安生。而你,喜欢着虞兮却又不能和她厮守,只能用不停地奔波来填满自己的内心,生怕一静下来,心里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某人……这样的命运,能与你共同体味这世间最痛的感觉,也是一件妙事。” 周懿心如刀绞,双手合抱,深深鞠了一躬,“我这辈有你这样的知己,就算其他所有的追求最终都是一场虚梦,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武馨冁然一笑,转身看着周懿道:“有你这句话,足够了。” 周懿缓缓挺直身子,“你可否跟我一起回去,你父亲,还等着你呢。” “我不敢回去面对他。” “虞老前辈已经原谅他了,他不需要在追回九龙玉箫回去谢罪了。况且,你做的是对的,他会因有你这样的女儿而欣慰,因为他当年做了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而你没有!” 武馨摇头苦笑:“周懿,你还是不懂我。” “那你究竟有什么苦楚,请你告诉我,我会不遗余力达成你的愿望,让你们父女团圆。” 武馨突然落泪道:“当年我父亲不惜被天下人唾骂,从师祖手里夺来九龙玉箫,他不是觊觎要霸占什么绝世珍宝,而是那箫上的金丹能救我母亲的性命!你懂吗!” 周懿浑身一震,只字不言! “外祖母也是生下母亲之后去世的,父亲想要母亲一直陪伴着我们才走此下策的!母亲得知父亲的初衷后,本不想辜负他的苦心,可她心里清楚,我身上流着她的血,早晚有一天我会走她的老路……所以,她把希望留给了我,她不想看到我在长大之后明明有心爱的人却又不能相守,周懿,你懂吗!” 她字字扎心,周懿听得头脑一阵昏沉,心中一股沉重的悲痛压了下来,让他喘不过起来! 周懿双膝跪地,涕泗横流,声音极其细微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听到这句歉意,武馨心中五味杂陈,和周懿对面而跪,抱头痛哭! (心疼武馨。晚安。)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战后形势 武馨想起那些陈年旧事,悲从中来,忍不住失声痛哭了一阵。 还是那个绡儿,在院门外听见武馨的哭声,不自觉地便把这中间的缘故都归到周懿头上,于是拿着一根棍子气冲冲地就往武馨房里来,还没进门便大声喊道:“姓周的!你给我出来!” 当时周懿尚在安慰武馨,被绡儿一喊,二人连忙站了起来,擦了眼泪背身面朝一侧。 她眼眶殷红,正好被绡儿看见,这女子暴戾的性情自然无法容忍,于是愤然斥责周懿道:“亏得姐姐好心好意的救你,你的心是石头长的吗?” 周懿听了这句话,心头有股火辣辣的感觉,面色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绡儿不得无礼!”武馨当头呵斥了一句,但又怕她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会做出更加无礼的举动,连忙走到窗前,取下墙上挂着的佩剑,并没回头,又命:“外面有许多事需要打理,你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师姐,你这半年是怎么过的,你都忘了吗?”绡儿向前走了两步,神色之中尽是哀怨与惋惜。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管闲事了!”为了维护周懿的处境,武馨提高了声音,旨在让她不再出言不逊,可话一出口,总又显得几分心虚。 “我管闲事……”绡儿不禁举眉苦笑,将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赌气就往外走。转身出门之前,微微一愣,回身恭敬地向周懿行了礼,神色转变的如此之快,却又自然之极。 “公子……与姐姐都好自为之吧!”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便转了身,说到好自为之,人已经出了中门,摔着胳膊,愤怒中又带着几分洒脱的意思。 “走吧!” 武馨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周懿,将剑挂在腰间,“公孙府的人有一半还没回来,公孙先生已经带人去接应了,我担心他们会再和那些人遭遇,但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你还是去看看吧。事到如今我们已经经不起再和他们正面交锋了。” 周懿点了点头,挑眉道:“昨天晚上的惊天一爆,想必会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大家都清楚彼此的实力和捍卫尊严的决心,我想他们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师父的安全,还有那个黑衣人是否还活着,师父那里我这就过去,外面的事麻烦你再去走一趟,让他们去确认一下,我要知道黑衣人的死活!” 武馨反问道:“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先安顿公孙府的那些府兵吗?要知道,他们当中,大多都是跟随世翁出生入死的心腹,其中不乏一些年事较高的老者。昨夜一场血战,凡是挺过来的,没有几个身上不带伤的。” 周懿长叹道:“人还是要安顿的,但不必急于此时,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荒野求生的本领还是有的。如果对方元气未损,那么此时一定在寻找我们的落脚之处,我们一旦去大肆寻找走散之人,这人手杂乱的,难免会暴露一些蛛丝马迹来。你去告诉公孙先生,让他不必把所有人都纠集到这里汇合,能确认已经突围的就先稳下来,日后再让他派人逐一联络。” 武馨点头应下,说到派人过去探察军情,她又有些顾虑,“公孙府一片废墟,想必他们的人也在极力寻找自己的主人,咱们再派人过去,会不会暴露行踪?” 周懿沉思片刻,凝眉道:“不碍事,那帮人虽然身经百战,可经过昨夜之后,他们来时的狂傲之气,早已被我们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加之黑衣人生死未卜,我和公孙先生又杀了他们领头的将领,他们现在也算是群龙无首,只要我们不穷追,他们便不会找上门来。不过话虽这么说,凡事仍不可掉以轻心。” 武馨一一记在心间,可仍然没有打算自己去的意思,向门外喊了一声,叫来了刚才那个女孩,把周懿吩咐的事一一安排了一遍,打发她们出门去了。 周懿回头浅笑,看她目光中透着几分柔情,不觉喜忧掺半,“你也一夜没合眼了,现在大局已定,外面的事我一个人能应付的了,你在这里休息会儿吧。”说着,努嘴指了指身后的温床,脸色有些尴尬。 武馨背手哂笑,“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就从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女孩子来对待,比起来,刀山火海,我比你见的都多!”她也看了看身后的牙床,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他道:“怎么样,绣花枕头睡的可舒服?” 周懿脸一红,没有回答,转身就走。武馨紧紧跟在身后,心中的烦闷悄然而释。 一路上,周懿忧心忡忡,不觉之间,二人穿过了一道拱门,已经到了一处厢房之外。 二人在房门外驻足,四下寂静无声,连门前候命的道姑都一动不动。 周懿忧思道:“他们既然对师父使了暗器,那就势必要置他于死地,所以……我担心暗器上有毒!师父年事已高,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武馨便接着他的话说:“却实如此,老先生身上所中的暗器,乃是三枚毒针!” 周懿一听,顿时脸色惨白,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毒?” “见血封喉的毒药,噬心散!” “噬心散!”周懿浑身一颤,脚步往后趔趄,险些瘫倒在地,“那师父他……” 武馨忙将他扶住,宽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身上的毒并没有发作,我取他手指中心的血样检验过,发现他体内并没有噬心散的毒药,看来是老先生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周懿半信半疑,心里却送了一口气,拂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突然,他心头闪过一件旧事,沉思道:“莫非是他……”话到嘴边,因有所疑虑,欲言又止。 武馨原本就好奇世翁为何中了毒却又无甚大碍,偏又被他当面提了这么半句,愈发不能释怀,于是再三地追问。 周懿心神飘忽不定,只给武馨说了一句,“日后我自然会详细地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毕,正要进门,回头又问:“昨天太过匆忙,竟然忘记了拜问尊师的法号,实在是失礼了!” 武馨附耳道:“师父道号静慧,和世翁是故交,你拜世翁为师,也算是师父的侄辈,不必拘于这些虚礼。” 周懿也不在意,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门。 第一百五十九章:追本溯源 碧云轩的春夏之交要比北方暖上许多,即便是春雨过后,青石台阶上日光反射,照的人头晕目眩,便觉这融融春意荡然无存,空气也显得格外闷热。 不知道是天气使然,还是内心的烦躁所致,周懿站在厢房门口,不觉浑身冒汗,领口处热气蒸腾。 “是馨儿和周公子吗?”道姑静慧在房中发出一声质问。不过转眼之间,她似乎又猜到了此时此地,除他二人外并不会再有其他的访客,手里攥着的剑便随即放了下来,“快进来吧。” 二人轻手轻脚进了门,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声。 见到静慧,周懿躬身行礼,低声道:“晚辈见过静慧真人!” “不必客气,馨儿,快给周公子看座。” 武馨虽不曾把他当做外人,可那毕竟是二人私下的交情,当着她师父的面,这关系的亲疏却不能乱了主次,于是领命请周懿在她师父禅作之旁坐下。 “周公子虽然年轻气盛,可这身体的底子却不是很好……不过,昨夜一战,七八百人的性命,与公子而言,仍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啊……”静慧闭目禅坐,语气之低沉,让人回味无穷。 周懿自知杀生罪重,这几千条活生生的人命一夜间化为横尸,虽说是出于自保,可在这禅字跟前,是非不能全由自己辩说。况且他为道宗之后,白鹤山又是号召江湖的圣地,这大开杀戒的名声传出去,自会让那些修心问道的天下名士寒心!这静慧一句话,足以说明她对此事的态度,杀身自保本无可厚非,只是他的这把屠刀,斩断了一个潜心修道之士内心的善念。 “晚辈罪孽深重,等安顿了师父和公孙府离散的家丁,晚辈自会在禅前谢罪,以谢大道之德!”说着,起身站在了静慧面前,面对那个七尺高的禅字双膝下跪,神色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武馨自然也听出了静慧的言外之意,对与周懿的这种指责她当然不能听之任之,也起身跪在了周懿身边,“昨夜的情景,师父若在场,也定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区区几十名有情有义的府兵,被那三千凶残之师肆意地屠杀!如果说周公子大开杀戒会让世人心寒,那世翁和公孙府其他死去的英灵,又岂能不让人为之心痛呢!” 静慧怀抱拂尘,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跪着的这对青年男女,不禁思绪飞扬。江湖谁人不青春,世间英雄皆蹉跎。相当年她初入江湖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抱着一颗粥济天下,激浊扬清的肝胆豪情呢?只不过岁月易老,人心麻木,面对昨夜那几千条人命,不得不忧心唏嘘罢了。 “快扶周公子起来,他身体虚弱,屋里地上又凉。” 武馨沉着脸色,轻轻拉了周懿的臂膀,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眸,似乎是在说凡事由心,只要是为了救有情有义的人,那些怙恶不悛的狂徒杀了又有何妨? 可周懿毕竟是道家出身,他母亲张氏拜道为师,心中又有几分礼佛的意思,所以从小耳濡目染,天生的一颗良善之心,对昨夜自己的行为不得不有所反思。僵持一阵,还是起身谢了礼,对静慧道:“真人的意思在心清楚,太师父德明高悬,白鹤山断然不能由杀人如麻的狂徒继任,否则江湖中那些有心之人便会故意煽动,天下之道,便会因之受累!” 静慧长叹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便不必再多说什么,我与世翁也算是半世的交情,他由心收你为徒,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重托。” 周懿抬手道:“我入轩辕剑之门,昨夜便是代师之命,以死捍卫轩辕剑的存亡,这个理由足以塞天下人之口,所以,真人的意思是让我放手白鹤山,一心一意拜世翁为师,真人无时无刻不在为恩师考虑,为了这份情谊,周懿无话可说!” 静慧浑身一震,神色之间陡然升起一丝讶异的感觉,显然周懿的回答让她颇感意外。她本以为,让周懿脱离白鹤山,转而拜在世翁名下,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其痛心的决定,可没想到周懿能如此痛快的答应,当真是不可思议。 “周懿……”武馨还没张口说完,便被他打断。 “你不必多说,我清楚的很。”周懿神色淡然,内心没有太大的起伏,因为他心如明镜,世翁和周天墉都是心系天下的英雄,他们行事从布局于这些虚礼,所以无论自己是白鹤山的后人,或者是轩辕剑的继承者,对他而言并无二致。 “周公子不拘小节,世翁没有选错人!”静慧长长舒了一口气,打从心里替世翁高兴。 周懿举目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个’禅’字,眼光烁然,幽思良久方说:“禅字在心,他们从没辱没过兼济天下的使命,我能步其后尘,也算是此生有幸,况且,太师父和他,本来就是……”他幽幽说了一半,蓦然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她们师徒二人,忙打断了原有的思绪,闭口不言。 静慧接着他的话问道:“公子说,周世兄和世翁二人,本来就怎么?” 周懿忙笑了笑,道:“是在下参悟这禅字的深意,一时失言,还望真人不要挂怀。” 静慧拂尘一抖,冁然笑道:“公子也是局内人,对贫道就不要遮遮掩掩了,我和世翁的交情远在你的认知之上,你猜到了什么也不必瞒我,我今天替他做主向公子开口,就是不希望轩辕剑无后继之人!” “真人……” 静慧接着道:“周世兄尚有周跃之子可以执掌门第,可对于轩辕剑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培养的后继之人了,况且,他也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了……”说着,愁眉布展,转身对武馨道:“馨儿,你不是还要去打点公孙府的家丁安顿的事宜吗,趁现在世翁还在休息,你先去吧!” 武馨一怔,看了看她师父的脸色,再看看周懿一脸的凄然,显然静慧是故意支开她的,犹豫了片刻,还是躬身告辞了。 见武馨走远,静慧又道:“他对你的期许远在公孙稽之上,公孙稽谋不过三人之智,武不过一府之力,轩辕剑要想在江湖上重振雄威,廓清族内人的积弊,就必须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后人,你懂吗?” “可是……周懿才薄德浅,只怕会误了师父和真人的重托!” “为什么是你,你还不明白吗?想一想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你的身体里流淌着的仅仅是司马春的血吗?不是!” “真人的意思是?” 静慧摇头沉笑道:“话至此,不易再说,周公子好自为之。轩辕剑要么在你手上重生,要么在那个黑衣人手上,成为颠覆天下的帮凶!” 周懿听了这句话,心中困扰多年的疑团似乎渐渐明晰,于是躬身恳求道:“弟子有个未接的疑惑,真人既然知道世翁的前世今生,还请为我解惑!” “你有什么疑惑?” 周懿双膝跪地,双手合抱,神色凛然道:“姬恒是如何成为世翁的,黑衣人,有何轩辕剑有着怎样的渊源!” (姬恒英雄!膜拜,历史亏欠你太多,为你找回来!)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章:接近真相 门外一缕阳光折射到厢房之内,正巧映在周懿的脸上,静谧的房中格调冷清,和外面明亮的反差之大,映衬得周懿的脸色格外阳光。几丝凌乱的头发挂在额前,神情矍铄却又隐隐透露着几分憔悴。 静慧被他如此一问,不觉僵住,眼角之间飘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世翁现在就在里面的密室中休息,公子就不过去看看吗?” “当然要看,可在此之前,还请真人回答在下的问题。”周懿不依不饶,咬着这个话题不愿松口,倒让静慧有些为难。 “武馨姑娘的医术也是出了名的,真人又苦口婆心跟在下聊了那么长时间,那么师父的伤,就应无大碍,我早一刻晚一刻去看他都不重要……” “那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会比这更重要?”静慧一句话打断他,反问到当面,“有时候,知道某些事确实能帮你解开一些心中的困惑,可要以揭开别人不愿提起的伤疤为代价,你还会那么做吗?更何况,这个人往远了说是一个拯救过天下的末世英雄,往近了说,又是你的授业恩师,你于心何忍?” “真人,我……” “我知道你的痛楚,也知道你为查清白鹤山当年的那桩悬案所付出的辛苦,这大半年的奔波想必也让你对往事有了一些了解,你以为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所以就急于求成,到你师父这里来问答案?你不想一想,如果他完全理清了这其中的玄机,那他何必这般躲躲藏藏,在这里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呢?”静慧说到世翁的痛楚,感同身受,不禁优思满面。 “真人既然知道我这段时间的经历,那就更能理解我为什么要知道当年的旧事。从关东的月姑,到京城的侯府,再到神鬼莫测的太极山,以及山上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这些看似散落的线索,却始终都在围绕着一个黑衣人和一个棋局展开!在我追查此人身份的时候,他却利用我找到了再次隐居的师父,如此料事于先却又步步心机的人,师父与他为敌,那此人的来历可见一斑……” “你如此聪明,应该不难理解这其中的关键所在。在你认为,知道世翁的过往就如同拿到了一把打开往事大门的钥匙,可你就没有想过,当年姬府留下来的那些线索,就不是别人故意设下的一个局,留给后世的你们来跳入其中的吗?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你现在面对的还不叫真相,这个江湖,仍有很多未知的答案需要你去探索。这件事你就不要再问了,否则,它必然会在你心里埋下一些偏执的主观想法,这对你以后的判断没有好处!” 周懿苦笑一声,“黑衣人都快把整个公孙府灭掉了,这还不叫真相!那叫什么?真正的真相又是什么?” “你这叫猜测!至于真相,你的师父也未必敢说自己离它很近了,否则,依他当年的性情,江湖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师父既然授命于我,周懿自当竭尽全力,可如果他连为什么姬恒会以世翁这个身份存活下来都不愿告诉我,那周懿日后必将步履维艰,恐难以达成他老人家的心愿!” “周懿!”静慧几近歇斯底里地,以一种哀求的语气重重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二人陷入一段长达一盏茶时间的沉默。 “晚辈……不该再问了,请真人……”他长叹一声,缓缓低下头,神情沮丧地转过身去,“请真人带我去看师父吧。” 静慧心中也不好受,请撩拂尘,引他进了一间密室。在快要见到世翁之前,周懿突然站住了脚步,低声道:“这些事,是师父不让真人您说的,我能理解,周懿并不会抱怨真人!”说着,又恭恭敬敬地鞠躬行了一礼。 静慧有些无奈,忍不住苦笑一声,“我总算明白馨儿为什么对你恨不起来了,你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聪明到让人不得不提防,却又真诚到让人不忍看到你的沮丧。” 周懿眉宇始终不展,对于静慧的夸奖他也丝毫没有喜悦的意思,只是摇头道:“真人谬赞,周懿当之有愧,我曾自以为是地以为,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查出那个幕后的布局者!可到头来,真相非但越查越远,就连太师父最后一面,我都没能见到……他当时在盼望我回家的时候,心中所想应与真人相同,可他怎么都不会知道,如今的周懿,是一个不再自认为无所不能,没有傲气,没有勇气的落寞者!” “周公子……” 周懿低眉浅笑道:“真人不要误会,在下不是在乞怜自苦,现在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您的教诲铭记于心,周懿受益匪浅!” 静慧犹豫一阵,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低声说了一句,“他不让我告诉你,是有他的苦衷。这场棋局中,你失去了你的兄长,他又何尝不是在找寻当年遗失的沙场兄弟之情呢!” “沙场兄弟?真人,您是说……” 静慧说完之后,摆了摆手,头也没回就出了密室。 这句话似一把利剑,深深地刺在了他心底!“沙场兄弟?”周懿自言自语,一抬头,看到密室中央躺着的世翁,心头顿时泛起一阵酸涩。移步床前,看他苍白的脸色和额间凝结的汗水,心如刀绞。 “师父,周懿自幼都以您为楷模,做梦都想着跟您一起奔赴沙场,保家卫国!我不知道三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也不敢想象您是经历了怎样的炼狱……才死里逃生的!但周懿既然奉您为师,必当忠君之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个江湖就不会在那些恶徒的手中颠覆!您要的太平天下,您期盼的正道凛然,海晏河清,弟子一定帮您去……”情至深处,哽咽声塞!“师父,请您一定要挺过来,突厥人都被您打败了,这世间,谁还能是您的对手呢?太师父还在记挂着您,还有虞老前辈,那些往日战场上一起挥洒过血汗的兄弟们,还期盼着能和您一起驰骋沙场……” 说到此,周懿陡然一惊,流着泪的双眼直直地发起呆来。说起那些往日和他一起上过沙场的老友们,周天墉只是故人,不是战友,那些一起上过沙场的,倒是虞广陵和东郭烈和他走得极为亲近。况且,昨夜公孙稽在他面前提起过,当年大败突厥的一战中,立了功的除了虞广陵,便是那位和姬恒最为要好的东郭烈了。十一年前他就听周天墉讲过,姬恒之死和东郭烈有关,因而东郭烈也被朝廷降职,后来才拜在屠剑门下学艺。今日他苦苦追问静慧真人,静慧不愿提起姬恒当你那的死因,也不愿透露他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可只在最后说了一句,他这些年一直在寻找那些沙场故人。故人之中,虞广陵健在,那他所寻之人还能有谁?当然是东郭烈了! 可是,东郭烈不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摩?之乱中丧命了吗?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字字诛心 静慧出了密室,见武馨一个人在树下发呆,便移步至门外,眉宇低沉,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 “你可以进去了,不过,现在他心事烦杂,你见到他,最好什么也不要多问,这对他有好处。” 武馨不禁苦笑起来,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低垂的身形仿佛在卑微地挣扎,自我的感觉,只有绵绵无尽的孤独。 “什么时候开始,师父也防着我了?” 静慧一震,笑着安慰她道:“馨儿,眼下的形势已经快控制不住了,周懿固然能稳住大局,可有些事一旦在他的心里萌发,那他冲动起来,就不会那么理性了。所以,为师希望你能理解,能帮他化解心里的执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徒儿虽然愚钝,可这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说白了,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一个让他深感歉疚的恩人,若论真情,却远远比不了虞兮和另外一个人,我的话,他能够听进去什么呢……”说到此,不觉愁绪万千,“如果师父不想让徒儿知道什么,吩咐一句便是,徒儿别无他长,可这忍气吞声的心性,却是别人比不了的!” 静慧哀叹了几声,明知道她的不满,也并没有太多全解,凭她的聪慧和体贴,今日之事虽然让她一事难以接受,可假以时日,她终会想明白的。于是轻拍了她的肩膀,抚慰道:“你有怨言,为师听了便是,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我又岂能忍心看着你心里烦闷呢。” 武馨一直低着头,听了她这句话,心里才好受一些,不过脸上仍然没有笑意,转过身抬手行了礼,便去密室来找周懿了。 当时,周懿正在给世翁诊脉,听见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略停了停,片刻之后又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在世翁指尖扎了下去。 武馨顺手拿着一盏蜡烛走来过来,在周懿身边站定,面前的光线登时诸物了然。周懿将世翁指尖浸出的鲜血涂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器皿之上,又从旁边的案上拿来一个药瓶,将药瓶里的药粉抖落一撮,用银针搅拌均匀成黏糊状,然后用银针挑起一团,在蜡烛上一考。便见粘连药糊的银针顿时冒出一阵绿光,瞬间便又消逝了。 见那情形,周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也不再如前时那般焦虑了,显然暗器上的毒性并没有发作。 “还是你心细,老先生没事就好,要不然……”武馨转过头去,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将蜡烛放在烛台之上,凝望那一盏灯豆,思绪纷飞。 周懿站起身子,对着她单薄的身影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师父中了这样的剧毒却还安然无恙?” 武馨也在想着这件事,被他这么一问,微微一愣,回头道:“师父不让我多问,这是你们事先约定好的吧?她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该我知道的,你自然会告诉我,不想让我知道的,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让人烦恼,何苦呢。” 周懿双手和包胸前,抿嘴笑了笑,“我和你一样,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人。我的话你信吗?” 武馨皱着眉,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从在龙云寨见到你开始,我就是因为一直都信任你,所以才落得今日这步田地。” 周懿木然笑道:“你后悔了?” 武馨越听越烦恼,一气之下,随手拿了一个药碗向他扔了过去。周懿身子一闪,顺手将药碗在手中,嗤鼻笑道:“就算是杀了我,你也回不到过去了,不如和我一起回去把这件事查个彻底,也好给自己,给六悬峰一个交代。又或者说,咱们不必东奔西跑,师父就在这里,咱们就从此地入手,顺藤摸瓜,如何?” 武馨眼睛转了几下,掩面笑道:“你不用费心思套我的话了,师父什么都没告诉我。” 周懿脸一沉,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吗?” 武馨白了他一眼,“你是个无赖,平辈人当中,只要是被你盯上的,那她肚子里的秘密准守不住,这一点,师父看人最准。” “那也未必,依我看,你师父就是不相信我,觉得我资历太浅,不足委以重任罢了。” “我直说,你也别介意,难道师父担心的没有道理吗?远的不说,就说眼下这件事,世翁在长沙隐居了快四十年,一切都相安无事,可现在呢?如果不是你的疏忽,让你身边那个叫做什么喜鹊的丫头知道了世翁的行踪,他何至如此。” 周懿听了她的话,双肩一沉,眼眉低垂道:“我承认这次是我大意了,栽在那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还真是有点不甘。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武馨撇嘴笑道:“向我保证?周大公子,咱们好歹也是认识十几年的故人了,从咱们在六悬峰初次相见时起,你哪一次对我不是步步设局?” 一句话说得周懿脸上火辣辣的,窘迫不堪的狼狈之态不可名状。武馨见他如此,随又话音一转,“虽说最近这几次你都是出于救人,但我在你面前,似乎总是一颗棋子。从你设局让我去救姐夫,再到你旁敲侧击让姐夫去救虞兮,还有你不惜以自己为饵,骗取解药去救你的三叔,你对他们都是那么好,可好像从没想到过我的处境。” “武馨,我有想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忘了你呢?” 武馨摇头笑道:“看,你自己都说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算是为我想过,那也是为了报恩。可是结果呢,我还是有家不能回……罢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这都是我自己选的路,再苦再累我都会一个人走完。你想知道的消息,我会替你去查,希望你自己能好自为之,这个江湖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能看透人心,却经常会迷失在心性当中,如果不能更好处理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以后的路必然步履维艰。” “馨儿……” “你还是叫我武馨吧,你对我只是感激,不是真情,不要因为一时动情就错把感激当做是真心,你牵挂的是谁自己清楚,我不要做那个可怜的替代品!说过的话我也不想重复第二次,从救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孤独一生了,你若当我是个知己,咱们就是好朋友。”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铁血英魂 “好吧,这样的事以后我不会再提第二次,也希望你要珍重自己。”周懿努了努嘴,浅浅一笑,那种歉疚的感觉也随着武馨的直言快语渐渐释然了。 “这用不着你操心,反正我一个也习惯了,从来都没有指望能有谁替我担心过什么,倒是你……”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周懿的表情,语气低沉道:“要不是你疏忽大意,让那个叫喜鹊的丫头钻了空子,指不定你和我的那个妹妹还真能成了。” “你的妹妹?”原本周懿一听人提起关东的那件糗事就会心烦,在他还没来得及恼怒之前,武馨口中一个莫名其妙的妹妹不禁让他一愣,“你是说虞兮?” “怎么,不敢承认吗?”武馨挑眉戏谑道。 “承认什么?虞兮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话一出口,随又觉得不妥,连忙低了头,默然不语。 武馨冷冷地哼道:“亏我刚才还以为你对她是真心的,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就把怀疑的矛头指向她,她这段时间为你做了那么多,要是知道你心里是这么看她的,她会怎么想?” 周懿悠悠叹了一口长气,半天才缓过神儿来,语气虔诚道:“在那件事上,她是局内人,凭你和她的关系,我便不自觉地以为是她写信告诉你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周懿不再说话,转过身,便以给他师父把脉来打断两人尴尬且又不愉快的聊天。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变得这么谦卑,见谁都说对不起了?” 周懿一抬头,以一种极为凝重认真的眼神看着她,干燥龟裂的嘴唇半天努出几个字,“自打我从鬼门关里回来的那一刻起,我便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时刻自我怀疑,经常语无伦次,生怕再一个不小心,你用一生的幸福换回来的这个狂妄少年,又跌入了另一个深渊……” 他言辞这般凛冽,倒让武馨深感意外,二人对视良久,心头都噎着一句话,只不过没人愿意率先打破这份寂静,也许,这种沉默是当下对二人最好的退路。 “你要是觉得帮我便是对你的师父不忠,那好,就当我一开始没有给你说过那些话,好吗?” 武馨身子一颤,眼泪汪汪地被过头去,柔声说道:“坚持你的本心,其他的话,我们都收回。” 过了半天,时辰已到晚间,公孙府的家丁大抵平安的消息陆续送到,只是公孙府所有的事宜都落到了公孙稽一人身上,所以忙到现在还没见他回来。周懿传唤了回来报信的人,问起黑衣人和围府的那些人马现在的情况,那人说,公孙府中明火已经熄灭,公孙稽带人回去探察的时候,发现还有几百人在废墟中搜寻,如果不是在寻找黑衣人的下落,那就是奉了他的命令在确认世翁的生死情况。于是,公孙稽又命家丁把剩下没引燃的火药也点着了,现在的公孙府几乎就是一片废墟。 周懿又命他去转告公孙稽,无论如何也要确认黑衣人是否已死,再者,人多口杂,行踪极易暴露,除了让一人回来报信之外,其余之人俱往他处汇合。 到了半夜,世翁恍惚清醒了过来,除了身上几处的疼痛之外,身体并无其他异样。当时的密室寂静无声,只在他的病榻边,左右爬着周懿和武馨两个人,正一脸疲惫的熟睡着。 “周懿,快醒醒,老先生醒了……”武馨朦胧中睁开眼,看见世翁已经坐了起来,连忙摇了摇周懿,面色含笑地喊道。 世翁见他神色憔悴,枕在头下的右手手臂上有绑扎过的痕迹,低眉思忖,已经猜透其中玄机,忍不住哀声叹息。正要制止武馨,让他多睡一会儿,周懿便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师父!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要是经不起这点挫折,我那什么和他斗这三十多年!”咳了一阵,世翁方渐渐平了喘息,拉着周懿那只受伤的手臂,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低声道:“不服老不行了,这要是在当年,除非砍下我的头颅,这点小伤还不能奈何得了我!可如今,还要让你为我嗜血疗伤……” 说完又是咳嗽,二人忙扶他躺下,对外面的事情只字未提,唯恐让他病体着惊,再填新症。 此时周懿心中杂事繁多,守在世翁身旁也不能静下心来陪他说说话,思绪急转,调理着门外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桩桩要紧之事。但刚才世翁一句话不免又把话题扯到了他一直为之求索的一件事上来。 “师父威武之风不减当年,纵然是屠刀悬颈,您也能化险为夷,不是吗?” “哦……”世翁心中一颤,听他话里有话,显然是从刚才自己的言语中读到了一丝往事的味道,想要借题发挥,打听他想知道的往事罢了。 周懿见他犹豫不定,随即双膝跪在床前,叩首道:“师父念及和太师父的交情,不忍心让周懿另投轩辕剑门下,可周懿与先生早有师徒之名,师父又是周懿的再生恩人,此生若不能让轩辕剑重振昔日雄风,为苍生黎民谋求福祉,那弟子便无以报答师父的再造之恩!” 世翁两手交叉着放在腹前,见武馨在一旁低头不语,低声道:“可是静慧先生给你说了什么?” “静慧真人所言并无偏颇,师父能为了天下隐姓埋名,那弟子还有什么理由拘泥于那些俗礼?” “可你毕竟是周天墉的徒孙,君子不多人所爱,他的宝贝,我安忍夺之?” 周懿抬头道:“正因是您,太师父才不会舍不得,请师父不要再推辞,收留周懿吧!” 此时此景,往事历历在目,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世翁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声,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坐直了身子,一只手将周懿拉了起来,“想必你也问过静慧一些问题,她可告诉你了吗?” 周懿摇头道:“徒儿现在什么都不问了,往事如此,追之令人心痛,不如把握现在,凭一颗拳拳的赤子之心,给那些泉下的旧人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好吗?” “这不是你全部的心思,也罢,既然我把轩辕剑传给了你,那我就不应再对你隐瞒什么。”世翁捂着肩上的伤口,神色有些痛苦地下了床,二人连忙分别扶在左右。 “对于我是姬恒这个身份,想必你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你所猜不透的是,当年的英武将军明明是被突厥人而死的,那他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呢,对吗?” “老先生……”武馨听他说到自己的身份,神色惊慌地屈膝行了礼,低头道:“既然老先生已经醒了,我去告诉师父一声!” “你不用回避,凡是周懿能知道的事,你都可以知道。” “可是,我只不过……” 世翁脸色露出一抹和蔼的笑意,“你天生纯良,又有情有义,我的身份只防小人,不防君子!” 一句话让武馨冰冷的心扉如沐春风,她抿嘴一笑,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 隐姓埋名近四十载,世翁虽然已经看淡一切,可一想起当年的往事,心头那把带刺的尖刀就止不住让人浑身颤抖! “三十八年前,突厥国王遣名将阿史那达盾,以举国之兵进犯我中原边境,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民不聊生!当时兵权尽握于外戚之手,各方势力勾心斗角互不相让,致使我军战机贻误,突厥攻城拔寨,我方北境连连告急,大军直逼长安城下!当时,我父亲因受外戚弹劾告老还乡,东郭叔叔……哦,也就是后来的燕山王东郭谡将军,他为父亲力争清白,最终也没有逃脱小人的构陷,最终罢官还乡。等到陛下点将御敌之时,可怜我天朝上国,此时竟无一可用之将!所以,燕山王临危受命,率五万铁甲军一路攻城拔寨,把我们失去的城池又一座座夺了回来!那时,我便在他的帐前效命!后来,在我们快把突厥人赶出边境的时候,朝堂之上又传来了一道圣旨,说我军若再穷追不舍,势必会激起突厥人反戈一击,届时我军深入腹地,后应粮草器械难以供应,恐怕会有覆灭的风险!” 听他娓娓道来,周懿忍不住冷笑一声,“只怕,这又是那些担心燕山王击退突厥人之后,会在朝堂上夺了他们话语权的外戚玩弄的手段吧!” 世翁连胜哀叹,闭目幽思,痛心之至! “大家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呢?只不过,皇帝陛下一向多疑,父亲和燕山王都是在外戚的谗言中退去的,如果那是燕山王踞兵不退,则正好落入他们设下的圈套,届时我朝内斗风起,突厥人再次乘虚而入,我们的将士们用血汗换来的疆土势必得而复失!” “那然后呢,你们退兵了吗?”武馨忍不住问道。 “即使当时我们伤亡惨重,三军将士也无一人主张退兵,不过燕山王一腔赤城,我父亲又以书信全返,所以他决定让我们踞兵死守,他一人请求回朝复命。燕山王有个儿子,名叫东郭烈……”说起此人,世翁苍老的面庞陡然洋溢一丝笑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找到我说,如果不能击溃突厥军队,燕山王回去之后必将受人职责,说他养敌自居,是为自己掌兵留下一条后路。” 周懿点头道:“这位东郭前辈所言在理,那种情形之下,五万铁甲军已经死伤严重,到了北方又是突厥人的天下,想必你们,也没有太大战力了。僵持之势一旦形成,这养敌自重的罪名,只怕昏庸的皇帝还真会相信!” 世翁叹道:“所以,之后便有了姬恒于百万军中,斩杀阿史那的故事!” 武馨听得热血沸腾,仰头道:“我只听师父说过,当年英武将军只身一人击退突厥几十万大军,没想到,这之间还有这些曲曲折折的故事!” 世翁浅浅一笑,“突厥的铁骑名不虚传,如果不是我们擒王退敌,那年的冬天,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将士死去!当时,多亏了广陵兄弟策应,从后方烧了他们的粮草,我和东郭烈才能全身而退,要知道突厥人的骑兵,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自从前朝文帝开始他们就表面归顺,这些年虽然经历过一些内斗,可马上跑出来的野性却时刻没能泯灭,荡平中原是他们长久以来的梦想!” “那后来呢?”武馨接着又问。 “后来……”世翁笑着的脸色随即沉了下去,凄楚的眼眸透露着无尽的恨意。 “突厥有个谋士,汉名叫做李玄,此人的出现,改变了我们胜券在握的大好局面……”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弥天大谎 世翁醒来的时候,本没有想到周懿已经接受了静慧的嘱托,要拜在他的门下为徒的。当初在公孙府,周懿也曾以师父相称,可那时名分不正,他又念及周懿是白鹤山的后人,故而一直推脱了下来。不过在他心中,这轩辕剑传人的不二之选,只有周懿一人。 从他授予轩辕剑剑法开始,一直到今日师徒并肩作战,共同抗击轩辕剑的敌人,二人师徒的名分,已经毋庸置喙,只不过还差一个点题的契机罢了。 所以,静慧这一笔,既算是为他的圆梦之旅助了一臂之力,同时又把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那便是如何向周懿阐述他在此隐居的来由。这样的情形,虽然他曾推演过各种可能出现的假设,也备足了所有周懿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可即便如此,事情到了眼前,一切都还觉得太过突然。 无可奈何,他便只好把姬恒的前世今生和盘托出。与其勉强地隐瞒,不如爽快地告知,既然一脉相传,那总要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向何人叩拜! 说到当年突厥入侵中原,燕山王临危受命,姬恒又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力挽狂澜,既退却了突厥盘踞不退的雄兵,又粉碎了朝堂上有人蓄意借此陷害燕山王的阴谋。一时之间,姬恒名声大噪,朝野上下,对他敬畏害怕之人,各自有之。 就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人的意外出现,彻底扭转了当时的态势。 所谓树大招风,姬恒自然便被置于各方暗箭射来的靶心。 一方面,朝廷上主战派极力维护燕山王,在天子面前为姬恒请功,让东郭谡撇清了勾结突厥,养敌自立的嫌疑。虽然当时谗言惑君,可燕山王凛然正气,独自一人回朝复命,保住了大军辛辛苦苦夺回来的每一寸疆土,天子龙颜大悦!特敕封姬恒为英武将军,其父姬恩虽已辞官还乡,赐他官复淮阳侯,令他领了一个没有俸禄的空衔。 另一方面,朝中擅权的外戚暗放冷箭,和突厥一个新晋名叫李玄的谋士里应外合,遣数名从前线潜逃的士兵回到京城散布流言,说姬恒恃功自傲,在阵前直言皇帝用人唯亲的过错。还编造了姬恒鼓吹轩辕剑的威名,说他姬氏为护国栋梁,有朝一日天下大乱,只待他父亲振臂一呼,中原武林便可代天子而征突厥! 外戚之臣趁机奏表,说北方戍边的将士已经将姬恒奉为无名之君,姬恒反心已露,若不尽早除之,天下早晚要被他父子搅乱。 登高易跌重,皇恩刚刚惠及姬氏,军中便传出这样的谣言,天子之怒可想而知。 不过,当时突厥之患仍未根除,若严惩了功臣,则无异于自断臂膀!天子强压心头怒火,令燕山王暂归府中幽闭,着兵部尚书前往北境探察虚实。 当时的兵部尚书,乃是现如今李尚书李贺的祖父,他与姬恩交情深厚,特赶在出京之前将事情秘密告知了姬恩。姬恩随有一颗报国之心,可在他心中,轩辕剑忠君不渝的英名高于一切,所以当即便上表天子,请求让姬恩辞官还乡。 周懿听了姬恒的这段往事,心头一股压抑的愤慨无以宣泄,两只拳头攥地咯咯作响,因看他师父已经一脸淡然,凡事都已化为尘埃,再去追责别无意趣,只得作罢。倒是姬恒如何被人杀害,又如何起死回生的原因尚未明确,于是问道:“那后来,师父是如何又重返了北方战场?” 世翁捋须稳坐窗边,武馨随即倒了一盏茶水放在床头,听听回忆道:“圣旨下来之后,三军将士群情激奋,无不职责陛下昏庸无能。可越是那种情况,我就越不能留在军中,否则那些职责轩辕剑目无君上的罪名,就都会被坐实。” “恕晚辈直言,当时战到那种情形,燕山王名下的五万铁甲军想必也只勉强过半,要不是突厥人畏惧您的英名,只怕剩下的守军……不堪一击!”武馨以一种坚定的眼神看了看世翁,说出这句话,语气却颇有几分犹豫。 “虽不尽如此,可大体上也差不多。”世翁低头叹息,声音若有若无地带了一句,转而又重重地说道:“五万铁甲军,纵然再是调配得当,要把几十万凶残的突厥士兵赶出中原,他们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当我们和突厥人形成对峙之势的时候,军中参军以上的将领没有一个人能睡的安稳,大家都清楚,如果突厥人再次举兵,凭我们微弱的战力,后方又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惨败自然是免不了的。他们之所以愿意和我军僵持,我想,除了他们的将领担心重蹈阿史那的覆辙之外,就是和名叫李玄的军师有关了。” 周懿也在一直想着此人,于是问道:“突厥向来以武治国,文人的地位自然十分低下,这个李玄想要让自己的仕途站上一个风口,势必会竭尽全力展示他的才华。加之师父的威名已经让突厥人望而生畏,他的出现,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他是怎么给师父设局的,后来也没有再听说过此人,难道他的计策没有凑效?” 世翁不由一笑,“京城的流言本来就是他的计策,父亲迫于朝堂的压力,特命我归乡悔过,这便是他的杰作。” “这一段我听太师父说过,师父您也是在那时拜的玄天神医吧?” “正是。父亲只想让他一手创立的轩辕剑有一个不辱后世的英名,所以在那种舆论的压力之下,命我拜玄天神医为师,做一个远离杀伐的郎中……”说到这里,他的眼中突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哀伤,显然这段经历触痛了他心里不愿提起的往事。 “师父,您怎么了?” 武馨顺手摸了他的脉搏,对周懿道:“还是先让老前辈休息吧,他的脉象十分虚弱!” 世翁摇了摇头,被他二人扶着缓缓坐下,微闭双目,“和我一起去拜师学医的,还有我的弟弟,姬寅……” 提起姬寅的名字,他脸颊微微抽动,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思洋溢在整个密室之中。 周懿轻轻握住他的右手,语气和缓地宽慰道:“师父,我能明白您的感受,有些事不是您能左右的,身处其中,您只能那么做,所以您不必……” “道理大家都懂,可他毕竟是我同袍的弟弟!”说到此,世翁猛然睁开双眼,凝视着前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心里想起了什么事,转眼间额头上青筋暴起,紧握着窗边的双手不停的颤抖! “师父,事情已经过去了,您要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还望以身体为重,不要辜负了那些故人们对您的重托!”周懿一脸恐慌,唯恐世翁情急伤身,再闹出个好歹来。 “快扶他躺下,什么都不要再问了!”武馨给周懿递了个眼色,二人都替这位老英雄的身体担心。 “周懿,你既然奉我为师,轩辕剑未克的功业自然就落到了你的肩上,有朝一日为师无力再问这凡尘之事,你务必要牢记自己的使命,保家卫国,荡平天下!” 周懿心头有股灼烧之痛,眼中闪烁着泪光道:“师父务要以身体为重……您吩咐给我的事,刀山火海,至死不渝!” 世翁惨然一笑,随又长叹一声,脸上的激动的神色方渐渐开释,“那我就放心了,接下来的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否则,你也不会明白,我要让你去查证什么。” “师父请吩咐,只是,您不必再为那些逝去的亲人过于悲伤了,否则,他们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亲人?”世翁仰面苦笑,眉宇间尽是造化戏人的无奈。 “怎么了,弟子说的不对吗?难道,让您心思不安的,还有其他人吗?”周懿对他这个反应极为震惊,因为姬恒的身世如此传奇,他的任何一个反应都必将隐含着一段不为人知的传奇往事。 “亲人不假,都要说说成事仇人,也不为过!” 二人哑然,瞪着眼睛相互看了一眼,又将目光默默转到世翁老泪纵横的脸上。 世翁平复了内心的波澜,“我和姬寅在玄天观当了近一年的学徒,师父把毕生所学都尽数传授给我二人。当时军中有虞广陵和东郭烈这样的猛将,二人文物兼备,我倒不在担心突厥人会再成碾压之势,所以,这一待便是一年。可是,我那个不安分的弟弟时刻没有忘记自己刚刚起步的仕途,他为了重返朝堂,便打上了太子的注意。” 周懿接着了一句,“我听太师父说,当时姬寅老前辈是太子詹士,他在那时结交太子,也是最无奈的选择了。” “这本没有错,可他万不该……”世翁哀声叹气,欲言又止,“当时的太子昏庸好色,而恰巧大将军侯越又新纳了金陵尉进献过来的一个名妓为妾,太子垂涎三尺,想要据为己有,可因畏惧侯越的在军中的权势,故而未敢擅动。可这一切,都被姬寅看在了眼里。为了讨好太子,他从师父那里偷学了易容术,趁侯越到北境犒军之际,将太子易容成了侯越的容貌……” “荒唐!”周懿咬牙怒斥道:“他身为太子詹士,怎能做出……哎,还有太,身为一国储君,不思家国天下,反而做出这般荒淫无耻之事,天下不幸啊!” 世翁面无表情,接着说道:“这一切仿佛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一样,东窗事发,陛下为了维护皇室的颜面,和抚慰大臣动乱不安的心,就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到了姬寅的头上!而与此同时,突厥人再次举兵,侯越撤回所部一应的兵马,虞广陵和东郭烈带着区区两万残兵殊死相抗……” “那后来呢?” “为了大局,东郭烈千里奔袭让我到边境助阵。我们刚打了两场胜仗,陛下处置姬寅的密旨就送到了姬府!”世翁嗤鼻一笑,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师父……”周懿含着眼泪笑道:“您的痛楚徒儿知道,手足之情牵连筋骨,可您那是也是迫于无奈!” 这段往事周懿自然也很清楚,当时以步卒身份出现在沙场的姬恒接到了父亲的家书之后,一夜千里奔袭回家,最终得到的父命便是让自己亲手除掉自己的同胞弟弟! “手足失散的痛楚你是知道的,姬寅纵是再有过错,身为兄长,我又岂能亲手把他送上绝路?” “可是,圣旨的意思是让姬府自行处决,他们的矛头针对的是您,如果您不对自己的弟弟下手,那轩辕剑岂能自保?” 听到这里,世翁老泪纵横,“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决定了放他逃走,哪怕时候的罪名我来承担,他们要的是让我身败名裂永远不能重返沙场,为了自己的兄弟,我认了!可是……” “您把他……放走了?”周懿一脸惊愕地问道,“可他后来不还是服毒自尽了吗?” 世翁仰天长啸,两只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口悲痛的气息憋在心头,令他窒息,仿佛只有通过这种对情感的宣泄,才足以让他稍感灵魂的存在! “那天夜里,我决定放他离开,让他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可他,他竟然……” “要不,您还是先休息吧,这件事以后再说!”武馨看他咳嗽不止,愈发的揪心。 话已至此,岂能停得下来? “他和太子的勾当我早就知道,也警告过他,所以那天晚上我让他离开的时候,他竟然以为是我告发了他的秘密,说我为了将轩辕剑的基业据为己有,才走了落井下石的一步!”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周懿忍不住内心的愤慨,凛然斥责道。 “后来,他反思了自己的错误,也因对我的猜疑向我表达了歉意。我以为这就是我们兄弟二人的结局,可万万没有想到,他以答谢我救命为由,要与我痛饮而别……他是我的弟弟,一别无期,我内心也是务必的伤感,所以就答应留下来和他痛饮诀别之酒……” 说到这里,世翁徐徐站起身来,对周懿道:“周懿,你可猜到了接下来的结局?” 听他说到这里,周懿早已目瞪口呆,内心的猜想已经无法改变,只不过他不敢相信罢了。 “他真的这么做了?”周懿声音极为低沉地问了一句。 世翁双目紧闭,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闪过,令他痛心疾首! “是!他在酒力下了毒,那一夜,他眼看着我,死在了他的面前!” (手足相残,痛心!接下来节奏加快了,亲们,投推荐票哈~)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金蝉脱壳 这是起底故事主线的一章,交代了故事的核心,写的匆忙,如有错别字,诸位见谅 ----------------分割线--------------- 那一幕带滴血的往事在脑海重现,亲历者苦痛挣扎,旁听者唏嘘叹惋!于无声处,每个人的心里皆有一个共同的困惑,即人性的底线在这个冷漠的乱世,究竟还是否存在! 有些人愿意为了心中那一丝善念赴汤蹈火,可有些人,却在内心私欲的驱使下,做出事后连他自己都会为之发指的荒唐事来!归根结底,这一切归咎于人性的沦丧。身处乱世,一个不留神,那把面带微笑的刺刀,便会深深地扎进你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世翁说完这句话后,三个人同时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默当中,没有眼神的交流,也没有对彼此的宽慰和同情。武馨面前一株灯豆时而发出微微的跳动,才让这个三丈见方的密室有一丝游动的生气,除此之外,万物寂然。 显然,周懿已经猜到了当年的情形。突厥兵力远胜于中原,可他们却遭遇了起兵以来最为强悍的对手,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突厥人挥师南下,荡平中原,指日可待。可就是因为姬恒的存在,让当时的形势发生了微妙的逆转。 不过,道亦有道,文武此消彼长,李玄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此人奸诈,善于攻心。他利用中原朝堂之上外戚与贤臣之间不可化解的矛盾,鼓动外戚与后宫在天子耳边进谗,表面上看是要削弱燕山王的兵权,实则为了借机灭掉姬恒和他所代表的轩辕剑。 这个阴谋中,姬寅蛊惑皇太子**大臣房闱是扳倒轩辕剑的关键,与此同时,他们要连带收拾了姬恒,为突厥南下扫清一切障碍。所以,李玄以重金买通了外戚当中颇受重用的宁妃之父黄道臣,让他伙同奸党在天子面前进谗,说姬恒当除,可轩辕剑不能尽灭,打压姬恒以消除功高盖主之人对皇权的威胁,而保留轩辕剑则是让他为朝廷效力,安定一方疆土。天子犹豫不定,因而授命黄道臣全权处理姬寅蛊惑太子一案。 李玄便给黄道臣出谋划策,拟天子之令,念轩辕剑振邦有功,姬寅之罪不予外传,特命姬恩亲自赐死姬寅。虎毒不食子,姬恩一代宗师,又岂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不过,天子之命已然明晰,让他秘密处置姬寅显然是对轩辕剑最大的庇护,如果抗旨,则姬寅蛊惑太子,**臣纲,名堂会审之下,轩辕剑的威名将何以置之?所以,姬恩走投无路,必然会召回长子姬恒,让他来了结此案。 此乃李玄之计,表面上看让姬恒秘密杀了自己的弟弟,大将军侯越的怒火可以平复,可真到那时,李玄再令人将此事捅出,对姬恒恶言相加,说他为了自己的仕途不受牵连,亲手杀害了自己的骨肉兄弟,到那时,姬恒恩信全无,三军将士恐怕无一人会再追随他的左右。轩辕剑没落之时,便是突厥人南下之日。 周懿依然洞察李玄此举的动机,可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突厥人并没有打过来,可见他的计谋也未能顺利实施。不过听他师父所言,姬寅恩将仇报,谋害兄长的决心已下,那他开弓之后,这射出去的箭将何去何从还不得而知。 于是问道:“他既然忍心对自己的骨肉兄弟下手,想必接下来他也一定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这后来的事,弟子实在推测不出是什么原因,让您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你是说,我明明被他下毒害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是吗?”世翁吐气自如,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当时玄天神医葛老先生还在世,难道是他老人家救了您?”武馨始终沉思,幽幽地问了一句。 “周懿,你觉得呢?”世翁淡淡一笑,对着一旁思绪飞扬的周懿问道。 周懿听了,半分肯定半分疑惑,“如果说是葛老先生救了您一命,周懿认为可信。” “哦?说来听听。” 周懿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和太师父从无相山回来的路上,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轩辕剑的故事的时候,当时他就对葛元炼出来的第三枚金丹的去向标示过怀疑,如今看来,答案已经找到了。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有了金丹,就令当别论了。葛神医一定是知道了您的遭遇,金丹原本就是为了英雄而生,用在您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摩?之乱后,人们对这件事的恐惧远远超出了事实本身,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摩只从玄天神医那里得到了两枚金丹!第三枚金丹去了那里,我想,答案就在您的身上……” 世翁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周懿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喜欢你的聪明!” 周懿抬手,稍显惭愧道:“师父不必夸奖,有一件事我还是没想明白。” “讲,今天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一一给你解答清楚。”世翁神色奕然,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让他看到了轩辕剑的未来,和这个江湖的希望。 “恕徒儿直言,既然他对您下了狠手,想必当时姬府为之治丧的二公子,便是师父您了。” “不可能!”武馨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已经被他们的思绪绕了进去,“这件往事震惊了整个江湖,以至多少年后还有人拿来谈论。我听父亲说起过,当年的姬府有朝廷钦差入驻,明面上就是为了监督淮阳侯处置自己的儿子,当时谁人不知,姬府的二公子服毒而死,然后在钦差的监督之下火葬的。如果说姬寅深谙易容之术,他和您互换了容貌,对我来说还都可以相信,可当时躺着的二公子,明明是当着钦差大人的面火葬了,如果那人是您,那岂不……” “你已经说出了问题的关键,不是吗?”世翁看了她一样,语气轻挑的说道。 “师父的意思是?葛神医他……”周懿听他神神秘秘地一句话,似乎猜到了什么。 世翁微闭双目,点头道:“没错,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真相,然后用一个饿死的乞丐的尸身和我互换了身份,当时在姬府火葬的那个,当然不是我。” 周懿恍然大悟,“然后葛神医用其中一枚金丹,救活了师父!” 世翁仰头苦笑,“救活了又有何用,姬府已经有了一个姬恒,我只不过是一个死去的人……” “可他是假冒您的身份,您应该去揭穿他……”说了一半,周懿又猛然停了下来,低眉沉思片刻,神色十分哀伤地说道:“您当然不会那么做……否则,整个姬府,都要背上欺君的罪名,轩辕剑的未来,也将随之化为泡影!” 世翁眼角流下两行泪水,“那是我父亲用一生维护的轩辕剑,我岂能让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亲手毁了它?” “所以您就不远千里来到了长沙,在此隐姓埋名,接济黎民百姓了?”武馨幽幽问道。 “哪能这么简单!”世翁痛苦的微笑中露出阵阵心酸,“我知道他以我的身份去了北方的战场,可是别人不知道他不是姬恒,我担心他勾结突厥,做出什么不忠不孝的大逆之事,就暗中打听他的一举一动。我听说,他回到军中之后,将士们没有人再和他以兄弟相乘,将士们都是有血有肉的铁血男儿,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对自己的同胞弟弟都能痛下杀手的无情之人做朋友,甚至是战友,包括我当时最好的兄弟,东郭烈。”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终有时,听说后来,他也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说到死无全尸,武馨突然看到世翁凄迷的眼神正默默地盯着她,武馨自认说错了话,忙低头陪了不是。 世翁沉默良久,方问周懿,“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可知道我要托付你的事,到底是什么?” 周懿一脸凝重,双膝跪在地上,抱拳道:“您不确定,那个被突厥杀害的究竟是假冒的姬恒,还是假冒的东郭烈,对吗?” 听他这么一说,世翁忍不住嘴唇颤抖,低着头,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流。 “无论他是谁,那都是我的兄弟……” 周懿心中如刀割一般,忍着眼泪叩首道:“请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为您查清此事,如果真的是他……徒儿就算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替您寻回他的尸身……” 世翁听了,老泪苍然,一手扶着窗边,背过身,向他二人摇了摇手,“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 “师父,您一定要以身体为重!” “出去吧……” 周懿抹了眼泪,和武馨一起,默默出了密室。 武馨心中堵了半天,虽然看不得世翁伤心难过,可仍旧没有明白他说的是谁,于是便问了周懿。 周懿道:“姬寅害死了自己哥哥,然后通过易容术,以哥哥姬恒的身份回到了军中,企图建功立业,保住他的仕途。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昔日和姬恒一起拼杀过的将士得知姬恒害死了自己的弟弟,再也没有一人肯为他卖命了,尤其是姬恒昔日最好的朋友东郭烈。” “哪又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危险,意味着姬恒要找下一个替死之人,他要活下去,要活的出人头地就必须有一个显赫的出身,东郭烈就是这样的一个身份。” “你是说,他会把东郭烈当做自己的下一个……” “没错!金蝉脱壳,他需要一个这样的壳来留宿他邪恶的灵魂!”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风雨再起 出了密室,满天星辰,已经是他们来到碧云轩的第二天夜里。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中院,谁都没有说话。眼看要到前厅,那里便有许多公孙府回来的家丁,想必也会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有些话现在憋着不问,只怕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武馨紧赶两步走到周懿面前,神色倦怠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轩辕剑的秘密?” 周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颔首道:“说不上知道,确切的说,只是猜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长叹一声,周懿散步月光树荫之后,“我也不必瞒你,从去年师父授我轩辕剑的时候,我就察觉他背后藏着许多秘密,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让人琢磨不透却又不甘放弃寻找它的答案。” “去年!”武馨冷哼了一声,“也就是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还说什么不必瞒我!你和师父心里想的一样,我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你这是什么话?静慧真人瞒着你,因为她不想让你搅入这场迷局之中,你对她而言如同骨肉,她岂能把你当做外人?” 武馨苦笑:“师父不把我当做外人,那你呢?” 一句话说尽了心中的凄凉,没听他解释就愤然离开了。 周懿一个人茫然无措,到此时也已劳累多日没有合眼,虽然在密室打了个盹儿,可于他这段时日的奔波而言,可谓杯水车薪。 不觉间,便在树边的青石台上坐下,靠着一株松树迷迷糊糊睡去了。 次日五更过后,天已渐渐方亮,整个碧云轩云雾缭绕,松枝上凝结的雨露晶莹剔透,周懿委身树下,浑身被露珠滴得水迹斑驳。 一时间,公孙稽带领几个老者进了院门,马蹄敲打青石台阶的声响遥遥传来,让周懿蓦然惊醒,抬头而望,公孙稽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先生回来了,府中走散的人都联络上了吗?”周懿起身相应,众人抬手见礼,来不及寒暄,就相扶着进了正厅。 “怎么,你还没见到他们吗?昨天我就让人回来报信了,府中一共八十二人,现在已经确认生还的有五十三人,少部分负伤的来到了碧云轩,其他的,我都让他们到城中暂避几日了。” 周懿听了一阵揪心,“剩下的二十九人呢?” 公孙稽匆忙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侧目望向一便,良久方说:“找到尸首的有二十一人……下落不明的有五人,剩下的三人……” 见他欲言又止,周懿便觉事情不妙,“可是被俘了?” 公孙稽唉声叹气道:“原本……战死的只有十三人,后来,我带着几个人过去解救,没想到……” “你们中了他们的埋伏?”周懿神色惊慌的接道。 “恩。”公孙稽垂头丧气,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先生固然不必自责,可终究又搭上了一些人的性命。这些昔日追随轩辕剑的人们,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他们彼此之间的情谊远过于生死,我想,为了搭救同伴而死,死得其所!”周懿语气凝重,面带哀泣之色,在场的人无不感慨伤怀,侠骨豪情,却又义胆绵绵。 “我们本该来问问公子的注意的,可是,当时静慧前辈说,父亲病重,你和武馨姑娘在给他疗伤,我就……擅自做主了!”看他神情,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着实让周懿不知该如何宽慰。 “问我也未必就有完全之策。前日一战,诸位尽显神来之勇,那一帮残暴之徒心怀怨恨却又不敢正面交锋,那么,既然我们有人被他们擒住,凭他们的揣测,我们断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他们为饵,设下一个圈套等着我们去跳,对他们来说是上上之策。” 一个老者凛然说道:“周公子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大家伙一起跟着老将军出生入死,从没有一个退缩的,当年便是如此,今日也是如此。既然他们抓了我们的人,那我们也就无路可选了,周公子若有良策,还请为我等绸缪,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们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可怕的!” “对,我们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不怕死的勇气,请公子为我们绸缪!”左右之人也随之附和。 周懿将这些周身血迹,容颜苍苍却又精神矍铄的老者一一看了个遍,心中肃然起敬,“诸位可知,我们的对手虽然伤亡惨重,可仍有千余人马!” “知道!那又怎样?”众人凛然答道。 “诸位可知,以他们残暴的秉性,一旦抓获我们的人,势必就地杀害!可眼下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其中深意如何,昨夜你们中的埋伏,依然能够说明一切,那你们还依然要救他们?”周懿再次反问。 “要救!”众人依然异口同声。 “不计后果?” “兄弟们都死了,还有什么后果会比着更惨?” 周懿浑身一震,眉宇之间挂上一丝笑意,抬手躬身道:“诸位有情有义,周懿愿效犬马之劳!” 公孙稽等人长长松了一口气,“那请公子快想个办法吧!” 周懿微微迟疑,有句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若说出口,会让众人脸上挂不住,于是只得作罢,转而说道:“两军对垒,若要取胜则必须知己知彼!” 公孙稽道:“我们的人数只有这些,你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人马……” 没等他说完,周懿开口便说:“他们三千人马,虽然号称精锐,可前天夜里一战,也不过如此,所以我们士气仍占上风,这一点还请诸位要有足够的信心!” 众人皆点头示意决心和信心都丝毫不减。 周懿又道:“当天夜里我们两番阻击,他们伤亡逾千,加上这两日公孙府中有接连燃爆未尽的火药,想必公孙先生又让他们有所折损。” “你都知道了?” 周懿点头默许,“南方潮湿,暮春之节昼夜温差较大,他们从北方而来,舟车劳顿不说,这水土不服就足够让他们的战力减半,所以我断定,他们剩下的战力远远不足千人!当日他们雄风正盛时,我们尚且能在虎口拔牙,更何况是眼下!” 众人一听,无不神情抖擞,只等周懿点将布局。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竟我们只有区区……” 话音未落,武馨带了十几个女弟子,和昨夜来到碧云轩修整一宿的公孙府兵走了过来,“我们这里有三十多人,兴许能帮上什么忙。” 左右之人即显欢欣之势,周懿却愁眉不展。 武馨白了他一眼,“怎么,看不上我们?” “那也算我一个!”一个响亮的声音之后,静慧真人摇起拂尘走了过来。 周懿微微笑道:“三人成众,周懿岂敢轻视诸位。只不过,那个黑人还活着,我们若要成功,就必须万分的谨慎,来不得半分马虎。” 武馨问:“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前天晚上那一炸天崩地裂,他再是厉害也不过一介凡胎。” 周懿语气坚定地道:“昨夜公孙先生救人不成,就足以说明黑衣人还活着,否则,仅凭那帮杯弓蛇影之辈,又怎会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给我们下套?” “那……那你可有什么别的办法?” 周懿叹了一声,“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需要冒险。” 公孙稽道:“公子不必多虑,你的手法大家是见识过的,我们对你有信心!再说了,现在任何一步棋,对我们来说都是险棋,我们想不冒险也不行了,你就放手一搏吧!” 周懿双手高举,向众人行了一礼,“那就请到前厅议事吧!” 众人听了,纷纷进入正厅,只等周懿为他们排兵布阵。 倒是周懿,步履稍慢,显得有些心事,武馨缓缓靠近,刚要开口,周懿便说:“关于轩辕剑的事,静慧真人没有告诉你是把你当成了骨肉,而我,除了不确定之外,又何尝不是希望你能置身事外,不必再去涉及那些无穷无尽的打打杀杀呢?” “周懿……我们是经历过生死的朋友,有些误会自然难免,我不是虞兮,既然是误会,就不必解释了!”说完,跟着众人,快步进了厅门。 倒是周懿,呆呆地愣在了原地,细想她话中深意,久久不能平复。 (今天,你投推荐票了吗?)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万事俱备 众人在碧云轩的前厅集结完毕之后,公孙稽统计了一下,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也不过五十来人,其中有一部分仍是负伤的老者,和静慧真人的女弟子。周懿鼓舞众人士气的时候虽然说得胜券在握,可心里默默对比了两边悬殊的兵力,脸上便是愁容不展,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而也没有表现出心虚和丧气,脸上的阴云转而消逝,进门时,目光如春风般,让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周公子,我们所有能用的人手,都在这里了,该怎么调配,我们都听你的。”公孙稽身后跟着几个长者,从门口一直跟着他进了内庭,然后在一面铺着地图的木案前站定。 “人手不多,公子需小心布放才是。”公孙稽向他使了个眼色,脸的朝向避开众人,低声说了一句。 周懿故意装作没听到,眼角含笑地看着那张地图,几个掌事的围了上来,顺着周懿的目光,将并不算大的一张地图反复看了一遍,始终没有看头他在笑什么,要不是他们见识过周懿前天晚上布阵应敌的手法,此刻必然有人开口就问了。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周懿缓缓挺直了脊背,揉了揉眼睛,若无其事地问众人:“诸位,可是觉得我们人手不够用?” 公孙稽原本就担心手下之人畏惧双方兵力的悬殊,所以对此避而不谈,没想到周懿却冒然说了这么一句,当真是让人捏汗。 周懿并不在意,越是临近点将,他脸上越是露出常人所没有的自信和微笑,“对手的目的,不是讲诸位一网打尽,他费尽周折想要对付的是谁,我不用多说。既然他的目标已经明确,那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将计就计!” “你是想让父亲做饵……”公孙稽脸色一沉,开口便问。 周懿低眉叹道:“他老人家身体虚弱,当然不能由他亲自出面,可除了以他的名义,我们这盘棋就活不了。” 公孙稽问:“你究竟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让父亲出面!” 周懿摇头道:“当然不会,但我们要让对手看到他老人家出面,而且还要造些声势,让他们误以为师父伤势严重,我们正在秘密地把他送往长沙城中救治。” “我明白了,你是想以老先生的名义引出那个黑衣人,然后再设伏对他下手……”听了周懿的陈述,武馨似乎听懂了他接下来的计划,可才刚接了一句,随即又愁云绕眉,“可是,黑衣人处世老练,心思缜密,一个假的身份恐怕难以迷惑住他。再者,即便他上了当,凭他的功夫,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未必就是他的对手,哪里还有其他人能腾出手来去救人呢?” “没错,成败的关键,就是让黑衣人相信我们正在不遗余力地护送师父进城,只要这一步能达成,我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怎么讲,我担心的那些问题,你该怎么解决?”武馨接着问道。 “我刚才说过,黑衣人的目的是师父,不是其他人。他也知道我们没有多少人可以用了,所以一旦师父伤势危重,急需转移,那我们势必倾巢而出前去护送,他此时沿途伏击,毕其功于一役,一旦成功,我们便会被一网打尽!这对他来说,可算是上佳的选择。”周懿眼神如钉子般看着地图上一个容易设伏的地方,伸手一指,“这里!这里道路崎岖,两侧又有山谷,山谷两侧便是险峰,我们和他交手的地方,必然就在这里。” 众人虽然听懂了他分析的依据,也知道成败的关键在于世翁本身,可见他在地图上这么一指,仍是有些糊涂。世翁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外,又有一个新问题,怎么为什么这里是交手的地点。 看到众人疑惑不解,周懿娓娓说道:“先说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是这里。此处道路虽然崎岖,可却是东南方向的密林通往城中的必经之处,我们慌不择路,争取每一分一秒的时间,这条路当然是最佳的选择。另外,道路不畅不利于我们一交手就逃脱,而且两侧的山谷极易他们重兵设伏,所以,只要这里成了我们进城的必经之路,我就能断定,两侧的山谷就是他们设伏的地方。” “东南方向的密林?可我们不再那里啊。” “制造一个我们就在那里的假象!”周懿双手交叉,解答自若,“这两天想必他们也找遍了方圆数十里内的所有地方,依他们的人手,现在还不该辐射到东南方向的密林。只要我们的人来回从密林方向往城中奔跑几次,再故意拉下一些救命的药草,差不多就能让他断定我们的藏身之处了。” “那他要是找人过去探查呢?岂不露陷了?” 周懿哂笑道:“查?怎么查,方圆数百里的松树林,十万人马挺进也未必就能摸出个门道来,他区区一千多人,还不是像大海捞针一样?再说,我本来就是要让他查的,反正我们不在那里,他也找不到什么,既然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但又能确定我们途径的方位,那沿途设伏以逸待劳,岂不是上选之策?” 众人恍然明了,脸上渐渐都露出一些喜悦之色。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设伏了。” “你是说他们设伏?” “当然,不过也是我们。”周懿将地图推到书案中央,将几个临时做好的假人摆在山谷的位置,然后手中攥了两把沙子,对着那些假人从两侧猛然一扔,假人顿时被沙子击地东倒西歪,“我们的人从中间的道路经过,他们就会在山谷中设伏,不过在此之前,山谷两侧的险峰已经被我们埋好的火药包成了一个大桶!只要火药点燃,乱世横飞,他们谁也跑不掉……” “妙啊!这一次,那个恶人插翅也难飞走了!”众人顿时纷纷议论起来,似乎灭掉黑衣人已经是他志在必得的事了。 周懿接着说道:“正如我们事先分析的那样,他们必然倾尽所有兵力在此处埋伏,一旦如此,那么后方看守战俘的人手自然也不会太多,届时,由公孙先生和武馨姑娘带领一队人马绕道其后,直接过去救人,若不出意外,我们一定能成!” “那你呢?”武馨盯着周懿问道。 “诸位都以身赴险,我当然也不能闲着……” “你还要再假扮一次世翁!是吗?”看他若无其事地避而不谈她问的重点,武馨转身正对着他连连逼问。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师父他老人家对我的期许与别人不同,这一次也必须由我亲自出马引黑衣人出手……” “为什么还要是你?你的身体你自己不清楚吗?在这样耗下去你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周懿心中一个倔强的念头始终不灭,亲手断送黑衣人,是他给白鹤山,给周世崖,给周跃,以及所有受他残害过的人们最好的答复!所以这一次必须由他亲自出手。 “武馨你不懂,天南海北我为了追他走遍了真个江湖,现在他就在我的面前你让我如何退缩!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他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武馨嗤鼻一笑,眼中闪着明亮的水光,沉默良久,“随便吧,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何苦绕费口舌呢!” 众人哑口无言,心中都有一口凛然正气在不断蔓延。公孙稽听了武馨的话,感觉周懿的身体并不似看起来这么好,也想来劝他,可是还没开口,周懿便一句话堵了回来,“先生若诚心托付我为之谋划,就请不必多言。” 公孙稽长叹一声,“那既然这样,让武馨姑娘带人过去救人,我和你一起,父亲病重,我要不在身边,恐怕不能让他们信服。” 周懿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让念生跟着武馨过去。” 当时念生就在门口,始终瞪着两眼观察周懿的举动,当听到让它跟随武馨一起去解救战俘时,不由头脑一垂,哀嚎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周懿随即点兵:“从现在起,所有人立即进入备战状态,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准松懈!” 众人齐声允诺。周懿对着身旁的一位年轻人道:“稍后我会开出一些草药,你带上两个人,选最好的马匹,从东南方向的密林出发,在长沙城中间往复奔走,一旦发现有人跟踪你们,就故意把药草落在地上,事成之后,即可回来复命!” 那人抱拳领命,因有些疑惑,因抬头问道:“往复奔走,要到什么时候?” “到他们发现你们为之,切记,遗落的草药的时候,一定是你们从城中返回的时候,不容有误!” “是!” 周懿又对身边的另一队人道:“把能够找到的火油,火药统统找来,然后分别在我指定的杭谷两侧安放,务必要在险要的巨石之间。” “是!” “公孙先生,”周懿回头道:“我会乔装成令尊的容貌,你派人准备好马车,一定不要带车棚,破旧一点没关系,只要我躺在上面能被人看到就行。” 公孙稽双手抱拳,弯身鞠了一躬,没心紧缩,没有说一句话。周懿连忙把他扶正,“先生这是何意,为轩辕剑尽力,已经是我的分内事了。” 一回头,看见面如死灰的武馨,周懿短叹一声,道:“武馨,你和静慧真人带上门中所有的女弟子随时听我号令,准备去救人。还有,为防万一,我让念生跟着你,你不必推辞。” 武馨还没说话,便听念生在门口哀怨式的叫了几声,显然是不乐意。 “剩下的都是追随老先生多年的好汉,诸位,可愿随我一起上阵杀敌,为轩辕剑平那一口恶气!” 众人齐呼:“生死相随,同心杀敌!” 议定毕,众人各领其职忙碌去了,整个大厅只有周懿和武馨,还有门口趴着的念生。武馨心里有话要说,刚向周懿走进几步,念生便龇着牙,猛地扑到她面前,将她挡在周懿之外,寸步不愿让她近前。 “念生!”周懿怒喝一声,“快退下!” 显然,除了虞兮之外,它见不得任何女人靠近周懿,这一点武馨并不意外,苦笑一阵之后,转身走出了大厅。 周懿不放心她的安危,附在念生耳边哄了好长一阵,念生才极不情愿地跟着武馨去了。 (我也想要一个念生这样的宠物~哪里能买得到(*^__^*))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东风遂起 公孙府中惊天一爆,受伤的不只是世翁和周懿,黑衣人和他随行的几个高手也多有死伤。只不过,黑衣人果敢毒辣,火药被引爆之前,他便看出了世翁将周懿推出庭院的用意所在。当时世翁拼死与之纠缠,令他难以脱身,他便越发证实了心里的猜想,于是斥令手下围攻世翁,他本人则在关键的时刻逃出了公孙府。 即便如此,黑衣人也被猛然烧起来的大火灼伤了右臂,对他这样一个惯用右手使剑的人来说,无疑是猛虎折了爪牙。 因他亲眼所见世翁将周懿推出了公孙府,周懿幸免于难,对他来说,仍不失为最大的威胁。故而,当天他并没有亲自率人前去搜查公孙府幸存者的下落,只是命人以公孙府那片废墟为中心,向四周辐射,逐渐扩大范围地追捕。当天中午,便擒获了三个走散的府兵。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偌大的松林对他们来说如迷雾一般,想要在世翁的地盘追捕几十个藏起来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所以,用这三个被抓的俘虏做诱饵来诱使他们出面相救,无疑是引蛇出洞的上上之策。 所以,公孙稽带着十几个家丁冒然营救,而对手以逸待劳早有防备,一场闪电般的战斗在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他们连死带伤又折了将近十人,这让黑衣人颇为兴奋。 又过一日,探马接连回来禀报,说公孙府剩余的家丁仿佛从这松林里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人出现过。 黑衣人似有成竹在胸,吩咐手下人:“只要他们的同党还在我们手上,对那些以仁义自我标榜的人来说,是不可能撇开他们自己逃走的。之所以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那是因为你们寻找的范围还不够广,这百里松林本身就是一道最好的天然屏障,那个老家伙身负重伤,一两天内,他们是绝对逃不出去,或者说,他们也不回轻易舍弃这片松林的。” 左右问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黑衣人听了甚为不悦,脸阴的能拧出水来,冰冷的眼神将身边的副将一个个扫了一遍,“知道他这一次为什么都到绝境了还能讨得一条生路吗?就是因为他身边有周懿,而我身边有的只有你们!看看你们自己,整天只会问为什么!该怎么做!难道你们就不自己动动脑子,想一下他们现在可能会有的境遇?啊!这就是我三千精锐竟斗不过他区区几十个老弱残兵的原因你们知道吗!” 他声色俱厉,让周围受训的将士听得胆战心惊,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僵持了足足有一刻之久,黑衣人将面前的一副地图反复地看了又看,最终目光停留在松林之外,长沙城南侧的一个道观之上。 目光虽然未动,却侧身来问身边的哨官,“这个道观是什么地方?” 哨官惶恐近前,仔细看了之后,方回他:“回主人,这里名叫碧云轩,原本不是个道观,来到长沙的第一天小人便命人详细询问了这里的一切,其中就有这个碧云轩。这座院落乃是前朝皇帝南迅时所建,后来也一直被一些文人墨客当做会师访友的聚集之地,直到三十年前,这里来了一个静慧真人,将此处据为己有,开设祭坛,讲经说道,慢慢的这里便成了那个道姑修行的道观了。” “静慧真人……”黑衣人低眉沉思片刻,又问:“可打听到她那道观中有没有习武的弟子?” 哨官一怔,双手合抱,躬身请罪,“时间紧蹙,人手有限,小人要把这里的所有的地方都查访一遍,自然不会面面俱到,请主人恕罪……” 黑衣人瞥了他一眼,叹道:“那就赶紧派人去查一查,包括有多少人,是否全为女子,有没有习武之人,甚至她和公孙府有没有瓜葛,要像你就是那里的道士一样清楚,知道吗!” “是!” 哨官领了军令,丝毫不敢怠慢,领一彪人马匆忙赶去了。 黑衣人甚感烦闷,也觉得自己和身边人的距离感阻碍了下属们为他效命的积极性,长舒一口气之后,遂命众人原地驻扎修整,毕竟前一天的夜里,他们也是在轩辕剑不可一世的威力下捡回了一条命的。 即便如此,他扔没停下搜寻世翁的步伐。在众人修整之时,他又派出多路人马扩大搜找范围,一旦发现任何可疑的行踪,立即向他报告。 当时,周懿已经定下了瞒天过海的计策,当务之急,便是让黑衣人的探子发现他故意留下给对手的蛛丝马迹。所以,周懿派出六人,两人一队,拿着他开好的疗伤之药,不停地奔波在长沙城和松林东南处的密林之间。 果然,第三天的黄昏,黑衣人派出的探马范围渐渐扩大,然后和周懿的引线不期而遇。探马也是两人一队,当他们发现有人匆忙从长沙城的方向奔来时,原本是想将其擒拿之后回去邀功的,可仔细一想,公孙府的兵丁身手如何,他们也是见识过的,凭他们两个人,别说擒住对方,恐怕真要交起手来,自己连性命都难保全。于是他们下马步行,跟着那两个人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试图通过他们找到世翁。 周懿早有安排,如果一旦被人发现,不必灭口,只将身上携带的草药拉下,然后找个机会撇开他们即可。于是,那两人故意丢下怀里的草药,并装作毫不知情,策马扬鞭,转眼间便消失在昏暗的松林之中。 那两个探子跟了一阵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天黑之前,还是把人跟丢了,不过让他们庆幸的是,那两个人只顾着赶路,身上带的东西遗落了还不知道,对他们自己而言,虽然跟丢了人,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于是带着得来之物匆忙回去复命了。公孙府的兵丁并未走远,见他们上了当,便立即赶往了碧云轩来告知周懿。 而此时的黑衣人,早已经拿到了那两个探马寻回来的药包,打开之后,将里面的草药一一过目之后,不禁大喜。遂传命左右:“纠集所有能战之人,即刻进发东南方向的松林!” 左右之人虽然惶恐,可行军参谋仍不能属于劝进之辞,于是问道:“此时进军,可是已经确认对方就在东南密林之中?” 黑衣人道:“这都是救命的急药,想必那个老家伙伤的不轻!难怪这几日我们找不到他们,这个老狐狸,藏得还真够隐秘。” 参军又道:“既然伤重,为何不到长沙城中救治,要知道,这来回派人前去取药,势必会冒着被我们发现的风险!再者,既然那位……” “你可称之为世翁!”黑衣人看他惶恐失色,随口接了一句。 参军方敢接着说下去,“既然世翁伤重,所需药物也绝非这般来回奔波所能接济的,如此一来,路上又耽误时日,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们何必呢?” 黑衣人一听,在马上仰面细想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你倒是提醒了我!” “那我们是不是要沿路截获他们的人,然后逼迫他带我们去找世翁的下落?” 黑衣人摇头道:“他们都是宁死不屈的莽夫,你就算杀了他,他也不出卖那个人的。与其费那么大力气去找,不如我们就在那里等着,岂不是更好?”说着,便忍不住笑了几声。 参军不解何意,黑衣人解释道:“你都说了,那个老东西伤的那么严重,仅靠几个人来回取药是救不了他的命的,所以,我断定他们会在晚上悄悄地把他送到城中去救治。不过一开始,他们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屏障,好就好在上天助我,让那个老家伙撑不下去!” 参军道:“您是说,我们不用再去大海捞针地去找,取而代之,是在他们的必经之处埋伏,等他们自己送上们来?” 黑衣人冷笑道:“这一回总算你开窍了。偌大的松林,我们在兵威正盛时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现在这个时候,也绝对不是冒然行动的好时机,所以我们不必再自己奔波,等着就够了。我看了那里的地图,从密林到城中要经过一个山谷,除此之外,两侧的山峰已经阻断了他们所有的路线,所以,我们就在山谷中埋伏,一旦那个老东西撑不下去,他们就会立即把他送往城里去……我也要让他们尝尝,这被人伏击是什么滋味儿!” 参军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左右的将士也都开始鼓吹黑衣人料事如神,此番必将生擒公孙府所有人。 临行前,参军又请命处置那三名战俘。此时的黑衣人志得意满,几乎已经在幻想着捉住世翁之后,最好的处决方式就是将他们主仆一起正法。所以,只留下二三十个带伤的士兵原地看守,其他所有人都跟他到山谷中埋伏去了。 当时周懿正在碧云轩前厅设一张茶几独自饮茶,听到有人回来复命,得知对方已经中计,并没有立即让人出马,而是让那一路眼下继续往长沙城跑一趟,以增加黑衣人相信自己判断力的信心。再者,要在晚上行动,黑衣人多少也会有所警觉,看不到世翁本人,他也不会亲自出手。 “传令下去,明日五更之前,除了那些要引燃火药的人,其他人都随我一起在密林深处集结!” 周懿目光冷射,直直地盯着远方漫天烧起的红霞,一场大火,势必要在明日清晨了结他和黑衣人之间的恩怨! (看谁能笑到最后……?)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地动山摇 今天回老家接女儿来北京,下班后火车上码了算是一章的篇幅吧,不敢自言辛苦,只是不愿自我颓废和辜负了诸位的支持罢了!火车开了,晚安! 周懿刚走出厅门,一抬头,蓦然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就站在台阶之下。 “师父!您怎么出来了?”周懿两步走下台阶,扶着世翁紧要近大厅。 世翁摇了摇手,喘着粗气,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凝视着周懿问道:“你是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吗?” 周懿一怔,眼神飘向一侧,勉强笑道:“您现在需要休息,不该乱听别人瞎说的……”话说到此,斜看了世翁的脸色,忙又陪了一笑,“是不是静慧真人有去看过您?师父啊,您和她……什么关系啊?” 世翁瞪了他一眼,“别转移话题,说,你是不是想接着这个机会,打算和他……” 周懿一句哈哈把他的话截住,“这怎么交鱼死网破呢,徒儿深得您的指点,斗阵斗法的手段也有一些,虽然比不上您老人家,可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师傅啊,您就放心吧,没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来都不是这样一个嘻嘻哈哈的人,你越是如此,我就越不放心!要知道,我和他斗了大半辈子,到现在还是这样一个局面,你确信有失足的把握,把他埋葬在那片山谷之中?” “您都知道了?”周懿嬉笑着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静慧真人整个计划都告诉您了?” “你别把话题往别人身上扯,我只告诉你一句,这一次,他命不该绝,你点到为止,不可穷追。” 周懿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鞠了一躬,“看来,您对他的怨恨还真是不浅。那好吧,如果当真是他命大,明日我便取不得他的性命,我那么做是要让他知道,这些年,他除了亏欠轩辕剑的,白鹤山的帐我一分一毫都没有忘记!” 世翁心头一颤,迷离的眼神望着周懿不认命的神色,脸上突然扬起一丝笑意,哀叹几声,颤颤巍巍地就往后院走,头也不回,只向背后摆了摆手,“等你回来,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师父……” “去吧!” 周懿凝神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脸上尽是哀凄之色,双手一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出了门去。 次日清晨,天气正如周懿预测的那样,漫山遍野,大雾弥漫,正适合诱敌伏击。 周懿乔装成世翁的模样,让公孙稽等人按照事先约定,众人骑马开道,他则躺在一辆破旧的马车之上,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众人从松林东南侧的密林出发,奔着事先埋伏好的山谷方向而去。 当时,黑衣人已经命人埋伏在山路连边的山谷之中,山谷之侧有个山丘,黑衣人和参军已经其他随从的高手都在那里观望远方道路尽头的动静。 “又起了大雾,需要让将士们小心些吗?”一旁的参军手搭额前,环顾了山谷周围,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你以为,这还是三天前的那天晚上吗?”黑衣人嗤鼻瞥了他一眼,“如果那个老家伙还黯然无恙,这么大的雾,加上昨天探马探查到的消息,也许我会多想一想。可是现在他性命不保,公孙府的那些家丁有都忙着救他的命,一群没有头的苍蝇,何惧之有!” “世翁重伤,自然不足为虑,可是……” “你是想说周懿?”黑衣人见他如此犹豫,一想到周懿,心中不免有所顾虑,原本还信心满满的他,突然也有几分不安。 于是传命,“见不到世翁本人,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身边的随从突然指着山丘之下,流动的雾海尽头,一群骑着快马的人正朝他们驶来,“快看!有人来了!” “果然是他们!”黑衣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笑道:“看到没有,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众人屏气凝神,只等马车渐渐靠近。 “是他!”一人指着马车上躺着的负伤的老者惊喜的叫到。 黑衣人面色狰狞地望着走近的那辆马车,咬着牙根儿道:“今日就是你我二人两清的日子,你也怨不得我了!” 遂命左右传令,将过来的这队人马合围包剿! 不过,周懿实现安排了公孙稽,要在他们包抄后路之前交上手,这样可以占得一个先机,打乱他们的节奏。 所以,他们刚进入山谷没多远,公孙稽便命人待命,一声号令之下,便命人高呼:“快撤,有埋伏!” 这边公孙府的人一撤,黑衣人的兵将们都以为有人已经下手了,所有在原来的部署完成之前,所有人都一哄而出,和公孙府的人打起了迎击。 公孙稽命一部分人抵挡对方的进攻,同事又让人赶着马车往后撤。 黑衣人站在山丘上看得清清楚楚,暴跳如雷,“谁让他们动手的!” 参军看着眼下的形势,忙说:“不好,马车要撤回去了,快拦住,千万不能让他走远,大雾弥漫,他们一旦逃走,再想把他们引出来就难了!” 黑衣人一跃而起,一不做二不休,拔出一把宝剑,踏着云雾就向周懿的马车冲了过去。 “快速撤离!”公孙稽看着黑衣人飞了过来,不过还没有到山谷中间,于是故作态势地撤回众人。 千钧一发之计,周懿一跃而起,拔出身旁的轩辕剑冲入人群当中,一个人抵挡了对方的攻势,喝令公孙府其他的兵丁赶紧撤出山谷。转眼间黑衣人已经到了山谷中央,而此时公孙府的人也已撤出了大半,周懿一声令下,只见山谷两侧的山峰间,火光四起,地动山摇,高悬山崖的巨石应势而落,整个山谷间,尘埃夹杂着火气,哀声震天! 黑衣人见势不妙,抽身就想往后退,周懿哪能让他这么轻易的脱身?于是宝剑出,身形如电,即刻和他颤抖一起。而此时的山谷,雨点般的巨石正朝他们砸来!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念生救主 从碧云轩出发之后,静慧真人带领弟子二十余人,按照周懿事先的安排,紧急赶往目标之地实施救人。 彼时关押公孙府三名兵丁的地方,正是公孙府原址坐落之处。三天前的那场大火几乎把这里烧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几座残破的房舍。 即便如此,在那方圆几十里内,也只有这里才能暂时用来关押俘虏。 当天的行动,在双方看来都是事关生死的一步险棋。黑衣人一心要置世翁于死地,自然要抽调大部分兵力供他调遣,然而,此时他兵力有限,能真正派的上的用场的人更是寥寥。所以,那些留下来看押战俘的,就都是些受了伤的弱兵。 与之相反,周懿派来解救战俘的虽然都是些女流,可静慧真人道行高深,手下又有武馨这样的弟子,战力自然不会弱。况且,他又恐黑衣人不按套路出牌,为防万一,他便让念生一起跟了过来,供武馨调遣。 天还没亮,静慧等人就已经部署到位,武馨单独派人不停地往返碧云轩,以便她随时都能了解周懿那边的动向。破晓时分,回来的人说:“半个时辰以前,周公子他们已经动身出发了!” 武馨忙问:“他可留下什么话没有?” 那人道:“公子只说让我们等他们那里有了动静之后,相机行事就可以了,别的并没有多说什么。” “哦,那就等着吧……你不必再去了……” 静慧见她六神无主,暗自揣测她的心思,笑着说道:“他是世翁选定的人,我对他有信心,错不了的!” “谁?”武馨蓦然回过神来,抬头问道:“师父,您是对世翁有信心,还是对周懿?” 静慧眉梢微沉,怃然忧思,背过身道:“他们师徒二人并无二致,无论信谁,结果都错不了。” 武馨嘴角一扬,低声嬉笑道:“师父,请恕徒儿多嘴,在徒儿看来,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代佳人,这江湖当中人才辈出,想必总有一二有情有义之人为了师父忙碌奔波过吧?或者说,这几十年来,师父的梦中也应有个不请自来的人吧?” 静慧挺直的脊背突然有些松懈,摇头苦笑几声,微微侧头,“是周懿让你问的吗?” “是馨儿自己想问的。难道,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为师和他相识不过三日,他当然不会唐突至此,我只是觉得,他更应该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吧。”静慧淡淡地道。 “师父,是馨儿唐突了吗?”武馨抬着头,眨着眼睛,柔声问道。 “你们还很年轻,问这样的问题算不得唐突。不过,以我对他的认知,他比你更想知道这些陈年旧事。”静慧转过身,看着武馨乌黑清澈的眼睛感慨道:“人这一生总有许多无法割舍的情愫,因为许久不被人问起,所以渐渐地麻木自我,以为那些往事就是从梦中带过来的一样,四十春秋,雨打不动……那些共同的无法割舍的情愫,到今天如果说早已淡忘,或者不再挂怀了,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言不由衷罢了。” 武馨听了这句话,感慨良多,一颗本就漂泊不安的心,此刻更显莫大的孤独。 “馨儿,你现在就像当年的师父,为了心中的执念可以不顾一切……可是师父要提醒你,如果你的所作所为不是发自内心,如果你表面的坚强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在转身的时候落泪,那就就必须重新审视和他的关系,前途虽然漫漫,来日却十分渺茫,切不可让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的前程!” 这句话犹如一把寒冰之剑,直刺入武馨的心田。她虽面色含笑,眼角却一丝湿润,低下头,默然不语。 过了辰时,雾气正在流转,突然感觉脚下一震,眨眼的工夫,便听见远处的山谷中传来一阵闷沉的轰鸣声,大地颤抖,松叶纷纷震落。 “师父……”武馨始终揪着的心,到此时愈发紧绷了起来,“他们已经交手了,我们也不用再等了吧!” 静慧按兵不动,低声道:“周公子事先安排,要等他们那里有动静之后,再等上一刻,看这里是否有埋伏的兵马过去助阵,如果没有,我们再出手不迟。” “顾不了那么多了,再等下去,我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驰援公孙先生了,这里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说着,挥手拔出长剑,按照周懿教给她的手势,冲着念生一比划,那个高大猛兽便如离弦之箭,咆哮着向敌营冲了过去。静慧真人才觉得眼前晃过一道黑影,再一看黑衣人留下的那些士兵,已经在念生的爪牙之下躺倒了一片。念生眨着眼,回头冲着武馨叫了一声,又举目望了一眼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忍不住仰天怒吼! 众人都看得傻了眼,武馨忙传命众师妹们,赶紧到公孙府的废墟中去救人,她自己则跟着念生赶往山谷之处去接应周懿了。 念生脚力极快,没多大工夫便到了那混战过的山谷中。 当时漫山遍野弥漫着硝烟灰尘,武馨和念生赶到时,双方已经交手完毕,公孙府的人大半撤出了山谷,而对方近一千人马都被活活埋在了乱石当中。 公孙先生带人撤出了山谷,正在清点人马,只见武馨迎面走了过来,一脸慌张地问:“周懿呢?” 公孙先生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被武馨一问,这才反应过来,“他……他不是和我一起撤出来了吗!” 旁边一人接言道:“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周公子在和那个黑衣人缠斗,他让我们先撤,说他随后就到,怎么,他没出来吗?” 武馨捶胸顿足地哀叹一生,骑上念生就往山火中冲了进去。 “快!准备回去营救周公子!” “是!” 公孙嵇一声令下,众人一齐上马,气势汹汹地冲了回去。 武馨到了山谷中央,和念生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堆乱尸当中发现了周懿。 当时他体内火性发作,浑身烧的如火炭一样通红,手机紧紧攥着那把轩辕剑,自然昏睡了过去! 念生一看到周懿,飞身一跃调到他的旁边,将两个试图伤害周懿的人拦腰咬成了两段! 周懿看着武馨,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快让师父撤出碧云轩,他们被发现了!”说完,浑身一软,昏了过去!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章:再入龙云 狭长的山谷,已被火药嘣下来的石头填平了大半,远近随处可见被火烧着的枯木和青松,在弥漫的硝烟下,宛如一座葬送过无数英魂的北方战场。 战马奔散,尸骨遍地,周懿躺在横流的血泊中,两眼反白,已经昏了过去。 武馨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征战杀伐的场面经历的多了,本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偏又周懿体内火气发作,生死难料,她更不敢有丝毫怠慢,婀娜娇弱的身躯扛起周懿高大的身体,骑到念生背上就往山谷出口走去。 没走多远,公孙稽就带人杀了进来,几个挣扎的残兵被他们秋风扫落叶般斩于马下。众人见周懿已经昏迷,又染了一身血迹,立即围了上来。 “周公子这是怎么了?” 武馨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内心焦躁不安,“是金丹的毒性发作了!他现在必须要接受救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毒性?”公孙稽皱着眉头,说起金丹,似乎又有些顾及,低声问道:“金丹不是救了他的命的吗?怎么又闹这一出?” “大半年前,周懿在你府上得救,这金丹救命害人的利弊,你可是知道的。当时周懿是如何脱险,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公孙稽脸上的疑惑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浅浅的笑意,“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只不过,现在司马春不在长沙,这以人血救治的方法恐怕无法实施了,姑娘可还有其他办法救他?” 武馨看起来虽然淡定,可焦躁的内心始终为周懿的安危悬着。听了公孙稽这句话,眉宇之间寒光乍凝,目光直直地定在他的脸上,冷冷笑道:“他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看天意吧!上天给过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是他自己不好好珍惜,为了别人一桩数十年的恩怨千里奔波,以身赴险,看来,是他这是自取其祸了!” 公孙稽听了这句冷冰冰的话,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有句难以言表的苦楚,羞于启齿。 “你先不要着急,把他送回碧云轩,兴许父亲有办法救他。”公孙稽欲言又止,“只不过……” 说时,抬头看了一眼武馨鄙夷的神色和周懿痛苦的表情,索性将心一横,咬牙道:“哎,罢了,周懿是父亲选定的人,想来他老人家也不愿看到周懿就这么睡下去。姑娘随我去见父亲吧!” 武馨当面拒绝道:“不必了,先生既然有所犹疑,周懿即便得救,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公孙稽拦着去路,抱拳道:“我只顾父亲安危,所以……姑娘说的是,周懿置生死于不顾,我不如他!事不宜迟,你快跟我一起回碧云轩吧!” 武馨长叹一声,面色稍缓,“世翁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再让他割血救人,真怕会有个什么闪失,站在你的立场,我能理解那份孝心,周懿的事,就由我来安排吧。” “可是……” 还没等他说完,武馨突然接言道:“只顾着说他,竟把正事给忘了。你快带人回去,周懿说,黑衣人已经确认了世翁的藏身之所,现在已经在赶往碧云轩的路上了!” “什么!”公孙稽浑身震颤,不由分说,上马就往回走。 武馨嘱咐道:“他们对这里的路不熟,你们来得及。到了碧云轩切忌和他们缠斗,只要他们还没有赶到,你们就速速撤离,留给他一座空院落吧!” 公孙稽并未回头,众人一骑绝尘,直奔碧云轩而去。 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似乎都赶在了一起,叫人心乱。以武馨的医术,暂缓周懿体内的毒性并非难事,只待他清醒过来,凭他世翁真传弟子的身份,自救问题不大。只不过,一想起他这段时间的遭遇,以及刚才公孙稽为了自己的父亲,不惜置他这份忘我的情义于不顾,不禁觉得人心冰冷,人世无常。 信步之间,静慧和众弟子赶了过来。 “师父!”武馨面含热泪,抬腿从念生身上跳了下来,跪在静慧面前道:“碧云轩保不住了,您快带着师妹们去接应公孙先生吧!” 静慧一脸惊愕,稍停片刻,方问:“他们知道了世翁藏在碧云轩?” 说着,弯身将她扶了起来,又见周懿那般光景,可知武馨何等急躁。 “周公子怎么了?” 武馨抹着眼泪道:“生死难料……您快去吧,周懿的事,我来想办法。” 静慧哀叹不止,至此千钧一发,不便絮言,当即带上所有弟子火速赶往了碧云轩。 当时的长沙城,能救周懿的良药可谓沧海难寻,武馨纵有上乘的医术,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草,一切俱是枉然。 好在有念生在,凭它的脚力,由此地赶往龙云寨,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彼时的龙云寨空寂犹如无人。 自从去年东郭秀在此大闹一番之后,龙云寨那些看不惯尧贵的人皆离他而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座江南最大的山寨,再也没有了往日群雄聚义时的盛况。 尧贵一听说武馨登门求见,还带着周懿,忍了大半年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立即命手下布阵擒拿他二人。 此时龙云寨的那些随从,多少都和周懿有些交情,近一年周懿的遭遇众人多少有所耳闻,如今他重返龙云寨,兄弟们翘首期盼,岂能任由尧贵对他痛下狠手? 于是就有人劝言:“周懿已今非昔比,听说他得了轩辕剑的真传,身手皆在兄弟们之上,冒然设伏,恐怕有所不妥!” 尧贵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左右有人这么一说,不免让他心生疑虑。 “那依你的意思,我要开门把他请进来?”尧贵心头怒火不灭,“他害得我兄弟反目,好好的一座龙云寨,竟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我岂能善罢甘休!” 那人陪笑道:“寨主息怒,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先请他进来,看他所为何时,再做决断不迟啊!” “怎讲?” 那人道:“周懿此时前来,必有缘故,寨主若能摒弃前嫌,仍以兄弟待之,则那些因为周懿而离开的兄弟们,必然会认识到自己的冲动,说不定就都会回来了。” 尧贵冷哼一声,“我要是不这么做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手下这点兵力,只怕不是轩辕剑的对手!权衡利弊,寨主必然不会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说完,龙云寨整个议事大厅死一般的沉寂,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等着尧贵的注意。 突然,门外又有人来报:“禀寨主,周懿快不行了,看样式,武馨是要硬闯寨门了!” 众人纷纷起身,尧贵的反应更为夸张,揪住那人衣襟问道:“你再给我说一遍,是周懿要死了,是吗?” 那人支支吾吾道:“千真万确,武馨姑娘这次来,可能还是要寨主救他的!” 尧贵哈哈大笑起来,喝令左右,带上兵刃去寨门前听命。 当下,整个议事厅炸开了锅,纷乱的议论中,依然有些人互抵眉目,似有要为周懿一搏的意思。 尧贵细察片刻,随又收了命令,眼睛急转之后,阴笑道:“武馨好歹也是武邺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伏兵倒不必了,我去看看之后再说。” 回头命众人,谁都不能带兵器,为保证周懿的安全,特命几个心腹之人,将所有人的兵器都收了回来,当然,也包括那些曾经追随过东郭秀和周懿的人。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二入山寨 龙云寨,空旷的寨门之外,希希寥寥几个哨兵站成两排,面对武馨和她身后的庞然大物,俱是敬畏中掺杂着恐惧的神色。 当时日上三竿,离周懿毒性发作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武馨心里清楚,再这样耗下去,即便最终能保他一命,他的身体也会收到不可预知的损伤。 武馨已经忍无可忍,当即就要拔剑硬闯龙云寨。 那些哨兵多少都是认得她的,在那种凌人的气场之下,没有一人敢动刀剑,只是一直赔罪劝阻。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随即从寨门内侧涌出一队人马。 “堂堂六悬峰的少主人,该不会到我这龙云寨来为难几个小小的门吏吧!”说话的是尧贵,巡声而望,见他身后跟着一群或生或熟的面孔走了过来。 见了武馨,抬手见礼,“今日召集众堂主议事,通报的门吏迟迟未能入内,故而,我迎接来迟。怎么,他们也敢拦姑娘的大驾?” 说着,回头看了那两排哨兵一眼,“我早说过,武馨姑娘是自己人,龙云寨的大门随时向她敞开,她肯来是给我尧某人面子,你们怎么还敢拦她的路?还不快向姑娘赔罪!” 哨兵们丝毫没敢怠慢,皆跪在当道,向她行叩拜之礼,以谢其罪! 武馨扫了众人一眼,那些昔日和她有深交的人,俱是两手空空,而和周懿走得比较近的,一个都没出现在随行的人群当中,看来尧贵下了狠心要和她撕破脸皮了。 “尧寨主这么大的面子,武馨当之不起。太客套的话您也不必多说,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哦?”尧贵故作没有看见周懿,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随即又抱拳笑道:“我早说过,你肯来,是给我面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说着,又略停了停,话音急转,“我龙云寨的弟兄素来都已忠义为本,当年武观主与我有知遇之恩,要不是去年东郭秀和周懿从中挑拨,你我二人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生分!” 武馨微微抬头,冷眼嗤笑道:“尧寨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和我父亲的情谊,远不足以让我承受这么大的荣耀,如果说去年因为一些误会,让你心中不快……那我今日向你赔礼谢罪,不过我另有一事相求,还望寨主不计前嫌,借我一物救人!” “姑娘可真是快言快语,连客套话都不愿多说,那你所借是为何物?要救的是什么人呐?”说这句话,尧贵可以算得上是咬牙切齿的,不过此时尚不至于立即翻脸,所以他还是一脸奸笑。 “我要借百灵丹!要救的是……是周懿!” 尧贵眉头一骤,脸上勉强挂起的笑意全无,尴尬的神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武大小姐,做人可不带这么不留情面的!我刚说过,周懿是我龙云寨不共戴天的仇人,转眼你就撂出他的名字让我救人,你当我尧贵是什么人了?” “可我记得,他也是尧寨主的救命恩人,龙云寨向来以忠义自立,这件事您总不会忘记吧?” “可是他隐瞒身份,并与东郭勾结秀企图谋害与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尧贵额头青筋暴起,回收指着身后空荡荡的山寨,愤懑地道:“龙云寨的兄弟走的走,死的死!你睁眼看看,这还是去年你刚来时的那个龙云寨吗!这些都是拜他所赐,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东西你却还让我救他?现在他要在我面前,我恨不得把她地皮,抽他的筋!” “尧贵……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的嘴脸!”武馨冷眼呵斥道:“我今天既然来,就不怕你这里是龙潭虎穴,你要是识相,就用百灵丹来换取你龙云寨的存在,否则,今日的龙云寨必将血流成河!” 话音刚落,念生四脚抓地,仰天咆哮三声,整个龙云寨都地动山摇起来。门楣上挂着的“龙云寨”大字匾额,也被它震天的吼声震了下来! 那些尧贵的心腹个个都要拔剑,念生剪尾一甩,倏然晃过人群中那些带刀剑的,只听一阵兵刃碰撞声响之后,众人手中只剩断落的剑柄和剑鞘。 “武馨!你不要欺人太甚!” 武馨哂笑道:“没时间跟你废话,现在该选择的不是我,是你!百灵丹和龙云寨,我再问最后一句!” 龙云寨的人还都沉浸在念生那一怒吼的恐惧之中,听了武馨这句话,纷纷围了上来,大都劝他应从长计议。当然,那些和武馨有过交情的人也都趁机附和,一时间,尧贵骑虎难下。他本想先礼后兵,给自己一个不救周懿的借口,让那些吃里扒外的人无话可说。可没想到武馨带了这么一个怪物来,强势之下,岂容他再做手脚?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将百灵丹取来给她。 不过,尧贵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百灵丹自然不能白白送人。既然不能硬来,缓图则是对策,于是便以百灵丹尚需炼制为由,把她留在了龙云寨!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不速之客 当日的龙云寨几股暗流波谲云诡,明面上和暗地里你来我往,俱是围绕着周懿展开。 尧贵丢了面子,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先礼后兵之计不成,反被武馨直接将了一军,思之气急,当日将她二人留下之后,暗地里便秘密使人对其下手。 不过,龙云寨还有一些铁骨铮铮的好汉,他们大都和周懿交好,适逢此危难之际,岂有敢不尽心尽力者? 说到底,尧贵和手下之人的顾及,皆在念生之威,而此物乃天生的神兽,当年二周和虞广陵联手方能将它制服,尧贵掂量自己的实力,想要打它的注意已是枉然。再者,周懿此时昏迷未醒,也不足为虑,只要除掉了武馨,他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便会死于自身的病症,此局即可破解。毕竟,念生在乎的是有没有人会对周懿下手,武馨的生死自然不入它的法眼。 所以,当日尧贵让人送来的百灵丹,并没有足够的药分,周懿服下之后只能暂时保命,却不足以让他清醒。而那些事先安排好的婢女来给武馨送来的茶饭当中,却是下了毒的。 此时武馨的处境明眼人看得十分透彻,尧贵想让她死,那些周懿的旧交自然要在暗中庇护于她。尧贵派来的几个婢女中,就有一个是他们提前安插进来的人。那个婢女趁机给武馨低了一个字条,让她留心这里的一切饮食,武馨见之即明,故而未曾进一口茶水。 到了晚间,尧贵正在与人密谋对付武馨的策略,忽听有人来报,说门外有一位姓严的先生求见。那人自称是尧贵的旧友,又带着一份绝密的文书,让他务必立刻前去相见!尧贵一听有姓严的先生求见,心中立即想起一人,当下也没犹豫,只身一人过来见他。 尧贵心中依然猜知那人是谁,遂命人将其请至后院的密阁一见。 刚进门,那人开口便喊了一句:“一别经年,尧兄安好啊?” “严兄?果然是你!”尧贵一面抱拳行礼,一面反身关了门,映着烛光看着阁内端坐这的严曷,一脸森然。 “尧兄还记得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只不过,我求见多时,到现在才见到尧兄,莫非这大晚上的,你这龙云寨还在酝酿着不能让我知道的大事吗?”严曷随即起身,眯眼笑着站起神来,眉宇一挑,气场十足。 尧贵听他话里有话,想他深夜来访,必然是有要事相告,不过二人许久未见,他冒然前来,提防之心不可轻懈,于是微笑道:“小弟的龙云寨去年遭遇一场变故,时至今日还没能从那场阴影中走出来,严兄说这话,可是在讽刺我吗?” 严曷嗤笑道:“龙云寨的事我早有耳闻,怎么,难不成尧兄不会因此事耿耿于怀,要对周懿下杀手吧?” “哦?”尧贵挑眉吁叹一声,“看来严兄是有备而来。你既然知道周懿在我这里,又知我对他心怀痛恨,故友相见,你何出此言呐?” 低眉浅浅一笑,接着又说:“据我所知,严兄和周玳的瓜葛,也不比我与周懿仇恨要好到哪儿去,他父子二人同为你我的心腹大患,周懿落到我的手上,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我怎么从严兄脸上看到了失望二字呢?” 严曷目光冷峻,将手里的一盏茶仰面饮了下去,“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必再瞒你了,其实我比你更希望周懿死在这里!我唯一的儿子,是被岳忠所害,我跟白鹤山的仇恨,永远无法化解!”心头怒火骤起,那个捏在手里的茶盅瞬间被揑成齑粉! 尧贵浑身一震,“既然如此,你应该高兴才对,可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有怨?” 严曷闭目长叹,“奉命行事,实属无奈!” “奉命?”尧贵忍不住仰面笑道:“严兄啊严兄,到现在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奉命?这都三年了,你初来龙云寨的时候就是奉命,到现在还是奉命,你倒是说说,你奉的究竟是何人之命,而我这三年来,又是在替谁杀人!” 显然二人的对话触及了尧贵的痛处。要不是三年前严曷来到龙云寨拉他下水,让他做武邺在江南的根据的同时,又在暗中替他人做事,那龙云寨便不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可悲的是,尧贵当时应允了他的请求,只知道自己在替朝廷中的一股势力效命,至于上头发号施令的人是谁,三年来严曷始终没有给他说明。按照严曷的转述,上头的人让他表面上策应武邺在江南的行动,暗地里则从中搅和,让局势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发展。当然,他们给尧贵的承诺则是统领江南道兵马钱粮的要职。事到如今,六悬峰和白鹤山的干戈已经随着周懿和武馨的深交而和解,他派人前去邀功的弟兄自然也被无情地拒之门外,此时再提起这事,尧贵当然免不了怄火。 “尧兄先不要激动,我今日前来,就是来跟你透底的。” “透底?”尧贵不屑地问了一句。 “当然。这几年龙云寨发挥的作用举足轻重,尤其是去年你和左子枭联手逼死周毅,干得实在是漂亮,要不是最终一枚金丹坏了我们的好事,你这统领江南道的愿望,恐怕早已达成。” “逼死周懿是左子枭的事,与我无干!”尧贵漫不经心接了一句,两人立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尧兄想撇清干系,恐怕没那么容易吧?现在周懿就在你的手上,要么救活他和白鹤山修好,要么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等我们大业得成,你做江南道兵马的统领,两条路任你选。不过,就算你现在有心修好,去年你在大牢中围杀东郭秀和周懿的事实,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尧贵直直地看着严曷,脸阴的能拧出水来,“你今天来,是想让我杀掉周懿?” “恰恰相反,我是来让你救他的。” “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看来,我还是要先弄明白我们再替谁做事,否则一直这样绕来绕去,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严曷望着眼前攒动的烛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尧兄啊尧兄,我本以为,依你的格局这些问题是摆不到明面上的,没想到你也是个俗人。罢了,我原以为你不会计较这些,既然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尧兄的疑惑我一一解答便是。” 尧贵哼了一声:“还请据实相告!” 严曷走到门前,向外瞅了瞅,确信没有人后,又关了门,将尧贵拉到密阁内侧,说道:“天下之大,皆为帝胄所有,你我二人所谋之事,都是关乎到国家社稷的安危,苍生黎民存亡的大事!” “怎讲?” 严曷道:“近年来天下大乱,朝纲不正,究其原因,皆是起自于江湖的纷争和外族的觊觎,所谓内忧外患并起,乱之源也!外患有回鹘、突厥的疆土之扰,内忧则是摩?与群雄并起的派系之争,天子要安天下,则必先安内,然后攘外。纵观近些年的中原武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两把九龙玉箫让整个江湖数十年间都不得太平,更是有些人物乘机扩大自己的实力。在朝廷看来,江湖早就是个尾大不掉的祸患!天子要想力治天下,则必从江湖开始,所以,你我二人便是这场君民较量当中举足轻重的两枚棋子!” “棋子?”尧贵半信半疑的脸上挂着一丝鄙夷的神色,“你能把棋子二字说得如此泰然,看来你还真是有觉悟啊!” 严曷不予争辩,接着说道:“放眼今日的江湖,尾大不掉者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所以尧兄现在做的事,也算得上是利在千秋吧!” 尧贵当然不信他的话,不过事到如今,不如听他把话讲完,于是问道:“即使如此,今日严兄所来是为何事?” “当然是为了周懿!” 第一百七十三章:料敌于先 尧贵和严赫在阁中密谋,外人自然不知。不过外面的正邪较量仍在进行,那短了分量的百灵丹虽不足以让周懿淤毒尽解,可要加上武馨的医术,就另当别论了。 那些昔日周懿的旧友不顾安危前来探望,皆被武馨拦在门外,说是兄弟们的好意不需当面告知公子,君子之交淡如水,此心可敬,切不可因一时大意,让尧贵对诸位心生怨恨。 “姑娘不必为我等担心,还是先救周兄弟吧。等他醒了你们就火速离开这里,如今的龙云寨已不同往日,对你们而言,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武馨双手抱拳,柔声道:“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周懿能有你们这些兄弟,我替他高兴。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有念生在,尧贵不敢轻举妄动。” 彼时念生就卧在房中周懿的病榻旁,两眼直直地看着他,外人没一个敢靠近他。 为首的一个男子道:“还是小心为妙,我听说就在刚刚,严曷悄悄到了龙云寨,现在正在和寨主密会,我担心……” “严曷!”听到他的名字,武馨不觉为之一震,“可是前任相国严紫龙的儿子?” “对对,就是这个人,天一黑的时候他就到了,还是寨主亲自接见的他,两个人关在一个楼阁里一直没有出来。我听说严曷跟白鹤山的岳忠又杀子之仇,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此时,要说不是在密谋些什么,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武馨眉头紧锁,“不错,岳忠确实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凭此人一贯的作风,今天他的到来绝非偶然。你们还探听到其他的消息了吗?” 那人道:“就是因为我们的人一个也进不去,所以我才怀疑他们要谋害你和周兄弟的。哦,对了,我还听说,三年前此人就来过龙云寨,当时姑娘和东郭大哥还只在南阳和荆州一带追查岳忠的下落,他走了之后,你们才到的长沙城。” 武馨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一直有来往?或者,你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那人略停了停,“同为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本不该怀疑寨主的,可我总觉得,他表面对令尊的报恩……只是一个幌子!严曷的存在,才是他当初愿意为姑娘和东郭大哥提供居所的原因。” “你这话什么意思?”武馨有些惊讶。 “好吧,为了周兄弟,我也豁出去了!”那人一脸正气,凛然说道:“这些年龙云寨虽然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可尧贵却是一个尊师重道的人,尤其是对白鹤山的二周仙师,其敬仰之意更是可见一斑。按理说,当初姑娘为追讨九龙玉箫而来,尧贵本可以一言拒之,要知道,以龙云寨的实力,无论是六悬峰还是白鹤山,他哪一家都惹不起,不选边不战队才是上上之策,可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令尊的请托。请恕我直言,以当时的形势来看,白鹤山虽然落败,可一旦岳忠自己担起了所有的罪名,白鹤山在江湖上的威望还是远在六悬峰之上的!” “所以你觉得,当时尧贵偏向六悬峰,是不明智的决定?”武馨脸色微沉,显然有些不悦。 那人抱拳低头道:“姑娘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尧贵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会和严曷的突然造访毫无关系吗?” 武馨稍舒了一口气,“我懂了,你是说,他不是真心想帮六悬峰追讨九龙玉箫,而是受了严曷的蛊惑,故意和白鹤山为敌的?” 那人点头道:“有这方面的意思,但也不完全是。姑娘不妨想一想,去年龙云寨的那场变故,最终尧贵对孙冕处置的如此决绝,以及后来不顾一切地要置东郭秀于死地,这都说明了一个他并不是真心要帮六悬峰。” 武馨渐渐有些犹豫,毕竟此人的分析入情入理,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三者之间的关系,当然能看到她这样一个局内人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毕竟周懿现在还在昏迷,要是冒然离开,反而不妥。如果留在龙云寨,好歹也能免去一些奔波之苦。” 那人忍了一句话,从开始都在犹豫,至此时已经不得不问,“在下斗胆,敢问周兄弟这满身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武馨一听,竟不知该如何答复,于是背着手,闭口必答。 “如果周兄弟寻常间的来访,也无所谓,可他的这种情况难免让人多想。如果严曷的到来真和周兄弟有关,那我不得不提醒姑娘,去年您误杀周兄弟事,最好不要再发生了!” 武馨浑身一颤,额间惊出一层冷汗来,“这件事恕我不能直言相告,不过我得感谢你,有劳你再去帮我查一查,尧贵和严曷密谋的过程中,有没有让人传出过什么密令。” “姑娘放心,在下这就去办,不过夜长梦多,姑娘还是早作打算才好。” 说毕,带领几个弟兄匆忙出了门。 而此时周懿恍惚醒转,向武馨大致了解了来龙云寨的前前后后,不觉感慨万千,那些昔日结交的兄弟能如此相帮,真叫人欣慰。 当时武馨也拿不定注意,所以,把严曷也在龙云寨的事告诉了周懿后,让他想办法应对。 周懿听说这人,不觉有些吃惊,思忖良久,方说:“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罢了。如我所料不差,近日向公孙府发难的那些人中,就有这个一心要颠覆白鹤山的严曷。” 武馨吃惊道:“你是说,咱们来这里的事,黑衣人都知道?” 周懿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真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黑衣人我们对付不了,区区一个严曷,我还是有把握的。” “你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把他拿下,询问一些问题罢了。” “这样不好,如果严曷真是黑衣人派来打探你的下落的,我们这一出手,岂不是等于告诉了对方,你就在龙云寨吗?” 周懿嘴角微杨,“如果真是那样,就算我们不出手,你觉得尧贵会帮我们隐藏吗?” 武馨一听,哑口无言。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借刀杀人(一) 周懿醒了之后,立即让武馨请来那个为她出谋划策的人。二人一见面,周懿见是袁晨,忙将他双手紧紧握住,一面笑着将他迎进屋,一面问道:“袁大哥,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和兄弟们都还好吗?” 袁晨笑道:“龙云寨虽然是尧贵一人说了算,可兄弟们也是流过血拼过命的,去年那场变故虽然有些兄弟受到了牵连……哦不,是兄弟们自愿涉入其中的。不过兄弟们现在都挺了过来,”说着,上下打量了周懿一番,一副恍若隔世的感觉,“倒是你的遭遇,真让兄弟们替你捏把汗!上次你走了之后,听说……” 话说到此,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武馨,见她杏目微翻,到了嘴边的一句话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只嘿嘿地笑道:“现在没事就好……这一次可多亏了武馨姑娘,你来的时候神志不清的,要不是她全力相救,兄弟们今天就见不到你了!” 他二人尽管寒暄,武馨对此人却不怎么熟悉,只听他姓袁,不免便想起袁复来,便问:“你也姓袁,和袁复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收养的孤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兄弟。怎么,姑娘和他很熟吗?” 武馨怅然一笑,“很熟谈不上,他和周公子走得比较近,一起共过事罢了。” 一说起袁复,周懿也哀叹起来,“他去年就去了京城,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袁复是个不可多得的兄弟,奈何他义薄云天,为了朋友千里奔波,真是可叹可敬!” 袁晨接言道:“他能得二位如此惦记,我也替他高兴。还是不说了,说一说眼下的事吧,我们该怎么办?” 周懿蓦然回过神来,止住了脸上的那份忧伤,转而问他:“现在尧贵和严曷在谈些什么,把你得到的最可能的答案告诉我。” 袁晨一听,立即皱起眉头,抱着膀子捋须道:“除了我跟武馨姑娘说的那些之外,他们最有可能谋划的,就是加害武馨姑娘。” “加害武馨?”周懿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长舒一口气道:“尧贵对我恨之入骨,可又畏惧念生之威,所以他们对武馨下手,就等于间接地把我送进了鬼门关。” “对,尧贵派人送来的茶点,我都事先派人告诉了姑娘,所以他才没能得手。我估计,严曷不请自到,必定与此事有关。” 周懿背着双手踱了几步,思忖之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武馨已经把你得到的消息都给我说了,如果严曷是想让我死,那他没必要大晚上的跑这一趟。” 武馨不解其意,问道:“你的意思是?” 周懿道:“你想想,凭尧贵对我的仇恨,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来在他的心头再烧一把火,他要杀我,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既然严曷赶在此时求见,二人又密谋这么久,那么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他是来救你的!”武馨顺着周懿的推测往下一想,忍不住惊叫一声。 “准确地说,他是来阻止尧贵杀我的,至于原因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有这份好心来救我。也许,他现在还不想让我死。”周懿目光淡然,语气极为平和。 “可是……周兄弟,大家谁人不知,严曷的独子是死于令叔岳忠之手,当年白鹤山被围此人也曾推波助澜过,凭他的心性,他巴不得借尧贵之手杀你呢,又哪会有这份好心来阻止尧贵?”袁晨听了他那句话,语气坚定地道。 “这是此时此刻最合理的推测了,尧贵的目的一眼可见,严曷的阴谋才是我们突破的关键所在。虽然我们失去了地利,幸运的是我们占据了人和,有所防备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天时!” 武馨思忖片刻,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好的对策?毕竟我们身在虎口,仍然处于劣势。” 周懿美睫灵动,已有良策在胸,回头看来袁晨一眼,问道:“那就要看看,袁晨大哥和你手下的弟兄们对尧寨主的兄弟之情,被他摧残得还剩下多少了。” 袁晨岂能不懂他的意思,于是一脸凛然,双手抱拳道:“周兄弟尽可吩咐,兄弟们的心早已被他伤透了,如今的龙云寨,留或不留,对兄弟们而言已经毫无纠结可言了。” “好!”周懿眼角射出一道冷光,直直地盯在眼前那个晃动的烛火之上,“那我们就替严曷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武馨听着就觉得好奇,笑问:“别卖关子,快说吧。” 周懿道:“我可以肯定,严曷来这里劝阻尧贵的。这只是他的表面文章,至于他的真实目的,现在我还猜不到那是什么,不过我们可以替他捏造一个,只要让尧贵坚信他此来是另有目的的,那他们的勾当便不能达成,而我们,也可以借机离开这里。” 袁晨笑道:“我早听袁复说过周兄弟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出手不凡,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安排什么,但我似乎已经嗅到了一个要被装入囊中的猎物的味道!” 周懿脸上尽显几分犹豫之色,可随机他冷笑一声,决然道:“在龙云寨玩弄手段虽然非我本意,可有些事你不愿意别人就会逼着你去做,我和尧贵的恩怨也算是两清了,今日之举,已属无奈。” 说着,将袁晨和武馨二人拉到灯前,“严曷今夜的来意,恐怕短时间内,是不能让尧贵信服的。那好,我们就赶在尧贵下决定之前,把严曷推上他的刀刃上去!稍时,袁晨大哥可带着手下弟兄,先后从东西两座寨门放火,等尧贵的手下赶去救火的时候,你再带人从正门杀入,不必恋战,直接到这里来把我劫走。事成之后,可令手下人留下暗号,就说周懿已经被你们劫走,请严曷快速撤离。到那时,尧贵必然会杀严曷!” “妙!”袁晨不由叫了一声,“众人皆知,当年严曷可是力主灭掉白鹤山的,当时江湖上就有人传言,说此人野心勃勃,意在九龙玉箫。如果真按周兄弟的安排闹这么一局,尧贵必然认为是他劫走了周兄弟为人质,企图胁迫岳忠,让他以九龙玉箫前来交换的,到那时,杀严曷就不需我们动手了!” “事不宜迟,外面的事,就有劳袁大哥打理了,”周懿略停了停,移步来到门前,举目望向门外鳞次栉比的楼阁,幽然叹道:“可惜了这座山寨,尧家三代人的心血,却要付之一炬……” “兄弟不必自责,这些年龙云寨干的勾当兄弟们早看不惯了,少了它也好,免得贻害百姓!” 周懿摇了摇头,“有劳袁大哥了。” 袁晨点头退下,安排人手按照周懿的吩咐行事去了。 一回头,看到武馨一脸无尽的哀伤,于是劝道:“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吧,龙云寨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碧云轩,恐怕也早已被黑衣人夷成了平地……六悬峰终归是你的家!” 武馨凄然笑道:“先不说这个了,等逃出去再说吧。” 周懿缓缓点了点头,一腔心思,哀其所忧。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五:借刀杀人(二) 楼静山空,夜黑风高,正是伏凶杀人的绝佳时机。 对于严曷来说,一张置其于死地的大网正在暗中铺开,可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的降临。作为一个说客,他越是费尽心机地向尧贵阐述留下周懿的益处,尧贵就会越怀疑他是别有用心。 当然,此时严曷的说辞并非他内心所想,他显然是受人所托,忠人之命罢了。 这一点,周懿心知肚明。他也清楚,一旦尧贵和严曷翻了脸,杀人泄愤是免不了的,所以他要赶在尧贵杀他之前,尽可能多的从严曷口中得到一些他想得到的答案。 彼时,袁晨的手下几乎都派了出去,能够听命的已经寥无一人。周懿心中盘算此事,一时间愁眉不展。 “你还有什么心事?”武馨看他忧心忡忡,柔声地问了一句。 周懿一怔,回过神来大道:“也没什么。”转眼看见武馨投来的目光,便知瞒不过她,勉强笑了笑,“我是在想,他们两个现在在说些什么?你说,如果我去探听一下,会不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我总觉得,越是到这个,就越会有惊喜发生……” 没等他说完,武馨一句话压了回来。“你省省吧,照你现在的样子,躲着他们还来不及,你可倒好,还要命地往前凑!” “你放心……” “别说了,我不放心!现在一提到你的安危,大家都会觉得我会……”武馨脸色微沉,显然有些气色,“反正这次是我把你带进龙云寨的,管好你就是对轩辕剑负责,你周大公子的性命那么金贵,我可担不起任何责任。” 周懿半张着嘴,和她对峙一阵,忍不住摇头笑道:“我这辈子生来就是被人管的命。可是武馨,有些事你不让我去做我会很压抑的,我会觉得真相就在眼前,你却要让我和它失之交臂一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清楚自己要做的事会有多大的风险,可是你想一下,以前这样的事我也经历了不少,不管多大的风浪我不都挺过来了吗?吉人自有天相,我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是什么样的使命,我怎么舍得让自己有事呢?” 武馨一脸的委屈,哼了一声背过了身,“我不信什么吉人天相,刚才袁晨还在说……” 见她欲言又止,周懿双手往她肩上一搭,“袁大哥不是又说了吗,还是你救了我!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因祸得福,说起来也是一件好事,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 武馨低着头,柔声道:“你要去也行,我必须和你一起。” 周懿面露奸邪的笑容,对她说:“咱们这是和他耍心眼,不是过家家,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你去了,我还怎么施展我的手段!” “那你要是有个好歹呢?” 周懿深处一根指头在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道:“你放心,我当然不会以周懿的身份出现在他们两个的面前,那多尴尬!既然去了,我当然是以他们自己人的身份了。再说,有念生在暗中策应,一旦有个纰漏,脱身还是不成问题的。” 念生一听周懿提起了它,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到周懿面前将他裹在长长的鬃毛之内。周懿挣扎着露出了脑袋,嘿嘿笑道:“你看,我没事的。” 正说着,门外打更的更夫从不远处走过,更声敲起,离他和袁晨约定的时间还差一刻。周懿一面说,一面给自己乔装换了一身衣服,回头对武馨道:“稍后我会化成严曷的手下去见他,如果他嘴中有我想要的答案,到时候我会暂时保他一命,你和袁大哥从中策应即可。” 武馨面如死灰,随手带了一把剑,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等这里的事都结束了,我会把你送到白鹤山,以后我不想再……”话到嘴边,犹豫片刻,“你以后要做送死的事都随你,最好不要让我看见!” 说罢,带着气色走了出去。 周懿哀叹一声,也不在意,当即带一把长剑出了门。 当夜,严曷来见尧贵时带了四个随从,此时俱在厢房候命。周懿翻墙来到后院,见厢房外并无龙云寨的人在,于是就明目张胆地地走了过去,以尧贵派他来送茶点为由于他们接近。 在得不到有用信息的情况下,周懿出手将四人击晕,然后脱下一个人的外衣,他自己穿上,然后又乔装成他的模样,直接来见严曷。 周懿刚到密阁门外,还没听到他们在房里说些什么,突然,龙云寨东西寨门处火光迸起,随即传来了刀剑相接的喊杀声。周懿刚要进门禀告,房门突然打开,尧贵手提一把长剑走了出来,严曷紧跟其后,房中并无其他人。 “出了什么事!”尧贵大声喊人过来回话。 周懿躲在石柱之后,听匆匆赶来回话的人说:“禀寨主,东门和西门同时受到不明身份的人的攻击,现在起了大火,弟兄们抵抗不住,是不是要调人过去灭火?” 尧贵气得头顶冒火,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上,骂道:“废物,不去救火,留着他们干什么!” 那人领命要走,严曷突然将他叫住:“且慢!” 回头抱拳又问尧贵,“请问尧兄,周懿现在何处?” 尧贵心头一颤,转头看了一眼严曷,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有话要问,一时间却也无从开口,只是绵绵一笑,“严兄暂且放心,你的话我会再三考虑的,只要留住周懿上面的人有好处,只要我这江南道的职务不会落空,我尧某人做事,不需严兄操心!” “好,那我就权当尧兄是个明白了人了。今夜龙云寨的事我不便插手,告辞!” 他说完就要走,没想到刚走出几步就被尧贵一句话喊住了,“严兄请留步!” “何事?” 尧贵怔了一下,笑道:“今夜这把火烧的实在是蹊跷,严兄既然来了,就陪我去看看吧。” 严曷心不在此,当然免不了推诿,况且,他也没有猜到周懿已经给他下了套,便说:“还是改日吧,愚兄还有其他事……” “哎,既然到了我这龙云寨,岂能说走就走的,你且等等,待我打发了那帮草寇,你我二人可要一醉方休啊!”尧贵笑着走了过来,抬手将他肩膀一搭,严曷断然无退身的可能了。 正在此时,突然又有人过来禀报:“禀寨主,大事不好了,周懿……他,他被人劫走了!” “什么!”尧贵大吃一惊,一把揪起那人的衣襟,“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吓得面如蜡纸,支支吾吾道:“就在刚才,弟兄们都到东西两门去救火,没想到突然有一路人马从正门杀了过来,直奔周懿眼上的客房,不由分说,就把他劫走了!” “谁!看清楚是谁干的了吗?” “天太黑,人又杂乱,没,没看见!” 尧贵正要发货,举起来的拳头突然愣在了半空,“你说劫?难道他们是……从无心手里硬抢的?” 那人道:“是的,武馨姑娘刚出去,也不再房中,所以让他们很轻易得手了,不过现在武馨姑娘骑着那个怪物去追赶了。” 这边话音还没落下,接着第二波急报已经到了,“禀寨主,小人们抓住一个劫匪,听他们在撤离的时候说,’人已到手,快请主人撤回’,他们所说的主人,竟是……”说着,又胆怯地抬头瞅了一眼严曷,嗫嚅道:“他们是严曷一伙的!” “你血口喷人!”严曷一听,气急败坏地就要过来杀人。 尧贵拔剑将他拦住,冷眼道:“严兄!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真实目的吗!” 严曷立马解释:“尧兄不要误会,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免得中了他人的圈套!” 周懿一见时机成熟,遂从黑暗中跑了过来,见了严曷,哭诉道:“先生,我们的人……都被杀了!您可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严曷认得这是他随行来的一个侍从,见他一身血迹,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懿道:“我和兄弟们正在候命,突然接到您的口谕,说今夜有新的行动,让我们去带一个人离开。兄弟们以为那真是您的命令,没有多想就跟他一起去了,可没想到这是个圈套,我们刚到那里,您让我们带的那个人已经被人抢走了。接下来,那个人就反咬一口,说是我们的人抢走了那个伤者,没给我们解释的机会,就对兄弟们下了杀手!我是拼了命才逃出来的,请您一定为兄弟们报仇!” “尧贵!你这个无耻之徒!”严曷显然已经被周懿的话绕昏了头脑,在他看来,尧贵是信不过他,所以要找个借口对他下手而已,“没想到你竟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龙云寨的前途,会因你今夜的可耻之举付出代价的!” “严曷!你需要血口喷人!谁不知道你和白鹤山的深仇大恨,我说你怎么又那么好心来劝说我绕他一命,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想用周懿去要挟岳忠换取九龙玉箫,是也不是!”他一声断喝,左右的人立即围了上来。“你还拿什么太子府的口谕来唬我,严曷啊严曷,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了!来人,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周懿一听尧贵道出了太子府,不禁心头一震,看来严曷次来确实是有重大的秘密,如此,便不能让他轻易死在龙云寨中。于是拔剑护着严赫,“您快撤走,我来殿后!” 严曷也是贪生怕死的主,当次关头,也只能保他自己了,于是畏畏缩缩地对周懿说:“好,你先顶着,我去调兵来接应你!”说着,在周懿的掩护下,仓皇逃窜了。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意外发现 逃出了龙云寨,严曷头也没回,奔着长沙城的方向疾驰了半夜,到五更时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此时的长沙天气阴沉,山鸡三遍鸣啼之后,小雨接憧而至,湿滑的山路加上蒸腾的雾气,让人如入混沌一般。严曷在松林中折腾到天亮,也没能找到一条同往城中的大路。 这倒给了周懿一个追赶他的机会。不过,他另有一事需要打理,所以,他杀出龙云寨后并没有着急去找严曷,而是抄了一条近路来见袁晨 “眼下大局已定,尧贵和严曷的阴谋各自都不能得逞,此番有劳袁大哥出手相救。不过,尧贵现在已是被激怒的猛虎,我料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袁大哥还先带着弟兄们离开,一则避一避尧贵的风头,二来,我想请袁大哥和兄弟们去一趟碧云轩,帮我去接应一下静慧真人。” 袁晨笑道:“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这就带着兄弟们过去。听你的意思是,静慧真人会有危险,可是龙云寨受到攻击,连尧贵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干的,碧云轩又怎么会受到牵连?” 周懿道:“确实有人会攻击碧云轩,但却不是尧贵的人。” 袁晨越听越不明白,正要再问,只见武馨领一路人马,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此事一言难尽,正好武馨回来了,让她带着你们过去,路上你可以问她。”周懿迎面走到武馨面前,“你和袁大哥去接应静慧真人,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武馨问道:“东门的兄弟们都撤回来了,尧贵的人马上就追过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还留下来干什么?” “兄弟们可有伤亡吗?”周懿转身看向她的身后,见众人刀剑之上皆有血迹,俱是精神抖擞。 “放心吧,没有人受伤,尧贵绝对抓不到任何证据。”武馨看了看他身后的袁晨,接着问道:“袁大哥那里怎么样?” “西门那里也很顺利,没有一个人落下。” 武馨怅然叹道:“若不是尧贵对自己人下手,龙云寨又岂会像今日这样毫无战力!” “自作孽,不可活!尧贵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我与袁氏兄弟虽有愧疚之心,倒也不必替他叹惋。”周懿望着远处泛起的火光,淡淡地说了一句。 淅沥沥的小雨中,这句话恰如一片晶莹的雪花,徐徐落在袁晨心头,虽有一刹的凉意,好在并不长久。今夜的龙云寨,也如此刻的人心,一片火热当中,夹杂着几分凄惨的凉意。 “事不宜迟,你们快出发吧。”周懿回过神来,对众人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武馨微微抬头,盯着他的目光问道。 “尧贵现在是发了疯的老虎,要是没有人留下殿后,咱们一个也走不掉。” 袁复枪先一句说道:“那我们和你一起留下……” “不行!你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都留下来只会让尧贵更容易抓住你们的把柄。相反,如果是我一个人,他就没那么容易得手。”周懿向他肩头轻轻一拍,扬眉笑道:“熬过今日,就能给兄弟们留一条退路,不好吗?” 袁晨摇头笑道:“你不用想那么多了,弟兄们去意已决,这龙云寨早就不是我们的归宿了,谁还在乎他干嘛!再说,今夜这一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大家去了哪里?尧贵生疑是难免的事,索性今日我们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做逍遥自在的江湖浪子,也比跟着尧贵这样的人要痛快许多!” 周懿脸色低沉,神色沮丧道:“还是因为我,兄弟们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你不必自责,我觉得这是好事。龙云寨所做的勾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大家明珠暗投,没少做亏心事!”说着,禁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现在好了,离开那个虚伪阴险的人,大家心里也落个干净。” “也罢,既然这样,见外的话我就不说了。不过,你还是要跟武馨一起赶往碧云轩,静慧真人和公孙府上下处境危险,相比较而言,让你们过去也是一件冒险的事,你我兄弟之间,就不必再争了。” “我们人多,总能有个照应,你一个人要是有个闪失……” 武馨一句话还没说完,周懿便接言道:“让念生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话音方落,念生便如闪电般,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就站在周懿面前,就等着他发号施令。 “快走吧,越耽搁,静慧真人她们的危险就越大一些。”看着武馨犹豫伤感的神色,周懿依然平声静气劝道:“我留下来还有一个目的,严曷身上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我们总不能让他就此溜掉吧。你放心,等了了这表的事,我就去找你们。” 袁晨唉声叹气一阵,咬牙向武馨道:“我们快走吧,马上尧贵的人就追过来了。” 武馨拗不过心头那口气,狠心转过身,上马疾驰而去,袁晨等人也都上了马,和周懿一一道别,冒着细雨离开了龙云寨。 果然,众人刚走不久,尧贵便纠集了一只精锐猛力反扑而来。 为了给袁晨他们撤离争取足够的时间,周懿三进三出龙云寨,接连在五六处中枢放了火,幸好当时阴雨的天气,那寨中的房子才没有连着烧起来。龙云寨的弟兄们一时间捉他不住,东西门的明火未灭,又要忙着救新火,被尧贵骂的狗血淋头!如此辗转了一个时辰,周懿方才脱身。 由于阴雨的缘故,天色一直昏沉。不过阴冷的天气恰能令周懿体内的火气得以压制,那种沁入心脾的舒适感让他神色缓和了不少。再者,他在那一带生活了十年之久,大小道路,凡事能够到长沙城的他自然了如指掌。所以,他和念生来回找了几条道路,最终在松林中找到了迷路的严曷。 周懿安顿了念生,独自一人来见严曷。 严曷见他浑身血迹,满脸尘垢,想起他便是在龙云寨中救了自己的那个随从,不过周懿所扮者,乃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卒,日常当中也自然不受严曷的关注。一想起夜里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眼前这个少年竟能如此忠心地救主,倒让他颇为感慨,“你忠心救主,等回去之后,我要重重地赏你。” 周懿抱拳道:“小人的命都是主人的,又怎敢言赏!不过,尧贵吃了大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先想办法脱身再说。” 严曷惊魂未定,一想起龙云寨,是既怕又困惑,“说的也是,尧贵这个跟头栽得不轻,虽然这不是我们干的,但他也未必好心会认为这件事和我们无关,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周懿低眉沉思,故意问道:“难道,龙云寨的火,真不是我们的人放的吗?” “你怎么这么问?”严曷表情十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周懿忙又躬身认错,“在下只是不明白,您去和尧贵密谈,他背地里就对我们下了手,而龙云寨的大火又恰在此时烧了起来,要说这不是您的安排,小人实在想不通还有其他什么人会帮我们。您也看到了,尧贵的人手根本不够用,要不然,我们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松地逃出来。所以,小人才斗胆猜测这是您的杰作。” 严曷一听,不禁捋须沉思,“照你这么说,还真不是尧贵故意要借口杀我!” 周懿装作一脸惊讶,“难道,真的是另有其人?那谁又会知道我们此时来了龙云寨?再者,对方是不是有意帮着我们,还是他另有企图,只不过误打误撞给我们撤退营造了一个良好的条件?” 此时的严曷虽是惊弓之鸟,可防人之心仍然没有松懈,周懿不便直接询问他此来的目的,故而拐弯抹角地引他自己道明来意。 严曷顺着他的思路想来,也着实猜不透其中的玄机,沉思之中,不住点头道:“不应该呀,这么重要的事,他不会同事派两路人,而又事先没有任何消息透露给我的。” “您是说……还有另外一路人和我们有共同的目的?”周懿细察严曷的神色,低声问道。 “还不确定,听了你的话,我也是突然这么觉得罢了。” “哦,对了,我听他们说,火起的时候,又有一路人马从正门杀入,把周懿给救走了,这是不是……” “什么!”严曷陡然警觉起来,脸色难看至极。 “您当时应该也听到了,周懿确实被人劫走了。” 严曷一怔,细想起来,当时自己只顾着逃命,哪里有心思听这些。 “这个老东西!他果然不相信我,亏得我这些年为他拼死卖命,到头来……” 看他有些悔恨的意思,周懿尝试着问道:“请恕小人多嘴,今天咱们来这里也是为了周懿?” 严曷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叹道:“以你的资质,有些事你是不该知道的,不过,念你一片忠心,我告诉你也无妨。” 周懿故作惶恐之态,忙说:“小人地位卑微,能为主人效命是小人的福分,不该小人知道的事,您还是不要说了。” 严曷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欣慰地道:“我欣赏你的忠心和勇气,这一点,你足够比其他人更能让我欣慰。不瞒你说,咱们今天确实是为了周懿而来。只可惜,我们不是来杀周懿的,而是劝说尧贵,留他一命的。” “什么!”周懿一脸惊讶,“可是……您和白鹤山可是有血海深仇的,我们怎么能……” “这都是那个老东西让我干的!”严曷咬着压根发出一句痛彻心扉地狠话。“要不是在去碧云轩的路上迷了路,他也不会得到周懿被武馨救走的探报,那样我们也不必到龙云寨来干这件闹心的事了!” 周懿这才算听明白,原来严曷一直是跟着黑衣人的,他们昨夜不请自来,也是收了黑衣人的安排的。不过让他怎么都想不通的是,黑衣人为何要让他去劝说尧贵救自己一命呢?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巧言攻心 江南的这趟浑水,似乎可以洞彻端倪了。 能让叱咤风云的英武将军被迫逃匿至此,沦落为苟活避世的江湖郎中,这本身就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再加上调动江湖势力,对其穷追不舍,逼得他改名换姓,那这幕后之人的实力可想而知。 从去年周懿死而复生时开始,他奔走大江南北,从得来的这些线索来看,能有这般俾睨天下的权利,让严曷这样一个相门之后都为之卖命的,绝对不是大将军侯靖之流。至于之前被嫁祸的虞广陵,就更不在话下了。 所以,他自认为就要找到的真相,瞬间又如这水中之月,稍一触碰,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周懿凝望着严曷茫然的双眸,心中翻起一阵波涛。对黑衣人来说,周懿处在他的对立面,可以算得上是他计划推进的最大障碍,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让严曷来救自己呢? 真相,永远都在密谋者的口中! 无论这些秘密是什么,有一点可以确认,黑衣人有很多次取他性命的机会,但最终都没有出手,那这是否可以说明,他在黑衣人的这盘棋局中,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没有结束呢? “这雨是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我担心尧贵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严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处的小路,茫然之色依然。 “此处山高路深,找一个藏身之地应该不难。”周懿低头测眉,仔细打量着严曷脸色的变化,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可是,周懿被不明不白的人劫了去,我们要是听之任之,那岂不是要空手而归了?” “倒也未必,只要周懿不死在龙云寨,我们的任务就算大功告成,至于他现在在谁的手上,与我何干!”严曷语气冰冷地接道。 “噢?”听他这么一说,周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于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颔首微笑道:“照这么说,小人就更听不懂了。咱们大老远地赶来,为的就是保他不死,可听您的意思……” 严曷冷哼一声,“我只负责不让他死在龙云寨,谁能料到中间又会突然杀出另一路人马呢?对于我们来说,这种变数可不在预知的范围之内!”严曷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似乎这个结局才这正合乎他的意愿。 “我算是明白了,”周懿冷笑道:“你和白鹤山的仇恨是无法化解的,可你又不能违背他的命令,所以这一趟我们来龙云寨,是迫于无奈的!” “没错!岳忠杀了奎儿,让我严家无后继之人,这口恶气,我怎么能咽的下去!”他一时怒上心头,额上的青筋暴起,“可惜我实力不济,这些年几次三番与机会擦肩而过……好在上天开眼,把这个仇人家的孩子送到了虎口之中。就在我以为,断子绝孙这样的结局,终于也要落到白鹤山头上的时候,我的内心是何等的愉悦……” “大公子死于岳忠之手是不争的事实,可是据我所知,二公子少年早夭,至今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世人提起,怎么说的都有,难不成,你也把它归到白鹤山的头上?” 严曷浑身一震,满脸讶异地望着周懿,半天没说一句话。显然,周懿触动了他内心深处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一段他杀害弟妻和侄子,灭绝人性的残忍事实。 “住口!”严曷缓缓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刚刚还被自己夸赞的少年,眼神中喷出一团火气地低吼一声。 周懿眼神凄迷,面对眼前这个自毁骨肉的人,内心充满了鄙夷和悲哀。为了权势和仇恨,能做出那种勾当,斯人可悲,逝者可怜! “在下有哪句话说得不对了,还请主人勿怪。”周懿抬手过眉,语气平和地致了歉意。 严曷平静下来,被这清冷的雨水濯湿鬓角,不禁觉得寒彻心扉。从往事的愧疚和恐慌中惊醒回来,一脸的茫然。 “这些事不该你多问!” “……在下明白!” 周懿长叹一声,四下望了一眼,对严曷道:“虽然任务已经完成,可是周懿毕竟没有脱险,要是回去被问起来,咱们该如何作答?” 严曷咬着后槽牙,满脸怨气道:“一个自以为是的黄毛小子,不过有些江湖虚名罢了,拿他来做控制江湖的棋子,真是痴人说梦!” 周懿一听,如同当头响了一个疾雷,忙问:“棋子?谁的棋子!”一言既出,遂又觉得问得太过直白,会让严曷警觉,忙又陪了一笑道:“在下身份卑微,本不该多问……只不过,在下为主人某事,有些话不得不直言相告!” 严曷微微一怔,笑道:“昨天夜里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未必能够脱身,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周懿长舒了一口气,抱拳道:“既得主人信任,在下不敢不尽心尽力!因出身低微,我们此来所为何故在下一无所知,所以很多事都是后知后觉。您是志向高远的举世大贤,又是相门之后,虽然家道与时运有显蹉跎,可这振翅待飞的风姿还是难以自抑的。在下斗胆妄言,如果您有雄心,切不可亦步亦趋,与尧贵之流为伍,委身趋于他人之后!” 严曷背着双手,一副飘飘然的姿态,眯眼问道:“为何?” “尧贵贪图小利,目无大局,求贤而不尽其才,用人而不信其忠,去年东郭秀振臂一呼,整个龙云寨几乎已成鼎沸之势,此人格局如此,不足与之同谋!”周懿稍稍点头,神色泰然。 严曷吃了一惊,忙又问:“你既然如此了解他,为何早些只会我?再者,即使他是这样的人,我不过是个信使,他有怎样的结局,应与我无关,你有什么刻担心的?” 周懿摇头道:“您心里清楚,如果没有我昨夜的拼死救驾,您到现在都会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严曷面色稍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你肯为我出力,以后飞黄腾达,我保你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非我所求,能辅一主成就一番事业,是我此生的志向。说来惭愧,在下虽然一直都在您的身边,可直到现在还没有机会把您面临的险境当面说出来,这一点,是在下的失职!” “险境?”严曷面色有些难看,勉强笑道:“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危险?” “兔死狗烹!”周懿微微一笑,掷地有声的吐出四个字来。 “何以见得?” “因为您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 “谁的秘密?” “您心里比我清楚。” 严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懿,内心波澜翻滚,手上却仅仅攥着腰间的剑柄。 “如果这只是你的一心臆测呢?” 周懿冷笑一阵,回身抱着双臂,慢悠悠地道:“您的上面是谁我还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知道您和白鹤山是有仇的,既然如此,他还让您来龙云寨解救周懿,您不觉得意外吗?” 严曷刚要解释,周懿挥手堵了回来,紧接着说道:“也许是因为您和尧贵接触的早,换一个人不方便,但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人手不足!您想过吗?” 听他这么一说,严曷脸色立即沉了下去,“你是怎么察觉的?” “这不重要,您应该担心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您上面的那个人不希望周懿这么早早的死去,他自有他的目的,当时派您来龙云寨或许是他人手不足,或许是他一时疏忽,皆有可能,不过事后他会立即清醒过来,您是绝对不会真心实意地去救这个人的。所以,就在您冒着生命的危险刚取得尧贵的信任时,他索性再派出一队人马来,直接把周懿抢了去,随手又一把火烧了他的龙云寨,您想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是说,他想趁着尧贵对我的怀疑尚未消除,想借尧贵的手除掉我?” “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绕弯子。尧贵是什么样的人您是清楚的,这把火烧起来以后,他必然认为您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加上您对白鹤山的仇恨,以及当年拿周懿来换取九龙玉箫的事,尧贵能怎么想?昨天夜里的那把火,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那个人要置您于死地的丧火了!” 周懿的话如同一把坚韧的匕首,从严曷本就不够坚定的内心缓缓剥开一条对黑衣人怀疑的口子,直到他浑身颤抖,紧攥着拳头问周懿:“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这些年我为他赴汤蹈火,明里暗里不知做了多少事,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没有理由啊!” “您已经说出了答案,不是吗?”周懿反问一句,瞬间让他僵在了原地。 “……”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您知道他那么多的秘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威胁!也许您的忠心暂时还没有威胁到他什么,可在您这里,它终究是个变数,只要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您存在一天,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勾当,就有一天泄露出去的风险。” “可我不会那么做,我们是有条件的!” “统领江南道?”周懿言语冰冷地逼问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他在谋划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个要颠覆天下的大局,既然是个大局,那他手中的棋子就远远不止您一个,给出的诱惑太多,就难免出现僧多粥少的尴尬,为避免有一天他满足不了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要求,而被自己的一个棋子出卖,那最好的做法,就是弃子!”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我!” “怎么不可能,尧贵的处境现在有多悲哀您还没看清楚吗,在不早作打算,像今夜这样的意外以后随时都可能发生,一旦他起了弃子之心,意外一定会在明天到来之前发生!” “可他还要利用我去说服钟钰,让她去打入白鹤内部做一些别人无法办到的事,在这件事完成之前,他绝对不会对我下手的!” “你说什么……” 周懿头脑一蒙,一个极其不好的念头闪过脑海,还没等他接着细问,只听身后一阵喊叫声传来,尧贵带着一群人马已经追了上来。 (新的一卷开始了,**部分来了,小伙伴么,推荐票砸来啊~)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尧贵之死 “是龙云寨的人追来了!”严曷惊慌失色,说话时,已经翻身上了马,回头对周懿道:“快上马!” 周懿正被严曷的那句话扰乱了思绪,一时间方寸大乱,回头见一群人穷追过来,一怒之下拔了剑,对严曷道:“你先到前面等我,这里不用你管……” 严曷虚心假意地道了谢,掉转马头,向着烟雾蒙蒙的松林深处逃窜了。 他刚走不久,龙云寨的人就围了上来,那一群士兵皆成狼狈之师,因见识过眼前这个少年的厉害,所以逡巡不前。 而此时的周懿更无杀人之心,毕竟这帮兄弟大都与他有些交情。于是,他将脸上的假面撕下,现了原来的面目,对众人道:“众兄弟对我有救命之恩,周懿从不敢忘!所以,昨夜在龙云寨我不曾杀一人,如果你们为了尧贵那个阴险的小人,不分是非,穷追不舍……那就让这场雨水,冲尽你我兄弟之间的情谊吧!” 众人听他如此说,免不了有些退缩的,不过尧贵是下了死令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让他顺利走脱,那回去之后,几个带兵的堂主都难免一死。 周懿长剑横握,凛然站在众人之前,一场夹杂着撕心裂肺般痛心的搏杀,让他血泪交融。龙云寨的人接连发起三番围攻,都被他逐一击退,那些无奈动手的兄弟们含着泪对周懿道:“周大哥,兄弟们上了龙云寨,这辈子……已经不能像你说的那样仗剑天涯了!兄弟们敬佩你,动手吧!” “……” 说话间,三个领头的堂主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而来,刀剑无情,周懿在连避十招之后,臂膀和肩头已经多处负伤。加上他本身就十分虚弱,如此又流了不少血,渐渐地已力不从心,脚下轻飘飘地,眼前人影乱晃。 “快给我放箭!”众人正在斡旋,忽听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尧贵,正驾着一匹快马跑来,身后又带着一队人,转眼间又将周懿围了一层。 “这个人恩将仇报,你们不把他给我碎尸万段,还这般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快给我放箭!”尧贵一脸怒气,举着马鞭指着人群中央的周懿,对身后人呵斥道。 “寨主,好歹我们兄弟一场,放他一条生路吧……” 刚有人开口要替周懿求情,话还没说完,就被尧贵当胸一剑刺死!那一人刚倒下,尧贵带来的人就开始对周懿放冷箭。左右的兄弟们并无畏惧之色,接着又有人站出来说话。此时的尧贵早就感觉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尤其是周懿这样一个外人,一年前他还手无缚鸡之力,不知不觉间竟能让自己的手下对她如此忠心,对他而言,真是莫大的耻辱。一旦有人求情被杀,那种为维护尊严而杀人的快感瞬间膨胀起来,不觉就杀红了眼,只要有开口再提周懿的,都被他斩于马前!眨眼的工夫,那些放冷箭的人还没有把周懿怎么样,尧贵就已经杀了五六个为周懿求情的。 周懿看在眼中,痛在心间,手持一把残破的铁剑,一声怒吼,直奔尧贵而来。 “快把他给我拦下!”尧贵喝令左右,连忙勒马后撤。 奈何周懿怒火攻心,又极具夺帅的章法,尧贵退避不及,便觉一阵虎啸般的气势攻来,一眨眼,剑横当空,尧贵头颅飞出三丈之外…… “周大哥不可……”试图上来劝解的人还没动身,尧贵已经在周懿手下断送了他阴阳两面的小命。 一刹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整个松林死寂般的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雨水,连雨打剑刃的声音都听得无比的清晰。 周懿将那残剑往地上一扔,冷冷一笑道:“我本不愿取他性命,奈何苦苦相比,杀我兄弟!如果谁觉得我尧贵不该杀,那请近前刺我一剑,以慰主仆之谊!” 他话音刚落,众人忽觉身后传来一阵呼啸之声,还没转过神儿,那个响声已如闪电般停在众人面前。只见念生长者血盆大嘴,将周懿罩在身后,对着众人便是一阵怒吼。 “念生,你让开!”周懿伸手将它一推,念生当然不解他和众人的言论,回头看了周懿一眼,眼中怒火中烧。 周懿走到念生前面,淡淡地道:“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心假意,尧贵虽然可恶,可他终究与我有恩,我当初救过他,今日又杀了他,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为,有谁想替他报仇,尽可刺我一剑,念生绝对不会……” 他刚一提到念生,念生便龇牙大叫起来,别说让人刺他一剑,现在就算是动了他一根汗毛,在念生面前也是绝无生还可能的,毕竟这尊神兽的野性天下人是没有不知道的。 “啷……”一阵兵器击打石头的声音之后,那些用剑指着周懿的人俱都放下了刀剑。 周懿双眼含泪,将那些昔日颇有交情的人一一望了一遍,有对着尧贵的尸身躬身三拜,骑上念生,一道青烟,消失在松林深处。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眼见为虚 离开松林之后,周懿原本要去追赶严曷,可一想到碧云轩现在的遭遇仍是未知,就免不了替世翁等人担心。再一想,严曷是奉黑衣人之命去的龙云寨,对他来说,大功告成之后,必然要回去复命,所以他的下落也不难寻找。于是,周懿便驾着念生一路驰往碧云轩前去救急。 彼时的碧云轩已经一片狼藉,门前的牌坊被人强行推到,门楣上的匾额也已不知去向。透过细雨,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房屋灼烧过的味道,顺势望去,只见院后几柱黑烟直通云霄,可怜这座百年观宇,被一把大火焚于一旦! 周懿不敢想象这里刚刚遭遇过怎样一场怎样的激战,除了面前这座岿然屹立但又极尽残破的门楣,已经看不出了原有的面貌,甚至,连一个死的活的人影都没看到。 刚走进大门,便见一男一女神情沮丧地从后院出来,前面那人一身狼狈,浑身是伤,正是世翁之子公孙先生,他后面跟着的,则是武馨。 武馨两眼含着泪,看见周懿站在门口,缓慢的脚步随即停了下来,一阵沉默之后,蜷缩回廊一角,抱膝悲泣。 周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种不好的预感已经闪过心头,正要开口问,公孙稽走来低声道:“静慧真人……走了!”还没等周懿从莫大的震惊中回过神,他接着又说了一句:“她为了救父亲,被黑衣人偷袭了。你先安慰一下武馨,稍后我有话要告诉你。” “知道了……”周懿依旧面色木然,看着公孙稽走出了院门,心中无比痛惜! 风吹雨乱,武馨已经浑身湿透,周懿缓缓坐到她身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彼此清楚,静慧为挚爱而死,也算得上是一个圆满的结局,起码从她内心来说,再也没有另一种能让她如此毫无犹豫的方式来了结此生了。只不过,无论让当事人多么如愿的结局,一旦牵扯到生死离别,于未亡人而言,都将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和师父一定有过一段凄美的经历,既然不能相守,那就献出自己最宝贵的生命,来给这段有缘无分的虐心之恋,画上一个残缺不全的句号……这样也好,没有了尘世的痛苦,取而代之,是活着的时候得不到的铭记!”周懿斜往天空飘忽不定的烟柱,淡淡地说了一句,眼角泛起晶莹的泪花。 这句话说的虽是世翁和静慧,可要照搬到他和武馨身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武馨呜咽之声渐止,抬头问他:“师父和世翁的往事连公孙先生都不清楚,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懿叹道:“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二人确有这么一段孽缘。当年的英武将军被自己的亲弟弟所害,即使他再活过来,为了轩辕剑的存亡,他也决不能再以轩辕剑传人的身份屹立于世间。如果我没猜错,黑衣人就是师父当年的政敌,或者在仕途上被他淘汰下来到仇人。在他穷追不舍的追杀之下,师父带领全家人逃亡至此,后来又在红颜知己的帮助之下在此站稳了脚跟,而这个红颜知己,想必就是静慧真人。” “那时候,世翁的原配夫人健在,他们出双入对,夫唱妇随,师父也只能打消心底对他的念想。后来姬夫人病逝,师父以为自己的存在可以让他稍缓对结发妻子的思念之情,可没想到,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对真爱始终如一,哪怕天人两隔……” “你知道他们的故事?难道,我们那天的推测都是真的?”周懿惊讶地问道。 “昨天我在路上问过师父,和你猜的一样,师父,确实是世翁的仰慕者!”武馨抹去腮边的泪水,凄然笑道:“在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像世翁这样的世之翘楚,曾俘获过多少少女的心扉。他和师父的结局虽然让人叹惋,可也多亏了他当年对真爱的执着,要不然,也没有今日可以让我们敬畏慨叹的传说了。” 说到此,一想起她师父一生的孤独,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周懿也是心疼她为静慧的事伤感过度,便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微微将其揽入身侧,低声劝道:“静慧真人又这样的智慧,使我们这一代人所比不了的,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得到的,上苍现在给她了,这也算是一种补偿,不是吗?” 一句话说到心坎里,让武馨柔肠寸断,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来,于是侧身靠在周懿怀中,低声悲泣起来。 突然,周懿听到念生在门外一阵乱叫,不知出了什么事,稍宽慰了武馨两句,就连忙赶了出来。 一出门,只见念生耷拉着脑袋蹲坐在地上,目光时不时地看着右侧的丛林,一副可怜兮兮而又担心被责罚的样子。 周懿走了过来,顺着它的目光往里看了一眼,虽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在,但总觉着有股熟悉的香味儿从树林中飘来,一时间想不出这香味的出处,又愈发地喜欢这种历久弥新的直觉了。 “念生,告诉我你到谁了?”周懿问着念生,可目光仍然没有离开那片树林,“你看到的一定是个熟人对不对?而且,她还能对你施法命令,否则,你也不至于这样……不对,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显然,周懿想起了虞兮,这个不由自主的想法闪过脑海的一刹后,他又拍了拍额头,清醒了神志,“怎么会是她,我真是有些糊涂了……” 正在犹豫,武馨紧跟着从门内走了出来,“是谁?” 周懿无以证实自己的猜测,又知道自己的想法解释不通,只得瞒她道:“估计是念生在这里呆的太久,有些焦虑了。” “是啊,长沙的事算是了了,你也该回去了。”武馨深吸一口气,幽幽说道。 “我还没有见到师父,有些问题我还没有向他问清楚……” “不必了,他不会再见你了,师父的事已经让他方寸大乱,再见你已是不妥,有些话他还特地吩咐公孙先生转告你,江南对你来说,已经了结了。” “有何不妥!既然是师徒,既然他愿以轩辕剑相托,那他为什么不能再见我一面?” “他需要你知道真正的真相,而不是从他那里得到的未被证实的猜测!” 周懿浑身一震,目瞪口呆地想了片刻,不禁摇头冷笑道:“我以为他向我承认了姬恒的身份,就愿意把所有的隐情都告诉我,到头来,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迷仍然是迷,一切又都没有了答案,真是可笑……” “这些年他隐姓埋名,为的又何尝不是查找真相呢?算了,我一个外人,多说无益,公孙先生来了,你跟他说吧。”说着,目光向另一侧望去,旦见公孙稽朝他走了过来。 “那我和他去聊聊,你不必乱象了,等了了这里的事,我送你回去,去无相山,见你的父亲!”说罢,转身向公孙稽迎了上去,留武馨一人怅然失措。 周懿周后,武馨见念生始终朝右侧的树林里张望,于是微笑着问道:“那里是不是有你牵挂的人?” 念生伸了伸舌头,一副急不可耐的乖张之态。武馨度其意,笑道:“快过去吧,是她在喊你。” 话音刚落,之间念生如飞剑一般,一跃而起,窜入了眼前的那片树林。 细雨渐止,烟雾缭绕,虞兮一身白衣已然湿透,失魂落魄地走在丛林之中,一脸失落,显然是看到了在碧云轩中,周懿和武馨过于亲昵的场景。 念生刚跟过来,便被虞兮一声喝住,虞兮回过头,两眼红肿,对着念生道:“你现在就回去,不许让他知道我来过!否则,你永远都不要再回到我身边!” “吼吼……”念生不讲道理地凑到虞兮身边,地下头,极尽讨好的姿态,始终不肯离开。 “虞兮,果然是你!” 虞兮吃了一惊,抬头一看,是她同门的姐姐,也是刚刚让她心酸落泪的武馨。她来不及擦拭眼泪,又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去,捎带哭腔道:“我只求你别告诉他我来过!” “怎么,你要走吗?”武馨近前问道。 “天下之大,处处都是我的容身之地,我来这里只是路过,既然来得不巧,不走还干什么?”虞兮说话有些赌气,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武馨心里也明白,她和周懿的纠葛自己也是了如指掌的,很显然,她定是看到了自以为周懿处处留情的事。于是笑道:“既然路过,又知道周懿在这里,不见一面就走,那就是你心虚。” “我不想说他了,这次来长沙也跟他没关系!顺便告诉你一句,三伯已经回了无相山,他想我打听过你,说很想让你回去看看他,你要是能放下自己的执念,就抽时间回一趟无相山吧。” “……他,他不怪我吗?”武馨还没开口,就已经哽咽起来。 “怎么能怪的起来?只是有些伤心罢了,一想到你的……”说了一半,举眉望了一眼武馨,欲言又止。 “他都告诉你了?” “这没什么不好,三伯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不过,他走的路太过偏执了。这世上能让他惦记的人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珍惜!”说完,转身就走,“我的话请你务必记住,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章:刻骨铭心 虞兮已经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至于见不见周懿,更是无关紧要,甚至直接说不见,要更容易让她忘掉心里的烦恼。 一个人孤零零地倚在青藤花荫之下,面色惨白,生无所恋。 如此这般的情景,虞兮最需要是安慰,可她心里的这道口子是因武馨而来,所以无论这位亲疏难辨的姐姐说什么,对她而言,那种感受都无异于手足夺爱。或许她们都了解彼此内心的痛楚,虞兮只顾哀叹自身的命运多舛,武馨则呆立一旁,对她和周懿的关系不做任何的解释。 彼时风气,雨打眼眸,两个人的内心都掠过阵阵的寒意。念生默默走到虞兮身边,极其安静地俯身于地,眨着一对铜铃般的眼睛,仿佛已经洞察了她心底所有的伤痛。 这份沉默谁都没有试图打破的意愿,直到虞兮隐隐听见丛林外围,周懿和一个陌生男子的说话声,神色就变得慌张起来。想撩起衣袖擦拭脸上的雨痕,可衣襟带水,又如何能抹去那挥之不尽而又冷冰冰的雨水? 虞兮迈开脚步,神色决绝转身就走,似乎并不想让周懿知道她来过这里。 武馨跟了两步上来,低声喊道:“我不做解释并不代表我默认了和他的关系,而是没有必要!” 虞兮被这句话定住了一样,不过也没回头,淡然接道:“既然没有必要,那又何须多言。” “虞兮……我和你不一样,要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让我留恋的,那就是我的父亲!他能得到师公的谅解,我替他高兴,这样的归宿对我们父女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所以我以后的日子,应该是陪在他的身边。” 虞兮嘴角微扬,笑得极为惨淡,“你别误会,我虞兮好歹也是闯荡过江湖的,这样朝三暮四的纨绔子弟,非我所求!” “既然如此,何不出去一见?” “路过而已,何必相见!” 武馨忍不住苦笑起来,可笑声之下,却是一副苦口婆心的衷肠。 “你和他的交情,江湖上传的可是沸沸扬扬……要这么说,那可就是口是心非了。” 虞兮内心不禁反问,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还和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不过这种想法只在心头一掠而过,并未出唇。淡然的神情之下,掩盖着一颗几近狂躁的心,回头冷眼相对,眼眸中尽显对她的不屑和鄙夷。 然而,武馨的性情与她不同,她是最能隐忍和包含的,面对虞兮这样的傲慢和不理解,她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虞兮……”话未出唇,已经煽情,禁不住泪眼婆娑,“父亲终归是无相山的人,你我之间也因此有着一种撇不清的关系。如果你愿意,我打从心底都想把你当做自己的妹妹!我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这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想必你和我一样也有过,父亲能迷途知返,我真的很高兴,如果你觉得将来的无相山有我的一席之地,愿意把我当成家人,就不要怀疑我此刻说的每一句话!你才是能和他走到最后的人……” 虞兮原本还对她抱有怨念,可这眨眼的工夫,一句暖心的话却让她彻底改变了对武馨的看法。对于和周懿的事,无论她说的真假与否,但眼下这句发自肺腑的话着实让人心头一酸。 回头看时,武馨眼眶殷红,也是同身湿透,微微私有抽泣的样子。如此倒彻底抓住了虞兮的软肋,走过江湖的,嘴上强硬有余,内心狠劲儿不足,说到底,都是苦命的孩子,要说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不为过,所以一腔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武馨姐……” 武馨紧绷的神经立即松弛了下来,脸上的悲伤也转而有些了笑容,“就在刚刚,师父为了救她最牵挂的人,送上了自己的性命。我以为这辈子我会无依无靠,终老于山林之间,可周懿却劝我说天道轮回,不可信命。他让我回无相山,说那里才是我的家,师公和你都会发自内心的接纳我。我也问过关于你的一些事,除了歉疚,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你冷酷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善良和火热的心。” “藏着……”虞兮不自觉地问了一句,突然觉得身后海阔天空,格局愈发的开阔起来。 武馨道:“凭我的直觉,他对你的感情跟其他人不一样。我救过他的命,他对我最多的是敬畏,对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妹妹也不过是一种爱护和责任。可只要一提起你,他要么什么都不肯说,要么一说起来就根本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喋喋不休……这种感觉,除了用刻骨铭心,我找不到第二个词来解释它了。” 虞兮听了她的话,接着又是痴痴地发呆,嘴里默默反问了一句:“刻骨铭心?” 武馨道:“是刻骨铭心,有些话不便说的太白,只要你闭上眼睛想一想你们在一起的过往,你就能够体会到,他给你的那种眼神,是别人谁都得不到的。” 虞兮一怔,回头看了看丛林之外那个模糊的身影,往日一幕幕爱恨交加的画面,如刻在了心头一样,稍一触碰回忆的大门,所有的欢笑泪水都一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孪生兄弟 有些准备雪藏的记忆最好不要再去触碰,虞兮此时的感触最为深刻!在听到武馨这段话之前,和以往一样,她在被眼前这个公子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总会下一次决心要把他忘记,可就在转瞬的一念之后,悲欢岁月中和他一起经历过的酸甜苦辣,又都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然而,当她犹豫在周懿是否可以再次被原谅的时候,武馨却悄悄走向了丛林深处,头也没回。虞兮懂她的心思,所以并未挽留,在她还没有完全淡出视线之前,低声地喊了一句,“就算你今天什么也没说,无相山,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尽管她极尽所能地压低了声音,武馨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微弱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不过仍然没有回头,短暂的逗留之后,又缓缓朝前走去。 这场最应景的阴雨天也恰能让人有一种与往事道别的错觉!周懿就在身后,只要她肯回头,似乎明天就是一片艳阳。虞兮听着不远处他和那个陌生人断断续续的对话,思绪掠过一丝波澜,看着地上举眉仰望的念生,心中五味杂陈。 虞兮缓缓向外靠近,听周懿长叹一声,称那人为公孙先生。 “静慧真人撒手而去,她自己得以解脱,可最终受苦的还是这些无依无靠的姑娘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心地善良,却要忍受命运残酷的折磨!”他语调低沉,略停了片刻,又道:“先生在此地根基深厚,以后的碧云轩,就有劳先生多照顾了。” 接着,就听见那个公孙先生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跟我就不要说了,毕竟……静慧真人是因救家父才遭此不测的,替她打理好碧云轩的后事,公孙家义不容辞。” 二人说话的声音虽低,好在蒙蒙细雨之下的碧云轩十分静谧,虞兮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所谓的静慧真人,应该就是武馨刚刚说到的师父,那位她舍命所救的,也就是这位公孙先生的父亲了。 公孙先生幽幽长叹之后,接着又说,“让她走得无牵无挂,也是父亲的心愿。” “那就好,这样她就能够安心了!”周懿的语气略显低沉,可以想象他眼眸深邃,一副风吹雨打不肯认命的神态。 “哦,对了,父亲让我转告你,为了公孙家的事你几次三番置性命于不顾,这样的秉性可要改一改,以后大风大浪多得是,你这么鲁莽怎么能行?要知道,你身上的担子,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挑起来的。”公孙先生柔和的口气蕴含着几分责怪的意思。 周懿嗯了一声,随即又自嘲地笑道:“先生应该知道,我谋划任何事都会留有分寸。可就怕在执行的时候,总会身不由己地越陷越深,以至于……临阵自乱。” “我知道你的苦楚,为了那个真相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可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何为从长计议?如果不是这两次你的命大,长沙城,可就又成了你的鬼门关了。” 虞兮听得一阵揪心,想必他又和那个黑衣人交了手,至于结果,可想而知。 “我的命是师父给的,公孙府有难我不能不问。我相信,太师父和哥哥他们都在天上看着呢,在真相大白之前,他们会一直和我同在!” “……” 公孙先生欲言又止,只得长长哀叹一声。沉默了半天,方说:“还有武馨姑娘,她怎么办?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其他女弟子都好安置,毕竟她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我没有为难之处。可武馨有宗有祖,又是六悬峰唯一的继任者,我要是把她留在了长沙,不太好吧?”公孙稽口吻婉转,似乎再让周懿定夺武馨的去留。 周懿当然清楚他的意思,这对他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可尚未开口,便有些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有难言之隐。 公孙稽哼了一声,半含笑意地问:“我可是听说,武邺要回无相山了,虞老前辈不计前嫌让他认祖归宗,这对他们父女俩而言,事件大好事啊。你不知道吗?” 迟疑了片刻,方听周懿答道:“是我告诉师傅的……武邺已经回去了。” “那你应该替她高兴才对,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公孙稽话音一转,“我怎么看你愁眉苦脸的,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懿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挑开天窗,“你都问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能再说的。六悬峰是韩家的地盘,武邺能在那里立足,全靠左子枭的撮合。可现如今,左子枭暴毙江湖,武馨对我是先杀后救,江湖上的传言说什么的都有,这么一闹,武邺在那里安有立足之地?” 公孙稽紧追不舍地问了一句:“有了这个理由武邺就能回无相山了,他是虞广陵的弟子,中间纵是有很多误会,只要说开了,就什么隔阂都没了,那你说说,你倒是愁什么?” 周懿道:“我也没什么好愁的,那都是他虞家的家事……” “承认了吧!虞家,虞老前辈和蔼宽仁,虞谦随他的性子,除了对你……还有你父亲之外,他好像并不排斥自己的这位师兄,那你还担心虞家的谁不肯接纳他们?” “我可没有说过虞兮和武馨不和,都是一脉相承的手足姐妹……” “心虚了吧,接着说啊?”公孙稽有些挑衅的口吻,让虞兮听得心里火辣辣的。 周懿凛然自若,“我懂你的意思,你也清楚我在纠结什么,可这就是摆在面前的问题,虞兮生性高傲,去年武馨失手杀我之后,她就立誓要为我报仇。事情虽然都过去了,但心里的怨气还在,我真担心她们不能像普通的姐妹那样,能够毫无隔阂地相处。” 公孙稽冷笑道:“还不说实话?好吧,我替你说。如果她们只是多年后重逢的两个姐妹,我相信无相山的日常一定是和睦的。可就是因为多了一个你,让她们谁都不能当做彼此还是亲如手足、毫无间隙的姐妹,你说对不对?” 周懿并没接下去,可见他是默认的。虞兮脸色煞白,心里也不好受。强忍了心头的火气,接着听他二人把话说下去。 “年少多情啊!”公孙稽幽幽道了一句,拍了拍周懿的肩膀,“父亲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做事随心,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如果你力求让自己的作为顾全每一个人的感受,这非但不可能,还会让你很累,除了越走越糟的结局之外,剩下的只有悔恨!” 周懿浑身一震,“难道,师父对静慧真人也……” 公孙稽顿了顿,说道:“想必你是猜到了,父亲和静慧真人早就认识。那时候我母亲健在,作为英武将军的仰慕者,静慧真人一直苦苦坚守着自己的本心。父亲也知道她的心思,不过因纠结于和母亲的结发之誓,在她过世之后,对这位红颜知己的倾心付出仍然装作心不在焉。知道今日,静慧真人为他而死,他才悔不当初!” 虞兮听他娓娓道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且不论周懿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静慧真人,还是肃然起敬的。 “在岁月这条没有回头路的康庄大道上,最好不要让自己后悔!”公孙稽长舒一口气,“这句话是父亲让我带给你的,你好自为之。” “师父的意思是,让我……” “不用再问了,你心里最牵挂的是谁,自己不清楚吗?” “……虞兮?” 周懿愣了良久,极不自信的说出了虞兮的名字。这让丛林之中侧耳偷听的她瞬间泪目。 “可是我跟她……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为什么?既然你最在意的是她,那还能有什么让你连和她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呢?”公孙稽随即又补了一句,“哦,这句话,也是父亲问的。” 周懿有些茫然,“师父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是知道我的什么秘密吗?” 公孙稽道:“过多的话你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答案,我都是按照他的安排来给你道别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他是过来人。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最终发生在你的身上。” “什么样的结局?” 公孙稽一怔,低眉细想片刻,感觉自己身为人子,要拿父亲的遭遇来警示一个情场失意的年轻人,多少有些不妥。于是就把世翁提前安排他的话稍加润笔,淡淡一笑,说道:“有情人终归会有结果,劝你不必过于纠结罢了!” 周懿听得神情混乱,却又心思明了,让武馨回无相山是他私底下竭力促成的事,当然,并没有事先征询过虞兮本人的意见。不过,凭他对虞兮的了解,她是断然不会看着武馨孤苦一人无家可归的。也许是和虞兮之间有这种特有的默契,周懿便替她表明了立场,姑且当做虞兮是个识大体的女子罢。 “还有一件事,父亲本想把一些他不愿再提的往事都告诉你,可静慧真人的离开让他方寸大乱,他就又改了主意……” 周懿恍然回过神来,忙问:“那一定是很有意义的线索,我想再见他一面!” 公孙稽摇头道:“父亲说了,如果你提出再见他一面,就让我用一句话来回绝你。” “什么话!”周懿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些事他自己都没有弄清楚,他不希望自己的错误判断误导了你,所以,你追求的那个真相还需要你自己去解开,”说着,公孙稽轻抬手指,在周懿胸口一点,神色凝重地道:“如果你想问去哪里解开,答案就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虞兮吗?” 公孙稽忍不住一笑,“果然,你心里只有虞兮。” 周懿脸色暗淡,尴尬地道:“关于她的事可以就此打住了,请先生告诉我,师父到底说了什么?” “是你的那位结拜兄长……” “司马春?”还没等他说完,周懿便一句话抢了过来,“难道,师父和他也有什么关系瞒着我吗?” 公孙稽道:“听我把话说完。父亲是救过司马春和慕容雪的命,可他们并无任何更深的关系。相反,你就不同了,想过没有,当初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周懿听得云里雾里一般,皱眉道:“不是师父用金丹把我救活的吗?” “只有一枚金丹就够了吗?你是得到父亲真传的人,只要稍加思索就会看破其中的玄机。当初你已经亡命多日,除了武馨给你服了绵春丹让你的身体不僵之外,这么长时间的血液凝结,就算是玄天神医重生,也是束手无策!” “是师父和兄长的血!我早就猜到了,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问这句话,周懿有些底气不足。 公孙先生仰面笑道:“周懿啊周懿,我就当你是真不知道了?武馨留给你的那枚金丹,是经过周世叔和虞老前辈二次锻炼的,早就不再是当初的金丹了,除了江湖上盛传的名声之外,它是不可能把你救活的,否则父亲也不会用自己的鲜血来做引子,这一点你该清楚。” 周懿愣愣地道:“师父的血液里有金丹,可以做药引子,那兄长的血,用来做什么的!” 公孙稽道:“这你就别问我了,父亲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要想知道更多的秘密,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话说到此,公孙先生转身要走,被周懿猛然问住:“师父是不是知道我和兄长有什么关系?他是要我去拜火教吗?” 公孙稽迈出去的步子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略回头道:“就算去了拜火教,也未必就真能找到答案……” “如果不去,这个目前唯一的选择也会错过的,公孙先生,您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周懿眼神冰冷,内心又十分迫切的问道:“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如果您知道,请务必要告诉我!” “请说!” “师父……是不是有个让人震惊的秘密没有告诉我?” 公孙稽脸上的笑意瞬间沉了下去,“他连自己的身份都告诉你了,你认为他还有什么会对你隐瞒你?” “比如,司马兄长的身世!” “……周懿,你……” 面对公孙稽突然间地欲言又止,周懿越发肯定了他的推测,紧皱的眉头始终不肯松懈,“师父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只有一个。” 公孙稽勉强笑道:“父亲只是让你更专心一些,你不要多想。如果你觉得司马春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你可以……哎,彼处凶险,我不愿多说,随你吧。你要知道,父亲之所以不想当面告诉你……” 还没等他说完,周懿猛然接道:“那是因为司马春的身世和我有关!” 当时雨已停止,整个山林都十分寂静。虞兮听他说到这里,不禁惊叹一声! 周懿当时一心求证他内心的困惑,早就心急如焚,一听到丛林中有人偷听,便立即想到是黑衣人的耳目。于是纵身一跃,直奔那个叹息声的来处奔去。虞兮一见暴露了行踪,慌忙转身就走,可没想到念生急中生智,漫不经心地把她的一角咬在口中,虞兮飞身不起,转眼间,周懿已经到了面前。 “虞兮!”周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抬手就想来将她牵住,只见念生一声怪叫,满怀窃喜地走开了。 虞兮羞愧满怀,侧身躲了他一下,回头向念生呵斥道:“念生!你竟敢……看我怎么收拾你!” 念生吓了一跳,头也没回,灰溜溜地逃跑了。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灼灼此心 对周虞二人来说,这可谓是久别重逢,而且是惊喜中掺杂着尴尬的那种。念生走后,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的内心都很矛盾,都有些话想要与对方倾诉,只是尚未出唇,已然含羞。虞兮不再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江湖女子,周懿也不是面临感情就柔寡断的懵懂少年。 暮春的雨阴晴有时,及至此节,早就润物于无声之间了。到了中午,云开雾散,一抹阳光照在虞兮脸上,明眸红唇,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宛如一珠春雨浸透的芙蓉花,楚楚诱人。 周懿伸出一半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面对虞兮他自然不敢造次,可也不知为何,这种久别重逢的欢喜让他压根就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哪怕是就此僵住,画面凝结!往最坏了想,就算是虞兮秉性贞烈,对他的鲁莽冒犯责斥一番,也总好过这些日子打打杀杀的疲累。既然无心漂泊,那就难得一个可以放纵的瞬间罢。 当然,这种眼神和举措会让虞兮颇感不适,或许是娇羞,又或是娇嗔,反正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本来是要对他说些狠话的,可转眼间的温存,让她柔肠百结。 “你是不是傻了!没见过我吗?”虞兮噘着嘴,阴阳怪气地嘲讽一句。 “哦,是啊。”周懿如蓦然惊醒一般,不自觉地吞了吞嗓子,有些傻笑,“我们是见过面的……” 虞兮白了他一眼,却声音温柔地笑他:“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尴尬吗?” 周懿摸了摸脑门,自己也有些不知所云,“这是怎么了,确实很尴尬,而且很多余。可是,就在刚刚,我脑子里闪过很多话要对你说,被你这么一问,就不知道说哪句好了。” “所以你就拿这句话当做我们再见面的开场白?”虞兮两手一摊,有些哭笑不得。 “你就别说了,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这里是长沙,离无相山很远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在这里!哦,对了,你怎么也来了?”周懿语无伦次地一番辩解之后,突然问了一句。 “长沙是你家的吗?为什么我不能来!”虞兮脸色渐红,眼睛急转,支支吾吾地道:“再说,我也是来抓贼的!” “你是说念生吗?” “不是念生,是偷走它的贼!” “我不是让秋水转告你了吗?当时事情紧急,没来得及当面给你请示……好吧,我向你道歉!”周懿思绪混乱,显得有些焦头烂额,这倒让虞兮没了退路。 虞兮又急又气,长长地叹了一声,忍不住抬起指头在他头上一戳,抿嘴抱怨道:“我真怀疑这是不是你周懿的脑子,平常都那么聪明,怎么现在变得一点都不开窍!你给公孙先生说的话,转眼就忘吗……” 说着,故作赌气,转身就朝丛林之外走去。 “你都听见了?”周懿连忙跟了上来。 “没有,什么也没听见,我也没有那么大度,随随便便就让别人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漂亮的姑娘,我心里火大,正气着呢!”虞兮虽是抱怨的口气,可心里却有几分甜美,大概是周懿没有跟她见外吧。 “可是,武馨是你师伯的女儿,说起来你们也是姐妹,大家在一起和和气气地……”话才刚说了一半,抬头看见虞兮一脸认真地瞪着他,整个人瞬间噤若寒蝉。 “你要是在这么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虞兮蹙着眉头,急喘着粗气,口气有些警告的意思。 周懿冁然一笑,双手合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我懂你!” 听了这句话,虞兮有些泄气,顿感失落。侧目望向一侧被雨水打落的黄花,沮丧地说了句,“可我渐渐地有些看不懂你了。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懂过你。” “……” 周懿对她的这种评价不禁哑然,再次对视,二人都忍不住内心的酸楚。不过较之一开始,彼此都有了些洒脱。 出了丛林,见念生正瞪着一对大眼睛向里窥视,一看到他二人出来,慌忙就想逃走。虞兮断喝一声:“站住!” 念生两只耳朵登时耷拉下来,恰能盖住眼睛。虞兮走过来时,怒气冲冲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加之故意恐吓它所流露出的盛气凌人,让念生有些不知所措,像一只受了惊吓又不敢向主人讨宠的宠物,畏缩着蹲在地上,将头背着虞兮侧向了一边。 “怎么,这才几天不见,你就另择贤主了?” 念生哀嚎着靠到周懿身后,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 虞兮得理不让,自然不会放过它,看周懿笑着替它求饶,也像对周懿那样,用尖尖的指甲在它额头上戳了几下,“果然被我说中了,你这见异思迁的负心汉!我们当初发誓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话,你都忘了吗!” 看起来虞兮是在斥责着念生,可明眼人谁不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话说回来,单凭虞兮口直心快的性情,也许是言者无心,可周懿却听得内心一团火热。虞兮话里有话,她所针对的也绝不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神兽,所谓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不正是十一年前莫离在芙蓉涧当面对他说过的话吗?这也是当时虞兮给自己取名莫离的来由,只不过,时过境迁,她本人早已淡忘了。 不过,恰恰是这句话,无形中又触动了周懿强迫自己遗忘的那个名字。他脸色火辣,虞兮的训词像是对自己良知蜕变的有力鞭笞,让儿时那个天真灿烂的笑脸,在此刻的记忆中变得充满了失落和怨恨! 虞兮没有察觉他思绪的变化,仍然一脸得意地回过头。 “做什么白日梦呢?”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虞兮猛然在他肩头拍了一下,笑道:“念生的事我原谅你了,下次记得当面给我借。” “虞兮,对不起!”周懿突然变得恭敬起来,也不再正眼看她,以一个极尽陌生的口吻说道:“刚才那些冒犯的话,是我不该说,姑娘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说着,又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虞兮被这猛然的转变闹得一头雾水,脸色尴尬地笑道:“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这么说话,怪怪的!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周懿心中十分懊恼,依然是那个口气,“虞姑娘,你没有说错什么,错在我自己,错在一开始我就把自己当做一个能够信守住诺言的人,可结果我不是!对不起!” 面对眼前这个最让他纠结的女子,周懿恨不得立即斩断所有和她暧昧过的记忆,在他看来,莫离在心底是无可替代的,错误地把自己的思念嫁接给另一个女子,对彼此都是最大的伤害。 虞兮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不过也没有即刻动怒,转而又为自己刚才的玩笑话解释,“周懿,我是说念生的,你别什么帽子都往自己头上扣好不好?” 周懿突然转过身,一缕青筋从额头延伸至脖颈,神色懊恼地吼了一声,“我说了错在我自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听清楚吗!” 虞兮吓了一跳,杏白色的眼角立即变得红润起来,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念生见惯了他二人阴晴无常,所以每次都觉得虞兮委屈。它做事随心,从不去想更深的原因,所以一看到虞兮委屈地流泪,就忍不住向周懿吼了几声。 “虞兮……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是因为武馨!”虞兮麻木地接了一句。 “不是她……” “当然不是我!”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正是武馨。周虞二人一见有人过来,连忙平和了神色。 武馨背着双手从后面走来,对虞兮道:“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我不希望那是因为我。”说着,又不痛不痒地对周懿说了一句:“相信周公子也不是那种得陇望蜀的人吧。” 周懿心中一团乱麻,“我是个内心负罪的人!” 虞兮突然仰面苦笑了起来,“武馨姐姐,刚才是我想错了,除了你,这世上还有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说着,脸色一沉,转身走到念生身边,“姐姐可先回无相山,那里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没有人会拦你。” 看她骑上念生就要离开,武馨忙劝阻道:“你要去哪?” 虞兮冷眼瞥了一旁的周懿,凝眉道:“我去太极山,见一个人!”说吧,挥起剑鞘往念生身上一拍,念生一跃而起,踏着树梢绝尘而去了! 周懿唉声叹气,回到碧云轩牵了一匹马就要追过去,武馨紧跟上来,问他太极山是何缘故。二人纵马驰骋,一路上,周懿便将他年前误入太极山并与梦言相识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武馨听了多少有些失落,冷眼嘲讽他道:“我说你得陇望蜀,看样子并没有冤枉你。你说说,虞兮对你这么用心,你还有心思去沾花惹草,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 周懿哀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梦言是对方的一枚棋子,我怎么会跟她有所瓜葛!虞兮那样想,是我没处理好和对方博弈的方法,不过说到底,我身负血海深仇,怎么会跟她闹得不清不楚的!” 武馨一听,立即勒了马,一脸惊讶地问道:“什么!那个神奇的女子,是别人给你设下的美人计?” “美人计是虞兮说的,我不那么认为。梦言的存在只是有人想让我相信虞老前辈是杀害我哥哥的凶手,这一点我已经查明,她只不过看不惯我替梦言治好了腿疾而已。” “既然你清楚她是对方的人,那为什么不跟她一刀两断?” “我和她清清白白,谈何一刀两断?再说了,我接近她,也是想试图得到对方更多的秘密罢了,说起来,她真心相待,我却另有企图……” 武馨冷笑一声,“我看你还真是爱心泛滥!”转而又问:“既然和她无关,你为何要这样对待虞兮,她对你的真心,瞎子可是都能看得出来的。” 周懿一听,不禁摇头苦笑起来,缓了一阵,痛定思痛,淡淡说道:“那是因为在虞兮之前,我早已和人盟誓,今生今世,唯有此心不变,而已!” “啊!”武馨差点从马上跌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十一年前。” 武馨便不再说话,二人就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周懿突然停了下来,眉宇深凝,“这件事一直都藏在我的心底,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是不想让你们多想罢了。” “如果莫离已经不在人世了呢?又或者……这些年你都没有她的消息,你回到白鹤山的这一年来,她也没有来找过你,万一她早已……” 周懿淡淡一笑,“我信明月,我信荷花,我更信一诺千金!”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反击软肋 不知不觉间,已经驱马到了长沙城外。望着那残破的城郭,周懿抚胸而叹,“你是否有过疑问,为什么当年的英武将军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难道不是为了维护轩辕剑的名声吗?这也是他父亲的遗愿。”武馨手搭凉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假思索地答道。 “的确,这确实是表面上的原因,他是个孝子。” “听你的意思,他还有其他的苦衷?” “为什么要用苦衷这个词?” “为了成全一件事,能让威名赫赫的英武将军,天下实力最强的剑派继承人隐姓埋名,这不是苦衷还能是什么!” 周懿略略回头,低眉沉思,淡然笑道:“真正的姬恒亡命于外,假的姬恒则踏上了收复失地的战场!我猜师父当时一定是在跟自己打赌,他在看自己这个弟弟是否真有溃败突厥的能力,然后来决定自己的去留。幸好,姬寅没有给突厥人乘胜连进的机会,五万铁骑斩杀突厥十余万大军,那一仗一定是气吞山河!” 武馨嗤鼻笑道:“世翁是你的师父,他的身份被自己的弟弟夺去了,你为什么要说幸好呢?” 周懿眉宇稍缓,“因为这是师父最想看到的结局。” 武馨一怔,顿时哑然。 “击败了突厥大军,又保住了轩辕剑的名声,和这两者想必,姬恒这个名字也就微不足道了,我猜,他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你看着残破的城郭,流离的百姓。他是一个心系家国天下的人,个人的得失在这些面前,什么都不算!”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身处江湖,能够超然物外,有如此格局的人,一定没有几人。” 周懿点头道:“可他老人家仍然没有把他的故事讲完,摆在我面前的,依然是一个迷局。” “那你有什么打算?” “先回白鹤山。” “不是先去救你的梦言姑娘吗?” 周懿脸色一红,叹道:“刚才是我多想了,别说我们已经比虞兮晚了一步,就算我们提前出发几日,凭念生的脚力,我们也绝不可能赶在她之前到达太极山的。不过也无所谓,虞兮看起来无比的……豪爽,可也不是个鲁莽的人,现在只能相信她。” 听他把‘豪爽’两个字拉的特别长,武馨不禁笑道:“她可是我妹妹,你以后说话小心些!” 周懿调转马头,颇带嬉笑的口吻道:“就算我天天夸她一百遍,你也未必会在她面前说我的好,姐妹之间就是这样,总有些说不完的小秘密,可仔细盘算,没有一句是真的。” 武馨嫣然而笑,细想也有道理。往日碧云轩那些小姐妹们私底下窃窃私语,大抵都是些少女怀春,但又羞于言表之后的口是心非罢。 言归正传,武馨突然愁上眉头,“你回白鹤山之后,我如果登门拜访,会被会被人当做仇人对待?” “白鹤山的人都恩怨分明,上次杀我的是左子枭,相反,你却是救了我的人。除了你和三叔的那些纠葛之外,白鹤山没有理由不欢迎你,再说,九龙玉箫本来就是三叔从六悬峰夺来的,这十年的恩怨,大家心里也清楚谁是谁非。” “大家要都能像你这么想,便不会有这样纷乱的江湖了。”武馨若有所思,停了停,又问:“那黑衣人的事,你接下来有什么对策?” “我已经想好了,去拜火教!” “拜火教?那可是个九死一生的地方!我知道你为解开家族悬案所作的努力,可这毕竟是牵扯到三代人的恩怨的陈年旧案,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清楚的,公孙先生的话,也未必就能解开你心里的谜团。” 周懿点点头,心里也清楚她是牵挂自己的安危,于是笑道:“公孙稽的话都是替师父转述的,他跟黑衣人的恩怨和拜火教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清楚,但这件事牵扯到了司马大哥,我就不能不查一查。况且,我觉得有些事师父是知道真相的,他不愿直言相告,应该是希望我自己去求索,我相信,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意义或许要大于结果本身吧。” “说到底,这都是你的猜测,为了一个虚妄不实的假设就去冒生命的危险,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不去试一试,难道要等将来一无所获的时候,徒曾对今日错误做法的悔恨吗!”说到此,不由得感慨起来,“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事需要做个了结。” “虞兮的事吗?” 周懿两肩一摊,一脸无助的神色,“我跟她还是什么都不交代的好,否则只会越说越乱。” 武馨便追问:“那你要了结什么?是梦言吗?” 周懿一听,立即用手揉了揉两边的鬓角,一副看破红尘的痛苦感,“现在是我和那个黑衣人交手的关键时期,什么儿女情长的事,从此与我是路人了。你还不知吧,我在龙云寨遇到了严曷,没想到他也是朝廷的人,哦,确切的说,他也是黑衣人的帮凶。” “严曷?”武馨听过这个名字,只不过不太耳熟,“是前宰相严紫龙的长子吗?” “你听说过他?”周懿对武馨的回答有些意外,“没错,就是他。” “我对这个人有所耳闻,好像,”武馨闭目想了一阵,突然说道:“对了,他和左子枭有些交情,好像十一年前就互有来往。我对这个人印象不太好,你怎么提到他了?” 想起昨夜的事,周懿忍不住一阵揪心,尤其是尧贵的死,更让他怀疑手中的这把剑是不是已经在为自己的目的而肆意杀戮了。 “他和尧贵一样,都是黑衣人在江湖上的打手,十一年前围攻白鹤山有他推波助澜,三年前龙云寨帮助六悬峰从南阳到长沙一带对三叔围追堵截,这也是严曷从中斡旋的结果。”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武馨,心思深沉地说:“我杀了尧贵……” “什么时候!”武馨吃了一惊,虽然她对尧贵也有几分憎恨,可说到他被周懿所杀,多少也有些意外。 “就在今天早上,他逼死了很多以前的兄弟……” 武馨看他身影寂寥,申请恍惚,大抵也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于是劝道:“就当是为孙冕报了仇,你也不必自责。然后呢,严曷逃走了?” 周懿道:“我正要说他,恐怕你还不知道钟钰她的真实身份吧。” 武馨一怔,咬着指头想了想,“是那个跟着你母亲长大的小姑娘吗?” 周懿点了点头,“她就是严曷的侄女,前严家世子严冲的女儿。” 武馨一脸惊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愣了半天方说:“没想到,当初严家追查你母子的下落,为的竟是要找回钟钰!” 周懿摇头道:“他们追查我和母亲的下落不假,可要说为了钟钰,就另当别论了。” “什么意思?” 周懿冷冷笑道:“今天早上严曷跟我说了一些话,我怀疑他有在利用钟钰对付白鹤山的打算,这也是黑人给他安排的一个任务。” “确定吗?” “不太确定,所以我要在去拜火教之前,把钟钰的事打理好,否则后院失火,岂不可悲!” “未必,钟钰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看得出她对你的好,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很难说她就会听她这位伯父的。” 周懿微微颔首,挑眉道:“那就要看这位严先生怎么给她说了,或者会说些什么。”说到此,周懿又忍不住想起前些天在白鹤山发生的事,钟钰对他来说,恐怕早已不再是像先前那般信任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钟钰或许是他拿来对付我的一张牌,我和她的关系,也终将是我反击的一根软肋。” 武馨叹道:“是啊,十年的兄妹,怎么防?怎么忍心防!” 夕阳红霞,周懿怅然若失,当下也不再多想,策马扬鞭,一骑绝尘而去。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八十四章:双重身份 太极山的杜鹃花红如山火,尤其过了暮春,从山脚到山顶,一眼望不到边际。 司马春日夜兼程奔波了一月有余,一路上换了八匹大马,到太极山时已经是春夏之交。 天色渐晚,夕阳悬在绵延而去的山际,红霞似火,白鹭点点,一切都显得分外妖娆。四周空寂无声,马踏青石山路的声响回荡在重重云霄。 穿过错综复杂的八卦山路,司马春正好赶在太阳下山前到了山顶。山顶当是别样一番洞天,雾霭沉沉,昏鸦幽幽。 山顶大院的牌坊前有一片竹林,司马春便在那里下了马。 此时的太极山已经入夜,高大的牌坊也只在夜幕中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司马春犹豫了一阵,若此时扣门求见,似乎有些不妥,毕竟她主仆二人皆为女流。倒不如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留宿一晚,等明日天亮再去见梦言,彼此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于是,他便翻身跳入高墙之内,绕道去了后院。 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想起那匹马儿,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不过这太极山鲜有人来,夜黑山空,梦言和唤奴大概也不会在夜里出门,犹豫了一阵之后,又转身向后院去了。 从前院到荷花池,一路上都让人感到死一般的寂静。要说这里向来如此,较之当初周虞二人在时,那种让人放松的气氛还是差了许多。司马春摇头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偌大的院落只有一主一仆两个女子,这一点他十分清楚,可为什么这一次故地重游,会突然生出如此怪异的想法呢?原本还是快步如飞的步伐,也就随之慢了下来,算作是有所留恋或者是他坚信这里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吧。 信步之间已经过了荷花池。当转过一道回廊,要到后面的大殿时,司马春突然看到最里面的那座大殿门上的灯笼亮了起来。 惊慌之中,司马春转身藏在一株桂花树后,顺着晃动的烛火望过去,只见一个瘦小的人影,打着一支微黄的灯笼朝他这里走来。 夜里出门张灯的还能有谁?当然是唤奴。司马春对唤奴的认知十分敏感,这个看似弱小的女子,曾一度让盛气凌人的虞兮都对她束手无策。虽说不能因此就否定她的人品,可此时此地她的出现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况且,眼前的这座大殿他是来过的,其中玄机如何,更是不需多言,尤其是屠剑面前的三尊跪像。故而,司马春对这里的任何分吹草动都倍加关注。 唤奴提着灯笼正要从他身边经过,可是到了一个岔路口,略微犹豫了一阵,转而朝右侧一个黑暗的库房走去。 “那里不是有十几只鸽子吗?”司马春心头一亮,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便立即跟了过去。 唤奴进去之后并未关门,以她的功底也绝对察觉不到司马春到了门外。透过房门,可以清楚的看到屋里墙上挂着两排铁笼,里面关着大大小小的鸽子。唤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反复看了几遍,目光停留在房梁上落单的一只鸽子身上。 鸽笼旁边摆着一张书案,唤奴研了墨,提笔写了一封回书之后,将原来的那个字条往烛火上一撩,右臂微举,便见房梁上的那只鸽子一阵躁动之后,缓缓落在了她的手上。唤奴将写好的回信塞入信环之内,趁着夜色不易被人察觉,匆忙忙就把它放了出去。 司马春紧锁眉头,这太极山除了梦言之外,对她来说并无外人,可看她如此谨慎的姿态,在此收纳信笺显然是背着他人。不用说,她定是在瞒着梦言的情况下,和外人做些什么神秘的交易,再一想到上次太极山出现的那个黑衣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难道唤奴也在替黑衣人做事?”司马春心中暗想。现在一个绝佳的时机就在他面前,只要拦下那只信鸽,则唤奴与人私通的秘密即可真相大白。 当下,司马春飞身而起,踏着卷起的荷叶向那只白鸽追了过去。司马春心里清楚,无论那信中写了什么,自己只能查看,决不能让人察觉秘密已经泄露。所以在追到那只信鸽之后,他极小心地取出回函,来到大殿门下的灯笼下细看。 字条的封印处世加了红漆,好在加封不久,红漆尚未凝结,看过之后只需用烛火轻燎,仍然可以原样封存。映着昏暗的烛火,依稀可见上面写着:周懿之事已妥,黑衣人身份尚未明了,姑娘安好,勿念! 这个消息真如晴天霹雳,将司马春牢牢地钉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半天没回过神来。看了唤奴的回信不难得知,刚才她所烧掉的信中,定是与周懿有关。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周懿被她算计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了,可让他做梦都想到的是,唤奴竟然也受了他人之托,秘密地打听着黑衣人的消息! “唤奴不是黑衣人的人!”真是匪夷所思! 当初他和周懿来到太极山,除了受那个不知真假的‘东郭秀’引诱之外,再者就是周懿和袁复在太傅附上得来的消息了。以当初周懿的推测,黑衣人是大将军侯靖在江湖中埋下的一个杀手,而太极山就是黑衣人号令江湖的暗桩,黑衣人针对的是周虞两家,梦言也是他用来对付自己的一颗棋子,所以这二十年来自己的一切日常梦言才能了如指掌。 但从眼下这个字条明显可以看出,梦言和黑一人并无关联,太极山也绝对不是效忠于侯靖的江湖势力,一切他们推断得出的结论,被眼下这简短的一句话瞬间搅得七零八乱!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唤奴所效命的此人,也在暗中追查这黑衣人的身份。他们二人非友即敌,不过就形势而言,二者似乎也不是同道中人,否则也不至于到了今日他还不知道黑衣人的来历吧。 司马春被这当头打来的一棒击得灵魂出窍,愣了半天,方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唤奴对这信中人所称的姑娘,应该就是梦言,那么说,梦言就不是黑衣人致使了过来魅惑周懿的。能够称得上姑娘,难道唤奴的主人和梦言有着某种亲密的关系?” 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大殿之后有一阵铁钩击打岩壁的声音。 眼前这座大殿处于太极山山顶的最里端,身后即是悬崖绝壁万丈深渊,如此一个绝境,能有谁会从悬崖后面攀岩而上?眼见响声越来越近,司马春慌乱之中匆忙把那个字条封了漆印,趁着别人未到,连忙将那个信鸽放飞了。 司马春藏在一尊巨石之后,一双眼神直直地盯着大殿右侧的一条回廊,手里紧紧攥着剑柄,大气都没敢粗喘一声。 转眼间,三五个大汉从回廊那头绕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白袍老者,鹤发仙骨,举止不凡。身后跟着几个武夫,细看装束,道袍都和大殿中跪着的三尊所披的如出一辙。 也许是行踪匆忙,所以他们并没察觉司马春就藏在不远处,一个人枪先推门进了大殿,其余人皆在媚外等候。过了一阵,那人从殿里出来,手上多了一张纸条。 其他人提着灯笼围了过来,纸上写的东西对他们似乎并不是什么保密的事,谁都可以看,不过纸条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老者的手上。 “**香准备好了吗?”老者收起手上的纸条,对身后的人道。 “怎么能忘得了这个!自从上一次有人失手被主人砍了脑袋之后,弟兄们谁还敢忘东忘西的?”说着,那人口音一转,带着几分抱怨的口气又说,“谁摊上这个差事都会担惊受怕,这都演了二十多年了,万一因为一个人的疏忽,让姑娘知道了真相,那主人这些年的心血岂不是泡了汤!” “所以说啊,我们只能自己多家消息了,自求多福吧。”另一个人以同样的口气接了一句。 “那兄弟们也比不上’月老’您的责任重大呀!”几个人都颇带嬉笑地向那位老者调侃起来。 “我看你们都快到鬼门关了,还一个个的不知死活!”老者冷冰冰说了一声,将手一背,“这是能抱怨来的吗?我早说过,干好自己的事,别的什么都别问,你们都听不懂吗?” “嘿嘿,张老您教训的是,这些年也只有您一个人能从开始到现在,从不让他老人家操心的人了。哎,姑娘的事也是没辙了,要不是她有这么一个好父亲,天天帮她做这么一个梦,给她活下去的勇气,她这一身残疾的还真撑不到现在!也是上天开眼,非但把咱们姑娘的腿伤治好了,还给了她一个好的归宿,想想当年那个神奇的少年,也只有他才能配得起咱们姑娘了!” “少说两句吧你!小心这话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回头非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连忙双手捂着嘴,跟着白发老者,众人一起去了前院。 众人走远之后,司马春方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茫然之间,一头雾水!先顾不了那么多,他先绕道大殿之后,赫然看见大殿后侧的外墙上挂着一盏红灯笼。 司马春这才恍然大悟。今夜唤奴定时得了某种消息,然后才在大殿之后挂了一盏信号灯,刚才的那几个大汉也定是看到了红灯之后才从悬崖地下爬上来的。至于所为何故,已经显而易见,大殿中的字条显然是唤奴所留,为的就是让这几个人拿到相关的信笺之后,去前院做一件事吧。正如刚才那个男子所说,梦言是一个被人宠着的女子,他们冒死爬上山顶,兴许是受人之命,来为梦言编织一个梦吧。 可此事经不起推敲,身处这样一个乱世,难道梦言的存在只是一个和周懿毫不相干的偶然事件?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托梦老者 司马春悄悄跟着他们到了前院,众人浑然不觉。 这偌大的院落,除了偶尔经过的阁楼上透着微弱的灯光之外,这一路上都算是摸下探路。即便如此,那些人仍能不加辨识地朝着梦言的闺房走去。显然,他们就是冲着梦言来的,并且他们对这里的楼舍道路了如指掌。 好歹相识一场,司马春终是不能放心这些人的来意,女子与虎狼之间,容不得半分疏忽! 所以他紧握剑柄,一刻也不松懈地跟在众人之后。 只见那几人在梦言门前站定,相互递了眼色之后,各自都从怀里掏出一张棉布护在口鼻之上,另有一人点燃几根熏香,从窗户缝中缓缓探了进去! 司马春吃了一惊,各种不好的预感都在瞬间涌了出来,情急之下,接连向前走了几步,手中的长剑随时都要出鞘! 不过,后院突然走来一人,让双方手里的动作都随即停了下来。 此人正是唤奴,正手里提着灯笼缓步而来。烛光映在脸上,可清晰看见她左右张望的表情。过了回廊的拐角,唤奴便与那些人正面相对了。 司马春在暗中默默观察,看她有何异动。没想到唤奴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只是稍稍犹豫了片刻,转身就往拐角的另一侧走去了,一直到回廊那头她自己的房间,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于此同时,梦言窗前的那几人也和唤奴一样,经历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又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往房中吹送烟雾。 这更让司马春摸不着头脑了。唤奴和梦言是什么关系?虽然表面上二人分属主仆,可实质上却是亲如姐妹,这大半夜的有人在梦言门前股神弄鬼,唤奴竟然视而不见! 司马春苦思了良久,定了定神,似乎只有一种解释可以说得过去,那便是唤奴和他们是一伙的。 司马春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拍着额头将此事缕了一遍,刚才在后院的大殿前,这几人说的明明白白,他们此来是为梦言筑梦,乃是受人之命。唤奴不予阻拦也恰能说明她也是局中之人。 正在沉思,只见那位姓张的老者移步至庭院中央,对着梦言的闺房若有若无地喊了几声,其余闲杂之人也都随即藏了起来。 过了一阵,只见房门徐徐打开,梦言身影蹒跚地从房内走出,映着烛光,一幅睡眼惺忪的神态。梦言在门口站定,打着哈欠就向门框上靠去,可就在看到老者的一刹那,整个人都为之一震,连忙向前走了几步。不过看起来她浑身乏力,只得扶着廊下的一根柱子坐了下来。 “仙翁今日可有周懿的消息?” 老者抖起拂尘,捋须而叹,气定神闲地答道:“离开白鹤山后,他可谓九死一生!只此一句。” 梦言原本平静的神态突然有些急躁,扶着栏杆尝试着站起来,蹙眉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老者微微摇头,吐气有如仙人一般,“言多无益,咱们还是说些别的吧。他此刻的处境,日后定有安排。” 梦言有些失落,也没有强求追问,好像这样的情形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周夫人现在如何,可痊愈了?” 此言一出,着实让司马春吃了一惊。看来周懿托付他的事,即便自己日夜兼程,还是要枉付了,只是不知道还能有谁,会如此迅速地把张氏遇险的事赶在自己之前送到了太极山。 不过司马春倒弄明白了一件事,这个所谓的仙翁便是梦言时常在梦中遇见的给她讲梦之人,而此人所说的任何一件关于周懿的事,也间接地促成了《梦言录》的存在。回想起当初周懿被她一席似是而非的言论所惑,险些沦为葬送周虞两家世代交情的醉人,究其原因,此人才是罪魁祸首! 那老者短叹一声,“张玉芙已然痊愈,你不必过于关心,我今日托梦是有一个目的。” 梦言不由嗤笑一声,“仙翁非凡间俗人,想必自有通天之术,若有什么想要达成之事,难道不是易如反掌?” 老者道:“非也!此时与我毫不相干,我原本无心过问,不过兹事体大,事关周懿能否为叔父兄长报仇,也关系到司马春重返拜火教的成败,更关系到这场迷局的走向和天下的太平!我虽在上界为仙,然人非草木,岂可无情,若能早日助他达成所愿,我便破例干预这凡尘之事,也未尝不可!” 司马春浑身一震,因为话中提到了他和周懿的家仇,所以原本就全神贯注的他,此刻更是手心冒汗! 那老者语重心长地道:“你身在局中,我本不该让你为难,可事关苍生,希望你能识全大体,三思而行!” 梦言自然义不容辞,忙道:“既然事关周郎和苍生,仙翁尽可吩咐便是,我有何难处?” 老者故作苦恼之态,犹豫了一阵,低声道:“你附耳上来,有些话我与你细说。” 梦言觉得好笑:“这是我的梦中,难道还有人偷听不成?” 老者道:“既有神明,凡事皆有可能。” 梦言听了这话,便不再多问,只得缓缓起身,附耳上前听他详说。 这倒让司马春颇感焦躁,那老者和梦言的交谈声也随之变得极其低微,他向前靠了几步扔不能听清,不由记得额头冒汗。因左右有人,再者又是当着梦言的面,诸事不宜挑明,不得已,只得由得他。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听梦言惊叫一声,“降龙伏虎兵?周懿真会以身赴险?” “降龙伏虎兵!”司马春差点叫出声来! 这支自拜火教创立之初,就由他的太曾祖父组建的神秘骑兵,可谓是传了两百年,经久不衰。天下无论何地,但凡提到降龙伏虎兵的,无不仰面而叹。拜火教之所以在西域那个久历战火洗礼的关卡永世不灭,除了得益于拜火教历任教主的勤勉耕耘之外,更赖这只令世人闻而生畏,让胡人闻风丧胆的降龙伏虎兵了。 此时此地,这个老者以托梦的方式将降龙伏虎兵告诉梦言,又说有事托付于她,其中阴谋可见一斑!司马春缓缓拔剑出鞘,眼中射出一股冰冷的寒光。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风云之夜 这里司马春正在为老者道出降龙伏虎兵的事惊讶,转眼之间,二人似乎已经把要嘱托的事说完。梦言神魂恍惚地瘫坐在地上,像是中了魔障,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 彼时微风吹过,门梁上的灯笼左右摇曳不定,从屋角的另一侧飘来一阵青烟,梦言便头脑一沉,倚在栏杆上睡了过去。 司马春唯恐出了什么事,既然梦言已经睡去,此时出面再好不过。于是,迈着健步就冲那个老者走来。 谁料突发事件频出,就在他刚走出两步之后,余光瞥向回廊那头,见唤奴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似乎她一直都在关注着这里的进展。梦言身侧都是对方的人,加上唤奴也搅了进来,司马春投鼠忌器,遂收了长剑,立身一株桂花树后。 唤奴将梦言扶起,两手轻轻一托,便将高她一头的梦言横抱在怀中。这并未让司马春感到惊讶,他曾听周懿说过关于梦言的神奇故事,其中有一件,便是这个姑娘体轻如同鸿羽,当时二人还感慨过,这也许就是她不同凡品的缘由吧。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唤奴从房里出来,似是一件安顿了梦言就寝,出门与那老者施礼相见。不过,他们也并非头一次联手诓骗梦言了,所以彼此也没有尴尬之处。 “夜深路险多有不便,阿翁还是从前门下山吧。”唤奴微微点头,随手关了梦言的门窗。 众人皆抱拳行礼,依从她的安排,都从前门走了。唤奴发了一阵呆,熄了灯笼里的烛火,也自回房去了。 司马春内心如波涛翻滚,眼看着那群人出了前院,自己却不能下手,如此多的秘密就在眼前,也是苦于无奈,想来实在闹心! 忽然,司马春内心一惊,想起门外竹林中的马儿,若这些人从那里下山,必定会发现他的踪迹。事不宜迟,司马春健步如飞,绕道抄小路翻墙而出,赶在这些人路过之前到了竹林。可夜深人静,就此策马下山必定会闹出很大的声响,这里又是他人的地盘,闹不好,还真会弄巧成拙。司马春急了一身汗,眼看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慌忙之中,遂抱剑席地而卧。 “张老!快看,那里有人!”一个惊慌中稍带恐惧的口吻,发自一个大汉之口。 司马春紧闭双目,装作熟睡,怀里的长剑则是随时准备出鞘。 “且慢!”那姓张的老者压低了声音止住身边之人。此时若不是司马春装睡,屏气凝神地听他们的一举一动,只怕还真不会察觉身边有人靠近。 接下来是一阵没有任何声响的沉寂,司马春心里有数,也没有丝毫动静。忽然,身边微微有松石滚动的声音,黑暗中,司马春眯眼看去,只见一个蝇头火光在身边明灭不定。 是**香!司马春刚见识过他们最后给梦言所用的烟雾,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没有妄动,故而想用相同的手段先把自己迷住,然后再动手脚。司马春深吸一口气后,便屏住了呼吸。不过眼前那段香火过长,司马春急中生智,将怀里抱着的剑一松,整个人如烂泥般,从靠着的竹竿上躺了下去。 那几人也就随即涌了上来,有人直接用剑架在他脖子上,另有一人随即踩灭了熏香。 “点火把!”老者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声,然后蹲了下来仔细打量司马春的面目。 “火来了,张老,您快看看这人是谁。” “无论他是谁,能在这个时候上山的,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老者接过火把,冲司马春脸上晃了几下。司马春一动不动,一副沉睡的模样。 “是,是周懿!”旁边的一人突然大叫起来,但随即又被老者止住。 “慌什么,他不是周懿。” “张老,你确定吗?我可是见过周懿画像的。这人分明就是他!”那人半信半疑地质问道。 老者轻轻拨动了司马春的头,仔细看了看,冷笑道:“说你没见过市面,你还真打不开眼界。周懿有个结拜哥哥,就是他。” 说着,老者又在司马春身上搜找着,看看有没有其他什么信件。 “他是司马春?那怎么和画像上的人如此相像?”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周懿结识的这位义兄确实和他有些神似,不过二人有一点差异,能够让人一眼辨别。”老者说着话,手并没有停下来。 “什么差异?” “司马春生在西域,常年奔波在沙漠和戈壁滩上,风吹日晒,致使他面色黝黑,而周懿跟随其母亡命江南,在那山清水秀的地方也算过得悠闲自在,所以生的眉清目秀,面色俊美。你看此人,一眼就可以断定他不是周懿……” 老者的话突然止住,随之从司马春怀里掏出来一封书信。 “是信吗?” 老者靠向火把,仔细看了看,信封上写着:梦言亲启,四个字。 “快打开看看。” “胡闹!”老者啐了一声,斥责道:“这是写给姑娘的信,岂能说看就看!” “那,这个人大半夜的赶来,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来意,万一对他对姑娘生有歹意呢,我们回去怎么向主人交代!” 老者不以为然,嗤笑道:“不动脑子的东西,你不想想,司马春既然带着一封信来,那他这一趟显然是替周懿走的,这封信,也必是周懿写个姑娘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介于姑娘和周懿的关系,他不便夜间拜访,故而才在外面留宿的。如果我们拆了这封信,或者对司马春动了手脚,日后姑娘和周懿提起此事,我们的事岂不露馅了?” 左右之人连连点头,“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就当做没看见,放他一马?” “不这样还能怎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毕竟是太近了……”老者回头望大院看了看,“如果我们刚才的行动被他察觉,那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持剑要杀司马春,“话都这么说了,还留他干什么,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老者一摆手,哼道:“不可,若杀了他,我们的存在立即会被姑娘知道,那么主人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布的这个局,也就付之东流了。” 旁边有人哀叹道:“杀也不是,留也不是,该怎么办你就拿个主意吧!” 老者捋须沉思之后,对身边一人道:“你赶紧回去找唤奴,把这里的事告诉她,让她明日特别留意司马春说的每一句话,探一下他的口风,看他是不是知道了咱们的秘密。” 那人领命去了。余者问道:“那这封信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给他放回去。” “放回去?” 老者瞪眼道:“这封信是给姑娘的,里面写了什么,可以让唤奴去打听,我们不必节外生枝。” “是!” 过了一阵,刚才派出的那个人跑了回来,大喘着粗气道:“唤奴说特地嘱咐我们,不要伤了这位公子。” 老者道:“那是自然。”又看向身边一人,“把地上的熏香捡起来,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乃是习武之人,这些熏香对他来说管不了太久,我们还是先走吧。”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些人下山的脚步声方渐渐消逝。司马春缓缓起身,地上除了一些火炬燃烧过的灰烬之外,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倒是身边的马儿有些惊慌。司马春心思稍乱,直在竹林坐了一夜。 五更时,山鸡鸣啼此起彼伏,司马春更无睡意,便一个人晃晃悠悠到了门前。 不多时,便听大院内有脚步声传来,且步履急促,越来越近,显然是朝大门外来的。 司马春慌忙回到竹林,依旧躺在原地装睡。暇目之间,但见一个人影背着竹篓走了过来。 唤奴沿着大路正要下山,走到竹林旁边时,背篓中的手锄突然跌落了下来,就在弯腰去捡的一刹间,不禁惊叫一声:“司马公子!” 司马春依旧装睡。唤奴见他昏睡未醒,便送了一口气,走近后又喊了几声,方见他稍有反映。 唤奴忙从背篓里取出一个瓦罐,用小勺盛出一碗热汤来给他喂了两勺。 射出的箭自然无法收回,司马春只得继续演下去,况且那汤中明显含有药味儿,唤奴此来目的已经十分明确。 平复片刻,司马春满脸困倦地睁开眼,看到唤奴之后,随即惊醒了几分,忙问:“唤奴,你怎么在这里?” 唤奴微微笑道:“这话我正想问你呢,天刚蒙蒙亮,你怎么在这里?” 司马春揉了揉眼睛,扶着竹竿试着站起来,又一失手,险些跌倒,摇了摇头,满脸困惑地道:“我这头……怎么这么疼!” 唤奴忙来扶住他,脸上勉强挂着笑容道:“这太极山乃是阴阳失衡之地,晚间阴气重,加上春末湿气大,你直接躺在地上睡,不头疼才怪!” 司马春点点头,整理了衣襟,又忙往怀里摸了摸,确定那封信还在之后,面色渐渐舒展开来。 “还没回答我呢,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去叫门?” “哦,我是昨天晚上到的,来看看梦言姑娘。” 唤奴脸色乍变,问道:“你?来看我们姑娘?”说着,又突然笑了起来,“你是替别人来的吧。” 司马春笑道:“我和你们姑娘乃君子之交,过来看看她,有什么不妥吗?” 唤奴抿嘴笑道:“未必,你要是坦坦荡荡,又何必拘泥于俗礼?如果换做是周公子,昨天晚上他就去叫门了。”说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问:“从白鹤山到这里差不多有一个月的路程吧,这一路奔波,你也够辛苦的,难道你就没想过去叫门,生生地在这里躺了一晚上?” 司马春清楚她这句话的目的,八成是在套他的话,于是叹道:“哎,看来是瞒不住你,是周懿托我来的。昨天天黑之前我就到了山里,因为迷了路,所以到这里时天已经黑透了……如你所说,我是个呆板的人,就在这里将就了一晚上。没想到太极山的潮气如此之大,多亏了你的热汤,要不然……”说到此,顺势话音一转,反问道:“对了,这一大早你去哪里?怎么还带着热汤呢?” 唤奴一怔,忙圆谎道:“姑娘喜欢山里的羊肚菌煲的汤,此时正是羊肚菌采挖的好时候。也正是山里湿气太重,我有脾寒的毛病,所以早期熬了些热汤,想到山里发了汗之后,用它**寒气。” 二人相顾一笑,彼此都心如明镜,司马春并没有再问,便由唤奴头前引路,直接进了院门。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难觅真心 二人一路说笑,不觉间已经进了大门。彼时天还没有大亮,司马春被露水打了一夜,发梢和衣褂都凝着水珠,稍有风起,便忍不住浑身寒颤。 “我去给公子拿几件干净的衣服,公子先去洗个脸,稍后就给你送来。” 司马春不觉尴尬地笑道:“这倒不必了,你不是还要去给姑娘寻找野味吗,快去忙吧。” 唤奴回头道:“公子是不好意思吧?”遂又嗤鼻而笑,“放心吧,这里并非只有姑娘家的衣服,自从周公子和你来过之后,我们家姑娘就觉着日后来往频繁,公子们千里奔波,到这里没有一件换洗的衣服怎么能行呢,所以就趁这段时间,赶些手工,给公子们各自做了几身替换的衣服。” 司马春不由一愣,连忙拱手道谢:“姑娘一番好意,司马春先替周懿道谢了。” “公子不必谢我,也不必替周公子谢姑娘!”唤奴说罢,掩面而笑,转身向一件厢房走去了。 过了一阵,见唤奴从屋里出来向他招手,司马春回头望了望梦言的房门,又抬头看看东方渐渐亮起来的红霞,便缓步进了那间厢房。 “这间屋子是之前公子住过的,昨天晚上公子甘心在外面冻一夜,就没想过到这里来避避寒?”唤奴将一套衣服放到司马春面前,语气平和地问了一句。 司马春自然明白她这句话的用意,于是眉宇含笑道:“有道是君子不入流言之地,我是怕夜里惊扰到姑娘。再说,行走江湖刀山火海都是常有的事,受这点风吹雨打又算什么。” 唤奴接着道:“话要分怎么说吧,对于那些见异思迁的人来说,公子之言确有几分道理,可公子却不能相提并论。” “为何?” “公子是个明白人,想来也清楚我们家姑娘对周公子的一念素心,而公子又是周公子的义兄,所以心里面对我们姑娘,必然心如止水。如果秉承这一点,那身处院内和院外有什么分别呢?” 司马春眉头一皱,见她言辞锋利,内心的目的也随之暴露出来,定了定神,颔首笑道:“你的性情如此爽朗,倒有几分西域姑娘的意思。不过,我虽生在西域,理应拘泥这些俗礼,可家父生前所教,都是汉家儒学,仁义礼信之道。男女有别,司马春不敢擅闯深闺之地,这说解释,总也无可厚非吧?” 唤奴一抬头,眯眼冷冷一笑,和他对视良久,眼都没眨一下。 林间鸟鸣之声传来,让二人蓦然惊觉。唤奴回过神来,不由畅然而笑,微微屈膝行了礼,“公子儒雅,唤奴敬佩!” 说着,小步快速出了房门。 司马春松了口气,他只听虞兮说过唤奴刁钻,却没想到一经过手却是如此地难以对付,他不像周懿那般善辩,唯恐哪句话出了纰漏,故而冒了一身热汗。 过了卯时三刻,梦言仍没起床,司马春怀里揣着那封信,在她门前不远处的花圃边闲散,内心无比的纠结。 他此来原是为周懿探听梦言口实的,没想到昨夜那一幕已经证实了周懿的猜测,此时若再拿那些试探性的言辞去问她,那梦言以后该如何自处?她所坚信的那个梦境,以及梦中人给她的点拨,都是她这些年活下来的理由,可一旦梦境与现实发生了冲突,她曾一直憧憬的那个未来,也都变成了希望不实的幻影罢。况且,二十多年来,她在梦中得到的任何关于周懿的事,都是太极山这个幕后推手为了某种目的而用的一种手段,虽然这个目的是什么自己还不清楚,但这些关于周懿的事确是实实在在的,倘若此时把这封书信交到她的手中,那周懿对她的不信任岂不是不言自明?女人的心思固然单纯,可一旦发现自己是一场棋局的较量中被人拿来当做正面交锋的棋子,她的内心将会如何? 反之,如果在梦言面前避而不谈这封书信的事,那唤奴定然起疑,昨夜他私下看到对方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定然会被察觉。届时,对方有所防范改变策略,对周懿来说,这将是一场永远查不明的深渊。 正在烦扰,忽听梦言在房里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尖叫! 司马春健步来到门前,以手扣门,忙喊了几声,唤奴也随之赶了过来。唤奴进了门,司马春仍在门外留守。 “公子进来吧。”唤奴安抚了梦言之后,对着门外喊道。 司马春进了门,见梦言脸色惨白的坐在床上,门头大汗,神色极为憔悴。唤奴坐在床边将她搂在怀内,仍能看出她浑身颤抖。 “姑娘近来心神不安,忧思过度,所以晚上总做噩梦。”说着,唤奴随手从帐前的衣架上取了一见风衣给她披上,“你看谁来了。” 梦言惊魂未定,眼睛仍直直地盯着前方,并未注意到司马春已经进了她的房间。司马春点头躬身,劝道:“忧思伤神,姑娘当以身体为重!” 梦言像是蓦然惊醒,连忙从唤奴怀里坐了起来,看到司马春的一刹间,误以为他是周懿,眼角的泪珠瞬间落了下来! “姑娘,司马公子过来看你了!” “司马公子?”梦言神色缓动,忙擦拭了眼泪,披着披风下了床。 梦言让唤奴请他暂到客房稍后,司马春抱拳而别。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梦言方到客房来见司马春,二人在茶几前对坐。上了茶水,唤奴便去准备早饭了。 “听唤奴说,公子在山里住了一宿,这倒让我惭愧了。我与慕容姑娘情如姐妹,公子来而不入,是我往日照顾不周,虽说君子之交,我却不能让宾至如归,请公子见谅!” “姑娘哪里话,正因这分君子之交,我才没有想那么多。深更半夜的,任谁都不会冒昧惊扰,更别说是姑娘这清净之地了,风尘仆仆的,不太好!” 梦言神色舒缓,嫣然二笑,二人举杯对饮。 一盏茶后,梦言便忍不住想打听周懿的事,不过苦于羞涩,只得旁敲侧击,“慕容妹妹在白鹤山住得惯吗?那里要是没什么事,闲着也甚无聊,不如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上一次来,是我照顾不周,又因为虞姑娘的事,闹得大家不欢而散,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还愿不愿再来登门。” 司马春眉宇一转,点头道:“亲姐妹也常有拌嘴的时候,姑娘不必在意。说起白鹤山,自从年初周世崖老前辈升仙之后,里里外外都简入俗出,并无什么大事。哦,这些关于他的事,你应该都知道的。” 梦言低眉短叹,“人寿有终,乃是天命。倒是他……因为给我疗伤,耽误了回去见周老先生最后一面!” 司马春忙道:“周懿固然悔恨,却没有归咎于姑娘的意思。” “那公子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话要捎带给我?”说着,停了停,“我听唤奴说,公子有一封信……” “……” “怎么?公子有什么不便之处?”看司马春犹豫之后,梦言抬眉问道。 “周懿确实让我来给姑娘送一封信,让姑娘提前解答他心中的疑虑。不过,我这一路上耽搁了足足两月有余,即便是姑娘解答了,我再回去转告他,恐怕早就来不及了……”司马春支支吾吾,对她的问题显然没有更好的应答。 梦言轻抿一口茶,莞尔笑道:“我还以为是唤奴在逗我,看来确有这封书信!” 司马春一怔,看来是骑虎难下了,不得已,只得把那封信从怀里掏了出来。 梦言接过书信,微微笑道:“公子想必早该饿了,我去看看唤奴在干什么,她总是那么不紧不慢的。” 说着,将信放入袖中,起身点头而去。 司马春拍了拍脑袋,唉声叹气。 出了门,梦言头也没转,直接回了房间,还没进门就已经把信撕开了。 上面小楷所书:一别之后,佳期蹉跎,思卿之绪,每必愁眠!近高堂嘱咐,令早承族业,以飨神明。然丈夫安身立命,必求无悔,今欲以山盟海誓相约,共垂天荒地老之期。未祈卿之所愿,更鲜父母之命,故而诚惶诚恐。季夏家母寿辰,欲以卿之事而说之,不知成否,盼归信告之!周懿谨拜! 梦言手握书信,泪流之下,反复将那句‘欲以山盟海誓相约,共垂天荒地老之期’读了又读,一腔愁绪瞬间烟消云散,自己二十余载苦心不泯,周懿这话算是知己之言,这份痴情没有白费。然而,梦言心里十分清楚,司马春路上日期不过一月,推算起来,他离开白鹤山的时候,张氏的生辰已过,白鹤山闹得人心惶惶的毒酒风波也已告于段落,既然如此,那周懿信中何意,则可想而知了! 唤奴做好了早饭过来唤她,没想到刚打照面,就看她眼眶通红,加之梦言肤色雪白,哭过之后的伤感愈发惹人怜惜。 “这信上都写了什么!”唤奴脾气火爆,一把从梦言手中把那封信夺了过来。梦言止不住,伏在窗前的妆奁前抱头痛哭。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降龙伏虎 司马春在厢房等了半天,腹中饥饿已经浑然不觉,心里想的都是梦言看过书信之后的各种结果。茶水接连饮了两壶,仍不见有人过来,无奈之下,便一个人走了出来。 一开门,刚好唤奴要从外面进门,见她噘着嘴,整个面颊都是绯红。这不是好的征兆,司马春心里自然清楚,所以在她开口之前,便打断了她的节奏,问道:“周懿另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她,我现在可否方便见她?” 没想到唤奴张了嘴,有句话悬了半天没有出口,待平复了心情之后,不冷不热地撂下一句,“饭菜都凉了,姑娘等公子用餐多时,也没见个人影,这不,让我过来请您!”说时,等着白眼躬了躬身。 虽然窘迫,但也好过红脸争吵,司马春便灰头灰脸地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当时梦言就在饭桌前坐着发呆,二人进来之后,才勉强在脸上挂着一丝笑意。打理妥当之后,唤奴自称没有胃口,便一个人出了门,屋里只他二人对坐,情景不甚尴尬。 “你我都是周懿最知心的人,有些话不便明说。姑娘的这份心思我能理解,可周懿也有他的苦衷,无论他在信里说了什么,我都希望我们每个人,都不要因为对彼此的误解,而让当初那份最美好的印象渐渐抹杀。”司马春语气淡然,眉宇间却带着几分超然之后的惋惜。 梦言眼眶上的红晕仍然没有消失,听了他这句话,内心的委屈愈发强烈,她天生性情坚韧,所以也能咬着牙忍过去。 “你们兄弟二人无话不谈,他最知心的人公子算是一个,不过另一个却不是我!”梦言嫣然一笑,颇有几分凄惨,“相见既是有缘,公子和慕容妹妹都当我是朋友,所以,拐弯抹角的话我就不说了。有劳公子回去之后告诉他,就说从他上次来到太极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关于他的梦了。至于他信中所说之事……” 说到此,硕大的泪珠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声音也随之变得哽咽起来。 “我与他无缘,让他不要再提了!” 说罢,悲泣无声。当着司马春的面,她又不好让自己这般狼狈,于是勉强站了起来,张了嘴,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便掩面出门而去。 司马春默默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次日清晨,司马春来向梦言辞别。她主仆二人出门相送,有些话不便当着三人之面明说,梦言便找个理由大发了唤奴回去。 过了竹林,梦言问他:“公子来的匆忙,走的也如此着急,莫不是有什么打算?” 司马春叹道:“不瞒你说,我和慕容雪离开拜火教已经三年了,当初带她出来,我曾在她父亲坟前承诺,三年后无论是否能够沉冤昭雪,我都会带她回去祭拜。” “无论是否能沉冤昭雪?”梦言不由反问已经,微微叹息道:“听慕容妹妹说,头两年你们都这亡命奔波,根本没有时间去调查你父亲遇害的真相。这近一年来,你又为周懿的事忙碌……三年对一个逃亡的人来说确实很漫长,可一旦要想去查清一个没有头绪的案子,三年弹指间,又是何等的匆匆!” 司马春目光迷离,默默注视着西侧绵延的山峦,凄然笑道:“即便是像现在这样,对身上的血海深仇一无所知,我也该送她回去。有些劫难命里注定就该发生,躲是躲不掉的。” 梦言眉头微蹙,“可你清楚,拜火教对你来说,就是九死一生的地方,你带着慕容妹妹,只怕……” 司马春慨然笑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有何足惜!只要一想起当初那些用性命送我突围的兄弟们,还有我父亲终前说的那些话,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有多么高深的人庇护,我无法安稳地入睡!” 说着,稍稍回头,眼眸晶莹而迷茫,“那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即使豺狼当道,恶人横行,我都要回去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哪怕是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梦言迷离的眼神望着他,到了嘴边的一句话被迎面吹来的山风堵了回去。 司马春度其意,笑问:“你是不是想说周懿的事?” 梦言脸一红,犹豫了一会儿,方点头道:“结拜兄弟也有手足的情分,山高水长,他岂能看着你去冒险!” 听她这么说,司马春不由一怔。这的确是个难题,对周懿来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二人又有结拜之谊,当初周懿度闯关东,赴险京城,他都是前后脚跟随的,如果说拜火教是个龙潭虎穴,周懿但凡知道了,又岂能任由他去送死? “你打算不辞而别?” 司马春摇头笑道:“他是白鹤山的继承人,又是义父唯一的儿子,我岂能让他以身试险。” “那……你自己呢?还有慕容妹妹!我是担心你们……”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你梦到过什么?”司马春想起昨夜那个老者最后给梦言说了什么,便一语挑破。 梦言当然有些为难,支吾半天,方说:“实不相瞒,前天晚上做了两个梦……” “是关于周懿的,还是我和慕容雪的?” “都是周懿!”梦言语气低沉,有些沮丧。 司马春笑了笑,“他又惹你生气了?” 梦言苦笑道:“说实话,他现在都没时间惹我生气。”定了定神,又道:“梦中有个老仙翁,他告诉我,周懿会跟你一起回拜火教!” 司马春吃了一惊,见她缓缓抬起头,眼眸中充满着恐惧和无助,便和声问道:“你不是说,自从他上了太极山之后,你就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吗?” 梦言冷冷笑道:“不这么说,我还能怎么回答他?连你都说了,有些话不便说透,他想得到的答案只会让我们两败俱伤,何必呢。” 一句话说得司马春无言以对,梦言神魂落魄,缓缓向前走去。司马春牵着马,紧跟其后。 “仙翁告诉我,拜火教有一只神秘的军队,叫降龙伏虎兵,无论是谁,只要跟拜火教教主作对,没有一个能在这只军队的手下讨得一条生路的。”梦言脚步暂停,回头问他:“请你告诉我,拜火教真有这只力量吗?” 司马春眉头紧锁,点头道:“看来,你这二十多年的梦境,都是真的!” 梦言心中一凉,闭目长叹,“真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懿绝对不能跟你一起去拜火教!” 司马春不禁想起那老者曾给梦言说过有所嘱托的事,便接着问道:“你还梦到什么了?” “梦里的仙翁告诉我,周懿如果去拜火教,就会死在降龙伏虎兵的手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 “凡间的事,他们从不干预,这么做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也是这么说的,他更怕我为难,所以嘱咐我说,如果能够见到你,让我务必告诉你。” “怕你为难?这句话有何深意?” 梦言苦笑一阵,望着他一脸忧伤。 “我和你还有慕容妹妹虽然相识不久,可对我来说,你们却是我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看着你们去飞蛾扑火,却又因担心周懿的安危而让他置身事外,对我而言,这是莫大的难处!” 司马春这才明白那老者如此安排的用意,看来拜火教的风波和那位藏在幕后的太极山主人有着说不清的关联,他担心周懿去了拜火教搅了他的阴谋,所以才用了这种手段。 “你不用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拜火教的阴谋关乎我的杀父之仇,这根周懿无关,他有他的事要做,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和慕容雪,也绝不会有责怪你的意思。” 梦言听了这句话,眼泪立即留了下来,“公子不要怪我,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后来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大漠深处,周懿被一群猛虎围攻,我……我是太害怕了!” 司马春心里彻底送了一口气,安慰她道:“放心吧,白鹤山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等过了这几日,我就带着慕容雪回去,其他的事,你无需多虑。” “那慕容妹妹她……” 司马春笑道:“你放心,我早有安排。天水有个天水王,老主人姓林,是慕容雪的外祖父,等到了那里,我会让她在林家暂住。刀光剑影,不是她该去的地方,如果……”说到此,又摇头苦笑起来,“说那么远干什么,走一步是一步吧。” “那你呢?降龙伏虎兵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司马春冷眉凝视西方,“降龙伏虎兵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没有教主的口谕或者拜火教特有的兵符,谁也调不动他!” 说着,不觉日上三竿,二人已经走到山腰。司马春辞别了梦言,沿着来时的山路,一骑绝尘下山去了。 日出之后,火红的杜鹃花格外红艳,梦言正在望着花海出神,只听身后有人畅怀大笑,一回头,只见虞兮带着念生缓缓走了过来。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惊现飞刀 “虞姑娘?” 梦言不由吃了一惊,脸上带着几分恐惧迎了过去。 她们像是一对天生的宿敌,梦言并不像喜欢慕容雪那样喜欢虞兮,虞兮也不像怜悯其他弱者那样同情梦言。所以除了惊讶和几分恐慌之外,梦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欢迎她的意思。这对虞兮来说一点也不意外,同样,她也并没有向梦言显露出半分善意来。 片刻之后,梦言的脸色渐渐沉静了下来,和虞兮一样,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仿佛虞兮的到来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此时此刻,虞兮竟不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任何一丝悸动。 冤家重逢向来如此,谁都不会懈怠,更何况她们不和的症结在于周懿。所以,除了表面上颇显漫长的对视之外,二人内心的较量更是如火如荼,唯独不同的是,虞兮手里握着剑,身后又跟着念生,而梦言不过只身一人。 梦言渐渐变得毫无惧色,她十分清楚眼前这个女子的性情。快意恩仇,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侠客。周懿若在,兴许她还能闹出点什么风波来,至于眼下这般光景,谈不上兴师问罪,不过是她寻求答案来的罢了。 她这份转瞬之间的淡定让虞兮十分不悦。 “姑娘是和司马公子一起的吗?”沉默良久之后,梦言突然笑着问了一句。 虞兮也没有拐弯抹角,将手里的剑往念生背上一扔,空着双手向前走了两步,却不苟言笑,“我来找你是有自己的目的,跟他人无关。” “那姑娘来太极山,周懿并不知情了?”梦言也是天生的敏感,这句话刚一出口,就觉着有显唐突,话风陡转,面带浅浅笑意道:“姑娘登门即为客,快请到院中看茶!” 虞兮并不领情,冷冰冰地哼了一声,抱着臂膀道:“他来太极山,不过才只有一次而已,对姑娘也是恭恭敬敬,礼若上宾。姑娘在我面前直呼其名,不觉得不妥吗?” 梦言对周懿自然有些说不清的情愫,直呼其名属于无心,没想到被虞兮当面将了一军,脸色顿时窘的通红。 “请你不要误会!比起和你的交往,他跟太极山确实是生分了许多,但我和唤奴都是以诚相待,公子也不嫌我们姐妹出身寒微,愿以知己相交,故而,我方直呼其名。如果姑娘觉得不妥,那我向姑娘致歉!” 虞兮不以为然,挑眉戏谑道:“不知道是否有幸,我也能和姑娘以知己相交!” 梦言脸色微黄,定神道:“姑娘这话我听不懂,前些时间我们确实有些言差语错,这怪我照顾不周,你要责备,我无话可说。但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低头不见抬头见,何苦一见面就这般刁难?” 虞兮嘴角咧的很长,皱着眉头笑了一声,“一见面就说我故意刁难,弄得我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个名声我可不担!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拐弯抹角,在所有的话都说开之前,太极山的茶,我还是不吃了。” 梦言鼻尖冒着汗,表面虽是淡然,胸口却是起起伏伏,“兴师问罪?好吧,还请直言其过!” “好!” 虞兮立即拉下了脸色,目光如炬,直逼梦言飘忽不定的内心。 “没看出来,装爽快都一点也不脸红,我倒真希望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主!” “是非自有公断!不管你要给我扣什么样的罪名,但在此之前,请你不要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来侮辱我!我行的端正,由不得你来挖苦构陷!” 虞兮天生的火爆脾气自然不会逊色于她,见她这般,口气当然要更胜一筹,厉声喝道:“你也知道构陷?那《梦言录》对我祖父的无端构陷你怎么解释!” “这些年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他要真能撇清干系,你可以说我是诬陷!可事实是什么,你真的有证据来反驳我吗?我知道,仅凭一个虚无的梦境不足以说明什么,可把这些年发生在白鹤山的事串起来一想,几乎任何一次周家的不幸,最终直接或间接的获益者都是你们虞家……” “住口!” 还没等她说完,虞兮心头的怒火便已经被点燃。以她的脾气,这样无端地当面指控自然是有性命之忧的,不过虞兮毕竟不是鲁莽之人,只是武人脾气重了些,有些事只要一过脑子,临场应变的能力还是不熟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的。 梦言此时不惧她的恐吓,所以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弯素眉徒染凛然之色,“无相山要真是被冤枉的,你还在乎我说的这些吗!既然心虚,那你谈何兴师问罪?” 虞兮忽然心头一颤,眼神狡黠地凝视着梦言。照她所说,在遇到周懿之前她从未下过太极山,对于这样一位身患残疾的人来说,得知江湖上的消息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即使唤奴上山的这段时间会向她灌述外面发生的一切,可要把她的梦境和外面的事一一结合起来,也绝对是天方夜谭!周懿来过,但依他现在多疑的秉性,是不可能把那些还没有定论的罪名扣在她祖父头上的。照此看来,当日她和周懿在另一个山头上遇见的那些奇怪的道士,还有这座虚幻缥缈的山崖,确实藏着不少奥秘。 “你知道你我现在的处境,说这种话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最清楚?我希望你把话收回!”虞兮目光呆滞,嘴角微动,这句话却说得寒彻心骨。 “哼!我父母都被那个恶道所害,我能活下来纯熟上天眷顾,如果这辈子在仇人面前我连痛斥她们罪行的勇气都没有,那我活下来的意义又是什么!”看着虞兮一副要被激怒的神色,梦言仰面笑了起来,“我忘了,你也是局内人,有些事你应该最清楚。既然周懿想要找到当年旧事的答案,你为什么不去直接告诉他呢?在我的印象中,你为了他是可以不顾一切的,怎么现在犹豫什么呢?难道是怕当年的丑事会断送你的大好姻缘吗!” 忍耐对于一个个性乖张,性格阴晴不定的江湖侠女来说实在有限,更何况虞兮此刻面对的既算是情敌,又算是仇人呢?一转眼,不知她什么时候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冲着梦言猛走两步,寒光四射的冷锋直奔梦言雪白的脖颈刺去! 生死由命,这对梦言来说是早已看淡的事,只不过,此时死在虞兮的手中心有不甘。看她匕首刺过来时,梦言猛凝眉心,丝毫没有退缩,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用刀剑一样的目光直视虞兮乌黑的眼珠! 山风骤起,原本红霞漫天的太极山,天色突然暗了下去。不知从何处,一阵‘嘤嘤’的响声伴着夹杂土腥味儿的山风飘来,转瞬之间,已经到了虞兮耳畔,就在其中,竟藏匿着一把红缨坠尾的飞刀来!飞刀隐藏在草叶当中,正射向虞兮手中的匕首。 “啷!”一声清脆的响声,虞兮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随之而来,又有第二枚飞刀向她脖子刺去。 虞兮游走江湖的本事也绝不是只能拿出来作为谈资的,这枚飞刀飞致耳畔虽不是强弩之末,可被她信手捻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不过,让她万没想到的事,就在自己要徒手去接飞刀之时,梦言竟大声喊了一句“小心!”,随即又向前一个猛扑,企图将她扑倒,躲过这枚尾随而至的凶器。 这让虞兮十分惊讶。 二人倒在地上的时候,梦言恰好挡住了飞刀射向虞兮的方向,藏在暗中的黑手也因投鼠忌器终止了对虞兮的暗杀! 这里局势尚未稳定,念生呼啸着蹿了过来,先将二人往身后一挡,转而就顺着飞刀射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梦言惊魂未定,从地上爬了起来,见虞兮手里握着那把飞刀,愁眉苦思着什么。 “看到了吗,太极山才是藏着大阴谋的地方,同样,你也是局中人!”虞兮望了一眼梦言,半露笑靥的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梦言脸色蜡黄,喘着粗气不解地问道。 虞兮缓缓站了起来,目光仍在注视着那把飞刀,脸上满是困惑,漫不经心地回了她一句,“其实你是局中人我早就知道。我只是不确定是谁会用你来大做文章,借你之口把要栽赃给我祖父的罪名传达给周懿。” 梦言越发糊涂了,近前看了看她手里的飞刀,“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局中人?又是谁布的局?” “我和周懿原本没有什么嫌隙,可自从他上了太极山,看了你那本《梦言录》之后,我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的仇人。”见梦言一脸惊愕,虞兮稍作停顿,“我从不信什么阴阳鬼怪托梦之类的话,你以梦通晓天下之事,我便怀疑是有人故意要借此来做文章,通过一个弱者的自述,让已经疑神疑鬼的周懿相信是我祖父做下了那些滔天大罪。” 梦言仍是一头雾水,不过心里已经渐渐明晰,刚才虞兮那一刀并不会真的刺中她,她这一招引蛇出洞如果真如其言,那这藏在暗中保护她的人是谁?再者,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些年自己梦中通晓之事又该如何解释? 正在沉思,忽然念生跑了回来,直奔虞兮跟前站定,嘴里叼着一把同样的飞刀,看来也是无果而终。 “刚才,你不是真的要刺那一刀?”梦言想了半天,缓缓走到虞兮跟前,以一种极为哀伤的眼神看着她。 虞兮短叹一声,挑眉道:“咱们两清了,从今往后……” 话没说完,瞥眼看见梦言眼眶里含着泪,心立即软了下去,柔声道:“如果我能帮周懿查明真相,我希望我们对彼此都是清白的。” 听了这句话,梦言心头闪过一丝暖意,眼泪不由流了下来,哽咽着对虞兮道:“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虞兮一怔,看她可怜楚楚的神情,内心无比的挣扎。想起周懿之前种种对她的无情之处,心中的怨气就开始纠缠起来,因皱眉叹道:“现在我跟他不说话,带你过去,恐怕他会多想。”说着,停了片刻,终又咬牙道:“我回去让司马春转告他,你有什么话还是等他来了之后再说吧!” 风气云骤,渐渐的下起了小雨。虞兮发梢被雨水打湿,粘在腮边,眼眶殷红。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飞刀,转身就往山下走。 “虞姑娘……”梦言突然喊了一声,“谢谢你把我当朋友!” 虞兮只是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原本挣扎的内心竟有了几分慰藉。 “请你转告周懿,司马春要单独会拜火教!”一阵释然的笑声之后,又低声说了一句:“他有未竟之业,太极山……还是不要来了。等你们从拜火教回来之后……如果你们还记得我,就请给我报个平安!” 虞兮浑身一颤,连忙转过身来,还没开口,便见梦言默默地朝山上走去了。虞兮心如刀绞,挥袖抹去腮边的雨水,看了看飞刀上刻着的“屠”字,内心波涛翻滚!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第一百九十章:悲从中来 淅淅沥沥小雨让虞兮甚为烦心。她心里装着事,片刻不敢耽搁,只得冒雨折返,还没走出太行山脉,就已经淋得湿透。好在念生天生神力,从太极上到白鹤山不过一两日的路程,要赶在司马春之前回到白鹤山自是不用担心。 不过,她另有一件心事亟待证实,而唯一能够为她解惑之人,只有虞广陵。 于是,虞兮一路南下,在没有和司马春碰面之后,绕过白鹤山,直奔昆州老家来见她祖父。 偏不巧,当时虞广陵去拜会老友,并不在山中,至于何时能够回来,道童们皆异口同声不能答她。无奈之下,虞兮只好来找她父亲。 对于那两把飞刀,虞谦表现得讳莫如深,总想三言两语打发过去,转而问一些她近来生活如何的问题。 所以虞兮非常肯定她父亲是知道这两把飞刀的来历的,至于他为何这般搪塞,怕是其中隐藏着更多的秘密罢。 虞兮欲擒故纵,也不勉强,将飞刀收入怀中,转而又要出门。刚到院中便被虞谦叫住,虞谦面色哀愁,对她已无可奈何,便说:“与其让你去冒险,还不如直接告诉你,快进来吧。” 虞兮忍住笑,一副正经的模样问:“如果你狠心不说,那你觉得我会找谁去要答案?” 虞谦长叹一声,背手进了内廷,父女二人前后相随,虞兮不停地问着这句话。 “知道这件事的本就不多,除了我的几位长辈,天下更无几人。可惜,我那几位长辈都已故去,你能去问询的是谁我不敢说,但他极有可能是对你有威胁的人。” 虞兮斟了一盏茶,弯身双手奉上,嘴角微杨,“兮儿不太懂事,这些年没少让爹担心,喝了这杯茶,我就当你不会怪我了!” 虞谦瞥了她一眼,“得了便宜卖乖,你倒是一点也不像你母亲。” “母亲?”虞兮突然一愣,没有接着再往下问。对于自己的生母,因为和周家的关系,虞谦很少和她提起,虞兮担心一旦细说起来,勾起些伤感的思绪,怕会影响她要问之事,所以话音陡转,“那是自然,我看过母亲的画像,她是个温文雅惠的女子,当然不会像我这么爱管闲事,否则你也不会看上她了,就像你之前一直不喜欢我一样。” 说着,把飞刀递到虞谦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说吧,这是正事。” 虞谦摇头笑了笑,“古灵精怪!”说时,将飞刀往手里一摊,凝眉沉思片刻,问道:“告诉父亲,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在帮周懿查证什么?” “就算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的。”提起周懿,虞兮眉梢不免漏出几分哀怨和委屈来,噘着嘴,兴致立即掉了一大半。 虞谦似乎看懂了什么,因问:“怎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有什么委屈尽管给我说,就算我不便跟他理论,我也要找周玳说说育人唯德的道理!” “没有!”虞兮忙陪了一笑,“周夫人待我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她在白鹤山可是一言九鼎,周懿有什么不便给他母亲说的话,还要巴结着让我给他传话呢。” 她口吻乖巧,柔弱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宠的喜悦,倒是让虞谦送了一口气。 “那就好!” “爹,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我不想说的,可以不回答你。” 虞兮嘿嘿一笑,小碎拳轻轻在他肩上捶了起来,一副装模作样示好的姿态,让虞谦颇感别扭,“好吧,你说吧。” “嗯,我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要是有一个周懿这样的女婿,你会接纳他吗?” 话音未落,虞谦刚入口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虞兮见势不妙,忙扮个鬼脸岔开话题道:“还是说说这把飞刀吧……” “你少来这一套,”虞谦把茶盏往桌上一撂,阴着脸道:“为了江湖上的事,我和他周家互有往来这是免不了的,可你别以为我会因此忘记你母亲的死!我早就听说周懿这小子牙尖嘴利,善于玩弄口舌,你要是被他骗了,做出些悖逆父母之命的事,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心寒的!” “父亲……” “行了!”由于怒火攻心,虞谦突觉天旋地转,忙扶着椅子坐了下来。虞兮吓了一跳,忙来扶他坐下,又是推背又是倒水,加上心里的纠结,一时间思绪寸无。 过了一阵,虞谦缓过气来,对虞兮道:“我此生只娶一人,虽然你母亲已经过世,可她仍然活在我的心里。” “她也在我的心里……” 虞谦凄然笑道:“我知道,这也正是我最痛苦,所以我对你母亲的死,一直无法释怀。我只有一个孩子,如果有一天你嫁到一个我不甘心去面对的家庭,我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于我而言,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句话犹如她面前这把尖刀,冷不防地刺入了她的心底,深深地,不可自拔! “父亲……”虞兮哽咽起来,缓缓跪着伏在虞谦腿上,硕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我是个不孝的孩子,人性,自私,这些年让你和祖父提心吊胆,兮儿错了!等这些事都结束了,兮儿会回来的,再也不去白鹤山了……”说到最后一句,不知什么样的情绪打从心底涌出,让她低着头,泣不成声! 虞谦虽未完全看懂她的心思,可也多少猜知她这段时间的委屈。他深知女儿的秉性,此事若不完结,她是绝不收手的,于是便把这两把飞刀了来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要追溯这两把飞刀的来历,还要从当年我在太清宫当道童的时候说起。” 虞兮平复了心情,抹了眼泪,半天方接一句,“无相山本就是天府之地,你怎么还要到太清宫修道?” 虞谦淡淡地笑道:“那是我的活命之地,也是你爷爷从摩?手上把我救回来的地方。三十年前的那场浩劫发生之前,我就在太清宫跟着李老仙师,直到摩?和穷奇……整个太清宫一片涂炭,师兄们都死于非命,年迈的李老仙师也是为了救我才……” “所以后来,爷爷把他你太清宫接了回来,你才改性虞的吗?” 虞谦撩起衣袖沾了沾泪水,叹道:“没错,我从小是个孤儿,是李仙师收养了我。后来我到了无相山,你爷爷收我为义子,这才有了今日的虞谦。” ps:书友们,我是翟国钧,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