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界降临》 序 遗失章节 原界，传说是自智慧生命诞生以来最美好的生存之地。 精灵的曼妙歌声总是伴随着这片土地，矮人的辛勤运作让这片土地更加地富饶。华丽雄伟的建筑，气势磅礴的地下宫殿、铺满大地的花朵和黄金...... 当然，这些都只是存在于旧时代的传说之中。 至于为何时至第三纪元的今日与这些古老的歌谣中描绘的华丽场景相去甚远，在旧时代的传说里还有很多踪迹可寻： 第一纪元在距今大约六千多年前，原界诞生了一位天赋绝伦的魔法师——黛拉。黛拉的魔法天赋在原界是前所未有的，甚至可以说后无来者。很快掌握了所有暗黑魔法后的黛拉没有满足，她追求的究竟何为至今无人知晓。再之后，这位年轻的暗黑魔法师竟然利用原界生物的欲望之力创造了一本魔力强大的法典——灵魂契约。 契约之力吸食着原界生灵的欲望愈发强大，凭借灵魂契约，这个天赋异禀的魔法师终于强大到了足以影响这个世界的地步，原本完美的原界在黛拉和灵魂契约的蚕食下濒临崩溃。是的，黛拉最终成为了灭世之神。 或许原界从来没有必死之局，不然也不会有人在诉说这个古老的神话故事了——神之女迦娜的到来成就了拯救世界的契机。 接下来就是大家最耳熟能详的剧情： 神之女迦娜率领龙骑士破坏并封印了被称为罪恶源泉的灵魂契约，最终击溃了灭世神黛拉。迦娜女神拯救了濒临崩坏的原界，开辟了第三纪元。迦娜使用白魔法的力量创造了天之幕将所有的邪恶都封印在了东大陆，迦娜之光自那时候开始也一直守护着这片饱受侵蚀的土地——显然这些都是上个纪元的故事了。 时光之刃不会为任何东西留下丝毫的情面，哪怕是创世女神的光辉。第三纪元的原界依旧有人信仰着迦娜之光，只是时间过得太久太久，久到所有美好几乎都被传说封存了。 被女神之光照耀的土地并没有恢复往日的风采，种族与种族之间似乎蒙上了一层无法看见的隔膜。 迦娜女神与灭世之神黛拉之间的战争结束后，兴盛一时的精灵族藏匿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诞生了龙骑士的种族——迪亘人。 追随迦娜女神在第二纪元中后期崛起的东大陆迪亘族艾克林家族凭借龙骑士的战功风极一时，黛拉败亡后，在封印灵魂契约的东大陆南北分界线:冬日雪山的入口处建立了迪亘族的第一个主城：亚特兰蒂斯。 在那之后，这座英雄创造的城市一直象征着东大陆的最高繁荣。亚特兰蒂斯城至今也已在北方不灭的寒风中屹立了数千年之久。数千年来，守护着被诅咒的山脉的它被东大陆人尊称为“王者之城”。 当然，那座供奉着迦娜女神光辉的城市也在东大陆的版图上像符号一般屹立着，供奉着最初的信仰，最开始的希望。只是与功名显赫、英雄云集的亚特兰蒂斯城相比，相形见绌了。 亚特兰蒂斯确实是“王者之城”。名副其实。 现在的这个故事正要从这座风光了数千年且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城市的统治者说起。 索顿·艾克林，亚特兰蒂斯的现任统治者，艾克林家族的第十六位君主。然而索顿在迪亘族中存在的争议比以往任何一位艾克林都要大。 迪亘族是一个极其推崇力量的种族，东大路之上虽还有洛内兰族、兽灵族以及不明数量的精灵族，但毫无疑问，迪亘族一直占据着霸主地位，换言之，在迪亘族的认知之中，他们才是东大陆唯一的主宰。 与此相比，第十六任统治者索顿做了许多让族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帮助羸弱的洛内兰族建立了数个主城、为兽灵、精灵圈定生活区域并下令族人不允许踏足，甚至还成了为迪亘族历史长河中第一位迎娶了异族王后的君主。 星光精灵族的公主——安吉丽娜·星光。 这件事的争议或许是注定要伴随两个种族直到永恒的。 迪亘族平均寿命接近四百年，这个种族普遍在二十岁就能成长到接近成年体型。相较于其他种族，迪亘族更加强壮，拥有极强的战斗能力以及生命力。而在迪亘族中，更有龙骑士血脉的存在。那种驾驭上古物种的力量一直以来都是迪亘族引以为傲的资本，艾克林家族的漫长家族史中曾诞生过两位龙骑士，他们，协助迦娜女神战胜了黛拉。 作为比迪亘族更古老的种族，传说精灵是伴随着原界的诞生而诞生的。精灵的数量一直是个谜，传闻中他们的寿命接近永恒。因为时光久远，加之迦娜女神之后精灵族多销声匿迹，原界一直有着精灵就是黛拉的使徒的说法。精灵族中细分很多族类，大多能够使用元素魔法，东大陆上的迪亘族四大禁地正是四位强大的精灵魔法师的领地。 若说帮助洛内兰族和兽灵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施舍，那么还可解释索顿是一位彰显了迪亘族豪气的明君，但迎娶安吉丽娜的做法，迪亘族内的非议便一直没有消停下来。 安吉丽娜带来的数位精灵族战士在亚特兰蒂斯城中展现了令人叹服的战斗力，骁勇善战的迪亘族战士无法战胜外表羸弱的精灵族一再刷新了亚城居民的三观。索顿王甚至依此为基石打造了龙骑士之下的最高战力——十二位银翼护卫。 不久之后，一种声音不胫而走：和精灵族的通婚玷污了迪亘族的血统，所以神战之后，艾克林家族再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位龙骑士。 令人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终结，迎娶安吉丽娜之后，艾克林王的行踪更加神秘了。最终，在亲王卡尔·夏泽林协同龙骑士佐恩进攻被邪恶物种占领的北方要塞归来之后，传出了艾克林十六世——索顿王神秘身亡的消息。 亚城内积压已久的平静就此被打破，或许是出于整个迪亘族对精灵族的恐惧，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国王，安吉丽娜作为仇恨的宣泄对象被卡尔钉在了王城尖顶最高处的十字架上，佐恩的龙对那个被钉住了手脚的女精灵喷射了龙焰，在亚特兰蒂斯城居民的咒骂声中，安吉丽娜只是沉默地在东大陆的最高点俯视着脚下的一切，燃烧着。 围观的亚城群众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场景，撕心裂肺的哭嚎、满面悔意地颤抖、不能自已的挣扎......都没有。安吉丽娜静静地承受着，哪怕龙焰在她的身体上肆意灼烧，融化了皮肉，连骨头都在龙焰之中开始消散，她依旧一言不发地俯视着整座城市，亦或是整个世界。 宛如神女。 直至化为灰烬。 这之后，艾克林的皇冠失传了——安吉丽娜是索顿王的第一任王后，也是唯一一任，他们并没有公布过诞生了子嗣的消息。迪亘人和精灵结合能否创造出生命？几乎所有的迪亘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泄愤过后，亚特兰蒂斯城人并没有像期望中一般回归生活的正轨，失望、惋惜、忧虑等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也没有因为安吉丽娜的殒命一同烟消云散。 死气沉沉的亚城似乎随着王者的陨落也失去了王者之城该有的光辉。 不久后，作为亲王的卡尔担任摄政王，暂代亚城的国君，勉强拉扯着偌大的迪亘族人的联盟。 但可以确定的是，以这座城市为起点，东大陆人的信仰开始崩塌了。 黑暗的梦境中，一个古老而又空洞的声音若隐若现地反复着。 “以死亡之躯，净污秽之魂。契约，已签订......” 第一章 追捕 暴雪没有停下的意思。 总是晴光万里的冬日雪山南脉，自前王后被龙焰焚烧致死那天就一直下个不停。凌冽的寒风就像要摧毁这个世界一般止不住地呼啸。 纵使迪亘族的战士也有些耐不住连日的恶劣天气，从亚特兰蒂斯城最外围城墙上那些士兵的打扮来看，或许亚城人大多没有经历过这些——他们的盔甲里只衬着薄薄的一层单衣。整个亚城里的人们也大多没有挡风的厚衣服，除了最精锐的王城军队——那些本是为了收复北方要塞准备的，没想到在亚城又恰好用上了。 “哦......该死的女巫！” 城门下的那名卫兵低声咒骂了几句，随后将手中的长矛靠在城墙上，对着手心呵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当他再一次拿起武器时，手心的温度瞬间被吞噬殆尽，甚至冷得更加钻心了。 “该死！” 亚特兰蒂斯城倚山而立，足有十七层，每一层之间由骑士大道链接。这座城看起来更像个堡垒，它也确实是的。 冬日雪山向南到处是刀刃般平整的峭壁，仅有两处与大陆平稳相连。一处是夜辉谷，由龙骑士佐恩驻守，另一处则是迪亘族最大的帝国主城——亚特兰蒂斯。 传说冬日雪山是灭世之神黛拉的坟墓，黛拉的法典残页也被封印在山脉中的某处。作为迦娜女神的得力干将，艾克林家族的祖先协助迦娜女神击败了黛拉，随后将亚特兰蒂斯城建立在整座山脉的入口处，守护着整片东大陆。整座城市的最高处被称作龙骑士之巅，在那里，王者可以俯瞰这个世界。 显然，曾经的王者已经陨落，而他的王后，在那个象征着权力和荣誉的地方被龙焰烧死。 “驾......让开！” 一声疾呼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从骑士大道那头传来，卫兵们寻声望去，一个骑着战马的人影已疾驰而过，跑去很远。 “拦住她！” 随即几个穿着银袍骑着战马的人追了出去。 待卫兵们反应过来，那几个人已经冲出了城门，从她们的披风上隐约可见酷似翅膀的图案。 那是象征着银翼护卫尊贵地位的图标。 是四个人在追一个人。被追的那人几乎伏在马背上，时不时抽打着皮鞭，直向辉煌大道方向而去。 辉煌大道是亚特兰蒂斯城连接东大陆南方的最近的通道，除此之外，还有两处可以通往南方各大主城，一处是夜辉谷，另一处就是余辉森林。夜辉谷自不用说，由佐恩将军驻守，且路程遥远，而余辉森林一直以来都是迪亘人的禁地，整片森林无边无垠，里面的情况无人知晓，只传闻只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 可以说，想要逃生，辉煌大道是唯一出路。 “索菲亚！” 眼见辉煌大道已经出现在前方不远处，追击者中一人疾呼道。 索菲亚随即用双腿猛夹胯下的战马，战马一声嘶吼猛冲起来。随后，她从背后取出三支银箭，身体向右倾倒，借助惯性，右手搂着战马的脖子，从马背翻转至马前又站立在马背上，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已拉满了长弓，三支箭身通体用雪覆盖着。 索菲亚微曲双膝，随着马背的一起一伏不断试探着攻击位置，在脚下坐骑又一次跃起，她的身体轻盈地一跃，三支箭通体透出淡蓝色光芒，随即离弦而发。 冰系魔法！三支箭以无形的力量带动地面积雪掀起数米高墙，直追目标而去。 雪墙掀起后随即凝结成冰，逃亡者见况猛拉缰绳，刹那间，一堵百米长的冰强已经立在眼前，彻底挡住了辉煌大道的入口。那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转向余辉森林方向驾马疾奔。 索菲亚此击彻底阻挡了逃亡者的逃跑路线，而余辉森林无疑是一道天然分界限，此处，距离余辉森林的边界也不远了。 “艾米莉亚！伊芙琳不会是想进余辉森林吧！”追击者中一人问道。 “困兽之斗罢了，跟着她。”艾米莉亚平静地回应。 艾米莉亚是这支追击队伍中资历较老的一位，而她们追捕的正是王后安吉丽娜的贴身护卫，前银翼护卫队长伊芙琳。 银翼护卫创立的时间并不长，作为根基的正是随着安吉丽娜一同来到亚城的四位精灵族战士。虽然在亚城将将十多年的时间，但精灵族战士体现出来的战力让整个亚城都为之震惊，甚至为迪亘族带去了操纵元素魔法的修炼方法。可悲的是，此刻，其中三位正与第四位兵戎相见。 伊芙琳骑乘的战马不断地喘着粗气，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她已经察觉到，在索菲亚的施展冰魔法的时候伤到了她所骑乘的战马的前腿，马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追兵越来越近，余辉森林也近在眼前。留给伊芙琳的选择已经越来越有限，除了九死一生便是九死二生吧。 在艾米莉亚伸手示意下，追击的四名银翼护卫尽数勒马停下——面前余辉森林边缘的空地上，那个身披银色战甲的女精灵迎面而立，金色的长发在风中稍显凌乱。银色的毛绒披风斜披在肩上，自然滑落在身前，遮住了似是挽在胸口的左臂。 “伊芙琳，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艾米莉亚的眼神中满是惋惜与困惑。 伊芙琳的嘴角微微扬起，笑而不答，静静地看着曾经的战友亦或是她们身后的亚特兰蒂斯城。 “还和她多说什么，证据确凿，她是那个女巫的帮凶，自然也是邪神的使徒！” 打破寂静的是奥利维亚。 “艾米莉亚，让她退下吧，她还只是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 此时伊芙琳的语气却平静地出奇，反倒令奥利维亚面红耳赤，几乎拔出佩剑。艾米莉亚伸手挡住了就要发作的奥利维亚，告诉她，“这是精灵族战士之间的战斗，你退下吧。” “还有，不要再称安吉丽娜公主为女巫，她是我族的公主。” 艾米莉亚补充道。 奥利维亚仍有不满，却也忍住了情绪后退几步，不再开口，只是愤怒地死死盯着伊芙琳，仿佛不远处的这位面容美丽英姿飒爽的女精灵就那么的十恶不赦。 迪亘族的战士多脾气暴躁，若非真正的在实力上让他们拜服不已，更多时候，并不是一句“退下”就可以制止得住的，哪怕你是他们的军官。 “伊芙琳，即便是你，以一敌三也是没有胜算的。你和我们回去吧，最近糟糕的事情太多了，一定是摄政王弄错了些什么......” 艾米莉亚还在尝试劝说着这位多年的朋友。她们相识在星芒精灵族的家园，共同成长为族内最顶尖的魔剑士，随后又共同伴随安吉丽娜公主同入亚城，她当然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艾米，那家伙没有弄错，从来都没有。但是......”伊芙琳无奈地摇头，满面的复杂面容中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我以精灵族和魔剑士的荣誉起誓，安吉丽娜公主从来不是恶魔黛拉的使徒！” “来吧！艾米莉亚，索菲亚，凯瑟琳！” 伴随伊芙琳的怒吼，手中的星光之剑“星芒”闪耀出耀眼的光。 这柄剑是出自高雅古老的星芒精灵工匠之手，东大陆最坚硬的金属打造，嵌入了精灵族的珍贵宝石白钻，又以白魔法之力将星光的力量融入其中。曾作为星芒精灵王赠予艾克林王的礼品，随着安吉丽娜一起来到了亚特兰蒂斯。 艾米莉亚的脸上满是无奈，伊芙琳手中的星芒之刃再一次勾动了几位精灵族人的心弦。 如果可以，谁都不会做出现在的选择。 “动手吧。” 第二章 困兽之斗 余辉森林的边缘是积雪与草坪的青白不接。很多时候，因为选择的不同，最终最熟悉的人也会站在对立面。 这片广阔的平原上，安静得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精灵族并不如迪亘人一般渴望战斗。迪亘人总说精灵不好相处，因为他们太执着于欣赏时间的流逝，仿佛所有情感都如同流水一般平淡。事实恰恰相反，若非不可抗力因素的存在，精灵会选择一切方式避免争斗，在他们看来，不仅仅因为争纷好无所谓，更因为打斗总伴随着受伤甚至死亡。 即使两方已经拉开阵势，蓄势待发，却迟迟都没有出手。面对东大陆龙骑士之下最强的银翼护卫之间的战斗，作为这支精锐中的新人，奥利维亚站在一旁几乎屏住了呼吸。 “我正面进攻，索菲亚用冰箭限制她的移动，凯瑟琳伺机偷袭！” 艾米莉亚不愧是合格的领导者，简短的话语已将这支三人小队的成员都派上了各自最擅长的位置。况且对手是星芒精灵族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魔剑士，艾米莉亚并没有留下丝毫余地。这种战法，任何对手都难以应付，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三对一。 艾米莉亚首当其冲，手持长剑已经冲向伊芙琳。双方剑刃触碰的一刹那，索菲亚的箭已从死角飞来。 伊芙琳横身纵跃躲过冰箭，然而艾米莉亚的剑刃也借此压倒了她的剑。伊芙琳凌空一脚踢开艾米莉亚，二人双双倒地。 没有一丝喘息之机，凯瑟琳的短刃距离伊芙琳的双眼只毫厘之差！ 叮！ 一声脆响。只见倒在地上的伊芙琳的身前凌空出现一道冰屏障，凯瑟琳的攻势正是被这屏障阻碍。 凯瑟琳尝试拔出短刃，诧异地发现双刃纹丝不动，甚至正在屏障上越陷越深。 “快离开她！” 艾米莉亚一声惊呼，凯瑟琳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武器，后撤数米。 下一秒，冰屏障化作粉末，随之破坏的还有那两把短刃。 魔剑士的冰系法术。这几乎可以说是精灵的特殊能力。如此强大的元素魔法，只有天赋极佳的精灵才有能力施展出来。如果说伊芙琳还有什么优势，那么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中，她的冰系法术是最强的，此刻，又占据了地利。或许这就是她背水一战全部的赌注吧。 伊芙琳爬起身来，沉重地吸了两口气。刚刚的交手虽然短暂，然而险象环生，若最后一击不是由资历尚浅的凯瑟琳而是艾米莉亚发出，那种程度的魔法确实难以保证能否抵挡下来。 “伊芙琳，你一只手是无法和我们对抗的。” 艾米莉亚注意到伊芙琳藏在披风里的左手似乎一直抱着什么，刚才的战斗中也一直有意躲避着那个方位。 摄政王下令带回伊芙琳和一样“东西”，应该就是那个了。 伊芙琳的低头环顾了四周，那三人已经蓄势待发，准备下一波攻势了。而她，正被围在正中间。确实如艾米莉亚所言，一只手完全无法对抗这样密集且配合默契的攻击。 “哎......安吉丽娜公主保佑吧！” 伊芙琳轻叹一声，扯下斗篷仔细包裹住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接着口念咒语，将星芒剑插在那东西旁边的地上。在她的手离开剑柄的一瞬间，星芒绽放出耀眼蓝光，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护罩，制造了一个球状护盾。 一定是那个！摄政王下令不惜杀死伊芙琳也要夺回的东西！ 所有人都意识到地上那“东西”的重要性，当然也意味着，伊芙琳接下来的所有动作，不会离开星芒太远。一旦超出一定的范围，她施展的魔法就会失效。 猛攻伊芙琳。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既然伊芙琳不会离开那个范围，那么任何进攻她都必须接应。显然，防御战是最消耗体力的，以三打一，伊芙琳的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嗖！嗖！嗖！ 索菲亚首先发动攻势。就弓箭手而言，精灵族在射击方面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而作为精灵族弓箭手中的佼佼者，索菲亚更是具备使用弓箭释放元素魔法的能力。 三支冰箭引发暴雪形成一束巨大的冰柱直冲伊芙琳而去。 当当当！ 伊芙琳的双手凌空摸出两柄冰剑将索菲亚的攻势尽数挡下！随即右手将冰剑向凯瑟琳掷出，同时又摸出一柄冰剑疾步冲向索菲亚！ “啊！” 一声惨叫，索菲亚已被伊芙琳一脚踢翻在地。艾米莉亚的攻势随后就到，伊芙琳就地回旋，两柄冰剑带动空气形成一圈寒冰圆盘，迫使前者不得已收起攻势以避开锋利的冰刃。 不留伊芙琳喘息之机，避开前一发进攻的凯瑟琳拔出腰间长剑已经奔袭至前者身边，一招顺劈斩断了伊芙琳用以防御而挥出的冰剑。 只那一瞬，伊芙琳的右臂被电流麻痹一般变得迟钝——凯瑟琳使用了雷系法术。 “噗。” 一声闷响，皮肉被利器划破的声音。艾米莉亚的剑刃已刺穿伊芙琳的腹部。后者顾不及疼痛，双手撑开，身体周遭忽然掀起一阵猛烈的冰雾，击退了夹击的二人。 站在一旁的奥利维亚目瞪口呆，虽然和眼前的几位精灵已经相处了近两年的时间，但看到如此震撼的战斗却是第一次。多数迪亘族人并不擅长使用元素魔法，虽然精灵族已经教授他们使用方法，然而迪亘人在魔法的天赋上确实有所欠缺。 那个女精灵单膝跪地，本就白腻的脸此刻显得更加惨白。精灵族的蓝色血液正顺着插在腹部的长剑汩汩流出，这场战斗可能已经接近尾声了。 艾米莉亚站起身来，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污——显然，刚才的一击几乎是伊芙琳的最后一搏，艾米莉亚和凯瑟琳的银色盔甲之上已挂满了冰霜。 “所以我说，即便是你，以一敌三......这不可能成功的。” 艾米莉亚依旧不想以最不愿接受的结果结束这场追捕，毕竟摄政王的命令最终目的不过是“带回那样东西”，伊芙琳可以不死，就此结束也还算是体面。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竟值得你这样拼命？” 伊芙琳直起身来，然后要紧牙关拔出刺穿了腹部的长剑。整个过程显得十分艰难，尤其在长剑离体的那一刻，伊芙琳几乎因为疼痛昏厥过去。 看着眼前这个女精灵扶着插在地上星光逐渐暗淡的长剑，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尤其是奥利维亚，心中满是震撼。 亚特兰蒂斯城的迪亘人从不缺乏英雄和勇士。精灵族到来之前是这样，之后也是。然而，纵然是崇尚战斗的迪亘人，若不是心中信仰着些什么，也不会无缘无故拼搏到如此程度。 伊芙琳扶着星芒尝试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的一只手扶着剑，一只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就这样直挺挺地挡在被她的披风包裹的“东西”前。 究竟是什么值得你这样拼命？ “伊芙琳，答应我，带他逃出去，离开亚特兰蒂斯，你要守护好他！一定要守护好他！因为他是......他是......” 伊芙琳的眼神无比坚定，这一刻，这个已经伤痕累累的女精灵竟如同战神一般令人敬畏。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坚定地看着远处亚特兰蒂斯城的制高点——龙骑士之巅。 “希望。” 伊芙琳如是说。 第三章 生死一线 “希望......” 艾米莉亚并不明白伊芙琳的意思。 嗖！ “呃......” 一支箭从艾米莉亚身后飞射而出，伊芙琳呻吟一声，随着这支箭贯穿膝盖，她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艾米莉亚的剑刃注入了火焰的力量，此刻，伊芙琳的内脏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几乎无力再做抵抗了。 “奥利维亚！你......” 艾米莉亚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瞪着身后那个仍旧握着弓的迪亘人。 奥利维亚显得有些委屈：“队长，她......她是通缉犯！” 艾米莉亚沉默着摇摇头，随后走向伊芙琳。 “我.....呼.....呼......我不能......不能......死在这里......” 那个濒死的女精灵挣扎地握住“星芒”的剑柄，因为用力过猛，额头上几乎突起了数条青筋！ 这番景象让艾米莉亚等人不寒而栗——眼前的那个伤痕累累的女精灵还想再做些什么！？ 伊芙琳一声嘶吼，剑刃再一次迸发出强烈的蓝色光芒，手上粘附的血液顺着剑柄流下剑身，环绕着剑刃的空气不断翻滚着卷出冰霜！ 距离伊芙琳数步之遥的艾米莉亚清楚地看见，眼前那个精灵的身上正不断产生冰霜，从剑柄传达到双手，再到双臂，随后覆盖住腹部的伤口...... 血魔法！以神器为载体，利用自己的血液发动魔法的招式，类似于献祭，也就是和传说中灭世恶魔黛拉的灵魂契约原理类似，并且血魔法的威力与鲜血的纯度数量有直接关系，所以血魔法师大多会使用别的生灵的精血发动魔法。这类魔法在第三纪元后就很罕见了，原界的魔法师们普遍认为这是种肮脏邪恶的手段。 “血魔法？” 艾米莉亚在亚城曾经看到过血魔法的记载，并不能断定伊芙琳正在发动的是否就是典籍中避之不及的邪恶术式。 “啊啊啊......” 冰霜风暴几乎包裹了伊芙琳的身体，由于精血的流逝，伊芙琳撕心裂肺地哀嚎着，显然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小心！” 艾米莉亚明白，无论眼前正在发动的是否是血魔法，总之来者不善，并不好应付。风暴之强迫使身体倾斜才能勉强站稳，哪怕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这是什么？！” “我没法瞄准她！” “该死！” 索菲亚等人均支起胳膊遮脸弓腰地做着防御姿态。艾米莉亚强撑着没有后退，她的双手泛出火光。她明白，无论伊芙琳再如何逞强，过重的伤势加上精血的流逝，这绝对是伊芙琳的最后一手了。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伊芙琳挥动星芒剑，风暴向着剑刃所指直冲艾米莉亚等人而去。 艾米莉亚双手之间生出火球，而声势浩大的冰霜风暴席卷而来后，那团火光瞬间湮没。 与此同时，艾米莉亚等人也尽数被冰霜吞噬...... 呼...... “咳咳...索菲亚？凯瑟琳？奥利维亚？” 艾米莉亚推开覆在身上的积雪，挣扎着站起来。 若不是撑开火元素魔法，刚才这一击恐怕就不止现在这点状况了。 想到这里，艾米莉亚心里不禁一怔。 “这...这里...” 艾米莉亚循声过去，是奥利维亚。她的嘴唇已经发紫，眉毛发丝间均沾着厚厚的冰霜。迪亘人的体质确实强悍，奥利维亚刚刚晋升银翼护卫，虽然挂着正牌的名字，归根结底还只是个学徒而已。此刻，索菲亚和凯瑟琳或许是昏厥了，然而这个年轻的迪亘族战士竟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艾米莉亚赶紧刨开奥利维亚上附着的寒冰和积雪，用火焰略微提升了铠甲的温度以便她更快的恢复行动力。 “你在这里，明白吗？” “没关系，我...我马上就行...” “没问题就赶紧把她们俩找出来！” “那伊芙琳...” “我去追，她不可能跑太远。你就呆在这里，照顾好她们！” 根据地上的痕迹和血迹判断，伊芙琳最终还是走进了余辉森林。艾米莉亚不会让新人冒险，尤其是迪亘人。 艾克林王的意外发生以来，跟王后随安吉丽娜而来的几位精灵其实并不好过。 亚特兰蒂斯城其实并不接受精灵的存在。好在先有艾克林王公开致辞希望种族融合，而之后银翼护卫又协助了征讨北方要塞的战争才赢取了些许荣誉，正因如此，她们才算没有被这件事牵扯过多。 在王者之城，荣誉就是一切。 这次任务，进行追捕的四人中三个是精灵，一个是迪亘人。是否完成姑且不说，若是最后恰好这个迪亘人没有回去，恐怕精灵会再一次被推到亚城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些事情在星芒精灵的聚居地从来都是不敢想象的。 艾米莉亚如是想着，拾起地上的长剑，寻着地上的踪迹，毅然追进了余辉森林。 余辉森林存在的时间远远久于亚特兰蒂斯城。这个迪亘人的禁地对于久居森林之中的精灵而言也是陌生的。相较于星芒精灵生活的白树林，余辉森林中的树木更加古老繁茂。数人才能环绕一周的树干，弯曲延伸盘茎而上的藤条，茂密到足以遮蔽阳光的树冠...... 伊芙琳左手抱着用披风裹好的“东西”，右手拄着星芒作为拐杖，步履蹒跚。深邃的五官尽是疲倦，腹部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液。 伊芙琳的视线渐渐模糊，刚才的血魔法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连地上的血污与脚印也无暇顾及。然而这片森林悠远神秘，通向哪里不得而知。 “安吉丽娜公主保佑......” 伊芙琳心中不断地祈祷着，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还能够走多久。 “沙沙......” 周遭传来异响。 余辉森林对于东大陆上的所有种族都是神秘的，从没有书籍或是其他什么记载着里面究竟存在着什么。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响，伊芙琳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她停下脚步，身疲力竭，几乎已经握不住星芒，任由剑尖点在地面上，等待着不速之客的降临。 唰！ 数条手臂般粗壮的藤条从草丛中冲出，伊芙琳竭力挥剑，斩断了几根。藤蔓似是感觉得到疼痛一般，竟凌空颤抖着又缩回草丛，紧接着，又有更多藤蔓冲出来，缠住了伊芙琳的双腿。 伊芙琳疲于应付，不断地斩断，又不断地被缠住。 触碰到伊芙琳的身体后，藤蔓上竟然生出了软刺，悉数穿透腿部的护甲，刺入肉中。随之而来的，是彻头彻尾的麻痹感。 伊芙琳只觉得麻木从小腿延伸上来，再没有力气挣扎，整个人瘫软下来。声音哽咽在喉咙，怎么也发不出来，最后护在胸口包裹上的双臂也越发地感觉失去了力气。 “让我们来看看，这只可怜的小动物是什么......” 苍老的声音在伊芙琳的耳中显得有些朦胧，毒素几乎遍布全身了。 “噢......是只女精灵......” “我们想念血肉的滋味......” 声音从那团缠绕着的藤条根部发出来，缓慢厚重，显得十分古老。是几个酷似人形的怪物，身上缠满了枯树枝与藤蔓。它的五官看上去很模糊，看似滑稽的面貌，此刻却平添了几分恐怖。 “看呐......一个女精灵......” “很......鲜.......美......” 几只怪物围在伊芙琳的四周，口中缓缓流出像是树脂一般黏稠的深色液体，滴在脚下那个女精灵的身上。 放开...... 伊芙琳的声音只在自己脑中回旋，也不知有没有说出口。此刻，她所有的感官都开始逐渐消失了...... 第四章 希望之光 “品尝......” “我......先......” 一只怪物伸出“手”去，尖端又长出一只类似管道的东西，向着伊芙琳的腹部缓缓延长。另一只怪物用藤蔓拉扯住前一只的“手”，整个过程因为过于缓慢而显得滑稽，可伊芙琳一点也笑不出来。 几只怪物似乎起了争端，一只的管道刚要触碰到伊芙琳，另一只又用藤蔓紧紧缠住。这种怪物除了身上的藤蔓十分迅猛之外，别的动作反而异常的缓慢。 怪物们的争斗之下，缠在伊芙琳身上的藤蔓越来越紧，身上的盔甲也因外力的挤压发出怪异的声响。虽因麻痹感觉不到痛楚，但伊芙琳逐渐感觉呼吸困难——皮肉甚至被藤蔓勒出了痕迹。 难道，结束了么...... “哇啊......哇啊......” 嘹亮的奶啼声打断了正在争抢中的怪物们的行动，声音的来源正是伊芙琳怀中的“东西”。 “唔......” 几只怪物面面相觑，都盯着伊芙琳怀抱着的“东西”。它们丑陋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婴儿的啼哭使他们面面相觑，最终伸出“手”去。 啼哭声中，伊芙琳竭力尝试着反抗，却已经感觉不到四肢，内心深处的绝望逐渐扩散开来...... “死吧，肮脏的物种！” 一支烈焰之剑凌空划出，斩断了其中一只怪物的“手臂”，接着，那只怪物的伤口燃烧起熊熊烈焰。 是艾米莉亚。 这些怪物显得反应迟钝，那只被火焰燃烧的怪物直到烈焰几乎挂满全身才嗷嗷叫起来，缠绕在它身上的藤蔓也疯狂地扭动起来。 其它几只见状纷纷向艾米莉亚发动了进攻，然而均被后者手中的长剑阻挡下来。这些怪物的嘶吼声十分空洞，它们也只不过是原界普通的古老生物罢了。在一个战力完好的银翼护卫面前，不过是一群会甩绳子的木桩子而已——它们确实是木桩子。 不消一会，在艾米莉亚的利刃下，几只怪物焚烧殆尽，成为一堆焦黑的枯木。 艾米莉亚遣散了魔法，将长剑收回剑鞘，随后走到伊芙琳身边俯下身子。 “所以，这就是你拼命的理由？”艾米莉亚挪开伊芙琳护在那“东西”上的手臂，掀开了遮在上面披风，“一个婴儿？” 伊芙琳的手指微微颤动着，似是抗拒着。 毒素还在作效。 艾米莉亚将伊芙琳怀中的婴儿捧在手中——这个婴儿的头发还没有长出多少，但能辨别出是暗红色，眼眸子像是清澈的湖水，尖尖的耳朵是迪亘人和精灵都具备的特征。 婴儿的脖子上挂着一只吊坠，宝石闪耀着洁白的星光，而镶嵌那块宝石的底座印刻着古老高雅的花纹。 “这是......堕星？” 艾米莉亚对这个吊坠并不陌生，“堕星”曾是星芒精灵公主安吉丽娜的饰品，接受过上古精灵法师的祝福，中间闪耀着纯洁光芒的白钻显然对着整个精灵族而言都是至宝。 “这孩子是谁？” 艾米莉亚的内心产生了急剧的疑惑。摄政王不惜杀掉整个亚特兰蒂斯最强的魔剑士也要追回的居然是这个婴儿，而这个婴儿又恰巧佩戴着安吉丽娜公主的吊坠，他还有具备着亚特兰蒂斯王族艾克林家族的标志性发色。至于眼睛，简直就和安吉丽娜公主如出一辙！ “艾......克......林......” 伊芙琳的声音很微弱，摆脱了怪物藤蔓的纠缠，中毒情况有所缓解——好在是低等怪物，那些毒素只能够导致麻痹，而且还需要不断地注入才能维持效果。 “艾克林”三个字让艾米莉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如果他真的是艾克林王和安吉丽娜公主的孩子，那么她现在正在执行命令又是什么？ 所谓的艾克林王无后，如果不是真正的艾克林家族血统，伊芙琳又何故拼死守护？ 一方面，如果有了王子，作为亲王的卡尔是除了索顿王和安吉丽娜王后之外最应该知晓的人，然而他对此事显得毫不知情；另一方面，假使真的不知道，在伊芙琳从王宫之中失踪后，又为何会派出四名银翼护卫进行追捕，并指明要将她带走的“东西”夺回来？ 此刻的伊芙琳没有说谎的必要。显然，这个婴儿就是迪亘人和精灵的孩子，拥有迪亘族和精灵的血统。 “所以......安吉丽娜公主和艾克林王确实繁衍了新的生命......”此刻的艾米莉亚似是自言自语，“所以......你就是‘希望’......确实是的。” 艾米莉亚看着那个婴儿，似是获得了救赎一般。 亚特兰蒂斯的人们将失去艾克林王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在联姻而来的精灵公主身上，身处军营的艾米莉亚对王宫内的情况更是一知半解。当自己的公主被污蔑成“恶魔”、“黛拉的使徒”的时候，艾米莉亚虽然不信，却也无力反驳，任由迪亘人践踏着精灵的尊严。 这个小艾克林则让这一切谣言不攻自破，所有对精灵的污蔑都是谬论，而此刻，艾米莉亚从未感到如此的轻松。 艾米莉亚赶紧将伊芙琳扶到树边，用白魔法对她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处理。那个婴儿在白魔法的温和光芒下不再哭闹，安静地含着手指。 精灵在疗伤上有着强大的能力，即使是艾米莉亚这样的战士，也可以使用治愈系白魔法达到一定程度的治疗效果，尽管不能痊愈——对伊芙琳而言，至少能够恢复少许的气力，能够正常地行走以及适度的格斗。 “艾米，这个孩子......很重要......” 伊芙琳的呼吸逐渐恢复起来，身边这个几乎将她逼入绝境的女精灵，此刻却成为了希望。 “我知道。我今天似乎犯了一个大错，现在又竭尽全力在弥补。” 艾米莉亚的眼神很复杂。 “艾米，不要再回到亚特兰蒂斯了，还有索菲亚...和凯瑟琳......把她们带出来，我......需要你们......” “亲爱的伊芙琳，可能这些都只能是你的职责了。” “艾米...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 “不，我很清楚。但是这是安吉丽娜公主交给你的使命，我想我们现在有了一些别的事情需要去做。”安吉丽娜打断伊芙琳的话道。 “我不明白......” “安吉丽娜永远是我们的公主，星芒精灵的公主。” 伊芙琳听懂了艾米莉亚的意图。 “艾米，你斗不过卡尔的。我们都斗不过他......这个迪亘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是的，没错。但如果这一切都是我们想象的这样，那我更不能现在就离开亚特兰蒂斯城。” 艾米莉亚平静地说。 这个小艾克林的存在几乎指明了摄政王卡尔·夏泽林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然而作为国君，索顿·艾克林不是龙骑士，也拥有着不逊于龙骑士的战力。 夏泽林家族是艾克林家族的远亲，如果索顿的死亡真的和卡尔有关，那么在卡尔背后，恐怕有着更骇人听闻的势力。 作为龙骑士之下的最高战力，同时又是精灵的使臣，艾米莉亚有足够多的理由离开亚特兰蒂斯，然而她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下，星芒精灵的公主已经遭受了污蔑，甚至所有精灵都被亚城的迪亘人视为不祥之兆。 “亚城的人不会相信这些。现在亚城所有的迪亘人都厌恶着精灵！”伊芙琳自然明白艾米莉亚的目的，“你回去会葬送了你自己，还有索菲亚和凯瑟琳！” “不会的。虽然在战力上不如你，可至少我也已经两千岁了。” 艾米莉亚微笑着说道。 伊芙琳的伤口在艾米莉亚的治愈下渐渐愈合。随后，伊芙琳尝试着站起来尝试活动了一下四肢——看来不再遇到强敌，应付刚才那样的怪物应该没有问题了。 艾米莉亚捡起伊芙琳满是血渍的披风，说道“这个我带走了，对摄政王有个交代。” 伊芙琳抱着小艾克林，默认地点头。 “未来的路肯定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希望’刚刚诞生，他决不能夭折了啊，伊芙琳！”艾米莉亚又一次抚摸了小爱克林，“还有......我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艾米莉亚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冠，此刻的亚特兰蒂斯城被乌云笼罩着，她却在这片不见天日的树林里仿佛看见了阳光。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我亲爱的老朋友。” “克劳德。他的名字是克劳德·艾克林。” 第一章 逃离亚特兰蒂斯第五节 巨龙的嘶吼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宁静，那条巨龙在一座堡垒上空滑翔而过，随后停歇在一处高顶之上。 冬日雪山的另一个出入口——夜辉谷。 这个要塞实际上要比它的外观更加的寒冷。龙骑士的威严让这座城更加的孤独——北方的邪恶生灵不敢靠近，南方的人们也不会经过这种地方，哪怕同是迪亘人。 响应亚特兰蒂斯的号召，佐恩率领大军协助卡尔拿下了被异类侵犯的北方要塞，却意外经历了艾克林王之殇。回到夜辉谷的佐恩把自己锁在城堡内已经不少日子，毕竟失去了国王，就仿佛失去了旗帜，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最强战士，也会感到迷惘。 夜辉谷中有一座几乎与城堡同高的黑塔，那里居住着迪亘族一位强大的先知。迪亘人的寿命相对于这片大陆上的洛内兰人而言已经足够的漫长，而这位先知，就连平均寿命近四百岁的迪亘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黑塔内，先知身披深色长袍凝视着身前的水晶球。巨大石门移动的声响并没有影响道他。 “佐恩将军。” 先知没有回头，平淡地打了个招呼。他知道佐恩这一行必然满心困惑，自然会来到这里。 “尊敬的先知伊塞卡，您一定知道我此行何为。” 佐恩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满脸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苍老。健硕高大的身材也遮掩不住他此刻的失落。 “艾克林的王冠......陨落了。”佐恩见伊塞卡并不搭理，补充道。 伊塞卡依旧没有转身，那只水晶球渐渐散发出蓝光，照亮了正凝视着它的那张脸。银色的头发齐整地散落下来，深蓝色的眼眸似湖水一般深不见底。那张脸庞如刀刻版立体，相比佐恩，伊塞卡的长相却是十足的壮年迪亘人。 “生命不过就是一个玩笑，从生灵降生的那一刻起，每一次呼吸，都离死亡更近。” 伊塞卡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可是，艾克林王不存在了，迪亘人的未来......”佐恩显得不太适应伊塞卡对这件事的态度。 “你的言语和你的年龄有些不搭啊，龙骑士先生。艾克林王族已经矗立了数千年，我承认他们很伟大，是天生的领导者。然而，他们并不能违背这个世界的法则。” “您是说......卡尔成为新的领导者是理所应当？不！卡尔不可能带给迪亘族未来！” “现在看来，竟然连卡尔都走到了你这个龙骑士的前面。真是个笑话啊。” 伊塞卡的言语中带着一丝轻蔑。 “尊敬的先知，您的意思是赞同卡尔作为摄政王带领迪亘人？” 佐恩并不完全明白伊塞卡的意思，然而他理解的这一层却是他完全不认同的。 “万事万物总在变化，没有什么一定可能，也没有什么是一定不可能的。如果不认同这些，你的看法又是什么呢？”伊塞卡回过头，瞥了一眼身后这个有些苍老的男人。 “我......”佐恩低下头去，这些他不曾想过，“我只是个龙骑士，效忠艾克林王是我的天命......” 伊塞卡转过身来，几乎俯视着这个在整个原界威名远扬的伟大龙骑士，道：“那么，你现在的天命又是什么呢？” 佐恩语塞了。 着实，艾克林王已不复存在，那么他的效忠又是对什么呢？至于卡尔，佐恩并不认可，身为龙骑士，除了伟大的君主和万能的先知，他又怎么会看得起一个所谓的亲王，哪怕现在成为了摄政王。 伊塞卡展开右臂指向水晶球，示意道：“看。” 佐恩满脸的困惑，犹豫之下还是迈开了脚步。水晶球几乎等同于先知的眼睛，从佐恩成为龙骑士驻守夜辉谷起，伊塞卡已经待在这座黑塔里不知道多少岁月了。从那时起到现在，二百多年中，伊塞卡从未向任何人展现过他的水晶球。 当佐恩的面庞倒映在水晶球上，水晶球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几乎完全包裹了他。光芒之中燃烧起熊熊火焰，一头金色的剑尾巨龙飞跃而过。紧接着，在火焰的那一头，一个身披银甲的身影拔出闪耀着璀璨白光的长剑，缓步走来。那个男人面色严肃，眉头微锁，一头红色的头发在火光中格外显眼...... “这......这是！？” 佐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龙骑士的火焰从未熄灭。这个年轻的红发战士，即将降临这片不幸的土地。” 伊塞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在水晶球光芒的映射下，反倒让佐恩感到了一丝凉意。 “或许他比你更加强大。” 伊塞卡的目光盯着水晶球之中的那个男人，甚至有一些激动。 佐恩倒有几分相信伊塞卡的这番话，那头金色剑尾龙确实世间罕见。 目前被东大陆人已知的龙共有四种，佐恩的坐骑是一头红色倒齿龙。它尾部长有数枚尖刺，额头有两只巨大的犄角。另一位龙骑士巴奈特的坐骑则是一头绿色脊剑龙，脊背上有一排锋利的脊隆。曾经艾克林家族的龙骑士拥有的则是一头黑色长角龙以及一头银色铁肚龙。 龙骑士之所以能成为整个东大陆甚至整个原界最强的战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龙的存在。一头成年龙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毁灭一座主城。 佐恩自然知道关于金色剑尾龙的传说。 剑尾龙是数种龙中最灵敏的，飞行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 然而它最可怕的力量不在于此，金色的表皮代表着它具备驱使魔法能力，要知道一头能够催动魔法的龙会为龙骑士带去多么可怕的战力。这片大陆之上，强大的魔法师都能够威慑一方，更何况是一头魔法龙。 “他......是谁？”佐恩诧异道。 “或许你可以称他为艾克林，又或者......”伊塞卡将一块深色绒布覆盖在水晶球上，神秘地说道，“不是。” “艾克林王的子嗣？可我听说艾克林家族并没有后裔......”佐恩又惊又喜，“可您说他可能不是又是什么意思？” 艾克林王族有后这对信奉王权的战将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况且还是一名龙骑士！佐恩并不在意比他更强之类的言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对一个种族而言，一个杰出的王者远比一切重要。 “你认为迪亘人和精灵的孩子应该是什么？迪亘人，还是精灵？” 伊塞卡在他那陈旧的书架上寻找着什么，问道。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判断，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在意。 “您是说......他是索顿陛下和那个女巫的孩子？” 然而佐恩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经历了这些事情，精灵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诚如众多迪亘人所言，精灵的存在时时刻刻威胁着他们。另一方面，从来只有迪亘人能够成为龙骑士，脆弱的精灵或是羸弱的洛内兰人均不能驾驭龙的力量。此刻，先知却告诉他，那个驾驭着金色剑尾龙的骑士竟然还有精灵血统！ “这怎么可能......”索顿连连摇着头，迫切地看着伊塞卡，渴望得到一些他想听到的字眼。 伊塞卡取出一本古老的黑皮书，缓步走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而窗外，满是茫茫飞雪。 “我说过，你的言行和你的年龄不符。你看不见森林，反倒认准了一棵树。”伊塞卡笑道，“而且，还是很渺小的一棵。” 面对伊塞卡的调侃，索顿没有愤怒。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比他看得更远，远到不可想象。 “我该怎么做，尊敬的先知？” “等待，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 伊塞卡将手中的黑皮书展开，抛向空中。泛黄陈旧的书页凌空一页一页翻着，闪耀出古老的图腾纹样。 伊塞卡念出诸多古老生僻的音节，双手高举过头顶，引导那些图腾愈加闪耀。 哗啦啦啦...... 书页与书页的翻腾越发激烈，最终在伊塞卡的身前形成一道又一道黑气，交错后勾勒出一道门的形状。 “先知大人......”佐恩呼唤道。 伊塞卡没有回应，合上那本黑皮书，头也不回地踏进那道门中。当他的身形完全消失在门中，那倒门又消散于无形。 第一章 逃离亚特兰蒂斯第六节 余辉森林确实大的可怕。伊芙琳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刚开始，周遭还有些许光亮，直至入夜，黑暗才彻底降临。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阳光已经彻底被茂密的森林阻碍，彻底失去了光的气息，只能依靠星芒剑刃的微弱光辉勉强前行。 在被艾米莉亚解救后，伊芙琳又遇到过不少具有攻击性的古老生物。虽然数量繁多，进攻频繁，但此刻对伊芙琳最大的威胁却是体能的消耗。这片广袤的森林中，除了茂密的草丛与高耸的树干，几乎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 怀中的婴儿因为饥饿哭泣得越来越频繁，而哭声引来了那些古老怪物一波又一波的袭击。伊芙琳自知或许还能再支撑一阵子，然而这襁褓中的婴儿恐怕再难坚持多久。 伊芙琳虽然已经三百多岁，但她作为精灵却是十足的年轻人。她显然并不知道去照顾怀里的这个婴儿，所以每当克劳德啼哭，伊芙琳也只能干着急，加快脚步赶路的同时再击退一些不速之客。 克劳德的最近几次的啼哭声越来越小，伊芙琳还错以为情况有所好转。当她自己也感觉到体能接近极限时，才彻底意识到，情况是真的过于糟糕了。 在路过一处树洞时，伊芙琳停下了脚步。她发现手中这个小家伙的嘴唇竟然干涩得脱皮，原本肉嘟嘟的小脸也不再饱满。在星芒剑刃的光照下，伊芙琳看见这个婴儿此刻干巴巴的开合着嘴巴，却怎样也发不出声音。 “我该怎么办......”伊芙琳手足无措地捧着克劳德，一遍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 伊芙琳回顾着四周，完全找不到可食之物。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芒剑之上。 “只能先这样了吧。” 伊芙琳咬咬牙，将小克劳德靠着树洞的墙壁轻轻放下，随后脱去左臂上的铠甲，又用右手反复擦拭了几次。她提起长剑，在手腕处割开一道口子，血液汩汩流出。 伊芙琳在小克劳德身旁单膝跪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划开口子的手臂伸到克劳德的嘴边。 “对不起，我现在只能为你提供这些......请你一定要撑下去......” 血液顺着伊芙琳的手腕缓缓流入克劳德的嘴里，那婴儿的嘴巴刚接触到血液的时候，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还是一口一口咽了下去。那双有些纤细的小手微颤着举起，搭在正在流血的那只手臂上。 “安吉丽娜公主保佑......” 伊芙琳喃喃道。小克劳德的反应让伊芙琳不禁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尽管这笑容之上满是疲惫。 “这么小的婴儿饮血止渴竟然不哭不闹，的确很有王者风范。” “谁在那里？” 一声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让伊芙琳迅速紧张起来，随即握起长剑转过身来。在树洞之外，是一个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形，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你是谁？”伊芙琳追问道。 一路之上，她遇到的袭击虽然不少，但眼前这个“人”是第一个她没有察觉到的。她伸出长剑，剑刃直指眼前那个人影，但剑刃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全部，只能勉强辨出是个银发的男人。 “这位勇敢的小姑娘，还请收起你的剑。我没有恶意，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那人言辞之间很平缓，却让伊芙琳紧张到甚至冒出冷汗。 哄...... “如果你认为一定有必要看清我的长相，那您更没必要用剑指着我了。”言语间，那个男人翻转自己的手掌，随后在掌心闪耀起浓烈的火光，“我是伊塞卡。” 伊塞卡的火焰照亮了树洞周围。眼前那个提着长剑的女精灵满身的血渍与泥垢，身上仅剩下的几处盔甲也已破烂不堪，丝毫不符合精灵与生俱来的高贵形象。 “你是迪亘族的先知伊塞卡？”伊芙琳质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如我所言，为你提供一些帮助。”伊塞卡礼貌地笑笑，尝试化解伊芙琳的敌意，“我知道你并没有原路返回，反而选择穿过这片罪恶之地。” “那又如何？有话就请直说吧。如果你的目的也是他，恕难从命。”伊芙琳站起身来，她的剑刃却丝毫不曾动摇。 伊芙琳的言辞虽然激烈，但她自知，不要说是现在，哪怕是全盛状态，面对眼前这个迪亘人先知，也是难言胜算。但为了安吉丽娜公主，即便是死，伊芙琳也绝不会将小克劳德拱手相让。 伊塞卡依旧带着礼貌的笑容，他并没有在意伊芙琳的剑峰正直挺挺地指着他，很自然地向前走近了些，仿佛眼前这个女精灵所有的警惕都是空气一般。 “我知道这孩子是艾克林王和安吉丽娜王后的子嗣。而我，作为迪亘族的先知，我认为我有必要提供一些帮助。所以，我再强调一遍，我没有恶意。” “那么你想怎样帮助我？”伊芙琳冷声回应道。 “我认为你们最好的选择是随我到夜辉谷。” 伊塞卡随手一挥，掌中的火焰落在在周边几处枯木上，像明灯一般，照亮了四周。 伊塞卡双手收回到斗篷之中，继续说道：“既然之前的那些人没有带回小艾克林，我相信后面还会有数不清的追杀。卡尔不会放任一个足以威胁到他地位的人安稳地活着，哪怕还只是个婴儿。” 伊芙琳默不作声，诚然伊塞卡说的是事实，可眼前这个先知又是否是值得相信的人？不得而知。 伊塞卡补充道：“大多数精灵都不喜欢过问其他族类的事情，你倒是一个例外。” “抱歉，伊塞卡先生，恐怕我不能选择和你一起前往夜辉谷。”伊芙琳收起长剑，转身抱起靠在树洞壁上的小艾克林，“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么请允许我离开。” 既然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展现出倾略性，那么伊芙琳自然不会选择过于强硬的交涉方式。深处这样糟糕的环境之下，尽快脱身才是明智之选。她可以打，但是小艾克林并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你确定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吗？在夜辉谷，至少有个庇护，卡尔的势力还不能拿那里怎么样。” “正因如此，我更不该去了。就现在而言，在黑暗中躲藏远比正大光明的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晃悠来的安全。我说得够明白吧。” 诚如伊塞卡所言，卡尔以及亚特兰蒂斯城的军力都不足以威胁到夜辉谷，她孤身一人，深处要塞又何来反抗之力。 伊芙琳抱着小克劳德，正欲离去，伊塞卡伸手拦住，随后从斗篷中摸出一只装满了东西的小布袋子。 “原谅我刚刚注意到你美丽的脸庞。无论如何你也是一位女性，终究需要男性的保护，你觉得呢？” 伊芙琳转身绕开，冷冷地回应道：“不必。”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勉强了。那么这个你收下，毕竟路还漫长。” “这是什么？”伊芙琳随口问道。 伊塞卡微微一笑，回应道：“100枚金币。” “谢谢您的慷慨，我不需要。” 伊芙琳不再理会，径直走了开去。以先知的能力，哪怕只有一丁点身体接触，都有可能被他掌握所有的行踪，伊芙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很快，伊芙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丛林深处，伊塞卡停在原地，笑容凝滞在脸上。他的拳头渐渐握紧，皮手套因手指的力道相互摩擦几乎发出声响。 “有趣的母精灵。那小子就暂且留在你身边吧，不过，他终究会是我的。哼哼哼哼......” 几处火光渐渐消逝，伊塞卡的冷笑声很快随着传送门的消逝一并消散在黑暗中。 第一章 逃离亚特兰蒂斯第七节 偌大的白石大殿中，墙壁上用以照明的火光有些摇曳。这是亚特兰蒂斯城用以决策政务之地。从门口延续至大厅末端的是红地毯，接着是数十层台阶，台阶之上则是东大陆至高权力的象征——龙骑王座。 一块巨大的白色整石雕刻成一头巨龙。巨龙的头直至整个殿堂的顶端，直视正前方，仿佛即将振翅高飞。它的右前爪反托着，威严的白玉雕制王座就在那里，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气氛异常压抑。四位银翼护卫面对王座单膝跪地。艾米莉亚刚刚带回了伊芙琳追捕未果的消息。 卡尔站在龙骑王座前背对着她们，黑色的翻绒斗篷直拖到地上。 “所以，她进了余辉森林是么？” 卡尔的声音有些低沉，细长的眉毛下是一对深邃的眼眸。 “是的，卡尔大人。属下愿意接受摄政王大人的一切惩罚。”艾米莉亚道。 卡尔转过身，抚摸着龙骑王座的扶手，赤红的发色将他的脸映衬得更加苍白且消瘦。 “艾米莉亚，我有一个想法......”卡尔转又俯视着正跪倒在地的四人，“四名银翼护卫，应该没有什么能够难倒她们。特别是......四名，追捕一名，银翼护卫......是的，仅仅是银翼护卫......” “大人，伊芙琳她......确实很强......我从未见过那样的战士......”奥利维亚的插言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闭嘴！你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银翼护卫！” 卡尔用力地一挥手，砸在手边的王座扶手上，整座大殿都能听见回响。很显然，他对这样的结果相当地不满。 “哦......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卡尔轻蔑地笑道，“你们之中，有三个是精灵。令人厌恶的精灵。我在想，帮助一个叛徒，一个杀人犯、阴谋家！你们......” “会不会是帮凶呢？” 相比索菲亚和凯瑟琳的惊诧，艾米莉亚显得更加沉稳，缓缓站起身来，直面那个有些失去理智的迪亘人。 “摄政王大人，我认为作为银翼护卫，您此刻的言辞已经严重污蔑到我们的荣誉和名声。还望自重！” 包括奥利维亚在内，几名银翼护卫显然为艾米莉亚此刻的言辞震惊了。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卡尔已经怒不可遏，甚至可以听见他因为要紧牙关而发出的“咯咯”声。 在短暂的沉寂后，卡尔再次背过身去，他的语气显得平静了很多。 “我很抱歉我刚才的言辞。相信你们也尽力了。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吧......想走出余辉森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们严加看守余辉森林的入口，如果再次遇到这个叛徒，一定不能再让她逃走！” “你们先下去吧。” 卡尔摆摆手，在龙骑王座上坐下，他用右手撑着额头，不再说话。 面对这个男人变换莫测的态度，索菲亚等三人面面相觑，锁紧了眉头。艾米莉亚利落地转身就走，其余三人也都纷纷跟上。直到离开了大殿，她们也没有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个正面怒斥摄政王的精灵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 她们确实揣摩不透。艾米莉亚进入余辉森林后又发生了什么，三人不得而知。那时，艾米莉亚带着伊芙琳的披风走出了森林，只冷漠地对她们丢下一句“回去吧。” 大殿内再一次陷入寂静，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十五尊雕像，分别是艾克林帝国的十五位帝王，此刻沉默地矗立着。在墙壁靠近龙骑王座的那一段，第十六座雕像——属于索顿王的那一座还没有完工。 卡尔沉默地坐在那里，他的手一直撑扶着脑门，头发自由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良久后，正殿的大门再一次打开，卡尔缓缓地抬头——大殿那头是一个身披金甲的高大身影。 “巴奈特将军。” 卡尔抬起头，露出一丝笑容。 巴奈特，迪亘族佐恩外另一位龙骑士。他大步走进白石大殿，随后示意门口的卫兵将大门关上。 “摄政王大人。”巴奈特点头致意。 “您的到来真是太及时了。”卡尔站起身来，走近那个身披重甲的龙骑士将军，“现在的亚城，正需要您这样的人！” “摄政王，王位已经失传，迪亘人需要新的领袖。此刻整个国度的状况我相信你应该非常了解，希望现在已经有了万全的对策。” 这个面容严肃的龙骑士负手而立，对卡尔的恭维并不理会。 “哦，是的。我有。您看，这尊石像还欠一个完美的头雕呢......”卡尔将目光转投至大殿内第十六尊石像的方向，“可怜的索顿王膝下无子，为此我也头疼万分。” 卡尔的言辞显然并不是巴奈特期望听到的内容，严峻的脸上更添了几分不满。 “我的大将军，恕我直言，索顿王的政策太过仁慈了，以至于这座王者之城的光芒在这片大陆上都开始黯淡了。” 卡尔的笑容显得很神秘，言谈之中有些闪烁其词，继续说道： “珊瑚城的那些软弱的洛内兰人，胸中的野心远远比他们的体型要大，无休止的开放港湾，几乎要让整个西大陆人都渗透了进来......您难道没有发现，那些洛内兰人的领土内，总是有令人厌恶的精灵和矮人么？” “侏儒一般的洛内兰人，一向眼高手低！这些低劣的物种，恕我直言，我的摄政王大人，我并没有放在眼里！”巴奈特愤然挥手，他的眼中自然放不下那些“一无是处”的洛内兰人。 “请原谅我的直白，威严的龙骑士将军。您相信那位神话中的女神的庇佑——迦娜之光吗？” 卡尔的笑容令人捉摸不透。 “迦娜之光？”巴奈特注视着身边那张苍白的脸，嘲笑道：“那只不过是提供给弱者的摇篮，失败者总以迦娜之光为借口，诉说自己的不幸！” 巴奈特转脸看向高处的那座龙骑王座，眼中满是崇敬，嘴角不禁扬起，道：“对迪亘人而言，力量，才是一切！” 啪，啪，啪...... 卡尔满面笑意地鼓着掌，道：“是的，对我们而言，力量就是一切！或许现在您能够静下心来听我说上几句话了吧？” 巴奈特有些诧异，面前这个他并不看好的有些羸弱的迪亘人，此刻的言论着实让他不自觉地赞同——卡尔的耐心显然在整个迪亘族人之中都是罕见的。 当然，对巴奈特而言，最认可的不过是那一句“力量就是一切”，只是索顿王数十年的领导之下，似乎让整片大陆上的迪亘人都丢失了一些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凭借刚才的一番交涉，巴奈特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收起了傲慢，缓声道：“我为我的鲁莽道歉，摄政王大人。” 卡尔指向龙骑王座的那头巨龙雕像道：“羸弱的洛内兰人不过是活在我们的保护之下。北方要塞一再受到异族的袭击，三次征讨均是依靠我迪亘人军队的力量。如若没有我族人的骁勇奋战，还轮得到他们感谢所谓的迦娜之光的庇佑？” 卡尔顿了顿，继续说道：“艾克林王族数千年的统治下，我们的族人与其说是世界的主宰，倒更像是那些愚蠢种族的城墙。是迪亘人开创了第三纪元，是我们，给了这些蝼蚁现在的一切......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必要再继续仁慈的索顿王的政策，是时候收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巴奈特显然为卡尔的言论感到了惊讶，作为龙骑士，迪亘族统领王城大军的将军，近两百年的军旅生涯中，从未对领导者的政策提出过质疑。此刻，这位年轻的摄政王，正在痛批前任君主的政策，而他的内心，竟出乎意料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卡尔拍了拍巴奈特的肩膀，道：“但是，我需要从您这里得到一些帮助......” “您指什么？”巴奈特追问道。 “一个偌大的联盟，或者说，一个比艾克林家族创造的国度更加强大的帝国！我伟大的龙骑士。”卡尔张开双臂，激动地说道，“所以我需要您作为龙骑士的至高力量，我亲爱的巴奈特将军。” “您的意思是，让我......毁灭那些可怜的洛内兰人？” 这是巴奈特心中最后的困惑。 “不，不。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对蝼蚁必然心存善念。前提是，他们服从我们，完全的服从。” “世界的主宰？” “是的，没错。” “一个更强大的帝国？” “是的，整片东大陆，乃至天之幕的那头，都将飘扬着亚特兰蒂斯的旗帜！而您，我的朋友，将作为版图的开拓者，名留青史。” 无上的荣誉足够让一名迪亘人战士为之疯狂，更何况是一名正直壮年对此无限渴望的龙骑士。 巴奈特握住剑柄，重重地捶在胸前——那是迪亘人的军礼，说道：“愿为您效劳！” 第一章 逃离亚特兰蒂斯第八节 “这是遇到那个先知之后的第几天了？” 伊芙琳在心中自问了无数次，然而事实让她几近绝望，这至少是遇见伊塞卡之后的第五天，她仍未走出这片森林。 因为饥饿以及多次给克劳德喂血，伊芙琳的腮帮已经明显地凹了下去，每一步都愈发地沉重。 这一段时间内，她也尝试过以被她击杀的怪物的肉充饥。可奇怪的是，无论如何，这些怪物就像鬼魅一般，无论是什么，都在咬下去的下一秒化作了虚无。 几经挫折，伊芙琳已经无力再用魔法维持剑刃的光芒，因为疲惫，她也已丢弃了身上所有的盔甲，遍体上下只穿着布质单衣。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到手中的克劳德愈发沉重——她的气力已所剩无几了。 “我一定是迷路了......” 伊芙琳如是想着。 她甚至有些站不稳，需要扶着周遭的树干才能勉强迈出步子。 高不见顶的树布满了视野，没有光，没有风，除了无尽虚空什么都感受不到。 恍惚间，伊芙琳隐约看见正前方有一道红光，颤颤巍巍。她用力眯了眯眼睛，那道红光渐渐清晰，似是一个人形——不算高大，却满是不详之感。 一个、两个、三个......这些红光越来越多，在不远处的树干后、稍高一些的树枝上，将伊芙琳围在正中。 “呼......” 伊芙琳咬紧牙关，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再次提起星芒长剑。她的背后渗出冷汗，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满是这样的红色影子。 不知为何，那些红色的光只是在不远处围着，没有做出其它任何行动。尽管如此，还是给已是强弩之末的伊芙琳制造了无法遣散的恐惧。 “你、们......是什么？”伊芙琳的声音几乎沙哑到分辨不出，短短几个字艰难地出口，随后又不禁干咳数声。 回应伊芙琳的是无尽的寂静。任凭伊芙琳再做出什么举动，那群红影就在那里围着她，不声不响。 不知僵持了多久，伊芙琳再无力气。不知哪一秒，力气似被彻底抽空一般，四肢不再受大脑的控制，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小克劳德，星芒剑一声脆响摔落在地上。 伊芙琳重重地喘着粗气，但每一次呼吸都比前一秒更加艰难。她几乎瘫坐在地上，直至指尖都开始渐渐麻木。 此时，那群红影异常迅速地靠近，停在距离伊芙琳数米的距离，没有留下一丝空隙。那一圈的空间都被这异样的红光照亮。随后，其中一只怪物缓缓地靠了过来。 伊芙琳艰难地抬头，却惊恐地发现竟和那张泛着红光的脸和她零距离紧挨着，以至于紧抱着小克劳德的双手都无力地垂下。 是的，它没有气息，没有温度，仿佛夜晚最冰凉的空气一般，却在与之接触的那一秒，彻骨的寒冷走遍了伊芙琳的全身。 那一张怎样可怖的脸？ 五官像极了精灵或是迪亘人但毫无生气，眼珠上没有瞳孔却汩汩地冒着红光。额头上生着一对弯曲的犄角写满了不祥之兆，耳朵像剑刃一般尖尖的生出很远。 怪物的四肢出奇的修长，与这幅身体极其不协调。颇有女性特征的身躯后生出一对蝙蝠一般的巨大翅膀，折在背上，不规律地痉挛着。 伊芙琳的眼睛瞪得很大，额头上密布着汗珠——恐惧开始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这个力竭的精灵魔剑士。她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甚至感觉到死亡已经开始降临。 是的，从她的生命开始至今，这样的怪物，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那只紧贴着伊芙琳的怪物用她湿润的长手抚摸着伊芙琳，从脸庞开始，顺着脖子滑下，然后是胸部、腹部......怪物的手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血腥味异常浓烈的黏稠液体，这让伊芙琳几番干呕，濒临绝望。 布衣在那液体的腐蚀下嘶嘶作响，逐渐化作灰烬，皮肉灼烧之痛令伊芙琳苦不堪言。 “哇啊......哇啊......” 小克劳德仿佛也感受到这群怪物的存在，哭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是伊芙琳已无力抵抗，最终的保护手段就是用那块裹着小克劳德的绒布尽可能地遮住他。 伊芙琳心知肚明，这些举动不过是徒劳。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 伊芙琳的声音有些愤怒，更多的则是恐惧。这感觉对她来说陌生极了，因未知和无力而生，最终完全返还在肢体表层。 那些怪物并不理会，反倒对因为粘液腐蚀而散发出的血腥气味表现得兴奋不已。那只紧贴着伊芙琳的怪物将眼前的这只“猎物”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她越是颤抖，它便越加兴奋。 那只怪物几经摸索，或许确认了眼前的“猎物”毫无威胁，又有两只同类围了上来，开始对着伊芙琳不断地推搡、抽打...... 伊芙琳痛苦地呻吟着，但声音又很快被内里涌出的鲜血淹没成干咳。 随着其中一只怪物某一次猛烈的拍打，伊芙琳应力绵软地摊到在地上。此刻她的身体已惨不忍睹：衣不附体，体无完肤。血渍、粘液、伤口......唯一证明她还没有死去的就是那急促又随时可能中断的呼吸以及因疼痛刺激着神经产生的痉挛。 伊芙琳躺在地上，听力开始衰竭，模糊不清的视线那头，几只怪物已经围在了小克劳德的身边。 这片无垠的黑暗中，这群怪物散发的红光仿佛噩梦一般挥之不去。 “对不起......安吉丽娜公主；对不起......克劳德。” 这是伊芙琳心中几乎最后的话。 “嘶......嘶......” 那群怪物突然狂躁起来，发出的嘶吼比它们的身形更加恶心！一抹似星辰般璀璨的光芒撕破了这片红色的恐怖，将伊芙琳从意识模糊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星光让她的感官开始复苏，此刻，痛楚反倒让她再一次清醒过来。 她惊喜地发现，那些怪物根本无法触碰小克劳德的身体，它们的身形似乎正因为那抹光芒的照耀而消逝！ 堕星！星光的力量 被上古精灵法师祝福过的堕星吊坠，蕴藏着最纯洁的星光。为迷途者点亮道路，为失落者照明方向。肮脏的邪恶生物最终还是无法抵抗上古精灵法师的力量，虽然那光芒并不足以杀死所有的怪物，却能够保护小克劳德不受伤害。 那群怪物并没有因此放弃，嘶吼着一拥而上。在它们邪恶的躯体将小克劳德团团围住的时候，堕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几乎让人睁不开双眼。 那一刻，伊芙琳明明看见了一个高雅纯洁的白色身影，穿着高雅的白袍，面露温柔的微笑，对着小克劳德张开了双臂，仿佛能够驱散一切黑暗。 靠得最近的那几只极其痛苦地倒地，泛着红光的身体上被闪耀的星光打开了几个口子。被星光击中的怪物倒在地上痛苦的低鸣着，扭动着，但身体上的口子先是碎石般的大小，接着裂开缝隙。裂缝越来越大，白光在它们体内也愈发地闪耀，直至撑破它们的身体。下一秒，它们的双眼失去了光芒，只剩下空洞的眼眶。 其余的怪物显然被堕星震慑住了，纷纷远离了伊芙琳们，后退到十数米外的距离，虽然还未离去，却也不敢再随意上前。堕星的光芒也随着怪物们的逃离渐渐黯淡下去。 这光芒显然也为伊芙琳驱散了内心的恐惧。作为一名贤者级别的战士，被委以重托的她此刻还不应该轻言放弃。 伊芙琳已无法站立，她强忍着疼痛翻过身来，用尽全力爬到小克劳德的身边。她将克劳德拦进怀里，抚摸了那个在光芒的沐浴下已满面笑容的婴儿，微笑地看着他，又一次为他盖好被掀开的绒布。 伊芙琳微笑着对那个正看着她舔着手指的婴儿喃喃道： “放心吧，小家伙，我不会再害怕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着你......” 第二章 圣光庇护的城市第一节 王后城屹立在东大陆的时间远远超过王者之城亚特兰蒂斯。巨大的迦娜女神金雕展开双手，面相西海岸而立。雕像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光芒，足够照耀到这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传说在迦娜女神与黛拉的战争中，整个原界几乎毁于一旦。而王后城则是黛拉败亡后迦娜女神领导建立的第一座主城。所以所有人都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如果原界真的金碧辉煌般美好，那么一定是王后城这样。 是的，在这座城市数千年的历史中，音乐学院中，精灵演奏的音乐传递到每一条大街小巷；匠人大街内，矮人工匠兢兢业业地工作，为这座城市带来财富与各种高超技艺；学者广场上，洛内兰人学者探讨着过去与未来......就和传说中原界最初的美好如出一辙。 当然，王后城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永远属于“荣耀圣殿”——孕育出色战士与魔法师的摇篮。荣耀圣殿由白魔法师玛瑞迪娅·艾琳娜创立。作为迦娜女神邀请而来的上古魔法师，玛瑞迪娅的名字在原界几乎无人不晓。在人们心中，她就是迦娜之光的延续，这座城市的图腾。 叮啷......一声脆响惊醒了伏在吧台熟睡的路易斯大叔。一只装着不少硬币的布袋子出现在面前。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站在吧台前的是那个有着深红色头发的女精灵。像往常一样，她披着黑色的斗篷，背上负着一柄精致的长剑。虽然衣服上的灰尘暴露出她所去之地的艰险，但从她精致的五官中仿佛永远读不出任何情绪。 “噢，是伊芙琳啊。”路易斯笑着招呼道。 “这个月的租金。”语罢，伊芙琳转身走向楼梯。 路易斯目送伊芙琳直到她离开视野。这里的人们都很喜欢伊芙琳，至少路易斯是的。原本他经营的这家“白森林旅店”生意一般，自从艾伦带来了这个女精灵之后，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精灵总能受到这里的人们的青睐，即便是在精灵并不罕见的王后城也是如此。在洛内兰人的心中，精灵是整个原界最美的存在。当然，也有些原因是因为这个女精灵有一头罕见的深红色头发，还抱着一个婴儿。精灵因为拥有永恒的生命，他们普遍不具备其他种族最本能的欲望。所以抱着婴儿的红发精灵，的确很新奇也很罕见。 “唔......想想也有快十年了吧......我的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她还是那么美丽。”路易斯拍拍自己的啤酒肚自言自语道。 这些年里，周边的竞争对手们来来去去，唯独“白树林旅店”因有个精灵的久居而经久不息。虽然这个女精灵总是很“高冷”，除了交租外也难见其踪影，但路易斯还是很感谢她的存在。 “嗨，路易斯大叔！” 门口进来的是一位衣着严谨的男人。 “噢，是艾伦啊。”路易斯招招手，“来找伊芙琳？她刚刚回来，就在刚刚。” 对路易斯来说，艾伦可算是一个大人物。虽然王后城中有不少精灵，但几乎都不怎么会搭理这些平凡的洛内兰人。毕竟相较于精灵们永恒的寿命，洛内兰人只将将近百年的人生实在短暂。所以单凭带来一位精灵，艾伦就拥有了吹嘘一辈子的资本。 艾伦又和路易斯寒暄了几句，便急匆匆地走向楼梯。路易斯也见怪不怪，虽然这么多年，艾伦总和跟屁虫一样追着伊芙琳，伊芙琳也一直不怎么搭理他，但日复一日，艾伦还是坚持这样。事实上，艾伦确实是和伊芙琳关系最近的一个洛内兰人。 在楼梯的转角，艾伦几乎和伊芙琳撞了一个满怀。伊芙琳巧妙地避开，而艾伦则一头摔倒在楼梯上。 “啊呀......”艾伦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你怎么来了？”伊芙琳看上去有些着急，但还是伸手拉起倒在地上的艾伦。 “没事，我没事......怎么了？又要出远门？”艾伦摸着额头，眉毛鼻子几乎因为疼痛扭在了一起。 伊芙琳摇摇头，道：“不，克劳德不见了！” “他应该是出去玩了吧......小孩都很贪玩，他会照顾自己的......” “哎！我去找他。” 伊芙琳打断了艾伦，随后便快步走了出去。艾伦一脸茫然，但也赶紧跟上。 一路上，伊芙琳走在前面，而艾伦紧紧跟在她身后。这一幕不禁让他回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九年前，艾伦正在安置迦娜女神雕像的神女广场上发着呆。在他面前凌空打开了一扇传送门，一个披着黑袍怀抱婴儿的女精灵唐突地从门中走出。这让周围不少人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王后城总是人来人往，偶尔出现一个陌生人凭空开启传送门并从中走出对这里的人而言不算什么大事。 目睹这些的人在短暂的惊讶后抱歉地向伊芙琳点头致意，在他们的认知里，这没准又是从哪里慕名而来的旅行者，一位受人尊敬的魔法师。而刚刚的惊讶神情总有些失礼，而这之中最失礼的就是艾伦。 “抱歉，这位女士。我想，我刚刚为您的美貌看入了神。我想说......欢迎来到王后城！”这是艾伦对伊芙琳说的第一句话。 伊芙琳答以微笑。 伊芙琳的笑而不语让艾伦有些尴尬，他耸耸肩，刚犹豫不决地走出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来，语塞了半天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呃......抱歉......我在想......我在想......您刚来到这里，需要什么帮助吗？” 言语间，男人的脸变得通红，因为紧张他不断地摸着后脑勺，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伊芙琳见状有些忍俊不禁，小克劳德在她的怀中眨巴着眼睛，“啊呜啊呜”地叫着，应该是饿了。 “我想找个旅店，我......还需要一些牛奶......”这是伊芙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能帮助你！”听到伊芙琳的回应，艾伦激动地回答，紧接着又很抱歉地笑笑，“我的意思是......请跟我来。” 在艾伦的引导下，伊芙琳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那个男人时不时回过头来，身后那个女人却一直盯着怀中的婴儿。 “这孩子真可爱......是......你的......吗？” 伊芙琳抬起头，那个男人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 没有得到回应，艾伦在心中对自己骂了一句“白痴，这算什么问题？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 “对......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我是艾伦！我的名字是艾伦！”男人回过头，因为紧张，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您看我是称您魔法师呢还是......” “伊芙琳。”伊芙琳打断艾伦的话。她并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不自然以及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伊芙琳小姐，您从哪里来？” “北边。” “北边？那里也有精灵居住吗？” 伊芙琳没有回应。 “我所知道的精灵都不是很喜欢北方的气候......是这样吧？” 伊芙琳没有回应。 “您的那柄剑真酷，您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伊芙琳依旧没有回应。 艾伦干笑了几声以掩饰尴尬，内心再一次自嘲“白痴”。 ...... 这些年里，艾伦已不知多少次自嘲“白痴”，不过他也早已习惯。 正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艾伦被伊芙琳焦急地声音打断。 “这家伙会去哪里？艾伦，你平时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他会去哪？” “他也不小啦，总会照顾好自己。你别着急......”艾伦安慰道，“没准和哪个孩子一起去玩了呢......” 艾伦的安慰反而起到了反效果，伊芙琳激动道：“和谁？你知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随便让别人接近他！” “应该还是和那个八九岁的孩子在一起吧......叫卢锡安......” “你认识？带我去！”伊芙琳很是不满。 艾伦有些茫然，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克劳德在哪。不久前克劳德曾对他说起过，想去亲眼见识一下剑刃守护者的上任典礼。这是整座王后城的盛典，艾伦自然会同意。但他也明白伊芙琳不会同意，所以起初并不打算向她透露。 艾伦并不明白为什么每当克劳德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或是去除了旅店所在的白马街之外的任何地方，伊芙琳总会很不高兴。然而精灵很少表露情感，当伊芙琳动了怒，艾伦也不多言，还是照着做了。 第二章 圣光庇护的城市第二节 荣耀圣殿坐落在迦娜女神雕像南边不远处。作为王后城最古老传奇的建筑，它的存在让无数人为之敬仰。在圣殿大厅正门前，是一个偌大的广场，上面树立着众多从这里出发又建立诸多丰功伟绩的伟大魔法师和战士的雕像。它们见证了这里的历史，也诉说着雄伟的史诗故事。 这一日，广场上人头攒动，不仅仅有王后城的长居者，也有慕名而来的外地人。上百位身披铁甲手持长枪盾牌的的卫兵早早地在广场中心列队，以广场中央的上古魔法师石雕为中心，画出一个巨大的矩形方阵。 “快一点，我们必须要再往前面去一些！” 一个褐色头发的小男孩拉着一个红发男孩努力地在人潮中向广场中心挪动着。 “抱歉，抱歉......” 褐发男孩一边嚷嚷着一边试图拨开人群，被他们挤动的人在发现是两个年轻的孩子后都主动礼让着。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的最前端，一名护卫向他们示意不能再进去了。褐发男孩握起拳头，学着成年卫兵的姿势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随后又咧开嘴，满脸兴奋。他身边的红发男孩显得腼腆一些，总是害羞地捏着衣角，是不是瞥一眼身前这个卫兵的盔甲。 银色盔甲边缘的装饰纹样刚劲有力，黑色的披风自右肩头落下遮住半边身体。盾牌以铜饰边，中心是以一对翅膀衬底的女神头像。 “太酷了！这太帅了！克劳德！看见没，他们可是正牌的王后城护卫！” 褐发少年名叫“卢锡安”，是白马街上一户迪亘人家的孩子。他兴奋的拽着克劳德的胳膊，毫不掩饰心中的崇拜。 克劳德显然也很兴奋，嘴里反复应着“嗯嗯”。 “看呐，仪仗队！” 有些眼力好的人远远看见一支衣着华丽、手持乐器的精灵队伍正在走来。最前面领队的精灵手中举着两面白色的旗帜，金色古典花纹修饰下，中心的女神头像栩栩如生。他们的行径之间，精致的乐器流出优美的旋律，为每一个人带来温馨的暖流。这支队伍仿佛被极其温柔的微光笼罩着，这是精灵们独有的魅力。 人群因他们的到来爆发出阵阵欢呼声，这旋律伴随这座城市有着数千年的积淀，并且从未因时光流逝而过时。 “看，克劳德，是精灵，音乐学院的精灵们！”卢锡安喊道，仿佛生怕身边的小伙伴有一丝遗漏一般。 “哇哦......这些也是精灵......”克劳德小声嘟囔着。 克劳德对精灵并不陌生，他从记事起就总听艾伦谈论关于精灵的事情。艾伦告诉他，精灵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物；艾伦告诉他，伊芙琳八成是个精灵魔法师，而且精灵魔法师都很厉害；艾伦告诉他，精灵无所不能，他们拥有渊博的学识，他们可以带走伤痛，他们可以做很多很多平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是的，因为几乎从不离开白马街，关于精灵的一切，克劳德几乎都是听艾伦说的。他对精灵的全部概念的也仅仅是伊芙琳。然而克劳德认为伊芙琳很神秘，甚至有些不可理喻。她常常出远门，不知去向。平时寡言少语，并且不允许他和除了艾伦之外的任何人接触。如果她在，和卢锡安一起玩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嘿，克劳德，伊芙琳姐姐不也是精灵吗？给我说说，她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卢锡安满面的期待。 “啊......不太一样吧？应该是的......我也分不清楚......”克劳德应付道。 “哎，其实我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伊芙琳姐姐呢，她好像不是很喜欢和人说话......我妈妈告诉我精灵都这样，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你说呢？”卢锡安挠着他的小脑袋，努力回想着对于伊芙琳的一切印象。 “我也不知道呢......”克劳德也开始回忆起和伊芙琳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似乎除了艾伦叔叔以及路易斯大叔，他确实没见过伊芙琳和别的任何人说过话。 精灵乐队从克劳德面前不远处走过，直至魔法师的雕像附近一侧列好队，继续演奏着音乐。他们看上去和伊芙琳不太一样，头发大致都是金色或是闪着金光的别的什么颜色，即是是深色头发也仿佛具备着独特光芒一样。区别于伊芙琳，他们都穿着纯白色的服装，看上去......至少比伊芙琳更温暖、更好相处一些。 “哇......”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叹声。两个孩子立刻踮起脚尖向众人的目光焦点出看去，他们尽力伸长脖子渴望获得更好的视野。然而他们现在还是比身边的成年人矮了不少，直到那群人走近了才真正看清楚。 荣耀圣殿的高级学员们。他们穿着款式相似的蓝白色服装，戴着帽子的是魔法师继承者，披着银色肩甲的是战士继承者，披着金边斗篷的是术师继承者，而背着弓箭的则是弓箭手继承者。这是这所学院中最传统的四大类别。他们也是王后城中最备受瞩目的人群——毕竟能够进入荣耀圣殿，就等同于获得了王后城内最崇高的身份。 “这身行头真是帅呆啦！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卢锡安开始沉浸在无尽的自我陶醉中。 克劳德撇撇嘴，并没有接话。卢锡安所说的无非是成为荣耀圣殿其中的一员，他作为迪亘人的后代，拥有与生俱来的搏斗天赋。在克劳德的认知中，卢锡安所拥有的天赋是十分出众的，被荣耀圣殿的导师们选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克劳德反观自己，情况就并不乐观了。他生来就比同龄的迪亘人瘦小，甚至有些弱不禁风。当然，伊芙琳也经常教他格斗技术，但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势力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层次。最重要的是，当克劳德第一对伊芙琳提起荣耀圣殿的时候，伊芙琳大发雷霆，甚至明令禁止他再作这些“非分之想”。 在王后城中，荣耀圣殿是永远不会过时的谈资，哪怕克劳德的生活轨迹几乎就是一个半径不超过十里地的小圈子，但这些事情在这座城市中总有一万种途径传到他的耳朵里。 荣耀圣殿每十年都会公开面向整个原界招收学徒，今年恰巧是十年一次的招生大典。在招生大典前，也就是此时正在进行的，是新一任剑刃守护者的上任典礼。 剑刃守护者几乎是上古魔法师玛瑞迪娅以下最耀眼的存在，他被上古魔法师直接任命，接受圣光之刃——玛瑞迪娅圣剑，并且肩负守卫迦娜之光的重任。 这个职位自王后城建立伊始便存在了，历任剑刃守护者均是万里挑一的优秀战士。他们战力出众，虔诚地信仰着迦娜之光，他们备受瞩目。 “哎，卢锡安，你说......我该不该去尝试一下......”克劳德的声音有些渺小，特别是在众人的山呼海啸之中。 “诶？什么？”卢锡安的思路还没有从圣殿学徒的身上转回来。 “荣耀圣殿啊......”克劳德道。 “为什么不呢？这里的每个人都渴望进去，甚至全世界都渴望！”卢锡安皱着眉头，在他看来，克劳德的言辞不可理喻。 “可是......我......”克劳德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 卢锡安拍了拍克劳德的肩头，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虽然你看上去没我这么强壮，当然可能确实也没有......呃......你确实没有我这么强壮，但是！只要努力，没有什么不可能！” 克劳德挠了挠头，道：“可是......我有什么理由......” “理由？”卢锡安打断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作为在王后城长大的人，迦娜女神庇护下的生灵，参加荣耀圣殿的考核需要理由吗？不存在的！天经地义，比你吃饭睡觉还要天经地义！” “好吧......”克劳德再次撇了撇嘴。 其实克劳德想询问的是说服伊芙琳的理由，然而一旦提到“荣耀圣殿”相关的话题，这个名叫卢锡安的孩子就会头脑发热，热血沸腾。当然，更不用说此情此境之下...... 克劳德没有再追问。 “喔......看呐，是他们！” “是的！是他们！” 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典礼即将开始。 【第二章】圣光庇护的城市第三节 圣殿中走出的学徒们分两边站开，形成一道直通向魔法师雕像的通道，让围观的所有群众们自发地安静下来，足够说明正在走来的人物有多么令人尊敬。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看呐，克劳德！哎哎......让我再靠近一点！”卢锡安几乎激动得跳起来，但在卫兵阻拦下还是没能再走近一些。最终，他紧紧挨着卫兵的身体，脸紧贴在卫兵的铠甲上。 “是谁呀？我看不见！挡住了！”克劳德也很着急，不断地垫着脚尖，眉头皱的似要打起结来。 “看呐，那是泰拉米！圣剑学院的终极导师！帅呆了！”卢锡安惊叫道。 “在哪在哪？”克劳德也按耐不住，趴在了面前那名卫兵身上，尽量伸出脑袋。 那名卫兵一脸无奈，但在今天的王后城中，如这般疯狂地孩子比比皆是，谁让这场盛典能够看到荣耀圣殿中所有的重要人物呢？ “哦哦，那个穿蓝色巫师袍的一定是冰蓝！天呐，你能相信她是一个洛内兰人？”卢锡安叹道。 克劳德好不容易透过缝隙看见卢锡安口中那两位“大人物”：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披金甲黑袍的泰拉米，身材高大，黑色的头发很整齐地束在脑后。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柄金色长剑，而他的能力却不局限于仅仅是一名剑士。泰拉米在任何近战武器上都有相当的造诣，甚至有很多人相信，他的实力俨然就是没有龙的龙骑士。 后面那个蓝衣魔法师则是冰蓝，被称作“奇迹魔法师”，她作为洛内兰人，能够到达现在的高度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她具备很多精灵魔法师都达不到的魔法天赋，比如，操控全部的四种元素法术，并且还会使用相当水准的白魔法。当然，现在也没人知道那个洛内兰魔法师现在究竟多少岁，虽然她的外表并不衰老，将将三四十岁一般。总之她的寿命已经远远超过了洛内兰人的极限。 “瑟尔加林！看见没？看见没？哦哦，还有洛奈！我最崇拜的就是她！” 随后出现在克劳德视野里的是瑟尔加林以及洛奈。 瑟尔加林是一名术士导师，炼金术、观星术、锻造术、建造术......瑟尔加林无疑是王后城知识最渊博的人之一。他是一位兽灵，兽脸人身，足有两个洛内兰人的身高，而且看起来并不友善。兽灵在东大陆并不少见，他们具备令人望而兴叹的体能以及近身搏斗的卓越天赋，但头脑多是不算发达的。瑟尔加林则是一个例外，智商不仅超过所有同族人，更超过了绝大多数异族。他出人意料地受到当地众多矮人的拥戴，毕竟矮人能够在王后城拥有一席之地，瑟尔加林功不可没。 被卢锡安认定为偶像的洛奈则是一位来自月白森林的女精灵，虽然作为孕育弓箭手的殿堂圣鹰学院的终极导师，但她也具备着不逊于冰蓝的魔法天赋，据说可以驾驭三种元素魔法，在整个魔法师界都极为罕见。要知道，一位魔法师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能够施展两种元素魔法都被认为天赋极佳，而洛奈，竟然可以操纵冰、火、雷三种元素。这些不过是她的“副业”罢了。 四位终极导师在魔法师雕像下一字排开，精灵乐队也停止了演奏。整个广场虽然人山人海，但此刻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翘首以待，四位导师的就位预示着盛典已临近开幕。 泰拉米上前一步，环视了广场一圈，以沉稳的嗓音说道：“第二纪元屹立于此的王后城，自建立伊始就沐浴在伟大的迦娜女神的圣光之下。两千二百一十九年前，邪恶的黑暗最后一次在这片土地上叫嚣，恶者的最后一面旗帜也被消灭，信仰爱与和平的人们终于赢得了胜利。在这两千二百一十九年中，东西大路得以安享和平，生活、学习、旅行、交流......我不知是否该将所有光辉都叙述在迦娜女神以及艾克林王族的身上，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都沐浴着迦娜之光，这一切美好起始之光！现在，让我们共同向迦娜之光致敬！” “安吉米拉布利什，迪阿侬......” 泰拉米语毕面向人群展开双臂，众人随即齐呼道。 这句话意为“圣光永恒”，是神的古老语言。 传说迦娜女神降世时将这句话带来了原界，它像纽带一般连接了乞求和平的每一个种族。虽然这门语言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有得到传承，但这句话就像信仰一般传播到信仰迦娜女神的每一片土地。 泰拉米放下臂膀，继续说道：“两千二百一十九年中，圣光庇护着王后城，祝福着荣耀圣殿。但有一个神圣的职位不容许我们任何人的忽视——剑刃守护者。高举马瑞蒂娅圣剑护卫圣光之人前赴后继，邪恶无法将他摧毁，哪怕死亡也不能扰乱他的秩序！很荣幸，就在今天，我们将迎来新一任的继任者！今天，她将在万众瞩目之下肩负至高无上的荣誉和责任！” 在泰拉米的示意下，精灵乐队再一次奏响旋律，这一曲慷慨激昂。伴随着美妙的音符，天空中出现洁白的花瓣，那属于月白森林古木所开之花的花瓣，漫天纷飞随后缓慢落下，在学徒夹道而成的道路上铺出一条纯白色之路，连接着殿堂的正门直到魔法师雕像。 围在广场上的所有人都被这番景象征服，偌大的王后城中，并没有月白森林的白树。事实上，白树不能在月白森林以外任何地方存活，这是剑刃守护者上任盛典时受到上古精灵的祝福才会出现的奇景。 剑刃守护者的继承并非有一个固定限期，只有在任者死亡或上古精灵魔法师的预言下才会发生。纵然拥有数百年寿命的迪亘人以及兽灵都终其一生难得一见，更不用说是洛内兰人了。 “你知道吗，这是我的梦想......踩着上古白树圣洁的花瓣铺成的道路，接过马瑞蒂娅圣剑，宣誓将用生命守护圣光......”卢锡安陶醉地摇着头，对克劳德道。 “你知道吗......你已经十岁了，但继任者今天才刚刚上任......”克劳德无奈道。 “呃......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卢锡安尴尬地抿了抿嘴。 “事实......”克劳德摆摆手。 克劳德也很憧憬卢锡安所说的事情，但现在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继任者是一位精灵，那他拥有永恒的生命；即使不是，无论是迪亘人或者兽灵，哪怕是洛内兰人，他们在接受上古魔法师的祝福后，寿命也因此会增加很多。而现在，战乱几乎无从说起，意外身亡更是无稽之谈。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看来，卢锡安的梦想终究都是梦想，无从实现。 “来了来了，就是那个人！看，克劳德，我一生的竞争对手！”卢锡安又惊又喜，兴奋得直拍克劳德的肩头，疯狂地指着远处的圣殿正门。 “好啦，别捶我了，我能看见！”克劳德有些嫌弃地说道，随后也向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远处的那个人身披银色的战甲，浑身似精灵一般散发着朦胧的白色微光。他披着红色的披风，头戴造型独特的头盔，肩甲之间夹着红色的锦缎。那个人看起来并不高大，反而有些消瘦，但步履稳健，威严不容亵渎的气息即使隔着很远也如近在眼前一般。 “就是他？”卢锡安显得很是诧异，言辞引来周边群众鄙夷的目光。 “卢锡安！”克劳德意识到身边人的反感，提醒道。 克劳德并不明白其他人为何反感。然而在围观群众心中，一个孩子质疑一位剑刃守护者的继任者简直不可理喻；在卢锡安心目中则是，一个看似弱不禁风人作为继任者也简直是不可理喻。 “何德何能？” 卢锡安在心中咆哮着。 那个身披银甲的继任者在走过这两个孩子正前方时，似乎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卢锡安依旧嘟囔着小嘴，克劳德反倒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呃......卢锡安？” “怎么？” “那个人......是不是听到你说的话了？” “是吗？那他应该会打喷嚏才对！” “他好像.....瞥了我们一眼？” “你眼花了吧！” “哦......” 克劳德仔细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继任者，脑海中不停地浮现着刚刚的那一幕。 “大概......眼花了吧......” 克劳德安慰自己道。 第八章 重返亚特兰蒂斯第五节 高耸的墙壁已被厚重的冰雪覆盖，人们只能从外面勉强辨别城墙原本的面貌。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的反差在伊芙琳内心激起层层波澜，在这座威严的城市中的点滴历历在目。 马儿的呼吸形成肉眼可辨的白雾，阳光光顾了冰湖镇，又在余晖森林与辉煌大道的夹角处戛然而止。亚特兰蒂斯城——这座王者之城依旧笼罩在厚重的乌云之下，站在它的脚下，仿佛冬日雪山的积雪随时都会倾倒而出，完全覆盖住它。 “这正常么？我是指……亚特兰蒂斯城的巡逻的卫兵竟然看起来还不比王后城？”泰拉米注意到层层相叠的城墙上零散的侍卫，与这座崇尚武力的主城搭配在一起莫说多么离奇。 “是有些奇怪。”伊芙琳认同道。在她的命令下，坐骑的白马放慢了脚步，若疾驰进入其他主城会显得很不友好，这是东大陆约定俗成的规定。 在进入第一层的大门时，一名身着厚重银甲的侍卫上前拦住伊芙琳与泰拉米二人，看他略显精致的盔甲，应是守城侍卫中的某位军官。 “这里是亚特兰蒂斯城，请出示您的身份！”那侍卫道。 泰拉米点头致意，随后掀开附在王后城图腾上的披风道：“王后城荣耀圣殿的谈判代表，来赴摄政王的联盟谈判之约。” 侍卫闻言行了个军礼，后撤一步让出进入大门的通道，道：“原来是荣耀圣殿的贵宾，我代表外城守军表示欢迎。” 随后，二人驾马进入大门。 亚特兰蒂斯城内白雪皑皑，无论是居民或是偶尔三三两两路过的巡逻卫兵均身着厚实的棉服，这与衣着单薄的二位王后城访客形成鲜明对比。 “看样子这里的严寒已不是一两天日子了。”泰拉米四处张望着，随口道，“骑在马上也能感觉到脚下的积雪有多厚实，而且还有眼中的冰冻。” “是的，看来现在的亚城也无法抵御来自北地的严寒。”伊芙琳认可道。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失去了君王和王后，主城自然失去了庇护。纵使替代者再如何强大，这无底洞般的空档也是无法弥补的。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亚特兰蒂斯城压根没有哪怕一位魔法师，进入亚特兰蒂斯地界以来，除了零星的洛内兰人聚居地，甚至没有看到一个精灵。 “所以说，亚特兰蒂斯城内没有魔法师的存在么？”泰拉米道。 伊芙琳解释道：“至少不存在圣者级别的魔法师，只有那种级别或者更高才有可能拥有抗衡气候的力量。” “这么说来，亚特兰蒂斯城曾经有过那种级别的魔法师。”泰拉米道。 “安吉丽娜公主。”伊芙琳的声音很平静。 泰拉米不再追问，这个话题对伊芙琳来说从不轻松。不知何时起，那个女精灵开始以平淡近乎闲谈的口吻诉说着往事，这也是深深吸引着那个迪亘族男人的原因之一——至少把这件事情放在他自己身上，无法以如此平静的心态重新面对这座曾经深深伤害她的主城。 可以说，认识伊夫琳让泰拉米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原先的观点，至少关于众人口中的“王者之城”亚特兰蒂斯城已不复往昔的崇拜。他还没有完全接受伊芙琳的一面之词，谋杀君王？这种事情无论何时提起，就迪亘人而言是无法接受的。 随后，泰拉米又找了些话题用以闲聊解乏，伊芙琳则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状态。直至二人到达通向最顶层的石门，戴安娜——身着精致的黑甲黑衣站在那里，似是等候多时。 “二位路上辛苦了。”戴安娜招呼道，“会议定于明日下午开启，接下来由我带二位到贵宾区小憩。” “明天？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泰拉米笑道。 戴安娜点点头，“夜辉谷的代表还未到达。我们刚刚接到消息，这次并不是佐恩将军亲自前来，当然，来参加会议的也是一位重要人物。所以，卡尔大人决定等候他到达再行商讨。” “伊塞卡？”伊芙琳冷声道。 “看来伊芙琳导师的消息很灵通。是的，迪亘族的先知大人——伊塞卡大人。”戴安娜微笑道，“请随我来。” 戴安娜示意卫兵上前搀扶伊芙琳等人下马，处于亚城核心的中心城内并不允许骑乘坐骑。 “迪亘族的那位先知？据我所知，没人知道他有多少岁，甚至听说他从未离开过夜辉谷内的黑色高塔。”泰拉米凑近伊芙琳，小声询问道。 伊芙琳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质疑道：“从未离开黑塔？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泰拉米略感尴尬，补充道：“那位大人常年监视着北地的一举一动，你应该知道，他的地位可完全不亚于两位龙骑士。” 伊芙琳冷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不再作答。他理解泰拉米无意间表露出的崇拜，毕竟迪亘人中想产出一位优秀的魔法师是极为罕见的，更不用说是一位先知。与此同时，那位先知的任务与东大陆的安危息息相关，即便两位龙骑士在他的面前也只能算是晚辈。 可发生在伊芙琳身上的事情泰拉米并不知晓，他自然不会明白伊芙琳为何如此不待见这个话题。 “就是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侍者即可。” 约莫数百步的距离，戴安娜示意已经到达了指定休息区域。这片建筑距离议政的宫殿不远，圆润的门框窗户与亚城内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这些典雅的建筑伊芙琳并不陌生，那正是星光精灵到来亚特兰蒂斯城后修建的，原本是专门属于精灵的住地，只是现在人去楼空罢了。 伊芙琳冷眼看着身边面带笑意的那个女人，她正“毕恭毕敬”地伸出右臂以展示这片建筑。 “这些屋子……”泰拉米面有惑色。为待他询问，戴安娜已补上说明：“如你所见，这片区域的建筑均出自精灵族之手，看来泰拉米导师是个见识广阔的人。” “将外宾安置在王宫后院，看来现在的摄政王大人真是自信十足呢。”伊芙琳冷言讽刺道。 泰拉米闻言，立即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系，心道：看来亚特兰蒂斯城此举还有更深的含义，没想到竟然表露得如此直白！ 戴安娜并不生气，缓声道：“对站在东大陆之巅的王者之城而言，既然站在这个地位，自然要给外宾最好的接待。毕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这样一座主城，所以让贵宾们住在这里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诚如二位所见，自从摄政王代替执掌亚特兰蒂斯城，所有的区域都安排得更加合理。在王宫的另一侧便是安置囚犯的监牢，与这片区域以摄政王居住的宫殿作为阻隔。 屋内所有设施都已备全，二位的坐骑也会有饲养师照顾，尽可安心休息，准备明日的会议。” 伊芙琳笑道：“呵，如此说来，卡尔大人真是为仁慈的大人，竟当真能将监狱安置在王城内？那可是关押重犯的地方，据我所知，应也有不少从北地抓来的异族俘虏吧。” “是的，”戴安娜认可道，“这样便给居住在下层的居民们提供更安逸的生活环境，无需与那些囚犯打交道，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原本完整用于关押犯人的那层现在也已改造成士兵们训练的场地，你也知道，亚特兰蒂斯城需要抵御北地的异族，这些都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 “一路上，我可没见到多少士兵。”伊芙琳道。 戴安娜抱起双臂，笑容中带着傲意：“也难怪，伊芙琳大人离开亚特兰蒂斯城太久了，难道王后城会将军队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吗？” 伊芙琳摆摆手，顺势走向客房。 “无碍，毕竟我现在不是带队的将军，也不是某个主城的执政者。多谢招待，没什么别的事情便请回吧。”伊芙琳冷声道。 “贵宾的要求都听见了吗？你们可以离开了。”戴安娜随即下令所有卫兵撤离，自己也移步离开。直至走到这片住宅的门口，转身补充道，“会议定在明日下午，有什么别的要求只管吩咐这里的侍者便是了。” 【第二章】圣光庇护的城市第四节 继承者迈着步子，稳健地穿过四位终极导师，进而迈上位于他们身后的台阶，径直走到雕像下才停下脚步。他单膝下跪，左手垫在左膝之上，右手握拳，顶在地上。 音乐再一次终止演奏，四位终极导师转过身来，仰视着雕像。除卫兵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雕像之上。很多人双手捧在胸口，似是诉求着什么。 “那座雕像是迦娜女神吗？怎么和另外一座不太一样？”克劳德小声问道。 “不，当然不是！你竟然不知道？”卢锡安一脸鄙夷。 “我知道呀，这是魔法师雕像，难道和迦娜女神不是同一个人？” 卢锡安连连摇头，解释道：“这是上古魔法师雕像。迦娜女神是神的女儿，这位上古魔法师是个精灵，很久以前就来到这片大陆了。后来迦娜女神不在了，但她还在。她很厉害，所有人都尊敬她。” “哦......比那些终极导师还厉害？” “那当然，荣耀圣殿都是她一手创造的！她的名号你真的没听说过？”卢锡安一脸的不可思议。 “哦......艾伦叔叔说起过，我记得是......马瑞蒂娅！”克劳德若有所思道。 “女王！”卢锡安抢过话来，“是马瑞蒂娅女王！” 克劳德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广场上聚集了数千人，刚刚赶到的伊芙琳在人群的最外围搜寻着克劳德的踪迹。然而最外围的多是成人，克劳德的小身板早早被人群淹没，纵然伊芙琳拥有精灵无与伦比的视野，一时间也难以发现。 伊芙琳在远眺无果后下意识地就挤入人群内，艾伦急忙拦住她。 “伊芙琳，别这样......” “松手，我还没有追究你让他来这种场合的事情！”伊芙琳面无表情地想要摆脱艾伦，但艾伦抓得很紧。 “这是剑刃守护者上任典礼，你这样.......”艾伦解释道。 “那又怎样？” “小点声！你这样，所有人都会反感，他们会认为你在蓄意捣乱！” 伊芙琳锁紧眉头，倒也放弃了原先的想法。她明白这座城市中的人对迦娜圣光的狂热，如果在这种场合过于鲁莽，确实很可能造成不小的混乱。 一缕光芒自雕像上闪耀起来，这让所有人感到温馨的光却令伊芙琳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地神奇手臂遮挡。 见状，艾伦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这光实在温暖，拥有带走一切烦恼的魔力。但眼前这个精灵却显得......不适应？ 在那道光的照耀下，所有人都高举双手，面露愉悦之色。当然，除了伊芙琳。她反而戴起帽子，半背过身去。 “伊芙琳......你......哪里不舒服吗？”艾伦关心道。 “马瑞蒂娅......” 伊芙琳的声音很轻，她并没有回复艾伦，口中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光芒越来越强，仿佛整座雕像都在发光。一道美妙到令人窒息的人影在光芒中渐渐清晰——金色的长发直垂到脚踝，洁白的长纱装饰着白皙的形体。她的四肢修长，温柔地俯视着地上的一切...... 这是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桥段，此刻在王后城的广场上，切切实实地发生着。 马瑞蒂娅·艾琳娜。 上古精灵魔法师，现世最伟大传奇的存在。她就是那座雕像的本尊。 她缓缓落在地面上，落在那位继承者的面前，头戴着精致的白色饰品，双眸中闪耀着原界最纯净的柔光。 所有人都低下头去以最恭敬的姿态迎接这位上古魔法师的到来。 马瑞蒂娅双手捧着一柄闪耀着神圣光芒的长剑，温柔地注视着半跪在面前的继承者。 “勇士的火种永远不会熄灭，扬起脸来，让我们见证你的模样，年轻的勇者。” 马瑞蒂娅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朦胧，但能传达到每个人的心里。 那名继承者抬起头来，恭敬地行礼后解下头盔。乌黑微卷的头发散落下来，精致的五官散发着不惧一切的勇气。 难道......是个女人？ 眼力好的人已经发现，单膝跪地的那个继承者，长相竟然美丽得令人难以置信，与其说是个男人，倒更像一个女人。 人群中传出不少惊讶的声音，很多人开始谈论这个继承者的性别。 “喂......这不是开玩笑吧？那个人......是女人吗？” “难怪见她这幅身材......” “天啊......我不敢想象......” 讶异之声越来越大，虽然这片大路并非男权社会，但就历任剑刃守护者而言，无论什么种族，还从未有过女性担当此任。 马瑞蒂娅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她依旧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继任者，声音虽然温和却不容亵渎，道：“年轻的雅克因（最早的迪亘人家族的名字）的后代，王后城的孩子......倘若黑暗再临，恶魔来袭，善良犹如风中残烛，光明再度面临绝境，你是否能够用身躯作盾牌，以灵魂作武器，用你的一切来守卫这些善良的生灵？” 议论纷纷的人们随着马瑞蒂娅的再一次发声又安静下来。宣誓的时刻神圣不容侵犯，当然，没有人会去打扰马瑞蒂娅的话语。 “是的。我的马瑞蒂娅女王。我将倾尽我的所有守卫世间所有的善良与美好。” 继承者严肃地回答道。 “现在，我将这柄守卫之剑赐予你。它将助你斩灭一切黑暗势力，邪恶在它的光辉下将荡然无存。” 继承者高举双手，郑重地从上古魔法师手中接过艾瑞莉娅圣剑。 玛瑞蒂娅道：“年轻的勇士，现在，请对迦娜圣光报出你的名号。” 继承者又一次对玛瑞蒂娅行礼后，转身面向迦娜神像的方向，郑重道：“我是雅克因的子嗣，艾瑞莉娅！” 艾瑞莉娅的声音虽然力道十足，但切切实实地表明她是一个女人。这最终还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包括卢锡安在内，相当一部分人都表现得十分诧异，他们当然会惊讶，剑刃守护者的继承者，竟然是女子，而且看上去竟然如此年轻。 艾瑞莉娅高举圣剑，剑锋指向天空，向人们展示着属于剑刃守护者的荣光。年轻的脸庞英姿飒爽，站在高台之上的那个年轻女人此刻仿佛站在了世界之巅一般。惊讶之后，人群还是爆发出了猛烈的欢呼声。在这里，接过圣剑，成为剑刃守护者，就意味着那个人已经登上了王后城的最顶层，无论性别或者种族。 “玛瑞蒂娅女王。”泰拉米带领其余三位终极导师再一次行礼。 玛瑞蒂娅的笑容有些难以捉摸，她双手轻盈地垂在身前，缓步走向圣殿正厅。艾瑞莉娅和四位终极导师紧跟其后。 几人数次眼神交流后，泰拉米快走两步，稍稍靠近了些玛瑞蒂娅，刚欲开口，身前那位上古魔法师却未卜先知般摆摆手，泰拉米服从地收回了已到喉咙口的话语。 “诸位，稍安勿躁。”玛瑞蒂娅平静地道。 盛典暂且告一段落。众多重要角色在视野之中消失后，人群也渐渐散去。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卢锡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一直在念叨着。 “你在说什么呢？”克劳德问道。 “哎，竟然是个女人！我一生的竞争对手竟然是个女人？”卢锡安作痛苦状捂着脸。 克劳德则无所谓道：“那个姐姐看起来也很厉害啊。” “你还小，你不懂。”卢锡安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快。 “说的你不是孩子一样？” 克劳德也学着卢锡安的姿势抱起双臂。然而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克劳德惊讶甚至有些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伊......伊芙琳！” 第二章 圣光庇护的城市第五节 因人群的散去渐渐空旷的广场边缘，站在艾伦身边的那个女精灵披着黑斗篷，面带怒色，直直站在那里。她面前的两个孩子则在见到她之后迅速收敛起笑容，仿佛犯了错一般。 “看完了？”伊芙琳的声音很严肃。 “嗯......嗯......看完了......”克劳德的声音很小，脑袋低着，时不时偷偷地抬头，两只小手因紧张握得很紧。 气氛一度紧张，艾伦连忙上前圆场，说了一些安抚伊芙琳的话，但还是显得很尴尬。 伊芙琳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最终上前拉起克劳德的小手，丢下一句“回去吧。” 克劳德时不时回头看看卢锡安，停在原地的那个男孩一脸困惑。对卢锡安而言，这个精灵总是这样，虽说精灵多很高冷，但伊芙琳的态度显然比想象中更冷，像是一座没有表情的冰雕。 伊芙琳的步子很快，被拉着的克劳德几乎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卢锡安沉默着，随后也跟着迈出步子。一条腿刚刚迈出，伊芙琳却出人意料地停下脚步。 “你就是那个叫卢锡安的孩子吧？” “嗯......是，我是......”卢锡安很意外。 “不要再来找克劳德。永远不要！”伊芙琳的声音异常地冰冷，甚至有些可怕。 “为什么？！”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伊芙琳，这......没必要这样吧？”艾伦赔笑道。 伊芙琳没有回应，冷冷地看了卢锡安一眼，重又拉起克劳德离开。 “你凭什么这样？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卢锡安一脸委屈，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艾伦看着伊芙琳，然而身边这个女精灵再无更多表示。最终艾伦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向卢锡安。 “伊芙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不让我和卢锡安一起玩？”克劳德抱怨道。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伊芙琳冷声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怎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克劳德不满道。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伊芙琳道。 “我现在就要搞明白！” “你说话啊！你回答我！” “你总这样，一直这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让我做！” 克劳德喋喋不休，但伊芙琳的沉默让他几乎抓狂。热心地路人都很好奇地对这一大一小看上两眼，一个面若冰霜的精灵，一个稚气未消正生着气的孩子。 “伊芙琳，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去参加荣耀圣殿的考核！我们约定好了！”克劳德大吼道。 这句话倒是起到了效果，让一味沉默地伊芙琳立时停下脚步，万分惊讶地看着他。 “和谁约定？卢锡安？” “是的。卢锡安。我也要参加，而且我会成功进入荣耀圣殿！” “荣耀圣殿？我告诉过你！不可以，不行。”伊芙琳怒道。 “为什么？全世界都可以去，就我不行？伊芙琳，你不能这样对我！”克劳德嘟着嘴巴，皱着眉头。 孩子生气起来多有些惹人怜爱，但在这个话题的前提下，伊芙琳的神情更似有些恐惧。不少听见对话内容的路人都因此驻足围观，不允许自家孩子参加荣耀圣殿的话题实在过于新鲜。 伊芙琳注意到围观者的目光，她拽着克劳德转进一条鲜有行人的小巷子，声音变得平缓下来，说道： “是的，你说的没错，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但唯独你不能。” 克劳德的眼睛里几乎泛出泪光，嘴巴撅得很高，似受了很大委屈一般。 “为什么我不能？我也想成为圣殿学徒，我也想像艾瑞莉娅那样接受玛瑞蒂娅女王的赐福啊！” 伊芙琳若有所思，她明白克劳德所想是每一个在王后城长大的孩子都渴望着的。她深吸一口气，缓声对眼前这个因为委屈而流泪的孩子解释道： “很抱歉，我的小克劳德，你不能去那里。虽然现在我无法告诉你这是什么原因，但你要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所以请你放弃这个想法。” 克劳德无助地揉着眼睛，嘴里不断嘟囔着“为什么、为什么”，然而伊芙琳并不再多说什么，抱起那个已经超过她的腰的高度的小男孩，向白树林旅店走去。 ............. 另一条街上，艾伦正和卢锡安并排走着。虽然因先前受到了伊芙琳的影响，卢锡安的脸上仍有些不悦，但在艾伦的陪伴下，这个褐发男孩的情绪显然已经缓和了许多。 “艾伦，伊芙琳姐姐真的是精灵吗？”卢锡安问道。 “是啊，没错。”艾伦笑着回答。 “难道精灵都和她一样吗？难以接近，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不允许你靠近。”卢锡安道。 艾伦抚摸着卢锡安的后脑勺，摇了摇头，“不，这你就说错了，你看，我不是正陪着你嘛。” “那是因为艾伦哥哥你根本不是她重要的人吧！”卢锡安抬起头，童稚的脸上悄然出现一个鬼脸。 “呃......哈哈，你这个孩子真是早熟！”艾伦无奈地道。 艾伦显然被卢锡安逗乐了。以洛内兰人而言，艾伦虽然已经成年了，但他总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开朗的性格也为他赢得了非常好的人缘，艾伦总像邻家大哥哥一般带给身边人欢笑，孩子们都很喜欢他，甚至很多异族人也很喜欢这个平凡的洛内兰族大男孩。 “那你说为什么伊芙琳姐姐总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卢锡安转又问道。 “哦......这个，她没有总是不高兴吧？”艾伦托着下巴回答道，“她只是不太善于和别人交流。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她就显得很神秘。我记得，她从传送门中走出来......” 艾伦重又回想起与伊芙琳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那时，伊芙琳怀抱着婴儿，黑色斗篷下似乎甚至都没有衣服。为此，艾伦还特地买了一套便装送给伊芙琳...... “艾伦哥哥，艾伦哥哥？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卢锡安的声音打断了艾伦的思绪。 “啊，啊......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你刚才说什么？”艾伦解释道。 “我是说，伊芙琳姐姐是通过传送门来到王后城的？”卢锡安的眼中满是好奇。 艾伦点点头道：“是啊，就是只有魔法师才会的那种。” “那她果然很厉害咯？快给我说说关于伊芙琳姐姐的故事，快呀快呀！”卢锡安晃着艾伦的衣角，十分激动。 艾伦微微抬起脑袋，似是思索了一番，终又无奈地摊开手：“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啦......我只知道她是从北方来的精灵，她从未提起过关于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经历很不平凡......” 卢锡安嘟起嘴来，压低声音道：“所以......你对伊芙琳姐姐而言......果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嘛！” “啊......哎......”艾伦语塞。 “艾伦哥哥，有一件事，我想我该和你说。” 从卢锡安的言谈中能听出一丝犹豫。艾伦楞了一下，一个孩子突然认真谨慎地开口一定是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至少那个孩子看得很重。 “嗯，你说吧，我在听。” “我想......你也知道的吧，克劳德其实非常渴望成为荣耀圣殿的学徒......但是，伊芙琳姐姐似乎很不认可让他这么做。他和我提起过很多次，我知道他真的很渴望这件事，所以......你能帮助他吗？” 艾伦没有立即回答。他当然知道伊芙琳的态度，虽然他也曾在克劳德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对伊芙琳旁敲侧击过，但最终换来的却是伊芙琳的愤怒。有一次甚至将他赶走。所以，对这个问题，他还暂时没有把握能够给与身边这个孩子承诺。 卢锡安抿了抿嘴，失望地道：“果然......不可以是吗......成年人都是一样的，别的话说得再漂亮，都是欺骗孩子的把戏......” “不。卢锡安，我不会骗你的。”艾伦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虽然我没有办法说服伊芙琳，但是......” “但是？”卢锡安的目光中重又燃起希望。 艾伦微笑着拍了一下卢锡安的肩膀，认真的道：“我会想个办法，让克劳德也能去参加的。” 第二章 圣光庇护的城市第六节 王后城的政治建立在“议会”的基础上，除去定期召开的例会之外，应对紧急事务也会召开临时会议，开设地点基本上都设定在荣耀圣殿的圣光厅之中。在玛瑞蒂娅入席之前，王后城各族代表以及商会发言人都已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王后城并没有设立类似王座的座椅，这里讲求自由与平等，即使众人都称呼玛瑞蒂娅为“我的女王”，然而也只是用于表达尊敬，并非意味着她拥有着至高权力。这座城市的权力中心都赤裸裸地表露在圣光厅中心的那张巨大白石圆桌之上。 荣耀圣殿是典型的古典神迹建筑，由四大院和五大厅共同组成。正厅圣光厅则是众厅之首，位于荣耀圣殿建筑群的正中。借助强大的白魔法之力建造而成的拱顶上永远浮动着七彩的光芒。两排巨大的圆柱连接着穹顶与地面，外界的阳光透过数人高的窗户照射进来。 然而围绕桌子而坐的众人却被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玛瑞蒂娅并没有入席，她示意四位终极导师入座，在环视了在座的所有成员后走到属于她的最中心的座位上。 玛瑞蒂娅知道，亚特兰蒂斯的传令者已经到达过这里并宣读了王城的最新决策，这些内容的严苛程度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众人的脸上。 “我的女王，恐怕我得向您汇报关于亚特兰蒂斯来的‘命令’......”一个迪亘族人首先开口道，“王城希望我们加入新的联盟，并且，在荣耀圣殿新的选拔中增加迪亘族人的数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发觉迪亘人真的很讨厌。”打断那个迪亘人的是一个矮人，棕红色的胡子几乎完全遮住了嘴巴，手中抓着一个烟斗，时不时地吸上一口。这个矮人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迪亘人，“你是如何学会的拐弯抹角讲话？亚特兰蒂斯那边的杂碎要求荣耀圣殿废止对洛内兰人和精灵的选拔，而且，希望让所有的矮人都搬进矿山里。至于荣耀圣殿如何抉择我们矮人可管不着，但我要说的是，矮人的要求并不高，所以，我代表我的族人，要求必须保证我们矮人的利益。” “所以我才会说，矮人总是这么固执以及不明事理！这显然是需要我们王后城的所有人共同面对的问题，当然，也只有你们才会一心想着谋求自己的利益。我只是在陈述情况！”那个迪亘人激动得站起来，但是在注意到沉默不言的玛瑞蒂娅正注视着他们，随后也控制住了濒临暴走的情绪。 矮人冷眼斜视了那个迪亘人一眼，又猛吸一口烟，吐起了烟圈。这个行为显然引发了迪亘人的不满，随即愤怒地回敬了几句脏话，导致相关的几人为此发生了口角。厅内一阵嘈杂。 瑟尔加林严肃地拍了拍桌子，以雄厚的声音干咳了数声，这才让现场的秩序得以恢复。随后，他继续强调道：“我们今天这场会议并不是为了讨论现有的制度。王后城的自由与和平建立在现在的制度基础上，多年各族人不屑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王后城。所以，诺力（矮人族的代表）、科尔诺（迪亘人代表），控制好你们的情绪。若是都像你们一般，问题永远无法解决。玛瑞蒂娅女王就在这里，请注意。” “是的。荣耀圣殿并不会因为联盟领袖的三两句话就变更传承已久的传统。更何况，现在的亚特兰蒂斯并不是由艾克林王族掌控。”冰蓝补充道，“亚特兰蒂斯城的摄政王在这个时候传达所谓的‘决策’，无非是想影响荣耀圣殿新一届的考核。这些年，卡尔有些过于排斥异族了。” 诺力和科尔诺对视一眼，又十分排斥地扭过头去。高傲的迪亘人和固执的矮人似乎总是那么水火不容。 “玛瑞蒂娅女王，各位大人，请允许我说上几句。”一个洛内兰人站起来，向众人点头行礼，继续说道：“多年来，东大陆的联盟从未有过记载上那般程度的团结，相比较于其他主城，王后城是最特殊的存在。迪亘人、精灵、矮人、兽灵、洛内兰人，众多种族都在这里繁衍生息。或许面对王者之城下达的决策，一部分认可，一部分则嗤之以鼻，但我想请各位冷静地思考一番。在座的各位大人都拥有比我族更长久的寿命，相信大家还记得十年前由索顿王颁布的政令。他希望的是整片大陆都像王后城一般，不再因种族之异而争斗不休。我认为，这更是佐证了我们的家园就在正确的道路上。” 在这洛内兰人的发言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全神贯注起来，甚至玛瑞蒂娅都面露欣赏的目光。 那个洛内兰人顿了顿，继续道：“显然，我们面临的选择十分困难，这些年，亚特兰蒂斯城，或者说，摄政王大人对异族人的排斥是显而易见的。在圣殿继承人选拔的前夕，摄政王大人显然是想看一看我们会如何做出选择。毕竟，王后城的抉择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整片东大陆各个主城的执政者们。各位，至少现在，我们必须团结一致。” 相对于其他种族，洛内兰人总是显得羸弱、平凡，但此刻这个洛内兰人的眼光，竟比在座很多人都看得更远。 “年轻人，请告诉我你的名字。”玛瑞蒂娅微笑地问道。 “我的女王，我是修博渡。”那个洛内兰人再次礼貌地点头致意。 玛瑞蒂娅回以微笑，然后优雅地入座，缓声道：“或许各位都忽视了洛内兰人的智慧。”她眼带微笑地看着众人，“我想我们必须要承认，修博渡先生对时局的判断已经到达了一定高度。” 这番话让除四位终极导师之外的成员重又郑重地打量着修博渡。这个洛内兰人身形消瘦，脸上带着一些皱纹，以他的种族来判断，约莫四十岁至五十岁的年纪。穿着的是在王后城很流行的长衫，蓝色打底白色勾边，并且带着典雅的深蓝色底纹。 玛瑞蒂娅继续说道：“各位对亚特兰蒂斯城送达的政令都有不同的解读，然而略去其中琐碎的条框，我们不难看出这是亚城对我们态度的试探。当然，这牵扯到在座所有人身后团体的利益，我虽是这里最年长的，却也不会作出强硬的要求。这是我们王后城永远的规则。” 语毕，玛瑞蒂娅伸手示意可以发言，各族人面面相觑，显得慎重许多。 科尔诺撇撇嘴角，首先开口道：“我的女王，第三纪元开辟以来，亚特兰蒂斯城一直是这个联盟的领袖。我们若对他们的意见置若罔闻，想必一定会陷入舆论的风口浪尖。自卡尔上任摄政王以来，这十年中，亚特兰蒂斯城一直蠢蠢欲动，现在首先将难题抛给我们，如若遭到反对，我担心的是，将会引来那边更为强硬的手段。到时候，别的城邦会不会伸出援手......我深表怀疑。” 科尔诺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忘以鄙视的眼神又看了一眼诺力。 “矮人不会帮助你这个白痴。”诺力也毫不客气。 “前提是你们矮人要有能力出力，之后才能谈到帮不帮住。”科尔诺冷笑道。 科尔诺的话让诺力面露怒容却也无从应答。东大陆矮人最大的王国早在数千年前就在神战中被战火吞没这是众所周知的。东大陆幸存的矮人在迦娜女神的引导下几乎都聚居在王后城，繁衍生息。而失去了家园的矮人之中，战士的血脉几乎断流，即便是诺力也不过是个工匠而已。这片大陆之上的矮人战士实则少之又少，所以即便荣耀圣殿从未有过任何种族限制，这其中也从未有过一个矮人。 此言一出，又传出了些许议论声。 “然而，科尔诺，你要认清一个事实：若不是矮人的存在，年复一年地辛勤工作，王后城也不会有今天。”瑟尔加林面无表情地沉声道。 泰拉米道：“诸位，我们谈论的无非是是否顺从亚特兰蒂斯城，担忧的也无非是若抗拒了，那么是否会招来王城军队的武力。我在这里再一次提醒诸位，我们，都是王后城的人。” “所以我才说顺从王者之城，是我们最佳的选择。”科尔诺轻蔑地一笑。 “顺从？那真的断绝西大陆的所有造访者？” “商界那些进出口的贸易怎么办？” “让荣耀圣殿放弃除了迪亘人之外的所有人？” “我们四位导师中就有三位不是迪亘人啊！” “但亚特兰蒂斯城可是有龙骑士的啊！” “是啊......龙骑士......” 众人议论纷纷，特别是在“龙骑士”的话题下，许多人脸上都蒙上了厚厚的阴霾。 会议已经进行了数个钟头，源自北方龙骑士的恐惧几乎将整个会场吞噬殆尽。 第二章 圣光庇护的城市第七节 砰！ 一声巨响，一柄长剑架在了偌大的圆桌上，正是不久前刚刚由艾瑞莉娅继承的玛瑞蒂娅圣剑。 “刚刚继任，就有人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艾瑞莉娅旁若无人地端详着手中的长剑，讥讽道。 “艾瑞莉娅大人，我并不是要质疑您的能力，然而，面对龙骑士，您恐怕......”科尔诺缓步走到艾瑞莉娅身边，“也会力不从心吧......” 瞬间，艾瑞莉娅手中的剑锋已经架在了科尔诺的脖子上，威严的声音令人窒息，“龙骑士？无论是谁，胆敢来王后城造次，我就做屠龙者！” 科尔诺冷笑道：“艾瑞莉亚大人，您的所作所为，可正与王后城背道而驰......” “嗯？”艾瑞莉娅冷哼一声，剑锋已于科尔诺的皮肉仅相距毫厘，这一下硬让那个喋喋不休的迪亘人收了声。 “艾瑞莉娅，无论如何，也要记住，你永远在迦娜之光的照耀下......” 艾瑞莉娅的脑海中传来玛瑞蒂娅的声音，她在心中回应着“抱歉，失礼了”，随即收起了长剑，坐了下去。 吃了瘪的科尔诺心有余悸，摸着脖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露不悦，但也不敢再多嘴。 泰拉米道：“好了，都静一静。我知道诸位都很忌惮龙骑士，但凭借我王后城的实力，即便亚特兰蒂斯的军队真的兵临城下，我们也不会束手待毙。” 冰蓝双手交叉着点着下巴，冷笑道：“迪亘人都是这么性急吗？” “你......我讲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泰拉米反问道。 冰蓝继续道：“为何不听听修博渡先生的看法？” 泰拉米轻蔑地冷哼一声，伸出右手对着修博渡的方向摆了一下，“先生，请说。洗耳恭听。” 修博渡回以微笑，随后看着玛瑞蒂娅，在上古女精灵的笑容默许下，修博渡再一次点头致意，开口道：“泰拉米大人，科尔诺先生，各位，大家都太忌惮龙骑士了。不，我们当然要重视龙骑士的能力，但我们也要清楚地认清现状：即便真的因为这件事引发了与亚特兰蒂斯城之间的矛盾，他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召集军队，对我们进行大规模的武力征服。” 修博渡摊开双手，继续道：“更何况，我们拥有荣耀圣殿，整个原界最神圣的战力殿堂。如若亚特兰蒂斯城真的能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用武力征服我们，那么这次送来信件的恐怕不是信使，而是骑着龙的金甲战士了。” 不少人都点头认可修博渡的话，不过仍然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疑虑与不安。 修博渡接着说道：“各位可能会认为我信口开河，不过是说一些不负责任的空话，但我现在请各位设想一个情况：如果王后城完全接受了亚特兰蒂斯城的政策，会发生什么？” 修博渡的话不难想象：在这片大陆上，王后城作为最古老的主城之一，在某种程度上占据着类似正在进行会议的议会的角色，而亚特兰蒂斯城无疑扮演着君主。亚特兰蒂斯颁布的政令，一旦得到王后城的认可与顺从，其它的所有城邦都会执行下去。在一定程度上，王后城的存在判定着亚特兰蒂斯城的正误。一直以来，整个东大陆的联盟都建立在这两者的相互制约之下。 “我相信各位都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如果现在我们点了头，那么那时候再有更为严苛的要求，我们的帮手也会所剩无几。”修博渡补充道。 众人的神情愈发的凝重，虽然王后城一直扮演着判断者的角色，但现在面临的情况确实前所未有的。现在，王后城第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毕竟，即便王后城对亚特兰蒂斯说了“不”，也不排除有主城会继续选择顺从亚特兰蒂斯。 “如果东大陆的联盟真的因此决裂了......我们可真的是......哎......”又一个迪亘人眉头不展，愁眉叹息道。 修博渡的神情也渐渐失去了自信的光彩。他也深知，王后城的一言一行始终牵扯着整片东大陆的发展。所以，自始至终，他的话始终有所保留。毕竟亚特兰蒂斯城此次的要求，对洛内兰人过于不利，他的言论虽然始终偏向“拒绝”，并且将自身站在了更多因此不利的种族的高度上，但若真的让王后城自此与王城背道而驰，后果并不是他能一肩担负的。 在座很多人也有着类似的顾虑，言语之中旁敲侧击也永远不会一语中的。众人再次议论开来，再多的言辞，也终会加上一句不置可否的结尾。 “你看起来有些犹豫，修博渡先生。” 修博渡的脑海中再次响起玛瑞蒂娅的声音。修博渡悄悄地抬头看向玛瑞蒂娅，那个上古魔法师正微笑着看着他。 “是的，我的女王。”修博渡在心中回应她，“我也只是为了我的族人......” “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私心，我很希望听听你的真实想法，聪明的洛内兰人。” “我的想法？我不过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类，我的女王。如果战火因此燃烧，洛内兰人恐怕永远都会是最先被焚尽的......” “我的朋友，在你眼中，洛内兰人的寿命始终束缚着你。这会让你丢掉你本应具备的智慧。放眼整个原界，万万生灵，又有谁的寿命不是星海中一点稍纵即逝的微光呢？没有人可以选择为何而生，但所有人都可以选择为何而死，修博渡先生。” “为何而死？我的女王，您希望我怎么做？” “邪恶滋生了，并且它已经开始蔓延。我已经走过了太久的岁月，我不会为你们设定好结局，最重要的永远是你的内心最渴望的抉择，这点亘古不变。” “我的女王，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洛内兰人......我无法站在生命的高度上去衡量......” “抛去种族之别吧，我的朋友。力量即便微弱，但也蕴藏着无可估量的力量。没有什么可以完全左右时间的进程，终会有人背弃誓约，放弃信仰，但也有很多人会将这些品格坚守到底。我们称那些为‘希望’。” “可我......我无法要求任何勇士为这些奋斗，甚至枉费性命......” “迦娜之光始终照耀着这片土地，我的朋友。圣光的传承，永远在潜移默化中完成。而你，拥有足够的能力引导这次变革。年轻的龙骑士已经诞生了，他是艾克林王族的子嗣。找到他，你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足以对抗北方的铁骑甚至龙焰。” “您何故看好我，一个普通的洛内兰人？” “我的朋友，你所认为的平凡与羸弱赋予了你独特的判断。强大会让人迷失，再正直的人也会因此堕落腐朽。而平凡，却赋予了你‘善良’。只有拥有怜悯之心才永远不会背弃圣光。我的朋友，圣光永远眷顾着善良的人，它会给你以勇气。” 精神之间的交流中，修博渡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玛瑞蒂娅端庄神圣的面容散发着微光，这光芒，掩盖了所有的喧嚣与困扰。 “先生们！我的朋友们！请再听我说上几句。”修博渡再度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的朋友们！我知道大家都对亚特兰蒂斯城这样的专政行为感到不满，但同时又害怕着，恐惧着。但扪心自问，即是我们顺从了，结果就是我们想要的吗？我们几经风雨终于得到了现在拥有的平等，自由，和平。我们宽容、友善，相互帮助，正是因此，我们强大。强权还没有击败我们，我们更不能率先背弃心中的‘正义’！” 众人因为恐惧丢失的信心，在修博渡的言谈中逐渐恢复。多数人的心中都选择了坚守王后城的政策，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人站出来点破这层因畏惧产生的薄膜。 “修博渡先生，如你所言，你能对王后城数万生灵负责吗？”科尔诺恶狠狠地质疑道。 修博渡摇摇头，回应道：“不，科尔诺先生，您高看我了。”修博渡转又看向其他议员，“我的朋友们，我的力量是微弱的，我无法给予你们任何保护。所以在这里，我恳求大家坚守心中的信念，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即便是狂风暴雨，也无法让迦娜之光熄灭！” “是的，迦娜之光！” “是啊，我们不该自暴自弃！” “圣光还眷顾着我们！” “对！是这样！” 修博渡慷慨陈词，众人纷纷点头认可。 “修博渡先生，我的剑刃愿为您效劳！”艾瑞莉娅率先起立，右手握着剑柄重重地捶在左胸上。 “我的箭矢将正中对您图谋不轨之人的眉心！”洛奈道。 “我的光之魔法将为您展开最坚固的护盾！”冰蓝起身，对修博渡行了一个规矩的洛内兰人之间的礼节。 随后，泰拉米起身，严肃地对修博渡说道：“既然这样，修博渡先生，我代表荣耀圣殿宣布，我们最终决定，拒绝亚特兰蒂斯城的无理要求，王后城将继续贯彻现行的制度。” 众人听到泰拉米的表态后，仿佛取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齐声高呼“圣光万岁”。修博渡礼貌地向众人致以谢意，尤其对不远处的那个上古精灵深深鞠躬。 玛瑞蒂娅始终微笑着，她的光芒始终是众人心中最坚强的支柱。 玛瑞蒂娅温柔地说道：“看来各位都已经找到了心中的信仰，我的朋友们。现在，即便是最幽深的黑暗，也难以摧毁这里了。” “圣光万岁！玛瑞蒂娅女神万岁！” 欢呼声中，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科尔诺早已销声匿迹...... 第三章 成为荣耀圣殿继承者第一节 “这件事情，免谈！” 圣殿考核的前夜，白马街一处还亮着微光的窗户里传来一声严厉的女声。伊芙琳双手抱在胸前，克劳德则站在她面前不远处。两人眉头紧锁，四目相对。 随着圣殿联合会议的盖棺定论，最终新一届学徒的招收将如期举行。自剑刃守护者继任盛典落幕开始，克劳德对伊芙琳提起荣耀圣殿的频率日益递增。然而无论什么情况下，但凡这个孩子口中说出“荣耀圣殿”这个词，伊芙琳总是严词拒绝，无一例外。 考核近在眼前，然而伊芙琳仍然没有松口，这个夜晚对克劳德而言显得格外的煎熬，甚至歇斯底里。 “伊芙琳姐姐，你说过我很特别，很特殊，可我终究不知道我究竟特殊在哪里。如果这个特殊总是把我隔离在世界之外，那我宁愿平凡！”克劳德狠声道。 伊芙琳似是叹息了一下，沉下声道：“那我收回那句话。你认为以你现在这个身板和这点能力，荣耀圣殿会选择让你成为继承者？迪亘人、精灵、兽灵......” “再不济也比那些洛内兰人强吧？”克劳德打断道，“不是吗？难道我不是迪亘人？难道我的血液里没有让我成为一个战士的天赋？” “对，你没有。你甚至连不会持剑的艾伦都打不过。”伊芙琳摇摇头，轻蔑的一笑。 “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他不会和我对垒，而且还是一个成年人！”克劳德反驳道。 “成年人？你以为成年人就不会参加那样的大事？一个二十岁的迪亘人就能和洛内兰成年人一般体型，甚至更加强壮，你没有胜算可言。” “那你为何不让我去呢？如你所言，反正我也不会成功！” “废物，你别再给我添乱了！”伊芙琳怒道，她的嗓音有些尖锐。 这一番话让克劳德惊讶以至语塞。从记事起，伊芙琳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面带温暖的微笑，虽然给他规定了条条框框，但从未有过任何负面情绪，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 克劳德哑口无言，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精灵，从他记事起，这个精灵的笑容就是他记忆中最珍贵的影像。一路以来，伊芙琳的笑容总是作为他内心的盾牌。 然而此刻眼前的这个女精灵满身暴戾之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面色变得苍白，面容失去了一分温暖，添了几分妖媚。她每次外出回来，都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双眼上酷似眼影的红色也越来越深......甚至那柄蓝色的剑，它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本以为都是错觉，但那句“废物”无法抹平。这让克劳德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一直以来带给他温暖的精灵，真真切切地变了。 克劳德目带泪光地呆站在那里，伊芙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在心里反问自己道：“天啊，我都说了些什么？” 她撇撇嘴，双手很不自然地放下，又不知安置在何处。想去安慰面前那个满脸童稚的孩子，可全身都很不听使唤，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表示友好的举动，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如鲠在喉。 “我......看一下赏金清单。” 伊芙琳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沓破旧的纸张，背过身去。 克劳德则转身走入另一个房间猛地关上了房门。 他看着窗外发呆，情绪却在心里游走蔓延。这种感觉极其陌生，让他无法入眠。 继承者？ 他更在意的是伊芙琳异常的态度。 她则不停地翻阅着手里泛黄的甚至沾着血污的纸张，心乱如麻。内心深处仿佛有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正在吞噬着她，却无力反抗。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屋里的死寂。 伊芙琳并不打算理会，继续漫无目的地翻阅着手中的纸张。 咚咚咚...... 门外那人并不打算放弃。 伊芙琳不耐烦地将手里的东西摔在一旁，起身打开门栓，掩开一条缝隙。 “是你？”伊芙琳感到一些诧异。 艾伦站在门口，挥了挥手，笑容有些僵硬，因为伊芙琳的双眼几乎冒出火焰。 “嗨......”艾伦试图打破尴尬地氛围。 “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如果是为了克劳德能去那个该死的荣耀圣殿当什么继承者，那么还是请回吧！” “不不，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看起来心情并不很好。” “嗯......”伊芙琳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终于收敛了怒容。 “我可以进去吗？这样有些......毕竟很晚了。”艾伦从地上抱起一只木桶，“我带了麦芽酒，刚刚从珊瑚港送来，品质绝佳。” 伊芙琳点点头，寻思着酒精确实是一种可以遣散烦恼的东西，便后退几步，示意艾伦可以进来。 “你说这就是从珊瑚港运来的？”伊芙琳问道，“我前些日子路过那里，渡海而来的商人比以前少了很多。” “是吗？那我可不太清楚。但那里毕竟是洛内兰人的城市，我有个熟人在港口，他认识这些个酒商，西大陆来的。”艾伦找了张桌子安置酒桶，又取来两只杯子，“克劳德呢？” “那小子在房间里，成天嚷嚷着要去荣耀圣殿。”伊芙琳面无表情道。 “哦，我猜你们之间又闹了一些不愉快，是吧？”艾伦把弄着手中用来开启酒桶的木嘴，随口道。 伊芙琳摆摆手以示默认，不愿谈及。 艾伦将木嘴插入酒桶，随后拧开龙头，橙黄色的酒水汩汩流出。他倒满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伊芙琳，道：“尝尝看，听说是天之幕彼岸的西大陆精灵酿制的。” 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可惜不是冰镇的，王后城就这不好，天气太热，冰块就像黄金一样珍贵！”艾伦耸耸肩抱怨着，“你觉得呢？” 伊芙琳又倒了满杯，应道：“无关紧要。” “我见过一个魔法师用魔法在一瞬间就让酒像冰窖里拿出来一样......”艾伦道。 伊芙琳的笑容稍纵即逝，冷声回应道：“冰元素魔法，但我不会。” 艾伦点点头。 二人喝了很多，精灵酿造的酒更容易上头，时间的概念都有些模糊不清。待远处的天空渐渐变亮，这一桶酒几乎也要见底。 伊芙琳自觉得很奇怪，相较于面前这个洛内兰人尚显正常，她却有些不胜酒力，眼皮开始打架，视觉、听觉都开始变得模糊，昏沉欲睡。 “这是第几杯了？” 伊芙琳不确定这句话有没有说出口，指尖触碰桌子的触感有些柔软，心跳开始加快，视线也渐渐昏暗下来。 “伊芙琳？伊芙琳？” ...... “睡着了吗？” 艾伦见眼前这个女精灵俯下身去，唤了两声，又拍拍她的肩膀。 “效果这么好？”艾伦感叹道。 酒精很容易让一个洛内兰人微醺乃至烂醉，但精灵的酒量普遍好到离奇。自相识以来，艾伦与伊芙琳也对饮过几次，每一次都是他不省人事了那个女精灵却毫无影响一般，无一例外。因此，即便向那个神秘的云游商人买来了药剂，艾伦在此之前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并不确定一定能够成功。 艾伦将伊芙琳抱至床上，又为她盖好被子。他抚摸着伊芙琳的额头，轻声道：“伊芙琳，原谅我。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但对克劳德来说，这可是件大事......而且，这确实是一件好事。成为继承者，为什么不呢？所以......我想我应该帮他。就这一次！” “艾伦哥哥？” 听见门外的响声，克劳德不知何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看见艾伦正蹲在床边对着伊芙琳自言自语，脸上满是困惑。 “呃......克劳德？”艾伦招招手赔笑道。 “她怎么了？”克劳德问道。 艾伦笑着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说道：“没事，她只是睡着了。我可以正式告诉你，你可以去参加荣耀圣殿的考核了！” “真的？等伊芙琳姐姐醒了又得拦着我！”克劳德半信半疑，但显然因为艾伦的话兴奋了起来。 艾伦一边拾起地上杂乱的纸，一边回答道：“不会，我问朋友寻来一种药，帮助睡眠的。她会睡上好一会儿，不会醒的。” “你对姐姐下药了？”克劳德瞪大了眼睛，显然这个孩子因此已兴奋起来。 艾伦闻言迅速站起身来，干咳两声，严肃道：“咳咳，小孩子真不会说话！还不是为了让你？卢锡安都求了我好多天了，每天都在念叨着这件事！” 克劳德摆摆手，一阵小跑至艾伦身边，冲他摆了一个笑脸，随后帮他一起收拾地上的纸张。 “不过还是谢谢你，艾伦！......呃......这些是什么？” 克劳德注意到这些泛黄的纸上有着很多图案，有些似是洛内兰人，有些则是迪亘人或者精灵，甚至还有些他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这些纸上都写着“悬赏”，然后在下面有一个数字。数字前面那个符号是东大陆通用货币的标志，当然，也有一些直直白白地写着“金币”。 艾伦翻看着手中的纸张，答道：“这些看起来是赏金任务的榜单。这应该就是伊芙琳经常外出的原因吧。这种高额收入的活儿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可不敢想象。” “这些......‘东西’......很可怕吗？”克劳德皱起眉头，里面大多数的头像看起来面目狰狞，有些生物甚至光看着纸上的形象就让人心生胆怯。 艾伦道：“我想是的......这些东西你在王后城当然不会见到，小克劳德。看起来，这个世界有太多东西并没有进入我们的视野。其实，她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数不清的污渍和血迹，想必她做的一定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看来十年来，她始终在刀尖上行走。无论如何，她阻挠你有她自己的理由，你一定不要因此记恨她。” “嗯......” 克劳德收拾好手中的纸上，规规整整地放在桌上。 第三章 成为荣耀圣殿继承者第二节 “好了！我们出发吧！”艾伦拍拍克劳德的肩膀，“太阳都出来了。” 克劳德点点头，刚打开房门又似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艾伦哥，去考核......我需要带个什么东西吗......比如武器......之类的。” 艾伦注意到克劳德的目光时不时瞥向架在墙边的那柄长剑，犹豫道：“你是说......你想带着伊芙琳的那柄剑？” “嗯......我记得卢锡安和我说起过，很多人在今天都会使用武器......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克劳德的声音越来越小。 艾伦思索了很久，不住地摇头，似是自言自语道：“伊芙琳一定会杀了我的......” 他走到墙边，握住剑柄，犹豫之下还是提起了剑来。 “天呐，竟然这么轻？”艾伦惊叹道，“我用过矮人制造的利刃，更短小，但比它沉多了！要知道那些可真算得上是王后城里的绝佳兵刃了！” 星芒剑并不属于传统的细长身形，反倒比正常的剑刃要宽出一些。艾伦有着不俗的身高，手握着长剑让他看起来都英勇了不少。 克劳德意识到艾伦已经默许他带上这柄长剑，欢呼着跑到艾伦身边，迫不及待地接过他手里的长剑。 什么感觉？ 当星芒剑离手，一到红光似是从艾伦眼前一闪而过。艾伦揉揉眼睛，克劳德已捧着星芒剑兴奋到跳起来。 “哇......”克劳德反复打量着手中这柄梦寐以求的剑刃，伊芙琳可从未允许他摸过这柄剑。 十岁的克劳德虽然也比同龄的洛内兰孩子生得高大，但几乎与他身高一般的星芒剑刃在他的手里还是略显滑稽，毕竟克劳德的身高也将将超过了艾伦的腰而已。 艾伦再一次拍了拍克劳德的肩膀，提醒道：“快走吧！” 王后城的热闹算是第一次真正地呈现在克劳德的眼前。每过一条大道，都能看见绣着“荣耀圣殿继承者招募试炼”的红色锦布。除了一些忙活着生计的，几乎所有种族的人群都在向荣耀圣殿进发。这其中也不乏怀揣着继承者梦想的年轻人。 “嘿！克劳德！艾伦哥！你们真的做到了！” 在距离荣耀圣殿两个塔楼距离的地方，卢锡安兴奋地挥手，显然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克劳德急忙小跑过去与卢锡安抱在一起，诉说着以为不能参加的担忧。卢锡安则被克劳德背上的长剑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是......伊芙琳姐姐的剑？你连这个都带来了？”卢锡安惊讶道。 “嗯......我可没有别的武器了，只有这个......偷偷拿出来的。” “哎，本来还想给你炫耀一下我为今天特别准备的家伙，是我在矮人的店铺里做了好多天的苦力才换来的。但和伊芙琳姐这把比起来，可就不值一提啦......不过，你快借我看看！” 卢锡安伸手就去握星芒的剑柄，克劳德则不断躲避着。几经折腾，还是给卢锡安稍稍摸了一下。 “行了，摸过了，咱们快进去吧！” “你让我拔出来看看呀！套在剑鞘里，什么都看不见。” 克劳德将剑藏在背后，卢锡安则仍旧一脸不满地争取着机会。二人打闹了一阵子，终于以克劳德的放弃告终。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看可以，但千万不要拔出来哦，姐姐和我说过不止一次！它是魔法之剑，如果使用不当会有危险，我们是驾驭不了的！”克劳德叮嘱道。 “哈？不能？那你还带过来，当摆设吗？”卢锡安一脸困惑，“我刚刚还在想靠这柄剑你就能顺利成为继承者呢！不过......它真的很漂亮，太美了，这工艺，这手感......啧啧，难怪伊芙琳姐姐总不让人碰呢。” “行啦，看够了吧，快还给我吧？” 见卢锡安着迷的样子，克劳德嘟囔道。 “这柄剑真漂亮......”卢锡安自顾自道。 “喂......”克劳德催促道。 卢锡安旁若无人一般不停地抚摸着剑身，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左手翻来覆去地抚摸着。 “红色......血......都是红色......” 卢锡安的目光开始变得空洞，声音也越发迷糊，语无伦次。克劳德急忙伸手握住星芒剑，然而卢锡安的力气竟然如此巨大，死死握住剑柄和剑鞘，任前者如何抢夺也纹丝不动。 “卢锡安！卢锡安！还给我！” 克劳德奋力拉扯着，但面前那个男孩的双眼之中，眼神竟如此空洞！ “卢锡安！” 艾伦注意到眼前的异状，惊呼之下急忙伸手去帮忙，然而这个孩子展现出来的力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艾伦和克劳德的脸上都因用力过猛而爆出青筋，反观卢锡安面不改色，稳稳地握着星芒剑，甚至开始将它从剑鞘中抽离！ “卢锡安！停下来！”艾伦急忙吼道。 艾伦知道伊芙琳从不给任何人触摸这柄剑的机会，原先一时脑热同意克劳德带着它参加考核，一路上并无异样，也就安慰自己事后顶多挨一顿臭骂罢了。不过现在见到卢锡安这番模样，他也开始担忧起后果，结果恐怕不仅仅是一顿言语批判这么简单了，事态已经愈发失控。 然而卢锡安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着这柄剑。剑柄与剑鞘之间，剑刃缓缓出现！ “不要啊！” 克劳德与艾伦齐声惊呼。 那一瞬间，二人的眼前似乎掠过一道不详的红色光芒！ 那一瞬间，卢锡安尚显稚嫩的脸上似是扬起了邪邪的微笑！ 叮！ 一声脆响。一柄未出鞘的长剑从三人的缝隙中插入，点在星芒剑的剑鞘上，瞬间，这三人如触电一般撤开手去，瘫坐在地上。 三人目光的汇聚的方向，那个身披银甲斗篷加身的剑士威严地站在那里，英气勃发。她右手提着一柄十字长剑，星芒剑则在她的左手上显得格外安静。 “我......诶？你是！是你！” 卢锡安抚着脑袋微微晃了晃，随即因为面前那人面露惊容。不只是卢锡安，克劳德与艾伦也诧异不已。 微卷的头发，精致的面庞，不容亵渎的威严！这张脸的主人正是不久前刚刚从玛瑞蒂娅女王手中接过圣剑的年轻剑士——艾瑞莉娅。 艾瑞莉娅左腕一抖，星芒从剑鞘中露出一截来。银色的剑身收敛了锋芒，可以清楚地看到与剑身之上有数条优雅的细纹，此刻显得格外平静。 艾瑞莉娅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星芒剑上，眉头在不经意间微锁，随后又自然地放松，在一抖手腕，剑应声入鞘。 克劳德站起身来，担掉衣服上的灰尘，随后走到艾瑞莉娅面前看着她。 “你的剑？”艾瑞莉娅问。 克劳德点点头，道：“请你还给我。” 克劳德的语气很平静，却仿佛有种不可反驳的威严。这让艾伦、卢锡安甚至艾瑞莉娅都感到惊讶。 “我从这柄剑里感受到强大的异族力量，你能够驾驭它？”艾瑞莉娅微笑道。 “请你还给我。”克劳德道。 面对这个孩子的强硬，艾瑞莉娅还以微笑，随后将星芒剑递还给面前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小男孩。她稍作打量，又转身离开。 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一个差点因为这柄剑迷失了心智，而另一个却相安无事？这个困惑停留在艾瑞莉娅心中。确实，克劳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而这柄由上古精灵的工艺打造的剑刃除了那份精灵独居的高雅外更有一丝邪恶气息。 离开的过程中，艾瑞莉娅似曾稍作停顿，但动作微妙到难以分辨。 艾伦和卢锡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孩子，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直到艾瑞莉娅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二人才想起站起身来。 “这人不就是剑刃守护者艾瑞莉娅？”艾伦讶到，“不过倒是你，卢锡安，你刚刚什么情况？” “呃……我？我刚怎么了？”卢锡安一脸茫然。 “你看着这剑眼睛都红了，还差点拔出来，那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拽不动你。”克劳德惊恐道。 卢锡安摇摇脑袋，思索了片刻，又挠挠后脑勺，最终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克劳德与艾伦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此刻在克劳德手中尚显安静的长剑更是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艾伦回想起先前稍纵即逝的红光，本想开口，片刻思考后还是收住了嘴巴。 “难怪伊芙琳不让别人碰这东西。这里面究竟有着什么，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艾伦在心中对自己道。 艾伦回忆起那时似是而非的感觉，联系发生在卢锡安身上的事情让人极思密恐。 【第三章】成为荣耀圣殿继承者第三节 “你渴望力量吗......” 邪恶的声音萦绕在伊芙琳耳畔，挥之不去。 “谁在那？” “你渴望力量吗……” 伊芙琳的感触很微妙，指尖绵软到发麻，脚下的地面犹如细沙一般柔软。身上似是被水浸湿，在触摸的那一秒又很干燥。然而手刚刚离开，又觉得很湿润。周而复始…… 梦境？ 凭空浮现的声音虚无缥缈，周遭被树木包围着，上空的树冠如漩涡般回旋，四周的红光越来越盛，那群红色的怪物兴奋地上下窜动着。树叶开始成片地凋零，在落地的过程中被这极其不详的红色吞噬着，最终化作灰烬。 感受不到风的律动，却听见呜呜作响的声音，树干飞速地枯萎下去，越缩越小。伊芙琳可以看见天空了，却是无边无际的血红，连浮云也被映衬得火红。地面开始升温，就在伊芙琳面前，地面汩汩冒出红色的液体，似是血液一般，散发着刺鼻的腐败气味。 那片血池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池面似是沸腾一般冒着气泡。在池子的那一端，一处由骨架堆积而成的座椅逐渐清晰。 伊芙琳感到浑身的气力似是被抽离一般，绵软地瘫倒在地。此时的情景似是而非，仿佛藏在记忆深处，但细想又毫无根据可寻。 伊芙琳竭力尝试站起来，无奈失败，只得让自己的上半身伏得更高一些。怀中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啼笑着又不知是在哭泣。 “你渴望力量吗……” 这个声音这么近那么远，在伊芙琳的脑海中徘徊，久久没有消散。 那群红色怪物涌向骷髅座椅，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女性渐渐显露身形。 她披着陈旧的红色的斗篷，头发很长，几乎拖到地面。她的右腿自然地搭在左腿上，白皙的皮肤在红袍的裙衩中裸露着，仔细地打量着不远处那个正伏地不起的伊芙琳。 “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生物了......精灵，唯一接受过神明祝福的物种......” 那个女人的声音渐渐清晰，显得很苍老，却底气浑厚，像是被风雨洗刷千年之后的磐石一般坚韧，这声音具备的压迫力显然远远超过了那群红色怪物。 伊芙琳咬紧牙关，仔细回忆着来龙去脉，但恐惧正将她吞噬。她一再质疑着所处之地，但潜意识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个环境的真实性。 已经如此，还能奢望活着走出去不成？ 她的心底浮现出如此“毫无缘由”的想法。 “我的奴仆告诉我，我这千年鲜有人迹的寒舍今天终于有了客人。我必须要好好地招待招待......毕竟对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客人，重要极了......” 那个红衣女人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任何情绪但不断滋生出恐惧。她缓慢地起身，走向伊芙琳。她没有绕开隔在中间的血池，却如履平地一般，只在红色的池面上留下一连串的波纹。 伊芙琳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花了眼，这个女人似瞬移一般，每一次向前移动都跨越着极大的距离，转眼已经到达她的面前。 这个女人赤脚站在伊芙琳的面前，指甲的颜色如血液一般妖娆。她红色的长袍确实有些陈旧，下摆因自然磨损程度不一地损坏了。 直至此刻，伊芙琳甚至无法判断环境的真实与否，面前的女人几乎触手可及。 “哦，你不用这样费力地抬头。” 红衣女人注意到伊芙琳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她一抬手，地面生出许多红色的物体，没有规律地浮动着，完全无视着被它缠绕的伊芙琳的挣扎，随后，将她托在半空中。 “啊！”伊芙琳轻叹一声，声音却诡异地消失在空气中。 “嗯？”襁褓中的婴儿凭空出现在红衣女子的手中，她笑道：“这小家伙身上竟然有这样的宝贝......白钻......我曾经很喜欢，但是现在已经对它没有兴趣了。” 红衣女人转将目光回到伊芙琳的身上。 “我们来聊聊你吧，年轻的女精灵。你的名字是什么？” 伊芙琳惊讶地注意到此刻自己的身体一丝不挂，红色物质此消彼长地缠住她的四肢，让她呈大字型浮在半空中，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那个红衣女子面前。伊芙琳尝试着挣脱，但发现这红色物质出奇地灵动且绵软，无论她怎么挣扎，最终还是会被迫限制住行动。 她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很清楚。 “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是谁！？” 伊芙琳几乎是在咆哮。当下的情形让她感受到无比的羞耻，对于一个精灵来说，身体被侵犯几乎比伤痛和死亡还要难以承受。 红衣女人抚摸着伊芙琳，就像红色怪物先前对她做的一般。她明亮的眼眸中闪耀着难以揣摩的光彩，艳红的嘴唇轻微的张合，声音和她的行为一样平静自然。 “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的名字是凯拉。” “凯拉......崔兰希尔？！” 伊芙琳震惊了。对于精灵而言，凯拉·崔兰希尔这个名字不可谓不如雷贯耳。作为第二纪元开创时期登陆原界的四位精灵魔法师之一，她几乎是能够和迦娜女神相提并论的上古人物。 “崔兰希尔？是的，我记得这个名字，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凯拉轻蔑的笑言着。 这样的距离，伊芙琳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凯拉端庄的五官，妖媚之下竟然透露出些许只属于高等精灵法师的端庄。虽然并不知道这几千年中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伊芙琳可以确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凯拉的发色是接近黑色的血红，全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邪魅的气息。 眼前的凯拉，断然和近神级别的精灵魔法师搭不上边，那些魔法师通体都散发着高贵。当然，她自己也表明“崔兰希尔”是过去式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年轻的女精灵。需要我重复一次吗？” 凯拉的语气忽然像冰一般寒冷。 “放开我，如果你还有作为白魔法师的尊严和良知！” 伊芙琳怒道。但她的声音却如蚊蝇般渺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第一，我不是什么白魔法师，我现在是这片土地的领主，你可以称我......血池领主......” 凯拉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她的手在伊芙琳的腹部来回游走了数次，接着竟然融化一般伸入了伊芙琳的体内。 凯拉接着说道：“第二，要得到我想知道的，我有很多手段，并非一定要你开口！” “啊啊......” 在凯拉的举动下，伊芙琳双眼空洞，无力地呻吟着。一股红光在伊芙琳的腹部扩散开来，游遍她的全身，最终汇聚在她的头部。 “啊......星光精灵......有着不错的魔法天赋......” 凯拉双眼透出红光，嘴里缓缓吐出这些信息，仿佛在解读伊芙琳的记忆一般。 伊芙琳空洞地看着天空，在一阵微微抽搐后，四肢绵软地垂了下来，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她感到自己被一遍又一遍地掏空，所有都从体内被抽离，仿佛从来不属于她一般。 片刻之后，凯拉从伊芙琳的身体中抽离她的手，随即一挥，那个浮在空中的女精灵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伊芙琳猛然沉重地呼吸，止不住地咳嗽。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获取我感兴趣的信息而已。当然，我已经得到了我想了解的一切。” 凯拉微笑着俯下身子，托着伊芙琳的下颚，神秘地问道：“伊芙琳·星光，你渴望力量吗？” 伊芙琳依旧止不住地干咳着，但她的眼神将信息反馈给了凯拉。 “喔......你不愿意。你当然可以选择轻松地死去，但那个孩子该怎么办呢？” “你......你想说什么......” “以你现在的能力，就算我放你离开，你又能有何作为呢？”诡异的笑容在凯拉的脸上肆无忌惮，“你现在甚至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做不到。” “我......” 伊芙琳迟疑了。从见到凯拉到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在尝试站起身来，但都以失败告终。而现在的状况，甚至不是因为打斗造成的。数个日夜的饥饿与放血，已经榨干了她最后的体能储备，以现在的状况，连要走出这片森林都成了假想。至于未来？伊芙琳还没有想过。她还没有办法去想。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着你......”凯拉模仿着伊芙琳的语气，接着似是听了什么令人捧腹的笑话一般，大笑不止，“哈哈......我原来还在想你会有着怎样的觉悟。现在看来，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不过是这片大陆不幸的低等生命之一，最终只能参和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情。” 伊芙琳紧皱着眉头。无论凯拉的话多么令她气愤，但她都无法否认这些话是多么有理有据。伊芙琳无奈地攥紧拳头，太多的愤恨积攒在胸中，却无从说起。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她被困在这片丛林之中，她趴倒在这个堕落的魔法师面前，她甚至衣不附体地完全暴露在这个环境下都没有能力去改变。 凯拉站起身来，走到小克劳德的身边，接着抱起那个眨巴着眼睛的婴儿，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神奇的小家伙，你看起来真的很可爱呢。喝着血长大的半精灵，真是讨人喜欢......” 伊芙琳凝视着不远处的凯拉，目光中甚至喷出火来：“你，离他远点！”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渴望力量吗？” 看着此刻挣扎着的伊芙琳，凯拉笑了。 …… 忽然，画面停顿在那一秒，一道光在伊芙琳眼前闪耀，刚刚的一切随之烟消云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血色森林、凯拉、血池、天花板、阳光、床铺……交错着出现。伊芙琳无法使唤自己的身体，身后的血色旋涡又一次以强大的引力将她吸入谷底，不断地坠落着。 【第三章】成为荣耀圣殿继承者第四节 “我刚才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克劳德一行人并肩走着，卢锡安听到克劳德描述的刚刚发生的事情，连连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我只是很好奇，精灵打造的武器是什么样的。我可从来没见过精灵的工艺！”卢锡安补充道。 “心奇害死猫，听过吗？”克劳德重新将剑背好，略带tiǎo逗地说道。 艾伦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孩子们的言语他哪怕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此刻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心中满是诸如“不会出事吧”这般的疑问。星芒剑和伊芙琳一样神秘，回想起来，艾伦并不能认为自己很了解那个女精灵。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况且，作为剑刃守护者的艾瑞莉娅对克劳德的态度也很不凡。或许克劳德体内拥有着他自己的不知道的力量以及一些别的与众不同之处。 “哎，算了吧，这些东西难道是我能想通的？” 艾伦一拍脑门，强行搁置心中的疑惑。对于一个平凡的洛内兰人而言，这些问题确实过于无迹可寻了。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我拿这剑如你所说那么夸张，你就能美滋滋地背着，还在数落我的丑态？喂，难道说你比我强？”卢锡安噘着嘴吧，对克劳德表达不满。 “对啦，我比你强！”克劳德双手抱在胸前，得意的笑道。 卢锡安作愤怒状正要伸手拍身边的克劳德，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成年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嘿，小朋友。” 那个男人和善地俯下身子。 “是你？” 艾伦惊讶道。这个衣着华丽的中年洛内兰族男人，此刻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黑发间几缕白丝隐约可见。前一日，艾伦正是从他这里买来了灌醉伊芙琳的药剂。 “嗨，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那个男人摆摆手。 “我记得你是……那个云游商人，特瑞希先生！” “是的，你好。”特瑞希礼貌地点点头道，“从我这买走的东西效果如何？” “你们认识？”克劳德道。 “嗯……算是吧。”艾伦略显尴尬地撇撇嘴，“药剂就是从他这里买的。不过，特瑞希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特瑞希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艾伦的问题，目光反而转移停留在克劳德的身上。 “没想到路上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情。孩子，你这柄剑可是宝贝得很呐。”特瑞希抚着下巴，似是打量着那柄剑。 克劳德惊喜道：“是吗？” “是啊。上古精灵借助星光的力量打造，而后又以上古魔法师之力刻入了魔法术式……本就是一件至宝之作。现在，它又融入了更神秘的力量……哦，我的朋友，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驱使它真正的力量……” 特瑞希侃侃而谈，言辞之间不时瞥向克劳德一眼。这让那个孩子很兴奋，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当然，如若没有足够的能力，这柄剑上那股神秘的力量将会反噬使用者。”特瑞希补充道，“你带着它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想必自然拥有与这小身躯断然不能体现的能力吧？” 此言一出，艾伦和卢锡安均是一怔。在卢锡安身上发生的事情特瑞希并没有目击却宛如身临其境，艾伦在片刻的惊讶后更觉得自己的认知过于有限。毕竟王后城并不等同于全世界，很多他没有见过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却再平常不过。 卢锡安则对特瑞希的话有所不满却无从反驳，毕竟先前发生的事情自己虽然不知，但也从克劳德和艾伦那里的得到了一些答案。 “特瑞希先生，您怎么知道这些？”艾伦撇撇嘴，但心中的困惑无法解答，最终还是问道。 特瑞希站起身来，推了推鼻梁的上的眼镜，说道：“我去过各种地方，也认识很多不同族类的朋友。当然，这之中，也有一些精灵朋友。在精灵的聚居地，这样的物件也很少见。所以见的多了，有些好东西自然掌握了一些品鉴的功夫。” 闻言，卢锡安下意识地将手里握着的兵刃收到了身后，目光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飘。特瑞希见状补充道：“哦，我当然不是说矮人的工艺不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族，矮人在锻造方面可是翘楚。所以，我的朋友，没有必要感到害羞。我愿意帮你鉴赏一番，如果你愿意。” 特瑞希微笑地伸出右手，摊在卢锡安面前。这个孩子微皱着眉头，片刻思考后还是犹豫着将手中的剑递给这个满是神秘色彩的旅人。 卢锡安的剑不比星芒，算是一柄偏短的剑，只比成年的洛内兰人小臂长上一些，在特瑞希的手中显得有些“迷你”。不过粗犷的剑锋锋利无比，闪耀着金属制品专属的光芒。 “不愧是矮人工匠的手艺，淬炼的锋芒还是那么耀眼。”特瑞希抚摸着手中短剑的剑身，连连赞叹，“虽不是神品，但也算是很不错的一件兵刃了。” 特瑞希微笑着将短剑还给卢锡安，补充道：“再过一两年，你就会需要一柄尺寸更大的武器了，年轻的迪亘人。但是现在，它很适合你。” 这番话让卢锡安的神色轻松了不少，但艾伦清楚地意识到特瑞希只是在安慰卢锡安罢了。这个男人在“鉴赏”这柄普通的兵刃时只是随便地看看，讲出的话也只能算是中肯之言，或许只是为了这个孩子而说，亦或者在掩饰些什么。 “时间也不多了，你们还没有报名。快去吧。”艾伦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道。 二人如梦初醒一般向不远处荣耀圣殿边上的报名点小跑过去。艾伦则是停在原地，看着面前那个男人。 “特瑞希先生，恕我直言，您的阅历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艾伦说道。 特瑞希意识到艾伦言语中的严肃气息却很随性地摆摆手，道“啊......过奖过奖，我只是走过不少地方罢了，年轻人。” “你认识这柄剑，星芒。”艾伦继续道。 “很漂亮的一柄剑。”特瑞希不置可否。 “看来你认识她？”艾伦锁起眉头，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 “嗯？”特瑞希的笑容不易读懂。 艾伦语塞，显然他并不善于和这样的人交际。那个年龄不算小的洛内兰人云淡风轻的反问足够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那副表情就如同诉说着“我认识又怎样”一般。 “那瓶药剂会对她造成伤害？” “那我可真的无法告诉你。小酌怡情，狂饮伤身。年轻人，你问我买了去，随后你给她灌下去。我不过是个渺小的供货商人罢了，从头至尾，我难道知道你喂给了谁喝？” “你……” “稍安勿躁，年轻人。走吧，我们该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了。你不关注那小子的表现吗？我可是很好奇呢。” 特瑞希双手背在身后，对艾伦点头致意后径直走向荣耀圣殿广场，留下艾伦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特瑞希？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萦绕在艾伦的心头。他很担心伊芙琳现在的状态，却又不能撇下这边的克劳德，最终只得追着特瑞希的步伐走去。 【第三章】成为荣耀圣殿继承者第五节 王后城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即将开赛的荣耀圣殿广场之上，偌大的广场四周早已未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以广场中心的雕像为中点，东南西北各设立了一处擂台，这四处将分别考核不同类别的内容。而在每处擂台前，供评委评判的长桌已经安置就绪了。 热闹的人群让一些巷子显得格外冷清，细微的声响压根无法引起他人的注意。 “戴安娜大人！饶命，饶命！我已经尽力了！” 距离荣耀圣殿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遍体鳞伤的迪亘族男人正瘫坐在地上，用尽全力地向后挪动着身体。他满身血污，躯体上还有着几处明显的伤口。 他的目光因为面前那个扶腰而立的女人颤抖着，不断乞求着宽恕。 “嗯，还有呢？看见我的人都会对我说‘啊，我尽力了’，‘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那个叫做“戴安娜”的女人的样貌和她的名字极其的不相符合。血红的发色，冷峻的眼神，紧身短袍直到大腿处，身材火辣却让人满是危机感。 她缓步向科尔诺靠近，每一步都让科尔诺的神情因恐惧而格外扭曲。 “饶了我，饶了我！”科尔诺的声音几乎颤抖，甚至全身都能看出在止不住地抖动着。 戴安娜似笑非笑，右眼上一条明显的疤痕让她平添了无法言说的冷酷。 “卡尔大人不需要无用之人，到此为止了。” 科尔诺最后的声音消失在喉咙口，瞳孔无限放大直至失去最后的光芒。他跪坐在地上，四肢无规律地痉挛，直至完全绵软。鲜血从脖颈上一条细线汩汩涌出，带走了他全身最后的生机。 戴安娜平静地对手上的暗金色短刃略作擦拭，随后收入剑鞘，转身离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荣耀圣殿正厅，泰拉米等人神情严肃。过去的日子里，无论哪一届考核，他们从未有过如此次一般的压力。 “各位导师们，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一位穿着荣耀圣殿制服的人汇报道。 “好，你先去吧。” 泰拉米摆摆手，那人礼貌地行礼，随后退下。 “听说从亚特兰蒂斯来了一位特别导师旁观本次考核？” 待大厅仅剩下四位终极导师和艾瑞莉娅后，冰蓝开口道。 泰拉米鄙夷地笑道：“不过是打着旁听的幌子，过来监视我们的决策罢了。” “监视？难道卡尔不知道王后城意味着什么？”艾瑞莉娅道。 “不，这事可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你还太年轻，亚特兰蒂斯城从来都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数千年的积淀，能够留到今日的问题可都是一些大问题。” 瑟尔加林解释道。身为兽灵，他在数百年的岁月里见识过王城军队的手段。当然，明面上的战力从不会冠冕堂皇地对弱势群体施展暴力，但是黑暗的事情往往都发生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我记得有一个被称作‘夜墓’的暗杀组织。而这次前来的亚特兰蒂斯城的代表则正是这个组织的领导者。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样的，恐怕这次我们得格外留心了。” 瑟尔加林如鲠在喉，从他的眼神中几乎能够看到前所未有的不祥征兆。“夜墓”二字无异让这里本就严肃的气氛更加冰冷，除了不明所以的艾瑞莉娅，他人均面若凝霜。 “‘夜墓’？这又是什么？”艾瑞莉娅见状追问道。 “‘夜墓’......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事态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了。”冰蓝摇摇头，继续道，“这个组织本不该出现在圣光之下，它的成员均是冷酷无情的杀手。据我了解，艾克林王曾严厉反对过它的组建，甚至为了制衡它，才训练出了十二位银翼护卫。” “银翼护卫？那不是因为迪亘族和精灵族的联盟尝试之下才组建的战力队伍么？”艾瑞莉娅打断道。 冰蓝的神情变得更加严峻，道：“不，不。那只是明面上的说辞罢了。‘夜墓’的存在本身并没有被证实，整片东大陆也并没有见到过他们的身影。就在王者索顿身亡前不久，讨伐北方要塞的战功竟然也记在了‘夜墓’的头上。那也是首次确认它的存在。而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银翼护卫的首领伊芙琳叛逃，自那之后，银翼护卫处处受到监视，与昔日的辉煌......” 冰蓝无奈地摇头，就此打住。着实，时至今日，银翼护卫不再象征着荣光，甚至可以说销声匿迹。虽然王城并没有宣布解散这支队伍，但即使他们依旧存在，与昔日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艾瑞莉娅不解道：“即使如你们所说，‘夜墓’是需要银翼护卫这样的战力才能够制衡的组织，难道单单凭借他们就能够在王后城胡作非为？我不敢苟同。” 泰拉米道：“你可知‘夜墓’真正的首领是谁？” “戴安娜。”艾瑞莉娅不假思索。 泰拉米摇头表示否定，道：“她不过是这支队伍的长官，‘夜墓’是直接服从卡尔的队伍。你也知道，那家伙，现在可是亚特兰蒂斯的摄政王了。” “什、什么？” 艾瑞莉娅终于明白众人为何如此面色凝重。银翼护卫是艾克林王的直系战力，而‘夜墓’却正是卡尔的手下。或许十年前发生的惨案真的需要重新审视，虽然众人迫于龙骑士的压力闭口不谈，但现在的亚特兰蒂斯城或许已经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 “原来各位都在，抱歉，我来的还算准时吧？” 女声冷不丁地出现在大厅那头。众人竟没有察觉到她是何时站在那里，又是如何进入的。这不禁让人冒出冷汗。除去瑟尔加林外，其余四人均是贤者至圣者之间的高级战力，竟无一人发觉这不速之客的动向。 “哦，忘了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作戴安娜，亚特兰蒂斯城的使者。” 戴安娜的右臂曲于腹前，略微鞠躬行礼——这是东大陆通用的礼节。 “既然使者已经到了，那么就准备开始吧！” 泰拉米上前一步，以同样的礼节回应面前那个难以揣摩的“亚特兰蒂斯城使臣”。 众人的神情终究难以放松下来，戴安娜则熟视无睹一般转身探手，沉重的大门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缓缓打开。 “究竟何方神圣？” 艾瑞莉娅心中惊叹道。 门外，围观群众的呼声如雷一般此起彼伏，但厅内五人的目光则均聚焦在门前那一人的身上。 “来吧，各位。” 戴安娜稍稍回头，双手自然地打开。阳光之下，诸位导师竟然感受到了莫名的刺骨寒冷。 夜墓？ 戴安娜？ 【第三章】成为荣耀圣殿继承者第六节 人群在荣耀圣殿正厅的大门打开后失控般爆发出剧烈欢呼，终极导师的登场就位预示着全城瞩目已久的考核即将开始。 通过四关选拔，最终被荣耀圣殿收录的学员被称为“继承者”。 每一关以五星作为满分评级标准，在参考学员完成每一关项目后评审团所有评委给出自己的评分，再综合总分得出平均值作为单项目得分。完成全部四项考核后，总分高于十二颗星者将最终成为新一届的继承者。 虽然考核关数仅仅四关，总分高达二十颗星，但能够在四关中获得十二颗星的人却少之又少。历届考核之下，通过的几率几乎不足百分之一。 当然，对于台下的观众而言，考核盛事基本上最终只能作为谈资罢了。然而这十年一期的“赛事”始终能够牵动着大家的热情，不仅仅因为参试者多天赋宜宾，这其中还含着一些特别的“娱乐”项目，诸如博彩。 虽然每届考核均有数百人参加，但这个数字与庞大的观众群体比起来只是沧海一粟。平凡的人仅仅凭借继承者候选人的外貌和自己的心理感觉作为评判标准，对自己看好的学员下注。说起来，王后城中确实有不少人因此一夜暴富。 艾伦与特瑞希并肩而立，特瑞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台上的参考学员们，时不时地摇摇头或点点头，又在随身携带的牛皮书上记下几笔。 艾伦则没有这样的雅兴。身边这个人带给他太多的困惑感，以至于不安与惶恐挥之不去。然而当艾伦不时瞥向特瑞希的时候，这个男人又显得很普通，就和周边那些参与博彩的富豪一般，只是关注着即将下注的对象。 “怎么，年轻人，你不打算来一手？”特瑞希注意到艾伦颇不自然地站着，挑挑眉毛，笑问道。 “嗯？不，不，我……就算了。”艾伦道。 特瑞希点点头以示默认，随即又将目光转移到台上。 “我看那小子能为我带来不菲的收益，我打赌不会有太多人将宝压在他身上。不错，不错……” 特瑞希似是自言自语道。 “你在说克劳德？”艾伦追问道。 “嗯，对，就是那孩子。”特瑞希点点头，“年轻人，你至少该支持一下自家的小子吧？” 艾伦无言以对。他并不是没有财力参加这样的项目，相比于博彩项目，他的困惑则在于特瑞希仿佛对克劳德知根知底一般。和先前的“偶遇”一样，特瑞希在他询购迷药时“恰好”出现在他面前，在去往荣耀圣殿的路上，特瑞希又“恰好”出现在他们面前。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艾伦默问道。 “先生，请问要下注吗？” 一位捧着厚厚的牛皮簿子的小伙子走到二人面前，礼貌地问道。 “啊，我想了解一下，那个六百三十七号的红发小子现在赔率多少？” 特瑞希指向克劳德，问道。 小伙子翻了翻手中的簿子，回答道：“目前是一赔一百三。” “那请帮我记录一下，一百金。” 特瑞希从衣服里掏出一只装满硬币的钱袋。周边不少人都面露讶异神色，甚至惊讶出了声。这样的巨款压在一个名不经传身形普通的孩子身上，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给别人送钱。这一举动也确实让艾伦很意外，毕竟一百金是个相当不菲的数字，而特瑞希却轻描淡写，甚至面走春风。 “谢谢老板。” 那个小伙子收下钱袋，竭力地收起惊讶神情后，恭恭敬敬地记下特瑞希的名字。离开之际，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个外表平平的中年洛内兰人，不时摇摇头以表示难以置信。 特瑞希拍拍艾伦的肩膀，微笑道：“年轻人，你真的不玩？我这一手可是有赚无赔的买卖。一赔一百三，可再过一百年都不会遇上。” 艾伦的神情有些纠结，他微微摇头表示并不理解特瑞希的话。 特瑞西见状，含笑皱了皱眉头，随后解释道：“这么说吧，那个孩子，我记得叫克劳德对吧？他能够最终入围，这四项考核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所以，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傻子，花了一百金买了个笑话，所以，成功的钥匙总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你说克劳德肯定能够成为继承者？” 艾伦更加惊讶了。就他的认知中，克劳德压根算不上什么强者。力量毋庸置疑，不如卢锡安；至于技巧，虽不排除伊芙琳教了他一些的可能性，但要说有多么强悍那倒也不至于。毕竟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强者如林的今天，实在是不够看。艾伦当然抱着对好的结果的向往，然而他内心从未想过“克劳德一定能够成为继承者”这件事情。 特瑞希笑而不语。 “不，不......”艾伦干笑两声，心想这人大概是因为花了一百金现在有些理不清情况了。 “年轻人，你知道玩这博彩的都是些什么人吗？”特瑞希将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身板道。 “嗯？”艾伦有些摸不着头脑，“有钱人？” 特瑞希不禁笑出了声，道：“哈哈......是有钱人！年轻人，你要知道这王后城里穷人可不多见。其实不瞒你说，参与赌局的多是洛内兰人。而且布局的从来都是洛内兰人。” “洛内兰人？”艾伦质疑道，“还有啊，能不能不要一直叫我年轻人，好像我真的很年轻一样！” “是啊，洛内兰人。我们的生命过于短暂，所以就会搞出一些诸如此类的娱乐活动。要知道迪亘人大多对打斗更有兴趣，至于精灵？那更是会选择直接无视这种活动。” 说到这里，特瑞希含笑摇摇头，继续道，“对了，既然我们站在一起，那结束之后，奖金我就分你一半吧。” “啊？” 艾伦惊讶到叫出声来，心想这个人脑子是不是真的坏了？也不知为何，艾伦心中对这人的反感莫名减少了一些。 在台上一位荣耀圣殿的工作人员分配完一些事宜后，数百人开始走向各自的区域。卢锡安和克劳德相互之间说了些什么，随后二人回过头看向艾伦这里，卢锡安还远远地招了招手。 艾伦高呼一声“加油”，随后又意识到这段距离他们压根听不见，最终又以很大的幅度挥手表示看到他们了。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艾伦问道。 “看样子是准备开始第一个项目吧。按照以往的规则，他们会分为十个组，进行身体检测。一方面是把一些不合标准的直接剔除，另一方面则是初步探查一下他们的潜力。这一项其实存在很多黑幕，今天看来，还是和以往一样咯。” 特瑞希侃侃而谈，似乎对荣耀圣殿的运作模式了如指掌。这些都是艾伦所不知道的，在他未成年的时候也曾参加过一次考核，当然最终只获得了两颗星的尴尬成绩。即便如此，在当时所有被淘汰的人中，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要知道零星出局的人绝不在少数。 “黑幕？荣耀圣殿还存在这种东西？”艾伦不解。如果说什么地方可以用光明代言，王后城中十有八九都会脱口而出荣耀圣殿。黑幕这种说辞，似乎无论如何都和它对不上号。 特瑞希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道：“当然。比如兽灵和洛内兰人在荣耀圣殿那群导师的眼里，几乎都会在这一环节被‘贴上标签’。虽然不会在这一环节宣布出局，但在紧接着开始的第一场第二场考核中，几乎无法获得星级。完成十二颗星级意味着必须在前两轮至少获得两颗星，如果前两轮都是零星，考核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就算是终极导师，也有洛内兰人和兽灵啊，他们总不至于对同族都这样做吧？”艾伦颇为不满地反驳道。 特瑞希转过脸，看着身边这个五官都几乎扭在一起的男人，最终笑出了声。 “所以我说你是个年轻人啊。” 艾伦一脸茫然，然而特瑞希回过头继续观看场上的局势，没有继续作答的意思。 对于特瑞希这番言论，艾伦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正义”、“平等”，这些字眼从来都是荣耀圣殿的描绘语。至于这个洛内兰人何出此言，要说他是因为与荣耀圣殿擦肩而过倒也不切实际，毕竟这样一掷百金的富豪或许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成为继承者云云，而且正如他所言，大多数洛内兰人更多的会把心思用在“博彩”这样的添头游戏上。 “所以，克劳德他们能够通过这一关吧？” 艾伦试探道。 “喔，当然，当然。一个是纯正的迪亘人，另一个，啧啧。宝贵的迪亘人和精灵的混血，这对荣耀圣殿而言可是求之不得呢。所以我说我赢定了，年轻人，你可沾光了！” “迪亘人和精灵的混血？克劳德？”艾伦的眼珠子瞪得老大。 特瑞希鄙夷地转过脸，上下左右打量了艾伦一番，止不住地摇着头，质问道：“你竟然不知道？” 【第三章】成为荣耀圣殿继承者第七节 待参与考核的备选人们分队站开，数位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精灵端来银制的圆盆放置于桌面上。随后，又由另外一组同样装扮的精灵提着壶向里面倒水，直至圆盆的一半位置。 “又是那套忽悠人的把戏？” 戴安娜的语气中带着嘲笑，轻蔑地瞥视着左右。泰拉米等人在戴安娜这番言论下稍显有些坐立不安。 “这是荣耀圣殿千年传承而来的传统。如果使臣大人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不妨提出来让我们学习一番。”冰蓝道，“这些圣水是玛瑞蒂娅女王施展上古魔法之力净化而成的，一向用来看清参考者的内心世界，我们的选择标准向来严格，低劣恶俗之徒即便能力再强我们也不会选择进而成为继承者。” “看清内心世界？” “是的，这圣水能够发掘沐浴者潜在的记忆。善与恶都会一览无余。” “还真是‘平等’呢，偷窥记忆？很有趣。” 戴安娜微微皱眉，似笑非笑地，双手捧在胸前，转将目光投向台中十组备选人，不时摇摇头，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进入法眼。 参与者确实良莠不齐，种族、身材、年龄……克劳德和卢锡安应该算是这其中最年轻的参与者了，他们身边就站着不少显然已经成年的迪亘人或兽灵。这其中也不乏一些精灵，不过他们都站在拥挤的队伍偏后的位置，那个位置还算空旷。 今年的参与者确实比往届多上不少，初步统计下，人数竟然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喂喂，你们这些孩子还来做什么？十年一届也不算久，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来丢人现眼？” 拥挤的队伍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迪亘人一脸不屑地对克劳德们说道。人潮的推搡显然让他有些不耐烦，身边这两个还不到他胸口高度的孩子此刻在他的眼里莫名有些碍眼。 克劳德瞥了他一眼，以沉默作为回应。卢锡安则对他吐了吐舌头，顺便做了个鬼脸。 “啧，你们这两个混小子！” 那个迪亘人颇为不满地呛了一句，但这两个孩子依旧没有回应，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仅力道消了，就连自己都会觉得有些滑稽。 卢锡安见那人转过脸去，便凑近克劳德，笑嘻嘻道：“你看这白痴，空有一身呆肉，我猜他一定成不了继承者。” 克劳德撇撇嘴道：“话虽如此，我看你还是挺在意的嘛。” “哪有！” “你们这俩混小子，絮絮叨叨说什么呢！？”那个迪亘人见状又气急败坏地回过头来呛了一句。 “下一位，六百三十五号。” 站在圣水旁的精灵捧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对着人群叫道。 “六百三十五号在吗？” 那个迪亘人先前还在和两个孩子斗眼，此刻急忙举起右手，嚷嚷着“在这、在这！” 卢锡安捂着嘴偷笑起来，心想这人装作实力超群的样子，结果在荣耀圣殿的人面前还不是毕恭毕敬随叫随到。 “诶？又是你？” 那个迪亘人刚走出人群，就听见圣水旁那个精灵使者有些厌烦的讶异之音。这迪亘人急忙点头哈腰，赔笑道：“是我，是我，我可以开始了吗？” 精灵使者冷声道：“这都三届了，捣乱也该有个限度吧。在继承者的试炼之中舞弊者会被永久性剥夺参试资格，还需要我们重复吗？” “小声点，小声点！哎，哥们儿，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不要胡闹了，快离开吧！” 那精灵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开始招呼周围维护治安的卫兵，准备使用强硬手段清理出去。那个迪亘人见状几乎都要跪倒在地抱着面前那个精灵的大腿，这让周边不少人都笑出声来。 “哟，看不出来这人都那么大了？我还以为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呢。”卢锡安打趣道。 克劳德踢了一脚身边这个有些嘚瑟的男孩，示意停止这样的行为。也不知为何，克劳德对这样的行为总会心生厌恶。卢锡安耸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克劳德，表示自己的行为无可厚非。 “你知道吗，有些人的自负自大夸夸其谈，其实都源自于他内心的脆弱。” “那怪这人看起来总是很愤怒，原来是心虚！” “哈哈哈……赶紧出去吧。” 在台上众人的嘘声中，那个迪亘人最终还是被两名卫兵拖走了。诚如先前这个精灵所言，舞弊的行为在荣耀圣殿是被绝对禁止的。毕竟成为继承者意味着进入了王后城的上层，这里可容不下这样的沙子。 在那个迪亘人被架走后，负责这一块的精灵继续翻阅起手中的名册。 “下一位，六百三十六号！” “在这里！”卢锡安兴奋地举起手，转脸对克劳德说道，“到我了！” 卢锡安小跑过去，站得笔直，清了清嗓子道：“你好，先生。我是六百三十六号，我的名字是卢锡安！” 精灵使者低头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孩子，微笑着点点头道：“小朋友，你看起来有点年轻的不像话哦。” “年轻好啊，年轻可有着更多可能性呢。” 卢锡安扬起右臂，试图挤压一下肱二头肌，无奈孩童的臂膀实在纤细，场面一度尴尬。 “你看到这条臂膀没？再过几年，可就是健硕的肌肉！” 卢锡安转言道。 这场面逗乐了不少人，克劳德略感无奈地捂住脸，心里默念着“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哈哈哈，是的、是的，我很期待那一天。那么就请开始吧。”精灵使者含笑地摊开右臂，指向桌子。 无奈卢锡安的身高实在不够，面前那张桌子的边缘直直顶在脑门上。卢锡安有些无辜地看向身边的精灵使者。 精灵使者合上手中的纸张放置在桌上，道：“抱歉，请允许我提供帮助。” 语罢，双手平摊掌心对向地面，口中念出一串精灵语，随后，双臂缓缓向上抬起。地面上一块平整的平台随之渐渐抬高，直至方便卢锡安轻松踏上并足以俯视桌面的高度停止。 “请吧。只需要将脸浸入盆中就可以了。” 卢锡安点点头，按照精灵使者的指示俯下身子探入水中。 这盆水着实有令人惊叹的魔力，仿佛空气一般。卢锡安则在这之中看到了许多似曾相识的场景，再细看，发觉是以第三人称的角度观看自己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一开始，数种颜色出现在周遭，随着时间的推移，除开红色之外，其他色彩开始慢慢变淡，卢锡安也逐渐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在细微的波动后，无数水珠托着卢锡安缓缓升起，其中一颗体型明显大于其他的水珠悬浮在他的面前，呈现出赤红色。 “喔，看起来你的确有着相当不错的天赋。” 那个精灵使者显然因这滴赤红色的水珠而惊喜。周边不少人面面相觑，听那位使者这样说着，颇有些嫉妒但不明其中奥义。 卢锡安也并不知晓其中奥妙，眨巴眨巴眼睛，又瞅瞅四周，追问道：“这个颜色……是说我很棒吗？” 精灵使者点点头表示肯定道：“对。我可以透露给你，这代表着你拥有纯正的迪亘族战士的血脉，或许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泰拉米导师那样的人物也说不定。恭喜。” 这番话引发了众人的惊叹声，先天的优势往往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很多人终其一生的努力都敌不过过人的天赋。 这点令卢锡安喜形于色，转过脸对着克劳德一阵显摆，嚷嚷着“听到没、听到没？” 克劳德反倒很捧场地和周围人一同鼓着掌以示庆祝，与好友一同分享此刻的喜悦。 “不过，小朋友，你得在接下来的四轮考验中获得十二颗星哦，否则只能等十年后再来了。”精灵使者补充道。 天赋很重要，实力自然也很重要。荣耀圣殿从不会因为天赋绝伦就直接录取为继承者。第三纪元以来，很多天赋绝伦的战士、魔法师都毁在了后天的努力上。由于后天努力的不足，导致最终还是一块璞玉，不堪大用。 “我不会等到十年后的！”卢锡安自信地对精灵使者比划出大拇指。 精灵使者含笑点点头，继续讲看向手中的名册，叫道：“下一位，六百三十七号。” 克劳德向前走出几步，举起右手，道：“啊，我在。” 卢锡安从克劳德的声音中听出一些紧张，随即拍拍他的肩膀，道：“放松点，虽然肯定比不上我，但也没有问题的。” “哦，好。”克劳德应道。 “请过来吧，只需要把脸探进去就可以了。像你们这么年轻就参加的孩子今年也确实不少呢。”精灵使者微笑道。 克劳德点点头，缓步踏上先前变出的台阶。他似乎有些迟疑，回过头看了眼卢锡安，随后看了眼一旁的精灵使者，最终凝视着面前那只银色的盆。 着实，在克劳德的成长历程中，这些场面他几乎都没有见过，难免心生畏惧。加之卢锡安的天赋获得了极高水准的肯定，内心深处的自尊心也令克劳德担忧着得到远不如卢锡安的结果。 客观而言，这些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插曲而已。 克劳德吞了口唾沫，咬紧牙关一头闷进盆中。 水流与他的面颊紧密接触着，又划过去，似是毫无联系又紧密相连。无数气泡迎面而来，眼前的景象有些难以描述。 雪，极大的风雪。迎面袭来，寒风瑟瑟，克劳德甚至能够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克劳德…… 克劳德…… 艾克林…… “幻听？”克劳德自问道。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精灵，身着典雅的洁白长裙，头戴精致的银白色饰品，站在一处极高的平台上眺望着远方。 眼前的一切生动得不像话，克劳德眯起眼睛，以期确认这些的真实性。 因为克劳德无法确认这些是否真的发生过。 “这些是？” 克劳德并不排斥眼前的一切，心中微微感到一股暖流正在涌动。 那个女精灵缓缓转过头，长发遮住她的脸庞。从那个女精灵的眼神中可以辨出，她正微笑着看着他，目光温柔似水，无比地亲切…… 【第三章】成为荣耀圣殿继承者第八节 视野中的那个女精灵长发及腰，银白色的发丝随风微摆。她缓缓转过身来，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而她也不时微微抖动着双臂。 克劳德第一次看见她的脸。高挑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嘴角上扬的角度亲切又不失典雅。虽然微光笼罩着她，五官虽模糊却依稀可辨。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 应该是个迪亘人。深红色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络腮胡让他显得十分沉稳，霸气内敛。黑色披风直拖到地上，银色盔甲下则是黑色的翻绒服饰。右手稳稳地托在挂在腰间的剑柄末端，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身边女精灵手中的婴儿。 雪下得很大很猛，迎面飘飞，画面在风雪中定格，又消失不见。 克劳德并没有如卢锡安一样看到很多色彩。他的眼前，除了冰霜般晶莹的色彩，别无其他。 接着，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身着银白色毛绒披风的女精灵策马疾奔，金色的发丝上满是雪花。克劳德能够分辨出这和先前那个并不是同一个精灵，但同样的，她也抱着一个婴儿。 一些血色混了进来，如墨团在坠入水中，在这个维度里打出一个又一个纹样，又静止不动。 再往后，面前终于出现了他认识的人——伊芙琳。 她穿过传送门来到王后城，接着遇见了艾伦，在白树林旅店住下。克劳德可以确定的是，伊芙琳抱着的婴儿一定是他自己，但同时他也在怀疑，先前看到的那些存在的真实性。 他并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 血色越来越浓，几乎浸黑了整个画面。无数气泡自地面升起，变大，整个世界仿佛开始沸腾。晶莹的雪花与这些血红色的气泡碰撞，最终炸裂。 克劳德惊讶于眼前的一切，心想难道别人看到的也是这样波浪壮阔的场面？那也有些过于刺激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克劳德万万没有想到。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漆黑的天空中飞来，每一次铺展翅膀，都激起空气剧烈的波动。那庞然大物双眼透着凶光，吼声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一头黑色的……龙？！ 克劳德目瞪口呆，虽然听过不少关于龙骑士的传说，但他没有见过龙，从来没有。 在那头黑龙气势汹汹地直面而来，克劳德本能地伸出双手遮挡，但龙焰瞬间让所有的遮蔽荡然无存——他并不知道，圣水的世界无论如何都无法遮蔽自己的视觉。这其中无论你是想看的还是不想看的，都会被迫地接受。 克劳德甚至能够感受到龙焰的温度，几乎能够将他融化的炙热高温。但在那头巨龙张开巨口露出獠牙即将将他吞噬的时候，一位身形健硕的战士骤然浮现在他的面前。那人双手持剑，身体微曲，毫无退避之心！ 他的皮肤因灼烧而产生的刺痛感越发清晰，随后又犹如刀片划过产生了痛楚。 原本犹如空气般的圣水，此刻却实实在在地开始侵入他的肌肤，他再也不能呼吸自如，因为水已经涌入他的鼻吼，甚至因为呛水开始咳嗽不止。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压着他的头部，或者说将他牢牢地扣在盆中，他想呼喊，但一张口便呛下一大口水，干涩的味道让他欲哭无泪。 “这些都是什么啊！” 克劳德剧烈地抗拒着，他能够隐约听见有人正在呼唤他的名字，但这个声音极其朦胧。 眼前那个战士正在与这头巨龙激烈地搏斗，龙的嘶嚎，战士的怒吼，交错不断。更加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畏惧之心竟渐行渐远，这股痛感反而更为亲切，甚至……热血沸腾！ 他接受这些水侵入身体，充斥肺腔，直至窒息。他甚至发觉自己逐渐与那个战士融为一体。长剑每一次与恶龙的碰撞都震得浑身嘎吱作响，他的视线开始逐渐清晰，周遭扬起熊熊烈焰，手中的长剑因为激烈地搏杀而满是残缺与血污。 身上的银甲倒映着火光，透过长剑的倒影，他看到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庞——红色的中短发微微遮住眉毛，自信的眼神，深红色的瞳仁，满是血污但棱角分明的脸颊…… 克劳德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的兴奋，他手臂一挥，蓄力待发。对面那头黑色巨龙也微曲着身子，双翼尝试着鼓动了数次，口中的龙炎蓄势待发！ 暴雪突降，雪花与炙热的地面接触嘶嘶作响，那头巨龙在一次猛烈的吼叫后定格在那里。随后，温柔的白色光芒开始无限制地扩大。 痛楚开始消退，疤痕逐渐褪去，战士、恶龙，坑坑洼洼的地面，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最终如泡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终，克劳德重新呼吸到了空气。他的面前，那个面带迷人笑容的精灵女王——玛瑞蒂娅，正托着他的下颚，将他带离那只银制水盆。 克劳德木讷地看着面前这个正注视着他的精灵女王，玛瑞蒂娅的光辉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孩子，很高兴认识你。”玛瑞蒂娅开口道。 克劳德认出了面前这个精灵的身份，他急忙站直了身子，因为紧张险些失足踏空，从脚下的平台上摔落。 这时他才注意到周围所有人都正低头行礼，浪潮般的人群围成了圈，他和那位至高无上的上古精灵女王正在这个圈的中心。 “是、是，玛瑞蒂娅女王！”克劳德手足无措，并不明了为何她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下。 玛瑞蒂娅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孩子，接着伸出手去，抚在他的胸口，温柔地将那只吊坠理回克劳德的衣服中。 “你的吊坠很漂亮。是你母亲给予你的馈赠吧？”玛瑞蒂娅道。 “嗯……可是我没有见过她。”克劳德挠挠头，挤出一丝笑容。 玛瑞蒂娅俯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克劳德的额头。她并没有惊讶于克劳德在这个环节与众不同的表现，反而对这个孩子展现出了特别的爱护。 克劳德注意到，玛瑞蒂娅的胸口也有一只和他那只造型相仿的饰品，洁白如雪花，璀璨如星光一般。他讶异地抬起头，重新仔细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如阳光一般美丽的女精灵，像极了先前在圣水中看到的那个精灵。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美丽，若不是发色的差异，他甚至会认为就是同一人——当然，克劳德也并没有完全看清幻境中那个银发精灵的长相。 “母爱其实从未离你而去。”玛瑞蒂娅扶着克劳德的肩膀，她的笑容从未消退。 克劳德呆滞地站在原地，他无法描述心中那股莫名而来的暖流和平静。 玛瑞蒂娅站起身子，移步到放置圣水的桌子旁。这时，克劳德才真正注意到原本足足到银盆一半的圣水竟然蒸发至连平铺整个银色容器的底部都不够。而容器上方，一滴银色与血色对半交融的水珠悬浮在那里。 相较于周边围观者的不明所以，除去玛瑞蒂娅，荣耀圣殿使者们均面露惊讶之色。这种结果过于例外，他们甚至无法判断这算什么结果。 玛瑞蒂娅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伸出手去，轻抚那颗水珠，下一秒，水珠凌空蒸发直至无形。 “孩子，接下来，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吧。” 语罢，她的双手重又自然地垂下。身后的卫兵自觉地开出道路，玛瑞蒂娅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目光明显在这个孩子身上多加停顿了几秒。 修博渡跟在玛瑞蒂娅的身边，也不禁多次回头关注那个“神秘”的孩子，心中顿生疑惑，问道：“女王大人，您说的就是这个孩子？他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玛瑞蒂娅淡淡地笑了声，随后说道：“没错，他拥有一半迪亘族的血统一半精灵的血统。所以他拥有战士的血脉，也有足够高的天赋去掌握元素魔法，甚至一些更为高深的咒术，例如未卜先知的能力。” “未卜先知的能力？您是说，他具备成为先知的潜质？”修博渡追问道。 玛瑞蒂娅点点头，接着说道：“是的，而且他能够到达的高度远不止如此。看起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具备怎样的潜能，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潜能驱使他利用圣水的力量预知未来。对他未来的作为，我很期待。” “我的女王，恕我直言，我总觉得亚城的使臣此行与这个孩子也有所联系，否则也不至于这般火急火燎地派人来此。自从上次我们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这段时间他们出奇的平静，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这让我一直忐忑不安。” 行进间，修博渡不时瞥向坐在不远处的那个女人，眉头也因此长锁不解。 “结果，我们终究会知道的。可以肯定的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修博渡点点头。他明白玛瑞蒂娅不会仅仅因为天赋就如此在意一个继承者候选人。东大陆在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但在这外表之下，其实早已风起云涌了。 “修博渡先生，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接下来，这里就拜托你了。”玛瑞蒂娅道。 “请放心，我的女王。”修博渡应道。 随后，一缕光从玛瑞蒂娅的身体逐渐散出，飘向远方。修博渡见识过，这是上古精灵魔法师具备的特殊魔法之一，幻象制造。身边这个“玛瑞蒂娅”依旧保持的微笑，举止端庄地迈着步子，然而本尊已经随着光辉的消逝离开了现场。 “果然，卡尔大人猜的没有错，艾克林的子嗣还活着。玛瑞蒂娅……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呵呵呵，有意思。” 端坐在四个终极导师边的戴安娜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人群簇拥下走向圣殿正厅的玛瑞蒂娅，握着短刃的手下意识地发力握紧了把柄。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一节 “看来那个孩子有些与众不同。”冰蓝眯起眼睛，仔细探看着。 “原来你们这个环节传承了千年也并不尽然全是坏处，这孩子确实是个好苗子。”戴安娜刻意提高了嗓音，“瞎猫逮着死耗子。” 数位导师面面相觑，虽然不满，终于还是没人搭话。 戴安娜扫视了一番左右，笑道：“诸位表现得还真是很平静。不过，无关紧要。” 修博渡在送“玛瑞蒂娅”回到圣殿正厅后折返至导师平台。 “你好，亚特兰蒂斯城的使臣。” 修博渡礼貌地点点头，他并没有与其他终极导师有所交流，反倒径直走到戴安娜的面前。这让戴安娜都感到意外。四位终极导师见是修博渡，均点头致意。 “喔，你好。你是……？”戴安娜对面前这个衣冠整洁的男人稍作打量，“你看起来是个……洛内兰人？” “是的。”修博渡点点头以示认同，随后几位荣耀圣殿的人搬来椅子放在戴安娜的旁边，“如果您不介意？” 未待戴安娜答复，修博渡自然地入座。 “玛瑞蒂娅……女王呢？”戴安娜随口问道。虽然稍有些不满，但她还是表现得很得体，转过脸去继续观看继承者试炼的进程。 “她将在观星台观看全程。”修博渡顺势指向导师席位正对面的荣耀圣殿正厅。 在荣耀圣殿正厅建筑的中心尖顶下，有一处突出的半圆形平台。身着白衣的上古女精灵正站在那里，平静地俯视着广场上的一切。 戴安娜以冷笑作为回应，随后不再作声。 “真是老谋深算。” 戴安娜心中讽道。 在因玛瑞蒂娅的出现而短暂的停顿后，测试继续进行。先前目睹了克劳德并不寻常的测试结果的精灵使者平静地换来一盆新的圣水，对此，他明白该怎么做。 卢锡安本想询问所以然，然而先前发生的一切还是让这个自视甚高的孩子还是羞于开口。明眼人看得出来，他们崇敬的玛瑞蒂娅女王对这个看起来并不出色的孩子是多么的瞩目。 克劳德则仍然沉浸在先前看到的景象中，他并不明白那些景象意味着什么。玛瑞蒂娅的话似乎暗示着他其中某一位就是他的生母，虽然未曾谋面，但一股暖流在克劳德心中涌动着。 他时不时回头看看站在高处的玛瑞蒂娅，紧紧握着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或许伊芙琳知道这中原委？ 克劳德止不住地想着。 “喂，克劳德……”卢锡安打破宁静。 “嗯？”克劳德回过头看着身边这个似笑非笑的朋友。 “嗯，我们该去继续考核了。”卢锡安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来。 “嗯，好。”克劳德点头应道。 “我获得的星肯定比你多！”卢锡安龇牙咧嘴地笑起来，补充道。 克劳德皱了皱眉头，说道：“不会啊，你心可真大！” 语罢，两个孩子打闹着跟着队伍走向第一场测评的会场。 荣耀圣殿的四场考核分别为力量测评、魔法天赋、谋略天赋、综合技巧四类。 二人前去的会场正是第一场测评，力量的会场。这个项目因为相对“简单”而普遍被众多迪亘人和兽灵偏爱。借由荣耀圣殿终极导师的魔法之力在方形“镜框”中间产生力场。参与者则只需用力猛击力场即可。产生波纹的密集程度直观体现着力道，越密集则越高则得分越高，反之则低。 迪亘人、兽灵在这一项上普遍拥有极为出色的先天优势，这些是精灵、洛内兰人所望尘莫及的。一般情况下，迪亘人和兽灵都能再这一项目中获得至少三颗星。当然，如果一些矮人在场，他们也会偏爱这个环节。可惜的是，这一届的继承者考核，并没有矮人的参与。他们也普遍对荣耀圣殿并不买账。 在首个环节结束后，戴安娜等一众认为荣耀圣殿存在黑幕的人均很诧异，荣耀圣殿一反常态地通过了众多参试者，进入正式四个项目的人数竟然高达九百三十人。这其中不乏众多兽灵、洛内兰人等。 不难看出，除去那些几乎永远持着无所谓态度的精灵，无论迪亘人、兽灵、矮人或是洛内兰人都抱着不同的态度。洛内兰人、兽灵则是为自己族人的入选而欢呼不已，不少迪亘人则是冷眼旁观，质疑为何会有这么多“废物”进入了正式环节。 为此，洛内兰人倒是普遍不知口否，反观兽灵，因忍不住迪亘人的嘴脸而奋起反击，双方甚至打起了嘴炮，这个插曲直到圣殿使者的介入后才渐渐平息。 在数位精灵使者的引导下，众多通过了圣水测评环节的参考者纷纷列队，等待力量测评的开始。 如预期一样，众多迪亘人在这个环节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这一届打出四星以上评级的迪亘人更是不在少数。一些兽灵在这一环节中也表现出色，更已经出现了三位打出五星的兽灵。场边的人群不时爆发出惊叹声，当然也有不少唏嘘声。当然，和这其中牵扯着很多“博彩”事宜有着不小的联系。 “喂喂，这东西是不是很容易打出高分？”卢锡安用手指戳了戳克劳德的后背，问道。 克劳德则聚精会神地旁观正在进行测评的人，似乎并没有在意。 “问你话呢。”卢锡安催促道。 “啊？我看不会吧，你看那些打出高分的人，膀臂上全是肌肉，不少人不也是只有一星两星嘛。”克劳德一脸严肃，“我估计我或许只能获得一星两星吧。” 卢锡安抱起双臂，不满道：“是吗？虽说比外形我是看起来很瘦，但是我总觉得我能至少获得三星，四星倒也说不定呢。” “所以你还是对五星毫无信心呗，不是吗。”克劳德对卢锡安做了个鬼脸。 “怎么会！”卢锡安显得很不满。 “哇……你看，我们这边也有人打出五星了！” “天啊，真的是！” 众人的惊呼声让克劳德和卢锡安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方向，竟然是个女洛内兰人！那人头发束在脑后，扎着个马尾，身上的衣服显然在王后城很罕见，甚至在东大陆上都不曾见过。穿着的服饰显得有些陈旧，衣服只是将将遮住胸部，肩膀、小臂、腿部都束着皮甲。 她的肌肉线条很明显，甚至不弱于成年的迪亘人。即使身高也在洛内兰人中算是极为出众的。她背上背着一只圆盾和一柄长剑，虽然看起来并不是什么良品，但也足够惹眼。毕竟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已经身经百战的游侠，在这种场合里显得有些过于与众不同了。 那个女人对这个结果表现得很平静，转过脸便要离开。一旁的精灵使者则反复对照着手中的名册，问道：“稍等，你的名字是……” “希维尔。” 那个女人打断了身后的精灵使者，她的语气之间霸气外露。精灵使者显然被她的气场镇住，短暂的呆滞后，低下头在名册上划下一笔。他的初衷不过是确认下存不存在舞弊行为，显然，面前的那个人真的具备出众的实力。至少在这一环是压倒性的。 直到排在下一位的卢锡安走上台去，站在那面镜框之前，他发现镜框中的力场竟然仍旧在微微颤动着。 五星？恐怕那个名叫“希维尔”的女人的力量已经远远凌驾于这个评级了。 见状，卢锡安不禁咽了口唾沫。这场试炼，看来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下一位，卢锡安……是你吗？” 精灵使者看完名册才发现站在面前的还是个孩子，不禁追问了一句。显然，先前的那个结果让他仍旧心有余悸。 卢锡安点点头。方才出现那样的“强敌”也确实威慑到了这个自视甚高的孩子，或许正如克劳德所说，荣耀圣殿的星级并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那么请开始吧。”精灵使者道。 卢锡安应了一声，声音小到几乎无从判断。他站在那里，面前的力场似乎仍旧存在着波纹，虽然已经很难分辨。 “这……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卢锡安的语气有些拘谨。 那个精灵使者转脸看了一眼，道：“是的，可以开始了。” “只是错觉只是错觉……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嘛！” 卢锡安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反复地安慰自己。 “加油啊！” 卢锡安应声回头，克劳德正对他握拳助威，这倒帮助他遣散了些许心中的压力。随后，他比划出大拇指，重又转过身面对那面镜框，微微曲下身子，双脚岔开一定的距离以方便发力。弓起右臂，左臂顺势抬起置于胸前。 “不管了！” 卢锡安对自己说道。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二节 “哈！” 卢锡安一声大吼，猛地发力，拳头猛击在镜框之中。当他的拳头与镜框中心的力场接触的时候，触感极其微妙，似是拍进水面一般，甚至有一丝凉意。随后，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由指尖反馈回来，拳头甚至没有冲进镜框分毫便被弹出。 接着，原本如湖面一般平静的力场似是被重物击中一般开始产生波动，由中心点向四周缓缓扩散开来。 卢锡安看着那些波纹，也不知算不算出色，眨巴着眼睛，似乎双手放在任何地方都不合适。 精灵使者在另一面仔细观察着力场波动的情况，不久后，淡淡突出两个字，“三星。”转而转眼看向卢锡安，补充道：“以你的身板，还不错。” 闻言，卢锡安先是有些木讷，转而似是如释重负一般长吁一口气，似是安慰自己“能接受”。接着对克劳德作出一个笑脸，重又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下一位，克劳德。” 那个精灵使者对着名册念出克劳德的名字，随后抬头巡视一番，发现又是一个“孩子”。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诧，他记得这个孩子在不久前刚刚被玛瑞蒂娅女王“关照”过，下意识地对他的表现平添几分期待。 克劳德正和卢锡安打着照面，或许他从来就是个敏感的孩子，卢锡安的反映没有让他放松，倒是提起了些许紧张，甚至在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打了个冷颤。 精灵使者不免有些意外，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孩子会“不出所料”地打出个四星甚至五星的评级。然而现在这个孩子展现出的反倒是略有些“怯场”。 “请上来，到你了。” 见克劳德半晌没做出回应，精灵使者提醒道。 克劳德点点头，在走上平台的过程中，背后背着的长剑让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又让人不敢轻视。 “只需要尽力打一拳，只需要尽力就行了……”克劳德小声念叨着。 精灵使者略带讶异地打量了他一番，随后又看看名册，对周边稍作环视。显然，注视着这个孩子的人不在少数，众人都很期待他的表现。 克劳德学着卢锡安一般深深吸了几口气以平复自己的呼吸，然而心跳却无法控制地越跳越快，甚至四肢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克劳德越是尽力控制越是抖得厉害。他对现状有些无可奈何，甚至心中不断劝慰自己“不要紧张”的声音都越来越小。 他注意到，周围有太多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甚至都可以感受到目光注视的温度。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看向卢锡安，虽然卢锡安一如既往地对他竖起大拇指，但克劳德仍然没法放松哪怕一丝一毫。 “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谁知道，玛瑞蒂娅女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吗？” “他看起来还很嫩……” 众人质疑的声音虽然嘈杂，但克劳德的耳中，这一字一句却非常清楚。尽管这些试炼项目的流程他听卢锡安说了不下十遍，但真的事到临头，却还是莫名地紧张。实践与幻想还是存在极大的差异的。 因为羞愧，克劳德的脸热得发烫，皮肤泛起明显的红色。他竭力岔开步子，弓起腰，悬在空中的手几乎以肉眼可以识别的程度颤抖着。 “倒真好奇他能够打出什么水平。” “五星？无星？” “哈哈哈哈……” 人群的嘈杂声越发刺耳。如果可以，克劳德着实想立马捂住耳朵，不闻不问，或者直接走下台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正当他临阵退缩起来，有个温和但足以让人平静地嗓音渐渐响起来。 “不要担心结果，只要尽力去做，得到的都是你该得的。圣光与你同在。” 着实，剧烈跳动的心脏因此渐渐平静下来，那些纷纷扰扰的质疑声也逐渐消于无形。克劳德再一次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步伐和身形，杂念随着刚才的声音消失殆尽。待他认为准备足够充分了，以一个标准的出拳姿势击出，正中镜框中心。 噗。 不知是幻听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克劳德似乎听见由力场之上传出一声闷响。众人在这一拳击出之后，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注视着，极度渴望着结果的公布。 似湖面一般的力场在片刻的宁静后，自拳击中心向四周明显地扩散出一圈波纹，这道波纹到达镜框边缘又沿着原先的轨迹回到中心。整个力场的波动就此止住，平静得有些反常。 “这？” 负责评判的精灵使者都目瞪口呆，显然这个结果又一次异于常人。甚至高坐在不远处的几位终极导师和戴安娜都深感意外。 这算是……很弱？ 且不提别的试点，就此处的这面镜框已经试炼过的一百多人中，最差的一星评级都有细微的波动，更不用提如希维尔这样的“异类”，波动之大甚至持续良久。这一条波纹除了“粗壮”之外毫无特点，这算是什么结果？ 精灵使者锁着眉头，向着身后的平台看了一眼，却无奈地发现，那些端坐着的“高阶评委”也在俯首交流着这中所以然，并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围观的众人在片刻寂静后更是议论纷呈，各种质疑的话这一次突破的限制，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喂喂……这算什么？粗壮的一条？”某兽灵嘲笑道。 “难道上古魔法师真的会看走眼吗？”某迪亘人刻意表现得怀疑人生。 “我早就说这小子没啥出众的地方。”某迪亘人冷声嘲讽道。 “比凡人还不如的结果……真是开了眼界。”某洛内兰人也忍不住搭腔。 “难道是这镜框之内的魔法术式产生了问题？” “我认为质疑上古魔法的能力是不合理的。” 精灵们则对产生这种结果的原因进行了探讨。 克劳德对着面前那只巨大的镜框，目光涣散。他甚至回想不起刚刚的感受，算是……无关痛痒？过程并不如先前卢锡安所说的那样，克劳德甚至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反作用力的存在，就连拍打水面的触感都不曾存在。 良久，克劳德抬起头来，小声问道：“先生，我这个结果……算很差，是吗？” 精灵使者愣在原地，他注意到面前这个孩子略感无力的眼神，甚至让他有些心生恻隐之心。不过这样的结果，他也不知道究竟该作何评价。 略作思索后，精灵使者微微摇头，安慰道：“没关系的，你还只是个孩子。” “可是我是真的很渴望真的进入荣耀圣殿。”克劳德撇了撇嘴，低声补充道，“先生，无论如何能否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精灵使者的嘴巴因为难以作答而微张着，这不是典型意义上的“极差”的标准，却也没有先例说明这种情况是何种评级。或许精灵都对纯洁的灵魂抱有恻隐之心吧，片刻的思索后，那个披着白色长袍的精灵合起手上的名册，抬起头来面对着人群，公布道： “克劳德，测评结果，一星。”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三节 人群一众哗然。精灵使者对此并不加以解释，在短暂的停顿后又报出下一个名字。克劳德显得有些失落，低着头沉默不语地走下去。在他的心里，倒不是说一颗星的评级刺痛了他的自尊心，反倒是精灵使者类似安慰一般的举动让他无地自容。 或许，精灵使者刚刚告诉他“这个结果很差”反倒让他更容易接受一些，也不至于现在内心火烧火燎一般，更加之有不少人大喊着“包庇”、“内幕”。这些否定仿佛一把一把尖刀不断刺痛着克劳德的内心。 卢锡安急忙上前安慰道：“没事的，还有三场，拿到十二颗星还是很有希望的。” 克劳德摆摆手，沉默不语。卢锡安又尝试了一些其他的方式试图让他开心一些，最终也只得作罢。 虽然是自幼长大的伙伴，有时候，卢锡安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能真正走入克劳德的内心。 “你们对此怎么看，几位出色的导师？”戴安娜问道。 泰拉米笑了笑，道：“结果很明显，力量上并不算多么出众。虽然这样的现象和结果有些出人意料，但终究只有一环罢了。” “是吗？你们的玛瑞蒂娅女王可对这孩子很是关照呢。” 戴安娜的神情中夹揉了些许嘲笑，泰拉米对此还以质问的眼神，见戴安娜默不做答，追问道，“呵，各位，难道我哪里说错了？” 几人均沉默不语，戴安娜更是几乎笑到出了声来。泰拉米的脸上写满了不满，但见众人均不搭腔，无可奈何下欲言又止。 冰蓝则是不断回忆着先前看到的场景，这种结果对她而言竟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只有一道回环？” 冰蓝不禁拖住下巴，目光转而投向玛瑞蒂娅处，渴望得到一些启发。但那个上古精灵的身形却显得有些虚无缥缈，若隐若现。 幻影？ 冰蓝似乎意识到站在那里的玛瑞蒂娅并不是本尊。这种较为罕见的魔法即便是一些贤者级别的魔法师都无法判别，也难怪戴安娜等人对此毫无察觉。这样，她也明白了修博渡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看来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冰蓝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就让我们接着看看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获得十二颗星级吧。在首轮一星的情况下，后面至少要有两轮获得四星才可顺利晋级，难度可是不小的。” 修博渡此时的发言打断了冰蓝的思绪。诚如他所说，一般首轮仅仅获得一星的情况下，通过率几乎不足百分之一，即便强如现在身为剑刃守护者的艾瑞莉娅在当时也不过获得了十七颗星的评级。 戴安娜对身边这个看似毫无作为的洛内兰男人多加了几分注意。她早已发现玛瑞蒂娅使用了法术离开了现场，这个样子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而已。置于出现在这里的修博渡，显然肩负着稳定现场应急的作用。 “本以为会是个什么大人物，没想到竟是个连战士都算不上的凡人。” 戴安娜心道。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个“凡人”定有不凡之处。 不过，在龙骑士的力量面前，杯水车薪罢了。 戴安娜轻蔑地一笑。 第二轮，测试参试者的魔法天赋。参试者将使用荣耀圣殿提供的法杖进行元素引导。 荣耀圣殿提供的法杖本身具有释放使用者魔法潜能的能力，在面前放置水、火、土三盆基础元素，测试者则利用法杖尝试引导这些元素。相应的元素会因天赋高低而异展现出不同的形态变化最终形成成色不一的光环。 通常情况下，天赋卓越者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引导元素提炼色泽较为纯正的光环。天赋平平者，不仅光环杂色较多，甚至有些连光环都无法荟聚成型。 按照典籍中的记载，除去在这方面颇具天赋的精灵，大多数人在这一环节普遍只能获得一颗或两颗星而已。 在力量测评结束后，已经有不少一星未取的人已经选择了放弃。毕竟，作为基础测评的两个环节中，魔法天赋测评是较为困难的。整个原界之中，魔法师的数量实在有限，即便在数量上远超龙骑士，但能够超越贤者阶段的着实凤毛麟角。 克劳德和卢锡安沉默地排在队伍中，这一项目并没有分开队列，所有决定继续赛程的参试者均在此等候。众人的目光并没有继续集中在克劳德的身上，在首轮取得四星甚至五星评级的几位反倒成为了关注对象——尤其是希维尔。 这个衣着怪异的洛内兰女人在力量测评中打出了甚至超越五星的测评标准，而她在魔法天赋测评中能否再次斩获高星级无疑是很多人关注的重点。 “这么说吧，倘若她这局再拿个五星，那这笔可是赚大发了。” 不少参与博彩的群众也都聚焦在这里。这个女人的确算是匹黑马，毕竟她的赔率高达一比三十七。 希维尔站在三盆元素容器中间，巡视了一周，又提起支架在面前的法杖掂量了一番，颇为不满地摇摇头。 “我可以选择不使用这法杖吧？”希维尔对一旁的精灵使者问道。 精灵使者略加思索，应道：“规则上并没有规定不允许，但能否告诉我们，你是空手还是借助别的道具进行这个环节？” “用它。”希维尔应声拔出背上的配剑递给那个精灵使者。 精灵使者面带疑色地接过那柄铜剑，发现这柄剑除了一些铜绿且有些古旧之外并无其他异常，当然，这并不算一柄特殊的剑，甚至有些简陋，剑身上甚至还有不少缺口。 “给我看看。” 冰蓝不知何时来到了场地中，伸手从精灵使者手中接过那柄铜剑。 她双指顶在剑身上自一端抚向另外一端，剑身散发出低沉的回音，因为缺口的存在，这低鸣声略显刺耳。 “嗯，看起来这只是一柄极为寻常的铜剑。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恐怕就是年代久远了一些，算是一柄古玩剑吧。”冰蓝转将目光投向希维尔，“你确定就使用这个？” “是的。”希维尔面无表情地应道。 冰蓝轻笑一声，将剑丢还给希维尔。希维尔轻微点头致谢，随后便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身边的元素圆盘中。 “她是什么来历？”冰蓝压低声音，询问身旁捧着名册的精灵使者。 精灵使者仔细地翻阅了一番手边的名册，摇头道“并没有写明，她只留下一个名号而已。” “来历不明？”冰蓝沉声道。她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年龄应该并不算大，这身装扮显然不属于东大陆任何一座主城。至于不使用法杖？即使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只要没有接受过魔法师的指导，借助武器施法的难度可以想象。 “开始吧。”冰蓝抬高了声音。她对这个名叫“希维尔”的女人的表现也充满了期待。 那个女人似乎并不在意身边这个女人贵为荣耀圣殿的魔法师导师，她只是专注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 “嘿，克劳德，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卢锡安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竞争对手”充满了“敌意”。 早在力量测评时这个孩子就被这个女人的表现震惊了。他在打出三星的结果后已经意识到五星的评级水准会比他高处多少。虽然这个女人显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但无论如何只是个洛内兰人而已，这样的实力未免过于恐怖了。 “是吗……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太多了，我们不用和她这样的人作对比吧？”克劳德的回答有些似是而非，先前的事情还影响着他。 “哦。”卢锡安的声音则有些有气无力了。 希维尔平静地站在台中，整个广场似乎都因关注她的表现而寂静无声。她的额头上甚至冒出汗珠，棕色的双眸闪耀着自信地光芒。 有些似曾相识却又陌生？ 冰蓝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似是触动了记忆深处某个陈年回忆，这个印象，很近、很远。 希维尔…… 和传说中消失在黄金海岸的那个传奇女战士同名？ 这个困惑萦绕在冰蓝的脑海中。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四节 白树林旅店，那张已经居住了十年的卧室内，眼前的光明稍纵即逝，伊芙琳再一次无形力场被拉回那片血红色的世界。 “科诺蒂萨”。 艾伦从云游商人那里寻来的药剂的名称。这种药剂确实具备极强的催眠能力，效果因服用者内心深处的恐惧而异，恐惧越深，则效力越强。 伊芙琳的内心世界远比艾伦所知道的要深沉许多，十年时光都未曾消磨些许的黑暗记忆，此刻正在瓦解着她最后的意志。 血池附近的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浓烈的血型气味，忽冷忽热的空气证明着这个空间绝非寻常。 这片空间也确实不平常。 余辉森林一直以来被称为禁林，原因就在于它总让探险者们有来无回。 以凯拉为中心，她的血魔法结界始终笼着着这片偌大的森林。从踏入这片土地开始，探林人就已经受到了凯拉的魔法力量的影响。随着在这片森林中越走越深，林中之人开始渐渐迷失自己的感官，直至完全陷入血池领主的掌控之中。 凯拉一般不会选择展现真正的血池领地，她会任由林中的上古怪物将来者吞噬殆尽。显然，伊芙琳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勾起了凯拉的兴趣，这个邪恶的女巫从不会为一个对她来说毫无价值的猎物耗费如此多的时间。 “怎样获得力量？” 良久过后，伊芙琳深吸一口气，但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哦？你想通了！很简单，只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凯拉显得有些兴奋。换做平时，伊芙琳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神经崩坏的疯子，但在这种情况下，凯拉的疯癫反而给了她更多的疑虑。 “什么代价？”伊芙琳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只要对方不是以克劳德为条件，她都可以接受。 “将你的灵魂交给我，成为我的奴隶。”凯拉说道，“我想这不难抉择。” “什么？”伊芙琳不能理解凯拉的意思。精灵是永生的，灵魂与肉体分离意味着死亡，但若是死了，又如何使用这份力量？ “这听起来很荒唐。”伊芙琳补充道。 “不，不是现在。你的肉体和灵魂都会属于我，但不是现在，而是你死亡之后。”凯拉抱着小克劳德，踱步至伊芙琳的面前，继续说道：“这份力量的源泉是精血。你每一次使用这份力量，都会消耗你的生命。当你的生命消耗殆尽，到那时，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 “这是......血魔法？” “是的。你可以认为它就是血魔法。我知道你也拥有类似的能力，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学会的。” 伊芙琳显得有些犹豫。 她确实了解血魔法，在抵抗四位银翼护卫的追击时便曾凭借这种力量逃出生天。 以精血催动进而提升魔法的力量，在精灵族内都被列为黑暗魔法系的强大力量。长期使用这种魔法，会让使用者变得嗜血好杀，在古老的典籍中，甚至将这类魔法列入禁用的类别。 此外，凯拉所说的“血魔法”具有比她所熟知的血魔法更加邪恶的侵蚀之力，所谓的“奴隶”之说足够证明这种魔法绝非常识中的那类。 “我......会变成什么样？” 伊芙琳低下头，不敢直视凯拉的眼睛。她已冒出冷汗，恐惧化作神经的抽搐，反馈在肢体语言上。 “现在我可说不准。获取这份力量的人都变成了不同的样子，但那些人大多和你不一样，所以，我就算告诉你也没有多少参考价值。”凯拉侃侃而谈，她对那些事情毫不在意，“我能告诉你的是，最终，你将完全舍去精灵的一切，成为血魅。” “血......魅？” “就是那些‘东西’。” 凯拉带着邪恶的笑容瞥向某个方向，伊芙琳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先前袭击她的红色怪物。 虽然早已下定了决心，但伊芙琳终归是一个精灵，对肮脏之物本就厌恶至极。此刻，一联想到最终变成的样子，伊芙琳的内心五味杂陈。 伊芙琳决绝地摇了摇头，一缕发丝滑落面前，却不是已经习惯了的红色…… “梦境？” 伊芙琳犹豫道。 “我以为你真的下定了决心呢。为你的灵魂，我还特地准备了一只精致的容器。” 凯拉故作一脸无奈的模样，用右手从空气中摸出一只陈旧的大匣子，里面陈列着上百只透明的容器，有一些，里面装着颜色不一的神秘气体，有一些却还空着。 “这些......是什么......” 伊芙琳眯起眼睛，凝视着凯拉手中的器皿。她开始头痛欲裂，胸口似是被尖刀滑过，甚至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 “都是先前从我这里换取力量的人的灵魂。不过如你所见，它们都不够纯净，不是我最心爱的收藏品。而你的，一定比这些更好。”凯拉轻轻地抚摸着伊芙琳的头发，“不要让我失望呀，忠心耿耿的年轻精灵。” “我......”伊芙琳的眼角已经湿润了。虽然设想过无数种境况，此刻，却是最难以接受的之一。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伊芙琳几乎咆哮出来。 她虽然意识到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并非正在发生的，却也无可奈何地发现，这是她内心深处的记忆，这些，实实在在地发生过。 “不用悲伤，他们可都是求着我赋予他们力量，而你却这般模样，真叫我费解呢......”凯拉说道，“想想龙骑士和他那屠城的恶龙，想想那令人恐惧的先知的力量，想想亚特兰蒂斯城军队的金戈铁马......这可怜的小家伙哟，该怎么在那些恶劣的环境下活下去？” 伊芙琳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无奈泪水不会欺骗谁，肆意顺着她伤痕累累的面颊流下。原界可以摧毁她的力量太多了，一位龙骑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更何况，这片东大陆上有不止一位龙骑士的存在。整个亚特兰蒂斯城没有人知道艾克林王子嗣的存在，伊芙琳甚至不能确定这片大陆上其他族类会如何看待半精灵半迪亘人。 就在不久之前，夜辉谷的先知甚至毫无预兆地就找到了她，不知出于何种想法没有使用武力，但仅凭掌控她的行踪这点，就足够伊芙琳胆寒。 虽然迦娜之光呼吁着良知，但东大陆的一切却是仍旧建立在绝对的力量之上。加上推行异族联盟政策的索顿王已经死去，卡尔将做出什么事情犹未可知。抛去是否会选择帮助不谈，无论是洛内兰人还是精灵，都没法单方面保护这个襁褓中的小艾克林。 “好。我该怎么做。”伊芙琳明白，即使再来一百次，她还是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至于那个孩子？现在，也成长为一个有些叛逆的少年了。 “把你的手给我。” 伊芙琳顺着凯拉的指示，伸出右手。凯拉的指甲划过她的手腕，轻按之下，鲜血涌出。凯拉又凭空摸出一只精致的透明容器，在她的引导下，伊芙琳的血液汩汩流入瓶中。 随着淡蓝色的血液填满小半只瓶子，凯拉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接下来，你只需要进入你面前那个血池，接下来只管耐心等待。完成的时候，你自然知道。” “好。” 伊芙琳已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地爬向面前的血池。身体与地面的摩擦产生的疼痛与内心深处的伤痕相互呼应着，但这些都不足以阻挠一个已经下定决心的勇者。安吉丽娜公主的托付至此刻开始，守护小克劳德已经成为了她心中唯一的信仰，她也将履行她的诺言，从一而终，直至死亡。 血水慢慢地吞没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红色的蒸汽逐渐遮蔽了她的双眼。在进入血池开始，她已放弃了作为精灵的一切，一切都将改变。 渐渐地，伊芙琳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血水无孔不入，从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下体甚至伤口处疯狂地涌入。她的内脏开始灼烧，疼痛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她无声地哀嚎着，挣扎着。 凯拉手中的容器内，精灵蓝色的血液开始沸腾，散发出微光，由液体向气体转换着。手捧着那只透明容器的女人凝视着手中的玩物，兴奋溢于言表。 渐渐地，蓝色的微光开始被红色侵蚀着，成为艳红色的气体，在瓶中肆意弥漫。 血池中的那个女精灵，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开始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愈合。她敞开着她的四肢，肌肉紧绷着。无数气泡从她的身体各个毛孔跑出来，浮到水面又蒸发散去，在血池上空形成了浓烈的蓝色蒸汽。 血池的浓度越来越高，直至站在岸边的凯拉再也看不见池内的动静，只剩下一片红得发黑的血色。 血池领土内，无数的血魅疯狂地晃动着，围着这片血池，以极其怪异的动作扭动着四肢。凯拉端详着那只装着伊芙琳血液的容器，肆意笑着..... 而那个平静地躺在血池中的女精灵，她微微闭上眼睛，微笑起来。 是的，即使有再多次回到那个时候，最终的选择依旧是现在的这般。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五节 伊芙琳平躺在床上，四肢微微颤抖着——恐惧或许早在十年前就将她吞噬了。 玛瑞蒂娅平静地看着伊芙琳，她在发现克劳德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血魔法精灵的存在，虽然只是微弱的气息，但以她的能力找到这股不详征兆的来源并不算费事。 “凯拉……这样的恶俗游戏你还是不愿意停止么……” 玛瑞蒂娅的声音很低沉，更似是惋惜与无奈。她的右手轻抚在伊芙琳的额头，随后闭上双眼。 “看来已经无法根除了……这个年轻的精灵还不能够抵抗如此程度的邪恶诅咒……” 玛瑞蒂娅轻叹一声，随后用生僻的语言念出一串古老的咒语。她的身体开始微微散发出光芒，伊芙琳内心被深沉的血色包围的记忆在她的视野中渐渐清晰…… 血池渐渐平静，在凯拉怀中哭闹不停的小克劳德也安静下来。 凯拉手中灌有伊芙琳血液的那只容器中，蓝色的血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色的特殊气体。她对着瓶口呵了一口气，血色雾气逐渐汇聚成形形成一只别致的盖子盖在瓶子上，阻挡住瓶内那团气体的溢出。 凯拉满意地将这只容器收入囊中，那只装满了瓶子的古旧木匣子在她某一次挥手后在空气中消失于无形。 “契约已签订。高等精灵，最纯洁的灵魂，非常地令人期待。这，是第一个，不错的开始......”凯拉静静地看着血池，神情有些复杂。 静谧的血池表面开始冒出气泡，深色的头发在血池中渐渐清晰。伊芙琳从血池中缓步走出，遍体都是因惯性滑落的血液般的粘稠液体。 伊芙琳安静地站在血池边缘，她的长发半卷近黑，直拖到腰部，遮住了面容。白皙细腻的肌肤，精致的双乳，修长的四肢...... 果然是凯拉的“杰作”！玛瑞蒂娅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陌生。当年，正是因为这段邪恶之作，迦娜和玛瑞蒂娅才将这位曾经的老友囚禁起来。现在看来，这个堕落的精灵并没有放弃挣脱束缚。 “真是一件艺术品啊......”凯拉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作品”入了迷，连连赞叹。 伊芙琳将面前的头发撩至脑后，她本就精致容貌此刻仿佛会让世间所有的异性拜倒。 深邃的双眸中是一对血红色的瞳仁，深色的眼影为她平添了几分妖媚。高挑的鼻梁下湿润饱满的双唇却毫无血色，彻底改变的发色预示着她已彻底地改变了。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缓缓握起双拳又放松成掌，胸部的曲线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 “我似乎......感觉不到我的心跳......”伊芙琳出人意料的平静。 凯拉对她展示手中的容器，应道：“在这里。” 伊芙琳寻声望去，如凯拉所言，那小容器中的红色气体正有规律地律动着。 与血池领主签订交换契约的人，经过血池的侵蚀，灵魂的映射变会以红色气体的形态出现在凯拉的魔瓶之中。随着精血的消耗，瓶中的气体会渐渐变成契约者灵魂的颜色。当契约者的生命消耗殆尽，瓶中存留的将完全变成他的灵魂之色，至那时，也意味着契约者的身体完全失去灵魂，最终成为血魅，两者皆完全属于契约主。 “如你所愿，我已按你的要求做了。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伊芙琳的语气冰冷，她此刻已经恨透了凯拉，但完全没有体现出来。 “这我可说不准，或者说，这其实完全取决于你，我迷人的小宠物。”凯拉环绕着伊芙琳走动着，仔细地欣赏着她的杰作的每一个细节，“你体内的精血的消耗决定着你的寿命。每一次使用血魔法，都会消耗你的精血，这些我告诉过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使用别的生物的血液，这样，你就拥有更多的时间......” “如果你认为我会背弃精灵魔剑士的信条，那未免太可笑了。所以，这些话就免了吧。” 伊芙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凯拉熟视无睹地摇摇头，继续说道：“啧啧啧，我想你还不明白，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精灵......你可以称呼自己为血精灵。拥有等暗精灵的力量，光明精灵的智慧，还有血魔法之力，与那些低等生物不同。你就是你，我现在最得意的作品。” “够了，这些荒唐话你等我失去了生命，有无尽的时间可以慢慢唠叨。”伊芙琳打断道。 伊芙琳的心中依旧坚守着光明魔法之道，虽然此时此刻在某种意义上说已然背道而驰，却不能在精神上说服自己并就此堕落。凯拉的言辞的确在理，伊芙琳能够感受到体内雄厚的力量以及从未出现过的强烈欲望。她明白，自己的身体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无论如何，心中依旧有着正与邪的尺度。 “好吧。反正时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只管欣赏着你的灵魂改变的过程，直到你完全属于我。哼哼哼哼......”凯拉冷笑着回应，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借你‘吉言’，你就在这里等吧。我该带他离开这片不祥之地了。”伊芙琳从凯拉手中抱过小克劳德，又提起星芒剑，“现在，请让我离开。” “不要着急，我想你该感谢我。至少现在，那个迪亘人先知已经完全捕捉不到你的动向了，伊芙琳。”凯拉挑挑眉头，又凭空摸出一件黑色的斗篷和一本黑皮书籍递向伊芙琳，“怎么，你就这样出去？看来你比我认为的适应得更快呢。” 伊芙琳瞥了一眼这个令她厌恶至极的上古血魔法师，如其所言，伊塞卡确实是伊芙琳心里的一个疙瘩。凯拉说他“捕捉”不到她的动向也并非想不通的事情，毕竟整个身体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先前伊塞卡之所以能够掌控她的动向，无非是记录了她的某些信息。这种魔法虽然高深，却并不生僻。 伊芙琳从她手上接过斗篷披上，又将星芒剑负在背上，指着那本有些褶皱的黑皮书问道：“这又是什么，教我如何做你的‘宠物’？” 她的言辞中带着讽刺。 “一种古老的咒语术式，可以开启通往外界的传送门。”凯拉答道，“关于如何做我的宠物，以后有的是时间学习。” “传送门？通向哪里？” “王后城，你也可以用它回到我这里。”凯拉耸耸肩，“不过，我认为你可不太愿意再回到我这里来。” 先前伊塞卡使用的正是这种咒语。传送门的开启方法仅仅掌握在极少数魔法师或先知的手中。显然，即是获取了血魔法之力，伊芙琳依旧无法自行开启这种古老稀缺的魔法。 王后城是整片东大陆最特殊的一座城市，真正的自由之都。各种种族都可以在那里居住，并且那里的人从不需要担心受到威胁。整片大陆唯一的迦娜女神之光就在那里，主导着那座城市的不是迪亘人或洛内兰人的领袖，而是广大真正自由和平的各族人士。当然，还有整片大陆最具权威的学院——荣耀圣殿。它是这片大路上最古老的城市，即是现在，依旧没有人敢轻易侵犯王后城。 能够越过亚特兰蒂斯城和夜辉谷的监视抵达东大陆的最南端，对伊芙琳而言无疑是有极大帮助的。王后城无疑是一把巨大的保护伞，至少现在，即是亚特兰蒂斯城也不敢对王后城有所亵渎。 虽然对这个堕落的上古精灵法师并无好感，但这件物品确实是她此刻迫切需要的。 “谢谢。”伊芙琳从凯拉手中接过魔法书时还是道谢了。 凯拉摆摆手，道：“这是你用灵魂和永恒换去的，这很公平。虽然我更希望你早点用完你的精血，回来我这里。但是现在，你还是先处理完那些琐事吧，我可对婴儿毫无兴趣。下次来的时候，记得一个人。不要，婴儿！” 凯拉强调道。 伊芙琳打开魔法书，念出一串古老的咒语，血色的魔法之力从她的掌中散出，将书托在半空中，随后，书页之间散发出奇异的光芒，凌空画出一道椭圆的轮廓。 在打开传送门的时候，伊芙琳注意到凯拉似乎有些异样，她的笑容背后似乎掩藏着太多的情绪。不过这些在伊芙琳的脑中稍纵即逝，因为这位上古魔法师本就有些疯癫。 三百年和数千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伊芙琳已将灵魂都卖给了她。走出血池的那一刻，伊芙琳已经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异样，速速离去才是她此刻最主要的想法。这片邪恶之地已带给她太多黑色记忆。 “看来我已经受到这堕落邪恶的魔法的影响了，竟会在意一个血魔法师的情绪？算了吧，伊芙琳，你自身都难保！” 伊芙琳在心中自嘲道。 凯拉凝视着那道渐渐消失的传送门，微微眯起眼睛。 “玛瑞蒂娅?艾琳娜，我还没死。复仇之火会找到你的！你最终会知道的......” “我就在这里。” 玛瑞蒂娅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伊芙琳不禁循声望去，那个浑身散发着微光的身形在这片血红色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 “你？你是……” 伊芙琳的脑中嗡嗡作响，周围的世界再一次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仿佛就要崩塌一般。 “玛瑞蒂娅！玛瑞蒂娅！”凯拉的神情因为激动狰狞得像个魔鬼，她的声音刺痛着伊芙琳的耳膜。 “伊芙琳，眼前的凯拉不过是你内心深处的梦靥，到我这里来。” 玛瑞蒂娅并没有在意嘶吼着的凯拉，她全程注视着伊芙琳，并向她伸出手去。 “不要坠入恐惧的深渊，你始终站在圣光的这一端！” “圣光……” 伊芙琳呢喃着，那团温暖的光芒逐渐扩散开来，她身后的血色世界开始缩小，直至远远地缩在某个角落。虽然她还能感受到那个旋涡的存在，但已经无关紧要了。 “伊芙琳……伊芙琳……” “谁？谁在呼唤我？” 伊芙琳·星光……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六节 温和的光芒重新回到视野中，伊芙琳的眼皮略微颤动后终于完全睁开。面前的那个女精灵面容高贵，散发出与凯拉孑然相反的气质。如果说凯拉是空洞冰冷的黑暗，那么她便是春日最温暖的阳光。 “玛瑞蒂娅……”伊芙琳下意识地低语道，“哦，抱歉，女王大人。” “不必拘束那些口头的称呼。”玛瑞蒂娅微笑道。 “我……是怎么了？” 伊芙琳尝试直起身子，却因全身骨折般难忍的疼痛呻吟出声来，脑袋中嗡鸣声不断。 玛瑞蒂娅示意她躺下去，说道：“你应该是喝了‘科诺蒂萨’，不过很快就能缓过来。现在只需要安心地躺着就可以了。” “抱歉。”伊芙琳自觉有些失礼，但还是顺着玛瑞蒂娅的意思继续躺下。很快，她意识到什么，惊慌失措地大喊：“克劳德！”随即就要起身，但被无形的力量制止。 “不用担心，他现在很好。”玛瑞蒂娅道。 “不，不会的。那股与生俱来的力量会让他暴露的！整片东大陆都瞩目着他，这样做，太危险了！”伊芙琳显得很激动。 玛瑞蒂娅却不以为然，补充道：“你该相信我们。” “星芒剑！他还带走了星芒剑？不，那股力量会影响到他的！”伊芙琳发觉手边的星芒剑没了踪迹，更加焦虑了。 “喔，或许你太小看了星光精灵们的智慧和能力了，那种担心有些多余。”玛瑞蒂娅道。 伊芙琳茅塞顿开，自语道：“堕星……” “是的，”玛瑞蒂娅点点头，“堕星吊坠。光明魔法师的魔法加上星光的纯洁足以抑制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血魔法之力。所以我说，与其不必要地担心那个孩子，不如稍稍关心一下你自己的状况。或许，并不容乐观。” 伊芙琳沉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面色满是失望，叹了口气，随后无奈地笑了起来。 “我？我有什么能力担心自己……那种结果是迟早的事情，我早就接受了。由不得我的，不是么。” “你不该承担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无法对抗整个世界的。”玛瑞蒂娅道。 “不该一个人承担……哪怕拥有了血魔法的力量，我仍旧怀疑那些更为可怖的力量来临，我是否能够抵挡。我甚至连一座庇护我的主城都找不到……” “然而在王后城的十年，难道有邪恶找上门了吗？”玛瑞蒂娅安抚道。 伊芙琳笑道：“呵，难道你现在不是找到我了吗？” “看来取得你的信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玛瑞蒂娅并不生气。 “信任？就连迪亘人的先知都对他有所想法，艾克林王族已经不复存在，整个世界都不会再为这个名号买单了。我能够信任谁？难道我应该认为你们就是最圣洁的存在，对他毫无想法吗！”伊芙琳的语气越发激动，甚至眼神都变得凶狠。 玛瑞蒂娅摇了摇头，道：“是的，我们确实有所想法。但那是为了整片东大陆，乃至整个原界。” “为了整个原界？女王大人，这句话有些过了吧？”伊芙琳质疑道。 “不，不为过。众生需要领袖，平凡的生命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维护自己的存在。” “难道你不是这样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不知道上古精灵魔法师的名号，特别是你，难道没有被人认为是迦娜的代行者？” 玛瑞蒂娅微笑地看着伊芙琳，沉默不语。 “不是吗？玛瑞蒂娅女王！难道一定需要一个所谓艾克林的后裔去充当这个傀儡般的领袖？”伊芙琳看着玛瑞蒂娅，心中的焦虑并没有减淡。最终，焦虑让她更加激动。 玛瑞蒂娅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你的顾虑很对。原界早就不如它诞生伊始那般纯净了。每一段生命旅程在成长到一定地步之后，都会变得自私，会很自然地把个体的存在凌驾于一切之上。这些都是必然的，凯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对此，我相信你深有体会吧，伊芙琳。” 伊芙琳沉默了，诚如玛瑞蒂娅所言，现在的自己沦为那个叫凯拉的邪恶魔法师的玩偶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玛瑞蒂娅继续道：“她最早也是和我一样的存在，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不过即便是你们眼中至高无上的上古精灵魔法师也有极大的可能被外界事物影响，最终走向堕落。朋友，信仰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被削弱了。辛运的是，我依旧相信圣光，相信迦娜女神带给这个世界的一切。 但我终究不是那样的人物。精灵魔法师并不是无敌的，她的力量也很有限。我不过是能够让那些心怀善念的人受到一定程度的庇护罢了，例如你。” “我？”伊芙琳困惑道。 “是的。”玛瑞蒂娅顿了顿，继续道，“因为你获取血魔法之力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至高无上的力量，所以我能够帮助你脱离内心的恐惧。否则，一般的生灵早在我伸出援手之前沉溺在那片无尽的梦魇之中，无法自拔了。所以我才说，我不能代替他。” 玛瑞蒂娅看向窗外，目光投向远方的蓝天，意味深长。良久，她才再次开口：“有个事实你必须得承认，克劳德?艾克林，他是天生的王者。而王者，终将戴上王冠。” 伊芙琳的目光有些涣散，但又重新闪耀起一丝光彩。 “天生的……王者……” “是的。我相信你也坚信着这一点，否则你不会传授他搏斗的技巧，甚至还给了他一些使用元素魔法的窍门，虽然这些你都做得很隐秘，但你还是做了，不是吗？” 伊芙琳无法否认。如玛瑞蒂娅所言，在这十年中，她确实这样做着。虽然伊芙琳几乎把控着克劳德生活的全部，但格斗、生存、元素魔法，她会的一切从未保留。 玛瑞蒂娅再次转过脸来看着伊芙琳，说道：“所以，在你的内心深处，你也始终承认着他注定的道路。只不过，现在的他尚且年幼，你认为那些与他站在对立面的力量过于强大。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邪恶的确已经开始蔓延，但它现在同样还很脆弱。无论你如何想去规避，克劳德终究都会扛起这面旗帜。我们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的，不过是引路人罢了。” 引路人罢了……伊芙琳的心里，玛瑞蒂娅的言谈和凯拉留下的记忆交替出现。两位龙骑士的力量、迪亘人先知的力量，还有那尚未出面的邪恶势力，的确如石头一般始终卡在伊芙琳的心头。 如果一定要选择同伴，相比于依塞卡，玛瑞蒂娅或许是她现在最佳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了。这个阶段，王后城和荣耀圣殿能够为克劳德提供庇护，也能够更好地教导他发掘自己的潜能，这些方面甚至要比她只身一人要强大且合适得多。 “我还有多少时间？”伊芙琳沉声问道。 “虽然现在已经不能完全为你驱除血魔法，但我已为你克制了契约之力的反噬。你只要不使用过于强劲的血魔法，它对你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玛瑞蒂娅道。 “是吗……我已经无法再使用元素魔法了。看来把他交给你们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了。”伊芙琳挤出一丝微笑，但满是无奈。 玛瑞蒂娅双手合十，口中流出一端精灵文。待她再次展开手掌，一只精致的椭圆形吊坠出现在手中。随后，她将这只吊坠递给伊芙琳。 “希望它能够为你提供帮助。凭借它，你能够再次施展元素魔法，虽然力量有限，但足够应付一些小麻烦了。当然，它也能够为你准确地指示你的身体状况。当它的光芒消散殆尽，便意味着……终点。” 玛瑞蒂娅犹豫之后，还是将最不想开口的内容说了出口。待伊芙琳从她手中接过那只闪耀着淡蓝色光芒的吊坠后，她站起身子，重又面向窗户，远眺着荣耀圣殿的方向。 “至少，直到引导他成为真正的龙骑士吧……” 玛瑞蒂娅的身形再次化作光点，渐渐消逝。她的声音在伊芙琳脑中浮现，轻柔，并且足够清晰。 伊芙琳的内心不再波澜汹涌，这种平静地感觉让她再次回忆起多年前的日子。 “是啊，龙骑士，王者。克劳德，或许这条路无论如何你都无法避开吧……至少，在那之前，让我为你保驾护航吧……”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七节 “哇噢！” 广场上，欢呼声此起彼伏。众人皆被那个天赋绝伦的洛内兰少女折服。她使用那柄锈迹斑斑满是缺口的铜剑将三种元素提炼出绝佳品质的元素环，并且在空中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就连精灵使者也不敢相信眼前目睹的“奇迹”，直到希维尔停止操控魔法，那些元素再一次消失殆尽，精灵使者才反应过来寥寥几笔记下五星评级。 “可以了吧？” 希维尔的语气稍稍透露着不屑。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以她的水准来到荣耀圣殿是为了什么，当然，她对此并没有作出任何解释。 “喂，这人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看她样貌还很年轻……” “十颗星？开玩笑吧？” 这一幕让包括克劳德、卢锡安在内众多的参试者都望而却步。一个洛内兰族年轻女人头两项拿到全部的十颗星，这个“伪命题”今天算是成立了。 希维尔寡言少语，也并没有因为斩获如此优异的成绩面露激动，异常平静地走入人群，甚至没有和任何人产生眼神交流。 后面上去的几个参试者虽然也算是表现尚可，但在这惊为天人的五星评级面前，微不足道。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获得两三颗星已经算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了。 “喂，克劳德，到我了。” 听到精灵使者念到自己的名字，卢锡安活动了一下双臂，对克劳德吐出一句话来。这种情景下更似是为缓解紧张情绪而做的工作。 “你使用法杖吗？”克劳德问道。 “呃……这必然的。我……我看我还是稳重一些吧！”卢锡安尴尬地笑了笑。 克劳德点点头，比划了几个动作作为无声的助威。诚然，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是因为还没有见识到压倒性的实力压制。 于是克劳德一言不发地关注着卢锡安的表现。当然，和每一个迪亘人一样，卢锡安操控法杖时略显挣扎——迪亘人确实在魔法天赋上有所欠缺。 “两颗星。” 随着卢锡安面前的元素颤颤巍巍地漂浮不定又最终滑落，结果也尘埃落定。卢锡安叹了一口气，两颗星算是一个还不错的结果，至少比很多同族的参试者强上不少。这之前也有过零星的判定，而前两轮累计获得五颗星的卢锡安算是有半只脚踏入了荣耀圣殿的大门。 “呼，这一环节还真是……哈哈，我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呢。” 卢锡安如释重负，嬉笑着对克劳德说道。看得出这个孩子心理的负担已经没有那么沉重了。不过，卢锡安的释然却让克劳德肩上的压力增加了不少，这个被“特殊关照”的孩子第一轮仅仅获得了一颗星的评级，这一轮若未能取得星级或仅仅取得一星，那基本上算是提前告别这一届的继承者试炼了。 在第三轮和第四轮获得满星？简直天方夜谭。从第三轮的试炼开始，测评结果将会由终极导师们决定了，这意味着要求会更加的苛刻。 “克劳德……尽力就好。” 在克劳德上台前，卢锡安也不知用怎样的话语去激励更加合适。甚至此刻，卢锡安也不禁平添了几分安慰之意。在他的心底，甚至差点脱口而出“大不了，下一届再来呗”。 那个红发的少年走上试台。说来也算是奇怪，自从那个神圣的声音在克劳德的脑海中浮现后，他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虽然情况不容乐观，心中多少也有些忐忑，但他却算得上是心如止水了。 克劳德背上的星芒剑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这个场地的精灵使者。 “打扰一下，你使用法杖吗？”精灵使者问道。 “啊，不。我就用法杖。”克劳德回应道。 精灵使者点点头，伸手示意可以开始了。显然，先前因希维尔的先例加之星芒剑过于精致的外形，克劳德虽然外表平平，凭借这柄剑也为很多人提供了不少幻想。 克劳德惯例般地拿起法杖，围观者群众中传出些许叹息声，大概都是因没有再次见到使用自带武器进行魔法操控而略表失望。 克劳德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言辞，他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三只容器和那柄法杖上。远看并不明所以，直到握在手中，克劳德注意到那支法杖似是由一种特殊的木头制成，尖端的造型似是木枝缠绕汇聚，再细看，与荣耀圣殿的尖顶略有些神似。 这一轮考核说难也算不上很难，因为参试者多是对魔法毫无建树的初学者。而这支法杖则能够引导出使用者的潜能，只需要手持它，元素则会与法杖产生共鸣。希维尔能够引发轰动，则完全是因为她的操纵方式说明她已对元素魔法的把控具备了不错的水准。使用不具备特殊能力的媒介进行元素引导，至少已经到达了中阶魔法师的水准。而一个准继承者，那不过是学徒罢了。 克劳德一如既往地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法杖首先指向燃烧着火焰的容器。火焰似是被赋予了生命力一般向着法杖略微地延伸着。无形的力量让它愈发膨胀。见状，克劳德心中暗自兴奋，然而好景不长，在他将法杖略微抬起一些角度后，火焰却猛然失去了指引，似重物坠落一般，“嘭”地沉了下去。 克劳德心中一惊，先前的喜悦烟消云散，面容上不禁露出些许紧张。然而火焰却再没有任何反应，任他再如何晃动法杖，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 克劳德并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般情景，大多是那些毫无魔法天赋的人才会遇到。哪怕血液里只有一点点天赋，这支法杖也能够最大限度地将这种天赋反应出来。如此这般，难不成是说明他平庸之至？ “不可能！” 克劳德在心中咆哮，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作为评委的精灵使者眉头紧锁，他到不会为了一个天赋平庸的人惊讶，反倒是因为这个孩子正是玛瑞蒂娅女王关注的人，竟然平庸至如此程度？ “好吧，你尽力了吗？” 精灵使者再一次确认道。 “等等！”克劳德急忙叫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精灵使者点点头，但在克劳德更加疯狂地催动法杖之下，那团火焰也毫无反应，甚至连轻微的摇曳也没有产生。 “该死，动啊！动啊！”克劳德不止一次在心中怒号着。 看来就是一个庸才罢了。 此时，不止精灵使者，更多对“克劳德”有所印象的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至于那个精灵使者，则因失望和困惑连连摇头。 “好吧，那......”精灵使者将手指滑到记录着克劳德名字的那一栏，“就这样吧。” “不要！”克劳德惊叫道。 但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精灵使者，克劳德除了大喊着“不要”也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第二轮零颗星，第一轮一颗星...... 就此结束了？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八节 “虽然我很不想就这般宣布，但是……这种结果很明显了，并没有什么商讨的余地。” 精灵使者无奈地摇摇头，在与克劳德四目相对的眼神交流中透露出满满的质疑。 克劳德死死咬着下嘴唇，孩童委屈的神情让人看起来更为怜爱。但这是竞技场，靠同情无法生存下去。甚至连卢锡安都已经做好了安慰他的准备，就等着克劳德走下台来。 零颗星？ 这意味着在这一届试炼成为继承者的事情就此终结。 嘲笑与谩骂的声音自先前尴尬的一幕开始就此起彼伏，甚至连台下豪赌一百金信心满满的特瑞希都皱起眉头，然而对现状百思不得其解。 “哦，你看那孩子好像遇到了瓶颈。” 先前不动声色的戴安娜突然来了精神，猫着腰，肘子支撑在腿上，双手交叉顶住下巴，看的饶有兴趣。 “这种结果确实让人大跌眼镜了。”泰拉米平静地摇头道，心里则道“玛瑞蒂娅女王怎么会关注一个废柴？” “不不，我可不这么认为。”戴安娜笑盈盈地瞥了泰拉米一眼，接着道“我可不认为这孩子就这么点水平。” 泰拉米面生怒色，心念“怎么都在偏袒一个如此平庸的孩子”，正欲发作，却发现身边的戴安娜已离开了座位。这让本就暴躁的泰拉米竟然直接站起了身来，左顾右盼这才发现，那个女人已经站在了克劳德所处的考核场地中。 “稍等，这位朋友。” 戴安娜伸手拦住正欲盖棺定论的精灵使者，继续道：“先别急着下定论。你们都被这些条条框框限制住了眼界。或许这个结果原本就是个误判呢？”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当然，现场包括精灵使者在内，多数人均不认识戴安娜是何方神圣，但在卫兵层层包围，终极导师现场监督的情况下悄然出现在场地正中绝非等闲之辈。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先前一直与四位终极导师平级而坐。 “她是谁？” “不知道啊......没见过她。” “第五位终极导师？” “别乱说，没准是修博渡大人那样的人物......”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甚至连精灵使者也不禁回头看向高处的终极导师那边，就连已站在人群最末的希维尔也昂起头来，神色也并不轻松。 泰拉米本是怒火难遏，然而被一旁的修博渡劝了下来。在看到现场裁决者请示的致意后，这才点点头默许现在场上发生的一切。 戴安娜注意到了这点，她微微回头，转而又将目光投向周围不明所以的群众。她踱步至克劳德面前，取过那支用于考核的法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 “的确，这法杖数千年中一向用以辅助测试参试者的魔法天赋。当然，九成九的人都适用于它其中蕴含的魔法。白森林的精粹白树为材料，着实是用于制作魔法道具的绝佳选择。再辅以玛瑞蒂娅女王的上古魔法之力，一般来说，潜藏再深的魔法天赋也会呼应而出，进而不使用任何咒语术式就可以操纵元素魔法。 “但是我要说，这种方法，并不完全正确。” 戴安娜掷地有声，听众不明云云者众多，皆抓耳挠腮，交头接耳。 “这种方法哪里不对呢？” “是啊，哪里不对呢？” 面对众人的提问，戴安娜摆摆手，示意安静，随后解释道：“抱歉，我用词不当。我该说不完全精确。这方法本身并无错误，但也只是九成九的人适合而已。而这位……”她将手搭在克劳德的肩膀上，转将目光投在克劳德身上，继续道“你叫克劳德，对吧。你就无法使用这种力量。” 现场一片哗然，这个名叫“克劳德”的孩子再一次引起轩然大波。有人拼命猜测着他的身世，有人则咒骂着这天上掉馅饼式的不公。 站在高台的泰拉米不禁低声骂道：“满嘴胡言！” 克劳德也不明所以，只顾着凝视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他对她的第一印象算不上很好，因为克劳德发觉这个戴安娜浑身都透露着一股略显阴冷的气息。但终究这个女人在帮他说话，所以克劳德抿抿嘴，只是安静地听着。 戴安娜微笑着抚了抚面前这个男孩的后脑勺，接着道：“或许我这样说，大家都会很不满意。但无独有偶，先前各位不是已经见过一个先例了么。只是她比较聪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无法使用这法杖，早早说了出来。那时候，各位的反馈可不是这样的哟。” 这一席话再一次让众人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嘴里的那个“先例”莫非就是在这个项目中斩获五星的希维尔。 终极导师台前，甚至冰蓝都站起身来。 “她的话，或许并不是信口雌黄。”冰蓝冷冷地道。 “此话怎讲？”泰拉米追问道。 然而冰蓝也只是回以沉默，因为对此说辞，她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冰蓝只是依稀记得，在某一本古籍中有过对这类情况类似的记载，个别特殊血脉种族因具备极强的魔法天赋而对一些引导性的魔法存在先天排斥。但这样的内容前提下，暂没有实际例子的记载。 “或许的确如此。但从学者角度来说，没有实际例子的记录支撑，这个说法暂时还只算是空谈罢了。”瑟尔加林道。 “这孩子难道真的具备那样的天赋？如果是真的，那我也可望不可即了……”冰蓝沉声道。 瑟尔加林道：“而且，可怕的是，如果他也具备这种天赋，单单这一届，可同时出了两个天才。这种天赋，简直可以和上古精灵魔法师相提并论了！其中一位，显然还具备出色的战士潜能……实在值得研究。” 泰拉米冷哼一声，沉默不言。对一个极为高傲的人来说，承认别人更强无非是一则极其困难的挑战，冰蓝和瑟尔加林尚且能够坦然地说出那番话，泰拉米则万万不可能。 “暂且是空谈罢了。” 泰拉米的这句抱怨只给他自己听见罢了。 戴安娜俯下身子，凑近了克劳德，轻声道：“我建议你使用那柄剑。” “嗯？”克劳德惊道，“我……用剑？不不不，你弄错了吧，我……恐怕做不到……” 克劳德的回答让戴安娜忍俊不禁，她的话已经足够明显，但面前这个孩子似是有些天然呆一般，或者他压根没有明白她在说些什么，随后莹莹笑起来，道：“那么，你就是甘愿放弃成为继承者咯？” 这倒让克劳德略有些焦虑，随即站直了身子，一把从背上取下星芒剑，严肃道：“不，我不会这样放弃的！” “这就对了。” 戴安娜肯定道，随后站直了身子，稍稍后退了几步。三只容器重又出现在克劳德面前。 然而克劳德并没有发觉，戴安娜的注意力在星芒剑上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好心但有些怪异的大姐姐罢了。 戴安娜对四周再次稍作扫视。她随已在高台上巡视了无数遍，但依旧还是这样做了。此行，她迫切地在寻找着什么。 “可别已经死了啊......那可真的会丢失了很多乐趣......” 戴安娜心念道。 【第四章】继承者的试炼第九节 和希维尔使用的破旧铜剑比起来，克劳德手中的星芒实在是耀眼太多。虽然剑身依旧被剑鞘包裹着，但就剑鞘的做工而言，不难看出这的确是一柄极致之作。 只不过这样的利刃现在握在一个孩童手中，多少显得有些勉强。 “让我看看你的天赋吧……艾克林的子嗣。”戴安娜自言自语道。 克劳德双手持剑，将剑刃举向装载烈焰的火元素容器。情况竟然发生了极具的反差！利刃所向，火焰皆似是具有了生命一般向两侧避开，看似极为惧怕与星芒接触。 这让克劳德都心生不可思议之感。与此同时，他甚至感到体内一股热浪自腹腔开始向外扩散着，很快竟连指尖也感受到沸腾一般的火热！ 这是什么感觉？ 克劳德觉着手中的剑也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像是具有了生命力，与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共鸣！ 然而面前的火元素并不寻常地摇曳着，没有化作赤色光环，反倒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甚至肉眼能够看见柱状的力量正压迫在烈焰上空。随着克劳德再一次的注视，火焰在一次强弩之末般的挣扎后怦然熄灭！ “什么？！” 众人皆惊呼道。 这个少年的身边净发生一些并不寻常的事情，这一现象又该如何评判？ 精灵使者探过头去，原本承载火元素的容器之上显然附着着一层清晰可辨的寒霜！这可是借由荣耀圣殿传承的古老术式点燃的火之元素，虽然不如龙之谷中永恒烈焰那般强劲，但单凭参试者的水平，想要压制它甚至让它完全熄灭原本绝对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一幕就这样发生了，在一个不久前还被认为是废材的孩童面前，这一幕显得过于荒诞了。 “这……”精灵使者的语气很犹豫。 “不妨再试试别的。还有两只容器。”戴安娜含笑道。 精灵使者点点头，道：“继续。” 克劳德心中依旧忐忑不已，听闻这两人都认定接着看，他也顾不上许多，重新调整呼吸和站姿后，转向装着土元素的容器。 土元素是一种较为宽泛的元素，往宽泛了说，承载水元素、火元素都是不错的中介物，往生僻了说，一些罕见的森林系魔法、光魔法、黑暗魔法也都可以依此滋生出一些基础的模样来。虽然是一些基础的魔法，但毕竟作为森林系、黑暗系的入门，土元素也是荣耀圣殿较为着重的一种基础元素。 希维尔便以土元素为媒介提炼出了森林系魔法的代表性光环——绿色光环。 当然，荣耀圣殿并不会传授黑暗系魔法，这一点也作为禁令并没有人提及。 克劳德清晰记得刚刚身体的感觉，他与星芒剑之间的互动也愈发频繁。这一次，他更加熟悉了一些，驱使胸中的一股无形力量，尽力将它集中在手上。虽然驱使这股力量还很生疏，但克劳德还是一点一点地将它推了过去。 在这股力量抵达指尖的时候，星芒剑在一次猛烈的震动后开始绽放出光芒，虽然很微弱，但靠的比较近的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柄尚在剑鞘内的长剑正在透出一股蓝色的微光！ 容器中的土元素则开始以一种特殊的频率颤动起来，细微的颗粒自这其中渐渐提炼出来，开始在剑尖位置环绕，越发明显。然而，那个光环颜色却很深，这其中也时不时绽放出点点明亮的白色光点。 “对，继续，孩子，尽你的全力！” 戴安娜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几乎惊叫起来。 克劳德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那个“光环”上，随着它愈发具象化，他越激动。或许，这就代表即将成功了？ 那道神色光环中的白色光点开始与之分离，第二只光环已若隐若现。随着这只新的光环的成形，先前那个光环逐渐形成纯粹的黑气，而新的光环的光点更加耀眼。这一切，还在继续！ 冰蓝瞪大了双眼，原本平静地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或可说是不安。 “难道是……” 冰蓝知道这个现象。记载着原界魔法师历史的典籍上记载着这种现象：光明与黑暗交相辉映，互不侵犯但难解难分！两只光环相互排斥着但又无法彻底分离，因为相互之间类似攻击一般的行为导致围绕在剑尖部分的光环开始缓慢地转动。 “嘶……果然真的存在么。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瑟尔加林似是雄狮一般的脸因严肃而显得威严。 泰拉米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 “混沌光环。” 冰蓝与瑟尔加林异口同声。 “混沌光环？” “是的，”瑟尔加林点头道，“光暗相生相斥，永不分离。古籍中称之为‘混沌’。那股黑色的力量或者不应该称之为光环，毕竟，黑暗之中是没有光的概念的。” “那意思是这小子具有邪恶的力量？”泰拉米皱起眉头来，面容生出些憎恶。 瑟尔加林摇摇头，否定道：“不，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具备两面性，一面较为温暖，我们称之为‘善良’，另一面则显得寒冷，我们称之为‘邪恶’。这两者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后天的雕琢则是所谓的‘此消彼长’。这个孩子，他还分不清这些。否则，你看到的这个混沌光环只该有一种形态而不是此刻这般了。” 泰拉米眉头几乎皱在一起，不解道：“呵，那为何从未见过别人是这样的？瑟尔加林，你是不是……” “天赋。”冰蓝打断道，“他具备上古魔法师级别的魔法天赋！” “什么！？”泰拉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冰蓝继续道：“土元素，本就是一种中介。就像大地分隔光明与黑暗一样。一般人使用土元素，我们看得最多的是那种灰尘一般的圆环，而这个环节千年来判别四星级和五星级的标准差异就在这里。只要是那种灰尘般的圆环，那么就决定了那个参试者的上限就是四星。所以，之前那个名叫希维尔的人可以获得五星，因为她提炼出了类似森林魔法的力量。” 冰蓝的双眼微微眯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加严肃深沉，继续道：“但是，能够提炼出光明魔法与黑暗魔法的代表物，这可是史无前例。玛瑞蒂娅女王留下的法典中，对黑暗系魔法极为避讳，甚至没有哪怕一个字的记录。所以，我也只能说这孩子有成为光明魔法师的潜力。” “玛瑞蒂娅女王能够让他继续考核，那么她一定早已知晓这孩子具备这种力量，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冰蓝最终丢下这句话，泰拉米也至此收口。他明白这个女魔法师不会对此再多做解释了。其实冰蓝对黑暗魔法师并非一概不知，当成为魔法师到达一定高度，光明魔法与黑暗魔法就是避不开的话题。 虽然大家广泛认为光明魔法、黑暗魔法都属于高阶魔法体系，然而最高阶的魔法同时也是最基础的魔法。元素魔法不过是承载在这种力量至上的表现形式罢了。而被奉为与迦娜女神同阶的玛瑞蒂娅，则是现存光明魔法师的佼佼者，她已经摆脱了元素的束缚，能够直接将光的力量具现化出来。这一点，冰蓝还不能达到。 最终，那只“混沌光环”相互缠绕着以一种较为稳定的形式环绕在剑尖，任克劳德如何竭力驱使那股力量也不再变化。 这一幕已让全场鸦雀无声，他们从未见过这个东西，也因未知对这个孩子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戴安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拔出来，把剑拔出来！” 克劳德一怔，这个念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在他的心底滋生起来，若不是伊芙琳曾千叮万嘱，或许他早就拔出星芒剑了。 随着戴安娜的鼓励，克劳德的大脑一片空白，行为似是被控制了一般，呆滞地向剑鞘伸出手去。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一节 “拔剑！”、“拔剑！”…… 戴安娜怂恿后，现场几乎沸腾了，众人高呼着，对克劳德完全拔出剑刃后的情景竟莫名心生产生了无可磨灭的渴望。 “克劳德！”卢锡安呼道。 卢锡安虽不知星芒剑出鞘究竟意味着什么，但若后续事态真不是那么要紧的，伊芙琳也不至于一再规避。况且，在他稍稍拔出一些之后，那一段记忆自己竟全然不知，但单凭克劳德与艾伦的阐述，也知晓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当时幸亏剑刃守护者艾瑞莉娅在场才得以化解“危机”。 但是，克劳德完全没有回应。他握着剑柄的手臂已经因方便发力而微曲，左手也结结实实握在了剑鞘之上。 “对，就是这样，将你的潜力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吧！”戴安娜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 “唔……” 无数看不清的情景在克劳德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发丝因自剑身散发出的气息肆意飞舞！黑色气体开始膨胀，白色光环亦渐渐削弱！ 啪！ 一声巨响，混沌光环烟消云散，星芒剑跌落在地上，克劳德也踉跄着后退了数步。他猛地回过神来，面前那个披着银甲的女人正与戴安娜四目相对，二人对峙的气息令人窒息。 克劳德使劲晃了晃脑袋，方才发生的一切这才渐渐清晰起来。他也闹不明白是什么让他迷了心窍一般出了神去，这时再想起如果真的将剑拔了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禁后背拔凉。 而艾瑞莉娅，年轻的剑刃守护者，她冰冷的面色自刚才开始就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之中，并不包括戴安娜。 那个女人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恐惧感，即便面前是强大的剑刃守护者，此刻也显得很是轻松。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此刻的艾瑞莉娅已经怒火难遏。 “守护者大人，一点小事情怎么把你也给惊动了？”戴安娜道。 “呵，使臣大人，这里是王后城，不是亚特兰蒂斯。” 艾瑞莉娅显然对戴安娜掩饰般的说辞并不买账。 戴安娜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点点头，眼神中的笑意满是不屑。随后转看向一旁余惊未消的精灵使者，冷声道：“可以评分了吧？王后城的骄傲。” 精灵使者楞了一下，如梦初醒般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名册，急忙道：“是，是……这……” “终极导师们的意见是，五颗星。满分。”艾瑞莉娅补充道。 “是，五星。”精灵使者不假思索地记录下结果，他清楚地意识道这件事情并不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学者身份的精灵可以参和的。 戴安娜冷笑一声，道：“呵，果然见识非凡。我也认同这个结果，你要知道，我代表的可是王城亚特兰蒂斯。” 艾瑞莉娅不动声色地拾起星芒剑，转身递给克劳德。 “孩子，你表现的不错。现在，去准备下一场吧！”她微笑道。 克劳德接过星芒剑，点头致谢。这个孩子和现场绝大多数人一样对先前的一切不明所以，当然，很多心存疑惑的人大声发表自己的质疑，只是艾瑞莉娅置若罔闻。 这件事情，艾瑞莉娅、戴安娜以及不远处所有的终极导师们均心中有数。那个来自亚特兰蒂斯的女人，刚才分明使用了黑魔法！ 这个孩子只是展现出令人惊叹的魔法潜能，星芒剑作为引导将他的潜力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在成为魔法师之前，学会控制体内的魔法能源是必修课程，所以一旦跳过这个步骤，施法者很容易因为过度发散潜力而迷失心智。 戴安娜先前的行为，显然是在以黑魔法之力引导着还是璞玉的克劳德。如果不加以制止，结果一般是施法者因抵抗不住魔法的力量导致心智崩溃，轻者迷失心智，重者当场死亡。即使结果再好，那么拥有如此优异天赋的孩子也会就此处处被黑魔法限制。 虽不知戴安娜的目的是什么，但绝非好心。 “使臣大人，我们还是上去监考吧。这才是第二轮，我们的精灵使者们可以处理好现场。”艾瑞莉娅转言道。 “好。”戴安娜也不做否定，应道。 二人一道走下场去，待其余精灵使者前来重新安置火元素容器和土元素容器后，考核继续进行。 这一次，在没有人对克劳德出言不逊，反倒均退避三舍。克劳德完全没有心思在意这些，先是玛瑞蒂娅，再是戴安娜、艾瑞莉娅，再木讷的人也会意识到一些无法启齿的东西。 在卢锡安面带尴尬笑容迎上来后，克劳德一言不发，拉着卢锡安径直走到了人群的最后面。而在人群后，希维尔已等候多时。 克劳德并不想理会这个身怀绝技的洛内兰女人，虽然意识到她挡住了去路，但头也不抬地准备绕道而行。 “等一等。”希维尔叫道。 见克劳德面色异常，卢锡安转身应道：“嘿，第三轮还没有开始！你也别得意的太早！” 希维尔选择无视卢锡安的叫嚣，说道：“你叫克劳德对吧？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克劳德沉默不语，却停下了脚步。 “你是王后城的人？”希维尔继续问道。 克劳德依旧沉默，不置可否。 “当然了，我知道你是外面来的，但可别为你现在有的十颗星沾沾自喜，王后城的人可是很厉害的！”卢锡安借机甚至想把内心所有的不满全部倾吐出来。 “第三轮考核需要组队参加，我只想赢得更轻松一些，希望你能和我一起。” 希维尔并不在意他身旁的那个人，甚至连看上一眼都没有。 “什么？你……要组队？” 虽然克劳德全程沉默，卢锡安却压抑不住被忽略的怒火，骂骂咧咧，但也在希维尔提出组队要求后显得词不搭调。 一个两轮满分的强者主动发出组队请求？纵然卢锡安再心高气傲，也知道和这个人一队会减轻多少压力。而要成为继承者，第三轮和第四轮究竟能获得多少星级至关重要，即便通过前两轮的有上千人，最终也不过只会有十人左右获得十二颗星而已。 克劳德面露异色，他对和谁组队并没有任何想法，甚至对第三轮会是怎样的残酷也毫无概念。 “你已经取得了十颗星，即使没有第三轮，你也可以在第四轮轻松取得成为继承者的资格……”克劳德质疑道。 希维尔点点头，道：“是的，但是你也获得了一个五星，不是么？” “一共不过六颗星而已。”克劳德不以为然。 希维尔冷笑一声，说道：“哼，一个满星评级可比一群四星值钱多了。” 卢锡安拽了拽克劳德的衣服，暗示答应希维尔的要求。两轮下来，克劳德获得六颗星，卢锡安获得五颗星，如果和希维尔组队，下一轮甚至可以肯定拿下四星，甚至五星也并非不可想象的。 或许是和艾伦相处的太久，卢锡安作为迪亘人虽然自傲，但也没有骄傲到那种地步。 捷径？不就是用来走的嘛！ 克劳德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虑，但身边这个小伙伴似乎已经认定了要和那个人组队。考虑到无论如何组队都会有陌生人加入其中，那么倒不如选择一个实力超群的陌生人。更何况这个陌生人主动邀约。 “好。”克劳德道。 希维尔点点头，丢下一句“一会见”便离开了。 见希维尔消失在人群中，卢锡安按耐不住兴奋，叫起来：“哇哦！克劳德，那个希维尔主动要加入我们！你看，你看，我们铁定要进入荣耀圣殿了，光想都很激动！” “是么？”克劳德心不在焉地回道。 怕不是又对这星芒剑有所想法吧！ 至此，克劳德甚至对手上这柄长剑产生了恐惧。伊芙琳的叮嘱必然不会毫无道理，带着这柄剑不足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证明这之中的问题。 克劳德自然不会想到和伊芙琳有关的重重，但这柄剑本身存在的问题，必定不是什么可以忽视的小事！否则也不至于让高高在上的剑刃守护者两次出手。 “你说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卢锡安的声音打断了克劳德的思绪。 “什么？” “希维尔……这个名字在王后城可罕见得很呢。” “世界那么大，我们都没出过王后城，你问我啊？我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你对别人的名字瞎猜个什么劲？你怎么不多花点时间去揣摩揣摩艾瑞莉娅为何叫艾瑞莉娅呢！” 克劳德摇摇头，深表无能为力。 星芒剑？戴安娜？艾瑞莉娅？ 去他们的！ 克劳德将星芒剑重又背在身后，烦恼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是艾伦告诉他的。现在，克劳德正好用上这条“真理”。 “总之，不拔出来就是了！”克劳德道。 “什么？”卢锡安一脸茫然。 “没什么……你可别再碰这柄剑了！”克劳德做了个鬼脸。 卢锡安一脸鄙夷地道：“呃……我发誓你放我手上我都不碰！” 两个孩子重又喜笑颜开，互相开起了玩笑。 “结束之后我得赶紧还给伊芙琳！” 克劳德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二节 第一轮与第二轮试炼，与其说是考核，或许称之为“测试”更加准确。相比于能力，前两轮中潜力更为着重。虽然这些饱受诟病，但并不能指责荣耀圣殿如此以貌取人，相反，这些正是为了广大的参与者着想，因为考核的第三轮，非同儿戏。 第三轮考核，绝地幻境。 在借由玛瑞蒂娅的力量创造的虚幻世界中进行的一场综合能力的考核。上古精灵的魔法之力足够强大，这一轮，参试者虽身处幻境之中，但所见所闻所感均与现实如出一辙，真艰难辨。 若是自身没有一定的心境或能力，在这幻境中迷失自我、精神崩溃都并非信口开河。 话虽如此，在结束了两轮的考核后，能够有资格继续进行的人数已经锐减为三百一十二人。而这个数字，在最近五届中已经算是极多的了。且根据往昔的记录，在进入绝地幻境后，更是有八成的参试者甚至连半个钟头都撑不下去就草草收场。 极高的淘汰率使得绝地幻境的真面目鲜为人知，所以种族歧视的说法不胫而走。虽然客观上来说，这些项目确实对综合能力更强的迪亘人和精灵更有利，但继承者的要求毕竟是荣耀圣殿拟定的，争辩这些毫无意义。 也正因为这样，即便谩骂不止，很多人依旧一届又一届的参试，当然，更多人一届又一届地落选。 待卫兵终于维持好现场稍显杂乱的秩序后，冰蓝走到了绝地幻境试炼场的中央。她在念出咒语后，从袖子中抽出一本极厚的书籍——这之中记载了绝地幻境的术式。 随着冰蓝向那本古籍注入她的力量，古籍散发出的强烈光芒发散出去，在场地正中汇聚出一连串优雅神圣的图案。一道足有三个成年迪亘人高的拱门浮现出来，逐渐清晰。 乳白色的门框、精灵绘制的饰纹，门框中心一道水面一般的浅蓝色光幕竖直而立，微微浮动着。 在拱门完全成型后，冰蓝转身面向进入这一轮的参试者们，手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一支法杖出现在她手中。 冰蓝抬声道：“首先，我代表荣耀圣殿，恭喜各位顺利进入绝地幻境的考验。接下来，由我为大家说明这一轮的规则。 “绝地幻境分为五个区域。参试者在进入我身后的这道门后将会随机进入四个起始场地中的一个。你们需要做的也很简单，尽快地通过初始地点，抵达中心区域。 “在这过程中，若在幻境中‘死亡’则会立刻强制离开幻境。只有协力配合才能在里面走得更久。所用时间、完成后团队的最终人数、临场表现，都是决定各位星级的评分标准。所以，各位要认真决策，全力以赴。” “可以不组队吗？” 人群中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 冰蓝对无礼的提问还以微笑，道：“你可以问问我身后的这道魔法门。” “导师，这里面都有什么？” 又一人问道。 冰蓝显得很耐心，回答道：“黑森林、冬日雪山、炎魔山谷、死亡沼泽。它们分别在四个方向，中间则是圣光回廊。” “我知道这些，我是说，我们会遇到什么？” 冰蓝微笑道：“这些里面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反正都是假的。” 又一人插嘴道。 “谁知道呢？”冰蓝冷笑道，“众所周知，能通过这一环节的，历届从未超过五十人，现在参试者的数量可足足有三百多人。” 听到此处，克劳德不禁咽了口唾沫。他看向卢锡安，问道：“哎，她说的‘死亡’是什么意思？” 卢锡安则稍显放松，回道：“据说这里面和真实情境一模一样，所谓死亡，那肯定是在幻境中死了呗。” “怎么死？”克劳德追问道。 “就是......”卢锡安挠了挠脑袋，“哎，进去不就知道了？反正是假的，只不过在里面‘死’得太早评分低吧！” “这么说可不太准确。” 希维尔不知何时重又来到了克劳德和卢锡安的身边。她双臂抱在胸前，自信的神情中透出对卢锡安方才那番言论的否定。 “说是幻境，但据我所知，饥饿、寒冷、燥热、疼痛，甚至死亡前的绝望，可都能切身体会到。那些地点可都不是闹着玩的，困在里面半死不活那可是糟糕透了。”希维尔补充道。 “说的和真的一样，难道你进去过？”卢锡安也抱起臂膀，一脸不屑。 希维尔冷笑一声，道：“呵，我只是不会质疑上古精灵魔法师的能力罢了。孩子，你可别拖后腿了。若出来的时候少了一个人，那可就拿不到五星了。” “你说谁会拖后腿？”卢锡安嘟起嘴巴，心想刚刚对你有些好感这就一扫而尽了。 不过卢锡安也并不敢再说什么。希维尔从一开始就展现了压倒性的实力，关于她能否通过绝地幻境这个话题，答案不言而喻。或许对她而言，组队从来不是因为看中了一队实力尚可的队友，而只是为了必须满足参试的条件罢了。 “所以，我们还需要找谁组队呢？”克劳德问道。 希维尔微皱眉头，质疑道：“还要谁？这个玩笑可真不错。就我们三，这足够了。” “我的意思是，五个人总比三个人力量大些吧。毕竟多两个人，多两分力。”克劳德解释道。 希维尔连连摇头，道：“不，就我们三。既然你说了这些，那有件事我得明确一下。我们在进入幻境后，一定会碰见别的队伍。那时候，即使他们深陷绝境，你也要不闻不问！” “你的意思是......？”克劳德稍显迟钝。 “哎，都是幻境，管别人做什么！这点你可想多了！”卢锡安抢过话来。 希维尔看看卢锡安，又看看克劳德，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摇摇头，冷笑两声。 “喂，你们队伍还没满五个人吧！” 沙哑的嗓音强行插入到三人的谈话中。三人循声望去，那是个兽灵。似狼似狮的兽脸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凶悍。 “不，我们不需要。” 希维尔不假思索，冷声回应道。 “唔......可我、找不到队伍了！那帮子臭屁的迪亘人欺人太甚！”那个兽灵抱怨道。 “那你......” “呵，我可不是福利院，专门给爱哭的小孩子分发糖果。” 克劳德“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吧”还未说出口，希维尔冷漠的声音便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吼！洛内兰女人？你对老子很有意见吗！”那兽灵对希维尔极为不满，怒意甚至写在脸上。 希维尔转过身去，直面那个兽灵，脸上挂着极为冷淡的笑容。 那个兽灵足足高过希维尔近半个身子的高度，一女一兽相互对峙着，剑拔弩张。准确地说，只那兽灵因怒气横生，健硕的臂膀都因用力过猛而大幅抖动着。反观希维尔，她则平静得离谱，甚至头都不抬，徒留那个兽灵怒得獠牙尽显。 “喂，希维尔，我们就算上他吧。人多一些，终究多一份力量。”克劳德转对希维尔道。 希维尔漫无目的地游离着目光，甚是随意地道：“我好像看到了泛滥的同情心。” “同情？我可没有同情谁。他看起来可不弱。”克劳德道。 “老子可强得很，第一轮拿了四颗星！”那兽灵补充道，随即伸出了利爪上的四根指头。 希维尔头也不回，讽刺道：“我没猜错的话，第二轮你可是一颗星都没有？” “吼，你怎么知道？但那又怎样！” “所以，我如何相信一个一丁点魔法天赋都没有的人在魔法阵中能够有所作为？” “吼噢！可恶！令人讨厌的母洛内兰人！” 希维尔的神情尽是高傲，这兽灵似乎并不知道，这人就是斩获十星的洛内兰族天才。 “够了，”克劳德冲到二人中间，“希维尔，虽然你很强，但如果你不允许他一起，那我宁愿不和你组队！” 克劳德这一出倒让希维尔无言以对，片刻之后，那个傲气凌人的女人终于点了点头，转身走开了去，默认了。 “谢谢你，小家伙。我是奥格瑞！狼狮族的兽灵。”那兽灵俯下身子，毛茸茸的表皮下肌肉异常发达。 “克劳德。”克劳德回以微笑。 卢锡安本对奥格瑞有些惧怕，见状也急忙赶来凑热闹，招手道：“还有我，我是卢锡安。” “唔，你们都好年轻啊，哈哈哈。” 两个孩子的身高只将将到奥格瑞的大腿，所以奥格瑞全程蹲坐在地上。这倒让卢锡安略感意外，因为兽灵一般都比较鲁莽，但他显然是个例外。 见三人相谈甚欢，希维尔选择眼不见为净。 “呵，真是幼稚。”希维尔冷声自语道。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三节 在众多参试者自由组队时，冰蓝又一次施法，空中出现数十个透明球状物体。这些球体散落在各处人群头顶，引发围观者的阵阵赞叹声。 “这是？” “这个类似我们常说的水晶球。因为这一轮考核全程我们是没法直接看到的，所以冰蓝大人会用魔法将现场的情况映射在这些球里面。” 惊叹不已的多是洛内兰人，对于众多迪亘人和精灵而言，这些东西司空见惯。 克劳德等人的队伍也在奥格瑞的加入后完成了组建。后面也有数人希望加入，但无一例外地被希维尔拒绝。克劳德也没有再为谁求情，毕竟希维尔的态度过于强硬，他虽然为难，但也不想再与希维尔发生争端。 随后，没有组成团队的参试者均由荣耀圣殿统一调配组在一起。当这过程全部完成后，冰蓝再一次发话。 “所有参试者们，现在，通往绝地幻境的大门已经打开，准备好的队伍可以入场了。祝各位好运。” 语毕，冰蓝重新回到导师席位，那道闪着微光的拱门中心，平静的光幕涌起微波。 “出发吧！” 一支由五个迪亘人组成的队伍率先进入，随后，其他队伍也纷纷跟上。 “我们会到哪里？” 克劳德等人也走至拱门前。透过光幕，对面的人群虽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克劳德还是有些犹豫，语气中夹杂着些忐忑。 希维尔平静地道：“都一样。走吧！” 随后，背着盾和剑的洛内兰女人率先走入光幕，卢锡安紧紧跟上。奥格瑞拍拍克劳德的肩膀，似狼似狮的脸上看得出笑意。二人相对一笑，并肩走入光幕。 在踏入光幕后，无数绚烂的红光迎面而来，随之传达到感官的是灼烧般的炎热。克劳德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推着他的后背，视野里满满都是气泡，愈发迅速地向上浮起。 “啊……咕咕咕……” 克劳德稍有不慎，一口水呛入口鼻，随后干呕下又是一口水......肺部因接连进水而剧烈抽搐，甚至要酸出眼泪来。 水？ 克劳德终于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正置身水中，随着以极快的速度上浮，灼热的温度亦越发明显。 “呼！” 终于冲破了水面，克劳德不禁大口呼吸，挣扎着走离那个深不见底的“湖泊”。稍作调整后，克劳德重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向身后看去——那果然是一片湖泊，水面虽然平静，但从倒影中看到的满满都是艳红色景象！ “这是哪里？”克劳德不禁问道。 闲暇间，原本湿透了的衣服已经烘干，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上汗水已止不住地冒出来。希维尔等人就在身边，正在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呵，看样子是炎魔山谷。”希维尔道。 “炎魔山谷？”卢锡安道，“我听说这个出发点是四个地点中最艰难的！” “谁知道呢。” 希维尔依旧很冷静。虽然她的额头上也已满是汗水，但三人在她的脸上却是完全看不出紧张。 “这真的是幻境？”克劳德吐出一句。 “是吧……”卢锡安的神情因惊讶而略显尴尬。他不时拍拍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地面，讶道：“真烫！” “这些哪里是幻境，老子毛都快烧焦了！”奥格瑞满脸不悦。 希维尔回过身来，见身后三人如此这般，面露失望地摇摇头，道：“诸位，抓紧出发吧。” “可是，往哪儿走？”卢锡安疑道。 希维尔并没有回答。诚如卢锡安所问，说是炎魔山谷，但真正的炎魔山谷并没有人去过。他们所处的地方显然较为平坦，出去背后一片偌大的湖泊，周边能够看见的满满都是烧焦的树木残躯。天空中满是泛着红光的乌云，再远处的景象也因密布的火光难以辨别。 “吼，老子真是受够了，不行，你们先找路，我得回水里泡一泡！” 奥格瑞臭骂一句，转身便要走进池子，但一只脚刚刚踏进去，又猛地缩回。 “该死，烫死老子了！” 众人寻声回过头去，原本平静地水面此刻正不断冒着泡泡，似是沸腾了一般。 “呵，看来是断了退路了。”希维尔笑言道，“并不意外，若有退路这场考核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克劳德眯起眼睛，凝神远眺。在一众枯枝后，似乎有两座高山直至乌云中。 “你们看，那边……是出路吗？” 希维尔寻声望去，随后又向前走了几步，眯起眼睛，但着实除了黑红相间的云，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几经努力终于还是放弃。 “看来，你的眼力比我好。”希维尔感慨道，“那么这段路你来做向导吧！” “我会不会看错了？”克劳德有些迟疑。 卢锡安和奥格瑞也尝试去发现克劳德所说的景象，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哪里？”卢锡安追问道。 “你们都看不见吗？会不会真的是我看错了？”克劳德道。 希维尔一言不发，一个疑问油然而生： 这孩子是什么种族？迪亘人？不，迪亘人没有这样的视野。况且他也太瘦小了。 “小心！” 奥格瑞疾呼一声，庞大的身躯一把护住三人撤向一边。 嘭！ 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燃着火焰的石块落在地上。随着猛烈的撞击，石块碎成数块散落到一旁。 “好险！”奥格瑞道。 狼狮兽灵的灵敏程度远超其他种族，若没有这一下救护，恐怕他们都已因这一下而殒命了。 希维尔率先爬起身来，稍作探查后，急忙道：“当心，又来了！” 这次，众人均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诚如希维尔所言，从远处低沉的乌云中又飞出几块火石，毫无规律地向这里砸来。 克劳德等人灵敏地躲过了落石，希维尔则猛然拔出背上的铜剑，将直直向她砸来的石块击碎。 一阵轰动后，众人分明听见远处轰轰不止的闷响，随后，一股灼热的气浪迎面袭来，希维尔急忙支起盾牌挡在面前。奥格瑞则以宽广的后背作为掩护挡在克劳德和卢锡安面前。 待响声平静，热浪散去，四人周围已然满是岩浆一般的碎石。 “烫死老子了！” 奥格瑞伸手尽力扑打着后背，克劳德清楚地看见，他背后的毛发已被烧焦，甚至可以看到略显模糊的血迹。 “你背后……”克劳德道。 奥格瑞撇过头去，随后回过脸来，不在意地笑笑道：“没事，我的皮可糙得很，这点不算什么。” “这些是什么？”卢锡安担着身上的灰尘，问道。 “试炼内容之一？谁知道呢。”希维尔将盾牌牢牢固定在左臂的皮甲上。 “火山……”克劳德看着远方，吐出一句。 “火山？”众人齐声问道。 “是的，”克劳德点点头，“那两座高峰后面还有一座火山。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不会错！”克劳德肯定道。 希维尔略作思索，道：“那么应该就是那个方向！我曾听人说起过炎魔山谷的事情，这里寸草不生，只有一条道路能够穿越过去，别的地方不是断壁就是岩浆流。如果没有猜错，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应该和真实的炎魔山谷一模一样。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更要快一些，因为在炎魔火山喷发后，唯一的通道在不久后会被岩浆吞没。一旦那样，想要走出去就更加困难了。” “唯一的道路？”克劳德等人惊道。 “是的。看来真的是要我们穿越整个山谷了！” “必须要穿过去？”卢锡安甚至心生退意。光是落石就已经让他汗流浃背，再靠近很难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严酷环境。 “哼，所谓的‘知难而上’吧！你自己不是也认为这是幻境么，这就打算放弃了？” “不可能的。我可是要成为剑刃守护者的男人！” “但愿如此。” 虽有心嬉笑，但希维尔已然严肃起来。克劳德注意到这些，心生不安。这个女人自始至终还从未露出过这般神情！ 此刻，就连希维尔自己都在思索，荣耀圣殿的第三场考核？ 这个难度有些过大了！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四节 四人向着克劳德所指的山谷方向进发。周遭的枯木愈发稀少，仅有的也燃烧着熊熊烈焰。 “该死，相比这种鬼地方！老子宁愿冻死！”奥格瑞咒骂道。 “少这么说。既然这里这番模样，想必其他出发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希维尔道。 克劳德与卢锡安面面相觑。在得知方向后，希维尔一道作为开路先锋走在最前面。几次岩浆落石飞出，她犹如预知一般尽数挡开。一开始奥格瑞尚会提醒，但几次之后，连据说脑袋愚钝的兽灵也发现这个洛内兰女人拥有着根本不亚于兽灵的感知能力，也就作罢不再吱声。 “嘿，怎么一路过来都没有看见别的队伍？”卢锡安狐疑道。 “这里很大，况且有四个出发点。进来的不过几百人，能够遇见的概率很小。”希维尔头也不回地答道。 卢锡安道：“喂，希维尔，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南岸，东大陆的南岸。”希维尔稍作转身，露出手臂，她的右臂上有一处明显的鹰徽纹身。 “就算我说了也和没说无异。还是专心赶路吧！” 卢锡安心有不满但也无话可说。诚如希维尔所言，以卢锡安的阅历怎可知晓许多？终究是个从未踏出王后城一步的孩子。 “洛内兰人也有这么冲的吗？”奥格瑞摸摸脑袋，发觉毛发被高温蒸得干瘪后，五官都因不悦扭在一起。 克劳德耸耸肩，道：“其实都因为这小子太多嘴。” 卢锡安闻言回过头来，不悦道：“我只是好奇！” “心奇害死猫。”克劳德笑笑。 随着路程的推移，两座耸立的高峰终于确实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此时，他们脚下的陆地已龟裂得厉害，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甚至足够放下奥格瑞偌大的脚掌。四人身上的衣衫不知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多少次，嘴唇也因干燥裂开了皮。 他们很少再发话了，自从到达这里，四人均未喝过哪怕一滴水。体力随着汗液的流逝消耗得极快，奥格瑞本就体能极佳，除去毛发已大面积焦炭一般耸立在那里外，行动上还过得去。反观克劳德和卢锡安，他们已疲态尽显。 “我们先停下来修整一下吧。”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希维尔停下了脚步，开口道。身后三人不约而同地停止步伐，克劳德甚至撑着大腿“呼呼”喘着粗气。 “看来想要走到山谷入口还需要不少时间。克劳德，你尝试看看这边有没有水源的存在。”希维尔道。 克劳德点点头，汗水早已将头发浸湿，汗珠伴随他的动作止不住地从脸上坠落至地表，随即伴随细微的声响化作蒸汽。 希维尔的呼吸也不再如一开始那般顺畅，她早已将铜剑重新背负在背上。此刻，从她的站姿来看，体能的消耗同样相当巨大。 “能看见吗？”希维尔道。 克劳德又点点头，竭力站直了身子，四处环视着。几次尝试后无奈地摇摇头，道：“不、不，我想我们走得有些深了，我能看到的全是火光，红彤彤的一片……没、没有生机。” 就连希维尔也因克劳德的答复面露失望。她也记不起他们到底走了多远，但此刻所处的境地宛如炼狱一般，甚至连仅有的衣物都想抛弃。 她也终于承受不住体能的消耗，双手撑住膝盖，沉默地低着头。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高温蒸得通红。 “会不会、走错了？”卢锡安紧咬着牙关，沉重的呼吸将他的声音冲得十分紊乱。 众人沉默。 或许卢锡安的质疑仅仅是抱怨而已。一路至此，除去这一个路标性的存在外，四围皆是荒凉。不是这个方向，又能选择哪里？ 卢锡安对众人的沉默并不意外。他努力抬起右手，比划出大拇指。 “我、我是开个玩笑，嘿嘿……我没事，我、我们，继续前进吧！呼……呼……” “救命啊！快救救我！有没有人！” 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伴随炎热的空气传来。四人面露惊色，寻声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那！” 克劳德指向一个方向，正欲赶去，希维尔的手已搭在他的肩膀上。 “等等！一路走来从未见到过一个人影，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也有一会儿了，怎么现在才听见呼救？” 希维尔疑道。 卢锡安认同道：“是、是啊……” “如果真的是个人呢？”克劳德反问道。 “那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希维尔道，“我们的体能储备已经不足以支撑更多了。” “希维尔，请别这么自私。就算从你的角度出发去思考，万一真是和我们一样的参试者，或许能够从他那里获取一些信息呢？” 语罢，克劳德拍开希维尔的手，径直向呼救声的来源走去。奥格瑞不做他想，直接跟上，卢锡安叹了口气，也跟着过了去。 希维尔楞了一下，最终安慰自己克劳德言之有理，无奈只得一同过去。 “救救我！快救救我！” 见克劳德出现在他面前，那人的呼救声更加急切。 那是个迪亘人，独自一人被困在一块即将颤巍欲断的“石柱”上。这“石柱”与克劳德们所在的地面隔着一段距离，下面是炙热的岩浆正不断冲击着根部。 “不要急！” 克劳德安慰道，随即探查着脚下的地形。与那孤立在岩浆流中心石柱最近的陆地正因岩浆的冲击不断崩溃着，二者中间的距离也越发扩大着。 “怎么办、怎么办？”克劳德绞尽脑汁，但自己实在无力提供帮助，只得将目光投向奥格瑞。 奥格瑞沉重的呼吸“呼呼”作响，面对这样的情境他也束手无策。 “你救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希维尔道。 “好处？”克劳德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个女人，“我没想那么多。” 希维尔还以冷笑，转对被困者道：“你的队友们呢？” “都死了啊！都掉下去了！就剩我一个人！快救救我！” 那个迪亘人的站姿看起来有些异样，左腿似是负了伤，仅仅靠右腿勉强站立。 “那你也去死好了。”希维尔冷嘲道。 “你怎么这样说话？”克劳德质疑道。 希维尔耸耸肩，轻松地道：“这只是幻境而已，又不会真死。弱者只能有被淘汰一种结局。” 克劳德虽然心中也知道这一切只是试炼的项目而已，但一路至此，克劳德的内心早就被这片土地的真实性征服。他的固执完全是因为他不信这一切仅仅只是“幻觉”。希维尔的话不留任何余地，确实，在考核中，一队参试者没有任何理由为另一队参试者提供帮助。 “可我想救他。”克劳德坚定地道。 “那请便。”希维尔侧过脸去，“但我提醒你，别把你自己的小命给玩丢了。” 克劳德不再搭理希维尔，继续对被困者道：“你是怎么被困在那里的？” “炎魔！我们遭遇了炎魔！”迪亘人的语气中满是惶恐，“我们被逼到绝境，然后，然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炎魔？ 克劳德等人皆是心中一惊，就连一旁冷眼旁观的希维尔也紧张起来四处张望着。 “炎魔呢？”希维尔冲那人问道。 “啊！” 不待那人回复，又一道较为强劲的岩浆流冲击了那处孤立石柱的底部，整座石柱已经摇摇欲坠。取而代之的是那人又一声惊叫。 “快说，炎魔在哪里！”希维尔几乎怒吼道。 “我、我......快救救我！”那迪亘人此刻已完全放弃了尊严，声嘶力竭地呼救。 克劳德无奈之下甚至从背上取下星芒剑，但此刻的星芒却犹如死物一般离奇的平静。情急之下，克劳德犹豫再三，左手还是握住了星芒剑的剑鞘。 “你干什么？”卢锡安见状阻拦道，“你疯啦，这种情况下万一你再失控怎么办？” 克劳德急道：“那怎么办？他快死了！” “希维尔说的对，这只是试炼，我们没有义务救他。”卢锡安低下头，说道。 克劳德对卢锡安的表态感到震惊，转将目光投向奥格瑞。 奥格瑞不敢直视克劳德的双眼，支支吾吾道：“对……我们……是没有义务……” “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这段距离也不算长，他是迪亘人，难道没有能力跳过来？”希维尔催促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克劳德怒道：“要不你们先走好了！” “你还能动吗？”克劳德不再理睬希维尔等人，随后对那迪亘人问道。 “应、应该能。” “那你尽全力跳过来，我接着你！” 克劳德尽量贴近陆地边缘，向那人伸出手去。 “同情心泛滥？”希维尔难掩怒容，虽然焦急，但无奈只能原地跺脚。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那人颤颤巍巍地弯曲着仅能活动的右腿，几番尝试依旧没有发力。 “混蛋，你作为迪亘人的自信呢？”克劳德吼道。 此言一出，没有换来那人的奋力一搏，反倒是被恐惧吞没了一般。 “炎魔、炎魔……它在我下面！” 什么！？ “吼啊……” 克劳德等人余惊未除，只听一声铺天盖地的恶嚎，一只燃着熊熊烈焰的巨大利爪从岩浆中伸出，将那只孤立的石柱与那迪亘人一并拍落！ “克劳德！快跑！”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五节 吼…… 那只巨爪重重地拍在克劳德身边不远处，陆地松软地垮塌下去。整片地面随之剧烈震动，燃烧着烈焰的粗壮臂膀也因此猛地向下滑落。 见克劳德仍愣在原地，奥格瑞急忙回身一把拽起那个孩子。 “快跑，还愣着做什么！” 克劳德如梦初醒，急忙迈开步子。 吼！ 伴随又一声咆哮，大地再一次颤抖，燃烧着火焰的巨兽似恶魔降世一般攀爬上来。克劳德扭过头去，身后那头庞然大物面目狰狞，似是骷髅一般的眼窝汩汩冒着烈焰，岩浆顺着它的脸颊不住地流下。硕大的脑袋旁两只巨大的犄角弯曲着，随着头颅一同上下摆动。 这怪物足足有数人高度，虽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克劳德等人均被那道可怖的影子笼罩着。 “快跑！快啊！” 希维尔声嘶力竭地吼叫着，遇见炎魔远远超出她的意料，这种局面可不是轻松能够糊弄过去的。 待完全攀爬上陆地，克劳德等人都成了炎魔此时的猎物。坚硬的地面在它每一步过后均如糯米般柔软，留下深深的足印。炎魔体型庞大，但速度并不慢。它与克劳德之间的距离随着每一次迈步急剧缩短。 从背后袭来的灼烧感笼罩着克劳德，他的后背似是被烈焰灼烧般疼痛。他甚至感觉到炎魔喷发着灼热气浪的呼吸，不详之意与之如影相随，紧紧贴在耳背，挥之不去。 克劳德只是竭力地狂奔，只要停下脚步，接踵而至的必是死亡。 “吼哇……” 一阵令人作呕的嚎叫后，炎魔停下脚步。从它沉闷的声响中，克劳德分明听出了笑意。直到他注意到同行的三人均被迫止住了脚步，他才意识到退路被断了——在他们逃跑的路径正前方，另一条岩浆流已隔断了去路。 “呼，如你所愿。” 希维尔的笑意中杂糅着无奈。她重又从剑鞘中拔出剑来，转身直面那头巨兽。 炎魔似笑非笑的声音似闷雷一般轰鸣不止，在发觉猎物退无可退之后，以胜利者的姿态沾沾自喜。它并不在意面前这群渺小的生物作出怎样的举动，烈焰与岩浆已让他们身陷重围。 炎魔，传说中的上古恶魔。象征着“地狱烈焰”与“愤怒”。早在第二纪元被黛拉驯服，随后在神战中被龙骑士击败，最终随着黛拉的败亡逃往地底深处藏匿了踪迹。数千年的岁月早已掩盖了它存在的痕迹，若非亲眼目睹，无人会相信这种邪恶生物至今仍旧“存活”。 “所以，炎魔也只是个低智商的顽皮弱智吗？”希维尔冷嘲道。 “你这是……”奥格瑞道。 “呵，就这样放弃了？”希维尔死死盯着面前的恶魔，“你投靠我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我来帮你解决问题吧！” “不，当然不。”奥格瑞猛烈地摇头。 “那还愣着做什么！准备战斗吧！”希维尔吼道。 三人如梦初醒，急忙拿出武器。然而战斗的热血还未燃烧便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如土丘一般的庞然大物，正面强攻，从何下手？ “怎么打？”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打？” “看着办吧！” “冷静点！这是幻境世界，它只是魔法创造出来的映射体！” 希维尔维持了应有的冷静。她大声呼喊着以安抚众人濒临崩溃的战意。 炎魔抖动背后硕大的翅膀，右手“嘭”地插入地下，随后抽出一柄巨大的石锤。不消片刻，暗淡无光的灰色石锤也被它身体的烈焰烧得通红。 “奥格瑞，正面佯攻！克劳德、卢锡安！只管冲过去！”希维尔指挥道。 “什、什么？冲过去？”卢锡安质疑道。 “你只管冲过去！迪亘人都这么怂吗！”希维尔的语气不容置疑。 “啊啊啊啊……” 卢锡安还想反驳，奥格瑞已提着大刀嗷嗷叫着冲上前去。这年轻的迪亘族小子瞬间失去了回旋的余地，但心里依旧不断涌现着被炎魔弄死的一万种方式。 待他腿软之际，克劳德道：“我们只管一左一右冲过去，相信希维尔。她这么安排有她的道理！” 卢锡安闻言心念道：死就死吧！随后闭起眼睛嗷嗷乱叫地向前冲去，双手紧紧握着兵器在空中胡乱挥舞。 炎魔被径直冲过来的三人弄混了头脑，它左顾右盼着，举着巨锤久久没有选定目标。 那个洛内兰女人，她站在原地，双膝微曲，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炎魔的一举一动，寻觅着最佳时机。 “喝啊！” 一声怒吼，奥格瑞猛地跃起。兽灵的弹跳力并非其他种族能够相提并论的，这一跳直至炎魔胸口。那兽灵手起刀落，大刀与炎魔身体触碰的一瞬间叮当作响，在某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断成两半！ 炎魔被激怒了，左手猛地拍向胸口。 嘭！ 一声闷响！奥格瑞已经落地，炎魔一击落空，更是怒火中烧。随后，持着巨锤的右手贯彻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已经落地的“小东西”。 咚！ 燃着烈焰的巨锤有一半砸入地面，奥格瑞也因剧烈的震荡被高高弹起。 “就是现在！” 希维尔考量着现场，这一击过后，进攻的时机已经到来！ 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希维尔竟正用古老的语言念着咒语，手中原本残破不堪的铜剑此刻绽放出强烈的金色异光！ 那个洛内兰女人疾步直冲，双手握剑收于身体右侧，金色光芒已如闪耀的剑刃一般。 炎魔注意到正急速靠近的希维尔，右手奋力抽拔，巨锤死死陷在地里，微微颤动了一下。正当它开始第二次尝试，那个女人已经到达身前。 “死吧！” 希维尔的怒吼声盖过了一切，随着她双臂一次拼尽全力的挥舞，金色的光芒自炎魔的左腋窝直至右肩划过。 完成攻势的希维尔单膝跪地，双臂因用力过猛止不住地颤抖着，无力地瘫软下来垂至地面。掉落在一旁的铜剑失去了先前无比闪耀的光彩，重又回归破旧不堪的模样。 “天啊！” 荣耀圣殿的广场上，观众们掌声雷动，兴奋不已。他们透过悬浮着的透明球体清楚地看见炎魔山谷内发生的激战。随着炎魔哀嚎着瘫倒下去，众人的激动情绪难以平复，纷纷赞美着这个洛内兰女人出色的战斗能力，甚至开始高呼“希维尔”的名字。 “冰蓝，这头炎魔是你加进去的？” 一直沉默的洛奈走到冰蓝身边，严肃地问道。 “不。我也很困惑，这套魔法术式里本不应有这种级别恶魔的存在！” 洛奈在冰蓝的神情中读出了不安。 “我建议立即停止这场考核。显然，上古魔法典籍的术式被人修改了。”洛奈严肃道。 此言一出，除去戴安娜不置可否，其余两位导师均点头认同。 “嗯……” 冰蓝高举双手正对那本悬浮在拱门上空的魔法书，淡定与冷静在一次贯彻全身的颤抖后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则是惊慌失措。 让这个心如止水的魔法师露出这般神情定不是好事，洛奈急忙追问道： “怎么回事？” “我……我无法终止它！”冰蓝眉头紧锁，“它……失控了！” “你说什么？” 泰拉米闻言不假思索转身直面戴安娜，怒意顿生。 戴安娜却率先开口问道：“怎么了，我的大导师。我可没有这种能力左右上古精灵魔法师的力量。” “够了，泰拉米，这不是胡乱猜忌的时候！”冰蓝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继续道，“你没有注意到刚刚几位在炎魔山谷中‘死亡’的参试者并没有回到现场！” “你说没有回来？难不成还能失踪了？”泰拉米反问道。 “冰蓝，你再试一试重新收回绝地环境的掌控。”洛奈道。 冰蓝再一次施法，这一次她甚至使用了魔杖。 大家期望的结果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冰蓝几次尝试后依旧无功而返。 冰蓝面色惨白地连连摇头，道“不，不行。我能够确定的是，一股力量此刻已笼罩了整个幻境，我无法掌控。它……远远超过了我的能力。” 一种极为不安的念头在所有导师心中冉冉升起。要知道整片东大陆上能够达到荣耀圣殿魔法师水准的寥寥数人，被称为“奇迹魔法师”的冰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远超冰蓝？那可是圣者以上的水准！ 冰蓝面如死灰的神情让人完全无法质疑这个答案。 “还有这样的魔法师？”泰拉米猜测道，“迪亘人的先知？” 这个答案刚刚出口随即便被他自己否定。 “不，不。那家伙绝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现在不是盲目猜测的时候。”冰蓝打断道，“现在尚有近一百位参试者身处幻境之中。从上一批离开幻境的人算起，这么长时间在没有出来任何一人！这不可能。就刚刚从炎魔山谷中看到的影像，那一队被炎魔杀死的迪亘人去了哪里？” “我猜……死了。” 戴安娜补充道。 没有任何一位终极导师反驳她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以现在的情况判断，事实八成与戴安娜所言一致。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艾瑞莉娅道，“冰蓝导师，你能否做到准确地将我们送到四个场地？” “你想去营救他们？”冰蓝道。 艾瑞莉娅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圣剑，肯定道：“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送到四个地点并不难……”冰蓝的语气十分迟疑，“可是……” 泰拉米道：“难点在于如何返回，是吧？” 冰蓝点点头，继续道：“而且我不能与诸位同行，若要保证让你们顺利返回，我必须全程施法跟踪捕捉你们的踪迹，一旦中途被打断，进去的人很有可能永远地迷失在幻境之中！” 话说到这里，冰蓝下意识地瞥了眼站在一旁若无其事的戴安娜。 在场各位都明白冰蓝的顾虑。现场四位导师包括艾瑞莉娅均无暇顾及戴安娜。在施法过程中，如若戴安娜图谋不轨，冰蓝毫无还手之力。那样，荣耀圣殿将会蒙受无法估量的损失。 “放心送我们过去吧！”艾瑞莉娅道，“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我相信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戴安娜嬉笑道：“我作为亚特兰蒂斯城的使臣，王城和王后城的关系我可要顾及的哟。况且玛瑞蒂娅大人可不正在对面站着吗？” 戴安娜此言一出，冰蓝与修博渡的面色瞬间煞白。他们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看破了玛瑞蒂娅的法术，无比担心的事情这便要发生了？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六节 “诸位，无论如何，这场试炼终归是由我们举办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有义务也有责任负责到底。”泰拉米道。 泰拉米深思熟虑后还是认定此事避无可避。这般两难的境地固然难以选择，但与其直接选择失败倒不如搏一把。 修博渡抚着胡须，神色严肃地思索着事情的前后。这一出戏的主谋如若真是亚特兰蒂斯城，那无疑是一步高招。让王后城的核心陷入两难境地，一面是荣耀圣殿的名声，另一面是荣耀圣殿的核心成员。 作为“夜墓”的领袖，戴安娜绝对拥有不容轻视的实力，这一点早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确认无误了。虽然王后城居民数量庞大，荣耀圣殿全部的继承者们也有数百人，但尖端战力无非就是四位终极导师和剑刃守护者。 玛瑞蒂娅女王不知所踪，最后一道保险自然不可完全寄托在那位上古精灵身上。这样一来，留在现场的便仅仅剩下冰蓝和戴安娜了。重担一瞬间似是全部压在了那个资历尚浅的洛内兰魔法师身上。 “各位只管去吧，不用遣散现场观众。”修博渡道。 “先生，此话怎讲。”泰拉米问道，“这过程就让那帮平民全程观看吗？万一造成了恐慌......” “喔......泰拉米导师，你大可不必担心。观看的多是洛内兰人，他们喜欢热闹和噱头。与其直白地告诉他们出了问题，倒不如顺水推舟来得更加合适。” 言谈中，修博渡全程背对戴安娜，时不时用右手隐晦地指向身后。泰拉米心领神会，原来修博渡想借助人群侧面监控戴安娜的行动，进而保护全程施法的冰蓝。 “那么，有劳先生了。”泰拉米说道。随后用洛内兰人的礼节对修博渡行了一礼。 泰拉米对冰蓝道：“冰蓝，接下来要麻烦你了。尽可能将水晶球的画面控制好，我们速战速决。” 冰蓝点头认可，纵身一跃直至拱门前。在她法力催动下，法杖径直悬浮在她与拱门之间。平静的力场再一次产生波澜，不同以往的是，这力场中参入了似闪电一般的淡蓝色光芒。 这是冰蓝为了再度与幻境取得联系使用的魔法。围观者全然不知，但见诸位终极导师乃至剑刃守护者均整装待发似是要进入拱门，皆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戴安娜见状对修博渡另眼相看，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在偌大的王后城之中，这个洛内兰中年人能够拥有如此高地位的原因。 “真是出人意料，不过，也只有洛内兰人能够玩出这种小把戏。”戴安娜心道。 这场意外其实本就与戴安娜无关，但她并不难看出王后城的这些知情人已将事情原委算在了她或者说亚特兰蒂斯城的头上。 戴安娜目送几位进入异界，随后神色轻松地坐了下去。如若要摧毁荣耀圣殿，现在绝对是千古难逢的良机，但她并不纠结是否要这样做，因为收到的命令中并不包含这一条。众目睽睽下公然袭击终极导师其中一位，再将剩下的几位连同剑刃守护者困在幻境中？ “的确很美妙的计划，但若真那样做了，亚特兰蒂斯城可是东大陆诸多主城的公敌了。不是吗，大智慧先生？” 戴安娜看向身边的修博渡，随手从果盘中取出一只葡萄塞入口中，一脸惬意。 修博渡优雅地笑笑，道：“我一介平民可参悟不到远在王者之城的摄政王的想法。”他从长袍中掏出烟斗，随后在扶手上敲了敲，又点上。 “不介意我抽上两口吧？” 戴安娜含笑摇摇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补充道：“先生，所谓王者，可不会总想着如何树立敌人。” 修博渡拍拍长袖，深深抽上一口烟，点头道：“但愿如此。” #### “呼......呼......”希维尔大口大口穿着粗气，双臂仍在不住地颤抖着。 奥格瑞擦拭掉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手中仅剩半截的断刀，咒骂一声，将断刃丢在地上。 “它死了？”奥格瑞抱怨道，“老子差点就被它锤死了！” “你感觉怎么样，看你伤的不轻。”希维尔对奥格瑞道。 奥格瑞显然愣住了，心想这女人还会关心我？随即耸耸肩，笑道：“哈哈哈......兽灵的生命力可是你意想不到的强盛。想老子死，没那么容易。” “那赶紧看看那俩小子。”希维尔言语间一直跪立在地上，两条手臂久久垂着，额头上的汗珠止不住地流下。“呼......尽快休整一下吧......我们可能要另寻出路了......” 奥格瑞回顾四周，如希维尔所言，刚才行进的道路已经因为炎魔的追击被破坏殆尽了。庞大的身躯也将几条小路完全地阻碍。 在炎魔崩塌的躯体不远处，克劳德正在搜寻着卢锡安。那个迪亘族小子此刻正站在那冲着炎魔的尸体又踢又骂。 “哈哈、哈哈......原来这鬼东西外强中干！”卢锡安笑道。 “傻了？和你有丝毫关系吗！”克劳德面无表情道。 “我......我开个玩笑......”卢锡安收敛起笑容。或许这的确不是开怀畅笑的合适时机。 “你们俩没事吧？没事就快点过来！”奥格瑞冲那俩孩子叫道，“快点，希维尔她似乎不太好......” 三人急忙赶到希维尔身边，这才注意到从她的双手直至臂膀，程度不一的灼伤触目惊心。大面积焦黄的皮肤翘在那里，甚至有脓水顺着臂膀流下，和血液混在一起。克劳德甚至因此反胃干呕，他竭力转过身去，他认为这个反应十分无礼。 希维尔苦笑道：“是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抱歉。”克劳德道。 希维尔再一次尝试弯曲臂膀，因为散落的头发凌乱地遮在眼前，她想用手撩开。无奈在手臂弯曲到一定程度后，臂膀就如力量松懈了一般再度滑落下来。克劳德见状急忙伸出手去帮她重新束好头发。 “谢谢。”希维尔道。 “我们得谢谢你才对。”克劳德边说边脱下上衣并将之撕开成为一块整面的布，“没有你，遇到这种恶魔我们再来一百次也会失败。奥格瑞，接下来得麻烦你背着她了。” 奥格瑞接过克劳德手中的布裹在希维尔身上，随后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个已经力竭的女人。 “嘶......呃......” 在被奥格瑞捧起的过程中，希维尔因疼痛难忍不住地呻银。她躺在奥格瑞怀中，胸口剧烈地上下浮动着，汗水湿透了衣裳，仍旧止不住地冒出。 “你伤得有多重？”奥格瑞问道。 希维尔以极轻微的幅度摇着头，干裂的嘴唇轻轻浮动，吐出几个字来：“赶路吧......” 奥格瑞再一次四处张望，无奈周边不是枯枝便是峭壁，再者就是岩浆流，嘶嘶作响，将周边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那边？”克劳德眯着眼睛，尽力再站高一些，“那边似乎有路！” 奥格瑞向克劳德指出的方向看去，但浓烟遮蔽了所有视线。“你看到了什么？”奥格瑞问道。 “光，蓝色的光。”克劳德向前多走了几步，“还不能看得很清楚，像是一道门......” “门？”奥格瑞道，“可那个方向与先前完全相反啊！” “之前那个方向也不一定就肯定是正确的路啊。”卢锡安道。 “相信他吧，我们中只有他能够看到那些‘路标’。” 希维尔双目微闭着，声音有些虚弱。方才的一战已为她赢得了众人的信任，于是一行人再无异议，由克劳德作向导继续前进。 “呼，看来现在我反而成了累赘呢。”希维尔自嘲道。 她能够嗅到奥格瑞身上的焦味和血腥味，这一战大家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 “不，不。克劳德不是说了嘛，没有你，我们已经交代在那里了。”奥格瑞安慰道。 希维尔轻笑一声，歪过头去。回想起先前对兽灵的偏见，她自感无地自容。作为开路先锋发动诱敌攻势需要极大的勇气，还要抱着无畏死亡的信念。尤其是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作为对手的时候。 按照她原先的想法，本想将这个兽灵当作弃子抛弃给炎魔，甚至她也想好若这一击没有作效，那么第二步就是让奥格瑞再次发动进攻，以此为机会带着克劳德逃脱。虽然都是后话，但这兽灵似乎从未想过背弃同伴。 “都是幼稚的家伙。”希维尔轻叹道。 “唔？” 奥格瑞注意到抱着的这个女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多嘴，能与其他种族和睦共处是他极为渴望的。此情此景，他生怕自己说错或做错了让现在的一切稍纵即逝。 四人顺着克劳德判断的方向走了许久，温度逐渐降低，地面也渐渐平整，应是已距离炎魔山谷越来越远了。在穿过了一道由石头堆砌的狭窄长廊后，一道与进入幻境时模样相近的拱门出现在前方。 浅蓝色光芒正是由这道门散发出去的，湖泊一般的力场正游离在拱门中心。 “传送门！” 克劳德也无法确认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高兴？焦虑？困惑？ 卢锡安抚摸着拱门的边缘，白色石块透露出的温暖让他内心平静，甚至感觉一度透支的体力都回复了上来。 “这门......通向哪里？”卢锡安问道。 希维尔道：“看看附近有没有类似路标的东西。” 克劳德与卢锡安几乎没有放过门周边任何一点细节，无奈，除了门后高耸林立的石壁、丛生的杂草，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的提示。 “放我下来。”希维尔对奥格瑞道。 再一次触地的希维尔稍显踉跄，她很快站稳了身子，走上前去琢磨着面前那扇传送门。 “这是索米尔传送门，也就是‘定点’传送门。” 见三人满面疑色，希维尔解释道：“这种传送门以实体形式存在，魔法师可以通过固定的术式与这些门取得联系。”希维尔眯起眼睛，“绝地幻境五个地点相互之间靠步行是无法抵达的。” 希维尔的声音中难得透出喜悦： “换言之，这道门可能就是通往圣光回廊的入口。”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七节 广场上，围观者不明所以，见泰拉米为首的三位终极导师连带剑刃守护者一同进入绝地幻境止不住地呐喊助威，喊来票贩子给终极导师下注的洛内兰人不计其数。 “先生，这......发生了什么？”艾伦眨巴着眼睛，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是说，他们怎么也进去了？” 特瑞希笑而不答，当张罗博彩的贩子再次经过询问是否下注时，他礼貌地摆摆手。 终极导师悉数进入幻境？这事情倒是头一遭。要说这上古魔法术式出现了问题，特瑞希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若如那些以讹传讹的人嘴里絮叨着的为了“增加难度”、“亲力亲为”云云，这些倒也过于荒唐了些。 艾伦前前后后仍说了不少话，但特瑞希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全程“嗯嗯啊啊”地作答，狐疑地观察着悬浮在头顶不远处的那些球状体。那其中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画面，克劳德一行人在击败炎魔后便从这之中消失了。 “奇怪。”特瑞希自语道。 “什么？您说什么？”艾伦追问道。 特瑞希摆摆手，某一个瞬间，他的目光被什么牢牢吸引住，道：“嗯？冰蓝站在那边多久了？” 艾伦顺着特瑞希的目光看去。在几位进入拱门力场之后，冰蓝始终直立在那里高举着双手，看起来似乎并不轻松。 “呃......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那里，有什么问题吗？”艾伦不解。 “这很奇怪。”特瑞希自顾自地摇摇头。 “艾伦！” 艾伦刚要追问，熟悉的女声打断了他。 “伊、伊芙琳......你醒啦？” 艾伦瞬间言语堵塞，目光飘忽不定，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反倒是身旁的特瑞希很自然地转过身去冲着那个面色并不好看的精灵摆了摆手。 “嗨。” 伊芙琳的眉头在见到特瑞希的瞬间小幅度地摆动了一下，她没有表露出更多情绪。 “你们......你们也认识？”艾伦顿感浑身不自在，料想整件事情似乎是身边这个男人下药迷了那个女精灵，而自己不过充当了“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特瑞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带笑道：“我们认识快十年了吧？那时候她对这里还陌生得很呢。” “十年？！”艾伦不禁叫出声来，要知道他和伊芙琳也不过认识了十年而已。 “所以你们怎么认识的？”艾伦忍不住问道。 “赏金任务。”伊芙琳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是雇主。” “雇主！？”艾伦惊讶到下巴都要掉下来，身边看似最平凡的人竟也有如此不凡的背景。他本身存在的渺小感迅速地滋生开来。 “所以，克劳德呢？”伊芙琳张望四周，并没有看到想找的人。 “哦，那小子可不得了。他们的队伍刚刚击败了炎魔，很棒的一次作战。”特瑞希接过话来。 “炎魔？”伊芙琳看向导师席，“这种级别的试炼怎么会有炎魔存在......还有，他们去哪儿了？” “终极导师？他们都进去了，就在刚刚。都进去了，除了那个魔法师。”艾伦急忙接话，他并不希望她的精力过多的集中在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当然伊芙琳并没有。 艾伦也没有等到伊芙琳的回复，那精灵在看向导师席位后目光就停滞在了那个方向。从她的目光中甚至能察觉到轻微的狠劲，而那个方向，某个冲着这里投来的灼热目光同样明显。 良久，伊芙琳冷声问道： “她......怎么会在那里？” “你说那位从亚特兰蒂斯城来的大人？” “是，戴安娜。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听说是代表王者之城来的使者，作为本次继承者试炼的特别导师旁观的。......” 言谈间，戴安娜与伊芙琳眼神相交。戴安娜的神情自初见时的惊讶转变为了惊喜的笑容，只这笑容在伊芙琳的眼中显得格外挑衅。 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戴安娜心想着，嘴角上扬起来，翘起二郎腿，又对伊芙琳的方向比划了一个锁喉的动作。 忽然，伊芙琳只觉得眼前一样，眼皮控制不住地合上。当她再次睁开眼睛，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已出现在台中冰蓝的身后。伊芙琳清楚地看见，戴安娜手中宣告着死亡的短刃已向正专心施法的那位魔法师刺去！ 一瞬间，两个身材相仿的女人同时出现在冰蓝身后，相视而立。这动作就连他们身边的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幻觉？” 已经站在台上的伊芙琳顿感不妙。面前这个女人双手直直垂在身体两侧，短刃仍旧安好地插在她背后的皮鞘之中。随着周围的护卫齐齐地用武器指向她，戴安娜邪邪的笑容肆无忌惮地绽放开来。 “果然是你。”戴安娜的声音满是喜悦，“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变了副模样，害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费那么大劲就为了找我？”伊芙琳并不在意身边已高度警惕的卫兵，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女人。 戴安娜对卫兵们摆摆手，道：“士兵们，收起你们的武器，平静点。” 卫兵们面面相觑，犹豫间并没有服从戴安娜的“命令”。 冰蓝注意到身后两股气息均带着凉意，其中一个是她已经见过的戴安娜，另一个，竟也有些似曾相识。她很清楚地判断出这两人彼此之间的目标均不是她，头也不回地下令道：“退下。” 围观群众见状纷纷议论起来，这一届的继承者试炼，看点实在太多了。况且台上三位女性，戴安娜的狂野，冰蓝的韵味，以及那位并不知称呼的红发女精灵的妖媚，均是不可多得的极品谈资。这都让那群洛内兰族男人翘首以望，极度关注这三人之间正在上演如何精彩的对角戏。 “不愧是曾经的高阶战力，看来你早已判断出现在的情况了。”戴安娜道。 伊芙琳面不改色地道：“是你搞的鬼？” 戴安娜摇摇头，啧啧做声：“啧啧啧......这你可误会我了。偌大的荣耀圣殿，岂是我这样一个‘战士’能够随意挑衅的。就算是你的全盛时期，恐怕也办不到吧？” 戴安娜摆弄着散落自己肩头的发梢，目光一邪，继续道：“或许现在才是你的全盛时期呢？”她故作享受地在空中嗅了嗅，“嗯......血魔法的味道。” “你说......什么......”伊芙琳微眯着眼睛，她身上的变化虽说巨大，但见过她十年前模样的人少之又少。戴安娜在人群中将她认出来已令她感到不可思议，这一言又暗指出她的剧变就更让伊芙琳感到后怕。 戴安娜不过是一个暗杀组织的头头，充其量不过是个刺客。被玛瑞蒂娅一眼看穿倒也说得过去，可一个原本在魔法上并无多少造诣的人也能发现这些就果真值得伊芙琳深思了。 “她们在说什么？”艾伦探着脑袋，无奈距离太远，那二人之间的对话丝毫听不见。 特瑞希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二人应该认识很久了。而且......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不一般！” “诶？”艾伦质疑道，“这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特瑞希的回答让艾伦颇为无语。 伊芙琳侧过眼神，很快意识到传送门的异常。冰蓝的竭力维持法术施展以及戴安娜肆无忌惮的神情更是说明了这点。 “伊塞卡干的好事？”伊芙琳质问道。 戴安娜回以沉默，玩弄着指甲。 “这次亚特兰蒂斯城来了多少人？”伊芙琳继续问道。 戴安娜故作不耐烦的模样，回道：“你也好，荣耀圣殿也好，还有那位大智慧先生。亚特兰蒂斯城好歹被称为‘王者之城’，在你们心中就那么不堪？” “你的意思是，亚特兰蒂斯城并没有插手此事？”伊芙琳满怀质疑。 “卡尔大人并没有兴趣插手王后城的事情。”戴安娜话锋一转，“倒是你，卡尔大人常常和我念叨着，银翼护卫少了队长可不行。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回来？这个位子始终为你留着呢。” “艾米莉亚呢？你们把她怎么了！？”伊芙琳急忙追问。 “卡尔大人不喜欢无用之人。”戴安娜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缓缓低下头去。在某一个瞬间，她目露凶光，注视着面前那个精灵，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攘外，必先安内！” 伊芙琳顿感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右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在摸空后才将将反应过来，星芒剑此刻并不在自己身边。 戴安娜顺势继续说道：“或许你现在该担心一下那个小子。我很确切地告诉你，这件事情可与我们亚特兰蒂斯城毫无关系。哼哼哼哈哈......” 伊芙琳的牙关咯吱作响，如若不是在荣耀圣殿门前，她必然要与面前这个不怀好意的女人生死相拼。虽然这女人口风不定，但有一点她是确实相信的——亚特兰蒂斯并没有参与这场意外。这让伊芙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在这个前提下，形势分明更加严峻。 不是亚特兰蒂斯城那群巫师，不是夜辉谷的那个先知，那会是谁？足够媲美上古魔法师玛瑞蒂娅的魔法之力，任伊芙琳翻遍了记忆也找不到答案。 “喂，麻烦你把我送过去！” 稍作衡量后，伊芙琳镇定地对身边的冰蓝说道。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八节 “这就是......圣光回廊？” 克劳德等人穿过了传送门进入到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山脉？传送门正前方是一处圆形平台，它的周边树立着十二根石柱，再向远处看，连绵起伏的山峰披着皑皑白雪，此起彼伏直至天边。 当站在最后的奥格瑞完全离开传送门，门中水面般的力场在一次剧烈的闪光后骤然消失与无形，空洞的门框中再无任何反映。 “喂......”奥格瑞急忙回过身去，他的手轻松地穿过拱门门框，触摸到的只是寒冷的空气。 “这......”奥格瑞茫然失措，傻傻的愣在原地。 希维尔对周遭进行了一番审视，安慰道：“算了，看来这道门并没有设置回去的路线。” “没想到这就是圣光回廊......”卢锡安道，“这和想象中出入有点大啊。”根据他的假想，圣光回廊该是一个被和煦的阳光覆盖的地方。鸟语花香、青草茫茫，迎接胜利者的到来。再不济也不该是一片冰天雪地，要知道整片东大陆只有北境才是寒冷的代名词。 远处昏暗的阳光昏昏欲睡，在山的那头越发维持不住现在的高度。 天色近晚。 “看样子我们得找个藏身的地方了。”希维尔面向西方，无奈地笑笑，“这夕阳的光辉维持不住太久。一旦它完全落下去，恐怕我们将迎接漆黑的夜晚。” 克劳德点头认可，却也还是追问了一句：“你不会使用一些......魔法吗？能够制造光的那种。” 希维尔摇摇头，道：“恐怕不行。你说的那种多是火元素魔法，我不具备那种能力.......况且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糟糕，先前一战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 “好吧，那我们得加快动作了。”克劳德道。 起伏的山脉连接一座又一座山峰，这处平台则是无数个高点中的一个，唯一的出路则是在十二根石柱正中的铁索桥。这座铁索桥在山谷风之中摇摇晃晃，吱呀作响。覆盖在锁链与锁链之间的木板早已破烂不堪，厚重的冰块封在表面，仅供克劳德等人勉强通过。 若说运气给他们最糟糕的机遇则是从烈焰熊熊的炙热一瞬间到达寒风刺骨的严寒。四人都不再过多说话，先前的口干舌燥早已被瑟瑟发抖的身躯忽略，不变的则是愈发到达极限的体能。 这之中唯有克劳德毫无不适应的感觉，步履稳健，与其余三人比较之下，更显活力十足。 “你......不冷吗？”卢锡安不禁问道，就连声音都打着哆嗦。 克劳德满不在意的回道：“嗯，是啊。” 奥格瑞感慨道：“小子，没想到你在耐寒的领域竟有如此天赋。就连兽灵的皮毛可都挡不住这样的严酷环境。” “不过话说回来，圣光回廊怎么会是这种景象？”奥格瑞显得颇为不满。 “或许创造绝地幻境的那个人特别青睐这样的环境呢？”克劳德打趣道。 “诸位......”希维尔打断了几人的交谈，严肃道：“或许我们根本没有到达圣光回廊呢？” “什么？这不可能！”奥格瑞质疑道，“这可是你说的，穿过传送门就是圣光回廊。” “是。我是这么猜测过，不过很抱歉，我可能猜错了。”希维尔平淡地道。 “我们可是战胜了炎魔的！”奥格瑞不依不挠。 希维尔无奈地补充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的话。 “可我们并没有穿过炎魔山谷。” 奥格瑞的暴躁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在传承千年的魔法术式幻境中迷路？这是开了多么大的玩笑。这一步走错，后果已然不可设想。 奥格瑞不禁停下脚步，面若死灰。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脸上游走，甚至因为不安连呼吸都变得急躁。卢锡安与克劳德的面色也并不好看，先前的喜悦因为希维尔的一语道破消于无形。 “所以，这里是哪里？” 良久，克劳德打破了寂静。 “北地。”希维尔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远方，“如果我们还在东大陆，那这里大概就是北地了。” 北地。这个地方虽然遥远，但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冬日雪山已北的统称，东大陆无人问津的蛮荒之地。这片毫无生命可言的土地几乎是每一个东大陆人都极不愿提及的，就算是王城军队三次征服的北方要塞也距离真正的北境之地千里之遥。四个涉世未深的继承者候选人？对这里而言太过渺小。 “那里应该可以勉强过一夜。” 克劳德指向不远处一块隆起的巨石。那石块高有数十米，向某个方向以一个及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着。它的下方，虽然也被厚实的冰雪覆盖着，不过倒确实算是个避风的地方。 众人沉默着走向那处。奥格瑞沿路搜集了一些树枝，不过光是清理树枝上的积雪就耗费了不少功夫。 待他们真正安定下来，天色已完全黑暗。偌大的天空竟不见一点星光，除了生起的那一处篝火，举目四望再也不见任何景象。 “所以，谈谈你的计划？”奥格瑞对希维尔道，“北境，哼，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离开了绝地幻境，没错吧？” 希维尔盯着篝火，双臂因灼伤而产生的伤口周边满是血色冰霜，在火的温度下缓缓化作液体，伴随着白黄色脓水顺着手臂流下。 “不，我不确定。” “那有没有可能，我们转移到了绝地幻境另外一个出发点？”卢锡安试探着问道。 希维尔若有所思，但又摇摇头，“总之，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将死亡当作结束幻境的方式。我甚至开始怀疑炎魔山谷中的经历是否是真实的。 “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一早就已离开了绝地幻境。可能你们会认为我的话很可笑，不过我有这种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但要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这道魔法术式出现了问题。哦......我自己也弄不清了，我是绝不敢相信上古魔法师的力量也会被动摇这种事情的。这太荒唐了。” 希维尔苦闷地看着地面，不再说些什么。这让气氛一度将至冰点，因为她正在谈论的话题均是在座所有人无法想象的。 “会不会......若照着你的猜想，”克劳德试图解释些什么，或许也只能算是自我安慰，“魔法术式确实改动了，所以我们到达的是另一个出发点呢？我们只是没有顺利抵达圣光回廊而已！” 这种说辞虽然稚嫩，但终究还是给了众人一丝希望。奥格瑞抬起头来，虽未作答，但他的眼中分明闪烁起点点光芒。卢锡安也不住地附和“一定是这样”、“我们等到天亮穿过这片雪地便是了”，甚至希维尔严肃的脸上都绽放出一丝笑容，虽笑骂着“幼稚的想法”，但显然她也是抱着这样的幻想的。 见众人均渐渐摆脱了困惑，克劳德如释重负，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倚着墙壁微微躺下身子。这一路，消耗了太多体能。身边，希维尔正闭目养神，卢锡安早已倒头大睡。困意渐渐席卷上来，只他刚欲闭眼，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瞬间将他渐浓的睡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有东西？” 克劳德惊坐起来，与他相对而坐的奥格瑞显然也嗅到了这股气味。 “你们两个......怎么了？” 卢锡安揉揉惺忪睡眼，对二人的异样不明所以。懒散的言语间，希维尔已握住了剑柄。 “你们发现了什么？”希维尔压低声音问道。 “腥臭味。原始生物的腥臭味。”奥格瑞站起身来，甚至露出了獠牙。 希维尔闻言迅速进入了战备姿态，道：“原始生物？难道是......冰原雪狼？” “冰原雪狼？”奥格瑞问道，“你知道这种东西？” “听说过，藏匿在北地的古老物种，但是否真的存在我也不确定。”希维尔尝试活动着双臂，伤疤撕裂让她的神情并不自然。 “它们正向我们迅速靠近！”奥格瑞提醒道。 闻言，卢锡安急忙起身，正欲扑灭篝火却被奥格瑞拦住。 “小子，野兽普遍凭借气味觅食。熄了火光，你能应付的来吗？”奥格瑞严肃道，“拿好你的剑！” 卢锡安急忙应道“是、是”，从地上拾起武器，严肃以待。 当卢锡安再一次转过身来，不远处已出现无数闪着红光的眼睛。那股腐肉的气息随风而来，叫人作呕。它们成群结队打量着“猎物”，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不绝于耳。 “喂......它们......吃人的吗？”卢锡安的提问显得颇为不合时宜。 “废话！你看它们的阵势，不然是来给你取暖的？”奥格瑞骂道。 希维尔挪步至四人最前方，冷笑道：“恰好饥寒交迫，该感到开心才是！” 嗷呜...... 头狼抬首高呼，狼群纷纷随之嚎叫起来。只那声音略显异样，克劳德不禁毛骨悚然。透过仅有的火光，那些所谓的“冰原雪狼”竟有些步履蹒跚，而那股腐烂的尸臭味又算是什么呢？ 错觉？ 极为忐忑的感觉萦绕在克劳德心头。若说遇见炎魔算是彻头彻尾的恐惧，那此刻便是对未知的极度不安了。 【第五章】绝地逢生第九节 嗷呜...... 在已记不清是哪一次嚎叫之后，盘踞高处左右两侧的狼群猛然发动攻势。目测近百匹如洪水般涌来，即便在漆黑的夜晚也能清除地看见因蹄爪践踏而翻飞不止的雪花！ 奥格瑞拥有极为敏锐的感知能力，一把抓住一头高高跃起的野兽，双手发力，伴随一声怒吼，来犯者已被撕成两半。再一只则被这身强力壮的兽灵反手一巴掌拍翻在地。 相较于奥格瑞的勇猛，希维尔的动作则优雅了许多。铜剑伴随他的身形翻滚着，利刃划破皮肉斩断骨骼的声音不曾停歇。 这二人形成了一道强悍的防线，偶有突破的漏网之鱼对克劳德与卢锡安而言并不算什么难题。 只那狼群数量过于庞大，激烈交战中竟然将篝火都给冲灭。失去了视野加上体能的消耗，众人不可避免地开始负伤。 “啊！” “混蛋，畜生！” 咒骂声、因疼痛而发的惨叫声与这群“猛兽”的嚎叫混杂在一起，克劳德甚至根本无法看清周边的状况。这些野兽的体型竟比希维尔还大上不少，上白头这样的怪物、连绵不断的攻势，这让克劳德等人苦不堪言。 克劳德顾忌着星芒剑的反噬，愣将一柄利剑当作棍棒使用。好在这柄利器并不沉重，勉强能够应付。反观卢锡安则已疲态尽显。矮人锻造的武器本是杀敌的好手，只不过沉重的剑身让这个十岁的少年吃尽了苦头，在又一次劈开一匹恶狼的头颅后，这个迪亘族孩子竟踉跄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若不是奥格瑞及时缓过神来替他挡下一击，恐怕卢锡安真要成为第一个葬身狼口的人了。 “希维尔！”奥格瑞吼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希维尔竭力抵挡着攻势，无暇回应。她的伤口因为猛烈的动作再一次崩裂，血腥味、腐臭味融在一起，然而视野中可见的狼群不减反增。 当这个女人又一次被利爪划开一道口子，她的血液喷溅在手中的铜剑之上。希维尔再也顾不上许多，胸中的气息凝聚在持剑手之上，光芒再一次闪耀，照亮了周边。 被亮光照耀的狼群悲鸣不止，急急后退至光圈之外。直至这时，希维尔等人才发现，交战半宿的对手本身其实早已腐烂不堪，残破的皮肉下骨架尽显。血液早已凝固，那股腐臭恰恰是出自那群怪物自身！ “这是......冰原雪狼？”克劳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东西，还......活着吗？” 高举闪光铜剑的希维尔环视脚下的“尸体”，这哪是什么冰原雪狼，分明都腐烂已久，皮不包骨了！ 希维尔急忙将剑向前伸去，那群怪物随之后退，无一暴露在光的照射下。这让她意识到这群怪物虽然可怖，但似乎极度害怕光。只要维持这道光辉，这场危机也将不攻自破。 剩下的那群野兽依旧目光凌厉，呼呼作响的气息仍未消停。只那光圈似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任它们对圈内的猎物在如何垂涎也无计可施。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直至头狼再一次发出长鸣，这群怪物终于退去。而后，天边第一道微光姗姗来迟。 随着日出，希维尔再也支撑不住，绵软地摊倒下去。克劳德并不知道她使用的是怎样的力量，但显而易见的是，这股力量会以极大的程度消耗着她的身体。 奥格瑞将昏迷不醒的希维尔抱至先前休憩的位置，三人又为她升起篝火。这之后，散落在面前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让几人再度作呕。 “这是什么鬼东西？” 奥格瑞看着那群怪物连连摇头。他的身上遍布爪印，有些较为严重伤口的甚至血肉模糊。 “怪物，怪物......”克劳德对此无法作答，喃喃重复着。若说炎魔的存在尚能接受，这“尸狼”实在刷新了他的感官。 “我曾听我的族人说起过东大陆那些神秘生物的故事，不过关于这些，可闻所未闻。”奥格瑞俯下身子，那怪物本应是白色的皮毛上沾满了污渍，透过皮肉甚至可以看见骨架内腐朽不堪的内脏。“这种怪物定是被巫术诅咒了的。太邪恶了。我从未见过如此邪恶的‘生灵’......” 被利爪抓破的伤口稍有些瘙痒，奥格瑞抬起臂膀看了眼又放下，并不在意。 两个孩子蹲坐在希维尔身旁，事实上，这个女人已经第二次拯救了这里的所有人。 “说实话，她厉害得不可思议。”卢锡安感慨道。 克劳德点头认可，“是啊。或许荣耀圣殿中本就是这样的人物。若不是亲眼看见，我还对成为继承者抱着很多幻想呢。不过现在看来......”克劳德苦笑着摇摇头。 “嘿，不必这样泄气。等真正走出去了，应该算是通过了试炼吧！”奥格瑞坐在他俩身边，目光停留在希维尔的脸上。 奥格瑞的语气一反兽灵的凶悍，反倒平添了几分温柔。两个孩子自然听不明白，当然这女人依旧双目紧闭，万分寂静。 “等走出去了，该是什么景象呢......” 阳光并没有露出太久，不久后，漫天的暴雪迅速掩埋了那群怪物的尸体。在直至黄昏的漫长时间里，除了希维尔仍旧昏迷不醒，那三人也已不知睡了又醒多少次。 北地出奇地寂静，只那寂静分明一丁点也不让人省心。他们以雪充饥解渴，只当雪花在口中融化，难耐的饥饿感愈发凶猛。 因最终还是不能确定身处何处，三人决定休整至希维尔醒来再行出发。这期间，为了安全起见，三人轮番放哨。这一日过得异常漫长，直到已记不清第几次，卢锡安拍了拍克劳德的肩膀，白昼似是又要过去了。 “这一次我睡了多久？”克劳德打着哈欠问道，腹中因饥饿咕咕作响。 卢锡安也是满目疲惫，应答道：“不算久，我猜半个钟头？” 克劳德点点头。为了保证尽可能的休息以及不被寒冷带走生命，三人轮岗过程中尽量地缩短了每个人的睡眠时间。 当克劳德挠着脑袋试图恢复神智，卢锡安寻着前者刚刚如水的位置靠着石壁准备躺下。 “嘿......克劳德，那里......”卢锡安的上半身尚未完全放松，不远处的艾坡上似是出现了几个“人影”。卢锡安再次确认道：“那里，前面那个坡子上，是不是站着几个......人？” “嗯？”克劳德看向那个方向，飞雪虽然遮掩着视野，但诚如卢锡安所言，那里确实立着几个影子。只那些“人”看起来很强壮，甚至和奥格瑞一般高大。 克劳德向那边招了招手，对方并没有应答，反而在那些影子后又多了些来。 “继承者试炼？”风声很大，克劳德尽量缩短自己的言辞，大声问道。 那群“人”依旧没有回答。深色的人影随着天色的加深愈加众多，克劳德心中一颤，那些哪是参加试炼的参试者？分明又是一批不速之客！ “喂，快起来！快起来！”克劳德紧握星芒剑，匆忙招呼着身后。 卢锡安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反倒是奥格瑞丝毫没有反应。那男孩赶紧俯下身子，猛烈地摇晃着奥格瑞的肩膀，不停叫唤着：“快起来，快起来！” 奥格瑞一反常态，轮岗时从未这般嗜睡，甚至连克劳德也忍不住跑到他的身边，那个兽灵才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奥格瑞，那边又来了一群，不知道是什么！”卢锡安指着那些人影叫道。 奥格瑞右手捂着脑袋，口中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他勉强地辨认着前方的视野，口中吐出的话却含糊不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奥格瑞挣扎着站起身来，动作分明十分勉强。克劳德注意到，这个兽灵健壮的比帮上，被尸狼划伤的伤口至现在都没有愈合。 “这是多久了？按照兽灵的生理机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啊！”克劳德紧张道。 “什么意思？” “你注意看他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 克劳德不时关注着高坡上的那群“人”，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在身边最能争善斗的二人全都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克劳德紧紧握住剑柄，这一次，真的只能依靠自己了。 “卢锡安，握好你的剑！”克劳德低吼道。 “可奥格瑞他......”卢锡安仍扶着似是神志不清的那个兽灵，奥格瑞庞大的身躯甚至不能独立站稳，口中正发出奇异的声响。 克劳德再一次吼道：“握好你那把该死的剑！” 这个孩子很少这般严肃，卢锡安当然明白情况已经多么的糟糕。他扶着奥格瑞做下身去，随即提着武器站在克劳德的身旁。 “嘿，兄弟。”卢锡安微微侧着脑袋，目光却是看向更远的地方。 “嗯？”克劳德应道。 卢锡安微笑着摇摇头，道：“等干掉他们，我们这个‘继承者’的称号可就名副其实了！” 闻言，克劳德先是一愣，随即含笑低下头去，用力点了点。 “对，名副其实的荣耀圣殿继承者！”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一节 “每届都会有这么多兽灵参加考核吗？” “不不不，你也知道，兽灵并不擅长魔法、巫术这些东西。能否通过第三场试练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天堑。” “荣耀圣殿有过成为继承者的兽灵吗？” “据我所知，没有。” “哈哈，奥格瑞，那你可要成为第一个了！” “吼吼吼……” 半天前，克劳德与奥格瑞坐在篝火前畅谈。苦中作乐有何不可。 “希维尔真的是个洛内兰人？” “难不成是个迪亘人？我可看不出来。” “没想到洛内兰人中也有如此厉害的角色。说起来，她已经得到十颗星了吧？” “是啊。其实我也不知道继承者是否都是这样的。如果真的是，那我可差的太远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得出你有不少出众的地方。” “怎么说？” “唔……这我可说不清楚。你也是迪亘族人？” “应该是吧。然而你也看得出来，我比同龄人瘦小。或许我算是一个发育不良的迪亘人？” “哈哈哈……” …… 克劳德脑中浮现着凌乱的画面，碎片般的片段错落交杂着浮现在耳边。 记忆中，那群怪物在落日余辉消失后一拥而上。毫无生气的声音应是克劳德这辈子听过最难以忘记的。像是……地狱之门洞开，毫不为过的说法。那些人确实已经死了，不过还在行走。它们衣着各异，干瘪的五官甚是可怖。 “星芒是上古精灵工匠的杰作，融入了星光的力量……” 克劳德躺在雪地中，他睁开双眼，深沉的天空一望无际，一样的漆黑一片，一样的空洞。他开始想念伊芙琳的声音，直到他最后失去意识前，他才意识到原来她的声音那么悦耳。 “呃……卢……卢丝……” 克劳德感觉到喉咙干燥到疼痛难忍，嘶哑的声音僵硬地卡在喉咙口。他没有更多气力去做任何动作，哪怕移动自己的视线也前所未有的艰难。 倒不如合上双眼来得轻松。克劳德微笑着，至少他已经尽了全力。至于现在，尚且能够感觉到寒冷与痛楚，那么应该还活着吧。 伊芙琳，你在哪…… 克劳德默声一次又一次地询问。 他还是拔出了星芒剑，当那张令人作呕的死人脸几乎撞了上来，他还是拔剑了。随后，那张面孔在璀璨星光中化为灰烬。自那时起，星芒极力汲取着克劳德的气力。这柄剑向来轻盈，但最终，克劳德还是被渐渐沉重的手臂、难以迈开的步伐压垮了最后的意识。 昏沉的意识再一次席卷而来，克劳德闭上了双眼。 生或死？随便吧。 “还活着吗？喂……醒醒！醒醒！” 朦胧的声音渐渐清晰，克劳德分明看见一张浮着灰光的精致面庞，她急切地呼唤着他。金色的头发，绿色的服饰，她的手指和伊芙琳一样修长。两只鹰纹吊坠垂在耳朵上，那对专属于精灵的略有尖角的耳朵。 “咳咳咳……” 克劳德止不住地干咳，他睁开双眼，干涩的疼痛感几乎将他吞没。星芒剑立在一旁的地上，在那柄剑刃四周，数不清的遗骸。 “先别说话，这个，吃下去。” 面前的绿衣精灵将一块绿叶包裹的饼干状食物递至克劳德嘴边。克劳德没有顾虑许多，咬下一口。 这东西味道平淡，但入口后，克劳德发现他的气力都恢复了不少。 “你是？”克劳德问道。 “洛奈。”绿衣精灵回答道。 克劳德这才认出眼前这个精灵正是四位终极导师之一的洛奈。他直起身来，卢锡安、奥格瑞、希维尔就躺在身边。 “洛奈导师……你怎么在这里？”克劳德接过那块“饼干”，询问道。 “在考核过程中出了些问题。不过放心，你们已经安全了。”洛奈转到奥格瑞身边，回过头来对克劳德莞尔一笑。 “他们怎么样？” “大多还好，只是透支过度，身体暂且无法支撑了罢了。不过那个兽灵……”洛奈的表情并不轻松，“我们得赶紧回到荣耀圣殿，他的情况有些复杂。” “所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呢？”克劳德追问道，“您是终极导师，既然找到了我们，那直接回去啊。” 洛奈的表情略显复杂，但在克劳德的坚持之下还是开口道：“孩子……实不相瞒，其实……我们现在并不在绝地幻境中。” 见克劳德略有惊色但也没有作更多表态，洛奈低下头继续查看奥格瑞的伤势，说道：“看你并不吃惊，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说起来也很奇怪，我并不知道东大陆之上还有谁有如此强大的魔法之力，竟然能够影响到荣耀圣殿。你们穿过的那道传送门……其实原本并不存在。” “传送门？不存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克劳德皱起眉头，心想竟然存在能够挑衅荣耀圣殿的权威的人物？这对一个王后城长大的孩子而言显得多么不可思议。 洛奈轻叹一口气，道：“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东西……你们是怎么招惹来的？”言语中，洛奈似是心有余悸一般。 克劳德明白她所指的是这些“死人”，“招惹？早些时候是狼群，它们也是这般……和那些人很像的狼。我们到达这里不久，它们在夜里找到了我们。我们只是在赶路，晚上为了取暖生气篝火，随后，它们便发现了我们。” “什么时候？” “深夜。”克劳德回忆道，“不过这些人可早了不少，太阳还没落山，它们已经包围了我们。” 洛奈若有所思，希维尔在她的治疗下也逐渐清醒过来。 “看来这些怪物惧怕光。”洛奈道。 “是的，是这样。那群人也是在太阳完全落山后才发动了攻击。”克劳德肯定道，“它们究竟是什么？” “那恐怕是一伙的。”洛奈沉思道，“我是说，这些人和你口中的狼群应该是一伙的。”洛奈竭力回忆，但这些怪物完全无法和记忆中的任何一个种族对上号。所以她无法解答克劳德的困惑。 “难道是黑魔法？”洛奈严肃道。 “克劳德？”希维尔支起身来，注意到面前的绿衣精灵，她认出她的身份，惊讶道：“你是……洛奈？” 洛奈点点头，道：“放轻松点，先前你是疲劳过度了，伤口也有些感染，不过放心，我已经为你完成了清理。” “你在这里……那就说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见到洛奈，希维尔反倒越发严肃起来。未待洛奈回应，她又追道：“尸狼，那种东西不是你们制造的幻觉对吧？” “放轻松，我已经见到了。”洛奈试图让希维尔平静下来，“相信我，荣耀圣殿能够处理这些的。” 希维尔站起身来，洛奈的回答并不让她满意。尸狼的尸体早已被雪覆盖，那些已经附上一层白霜的人形尸体进入希维尔的眼帘。“那这些你也看到了吧？洛奈导师，这些又是什么？” 洛奈沉默不语，注视着有些激动的那个女人。这让希维尔更为恼火，她挤出一丝微笑，道：“那么，尊敬的洛奈导师，请你赶紧带我们回去。这是在拿参试者的生命开玩笑！” 克劳德为希维尔判若两人的举动感到诧异，急忙道：“希维尔，冷静点！洛奈导师在这，我们已经安全了。” “她在这里，我们也在这里，这才是大问题！”希维尔冷声斥道，“如果真的没有问题，那我们现在应该躺在荣耀圣殿的床上！” 希维尔对这之中的问题很清楚，若不是某些根基问题受到了影响，即便导师前来救人，也会在第一时间回到王后城之中。面前这个终极导师并不是牧师，治愈伤者？那大概连她自己也被困在了这里。 洛奈的神情随着希维尔的呵斥微颤了一下。当克劳德也投来不解的神情，洛奈点点头，解释道：“如我所说，魔法术式被修改了。” “所以……还能回去吗？”克劳德小声问道。 洛奈点点头，说道：“冰蓝正在维持着传送门。我们只要到达传送点，她能够把我们带回去。” “传送点？”克劳德与希维尔异口同声。 “你们应该见过，一个圆形的平台，上面有十二根石柱。”洛奈答道。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二节 “十二根石柱的平台？我们就是从那里进来的。”克劳德道。 洛奈点点头，说道：“没错，我也是寻着踪迹追踪到了那里才终于找到了你们。” “可你刚刚又说拿到传送门并不该存在？”克劳德继续问道。 洛奈解释道：“是的，那道传送门的确不应该存在。但我们要找的可不是传送门不是吗。重要的是那个平台和那些石柱。那可是第二纪元遗留下来的产物，由最早跟随迦娜女神的智者联合创造的。这些平台在东大陆自北向南，遍布了这片土地。” “如此说来，听上去应是军用？据我所知，主城内可没见过这样的建筑。”希维尔道。 洛奈还以微笑，继续道：“你猜的没错。最早的那一批精通传送术的人早已销声匿迹，魔法师和先知也创造出了不必借助遗迹也可打开传送门的术式。所以神战之后，这种古老的方法便被逐渐淘汰了。但是现在，最不方便的反倒是最可靠的。”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打开传送门？”克劳德挠了挠头发，疑问道。 “抱歉，孩子。这种魔法术式也仅仅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自从主城一座又一座的建立，各个族群的生活范围反而缩小了。魔法师大多行踪神秘，这种术式他们并不愿意教给别人。如你所见，我也属于无法打开传送门的那一类。”洛奈解释得很耐心，当然这或许与卢锡安以及奥格瑞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有关。 他们都无法强行扛着体型偌大的兽灵前行。 希维尔发觉四周除了他们之外只有那些骇人的尸骨，联系洛奈的说辞前后，总觉得心有不安。“你不会只为了我们四人而来吧？”希维尔问道。 洛奈正在试图唤醒剩下的那二人，闻言抬起头来，报以抱歉的笑容，说道：“除了冰蓝外，三位终极导师以及艾瑞莉娅都加入了这次‘救援’。不过很抱歉，我一路走来，只遇见了你们。还有多少人，困在哪里，这些我都无法确定。” “我刚刚听你说这和黑魔法有关？”克劳德道。 “是的，不过这还只是猜测而已。总之，我得赶紧让他们醒过来并且把你们送回王后城。这些怪物应该不在少数，你们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了。我不知道别的参试者在这里能够支撑多久。”洛奈对这些身处其中的人并不掩饰。 “呵，荣耀圣殿终究也不会顾及普通人的生命。你们高高在上，被全世界崇拜着。”希维尔一脸不屑，这在克劳德看来几乎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嘿，希维尔，我相信他们已经尽力了。”克劳德急忙打断道。 洛奈答以沉默。 她全程都很优雅，救人、解答，即便希维尔恶语相向，她仍旧保持着平静。在她的脸上，任何情绪都静如止水。 希维尔似是还要说些什么，最终忍住没有开口。 克劳德在周边寻了些干柴回来，将积雪清理干净后丢进篝火堆。自被袭击再到昏迷，篝火早已熄灭。重新将它生起来是克劳德现在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希维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脚下，那些僵硬的尸体带给她厚重的阴霾。那些尸体的四周没有任何武器，布置的衣物上，泥泞、血渍，破烂不堪。 “这一次是你干的？”希维尔终于开口。 克劳德沉默着摇摇头，“洛奈导师，她救了我们。” 希维尔点点头，道：“他们其实也只是些可怜人罢了。被魔法之力控制，灵魂早已离去，肉体却不得安宁。那天夜里，我似乎听见了哀嚎。那群狼。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听见那样的声音，可我就是听见了。” “你在说什么？”克劳德疑惑道。 希维尔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个懵懂的孩子，笑着摇摇头，轻叹道：“没什么，以死亡之躯，净污秽之魂。” 克劳德困惑未解，洛奈触电般站了起来，急问道：“你知道这道邪恶的咒语？” “什么咒语？”希维尔道。 “以死亡之躯，净污秽之魂！”洛奈压低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她脸色铁青，无法相信这种咒语会从一个年轻的洛内兰女子口中吐出。 希维尔不以为然，道：“这不是咒语，它只是一句歌谣罢了。” “你从哪里听来的？”洛奈追问道。 希维尔略加思索，从她的表情看来她并不认为这句‘歌谣’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它就刻在我的脑海里。实不相瞒，我的记忆没有太多东西，至于为什么参加这场倒霉的试炼我也不清楚。你认为这句话是邪恶的咒语？我很抱歉地告诉你，我残留的记忆中，这句歌谣是唯一清晰的部分了。” 以死亡之躯，净污秽之魂。 灭世法神黛拉的《灵魂契约》中最为邪恶的咒语。数千年的洗礼终于让这曾经几乎毁灭世界的咒语沉寂下来，本不该出现在第三纪元的血祭咒术，却恰好在绝地幻境被修改的档口从一个年轻的参试者口中云淡风轻地吐出。 洛奈重又弓下腰去，她没有追问什么。那个女子在前两轮获得了十颗星，那个女子在炎魔山谷中以惊世骇俗的战力力斩炎魔……这一切至此，洛奈似是找到了答案。 “没什么，可能我记错了。” 洛奈对希维尔回以笑容，她知道尽快将他们带回王后城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只唯一的困惑萦绕在心头：那个女人为何会对那些残骸抱着这般无法掩饰的同情心呢？ 卢锡安与奥格瑞终于苏醒过来，克劳德本以为会一扫阴霾。意外的是，当他们重新苏醒，这种情绪却迟迟没有出现。 卢锡安激动地抱住克劳德，大声诉说着无限贴近死亡的恐惧以及“死而复生”的喜悦。克劳德笑着应付，只希维尔与洛奈的“对峙”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经历生死的战斗一度让他将希维尔当成了最亲密的朋友，但强大的实力、洛奈的神态，无不提醒着他，那个女人非同寻常。 仔细回想起来，希维尔身份存疑，她对自己的身世来历闭口不谈，但生死关头，这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他们的性命。而他崇拜无比的荣耀圣殿，试炼之中竟意外地一再将他们送到生死关头。若不是洛奈亲自到来进行救援，克劳德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幻境或是现实。 “去传送点吧，我们该回去了。” 待卢锡安与奥格瑞稍作补充，洛奈提醒道。 于是一行人熄灭了篝火，随即上路。卢锡安对那些残骸仍心有余悸，在经过它们的时候不禁加快了步伐。克劳德当然明白他忌惮着什么，即便他自己也同样不愿回忆那股刺鼻的腐臭气味。克劳德回头看了眼奥格瑞，不过遗憾的是，那张兽脸之上满是空洞。 轰…… 前方的白雾中突然爆裂出轰鸣般的响声，接着，石块砸入雪中又开始翻滚的声响接踵而至。 “什么声音？”卢锡安道。 克劳德试图看清前方，只那白雾只增不减，甚至大有迎面扑来之势！ “雪、雪崩？” 克劳德下意识地接连后退数步。迎面而来的寒冷气息显然正在极速迅猛，瞬间形成剧烈风暴。灰白色雪浪猛地冲破白雾，以极其汹涌之势压迫而来。 “雪崩！”克劳德大吼道。 “都站在我身后！”洛奈急忙对众人道。 随即这绿衣精灵导师冲到人群最前端，正对前方直直伸出右手张开手掌，一道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半球状屏障随之张开。风暴与屏障接触的一瞬间，无形的力量迫使雪浪偏离了轨道，支撑屏障的那个精灵的身体也猛烈地一颤。 那股风暴过于猛烈，以至于洛奈双膝微曲，甚至伸出左手助力勉强抵挡着。站在他身后的克劳德分明看见，那对臂膀上已突起青筋！ 暴雪的轰鸣声与灰白色的雪浪在一瞬间遮蔽了世界。巨大的声浪中，洛奈声嘶力竭的叫声显得无比渺小。 停下来！ 快停下来啊！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三节 无休止的雪浪压塌下来，待轰鸣声完全褪去，克劳德等人周边堆积的冰雪已如山脉一般。凭借洛奈的魔法盾，这高耸的冰川下尚得以维持仅存的生存之地。 克劳德等人蹲在地上，双手护着脑袋。洛奈急促的喘息声似乎成了这两立冰山下唯一的动静。克劳德睁开双眼，身前一席绿衣的精灵导师依旧挺立着，双臂不曾放下。她的正前方，白雾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越发阴郁浓厚。 “咳咳......你们，咳咳......都没事吧？”洛奈刚一张口，顿感气息不匀，咳嗽不止。 “没事，洛奈导师，你怎么样？” 克劳德急忙跑到洛奈面前，眼前的景象让他无言以对，无计可施——自洛奈的指尖直至肩膀，厚重的白霜还未融化便顺势结成冰棱，直直挂在她修长的手臂下。 她金色的发丝间满是白雪，甚至睫毛亦占有并不算少的冰霜。 她的嘴唇发紫，散落在额前的两缕发梢已如刀刃般坚硬。 “导师！怎么会这样？” 克劳德无助地看着洛奈又看向希维尔。这着实也让其他人吃惊，就连他们认为见识最广的希维尔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场雪崩险些让一位终极导师殒命？ “黑......黑......”洛奈的嘴唇一张一合，竭力地想要说些什么。 “黑魔法？”希维尔接过话来，洛奈的眼皮一张一合算是肯定的回答。 卢锡安张望着前方，那隆起的山脉在某一段戛然而止，低沉浮动的乌云下分明是一座断落的高峰。那断峰之下，与他们所在道路平稳相连的地带皆被白雪覆盖，压根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咔咔......咔咔咔...... 两侧的冰脉发出细碎的声响，裂缝出现在原本晶莹的冰壁上，肆无忌惮地扩张开来。条条枝枝相连，连冰壁也开始抖动。 “危险！” 希维尔大叫一声，奥格瑞一把搂起洛奈向前跑去。洛奈的脚刚刚被奥格瑞抬离地面，两侧的冰壁应声碎裂，无数冰块开始垮塌下来。 好在众人皆身处边缘，这场节外生枝的“意外”没有伤及他们分毫。奥格瑞小心翼翼地将洛奈放置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块上，某个细节牢牢抓住克劳德的视线，同样因此感到疑惑的还有希维尔。 “奇怪......” “你也注意到了？” “她的手臂上那些冰棱......” “啊啊啊......” 洛奈突然惨痛地大叫起来，她的膀臂上开始凸起许多形状奇异的隆起物，下一瞬，这些隆起物皆化作冰刺由内而外刺出！ 精灵的血液并没有随之而发，洛奈的双臂应是早已被冻僵，而这疼痛感，早已超越了皮肉之苦。 “小、心！有......人！”洛奈双唇惨白，这是严重失血的征兆。她的额头满是汗珠，腰腹乃至双腿都因剧痛而扭动着。 她挣扎着从平台上翻下身来，奥格瑞急忙上前搀扶住。克劳德等人见状急忙查探四周：稀薄的空气，时而响起时而湮没的风啸，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雪原...... 没有气味，没有声响，没有异动...... 洛奈单膝跪地，眼神凌厉地死死盯着前方灰白雾气中的某个方向。 “我......能感觉到，强大的黑魔法。”洛奈的音色很挣扎，“你们......还记得，传送点的位置吗？” “迦娜的奴仆，放弃抵抗吧。北地将是你们的葬身之所......” 雾气中，伴随着毫无生气的空洞声音，数缕污浊的气息开始汇聚成型，深色的幽冥之躯缓步向克劳德等人走来。每当它踏出一步，一块锈迹斑斑的铠甲便从地下破冰而出附着在那股灵体之上。数十步后，由碎片拼成的暗黑色铁甲包裹住它的身体，披在脑后的幽暗气息沉淀下来似白发一般垂在脑后。 “死灵剑士......黛拉的追随者......”洛奈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竭力站起身来。“亡灵，光明的世界不属于你们，滚回地下为黛拉陪葬吧！”洛奈厉声呵斥道。 “吾乃......黑暗之水的掌控者，幽冥之冰的拥戴者......天命无法拘束我的身体......吾乃......萨卡拉......” 那黑甲灵体的步伐愈发沉重，它对着空气伸出双臂，冰霜汇聚凝结在掌中，最终化作深色利刃，止不住地散发着黑烟。 它的每一步都让脚下的雪花结成深色的冰面，步步惊心。随着它的接近，洛奈身体的痛感愈发难忍。 “孩子们，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找到传送点，回到王后城！” 洛奈自知无法消灭这邪恶的灵体，这种怨念汇聚而成的能量体必须要强大的光魔法才可以彻底消灭。但无论如何不可在这里全军覆没，否则北地的一切秘密都将随着他们的尸体失去温度。 东大陆已经平静了太久，这些秘密甚至连北地通往南方的要塞口——亚特兰蒂斯城都无人知晓。若再任由他们发展滋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快去，去找到传送点！”洛奈见几个孩子愣在原地，声音更为急迫，“快走，不然一切都白费了！” “她说的对。”希维尔收起刚刚拔出的铜剑，狠狠咬牙道：“我们走！” 希维尔果决地转身离开并没有帮助其他人下定决心。卢锡安甚至依旧嚷嚷着大不了决一死战云云。 洛奈对那些不舍离开的孩子留下最后的笑容，她推了推克劳德，轻声道：“快走吧，未来的继承者。我们......荣耀圣殿见！” “死亡之挥将笼罩整片大陆，呵哈哈哈哈.......”萨卡拉似男似女的声音犹如妖媚一般荣隐若现，狂傲的笑声几乎刺破耳膜，“你们都将葬身于此......黑暗已经来到......” 洛奈催动着精血，满目疮痍的身躯闪耀起柔和的光芒。她高举双手凌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道弧线扩张着，贴着地面直至半空，萨卡拉身体散发出的黑色瘴气无法突破这道屏障。 “恶魔的奴隶啊，你将驻足于此！”洛奈的声音突然间尖锐了许多，光芒不断地从她的眼窝中冒出，“你这无名的鼠辈，你的身体已经湮灭，你的灵魂已经堕落，你的怨念亦无法在此停留！” 洛奈全力对萨卡拉发出诅咒。她不是巫师，不是祭司，但她在这种关头不会质疑自己的能力。这是拥有魔法能力的精灵借由精血发动的咒术，是洛奈此刻能够做到的极致。 “啊啊吼........” 萨卡拉的嘶吼声肆意增长，它身体的黑气膨胀了数倍。在与那团稍显微弱的绿色光球触碰后，黑气似是被排斥一般，退避、进攻，再退避、再进攻......此番来来回回数次，绿色的微光在黑暗中消于无形。 嘭...... 一声巨响过后，疾跑中的克劳德等人不禁停下脚步回首以望。 “洛奈导师......她在哪？” 克劳德眯起眼睛。那一片深色的冰川皆是萨卡拉的灵体造成的。只那一大片灰蓝色的冰川中，完全无法看见哪怕一丝生命的迹象。 “可恶！”卢锡安愤怒地向那个方向奔跑起来，只刚跑出几步便被希维尔拦住。 “你又想干什么？”希维尔质问道。 卢锡安的声音略有些哽咽，略有嘲笑之意道：“呵呵，我早就说过，一起面对。你们，跑的比谁都快！希维尔，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现在这么怂？” “够了，卢锡安......这不能怪她，她也不过是个洛内兰人而已。”克劳德安慰道。 “还有你！”卢锡安指着克劳德的鼻子，怒道：“是不是被伊芙琳带的娇生惯养惯了！真正遇到问题，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我......”克劳德语塞，暗暗扭过头去。 “你昨天夜里不是很能打么？这次那个混蛋不过是个灵体罢了，你这星芒剑不是很厉害么？在你手里就变废铁了？”卢锡安怒不可遏，言语间眼泪已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滑落。 “你冷静点。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既然是洛奈导师的安排，那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一定要把这些消息带回去啊。”奥格瑞上前安慰道。 呼呼呼....... 又是数缕黑气席地而起，那片蓝灰色冰脉缓缓向克劳德等人扩散而来。黑气卷起遍地的铠甲碎片，再度汇聚成灵体，萨卡拉单手拽着什么沿着不断生长的冰川踱步而来。 克劳德顿感被强大的猎人锁定一般，双腿颤抖不已，无法挪动。而他身边的众人皆如此一般难以挪步。萨卡拉片刻间已经足够近了，甚至可以看到它紧紧拉扯着洛奈的头发，而那个精灵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任由萨卡拉如何也完全没有反应。 “无人可以离开......”萨卡拉空洞的眼眶中不断冒着幽冥一般的蓝黑色气体，它拽着洛奈的手臂高高抬起，将手中的女精灵举至半空，似是炫耀一般地咆哮起来。 “死亡将吞噬你们......黑暗已至，契约再临......” “吼！” 萨卡拉的另一只手凌空摸出一柄黑色利刃，猛地从洛奈身后贯穿了她的身体。它双手在那时终于松开，那女精灵因惯性绵软地飞至空中又无力地滑落下来，最终重重摔在地上。 洛奈趴倒在地上的姿态甚至不允许目睹这一切的任何一人再度提起战意，她原本整洁华丽的服饰已被腐蚀得不像样子，身体满目疮痍，不忍直视。 “吾乃......女王陛下最忠实的仆人......冰原之上的绝佳猎手......” “吾名......萨卡拉！” 萨卡拉挺着胸膛，像个胜利者一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已被恐惧支配的猎物们......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四节 萨卡拉带来的恐惧和压迫感让克劳德等人如砧板上的鱼肉等待宰割一般，眼看死亡步步紧逼，却没有丝毫对策。 灰蓝色冰川不断延伸扩张的过程中不断向外滋生出冰刺，只一会儿，无数冰刺将克劳德等人围在中间，寸步难行。 那深色冰刺蠢蠢欲动，隐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有视力一般牢牢盯住围困中人的行动。希维尔面如凝霜，她从那些刺中感受到令人作呕的气息。 “看来封锁洛奈行动的东西就是这些了。若非制造雪崩借着空隙暗算了洛奈，一位终极导师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希维尔心念道，回想起洛奈被这些冰棱化入体内后痛苦的惨状，随即沉声提醒道：“小心这些冰刺，若是被击中......” “小心巫蛊冰剑？”萨卡拉讥讽道，“哼哼哼，这是我听国最滑稽的笑话。让你们死，随时都可以。” 它的面容在铁铠头盔中飘忽不定，明暗交错的幽冥之光隐约可辨那苍老、干瘪、丑陋无比的五官。它的表情似笑非笑，它认为面前那些人的生死已在它的掌控之间。 “吼......妈de，老子可不会束手就擒！”奥格瑞怒目相视，兽灵从内心深处不会允许任何人事物以任何方式践踏他们作为捕食者的骄傲。此刻，奥格瑞的“愤怒”恰恰是因为作为“捕食者”却被人“捕食”。 克劳德紧紧握住兵刃，恐惧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吞噬他，星芒剑刃是此刻唯一能够带给他安全感的东西。萨卡拉带来的并不是濒临死亡，它那种掌控生死甚至掌控了一切的气场远远超过死亡。 “兽灵？看来世风日下，这种维持最原始本能的种族竟然也能和迪亘人站在一起。我欣赏你的勇气，在我的记忆中，兽灵可不具备语言能力......”萨卡拉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苍老，似是说故事一般在寻求听众，“或许，我当初该考虑捉一只来作为我的宠物。” 萨卡拉言至此处，脑袋微微倾斜。“做我的宠物，死亡不会降临在你的身上。如何？” “意下如何？我从你身上嗅到了尸鬼的味道，身躯的腐朽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你效忠我神黛拉，你不会感受到痛苦。如何？”萨卡拉身体前倾，颇有些兴奋。 奥格瑞怒气横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骂道：“老子可不是野兽！” “很抱歉，错误的答案。”萨卡拉轻蔑地一笑，随即抬起右手。 那一瞬间，巫蛊冰剑毫无征兆地一涌而上，未待任何人做出反应，十数枚冰棱已贯穿奥格瑞的身体。奥格瑞被冰棱夹在原地，目漏凶光死死盯着面前那个恶魔。萨卡拉再一挥手，他体内的冰棱再一次延伸出众多细枝，那对狮子般凶狠的目光终于黯淡下去。那庞大的身躯已显得绵柔无力，随着冰棱的消失瘫倒在地上。 血液从那具健壮的身体里止不住地流出，只一触碰地面的冰川便化作一团黑气消于无形。 “奥、奥格瑞......” 克劳德震惊于如此残暴的虐杀手法，这完全不属于任何一片接受光明照耀的土地，完全是魔鬼才会做出的举动。 萨卡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最终，你还是会成为我的宠物。只不过可惜了一身好皮毛。” 众人惊愕不解之际，一股黑气由地面产生，重又注入奥格瑞的身体。那兽灵的骨骼崩裂般作响，关节骨折般以一种极不和谐的姿态发力。他竟然重新站了起来！ “奥格瑞？”卢锡安惊讶之余，试探性地问道。 “别碰他！”希维尔见卢锡安正欲靠上去，急忙勒令制止。 卢锡安余惊未消，在他面前正挣扎着站起来的那个兽灵，眼神是那般空洞。厚实的身躯上满是窟窿，与之相对的是他完全没有气息，身体毫无起伏。 “他......”克劳德难以置信地不住摇头，不只是他，卢锡安与希维尔从现在这个“奥格瑞”的身体上看出了如“尸鬼”一般的端倪。 尸鬼之事并非偶然，这个从地下出现的恶魔当着众人的面将一个活生生的兽灵生劈活剥制成了一只“尸鬼”！ “这些......这些......”克劳德的愤怒冲淡了恐惧，萨卡拉玩弄生灵的行为从根本上触及到他的内心，他怒吼道：“混蛋，这些肮脏邪恶的事情不该存在！” 萨卡拉空洞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黑气再一次在它手中汇聚成为一柄利剑，缓步走向克劳德。 “肮脏？邪恶？哈哈哈哈哈哈......我萨卡拉确实存在，你无能为力！” “小心！”希维尔铜剑出鞘，斩断一面的冰棱，“快走，这边！” 只话音未落，那片被斩断的冰棱再一次生长出来，并且更加茂盛。 “没用的，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萨卡拉的步伐似虚似实，锈迹斑斑的神色铠甲相互碰撞。奥格瑞随着萨卡拉的靠近开始发出极为深沉的嚎叫，这如同那些尸狼一般。 希维尔心中明了，奥格瑞已不再是他们的同伴，现在他已失去了生命，甚至身体。克劳德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这孩子沉重的呼吸越发急促，不同的是，这次因为怒火中烧。 萨卡拉再一次摆手，奥格瑞一声吼叫，径直扑向不远处的克劳德！ “克劳德！” 希维尔疾呼提醒，只兽灵的突然袭击速度极快，希维尔虽已反应过来，身体却完全跟不上他的动作。眼见那兽灵的身躯已完全遮挡住仅仅他一半身高的孩子，希维尔心念不好。然而下一幕足以让她惊喜。 奥格瑞庞大的身躯刚要触碰到克劳德，那沾着血污的兽掌已经拍了上去，但无形的力量阻碍了奥格瑞的攻势，那巨爪似触电般弹开。随后，克劳德的身体周围散发出星光般璀璨的光芒。 “克劳德？”卢锡安、希维尔异口同声。 那个孩子手持星芒剑一言不发，红色的发丝在风中肆意翻飞，目光如炬。尚显稚嫩的五官传达的竟是不容忽视的意志，胸口星光一般耀眼的光芒包裹了他的身体。 黑灰色冰川在这光芒下迅速融化，以克劳德为中心退散出一块圆形的空间，洁白的雪地终于重见天日。 “嗷嗷嗷嗷.......” 萨卡拉痛苦地惨叫着，那个亡灵在星光的猛烈照耀下连退数步，不禁伸手遮蔽那束光。就连那些盔甲都开始剥落。 “唔......星光......精灵？”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五节 “你，不该存在！” 克劳德字字冰冷，不可冒犯。这种气势只有血脉相承才会在绝经之下体现得淋漓尽致。萨卡拉在星辉照耀下连连躲闪，北地在黑魔法之力的作用下很少能够有这般光芒照射进来。黑灰色的铠甲开始冒起青烟，灵体重又开始不稳定起来。 “唔......呃......没想到还能再次亲身体验星光精灵的力量，哼哼哼，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用右手遮在额前的萨卡拉没有落荒而逃，它一开始已经注意到克劳德身上所散发的星光来源于他胸前的白钻吊坠。吊坠仅仅是力量的载体，它的光芒并没有强大到足以杀死灵体。 克劳德对此并不惊讶，堕星已为他驱散了所有恐惧。现在的他拥有足够的勇气面对那头怨灵。 “克劳德......他、他又要过来了！” 卢锡安见星光不能继续遏制萨卡拉的行动，将将聚集起来的勇气付之一炬。恶魔带来的恐惧还不是这个孩子可以承受的。克劳德所变现出来的恰恰成为了他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而萨卡拉重又直面克劳德不再退避重又打压了希望之力。 希维尔伺机待发，克劳德的“精灵”身份勾起了她的注意，但当务之急并非纠结克劳德的身份，无论如何，能够毫不费力击溃一位终极导师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 萨卡拉的五官因开始垮塌变得更加恐怖，幽冥之光因堕星的光芒显得不是那么稳定。二人对峙着，黑色的冰川时进时退。克劳德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对手实力究竟如何，但想拼得一线生机必须全力以赴，甚至做好丢掉性命的准备。 被尸鬼化的奥格瑞在光芒照耀之后便伏在地上再无动静，克劳德心中涌起一股微波。他无法确定这种感觉是否就是所谓的多愁善感，但他很确定，这复杂的感觉中有一种叫悲伤。 “我刚刚注意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物。看来今天的收获比我预期的还要丰厚。呵呵哈哈哈哈.....”萨卡拉兴奋异常，甚至他的盔甲已剥落许多，他依旧忍不住地向前连走数步，“半精灵半迪亘人？这是谁的杰作？” “你说什么......”克劳德不敢相信萨卡拉的话，从出生以来他一直为迪亘人的身份而骄傲。此刻得知还有一半精灵的血统，大敌当前，克劳德竟也不禁回忆起了在古银盆中所见的那两个身影。 “喔，或许我该为你量身定做一个更好的结局，直接毁灭你过于浪费了。”萨卡拉阴沉地笑道。 它手中的黑剑再一次清晰，反观克劳德却不那么乐观了。堕星的光芒已经开始衰弱，因这道光而存在的那块净土眼见再一次极速缩小。 萨卡拉更加肆无忌惮地舞动着双手，无论灵体有多么惧怕光，但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再好的天赋也不足以支撑他不战而胜。 “小心，他又要来了！”希维尔见状急忙提醒道。 克劳德不敢懈怠，他握住剑鞘，这一次，无须更多考虑，径直拔出了星芒剑来。只那银白色的剑身刚一出鞘，它竟极不适当地绽放出血红腥光，而这道光下，堕星的光芒在一次耀眼的闪耀后极速衰弱终于消于无形。 “什么？”克劳德心中一惊，随之而来的是原本火热的剑柄失去了温度，那笼罩剑身的血红光芒也就此散去。星芒依旧很轻，但克劳德已完全感受不到与它之间的共鸣。 希维尔也是一怔，甚至就连萨卡拉也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半精灵？这是前所未有的物种。它灵光闪耀的脸上表情近乎平淡，不消一会它才重新开口。 “我本以为会是一场大战，看来你还完全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萨卡拉似笑非笑，“现在杀你实在没有任何意思，但......若留你再成长几年，虽然不足以撼动黛拉女神，但定是个难解决的角色。如此，我断不可留下你的性命了。” “喂，萨卡拉，既然你如此自视甚高，为何盯着一个孩子的存活与否絮絮叨叨？”希维尔急忙插话。她心中也很清楚，萨卡拉果真想要动手会是什么结果。“何不等他长成了人再找他比较一番？” 萨卡拉先是一愣，随后转面向同样面无惧色的希维尔，道：“聪明的办法，可我比你活得久，也看的更多！” 小把戏被萨卡拉当面拆穿，希维尔面如死灰，因为下一秒，萨卡拉便提着黑剑直冲她而来。 “既然你这么袒护他，那我可以让你先死！”萨卡拉阴沉地笑着，人还为到，巫蛊冰剑已率先刺出。 黑色冰剑在空气中迅速凝结，心有准备的希维尔急忙应付。自堕星迸发出光辉后，巫蛊冰剑便变得缓慢了不少。这或许因为萨卡拉同样受到了那光辉的影响。萨卡拉见状双手齐发，冰剑的速度无法变得更快，却有更多黑色冰剑从更多方向刺来。 克劳德并不打算袖手旁观，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提着星芒剑加入战局。他们现在已是生死相连，他们这支零时组成的小分队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损失。 “卢锡安，你这混小子坐以待毙？”希维尔见那个孩子躲来躲去，怒气横生，直接骂道。 卢锡安还未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动作并不利索，听见希维尔的叫骂支支吾吾，嘴里口齿不清地重复着“不、不，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过来帮忙！”克劳德补充道。 卢锡安试图克服心中的恐惧，但躺在不远处的洛奈、奥格瑞无不提醒着他这个敌人是多么心狠手辣。若非力量有所减弱，或许此刻三人中已有一人倒地。正是这样，得以让克劳德和希维尔能够腾出手来掩护惊魂未定的小子。 三人随无法发动攻势，但勉强也算是完全接住了萨卡拉的进攻。萨卡拉显然十分不满，它更加疯狂地挥舞着双臂，无奈那三人中已有两人完全适应了这略显绵软的进攻。 萨卡拉恶吼一声，将手中黑剑拍如地中，接着双臂自高处摔下，两臂的铠甲应声粉碎，手臂与地面接触后幻化出更多的浑浊气体。 黑色冰川瞬间铺平这片地表，直至很远才看到与雪地相接壤的地方。巫蛊冰剑没有继续进攻，反倒渐渐缩小直至化为乌有消失在地面之上。克劳德等人尚有顾忌地停下动作，他们失去了堕星光芒的庇护，黑色的冰川也封住了他们脚下的地面。 萨卡拉似要与这片黑色冰川融为一体，死寂的压迫感之下，克劳德等人完全无法放松哪怕一点点。 “小心，这怪物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来，定不好对付！”希维尔提醒道。 克劳德与卢锡安应声点头。萨卡拉反倒狂傲地狂笑起来，宛若胜局已定。 “你们，准备好受死吧。”萨卡拉干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巫毒炼狱，送给你们，呵呵哈哈哈哈......” 萨卡拉的双臂再次颤动后，一道异光划破整片黑色冰川，这冰川似是变得柔软，上下起伏。黑气开始自冰面上汩汩冒出，越发升高。 “这、这是什么？”见那些雾气缭绕着身体，克劳德尝试抽开，下一秒又被缠上，如此往复。 三人注意到体表裸露在外的部分开始受到腐蚀，甚至能够闻到异味感觉到疼痛。 “克劳德，你那吊坠还能发光吗？”希维尔见挣扎无效，急忙问道。 克劳德拎起堕星吊坠，可那白钻饰品从未有过这般模样，毫无光彩地垂在那里。与此同时，星芒剑亦如一柄普通的兵刃，甚至剑身还有些发黑。 “不，不，它不能！”克劳德挣扎着回道。 “啊，我的手臂被它侵蚀了，好疼！”卢锡安惊叫道。 “放弃抵抗吧！你们无法走过这片炼狱之地的！死亡是你们唯一的去路，哈哈哈哈哈......” 那团黑气变得更为浓烈，不稍一会儿已涌至克劳德腰间——他无法判断是这团黑气在上涨或是自己在下降。脚下的绵软让他的挣扎一再化为乌有。 萨卡拉直起身来，那个灵体恶魔此刻显得无比高大，抱着双臂面带邪笑，俯视着那三个泥足深陷的可怜人。 “净化，终将来临......” 萨卡拉阴沉地笑着，在它眼中，胜局已定。 克劳德等人渐渐被黑雾淹没，他深深下了口气，随后，整个视野都被遮蔽。无边无尽的黑暗，腐蚀般疼痛的触感，腐烂的臭气...... 他隐约听见希维尔提醒不要吸入那些气体，他隐约听见卢锡安挣扎的叫声...... 至此为止了吗......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六节 黑色浓雾笼罩着一切，邪恶总在不经意间滋生，克劳德恰好误入其中。从王后城莫名来到北地又身陷绝境，这或许是命运为他开启的玩笑，只不过这个玩笑在不经意间几乎搭入了克劳德的全部。 几天前，这个懵懂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白魔法，不知道黑魔法的存在，不知道已死之躯还能够被邪恶利用......而现在，来自幽冥的劲敌却已让他泥足深陷。 北地的白色世界一望无际，那片被黑魔法控制的冰川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萨卡拉静静地品尝着胜利的味道，克劳德的血脉并没有带给他太多的困惑，对他而言，这不过是迪亘人和精灵衰落的信号。 无论精灵或是迪亘人都曾参与了神战，作为战败方的黛拉拥戴者之一，萨卡拉享受将希望之火掐灭的快感。克劳德、希维尔、卢锡安，这三人的沦陷让萨卡拉喜不自胜。以他们表现出来的能力而言，这无疑是荣耀圣殿新生力量的佼佼者。 “可惜了这身兽皮。” 萨卡拉回身再度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具兽灵尸体，故作惋惜地道。 可怜的奥格瑞在被祭祀巫术吞噬后早已失去了本身面目，从生命角度而言，他的寿命已经终结了。这幅臭皮囊又被星光的力量贯穿，黑白相冲，落得两空。 萨卡拉并不会在意奥格瑞很可能是荣耀圣殿第一位兽灵继承者，他在意的只是尸鬼大军。这片北地在他苏醒以来已经发生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惨剧，数以百计的尸狼尸鬼足以说明萨卡拉的苏醒对这片土地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 正当萨卡拉胜利的喜悦开始消退，一道白光凌空闪耀。那光点向两边扩散，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直至落地形成一道门的形状。那道光开始变宽，典雅的花纹在空中漫步散开。 传送门。 当那道传送门中闪耀出洁白圣光，黑色冰川瞬间碎裂，被黑雾笼罩的三人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红发精灵自门中走出，长发飘飘肤若凝脂。那女精灵面色严肃，一席红衣在北地世界中显得格外耀眼。 伊芙琳。 “唔.....精灵？”萨卡拉的叹道，“这道门透露着令人作呕的迦娜的味道。你......却不属于那种力量。你是谁？” 伊芙琳目光冰冷地看着面前那具幽冥之气汇聚而成的身体，冷声道：“所以这一切是你干的好事？” 克劳德的意识几近迷失，此刻伊芙琳的出现让他清醒过来。生死关头，伊芙琳总会出现，这是克劳德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依靠。 “你不像是王后城的人......你也不是黛拉的仆人，你究竟是谁？”萨卡拉不怀好意。 传送门自伊芙琳踏入后便缩小至一个圆圈浮在半空，伊芙琳浑身透露出的气息与光明精灵截然相反。伊芙琳确实也不算是光明精灵，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伊芙琳并不客气，这是她一贯的作风，“算了，我并不在意你的自我介绍，识相的早些滚开吧！” 伊芙琳的话让萨卡拉不禁冷笑出声，“呵，不自量力的家伙。一只母精灵能掀起多大风浪？难道你不明白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状况下吗？” “状况？我会带走他们。至于你，看起来可真是邪恶至极。”伊芙琳注意到萨卡拉充满不详的面孔，然而她并不在意。 “带走？”萨卡拉重新聚集起碎裂的铠甲，以苍老的声音道：“你说得很轻松，不知道做起来是否这么简单。” 伊芙琳并不回应，缓步走至克劳德身边，抚了抚他的脑袋，微笑道：“没事了。我先解决了这个东西。” 克劳德诧异于伊芙琳的平静，他本以为因荣耀圣殿的事情会被她一顿臭骂，当然他也明白伊芙琳从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 “我......”克劳德欲言又止。 “没事了。”伊芙琳还以微笑，随后拔起星芒剑，重又转身面对萨卡拉，道：“现在有些麻烦要解决，不是吗。” 伊芙琳轻抖手臂，星芒剑刃上闪耀出光芒——那种偏向紫色的微光。 萨卡拉显然注意到这抹特殊的光，手中的黑剑迸发出更为磅礴的污浊气体，讥笑道：“看来你不过虚有其表罢了。”萨卡拉的记忆中存在不少武器因魔法之力而绽放光彩的画面，位阶较高的魔剑士所具备的均是纯净的颜色，而此刻伊芙琳所展现出来的微光略有浑浊，这不免让萨卡拉轻视——定是个水准一般的魔剑士。 伊芙琳微闭双眼，她试图回忆起摈弃已久的那种感觉。再次驱使元素魔法？她曾经早已放弃了这个年头。借由玛瑞蒂娅的帮助，她再一次尝试找回那种感觉。 轻微的碎裂声，茫茫雪地上开始有雪花漂浮起来汇聚在剑刃之上。随后，漂浮的雪花越来越多，悬浮在她的身边。在紫色光芒的映照下，显得似花瓣一般柔美。克劳德等三人均目不转睛，即便是克劳德，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看见伊芙琳施展她的魔法之力。 “元素魔法？”希维尔心中问道。她眉头微锁，她所见到的这个元素魔法并不纯净，那之中似乎蕴含着一些别的魔法之力。但她也叙述不清这些究竟是什么。 克劳德和卢锡安则目瞪口呆，这一幕他们期盼了很久，此刻，正在上演。 “吼！” 萨卡拉大吼一声，首先发动攻势。不同先前，这次他自行进攻，无数黑色冰剑随之飞向那个红发精灵。伊芙琳双手持剑，待黑色冰剑已至面前，双手发力，以星芒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身边的飞雪迅速随着那道轨迹汇聚起来，一道肉眼可见的扇形能量体随之飞出，与黑色冰剑猛烈碰撞。 嘭！ 一声巨响，随后紧随锐器相互击打的声音。伊芙琳与萨卡拉二人已纠缠在一起。他们的动作待黑白杂糅的烟雾渐渐淡去才再次进入视野，红衣精灵与黑甲灵体的战斗你来我往，隔着空气似乎也能嗅到血腥气味。 “嗬啊！” 伊芙琳瞅准空档，反手一剑自下向上斩出，萨卡拉持剑的右臂在星芒剑刃划过之时一声闷响，凌空的半截在一次膨胀后消于无形。 萨卡拉的胸口突发两道浊气，伊芙琳无法闪避，正中腹部。二人急忙各自向后撤开。 二人的面色并没有因为激烈的对攻而有所改动，萨卡拉的灵体在浊气汇聚下重生了刚刚被斩断的右臂，黑剑再次窝在手中。而伊芙琳似乎也没有被刚刚两道浊气伤到，能够看见的是她被击中的部位，皮质的衣服腐烂出极大的破洞，露出她的皮肤。两块肉眼可见的黑斑渐渐自黑变红，随后竟然化作气体散发了去。 萨卡拉兴奋不已，高呼道：“呵呵哈哈哈，竟然不是迦娜的信奉者！真是可笑，荣耀圣殿的幼齿竟不是迦娜的使徒来营救！” 伊芙琳轻蔑地一笑，沉声道：“我不信仰任何人。” “好，好，够狂妄！你要知道敢说这种话的人可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萨卡拉的语气中颇具讽刺意味，“你能和哪位神明相提并论？” 萨卡拉“身体”的诡异变化引起伊芙琳的注意。她着实没有见过这样的存在，至于究竟因为什么她的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击伤灵体，她也只能猜测是因为这柄剑本身具备的星光力量。星光本是白魔法的重要组成元素之一，换言之，星芒剑本身具备着白魔法的能量。只不过这股能量不足以彻底消灭面前的恶灵。 伊芙琳严阵以待，却也不急于发动攻势。她心中并没有万全之策，也没有彻底消灭萨卡拉的方法。至于血魔法，伊芙琳曾在片刻间设想过使用这不详之力，但对于恶灵汇聚体，她并不确认是否一定奏效。 萨卡拉也打量着面前的红发精灵，她的行动与洛奈截然不同，具备精灵的特征但完全没有精灵的特性。她似乎就是游离在光与暗中间灰色地带的那种存在，不过精灵只有光明精灵与黑暗精灵之分，萨卡拉的前身便是黑暗精灵。 处于灰色地带？ 组成萨卡拉身体的幽冥之光再一次汇聚融合，渐渐稳定下来，它的五官开始渐渐清晰，身形不再飘忽不定。深紫色的肌肤，银白色长发，尖锐的耳朵......甚至原本破碎不堪的铠甲也在她的身体上融化、汇聚，那些可怖的饰纹定只存在与幽冥之中，只有深不见底毫无光明可言的地方才有这般的存在。 “黑暗精灵？”伊芙琳眉头深锁，她从未想过竟然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目睹黑暗精灵的存在。 光明精灵和黑暗精灵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双方，诞生之初，一类向光而生，一类背光而成。萨卡拉的本体原来是黑暗精灵。只不过她早已失去了生命，现在不知凭借何种邪恶的力量得以再现人间。 “是的，我曾是黑暗精灵。”萨卡拉飘忽的声音随着形体的定型终于稳定，那是一种极邪恶的女声，光是听到她的声音都足以磨骨悚然。 “不过你倒失去了光明精灵应具备的特性。你既不是光明精灵亦不是黑暗精灵，呵呵，你的存在介于两者之间，我能够感受到你温和的表皮之下蠢蠢欲动的邪恶力量。”萨卡拉道。 伊芙琳对此并不做答。她持剑的右臂落在身体一侧，剑尖点地，紫色光芒逐渐加深，剑刃之上猩红之光盛放。 萨卡拉满意的点点头，露出原本面貌的她本已确认以混沌状态难以击败伊芙琳。而伊芙琳卸去“伪装”露出凶光意味着下一回合二者皆全力以赴。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七节 茫茫雪地之中，那两个战力超群的“异类”对峙着，酝酿着下一波攻势。克劳德等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紧张的气氛甚至让他们忘记了呼吸。雪花忘记了滑落，站在发梢上的早已融化又结成了冰。 伊芙琳手中的剑刃闪耀着猩红血光，剑尖接触的地面，那抹艳红似鲜血印染开来，侵蚀着原本属于灰黑色冰川的领地。 血魔法。献祭之力的力量。这股力量对萨卡拉而言并不陌生。这是黛拉惯用的手段，最引以为傲的魔法之力。 萨卡拉对伊芙琳的身份并不明了，但关于是否是光明精灵她心知肚明。迦娜对这种力量深恶痛绝，称之为不详。然而面前那个红发的精灵显然对这力量的掌控已驾轻就熟了。 “有趣，两股类似的力量之间的较量。”萨卡拉笑道。 伊芙琳还以冷笑，眼神中的杀气前所未有的明了。那种冰冷的眼神就算凶神恶煞也要退避三分，在荣耀圣殿继承者候选人面前，她竟毫不掩饰。 “实在有趣。”萨卡拉不禁感叹。 克劳德与卢锡安皆看入了神，他们无从分辨什么样的力量才是精灵魔法师的力量，至少现在面前这个自以为再熟悉不过的精灵，她正在展现的恰恰是与洛奈截然不同的魔法。 那种彻骨的严寒？实在过于陌生，仿佛漩涡一般吞噬所有的生命。 萨卡拉抬起右手，再度汇聚起数道黑气，她似是有恃无恐一般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我很好奇，你这股力量该用什么来献祭？” 萨卡拉自恃这荒凉之地毫无生机，想必对面那精灵为了救这三人而来定不会从他们的身上汲取精血，献祭之力失去了精血的支持，实力必然大减。反观她自己，肉体的覆灭加之黛拉黑魔法之力的支配，她所使用的力量之源来自黑暗。北地毫无疑问是整片东大陆最远离光明的力量，终日的积雪，不散的浮云，冗长的黑夜，这些都是让她无比强大的要素。 伊芙琳并未因萨卡拉的判断自乱阵脚，她的目光坚定不移地死死盯着面前那个具象化的灵体，不动声色。她的神情没有透露出她心中的一丝一毫，简直深不见底。 畏惧？萨卡拉并没有从伊芙琳身上寻得踪迹，不过她并不失望。若仅仅用这些就打乱了对手，那未免也过于没有挑战性了。 “我沉睡了千年，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血沸腾了。出招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强！”萨卡拉叫嚣着，持剑的右手直指伊芙琳鼻尖。 伊芙琳淡然一笑，淡淡道：“沉睡了千年？呵，我可没有陪亡灵玩游戏的兴趣。” 刹那间，血光大盛，血色雾气自她肌肤之下散发出来直至包裹住全身。透过那团血光，伊芙琳似是戴着魔鬼的面具，黑红色雾气在她的燕窝处似眼影一般直延伸至脑后，原本艳红的发丝此刻更如鲜血在空中狂舞！ “这、这是什么？！”克劳德大惊道。他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角色竟然是伊芙琳，那个带着温柔笑容的女精灵。 这分明就是两个恶魔的斗争，不幸的是，他们都成了这场战斗的见证者。 “保护好自己！”希维尔连忙提醒道，“她们的力量过于强大，都避远一些，那两股力量......都过于邪恶了！” 希维尔示意克劳德与卢锡安后撤。当伊芙琳刚刚加入这场遭遇战时，希维尔便想到了乘机逃离，到达传送点，回到王后城。只那传送点早被萨卡拉破坏，甚至引发了雪崩。无奈之下，开启传送门而来的这个精灵是他们逃离北地的唯一机会。 “哼，都是好斗的家伙！”希维尔自叹道。伊芙琳竟在这种境况下迸发出如此坚不可摧的战斗欲望，以她的能力而言，在通过传送门时阻挡萨卡拉的进攻应该不成问题。 留下来干架？真是一项无法理解的决策。 “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呵哈哈哈哈哈......”萨卡拉控制不知胸中兴奋的情绪，张开双臂肆意狂笑。 “喂，精灵，你叫什么名字？我萨卡拉还是头一次与这样的对手交锋！” “死亡。”伊芙琳的声音异常阴沉，如天边的闷雷，在耳边隆隆作响。 猩红血色与黑雾的第二次争锋就此展开，被血雾笼罩的那个精灵的攻势如闪电一般，直至她一剑已出，照直砍断了萨卡拉手中用以阻挡的黑剑发出一声巨响，克劳德才将将发现伊芙琳已不在原地。 萨卡拉亦为这般力量无比惊讶，只余惊未消，那血色精灵下一攻接踵而至。萨卡拉的反映也绝非等闲，左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挥舞，手中的黑气如箭一般射出，与那股血雾相撞后皆消失在空气中。 伊芙琳的攻势如潮水般绵绵不绝，萨卡拉再无言笑的空隙。魔剑士，第二纪元崛起的高阶战力。具备魔法师掌控魔法的能力并且拥有剑士出色的近身格斗能力，将这二者融会贯通才可被称为“魔剑士”。 “呵，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魔剑士！”萨卡拉心念道。 只那近乎不存在的分神，一道血光如刺般划过她的脸庞，灵体也被划破，在一道沉闷的闪光过后，暗紫色的幽冥之气从那道口子中缓缓漏出。 见状，伊芙琳的进攻更为迅猛。她注意到萨卡拉在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那种讶异再到紧张的神情。这说明这个亡灵并非不死之身，至少对她的血魔法并不免疫。 这一点萨卡拉也刚刚确认。她设想过主动吃下对手的进攻来依此判断血魔法的伤害，最终还是以这种形式接招多少存在惧怕被血魔法一击重创的可能性。 伊芙琳的判断是正确的，萨卡拉的存在并非无敌。汇聚铠甲作为框住灵体的“容器”，这才能保证形体的存在。在铠甲破损之处，都有幽冥之气向外溢出。当然，这个假象也存在错误的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就在刚刚被否定了。 伊芙琳后面的进攻更具目的性——包裹着萨卡拉全身的铠甲。 萨卡拉手持断剑勉强抵挡着对手近乎疯狂的进攻，她无数次想找寻再次提炼黑剑的机会，只刚一蓄力，总有血气刺来。为了躲避唯有放弃。 “血祭，刺刑。” 伊芙琳一脚正中萨卡拉的胸口，随着后者踉跄地后退几步，前者顺着惯性优雅地后撤之后双手持剑直立面前。 通红的剑身遮住她的半张脸，她的左手在剑刃之上缓缓划过，血液顺着星芒的尖峰缓缓流淌。 “疯子！” 萨卡拉急忙站稳了脚跟，眼前的一幕她再熟悉不过，这是触发血祭之力的必然条件，只是没有谁会用自己的精血作为祭品。那种无休止的消耗，无疑玩火自焚。 萨卡拉的右手持着半柄断剑垂在身体一边，另一只手将汇聚的黑气转至断剑之上。 星芒剑吞噬着血液，伊芙琳身上的血雾开始向剑刃上转移。 萨卡拉手中的黑剑在黑气簇拥下极速生长，破损的剑身完全恢复后她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下一次进攻，绝非云淡风轻。 血祭！刺刑！ 伊芙琳一声大吼，身体在星芒剑的引领下幻化作一道红光，人影还滞留在原地，连人带剑已贯彻过萨卡拉的身体。如此往复，足足七道红光穿过了萨卡拉。 那一瞬间，克劳德等人分明看见八个人影以不同的持剑姿势围在萨卡拉周围，宛若时空停滞一般不可思议。 “呃......哇啊！” 伊芙琳反手持剑，在剑尖刚刚触地的一瞬间，似是遭到重创一般，身体控制不住地瘫倒。她竭力支撑，以星芒剑为支点，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应声而出。 “伊芙琳！”克劳德急切地叫道。 伊芙琳已恢复了往昔的模样，残存的血色雾气在剑刃之上所剩无几。她颇为挣扎地转过头去，萨卡拉仍旧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喂！别过去！” 希维尔对伊芙琳的攻势心有余悸，正要阻拦身边这个焦急的少年，克劳德已跑向伊芙琳。对他而言，伊芙琳的模样即便再恐怖，他也无条件地相信她。 “没事了。”伊芙琳温柔地道。 克劳德分明看见伊芙琳嘴角残留的血迹，满头的汗珠，甚至眼睛里密布的血丝。 喀拉！ “小心！” 见萨卡拉的身体猛烈地颤动了以下，希维尔急忙道。 伊芙琳并不在意，她再一次安慰克劳德道：“没事了。” 喀拉、喀拉！ 那具“身体”仅仅剩下空洞的外壳，几道红光闪过之后，污浊的气体自铠甲的缝隙中如烟尘一般冒出。 随后，那副失去支撑的铠甲碎裂，坠落。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八节 黑灰色冰川开始瓦解，那具散落在地上的人形铠甲之中仅剩几缕灰烟苟延残喘。北地旷阔的雪域似乎又恢复了寂静，腐臭之气也逐渐散去。 “伊芙琳，你怎么样？”克劳德手足无措，不断抚着跪地不起的伊芙琳的后背。 伊芙琳的脸色实在难看，她大口喘着粗气，止不住地干咳。克劳德在她的发梢之中似是看见几缕白发，甚至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着。 “你的头发！”克劳德惊道。 伊芙琳强忍着咳嗽，微微摇摇头，道：“不碍事。只是.....后遗症罢了。” “是吗......”克劳德显得很不放心。 伊芙琳冲他身边的少年笑了笑，道：“嗯，休息一下就好了。” 克劳德半信半疑地看着伊芙琳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又如以往一般清澈温柔，血丝密布但无法阻挡那种亲切感。克劳德微琐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这个红发少年的脸蛋上终于雨过天晴。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克劳德询问道。 “荣耀圣殿帮助我打开了这道传送门。还好还算及时，总算......总算有惊无险。”伊芙琳道。 “有惊无险？” 希维尔打断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克劳德也低下头去，刚刚露出的笑容再度被阴霾替代。卢锡安早早地藏在了一边，自刚才开始，那孩子便一言不发。 伊芙琳不明所以地看着克劳德，她并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只是这个少年的情绪转变让她很不理解。 “怎么了？”伊芙琳对克劳德道。 希维尔走来挡在了伊芙琳和克劳德的中间，她的皮肤上满是血污与泥泞。伊芙琳没有起身，只抬头正眼面对这个似是颇为不满的洛内兰女人。她从她的神情中读到了愤怒，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怒。 “这就叫做有惊无险？”希维尔冷笑一声，继续道：“莫名其妙来到了北地，奥格瑞死了，变成了怪物，洛奈也躺在那里生死不明。你叫伊芙琳对吧，难道只有尸横遍野才算是有惊有险？” 希维尔对伊芙琳言辞的不满溢于言表，就在这里不远处的地方，尸狼尸鬼的可怖残骸还未完全被雪覆盖，甚至那象征黑暗的冰川仍未消退，希维尔无法理解伊芙琳如何做到对这些都视而不见。 伊芙琳的脸色就如北地的雪，冰冷，无情。她的声音很冷，“与我无关”四个字如周遭的寒风一样刺骨。 “混蛋！不可理喻！......对了，你究竟是什么？”希维尔甚至展露出敌意。虽然救人者并没有错，她也没有权利要求伊芙琳更多。只伊芙琳恶魔般的身形深刻地印在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联想起这些，希维尔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困惑与不满，“你，究竟是什么？” 克劳德闻之一颤，他拽了拽希维尔的衣角示意不要再多说了。伊芙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但这句回答显然来得更为缓慢一些。 那红发女精灵稍作活动，在轻微的试探之后撑着星芒站起身来。她的个头比希维尔高上不少，原本跪立姿态下希维尔的俯视，此刻彻底来了一个反转。 那双鲜血般的瞳仁冷冷对着希维尔，伊芙琳从红袍中取出一块布擦拭了嘴角的血渍，终于丢出四个字。 “与你无关。” “呵，恐怕你是不敢说出口吧！”希维尔步步相逼，不留任何余地。 “我知道你并不是荣耀圣殿的人，你甚至不是王后城的人，对吧。你使用的魔法很强大，但也很邪恶。难道你认为我们都是瞎子？当然，我感激你救了我们，但我说的明白点，你不过是过来救他，你压根不能算是圣光的使徒！”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信仰所谓的迦娜圣光。”伊芙琳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你与那个恶魔有什么区别？” “够了！希维尔！”克劳德道，“伊芙琳不是恶魔，你说得太过分了些。” “希维尔......”知晓了那个洛内兰人的姓名后，伊芙琳若有所思，“我不介意你说这些。”伊芙琳转过身去，走向那堆散落地上的“铠甲”，或者说是破烂。 “希维尔，你这些话太过分了！”克劳德压低了声音指责道。 “过分？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难道你对这种邪恶的力量毫无厌恶感？”希维尔满不在意，她并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反倒希望所有人都能听见一般。“抱歉，我对邪恶者一视同仁。” 克劳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望向伊芙琳，她背对着他，手中拿着破损的头盔。他无法看见她的脸，但伊芙琳的平静在克劳德的心中波澜四起。 伊芙琳看着手中的黑色头盔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尽管那些东西本该深埋地下——残破不堪，锈迹斑斑，不属于第三纪元的古老工艺，黑魔法的迹象显露无疑。 “邪恶的力量......”伊芙琳平淡地对着空气说话，“是啊，早就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只能做这些，又怎能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呢？” 她的声音很轻，除了蹲在一旁的卢锡安，克劳德和希维尔并没有听到这些。 卢锡安不解伊芙琳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瞥了身边那个精灵一眼，刚欲走开，又被叫住。 “我记得你，你似乎一直都很怕我。”伊芙琳面无表情地对卢锡安道。 卢锡安一怔，强行挤出笑容，支支吾吾道：“啊......没有......没有，怎么会。” 伊芙琳莞尔一笑，道：“其实你带他去荣耀圣殿是对的，先前是我自己没有想明白。这个决定很好，很适合克劳德。非常适合。” 卢锡安闻言目瞪口呆，他一字一句听得都很清楚，只是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伊芙琳口中说出。 那女精灵目光涣散，站在那堆废铁之上有种莫名的孤独感。她红发翻飞，遮住了疲意尽显的面庞。红色的长袍在寒风中紧贴她的后背，柔美的背影不容接近。 “你不去看看那位导师吗？”伊芙琳又道。 卢锡安如梦初醒，急忙点头转身向着洛奈跑去。刚迈开步子，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步来回头对伊芙琳道：“你会帮忙救治她吗？” 伊芙琳面对卢锡安，目光却不知投在哪里。她轻微地摇头，道：“不。我不会。有一点那个叫希维尔的孩子说得很对，我不是光明精灵中的任何一族，我无法救她。” 卢锡安愣了以下，随后点头微笑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们。无论是不是顺便的，总之我想我还是要谢谢你。”语毕，这少年急忙跑到洛奈身边。 卢锡安的话让伊芙琳感到了久违的温暖，虽然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她思索的远比她冷静的外表去得长远，只无人诉说罢了。她转身面向南方，静静地看着远处，随后双眼微闭起来。 白雪皑皑的城墙，青灰色石砖堆砌的训练场，层层环绕的石道，高耸入云的尖顶高塔...... 亚特兰蒂斯城，王者之城。它的名字宏伟，却几乎让整个星光精灵族销声匿迹。从踏出那道城门开始，这条路已经通向了无休止的黑暗。返回？早已没有退路了...... 想到这里，伊芙琳静如止水的内心竟也涌起微波。 呼......呼...... 风不知何时开始改变了方向，卢锡安和克劳德将洛奈搬运到奥格瑞的遗体旁。洛奈的伤终究还是太重，虽然卢锡安没有放弃呼唤她的名字，这位终极导师的最终反应仅仅只是一次微弱的颤动。 三人对洛奈和奥格瑞的遗体默哀祈福，愤怒与悲痛最终在北地随着茫茫白雪趋于平静。他们没有更多的言语，眼泪也已干涸。伊芙琳依旧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面朝南方。等待传送门的再次开启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走吧，回去吧。” 伊芙琳停止了冥想，她已恢复了足够连接传送门的能量。她再次走到克劳德等人身边，掏出一本牛皮书——上面记载着通往冰蓝开启的传送门的术式。希维尔显得平静了很多，但她在伊芙琳催动传送魔法的过程中还是扭过头去。 伊芙琳在念了一串咒语之后将牛皮书抛向空中，那本书散发着暗黄色光芒悬浮在空中。它散发出四道光条，两两环绕着缓缓向地面延伸。 “终于结束了。”看着那道即将成型的光门，卢锡安不禁感慨。 “怎么可能！” 嘭！ 随着伊芙琳一声惊呼，那本悬浮在空中的牛皮书随着一声刺耳的异响炸裂，即将成型的传送门应声烟消云散。碎裂的纸张无力地坠落，甚至燃起火焰化为灰烬。 众人见状皆是不明所以，伊芙琳则再度提起星芒剑转过身去，凝视着那堆仍旧冒着灰烟的废铁，面色严肃。 本已平静的废铁堆竟开始汇聚起更为浓烈的污浊气体，那气体盘旋上升，火光与冰雪相缠环绕在那团黑气周围。蓝紫色幽冥之光再度乍现，一张人脸在那之中若影若现！ “萨卡拉？她还没死？”希维尔惊问道。 风暴愈发强悍，刺骨的气流营造出远胜先前的恐怖氛围。伊芙琳眉头紧锁，从她的反映来看，形势异常严峻。 伊芙琳的语气十分肯定，只她的话无疑让众人心中更添阴霾。 “不，不是萨卡拉......这个感觉......远胜于她的邪恶！” 【第六章】卷土重来第九节 幽冥之光在乌烟中极速成型，虽然飘忽不定，但五官渐渐可以辨别。细长的双眸微闭着直至耳边，头上一对犄角弯曲着螺旋着直至头部两边。头发贴着脸颊垂落下来，发梢末端，幽冥之光极不稳定地忽明忽暗。 那颗头颅脖颈下，挺立的锁骨，丰满的双峰，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四肢依次成型。那对眸子微微睁开，漆黑空洞的眼眶中幽冥之火熊熊燃烧。 地上碎裂的铁甲也开始燃烧起来，那股烈焰却闪耀着蓝紫色的微光。它们化为灰烬，浮向空中，围绕着那局躯体开始重组。似是无数尖角鳞片片片相连，紧紧包裹住那副近乎完美的人体。 “这是......什么？”克劳德眯起双眼，那副躯体的成型过程像极了萨卡拉，但显然更为精致。 “她......来自幽冥之地，潜藏在北地最深处的邪恶。”伊芙琳面露憎恶，双手握持星芒剑直立于面前，言语之中不容丝毫懈怠，“强敌。我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这远比先前来得更为凶悍。我来拖住她，你们快走！” “可是传送点已经被萨卡拉破坏掉了......我们该去往哪里？”卢锡安追问道。 “不，我不走。卢锡安，你和希维尔逃吧！”克劳德神色严肃地看着卢锡安，他双拳紧握，看似下定了决心。 “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北地应该还有几处传送点。荣耀圣殿的冰蓝定在竭力搜索我们的位置，只要我能拖住足够长的时间，你们有机会回到王后城。到那里，就暂时安全了！快走吧！”伊芙琳没有回头，她的长发在强风中翻飞。她心中已经确定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战胜面前突来的敌人，即便拖住时间，她也不能确保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不，每一次做出这种决定带来的结果总是噩耗，我不想再失去谁了，特别是你！大不了就一同葬身在北地！” 克劳德也跟随伊芙琳上前，希维尔无奈地摇摇头，反复念叨着“疯了，都疯了！” “走啊！我的话你也不听吗？她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我不知道我能够争取多少时间，但这样做总归还有希望！我可以这样死去，但你不行！希维尔，卢锡安，带他走！”伊芙琳低吼着，她伸出左臂拦住克劳德，甚至不断发力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向身后。 “伊芙琳！”克劳德倔强地呼唤那个名字，挣扎着拽着她的手臂。 希维尔叹了口气，双眼闭合又睁开，随即上前拉扯住克劳德，道：“听她的话！” 卢锡安没有主意，机械式地上前与希维尔一同拉住克劳德，二人拖拉着那个倔强的男孩，缓慢地后撤。 “伊芙琳！伊芙琳！” 克劳德的双腿在地上挣扎着，不断踢起雪花。在他的指尖最终离开伊芙琳的手臂时，那个红发女精灵不禁微微回头。她的眼眸中略带笑意，只是分明多了些诀别之意。 黑色碎片终于在那具身体上汇聚完毕，贴着幽冥之光仅仅包裹住本就污浊的形体。那双修长的眼睛微微睁开，她的嘴巴将将开口，一股白雾似久积的灰尘被风吹起，从口中吐出，上扬后又坠落。一个古老苍白的女声终于响起。 “以死亡之躯，净污秽之魂......吾名......黛......拉......” “黛拉？！” 伊芙琳余惊未消，她周围的地面上，无数黑色石碑破土而出，直接封锁住希维尔等人的退路。那群石碑还在不断生长着，直至冲向天空，向外延伸开去。 “什么？！” 伊芙琳惊诧于对手无比强大的实力，这形体刚刚汇聚，竟能做到凭空建立如此多的庞然大物。这些巨大石碑沿着东西方向无休止的延伸，眨眼间已不见边际。 “这是......黑城墙？” 伊芙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在星光精灵的典籍中看到过关于黑城墙的记载，那是第二纪元黛拉军团建立的堡垒，阻隔了东大陆的南北，传说连龙骑士都无法直接通过。 “你是......黛拉？”伊芙琳鼓起勇气，面对那东西厉声问道。 “黛拉”并不作答，她迈着空灵的步伐直直走向问话的女精灵。 “你是黛拉？”伊芙琳竟因对手的沉默而心生恐惧，双手不禁紧紧握住剑柄，甚至因畏惧而微微后撤着步伐。 “黛拉”依旧不语，在她距离伊芙琳仅仅一臂之遥的时候，后者几乎拼尽全力挥舞长剑。然而剑刃如划过空气一般通过了黛拉的身体，因为惯性，伊芙琳无法控制地踉跄着前冲出去。那只包裹着鳞甲的臂膀迅速抬起，下一秒，那只手便紧紧扣住伊芙琳的喉咙。 “咳咳！” 伊芙琳奋力挣扎，只那只手如灼烧又如冰冻，被扣住喉咙的女精灵全身似触电般痉挛，握剑的手终于失去力气，无力地摊开。 “精灵体......唔......被血魔法侵蚀......也有上古精灵的祝福......”那具面孔分明带着笑意，直勾勾地打量着手中的“猎物”，“虽然不是最佳之选，不过......姑且可以凑合着当我灵魂的容器。” “伊芙琳！”克劳德大喊道。 希维尔与卢锡安急忙捂住他的嘴巴，紧紧挨着黑城墙。那二人分明在颤抖，因为恐惧。这只是灵体，刚刚汇聚起来的灵体而已。伊芙琳在她面前毫无战力可言，只一击便已分出胜负，更何况是这三人？ 伊芙琳因窒息甚至翻出白眼，因为缺氧，面色极其难看。她双手绵软地捶打着遏制住喉咙的那只手，于事无补。黛拉已从她的身体中解读出了一切信息，随着她眼窝中的异光再度闪耀，伊芙琳终于失去了意识，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双腿无力地瘫软。 黛拉松开手去，那具失去意识的肉体跪倒在她面前。 “这只是个开始......”黛拉展开双臂，面对南方，随着她低沉的声音，黑色的乌云汇聚在她上方的天空，延伸直至无边无际，完完全全遮蔽了阳光，云中甚至闪耀着暗紫色的光。“原界终将回归，而我，才是永恒不灭的存在！呵哈哈哈哈哈......” “黛拉？这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个灭世法神？”卢锡安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黛拉，这个无人愿意提及的名字，那个曾令世界为之颤抖的存在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肆意妄为。虽只是灵体，但那种让所有生命枯萎的真实感受，死亡蔓延的气场，真真切切，触手可及。 “黛拉，你果然不会轻易死去！” 空灵的声音响起，黛拉暂停了占据伊芙琳身体的仪式。无人可以阅读她此时是怎样的神情，期盼？或是杀气腾腾。 “我还在这片大陆之上，你无法肆意妄为！” 那个声音愈发清晰，似春雷击散密布的乌云。温和的光芒从乌云碎裂的缝隙中直照到地面，克劳德认识这个声音，只要听一次便无法忘记的善良嗓音。 “是玛瑞蒂娅女王！”克劳德显得很兴奋，翘首以盼那道圣光之中出现的光明魔法师。 希维尔与卢锡安也急忙站起身来，此刻没有什么比那位承载着圣光之力的魔法师的到来更让人欣慰。 那个身着白衣的女精灵从圣光中赤足走出，她面无表情，手持法杖，手腕上的金色手镯闪耀着东大陆最纯净的微光。 “你只是孤家寡人，黑暗的星火孤立无援！我以神女迦娜的名义起誓，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时间，你的灵魂将一次又一次地被驱逐被封印！”玛瑞蒂娅高举法杖，直面黛拉面无惧色。 黛拉低吼着怒视玛瑞蒂娅，这是跨越时代的仇敌，至死不休。 “唔......玛瑞蒂娅！你......我会毁灭你！我要毁灭你！” 嘭！ 玛瑞蒂娅手中的法杖尖端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如阳光一般明媚，直直照射着黛拉。那具躯体在这光芒下颤抖着，再度开始变得缥缈，鱼鳞般的黑色铠甲开始迅速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我以神女迦娜的名义再度修复破损的封印！你的邪恶已被终结，你的恶魔之心已被击碎！你无法找到你的残躯，你永远不要妄想染指东大陆的光明！”玛瑞蒂娅身体散发的光芒越发耀眼，她在那团亮光之中仅仅可见模糊的身影。 闷雷般的炸裂之音不断地从黛拉的黑色铠甲内传出，没一声都伴随着黑甲的由内向外的破裂。黑色城墙上也开始出现裂缝，那些裂缝不断地扩大，蔓延，直至遍布整片墙壁。 “我诅咒你！诅咒王后城，诅咒迦娜！”黛拉挣扎着，诡异地扭动着身体，她声嘶力竭地嘶吼，幽冥之光只见黯淡下去。 “我以光之精灵的力量再度将你驱逐！深埋极寒的地下！原界，不容许恶魔的存在！”玛瑞蒂娅双手持杖，向前倾斜着指向那个已被熊熊烈焰包裹的干枯形骸。 嘭！ 再一次的巨响，黛拉灵体之上仅剩的铠甲完全炸裂开来，灵体毫无遮蔽地暴露在玛瑞蒂娅制造的光芒之中，它以极快的速度枯萎下去，双臂一次又一次无力地屈伸。她很快不再反抗，她的脸上，诡异的笑容依稀可辨！ “原界......是我创造的世界！我终会回来！黑暗回归，原界降临！等吧，玛瑞蒂娅，颤抖吧，以你的力量无法消灭我，颤抖吧，五年、十年，哪怕是百年，我便能回来！直至我归来，便是迦娜完全覆灭之日！呵哈哈哈哈......” 可怖的笑声在最后一声巨响后戛然而止，那鼓灵体在空气中烟消云散。乌云终于散去，北地之上晴空朗朗，久违的蔚蓝色天空，白云如羽毛一般微微浮动着。黑色城墙随着黛拉的消失终于崩溃，如山石头碎裂一般垮塌下来。 玛瑞蒂娅看着极北的方向，沉默不语。那一刻，第二纪元龙骑士的哀嚎，勇猛战士诀别的号角，战士们血流成河的场景一幕一幕在脑中来回放映。神战的惨烈绝难忘怀，邪恶契约之力利用逝者遗体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不是一件容易开口的事情，克劳德等人在玛瑞蒂娅身边，看着她，感谢她，向她祈求对逝者的祝福。 “我会为他们赐福的，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他们理应获得应有的荣耀，无论生命是否延续。”玛瑞蒂娅平静地说着，她的双眸中点点泪光闪烁不止。 克劳德紧紧抱着伊芙琳，她脖颈上的黑手印清晰可辨。玛瑞蒂娅注视着那对姐弟，她伸出手去，一抹点点闪亮的微光从她掌中生出，轻轻飘向昏迷不醒的红发精灵。 这是白魔法师独具的能力，治愈。那只黑手印在这些光点的包围下逐渐减淡直至消失。伊芙琳在一次颤抖后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她也抱住身边那个红发男孩，绝境下相安无事，当事人总难平静。 “她......真的还会回来吗？”希维尔看着身边面带微笑的玛瑞蒂娅，面色中尚有无法消除的顾虑。 玛瑞蒂娅点点头，不知何时，这张不老的面庞之上平添了几道皱纹。虽然很浅，但确实存在了。 或许连玛瑞蒂娅自己都无法阐述时光的力量，时间会为一切蒙上灰尘。而黛拉的邪恶，恰恰在于她将生命与欲望据为己有，为己所用，违背了不应被改变的法则。 “黛拉的存在我无法磨灭。数十年之后，我的诅咒对她再无作用。直至那时......黛拉将会再度复活。”玛瑞蒂娅道。她收起了法杖，转眼与身边的希维尔四目相对，“我们都需要做好准备。” “奥格瑞......和洛奈......他们......”希维尔想起身边战死的同伴，欲言又止。她避开玛瑞蒂娅的目光，这种事情终究难以启齿。 玛瑞蒂娅微微摇头，她的右手拂过两具早已冰冷的身体，两块纹有王后城标记的纱布蒙在上面。玛瑞蒂娅的声音满是安详，“很抱歉，我的孩子。黑魔法是极邪恶的，灵魂契约的束缚下，我只能做到保存他们的遗体不被玷污。不过我相信你也见到了，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勇士。无惧死亡的勇气，会被永远铭记。” “那么......再遇到黛拉的时候......还会失去很多人，对吗？”卢锡安闷着头，低声问道。 玛瑞蒂娅见身边这孩子似是难以释怀，她蹲下身子，双手搭在卢锡安的肩膀上，明亮的眼眸透着温柔的目光。 “孩子，我们会失去很多人。所以才需要荣耀圣殿，需要继承者。因为继承者，就是为保护那些我们珍视的人和家园而存在的啊，我说的对吗？” “保护......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倒下，被邪恶侵蚀，我却无能为力......”卢锡安的声音哽咽着，眼泪甚至从眼眶中溢出，又顺着脸颊流下。 “你会找到答案的。”玛瑞蒂娅怜爱地又抚了抚卢锡安的脑袋，她站起身来，画出一道门的形状。花纹在暖白色光芒的映衬下爬满了门框，“现在，先带他们回家吧......” 【第七章】暗涌之上第一节 最终，荣耀圣殿遭遇的事情并没有继续隐瞒下去。北地高高筑起的黑色城墙让整座王后城都陷入了沉寂。玛瑞蒂娅及时出现驱逐了黛拉的残魂，这仅仅阻止了恐惧的蔓延，但那片刻的黑暗再临终如烙印一般刻在了广场上所有人的心中。 在这场试炼中，尽管终极导师几乎全员出动，甚至连玛瑞蒂娅也参与了救援，但最终仍有三百余人在绝地幻境里丧生。跟随玛瑞蒂娅通过传送门回到王后城的克劳德等人同时也是最后一批幸存者。 通过绝地幻境出发点误入北地的人不在少数，但那些人无一例外地死于非命，北地的大雪只需片刻便可轻松掩盖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这之中，也囊括了洛奈这种终极导师级别的人物。 洛奈和奥格瑞的遗体被玛瑞蒂娅从雪境中带出，跟在身后的克劳德等人面容忧伤。泰拉米等人都已悉数回到广场，他们各自救出了十数人。他们疲态尽显，神色严肃，不甘溢于言表。 冰蓝垂下手臂，停止施法。在玛瑞蒂娅进入北地之后，绝地幻境便恢复了掌控。冰蓝在黑城墙出现的时候便驱散了用于观看的水晶球，事实上，当萨卡拉出现，她便想这么做了只是戴安娜阻止了她。 北地的失控让那个来自亚特兰蒂斯的使臣都惊诧不已，那些可是发生在比北方要塞更偏僻的荒土，时至今日，戴安娜也并未弄清多次袭击北方要塞的源头。 围观的群众再也无法兴奋起来，成片的人群沉默地注视着玛瑞蒂娅的一举一动。 玛瑞蒂娅招手唤来泰拉米等人。 “没有找到更多参试者吗？” “是的，抱歉，我的女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泰拉米低下头去看着地面，躺在地上属于洛奈的遗体让他再次不禁避开目光。 “无论是谁都不会期待厄运的降临，但我们必须正视这件事情。”玛瑞蒂娅伸手点住面前这个男人的下巴，微微抬起，“请不要低头，还有更多的事情不容许我们低头。毫无疑问，沉睡的黑暗已经开始觉醒，东大陆必须再度联合起来。” 泰拉米看着玛瑞蒂娅的眼睛，从那双眼眸中他清楚地看见黛拉的灵体，无边的黑城墙。 “那个灭世恶魔......真的无法彻底消灭她吗？”泰拉米仍抱着一丝期盼。 可玛瑞蒂娅的沉默宣布了最差的结果，阳光明媚的王后城似是被乌云笼罩一般。黛拉？那可是上个纪元几乎毁灭了世界的恶魔，这个就连玛瑞蒂娅都无法摧毁的敌手，在这个时代又能指望谁去将她拒之门外。那一刻，一切美好都瞬间因此陨落一般凄凉。 玛瑞蒂娅高举右臂，对着天空张开右手。一颗巨大的透明光球凌空汇聚成型，而这球体之中，北地的邪恶一览无余。 人群因此爆发出恐慌一般的吁叹，幼儿不再欢笑，赌徒无暇顾及手中的金币，甚至只关注财富与工艺的矮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王后城的所有居民们，请静一静。”玛瑞蒂娅缓步走至广场正中间，“现在我要宣布的事情，不仅仅关于这一届的继承者们，更关乎荣耀圣殿，整座王后城，甚至整片东大陆。我很想对大家隐瞒这些，如果我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那么我会如我刚才所说的去做。只是很可惜，我不能。我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以一己之力完成这一切，所以我必须告诉大家，我必须把我知道的一切告知你们。” “女王大人！”修博渡小声道，他认为这并不是很好的时机。 玛瑞蒂娅摆摆手，示意修博渡保持安静，继续道：“我曾想掩盖这件事情，出现了连荣耀圣殿都无法抗衡的对手。但是我不能。我们年轻的参试者们已经英勇地与邪恶进行了抗争，很多人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必须将他们的英勇无畏完完整整地汇报给大家......望英魂永驻，逝者安息。” 寂寞无声的人群中陆续传来哭泣的声音，那都是那些亡者的家属。他们翘首以盼，只是现实总比愿望来得冰冷无情。 玛瑞蒂娅再次抬手，洁白的花瓣自空中飘落，如晴空落雪，虽然缤纷但却凄凉。 “迦娜女神的光辉会照亮你们回家的路，安息吧。” 玛瑞蒂娅微闭起双眼，双手握拳立于胸前，为那些不幸罹难的无辜生灵祈祷祝福。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跟随玛瑞蒂娅进行祈祷，那些纷飞的白色花瓣缓缓落地，直至为地面铺盖上厚厚一层，如积雪一般。 伊芙琳搂住克劳德的肩膀，右手温柔地抚在他的头上，让他静静地靠在她的怀抱中。 她目光如水，面前那座尖顶高塔像极了亚特兰蒂斯城的王者尖顶，这一幕让伊芙琳想起安吉丽娜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情境，宫廷内耗造成的，不过是整个东大陆联盟的松动。 伊芙琳微微摇头，她将克劳德搂得更紧了些，仿佛稍一放松便要失去怀中那个少年一般。 所谓王者注定的命途，便是要为这芸芸众生着想吗？ 伊芙琳心念道。 她不敢狭隘的认为，玛瑞蒂娅此刻所言仅仅是为她做个样子，只是为了再次阐述克劳德的身份对原界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但那无数被泪痕覆盖的悲伤面容此刻竟是如此触目惊心，伊芙琳已从心底承认，脆弱的生命总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依靠，可况是整个世界之大。 “伊芙琳，加入荣耀圣殿吧！王后城需要你，这里所有人都需要你。” 站在伊芙琳面前的是修博渡。那个洛内兰人目光真诚，语气恳切。 广场周围的人还在祈祷，这个男人却按耐不住，立马就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刻不容缓一般急切。他们甚至相互之间都不认识，伊芙琳只知道这个男人身份显赫，仅此而已。 克劳德不禁抬头去看身后那精灵，那张俊俏的脸上，那对红色的瞳仁微颤着，泛着复杂的光。 “我......我只是个游侠......”伊芙琳还是选择避开那道带着恳求的目光。 “可你也是位魔剑士！”玛瑞蒂娅微笑道，“放下游侠的身份，重新做回魔剑士。以荣耀圣殿为港湾，你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她示意身边的精灵使者取来一套白色的服饰，那是属于荣耀圣殿终极导师的服装。 伊芙琳略有些乍舌，诚如玛瑞蒂娅所言，若成为了终极导师，她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克劳德，而荣耀圣殿与王后城将会成为更为强大的避风港，这远不是她个人能够比拟的。但同时，她也存在着一如既往的顾虑，艾克林王的独子，会是整片东大陆哄抢的香饽饽，王后城的目的或许也并不单纯。 这个想法很快被伊芙琳自己否定。或许夜辉谷和卡尔还会继续打着小艾克林的主意，但亲历黛拉事件的荣耀圣殿，承载众多种族的王后城都不能对此视而不见。这里，对权力的欲望永远那么虚无。怀疑他们该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可我......”伊芙琳深思很久，终于还是苦笑着摇头，血精灵的身份虽未被众人知晓，但终究是她不愿提及的“污点”。 “我的情况您也清楚，玛瑞蒂娅大人。”伊芙琳平静地道。 “我的女王，这位是......”泰拉米在一旁注视了很久，见玛瑞蒂娅与修博渡竟如此期盼那个红发精灵的加入，不禁好奇。在这档口，玛瑞蒂娅亲自邀请一位“陌生人”成为终极导师，还被称作“魔剑士”，足见那精灵极不平凡。 “银翼护卫的创始人之一，前亚特兰蒂斯王后的护卫。”戴安娜踱着步子走来，缓声道。 “她是.....银翼护卫？”泰拉米不禁叹道。 不仅是泰拉米，甚至伊芙琳都被戴安娜的举动惊到。 银翼护卫，这个称号在东大陆不可谓不响亮。那是被称作龙骑士之下的最高战力，而这位一头红发的美艳精灵竟是那支战力的创始人。 伊芙琳转将目光投向一旁含笑静立的女子，她不明白戴安娜此举为何。十年前，整座亚特兰蒂斯城都在通缉伊芙琳，身为夜墓组织的长官，戴安娜理应无时无刻不想除之而后快。但事情总会出人意料，那个看似不怀好意的阴森人物竟没有当众揭开这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不要感谢我，亚特兰蒂斯城是冬日雪山通往东大陆各大主城的门户。如果那位掌握着毁灭世界的恐怖力量的恶魔真的复活，没有王后城的帮助，即便是拥有龙骑士的亚特兰蒂斯也终究难以抗衡。”戴安娜若无其事地整理着皮制的袖口，那对丰满的双唇竟没有吐出尖酸刻薄的言语。 “不要误会，我这是代表亚特兰蒂斯城在发表王者之城应该做出的决策罢了。”戴安娜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一位具备银翼护卫实力的魔剑士成为终极导师，再合适不过。反正你也不愿意回去，不是么？” “那么，你的决定是？”修博渡再次开口。 众人三言两语下，崇拜从克劳德和卢锡安的脸上浮现出来，他们从不知道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伊芙琳竟是这样的身份。激动之下，克劳德紧紧握住伊芙琳的手臂，说着“同意吧，同意吧！” 伊芙琳终于点头，克劳德兴奋地从精灵使者手中接过属于荣耀圣殿终极导师的服饰。绵软的白色长袍捧在手中，这是现在唯一能够让他将忧伤抛在一边的理由。 “那么从现在起，你便是圣鹰学院的终极导师了。”泰拉米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口，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玛瑞蒂娅面带笑容地对伊芙琳点头致意，随后再次面向人群。 “王后城的家人们，无论前路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邪恶势力，荣耀圣殿永远是大家的屏障。请允许我隆重地为大家介绍这位新的终极导师，伊芙琳?星光。她将继承洛奈的意志，与荣耀圣殿，与王后城，与东大陆，携手并进！” 人群纷纷注意到这位手持长剑的精灵，很多人的脸上泪痕未干，惊魂未定，但伊芙琳分明看到，那一张张面孔之上冉冉升起希望之光。 荣耀圣殿是王后城居民的精神支柱，而她，此刻亦在其中了。这虽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却是最合适的。 伊芙琳对众人点头致意，她的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身边这个男孩身上。 “克劳德......”她轻声道。 “嗯？” 那个男孩抬起头来看着呼唤他名字的那个精灵，他显然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伊芙琳含笑微微摇头，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没什么。愿圣光永恒吧......” “安吉米拉布利什，迪阿侬。” 克劳德捧着那套绵软的白色衣物，笑容如朝阳般绽放开来。 【第七章】暗涌之上第二节 白树林旅店。 大厅内聚集了比平日里更多的客人，这些多是这里的常客。路易斯大叔招呼大家在厅内坐好，今日，他免费为所有人供应啤酒以及小吃。 洛内兰人一反常态地没有因为免费享用美食美酒而暴饮暴食，相反，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吧台不远处通向二楼的楼梯。 伊芙琳成为终极导师，这个消息在整条白马街甚至洛内兰人的聚居地都炸了锅，老板路易斯正是为庆祝这件事而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当然也为了践行——伊芙琳和克劳德会搬入荣耀圣殿居住。 “哦，是的、是的。那时候我还是个健壮的年轻人，现在都是年过半百的胖大叔啦！哈哈哈......” 路易斯和来店的客人们吹嘘着这十年中的往事，这是强颜欢笑，谁都看得出他溢于言表的不舍。那个挺着啤酒肚的大叔的胡须和发梢都夹杂着白丝，他端着大酒杯挨桌与来宾碰杯。 “我这家店可是荣耀圣殿的御用旅店！各位洛内兰同胞可有福气啦！” “喔！白树林！白树林！” 客人们毫不吝啬唤呼与祝福。 旅店二楼的客房内，艾伦仔细地帮伊芙琳整理着行李。 克劳德与卢锡安早早去了荣耀圣殿，出了那样的大事，第四场试炼并没能继续进行。能够活着出来的参试者均被荣耀圣殿纳为继承者。对荣耀圣殿而言，这样的做法确实违背了传统，但这样对幸存者或是罹难者都算是一种慰藉。另一层面讲，此刻的荣耀圣殿无比需要新鲜血液。 这是个晴朗的下午，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伊芙琳的身上。她穿着的是艾伦送给她的衣服，一条白色的丝质无袖长裙。艾伦抬起头来，面前那精灵，身段婀娜，举止优雅。他对伊芙琳今日的着装选择倍感兴奋，要知道那条裙子自他送给她起，她便没怎么穿过。 “伊芙琳......”艾伦将最后一件物品纳入皮箱子里，故作忙碌状，“你今天......怎么会穿这件衣服？” “我......漂亮吗？”伊芙琳将额前的头发撩至耳后，转而直面艾伦。锁骨完美地支向臂膀，白色丝布交错间隐约可见凝脂白玉一般的酥胸。 艾伦瞬间羞得面红耳赤，心跳极速加剧，结巴道：“美......美......特、特别美！” 伊芙琳双目微闭，嘴角自然上扬，不禁笑出了声。她伸手以手背遮挡在自己嘴前，深红色的眸子里柔情若水。 这是艾伦第一次看见伊芙琳笑，这精灵平日里美艳却冷淡的面孔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这出乎意料的笑容直让艾伦瞠目结舌，甚至看出了神。 “我一直都以为洛内兰族男人心中都有些我曾不能理解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你可算个异类。”伊芙琳斜倚在墙上，两条修长的玉腿交错而立，右臂搭在身旁的桌子上，“还记得吗，前几天，就在这张桌子上，你可把我灌醉了。” “这......哈哈哈......”艾伦面露尴尬神色，干笑起来试图掩饰些什么，“那不......那不是为了......克劳德嘛......” “或许吧，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伊芙琳走至艾伦面前，她甚至能够听见那个男人的心跳。她与他仅仅维持着两拳的距离，甚至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艾伦感觉面部耳朵一阵燥热，他甚至能够嗅到淡淡的体香，一种玫瑰似的魅惑香气。他想伸手拥抱她，可四肢不争气地很不听话，完全无法控制。 女精灵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额头。 “谢谢你。” 伊芙琳双唇微颤，淡笑如瑰。 这是艾伦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自认识伊芙琳起，艾伦从未妄有所图，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便是对她更好一些，尽自己所能。十年至此，只一吻便已足够。 伊芙琳披上荣耀圣殿的白色长袍，系好束腰，金色镶边的长袍直至脚踝，波浪式的暗纹若隐若现。当她这次提起星芒剑，艾伦明白，从此以后再难像平日里一样常常看见她了。终极导师肩负的责任远比一个游侠来得沉重得多。 女精灵并未再多言语，提起包裹，转身准备离开。 “伊芙琳！”艾伦急忙叫道。 伊芙琳闻声停下脚步，再一次回眸。那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目光如炬，健壮的臂膀将衣服撑得有型有款。 “我......”艾伦撇了撇嘴，右手揉揉鼻子，嘴巴开开合合终于开口，“我......那位朋友说下周还会进来一批麦芽酒......等你去了荣耀圣殿后，我们......” “你来找我。”伊芙琳微笑着点头，她多少还是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思。他是个很可靠的人，那种似心底挠痒一般的感觉她也能够感受到。她心想或许这也许也是艾伦心中的感受，事实上的确是。 艾伦本想告诉伊芙琳她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他感谢她主动接过话茬没有让他再一次尴尬。当门外传来鞋跟与木楼梯接触发出的“嗒嗒”声，男人瘫坐在床上，如释重负。他明白一个普通的洛内兰人和一位高等精灵之间究竟隔着多大的鸿沟，所以很多让他火烧火燎的感受直到此时还是最终含在口中。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傻瓜，你们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该看上一个同样普通的女人，像大多数人一样，安安稳稳，磕磕绊绊，潦草地度过这一生。高等精灵？呵，这儿总不是她该在的地方。” 艾伦自言自语着，漫无目的地环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那处修补了很多次的木地板，那面用来放置悬赏清单的木墙，直至现在还残留着钉子钉过的痕迹。 “年轻人，看你这幅颓废模样，我可是很焦急呢。” 艾伦循声抬起头，果然是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云游商人，特瑞西。他倚靠在艾伦对面的木墙上，双臂抱在胸前，口中咬着一只烟斗。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艾伦站起身来，狐疑地盯着特瑞西。 特瑞西扶着烟斗，吐出一口浓烟，故作深思装抬头看着天花板，道：“唔......大概她出去之后我就进来了吧？我还和她打了个招呼。嘿，小子，你眼光不错，在精灵里她都算是极品！” “你......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爱管闲事？”艾伦没好气地臭骂，随后又不禁追道：“你很了解高等精灵？” 连这个走南闯北的大叔都被艾伦逗乐，这男人也算老大不小了，但对自己内心的渴望总是无从掩藏，浮于表面。 “嗯，算是吧。不知道你感兴趣的是哪个方面？若是要问洛内兰人和精灵能不能同居......哈哈哈......” “打住打住！我......没想过那些！我只想更了解精灵一些。”艾伦的脸再一次羞得通红，甚至要冒出热气一般。他连连摇手，几乎要冲过去捂住特瑞西的嘴巴。 “我只是对精灵很好奇罢了！”艾伦再一次强调道。 特瑞西摆摆手，对领口稍作整理。其实他穿着得很整洁，这些行为仅仅是因为习惯了而已。这对一个云游商人而言很罕见，旅途劳顿，那些周游四海的人们很少如此在意自己的着装。 “高等精灵其实只是泛称，而且仅仅局限于光明精灵里。”特瑞西抚摸着下巴，娓娓道来，“这个世界上存在光明精灵和黑暗精灵两大类，这是精灵诞生之初最广泛的分类。只是黑暗精灵只在阴暗荒凉的地方出现，所以很少有人见过那些‘东西’，但听说她们只有一种性别，并且邪恶至极。这些我也没有见过，所以也不敢肯定。” “如此说来，伊芙琳一定不是黑暗精灵吧？” “那当然了。我听说她的名字叫‘星光’？高等精灵多以族群的名字命名，这样来判断她应属于星光精灵。据我所知，最后一位艾克林王的王后也是星光精灵，不知道她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说到这里，特瑞西又吸了一口烟，含在口中很久才吐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只不过......” “只不过？”艾伦急忙追问。 特瑞西面露惋惜，不禁摇头道：“艾克林的王后早在十年前被龙焰烧死在亚特兰蒂斯城的龙骑士之巅，自那之后，星光精灵便在东大陆上销声匿迹了。实在是很可惜......” 艾伦闻言顿感惊愕，他尝试组织语言，又不知从何开口。艾克林的王后死在龙骑士的龙焰极刑下？这听起来多少有些荒谬。 “那件事情并没有传得很广，毕竟比起王后的死因，东大陆各大主城更关注的是艾克林家族的王位。”特瑞西转又看着一脸焦虑的艾伦，右手扣拳敲了敲桌子，“喂，年轻人，你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吗？” “呃......”艾伦一脸无辜，摸着后脑勺完全不知如何作答，“你的意思是......伊芙琳若和那位王后有关系，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找机会复仇？这不对啊，她若是要复仇，那她找谁？那位龙骑士？可是伊芙琳打得过他吗？不对不对......” 看着自导自演自说自话的艾伦，特瑞西几乎晕倒，他站起身来，收好烟斗，打开门便要离开。 “喂，大叔，你别走啊！你快告诉我，伊芙琳若真去寻仇，会不会有事？”艾伦急忙追上去，一把拽住已经探出半个身子的特瑞西。 特瑞西略显不满地一把甩开艾伦的手，担着袖子骂道：“蠢材！”于是留下摸不着头脑的艾伦愣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艾克林的王后和伊芙琳有什么关系？不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艾伦无奈地摇头，摸着椅子的扶手坐下。对于一个满脑子都是惊为天人的精灵的洛内兰男人，这些信息他无法消化，也无从得知。 事实上，特瑞西也只是试探性地想从艾伦这里套出一些信息来，以至于一只装满了金币的袋子都已准备好，只不过没有机会拿出来罢了。 “看来这笔生意是没得做了。真是个温饱思银欲的蠢材！” 那个离开白树林旅店的云游商人不禁又一次骂道。 【第七章】暗涌之上第三节 “嘿，看，那不是亚特兰蒂斯城来的那位大人吗？” “诶，真的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学者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流不难注意到那个衣着与王后城形成极大反差的女人。白石喷泉，女神雕像，身着浅色学者服的路人......这些都和那个王城来客格格不入。戴安娜抱着双臂站在那里，双眼凝视着西南方不曾动摇。 这是自白马街去到荣耀圣殿的必经之路。 煦日直勾勾地照射下来，透过巨大的雕像，阴影遮住了戴安娜的半张脸，有些阴沉，但不可否认她看起来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 或许她足以吸引路人的注意并且让那些平凡的人充满幻想，但即将经过这里的那个精灵从未认为她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角色。 红发精灵注意到了那个邪笑着看着她的女人伊芙琳装作默不在意，对行进路线稍作调整，保持在不会和戴安娜迎面相撞的距离。 戴安娜对这个举动并不感到意外，她作出一副懒散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在伊芙琳即将经过身边的时候招了招手。 “嘿，我的伊芙琳大人。”戴安娜学着荣耀圣殿的精灵使者，双手合十又交错着搭在肩膀上，微微弯腰。 伊芙琳眉头一颤，她知道这是荣耀圣殿通用的礼节，只是由面前那女人做出来显得很奇怪。“你在等我？”伊芙琳停下脚步，但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皮箱，显然并不准备逗留。 戴安娜笑而不答，转而踱着步子环视了伊芙琳一周，随后拍着手，摇着头，作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来。 “真没想到，这身行头可比当年那套银白制服还要适合你。只是这一头红发......噗哧，我一开始还真没认出你来。想想也有十年没见了，虽然这时间并不算长。” “是吗，那是要看你怎么算这时间了。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会到王后城来，怎么，北方要塞呢，那群孩子在离开你的情况下不会出什么问题吗？”伊芙琳放下手中的物品，她也想从戴安娜口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戴安娜伸出手去想要搭在伊芙琳肩膀上，但被对方轻巧地躲开。她的手臂顺势下滑，手掌反扣，从伊芙琳的腰肢直抚到臀部。 伊芙琳触电般地撤开身子，回过神来，那个女人以右手点着的下巴，仍盈盈笑着站在那里。 这是伊芙琳最无法理解戴安娜的地方，或许这是一次变相的切磋，但却使用了如此低俗的方式——高等精灵最深恶痛绝的方式。这一次算是后者略胜一筹，伊芙琳眉头一皱，但对没事人一般的戴安娜也无言以对。 “嗯，一如既往，弹性十足呢。” “低俗。”伊芙琳臭骂一声，便要伸手提起行李离开。 “难道在王后城过惯了安稳的日子，成为了终极导师，获得了地位，便连你曾经的部下也不愿意多问一句了？”戴安娜语气随意地提醒道。 “你是说......艾米？她们究竟怎么了？”伊芙琳心中一颤，微微眯起眼睛。她本以为戴安娜并不打算对她说明这件事情的始终，毕竟她离开亚特兰蒂斯城已经很久。但听闻对方主动提起有关银翼护卫的事情，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放心，她还活着。至于活得怎么样......”戴安娜再次伸出手去试图搭上伊芙琳的肩膀。这一次，这精灵没有躲避。 “这就需要你自己亲自去判断了。当然，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如果你愿意的话。” 戴安娜拍拍伊芙琳的肩膀，轻蔑地一笑。见伊芙琳只是冷眼死死盯着她，耸耸肩，继续说道：“你别这样盯着我，毕竟我还无权对银翼护卫说三道四，更不用说其它。喔，当然，你也不必胡乱猜测，若不是犯了些错，她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下场。” “她究竟怎么了？”伊芙琳冷声打断道。 “你别心急。我刚刚告诉过你，这件事与我可毫无关系。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你罢了。现在，玛瑞蒂娅女王希望亚特兰蒂斯城介入进行北地的调查，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当然，这需要一些‘程序’，比如说结成联盟。你也知道，现在的东大陆可比索顿王在的时候松散多了。各大主城各谋其政，都打着彼此的小算盘。这样的情况下，卡尔大人恐怕不会同意随随便便就派出军队，孤军深入严寒之地。” 戴安娜诉说的事情自然紧急，但她的语气却不紧不慢，仿佛北地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一样。 伊芙琳试图从戴安娜的脸上发现些什么，与北地相连的便是冬日雪山，再边上便是亚特兰蒂斯城。“相比王后城或是其他主城，恐怕亚特兰蒂斯才应该更紧张些吧。那些恶魔翻越冬日雪山可不是什么难事。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伊芙琳提醒道。 戴安娜抚着腰间的短剑，嘻笑道：“哈哈哈，不愧是前王族内侍，谈起话来很有技巧。不过我并不担心亚特兰蒂斯城的状况。首先，亚特兰蒂斯城拥有龙骑士、‘夜墓’组织；其次，数万迪亘人的军队整装待发，仅北方要塞就有三千士兵驻扎；再次，对方可是迦娜级别的对手，你可千万不能忽略传送门的存在。当然，沾玛瑞蒂娅的福，她可为整个东大陆争取了不少时间呢。所以，我并没有紧张的理由。即使黛拉真的死而复生了，亚特兰蒂斯城也有一战之力。” 戴安娜说的不无道理，伊芙琳以冷笑回应。单单说起战力，王后城确实无法和亚特兰蒂斯城相提并论。 “所以你所说的机会是？”伊芙琳问道。 “联盟谈判。”戴安娜掏出一份卷好的羊皮纸卷轴在伊芙琳面前晃了晃，示意对方接过。 羊皮纸卷轴普遍作为主城官方文件的载体，上面必然记载着重要内容。但全过程戴安娜毫不避讳，伊芙琳不禁冷笑，“这样的东西在众目睽睽下......”只话到一半，伊芙琳终于意识到周遭的异常。 二人在学者广场上也有一阵子了，但除了面前这个女人，伊芙琳竟未再见到哪怕一个过路人。她不禁用余光撇向周围，街道、花圃、雕像......一切并无异样，若非偌大的广场空空荡荡，或许再过上数个小时也难以察觉这其中的诡异。 “又是你制造的幻觉？”伊芙琳质疑道。 “哈，你终于注意到了。不过这次可不是幻觉，我只是制造了一个结界罢了。传达这些重要的信息自然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场景，我可不希望无关紧要的人搀和进来。”戴安娜显得很得意，她张开双臂以炫耀自己的“杰作”，“伊芙琳，你的洞察力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羸弱的？” “废话少说。” 伊芙琳故作镇定，但表面的平静下内心已波澜四起。 以她魔剑士的水准竟在无意识间走入了一个战士设定的结界中？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说通。要知道结界术要比幻术更容易感知到，然而事实却是继伊芙琳在被戴安娜的幻术欺骗一次后又全然无知地进入了别人设定的结界，当真是那个女人的能力已经远远超乎想象了？ 伊芙琳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背后已渗出冷汗。 “我已和荣耀圣殿那帮人谈妥，由你和那个叫做泰拉米的家伙一同前往亚特兰蒂斯城参加联盟谈判。虽然就荣耀圣殿而言你是初来乍到，但终究对亚特兰蒂斯并不陌生，这个任务......你不会拒绝的。” 语罢，戴安娜不待伊芙琳回答便扭头向另一条街道走去。她在转过身时挥动手臂，人影在广场之上陆续出现，越发清晰。 “你们究竟在打着怎样的阴谋？” “站住！” “戴安娜！” 任伊芙琳如何叫唤，戴安娜头也不回。她的身影随着路人身影的愈发清晰逐渐减淡，直至无影无踪。 伊芙琳的白色长袍底部被微风吹起，她静静凝视着戴安娜消失的方向——一堵两人高的石墙横立在不远处，那墙的后面正是荣耀圣殿。 “有意思。” 伊芙琳冷笑一声，整理了一番衣服，面容之上似有些担忧，亦有些兴奋。她猜测，在那座遥远的北方主城中一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看来，这一趟非去不可了。” 她撩开滑落在眼前的一缕红发，自语道。 【第七章】暗涌之上第四节 最后，戴安娜不辞而别。当然，对于这个并不受欢迎的人物，荣耀圣殿中并没有人过多提起她。在遭遇了北地剧变后，整座王后城都变得更加谨慎，或者说疑神疑鬼。 伊芙琳到达荣耀圣殿时，两个矮人恰好从正厅出来，络腮大胡子遮住了嘴唇，大鼻头下压根看不见嘴，但骂骂咧咧的声音却很大。 矮人的脾气很怪，无论是精灵还是迪亘人都及不乐意和他们有所交集。伊芙琳并没有在意他们，径直走向正厅。从那两个矮人叫骂的内容来判断，大概是在质疑荣耀圣殿控制风险的能力。 伊芙琳在与矮人经过时隐约闻到他们身上独有的潮湿气味，那是在深入地下的矿坑中待久了独有的味道。 伊芙琳并不喜欢这种味道，索性加快了脚步。 说来也怪，王后城中挖矿坑的矮人并不常见。在这里，那些矮人多会忙活一些锻造类的手艺活。毕竟给那种固执的生物一座矿山，天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比如挖到数百米深的地下，直到放出一只远古恶魔。 正厅的大门敞开着，数人高的正门外过道上空无一人。伊芙琳有些意外，毕竟平日里至少能够看见一两队来回巡视的侍卫。还未待她缓过神来，又有几个洛内兰人面露不快地从厅内快步走出。那些人的着装稍有些破旧，粗麻布衣服外裹着皮质的胸甲和护臂。 伊芙琳很肯定这些人是从珊瑚海岸附近来的，她曾不止一次去过那里，那边的洛内兰人有不少都是出色的水手。他们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装扮。 “珊瑚城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伊芙琳疑惑刚起，泰拉米的叫骂声便从大厅内传了出来。 “那些固执的矮人就算了，现在连那群渔夫都找来荣耀圣殿撒气！难道我们有义务帮他们做好饭菜，还得一口一口喂给他们吗？” “算了，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寻到这里来。” 是瑟尔加林在安抚泰拉米的情绪，见伊芙琳出现在门口，那个兽面人身的导师对她挥挥手，并提醒那个怒容满面的男人“伊芙琳来了。” “发生了什么？”伊芙琳问道。 走进大厅后，伊芙琳注意到正中间那张巨大的圆桌上堆着各式各样的纸张和卷轴。修博渡正坐在圆桌靠内的一个位子上审阅着那些“东西”，不过他的神情算不上轻松。 “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修博渡合上手中的皮册子，推推鼻梁上的镜框，较之前几日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不止是我们这里，黛拉的邪恶魔法似乎已经影响到了更多地方。虽然他们都还没弄清楚那些酒精是什么，但我们都认为那些‘异常’一定和北地的躁动有所关联。从昨日开始，已经有不少主城或是其中的一些组织派人前来递交情况说明，希望我们能够参与调查。” “参与调查？呵，我们现在压根做不到。整个东大陆，一整个东大陆可不能单单盼着荣耀圣殿帮他们解决一切问题。”泰拉米猛地抽出靠在手边的一张椅子，双臂抱在胸前便坐了下去。 “混账透顶！”泰拉米一拳敲在石质扶手上，一声闷响后，大厅内回音四起。 伊芙琳并没有着急发表言论，她走至圆桌旁，随手拿起一叠纸张，阅读这之中书写的内容。 “......穿过天之幕后，海风大作，巨浪滔天，很难想像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 “......一支军队进入珊瑚港湾，听说他们是珊瑚城寻来的支援队伍，从今往后会帮助维持港口的治安。原本我们不以为然，直到港口被怪物袭击之后......” “......那种怪物长着獠牙，身体强壮，使用的并不是通用语言，或许他们压根不会说话。它们的面容可怖至极，成群结队，摧毁了数个村庄......” 褶皱的纸上，各异的字迹描绘的场景触目惊心。修博渡与泰拉米安静地等待伊芙琳读完这些消息，这种情境下没有什么比事实更具备说服力。 “所以，那些人是来寻求庇护的？看来不仅仅是王后城遭遇了袭击。”伊芙琳放下手中的信件，转对修博渡问道。 修博渡的脸上满是严肃与无奈，王后城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去解决全部的困扰。在先前的意外发生后，甚至连荣耀圣殿都遭受了重创。 “你也知道，我们的现状......”修博渡叹了口气，指指桌面上的信件，继续说道，“看来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几乎整片东大陆都出现了邪恶的物种，我实在无法想象事态已经发生到了怎样的状况。”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泰拉米略显烦躁地翻阅着信件，“该死，连矮人都跑来指责是我们，说是因为继承者试炼让他们的金子受到了威胁？荒谬，或许他们是在矿洞里呆得太久，大脑缺氧了吧！” “所以戴安娜告诉我的事情是真实的？我们需要重启和亚特兰蒂斯城的谈判了，关于联盟。”伊芙琳道。 “是的。虽然玛瑞蒂娅女王暂时压制了黛拉的灵魂，但想要凭此根治那些邪恶的物种毕竟过于勉强了。现在看来，与亚特兰蒂斯城联合结成更为强大的联盟或许才是最佳选择。” 修博渡点头认可，但伊芙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异样的情绪。 “先生，你并不赞同和亚特兰蒂斯结盟？”伊芙琳直接问道，她并不打算在这种当口让事情变得复杂或模棱两可。 修博渡站起身来，他再一次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走至伊芙琳的身边。这个过程中，这男人的动作有些缓慢，他沉思了很久，最终开口。 “是的。这之中的原委我相信对你而言不难理解。亚特兰蒂斯城或许已经和我们认知中的那座王者之城不一样了，如果可能，我想尽可能地避开与他们的一切交集。 只是现在的状况单单依靠王后城无法解决，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帮手。无论如何，亚特兰蒂斯城拥有两位龙骑士，想真正度过难关，从根本上消灭这些怪物，就一定需要他们的力量。 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尽可能地为王后城寻来一些支援，能够在实质上帮助我们的那种。” 言语间，修博渡多次避开伊芙琳的目光。毕竟后者曾是银翼护卫的领导者，高高在上的精灵是否会和亚城里的那些将军一样习惯性地看低洛内兰人，修博渡对这点并不确定。哪怕同在王后城内，像泰拉米这样的能者也仅仅在表面上尊重着他罢了。 “我明白你的顾虑，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希望我将银翼护卫带来王后城吧？这我并不能保证做到。”伊芙琳抱歉地道。 “这......可我听说银翼护卫在亚特兰蒂斯城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与其......”修博渡硬生生吞下下半句话，他干咳两声，继续道：“您毕竟曾经带过这支队伍，这件事......还希望您尽力而为。” 语罢，修博渡俯首低头，对伊芙琳行了一礼。 “先生，请不用这么客气，我会尽我所能的。只是对于这个结果......我实在无法给出确切的答复。” 伊芙琳扭过头去看向窗外，她无法保证的不过是银翼护卫是否依旧相安无事。 修博渡并不知其中缘由，只得略带遗憾地应了声“好吧”。 “对了，泰拉米导师，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伊芙琳不想继续在银翼护卫的问题上喋喋不休，急忙转移话题。这个问题显然也是她更为关心的一个重要问题。 “是关于你带来的那个小子吧？我会把他安排在圣鹰学院的，这个你可以放心。”泰拉米道。 伊芙琳点头致谢。 泰拉米的目光停留在伊芙琳的身上，银翼护卫的名声过于响亮，他试图从面前这个女精灵身上寻找些什么。 “伊芙琳导师，克劳德·艾克林......他真的是索顿的儿子？”泰拉米的目光不曾从伊芙琳身上转移，“那个亚特兰蒂斯城君主，索顿·艾克林。”他补充道。 伊芙琳注意到泰拉米高高挑起的眉毛与微微锁起的眉头，这是质疑的信号。她微微一笑，从背上卸下星芒剑，随后剑尖向下，双手搭在剑柄的末端，刻意将整柄剑展现在那个男人面前。 “我相信这个名字没有人敢冒充，我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伊芙琳冷声回应道。 泰拉米点点头，“是的，我明白。”他对伊芙琳礼貌地笑笑，只那笑容无法掩饰内里的严肃。 艾克林之子的身份若是公布，无疑会将摄政王卡尔甚至亚特兰蒂斯城推上风口浪尖。而这个孩子恰恰在王后城之中，这座唯一能够与亚特兰蒂斯相提并论的主城。 泰拉米自然明白玛瑞蒂娅在知晓这些的情况下依然守口如瓶的缘由。若将克劳德的身份公之于众，王后城无异于公开质疑以卡尔为首的现行掌权者。当然，他至今无法接受的是卡尔·夏泽林存在着谋杀索顿的嫌疑。迪亘人向来极其看重忠诚与荣誉，谋杀效忠的对象这样的事情是泰拉米不敢想象的。 “若事实真的如此......那么卡尔又为何选择这样做呢？” 疑惑在泰拉米的心中一发不可收拾。 和谋杀自己国王的人结成联盟？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七章】暗涌之上第五节 荣耀圣殿正殿内。 泰拉米向伊芙琳询问确认克劳德身世时，虽现场仅有修博渡、瑟尔加林、艾瑞莉娅等人，但这段简短的对白的内容人人避而远之，即便是老练的修博渡也背过脸去走至数十步远的古籍书架旁，若无其事地翻看起来。 伊芙琳凝视泰拉米的眼神中带着笑意，直到泰拉米很是尴尬地避开，前者这才以一个略显无所谓的微笑结束了这一段。 “那么，我们何时出发？我想用些时间去处理一些必要的事情。”伊芙琳提着剑与包裹，张望着四周。荣耀圣殿内她也是第一次进来，石砖搭建的偌大空间中，过道、楼梯、门厅比比皆是。 荣耀圣殿是王后城内最大的建筑群，伊芙琳所在的正殿位于建筑群正中，与其它部分相比面积最大，与门前的广场毗邻相连，是通往各个地点的必经之路。 “我已差人去马厩牵马过来，虽然时间紧迫，但你可以先去安置一下你的私人物品。”瑟尔加林接话道。 伊芙琳点点头，又向前走了几步，指尖指向在墙边的几扇门上划过，问道：“请问该怎么走？” 瑟尔加林答以抱歉的微笑，连忙走上前去介绍道：“哦哦，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走这里，请和我来。”他一只手伸向前方，另一只手隔空抚在伊芙琳后背，“四个学院包围在主厅四周，自东向西依次是雄狮学院、赫莫斯学院、极光学院以及你要去的圣鹰学院。” 顺着瑟尔加林手指方向，伊芙琳注意到四扇造型独特的石门。这四扇门款式相近，门框上装饰着不同的纹样，门框之上分别雕刻有四种不同的雕塑造型，应该是四大学院对应的标志。 圣鹰学院的门框上，似弩弓又似雄鹰的雕塑与伊芙琳白色斗篷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谢谢。”伊芙琳致谢后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向通往圣鹰学院的石门。 “我已通知过那里的精灵使者，进入学院后，他们会为你解答一切。”瑟尔加林停下步伐，提高了些音量以确保伊芙琳听的清楚。 泰拉米全程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伊芙琳的动向，待她的身影从正殿中消失，泰拉米移步至瑟尔加林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听说银翼护卫都是星光精灵，她也是吗？” “什么意思？”瑟尔加林不解。 “没什么......只是我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感觉。难道你没有发觉？”泰拉米支支吾吾，很多话到了嘴边又拐弯抹角地删删减减。 瑟尔加林一脸狐疑地看着泰拉米，那个男人的目光几经闪烁，嘴角数次短暂扬起后又平复下去。 “她可不是乐团里的普通精灵，虽说我并不了解魔剑士，但我可不会质疑玛瑞蒂娅女王。”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泰拉米急忙转身离开，对着一旁刚刚进入正殿的精灵使者询问道“马匹和干粮准备好了吗？” 瑟尔加林并没有追踪泰拉米的后续，只是沉默地走向通往赫莫斯学院的大门。泰拉米关于伊芙琳和星光精灵的疑惑并没有被瑟尔加林抛在脑后：大陆上极为罕见的职业现身王后城，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其值得探究的问题，只不过瑟尔加林并不准备和泰拉米探讨。 与此同时，克劳德与卢锡安在泰拉米的安排下早早分别进入了圣鹰学院与雄狮学院。二人在学院中已呆了数日，和所有新的继承者一起，在正式接受授业前都需要等待荣耀圣殿为他们安排好定制的服装与课程。 在试炼阶段，卢锡安所展现出的天赋被定为“战士”，顺利进入了泰拉米的雄狮学院，那里对近身格斗术有着更为体系的深入训练。“剑刃守护者”艾瑞莉娅便是出自雄狮学院。卢锡安也算是踏上了追逐“竞争对手”之路，只不过现在看来，那个目标还有些遥不可及。 至于克劳德，他在第二阶段魔法系测评拿下五星，本应算入冰蓝主持的极光学院，不过因为伊芙琳的关系，泰拉米等人商讨下还是将他安排进了圣鹰学院。 关于这件事情的原委克劳德并不知情，当然他也不在乎分配在哪里。“继承者”一直算是他的目标，而这个目标达成之后的细分类，他并没有太多想法。 圣鹰学院中有众多的精灵，也存在一部分迪亘人。 精灵在射术上拥有极为傲人的天赋，然而他们只是因为族群的安排成为了继承者。他们之中并没有更多的想法，最终在完成全部学业后一部分成为精灵使者继续为荣耀圣殿服务，另一部分则成为士兵，为王后城的治安工作服务。 当然城墙上的弓箭兵并不是这些继承者的唯一去处，卫兵、侍卫均是由荣耀圣殿直接供应。这其中不乏迪亘人和洛内兰人。 这样的体系被某些种族笑称为“兵工厂”，只不过提供的不是冷兵器，而是高战力的兵源。这种说法广泛流传于矮人族之间，那个固执的种族对荣誉并不感冒，金子才是他们追求的第一位。 在原界的力量体系中，由初阶经中阶至高阶划分为三个大档次，这是包括西大陆在内的综合评级体系，每阶段划分为五星级别，自一至五能力递增。这部分则被称为“三阶战力体系”。在这之上，因有特殊血脉或天赋能够达到更高的评级阶段，不过那些并不在东西大陆普遍的战力评级中计算，只被以“外阶战力体系”冠名记载在典籍中仅供参考。 能够突破“三阶战力体系”的个体屈指可数，况且真正在三阶体系之上，评级只能算是参考罢了。 而从荣耀圣殿输送出来的战力皆在高阶一星之上，这已远远超出了原界绝大多数战力水准。要知道亚特兰蒂斯城的主战军队中，高阶一星已是军官级别，大多数的战士不过在中阶三星水准上下。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王后城的军队能够抗衡亚特兰蒂斯的军队，五千人与数万人相比还是存在着极为悬殊的差距的，更何况亚特兰蒂斯拥有龙骑士与多位拥有外阶战力的人物。 克劳德蹲坐在卧室门前的石柱旁翻阅着进入荣耀圣殿统一发放的两本牛皮书，一本记载的是荣耀圣殿的历史、原界大陆战力评估方法等，另一本则是专属于圣鹰学院的册子，上面记录的是圣鹰学院的常规课程与职业发展方向的相关内容。 克劳德则聚精会神地翻阅圣鹰学院的那一册，他期望从中寻找到一些关于“银翼护卫”或“魔剑士”的相关内容，不过并没能有所收获。 新加入圣鹰学院的继承者们并没有受到惯例的欢迎仪式，洛奈的罹难还是对这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她的葬礼由玛瑞蒂娅亲自举办，圣鹰学院的继承者们全员参加了那场葬礼。就王后城的传统而言，在葬礼之后立即举办气氛更为欢快的欢迎仪式是不祥的。 这两日，不少继承者向克劳德询问了关于伊芙琳的信息，言谈举止中，克劳德感觉到这些人对伊芙琳的继任并不欢迎。纵然她顶着“银翼护卫”和“魔剑士”的头衔，但毕竟她出现在一个不算好的时间节点，加之前不久亚特兰蒂斯城刚刚对王后城提出了较为无礼且带有种族歧视的要求，和亚城有所关联的伊芙琳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扣上了不算友好的帽子。 关于伊芙琳，克劳德最终没有讲述太多。 “克劳德。” 克劳德闻声望去，正是伊芙琳。她站在继承者住所的入口处，白色长袍下银边白底的铠甲紧紧附着在身上，她右侧的腰间悬挂着长剑星芒。 “伊芙琳导师。”克劳德合上书籍，站起身来。 听到克劳德这般称呼，一丝惊讶从伊芙琳脸上掠过，不过这种情绪煞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女精灵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站在数步之遥的地方，一言不发。 “你怎么来了？”克劳德见伊芙琳只是沉默地站着，还是忍不住问道。 伊芙琳故作随意地看看四周，答道：“没什么，我来熟悉一下。”她本就准备在离开之前再来看一看克劳德，对于这所学院中继承者们对她的态度她也有所体验。毕竟这一届继承者们并没有完成全部的四场试炼，加之克劳德与她之间的关系早已成为这里的谈资，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伊芙琳没有多加停留，短暂对话后便毅然转身离开。白色斗篷随着她的转身凌空划过一道弧线，之后，她的身影很快离开了这片区域。 克劳德仍然注视着走廊尽头的白石门框，双手紧紧捏着牛皮书。 “那就是新的终极导师伊芙琳？”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啊......” “不过那一头红发还真是罕见......听说她是也是高等精灵？” “她可是亚特兰蒂斯城的前银翼护卫呢！” “噢......亚特兰蒂斯城......” 虽然伊芙琳并未逗留太久，可终极导师终究是一座学院的命脉，众多继承者纷纷聚集在卧室门前，窃窃私语。 他们言谈之间虽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克劳德听得异常清晰。他不明白为何在继承者中会对伊芙琳存在如此之多的议论声音，那些语气仿佛洛奈是因为伊芙琳才遇难了一般。 “喂，克劳德，伊芙琳导师和你......” 一只手陡然搭在克劳德的肩膀上，是个温和的男声。 “我不知道！” 克劳德猛地甩开身后那人，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那个和克劳德打招呼的少年手还悬浮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喂......我还什么都没说......”那个少年尴尬地自语道。 【第七章】暗涌之上第六节 圣鹰学院的住所均是单间格局，每间方方正正，将好容下一张床与一只木制柜子。克劳德并没有很多衣物，统一的服装也还未发放到位，这让他的房间显得格外空旷。 两册牛皮书随意地丢在床上，那个红发少年静静地躺着，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呆。 咚咚...... 两声干脆的敲门声，克劳德随意地瞥向门口又不耐烦地翻过身去。他现在并不想理睬任何人。 门外那人并不放弃，又以同样地力道敲了敲门。 “门没关，那我进来了啊？” “什么？” 克劳德应接不暇，门外那人已自行推开门，探入半个身来。 “你好，我的名字叫洛。” 那是个精灵，披着灰色的袍子，翠绿色衣服，两条玫瑰金色吊坠垂在胸前。金色直发披至脑后，耳垂上挂着两串饰品。 这个自称“洛”的精灵已是成年体型，但看面容还很年轻。他面带和善的笑容，见到克劳德后礼貌地点点头。 “你好，克劳德，刚才见你没有应答，我便过来找你了。还好你不忙。” 克劳德有些无语，他清楚地记得门关得很严实，况且现在并不想和谁聊些什么。但洛不知如何不动声色地就推开了房门，还自来熟一般预约了聊天时间。 “你也是继承者？”克劳德直起身来，靠着墙坐在床上。他注意到洛并没有穿着圣鹰学院的制服，这句话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洛点点头，很自然地在房间里唯一的凳子上坐下。“是啊，我也是刚刚成为继承者，对这里还不熟悉。不过回想起试炼时候的情景，真是惊险啊。所幸有惊无险，真是幸运。当时......” “哦。”克劳德对洛兴致勃勃叙述的事情毫无兴趣，他并不在意身边这个精灵是否还在说着，随口应着，又侧身躺下去。 “对了，其实我想问问有关我们学院这位终极导师伊芙琳的事情。” 洛的这句话克劳德听得异常清楚，他下意识地转脸看向洛，那个精灵双手交叉，双臂架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笑容中似是夹杂着不少期待。 “我只是好奇她是怎样的，能给我说说吗？我猜你会比较清楚一些。”洛道。 “你想表达什么？魔剑士、银翼护卫，这些我也不清楚。”克劳德撇撇嘴，头也不回地道。 “不不，那些事情并不重要，我也并不关注。我所知道的是伊芙琳可是战胜了那个叫‘萨卡拉’的灵体，我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据我所知，原先的导师洛奈可是栽在那东西手里了。”洛十指交错的双手移动到口鼻前，轻挑眉毛，压低了声音，“她使用的那股力量是什么？‘魔法’吗？” “你......看到了？”克劳德直起身来，虽然在广场上放置着能够窥视绝地幻境内情况的魔法术式，可按时间点想来，同时参加试炼并且能够通过的继承者们不可能那么早回到广场之上。 洛并没有回答克劳德的问题，转而拾起其中一册牛皮书，看似随意地翻开。 “关于魔法之力，多数魔法师使用的是元素魔法，以生命体内类似‘能量’的物质引导身边的元素发生变化，进而聚集起一定数量的同类元素释放魔法术。所以元素魔法普遍带有极为明显的特征，火球、冰霜、水流等等，肉眼就能分辨出来。当然，强大的魔法师能够直接使用混合魔法，光魔法和暗魔法都属于这样的类型。据我所知，你也拥有极为强大的魔法天赋，混沌法球就是证明，不是吗？” 洛闲谈般轻松地说着，是不是抬起头看看面前那个目瞪口呆的红发少年。 “不过伊芙琳导师却是例外，她所使用的力量并不属于这任何一类，至少看起来是那样的。血雾......那是什么？” “你从哪知道这些的？关于魔法之力的这些？”克劳德狐疑地看着面前那个精灵少年，要知道魔法的知识对克劳德而言还是有些生涩了，关于洛所说的一切，他并不知晓，也无法作答。 “看，这里都写着。”洛指指手中的书本，翻开的那一页上用通用语言文字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各个元素魔法对应的图腾也很清晰。 “我没看那些。”克劳德盯着洛手中的书页，耸耸肩，“如果你实在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她。” 洛略显失望地合上牛皮书，长叹一口气，道：“哎......我们还需要好一阵子才能等到她，在她直接授课之前，还有很多冗长的基本课程。至于现在，她应该在去亚特兰蒂斯城的路上吧？” “她要去亚特兰蒂斯城？”克劳德追问道。 洛点头道：“是的，听说是关于联盟的事情。不过这些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那些是终极导师和那些族群代表需要顾虑的事情。所谓的‘政治’吧。这些和我们并不相干，不是吗？” 克劳德不置可否。 “好吧，看来你并没有什么兴致。还有一件事，新的制服已经准备好了，我要过去取，你和我一起吗？”洛将牛皮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竖起大拇指指指身后的门，“我到你这里来之前刚刚得知的消息。” 克劳德点头默认，随即穿好鞋子，整理了一番衣物。洛伸出双臂，稍作活动后便在门外的走廊上等待。 克劳德走出房间，关门时再次确认了一番——矮人制造的机械锁并没有问题，轻轻合上的那一刻，“咔哒”一声脆响便扣上了保险。克劳德稍稍发力，木门因被锁住产生的厚重感觉通过指尖能够明显感受到。 “他究竟如何打开这扇门的？”克劳德不禁心中默问道。 和在荣耀圣殿中看见的每一个精灵一样，洛的动作同样很轻巧，行进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他灰色袍子上绣着一片四瓣的叶子，金丝勾出叶片的茎和边。 “你是王后城的精灵？”克劳德问道。 洛回过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克劳德，道：“不，不是。我从王后城南边那片森林来，绿林地王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见克劳德眼中的茫然，洛微微一下，“很小的精灵王国，我的家就在那里。和月白森林相比确实不值一提，当然，如果星光精灵的王国还在的话。” “月白森林？那是什么地方？”洛口中有关“星光精灵”的讯息引起了克劳德的注意。 “月白森林在靠近冬日雪山的某个角落，那里曾经存在光明精灵中最辉煌的精灵王国。白树林王国，这个你总该知道吧。不过自从亚特兰蒂斯城那件事发生之后，高等精灵都开始大规模地西渡了，或许整片东大陆也并没有留下多少高等精灵了吧。我听我的族人说起过那件事情，龙骑士的龙焰烧死了白树林王国的公主，多么荒谬的事情。无论如何星光精灵都不会和......那个恶魔搭上关系。” 洛明显停顿了一下，解释道：“你知道我说的那个恶魔是谁。” “黛拉？”克劳德道。 “嘘！”洛急忙做出闭嘴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这个名字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在这里说出来了。你也知道，因为她的灵魂复生，整座王后城都受到了影响，人言可畏，多注意一些没有坏处。” 克劳德看着洛，乖巧地点头，转又问道：“那位......公主，是不是叫作安吉丽娜？” “是的，索顿王的王后，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伊芙琳导师不就曾是她的侍卫吗？” “嗯......”克劳德点头应道。 “她看起来可不怎么像月白森林的精灵。”洛奈道，“或许这也是大家议论纷纷的缘由之一吧。” 克劳德转看向洛，在讲述这些内容的过程中，洛平静地走着，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些谈资。 “对了，你也是精灵？”洛突然问道。 “我......”克劳德一时结舌，稍作停顿后答道：“我有一半精灵血统。”他从洛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似乎在精灵这种美丽的生物族群中也存在着对血统的阶层看法。这也是克劳德对这个问题犹豫的缘由。 “半精灵？”洛的手撑在下巴上，若有所思。 领取个人物品的地方并不算眼，闲聊间二人已接近发放服装与装备的房间。这过程中洛全程作沉思状，克劳德也并不多问。 “真是罕见。” 直至进入那间房间时，洛自言自语一般随口说了一句。克劳德见洛并没有看着他，也装作没听见一般。克劳德自觉地站在洛的身后，自从他得知自己的血统并不纯正以来，这个困扰始终伴随着他不曾散去。这之中是好是坏他并不清楚，至少从别人的嘴里他无法判断。 三名精灵使者主持着物品的发放，因为服饰都是量身定制的，新的继承者们报上自己的名字便可领取。除去两套便装和一套灰色斗篷，一并发放的还有一张轻弓、一柄长剑以及一套皮甲。这些算是继承者的标配。 “您好，这些物品请妥善保管。请及时更换服装，三日后准时在圣鹰广场集合。”一位精灵使者将所有的物品递交给克劳德后提醒道。 “好，谢谢。”克劳德双手接过这些物品，点头致谢。 “回房间吧。”洛捧着属于他的东西，走到克劳德身边小声提醒道。 克劳德抬头看着洛，发现洛正试图用眼神提醒着一些什么。克劳德这才意识到周围许多并不算友善的目光正注视着他，那群穿着灰色制服的继承者看起来并不友好。 洛刻意紧紧贴着克劳德而立，以和善的笑容直直面对门外。这让克劳德不禁加快了步伐，被几十人盯着的感觉并不好。 【第七章】暗涌之上第七节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泰拉米拉着缰绳，身体随着胯下马匹的步伐一起一伏，“关于龙骑士与安吉丽娜的事情。” 伊芙琳温和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微微笑道：“这个问题在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吧，何必再问我呢。” 泰拉米寡笑着点点头。 二人离开王后城已有半日，疾行一阵子后放缓了脚步。精灵与动物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伊芙琳并不希望载她的“朋友”过于劳累。泰拉米对此也表示认可，去到亚城预计需要三昼夜的时间。 他们的马儿一灰一白，身材健壮不算高大，但四肢落地拥有非同一般的力道。这两匹马来自东大陆西北方向的骠骑王国希尔顿，那个国家的人类善于抚养这些动物。 “这两匹马非常美丽，但王后城可不像善于养马的地方。”伊芙琳闭上双眼，为抬起额头，任由和煦的阳光洒在脸上。 “是的，我们从那里买来十几匹。为此还特地雇佣了一位外地驯养师。”泰拉米应道，“亚特兰蒂斯城的战马应该比这些更好吧？”泰拉米寻思伊芙琳曾在王城待过不少时间，亚特兰蒂斯的骑士威名远扬。 “谈不上好坏，这种生物非常有灵性，它们也会选择自己喜爱的主人。亚特兰蒂斯城其实并不在意那些马儿，因为龙骑士的存在。一头龙足够让所有坐骑逊色，哪怕是几百匹骏马。”伊芙琳仍旧享受着阳光带给她的温度，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这般惬意。 泰拉米的目光被伊芙琳牢牢吸引，他并不在意这精灵是多么美艳迷人，只是她旁若无人的陶醉模样着实让他深感不解。 “咳咳，就我见过的精灵而言，你算是非常独特的一个。”泰拉米清了清嗓子，轻微挥动了一下缰绳，“你看起来......很特别。” “你是在搭讪吗？你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比艾伦还要傻。”伊芙琳转过脸来，眉眼间尽是笑意。 “艾伦？”泰拉米皱起眉头，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傻乎乎的矮个男人形象。 “我认识的一个洛内兰人。”伊芙琳的腰肢轻轻一扭，左腿自马头方向划过一条弧线，身体自然地转为侧坐姿势，正面面对面有异色的那位迪亘族战士。 泰拉米面露不屑地一声冷笑，双腿发力，胯下的灰色骏马一声嘶鸣，顿时疾奔起来。这位自视甚高的迪亘人不满伊芙琳竟拿他与一个洛内兰人比较，内心翻涌的酸意促更令他不明所以。 伊芙琳转而恢复了骑乘姿势，伏在马儿身上说上几句精灵族语言，白马随即也疾奔起来，直追而上。 伊芙琳未用多久便追上了泰拉米，见那位平日里威严的终极导师面色冰冷脸颊燥红，随即与艾伦所说的“尴尬”一词挂上钩。用那群洛内兰人的话来说，泰拉米无疑是吃醋了。 伊芙琳一时兴起，正欲打趣身边这位同行者，前方一片小树林后几处冉冉升起的浓烟立马打消了她的念头。她并未多想，随即驾马向那个方向飞驰而去。 疾速穿越树林后，浓烟的来源一览无遗——那是一处规模不大的村庄，眼前一片凌乱。木质房屋被不同程度地损毁，熊熊火光后，数个魁梧的深色人影若隐若现。他们正在将一些“东西”堆积在一起，其中一“人”手持一支火把。 微风带来的是皮肉烧焦的独特气味，这中间还夹杂着一股腥臭味。 “哈！”伊芙琳大叫一声，胯下的白马高抬前腿，凌空扑腾数下直冲向那些“人”。 火光浓烟之后，那约莫七八个黝黑皮肤的生物衣着简陋，仅仅以几块破布覆在裆部，厚厚的嘴唇包裹不住两侧的巨大獠牙，厚重的皮肤上满是疮痍与褶皱。 而它们脚下的那一堆“东西”竟是数十具已毫无生气的洛内兰人尸体！ “肮脏的怪物！” 利剑应声拔出，未待那头手持火把的怪物反应过来，骑着白马的精灵已疾驰而过，待身边几头怪物急急转身寻找那位“不速之客”，先前这头怪物的双眼已失去了生机，头颅无力地垂下，自凸出的肚子滑落至地上。 其余的怪物高举手中简陋原始的武器，愤怒地挥舞着双臂，令人作呕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这些是什么？！” 泰拉米将将赶到，伊芙琳双手持剑已再次杀向敌阵。笨拙的怪物将白衣女精灵的身姿衬托得格外敏捷，一次挥砍之后转身倒刺，再接上俯身抬手......体态健硕的黑皮怪物瞬间死于一人之手。 伊芙琳右手持剑，剑尖点地，面露憎恶色站在六头怪物尸体正中。这一系列近战动作连泰拉米都目瞪口呆。 “这就是......魔剑士？” 泰拉米硬生生将整句话吞了下去，在此之前，他从未亲眼见过伊芙琳的战斗，虽然这些怪物稍显迟钝，但如此干净利落地完成斩杀也足够体现那个女精灵的战斗经验是多么丰富。 “你见过这些‘东西’？”伊芙琳并未将剑收回剑鞘，深色黏稠的血液正从剑刃上缓缓流下。 泰拉米下马走进了些，那几头怪物身上满是血污，粗糙的五官甚至用丑陋都无法形容。它们的指甲上沾满污渍，似是进化不完全的人类却又带着明显的野兽特征。 “兽灵？”泰拉米猜测道，“不，不是。这些东西绝非我们熟知的物种！” 伊芙琳移步打探着那些仍被火焰燃烧着的草屋，叹息着摇了摇头，“哎，恐怕......没有幸存者。” “东大陆上各大主城之外，这样的小村庄数不胜数......这样的意外我们无法避免。”泰拉米道。 他语气的平淡让伊芙琳顿生反感，随即质问道：“这里距离王后城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可看起来你甚至不知道这些怪物的存在？我算是理解为何有那么多种族会书信联系荣耀圣殿了。” “伊芙琳，这件事情确实值得重视，但这些意外......小心！” 泰拉米的脸上顿生紧张，下意识地反映下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伊芙琳，拔出腰间佩剑迎着从一团火光后跳跃而出的巨大黑影砍出。 “吼！” 怒吼下，那张野兽般的面庞怒意四射，手持巨大砍刀从天而降。泰拉米的剑锋刚与之接触，手臂只感脱力偏软地被对方的刀锋压制下来。 泰拉米脸上余惊未消，身体已本能地做出反应。左臂发力撑地，身体顺势侧滑。 叮！ 随着怪物手中大刀深深砍入地面，泰拉米的佩剑被应声斩断，那条持剑的右臂抖动不已，竟是脱臼了。 那头怪物高抬双臂，持刀手不费力地拔出深入地里的武器，另一只手则握拳猛地拍打胸膛。这是头绿皮“猛兽”，铜铃般的眼睛密布着血丝，血盆大口中尖锐的牙齿参差不齐，耳垂上挂着两只锈迹斑斑的铁环。 泰拉米急忙撤离原地，面前这头怪物体型更为巨大，健硕的胸肌之上青筋暴突。 “卡阿苏，布达，苏米入......” 绿皮怪物恶狠狠地看一眼伊芙琳，又看一眼泰拉米。额头上的深色毛发在脑后束了起来，对二人指指点点之间，那粗壮的手腕上分明挂着藤条编织悬挂着类似人类头骨的饰品。 “这是......语言？”泰拉米死死盯着面前的怪物，难以置信地道。他无法相信这样的怪物竟在“说话”，但那听起来着实不是出自本能的吼叫声。 伊芙琳双手持剑，双膝微曲以确保随时应变。 “呵，看来还真的是！”伊芙琳冷笑道。 “兽人，不允，侮辱！”绿皮怪物竟是用通用语说出一句话来，喘着粗气，身体与呼吸的节奏一道起伏不止。 “什么？！” 这足够让二人震惊，“兽人”的称呼还真的是头一次听说。二人无言以对，唯有严阵以待。 那绿皮怪物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恶吼，手持大刀猛地划过火堆，将数堆柴火引致那些倒地怪物的身上，不消一会儿，熊熊烈火吞没了那堆丑恶的皮肉。 这怪物始终瞪着二人，甚至从未眨眼。那些怪物的尸体以极为反常的速度燃烧着，很快便血肉模糊难辨器官。 至此，伊芙琳与泰拉米均不敢妄自动手，面前那怪物刚刚的一次跳劈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了一位以力量著称的迪亘族战士。不仅力量恐怖，跳跃力、敏捷度均处在一个难以估量的阶段，否则也不至于背对它的伊芙琳竟对此毫无察觉。 “吼！” 再一声怒吼过后，绿皮怪物开始向后挪动着脚步。 “它想逃走！”伊芙琳随即意识到它的意图，这种未知怪物出现在东大陆主城区，关于它拥有多少同伴，藏匿在何处还都是谜团，若此刻放走，隐患无穷。 伊芙琳与泰拉米同时发动攻势，迪亘人换作左手持剑，正面突破，而精灵则高高跃起。绿皮怪物竟不假思索地迎着二人攻势冲上前去！ 两位格斗大师的攻势在这头怪物面前却如儿戏一般。 那口大刀凌空飞过，逼得伊芙琳急忙以守势代替攻势，这一瞬间，泰拉米的半截剑刃直直刺入怪物用以做挡的左臂，只下一秒，怪物左臂反手一挥，泰拉米躲闪不及，身体一飘顺势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一旁的石块上。 伊芙琳无暇躲避，格挡下，大刀接触到星芒剑后应声出现一道缺口，但蛮力的余震亦让持剑人吃足了苦头。 伊芙琳亦被震飞很远，踉跄数步终于站稳了身子。 首击取得场面上的优势后，绿皮怪物令人费解地并不恋战，拔下刺入手臂的半截剑刃，猛地发力跃入树林之中，不消一会儿，气息全无。 “怪物......”泰拉米扶着脑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连连慨叹：“这力道、这种战斗方式......简直是怪物！” “看来是追不上了......”伊芙琳注视着绿皮怪物逃离的方向，说道。 “你怎么不使用魔法？”泰拉米随口道，“看来干架是干不过的。” 伊芙琳闻言沉默不答，转而将星芒收入剑鞘，眼睛余光瞥了一眼胸前的吊坠，喃喃自语道：“兽人......” 【第七章】暗涌之上第八节 伊芙琳半蹲下来，双目微闭，指尖点地，意外的是百里地内再无半点动静。 “奇怪。”伊芙琳叹道。 “怎么了？”泰拉米自行扭正了胳膊，那一瞬间眉毛鼻子似要拧在一起。 伊芙琳见状道：“你还好吧？” 泰拉米活动活动右臂，点点头。“没大碍，你接着说。” “那东西如此庞大的体型，这才多久？我竟然完全洞察不到它的踪迹......像是......失踪了一样。”伊芙琳严肃道，“它会说通用语。” “而且它也拥有一种我们所不知道的语言。”泰拉米接过话来，左臂震荡般的疼痛尤未消散，令人畏惧的力量如烙印一般刻在他心中。“又是个远超三阶评级水准的家伙，至少力量上看是这样。” “那么那些家伙是它的同类？乍一看很相似，但又截然不同。那群蠢货可完全没有脑子！”泰拉米注意到几乎化为灰烬的那堆“尸体”，心有余悸。 伊芙琳只得作罢，站起身来，只体内一股翻腾，嗓口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咳咳......”伊芙琳急忙擦拭掉嘴边的血迹，但泰拉米还是注意到这点正欲开口，她急忙道：“恐怕是刚才那一下震伤了我。” 伊芙琳移步至已经烧焦的尸体旁，再次俯下身子，似是搜寻着什么。那些怪物的皮肉被烤焦的气味尤为刺鼻，这让俯着身体的精灵不禁摈住呼吸。 “你在找什么？” “都烧焦了，看来无法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到我要的东西了。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关于‘兽人’......”伊芙琳在放弃搜索后与那堆尸体保持了一段距离。皮肉早已焚烧殆尽，骨架不知为何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说来听听。”泰拉米道。 “或许和精灵一样，有高等精灵与低等精灵之分。”伊芙琳道，“我猜这些被我杀死的兽人还未进化完全，它们不具备如同那头绿皮兽人那般的战斗力。虽然看起来同样拥有不容小觑的力量，但如你所见，恐怕中阶以上的战士便能应付这些东西。不过那头兽人就不是这样了，我是指他的战斗方式。”伊芙琳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小腹的疼痛让她不得不用手捂着。 泰拉米回忆起二人联手进攻时的情景，冷笑道：“一个鲁莽的畜生罢了。不知避免对手的进攻，只顾蛮干，呵，如果这也算有脑子......” “可结果是他逃走了，在你我的眼皮底下。”伊芙琳打断道，“我相信他意识到以一敌二无法战胜我们，从一开始他就没准备纠缠。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原因......” 话到此处，泰拉米哑然失笑。经伊芙琳的分析，那怪物或许确实不曾想过力战，他的目标只是争取一定的时间，不许太久，只刚好够他逃进丛林而已。两位终极导师，两位圣者级别的强者，即便是龙骑士也难言必胜，更何况是一头“野兽”？ “将优势发挥到极致，完美地达到目的，过程中仅仅付出一道剑伤的代价......”伊芙琳沉声道，“我们......低估他了！” “所以......他率先烧掉了同伴的尸体？难道从他们的身体里能看出一些端倪来！？”泰拉米猛然醒悟，身体猛地一颤——他本想去查探怪物遗体，只刚欲行动才想起身边的精灵早已做过这件事了。“高智慧物种？该死，我可不愿承认！”泰拉米骂道。 伊芙琳并不应答，一种后怕的感觉油然而生：或许那家伙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为了避免留下任何一点线索？ 回忆起荣耀圣殿正厅会议桌上的内容，那时便有人提到了这种生物的存在。伊芙琳似突然发现了什么，急忙跑至堆着人类尸体的位置附近。她翻开最外面的一具，可怖的景象跃然眼前—— 那具遗体的胸腔被整个掏空，血肉模糊下隐约可辨森森白骨。 “愿圣光庇护她吧！”伊芙琳捂住口鼻，惋惜道。 随后，伊芙琳又翻开几具，胸口位置同样空空荡荡，伤口边缘是被钝器或利爪划开的痕迹。 “看来它们以人类内脏为食，这些可怜的洛内兰人......”伊芙琳道，“看来这样的‘屠杀’型行为是为了满足生存的需要，或许兽人的数量正在迅速增长。我想我们得尽快找到它们的藏身之地，若让这些怪物肆意壮大，那时候问题便会变得非常棘手。” 泰拉米点点头，同意道：“那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如果得到了亚特兰蒂斯城的帮助，相信很快就能解决掉。” 二人随即上马，继续向亚特兰蒂斯城的方向出发。 ...... “为什么他们会那样看着我？” 圣鹰学院继承者住所房间内，克劳德仍对在厅内的情况耿耿于怀。 洛神情轻松地欣赏着刚刚领到的制服，道：“想多啦，没有的事情。赶紧换起来看看，这套衣服你应该也期待了很久了吧？” 克劳德嘟着嘴巴，狐疑地看着洛，又瞅瞅手中的制服。多余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他只得暗自安慰自己或许正如洛所言，只是自己多想了罢了。 洛很快更换好服装，皮甲束在手腕和身上，让他看起来异常精神。那精灵迫不及待地披上斗篷，将弓负在背上，反复自我欣赏下对克劳德问道：“看起来怎样？” 克劳德不得不承认高等精灵确实是被神明祝福的种族，完美的比例在修身皮甲的装饰下无与伦比，本是看似出身不俗的模样，这番装扮下颇有些游侠的味道。 “看起来很酷。”克劳德微笑着道。 相较之下，克劳德年龄尚小，这套服装在他身上还只是像童装一样。看着洛的模样，不知为何克劳德不觉回想起在圣水中看到的景象，那个英姿飒爽鏖战恶龙的红发剑士。 “喂，你在想什么？”洛敲了敲桌子。 “啊......没、没什么。”克劳德赔笑道，“我在想......如何打发这些天的闲暇时光。” 洛若有所思，片刻思索后提议道：“我们可以去商会里看一看，矮人们的工坊、云游商人都在那里。那里有很多不错的东西，武器、宠物、魔法书......那里的氛围可比学院里轻松多了。” 洛的性格让他看起来更有亲和力，短暂的相处，克劳德渐渐消除了心中的隔阂。 “你说云游商人？我听说过一个叫作特瑞希的人，艾伦哥......就是我认识的一个洛内兰人问他买过东西。”克劳德接话道，“你知道这个人吗？” “特瑞希......”洛抱起双臂，看似无奈地摇摇头，“不认识啊......那你的艾伦哥问他买了什么？” 克劳德回忆地看着前上方的天花板，答道：“好像是......一种药剂，我记得那有帮助睡眠的功效。” 洛弱于所思，但那个表情转瞬即逝进而被笑容取代。他拉着克劳德的手，催促道：“好吧，那可不是我所说的‘有趣’的东西。走吧，去看看。” “现在？” “对，现在。” 【第八章】重返亚特兰蒂斯第一节 商会距离荣耀圣殿并不算远，中间只隔了两条主道，大抵所有的工匠与商铺都集中在这片区域。 王后城的开放自它建立开始便存在着，正因如此，商会才得以空前的壮大。有一种关于王后城商会的说法，东大陆所有的东西都能从这里买到，东大陆没有的这里也会有。 荣耀圣殿的继承者们也偏爱这个区域，总有那么些家室较好的继承者不满足学院统一派发的装备，作为补充的来源，商会反倒是不二之选。 在商会区的入口，街道两旁均是矮人工匠的铺子。风格刚劲利落的兵器、厚实的重甲琳琅满目。洛一路不吝言辞地向克劳德介绍着商会的历史，直到进入街道也没有停止。 矮人从不关注路人，若非拎着装满金币的袋子直接询价，那群胡子拉碴的家伙从不会热情地接待。这件事在克劳德因为好奇摸了架在某家矮人铺子墙边的一柄重剑后他才心领神会。 “混小子！挪开你的手，别把我的家伙给弄锈了！” 屋内的人压根没有抬头，脏字连篇的骂声便传了出来。这吓得克劳德赶紧将那柄重剑放回原处，两只手凌空开开合合，很是无可是从。 “不用理睬他，如果你认识一两个矮人你就习惯了。”洛搭着克劳德的肩膀，带着他继续向前，“其实这些矮人也并不是只会打造这些冷兵器，前一阵子，某个店铺的老板开发出一种新的武器，叫‘火铳’。听名字挺奇怪吧？不过威力可大了，买了去的猎人只用一发弹药就杀死了一匹野狼。” “一发？什么？”克劳德眼中满是疑问。 “他们称那种填充物叫作‘钢弹’和‘火药’，火铳则是装填这些东西的‘容器’，外形有点像......木棍，有点弯曲的木棍。”洛四处张望着，期望从哪家店铺陈列的货物里找到火铳的踪迹，不过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 在某家店铺门前，克劳德的目光被那店铺墙上钉着的羊皮纸牢牢吸引住。有些泛黄的纸张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头双翼巨尾的动物，那个形象与克劳德印象中的黑色恶龙极为相似。图案下面，用饰线体的通用语写着： “做一个屠龙者。”克劳德顺着读道。 “什么？”洛闻声问道。 克劳德指着那张羊皮纸，道：“那里写着的东西，是什么？” 洛狐疑着凑上脸去，确认了克劳德口中的东西。那金发精灵不禁笑了起来，打趣道：“哈哈......屠龙者？不不，这不可能。或许是哪位闲来无事的人编撰的故事吧，整个原界也只有两位龙骑士，龙可不是那么好脾气的生物。” “喔，这可不是杜撰故事的无知之辈写的喔。”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推开木门探出身来，这“突然袭击”让洛都吓了一跳。不过克劳德对那张脸并不陌生，“特瑞希先生？” “喔，是你啊。看起来你是顺利成为继承者了......”修博渡和蔼地俯下身子，伸手去抚摸着克劳德的脑袋，“怎么样，成为继承者的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克劳德耸耸肩，“刚进去几天，对里面还不是很熟悉......今天刚刚领到......” 在克劳德叙说这几日的历程时，洛与特瑞希四目相对。特瑞希推了推眼镜，含笑避开了目光，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同时，洛继续维持着微笑，不过转而打量起面前那个衣着华丽的男人背后的铺子—— 白石墙面与王后城大多建筑并无二致，窗口用木材修饰了一番，屋内则因为缺乏阳光的原因较为昏暗，从外面并不能看见什么。 “呃......你有在听我说吗？”克劳德似乎感觉到特瑞希的心不在焉，直到他停下来，这才反思起来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说上那么多与他无关的事情，更奇怪的是，那个人看起来听得非常认真，至少看起来是的。 “当然，当然......成为继承者可就相当于步入了王后城的最顶端，平凡如我都会十分乐意聆听这中间的故事，哈哈哈......”特瑞希摸出烟斗，晃悠着点上，提议道：“要不要进来看看？有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 “这是你的店？”克劳德这才抬起头来打量那间铺子，“古林屋？” “是格牧林，我的小朋友。”特瑞希纠正道，他顺手推开木门，“那可是位‘传奇’的洛内兰人探险家，最后这个倒霉蛋葬身在龙之谷。我这里正好有本他的日记，你若喜欢，可以拿去读一读。” 克劳德跟随特瑞希进入到屋子中，洛也随前者一同进入。这个“格牧林屋”内十分明亮，奇怪的是并不能从中找到光源的源头。 “可我听说他是一名‘流浪者’，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洛并不认可特瑞希对“格牧林”的称呼，而“探险家”和“流浪者”两个称谓之间可是相去甚远了。 “此言差矣，年轻的精灵，他确实是一位‘探险家’，否则可不会葬身在龙之谷那样的地方。哦......我来看一看，那本日记在哪儿......”特瑞希平静地在书架中翻寻着，他并没有透露出太多不满，同样也表示并不认同。 克劳德打量着二人的神情，那种介于二人之间的奇异感觉难以言表。“流浪者？”克劳德问道。 “不被任何主城欢迎的人，我们称之为‘流浪者’。东大陆上，无论哪个种族都会选择效忠的主城，当然，主城也会为它的效忠者提供庇护。”洛解答道。 “很巧，格牧林就属于不会效忠任何一个主城的那类人。但在洛内兰人眼中，这又有何不可呢......”特瑞希依旧集中精神寻找着那本日记，但也不忘为自己的说辞提供“辩护”。 “看你怎么认为了。”洛冷漠地笑道，“这间铺子......我有些眼生，不过里面特殊的东西看起来还不少。” 这间店铺并不大，甚至比不上荣耀圣殿中最小的房间。里面铺满了货架，上面陈列的东西与从刚刚进入商会大街一路至此的店铺中展现的东西相形见绌，那些货物看起来更为陈旧，甚至有些形似某些生物的器官。 “那是自然，我拥有很多店铺，这只是其中一间。咦......让我想想，我放在了哪儿？”特瑞希直起身来，敲敲后背，稍作活动后又埋下头去。 克劳德也对这里的商品产生了兴趣，不禁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墙上也挂着不少东西。 “那是......”克劳德注意到不远处悬挂着的白毛狼头，面露凶光但显然只是个标本。这和他先前在北地遇到过的“尸狼”很像。 特瑞希闻言瞥了一眼，道：“喔，那是冰原雪狼，提供货源的人你很熟，游侠伊芙琳。哦对，现在得称呼她‘终极导师’了。” “伊芙琳？”克劳德疑道。 “是的是的，她为我搞来不少好东西。没有这样的好手，我也难以寻得如此多的好货。我最喜欢的就是那颗‘夜魔之心’，如你们所见，我的屋子里看起来亮堂得很。不过这样的珍奇我可不会傻到拿去售卖。”特瑞希道。 克劳德不禁想起曾经看到过的“悬赏单”，看来发布者多半就是面前这个洛内兰人了。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洛不屑地问道。 “噢，在这呢。”特瑞希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本蓝皮书来，上面堆积了不少灰尘，那男人轻轻吹了口气，透过光，尘埃被吹起又落下。“个人癖好，同时也是市场需要。喏，克劳德，这就是我说的那本日记，上面还沾着他的血迹呢。” 特瑞希将那本日记递到克劳德面前，示意他拿去观摩。那本蓝皮书因陈旧满是褶皱，还未翻看便能看到泛黄略有脱落的内页，当然，它的底部似是被火焰熏过一般。 克劳德接过日记，粗略地翻开。不得不说，泛黄的纸张上龙飞凤舞的通用文字写得很漂亮，书页上水渍、污渍、血渍......比比皆是。大致阅读下，五花八门的内容如同它的封面一般大有来历。只是末尾的几张纸连同封底，显然已被烈火焚毁，只剩下焦黑的残页。 “这是......”克劳德合上书，询问道。 “我刚才说起过吧......格牧林最终死在了龙之谷，虽然倒霉，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记录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这本日记是精灵的作品，魔法师的力量让它足够坚韧。当然，最终还是难敌龙焰。虽然缺了几页，不过它这里的东西也是整个原界关于龙之谷最详细的内容了。”特瑞希微笑道。他的脸上洋溢着骄傲，不过就他诉说的这些内容来看，格牧林的确是个非常勇敢的人。 “龙之谷？”克劳德饶有兴致地看着特瑞希。 “原界唯一一片龙的聚居地，龙骑士的坐骑可都是从那里捕获的。”特瑞希从靠近墙边的货架上取下一只巴掌大的直颈球身的容器，“我这里只有一瓶龙血，你也知道，想弄只龙蛋回来那可是痴人说梦。你若想要，我可以和你做笔交易。” “交易？”沉默已久的洛眯着双眼，看他神情并不客气。 特瑞希并不搭理洛，他捏着那只容器上的绳子，将瓶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克劳德面前，道：“我知道你有一只吊坠，白钻制品。这本日记加上一瓶龙血，怎么样？二换一。” “二换一.......？”克劳德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抚着“堕星”，半透的容器中，深色液体似沸腾着一般冒着气泡。 洛急忙上前搁在二人中间，冷声道：“别理他，克劳德。一本破书加上一瓶不明液体？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破书？不明液体？”特瑞希的笑容变得很阴沉，“这两样东西可是进入龙之谷盗取龙蛋的护身符！这些对你这种普通的精灵来说的确一文不值，可对一个足以成为龙骑士的人来说，那可价值连城！” “龙骑士？你说我有成为龙骑士的天赋？”克劳德惊喜道。 “是的，是的！但是首先你得获得一头龙，我这两样东西可是取得龙蛋的关键！” 特瑞希试图上前推开洛，洛并未给他这样的机会。就在克劳德被“龙骑士”冲昏了头脑的时候，那个精灵从他手中夺过蓝皮书一把拍在特瑞希手中，随后架着克劳德破门而出。 特瑞希并没有追上去。他一手托着蓝皮书，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放置在与蓝皮书水平的位置。一道蓝色异光闪过，一本一模一样的蓝皮书出现在他的另只手上。 “呵，有意思，暗影双生，重影生物......东大陆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八章】重返亚特兰蒂斯第二节 自出发起三日时间，伊芙琳与泰拉米所到达的地方已颇有寒意。在刚刚抵达的那座小镇子里已能远眺到冬日雪山的风景。白色的高城攀山而上，在半山腰的云雾间若隐若现。 自辉煌大道一路而来，途径的地方已不难觅到白雪的痕迹。伊芙琳引导泰拉米在一家名叫“冰湖”的旅店停下脚步，做进入亚特兰蒂斯城之前的最后一次休整。 二人将马匹交给旅店院子里的饲养员，随后进入旅店大堂。 “帮我们照看一下马儿，另外，需要两间客房。”泰拉米上前道，随后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旅店老板面前。 老板是个年纪不小的洛内兰人，头发都有些花白。他见到这枚金币后鄙夷地看着泰拉米，这让后者有些诧异。金币是东大陆的通用货币中最高价值货币，就他所需而言一枚金币绰绰有余。 “怎么了，难道不够？”泰拉米道。 “不，不是。”老板摆摆手，“我们在半年前就已经停用了金币，现在只使用龙纹币。”他解释道。 “龙纹币？”泰拉米面有疑色，这个名词对他来说实在陌生，于是追问道：“那是什么？” 老板像是见了一位不可理喻的人一般，但在发现二人衣着与这一带相去甚远后，压低声音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实在抱歉，亚特兰蒂斯城脚下，我可没这胆量做这笔生意，不知二位有没有龙纹币？” “呵，岂有此理，龙纹币？”泰拉米的神色有些难看，货币的表面之下显然是亚特兰蒂斯城的新政，“这是要断绝和东大陆其他主城的联系？” 伊芙琳拦住正与发作的泰拉米，提醒道：“他只是个小店老板罢了，那些事情他也无能为力。我们直接去亚城吧，解决问题还看根源。” 泰拉米握着剑柄的手犹豫下还是松开，除了面露畏惧之色的老板，他注意到厅内零散的客人们正面色惶恐地看着他们。 最终，泰拉米点点头，应道：“好吧。” 二人将要离开，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拦住了二人的脚步。 “二位，稍等。我这里有龙纹币，刚好想和人换取一些金币。不如......给我吧？” 循声望去，声音的来源，那人披着深蓝色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半张脸。银白色头发略显干燥披在肩膀上又被斗篷遮住。他的嘴唇并不湿润，旅途的风霜在他露出不多的脸庞上一览无余。 伊芙琳注意到吧台边的老板刻意地回避过去，厅内的旅人同样不愿搭理这个男人一般。而这个男人，正竭力扬起嘴角。只是那用于表示友好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极为刻意。 “怎么个换法？”泰拉米道。 “二比一，两枚金币换一枚龙纹币。我想......你们不亏。”蓝袍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只袋子，在手中掂量了一番，补充道：“我这里有五十枚。” 泰拉米微微皱眉，但并没有犹豫太多，利落地掏出一只钱袋递到那人手中。 “爽快。”完成交易后，那人并不多言语，转身回到了他的座位上——最角落的一张木桌子，仅仅点着一支蜡烛，让他显得格外阴暗。 “这样行了吧。”泰拉米换了龙纹币递给老板，只那男人依旧极不情愿地收下，招了招手示意泰拉米靠近了些。 他压低声音道：“我见二位应该也是身份显赫的人，我奉劝你们还是离他远些，他可是个流浪者，在镇子上逗留了数日了，这里的人可都避之不及呢......” “流浪者？”泰拉米一笑而过，“再帮我弄三杯麦芽酒来吧。” 语罢，泰拉米与伊芙琳默契地走向最角落的那张桌子，毕竟在亚特兰蒂斯城脚下，一名流浪者往往掌握着许多普通人没有的情报。 “喔，二位还真是豪爽，店老板说的话，我可听见了。”二人将将坐下，那人反倒先开了口。他缓缓掀开帽子，一道近乎夸张的伤疤经眼皮正中刻在右侧脸上。他的瞳仁一只是深蓝色，另一只则完全呈灰白色，多半已经损毁了。 “精灵？” 伊芙琳与泰拉米有些讶异，这披着深蓝色斗篷的男人显然是个精灵，而精灵成为“流浪者”在整个东大陆上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的。”这精灵的笑容显得干瘪，若他的半边脸没有损毁，显然也是一张英俊的脸。可惜的是，那疤痕过于夸张，这是主城对流浪者刻下的印记，这个印记注定要永远伴随着他了。 “二位看起来是要去亚特兰蒂斯城？也不知是哪座主城的要员。”流浪者的声音很低沉，他拿起手边的酒杯喝上一大口，随后干咳数声。 “怎么称呼？”伊芙琳接过流浪者的话，但并未答复他的问题。 “流浪者便是。他们都这么叫我。”流浪者用袖子擦拭着嘴角的酒渍，这不拘小节的动作与精灵族一向高贵严谨的形象出入极大。 “好吧，流浪者。那么，你能和我们谈谈关于龙纹币的前后么？”伊芙琳并不追问，那并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喔......龙纹币。没问题，我来想想该怎么去说......对了，或许是身份的象征吧，这个说法应该比较合适。”流浪者平静地回答道，“亚特兰蒂斯城，摄政王陛下，还有那位高高在上的龙骑士将军，若你们相信我的话，他们正领导着整个亚特兰蒂斯城的新政，迪亘人之外的种族怕是在这里很难生活下去了。当然，当然......这只是个开始，新的联盟正在建立，旧的秩序已经不被曾经的‘王者之城’承认了。” 沙哑的声音所叙述的事情与这座小镇上空的乌云一道营造着压抑的氛围，流浪者还在继续说着，他是不是看着伊芙琳，仿佛泰拉米是个无关的路人一般。 “数月前，同样是一个属于洛内兰人的小镇子，他们并不认同新的货币完全取代金币。结果，你们猜猜......如何了？” “呵，金币作为东大陆的通用货币时间仅次于通用语言，不使用便不使用，毕竟数个主城之间的大联盟还是存在的。”泰拉米笑道。 流浪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但那个小镇子已经不复存在了。龙骑士的龙焰让那里化为灰烬，无一人生还。” “什么？！” 泰拉米瞪大了眼睛，大声质疑。反观流浪者，他却镇定地喝着酒，仿佛对这些事情已司空见惯。事实也确实如此。 “既然无人生还，那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伊芙琳平静地反问道。 流浪者冷笑一声。“所以给我留下了这道疤痕。” 沉默取代了一切，烛光摇曳倒映在围桌而坐的三人脸上。泰拉米心知肚明，流浪者叙说的事情若是属实，这次联盟谈判无疑前路茫茫。异种的袭击还未探明真相，又得知半年来所谓的“王者之城”竟在搞这种动作，所谓的联盟谈判怕又是一场冷战。 “容我多一句嘴。”流浪者打破了寂静，“银翼护卫已经被消灭了。” 他注视着伊芙琳，声音低沉但字字清晰。 伊芙琳轻松地一笑，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猜你是伊芙琳·星光，没错吧。”流浪者道，见伊芙琳微锁起眉头默不作声，他继续解释道，“即便不认识人，可我认识这柄剑，‘星芒’。” 此言一出，包括泰拉米在内，二人万不敢质疑这流浪者所有的话了。虽然星芒剑刃声名远播，但能够一眼认出的实属少数。早在十年前，随着伊芙琳逃离亚特兰蒂斯城，星芒剑便与她一道销声匿迹，更不用提这些年月里，伊芙琳从未抛头露面，只是做着偏远的赏金任务谋生而已。 至于成为终极导师，这件事的传播速度相信还没那么快，甚至王后城内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亚特兰蒂斯城的银翼护卫究竟是什么职位。 “看来我没认错人。”流浪者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麦芽酒，将酒杯反扣在桌子上，“我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么多，二位，慢慢享用。” 语罢，他站起身来，拉起斗篷帽子扣在头上向门外走去。他的步伐有些蹒跚，一瘸一拐，右半身似是枯萎了一般绵软无力。奇怪的是，他的速度并不慢，不消一会，便随着夜幕降临消失在视野尽头。 “这人并不简单。”伊芙琳压低声音道，“只是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 泰拉米抬起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倚着墙边坐着，深深吸了口气：“好在都是些有用的信息，大概是提个醒吧？他认识你，你的熟人？” 伊芙琳仔细回想了一番，肯定地答道：“不，我确定不认识他。” 泰拉米耸耸肩，道：“好吧，毕竟你曾是亚特兰蒂斯的银翼护卫，认识你的人终究不少。”泰拉米刻意将“银翼护卫”四个字加重了语气，虽然声音并不大，但足够让伊芙琳听见。 伊芙琳沉默不语，她不解身边这个迪亘人在不满些什么，却也并不深思。至于心里跨不过去的坎，是那流浪者分明就在等她，而她相比十年前早已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只那精灵并不惊讶。 “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好的预感笼罩在伊芙琳心头。 【第八章】重返亚特兰蒂斯第三节 那流浪者离开后，随夜幕降临的是铺天盖地的暴风雪。旅店老板早早关上店门，并用准备好的木棍加固着门窗。 即便是身强体壮的泰拉米也不禁觉着寒冷，毕竟王后城终年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在与伊芙琳协商后，二人最终决定留宿一夜再进入亚特兰蒂斯城。 伊芙琳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她见泰拉米不时用手摩擦手臂，便向老板寻来一件毛毯。 “看来迪亘人也不都是那么耐寒呢。”伊芙琳玩笑道。 “亚特兰蒂斯城难道一直是这样吗？在我记忆中它并没有如此寒冷。我倒觉得这有些反常。”泰拉米接过毛毯披在肩上，裸路在外的手臂上隐约起了些鸡皮疙瘩。 “你说的没错。曾经的亚特兰蒂斯城像屏障一样，将冬日雪山以北所有的严寒都阻挡在外。直到索顿王与安吉丽娜公主殒命，那座城市如同失去了庇护。暴雪日复一日，呵，可那里的人仍旧记恨着安吉丽娜公主，认定她是极恶的女巫。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真是讽刺啊。”伊芙琳捧着酒杯坐着，双眼似是投向杯中却又飘忽不定。 关于艾克林王后的旧事泰拉米也有所耳闻，对面那个女精灵早已习惯用平静的叙述取代声嘶力竭地争执，此刻她似笑非笑的面庞在烛光下楚楚动人。 “所以……她与所谓的巫师、恶魔奴仆压根没有关系…….”泰拉米附和道。 那精灵微微点头，反讽道：“魔法师无法强大到左右天气决定命运，光明精灵压根无法成为巫师。那些家伙甚至连巫师是什么都没有搞明白，做出那些举动，我只能认他们为无知和愚蠢。你也知道，第三纪元起，东大陆上最辉煌的种族就是迪亘人，精灵……无法、也无心去争抢那个虚无缥缈的地位。” “那你们……我是说，当时你们为什么会选择与艾克林家族联姻？”泰拉米问道，毕竟成为东大陆主宰者的王后所获得的远超常人想象。 伊芙琳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说话总是很直白，有时处事泰然，有时又像大男孩一般。这样的问句若不是看到他清澈的眼神，任凭被询问者脾气再好，也会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生存。整片东大陆上所有生命的生存。”伊芙琳认真道，“这是索顿亲自来到月白森林后亲口描述的。迪亘人缺乏强大的魔法师，北方的邪恶早已蠢蠢欲动，而艾克林家族已经失去了龙骑士的力量。但换句话说，即便是有，那也不过是扬汤止沸般的武力镇压，无法从本质上解决问题。白树林王国是当时东大陆最强大的精灵王国，索顿王相信彻底消除隐患的方法是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强强联合……” 伊芙琳莞尔一笑，她正在叙述的内容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得明白，面前那个男人虽然身为终极导师，但相比于整个原界依旧如孩童一般稚嫩，她继续道：“或许我说得有点多了，你能听明白吗？” 泰拉米连连点头，但眼神中传递出来的信息却是似懂非懂。 伊芙琳微笑着摆摆手，道：“已经不早了，或许我们都该早点休息。你也知道，这次谈判并不容易。” 语罢，伊芙琳起身便向楼梯走去。泰拉米急忙站起来，他渴望再与她交谈些什么，只是思前想后，无从开口，最终只得作罢。 索顿王逝世已久，白树林王国不复存在。异族突起的当下，亚特兰蒂斯城大搞专政。这些话题对于泰拉米来说总有些生僻，毕竟这之中太多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提供足以解决问题的帮助？这还是个伪命题。 泰拉米凝视着伊芙琳的背影，痴痴地发着呆。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无法否认的是，伊芙琳的独特气质已深深吸引住他。 “迪亘人为精灵着迷？”泰拉米心中自嘲着，对这个想法不置可否，“她看起来也并不像我熟知的那群精灵啊……” 冰湖旅店也算是一家老店，加之常年风雪不见阳光，客房内的木地板在伊芙琳经过之后吱呀作响。北方独有的木头散发的气味混合着土腥味，腐朽潮湿在严寒下难以察觉。 伊芙琳取下斗篷，随后在壁炉中升起篝火。她走至床边，轻抚被褥。那种潮湿感让伊芙琳很快意识到笼罩着这片区域的天气有多么糟糕。 “唔……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太阳了。”伊芙琳感叹道。 她走至墙边，刚欲放下武器，火光一次异常地摇曳令她迅速转过身来——身着黑衣的高大身影陡然出现在那里，正沉默地对着她。 伊芙琳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这种熟悉的感觉显然并不陌生。 “伊塞卡？”伊芙琳试探道。 那个男人缓缓脱下盖在头上的帽子，一头银色长发、一双深蓝色眼眸，正是那个迪亘族先知。 “好久不见，伊芙琳。”伊塞卡道。 “或许你该明白，不请自来是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特别是对异性而言，更何况还是异族。”伊芙琳冷笑地直面那个先知而立，平静的外表下，她已提起十二分的警觉，“看样子，你应该已经完全掌握我的行踪了。” 相比记忆中的那个形象，面前的伊塞卡显然衰老了不少。面容之上多了些许轻微的皱纹，那双眼窝显然更加深邃了。他双臂自然下垂，双手交错地放置在身前，平静地道：“你也知道，找一个人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伊芙琳，你可比那时候看起来有魅力多了，我第一次找到你，那时候，你还是个稚嫩的小家伙。” “呵，你该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吧。”伊芙琳冷笑着打断道，“亚特兰蒂斯城的联盟会议一定也邀请了你，没什么别的事情，大可以等到那时再聊。” 伊塞卡微笑着摇头，随后向伊芙琳的方向迈出步子，“不，不，不。你误会了，这次我是专程为你而来。”行进间，他有条不紊地解开黑色披风的扣子，随着最后一颗被解开，厚重的披风顺势滑落在地上，伊塞卡与伊芙琳之间仅一臂的距离。 伊塞卡的一举一动始终带给伊芙琳无形的压迫感，但出于场面，后者万不该率先透露出丝毫的畏惧。这过程中，那红发精灵寸步未退，握持着星芒剑的手下意识地攥得更紧了些。 “或许你还记得多年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再怎么说，你也不过是个女性，终究是需要保护的。如今，那个小子你也安置妥当了……”笑容从伊塞卡脸上浮现出来，与之一同出现的深色薄雾不知何时已笼罩住整个空间。他继续道：“现在，你应该能给出肯定的答复了吧？” “什么？”伊芙琳对自己听到的内容深表怀疑。身为迪亘族的先知，他所具备的知识与思维应早已让他超脱了情yu，这番言辞从伊塞卡口中流出，和他脸上略显僵硬的笑容一样难辨黑白。 伊芙琳对这种感觉感到陌生，与艾伦和泰拉米所表现的相去甚远。在与艾伦的相处中，伊芙琳认知到那种如阳光般明媚的感觉，由内而发的酸甜味道，若说那是所谓的“情预”，此刻伊塞卡散发出的冰冷的压迫感又如何解释？ “作为先知……你……” 伊芙琳的声音微有些颤抖，不知该如何言说。伊萨卡的步伐继续移动，他们之间的距离化为无形。伊芙琳无法继续维持冷静地站在那里，她随着面前那个男人的靠近下意识地后退着。 伊萨卡陡然伸出的双臂准确地按上伊芙琳的双肩，一声轻微的闷响，那精灵已被结实地按在墙壁上，触电的感觉瞬间走遍全身，一阵莫名的酥麻后手部莫名失力，长剑自手中滑落在地上。 伊塞卡又上前一步，二人之间仅存的距离消于无形。隔着绵软的衣服，伊芙琳能够感觉到对方结实的躯体，温热的体温。 伊芙琳顿感羞涩，只燥热感走遍全身，困意席卷，甚至连视线都变得朦胧。面前的男人俯首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放轻松，这会是个愉快的过程。” “我……我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伊芙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对自己有气无力的声音感到诧异，只是已无心多虑。她的视线里唯一可以辨别的仅仅是那张冷峻的面孔，任何思绪刚刚萌生便又不知所终。 黑色雾气完完全全笼罩着那个女精灵，她面色绯红，任由伊塞卡的双手在她的身体上游走。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扭动着，在他褪去她单薄的衣服后，腹部的线条若隐若现。 伊塞卡冷漠地注视着面前已神志不清的精灵，在他的操控下，一团黑雾缠绕住她的双手，高高悬挂在脑后的墙壁之上，那副精致的胴体已在这个先知面前展露无遗。 “哼，稚嫩。看来我的猜测没错，被契约之力侵蚀后，欲望会被无限放大。虽然还不能确定你究竟获得了何种契约之力，但都无大碍。” 伊塞卡满意地笑道，如同胜利者一般欣赏着刚刚捕获的猎物。他的食指微微勾动着，伴随他的动作，黑雾托着伊芙琳缓缓浮起。 在到达一定的高度后，那团黑雾挣扎着却无法再挪动分毫。伊塞卡不禁眯起双眼，他再次勾动手指，似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与他的力量抗衡着。 伊塞卡重又打量起伊芙琳来，那个精灵显然处在朦胧的状态下，她喘着粗气，额头之上满是汗珠。 “不，不是你。”伊塞卡自语道，“那又是什么在阻碍着我的力量？” 他再次驱动暗能，黑雾几经挣扎依旧无法再进一步。两股力量争执之下，伊芙琳反倒看似有清醒的趋势。伊塞卡随即停止强攻，转而以手指抵在伊芙琳的额头上。 他合上双眼，以精神之力再次尝试窃取伊芙琳的记忆。一道猛烈的白光陡然出现在伊塞卡的脑海中，他触电般收回手臂，左手紧紧握住颤抖不已的右手手腕。那团黑雾轰然消散，伊芙琳也因失去了支撑瘫倒在地上。 “呵，看来被你抢先了一步。”伊塞卡冷笑道，“玛瑞蒂娅?艾琳娜……不过……”他再次伸出右手，又一团黑雾自掌心产生越发浓烈。新生的黑雾游走至伊芙琳腹部，在短暂的悬停漂浮后渗入她的体内，一处龙纹图腾在她的小腹之上逐渐成形。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伊塞卡冷嗤一声，重又披上斗篷，打开传送门。他再一次回头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伊芙琳，邪邪笑道：“我们下次再见了……呵哈哈哈哈……” 残留在房间内的黑气逐渐向那道传送门内收缩，随着伊塞卡的笑声减弱直至虚无，传送门消失后，陈旧的房间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八章】重返亚特兰蒂斯第四节 伊芙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早晨，窗外落尽久违的阳光。伴随沉重的敲门声，关于伊塞卡的画面在她记忆中若隐若现。 糟乱的衣服下，腹部的龙纹印记很惹眼。伊芙琳尝试活动身体，四肢似被极具拉扯过一般，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酸痛。手腕上，暗色的痕迹也证实了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确实发生过的。 “伊芙琳，你起来了吗？” 门外的人是泰拉米。 “是的……咳咳，是的，稍等。” 伊芙琳注意到自己略有沙哑的疲软嗓音，急忙清清嗓子，回应门外的人，随着门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泰拉米应是下楼等待去了。 伊芙琳站起身来，在挺起身体的一瞬间，腹部图腾处引发一阵燥热，直叫她双腿发软，膝盖都不禁微曲。 “这是什么感觉？”伊芙琳扶着床铺，缓缓身子后重又站立起来。因为那阵燥热，甚至呼吸变得急促，胸部以不合常理的幅度起伏着。她尝试用手擦拭掉那处印记，最终无功而返。 “这个混蛋……对我做了什么？”伊芙琳低声咒骂道。 先知压倒性的实力在伊芙琳心中留下厚重的阴影，即便拥有了超越银翼护卫的实力，但在先知面前依旧宛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她急忙整理好衣物，取出手套戴上以遮挡手腕处的黑色印迹，随后反复审视全身各处，确保再无遗漏后这才离开房间。 见伊芙琳下楼，泰拉米招呼道：“早，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啊。” “嗯……你……昨晚睡得好吗？”伊芙琳无心关注其他，她仍对先前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啊……还不错，昨夜特别安静，或许暴雪在夜里便停了吧。”泰拉米微笑着回应道。 伊芙琳面有恍惚般点点头，应道：“哦……好，那就好。” “你……怎么会想起来……”言语间，泰拉米似有些回避着身边这精灵的目光，面容似笑非笑。 “出发吧。”伊芙琳打断道。 另一边。 亚特兰蒂斯城白石大殿。 身披黑底红边长袍的男人斜斜倚在龙骑王座上。 摄政王卡尔?夏泽林。他一脚踩在王座边缘，一只手惬意地撑着脑袋。金色的战甲面具遮住了他的脸，透过空洞的缝隙隐约可辨微闭的双眼。 “卡尔大人。”龙骑士巴奈特俯首行礼，继续道，“军队已经部署完毕了，大到镇子，小到村落，只要境内有人烟的地方都已经完成了绝对的掌控。至于那个冰湖镇……按您的要求，暂时撤开了所有的驻守士兵，王后城的人预计今天便会到达。” “有劳了，我的龙骑士大将军。”卡尔缓缓道。 “愿为联盟效力。” 巴奈特再次行礼后缓步退下。这过程中，他不禁回看一眼身后王座之上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起，他开始以面具示人。但他并不敢多做想法，按照卡尔的计划，半年内在亚特兰蒂斯城领土范围内已完全弃用了东大陆通用货币，这也意味着“龙骑联盟”计划的第一阶段正式完成。 这个过程中，如卡尔所言，着实有不少村落镇子持有抗拒态度，但也诚如他所命令的，巴奈特无一不用武力彻底将那些地方从地图上抹去。 唯一令巴奈特不解的是，亚特兰蒂斯城的军队除了护卫队外已全部派出，偌大的亚特兰蒂斯城内仅仅只有一支不到五百人的军队驻守。要知道王城背后便是冬日雪山，而并不近的北方要塞内的部队数量将将千人而已。在这个动荡的当口，北方要塞虽然异常的平静，但潜在的危险依旧存在。 在巴奈特刚刚踏出大殿正门，戴安娜的擦肩而过让他顿生更多顾虑——那个常年驻守北方要塞的女性军官此时现身此处，难道北地就那么平静？ “戴安娜？”巴奈特一向心直口快，疑虑将生，便随口叫住了那个女人。 戴安娜例行惯事地行了军礼，应道：“将军，有何吩咐？” 巴奈特愣了愣神，意识到那支专属于摄政王的部队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顿感如鲠在喉，掩饰道：“哦……最近……北方要塞情况如何？” 戴安娜赔笑道：“劳将军顾虑，没什么异常。” “没有？”巴奈特再次追问。 “是的。”戴安娜平静地道。 第三纪元以来，北地的骚动从未停止过，仅仅是北方要塞便爆发过三次大战。亚特兰蒂斯城常年维持万人的军队建制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北地异族的存在，这一状况竟然破天荒地在第三次，也就是卡尔亲征之后得到了改善。 那一次出征，与卡尔一同出战的是另一位龙骑士佐恩，自那之后，佐恩常年待在夜辉谷内，算来已有近十年未再踏足亚特兰蒂斯城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了，卡尔大人召唤了我。”戴安娜见巴奈特沉默不语，便道。未待那位尊贵的龙骑士应答，戴安娜已转身离开。 戴安娜傲慢的态度引起了巴奈特心底的不满，但他并没有继续追究，摄政王的嫡系队伍任是谁都不禁礼让三分。作为龙骑士，自然也犯不上与一支暗杀部队扯上关系，在巴奈特眼中，战斗总归要真刀真枪地一决高下并光明正大地击败对手才算荣誉。 “卡尔大人。”戴安娜单膝跪地行礼道。 见到戴安娜已到面前，卡尔示意所有人回避，待偌大的大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才开口道：“听说王后城的人快要到了。” “是的。” “那二人中有一个是伊芙琳？” “是的。我已再次确认过，她的确来了。” 卡尔在王座上倚得更深了些，似是若有所思——这只是戴安娜凭借对卡尔的了解作出的猜测，毕竟那张脸被面具遮盖，她无法确认那个男人现在究竟是何表情。 “她已经知道那些余孽的事情咯？”卡尔再次开口道。 “是的，如您所吩咐的那样。只是……为何要对她透露这些？”戴安娜俯首问道。 一阵阴沉的笑声从卡尔口中传出，戴安娜不明所以，只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大人止不住地笑着，这让她不禁微微抬起头窥视一二。 “你不必知道。”卡尔的声音异常低沉，“另外，安排给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是，是的。如您所知，那些名存实亡的精灵族王国和矮人王国并不回应我们的要求，除此之外，东大陆七座主城，夜辉谷的佐恩将军和王后城代表尚未抵达。昨日我已将您的意思传达给了那些人，不愿意加入联盟的我也已处理妥当。”戴安娜道。 “呵呵，应该也只有珊瑚城的蠢货会固执到直面违背我的意思吧？”卡尔轻笑着说道，他显然对亚特兰蒂斯城的军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是的。我当场处决了他们的最高长官。”戴安娜道。 “好。待王后城的人抵达，通知他们明日开启正式会议。今夜，我需要给伊芙琳一点点时间……她会需要的。”卡尔微微活动着脖颈，补充道，“如果她找不到地牢，给她一些提示。我对她见到我的杰作时的神情……很期待……” 戴安娜点头回应，她好奇地再次窥探卡尔，对于他口中的事情戴安娜也很好奇。 “卡尔大人……您……究竟对那精灵做了什么？”戴安娜颤颤巍巍地问道。 卡尔的动作立时僵硬在那里，虽不见他的神情，但他的脑袋显然转动到直视面前那个女人的角度。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冷库，一字一顿地道：“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多嘴。” 戴安娜急忙再次俯下脑袋，静静等待那位摄政王转移他的注意力。多次直接下达的任务让她清楚地知道那位迪亘人的脾气是多么暴戾，而数年前抓捕艾米莉亚时，卡尔当场砍断了那个精灵的手脚。要知道，那时艾米莉亚还是银翼护卫的长官。 卡尔站起身子，缓步走下台阶。随着每一次脚步践踏台阶的声音响起，戴安娜的心都为之一颤。直至卡尔走至她的面前，那个男人俯下身子半蹲下来，戴安娜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 “宝贝，你是我最骁勇善战的部下，你相信我吗？”卡尔略有些沙哑的嗓音紧紧贴在伏地不起的那个女人耳边。 “是的！是的！”戴安娜急忙道。 她听见卡尔的冰冷的低笑声，伴随着一句“抬起头来”，卡尔穿戴着金甲的手已托着她的下巴向上微微发力。 戴安娜不敢抗拒，直待她的脸抬高至与面前的男人齐平，那副金色面具下，赫然可见一对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红一篮，散发着深渊般的恐惧。 直视那对眼眸，就连与杀戮同行的杀手都分明感到来自地狱般的彻骨寒意，戴安娜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微微颤抖着，她无法逃避他的眼神，而他的声音似在耳边，又仿佛萦绕在脑海之中： “别怕，只要你听话，这份强大的力量我会分享给你……变革者已经降临，虚伪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第八章】重返亚特兰蒂斯城第五节 高耸的墙壁已被厚重的冰雪覆盖，人们只能从外面勉强辨别城墙原本的面貌。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的反差在伊芙琳内心激起层层波澜，在这座威严的城市中的点滴历历在目。 马儿的呼吸形成肉眼可辨的白雾，阳光光顾了冰湖镇，又在余晖森林与辉煌大道的夹角处戛然而止。亚特兰蒂斯城——这座王者之城依旧笼罩在厚重的乌云之下，站在它的脚下，仿佛冬日雪山的积雪随时都会倾倒而出，完全覆盖住它。 “这正常么？我是指……亚特兰蒂斯城的巡逻的卫兵竟然看起来还不比王后城？”泰拉米注意到层层相叠的城墙上零散的侍卫，与这座崇尚武力的主城搭配在一起莫说多么离奇。 “是有些奇怪。”伊芙琳认同道。在她的命令下，坐骑的白马放慢了脚步，若疾驰进入其他主城会显得很不友好，这是东大陆约定俗成的规定。 在进入第一层的大门时，一名身着厚重银甲的侍卫上前拦住伊芙琳与泰拉米二人，看他略显精致的盔甲，应是守城侍卫中的某位军官。 “这里是亚特兰蒂斯城，请出示您的身份！”那侍卫道。 泰拉米点头致意，随后掀开附在王后城图腾上的披风道：“王后城荣耀圣殿的谈判代表，来赴摄政王的联盟谈判之约。” 侍卫闻言行了个军礼，后撤一步让出进入大门的通道，道：“原来是荣耀圣殿的贵宾，我代表外城守军表示欢迎。” 随后，二人驾马进入大门。 亚特兰蒂斯城内白雪皑皑，无论是居民或是偶尔三三两两路过的巡逻卫兵均身着厚实的棉服，这与衣着单薄的二位王后城访客形成鲜明对比。 “看样子这里的严寒已不是一两天日子了。”泰拉米四处张望着，随口道，“骑在马上也能感觉到脚下的积雪有多厚实，而且还有眼中的冰冻。” “是的，看来现在的亚城也无法抵御来自北地的严寒。”伊芙琳认可道。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失去了君王和王后，主城自然失去了庇护。纵使替代者再如何强大，这无底洞般的空档也是无法弥补的。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亚特兰蒂斯城压根没有哪怕一位魔法师，进入亚特兰蒂斯地界以来，除了零星的洛内兰人聚居地，甚至没有看到一个精灵。 “所以说，亚特兰蒂斯城内没有魔法师的存在么？”泰拉米道。 伊芙琳解释道：“至少不存在圣者级别的魔法师，只有那种级别或者更高才有可能拥有抗衡气候的力量。” “这么说来，亚特兰蒂斯城曾经有过那种级别的魔法师。”泰拉米道。 “安吉丽娜公主。”伊芙琳的声音很平静。 泰拉米不再追问，这个话题对伊芙琳来说从不轻松。不知何时起，那个女精灵开始以平淡近乎闲谈的口吻诉说着往事，这也是深深吸引着那个迪亘族男人的原因之一——至少把这件事情放在他自己身上，无法以如此平静的心态重新面对这座曾经深深伤害她的主城。 可以说，认识伊夫琳让泰拉米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原先的观点，至少关于众人口中的“王者之城”亚特兰蒂斯城已不复往昔的崇拜。他还没有完全接受伊芙琳的一面之词，谋杀君王？这种事情无论何时提起，就迪亘人而言是无法接受的。 随后，泰拉米又找了些话题用以闲聊解乏，伊芙琳则始终保持着平静的状态。直至二人到达通向最顶层的石门，戴安娜——身着精致的黑甲黑衣站在那里，似是等候多时。 “二位路上辛苦了。”戴安娜招呼道，“会议定于明日下午开启，接下来由我带二位到贵宾区小憩。” “明天？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泰拉米笑道。 戴安娜点点头，“夜辉谷的代表还未到达。我们刚刚接到消息，这次并不是佐恩将军亲自前来，当然，来参加会议的也是一位重要人物。所以，卡尔大人决定等候他到达再行商讨。” “伊塞卡？”伊芙琳冷声道。 “看来伊芙琳导师的消息很灵通。是的，迪亘族的先知大人——伊塞卡大人。”戴安娜微笑道，“请随我来。” 戴安娜示意卫兵上前搀扶伊芙琳等人下马，处于亚城核心的中心城内并不允许骑乘坐骑。 “迪亘族的那位先知？据我所知，没人知道他有多少岁，甚至听说他从未离开过夜辉谷内的黑色高塔。”泰拉米凑近伊芙琳，小声询问道。 伊芙琳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质疑道：“从未离开黑塔？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泰拉米略感尴尬，补充道：“那位大人常年监视着北地的一举一动，你应该知道，他的地位可完全不亚于两位龙骑士。” 伊芙琳冷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不再作答。他理解泰拉米无意间表露出的崇拜，毕竟迪亘人中想产出一位优秀的魔法师是极为罕见的，更不用说是一位先知。与此同时，那位先知的任务与东大陆的安危息息相关，即便两位龙骑士在他的面前也只能算是晚辈。 可发生在伊芙琳身上的事情泰拉米并不知晓，他自然不会明白伊芙琳为何如此不待见这个话题。 “就是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侍者即可。” 约莫数百步的距离，戴安娜示意已经到达了指定休息区域。这片建筑距离议政的宫殿不远，圆润的门框窗户与亚城内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这些典雅的建筑伊芙琳并不陌生，那正是星光精灵到来亚特兰蒂斯城后修建的，原本是专门属于精灵的住地，只是现在人去楼空罢了。 伊芙琳冷眼看着身边面带笑意的那个女人，她正“毕恭毕敬”地伸出右臂以展示这片建筑。 “这些屋子……”泰拉米面有惑色。为待他询问，戴安娜已补上说明：“如你所见，这片区域的建筑均出自精灵族之手，看来泰拉米导师是个见识广阔的人。” “将外宾安置在王宫后院，看来现在的摄政王大人真是自信十足呢。”伊芙琳冷言讽刺道。 泰拉米闻言，立即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系，心道：看来亚特兰蒂斯城此举还有更深的含义，没想到竟然表露得如此直白！ 戴安娜并不生气，缓声道：“对站在东大陆之巅的王者之城而言，既然站在这个地位，自然要给外宾最好的接待。毕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这样一座主城，所以让贵宾们住在这里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诚如二位所见，自从摄政王代替执掌亚特兰蒂斯城，所有的区域都安排得更加合理。在王宫的另一侧便是安置囚犯的监牢，与这片区域以摄政王居住的宫殿作为阻隔。 屋内所有设施都已备全，二位的坐骑也会有饲养师照顾，尽可安心休息，准备明日的会议。” 伊芙琳笑道：“呵，如此说来，卡尔大人真是为仁慈的大人，竟当真能将监狱安置在王城内？那可是关押重犯的地方，据我所知，应也有不少从北地抓来的异族俘虏吧。” “是的，”戴安娜认可道，“这样便给居住在下层的居民们提供更安逸的生活环境，无需与那些囚犯打交道，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原本完整用于关押犯人的那层现在也已改造成士兵们训练的场地，你也知道，亚特兰蒂斯城需要抵御北地的异族，这些都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 “一路上，我可没见到多少士兵。”伊芙琳道。 戴安娜抱起双臂，笑容中带着傲意：“也难怪，伊芙琳大人离开亚特兰蒂斯城太久了，难道王后城会将军队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吗？” 伊芙琳摆摆手，顺势走向客房。 “无碍，毕竟我现在不是带队的将军，也不是某个主城的执政者。多谢招待，没什么别的事情便请回吧。”伊芙琳冷声道。 “贵宾的要求都听见了吗？你们可以离开了。”戴安娜随即下令所有卫兵撤离，自己也移步离开。直至走到这片住宅的门口，转身补充道，“会议定在明日下午，有什么别的要求只管吩咐这里的侍者便是了。” 二人之间目光不可避免地再一次相交，这一次，彼此之间的眼神都更为锐利。 【第八章】重返亚特兰蒂斯第六节 入夜，北地吹来的寒风划过龙骑士之巅，在混沌的夜空中呼呼作响——那是属于亚特兰蒂斯中心城区域的独特“风景”。 泰拉米独自在外宾住处的庭院内踱着步子。不同于王后城，亚特兰蒂斯城的夜晚寂静得过分，在冬日雪山之巅，风声吹动了尚且松散的积雪发出的异响多少有些可怖。与此同时，分派给其它主城代表的房间也毫无动静，整片区域仅仅两盏微弱的烛光呼应着。一盏属于泰拉米本人，另一盏则是伊芙琳的那间。 泰拉米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那盏灯火一阵摇曳后熄灭，随之开门而出的是手握长剑的红发精灵。 伊芙琳在出门的刹那偶遇泰拉米显然有些惊讶，她并未作声，直至走到这个男人身边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外面？” “呃……我只是随便走走。今夜的风有点凉……”泰拉米耸耸肩道。 “那就早点休息吧。”伊芙琳并不多言。 泰拉米注意到伊芙琳并没有穿戴斗篷，一席修身白衣外是半裹着银甲的短袍——那是方便近战的服装，深夜外出必有蹊跷。 “你是要去哪儿？” “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情。”伊芙琳冷声道，“请不必跟来。” 语罢，伊芙琳便疾步而去，留下泰拉米愣在风中无言以对。事实上，她也并未留给他搭话的机会，她显然不希望泰拉米参与进她即将要做的那件事情。 艾米莉亚和原银翼护卫成员的现状时刻牵动着伊芙琳的心，虽然戴安娜略显刻意地表明监牢位置引人猜疑，但伊芙琳对此并不犹豫，事关族人与曾经的部下，她顾不了许多。 夜晚的亚城平静得难以想象，那个女精灵直至到达监牢才看到侍卫手中摇曳的火光，一路的顺畅甚至伊芙琳自己都无法接受。 “难道是刻意为之的？” 伊芙琳不禁扪心自问。监牢的入口并不难找，在一处直挺而上的石壁下，棱角分明的石门不加掩饰。吊挂在悬崖边缘的铁笼内，依稀可辨已接近腐烂的尸体，那上面甚至悬着冰霜。亚城的天气就连饥饿嗜血的乌鸦都不愿停留。 伊芙琳止步于一堵石墙边，屏气凝神，仔细打量着驻守的士兵。她认为亚特兰蒂斯这种级别的主城夜间的防备不该是如她现在所见到的这般松散。 “难道安插了暗哨？”伊芙琳暗自道。 那仅有的两名卫兵似是经不住寒意与困意的席卷，畏畏缩缩在门洞里，不断擦拭着手掌以取暖。 伊芙琳不禁感慨，没想到再次回到亚特兰蒂斯城竟是这样的“风采”。卫兵看似已经不复以往的精神面貌，“王城军队”的威名与那些萎靡的身影看起来极为不符。 数次打探下，伊芙琳确定入口附近确实仅此二人而已，随感难以置信，但还是迅速进行行动——一道白影闪过，那两个昏昏欲睡的卫兵这回算是睡踏实了。 然而，第二道题立马出现在伊芙琳面前：新建造的牢房处在冬日雪山山体内部，层数不明，路线不明，将将进去，不足百步距离的过道后便是四处分道口。 四扇石门毗邻相连，如出一辙。青白色石壁上，锈迹斑斑的铁柄火把中，火光微弱到随时会熄灭一般。潮湿与腐肉的怪味杂糅着从更为阴森的通道中飘散出来，微弱无力的呻银若隐若现。 伊芙琳半蹲下来，指尖点地以洞察情况。她微闭双目，自指尖发散出细微的魔法灵力。这是精灵魔法师传承的洞察魔法，那些灵力会以物质为介质迅速传播。随后回馈到施术者本身后，即可获得大量的情报。 随着灵力不断散出又汇聚回来，伊芙琳的神情愈发严肃。她的双目睁开又微微眯起，不禁自问道：“这是……什么......” 从回馈而来的信息来看，丝毫不存在关于精灵的迹象，反倒是一种冰冷至极又烈火炼狱般的交错的、腐肉与鲜血的腥臭，那不是东大陆该有的。那股气息……分明就是来自地狱深处的邪恶！ 伊芙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站直了身子。 无论如何，有必要一探究竟。伊芙琳已下定了决心，这并非出于好奇，而是已经到了无法视而不见的地步。 伊芙琳顺着石梯逐渐深入山体深处，墙壁边的火把愈发黯淡，直到一阵阴风吹过，再向下已无哪怕一处灯光。迫不得已，伊芙琳只好拔出长剑，催动灵力，剑身耀出微光。 在伊芙琳的印象中，亚特兰蒂斯城原先并不存在这样一道幽深的山内建筑。它的深度难以想象，这本该是迷恋金矿的矮人才会进行的工程，至于迪亘族人，那本该是个向往着龙与天空的种族。 伊芙琳感到脚下开始变得绵软，她将剑身扫向地下，又抬起脚来——一种粘稠的深色不明液体正散发着腐臭气味。 “究竟是什么？” 伊芙琳伸手摸去，虽隔着手套，依然挡不住令人作呕的质感。这种液体并不是血液，反倒更偏向于某种虫卵内的组织液，而这液体自此向更深处愈发稠密。 若当真是组织液，那么必然会有类似卵之类的物体存在。伊芙琳顺着想法向剑身注入更多灵力以绽放出更为强烈的光芒。她本想借此获得更多发现，只可惜未能如愿。 因为这些液体的存在，伊芙琳的脚步声消失殆尽。偌大的空间中哪怕极为细微的声音也会放大，失去了步伐与石梯碰撞的声音，一阵朦胧却富有节奏感的低沉声响逐渐清晰。伴随这些声响的还有不断上升的温度。 咚咚……咚咚…… “这是……心跳？” 伊芙琳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这环形构造下难以辨别这股响声的确切方向，只能大致判别是源于更深的地下。 不由伊芙琳多想，石梯环石壁而下，若是走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估算进入监牢的时间，伊芙琳明白距离天亮的时间已所剩无多。 “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伊芙琳咬咬牙，微曲身体后倾斜着一跃而下。在即将靠近石壁的时候，她灵敏地挥动长剑，猛地刺入墙壁以制造落脚点，随后再次发力。每一次跳跃都径直划过数百阶石梯，如此往复数十次，在那底部，耀眼的腥红暗光映入眼帘！ 经验促使伊芙琳不会莽撞地落地。在足够接近底部的位置，她再次猛地发力，半截星芒剑应声刺入墙壁，而那个女精灵借助这个发力点停滞在那个高度——这足以让她看清脚下的情况： 汩汩流动的暗红色液体顺着沟壑翻滚着、流动着。数条沟壑引领红色液体交错编制，在圆形的地底空间形成一道类似图腾的图案。 那图案分明是一条拥有多个头颅的四爪怪物！那怪物每个头颅均张着血盆大口，巧合的是那些獠牙尽显的巨口均指向靠近中心部位的一点。那一处相较较为平整的地面显然高高隆起，只在朦胧腥红的雾气遮蔽下并不能够看得很清楚。 “所以……你们希望我看到的就是这个？”伊芙琳不禁冷笑自语道，“一头……滑稽的怪物……图像？” 嘭！ 一声闷响，数条血色光束从略高处汇聚而下，直直射向那处隆起的地方，未待伊芙琳反映，伴随异光发出的，分明是已经近乎力竭的惨叫…… 只那惨叫声在伊芙琳耳中格外熟悉！ 那个嗓音…… “艾米莉亚！？” 伊芙琳大惊道。 【第八章】重返亚特兰蒂斯第七节 红光似被隆起处吸收，而那个声嘶力竭的女声也随着异光的黯淡最终衰弱至无声。 一手紧握剑柄的伊芙琳伸出另一条手臂凌空拨弄着试图驱散面前的气体，只那层层萦绕的雾气久拨不开，不知为何，她却对那声音来源的身份分外坚定。 数次无功而返后，伊芙琳只得重新寻找新的落脚点，始终停留在这样的高度无法更进一步。石阶早在某一处将将还算宽阔的平台下戛然而止，这种结构看似颇有些培养某种危险生物的意思。 思索中，伊芙琳尝试以冰元素魔法制造平台已靠近那处，只她伸出手去，淡淡的冰雾还未成形便在血雾之中沸腾直至化为乌有。伊芙琳眉头紧锁，反复尝试无一例外地失败。现在的她无法驱使更加强大的冰元素魔法，而血魔法更具攻击性，此刻似乎并不能派上用场。 “等等……如果无法避开，那么……”伊芙琳恍然大悟般，既然不能够制造些什么，那么倒不如破坏掉它。 不过在血魔法的冲击下难免发出巨响，极有可能因此引来敌人。不过……总比贸然冲上去来的明智！ 伊芙琳不再犹豫，为数不多的选择中，使用暴力在此刻成为了最佳选项。煞那间，红光取代了原本闪耀的淡蓝色光芒，星芒剑熠熠生辉，逼迫那些雾气避而远之般退开。随着她再一次增加灵力的输出，肉眼可见的红色光盾骤然张开，推动着雾气直至撞上墙壁并以消散为最终结果。 那不远的底部，图案轨道交错的中间部分满是肉体一般的不明物质，此刻正在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着，恰似拥有心跳的活物。至于那隆起的部分中间，那张垂死的脸不是他人，正是艾米莉亚！ 她仅仅只有不到半身裸露在外，身体的其他部分连同半条手臂都被不明物质包裹着，无数细长如血管一般的东西交错攀爬着布满与她身体接触的部分，再细看分明是不同程度地侵入了她的皮肉。 若说艾米莉亚现在当真是不忍直视，这也让伊芙琳心如刀割——高等精灵十分注重他们的身体，如此这般定必死亡还要痛苦。只是艾米莉亚分明已经失去了意识，刚刚的惨叫仅仅是疼痛带给她身体的本能反应罢了。 伊芙琳将灵力注入左手，不稍一会便形成一只血色的能量球。她瞄准艾米莉亚附近一处将手中的能量球打出，球体与地面不明物质触碰后稍作停顿又忽而散开融入进去，再之后，那一处不明物质下闪耀起不祥的光芒，表层也越发膨胀。 嘭！ 那不明物质显然没有坚强到足够抵抗血魔法之力的程度，在伊芙琳冷漠地眼神注视下破碎殆尽，甚至冒起因灼烧而起的焦烟，岩石地面终于露了出来。 伊芙琳借助墙壁发力抽剑一跃，精准地落在刚刚制造出来的空地上，而她的面前，备受摧残的身躯触手可及。 地面尚且残存余温，不只是因那些物体还是不久前的血魔法的攻势所致。不仅仅是地面，整个空间内的温度都明显比亚特兰蒂斯城高上很多，直至靠的极近，伊芙琳才清楚地一睹那东西的庐山真面目——类似肌肉纹理一般层层相叠，血液一般的液体正从被血魔法破坏的“伤口”处汩汩流出，与之一柄冒出的还有浓稠的脓液。 “艾米？”伊芙琳试探地道。 艾米莉亚的头颅无力地垂在那里，头发、身体上满是粘液。她的腮帮因销售凹陷进脸颊，眼窝很深，若没有眼皮的包裹眼球几乎要滑落下来。她的皮肤细丝密布，自隆起的不明物体经她的身体直至蔓延到她的脖子。 那个奄奄一息的女精灵毫无反应。 伊芙琳凑上前去，艾米莉亚的身体似已与周围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若非肤色的差异，甚至不能辨出这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咕嘟！ 包裹着艾米莉亚的物质陡然收缩了一下，那个女精灵的身体也随之一颤。 咚咚，咚咚…… 随着一阵阵心律般的异响，不明液体从这个空间的正上方落下，一滴、两滴……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令人作呕的低吼。 伊芙琳抬头张望，红光蔓延向上，最终又在空洞的黑色里消散直至虚无。 是生命体的存在。 伊芙琳并不紧张，在她作出攻击的那一刻她已做好了迎接敌人的准备。只是当那些“敌人”真正出现在面前，她还是不免感到了意外——丑恶的五官、挂着粘液的躯干、毫无掩饰的身体……她见过这些东西——在来到亚特兰蒂斯城的路上，那些毁灭村庄的怪物。她记得，它们叫作“兽人”。 “真没想到，已经渗透到了亚特兰蒂斯城的内部……”伊芙琳转身面对那几头从天而降的兽人，手中的剑刃红光瑟瑟。 “吼！” 几头兽人将伊芙琳团团围住，巨口张合之下发出发自本能的吼叫。 伊芙琳因这些兽人的出现心生困惑，自进入监牢开始就没有见到过哪怕一个卫兵，率先出现的反倒是这些嗜血成性的怪物。更重要的是，这群兽人的表皮还很稚嫩，透过仅有的光芒勉强能够看清它们身体上正不断淌下的粘稠液体——那显然和墙壁上的一模一样，类似虫卵中的营养液！ “难不成是在这里诞生的？” 一个极思密恐的想法静悄悄地从伊芙琳脑海浮现出来，只未待她深思，那几头兽人已蜂拥而上。 它们的进攻毫无章法，伊芙琳轻松地避开攻势又顺手结果了它们的性命。并未太久，红色剑光划过数道弧线，兽人厚重的呼吸便随之终结。 几个硕大的身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伊芙琳俯身细看。果不其然，它们的皮肤还很柔软，如心生的婴儿。她清楚地记得，在那个不幸的村子里遇见的兽人分明是皮糙肉厚。 来自这群兽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攻势并不能让伊芙琳安下心来，那个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是的，这几头兽人分别就是新生儿，它们没有思想，没有格斗技巧，它们仅有的只是对生物本能的攻击欲望。 可若当真是新生儿，那么这种生物显然可怕至极——它们与生俱来不俗的力量、敏捷。洛内兰成年人对它们而言毫无抵抗能力，而先前遇见的那头绿皮兽人，甚至连伊芙琳或是泰拉米都不可轻敌。 这种不亚于迪亘族战士的格斗天赋根本无法忽略不计，要知道在力量上能够与迪亘族人抗衡的也只有那群矮人罢了。 “难道……”伊芙琳重新将目光锁定在身后的艾米莉亚身上，不禁心有所思：按照现在的情况来判断，若将这个空间比作一个大型卵房，把兽人看作这个卵房的“产品”，至于原材料的来源…… 伊芙琳不敢继续想下去，这种判断完全存在可能。至于如何证实，现在看来，方法只有一个——艾米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