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怀太子传》
第一章 历史充满了偶然!
乾封元年,十一月,关中的严寒漫长而持久,如刀一般的北风,尘土飞扬,天也变得灰蒙蒙的。巍峨的秦岭是分割南北的屏障,一边是道道陡峭的高岭,另一头则座座挺拔的高尚。
骊山就在秦岭的脚下,而此时的骊山,与关中其他的地方并没什么两样,松柏长青,壮丽翠秀也被冬日的严寒所摧毁,随处可见是光秃秃的树干,及大片的冻硬土地,被掩盖于冰雪之下。
一条条飘起云雾,好似发带一般缠绕在山腰,随风缓缓飘动,白雪皑皑的骊山被衬托的时隐时现。山脚下的渺渺炊烟,零星的人迹,要比戒备森严、气氛压抑的汤泉宫,不知道好上多少。
站在西绣岭的烽火台上,李贤面色深沉的向远方望去,《史记》中记载的: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便是发生在这里。即便知道这个典故是捏造的,他也愿意来看看。
谁能想到倍受崇敬的司马迁,也是一个肆意捏造史实,无的放矢之徒呢!所以说,历史充满了偶然,也充满了如果,毕竟它是由人所记录的,而记录的人就是其中最不确定的因素。
虽然对历史一知半解,但李贤还是知道“他”最后的下场就是从被废到被迫自尽。时下的他,已经顾不得司马迁为什么造假了,当前首要是怎么融入这个时代,然后摆脱多舛的命运。
“高高骊山上有宫,朱楼紫殿三四重。这骊山,这汤泉宫,却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见雍王从神游中走出来,站在其身后的王府修撰-王勃,将手中的大氅,轻轻的为其披上。这位殿下自从上个月病了一场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行为、作派,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所以,伺候早这么早慧的皇子,王勃都格外小心,生怕出了纰漏,惹怒了殿下。
“子安(王勃),你知道这骊山的历史吗?”
“回殿下,臣颇知一二,请殿下指正。”
见李贤点头,王勃也壮着胆子,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扫上两眼。让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郎,面对当朝亲王,说心里一点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
骊山景色宜人,温泉荡邪去疾。传说远在西周时期,就已成为周天子的游幸之地。那时的温泉名“星辰汤”。
《三秦记》载:“始皇初,砌石起宇,名骊山汤,汉武加修饰焉”。北周武帝天和四年,令大冢宰宇文护造皇汤石井。隋文帝开皇三年,列植松柏千株,修屋建宇。
至大唐逐步形成规模。贞观十八年,太宗诏左卫大将军姜行本,将作大匠阎立德建宫室楼阁,赐名“汤泉宫”。汤泉宫-津阳门前的御碑,就是太宗皇帝的亲自所书。
“博文强记如此,且对答如流,也算是本事!”
“斗鸡殿的事,本王替你扛了,行李就不用收拾了。”
斗鸡,在秦汉时期就已非常盛行,《史记·袁盎传》:“盎病免居家,与闾里相随行,斗鸡走狗”,汉高祖刘邦的父亲就是一个斗鸡走狗迷。
三国时,斗鸡亦很活跃,曹植有诗:“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湫间”。魏明帝为了斗鸡还特别建造了一座斗鸡台。
唐代民间习俗,斗鸡多在清明节。皇帝李治也颇为喜欢,不仅在宫中修有斗鸡殿,还特意在长安两宫间设立鸡坊,四时皆斗的常戏。
前些日子,英王-李哲(李显),非拉着他去斗鸡殿玩耍斗鸡,挨不过兄弟的软磨硬泡,李贤也就去陪他玩了一把。
可能即兴,也可能是问题爱卖弄的毛病犯了,王勃当场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讨伐英王的斗鸡,以此为雍王助兴。
不曾料到,此文辗转传到皇帝手中,圣颜不悦,读毕则怒而叹道:“歪才,歪才!二王斗鸡,王勃身为博士,不进行劝诫,反倒作檄文,有意虚构,夸大事态,此人应立即逐出王府。”
李治认为此篇意在挑拨离间,钦命将他逐出长安,今儿就是其在李贤身边的伺候的最后一天。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才情和苦心经营打通的仕途就要毁于一旦,可没有想到竟然有峰回路转的可能。
“殿下,陛下已经下旨了,这,这能行吗?”
王勃一脸难色,他既为自己的仕途担心,也为雍王担心,毕竟木已成舟,殿下要用什么借口,留下自己呢!
“这就不用你管了!记住一点,以后要收一收身上酸气,最起码不要在外面显露出来。”
撂下这么一句话,李贤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返身向西侧的望京门走去。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早晚不都是要面对的么!
......,每年的十月份,李治都会临幸汤泉宫,而寝殿则会选为七星殿,与寒风凛冽的西绣岭比较,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暖殿流汤,玉渠香细,宛如仙境,置身此地,不仅能扫尽寒气,更容易让人心生惰意,陶醉其中。
看看上面那对至尊夫妇就知道,穿着单衣,品着香茗,神情怡然自得,有一搭无一搭的手谈,过的不是一般的惬意。
抖了抖袍子,李贤上前,拱手见礼:“见过父皇,母后。”
“哦,六郎来了,免礼吧!”,放下手中的棋子,武后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武后的心情显然不错,不仅免礼、赐座,还让宫人给他拿些从南方送来的瓜果。天家果然富贵无边,即便外面白雪皑皑,这里依然能吃到时鲜的瓜果。
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关中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还穿着单薄的衣服,靠着体温与寒冬对抗呢!可这里,该怎么样,仍然还怎么样,这就是皇权!
李贤是想吐槽两句,可一想到当面的是什么人,且自己如今又是这“朱门”的一员,到嘴边的话,也就生生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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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也并没有动盘子里的瓜果,只是拱手谢了恩,挺直了腰板,等着盯着棋盘的皇帝说话。
这一幕,当然也被武后看在眼中,心中道了一声:迂腐,也没有继续说话,随手拿了一枚棋子,落了下去。
“朕原以为,你会来的早一些。”
十一岁的儿子,拒绝亲生母亲的赐予食物的行为,在李治眼中就是耍小孩子气。他当然知道李贤是为什么来的,且也一直在等。
“你对朕的处置不满意么?不知道这天家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李治语气生硬,当然是有原因的,大唐不仅继承了前隋的国体官制,更是继承颇为严重的内斗,前朝、后宫莫不如此。
从武德九年的玄武门之变,其次是贞观中期的储位之争,再到永徽初年的高阳公主谋反一案,最后武后与王、萧二后妃的“生死时速”,及牺牲品李忠。
皇室的内斗,带动着前朝,政局,且一次比一次大,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李治这辈子,见的血腥太多了,他不想皇子们被身边的奸臣挑拨,再次出现手足相残之事。
“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棰,何况陛下为天下父呢,儿臣不敢!”
李贤心里清楚,父皇要的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天家气氛。心里就是再不满,面子上的活计,必须做足了。
皇帝还没有迂腐到与一介腐儒一般见识的程度,他在乎的是李贤的态度,是否与他的兄弟心生嫌隙。
来之前,李贤命内宦,将院子里的那条通体雪白的小狼犬,送到了李哲的寝殿,相信这份礼物,足以弥补兄弟之间那小小“误会”。
小孩子嘛,撂抓就忘,这是很容易修复的,犯不着大动干戈,轻动两府的近臣。传出去,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人,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总而言之,万般有错,都是在他一人身上,体恤手足不够,驭下不严也行,他都扛了。如此了结,对于陛下的面子和皇室的体面、团结,都是一个周全的处理方式。
“哦,这么说,你都替朕想好了?”,李治的声音瞬间下降了几度,且有意无意的看了武后一眼。
注意到变化的李贤,赶紧回了一句:“儿臣只是谏言,仅仅是建议,具体怎么办,还要看父皇的圣裁,仅此而已。”
哼,“天子一言九鼎,朕说过的话,岂能因你一黄口小儿而改变!”
“让王勃去鄠县做县令,他要是再出岔子,朕唯你是问。”
李治的话虽然说的很不客气,但事实上,他已经准了李贤的谏言,即没有拿掉王勃在雍王府的差事,同时还实授了一个京县县令。
由此可见,他对李贤的团结兄弟,且适当补救的态度,很是满意,否则也不会就此宽宥了王勃。
“诺!”,嘴角微微上扬的李贤,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待李贤的背影消失后,李治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发现没有,这小子最近变化的很大啊!”
精于世故的武后,当然明白皇帝所言的含义,只是摊开双手,无奈道:“陛下,这可不是臣妾教的。”
第二章 当官要为民做主!
九月份的时候,辽东传来捷报,庞同善大破高丽兵,仗打的相当不错。权衡再三的李治则有意加大军事强度,所以不顾时下的寒冬,御驾临幸洛阳。
一来,调拨军资,就地督促军需的轮输转运,保障唐军的后勤补给线;二来,组建新的征行军,扩大战果,巩固新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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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贤,则因为“大病初愈”的原因,并没有随御驾离开,有“自知之明”的他,反而回到长安的王府“潜水”,他可不像被精明的武后,用“照妖镜”弄个现行。
可这样的舒坦日子,并没有过几天,鄠县县令-王勃,却愁眉苦脸的到府。看到他一副寡妇死儿子,完全没指望的样子,李贤就忍不住想笑。
“子安啊!京兆府下辖的九位京县县令,那可是一等一的要缺儿,你可别辜负了陛下的恩典!”
话说没错,相比那些在吏部,耗上整月、整年,都候不到差事的人,王勃无疑是幸运的一个。当官难,想有个实缺,且能轻易让天子看到政绩的缺儿,更是难上加难了。
虽然王勃不是那种欲壑难填,贪得无厌的人,但李贤不得不提醒他的“近臣”,人贵在知足,惜福,不是谁都能如此的幸运,被一位亲王保举的。
“殿下,臣心里清楚,没有您在陛下美言,臣这次就完了。”
“殿下对臣的恩情,臣这辈子就是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了的。可是。”
王勃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的年纪虽然不大,可也知道人情世故。想要说服皇帝,改变远窜的旨意,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不是真的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他也不会到雍王府,做这个不速之客。当然,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的让其,找上了这位年仅十一岁的亲王。
“好了,刚才都是说笑,说说你的正事,看本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话间,李贤还摆了摆手,示意身边伺候的,都可以下去了。
见雍王如此的爽快,王勃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随即将今日的来意说了出来。众所周知,关中自古以来都是狭乡,而且是最狭之地。
人口的增长,对于拥挤的狭乡来说,其实就是灾难。京师-长安,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都,那绝对是是寸土寸金之地,勋贵、世家、商贾云集之地。
在这种地方,出生的人口,根本就收不到,应授田亩的数量,很多人仅仅分到了一份口粮田,忙时吃干,闲时喝稀的糊弄自己的肚子,就应该烧香还愿了。
年景好,还凑合,最起码饿不死;可要是碰上了灾荒之年,那就是卖儿卖女,沦为乞丐。
有鉴于此,加上土地分配不均等问题,太宗皇帝不得不施行,狭乡迁宽乡的政策,以缓解勋贵世家与百姓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及关中守备的压力。
可能留在京师,能好好活着,故土难舍的百姓,谁又愿意离开祖宗的坟茔,和养育他们的土地呢!是以,迁出去的人口,对于狭乡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时至今日,人丁更是增长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以鄠县为例,再过三到五年,官府甚至连口粮田都分不出来了,新生的娃儿将面临无地可分的现实。
而且,鄠县所辖的土地,仅仅有四成在百姓手中,其他的都是勋贵的封邑,而这四成的土地,根本就养活不了数量如此之多的百姓。
越来越多的百姓,为了糊口,不得不自堕贱籍,与勋贵、世家为奴。或者拖家带口,举家背井离乡,到山东、河北逃难。
再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用不了多少年,百姓们要么沦为奴隶,要么就是演变成毫无生机的空城,世家将成为那里真正的主人。
要知道,唐律中可是说的明白,卖身给世家、勋贵的百姓,不用再缴纳赋税和服兵役的,甚至连他们的生死都是由主家作主。
年轻气盛、新官上任的王勃,大有一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意思,要是让百姓沦为奴隶和难民,他这个父母官也就没脸再当下去了。
当然,他的心里更是不服气,这天下是李家的,皇帝的,作为天子之臣,他怎么能看着勋贵、世家悄无声息的蚕食国力,而无动于衷呢?
作为一个读书人,以辅弼天子、安定天下为抱负的王勃,不愿意昧着良心,坐视这样的事,在他的眼前发生。
且今年的冬季,寒冷更甚往年,很多百姓只能靠着少量的储粮和单薄的衣服,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倒的房子里,抵御严寒。
截止到昨日,鄠县全境上报的冻死、冻伤人数,就有六百余人。且鄠县县衙,囊中羞涩,王勃这位父母官,没有能力支付一笔可以安顿全县的开支。
所以,今儿到雍王府之前,他先去了京兆尹,而得到的回复,就一个字“等”,他们要上报弘文殿,再由中书省转呈陛下批复,最后才是下旨户部调拨。
等?王勃能等起,可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姓,能等吗?每过一个时辰,死伤人数都会不停的激增。
眼下朝廷正在全力支持辽东作战,且还有组建新的征行军,各地官府储存的财帛、粮食也被抽的差不多了,京兆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走投无路的王勃,只能想着在李贤这,借一笔钱粮,来年秋收的时候,再让百姓还上。由县衙出面解决此事,总比他们像猪仔一样被勋贵、世家挑肥拣瘦的“买”要强得多。
见李贤笑而不语,王勃的心一揪:“殿下,臣是不是给您出难题,添麻烦了!”
哈哈......“子安,你想到哪里去了!本王是至尊的嫡子,堂堂的一品亲王,封地食邑仅在东宫之下,钱粮嘛,还是有些的。”
“本王是欣慰,你为人虽然迂腐一点,平时也酸的要命。但却有一颗难得的爱民之心,就凭这一点,本王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况且,本王是大唐的皇子,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为君父分忧是本王的职责,周济些许百姓,不是什么大事。”
喜形于色,情绪有些激动的王勃,赶紧起身拱手:“臣代鄠县数十万的百姓,谢过殿下的活命之恩。”
呼,听到这话,王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开口之前,他是真怕说不通李贤,毕竟这钱放下去,是有很大的风险打水漂。
“别着急谢,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呢!”,李贤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做下,不要着急,等他慢慢说。
李贤呢,是有钱,作为当朝皇子,从落生那天开始,就领着俸禄,坐拥封邑。回府的当日,他就看过府中的账册了,可是说家底相当丰厚。
可再丰厚的家底,也禁不住几十万嘴,一天两顿的造。他不是太子,更不皇帝,实在养不起这么人。
换句话说,就算能养起,他也不能这么做。李贤只是一个亲王,亲王就该守亲王的本分。要是他越过皇帝,太子,在京师大肆收买人心,别说他上面的了,朝中的言官们也饶不了他。
李贤敢与王勃打赌,参他的本章,会像雪片一样飞向洛阳宫,而最后的结果也是招来无尽的猜忌,被皇帝处置。那时候,他和鄠县百姓就是一根绳上的两支蚂蚱,谁都得不到好。
“本王上面,有陛下,有太子,万一被言官们挑拨,产生了嫌隙,对于皇室来说绝对是不体面的。”
“斗鸡殿的事,你是亲身经历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本王的周济,只能控制在很小的范围,也注定杯水车薪。”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王勃不得不说,李贤之言是道理的。雍王素有仁义之心没错,可不能因为爱民,冒着得罪君父、兄长的风险,把自己搭进去。
唉,“要多少是多,能救一个,是一个吧!”,王勃叹了一口气,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见王勃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灰心丧气,李贤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其对面坐了下来。
“别灰心啊!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它走去。”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懂吧!”
啊?见事情还有转机,王勃被闪的够呛,略微迟钝的反问:“殿下,你的意思是?”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老百姓土地刨食,难啊!”
“所以,咱们不能帮一、两顿饱饭、送几件衣服就了啦,没这么办事的。......”
李贤承认,土地分配不均,勋贵世家占据了大量的土地,是根本的问题。想把这形势,在短时间拧过来,别说王勃这个县令了,就算是皇帝,也办不到吧!
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这条路不通,咱们走另一条,总是能把问题解决的。.......
救急救不了穷,想要彻底解决贫穷,就是要教会他们谋生的手段,而不是给一碗饭,发发善心。王勃新官上任,且从前没有做过地方官,有些事想不到,也不足为奇。
可听完了李贤的主意后,王勃却急切,变的迟疑了,磕磕巴巴的说:“殿,殿下,这妥当吗?”
“行了,我的王大县令,都什么时候了,收起你那副名士的派头吧!”
“填饱百姓的肚子,和眼睁睁看着他们冻饿而死,两者之间,你选吧!”,李贤摊开手,让王勃好好想想,因循守制与活命,到底哪个分量更重。
第三章 李贤的野望!
一直以来,王勃都是循规蹈矩的人,对于离经叛道的事,态度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但如今鄠县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正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形势也容不得他再固执下去。
王勃再迂腐,也知道人命的分量。但他对雍王提出的解决办法表示怀疑,因为从来没人这么干过,没有前例可循不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与百姓们解释,并让他们积极地参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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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王勃挠头,该怎么展开时候,李贤很严肃的告诉他:百姓并不是愚昧无知的,他们是不懂孔孟之道,也写不出辞藻华丽的文章,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可能不会写。
但他们的心里有杆良心秤,这杆秤不仅能辨明是非曲直,更能斗量天下,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都会被一笔笔的记着。
时间会记住这一切,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对他们敲骨吸髓的世家大族,及无良勋贵,早晚会得到应得的报应。
“人们常说:走的夜路多,越来越怕鬼。本王与他们不同,是不会拿百姓的活路开玩笑的,相信我。”
看了一眼,李贤拍在他肩膀的手,王勃不得不承认,他被说服了,也许这位与其他皇子有着迥异性格的亲王,真的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事。
在前往鄠县的路上,王勃先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天家富贵,财大气粗,且不说百车粮食、布匹,单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买到一千头羊,两千头猪之多。
要知道,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肉食的物价奇高不说,更是不好凑齐这么大的数量。而且,看王府侍卫统领-秦晙的意思,需要的话,他还能弄到更多。
“殿下,您这可是个大手笔,也是好手段,臣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王勃这话说的可有一语双关的意思。裹着大氅的李贤,用铁棍捅了捅,马车中的小火炉,微微一笑。
秦晙的老爹-是左金吾卫将军-秦善道,是负责长安防务的将领之一。长安的市面上的大商人,哪个不是有求于他。
让秦善道找他们买点吃喝,李贤敢保证,他们不敢多收一个铜板,否则这买卖也就到头了-“秀才遇见兵”嘛!
“子安,钱能通神,三炷香也能敬佛。什么人,什么对待,秦将军要比你、我更适合与他们打交道。”
“好吧,臣确实不适合干讨价还价的活计!那殿下到鄠县后,第一步要从哪开始?”
王勃问的很认真,可李贤显然是想卖了一个关子,他想看看鄠县的家底还有多少,然后再决定,投入力度的大小。
......,整整一夜,李贤都是在在翻着鄠县各乡宅基地,及人口分布的账簿。连膳食都是随便吃了一点馍和一些咸菜,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些物资一眼。
就凭这份自控力,王勃就不得不承认,过去,他还真是小看这位雍王殿下,在皇宫中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李贤,一点矫情的意思都没有。
在王勃眼中,这就是心胸;能上能下,舍得花钱,也有心机利用人际关系,雍王的这份心智已经不输于任何成年人了。
不,或者说,他比很多成年都强,最起码王勃是比不了,否则也不会跑到长安去求援!
......,该看都看了,李贤又与王勃讨论了一下施展步骤,及细节问题。不得不说,王勃这个人,虽然迂腐了一点,但可塑性却是很强的。
了解内情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不仅能举一反三,更是能发散性的想出很多可行建议。看来,这读书人只要肯腰弯下来,务实求真以后,也是挺好用的。
第一步计划如下:其一:将逃难的鄠县县城的百姓集中起来,供给热食,棉衣,药物,尽最大的可能将县城死亡人数降到最低。
其二:继续采购粮食、布匹、药品,由专人组织被救助的青壮,负责轮输转运,押送鄠县府库。
其三:征用鄠县城外的空地,就地修建救助营,为了保证营地建设进度,李贤还向秦善道借了五百有丰富扎寨经验的监府军。
其四:将鄠县的文书、差役等水银泻地一般撒下去,摸清需要救助的具体数字,并分批、分次的迁入救助营地。
其五:雍王府出资,鄠县县衙牵头,在长安购置商铺,并高薪招募有技艺的工匠,以备后用。
“子安,把你手下的差役都撒出去,先把人都弄回来,剩下的就好说了。”
两日后,城墙外西侧的打谷场。
空旷的土地,扎着密集的帐篷,到鄠县逃难的百姓全都被安置在了此地。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穿梭其间,好不热闹。
穿上新棉衣,喝上了热粥的百姓,气色好了很多,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他们有官府送来的帐篷,总算能为一家老小提供遮挡风寒之处。
而且,左金吾卫的监府军,帮助他们伐藤砍木,组织青壮搭建着一排排整齐的木质房屋,再就近取土,活成稀泥,整齐的抹在房屋的内外两侧。
女人负责生火做饭,孩子负责给士卒和男人们送水;军民和谐共处,如鱼得水,有说有笑,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其乐融融的场面,让人唏嘘不已。
百姓们是知道感恩,最起码在王勃的仕途生涯中,第一次见到官军被人们如此的爱戴。那些平日里惧怕官府的百姓,脸上也洋溢着亲切的微笑。
“看到没有,没有一粒粮食是白用的,你付出的不过是一碗粥,百姓还你的却是一颗人心。”
是的,老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要想百姓心甘情愿的响应官府的号召,就得帮着他们解决燃眉之急。
更何况,他们的要求并不高,有饭吃、有衣穿、生病了有药吃,仅此而已。
“对于我们这些拥有的人,是不算什么。可对于他们,却是救命的稻草,值得死死的抓住。”
“陈胜、吴广,为什么在大泽乡起义,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稍微有点指望,谁愿意拿脑袋换饭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当愤怒的农民拿起锄头反抗开始,秦朝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凡事,都要经过质变到量变的过程,失去民心也是如此。
一次不闻不问,百姓骂的是当地官员;两次置之不理,百姓骂的是朝廷;三次放任自流,骂的可就是皇帝和李家的列祖列宗了。
人心是经不住伤害的,一次又一次的漠视他们,等来结果只能是揭竿而起,群起而攻之。这个道理,但凡读过书的事,都应该明白。
而他们之所以无视或怠慢,不仅是所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更是取决于他们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仅仅因为这“家业”不是他们的。
“崽卖爷田,心不疼!”
王勃这话一针见血,李贤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这种状况必须得到改变,而怎么去改变,如何去改变,就看他“种下”这颗种子到底如何了。
“殿下放心,臣一定全力支持您。”
撇了一眼拍胸脯的王勃,李贤淡淡回了一句:“子安,你说错了,是本王全力在支持你!”
哎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起来的王勃,赶紧言道:“是是是,都是臣口误,说错了话,臣以后一定注意。”
李贤出手,是要有明确的名头的,而且还要以皇室为幌子,将帝、后、太子,高高地供在上面,收买人心等好处,也得紧着他们,否则结果就跟之前所说的一样。
“子安,你是进士出身,是正经的读书人,守口如瓶的操守,不用本王再三强调吧!”
说完这话,拍了拍王勃的肩膀,李贤转身走向人群,他必须要知道,心情平复了一些百姓,是否能全心全力的投入到新的生活方式中。
在了解情况的同时,还要散发一些“口信”,给予他们遐想的空间,及思想准备,毕竟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与世代相传的传统是相悖的。
别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用鞭子抽,与全心全意的投入,完全是两种效率,两种结果。取的是他们朴实无华的长处,要改变的则是他们被“铸铁”(旧习俗)灌注的脑袋。
这是李贤第一次用自己的方式,尝试与这个时代融合。成不成功,对于身处陌生年代的他来说,至关重要。
他要的不仅仅是成功,更是百分之一百的胜利。就像烧开水一样,九十九度都不翻花,非得一百度才可以,这次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而且,这种方式也更能让在他在,“田中版慈禧”的母后那过关。对脸色敏感的李贤,始终觉得武后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不知道是一直如此,还他来了以后才这样的。
别小瞧女人的第六感,尤其是武后这种脑袋前后都长着眼睛,且心狠手辣的角色,李贤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他可不会像太子一样,天真的认为与母后唱反调,受一顿苛责就能了事。王皇后和萧淑妃,就是前车之鉴,所以防着一点,没什么不好。
第四章 搭火炕!
“虽未谱金兰,前生信有缘,忠勇付汉室,情义比桃园。......”,关中的十一月,寒风咧咧,风扫在脸上跟小刀子一样,可李贤此刻的心情却与外面的天气截然相反。
这份好心情,来自于鄠县的百姓,他们果然是勤劳、朴实,且富有创造力的人,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城墙四面,菱角分明的救济营正式投入了使用。
与其说这里是救济营,到不如说是四座井然有序的坊市,除了建筑材料上不如长安外,在监府军的严格验收下,那不是一般的坚固。
对这里满意的不仅是李贤,鄠县的那些百姓,也个个都是喜笑颜开,这里虽然不是他们的家,但总比原来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茅草屋,要强的多。
唯一让他们不习惯的是,雍王殿下的洁癖,他不许任何人乱扔垃圾或随意解手。解手、扔垃圾,都必须去街尾,丢到垃圾箱或男女独立的茅房中。
但凡有违反的,不打也不骂,全都扔到四营的施工队里,给大伙修路。大伙把这归根于皇室子弟特有的洁癖,否则自家的娃子怎么没有这种毛病呢!
“殿下,您今儿的兴致颇高啊!”,见了一礼后,与李贤混熟了王勃,不由的打趣了一句。
没错,王勃最近的心情也很是不错,相比于其他八县的损失,鄠县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想到那八个县令,馋的口水都流出来,嫉妒的都想上吊神情,王勃就想放声大笑。
要知道,保障安全过冬,最大限度上减少平民伤亡,可是吏部考核的重中之重,是升官的重要依据。即便他们在其他方面干的再好,也注定被王勃比下去了,一俊遮百丑嘛!
“还行吧,要是下面的事,也像现在一样,本王才是真高兴!”,话间,李贤还推着王勃一碗热姜汤。
其实,此时的李贤,心里狐疑的不行,长安九县,没人不知道的。他不信没有好事之徒,上奏给二圣,可洛阳宫,一直都没有信儿,这不应该啊!
不过,他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反而问了问王勃。今儿是来干什么。果不其然,王勃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儿就是来催进度的。
每年冬季都在烧碳取暖死亡的,鄠县救济营自然也不能免俗;三天前,看到一家三口的尸体被抬出去后,李贤就保证过,他一定能解决。
“看到院子里的,活泥,弄砖的人了吗?”
“臣看到了,怎么了?”
王勃是被李贤给搞糊涂了,院子里是有十几个青壮在忙活着,好像是在搭灶台做饭,所以他也就没多想。
可搭灶台,与百姓取暖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么?就算烧火能有一些温度,谁家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做饭吧!
见王勃不明白,李贤也不多解释,带着他到院子里,让汉子们加把劲儿,王明府(县令)都来了,没点家伙式,说不过去。
活泥的王三民,干的有些不耐烦了,嘟囔着:“活三天泥了!这可是把小时候的瘾都过足了。”
啪,吃核桃的李贤,用壳子丢了他一下,淡淡道:“学啥都得有耐心,谁让你活泥不合格了,就得多练!”
“再有废话,本王就让人把热水换成尿,熏死你小子!”,说完这话,李贤还往自己嘴里丢了一片核桃。
哎,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烟,这让老烟民-李贤,不得不找点替代品,在嘴上抓挠着。
呵呵......,李贤这话,不仅逗乐干活的汉子们,更是把王三民弄了个面红耳赤,赶紧把嘴闭上了,专心用铲子活着泥。
他们干他们,李贤一边吃这核桃,一边给王勃解释,这个叫火炕的构造及其用途。火炕,最初起源于西汉时期,因为使用率并不高,所以并没有被广泛的传开。
李贤教他们的这种是空心炕,只以砖石垒几个立柱做支撑,上面盖几块大块的石板,将空间隔成几条坑道,两端留空使道道相通,上以土坯、石板或砖为盖,盖上复用草灰抹平。
要比汉时使用的火炕,更为先进一些。它内部空间很大,不易被烟火灰堵塞炕道。同时还外接了铁皮的管子,可以将浓烟干净彻底的排放出去,从而不用担心被燃料产生的气体熏死。
更好的是,这种炕的保温效果非常好,烧一次,最起码可以热上几个时辰。不用像过去一样,一会儿就起来扒拉下碳盆,或加碳,省心多了。
“殿下,你的意思是,用了这东西,就不会有人中碳毒而死了吗?”
“自信一点,把吗去掉!只要家家都有火炕,本王保证不会再有冻死的人。”
听到李贤保证,有了这个空心火炕,将不会有人再冻死,王勃激动的身体都抖起来。要不是当李贤的面,要注意礼节,就他那搓手搓脚的样子,早就冲过抚摸这个宝贝了。
这可是件造福苍生的大功德,冬季不会有人被冻死,历朝历代的盛世年景,都没有做到吧!要是大唐真的做到了,那李氏皇族,或者说雍王-李贤,在民间的威望,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崇敬。
毕竟在时下,没有什么比饱饭和温暖的房屋,更具有诱惑力了。此刻的王勃,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空心炕在大唐广泛推广的景象。
当然,他看李贤的眼神也有些变态了,莫非真是天降祥瑞于李氏皇族,否则怎么会出这么一位爱民的亲王呢?
“有限的人员,有限的经费,有限的时间,摆在本王面前的选择不多,就只能高不成、低不就的用这个法子了。”
“这就算是本王送给鄠县百姓的新年礼物,他们这些人,你走的时候也可以带走了。”
这十几个青壮,都是他挑出来的聪明后生,学会了空心炕的手艺,不仅能多一项手艺谋生,更能帮助四个救济营,乃至于整个鄠县的百姓,过一个没有严寒的冬季。
他们就是种子,所谓鸡生蛋、蛋生鸡,鸡再生蛋,蛋再生鸡,就是这个道理。同时也为李贤,下一步的计划,在鄠县民间,打下一个更好的口碑。
“殿下,您怎么会如此精通格物呢?”,好奇心被勾起来的王勃,还是没忍住。
“天家富有四海,什么样的藏书没有!”,被问到痛处的李贤,佯装镇定的回了一句。
可王勃显然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书呆子,所以继续追问道;“殿下,哪本书写的,能不能借臣一阅?”
“书与婆娘,概不外借,你不知道吗?”,说完这话,李贤很不客气的冷哼一句,摆手示意,让王勃这要账鬼赶紧从他眼前消失。
也不知道王勃是跟李贤混熟了,还是脑袋被门弓子抽了,竟然嘟囔了一句:“殿下,您还没大婚呢,哪儿来的王妃!再说,不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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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见李贤抬手扔过来的核桃,“身法矫健”的王勃,招呼一声,刚刚搭砌好火炕的汉子们,落荒而逃。
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李贤狠狠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没礼貌的斯文禽兽!你这家伙,礼貌吗?”
第五章 以工代赈!
随着,空心火炕在鄠县的推广,李贤爱民的贤名被百姓们深深地记在了心里。而这些口拙,说不出话的百姓,也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感谢之情。
一筐核桃,半框榛子,或者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东西,都被整齐的堆在小院中,负责守门的侍卫,也都司空见惯了,并没有喝止或阻拦。
当然,这并不是侍卫们不尽职,而是李贤特意打过招呼的结果,这些东西都是百姓们从牙缝里挤出来,无分贵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他不能拒绝。
是以,他的小院,也成了大唐开国以来,平民百姓唯一可以随意出入的皇族领地,且不用担心会被砍头。
有鉴于良好的赈济效果,李贤在东墙的救济营,准备了一场别样的会餐,让王勃将救济营里,各村的里长,及当家主事的人都请了过来。
五口大锅,热气腾腾的冒着白烟,肉香味飘的萦绕在空中,从他们不停吞咽口水的动作中,就能看出来,这很有诱惑力。
李贤呢,身着胡服,披着大氅,大马金刀的坐在长条桌子前,笑着说了一句:“想吃不?”
“想吃!”,这两个月与李贤都混熟了,知道殿下喜欢听实话,所以也都老实的说了。
“想吃?没门!”
“呵呵......”
“吃肉不是不行,但有一条,今儿要议的事,得说个准信儿。”
别小看这些里长,族中主事的小老头们,他们在百姓之间的威信和说服力,可比王勃这个县太爷强多了,所以不管想办什么事,注定是绕不过他们。
“殿下,有什么事,您就吩咐,老汉我全力以赴,要命都行!”
“殿下是活菩萨,不嫌弃我们这些低贱的小民百姓,自此以后,我等唯殿下马首是瞻!”
“没错,老张说的在理,老汉的妻儿都是殿下救的,谁敢搪塞殿下,老汉就跟他拼命。”
......,这些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们,是大字不识一箩筐,可心里却有一本明白账。
通情达理的很,口径也出奇的统一,不管李贤要他们干什么,大伙都不惜命的干,以报答殿下的恩情。
人家雍王爷,与他们非亲非故,却在他们最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就凭这一点,即便是亲戚故交,也不一定能做到,更别说做的这么好了。身为皇子,天家子弟,人家想要什么没有,能图他们这些泥腿子什么呢!
“哎,话不能这么说,本王是在长安出生的,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你们都是我的乡亲,本王能看着你们在冰天雪地里苦熬等死吗?”
李贤这话说完,长条桌两侧的诸位老者,又是一阵唏嘘,天可怜见,他们活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好人。有这样的王爷,有王勃这样的父母官,他们及他们的子孙,有福了。
“本王呢,深知狭乡生存之难,也知道你们生活的不易。”
“但朝廷有律令,国家有制度,本王虽然是圣人的嫡子,也不能违背。”
“可凡事,都是可以变通的,也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老天爷什么时候不开面,钦天监的道士,也搞不明白。
救急救不了穷,李贤能帮得了他们一时,帮不了一世。而且靠着有限的土地,他们也不能保证能养活的了一家老小。
所以,李贤提出了“以工代赈”的策略,这里的以工代赈,就是靠着现有的四座救济营为基础,向周边扩建,建立一批手工作坊。
持有鄠县户籍的百姓,不管是否有田,都可自愿加入这里干活,按月结算,农耕、年节休假。干到老了,还可以按照年头,领取一次性的养老金,不用担心无土地养老的问题。
男人,可以在干铁匠、木工、墨工、纸、泥瓦匠等技术工种,会不会不要紧,有专人会教他们。女人,可以在蚕场、布庄,去织布作鞋,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青年们不愿意种地,也可以到长安的铺面里当伙计,跑堂,长长见识,锻炼一下,将来好挑起家中的大梁。
这些产业,全部由雍王府出资修建,由王府司马-侍读刘讷言任主事管理。且不会出现虐待、歧视、拖欠工钱等情况,所有人来去自由,不受限制。
如此一来,即便这些人的手中没有土地,也有了一份长奉可领,既能解决生计的问题,也不用担心养不大儿女,卖到富贵人家为奴为婢。
人心都是肉长的,李贤相信,但凡有一点办法,这些父母都会不余遗力,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现在,机会就摆在他们眼前,至于如何决定,那就看他们怎么选择了,或者说为子孙选择一条可以有尊严的活下去路。
李贤明白,这些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黄土高原上,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他们习惯了看天吃饭,也习惯了灾年逃难,这已经是他们脑中根深蒂固的思维了。
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一两句话能改变的,所以他决定将选择的权力,交到这些人自己手里。
“干,有活路为什么不干!”
“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丢人,男女都一样。”
“就是,能出力养活儿女,谁愿意卖掉,我同意。”
“殿下给了活路,要是不走,那就是自寻死路,不值得同情。”
......,老头儿们果然很豁达,并没有因为移风易俗,或男女大防等借口搪塞李贤。同时,他们保证,回去后会挑选手脚麻利的人以供驱使。
在这些土埋半截的老头儿眼中,自食其力才是他们人生选择,能自己养活一家人,谁又愿意吃官府的白食呢?好面子的关中人,从来发自内心的厌恶此事。
“好,那就是说定了,明年春耕后动工!本王也需要一些时间去准备。”,话毕,李贤招了招手,后面的侍卫们开始用盆盛肉,然后与酒一同摆在桌子上。
这顿酒喝的时间不短,一直到日落,才兴尽人散;推杯换盏之间,李贤还很耐心的回答,老者们提出的诸多问题。
“殿下,您对他们,是不是太有耐心了?”
在刘纳言的印象中,李贤生性敦厚,为人和善,在诸皇子中,绝对是脾气最好的一个。
可即便再仁厚,也是皇子亲王,不可能放下架子,与这些市井小民,同桌而食,更不可能拼酒了。他想不明白,李贤为何要自降身份,屈尊降贵与他们商量,完全可以下一道命令解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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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言,你是王府的老人了,也是本王的近臣。”
“你给本王记住,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这天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老百姓。”
说完这话,李贤拍了拍他的肩膀,独自回房了;同时心里也嘀咕着,你想不明白就对了,老子还没想明白怎么来的呢!
第六章 太子驾到!
什么叫顺心,那就是看到婆娘、孩子,吃得饱,穿得暖,脸上永远都洋溢着笑容,这是男人们最满足、最自豪的一件事,连空气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冬季的关中,不仅天地寒冷,土地也冻的像石头一样,所以从来都没有在这个季节修路的。但在汉子们热滚滚的激情下,泰山都能移动,别说是冻硬的黄土了。
雍王殿下提出了一个口号:要致富、先修路!
只有把路修好了,便利了交通,这财货才能流动起来。百姓们不知道,这财货是怎么流起来的,但他们相信李贤。
毕竟,在寒冬腊月中,唯一对他们伸出援手,就只有李贤。仁厚的雍王殿下,给他们带来的,不仅是温饱,更是美好生活的希望。
以鄠县县城为基础的道路修建工程,在寒冬腊月中紧锣密鼓的张开。在汉子们激情豪放,且嘹亮号子中,严寒仿佛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王勃也好,刘钠言也罢,他们不得不承认,李贤确实创造可奇迹,在寒冬季节如果其他的官府如此征发民力,那等待他们的,就只能是官逼民反。
而在李贤,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后,汉子们就像磕了五石散一般,嗷嗷叫的往上冲,半分怨言都没有,这大概就是人格上的魅力吧!
“殿下从前就如此吗?”,王勃到李贤身边的时候不长,所以就只能问问这位侍读了。
“差不多,可又差得远,老实说,我也搞不清楚。”,抱着膀子的刘纳言,将目光从远处的工队收回,面色深沉的回了一句。
感到好奇的不仅仅是王勃、刘纳言,鄠县动静搞的这么大,远道洛阳的帝、后二人,也派来了太子-李弘,来看看,这个以仁厚为名的儿子,到底在搞什么大事。
与之同行的,有老奸巨猾的-中书令-许敬宗及太子洗马-郭瑜。郭瑜跟着来,李贤不觉得奇怪,他是太子的专用讲师,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
可许敬宗就多少有些令人诧异了,老东西从武德朝到现在,败德行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用“窝窝头,踹一脚,压根就不是什么好饼”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了。
到哪,哪坏事,尤其当他下车之后,犹如好奇宝宝一般四处张望,更加让李贤确定,这次的“造访”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
哈哈......,“臣弟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哎,“六弟,咱们兄弟是共天共地的一母同胞,用不着如此。”
摇了摇头,李贤斩钉截铁回道:“五哥说的在理,可君臣之礼不可废,臣弟必须维护兄长的威仪。”
作为藩王,李贤必须时刻记住,自己是人臣,对待皇帝和太子,首先是君上,其次才是父子兄弟。尤其是当着许敬宗这样老狐狸的面,他更得加小心,李贤可不想像刘仁轨一样,一辈子与小人磨牙。
“太子与雍王,真是兄友弟恭,二圣也是福气,老臣心里真是高兴啊!”
说完,还桀桀的笑了两声,扭头问后面跟着的郭瑜,奸相的脸面油然而生,让人看了不由的一阵反胃。而与其不怎么对付的郭瑜,碍于面子和场合,也只能跟着附和一声。
“高阳郡公,说笑了。人臣的本分而已,小王与相爷,还要多多学习呢!”
哎,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李贤先称呼的是爵位,这便是在提醒许敬宗,他可是二圣的嫡子,你得注意分寸。
其次,是在表达,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你不找小王的麻烦,大伙都便相安无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精于世故的许敬宗,哪里会听不懂这弦外之音,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像模像样的对李贤拱了拱手,算是礼节性的行礼了。
稍时-李贤的小院子,半露天的火炉上架着几只野鸡、野兔及半支羊,四面还有砖石砌成的,与空心炕原理相同的炕。
秦晙一边照顾火上的肉,一边给李弘等人倒茶,严寒的冷酷,都被帐子隔绝在外,这里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
“太子殿下,哦不,五哥,您与中书令,不在洛阳陪王伴驾,怎么有兴致,来看小弟了。”
是,这是明知故问,可态度,李贤必须做足了。甭管上意是什么,他可都是无心之语,一片好心,可没有其他别的意思。
“六弟,你这乡间小院不错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逍遥自在的让为兄羡慕的很。”
先是打个哈哈,然后李弘再切入正题,没办法,他还只有十五岁,让他查自己的亲兄弟,真是张不开嘴。
但郭先生说,李贤的行为,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让他们在兼并土地和人口方面,蒙受了不小的损失,所以才惨遭御史弹劾的。
按照常理说,百姓得了实惠,世家勋贵的利益受到了损伤,朝廷应该乐观其成才是。
可郭先生提醒他了,雍王也是嫡子,虽然年纪小,也不受二圣喜欢,但也是有皇位继承权的。所以向其谏言,领了这个差事,与许敬宗一道来看看。
大唐的皇太子,一向命运多舛,从李建成、李承乾到他的兄长李忠,莫不是手里捧着诏书,被人拉下马的。
雍王的出身够且还善于收买人心,奏折中说:现如今,鄠县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少,皆是雍王的信徒。在他们眼中,只有雍王,没有二圣和朝廷。
父皇和母后,原本以为是夸大其词,仅仅两个月,就算李贤再能干,又能如何呢?只不是做娃样子给群臣一个交待而已。他袖子里的圣旨,也只是申斥而已。此行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替二圣上问一问。
可这进来的一路,见识了鄠县庞大的救济营系统后,李弘心中,以不足用“惊叹”二字来形容。他相信,许敬宗和郭瑜也是如此。
两个月的时间,靠着王府的卫队、借来的五百监府军,及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难民,就能让这里重新焕发生机,这是什么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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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到李贤与这里的百姓,处的像邻居一般,随意的打着招呼。百姓的脸上,丝毫不减对皇族和官府的恐惧,可见其仁厚爱民之名,已经深入人心了。
所以,心里有些不安,又佯装镇定的,李弘慢声言道:“六弟,百姓受灾,自由官府管制!你就有善心,花点钱也就是,干嘛要做这么多呢?”
第七章 胸无大志的李贤!
人做事都是要负责,即便李贤是皇子亲王,也不能置身事外,坏了规矩,就必须给个交待。否则其他皇族争先效仿,纷纷插手州县政务,岂不是要乱套了。
如果李贤是鲜衣怒马,到处惹是生非,当个纨绔子弟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干的是收买人心的之事,这天下始终是皇帝,就算要干也是皇帝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亲王。
李弘不想拿着鸡毛当令箭,更不想祸害自己的兄弟,他只是想打着圣意的名头,知道一下,他的胞弟-李贤,是不是有了非分之想,会不会对他的储位产生威胁。
无情最是帝王家,李弘的年纪不大,可见识绝对不少,最起码比李贤多,所以在事态变的不可收拾之前,他希望弟弟能知难而退,不要做有损手足之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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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的弦外之音,李贤当然听明白了,所以当着许敬宗、郭瑜的面,将自己的作为,已及春后要做的事,做了详细的解释。
他在鄠县周济百姓,就是想在鄠县,建立一条手工业地带,目的嘛,不言而喻,就是为了赚钱。建作坊就需要人,那些没有多少土地,或者干脆没有的,无疑就是首选。
想让百姓们干活,就得给点甜头,不在这危难关头出手,难道等着人家走上绝路,再落井下石吗?
李贤是皇子,是国家的亲王,他丢不起这个人,帝、后与整个皇室都丢不起。收买人心也好,打提前量也罢,他都必须在这个时候,伸手帮忙。
当然,李贤毫不掩饰的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每个人都得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太子在东宫学习,上朝参政,以便承袭大统,君临天下。
他们这些兄弟呢?成年之后,要么混吃等死,在封地吃吃喝喝,过完自己的一生;要么像那些心存妄想之徒一样,起兵造反,最后身死魂消,为天下笑。
李贤呢,这两条路都不想选,他想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是盆满钵满也行,赔本赚吆喝也罢,他就是要享受这其中乐趣,不虚度人生的每一刻。
至于,辅佐君主,拱卫皇室,就算了,李家和朝廷,能人太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莫不如就由着他的性子来。
在解释此事的同时,李贤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早就写好的本章,奏请皇帝在他成年之后,不要让他之官,给予他绝对的自由,游商天下即可。
当然,李贤对弹劾的那些本章,表示很是不满,他还想上本弹劾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御史呢?
要知道这些没什么土地的百姓,根本就是无业游民。平时要么靠着当佃户给别人种田,要么就是打短工的麦客。
一经天灾人祸,无非卖儿鬻女,流离失舍,饿殍载道,反正等着他们的没什么好日子。李贤此举,即是帮了自己,也是帮了他们多了一份可以糊口的营生。
省的因为那些愚蠢的地方官施政无能,激起民变不说,朝廷还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平定叛乱。例子就不用举了,许敬宗是三朝老臣,是一路看过来,他最清楚内情。
而且,随着他产业的做大,就会为越来越多的人,解决生计的问题。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呢?
做事的没发牢骚,靠着两篇生涩难懂文章,换取一生富贵,整日吃闲饭,却喋喋不休。还劳动储君与宰相,询问一位亲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可理喻的很。
正好,李弘和许敬宗来了,二位可以随意去问问,看看他救助这些难民的时候,有没有蓄养兵士,图为不轨的行径。
要是有,那没的说,请太子即刻下敕羁押,他一定叩头、谢恩,引颈就戮;要是没有,那这事没完,他就要去东都-洛阳,面见二圣,与那些耍笔杆子的,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见李贤眉毛都红了,李弘也坐不住了,赶紧拉着他坐了下来。
安慰道:“老六,老六,你听为兄说,但有孤在,绝对没人敢说你图谋不轨,真的。”
“父皇和母后,也是关心你,担心你受了小人的蛊惑。至于那些言官,你不用在意,孤与许相返宫面圣之时,一定会为你解释的。”
太子把他拽上了,一直在装死人的老狐狸-许敬宗,也不再闭目养神,点着头附和着,一定将雍王公忠体国,爱护百姓之举,上奏天听。
那些弹劾么?不必放在心上,他们连陛下吃什么都要写篇文章说上两句,更别说鄠县这么大的事了,这不足为奇。
许敬宗爱财是出了名,连女儿出嫁的彩礼都狮子大张口的角色,怎么会不理解李贤追求财富之心呢!御史言官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亲王的封地,俸禄毕竟是有限的,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外草不肥。也不是想干什么大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说完这话,许敬宗表现的非常疲惫,立刻又闭上眼睛,继续假寐,不在多说一句,算是表过态度了,至于结论,那是太子的事。
“雍王殿下,就算要做,您也可以让别人来,犯不着亲力亲为,皇室还是体面和场面的。”
许敬宗怎么说,郭瑜不关心,他只在意太子的利益是否受到侵害,所以不顾场合、身份,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从国法上讲,官不与民争利,李贤是国家亲王,一品待遇,即便没有实官,处处也代表皇室和朝廷,在世人面前的形象。
从礼法上说,从来没有哪朝哪代的皇子,自甘堕落去当商人。在舆论之下,二圣的脸面,要往哪里放呢!李贤是孝子,不应该让君父被人诟病。
所以,郭瑜的意思很简单,到此为止,过过瘾就算了,没有必要玩的那么大,让君父,母亲的在臣工面前太难堪!
饶有兴致的打量了郭瑜一眼后,李贤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冷哼了一句:“河边无青草,不要多嘴驴,你不知道啊!”
你,郭瑜刚要还嘴,李弘立刻出言喝止,责怪了几句,责令其向雍王致歉,又挥手命其退下。
随即,又拉着气鼓鼓的李贤,说着兄弟之间的体己话,平复兄弟愤怒的心情。而在期间,“入定”的许敬宗,仅仅跳了两下眼皮。
第八章 好兄弟!
喝斥郭瑜,并不是作样子,绝对是李弘的真心之举,对于他来说,只要弟弟的目标不是储位,其他的就根本不是问题,由着他去好了。
即便是出了事,有父皇和母后兜着,他这个兄长,犯不着为此商量兄弟感情,所以他必须做出解释,以免兄弟之间心生嫌隙。
“五哥,你将来坐拥天下,成为天地至尊,坐领九州万邦,难道连一个县都不肯给自己的胞弟吗?”
“或者说,你觉得我收买了一个县的人心,就能威胁你的地位了。”
不不不,“六弟,孤绝对没有这方面意思,更不会一唱一和的在你面前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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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兄弟之间,自小就亲厚,你还不知道,孤是什么人么?”
恩,跟着点了点头,李贤先是肯定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随即又义愤填膺的吐槽郭瑜。
“啥叫自甘堕落,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五哥,这样,小弟拿自己的封地换,这总行了吧!”
见李贤连封地都拿出来了,李弘这脸,臊的,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郭先生这嘴多的,惹了大事不!
他是太子,是国家未来的皇帝,要是连自己胞弟,在县城占点空地的事,都容不下。不仅朝中百官和天下人会说他心胸狭隘,连帝、后也会认为其不恤手足。
多大的事,不就是做点小生意,占了点县城墙根的空地么?闲着也是闲着,用呗!要是真让李贤将封地交出来,换这么几块破地,他苛待兄弟的帽子,可就戴定了。
“老六,你羞死愚兄得了!”
“行了,这事就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办。”
“至于郭瑜,罚俸一年,禁足一个月,怎么样!”
李弘这话说完,鬼一般的许敬宗,立刻出声打了个圆场:“雍王殿下,咱们是不是可以开膳了,老夫的肚皮已经开始打鼓了。”
得,李弘这话说到份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许敬宗又适时的递了台阶,他正好就坡下驴,吩咐秦晙,准备膳食,将架子上的肉切上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许敬宗以年纪大了,不胜酒力为由,提出要去醒醒酒,顺便试试雍王发明的空心炕,到底是怎么个神奇的物件。
当然,老许肯定不是喝多了,他这样的老滑头,要是被兄弟俩喝多了,岂不是晚节不保。人家这是知趣,给兄弟二人留足了交流的时间。
“中书令就是懂事,文采斐然,还懂事故,活该人家当宰相!”
“你呀,得理不饶人,中书令就这点短处,都被你翻腾出来啦。”
方才喝酒的时候,许敬宗爱财的老毛病又犯了,随口打听了几句。可却被李贤岔开了,向他请教《奉和过慈恩寺应制》等大作。
从侧面告诉许敬宗,爪子不要伸的太长,也不要多管闲事。搞得许敬宗很没有面子,提前告辞也不是没有这个原因。
谁都知道,许敬宗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李贤开罪于他,就等着被惦记吧。不过,越是这样,李弘就越放心,这证明他的兄弟,没有野心。
再加上,那一番,不争不抢,只图自由、良心的话,让李弘心中的疑虑消散。
既然,兄弟没有争储的野心,就想逍遥随心的过日子,他这个当兄长的,自然不能煎迫太甚。放着四只眼不维,维两只眼,他不有病么?这也是其为什么喝斥郭瑜的原因。
所以,在李贤拿许敬宗开头后,李弘也表示了赞同,同时也尽了兄长的职责,劝说李贤要把握火候,不要做的太过,毕竟人家可是实权的宰相。
说完了许敬宗,兄友弟恭的二人,又说了说从前的旧事。可多数都是李弘再说,李贤从旁附和,而且是很小心的措辞,一面出现什么漏洞。
酒是个好东西,它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快两兄弟从对饮变成了勾肩搭背。李弘呢,也跟弟弟倒了倒苦水,说着现在的差事,到底有多难办,他这个太子不好当。
“六弟,孤也就是在你面前说说,换成别人,嗨,没法提。”
“五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太子爷的事,就是小弟事。”
“没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兄弟拧成一股绳,没什么事,是做不了的。”
李弘小脸红璞的,意气风发的跟李贤,描绘着美好的蓝图,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效仿着他们的父皇。
可李贤,心里却清楚的很,他这位“仁孝”的兄长,跟他一样,不得那位母后的待见,所以这激情的演说,也只能止步于演说。
李贤不想指破这一点,既然他相信“这世界有光”,那就让他活在自己的臆想中,这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哎,哥哥跟你说,父皇母后这段还张罗着,给孤选妃呢,也不知道选个什么样的!”
李弘这个年纪,对女人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而且又处于叛逆期,他当然不喜欢父母独断专行,一点都不顾忌他的心情。
当然,对于这一点,李弘虽然无奈,但也表示理解。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母仪天下,慎重一点没什么不好的。可怎么着也得征求下他的意见,毕竟这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听到太子说到这个,李贤在他耳边,叨咕了几句,替兄长“分忧”,多大的事儿啊,这简单的很。
“能行吗?父皇好说,母后知道了,这事!”
“五哥,这都是小儿女之间事,父皇母后都是长辈,就算知道了,也就是一件趣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揉了揉下巴,李弘的嘴角微微上扬,端起酒杯,与李贤碰了一下:“果然是亲兄弟,这份人心,愚兄记住了。”
当然,说完这个,舌头有些大的太子,投桃报李,好心提醒李贤,他在外面野的时间不多了。上元节之前,必须去洛阳,否则御宴他不在,两位至尊的怒火,绝对会让他屁股开花。
而且,李贤的算盘,能不能打成,还得在看他上元节的表现,毕竟太子的权力是有限,最后拍板的还得是那二位。
第九章 你礼貌吗?
对于二圣来说,李贤越是离经叛道,他们越放心,毕竟他们夫妇的注意力,主要都放在了李弘的身上。只要他们回去,侧面的将这颗“定心丸”送上去,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至于,许敬宗那更不是问题了,老狐狸在意的不过是利益,面皮什么的不重要,否则他这些年受的排挤,一个营的背包带,都不够上吊用的,李贤心里有数。
东都-洛阳,龙潭峡、白云山、老君山景色宜人,具北国风光之神韵,而且承福坊还有家不错的竹叶青,这对于李贤这样的刘伶子弟,还是有着一定的吸引力的。
时光转瞬即逝,眼看距上元节还有五天,将鄠县的事,叮嘱刘钠言后,李贤仅仅带上了秦晙,两人两骑向洛阳驱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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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藩王也好,皇子也罢,李贤到洛阳的第一件事,就是递牌子,请求觐见,这是皇室的规矩。
可这位爷倒是好,挑了一个最好的酒楼,包了一个最好的单间,点了一桌上好的酒席-打牙祭。
知道的,是他们俩在鄠县亏着了,没吃到好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是暴发户呢,只点贵的,不点对的。
“殿下,咱们这么拖沓,二圣怪罪下来怎么办?”
“怪谁啊!他们正忙着,给太子选妃呢,哪有功夫管本王,咱们是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
李贤是打心眼里不愿意进宫,规矩太多了,人也都跟提线木偶一般,没什么生气,与这市面上的生机勃勃,根本就没法比。
当然,更主要的是,李贤怕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因为那里不称人意,有违良心的事,太多了。
“殿下,就算你不想回去了,那咱们在这也没落脚的地方啊!”
说完这话,秦晙还很豪气的撕下一条鸡腿,张开嘴,塞进去,转了一圈后,就剩下了一根骨头。
“通过鄠县的事,你还没看出来么?陛下虽然没有明确下旨,但已经默认,本王可以随意选择。”
“那么问题来了,你说宗正寺,会不会已经将府邸准备好,并打扫干净了?”
能让李弘旁敲侧击,就说明皇帝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所以按照惯例,他会提前与宗正寺打招呼,给他们充足的时间,以避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不符合嫡子的身份。
这都是老黄历了,没人会盯着这类皇子什么时候之官、就藩,宗正寺请旨、安排也是分内之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也是,咱们雍王府,是该在洛阳有个立身之地了。”
“不过,殿下,别怪臣多嘴,在二圣的眼皮底下,你可得收敛一点。”
秦晙说的是好话,这人的手指头,还没有一般齐的呢?父母对儿女自然有所偏爱,雍王和英王,都属于不怎么得宠的,尤其在皇后面前。
所以,秦晙必须提醒自家王爷,在那位娘娘面前,千万别惹事,他不是太平公主,甜甜的一声母后,什么都能盖得过去。
“行了,放心吧!你家殿下又不是棒槌,这还能不知道!”,话间,李贤提起酒杯,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鹅毛般的飞雪,目光深邃。
盛世大唐,煌煌天朝!是的,看起来是这样的,可谁又知道,这其中有多少肮脏的交易呢?皇宫尚且如此,更别说这天下了!
就在李贤与秦晙这对主臣二人默默无语之时,房间外传来了急促的打斗声,且还伴随着各种国骂。还不待二人反应,包间大门与一名身穿褐色青年一同倒地。
紧随其后的家丁打扮的汉子,冲了进来,对那青年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打的那人只能抱着脑袋,蜷缩着,可却不曾听到一声求饶之言。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敢跟我们家爷作对,活拧了你。”
“妈的,也不满洛阳打听去,我们家爷要的女人,谁敢不给!”
“小子,给脸不要脸,明儿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仗势欺人,倚强凌弱的事,并不少见,只要你走在大街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碰到这样的人和事。
他们就是欺负老实人顾忌家人,不敢惹事,所以得寸进尺,直至逼的铁树开花,哑巴说话,才算达成目的。
违法和缺德,是两个概念,你无法因为缺德的行为,就判定他们有罪,更没法施加刑罚,让其等长长记性。
所以,在人的社会体系中,便演化了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专门收拾这些艮啾啾的玩意,
一身侠气的秦晙,虽然气的够呛,但却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只身挡在桌子前,等着雍王殿下的指令。
“嗨。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你们闯进来,又是打人,又是骂街,礼貌吗?”
说完这话,风轻云淡的李贤,放下酒杯,又夹了片羊肉,一边咀嚼,一边看着他们。
“鳖孙,少管闲事,否则大爷可不管你是谁裤裆里的玩意,一概弄之。”
唉,无知者无畏,李贤对于这种用生命装X的人,充满了同情,因为他们真的是在用生命阐述,脑子真是个好东西。
因为他们侮辱的言语一出,就给了秦晙光明正大动手的借口,电光火石之间,纷纷在地上打滚,痛苦的哀嚎着。
当然,这并不是说,秦晙的功夫有多高,而是这些软脚虾,实在是不争气,区区几拳都扛不住,实在白长了那么大的体格。
“谁啊,这大能耐,连我的人也敢打!”
说着话,就见到一个穿着花哨的青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团扇,扇啊扇啊!
大冬天,用扇子也就罢了,还他妈是个女人用来遮脸的,这不是太监,就是二刈子。
可当那人放下扇子,转过身来,李贤直接就喷了出来,不仅因为认识,更是与其沾亲带故-左散骑常侍-周国公-贺兰敏之。
好嘛,这还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风流成性的周国公,在勾栏院玩够了,开始明抢了,是吧!
而李贤也并没有与这位表哥搭话,反而扭头看向方才骂他的那人,淡淡地问道:“你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第十章 暴力小萝莉!
也不知道贺兰敏之,平时给他们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还是“蚂蚁大力丸”;天真的以为来了倚仗,竟然真的复述了一遍,而且还附带着赠送了几句。
一旁大脑在飞速旋转,想着怎么圆场的贺兰敏之,听完脸都绿了,当着李贤面这么咒骂二圣,岂不是守着矬子说短话,故意打天家的面皮?
他是被皇后挑出来的武氏嗣子没错,可也不是唯一的选择,要是让对面这位,脸上还挂着迷人微笑的表弟,上奏天听,那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啦!
是,李贤在宫中不是得宠的皇子,可他毕竟是皇后的嫡子,所谓疏不间亲,皇后再看不上他,也比自己这个外甥要信任,这是毫无疑问的。
“六郎,六郎,奴才们不知道你在这,也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则打死他们也是不敢的。”
“这是从长安来过年的吧!听说你在鄠县干了一票大的,什么时候带愚兄去看看!”......
所谓不知者不怪,故作热情的贺兰敏之,企图通过转移话题的方式,打感情牌,来掩盖他的家仆诋毁当朝天子和国母之事。
这不是因为贺兰敏之护短,事情闹大了,对他,对他正处于关键时期的妹妹-魏国夫人,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他可不想因为此事,给予某些人借口。
“你的热情,我很理解,但你的脸戳着我了!”,李贤伸手一挡,身子又向后靠了靠,与热情似火的表兄,拉开一定的距离。
随即扳起指头,开始算:“冲击亲王用膳之地,侮辱圣人、国母,意图刺王杀驾。”
“好嘛,这事不管放在刑部、大理寺,或者宗正寺,都是实打实的谋反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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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公,你能担待的起么?”,李贤看着贺兰敏之,脸上的笑意,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寒意。
“你,你。”,贺兰敏之是看着这个表弟长大的,平时见他闷不吭声的,谁知道到了关键的时候,扣帽子倒是一把好手。
就在贺兰敏之准备再解释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门外,进来三个女人,为首的小娘子,手里还提着一把,与其身材不成比例的陌刀,虎虎生风的,不和谐的很。
紧跟着的面容姣好的姑娘,扶着一位暴雨梨花的,哭的都要抽抽了,不用说也知道了,贺兰敏之轻薄的就是她了。
“是哪个禽兽,敢轻薄我阿姐,站出来!”
见没人说话,扛着陌刀的小萝莉来到李贤的面前,瞧了瞧他,又斜眼看了一眼贺兰敏之,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李贤的身上。
“哎,是你不?年纪不大,色心不小啊!”
“你为什么就确定是我呢?从哪儿看出,我长了一个色中饿鬼的模样?”
啥眼神啊?老子长的这么容貌俊秀,用的着霸王硬上弓么?再者说,谁说长得帅,就是一定是色郎了,这是什么观念。
哼,“别废话,回答问题!”,小萝莉的鼻子一矜,老气横秋的说着。
呦,这年纪不大,就有女王的潜质了!心中乐一下的李贤,随即笑道:“小娘子,我的手从来不碰,不属于我的东西。”
李贤这话音一落,小萝莉的刀就抄到手中,吓的贺兰敏之,嗷的一声,纵身就从窗户跳了下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
“李贤,你连表兄都坑,你给我等着!”,在楼下嚎了一嗓子后,贺兰敏之,一瘸一拐的灰溜溜的逃走了。
贺兰敏之这么有种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天生神力,要不然也耍不动陌刀这玩意。被陌刀砍中,结果不用想了,那就是一刀两瓣。
他是万万想不到,李贤不仅嘴上不饶人,出卖自己的表兄,也是毫不犹豫。盛怒之下的贺兰敏之,忘却了他府中奴才的惹的祸,心里不停的骂着李贤王八犊子。
站在窗户边撇了一眼贺兰敏之仓皇逃窜的背影,李贤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人啊,越是身家丰厚,越是怕死!一把陌刀就跳楼了,窝里横的怂货。
“他是你表兄,你们都是一伙的,找你算账也是一样的。”,小萝莉说这话的时候,还毫不客气的对他比划一下。
呵呵.....,贺兰敏之这王八蛋,碰到硬茬子,脚底抹油跑了也就算了。还不要脸的阴了自己一把,蝙蝠身上插鸡毛,他到底是什么鸟啊!
“韵儿,把你的刀拿下来。”,扶人的黄衫姑娘,走上前来,拉了一把小萝莉,落落大方的给李贤行了一礼。
“请问,可是雍王殿下!”,这话可把小萝莉惊着了,张着大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而李贤,也是点了点头,应承了一句:“小娘子好眼光,好说,本王正是皇六子-雍王-李贤。”
“殿下恕罪,我家妹妹是气糊涂了,冲撞了殿下,请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浪荡子是鼎鼎大名的贺兰敏之,他又言此人是他的表弟-李贤,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啦。小萝莉一看就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反应慢自然也是正常的。
陌刀又是件造价奇高,工艺繁琐的兵器,寻常的折冲府都不曾装备,更别说成为谁装点门面的玩意了。所以她们一进门,李贤就看出来了,她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且不说小萝莉就是个姑娘,好男不跟女斗,就看那哭泣不成的样子的姑娘,摇晃着地上被打的浑身是血的青年,李贤就是想怪,也张不开嘴啊,就更被说人家已经道歉了。
“算了,不知者无罪!”
“况且,还是贺兰敏之先招惹的你们。”
“谢殿下的宽宥,殿下真是好人,小女。”
黄衫姑娘这话还没说完,小萝莉噘嘴不干了,喃喃着:“凭什么就这么算了,皇亲国戚怎么了?不就是出身好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闭嘴,还嫌你惹的麻烦小么!人家是国公,是皇亲国戚,是皇后娘娘的外甥,你还能真把他怎么样!”
黄衫姑娘这话一出,小萝莉不依不饶无所谓,李贤听着却是脸上臊的发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国公带着家丁调戏良家妇女。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不是成了口头的花花,说着玩的。这还是煌煌盛世,泱泱大唐么?他作为皇子、亲王,这脸也挂不住啊!
“实话实说,贺兰敏之要是不跑,本王打他一顿,没问题。”
“可说把他怎么样,本王还真没这个权力。”
李贤这话说完,黄衫女微微一笑,小萝莉则是冷哼冷眼,更让李贤是下不台。
“不过,一点说法不给你们,本王也没脸出门了不是!”
话间,李贤扭头问秦晙:“你是军人,在营中的兵士,欺辱良家妇女,怎么处置?”
“上手的砍头,没上手的剁手!上手是轮不上他们,可以按第二条来。”
秦晙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上手这事,家丁们也就是想想罢了,根本就没有机会。而且,贺兰敏之就是再混,也不会与奴才搭连襟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本王赏你呢!”,说完这话,在秦晙的狞笑声和几人惊诧的目光中,李贤径直走了出去。
第十一章 上元宫宴!
每年除夕的这一天,华灯初上,洛阳灯火辉煌,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在除夕的晚上聚在一起守岁。除夕守岁也叫“熬年”,家家户户都在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大年初一,也就是元日,这一天也是对唐人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日子,以宫廷为例,文武百官还有番邦使节都要进宫向皇帝朝贺,太极殿会举行盛大的朝会仪式。
因今年情况特殊,新年朝会也得在洛阳宫举行,依照《周礼》陈设一些礼乐,将历代最名贵的一些宝玉都陈列出来,车撵更是不可或缺,非常的庄重。
皇帝以及皇室家族,包括文武百官更是盛装出席,必须穿着朝服一起参加。而且在整个仪式举办的过程里,有非常多的礼节,进行献寿以及宣讲等等。这不仅是对于这种节气的祈福和祝愿,更是从中凸显了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皇权。
朝会结束后,皇帝会赐宴群臣,君臣同乐,在宴会上饮酒作诗,以辞藻华丽的诗词,表达了对新年的美好祝愿。这样的正旦朝会从汉代起延续至唐朝,唯一改变的是规模更加宏大。
开宴之前,大唐帝国的统治者-伟大的皇帝陛下-李治,则会用赤金箔做成帖子,御书“普天同庆”,赐予大臣。这种“飞帖”是太宗皇帝留下的传统,李治继位之后,也一直坚持到现在。
除了在宫廷,元日的这一点,坊间也有往来拜贺的风尚。在百姓之间的宴饮上,饮屠苏酒和花椒酒成为了一种春节习俗,这种由草药浸泡的屠苏酒因为价格便宜,在民间很受欢迎。
当然,过年了肯定是少不了饺子,早在三国两晋之时,人们就开始将饺子煮熟了以后,是同那些汤一起放到碗里混着吃,不管是宫廷,还是坊间,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道食物。
“还年年岁岁都这么吃,美其名曰为饺子,这是饺子吗?这他妈是馄饨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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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的御阶上坐着一个面色冷峻的少年,一边用调羹杵着碗,一边用喃喃着,形单影只的他与热闹的金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位少年不是别人,雍王-李贤。唉,叹了一口气,李贤甩了甩脑袋,尽量让自己不要想金殿里的事和人,专心对付着与馄饨一样的饺子。
皇宫的厨子也不见得能把所有的吃食做好,最起码他手里这碗就很难吃,本着不浪费粮食的态度,李贤还是一口口的吃着。
“不喜欢吃就不要吃,扔掉就是了,干嘛委屈自己呢!”
就在李贤全神贯注的对付饺子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声音,回去一看,原来是从安西都护任上被召回的吏部侍郎-裴行俭!
他和李敬玄一同在吏部主持选才任官的工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有才干的声誉,被人们称为“裴、李”。
裴行俭创设长名榜、铨注等法规,规定了州守县令的升降、衡量资历的高低,被皇帝定为国家选才授官制度的要法。这货绝对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的角色,深受皇帝-李治的看重。
放下碗,李贤捋了一下胸口,心中还不由的侥幸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把皇帝惊动了呢!
而裴行俭也随即坐在御阶上,慢声说:“唉,这人上了年纪就喜静,精力就不济了,里面太闹了,吵的人头疼。”
“可以你这个年纪,应该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为什么不进去与你的父兄叔伯,朝中臣工一同尽兴呢?”
裴行俭这话问得有点让人没法回答,他是资历算深厚了,这不是明知故问,难为人吗?
“裴侍郎,这就像你喜好装病一样,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麻烦你也换一个方法,别卫公用什么策略,你就跟着学什么,是不是有点东施效颦!”
李贤这俏皮嗑说的有意思,把裴行俭直接逗乐,呵呵笑道:“殿下不仅眼明心亮,这嘴端端也是厉害的紧啊!”
裴行俭为官多年,他当年知道,李贤不合群的原因是什么。储位以定,雍王这个嫡次子,有他四伯的例子摆在前面,随着年纪的增长,必须学会小心谨慎。
而在金殿之中,许多臣工会来事的臣工,都会与皇子攀扯一番;当然,这都是演给上面的皇帝看的,他们心里真实想法是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还别说,这位小王爷真有脾气,不搞虚以委已的那一套,裴行俭心里还挺欣赏的。
“殿下,皇宫呢,是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也有很多不怎么样的人。可这个地方毕竟是你的家,除了这些,你在这个世上一无所有!”,话毕,拍了拍李贤的肩膀,裴行俭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着。
眼下,大唐的几路先锋部队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势,向辽东高歌挺进,等大军得胜返朝了,大唐的版图又将扩大一步,国力也将更进一步。
既然机缘巧合来到了这个群星闪耀的时代,那为什么要接受命运的摆弄,最后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呢!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看着夜空中浩瀚的星河,李贤不知道前面的路会有多少荆棘。
可他不怕,因为除了成功,他真的一无所有!
就在李贤打扫着碗里的“饺子”时,宫道上,跑过来一个宦官,喘着大气向李贤禀告完,又喘着气跑了回去。
“这个孽啊!”
老子说,贺兰敏之那孙子,怎么没来凑金殿这热闹呢,感情去后面告老子的刁壮了。
这叫什么,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指着贺兰敏之能干人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皇后在后面主持诸王妃、勋贵世家女眷们的宴会,上上下下都是女眷,贺兰敏之那头猪,是怎么想的呢?恶人先告状不说,还非得钻到女人堆去?
在心里骂了几句大街,李贤也起身掸了掸袍子上的灰,面带半死不活的表情,迈着沉重的步子,在内宦的引领下向后面走去。
第十二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按照国家的礼法,宫廷御宴,皇后的座次之下,应该是诸王妃,公主,其次是勋贵女眷,各府小姐,自汉以降,某不如此。
武后的偏心从来都在明处,偏偏将荣国夫人-杨氏,魏国夫人-贺兰氏,排在了左右两侧的最尊贵的位置上。
李贤到的时候,贺兰敏之,正在装乖孙子,伺候着荣国夫人用膳,殷勤的就像个小厮,在酒楼的时的嚣张、跋扈也随之消失不见。
真是个好孙子,太他妈会孝敬人了!估计武士彟要活着,非得把这外孙子给爱死,切丝、切片,还是切块,那就得看心情如何了。
“六郎,来来来,到母后这来!”,武后很是热情的招呼着李贤,可以看得出来,她不想让外人看出来,母子之间的生疏。
而李贤,起身掸了掸衣服后,从宫女手上,抱过礼盒,直接走到武后的御座之下。
“母后,儿臣知道母后是最不耐热的,夏日酷暑,总是要遭罪。”
“上个月,儿臣在西市的胡商手中,买了一块极品寒玉,特意命内侍省匠人雕成枕头,敬献给母后。”
摸了摸玉枕头,武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我儿真是有孝心,你的情,母后呈了。”
说完这话,还对一旁时候的女官吩咐了一声,让其拿回寝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她要每天都能看到,儿子的心意。
随后,又亲切帮李贤,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整理下领子,慈母风范,显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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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王妃、公主和贵妇,则纷纷起身,赞美皇后和雍王之间,真挚的母子亲情,天家和睦,是国家之福嘛!
当然,即便她们中多数人,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碍于场面,都必须装出一副感动至甚的样子。
“六郎,母后听你表兄说,你在宫外认识了姑娘。我儿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给自己找媳妇了!”
大唐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互相爱慕结合,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李贤不同,他是国家的亲王,帝、后的嫡子,娶妻纳妾都是要遵循法度的。
要是官宦人家也就罢了,请皇帝抬举、提拔一下,等李贤再大一些,下旨赐婚也就好了。可绝对不是庶民之家,连当勋贵家有名分的妾室,都不够格,更别说当王妃了。
武后丢不起这个人,李唐皇室也丢不起。且贺兰这个不懂事,看不懂场合的外甥,还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不由的她,不把李贤传来问问。
“母后,儿臣还小呢,不着急!”
“不过,姑娘倒是认识了几个。”
话间,满脸天真的,指了指正在与谄媚杨氏的贺兰敏之。
“贺兰表兄带我去的,还差点被人砍死,太危险了!”
卖萌是可耻,但李贤要是不卖这个萌,不装这个孙子,怎么能破贺兰这个贱人的防。
万一,这王八犊子搞事,说怎么把人家姑娘怎么了,在诸府亲眷面前,败坏了本王的名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李贤也知道,贺兰敏之这王八犊子,就是想激怒他,把事情闹大,闹的无法收场,好让武后下不了台。
“哦,贺兰啊!你们表兄弟之间玩闹,本宫不管!”
“但六郎过完年才十二岁,不要带他胡闹,小心姨母打你哟!”
李贤是她儿子,这还孩子本性是什么的,武后心里很清楚。虽然最近变化的不小,但武后依然相信,他与贺兰不是一类人。
且精于世故的她,当然发现了李贤与贺兰二人之间,无声的较量,而且贺兰似乎还躲躲闪闪的,好像藏着什么事。
更有意思的是,魏国夫人-贺兰氏,穿着一身艳丽宫服的她,没喝几杯就已经醉了,开始故作姿态的,有一搭,无一搭的胡言乱语。
武后清醒的认识到,如果不是李贤装这一下子,皇后的嫡子,雍王殿下,年纪轻轻就好色无度,践踏律法,无视圣训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而且,根本不用宣传,一夜之间,就可以通过这些皇室、勋贵女眷的嘴,传遍整个洛阳。
到时候,难堪的不会是雍王-李贤,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人们到时候攻讦的,只会是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试想一下,一个把自己儿子教成,色中恶鬼的无赖子弟的皇后,还有什么资格,恭列后位,母仪天下呢!
但顾及到自己母亲荣国夫人,及今日的场合,武后不得不承认,李贤这戏谑性的表现,绝对是个好台阶,她不得不选则息事宁人的态度。
......,武后息事宁人了,不代表李贤也就跟着算了,只见他笑着从上面走下去,从贺兰敏之的正妻-弘农郡夫人-杨氏手中,抱回了牙牙学语的太平公主。
并小声的跟杨氏嘀咕了几句,然后又回到了武后御座旁,坐在了脚边的位置上,逗着在他脸上乱抓的太平公主。
“啊啊啊!”,别看李令月的还不会说话,可却是奶凶奶凶的,被兄长抱的不舒服她,立马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喔,你不高兴啦!”
“嗯,喔!”
“那坐着好不好!”
被李贤调过来,放在腿上的李令月,又啊啊的回应了两句。肥嫩嫩的小手,抓着李贤的衣襟,玩弄的不亦乐乎。
兄妹俩在武后脚下,端端是一派天家和协的景象了。诸王妃、公主及勋贵女眷,也都把目光收了回来,专心看着歌舞,品着美味的御膳。
趁着大伙的注意力不在,武后低声的问了一句:“六郎,你与杨氏说什么了。”
武后是什么人,察言观色,人情世故,那都不是寻常后宫女人可比拟的,她当然察觉的到,杨氏下去时的异样。且杨氏又是个出了命的妒妇,她要是闹起来,今儿这御宴,可就热闹大了。
“儿臣可什么都没说,都是嫂子关心儿臣是否受伤,仅此而已!”
说完这话,李贤又开始用手指,拨弄着太平公主的脸蛋,弄得她咯咯笑个不停。贺兰敏之能做初一,他就能做十五,李贤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
既然贺兰兄妹,冲着咱的面皮来了,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看看到最后,真正丢脸的,到底是谁!
第十三章 美人心计!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武后十三岁进宫,凭借一己之力,坐上皇后的宝座,可以说她的斗争经验,完全可以写一本后宫传奇。
且耳聪目明的她,翌日就知道了楚国公府发生的夫妻互撕,随即在第一时间召见了-李贤。因为她才发现,这个原本很是迂腐的儿子,其实也没那么不可救药。
可李贤明显在跟她装傻充愣,就是抱着太平玩,甭管武后问什么就是含糊其辞,油滑的跟那些老吏一样,与武后印像中的儿子,差距越来越大。
唯一没变的,就是他依然很喜欢太平,带来了一大堆小玩意,专门哄小家伙的。而且,太平这个皇宫小霸王,也很是买账,半天全都是笑脸。
“六郎,六郎!放下你妹妹,本宫有话对你说!”,武后这话说完,立刻就有机灵的女官上前,把太平抱了下去。
得,这下,李贤没借口了,心里再不情不愿,也得走过去,恭领圣训。一直以来,出于历史的“惯性”原因,他都能躲就躲了。
可现如今,李贤算是想明白了,他这个身份,要想把武后彻底甩掉,完全不受干预,自己单干,根本是痴心妄想,天方夜谭。
所以,既然一定是逃不掉的,那所幸就不避讳了,见招拆招好了。
“六郎,你最近变化不小,而且还选了新王府,就这么不愿意待在宫中,还是你听到什么了?”
“或者说,在你的心里,真的相信了,那段荒谬的宫廷传言?”
武后这话说的,当然是有所出,一直以来,熟悉李治的脾气的人都知道,皇帝比先帝-太宗更加喜新厌旧。后宫的女人,受宠的,那是“年年新人换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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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嘛,三宫六院,嫔妃众多是正常,可作为主持后宫的皇后,却很难保证这样的后宫和谐,武后面对的困难,比文德皇后当年更加糟糕。
而且,惦记皇后名位的,不仅是那些新近的嫔妃,或者较有资历的,连她自己的娘家人,也与她作对。
韩国夫人-武顺,她的姐姐,不仅背叛她,勾引了她的丈夫。更是仗着皇帝的宠信,在后宫收买人心,企图拉拢一些嫔妃,与其形成对抗之势,直至有一天可以取而代之,将皇后的冠冕,戴在她的头上。
看在一母同胞,且对于皇帝的迁就,武后忍了。可最不能让她容忍的事,武顺竟然利用李贤与她的亲近,在宫中散步谣言,说她才是李贤的生身之母。
夺了她的丈夫还不够,现在连儿子都不放过,武后是什么脾气,她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从她手中抢。
她是不喜欢李贤,可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不愿意便宜了武顺。旧怨新仇之下,动了杀机的武后,在暗地里作了点小动作,直接弄死了她。
而现在,贺兰敏月又继承了她母亲的“遗志”,爬上了自己姨夫的御榻,搅弄风云,且也盯上了李贤。而与其母亲不同的是,她把拉拢换成了毁灭。
不仅在宫廷御宴上设下了圈套,更是对耳根子软的皇帝,吹起了枕边风,否则皇帝不会漠视李贤在这么小就搬出去。
那个鬼丫头,就是想通过当年的旧事来恶心自己,不仅能替她母亲出口恶气,更是能离间她和李贤的母子关系,打乱武后的阵脚。
话说的这么直白了,李贤当然听的明白,端给武后一杯茶,淡淡笑道:“母后,今天必须要说么?”
见武后点头,李贤就坐在她的脚边,端着茶盏,一边喝,一边说:西汉初年,汉惠帝与张皇后无子,是以吕后将惠帝与宫人所生之子-刘恭,抱给了张皇后,诈称皇后之子。
且在惠帝身后,按照礼法,命嫡子-刘恭,柩前继皇帝位,是为汉少帝。当然,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法子,吕后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历朝历代的宫廷屡见不鲜。
可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武后和他的身上,因为李贤不是武后长子,他的上面已经有兄长-李弘了,即便是为了争夺储君之位,也没必要去抢魏国夫人的孩子。
而李弘被立为储君的时候,他还是个没断奶的娃娃,对于立储的大事,根本帮不上任何的忙,皇帝也不会看在皇后子嗣多为由,就一定在她膝下选择,这个理由是不成立的。
可好端端的,魏国夫人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悖逆皇后,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呢?就是因为,她吃准了皇帝的耳根子软,也在某些方面制住了皇帝,从而可以堂而皇之的窥测后位。
当然,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这假话说的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就多了。本来武后就因为从前,当过太宗的才人被人诟病,且常年参与政务,倍受朝堂臣工的攻讦。
所以,魏国夫人这话,甭管是真,还是假,那些别有用心之徒,都会认为是真的,且为之大肆宣扬。皇后有多难堪,他们就有多高兴,就是这个道理。
李贤给这种宫斗,起了一个很好听,又贴切的名字-美人心计。这皇帝的婆娘一多,肯定都避免不了,这种争斗。
听了李贤这般话,武后的面目表情,用“瞠目结舌”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因为李贤今日的表现,比几个月前,在皇帝面前捞王勃,更让她吃惊。
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这番条理清晰,分析透彻的话,竟然出自一向迂腐,书呆子一般的李贤之口。
以至于不由的赞叹道:“六郎啊六郎,母后真是小看你了。”
“平时不声不响的,可你的小脑袋里,却什么都知道。”
武后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小瞧李贤,因为这个小子根本就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在宫斗方面,也是很有一套的。他,这些都是跟谁学的?武后很是想不明白。
“魏国夫人也好,韩国夫人也罢,不管她们说什么,儿臣连一个字都不会信!”
“谎言终归经不起推敲,更经不住追本溯源,像她们这样的智力、心机,也就配当一个玩物而已,母后不必忧虑。”
第十四章 老令狐!
皇帝和武后的动作还是挺快的,上元节刚过几日,也就是李贤觐见的次日,就下旨以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为太子妃,则礼部、宗正寺、内侍省,按照规制准备储君大婚之礼。
作为兄弟,太子订婚,李贤必须要表示一二,所以特意备下不少礼物,着实花上了一大笔。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就花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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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贤这次进宫,被皇帝抓了壮丁,以太子体弱,不宜沾染急症为由,命其代父、兄去探望,弥留之际的金紫光禄大夫-彭阳郡公-令狐德棻。
此举,让李贤不由的,于心中哀叹:生活终究还是对我下手了。
到府之后,李贤被其子-令狐修己(太子右司议郎)、令狐修穆(朔州刺史),引到了后堂,就看到皮包骨头的令狐德棻,躺在榻上,艰难的喘息着。
老话怎么说的,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头今年八十有四,在官场、仕林中,也算年高德劭,备受崇敬,这辈子也算是够本了。
致仕之前,令狐德棻还兼着崇文馆学士,给诸皇子、公主开蒙,李忠、李贤等都听过他的课,也算是授业之师,所以在弥留之际来送送,也是天家的一片心意。
见到雍王奉旨来探望,老头在榻上挣扎着要起来,这哪行啊!李贤疾步上前,扶着他躺好,又给他垫了垫靠背,随即在床边坐了下来。
“老郡公,切不可乱动,小王今儿是专门代父兄而来,探望您的!”
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令狐德棻感慨了一句:“老臣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殿下!”
没错,令狐德棻等的不是李贤,恰恰是有气疾之症的太子李弘。龙朔二年,令狐德棻以八十高龄致仕,为官五十余年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唐的将来。
为什么会如此呢?那就要说到他的出身和经历,令狐德棻出身敦煌豪门,博涉文史,少有文名。大业末年,授官药城县。高祖起兵,任大丞相府记室。
因其才能出众,雅量高之,高祖与之甚为亲密,随即转为起居舍人,又迁秘书丞,陪王伴驾,侍候在高祖身边,成为天子近臣。
在贞观年间,太宗慕令狐德棻之才,任其为礼部侍郎,兼修国史,太子右庶子,司职于东宫,辅佐当时的太子-李承乾。
到任之后,令狐德棻屡屡规劝李承乾的不良行径,甚至不惜犯颜直谏,和上本弹劾,终与张玄素一般,遭到太子的厌恶而旁置。
直至贞观十七年,太子-李承乾,与侯君集谋反,令狐德棻因其为东宫属官,被外放为雅州刺史,一腔热血付诸东流。
永徽初,被召回朝,出任礼部侍郎、兼弘文馆学士,监修国史,太常卿,国子祭酒,兼授崇贤馆学士。
纵观令狐德棻五十余年的官场生涯,大唐的三位皇帝,都有较为亲密的关系,所以不断被委以重任,兼修国史的同时,教导皇室子弟的学业。
令狐德棻也感念三代天子的恩德,殚精极虑,竭诚尽忠。虽说有点文人自吹自擂的小毛病,但在大节上无碍,算得上一代忠良。
他这一生,亲身经历了隋朝的覆灭,见证了武德,贞观,永徽三朝,储君之争给国家带来的危害。
作为一个传统儒家的卫道士,他对于这种皇家争斗,朝堂混乱深恶痛绝。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大唐出现一个,允文允武的储君,终结这场纷争,以为永例。
不过,这个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李弘是仁孝,但身体孱弱,皇后又野心勃勃,朝堂中还有许敬宗之流。他撑着这口气,就是想在弥留之际,叮嘱李弘一番,可现在来的是李贤,失望之色油然而生。
而李贤,当然明白老先生是什么意思!他这种读书人,迂腐归迂腐,但对国家,对李氏,从来都没有坏心眼。心里向着李弘,也是出于对人臣的本分,李贤倒是不吃味。
“老郡公,太子是很想来的,但父皇刚刚下旨,明他兼顾辽东军的后勤调度,所以无暇分身,特意让小王替他转达歉意。”
“您有什么话,可以对小王说,小王保证一字不落的转告给太子。”
李贤与太子关系好,不仅因为二人共天共地,更因为智趣相投,都是喜欢钻研学问的,这一点朝野臣民无不知晓。
所以,他的保证,是绝对有效的,而且不会掺假,令狐德棻完全不用担心。
而令狐德棻听完这话后,先是喝退了两个儿子,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抓着李贤的手,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雍王爷,你在长安的作为,老夫在榻上也有所听闻。这里只有老臣与你二人,出你之口,入老臣之耳。老臣是将死之人,想听句实话?”
“老郡公请说,小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咳咳......,“王爷在鄠县之举,究竟爱民之举,还是制造声势,窥视储位呢?”
回光返照令狐德棻,手劲儿在一点点的增大,他心里清楚的很,太子弘暗弱,身边的臣工多是迂腐的儒生,皆无济世安民之才。
反观雍王-李贤,虽然没什么朝臣辅佐,但鄠县之事,举手之间,就让一县百姓,过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暖冬”。
在老头看来,这就是治世之才,假以时日,稍加磨练,绝对是个治世能臣。但老头子也担心一点,身为嫡子,天潢贵胄,李贤会不会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对于秉性纯良的李弘来说,绝对是一个严重的威胁。令狐德棻想知道,李贤的贤,到底是骨子里的,还是跟他伯父-濮王泰一样,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老郡公,贤与太子,一母所生,共天共地,不管他是太子,还是皇帝,贤都会遵守人臣之礼。”
鄠县一事后,两人的关系火速升温,几乎每天,他都能收到太子弘写给他的信。这让前世身为独生子的李贤,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兄弟情谊。
生在天家,粗知历史的李贤很是矛盾,令狐德棻的话,也正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到底是选择兄弟情谊,还是帝王功业。
这是近来一直在想的问题,可没料到竟然被令狐德棻,先提了出来。想不通,自然没法给予明确的回答,他只能含糊其辞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殿下,这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或者你还没想明白!”
“有道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臣望殿下以国家、宗室的大义为重,压抑内心的欲望,多多帮衬太子弘。”
第十五章 我就是个工具人!
换成别人说这话,李贤一定会把其归于道德绑架,明明是别人的问题,为什么让自己为他们的行为买单,这是一件极其不公平的事。
可令狐德棻不同,他是老史官了,历朝历代的兴衰、更迭,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呢!且这个老儒生,也是为国家的前途命运求于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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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开国以来,从隐太子-建成开始,整整三代人,没有一个例外,令狐德棻希望,诸皇子中,崭露头角的雍王,能顾全大局,帮着太子弘,跳出这个无限循环的怪圈。
用令狐德棻的话说:过去的,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可将来如何,就看如何选择了!他相信,李贤一定不喜欢兄弟隙于墙,手沾上兄弟的鲜血,坐上皇位。
“老郡公,既然这是你弥留之际的疑问,小王也说出掏心窝子的话。”
“太子与小王,手足情深,只要他在一日,小王就保着他,哪怕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看着老头儿,眼角泛起的泪水,满脸哀求之色,李贤在也没办法拒绝他的请求。这个一个从骨子里就热爱大唐的人,大唐的荣耀,深深烙在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他爱这个强盛无比,且有包容开放的国家,他不想因为个人的私心,毁了这个强盛无比的国家。
而作为后来之人,李贤也是对这个时代爱慕不已,同时有感于令狐德棻的爱国情怀,及李弘对他的兄弟情谊,使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从前读书的时候,经常会学到“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警世格言,且一直都不明白它的真实含义。
看到老令狐在弥留之际的,一言一行,彻底让李贤明白了,人活这一生,归根到底就是活个执念,他是后来之人,所以一直都没什么归属感。
但,他毕竟是炎黄血脉,这片土地,始终是生养他的地方,即便“时间”不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现在,他有机会了,为什么要置身于外呢?
看着雍王的眼神,从迷离变的清澈,令狐德棻笑了,笑的很欣慰,他在朝五十余年,见的人和事,太多了,当然能分清真假话之间的区别。
“殿下豁达,心胸开阔,老臣放心了。”
“等老臣去地下见了高祖和先帝,会告诉他们,大唐终于出了一位,心底无私的贤王了。”
心愿达成,老令狐强撑的气,也终于散了,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李贤赶紧叫令狐修己、令狐修穆进来。
这最后一刻,必须留给他交代后事的时间,这对他,对整个令狐家都是十分重要的。
天空飘起鹅毛般的大雪,北风潇潇,院子的刮卷白雾,沉闷之气充斥着整个院子,彻骨的寒冷,也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悲哀。
这是李贤到大唐后,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死亡”,受三代皇帝恩遇的老令狐,在死亡边缘徘徊之时,心心念念的不是子嗣家族,而是李唐天下。
人活七十古来稀,像他这岁数,早已经到了“不逾矩”的年龄,颐养天年是理所应当的;人无完人,他的缺点无足轻重,他的爱国情操,却值得人的尊重。
稍时,在令狐一家老小的哀嚎之中,心中牵挂以了的令狐德棻,于一个满天飘雪的天气,与世长辞。
太子右司议郎-令狐修己,交给李贤一本书,这里面都是老郡公一辈子的为官心得,是他临行之际送给李贤的礼物,他希望这能帮李贤成为一代名臣。
老实说,对于能不能当上名臣,李贤不感兴趣,老郡公的心得也不一定适合他。但礼轻情意重,老郡公的一番心意,他除了收下,别无选择。
劝慰令狐兄弟节哀后,李贤告辞离去,他还需要回宫交旨,将令狐德棻的死讯禀告给皇帝。
稍时,洛阳宫-寝殿,精神不怎么好,绑着发带的李治,听到令狐德棻亡故的消息后,表情很是伤感。
他年幼的时候,时常去东宫玩耍,令狐德棻在给废太子-李承乾授课之余,也会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在李治看来,令狐这个传统的读书人,堪称读书人的典范,在其几十年的官场生涯中,从不涉足政治角逐,也不谋求更高的官位。一心扑在学问一道上,为大唐,为后世子孙,留下了多部的经典。
这样的人,哪个君主不喜欢,又有哪个君主不信任;如果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李治也不会让其致仕,早早就任命他为太子太傅了。
现在,这个于公于私都可圈可点的人死了,李治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走的时候,说什么了?”
“老郡公惦记父皇和皇兄,惦记李唐天下,心底无私,可敬可叹!”
听到李贤这么说,李治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气,随即言道:“令狐德棻勤奋一生,国家凡有修撰,无不参与,暮年尤忧家国天下,真忠臣也。”
“传旨中书省,追谥号为宪,加检校礼部尚书,以宰相之礼,陪葬献陵,让他跟着高祖皇帝,一起万世不祧吧!”
李治这话说完,殿中的内宦官,躬身应诺,转身退了出去。
处理完令狐的事,李治又看向李贤,沉吟了一会儿后,淡然道:“鄠县的事,太子替你的求了情,头都磕破了。”
“可朕今天要告诉你,朕不能答应的,你提了也没用,你提的,朕也肯定不能答应。”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君父君父,李治既是君,也是父,他不可能让李贤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作为国家的亲王,李贤的一生只能选择为国家、为宗室添砖加瓦。
既然,他这么不愿意在宫中带着,觉得这里无聊,烦闷,那李治倒是给他想到一个好的去处!粟末靺鞨部的首领大祚荣,上书请战,意欲助唐攻伐高句丽。
为了表达诚意,特选出五万铁骑出战,请朝廷派一位身份尊贵的监军,最好是当朝太子,鼓舞军中士气的同时,也加深双方的信任和感情。
可李弘毕竟是太子,国祚的根本,是绝对不能轻动的。而李贤是皇帝嫡子,亲王之中,最为尊贵,思前想后,衡量再三后,李治还是决定,让他去。
一日之间,两次成为太子的替身,换谁心里都有些想法。为了不让此事伤及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李治还附加了一条,调五千精兵,随其一同前往,护卫他的安全。
第十六章 风雪征程!
欲带王冠,必承其重,李贤头上亲王的帽子不大,却因为特殊的原因,承担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分量,王袍换征袍,皮裘换大氅,踏着严寒的风雪,一路向北。
临行前,太子弘不顾风霜前来相送,兄弟之间相拥告别,还交换配剑以为留念,辽东不毛之地,战场凶危,谁知道这一别,是不是永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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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拥抱之时,太子弘还在耳边低声相告,皇帝原本是想拒绝大祚荣的提议,可经过魏国夫人的一顿枕边风后,就转而选定了李贤。
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报复李贤对于他们兄妹的无礼。一对仗着圣宠,就嚣张跋扈的兄妹,不仅在臣工和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更把手伸向国家亲王,当朝皇子。
作为李贤的兄长,太子弘表示请兄弟善自珍重,待大军胜利回转之日,他一定给弟弟一个交待,绝不让弟弟白替自己顶这个雷。
而当事者-李贤,则是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表示无碍,说不说法不重要,天家和睦才是最重要的,犯不着为了他,伤了父子之间的感情。
听到李贤这么说,太子弘更是无地自容,怔怔看着李贤随队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面色沉重,转身上撵。
说心里话,对于李治这种耳根子不硬,对花姑娘的兴趣超过朝政军务、亲生儿女的皇帝,李贤很不满意,甚至可以说,一点崇敬之意都生不出来。
如果,他不是仗着太宗皇帝的余威,和盛唐军队强横无比的底蕴,这个国家还不知道会被他经营成什么样呢?整个就是一纨绔子弟。
李贤,真是搞不准,武顺母女究竟有什么好,是倾国倾城之色,还是怎么的,能把他忽悠成这样。
不过,生气归生气,但李治派遣给他的五千铁骑,却是一等一的精兵,领兵的大将,还是他的老熟人-左金吾卫将军-秦善道。
这支部队的前身,最远可以追溯到武德年间,太宗皇帝为秦王时,天策将军府下辖的越骑。军中好多士卒,都是那批老人的后代,且拥有想当丰富的战场经验,是见过血的骄兵悍将。
在雪地宿营的时候,李贤就看出来了,不用将领组织,各个什长就可以带着士卒,井然有序的将营寨扎好,且自动补位,安排好夜间的岗哨,一定心都不用操。
“殿下,是不是不太适应!”,递给李贤一杯热水后,秦善道淡笑道。
他能理解,天家富有四海,子弟都是天潢贵胄,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即便雍王爷,与其他皇子不同,一时间也难以适应这种刀头舔血的生活。
秦善道,出身将门,少从军旅,在他的军旅生涯中,就只见过一位皇室子弟,能适应军旅,那就是永徽初年,喊冤屈死的吴王-李恪。
而且,陛下在这个时候,将这么一支有光荣历史,且又饱受争议的军队,交给雍王一同前往辽东战场,这着实让侍卫出身的秦怀道有些看不懂了。
“没什么不适应,挺好!小王从前一直听人说,我唐军将士,在战场上是何等的雄姿,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不是吗?”
“不过,从面上不难看出,这支军队静则不动如山,动则侵略如火,是一支有本事且有脾气的军队。”
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军队更是如此,李贤在行军过程中,仔细的瞧过,即便面对凛冽的寒风,队列依然井然有序,行军过程中连一声杂音,都不曾有。
这就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时刻都在警惕之中,每一个人都是战争机器,整个军队浑然一体,这股子气势,绝不是一年两年都养成。
但,唯独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各部看起来,衔接无隙,但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统兵的大将-秦善道,似乎也不能把他们如同臂使。
“殿下好眼力,臣兄弟三人,都陆续在这支军队服役,可没有一人,真正成为这支军队的统帅。”
“臣这个统兵将军,就是个挂名的,陛下为了管着方便,划到左金吾卫中。”
好家伙,听了秦善道这话,李贤真是吃了一惊,秦家三兄弟,就算没有继承其父的勇武,可虎父无犬子,就算是差,又能差到哪去呢!
就说秦晙吧,雍王府的卫队,还不是让调教的呱呱叫!
“那小王就冒昧的问上一句,这支军队上一任的统帅,到底是谁呢?”
嘿嘿......,“殿下问道点子上了,这支军队统帅,一共有三人,先帝太宗,废太子李承乾,及先吴王恪!......”
在秦善道的眼中,这支天策府时期的军队,当年追随太宗皇帝创立天下,扫灭了无数反王,玄武门事变中,也在秦琼的指挥下,死磕隐太子的东宫六率。
贞观中,太宗将这支军队交给废太子李承乾,帮助他稳固东宫储位;贞观十七年,废太子与侯君集谋反,这支军队也受到了波及,差点被肢解。
贞观末,永徽初,李治将这支军队交给了吴王-恪,以挟制权臣-长孙无忌。毫不客气的说,这支军队,几乎参与大唐创立后,所有政治冲突。
在朝臣们的眼中,就是灾难、多事的象征;要不是顾及太宗的颜面,早早就被攻讦到取消编制了,遣散回乡,根本不可能保留到今天。
“殿下,能让臣看看你的兵符么?”
恩?兵符?这有什么好看的?有些糊涂的李贤,从怀里掏了出来,递给了秦善道。
仔细的端详,将一对兵符,拆开,又合上后,随即,毕恭毕敬的还了回去。
“殿下,你应该知道,统兵的将领,在兵部拜授兵符、将印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半的。”
“是啊!这个小王当然知道!可能是这次情况特殊,且又是皇子领兵,父皇开了恩典呗!”
秦善道对于这样的说法,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大唐的兵制是有着严格规定的,将领持一半兵符是古制,没人会去轻易打破。
即便是当年李靖大将军北伐东突厥,决定大唐存亡绝续的一战,也仅仅是一半兵符。且废太子李承乾、吴王恪,当年也是如此。
“那就没有例外么?”
“有,当然有,想必殿下也知道,天策将军府的兵权,是不受兵部节制,直接受命于太宗皇帝!”
娘卖皮的,听秦善道这意思,皇帝送他去前线“当炮灰”,还是着重培养他了?开什么玩笑,平时说话,跟审犯人一样,他能把咱当回事?
在李贤一直都认为,他在皇帝眼中,可能连贺兰家兄妹都比不上,他为真心栽培我?不现实吧!或者说,皇帝因为贺兰家的兄妹的谗言,在捧杀他?
见李贤沉默不语,秦善道也跟着叹了口气,他老早就听秦晙说过,雍王与帝、后,并不怎么亲近,且二圣也不怎么喜欢雍王。
天家永远都是如此,没有一代人例外的。尤其是现在这位圣人,这一碗水就从来没有端平的时候,难怪雍王对他如此的相疑呢!
第十七章 云曦公主
对于李贤这个皇子,将士们是打心眼里想保持距离,不因为别的,就是他们的父辈“夜路走的太多了,总是能撞到鬼。”,这些家伙不想再重蹈覆辙。
可李贤是什么人,活了两辈子,什么脸色不会看。且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别管皇帝的打算是什么,贺兰家兄妹憋着什么坏屁,他都必须在辽东战事中有所建树。
否则,一个丧师辱国,混吃等死,不能结好邻邦的亲王,注定是斗不过,人家枕边风的!是以,李贤在行军的过程中,放下了亲王架子,与将士们打成一片。
带兵嘛,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你得一口锅吃的,一个帐篷趟的。要求将士们做到的,你首先得做到,“同甘共苦”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李贤,从来都不是一个玩虚的,嘴上花花的人,说到哪儿,就一定会做到哪儿。渡过黄河后,与将士们一样,每天都在马背上渡过,即便大腿内侧磨的都是血,也不间断。
同时,宿营的时候,与侍卫们一起扎帐篷,摆拒马。每晚,将士们休息后,李贤也仍然带着卫士,在全营巡查一番,最后才会帅帐休息。
李贤的这种作法,不仅赢得秦善道等将军的赞赏,更是让将士们的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虽然不会主动攀谈,但最起码不会像从前一样躲着了。
出营州,马上到辽东境了,秦善道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下雍王,让他心有个谱,接下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殿下,犬子是你的侍卫,臣必须得提醒您,这一步迈出去容易!可想做出成绩或者收手,你的命,可就不是你的了!”
秦善道当然看出来,这位雍王爷是悟进去了!而宗室从军,成功的例子不是没有,李孝恭、李道宗、李道彦,笔笔皆是,都在唐军的战史中,留下了浓重的一页。
可皇子就不一样,要么像当年的吴王恪一样,饱受猜忌,含冤而死;要么像越王贞一般半途而废;亦或者像齐王佑,起兵造反,身死魂消,为天下笑。
当然,秦善道完全是出于对李贤的欣赏,怕被连累的话,他完全可以动用其与皇帝的交情,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儿子从李贤身边调走。
“秦将军,你说的对!可本王自从领下这个差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么?”,说完这话,李贤从秦晙手中,接过大氅,随即走出了帅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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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东往远处的白山黑水,壮丽的河山浮现在眼前,李贤原本平静的心,不由激起一丝涟漪,因为远处极目的土地,都将纳入他与唐军的铁骑之下。
战争是对男人最好的洗礼,在接下来的日子中,他与这五千铁骑,将用手中的横刀,与敌人殊死一搏,用他们或自己鲜血,谱写一曲悲壮、激情的篇章。
至于,秦善道担心的问题,恰恰是李贤最不担心的,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一辈子循规蹈矩,前怕狼、后怕虎,小心翼翼的活着,他宁可选择马革裹尸。
稍时,部队还没有拔营活计还没有干利索,粟末靺鞨部的首领大祚荣的女儿-云曦公主,带着百余名骑兵,飞驰到了辕门。
她是奉父命来做两军接洽,及迎接天朝太子御驾的。可到了中军营帐才发现,唐军的首领,不是当朝太子,竟然是皇帝的第六子-雍王-李贤。
这让云曦公主,很是不满意,一个十二岁的娃娃能干什么,能统帅得了粟末靺鞨骄悍的骑兵么?不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云曦公主,嘴都快撅上天了。
“嗨,雍王殿下,你会骑马吗?”
李贤自然也看出来人家是什么意思,可这么小姑娘也不想想,她自己才多大,与本王差不了多少嘛!
小公主的“童言无忌”,不仅逗乐了李贤,更是逗乐秦善道、秦晙等将校。李贤是圣人的嫡子,自幼有名师教导,君子六艺样样精通,骑马自然也不在话下。
“云曦公主,你这话不是在质疑本王的能力,却是在质疑我李家的家教了!”
“那又怎么了?我们粟末靺鞨部是游牧部族,部族中以强者为遵,要是雍王殿下。”
说到这,云曦公主留了个心眼,没有把话全都说出来,她相信以耍心眼著称的唐人,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而高坐于帅位之上的大唐雍王,仅仅是微微一笑,轻而易举的将一旁架在上,一柄宝弓提了起来,并带着大伙一起来到帐外。
只见雍王-李贤,深吸了一口气,搭弓冲着空中就是一箭,空中的大雁,应声而落,就掉到距离云曦公主十余步的地方。
“万胜,万胜,万胜!”,唐军士卒,见自己的王爷在异族面前,如此的露脸,也都兴奋的高举武器,扯着脖子欢呼。
看到云曦公主,张着嘴巴,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李贤在心里也是暗爽一把!都说这草原的姑娘性子野,要是没两把刷子,连她都镇不住,更别说那些游牧骑兵了。
装X成功,李贤还是感谢原来那位,底子打的不错,身体强健的很,不耽误发挥。要是穿越成李弘,就他那小身板,别说百步穿杨了,能射出去一百步,都得看运气。
不过,即便是这样,李贤也气死人不偿命的叹了一口气:“弓箭一道,本王天分不够,这辈子都达不到薛将军那种程度了。”
“云曦公主,你们草原的射雕手,应该很多吧!等两军会师了,你也把人带来,让本王开开眼!”
李贤这话,差点没把云曦的鼻子气歪了,他当射雕手是什么,大白菜吗?到哪都是一抓一大把,多的像草原牛羊一样!
别说他们部族没有,就是唐军,成名的射雕手,也就薛仁贵一人吧!不就是弓箭射的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见小公主气鼓鼓的不说话,李贤又打趣道:“公主,要不要再比试比试骑术?本王可是很早就学会骑马了!”
哈哈......,这话说的一语双关,将校们也跟着哄然大笑,秦善道也不由的在心中喝骂军中的崽子们,好的不教,专门教殿下丘八的无赖话。
而已经懂人事的云溪公主,也是小脸一红,啐了李贤一口后,转身跑到自己坐骑身边。
翻身上马后,还像李贤挑衅:“比就比,难道本公主还怕你了不成!”
第十八章 大祚荣!
熟悉李贤的都知道的,雍王殿下平时好说话,也没什么架子;可他却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独处,且独处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可云曦公主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一点脸色都不会看,输了骑术后,总是围着李贤转,一刻都不肯消停,闹的他一刻都没有好脸色。
泼辣、开朗、野性十足,与中原的姑娘,有着天壤之别,与一位天朝亲王,在唐军的行军队伍中,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就这样,五日之后,李贤率领的五千铁骑,在云曦公主的引领下,渡过辽水,到了大祚荣的临时驻地-辽城。
早早接到传信的大祚荣,带着他麾下的心腹,特地出城十里相迎,礼数也尽量仿照中原,可以看得出来,为了讨好大唐,是花了大心思的。
李贤是捡便宜的,就跟皇帝派他来这道理是一样。不过,他并不生气,谁让他“托生”成老二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雄鹰飞翔到辽城,骏马奔驰到雪国。粟末靺鞨部首领大祚荣,迎候雍王殿下!”
“大首领,真是客气了!用这么隆重的礼仪相迎,小王受之有愧!”
哈哈.....,“雍王殿下,我在辽东常常听人言,中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今日在此,见到雍王殿下头角峥嵘,果然是不虚此言。”
妈的,连头角峥嵘这词都学会了,还说你不通礼节,不了解中原的风物,当本王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吗?
不过,李贤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一场,反而与大祚荣有说有笑的,向城中走去,心里也在暗暗的评估着,之前做的功课。
大祚荣,本名祚荣,无姓,成为首领后,被尊称而取姓为大氏。粟末靺鞨族人,粟末靺鞨首领乞乞仲象之子,在盖苏文执政期间,依附于高句丽政权。
盖苏文活着的时候,为虎作伥的事,大祚荣没少做;盖苏文一死,他就立马投效了大唐,变脸之快,绝无仅有,且还能混的风生水起,能一般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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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憨厚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无比奸诈的心,与许敬宗、郝处俊属于一种人,谁给的好处多跟着谁走,所以与谈话的时候,李贤还是很小心的。
“雍王殿下,高句丽这些年,对于我们这些临近的部落,巧取豪夺,压榨牧民的收益,我们的日子过得苦啊!”
“还好,有天朝,否则我们这些人啊,早晚走投无路,活活饿死!”
......,大祚荣说的话,举的例子,那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在北国雪地里哀嚎的牧民们,终于在无尽的磨难后,迎来了天朝的王师。
呵呵,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哭穷”,一没钱,二没武器,三没后勤,他大祚荣这个首领手下,穷的就剩人了。
大祚荣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不管是向皇帝陛下尽孝心,还是报仇雪耻,这仗是必须得打的。可皇帝也不差饿兵,大唐皇帝总不会让他们这些小部落,饿着肚子,拿着木棍与敌人拼命吧!
呵呵.....,“大首领,你是与小王在开玩笑了!一口气能拿出五万铁骑,还敢说是小本买卖?”
扮猪吃老虎,说的就是大祚荣,他这样的人,李贤太知道了,本性就是贪婪,与响马其实没什么分别。在这种的人心里,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大义或公道。
谁的拳头硬,谁能给他们钱花,就跟着谁混,说的再难听一点,有奶就是娘,就是当年的薛延陀部首领-夷男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而他高高在上,洞明世事的父皇,不会不知道大祚荣,是个绝不可能作赔本买卖的人。派自己来,一毛都不拔,又想让咱当乖孩子,又不想让咱惹事,这不是吝啬,是不讲理!
在心里冲李治比划了一个中指后,李贤干脆招呼大祚荣,将二人的桌子合在一起,于众目睽睽之下,窃窃私语。
堂中对面而作的,唐军、粟末靺鞨部将军们,都伸长了耳朵,好奇的看着二人。大伙也是想不明白,初次见面的二人,至于这么亲热嘛,亲昵的像多年的好友一般。
“殿下,这妥当么?”
“妥不妥当的,就看怎么说了!”
“那李大将军哪儿?”
“大将军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哪里能事事都照顾到!”
在大唐,敢这么说李勣的,李贤算是独一份。不过,他这话,大祚荣爱听,干什么不要成本,哪里有白干的。
大唐想要称霸辽东,该付出的代价,就得付出。否则,凭什么让老子给你们唐军做炮灰!
这位雍王爷,真是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心机和气魄,陇西李氏果然卧虎藏龙,大祚荣也随即收起了轻慢之心。
听说,大唐的太子身子不佳,假以时日,给他时间,这位亲王的前途不可限量,大祚荣也是有攀扯的意思,所以也回敬了李贤一份。
双方你来我往,各有所得,各取所需都后,碰了一杯,相觑一笑,出兵的事,就算定了。大祚荣部五万铁骑,三日后,随李贤南下,增援新城前线!
“雍王爷,为了便捷两军在作战中联系,还是有小女云曦负责,不知道殿下以为如何?”
大祚荣这话,李贤很想问候他一声:你大爷的。这能拒绝吗?分明就是你老小子,怕本王把你的军队吞了,特意派这个搅屎棍到营中,隔断他与部族将领之间的联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祚荣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可派谁不好,非得派这么个不咬人、膈应人的大麻烦!
见李贤不说话,且脸色有也异常,大祚荣面带疑惑追问道:“殿下,有什么不妥吗?”
他自己女儿自己清楚,那是个泼辣到他都头疼的,更别说这位王爷了。难道是这丫头,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了雍王。
“没,妥当,妥当!”,李贤赶紧“按住”大祚荣,千万别让再节外生枝,鬼知道他有多少女儿,再弄来一个没准更麻烦!
第十九章 现实!
新城,是高句丽北部重镇,依山而建,城廓高大,坐落在三座大山之间,以为天然屏障,城池、山体寨楼,浑然一体,堪称天堑,绝对当得起“固若金汤”这个词。
盖苏文活着的时候,吸取前时失败的教训,特意在此实行军屯,数十万军民在此“耕耘”,其底蕴由此可见一般,李勣率部踯躅多时,也并不奇怪。
而精明了一辈子,从不犯错的李勣,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简单的为李贤、云曦公主接了个风,随即就把二人所部,派到了东侧军门岭。
李贤当然明白这位大将军为什么冷冰冰的,且又火急火燎的矛盾行为。这是生怕沾包,惹祸上身,所以把他们调到军门岭。
从武德年间至今,李勣辅佐了三代君主,可从未介入到皇子之争;武德、贞观两朝,储位之火烧的那么旺盛,他是为数不多可以能站在岸上的。
像李贤这样,不受二圣待见的亲王,在这位手握重权的大将军眼中,与普通的宗室,根本没任何分别。况且,旨意上写的很明白,他是来军前效力的,也就是说是李勣麾下一将,人家没必要把他像爷一样供起来。
军门岭,唐军营寨。
李贤与庞同善还没有说完军务,就看到云曦公主气鼓鼓的走了进来。懂事的庞同善,微微一笑,以安顿新来之军为名头,走出了帅帐。
而李贤,心里也清楚,这位粟末靺鞨部的公主,是在替他抱打不平,也替粟末靺鞨部不平,连个笑脸都不给,还怎么协同作战。
“怎么?气还没消呢?”
“能消吗?那个什么大总管,刚才还派人到军中,点验军队数量。”
接过李贤递过来的茶,云曦咬着继续说:“这不是埋汰人吗?我们粟末靺鞨部难道都是胡达拉其(骗子)。”
“什么大将军,我看他比你差远了,真搞不明白,大唐皇帝为什么会用这样的人统帅军队。”
云曦公主,当然不知道李勣的厉害,老头子率兵纵横睥睨的时候,她老子大祚荣还骑门槛呢。李勣功劳大,资历老,是辅佐三代君主的元勋,亲王的帽子在他眼中就是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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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九年,他在太极宫戍卫的时候,看着隐太子、巢王被弄死,手都没伸一下,由此可见其心到底有硬。
“哎,雍王爷,你不是皇子吗?怕他干什么?”
“这不是怕,是尊重!他是前辈功臣,国家元宿,别说本王,就是皇帝陛下,也要礼敬三分。......”
李贤必须让云曦公主明白,事情不是只有对错两面的。秦朝与酷吏共天下,汉朝与诸侯共天下,而大唐则是与功臣、世家共天下。
臣工们在朝为官,不仅是君主的臣子,同时也是国家重要的参与人。他们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而是需要礼敬的合作伙伴。就像现在的大唐与粟末靺鞨部,合作才能共赢,没必要把面子上的事,太当真!
见云曦公主还是不明白,李贤抿了一口茶,随即笑道:“大唐与你所处的粟末靺鞨部不同,这里的君父,只有陛下和太子,只有他们才可以随心所欲的予取予夺。”
“臣工们也只需要干好他们活儿,其他的完全可以不必在意!当然,面子上的活儿还是要有的,只不过英公,不在此列。”
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儿,也知道了李勣不是针对,云曦心里这口气出了不少。但毒舌病又犯了,对着李贤是一顿挖苦:堂堂亲王,当朝皇子混的不如臣子云云。
“行了,知道你是毒舌妇,可现在不是你喷毒的时候,来,看看沙盘!”
庞同善的军队,明日就会调回中军,军门岭一带的防务就由李贤部负责。在整个新城一线,它的位置不突出,也没什么战事,只是小股袭扰,放这么多军队在这,天天晒太阳都行。
李勣的脸子不好看,可也算是照顾李贤,怕他这位皇帝“爱子”,有什么闪失,所以就找这么个地方“养老”。等大军总攻之时,他也可以随大军而动,顺风顺水的捞一笔战功。
这是个人情,于私来讲,李贤领了!可他千里迢迢到此,不是来晒太阳的。所以在防守军门岭的同时,他也必须要有所作为,否则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给的带兵机会。
想在历史的巨轮碾压之下活下来,选择成为一位将军,也许是最好的自保之策。李治看不上他不要紧,只要手里有兵,他就能活下去。
至于李弘,他是不指望了,他的这位五哥,能保住自己,就是祖宗积德了。李贤也希望,自己的这双“翅膀”能帮助他也活下去。
“好,你说吧!怎么打,咱们到这来,也不是要饭的,也让那位李大将军看看,咱们的真本事。”
云曦公主的力挺,让李贤很是高兴。要知道,那五万粟末靺鞨部的骑兵,没有她点头,一兵一卒,都是调不动。
“庞善同说,军门岭五十里外的铜门,驻扎着叛将-苏里都,在你爹手下的时候,平平无奇,除了贪财、玩女人,什么本事都没有!”
“现在投靠了泉男建,反而成精了,不仅军力扩充了,且半数都装备了铁甲,老母鸡变鸭啊!”
“拿他开刀,既削弱高句丽的实力,也帮你们部族清理门户,怎么样?”
打仗,是需要调动军队积极性的,这些粟末靺鞨部的骑兵,在临行前一定受了大祚荣的知会,打仗的时候多多留心,能耍滑头,就不要拼命。
可苏里都这家伙,不仅反了水,更是杀了大祚荣的幼子,将头颅献给了泉男建,可以说与粟末靺鞨部仇深似海。
让他们去搞苏里都,那还不瞪红了眼睛,嗷嗷叫的往上冲!看看云曦就知道了,眉毛都红了,手也捏的咔咔响,就差上演生吞活人了。
“什么时候去?本公主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云曦公主狠狠拍了下沙盘,瞪着眼睛等李贤的将令。
“别着急,让斥候先去摸摸情况,本王可不想在阴沟翻船!”
第二十章 活捉在澡盆里!
庞同善不走,李贤就不能动,否则不用走出几里去,李大将军的传令兵,就会把他们拦下来,顺道解除他的兵权,这种没屁的事,李贤是不会做的。
既然不走,那就不妨让军队休整一下,去营中转了一圈,安顿好将士们后,李贤才回到帅帐,让侍卫们给他烧了点水,洗一个热水澡,舒服舒服。
过了冀州,一直都在急行军,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干净自己了,这身上的汉泥,一搓就是一个卷,干净习惯的李贤,皱眉都拧成疙瘩了。
“殿下,您哪儿受过这罪啊!这要是在东都,别说洗澡了,您要什么没有!”
“行了,知足吧!狼窝敌壤的,能洗个热水澡,已经是很奢侈了。”
听了李贤这话,负责给他搓背侍卫点了点,继续叨咕着:“殿下,待会的会餐,您还去么?”
雍王府的老侍卫都知道,殿下沐浴之后,一般情况都是要睡了,不会再干别的。可今儿是移营的第一天,他不得不问清楚了,省的一会准备不周全。
“本王不去了,告诉秦将军,悠着点,不准饮酒,肉食管够!”
“你也去吧,本王泡一会儿就休息了,把外面的王靖留下来伺候就行。”
说完这话,不由侍卫多说,眯着眼睛的李贤,摆了摆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别废话。
“舒服!”,拍了拍木桶,李贤长长地出了口气,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行了,太贪心可是要付出大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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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许敬宗,精明了一辈子,什么事都占着便宜,处处不肯吃亏。可到了最后呢,还不是背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且还是他儿子给戴上的。
人贵知足,知足常乐,虽然不受皇帝待见,且不受待见的原因,一直都搞不明白,但李贤对于现在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咔的脚步声,李贤的眼睛猛的一下睁开,神情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把眼睛又闭上起来。
后面的人,将横刀架在了李贤的肩膀,粗着嗓子说:“雍王殿下,吓尿在桶了吧!”
桀桀......,“我就说嘛,晋王能生出什么好种来!小家伙,你求求我,求求我,我就让少遭点罪!”
李贤让他这话整无奈了,哪跟哪啊,本王背对着你,从哪儿能看出本王怕了?或者说,这洗澡水,你尝过了?
“不是,你是哪儿来的兔崽子?”,李贤痞里痞气的损了一句。
这人就他妈有病,真正的杀手,哪有功夫跟事主废话,拔刀一抹就完了,碎碎叨叨的说个没完,一看就是生手。
而且,上来就叨住了李治当皇子时的封号,听都听出来,是上一辈的恩怨。
“你敢骂我?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吗?”,说完这话,那人还用刀压了压李贤的肩膀!
可他的恫吓,对李贤这滚刀肉,根本就没用,立马反驳了一句:“咋地,不敢去皇宫行刺皇帝,挑本王这软柿子捏?”
“骂你怎么了!换个地方,不怎么光溜溜,本王一准能宰了你!”
哈哈......,李贤这话,可是把那人逗乐了,随即嘲笑李贤,人不大心眼不小,跟他那卑鄙无耻的爹一样,都是只会玩心眼、耍嘴皮的,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李世民那个老糊涂,不仅人老昏聩,更是被李治给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那人很是好奇,作为李治与武才人,苟合所生之子,李贤是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的。
“你娘好吗?”
“什么?”
“本王问你,你娘好吗?”
李贤的话,彻底把那人搞糊涂了!这位雍王,怕不是傻子吧!现在是什么状况,他还有闲心扯闲篇?
他不怕死?还是说,他吓出什么癔症来了?
“李贤,你搞搞清楚,现在是我,拿着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我,要杀了你,让你那对鲜廉寡耻的爹娘,知道什么是报应,明白吗?”
对啊!李贤点了点头:“本王知道啊!你问候我们家三代,我就问候你娘一声,公平合理嘛!”
“来,告诉本王,你娘好么?需不要本王派点兵去照顾一下她老人家。”
李贤话的下流之意溢于言表,那人当然能听的出来,只见他喘着粗气,怒不可遏的拍着木桶,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声嘶力竭的怒吼着:“李贤,杀了你,也算能告慰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不过,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有一对蛇蝎心肠的父母!”
在那人模糊的印象中,他的母亲,是那样的沉静、温柔,眼圈里总是喊着泪水,却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一把汗水、一把泪水,活着怨愤,仇恨,一起咽到肚子里。他从没有见母亲笑过,可他知道,母亲的心里一直都很苦。
虽然母亲早就去世了,事情也过去几十年了,可他却一天都不敢忘记,也正是这股子仇恨,鞭策着他活到了今天。
现在,仇人的儿子,就在他的刀下,只要轻轻一拉,锋利的横刀就会划破他的脖子,一解他们家多年的委屈。
“咋地,手怎么抖了呢?你不是恨吗?还是说你怕了?”
“本王得提醒你,杀了本王,你从此就上天无地,入地无门了。”
“哎,想好怎么逃命了吗?军门岭大营,可有数万大军呢!”
用屁股想,李贤也知道,这个来杀他的刺客,绝对不是他带来的虎贲营,更不是粟末靺鞨部的骑兵。而除了,这两支军队,剩下的就是庞同善的部下了。
可他是怎么混入中军的呢?是庞同善,还是更大的官儿包庇了他?要知道,他到军前效力,可是后来的事,刺客不可能从中原跟到辽东来。
刺客并不可怕,可怕是他的背后还有其他的人。真是那样,丢命的不止是李贤,整个辽东战场的唐军,因为这些内鬼,也可能有倾覆之危啊!
“雍王殿下,我觉得,当务之急,你还是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命,不是吗?”......
第二十一章 陈芝麻、烂谷子!
为一向不喜欢他的李治背黑锅,李贤是一万个不愿意,更别说拿刀架着他这人对其“颇有”怨言,就算是李贤,也觉得圣天子说话办事,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当皇帝嘛,你得有太宗皇帝那劲头:皇位给不给,不给,我就动手抢了。而且人家能做到,让前任皇帝相形见绌。这叫什么,叫本事、能耐。
总比李治强,什么事都搞阴谋诡计,靠耍阴谋、诡计办事,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荤腥不忌,什么女人都上,跟齐后主高纬有什么区别。
他就托生好了,要是与他们一样,摊上武后这样的娘,他的下场不比,李显那小胖子好到哪里去!
换一个身份,李贤一定弄两坛好酒,与后面比比划划的这位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吐槽一下李治这位皇帝,到底有多少缺点。
可不管李治如何让人难心生敬意,他也顾着眼前,借着这位在“炫耀”自己的成果,喋喋不休之际,李贤手中的湿毛巾一甩裹住刀刃。
与此同时,脚下一蹬,很是“狼狈”的滚出浴桶,抓起袍子就披在了身上,随即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把横刀,扛在了肩上。
其速度之快,用“电光火石”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看的那人不由的一愣,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小王爷,还真有两把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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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本王知道,你想说,晋王的儿子,也不全是吃闲饭的,是不是!”
“要是在浴桶里被人干掉,本王将会是大唐开国以来,死的最没分的皇室子弟。”
李贤觉得,自己的话挺幽默的,可没有想当,那人却很认真的回道:“不,相信我,你绝对不是最惨的一个!”
好吧,碰到一个毫无幽默感的人,李贤还能怎么样,只能尴尬的怂怂肩膀,对现有的局势进行分析,以便双方协商。
从武力上看,黑脸的刺客,显然是高他一筹,看老茧就知道了。要不是仇人在前,仇恨蒙蔽了双眼,且又不常做,身子没有长成的李贤早就死了。
可从双方对峙的状态来讲,李贤只要撑住前几个回合,大喊几声,这里的打斗就会惊动中门的守卫,不至于像王靖一般被人悄无声息的干掉。
仇恨嘛,无非两种不能解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只要他不是被流放的宗室子弟,一切都好说,没必要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宗室子弟?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小子,你是怕,你爹做的孽太多,你死在自家人手里,觉得冤枉吧!”
“行,老子明白告诉你,让你不至于做个糊涂鬼,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将军侯君集之子-候诚!”
咳咳......,他这话真是把李贤给呛着了!没错,确实是真有这么个人。
贞观十三年,高昌王麹文泰断绝西域与中原的商业往来,于是李世民征召麹文泰入朝,麹文泰称病不去。
李世民任命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为葱山道副大总管,率领大军前往讨伐。然而侯君集率领大军行至碛口,麹文泰却已经病死,其子麹智盛继承王位。
穷途末路高昌新王麹智盛,于是致书给侯君集说是先王对唐天子无礼,而自己刚刚继位没有什么过错,希望侯君集能手下留情。
侯君集回书给麹智盛说如果是真心悔过,就在辕门束手投降。但麹智盛因为怕死,还是没有出降,率军坚守待援,苦苦等待西突厥-欲谷设。
而见唐军势大的欲谷设,怕引火烧身,早就远遁千里,哪里还顾得上麹智盛。是以,失去援兵,无计可施的高昌王,只能开城投降。
随后,侯君集分兵,平定高昌各地,高昌国灭亡,侯君集俘虏麹智盛及其百官,刻石纪功班师回朝。
灭国之战,侯君集是干的很漂亮,可对于武功强盛的大唐来说,也没什么!即便是现在,大将军们要是没灭国过,在朝上说话,腰板都硬不起来。
可在此战中,侯君集却犯下了一个错误,私底下把高昌王室的宝库给吞了,且事做的又不够周全,在军中走漏了风声。
上行下效嘛,反正大将军都干了,本着法不责众,发水淹死高个的态度,将士们争相效仿,于高昌各地开始疯狂劫掠。
唐军从来都是王者之师,仁义之师,即便是面对东突厥那样的宿敌,也始终保持军纪,侯君集这一朝就把唐军积累的好名声,败了个一干二净。
回朝之后,被御史大夫-萧瑀令衔参一本,直接就扔进了大狱。要不是当时的中书侍郎-岑文本,给念旧的太宗皇帝递了个台阶,纵兵为祸这一条就够侯君集那老小子喝一壶的。
可这都不是侯君集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文臣武将,要是不贪权、贪财、贪名,那睡不着的就该是皇帝了,这也是太宗为什么宽宥他,没有起杀心的原因。
但唯独一样,是君主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那就是侵犯皇权,侯君集竟然私自纳了一个小妾,而小妾的身份竟然是高昌宗室之女。
是,面上是麹智盛送他的,可这送不送,也就是说说的事,麹智盛的小命还在老侯手中捏着呢,区区一个妹妹,算得了什么。
大军返朝之后,那小妾还为他生下一子,取名为侯诚。
“我说侯诚,你这能怨谁?你爹那个政治白痴,白在官场混了一辈子,张亮那二五仔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了,好不好!”
这话,还得从侯君集被释放后说起,老侯觉得自己为国家立下大功,却因为贪财、玩女人,被囚禁,心里很不痛快,时常口出怨言。
有一次,他酒后失言,与洛阳都督-张亮倒了倒苦水。可张亮,后手就上李世民那奏了他一本,自此以后太宗对侯君集就不放心了,处处防着他。以至于,他随废太子-李承乾造反时,架子还没拉开,就被一窝端掉了。
“呐,你也是男人,本王就问你,你的夫人当着你的面,跟你的义子偷情,你怎么办?”
“你爹连张亮是啥人都没搞清楚,就想着造反?失心疯了吧!”
太宗皇帝是什么人,那就是靠造反起家的,哪怕是睡着了,一只眼睛也盯着军队。造他的反,要么寿星公吃砒霜,嫌自己命长了,要么就像侯君集和李佑一样,没长脑子。
第二十二章 土刑!
侯君集是太宗皇帝赐死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可账算在李治和他的头上,不知道是“父债子还”,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可拖延时间的计策成功了,在秦善道、秦晙父子的协同下,候诚被五花大绑,扔在李贤的脚下,局势立马反转。
之所以没有杀他,就是料定一定会人来救他。而且,拿下侯诚后,李贤还让人请来了庞同善,人是他营里出来的,没有像样的说法,可是说不过的。
“殿下,末将是真不认识他!就算是末将营中的,您觉得末将能认识每一名士卒么?”
“这样,人交给末将,末将保证审出漏洞在哪里,给殿下一个交待!”
从情理的角度来说,庞同善说的没错,朝廷最近几个月,不断向辽东增派兵力,数以万计的府兵,补充到各部。
别说庞同善这样级别的大将了,就算是低阶校尉,也不敢保证,都认识他手下的兵。而且,事情涉及当朝皇子,一旦朝廷追究起来,他吃罪不起,所以绝对不能承认,兵是他的。
可还没等李贤说话,秦善道便站了出来,李贤是皇帝托给他的皇子,别说事情在理,就算是没理,他也得站在李贤的一边。
“老庞,你是吃了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吧!刺王杀驾,你有几个脑袋,你扛得起吗?”
怼了庞同善一句,秦善道回身,对李贤拱手言道:“殿下,依着臣看,还是通报大将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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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善道的意见算是中规中矩,辽东军出现了藏匿叛臣子弟,刺王杀驾的事,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
幸亏雍王殿下机警,有些手段,否则出现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他与庞同善的脑袋,都砍下来也没用。
“随你们便,本王还是更倾向于与他玩玩!”,说完这话,李贤就对秦晙拜拜手,示意他把人拉出去。
看着李贤的背影,庞同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幸好雍万没有小题大做,否则大将军就得拔了他的皮。
可一旁的秦善道,显然没有庞同善那么乐观,殿下为了大局,是不会张扬处置此事。但这个候诚,落在他手中,人小鬼大的雍王,一定不会简单了之。
“老庞,不管怎么样,你最好去禀告大将军一声!”,说完这话,也不做做过多的解释,秦善道也跟了上去。
等秦善道赶过去的时候,侍卫们中在挖坑,而且还是个仅能容人站着的小坑。奇怪归奇怪,自恃身份的秦善道,仅仅是打了个招呼,随即就站到一旁看着。
“早年间,本王听人说过,山上的响马,抓到了刺客和内鬼,都会用这种土刑!......”
简单来说,就是把人埋进土里,只把头部留在外面,用小刀,在人的头皮上,开一道口子。随后,在头皮的伤口上,撒上一点点水银,让水银充分刺激伤口,奇痒无比的人就会不同的扭动。
头皮的伤口,也会随着人扭动越来越大,直至整个人从土里扭出来,完整的蜕下人皮。这还不算完,失去人皮的人,全身会伴随着痛和痒,不停的抓挠全身,直至把自己疼,或痒死为止!
李贤说这话的时候,秦善道整个人都不好了,要知道雍王在他们这些朝臣眼中,与太子弘一样,可是谦谦君子,仁和宽厚的皇子。
他很难想象,这么阴毒的招数,竟然出自李贤之口,而且说的时候,神情又是那么淡然,好像这么残忍的刑罚,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一样。
更让接受不了的,是秦晙等雍王府的侍卫,这些家伙眼神透露出的不是恐惧,恰恰是兴奋。看着架势,只要李贤一句话,他们个个都想在候诚身上来一遍。
“李贤,有种你就杀了我!”,被侍卫们扔进坑里,填土的侯诚很是不服气的怼了一句!
可他这话音还没落,秦晙就冲着他的脑袋赏了一脚:“你太“聪明”了,选择在这个时候激怒他。”
这话说的没错,别人不知道,秦晙还能不知道李贤不是开玩笑的。殿下就这么被皇帝扔到战场,嘴上是没说什么,可心里一直都憋着气。讲道理的他不能在将士们身上发泄,还会惯着你一个叛臣之后?
呵呵,“候诚,本王从来不在无用之人的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你不用担心,本王敢与不敢!”
“恰恰相反,本王很是好奇,这人在奇痒之下,会不会真的把自己的皮蜕下来!”
秦晙猜对了,李贤的心里是有气,老子堂堂地的国家亲王,被反贼之子,活捉在浴桶之中。这要是传到东都,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是以,在侍卫们把土填上后,李贤蹲了下来,拿着匕首,一遍又一遍的在侯诚的脑袋上比划着,好像在“调戏”他一般。
“殿下,实在不行,一刀杀了!犯不着脏了殿下的手!”,秦善道看不下去了,这位小爷今年才十二岁,而且是第一次上战场。
十二岁就这么嗜血,要是让他在战场滚几年,还有人能治的了他吗?反正秦善道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回去以后一定上本,请陛下不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培养皇子。
可李贤,显然对秦善道的提议,并不感兴趣,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神情冷峻,且语气不容置疑的问侯诚,到底是谁,保他参军且渗透到军门岭的。
没人愿意成为被愚弄的对象,李贤也是如此,他可以接受战场上的真刀真枪,也可以接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唯独接受不了的,就是毫无底线的暗杀。
新城战役的总攻即将开始,他不想因为这个,耽误了整个战事的发展。否则别说他即将展开的行动了,就算是整个辽东军,也将处于危险之中。
为了大军的安宁也好,自己搏一把的行动也罢,李贤丝毫不在意,刑讯侯诚,是否对他的名声产生什么恶劣影响。
语气有些慌张,但神情却强装镇定的侯诚,斩钉截铁的说:“李贤,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更不会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杀了我,一了百了,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二十三章 对峙!
李贤的刀,到底还是没有割开候诚的头皮,原因很简单,这家伙的救星到了,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李勣不请自到,且一把将责任给揽了过去,明确表示一切有他。
对于李勣如此大包大揽的态度,李贤当然很不满意,因为庞同善派去报信儿的人,刚刚出营,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更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这个人,是李勣保的,且他心里也很清楚,候诚对朝廷、对皇室的态度。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堂堂的唐军统帅,开国功臣,三朝元老,竟然在两军对垒之际,包庇叛臣贼子,刺王杀驾。且又大摇大摆的站出来,毫不掩饰的承担责任,岂不是明着反了。
“英国公,论职务,你是上官、大军的统帅;论年资辈分,你是长辈。”
“本王希望你能明白,这话一出代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李贤反手握着匕首,神情异常冷峻,秦善道、秦晙,以及周围的侍卫,皆摸向腰间的横刀。这是人的自然反应,不是李勣在军中的威望,就能抵消的。
说不好听一点,李勣效忠大唐,大伙跟着他,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他要是敢走上不归路,虎贲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会跟着他走的。
“雍王殿下,弟兄们,别误会,大帅不是那个意思!”,庞同善一边向诸人解释,一边神情紧张的环规四周。
同时,心里也在埋怨李勣,不仅包庇这么个惹祸精,更是把话说的太满了。也不看看,这四周站着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秦家父子,出身潜邸功臣之家,父子三代,都是皇室的近卫之臣;雍王府的侍卫,皆是关中良家子弟且世代簪缨,对皇室有无尽的忠诚。在他们面前这么做,就相当于守着矬子说短话,没事找事呢!
“殿下,老臣十七岁从翟让上瓦岗,后随密公征战山东,最后归降了高祖皇帝。”
“在很多人眼中,老臣早年的诸多经历,确实一身匪气!”
“可殿下,你觉得大唐三代君主,会任用一个可能造反的响马,统帅唐军多年吗?”
这话说的没错,李勣入唐之后,一直倍受重用,三十岁就已经取代尉迟敬德,成为大军副帅,率军北伐了。
要是他不可信,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怎么会在将星如云的贞观年间,唯独挑上他呢!觉得他不可信,这不是质疑李勣的忠诚,却是在质疑祖宗的眼光了。
唉,叹了一口气后,李贤抬起手,摆了摆手,秦善道等人,才把手从刀把上挪开,侍卫们也都随之散去。
看到这个,李勣笑了笑,上前拱手言道:“殿下,借一步说吧!”
“好啊,英公请!”,对李勣作了个请的手势后,李贤与他并排向大帐走去。
秦家父子,也在对视一眼后,坚定不移的跟了上去。保卫李唐皇室,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没得选,即便开罪于李勣,也必须这么做。
而一脸苦色的庞同善,心里很清楚,今儿他要是把李勣一个人,扔在这,他的仕途也就算到头了。因为在雍王和大将军眼中,他就是胆小怕事,利禄小人。
在军中,这种不能共患难的人,根本就没什么价值,更没有敢与这样的人“拉帮结伙”。所以,心里也是叫了一声苦也,庞同善不情不愿,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稍时,帅帐中,接过秦晙的奉茶后,看了看仍然警惕的秦家父子,李勣也是扶着胡子笑了笑。秦家虽然早早就退出了权力的中心,可就是凭借着对皇室的忠心,硬是挺了这么多年。
也是,这样的家族,放在哪儿都让人放心,难怪陛下始终不愿意放弃秦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培养的秦家子弟。秦善道,是二哥留下的三个子嗣中最争气的一个,秦家将来也就在他身上了。
秦善道当然注意到了,李勣一直在盯着他;再看到李贤也点头后,秦善道站了出来,打破这个僵局!
“叔父,殿下的年纪小,有些事,有些话,不能说,也不方便说。”
“可小侄是奉皇命保护他的大将,且殿下拥有我虎贲营一对虎符,您是开国的老将,应该知道这意味什么!”
“所以,小侄希望,您对今天的事,能有一个完美的解释!”
听到李贤拥有虎贲营一对虎符,漫不经心的李勣,神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且用颇为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贤。
作为老牌的将帅,他当然知道,这对虎符,代表的意义。但李勣更糊涂了,他实在是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经风历雨的李勣,很快就缓了过神来,随即告诉诸人,候诚确实是侯君集的幼子,也确实没有得到大赦的罪臣之后。
谋反之罪,最轻的是夷灭三族,也确实没人能赦免他,即便是现在的坐朝之君-李治,为了孝道,也不能推翻太宗皇帝的旨意。
可把候诚留下来,并放在军中生活,是经过李治默许的,而且是在他当太子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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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李勣也一直把他待在身边,外任也好,回京也罢,都看的死死的,生怕这小子动了歪脑筋,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
李贤到军前效力,忙着部署战役的李勣,忘记了叮嘱他。结果这家伙就像脱缰的野马,一不注意,就跑没了。
于是,深知他心中所想的李勣,丢下军中的事务,不顾深夜寒重,还是驱马赶了过来。
听完李勣的解释,一脸不解的秦善道,追问了一句:“叔父,不是小侄不信您,这件事,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很简单,你不是长子,也不是秦家的家主,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李勣的回答很不客气,可家族、将门传续、俗规的事,也真的只有家主和长子才有资格知道。要怪就怪,秦善道托生晚了,弄了个老三,他当没有这个资格。
“殿下,现在是咱们单独谈谈的时候了,不是吗?”
第二十四章 将门的交易!
废太子承乾反案后,以魏王泰、晋王治,文德皇后留下的两个嫡子,就已经开始暗中角逐储位,穷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拉拢朝中文武。
尤其马周、褚遂良、李勣,作为审理废太子一案的主审官,不仅受皇帝看重,也倍受朝臣推崇,由他们站出来说话,既能表达天心,也能表达民意。
二王一开始都定在废太子身上,除了上本求情外,还请三人俱本,求太宗以慈父之心,宽宥废太子,上不失严君之威,下不失慈父之情,中不负文德皇后在天之灵。
事是好事,可人人都能做,就不那么显得突兀了,在太宗面前,也没法完全的表达好,自己那颗诚挚的孝悌之心,二王为此着实的伤了一阵脑筋。
也不知道是谁,给李治出了一个主意,保下侯君集的幼子,以拉拢实力雄厚的将门势力。可谋反之罪,毕竟不是小事,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开脱的。
明着保不下,就只有暗着保,李治找到了与其亲厚的安康公主,她是长孙皇后抚养长大的,即便此事有违国法,也不得不帮。
况且,她的驸马都尉-独孤谋,是当时的刑部侍郎,没有谁比他更适合从天牢中,把人捞出来了。
人救出来之后,李治找到了英国公府,那时候,李靖以老迈无用,将门的事皆以李勣为主。侯君集是将门一脉,与他们几十年的生死情谊,同袍之情,甚于手足。
现在,李治救出来他的幼子,为他保留了一条血脉,于情于理,将门都要承这个人情。再加上,李治保证,绝不找后账,保侯诚一生不受侵扰,由将门自主收养。
而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让将门保他坐上储位,精于世故的李勣,怎么会不明白。且他又是文德皇后的嫡子,李勣一家当年受娘娘的恩惠颇多,不得不报,在公在私之下,也就答应了下来。
在结陈废太子一案后,李勣,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关陇士族一起,共同推举李治入主东宫,承继国本。
但这不算完,众所周知,立李治为太子后,太宗皇帝曾经后悔过,有过改立吴王恪为储君的想法,后被长孙无忌等人劝阻,才没有付诸行动,最后传位给李治。
可在这过程中,稳固李治储位的,不仅仅是靠长孙无忌的嘴,及其与太宗皇帝的情谊,更是李勣等将门、关陇士族的运作,打击可能为吴王出力的臣工。
别以为,大唐建立了,前隋的势力的就灭亡了,从前朝到后宫,他们依旧有不容小觑的力量,否则就不会在文德皇后崩逝后,有推举杨妃为皇后的事。
以杨政道为首的弘农杨氏,宫中大小杨妃,及与前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文臣武将,蛰伏多年的他们,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而长孙无忌、李勣等,跟着高祖、太宗推翻前隋的派系,也在贞观末期,与他们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直至李治登基称帝。
为了表彰将门的贡献,除了明面的赏赐外,侯诚也得了一份不能见光的赦免诏书,准许其从军,给一个出身。
出于“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因,即便候诚多年来,跟随李勣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功勋,直至今日也就是一个小卒子。
“殿下,老臣当过响马,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等不光彩的事,干了不知道有多少。老臣不后悔,也丝毫不会愧疚,因为那是为了活着。”
“老臣也醉心功名,为了打仗,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女婿,阵前祭旗!在这方面的口碑,比许延族强不到哪去。”
“可老臣始终守住了一点,那就是卫公交给我的将门旗帜不能倒,这群老老少少,也都看护的不错。”
一直以来,李勣在李贤的眼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忠臣良将,毕竟他干过踩线的事太多了,也都很不尽人情。
可今天,听了这一番话,了解到他扛着整个将门的诸多不易,李贤开始理解他的做法了。侯君集与他,都是李靖的学生,他们不仅是同袍,更是同窗。
为他保下最后一丝血脉,绝对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换做是李贤,他也会这么做,最起码死了之后,能有颜面去见老弟兄。
“好了,英公,事情既然说的这么明白了!本王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看在英公的面上,这事到此打住,本王既往不咎。”
“可容小王多说一句,这个侯诚,你老得好好管教,不是所有的皇族,都像本王一样豁达。您老年纪大了也没办法把他一辈子拴在裤腰带上,不是。”
李贤这话一出,人老成精的李勣也是微微一笑,他就是抓住了顾全大局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的漠视了刺王杀驾之事。这个历经隋、唐两朝的老狐狸,赌对了,李贤确实不会抓住不放。
只要不是蓄意谋划什么,为了眼前的战事,李贤都不能过分追究,否则闹出什么不可收拾之事,影响了作战,在皇帝面前,他也交代不过去。
不过,李贤也话里话外的敲打了李勣,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别拿土地爷不当神仙,老子好歹是当朝一品亲王,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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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上了年纪的李勣,也不能保他一辈子无忧,要是再犯了“癔症”,掉脑袋就是朝夕之间的事。
“殿下豁达,心胸开阔,老臣佩服之至!老臣代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老臣回去之后,一定严加管教,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的事。可是......”
可是今天,因为侯诚的事,让李勣知道了雍王,拥有虎贲营兵符之事,事涉军伍将门,作为将门的领袖,他不得不多说几句。
虎贲营的兵权,可是个不降之物,当年废太子承乾,就是因为手里掌握这支精兵,才“酒壮怂人胆”的。而长孙无忌为了捧杀吴王恪,也以拉拢吴王,以保皇帝登基为由,交给了他。
最后,都因为手中握有这支军队而“折戟沉沙”,身死魂消为天下笑。现在李贤被授予了全权,如同前人一般,不知婉拒,且又大摇大摆的带到辽东,在李勣看来,这就是自导死地。
“殿下,摆在你面前的窘境,不比吴王当年要好,你明白吗?”
第二十五章 箭在弦上!
高句丽不是一般的蕞尔小国,它就像一贴狗皮膏药,死死地贴在中原王朝的身上,撕都撕不掉,咬人也膈应人,所以隋炀帝才不惜拿国做本,也要干掉它。
太宗李治,也沿着杨广的脚步,延续了这一国策。唐军的士卒们,不惜代价,高唱着《无向辽东浪死歌》,一波波的冲向高句丽人拒守的城池。
有独孤谋、薛仁贵,契苾何力、庞同善、高侃这样的大将,及雄厚的军力傍身,李勣有决心毕其功于一役,干净彻底的消灭高句丽人。
将这个满身原罪之国,从人们的认知和历史中,彻底的抹除,不留一丝痕迹。所以,李贤来与不来,对于大军来说,都无所谓。
这一点李勣清楚,洛阳宫中的皇帝,更是一清二楚。现在将这么一直军队,交给李贤,可不尽是栽培之意,这让老狐狸李勣,脊梁骨有些发寒。
天心难测啊!李治的耳根子,可比太宗皇帝软多了,枕边风一吹,那是连亲生儿子都不顾了,这不得不说,是天家子弟的悲哀!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战场就是修罗场,殿下要是在战场上没有建树,再加上谗言攻讦,你的处境堪忧啊!”
这话不用李勣说,李贤也知道,皇帝开了这么大的“情面”,赏了虎贲营这么一支精兵,要是一点彩头都干不出来,那等着他的就是去宗正寺圈禁至死。
贺兰家那对兄妹,在皇帝眼中可比他这个雍王,说话管用的多了。
“既然,大帅看出来了,何以教小王摆脱危局呢?”
李勣对于皇室之间的争斗,从来敬而远之的,今儿之所以破例,就是看在李贤心宽广,放过了侯诚。这一点,李贤心里很清楚,他这是在还人情。
骄傲了一辈子的李大将军,不想欠他这个孩子人情,更不想卷入天家的勾心斗角。所以,用最快的速度了结,是最明智的选择。
呵呵,对于李贤的一点就透,李勣很是喜欢,随即给了李贤两条路,任由他做出选择。
其一,趁着新城战役的总攻未开,李勣替他上本称病,辽东苦寒之地,初来乍到就水土不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有李勣这个大军统帅,帮他说话,即便不随皇帝或者某些人的意,他们也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把他如何。李贤就可以有一个光明正大,且体面的理由离开。
其二,老老实实的待在军门岭,战役尾声,李勣会把他调上去,收拾一些残兵败将,捞一些军功,以秦善道的能耐,会为李贤办的很漂亮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李贤就好好地待着,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样,对他是绝对没有坏处的!
用李勣的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犯不着,因为赌一时之气,在血与火的战场上较真章。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李贤还年轻,将来的机会还很多。
“英国公,你知道本王属相是什么吗?”
“什么?”,李勣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本王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本王选第三条路!”
恩?李贤的选择,让李勣很意外!这股子倔强的劲头儿和愤怒,唤起了李勣脑海深处的记忆。
在那个狼烟四起,天下大乱的年代,他也见过一个如此愤怒的年轻人,也是这种不可逆转的眼神,执拗的令人不知道该评价。
李贤的表现,确实勾起了李勣的兴趣,他倒是想听听,李贤到底想怎么样?所以抬手示意,雍王殿下可以继续了。.......
“英公请看,这里,还有这里,是敌军与我反复拉锯的地方,无论我们那一方,想在这个地方有所建树,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军门岭附近,苏里都部,卡在我军与高句丽军的交叉盲点上。看的出来,他任务就是不断的袭扰,消耗我军的精力,只得拒守军门岭,以防其与其他的高句丽军队。
与其让苏里都,没事就来找麻烦,不如就此敲掉他的,然后集中兵力,到扫荡结合部,支援薛仁贵部,进而拉开新城战役总攻的序幕。.......
“恩,老夫看看!”,这的确是一个新的思路,而且挺有意思的,李勣也照着李贤所叙说的预想,在地图上比划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后,李勣却摇了摇头,原因很简单,高句丽增兵了,一旦将军门岭防御空虚,他们就趁虚而入,占领这里。
拿消灭苏里都带来的收益相比,与整条防线安全相比,还是弊大于利,李勣用兵,从来谨慎,他是不会冒这种险的。
“五千人,五天!五天之后,本王提着苏里的人头来见你!”,原本李贤是想着先斩后奏的,可听了李勣叙述的前尘往事后,他改主意了。
违抗军令是小,李勣欠他这个人情,总会为他遮掩一二。可让皇帝知道,那就不同了,对他有偏见的圣人,就会以为他有了权力,就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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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有恩怨的贺兰兄妹,也会进谗,言他拥兵自重,收买军心,意图不轨。所以,只要他还想打这仗,就必须得到名正言顺的军令,且得到支持,所以不得不加码!
“殿下,军中无戏言!况且,你没带过兵,老臣不能让你去!”
“本王愿立军令状,五日必克!”,见老头还犹豫在,李贤又继续加码:“大唐开国以来,死的宗室子弟还少吗?况且,本王又不是太子,大将军不用那么多忌讳!”
李贤的话,把李勣将死了,即便他有一肚子的理由,也没法再劝李贤放弃这个预想。五千人马,却是不多,哪怕是对军门岭一地,也是可以承受的代价。
“殿下,你都把不是储君的话说出来了,老臣还能说什么呢!”
“这样,李敬业率领的两千卫队也给你,共计七千人马,其他将校、兵员,你自己选!”
话间,帮着李贤整了整领子,苦口婆心道:“军令状什么的就算了,不要逞强,相机而动!”
看着李贤意气风发的,提着横刀走出去,李勣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这头倔驴是叫不回来,成不成器,就看着这一锤子买卖!
第二十六章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连李勣都管不了雍王的倔脾气,秦善道自然也管不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留在军门岭,担任主将,眼巴巴的看着李贤带着七千人马,呼啸而去。
而李贤带走的这支军队,自然也精锐中的精锐,虎贲营选三千,李敬业率领的两千中军卫队,都是唐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随便那个放在军中都够资格当个伍长。
最后是,云曦公主从粟末靺鞨部五万大军中,遴选两千,骑术、箭术,都没得挑,个个都是一身腱子肉,由此可见云曦这个丫头,为幼弟报仇之心切。
铜门外十里的小山坡,李贤、云曦、秦晙、李敬业及粟末靺鞨部年轻的骁将-李楷固,蹲在一块巨石后面,结合探子们得到的情况讨论着。
前番,秦晙派人的探知,驻守铜门的不过是苏里都所部一万余人,借住地势建立了简单的营寨,在此地防守。而且,他们本来的任务也就是袭扰,完全没有必要永备的城寨。
可现在不同了,他们不仅在兵员上得到补充,总比例达到三万余人,更是开始分寨,依山而建,成三角排列,大范围的开始修筑营寨。也就是说,他们的袭扰任务变了,长期屯驻了。
这个变化不仅在意料之外,更是增加了攻击难度,凭借七千精兵,想要干净利落的拿下这里,显然很不现实。可又不得不打,一旦让他们建成,想拿下这里,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个七千了。
“别看他们营寨,还没有建全,可已经初据规模了,寨拦,拒马,应有尽有!”
“没错,晙哥说的有理,强攻的话,就是拿自己的脑门去顶箭矢,所以我们得另寻他法!”
秦晙和李敬业都清楚,雍王是不会打道回府的,所以打与不打的问题,不用讨论了,他们要做的就是想想怎么能打下来。
“好,有什么注意都说出来吧!”,这两位都是将门虎子,尤其是李敬业,一直被李勣待在身边,深得其真传。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是不错的选择。
秦晙的想法很简单,派出小队,十人一组,暗杀,投毒,装神弄鬼,总之什么都好,就是让当面之敌不得消停,迫使他们放弃施工。
其实,在一旦敌人警觉,定然会收缩兵力,坚壁清野,将铜门附近的几个村落,人和物资,全都拢进营寨。这也给了唐军机会,可以乔装潜入,配合主力里应外合。
而李敬业的主意更损,派出一部分兵力,抢占西侧的水源地,弄点死羊、死猪扔进去,打翻了他们的狗食盆,谁都没得吃。
李敬业曾经历过一场战事,仅仅断水七日,敌军就拦成了一摊烂泥,全成了软脚虾,连一个冲锋都没抗住,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不错,都是挺不错的主意!”
“可你们都露了一点,苏里都部已经警觉了,否则不会在我军增兵军门岭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援兵!”
没错,军门岭增加这么多军队,动静这么大,根本不可能瞒住苏里都这个邻居,也就是因为怕唐军偷袭,所以人家才开始修筑永备城寨的。
秦晙和李敬业的注意是不错,可能带来的仅仅是袭扰的作用,且会让敌人的更加警惕,更有可能让他们反被敌人包了饺子。
赔本赚吆喝的事,绝对不能干,这七千人,是李贤拍了胸脯才换来的精兵,他不会拿兄弟们的命,去赌苏里的警惕程度。
见雍王看向自己,李楷固挠了挠脑袋,憨声回道:“我没别的注意,出来的时候,带了些毒药,可以涂在箭头上,增加点威力!”
“当然,我们也可以把他们诱导出来,打谷草的时候。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李楷固,连忙煽了自己一耳光,低下脑袋,躲避秦晙和李敬业剑一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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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李楷固的话是糙,也很无礼,冒犯到李贤等唐人,但他说法话,未必是没有道理。引蛇出洞,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好,既然大家的意见都表达完了,那就听本王说说!”,话间,李贤随手拾起一支木棍,一边画着,一边叙说自己的计划。
其实,在第一眼看到铜门防御的时候,李贤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如此这般,方能让敌军方寸大乱,之后的突袭,或强攻才能奏效。
而且,这是唯一的办法,除了他之外,似乎没什么更适合去做。当然,这还源于他“过往”的经验,今日终于能排上用场了。
“不行,绝对不行!臣不能让你去,要去也是臣去,臣不能看着殿下去送死!”
秦晙这话代表了大伙的心声,李贤是这七千大军的主心骨,是胜利的希望,怎么能让他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李敬业、李楷固都出言附和,而且他们并不认为,李贤的这个所谓的斩首行动能成功。大伙都是带兵的,要是大军的统帅,随随便便就让人干掉了,那这仗也太好打了。
雍王此举,与自找死地,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按照他们之前计策干呢,说不准就拿下了。当然,五天的时间,肯定是不够的,他们需要更多的物资补给。
“我觉得挺好的,咱们草原的勇士,不都是深入虎穴的好汉么?”
“再说,老六的身手不错,谁说就成不了事!大不了加上我,我陪他去!”
不知道是出于公心,还私仇,云曦公主是唯一站出来支持李贤,完全忽视了理性的判断。这让秦晙三人都无奈了,这地方可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不是过家家。
见三将起异,李贤抬手制止了他们,随即告诉三人,论马上的功夫、兵法战策,或者枪法、刀术,他们三个都比李贤,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但要说,潜行、暗杀,他们与李贤,绝对没有任何可比性。从靴子里抽出在洛阳打造的三棱军刺,摔在泥土里。
李贤正色言道:“不讨论了!本王的话就是军令,照此执行吧!”
“秦晙、李敬业,从现在开始,部队由你们节制。记住,不管对面出现了什么事,都要等本王回来!”
说完这话,李贤拔出军刺,伸手向侍卫要过包袱,头也不回钻入密林深处。......
第二十七章 黑夜之王!
长久以来,黑夜都是李贤的朋友,在这样的黑夜中,李贤执行过无数的任务,越是伸手不见五指,他越是感到踏实,安心,因为他知道这个黑夜是属于他的。
换上夜行者之服后,李贤与黑夜融为一体,全身为唯一的亮点,就是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军刺。来到大唐这么久了,李贤第一次找回了,最初的自己。
深吸了几口气,将军刺插入靴子,李贤猫着腰,身法好像狸猫一般矫健,穿过林子,快速摸向铜门大营。
铜门的守卫是森严,布防也很有章法,箭楼,哨位,巡逻队,关键点的篝火样样不缺,一切都是,照着中原军队扎营的法子做的,连时下没什么用的排水渠都挖了。
从排水渠就能看出来,这些家伙是不想走了,想要靠着坚壁清野,耗尽唐军消耗完辎重后,迫使他们自行退却,否则不会耗费这么多心血。
可这些家伙,还是学了个皮毛,营寨栅下连石头都不埋,让李贤几乎不废什么气力,轻而易举挖了个通道,钻了进去。
至于主将的帐篷,不用想了,哪里的守卫最严,哪里就是。李贤一边躲避巡逻哨兵,一边观察,轻车熟路的向中心摸去。
大概用了半个时辰,李贤终于摸到距离帅帐百步之遥的地方,趁着士兵打瞌睡之际,李贤猫着腰,从后面割开了一道口子,钻了进去。
可这刚进来,就赶上了一场大戏,。
李贤是仁慈的,反正时间还有很多!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还是抓起羊腿,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看着活春宫!
稍时。也就在同一时刻,两把弯刀一闪而过,前一刻还与他激情澎湃的两位美人,转眼就成了两具无头女尸。
她们脖颈喷出的鲜血,也在一瞬间喷了大肚汉一身,白胖白胖的他,一边抹了一把脸,才看到对面桌子上,瞧着二郎腿,掂着军刺的李贤。
胯下那话,直接从一柱擎天,迅速搭了下来,一脸惊恐之色的看着对面。也不敢说话,因为倒下的那两个美人,就是人家给他的警告。
“继续,别克制,只要不看脸,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真是有点“大言不惭”,如果她们的脑袋还在脖子上,也许因为赏心悦目,苏里都会再来一次。
可现在,血呼刺啦的一片,腥臭味充斥着整个帐子,就算他是个色中饿鬼,也绝对没有心情了。更别说,还有一个身手不错的刺客,在虎视眈眈。
“如果,我去抓床上的刀,下一刻,你手里的那玩意,就会贯穿我的脖子,对吧!”
耸了耸肩膀,李贤笑着答道:“你可以试试,看看咱俩谁的手快!”
苏里都倒是识时务,虽然很想,但身体却很诚实,并没有做出什么让李贤误会的动作,只是双手放下腿上,示意自己不会乱动。
看的出来,这个苏里都是个聪明人,而且心里素质不错,虽然他的腿,还在哆嗦着,但却做出了最理性的判断。
这倒也附和云曦公主的叙述,狡猾,奸诈,冷静、反复无常且言而无信。否则,他不可能,不去抓毯子上的刀。
李贤喜欢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他不会像糊涂鬼一样,喋喋不休的向你求饶,扰的你心神不宁。
“小兄弟,求财还是求官?求财,你说个数,求官,明儿你就是本部的副帅,我与你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又是给钱,又是许官,怕李贤不相信,还玩起了“桃园结义”的把戏,完全就是一副老江湖的面孔。
见李贤摇头,立刻苦口婆心的劝说,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军营,杀了他,事情就闹大了,李贤也休想全身而退。
出来跑,无非就是为了钱和权,有了这两样,什么就都有了,完全没必要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李贤还年轻,还不知道在这世上,当个有钱、有权人的好处。不过,不要紧,以后跟着他苏里都混日子,钱、权、女人,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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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的荣华富贵,滚滚而来,只要李贤,放下手里的匕首,一切都不是问题,他以人格保证,绝对既往不咎。
且最主要的,还是他那张胖脸,在许愿的时候,始终保持着虔诚的表情,与哆嗦的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也就是李贤,吃过、穿过、见识过,天家富贵至斯,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吸引。可要是换做一般阅历的人,没准就真被这个他这张巧舌如簧的嘴给骗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是来要你命的!大祚荣,云曦公主向你问好!”,说这话的同时,李贤手里的三棱军刺一抖,直接就贯穿了苏里都的脖子。
切下苏里都的人头,抓起一张皮子包好后,李贤一脚踹翻了蜡台,随即弯腰,从进来的口子,又钻了出去。
而守在外面的守卫,见帐篷里失火,赶紧冲了进来,而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们的将军-苏里都,及和两个女人,都光着身子,且被砍去了头颅。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抓刺客,抓刺客!”
“快,快,封锁营区,通知阿库曼将军,快去啊!”
“救火啊,愣着干嘛,快点!”
被眼前一幕,弄得失去分寸守卫,一边喊着同伴救火,一边将这噩耗口口相传。没过一会儿,军营大乱,失去统帅的铜门守军,就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不抓此刻。
而这一效果,正是李贤想要的。他是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去,但他没有,因为只有把他们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他才有机会去接近重兵守护的粮仓。
说巧不巧,粮仓的位置,就在李贤开口子进来的地方,反正是要从那走的,把注意力都转移了,搂草打兔子,再干一票,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果不其然,守卫粮仓的士兵,因为苏里都被刺杀,果然被调走了很多。可即便如此,仓门前的守卫,仍有几十个,这么多人,可不是李贤一个人,都能解决掉的。
借助月光的帮助,李贤悄悄地摸到了后面,看到只有三名守卫后,长长地除了口气。还好,他们不像唐军,有着严格的守卫制度,否则这活儿没法干了。
啪嗒,奇怪的声音,引起了三人的警觉,三个脑袋,立刻转向了发出响动的方向。
“你,去看看!都他妈炸营了,别再弄出什么事了!”
被指派的那人,很是不情愿,每次倒霉催的事都是他做,苏里都将军,都让人干掉了,这不是拿他的小命开玩笑吗?
心里问候了二人的祖宗十八代,及全家的女性后,猫着腰,提着刀,小心翼翼摸向草丛。
......,稍时,回见铜门敌营的粮仓,大火熊熊,且有向整个营区蔓延的趋势,李贤啐了一口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十八章 围猎计划!
从李贤离开,秦晙、李敬业就一直守在辕门等候,身为臣工部署,虽然他们心存异议,但也无力违抗军令,只能眼巴巴的瞧着,等着。
他们实在是理解不了,身份尊贵的李贤,为什么这么如此的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难道他就如此的不在乎,拥有的一切吗?
直到铜门,火势借助风势,蔓延全营,秦、李二人的脑袋顿时就不够用了,想破头也想不明白,雍王那小身板,是怎么搞出这么大动静的。
不过,二人也没闲着,通令全军整装,随时做好出战的准备。等他们都准备好了,浑身泥土和鲜血的李贤,终于回到了大营,并将苏里都的人头,扔给了云曦公主。
从李贤这狼狈样就不难看出,他这一夜过的,并没有说的那样轻松。而云曦公主和李楷固,看到苏里都的人头之后,当即跪了下来,以“部族之血”盟誓,只要雍王需要,他们定当赴汤蹈火。
呵呵一笑,扶起二人后,李贤淡笑道:“盟友嘛,你来我往,才能加深友谊,本王希望,你能将这句话,转告给你的父亲。”
说完这话,李贤的面容,突然变的严肃,随即开始通报战场情况:其一,铜门主帅-苏里都已死,铜门守军群龙无首,各部将领缺少统一调度,难以掌控好军队。
其二,铜门粮仓被焚毁,且火势蔓延甚大,对于他们来说,扑灭火势,保住粮食才是第一位,手足无措的他们,根本没有精力顾忌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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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仅救火一项,就足以耗尽营中,所有储藏的饮水,也就是是说,天亮之后,他们将陷入缺粮断水的形势。
士卒之间将会出现,哄抢粮食、饮水之事,将领们必然疲于奔命,弹压将士。到时候,内部的火拼,将成为消耗他们的战斗力的又一有力武器。
综上三点,呈此消彼长的态势,已经为唐军的进攻,创造了既有有利的条件,兵力上的不足,将不在是衡量两军实力的条件。
是以,李贤下达军令:秦晙为前部先锋,率军三千,从正面发起进攻,务必以最短的时间,夺取铜门两侧的分寨,切断通往大营水源,并封锁正门的出路。
不管敌军是取水,还是反击,都必须坚决挡回去。李敬业、云曦公主、李楷固各率军一千游弋在铜门大营的另外三侧,不管是开小差的,还是突围求援的,一律射杀。
剩下的一千人马,李贤亲自提领,用为预备队,充任救火的角色,哪里需要支援,他就带兵到哪!
“切记,天亮之前,发起进攻。不管是正面进攻,还是侧翼防护,务必多张旌旗,马拖树枝,尘土飞扬,制造主力以到的假象,让敌军无法探知我军底细!”
“李楷固,拿出你打谷草的劲头,放跑了一个敌人,本王就要你小子好看!”
最后,李贤又强调了一遍,他不要俘虏,也不接受投降,各部要像刀子片肉一般,一点点的消耗,铜门守军的有生力量。
在没有食物、饮水的情况下,他们的攻击,将一波不如一波,每一次失败,都将会让他们付出,心理和身体的双重负担。
“你们唐人不是长说,哀兵必胜,背水一战吗?”
云曦公主并不是质疑李贤的策略,而是觉得把敌人赶入绝境,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在草原上,聪明的猎人在抓猎物的时候,都会故意给猎物留下一条“生路”,以便更好的捕捉。
可李贤这么“粗暴”的干涉,更会激发他们的求生欲,抵抗也势必会更加激烈。虽然她很痛恨那些跟着苏里都反叛的族人,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们,可这的确不是最聪明的做法。
“公主,你还是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你担心的状况,会有,但本王保证,不会太强烈,完全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另外,如果公主想学习中原文化,战后可以到长安或洛阳,本王会为找到合适的老师,他们会告诉,南阳王-朱灿,是个怎样的存在!”
夫妻尚且是同林之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别不要说两支种族,国别不同的军队了。内讧是一定的,也是可以预见的,等他们自我消化完,一定会死伤一片。
至于,李贤所说的南阳王-朱灿,云曦公主不知道是理所当然,可秦晙、李敬业却打了个冷颤。人一旦陷入绝境,为了生存,那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干出来的。
而且,这种绝境的制造者,正面他们面前的这位,年仅十三岁的亲王之手,而且从未假于人手,兵战、心战都是上佳的,这都让二人吃惊不已。
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秦晙,一直以来,他就只知道,殿下礼贤下士,宽厚爱民。可没有想到,上了战场,他竟然变了一个人,变的让他们都不认识了。
“围猎,全当这是一场围猎,铜山的守军,就是你们猎物!尽情的舒展你们獠牙,去撕扯敌人的喉咙吧!”
李贤这话一落,秦晙、李敬业、李楷固三将,纷纷拱手应诺,因为他们都清楚,眼下的有利条件,却是是消灭敌军的最好时机。
而云曦公主见,他们都同意了,也点了点头,也是表达了他的意见。而李贤,见状,也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稍时,洗漱了一番,换了身铠甲的李贤,走出大帐的时,秦晙等人的兵马已经开了出去。守卫在外面,等候他命令的,正是李敬业的副手-昭武校尉-程伯献
“程襄公忠勇,我辈楷模!伯献,能不能重震程家的声威,可就看你的啦!”
“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负殿下的信任和先祖的光荣!”
对程伯献拍的胸脯,李贤很是满意,别看程家到他已经是第三代了,却依然保持将门子弟好战尚武的好传统。
李勣这老狐狸,打着关照瓦岗寨后代的名头,把这么好的苗子,留下来充当护卫,简直是暴殄天物。这样的好汉子,就该到战场上,建立本来就应该属于他的功业。
“好啊!那咱们比一比,到底谁杀的多!”
话间,李贤拍了拍他的马,笑着言道:“如果你赢了,本王就将这匹御马,赏给你!”
“此言当真!”,一脸喜色的程伯献,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武将爱马,是人之常情,程伯献早就看上雍王的座骑,只不过因为身份的问题,一直都不敢说而已。
而动了招揽之心的李贤,早就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那种渴望,与这种青年才俊相比,区区一匹马,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十九章 激战正酣!
秦晙不愧是秦善道悉心培养的郎才美玉,不仅身手了得,双锏、长枪都有不错的造诣,且更是会用脑子,这一点极为难能可贵。
抓了几个舌头,掏出想要的情报后,乔装诈寨,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攻占铜门的左右制高点,为李敬业等人,开辟了通道。
与此同时,借助守军原有的工事,干净利落的封锁了铜门城寨的正面。那些想反扑的守军,面对密集的箭雨,只得乖乖退回去报信。
这头营里的大火,刚被扑灭,就传来了唐军来袭的讯息,顶替苏里都,还没有坐稳位置的阿库曼将军,不得不召集诸将,安排防务。
“诸位,诸位将军!根据那些回来的士兵,及探子来到,我们已经被数量巨大的唐军包围!”
“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不多了!集中优势兵力,固守待援,拼死守寨,决一死战!”
阿库曼的战意很高,也容不得他不高,作为高句丽的大将,奴隶出身他,当然知道被唐军包围,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将所有的力量,团结在一起。否则,大高句丽国有着血海深仇的唐军,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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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别想了,他们的家小,可都在人家手里押着呢?只要有一点异动,家眷就立即人头落地,这是一定的。
可这些将军,要么是苏里都的旧部,对他的指令置之不理,要么就是担心粮草、饮水等补给问题,士兵们都忙活了一夜,根本就不剩下多少战斗力。
况且,铜门城寨的左右高坡,转瞬失守,这还不足以说明,唐军的数量之多,战斗力之强横吗?而且,包围的速度这么快,说不准就是李勣亲自指挥的,再不跑等着他们就只有死。
种种糟糕的情况和猜测之下,帅帐中的将领,都无心于固守,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对于阿库曼提议丝毫不感兴趣,他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突围。
别说固守待援搪塞他们,都是带兵的老手了,谁不明白十倍围之,五倍攻之的道理,唐军在人数上,一定高于他们。
“弟兄们,丢了铜门,我们不仅要死于军法,家眷也会被连累的!”,苦头婆心的阿库曼,打算做最后的努力,把大伙团结起来。
可事与愿违,他的苦心,诸将在一阵唏嘘声中散去。什么这位狗屁大帅,不能给他们带来活路,他们就只要自己去了。
正午十分,铜山守军分成四路,分路向外突围,因为在他们眼中,防御总有薄弱之处,折腾了一夜,又困又饿的他们,向唐军发起攻击。
“杀杀杀,弟兄们,冲过去才有活路,冲冲冲啊!”
“不要躲,冲过去,只有突破他们的箭雨,冲散敌阵,咱们才能活着。”
“想吃饭么?可以,冲过去,唐军手中应有尽有,冲过去抢啊!”
......,尽管铜门守军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冲向当面的唐军。可结果却不尽人意,碰到的,不是密集的箭雨,就是“人间凶器”陌刀。
尤其防守东侧的唐军将领,整整一个千人队,清一色的陌刀兵。一千把陌刀,如墙而进,人马俱碎,看得人不由自主的胆战心惊。
一个照面就有几百人被劈成两半,仅仅过了一个时辰,进攻的三千人,就剩下五百了。而其他三面也差不多,一样被揍了个鼻青脸肿退了回去。
这次,他们学聪明了,打算裹挟手握一万大军的阿库曼,冲着一个方向共同突围,攥成一个拳头嘛。
“好吧,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只有向相对薄弱的南面突围!下去准备吧!”
从南面突围,是因为在地理环境上,是最方便他们撤回去的路线,只要突破了唐军的封锁,用不了三天,他们就可以到达下一个城隘。
可心神不宁的阿库曼,还是没有认清他的对手是什么人,能把他们搞得这么狼狈的人,将人心算计到骨子里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南面是关键的一面呢!
也就是他们集结好兵力的同时,只在正面留下五百人守军的李贤,带着秦晙等三千五百余人,与李楷固会合,并在第一时间,就打出了王旗。
立与阵前的李贤,一边驱马检阅着部队,一边高声言道:“弟兄们,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有自贞观十六起,五次北征,三代儿郎泼洒的英雄血。”
“而面前的敌人,是我们的世仇,他们日日夜夜都想着,侵占我们的家园,抢夺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子孙。”
勒了一下马缰,李贤举起手中的长枪,高声喝道:“本王的最后一道军令是,如果你们看到本王跌落马下,不要救援,不要停止冲锋。”
“握紧长矛,挥舞刀剑,至死方休!”,话毕,一声:大唐万胜,李贤加了一下马腹,开始准备冲锋,跟在后面秦晙、李楷固等将士也是同样动作。
渐渐地,胯下的马匹由慢变快,唐军的军阵像一只离了弦的弓箭,直直的射向,叫喊着“棒子语”的高句丽人。
两支大军犹如两股巨浪相撞,隆隆的战鼓声如雷动,响彻九天,又如万顷怒涛扑击悬崖。长剑挥舞,横刀砍杀,长槊如蛇,弓箭像蝗虫般密集,沉闷的撞击声和短促的嘶吼声,伴随着血花的绽放。
刹时间,这里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断臂残尸和伤兵呻吟,让本来就处于初春的天气,骤然又冷了几分。
李贤骑在马上,奋力拼杀,突然感觉后背突然升起一条热线,回手就是一刀,刀口极为平整的切下了偷袭者的头颅,脖颈处喷涌的血水,瞬间就把他喷成了血人。
“痛快!”,高声喝了一句话后,甩出了手中横刀,又是一阵血雾,及两颗人头腾空而起。
嘿嘿.....,狰狞一笑,李贤又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腹,挥舞长枪,又冲入阵中,东挡西杀,一时无一合之敌。
就在李贤杀的起兴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出一句高喝:“嗨,对面的唐狗,你是那家的娃娃,断奶了吗?还不滚回你娘怀里吃奶!”
噗嗤,捅穿了一名敌军的脖子后,李贤快速的抽了回来,抖了一个枪花,答了一句:“是你自己找死的!”
第三十章 残阳如血!
十万羽林儿,临洮破郅支。杀添胡地骨,降足汉营旗。塞阔牛羊散,兵休帐幕移。空流陇头水,呜咽向人悲。
战争是谱写了一篇篇英雄的篇章,可也是异常的残酷,血流成河,积尸如山,都是不为过且十分贴切的形容词。
两军相遇,秦晙与李楷固,一人使枪,一人使刀,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手落处,飞盔破甲哭声不决,所到之处,威不可当。其余将士,踊跃施勇,刺枪使刀,与敌军杀个昏天黑地。
战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地,四处扬血飞沙,遍布号哭之声,双方竟杀得有来有回,一时间陷入焦灼状。
忽然,阵中阿库曼警觉大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头起,后背涔涔冷汗出,趁间隙一撇,顿时胆战心惊。
原来山头的唐军兵马斜插入阵,人潮如涌,马似山崩,只见李贤身披重甲,头戴虎头战盔,一马当先入阵。自知以是疲惫之师,顶不住唐军生力的阿库曼,瞅着一处薄弱,便率军杀透,打算冲回大营。
见其欲逃,李贤率部,勒马追了上去,一路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前后枪刺剑砍,杀死敌兵无数,士兵们更是奋勇当先,一齐掩杀。
霎时间,风云变幻,无数人命陨大地,马步绵延似金锣鼓点,骨肉并薄至烽火连天。杀声震动天地翻,杀气弥漫斗牛寒,战争的残酷,在此可见一斑。
角声大起,血满征袍,刀枪剑戟断美意,争得生前身后名。睥睨戎马倥偬,旌旗鼓浪韶华,今日燎原之势,碧血更胜飞花。
唐军将校,愈杀愈勇,如虎入羊群,纵横莫当,无不以一敌十,大败敌军,以宣泄心中之愤。
直至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纵观此时的南门战场,除了数不清的断臂残肢,就是在血泊中哀嚎的两军的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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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般人来说,从午时到日落,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是平常不过。可对于参战这场战斗的人,却慢的像一辈子。
以阿库曼为首的铜门守军,挨过了他们军旅生涯,最难过的一个下午,最终以撂下五千八百余具尸体为代价,仓惶退回了营寨。
让他们心有余悸的,不是唐军强横的战斗力,恰恰是那个,一手持横刀,另一手反持军刺,浑身像血葫芦一样的唐国亲王-李贤。
这家伙一出手,不是砍断脑袋,就是用军刺洞穿脖子,绝对不给人留一丝回旋的余地,弄得铜门的守军,看到他,都躲得远远。
死是可以,但被这么个嗜血的小怪物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弄死,谁都不想!也就是这位小怪物带领,唐军像深渊的巨兽一般,张开血盆大口,不断吞噬他们的生命。
“踏破胡虏,唐军威武,大唐万胜!”,李贤举起手中的滴血的长刀,高声的怒吼着!
“唐军威武,将军威武!”,以秦晙、李楷固为首的将校,目光中带着崇敬,看着立于夕阳中,闪闪发光的少年。
是的,他们胜了,而且是大胜!死伤数量接近半数的铜门守军,经此一战后,丧魂落魄的他们,将不在具备突围的能力,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就只有固守待援。
他们所拥有的,将是断水、断粮,成群的伤兵,及少的可怜的食物,药物。陷入绝境,等待死亡的降临,将是他们在今后几天的命运。
而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铜门守军,之所以沦落到这步田地,己方的伤亡如此之小,全都是拜雍王殿下所赐,秦晙、李楷固等人,怎么能不用崇敬的目光。
“李楷固,收拢伤员,送到正门两侧的箭寨中!”
“秦晙,调整兵力,务必保证战力平均,可以有效的防止敌人反扑!”
二将刚领命转身,疲倦和疼痛,瞬间涌上整个身体,头晕目眩的李贤,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可把秦晙和李楷固吓坏了,赶忙跑过去抱起了李贤,检查身上的伤势。他们只看到了在战场上李贤,睿智、英勇,却忘却了他其实只是一个十三岁少年。
“殿下,殿下,你醒醒,你可别吓臣啊!”
“你大爷的李楷固,你手能不能轻点!”
被骂的李楷固,也顾不上与秦晙计较,一层层地脱着李贤身上的铠甲!直到拨开里衣,见到都是轻伤后,才长长地的出了口气。
“问题不大,我先帮殿下包扎一下,等下你亲自送回头寨去!”
说完这话,李楷固将李贤脱下的衣服,撕成布条,小心翼翼的包上。然后,撤下自己的大氅,与秦晙一起,将他包裹严实,放在马上。
“行了,后面的事都交给你了,我必须第一时间,将殿下送回去,除了差错,你我都担待不起!”
......,李贤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营寨之中了,军中的医者正在为他清理伤口,一下,又一下,刺痛感,每分每秒都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知道他看到摆在一旁的“针头线脑”,才略微感觉到这个时代,也是有它的“先进性”的。
“你确定,你会缝合伤口?”,李贤还是有些不确定,所以他不得不再问一遍。因为这老头看起来,却是有些不靠谱。
见雍王质疑他的专业素养,老头也不急,手上继续清洗伤口,嘴上却开了闸,像嘴炮一样,给李贤普及知识,或者可以看做在说教。
《诸病源候论·金疮肠出候》载:“金疮肠断,两头见者,可速续之。先以针缕如法,连肠,便取鸡血涂其际,勿令气泄,即推而纳之。但疮痛者,当以生丝缕系,绝其血脉。”,这是目前来说最早记载这种医术的书籍。
自隋至唐后,形成较为完整的清创缝合术外,对缝合伤口的材料亦有了改进和提高,最重要的就是使用桑皮线缝合肠管和皮肤,并广泛应用于临床且取得了良好疗效。
贞观朝的神医-孙思邈所著的《千金方》就有明确的记载,并列举了使用这种方法的好处。
所谓桑皮线,即取桑树之根皮,去其表层黄皮,留取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之纤维细线。桑皮线不仅制作方法简单,应用方便,且不易断折,更有药性和平,清热解毒,促进伤口愈合的治疗作用。
“好好好,本王信了,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
李贤是这支军队统帅没错,可他没有过目不忘的记性,更不可能记住军中的每一张脸。而这位老医官,出口成章,引经据典,说的是头头是道的,一看就是大有来头。
最主要的,当着他这个亲王的面,还跟自来熟一样的磨叨,绝对是有来头的存在。
“老臣甄颌,家父甄权曾在贞观朝当过太医院正!老臣子承父业,也曾是太医院的一员!”
“殿下小时候,还吃过老臣开的药呢!那时候,殿下才那么小一点。时光匆匆,转眼间,殿下已经能上阵杀敌了。”
太医院几乎是家传的买卖,太医们也几乎是父子相传,以保证医术可以顺利传承,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碗饭可以吃。
可太医院的御医,都应该在皇宫中,即便是偶有小错,也不至于发配到军中,甄颌是怎么到这的呢?当然,大错直接砍头,李贤也没机会与他扯闲篇。
“老臣开的方子里,多了两味药,吃死了韩国夫人的女官!要不是与英公有旧,老臣这人头,早就落地了。”
“哎,这有意思,那是故意多的,还是一时大意了呢?”,疼着皱眉的李贤,呼着凉气,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他说的这事很有趣,谋害韩国夫人的女官,那不就是再抽武顺的耳光吗?后宫的那些女人,那个不把宫女、宦官,看成她们私有财产,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而且,甄家是太宗在秦王府时,就在府中挂名的御医之家,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多开了两味药?这太有失水准了!
“老臣要是故意的,就会在碗边摸药,而不会让人拿着方子,到官署里来抓人!”
“那可以申辩啊!有英公为你说话,在御前打官司也不是问题!”
嘿嘿......,“殿下,你还没有成婚,等你大婚了,就知道,这种官司,陛下是不会让人打上金殿的。”
哦,明白了,是那种药!确实,那种虎狼之药,是要人尝过“看看”药性后,才决定用与不用。后宫中的娘娘们,为了固宠,那是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的。
武顺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夫人”更是如此,难怪会出了人命,也不愿意张扬。想来李勣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把甄颌捞出来的。
“英国公不愧是开国功勋,军中大佬,这种风雅之事也能掺和上。”
“行啊,既然他这么富,那本王就打他个秋风,你以后就在本王身边吧!”
“头疼脑热是不用愁了,当然,那种药就免了,本王没那嗜好!”
说完这话,一老一小,相觑一眼后,都不由的笑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不,他们不是人!
被围困的第一日,铜门守军被他唐军打了个鼻青脸肿,两次突围都以失败而告终,兵员直接被拦腰斩半,军心、士气陷入低迷,只能蜷缩在一堆残破的瓦砾中,舔着伤口。
被围困的第二日,缺粮断水的他们,不得不杀掉一些骡、马用来充饥。整整饿了两天,且体力严重消耗的他们,哪里顾得上将领和军法的约束,都拼了命的从锅中抢肉。
被围困的第三日,吃不饱的军卒开始同袍、伤兵的食物,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刀兵相见。在将领们,强力的弹压,砍下几十颗人头,羁押了几百人,才堪堪被压下,此时的营中已经形成了对立、矛盾的关系。
这种矛盾,并不是因为食物少,而是亲疏关系,亲卫能吃饱,普通的军卒就不能。尤其是,将军们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威,毫不犹豫的砍下那些闹事之人的头颅后,更是让他们记住了上位者的嘴脸。
“不患寡,唯患不均”的道理,他们这些棒子,是不会明白的!也注定不可能像盖苏文一样,与将门同甘共苦,让军中上下,俯首听命,赴死如归。他们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被围困的第四日,仇恨的种子,在军中蔓延,士卒们不想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或者被关进猪笼子中,所以他们选择了反抗,铜门大营中立时分成了两个阵营,他们为食物和生存而战。
唐军将不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因为在被唐军困死之前,他们就会被对方杀死。是以,当食物上升为主要矛盾后,他们选择性的忘却了虎视眈眈的唐军,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自相残杀中。
.......,一直到日落,李贤才下达总攻的命令,全力扑入,所有持有武器在手者,不论是否投降,一律斩杀。
原本以为,总攻应该是最难啃的骨头,可打起来,唐军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就拿下了营寨所有的交通要道,并将铜门守军团团包围。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人都是有自己底线的,这与学识、出身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关系。很显然,铜门的守军跨过了那条不可逾越的红线。真的如李贤所说的那样,变成了南阳军那样的恶魔。
看着他们六神无主,目光呆滞,口水留下来,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再看看那些“食物”,云曦公主等人也都跑到一旁,弯腰呕吐起来。
游牧民族也是人,心里也有一杆良心秤,此刻的云曦公主,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他们部族的叛徒,哪个是高句丽军了。
她只是想快速的了结这些人生命,因为只要他们吃过一次,就不再属于人的范畴,不配在活在人世。
“没有听到公主殿下的话么?杀光他们,将他们头颅累成京观!”
“再立一块牌子,上书: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告诉泉男建,洗干净脖子,等着本王!”
诺,齐声应了一句后,唐军的士卒,纷纷提着横刀,纵身开始清理这些人形的牲畜。
转身前,李贤还指了指传令兵:“向大总管报捷,我军以五日为期,顺利攻克铜门,歼灭敌军三万!”
说完这话,李贤扶了一把云曦公主,扭身向营外走去。
.......,后来,秦晙与他再次谈及这场战事的时,特别提到过,这些铜门的守军,在经历了身体,心理双重折磨后,已经耗光了所有的精气神。
那怕是唐军的横刀,砍下他们伙伴的头颅,也不曾见其面目表情,有什么异样。人性,人心,太经受不住考验了,只要运用“到位”,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这话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不好说了。李贤并不是用武力征服了他们,而是从心理上展开攻势,让他们自相残杀,成为了“人形野兽”,自己放弃了自己,从此堕入畜生道。
不是李贤心狠,也不是他失去了做人的底线,而是“时代”实在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他只能在自己和敌人之间,做出选择。
......,傍晚,铜门营寨之外,李贤站在篝火前,拿着小刀,一刀一刀,很有耐心的割着鹿腿,以便更入味一些。
而云曦公主,拄着下巴,望着火光,怔怔入神。没错,铜门之战,大获全胜,唐军不到两千的伤亡,拿下了当面三万大军,这是一场干净利落的战役。
可她有些想不明白,难道他们到了这里来,只是为了杀戮吗?为了把人逼疯,让他们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互相残杀,然后砍下他们的头颅。
直到李贤将水袋递给她,云曦才抬头问了一句:“你是皇子,本来是可以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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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没什么稀奇的!我父亲是个多情且风流的人。选妃都成批的,皇子、公主也都是量产的。”
“就在咱们说话时候,也许就有宫妃,诞下了一男半女,所以没必要大惊小怪。”
见李贤对自己的身份不以为然,云曦又追问了一句:“那是来制造杀戮的吗?你会向大将军进言,以心战为主,对付整个高句丽军?”
云曦公主心有余悸的样子,李贤微微一笑,没错,如果有必要,能有效减少唐军的伤亡,他会这么做,也会劝李勣这么做。
当然,这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算什么,有白起在长平之战先例在前,他们也只是效仿先贤而已,吃了军伍这碗饭,他们没得选,只能赢。
“本王曾经听过一句话,战争-让女人走开!”
“可既然来了,我就必须要提醒你,如果胜利的是他们,我们的结果就不会是砍头,那么简单?”
对李贤的话,云曦有些不服气,因为今日在铜门的发生的事,已经是她觉得最丧心病狂、耸人听闻的事了,难道他们还会玩出花来?
呵呵......,摇了摇头,李贤用很确定的语气告诉她:“高句丽人的凶残,是你无法想象的!”
“所以,你今天说他们不是人,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第三十二章 你并不了解大唐!
云曦公主死了弟弟,就吵着嚷着,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干掉苏里都。从隋朝算起,死在辽东的百万中原人,累累白骨,该向谁去讨还公道呢?
以德报怨,从来不是唐军的性格,他们祖、父、兄弟,都有埋骨辽东的,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收回骸骨,更是要用手中的三尺青锋复仇。
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是谁最先挑起这场战争,已经不重要了。两国都清楚的是,殊死一搏,战斗到一方灭国为止。
“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们中九成的人不识字,一年有半年时间在吃糠咽菜,清汤寡水中度过。他们的一生只干两件事,要么在种地,要么在打仗。”
“甚至,很多人在出征的那天,只是给自己灌了一瓢凉水,就为了省下一口粮食,给他们妻儿老小!”
“所以,不要以为大唐什么都不缺,我们的百姓,日子依然过的急巴巴的,未必比你们的牧民,强到哪里去!”
李贤这话,让云曦公主,感触颇深,辽东苦寒之地,他们部族的子民,也每年都有冻饿而死的,所以她能体会到那种苍白、无力改变的心情。
“那这些士卒,为什么如此的悍不畏死呢?他们不怕回不到家乡吗?”
呵呵.....,割了一块肉,递给云曦,李贤指了指,负责戍卫的士卒:“他们,原本都是普通的庄稼汉,他们不是生来勇敢,而是为了子孙,选择了无畏。”
这些普通士卒,他们其实是很平凡,很简单的人,看不出有什么高明知识,又看不出他们有丰盛细致的感情。
可是,李贤必须要说,那是因为很多人,都不了解他们。
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的坚韧和刚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的淳朴和谦逊,他们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
李贤必须要告诉这些不了内情的人,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所以,不要把他们看成,残酷冷血的动物,他们也仅仅是想活着回家而已。
“我们的敌人当中,有一些是野兽,还有一些连野兽都不如。但我们不是,我们来到这里,我们把血洒在这里,不是来抢肉吃的。”
“我们在保卫我们的历史,保卫我们的文化,保卫我们自己沿袭千年的生活方式和文明传统。就像当年与东突厥之间战争,就是为了保卫我们自己心中的那一方净土。”
认识以来,在云曦公主眼中,李贤与其他迂腐的中原人很是不同,他从来都不标榜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又十分爱惜自己的士兵,与他们同锅就食,共荣共死。
虽然是一种很矛盾的性格,但处处显示着不做作,大气,真性情,着实让她欣赏。可通过今天的话,却让云曦对他,有了新的认知,就像赞歌诗人一样。
沉吟片刻,拿着肉,撕了一片,放在嘴里嚼了嚼,正色言道:“你的这些话,说真的,挺触动我的,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呵呵......,“所以说,你不了解大唐,更不了解唐人。在本王看来,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勤劳、善良,又命运多舛的民族!”
“我们的祖先,筚路蓝缕,率领军民百姓,开创基业!我们想与各国、族,和平共处,可总有人,想打破这种关系。......”
所以,战争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而干净、彻底的消灭对方,也成了各方的最终目的。李贤不会为他在铜门的行径进行辩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国与国之间,只存在永恒的利益,大唐与高句丽之间的战争,与粟末靺鞨部的合作,都是如此。
李贤是受了点委屈,也受了些排挤,但作为大唐的皇子,捍卫国家、民族尊严的问题上,他责无旁贷。那怕是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他也毫不在意。
“我的父皇,爱权力,爱美人,爱亭台宫殿,也喜欢佛、道神学。当然了,更是偏心的让人接受不了。”
“他的很多施政方针和作为,即便是我这个儿子,也认为不尽人意。可在对外战争方面,捍卫国家主权方面,李贤愿效死命!”
李贤这话,把云曦公主搞糊涂了,她不得不承认,她不了解大唐,更加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他明明心里有别样的想法,有能力更好解决问题。
可因为中原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统,不得不遵循,他那个不怎么英明父皇的决定。通过与李贤的接触,她了解到,按照中原礼法,父兄健在的李贤,他是没法继承皇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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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惜了,如果大唐的君主是他,那战争也许会以另一种方式结束,百姓也不用过多的卷入战争。最起码,以他的心机和智慧,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战争。
“哎,要不然,打完仗,你留下吧!”
“什么?”,没头没脑的话,把李贤弄糊涂了。
“反正你父皇也不可能废长立幼,指着你继承大统,在哪里当王不一样!我们这里,整个辽东,需要一位洞明世事的王。”
云溪公主这话说的有一点的道理,要是真在乎李贤,大唐皇帝也不可能让他顶替兄长之名来这,更不可能让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就上战场。
大唐在辽东处于绝对的优势,各部族之间,纷争不断,互相绞杀,就是因为缺少一位,有尊贵的身份,有手段,有能力的王。
李贤能来到这里,也许是天意,所幸不留下来,将各族的力量统合在一起,引导百姓,去对抗天灾、人祸。
云曦从不认为,他的父亲适合这个位置,因为他从不反思,目的也不是为了以战止战。倒是李贤,却让她看到了这种希望。
“你这算是邀请吗?”
“当然,本公主是为辽东诸部的前程,真诚的对你发出邀请。”
“云曦,好意心领了!可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我们谁都不知道!还是活在当下吧!”
黄泉路上无老少,战场凶危,预料不到的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谁都说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再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支强弩射中,而且这不会他和云曦是皇子、公主的身份而改变。
第三十三章 奸相-郝处俊!
铜门战斗,胜利的消息,传到中军后,李勣欣喜若狂。五天时间,以绝对弱势的兵力,干净利落的歼灭三万敌军,只身潜入敌营,刺杀敌军首领-苏里都。
李贤给他的惊喜,已经远远超过预期的希望,同时雍王也用实际行动向其证明了,他李贤,不是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角色,用一己之力,撬动这场战争的进程。
既然,雍王已经率先垂范了,他们这些老家伙,自然也不能闲着。随即下令,调动各路大军,全面发起新城战役。并在军功簿上,亲自为李贤,填上了一笔。
等李贤率部,与辽东道主力会合之时,已经是半个月后,新城战役也进入了最关键的时辰,唐军成功拔除了新城外围的一十三座坚固的城寨,正在对其主城-新城,发起昼夜不停的进攻。
从一开始的就焦灼的战事,及泉男产调任新城主帅就不难看出,高句丽人这次是吓足了血本。唐军每前进一步,都必须要赶尽杀绝,否则哪怕还剩下一口气,他们也会反扑。
而李勣,对于高句丽人,顽固不化的态度,显然很不满意。且他也比李贤的手段更加毒辣,每攻下一座城寨,必下令砍下敌人头颅,堆成京观,并将他们的尸体,用投石机丢入下一个城寨。
就是这样的碎胆战术,也依然没有让高句丽人溃不成军,他们依然奋力抵抗,颇有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架势。但大总管-李勣,好像并不在乎损失有多大,反而加大了攻击力度。
“臣上来的时候,见到殿下所部,都在跃跃欲试。”
“怎么,殿下又要拿新城,小试牛刀吗?”
说话的这位,叫郝处俊,安州安陆人,前滁州刺史郝相贵之子,侍中许圉师的外甥。
早年失去父亲,知礼能让,爱好读《汉书》。贞观年间,进士及第,得到吏部尚书高士廉看中,授著作佐郎,袭封甑山县公,人称为郝甑山。
永徽初,迁吏部侍郎,在朝供职至今,是李治和武后面前的红人,以奸诈、多诡著称。截止到出征前,任中书侍郎,兼司列少常伯,现在与刘仁轨一样,都是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
在名义上,李贤这位雍王,也是他麾下将军。可人家郝处俊,会做人,处处谨守人臣之礼,对李贤,客气的不得了。比起李勣、刘仁轨一开始的不冷不热,他做的好多了。
“郝相,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的战意再高,本王也得看司空的将令!”
“当然,如果你出言帮忙的话,本王愿意亲自率军,去啃一啃泉男产的城门。”
李贤这句郝相,可是算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要不是为了再进一步,与压在他头顶的许敬宗,平起平坐,成为国家宰相。
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官,干嘛亲冒箭矢,到这凶险异常的战场来呢!他可没有李贤那种年轻,渴望为国建功,保家卫国的高尚情怀。
可该谦虚的时候,也得谦虚,在李贤面前,他可不能承认,自己是奔着相位来了。
“殿下真是抬举臣了,臣哪是什么当宰相的料,都是尽人臣的本分,为陛下分忧而已。”
“这一点,与殿下是一样的。臣已经俱本上奏,将殿下在铜门战役中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呈报给了二圣。”
按照朝廷的规制,即便李贤的身份与其他唐将不同,他的表现,也将在战后,与其他的将领共同呈报兵部,然后递到二圣的面前。
可郝处俊身为副大总管,有单独上奏的权力,他怎么写,内容是什么,是他的权力。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卖李贤一个人情而已。
“至于,请战的事,臣是不敢多言的。殿下是知道,司空可不会让文人对军队指手画脚的。”
“所以,殿下这个忙,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殿下不要怪罪!”
虚抚了一下郝处俊,李贤微微笑道:“让你这个行军副大总管作难,本王之罪也,怎敢过分怪罪呢!”
“不过,本王倒是要恭喜县公,辽东一战后,你定是县公进郡公,恭列于诸相之间了。”
将士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抛头颅、撒热血,回朝之后得到不过是些许金银,或者免一定年限的劳役。
而郝处俊什么都不干,一个饱、三个倒,就能位极人臣,获封宰相,谁还能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说到回朝之后,臣还要恭喜殿下呢!自此一战后,殿下的威名拨于海内,铜门一战,足可预见,殿下在军事上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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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陛下慧眼如炬,一眼就能看出来,殿下的天分。臣对陛下的敬仰之情,那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
噗,郝处俊这拍马屁的话一出,不由的让李贤的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张脸,如果不是确定,老小子与自己不是一样的,他还真以为同一个“家乡”来的呢!
见拿着水袋的李贤呛到了,郝处俊赶紧帮他捋了捋后背,满脸关切的问道:“殿下,是不是伤口抻到了,要不要回营看看!”
说到人情世故,郝处俊就比许敬宗会做人多了。他明知道是拍马屁的话,呛到李贤。可还是“善解人意”的把话题岔了过去,就是为了让双方都不尴尬,都留有余地可退。
会办事,能办事,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也会看脸色,这种官,喜欢他的是真喜欢,恨他的人是真狠。你就说张文瓘吧,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吧,可还不是与他弄了个半斤八两。
“回营是要回营,不过不是去军医那!司空要掀起锅盖了,这锅肉,是时候端上桌了。”
“是吗?臣是看不明白,既然殿下这么说了,那确实是该回去看看。三通鼓赶不回去,掉的可是自家的脑袋。”
郝处俊这话,又是让李贤乱目相看,识时务者为俊杰,有自知之明的郝处俊,太清楚自己在李勣的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了。虽然不至于砍了他的脑袋,但他不会给李勣任何施加“压力”的借口。
第三十四章 天火!
泉男产在新城的“软磨硬泡”,终于把李勣的耐心耗光了,他不愿意再玩了,所以决定再次投入兵力。命,高侃、薛仁贵、庞善同、孙仁师各率一部攻城,四面围攻,务必保证高压不断。
检校右卫将军-刘仁愿、右领军卫中郎将-程务挺,右屯卫中郎将-沙吒相如,率部侧应。幽州都督-独孤谋、代州都督-郑仁泰节制中军,其余诸将,整饬军备,加紧休养,三日后发起总攻。
李勣不愧是老牌名将,这些文官中被称为“难剃头”的丘八将领,此刻都十分恭顺的领帅令而去。老实说,作为旁观者的李贤,此刻却是挺羡慕他的。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那个男人没有这样的这样的梦想。很显然,李勣无疑是实现,或者说大半生都在实现的过程中。
“雍王爷,怎么还不回去养伤啊?”,李勣一边整理着案子,一边笑着说。
此刻的他,对李贤满意极了,头脑冷静,机智勇敢,且心狠手辣,最主要的年纪还这么小。铜门一战,李贤的表现极佳。战场进度的把握恰当好处,处置时机迅猛果断。换其他的大将去,也不可能比他干的更好。
心智、手段都是上佳之选,作为将帅来培养的话,比裴行俭更有价值,前途无量啊!
可惜,唯一可惜的是,他是个皇子,且还是个不受二圣待见的嫡子。换一个身份,李勣就算打一架,也得把这么好的苗子收入门墙。
“英公,新城城防坚固,城廓壕深,让将士们推着攻城器械,抬着云梯攻城,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小王以为,这不是唯一的办法。”
哦,“说来听听!”,对于这位“神奇”的亲王提出来的意见,李勣不会小觑。毕竟他刚刚用七千人,干净利落的吃掉三万。
“欲破曹公,且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新城有着完善的沟渠网道,咱们军中储藏的猛火油,石蜡等,可都没排上用场呢!”
李贤的意思,表达的再明显不过了,油的浮力要超过水,只要将新城南侧出水口一顿,沟渠的水,就会四散溢出。
如果,在这个时候,将所有的油料,顺着城外的沟渠灌进去,油水也会分散到,任何水能到达的位置。
高句丽的建筑水平、财力有限,城中大部分建筑,都是纯木质结构,干草的房顶,官府有钱加固城池,但不会为他们修一条青石板路。
只要把火点着了,用不了一时三刻,新城就是一片火海,负责攻城的将士,只要确保,不会有突围,或者逃跑就成。
毒啊,这招真是歹毒无比,一旦油水燃烧起来,不仅能焚毁建筑物,和城中的军民,更是会产生大量的毒烟。
当然,李贤还准备在大火过后,军民取水做饭或扑灭未熄灭之火时,进行投毒-将巴豆磨成粉,让城中的军民,都忙着如厕,没时间防守。
“那,本帅问一句,如果你找到的毒药够的话,是不是准备投放真正的毒药了?”
李贤回到军中后,像寻宝一样到处走,前方激战处,或者军需后勤,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原本李勣认为,这位小爷是手痒痒闲不住,现在明白了,他是憋着把新城的军民人等,统统送上西南大道。
李勣几乎可以确定,要是有足够的时间,去搜集毒药,他一准干敢这么干。要知道,新城里面,可是有着几十万人。
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心狠手辣,这皇帝究竟是怎么教的?还是说,这位从前久负贤名的王爷,真是得了皇后的“真传”。
“英公,将帅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赢!如果大唐不在了,那世界也没必要存在。”
被不被原谅,那是上帝的事,李贤只负责送他们见上帝。至于杀多少人,怎么杀,李贤只能选择,怎么方便怎么来。
“至于此举回朝之后会不会被弹劾?小王以为,英公不会介意。”
“毕竟,与将士们的性命相比,新城里的高句丽人,实在是微不足道!”
李勣当了几十年大将军,要是不爱兵,老小子早就被放冷箭了。李贤很是确定,他会怎么选。
虽然有些卑鄙,但战争本身就是卑鄙的。况且,火攻也是战争中的常规手段,李贤也没有拿他们百姓当人墙,发动进攻。
“好吧!你让我想想,想想!”
有不有违人和,不在李勣的考虑范围内,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所谓的心慈手软,早就被岁月消耗殆尽。
他要考虑的只有利弊,如这样的手段,杀这么多高句丽人,会不会使他们的反抗,更加激烈,进而影响战争的进程。
皇帝在出征前,可是再三叮嘱过了,此次作战,务必尽收全功。剿灭其国,尽收其地,所以他必须权衡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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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公,司空!高句丽就是一群棒子,血管里留着的,也是色厉内荏的血液。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后面的仗才有的打!”
“高句丽还有一百七十六座城池,照着常规手段攻城,我们要赔上多少子弟!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大帅,这些将士的父母、妻儿把他们交给你,那是相信你能带他们回家!如果,都扔在辽东,我们回去之后怎么跟他们交待?”
“难道告诉他们,我们明明有减少伤亡的方法,就是因为怕自己被弹劾,招惹麻烦,所以便拿他们子弟的命去填窟窿!”
额,李贤这话,却是触动了李勣那颗早已麻木的心。他带着了一辈子兵,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胜负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了。
唯一让他怎么都无法适应的,就是回朝之后,面对老老少少们,失去至亲的家属。他的儿子-李震早逝,李勣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犹豫了半天的李勣,长长地叹口气:“好吧!为了大唐,为了陛下和列祖列祖,为了天下百姓。本帅,再做一次恶人。”
“至于!”
李勣的话没说完,一脸喜色的李贤,赶紧把话接了过去:“说到杀人,小王不敢与英公比肩,但要说放火,倒是颇有心得。”
“你老把心放在肚子里,千夫所指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小王都陪着你!”.......
第三十五章 天不容你!
准备了一下午,直至日落之后,李贤才将准备的东西,统统地送到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的营中。大大小小近百辆大车,着实把孙仁师搞的摸不着头脑。
可在听到李贤的计划后,好悬没把喝水的孙仁师呛死。打死他想不到,大总管竟然朝令夕改,用这种方式代替总攻,这可是几十年从没有都没有过的。
但这手段,确实,确实有些残忍,再加上在铜门搞了那么大的动静,孙仁师真怕李贤是一时兴起假传军令,要真是如此,那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孙仁师的不以为然,李贤当然知道是在“内涵”他,但也不生气,谁让他在军中的威望低,资历少呢!随即从袖子里,掏出行文,递给了孙仁师。
“孙将军,就在此时,其他三门的将军,也接到了同样的军令。”
“司空的意思很明了,烈火焚城,寸寸瓦砾。但迁延懈怠者,立斩不赦!”
“另外,四门所有的投石机,将全部换装火油,统一划归本王调配,你明白了吗?”
李贤是在以势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让将领们带兵冲杀,绝对没有问题,让他们无差别的焚城,将城中的老弱妇孺都算进去,心里一时肯定接受不了。
与其让他们带着抵抗情绪执行,不如自己的人来,利索、省事。相信他们也更愿意接受这一点,只管保证在防线严阵以待就好。
“好吧,帅令在上,末将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殿下,末将不得不提行你一句,过犹不及啊!”
孙仁师与张文瓘是好友,亲兄弟一般,孙仁师也是东宫一系的官员,他知道太子与雍王交好,即便是身在前线,相隔千里,兄弟二人依然保持通信。
皇室之间,尤其是嫡子之间,这种真诚的兄弟之情,并不多见。太子的兄弟是不少,可知心的却只有雍王一个。孙仁师,可不想因为“好大喜功”,毁了雍王的前程。
要知道,这一票干完,不管是他,还是大总管-李勣,立刻就会成为清流士子们的敌人,参他们的本章,一夜之间,就会堆满弘文殿。
帽子是现成的,他们把王者之师、仁义之师,带成了毫无底线的野兽,滥杀无辜,纵兵屠城,损毁了陛下仁德之名等等,包括孙仁师想不到的一些罪名。
“孙将军,有一点,你也要搞清楚。陛下把年仅十三岁的我,送上战场,难道一点都不替我担待吗?”
“而且,大总管与本王,是为了减少我军的伤亡,争取更大的胜利,我们问心无愧!”
说完这话,李贤随即转身,对秦晙、李敬业、李楷固三人,下达命令:午夜初刻,完成灌输,等待一个半时辰,待其运动到全城后-点火!
......,别说,孙仁师没有料到,就算是泉男产,或者新城的几十万军民,都没有想到,唐军竟然会在水渠灌入火油。
一经点火,没过多久,新城就泛起了火光,而随着火光升起的同时,也伴随撕心裂肺的嚎叫。没到一个时辰,大火就蔓延了近半个城池,无数人在睡梦中,被大火和毒药索取了性命。
虽然有不少人参与救火,可水火无情,这已经不是人力可控制的啦,他们泼出去的水,要么是杯水车薪的饮水,要么还残留着火油,结果只能是引火烧身。
泉男产一边责令军队,加强防御,防止唐军突袭,另一边则派兵全力参与到救火中。但见到他派去的军队,与城中的百姓,尽皆被烈火吞食,泉男产更是双目充血。
“李勣,还有那个在东门叫嚣的雍王-李贤,你们做的好孽!”
“今天,你们就算赢了这场战争,天也饶不了你们!”
做好事不留名,不是李贤的习惯,大火烧起来之后,李贤特意让军士在城下高呼:这把大火是大唐雍王,送给泉男产的见面礼。
可说归说,骂归骂,四面被围的泉男产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继续增派兵力,掘土灭火,立即割裂出防火带来。
否则整座新城,都会被大火吞噬殆尽。他麾下的二十万大军,也将随着这把大火,烟消云散,这个损失也是高句丽无法承受的。
他不想成为高句丽的历史罪人,所以只能放弃一些百姓。这是不得已的方法,剜肉疗疮,壮士断腕,于心不忍也得这么干。
......,站在东门营寨的高台,借助地势上的优势,可以让人,清楚看到城中的火势。从点火开始,李贤就陪着李勣站在上面。
过了这么时间,李勣就是面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从他的表情也可以看得出来,李司空对此深感痛心。
“昔日武候平定南蛮,七擒六纵,杀尽南中好汉,言有伤天合,比损寿数,最终在五十四岁,殒命五丈原!”
“老夫今日,一把大火,烧杀数十万军民,造下的杀孽,比之更甚。老夫年纪大了,无所谓了,就不知道会不会报应在子孙身上。”
李勣迷信报应之说,在唐将中可谓最甚,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细心呵护的嫡长子-李震,竟然半道夭折了。
现在,英国公的府的担子,不得不放在李敬业的身上。老实说,他不放心。甚至曾经言道:这孩子的面相不好,恐怕日后会祸及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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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知李勣忌讳的李贤,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拔下塞子递给李勣。
随即言道:“英公,说句遭忌讳的话,老而不死是为贼,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已经一把年纪了,早该想开了。”
“当然了,敬业已经不是你的护卫将军,而是本王的部将,他的事,就是本王的事。”
见李贤大包大揽都揽到自己身上,李勣笑了笑:“你已经老夫只担心自己的孙子吗?同样也为大唐担心,尤其是你这个异数!”
李贤是个聪明人,话不用的说的太透,点到即止,他就会明白。李勣是亲眼见识过玄武门之变的,兄弟砍下兄弟头颅,成群的尸体,铺满皇宫。
雍王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与太宗皇帝一样的军事天赋,将来也未必愿意屈居太子之下。就算他愿意,他的部下也会与秦王府旧将一样-不服气。
到时候,怕又将是一场皇室政变,血流成河,大唐也将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李勣是从隋末乱世爬出来的,他不想因为皇室的争斗,弄得天下大乱。
“英公,很多事就像下面这场大火,根本就是不为人所控制的。我们都看不到将来,不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李贤想起了武后在其出征前说的那话:太子多病,汝当勉力之。李贤知道,这是在蛊惑他的野心,可现实的问题更残酷,他首先也得活下去,不是吗?
就像下面这场大火,是天理不容没错,可他没有选择,或者说从来就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第三十六章 爱你不止千百遍!
乾封二年,九月,李勣从雍王-李贤之策,首先攻拔为“高丽西边要害”的新城,歼灭二十余万,并趁势挥军进击,连陷十六座城。
新城主帅-泉男产,见唐军势大,不得不带领亲卫,从暗道撤退。此战之后,彻底该改变两军对峙的局面,唐军各部开始积极进军。
与此同时,远在洛水之滨的东都,洛阳宫,沉静而肃穆。
此宫是前隋尚书令杨素担任大监、匠作大监宇文恺为副监所营造的,所以在编撰《隋书》的时候,魏征在里面写道:“始建东都,炀帝以尚书令杨素为营作大监,......,每月役丁二百万人。”
迁都是大事,所以杨广还特意做了一番解释:国都应出于中原的核心,西控突厥、东抚齐鲁、北定辽东、南接淮扬的地方,可以显示大隋天下独尊地位的地方,“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遍观天下地势唯有洛阳符合这一特点。
其富丽堂皇的程度,贞观年间的大儒张玄素这样形容过其中一座宫殿说:乾元殿初造时,楹栋宏壮,大木非近道所有,多自豫章采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毂,皆以生铁为之,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则余费又过倍于此。
当然了,这只是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洛阳皇宫的显仁宫、西苑更是苑囿连接,北至新安,南及飞山,西至渑池,周围数百里。其内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高出水百馀尺,台观宫殿,罗络山上,向背如神。
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凋落,则剪彩为华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剪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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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显庆二年,李治颁布《建东都诏》,称洛阳“中兹宇宙,通赋贡於四方,交乎风雨,均朝宗於万国”,于是改洛阳宫为东都,洛州官吏员品并如雍州,自此大唐正式实行两京制。......
靠着显仁宫榻上的李治也有滋有味的看着李勣亲自着笔的军情塘报,当看到唐军以微弱的代价,攻克高句丽重镇,并歼敌甚重后,更是龙颜大悦。
绑在额头上的发带也扯了,穿着宽松的里衣,光着脚在御阶上,放声大笑。因为他知道,隋唐两代,克复辽东的梦想,终于要在他的手中实现了。
当然,他对辽东的执念来自于先帝,天下的臣工百姓,都在拿衡量太宗的尺子,在丈量他。虽然身处帝位多年,但李治依然没有摆脱这种比较。
太宗皇帝,把做皇帝标高定的太高了,不要说废太子-李承乾,就是心比较宽的他,也着吃不消。所以,他必须证明,太宗做不到的事,他李治能做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尽复辽东指日可待,陛下的功业,也将强爷胜祖,从此成就一番千古帝业。”
武后很是贴心的将披风给丈夫披上,她心里很清楚,不管在外面如何,不管时光如何流逝,他的内心始终都是当初那个在太极宫,形单影只,孤独寂落的太子-治。
“是啊,三代之功,毕于一役,确实该喜!”
“但六郎做的有些过火,他不该就这么急吼吼的出头!”
李治手里的塘报,是先送到中书省,然后转呈上来的,这也是朝廷多年的定制。也就是说,用不到明日早朝,朝中那些“耳聪目明”的官员,就会得知辽东的战况。
更会知道,雍王小小年纪,却是个攻于心计,且心狠手辣的角色,刷新了李唐皇氏的在人们心目中的下限。铜门一役时,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玩死了三万人。
这次的新城会战,又说服李勣以火攻之术,火焚数十万生灵,雍王之名,在辽东半岛,已经可以制止儿啼了。
“陛下,再过三个月,他才十四岁,这么小的年纪,就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摸爬滚打,是不是该对他多一点宽容。”
武后的意思,说的再明了不过了,上一代人的恩怨,毕竟是上一代的。李贤并没有错,而且这个错误,也不该他由来承担。
那个人,早已经死了,皇帝也得了他想得到的东西,完全没必要在李贤,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较真,这未免显得天子的气量,有些狭小了。
“媚娘,有些事,过去了,朕就不想再说。”
“而且,朕也从来没有因为那事怪过六郎。”
“作为君父,朕不过替他选了一条该走的路而已。”
李治这话可是把武后弄没话说了,父子、夫妻又怎么样,还是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皇帝是永远不会错的,错的只能是他们。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此事呢?”
呵呵......,“怎么处置?那得看这仗打成什么样了!”
如果辽东之役,可以尽收高句丽之土,什么都好说,无论他和李勣,都不会怎么样,毕竟战功是可以掩盖一切问题。
可要是打不下来,那就有好看的了,搞出了这么大动静,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所以,李治的态度是留中不发,压下现有的舆论,等打完了再说。
总之,他对于李贤的态度,与他的臣工一样,有功就赏,有过则罚。与他说的不计较,完全对不上,这也体现了君王的反复无常。
听了他这话的武后,也就不在言语了,因为她知道,一旦皇帝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既然如此,所幸什么都不用说了,带着宫人下去准备宵夜去了。
看着武后的背影,李治失望的摇了摇头,夫妻这么多年,媚娘不了解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培养孩子,看看太子弘,硬是让她养成了文弱书生。
高祖、太宗以弓马得天下,如果后世子孙,都像绵羊一样孱弱,这江山说不准那天就丢了,所以他必须为太子弘培养一个得利的助手。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儿子,太子的亲兄弟更靠得住呢?
但在李贤成为东宫的辅弼良臣之前,李治必须让他明白,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李治也得把他按下去,也得把身上的棱棱角角都磨平了。
“让”之一字,不仅是人臣之分,更是成器的重要标志。而李贤是诸皇子中,唯一个入他眼的,想要拔苗助长,就不得不让这小子吃点苦。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他的眼光独到,李贤因为一把大火,成为新城内外的焦点,一炮而红。虽然,敌我两方的评价褒贬不一,但这不影响他的大名不胫而走。
用李勣在奏本中的话说,即便这场战役不能灭亡高句丽,他也不用为以后的征伐愁了。因为雍王殿下之名,从此可止儿啼,比他、苏定方加起来更招高句丽人恨。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李贤势必要被清流士子,御史言官所孤立,注定要成为一介孤臣。孤臣,正是李治想要的,所以他不管皇后怎么想,他都必须这么做。
做父母难呐,推干就湿、耗尽心血,且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他这个皇帝的难处,谁能理解呢!看着他们平平安安成人难,教他们堂堂正正做人难,指望他们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就更难了。
第三十七章 溃退!
辽东-金山
正是皇帝在东都感叹为人父母的不易之时,远在金山的高侃却正在感叹: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这人的点子要是背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新城战役之后,唐军各部士气如虹,战事也是极其顺利,一口气拿下敌军一十六座城池,俘虏军民,缴获牛羊、辎重不计其数。
可偏偏是他,偏偏在金山,这个鸟不拉屎,人养不活的地方,让高句丽军迎头胖揍了一顿,大半生积攒的声誉,战场上建立的威名,一朝尽丧!
前些日子,还不可一世,以为常胜之师的营州军,正在金山之下-抱头鼠窜!他们被二倍以上的高句丽精锐部队夹击,正处于腹背受敌之势。
唐军的将校士卒,虽然从没被人如此狼狈的撵过,但迫于形势上,不得不咬着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咬牙跟着大队跑。
与高句丽的军队不同,营州军的士卒,即便在逃跑中,也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武器,这是他们作为军人的最后荣誉,是绝对丢弃的,死也不能!
“快快快!全军向北撤退,命令后军立即赶到金山整修,我们要在那里,拒守待援!”
“嗨,小子,你认识老夫吗?”,高侃抓住一位校尉打扮的青年,大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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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青年,赶紧点了点头,痛快答道:“回将军,卑职昭武校尉-王辉!”
“好,王辉,老夫提升你为游击将军,马上回头,收拢三千人马,坚决给老夫堵住尾随的高句丽骑兵!能不能做到?”
“行也得行,不行拼了命也得行!”,说完这话,对高侃拱了拱手,王辉立马转身,冲到后面,开始组织后位军。
吃军伍饭的都明白,这个时候要是拦不住,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军覆没,与其等死,莫不如拼死一搏呢!
而高侃的副将-栾竹,此时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高将军,我军大部都已经突出来了,其他的跑散的,只能回头收拢了。”
“好,你马上带着弟兄们上金山,一边整修工事,一边搜寻食物和水,我们的辎重不多了。”
“不,将军,还是您带着弟兄们先撤,末将来断后。”
“少说废话,老夫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说完这话,不顾栾竹的阻拦,高侃带着亲卫队,立马又冲了回去。了解高侃的人都知道,在战场上,他是绝对丢下自己的同袍的。.......
营州都督高侃在金山附近遇到高句丽军伏击,被迫退守金山的翌日,李贤营中来了一队,浑身被鲜血染透的骑兵,没错,他们都是高侃派出来求援的营州军。
而距离高侃周围的军队,除了李贤部七千精锐外,最近的薛仁贵部,全力驰援的话,最快也需要五天以上的路程,等他赶到了,高侃部的“骨血”也该流尽了。
可李贤手里只有七千军队,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投入到金山保卫战中,无异于以卵击石,扔进去连个响动都不带有的。
“雍王殿下,殿下,高将军征战一生,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李贤有些迟疑,来求援的中军副将-郝程,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哀求。没办法,金山之上,还有三万弟兄等着呢,而雍王部,是方圆百里唯一的援军。
“郝将军,你想起来!本王没说不就,可咱们必须商量商量怎么救!”
“三万人被困在光秃秃的山上,没吃没喝,不搞一点给养,出路只要一条,那就是死!”
高侃是唐军老将,军中支柱,威望甚高,他被困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必须救的,这关乎军心,关乎士气,这是不能讨价还价的。
听了李贤这话,郝程也不哭了,揉了揉自己的大脑袋,瓮声瓮气的闻道:“殿下,那您的意思是?”
“要么我们带筹集物资,连带援兵一起带进去。要么打翻狗食盆,大家都没得吃!”
道理很简单,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军队最长距离的补给是方圆三百里,而且必须一次性补齐半个月的补给,否则就是得不偿失的举动。
救兵如救火,别说在异国他乡,李贤找不到这么多供给,就算能找到,他也不可能突破层层防线,把这些哈布郎当的东西,都带进金山阵地。
与其在鱼和熊掌之间纠结,不如把锅砸了,大家都没得吃,看谁熬的过谁,反正他们的人多,注定靠不过唐军。
“殿下,这怕是不容易吧!末将突围出来的时候,带了三百人趁夜突围,结果突出来了,就剩下十几个囫囵人,他们是绝对的精锐。”
郝程这话说完,秦晙立马把话接了回去:“那是因为你无能,老子们打的就是他娘的精锐!”
高句丽军的作战目的非常明显,选取精锐部队,有效的歼灭唐军一部,提升一下颓丧军心士气,更能层层削弱实力。
确实,伤其十指,不断其一指,高句丽军没有足够的资本,改变战场的大局走向,只能通过局部战役战场的局势、
但秦晙恰恰不服,什么叫精锐,那些棒子也配?来到这,反正躲不了要打仗,莫不如跟他们这些自诩精锐的家伙打上一仗。
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从铜门到这,他们哪次不是啃着硬骨头过来的。且秦晙这话,也得到了李敬业和李楷固二人的全力赞同。
看着三位将军,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不仅郝程没话说了,新补兵的校尉-候诚,也是不由的扶额长叹,老兵油子的他,可不相信李贤他们一直都走狗屎运。
“行了,既然大伙都同意,那就照此办理吧!”
“传本王的军令,全军整理装备,一个时辰后出发!至于探骑-秦晙,侯诚,你们带一百骑先行探查!”
李贤的军令一下,秦晙是立马出来应诺,可候诚心里却是叫着委屈,什么叫大伙都同意,压根就没问老子好不好!
可看到李贤冷峻的脸庞,立马就让他想起了被埋进土里那一夜。打了一个冷颤后,也蔫声的应了一句。
他真是搞不明白,叔父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他交给一个这么愿意玩命的家伙。难道这位王爷,不知道脑袋被砍下来,就长不出来了吗?
第三十八章 金山之战!
今天是退守金山的七日,营州军已经消耗完了所有的粮秣、箭矢,甚至连挖出来的老鼠都吃光了。全军上下士气低迷,整个营中都散发着死亡的沉寂。
连身经百战的主将-高侃,面带死灰,对当前的战事,不抱一丝希望,山下的高句丽军的数量与日俱增,傻子都看的出来,人家这次是势在必得。
可第七日的午夜,金山之下的高句丽军,被一股来路不明的唐军袭击,山下营中火光四起,乱成一团。李贤部犹如神兵天将,带着大包小裹的就上了山。
而这些包裹,正是刚才在山下,抢夺的高句丽军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对于饿了好几天的营州军来说,绝对可以说是救命稻草。
“雍王,是你?”
“老臣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贤手里有多少人,高侃自然的事清楚的,原本派郝程出去,是向薛仁贵求援的,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把雍王搬过来了。
七千精兵,深入敌军腹地,虚虚实实,成功带着一部分给养,与营州军会合,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与激动的不能自已的高侃相互行过军礼后,李贤则笑着言道:“下面的高丽棒子,眼下还惊魂未定呢!”
“趁着时候好,让火头军都做了,让兄弟们先垫垫肚皮。明日拂晓,发动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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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反攻,吃饱了饭,自然是反攻的!唐军从来揍别人的,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揍过,要不是没体力反攻,高侃早就抡刀下去了。
不过,他们确实误会了李贤的意思,正是李贤率部凿穿敌营之际,为他们提供掩护的,正是闻讯赶上的薛仁贵部,整整五万精锐铁骑。
明日拂晓,待薛仁贵部完成部署后,以三支火矢为号,与金山的营州军,一到围歼山下的高句丽军精锐,以泄多日来被其围杀之愤。
“啥?薛将军也来了?”,营州副将-栾竹此刻的嘴乐的都合不上了。
不仅有了吃的,还有了援军,比起几个时辰前,干坐着等死,现在简直就会过年。
“栾副将,吃饱了、喝足了,你就可以带着人,杀下山去,泄泄心里的邪火了。”
话间,李贤还冲着他的大肚子,重重地捶了几下,弄得在场的诸人轰然大笑。......
拂晓的微风拂面,吹的人脸上痒痒的,李贤与高侃并排站在山顶,向下瞭望敌营,身后站着的,是求战心切的栾竹、秦晙、李敬业等大小将校、士卒。
终于,天空中升起三支火箭,黑压压的骑兵出现在高句丽军的身后,三通号角响起,骑兵们一手持刀,一手勒缰,开始加速冲营。
眼见于此,缓过精气神的高侃,撤下身上的军服,赤裸着上身,扛着陌刀,高声言道:“弟兄们,生尽忠,死尽孝,报仇雪耻的时候到了。”
“都跟在本将的后面,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替那些被伏击,被追死的兄弟,报仇雪恨!大唐万胜!”
没错,大唐万胜,每一次唐军吼出这句口号的时候,就表明他们已经放弃了所有,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奉献给国家,而对手将要面对的将是一支,无法撼动的钢铁洪流。
这一年多的征战中,李贤无数次的听过这样的口号,每一次都热血沸腾。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知识、理念不同他,会产生这样的心灵共鸣。
时间一长,他懂了,这就是民族认同感,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不管穿越了多少时间,他们与自己身上的民族烙印,始终相同,血脉相通,有着相同的信仰,也并不为奇。
李贤很是庆幸,他能来到这个时代,能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同袍,同生共死,生死相随。面临绝境的时候,李贤甚至想过,与这么一群好汉子,死在一起,也不是一桩憾事。
想到这里,李贤微微一笑,拔出腰间的横刀,扯掉斗篷,也跟着高呼了一句:大唐万胜。带着其麾下的精锐,冲下山去,与营州军并驾齐驱,一同作战。
“杀杀杀!全部杀光,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来啊,棒子们,爷爷我又回来啦!”
“杀,杀,不要留手,砍下他们的一招致命。”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营州军的将士们都是豪勇侠义的燕地好汉,被围攻的这么惨,当然有一肚子的怨愤要发。
以情义、忠义,闻名于世的他们,此刻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个个都使出了全身的气力,挥舞长矛、横刀,与高句丽的精锐拼死一搏。
从拂晓到黄昏,光秃秃的金山,被染成了红色,积尸如山,断臂残肢随处可见。随便才上一脚,不是沾上一脚被血水染红的泥土,就是不知道踩在谁的尸体上。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没萦绕于上,捂着伤口的伤兵,厉声的哀嚎,听起来撕心裂肺且痛彻心扉,让人心里毛毛的,说这里是地狱一点都不为过。
金山之战已经不能同惨烈来形容了,双方十几万军队,搅合在一起,整整激战了一日,直到薛仁贵砍下最后一名高句丽将领的头颅,剩余的高句丽军抱头鼠窜,才算为这场战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啪啪啪,“本王常闻将军之勇,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太宗皇帝好眼光啊!”
哈哈哈,“末将也曾听闻,雍王礼贤下士,恭谨守礼,是皇子中的典范。可今日才知道,殿下在战场才是一把好手。”
武将之间往往因为战事惺惺相惜,薛仁贵与李贤,虽然没见过面,但刚才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却是让他们对双方,都产生一种敬意。
一个不通文墨的绝世猛将,一个投笔从戎的国家亲王,两人在阵中你来我往、纵横睥睨,且相互掩护,合作的那叫一个亲密无间。
“殿下,长史已经审问过俘虏了,他们有六万五千余人,此一战我军斩首五万余,大获全胜。下面该怎么办,请殿下训示!”
李贤当然听的出来薛仁贵有考校址意,武人,还是不会玩心眼,说话的意图,总是能第一时间被人察觉。
不过,他也没必要客气,随即痛快言道:“南苏、木底、苍岩三城,就在面前,且是高句丽军的粮秣军需屯储之地。”
“趁着敌军尚未得知金山战况,咱们三人,各自遴选五千能战之兵,换上高句丽军的军服,连夜袭取三城。”
“不知道将军是否有这个胆量?与本王比一比,谁的手脚更麻利一些!”,话毕,李贤很是友好的伸出右手。
第三十九章 含璧而降!
乾封二年,九月下旬,李贤、高侃、薛仁贵在金山大败高句丽精锐,随后连夜突袭,分别攻陷南苏、木底、苍岩三城,与泉男生会师。
总章元年二月,薛仁贵为主将,李贤为副,攻陷高句丽重镇-扶余城,扶余川等四十余城陆续投降。泉男建又派兵五万救援扶余城,与李勣在薛贺水遭遇。李勣合军交战,大败高句丽军,斩获三万余人,乘胜攻取大行城,与唐军各部会合。
各路唐军会合后,李勣率唐军进至鸭绿栅,奋力击破高句丽军,追击二百里,攻陷辰夷城。高句丽各城都惊骇不安,许多人离城逃走,前来向唐朝投降的人络绎不绝。
契苾何力率先抵达平壤城下,李勣随即领兵来到,对平壤形成合围之势。各部封大总管李勣之命,采取强硬的攻击态势,以副大总管-刘仁轨为主将,轮番昼夜不停的对平壤发动攻击,高句丽军损失惨重。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战斗,平壤城内的军需粮秣、箭矢辎重已经完全耗光,军中抢夺粮食内斗不止,贫苦百姓只能易子而食。
有鉴于情势危急,局势以不可逆转,高句丽王高藏率领泉男产等就是九十八名官员,持白幡出城投降。
作为唐军的受降官,李贤驱马上前,潇洒的跳下马来,走到光着脊背,口衔玉壁的高藏面前。冷冷一笑,随手取下了玉壁,放在太阳光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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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丽国,第二十八代君主-宝藏王高藏,今献上高句丽王玺,土地舆图、军民账册。”
“我国共五大部、一百七十六座城、口六十九万七千户,向大唐军队请降。”
“请天朝怜悯我宗室、百官、军民,保全我国社稷,宗庙。从此以后,天下再不复高句丽也!”
带着哭腔的高藏,说完请降之语,人已经泪流满面。总得来说,他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前半生被盖苏文摆弄,后半生被盖苏文的儿子们摄政。
平时战战兢兢的伺候他们父子几人,到了如今,又要亲手断送祖宗百战余生、血染征袍创立的社稷,背上千古骂名,成为亡国之君,怎么不让他悲痛悔恨。
“大唐帝国-虎贲营主将-雍王-李贤,接受你的请降!”
“高藏,你说对了,从此天下,将不复再有高句丽,隋唐两朝,三代的英灵可以瞑目了!”
说完这话,挥了挥手,后面的侍卫,开始收着舆图、账册、玉玺等物什。而李贤则翻身上马,打算请李勣掌掌眼,这玉壁的来路,这东西怎么看都像中原之物。
可他这边刚回头城头之上,顿开的城门突然关了起来,城头也涌上一批弓弩手,毫不客气的射向高藏和投降的高句丽官员,甚至连收缴缴获的侍卫,也成了他们的箭靶子。
高句丽的权臣-泉男建,也适时出现在城头,痛骂高藏等人卖国偷生,并“亲切”的问候大唐的太宗和现任皇帝李治。
好啊,降而复反,这是他们高句丽没事找事的,派兵抢下高藏等人后。怒气冲冲的李贤向大总管-李勣请战。
“大帅,小王保证,一个时辰,攻克北门,献泉男建的头颅于麾下。”
作为受降部队的头,出了这种岔子,理所应当由他们来料理后事,没理由让兄弟背锅。
而且,李贤还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在几十万大军面前,出这种洋相,不亲自洗刷的话,以后在军中还怎么立足。
出阵前,李贤还拎着高藏的领子,冷声言道:“本王今儿就让亲眼看看,什么叫国破家亡!”
说完这话,得到主帅授权的李贤,亲自率领秦晙、李敬业、李楷固三将,以两万大军为本,抬着云梯等攻城器械,向北门发起进攻。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能为国立功者,耻也!”
“生尽忠,死尽孝,唐军万胜,弟兄们跟着老子冲!”
“大帅有令,生擒泉男建者,赏千金,奏请为侯爵,功名富贵就在眼前了!”
不知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有一位亲王带头冲锋,士气如虹,亦或者被高句丽人的反复所激怒,唐军竟然正在一个时辰内,攻克了北门。
眼见城破,大总管李勣,也下达军令,契苾何力和薛仁贵率领的骑兵,也发出震彻云霄的喊杀声,像洪水一般涌入平壤城,紧随其后的是粟末靺鞨部等数以万计的仆从军。
见此情形的高藏,啊啊冲李勣比划的叫了两声,随即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因为他很清楚,这些野蛮人可是什么都能干出来。
当然,最惨的还是那个拒不投降的泉男建,不仅被一位不知名小将活捉,而且还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丢光了高句丽第一权臣的脸。
“说,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昭武校尉-李如璧,参见雍王殿下!”
见着小将眉目之间散发英武之气,李贤心里很是欢喜。江山代有才人出,唐军就应该这样,一茬接着一茬。
拍了拍李如壁的肩膀,李贤笑着言道:“侯爵的爵位,本王会与大总管联名上奏,你就等着领赏吧!”
唐军的军功制度,在李贤眼中,是这个时候最公平的赏功制度。赏功罚过,与秦军一样,匹夫可得赏,奴隶可封侯,完全不看出身、门第及过往。
也正是有了完善的军功制度,才保障了唐军强大的战斗力,后备人才源源不断,军队中永远都不缺新鲜的血液。
打发了完了李如壁,撸胳膊、挽袖子的李贤,将泉男建拖到了高藏面前。让这个傀儡好好看看,在其眼中无法逾越的高山,在唐军面前,就是一条断脊的老狗。
唐军仅仅用一个时辰,一个冲锋就擒到手里。高句丽为什么亡国,不是因为唐军又多么强盛,军队有多能打,完全就是高藏这个高句丽王无能的缘故。
“还记得你们垒的京观吗?还记得你们是何如打鼓草吗?”
“还记得,你们是怎么奴役,被俘虏的隋唐两朝的士卒吗?”
“今儿本王就让你感受一下,亲身体验一下,那是一场怎么样的悲剧!”
说完这话,李贤下达军令,凡是附逆泉男建降而复反的,立即枭首,然后请高句丽王-高藏与他的王公贵族们,亲自动手垒一个京观。
第四十章 色胆包天!
陈叔宝有诗云: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与李贤在辽东,结束与死神共舞,奉旨班师之时,东都-洛阳的权贵子弟,依然过着美酒佳肴,软玉温香的日子。且每天都有新花样,日子过的简直跟神仙一样,乐不思蜀的家都不想回。
而整个洛阳的权贵子弟中,最潇洒的就要数皇后娘娘的外甥-楚国公-贺兰敏之。自从其妹魏国夫人死后,他就更变本加厉了。
从本来色中饿鬼的贺兰敏之,也变成无法无天的种马,凡是被他看上的女人,就没有搞不到手的,而且全都是生拉硬抢,什么王法、世俗通通被他践踏在脚下。
不少清流,以及受害的家属,纷纷上书皇帝,请国法惩治这个勋贵中的败类。可圣明的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是留中不发,甚至还黜落个几个敢于犯颜的言官。
也正是有皇帝的撑腰,贺兰敏之更是猖狂的放话:不要说抢了勋贵家未出阁的贵女,就算是抢他们的老娘,国法也治不了的罪。
没错,贺兰敏之,的确有嚣张的资本,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魏国夫人过世后,皇帝伤心了好一阵子,不仅下旨按照嫔妃之礼安葬,更是对他的胞兄常怀愧疚之意。
皇帝老子欠人情,那自然不是几个女人的清白,几个大臣的奏本,就能还清的,所以贺兰敏之,自然是无所畏惧,带着家丁在东都为所欲为。
经历过太多的敢怒而不敢言后,贺兰敏之又多长了几个“胆子”,色胆包天的他,竟然把手伸向了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也就是二圣为太子弘遴选的太子妃。
对于杨思俭之女,贺兰敏之早就垂涎三尺了,要不是当初在酒楼被李贤搅合了一手,哪有她被提名宗正寺,最后被指定为太子正妃,早成国公府中的玩物了。
既然在街上碰到了杨氏之女,那自然不能放过,所幸就让家丁,把杨小姐的护卫引导巷子里杀掉,然后堂而皇之的把人扛到自己的府邸。
“贺兰敏之,你好大的胆子,你难道不知道本小姐,将是太子的正妃,未来的国母吗?”
杨小姐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故作镇定的斥责着贺兰敏之。与从前不一样,她不仅仅是一个司卫少卿的女儿,更是未来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她不想信,贺兰敏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侮辱皇室下聘的贵女。除非他要造反,否则阖族上下,都跑不了国法森严。
呵呵......,对于杨小姐的警告,贺兰敏之不怒反笑:“拿你太子妃的名分,恫吓阿猫阿狗还行。对本公,那就是个屁,也包括李弘在内。”
“小娘子,瞅瞅你那勾人的眼睛,一想到你的小脸,爷我的那话就有反应。”
“你放心,爷会疼的你!跟着我,总比李弘那病痨鬼要强吧!”,说着这话,贺兰敏之,就开始脱衣服了。
等他脱完自己的衣服,就开始对杨小姐动手。当然,在反抗的过程中,贺兰敏之充分展现了他的男子气概,嘴巴子一脸赏了二十几个。直到杨氏昏死了过去,他才桀桀一笑,挥手将沙帐放下了。
稍时,志得意满的贺兰敏之,得意洋洋的说:“太子怎么了,还不是要喝爷的洗脚水!”
“别着急,咱们好日子还长着呢!等你嫁到了东宫,咱们还要时常幽会。爷不仅要给李弘带一顶大大的帽子,更要送他一个儿子。”
混淆皇室嫡系血脉,贺兰敏之的胆子,果然不小。而被他侮辱的杨小姐,则用尽了脑子中,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语言,诅咒贺兰敏之,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贺兰敏之,显然并不在意,那些经过他手,比杨小姐的嘴更恶毒的女人,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对于这样的言辞,他早以免疫了。
而且,贺兰敏之还明确的告诉杨小姐,就算她嚷着到御前告状,他也不怕!他反而会告诉皇帝,是杨小姐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生性淫荡勾引的他,自愿在其面前宽衣解带。
有魏国夫人,韩国夫人与皇帝夫妻之实在,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皇帝到底会相信谁!不仅如此,杨家的名声,从此将贱如草芥,她脑袋上那耀眼的光环,也即将被褫夺。
“通奸?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这叫男欢女爱,人之本性而已!”
“而且,那个病痨鬼,能像爷一样的雄风无限吗?”
“别不识抬举,爷这可完全为了你和杨家的名声着想!”
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贺兰敏之还得意洋洋,与杨小姐宣耀,与他欢好的一众人等。其中甚至包括,他的外祖母-荣国夫人,及太平公主殿中的几位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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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杨小姐整个人都傻了!“人面兽心”这四个字,用在贺兰敏之的身上,都是糟蹋了这个词。一个连自己的外祖母,表妹的女官都不放过的禽兽,还是人吗?
“你还真说对了!爷确实不是人!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怎么样呢?”
“我母亲,我妹妹,不是他霸占的?还有我那姨母,不是他父皇的才人吗?”
“许他做初一,就不许爷做十五,这是什么道理!天子,哈哈,狗屁,与爷一样,都是淫棍,没什么区别!”
说完这话,贺兰敏之还挑起了暴雨梨花,我见犹怜的杨小姐的下巴,笑着告诉她,聪明人的选择应该是怎么样的。
而且,杨小姐的父亲,卫尉卿-杨思俭,一心钻研往上爬的货色,也不会同意,把事情捅出去,坏了自己的前程的。
所以,在杨小姐出嫁之前,最好对他有求必应,否则贺兰敏之不敢保证,他的嘴上到底有没有把门的。
皇帝是淫棍没错,可也是九五之尊,让他知道了这事,等着杨家的不会是名誉扫地,罢官夺爵这等不疼不痒的处置,恰恰会是最严重的欺君之罪。
“哎呀,说了这么多,爷也是欲火焚身!来吧,让爷也享受一下,当太子是什么感觉!”
第四十一章 天下大乱!
民间有句话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纸永远都是抱不住火的,即便做的再天衣无缝,也休想抹除所有的痕迹,再高明也不行。
况且,仇人满天下的贺兰敏之,“惦记”他的人,几乎可以堵塞一个坊市,大白天在巷子里杀人,又抢了皇室下聘之女回府,自然瞒不过那些“耳聪目明”的仇人。
他们与贺兰敏之积怨甚深,也一直再找,扳倒他的理由。可一直以来,千等万等,都是些对皇帝来说,无关痛痒的事,所以一直也参不倒人家。
现在好了,借口来了!别人家的闺女,没有切肤之痛的皇帝,可以不在乎。但关乎他儿子,当朝太子的未婚妻,圣人总不会再无动于衷吧!
于是,那些官员不遗余力的搜寻杨府护卫被杀的目击者,又费尽心机的收买楚国公府的家奴,反正能用手段,都用上了,比办差的时候,更加上心。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官员们将的得到来龙去脉及证词,夹在了中书省的行文当中,直接就送到了皇帝的显仁宫。忙着批阅奏折的二圣,恰巧同时看到了这些奏本。
与此同时,东都洛阳,太子未娶之正妃,被皇后的外甥,凌辱之事,传遍了大街小巷。且经过人们的刻意加工之后,竟然弄出了十几个版本,版版香艳的一塌糊涂。
本来就身子孱弱的太子弘,听到这一消息后,还没等来得及求证真假,直接就喷了一口老血晕了过去。这一晕,差点没把张文瓘,郭正一两位东宫大佬给弄到那边去。
当日下午,御医行针之后,榻上的李弘才幽幽苏醒了过来,屏退了左右后,哑着嗓子问道:“这件事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本来郭正一是想说些宽慰的话,可太子直截了当的问了,他也不好再瞒着,叹了一口气,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太子晕过去这半天,郭正一以东宫的名义,拘押司卫少卿-杨思俭。经过审问,杨思俭供认不讳,其女杨氏,确实在日前被贺兰敏之所淫辱。
之所以瞒着不报,除了贺兰敏之的恫吓之外,更是觉得他官卑职小,出了这样的事,会被皇室当作替罪羊给处理掉。
与其,罢官充军,莫不如装个糊涂,这样一来,不仅能保住官位,也能保全女儿的闺誉。
“话说的好听,不得以而为之!还是孬种一个,真要有种,就应该带着人,去砍了那贼畜生!”
“稚圭兄,道理谁都明白!可你别当着殿下的面说啊,这不是激怒他么!”
张文瓘心直口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这不是逼着太子带兵去报仇么?
是,储妃被凌辱,是太子乃至整个皇室,无论如何都难以洗刷的耻辱,就是把贺兰敏之千刀万剐,也一点都显得不过分。
但是,你得看怎么说!就在刚才,皇帝的派来专员,从东宫左春坊提走杨思俭,这不摆明了不想东宫插手此事吗?
而其,郭正一的眼线还来报,皇帝派了一队禁卫军,包围了楚国公府。谁知道是不是明着监禁,暗着保护!
别忘了,韩国、魏国夫人母女,可是皇帝的心头好,天知道在这上面,一向把持不住的皇帝,到底向着谁!
“这么说,孤就应该被贺兰敏之侮辱了!”,挣扎着坐了起来,面色苍白的李弘,脸上依然愤怒的很。
已经弄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还怕什么丢人!将那个畜生,绳之於法,算什么啊!不把他一刀刀剐了,李弘心里的怨愤,根本就发泄不了。
“郭先生,你立刻从东宫六率中,挑选一队卫士,把贺兰敏之那个畜生,抓回来!”
作为男人,太子的选择是没有错的。要是连凌辱自己未婚妻的家伙都治不了,他将来谈何君临天下。
可郭正一,不得不提醒他,近来他提出的一些意见,惹得皇帝很不高兴,父子之间常常因此闹个不欢而散。
如果,殿下在这个时候,拧着皇帝的意思,越过三法司,单独处置贺兰敏之,那后果很有可能的是储位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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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弘显然听不进去郭正一的谏言,严令他照此执行,不得有误。
得,一方是有相保之心,且又不得公事公办的皇帝,另一方是被愤怒弄得有失分寸的太子。这对父子,都因为贺兰敏之这个花花公子,对立了起来。
见太子的注意以定,郭正一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随即进言:“殿下,东宫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辽东军正在班师凯旋中,是不是请殿下手书一封,诏命雍王提前回京!”
哎,郭正一这话,立马得到了张文瓘的支持,雍王是太子最亲近的兄弟,且在辽东血战两载,可谓劳苦功高,有他在一旁协助,事情也好解决的多。
就算陛下心声不满,但看在雍王功劳的份上,也会手下留有三分余地。这样的事,谁都预料不到,谁都不想的,既然出了,就应该用妥善的方法去处置。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与贺兰敏之这样的匹夫,一较长短,难免会显得心胸狭隘,天子和臣工们面前,都是不好看的。
“好,既然二位煞费苦心的规劝,那孤就从你们一次。”
“拿笔来,孤亲自修书,命吾弟速速返京!”
见太子勉强的允诺了,张文瓘和郭正一,相觑之后同时松了口气,拱手齐声赞曰:太子爷圣明。
大唐的太子不好当,命运多舛的就像无根的浮萍,随时都有倾覆之危。捧着诏书登上储位的,不一定最后能坐上皇位,建成、承乾、李忠,皆是如此。
张文瓘他们不想仁义的李弘成为下一个废太子,所以为他找一个帮手,势在必行。而雍王,经过他们这两年的观察,并没有窥视储位的野心,又与太子有深厚的兄弟情义。
当然了,在皇帝和太子之间插一个雍王,让他牵线搭桥,还可以有效的缓解,至尊父子紧张的关系。所以请他来趟这趟浑水,再合适不过了。
第四十二章 君臣父子皆不知!
正午阳光,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候,吃过午饭的定鼎门守卫,有些犯困的打着哈气,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像他们这样天天吃饱了站,饿了吃,无聊且重复,能不犯困么!
也就是他们的上下眼皮打仗之际,远处一队全身黑甲的精骑,疾驰而来,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连停顿的意思都没有。卷起来的尘土,更是呛的守卫们连连咳嗽。
“他妈的,这是谁啊?谱儿这么大,不知道这是京城么!”,掸着身上尘土的队正骂骂咧咧的。
虽然他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可快乐快乐嘴皮子,也是好的嘛!
可还没等他把问候骑兵祖宗们的话说出口,守城的校尉,上去就赏了他一耳光,这可把队正打蒙了。
正想问为什么,那校尉就说话了:“小子,下次骂人之前,要学会看人,没看骑兵中打着一面“雍”字的王旗么?”
没错,绝尘而去的正是雍王-李贤及百余名侍卫,辽东军刚刚过幽州,太子就发了一道十万火急的文书,让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洛阳。
一头雾水的李贤,不敢马虎大意,向李勣告假之后,便带着百名骑兵,日夜兼程的赶回了洛阳。
这边刚进东宫正殿,就见张文瓘、郭正一两位大员面色不善的端着袖子,而太子弘则头上勒着发带,长吁短叹!
啥意思?满脑问号的李贤,还按下了心中的狐疑,先是给太子行了一礼,然后与两位大员简单打了个招呼。
“太子?”
“五哥?”
“怎么了这事?你倒是说话啊!”
唉,叹了一口气后,李弘从阶上走了下来,先是上下打量李贤,两年不见,李贤的个子长了不少,剑眉之间也透露着一股英气,已经是一个威武少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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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弟相拥的抱了抱,李弘也仅仅是告诉他,洗漱一番,稍后再说。然后就命宫人,请雍王去卸甲、沐浴、更衣。
换了一身崭新的亲王袍服后,李贤又回到殿中坐了下来,淡淡笑道:“太子爷,你不是想小弟了,所以急着招我回京的把!”
唉,“六弟,咱们兄弟一别两年,要说孤不惦记你,那是假的。”
“可这次,孤,孤说不出口,你自己看吧!”,说这话,李弘摆了摆手,示意张文瓘把上谕递给李贤。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份御批的结案章:司卫少卿之女-杨氏,生性淫邪,妖媚狡诡,以至于与左散骑常侍-周国公通奸。罔顾国恩,欺君罔上,意图混淆皇家嫡系血脉,罪不容赦。
是以追回前旨,褫夺储妃恩荣,与其父杨思俭,及阖府家小,满门抄斩,以正视听。
楚国公-贺兰敏之,骄横跋扈,贪色无度,识人不明,着以酿成大祸,本应一同处斩。但念及前功,削封邑五百户,除左散骑常侍之职。
在李贤看御批的同时,奉李弘之命的张文瓘,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事情的来龙续脉,尤其是太子的忍让说了个明白。
其实不用张文瓘说,光是看这个本章的御批,李贤也看明白了。贺兰敏之是什么样的混蛋,两京之间,有谁不知道?那就是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
而杨家父女,明显是受害者,明着吃了亏,又不得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同时也怕声张出去,遭世人的白眼,所以才隐瞒了下来。
于国法来说,他们父女瞒着皇室,有罪;于私利来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以理解。可即便如此,他们也罪不在死,更不罪及满门。
皇帝之所以下这样的狠手,无非是想杀一儆百,堵住这悠悠之口,以免对太子弘的评头论足。而对贺兰敏之的偏袒,则是出于对韩国、魏国夫人母女之情,这并不令人意外。
且这份御批的本章,已经明发三省,已然为此案画上了一个他所谓认为的“完美”句话。太子要是抓着不放,那就是藐视圣旨,目无君父之罪。
确实很不公平,连李贤这个旁观者,气的都腔子疼!堂堂皇储,未来的皇帝,没过门的正妃被人强暴,施暴者仅仅被小惩大诫,这是开玩笑吗?
如此一来,国储的尊严何在,宗室的脸面何在,大唐的国法何在?
“雍王殿下,太子爷急招你回来就是为了此事,想让你在陛下那做个中人,调节一下,可没有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幽州距东都,近两千里路,雍王只用了三天半的时间就赶了回来,别说是太子了,就算是事多的郭正一,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方才进殿之时,郭正一还仔细瞧过,雍王一脸疲倦,脚下的靴子都磨破了,一看就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连休息和换鞋的时间都没有。
要怪就怪贺兰敏之命不该绝,陛下念着他母亲和妹妹的情义放了他一马,旨意下的太快。
“以前读书的时候,夫子告诉我们,我们需要努力,但也学我们努力了,最终结果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并不代表我们不应该坚持自己的信念,因为我们是皇子,天生就注定承担重任。”
“孤一直记着这话,这么多年,也一直努力着。可最后的结果呢,依然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李弘说这话的时候,面带苦色,语气深沉,可以看的出来,皇帝这次的处置,不仅让他在满朝文武、天下子民面前抬不起头来。
更是伤了他做儿子的心,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储君,已经无足轻重到连贺兰敏之都不如的程度了,能不灰心丧气么!
是,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他这个太子,无论在人臣再怎么尊贵,在君父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李弘这话丧失信心的话一出,张文瓘和郭正一,都为之一愣。他们是有一肚子宽慰的话要说,可因为身份和事由的原因,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两位大员一副为难的样子,李贤上前,将李弘又扶回了御阶之上,淡淡言道:“五哥,他打的不是你的脸,是往李氏所有男儿的脸上吐了一口粘痰!”
“你好生休养身体,也不必与父皇较真,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多说道。这事交给小弟,小弟保证结果一定是你满意。”
第四十三章 本王要的主意呢?
回京这几天,李贤并没有回到王府,而一直住在虎贲营的营区中,这不是说他在军中习惯了,舍不得金戈铁马,军歌嘹亮的军营生活。
恰恰是因为李弘的事,给他提了个醒儿,在皇帝陛下的眼中,最受看重太子都可以随时抛弃,拿来作筏子,那他这个“闲散”的亲王,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帮太子办事之前,他首先站稳自己的位置,皇帝不收这兵符,他也乐得糊涂,所幸大张旗鼓的住在营中,成为名副其实的虎贲营-主将。
这边刚坐稳中军帐,派人调查贺兰敏之的行踪,在鄠县的王勃和刘纳言,闻讯联袂便而来,两年不见本主,他们作为臣属自然要最快的时间赶过来。
“殿下随司空征战两载,大小数百阵,共同攻取高句丽一百七十余座城池,擒其国主,其功于国于宗室,功莫大焉!”
“此役,陛下对殿下的态度定然有所改观,臣谨为殿下贺,为雍万府贺!”
说完了恭维的话,刘纳言又开始报功,详尽叙述了这两年来,他在鄠县的工业区,大部以全面落成,也组织了数十家,小型的作坊。
鄠县的穷苦百姓,完全可以在那里自食其力,自给自足,解决一家的温饱的问题。布匹、绸缎、蘑菇、草药、各类饲养的肉食等,已经摆在长安城的商铺中出售。
“好好,本王知道,这两年你们二人,在鄠县都很辛苦,也都实心用事。”
“对于工业区,本王还有些想法,等大军正是凯旋,处理完营中事务,咱们再说!”
尽管只是一个照面,但却高下立判,王勃沉稳,刘纳言张扬,一人主政,一人主商,也算是物尽其才,人尽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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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李贤向他们询问了楚国公府在西京-长安的产业,贺兰敏之不仅好色无度,更是贪财贪利之徒。长安寸土寸金,他那么贪婪的人,怎么可能只流口水,光看着。
“殿下,您是想插手东宫与楚国公之间的恩怨?”,一直未说话的王勃,立即反问了一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东宫和楚国公府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他们在进城的时候,已经有所耳闻了。
杨家已经被刑部收监,满门抄斩之日,也就在当下。在这满城风雨之际,身负功勋的雍王,骤然插手东宫与楚国公府的事务,很有可能是引火上身。
要知道雍王在铜门、新城战役中表现,已经触动了士大夫们敏感的神经,虽然奏本被陛下留中不发,但不代表着,事情已经过去了。
贺兰敏之是什么样的杂碎,皇帝与韩国、魏国夫人母女是什么关系,大伙心里都有数。雍王在自身麻烦没有处理掉之前,最好不要掺和已成定局之事。
能不能帮太子还在其次,如果恶了皇帝,陛下不愿意继续压着此事,发生在高句丽都城-平壤的剽掠,始作俑者的帽子,很有可能被按在李贤的脑袋上。
“子安,本王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本王在辽东确实惹了不少麻烦。”
“自己尚且一裤兜子还是黄泥呢,哪里还能照顾的了别人。”
呦,殿下这不挺明白的么?那一定是看太子爷可怜,碍于兄弟之间的情分,不得以为之的。这好办,装装样子的活儿,他们俩就能替殿下办了。保证让楚国公肉疼的同时,在太子爷面前也有面子,能交待过去。
可二人没料到,李贤竟然说话大喘气,根本没把话说完,前面的话都是铺垫,他压根就没想过,及时止损,以免惹火烧身。
“本王与太子,是共天共地的兄弟,手足之情甚笃,他有事,本王不能置之不理。”
“更何况,贺兰敏之踩的不是太子弘,踩的是所有李唐皇室爷们的脸面!”
“简简单单的杀了?那太便宜了他,本王既然对你们开口,就是要既杀人,又诛心!”
虎贲营在东都中尚有六百整精悍的士卒,随便派出一个五十人的小队,就能把楚国公府杀个片甲不留,昏天暗地。
百十来口人命,在李贤眼中,真的不算什么,在辽东的时候,上万人怎么样,还不是眼皮都不眨,说杀就杀了?
可他不想用这种方式,让贺兰敏之就这么便宜的死了。他明白,在这巍峨的京师中,杀人最厉害的不是刀枪,恰恰是刀笔吏手中的笔。
只要掌握了他们手中的笔,就算是岳飞、袁崇焕那样的人物,也必定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本王要的效果就是这样,把他贺兰敏之、贺兰一家牢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李贤的态度表完,王勃接了一句:“乱国所生之物,尽荆越之竹,犹不能书也。殿下,你是真下狠心了。”
而不甘落于王勃之后的刘纳言,也跟着附和一句:“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贺兰敏之的罪过,确实当得如此!”
“好啊,既然两位有此认识,那就跟本王说说,该怎么对付他!”,话毕,李贤翘起了二郎腿,端起茶盏,抿了两口。
王勃这样的正统人文也好,刘纳言之类的流氓文人也罢,平时怎么养着都行,可关键的时候,必须能为他排忧解难,否则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吗?
沉吟了片刻,刘纳言拱手进言:“殿下,楚国公府在长安,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事,数都数不清,得罪人多了去了,臣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给御史台制造借口。”
恩,这是一个招儿,勋贵欺压良善百姓、商人,但凡有脑子的勋贵,都不会因为这些蝇头小利,与平民为难,坏了自己的名声。作用虽然不大,但起码能弄贺兰一个千夫所指,给摩拳擦掌,牙痒痒的御史们一个好借口。
“那你呢?子安。”
见雍王问道自己头上,王勃挠了挠头,试着言道;“臣以为,造势不如选吏,选吏得当,自然正本清源。”
“进士出身,前司列大夫-魏玄同,清正耿直,刚直不阿,颇有文贞之风,因其坐与上官仪文章属和,配流岭外。”
“太学生中,有一人名曰魏元忠,志气倜傥,从不把举荐放在心上,亦不阿附权贵,故累年未能升调。”
魏元忠好说,一个太学生,对于李贤这个雍王来说,调到身边,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可魏玄同就不一样了,他写的文章,可是攻击过皇后。
李贤是皇后的嫡子,让他提拔文诬其母的官员,在孝之一道上,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如果不是雍王,要人要的急,他也不会把人提出来。
“恩?魏玄同!魏元忠!”
“不错,找你们所言,他们都是文人中的硬骨头,本王喜欢!”
“行了,他们的手续和任用,本王会跟张相谈的,其他就不重要了!”
李贤当然知道王勃的忌讳是什么,可他更知道自己的母亲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要事能办成,皆大欢喜,谁还管魏玄同,曾经做过什么!
第四十四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张文瓘是东宫的人,不要说李贤在为东宫办事,就算是卖人情,让其到中书省出据行文,调用两个风尘末吏,也完全不是问题。
武后那,他虽然知道底细,可面上的活计必须要做足了,否则就算张文瓘把人从岭南弄回来,魏玄同也休想得到一官半职。
还好,在辽东时候,弄个了点东西,否则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行走在显仁宫的宫道上,湖州安吉长大的县令公子-李如壁,此刻就如同乡巴佬进城一般四处张望,对什么都好奇。
但千万以为他爹李奉诫只是一个县令,人家的出身就不好。李如壁的祖父,正是大唐有名的开国功臣,贞观朝名将-武阳郡公-李大亮。
可叹的是,一家富贵不过三代,他老子要是再争气一些,李如壁也不用去战场搏杀,争取功名了!还好,他碰上了李贤,可以直接把他从府兵调到禁卫军的伯乐。
“机灵点,先熟悉熟悉环境!等虎贲营回朝了,你也要进宫轮值充当宿卫的。”
“当然,也不要丢了侯爷的份,你的封爵已经准了,就等着大军返朝,一道回颁下来。”
说完这话,李贤就让李如壁将身上背的那一摞箱子,交给殿外的宦官,他这个品秩的外臣,还是没有资格觐见皇后的。
刚迈进大殿,就听到武后笑的很开心,李贤不由的心中一乐,这是哪位贵人帮忙,把皇后哄的这么开心。
制止了要通报的女官后,李贤径直的走了进去。呵,还真是猜错了,不是一人,而是对于中年夫妇,且那女人的眉目,还与武后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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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
“你这皮猴子,终于想起你还有老娘了,回京这么多天了,也不来问安,着实该打!”
武后的态度和蔼极了,自从他们说开韩国夫人的谣言后,母子关系就缓解了不少。这次李贤随军出战,一去又是两年,说是不想,那绝对是假的。
更主要的是,李贤给她挣足了脸面,那些整日念叨她牝鸡司晨,干预朝政的官员,也不得不承认,皇后在教导子嗣方面,还是很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的。
“是,儿臣有罪,儿臣不孝,不该只忙于公务,忘却了晨昏定省!”
“所以,便是带了从辽东先准备的礼品,来向母后请罪的,请母后赏脸!”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武后还上下打量一番,两年的军旅生涯,不仅让李贤个子长了不少,英武之气更是逼人。
高兴之余,武后还向李贤介绍这位夫妇,男的叫郭孝慎,先阳翟郡公-郭孝恪的胞弟,刚刚调回朝中,任刑部郎中。
妇人就不简单了,是皇后的胞妹,李贤从未蒙面的小姨-武碧娘。
“雍王殿下的大名,臣刚刚回京就已经如雷贯耳了!初战铜门、火焚新城,血战金山,仗仗可圈可点,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郭郎中谬赞了,仗能打赢,上赖陛下天威,下靠将士用命,小王不过就是个穿针引线的,区区战绩,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人得智趣,郭孝慎是长辈,人家夸可以,但李贤必须谦虚。否则传扬出去,还以为他雍王,居功自傲,将征辽之功,堂而皇之的放在自己怀了呢!
也可以看出来,郭孝慎是官场的老油条了,措辞严谨,礼节到位,他这个亲王,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随即,继续笑道:“金山之战,小王有幸与令侄-郭待封将军(薛仁贵副将)并肩作战,郭家将领的勇武,更是让小王钦佩不已。”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前朝的那套,不要拿到家里来,你们俩也别眯眼了。”
武后这话,叫停了李贤与郭孝慎的客气,而一旁看热闹的武碧娘,则笑吟吟的打趣道:“姐姐,你这个次子,挺有意思的。”
“夫人,慎言!”,郭孝慎叫了妻子一句,随即拱手请罪:“请娘娘,殿下恕罪,臣妻!”
“好了好了,都说了,这是家中,不用讲那么多礼节!”
摆手示意无碍后,武后扭头看向李贤:“六郎,带了什么好东西孝敬本宫,拿出来吧!”
“也让你姨夫、姨母,替本宫掌掌眼!”
听到这话,李贤也是呵呵一乐,随即叫宦官将箱子抬进来,亲自为皇后展示,他带来的礼物。
极品高丽参-五枝;长白山雪莲-五朵;极品寒玉观音一尊;紫貂皮三张。至于最后一个盒子,装的则是七颗硕大的东珠,是粟末靺鞨部公主-云曦,敬献给皇后的。
李贤带来的这些东西,个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可最吸引武后和武三娘眼球的,还是紫貂皮、东珠。果然还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女人能抵挡的了,貂皮和珍珠的诱惑。
“姐姐,这六郎果然有孝心,这可都是些不容易淘换的东西,尤其是这貂皮。”
“您知道吗?我们在登州的时候,高句丽的商人来贩货,一张紫貂皮,开价三千金呢!”
点了点后,武后很严肃的问了问东西的来路,前线的军报,她可以每一章都看过,李贤在辽东战场的表现,她自然是了然于胸。
攻下了那么多城池,而且平壤还被粟末靺鞨部的骑兵剽掠了一场,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搞不到。武后虽然喜欢,但作为皇后,绝对不会用抢来的东西,这是底线。
直到李贤拍着胸脯保证,这些东西,都是他用真金白银,从高句丽难民手中的卖的。武后脸上的笑容,才逐渐变的浓了起来。
“送了母后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跟小时候一样,要讨赏啊?”
“说吧,本宫无有不准!”
与聪明人办事就是痛快,话不用说的太透,人家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微微一笑后,李贤便言雍王府属员不足,有人像他推荐了几个人选。其中有一个罪员,名叫魏玄同,他觉得不错,想提回来用用。
“魏玄同?哦,本宫想起来了,他是上官仪的好友,是吧!”
额,聪明人还有坏毛病,那就是记性好,见窗户纸捅破了,李贤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答了声是。
“用,没问题!但你给本宫记着,他要是再犯事,那本宫就直接拿你问罪了!”
说这话的同时,武后还点了点李贤的脑袋,示意他要往心里去,记清楚了。恩典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要出来的。
“诺,母后放心,他要是再敢造次,儿臣就打断他狗腿!”,说完这话,李贤转身提起紫貂皮,与武三娘共同商量着,该给皇后做个什么好。.......
第四十五章 粘人的小妖精!
目的达成了,李贤本来打算告辞的,可到了用膳的时候,太平公主倒腾着小腿跑了过来,后面的李显、李旦哥俩,神情紧张的跟着,生怕这小祖宗摔着、碰着。
更有意思的是,两年不见了,太平公主对他一点都不认生,伸手说抱就抱,躺在怀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好看极了。
“阿兄,辽东在哪?哪有好玩的吗?”
“阿兄,你给太平带什么好玩的了?”
“阿兄,我可以要一匹马么?”
太平的乖巧在李显、李旦二人眼中,是那么的不可理喻。这也太见人下菜碟了,凭什么都是亲兄弟,大家的待遇就不一样呢!
平时他们俩把太平,当祖宗一样供着,可从来都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不要说乖乖地坐在怀来卖乖儿,只要不捉弄他们,就已经是格外开恩啦。
而苦着脸的兄弟俩,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正好被太平公主看在眼里,只见小家伙俩眼一瞪,很是神气的指了指桌子上的糕点。
没出息的李显二人,很是无奈外的把盘子,端到他们面前。也确实委屈两位皇子,就算是皇帝和武后,也没享受过亲王当仆人的待遇。
“李显,你敢放下?”,见李显心不在焉,太平公主立马喝斥了一句。
看见没有,屁大的年纪,就有女王的属性了。胖乎乎的李贤,也被机灵的弟弟踹了一脚,及时改正了自己的错误。
小儿女的玩闹,不仅逗乐李贤,连武后、武三娘和郭孝慎,也被他们逗的笑开怀。
“狗大的年纪,就学会呲牙咬人了!”
“信不信阿兄,先咬你一口!”
被李贤假模假式的咬了一口的太平也不恼,笑呵呵的用小手,抓着李贤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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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皇族,缺少的就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所以才有武德之后的兄弟、父子相争的那一幕幕惨剧。
今儿看到李贤兄妹四人,相亲友爱,大大改观了人们眼中皇室骨肉相残的不良印象。
“天家和睦,兄弟姐妹和谐共处,皆是皇后娘娘的贤德所至,臣谨为大唐贺,为娘娘贺!”
郭孝慎这话,还真不是拍马屁,自武后定鼎后位以来,不仅在政务上了,经常帮皇帝分忧,更是招揽了一大批饱学之士,著书立传。
听说第一部《列女传》已经校阅完毕了,专门用来教导皇族、勋贵的女眷,是规范行为,操守的典籍。只等皇帝御批,就可以刊印了。
在郭孝慎等人眼里,这与文德皇后,编写《女则》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教化芸芸众生。
当然,李贤与他们的看法则不尽相同,他这个母亲,从来看不上什么蝇头小利,她要的不仅是造势,更再在意的是那些饱学的鸿儒。
可花花轿子人人抬,既然大伙都没意见,而且对他也没什么坏处,所幸附议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母后刚刚给他开了恩典!
这边还没有说完话,太平公主先是坐不住了,吵着嚷着让兄长给他们讲打仗的故事,而且李显和李旦,都是一脸希翼之色。
得,妹妹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告了一声罪后,李贤就带着小兄妹三人,退出了大殿。
“五哥呢?你们为什么不去东宫玩啊!”
李弘在对待手足方面,那绝对没的说,即便不是武后所生,也都宽厚有佳。那对待共天共地的,绝对是当成了掌中宝,有求必应。
所以,这几个小家伙,平常大部分的时间,也是在东宫渡过的。武后忙着帮皇帝处理政务,可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他们玩耍。
“五哥的心情不好,御医说要静养,所以不让我们去闹。”
“恩,我和八弟,已经好些天没去了。”
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还在李贤怀来的太平,吵着嚷着要兄长带他们去东宫,她想五哥了。
“好吧,听太平的,咱们这就走!”
“可是御医说,需要静养的!”,人小鬼大的李旦,立刻补了一句。
这小子与李显不同,李显是真的胆子小,而他则是兄弟四人中,心眼最多的。老幺嘛,精明一点,也是属于正常。
“御医的话能信?为兄要是听他们,早就死在辽东的。”
“走吧,心病还需心药医,为兄手里正好有一味药,能治太子之病!”
辽东中军医,李贤实在不敢恭维,比起甄颌来说,他们简直就是兽医,只能吧嗒吧嗒嘴,因为实在是没什么甜酸。
至于人小鬼大的李旦,李贤则是赏了他一个脑瓜崩,这小子卖弄聪明的欠揍样子,真想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对对对,揍他!阿兄,狠狠地揍他,八哥坏!”
“嘞嘞嘞,挨揍了吧,活该,呵呵呵!”
不知道李旦是倒霉,还是长的太欠揍,小太平对他,总是横眉冷对的。只要看到他不舒服,这小丫头,就高兴的不得了。
“阿兄,最好了!”,见人下菜碟的太平,还照着兄长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
“马屁精!”,忍无可忍的李旦,回怼了妹妹一句,立马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女人是天生的演员,被李旦凶了的太平公主,眼圈一红,像个眼泪的包子一样,哭了起来。
小脑袋随即插到李贤的怀里,像毛毛虫一样,一扭着身子,撒娇撒的,连李显,都捂着脑门,大感无奈。
直到李贤保证,一会儿到了东宫,一定狠狠地揍李旦一顿,小家伙才破涕为笑,又开始黏糊似的蹭了蹭李贤的脸。
“这小家伙太粘人了吧!”
“额,皇兄,等你知道太平的厉害,也就不会被她的可爱,所蒙蔽了。”
李显说的什么,李贤还没注意,因为宫阶上,正蹲着一个面露猥琐神情的小老头。冲李贤和他怀里的太平比比划划的,弄得哥俩是一个头两个大。
想了一想,李贤微微一笑,看这样子,也是被太平祸害过,也不是谁都能受太平磨人的。
将太平交给李显,吩咐他带妹妹先行一步,李贤抖了抖身上的袍子,径直的走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能不扯犊子么?
蹲在御阶上的小老头,李贤很是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太宗皇帝第八子,时任相州刺史的越王-李贞。李贞好武,长于骑射;好学,兼涉文史,有行政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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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中与十弟纪王李慎齐名,百姓尊称他们:“纪、越”。在太宗皇帝的诸子中,除了吴王恪以外,他是唯一能带兵,会带兵的人,颇受皇帝李治的看重。
可让李贤,想不明白的是,不喜凑热闹的越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京,每年他可是不派人催从不回朝的。
“八叔,好雅兴!在这里晒太阳呢?”,行过一礼后,李贤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小六,跟老叔扯皮是不是!这天阴成这样,有太阳么?”
本来看到他的子侄当中,唯一在军伍方面有造诣的李贤,李贞还是很高兴的。
可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打了几个胜仗就翘尾巴了,还是故意气他,竟然暗话说他闲着没事,蹲在皇宫干嘛!
这是什么好地方啊?要不是有正事,他能千里迢迢从相州那么远的地方,赶到这里来!
“八叔,这么说,您是面圣不顺心意了?”
“这您可找错人了,侄儿在他那也一样,一点面子都买不来!”
武人嘛,都有个毛病,那就是好游猎,李贞也不外如是,所以经常御史弹劾!
要是因为这事,被皇帝呲了一顿不平衡,受到了处罚,想找人救场子,找他可没什么用,他该去找太子。
“找太子干嘛?本王今天找的就是你!”
“在辽东这两年,长本事了,你手下的丘八,竟然连越王府都不放在眼里了!”
话间,李贞解下腰间的宝剑,扔给赶过来的李冲后,一边挽着袖子:“本王今天就代你父皇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尊卑长幼!”
这话说的就有些大了,从官职爵位上看,二人爵位相同,李贤是虎贲营主将,李贞是相州刺史,也算半斤八两。
即便是李贞是皇叔,也没有权力对当朝的皇子拳脚相加。
当然了,大唐以仁孝治天下,真打他一顿。李贤也得受着,总不能因为他,让皇帝与他的兄弟产生什么嫌隙吧!
“行,您是长辈!只要您高兴,打就打了,侄儿也只能受着!”
“但打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总不能稀里糊涂挨您一顿吧!”
呵呵.....,“好小子,有种,本王喜欢!”,话间,李贞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不卑不亢,还真有点当王的意思了!李勣这老家伙就是厉害,仅仅两年时间,就文弱书生,调教成了杀伐决断的王。
“行,本王是长辈,自然不能欺负你!你手下。......”
相州与洛阳,两地之间相隔千里,李贞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回来。可却接到了,在宗正寺任职的儿子-琅琊王李冲的书信。
信中详细介绍了,楚国公贺兰敏之,是如何欺辱东宫的,淫辱东宫聘妃,及皇帝的偏袒之事。脾气火爆的李贞,一气之下,抛下州里和封地的政务就进了京。
且递牌子进宫之后,还与皇帝,他的九弟吵了一顿。见皇帝不同意处置贺兰敏之,李贞就想着让侍卫们把那个杂碎剁碎喂狗。他不信,为了这么一个畜生,皇帝能把他这个兄长如何了。
越王府的侍卫,好不容易打探到了贺兰敏之的行踪。可还没等动手,就被李贤的虎贲营士卒拦了下来。且明确告诉他们,没有雍王的命令贺兰敏之,谁都不能动。
至于,越王,他们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只服从自己的主将。
这个行为,在李贞看来,就是身为弟弟的李贤,觊觎储位,所以与贺兰敏之沆瀣一气,用卑劣的方式,算计自己的兄长。
身在这种家庭,尤其是嫡出的皇子,有争心,李贞理解。可这种手段,未免太卑鄙了。
况且,太子还对其信任有佳,有这么祸害自己的兄弟吗?即便是贞观朝,储位争夺的如此厉害,也没干过这么缺德的事吧!
呵呵......,“没错,军令是小侄下的!”,连解释都没解释,李贤很爽快的就承认。
“而且,小侄还是那句话,谁现在都不能动贺兰敏之,伸手剁手,伸脚剁脚!”,说完这话,李贤拱了拱手,转身就走了。
呦呵,见着这小子跟自己叫板,李贞顿时气的三尸暴神跳,吵着嚷着,非要揍他一顿不可。还好李冲保住了他,要不然,越王的这双铁拳,已经耍开了。
且,李冲还劝着他的父亲,雍王就是奉太子之命,提前回朝的。出征的将领无诏回朝,可是重罪,要不是雍王立下了大功,陛下能斥责一顿了事么!
要是与贺兰是一伙的,太子能请他么?东宫的人也不是傻子!
啪,“你个孽子,为何不早说!”
捂着脸,有些委屈的李冲,只要讪讪的答道:“写信与雍王回京的时间,不是错开了吗?”
“再者说,您也没给儿子机会啊,上去就要揍人家。”
“行,没给机会,这回老子给你!”
说完这话,钵大的拳头,冲着李冲的小身板就招呼了过去。申辩无效的他,只能冲着李贤方向跑去,直到撵上李贤,躲在他身后,才算逃离了他父亲的魔爪。
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堂兄-李冲,李贤呵呵一笑:“堂兄,你这够体面的了!这么大了,还能得到完整的童年,挺有纪念意义的。”
“别扯犊子了!你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赶紧说吧!再不说,我就被揍死了。”,说完这话,还冲他爹赶来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没多少时间了。
“好吧,你这种态度,本王就爱莫能助了,你自求多福吧!”
一把拽住李贤的袖子,李冲龇牙咧嘴的说道:“行行行,你咋说咋是,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堂兄,行不!”
“行啊!让八叔去东宫吧!正好我要找太子!”,说完这话,不顾李冲“你大爷的”的问候,李贤回身就是一脚,直接把李冲又踹向他老爹。
第四十七章 拦路虎
老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话一点都不假,有李弘这个太子在前,又有张文瓘、郭正一这些重臣从旁辅佐,安排两个六、七品的小吏,简直容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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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从李贤离开东宫的那刻开始,魏玄同和魏元忠,就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洛阳府京官了,而且专司管理地方治安及刑狱,那可是市面上鼎鼎有实权的实缺儿。
当然,他们俩脑袋上,除了宰相的推荐外,还顶着雍王府属员的帽子。洛阳府尹-马载,搭眼就看就看出来了,这两大爷属于那种混不吝的愣头青,真不知道雍王府的那位小爷是怎么想的。
要说最近的洛阳城,最红的就是贺兰敏之和雍王爷了,贺兰敏之不用说,那是臭名远扬,而雍王爷,则是实打实的少年骁将,天家麒麟儿,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听吏部的官员说,这两位的阁单,是张相签的,这可就有意思了。马载是老吏了,少不更事的时候,就跟着他爹-马周在弘文殿办差,对于天家门里的事,自然格外的敏感。
“本官知道,你俩都是带着差事来的,在洛阳府也搅不了多久马勺,就得回打道回府。”
“没准摇身一变,个头比本官都大,这在官场也不是新鲜事了,本官的父亲,当年就是这么上去的。”
“洛阳这地界,天子脚下,勋贵世家云集,商贾遍地,稍微有一点动静,就是通天的事,所以作为你们的上差,本官不得不提点一下。”
马载是洛阳的父母官,抚定地方,调和阴阳,是他的本分。他不管二人的差事怎么关系重大,别饶了地方的清净,否则他马载可不管二人是不是雍王的臣属。
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别人看雍王当下正红,蹦高的上前巴结,见识过前代之事的马载并不羡慕。在家啃咸菜,也比去端人家的山珍海味,吃的甘甜。
“马使君所言极是,可当官不能当糊涂官,总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没错,玄同兄所言不假!下官二人既然拜了印,自然会竭尽心力,为天子,为黎民百姓,尽好自己的本分!”
见到马载这官,人浮于事,得过且过,二人也不愿意再往下扯皮,所幸告退,双方眼不见、心不烦,大伙都方便点。
可二人离开后,从身后的暗格中,拿出了一沓厚厚地文书。不由的抚额长叹,雍王年轻,不知深浅,他哪里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
贺兰敏之,那就是个屁,皇帝从来都不是个长情的人,否则当年就不会坐视王皇后、萧淑妃惨死。哎,李家的男人啊,好斗,无情,否则怎么能在隋末乱世,脱颖而出呢!
这两个愣头青,刚刚领了个小差事,就脑袋高烧,以为身负要命,不敢有违。等他们的脑袋,撞到了人家楚国公府的铁板,就知道这肉疼是什么滋味了。......
没错,马载猜的一点都没错,不管是李贤,还是二魏,心里的想法都一致的,没有马屠夫,他们也吃不了带毛的猪。贺兰敏之劣迹斑斑,仇人遍天下,找他的岔儿,那还不是简单。
二位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搜集了一本子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在,上到贪污受贿,下到欺男霸女,可谓五毒俱全。如果拿到三法司问罪,他楚国公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事不过三,“天下共讨”总比李弘和几个苦主更有分量。而且,他们收到消息,就在三日后,楚国公府还要在东福苑,以宴请来亲朋掩人耳目,与商贾行苟且勾结之事。
“他请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些巨富商贾,臣可是听说了,最近那位特别缺钱!”
“生拉硬抢?不会吧!人家能把买卖做那么大,谁还没点背景!”
“当然不会,那些人是他的财神爷,家中子弟还等着他安顿一二呢!”
魏玄同这话一出,李贤的眉头一皱,手里的茶盏直接摔了个粉碎。卖官鬻爵,好嘛,他还是崽卖爷田心不疼,随便霍霍。
老子们在前线,宵衣旰食,卧雪爬冰,流血牺牲,可保护的都是些什么乌龟王八蛋。这不相当于,他刚把墙砌好,贺兰敏之就从下面马上抽走一块砖么?
“殿下息怒,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臣在太学的时候,见过不少书读的不好的,最后都是通过各种门路走上仕途的。”
魏元忠说的是实话,在大唐想当官,除了要讲究门第、出身外,无非四种途径,军功、科举、蒙荫、推恩。
前两样,是做不了假的,露了马脚,那就是人头落地。但凡长点心眼的人,都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后两样,那运作的空间可就多了。高祖、太宗当国时,对于这种投机取巧为官的,虽然是深恶痛绝。可因为时势,又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唐立国几十年了,这样的官吏,位居官场肘腋,润物无声,盘根错节的很。是,他们不一定是贪官污吏,但有才能的也很少,无非就是混口皇粮而已。
在勋贵之中,有为交情跑官的,也有像贺兰敏之这样,拿钱办事的。不是什么新鲜事,皇帝也是知道的。
可天子也有“应该”糊涂的时候,自然不能事无巨细的过问,也就给了他们以生长的空间。
“殿下,当天子,大不易!要是只管对错,不看时势,那陛下的帝位,也注定坐不安稳!”
魏元忠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李治开脱,皇帝是靠着关陇世家的力量坐上帝位的。登基之后,又拉拢了山东世家,才稳固了因为贞观中期以来,因为储位之争造成的“内乱”。
想让这些唯利是图的人卖命,就得给人家点甜头,否则人家凭什么效忠于他。在官员的任用上,留下一定的余地,也是拉拢的手段之一。
而且,这也不是从他开始的,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多了。哪怕在本朝,高祖、太宗,不也是以此怀柔,以至于李家从太原留守一职,定鼎天下么!
当然,另一个目的,是想提醒李贤,帝王的留有余地,与贺兰敏之的卖官鬻爵,不是一个概念。
雍王可以动贺兰敏之,但不要深挖,万一抠到世家、勋贵们的痛处,即便他是当朝皇子,国家亲王,也是应付不了的。
“你们放心,本王的胃口还没那么大!把这种人一网打尽,是皇帝和太子的事,本王要的只是贺兰敏之的狗命!”
李贤是很生气,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狗拿耗子的事,他才不干呢!别说身子板能不能受得起,抢了二人的风头,他以后的日子,还用过么?
第四十八章 东福苑之宴!
官位不是大白菜,贺兰敏之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所以能拿到手的名额毕竟有限,且都不是什么要紧的缺儿,所以求者自然是有局限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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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相中这样的官位的,无非是已经落入贱籍的商贾,国泰民安,河清海晏,置办了丰厚家业的他们,迫切需要为子孙后代,谋一个像样的出身。
自古贱商,对于饱受官员盘剥的他们来说,做官绝对是翻身做主的唯一选择,既能光宗耀祖,也能为自己家出一份力。所以,东福苑的这场宴会,其实就是一场拍卖会。
贺兰敏之的规矩很简单,想要得到的官位的,要么在宴会中决出最值钱的宝贝,以显示自家的实力,要么拍下楚国公府上架的宝贝,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这个规矩看起来很公平,其实都是空手套白狼,因为他拿出的珍宝,都是上一次人家献出来,对于他来说,就是左手导右手,根本就不吃亏。
而且,就算有人告到上面去,人家也可以说,友人之间,兑现和交换宝物,与卖官鬻爵,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所谓,挂羊头,卖狗肉,不是没人知道他这套把戏是什么意思,只是御史们没他嘴大,无可奈何也就只能干瞪眼,望洋兴叹的份了。
不仅如此,贺兰敏之还特别精明,每次这样的事,都是他的管家-贺兰福出面,收取的钱财、宝物,只要到了贺兰福这,事情就算完了。
这样一来,既不会落人口实,也衬托出了国公爷的威严,那些商贾巨富,则更是信服,一掷千金,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让魏元忠弄了一份请柬后,乔装了一番的李贤、带着甄颌和李如壁混了进去。而这东福苑,其宅广十亩,房屋约占面积三分之一,水占面积五分之一,竹占面积九分之一。
而园中以岛、树、桥、道相间;池中有三岛,中岛建亭。以桥相通。环池开路,置西溪、小滩、石泉及东楼、池西楼、书楼、台、琴亭、涧亭等,并引水至小院卧室阶下。又于西墙上构小楼,墙外街渠内叠石植荷,整个园的布局以石竹为主。
按道理说,这么典雅的宅子其主人要么是位经义霞开的大儒,要么就是位手握大权的重臣,毕竟这座宅子的价值不菲,绝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可贺兰敏之却仅仅花了一百贯,就买下了这座寨子,由此可见,这身后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不进不知道,进来才发现,迎来送往的贺兰福竟然个大有来头的人。当然,这人不是李贤认出来的,而是陪同他来,在后面充当管家的-甄颌。
“你确定?”,面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李贤,说完这话,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可他心里却实在是惊诧莫名。
“少爷,看到他脸上的疤没有?三十多年前,老朽刚入行的得意之作!”
甄颌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缝合之数,他敢称第一,太医署中没人敢称第二,这点李贤就可以替他打包票。
辽东之战,两年之久,李贤身上的伤口,都是他处理的,绝对大师水平,伤口的疤痕,绝对长的平整,不会留下死疙瘩。
老实说,听到这个人的身份后,李贤真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了。这倒不是因为他怕了,而是他发现自己被人利用了,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暴之中。
替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唉,这年头精明的人太多了,稍不注意,就着了人家的道儿。今后可不敢小觑天下英雄,否则他这条小命早晚非得交待了不可。
“老甄,爷这次把你们带沟里了!”
“少爷,老朽这辈子进的坑多了,不在乎多跟您在走这一遭!”
见甄颌一脸不在乎的为他倒酒,被其硬气所动容的李贤微微一笑,不由的感慨道:“广厦千间,夜眠七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少爷,老朽前半生在那里当差,所听所见,只有“饕餮”二字,哪怕是骨肉至亲,也不外如是。”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唉,看来本王非得吃下这顿不可了!”
见甄颌笑着点头附和,李贤也随便夹了一块,直接扔在了嘴里,即便不合胃口,他也依旧狠狠地咬着,如同嚼蜡。
不过,这不能怨恨人家楚国公府里的厨子手艺不精,菜式做的不少,这完全是李贤心情不畅导致的。
通花软牛肠,光明虾炙,白龙曜,羊皮花丝,雪婴儿,仙人脔,小天酥,箸头春,见风消,双拌方破饼,玉露团,过门香。
这可都是御膳的菜式,寻常的勋贵人家,根本做不出来,也就是贺兰敏之,仗着母亲和妹妹受宠,才能从宫里弄出了几个厨子来。
吃饭的同时,李贤还不忘看了看,竞宝台上的争奇斗艳,玉玦、青铜酒樽、南珠、名家字画、前秦典籍,清一色的好宝贝,看的人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在佩服他们财大气粗的同时,李贤更佩服他们的门路,为了区区两个七品官职,真是煞费苦心。这些东西,都是怎么个弯门倒洞,弄来的呢?
当然了,有一点他必须承认,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人们对古董如此的推崇,正说明了他父皇治国有功,所以才有了这煌煌盛世嘛!
“少爷,到这来,就得入相随俗!否则坐不到最后就得露馅,咱们是不是?”
甄颌的意思是,让李贤也拿一样东西,送到竞宝台上,与那些珍宝一较长短。赢不赢不重要,重在参与,否则不合群的他们,就很容易招来他们的注意,这与今日的来意,本末倒置。
李贤呢,与寻常的皇亲国戚子弟不同,身上一般也不会带那些零碎的东西,装点门面。摸了半天,袖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将腰间的玉佩扯下来,递给甄颌。
这是一块上等古玉,上面雕的花样是百鸟朝凤,是打下平壤后,李勣送他的礼物。
“哎,不管一会儿如何,千万别忘给我拿回来,否则将来没法再见司空了。”
第四十九章 好一出大戏!
自贞观中期以后,只要不是大灾之年,斗米的价格不会超六文,由此可见,在大唐钱是多么的“实”,农民一年忙到头,手里也不一定能剩下多少大子。
但在东福苑,这钱似乎就不是钱了。或者说,因为有政治的干预,钱就失去了通用货币的属性。比如价值千贯的东西,愣是能卖到上万贯,甚至更多。
换一个场合,李贤一定会说他们人傻钱多。但看到他们认购的热情后,却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先不说,他们当官之后,能不能先公后私,勤奋侍君。单说这股子唯利是图,敢为了权力一掷千金的疯狂劲头,要真是当了官,那治下百姓,还有活路吗?
楚国公府拿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一块品相一般的玉牌,居然吵到了十万金!李贤今儿算是知道,“官”的价格,难怪汉灵帝能搜刮到那么多钱财,这买卖,太挣钱了。
“哎,甄老,你说,要是拿出来一个中书令,能不能卖上百万贯?”
“如果真的有,老朽相信,一定有吕不韦之流,果断出手。”
二人这话还没说完,东福苑的大门,就被一队差役,撞开了大门。为首的绿袍官员,不是别人,正是李贤提拔到洛阳府的司刑参军-魏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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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差役们的手中散发着寒光的刀,还真是引起了商贾们的骚乱。不过,八面玲珑的贺兰福,很快就安抚好了他们,并陪着笑脸走了过去。
“官爷,我们这苑子,可是在洛阳府上了牌子的。”
“上上下下,也没少打点,您这么闯进来,可是会吓到我的客人的。”
贺兰福这话说的不卑不亢,一点求着的意思都没有。确实也是如此,一个绿袍官员,在楚国公府这么大块牌子面前,的确抖不出什么威风来!
“查防火,查税,查身份文牒,宵禁时间,本官说了算!”,魏玄同回答的很不客气,找茬儿的意味,表露的相当明显!
是,在东都-洛阳,天子脚下,干这种买卖,谁在官场没点熟人,要是都照顾,他们洛阳府的差事还办不办了?岂不是沦为给这些人看家护院了。
至于,他说的那三瓜俩枣的孝敬,还是不要拿出来攀诬了。洛阳府上下都是明镜高悬,清廉自守之士,谁稀罕他那的脏钱。
“官爷,您这是硬要与我们楚国公府为难了?”
“甭拿贺兰敏之来吓唬人,他算什么东西。本官的上宪是检校银青光禄大夫,洛阳府尹-马载,马使君,也是正四品的大员。”
听到马载之名,原本眯眯笑的眼睛中,一道寒光闪过。原因很简单,因为马载这个洛阳府尹,对他们从来都是横眉冷对。
要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现在竟然主动与我们过不去,当真可恶至极!
可形势比人强,贺兰福还是能分清楚那头轻重的。强按下心中的不满,冷言问道:“那官爷,到底要如何呢?”
哼,“这些人犯了宵禁,有违王法!而且有人举报,说他们中有朝廷通缉的巨盗,也就说,这些,都是赃物,需要一一查验!”
“贺兰管事,朝廷颁给了你们开院子的文书,可没说给你们收赃、卖脏的权力吧!”
见贺兰福一时语塞,脸上挂着冷笑的魏玄同,大手一挥,如狼似虎的士卒,将当场的商贾,包括李贤三人,一同押了起来。
而摆在院子里的奇珍异宝,黄金白银,也跟抄家一样,统统打包装箱,一样不落的收了起来。
“什么狗屁参军,老夫与崔家是姻亲,你,你怎么敢对我如此无礼!”
“老夫的女婿,还在御史台当职呢,老夫要让他参你们洛阳府!”
“奶奶地,你们轻点,摔了老子的宝物,你们赔得起吗?”
......,这些富贾巨商,平时在小民百姓面前,也是威风习惯了。冷不丁的让人拿了,心里自然不痛快。这一不痛快,嘴上就没了把门的。
洛阳府的差役,也在魏玄同的示意下,用拳脚好好教了教他们,与官府叫板是什么下场。同时,也杀鸡给猴看,让贺兰福知道,官府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
“官爷,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哼,“本官等着你!哦,不对,是等着贺兰敏之!”,说完这话,魏玄同就带着“人犯和赃物”,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东福苑。
明儿天一亮,洛阳的大小坊市,都会知道,洛阳府冲着贺兰敏之的脸狠狠扇了一耳光,楚国公府的牌子,从此不在是特例之中。
这个转变不是小事,事关楚国公府日后在官场和生意场的地位,是会坏了大事的。于是,贺兰福叮嘱了家丁善后,急吼吼的骑了一匹向国公府飞驰而去。
也就是他策马扬鞭消失在黑夜之中时,不远处,一个中年文士紧了紧身上的袍子,随口言道:“唉,还是年轻好啊!这么晚了,还能有精力折腾!”
这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被魏玄同,拉大旗、扯虎皮的洛阳府尹-马载。今晚,在他不仅得罪了贺兰敏之,还在秋风中站了一夜,简直冤死了。
嘿嘿,“姐夫,幸亏我闪的快,要不然也被魏玄同那愣头青给兜进去了!”
见小舅子抱委屈,表功劳,马载也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雍王年轻,心高气盛,如果逼的太紧了,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恐怕不能一厢情愿哪!咱们也不能光看,在紧关节要的时候,还是要兜他一把。”
可他这话让小舅子很是不解,他跟着姐夫办差这么多年,但凡牵扯到天家院里的事,姐夫都是躲得远远的,这次为什么要破例呢?
难道心高气傲的姐夫,相中了雍王?不能吧!姐夫不是准备要辞官么?好端端的为什么改主意了呢?反正小舅子是一脑门的雾水。
“再说,我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他把差事办漂亮了,我的耳根子也就清净了。他真要弄的灰头土脸的,我肯定落个里外不是人,那时候想退,就都难了!”
第五十章 岂有此理!
前有洛阳府司刑参军-魏玄同,大闹东福苑,明着打了楚国公贺兰敏之的脸;后又有东市口明正典刑-杨氏一门,洛阳城最近的热闹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喜欢凑热闹人,什么时候都不缺。这不,刑部的差官们前脚刚到,来看热闹的百姓,就已经雀喧鸠聚的围了上来。吓不吓人另说,主要是觉得杀当官的新鲜。
即斩首与腰斩,可是两种刑罚,故而也分在了两处。被杀的在西边的牌楼下,则在东边的牌楼下。行刑时,在刑场上搭有席棚供监斩的官员使用。
还立有悬首示众的一根高高的木桩。杀头的是身首异处。而腰斩的,即按照律一截为二,分别挂起,以儆效尤。
时辰就不用说了,统统都是午时三刻,“时”和“刻”实际上是两套计时系统单位,换算比较麻烦,平均每个时辰合八又三分之刻。
“午时”一般约合今天的中午十点至十三点之间,午时三刻是将近正午十二点,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
人们认为这个时刻是一天当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候。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作出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等等和他被处死有关连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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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压抑鬼魂不敢出现。这也就是是习惯上“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
刚刚在街口,吃了一碗餺饦的李贤,端着袖子,带着甄颌、李如壁二人,也找了个视角方便的茶馆,一边喝茶,一边望着不远处的刑场。
是以,不由的感慨道:“理国无难似理兵,兵家法令贵遵行。行刑不避君王宠,一笑随刀八阵成。”
唉,这人啊,从哪说起呢!钟鸣鼎食与人头落地,往往就是天子一念之间的事。
从前李贤不明白这个道理,这可能经常见到皇帝,习惯了的原因。可看到今日杨氏从皇亲沦为待死之囚,他明白了。
“殿下铁血柔情,怜悯弱者,老臣佩服!”
“杨家祖上的功德太浅,子孙福薄,享受不了宗室恩典!这是定数,没办法的事!”
李如壁听不懂,李贤诗句中的意思,可甄颌却听得懂。跟在李贤在辽东两年,看到的都是他的杀伐决断,铁骨铮铮。
即便是再早熟,也终归是少年人,看到好端端的一家,因为一个禽兽落的满门抄斩,且杨家小姐受的还是腰斩之刑,能不动恻隐之心么!
“本王到好说,有感而发罢了!从人到鬼,不过一线之隔!”
话间,李贤又指了指西楼下,全身披着斗篷的人,感慨道:“父皇是除恶务尽了,可我五哥,却真是伤心了!”
李贤明白,他这个五哥,不仅是惋惜杨氏一家的下场,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堂堂储君,未来的皇帝,连女人都保护不了,自尊心极强的他,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
别说免不免死了,就算是鸩酒赐死,给留个最后的体面都做不到。皇帝这次明正典刑,场面弄的这么大,让其是颜面扫地,可是把他放在火上,心里这到坎儿,能不能过去,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殿下,你眼神真好,末将都没看出来!”,不明觉厉的李如壁,挠着脑袋回了一句。
“本王与他,是一对父母所出的亲兄弟,还能认错了?”,李贤这话刚说完,就见郭正一挤进人群,把人拉了回去。
确实,也不怪郭正一不顾礼数,生拉硬拽,即便不怕白龙鱼服,一会儿开始杀人了,太子孱弱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了这刺激,还不知道呢!
“冤魂怨鬼啊!唉,作孽!”,甄颌不由的感慨一句。
“你说对了,冤魂怨鬼,是啊,这一场风波刮起,还不知道要平添多少冤魂怨鬼呢!”
也正是在几人说话之际,刑部堂官的大手一挥,杨府一门,百十口的人头,就像地里的寒瓜一样,从刑台滚落。
受到腰斩之刑的杨家小姐,还没有咽气,腰间一片血污,这位前时还倍受皇家看重的贵女,在痛苦的哀嚎中,挣扎了一会儿,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场面凄惨且血腥无比,不少跟者父母来看热闹的孩子,也吓的哇的哭了出来,躲在父母的怀抱中再也不敢露头。
从情理上说,杨家是受害者,不仅蒙受了奇耻大辱,更是被迫背上了欺君之罪的罪名。但凡有点同情心的人,都会怜悯他们的遭遇。
但他们错就错在,将错就错,心存侥幸,蒙蔽了圣聪,所以死于国法之下,多少也有点“咎由自取”的意思。
估计这些人,在临死的前一刻,还搞不明白他们到底卷入了多大的漩涡中,背的黑锅也不止贺兰敏之一口。
唉,王法是没有情理可将的,情实可悯的事多了,冤魂怨鬼更是不计其数,可谁敢王法错了,皇帝错了呢?
也就是在李贤沉吟之际,二楼上来一汉子,李贤认识,是东宫的侍卫。将一张纸条呈给李贤后,躬身的退了出去。
为了太子的安危,郭正一也真是煞费苦心,枝枝蔓蔓,犄角旮旯,都弄的一清二楚了。
看过纸条内容后,李贤有些无奈了,随手递给甄颌后,感慨言道:“太子爷,还是真是个情种!”
“殿下打算同意?”,甄颌对纸条的内容有些惊诧。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李贤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本王没有理由不答应!”
太子身负社稷之重,宗室百官,天下臣民都直指望他呢!既然这是一块心病,那自然要用心药来医。
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李弘,经此一事,也该长大了。天心难测,即便是父子,兄弟,也搞不明白哪块云彩会下雨。
“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什么叫王法,什么是天理,这世上的道理该到哪里讲!”
“杨氏一门都死了,他为什么不去死!”
茶馆中,一声尖锐的女声,吸引了李贤的注意力。对甄、李二人招了招手,李贤抬腿径直走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段家三兄妹!
无巧不成书,这公然为杨氏一门鸣不平的人,两女一男,李贤还真认识。两年前,贺兰敏之与杨氏之间的恩怨,就是从那个酒楼开始的。
不过,也能理解,她们与杨家是有交情,亲眼见着父一辈、子一辈交情的人家,被满门抄斩,说句愤愤不平的话,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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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个暴利小萝莉,竟然敢当着李贤的面-谤君,这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
“殿下恕罪,小妹也是一时激愤,请殿下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说话这位,就是当初那个被打的青年,白面书生一个,不卑不亢,彬彬有礼,与当初的狼狈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见李贤微微一笑,表示什么都没听到,那书生拱手称谢,这一谢不仅为他小妹的口无遮拦,更是为了李贤当初的援手。
没有李贤插那一杠子,以楚国公府的权势,怕早在两年前,他们就要与杨氏一同“上路”了。
“举手之劳而已,兄台不比挂怀!上次走的急,还没有问及府邸,不知贵府是那里的。”
还是那话,陌刀是军中秘器,在大唐只有南北衙的正规军才会装备,折冲府都不会有,更不可能成为谁手中的玩具了。
“家父官至左屯卫大将军,褒国公-段瓒。不才段怀简,只是一介太学生而已。”
“这位我大妹-段瑗,另一位是小妹-段玲。”
哦,这还真是出乎李贤的预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面前的这三是哪位,竟然是开国名将-段志玄的子孙。
而且,他们的父亲-段瓒还是皇帝绝对的心腹,负责把守宫禁,是将门中,绝对的实权人物。这也就不奇怪,段玲这个小萝莉,当初手里为什么会有陌刀。
“原来是褒国公的家眷,本王真是眼拙了。”
“殿下客气,要是不嫌弃的话,怀简斗胆请殿下一同饮茶。”
既然挑明了身份,那自然要互相恭维一番,俗是俗了一点,可这是人情世故,谁都不能免俗的。
段怀简虽然是将门子弟,可却是出口成章,颇有学识,说话不仅得体,而且丝毫没有做作之意,李贤倒是与他相谈甚欢。
当然,段家的姐妹花,容貌虽然相似,但性格却截然不同,段瑗温婉,段玲泼辣。尤其是段玲那个小萝莉,那嘴尖酸刻薄的很,简直就是喷刀子。
“殿下,不瞒你说,家父已经去求过陛下了,可圣意以决,不可逆转。”
“我们兄妹三人,在这里也是念着两家的交情来相送的。可又怕给家父和段家招惹麻烦,所以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
从这话就能听出来,段怀简是个重情义、识大礼、懂世故的人。如果遇不上李贤,他们回府之后,还要请其父想办法,与刑部打个招呼,给杨家的人收尸,尽最后一份心力。
但既然知道了李贤也怜悯弱者,同情杨家,那就只有厚颜相求了。李贤是当朝皇子,国家亲王,又在辽东战役中,立下了大功,风头正盛。
刑部的那些差官,想巴结还找不到机会呢!只要李贤派人侍卫说一声,必定胜过他们跑断自己的腿。且行了这个方便,雍王也能图个心安,两全其美。
见李贤在沉思,段玲坐不住了,那张喷毒的嘴又张开了:“哎,那个什么王爷!你们家把人都杀了,还不让收尸了?”
“不要瞎说!”,喝止了小妹后,段瑗慢声言道:“请殿下帮帮忙!段家是臣子,要守的规矩多,实在是不易开口。”
得,不看僧面看佛面,与小丫头不值当计较。这事对李贤来说,举手之劳,之所以犹豫,就是顾忌到会不会打草惊蛇,影响后面的算计。
但既然,段家兄妹开口相求了,尤其的段瑗一脸希翼之色,这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难消受美人恩嘛!
于是,点了点头,还对李如壁做了个手势。
“殿下仁厚,怀简代杨氏一门,谢过殿下了。”
“哎,这也不是全看你们,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本王也算替皇兄尽一份心力。”
“是,贺兰敏之害人不浅,为祸家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遭报应。......”
段怀简的父亲段瓒是把手宫禁的大将军,太子弘“伤神”之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身为褒国公府的嫡长子,太学的学生,他也表示担忧。
自从出了此事后,人人谈到贺兰敏之无不变色,洛阳勋贵府邸的贵女们,统统被禁足在家里,不许她们踏出府门半步。
今儿段家姐妹出来,还是再三央求其父,带了十多名护卫,才准出行的。朝廷如此的偏袒贺兰敏之,勋贵们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关好自己的闺女,以为下策。
不过,长此以往,因为这个祸害,不仅会使朝廷在民间的威望受损,更是会使勋贵们与朝廷离心离德,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
“秦朝与酷吏共天下;汉朝与宦官、朋党共天下;到了本朝立国,高祖、太宗与功臣、世家共天下。”
“为了一个贺兰敏之,真的就值得么?”
能说出这番话来,证明段怀简书读的不错,熟悉历代兴衰交替。
可这不代表,他了解显仁宫里的皇帝,对于帝王心术颇深的李治来说,敢这么做了,就有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且,李贤已经摸到边了,虽然还没有窥到全貌,但他可以肯定,一定是“有利可图”的。
“段兄虽处江湖之远,但已经忧心君父、庙堂,本王佩服!”
“可乌云注定是遮不住太阳的,本王向你保证,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哦,李贤这话的意思,不由的让段怀简多想一些。虽然仅仅见过两年,可李贤的事,他倒是听父亲说过不少,尤其是在辽东战场的表现。
能在那么恶劣的战场,活着回来的,怎么能是个信口雌黄之人。如此说来,宗室对贺兰敏之,一定是忍无可忍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皇帝再念旧,也知道在宗室和贺兰敏之二者之间,如何选择?
“殿下,怀简斗胆一问,要等多久呢?”
呵呵.....,“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涉及天家门里的事,谁能说的清楚呢!”
第五十二章 烧香把鬼引来了!
杨氏的事,闹得不小,既然圣意以裁,但事犯东宫,不仅弹劾他的本章从来就没停过,洛阳城的官民百姓,更是把贺兰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狗血淋头!
所以,事出之后,贺兰敏之也是耐下了性子,深入简出,闭门谢客,想着等风头过去了再说。可偏偏洛阳府尹-马载,没事找事,抄了他的别苑,又抓了那么多商贾。
这不是反了么?老子就算是时运不济,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府尹。是以,在杨氏满门抄斩之后,满血复活的楚国公,在一众家丁前扑后拥之下,浩浩荡荡的开往了洛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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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兵丁抽刀,拦住了去路,背手尿尿的贺兰敏之,斜着眼睛,没好气的说:“怎么着,瞎了你们狗眼?”
呦,“下官当是谁呢,这不是楚国公么?”,一身绿袍的魏元忠,端着袖子走了出来。
回手还给了守门队正一个耳光:“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楚国公都不认识了?不想再吃皇粮了!”
听了这话,贺兰敏之的脸上,顿现得意之色,以为魏元忠是忌惮他的权势。可没有想到,魏元忠说话大喘气,且一个大帽子,差点闪着他的腰。
“说你们瞎还委屈了?没看见贺兰敏之,带着一众家丁,手里拿着家伙吗?”
“这是持械攻击府衙,是起兵作乱!按照唐律,是诛灭九族之罪,罪该万死!”
魏元忠话音一落,刚才还捂着脸抱委屈的队正,脸上立马浮现狰狞之色,举起手中的刀,立马号令差役,将楚国公府的家丁,就地缴械,圈了起来。
好嘛,这下可把贺兰气坏了,挠着脑袋,斜眼看着魏元忠,心里不由的嘀咕着:这他妈是哪来的愣头青,懂不懂官场的规矩,上来就扣“造反”的帽子。
“不是,你哪儿看出来,本公要造反了?”
“按照唐律,持械与官军差役对抗,即视为谋反。楚公是皇亲国戚,出身高贵,知书达理,王法典籍,想来应该是烂熟于胸吧!”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但凡吃官饭的,谁不知道贺兰敏之是个不学无术,仗势欺人的废物。别说唐律了,就是简单的《论语》,估计都念不全。
魏元忠这话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白,他贺兰敏之,在别的地方,或许是尊谁也惹不起的大神。可在洛阳府,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否则有的是王法治你。
俗话说,好人不长寿,恶人活千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今儿,洛阳府就要改改规矩,贺兰敏之要是敢造次,他们就敢以“作乱”的名头抓他。
是仗着那点权势,与洛阳府对抗到底;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老实实的按照规矩来,就看自己的啦!
“你,你,你是铁了心的与本公为敌了?”
“错,是你楚公与王法作对。下官虽然官卑职小,但却是皇命的官员,自然要捍卫国法的尊严。”
烧香把鬼引来了,贺兰敏之今儿是出门没看黄历,碰到这么个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还真是咯了他的牙。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洛阳府尹-马载是个穿鞋的官,他自然是不忌讳,可这个魏元忠,却是光着脚的。
自己是什么人缘,贺兰敏之心里清楚。恨他的人太多了,他得罪的人也太多了。有母亲、妹妹在驾前积攒的情分,官员们参不倒他。
可要是犯了众怒,激起了民愤,那就不好说了。没看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口里还附和着官府,喊着口号,支持官府公事公办!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楚国公,现在悬崖勒马,还来的急!”
悬什么崖,勒什么马?老子干什么啦?这还没等老子思量好呢,这家伙直接就前面、后面的堵死了。非得把这持械攻击府衙的帽子,扣到他头上不可。
“魏明府,本公出行带护卫是习惯,只是想图个安全而已。”
“况且,本公是皇室近亲,受天子恩宠,怎么回干大逆不道之事。”
“今儿来,无非是想见一见马使君,说一说东福苑的事。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请魏明府,行个方便。”
贺兰敏之声音说的很大,目的就是让围观都听见!如此一是证明自己没有造反的意思,二来也是给足了魏元忠及洛阳府面子。
哼,“原来是这样啊!下官还以为,楚国公做下了大案,能够全身而退,就觉得自己已经无人能治了!”
“不过,你来的不巧!最近东都不稳,阿猫阿狗的都冒出来惹事,我家马使君被叫进宫了。你呀,明儿再来吧!”
魏元忠这话,差点没把贺兰敏之气背过气去,人不在你不早说,又是扣帽子,又是说风凉话,搞事情的,这他妈什么人啊!
被人愚弄了,还不能把火发出来的贺兰敏之,抚了抚剧烈起伏的胸口,咬牙问道:“明日,一定在吗?”
“哟,瞧您这话问的,真是让下官没法作答。下官官卑职小,怎么能追究上宪的行踪呢!”
魏元忠双手一摊,来了一个一退六二五,那架势要多气人有多气人,就差在脸上写着:你咬我啊!四个大字。
好好好,“那就请明府,帮着转告一声。就说本公,改日再来拜会马使君。”
转身还狠狠地踹了管家一脚:“还愣在这干什么,等着本宫赏你们呢!”,话毕,拂袖而去。
就在魏元忠翘脚喊着,让楚国公没事常来坐的时候,对面酒楼包间里的,李贤与洛阳府尹-马载,将下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老天爷要改脾气,掃帚簸箕都成精了。魏元忠和魏玄同,这两个愣头青,殿下是在哪淘换的?”
“恶人还要恶人磨啊!这个楚国公,估计自打落生,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呢!”
见李贤笑而不语,马载又叹了口气:“哎,殿下,容臣多问一句,要是楚国公敢硬闯,你还真以造反的名头,拿下他么?”
看着马载一脸认真的模样,李贤微微一笑:“使君,不要说闯,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本王就敢把他砍成人彘!”
额,李贤的回答,竟敢让马载一时语塞,雍王在辽东军服役两年,与军中大大小小的将校,关系都很融洽。
其中幽州都督-独孤谋,与马载之父-马周更是八拜之交,所以雍王在辽东战场的表现,他还是从来往的书信中耳闻了一些。
杀人、放火,对殿下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不要说贺兰敏之这样扫了皇室脸面的人,高句丽第一权臣-泉男建又怎么样,整整一家子,从家主到奴仆,好几千人呢,说杀就全杀了。
唉,贺兰敏之算是到寿数了,碰到了这么一个杀星。要不是存着玩死他的心,估计楚国公的脑袋,早就挂在城门楼子上了。
“这么说,下官不得不跟着下水了?”
“那看你这个“土地爷”怎么选了,反正本王的主意是不会变的。”
第五十三章 玩起青皮了!
为了那些在东福苑被抓的商贾,贺兰敏之一连堵了半个月的洛阳府大门,可得到的回话就是-人不在。出来打发他的,不是魏玄同,就是魏元忠,死活是见不到。
而市井之间,也谣言四起,说楚国公与洛阳府相互勾结,图财害命,意图染指那些商人巨贾的钱财宝物。被抓的那些人的家眷,天天到他府上去闹,七大姑八大姨,弄得他一头两个大。
贺兰敏之的保证,在那些家眷的眼中形同放屁,一个连未来太子妃都敢强暴的畜生,什么腌臜事干不出来。图财害命对他来说,那还不跟喝凉水一样容易。
反正这些人的态度表示过了,从即日起断绝与楚国公府在生意上的一切往来,贺兰敏之积欠的账目,也一律封存。
如果贺兰敏之害了他们的家人,那在暗地里见不得光的生意,就将公诸于众,看看楚国公,是不是什么都能扛的起,天塌下来大家一起死。
贺兰敏之虽然痛恨他们的恫吓,但无耐于局势,也只能陪着笑脸,先稳住他们。一番碰壁之后,他便打起了马载府上的主意,衙门见不着,家还见不到么?
可等到了马载府门,贺兰敏之就瞧出不对了,府门外竟然站了十余名看守。甭管是谁递拜帖,统统一律挡驾,好嘛,比进宫觐见都费劲。
“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什么你,你也甭拿那什么公吓唬人。”
“惹毛了爷,爷就让知道知道,爷这双铁拳的厉害!”
贺兰敏之最近受的气,尤其是夹板气,实在是太多了,甭管是什么鸟,现在都敢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了。
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后,贺兰敏之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今儿公爷,就让知道知道,什么是才爷!”
说完这话,便挥了挥手,他身后跟着憋了一肚子气家丁,也都面露狰狞的冲了上去。可这些横行市井,打遍东都无敌手的家丁们,怎么也想不到,今儿碰上了硬茬。
这些穿着布衣的汉子,身手厉害的不得了,而且上来就是杀招,仅仅片刻时间,尽数被打到在地,只能在地上打滚,哀嚎着。
这一幕,确实惊呆了贺兰敏之,要知道他手下的这些人,从前都是折冲府的府兵,有些还上过战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相信,他们在转眼间,竟然会被打成这样。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明白,今儿无论如何,你都别想见到马使君!”
话间,那领头的汉子,还很不可客气的拍了拍贺兰敏之的脸:“小子,河边无青草,不要多嘴驴!”
“下回吹牛之前,好好想想,会不会因为风大闪了舌头!”
贺兰敏之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识时务,碰到惹不起的,绝对没有废话,色厉内荏的性子暴露无遗。
而就在其带着一众家丁落荒而逃之后,被贺兰敏之堵了半个月的马载,背着手从门后走了出来。
看了他们狼狈的背影后,摇了摇头,随即转身言道:“李将军,手下的不轻啊,再重一点就出人命啦!”
呵呵,拍打贺兰敏之的李如壁,笑着回了一句:“使君见谅,弟兄们在前线杀习惯了,这已经很克制了。”
李如壁说的话,马载相信,虎贲营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后又在辽东征战两年,随大军攻克了一百七十余座,大小数百战。
这些将士们,一天十二个时辰,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仅仅折断几人的手脚,确实已经手下留情了。
但马载更好奇的是,这么一支有着光荣传统,且混身是刺的军队,是怎么被雍王这个少年征服的。
“看的出来,你对雍王很是忠心和崇敬啊!”
“使君这话说的不对,是整个虎贲营都对殿下非常尊敬。”
李如壁这话说完,马载又看看了其他士卒的脸,当说到雍王的时候,所有人都一脸崇敬之色,身体也自然拔直,以表达自己对雍王的敬意。
这让马载更好奇了,如果雍王在这,他确实要好好请教一下,一个少年是怎么与丘八们混成“一家人”的。要知道自古以来,军队从来都是排外的,即便是皇族子弟,也很难真心得到他们的尊敬。
“马使君,末将官卑职小,本来是轮不到末将说什么的。”
“可这几天观使君为官处事,觉得你是一个好官,所以不得不提醒一句。”
“认真做好殿下交待的事,他真的没有私心。”
马载并没有因为李如壁官卑职小就小瞧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也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只要一心为公,自然也就宠辱不惊了。
翌日,洛阳府正堂:
抬手阻止了要发牢骚的贺兰敏之,马载将洛阳府的决议,向其做了通报。东福苑抓的那些巨贾富商,其中有人,早年间曾啸聚山林,为祸一方,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也有人被捕后,被百姓检举,欺行霸市、鱼肉乡里、逼良为娼、偷税漏税,于大灾之年囤聚居奇,总之都是些无恶不作,寡廉鲜耻之徒。
有鉴于此,洛阳府决定,对有罪者依律羁押,进行审理,形成卷宗之后,上报刑部审批。总之,杀人偿命,欠债花钱,现在就是他们得到报应的时候。
其次,在东福苑查抄的财物,除了涉及羁押在案人员的外,一律返还给楚国公府。这些东西是在楚国公府查抄出来的,洛阳府没有义务,帮他们分清,财物的归属。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洛阳府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如果,楚国公府再向前次一样不知收敛,那他马载认得楚国公,王法却认不得,他希望贺兰敏之,能够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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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贺兰敏之指了指马载,肃声说了一句:“马使君,领教了,本公会记得你的大公无私的。”
没错,贺兰敏之心里明白的很,这就是马载在玩他。谁不知道,富贾巨商们的第一桶金,都是不怎么光彩的。洛阳府平时为什么不查,偏偏是他的地盘抓人调查。......
第五十四章 民情如火!
“你知道什么,我家的那尊观音,价值五千贯!”
“五千贯就是屁,老子那块碧玉枕头,价值起码万金!”
“千金也好,万斤也罢,你们那都是有价的,我那是王羲之的字啊,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嘛!”
“谁知道是不是被贺兰敏之给吞了,他是什么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行,咱们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必须要他给个说法!”
那些被释放商贾巨富,没有一个人把东西领全的,知道内情的楚国公府-管家贺兰福也消失了,就弄了没见过生人应付他们。
对于他们带到东福苑的珍宝,新管家来了个一退六二五,东西就这些,多了少了他们自己兜着,爱要不要!
这不行啊!他们与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合作,本来就是背着非议,现在还要他们赔钱,这谁能答应!所以大伙觉得,有必要跟从前,说的天花烂坠的楚国公-贺兰敏之“好好谈谈”。
当然,这些人完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损失的,不过是些许钱财,比他们惨的大有人在。
就比如说,所有未得到释放的商贾巨商的亲人,都得到洛阳府的照会,而且是查有实证的羁押,没有任何讨教还价的余地,只会依法办理。
不仅如此,他们所在家族的生意,从今往后也将受到官府的严格审查,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得不到官方的任何照顾。
这对于生意人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家族生意江河日下,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
所以,等被释放的那部分人,到达楚国公府门外时,被羁押者的亲人,已经带着家丁在那了。臭鸡蛋、烂菜叶,一个劲儿冲楚国公府门前招呼着。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家丁,此刻也都躲在门后,老老实实的呆着,连还嘴都不敢。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外面那些红了眼家伙,逼急了,是真敢动手杀人。
“被昧钱财算什么啊!我们家的人命呢,如果不是他举证,官府怎么会知道我兄长的底细。”
“你们以为贺兰敏之是什么好东西,那就是嫪毐一样的人物,一个连自己外祖母都不肯放过的畜生,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是,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我兄长有一次与其喝花酒,他喝醉了自己说的,这还能假!”
好嘛,这个话题一扯开,立马就引起大伙的“骚动”,大伙咬牙切齿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楚国公秘闻,及其干过的缺德事。
且有了他们开启的话题,闻讯来看热闹的百姓,也都伸长了耳朵听着,好事之徒还跟着插上几句,场面一时变的“热火朝天”起来。
一个人说不好,那是假的;二个人是因为结了私怨;三个人是嫉妒人家的权势;那五十人,一百人,五百人呢?有道是众口铄金,即便有些事是假的,大伙也愿意去相信。
既然,两拨人都被贺兰敏之坑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啦,一起吧!站在府门外,高声的喝着,让贺兰敏之滚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而喜爱热闹的百姓,也在“特地人群”的人群的煽动之下,加入了“讨伐”楚国公贺兰敏之的行列之中,人们的情绪是越来越高,已经搞到骂骂不足以出气的程度了。
“啥玩意?让老子出去?你咋想的,昨天跟傻子睡了?”
“说,是不是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起了贪心,暗里里把东西昧下了?”
“还是说,谁吃里爬外,与外人勾结,陷害本公!”
最近一段时间,贺兰敏之一直觉得后背发凉,而且总是走背字,不管干什么都处处碰壁。东福苑的事发后,他原本以外是马载受了什么人指使,故意与其为难。
鉴于其只是一个小小的洛阳府尹,没什么太大的本事,贺兰敏之也没拿他挡块料。可那日在其府邸被扫了脸后,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家伙明白不怕找后账。
是谁给了他底气,跟国公府掰手腕的?贺兰敏之想不明白,所以特意派人四处打听,想知道到底是那个王八蛋,非要弄死自己!
太子,不太可能,那病篓子要动手,早在杨氏案发的时候就动手。还不是被皇帝一顿喝斥了后就蔫了,灰溜溜的滚回了东宫,偃旗息鼓了,所以贺兰料定他不敢!
朝中其他臣工?也不现实啊!当官的都没傻子,谁能拿自己的仕途,与皇帝保的人死磕?就算搞死了自己,也得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注定没人敢这么做。
细思极恐之下,那就只有一个人,既有实力搞,又不怕得罪皇帝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看他眼眶子发青的亲姨母-皇后娘娘。
这个可恶的贱人,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不说,现在又来害老子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跟上官仪一道,把她给废了,然后砍成人彘,就像其当年对付王皇后和萧淑妃一样。
悔啊,贺兰敏之是悔不当初,就因为当初贪途了蝇头小利,竟然放过了这样打好的时机。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做,就一定想好后面的几步。
哪怕是与皇帝对峙,她也有充足的理由-为其爱子-太子弘被辱之事报仇。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啊,杀了他,在收获太子的感激之心的同时,还能得到臣民的拥戴。
经此之后,天下人都会知道皇后娘你安,是个大义灭亲、持正守礼的贤后。好算计,好算计啊,怪不得像长孙无忌、褚遂良那样的人杰,最后都败在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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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爷,不好了,不好了!”
新管家-贺兰庆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啪,可还没等说完话,贺兰敏之直接就赏了他一个巴掌。打他,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那句:公爷不好了!
他妈的,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子之所以走背字,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养了一群只会吃的饭桶。
“说,到底怎么了!”
“公爷,那些贱商和起哄的刁民,动家伙了,他们要,要杀进来了!”
啊?
这回傻眼轮到贺兰敏之了。
第五十五章 落井下石!
人风光的时候,即便对你有所不满的人,也得敬着你,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求到你的头上,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可等你倒霉的时候,即便是你身边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也会呲着牙,蹦出来咬你一口。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人心,从来都是经不住考验的。
贺兰敏之的楚国公府,也是在内鬼的叛变之下,被群情激愤的商人、百姓攻破!而且,那些红了眼,要报仇的商人,也在叛徒的引领下,在国公府中烧杀抢掠。
最倒霉的还数,国公府中,贺兰敏之的那些娇滴滴的姬妾,也因为贺兰作孽太深,被仇人疯狂施暴,直至不省人事,或直接死亡。
也是此时,站在距离楚国公府不远地方的马载,与洛阳府一班差役,则抱着膀子,看着贺兰家的遭遇。
有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看看楚国公府的一切就明白了,人不能太作孽,否则要还的时候,真是承受不起。
“姐夫,我现在开始服那位殿下了!这招借刀杀人,玩的真是漂亮,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事干了!”
“我更看重是他的心机,小小年纪便可以把人心算计的如此准确。唉,宗室出了这样的亲王,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啊!”
“您跟着操那么大心干嘛,反正都是要辞官的人了!要操心也是皇帝老子的事,我现在就关心什么时候收网回家。”
见小舅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马载笑了笑,随即回了一句:“别着急,那位小爷说了,午时之后再收网,他要整个楚国公府寸早不生。”
“我去,要不要这么狠啊!再搞下去,咱们三天三夜都审不完,到底谁在那里面,都干了些什么!”
别说小舅子报怨了,就是马载也想报怨,可是没办法,人家拿出了东宫的手谕,不管死多少人,有多少人要为此付出代价,太子一个人都背了。
天家无情,有了太子的手谕,这些人的命运,就已经不是他们自己的了,走到哪步,就看祖宗是否庇佑他们,在他们的脑海中警醒一二啦。
不过,在这种义愤之下,人的行为往往不受大脑的控制,什么过格的事都能干出来,反正马载是不看好他们,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悬崖勒马。
罪魁祸首-贺兰敏之,幸亏跑的快,否则这些红了眼的就家伙,非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楚国公府,血腥,暴利,嘶吼,哀嚎,充斥着整个府邸,与其说这个发生了民乱,不如说沦为了人间地狱。
“笑,笑,你他妈笑什么,占着便宜了?老子宰了你,当初就是你帮着贺兰敏之那混蛋,侮辱了我妹妹!”
“小贱人,你平时不是很嚣张吗?怎么现在哭哭啼啼的了。来,让爷也尝尝国公的姬妾,是个什么滋味!”
“好你个狗娘养的,贺兰敏之都跑了,你还敢跟老子吆五喝六,想尝尝爷手里的刀子吗?”
国公府一乱,变化最大的要数那些看家护院的打手和府中负责杂役的家丁。这些平时压迫别人,也倍受压迫的他们,比那些来报仇的人更加疯狂。
真真正正是做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能杀两个,绝不杀少杀,能糟蹋就绝不放过,总而言之,就是放飞自我,随心所欲。
而那些来看热闹的百姓,也盯上了国公府的财物,上至珠宝玉石、金银器械,下至绫罗绸缎,家具陈设,反正能看上眼的,绝对不会客气。
充分发挥了,“人有多大胆,就能发多大财”的精神,就是他娘的一个字-抢,能抢多少抢多少,不抢白不抢。至于,拦着他们发财路的,统统被其等踩在了脚下。
“落井下石”这个词,今儿在楚国公府,展现的淋漓尽致,贺兰敏之多年的横征暴敛的不义之财,和花了大价钱卖了的姬妾,全都便宜了那些被其视为下贱的人等。
老话说,***女,必有报应!贺兰敏之就是作孽太大了,所以才有今日的果报。
不过,他做的孽并不算完,那些不受控制的人们,抢完了楚国公府,还觉得不过瘾,竟然打上了隔壁一些府宅的主意,乌央乌央的冲了过去。
还好,马载处置及时,他们蒙受的损失,才不是很大!当然,这个不是很大还是相对,毕竟这些无辜的邻居,损失的不仅仅是钱财而已。
就在楚国公府,遭受洗劫的同时,贺兰敏之也在几个忠心的护卫之下,开始了逃命之旅。这家伙心里打定了主意,就是皇后要害他,所以他必须先找个稳妥的地方躲一躲。
“楚公,不是小的拦您的驾,我家老爷是真不在,家中还有女眷,您进来实在是不方便!”
“楚公,您来晚了,我家老爷去国子监了,今儿不怕是要很晚才回来。小的做不了主,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楚公,我家少爷犯了癫痫,家里乱糟糟,我家老爷实在是无心会客。要不您先回去,回头小的禀告老爷,请他老人家回访您?”
无独有偶,凡是贺兰敏之所到之地,尽皆被门房挡在了外面,连见主人的机会都没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贺兰敏之今天算是领教了!
此时的贺兰敏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犊子了,红到没朋友了!”。
不行,老子决不能坐以待毙,便宜了武媚娘那个贱人,让她的奸计得逞。老子必须得让皇帝知道,她是个多么恶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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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害死了我的母亲,接着又害死了我的妹妹,她们俩可都是皇帝最心爱的女人,现在想杀老子灭口,门都没有!
“既然不给活路了,那就鱼死网破,反正老子不能便宜了她。”
“老子要进宫,老子要当着皇帝的面,揭穿她的阴谋诡计!”
说完了这话,贺兰敏之把斗篷的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从袖子里又掏出进宫的腰牌,紧紧地攥在手中,冲着皇宫的方向,疾步走去。
第五十六章 生死时速!
平常进宫,坐着马车或骑马到宫门,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但今儿不同,贺兰敏之如今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了,要想活命,他就得走坊间的小道,才不会被人察觉。
可不得不说,贺兰敏之直奔皇宫的举动,真是出乎李贤哥俩的预料,还以为仓皇逃窜的他会逃到荣国夫人的府邸的,结果兄弟俩却扑了空,准备的好的口袋,白预备了。
警醒过来的兄弟俩,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贺兰敏之一步,脚前脚后的,就差了一个宫门落锁的时间差。
“杜泽,将宫门给孤打开,孤要进去!”,李弘用剑指着右羽林卫将军-杜泽,高声喝道。
“臣知道二位殿下是为了谁来,可宫中的规矩,你们也是知道的,持兵的罪名不小啊!”
“二位殿下若是能打道回府,臣和弟兄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怎么样!”
杜泽是玄武门九将的故荆州都督、怀宁郡公杜君绰之子,他当然清楚李弘、李贤兄弟俩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在大唐,自太宗皇帝后,还不曾有人敢在宫中动刀兵。幸亏两位殿下没有带僚属,否则今儿这事可就没有不可回旋的余地了。
是,贺兰敏之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手里拿着的御赐的令牌,可以在任何时间,出入宫门,这也是他命不该绝的原因。
而且,陛下还没有休息,此刻还在与朝臣们商谈贺兰山匪患之事。如果,让他知道了两位皇子的行径,他们非但报不了仇,自己也得搭进去。
作为李氏的老臣,出身潜邸将领之后,杜泽觉得,今晚的事,息事宁人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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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父皇,你为何如此的偏心,为何要庇护那个畜生!”
听懂杜泽意思的李弘,扔了手里的剑,一拳一拳重重地砸在宫门上,手都砸烂了,鲜血横流,也依然毫不在意。
看着在雪中,敲打宫门的李弘,发出的满是不甘的怒吼,李贤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为了能亲自手刃贺兰敏之,李弘把屈辱和怒火,都咽了下去。
而且一憋,就是这么多天。身为男人,当朝的国储,他做的已经够好了,很是难得了。
可老天爷,好像就是在故意戏耍他,让他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功亏一篑。李贤明白,不亲自宰了贺兰敏之,五哥心里的那道坎儿,是一定过不去的。
所以,他必须得帮李弘,必须现在就帮他把这道坎儿过去。而且,今晚也最好的机会,过了今晚,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
于是,横下心的李贤,扔了佩刀,走上前去,把李弘拽了了起来,掏出袖子里的兵符。
“杜将军,虎贲营主将-宁远将军-李贤,有紧急军情要觐见陛下!”
大唐的武功之所以强盛,军队战斗力经久不衰,就是因为君主们对军队的重视。自高祖开国,宫中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涉及军队的事,随时可以入宫觐见。
李贤出示了兵符,合情合理,合法合规,杜泽就是想拦着,也没有正当的理由,所以只能下令打开城门,亲自迎了出来。
“两位殿下,你们可不能冲动啊!在内宫中要是闹出了人命,不禁臣等扛不住,二位殿下也会受到惩罚的。”
瞪了杜泽一眼,李弘冷哼了一句:“那又怎么样,难道陛下还会因为他,杀了我们不成!”
李弘这话把杜泽怼了够呛,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李贤马上补了一句:“怀宁郡公,一切后果,都与将军、弟兄们无关。太子与本王一力承担。”
这话说的很明白,他们兄弟二人,赤手空拳的走去进去,没有武器,没有部署。不可能在守卫森严,岗哨密布的宫中,干出什么大事来。
杜泽又是按照规矩办事,即便是失职的罪名,也扣不到他和将士们的头上,所以他及他们完全不用担心。
说完这话,不管杜泽的脸色,李贤拉着太子,疾步向里面跑去。因为雪下的太大了,李弘的身子又弱,兄弟俩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看到贺兰敏之仓惶的背影,李贤也松开太子,拾起地上的碎石块,蓄力一甩,直接就击中了贺兰敏之的膝盖。
可贺兰敏之这躺下,见状守在周围的羽林军,也纷纷嫩抽出长刀,立即围了过来。
李贤不得不高声喊道:“弟兄们,都不要动,这只是一场私人恩怨。只要你们不动,本王保证事情就不会扩大,也不会有人再受伤。”
李贤不过是一介亲王,他的话羽林军的侍卫们,自然是不会听。可当太子冷着脸,走了过来,他们也只能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收刀退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李贤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很是不平的叨咕着:啥年头都有双标狗,是吧!
“李弘?你,你要干什么?”,捂着膝盖的贺兰敏之,一脸惊诧之色,身子也不停的扭着往后挪。
“干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孤必须好好赏赏你!”,说完这话,李弘也就不客气了,挽起袖子就招呼了过去。
其实,贺兰敏之问的都是废话,李弘揍他还需要理由吗?
只要不是智障瘫痪儿,都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羽林军的侍卫们,为什么回退下,就因为他们明白,太子是找回男人尊严的。
可李弘的拳头,并没有让贺兰敏之求饶,反而让其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这并不是说,李弘的拳头不够硬,打在身上不疼。就他那长相不错的脸,都已经打成猪头了,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让贺兰笑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明白了,这一切,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李弘所为。只要不是皇后,一切就都有回旋余地,最起码他不用死了。
“太晚了,李弘,我进宫门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先行通报了!”
“等一会陛下来了,看到你的行径,就会以为你对他的圣裁不满,心生怨念。哈哈......”
第五十七章 胆大包天!
贺兰敏之此人,满嘴胡话是家常便饭。可这次,他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涉及他的身家性命,他怎么敢儿戏对待呢!
而且,他的话音刚过没多久,裹着披风的李治,就在许敬宗、刘仁轨、张文瓘等重臣的簇拥下,出现在御阶之上。
并喝止侍卫,将太子及贺兰敏之拉开,事情似乎真的如贺兰敏之先前说的一样,且正在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双眼通红,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李弘,一边在侍卫们手中挣扎,一边赌誓发愿,今儿他一定要杀了贺兰敏之,否则枉为男儿云云。
“五郎,你喝多了,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站在御阶上的李治,面无表情,声音不掺杂一丝情感,比这冻人的天气更加寒冷。
李弘是个孝子,从小到大,皇帝、武后说一,他从来就不说二,一直以来都是仁孝、恭谨的好儿子,所以李治并不打算计较这闯宫之罪。
说句心里话,李治也很讨厌贺兰敏之,如果不是顾念韩国、魏国夫人的情面,就这种贪色好利的纨绔子弟,李治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之所以在贺兰敏之犯下了强暴储妃的大罪后,李治仍然选择保下他,就是因为贺兰敏之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作用,而且是独一无二的。
这么做,虽然会背上骂名,会委屈的自己的儿子,他也依然如此的选择。原因很简单,李弘的一己之私,比起大唐的社稷来说,完全是微不足道。
韩国夫人也好,魏国夫人也罢,她们母女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与上官仪一样,都反对皇后。即便上官仪、韩国、魏国等人都死了,李治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废后的念想。
不要以为,废后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只需要皇帝的一句话,就可以办到。其实不然,国母废立事关宗室、社稷安危,当年废王皇后的时候,还是在“那样”的借口下作的呢!
而且,皇帝与武后,夫妻半生,还有感情,即便是废后,他也不想把事做绝了。所以,李治选择的废后办法,就是搞垮武氏一族,让后族成为天下共恨的家族。
贺兰敏之,是皇后为武氏选择的继承人,采用放纵的方式,让其来毁灭武氏,是个再好不错的选择了。这其中,也包括了人伦上的禁忌,荣国夫人与其外孙的奸情。
等等火候到了,官民共愤无法平息的时候,他则就坡下驴,废后为妃。为国家省去了牝鸡司晨的忧患,也为自己省去了一块心病。
到那时,不要说一个小小的贺兰敏之,就是李弘想刨了武氏、贺兰氏的祖坟都行,李治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就在双方僵持,李弘在忠孝与仇恨之间,艰难的做着选择的时候,李贤突然出手了。先后打倒了贺兰两侧的人,又抢过了其中一人的佩刀,直接挟持了他,与反应慢半拍的侍卫们,对峙起来。
“六郎,你胡闹!”
“马上把刀给朕放下,听到没有!”
李贤可不是李弘那样的乖宝宝,对前线军情了如指掌的李治,清楚的知道,这小子在辽东一共参加了多少场战斗,杀了多少人。
贺兰敏之多亏惹的是太子,要是换做这个混球,早就投胎八回了。
嘿嘿一笑,李贤手起刀落,直接砍掉了贺兰敏之的左手,完全没拿皇帝的话当回事。
“父皇,这种践踏皇室尊严,藐视当朝的储君的孽畜,留着有什么用啊!”
“您看,仅仅是砍掉了一只手,立刻就原形毕露,屎尿气流了,完全对不住您的恩典!”
说完这话,李贤立刻像没事人一样,又砍掉了他剩下的右手。看着他脸上自信、舍我其谁的笑容,不仅李治吃了一惊,许敬宗等臣工也是惊诧万分。
虽说战场是锻炼人的地方,雍王在东征中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可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不过是李勣再卖皇帝的人情,为君者讳嘛!
龙生龙,凤生凤,总不能告诉天下人,皇帝的儿子,也不过尔耳,所以雍王的战功,一定是掺杂了大量的水分的。而皇帝也就坡下驴,承了李勣的人情,捏着鼻子认了。
可看到李贤,不仅打破了玄武门之变后,不得在宫中动刀兵的禁忌,更是面不改色的砍掉了贺兰敏之的两支手。他们相信了,这位亲王,确实胆大包天,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奏本中东征的事迹,也许都是真的。
“逆子,朕让你放下刀,听到没有!”
李治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了。作为君父,李贤当着这么多重臣及侍卫的面,公然违抗旨意,这不让他实在是下不来台。
“好啊!父皇说了,那儿臣就只有照做了!”,话间,李贤一脚将贺兰敏之踹倒在地。
就在所有人认为,他要放下刀,向君父请罪的时候。李贤将手中的横刀随手一甩,横刀的刀尖,直接从贺兰的双腿之间插入。
只听“啊”的一声,失去双手的贺兰敏之,想拔又拔不下来,下身的鲜血,随着地上的雪,凝成了一片血红,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加紧了自己的双腿。
傻子都能看出来,贺兰敏之没救了!别说留了这么多血,就算能治好,这家伙早晚也得自杀。让一个淫贼,以太监的身份活下去,那真是一种煎熬。
“好,六弟,干的好!就算是孤杀的,孤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李弘是现场唯一的叫好的,李贤的这种杀法,不仅解气,更是让这个淫贼,受到了应该受到的惩罚。
看到贺兰想捂,捂不到,只能在雪地上等待死亡的降临,而且是以太监的身份死的,李弘心里什么气都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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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确实没过多久,失血过多、伤势过重的贺兰敏之,在挣扎了一会儿后,于诸人的注目之下,走完了自己罪恶、荒唐的一生。
一名侍卫为了确认,还上前摸了摸鼻息和脉搏,确定死透了后,拱手言道:“陛下,楚公死了!”
第五十八章 李治杀子!
李贤的举动,不仅犯了龙颜,更是将皇帝的废后之计扼杀在摇篮之中,本来心胸就不怎么宽广的李治,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
从侍卫手中,要过鞭子,劈头盖脸的就冲李贤的身上招呼着。皇帝本来就在气头上,又见李贤一声都不吭,心中更是火大,这手劲儿也就收不住了。
而许敬宗等重臣,也只能在一旁,劝着皇帝暂熄雷霆之怒,或者让雍王说几句软话,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赔个礼,说个软话,也能落个从轻发落。
但,大伙心里还真没什么底,夤夜闯宫,御前杀人,抗旨不遵,惊扰圣驾,这么多罪名。要是较起真来,于臣于子,雍王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
贺兰敏之,是混账,是无赖没错,即便是千刀万剐,腰斩弃市,也毫不为过。可他毕竟是没有被问罪的公爵,朝廷勋贵,太子和雍王的方法,实在是有些过激。
不过,诸臣也挺佩服雍王的义气,为了替兄长开脱,不仅帮太子弘,了结仇人,更是将皇帝的怒火,全都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东宫的第一重臣-张文瓘,见雍王舍小我,保储君,将太子的安危,放在自己的性命之上,连连叹气。自高祖开国,什么时候见过天家兄弟如此和睦的。
“父皇,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今儿的一切,都是儿臣的主意,您不要怪六郎!”
“父皇,要打、要杀,您就冲着儿臣来,不要再打六郎了!”
李弘的哭腔,李治冷酷的表情,和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李贤的表情从玩世不恭,变得异常严肃。
“五哥,你起来!我们没有错,为什么要请罪!”
“反正,这条命是他给了,还给他就是了。”
李贤赌气的话,不仅在场的诸臣工瞠目结舌,更是激怒了李治,不仅又加重了力道,更是厉声痛骂李贤是逆子!
“雍王殿下,快点向陛下赔礼,免得皮肉受苦!”
“是啊,殿下,说句软话吧!在君父面前说软话,不丢人,何必伤了君臣、父子的感情呢!”
许敬宗和刘仁轨两位在朝的老人精,到底说了一句公道话。照着皇帝的脾气,再这么打下去,那说不准就打死了。
而张文瓘,他并没有选择哀求,而是废立的撕开李贤的衣服,将袍子从中间撕开,让皇帝及在场的诸臣,都可以清楚的看到,雍王的前胸和后背。
众所周知,皇子们的日子,那是相当优渥的,不仅是锦衣玉食,富贵无双,他们的生活,也有一大堆人看着,身体机会不会受到什么损伤。
而李贤,则其他的皇子不同,借助侍卫们提着的灯笼,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上半身,伤疤纵横。几处弩箭射穿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也在皇帝的抽打之下,丝丝渗血。
仅仅是这身战伤,就让几位重臣唏嘘不已,雍王随军出征的时候,只有区区十二岁,是,这个年纪从军在民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在皇室中,却是极为少见的。
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在血与火战场上,参加了数百场大大小小的战斗,整日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娃子,何苦来哉呢!
大家都相信,雍王的心里一定很苦,他本来就不受帝、后的待见,又是万年的“老二”,弱冠之年就被丢到战场上死中求生,心里有点怨言,也是人之常情。
反正,臣子们对他的遭遇很是同情,是以动了恻隐之心的诸臣,纷纷上前,拱手向皇帝求情,用他们身体,替李贤挡住了要挥下来的鞭子。
可李贤显然并不怎么领情,吐了一口血沫子后,肃声言道:“说软话?太宗皇帝的子孙,一落生,就长了一副铁打的硬骨头!”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李贤今日算是知道了!即便那个下贱坯子对父皇有什么用处,他也不能凌驾在我朝储君之上。”
“不要说杀了他,是为宗室雪耻,是为民除害,就算我好杀成性,又能如何!”
话间,被太子弘搀扶起来的李贤,拍了拍太子手,示意他放手。随即,又强忍着伤痛,推开诸臣,又跪在李治的面前。
梗着脖子问道:“贺兰敏之的罪行,父皇心里有数,全洛阳的军民心里也有数,可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杀了他,与家与国,只会有益,不会有害。儿臣就是想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的偏袒与他,连太子的尊严都不顾了。”
“今夜入宫之事,儿臣就想问父皇一句,杀了他,到底有罪没罪。若是没罪,父皇就当众说没有;若是有,儿臣则甘心叩首,领旨赐死!”
好嘛!李贤这话,算是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重臣们就是想给他求情也难了。哎,听人劝,吃饱饭,雍王怎么就这么拧呢!
“好啊!你这是跟朕打擂台来啦,是吧?”,掐着,喘着粗气的李治,瞪着李贤冷声的问了一句。
而李贤也是毫不畏惧的回了一句:“家有正子不败其家,国有正臣不忘其国,儿臣也是为了君父、为了国家除贼!”
“哦,你这意思,朕要是不听你的,大唐就要亡国了?”,李治的音调有些拔高。
当然,这是完全是因为李贤触碰到了他的禁忌,李治平时最听不得就是,别人质疑他为帝的能力,并拿太宗皇帝来举例子教训他。
他为什么那么痛恨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这就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如今被儿子当着诸臣的面教训了,他的老脸没地方放,这比李贤杀了贺兰敏之,更加令其难堪。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子,气的转圈的李治,从临近的侍卫腰间,抽出了一把刀。
回身怒声言道:“畜生,朕今天宰了你!”,话毕,一刀就冲李贤的脑门砍了下来,而李贤也不反抗,只是面带“异样”的笑容,等着被砍。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太子弘挡在弟弟的身前,并一把抓住了刀刃,不顾手上鲜血横流,请李治饶了他兄弟性命。
见血了,臣工们也不能光站着,赶紧连说带劝的去拉皇帝,总不能让天子,因为一个贺兰敏之把太子和雍王,都杀了吧!
宰相刘仁轨,也将李贤的身子往后拉了几步。
并出声言劝道:“雍王,小仗受,大仗走,你真想让陛下背上杀子的骂名吗?”话毕,还给一旁的侍卫们,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赶紧把雍王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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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轨这话,既是说给李贤的,也是说给皇帝听得。既然事情出了,皇帝再不怎么甘心,也于事无补。打两下,骂两下就行了,杀子泄愤,可就有点说不过了。
要是雍王,真的为此搭上了性命,洛阳城的百姓,对朝廷将是个什么印象,背地里骂皇帝祖宗都有可能。
他知道内情,知道皇帝的计划是怎么样的。百姓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只会认为,被武氏母女伺候舒服的皇帝,已经昏聩到杀子的地步了。
第五十九章 休想置身事外!
太子弘与雍王贤,无旨夤夜闯宫,且雍王-李贤还亲手虐杀了,鬼憎人厌的贺兰敏之,一时间成为洛阳城中,街头巷议的热门话题。
在百姓们无不拍手叫好的同时,一些消息灵通人士,还窥得了一部分当晚的情形,经过“街头巷议”的加工后,短短的几天内,竟敢被杜撰出了二十几个版本。
唯独皇帝对此事的态度,让人有些抓不着头脑,而且有点讳莫如深的意思。仅仅是让太子回宫,并将雍王贤囚禁在宗正寺,不说追究,也不说不追究。
别说是不知内情的旁观者了,就算是那些在当晚亲身经历的臣工、侍卫,也搞不清楚,皇帝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大伙只能耐下性子,等着皇帝的最后决断。
同样着急的不仅是关注此事的官、民,洛阳府衙门中,马载和他的小舅子-周闼,也同样是急在心里。皇帝那不表态,雍王就出不来,楚国公府的事,就没法结。
“麻烦了,真有点麻烦了!”,了解皇帝的马载,太清楚了,皇帝越是平静,这件事就不会轻易罢休。
况且,楚国公府的那个贺兰福,消失的也太蹊跷了,人老成精,阅历颇深的马载,当然明白这里面是有故事的。
“是啊,再往下挖,可就是后宫了。”,多年的刀笔吏生涯,也锻造了周闼敏锐的政治目光。
这些天,洛阳的官场,尤其是御史台的一些清流,已经开始借助贺兰敏之一案,攻击皇后放纵族中子弟,为祸京师了。
当然了,是个人都能看明白,这些不过是借口而已,其真正的喻意,是在指控皇后牝鸡司晨,干预朝务。
说到这,周闼不由的叹了口气:“皇帝老子要废后,皇后要保位,拿着太子与贺兰敏之当筏子,这,这麻烦大了。”
“这是一石二鸟,即搞掉了和贺兰敏之,又扯上了武氏,贺兰氏两族,说白了就是后宫恩怨。这事要是真闹大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对于小舅子的说法,马载是深表赞同,口中无奈的难道着:“麻烦了,麻烦了。”
确实是麻烦了,尤其是麻烦是在天子身上,揉着下巴的周闼马上附和道:“咱们这位陛下出手可够狠的,连两个嫡子,都敢作本,扔进去,可真不是一位善主子。”
一想到皇帝才是始作俑者,且帝后夫妻俩,把阴谋诡计都玩到了自己儿子们的身上,马载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无力感。
靠阴谋诡计,能治理的好天下么?帝、后二人相斗,宗室百官,平民百姓都要跟着遭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穷折腾,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仅仅楚国公府的一日之乱,就有几百人死亡,近千人受伤,抢劫、强暴案件几十余起,这不就是穷折腾的最好例证吗?
“唉,皇后就是个夜叉,也轮不到咱们伸手啊!街坊两口子打架,也只能劝和不劝分哪!这可是天家事务,轮得上咱们插嘴么!”
马载是什么官职爵位,他自己能吃多少饭,自己清楚。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就算是开国元勋,宗室外戚又怎么样。
皇帝狠起来,连自己的元舅都杀了,马载可不认为,他的脖子比长孙无忌硬!是,着急,可着急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摊上一位喜怒无常的主,谁脑袋都疼。
马载为什么想辞官,就是怕官儿当大了,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别等哪天犯了龙鳞,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
所以,趁着自己陷的不深,这腿还能从泥里拔出来,找个合适的机会,递本子上去,辞官归故里。整上几亩地,一半种稻子,另一半种麦子,耕读度日,逍遥自在的好。
可没料到半路杀出了个李贤,让他手插到磨眼,拔不出来了。
“可,可雍王也是无辜的。再说,您答应人家了,又发生了勋贵、富户被百姓洗劫的事。您这位洛阳府尹,对上对下,总得有个交待吧!”
交待!朝廷要有所交待,百姓那也要有所交待,东宫和雍王,更是要交待明白了!感情老子就是个受气包,谁都惹不起是吧!
服了!马载此刻的脸上就写着后悔两字,要是再给他一次的选择的机会,打死他,也不会答应雍王任何一件事。
就在马载二人苦恼着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困局时,魏元忠、魏玄同联袂而来,而且一进来,就在屋子里扔下了一记响雷。
“马使君,有麻烦的不止雍王,你的麻烦也来了!”,说完这话,魏玄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本章,递给了马载。
这份本章,是个副本,是魏玄同在御史台的同年,在私下里递给他的。里面的内容,则是状告马载,在初到洛阳任上时,欺辱一个寡妇致死的案子。
众所周知,马载的妻子早亡,只身一人将独子马遵抚养成人,并没有选择续弦。一个憋了多年的老鳏夫,见到一个窈窕的少妇,难免心猿意马,发什么不可人言的故事,也不新鲜。
而魏玄同的同年,敬重马载的官箴,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私下特地查了查。那位写检举信,投到御史台的,是一名早年致仕的官员。
更加凑巧的是,送完了这封检举信后,竟然病死在返乡的途中,这就造成了死无对证。致仕官员的可信度,是非常高的,按照以往的惯例,一定会彻查到底。
如果,马载在调查过程中,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那就有意思了,三法司会立即上奏皇帝,请旨罢官、羁押待审。
当官嘛,没有不得罪人,尤其是马载这样“油盐不进”的官儿,等着看他倒霉,狠狠踩上一脚,落井下石的人太多了。
而且,凡是涉及刑狱的案子,没有挑不出毛病的,供词、证物、很多都会随着时间的消逝,变的不那么有说服力,或者更干脆,完全失去法律效力。
作这个扣儿的人,的确是下了一番心思,不仅熟悉官场的套路,更是深通为官之道。不咸不淡的事,往往比证据确凿更坑人。
凡是官场的老油条,没有人不清楚,刀笔吏随便的几笔,就能让人过完的功劳烟消云散,彻彻底底的戴上贪官污吏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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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死鬼贺兰敏之的杰作!最近一段时间,我可是把他得罪狠了!”
马载这话刚落,魏元忠立刻把话接了过去:“使君,贺兰敏之和状告之人都死了,这对此案是极为不利。”
“况且,还有可能牵连到身陷囹圄的雍王,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坐以待毙啊!.......”
第六十章 夜谈!
从懂事开始,天家的子弟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防着自己的兄弟,哪怕是共天共地,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也是如此。尤其是太子,与其他皇子之间更是如此。
手足相残的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如果非从本朝算起,那就多亏了太宗皇帝开的好头。东宫的师傅们,在给太子授课的时候,也会耳提面命,务求太子听进心去。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李弘与李贤的手足之情,过去也仅仅是停留在嘴上,双方都在帝后和东宫诸臣的见证下,以兄弟情谊为基础,加深相互的感情。
尤其是贺兰敏之一事,李贤不惜以命相抵,为太子洗刷耻辱,顶撞君父,抗旨不遵,足以见雍王对太子的忠心,已经达到了心底无私的程度,东宫诸臣也是无不叹服!
所以,即便知道触怒龙颜之后,太子首先应该做的静思己过,以求顺利的在皇帝那过关,才是目前的上佳之选。他们也依然帮着疏通了宗正寺的渠道,让太子得以与自己的兄弟相见。
看到弟弟趴在榻上,白色里衣上染着大片的红色,李弘的鼻子一酸,关切的问道:“六弟,你,你怎么样啊!御医上过药了没有?”
“你别动,就爬着别动,要是扯到了伤口,又会疼的!”,出言阻止弟弟后,李弘扳过来一个小桌子,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样的摆了出来。
这些菜式,都是李贤平时喜欢的。来之前,李弘亲自盯着厨子做的,且一一尝过,觉得味道上佳才装进的食盒。
看着这些菜,感受到太子的心意,李贤心中一暖。可还是叹了口气,沉声言道:“五哥,你不应该来的!”
且不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单说这宗正寺,就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即便东宫花了大力气,也绝对绕不过皇帝,这是一定的。
皇帝要是宗室的地界,都不能完全掌握,他那把龙椅也坐不到现在。说不准,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宗正寺的人正在显仁宫打小报告呢!
李弘是仁弱,可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弟弟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笑,还是端起粥来,拿着汤匙喂了他一口。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你为了愚兄,都快把命都搭进去了。孤冒这点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心里话,虽然恶了父皇,但孤这口气到底是出了,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唯独就是苦了你。”
且不说,李贤从前代其出征,在辽东那苦寒之地,整整血战了两年。单说这次,他如此的顶撞父皇,不仅受了肉刑,以后更是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这一切,都是因为要成全他,李弘心里的感激之情,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就在贺兰敏之咽气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暗暗地发誓,此生绝不负弟。
“唉,话别这么说!我这么做,也不全都为了你,谁让那畜生羞辱的整个李家的男人呢!”
“老七、老八还小,要是再大一点,臣弟相信,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说完这话,李贤忍着肉疼,还了一个微笑。
恩,点了点头后,太子弘告诉李贤,他已经去求过皇后,而且皇后也答应了,一定会劝皇帝尽早的把弟弟放回王府。
杨氏之案时,见皇后讳莫如深的态度,李弘还以为,她不舍得自己为武家选的继承人,是偏袒武家、贺兰家的表现。
可这次,母后非但没有因为他们杀了贺兰敏之而动怒,还表示一定会解决此事,这让李弘对她的态度大大改观。
心里还不停的数落自己,真真是不孝之子,竟然以为母后会向着外人,她老人家虽然面上从来都不说,可心里还是有他们兄弟几人的。
“好吧,既然你没什么胃口,那孤帮你换药!”
“放心,知道你怕疼,孤会小心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在太子弘眼中,李贤还是小时候抓着他袖子叫阿兄的小家伙,即便其已经长成了英武少将军,却依然是过去那个怕疼的孩子。
当然,这种想法多半是太子弘的心里安慰,当然掀开里衣,再次看到纵横交错,长短不一,深浅不同的伤疤时,眼圈又是红了起来。
他几乎不敢想象,李贤在辽东战场经历了多少残酷的战斗,以至于肌肤如画,仅仅是后背一处,就有十三道之多的旧伤,前面就更不用说了。
感觉李弘抹药的手在颤抖,玩世不恭的李贤,笑了一句:“都是伤疤是男人荣誉,是不是被臣弟帅到了!”
呵呵,“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点正经都没有!伤成这样,还能这么不着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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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弘被他逗乐了,兄弟相觑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等李勣还朝了,孤一定要上本弹劾他。”
“把亲王当小兵使唤,他这个大司空,可真是有司空的架子,以为皇室软弱可欺么?”
此次辽东之战,朝廷动用了几十万大军,将领上千员,比武艺、韬略、经验,比李贤足的,那可真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可这位大唐军神倒是个实心眼,圣旨上说派雍王到军前效力,他就可以劲儿的往死了用。要不是李贤命大,这一战恐怕就要交待到辽东了。
老百姓那话怎么说的:吃大哥,喝大哥,回头尿尿呲大哥!话是糙了一点,也很难听,可事实就是如此。
李贤呢,是不受帝、后的喜欢,可他毕竟是嫡亲王,名位仅在他这个太子之下,李勣如此行径,太不拿亲王当盘菜了。
见太子弘义愤填膺的数落李勣,李贤也是笑的很开心,这才是亲兄弟该有的样子,为了那把椅子,没有必要非得你死我活。
“五哥,英公也有英公的难处!而且战场的事,变化莫测,谁也说不清楚。”
“臣弟早先的经商梦,看样子是要泡汤了,这辈子估计与营中的丘八们,是解不开的缘分!”
说这话的同时,李贤的脑海中,闪过在辽东经历的一场场恶战,一张张依然鲜活的脸庞。这人啊,只要上过一次战场,即便没死,也相当于死过一次。
没有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支强弩射中,那不仅仅是运气。是因为原本应该射中你的箭,射中了别人。
所以,别人因为你死了,你就得为别人活着。人是不能忘记过去的,因为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
第六十一章 隔墙有耳!
在大唐,这个尚武的国度,每一位少年,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将军梦。虽然李弘身体孱弱,比不得弟弟强壮,但他依然对军队,对打仗的事,有着浓厚的兴趣。
听上了瘾,李弘决定不走了,兄弟俩促膝长谈,听听李贤在辽东的经历。尤其是他口中的那些平凡,又伟大的士卒。他想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一位亲王赞不绝口。
而李贤就告诉他一条:这些土地里刨食的士卒,他们不是生来就勇敢,而是因为信念选择了无畏。在屈服和死亡,其实真正的选择只有一个,不想子孙面对,他们就要来面对。
“战争,永远都是一个双向的磨盘,能把敌我双方都捻成肉泥!”
“谁都想活下,但臣弟必要说,只有死了的才算是真正的英雄,至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不足挂齿!......”
见太子弘不解其中之意,李贤淡淡一笑,慢慢地靠在软垫上,讲着整个辽东战役,有多少将士在阵中,是为了保护他而阵亡的。
刘二狗、高闯、梁兴,这些他能叫上来名字的亲卫,还有更多数不清,叫不出名字来的无名氏,每每想到他们,李贤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们回不来了,李贤能做的,就是替他们活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为大唐的山河无恙,河清海晏,出一把子力气。
辽东战役,对来李贤说是个教育,在延续盛世的道路上,顽强唐军中是没有多少出身书香门第,满腹经纶的学者。但却有着一批忠肝义胆,勇武传魂的理想主义者。
他立志要让大唐的百姓,拥有一个可以完全信赖,依靠的军队,哪怕这个自我净化的过程会带来质疑和争论。所以,就目前而言,保住李弘这位太子,是缓冲矛盾的首要条件。
“如果有一天,李氏也如司马氏一样失去人心,再现五胡乱华的惨剧,我是要悔恨终身的。而且,臣弟也认为,保证传承有序,是延续盛世,对抗侵略、分裂的必要准备。......”
李贤不知道在他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一个超越古今的太平盛世,但有些事情,不是因为希望而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下去,才会有希望。......
而正是此时,在隔壁听着小哥俩高谈阔论,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李治微微一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年轻是好啊,可以毫无忌惮的纵论天下,想干什么干什么。
“陛下,太子和雍王,兄友弟恭,少年英才,又皆有鸿鹄之志,此真乃陛下之福。”
“老奴谨为陛下贺,为大唐贺!”,内侍总管-高福,适时的送上一句马屁。
而李治也仅仅是微微一笑,淡淡道:“皇兄,听到没有,这小子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
听到皇帝在叫自己,坐在一旁饮茶的李贞,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笑着回了一句:“陛下,那是因为你没上过战场。”
“不了解战场上结下的生死情谊,胜过手足。雍王头角峥嵘,跟三哥当年,蛮像的!”
“哦,这话,朕从前听先皇说过!朕不指着父慈子孝,只能保证兄友弟恭,少一点麻烦就行了。”
说完这话,李治随口吩咐高福:“去告诉太子,说御驾到东宫了,让他立刻回去接驾。”,有些事,毕竟是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说的。
是以,太子弘前脚离开,后脚背着手的李治,抬腿走了进来,像没事人一样,抬手阻止了挣扎着要起身行礼的李贤。随后,又掀开衣服,看了看李贤身上的伤势。
“马载,是个聪明且又能力的人,他竟敢说服了越王来求情,你找了一个好伙计!”
“朕没有想到,两年的军戎生涯,会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的成长速度,让朕有些惊讶。”
在辽东军的军报中,李治就觉察出了,把李贤放在军中,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而这次,听到兄弟俩的谈话,及越王的陈述后,他更加确定。
李贤的性格本身就很内向,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在他的话语中,听起来没有问题,立志做一个贤王,为那些牺牲的士卒活着。
可正如越王所说,这种性格很容不受把控,就像先帝培养吴王一样。聪明的人的缺点,就是太自信。
诚然,李治这个皇帝也摆脱不了这个毛病,但他总觉得,自己比先帝高明,完全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但李贤在显仁宫前的“表现”,让他不得不承认,或许他并不比先帝高明到哪里去。
不过,他不后悔!历朝历代,哪一个垂昭百世的盛世君王,是心慈手软的慈父,没有一根可以消化金石的硬心肠,他这个皇帝,也当不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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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朕,对你为什么如此的不公么?或者说如此的厌恶你?”
这话没错,李贤兄弟四人,皇帝看谁都乐呵呵的,唯独对他横眉冷对,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都是同一对父母所生,待遇上的差别也太大了。可这次回京之后,在处理贺兰敏之一事上,他得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倒腾了一下胳膊,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李贤面色淡然的回了一句:“儿臣知道,可儿臣不在乎!”
其实,贺兰敏之恨李贤是有原因,并不是因为扫了他一次面子,就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当然,他痛恨的也不仅是李贤,还有他的姨母-皇后武媚娘。
因为他的母亲-武顺,暴露了与皇后争位的野心,引来了皇后的忌惮。所以弄死武顺,是巩固后位的必要条件。
但武顺的寝殿,都是皇帝和她的人,想要悄无声息,不受人怀疑的弄死武顺,显然很不现实。
于是乎,皇后把目光放在了她的次子李贤的身上。众所周知,韩国夫人-武顺一直有把李贤过继到其膝下,作为与皇后一争长短的资本。
所以,平时对李贤是关怀备至,没事的时候,经常带着糕点去看李贤。陪他看看书,玩耍一番,生病了也陪在他的身边。
可以说,在为母一方面,武顺比一心钻研政务的武媚娘做的更好。
皇后也正是借助这点,在李贤伤寒之际,命人在汤药中下了鸩毒,因为她知道韩国夫人一定会亲自尝过,才会喂给李贤喝,以彰显其慈母胸怀。
于是,倍受圣宠的韩国夫人,稀里糊涂的做了冤魂怨鬼,因为一碗汤药直接就香消玉殒了。
得知真相的皇帝,并没有去怪罪皇后,反而把一切的责任,都算在李贤的身上。
固执的认为,李贤虽然受了蒙骗,但依然是杀人的帮凶,所以李治不能原谅他,因为李贤始终是负了,那个视其如己出的韩国夫人。
第六十二章 不吃这一套!
韩国夫人,是功利了一些,但对李贤的心,却是真的。可李贤却成了害死的帮凶,这让皇帝有些不知道该何如面对这个儿子,心生隔阂之下,也就渐渐疏远了。
被李贤的不在乎和冷漠,怼的有些愣的李治,狐疑的反问一句:“你不在乎?”
李贤应该是在乎的啊!从前,他看到自己的时候,每次都是希翼的目光,李治明白,这小子是需要父亲安抚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治心里的怨恨淡了很多,也觉得父子之间闹成这样,很没有意思。所以,为了缓和关系,李治选择栽培他,让他到战场上锻炼一番,有个好的将来,也帮帮太子。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李贤从辽东战场回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生疏了。尤其是显仁宫的那一夜,更让他看到了李贤的决绝。
他今天来,是就坡下驴,来修补关系的,可李贤如此冷漠的态度,让他实在下不台。
在这个臣子万万死,君王万万年的年代,君父的姿态摆的这么低,已经是恩典了,可这小子竟然如此的不识抬举。
“没错,父皇没听错,儿臣不在乎!”
玩呢!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打一下,摸一下的手段,用在朝臣身上也就是了,用在自己“儿子”的身上,这人品也太不怎么样了吧!
后世而来的李贤,本身对李治这个皇帝,就有一定的看法。了解事情的真像之后,更是看不起他,想来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贤被废,这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否则,一国的太子,怎么会被区区几百副铠甲,就定了谋反之罪呢!要知道身为储君,手里掌握着东宫六率这样的军队,有铠甲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不管此事,武后的参与程度是什么样的,皇帝不点头,不厌恶,这国本能轻动吗?
老子这刚抬起头来,皇帝就急吼吼的把咱摁下去,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所以别拿温情什么的掩饰了,那都是故事,玩弄人心的手段罢了。
是,难得糊涂是出去的最佳途径,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好里好面,还能彰显父慈子孝于天下,无疑是绝佳的选择,皇帝的算计是不错的。
可有了皇后送来的这颗定心丸,李贤就可以从夹缝中,找到一丝打破屏障的可能,从而摆脱被控的命运,所以他不怕在这个时候得罪皇帝。
如今都躺在榻上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杀了本王?爱面子的皇帝,是不会做这种被人诟病的选择的。
况且,辽东一战,李贤颇得军心,这么武断的被杀了,皇帝就不怕寒了几十万将士的心?
“你!”
“儿臣这屋子,满是血污,污秽的很!要是冲撞了父皇的龙体,那才是万死难赎之罪呢!”
不仅被扫了面子,更是被下了逐客令的李治,面色一变,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站在外面的越王-李贞,见皇帝怒气冲冲的,就知道谈崩了。无奈的骂了一声倔驴后,立即上前,请皇帝息怒,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可这个和事佬并没有压下皇帝的火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弟弟离去。
“不是老叔说你,你小子在战场把脑子打傻了吧!”
“明摆着,只要低个头,撒个娇,这事就过去了!你至于把陛下气走吗?”
没错,李贞火气大了去了,可火气再大,他的脑袋也拎得清的胳膊和大腿,到底哪个粗。
李贤,多聪明,多机灵的人啊!在凶危的战场上,都能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这么简单的哄人,怎么就不会呢?都赶不上月里的娃儿!
“低头、认错,用我的尊严,皇叔?”
“不是,你在自己爹面前,要是什么尊严啊!”
李贞不了解“内情”,他当然不知道此李贤,非彼李贤。可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能在君父面前低头,李贤就要标新立异呢!
呵呵.....,李贤笑的仓惶,听的人心里毛毛的。只见他咬牙坐了起来,扯开衣襟,将满是伤痕的胸膛暴露到李贞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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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你上过战场,也见过少年兵,可你见过这样的少年兵吗?”
“高句丽一共一百七十六城池,大小数百阵,战事之惨烈,堪比贞观初期的定襄之战,小侄经历了其中七成的战事。”
“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玩命吗?就是想活的像个人,得到在皇室中从来就没有得到的尊重!”
唉,冤孽啊!听到侄子声嘶力竭的控诉,他就知道这对父子之间,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皇帝将年仅十二岁的李贤扔到战场,其实就等于替其做主,放弃他的生命。
连活着,怎么活着都不能做主,李贤这个亲王,与勋贵家的奴隶,又有什么区别!他这个九弟糊涂啊,糊涂就糊涂在,应该把良苦用心跟孩子说明白。
过分自信的后果,就跟先帝一样,只能自食苦果。有承乾,为德两位皇兄在前,教训还不够多吗?
“可他是陛下,你的这种想法,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加难堪!这对宗室,对朝廷,都不是什么好事。”
指了指距离心脏仅仅三寸的伤疤,李贤肃声回了一句:““小侄的这条贱命,是将士们舍生忘死,拼命从死人堆里抢出来的。我有良知,不会因为一己之利而祸乱天下的。”
话说到这份上,李贞这个做伯父的还能说什么呢!点了点后,告诉李贤好好休息,他会再去斡旋,保准让李贤,在大军凯旋之前出去。
走到宫中的御道上,脚下的雪踩得嘎吱嘎吱的响,李贞的步子越发的沉重。那孩子的态度已经明确了,就是想前往封地,安心做个藩王,不愿意在京师,再吃这口白眼饭。
最起码,在李治为帝期间,他不愿意再面对,这个拿他生命作本,拿去赌博的父皇。
唉,“天家啊!总是跳不出那个圈,一代又一代,这是干什么啊!”
心里无奈的呻吟了一句,李贞劈手夺过内宦手中的灯笼,神情异常严肃,径直的走向显仁宫方向。
第六十三章 廷议!
不要以为李贤杀了贺兰敏之是小事,大唐开国以来,敢在宫里动刀兵的,就只有太宗皇帝一人,皇室勋贵之间因争斗而灭门的,也只有武德朝大司空裴寂这么干过。
贞观元年,太宗皇帝下过明旨,为刘文静一家平反昭雪,并不许皇亲国戚及勋贵之间,采取“草原旧俗”解决纷争。更不许因为纷争结成党派,其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党争。
也正是因为有这道旨意在前,臣工勋贵们在争斗时,也都很有分寸,没人敢逾越旨意的范围。李贤厉害啊,不仅破了宫中的禁忌,更是用计灭了楚国公府满门。
别说皇帝前旨已经将那案子定性了,就算是没定性,也有国法处置,轮不到李贤这个亲王做主。如此行为,不仅是藐视圣旨,皇权,更是滥用私刑的表现,如果人人都学他的作为,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贺兰敏之死后,朝中的官员对此有很大的分歧,一方认为,雍王虽然破坏规矩在前,但杀的却是贺兰敏之这样有辱皇室尊严的祸害,洛阳百姓无不拍手称好,情实可悯。
而另一方,则是持反对意见的清流,所谓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即便雍王有自己的理由,也不能凌驾于王法之上,应当受到国法、宗法的处罚!
在朝野非议之下,李治也不可能一点说法都不给,所以便召集了今天的廷议,专门商讨此事。而殿中的臣工,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的僵局,双方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吵成了菜市场。
见皇帝有些不悦的皱眉,精于人事的许敬宗立即起身喝止了争吵,并躬身给皇帝行了一礼,恭请圣意裁决。
“雍王是朕的儿子,朕对他,与其他的皇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呢,这两年在辽东,立下了一些功劳,少年意气,难免飞扬跋扈,情不能制。”
“当然了,这件事,他做的确是有欠火候。”
“陛下!”,见李治说话言辞飘忽不定,可能要改主意,越王-李贞立马站了出来,很及时的打断了皇帝的话。
哦,“皇兄有话要说!”
李治当然知道李贞要说什么,昨晚他可是说了半宿呢!可他不得不装这个糊涂给臣子们看,以显示皇帝绝对的公正和无私。
“以一人奉天下,还是以天下奉一人,这样的道理,不难解析,陛下的旨意,自然要尊奉的。”
“况且,臣是宗室元老,职司所在,看到了隐患若是不敢进言,只知观色逢迎,那与佞臣何异。”
话间,李贞还瞥了一眼,叫唤的最欢的侍御史-贾言忠。正所谓,人欢没好欢,猪欢要变天。攻击武氏及贺兰氏,你就攻击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扯上雍王呢!
皇帝昨日已经答应的好好的,即便现在有些摇摆不定,也不会授意臣工为难的自己的儿子。这个混账东西,是谁授意跳出来?
“可皇帝赏罚,应以国事论成败,不能以个人好恶论是非。身为战将,李贤不应该以逢迎而受赏,也不能因私事被罪,此例一开,叫前方将士日后何以用命。”
“朝廷养兵用将,是用以平寇荡匪的,不是谁都能拿来做做文章,泄私愤的。贺兰敏之,获罪于天,诛杀此獠,合天理、顺民意。”
“谁要是觉得,杀贺兰有错,不如去问问洛阳城里的百姓,听听他们口中那些带着血色的声音。”
“当然,便宜行事要有度,陛下完全可以略施薄惩,小惩大诫。”
“如果陛下觉得不够,诸臣实在容不下雍王,且无视其战功的话。可以请陛下用君父的身份,削去其亲王爵位,收回其封邑,开缺宗籍,毁其玉碟,贬为庶民。”
“也让天下人看看,李家是如何的凉薄,臣工是多么的卑劣。”
李贞的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态度也是鲜明的很!贺兰敏之这种败类,别人杀了就叫替天行道,雍王杀了就叫草菅人命?这是什么道理。
是,他是不得宠,那怎么了!就该成为谁的垫脚石?皇帝心里有疙瘩,讳莫如深也就罢了。身为伯父,李贞必须站出来,为自己的侄子说句公道话。
现在这官场到底是怎么了?贺兰强暴杨氏一案中,他们怎么没有旗帜鲜明的亮出自己的态度!还不是见人下菜碟,捡软的柿子捏,什么东西!
这也就是李贤,欺负他年轻!要是换成李贞来干,早就赤他们贺兰氏三族!一窝子蛇虫鼠蚁,为虎作伥的事,干的还少了?痛快的杀了他们,已经是很便宜的事了。
“越王殿下,这有些说不过吧!毕竟有前旨,还有国法在,此例一开。”
贾言忠的话还没说,李贞就抬手打断了他,并态度强硬的告诉他,法外容情也是治国之本,人要是学不会变通,适情,那大唐的官儿也太好当了。
比如,皇帝还是晋王的时候,他们几兄弟在太极宫玩耍,其他的皇子对上面的龙椅,都又敬又怕,只有李治,旁若无人的坐了上去。
等太宗皇帝与宰相房玄龄进殿之后,并没抓着皇权、礼法说事,反而相觑一笑,全当小孩子的玩笑,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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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换到今天,换到李贤的身上,这事可就大了,臣工们要是不给按个谋反、作乱的罪过,那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雍王并不是有意违旨,仅仅是想兼顾与兄长的情义,那么看在他小小年纪,就为国家建立诸多军功的份上,怎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小惩大诫,长长记性,既能全了皇帝的慈父之心,又能为国家保留一位良将,这不挺好的么?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非把皇帝逼着废了自己的儿子,让将士们戳皇家情薄的脊梁骨么?那行,把他废了吧,看看以后谁还为朝廷出力。
“越王,不是臣等非要抓着不放,可这毕竟是个恶例。”,新晋提拔上来的殿中侍御史-裴炎站了出来,面色虽然恭谨,但话上却是尺寸不让。
对于这位新晋的御史,李贞嘲讽的一句:“行,你把你嫂子,老母,家中的女眷也送来,让人折辱一番,然后再到这与本王讲道理。”
眼见这位小御史面色涨红,李贞继续说道:“太子也是君!身为臣子,臣弟,主忧臣死,主辱臣死的道理,你们也该明白吧!”
话间,李贞又转身对李治拱了拱手,恭身言道:“雍王为君,为主分忧、雪耻,乃是尽人臣本分,臣以为功过参半才合情合理!”
第六十四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李贞的辩言,让风向开始倾斜,逼迫君父惩处有功于国的皇子,的确不是人臣之道。可贾言忠、裴炎官职不大,与占着清流名分的御史们,却依然是不改其态。
直到皇后-武媚娘入殿,在天平上又加了砝码,一锤定音的宣布:贺兰敏之获罪于天,诛杀此獠是奉了她的旨意,太子和雍王,皆是奉命行事。
有了皇后的话,雍王杀贺兰敏之就是合理合法的。自显庆末年以来,皇后被尊为二圣,与皇帝共同临朝,处理国政,所以她的话,效力几乎于皇帝相等。
贾言忠、裴炎等清流,即便心有不甘,不甚服气,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因为拂逆皇后的下场,他们还是承受不起的。
是以,有些“惧内”的皇帝,见大势已定,随即颁旨:削减雍王三年俸禄,百户封邑,征东军功不再拴叙。
有了皇后横叉这一杠子,李贤是获得了最轻的处罚,可这种结果与李贞所协调的就藩,却有这天壤之别。
看的出来,皇帝,雍王,都是相见两相厌,都觉得就藩,是解决这种尴尬处境的最好方法。可皇后明显是故意为之的,故意让双方都不舒服,从而为她与皇帝之间矛盾做缓冲。
李贞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在上面是通过眼神,还是什么交流的,反正雍王已经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用来相互制衡的棋子,博弈的工具。
一想到这里,李贞真是有些可怜他那个侄子了,小小年纪不仅要在血与火的战场上经受洗礼,更是成为了帝后之间,权力博弈的工具,谁在乎过他心里到底苦不苦呢!
从显仁宫出来的李贞,本来想去宗正寺安慰一下侄子,可刚到大门外,就看到了皇后的仪仗。得,还真是亲生母亲疼儿子,看人家皇后做的多到位,本王还是先打道回府吧,省得碍了皇后的事。
宗正寺-东跨院,经过了半个月的休养,托年轻人超强的恢复能力,除了不能剧烈活动外,李贤已经能走能坐了。
武后当然不是空手来的,她还带来一大堆好菜:烧鹿筋、爆炒凤舌、荷包里脊、樱桃肉、清炖肥鸭等等十七八道,宫廷御厨的拿手好菜。
看着李贤狼吞虎咽的吃菜,好像饿死鬼托生一样,武后不由的无奈一笑。要知道,李贤过去可不是如此,吃饭、走路、举止都很讲究的,辽东一战,对他的改变不小啊!
“怎么,在辽东苦吃大了?也吃不到这么可口的饭菜吧!”
“何止吃不到,能吃饱,吃上一口热乎的,就算是过年了!”
“什么?前线苦成这样吗?不应该啊,朝廷为了打赢这一役可是花费不菲。”
“所以,只要能放在嘴里吃的,大家都会尽力吃下去,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顿是否有着落。”
没错,军需粮秣是取得胜利的关键因素,就算是那些没打过仗的书生也知道,轮输转运的重要性。为了打赢这一仗,光运输的民夫就动用了上百万,车马无数,光是黄河以北的官方粮仓都搬空了。
即便是这样?竟然还是吃不饱,而且是李贤这样的亲王,领兵将领都吃不饱,这太奇怪了?贪渎不用想了,李勣是开国元勋,国家元戎,稳坐唐军主帅几十年,没人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
“母后,事情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前线的艰难,一定超乎你的想象!”
“是啊,看的出来,我皇儿都成饿狼了,那些底层的将士可想而知!”
“没办法,司空的规矩大,军法管的严,全军上下一体施行,没人敢例外。”
说到李勣的规矩大,武后微微一笑,随即将切好的羊肉,推给李贤,让他一边吃,一边讲讲军需的问题,这也算是个考校。
而李贤吃像很是不好的嚼着羊肉,一边告诉皇后,朝廷的钱八成都打了水漂了,要不是大唐国力强盛,这一仗怕是真的要伤筋动骨。
首先是粮食,从河北运道辽东,仅仅是路途消耗,人吃马嚼就已经去掉三分之一,再加上受潮、战损等损失,真正运道前线的,就只要标准量的三成。
当然,夏秋两季也还行,将士们可以打猎,捞鱼捕获一些食物。可到春冬,要么青黄不接,要么冰天雪地,根本就没地方掏弄补给去。
朝廷的钱是没少花,可将士们却是饿着肚皮在打仗。冬季最艰难的时候,一个硬到能砸死人的馍,就是唐军一顿的全部伙食。渴了就随手抓起一把雪,全当解渴了。
一口馍馍一口雪,从里到外透心凉。冻死、冻伤是常有的事,李贤部就曾有百名士卒,一夜冻成了冰雕。悄无声息,且又无比悲壮的死在阵地上。
所以,朝廷算账,不能光看自己付出多少,是而应该看将士们的死伤有多大。兵部规制给的那点犒赏,完全就是打发叫花子,根本配不上将士们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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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的话,母后听进去了!明儿就与你父皇商量一下,提高一下犒赏。”
提到皇帝,见李贤的面色有些不好,武后也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很是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她知道李贤在辽东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对皇帝有些想法也是应该的。
“不要怪的你父皇,他要顾虑的,远远比你要多得多!”
“为了给你们兄弟出气,本宫已经下旨刑部,追加贺兰之罪,三族血亲一律发配崖州,掘其三代祖坟。”
人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李贤算是知道了,武后为了争取到二个儿子的支持,真是敢于下狠手,连掘祖坟的事都做出来了。
李贤相信,太子弘听了此事,一定喜到忘怨,过去的不悦,一扫而空。看破不说破,李贤也是拱手谢了谢母亲,人家毕竟是花了心思的。
“好了,说正事,大军就要回京了。本宫与父皇说好了,大军返京的安置,都有你与裴行俭负责!”
“好好干,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母后永远都看好你的。”
说完这话,武后就招来了守在外面的宗正寺官员,吩咐他们抓紧收拾行李,雍王要搬回王府了。
第六十五章 你是我大爷!
走在宫中的御道,武后的脸上洋溢着多日以来,十分少见的笑容。为什么高兴呢?全都因为她才是此次事件真正的既得利益者,而且毫不费力的赚了个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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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除掉了贺兰敏之那个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在与皇帝的暗中角逐中,争取到了太子、雍王,两个儿子的心。这对于她来说,是这几年来,最大的收获了。
“明卿,对于雍王,你是怎么看的!”,心情好的武后,有些得意的问了一嘴。
而她身边跟着的这位“明卿”,正是鼎鼎有名的术士-明崇俨,帝、后新晋的宠臣,据说一身道法堪比贞观朝的名士-李淳风。
别以为明崇俨就只是仗着一张英俊脸和能说会道的嘴混日子,上至召唤鬼神,下至岐黄、八卦,在神道上的造诣,非寻常道士能比。
每次通过谒见,都以神道来评论时政得失,帝、后二圣都非常认同,宠信也是一日更甚一日。今儿叫他来,就是让他替雍王看看命格。
“回娘娘,雍王殿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一身贵气难掩,龙璋凤颈,贵不可言啊!”
“贵不可言?有意思!可本宫想听点实在的!”
武后停下了脚步,回首正色的问了一句。这样的官样说辞,听都听腻了,并不能让挑剔的她满意。
“娘娘,太史公曰:汉兴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内脩法度,封禅,改正朔,易服色。”
“雍王位在嫡出,师从大儒,通人事,晓兵机,鄠县改地及辽东实战,无不证明了他在文治武功上的天赋。”
“务实求真,能吃苦,也能享福,假以时日,稍加磨练,其必成大器!可!”
说到这,明崇俨偷偷撇了一眼武后。直到武后示意继续,才壮着胆子继续。这种有毅力,有恒心的人,往往最不受人控制。
显仁宫的例子摆在那里,即便是陛下的命令也改变不了什么。换句话说,如果他将来成了“大器”,武后这位母亲,亦是不能左右他的思想的。
明崇俨是聪明人,他知道在与帝、后两者之间,应该选择谁。所以,他不得不道破雍王身上不可控的因素,以供皇后参考。
相比于雍王的不可控,他更看好,皇子显和皇子旦,毕竟他们都是挺老实的孩子,远比战火洗礼的李贤,更适合那个位置。
唉,“本宫这四个儿子,弘有长者之风,仁义纯孝;贤则坚韧刚毅,通达兵机,剩下的两个嘛!”
“恩,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本宫的选择不多!先这样吧!”,说完这话,武后便带着侍从们,扬长而去。
明崇俨的顾忌,是李贤能惹祸,也有自己的主意,人小鬼大。可现在看他头疼可不是自己,那为什么要为以后的问题而头疼呢!
没错,觉得李贤头疼的,不仅限于武后二圣。三天后,洛阳府衙,李贤就坐在后堂,端着碗,享用着马载的午饭,而他本人就只能一边瞪眼看着。
本来以为找了越王帮忙,把李贤弄出来了也就算了。可没有预料,这位小爷出来了也不肯放过他,又吃又喝也就算了,使唤他上瘾了咋地?
一想到前几日,陛下召见时话里话外的敲打,马载的从头发丝一直凉到脚后跟,打死他也不敢再参与李贤的事了。
用他小舅子周闼的话说,跟着雍王办差,太刺激了,简直就是拿着自己的脑袋当球玩,不是踢烂别人的,就是被人踢烂,总结起来就两个字-没好!
马载是搞不明白皇后是怎么教他,反正他知道一点就行了,这位爷上门,就相当于烧香把鬼引来了。任其舌灿莲花,老夫我就是岿然不动,爱咋咋地!
“我说马使君,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你摆出一副苦大仇深,撞鬼的样子,好吗?”
“将军升帐,神鬼绕行!殿下的刀太快,臣必须站的远一点!”
被马载这话逗乐的李贤,放下碗筷,随即笑着回道:“这次,本王是还你人情的。真的,保证是得人情,落美名的好活儿。”
“殿下,臣不想知道那么多,也不想落太多的好名声,臣怕被人惦记上。”
前些日子,受李贤的连累,中书省堆了厚厚一沓子,弹劾他的本章。要不是他的官箴不错,估计这回都在大理寺的牢里了。
上次,这位爷怎么说的,也说没事,结果呢,把天都捅破了。所以,在马载眼中,这位雍王爷要是靠的住,母猪都的会上树。
他是皇子,是亲王,手里又有虎贲营这样的精锐之师,他怎么折腾都行。可马载家,从他这个老爷到马夫,也不过十几口子,跟这位爷玩不起。
“看到没有,这就是老吏!那些新入官场的生头,恨不得弯门盗洞的打听,对什么都好奇。”
“可官儿当到他这个份上,就什么都不想沾了,生怕被卷进去,弄一身烂泥!”
李贤这话一出,在一旁的李如壁,则是咧嘴嘿嘿一笑,顺便还用他的大手,狠狠拍了拍面带苦色的周闼。
唉,“行,本王的面子你不给,那回头让裴行俭来找你,你们俩岁数相当,一定有共同语言!”
说完这话,抖了下袍子李贤,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脸色变了变的马载,也适时的拦住了去路,苦大仇深的看着李贤。
奶奶的裴行俭,长的是挺斯文人,可动起手来,却是个比雍王手段还狠的角色。想想马载都头疼,更不要说跟这样的人共事了。
年前,就吏部考核的时候,好家伙,四四六六拿出来一堆评比标准,弄得马载都想撞墙去。与这种人打交道,还不与跟雍王斗智斗勇呢!
“殿下,有话好说,咱还能不能商量商量!”
挑起眉头看了他一眼,李贤笑咪咪的回道:“有,怎么没有,咱们毕竟是有交情的!”
唉,叹了一口气,心里捣鼓了一句:又上贼船了!老子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位小爷的钱,要不然怎么能得到这种报应呢?
第六十六章 呀呀个呸的!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马载真是搞不明白,皇帝是怎么想的,早就该放人出来的事,非得拽着那点蝇头小利,最后让皇后得了慈母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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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了,雍王是能避讳不提,就一定不提他。即便得了安顿辽东军凯旋的美差,也半句不提皇帝的天恩。而安顿辽东军凯旋,就要临时征用一些土地,民夫,且还都是有偿的。
如果换成裴行俭来谈,那甭说说,肯定是他们河东裴家的地界,还能容其这么个小小洛阳府尹选择。能办好差事,又能帮家族一把,谁会拒绝这种好事呢!
雍王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就是想让他这个父母官,多给百姓创造一些利益,落一个好名声。仅仅是消耗蔬菜、肉食一项,就足够百姓好好赚上一笔了。
给了百姓这么多油水,明年再修大堤,就不用派差役,拿着鞭子赶了,他们的积极性,肯定比今年强多了。
洛阳府衙大院,东都下辖的,洛阳、河南、偃师、缑氏、巩县、阳城、嵩阳、陆浑、伊阙九个县的县令,一人一桌,现场核算着各县的家当。
户部的钱还没有全到位,这就要求洛阳府先行垫付一部分,马载必须知道各县的家当一共有多少,否则兜不住底,那些丘八大爷,还不把锅砸了!
“马使君,你们洛阳府的厨子手艺不错,这餺饦作的,味道真是不错!”
“殿下,你确定你吃的惯?”,马载是不相信锦衣玉食的一品亲王,吃得惯这种东西。
切,“甭用那种眼神看着本王,在前线,饿的前胸贴后背时,都恨不得咬自己一口!”
瞧不起谁呢?老子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狠辣角色么?白了马载一眼,李贤也不跟他磨叽,端起碗,喝光了碗里剩下的面汤。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这世上挨过饿的,不是只有马载,也不是只有他才知道粮食有多重要。
碰了一鼻子灰的马载,讪讪的揉了揉鼻子,放下碗,转身走向那九名下属县令的面前。都算了这么长时间,还搞不出来,等着老子请你们吃餺饦!
“恩,不错,你这账目正好,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偃师的地界,交给你,本官放心。”
拍了拍偃师县令的肩膀,马载走向了下一个,仔细端详着账目,而他对面的巩县县令,也屏住了呼吸,面色紧张的看着上司,直到他放下账本。
一连看了四本,都没有什么异样,也都顺利的通过了。可到了第五位,嵩阳县令者,马载的面色,从轻松变得严肃,从严肃便的愤怒。
在其摔了账本的同时,指着嵩阳县令,肃声喝道:“账上竟然还亏空了五百贯?你这个县令是怎么干的?”
战战兢兢的嵩阳县令,哆哆嗦嗦的回道:“使,使君,衙,衙门的山墙倒了,修缮的时候用上了!我,下官。”
呸,嵩阳县令这话还没说,立刻就被马载吐了一口:“不就是那么一小块山墙么?至于花这么多,你当老夫在下面没干过?”
马载的这一口彻底撕掉了嵩阳县令的遮羞布,让他的谎言暴露于诸位同僚面前,所有人都用看可怜虫的目光看着他。
只见用颤抖的比划着:“墙,墙,它宽,对,它宽!”
“宽你大爷,明着说了吧!要么是从前在任的吃喝玩乐了,要么就是你贪渎了公帑。说到底那样?”
“回使君,前面的几人,的确拉了一点亏空,这几年的税收还在减免,所以,所以,就。”
见马载的面色阴沉,嵩阳县令,就像要失去救命稻草一般,连连保证,他今年一定补上。
“补上?拿什么补上,你是进士出身吧!”
“是,显庆元年,二甲第七名。”
听到这家伙学问这么好,还干了替人遮掩的蠢事,马载更加愤怒了。
“一个清水的进士,你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补上,你拿什么补上?还不是想方设法的从百姓身上刮!”
“去,这次修筑临时营地,你去做一个月的苦工,也让你知道知道老百姓那点养命钱挣的有多不容易!”
说完这话,恨铁不成钢的挥了挥手,示意其先站在一边去。叹了一口气,又走到下一位的绿袍官员的面前。
手一伸,那官员立马将账本呈了上去。前几页还好,马载还是正常的点头,可越是往后翻,他的手就越快,面色也越是难看。
直到他看不下去了,直接将账本扔在那人的脸上,吓得的绿袍抖成筛糠,跪了下来,请求马载的原谅。
不过,这也不怪马载生气,伊阙,那么个富庶之地,账面的亏空竟然高达一千余贯。而这位靠着补缺上来的县令,还很是没有骨气的把责任都推到了书吏的身上。
说什么他刚接任,情况还都不了解,账目都是县里的书吏作的,他根本就不知情!
也是他的这番推辞,让马载更是愤怒了,都接任一年了,还说什么都不知道,这还不说明,他这一年什么都没干,俸禄岂不是白吃了!
“哦,感情你们阳城是书吏当家,那养你这个县令还干什么呢?”
“本官,这。”,马载的话还没说,周闼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在其耳边叨咕了几句。
“好吧,限期五天,把账目核对清楚,再来呈报。还有,县里刚出的案子,要上上心。”,说完这话,便吩咐其他官员,回县之后,按照洛阳府的指令行事。
见马载有些事态,李贤也从躺椅起来走上前去,询问着原由。因为在他眼中,马载可是个老油条,能让临时改变主意,不处置那个县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听到马载一口一个逆子的骂着,李贤也是跟着苦笑,同样的情形,出在皇帝和他身上时,君臣二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这大概就是父亲的“关爱”吧!
“行了,马使君!事都出了,骂是没有用的。”
“你还要在府衙居中调度,这事本王替你跑一趟吧,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第六十七章 不情愿!
如蒙大赦,好不容易蒙混过关的伊阙县令-刘全,火急火燎的招呼差役,立刻返回县里办差。可这马还没上,就被追上来的周闼给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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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糊涂的刘全,听到周闼是为了县里的案子来的,马上拍着胸脯保证,他回到伊阙后,立马把使君重视的事弄好,然后亲自回来禀告进程。
“刘明府,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首先,你得分清抓得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嫌犯。”
“有枣没枣,打上三杆子,下官就不信,这一网能捞空了!”
见着糊涂县令大咧咧,以着“三木”一副抱打天下的意思,周闼都无奈了。
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认真叮嘱道:“你抓那些人中,有一个叫马遵的,是使君的公子,他是不可能杀人的。”
“至于,为什么被卷进去了,还得靠你调查。使君的意思,按照正常的流程办,但不要过激,明白吗?”
此刻刘全,脑袋完全是当机的状态,他哪里害能听进去周闼后面的话,满脑子都是马载收拾他的场景。
我的娘啊,抓了使君的公子,又被抓了乱帐,于公于私都把人得罪了,他这千辛万苦得来的仕途,还没有热乎,就到头了!
“嗨,刘明府,刘县令?”
“啊,啊啊,周主事。”
见刘全回神了,周闼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告诉他,使君大度,可以不计较小节,只要安心办差就行了。
打发走了失魂落魄的刘全,回头就看到雍王站在不远处笑呵呵的看着,不敢小觑这位亲王的周闼赶紧上前见礼。
“让殿下见笑了,家姐走的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顽劣是顽劣一些,可不至于伤及人命。”
“理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即便天家也不外如是!走吧,你姐夫忙,咱们就去看看呗!”
李贤这边话音刚落,李如壁驾着马车赶了过来,马车后面,还跟着二十位身着便装的虎贲营士卒。
在马车上,李贤与善于言辞的周闼聊的很不错,能看的出来,半生做小吏的他,比起姐夫-马载更识时务,也更善于官场之道。
“周闼,说心里话,你姐夫与其他的官员,真是,真是大不一样!”
“本王呢,着实有些看不懂,他到底怎么个意思?”
之所以看得上马载,除了他是贞观名相马周之子外,更主要的是,其颇佳的官箴和不错的能力。
官呢,无非分两种,一种爱名,一种爱利,很显然,马载是很爱惜的自己的羽毛,从不逾越雷池一步,很明显他是想做个青史留名的好官的。
可这家伙似乎,似乎又不像,不管是出风头,还得利的差事,他都能躲就躲,送上门都不愿意接着,这就让李贤有些想不通了。
凡是抱有政治抱负的人,没有一个不想位列台阁,入主三省,成为国家宰辅的。不努力的挣功劳,宰相之位也不会从天下掉下来。
呵呵,“殿下,你觉得伊阙县令-刘全如何?”
恩?这怎么个说法。有些糊涂的李贤,皱着眉头答了一句:“他若在本王帐下,早就罢官夺职了。”
“可这样的糊涂官,放在时下还是好的。糊涂总比鱼肉百姓,为祸乡里要强吧!”
先是告了罪,周闼随即用了一个打个很恰当的比方,脑子和大肠,外观上差不多,可总不至于两种物件,装相同的东西吧!
没错,这话放在刘全身上,很是贴切。可这样的官儿呢,在官场并不少见,而且也不乏身居高位的,那他们为什么能在晦暗的官场生存下去呢?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孟子·滕文公上》:“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如果没有上位者喜好,许敬宗、李义府之流,又何以居高位呢?
是,这话说的,有些谤君的意思,可却是实打实的事实。雍王也身在局中,有切肤之痛,应该明白他姐夫的苦衷。
马家是寒门,一身富贵都赖于太宗皇帝,马中书临终叮嘱,要求马载勤勤恳恳,忠于王事,以报答太宗皇帝的知遇之恩。
有感天恩,又有父命,几十年来,马载不敢有一日懈怠。虽然没建立什么大功业,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还是做到了的。
现在,他以生华发,厌倦了官场争斗,只想着回清河老家,躬耕为生,早点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明白了,全明白了,原来这小老头是想辞官!怪不得,怪不得什么事都躲着点,生怕惹火烧身!
相逢尽道辞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说的就是那些整日把辞官挂在嘴上,拿着说事,做着样子,其实心里并不想辞官的人。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本王一个字都不会信!”
“可你姐夫不同,他是妙人,本王喜欢他的为官处事之道。......”
既然,马载不愿意在官场的是非窝里搅合,那李贤也好人做到底帮他一把。回头请张文瓘帮个忙,将其调离洛阳府,转任雍王府-长史,也是正四品的缺儿。
虽然没有洛阳府尹有实权,但却免了一身的麻烦,不用上朝,不用与人争斗。品秩、俸禄照拿,也不必非要回乡躬耕,干这个也一样自在。
“本王要开府了,除了不能做主的王傅外,这是最能拿得出手的官职。”
“怎么样,回去跟他商量商量?”
李贤的态度已经摆的很低了,当朝皇子,堂堂地的亲王,这种礼贤下士的恩遇,可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
而且,王府的长史也是个轻松、好干、不得罪人的差事,对于马载这位官场老油条来说,简直容易死了。
“臣代姐夫,先谢过殿下的美意了!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还是得看他。殿下是知道的,他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周闼很想告诉李贤,相比上面那个说英明不英明,说糊涂不糊涂的皇帝,他姐夫-马载更是怕李贤这个小祖宗。大唐开国几十年了,这么多皇子王孙,要说最能折腾,他绝对能派到前面去。
躲着还来不及呢,送上门去做长史?除非他姐夫杏花村喝多了,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样的事。
“行,本王等着他回信儿!”,善于察言观色的李贤,当然听得出来周闼是话中的推脱之意。
不过,他不介意,马载愿不愿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贤想不想要。从来就只有他不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李勣这大司空够难缠了吧,本王连他孙子都挖来了。区区一个洛阳府尹,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
第六十八章 马公子,你真是个人物!
伊阙县衙大牢,这里本来应该充斥着,狱吏的喝斥及犯人无休止的喊冤、哀嚎之声,是既严肃又阴暗的地方,即便是长年生活在这里的牢头,也从不认为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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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因为马遵的到来,这里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牢头差役们一改常态,不仅将监牢清理了一遍,更是弄了一堆“江湖豪杰”陪着马大公子,喝酒吃肉。
刘全不是傻子,宰相家的门房七品官,上员们家里的奴才,也比他们这些小吏要高贵,往往横眉竖眼、冷言冷语的,在下面摸爬滚打多年的刘全早就习以为常了。
幸亏马公子与那些小人不同,属于比较“江湖”的人物,讲义气的很,不会与他计较。所以,给其开一点方便,过一把江湖瘾,完全不是问题。
“零是不来拳,一是头一顶,二是哥俩好,三是三桃园。”
“四是四季财,五是五魁首,六是六六顺,七是七个巧(乞个巧)。”
“八是八匹马,九是九要九(就要酒),十是全场开。来来来,到你喝了!”
别看伊阙就是一个小小的县,羁押的这些人,那可是群英荟萃,强手毕至。上至满手鲜血的江洋大盗,下至小偷小摸,偷鸡摸狗的江湖游侠,无所不有。
马遵也丝毫没有官宦子弟的架子,杯盏之间,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如鱼得水般穿梭于各个酒桌之间,与这些江湖人士推杯换盏。
见自己外甥,如此的丢了人现了眼,周闼讪讪的揉了揉鼻子,作势上前,把这个小混蛋抓回来。要知道,为了他,可是劳动一位亲王的大驾,他倒好,在这乐不思蜀了。
“哎,舅舅,耳朵,舅舅,要掉了!”
“掉了更好,省的丢你爹的人。”
“丢啥人,不就是被喝点酒、赌点钱么?”
马遵一点在乎的意思都没有,对于他来说赌点钱、喝点酒,打发打发无聊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干什么?读书、习武?还不是打破头往仕途上挤,既然他注定不用为仕途劳心,那为什么不能活的自在点呢!
而且,正在揉耳朵的马遵发现了,站在一旁身着便装,端着袖子笑眯眯看着他的李贤。
在其舅舅惊诧的目光下,马遵很随意拍了拍李贤的肩膀,用大佬的口吻言道:“小鬼,你是谁家娃子!”
恩?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手,又看了看马遵那张洋溢着猥琐表情的脸。李贤淡淡的说了一句:“上一次,跟我勾肩搭背的,恰巧在不久前,死在我的刀下。”
周闼作为洛阳府的主事,当然知道李贤口中那个勾肩搭背的家伙,正是其的表哥-贺兰敏之。贺兰敏之死的有多惨,那就不用说了,周闼看着外甥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周闼真想上去抽他两下。
“不是,你谁家的熊孩子,说话这么冲呢?”
“来,给爷笑一个,否则就把你扔在这坐牢。”
我的娘啊,周闼只能在心中呐喊,他这个外甥,真是活祖宗,竟然敢恫吓李贤,这个被高句丽人称之为“血手屠夫”的家伙。
捂着狂跳的胸口,冒着被雍王责怪的风险,周闼还是踹了外甥一脚,然后在他耳边,低声的叨咕了一句。
咕叽,咽下口水之后,马遵的脸色,也变的涨紫,张着嘴,指着李贤,用眼神寻求肯定的答案。当看他舅舅点头,受不了强烈刺激的马遵,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千万不要鄙视马遵的胆色,一个能在充满江洋大盗地方,谈笑风生的家伙,怎么会是色厉内荏的角色呢!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李贤的名号,在纨绔圈,实在是太响亮了。
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的皇子,上了战场就疯了,铜门、新城、金山等等等等。国子监的儒生们,都引以为耻,认为李贤枉受圣人的教化,堕落成了一个满手鲜血的屠夫。
而马遵他们的纨绔圈,则对这位杀神,有着不一样的认知。他们对李贤,那是崇拜的一塌糊涂,觉得这才是血性男儿应有的表现。
在其父接下雍王派下的差事后,马遵曾不止一次的请求,见上偶像一面,可无一不被他的父亲拒绝了。理由,简单的很,就是马载觉得他拿不出手。
但这种渴望,也在李贤虐杀贺兰敏之之后荡然无存。要知道贺兰敏之就是洛阳最大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都是魁首,雍王连他亲表哥弄死了,那他这样的更入不得眼了。
现在,他一个不着调的纨绔,恫吓了杀人不眨眼的雍王,还要把人家扔在牢里牢底坐穿,这跟寿星公吃砒霜,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看,这就是有胆子招祸,没胆子认清现实!”
“拿杯水来了!”,伸手接过水杯后,随手一泼。
李贤又蹲下了,拍了拍马遵的脸。笑着说道:“嗨,孔子叫什么?”
“恩?叫,叫孔老二!”,马遵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
“胡闹,有辱斯文!”,鼻子被气歪的周闼,忍不住骂了一句。
抬手制止了周闼后,李贤笑了笑:“周主事,被门夹过的核桃,也是能吃的。”
“带他去收拾一下,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说完这话,李贤擦了擦手,带着李如壁,转身离开了牢房。
看着雍王离开的背影,马遵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舅舅,他说的那门夹过的核桃,是我吗?”
......,半个时辰后,洗漱干净的马遵,被重新带到了李贤的面前。还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收拾干净的马遵,还真“人五人六”的。
“马公子,令尊一声为官谨慎,可是说本王见过的最守本分的官儿了。”
“可你,啧啧,的确是个,恩!本王相信,令尊一定会以你为荣的。来告诉本王,那是个什么地方?”
李贤很是好奇,在那个人人都深陷其中的地方,马遵这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家伙,是怎么全须全影的混出来的,这简直可说是个“奇迹”了。
第六十九章 小赌怡情!
官儿,是朝廷派到地方的执法者,手持王法,教化民众,百姓对他们从来都是又敬又畏。说的再直白一点,就算在大街上,被他们打了一耳光,也只有得到一句:打你是王法。
可这世上,总有一部分人,不愿意服从王化的,他们逍遥于黑与白,正与邪之间,以他们自己的一套,游戈在朝廷、百姓之间,逍遥于王法之外。而在洛阳,这种人甚至还形成了一个体系-鬼市。
没有人能弄清楚鬼市形成的具体时间,只是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那些不愿意被暴秦统治的人,纷纷逃入此地,与山林野兽为伍,以贩卖稀缺、禁忌为生,人不人、鬼不鬼。
在鬼市,只要你能承受的“价码”,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美女、奇药、剧毒、陨铁及叫不出名的稀奇古怪,反正就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没有的。
而马遵,作为纨绔中的异类,猎奇是他的一大爱好。但凡是没玩过,没见过的,他都愿意去尝试。这不,听说鬼市中,有一种奇怪的赌局,只要你赌赢了,便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输的可就惨了,这并不是单指金钱、土地等有价财产的;你所拥有的一切,他们都可以随意的玩弄一次。也许是输者挚爱的人头、断手,也许其家女眷的贞操,或者其他的什么,总之代价是他们的心头好。
可别看代价惨重,但利益熏心的人,可并不在乎,而且一次又一次的投身这种赌局。反正付出的代价,大多也是加诸于别人身上,他们也毫发无伤,人性的自私在这里无限被放大。
“孔老二说,敬鬼神而远之。这话在我看来就是屁话,你自己都搞不明白,凭什么让别人也跟着敬畏着。”
“我爹说的才是真理,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恰恰是一颗颗看似无害的人心。”
“人心,是最经受不住考验的,他老人家这辈子断了无数的案子,归根结底,都是人心作祟。”
佛家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总是贪得无厌的,在面临巨大的利益面前,总是守不住自己的本心。这点与荀子说的人性本恶,倒很是符合。
这么有趣的事,自号猎奇小王子的马遵自然不会放过。况且,他们家就从他爹、他舅舅,到他自己,大小三光棍,所谓光脚不怕穿靴的,根本就没什么忌讳。
用马遵的话说,他倒是真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奇人异事,是怎么突破洛阳府的层层防御,来搞当地的父母官的。
“逆子,敢情你拿我和你爹当棒槌呢?”,忍无可忍的周闼,照着马遵的后脑勺就甩了一巴掌。
平时,这小子不着调也就算了,最多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可越惯着,越不像话,现在都敢拿他老子、舅舅当赌本了。
周闼都不敢想象,要是让这小子当了官,好赌成性的他,会不会把皇帝的宫殿押上去。
“皇宫?舅舅,即便是我想,人家也不敢收啊!”,马遵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他这一无辜,不仅让周闼感到愤怒和难堪,更是逗得李贤开怀大笑。他见过的勋贵、官宦子弟不少,可像马遵这么大胆的,倒是头一次见。
不过,也许就是另类,就显得更加有趣了。最起码,李贤是看出来了,马载独到的教育方式,倒是比国子监的儒者们,更加有效。
做人也好,当官也罢,堕落的原因,无非财、色两样。历朝历代的吏治,之所以久治无法根治顽疾,就是因此两样。
千里做官只为财,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如果当官注定要像当和尚一样,守着清规戒律,时刻克制自己的欲望,当一个卫道士。
李贤相信,有九成的官员和士子,不会选择入仕。见性成佛,佛在人心,所以便有了“相逢尽道辞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这种话。
人必定是有所欲望的,想要完全摒弃,那需要很高的素养、道德,及超乎常人的控制力。马载是个人物,他知道人离不开酒色财气,所以就把马遵向市井方向培养,当个小老百姓。
小民百姓哪有那么多奢求,欲望是很容易满足的,自然也没有当官的那么欲壑难填了。所以马遵这败家子,小赌两把,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像马载这种清官,是不可能给这家伙太多的钱,浪费在这方面的。
“小赌怡情,不是什么大毛病!”
“这样,马公子,本王呢,也是喜好猎奇。不如就劳烦你引路,也见识。”
李贤这话还没说完,周闼立即就站出来表示反对。洛阳鬼市,鱼龙混杂,情形不明,即便是洛阳府,多年来也没办法抓到逃入鬼市的人犯。
万一,李贤在那个地方出了什么差错,别说他了,就算是他姐夫马载,也担待不起啊!
“周主事,在这方面你真该向陛下看齐,他就从来不管本王去哪儿!”
“当然了,好意,本王心领了!”
说完这话,便照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马遵踹了一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还不头前带路,等着本王赏你呢!”
看着雍王背手离开的身影,周闼都无语了。自家的那小混蛋是不听话,可作祸的时候还知道有个度。但这位小爷就不同了,那是连天都敢捅破的角色。
要是任其自然发挥,那整个洛阳都有可能被他弄个天翻地覆。这个瓜落,洛阳府上下官佐可担待不起,长叹一口气的周闼,把心一横,赶紧跟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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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跟上去不知道,跟上去周闼才意识到自己的选择多么明智,因为随行的一位亲卫正策马向洛阳飞奔,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去虎贲营调三百监府军。
“殿下,这还没查出什么就搞这么大动静,万一震动了龙驾,咱们。”
周闼的话没有往下说,可他相信李贤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贺兰一案的风波刚停,立马就搞大动作,是不是有些,有些冒失。
而且,前番其姐夫-马载,已经被陛下敲打过了,如果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难免被圣人误会,马载已经倒向雍王了。
“周主事,本王是个带兵的丘八,最讨厌的瞻前顾后的那套。”
“要是在战场上,想这个,怕那个,本王早死了八回了。”
第七十章 为人父母者,大不易!
就在李贤一行人,进入邙山,进去鬼市一探究竟的第五天,李勣统领的辽东军,渡过黄河,经孟津港抵达洛阳。举行完盛大的献俘礼后,李勣到兵部卸去了兵权,交还印信。
其所部的辽东军,也在吏部侍郎-裴行俭,洛阳府尹-马载的安顿下,在附近九县,准备好的营地中,大摆庆功宴,庆祝辽东大捷。
而同样热闹的还有洛阳宫宴,接受完群臣的恭贺后,李治将主持宫宴的事交给太子弘,与武后,李勣二人,返身回了后殿,饮饮茶,聊聊天。
李勣是现如今,为数不多的国家元勋之一,对他的褒奖、待遇规格,当然也是最高的。自降身份,礼贤下士,像家人一样,与其聊天、喝茶,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司空不仅国家元戎,更是朕的股肱之臣,这般年纪了,还要宵衣旰食的鏖战两载,朕之过也。”
“陛下言重了,辽东之战,收三代之功,上赖陛下龙威,下赖将士用命。老臣所为,不过尽本分而已。”
李勣十七岁随翟让上瓦岗,戎马一生,大小战役数之不尽。上战场对于他来说,早就犹如家常便饭,真是习惯了。
对于他这样资历的人来说,要是不想上去,安心在京休养,即便是李治也不好意思强求。
他辉煌的一生,是从战场开始的,现在年纪大了,记忆早已模糊。能在人生的最后的一段岁月,画上一个完美的句话,已经死而无憾了。等到了九泉之下,见了太宗皇帝,及一众老弟兄,也能有个交待了。
“唉,依着本宫看,司空不仅于公有功,对于皇室,也是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的。”
“雍王贤,就是在司空的调教下,长成了英武的少将军,陛下和本宫都欠着司空的人情呢!”
辽东距离中原之地相隔千里,战场上又凶危莫测,李贤能活着从辽东回来,并不是因为他的本事有多厉害,恰恰是源于这位老臣的关照。
对于这一点,皇帝和武后乃至于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司空的庇护,培养,即便李贤是皇子亲王,也不会有鹰隼展翼的机会。
看到皇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李勣心里也是清楚,皇帝不喜雍王,否则也不会让其代太子出征。
听闻最近京中有变,折了一个皇家聘妃,武家的继嗣者也从贺兰敏之换成了武承嗣、武三思。而且雍王贤还在御驾面前,刑杀了贺兰,皇帝能高兴么?
皇帝是他看着长大的,作为老臣,李勣很是清楚他的脾气是怎么样的。这人要是一旦被他看不上,即便做的再好,也休想改变在其心中的印象。
微微一笑,拱手对武后回了一句:“雍王是二圣的嫡子,上有李家的列祖列宗庇佑,下有二圣的天威傍身,那里用得上老臣呢。”
“不过,老臣倒是很喜欢他。年纪虽小,却一身肝胆。能与将士同甘共苦,务实求真,勇猛刚毅,颇有道玄的遗风。”
李勣说的道玄,是太宗皇帝族弟,淮阳王-李道玄。其少年时便随太宗征战四方,在唐初的宗室中,属于难得的少年猛将。要不是早早的殒于阵中,其成就断不在孝恭、道宗二王之下。
之所以提及这个李治都无缘得见的王叔,就是想提醒他,雍王的年纪还小,请皇帝以慈父之心为重,不要过多的苛责。
“司空过誉了,黄口小儿,仗着司空的虎威,碰巧打了两个胜仗而已。”
不以为然的李治,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随即继续道:“比起那些战殒宗室子弟,他差的还远着呢!”
“要是指着他,克绍箕裘,光大祖业,那祖宗传到朕手里的江山,才真的是没希望!”
皇帝这话,说的刻薄的很。从话语中不难听出,雍王回京之后,可是把他得罪了够呛,否则亲生父亲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呢!
要知道,早年间皇帝曾亲口对李勣:李贤容貌俊秀、举止端庄,他甚爱之。
已经读了《尚书》、《礼记》、《论语》,背诵古诗赋十多篇,一看就能领会,也不会忘记。
朕曾叫他读《论语》,他读到‘贤贤易色’,再三诵读。我问为什么反复读,他说自己内心特别喜爱这句话,才知这孩子的聪敏出自天性。
就在李勣心中默默同情之时,精于世故的皇后立刻把话语揽了过去。
连连说着,雍王之所以顽劣,就是因为自开蒙就没有找到合适的老师,这也是她这个当母后的疏忽。
司空致仕的本章,是随着报捷的一块送过来的。按照常理,皇帝和她,不好再要求李勣再做什么。年纪这么大了,也应该回到家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可李贤这个熊孩子,的确让他们夫妇头疼,是以,武后请司空看在太宗皇帝及他们夫妇的薄面上,切勿推辞,收下这个关门弟子。
“陛下,司空的兵法造诣,不亚于卫公,其一身德行,也是世间难寻。”
“六郎年少好动,不受礼法拘束,寻常老师根本就无法驯服。”
“他在司空帐下两载,也都能循规蹈矩,依令而行。回朝之后,也每每叹服司空之能,之德。”
“既然他如此的敬重司空,那还有谁比司空,更适合出任雍王师呢?”
武后心里当然清楚,拜李勣为师,与找寻常的师傅有多大的区别。
卫公活着的时候说过,他的兵法是万人敌,学了即可成为兵家大能,辅助君王,荡平天下不臣。
也就因为卫公兵法之能,当年,侯君集、李勣、苏定方拜卫公为师时,都是要经过太宗皇帝御批的。而苏定方收裴行俭,也是经过李治批准的。
李勣这辈子可没收过学生,跟其学过兵法的长子-李震早亡后,李勣别说收徒了,连亲孙子都没教过。
作为与卫公齐名的名臣将帅,一生所学无人传承衣钵,这不仅是李勣个人的损失,更是国家的损失。
“恩,皇后都这么说了,朕还能说什么呢!”
话间,扭头看向李勣,继续道:“司空,六郎顽劣,今后成人成器,就全看爱卿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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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日,朕亲自主持拜师礼,让李贤拜入卫公门下,从此成为国家有用之将,宗室可赖之王。”
......,随后,又聊了一阵,见酒后的皇帝有些倦意,识趣的武后与李勣告了一声罪,皆躬身的退了下去。
而独自坐在殿中的李治,在他们走后,脸上却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皇后多智近妖,李勣盖世统帅,可还不是要按照朕给你们划好的道儿走?
庙里的菩萨一样,尚且要经历千刀万刮,李贤又怎么能例外呢?成人、成器,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七十一章 初至别苑!
在邙山之中“寄情山水”的李贤,当然不知道他又做了帝后博弈的棋子,更加不知道无缘无故又被安排了一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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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他,在鬼市“游玩”累了正在泡脚,听着对面同样在泡脚的马遵,喋喋不休的讲着这几日在鬼市中的见闻。
说来了奇怪,没来之前,雍王爷急吼吼的,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到。可到了之后,竟然不着急了,反而带着他们四处闲逛起来。
总的来说,就是挥金如土,甭管是不是用得上,就是买买买,凡是被他光顾过地方,人人都认为他是个人傻钱多的纨绔子弟。
开始的时候,马遵不明白,为什么进来后,不直奔目的地。可经过他舅舅的提点后,才晓得雍王就是为了造势。
鬼市这地方,耳目都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清很多。冷不丁扎进去,上来就往人家怀里闯,那不用多说,什么都查不到。
况且,这里“天高皇帝远”,是王法所顾及不到的地方。真要是背识破了,能不能查清楚事儿还是其次,没准还得吃个哑巴亏。
而且周闼还提醒他神经大条的外甥,千万不要把雍王视为一般的皇室少年。能在辽东那苦寒之地,鏖战两载,除了其性格坚韧外,心机和手段,都不输于任何成人。
至于,马遵的智力,周闼已经完全不指望了,只求他夹紧嘴,小心说话。千万别犯虎,让人家卖了,还替人数钱。
“殿下,哦不,六爷!其实咱们作的已经够了,明儿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见李贤还是默默地倒腾盆里的脚,马遵继续言道:“赌坊嘛,您是没去过,那地方只要有赌本就可以了。”
是,马遵承认需要做一点铺垫,可这铺垫怎么也得有限度。现在完全就是温水煮青蛙,弄得不上不下的,他这心里刺挠的不得了,所以舅舅话,自然也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啊!既然你都觉得合适了,那就这么办!”
“明日,就请你马大公子引路,咱们也去豪赌一把!”
......,翌日黄昏,马遵这位洛阳府的大公子,身着一身绿油油,绿的发亮的袍子,手里拿着秋香苑头牌送的团扇,那派头像极了平康坊的“少爷”。
别说李贤连连摇头了,就算他舅舅也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幸亏他的年纪不大,身子还能挺住,否则李贤就还得愁上哪儿给他掏弄“救心丸”去。
不过,马遵还真没干错,到这种地方来,就是得“张扬”,不张扬,狗眼看人低的伙计,都得踩你一脚,更别说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了。
在这些人眼中,官宦子弟,就应该是无恶不作,色厉内荏的角色。世卿世禄的官员们,通过各自的手段把控着升迁之路,并一代又一代的剥削百姓。他们的子弟,就应该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堕落成与他们一样的人渣!
“六爷,您看这些外来人都是看清了世事功名,跑到这来闷声发大财的,求快活的。”
“都不想像那些老实人一样,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发现成全的全是王八蛋,一辈子总结起来就两字-白活。”
......,马遵说的话,听起来挺扎耳朵,可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现如今这官场,还真就是他说的那样。
能干好事,有干事心的,要么提拔不上来,要么早就寒了心,以他老子马载为例。至于那些溜须拍马,狗屁倒灶的,像许敬宗、李义府之流,个个混的脑满肠肥。
可李贤只是一个亲王,权力有限,也没有资格管这种事。说难听点,哪天皇帝不高兴了,一句话就让他土豆搬家滚茄子了,到封地去了。他想回京,还得看人家脸色呢!
说归说,闹归闹,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马车,终于到地方了。一下车,就有一位身材窈窕的俏妇应了上来,一口一个马公子,叫得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当然,也不算她眼睛瞎,很快就锁定了一身锦袍的李贤,正在她要卖弄风骚,想利用御姐气息勾引一下李贤的时候,马遵不由冷脸的拦在前面。
“鸾娘,你搞搞清楚,不是什么人,你都有资格上前搭话的,明白吗?”
鸾娘虽然很不高兴,但江湖经验丰富的她,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面带笑容的问了一句:“这位小爷是?”
“别叫爷,叫爷是抬举你,你们家祖坟上,还是没冒这股青烟,叫六公子!”
说完这话,马遵还很狗腿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的叫了声六爷。李贤也是微微一笑,很是淡定的走了进去。
看着一行人大步流星的往里走,鸾娘不由的啐了一口,果然官宦子弟都是一丘之貉。又把侍者叫了过来,低声的吩咐两句,然后才摇着腰跟了进去。
李贤不得不承认,一旦不用顾及王法及世俗理念,人性被无限放大之后,创造性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用别有洞天来形容这里,实在有些庸俗了,倒不如说:暖山度腊东风微,娇娃赐浴长汤池,刻成玉莲喷香液,漱回烟浪深逶迤,犀屏象荐杂罗列,锦凫绣雁相追随,破簪碎钿不足拾,金沟残溜和缨。
光是在邙山大山中,建这么一座世外桃源,其中花费,绝对是一个不菲的数字。这比在辽东,打下一座棒子城,还他妈富裕,真是没有天理了。
“哎呦,马公子,您可是关照小号,这才几天啊,携朋带友的来了。”
“刘掌柜,你这不错,又是个好玩的地方。好玩,自然要与好朋友分享了。”
双方寒暄了两句,马遵就直奔主题,他和六爷,这次是专门奔着“天局”来的。钱,六爷有的是,要的就是惊险,刺激!
“马公子,上次就与您说了,天局的成本太高,这让老哥实在是没法坏了规矩啊!”
“这样,您还是与上回一样,去地局玩一玩,输了算老哥的,怎么样!”
上一次,见他的洛阳府君的公子,刘掌柜已经破例,让他看了一回热闹,算是给了他老爹面子。现在,带了这么个小公子,就想进入天局,实在不像话。
进天局,要么舍得一身剐,要么有钱铺路。马遵的爹是洛阳的父母官,谁能与他叫胜负的代价呢,而且他又没钱,凭什么让他进去搅局。
“刘掌柜,说你狗眼看人低吧!你真当爷们来跟你逗乐呢?”,说着这话,还让跟着的李如壁等人,打开了带来的三口箱子。
顿时是金光一片,里面清一色的金块,齐刷刷的摆在箱子里,附近看热闹的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六爷见谅,恕小的眼拙了!”,收起轻慢之心,刘掌柜笑着行了一礼。心里也嘀咕着,鸾娘说的没错,真真是来了一条大鱼。
“好说,刘掌柜!头前带路吧!”,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李贤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其废话不用再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就好。
刘掌柜当然也明白,人家压根就没看得起他。不过,这也不奇怪,能让洛阳府君的公子,当跟班的,说不准就是那位宰相家的公子。
钱财对人家来说就是粪土,猎奇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压根就不是同一等级的人,人家玩够了,下次就是走了大街上,也不会再与其搭话。
这对于见识甚广的刘掌柜来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能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的把一行请到后面。
第七十二章 别样赌局!
摇色子,押宝等,都是赌局常见的玩法,要是天局跟洛阳城的赌坊一样,也就没什么新鲜可言,更不会吸引到消金客到这来挥金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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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等人进来的时候,石桌前还坐了三位中年汉子,从那一身锦缎华服就能看出来,够资格坐在这里,都是身家不菲的角色。
李贤也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中,很是淡定的坐了下来。他们都是此道中老手了,但还从来没见过年纪如此小的家伙,加入天局。
刘掌柜也看出了几人的异样,随即用肯定的口吻告诉他们,这不是玩笑,六爷绝对是个玩得起的少年英杰。且说完了这话,也躬身的退了下去。
“小兄弟,这样的天局,可不是你一个少年郎能玩得起的!”
“张兄说的是,如此之多的财帛,要是输光了,你回家没法交待吧!”
“当然了,你没钱也行,就不知道你有家眷没有!上一个坐在这的,他的婆娘被我们玩了一宿,结果疯了,寻了短见。”
大胡子见李贤在瞪他,继续嘲讽道:“看你这年纪也不像有婆娘的,你有娘不,看你长的这么俊俏,你娘长得应该也不赖!”
大胡子越说,表情越是淫荡,其余的二人也因为他的荤段子,跟着笑了起来。似乎他们的已经胜利了一般,正在向李贤讨要赌债。
可他们的笑声还没落,见自家王爷的眉头一挑,收到信号的李如壁,一个闪身来到大胡子身后。
在把他摁在桌子让同时,抽出了靴子里的军刺,二话不说,冲着后脑勺就刺了进去。接着将大胡子的人头,钉在了石桌上。
只见大胡子的嘴,咕嘟咕嘟的喷血,抽出了几下之后,直接就咽气了。
大胡子的两个随从,也怒吼一声,冲了过来,可都被李如壁像捏小鸡仔一般,干净利落的扭断了他们脖子,尸体直接丢到了一旁的角落中。
另外两人,被这突如其来血淋淋的一幕吓的,起身连连后退,且还不忘跟着怪叫两声。
他们都是江湖老手,对于粗鄙之语早就有了免疫力,谁也不会因为几句戏言就拔刀相向。可没想到这小哥玩真的,上来就出杀手。更让他们觉得瘆得慌的是,李贤脸上一丝波动没有,好像杀个人,跟杀条狗没什么区别。
是,在鬼市这个地方,每天都会有人丧命,死人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了。可干掉大胡子这种大佬,绝对不压于晴天之下,打下一记旱雷,绝对引起轩然大波。
被房间内的动静惊醒的刘掌柜,推开门后,也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苦头婆心的叨叨着,今儿这事,一定压不下,六爷还是先走微妙,否则大胡子的手下,是不会轻易干休的。
“六爷,不是小的撵您,实在我能力有限,压不住,您看?”
还没等李贤说话,马遵一把就扯过了刘掌柜,正色言道:“老刘,你也是鬼市里的人物,真当爷是棒槌呢!”
“他进了这里,上了牌局,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扯什么里格楞!要怨,就怨他嘴上没把门的,该死!”
本来就是,雍王的母亲是谁,那是当朝的天后。大胡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开她老人家的玩笑,他不死谁死。
要不是雍王有事,要不是六爷心善,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死三个人就完事了,那是谋逆之罪,是要诛灭九族的。
“得得得,你别跟爷我废话,信不信爷让洛阳府的差役,扫了你这贼窝!”
见刘掌柜不说话了,马遵很不耐烦告诉他:“干啥呢?让人动手收拾啊,等着六爷赏你呢?”
马遵是洛阳府君的公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洛阳府。他都这么说了,刘掌柜和另外两人还能说什么呢!
就算事情闹大了,人也是他这位公子爷带来的,马载就是再世青天,也不会法办自己的儿子吧!
稍时,待侍者把房间清理干净后,李贤三人又重新坐了回去。可这二人原本自以为是的神情一扫而空,都面对畏惧的看着李贤。
“二位,不要见怪!小弟的母亲,也是出身豪门的千金,含辛茹苦教养我兄弟姐妹,身为人子,自然不能容他人侮辱。”
“赌嘛!无非就是钱,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输赢多少,又能如何呢?”
“两位放心,我这个人,好赌品,输多少,你们拿多少,绝不赖账!”
李贤这话说完,狗仗人势的马遵,踢开那几口箱子,让金灿灿的金子,暴露在二人面前。
好嘛,见李贤也是玩家子,不仅狠辣,更是痛快人。二人也是金钱冲脑,立马忘了方才的大胡子,直接将桌子上两个小布袋提了起来,摇晃几下,然后倒在桌子上,摞成锥状。
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三人随机从下面抽取,谁抽取时,掉落的签子的总数多,就是谁输,反而则为赢。
看起来,这个游戏简单的很,可实际最是考验一个人的心里承受能力。随着一根根的签字滚落,人的压力就会大,因为你随时可能因为一念之差,而倾家荡产。
听到玩法后,李贤还跟着慧心一笑:还别说,这些混账东西,人不怎么样,发明的玩法,还挺有意思的。
一根
两根
三根
......,五十根,......,一百根。
满头大汗的二人,见李贤神情依然不改,心中佩服的同时也相觑一眼,决定联手给李贤一点压力,否则他们俩就撑不下去了。
所以,随即命计数的侍者,拿来纸笔,将自己的身家,一样样的写了上去,作为新添的筹码。
“小兄弟,要玩,咱们就要玩的尽兴,你说是不?”
“那可不,出来跑的,那个不是三更穷,五更富,想要得大财,就是花大本钱。”
二人一唱一和的鬼蜮伎俩,当然满不过李贤。只见他抽过一张纸,龙飞凤舞的写道:洛阳城西,百丈大院一座。
这码一加,二人眼睛瞬间就眯成了一道缝。笑的那叫一个猥琐。
可这把马遵搞糊涂了,六爷是亲王没错,可也没有百丈大院。于是,在下面捅咕了一下李如壁,想问问他这是哪儿。
伸脖子扫了一眼的李如壁,又扭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马遵,低声说道:“你脑袋让门挤了,洛阳城西是皇宫。”
这话一出,马遵惊的差点没把舌头咬掉了。不是他脑袋被门挤了,而是压根就没想到,雍王的胆子这么大,真敢把皇宫压出去。
而李贤对面坐着的那两个可怜虫,才是真正被挤了,见了钱就不知道自己爹是谁了,连洛阳的地理位置都敢忽略。再说,即便雍王输了,他们还敢去跟陛下要帐,怎么地。
第七十三章 葫芦娃的爷爷!
赌这种活计,玩的不仅是心里素质,更是在拼家底,总而言之,谁的钱够厚,谁财大气粗,谁便一定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因为运气不可能一直战胜实力。
这两个人赌的是身家性命,赌的是他们的全部希望,当然不会像李贤的举重若轻,完全不在乎输赢的多寡,所以他们的手自然也不能完全受大脑的支配。
就在二人输掉全部身家的时候,李贤说话了,二人不需要付出任何金钱及他们珍视的东西,只需要告诉他,这种变态的玩法,及为他们撑腰的人到底是谁,就可以离开了。
对于这样的小鬼,李贤没有兴趣,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他是个能发大财的人,所以不算小账,只要能换得更大的利益,李贤不介意让他们继续活着等待自己的果报。
“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说!可做过的孽那么多,总有一些冤魂怨鬼找上门,出了这个门,一无所有的你们下一刻就横尸街头,也未可知啊!”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死,总比你们自己死要好,作为精致利己者,怎么选,你们自己应该拎得清。”
江湖道义也好,人情世故也罢,反正李贤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仅仅一面之缘,他能做的仅此而已。如果,二人还不识相,那就只要按照赌桌上的规矩办了。
他们这种人,作孽太多,恨他们的人,数都数不清。之所以一直没得到果报,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身家丰厚,家境优渥。
可一点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东西,面对的结局与贺兰敏之一样,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一点,他们自己也是清楚的。
“你到底是谁?”
“没错,你不是来赌钱,你是来要我们命的!”
二人清楚的认识到,李贤根本不是来玩的,恰恰是为了在天局中,被玩死的人出头。他俩就想不明白,那些混蛋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贪得无厌。
面前的这位狠辣的小爷,凭什么把这笔账,通通都算到他们头上。要不是这些人太过贪心,一心想要以小博大,能有今天么!
自古以来,赌局上的规矩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凭什么今儿的规矩就得改了?
“甭说什么江湖规矩,今儿六爷就是来破这规矩的!”
“识相的,赶紧说,不识趣的,咱们就官道、江湖两个走着!”
此刻的马遵,完全就是一副二世祖踩着别人头顶的样子,气焰嚣张的不行,李贤看着都想上去踹两脚,太气人了。
不过,马遵是最帅不过三秒,也就在两人踯躅之时,刘掌柜与一位须发全白的老头走了进去。
“来来来,让老夫看看,谁家后生,火气这么大!”
“老头,你少管闲,事、事,啊!”,被老头一棍直接点中了胯下的马遵,捂着下面,小腿一夹,面色痛苦的蹲了下来。
嘴里的话,自然也不用听了,除了“啊”,就是吸气,然后就搓啊搓,猥琐的不能再猥琐了。当然,这老头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尽朝下三路招呼。
“打狗也是要看主人,何况人呢?”
“老先生撅了晚辈的面子,是逼着我们犯老么?”
不与老者争筋骨之强,是年轻人应当遵循的处世之道。李贤是不愿意这么做,但有一个前提,那就别做的太过。
如果不是看老头儿一副道人的打扮,李贤才懒得与其废话,早就让李如壁发信号了。
呵呵.....,,“恕老夫眼拙了,竟然才注意到你!”
“从你的面相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且周深散发着尊贵及肃杀之气,一定是大有来路了。”
面相,老子是来办案的,又不是来相面的,即便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李贤也仅仅回了一个冷笑。
可当老头的目光,扫到李贤腰间的玉佩之后,双目一紧,随即又淡然一笑。看到它,他的心里就有谱儿了。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老夫欠这里东家先人的人情,答应在这里守护三年。”
“现在还有一年的光景,不管你要干什么,要找什么人,一年以后再来。”
李贤当然不可能因为老头一句话就算了,当即摇了摇头,表示今儿的事,一定要一查到底。
被拒绝的老头,并没有动怒,反而指着李贤腰间的玉佩,笑着告诉李贤,就算是李勣那老东西亲自来了,也得给这个面子。
即便“李贤”在英国公府如何受重视,也不过是个小辈。长辈之间的事,他还是掺和不了的。如果李贤今日能给这个面子,改日他会到英国公府,亲自登门致谢。
听到这话,李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没错,这百鸟朝凤玉佩,的确是李勣送给他的。老头儿认识这玉佩,就说明其大有来头。
在辽东两载,李贤受到了李勣别样的照顾,不仅为其提供了无数的机会,还有意无意的传授一些用兵之道,这份人情可不是轻易能还清的。
这老头是误把他当成了李敬业几兄弟之一了。出于人情的考虑,他还真不好辩解太多。而且一点脸面都不给的话,传到李勣的耳中,他可就是忘恩负义了。
沉吟片刻,李贤盯着老头,正色言道:“这二人作恶多端,手上沾的血太多了,不能宽恕,我一定要把他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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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个贼窝,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遣散,否则等着的,就只能朝廷的围剿!”
见李贤这么不开面,有了老头撑腰的刘掌柜,也硬气了一把:“凭什么?就凭带来这几个人?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们走不出鬼市?”
“一个月就领那么点散碎钱粮,玩什么命啊?别不识趣,到时候还落自己的面子。”
猪?刘掌柜这话一出,老头就无奈的拍了下自己的头。人情这东西,说有是念旧,说没有也没问题,完全看李贤的心情。
堂堂英国府的少将军,要是被刘掌柜给恫吓住了,那这将门第一家族,岂不是没救了!看到李贤又坐了下来,老头就知道今儿这事,是注定是没法善了啦!
第七十四章 真是老神仙!
不要说老头觉得刘掌柜的脑袋被门挤了,李贤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面子都给你们,还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咱手下不留情了。
见自家王爷又坐下来了,心领神会的李如壁推开窗户,从袖子里掏出响箭,直接就放了出去。这声音还没落,别苑四周,立刻就响起了激烈的兵器碰撞及喊杀之声。
就这么一下子,干懵的不仅是刘掌柜,连老头都下了一跳。要知道这别苑之中,可是养了百余号打手,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他提出和解,也是不想老友之后被为难。
可院子外的械斗如此激烈,这不正说明李贤带来的人,并不是普通的官府差役,而是堂堂正正的军队么?即便他是英国公府的公子,有军职在身,但也没有权力动用军队吧!
当看到冲进别苑的士卒,都佩戴着统一的黑色铠甲及面甲,老头立刻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虎贲营,心里一凉的他,面色复杂的看着李贤。
“你,你这不是给自己招祸么?即便你祖父是当朝司空,你也没有权力私自调用这支军队啊!”
别看李勣是大司空,是唐军的统帅,可如果让人知道,他的孙子在京畿之地,擅自调动禁卫军,且仅仅是为了一家赌坊。皇帝怎么看,百官怎么看?于公于私都交待不过去啊?
呵呵.....,揉完了下面的马遵,此刻也来了精神一脸讥笑之色:“老东西,瞎了你的狗眼!李勣是他六爷的祖父,他配么?”
“老子今儿让你死个明白,六爷是当朝皇子,爵封雍王,乃是太宗文皇帝之嫡孙!”
“区区邙山算个屁,六爷在辽东,为国家开疆拓土,何止两万里,这就是抬抬脚的事!”
抬手制止了耀武扬威马遵,李贤淡淡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雍王-李贤!不知道老先生高名上姓!”
都到这地步了,刘掌柜什么的已经不重要,都抖成筛子了,还能成什么气候。倒是这位与李勣有些渊源的老者,值得他认识一番。
当然了,尊称他一生老先生,完全是看在李勣的面子上,否则他堂堂地亲王,完全没必要如此礼下于人。
“还说什么啊,有什么可说的!东施效颦,老夫丢人丢大了,听凭殿下的处置便是!”
“别啊,本王在司空面前就是个晚辈,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本王委屈了他的至交好友,那可是要落埋怨的!”
不说,那不行!李贤心里清楚很,即便马遵不道出他的真实身份,人家也看出虎贲营的跟脚了。能认出玉佩,认识李勣,还认识虎贲营,说他是泛泛之辈,鬼也不信!
老头子老脸一红,长长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回了一句:“老朽-谢科!”
噗,咳咳咳,老头这话,可是把喝茶的李贤呛着了。马遵,李如壁他们不知道“谢科”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李贤却是清楚的很。
可换一个说法,大伙也许就明白了,神射将军-谢映登,瓦岗五虎之一!明白了,全明白了,难怪张口闭口李勣长李勣短,感情是同一战壕的弟兄。
这老头子不是修仙去了吗?咋跑着还人情来了?在洛阳鬼市的赌坊,活捉了瓦岗寨五虎将,别说谢科自己老脸挂不住,就是李贤也觉得有些扯淡。
就在李贤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三百监府军,已经控制了别苑的,屋子里刘掌柜等人也悉数被他们拿下。
眼看着,虎贲营的士卒,就要拿下老头子-谢科了,李贤抬手制止了他们。随即命人将谢科,请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二位,善恶终有报,今儿就是遭报应的时候,别怨天尤人,要怨就怨你们平时做事太绝了。”
“至于你,刘掌柜!本王也就不问了,洛阳府的刀笔吏,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人招供的。”
说完这话,李贤一甩袖子,带着马遵、李如壁头也不回走出了屋子。而刘掌柜三人,也是悲嗷哭泣着,他们知道李贤的话,已经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马车缓缓向东行使,监府军也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暗中保护李贤,另一部分则跟随李如壁打扫别苑,伪造江湖仇杀的现场。
混江湖嘛,最恨的就是吃里爬外,勾结官府的人。马遵为了弄清楚这里面的事,让李贤得到更多有利的信息,买了几个人的情报。
虽然官府围剿是光明正大的,但不能把人家卖了!这不仅有违江湖道义,更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用上他们,不是!
“老神仙?谢道长?”
“谢将军?”
“您老这总不能装哑巴吧!英公可是回来了,明儿本王就把您送去?”
对于谢映登,李贤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该打的仗,一仗没少打,天下承平了,人家不受官职爵位,情愿逍遥于荒野之间,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这叫什么,这才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才是真的高风亮节,比起朝中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强多了。
而且,李贤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还不是一般的聪明人,就是不想卷入内斗,才在建国后辞官的。他就是想知道,这么个轻功名的人,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了,给一个赌坊看家护院?
“雍王爷,你不秉公执法了?”
“执法也是要看人的,这个道理本王明白。您老是开国功臣,别说是帮忙,就是你开的,也得网开一面,从轻处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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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头子不以为然,李贤继续笑道:“小王在辽东的时候,常常听司空说起你们在瓦岗寨的事儿,对于先生的大名,那是如雷贯耳!”
“要不,你解释解释?也让小王在王法和弟兄们面前,有个交待?”
这也就是谢映登,也就是李贤“前世”太爱隋唐英雄传了!此刻他,正在心里比较着,年老的谢映登,与他想象中白马银枪的骁将,有多大的差距。
不过老头子好像并不急于为自己辩解,反而面带疑惑的指着李贤腰间的玉佩,问着李贤,为什么李勣的玉佩会在李贤的身上。
“它?司空奖励小王的礼物,怎么了?”
“你不知道,这块玉佩代表着什么么?”
谢映登这一反问,倒是把李贤问住了。不就是一块古玉么,即便值些钱,也没什么,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你不知道?哦,那你别问老夫,自己去懋公那问。至于,这赌坊,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七十五章 真不长脸!
在李贤原本的印象中,像谢映登这种隐世的高人,都是那种仙风道骨、仙气飘飘,出口便是道德文章。谁能想到,谢映登还有如此世俗的一面。
也是,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谁没有点亲朋故旧,昔日恩怨。反正,只要活着,这人情就短不了,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想尽办法去偿还。
李贤这么一折腾好啊!谢映登的人情也不用还了,从此可以寄情山水,无牵无挂的逍遥于天地之间了。
当然,凡是都有前提,李贤不追究他在别苑中存在的过失。但他必须跟着李贤,走一趟英国公府,这也算还李勣一个人情,报答其在辽东的关照之情。
至于谢映登,老脸能不能挂住,不在他考虑范围内!正在谢映登苦着脸,觉得无颜再见老友之际,马车被突然停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的李贤,还因此被闪了一下。
不顾老头的嘲笑,李贤掀开帘子,就看到成群的府兵,乱哄哄的围着户部的粮仓,吵闹的很是厉害!
“殿下,盛世年景,当兵在粮仓外闹事,朝廷了不怎么体面啊!”
李贤当然知道,老头嘲笑的不仅是朝廷,更是他们李家。想当年,高祖、太宗创立天下的,可不是这样。现如今的朝廷,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辈不如一辈,早晚败光祖宗的基业。
哼,感到羞耻感的李贤,冷哼一句:“先生务忧!小王去去就来,是不会让外人看热闹的。”
说完这话,李贤飘然从马车上跳下去,在几个侍卫的开路下走上前去。还没到进前,就听到有人高声骂着:“狗日的,跟老子逞塞,我去你大爷的。”
“来来来,弟兄们,都跟老子一起把衣服脱了!让这些户部的老爷们看看,老子们在辽东,到底怎么为国效命的。”
“今儿要是不给粮食,老子们可就不走了,你要是够种,就把老子们都砍了!”
领头这话一说完了,周围的士卒也都举着家伙高声附和。可户部堂官明显是见过世面的,冷着脸骂了一句:臭丘八。
“咋地,反了你们啦!告诉你们回去等着,就回去等着。再敢废话,本官就要上报本部,到那时候,怕是你们得吃不了,兜着走。”
堂官的话,算是把矛盾进一步激化了,围着的将士们也是骂声一片,眼瞅着就要动手了,李贤的侍卫高呼了一声:雍王殿下到!
黑着脸的李贤走上前去,还别说那几个光膀子的军官,他还真认识,都是辽东军下辖的各部将领,看到李贤来了之后,也都蔫蔫的低下了头!
“噢,脱衣服,亮伤疤,摆功劳,是吧!”
“行啊,来,本王正好要去见陛下,一块跟着去,到显仁宫亮你们这身膘去!”
俗话说,将军未挂封侯印,腰下常悬带血刀。这些人,可是刚从血与火的战场上下来的,那可是什么人都敢杀的。这户部的堂官,也是个胆大包天的角色,殊不知他的脑袋,刚就在阎王爷那转了一圈。
当然了,一般的宗室子弟,碰到这些手里横刀还滴血的家伙,那一定躲的远远。别说他们说不了,就算能说,也没那胆子,闯入刀枪林立之间。
“殿下,不是末将等人闹事,您也是辽东军的将领,军中的补给情况,您也知道。”
“为了彻底剿灭高句丽,弟兄们饿着肚子,跑了几千里!从木底到平壤,一路上本部饿死的,就高达八百余人。”
“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还要挨饿!弟兄们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州军的中郎将-方泉,承认自己带头闹事不对,可户部就全对么?区区一个洛阳府,能替他们垫付多少军粮,没了粮食,让将士们活活饿死?
他们调拨出了问题,担心吃罪不敢上报,最后要付出生命的却是这些在前线立功的将士。凭什么,朝廷就是对待有功将士的?还是户部老爷们,太不拿大伙当人了?
这话一出,让李贤的脸,不仅臊的通红,更是臊的发烫。前线的日子是什么光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方泉是个实心眼的汉子,断然不会拿弟兄们的饭碗来开玩笑。
“青州军困难到这地步了?”
见方泉等人点头,李贤没好气的怼了户部堂官:“解释解释吧!”
先不说,分拨军粮是他们户部的分内之责。就他这个态度,李贤就想大耳刮子抽他。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的,摆的架子比一品亲王都高!
像这种吃人饭,不干人事的,放在他的部队,别说够不够砍的。单是这态度,李贤保证,他的仕途,十年都别想前进一步。
“回殿下,这个,这个今年黄河泛滥,沿岸撅了不少口子,黄河航道受阻,所以军粮没法及时到位。”
“殿下,您是知道的,户部的差事很难办!想把差事办好,需要协调的衙门太多了,说不准就到那就卡住了。”
见李贤点了点头,户部那堂官赶紧添油加醋:“而且,那个都水监,难说话的很,我家尚书现在还头疼呢!”
“牢骚发完了?”
“发完了就说,你的库房里到底还有没有粮?”
难办?啥事好办啊!这差事要是好办,拴条狗就能办好,朝廷为什么要开科取士,为什么要高官厚禄的养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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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官场上的事,县官不如现管。你们手里有钱粮袋子,你们怎么说都行!可别忘了,将士们手里有刀,那可是能要人命的。要是因为钱粮,激出兵变来,别说他这个堂官了,就算是他家尚书,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可剩下的那些,都是准备拨付给北衙禁军的,给了他们,北衙来了怎么交待啊!”
北衙是禁卫军,是皇帝身边的军队,户部当然会优先补给北衙,省的他们在皇帝面前,多嘴进谗。
而且,官司打了御前,户部为了体面,一定会找个替死鬼,深知自己尚书脾气的堂官当然明白,最后被递出去的一定是他。
拍了拍一脸难色的堂官,李贤轻声说了一句:“这些将校,是不敢抢掠户部府库。可要是抢掠官宦富庶之家,比如说你的府邸,那可就说不好了。”
“是承担点责任,救救急,还是等着他们上你家去抢,你自己选!”
第七十六章 道破心机!
将士们不知道户部的弯弯绕,李贤还能不知道,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堂官,就是拿出来搪塞别人,争取时间的。
也就是,从他开始劝退那些将士开始,他的身家性命就已经被户部一众官员出卖了,且还浑然不知,这样的糊涂官,留与不留没什么区别。
既然他们自己人都不介意了,李贤也更没必要客气了,逼着他将应付的军粮,一颗不少的付清了。
当然,他心里也明白,各营大将,及负责安置回朝大军的吏部侍郎-裴行俭、洛阳府尹-马载,也一定在暗中支持,否则这些人连辕门也出不来。
“老夫归隐田园几十年了,这官场也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是么?殿下!”
老头子嘲讽的并不是李贤,而是统治者的本质,谢映登等人年轻的时候,举义旗,将义兵,讨伐暴隋,以廓清环宇,安顺百姓为己任。
虽然千难万阻,道阻且长,但他们做到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推翻了隋杨,正本清源,让国家可以有序的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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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唐建国几十年了,业已三帝,国力才刚刚才赶上开皇不说,这官场也如开皇末期一样的开始腐败。王朝兴衰的怪圈,看来李家也并没有跳的出来。
“老夫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市井传闻,有骨气,有血性,爱民护民。再加上你方才的表现,可以看的出来,你在军中的声望不低。”
“让老夫想不通的是,你父皇,看上去挺聪明的人,为什么不立你为储君呢!最起码不用担心身后事了,不是么?......”
身后事,三个字,被谢映登咬的很重,由此不难觉查出来,他对以仁孝著称的太子弘,并不怎么看好。当然,这也是常理,朝中大部分世家豪族的想法也是如此。
皇帝患有风疾,国中大事多数靠天后维持,在这种子弱母壮,牝鸡司晨的朝局下,仁孝显然并不能帮助李弘,成为拥有实权的储君。
一旦皇帝归天,拥有实权的天后,能不能容忍其分权都是未知之事,两汉外戚专政,后族掌握皇权之事,看样子又要在大唐上演了。
换位思考,如果谢映登是李治,他一定会选择精通武略的李贤。废长立幼,那就是拿出来好看的,大唐什么皇位传承,什么时候按照嫡长子继承制传续过?
从隐太子到李承乾,再到废太子李忠,哪一个不是捧着诏书,顶着嫡长子的名分,受命储君的!可结果呢,最后不都因为时势被废掉了!
“你大伯小时候,老夫见过,丰姿岐嶷,仁孝纯深,是个储君的好苗子。”
“可惜啊,他这颗小树长歪了,要不然也就没你父皇什么事了!”
“你比你大伯强,最起码能镇得住军队,这很重要。”
没错,不管在老一辈人的眼中,还是出于实际的需要,能镇得住军队的,才是顺序继承皇位,保证社稷传承的关键。
这江山,归根到底是打出来,掌握不了军队的储君,根本就坐不稳含元殿那把椅子。为宗室,为家国天下计,择贤而立要比抱着嫡长子继承制要饭,更适合如今的大唐。
唉,叹了一口气后,李贤摇了摇头。谢映登根本就不了解内情,也不知道他与皇帝之间的父子感情,到底烂到什么程度。
当然,李贤也不认为,原本历史上的“李贤”比他与帝、后更融洽到哪去,否则就不会死么惨了。
“先生,天家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本王不嫉妒太子弘,更没有濮王泰的野心,能安安稳稳的到封地就藩,就行了。”
“况且,太子弘对本王不错!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也好,兄弟之情也罢,本王都无意抢夺他的储君之位。”
粗知历史的李贤,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避免沦为帝后博弈的工具,老七、老八那俩傻孩子,比他更适合成为他们玩具。
为了让帝后不要打他的主意,他在辽东血战两载,完全掌握虎贲营的同时,在军中建立了一定的威望,有了自保的能力。
其次,诛杀贺兰敏之,并拒绝了皇帝休好之意,让其更加厌恶自己,就是为了能早一步的脱离京师。只要到了封地,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最后,那就要说武后,在李贤看来,她的思想工作要比李治好做多了。最起码,只要利益上不冲突,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置身事外?呵呵,殿下,你早就身在局中了,你知道么?”
“而且,就你那病恹恹的兄长,根本就没有做皇帝的命。”
谢映登这明显是话中有话,眯起眼睛的李贤,袖子一抖,一把军刺划入右手。
一边把玩着,脸色前所未有严肃的李贤,沉声道:“先生,小王自认为对你不曾有过失礼的地方。”
“可你要是知道什么,而且针对东宫的,最好告诉小王。否则,哼哼,我不保证能一直敬老!”
呵呵......,“小殿下,老夫这辈子,经历过的血雨腥风是你无法想象的。”
话间,谢映登拂了一把胡子,笑道:“老夫是道士,自然会一些观星之术!从星相上看。”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李贤便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不用他说,李贤也能猜出来。这样套词,但凡是个人,在朱雀大街转半个时辰,保准都能学会。
老头子明显是有恃无恐,李贤可不相信他能观什么星相之术。他要是真有那能耐,还能在赌坊别苑被活捉?那时候,他的神仙手段哪去了?
“殿下,你命宫光明,目如凤鸾,富贵有威,乃是真正的福相!”
“当然,可以看出来,你的命格是经过高人之手修改的!高人啊,夭寿短命之相,变的紫气东来,老夫不及也!”
谢映登这话一出,李贤的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是什么跟脚,他自己清楚。一下子就被谢映登道破了心中的秘密,身上的杀气骤然聚增。
而他的这个表现,在谢映登看来,是心虚,有野心的表现。这就是李贤方才说的,都是糊弄世人,身在这么的家庭,起了争心,也是很平常的事。
“殿下,别激动,开个玩笑而已,干嘛那么认真呢!”,飘飘长髯的谢映登,笑眯眯的说着。
第七十七章 李勣的意思?
回到王府碰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焚香拜案,恭恭敬敬的请出圣旨。老实说,李贤很是诧异,二圣为什么会在颁下这样的圣旨给他。
拜入卫公一脉,对于武将来说,绝对是提升自身能力,拓宽军中人脉、资历的最佳途径,千载难逢,可遇而不可求。
当然,尤其是去年,大将军苏定方过世之后,就显得更加难得了。因为,即便得到皇帝的允许,也只有司空一人,裴行俭现在还没有收徒的“资格”。
可对于藩王来说,就另当别论了,学成之后,难免滋生野心,窥测储位、帝位,以效仿太宗皇帝。这道圣旨有很浓重的“鼓励”意味,最起码在李贤看来是如此的。
武后在他出征前、后,先后表示过,“太子多病,汝当勉励之。”之类的话,如今又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道圣旨,这着实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可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李贤这个学生,接了圣旨后,他不仅要觐见谢恩,更是要准备大礼,去拜见恩师!这是礼,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即便李贤是皇子,也不能特立独行。
翌日,英国府,有老友来访,李勣很是高兴,破例将皇帝赏赐的御酒都拿了出来,款待他的好兄弟-谢映登。同时,也向他的好兄弟,好好宣耀了一番,自己有了一位了不得的弟子。
抛去身份敏感外,李贤绝对是李勣一生中,遇到过最有天分的孩子,胆大心细,吃苦耐劳,又富有创造、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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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暴力没错,可更是一种美学,有这么出色少年英杰,承接他的衣钵,李勣此生没有缺憾了。
“懋公,你这个学生不简单了啊,三百监府军就敢深入邙山腹地,的确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哈哈......,见老友也看好李贤,李勣也是开怀大笑,同时笑道:“三百精兵,已经很小心啦!”
“铜门之役,明允只身潜入敌营,手刃敌将-苏里都,并纵火焚烧敌营,随后又以七千之众,全歼守敌三万。”
“映登,你我少年之时,也不会干的比他还漂亮!”,说到得意之处,李勣乐呵呵的抚了抚胡子。
确实,李勣是喜欢李贤的,虽然这个徒弟是天后塞过来的,但李勣的心里并不抵触。卫公的兵法虽好,也要适逢其人,否则与明珠暗投无异。
从辈分上说,李勣与苏定方师出同门,且同朝为官多年。可他从来都不认为,其与苏定方到底哪个更高明。他们这辈人,没有比出来,那就只有换到传人身上。
苏定方命好,找到裴行俭这样的良才美玉,李勣那时候真是由衷的羡慕。但现在不用了,他有了李贤,比裴行俭更有培养价值。
李勣倒是要看看,他们俩将来的成就,到底谁比谁更强!
唉,“哪里有什么不信的,老夫不是被他活捉来的么!”
说到这,谢映登还佯装生气,好好跟李勣叨咕了下,他这个学生在邙山,是如何不买老师面子的。
.......,人年纪大了,精力就比不了年轻人,李勣又操劳了一辈子,更是比不了精力旺盛的谢映登。
这不,见其不胜酒力后,精于世故的谢映登,主动要求李敬业扶他下去休息,嘴里还叨咕着:李懋公的酒量,比年轻时还好。
“这个老狐狸,几十年不见了,还是那么狡猾,难怪他活的这么自在!”
“明允,咱们走,到后堂去,喝口茶,醒醒酒!”
笑着指了指谢映登的背影后,在李贤的搀扶下,一老一小,径直的走向后堂。
接过李贤倒的茶,美美的品了一口后,端着茶盏的李勣笑道:“明允啊,你心里是不是不痛快?”
既然收了李贤这个学生,领了雍王师这个差事,李勣就得顾及李贤的一切,且与其父母一样,要为其操心费神。
“老师明鉴,贤心里是很有些不快。可我,不能说,不能怨,甚至不能不受。”
“战场上的刀剑都是迎面而来的,可在这东都,却可能是任何地方,任何人。”
“我不想成为谁博弈的工具,更不想被人像棋子一样摆弄,请老师教我。”
虚扶了一下,李勣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学生,这眼神中,包含同情、怜悯,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原因。
寻常的宗室子弟,可以狗马弋猎、可以流连忘返于勾栏院中,可李贤呢,只能在生与死、血与火的战场上苦苦求生。
李贤十二岁到辽东军效力,两载征战,无数次恶战,是为其锻造了一副铁打的硬骨头。可说到底,他终归还是一个少年,而且是个谁都不能依靠的少年。
李勣曾无数次看到他那不太强壮的身板淹没在战阵中,又无数次见到他从尸山血河中爬起来。老实说,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可值得他惊讶的了。
可让李勣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李贤,一次次的爬起来,在血泊之中握紧长矛,挥舞刀剑,最后取得胜利的,哪怕是十分险恶,不利的战局。
“先回答为师一个问题,你在战场上是怎么活下来的!”
恩?稍微迟疑了一下,李贤还是老实的回答:“我想活着,我想活下来。”
是啊,人都惜命,尤其爱惜自己的生命。李贤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想活着。就想活的自在一点,不受别人的摆布,拼命是他在辽东唯一能做的事。
“你说的对!可为师也要说个老生常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没有夺嫡之心,你就要接受别人的摆布。”
“为师十七岁随翟让上瓦岗,那时候少年意气,也是谁也不服!可见识到太宗皇帝的帝王气概,李家的运数之后,还不是做了顺臣。”
隋末乱世,是一个群星闪耀的年代,时势造就了无数的英雄人物。李勣,不过其中的星星点点,算不上大英雄,大豪杰。
可那些英雄豪杰,都没有干得过王道正气,尽皆折戟在李唐皇室的铁骑之下。这就是不臣服的下场,这就是与历史背道而驰的下场。
李勣必须让他明白,摆在他面前其实一直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皇帝臣服。别管这君父对不对得起你,只要他是君父,你就受着。
更何况,皇帝还是他的亲生父亲,父子之间是没有隔夜仇的,只要时机恰当,这个疙瘩早晚是会解开的,没必要太多挂怀。
“当然,老夫承认,陛下呢,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尤其在你的问题上,是有些欠缺。”
话间,李勣捏着他肩膀,正色言道:“掉到水里你不会淹死,待在水里你才会淹死,你只有从失败中寻找胜利,在绝望中寻求希望!”
说完这话,不待李贤追问,有些酣醉的李勣,直接躺在榻上,开始闭目养神,摆出了一副“业已言毕”的架势。
恩?前半句李贤听明白了,可这后半句,他有些不明白!不是不明白这话暗中的意思,而是觉得此话不应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虽然没想通,但李贤还是对着李勣行了一礼,回首将衣架上的披风盖在李勣的身上,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的把门关上。
李贤这前脚离开,李勣睁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陛下,你这步棋,风险太高了!”
第七十八章 红到没朋友了!
李贤拜入卫公一脉,成为大司空李勣的关门弟子,绝对是本年又一震惊朝野的动向。加上辽东之战的辉煌战果,李勣这个以入暮年的老帅,成为了朝野关注的焦点。
这人啊,一旦“红了”,把风头都抢过去了,就会有人看的不顺眼,就要找些不自在。这种官场纷争,不是什么新鲜事,自古皆然,没什么可让人意外的。
于是,中书省就收到了大量的弹劾文书,弹劾的内容,尽皆质疑辽东军的军纪,不仅出现了剽掠、屠杀之事,各部的逃兵更是不在少数。
自大唐建国以来,唐军为什么能傲视万邦,就是因为有着严明的军纪,要是都像辽东军这么干,那天朝的军队,与绿林响马何异!
而且,李勣在担任辽东军主帅期间,对于军队的剽掠、屠杀始终都抱着放纵的态度。处置逃兵的时候,也是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这是在干什么?这不是有意放松军纪么?所以不少上书弹劾的官员,都认为李勣是在效仿侯君集的故事,自己身子首先不正,所以自然不能重处麾下将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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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人家也不能光凭借一张嘴在那胡说,风闻言事也是讲究证据的。否则,攀诬国家元勋,当朝司空,那可是个不小的罪名!
就说左卫军的一个小小的校尉,芝麻绿豆一点的小官儿,凭什么回朝之后就在京中买了大宅子?
右骁卫的越骑郎将-郑固,一口气在蓝田县,买了三十亩土地。还有,李勣的中军司马,回朝后拿出了丰厚聘礼,迎娶了清河崔氏的庶女!
......,这样的例子在辽东军中屡见不鲜,仿佛他们在辽东不是去打仗的,倒像是去做买卖,回来之后腰包都鼓鼓的,他们的钱是哪儿来的?
不少官员认为,李勣与辽东军的将校们,借着作战的由头,上下其手,洗劫了高句丽一国,狠狠地为他,为他们赚了一笔“养老金”。
至于,上缴国库的那些,不过是些装点门面的零头而已。是以,他们奏请皇帝,责成有司,详查到底,正本清源,以正军纪之名。
为了表现的更有说服力,一些臣工甚至还拿出了叩阙的戏码,声泪俱下的向二圣陈述:下层之恶劣,令人发指,李勣这是在有意破坏国家的根基。
......,看着他们在显仁宫前,玩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娘们把戏,在东侧御阶上的太子弘、李贤,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六弟,你不觉得这些都是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嘎杂子么!”
“唉,那有什么办法,魏征是出了名的难剃头,萧瑀当了六次宰相,他们可是给言官们打下了一个好底子。”
没错,贞观朝这两位言官出身的宰相,可是给言官们锻造了一副铁打的硬骨头,也制定铁一样的行为准则。
但凡是有违礼法、道德、伦理、纲常的事,不管你的官位有多高,功劳有多大,一律把你弹劾到吐血为止。
基于不准堵塞言路等诸多原因,使他们在文官集团,形成了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成为了官场上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
对于这种不怕死,敢梗脖子,还不讲理的人,别说名臣大将了,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让他们顶的吃不下饭。
杀人诛心,只要栽在他们的手上,无一不是身败名裂,祖宗牌位都保不住。当然,失败了也不要紧,无非就是赔礼道歉而已。
而且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挤上几滴眼泪,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也就能交待过去了,什么严重的后果也不会有,更不会丢了饭碗。
哼,“要是孤当权,一定肃清这股不正之风,让这些吃闲饭,都下沉下去,看看说和做,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我的太子爷,你呀,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政务上吧!真把他们惹毛了,就跟当年对待大伯一样,走路姿势都上奏一本,那就够你受的了!”
别看李弘是太子,可根基尚浅的他,真是惹不起,有唐以来的几位太子,除了仅仅当了一个月,以太子之名,行君王之实的太宗皇帝外,无一不是言官们的靶子。
李弘年轻,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政绩。一旦让这些狗皮膏药给盯上了,撕都撕不掉。到时候头疼的可不只是李弘,整个东宫都得被拖入无尽的麻烦中。
“怎么,你对为兄不放心?”
“不是对你不放心,而是对他们的官箴质疑,你是国本,还是不要与这些势力之徒一般见识的好!”
“还是小弟自己解吧,辽东这两腿泥,插都插进去了,这个时候收手,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二圣准了李勣的请辞本章,转手授了一个雍王师,这在朝野臣工看来,就是失势的表现。他的功劳、威望太大了,大到连皇权,都不得不忌惮的地步了。
当然,反而言之,如果二圣真的在意李勣,授的就应该是太子太师,毕竟有了这份师生情谊在,即便他不在了,英国公府也有新帝照应着,富贵可以传代。
点了点头,李弘淡淡言道:“里面事,孤尽力斡旋,将士们在辽东苦战两载不易,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至于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北衙的那些将领,在份粮上吃了亏,谁知道会不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李贤是他弟弟,听到了风声,太子弘必须的跟他打好招呼,别一不留神着了人家的道儿。就像李贤说的那样这些言官,从来都不是什么有大主意的,与谁坐到一起,完全是看时势。
现在,李勣退下来了,将门群龙无首,谁能保证,会不会有人觊觎这个位置,出来搞什么阴谋诡计。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归于朝,兵散于府。在这逐级奖赏,散兵回府之际,绝对不能出乱子。
呵呵.....,“皇兄,你放心了!几个跳蚤,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正好,臣弟的虎贲营要领取物资,臣弟这就去看看,有多少府兵准备开拔回府了。”
第七十九章 就不尿你!
还别说,太子弘的手下,也不全是吃干饭,最起码朝臣动向掐的真挺准,说有人要闹事,就真的有人要闹事。
户部府库之外,十七八支打着不同旗号的辎重队,都伸着脑袋,等着户部堂官,发放配给物资。
可能是吸取了前任的教训,户部这次优先向返朝军队发放,皇家禁军-北衙反而被排到了后面,这让自认为天之骄子的北衙禁军很是不痛快。
堂堂天子卫率,竟然被一群临时编制的军队给比下去了,这可是一件极其落面的事,所以等待的队伍中,一些脾气暴躁的家伙已经在骂街了。
一个,两个。
三个,四个。
排了一上午了,还是没轮到他们,这些军汉再也忍不住了,小声的谩骂,换成了生抢,且恰好抢到了李贤的虎贲营身上。
“反了你们了,不知道我们是虎贲营的吗?”,负责领取辎重的校尉,面色涨红的喝斥一句,并展开双臂,拦住了身后那些气不过的士卒。
“咋地?这么多物资,你们能消化的了啊!”
“再说,雍王是雍王,你们是你们,老子就不信,殿下因为你们,把老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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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很不友好的用手拍了拍虎贲营校尉的脸,脸上好像写了“你咬我?”三个字。
见那校尉没接话,以为是个怂包软蛋,所以便吆喝着手下的士卒,开始搬运辎重,抢夺辎重车的缰绳。
“瞅啥?我们钱家是从龙之臣,是晋阳老府出来的功臣,大业年间,我爹就跟在高祖身边伺候了,是你们能比得了的。”
说话这位叫钱浩,其父钱九陇是李渊的护卫出身,晋阳起兵后,因功授予金紫光禄大夫。后随军进攻薛仁杲、刘武周,升迁多次后任右武卫将军。
跟随秦王李世民平定洛阳擒获窦建德,辅佐隐太子李建成征讨刘黑闼,力战破敌,功劳显著,进封郇国公。贞观十九年去世,享年七十三岁,追赠为左武卫大将军、潭州都督,谥号为勇,陪葬在献陵。
钱家是潜邸从出来的,家中子弟都在朝中、军中供职,是勋贵之中资格老、人脉广的家族之一。
钱浩在家排行十二,是其父晚年得来的少子,身受家中长辈兄长的喜爱,所以处处都有人给操心。
仕途也顺风顺水,一路做到了右羽林卫郎将的位子。是,官儿是不大,可一点战功没有,光凭家族余荫,就能负责军需调配这么有油水的位置,足见其在家族中有多被看重。
而钱浩的嚣张,也并不全因为钱家的功劳,钱家的子弟,基本上都是诸皇子的近臣,他的几位兄长,还曾是皇帝的侍卫将军。
有这层关系在,他就有嚣张的资本,雍王爷不会因为这些泥腿子士卒,来与他这样的功勋之后翻脸。
咳咳,“这么热闹啊!”,在后面看了半天的李贤走了上来,且还很不客气的撞了钱浩的肩膀。
“二柱子,你小子就怂包软蛋,让人打了也不敢放个屁!”
“去,怎么挨打的,给本王怎么打回来!”
李贤这话,不仅干懵了钱浩等一众人等,更是让其余部队的将校都伸长了脖子,看看“六爷”想怎么教训家奴的。
被自家王爷数落一脸涨红的,虎贲营校尉二柱子,有了撑腰的,也毫不客气,上去就赏了钱浩两个大耳刮子。
“哎,这就对了!挨打了,不还手,别在本王的虎贲营混。”
“记住,从今往后,不管哪儿卫的将军,谁仗势欺人,不用请示,立马给老子打回去。”
说完这话,背着手的李贤,冷脸喝斥右羽林军的士卒:“你们也配做军人么?不知道令行禁止么!要在老子的麾下,早用军棍归拢你们了。”
李贤这话还没说痛快,就有一位身着明光铠的大将,在一众士卒簇拥下了进来,同时还嚷嚷着:“谁啊,谁打老子的兵!”
“我,虎贲营主将-宁远将军-李贤。”,李贤很不客气的回应了一句。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殿下,臣-钱宁,参见殿下。”,右羽林军大将军-钱宁,皇帝的贴身侍卫出身,资格老,深受天子信任。
李贤等皇子,还是奶娃娃的时候,人家就抱上手了,是绝对的老资格。所以,仅仅是拱了拱手,也就算是全礼了。
“老钱啊!本王替你管管他们怎么啦!现在就学会抢东西了,将来还不欺男霸女啊!”
“传出去多磕碜,皇帝的羽林卫,学会抢东西,陛下的脸面,都让他们给丢尽了。”
钱宁带了一辈子禁卫军,在军中的资历不浅了,可今儿竟然被自己抱大的“奶娃娃”教训了,这老脸真是挂不住。
对李贤拱了拱手,简单的说了一声“受教”后,便挥了挥手,勒令士卒放下物资,回营接受军法教育。
看着钱宁一脸不服气的上马离开,李贤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中夹杂嘲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们钱家打仗不行,混资历是一把好手。
打仗时候,永远看不到钱家的子弟,就守着皇宫,守在御前,这官儿真让他们当出三分味道了,知道在“老板”身边晃,比实实在在的去前线卖命升的快。
别人看在皇帝的面上,容忍你们的狐假虎威,可本王偏偏不尿你。怎么地,老子再不吃香,也比你一个家奴强吧!奴大欺主,反了你们了。
“物资,人人都有份!抢什么啊,都是同袍弟兄,什么你的我的,多等一会怎么啦!”
“二柱子,抽调一百人充任执法队!甭管是那一卫,谁敢哄抢军需的,一人赏三十鞭子!”
他们可都听说了雍王在战场的手段,谁也不愿触这个眉头,诸卫的辎重队也都缩缩了脑袋,老老实实的按照户部堂官的要求,重新整合了队伍,排队等候。
可李贤不知道的是,钱宁,这位被他卷了面子的大将军,此刻正盘算着,怎么让雍王,在皇帝,在文武百官,在天下臣民面前颜面扫地。
第八十章 来自西南的惦记!
巢国县候府大门,钱宁正在送一位身着吐蕃服侍的红脸汉子,钱宁脸上浓重的笑意就不难看出,他今儿的兴致颇高,否则也不会屈大将军之尊,折节相送。
当然,钱宁与吐蕃人有来往,并不是个例,自贞观十四年文成公主入蕃后,唐与吐蕃之间多有往来,而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吐蕃前任大相-噶尔·东赞。
钱宁送的这位是噶尔·东赞的三子-噶尔·赞婆,是此次出使大唐,恭贺天朝并吞辽东的吐蕃使团首领。而噶尔·赞婆也随其父一直居住在吐谷浑故地,招抚吐谷浑旧部,处理善后事宜。
当然,时过境迁了,吐蕃也不用像过去一样,对大唐以卑躬屈膝的态度。又是上书称臣,又是朝贡岁币,更不用去再拜谒什么昭陵!
龙朔二年,吐蕃和唐之间因吐谷浑和西域,冲突再起。吐蕃不听李治的诏谕,在次年灭亡了吐谷浑。吐谷浑国主慕容诺曷钵与弘化公主引残部投奔凉州。至此,西南高原大部处于吐蕃的统治下,再也没有政权可与其抗衡。
麟德二年,吐蕃联合西突厥弓月部进攻龟兹,次年开始进攻疏勒及亲唐的于阗。唐朝所封西突厥继往绝可汗-阿史那步真,向安西都护苏海政诬告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弥射谋反,弥射被杀。
突厥对唐朝离心,乾封二年,阿史那都支、李遮匐率西突厥弩失毕部归附吐蕃。撑着唐朝辽东之事未定,大军主力东移之际,吐蕃采取心战为主、兵战为辅的政策,暂时控制了瓦罕走廊。
从前,在西南,吐蕃有噶尔·东赞,大唐有苏定方,双方虽然面上是姻亲之邦,可暗地里没少进行较量。如今大唐东北战事以定,禄东赞和苏定法都去世了,所以吐蕃迫切要知道唐庭的态度是否发生了改变,及是否有向西南窥测的军事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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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噶尔·赞婆近两个月来,那是挥金如土,甭管是有用没用,他需要在东都官员们的只言片语中,寻找唐国上层的真实态度。大唐与功臣勋贵共天下,从他们口中得到的情报,对吐蕃的作用极大。
可唐人狡猾,许敬宗、郝处俊这些老狐狸,都是些收东西,不给有用东西的家伙。还是钱宁靠谱一点,唐军眼下,失去了苏定方,李勣致仕归养,那个裴行俭又出任了文职,薛仁贵等人的威望也不够,强大的唐军现在正是群龙无首。
在唐军自行解决之前,将不会轻易发动新的军事行动的。当然,这是赞婆从谈话中自己领悟出来的。而钱宁的话音中,还特别提到一个人-雍王-李贤。
其人不仅是当朝皇子,更是司空李勣的弟子,在辽东之战中异军突起,以善打硬仗、恶仗而闻名,隐约有名将之风。
有着这两重特殊身份在,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就会被皇帝提升为大将。如果再进一步的话,很有可能成为继李勣之后,唐军又一新的统帅。而且,这位少年郎还是个极端的异类,张口闭口大唐的利益高于一切,对吐蕃很是不友好。
可以理解,他一个嫡次子,想要窥视东宫,就要走太宗的老路子,以军功获得朝臣的支持,向身子孱弱的太子施压。其很有可能在暗地里向皇帝进言,发动对吐蕃的战争,进而以灭国之功,入主东宫。
“雍王-李贤,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将军,那个钱宁是不是唬咱们呢?”
“就是,有那么邪乎么?唐皇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扔到前线去历练。就算是,又有那个将军敢往死用。”
赞婆的两位副使,对于从钱宁处获得讯息不以为然。中原王朝的皇子王孙,无一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就像高原上那些窝在帐子的女人。
一个连牙都没长齐的幼虎,能有多大的出息,无非就是唐人之间,互相妒忌、吹捧,他们不就是这样么,就喜欢内斗。
嗯,沉吟片刻之后,揉着下巴的赞婆,摇了摇头:“中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历来都是卧虎藏龙之地。”
“陇西李氏以弓马得天下,宗室子弟也多有从军经历,李道宗、李孝恭,就是其中的代表,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三次叩阙求见,唐皇都推了,说要等到上元节,与诸国使节一同觐见。这让我心里很是没底,生怕耽误吐蕃的国事。”
说到对大唐的认知,赞婆还得感谢他的父亲禄东赞,这位精通汉学的吐蕃前大论,所以他对中原王朝的认识,是这些普通的吐蕃官员无法比拟的。
钱宁这个人,是有些草包,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勋贵子弟,能靠着祖上余荫成为正三品大将军,这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就比如说官场权谋。
“两位,不可小觑中原人物啊!马上发动咱们东都的一切人脉,我要知道这位雍王殿下的一切,包括他什么时候断奶!”
“不把雏虎扼杀在摇篮之中,那是要有大麻烦的。”,说着这话的同时,赞婆也想起钱宁的对雍王的评价:恍如姜维再世。
......,就在被钱宁挑拨的赞婆,开始敌势,并着重调查的同时,雍王府内的李贤,却是一下一下的打着喷嚏。
阿嘁,阿嘁,李贤从侍卫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随即开始翻阅,鄠县城区及虎贲营整编的本子。
一旁侍立的秦晙,关切的问了一句:“殿下,是不是伤寒了,让甄颌来看看吧,别弄大了,耽误了上元宫宴。”
“无碍!在辽东那苦寒之地,你家殿下尚且不曾伤寒,这王府如此舒坦,还能生病了!”
秦晙对于自己这位王爷,简直没话说了,这哪里是什么王府啊,从门房到膳房,从里到外,清一色的汉子,整的跟军营一样。
都是些粗手粗脚的汉子,能照顾好王爷的起居么!看看,桌上就一荤一素,跟在前线时一样,太不像话了。
“行了,你也别眯眼看了,那些莺莺燕燕的,本王都给内侍省退回了。”
“养她们浪费钱粮不说,一天吵的本王头疼。”
被李贤说的有些无奈的秦晙,苦笑两声,随即答道:“旨意已经下来了,陛下要在上元节,校阅驻京各部,咱们虎贲营也排在序列之中。”
“可有一个问题,南北衙谁都没把咱们算进去。好像都觉得咱们是个烫手的山芋,这,这如何。”
秦晙的话没往下说,可李贤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过去,虎贲营隶属左金吾卫,归他父亲秦善道统领。一应补给、配给,都按照金吾卫的标准执行。
这段时间,朝廷在忙于解散临时的府兵,无暇顾及虎贲营的编制,这点,秦晙理解。可现在涉及到具体问题了,编制的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兵部的口风,他探过了,虎贲营地位特殊,将领又是一品亲王,它的归属问题,只有皇帝有权决断。至于什么时候会有结果,那就非人臣可以问,非人臣可以听了。
秦晙深知自家王爷与陛下关系并不十分和睦,可他不去怎么办呢,又有谁能直接递上去话呢!
呵呵......,“清明无畏,你记住,只要能管住自己的手、脚,就不怕被抓痛脚,自然也就宠辱不惊了。”
话是这么说,可要说到觐见,李贤的头,还是疼的一炸一炸的。李治,可是真爹啊,任谁摊上这么个君父,谁都头疼。
第八十一章 你从那座山上下来的?
雍王府坐落了洛阳宫东侧的清化坊,距离皇宫很近,只要从清化街向西走,就可以直接到达宣仁门,去东宫或者显仁宫都很方便。
接受秦晙建议的李贤,磨蹭了三日,才决定入宫递牌子,跟他那个不愿见的皇帝老爹,掰扯掰扯,把军队归属的问题搞明白了。
原本就不着急,所以出来的时候,既没有骑马,也没有乘车,带着秦晙、李敬业二人,尽皆便装的溜达在清化街上。
“殿下,我们俩无所谓,反正也见不着。可你这明显就是故意失礼,陛下还不抽你!”
“可不,臣觉得没必要触霉头,送上门挨收拾,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是,殿下平时觉得王袍、金带零零碎碎的麻烦,可这是去面君,穿的这么随意,多少对陛下有些不尊重,不挨揍往哪跑。
而且,这次去是求恩典的,求一个好编制,哄皇帝高兴,什么都好说。这种时候,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能求的下来么?二人对此表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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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啊,还是不了解陛下,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面上的东西。”
“至于本王,估计他早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天心难测,皇帝老子的心意从来都是喜怒无常的,要是人人都能摸透,那他这皇位还能坐稳么?对于颇有心机的皇帝,李贤的态度是,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与他装的太像回事,那就证明你有异心,是别有所图。深知其父手段的李贤,要是真规规矩矩办事,老老实实当儿子,那这亲王才是真当到头了。
“走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发昏能当的了死啊!”,说完这话,磨了磨拇指扳指的李贤,昂首踏步的向前走去。
可这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一群人,正在追逐、殴打一位中年汉子,且那人也是满嘴含糊,一边怪叫,一边跑着,狼狈的一塌糊涂。
“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还没死,还没有死!”
“你早就该死了,知道吗?既然你找死,那老娘就咬死你。”
“孽畜,你站住,那老夫一扁带敲死你。”
人就是这样,风光的时候,仇人都在说你好话,可要是倒霉,那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破鼓就非得万人捶不可。
正在向李贤等人奔跑的许昂就是如此,人一旦背上恶名,那就是过街的老鼠,除了跑,好像真没什么选择,解释嘛,是多么苍白无力,且图费口水的事。
“哎呀我去,那不是许大少吗?这倒霉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真是,他这是捅了马蜂窝了,这么多人追?”
李贤不认识这倒霉家伙很正常,但秦晙、李敬业作为勋贵家的子弟,不可能不认识。向他们奔跑而来的,正是许敬宗的长子-许昂。
许昂年轻的时候很有文才,历任太子舍人的职务,且母亲裴氏很早就去世了。裴氏的婢女有姿色,敬宗宠爱她,让她做继室,假姓虞氏。
可纳了继室没多久,许敬宗就发现,长子许昂竟然与她私通,以下淫上,以子淫其庶母,背着他通奸。
被戴了绿帽子,愤怒的许敬宗,不仅废黜了虞氏,还给许昂加以不孝的罪名,上奏朝廷请求把许昂流放到岭外。
自此以后,被勋贵们引为笑柄,暗地里没少嘲笑许敬宗,不仅为官只靠拍马屁,连自己的家都管不了,治家无方到被儿子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可嘲笑归嘲笑,市井之中还有传言,说许昂被其弟许昱算计了,为了争夺嫡长子继承家业的资格。事情又如此丑陋,浑身长嘴的许昂也说不清楚,也只能任倒霉。
显庆年间,迫于一些同情他的宗族压力,许敬宗上表请求朝廷让许昂回来,为其谋得了虔化县令的职位,并责令其不准踏入许家半步,也不许打着许家名号谋取利益。
当然,大伙也都认为,又其父必有其子,好色也不能全怪许昂,他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淫辱庶母,完全是兔子的尾巴,随根了。
要知道,许敬宗出任宰相后,不仅好色无度,更是生活奢豪,曾经造飞楼七十间,让妓女在上面骑马而走,以为戏乐。
就他这倒霉样子,能为儿女竖立什么榜样,被戴了绿帽子,也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可怜。
“本王回朝被御史们弹劾,有他许敬宗的事吧!”
“行,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本王也要恶心恶心老许。”,说完这话,李贤给二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把人先救下来。
稍时,坊间的胡同中,许昂的胸口,像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先是对着秦晙、李敬业拱了拱手,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然后,把目光放在抱着膀子凝视他的李贤身上。因为秦晙和李敬业把他拽入拐角后,全都齐齐的站在他后面,这不明显人家才是正主么?
“敢,敢问,公子是哪儿府的贵少,许某改日一定登门造访。”
说这话的时候,许昂还试着挣扎起来,可跑路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现在想起来,也有心无力了。
抬手示意许昂稍安勿躁后,李贤蹲了下来,仔细打量了狼狈不堪的他,笑着言道:“宰相家的公子,堂堂地朝廷命官,被人撵的如此狼狈,本王还是平生仅见。”
“别诧异!没错,今儿是你的幸运日。先跟着敬业去雍王府躲躲,洗个澡,换身衣服。本王回来再来与你说话。”
许昂是挺惊讶的,倒霉透顶的他,竟然会被人搭救,而且还是一位亲王。可还没等他见礼,说些感谢的话,那些被秦、李甩掉的一个家伙,竟然找来官军。
“军爷,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包庇恶徒!”
“没错,军爷,我们的好些亲友,都被他们打伤了,您快抓他们啊!”
从这些官军的穿着不难看出,他们正是巡视京畿防务的金吾卫,为首的将领,李贤还是熟悉的很,正是右金吾卫将军-裴行方,吏部侍郎-裴行俭的堂兄。
当然,他如今的身份,与从前可不同日而语,其兄长-刑部尚书-裴居道的嫡女,被二圣钦点为太子正妃,他这个亲叔叔,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第八十二章 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将军,军爷,你咋不让人抓他们呢!他。”
见裴行方张开双臂拦住身后的士卒,那人面带疑惑的问了一句。可还没等他说完,立马就挨了一记大耳刮子。
裴行方不仅没有解释,反而招呼的士卒,向打了败仗一样,扭身就跑,只把他孤零零留在原地,又是揉脸,又是挠头。
“老裴,亲戚里道的,你跑什么啊,唠一会儿啊!”
听到李贤在背后的喊声,裴行方差点没摔一个狗吃屎。
唠一会儿,唠啥啊!看看他与太子上次闯宫,右羽林卫将军-杜泽,事后被皇帝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官儿差点都丢了。
裴行方少小从军,在行伍混了几十年了,一直都没赶上机会晋升正三品大将军。现在,眼瞅着河东裴家要再进一步了,他这位太子妃的亲叔叔,按照议贵的典制,也该往上走一步。
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要是与李贤扯出事来,那才是真傻子呢!唠嗑?唠你大爷,老子惹不起你这位灾星,老子躲得起吧!
见裴行方落荒而逃,那告密的也撩杆子了,一脸无辜的李贤,回头问了一句:“不是,他们,他们当本王是灾星了?”
额,李贤这话,让秦晙、李敬业及已经傻了许昂没法回答。整个东都,谁不知道李贤是个爱管闲事,爱惹麻烦的人。人家裴行方是东宫外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招惹雍王这个大麻烦呢!
你,你们!翻了个白眼,李贤一甩袖子,径直走出了胡同。.......当然,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事,在街头的拐角处,站着一位鹰钩鼻青年。如果被他们看到,就会轻松的认出来,他就是许家二公子-许昱。
稍时,李贤赶到显仁宫的时,皇帝刚刚考校完太子弘、李显、李旦的功业。从李显、李旦搭了个脑袋,一副死了亲娘的样子,不难看出他们俩考的一塌糊涂。
特别是小胖子李显,肥嘟嘟的胖脸,又胖了一圈,那五指红红的印记,直接就可以判定,他就是今儿的“状元公”。
虽然考的不好,但该吃饭还是要吃饭,而且皇帝再看不上李贤,也不会在饭食的问题上,苛待于他,特意吩咐内侍,多弄几道雍王爱吃的菜。
“父皇,儿臣来的不是时候吧,要不待会再来?”,吃不吃都是次要的,他可不想被动的“补课”。
“没事,你脸皮厚,在哪吃都一样。”,说完了李贤,皇帝又点了其他三个儿子的名。
李弘从小辈被规矩板坏了,吃个饭也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看着让人难受。李显,从来都是吃没吃相,站没站相,吃个饭也东张西望的,没个规矩。
李旦呢,那更是不像话,挑三拣四,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合胃口。饿这小子三天,他就知道粮食的金贵了,看他还挑不挑食。
皇帝这话一出,李贤连碗都没法端了,好嘛,敢情在您这位圣天子面前,四个嫡子,全都是窝窝头踹一脚,压根不是个好饼,是吧!
咋地,要不要把李上金、李素节叫回来,陪您老人家吃饭?功课是功课,吃饭归吃饭,用得着挂钩么?
“怎么,膳食不合胃口?”,李治见其没有动筷子,以为饭菜不合口味,所以问了一句。
“没有,儿臣吃什么都是一样的。”,说完这话,李贤还夹了两片羊肉,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皇家嘛,讲规矩,食不言、寝不语的是基本的规矩。父子五人,也就在沉闷的环境下,享用了午膳,期间李贤与太子弘还用眼神进行了交流。
吃完了饭,漱了漱口,李治淡淡言道:“六郎,来的正好,朕还正打算让人传你呢!......”
近来,朝廷一直忙于犒赏东征将士,兵部也按照旨意,从主帅-李勣到普通士卒,该赏的都赏了。剩下的就是将领归朝,士兵归府,这都是正常的流程,照着走就是了。
唯独把李贤剩了下来,太子说的对,李氏开国以来,一直执行的是厚待功臣的国策。对于那些普通的勋贵,尚且要重赏以待,更不要说自家子弟了。
如果,有大功而赏,只是因为个人好恶,抓着小毛病不放,那朝野臣民该如何看待皇帝,三军将士该如何用命?
“六郎,有什么想要的,你可以尽管说,朕无有不准!”,李治的态度大方的不像话,而且是前所未有的。
李贤很想说,让他带着虎贲营,去西北、西南某个都督府最好,可他今日来,除了替虎贲营戡定编制外,就是要为兵部、刑部联合下发的海捕文书。
见李贤没有说话,御座上的李治,又伸出了手指头,左右羽林军有的是位置,他可以随意挑选。
李治的这一手,可是把李贤搞懵了,这么突如其来的信任,真是让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皇帝不是不待见他么?干嘛想把他安顿在宫里当差,整天在眼前晃,看着就不闹眼睛了?
想不通的李贤,试着拱手了一句:“父皇,您的意思是,让儿臣在禁卫军里当个差?”
“不好么?”,李治挑着眉头问了一句,语气也变的生硬起来。
额,“不是不好,而是不合规矩。自我朝立国以来,除储君之外,任何皇子都是不准在宫中带兵的。”
“且儿臣向来不守规矩,万一做错了事,闯了大祸,触怒了父皇,这,这吃罪不起。”
赏?这是赏么?啥叫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老子压根就不会伺候人,现在要整日在你老人家身边晃,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心情不美丽,再抽老子一顿。
所以,必须得找个借口,以宗族礼法做由头,提醒皇帝,皇子藩王,是不能参与宫中的防务的,这是祖法,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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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在说这话的同时,他还是给太子弘使了眼神,请五哥帮忙说说。
意会的李弘微微一笑,起身拱手言道:“父皇的一片爱护之心,儿臣感同身受!”
“可六郎是战将,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战将。放在宫中当护卫,国家将少一良将。”
见皇帝让其说下去,李弘壮着胆子,继续道:“不如将虎贲营,划归南衙,为单独的野战卫军,让这些精锐的士卒继续沙场建功。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李治早就应该意识到了,李弘、李贤,现在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既然李贤不愿意在宫里当差,他这个做兄长的,就是犯颜也要为自己的兄弟争取一下。
虽然不合他的心意,但看在其兄弟二人感情甚笃的份上,抬一抬手,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清了清嗓子,李治也点了点:“好吧,看在五郎的面上,朕允了!你的虎贲营划入南衙,空出来的防务,由北衙酌情填补。”
“不过,朕得提醒你,上元节快到了,你可别给朕闯祸,否则仔细着你的皮子!”
第八十三章 讨价还价!
虎贲营的事毕后,接下来就是兵部、刑部联合下发的海捕文书。朝廷关于“逃兵”的定义太过生武断,太子废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把这股风掰回来。
今儿,他必须趁着皇帝开恩,把这个事儿说一说。李贤与他们是同袍,在战场上同生共死,下了战场也不能只顾自扫门前雪,这有违他作人的根本。
“既然父皇说了,那儿臣就都斗胆一言。儿臣以为,朝廷对于所谓的逃兵,处置的有些一概而论了。”
“如果可以,儿臣希望兵部、刑部,可以进行复议,征求各部将校的意见,酌情划定人员。”
恩,沉吟了一声,李治先是看了一眼李弘,随后抬了抬手,示意李贤继续。虽然他不明白,李贤为什么要把老生常谈的问题翻出来,可其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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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帝允准,李贤起身详细阐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几十万大军形形色色,有些懦夫也在情理之中,朝廷依礼依法抓人,军中的将校,自然没话可说。
可这种涉及到掉脑袋的事,是不是不能一概而论。堂官们是省心了,要么得功受赏,要么以逃兵论之,他们可不管这单子里到底有多少冤死鬼。或者说,根本就不关心,反正他们没有切肤之痛。
而唐承古制,评定战功的标准是首掳律,将校们能得到多少赏赐,完全取决与此。这是保障军队战力的基础,没有错,李贤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可战争,是有很多非战斗减员的,疾病、恶劣的天气及地理环境,都有可能造成数量不等的。人死了,战功也无法评定,他们家属,既得不到税赋上的照顾,更有可能背上逃兵家眷的罪名,这个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以辽东之战为例,苦寒之地,冻死冻伤都是寻常之事。作战时,每一场战役,都有将士掉进雪坑,或堕入山涧尸骨无存。难道这也算逃兵?要连坐他们的家眷?
李贤在辽东鏖战两年,一直都在第一线,大小数百场战斗,对于这场战役的始末,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无论战事多么激励,唐军是否处于优势,他们从来不曾畏怯。
是,有的士卒,没有作战经验,战斗白热化的时候,开了小差,躲了起来,或者干脆躺在地上装死。对于这样的士卒,司空在前线已经酌情处理过了,为什么回朝之后还要处置?
兵部,刑部的那些老爷们图省事,把战场失踪、病故等非战斗减员,统统划入了逃兵了序列。不仅夺了他们的军籍,更是祸及了他们的家眷,高额的罚铜及末籍,已经把人逼到死路。
“儿臣知道,自古以来军功都是最夺人眼球的,一些文官也好,吃不着葡萄的武将也罢,都难免心生嫉妒。”
“他们弄不倒司空,也改变不了“灭国之功”这铁一样的事实,转身就在士卒身上做文章,这是不是有些不要无耻了。”
“儿臣明白,这是朝臣之间的争斗,政治,从来都是没有对错,只有胜负。他们想要的(将门统帅博弈)不能拿朝廷的威信及士卒的脑袋顶着。”
这个话,敢明着当皇帝面挑出来的不多,而且也是一等一的大实话。官场就是如此,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李贤相信,刘仁轨、许敬宗、郝处俊等宰相,对此都心知肚明,他们为什么不说?就是因为他们有私心,并不是全身心的效忠君父,更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压上。
“于儿臣而言,陛下即是君,也是父;而那些所谓的逃兵中的无辜者,都是儿臣的浴血同袍。”
“所以,于公于次,儿臣都要说。况且,永徽初年,睦州叛乱就是典型的官逼民反。前车之鉴,犹言在耳,不得不查啊!”
李贤这话说完,太子弘立刻起身附议,一些朝廷的属员利用东征军务,在朝中排除异己,打压同僚,迫害无辜将士。
是,看起来是小事,朝廷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是真的大公无私。可实际上,却是党争的先兆,皇帝要是放任自流,国家的危难,怕是就要从此开始了。
李弘、李贤的话,可是把李显哥俩看懵了,他们的小眼睛中充满了小星星。同时也羡慕两位兄长的强大,敢当面锣、对面鼓的与父皇讨教还价,太强大了。
见皇帝没有厌烦之意,在两位弟弟崇拜的目光中,李贤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详细的阐述了两汉皇权衰落及党争之害。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李家不能重蹈刘家的覆辙。
说的再自私一点,这天下是李家的,百姓才是社稷稳固之本,官吏不过皇室统御天下的“杂役”,要是任由杂役祸乱了天下,那死了才没脸去见祖宗。
在保障皇室绝对处于优势的前提下,怎么维护好军心,民情显然才是最主要的。至于官员、世家等,无足轻重,就像太宗皇帝重修《氏族志》,重新划分等级是一个道理。
“世家们常挂在嘴边,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
“儿臣要说,如果大唐的社稷不在了,那儿臣不在乎亲自率军一举将他们彻底荡平。”
说这话的时候,李贤的声音阴冷无比,浑身上下杀气弥漫。从其眼神中透露的杀气,及他在辽东一战中的所作所为,李治毫不怀疑他是认真的。
为了保太子,他可以逆龙鳞;为了保同袍,他可以牺牲苦战搏来的战功;为了“公道”,他义无反顾的击杀贺兰敏之。李治发现,他好像并不了解这个儿子,或许从未了解过。
不由让他想起李勣这老狐狸说的话:雍王贤,临戎却敌,刚毅勇烈,敬慕贤士,不以地势凌人,宗室中唯其可当军国之重。本巨鲲之属,无奈困于浅潭,徒之奈何!
李勣为什么有这么感慨,那是因为在辽东的两年,他亲眼见证了李贤所作所为。其言其行,一心为公,且对太子忠心耿耿。
“生在这么个家,不想着踩着别人的肩膀上去,好儿子!”
“争帅之事,朕心中有数,而且也有了合适的人选。对朕来说.......”
对李治来说,宽恕那些“逃兵”不难,一道圣旨就解决了,压制朝中暗自结成的党派也是轻而易举。
他高兴的是,李贤兄弟二人,能在这个年纪,就领会到兄弟齐心,一致对外的含义。
这对于天家来说,是个福气,要是在贞观朝,他的几位兄长也明白这个道理,皇室的内耗也不会如此严重。什么千年世家,早就踩在脚底下了。
“可朕不是一家一姓的天子,大唐与功臣世家共天下,朕也不能完全一点都不顾忌。”
“吐蕃使者提出在上元节打一场马球,如果你们兄弟能为朝廷挣得脸面,朕也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下旨重新鉴别。”
“那些逃兵及家眷的性命,你们兄弟在朝中的话语权,全看这场马球了,朕把选择的权力交到你们自己手中。”
第八十四章 力不从心!
皇帝赞许,对于李贤来说无所谓,他并不像李弘那么激动,面色红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倒霉孩子,估计很少受到这样的鼓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打发了。
而跟在二人屁股后面的李显、李旦,已经退化成了迷弟,瞪着“卡姿兰”的大眼睛,用崇拜的语气,对两位兄长倾诉着敬仰之情。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寻常人家兄弟之间,长兄尚且如父,幼小的兄弟们都愿意听从兄长的号召。皇室更不用说了,一样以强者为遵。
“六哥,你太厉害了,真的!换我就不行,我一看到父皇,就不抬头。”
胖嘟嘟的李显,摸着脑袋卖了乖后,李旦又钻了过来:“就是,父皇、母后太严厉了,每次考校,我与七哥都挨揍。”
“小鬼,话别太多,小心被人听了去,到时候怕你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说完这话,李贤还拍了拍李旦的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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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李旦这小子年纪小,鬼心眼却是四兄弟中最多的,整个一个鬼灵精,沾上毛比猴都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风使舵的本事,一般的老油条都不得不汗颜。
还别说,就是因为这小子嘴甜,四兄弟中,他是最受宠的。外人看来,老儿子、大孙子,是长辈们的心头好。
可李贤却知道这都多亏于李旦的“聪明机灵”,两即帝位,三让天下,他是四兄弟中唯一靠着大智慧得到善终的。
这还没教训完李旦,太子弘突然一个踉跄,还好李贤反应快,拉了他一把,否则人就直接栽过去了。
“五哥,你这是?”
“头疼,我这偏头疼又犯了!”
得,明白了!太子弘继承了李氏一族的风疾之症,动不动就头疼。还好他年轻,吃点药,也挺过了。要是年纪大了,或者保养不好,那就跟后面大殿里那位一样。
虽然问题不大,但也不容忽视,李贤一边扶着李弘,一边让李旦去太医院叫人,顺便禀告皇后一声。可这小子竟然玩起了大懒支小懒,指使小胖子-李显去。
情急之下,没什么耐心的李贤,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一手揽着李弘,另一只手指着李旦:“你小子欠抽是吧,让你去就去,敢再吭声就揍你。”
额,揉着屁股的李旦,见六哥的脸凶神恶煞的,憋了憋嘴,屁都没放一个,转身就跑了,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三兄弟的视野中。
李贤也不想欺负他,实在是这小子太皮了,李显胖的走路摔跟头,让他去找太医,再去禀告皇后,那得等待什么猴年马月去?
“老六,不是什么大病,没必要吓唬老八!”,被弟弟背弃的李弘,面带痛苦的神色,忍痛说了一句。
“没事,那混小子皮实着呢!”,抖了一下后背,好让太子爬的更舒服一些。
一边往东宫走,兄弟三人一边说着闲话。李贤还调侃了小胖子李显,前些天专门找他,“抄了”一首别致的诗,怎么今儿就中头彩了呢?
他这不说还好,本来就郁闷的李显,更是面目一囧,一副手足无措的样。连他背上的李弘,也因为那首诗,噗嗤的笑出了声。
哦,这么说,小胖子今儿被揍,他才是始作俑者了。那诗有什么不好的,李贤觉得挺有深意的,皇帝怎么就不喜欢呢?难道说,他老人家文化底子太薄了?
见弟弟怏怏不乐,李贤赶紧安慰了一句:“老七,父皇是不会欣赏,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诗的错。”
“下次,六哥一定跟你弄一首好的,保准让你露一次脸!”
李显还是心思良善的好孩子,一两句漂亮话,立刻就让他忘了,被父皇揍、弟弟欺负的事,蹦蹦跳跳的请李贤,好好思量,下一次考校,他一定要夺冠。
熟不知,就算李贤弄了一首绝顶的好诗给他,皇帝也不会相信,那是他这种智力能做的出来的。所以,不管好与不好,都是要挨揍,否则怎么是完整的童年呢!
不过,李贤和李弘,显然不愿意告诉他这个残酷现实,还是希望他快乐一天是一天,否则整日活在挨揍的生活中,太痛苦了。
......,不得不说权力还是有好处的,兄弟三人回到东宫的时候,宫人们已经把软垫、热水、毛巾、及换洗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太医也榻前躬身侍立,时刻准备为太子号脉。
扶太子弘躺下后,李贤也坐在另一头的软墩上,与太医一样,把手搭在太子的手腕上,静静的号着。这一手,不仅对面的御医感到惊讶,太子弘也很是诧异。
“六郎,孤可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手。”,绑着发带的李弘,笑眯眯的说道。
嗨,“受的伤多了,又跟甄颌那老头在一起泡了两年,光是听他唠叨,也学会一些皮毛了。”
久病成良医,李贤那身战伤可不是白受的,甄颌又是个喜欢说教的,就是你不想听,灌也灌进去了。开方子还不行,可听听有没有大毛病,还是可以的。
稍时,李贤与太医同时放下手来,且都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只要注意休息,不要引起故疾就好。
“太子殿下,还是跟以往一样,臣开个方子,殿下照着吃几副,多注意休息也就是了。”
说完这话,太医权衡,起身走到桌子前,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随手又从袖子里掏出印信加了上去,最后才交给东宫的宦官。
这么御医开药的必要流程,每一个人都需要加上自己的印信,然后由宦官到太医署请太医令斧正、再加印,确定没有问题后,宦官才能拿到药。
当然,煎药还是有专门的流程的,只不过李贤等人皇子,不用去庖厨,不了解其中的具体步骤而已。
不过,在宦官转身之际,李贤叫住了内侍,很不客气的从其手中,劈手夺过了方子,仔细的端详起来。
“雍王殿下,臣为太子爷诊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不会有错!”
“是吗?用你脑袋上的七斤半,还是你全家的七斤半表示?”,李贤挑着眉头撇了他一眼。
太子弘了解自己的弟弟,李贤是个疑心颇重的人,从来不轻易的相信别人,而且喜欢亲力亲为。在皇室,这是个好习惯,因为谁不知道冷箭下一刻从哪个角落射过来,谨小慎微能让人活的更久。
可权衡不一样,他们家祖孙三代,都是李氏的御用医者,从来没出过错,在皇室中享有很高的声誉,他还是值得信任的。
“六弟,不要胡闹!权太医是老臣,年纪也大了,不要跟他开玩笑!”
第八十五章 抽,狠狠地抽!
太子弘身子孱弱,根本不适合剧烈的运动,所以与吐蕃的这场马球,还得看他自己的。不过,很显然,李贤现在还顾不得马球的事,先解决他手里的方子,才是当务之急。
面上看这份方子没什么问题,穿心莲,黄连,连翘都是清热解毒的药材,对于李弘的身体来说,药用的保守一些,没什么坏处。可这里面还加入大黄、芒硝两味泻药。
是,量不多,是不会拉肚子。但加入了这两味药后,在与其他的药材相互作用,这药吃与不吃,也就没什么用了。权衡是老手了,不是刚入行的毛头小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啪,啪,啪,在李弘等人惊诧的目光下,面无表情的李贤,连着愁了权衡三个耳光,而且每抽一下,权衡都要倒退一步,直至坐到靠墙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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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殿下,士可杀,不可辱,你。”
啪,李贤给的他回答很简单,就是一耳光。
“老夫,老夫要到陛下那告你,老夫要请辞,老。”
啪,还是没回答,又是赏了他一耳光。李弘见事情不对,赶紧出声喝止,可李贤仅仅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回身又赏了权衡一下。
被打懵的权衡,只能捂着肿起来的右脸,神情紧张的看着李贤。他可是知道雍王有多无法无天,敢当着皇帝面虐杀贺兰敏之,真激怒了他,没准自己的老命就要交待到这了。
“老七,我教你的那首诗,还记得吗?”
“额,当然记得。”,明明在打人,为什么问题这个了?
李显的脑袋显然有些跟不上,不过出于对兄长的敬畏,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好,一句一句的教教权太医!”,说完这话,李贤又抽了权衡没捂的那一面。
李显不忍在看权衡的猪头,扭过脸沉声言道:“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权衡没听轻,这家伙竟然学了一句:如果生活欺骗了你。结果话音一落,立刻就挨了一耳光。
“假如!”,李贤很是认真的纠正了他的错误。随后,又看了李显一眼,仅仅说了两个字:“继续。”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这回权衡学乖了,苦着脸学了照着原封不动的学了一遍。原以为,学对了就不会挨打,可没有想到,又是挨了一下。
“不够投入,接着念!”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一脸无奈的李贤,又补了一句。
他是发现了,这位权太医一把年纪了,智力咋这么低呢,连人话都听不懂。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啊!”,还没等权衡学完,李贤还是赏了他一耳光。
不过,他这次也不是一点成绩都没有,李贤被他逗乐了。笑着告诉他,吟诗是要有感情的,他得笑,否则跟哭丧有什么区别。
好嘛,权衡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孙子都有了,结果为了不挨打,还是要强颜欢笑,挤眉弄眼的一句句学着。
啪啪啪,不知道是他笑的太丑了,还是李贤的要求他太高,又是挨了三个耳光。老权的嘴皮一番,一个槽牙混着血水,赫然出现在其右手掌心中。
“六哥,六哥!”,有些看不下去的李显,在身后扯了扯兄长的衣襟。
“算了,可以啦!要是有罪的话,交给有司衙门就行了。”
可李贤显然不买弟弟的面子:“算什么算,什么叫可以了!他给五哥看了好几年的病,屁用没顶,光知道糊弄事,这叫可以了?”
“接着念!”,李显年纪小,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儿。可他不是,想从他这双法眼下溜走,那真是白日做梦。
劝也劝不了,回头见太子弘也是默默不语。李显只能照作:“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差不多了!行了。”
嘴里的牙活动,混着血的权衡,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学着:“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差不多了!行了。”
啪,“哪儿差不多了!”
这回李显不同情权衡了,这老东西就是欠揍,后面那半句学什么啊!捂着脸感叹:人的智力太低,神仙也救不了。
上天是公平的,在给你一个丑陋的外表的同时,也一定会给你配一个低点的智商。知道为啥不?怕不协调啊。
被权衡的“二”激怒的李贤,手下的更重了,即便把他抽的满地找牙,四处打滚,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爹这个名取的好,权衡,恩,仔细思量,谨小慎微。这回李贤就成全了他,好好让他权衡权衡,这么当差到底对不对!
看的出来,他这个方子,已经用了很多遍了。也就是说,一直以来,太子都是靠着自身的体质,在与风疾对抗。
没出大事,是因为李弘年轻,恢复能力比较强。这要换成李治,没准就他娘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了。
太子为什么不再出言如此,就是因为理解到了这么一层。否则,即便他们是亲兄弟,李贤在东宫如此放肆,也是不妥当的失礼行为。
“去,把太子近三年的方子都调出来,让太医令及甄颌,立刻到东宫来。”
李贤这话是对东宫的侍卫统领-方鹰说的,可方鹰还是看了看李弘,直到李弘点头,才拱了拱手,躬身退了出去。
“权衡,与你透个实底,本王在辽东的时候,最喜欢用敌人的人头垒成京观!”
“如果,你不想你的家人,也变得跟他们一样,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这话时候,李贤还揉了揉鼻子,笑容和口气,都无比的真诚。
如果,李贤现在这样子,被与其在辽东血战的同袍看到了,一定会劝权衡早点招供。因为李贤每次这么揉鼻子,都会在战场上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而在宫中当了一辈子差的权衡,虽然被揍的够呛,却也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杀气。只是一边往后爬,一边摇头,嘴里还叨咕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李贤抱歉的对李弘耸了下肩膀:“太子爷,看来你要换块新地毯了。”
第八十六章 真傻,假傻?
了解李贤的人都知道,他下手从来都是很有分寸的,断手绝不会断脚,绝对说到做到。虽然权衡是个老朽了,是应该得到尊重,但他做的事却是万死难赎的。
老家伙是御医,比不了战场的丘八,所以仅仅是戏谑式的耳光,就已经让权衡,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头,哭成了月里的娃。
别取笑权衡无能,心里承受能力太差,实在是李贤这种逼供的方式,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要权衡做人的尊严。每一个耳光,都迫使其在人与奴才之间,做出选择!
“权太医,本王知道,你哭不是因为疼,而是为了所谓的面子。”
“是,你是太医,也算是外臣,是朝廷供养贤良,应该得到相应礼遇。”
“这一点,本王并不否认!可你总得给点诚意吧,本王不希望,用更过分的方式对你。”
大血腥的刑罚肯定是不行,别说东宫不是地方,李贤还真怕把这老家伙给玩死。所以,他就地取材,将桌布一扯,随即一手拿纸,一手持壶。
在权衡迷惑的目光下,李贤轻车熟路的给其好好讲了讲什么“贴加官”,这法子,他在辽东用过很多次了,且屡试不爽。
“相信我,那滋味并不好受,七尺的壮汉,也得变成绕指柔。”,说这话的时候,李贤脸上的表情,无比的真诚。
也就在权衡内心挣扎,备受煎熬之时,却被人出声制止。回头一看,就见到李治与武后二圣,并肩走了进来。
得,他们俩这一来,什么味儿都变了,不仅要行礼,连话语权都没了。此刻的李贤着时讨厌“儿子”这一身份。
“六郎,朕记得刚刚警告过你,你这属耗子的,撂抓就忘,是吧!”
李治的眉头都拧成疙瘩了,前脚赏了他,这还没隔天,就把德高望重的太医打了半死,这不是拿朕的话当耳边风么?
见皇帝语气不善,又知道自家的六小子是个犟种的武后,拍了拍皇帝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后,与皇帝一同坐下了下来,并催促李贤解释一下。
而这次站出来解释的并不是李贤,而是绑着发带,头还隐隐作痛的太子弘。
很显然,在二圣眼中,李弘的可信度要比李贤强多了,听过他的解释后,二圣甚为震怒,火气全都压撒在鼻青脸肿的权衡身上。
见到这种情况后,见鬼不怪的李贤与小胖子李显对视一眼后,兄弟俩很是默契的耸了耸肩膀。没办法,太子嘛,国家储君,不信他,还能信谁呢!
而坏小子李旦,也在后面拉了拉胖子,想让李显给讲讲,六哥是怎么大发神威的。
“恩,这么说来,六郎不但无错,反而还很有功了!”
“本宫就说嘛,六郎性子虽然野了一点,但也不会伤害无辜的。”
要说这女人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前一刻还是笑眯眯的夸儿子,下一刻就翻脸了,比翻书快多了。
一声令下,换来守在外面的金瓜武士,不仅将权衡带下去乱刀分尸,并以下旨查抄权府,阖府大小尽皆流放崖州。
这个处置不可谓不重,可这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发号施令的不应该是皇帝陛下吗?咋地,媳妇一拍桌子,你这当天子草鸡了?
百盟书
当然,作为儿子,李贤不应该这样想,更没法去追究后面的事。
人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失必有一得,李贤智商占领高地的时候少,可这一次李贤不得不承认,他不如小胖子看透彻了!
权衡被拖出去后,他竟然当不当,正不正的来了一句:杀了权衡那老头,后面的事还怎么揪?
没错,这已经实在指桑骂槐了,李显不找边际的一句,道出了包括李贤在内,所有人都不敢提出的疑问。
杀权衡很简单,可没有必要这么急不可耐。武后这么做,难免不被人多想。小胖子-李显,可是武后的好儿子,把他的亲娘,一下就逼到了死角里。
“胡扯!查什么查,权衡就是罪魁祸首,否则你六哥用下这么重的手么!”
太子弘喝斥了弟弟一句,同时也趁着背对二圣的时机,给李贤使了个眼神。甭管如何,在面上,武后已经做了母亲应该做的,身为人子就不应该追究太多,这有违孝道。
而且虎毒不食子,鸩杀国储、亲子,打死李弘,他也不信,武后会对他用这种手段。好,退一万步说,如果是她指使的,那这药就不会是无用之物,而是与韩国夫人一样的剧毒之物了。
李弘身正不怕影子斜,荣国夫人是惊惧而死的,与他本身没有什么关系。他可不信宫中的那些传闻,武后心中深恶之什么的。
“太子所言即是,儿臣以为母后的处置恰当好处,儿臣深以为然!”,说这话的时候,李贤还不着边际的掐了李显一下。
心里有数就行了,说再多也是无益,太子都不想深究了,他这个亲王,还说什么呢!人死如灯灭,一刀下去,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好啦,不要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
“六郎,与吐蕃比试马球之事,就由你负责吧!人员,你自行决定!”
诺,“儿臣遵旨!”,对二圣行了一礼后,李贤便带着两个幼弟退了出来。
刚走出门,就碰到了太医令与甄颌,提点他们好生为太子请脉后,然后带着两个跟屁虫,径直向外走去。
在御道上,李贤还摸了摸小胖子的脑袋,这小子宽厚有余,魄力不足。可却有一份真挚的心,且不受一丝污染。
于别人眼中,他就是大智若愚,跟刘禅一样,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可在李贤看来,小胖子身上这种品质却是难能可贵的。
他不是傻子,一点都不傻,那些认为他傻的人,都被权力、名位等等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而已。没错,有时候智者与愚者之间,界限是很模糊的。
“老七,愚兄听说,弘文馆的师傅都不愿意教你!”
“嗯,他们嫌我笨,学什么都慢!”,提到学业,李显还算有些羞耻之心,还知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傻小子,吃亏未必不是一种福气!我李氏的子弟,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很多人都没有得享天年。”
就像杨修曾言道:丞相非在梦中,君乃在梦中耳。人啊,别太聪明了,什么都知道,都清楚,都好奇,反而会不长命。
李恪、李泰,那个不是人中龙凤,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人要学会进退有度,不要依仗着自己的才智或是某一方的才能就持才傲物、处事张扬。
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知进退、懂分寸的人,才能活的长久,享受富贵。这一点,李旦显然要比他和胖子强多了。
话间,李贤还冲跑远的李旦喊了一声,叫他跑慢一些,别摔倒了。
随后,温声对李显说:“等上元节过了,六哥去与父皇母后说,让你跟着我出去见见世面,可好!”
第八十七章 球场逞威!
皇帝的脑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上元节不在宫中过,非得在选在宣曜门,于洛水之畔,与民同乐。为了取悦他的龙心,殿中、内侍省忙的是脚打后脑勺。
终于,在上元节的前三天,紧赶慢赶的完成了宣曜门的布置。当然,时间仓促话的,钱自然也跟流水一样,否则仓促之间上哪弄这么多东西去。
“刘相,你对雍王领衔的这场马球怎么看?”,郝处俊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猥琐的笑容。
二人都曾是辽东道行军副大总管,与雍王李贤“朝夕相处”两载,算得上知根知底。
可郝处俊这么问明显就是给他下套,什么叫怎么看,雍王是雍王,太子是太子,他兼着太子右护军,怎么能胡乱说话呢!
冷哼一声后,刘仁轨轻蔑的回了一句:“郝相,中书省封笔,把你闲坏了吧!”
“怎么能是闲话呢!雍王可是个有大毅力,能吃苦的人,本相倒是觉得于国大有裨益。”
当官是要懂得下筹码的,比起仁厚有余,魄力不足的太子,郝处俊更看好骁勇善战的雍王。朝廷有事,倚重的不仅是功臣世家,更是强有力的皇室子弟。
如果非要再太子与雍王之间作投资,郝处俊更愿意加在雍王身上。当然,这不是他的意思,谁让他上面的人更看好雍王呢!
刘仁轨是皇帝指定的大军统帅人选,统领整个唐军,他的态度至关重要,所以今儿郝处俊是奉命来问的。
“郝相,你要是刺挠就挠墙去,搬弄是非,离间天家兄弟,也不怕掉了脑袋!”
说完这话,一甩袖子,刘仁轨大步的走向阶去。而讪讪的郝处俊,也是揉了揉鼻子,
......,今年的宫宴,的确与众不同,皇帝与诸王公贵戚,坐在宫门之侧,洛水之畔则是百姓们的席位。除了可以欣赏到宫廷舞蹈以外,今年来凑热闹的百姓,还可品尝一下免费的御宴。
秦王破阵乐,是永远的开头曲目,皇帝这次特意又换回了甲士,一百二十八名甲士,踏着浑厚的鼓点,舞出了唐军的气势与威力,盛唐雄风展现的淋漓尽致。
坐在御座上的李治,重赏了甲士们后,笑着对赞婆言道:“贵使,马球这运动不错,朕年轻的时候,也跟着父兄多有练习。”
李治的自嘲,赞婆可不敢就这么接着,赶紧恭敬的回道:“依外成臣看,陛下龙体健硕,龙精虎猛,上马打一场,也定然是鲜有敌手。”
“哎,岁月不饶人了!年纪大了,逞不了血气之勇了。只能看着后生们了。”,说完这话,李治抬了抬手,下面的宦官则传达了圣旨,御阶下的号角和响鼓,随之而起。
思路客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大唐与吐蕃两国的队伍,各自从东西两侧策马鱼贯而入,至场地中央时,才勒了马匹,相对而立。
大唐不用说了,以李贤,李冲等李唐皇室子弟为首,吐蕃的将官-巴玲木和侃刃为首,他们都是赞婆的爱将。
两只队伍一对上,火药味就极浓,不仅两队的人,用眼神互相攻击,连他们胯下的马,也重重的打着响鼻。
“你就是大唐的雍王?瘦瘦小小的,你会打马球吗?”,巴玲木根本就没把李贤放在眼里,一个毛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将军太过多虑了。
“会不会打球不重要,能把你揍的连你亲娘都认不出,本王就是输球了,也是值得的!”
李贤这话一出,右侧的李冲等人都跟着起哄,弄得巴玲木等红脸的吐蕃汉子,火气一下就起来了。
还是侃刃能沉得住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告诉李贤:“雍王殿下,希望你的手,像嘴一样硬!”
......,看着两国的马球队在场下“厮杀”李治笑而不语,以往呢,看到的都是李贤的缺点,到处惹祸,从不把法度、规则当回事。
即便他立下战功,也是从奏本上的只言片语,什么弓马娴熟,骁勇果敢,指挥若定,颇有大将之风等等。
今儿不同,这个刺头扎到了别人的身上,该别人难受了,看看赞婆苦着脸的就知道了。大唐队在李贤的指挥下,一直以压倒性的实力,碾压着吐蕃队,这让吃过吐蕃“败仗”的李治,心里痛快极了。
“赞婆,看来今年的胜利者,该是我天朝了!”
“陛下的第六子,虎视鹰扬,颇有名将之风。陛下教子有方,外臣佩服之至。”
赞婆这马屁,拍的李治很是舒服,李贤再不好也是他儿子,他身上的本事都是朕给他的,而不是刚刚拜的老师-李勣。
而正在皇帝与赞婆用外交辞令交谈的同时,下面的马球赛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双方的人员你来我往,纵横交错,球棍挥舞的残影,让人应接不暇。
“侃刃是吧,球的不错,尤其是刚才的那一下,震的本王手都麻了。”
“你的马术也不错,而且出手也够果断。”,话毕,侃刃挥动球杆,将球传给巴玲木,随即手持球棍冲着李贤就冲了过来。
打球嘛,上了场,就要有受伤的准备,唐皇在上面坐着,当着满朝文武,诸国使节及东都百姓的面,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至于,不顾天子威仪,公然降罪,公报私仇吧!
所以,侃刃心里是一点负担都没有!况且,他与李贤交了几次手,觉得很有把握拿下这位亲王。只要把他生擒活捉,比赛的结果是什么,也就不重要。
额,很奇怪,侃刃不确定李贤要干什么,这家伙连球棍都扔了,抱着膀子,歪着脑袋等,神情像看死人一般!
不过,此刻侃刃已经顾不得了,只见其左手挥出球棍,迫使李贤直接躺在马背上,正在他把手抓到他的腰带以为要得手的时候。
手上突然传来了钻心巨痛,低头一看,原来伸出的右手已经被扯断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躺在马背上的李贤,顺手就把他拉了过去,扔在了马背上。
电光火石之间,形势立马发生的逆转,这一幕不仅被宣曜门一侧的人惊诧,坐在洛水之畔的百姓,也发出了阵阵欢呼之声。
只见李贤,夹了一下马腹,驱马直至御阶之下,淡淡言道:“侃刃,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话毕,薅着侃刃的领子,直接把他就扔了下去。
随即高声喝道:“赞婆将军,你们吐蕃就没有再厉害一点的勇士了么!”
第八十八章 交锋!
李贤将侃刃扔下马来行为,大涨大唐国威的同时,也相当于照着吐蕃的脸,狠狠地吐了一口粘痰,百官及洛水河畔的百姓,纷纷起身高呼:大唐万胜。
明白了,原来觉得皇帝在宣曜门举行宫宴,多此一举的人终于明白了,皇帝就是要在天下人面前证明,大唐至高无上,天朝不容窥视和侵犯。
他需要给大唐的官员、百姓打上一剂强心剂,让他们不必心存疑虑,李唐皇室有足够的能力,庇护他们安享受太平。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雍王李贤必须干净利索的赢下这场马球,让国人舒畅之余,更是要让吐蕃人心服口服。
这是那国威作赌,需要的是大魄力,将国威、军威,民心士气,完全寄托在一个刚满十几岁的少年身上。
不得不承认,皇帝的确眼光独到,没看吐蕃使臣-赞婆都心悦诚服的起身恭贺了么!
“外臣从前常听先父言道:天朝钟毓灵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英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本来,外臣是心有疑虑的。可见识到雍王殿下俊俏的身手后,不得不承认,先父所言,还是有多保留。”
“外臣相信,有雍王这样的皇子在,大唐的国力一定是蒸蒸日上,一代更比一代强!”
如果这不是宫宴,如果这不是外交场合,李贤一定会问候赞婆一声:你大爷的。有你妈这么说话的么?太子还坐在上面呢,这不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么?
“趴在”太子及臣工的耳畔,操着他那不太流利的汉语,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们:大唐有雍王就行了,有没有太子无足轻重!
皇帝仅仅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了举杯相庆的李弘和李贤,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李治还是很有信心的。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不好,也不会中这种低劣的离间计。李治相信,他们有能力处理好,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赞婆将军,正如你所言,雍王在武力方面,确实有独到的建树,孤是望尘莫及了。”
“同时,孤也相信,在我们兄弟一文一武辅助下,大唐定然一日更一日。贞观也好,永徽也罢,都只是我大唐盛世的开始而已。”
李弘接待使臣从来都符合礼节,不曾有过失。赞婆的话虽然有挑拨之嫌,但他还是心平气和的给圆了回去,不骄不躁,恰当好处,天朝储君的风范尽显无疑。
而李贤更是气人,仅仅是不屑的一笑,就拉着李弘坐了回去,还吵着让侍者上酒上肉。比起太子弘的温文尔雅,李贤就显得豪放多了,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痛快。
思路客
想起钱宁的话,又被气到的赞婆,提着酒杯上前,脸上还荡漾着。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殿下食肉,一手持刀,一手持肉,颇具戎狄之俗啊!”
呵呵,玩路子是吧?行,既然你要玩,那本王就陪陪你又能怎么样?冷哼一声的李贤,提起酒杯,与赞婆碰了一下。
淡淡言道:“贵使好眼力,本王这食肉之法,也是受了将士们的感染。与他们朝夕相处时间长了,宫里的规矩也就记不住了。”
“本王的虎贲营,几乎都是关中子弟,是真真正正的老秦人。虎狼秦军,曾助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贵使精通汉学,想比知道他们的战绩吧!”
见赞婆的脸色有些不好,李贤又补了一句:“希望大唐与吐蕃,姻亲之邦能在圣天子的统治下世代交好。本王可不希望与自己的酒友,刀兵相见。”
得,有这话就成了。此刻的赞婆,已经完全相信了钱宁的话,大唐的雍王,的确是个对吐蕃抱有敌意的皇室子弟。
不管从他话语,还是在球场上,折断侃刃的手,都足以证明钱大将军的推论。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李贤已经上了吐蕃在大唐情报网的黑名单。
“那是,那是,我家国主是圣天子的晚辈,这世上哪有不尊重自家长者的人呢!大唐和吐蕃,一定会世代友好下去。”
“殿下不仅勇武,韬略也属可圈可点。容外臣多问一句,不知殿下师承何人,外臣回国之后,也要为我主寻一位这样的老师。”
赞婆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李贤的老师是谁。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再次提醒太子弘,李贤可有名誉满天下的老师,这对他储位威胁太大了。
当然,他知道这话目前起不到什么作用,且他现在也不指望。但这话一出,就相当于在太子弘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只要哪天兄弟俩出现不合,就很可能生根发芽。
如果,再有人推波助澜,例如钱大将军那种小心眼的角色,这颗小苗很有可能在某一天长成参天大树。大唐将再度陷入内耗,这对于吐蕃在西北的发展,可是极为有利的。
“咋地,吐蕃国主派你来查家谱了?”
“老夫李勣,就是他的老师,咋地,你有意见,还是你们国主有意见?”
赞婆没有想到,李勣会在种场合,堂而皇之的站了出来。更没有想到,老头连礼都没对皇帝行,直接站在他对面!
唐人不是最讲究礼仪了吗?而且不太好说话的唐皇,及诗礼为本的朝臣们,脸上一丝不悦之色都没有。
这也让赞婆意识到,大唐君臣目前还是铁板一块,他必须要提醒国主,与这样的国家交手,一定要多三分提防。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英公,晚辈真是失理了!方才与雍王殿下,不过是请教与玩笑之语而已!英公千万不要误会!”
“玩笑就好,老夫还以为你比你爹更能管闲事呢!记住,大唐是讲规矩的地方,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轮到可就是刀枪啦!”
李勣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他是退下来了不假,可依然还是唐军不可替代的精神领袖,他说过的话还是能代表军队的态度的。
大唐司空的百战威名,赞婆还是知道的,赔了个不是后,也不再兴风作浪,径直走回去坐了下来。
可赞婆这屁股还没坐热,就听阶下传出了一声娇喝:“嗨,老六,快下来!”
第八十九章 讨债的云曦公主!
就是这一声:“老六,快下来!”,不仅让帝、后,诸臣工及赞婆等人摸不着头脑。连老于世故的李勣,都被呛的连连咳嗽,要是没有李弘在给他捶背,估计都能背过去。
当事者-雍王李贤,也是挠了挠脑袋,很是诧异的看着那人。得,都到这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她带上来,并领到了帝后面前。
隆重的向二圣,及其他人介绍:粟末靺鞨部公主-云曦,他的同袍好友,并肩作战的兄弟。与其他娇弱的女子不同,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将领,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李贤与粟末靺鞨部协从作战的事,二圣早就在军报就看过了。可他们与李贤一样,都没有料到,大祚荣竟然回放这位小公主到中原来,这太“有趣”了。
“粟末靺鞨部公主-云曦,参见大唐皇帝,皇后!”
“好好好,快免礼吧!来,闺女,到本宫这来!”,终于轮到武后说话的时候,满脸洋溢着笑容,很是亲和的对云曦招了招手。
看着云曦风风火火,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神,跑到武后的座位旁蹲了下来,李贤的头像针扎一样疼。
要知道,武后可是个规矩极大的人,即便是他这样的亲生之子,尚且要守一定的规矩,野惯了的云曦随时都有触怒凤颜的可能!
见李贤站在原地,有些失礼,李弘赶紧把他拽了回去,与李勣坐在一起。现在可不是看美女的时候,没见下面的臣工、使节们,都在盯着看他么!
“老六,鸿胪寺呈本中,粟末靺鞨部的使者,好像不是这位公主?”
“我的太子爷,你算是说对了!我这还一头雾水呢?谁知道这鬼丫头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李弘的认知中,可能觉得太平是最难缠的公主。但李贤却敢笃定的告诉他,云曦才是这世上最让人头疼的公主。
“至于吗?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孤看着丫头不错,挺豪爽的。”
“自信一点,把吗去掉!你要不信,问问英公,他可以作证。”,说完这话,李贤还无奈的捂了捂头。
是,他与云曦关系不错,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头疼云曦折腾的能力。老实说,能让李贤束手无措的人,的确不错,云曦公主绝对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然,作为李贤的老师,李勣必须要实话实说,云曦这个鬼丫头,那可是能把几十万大军闹得鸡飞狗跳的人物。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李勣就没见过这么让人头疼丫头,太闹人了。要是李敬业娶了个这么难缠的人物,他都够呛能活到开春!
“是么?孤看母后跟她聊的不错啊!”,李弘指了指阶上装乖乖女,在武后膝下跪坐的云曦公主。
嗯哼,“等她作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麻烦了!”,说完这话,李贤提杯与李勣碰了一杯,师徒二人相觑一叹,一切尽在不言中,都在酒里了。
稍时,就有内宦跑到李贤的座位,替帝、后传旨,命雍王过去。知道又是鬼丫头搞事,李贤很是悲壮的与兄长、老师告别,头也不回的向阶上走去,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
“六郎,本宫听云曦说,她可你的救命恩人,这你回京之后可没说啊!”
“我们李家从来都奉行重情义、礼功臣,如此大恩,怎么不报呢?传出去了,外人岂不是以为我李唐皇室,忘恩负义?”
武后这话音刚落,觉查到儿子的异样,暗暗爽了一把的李治,也是发自肺腑的畅快。心中不由念道:鳖孙,你也降不住的人?好,朕的机会岂不是来了!
“你母后说的对!我们李家的人,绝对不能因为忘恩,被人家戳脊梁骨!”
“云曦公主与你同袍,且又不通中原的礼节,想必在宫中没法自在的。这样,就让她暂时住在你的雍王府,你要替朕与你母后,好生款待!”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听到这话,李贤当时就明白了,拿他没有办法的皇帝,竟然将云曦当成了磨刀石,专门来磨他。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李贤总不能与一个女人计较战场上的功过,吃哑巴亏是一定的,李治也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所以才果断出手的。
跟自己的儿子,也玩猫捉老鼠这一套棉脑棉裤,真是没什么意思!看着皇帝志得意满,云曦公主得意洋洋,李贤的心里升起一丝无奈,只能拱手称是!
这叫什么事啊!雍王府清一色的老爷们,冷不丁弄这么一位“大神”回去,满朝文武该怎么看?老子的一世英名,就要糟蹋到圣明的天子和鬼灵精怪的云曦手里了。
“老六,老友重逢,你应该笑才是!记得云山之时,咱们被围在光秃秃山上,你答应我的吗?要请我吃尽中原美食,现在就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哎,你可别跟本公主说,你忘了,或者堂堂的亲王,连几顿饭都管不起?”
哈哈.....,不知道是欣赏云曦的真性情,还是幸灾乐祸。开怀大笑之后,李治很是大方的告诉她:“闺女,你想要什么都行,一切都由六郎替你开销。”
天子嘛,出口成宪,哪怕是随便的一句话,都是圣旨,不可违逆。手持圣旨,口衔天命的云曦,眼下就是扎起毛的孔雀,那得意的,绝对忘乎所以。
为了不闹出更大的笑话,丢更大的人,李贤赶紧说了一句:“姑奶奶,只要你现在跟我下去,什么都好说。”
“这可不是普通的上元宫宴,万一闹出什么来,可是要贻笑友邦的!”,说完这话,拉着噘嘴的云曦公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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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儿子落荒而逃的样子,李治和武后,笑的更开心了。以往呢,他们都是头疼李贤不分场合的惹麻烦,如今也有比他还麻烦人,且能治他,岂不是美哉!
“恶人还需恶人磨,看到没有,咱们的六郎,也有搞不定的麻烦!”
“陛下,作为君父,您这可是有点落井下石了,有失光明磊落!”
“哎,只要能分担他的精力,不给朕惹麻烦,朕才懒得管是不是光明正大。”
李治是服了自家老六的折腾能力了,但凡他出手,必定有一批人,人头落地。这不正常,也不应该,所以对于云曦公主捉弄李贤的行为,他倒是乐见其成。
正在二圣调笑李贤之时,场下的舞女们,突然改变舞阵,冲着御驾之处就冲了过来,而洛水河畔的百姓中间,也涌现出了无数,手持利刃的男女。
且他们的口号更是惊人:“奉文佳皇帝圣旨,诛杀昏君奸后!”......
第九十章 “奉旨”杀帝!
刺客一出,立刻就引起骚乱,赴宴的官绅百姓,异国使节,纷纷作鸟兽散。井然有序,喜庆异常的宫宴,转瞬间就成了鸡窝,一切都乱了起来。
负责防务的段瓒、钱宁两位大将军,很及时的做出了反应,第一时间带领侍卫护住了御驾,并分出部分人马抵御刺客的进攻。
“文佳皇帝”的名号,李贤还是听说的,可眼下的他,已经顾不得想那些陈年旧事了,云曦公主的起哄却让他的脸,根本就没地方挂。
又羞又怒的李贤,一个箭步挎了过去,劈手夺过侍卫手中的横刀,直接加入战团。刀锋乱舞,锋刃划过,李贤像狐狸一般灵巧在战团中游走,所过之处必定有人应声而倒。
砍杀了一会儿,李贤的亲王服侍,及矫健的身手成功的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力。在一位黄衫女的娇喝之下,六名刀手与其一起形成一个刀阵,向李贤发起了凌厉的一击。
眼见形势不对,李贤只能加快了手脚的动作,以灵巧的步伐躲避袭来的长刀,随即趁着攻击的缝隙,或挑、或刺、或劈,向刺客反击。
直至一记扫堂腿,击倒一人,并准确的刺中那人的喉咙后,攻击的力度才稍稍打断了她们的阵法。
而看了一会儿热闹的云曦公主,见李贤被围,也不知道从哪弄了杆长枪,一个突刺敌人,穿胸而过,随之荡其身子,直接跳到了李贤的身边。
“我就说嘛,有你老六在的地方,一定有好玩的事,看来本公主这次来对了!”,与李贤背靠背的云曦,扫视敌人的同时,笑呵呵的说着。
李贤当然不服气了,立刻回敬了一句:“这是什么话!你咋不说你克本王呢?只要遇到你,本王吃糖饼都得烫着后脑勺!”
不知道是看不惯李贤与云曦的俏皮嗑,还是着急去杀皇帝,黄衫女见有新人加入,剩下的五人也放弃了防御,拼尽全力开始向二人速攻。
“打情骂俏别着急,姑奶奶这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送你们下去卿卿我我,省的在这里碍眼!”
黄衫女这话,可是把李贤、云曦逗乐了,敢情这刺客还是个暴脾气,连说话的时间都不想给人。
兜头劈了一刀,李贤不屑一笑:“想要本王的命,那得看你的手段了,希望你们的刀法,不是跟师娘学的!”
这边打的已经很激烈了,云曦公主的碎嘴却还是得理不饶人,不是问候她们的师娘,就是问文佳皇帝到底是谁?
她的汉话是李贤学的,关中的口音很重,偶尔还会说一些夹杂的乡语的汉话,除了与她熟悉的李贤,谁也听不明白。
也正是因为她的打岔,影响了五人的思绪,致使摆出的梅花阵,阵脚有些杂乱。李贤二人也正趁着这乱子,挑翻了两名刺客,破了她们的阵势。
不仅是李贤这边打的差不多了,那些涌进来的刺客,也多数毙命于禁卫军的刀枪之下。
见此情形,黄衫女怒不可遏的骂道:“李治、武媚娘,算你们命不该决!”
“还有你们,我记住你们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这话,就打了一个响哨。
她身边的仅剩的二人也面露决然之色,娇喝两声,周围的几个刺客也放弃了自己的目标,冲着李贤二人就反动了自杀性的攻击,且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李贤当然知道她要跑路,在其转身突围的同时,也纵身追了上去。云曦本来也是跟上,可却被那些刺客拦了下去了,不得不顾着先解决眼前的敌人。......
回首再看被转移宣曜门的帝、后,站在宫墙上,面色阴沉的看着下面的狼藉。好好的一顿宫宴,具有喜庆、政治双重意义的好事,全让这货反贼给搅合了。
刚刚燃起的兴致,也被这些反贼“一泡尿”给呲灭了,李唐皇室、大唐王朝的脸面,不到一个时辰,丢的是干干净净。
羞臊的皇帝,眼神在群臣中衡量了很久,他确信一定有人,与反贼里应外合。如果没有内鬼,这些兵刃不可能被带进来,乔装成舞女,来接近御驾更是不可能。
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了!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为了挽回朝廷的颜面,李治不得不找一个替死鬼,暂时把事压下。
最终,李治把目光锁定在洛阳府尹-马载身上,这家伙是洛阳的父母官,宫宴的百姓都在他治下,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一点责任都没有?
“马载,你知罪吗?”,李治重重的哼了一声。
唉,明白自己成了“鸡”的马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撩起衣襟,跪在宫道上,叩头、请罪,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李治也不是只会欺负老实人,随即又点了几名负责宫宴筹备差事的内侍省、礼部官员。命令金瓜武士,将他们全部拿下,打入刑部大牢待审。
与此同时,责令段瓒、钱宁,半个时辰,必须尽数解决下面的刺客,同时尽可能的抓活口,他要亲自问话,看看这股反贼,到底是不是真的睦州余孽。
李治不相信,那个敢于挑战千年礼法的“女皇”诈尸了,很难说是不是有人“借名”发难,所以他必须把这件事,查个一清二楚,谁参与进来谁死,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
“陛下,既然事情差不多了,是不是让礼部、鸿胪寺,将诸国的使节,都安全送回去。改日,改日再赐宴给他们压惊。”
“好,就依皇后的话做。鸿胪寺主事,萧守道、萧守规将诸国使节先送回去吧!”
都他妈让这些刺客气糊涂了,忘了先让这些看客先走了。下旨之时,李治还给两个外甥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做好相应的“安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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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给本公主让开,听到没有!”,浑身是血的云曦,正在与侍卫们理论。
这些碍眼的侍卫,打仗不怎么样,整景倒是一把好手。刚才杀刺客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这么认真。
“胡闹,拦着公主干什么,让她过来!”,出言喝止了侍卫后,武后对云曦很亲切的对云曦招了招手。
云曦与李贤并肩战斗的场景,她与皇帝可是都看见了。人家是唯一出手的异国使者,大唐必须格外礼敬。况且,武后不得不承认,她喜欢这丫头。
顾不得与侍卫理论,云曦疾步上前,一脸慌张的急切言道:“陛下,娘娘,老六追出去了,他不见了!”
第九十一章 绝境
洛阳城北侧的一座小山前,逃跑的黄衫女转身停了下来,耍了一个刀花后,将手中的刀收了起来,攥着拳头,一脸愤慨的看着李贤。
这股子怒意是由内而发的,李贤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姑娘的“革命”的热情,不是一般的高涨!
不过,既然有谈的意思,李贤也得表现出男子汉的气概,随手将刀插入泥土,高声喝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刺王杀驾!”
“为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活不下去了,都是你们李家与那些狗官逼的,官逼民反,知道吗?”
“你以为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是那些狗官搜刮的民脂民膏!你们的嘴是红的,农民的骨头是白的!你们的牙齿是白的,农民的血是红的。”
哦,明白了,真的是陈硕真,也就是文佳皇帝的农民起义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灾之年,救灾不利,官绅豪强宁愿可怜一条狗,也不远给他们一点活命的粮食。
让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活活饿死。逼着他们不得不学着陈胜、吴广,揭竿而起。这些与地方官都结下了血海深仇,自然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血战到底了。
出于人性的角度来说,李贤很是同情他们的遭遇。可就算让他们坐了天下又能如何呢?李自成是成功了,可最后还不是输给了骄奢淫逸,谁能保证他们就比现在的官吏强!
与这些目不识丁的人,论治国之道无益于对牛弹琴。他们的眼睛里,只有仇恨,其他的一概不想!就说今天吧,即便让他们杀了皇帝,洛阳城也将面临穷凶极恶的洗劫。
李贤上过战场,也知道两军交战,杀红了眼,那是什么都顾不得的。更何况,这些农民起义军,与历史上其他想着分茅裂土,成就一姓天下的人,没什么却别。本质和内涵,里里外外,都是一样的。
“话别说的那么好听!你们造反,不也是为了富贵么?不也是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
“别否任,陈硕真,一介女流,竟敢在弹丸之地建元称帝,她不仅胆子大,更是比你想象中的更加贪心。”
“她要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什么要称帝呢?所以,别把你们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不都是为了一家一姓,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所谓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到的都是别人黑。让他们做主就好了?李贤不这么认为。
是,官场昏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尽人意的地方有很多。可总比你们这些,只知道杀人放火,制造混乱的强多了吧!
“小殿下,你的功夫不错,能破我的刀阵,足见你的本事。”
“和你说这么多,完全是看在你这身本事的份上,死也得让你死个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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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黄衫女挥了挥手,山包两侧,豁然出现了上百个娘子军,个个都手持弓弩。好家伙,终日打雁,今儿李贤却被雁啄了眼。
“当然,别说我们不讲江湖道义,如果你跪地求饶,我保证只砍你一手一脚。”
“尊严跟活着比起来算什么,只要能活命,你们这些狗官,不是什么都能做出来吗?”
说这话的时候,黄衫女的脸上充满了不屑和戏谑的笑容。在她的人生中,见过了无数的狗官,前一刻还在颐指气使,下一刻就蜕变成了摇尾乞怜的狗。
面前的这位小王爷,功夫是不错,可毕竟年轻,没经历过什么生死,也看不淡生死之说。所以,黄衫女便想奚落他一番,以报其刚才的牙尖嘴利。
呵呵.....,哈哈......,“妖女,本王不仅是大唐的亲王,更是职业军人。我从不做有损军人荣誉的事,所以要让你失望了。”
而见李贤顽固不化,黄衫女玉手一挥,成群的箭雨,都对准了李贤不算强壮的身躯。也正是此时,李贤也拔出地上的横刀,一边挡着射来的弩箭,一边用灵巧的步伐,向后躲着。
直至退到身后的坡上时,胳膊和大腿,已经被划上好几道口子。眼见着敌人步步紧逼,身后又是洛水,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受辱的李贤,纵深一跃,将他的小命都赌在了冰面的厚度。
借着月光的余晖,眼见下面的冰面被李贤砸出了一个洞,黄衫女也抬手阻止了,要冲下去验看的手下。
“少主,他可是条大鱼,万一活着回去,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患的。”
“是啊,少主,属下去捞他上来,砍下他的头颅,向唐廷示威。”
不,黄衫女坚决的摇了摇头,寒冬腊月,掉到冰河之中,不要说其是一个身子单薄的少年,就算是强壮的壮汉,也绝对活不了。
况且,他们是义军,讲究的就是道义。有道是,识英雄,重英雄,虽然他是唐廷的人,但不可否任,他的确是个英雄。
这样的人,即便是死了,也不该折辱他的遗体,否则不仅在道义上说不过去,良心上也是交待不了的。
“他,必死无疑!况且,我们已经有了意外收获,不要贪多无厌了。”
“至于唐皇,这次他不仅在文武百官、东都百姓及诸国使者面前,丢尽了颜面,更是失去了一位皇子,够他喝一壶的啦!”
懂得知足者常乐的黄衫女,很是痛快的收了兵,带着部下消失在慢慢的黑夜中。而奉旨来找李贤的兵将差役,却全都慌了神,打着火把一寸一寸的找着,不敢有一丝的马虎。
临出来的时候,各部的官长已经和他们说明白了,找到雍王,活着带回来,升官发财,美女豪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要是找不到或者死了!那就等着吧,从他们这些官长到官军差役,统统都要人头落地,全家抄没,发到边塞与披甲人为奴!
“雍王殿下,殿下,你在吗?”
“殿下,你吭个声啊?殿下?”
“雍王爷,小的求您了,你到底露个面啊,小的身家性命,可都在您老人家手上呢!”
第九十二章 龙颜震怒!
显仁宫内,段瓒、钱宁等将领及负责搜巡的各部官长,都搭了个脑袋跪在殿中,自宣曜门事件至此,已经六天过去了,可他们仍然没有找到雍王-李贤。
失踪了这么久,结果显而易见,一定是被反贼给害了。而这些吃着朝廷俸禄,享受高官爵位的大小人等,竟然无能到连一具尸体都带不回来,二圣怎么不震怒。
况且,李贤不是一般的宗室子弟,他不仅是当朝皇子,国家的亲王,更为朝廷建立了不朽的军功,辽东之役居功至伟,是国家的功臣,在军中享有一定的威望。
现在,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朝中、军中都颇有怨言。李勣、刘仁轨、薛仁贵、独孤谋等原辽东军将校,已经上本弹劾了,军队都不稳了,二圣还能坐得住吗?
说老实话,李贤在时候,李治都烦死了,成天给老子惹祸,恨不得他立刻从眼前消失才好。可人没了,李治这心里反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对这孩子有些不公平,不仅没给过好脸色,更是处处亏着他。
所以,这次不用武后说话,他就发了前所未有的火,浓浓的龙威带着杀气,让段瓒等跪在殿中的人,脊梁骨是嗖嗖的冒凉风。
“雍王贤,朕的皇子!朕对他怎么样,是朕的事,朕是他的君父,这权力是上天给的,天经地义。”
“可你们呢?你们竟敢擅揣上意,错过了最佳营救时间,致使朕失去了一个儿子,朝廷失去了一员大将,这是什么罪过?”
“朕告诉你们,活着见人,死了见尸。三天之后,要是再找不到雍王,长孙无忌、褚遂良,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哎,这话算是说到头里了,李治是个连元舅、托孤之臣都敢杀的狠角色,杀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这不是一般的罪过,李贤再不受重视,也是二圣的嫡子,是他们亲生的,要是真找不回来,他们的可是在公在私都把二圣得罪死了。
那下场可想而知了,长孙无忌、褚遂良的下场都是好的,他们的只会比那更惨!
“滚,办差去!等着朕给你们赐宴呢!”,李治这一声咆哮,下面跪着诸臣,都低着脑袋,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唉,一声长叹,李治又坐了龙椅,握着武后的手,夫妻二人相对无语!他们俩口子,心里都清楚,这几年用李贤,都是把他当成棋子。
而恰恰忘了,那孩子是他门的儿子。如果这次,人真的没了,那他们才要追悔莫及呢!
想到这里,有些不放心的李治,指了指下面攥拳头的太子弘:“你去,你去看着,如果找不到你弟弟,负责搜寻的三品以下所有文武,皆斩!”
早就憋了一口恶气的李弘,仅仅是拱了拱手,随即气鼓鼓的走出了大殿。相比于帝后,他与李贤之间的兄弟情谊更是深厚,要是弟弟真没了,他一定弄死这些人浮于事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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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二圣与太子弘,这次真是冤枉他们了,绝大多数人,对于寻找雍王,还是很上心的。可找不到人,又能怎么样,他们也不会大变活人啊!
回到衙门后,段瓒、钱宁等主要官长,将各级官佐都集中到了一块,必须跟他们交待事态的严重性,督促他们全力寻找。
只见段瓒背着手,面色阴沉的告诉他们:“陛下给了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还找不到,本帅与钱大将军等人,皆要人头落地。”
“可本帅要告诉你们,你们只有两天!如果找不到雍王,在陛下砍我们脑袋之前,本帅一定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把全部的人员都给我撒出去,挨家挨户,拉网式搜索,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诺,皇帝连正三品大将军都不顾了,这还不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这是死命令,两天找不到人,他们的人头也要跟着落地。
关系到自己的小命了,谁还有半分杂念,都急吼吼的跑出去,召集自己的手下了。
“啥玩意?两天?将爷,咱们六天都没找到,两天上哪找去?”
“上哪找去?要么找到人,要么去投胎,老子和你们的结果是一样的。”
“那,那这不逼死人么?”
“哎,鳖孙,你这话算说对了!真要不到人,不仅咱们得死,全家老小也他妈保不住,明白吗?”
.....这一幕不仅出现在左右金吾卫或羽林卫,所有负责巡查的军队、衙门,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皇帝这边一压,下面当官的就得跑断腿,而他们这些当差的,那就的拿命去添了,没办法,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就是官场的生存之道。
当然,别以为当官就都能坐得住,要是问罪的话,段瓒与钱宁,这两位大将军首当其冲,手下的人都撒出去,可还是觉得不放心,所以打算亲自去找找。
可这门还没有来得及出,就碰到了赶来的太子弘,尤其太子还面色铁青,这使得二人心里咯噔一下。可该来的总会来的,二位大将军也硬着头皮,将太子先迎了进去。
“好了,茶就免了,孤不是来喝茶的!咱们开门见山,孤奉旨督促你们全力寻找雍王。”
“孤先表个态,雍王与孤是共天共地的亲兄弟,兄弟情谊自不用说,且雍王有大功于孤。要是找不到他,不用陛下动手,孤就要大开杀戒。”
太子的冷言冷语,无疑让段、钱二人心里一凉,这皇帝的雷霆之怒,他们还没消化,太子又来下了最后通牒,这让二人有些应接不暇。
是,在面上看,太子与雍王的关系是不错。可都是官场的老人了,见惯了皇室内斗的他们,从来没有把兄弟二人的关系,太放在心上。
可这一向仁慈的储君,竟然直接撂下了狠话,这回让二人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的确是真的,这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好了,多说无益!与其咱们在这饶舌,不如二位亲自带人督阵!”
“这三天,孤替你们坐衙门,三天之后,见不到人,外面的那些六率士卒,会伺候二位上路的!”
第九十三章 早岁哪知世事艰!
恩?李贤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从墙上挂着渔网的器具可以知道,这是一间渔人的小屋。洛水两侧靠着打渔为生的百姓,一般以此打尖,临时休息之用。
浑身的疼痛,像散了架子似的,无不提醒着李贤,他赌赢了且活了下来。原来,跳下来的时候过高的估计了河上冰面的厚度,直接砸破了冰面,掉入了冰窟窿里。
冰冷的河水,彻骨的寒了,立刻就让撞昏的他清醒了过来,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从冰窟窿里爬了出来。幸亏黄衫女的手下没人下来补刀,否则李贤这次是真的死翘翘了。
身上的湿衣服,在咧咧的寒风中,很快就消耗完了李贤身上的热量,爬上岸,还没有走多远,就在严寒中晕厥了过去。闭眼前,李贤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彻底玩完了。
可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渔屋,身上的伤口也都处理过了,劫后余生的他还是很高兴。
“耶耶,耶耶!他醒了,他醒了!”,走进屋子,正在掏弄火盆的小女孩,见李贤在看她,兴奋的用铁棍指给自己的父亲。
“没礼貌,要叫阿叔的!”
中年汉子端着一碗热气疼疼的鱼粥,坐在李贤的身边,憨厚道:“乡间的野丫头,没什么教养,小兄弟不要介意。”
“无碍的,老哥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小弟铭记于心,一定要有所报答。”
话间,李贤在汉子的帮扶下坐了起来,接过鱼粥,继续问道:“敢问老哥,这里是哪,小弟获救多久了。”
让李贤喝粥,暖暖身子。汉子慢声告诉他,他把李贤从洛水岔流背回来,已经有七天了!李贤泡了冰冷的河水,回来的时候,不仅有外伤,冻伤更是严重。
幸亏他们渔民,有自己的老方子,给他上了药,处理了伤口。这几天,他和女儿,一直都守在这里,还以为他醒不过来了呢!
渔民目不识丁,不识的李贤身上的亲王袍服,见其身上伤疤纵横,以为是什么江湖游侠,遭到仇家的追杀。
虽然他们是小民百姓,平常也不会招惹江湖人物。但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还是把他背了回来。
乡野间的日子,虽然过的不富裕,但接济一些遇到困难的人,还是没问题的。至于有没有回报,那是根本没想过的事。
见小女孩冲着自己的碗流口水,李贤就知道,这是渔民在寒冬腊月中,好不容易弄到的肉食。李贤也招了招手,将剩下的半碗,喂进了小女孩的嘴里。
“使不得,使不得,你的身上还有伤的!这死妮子,馋的很呢!”
“无碍的,老哥,小弟已经吃饱了!”,为了转移注意力,李贤还问了问,最近官府有没有人下来。
虽然他不是太子,可大小也是个皇子,二圣能不派人找么?不过,李贤这话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些日子官府像疯了一般,一边抓反贼,一边找人。
找什么人还不说,搞的神神秘秘的,那些多话,满嘴零碎的,统统被抓进了大牢,霸道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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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问都不让?”
“小兄弟,谁敢与官家叫较真?官嘛,怎么说说都行,咱们听着就是了。”
“再者说,下面这些办差的,自古至今不都是靠着欺压咱们小民过活么?”
没错,在汉子刘匮的认知中,他搞不清楚官大官小,更搞不清楚朝廷的政策。在他的生活中,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下面的这些差官。
人家命好,托生成了官差,下了乡间,鼻孔朝天,看不起乡下人不说,哪个不是得连吃带拿的伺候着。
跟他们,你永远不要提办不办事,拿不拿好处,反正你都是龟孙子,永远都低人一等。心情好了,说两句好听的,稍微不顺心,打你一顿,骂你几句也属正常。
时间长了,从他们的闲言碎语中,也能听出来,上面的官儿也是一样。听说他们逛窑子都是朝廷花钱,而且还是明文律令中的。
老百姓嘴上骂的不行,但心里却着实的羡慕。这不,朝廷要抓反贼,又要找人,风声紧起来了,他们就想出了一系列框框为难百姓。
你甭管是打柴,过桥,还是干什么,都得经过人家的排查,否则就得吃鞭子。幸好这里是洛水河畔,河面上冻后没有多少人,朝廷查的也不那么严。
汉子可以敲冰钓鱼,给闺女打打牙祭,吃点鲜鱼汤补补营养。要光靠那点陈粮,怕是也很难保证顿顿有的吃。
“朝廷的赋税不高啊?难道是有人加征赋税?”
“小兄弟,加征赋税要是让朝廷知道了,那可是砍头的罪过。可人家也有自己的法子。”
偶尔下来大吃一顿也吃不死人,但月月多下来几次,平头百姓身上这点油水,也就刮干净了。
这乡里间,每月都要向里长缴纳一些粮食、肉类,用以保障下面官差的办差人员的肚皮。老百姓弄点东西不容易,自家娃子还没吃饱呢,可也必须得把里长那的账交足了。
是,朝廷遣人下来办差,大的地方有驿站,小的地方有里亭,都是官家报销吃喝的。可里长和差官们就说是自筹,又有谁没事找事跟他们较这个真呢!
“小兄弟,咱们是平头百姓,惹不起官子头的人,所以还是怎么方便自己,怎么来!”
“看看,咱们虽然简陋,但能遮风,运气好的话,还能弄点鱼,解解馋,该知足了。”
刘匮的话,让李贤想起了黄衫女,只要能填饱肚子,把儿女拉扯大,谁愿意拎着脑袋造反,与朝廷作对呢?
吏治腐败,人心不古,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儿,谁把朝廷的安民大计放在心上了,还不是一心捞资本的。至于下面当差,只要不犯大事,谁又会浪费过多的心力去管他们呢?
从前走到哪,人人都知道他是当今的皇子,堂堂的亲王。所见所闻,都是人家愿意让你看到的范。可今儿他才知道,自己见识的不过是冰上一角,这也正应了“早岁哪知世事坚”那句话!
也就在李贤与刘匮默默无语之际,小院外传来了激烈的砸门声。刘匮给李贤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后吩咐闺女,与阿叔好生作伴,自己径直的走了出去。
第九十四章 贫贱之家百事哀!
大清早,跟抢劫一样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匮嘴里叨咕的里长,他今儿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刘匮积欠的份子来的。小半年的账可不是一个小数,再拖下去,他还真怕刘匮给不起。
推开刘匮,带着几个手下撞入草屋后,就看到小女孩害怕的往李贤怀里一钻,头埋在胸口,瑟瑟的发抖。从小姑娘的表现就可以看出,这位里长平时没少欺负他们父女。
“哎呀,这屋子里还躺着一个呢?三伢子,这是怎么个景儿?”
“我可跟你说,朝廷正在抓反贼,你要是烂好心,救了不该救的人,小心你们父女的性命!”
听了这话,刘匮赶紧打了个哈哈,“叔,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啊!这就是我一远房表弟,前两天才来,一不小心掉河里了!”
哎,这就解释通了,刘匮这小子,胆子跟猫一样,窝藏反贼,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冷哼一声,里长-刘坊,摆着手指头,开始算着小账!他越说,刘匮的脸就越苦。所谓公家积欠,还得带腿,小民百姓谁经得住这样的利滚利。
当然,人家刘坊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也不是不刘匮活路。上面官长,他已经争取过了,答应给最后一个月的期限。要是再赖着不交,下次来的,可就不是他了。
见刘匮苦着脸,刘坊小眼睛一眯,苦口婆心的说:“三伢子,不是叔说你,这日子让你过的,一天不如一天!”
“干脆,叔给你出个主意,村东头的张家缺个童养媳。你闺女模样周正,送到他家去,一来解决了债务,二来也给闺女找了个好去处。”
“你看看你,家徒四壁,四处漏风,你打的那点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她饿死了!”
没错,穷苦人家,完全靠老天爷赏饭吃,跟那些豪绅是比不了的。想要把孩子养大,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生一场大病,所耗费的钱财,也不是他们能应付起的。
自家骨肉,不到绝路谁舍得卖给别人呢?刘匮的妻子早忘,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相依为命,自然是舍不得的,所以很是干脆的拒绝了里长。
“我说三伢子,别不识抬举,叔真是为你好!换成别人,老汉才懒得为他废这般口舌呢!”
“你好好想想吧!闺女是你的,你就忍心让她跟着你,吃完上顿没下顿?”
被其戳中心事的刘匮,哎呀一声,蹲在地上敲着自己的脑袋。这种事,刘坊干了不知多少次了,每次挣扎之后,贱民们一定会乖乖就范的。
刘匮也一样,他只需要再哄哄火就好了。一想到张家丰厚的报酬,刘坊这心,从内到外都是欢喜的。
啪,狠狠地抽了刘匮一耳光,刘坊很不客气的告诉他:“你清醒一点吧,你养不活她的,明白吗?”
“你凭什么打他?”,一直旁观的李贤,很认真的问了一句。
哈哈,“打他?老汉打他是王法!你一个外乡人,最好不要管这里的事。否则,老汉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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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位里长是混蛋,但依着李贤现在身体状况,再加上怀里的小女孩,实在是不宜动手。
算了,忍一次又能怎么样呢!于是,指了指墙上挂着亲王袍服,告诉里长,那衣服上金灿灿的全是金丝。
这些金丝,不仅能替刘匮还钱积欠的债务,更能让他们几个好好的发一笔。李贤的要求只有一个,别当着孩子的面,做出什么难看的事。
“真的,假的?金丝,你有金丝的命吗?”,碎碎叨叨的损了一句,刘坊走上前,一把抓了到眼前,验证是真是假。
在他的眼中,刘匮他们家穷了八辈子了,怎么会有远房的亲戚能用的起金丝。而刘匮这憨厚的汉子,还一口一个使不得,他们不能花李贤的钱。
“老哥,钱是身外之物,花了也就花了。可人不一样,说没就没了,不是么?”
话间,李贤还扭头催促:“看清楚没有?别说你不认识金子!”
额,“看着衣服料子不错,也算是个好东西!金丝嘛,谁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也就将就了,老汉就上你一回当。那笔账,就这么算了。”
说这话的时候,刘坊的脸上还做出一副吃亏的表情。不过,他的身体很诚实,死死抱住了袍服,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看好了就行,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带上。”,说完这话,李贤失去了跟他们磨嘴的耐心。
虽然被卷了面子,但得到实惠的刘坊,仅仅是冷哼一声,便带着他的几个手下,离开了渔屋。
他们刚走,刘匮就拉着女儿,给李贤磕头,今儿要是没有李贤慷慨解囊,被他视为命根子的闺女就要卖给别人了。
见不得小姑娘哭的李贤,强忍着痛,还是把小女孩拉了起来,并出言让刘匮赶紧起来,他可没有力气,再去扶个壮汉。
一边帮小姑娘擦眼泪,李贤笑着言道:“老哥,救命之恩大于天,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而已,不必挂怀的。”
想到那件华丽的衣服,再联想到李贤身上综合的伤疤,刘匮不由的问起了李贤的身份。他想不明白,都能穿得起金线镶嵌的衣服,该是什么家境?为什么回流落到这里呢?
哈哈.....,“老哥,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投缘!而且,我保证,你很快会知道的。”
李贤这话,可是把刘匮给搞懵了,他是闹不明白。可刘匮知道自己能帮他的不多,无非几碗粥,些许不值钱的草药。
家徒四壁的父女俩,人家也不会图他们什么。但他依然选择不多问,能把这么贵重的衣物,替他家还了债务,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好,老哥等着!你和闺女好好待着,我去看看篓子里有没有鱼上钩。争取今晚再弄个鱼汤喝喝。”
今儿煲粥的鱼挺肥的,下水也多,就被他挂在院子不远处的河面处。依他的经验一定会有所收获,这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报答李贤的东西,所以刘匮第一时间想到它。
第九十五章 百因必有果!
李贤的小鱼汤滋遛滋遛喝的是挺美的,可距离洛水二十里的翠云山中,一个文弱的青年,却被绑了个结实,连眼睛都没放过,来的一路上像杀猪一般骂咧咧的。
这个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被羁押的洛阳府尹-马载的公子-马遵。他老子因为宫宴之案被抓了进去,为了救老爹出来,只有将功补过一条路可走。
想来想去,马遵瞄上了失踪的雍王-贤,他们父子与雍王交情不错,如果能找到雍王为其父求情,加上救驾之功,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万万没想到,人送外号“江湖通”的马遵,这次出来不仅没办成事,反而让流窜的马匪绑了,抢了钱财不要紧,还把人绑上山,这就有点过分了。
“光天化日啊,朗朗乾坤啊!天子脚下,你们也敢生绑啊,还没有王法了!”
“绑票勒索,我呸,下九流!啊,哎呀我去,谁他妈踢我裆!”
也不知道是马遵把他们骂急了,还是故意玩他,一脚就把他定那了,回头批头盖脸就是一顿胖揍,嘴里还骂骂咧咧:王八羔子。
“我去,不仗义啊你们!这到底是哪儿,你们要干什么?”
“老子哪儿也不去,不打招呼就动手,不算绿林好汉。”
好不容易到了山洞,眼上的罩子被去了,马遵更是傻眼了,一个带着铁链的刑架,赫然摆在眼前。他从小在衙门长大,对于刑架及一旁摆着的家伙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咋地?这年头绑票还带上刑的?这些江湖草莽啥时候知道学手艺了?竹签,老铁,肋刀,夹子,哎呀我去,一应俱全,这些家伙都是老炮啊!
铛铛铛,更倒霉的是,还有个神经病的肌肉汉,叮叮当当的在打铁,从一边敲,一边冲马遵邪笑。
几个绑他的汉子,也毫不客气,直接将铁链一扣,将马遵的膀子往刑架上一绑。随即不分由说,就是一顿皮鞭沾凉水,打的马遵哭爹喊娘的。
“不是,你们别光打啊,该问什么问啊!”
“我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该走的流程总得走吧!”
看来,流不流程的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就是要摧残马遵的肉体。除了打他时候的口头禅,一点问话的意思都没有。
直至马遵被晕过去,他们才停下了手,放下刑具走了出去。没错,他们不是不想打了,而是需要吃点东西,等吃饱了再打。
恩?不知道过了多久,鼻青脸肿的马遵,被饿醒了。吐了两口血水,挣扎了几下,晃动着刑架卡卡响动,却分毫不挣脱不了。
暗骂了一声龟孙子后,马遵节这忽闪忽暗的烛火,扫视着洞子。见没有人,便掐着嘶哑的嗓子:“老子饿了,老子饿了!”
“老子说老子饿了,你们听见没有!你们他娘的到底有没有人性,讲不讲江湖道义?”
骂了半天,见没人理他,马遵扯着脖子高声骂着:“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你们这些山匪,不讲信义,不得好死!”
“王八羔子,呸!鬼孙子,鳖孙,要人有人,要刀有刀,就是不敢来真活儿,有种杀了老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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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他娘的到底有没有人性,唉,唉,欺负小爷算什么本事,老子饿了就得给饭吃,这才是江湖道义!”
终于看到有人过来了,马遵立马来了精神:“来,来,你给爷过来!”
那黑脸汉子,脑袋一歪,眼睛瞪圆,一把就抓住了马遵的头发,作势就要打下来。
“哎,先别动手,你听我说。老子饿了,肉票也得吃饭!恩!”
话还没说完,那黑脸汉子又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比在马遵的脖子上。
“掌柜的,江湖规矩,只要抢了钱,不反抗,一定不伤人命。”
“要是觉得不够,你开个数,爷绝不还口。我爹还等着我去救呢,要是我折在这里,全家老小就都完了!”
马遵说的很认真,此行,他出来就是为了整个马家。找到雍王殿下,他爹就能活,找不到全家就得等着身送东市。
到了这个份上,钱算什么啊!只要黑脸汉子点头,马家的钱粮、土地,他都可以做主给他,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再往前说一步,只要黑脸汉子把他放了,磕头作揖都行。此刻的马遵,恨死自己的无能了,要不是他文不成,武不就,怎么一点都帮不上家里,还沦落到让响马欺负。
“你能给多少钱?”,那黑脸汉子,冷冷地问了一句。
“拿着我的信,一千贯,立马能拿到现钱!要是不够,可以再等等,砸锅卖铁也筹够给你们!”
“但你们必须放了我,我还要去救我爹。”,见那汉子要走,马遵赶紧加码:“留一只手押给你们还不行么?”
恩,“老子们绑人这么多年,头一回绑了个孝子!”,说完这话,不顾马遵的加价,扭身径直走了出去。
走到洞外,那黑脸汉子对外面的人,冷着脸吩咐一句:“把他丢出去,越晚越好,我不想再见到他。”
“把头,钱呢,咱们钱还没到手呢?”,没错,出来绑人,哭爹喊娘求饶的多了,要是都放了,他们难道去喝西北风。
老大以前可从来不这样的,今儿是怎么啦?太不正常了!挺好的肉票,为什么要放了呢?
“你们嫂子有了,老子也要有儿子了!老子不能让一个儿子,看着自己的爹去死!”
得,他是头儿,且话都说了,下面这些当兄弟的,还能说什么呢!叹了一口气,两人找了一个大麻袋,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马遵装了进去。
在麻袋中,被塞着麻布的马遵,在心里骂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这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觉得他们马家,终于走上了与其他官宦人家一样的末路。
过了不知多久,麻袋里的马遵被倒了出来,周围除了冰冻的河面就是无尽的荒草。当然,还有两个拿着刀,帮他挑着绳子的响马。
“小子,你有福了!我们把头见你一片孝心,愿意给你一条生路!去吧,去救你爹吧!”
听到这话,马遵傻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冲着二人就磕了三个响头,随即拱手言道:“兄弟们仗义,我马遵在这谢过了。”
第九十六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马遵作梦都没想,往死了揍他那些人,竟然是一股子义匪。不仅没有再要钱,反而把他放了。这对于急切救父的马遵来说,可是个大恩情,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给人家磕了几个响头。
可急归急,马遵得把想把肚子填饱了,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寒冬腊月,不点吃的,他就别想熬过今晚。
这不,沿着河边,顶风走了两个时辰,都没有看到找到人家,马遵这是又冷又伤,又困又饿,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就在他快走不动的时候,看到河边竟然有光亮。有光亮就有人,有人就有吃的。重新燃起希望的马遵咬着牙,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个渔屋。
梆梆梆,“有人吗?有人吗?”
“谁啊!这么晚了还敲门!”,一个中年的汉子打着哈气,拉开了大门。
“兄弟,能不能给口吃的和热水,我快挺不住了!”,打了个冷颤后,马遵还给人家作了个揖。
“好吧,来,兄弟,进屋吧,屋里有热水!”,那汉子搀了一下马遵,随手把门上。
千恩万谢后的马遵刚走进屋,人就愣住了。为了确信自己没有花眼,他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对,还是不对!啪,又扇了自己一耳光,马遵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与小女孩玩耍的人。
“哎呦,这不是马大公子么?怎么地,你这是遭响马了?”
“我的殿下啊!我找你找的好苦啊!殿下,我爹和我们马家冤枉啊,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马遵这一嗓子,不仅把刘家父女喊懵了,更是吓了李贤一个机灵,手里的碗,好悬没卖了。
没错,就是这么巧,也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真让马遵找到了救李贤的刘家渔屋。
看到李贤的那一刻,马遵心里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抱着李贤的大腿,就开始为他们马家鸣不平!
听了个大概,见刘家父女惊愕的看着他们,李贤忍不住抽了他一个大脖溜:“放手,给本王放手,你可是个孽,眼泪鼻涕,弄了本王一身。”
“老刘,你别被他吓着了!这小子脑子有毛病,不揍一顿,肯定直溜不起来。”
安抚了不安的父女,李贤还特意解释了自己的身份。见父女二人惊诧的跪了下来,李贤一脚踢开马遵,赶紧把他们扶了起来。
并明言,在刘家父女面前,他还是他,他还是那个被刘匮背回来的半死人,与什么官爵地位,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不必紧张。
“死起来,喝一碗粥,缓缓神儿,慢慢再说!”
“再哭吓着孩子,本王就揍你!”
马遵听李贤说过一句话: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现在看来,雍王殿下的这句话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深知殿下脾气不好的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从刘匮手里接过粥后,连烫都忘了,直接就灌了一大口。烫得他舌头伸的老长,连连扇风,像小狗一样,逗的刘家小姑娘,咯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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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跟你抢,拜托你有点出息,堂堂府尹的公子,弄得跟难民一样,不觉得丢人吗?”
有口粥垫底的马遵,又犯了不着调的毛病,蔫蔫的反了一句嘴:“您还是一品亲王呢,还不是蹲在渔屋喝粥!”
“顶嘴?臭毛病是不是。”
“是你小子飘了,还是本王拎不动刀了。真觉得本王受了伤,抽不动你是吧!”
李贤一抬手,吓得抱着碗的马遵,连着退了好几步,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蹲到了墙角。
原本,李贤的想法很简单,再养几天,他的身体再恢复一点,就带着刘家父女回去,好好地给他们安排一下,让其不在受冻饿之苦,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可没有想到,马遵这小子半路杀了出来,直接撞破了他的身份。虽然有点不完美,可这窗户纸早晚是要捅破的,李贤也就不计较了。所以便决定,给马遵处理一下伤口,休养一日,直接回洛阳。
.......,翌日,一早,一队官军涌入村子,像抄家一样,挨家挨户的搜着。弄得到处都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可没人敢说,毕竟这些凶神恶煞的军爷,手里都握着刀呢!
那个拿了李贤袍服的刘坊,得了金丝的便宜还不够,竟然还废物利用,把拆过金线的袍服自己穿了起来。见官军来了,还端着里长的架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试想一下,一个里长,猥琐的小老头,穿着亲王的袍服,站在面前,官军们当时的心理阴影由此可知。而且随着官军一同来的云曦公主,也是瞪红了双眼,勒令侍卫把衣服扒了。
“哪儿来的,说,哪儿来的?”
刘坊这辈子哪见过这阵势,一个小姑娘,带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官军,进门就扒衣服,然后刀架在脖子上逼口供。
他就是贪点小便宜,欺负一下没有背景的小民百姓,用不着这样吧!难道说,刘匮那王八羔子,窝藏的真是一个反贼?
“姑奶奶,姑奶奶,小的是真不知道,刘匮竟然窝藏了一个反贼。真的,我真不知道哪小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到李贤还活着,且被一个叫刘匮的人救了下来。云曦公主及其身后的秦晙、李敬业,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见云曦公主拽着刘坊的领子,冷脸告诉他:找到他口中的那个人,万事皆休,没人会追究他的罪责。如果找不到,那就惨了,他的全家乃至九族,一个都别想活。
云曦公主这话一出,李敬业挥了挥手,刘坊一家四口,都被侍卫们给捆了个结实,堵上了嘴,干脆利落的扔上了外面的战马。
看着官军行云流水的动作,里长刘坊不由的想起了一句话: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些官军才是真正的强盗,杀人放火,他们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哎呦,发愣的刘坊,被秦晙一脚踹出了院子,并很是严肃的告诉他:“赶快带路,否则就让你知道知道刀锋的锐利!”
捂着腰眼的刘坊,是有委屈,又想骂人,可形势比人强,只能低声下气的应着,连滚带爬的给云曦公主等人引路。当然,只要他走的慢一点,一定会有人特别“关照”他的屁股!
第九十七章 抬举!
云曦公主、秦晙等人,带着大批侍卫赶到渔屋的时候,李贤正在喝鱼粥,倒不是他喜欢喝,而是除了这个,实在没有别的东西果腹。
刚摆手示意诸将校免礼,云曦公主这个野丫头就冲了过来,拽着李贤上看下看的,饶李贤面皮不是一般的厚,这脸也腾一下就红了,而秦晙、李敬业等人也是歪过头,不怀好意的笑着。
见李贤无事,神经大条的云曦公主就有了新的目标-刘家小女孩-刘芸。长相白净,又有些羞涩的女童,软软糯糯的娃娃,对女性的同胞的“暴击”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得,她有了新玩具,自己终于可以消停了。是以,李贤在秦晙、李敬业的伺候下,穿上了袍服,戴上王冠、金带,脚蹬胡靴,又恢复了亲王的派头。
看到跪在地上的刘坊张着嘴,一脸惊恐的看着他。李贤先是笑了笑,随即走上前蹲了下来,扯着袍子淡淡道:“贪心没问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过,下一次,一定要认清楚了再拿,亲王的袍服,不是你能享用了的。”
说完这话,李贤对侍卫摆了摆手,示意把刘坊和他的家人都放了。如果不是起贪心,拿了他的衣服,李贤怕是要走着返回东都,如此说来,也算是功劳一件。
再者说,与他这样的人计较,有损亲王威严,军人的荣誉。既然没有酿成什么大错,拿衣服的事,自然也不再追究了。
“哎,秦将军,你们还没有别的衣服,给我也弄一身!”,存在感不强的马遵,穿着他破衣烂袜,他当然有他的需求。
不过,很显然秦晙根本不想鸟他,为李贤披上披风之后,扭身就出了院子,整顿侍卫去了,连话都没回一句。
“不是,李将军,你评评理,他。”,马遵这话没说完,李敬业也转身出去了,直接把马遵晾在原地,场面这个尴尬啊!
“如果本王是你,就会考虑一下,外面的骑士,谁愿意载你,而不是在这磨叽有没有新衣服穿!”
对于马遵的不着调,李贤心里是有数的。这小子是聪明,可马家的消极教育,也染上了江湖气息,自然不着正统的勋贵子弟待见。
就他这一身臭哄哄的样子,有着“洁癖”的虎贲营骑兵,都够呛有人愿意载他。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反而关心起不重要的事,这不是不着调,还是什么呢!
见马载一囧,李贤也不在与他扯皮,转身对刘芸招了招手,一把将小小的人抱入怀中,径直的走出院子,一个漂亮的翻身,挑上马背。
将小刘芸放在怀里,用斗篷包裹好,为其遮挡刺骨的寒风。小刘芸还萌萌地问了一句:“阿叔,我们要去哪儿!”
呵呵.....,“去阿叔的家,雍王府,一个能吃得好,穿得暖的地方!”,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李贤一夹马腹,当先开路,秦晙等百余名骑兵紧随其后,绝尘而去。
吓尿的刘坊,推开家人的搀扶,望着李贤等人消失在方向,喃喃说着:“刘匮这王八羔子,祖坟冒清气了,这是一步登天了,亲王相中他家闺女了!”
生定骨,长定肉,是狗就改不了吃屎,李贤要是听到他这般话,非得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可!
李贤这边得救的消息一经传开,那些受到二圣、太子高压的官员、差役们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他们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一天十二个时辰,脑袋上时刻都悬着一柄利刃,脊梁骨是嗖嗖冒凉风。
尤其是,段瓒、钱宁这两位大将军,他们俩的官儿是最大的,压力也是最大的,问罪的话自然也从他们开始。李贤要是再找不到,他们俩就得交代后事了。
“殿下,您这没事,老臣心里就放下了!”
“殿下有祖宗庇佑,自然百无禁忌,臣为殿下贺,为大唐贺!”
两位大将军虽然说的都是贴心的吉祥话,可面目上的表情却截然不同。段瓒不用说了,他们家欠着李贤的人情,自然不希望雍王出什么事。
而钱宁则神情很不自然,显得有些尴尬,又有些不情愿。李贤明白,这家伙是小心眼,上次在户部府库的事,他一定在心里系了疙瘩。
不过,这也能理解,鱼找鱼虾找虾,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许敬宗成为好友,他的心眼又能大多少呢?
“两位大将军,及众位弟兄都辛苦了!小王面圣之后,一定为弟兄们请功,绝不让大伙白跟着担惊受怕一场。”
“改日,孤在王府设宴,宴请大将军及主要官佐,到时候还请诸位务必赏光。”
金吾卫、羽林卫出没出力,出多大的力,与李贤这次回来没什么关系,论功劳刘匮及虎贲营的将士,才是真正的功臣。
虎贲营是自家队伍,怎么赏,什么时候赏,是自家的事。但其他两卫及衙门就不同了,不把话说明白了,人家难免会挑理,心里不平衡的。
尤其是这个钱宁,年纪不小了,心眼却跟针鼻儿一样。本王可想听到:“雍王为人小气,舍不得财帛酒食”这样的流言蜚语。
“老臣是一定要尝尝殿下府中的美酒,到时候殿下可别舍不得。”
“你段大将军来,要多少有多少,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与段瓒打了一个哈哈,李贤翻身上马,带着一众侍卫,向着宣曜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掸了掸身上尘土,段瓒回头言语道:“老钱,这大难不死,还能混点赏赐,你好像并不开心啊!”
“没,没啊!”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雍王殿下的席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兄弟我与有荣焉!”
与钱宁共事多年的段瓒,当然知道这家伙在口是心非,脸上的笑意之下,说不准就憋着什么坏主意。
看在同为皇帝心腹的份上,段瓒不得不提醒他,雍王是回来了,可反贼的事还没完,最好不要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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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潜在的意思更是在说,李贤是英公的学生,他老人家只要活着一天,就会支持雍王一天。你钱宁在别人眼中是大将军,但在他那,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第九十八章 百骑司!
寻常人家的儿女脱险,那一定是前前后后仔细检查,然后大摆宴席庆祝孩子劫后逢生。可李贤就遇到一对奇葩的父母,见面就赏一破烂差事,这上哪说理去!
转身凝视金殿,恼火的神情溢于言表,说好的嘘寒问暖呢?赐宴呢?或者赏点什么也行啊?当然,他也感觉出来了二圣这次多少还是动了点感情的。
“行了,明允,你看也是别看,消停跟我们俩去办差吧!”
“就是,景桓说的对!看也白看,你还真想在里面用膳啊?”
说话这位大爷,分别是李道宗之子-卢国公-李景恒,李孝恭之子-谯国公-李崇义,按照辈分算,他们都是李贤的父辈,可实际上却是两个奇葩的老不修。
郡王的爵位,升不回来也就算了,空挂这刺史的头衔,光拿俸禄不干活,整天流连于市井之间。跟他们办差,办啥差?去平康坊么?
二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这俩老头儿去抓反贼,这不开玩笑么?他俩,抓花姑娘还差不多?
本来是要称呼为伯父的,不过出于避讳的原由,李贤也改了称呼,无奈的回了一句:“两位皇叔,你们说吧,怎么个章程?”
二人当然看出来,李贤是看不上他们的老胳膊老腿,觉得他俩不着调,拖后腿,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情绪呢!
相觑一笑,两人都抱着膀子站在李贤的对面,好好批评了李贤的“吃里扒外”。怎么着,就李勣、刘仁轨那些家伙是国家栋梁,他们这些宗室子弟就是吃干饭的!
“明允,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李勣再好也是外人。这你得学学你父皇,他就比你会看人、用人!”
“哎,我赞同崇义的话!你老叔啊,有内秀着呢!你小子要是能学会我俩身上一半的本事,那保准你这辈子不用愁了!”
这话要是那些德高望重的那些宗室元老说,李贤也不好说什么,出于孝道,他也得躬身听着。可这两人,明显就是老流氓,跟他俩办差,还不如马载那老狐狸捞出来顶用呢!
“行行行,小侄错了!两位皇叔,你们头前走着,小侄今儿舍命陪君子!”
反正李贤对他们是不报什么指望了,既然摊上了,那就把今天先对付过去再说。
可李贤很快就发现不对,因为这两位大爷,竟然大摇大摆的把他带到了百骑司?上这干嘛来了,这地方是他们能来的么?
“不是,等,等会!百骑司,这里可是直属皇帝的军事、情司衙门,没有圣旨,任何臣工都是不能来的。”
“咱们办差没问题,可别拿这地方开玩笑!他们可都是吃生米的,除了我父皇,谁的面子都不买,别自个找不自在!”
百骑呢!与虎贲营一样,都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军队。太宗登基后,于玄武门置左右屯营,号称“飞骑”,挑选其中骁健善射者百人名为“百骑”。
这些人都是从官宦子弟和少数民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健者,打扮也与众不同,身着虎皮纹衣服,跨在豹纹装饰的马鞍上。
面上专门负责在皇帝出门打猎的时候随行之用。可实际上却是专门负责情报侦缉的衙门。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是国朝第一机密部门!
百骑的人员,编制,装备、开销,走的都是内府的帐,里面的事,连兵部尚书都不知道,唯一已知的就是百骑司主事-梁郡公-李孝逸。
别看他就是一个小小的郡公,岁数也与李景桓二人差不了多少,可却是高祖李渊的堂侄。辈分高,进去之后,办不了事不说,谁给谁行礼都是问题。
关键是人还不好说话,你要是摆公的,人家跟你论私,反过来人家跟你论公,反正这话绝对说不上三句,保准给臭出来。
“百骑司怎么了?这地方还能人吃了?”,李景桓连解释的话都懒得说,直接拉着李贤就往里闯。
更加奇怪的是,那些平时靠着吊丧脸闻名朝野的百骑士卒,不仅没有阻拦的意思,更是个个低头行礼,屁都没放一个,一路绿灯。
我去,这是怎么个光景!上次,太子与他想进去办点事,结果别说大摇大摆的往里走了,第一道门的侍卫,直接就“以无旨意者,不得入内”给掘回来了。
“小子,别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一样!你能掌控虎贲营,我们兄弟就不能做百骑司的统领啦!”
“实话告诉你,自从翟将军过世之后,我们俩就是百骑的正副统领了,梁郡公不过是面上打发事的。”
这要是再听不明白,那李贤就是傻子!这招儿玩的绝啊,我就说完,这两老家伙,常年赖在京师,白拿俸禄,凑各种热闹,皇帝就是装聋作哑。
亲兄弟都赶到封地去了,堂兄弟却留了下来。原来是为了搞情报。要不是这次事涉反贼,事关重大,他还不知道这里的当家人是谁呢?
敢情整日与李贤闲扯皮、瞎胡闹的,竟然是两个特务头子。妈的,谁是傻子,老子才是真傻子,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这么说,小侄该庆幸,或者望北磕一个,叩谢天恩!”
“你以为呢?太子都不进来,陛下却让你进来了,这还不是另眼相看!”
皇帝与李贤之间“特殊”的父子关系,普通的臣工尚且略知一二,更别说他们俩是干这个的了。
这可是别样的恩典,另眼相看的待遇,于公于私,他们都得为自己的堂弟,好好卖这个人情,活活稀泥!
啥话?这破地方,老子愿意来咋的。还说什么喜欢我了,感情这皇帝老子喜欢人,都他娘的跟别人不一样。
“不是我说,你们俩有完没完,我和陛下的事,你俩少掺和!”,李贤最烦的就是和稀泥,赶紧办正是得了,闲扯什么西皮!
这边还没等两位公爷炸毛,屏风后面就走出了两个人,一位是梁郡公-李孝逸,另一位正是李贤着急营救的洛阳府尹-马载。
而且,马载还幸灾乐祸的嘲笑了二人,白装了一回老好人,结果两头都落埋怨,整个就是一白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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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辅民?你老小子活的挺惬意啊!可白瞎马遵的一片孝心了!”,李贤挑着眉头,瞪了马载一眼!
第九十九章 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
“造反”是一道特殊的题目,一般来说,除了别有用心的乱臣贼子、刁民反贼,正常人谁他妈没事找死往这条路上走。
当然,李家也是造反出身的,对于杨家来说,同样不是什么好鸟。所以为了避免同样的下场,自然要防着一手,避免踩雷。
与李贤一样,马载也是皇帝特旨许可参与调查此案的,双方唯一的来往,就是看人家的手令移交犯人。
可李贤显然对他的这番说辞并不认同,马载-官场的老鸟,后脑门长眼睛的角色,他能跟自己一样,一问三不知?
开国际玩笑,皇帝放他出来干嘛的?吃干饭的!李贤是与皇帝有隔阂,可不代表他了解皇帝,那是个从来不敢干多余事的主儿。
“马辅民,你呀,别跟本王卖那个乖儿,本王不吃这套!”
“该倒腾就往出倒,否则,令公子与本王的帐,那就有的算了!”
对待马载,你就不能客气!你越是客气,他就越蹬鼻子上脸,倚老卖老,拿他涮着玩!
百骑司,这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要是不把该撂的都撂,今儿别想消停出去。
额,马载让李贤怼的有些愣,他家的那个“人中牛马”到底又干了什么,惹得殿下今儿的火气这么大?
不过,有鉴于雍王的暴脾气,及三位宗室大佬戏谑的目光,无奈的笑了笑后,马载只能把肚子里的胆汁“倒一倒”。
永徽四年,东南一带农民不堪官吏贪求及豪强逼掠,陈硕真与妹夫章叔胤在睦州清溪县的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组织农民起义,自称“文佳皇帝”,以章叔胤为仆射。
随即遣叔胤率众趁夜袭占桐庐,自引兵两千攻克睦州、於潜,攻歙州不克;其将童文宝领兵四千攻婺州,为官军所阻。
当时朝廷命扬州刺史房仁裕发兵南攻,婺州刺史崔义玄等率兵北进,叛军在下淮戍与崔义玄部遭遇,大溃,被杀数千人,退至睦州境,又有万人相继叛变,投降官军。
十一月,房、崔两部会合,叛军终因寡不敌众而败,陈硕真等人被俘,明正典刑!一场以女性为主导的叛乱,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之下,很快被扑灭。
可这都是面上的说法,首先,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草莽,它到底是什么组织,是出于什么目的组建的,不得而知?
要知道,造反可不是个简单的活计,随便一个江湖草莽想造反就造反,那朝廷什么也不用干了,整日防着他们的。
而且,江湖上的帮派,多数都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们出来跑,为的无非就是财、色,像造反这种活计,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不过,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不同,他们是有着严密组织结构的江湖帮派,即便是面临大军的赶尽杀绝,也依然有一部分余孽逃出生天。光是这份顽强的生命力,就不得不让人佩服。
战后,朝廷还特意命崔义玄、马载等人,一边深入地方州府追剿,一边搜寻被他们藏匿的财宝。睦州、於潜、桐庐三地,让他们刮下来三尺地皮,那么大一笔财帛,全花了?可能吗?
是,马载等人是捕获了一些死硬分子,可无一例外,都是熬刑至死,无一透露其组织及财宝的情况。马载为官一生,审了无数的案子,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这话放在那些人身上显然并不适用。
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一直是皇帝的心病,这并不是为了那笔钱,李贤与他们交了手,高下立判,应该心中有数。
悍不畏死,这个词,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对付这种人,你征服不了他们的精神,所以毁灭他们的肉体,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所以,刺王杀驾之事一出,皇帝就异常的重视。是以,不仅诏命出动百骑司,更是把他这位当年的老人也一到划了过来。
“臣为官一生,这辈子见过的风浪也不算少了!他们觉得是最难缠的对手。.......”
“总而言之,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是个极其难对付的江湖组织,与他们交手,最好的说话方式,就是用刀。”
马载的话刚说完,李景桓立刻把话接了过去,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也收了起来。
异常严肃的告诉李贤,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被剿灭的次年,朝廷失去了江南、淮南两道三年的税赋,两道护银官兵一千八百余人,悉数被杀。
虽然朝廷没有声张,但皇帝却命百骑司暗中调查,前任统领翟长孙,也因损兵折将,没有追回税赋,而抱憾郁郁而终。
对于百骑司来说,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不仅乱臣贼子,更是坑害老长官的罪魁祸首。李景桓三位宗室大佬发誓,一定干掉这个组织,为他们的领路人报仇,雪耻。
“我说,四位!你们,要么苦大仇深,要么是老冤家!”
“但这事跟本王有什么关系!那日在宫门护驾的人多了,拉上我干嘛!”
本来就是,与他们四人这样的老鸟(老刑官)比起来,李贤就是个斑鸠。他们十几二十年都没破的案子,加上他又有什么用。
嘿嘿,“雍王殿下,老臣是不知道陛下的用意是什么。但既然你进了百骑司,听了这里面的内情,你这脚就别想拔出去了。”
李孝逸的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晴的时候少,平时走到都阴风阵阵。今儿破天荒的说笑话,李贤反而觉得后脊骨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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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也明白了,自己是又让二圣给坑了。这滩烂泥,他踩进来了,就别想白身出去。恩,二圣也的确高明,面上他们是欺负李贤,实际上却是再加一道保险,防内也防外。
“行,上贼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本王是个杀坯,你们都是好人,这脏活儿就得让我干呗!”
“来,都说说,咱们接下来,该往什么方向去。”
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李贤是有情绪的,这四位臣工,是老资格不假,可也不敢支使亲王冲锋陷阵。
但这事,是二圣交待下来的,分寸大小,还得靠他自己掌握。出力大小,完全看他孝心多少啦。.......
第一百章 活见鬼!
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有意思,李贤对这支农民起义军的领导组织,有着这样顽强的生命力很是佩服,以江湖草莽抗拒整个国家机器,靠的不仅是勇气,更是坚强的意志。
这也让他想起黄衫女说过的话:你们的嘴是红的,农民的骨头是白的!你们的牙齿是白的,农民的血是红的。
欣赏归欣赏,差事也的办。上顶着圣旨,下面的反贼又这么激进,事赶事,赶到一块了,他就是不想办,也得办了。不剿灭了他们,还不知道有多少懵懂百姓,跟着他们走上歧途呢!
拒绝四个老不正经的饭局,骑在马上的李贤,从百骑司出来后,就一直在想怎么把快点办完差事。......
清化坊-雍王府对面,是皇帝新赏出去的府邸,主人是李贤在辽东军的老相识-郭待封。回朝之后,被晋为左威卫将军,爵也升回了其父的阳翟郡公。
自从这个新邻居搬来后,李贤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家老夫人-刘氏,每天日落之前,都要在门外坐一会儿,李贤回府的时候常常能碰到。
刘氏是郭孝恪的原配,大家闺秀出身,不仅守节有道、持家有方,每年的宫宴,武后都会把老夫人请到宫中,礼遇甚重。
而李贤每次看到花白头的老夫人,都会想起郭家的父子的壮烈激怀。一门忠烈啊,这样的人家怎么不让人钦佩,所以每次路过,李贤都会上前问好。
今儿也不例外,从马上跳下来,李贤也是笑呵呵走过去,拱了拱手,向刘老夫人问安。而与李贤熟悉了的刘氏,也经常与李贤这个“后生晚辈”扯几句家常。
“小殿下,你今儿的脸色不太好,年轻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不要为了功名,把身体搭进去了。”
刘老夫人本来就慈眉善目,说话的声音又是慢慢的,比他的外祖母-荣国夫人,更有长辈的样子,与这样的老人聊天,李贤心里只有“顺心”二字。
“老夫人慧眼,十丈红尘遮人眼,功名利禄催心肝。小王想学圣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李家的院子,就是摆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多好的娃啊!长的俊,还这么懂礼数!二圣怎么忍心,加这么多重担在你身上呢!”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他们也想小王有个不一样的活法。老夫人,与您这样有福气的人是比不了的,小王就是劳碌的命!”
李贤这边与刘老夫人聊的正开心,一个拄着棍子的叫花子走了过来,还没等其开口,刘老夫人就叫贴身丫鬟秀儿,去拿一下吃的来。
不过,那叫花子却没有去接糕点,反而怔怔的看着老夫人,觉察出异样的李贤,一个箭步就挡在老夫人的前面,对面的雍王府侍卫也都拔刀冲了过来,
还没等李贤发问,那叫花子直接就跪地上了,眼巴巴,满眼婆娑的叫了一声:“娘!”
啥?娘?这回干懵的不仅是李贤与一众侍卫,刘老夫人也在侍女的挣扎下,扑向那个叫她娘的花子,掏出手里的帕子,帮他擦着脸,仔细的端详着!
“娘,我是待诏啊,你的不孝儿待诏!”
“待,待诏!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
说着这话,老夫人的眼泪就下来了,一边呜呜的哭着,一边捶着这个所谓的郭待诏,嘴里还骂着:不孝子,不孝子!
这就不对了,郭待诏不是随其父战死在西域了么,他怎么还活着?而且刘老夫人是怎么知道儿子还活着的?
随后,在二人的哭诉中,李贤才明白,什么叫母子连心。老夫人从来就不相信儿子死了,所以这么多年,不管搬到那,每天都要到门外坐一会儿。
她就是要怕儿子回来,看不到第一眼,或者说怕寿数不足,活不到看儿子最后一眼。这就是母子天性啊,心有灵犀,心系对方,他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可能因为太高兴,或者是太伤心了,刘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哭晕了过去。
“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把老夫人抬进去,再把甄老请过来!”
“没眼力见的家伙,都打仗打傻了!”
照着旁边的侍卫踹了一脚,其他的侍卫立刻反应了过来,分工明确的该干嘛干嘛!
至于,同样悲痛的郭待诏,李贤伸手把他拽了起来,仔细打量两眼后,这位被太宗皇帝追赠为游击将军的郭待诏。
还别说,与郭待封还真像,同父同母的兄弟嘛,还是很容易看出共同点的。
“你是一位亲王?”,郭待诏面带疑惑的看着李贤,刚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老母亲身上了,根本就没注意到李贤穿的衣服。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服,李贤无奈的笑了笑,这回总算遇到识货的了。
于是,点了点,淡笑道:“不错,本王李贤,爵雍王,是当今天子的第六子。”
“游击将军-郭待诏,本王与令弟曾同在辽东军效力,对于将军之名,本王是如雷贯耳了。”
郭待诏兄弟年岁差的也不多,比他与李旦之间的年龄差不多。其父郭孝恪本就是军中大将,平时不怎么着家,他战死的时候,郭待封也还是个少年。
在其印象中,兄长扮演了父亲的角色,教他识字、练武,偶尔还带着他,偷偷溜出府去西市玩。得知郭待诏的死讯后,他伤心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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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他们父子的死,郭待封十五岁就从了军,想着有一天能重振郭家的声望,恢复爵位。所以在辽东战场,哪怕是身受重创,也依然死战不退,得到了李勣高度评价。
“游击将军?陛下,哦不,先帝追赠的!”
“唉,想不到我郭待诏也能当将军,呵呵!”
郭待诏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伤感,可以看得出来,他正在嘲笑自己,一个败军之将,竟然也能得到追封。
“行了,郭将军,往事不可追,人总是要活在当下不是!咱们先进去,看看令慈,本王派人去寻待封将军回来!”
“有什么话,等甄颌的诊断结果出来再说,而且你总得洗漱一番吧!”
说着这话,李贤摆了摆手,一名侍卫翻身上马策马向西驰去,同时又做了个手势,示意郭待诏一同进府。
第一百零一章 后院起火!
郭待诏的出现,让整个郭家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突然活活的站在自己面前,即便是大白天,也他妈够渗人的了。
李贤本来想与赶回来的郭待封,一同听听这个离奇古怪的故事,了解一下贞观末年,西州军在龟兹的真实战况,及他这么多年到底去哪儿?
可王府的侍卫竟然把东宫的宦官带来了,言:太子触怒天后,正在寝殿前罚跪,东宫的僚属都是外臣,进不去,所以特请雍王移驾。
好奇是不假,可兄长的“小命”更重要,李贤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挺好的一出“年度家庭大戏”白瞎了,真没眼福!
稍时,武后寝殿之外,侍立在外面的宫人、宦官、侍卫们,见雍王来了,也没有行礼,依然把头低了下来,好像是木头桩子般一动不动。
不因为别的,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看太子的笑话,那是丢命的,要不是没到换班时间,他们早就跑了!
背手围着太子弘转了一圈,李贤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太子披上,随即一屁股坐了下来,取笑道:“太子爷,你是属耗子的吧,撂抓就忘!”
这话是原来李治说他的,今儿李贤原封不动的送给太子弘。明知道他的细胳膊小腿,拧不过武后,还拧着来找抽,小腰板够硬么,能抗住么?
他瘦的跟麻杆似的,风大一点都能刮跑了,跟咱这皮糙肉厚的丘八可不一样。要是真跪一天,着了风寒,那可就出大事了!
但李贤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武后动这么大的火,寒冬腊月的罚太子跪在外面。
“老六,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来干嘛,回府休息去!”
“哎,这算什么,打仗的时候什么苦头没吃过,还不是照样上马作战。”
见太子要把披风还他,李贤赶紧按住他的手,给了太子弘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把话题引到正面,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不问不知道,一听真是吓一跳,李弘这个太子还真是仁孝到了愚蠢的地步,替谁求情不好,竟然替萧淑妃的两位遗女求情,这不是没事找么?
更何况,就算求情那也该由鄱阳王-李素节来,他们才是同天同地的亲兄妹。而且,这完全是费力不讨好的事,不仅恶了武后,更是交不下人家。
那萧淑妃就是死在他们母亲手里的,义阳、高安要比他们都大,且又在掖庭苦了那么多年,能不恨武后及他们么?
储君是要显示宽厚和纯仁没错,可如此作为,太过愚蠢了,也不知道是东宫哪个脑袋被驴踢过的幕僚,给太子出的馊主意。
见胞弟面色不喜,太子弘立刻解释了一句:“六郎,两位姐姐已经过了二十了,不仅没有定亲,更是过了出嫁的年纪。”
“寻常勋贵家的小姐,要么从小定了亲,要么及笄之前定,谁等到二十了。母后如果不宽容她们,是要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咱们身为人子,侍君要诚,侍母要孝,孤不能因为怕犯颜,就看着母后落下坏名声。”
太子说的是义愤填膺了,可李贤却听出了一些别的味道。这一招怎么这么像“那个人”的套路,借刀杀人不说,更是拿钝刀子挑人伤口。
李贤看他们夫妻二人就是闲出屁来了,没事就拿自己儿子扎筏子。坑完了自己,又坑太子,有意思么?
敢情是皇帝怕李素节掉脑袋,又想把人体面的捞出来,所以这次拿李弘做了“药引子”。当然,为了不让李贤破坏,特意派了个好差事给他,转移注意力。
唉,“那你这意思?就是非救不可呗!”,见太子弘点头,李贤顿时感到有些蛋疼。
嘴里也跟着叨咕着:“那你也活泛点啊,直来直去的,你直肠子啊!母后动了怒,你觉得你跑的了么?”
挠了挠额头,李贤指着一位女官高声言道:“去,通禀母后,说太子弘携雍王贤,来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耍无赖!那女官听到命令也,也是一遛小跑着去,小跑着回来,随即躬身告诉李贤:皇后娘娘心情不好,请殿下改日来了!
哦,时间不合适!这好办啊,李贤从袖子掏出钱袋扔给女官,劳烦她再跑一趟,去禀告皇后:李贤愚钝,不知道什么时候恰当,请母后明示!
钱能通神,三支香也能敬佛,母后是菩萨心肠,怎么能为难那个小女官的。
捧着钱袋的女官,虽然不情愿,可看到雍王认真的神情,缩了一下脖子,又转身小跑了进去。
随后,就看到武后披着披风,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立于在御阶上,李贤微微一笑。
哼!“本宫就知道,有你这混小子,准没消停时候!”
“母后,心情可好?儿臣是否能觐见啊?”
恩,“再不让你们进来,这寝殿外伺候的人,怕是要被你玩死了!”
得嘞,就等您这话呢!给武后作了个揖,李贤把太子弘扶了起来,搀扶着腿已经不听话的太子弘,一步步的往上挪!
什么叫没事找事活受罪!李弘就是,不仅腿跪木了,身上也冰凉,那手也跟死人手似的,这不扯淡吗?
进殿第一件事,李贤就跟没事人一样,告诉侍者,给太子爷弄一碗姜汤、多放姜,再拿一个手炉过来。
那侍者愣一下,刚把目光瞄向武后,李贤就踹了他一脚,然后用手指了指门外,连一句话都懒得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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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雍王爷胆色不错,耍威风,耍到本宫的寝殿来了!”
武后的语调虽然很冷,脸也板着,一副不悦之相。太子弘见此也直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太过,把自己搭进去。
可李贤却好像没看到一样,径直走上御阶,一屁股就坐在武后宝座之下,抬脸笑道:“母后,能商量不?”
呵呵,“你六郎的脸皮这么厚,本宫说不能行么?来,让母后看看,你的巧舌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说这话的时候,武后还不忘瞪太子弘一眼,心里也在埋怨,他太实诚、太仁孝了,已经到了愚蠢的地步。让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第一百零二章 雷霆震怒!
人生的大起大落,那真是没处说去!一日之间,李贤就见识两种不同的母子亲情,刘老夫人与郭待诏的母子感应,武后和太子弘之间的针尖对麦芒。
本来,李贤这大山侃不错,武后也答应了,认真考虑此事,已经松口了。那这事就不该再往下揪了,点到即止,免得伤了母子之间面皮和情义。
可向来聪慧的太子弘,这个时候却脑子短路了,误以为武后不同意,非得让武后给个时限。这完全是不信任的表现,武后乐呵的脸,当即变的阴沉起来。
“李弘,你是不是在心里,为蟒氏(王皇后)、枭氏(萧淑妃)鸣不平!觉得本宫与吕后一般,太残忍了,是吧!”
“儿臣不敢,儿臣万万不敢!”,见母亲动了真火,李弘赶紧跪了下来,俯身请罪。
而对他表现失望的李贤,拍完了大腿,还不禁抚额长叹。
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李弘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是较真的时候么?哪怕腰板直一点,顶两句,也显得你的储君风范不是。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武后的行事作风,处处仿效当年的吕高后,那你这太子就不能表现的跟汉惠帝-刘盈一样软弱。否则,岂不是要落人话把,让武后在朝中有了被人诟病的理由!
汉惠帝当了一把皇帝,可结果连本纪都没混上。五哥啊,五哥,你这也悬了,本纪啊,估计也是奢望了!
而被太子弘的窝囊样及小心思,气坏的武后,却拍着案子,指着李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数落起来,听得李贤都迷糊了。
“你以为这皇宫是寻常的小门小户,妻妾、子侄夺家产,失败了最多净身出户?”
“本宫告诉你,你是做梦!如果本宫当年输了,你觉得你还能坐上这储君的宝座,享受储君的尊荣?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要是蟒氏、枭氏赢了,你,你们兄妹五人的下场,比李下玉(义阳公主)、李令韵(高安公主)还要惨上一万倍!”
说到这,武后还给哥俩普及了一下是什么世家门阀!太原王氏,兰陵萧氏,那是连太宗皇帝的提亲都敢拒绝的人家。
萧瑀,凭什么七次拜相,王珪作为建成的旧部为什么能成为宰相,是因为他们的才能么?不是,是因为他身后,有强大到让皇权都忌惮的家族。
二妃的母族比起一门孤寡的武氏,不知道强大多少倍!想要捏死他们,比碾死一支蚂蚁还要容易!不,或者说,还不如蝼蚁。
是,武后毫不避讳的跟两个儿子承认,宫中的那些传闻,很有多都不是空穴来风。可不用点非常手段,那等着他们母子几人的,只能是万劫不复。
“问问你弟弟,他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时候,皇子的身份,会给带来什么帮助么?”
“人都得靠自己!本宫把你扶到这个位子,帮着你筹集自己的势力,就是想让你把东宫坐稳了,而不是来指责你的母亲,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老实说,本宫真是后悔了!早知道你如此的妇人之仁,就该让你们兄弟一同上战场,让你知道知道,想要好好的活着,有多么不容易!”
在武后看来,太子弘就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讥,他是皇子,一出生就喊着金钥匙。哪里懂得,出身庶子,从品秩低等的才人,是怎么人生际遇?
更不会知道,在感业寺那个鬼地方,日子有多么难熬!那不是寺院,她们拜的也不是青灯古佛,那就是一座“吃人”的活皇陵!
武后很不客气的告诉李弘,如果上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依然会选择如此!
“你的母后,还不是吕后,否则你觉得李素节、李上金,及那两位掖庭长大的公主,能活到现在?”
“本宫还告诉你,凭着蟒氏、枭氏对本宫的迫害,本宫有足够的理由对付她们!”
“知道本宫为什么没有动她们吗?一是因为你们的父皇,二就是给你们兄妹五人积福!”
哎,这话说的有点大了啊,最起码,磨扳指的李贤不这么认为的。李治是有洗脑血管方面的疾病,也就是风疾,无暇处理国务,所以让她分担一点。
可眼下的朝廷,较起真来,那还是皇帝说了算!想灭了那几位,且是皇帝没死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最后结果只能是夫妻反目,发生一些不可言语之事。
不过,看样子,李弘,他的好五哥却是相信了!当然,这也不奇怪,从小在这么严厉的母亲监管下长大,能对他妈没点心里阴影么?就像慈禧与载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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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母后!我五哥怎么说了是一国储君,将来的皇帝,把他搞的太狼狈了,实在是说不过去!”
“您看,他都知道错了,头都磕出青了,算了吧!”
“当然,儿臣也觉得,五哥说的有些道理。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嫁出去,未必不是好事!”
对于武后来说,枭氏留下的义阳、高安两位公主,那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留着膈应眼睛,去又去不得,完全就是食之无味、弃之有肉的鸡肋!
而把二公主嫁出去,不仅能让皇后眼不见,心不烦,更是收获一定的好名声,朝野臣民定然会被皇后的宽仁的胸怀所折服。
在本质上,李弘的建议与武后并不背道而驰,是可以殊途同归的,完全没必要因为此事,去翻腾过去的那些旧事,更不必伤了母子之间的感情!
“你父皇总说,你比六郎强,做事周全,宽厚仁孝!看看,你的仁孝现在都去哪儿了?”
“以后说话,过过脑子!不是所有人,都跟本宫、六郎一样,不与你计较的!”
呼,武后这话一出,李贤长长地出口气,这大起大落,确实考验心脏,他真得感谢武后的自控力超过皇帝,否则今天的局面就没法收场了。
将武后扶回去坐下的同时,李贤还冲太子弘招了招手,待其走上前来。恭声言道:“母后,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第一百零三章 玩我?
武后是同意赐婚了,可人选呢?人选的权力自然在她的手中,恩自上出,这是礼法赋予嫡母的权力。薄了、厚了,全凭着武后的心情。
可人选一出来,刚喝口茶的李贤差点没呛死,太子弘也是面目一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武后。大唐的公主下嫁,从来都是勋贵、世家子弟,哪怕是庶出的公主也从不例外。
天家尊贵,是不能自降身份,与一些下层官吏,或者庶民百姓通婚的。就算是隐太子之女,长孙皇后也把其指给了吏部侍郎刘林甫之子-刘应道。
萧淑妃再不对,义阳、高安也是皇帝的女儿,把她们随便指婚给把守寝殿的小侍卫,这是不是有点荒唐。皇帝乃至整个皇室的脸面往哪放,是以兄弟二人的意思还是有待商榷,从长计议为好。
“赐婚是你们俩磨的,本宫满足你们了吧!可选出来的人,你们又不同意,这是闹哪样!”
“权毅、王勖,有什么不好的!与两位公主年纪相差不多,样貌才学也算过得去,为什么不能当驸马都尉!”
这个王勖是什么家世,李贤不知道,可这个权毅,他还是认识的,在东宫被乱刀分尸的权衡,就是他未出五服的叔公,其父是现任的桂州都督-权知节。
武后这就是变相的承认,权衡开“白药”的事,她一定是知情的,从太子弘剧烈起伏的胸膛就看得出来,他对皇后给出的“考题”感到愤怒无比。
可以理解,别说是太子弘了,就算是李贤也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是,当太子或者皇帝,就要有做孤家寡人的觉悟,父母是儿女的第一位老师,他们应该教授孩子“捕猎、生存”的本事。
即便他们知道皇室的教育就是如此,也不由的觉得武后有些过分了!尤其是这两位,皇后钦点的“驸马都尉”,那个长相,实在是让人没法恭维。
“哎,两位姐姐长的怎么样,性格如何!”
李贤没见过义阳和高安,更不敢恭维李治择偶的审美,实在搞不清楚萧淑妃,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得先问问李弘,要是实在寒碜,脾气又不好,那就留给这两个倒霉蛋,把事情搞大了,兄弟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而李弘,先是白了他一眼,然后在下面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想了一下,可能又感觉不够,随即又把另一个大拇指竖了起来。
得嘞,既然这么好!又是自家的“肥水”,李贤自然是不能流到外人手里的。是以,李贤向武后提出,与两位御前的侍卫“聊一聊!”
是,武后知道李贤要搞小动作,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法再这种场合拦着吧!否则岂不是在面上承认,她就是在报复枭氏?
李贤了解自己的母亲,那个宁愿被人知道,也不想被人看到的人。千夫所指,没问题,可别有证据,更不愿意被儿子们诟病。
得到许可后,李贤径直走到二人的面前,抱着膀子围着二人转了一圈,随后又抽出了他们的刀看了一眼,最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是进士出身么,或者立过什么军功?”
“行!也就是说,你们二十郎当岁了,要啥啥没有,吃啥啥不剩了!”
李贤这话腾的一下,就把权毅二人脸干红了。没错,在雍王面前,他们确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样貌、学识、军功,那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是皇后娘娘说的。而且他们心里也不想尚公主,沾这个皇亲。万一皇后那天心情不好,觉得这两个庶女碍眼,他们岂不是要跟着吃瓜捞!
再者说,看看雍王的阴沉,又有杀气的脸!他们俩肝颤啊,这位爷当着皇帝及诸相的面,都敢把楚国公杀了。他们俩,不过是普通的侍卫,杀他们,简直容易死了。
“六郎,你呀!跟着李勣都学的,眼光太挑剔了!”
“你以为谁跟你都一样么?他们的年岁不大,机会将来有的是!”
对于武后的说法,李贤仅仅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随即说着,在他眼见及耳闻的禁卫军。当然,这些犄角旮旯里的事,武后肯定是不知道。
权毅二人,没有强大的背景,也没有像样的军功,想要再禁卫军里混下去,这样的潜规则,他们不得不遵守,所以李贤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并不是刻意针对!
被戳中内心的二人,也是既没出息的擦汗,手脚也不挺的颤抖着。没出息的模样,让武后觉得颜面尽失,她寝殿的卫士,连几句话都担不住,还能指着他们护卫安全么?
“母后,不是儿臣挑剔?这样的卫士,别说给您当女婿了,寝殿的安全,儿臣也是甚为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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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种货色,别说在虎贲营了,就算是辽东军,也就是挑水、劈柴的货色!”
见二人面色发紫了,李贤心里很是得意,妈的,老子让自己的娘耍了,那没话说!可要是玩不了你们,那本王把李字倒过来写!
“别不服气!本王是实话实说,你们不服气也可以,本王给你们自证能力的机会!要是你们赢了,本王给你们作揖,道歉,怎么样!”
还没等二人说话,李贤就指了指角落里侍候的宦官:“去虎贲营,传秦晙、李如壁二将,就说皇后娘娘,要考校他们的武艺!”
听到雍王传的是风头正盛,虎贲营骁将,权毅二人直接就跪在地上了,一边磕头,一边请雍王饶了他们的小命。
禁卫军也是军队,也有不少辽东军立功将士被遴选进来,他们当然听说过,秦、李二将是多么“凶残”的人。
人在他俩眼中,根本就不是人,那就是集市上的烤羊,撕吧完了连皮带骨头,肯定一块嚼果了。皇后的面子他们不敢拨,可自家的小命也不能当权贵的玩物啊!
“不比,那不行,驸马都尉,皇室的女婿,岂能一点考验都没有!”
“别紧张,我的人,都是有分寸的人,他们会轻轻的,一定。”,李贤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微微上扬,这让权毅二人,心里更是毛的一炸一炸的。
第一百零四章 娶媳妇也拼团!
这个世上的事分两种,一种是关我屁事,另一种是关你屁事。权毅二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贤怎么想,他就是通过玩死他们,把输掉的那局赢过来。
被儿子“架起来”的武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权毅二人,被秦晙、李如壁狠狠地蹂躏。
可这也不能完全怪李贤,吃行伍这碗饭,就得有拿人的本事,被人揍到哭,只能怨他们自己学艺不精,把本事统统都还给他们师娘了!
让侍卫将这两个没出息的货拖下去后,李贤很“八卦”的像武后介绍两位爱将!
秦晙,检校左金吾卫将军-秦善道之子,少从军旅,常登先陷阵,义勇贯三军,长的一表人才,更是勋贵子弟中,少有的文武全才。
李如壁,前兵部尚书、秦州都督李大亮之孙,湖州安吉县令-李奉诫之子。李家虽然没落了,但依然是开国功臣之后,且素以清廉自守而闻名!
辽东之战,李如壁率部当先破敌,第一个登上平壤城墙,战后被晋为中郎将,晋爵定襄县候。人是憨直了一点,但却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贞观朝时,太宗皇帝遴选驸马都尉是有标准的:首先是出身,功臣大于世家,官员大于世家;其次是功绩、能力、长相;最后才是生辰八字。”
“儿臣在辽东时候,一直靠着“观时制变”这四个字来打仗。可今儿,不得不承认,祖法有时候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他俩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贤这话音刚落,喜欢掉书袋的李弘,又开始“公正”的作着比较。不管怎么说,武后也是义阳、高安两位公主的嫡母,她们嫁给谁,女婿都得叫一声:岳母。
与其嫁给那些怂包软蛋,莫不如赐婚给这些青年才俊。李弘早就参政了,对于军中的这些后起之秀,底细是一清二楚。对弟弟举荐的这两人,他是举双手赞成。
“不是,你们兄弟俩商量好的吧!故意跑过来,一红脸,一白脸气本宫的!”
“哦,明白了!给本宫下套,行,你们俩胆子大的很嘞,本宫必须,必须。”
别人家的儿子,都是想着怎么孝敬老人,这俩怂货到好,跟本宫这学会唱戏了,配合的还挺好,挺默契是吧!
行,本宫今儿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敬老!说着这话,武后环顾四周,找着趁手的家伙,准备亲自动手,修理修理这对哄骗她的逆子。
皇后打儿子,这与寻常人家的父母没什么区别,可挑女婿,还组团挑,这么奇葩的事,秦、李二人还是平生仅见。
当然,他俩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始作俑者就是自家的主将-雍王贤。二将对于女人,那都是有较高要求的,三妻四妾,那是基本配置,眼瞅着要泡汤了,心里自然有些不乐意。
是以,看着自家主将像兔子一样东躲西躲的,他俩还是挺痛快的。心里还不由的叨咕着:丫的,平时在营中往死里操练咱们,现在还不是被老娘收拾,看你以后还多不多管闲事了。
“母后,母后,误会,这对是误会!”,替李弘挡了一下李贤,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求饶。
可武后根本就不听,举着金镇纸,冲着他的后背,连着揍了好几下!疼是不疼,可李贤必须装出来很疼,皇后要的就是面儿而已,这必须给足了!
看,蒙对了吧!冷哼一声,武后又坐了回去,然后开始打量在下面躬身侍立的秦、李二人。
武后是爱权,为了排除异己,甚至可以不择手段。但她还是爱才的,尤其年轻,能打仗的将领,这比文官更加难得。
下面这两人,不错,她不得不承认,在几十万大军中,李贤能够精准的挑到二人,眼光确实是独到的,而二将也的确给他长脸,军功真没少挣。
在用人方面,李贤要比太子弘,不知道强了多少。看来战场真是锻炼人,区区两年,就让他成长的这么快。
不过,家世什么的,就无所谓了!毕竟皇室是最大的,出身再好,能比的了皇室么?
“恩,恩,事呢,仓促一些,而且这么大的事,本宫还跟陛下商量一下。”
“这样,你们兄弟俩,把义阳、高安先接出来,就先安排在倚云殿,等本宫与陛下商量好再说!”
听到这话,李贤在下面,不着痕迹的给了太子弘一脚,二兄弟躬身整整齐齐的回了一句:母后英明。
随后,兄弟俩拽着还没明白过来了秦、李二人,走出了寝殿。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事实证明,只要他们兄弟联手,就没有做不到的,这一局算是搬回来了。
他们兄弟俩是神清气爽了,走路都带着风。可后面跟着秦、李二人,却是支支吾吾的,对于殿中的事,有着小小的“不解”。
“殿下,您从前可是说过的,同袍情谊,胜过手足。您可不能把我们哥俩卖了啊,我爹还指着我为秦家开枝散叶呢!”
“就是,殿下,咱们弟兄跟着你,上刀山、下油锅,那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可,可这当驸马,那咱们兄弟下半辈子的幸福。”
秦晙和李如壁说完没明说,可意思表达的很明白,他们接受不了驸马都尉不准纳妾这一条。男人嘛,谁还没点那方面的小心思,他们俩也不例外嘛!
“哎哎哎,什么叫同袍之谊,胜过手足!孤还在这呢,你们两个混蛋,知不知道什么是君臣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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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当李家的驸马怎么了!外面的人,眼睛瞪蓝了都没有机会,你们还挑三拣四,不识抬举啊!”
“别行礼,孤受不住两位“大将军”的礼。”,说完这话,冷哼一声,李弘拂袖而去。
看着太子弘气鼓鼓离去的背影,李贤反而被二将给气笑了。于是,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数落二人。
太子是什么人,他心里最清楚。他敢竖大拇指,而且是两个,那两位公主的相貌,品性,绝对是万中挑一的。
而且,她们自小孤苦,大半部分时间都是在掖庭渡过的,肯定能吃苦、能持家。
秦、李二家,虽然都是开国功臣,可毕竟不如从前,有两个既贤惠持家,身份又高贵的少夫人,家族的产业肯定蒸蒸日上。
庶出的公主怎么了?庶出就不是公主了,豆包就不是干粮了,没见识的东西!
听到李贤说两位庶出公主都一等一的大美女,二将立刻化身正义的使者,说什么也要给公主一个好印象。
当然,刚才在太子面前失礼了,也容易让兄弟之间产生嫌隙,他们可不能让自家殿下作蜡,必须得解释一下。
好嘛!都走了,而且一个跑的比一个快!李贤指着二人背影,做个鄙视的手势。
什么嫌隙,什么失礼,从这两头狼冒绿光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他们刚才放的那些“屁”,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妈了个巴子,有异性,没人性,好人难当,本王这图什么啊!”,骂了一句娘,李贤也跟着他们,朝着掖庭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零五章 丫装什么正经!
事实证明,秦晙和李如壁就是一对贱人,前一刻还怨声载道,求着李贤不要让他们当驸马;可见过真人后,立马就化身成了“舔狗”,出宫后就差给李贤磕头了。
这事呢,八字虽然差着一撇,但李贤却觉得差不了多少,驸马都尉这顶帽子,十有八九会落到二人头上。
但这人啊,满招损、谦受益,太过招摇了,容易招认记恨,所以李贤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们,在圣旨未下达之前,嘴上最好有个把门的,千万别节外生枝。
所以,翌日一早,李贤便让人传二人过来,特意叮嘱一番,让他俩长个心眼。官场上的事,说不准的地方太多了。
“行了,得了便宜别卖乖,招惹太多的嫉妒,你们把握不住!”
李贤这话的语气是语重心长的,可与他混熟的秦、李二人可不怎么看。抱的美人归,多好的事,还不准许张扬了?
打仗胜了得张扬,这事更得张扬,你不张扬,谁他妈拿你当回事儿!
还把握不住,他俩看李贤才是真的把握不住!有道是男追女隔成山,女隔层纱,那云曦公主都从辽东追到东都来了,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对了,就雍王失踪的那几天,人家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不仅大张旗鼓的坐在雍王府的宝座上发号施令,更是没日没夜亲自带人搜索。
“不是你俩,你们这是在对付本王吗?”,李贤放下酒杯,挑着眉头看着他们,丫的,俩憨货教训起本王了。
这俩货倒好,不当不识趣,更是跟李贤吊起了书袋: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劝李贤,珍惜眼前人,五姓女家世再好,也比不了云曦公主与他的生死情谊,那可经历过战火考验的,与寻常的小儿女感情毕竟是不一样的。
好嘛,本王这么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全才,竟然被两个“纯纯”丘八给说教了一顿。这还没娶到老子的姐姐,当上驸马都尉呢,倒先摆起姐夫的谱儿了!
没有老子的机智,这好事能轮到你们么?看到他们俩沾沾自喜,完全沉浸在姐夫的角色中无法自拔,李贤也是心底升起一丝无力。
“咋地?一天不到你俩就成情圣了?滚,立马给本王滚,乐意找谁张扬,找谁去!”
哈哈......,李贤的面色一囧,他俩就知道这是点着殿下的心事。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与李贤不仅是君臣,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所以有些话不得不说。
当然,平时他们是万万不敢的,可今儿是喜事,而且把他们的关系拉的更进了,这藏在心里的话,自然也就随之而出了。
而且,两家伙撩出去的时候,不仅顺走了李贤两瓶好酒,更是吵着要去英国公府找李敬业,这小子虽然没驸马的命,但馋馋他还是可以的。
“瞎操心!知道什么啊,本王自己的事,自己不清楚?”
白了二人的背影一眼,李贤自斟自饮起来,谈情说爱,说的轻巧,可他哪有那个闲心。以他“知识面”来看现在,已经是面目全非了,接下来的路还迷茫的很。
李贤是那种做人做事,都讲究干净利索的人,眼前的麻烦还没解决,他是绝不会考虑其他事由的。当然,二圣也是知道李贤的脾气,所以迟迟并没有给他指婚。
“老侯,我可告诉你,我找殿下有正事,你别狗眼看人等!”
谁料侯诚根本就不鸟他,依旧绷着脸,马遵便抻着脖子大喊:“殿下,殿下!找到了,找到了!”
“老侯,我得跟你说清楚了,少爷我可不是雍王府的官,我与你家殿下,是朋友!”
“所以,你得懂点人情世故,待客之道!明白不,大木头!”
候诚是罪臣之后,可却是跟着李勣长大的,他可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奴才,所以对于马遵这种纨绔子弟,根本就瞧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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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说,李勣给他的职责是护卫雍王的安全,自然一切都得以安全为重,礼不礼貌,待客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了,就是三品宰相站在面前,他也这样。
“侯诚,你,你!”
“我觉得,你家殿下比你懂礼数,你在他身边,就不能学学他是怎么接人待物的。”
马遵就是一个贱人,除了没有自知之明的他,所有认识他的,都是这么想的。连他爹马载,一提到这个逆子,都是直捂脑门,称其为:人中牛马。
被他烦的有些火起的侯诚,很是不客气的开始挽袖子。周围站着的侍卫,也都不忍直视,又很默契的把头侧了过去。
“哎,哎,你,你要干嘛,你,你还讲不讲道理!”
“殿下,救命啊!来人啊,雍王府的侍卫要杀人了,有没有人管!”
侯诚与马遵,一个是魁梧的壮汉,另一个是文弱的书生,二人的“对决”就是野蛮与理智的碰撞。
此刻的马遵,完全就是像一个“小受”,捂着胸口,就像青楼里的清倌人一样,步步后退。
就在他尖叫着,钵大的拳头将要落到脸上的时候,却被李贤的咳嗽打断。而侯诚也是收回了拳头,将袖子放了下来,重新站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说马大公子,令尊回府了吧,你怎么还来本王府吵闹?”
李贤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马载虽然是个老滑头,但却是个一等一好官,在他身上,花点心思花点代价,弄到身边当个谋臣,还是很划算了。
可百骑司的会议后,李贤算是明白了,马载这小老头,平时是不显山不露水,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其实他从里到外,完全就是皇帝的心腹。
太过分了,把本王唬的一愣一愣的。还以为他是怀才不遇,才华横溢,蒙受官场不公,李贤还挺同情他的。
最后整明白了,一切都是故事,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他才是小丑,人家一点都不可怜。
“殿下,家父让我来请您的,他那有些发现!”
“是么?马使君的速度可以啊,可为什么让你来呢?”
李贤的意思很简单,他不是不信马载,而是信不过马遵。这么大的事,马载能让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掺和进来?
而马遵,虽然不着调,可好赖话还是听的出来的。啥玩意?雍王殿下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咱连这点事都办不了?
“殿下,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
“作为朋友,你得鼓励我,支持我,帮我回归正道,是不是!”
看着马遵一板一眼,认真的样子,李贤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慨道:“马遵啊,不着调是你的风格,生定骨、长定肉,你改不了!”
第一百零六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去百骑司的路上,“不着调”的马遵,又给李贤讲来了不着调的故事。永徽四年十一月底,扬州长史房仁裕的援军到达婺州,与崔义玄前后夹击,决战于无名山。
参战的数万农民军,一个个都跟着了魔一样,眼睛冒着绿光,赤膊上阵,与官军搏杀。从拂晓一直战至黄昏,遍地死尸,鲜血染红了整座山,战斗情况相当惨烈。
战事进入尾声的时,农民军被困在了一个山头上,伪文佳皇帝-陈硕真立马山头,回顾左右,农民军已经所剩无几。她挥舞双剑,准备再冲下山来。
房仁裕和崔义玄却指挥官兵万箭齐发,山上顿时箭如雨下,陈硕真舞动双剑,远远看去只见两团白光,护着全身。
但官兵的箭轮番向那两团白光射去,才射散了白光。就在官兵一拥而上,想抓住陈硕真时,忽然天边飘来一朵彩云,一只巨大的凤凰降落在山头,吓退了官兵,然后载上陈硕真腾空而去。
于是,从那以后,那座无名山便被当地百姓称作:落凤山,取凤凰涅槃之意。
“殿下,宣曜门刺驾的事,依着我看,那一定是陈硕真来报仇了。”
“她呢,对于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不甘心失败,所以。”
马遵这神神叨叨的劲头还没用完,李贤便抬手打断了他。好嘛,马大公子的天分不可限量,他不去天桥算命,或者写话本子,真是浪费他的天分了。
兵部存有平叛的作战簿子,那里面详细记录了每一场战役的详细过程,以为战后核准军功之用。即便真有什么凤凰救人之事,那里面也一定会有记载。
婺州刺史-崔义玄,扬州长史房仁裕,是两支部队,所以作战簿便有两本,那里面写的清清楚楚,就是生擒了陈硕真和仆射章叔胤,崔义玄也因功被晋为御史大夫。
可惜啊,房仁裕几年前便过世了,崔义玄年初又病死在家中,所以当时的很多事,都没法再求证,要不然岂能在这听马遵,用市井间听来的故事在这瞎掰!
“你看殿下,你咋不信呢?我马遵跟你什么时候说过瞎话。”
“不信你到地方问问那个家伙就知道了,他可是言辞凿凿,说陈硕真会法术!”
啥玩意?会法术?老子还他妈元始天尊呢!这不扯呢么,马载好好的一个四品大员,竟然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更不靠谱的是,他自己信了就罢了,竟然把本王请来,跟三位宗室大佬一起来审。审啥啊,听神话故事?
稍时,百骑司衙门外,当先开道的马遵,被黑着脸的百骑拦了下来。披着斗篷的李贤见状,也用佩刀的把,挑开帽子,将自己的面目显露于外。
“下回罩子放亮一点,冲撞了殿下,你吃罪的起么!”
拍了守门校尉一把,马遵又很狗腿的弯腰,对李贤做了个请的手势,佞臣的模样展现的淋漓极致,且丝毫不在乎百骑司士卒鄙视的目光。
马遵这小子,有个优点,那就是脸皮厚,就他这不要脸的脾性,不管走到哪儿,肯定饿不着啦!
踏进正堂,李景桓、李崇义、李孝逸、马载四位都站了起来。李贤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安坐,自己与马遵,很随便坐在闲置的椅子上。
而跪在中间的,是一个邋里邋遢,浑身散发着臭味的汉子,就是马遵口中那个了解内情之人。
此人名叫-崔玄籍,河东武城人,字嗣宗,蒋国公屈突通的女婿。永徽初年,为婺州司空参军,辅佐刺史崔义玄镇压陈硕真起事。
龙朔二年,犯贪渎之罪,皇帝念其旧日军功,并未重处,仅仅是除陇州长史之职,一直被羁押大理寺监牢。
乾封元年,房仁裕临终之前,为老弟兄向皇帝上书,请求赦免其罪,容许他戴罪立功。可本子一直留中,中书省一直没有得到皇帝的批示,所以其至今还是囚徒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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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平叛后,监管战俘,监斩陈硕真等匪首的官员之一。马载与崔义玄办差的时候,曾听其提到过。每每夸赞此人,机警灵敏,有大局观,是个不可多得人才。
领了差事后,马载在吏、兵部调阅两军所有文武官员的官档,除去死了,外任的,唯一犯事在押的就只有他一个。
而且,他的嫌疑还很大,早在没有平定战乱之前,他就曾在帅帐明言:顺天心合民意的起兵,有时尚且不能成功,陈硕真不过是个有点法术的女人,一定坚持不了很久。”
崔义玄闻听此言,大喜过望,立即命崔玄籍为先锋官,他自己统率大兵跟进。
为了崔玄籍的事,李景桓还特意求见了皇帝,请教崔义玄保奏之事。李治给的回答是,崔玄籍平叛有功,那本章又是房仁裕的临终绝章,其岳父屈突通又是开国功臣,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本来,皇帝的意思是,等一等,便复其为归州刺史。可因为要安排李贤随军出征,又要忙着国务,龙体不堪负重,所以便给忘了。
崔玄籍被羁押至今,李贤可谓是最大的功臣了。否则一旦其出任地方,那调查起来无论在程序上,还是时间上,那都是麻烦事。
“这么说,是本王耽误他的仕途了?”,挑着眉头撇了李景桓和马载一眼,李贤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崔玄籍的面前蹲了下来。
“崔义玄,房仁裕,可都是个人物,他们交口称赞的人,怎么可能为三瓜两枣折腰呢?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你这玩的是什么路子?”
嘿嘿......,蓬头垢面的崔义玄,阴阴的一笑,随即答了一句:“雍王,青丘县公(崔义玄)与清河郡公(房仁裕),可不是病死的,你知道么?”
崔玄籍这话一出,就如同旱天的一击响雷,不仅李贤刚到惊诧万分,就是作为老吏的李景桓、马载四人,也都惊的站了起来。
要知道房仁裕与崔义玄,生前不仅是朝廷大员,当朝重臣,死亡的时间更是相差了十年之久。如果他们二人的死,有什么牵连,那这其中的牵扯,可就大了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扑朔迷离!
崔玄籍的笑充满了戏谑之意,这让李贤他们很是迷惑,一般的犯官,上了正堂,头一件事就是反复重申自己有多冤枉,再附加一些所谓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
可这家伙不是,他似乎对于出去,并不感兴趣,而其还有些,有些神经兮兮。虽然语出惊人,但却给人一种不踏实感觉。
不管是不是胡说,总比扛着不说要好吧!也不知道马载那老家伙,跟他谈了什么,抱着酒壶,滔滔不绝的说着,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这家伙不仅语出惊人,指出房、崔二人并非自然死亡,更是爆出了永徽四年的平叛隐秘,那就是文佳皇帝-陈硕真,的确没有死!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原由的,房仁裕、崔义玄并不是有意欺瞒朝廷,落凤山之战,官军的确在战场上,捕获了身穿明黄龙袍的陈硕真。
可在行刑前,伪陈军仆射-章叔胤,竟然向负责看守的崔玄籍,提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要求。身为部下的他,竟然请官军在行刑之后,将他与文佳皇帝-陈硕真埋在一起。
给的理由说,他是陈硕真的追随者,死了也要下去伺候她,随君而去,从一而终嘛!这是贤良忠臣的表现,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多了,从面上看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
但陈硕真是女的,即便是主仆关系,也该顾及男女大防,不该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起了疑心的崔玄籍,连夜审讯了陈军几名将校,想要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些什么。
开始的时候,这些家伙都死硬着不说,欺负崔玄籍是个读书人。可实际上,崔玄籍却是心狠手辣的刑讯高手,将守卫都撵了出去,亲自操刀,在里面审了三个时辰。
崔玄籍出来后,并没有因为得到答案而兴奋,反而是两眼无光,一脸死灰之色。候着的守卫想他,他也并没有回答,反而让他们严加把守,没有他的两位主帅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提审陈军的将佐。
随后,满怀心事的崔玄籍立刻找到了房仁裕、崔义玄,向他们禀告,落凤山一战,抓到的那个文佳皇帝陈硕真,其实是其妹-陈硕影,也就是章叔胤的妻子。
真正的文佳皇帝,早就在落凤山合围之前,带着一批亲卫,自山涧的小道,悄悄地离开了。而其妹-陈硕影,为了给其争取更多的时间,才穿上了姐姐的衣服,迷惑官军。
在战前,官军得到的情报有偏差,陈硕真的确有一个妹妹,但年龄相差不大,且样貌绝对有九分相似,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根本就无法区分她们。
章叔胤为什么在被捕这么多天后,才向官军提出这个要求,就是因为他知道此刻真正的陈硕真已经安全了,即便被官军看破了,也没地方寻去。
但他们这招李代桃僵之计,却是把房仁裕、崔义玄害苦了,因为在战事结束后的第一时间,他们急吼吼的向朝廷报捷,为三军将士请功。
现在弄了这个事,不仅跑了罪魁祸首,更是犯了欺君之罪。如实上报朝廷的话,自其等以下,所有的将官,都将面临罢官夺爵、抄家流放之刑。
两位刚刚得胜的大军主帅,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手脚抖的都不成样子了。别奇怪,也别嘲讽他们胆子小,而是天子这两个字,实在太大了。
天子,受命于天,是真龙天子,人间至高的统治者,欺君之罪,与造反是一样的。皇帝的手段,他们是清楚,结发夫妻也好,至亲元舅也罢,说杀的时候,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是不会开恩的,是要砍他们的脑袋,杀他们全家的,就连菩萨来了也挡不住。
有鉴于此,不管是为了两位主帅及军中同僚,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崔玄籍不得不出了一个馊主意:将错就错。连夜将了解内情的陈军将校割去舌头,尽速处斩,给此事画上一个句号。
即便将来,陈硕真又冒出来,他们也可以矢口否认。反正自古造反,假借别人名号的事多了。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不是也用扶苏旗号起事的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将来抓住活口,谁又能说得清陈硕真和陈硕影两姐妹之间,到底谁是谁呢!
六神无主的房仁裕、崔义玄,沉思片刻,便允了崔玄籍的建议,所幸将错就错。反正这些反贼都是要死的,他们死,总比拉着大伙一起上路要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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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癞蛤蟆玩青蛙,长得丑玩的花。你们三真是不走寻常路,玩崴脚了吧!”,听得兴起的马遵,拍着大腿,兴冲冲的补了一句。
被他当啷一句,吓了一跳的不仅是崔玄籍,同样被一惊一乍惊着还有李景桓等三位宗室大佬,也都不用好眼神看他。
面上挂不住的马载老脸一红,拍了下桌子,然后指着马遵骂道:“孽畜,你一个白身,谁让你进来的,马上给老夫滚出去!”
“哎,马使君,马遵是你的儿子,你这是干什么!”
抬手示意缩着脖子的马载坐下,李贤又补了一句:“是本王让他进来,年轻人嘛,多学多听,总没有坏处!”
李贤这话说的就有些与年龄不符了,三位宗室大佬也都跟着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被占了便宜的马载,也是老脸一红,随即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崔玄籍,你继续,不要停!说好了,本王让他们给开小灶,整点好吃的下酒。”
得,崔玄籍还真不客气,直接点了十七八道好菜,直到书吏写好单子去置办。崔玄籍才狠狠灌了一口酒,盘腿继续叙说。
真假陈硕真之事,知道的只有他们三人,从割舌到斩首,都是其亲自监督的,差事办的滴水未漏,朝廷和军中也都瞒的好好的。
但在接下来的几年,三人却发现了异常,那就是当年参与围剿陈军的将佐,都陆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了。行,一次意外,两次巧合,三次、四次乃至更多,可就不是了吧!
这给心怀鬼胎的三人提了个醒儿,难道是当年逃走的那个陈硕真,阴魂不散的找来了?替她的妹妹、妹夫及追随者报仇?
甭管是不是,互相通信的三人都暗自加了小心。
可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没过多久身为御史大夫的崔义玄就病死在了家中。
消息一经传出,房仁裕和崔玄籍立马就慌了神,且也在心中认定,就是当年陈军所为。
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房仁裕选择了辞官,以散秩归乡。而崔玄籍则选择了贪渎,也故意被监察御史发现,成功躲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原本以为,这不能与朝廷明言之事,会随着二人的隐退,逐渐消磨。
直至马载在大理寺的监牢把他捞出来,并告诉房仁裕也“合情合理”的病死,他就知道这事没完了!
第一百零八章 法术?
千万别以为崔玄籍竹筒倒豆子般的招供,是马载的思想工作有多好,或者是他幡然醒悟,良心发现,想为已故的两位老长官报仇。
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怎么实现利益最大化,才是崔玄籍的动心关键。马载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否则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百骑司会为他提供一间特殊的牢房,一天十二个时辰,严格护卫的小院,且按照其原有的品秩,供给衣食。
“百骑司是皇家御用卫率,每一个大子,都是内府财帛。”
“你的要求,我们都满足了,现在该说说那些你见过、听过的奇闻异事了!”
李景桓的脾气不怎么好,也没什么耐心,见惯了营私舞弊、欺君罔上,这些官场的老黄历。偌大个唐帝国,哪天没有脏官墨吏落网。
他跟李贤一样,自小不受其父待见,厌恶到李道宗甚至不想让其继承爵位,上书要幼子替代。要不是太宗皇帝严旨制止,哪里有他的今天。
也正是因为不受待见的原因,他并由继承其父在军事上的天赋,一门心思扑在刑狱之上,从书吏一路坐到百骑司统领,想在他这双火眼下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
相比于房、崔三人符合人心的期瞒,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些不合理的地方。监管刑狱多年的他,清楚的知道,事务越是不合理,往往就是案件突破的关键。
它为什么不合理,就是因为过多的掩盖和修饰,使其偏离了合乎情理的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然是掩盖事情的真相了!
当然,崔玄籍是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什么事都不用点透。在官场混迹多年的崔玄籍,应该明白哄骗百骑司,比他们多年前谎报捷报期瞒朝廷的结果更严重。
果不其然,崔玄籍似乎更怕李景桓,拱了拱手,表示自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也不敢耍滑头了。
对于崔玄籍藏一手的事,其实大伙都明白,这老小子怕朝廷过河拆桥,事情过后把他一扔,让其自生自灭。
万一朝廷跟他们一样,干的不彻底,漏网之鱼逍遥法外,那他的小命可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慢慢来,不仅能保命,更能及时了解事情的动向,为以后做打算。可没有料到,面前的这些人都是人精,都是些不好糊弄的角色。
叹了一口气,崔玄籍继续讲着:陈硕真自幼父母双亡,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姐妹俩一直熬到妹妹被乡邻收养,陈硕真到一乡宦人家帮工,这才能吃上一顿饱饭。
可好景不长,长大后的陈硕真明眸皓齿,美艳动人,色心大起的主家,竟然强暴了她。
当然这种事在大户人家是很常见,她们签了卖身契,就是主家的私人财产,是生是死,完全看主家的心情。
但出乎意料的,陈硕真却是个烈性子,三番两次的徇死,弄得主人家失去了耐心,打算把她卖到窑子里,换回几贯粮食钱。
可就在送往青楼的路上,陈硕真借着解手的机会,被跑了,被铁围山的以神秘宗派-阁皂宗所救,学会了一六丁六甲之术,可以呼风唤雨。
因为要报被辱之仇,陈硕真决定利用宗教发展信徒,她先是散布一些消息,说自己在深山遇到了太上老君,并被收为弟子,创立火凤社,称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号称赤天圣母,掌握了六甲地区的帝王之术——奇门遁甲。
并向大家展示她所学到的种种法术,因为乡民希望她成仙后能更多的为民造福,对陈硕真“升仙山受仙法”的说法深信不疑。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又称,自己已经得到了太上老君的神谕,马上就要羽化登仙了。但这时,却有人向官府告密说:陈硕真成仙升天是假,图谋不轨是真。
于是,官府派人四出搜寻,将陈硕真抓了回来,并以妖言惑众图谋不轨之类的罪名将案件上报上司,幸好其信徒积极筹措资金,打通了关节,这才使得陈硕真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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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这次风波后,陈硕真觉得官府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所以便积极与江湖上的一些组织联系,组成了一个联盟-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
并命其心腹-章叔胤做了大量的宣传组织工作,对外宣传说,陈硕真已从天上返回,她法力无边,变幻莫测,可以召神将役鬼吏。
这说法一传十,十传百,愈传愈玄,方圆百里的百姓无不对陈硕真顶礼膜拜,陈硕真的每一句话都是神语仙音,足可令信徒赴汤蹈火而不辞。
说来也巧,赶上那年清溪县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灾,朝廷不但不开仓赈粮,还照样征收各种赋税,导致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流离失舍,饿殍载道。
陈硕真也抓住了这次机会,利用官府和百姓之间的矛盾,顺利起兵,竖帜反唐。
是,起初的时候,崔玄籍也觉得很荒唐,可在其刑讯陈军将校时,那些言辞凿凿的说,陈硕真确实可以精通法术。不仅能点石成金,更是擅长岐黄炼丹之术。
她炼出的丹药,不仅能治病救人让百姓受益,更是能让士卒的气力翻倍,勇悍无比。否则他们起兵之初,也会以少击多,以弱搏强,屡屡攻破重兵把守的坚城。
吃了他的丹药,能不能治病救人,崔玄籍不知道,也没见过!可他知道这些陈军将校的确没有说谎,因为这也他一直困扰的问题。
江湖妖人,会写符咒之类的法术并不为奇,战前得知情况后,他也没当回事。为了能力军功,特意出言贬低,抢的先锋官的差事。
可上了战场,崔玄籍就发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了,陈军的那些军卒,武器虽然大多是锄头、镰刀等农具,身上也没有像样的衣甲。
但却个个悍勇无比,不论男女,只要上了阵,一个个都瞪着发“绿光”的眼睛,像疯子一样冲向官军。即便被射成了刺猬,也依然冲锋不止。
开始的时候,官军为此吃了些亏,时间一长,他们在实战中发现,只要砍下他们的头颅,这些吃了丹药的家伙,才会老实的死去。
有此一点,崔玄籍对于陈硕真会法术之事深信不疑,因为他从没有见过,仅仅通过一颗丹药,就能把人变成野兽,这不是法术,又是什么呢?
第一百零九章 放那,这题我会!
崔玄籍说的话不假,那日在宣曜门前,李贤曾与刺客交过手,有些家伙确实有些不正常,上来就是拼命的架势,悍不畏死,刀砍在身上,都一步不退。
死士嘛,干的又是一锤子买卖,没点狠心,的确干不了,归根结底是人家练兵有方。
可听完了,崔玄籍的叙述,他明白了,原来他们靠的竟然是“药”。
可问题一样来了,对于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崔玄籍知道的仅仅是陈军俘虏的供词,作为参考可以。可对于现在的事,解决目前的难题,于事无补。
李贤不想知道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是怎么来的,他却是急于知道他们是怎么隐匿的。当然,这并不能难倒李贤,他自然有办法,可自持身份的他,不方便说。
而这个时候,本来负责传信儿,却被李贤破格带来的马遵,就显示了作用,这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姓崔的压下去了后,见雍王殿下与诸位,都一筹莫展,一心弥补方才过失的马遵,马上都抖了个机灵,提出了一套“钓鱼执法”的方案,反正崔玄籍也没什么用了,还留着他干嘛!
在地方官府日常办案的过程中,有些时候也会采取这样的非常手段。人嘛,只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会毫不犹豫的赌一把。
因为他们心里的念头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了事。至于小命,或者是其他什么严重的后果,那就无足轻重了。
“让大理寺开一纸文书,将崔玄籍无罪释放,那些人能在神都作案,一定有较为灵透的消息来源,用不了几天便能传过去。”
“然后就在他周围一天十二时辰,连续不断的布控!崔玄籍不是官身了,他们也就没必要顾忌太多,所以必定虐死他。”
“谁动手,咱们就抓谁!然后就简单了,顺藤摸瓜呗,多简单的事!”
没错,马遵就想不明白了,在座的除了殿下都是老手了,至于这么扭扭捏捏么!正所谓,大丈夫有所谓,有所不为。
非常之时,非常之事,非常之人,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总而言之,只要能抓人,能将反贼绳之於法,那就是胜利。
“辅民啊!你这辈子方正守则,没想到令郎竟然,竟然是如此灵透的人物。”
“是啊,令公子虽然有些冒失,但行事不拘一格,这主意也可圈可点,你们马家有福了!”
有没有福,大伙不知道!可他这过河拆桥,念完经就打和尚的劲头儿,就不知道是不是马家的家教了。
李景桓他们都是宗室中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脸面,像他这么干,实在是有失身份。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崔玄籍的两位老长官-房仁裕、崔义玄,可不是一般的朝臣。当年“废王立武”的时候,他们可是皇后的功臣。
而崔玄籍能得到二官如此栽培,自然也因为他是皇后一系的官员。否则,以他当年所犯之罪,早就远窜三千里了,哪里还能舒舒服服的在大理寺监牢待那么多年。
马遵年轻,莽撞,自然不知道官场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可他们的心里却是门清。连雍王,这个皇后的嫡子,都怕触动皇后敏感的神经,更别说他们这些外臣。
而其父马载,在听到儿子胆大包天的想法后脸都紫了,就在起身打算把这个逆子拖出去打一顿,让其长长记性的时候。可李贤却抬手指了指,将其定在了原地。
“诸位,马遵虽然是白身,但毕竟是官宦子弟,见解独到,发人深省啊!”
“此处应该有掌声,不是么!”,既然马遵是这样的“勇士”,勇于得罪皇后,那他们为了不支持一下呢!
“这样,给他在洛阳府,补一个书吏的官身,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参与进来了。”
见马载没有吭声,李贤继续补了一句:“马使君,令郎有天分,你这当父亲的,总不能挡了儿子的道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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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此刻的马载明白了,雍王这是还了他一下。虽然他志不在官场,但他身上皇帝亲信的烙印,无论怎么样都是免不了的。
这雍王爷肯定以为,他是皇帝插到其身边的。与皇后在东宫插人的道理一样,都是为了盯住他们。
“好了,好了,马使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咱们都老了,再过几年也干不动了,也该给年轻人机会了。”
李孝逸这话就相当于给此事敲了最后一锤,彻底把马载将在那里。
反正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风险都没有,至于马载乐不乐意,那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这就对了!马使君,布控的事,依着老夫看就交给马遵去负责,百骑司出人辅助。”
“对了,殿下,你也别看热闹!虎贲营可是劲旅,出点人,帮帮场子,没问题吧!”
李景桓在拍板的同时,还不忘点李贤一句,适可为止就好,别做的太过,马载怎么说也是在朝供职几十年的老吏,该留些脸面才是。
看了马载一眼,李贤便扭头看向马遵,让马儿跑,也得让马儿有草吃。为了表示他的诚意,李贤决定调虎贲营副将-李敬业配合其行动。
随后就是行动的具体细节,李贤对此没什么兴趣,他们商量就行了,随便找了个借口,扭身就出了百骑司。
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能不能上套,谁也不知道,百骑司的三位大佬也没有把宝全压在一个小小崔玄籍身上。
之所以递马遵出来,把马载卖了,无非就是为了搪塞上面,争取时间而已,找得找,找不着,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而李贤,自然也要跟三老狐狸学习,用点自己的歪门邪道,报与黄衫女给的“一箭之仇”。
“殿下,咱们回府么?”
“回,当然回!咱们府上的贵客,一直还没有好好的款待,太失礼了!”
“贵客?谁啊,公主么?”,侯诚可不认为云曦是贵客,那位公主简直把王府当自己家了。
不,摇了摇头,李贤淡淡地回道:“他可比公主厉害多了,人家是玩脑子的!”
第一百一十章 家家都有熊孩子!
许昂是用自己的脑袋保证过了,一切包在他的身上,只要那些人在神都逗留,他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处。
李贤呢,也忙里偷闲,打算好好休息两天。
可这天不容情,不厚道的二圣,不仅准了李贤的本章,还买一送一,把李显、李旦兄弟二人,统统都甩到了雍王府,而且抠到连亲王俸都给停了,吃喝用度都是李贤的。
美其名曰:他们政务繁忙,太子又近婚期,根本没时间教诲二人,不管是为君分忧,还是兄长责任,李贤都是不二的人选。
这对“胖瘦头陀”也不是空手来的,还给李贤带了一份他们在弘文馆的“成绩单”。李显的结语是错字连篇,文理不通;而李旦的就直接多了,仅仅四个字:狗屁倒灶。
是不是觉得弘文馆的头儿,胆子很大,有点不知“死”字怎么写了!
可人家却真的有这样的资本,曲阜县公-孔志元,孔子第三十二世孙,前国子祭酒-孔颖达的嫡长子。
与其父一样,孔志元这终生都致力于著书和教育方面,李氏皇族的很多子弟,
包括皇帝在内,都曾在其座下听教。作为皇室的御用老师,华夏最受崇敬的文人家族,他下的定论,那绝对公平、公正,这毋庸置疑。
审视着两个蔫不拉几的弟弟,李贤倒是挺同情起皇帝的。好嘛,有两个天天“被叫家长”的儿子,风疾能不严重么!
而且,孔家的人说话又臭又硬,不把李治喷到“吐血”能消停了么?
“老八,为兄问一句,你休息的时候是不是从不做功课?”
“我是那种天天作功课的人么?我都是在最后一天写的,这个我每一个假期的一道坎,我终究会越过去的。”
李旦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靠年头,等他到了岁数就会到外面开府,就不用再看孔老头的脸色了。当然,事到临头补功课的事,他恬不知耻的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被他气到的李贤,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强压想抽他的冲动,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那你这么多门功课,有几门及格呢?”
问到这个,李旦的撇了撇嘴,好像被小瞧了,一脸不服气的回道:“几门?六哥,你这问的是什么话,那一门及格也没有啊!”
噗!一面喝茶的云曦公主,也被李旦的无赖模样给弄喷了。
不顾失仪,捂着肚子,很没有气度的笑了起来,而且声音还不小。
老脸一红的李贤,这手刚抬起来,随即又不甘放下,一边做着心里斗争,安慰着自己:亲弟弟,亲弟弟,不能打,不能打!
“好,我再问你,你身上怎么弄的花里胡哨的,你就穿这身去的弘文馆?再跟我说说,你平常怎么上课的。”
滋了一声,李旦觉得兄长很没见识,拿起地上的包,往后背一甩,摸了下头发,随着歪着脖子,在屋子里踱步。
一边走还一边说,谁能有本王有俊俏,谁能有我拽!作为洛阳宫小霸王,他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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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正起兴,李旦还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作业,唉,惆怅、操心,等回去了再说吧!”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怕家里突然一下太平静了,失去我这么一个活宝。我怕他俩,受不太了啊!”
话音一落,还羞涩把他那张“大脸”直接就靠在了李显的身上,左蹭蹭,右蹭蹭,就等着兄长夸他才华横溢呢!
“六哥,你要是进宫,别忘了告诉他们,好好的,不要太难过,我早晚是要回去的!”
二圣难不难过,李贤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李旦马上就要难过了。
这边的手刚摸到戒尺,云曦公主立马上前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手。
而不知死的李旦,却没有注意到兄长二人的互动,反而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笑着言道:“六哥,看看,这衣服有格调吧,拽吧!没办法,天生的性格。”
明白了,李贤现在是明白了,二圣为什么把李旦一到塞过来,李显是笨,这是天生的,天资有限,但本质并不坏。
可李旦就不同,这小子已经不是蔫坏了,他是跟宫人、宦官学的,都有些坏冒水了。
此刻,李旦的寝殿,必定会经历一次大换血,那些带坏他的家伙,下半辈子估计要在掖庭渡过了。
“你们被停俸了,都知道了吧!所以,在雍王府能不能吃上饭,得看你们的表现,能不能让为兄满意!”
“老七,你到书房抄书,没有为兄的话,就不能停,知道不!至于。”
至于,李旦,不是不爱学习么!放心,绝对不让他写一个字,去伙房洗盘子,洗干净一个盘子挣一文,打碎一个罚一文。
什么时候,把雍王府的盘子,都刷干净了,他就可以吃饭了。而且,在以后的日子中,他都要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饭食用度。
啊,“六,六哥,你不是开玩笑吧!我可是亲王,当朝的皇子,怎么可以去干这种贱役呢!”
“咱们可是亲兄弟,你不能这么对我!”
堂堂地洛阳宫小霸王,到了雍王府变了洗碗的小工,要靠做零活来挣自己的饭食。这要是传出去了,他可就没脸在王公圈混了。
见李贤的面色不善,一直装哑巴的李显,在下面拉了拉弟弟的袖子,还不停的给李旦眨眼睛,那意思是告诉他消停听着得了。
六哥是什么人,那是十二岁就上战场抡鬼头刀,天子面前虐杀贺兰敏之的狠人,他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大。
虽然大家是兄弟,他不会下重手,可为了这种小事,吃一顿手板,那就犯不上了。
“没听明白,还需要为兄再重复一遍!”
李贤这话一出,对视一眼的两兄弟,立刻作鸟兽散,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见这对“胖瘦头陀”没出息的样子,让云曦看了笑话,李贤只能摇了摇头,感叹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而向来以伶牙俐齿见称的云曦公主,这次并没有落井下石的说风凉话嘲笑李贤,反而很是贴心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李贤。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起飞!
李旦的可塑性还是不错的,洗了五十个盘子,也就砸了不到二十,雍王府伙房里的火头军,都是捂着肚子,忍着笑,看着小殿下把自己弄成了花猫。
憋了一肚子火儿的李旦,连晚饭都没顾上吃,抱着一张毯子,气鼓鼓的走进书房,平铺在地上,然后直挺挺的就往上一躺,孩子气的模样溢于言表。
李贤也是忍着笑意,板着脸问道:“你又要弄啥!”
被问道的李旦,也是比划一个剑指,脆生生的答道:“自律男人,自律生活,我得让你看看,殷王旦也是弓马娴熟之辈!”
说着这话,李旦就开始在毯子上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而他这些所谓强身健体,展现肌肉的动作,在李贤看来,就是蛆爬,摇屁股,打滚,跟武艺真是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当然,李旦如此显摆也是有原因的,李贤是风光不假,可实际的官职却仅仅是虎贲营的主将,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而李旦就不同了,遥领冀州大都督、单于大都护、右金吾卫大将军。妥妥地官、爵以至极品。
仔细比照,与兄长之间的差距,李旦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所以他必须好好显摆一番。
“你这是啥?”
“这是翻滚大法,能强身健体,锻炼肌肉!”
说完这话,摸着肚皮的李旦,信誓旦旦的强调,他已经感觉到了肌肉在颤抖,此刻的他浑身有力,绝对能打死一头牛。
“我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你离我远点,我怕我轻易就打伤你!”,小手一指,眼神很是犀利的发出了警告。
已经了解到,这小子就是撩闲,屁事都没有,李贤也不在客气,上前,单点他的膝盖,单手就把其摁在了毯子上。
“服不服?”
“嗯,服,心服口服,外加佩服!”
识时务的李旦,立马就化身成了乖宝宝,脸上也浮现出了讨好之意。
“服了就滚,别让我给你松皮子!”
撒手没,说的就是李旦,挑战兄长的第一回合,以彻底的失败而告终。小命为重的他,蹬蹬快速逃离了书房。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么?当然没有!月明星稀,黑幕降临,雍王府东跨院正房里,蹲在榻上的李旦,自感势单力薄,迫切寻找一位盟友。
而整个雍王府上下,他能找到的,唯一盟友就是老七-李显。他当然知道,李显从小就胆子小,屁大点事,也能被吓的睡不着觉。
所以,他必须用事实,或者从两人共同的痛楚,引导李显,鼓起勇气“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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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睛一眯,拍着李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始洗脑了!
......,“早早就让咱们睡觉,把玩的东西都没收了,恨不恨?”
“恨!”,被忽悠的有些懵的李显,老实的点了点头。
会心一笑,李旦抛了媚眼,笑眯眯的来了一句:“你懂我的意思吗?”
穿着不知道从拿掏弄的,不合身的夜行者之衣,面罩被兜在额头上。一边掖着衣角,一边讲解着。
“干一样就得像一样,就得穿成这样,这叫仪式感,懂不懂?”
“行了,七哥,你别看了!没找到合适你穿的,你就对付着蒙脸吧!”
说完这话,就扔了个面罩给胖子李显,二兄弟轻手轻脚的潜出东跨院,向着王府中间李贤就寝的地方潜去。
东躲西藏,兄弟二人混过了三道哨兵把守的岗位,潜到李贤的房外。
心里也不由的鄙视雍王府的护卫,光长肌肉,不长脑袋。虎贲营,也是浪得虚名之辈,不比宫中那些吃闲饭的好到哪里去。
看着李旦,撅着屁股,像个小王八一样,一点点往前挪,后面跟着李显就忍不住笑。可这刚出声,就被李旦凶狠的眼神给制止了。
“脚步,一定要放轻!你可别等我要得手了,你再笑出声,那可就坑人了!”
叮嘱完李显,李旦决定先给他打个样,靠着微弱的烛光,扯掉面罩,叼着笔,一点点向李贤的床榻爬去。
见到李贤翻身,吓的李旦赶紧打了滚,滚到屏风后面。手还不住的抚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心里祈祷着,他可别这时候醒啊!
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身手敏捷”的李旦又滚了出来。
可他运气很不好,脸直接与李贤的鞋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皱着眉头,嫌弃的将鞋悄悄推到一边,匍匐前进,好不容易爬到床头的位置了,累的都快翻白眼了。
这边刚站起身来,手里笔刚抬起了,还没等伸手,就看到侧卧的李贤,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完了,完了!李旦的笔也从手上随之滑落,目光呆滞的看着李贤。
而门口站着李显,也看注意到了事态暴露了,怪叫了一身,扭身就跑了。
不知所措,现在就是李旦真实的写照!
小嘴一瘪,双手垂下,眼睛不敢与兄长对视,就这么默默地站着。
见半天没有声音,心声一计的他,掀开被子,纵身钻了进去,抱着被,坐靠在榻上,脸色比他身上的衣服都黑。
苦着脸,小心看了兄长一眼:“我说我怕黑,一个人睡不着,你信么?”
李旦是爬着进去的,可却是飞着出来了,六哥李贤连句话都没说,薅着领子就把他扔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那些看不到钻进去的侍卫,这回去很及时的接住了他,否则他的屁股非得开花不可。
坐在李贤房外的台阶上,挠着脑袋的李旦,都他妈有些自闭了,他对手强大无比,可他的帮手却笨的像头猪。
“没一点眼力见,我不想说,知道不?”
“你笑啥勒,你是只怕他看不到咱们!笑也就罢了,你咋还鬼叫般的跑了。”
“泡汤了!废了,等着明儿在挨揍吧!白忙活了,心累!”
唉,本想在六哥的脸上写几个字,恶搞一下。
可结果呢!马上要得手了,却功亏一篑,像被麻袋一样被扔了出来。
一世英名啊,堂堂殷王的一世英名,一朝沦丧。
看看那些雍王府侍卫戏谑一般的笑容就知道,他们就是故意看自己出丑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洗刷刷!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之后,李显、李旦这对难兄难弟被叫到书房,眼睛盯着地上的石板,脚还不老实的搓弄着,连看兄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而李贤呢,就跟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很是耐心的教着小刘芸,怎么下围棋,而且这一脚就是半个多时辰。
就在李旦无聊的搞着小动作,调理着李显袖子时候,李贤咳嗽了一声,吓的这小混球,立马目不斜视的板正站着。
“听说,你要打断我的腿?”,落子之余,李贤还不忘质问一声。
铛,大脑一片空白,怕被打手心的李旦,背着手,目光还不忘扫一眼李显。见他同样一脸茫然,李旦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贤。
“六哥,你听谁造谣?”,一边摇头,李旦还不忘往后退两步。
面色呢,有些慌张,脸上还有些挂不住:“你听谁造谣哩!那不能够,真的。”
“他们只是想挑拨咱们之间的兄弟关系,知不知道!”
用手比划了一下,李旦继续说:“咱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多么亲热,他们就是想把咱们分开。”
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黑布料,李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因为这块布,就是他偷衣服的时候,挂掉的衣角。
而且偷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嘟囔一句:要打断六哥的腿。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是走坟地,唱小曲给自己壮胆,其实他压根就没往那边想过。可没有想到,还被人听了去,将小报告,告到了六哥这。
“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不要相信这些话,这是恶意攻击。”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真不是我说的。我不会说自己的亲生兄长,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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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证,我没有说过那话,我李旦绝不是那种人。”
李旦的诅咒发愿,并不能取信于李贤,在李贤眼中,他的第一句是否认,第二句是试图蒙混,最后一句嘛,其实就是在放屁中。
这小混球,年岁不大,这瞎话是信手拈来,都不用打草稿的。是,他是聪明不假,知道处处保护自己,可他这聪明劲儿,没用到正地方。
将桌子上的点心,作为奖励,打发走小刘芸后。李贤将身子转了过来,对李显挥了挥手,如蒙大赦的小胖子一点迟疑的意思都没有撒腿就跑。
“没义气!还是亲兄弟勒,卖起来一点犹豫都没有!”,说完这话,李旦还撇了撇嘴,对于胖子行径那是深恶痛绝。
“你也别说他,你以为你是块好饼啊!整个王府,从看门的到伙夫,有那个不知道你殷王爷的豪言壮语?”
说完这话,李贤起身将大门关上,随即走到弟弟面前嘿嘿一笑。于是,正堂里就传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及求救之声。
等李旦从正房出来的时候,双手捂着屁股,走一步,一咧嘴。白净的小脸上还写着八个大字:孝顺兄长,善待自己。
好嘛,被胖子搬来当援兵的云曦公主,见到这小混球如此的倒霉,也数忍不住用袖子遮脸笑着,虽然声音不大,但从她抖动的身体就知道,她憋的一定很辛苦。
腾的一下,脸红的跟苹果一样的李旦,还嘴硬道:“六哥说了,真正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撂下这么一句,不着四六的话,强忍了屁股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众目睽睽之下的李旦落荒而逃。而在他身后,只有云曦、李显,及侯诚等侍卫肆无忌惮的笑声。
雍王府-伙房。
被李贤“关照”了一番的李旦,果然听话了不少。竟然自己主动去了伙房,苦大仇深的坐在石阶上,刷着盆子里的盘子。
“今儿真听话,这么勤奋是不是想要表扬啊!”,站在门口的云曦,依着门框,笑嫣嫣的说了一句。
见到李贤与两位弟弟斗智斗勇,她觉得很有意思。这皇室之间的事,也没父兄说的那么糟糕啊!
干活的李旦,也是小大人般回着:“我与你不一样,被宠着!我要吃饭,就得靠自己的劳动,赚点饭食钱!”
“你当容易呢!一个盘子,一文钱!你整天就是花花花,到处玩!我要有你那么自在就好了。”
说到这,李旦还哽咽了一下,委屈巴巴的吐糟着:“在这个王府,寄人篱下,太难了!”
云曦公主是被李旦的倒霉样子逗的笑岔气了!而更好笑的还在后面,伙夫一进来就立马就叫了一声小祖宗,然后把活计都抢了回去。
原因很简单,他耍盘子的刷子,原本是用来刷地面的;而擦碗的抹布,则是擦灶台的,根本就不能用来刷盘子!让他这么干下去,明儿的饭根本就没法吃了!
也不知道是他走背字,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一幕,恰巧被走过来的李贤,尽收眼底。
一脸委屈的李旦,也不顾伙房的油腻,很自觉的靠在角落里,时不时还撅着嘴回头看看。
还没等李贤动手,或者开口,李旦举着手,可怜巴巴的向云曦哭诉。手都洗成这样了,一文钱也没挣到,没天理,没人情啊!
“不行了,不行了,我是笑的不行了!”
“老六!算了,小孩子嘛,哪有不淘气。再让他这么干下去,整个王府的人,怕都没得饭吃了!”
“云曦姐,我还能干点啥啊!”
看到没有,自己就知道另谋出路了!不知道该夸他能看眼色,会求人!还是说心眼太多,又想弄什么花招!
但李贤也一点面子没给留,不顾李旦的鬼叫,拎着他的耳朵就出了伙房。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白天还是打少了,走咱们回去再重温一下。”
“既然父皇、母后把你放在我这教养,你就别怪为兄手狠了!”
听到兄长嘿嘿的笑着,李旦的小心肝,跳的那叫一个厉害。他不是怕,而是实在太羞耻了!
堂堂的国家亲王,被扒了裤子,用戒尺打屁股,这种羞耻比抽他的脸,还让他难堪。
“六哥,六哥,小弟服了,真服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行不行!”
呵呵,李旦这小混球能不知道那刷子和抹布是干什么的?
他知道的,他就是故意使坏,要是看不出他这点小心思,李贤也就不用在洛阳混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蒋俨!
虽然宅在家中,但李贤玩的挺开心了,每天都与李显、李旦,这两个小混蛋斗智斗勇,也不觉得时间过的慢。
而许昂,许大公子,过的更是舒服,这段日子,他在东都的坊市之间,游走于三教九流之中,进退有度,挥金如土,结实了一大批“有志之士”。
这不,得到了想要消息后,许昂并没有贪功冒进,打草惊蛇,而选择第一时间上报,目标交给李敬业的人严密监控,他这点大局观让李贤很是满意。
......,看了一眼破败的小院,及路上三三两两唠嗑的邻居,李贤放下帘子,将目光收了回来,抬手示意马车里的许昂、李敬业可以介绍情况了。
首先说话的许昂,他负责查底,目标人物的基本情况,都掌握他的手中。
这次的目标,名叫-蒋俨,今年二十六岁,洛阳人氏,在赌坊里面当打手。喜欢逛窑子、吸两口五石散,是个纯纯的人渣。
像他这种人,三更穷、五更富,根本就不可能存下钱。看看不远处的小院就知道,墙都快倒了,有钱谁能住这样的房子。
但最近两个月,手头不宽裕的蒋俨一夜暴富,不仅辞了赌坊的活计,更是在坊间的飘香院里挥金如土,出手阔绰的完全就像一个富家公子。
他的钱是哪来的?天下是不会掉馅饼的,很快,那些与蒋俨熟络的人,纷纷与其套着近乎,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想打听一下他是怎么发财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被许昂收买的“道上”朋友。废了好一顿手段,才搞清楚,他的钱,竟然都是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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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不是问题,洛阳是东都,有钱的人家多了,说的不好听一点,拿块砖头随便拍,都有很大的机会,砸到勋贵官员。
蒋俨的这比横财发的不小,李敬业特意派人去核查过,足足有一千贯,这可一笔巨款。
按照武德元年颁布的俸禄官制:一品七百石,从一品六百石,二品五百石,从二品四百六十石……”递至从九品为三十石。
而贞观中期以后,寻常年景关中斗米的价格,一般都在四到五文。一千贯,能买多少粮食啊!
“偷,上哪偷去,就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德性,他能有什么段不被人抓到?”
“殿下,这世上的钱分两种,一种是有数的,且能见光;另一种是没数的,见不得光!”
说完这话,许昂双手一摊,示意自己说完。而坐在他对面的李敬业,则把话接了过去。
“当然了,偷肯定是假话!臣特意在洛阳府查过他的户籍,蒋俨有个兄弟-蒋兴,在内侍省当黄门。”
“在反贼作乱宣曜门之时,死于乱军之中。也就是说,他兄弟死了以后,他才得到了这笔钱。”
这个小黄门,在那日宫宴中,专司负责安排歌舞的,行刺之后,因为人员伤亡颇大的原因,内侍省也说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自然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但现在看来,蒋兴有重大的嫌隙,一定是他被买通了,给予刺客方便,拿到内侍省的行文,才混到宣曜门前的,蒋俨的一千贯,其实就是用他兄长的命换来的。
“这么简单?”,有句话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可李贤怎么也没想到,坏事坏到一个小黄门的身上。这还是小人物,撬动了历史的车轮啊!
“没错,抓他,是件很简单的事!可臣担心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这条线,是他给其弟牵的,所以并没有动手。”
许昂说的没错,洛阳地面上,人情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每天都有人来,也都有人走。守门的士卒,及当地官府,也不可能个个验看身份文牒。
所以,这里来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是不确定。谁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有问题或没有问题。
“那你们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晚上进去。”
明白了,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许昂的意思是不露官身,换身衣服招呼他。像蒋俨这种吃赌坊饭的,不是他打人,就是人打他,就算被什么看到了也不会引起注意。
“行吧,咱们走,晚上再来!敬业,让你的人机灵一点,别露出什么马脚来。”,叮嘱了一句,李贤靠着软垫上,开始闭目养神。
......,三个时辰后,进入宵禁的时间。负责外围的虎贲营将士,用腰牌打发走了负责此地的武侯,并借下了他们衣服,顶替他们在此地巡逻。
而换了便装的李贤、李敬业、许昂三人,此时也身处蒋俨的破屋之中,李敬业的匕首此刻正顶在蒋俨的脖子上。
“你们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蒋俨不愧是吃江湖饭的,刀架在脖子,也是一点不怂,还敢冲李敬业呲牙。
而他这话音还没做,挽了一个刀花的李敬业,很是痛快的切下了他一根手指。
这下老实了,知道碰到了扎手的点子,蒋俨的态度好了很多,捂着流血的手,客气问道:“三位兄弟,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对了嘛!态度,重要的是态度!许昂笑嘻嘻的坐在蒋俨的身边,一副亲热的样子,勾肩搭背的与他盘道儿。
“蒋俨兄弟,咱们弟兄听说你有了一条发财的道儿,这钱呢!是一个人挣的,不是一个人花的,不妨拿出来分享一二。”
“我们呢!也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作的孽太多了,就想干一票大的,多混一点养老,你愿意成全我们吗?”
听了是求财,不是寻仇!蒋俨松了一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边用撕下来的衣角包扎伤口,一边埋怨李敬业下手太重。
“求财,求财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看你们舍不舍下本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蒋俨还撇了李贤一眼,他进屋后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跑江湖,到底行不行啊!
“划道儿吧!你的那点道行,还不一定比小爷强呢!”
说完这话,修指甲的李贤手中匕首一掷,蒋俨头上一缕发丝,轻飘飘的就落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掮客!
蒋俨,一个洛阳城中很普通的地皮无赖,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搜罗人员,牵线搭桥的掮客,这让李贤三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掮客这个词,李贤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可他面前确实坐着一位干这种活计的人。这家伙,蝙蝠身上插鸡毛,到底是什么鸟啊!
据蒋俨所讲,他在熟人的介绍下,在东福楼挂了个名,为那些需要钱,又可以豁出命的人,提供活计,从中抽取不菲的佣金。
而这东福楼,也是不一般,近两年在东都的道上,那是混的风生水起,生意那叫一个兴隆,肯花钱找他们办事的人,多了去了。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豪绅福商,谁能没点麻烦,且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官的事。东福楼,就是专门他们解决难言之隐的。
“生意嘛,对谁来说都有好处才成,人家出的是钱,咱们出的就得是命,没办法,谁让咱们天生穷命呢!”
“看这两位兄弟身手不错,还真挺适合干这个的,说不准碰到了大买卖,就能狠狠地赚上一笔!”
见蒋俨有些不老实,许昂也从袖子里掏出了个钱袋,塞到他的手中,以为引见之资,请他忍一忍伤痛,带他们兄弟三人,去见识一下。
“宵禁呢!出去让武侯弄了,得不偿失啊!”
“蒋兄弟,武侯算什么,吃了这碗,还怕官府?”
得,听了许昂这话,蒋俨也跟着点了点头,很是光棍的就答应了,脸上的笑,也真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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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个青皮,果然不是好鸟。刚才的话,有很大的成分,是他妈的试探!
稍时,玉鸡坊,东福楼外,躲过了三波巡逻的武侯,耗了将近一个时辰,四个人才走到这个地方。
还别说,这东福楼盖的真叫一个气派,矗立在这坊市间,真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在东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这种活计竟然维持两年之久,不能不说是一件极其荒唐的事!
“小兄弟,没来过这么气派的地方吧!跟着蒋哥混,哥保证吃香的、喝辣的。”
蒋俨原以为李贤是吃惊东福楼的气派,所以大包大揽的装出了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可他这牛X还没吹完,大批的官兵,却从周围的胡同窜了出来,直接将此地包围。
有些傻眼蒋俨,见到领头的两名将官,单膝向李贤行礼,这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放下来,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算了,不要为难他!杀人不如诛心,他拿自己兄长的命,换了钱财,即便国法不诛,下半辈子也过不消停。”
话间,李贤歪着脑袋,看向蒋俨:“一母同胞,共天共地!你吸的每一口五石散,都是你兄长的血肉,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么!”
一母同胞,兄弟手足,没有深仇大恨,更没有利益冲突。害了自己的哥哥,蒋俨要是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那才是禽兽呢!
这段日子,他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就是兄长的脸庞,所以他每天都要靠五石散来麻醉自己。只有那种飘飘欲仙,置身云端的感觉,才能让他忘却苦恼。
可今天,还是让人挑破了,一边捶着地面,一边懊悔道:“我是该死,我今天吸的五石散就是拿兄长大腿换的。”
不管蒋俨的幡然悔悟,李贤大手一挥,李如壁亲自带着百余人直接冲了进去,剩下的则由秦晙统领,将外面围的严严实实。
这一进来不要紧,这里放的都是赌桌,桌上还摆着各种赌具,及大量的金银玉器。从这些赌客身上的绸缎就不难看出,这些人非富即贵。
“军爷,军爷,咱们这可是在洛阳府挂名的正经牌楼,是请过籍的,你们拿刀闯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不妥,有什么不妥的!官军办差,天经地义,难道你们的牌子,顶了王法了!”
管事见李如壁不给面子,便向二楼言语了一句,一位身着华服青年,搂着两位妖艳的美女,出现在二楼的楼梯上。
“你们是哪卫的兵,这么没规矩!”
“规矩?你又是哪一卫的,凭什么质疑本将!”
李如壁抱着横刀,面上挂着的讥讽笑意,让那人很是不舒服。
于是,骂骂咧咧的推开身边二位佳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下来揍人。
骄傲下面那位懂事管事,赶紧补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这位爷是右羽林卫钱大将军的幼弟-钱浩,也是禁卫军的将军,你惹得起么?”
“不会吧!钱大将军家教那么严,怎么会让自家子弟,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来呢!”
呦呵,不怕啊!钱浩拍了下扶手,指着李如壁道:“你到底是哪一卫的,为什么与巢国县候府作对!”
呵呵......,钱宁的威名,对别人也许有效,可对李如壁来说,真是吓不到他。且不说他上头是李贤,单说他自己也是侯爵,也没必要非买钱宁的面子。
“本将是虎贲营中郎将-定襄县候-李如壁!奉雍王殿下敕令来此办差。钱大将军,为什么要与雍王殿下过不去呢!”
得,李如壁这底一露,钱浩不可一世的气势,立马就没了。走到李如壁身边,拱了拱手,带着几个仆从灰溜溜的就走了!
“钱将军,钱将军,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你呀,喊也白喊,他也跑不了,外面的神更大,他扛不住!”
说完这话,李如壁大手一挥,百余名虎贲营士卒,如狼入羊群,开始锁拿东福楼内一切人员。
同时,李如壁还要求,将这里挖地三尺,所有带字的纸张,全部带走,一张纸片也不许留下。
见那管事瘫坐在地上,李如壁也蹲了下来,很是耐心的劝他,将后面的东家,及他所知道的一切,趁早一五一十的说了,否则进了大牢,审问之前,就得受一顿大刑。
年轻人尚且扛不住,更不要说管事的老胳膊老腿了,坦白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不要想着蒙混过关,你就是脑子再不够用,也能想明白谁能指使动一位亲王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进不去?
钱浩想走,显然是在做梦,这里面所有的人,都案涉反贼,不要说他兄长-钱宁只是三品大将军,就是一品亲王,李贤的叔伯兄弟,也照抓不误。
可这钱浩刚逮进去一天,钱宁就受不了,带着三两随从就守在百骑司的门外,死活就要见李贤,因为在他看来,弟弟被抓就是雍王在公报私仇。
不就是户部府库拌了几句嘴么?至于扣这么大的帽子么?百骑司是什么地方,是专门抓反贼的。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万一屈打成招,那钱家就完了。
“后退!后退!”
“你瞎了么,我家大帅穿着的紫袍,是正三品大将军,你敢拦老子们!”
“正三品怎么了,就是一品亲王,当朝皇子,无旨也不得入内!”
守门的校尉说完这话,大手一挥,负责守门的百骑士卒,纷纷抽出腰间的横刀,而后面院子里的高哨,也架了弓弩,对准了钱宁及其随从。
钱宁身边的人,平时在禁卫军中当大爷都习惯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所以也立刻操着各种方言,问候着百骑士卒的全家女性眷属。
可这还没骂痛快,却被他们的大将军钱宁,一人赏了一个耳光,很是委屈的捂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主帅。
不过,钱宁打他们,真是为了他们好。是,平时在面上,他钱大将军不管在三省六部,还是南北衙,说句话,谁都得给三分颜面,毕竟资历、官爵摆在那呢!
遇到比他大的,看在陛下与他的私交上,大不见,小不见,也就算了。可百骑司是什么地方,这些士卒又是什么人,钱宁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鸩杀吴王恪,绞杀吴王、魏王的亲信,清理长孙无忌、褚遂良时候,那残忍、狠辣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别说他一个潜邸出身的大将军了,就算是与他们现在打的火热的李贤,只要有旨意,那也是眼皮不带眨一下的,抽刀子砍丫的。
跟这种只知道奉旨办事的杀坯,讨论人情世故,那就是脑袋被门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
“去通报,说右羽林卫大将军-钱宁,在这恭候雍王爷!”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李贤、李景桓这对叔侄,才从姗姗出来,气的钱宁脸都绿了。有什么啊,不就是仗着皇家御用衙门,无旨不得入内么,用的着摆这么大的架子?
老子好歹也是堂堂的三品大员,禁卫军大将军,这么干,太不给面了吧!可仔细一想,今儿是来求人的,再大的气也的咽下,是以强颜欢笑,上前见礼。
“雍王殿下,卢国公,钱宁突然造访,着实有些唐突,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钱大将军客气了!下面的人也是不会办事,也不知道请大将军到东公房用茶,实在是怠慢了!大将军请。”
李景桓当然知道钱宁为什么来,之所以提到衙门外东侧的公房,就是在变相提醒钱宁,这里是百骑司,不是他的右羽林军,在这就守这的规矩。
他钱宁是大将军不假,与皇帝私交甚笃也罢,可关系再近,也比不过宗室,要不怎么说宗室与国同体呢!熟不间亲,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还是应该明白的吧!
“殿下,景桓兄,此间没有外人,我就直言不讳了!.......”
奉茶、寒暄一二后,钱宁也很干脆的直入主题。陈硕真,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宣曜门之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不过有人假借之名,行谋逆之实而已。
当务之急,抓出那些欺世盗名之辈,挖出朝廷的隐患,而不是有点风声就朝自己人动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也承认,他的胞弟-钱浩,自幼娇生惯养被家中惯坏了,是养成了一些毛病。花天酒地,流连于风月场所,一掷千金的事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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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绝对不敢踩过线,与什么反贼搅合在一起。首先,他们钱家是潜邸之臣,忠君方面是绝对有底线的。其次,文不成、武不就的他,他能干什么啊!
“殿下,景桓兄,要说他欺男霸女,我信!因为这畜生,就是见了女人挪不动步的人。”
“可因为东福楼涉嫌,就把他抓起来,是不是有点牵强,也有些不近人情。”
讨人情的同时,钱宁还论了公,钱浩是右羽林卫的将官,如果拿不出什么实际的证据,最好不要羁押,这不符合程序。
而且,即便有罪,也要将人交给兵部、北衙共同审理,这是禁卫军的规矩。
当然,钱宁也理解,李贤、李景桓头上的压力很大,出格一点,便宜行事也是为了早日交差,所以他不计较,只要把人还给他就行了。
呵呵......,“大将军心疼自己的弟弟,维护自己的家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本王也有弟、妹,将心比心,你的心情,本王感同身受。”
随着李贤放下茶盏,惋惜的话锋也随之一变:“可钱大将军,不是本王不给你面子,而是你实在是公务繁忙,不了解令弟在外是什么样。”
“说句不好听的,整个东都,除了那个死鬼-贺兰敏之,令弟绝对是排得上的混账东西。唉,摊上这么个弟弟,家门不幸啊!”
李贤这明显就是捉弄人,要么答应,要么拒绝,绕这么大一圈子玩谁呢!而且,勋贵子弟喜好狗马弋猎,灯红酒绿,这不是正常事么?
喔,都像你一样,十二岁随军就出征,在辽东那不毛之地,血战两载,回来后又整天被二圣押着办差,天生的劳碌命!
凭啥啊?勋贵的子弟,享受祖宗蒙荫,吃香的、喝辣的,这辈子就足够了。他们又不像你一样,心存什么大志向,为什么要拼命搏前程呢!
当然,这是心里话,钱宁又不是“中二”的傻子,有求于人,自然不可能说这种得罪人的话。
“殿下,凡事都有商量,他就是个怂人,要是有什么对不住殿下的地方,臣代他赔个不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狗啃泥!
钱宁做梦也想不到,他一个来捞人的,最后人没捞出来,反而把自己给递进去了。胆大包天的李贤、李景桓,竟然要无旨羁押禁卫军大将,紫袍大员。
好家伙,这两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拿三品大员,要么皇帝御批,或者三省宰相共同签押,像他们这么样,啥啥都没有就抓人的,前无古人啊!
在佩服叔侄胆大包天的同时,钱宁还佯装镇定,与这对叔侄讲事实,摆道理,反复的陈述,事态的严重性,甚至这个结果,二人还不一定能承受的住。
“殿下,景桓兄,你们可不能胡来。本帅是皇帝亲旨的正三品大将军,上有国法,下有人情,你们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而且,本帅掌管右羽林卫多年,你们如此胡来,就不怕将士们闹起来么?”
佛面是皇帝的,僧面是右羽林卫的,不管是僧面还佛面,这事可都得考虑清楚了!闹误会不要紧,但要是真羁押他,那可就把事办绝了。
呵呵......,“钱大将军,你呀,心操的多余了。敢作乱的军队,留着也没用。真要那样,本王亲自上阵,会会右羽林军的精锐。”
李贤这话说完,不耐烦的李景桓,摆了摆手,百骑的士卒就很“客气”的将钱宁请了下去。
“六郎,无旨羁押朝廷大员,罪过不小啊!你请旨了么?”
“请旨?小侄办差,向来都喜欢先斩后奏,不请旨,是我的习惯。”
“那巧了,靠请旨办差,你皇叔这条老命早就交待出去了。”
李贤与李景桓也是相觑一笑,没错,他们承认,这是不合规矩。可不合规矩又怎么样,“百骑司-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这块牌子,是太宗皇帝留下来的,就算着了陛下的忌讳,他也得认。
更何况,接这差事的时候,陛下可是说了,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一律严加处置。所以,即便钱宁的官职,爵位够高,他们也有理由对付过去。
“行啊,那咱们去审审吧,人都抓来了,不审出点干货来。陛下,真是要生气的。”
李贤脸上作怪的表情,逗得李景桓失声一笑,且还摇头指了指他。在诸皇子中,还是这个老六胆子最大,他也真是什么都敢说。
就在叔侄二人刚走出房门,负责配合马遵保护崔玄籍的百骑校尉急吼吼的跑了过来,在李景桓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
“怎么了,皇叔?”
“一个时辰前,崔玄籍在百骑层层保护下,被一支涂抹剧毒强弩射中,中毒身亡。”
“啥,死了?凶手呢,抓到了么!”
李景桓一摊手,李贤就知道坏菜了,不甘心的捶了下房门,一句国骂应声而出。可事出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接受现实。
与李景桓分工明确,他负责守住百骑司,而李贤则去看看,马遵他们那到底什么回事!计划如此周密,安排的人员如此精悍都能让人得手,这他妈算哪门子事!
......,稍时,洛阳城东北角的一出院落中,李贤在马遵的引领下,仔细查验了院子内外,防卫部署情况,及事发之时的具体情况。
从专业角度说,外围的虎贲营,内部的百骑司,防守无间隙,分工明确,基本没有盲点。可就是在这么严密的布控之下,张网逮捕的他们让人家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殿下,崔玄籍就是在院子散散步,透透气。一支弩箭直接穿喉而过,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人。”
“从箭矢射来的方向摸过去,除了一张弩,及咬了一口的馍,什么都没得到,兄弟们连手都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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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马遵这话,叹气的李贤,很不甘心的甩了甩手,马遵,及百骑、虎贲二部的几个军官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那就更可耻了,最起码得打几下,交交手吧!这也不枉朝廷花这么国帑养着你们。”
“本来,咱们是打雁的,结果让雁啄了眼!再说的更难听一点,你们的行动,人家早就洞若观火了!”
兵和贼,界限是很明了的,可现在角色好像互换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刺杀,恰恰与他在铜门时一样,是野战攻击,是斩首行动。
一直以来,李贤都对自己的“见识”和智力都很有信心,觉得自己站在天花板上了,可以俯视着他们。
可这嘴泥让他啃了结实,谁说古人就是愚昧无知的,这不就教他做人了么?吃了闷头炮的李贤,就像被鱼刺卡了喉咙,那叫一个难受啊!
“殿下,殿下?”
“干嘛!”
“咱们,下一步,怎么办?”,马遵很小心的问了一句。
此刻他也把不准李贤要干什么,可却听虎贲营的士卒叨咕过,殿下治军之严啊!
那些壮汉,尚且被殿下弄成了绕指柔,马遵这细皮嫩肉的文人,可经手不住李贤的“辣手摧花”!
“怎么办,凉办!”
说着这话,李贤扭头看向虎贲营校尉张典:“你立刻回营,调秦晙领一千兵士,把封锁百骑司附近十里,那怕是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
呼呼,连着喘了好几口粗气,李贤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火气。随即让马遵回洛阳府请马载到百骑司,不管如何,剩下的这条线,绝对不能断了。
今儿就算出门没看黄历,一个不顺,事事不顺!在折返百骑司的路上,李贤想了很多,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是洛阳府、百骑司或者虎贲营的人中有内鬼?还是说崔玄籍一直都被人盯着,就等着在适当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可这也不对啊,崔玄籍在大理寺压了那么多年都没让人干掉,本王下了这么大的本,却让人家轻而易举做到了。难道说,合三府之力,还抵不上大理寺的几个牢头?
见李贤听了下来,侯诚策马上前,恭声问了一句:“殿下,怎么了!”
“不去百骑司了,咱们去大理寺!”,话毕,勒了一下缰绳,调换了方向,狠狠抽了一下胯下的宝马,朝着大理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典章的吸引力!
大理寺,主刑狱,审核各地刑狱重案,够资格关在这里的,无疑都是巨寇、巨盗,远远不是洛阳府的小牢能比的。其主官-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
李贤来的有点晚,大理寺排的上号,有资格接见的官佐基本都在外办差,官职最大的,就是崔以这个大理寺丞。千万别看人家官小,来头却是不小,清河崔氏青州房的嫡房子弟。
当年,高士廉等重修《氏族志》,把博陵崔氏第二房出身的黄门侍郎崔民干列为天下第一门第。太宗知后大怒曰:崔氏早已衰微,既无显官,又无人才,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天子,还比不上崔氏吗?
遂下令改以皇室李氏第一,皇后氏族长孙氏第二,博陵崔民干降为第三。可即便如此,清河、博陵二崔仍被百姓视为天下第一流高门,甚至比李唐皇室还要尊贵。
原因很简单,李唐皇族与古老的山东郡姓相比,其家族世系不够明晰真伪难辨,其次促使李唐发家的关陇集团也不过是西魏北周才有的产物,底蕴资历尚浅,家学礼法等方面和山东郡姓相比也有较大差距。
再加上时下“以汉代唐”的思古倾向,对汉朝怀抱着崇拜,觉得汉是比唐更伟大的朝代,以及魏晋以来数百年的“门第观念”深入人心。
这些因素都让山东士族在人们心目中显的尊贵不凡,特别是“崔卢李郑”为首的四姓,更是为天下诸族所仰慕。
看看崔以这个小小的大理寺丞就知道,见了一品亲王,一点拘束的意思都没有,大大方方的,与当朝皇子谈笑风生。
面上看,人家是家学渊源,临上不拘;可实际上,他在行礼的时候,未必瞧得起李贤。
别人怎么想,李贤不知道,但最起码他是这么想的。更可气的是,崔家的子弟,向来长的俊美,这个崔以又比他帅多了,李贤心里自然不痛快。
“崔寺丞,本王是来取经的,没什么具体的指示!”
取经?取什么经,雍王是武将,要取经也是去兵部,而且他老师又是英公,取经也该去那好不好。
他们大理寺就是负责审案,抓的人也都是江洋大盗,跟打仗可一点都不沾边!
“哦,明白了!殿下想看看刑狱,查验一下狱典,及运作情况!”
“没问题,没问题!臣引殿下去,大理寺对殿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说的很客气,可李贤也听出了,他其实在要人情。一个小小的寺丞能做什么主,如今不顾上司,为殿下开了绿灯,这可是份不小的人情啊!
而李贤为了一探究竟,完善自身的不足,也是忍着恶心虚以委已。委婉表达了,他记住了,日后有事可以去王府找他。
稍时,好奇心被满足的李贤,又重新回到了大堂,手里还攥着一本,大理寺刑狱典章。这是他们的内部卷宗,从审案、看押、取证到结案,一应俱全。
说的难听一点,严格按照这份本章执行,弄两条狗来当大理寺主官,也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大理寺不愧帝国要津所在,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啊!
“我朝法度经武德、贞观、永徽三次改订,已经近乎于完美。尤其是陛下,对于刑狱方面一直看的都很重,臣等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罔顾天恩啊!”
“而且阎相的脾气,您也是清楚的,他老人家凡是都要求尽善尽美,不可有一丝遐思。这得都是人命案,臣等办差,也自然要照着规矩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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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功什么就不用了,阎立本是搞艺术的,脾气怪,有些艺术家的偏执也很正常。李贤对大理寺怎么用人没兴趣,他感兴趣的这本典章,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典章?说来惭愧,这典章是阎相发下来,他兼领三法司,问出处,您还的问他!”
阎立本?专业性怎么强的东西,不可能出自一个画家之手,别说崔以不信,李贤也不信啊!外行领导内行的事常见,可外行能比内行做的好,却是凤毛麟角。
甭管崔以“卖功劳”,还是阎立本真有内秀,李贤都有必要去拜访一下这位“画中圣手”,去领略一下贞观名臣的风范!
博陵县男,作为尚书右仆射,阎立本的爵位与官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种情况缘于贞观之后,朝廷对赏爵的苛刻要求,军功几乎成了晋爵的唯一途径。
文官们想要得爵,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郝处俊才会选择攀着辽东军,用军功在进阶宰相的路上,杀出一条血路。
看着行制上有些寒碜的县男府,李贤点了点头,阎立本在这方面,的确比许敬宗克制多了。随即吩咐侯诚上前叩门,送上雍王府的拜帖。
“请老哥通传一声,雍王贤,前来拜会右相。”
验看了拜帖,又打量了李贤一眼,门房点了点头,转身回府。而回到李贤身边的侯诚则是一脸不忿之色,小声嘀咕着门房没眼力见,听不出客气话。
怎么着也得先请进去奉茶,然后通禀主人!现在把人晾在外面,难道阎立本还敢将亲王拒之门外!
“比皇宫的规矩都大,不就是一个画画的匠人么?”
“你呀!真是什么都不懂!照你这么理解,咱们还臭丘八呢!”
“可是!”
“没有可是,人家是右相,是主管帝国刑狱的宰相,有端架子的资格。”
候家是没落了,要是能传到现在,这门槛绝对不比英国公府低。阎立本是文官,且又是三朝老臣,李贤的那点小威名,在这样的老臣面前,没什么可炫耀的。
再说句不好听的,太子弘又怎么样,他尚且以师礼待之,向右相请教政务、学问。李贤一介亲王,于公来说大家同殿为臣,同朝为官,凭什么让人家折节相迎!
“你呀,这辈子也就当个丘八了,官场这套,你八辈子也学不会!”,话间,李贤还笑着给这混账家伙一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并州法曹!
人啊,关键在于自知,面子是相互的,人家雍王知礼节、懂深浅,阎立本自然也要圆这个场子,遂大开中门,很是恭敬的将李贤迎了进去。
当然,对于雍王的突然造访,阎立本也很疑惑。三省的宰相中,除了郝处俊,张文瓘,李贤好像与谁都没什么来往,今儿这阵风儿到底是从哪刮来的?
“阎相,小王也是事急从权,急着向相爷请教,唐突之处,还请相爷见谅!”
哈哈哈,“殿下说哪里的话,殿下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到,老臣怎会见怪呢!”
寒暄一二后,李贤便切入正题,阎立本是右相,朝中大事、要事那是门清,对于百骑司正在忙的事,早就应该洞若观火了。
既然都知道,也就没有必要瞒了,便将今日崔玄籍被杀之事如实相告。当然,李贤也毫不避讳的承认,在处理刑狱问题上,他确实是个雏鸟。
他今儿来就想知道,大理寺的典章,到底是何人所著。李贤甚慕此人的才华,是不顾唐突前来,就是想请阎相引见一二。
“阎相主管刑狱,袖子里的能人车载斗量,数不胜数!借,小王愿意借,有借有还嘛!”
见李贤姿态摆的这么低,阎立本无奈的笑了笑。雍王把他想成什么了,虽然他不愿意与皇子有过多的交往,但也不至于舍不得一位部下。
是,现在的三法司都归他管,两京之间,数千刑官,都在他的掌握之内。李贤张嘴了,不管是什么人,他都得借,让雍王的嘴能“闭上”。
可这个人,阎立本真是给不了。雍王的门走错了,要找,他也该去找吏部尚书-赵仁本,调动外官的事,归他管。
“怎么,如此大才,不是三法司的部员?”
李贤有些不信,如此老道的刑官,不是三法司的人,这不是开玩笑么?阎立本就是再无知,也不会放任这种大才埋没在地方啊!
“殿下务急!听老臣慢慢道来,此人的确非三法司部员,老臣也是因缘际会才识得的。”
“阎相,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人到底是谁!”
“故夔州长史狄知逊之子,并州法曹-狄仁杰。”
啪嗒,茶盏顺手滑落,摔了个稀碎。李贤的脸上也顿显惊诧之色。
这让阎立本有些不解,狄仁杰是他举荐的,一个小小的法曹,名不见经传,至于让一位亲王,如此的失态么?
“殿下,你与怀英相识?”,阎立本试着问道。
不不,“不认识,听都没听过!”,反应过来的李贤立即回了一句。
狄仁杰,他太知道了!大名鼎鼎的“神断”要是没听说过,那就是文盲。典章出自狄仁杰之手,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人家就是有这样的能耐,不接受反驳。
老实说,名臣大将见的太多,李贤真是把这位“神乎其神”的神断给忘了。
“阎相,如此说来你与这位狄法曹很熟了?”
“熟,相当熟了,他原是汴州判佐,老臣任河南道黜陟使时,举荐其升任并州都督府法曹。......”
早年间,阎立本以河南道黜陟使的身份,考查地方官员,而当时狄仁杰只是一个小小的判佐,身份低微,人微言轻。
可在办差用事上,却显得沉着冷静,张弛有度,面对上官也毫不畏惧。因此为他的赏识,调入并州府任职。
李贤说的那本典章,也是狄仁杰在其升任右相,兼管三法司后,特地报答拙拔之恩的礼物。阎立本觉得不错,特意在大理寺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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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有料到的是,这本小小的典章,竟然被李贤如此推崇,甚至不顾亲王之尊,折节到府询问。
对狄仁杰,阎立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在他看来,狄仁杰有名臣之资,稍加磨练后,必然是国之良臣。
“阎相看人自然是不会错的,而且这位狄法曹也的确在刑司方面独树一帜。”
“小王对他的才华甚至羡慕,欲聘其为雍王府长史,请阎相修书一封,替小王招揽一二。至于。”
至于,吏部尚书-赵仁本那,完全不是问题。区区一个法曹而已,他赵仁本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本王打哈哈吧!
没得到马载,李贤已经很是遗憾了,对于狄仁杰,他是势在必得,绝对不能让别人抢在他的前面。
“殿下是真舍本啊!雍王府长史,从四品上!一日之间,绿袍换朱袍,老臣似乎没什么理由替怀英拒绝。”
王府的长史与王师一样,一般都由朝臣兼任。职权虽然不大,但却是个显贵的缺儿,多数都是用熬资历的。
可李贤是个带兵的亲王,本身就容易招惹口舌之事,所以雍王府长史的位置一直都空着,也没人去抢。
对其执以师礼的狄仁杰想熬到四品这个级别,少说要熬上十年,甚至更久。如今得到了李贤的赏识,却可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好,阎相高义,小王铭记于心!日后,博陵县男府有任何困难,雍王府一定鼎立相助。”
呼,从阎府出来,李贤原本烦躁的心情,也消失于无形,变的神情气爽起来,还有心情在马上哼小曲呢!
如此之大的转变,把一旁的侯诚都看懵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法曹么,就算能写的东西,也不值得殿下如此欣喜吧!
“殿下,你刚才那愿是不是许得有点亏啊?”
呵呵,“侯诚啊侯诚,我告诉你,刚才这桩买卖,是本王有生以来,做的最值的一笔。”
什么人情,什么长史,那都浮云,狄仁杰的价值,给二十座城池都不换,多大的代价,李贤都愿意给。要是早想到狄仁杰这个潜力股,李贤那还用在马载身上废那么多精神头!
“有那么邪乎么?”,侯诚一脸不信模样。
而且在他眼中,胖乎乎的阎立本,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流氓文人没什么区别。他举荐的人,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他妈能上树。
“你呀,一辈子丘八命,有时间多读读书吧!”
“读书有啥用?懋公叔父告诫过臣,做官要学程知节,好处一样没少,坏事一件找不到。您说呢?”
额,侯诚这话说的真他妈贴合实际,也更贴合他的身份,李贤竟然无言以为了,只能对他伸了个大拇指。
“行了,别废话了!皇叔还等着咱们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奇树叶!
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甘蔗就从来没有两头都甜的,在阎立本那得了甜头的李贤,回到百骑司马上就面临了一个无解之题。
东福楼的管事-肖末,不仅死扛着不说,更是向李景桓、李崇义坦言,他这种人就是块臭肉,走哪臭哪儿,既然受了人家的恩惠,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说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像他这种经历过特殊训练的死士,普通的刑罚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挠痒痒,想他招供就好比是天方夜谭。
人家之所以被拿了活的,没有服毒自尽,就是在讥讽朝廷的无能。压根也没把百骑司或者他这个雍王放在眼里。
棘手,棘手的很,扒皮拆骨、烙肉穿指,这些开胃菜,人家一样不落的都享受过来,且还在刑房中,肆无忌惮的辱骂着朝廷。
在外瞄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李贤转身又看了一眼李景桓兄弟俩,俩老叔倒是一点在乎的意思都没有,有滋有味的品着茶。
“我说两位皇叔,怎么着,你们到底是心里底,还是觉得没指望了。”
“明允啊,你急什么,不是还有时间么,喝口茶缓缓精神,然后再审不迟。”
他与两位皇叔不同,李贤好面,让人扇了这么大一耳光,这口气不出,他过不去。而且,这案子不小,已经上达天听了,皇帝要是追问起来,用死人能回的了吗?
两兄弟当然也看出李贤的心思,相觑一笑后,李景桓端着茶盏,在李贤身边坐了下来:“年轻人,要有耐心!人犯要问,事也要缓缓地办。”
原本李贤以为,俩老货肯定有什么独门的刑罚,以特别的刑具或方法,在生理、心理上不断施压,压倒反贼心中最后一颗稻草。
可结果呢,就弄了一小盆树叶,还用纱布盖着。而且那个百骑司那士卒,浑身包裹严实,一寸肌肤不曾外露,手上还带着厚厚地手套,好似这树叶有多扎人一样。
“请二位皇叔赐教一下,这东西是能果腹,还是逼供啊!”
“当然能逼供,而且是我百骑司的不传之秘,你有眼福了!”,说完这话,李崇义摆了摆手,示意那士卒可以去干活了。
而且,李崇义保证,哪怕是三法司所有的刑官,都放在一起也不及他的树叶,轻轻一擦。那欲仙欲死的滋味,绝对让人终生难忘。
他这话音刚落,李贤立刻就听到了刑房之中的肖末,撕心裂肺的嚎叫,吵着嚷着让百骑了结他的性命。
开门一看,就见到其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糊了一层叶子,而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他,也不顾伤势,剧烈扭动着。
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贴心百骑还很贴心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抹布,然后又向李贤比划了一个万事俱本的手势。
“玩青皮!玩青皮,老夫是他们的祖宗。想当年,老夫在长安城玩的时候,他爹还在骑门槛呢!”
“这回知道厉害了吧,跟百骑司作对,那就是活腻了!只要人没死,百骑就没有敲不开的嘴!”
.......
见了效果,及李贤有些吃惊的表情,李景桓二人立刻开始倚老卖老,嘚瑟的向诸人宣示,他们虽然老了,但依然是“江湖上”最硬的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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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皇叔,等会吹,还是说清楚是什么东西,您在接着吹!”
“什么叫吹,这是事实好不好!别以为就你老师李勣是能人,咱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要说这种东西来历,那可有年头了。贞观年间,僚人叛乱,朝廷遣鄂国公-尉迟敬德为主帅,征伐反贼。年轻气盛,渴望建立功业的李景桓、李崇义也在行军的队列之中。
僚人嘛,其地穷善恶水,瘴气弥漫,气候恶劣的很,所以在出征之前,尉迟恭做了完全的准备,仅各类的药材就带了百余辆大车之多。
可这计划没有变化快,准备的再充分,也没有想到会让一片小叶子,差点弄得唐军折戟沉沙。
撒出去的斥候,回营之后,一没有外伤,二没有中毒的迹象,就只是喊着疼。且不停的抓挠着全身,哪怕抓的血肉模糊了,也依旧不停的抓挠。
开始,大伙以为是撞了邪,这鬼地方冤魂怨鬼太多,而且僚人又擅长召鬼养虫之术,不知不觉中了他们的招,也很正常。
营中的军医,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把他们的手脚捆起来,嘴塞住,派专人看着他们。这些中招的斥候,整整在伤兵营中,苦苦熬了好些天,才撒手人寰。
而在此期间,尉迟恭也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想要弄清楚敌人到底耍的什么把戏。可最后,什么都没查到,军中“感染”的人数,却比战损还要高出许多。
慢慢地,开始有天神相助僚人的谣言在军中流传,人心浮动,士气一顿陷入低迷。退军,似乎是摆在尉迟恭面前最好的选择。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士卒在解手时,顺手用那种叶子擦了擦屁股,没想到瞬间全身肌肉紧绷,痛得像被剜肉一样,恨不得把屁股切掉。
想象一下,那个地方,万蚁噬心,又难以启齿,经受不住折磨的他,最终选择了横刀自尽。......
“别小看这种叶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上面的绒毛却是击穿人意志最锋利的武器。它们能轻易刺破衣服,只要扎入皮肤,就会中毒。”
“这种疼痛就好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你血肉中撕咬,痛到人五官狰狞,六亲不认,直至把自己折磨咽气,才算了结。”
“这种毒因人而异,最长的会持续个把月之久!唉,就那一仗,咱们就被这种藿麻的叶子,就带走了上千人,这可是血淋淋的经验啊!”
战后,多留一个心眼的二人,特地派人把它带回了关中,入百骑司后,种在后院了,作为逼供的最后手段。一直以来,都无往而不利,甭管多厉害的主,最后都得交待它的身上。
当然,这种叶子的毒是没有解药的,所以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肖末,注定要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中,“享受”人生的最后时刻了!
“那这口供,咱们什么时候问?”
不得不服,姜还是老的辣,俩老狐狸平时是挺不着调,可办事还真靠谱,难怪皇帝放心,将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他们。
而李贤这话音刚落,裹的跟木乃伊一样的百骑,恭声禀告,犯人招了。李景桓二人也是相觑一笑,让吩咐他们先把人提到正堂,然后好好打扫一下监区。
第一百二十章 没错,朕求你!
百骑司不仅羁押了右羽林卫大将军-钱宁,更是在翌日派人到府,捉拿钱宁的两个小妾。肖末就是个办事的,他也要听令行事,那两个女人就是奉命送给钱宁的。
至于,这两个女人,从钱宁身边窥探了多少机密,或者钱大将军是不是被人策反了,人家有自己的渠道,他是一概不知。
这不是假话,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能在夹缝中生存这么多年,组织的严密性,人员只忠诚,绝不是一般江湖帮派能比的。
拿钱家的那两个小妾举例就明白了,见到百骑司上门,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的服药自尽,一丝迟疑都没有。对自己尚且如此的狠,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是以,李贤决定亲自审一下钱大将军,他有必要证明其对李唐王朝,对陛下是否忠诚,以及其为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提供的便利,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可这还没审,皇帝的御驾莅临百骑司,听完了李景桓三位宗室大佬的禀告后,面色不善的李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摆了摆手,直接屏退了他们,单独把李贤留了下来。
“六郎,朕问你,秦晙、李敬业会背叛你吗?”
额,“回父皇,儿臣与两位将军,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他们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治要的就是这句话,李贤与秦晙、李敬业,在战场上相互扶持,同生共死,建立的友情,丝毫不亚于同胞兄弟。
而李治少时丧母,太宗皇帝又忙于政务,他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钱宁等侍卫,就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陪着他从晋王到太子,从东宫到登临帝位。
“朕承认,钱宁呢,缺点不少,贪杯好赌、好色无度,可要说与反贼勾结,刺王杀驾,朕是绝对不信的!”
“朕把你单独留下来,是知道你脾气倔,眼睛里不揉沙子。可朕必须要告诉你,过犹不及,要有容人之量。.......”
明白了,说了这么多,就是皇帝单方面相信了钱宁的忠诚。命李贤等放人,追查反贼之事,需要另起炉灶,从长计议。
李治毫不避讳承认,他喜欢钱宁,很多贴心的差事,李治都愿意交给他办。他办过的事,李治没有不喜欢的。
“知道为什么吗?”
“钱宁会揣摩父皇的心思。”
“朕的心里多了,他也不能桩桩件件都揣摩的到,朕还真不缺这人。”
见李贤盯着他,面色沉重,磨了一下扳指的李贤继续道:“朕对钱宁做事满意,是因为他做事用心,桩桩件件事情都替朕着想。”
李贤也毫不示弱,毫不掩饰的告诉皇帝,钱宁的府邸屋宇华丽,起居奢豪,即便从他爹钱九陇算起,也攒不下这么多钱,摆不了这么大的场面。
这还不是克扣军饷,收纳有求于他的贿赂得来的。堂堂禁卫军大将,如此行事,便会让外人误以为是皇帝默许。长此以往,国家吏治必然腐败,大唐的江山社稷,也将摇摇欲坠。
“他这也是为父皇着想吗?”
“你呀,还是没明白朕的意思。”
话间,李治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着:“朕承认,钱宁的起居是过的奢华了一些。”
“有时候不知道收敛,所以朝廷、军中有很多人恨他,很多人想看着他倒霉。那些御史言官,兵部大员们,整天找他茬儿。”
可是,李治话锋一转,斩钉截铁的告诉说,除了这些,钱宁其实一无所有。他勾结朋党么,他把持朝政么?都没有吧!
大唐是经历过权臣弄政的,李治更是有切肤之痛,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人,掌握权力的时候,他这个皇帝就是案板上的肉,人家想怎么样都行,他坐在龙椅上是如坐针毡啊!
“钱宁,仅仅是右羽林卫的大将军,权限有限,能办的事也有限,他能作出多大的事来。这么贴心的臣子,朕能不喜欢么?”
叹了一口气,李贤拱手又补了一句:“父皇喜欢他,不能是免他罪的理由,况且谁也不能保证,钱宁就一定是被美色蒙骗。”
这话一出,李治是连连摆手,脸上的神情也很是复杂,有怜悯,也有悲哀,最起码李贤从未见过皇帝有此神情。
“朕不知道钱宁是不是真有罪,但朕知道他要倒霉了,他遇着麻烦了。”
“因为你李贤要闹翻天啊!就像你杀贺兰敏之一样,既杀人,也诛心!”
“朕今天来,是想求你了。别让钱宁为难了,别把这事张扬出去,弄得满城风雨,让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摩拳擦掌,朝廷内外沸沸扬扬。”
“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一些朕不能说的因素,朕没法收场,朕收拾不了啦!”,话毕,李治还叨扰般的对儿子拱了拱手。
皇帝这一下,就相当于把李贤架了不仁不义,无君无父的地步。要是他再抓着不放,不仅是不臣,更是不孝,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他的私德。
到了这个地步,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马载死活不同意去钱府抓那两个贱婢。这层窗户纸不捅破,惊不动皇帝,更是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可二人一死,钱宁,这个皇帝贴心的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护短的李治,怎么能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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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哀叹一声自己毛躁,误了大事。李贤撩了一袍子,双膝跪地,诚惶诚恐的向皇帝请罪。
“父皇怎能如此,您这是要折杀儿臣啊!”
唉,叹了一声气,李治将伸手将儿子拉起来,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其安心。
随即转身,语气低沉的感叹,当皇帝不该求臣子,尤其还不该求臣子去做那些不符合朝廷法度的事,更别提对象是自己的儿子。
但钱宁是他的朋友,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身边就这么一个能聊天的朋友,有些话还就只能跟钱宁说。唯独钱宁不像其他的臣工一样,天天盯着他,告诉他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干。
“有钱宁在身边,朕心情好,你们要是把他折腾死了,朕就孤单了!”
“你是朕的儿子,你总不希望你的父亲,身边连个聊天的朋友都没有,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吧!”
唉,皇帝这话,让李贤没法回话,更让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将自己的君父,逼到来求自己的地步,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跟钱宁不一样,你是朕的儿子,国家亲王,是朝廷选拔出来的将领。”
“你与朕之间,父子占少,君臣占多,朕还要指着你辅佐朝政、军务,.......”
周朝与宗室贵戚共天下,秦朝与酷吏法家共天下,汉朝与朋党宦官共天下。而本朝,大唐与宗室、功臣共天下。
作为嫡子,尊贵的亲王,李治希望儿子能成为一代贤王,辅助他及后世之君,安定社稷,造福苍生,而不是学钱宁一样,成为皇宫的附属品。
“朕的话听明白了吧!”
“儿臣,不,臣听明白了!陛下用心良苦,臣感同身受。”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汗血宝狗-李旦!
人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李贤今儿是领会到了。从公心来论,李贤有些看不起皇帝,身为帝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纵奴为祸家国,无异于昏君。
可从私来看,李贤又有些可怜他,他自幼长于深宫,母亲早忘、兄弟不睦,与臣工下属并没有建立生死情谊,所以自然隔着心,坐在龙位上当他的孤家寡人。
要彻查到底是皇帝,今反口食言的又是他,人家是君父,李贤又能怎么样呢!放就放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慢慢看吧!
李贤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可踏入王府大院,见到李旦这小混蛋作的妖,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好嘛,老子刚被你爹训了一顿,回家了还得被你气,还有地方说理么!
原来,李旦这混账,弄了一辆狗车,将李显的大白狗套在了前面,坐在后面的李旦,又能了一根吊着鸡腿的鱼竿,逗的那狗伸长了舌头,呼呼哈哈的傻跑。
云曦、李显、小刘芸带着内侍省送来的一众内宦、宫人,观看殷王殿下“大展神威”,还不忘为其拍手叫好。
眼前的这一幕,让李贤想起了《晋书》中的一段话:晋武帝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乃取竹叶插户,以盬汁洒地,而引帝车。
这对兄弟最近在学《晋书》,李旦这小王八蛋,倒是现学现卖,照着葫芦画瓢弄了狗车,他这聪明劲头儿,都用在这上面了。
“李旦,李老八,你干嘛呢?”
“六,六哥!这,这是汗血宝狗!”
“瞎掰,汗血是红的,这狗是他妈白的。你瞎掰的时候,能不能靠点谱。”
李贤本来是想抽他一顿,解解气的,也算是父债子还了。可见到大伙等人都一脸惧色的看着他,李贤这气也没法出了。
他与李治那炕头横不一样,男子汉,有能耐去外面使去,别把情绪带到家里来,让王府上下都跟着不痛快。
“行,你小子就瞎掰吧!我看你这呀,也就是这两天了!”,说完这话,冷哼一声,李贤一甩袖子,径直走向了书房。
与其他的王公子弟不同,李贤不喜欢狗马弋猎,也不喜欢高朋满座的酒宴,一旦闲下来,就喜欢窝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或者钻研李勣传给他的《六军镜》。
雍王府上下都知道殿下喜欢恬静的氛围,所以没人会去打扰。今儿心情不好,李贤没有心情弄别的,只是抱着膀子,斜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稍时,吱嘎吱嘎,宁静被书房门轴打破,缩着膀子,捧着个小罐子的李旦,贱兮兮的跑了过来。
“你又要弄啥?”
“六哥,给你看看我的宝贝!”,说着话,将罐子推了过来,里面赫然装着两个金色的小乌龟。
“你到底闹哪样?”
李贤有些不耐烦了,小混蛋是一天一个想法,一天一个爱好,喜新厌旧的速度,比他换袜子都勤。
这么说吧,今儿他的宝贝是这两只小乌龟,明儿就可能是树梢的麻雀,后儿就有可能是任何他看到的东西。
额,“小弟想跟你提个小小的请求,请兄长为为我斡旋一二。”
“我是认真的,你跟刘匮说一声,我要娶他的女儿当王妃,我真是认真的,你能答应去说不!”
别看李旦年纪不大,可却是知道三媒六聘的,娶婆娘必须要家中的长辈出面,他现在归李贤管,所以有事自然要找他。
更何况,鬼精鬼精的李旦知道,刘匮是兄长救命恩人,与他六哥是布衣之交,虽然在王府当差,但从未卖身雍王府。
“你帮我去问问,看看他能答应不?我会对他女儿的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平时死不要脸的李旦,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羞涩之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别扯淡啊,狗大的年纪,屁大的孩子,就想娶王妃,反了你了!”,说这话的同时,李贤还点了点他的脑门。
好吧,啥爹啥儿子,李治的这点风流,都他妈遗传到了李旦的身上。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找姑娘了,长大了也势必跟他爹一样,喜新厌旧,成为色中饿鬼。
见李贤不愿意去说,李旦气鼓鼓的站了起来,义正词严的说,他老早就知道了,李贤不是一个老实人。同样都是一个娘生的,他这么信任兄长,李贤怎么就不想他过得好呢!
哪个兄长不是疼自己的弟弟,李贤是巴不得,让他伤心欲绝,痛失至爱啊!数落的同时,李旦那小嘴,噘的都能挂一个油瓶了,像极了被家长生拆的早恋少年。
李贤也是被他这小模样气乐了,随即坐了起来,打算听听这小混账,怎么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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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娘生的,难道不是相亲相爱?你是,你是相爱,相杀。我不应该抱团取暖吗?”
“这就好比同一个绳子上的蚂蚱,为什么你非要跳槽?如果,你再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要回宫告诉父皇,你。呜恩,呜恩!”
李旦连唬带恫吓的话没说完,小嘴却被李贤擦笔的抹布糊了嘴,不禁如此,下巴也被兄长捏住,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啥叫地位?这就是地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出于等级压制的原因,他是弄不过皇帝,可弄收拾李旦,还是手拿把掐的吧!
“服不服?知不知道啥叫等级压制?”
“屁大的孩子,毛还没长齐呢,整天就想着娶媳妇!去,滚到一旁去抄书,我不说停,不准停!”
就这样,在绝对武力的压制下,李旦很识时务的到下面去抄书,一边抄书,还时不时用幽怨的目光,偷瞄自己的兄长。
本来他是想抱得美人归的,可结果太残酷了,不仅没成,还把自己赔进去了。抄书,抄什么书啊,抄书有汗血宝狗好玩么?
“哥,六哥,你是不是在父皇那吃瘪了?”
李旦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别看他年纪小,可自家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是能搞明白的。
“我有招!六哥,我有招!保准让你出气,父皇还拿咱们没诏!”
智商占领高地的李旦,放下了手中的笔,向兔子一样窜到了李贤的身边。
揉了揉下巴,李贤冷笑一声,随即言道:“有什么条件么?”
“给皇帝添堵,那是拿生命在赌,你总得,意思意思吧!”,说这话的时候,李旦还搓了搓手,比划着钱的意思。
为了兄弟情义,为了人间正道!呸,为了钱,李旦是豁出去了。
即便是搞出了事,父皇还能杀了他,怎么地?
一文钱憋到英雄汉,没钱的日子,那滋味真是不好受,所以李旦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自己的亲爹。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有撤退可言!
李旦的恶作剧还没付诸于实践,中书侍郎-检校中书令-郝处俊,一大早就敲开了雍王府的大门,带着几个部员,直接就来到王府的正堂之外。
正巧赶上李显、李旦在晨跑,本就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的李旦,正愁没地方发火呢,他们却送上了门,正好给了他撸胳膊、挽袖子的机会。
“你们来干嘛,你们是干嘛的?不知道擅闯亲王府邸是什么罪过么?”
“呀呀了呸的,老虎不发威,真当本王是病猫啊!”
对于殷王泼皮般的“社交牛X症”,郝处俊及中书省的部员们,都只是相觑一笑。是,皇子亲王是尊贵无比,可奶凶奶凶的样子,实在让他们怕不起来。
“小殿下,臣等可不是来玩的,是来办正事的。”
“别废话,回答问题!”,没了耐心的李旦,抱着膀子,很是不屑的撇了郝处俊等人一眼。
因为在他眼中,郝处俊等人整天围着父皇、母后,跟普通的宫人、太监,在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区别。
就在“小老虎”李旦要摆摆皇子架子的时候,后背响起了一声咳嗦,李旦也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一声没吭的退到李显的身边。
能让李旦怕成这样,整个雍王府也没有别人,正是身着翻领胡服的李贤,面色淡然的从正堂走了进来。
见到了正主,郝处俊也不在卖关子,随即坦言此来是传旨,请雍王到正堂,焚香摆案,恭领天子旨意。
诏曰:朕获承天序,钦若前训,用建藩辅,以明亲贤,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皇六子-雍王贤,迭远构于曾城,派长澜于委水,叶英图于武帐。
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情惟乐善,志不近名。幕间平之令德,希曾闵之至行,宜分建茅土,卫我邦家,叶於展亲,永固磐石。
是用举其成命,锡以徽章。.......,分茅于并州,实授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赐晋阳宫,择日赴任。
呵,皇帝就是皇帝,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萝卜与大棒,玩的那叫一个溜。有了这封圣旨,即便李贤对处理钱宁之事有多么不满,这嘴也堵的当当的。
行,也算他老人家懂人情,终于绷不住了,让咱去就藩。而且地方还挑的这么好不说,还把晋阳宫赏了下来,咱这人臣孝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李贤这刚拜领完圣旨,郝处俊就跟吃了喜鹊屎一样,先是恭贺了李贤,然后又通报了一个喜讯。就在此时此刻,已经有钦使到秦、李二府传旨,赐为秦晙、李如壁为驸马都尉。
“老臣知道,秦、李二将是殿下的爱将,生死与共的弟兄,如今又亲上加亲,定然是欢喜无限。”
“这双份的喜事,自然是要双份的喜钱,所以今儿没有重礼,老臣与诸位同僚,可是不会离开雍王府的。”
郝处俊这是在讨赏,而且是明着讨。不过,李贤却一点都不反感。喜事嘛,人人都该沾光,秦、李二将都是他的亲信,这喜钱理应他来出。
而且,郝处俊明显是话中有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不方便说,否则怎么会拉下了老脸,不顾宰相的威仪,讨喜钱呢!
就坡下驴,让侯诚招待中书省的部员,李贤便请郝处俊到书房说话。
“郝相,有什么赐教,请讲吧!”,话间,李贤还亲自递给他一杯茶。
“殿下,容老臣说句放肆的话,对您来说,去北都暂藏锋芒,未必不是好事,这与钱宁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联系。”
“另外,天后娘娘让老臣给您带了封信.......”
武后在信言道: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数。就像查覆船山六甲四十八党,收放的权力,都在人家手中,不管李贤等人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什么。
所谓江山,是名江山,而非实指江山。君既不是山,臣民便不是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也就成了一句空话。李贤必须要明白,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很多事已经没有对错可言了。
古人称,长江是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圣人出黄河清,可黄河什么时候清过,长江之水灌溉了两岸数道之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两岸的田地。
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李贤不懂这个道理,一直坚持“用长江而废黄河”,换成哪个天子都是不会采纳的。
反而言之,“黄河”一旦泛滥,便需治理,这便是为什么要处置李义府等人的道理。再反之,长江一旦泛滥,也需要治理,长孙无忌、褚遂良就是其中的典例。
见李贤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信,郝处俊慢声言道:“殿下,很多事,一旦沾上,就不再有退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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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只要陛下以为您是,那您就是,身上哪怕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呵呵.....,李贤当然知道这封信,及郝处俊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随着皇帝身体的每况愈下,皇后的权力再不断的增大,而初涉政务的太子,又挑不起大梁来。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皇帝来说,稳固现有的局势,加强东宫的势力,才是稳妥的办法。而李贤呢,虽然与太子手足情深,但处处顶着皇帝,与武后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让皇帝很不瞒啊!在皇帝眼中,父与母之间,李贤选择的是后者,所以在其有精力,改变朝中的局势,权力分配之余,必须把变数清理掉。
郝处俊虽然是皇帝派来的钦使,但实质上又成了武后的信差,他表达的意思,恰恰是武后想说,又不能说出口的。
“郝相,你言重了!本王马上就要就藩了,这不辈子能不能再回来,那都得天心,所以还是少耽误别人的前程的好。”
“哎,殿下这话才是看扁了自己呢!老臣等都是看好殿下的。殿下不要急着回答,慢慢想,总有一天,您会想通的。”
说完这话,郝处俊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调令递给李贤。这就是一份普通的换防命令,把虎贲营调入晋阳,划归并州军,仍由李贤继续统领。且上面的批红,还是武后的,这便是她这个当母亲的,给予儿子的礼物。
“向二圣谢恩的本章,本王明儿会递上去的,这次有劳郝相了。”
李贤的态度没有拒绝,也没有明确的反对,但这态度却是武后,或者郝处俊所希望看到的,因为犹豫,就拥有无限的可能。
第一百二十三章 裴炎!
李贤突然就藩,最不乐意不是与其兄弟情深的太子弘,更不是致仕在家威望不减的老师-李勣,恰恰是没事就被他虐一顿的殷王-李旦。
他这懵懂的情感刚刚萌芽,花骨朵还没开呢,盆直接就让皇帝给扔了。气鼓鼓的李旦,就要拉着李显回宫去闹,可却被李贤伸手拦了下来。
而在秦晙、李如壁大婚的翌日,李贤入宫拜别了二圣、太子后,带着虎贲营五千精锐,在孟津港乘船,渡过黄河,朝着壶关的方向缓缓前行。
反正不是打仗,时间有的是,李贤也没有要求每天必须赶完多少路程,带着云曦、义阳、高安三位公主,一边看着沿途风景,一边吃吃喝喝,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痛快。
其实对于李贤来说,在东都、在二圣的眼皮底下,生活一直很压抑,时刻有种被束缚手脚的感觉。
现在好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封地,还可以行使大都督的权力,如蛟龙入海,从此便可以海阔任鱼跃。
李贤的人基本都在虎贲营,雍王府的属员本来就不多,带的人也只有王勃、刘纳言、许昂、魏玄同、魏元忠五人而已。
不过他们三如今可是队伍中最为忙碌的人,雍王师-李勣,就是喜欢用拐棍教训后生文官。
但皇帝却给指派了两个“灯泡”,新任并州长史-马载、晋阳宫监-裴炎。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两货明显就是皇帝派来看着李贤的,所以整个行军序列中,他们俩也是被孤立的存在,即便是普通的小卒,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马载不用说了,与其接触的多了,在一起搭伙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是什么人,李贤心里有数。可裴炎就不一样了,尤其他的职位还是晋阳宫监,官职、权限尤为敏感。
所以趁着行军间隙,李贤特意让人把裴炎叫来,这家伙在贺兰一案时,就是死咬自己不放,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他必须的搞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晋阳宫监,对你们裴家来说,多么熟悉的官职!可让本王想不通的是,你裴子隆,明明可以在京畿施展才华,却为什么跟本王去晋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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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说,这是圣旨,不可违逆!河东裴家,这分量可不小,在陛下那推脱点什么,还是能办到的吧。”
雍王的诘责,裴炎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就料到了。于楚公一事上,裴炎的确做的不怎么光彩,可当时各为其主,裴炎倒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殿下说的没错,裴家是能委婉,且体面的拒绝这道圣旨。但事实上,能得到这个晋阳宫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裴家太大了,人才也太多了,裴行俭、裴行方、裴居道都是当打之年,且官位也会随着太子妃的确立跟着水涨船高。裴炎要想在仕途所谓作为,在裴家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就不得不另辟蹊径。
而李贤与一般皇子王孙不同,他特殊的经历,使他拥有比一般人更敏锐的洞察力。跟他打哈哈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直接被干掉,要么打包滚蛋,而这两种结果,恰恰都不是裴炎想要的。
事到如今,不管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为了胸中的抱负,他都必须实话实说。
所以,面上挂着淡淡笑意的裴炎,风轻云淡的拱手言道:“是,臣承认,是陛下派臣监视你的。臣的调任,殿下可以拒绝,但陛下也会派别的人来,就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如臣这般推心置腹了。”
“殿下应该能看得出来,臣是个有野心的人,臣只不过是想把身上这件绿袍换成紫袍,把乌带换成金带。所以臣不想开罪现在主,也不想开罪未来主。当初臣不那么做,殿下又怎知臣的能力呢!”
好嘛,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文人的闷骚劲头儿,倒是让他展现的淋漓尽致。这家伙不旦轻描淡写的将其做过的事一笔带过,更是如郝处俊一般,挑拨起李贤的野心了。
老实说,李贤是真没想明白,他们都是从哪看出,老子有窥视储位的野心了?李贤眯了下眼,并没有说话,反而抬手示意他继续。
“殿下放心,臣会事君以诚,事君尽礼,毕竟这份姻缘(因缘)是陛下所赐!所以日后,殿下对臣还是不要轻慢,和臣好好地相处吧!”
恩,领教了,河东裴家不愧是集千年文华的世家,即便是小人,也端端如此的厉害。
“裴宫监,你呀,太高看本王了!要知道,本王可是因办差不利,无故锁拿朝廷大员,灰溜溜的被赶到北都的。”
“你就不怕自己棋差一招,让自己大好的仕途,付诸东流?”
李贤说的这话,裴炎还真仔细斟酌过,可仔细比对后,他还是选择随李贤北上。而且,雍王殿下已经把问题摆出来了,他要是不答,也就没脸继续跟着了。
.......,裴炎觉得自己出的主意,不能说尽善尽美,但足够让雍王挽回丢失的面子。可雍王竟然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笑而不语,是他真的心胸开阔,还是什么。
反正裴炎是没搞明白,叹了一口气,进而言道:“有言如此且不用,岂有药石针膏肓,旧疾病已然成疮,殿下还在纠结,是不是被什么阿猫阿狗,轻轻地咬了一口吗?”
裴炎表情,有点哀其不怒,怒其不争的意思,而李贤也只是眯着丹凤眼,仔细扫量着裴炎。
待裴炎觉得脊梁骨嗖嗖地冒凉风,李贤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裴宫监,本王必须承认,你很有才华,或许比本王麾下其他的文官,都有才华。”
“可你记住,势利之徒这个词汇,并不能掩盖所有的马脚,想得到本王的信任,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说完这话,李贤还拍了拍裴炎的肩膀。这两下虽然不重,但却拍的裴炎心里咯噔咯噔跳,空唠唠的没有着落,冷汗也随着额头缓缓地流下。
也许是小孩没娘天照应,正在裴炎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话之时,帐外传来了阵阵的欢笑声,将雍王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而雍王出帐之后,裴炎长长地出了口气,用袖子擦擦额头,喃喃着:“叔公真是慧眼,这位殿下真是不好相与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死缠烂打!
李贤走出营帐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听到了一股熟悉的声音,而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鬼憎人厌”的小魔头-殷王李旦。
而此时的李旦,也是蹲在一块石头上,手持羊腿,眉飞色舞的白话着他这一路上有多么艰辛,滑稽样子逗得云曦等女眷,及周围的侍卫都揉着肚子笑的开怀。
见李贤走过来,大口朵颐的李显,在咀嚼之余,还不忘用油乎乎的手拉弟弟一把!而反应过来的李旦,也立马扔了羊腿,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朝着李贤就飞奔而去。
不顾油乎乎的手,抱着李贤的大腿佯装大哭,什么舍不得啊,不忍分离;什么六哥出去玩了了,都不带着他们,不公平啊,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李贤不带着他们,就是让哥俩受了天大的委屈。见挤不出来眼泪,李旦干脆也不挤了,呼噜着抓着兄长的衣襟就擦了两把!
当然,在这个空当,他还不忘招呼着小胖子-李显。七哥最不靠谱了,关键的时候总是靠不住,你要是不叫,他就永远是个看客。
“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抽你了!”
“干啥啊,同父同母共天共地的兄弟,你能忍心下手么?”
“就是就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好嘛,此刻的李贤的两条腿,完全被小哥俩抱住了,动都动不了。捂了一下脑门,李贤无力的在心中感叹一声拖油瓶。
李旦是为什么来的,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没有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还是个情种。这可真随了他老子的脾性:除生我者、我生者,其余皆可,是不是!
“我是去就藩,不是游玩,明白么?等你们长大了,也有如此!”
“而且老八,你胆子太大了,知不知你们跑到这来,得有多少人掉脑袋!”
两个未成年的亲王没了影,负责保护他们的侍卫、宫人、宦官,可就要倒了大霉啦,包括不远处蹲着吃饭的那几名侍卫。他们俩淘气没关系,可连累这么多无辜之人,就不好了吧!
行,李显是心思单纯,就知道傻玩、傻淘。可李旦呢,这小王八蛋一撅屁股,李贤就知道他要拉几个驴粪蛋!
看看刘匮吓得把自己闺女揽在怀中,就知道这小混蛋,已经无耻到不背人的程度了。这边的事还没有完,心大的李旦还恬不知耻的冲刘匮父女挤眉弄眼。
妈的,李贤见过流氓,可没见过这么小,又这么鬼精鬼精的流氓。
指了指李显示意他放手,李贤一把就将傻乐的李旦提了起来,小声说着:“混小子,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不要脸,皇家还要体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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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啊!夫子不说了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六哥,你应该挺我啊!”
李旦的泼皮无赖,彻底把李贤弄火了!这手刚抬起来,像猴子一样的李旦,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鼓劲:“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这话是李贤教他的,现在人家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了!换做是谁,都得七窍生烟。
来回踱了几步,四处张望的李贤,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家伙,撅了一个粗细差不多的树枝,做势就要追了上去。
“小王八犊子,今儿不打断你的腿,你就不知道皇室的家教是什么。”
可这腿还迈出去,义阳、高安两位公主就来拉住了,温声的劝着李贤,有话好好说,李旦年纪还小,千万不敢下手。
她们俩可是听自己夫君说过,李贤在战场上是什么样的,万一错手弄伤了李旦,那可是麻烦了。
“六郎,算了算了,都跟出来,还能怎么样,不如就带上吧,让他们到北都玩几天。”
“就是,小孩子嘛,都贪玩,让他们撒欢玩几天又能怎么样,总不该与我们一样。”
高安公主的话没说完,可这话却人李贤没法往下接。她们姐妹俩少时就被幽禁在掖庭,其母萧淑妃,更是在皇帝的默许下,死在武后手中的。
宫斗这种事,没有对错,只有胜负。本来,她们是该恨武后及其所生之子的。可没有太子和李贤,姐俩说不准这辈子就要暗无天日的掖庭过活。
而且,给他们找的两位驸马,又都是功臣之后,且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所以,两姐妹心中的恨也随即淡了不少,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不是。
“两位皇姐说的是,是小弟操之过急了!”,这无心的“皇室家教”,的确触碰了她们心里最软的一部分,是他不对。
而见雍王的火消了,李旦的亲卫还小心翼翼的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章,恭敬的呈了上去。
可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李贤差点没背过气过去。武后把咱当保姆了,什么叫让李贤再教他们一段,吃吃民间的疾苦。
“期限呢,时间呢?”
“回殿下,这个娘娘没交代。可末将知道的是,陛下已经下旨泽、许二王,今年上元可以回京觐见了。”
呵呵......,李贤还真是小看这侍卫了,感情他们也都是皇后的人。
行,明白了,这又是帝、后唱的一场大戏。太子的婚期就在上元后,这个时候让他们回来,还真是合情合理!
“那怎么着,你们是跟着本王去北都,还是回东都?”
“回殿下,末将等人是两位小殿下的护卫,自然是他们去哪就跟到哪!”
看着李旦二人,不是仅仅如此吧!恐怕你们的任务目标中,还有本王一个!老子好不容易逃出了东都那牢笼,还能让你们在身边,如芒在背?
行,既然你们这么不懂事,那就别怪本王了。在皇后那领了个小差事,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本王觉得,你们,还是回去复命比较好。否则,我母后,是要担心的,不是吗?”
见雍王脸上的笑意消失,双手揣着袖子,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几个侍卫也是打了冷颤,想想雍王的那些手段,也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直到李贤冷哼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行了一礼,躬身的退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狄仁杰!
缅想封唐处,实惟建国初。俯察伊晋野,仰观乃参虚。井邑龙斯跃,城池凤翔馀。林塘犹沛泽,台榭宛旧居。......,时代虽然不同,但是李贤唯一能想到的描绘晋阳宫的诗词。
大唐帝国的星火从这里开始,且仅仅数年就成燎原之势,鲸吞天下,傲然立国。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耗费十年之功统一天下,而区区唐公的李渊,竟然比他还迅速。
不管太宗皇帝的功业何等伟大,作为大唐帝国的缔造者,李渊还是有他可取之处的。对于这位存在感薄弱祖父,李贤心里充满了同情。
大唐的梦是从这里开始的,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李贤占的这具身体,都是李家的子孙,今生以成定局,且不为意志的转换而改变,除了彻底接受,他还能怎么样呢!
这不,就因为他的身份,并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及麾下各州的刺史,都在恭身在晋阳宫外,候着这位新履封地的藩王。当然,凑的这么齐,也不全看在雍王这位牌子。
李贤是新任的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也就是说泽、潞、汾、箕、岚、忻、代、朔、蔚九州范围内,所有的军政官员都在他的辖制之下。
皇帝当亲王的时候,遥领过并州大都督,可实际的权力却一直在大都督府长史-李勣手中。也就是说,从贞观到现在,几十年了,李贤是并州大都督迎来的第一位实授的都督。
更要命的是,皇帝许前长史,现在的雍王师-李勣,随雍王赴任。没有人敢生轻慢之心,小心无大错,不管新官上任如何,都没有理由针对礼数周全的他们不是吗?
接过值星官呈上的官员名册,李贤粗略的看了两眼,又很随意的合上了。沉声问道:“大都督法曹-狄仁杰到了么?”
虽然不明白,雍王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大员不问,偏偏问一个小小的法曹,但值星官还是老实的答道:“回殿下,并州所辖文武官员尽皆在位,狄仁杰自然也不例外。”
好,将名册扔他值新官,李贤又补了一句:“除了他,本王谁都不见,让他们散了吧!”,说完这话,一甩袖子,李贤便大步的跨入晋阳宫的大门。
李贤的这一举动,让候着的官员们都开始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伙等了一小天,结果让一个小小的法曹抢了风头。
而被仇恨的目光聚焦的狄仁杰,前后左右一看,后背直发冷汗,雍王此举可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了,在并州官场,他是红到彻底没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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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立本对狄仁杰的评价奇高,称其为“海曲之明珠,东南之遗宝。”,在李贤的臆想的中,狄仁杰就该长髯飘飘,双目如电,浑身上下都透着威严的气息。
可人一进来,面对着面,李贤却发现自己错了,此时的狄仁杰四十多岁,留着短髯,面相和善,温文尔雅、成熟稳重,身材挺拔,一身绿袍穿的堪堪得体,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儒者的气息。
如果不知道他是刑官,你一定会误以为他是一个教书育人的教书匠,与法曹这个职位,实在没有什么理由联系到一起。
“怀英啊,你献给右相的《典章》,本王已经拜读过了,可以说很受启发。”
“右相的信,相信你早就收到了吧,先任个长史,闲暇的时候,给本王讲讲刑律。”
王府长史,绝对是个清贵的活计,品秩高,又受人尊重。可狄仁杰却志不在此,当即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志不在此,实在是辜负了雍王的好意。
呵呵,狄仁杰的表态,着实是让李贤有些下不来台,虽然他还没有自恋到用“王霸之气”就能令人臣服的程度,可这本下的已经不算小了。
同样的条件,换做王勃、许昂,或者是刘纳言,没说的,那肯定是纳头就拜。当官嘛,谁不想芝麻开花节节高,追逐名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对于狄仁杰这样的大才,李贤有耐心跟他扯,也愿意听听,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大志,宁愿干个小小的法曹,也不愿意当雍王府的长史。
一般官员,要不是说自己在坚持读书人的正道,辅弼天子,为民请命,不能成为谁的家臣,以至于误了天下之事等等。总而言之,就是天下没了他们就转不了。
而狄仁杰却给李贤上了一课,冀州今年遭了灾,当地逃难的百姓,有一部分涌入并州。前些日子,狄仁杰去办一起命案,正巧苦主是一位致仕的官员,也受到了他热情的招待。
席间,有一道特别的菜-烤鸭舌,整整三百条鸭舌,也就是要宰杀三百只鸭子,整个鸭子唯一的用处,就拿短短的一根舌头,其余的肉,都被当成了废物,扔在后厨的院子。
狄仁杰问他,为什么不赏给下人吃掉,或者送给难民,结果那人笑着回道:刍狗不配与官共食一鸭。也就是说,他宁可将东西烂掉,亦不愿意交给那些嗷嗷待哺的饥民。
读书人在开蒙的时候,先生们都教过辅弼天子,安定天下,以安民济世为立身处世之道。
可现在呢?大唐开国才几十年啊,一些官员就已经视百姓为刍狗,要是再过上几十年呢?谁知道会不会天下大乱。
贞观元年,宰相封德彝曾在朝言道:世风日益,人心不古,治乱世当以重典。对于这种论调,狄仁杰并不很赞同,可又不完全反对。最起码,在处理官、民官司的时候,他觉得很有必要。
法曹这个官儿是不大,可却能干些实事,为那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尽一些绵薄之力。
当了雍王府的长史,每天要操心的就是李贤的家事,需要的是圆滑且不得罪人官吏,狄仁杰相信,李贤身边并不缺这样的人。
“好一个狄怀英,没有夸夸其谈,只有务实求真。话说到这份上了,本王要是再强求你出任长史,那就是害民了。”
“你说的没错,本王也承认,一些官员的确需要洗洗他们的脑子。这样,本王俱本上奏,请晋你为检校并州刺史。”
“你有爱民之心,又有刑狱上的特长,并州刺史这个位置,完全可以让你施展胸中的抱负!相信你不会拒绝成为北都的父母官,不是吗?”
一本区区的《刑典》,恩相阎立本的推荐,在狄仁杰的心目中,并不能换来并州刺史这么重要的官位。他不知道雍王为什么肯下这么大的本钱,可这个位置,却真是他想要的。
是以,权衡再三,沉吟片刻之后,狄仁杰终于点了点头,并拱手谢过雍王的举荐之恩。而李贤也是很是开心,并不顾路途劳顿的疲倦,应是拉着狄仁杰共进晚膳。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赵括!
咸亨元年五月,并州-晋阳。
此时的晋阳热闹非凡,站在城头瞭望四下,满眼尽是人头窜动,无数的百姓在田间辛勤耕耘,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致,距离李贤初到并州已有一年有余。
这一年多,李贤的日子过的很是顺心,云曦公主回了辽东,也就是现在的渤海国,李显、李旦那两个小混蛋,也被其扔给了王勃、刘纳言。
李贤每天只需要抽出一定的时间,看看各州的文书,写写奏本;闲暇的时候,陪李勣溜溜弯儿,下下棋,小日子舒心且无虑。
可不舒心的事也有,从到并州以后,李贤是每个月都给二圣第一本奏本,请求加强西线的防务,增加肃、甘、凉三州的驻军,以防西域生变。
但本章递到东都,连个响动都没有,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李贤也给太子弘去了信,可太子给他的回信,却只有四个字“天心难改”。
月初时,才朝廷的邸报中得知,在四月,吐蕃攻陷西域白州等十八个羁縻州。又与于阗联合攻陷龟兹拨换城。
安西都护府统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个军镇,治所在龟兹,尽数沦陷,中原震动,朝野一片哗然。至此,大唐在西域的统治开始动摇,吐谷浑、鄯善、且末之地,正式为吐蕃所据。
二圣是什么人,李贤太知道了,挨打了不还手,不是他们的性格。所以,在罢安四四镇的同时,还下旨组建了新的征行军,以右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统兵十万复击吐蕃。
李贤“前尘”虽然不是研究历史的,可“大非川”之战还是听说过的,历史的车轮,还是滚滚而来,他之前煽动的翅膀,好像并没有影响到时间线。
薛、郭二人本来就是顶着火的,在辽东战场时,冷眼旁观的李贤看的清清楚楚。让他们单独统军作战,能团结协作就怪了,不出意外大非川之战,还是要步“前尘”的后步。
是以,急了眼,连夜行了本章,命秦晙代其面圣陈奏,请二圣更易主帅,刘仁轨、独孤谋、高侃谁都行,必须把这两对冤家分开。
但秦晙还没有走出去书房,就被睡不着,来找他下棋的李勣拦了下来。劈手夺过本章,李勣还用拐棍指了指门外,示意秦晙可以出去了。
而且,老头儿不仅一点解释都没给,反而拿掉灯罩,将本章直接就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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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原本以为老师只是有话要叮嘱,可没有想到,老头上来就把本章烧了。
“你什么你。你以为你是皇子,是晋阳留守,就可以妄议朝政,干扰朝廷的军国大计了!”
怼了李贤一句,没好气的李勣坐了来,连侯诚给他倒茶,也是冷脸接过去的。
生气归生气,可李贤毕竟他唯一的学生,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不能看着李贤捅出大娄子。
抿了以一口茶,耐着性子告诉李贤,安西四镇的失守,早就是预料之内的事,那么点兵,星星点点的洒在西域,与那么多国家周旋,尚且勉强支撑,更不要说加上狼子野心的吐蕃了。
李贤上了不少奏疏了,可结果呢,二圣还不是没有放在心上。出于人臣的角度,及他一生的经验来看。
皇帝没看出来,你看出来了,而且照着你的想法来了果报。那首先危险就不是敌人,而是你自己了。
对于皇帝来说,与敌交战丢城失地都不是最打紧的,最要命的是有人比他还高明,这就人君之忌。
李贤幸亏是皇子,否则就凭借他上了那么多奏疏,此刻也该有钦使来罢官夺爵,抄家流放。
可现在不同了,“比皇帝还聪明”的李贤,又以藩王之资,插手大军主帅的人选,这就是找死了!
李勣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皇帝看到这份奏本,第一反应就是感觉被羞辱,而不是觉得这是金玉良言。
即便李贤是皇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可太太聪明了,聪明的让皇帝都忌惮,聪明的胆敢插手军国大计,依着李勣对他的了解,洛阳宫那位是绝对不会忍着的。
“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介藩王,是并州大都督。不是太子,所以不要管那么多。”
“薛、郭二人的争斗由来已久,你觉得这是他们俩的事吗?老夫告诉你,这是将门中勋贵与庶族的对立,不是你我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至于说,仗能打成什么样!现在还为之过早,即便你又说对了,在皇帝那,也是危言耸听!”
李勣这一怼,犹如对着冲动的李贤兜头破了一盆冷水,让他好好冷静一下,很多事并不是上两本奏疏就全能解决的。
将门派系纷杂,人员良莠不齐,自大唐立国之后,就一直争斗不休。现在李勣退了下来,将门更是群龙无首,刘仁轨能压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二圣明知道薛、郭二人不和,还硬着把他们撮合在一起,就是想通过战争,把两系紧紧的捆在一起。荣辱与共,才能共荣共济,这是一片良苦用心。
“老实说,老夫愿意相信你的话,可仅仅凭借将帅失和,就判定战事的胜败,的确有些牵强。”
“薛仁贵,是个帅才,手握十万虎贲,任谁也找不出理由说他回败。未战而先言战败,你到时候得罪的,就不仅是二圣了,更是满朝文武。”
李贤必须承认,老于世故的李勣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这道本章上去,要么挽回圣意,要么得罪一大批人。
不管是皇帝,还是其他朝臣,都会视他是夸夸其他、纸上谈兵的赵括。
毕竟薛仁贵在战场上纵横睥睨的时候,李贤还没出生,征战的年头比李贤的岁数都大。以为打了两个小仗,就可以藐视天下英雄了?
“老师,不是小王狂妄,而是我肯定薛仁贵、郭待封这次,一定会败!”
“那我们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殒命疆场?您可别忘了,这些人中,有不少弟兄跟着我们在辽东血战了两载!”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选择?
李勣毫不怀疑,这个关门弟子对于同袍们的情义。四时八节,婚丧嫁娶,不管军职、爵位,只要他知道的,一定会送上一份人心。
同样,李勣也看到过,李贤在为阵亡将士安葬时的真情流露。在他看来对生命心存敬畏的人,才配拥有更多的将士的拥戴。
不过,李贤身上,还是有一个很大的缺点,他锋芒太露,不懂深藏功与名的道理,这也是招人忌讳的一个原因,包括与其亲厚的太子弘。
到晋阳一年多了,李贤与东宫之间的来往,逐渐降温,来往的信件也日渐减少。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路途遥远吗?扯淡,辽东比远多了,兄弟俩还不是一有时间就通信。
张文瓘、郭正一、郭瑜都是经世的大才,他们难道看不出李贤身上的不凡之处吗?
临敌不逃,可见其有胆略;战局混乱,择良将于瞬息,可见其有眼光;以性命担保,与将士同生共死,可见其有决断,精通带兵之道。
斩贼囚于军前,大壮大唐军威,高丽为之胆寒,可见其勇毅。他们看不出李贤是一位有胆略,有眼光,有决断,有勇毅的皇子。
无论从相貌,脾气,还是手段上,李贤与年轻时的太宗皇帝,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那些在贞观朝过来的老臣,哪个看不出这点。
行,就算他们三不说,别人就不说了吗?李贤手下,尚且有秦晙、李敬业、许昂、王勃这样的死忠。李弘堂堂的国家储君,身边能少这样的人?
从书信减少就能看出太子的态度,对待李贤这个能文能武的胞弟,已经有三分忌惮了。否则,绝不会对西域防务之事,抱着轻慢的态度。
“老夫带了一辈子兵,同袍之情甚于手足的道理,比你领会的深。”
“如果,你一意孤行,掺和到西北的战事,就会被人以为心存妄念,有争储之心。......”
这与抓两个贪官污吏,杀几个贺兰敏之那样的佞臣,不可同日而语。世上的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在仿效太宗皇帝,挑战早已定好的国本。
皇帝会保着他吗?别以为是父子就行,首先得看皇子是不是能得到皇帝的欢心。历代帝王,传位的第一标准就是“是否类我”。
李贤与李治,这对父子共同点可不多。南墙血挂三尺厚,一遇帝王终回头。成事在天,许多事本就是人可谋的,李贤最后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况且,李勣了解自己的学生,他重情好义,嫉恶如仇,当大军统帅没问题,可要说玩心眼,很难斗得过李治和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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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想争这个储位,或者没做好重新掺和到东都烂摊子的准备,老夫建议你三缄其口。”
“至于前方的战事,老夫可以替你修书一封,送给薛仁贵、郭待封。老夫虽然致仕了,但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力道的。”
李勣话铿锵有力,犹如一把小刀子一样,刺进了李贤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一直以来,他都尽力的维护与太子弘之间的兄弟情义。
哪怕开罪于帝后,也毫不在乎!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人,人家对他一个好,恨不得还十个。可就是有那么些人,为了自身的利益,挑拨他们的兄弟关系。
闭目沉思,李贤的内心一直在挣扎,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另一边是同生共死的同袍,这让李贤左右为难。
“兄弟情义,保持天家和睦,与薛仁贵部安危比起来,确实不是一个好做的选择!”
唉,“老夫理解你的心情,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好好想想吧!问问你的内心,你真实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
说完这话,李勣摆了摆手示意书房中伺候的侯诚等人可以退下,他自己也拄着拐棍,跟着走了出去。
李贤需要一个空寂的房间,好好地,仔细的想一想,他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反正,李勣态度的表明了,选择权在李贤的手中,秦晙、李敬业等人的生死,也掌握在他的手里,何去何从,他总要说明白的。
李勣的意思,李贤哪能听不明白,自从太子大婚后,身体的状况每况愈下。好不夸张的说,甚至都闭不上李治。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瞧不上他的李治,野心勃勃的母后,那个是好对付的人物,哪有想的那么简单。
沉思了到日落,李贤还是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定,赶上侯诚进来送饭,李贤便招了招手,将他招呼了过来。
“侯诚,你刚才也听到了,你觉得本王应该怎么做?”
“殿下,这!末将没法说,怕误导了殿下。”
摆了摆手,李贤淡淡言道:“该说说,与本王不要打哑谜!”
“末将以为殿下与叔父想的太多了,很多事不是你想与不想,而是人家怎么看!”
侯诚知道李贤从来都是个心思重的人,凡事都会反复衡量在做决定。可他再小心有什么用。当年的吴王恪够小心了吧,还不是被皇帝给咔嚓了。
就像刘子鸾说的那样: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雍王这般文武全才,体恤部下,爱惜民力,生在帝王家,不居储位,本就是一种悲哀。
兰陵王高长恭,够牛了吧!还不是被一杯鸩酒送上路。只要太子起了那种心思,就会一辈子在其脑中挥之不去,与承乾恨魏王泰的道理是一样的。
“我爹当年跟着承乾太子造反,是被自己人卖了,可也不尽全是。关键就是他们识人不明,错信了人。”
“殿下与文弱的魏王不同,您已经掌握了并州军,有了自保的能力。当顺其自然,顺应本心。这样既不负兄长,也能不负同袍!”
侯诚这话让李贤颇为意外,这家伙平时连个屁都不愿意放,可心里却是门清。好家伙,与他那口无遮拦的爹不同,他学会闭嘴,学会了思考。
“侯诚啊侯诚,本王真是看轻你了!”
“不过,也对!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想那么多干嘛!”
话间,李贤掏出令牌,扔给侯诚:“擂鼓,聚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争辩!
将军升帐,神鬼回避,李贤主政并州大都督府以来,一直很少升帐,冷不丁来一下,的确有些出人意料。并州所辖的文臣、武将,三通鼓还没到,都急吼吼的赶到了大都督府候命。
升帐是军中在正常不过的事了,虽然不少人没跟雍王一起打过仗,但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辽东之事,所以没人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而并州军,作为驻守北都的戍卫军队,上等都督府的军队,阵容自然比其他的都督府强盛许多,尤其是将领方面,更是让李贤尤为满意。
席宁、席飚贞观朝猛将-席君买之子,继承了其父勇猛、彪悍的作风,是并州军的领头羊。段怀晏、段怀皎、段怀本,段瓒的三个小儿子,也是初生牛犊。
再加上,秦晙、李敬业、李如壁等虎贲营将校,并州军绝对可以说,是这个唐军中唯一少壮派可以拍板作主的地方。
文官方面,并州大都督府长史-蔺仁基,并州刺史-狄仁杰,长史-马载,司马李孝廉,监察御史-房沼(房遗直之子)等,也都是勤勉的文臣。
“诸位,安西四镇陷落之事,朝廷也组建了新的征行军征讨吐蕃,河北又遭洪祸,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我辈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不管是防守草原诸部的异动,还是做好支援西线的准备,从即日起,并州大都督府下辖所有折冲府府兵,全部归营,开始恢复性操练。”
“并州大都督府所辖,文臣武将,停止探亲、休假、致仕、丁忧,各级衙门必须做到,十二个时辰随时有人值守,随叫随到!”
.......,这还不包括采买军粮、药物、被服、修缮兵械等等,李贤要的就是将整个并州变成一辆蓄势待发的战争机器。
此言一出,蔺仁基、李孝廉等一众原并州的官员,都面露骇色,在无圣旨的情况下,雍王所为是很有可能招来非议的。
这要是传到了朝中,岂不是容易被误以为,并州大都督府所辖之地,已经割据自立,竖旗反唐了,就像当年的齐王佑一般。
“殿下,这是不是先请旨,毕竟并州是上都督府,而且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非议。”
“是啊,如此调动,草原十八部怎么想,他们可以一直在搞摩擦,万一起了冲突,北线再起战火,咱们没法向陛下交待啊!”
反对的意见不少,且多数都在文官一面,蔺仁基作为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堂内唯一的紫袍文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后面跟着的,也都是他的下属,蔺仁基是皇帝亲信,他在并州都督府的任务,就是安定局势。可如今,草原十八部人心浮动,局势晦暗不明,他当然不愿意跟着李贤瞎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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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长史,你是赵国名相-蔺相如的后人,有治国安邦之能。可你必须要明白,大唐从来都不是一府,一军,小溪入海,唇亡齿寒啊!”
“另外,请长史上书禀奏,自本王以下,并州所有将校文武向朝廷请战。”
压力是有,可李贤更在乎的是,大唐在西线的实际控制权,吐蕃此举是卡在大唐“嗓子”里的骨头,不抠出来,那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草原十八部,或者朝中的一些官员怎么想,与此相比便显的无所谓了,怕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殿下,冀州涌入并州境的难民不少,加重了并州守备的压力,臣所辖的并州刺史府,每日都会接到下面要求增派差役的。”
狄仁杰的意思很简单-挂丫头、卖狗肉,以缓解守备压力为由,调动并州的军队。雍王是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维持地方安宁,是他分内之事。
不仅达到了雍王的目的,更是在无形中推掉了一切责任,即便有人想说什么,李贤及并州的大小官员也都容易过关。
“狄仁杰,你这是偷换概念,殿下之意,志在请旨西征,你非但不规劝,反而,反而。”
蔺仁基觉得自己真是看错狄仁杰了,好好的干吏、能吏,就因为被雍王提拔到了刺史的位置,原地的立场一下就没了。
读书人的耻辱啊,他身上那股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呢?他为官的志向呢?都被那身朱袍给裹住了!
“蔺长史,你是并州大都督府的长史,所思所想首先是怎么辅佐殿下治理好并州,是怎么做,不是在这唱高调,明白吗?”
这回站出来的是许昂,他明白自己是什么地位,他就是殿下身边的一条狗,殿下所想就是他最高的追求。
什么大员,什么官场辈分,统统是放屁,只要维护好殿下的利益,他才有好日子过。
而许昂打样之后,秦晙、李敬业、王勃、刘纳言等人雍王僚属也纷纷出班响应,与蔺仁基等人对峙起来。
更让人意外的是,从来都是当哑巴的晋阳宫监-裴炎,作为皇帝派给李贤的“近臣”,竟然也表示请雍王“乾纲独断”,这对于蔺仁基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看着下面群臣朝臣吵成一锅粥,坐在上面的李贤反而轻松了。有争斗好啊,有争斗就会有不同的奏疏递上去,皇帝就不会以为并州是铁板一块,很多臣工还是他忠诚的臣子,他的掌控力并没有被削弱。
知父莫若子,皇帝那小心眼,李贤实在是不敢恭维,所以该有的分歧必须得有,有争议才有进步嘛!
不过,事该办还得办!李贤拍了一下案子,制止了下面的争议,冷着脸颁布军令:并州军主要防务,仍由席宁、席飚主持。抽出三万府兵,交给秦晙、李敬业、李如壁三将,日夜操练,随时等候朝廷的军令。
“好了,争议可以有,但本王的命令,也必须执行!”
“至于诸位担心的问题,本王自有考量。本王的年齿虽然不大,但多少还是打过一些大仗、恶仗的。”
李贤已经把话说死了,作为并州的大都督,他当然有权力独断专行,蔺仁基即便不服,也不得不照令执行。不过,他也不愿意当个小人,明着告诉李贤,他要俱本上奏朝廷。
“随你蔺长史的便,可现在,你必须带人把本王交待的差事办好!”
话间,李贤摆了摆手,示意众官可以退下了,且还不忘指定把狄仁杰留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交心!
这一年多,狄仁杰从一介小小的法曹,到代刺史,最后到实授并州刺史,一越成为正四品上的大员,并不完全因为他过人的才能。
更为主要的是,李贤对他的欣赏及支持。狄仁杰的仕途中,贵人有两个,一位是阎立本,另一位便是雍王李贤。知遇之恩不得不报,所以这是他一生第一次盲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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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贤正是看出了狄仁杰在颇有异议的情况下,硬是摁下本心,选择了信任他,这让李贤的心里暖暖的,所以很有必要把他留下来,好好聊聊。
“怀英啊!许昂、裴炎站出来,本王一点都不奇怪。可你,与蔺仁基相交颇厚,应是不顾交情,支持本王,这让贤颇为感动啊!”
“殿下,臣与蔺长史是好友不假,可公事、私事,臣还是能分得清的。既然殿下把臣留了下来,容臣多问一句,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这一年多的交往中,狄仁杰很是清楚,雍王是个有公心的人,从来都是把朝廷的利益放在个人之前。
就比如说,他到北都之后,就为遭灾的诸州、县,争取了免赋三年。皇帝虽然不悦,但也捏着鼻子认了,且雍王还不许别人提及,懵懂的百姓将好都记在了皇帝的身上。
历朝历代的皇子,从来都是以争宠为第一,谁会像他这样出力不讨好。不少人都觉得这位王爷是个缺心眼,但狄仁杰却对他另眼相看。
“怀英,本王呢,从来没有把成外人,到并州之后的政务,你也都一一参与了。”
“可本王今儿也明着告诉你,目下的大唐已经被一场场胜利麻痹了!即便安西四镇陷落就是典例。”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他们已经丧失了理性的判断,进去之心,以为大唐的盛世可以经久不衰。......”
这很危险,如果人人都麻痹大意,那大唐就是盛世孕育危机,将来要面临的就不仅仅吐蕃这样的外敌了。
内部的消沉,将彻底消化唐人勇武的士气,大唐也就消沉在靡靡之音中无法自拔,并一步步走向无尽的深渊。
以官场为例,比之贞观一朝,到现在才过了多久?狄仁杰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他心里应该有一杆秤。
那个时代的人,人人都朝气蓬勃,有着一股开创基业的豪情,不知疲倦的催动国家昂昂向前。现在呢?就他妈知道捧着祖宗的牌位过活,坐享其成了。
以这次安西陷落为例,朝中那么多有为之才,难道看不出来那的局势,看不出来西域诸国和吐蕃的狼子野心?
他们当然能看出来,之所以坐视安西四镇沦陷,还不是为了朝中那点勾心斗角,你搬我一步,我刺你一刀,李贤不觉得这有什么意思。
再看看薛仁贵带出去的人马,区区十万之众,硬撼吐蕃及西域诸国,即便薛仁贵在怎么勇冠三军,好虎也架不住群狼吧!
与李勣单纯的军事观点不同,“先知先觉”的李贤,更认为这是一种掺杂了政治成分的战争,这种战争的代价,就是薛部十万将士的性命。
薛、郭将帅之间的矛盾再大,在这种背景下也是小毛病,况且还有那么多原辽东军的将士,作为他们的同袍,李贤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殿下,这种事绝对瞒不过二圣,没有他们的点头,能行吗?”
狄仁杰不是怀疑李贤所说的真实性,而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拿国作本,除了二圣不做他想。
即便李贤说的对,李贤这么横插一杠子,纯粹自找麻烦。为了所谓的义气,还很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狄仁杰不得不提醒李贤,他的待遇在皇子诸王的授爵中已经不低了,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这已经是顶了天的。
如果判断错误,或者被人拿住了短处,殿下在辽东苦战两载的辛劳,也将付诸东流。
“怀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本王从司空东征时,年纪小,经验少,残酷的战争,并不会因为我是皇子就眷顾于我。”
“本王能在一场场大战中活下来,一靠祖宗的庇佑,二则就是弟兄们以命相保。现在本王富贵了,就不管他们吗?”
人都是感性的动物,与那些在养尊处优的皇子王孙不同,李贤更看重的是情义。对于他来说,如果生活中只剩下名与利,那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嗨,臣活了半辈子,如殿下这般重情轻义者,平生仅见,相信官场上也不会再有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王侯将相们眼里只有名利、功业,已经渐渐失去了“人”基本的感情。
对于一个藩王来说,李贤比他那些叔伯兄弟,更有资格吃老本。
可人家没有,还是为了同袍的安危,愿意抛下自己一身的富贵去赌,狄仁杰这做臣子的,还能说什么呢!
“怀英!在并州的一众文官中,你是本王最信得过的一个。所以。”
说到这,李贤还招了招手,门外侯着的侍卫副总管程伯献,捧着一条盖着红布的长盘走乐进来,单膝跪地。
而掀开红布,长盘中赫然摆着两物:一枚并州大都督的金印,另外那个,则是一根造型奇特、通体乌黑的锏。
“蔺仁基是陛下的亲信,他的话在御前还是有些分量的。本王已经派人呈书给陛下,请求进京觐见,御前陈奏。”
“可并州这么大的都督府,不可一日无主,不可让蔺仁基耽误了本王的驰援计划,所以本王将这枚金印及亢龙锏交给你。”
“本王走后,并州大都督所辖文武官员,军政民务均由你一人节制,有敢不从者,不论官阶,立斩不赦!”
李贤的这份信任太大了,即便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心如平湖的狄仁杰,也不得不动容。要知道,在并州比他资历深厚的人,可是大把的有。
雍王能将这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他身上,足见对其的看重。读书人嘛,向来奉行的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狄仁杰自然也不例外。
激动的从李贤手中接过长盘后,狄仁杰正色言道:“臣必不负殿下所托。”
第一百三十章 脸都没得了!
李贤到东都之后,递了十多道牌子,可只等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得”字,连宫门都没进去,责令其回王府禁闭,没有旨意不得外出,这让他很是气馁。
但前线的情况,的确李贤的估计更加严重。直至咸亨元年,八月,唐军行至大非川,将进乌海,薛仁贵以乌海险远,军行艰难,辎重难以随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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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郭待封等二万人及辎重于大非岭上,嘱其筑两栅,围辎重,待先遣军袭取乌海后再汇合。遂率轻锐部队倍道兼行,趁吐蕃不备,败其于河口,进屯乌海。
郭待封本与薛仁贵资历相等,此次出征为仁贵之副,耻居其下,不听指挥,率兵士辎重随跟其后,半途遇吐蕃二十余万人,战而大败,辎重尽失。
没有后援薛仁贵,只得退守先行退守大非川,同时飞书向朝廷求援。
而接到求援的本章后,李治、武后,在显仁殿召见了宰相姜恪、阎立本、将军契苾何力、独孤谋等廷议。此战原本是为安西复仇,并帮助吐谷浑复国,以为唐与吐蕃之间的缓冲。
可现在好了,非但没有教训人家,反叫人家教训一顿。李治、武后的脸面,实在是没地搁了,那面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我十万精锐损失如此惨重,步真、郭待封、郭待诏皆受重创。”
“现在,吐蕃相论钦陵率兵四十余万以挺至大非川外围,如果薛部被全歼,西线将是一马平川,论钦陵可率部直下河西之地。”
“今日诏诸卿来,就是议一议,这仗,还要不要打下去。是固守河西,还是添兵再战?”
皇帝这话说完,诸臣皆是面面相觑,大伙心里都清楚,唐军之败,将帅不和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双方兵力悬殊太大,吐蕃出兵整整比大唐多了三十万人啊!
这可不是个小数,战前所谓的大致相等,根本就是扯淡。而且唐军孤军深入,军需辎重运输艰难。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军需,连吃喝都送不上去,还打什么仗。
慕容诺曷钵那混蛋,又是夸夸其谈之辈,过高的估计了吐谷浑王室在旧地的威望。结果到了地方,这混账东西根本无法取信吐谷浑的百姓,唐军甚至连向导都找不到。
可皇帝问了,又不能不说,尚书右仆射阎立本,见诸臣都三缄其口,便现站了出来,通报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以备二圣,诸官参考。
天下灾荒频仍,去岁水旱天灾,四十余州乏食,今岁又四十余州大旱及霜虫,百姓饥乏困顿。朝廷不得不下令百姓往诸州逐食,以求活命。
去岁雍、同、华州贫困之家,年十五以下不能存活者,听任人收养为男女,供收养人驱使役用。今年,为此朝廷又调拨衣食价值酬还主家,放还本处。
仅仅与此一项,朝廷就花费了两年的赋税。若与吐蕃战事扩大,那无疑是拿国做本,一旦战事僵持不下,军费恐无后继之力,更有可能伤及国本,所以必须慎重考虑。
阎立本的话,是老成谋国之言,有多少米做多少饭,大唐再家大业大,也要注意收支问题。这么大的帝国,财帛要是入不敷出了,与破败的茅草屋便没什么区别,处处漏风啊!
“所以,阎卿的意思,是不打了!”
“钦陵,禄东赞之子也,与弟赞婆、悉多于、勃论皆有才略。......”
自禄东赞卒后,钦陵代之秉政,三弟将兵居外,邻国畏之。今四人其出,却是我朝劲敌,阎立本以为还是固守河西为好。
至于薛仁贵,可令其部突围、徐徐退回,在甘、凉、肃一带布防,与边军共同,依靠坚固的城池固守。待国中无事,岁稔年丰的年景,再行征战不迟。
宰相的任务是协理阴阳,匡正天子的得失,持国以重才是重点,阎立本觉得凡是维稳,这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哼,可阎立本的话,驸马都尉-左骁卫大将军-历阳郡公-独孤谋却不以为然。不仅毫不避讳的哼了一声,更是瞪了阎立本一样。
“姐夫,又没人拦着你,有什么话,你可说嘛!畅所欲言的说,不必有什么避讳!”
“真的?”
“当然,难道朕还能骗你不成!”,李治反而被独孤谋给逗笑了!
“好,那老臣就说说,说的不好听,还请陛下与诸位同僚海涵!”
拱了拱手,独孤谋起身,走到阶前,面色严肃陈述自己的意见。打仗,是打国力,辎重没错,可打的更是精气神,是人的意志。
贞观四年,独孤谋还只是通汉军的一名小校,随卫公、英公北伐。那时候,谁能想到大唐可以一战而亡颉利三十万铁骑。可结果呢,仗还不是打赢了!
贞观十二年,太宗以侯君集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左领军将军刘兰为洮河道行军总管,督步骑五万余唐军,在松州城西北三百里有甘松岭击溃松赞干布二十万大军,这就是气胜的道理。
“贞观朝的时候,咱们打赢了,而且赢得是干净利索,太宗皇帝天可汗之名,宣于西境之国,我大唐兵锋无人可挡。”
“现在陛下当国了,先丢了安西四镇,又让吐蕃在大非川胖揍一顿,那我圣天子岂不是要威严扫地,何以面目见天下人。”
独孤谋这话,让李治老脸一红。这皇帝也是怕攀比的,太宗的文治武功,有自知之明的李治,当然明白是比不了的。
所以,多年来,他的施政方针,一直都在效法先帝,想着依葫芦画瓢,差不太多,也不至于给祖宗丢人。
现在好了,让那些红脸的吐蕃番子,狠狠地甩了一耳光!别说他觉得没面子,独孤谋等皇室外戚,朝中老臣也是义愤填膺。
是,姐夫这话是有些不如入耳,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也是出于忠心,否则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
“那姐夫的意思是打了!增兵大非川,与吐蕃军血战到底!”
“没错,如果向吐蕃求和,那就是我朝的奇耻大辱!不管是陛下,还是老臣等,将来到了地下都无颜去见太宗皇帝!”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锤定音!
独孤谋当然不是孤军作战,检校尚书左仆射-姜恪、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等,一起经风历雨的同袍,都是他坚定的盟友。
两位将门老臣的意思出奇的一致,打,不仅要打,而且一定要大胜,必需让吐蕃人知道,谁才是西北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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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将门的新任领袖,刘仁轨却阐述了一个“无兵可用”的事由。泱泱大唐,幅员辽阔,竟然无兵可用,这不是危险耸听吗?
可刘仁轨却异常坚定自己的说法。贞观、永徽年间,朝廷都特派使者慰问祭奠阵亡的将士,有的还把赠授的官职爵位转授给他的后辈担任。
但显庆以后,奖赏出征将士的事几乎不复存在。到白江口战役时,有功的人完全没有甄别任用,这些战事刘仁轨有过亲身经历,自然言辞凿凿。
而州县征募兵役,人们不愿当兵出征,身体健壮、家境富裕的人,往往用财物到官府打通关节,都可以逃避征调。招募到的人都愚弱贫困,缺乏斗志。
就拿刚结束没两年的辽东之战吧,为什么辽东军为什么会出现逃兵,就是不计功行赏弊端的又一体现,将士们作战只能靠对将领的崇拜和盲从作战。
说到这,刘仁轨不得不提一提虎贲营,为什么他们在辽东能立功,除了雍王颇具谋略外,就是因为赏罚分明,战后兑现,有一是一。
在其与太子的坚持下,朝廷褒奖了辽东军。薛仁贵出征之前,刘仁轨特意到兵部,翻阅了出征府兵名册,八成是参加过东征的。将士们这次的积极性为什么这么高,就是因为朝廷有赏。
“陛下,臣知道,作战的开销是天文数字,可将士们的心,才是得胜的关键。”
“如果朝廷能许诺,战后依照旧制论功行赏,老臣保证府兵们定然会踊跃参军的。”
民心不可伤,一次两次可以,可时间一长,人家都记在心里了,谁还会把自家的子弟送上战场。
朝廷到了用人之际,首先考虑的应该是人心,不是什么成本。土地、俘虏、牧民、牛羊,这些财富都是将士们创造的,他们能创造一次,就能永远创造下去。
换句话说,大片的土地、人口、牛羊,以及大唐无上的威严,难道比不上钱么?
“正则,可你也得想想年景,如果灾情扩大,国中又抽调这么多军队,势必会造成地方守备的压力增大。”
“万一中原有事,岂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步秦国的后尘!老。”
阎立本的话没有点破,可殿中之人,都是人老成精之辈,哪里会不明白,他所指的就是那些陈军余孽,担心他们煽动百姓造反。
啪,可还没等阎立本把话说完,对面的姜恪直接就把手中的茶盏摔了。不仅吓了二圣一跳,阎立本也是面露愠色。
“陛下,我姜家累世为将,先父随高祖、太宗晋阳起兵,立小功,受重赏,礼遇之重,无以为报。”
“老臣今年六十有九,可尚能弯弓射箭,驱马飞驰。老臣生是大唐的兵,死是大唐的鬼,老臣绝不能坐视朝廷受辱。”
“大丈夫死于病榻,何其窝囊,若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老臣死而无憾!老臣请命,率军征讨吐蕃蛮族。”
望着姜恪全白的须发,听着他情真意切的话语,感受到他那忠贞无比之心,李治很是动容,激动的站了起来,走下御阶亲自将姜恪扶起身。
“太宗皇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今日观卿,朕知此意矣!”
话间,李治转身,环顾群臣,沉声言道:“听见了吧!六十九岁的老姜恪,这番雄心壮语,赤胆忠心。告诉我们,我唐军的精神,不死!”
“什么叫不负平生,什么叫名垂青史的良将!这就是,明白么!”
兵部尚书任雅相等,见皇帝动了真火,也都赶紧起身行礼。难怪天后今日一言不发,愿意皇帝的心里,的确是想继续打下去的。
“玄默兄,朕从你之请,拜你为凉州道行军大总管,率军二十万驰援西线,另授你全权,提领甘、凉、肃三州之军。”
“朕要让大非川,成为吐蕃军的坟场。可朕更要你平安归来,安然无恙,明白么?”
皇帝很多年都没有这么乾纲独断了,此时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年纪。姜恪确实感染了他,唤醒了他血脉中,陇西李氏的狼性血脉。
不是大唐不仁,而是吐蕃首先背信弃义的,既然他们要打,那朕就接着。至于打多久,不是他说了算的,得看吐蕃流多少血,才能明白天朝,是万万不可冒犯的。
“老臣领旨,谢恩!”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让吐蕃赞普和论钦陵,付出血的代价!”
当然,结尾之余,姜恪还提了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返回东都的雍王-李贤。在晋阳养老的李勣还跟他通了风,照应一点这个关门弟子,打仗的话带上他。
姜恪与李勣一辈子的交情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有负老友之托。更何况,抛去身份,李贤也是年轻一辈中难得的智勇兼备之骁将,于公于私姜恪觉得都没什么毛病。
“额,这个!”
李治是没有想到姜恪会提到那小子,先是愣了一下,心里盘算一二后,告诉姜恪先与任雅相、独孤谋、契苾何力等去兵部,商议出兵的事务。至于李贤,他需要与这小子谈一谈,然后再做决断。
得,皇帝都这么说了,姜恪还能说什么,只能与脸色极为难看的阎立本,及诸位同僚一同躬身退出金殿。
众臣刚走,当了一天哑巴的武后,走到李治身边,开口言道:“陛下,这次你还打算让六郎上去吗?”
哼,“不是朕想不想,而是这个逆子,在跟朕耍滑头!别以为朕不知道,姜恪是受了他老师的托请。”
说到这,李治还真是叹了一口气,只要这仗能打赢,什么代价他都是愿意付的。可这个小混蛋,没事找事,四处惹祸是天下第一。在这种国家危难之际,到底让不让他去,李治还真拿不准。
但姜恪说了,他还真不能一言而决,别人的儿子都能上战场为国效力,为什么皇帝的儿子就不能呢!刘仁轨那话余音在耳,他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无回头!
谁能想到,大清早,皇帝能够轻装简从,仅带三两个侍卫,就敲来雍王府的大门。
还好,王府的侍卫都是虎贲营的老人了,识得皇帝的真容,否则像他这么直接往里闯的,一定会被扔出去。
见侍卫们低头行礼,默不作声,李治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心中赞叹:六郎带的兵,还是很识时务的。
李治进门的时候,正巧赶上李贤在练刀,抬手阻止了侯诚的通报,反而抱着膀子,靠在门廊目不转睛的看着。
直刺,斜撩,竖劈,回掠,招招力贯千钧,一把横刀在手,大开大合破空声如龙吟虎啸,犹如银河倒挂,倾泻千里。
尤其是劈树的那三刀,身法俊美,刀如银光,认定目标,绝不拖泥带水,挥刀若定,便知已入门径。
没吃过猪肉,但李治见过猪跑!李贤的刀法,杀气弥漫,狠辣异常,一看就知道这是人血喂出来的。
这种满是杀气的刀法,在李唐宗室中,李治就见过三个人,先帝,李道宗,李孝恭。听说,他这用刀的法门还是李勣特意请谢映登指点的。
“剑行王道,刀行霸道,明允,你是国家亲王,将来如何辅佐父兄治国啊!”,抖了抖袍子,李治自顾的坐在椅子上,语气平缓的问了一句。
“臣-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雍王贤,恭请陛下圣躬金安!”
李贤并没有直接回话,反而依照外臣的礼仪行礼。李治皱了皱眉头,心中叹了口气,也点了点头,算是应称了。
李贤随即拱手,干脆利落的回道;“天地为棋局,世人为棋子,王者博弈天下,谁为我所用,便用那一道。臣为陛下、太子鹰犬,陛下指到哪儿,臣就打到哪儿!”
“吐蕃与我军的战情邸报,相信你已经听说了。河西是关中最后的屏障,是朕的底线,朕想让你去河西军任监军。辅助武邑县公苏庆节镇守河西。”
苏庆节是苏定方的长子,弱冠从军,随其父征战半生,深得其兵法传承,兵法上的造诣,比裴行俭差不了多少,由他镇守河西,正说明了李治对河西的重视。
李贤是李勣的弟子,按照将门的辈分,与年近五旬的苏庆节,却是同门师兄弟。派李贤去,既能体现朝廷对河西的重视,更不容易着边将的猜疑。
吐蕃兵锋强盛,如果战事不顺,姜恪败了,那大唐就只要依靠河西十三州。如果这再丢了,那大唐的关中道,拱手让人,李治也将士开国以来最无能的君主。
这是后手,也是必要的准备,皇帝嘛,凡是都会留一手的。
“臣上的本章,陛下想必也都看了,陛下以臣未战狂悖胡言,将臣圈在府中至今,一定是在等前线的军报吧!”
“薛仁贵如果大胜,陛下必治臣祸乱军心之罪。如今薛仁贵兵退大非川,陛下才被迫用臣的,是么!”
李贤这话,说的不仅是他自己,更是在说新任河西军统帅-苏庆节。他的师兄,原本之是肃州刺史,从武将转为文官。表面看起来,皇帝心念其父战功,实际上却是削弱其父在军中的影响。
现在仗打起来,形势又这般紧急,李治也顾不得“过河拆桥”的难堪了。从了兵部之请的同时,挽回一下君臣关系。
李贤这么说,其实就把话挑明了,饶李治帝王心机,人狠心黑,也不由的一阵脸红。
“你说对了,大非川,薛仁贵要是胜了,朕非但不会用你,还会治你藩王参政,祸乱军心之罪。”
“可此役大败,恩,也足见你有先见之明。”
说到这,李治拿起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淡淡言道:“朕也想问你一句,你之所以频频上书,不是也想随军出征吗?”
扶起李贤,李治不得不当着儿子的面承认,其先前在奏本上言:薛部将校,是为虎驱羊,抱薪救火,句句都对。
西域诸国与吐蕃,对大唐早有觊觎之心,他们的文化、礼制相近,在思想上更接近,他们才是一衣带水,友好邻邦呢!
魏征当年说的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与东突厥的蛮子一样,都是信不过的。到了关键的时候,李治能依靠的,还得是自家人,诸国所谓的臣服都是虚的。
“陛下是知道臣的,臣在军中从来都是一线冲杀,就算千万敌人奔赴而来,我只孤身迎去,臣的长枪就是为国丈量土地的,臣给人当不了副手。”
“臣临行前,以防止流氓作乱为由,命并州军集结待命,抛去必要的防守,可出兵三万。”
“如果陛下允准,臣愿率兵并州军随大军主力西征,不破吐蕃,誓不回还!”
不破吐蕃,誓不回还!李贤这八个字,说的慷锵有力,且异常决绝。
看着个头长了不少,面色坚毅的儿子,李治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吐蕃,大唐西北的心腹之患,国力早在贞观年间就以不容小觑,否则依着先帝的脾气,就不是和亲了,直接挥兵灭国,岂不是一劳永逸。
前次辽东之战,李治将他送上战场,只是想磨砺一二,没想让他真的到阵上走一遭。事后,李治曾单独问过李勣,老家伙就回了八个字:一言难尽,九死一生。
说的再直白一点,是李治这个亲生父亲,替他选择了死。韩国夫人的事,毕竟已经过去了,李治心里的气,也随着时间的消逝,渐渐减轻。
这次他单独前来,就是不想让皇后,再掺和到父子之间,以免隔阂再重,父子反目,遗祸家国。
可现在看来,李贤完全不接着,装傻充愣,就是不提这一茬。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李治可不信,他听不明白!
“你!”
“你!”
手悬半空,李治是放也放不下,收了收不起来。
沉吟片刻之后,李治叹了一口气,讪讪言道:“随你吧,去兵部找任雅相和姜恪!”
说完这话,面色沉重的李治转身离开,还没有两步,便回头叮嘱:“活着回来!”
看着皇帝瘦弱,且有些踉跄的步伐,李贤也是眼睛一红。
“臣李贤-领旨,恭送陛下御驾!”,话毕,双膝跪地,恭敬的磕了一个响头。
其实,不管是李治,还是李贤,心里都万分清楚,西征一战,吉凶未卜,比之辽东战场,更加凶险,这就是一场世纪之战,能不能活下来,完全要看天意。
也就是说,李治允准了请求,就等于把李贤这个儿子豁出去了。要么像道宗、孝恭二王一样入伍为将,执掌千军,成为宗室名将,要么像道玄一般出师未捷、马革裹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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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关中震动!
刚走出王府,心神,体力都有些不支的李治,好悬没滑到。还好侍卫统领-翟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否则皇帝非得摔个好歹不可。
翟锋在皇帝身边,当差二十多年,从晋王府到东宫,最后到这里,几十年如一日,没什么比他更了解皇帝。与亲生儿子,闹到这般生硬,图什么啊!
入撵后,李治抓住了翟锋的胳膊,示意他不必退下,说说心里话。
“对明允,你怎么看?”
“雍王从前知礼而良善,乃一文弱书生。司空大才,醍醐灌顶两载,就将其教导成智勇兼备的将才,末将佩服。”
“李勣教的?”,李治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
“除了司空,末将实在想不出,我唐军中还有谁能有如此大能。”
没错,整个唐军之中,纵有良将千员,带甲百万。但能把一介书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教成心狠手辣的将帅,除李勣之外,不做他想。
翟锋少年时,也想拜入卫公一脉,可人家嫌他天资有限,看不上他。但即便卫公一脉拒绝了他,翟锋对于他们还是抱着崇敬之义的。
“李勣教我儿,做良将,而不为人子?”
“不不不,陛下,末将可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这,李治有些压不住气了:“那到底是那样,你能不能痛快说!”
额,额,“陛下,天家家事,非人臣所敢听,非人臣所敢问,您让末将怎么说啊!”
这话要是再听不明白,那李治就是傻子了。太子身子孱弱,能不能顺利继承大统,只有天知道。
眼下,泽王、许王以病为由,赖在东都不走,不就是觊觎储位么?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谁不明白他们的用心。
要不是皇后强势,他们不敢有所异动,这东都的官场,早就乱套了。
再说到李贤,还没有加冠就被送上了战场,死中求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样经历的人,心肠早以坚硬如铁,且对二圣都心存隔阂。
皇后不知道吗?她心里也清楚,所以即便李贤就藩,也给他挂了两个拖油瓶,就是想用二位皇子拴住他。
李治呢,身为人君,人父,不好耍女人的算计,光凭威严和道理,很难让雍王归心!
“翟锋,你的意思是说,朕争不过皇后?”
“陛下是至尊,谁人敢与陛下争锋呢!”
没人敢,就皇后敢!而且她的办法,似乎真的比自己的奏效。唉,李治自顾的揉了揉,发涨的头颅。
“算了,打完这仗再说吧!等会回宫,你将先帝的定唐刀送给他,算朕尽一份心力了。”
争不过?朕是天子,朕就是要磨好六郎这把快刀,如果,如果,他和太子真的有了意外,家国不至无人可用。
.......,皇帝下旨,令左相姜恪为凉州道行军总管,左骁卫大将军独孤谋为副,率军二十万驰援西线。
这兵员,当然是就近原则,由关中来出,长安周围数州之地接到旨意后,开始征集府兵。关中的妇人,都抹着眼泪,伺候她们的儿子,丈夫穿上征衣。
三秦的子弟,自古耐战。可如今是逆风战局,而且对手又是以选雷不及掩耳拿下安西四镇的吐蕃,百姓们心里能没有负担吗?
从潼关到长安,这一路上,李贤看到的,不是哭哭啼啼的妇人,就是耷了脑袋的府兵,士气低迷程度,由此可想而知。
在太宗朝的时候,府兵们闻战则喜,战功必赏,现在让老百姓,白白将自家子弟送上战场,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埋怨朝廷呢!
一帝有一帝的风格,李治与先帝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对待军队的态度,也没有先帝看重。这都源于他没上过战场,对于军队的认识,还不深。
李贤骑在马上,心里却为忠肝义胆的唐军鸣不平,当兵吃粮,当兵吃粮,连赏功都没有,谁他妈还在战场上玩命!
“来人止步!”,蓝田大营外,一名校尉一手握着刀把,另一只手搞搞抬起,拦在李贤的马前。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对于李贤小小年纪,就穿了一身大将军铠甲,误以为是那家的子弟,穿了老子的甲胄,来营前胡闹。
李贤也是嘴角微微上扬,随即让侯诚将大总管-姜恪给予的令牌扔给校尉。
并没有表明,他的亲王之尊,并州大都督的官职。因为那没什么用,在军营中,看的战功、资历,官职大小没什么大用。
“对不起,我部没有接到东都的阁文,蓝田大营,现只听命于兵部左侍郎-岑长倩。”
李治施行两京制度以来,长安与洛阳就有了两套班子,目的是无论皇帝在哪儿,都可以遂心应手处理政务。
也就是说,长安、洛阳各有一个兵部,而主管蓝田大营的,正是长安兵部左侍郎-岑长倩,是贞观朝名臣,中书令-岑文本之侄。
以文入武,属于那种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的角色。带兵也很有一套,李贤今儿算是领教了。
之所以藐视东都兵部开出的令牌,完全是军中的派系之争。他们属于岑长倩所部,买不买任雅相的面子,看的是心情。
即便是有军情要务,也得杀个下马威。到了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是虎也得卧着,不是!
“命令?”
“好,这就给你!”,李贤眼睛一撇,直接赏了他一鞭子,正中其左脸。
这下可惊着守门的士卒,端着长枪就围了过来。还没等捂着脸的校尉下令,队伍中擎着旗的程伯献将王旗一展,硕大的“雍”字应于诸人的眼前。
“这就是命令!”,说完这话,李贤夹了一下马腹,大摇大摆的驱马向前。
而跟在其后的侯诚,则高声喝道:“并州大都督,雍王贤,奉大总管姜恪之命,至蓝田大营传达军令,众军士恭迎。”
侯诚这嗓子喊的不小,而且是专门给营中的人听的,特别是蓝田大营主将-岑长倩,副将娄师德、刘审礼等人。他们都是军中老将了,资格老,面子大,不喊大声点,估计是听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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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老刘,快请岑侍郎去,雍王殿下到了!”
“是吗?那真得请,殿下可是持军令而来,咱们不能失了礼数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
与其他的皇室子弟不同,李贤不仅是英公的关门弟子,更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并州大都督。岑长倩等人的架子也不好端的太大,差不多了也都出来躬身迎候。
李贤呢,也知道他们的小算盘,反正也不是针对他,没有必要计较太多。微微一笑后,也没跟他们客气,李贤大大方方的就坐到了帅位之上。
首先,是通报了大总管-姜恪颁布的军令:蓝田大营所辖之府兵,尽数划归凉州道统辖,所部将士由娄师德,刘审礼二将统领。轻装简行,务必在本月末,赶至肃州,延误军期,迁延懈怠者,立斩不赦。
其次,关中招募的府兵,全部由蓝田大营整训,所缺衣甲、战马,由兵部负责补齐。以岑长倩为主将,二十日后,随凉州道主力西进。
众将官应诺之后,李贤也摘下了乌金头盔,一边晃动着有些发麻的脖子,一边抬手示意诸将落座。
“诸位,别怪大帅要求高,时间紧。远在大非川的弟兄,盼我等如大旱之盼云霓,军情如火啊!”
这些将军,都是打过仗的良将,李贤当然知道这些骄兵悍将是有脾气的,姜恪的命令不一定能执行的彻底。
没办法,他不是李勣,没那威望也属正常,这也是姜恪请他这位皇室亲王来的原因。
“殿下,臣等都知道军情紧急,臣保证,蓝田大营所部,一定按时完成。”
“殿下既然一同出征,不如就在营中住下来。一来省的折腾,二来也与诸将熟悉一下。”
对于岑长倩的好意挽留,李贤笑着摆了摆手,蓝田大营有他们的任务,李贤也有自己的军务。
并州军应该已经接到开拔令了,他这个并州军统帅,是要跟自己的军队会合的。
况且,他留下在这,姜恪和岑长倩都会不舒服,军队用起来咯手,耽误军国大事,可就有违初衷了。
“与你们不同,本王是个劳碌命!并州军的将校都是年轻人,不好约束军队,本王得看着点。”
“好了,诸位将军,咱们都有各自的军务,都别送了,就此别过,咱们肃州再见!”
说完这话,李贤与诸将拱手告别,连送都省了,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弄得岑长倩等将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老刘,咱们是不是把这位爷得罪了?”
“我哪知道,反正咱搞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让姜相为帅,难道说刘帅不行?”
越说越不像话,都敢议论将帅人选了,这还了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给他们提了提醒,岑长倩挥了挥手,示意诸将可以退下了。
随即,又苦口婆心的叮嘱刘审礼和娄师德,将帅不和是军中大忌,薛仁贵、郭待封已经是前车之鉴了。他们虽然是刘仁轨的部下,可在面临国家危亡之际,也要有保持公心。
而且,这次是大战,是绝对国运的一仗。一旦西线再次失利,那大唐在未来几十年,都别想再恢复安西四镇,控制丝绸之路。
“这年头,有仗打就不错了!看看咱们的那些老兄弟,有多少转了文官了,该知足了。”
“不要那么暴躁,安心带兵,有邪火到战场上,冲吐蕃人发去。”
说到这,岑长倩还提醒他们,刘帅曾有言在先,将不涉政,他们这些人,不要参与到朝中争斗中,更不要与皇室中走的太近,如此才能保之万全。
雍王贤,骁勇果敢,善将兵,是颗好苗子,将来走正道,国家必填一名帅。可若不是,那就有陛下可烦的啦。
想想先帝朝薛万彻等名臣大将,立了多少功劳,为大唐付出了多少,最后还不是因为卷入皇室之争,身死族灭为天下笑。
打仗死,没问题,那叫为国捐躯,朝廷自有表彰。可要是过早站了队,而且站错了,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刚才,本帅与雍王那是客气,人家也知趣,这就叫大家方便。”
“你们俩给我记住,没事摸摸自己的脖子,三思而后行,千万保持距离。”
就在岑长倩巴巴给二将上课的时候,一路北上的李贤,耳根子也是阵阵发烧。且在队伍中,掌旗将-程伯献与侯诚,碎碎叨叨说着岑、刘等人。
先不说军情,单说礼数上,这些家伙未免太无礼了。殿下鞍马劳顿,一路狂奔而来,他们连顿饭都不管。咋地,蓝田军,就不是大唐的军队了?这也就是在蓝田,如果在并州,他们的人头,早就挂在旗杆上了。
“你们啊,那嘴就是不饶人!世间如此美好,你们怎么如此暴躁呢!”
“他们都是刘仁轨的人,本王是卫公一脉,两股道跑的车,能团结协战就不错了!”
没错,李贤是亲王,他只能选择接受将帅文官们自己的选择;如果他是太子,面对这种情况,早就修理他们了。
而且,将兵多少无所谓,关键得是自己的地方,并州军才是他真正的根。李贤已经下令,抽调虎贲营在内三万骑兵,皆选最精锐之士。
老早就听说过了,并州狼骑天下无双,这次能统领他们征战沙场,李贤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对,殿下说的有理,这次让那些老倌儿看看咱们并州军的实力。”
“先声夺人,早一日解大非川之围才是真本事。”
并州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马,脚程比寻常的骑兵快一倍。所以他们定然是第一个到肃州整修,第一个出战。胜仗是最好的证明,其他都是虚的,并州军就是要用实打实的战功,让那些老家伙闭嘴。
“这就对了,少年大唐,大唐少年,这战场本来就应该是咱们的。”
“能不能让并州狼骑之名,再次响彻天下,就看着一遭了!”
话毕,李贤狠狠抽了一下胯下的宝马,疾快的冲了出去。
被他豪气感染的侯诚、程伯献等侍卫,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到战场,也都兴奋的嗷嗷叫,夹了下马腹,追着李贤的背影飞驰。
在整个凉州道所辖的军队中,他们可能是唯一的一支,不用鼓舞士气,对战场的硝烟,心神向往的军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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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肃州风萧萧!
有唐以来,武德二年,平李轨,置酒泉,福禄二县,隶肃州。到了贞观元年,以肃州隶陇右道。位于祁连山北麓、河西走廊中西部,东与高台及肃南接壤,南倚祁连山,西与嘉关毗邻,北抵夹山、金塔相连。
这里满布黄沙,气候干燥,冬冷夏热温差大、秋凉春旱多风沙。能在这里坚持戍边的,吃得了这份苦的,无疑都是忠心耿耿,心情坚韧之辈。
看到河西军整肃的军容,李贤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有他们在,最起码可以保证河西之地,坚持住朝廷的底线。
与岑长倩不同,苏庆节要热情的多,带领河西军文武将校,特意在城外恭候李贤,给足了他的面子。
哈哈.......,“臣苏庆节见过殿下!一路鞍马劳顿,殿下辛苦了。”
人家给了面子,李贤也不能不兜着,利索的从马上跳下来,赶紧把苏庆节扶了起。
“师兄,你这可是折杀小王了,要是让老师知道你给我行这么大的礼,那我这皮子就保不住喽!”
哈哈,“殿下说的哪里话,这都是臣子之礼,是臣的本分!”
“殿下请,请由臣给你介绍,我河西军的各级文武。”
在苏庆节的盛情介绍下,河西军的各级文武向雍王行礼,“什么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在这完全不存在,臣子之礼,半分不曾偏颇。
这也不奇怪,苏庆节是卫公一脉的,与李贤师出同门。对待自家人,自然是礼数周全,脸上的笑容,也更真诚一些,这就是派系的原因。
李勣致仕之后,卫公一脉也随着没落,在军中的话语权,也比不了勋贵世家出身的武将。
裴行俭转了吏部,出任文官,苏庆节又是被临时提拔到河西军主帅的。细算之下,还就李贤这个并州大都督,倒是最为出挑。
引李贤入内堂,奉茶之后,苏庆节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接到圣旨后,他动员了多少府兵、民夫,囤积了多少粮草、药材,以及修建了大批的箭楼,伤兵所。
总而言之,眼下的肃州就是一座集兵员、装备、救治,于一体的大型中转站。这里不仅能满足凉州道的军需辎重源源不断,更是可以作为反攻的起点。
肃州以西百里之内,除了官军掌握的关隘,所有的耕地、林带、村落、水井尽接被毁,百姓皆由官府迁之州中,坚壁清野,吐蕃军即便到了,也得不到任何补给。
可以看得出来,苏庆节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愧是刑公之后,战争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你想到的,人家想到了,你想不到的,人家照样能想到。
“兄长大才,小弟佩服!肃州的防御,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即便是姜帅来了,相信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呵呵......,苏庆节搓了搓手,有些腼腆的回道:“小伎俩,小伎俩,吃饭的手艺而已,上不了大雅之堂。”
“好,既然肃州准备的这么充分,那小弟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休整三日后,小弟既率并州西进,以解薛部之围。”
“别啊,殿下!哦不,明允贤弟,小兄这还没招待你呢,怎么能让这么急吼吼的就走呢!”
恩?这是话里有话啊,苏庆节随其父征战半生,对于西域,及吐蕃的情况,那是了然于胸。否则,他不会独断专行,将河西军的主力,全部集中于肃州一线布防。
这救兵如救火,薛仁贵部在丧失大半辎重后,还能坚持多久,就算他喝大了,也绝不会拎不清这么简单的问题。
“明允贤弟,不知道你的学业到了哪步啊?”
“兄长,贤也是丘八出身,直肠子,有话直说便是!”
嘿嘿......,“贤弟,你有所不知,咱们卫公一脉,也是分人的。比如说侯君集,是太宗皇帝塞给卫公的,所以只习得兵法十六策。”
卫公的兵法,是国之重器,不可轻授,即便是卫公的儿孙,也没有学的一招半式。这弟子,有自己想教的,也有迫于无奈,不得不教的。
侯君集就属于后者,完全是应付皇差。李贤贵为当朝皇子,国家亲王,身份无比尊贵。
二圣开口了,英公也不得不接着,所以从李贤学了多少东西,就能看出李勣是什么态度。
有求于人嘛!苏庆节必须得搞清楚,他的这位师弟,是实实在在的,还是挂名的。
明白之后的李贤,也是笑笑了,随即答道:“贤蒙老师偏爱,倾囊相授,又赐予《六军镜》。可贤天资有限,庶竭驽钝,没有学到老师身上,三分本事啊!”
李贤这话是谦虚之言,可在苏庆节的眼睛却瞪圆了,嘴都快咧到腮上了,兴奋的拍了拍扶手,就差蹦起来了。
别误会,苏庆节没毛病!恰恰相反,他正常的很。你想想,官场晦暗不明,西线又是天高皇帝远,日子过的既无趣,又疲惫。
就好比出嫁多年的妇人,终于见到了一个娘家人,能不失态吗?
“殿下,臣有个不情之请,请殿下务必恩准。”
此时的苏庆节,又异常的严肃起来,起身拱手向李贤请求,解大非川之围的首战,一定要带上他。
其父苏定方,晚年受命担任安集大使,全面负责对吐蕃的军事防御,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大唐消除这个西边的心腹大患。
可天不假年,苏定方最终在军中溘然长逝,临死前心心念念的,就是与吐蕃的战事。
现在,与吐蕃与天朝为敌,不管是为父,还是为国,苏庆节都义不容辞在一线冲杀。
可朝廷发给他的明旨,是配合大总管-姜恪作战,防守河西之地。也就是说,这场战事,他就是个配角,就是管吃吃喝喝的槽官。
苏庆节随父征战半生,大大小小数百仗,让他给姜恪提鞋,他不服。
如果,今儿来的是别人,苏庆节也就不说了,照旨意行事就是了。可来的是李贤,是他们卫公一脉的自己人,他这憋在心里的话,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兄长,不是小弟推脱,小弟只掌管并州军,并不是凉州道大军主帅,所以兄长之请,我实在说了不算。”
苏庆节听了这话,老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原本以为来的是希望,可没有想到,最终还是空欢喜一场。
“不过,河西军如果有人能独当一面,接替兄长的重担,小弟倒是可以修书一封试一试。”
啊,“殿下此言当真!”,由哀转懵的苏庆节,急声出言,好像怕李贤反悔了一般。
呵呵,“当然,真人面前不打诳语,小弟怎么拿兄长说笑。”
之所以揽下这事,李贤的考虑有二,师出同门,法源一家,李贤有义务拉这位正在走下坡的师兄一把。
其次,他了解西北的地形,民情,有他一同出战,把握能更大一点,也能少死一点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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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赌!
苏庆节举荐的接替人选,乃是前刑部尚书卢承庆之子-卢谞,现任肃州兵曹参军。迎候李贤之时,苏庆节还特意多介绍了两句。
此子虽然相貌丑陋,但胸中颇有韬略,有儒将之风,从军以来一直跟着苏庆节身边,出谋划策也立了不少战功。要不是他身子孱弱,上不得阵,官位也不仅仅是个小小的参军。
肃州一带的防御,补给及修缮计划,具体调度全部由此子负责。苏庆节以项上人头担保,把河西军交给他,一定可保河西十三州,固若金汤,稳如泰山。
额,听到苏庆节如此的推崇卢谞,李贤还真挺意外,河西军数得上号的将军,有十几人。苏庆节却单单举荐了名不传经传的卢谞,有点私相授受的意思。
战时,骤然提拔一个兵曹参军出任河西军主帅,能不能守住河西不说,军中的将校,谁能心服啊!
“兄长,要不这样,让河西军副帅-李景仁继任,他是宗室,又在军中多年,能力威望都不错。”
“还有那个王方翼,听说你来之前,朝廷不是有意以他为肃州刺史么?不如就举荐他好了。”
“不行,不行!”,苏庆节对于李贤提出来人选是连连摇头
“李景仁跟他爹比起来,差太多了!至于王方翼,用了他,你就等着挨皇后的收拾吧!”
话间,苏庆节拉着李贤向外走:“殿下,跟臣去看看,看看你就明白了!”
恩?看看!看啥去?虽然想不明白,但李贤还是给足了苏庆节面子,笑着跟他走了出去。
这也就是苏庆节,打了一辈子仗,一点都不会当官,李贤鞍马劳顿一路,连洗漱的时间都不给,除了他,也没有别人。
肃州刺史府正堂空空如也,而东侧的偏院却是人满为宦,人声鼎沸,这里是兵曹参军-卢谞的公事房。
院子里立着两块牌子,左边写着兵务,右边写着庶务。来着办事的官员,手里捧着文书,自动分成两行,一个碍着一个,眼吧眼望的等着。
见李贤不明其意,苏庆节解释着,朝廷虽然任命他为河西军统帅,但并没有委任新的肃州刺史,而他要操心整个河西十三州,精力很是有限。
那怎么办呢,选来选去,苏庆节挑中了卢谞。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品级比他高的官员,很是不服,没少出招刁难他。
可现在,也都被卢谞的才华所折服,即便品秩比他高,也都乖乖地的排队候着。
点了点头,站在门外,李贤就看到坐在文书中的卢谞,仅仅是扫了两眼文书,立刻就给出了解决办法。那些比他品秩的高的官员,还真的心悦诚服的拱手离开。
三言两语,事就办完了,速度之快,着实让人惊奇。
比如,一些迁到城里的百姓没吃住的地方。卢谞让官员把他们都安排到大户人家去,吃、喝皆有地主豪绅接济。
不同意?那就明着告诉他们,要是阻拦了朝廷的防御大计,吐蕃人杀进肃州,别说他们的家业保不住,阖府上下也会沦为异族奴婢。
当然,百姓也不白吃他们的,有什么活计,他们也会帮着干。这些人家雇佣短工,不也要供吃供住吗?现在为什么不行了!
军旗不够用?更好说,无非就是缝缝补补的活计,军中忙不过来,完全可以让城中的妇人有偿制作,针头线脑的活计,不着女人,找军汉吗?
还有,那些征集来充任军医的郎中,现在战事未开,不能养着他们吃闲饭啊!
除了配药等必要的人员,其他闲着的,都去配置毒药,见血封喉的最好。配置完毕,全部送到军中,交给弓弩手,浸泡箭头。对待野兽一样的吐蕃人,没必要将那么多道理,能杀敌就行。
“你呀,动动脑子,啥叫人手不够,制作不了那么多箭杆,城里的娃娃都会削木棍,人不有的是。”
“还有,军服、被子、鞋这些东西,统统交给百姓去做,按件给予钱财,府库里又不是没有布料和钱。”
看着那些官员在卢谞醍醐灌顶下,都恍然大悟,跑着出去办差。李贤也不得不承认,卢承庆的这个儿子,的确是个人才。
小山一样的文书,堆在面前,看也看懵了,一般人脑子早成浆糊了,头脑哪里还能如此的清晰,并给出行之有效的处置方式。
“昔日庞士元面丑而懒散,弹指嬉笑间处理政务,此人的行事作风与其颇为相似。”
“可这临阵之事,不是开玩笑的!兄长在沙场征战半生,应该明白说和做,是两码事。”
呵呵......,“不知道殿下是否见过书生杀人。这读书人要是起了杀心,那可比咱们丘八要狠多了。而且。”
而且,只要他们打的顺畅,河西的压力就不会很大,吐蕃军也过不了阿史那忠那关,卢谞只需要防范源源不断支援他即可。
换句话说,不用卢谞,这说明李贤对自己没信心,没把握解大非川之围。经验不足怎么了,李贤还不到二十之龄,还不是一样统领大军作战。
“兄长,你是在激小弟了!”
“没办法,与英公一样,他相中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我看上了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
揉着下巴,沉思片刻后,李贤淡淡言道:“表他为检校-肃州刺史,代领河西军。守的好,本王亲自上本给他扶正,丢了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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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城池,那自不用说,除了他本人,范阳县候府也得跟着遭殃。苏庆节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谓险中求富贵,想出头不可能没有代价。
卢谞的命还是好的,雍王看在他的面上,愿意向大总管举荐。其他的官员,可能终此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际遇。
“好,卢谞为正,李景云、王方翼为副,暂领河西军。臣与殿下联名向大总管举荐,风险共担,荣辱与共。”
“好啊!有兄长指教,贤对解大非川之围,更有信心了。”,话间,李贤拍了拍苏庆节的肩膀:“走吧,咱们不要耽误了卢刺史办公。”
苏庆节说的没错,当务之急不是河西,而是大非川。大非川的唐军要是没了,那对于军心的影响才是最大。没有了军心士气,军队就是一盘散沙,即便河西十三州的城池再坚固,也守不住。
战争本就是一场豪赌,押的对不对,就看将帅的临机抉择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棘手!
永远不要小看自己的对手,也永远不要对任何事轻易的下结论。松赞干布,禄东赞,一君一相,都不是等闲之辈。经过两代人的艰苦经营,吐蕃早已经今非昔比,千万不可以小觑。
不了解吐蕃的人,一直都认为,吐蕃一国全靠噶尔·东赞,没了他,吐蕃一国,什么都不是。可事实是这样吗?当然不是,苏庆节曾随其父防御吐蕃,对于吐蕃的人和事,要比寻常人多得多。
噶尔·东赞与吞弥·桑布扎、支·塞汝贡敦、娘·墀桑扬敦四人,被称为“四贤臣”,一同辅佐两代吐蕃赞普。即便是今日,剩余的三人,依然在国中掌权,辅佐国务。
而禄东赞的儿子,也不是仅有论钦陵一人,严格来说,他只是吐蕃的外相,吐蕃国真正的大论,是其兄-赞悉若。与薛仁贵交战的吐蕃三大将,也是禄东赞的三个小儿子-赞婆、悉多于、勃伦赞刃。
论钦陵之所以名扬天下,是因为其是一位卓越的统帅,深得其父真传,攻陷安西四镇只是他的杰作之一,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等部,都折于其兵锋之下。
三大将中,又以年纪最小的勃伦赞刃为首,此人勇冠三军,骁勇异常,曾率千骑对战焉耆四万大军,大胜而还,绝对可以称得上吐蕃第一猛将。
如今,赞悉若主国政,论钦陵率领四十万大军东侵,不取得西北的控制权,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至于慕容家,那就别提了,他们家就是亡于横征暴敛,否则怎么会断送了三百年的社稷。
“那些事就不说了,他们能把薛仁贵这头猛虎打成这样,能力自然非同一般。”
“让本王想不通的,是吐蕃军的装备。你看看,全他妈是铁甲,而且与中原样式颇为神似。”
额,“这个,这个!”,苏庆节当然知道为什么,可身为人臣,他总要守该守的规矩。而且确实是朝廷的错,李贤骂两句,也可以理解。
见苏庆节吭哧瘪肚的样子,李贤就知道有猫腻,所以在眺望敌营,感叹布防得当的同时,还不忘在下面踹他一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搞那么多古怪干什么!
“殿下可知,文成公主下嫁吐蕃之时,带走了大量的典籍、工匠!这些书籍和工匠,让吹毛饮血的吐蕃飞速发展。.....”
用苏庆节的话说,文成公主心里有怨气啊!这种怨气不仅是对太宗皇帝,更是对整个大唐。国力如此昌盛,还送宗室之女和亲,确实是丢脸面的事。
既然大唐不在乎她,她自然也不在乎大唐,所以出嫁的时候,特意要了这些嫁妆,可是帮了吐蕃不少的忙。现被吐蕃赞普-芒松芒赞遵为太后,地位尊崇无比。
“哦,照你这么说,山脚下的那些,就是大唐公主复仇记?”
“啥记?”
“本王的意思,他们都沾了公主的光了!”
恩,听明白的苏庆节点了点头,立刻回了一句:“这,与大唐开战的背后,有没有公主的推波助澜,就不得而知了。”
说这话的时候,苏庆节的脸上,还闪过了一抹惭愧。他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堂堂七尺男儿,坐视和亲之事发生,这是军人的耻辱,也是男人的耻辱。
他不敢诟病太宗皇帝,可对于此事,实在是不好恭维。既然早晚都得打,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放任他们发展、壮大呢!
“你这话说的对,早就应该打了,早在刑公征讨西突厥之后,就应该顺势南下。”
“殿下说的是,家父当年是有此想,可朝中诸臣以耗费国力太甚为由,劝阻了陛下。唉,一言难尽,往事不堪回首!”
苏庆节也承认,李贤说的有道理。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和亲,和个屁,什么鸟道理。
彼时,大唐占有绝对的优势,完全可是趁大胜之势,以力降伏,可就因为一时大意,如今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得了吧,他就会玩花姑娘,什么时候在意过正事。”
李贤这一秃噜嘴,可是把苏庆节吓着了,左右张望之下,见秦晙、李敬业等人,都低着脑袋,仿佛跟没听见一般。
“殿下慎言啊!有些话,要是传出去,你可就倒霉了。”
呵呵......,“兄长,你呀,太紧张了。本王就是活跃一下气氛,你也太不识逗了。”
说完这话,李贤还指了指下面的吐蕃军营,完全是按照八门金锁阵所布。主要分为九个阵壁,八道门。
它的优点在于在一个局部战场上,利用优势兵力集中攻击敌方弱势兵力,利用围剿,轮番作战即车轮战,不断消耗敌军体力。如果能形成包围之势,更加打击对手信心,使得其自乱阵脚。
但它的缺点同样显而易见,整个军队被分成九块阵壁,非常考验布阵之人的指挥能力,如果不能协调各个阵壁,便有被敌军逐个击破的危机。
论钦陵大才,用兵灵活,不拘于兵法,知道利用地形之变,为了不使军队在衔接运动中协调不畅,特意转为营寨。薛部本就是败军,只有防御之心,无反扑之力,所以此八门金锁阵才如此成功。
“殿下,你还真是我师弟,小小年纪,眼睛这般毒辣,一眼望去,就能看出端倪,厉害啊!”
“师兄,小王怎么说也在辽东打了两年,大大小小几百阵,要是一点道行都没有,老师岂不是白费心力了。”
没错,虽然那时候,李贤还没有拜李勣为师,可李勣总是有意无意的教他几手,这其中就包括行军布阵,安营扎寨之法等,学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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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晋阳时,他每天都与老师手谈下棋,闲聊之间,李勣给他传授了不少经验,要是连这都看不透,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啦。
“既然你也看出来了,那咱们搞他一下,试探一下虚实?”
见苏庆节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李贤就觉得好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喜欢干年轻人的活计。
“师兄,你都多大岁数了!能不与年轻人凑热么!再说,这里面可是还有玄机的,你也不是看不出来。”
“走,先回去!这么多天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咱们回去商量一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姜子牙钓鱼!
回营的路上,苏庆节一直都在李贤身边絮叨他曾经的战绩,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抢这么破阵先锋,绝不让李贤小瞧于他。
那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连他儿子-苏瑀都看不下了,连连捂脸,表示与“丢人”的父亲划清界限,气的他爹,赏了他好几脚。
直到李贤升帐,商讨战事,苏庆节才收起为老不遵的样,老神的端坐在帐中。而李贤,也是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地图前的李敬业,通报战场情况。
围住薛仁贵部的,并不是吐蕃军的全部,九个壁垒,大概七八万人。而在大非川以西,二十里的外,就是高耸的山脉,谷口有吐蕃兵丁把守。
不出预料的话,论钦陵及吐蕃军的主力,都在西侧的大山之后。依山屏障,反斜面是一马平川,适合屯兵、扎寨。
山上还架设了大量的投石机,一来可以为八门金锁阵提供支援,二来也可以阻挡援军解围,论钦陵不愧兵家老手,果然好算计。
破这个阵不难,难的事对时间的掌控,否则一旦被敌人拖住,那漫天的飞石,就是送唐军上路“毒药”。所以,面上看,此战考验的是速度。
面下的是什么呢?那就要说到吐蕃的壁垒的防御力度,薛部的挣扎完全就是挠痒痒,只要论钦陵想,他可是随时吃下处于低洼之地的薛仁贵部。
那他为什么如此做呢,是想戏辱薛仁贵,还是他财大气粗,吐蕃已经可以无视四十万大军的人吃马嚼?
都不是,论钦陵在学姜太公,他在钓鱼,他在钓大唐的援军,对于他来说,尽可能消耗唐军的有生力量,使之丧失西进的能力,才是最关键的。
这些年,吐蕃的国力虽然增长了不少,但还没有强盛到可以一口吞掉大唐的地步。所以,李贤和苏庆节料定,掌控西北的霸权,拿下河西十三州,将是他最高的限度。
待李敬业通报完,端坐帅位的李贤,随即开口:“诸位,你们呢,或随本王鏖战辽东,或与某戍守并州,再或者是我师兄的旧部,都是自己人,本王有话也就直说了。”
“论钦陵是张网逮捕了,而网中的诱饵,我们又不得不救,所以这耗子药,那怕穿肠肚烂,我们也得喝。”
“恶战是一定的,这自不必多讲。可本王不愿意拿大伙的脑袋,去碰论钦陵的石头。所以。”
所以,搞掉西山上的数量颇多的投石机之,与破去八门金锁阵必须同时进行。今日要议的重点,就是怎么搞掉高山之山,重兵防守的投石阵地。
在三十多万大军的眼皮底下,搞掉它们,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执行的军队,要像孙猴子一样,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大闹一场。
“殿下,末将请命,末将愿意为殿下除去此心腹之患。”
“末将愿意秦兄一道前去,拼死也要将它们毁了。”
首先出来答话的是驸马都尉-秦晙、李如壁,他们都是秦睿的姐夫,这种时候,自然要勇担重任,率先垂范了。
而紧随其后的,是李敬业、侯诚、程伯献,段怀晏、段怀皎、段怀本等并州军大小将校,纷纷起身请战,豪气干云,斗志正灼。
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苏庆节,及随他而来的部分河西军将校有些瞠目。让他们吃惊不是将军们求战,而是李贤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能让将士们视死如归。
苏庆节等人都久在行伍,当然知道这一点并不容易做到,是以都对李贤投去了正色的目光,丝毫不敢当他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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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点了点头,李贤游离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侯诚、程伯献,两个侍卫头子的身上。
“侯诚,汝父攻灭高昌,击败吐蕃,一生战功堪称传奇,本王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怎么样?”
“程伯献,程襄公忠勇无双,有福将之称,本王今儿就要借你们程家的福气,用上一用。”
挑中他们俩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俩率领的卫队,虽然人数只有五百,但却是虎贲营,乃至整个并州军,最精锐的军队。
随便拿出一个,在军中都能当个百夫长。武艺高强,作战经验丰富。一直都是李贤的眼珠子,心头肉。
如果不是薛部危如累卵,战场情形急转直下,李贤是不会拿着心头肉去冒险的。
呵呵,“殿下,您终于看得起我一次了。请殿下放心,末将誓死以报。”
侯诚这话说完,程伯献则没心没肺的笑道:“殿下说的没错,俺们家人都是属猫的,都九条命,死不了。”
呵呵......,这小子平时就不着调,到了这生死关头,还是这般的无厘头,把本来异常严肃的气氛,一下子就破坏了。
不过,大伙也得佩服他,面对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还能谈笑风生,这份胆略,就足以让人钦佩。
“好,这个活计就交给你们,完成任务后,向南虚晃一枪,随即立即向北,由敬业接应你们。”
指了指地图上的两点后,李贤伸手让苏庆节给大伙讲讲,到底什么是八门金锁阵,论钦陵的八门到底厉害到哪!
老苏也不客气,起身来到帅案前,提起一支笔,笔记在地图一盘的空白纸上,一边画,一边给诸将讲解。
八门金锁阵是根据“奇门遁甲”中的八门方位、星象、地形等因素制定用于战场上的阵型,历经数百年有了些许变化。
主要分为九个阵壁,八道门。“门”就是此阵的入口,又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道。
将敌军引入门,就可人为调控阵型,击杀敌军。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东南的生门为例子,即巽挂之象。其中又分四宫、甲戍已、天辅三门。”
“也就是说,每一门其中,都有三阵,互为犄角,互为支援。门与门之间,又套以六丁之数,门中八门又生八门,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这生门,并不一定是真的生门,至于怎么从哪门而入,还。”
苏庆节这还没有讲完,外面的守卫就便进帐来报,营外有上万不明身份的人马行至辕门。
这一下,可是让营中的将领,面色都为之一变。他们行军这么隐秘,扎营又这么远,难道被吐蕃人发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如虎添翼!
出营一看,李贤及诸将,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回话那守卫就是“二胰子”,说半段留半段,这叫不明身份的人马吗?人家没打旗子么?
这他妈分明是粟末靺鞨的旗帜,不,现在应该说是渤海国了!领头的二将,是李贤的老熟人-云曦公主和李楷固。
哈哈......,“楷固兄弟,你这胡子更是茂密了,恩,更是威武了。”
“殿下也是越来越结实了!能再次于殿下麾下效力,末将及所部两万将士,与有荣焉。”
李贤与李楷固这边还没有叙完旧,云曦公主跨步挡在二人中间,拍着李贤的胸口,不善道:“李老六,你什么意思,看不到本公主,是不是!”
噗嗤,除了河西军的将领,并州军的将领,都捂着嘴偷笑,同时还拉着河西军的将领转身,给自家主将留足面子。
对他们来说,公主怼王爷,那就是家常便饭,他们俩在北都的时候,几乎是天天拌嘴,大伙早就习惯了。
“知道,知道!可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回来了,而且怎么跑到战场来了?”
“切,本公主听说老薛被围了,所以便向父王要了两万兵马来救援。没办法,谁让本公主讲义气呢,都是一口锅里搅弟兄,不能袖手旁观。”
云曦的话说的是轻巧,可从辽东到这,路程何止万里!他们这几个月,一定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往这里赶,甚至超过了姜恪行军的速度。
而这份人情,李贤心里明白,完全是看他,与薛仁贵没什么关系。
见雍王面色尴尬,李楷固赶紧出来圆场,渤海国是大唐的藩国,是羁縻州,渤海的军队也是大唐的军队。
渤海王(唐称渤海郡王)大祚荣在出兵前,已经俱本上奏二圣,愿出兵两万,助大唐西南的战事。接到圣旨后,他们在幽州换装,过并州,穿凉州,奔肃州,一路狂奔而来。
除了旗帜、内部编制外,这两万大军与全副武装的唐军,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与此同时,大祚荣还让李楷固带给李贤一句话:患难见真情!
恩,“郡王的深情厚义,本王知晓了!”
“走,咱们帐内说话,有了这两万生力军,本王是如虎添翼。”
别人不好说,李楷固,李贤还是了解的。这家伙带出来的兵,又狠又横,完全不知死字怎么写。最适合打这样的大仗、恶仗,用起来顺手的很。
而且,三万并州军、两万河西军、两万渤海铁骑,共计七万大军。与薛仁贵部会合之后,虽然进攻不足,但防守有余,完全可以坚持到,凉州道主力到位。
大祚荣这份人情不小啊,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更让人受用。他一个人,就卖了两次,二圣和他,不管到什么时候,都得记得还这个人情。
当然,这其中功劳最大的,还要说云曦公主,进帐之后,李贤特意向苏庆节等隆重介绍,并要求诸将,以唐公主的礼仪对待。
可这人啊,就是不禁夸,刚说她几句好话,这位公主殿下就闲不住了,搬了把椅子,直接摆在李贤的案子边,手还把玩着令箭,完全没拿军议当回事。
俨然一副-副帅的意思,不管大伙接不接受,她都当定了。按照军律,别人这么干肯定是要掉脑袋的,可云曦公主毕竟不是别人,她从前就是这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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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晙等参加过东征的将领,不仅欣然接受,更是给其他的将领,尤其是苏庆节使眼色,示意他们安坐就好。
“又添了两万大军,本王这底气就跟足了!”
“刚才苏将军也介绍了八门金锁阵的厉害,相信你们也该明白了,此次的对手绝不容小觑。”
“破阵,不是目的!我们不仅要救下薛部,更是“拖家带口”,撤到大非川以东,重新构筑营寨,与吐蕃军对峙。”
“现在,本王颁布第一条帅令,全军自本王而下,按照军职高低,承接职务,上官战死,副手顶上。......”
随后,李贤,又叮嘱诸将在出战之前,做好士卒们的工作,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不要让士卒背着包袱上战场。
就在诸将已经要散帐时候,摆弄令箭的云曦公主站了起来。
“本公主补一句啊!我是大军副帅,要是老六死了,本公主就是主帅,明白么!”
咳咳,正在喝水的李贤,一口就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摆手,示意诸将可以退下了,各自办差去了。
“老六,不会吧,你要是让水呛死了,那可就是大唐开国以来,死的最冤的亲王了。”
李贤呛的不轻,涨红的脸向猪肝一般,指着云曦公主说不出来了。还是云曦帮他抚了抚后背,好一会儿才不咳嗽。
“我呀,用不着死,你要想坐着,过过大帅的瘾儿,现在就行。”
还真不客气,李贤这让开了,云曦直接坐了上去,左扭扭,右扭扭,瘪瘪嘴,还叨咕了一句:硬邦邦的,不舒服。
“老六,知道我什么来吗?”
“不知道!”
“你就是自己作死,吐蕃副相-论钦陵,给我父王修书,劝他老人家竖帜反唐!.......”
劝人家攻唐,自然是送上了厚礼,仅辽东一地,他们的目标就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高句丽王室,收了大礼后,已经打起了复国的打旗,造反了。
朝廷派了李谨行,与其父大祚荣一同平叛,云曦离开辽东的时候,仗已经打起来了。
对于万里之外的辽东,吐蕃都能下这么大的本钱,更别说近在咫尺的西域诸国了。云曦公主再不会算账,也能算明白,李贤与这么多人作对,能被打的有多惨。
“老六,差不多得了,可别玩命!你那父皇心根本就没放在你身上,何必如此的逼自己上进呢?”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着本王是为他了?”
“难道不是吗?你们唐人的书里,写的明明白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么!”
得,李贤差点都忘了,这位渤海国的公主,已经是中原通了。对于大唐的礼法、世俗,那都一清二楚。
第一百四十章 潜行!
云曦公主到的当夜,侯诚、程伯献及所部五百将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帅帐之前,整个队伍包括候、程二人在内,皆全身着黑甲,甚至连面甲都是黑的。
虽然看不出来他们的表情,但李贤知道一定是坚毅的。这些年来,大家一起打仗,一起生活,早就超出了一般的主仆关系,身为这只军队的主帅,于情于理他都要来送送。
“弟兄们,乾封年始,咱们东征高句丽,翻雪山、过草地、迎寒风、跨天堑。有多少兄弟倒下了,只有我们自己清楚。”
“可现在,本王必须让你们再跳一次油锅,因为大非川的包围圈里,还有数万友军弟兄,本王不得不为。”
整个帅帐前,入耳的,只要李贤的声音,及咧咧的寒风作啸。五百侍卫,连个杂音都没有,没有人对李贤的命令感到迟疑。
站在一旁的苏庆节,能清楚的感觉到这支军队身上散发的杀气,浑然一体,的确是精锐中的精锐,怪不得雍王如此看重。
而且,他们好像天生就是为战争、杀戮而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以至于苏庆节不由的脱口道:“好熟悉啊!在哪儿见过呢?”
“有什么可奇怪的,这支军队是仿照当年的飞虎军而建,领兵的侯诚是侯君集的儿子,能不熟悉么?”
说到这,云曦还挑着眉头看了苏庆节一眼:“苏将军,你不是唐军老将么,这都不知道!”
苏庆节当然知道,定襄会战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当然见识过飞虎军的雄姿。其父苏定方,曾随卫公率三千飞虎军,奇袭阴山,那可怕的战力,至今让他历历在目。
所以在战后,太宗皇帝感叹道: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书名竹帛。卿以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威振北狄,古今所未有,足报往年渭水之役。
年头太多了,苏庆节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但他更佩服李贤的胆子,真是够大的,竟然敢偷偷摸摸的重组飞虎军!
“老规矩,活着回来的,个个有赏;回不来的,本王管三代,你们的父母、妻儿,雍王府一力承担。”
李贤这话音一落,五百余人整齐的行了一礼,高声吼道:“愿为殿下以效死命!”
“出发”,侯诚大手一挥,五百人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按照顺序,离开大营。
而李贤,也是抱着膀子,望着远处的黑暗,怔怔看着,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不曾移动一步。
侯诚,自小跟在李勣身边,兵书战策看了不少,这仗也没少打。可因为出身的问题,从来没人敢把军队交给他,也就没有单独领兵的机会。
而程伯献,比他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入伍早,可别人看重的却是程家的门荫,每每提到他的时候,总是把他祖父、父亲放在前面。
这很伤程伯献的自尊心,现在雍王给他撑了脸面,给了他机会,那还不削尖了脑袋,往上冲,那里还容的半分迟疑。
等他们到了西山脚下,天已经蒙蒙亮,看着高耸陡峭,层峦叠嶂的山峰,二将是一个脑袋两个大,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叫了一声:苦也。
上山的路,不用想了,一定让吐蕃军给封了。原本以为带着三五百人,不显山、不露水的,穿插进来,攀爬小道,就把事办了。
可现在看,办个屁啊!那还叫路么?人都侧着身子一点点挪,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谷,摔个粉身碎骨。
而且,他们还得等夕阳日落之时,借助微弱的光线攀爬上去,才会被罪不引人注目。照着这破道的情形看,一宿也上不去啊!
“候兄,这可是一锤子买卖,殿下、苏将军可等着西山火起呢!”
“我当然知道,可这路也太崎岖了,咱们也没时间再找其他的啊!”
揉着下巴,沉思片刻,侯诚面色阴沉的提议,将攀爬时间提拔半个时辰,所有将士相互不系绳索,以免连累过多的人丧命。
同时,为了节省负重和体力,所有人只留一把横刀,一把军刺,衣甲、旗帜、长枪、弓弩,就地掩埋,轻装上阵。
叮嘱将士们,为了大唐,为了殿下,为了被围的几万弟兄,即便是跌落了悬崖,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任由自己摔成肉泥,尸骨无存。
死都不能吭一声,这的确是很残忍,可又不得不做的选择。程伯献就是有千般不忍,也不得不同意,毕竟这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而且,他也相信,弟兄们不会有一个有怨言的,整个虎贲营,谁不是奉行,殿下长刀所指,就是升天之处。
“好,干了!人死鸟朝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这话,程伯献招了五位百夫长,又把候诚的命令传达了一边。果然五位百夫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拱手回到自己的所部,开始准备去了。
......,吃完携带的食物,喝光壶里的水后,将士们在二将的带领下,对着长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算是与祖宗告别了。
起身后,一个个年轻的脸庞,面带坚毅之色,将刀绑在后背,军刺插入袖子,走向了陡峭的悬崖峭壁,一丝迟疑都没有。
开始的时候,效果不错,将士们都咬牙挺住了。可爬了一个时辰左右,爬道一个斜坡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那些躬着身子要上去的弟兄,被吹的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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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十多个没坚持住的兄弟,顺着风就掉了下去,侯诚清楚的看到,他们为了让不发出声音,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就像一个沙包一样掉了下去。
他们赤条条哭着来到这世上,可走的时候,却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同样看到的还有不少卫队的兄弟,不少人都面带悲色,即便强忍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这些人,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看到两位将军继续爬了,也都甩了甩眼泪,继续攀爬。既然已经有兄弟率先垂范了,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下去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勇冠三军!
是夜,子时,西山之上,果然大火纵起,殷勤盼望的李贤等人皆叫了好,侯诚、程伯献果然长脸,一个奇袭就解决了大军的心腹之患。
现在后背的芒刺拔了,李贤也就没什么顾忌了,随即命苏庆节为主将、秦晙为副将,率领五千,破袭围困大非川的吐蕃九垒。李如壁、李楷固二将,各统一万骑兵侧翼掩护。
李贤自提中军压后为后合,为三支军队压阵。作战目的非常明确,就是突进去与薛仁贵部会合,沟通作战计划,里应外合突围。
本来李贤是想让秦晙独挑大梁的,苏庆节毕竟年纪不小了,老不以筋骨之强,与年轻人争什么。
可苏庆节却是异常坚决,还拿破阵说事。即便白日,秦晙尚且不一定能破,更不要说目不能辨物的黑夜了。
说不过他的李贤,只能从了他的愿望。但却把苏瑀留了下来,父子同时闯阵,万一出了差池,他没法跟苏家的妇孺交待。
端坐了山坡之上,借助微弱的月光,看着三部向壁垒飞驰,李贤缩在袖子里的手,也不由的捏的一紧。
论钦陵或者吐蕃其他人,能布下这样的阵法,足见其在兵法上的造诣,并不比苏庆节低,更别说他这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了。
能破,不能破,其实并没有万全的把握,李贤与苏庆节,也只能靠着掌握的情况,分析、推演。结果是什么,还得等打完再说。
唐军唯一占有的优势,西边火起敌军没有增援,还有就是夜色,目不能辨物,协调不畅,大阵无法高效的运转,只能依靠现有的工事,防御,反扑。
“老六,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如此紧张,这不是你的性格!”
没错,辽东之战,即便身陷重兵包围,上天无地、入地无门的时候,他都是笑呵呵的,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
今儿?
“不一样,不一样,河西以西的广袤土地,西北霸权,都在此一役,大唐不能输。”
云曦已经不是从前的草原公主了,久在中原,当然知道大唐政治及周边的地理。是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大唐都不能输。
而且,救出薛仁贵部,也是振奋军心的必要条件。李贤这个凉州道的前军都督不好当,身上的胆子太重了。
唉,云曦公主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李贤,只能陪着坐着,看着下面的战场,杀作一团。西山大火一起,守壁垒的敌军,必会警惕,营中自然灯火通明。
可以清楚看见,苏庆节、秦晙一马当先,从休门而入,直扑三宫,仅仅一个照面,就冲散了防守的吐蕃军,必的他们不得不退向天冲的位置。
他们以为,苏庆节会继续攻击甲申庚和天冲,可没有想到,突袭的唐军竟然奔着开门的八宫而去。向一条巨龙一般,席卷八宫、丁星奇、天任三阵。
之所以这么打,是苏庆节认为,布阵者一定知道唐人会有识的此阵之人,如从东南角上生门击人,往正西景门而出,其阵必乱。
是以,摆在明面的生门,必然是个陷阱,目的就是引唐军上钩。而根据奇门之数推演,是个为“生门”的,开门占三成左右。
人潮如涌,马似山崩,只见苏庆节身披重甲,头戴金盔,一马当先入阵。
角声大起,血满征袍,刀枪剑戟断美意,睥睨戎马倥偬,旌旗鼓浪韶华,燎原之势,碧血横飞。
唐军将校,愈杀愈勇,如虎入羊群,纵横莫当,无不以一敌十,打的吐蕃军一愣一愣的,丁星奇阵转瞬即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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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到了天任之前,苏庆节、秦晙,冲在阵前,各自持枪,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手落处,飞盔破甲哭声不决,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其余将士,踊跃施勇,刺枪使刀,与敌军杀个昏天黑地。战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地,四处扬血飞沙,遍布号哭之声。
负责侧翼的李如壁、李楷固,又跟两条锯齿一般,卡在生门、惊门之处,使苏、秦二人,可以从容的攻破开门,折转一番后从坤门而出,奔向应势接应的薛部。
“本帅征战半生,自认为见识过天下英雄。可看到闯阵的唐军,不得不承认,中原果然物华天宝,人际地灵啊!”
“尤其是,为首的那两员唐将,一老一小,皆虎熊之将。看了着实让人眼红啊!”
此时,身处八门金锁阵中,死门-腾蛇阵眼的,正是吐蕃前军主帅-悉多于。对于有人能破阵而入很是惊奇,可又甚佩服,竟然真的有人找死。
“四哥,说那么多干嘛,让我去宰了他们,然后再与二哥合击外面的唐军。”
说话这位,正是吐蕃军第一猛将,禄东赞的第五子-勃伦赞刃。苏庆节二将闯阵的时候,跃跃欲试的他就已经忍不住了,却被兄长压了下来。
可现在他们已经与薛部会合了,天亮之后势必要进行突围,来个里应外合,所以现在砍掉里面的唐军正好。
“不行,虽然看不清外面来人多少!但绝对不会是唐军全部到位,否则陷入苦战和包围的就是咱们。”
“如果咱们把里面的薛仁贵吃掉了,他们就会走,那后面的大鱼也就钓不着了。”
“二哥不喜欢吃夹生饭,咱们不能坏了他的大事。”
悉多于当然知道,他压不住勃伦赞刃,但二哥可以,这小混蛋自小就是二哥教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这时候把他抬出来,恰如其分。
见弟弟蔫了,悉多于嘿嘿一乐,随即命人传命给各壁垒,严防死守,不得让薛部之兵,跑出去一个。如有走漏,所部将校,一律连坐,立斩不赦。
至于,营外来了多少唐军,那不重要!明日天一亮,不就全知道了。四十万大军在此,难道还吃不下小小的唐军前部?
“灰心丧气什么,仗有你打的。明儿,明儿四哥让你打个痛快。”
在开解弟弟的同时,悉多于还盘算着,如何配合主力,吃掉外面的援军。给大唐援军的主帅,送上一份“开门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帝国双壁!
苏庆节与薛仁贵可是老弟兄了,太宗皇帝征辽东的时候,他们俩就同在军中效力了,一个将门虎子,一个寒门英才,相得益彰,交情很是不错。
可辽东战事结束后,骁勇绝伦的薛仁贵一战成名,善于军略的苏庆节,依然原地踏步。老苏把一切归咎于“颜值”,谁让薛仁贵年轻的时候,长的比他帅呢!
有援军冲入包围圈,这对被围困日久的薛部的唐军,欢欣鼓舞。朝廷没有放弃他们,这也不枉他们坚守这么多天。
军中的士卒从来都是敏感的,要他们拼命,没问题;可不能让他们白死,死是要有价值的,否则这兵当与不当,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种时候,最怕的是什么,就怕外围的将领决心不够。薛部营中又有一万多名伤兵的拖累,行动必然缓慢。
见事态艰难,一般人不会愿意为他们坚持太多时间,大概会选择后退。免得的引火烧身,再把自己的部队再搭进去,毕竟这周围可是有吐蕃四十万大军。
看着将士们重新燃起的斗志,已经几个月没有笑过的薛仁贵,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而当得知,负责外围的统帅是李贤,薛仁贵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在辽东搭档两年,薛仁贵与李贤携手共战无数次,他很了解雍王的脾气。
别看他年纪小,可却是个重情讲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物。有了他在外面,薛仁贵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
“苏兄,咱们还跟当年在辽东一样。你负责指挥,我负责冲锋。我手下四万生力军,尽数都交给你,怎么样!”
“扯淡!四万生力军,你老薛啥时候学会不老实了!谎报战力,也不能这么大的谎儿吧!”
薛仁贵报的是实数,可却真的没有四万能战之军,他营中还有一万多伤兵没人照顾呢!想转移一个伤兵,就得用两个人,也就是说薛仁贵只有两万人能用于作战。
被道破心机的薛仁贵也是不恼,很大方的承认了,加上苏庆节带来的人,突围的战力不到三万。没办法,苏庆节是那种打仗算计到骨子里的人,这点小聪明,在他这根本就不管用。
当然,这不是薛仁贵好面,不好意思提自己打了败仗,而是死的人太多了,他实在无颜见江东父老,更没有脸面去见皇帝。
知道老友心事的苏庆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老薛,谁也想不到吐蕃会用四十万大军来偷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殿下让我带话给你,战事才刚刚开始,一雪前耻的机会多的是,千万不要气馁。”
按照军法,薛仁贵,郭待封,郭待诏等大将,在战后都会受到军法的处置,轻者罢官夺爵,重者斩首、抄家流放。
可眼下这行情,朝廷没有罢兵休战的意思。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薛部的将官们完全可以戴罪立功,将功折罪。
即便回朝的时候,受赏没有别人多,但保住了官职爵位,也不算亏啊!而且,二圣那边,还有雍王帮着说话,再差能差哪儿去。
唉,“薛某欠殿下的良多啊!”
有感而发的不仅是薛仁贵,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郭待封,也是一脸悔意。要不是他小心眼儿,大军何止于这个地步,不仅连累了这么多弟兄,更是劳动二路大军走这一遭。
“行了,我的两位大帅,赶紧下令全军,埋锅造饭,饱食一顿,咱们好天亮突围。”
“外围的事,你们不用担心,玩阵法,殿下也是把好手。最起码,比你们俩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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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庆节这话算是一点没面子都没给二人留,不过仗打成这样,他们俩自然也不好再争辩什么。
是以,三人商定,郭待封,郭待诏负责伤兵的转运,务必一人不落吐蕃贼军之手。
苏庆节统领全部的攻击部队为中军,秦晙率所部为后军,薛仁贵节制前锋。翌日,拂晓,全军即刻向西突围。
.......,“弟兄们,冲出去就能活命,冲出去就是胜利。有敌无我,有我无敌,跟本帅冲!”
还是一袭白袍、白甲、白马的薛仁贵,手持方天画戟,戟尖所指之处,便是其部将佐冲杀之地。
一扫心中雾霾,没了牵挂的薛仁贵,一马当先,当先冲阵,紧随其后的就是其子-薛讷所统帅的中军越骑。
战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地,四处扬血飞沙,求生欲望甚强的唐军将士,踊跃施勇,刺枪使刀,将几个月来胸中憋闷的怨气,全都撒在了吐蕃人的身上。
而位居中军的苏庆节,则稳稳地端坐在战马上,一边向旗语兵下达命令,一边催促所部快速补缺儿,以免被敌人拦腰斩断,首尾不能相顾。
二人不愧是多年的同袍战友,合作的那叫一个亲密无间,丝毫生疏的意思都没有,颇有当年李靖、李勣帝国双壁的意思。
至于后面的秦晙,任务简单的多,他只需要跟上,且战且退,不必与敌死缠烂打。郭待封、郭待招所部,分成两部,脑袋中就记住一个字,那就是-跑。
整个唐军,有薛仁贵这把锋利无比的刀,又有苏庆节这样的大脑支持,突围之战进展的异常顺利,犹如庖丁解牛一般,在吐蕃壁垒中横冲直撞。
“阻击,阻击,不惜一切代价阻击薛仁贵部的突围,千万不能让鱼儿跑了。”
“传令下去,再坚持半个时辰,只要坚持半个时辰,我军主力就会抵达。”
悉多于已经望见西山方向飞扬的尘土了,按照脚程来说,最多一个时辰,他二哥的主力就会赶来,围攻壁垒的内外唐军尽数包围。
然后这些家伙就是案板上的肉了,他们几兄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所以当务之急,是必须守住天冲、天辅、天英三阵。
为了加强三阵的防御,只能把勃伦赞刃部一万铁骑填进去,反正就是死光了,也必须撑住半个时辰。
“薛仁贵,败军之将,你敢与本将一战吗?你敢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断后之战!
一万多伤兵,现在焦灼的战场上,完好无损的转运出去,那不是一个轻巧的活计,行动迟缓是意料之中的事,怨不得郭家兄弟无能。
前军、中军已经与李如壁、李楷固部会合,目前正在全力回击,与勃伦赞刃激战,撕扯着合上的壁垒。
“两位将军,我将手下的骑兵交给你们,由待诏将军统领。待我攻入死门-腾蛇,你们即刻与回援的军队,全力攻击结合部,突出去。”
说完这话,不待二郭反应,秦晙拨马挺枪杀了回去,紧随其后的则是其近卫的百余名骑兵。
仗打到这份上,谁都能看出来,死门腾蛇是阵眼,想要逼敌人回撤,那就只有攻敌所必救,如此才有可能,将这支“拖家带口”的军队送出去。
可让二将没想到的是,秦晙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的决绝和疯狂,竟然敢率百骑,冲击重兵防守的阵眼。
别以为放弃生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郭家兄弟可是犹豫了很久,都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但这个年轻人,竟然轻易的舍弃了!他不知道,这一去,十死无生吗?
唉,也许他们真是老了,舍弃不了这一身剐,倒是失去了年轻时的青春热血。
自叹不如,惭愧万分的同时,两兄弟抓紧时间调整部署,总不能让秦晙他们白白送死!
与二郭的想法一致,死门-滕蛇的悉多于,见有百余名唐军骑兵,挺枪杀了回来,他的脑子都有些不好使了。
是唐人太自大,还是他们没有脑子,突都突不出去,还敢急吼吼的赶来送死?
只见秦晙大吼一声,拍马挺枪,率领百骑闯进吐蕃军阵中。眼见唐人如此无礼,吐蕃的将校士卒,也是纷纷怒吼,提着兵器,翻身上马,誓要砍下来人的首级。
“兀那唐将,老子来会一会你。”
骑着汗血宝马的吐蕃将领,嘴瘾还没过完,手艺也没来得及施展,就被秦晙一枪挑于马下。
“聒噪!”
抖了一个枪花,秦晙挺枪跃马,继续率军突击,悉多于猜的没错,秦晙的目标就是他,就是要“擒贼擒王”,不,中原人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角声大起,血满征袍,刀枪剑戟中犹如走马观花,虎入羊群,纵横莫当,无一合之敌,搅合的吐蕃军中大乱,逼的吐蕃军只能边打边围。
其中,悉多于的四名部将,见秦晙英勇无敌,也顾不得体不体面,拍马上前,踊跃施勇,刺枪使刀,与秦晙战作一团,杀了天昏地暗。
手中银枪如龙翻飞,横砸竖挑,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手落处,贯喉破甲死后不绝。仅二十余会合,四将先后落马,气绝而亡。
阵眼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勃伦赞刃当然也注意到了,虽然明知道此时分兵是不明智的选择,但也不甘的挥了挥手,随即分兵。
也正瞅准了这个机会,二郭发动了最凌厉的一击,击穿壁垒,与薛、苏等人会合。回头见此情形,勃伦赞刃更是气的哇哇直叫。
憋了一肚子火的吐蕃将领们也是纷纷怒喊:唐将休走!前面有人将军器截住前路,后面又围上两将以为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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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敌军围了过来,身边的百骑也仅皆战死,立于阵头的秦晙放生狂笑,那不可一世的狠劲,确实让人心生惧意。
没错,他赌赢了!以一百人,换几万人安全突围,这比买卖怎么看,怎么值。
吐蕃中军跑出来一将,高声问道:“唐将可留姓名!”
“并州军副将-秦晙是也!”
将长枪挂在得胜钩上,抽出金锏,怒吼一声,竟然不退反进,单骑单马,直冲悉多于冲去。他必须抢在勃伦赞刃回来前,干掉这位吐蕃大将。
悉多于所在之地是个高台,又布有众多的弓弩手,见没人能生擒这唐将,随即向其发射弩箭。
一支两支的无所谓,依秦晙的身手,躲过去完全没有问题,可数量饱和到一定程度,躲是躲不掉的。要不是他反应够快,一准跟他的座骑一样,成刺猬了。
打了两个滚,望着悉多于嘲笑的冲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秦晙也不骂街,提着双锏,猫着腰,好似猿猴一般,来回穿插,所到之处,比有人命殒于锏下。
喝,爆喝一声,秦晙跳上高台,击退阻拦的兵将,直逼悉多于而去。可就在他的金锏靠劈中其脑门的时候,只听铛的一声,手臂顿时发麻。
回头一看,正是吐蕃大将-勃伦赞刃,见勃伦赞刃的气力如此之大,而他又耗了不少力气,自知不是敌手,击杀不了吐蕃主将。当机立断的秦晙回手一搅,将悉多于手中的配剑给弄了过来。
不等勃伦赞刃再下手,秦晙翻身跳下高台,捅死一名战将,夺过战马,翻身上马,又冲入战阵,扬长而去。.......
抬手制止了弟弟,望着秦晙在战阵中纵横驰骋,背手的悉多于不由感叹:“本帅征战数十载载,从无见过如此之将军,真乃虎熊之将也。”
“四哥,再不追,诱饵就都跑了!”,勃伦赞刃急吼吼了补了一句。唐军都跑了,他们怎么向二哥交待啊!
呵呵,“五弟,你觉得他们还跑的了吗?向西看,薛仁贵也好,唐朝的援军也罢,还是摆脱不了被围的命运。”
没错,悉多于之所以不急了,就是因为看到了论钦陵的前军,已经出现在西侧的高坡之上,且已经有人分兵,向东去抄突围唐军的后路了。
所以,现在他们打成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这些人都是要留在这里的。让悉多于感兴趣的是秦晙,要是能活捉这位唐将,招降他,那对吐蕃可是大有裨益的。
“好,我这就去收拾兵马,与二哥的主力,围歼这股唐军。”
与悉多于不同,此刻的勃伦赞刃肺子都快气炸了。
花费了这么多心血,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竟然让人把这瓮中之鳖轻易的救出去。他们大吐蕃军的脸面,往那放!
唉,无奈指了指幼弟,悉多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小心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暂停攻击!
兵者,诡道也,西山大火之时,论钦陵的大军之所以没动,一来是担心中唐军的埋伏,二也对自己布的阵很有信心。
天亮探明情况后,也没有看得起李贤所部的唐军,随即点起十万大军,不慌不忙的赶了过来,目的不言而喻,把他们与薛仁贵“关在一起”。
可刚与勃伦赞刃会合,他就发现了不对,唐军非但不退,反而在空旷处摆起了阵势,一队队的唐军,打着奇奇怪怪的旗子,摆出了几朵花。
“二哥,唐人的脑子有病吧,就靠这些花里胡哨的,就像阻拦咱们的大军?”
“让我去,我保证一个时辰拿下他们!”
论钦陵摇了摇头,勃伦赞刃的话,他并不赞同。老五不通阵法战策,他当然不知道,要是老四在这,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阵法,别说勃伦赞刃这种莽夫了,即便他亲自带兵,也没什么把握。
“二哥,二哥?你说话,再不追唐军就跑了!”
“老五啊!看看,愚兄需要再看着六花之阵!”
啥叫六花阵啊?就跟二哥与悉多于搞的那个一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不是让唐军攻破了。
一直以来,勃伦赞刃对阵法一道,都不怎么看好。打仗打的是真刀真枪,弄那些劳什子有什么用。
“老五,对面的人大才!他摆出的是六花阵,乃是唐将-李靖的得意之作。”
“那老家伙不是早死了吗?”,勃伦赞刃苦恼的挠了挠脑袋,他再不长脑袋,
呵呵,“傻小子,他是死了,可李勣那老东西还活着。”
拍弟弟肩膀的同时,论钦陵心里还真没底,如果大唐援军主帅是李勣,那可真糟了。
“有啥可怕的他,李勣七八十岁,走路都摔跟头,他还能怎么样!”
“不一样,李勣是大唐军神,是这世上一流的将帅,你我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说到这,论钦陵还挥了挥手,等候命令的斥候,策马驱驰,去查看一下,唐军的情况,看看他们的统帅到底是谁!
当得知唐军主帅的大纛,上书一个“雍”字时,论钦陵却皱起眉头来。不对啊,应该写李字才对,大唐什么时候出了一名姓“雍”的大将了。
“回大帅,那大纛还有些奇怪,上面的纹饰有龙,该是大唐宗室子弟挂帅!”
“哦,大唐宗室竟然也有如此大才?想起来了,赞婆说过,李氏有一位皇子,封号恰巧是雍王。”
“百闻不如一见,本帅倒是有兴趣会上一会。看看雍王与那摆阵之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唐军中的宗室子弟,排的上号的只有李道宗、李孝恭、李道彦三人,其余的根本就不在名将之列。
可三人都以作古,赞婆说的又是个少年,所以他从没把李贤放在心上。一个小孩子,即便天纵奇才,又能如何?还是那摆出六花大阵的人,才是真正的大才!
论钦陵话说完,下面侍立的吐蕃文官队伍中,有一人应声出列,翻身上马,手持节杖,直奔唐军军营而去。
.......,唐军大阵,帅帐。
“吐蕃纰论(外相)论钦陵的使者,岩奔(度支官)格卡桑泥,见过大唐将军。”
格卡桑泥的腰还没有直起来,李敬业立刻出言纠正:“瞎了你的狗眼,上座的是我凉州道前军主帅-并州大都督-雍王殿下。”
啊,格卡桑泥确实吓了一跳,他惊讶的不仅是李贤的身份,更是他的年纪。唐国皇帝是疯了么?竟然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任前军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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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定是有老将扶持,左看右看,帅帐中清一色的年轻将领,最年长者也不到三旬之数,与唐军有名的将帅,在岁数上也对不上啊!
这就奇怪了,难道唐廷就是想靠着这些娃娃将军,与大吐蕃作战?
心里有疑问归疑问,格卡桑泥还是抖了抖袍子,躬身行了个大礼:“吐蕃使臣-格卡桑泥,见过雍王殿下。”
“行了,免礼吧!”
“两国交战就是敌人,咱们闲话少说,论钦陵让你来干嘛!”
“回殿下,我家纰论识的六花之阵,所以特遣外臣要贵军布阵者,阵前一叙。”
格卡桑泥这话一出,帐中的诸将都笑了起来,原因很简单,他们家外相要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帅坐之上,一脸玩味之色的李贤。
老实说,论钦陵倒是与他心有灵犀,李贤也想见见这位精通中原阵法的吐蕃外相。
“你家纰论是个识货的,好,本王允了,明日正午,本王与他在阵前,拼桌一醉!”
选择在第二天,其实是李贤故意为之,外事是讲礼仪的,他论钦陵想见,就得受着。这样一来,就给苏庆节和薛仁贵争取了一天的时间,让他们可以从容撤退。
见格卡桑泥面露疑色,就知道其心中必然会往那方面想,李贤立即摆出了一副,想见就等着,不想等,那就开打呗,正好试试六花阵的威力。
“殿下误会了,我家纰论是诚心的,明日就明日,外臣这就告辞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格卡桑泥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可他担心把差事办砸了,外相的刀,非得砍下他的脑袋不可。
反正他就是传话的,行与不行,他说了也不算,只需要把话原封不动,传回去也就是了。
“好啊!敬业,好生招待贵使一顿,好酒好肉都拿出来,别让人家吐蕃笑话咱们大唐小气。”
呵呵......,帐中的这些将领,都是并州军的人,在他们心里,只要有殿下在,对面有多少敌人都无所谓,反正最终赢的一定是他们。
而管一顿饱饭,在中原历来都是死囚的待遇,秋决之前,不管囚犯要吃什么,官府都尽量满足。
殿下这是拿吐蕃使者当死囚来看了,也就是说论钦陵及吐蕃大军,此刻在殿下眼中,已经是死人了。
吃过这一顿后,等这个格卡桑泥回到吐蕃军,向他们的外相一陈述,那个通晓中原阵法的家伙,一定会雷霆震怒。殿下高啊,就这,也阴吐蕃人一把。
“走吧,贵使,都是中原的好酒好肉,保准你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李敬业这话说的够损了,格卡桑泥也是面带愠色。可是唐营,不是他抖威风的地方,只能暗暗记下这一笔,咬牙跟着李敬业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龙虎会风云!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句话,李贤是深有体会。从见到论钦陵布八门金锁阵开始,李贤就知道,这家伙对于中原风物,那是精通的很。
所以,将计就计之下,他也依葫芦画瓢,照着《六军镜》中所载的样子,摆了一个六花阵。
所谓的六花阵,是李靖在武侯的八阵图基础上推衍发明的一种阵法。该阵通常中军居中,右厢前军、右厢右军、右虞侯军、左虞侯军、左厢左军和左厢后军六军在外。
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各阵营相连,不同兵种之间相互配合,使该阵具有集中、机动、协调配合等特点。
六花阵有方阵、圆阵、曲阵、直阵和锐阵五种阵型,五种阵型又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变化,指挥者可以根据不同的敌情、地形攻防等布列不同的阵型。
而李贤所部的六花阵,只是虚有其表,别说二十五种变化,就是第二种也没有。将士们完全是执行军令,硬摆出来的模样,吓唬人而已。
谁让这位吐蕃外相,如此的推崇中原战阵呢,诈的就是他。
翌日,正午,两军阵前,旌旗碧空,刀枪如林,寒风咧咧,杀气弥漫荒原,午时的阳光,并没有带来多少温暖,老兵们已经闻到血腥之气。
空旷的平原上,摆着两张酒桌,一张摆的尽是吐蕃风味,另一桌则是中原菜式,李贤与论钦陵二人,也是光棍,连护卫都没带,耍着光棍就来赴约了。
“贞观十九年,本帅随先父到长安进献“金鹅”,那时令尊还在东宫,只是个翩翩少年而已。”
“时光匆匆啊,没有想到,他竟然能生出如此豪勇之子。李氏皇族,果然是占尽了天下气运!”
“纰论的名声也不小,本王远处中原,也听过汝等五兄弟,乃是吐蕃的定海神针,便如司马氏氏一般无二。”
“与纰论这样的国手对弈,本王荣幸之至,这对我将来的军旅之路也是磨练。”
暗口损人谁不会啊!论钦陵拿年齿说事,把皇帝视为稚子,那李贤自然什么都不是,根本没有与其对阵的能力。
而李贤也不客气,直接将他们家比作篡魏的司马家,说他们把控吐蕃,操纵君主,挑动两国战事,以祸家国。
二人谁也不肯吃亏,你来一下,我还一下,反正这第一回合,一老一小算是打个平手。
说完这话,论钦陵抛出了酒袋,请李贤尝尝他们吐蕃的烈酒;作为回礼,李贤自然也不能小气,也抛出了自家的酒壶,请论钦陵尝尝中原的密酿。
看到李贤毫不避讳的拔开筛子,仰脖灌了好几大口,论钦陵面露惊诧之色,暗暗在心中赞了一声:好胆魄。
“雍王殿下,你就不怕这酒中有毒?”
对于一般人来说,碰到这种情况,先是要夸赞一下对面的人品如何如何。然后是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应有坦荡的君子胸怀。
可李贤毕竟不是一般人,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冷峻之色,淡淡回了一句:“你敢么?”
呵呵.....,哈哈,“雍王啊雍王,你可真是个妙人。没有中原人的做做,倒是与我们吐蕃人的性情相似。”
短短的几句话,让论钦陵对李贤有了更深的认知。大唐的这个小皇子,不简单啊,冷静、多智,且深通行军布阵之道。
加之赞婆在东都的见闻,假以时日,任其发展下去,必会成为吐蕃劲敌。所以,李贤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唐皇子,此刻已经进了论钦陵的必杀名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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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纰论,你起了杀心?不要紧,上了战场,本王早就有了这种觉悟。”
“我父皇的儿子不少,而且春秋鼎盛,还会有更多的儿子,所以你绝不了李唐的国祚。”
好家伙,这小子是妖魔么?仅凭其面色闪过的一丝波动,就察觉到了杀气,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比他们家的那个小赞普,强多了。
李唐真是受上天眷顾的,钟毓灵秀之族,竟然真的有这样的麒麟子。呵呵,挺有意思,他是算准了本帅,不能破这六花之阵。
“雍王,本帅麾下有四十万大军,且贵部劳师以远,区区六花之阵,能阻乱我吐蕃铁骑的去路?”
“加上薛仁贵,本王麾下之兵,也不过贵部四分之一,在兵力上确实不占优势。”
说到这,李贤又仰脖灌了几口,继续笑道:“可本王呢,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想试试,师门的大阵,到底有没有用。”
“六花阵乃卫公所创,能摆此阵者,大唐仅英公而已,莫非英公以至?”
他当然知道,李靖的弟子都是谁,可现在活着的,就只有李勣一人。他得探查一番,这次唐军的主帅,到底是不是李勣,宜早做些准备。
“说来惭愧,家师正是本朝司空-李勣。本王资质鲁钝,还没有学到家师三分能耐。这不,特地派到前军来,历练历练。”
而李贤呢,既不说李勣来没来,也没有说唐军的主帅是谁,只是说这六花之阵,乃是他所布。
对于这番言论,论钦陵很是狐疑,李贤的年纪毕竟太小了,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老师教学生,从来都是手把手的,就像论钦陵当年跟他爹禄东赞学一样,有学生在的地方,老师也一定不远了。
“原来如此!好啊,既然雍王求学之心,如此心切,英公真是好福气啊!”
“本帅也不好藏着掖着,明日便派人来破阵,也领教一下卫公一脉的高招。”
论钦陵话说的很随意,可从细微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卫公一脉深为忌惮。由此可知,当年侯君集把他们揍的实在不轻,否则不至于这阴影到现在都没消。
不过,也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李贤是懵对了,这位对中原兵法倍加推崇的吐蕃外相,已经开始迟疑了,否则不会还需要一天的时间考虑。
阿弥陀佛,卫公,借用您的名号,乃是无奈之举,是为了让更多的唐军将士活命。午夜梦回的时候,您老人家可别来找本王,咱不是罪魁祸首。
呵呵......,“好啊,本王正好也要见识一下吐蕃铁骑的威力。”
“对了,千万挑一点成气候的,别像八门金锁阵里的那些废物一样,本王还没伸手,就玩完了!”
李贤的目中无人,侵犯到了论钦陵,失去了耐心的他,冷声回道:“年轻人,不要太张狂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降维打击!
十载相逢酒一卮,故人才见便开眉。这两句诗正应了薛仁贵部与李贤部会合的场景。辽东之战,浴血同袍,无数次的生死考验,早就让他们建立深厚的友谊。
兵败被围,将死之时,能被自家同袍救出,这份惊喜,没有切肤之痛的人,是不会明白这份惊喜,到底有多大。
有李贤争取的一天时间,足够薛仁贵、苏庆节撤退到大非川东侧,并将先前修筑的临时营寨加固。所病,所伤者,皆可以得到救治,也可以安心的睡上一个囫囵觉。
而薛部剩余的战力,也在抱餐一顿,美美的休息一天后,随即加入作战序列。
薛仁贵也很识时务的,交出了逻娑道行军大总管的帅印,与阿史那道真、郭待封、郭待诏一同请命,愿听从雍王的号令。
推辞一番后,李贤也只能屈就,同时将六花阵的指挥权,教给了苏庆节。摆摆样子没问题,可要是用这些不熟悉阵法的将士作战,那还是靠苏庆节,术业有专攻嘛!
“仁贵,本王知道,你勇冠三军,无人可挡,这大军前部,吃硬的地方,本王还是得交给你。”
“败军之将,惭愧难当,殿下如此信任,末将誓死为大唐,流尽最后一滴血,至死方休。”
呵呵......,亲自扶起薛仁贵,李贤笑着言道:“不至于,不至于,大丈夫不以胜而骄,不以败而馁,百折不挠,方能再进一步。”
“再说,咱们是什么关系!战场上,你救我,我救你,多少次了,还能算的清么?”
为今之计,必须得拧成一股绳,方能坚持到姜恪率领的大军主力到达,所以就只能委屈委屈薛仁贵当个前军都督啦!
现在,不比在辽东的时候,那时候,他手下只有几千人马,身后有李勣撑腰,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但现在,十几万大军握在手里,这千斤的重担,压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殿下,仁贵,你们就别客气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同舟共济,才能活着回去。否则,不待左相到来,就得到地下去见祖宗了。”
“殿下,臣就不客气了!臣所率领的河西军,颇通阵法,臣即刻去挑选一万人,补充到六花阵中。”
苏庆节得提醒二人,现在可不是“腻歪”的时候,想要让这十几万人活下来,必须的打疼论钦陵,否则四十万大军一人一口也把大伙撕吧了。
“苏兄说的是,战事为重,不是计较个人得失之时。臣与苏兄同去,臣就钉死在前军,论钦陵要破阵,就得先过臣这一关。”
恩,二位说的都有理,但李贤却给薛仁贵加了一员副将-秦晙,现在六花阵的军队,多数是并州军,有他从旁辅助,定能事半功倍。
而薛仁贵则是喜出望外,秦晙在八门金锁阵时的表现,他可是看在眼里的,不愧是壮公之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好,殿下放心,臣一定好好栽培他,给他机会!”
谁说武人都傻子,薛仁贵就挺聪明的,一点就透。李贤只是让秦晙从旁辅佐,他就明白了,秦晙是他选中的大将。
这一点,李贤是有私心的,秦晙原来是他的侍卫头子,也是第一个真心效忠于他的人,且多年同生共死,患难之时不见移心。
如今,又是他的姐夫,主仆之情,更甚从前,所以在这建立功勋的关键时刻,他必须得把自家人放在最关键的位置上。
......,咚咚,咚咚,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六十四个持令兵,各持一杆大旗,随着苏庆节手势变化,必有持令兵应声而出,也必有一朵阵花而开,肃杀之气腾空而起。
不愧是苏定方的儿子,用兵之道确实比他要老辣的多,这一手让李贤自愧不如。这六花之阵,放在他手中,比起自己来,威力何止涨了几倍
他这一手,让李贤想起了李勣教他的: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其形井字,开方九焉。
五为陈法,四为间地,此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此所谓终于八也。
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混混沌沌,形圆而势不散,而此谓散而成八,复而为一者也。
端坐于高坡之上,众军拱卫之间,李贤只能拍了拍巴掌,算是对苏庆节表示佩服。这家伙在军中,从来都是以勇武闻名,谁能想到他会藏这么多年拙啊!
“苏庆节,区区河西军统帅,实在是屈就了!就这一手,本王看当个大都督,也不为过啊!”
李贤这话是有感而发,也是说给苏瑀听了,希望由他的嘴给他爹传个话,卖个人情。
可还不等苏瑀有反应,参军-许昂却站了出来,拱手附和:“殿下说的是,武邑县公的确是大才小用了,还是殿下慧眼属珠。”
呵呵......,“老许啊,你这话可是有些犯上了,你的意思是陛下不会用了!”
扑通,李贤这话一出,拍马屁的许昂双膝一软,立马跪了下来,连连掌着自己的嘴,还骂着自己口无遮拦,实在该割掉舌头。
“妄言朝官任用,你长几个脑袋?自己到军法官那领三十军棍,也让你长长记性。”
许昂可是雍王的近臣,负责军中的钱粮调度,官儿是不大,可却是掌握实权之人,军中的将校,对他都是颇为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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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单单说错了一句话,就受到了这样的重责,阿史那道真、郭待封、郭待诏等原逻娑道诸将,也都是面目一怔。
他们心里清楚,雍王殿下是打给他们看的,薛仁贵领兵的时候,他们可以起哄,不服。但现在是雍王,小脾气是该收收了,否则就不是仗刑那么简单了。
好心机,好手段,殿下不仅能打仗,善谋略,这心机也不是一般深。
“来了,吐蕃军动了!”
扫了一眼诸将的表情后,李贤紧了紧披风,起身向前挪了几步。一语盖过了许昂之事,将诸将的注意力又拽了回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匹马纵横!
一直以来,李氏的子孙都特别羡慕太宗皇帝,少而灵鉴,长而神武。他老人家当秦王的时候,率军歼灭各路盗匪,削平南北枭雄,横扫宇内,那是何等气魄。
可对于李贤来说,只有一点让其羡慕是:每敌有骁将锐士震耀出入以夸众者,秦王辄命叔宝往取之。跃马挺枪刺于万众中,莫不如志,以是颇自负。
看着部下在战阵中,纵横驰骋,享受掌控生死博弈的快感,总比他们家的那些,看着龙椅,口水留下“三千里”的叔伯兄弟要强的多。
眼见,薛仁贵、秦晙、薛讷三将,犹如切瓜砍菜,在战阵中纵横驰骋,坐在帅位上的李贤不仅过了把“秦王”的瘾,更是知道为帅的“乐趣”。
刚刚宰了一名骑着棕色宝马的吐蕃将领,据为己有的薛仁贵狰狞一笑,怒吼一声后,与四将战成一团。
年过五旬的薛仁贵,不知道是窝囊气受大了,好不容易有了发泄之处,手中长戟如龙翻飞,横砸竖挑,血如泉涌,吐蕃的兵将纷纷应声落马。
这也不由让人想起,军中传唱的话:“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论武力,薛仁贵的实力,绝对执唐军之牛耳,即便年逾五旬,也依然威不可当,让人心生惧意。
在为帅的这段日子,帅位禁锢了薛仁贵的能力,没法在一线带兵冲锋,鼓舞士气,现在好了,有了李贤端坐帅位,他可毫不保留的展现自己的实力。
薛仁贵是卸下包袱上阵了,苦的却是论钦陵,苏庆节负责运转大阵,薛仁贵负责带兵冲锋,搅合的吐蕃的破阵军在六花阵中,寸步难行,屡屡受挫。
“薛仁贵威风不减当年,真乃神将军也!还有他身后的那两员小将,也都是万人敌。”
“唐皇有福气,有这样的儿子,有这样的将军,气数未尽!”
论钦陵的感慨是原因的,吐蕃对于唐国的情况,一直都颇为关心。可摄于太宗的余威,年轻时李治的锐意进取,吐蕃也选择了韬光养晦,隐忍不发。
可现在不同了,最近几年,唐国灾荒不断,百姓与官府矛盾尖锐。唐皇李治又疾病缠身,国务尽托天后,皇权旁落,牝鸡司晨,朝野议论纷纷,正是吐蕃东进,大展宏图之时。
攻打安西四镇,就是甜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了西域的霸权。可论钦陵怎么也没想到,大非川打的这么顺,到嘴肉的竟然要崩了牙!
“二哥,让小弟去,小弟保证砍下薛老狗的头,献于麾下!”
勃伦赞刃是义愤填膺,手中的大刀也饥渴难耐了。盯了这么久的薛仁贵,终于冒头了,他怎么能不想下去厮杀一番。
“行了,老五!二哥心里有数!况且,这就是试探性破阵,能破就破,不能破就算了。”
“犯不着,动用过多的人马,过早暴露我军的实力。”
悉多于的话说中了论钦陵的心,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掂量下这位小殿下的分量,并没有一定要破唐军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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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勃伦赞刃是想说下去,可见二哥的面色不善,到嘴边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只能讪讪的退到一旁。
但勃伦赞刃不敢再说,不代表别人不敢说,一位身着银甲,头顶虎头盔的年轻将军,自军阵中策马而出。
翻身下马,单膝跪下,拱手言道:“纰论,唐军将领可以单骑闯阵,我大吐蕃军为何不能,末将愿意取李贤首级,献于麾下,以报收留之情。”
请命的这位吐蕃将军-马骁,原是西域的马匪,一杆长枪,纵横大漠无敌手,一直是西域诸国头疼的对象。
正巧他被诸国联合军队围剿,是论钦陵征讨安西四镇之时,孤身一人,无处藏身的他,便投效了吐蕃军。因为没什么功劳,他在军中并没什么地位,也一直饱受诸将的白眼。
今日,他这番以命搏富贵的胆大之举,却是让论钦陵高看一眼。
“马将军,唐军中勇悍之将良多,李贤那稚子还是有猖狂资格的。”,论钦陵端着袖子,仔细的打量着这位马匪出身的将军。
“二哥,他行吗?唐军那位姓秦的武将,可是了得的人物,他,怕是不够格吧!”
勃伦赞刃的阴阳怪气当然是看不起马骁,想他堂堂吐蕃第一将,尚且没把握能带兵突进去,斩杀唐军主帅。
他区区一个人,怎么敢说出这么荒唐的笑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侍候在一旁的诸将也都附和着勃伦赞刃,跟着发出嘲讽的笑声,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面红耳赤的马骁也是咬碎了牙,继续言道:“如不能击杀唐军主帅,洗刷八门金锁阵中,被唐军戏耍之耻,末将愿意死在阵中。”
得,话都说成这样的,论钦陵又能说什么呢!亲自扶起马骁,并为他执缰。
“英雄不问出处,本帅相信将军。待将军提贼首回营,本帅亲自出迎,并拜将军为上将。”
“纰论之恩,末将唯效死命也!”
说完这话,也不客气,翻身上马,挺枪纵马,向着唐军与吐蕃搏杀的六花阵,疾驰而去。
勃伦赞刃等人,本来是抱着看马晓陨落于阵中的好戏的,可事实却很打脸,马骁非但没死,反而与秦晙战了二十多个回合。
不仅毫发无伤,更是插进了唐军的阵中,单枪匹马,像一阵风一样,闯过了六花阵,望着李贤所在的军阵而去。
“好家伙,这个马骁竟然如此英勇,一杆长枪,威猛无敌啊!”,悉多于的脑子,此刻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不对,不对啊!三哥攻了那么久,都没有冲散他们的阵型,他。对了,是唐军在放水,故意放他过去的,他们要干什么?”
呵呵......,其实论钦陵早就看出来,唐军阵中的打旗一挥,所有的弓弩手,都仿佛看不见马骁一般,这要说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吐谷浑“战神”慕容诺曷钵
论钦陵猜对了,是李贤让苏庆节故意防水的,前面打的那么热闹,插不上手让他的心痒痒的不得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找死的家伙,不放到近前来玩一玩,岂不是可惜了。
斗将,是个不错的玩法,李贤扫了一眼两侧的将领,似乎用谁都可以。阿史那道真、郭待封、郭待诏,李敬业、李如壁、段怀晏、段怀皎、段怀本等数十员唐将挺胸而立。
而那入了彀中尚且浑浑噩噩的马骁,竟然也提枪叫阵,点名让李贤自己滚下来,受死,他方圆愿意给痛快的,否则便如何如何!
对于这家伙如此“勇敢”,唐军的将军都揉着肚子憋着笑,这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的道理,而是这位操着汉话吐蕃将军,真是够天真的了。
唐军十余万大军的战阵之中,他能毫发无损的疾驰到中军,明显就是被玩了。而这傻乎乎的家伙,不仅不束手就缚,反而在叫嚣,这脑袋,真不知道怎么长的。
身着半身铠的李贤,也是被逗乐了,他是想玩一玩,结果碰到了一个活宝,反而让他整的不知道怎么说。
也就在李贤犹豫之际,有一员将领走了出来,怒发须张,涨红了脸,誓要斩下此人的头颅,为雍王殿下出气。
而义愤填膺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吐谷浑国主,今日大唐的检校左骁卫大将军-青海郡王-慕容诺曷钵。
“这个,青海郡王,下面的吐蕃将军,应该有些手段。你始终是弘化公主的驸马都尉,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本王回朝没法跟她交待啊!”
“这样,这次先让别得将军去,下次,下次本王一定让你出战,如何?”
李贤怕驸马战死么?当然不是,且不说弘化公主只是小宗庶出,皇帝的两个亲女婿,秦晙、李如壁如何,还不是与其他将校一般对待。
之所以不让慕容诺曷钵出战,就是因为他实在拿不出手。如果他不是身份“特殊”,就凭那三角猫的身手,别说大将军了,当个校尉都难。
看看薛仁贵,被他坑成什么样子了,李贤要是真信他的,脑袋里得灌进去多少水啊?
“殿下!大帅!”
“你可不能如此小瞧末将,末将就是没有机会,否则不会比薛将军他们差的。”
慕容诺曷钵当然知道,李贤看不起他,而看不起他的,可不止李贤一个,整个唐军之中,没一个人愿意拿正眼瞧他。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马骁,颇为相似。
可看不起他,并不是因为他的武艺有多低,也不说因为是否会作人,得罪了多少同僚,恰恰是因为他是一个亡国之君,丢失了祖宗筚路蓝缕,百战余生换来的江山。
国家都让人家灭了,不思如何复国,复仇,反而在大唐纸醉金迷,乐不思蜀,就这样的“王”,那个吐谷浑人愿意效忠。
而听到其自比薛仁贵,李贤真想问问他,到底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心中哀叹一声,吐谷浑有这样的战神,焉能不败。与他那段“历史”中的大明战神-朱祁镇,是何其的相似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声泪俱下的求了,李贤又怎么能拂了呢!只能叮嘱道:“不要逞强,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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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喜形于色的慕容诺曷钵纵马下去,李贤还给李如壁打了个手势,多少算是亲戚,总不能真的看着他,死在那吐蕃将领手里吧!
隆隆,隆隆,战鼓催起,身着明光甲的慕容诺曷钵,提着长刀,纵马上前,倨傲问道:“蕃子通名,本王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你就是李贤?不会吧,长得这么老,你这精力耗费过多了吧,平时不吃点补药?”
好嘛,他这话差点没把慕容诺曷钵气背过去,这蕃子是什么眼神,这都能认错。而且还嘲笑他未老先衰,玩女人把自己身子骨掏空了。
“说出来吓死你!坐稳了,本王乃是吐谷浑之汗,大唐青海王-慕容诺曷钵。”
“识相的束手就缚,否则,不需要三招两式,本王就让毙命于刀下。”
这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马骁反而冷冷一笑,抬起手中的长枪,淡淡的说了一句:“亡国之君,也该在阵前聒噪!看枪!”
说完这话,不待慕容诺曷钵多说,马骁挺枪跃马,直奔而来。
不过,这慕容诺曷钵也真是不争气,仅仅支撑了五个回会,就被马骁挑于马下,如果不是他的明光铠够坚固,刚才那一枪,足够要他的小命了。
“吐谷浑之王是吧,今儿本将就送你去见,你的祖宗!”
眼看着他的长枪,就要捅到慕容诺曷钵的喉咙上了,马骁的嘴角微微上扬,以为得手了。
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马骁的手随之一麻,枪尖却刺中了慕容诺曷钵脖颈外的空地上了。
“是谁坏了老子的好事!”,不理会滚到一旁的慕容诺曷钵,收回长枪的马骁,抬头肃声喝道。
而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坡上抱着膀子的李贤,及弯弓射箭的驸马都尉-李如壁。
嗨,“汉话说的这么溜,你是唐人么?”,李如壁冷声的问了一句。
我呸!“唐人?你们李氏一族称帝才几个春秋啊,也配以正朔自居?”
“好狂徒,竟然口出这样的狂言,本将今日就斩了你,以泄人神之愤!”
马骁问候吐谷浑,或者慕容诺曷钵的祖宗十八代,都没问题。要是精彩的话,李如壁还愿意为他鼓掌。
他自己数典忘宗,为敌国卖命也就是了,可千不该、万不该质疑质疑大唐的合法性。
哎,抬手制止了李如壁,李贤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你说,谁才是华夏正朔呢?”
“当然是我大汉!煌煌天汉,高祖灭暴秦而创立,不比李氏篡隋自立要高贵的多?”
哦,揉了揉腮巴子,吧嗒下嘴,李贤却回道:“刘家?恩,你这么有正值之心,怎么还依附曹氏、司马贼之族呢?”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李贤这话,可正是捅了马骁的心窝子。只见他气的哇哇直叫,手中长枪也当成了标枪,直直冲李贤掷了过去。
啪,一个侧身,李贤单手就擎住了枪身,仔细打量一番后,又腰部发力,掷了回去,直直的扎在马骁的马前。
只要手往往抬一抬,马骁一定会被刺个大窟窿,惊得他的坐骑,前蹄腾空而起,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平息,不停的打着响鼻。
“嗨,跟本王的姐夫打一场怎么样?赢了就放你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千里马常有
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道理李贤比将军、文官们都知道,作为主帅,他肯定是下不去了,但李如壁可以啊!,
方才掷过来的那把银枪上的印记,更是让他觉得有趣。而且,从他投掷长枪的力度上看,此人的武艺,绝对不低。
让李如壁跟这样的高手,切磋一二,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不是么?
提着定横刀的李如壁,来到坡下,淡淡笑道:“可敢下马步战?”
“来就来,骑着马,算老子欺负你!”,马骁也不推脱,很是爽快的从马上跳了下马,与李如壁对峙。
李如壁也是随即蹬了下,脚下的土以极快的速度向马骁冲去,兜头就来了个力劈华山。见李如壁来势汹汹,马骁横起长枪挡了一下,算是接下这厚积的一击。
随后,马骁将长枪架在肩上,在下面来了一记扫堂腿的同时,又借着身体的旋转的力道,大力的冲李如壁扫过一枪。
有鉴于此,面色严肃的李如壁,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随即伏下身来,躲过了长枪,趁着空挡向马骁的脚扫了一刀。
.......,原本以为这家伙的放弃长戟向后翻转,谁知道马骁竟然单手持戟将倒立空中,随后又以长枪为支点向他踢出一脚。
借力?那没有那么简单,反手挽了一个刀花,作了个假动作。冲着马骁的腹部,狠狠地踢上一脚,迫使其不能借力,捂着肚子连退好几步,从而拉开了两个之间的距离。
“好身手,玩刀一道,你也算是个行家了!”
“你也不错,枪法霸道,另辟蹊径,大开大合,还有一丝刀法的影子。”
交手三十会合,马骁也应该认识到了,即便李如壁站在他面前,他也依然拿这位唐国驸马没什么办法!
不是说,王公子弟都是些狗马弋猎,纵情声色之徒么,他的武艺怎么这么好,太不可思议了!
完了,这回的海口夸大了,不仅让后面的勃伦赞刃等人笑话,更是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
“看枪上的印记,你是斄乡侯之后。作为汉裔,不管国号是什么,龙椅上坐的是谁,你都应当在中原为国效力才对。”
“而且,你看看,吐蕃军已经鸣金收兵,你这样勇士的死活,论钦陵好像并不在乎。”
这不是李贤挑拨离间,而是赤裸裸的事实,与赞婆(禄东赞的第三子)比起来,马骁这样的偏僻之将,自然是无足轻重的。
况且,苏庆节、薛仁贵又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再不收兵,他们那些破阵的军队,估计也保不住了。
为这样的异族卖命,做他们手中不值钱的棋子,即便是白白搭上性命,人家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如此说来,为什么还要坚持所谓的忠义?
“行,要老子投降也不难,你能接下这一击,老子就便归顺大唐!”
不由分说,放弃了对面的李如壁,马骁怒吼一声,单手擎枪向李贤冲了过来。
可这没冲出几步,便被李如壁兜头三刀,给揽了下来。坡上的唐将们也为他的不知好歹,不识时务而出言喝骂。
可他们骂归骂,下面还是要打的,而且他们也清楚雍王的脾气,殿下想看斗将,那就看呗。
就这样,一直等苏庆节、薛仁贵收兵回来复命,二人还才堪堪打完,整整百余回合,打的是酣畅淋漓,过瘾的很。
围观的将士们,不仅见识了驸马爷的身手,也领略了马骁的骁勇,打的太凶了,招招儿都冲要害去,这可真是玩命啊!
平手,是的,平手!
李如壁与马骁,也是各自退了几步,停了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着对方!
可转眼之间,二人竟然同时放声狂笑,弄得将士们都是一阵糊涂。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本将愿意做这个伯乐,将军可愿投效我朝。”
“你们就不怕我是诈降,用的苦头之计,以图后事。”
哈哈哈.......,坡上的李贤适时插了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这就封你为前军副将,在薛大将军麾下听命。”
话音一落,马骁弃了长枪,上前单膝行礼:“殿下心胸开阔,乃某平生仅见,骁愿降!”
“好,好好!真没有想到,本王今日竟然还能收服一员大将!”,话间,李贤转身吩咐,大军回营,庆祝初战告捷,同时为马将军接风洗尘。
众将士应诺之后,李贤也真是礼贤下士,把臂并肩同归大营,这可是给足了马骁面子。而作为降将的马骁,也很是知趣,毕恭毕敬的回着李贤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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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殿下为什么对一个降将如此客气?”
“是啊!他不降就得死,干嘛那么客气!”......
“你们懂个屁,这叫心机、体面!”
见诸将不解其意,捂着屁股的许昂,躬着身子抖着机灵。这马骁也不是智障傻子,他能不知道自己不降就是死路一条么?
可他为什么还要与驸马打,其目的有三:一来,是抹不下脸,屈膝投效,丢了祖宗的脸面。
二来,他虽然是降将,可也不想被人看轻,所以必须得让殿下与诸将士知道他的能耐!
而这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其自吐蕃营中而来,知道不少敌军情况,对我朝大有裨益,他是在为自己讨价还价而已。
哦.......。
许昂觉得自己挺高明的,能看明白殿下与马骁之间的“交流”,顺便在诸将面前挽回一下刚才丢的面子。
可没有想到,并州军副将-驸马都尉-定襄县候-李如壁,很是不厚道的拍了拍的屁股,疼的老许那个“酥麻”,直接就蹦了起来。
“你,你干嘛?”
“干嘛?就知道会看,我们都是傻子?知不知道擅揣上意,是大忌!”
说到这,李如壁可能觉得不过瘾,又是拍了两把:“长长记性吧,否则下次就是脑袋了!”
呵呵,阿史那道真等人与薛、苏二将也是相觑一笑,随即驱马向营中驰去。而那些被许昂“教育”的将校们见大将门都走了,也都缩了缩脖子,跟着走了。
没人在意许昂,许大参军的屁股怎么样,他们知道的是,必须得慎言,否则许昂的屁股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哎,你们,念完经就打和尚啊?”
“谁,谁帮帮我啊!我怎么回去啊!不厚道啊,你们!”
第一百五十章 执刀人!
李勣跟他说过:将帅之道,在于容人、用人。不能容许别人比自己强的,永远成不了统帅,这就是为什么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原因。
马骁用自己高超的枪术证明,他有被资格被善待。而且也懂得时势,对战之时,也留有了一定的余地,并没有舍命相搏,这点当然被李贤看在眼里。
得了这么一员骁勇之将,又稳住了一线的战事,李贤自是高兴,特地下令,犒赏一番,军中士气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可高兴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日夜期盼的凉州道大军主力,也终于在三日之后,抵达了大非川东侧的新营。
而领头的却是,行军副大总管-独孤谋!
“我说历阳郡公,姜相是什么回事?”
这也不怪李贤拧着眉头质问,弟兄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了,解了大非川之围,稳固住了防线,这可是大功劳。
眼下正翘首以盼,等着大总管的勉励,好鼓舞余勇,再接再厉,为朝廷再立新功!
左相-姜恪呢?作为三十多万大军的主帅,他不出来校阅诸军,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殿下,稍安勿躁!但有老夫在,难道还安抚不了这些兔崽子?”
“先让场面上的事过去,剩下的,咱们待会儿再说!”
独孤谋年轻的时候,是通汉军的骁将,自定襄大战开始,就跟随李勣、侯君集等名帅东征西讨,一生战功无数,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所以,他这个副总管的地位,并不比姜恪低到哪里去,有他出来安抚诸军,将校士卒们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有鉴于此,李贤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跟着独孤谋把这场大戏唱了下去。......
稍时,帅帐之中,这里原本是李贤的居所,但既然姜恪来了,军中有了新主,按照规矩这帅帐自然要归姜恪,李贤自然也没有意见。
可进帐之后,竟然看到姜恪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呼吸也很是急促,好像一口气倒腾不上来,人就要归西了一样。
这,这!李贤此刻的脑袋已经“炸了”,大战在即,统兵大将病倒,奄奄一息,这要是传到军中,军心还怎么安稳,这仗还怎么打!
“姜相,你这!快躺下,别动了!”
“目前的战况安稳,......薛仁贵、苏庆节各领一军,与赞婆的前军处于对峙当中!”
挂念战事的姜恪,听到局势已经转危为安,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点头之余,还欣慰的拍了拍李贤的手,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老姜少年从军,一生荣耀之同时,这身子也落下了不小的亏空,在朝的时候,就经常闹一些小毛病。
如今,六十多岁的他,还要鞍马劳顿,不远万里率军出征,这久病之躯怎么能受的了这样的颠簸,不病就怪了。
是,他闹的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因为军情紧急,要加紧行军,得不到休养,小毛病也拖成大毛病了。这不,过了肃州,人就病倒了,军中的事宜都压在独孤谋的身上。
“左相莫急,贤所部有几名良医,都是甄老的弟子。我部的药材也很充足,他们定可保左相无虞的。”
感受到李贤的深情厚谊,姜恪也是笑了笑,随即感慨道:“臣老了,不中用了,险些误了军国大事。”
“要是让吐蕃人全歼薛仁贵部,自河西打进中原,老臣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太宗皇帝。”
了解姜恪的人都知道,老头子要强了一辈子,从来只争第一,即便是在战将如云的贞观一朝,姜恪也是战场上,最悍勇、有谋的将领之一。
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了,反而要让后辈来替他擦屁股,这心里得多不是滋味。
“左相,比起我老师来,您还是年轻人呢!这只是偶染微恙,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呵呵......,“不中了!我这身体与英国公比不了!”,说完这话,姜恪指了指独孤谋,示意他把案子上的东西拿过来。
姜恪的意思很简单,黄泉路近,他与独孤谋的年纪大了,说不准那天就倒在这西北的蛮荒之地上。这三十余万唐军,是大唐在西北的最后的家底,万不可因主帅之失,而倾覆于此。
所以,二人仔细的商议后,决定将兵权托付于李贤,由年富力强的李贤挑这次大梁,独孤谋从旁辅佐。
是,在资历上看,薛仁贵、郭待封,甚至苏庆节,都比李贤的经验多,也更适合出任大军的统帅。
但薛、郭不睦,将帅失和已经误了一次事,姜恪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载一回跟头。而如果骤然将苏庆节提拔上来,注定又会引起新的攀比,军中又将燃起内耗,所幸不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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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就不同了,地位尊重,皇室亲王,天生就比薛、郭、苏等将高出一头。而且,是英公高足,精通行军布阵之道,履立功勋,是军中绝对的后起之秀,执后辈武将之牛耳。
更让他们下定决心的,初生牛犊的李贤,不仅解了大非川之围,更是将苏、薛、郭等将团结在一起,以绝对的弱势,与吐蕃军斗了旗鼓相当,为大军主力赢得先机。
虽然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很多事处置的都不够老辣。但有独孤谋这样的老将辅佐,料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殿下,请你为大唐,为陛下着想,切莫推辞,收下这兵符、帅印,总领我西部三十余万大军,对抗野心勃勃的吐蕃。”
这,这!姜恪和独孤谋,彻底把李贤搞不会了!
两个老头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将以军权私相授受,而且还他一个没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这不是疯了么?
且不说诸将服与不服,单说这临阵经验,与论钦陵这样顶尖的名将比起来,他就是没脱胎毛的娃娃。
短暂的交锋,没问题,小心一点,硬着头皮顶着也就是了。时间一长,这能不露怯么?李贤不怕丢脸,可他拍误了将士们的性命啊!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小王是怕!”
“殿下!”
李贤的话还没有说完,姜恪便出言制止了他的推脱之词。不顾病体及李贤、独孤谋的拦着,挣扎着要坐起来。
又一把抓住了李贤的袖子,红着眼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李贤,你是太宗的子孙,你天生就是做执手人的,这是你的命,逃不掉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礼还是圈套?
不答应行吗?显然是不行的!李贤是真怕,姜恪一口气倒腾不上来“走了”,李治非得把他一身皮子扒下来不可!
能怎么办,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办差呗!李贤这本来打算,让军中的医者来给姜恪看看,省的病情加重。
可老头儿非但不同意看病,反而让独孤谋这位副总管,出去亲自守着帅帐,赶走了外面所有的卫士,一副大事将临的态度。
还有什么事,比交割兵权更加紧要的?反正李贤是想不明白,只能扶着姜恪的后背,伺候他喝几口热水,把气喘匀了再说。
“殿下,老臣今儿要跟你说的,是本朝的隐秘,是两代人苦心经营之局,你要听仔细了。”
贞观十四年,太宗因吐蕃求情之举,册宗室女-李煖为文成公主,并于次年,由江夏王李道宗为和亲使,护送公主入吐蕃。
松赞干布率群臣到河源附近的柏海迎接文成公主,谒见李道宗,行子婿之礼。之后与公主同返逻些,为公主筑城、修建宫室。大唐与吐蕃,从此结为秦晋之好。
文成公主入吐蕃,不仅带去了大量的图集典义,更是带去了大量的工匠、文人,借助这些文成公主的“嫁妆”,吐蕃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以至于现在有了与大唐一战的实力。
但这都是面上的事,而这些工匠、文人中,有一部分人的真实身份,则是太宗皇帝的秘兵-百骑司,其首领不是别人,正是文成公主的贴身女官-洛水。
太宗皇帝目光远大,料定吐蕃国君臣工狼心豺性,尤其通过侯君集与之一战后,久后必然祸及大唐,所以在允亲的同时,也留了一手,以备后患。
太宗给他们的指令,只有十二个字:长期潜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激活命令,只能陷入沉睡,在吐蕃隐姓埋名。
前番,安西四镇陷落,他们就通过特殊的途径,投递了消息,可消息来的晚了一些,朝廷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最终致使安西四镇陷落。
“左相,小王说句不该说的话,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谁能保证他们一直对大唐忠诚!”
“那消息,兴许就是敌人故意放出的烟雾,否则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就晚了呢!”
“而且,小王最近也听说了一些,文成公主在吐蕃行的功德之事,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百骑,岂不是也是同理。”
李贤很佩服太宗的先见之明,可他不相信人心,人心这东西是最受不住考验的,谁能保证身处异国他乡的这些人,心里一直装着大唐。
在这几十年间,他们在吐蕃娶妻生子,有了新的朋友,新的亲人,就算这心是铁做的,也难免掺杂儿女私情。
李贤曾与百骑司一起办过案,听李景桓说过,搞情司工作的,只要被派出去了,不管成功与否,己方都会当这个人已经死了。
即便是活着回来了,最好的结果也是终生监禁,这就是情司工作的残酷。能入太宗皇帝法眼的,那个顶个都得千里挑一的好手,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殿下说的是,老臣也是这般认为。可临行前,陛下却言辞凿凿,十分肯定的确信,不会有错!”
恩?啥意思,李治在宫中臆想一下,就知道他们几十年来的酸甜苦辣?姜恪是本分人,也是老辣的能吏,这种话也信?
要说玩姑娘,李贤对皇帝的手段,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要说看人心?他呀,连太宗的脚指头恐怕都比不上。
见李贤一脸不信之色,姜恪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都说前世冤家,今生父子,皇帝这对父子啊,之间的误会太多了。
“洛水也是宗室之女,其父为太宗侍卫,阵亡在虎牢关,因此被入秦王府中抚养。殿下不信陛下,还不信太宗皇帝么?”
好吧,姜恪手里有“键盘”,他赢了,谁能说先帝有错呢?李贤身为孙儿,更不敢如此怀疑了,否则就是不孝,就是大逆不道。
“可姜相,咱们这打仗呢?总不能靠着他们从逻些送来的情报来打仗吧!”
“本王不能把三十多万弟兄的性命,压在区区几名密探的身上,哪怕是有一个万一,咱们也都吃罪不起,是要成为国家、民族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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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恪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随着那情报来的,还有一份大礼,不管朝廷是否发兵,是否扩大与吐蕃的战事,这都是极为有利的。
是以,姜恪将那份大礼“和盘托出”,虽然他的声音不大,可对李贤来说,却如同滚滚天雷,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相,如能如此,我军倒是可以从吐蕃军的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让他们那个小赞普,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成与不成,老夫不知道!但如果真的成功了,吐蕃国内必然发生大变,内乱将起。这对于我军作战,绝对是个千载难逢之机。”
姜恪叮嘱李贤,若真的成功,那自不必说,大唐可以从中捞一把,享受太宗皇帝留下来的福荫。即便不是,大唐也没什么损失,无非多耗些钱粮而已。
李贤的任务,只有一个字-拖!拖到变故,尽量避免与论钦陵的主力决战,靠着宽大的正面战场,及雄厚的骑兵队伍与敌周旋。
“真亦假时假亦真,用兵之道从来都是虚虚实实,奇正相倚。到底如何,还是要看结果,反正陛下的意思是信。”
“如今殿下是大军的主帅,完全可以酌情处置!如果天气不错,时机也对,殿下自然可以不顾此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仗能打赢就能交待过去。”
反正,信与不信,都是李贤的事了,兵符帅印一交,这三十多万大军的命运,就交到李贤的手中了。何去何从,进退荣辱,完全看李贤自己,或者祖宗是否庇佑、赐福于他了。
“姜相,你可以给小王出了一个难题啊,我需要时间考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吐蕃大论!
论钦陵,大才之人,王霸经略,在广阔的西北纵横捭阖,无人可挡。即便是对手,李贤也不得不说声佩服,行军布阵皆有章法可循,让人实在无从下手。
用薛仁贵的话说,论钦陵属乌龟的,在局势没有清晰明了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冒进的,而一旦让他找准了破绽,那必将倾尽全力,不计成本的雷霆一击。
李贤接任帅位以来,双方也是你一刀、我一枪,互有胜负,谁也没沾到便宜,弄得李贤很是不以为然。没办法,找不到战机,神仙来了也没用!
行,既然皇帝相信会有奇迹,姜恪又要试一试,那本王就等等吧!看看皇帝,能不能吃到太宗留给他的“福袋”。......
逻些城,据说,远古时代这里是山羊成群出没的地方。贞观七年,松赞干布统一高原后迁都至此,逐步建造寺庙、屋宇,修筑道路、水渠,奠定了城市的初步规模。
又经过了这些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吐蕃国内,乃至整个西北,规模最大的一座城市。特别是文成公主到来后,又给这里带来了中原先进的生产条件,经济更是繁荣了。
而这座繁荣的吐蕃国都中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的主人并不是少年赞普-芒松芒赞,而是大论-赞悉若。噶尔家族地位,已然超越了王族,恍如东汉末将的曹氏一族。
唐-乾封二年,禄东赞去世后,大相的位置悬而未决,权力出现了真空。当时的赞普芒松芒赞已经年满十八岁,不管按照吐蕃传统,还是中原等国的习俗,都理应独自掌管朝中大权。
不过,此时噶尔家族早已是权倾朝野巨无霸,
虽然很多官员都认为韦氏家族的韦松囊才能卓著,应该是大相的最佳人选。一些耳聪目明,善于迎奉的官员,已经将贺礼送到了继任大论的府上。
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向不喜欢赞悉若的芒松芒赞,最终当朝宣布,由赞悉若接任大论,韦松囊只得到了纰论之位,只能屈居人下做个副手。
其后不久,韦松囊离奇死亡,家财、奴仆、领地,朝中的势力,统统被赞悉若接手,吐蕃的文武官员才明白,是赞普被噶尔集团胁迫,不得不选则当一个傀儡。
也正是韦松囊的死,赞悉若得以独揽朝中大权。赞悉若在逻些控制朝政,其弟论钦陵掌管吐暮军事,国中大事均出噶尔家一门,噶尔家族虽无摄政之名而有摄政之实。
哪怕是与其父齐名的为“四贤臣”的吞弥·桑布扎、支·塞汝贡敦、娘·墀桑扬敦,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俯首听命。
因禄东赞去世而产生的权力交接隐患被迅速消除,吐蕃的政权因而保持了稳定。
论钦陵接替他父兄的军权,常驻在青海的吐谷浑故地,与大唐分庭抗礼,窥测中原,赞悉若可以放心在京,统领国政。
总章元年,有唐以来历二十四载,两帝,付出了几十万将士死伤的大唐,彻底灭亡了高句丽。大唐朝野都以为东线再无战事,可以全力经营西域了。
但事实是残酷的,趁着西域空虚,高句丽旧地不稳之际,赞悉若挥兵北上,连续攻陷白州等十八个羁縻州,于阗向吐著投降,随即吐蕃联合于阗攻陷龟兹的拔换城。
至此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尽归吐蕃所有,唐朝无奈罢除安西四镇。大唐在西域的统治根基开始动摇吐谷浑、鄯善、且末之地,正式为吐蕃所据。
这一连番的胜利,让赞悉若在吐蕃的威望,迅速提升,隐约已经盖过了芒松芒赞,甚至有人还进言,请其废掉芒松芒赞,自立为赞普,成就一番帝王功业。
面上,赞悉若虽然严厉惩处了进言的小人,拍着胸脯向王室勋贵保证,他对赞普绝对没有二心。可心里上,还是很以为然,这吐蕃国,要是没有他们噶尔,会有今日的气象么?
人人都说松赞干布是一代雄主,可要是没有他的父亲-禄东赞,他能统一高原,坐在这赞普的宝座之上么?世间以强者为尊,老子一生枭雄,为什么要屈居那毛头小子之下。
可就在他筹谋大事之时,唐廷派出了薛仁贵、郭待封引兵西进,打断了他的筹划,坏了他的大事。怀恨在心的赞悉若,不得不暂缓行动,全力支持论钦陵,迎战唐军。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大唐皇帝连续派了两次军队,几十万大军西征,并不像号称的那样“为吐谷浑复国”。而是希望此次出兵能向之前苏定方挥军西域一样,荡寇千里,从根本上决解吐蕃的问题。
老实说,李治的这一手,赞悉若真没有料到。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李治不顾高句丽旧族的反叛,愿意拿国运做赌,开辟东西战场,两线作战。他,他就不怕赌输了,步前隋的后尘?
大论府正堂,端详着前线送来的军报,赞悉若开始挠头了,唐皇是怎么想的,临阵还帅,而且还是个不到双十之龄的少年,他这是糊涂了吗?
还是说,他很是看重这位皇子,甚至不惜拿国力和军队来溺爱儿子?
“大论,您别看这位唐国亲王年纪小,却是诡计多端之人!前些日子,不仅,亲自指挥了破了大将军的八门金锁阵,甚至还布下李靖的六花阵,阻挠我军的兵锋。”
哦,“他是李靖的弟子,年纪怕是对不上吧?”,赞悉若重重放下酒杯,很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
“回大论,大将军与其曾在阵前会晤,其是司空-李勣之徒,这一点也与赞婆将军处求证。目前,他正式接替了左相-姜恪成为大军主帅!”
哈哈.......,听到这,赞悉若开怀的笑了起来。他明白了,他明白李治的想法是什么!霍去病,大唐竟然也想出一个霍去病,他想重现当年的汉武雄风!
这不是痴人说梦么?自秦以降,一千多年,中原也就出了一个冠军侯而已。
可笑的李治竟然想让他那有些天赋的儿子,成为千年一出的人,这不是得癔症了么!
纵然这位唐国亲王,自小熟读兵书,精通一些战阵、战策,可也不过是有些天赋而已,跟那位战神完全靠不上边啊!
而且,他也没从弟弟的军报中看到战事艰难,无法应对,或请求援军之类的话。这说明战场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论钦陵的手里。
论钦陵在“围猎”,就像前番在大非川围猎薛仁贵一样!既然弟弟有这样的雅兴,他这当兄长,有什么理由横加阻拦呢?
见军使被他笑的有些不知所措,赞悉若抬手示意无碍,并叮嘱他转告论钦陵:好生用兵,吐蕃将顷举国之力,全力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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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本相乏了!得去后面找找乐子了,你吃喝一顿后,便返回军中吧!”,赞悉若摆了摆手,随即掐着腰,哼着小曲向后面走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游龙戏凤!
赞悉若是生错了地方,他要是身在大唐,一准能与贺兰敏之,成为换帖兄弟。为什么呢?因为这两个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藐视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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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同的是,贺兰敏之是走坟地、唱小曲给自己壮胆。人家赞悉若是真有实力,是权臣,权倾朝野,总揽国务的大论,逛王庭就跟自家后院一样。
赞悉若呢,有一个爱好,或者说是怪癖,那就是赞普宫中要添一个美人,他的府上也必须要添一个,而且必需比宫中还美艳婀娜。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给芒松芒赞好看,让他在贵戚臣工面前,下不来台。
今儿进宫,不为别的,他就想看看,纳了新妃的小赞普“气色”如何,不要以为有了吞弥·桑布扎那老家伙做岳父,就真的可以成为名副其实的王了。
“臣-赞悉若,见过太后,赞普。”
赞悉若没有想到,一向深居浅出的太后-文成公主,竟然会出现在政务房,这可是难得的“西洋景”。
要知道,自松赞干布驾崩后,文成这寡妇,就一直住在后宫中,除了重大节日,从不露面。今番摆驾至此,是为了什么呢?是大非川那三十余万唐军?
“大论,整日为国操劳,着实辛苦,快免礼吧!本宫。”
文成这话还没说,一脸倨傲的赞悉若,很是不耐烦的站了起来。歪着脑袋,掸着袖子,双眼朦胧,旁如无人,那嚣张的劲头儿,可是能把人气死!
文成公主是什么人,是太宗皇帝册封的公主,李唐皇族之女,怎么甘心受蛮子如此侮辱?
可衡量一下局势,又看了看芒松芒赞,只能暗自叹了一口气。
还是与其亲厚的芒松芒赞,出来打了个圆场:“大论啊!寡人听说,前线的战事似乎有些失利,大将军那到底是怎么情况?”
呵呵......,“赞普,您这是从哪儿听说的流言蜚语!战阵之上,两军对垒,你来我往的事常有,哪能轻言胜败。况且......”
况且,论钦陵统兵的才华,不在他之下,率领的军队,又是吐蕃一国绝对的精锐。赞悉若率领他们征战多年,对这支军队的战力很是清楚,说是虎狼之师也毫不为过。
前番,之所以能摧枯拉朽般拿下安西四镇,就是典例!同时,也说明了唐军的战力,已经大不如前,比李世民活着的时候,差太远了,根本不足为虑!
总而言之,吐蕃有他及噶尔家族在,芒松芒赞可以尽情的享受国主无边的富贵,实在闲着没事了,还可以田猎自娱,没必要担心前线的军务!
“大论,好像不对吧!寡人昨日查看军报,唐军薛仁贵已经突围,与唐军主力会合,而且唐军这次也加派了三十万大军。”
“大将军麾下那四十万大军,可是我吐蕃国的骨血,稍有不慎,便就有倾覆之危啊!”
芒松芒赞自幼受松赞干布教导,且居赞普之位,也有些年头了,当然看得出来,眼下的吐蕃与唐军形成了拉锯之势,双方谁都无法在短时间吞下对方。
大唐是中原上国,土地广袤,国力雄厚,他们能耗得起,打个三年五载的,不伤筋不动骨。
可吐蕃家底薄,很多牧民还吃不饱饭,这场战争要是旷日持久,那先王筚路蓝缕,宵衣旰食打下的江山,可就要打没了。
“那依着赞普的意思呢?”,赞悉若挑了下眉头,瞧了芒松芒赞一眼,随即自顾的坐了下来。
芒松芒赞的意思很简单:罢兵、修和,上书请求大唐皇帝赐婚,重建两国秦晋之好。
为此,他特意去后宫,请来了太后-文成公主,请她给大唐皇帝休书一封。
一来叙说一番亲戚之请,二来解释一下唐与吐蕃在西域的误会;三嘛,请大唐皇帝以两国友谊为重,下旨罢兵。
“是啊,大论!本宫听说了,这次大唐领兵大将,有姜恪、独孤谋、苏庆节等人,这些可都是世间骁将,本宫在唐时也见识过他们的风采。”
“这次,圣人陛下派遣了三十万多大军前来,可是有灭国的意思。咱们不能拿吐蕃的国运来赌啊!”
文成这话说的不假,按照大唐的规矩,小来小去是绝对不会派这么多军队,名臣大将恭列行间,即便是西域诸国,也没这么大的排场吧!
她是唐人,也是吐蕃人的太后,自然不希望亲戚之邦,拼个你死我活!与其杀了个两败俱伤,或者国破家亡,那不如不打了。
如果,大论觉得不过瘾,可以向北,向西打嘛!干嘛要与大唐过不去,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赞普,你信这个唐朝女人的话?”
“放肆,赞悉若,你敢对本宫无礼!”
“无礼?那又怎么样?不看先王的面子,你能当上太后?现在给我闭嘴,否则!哼!”
恫吓完了文成公主,赞悉若给芒松芒赞讲了四条理由:其一,攻略中原,君临震旦,是先王的愿望。他赞悉若所为,完全是按照先王之旨行事。
其二,文成公主是唐人,亦不是赞普的亲祖母,她的心中大唐始终是第一位,她会为吐蕃陷母国与不顾么?
其三,如果吐蕃四十万儿郎,为赞普、为先王,与唐军日夜搏杀,舍生忘死。赞普这退堂鼓,要是传到军中,将士们该怎么想?
如果军心涣散,败给唐军,那芒松芒赞用不了多久就会看到,唐军兵临逻些城下。当然,也有可能激出兵变来,乱兵加敌军,赞普的江山还会安稳吗?
其四,这是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芒松芒赞还没有亲政,即便身子长成熟了,心智也不健全。这打与不打,是战是合,是他的事,与芒松芒赞无关。
“赞普,不是臣把持朝政国务,不让您亲政。是您的耳根子太软了,而且不分人。”
“你连奸诈唐人的话都信,还是没长大啊!”
话间,不管面红耳赤,喘着粗气的芒松芒赞,赞悉若走到文成公主面前,手放在大肚皮上,摇晃着脑袋,脸上还挂着很“荡漾”的神情。
“你呀,就是先王的玩物,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你!”
不管文成公主的嗔怒,放声狂笑的赞悉若,很是嚣张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正是其时!
芒松芒赞高居赞普之位已经数载,已经成人的他,当然有自己的城府和心机。与赞悉若置气,把太后的身子气坏了,实是在不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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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些体己话,宽了宽太后的心。文成前脚送出大殿,后脚芒松芒赞的脸便由笑转冷,一连摔了还几个杯子,以发泄着心中的邪火。
芒松芒赞自幼修习汉学,松赞干布和禄东赞,都为请过中原文士为教习,对于中原的历史、风物,也不是一般的了解。
他当然知道汉献帝与曹孟德的故事,作为一个有抱负、一个对权力有着近乎病态执着的人,怎么能甘心做个山阳公,当“龙凤医家”了却余生。
也正是芒松芒赞龙颜震怒之时,躲在偏殿的吞弥·桑布扎,走了出来,行了一礼后,请赞普暂熄雷霆之怒,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说的轻巧,当傀儡的不是你!对换位置,你试试!”
“赞普,老臣当然知道,您很不容易。请再耐心一点,老臣保证赞悉若的末日即将来临了。”
一想到吞弥·桑布扎的那个计划,芒松芒赞严肃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同时,也向他的老泰山-吞弥·桑布扎招了招手,示意其近前说话。
“桑布扎,你的忠心,寡人是知道的,可寡人也有自己的担心。”
“你别急,寡人的忧心,不仅在内,也有外部的因素。.......”
芒松芒赞是恨不得将赞悉若千刀万剐,可他也不全信太后-文成公主,吐蕃人也好,唐人也罢,都只是他的棋子,用没问题,可说到信,那就得单说了。
太后有太后的想法,赞悉若有赞悉若的打算,他不敢拿吐蕃作赌,火中取栗,只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些好处而已。
眼下数十万唐军在大非川虎视眈眈,论钦陵这位吐蕃第一名将,尚且如履薄冰,小心用兵。
如果,这时候逻些有变,影响前方的军心,给予了唐军可趁之机,那吐蕃可是随时都有倾覆之危。
“什么皇子挂帅,只不过虚晃一枪,糊弄论钦陵的伎俩。唐廷的皇帝、朝臣就是再不长脑子,也不会干这种事来。”
“依着寡人看,所谓的解薛仁贵之围,也不过是调动我军入彀的陷阱,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能有多大的本事。”
话间,芒松芒赞灌了一口酒,随意擦了擦嘴,继续道:“相比于内患,寡人更怕的是唐人,赞悉若要的是权,唐人要的吐蕃的社稷。”
“所以,前线情形没有明了之前,你的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非但帮不来吐蕃,更是给予唐人可趁之机。”
芒松芒赞说的话,看起来是老成稳妥之言,可在吞弥·桑布扎的耳中,却是另外一个意思。别看他面上恭敬的保证,一切按照赞普的意思行事。
但出了大殿,他的面色就由笑转怒。是,赞普是吐蕃的国主,赞悉若再是猖狂,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自然有耐心等一个好机会。
可吞弥·桑布扎来说,每耽搁一日,死亡就靠近一步。从他的女儿进宫开始,他就没有退路可言了,除了成功,别无他法。
所以,出宫之后,吞弥·桑布扎来到了逻些城中,一处僻静的院子。这里面豢养的死士,整整三百人,是多年来他从禁卫军中扣下的好汉。
而院落后院,还有一个他的同盟者-韦珠,乃是前纰论韦松囊之女。多年来,他的秘兵,都是韦珠帮着训练的,是桑布扎绝对的心腹,倚为智囊。
将芒松芒赞的意思,没鼻子没脸的叙说了一遍了,桑布扎就开始拼命的喝酒,本来就够憋屈的了,还不能喝点闷酒,那还不如死了好呢!
“曩论掣逋(内大相)有个道理,你应该牢记于心,赞婆什么时候都是赞婆,即便被唐人俘虏,也不失郡王之位。”
“可你呢?唐人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父亲的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总而言之,赞悉若不死,大军回朝之时,就是你阖族丧命之日。”
没错,过去没当这个曩论掣逋还好,即便赞悉若多有不满,但看在吞弥·桑布扎与其父的交情上,也会有所忍让,断然不至于要命的程度。
可他当了这个曩论掣逋,成为了国丈,风头盖过了“四贤臣”剩余的两位,插手政事,已然引起了赞悉若的警惕。
如果不是有安西之战,及正在进行的大非川之战,赞悉若怕引起朝堂震动,不利军事,吞弥·桑布扎及其党羽,早就被埋在城外的荒地中了。
“唐军?唐军不远万里征讨,劳师以远,且两线作战,轮输转运,物资供给极为吃力。且还有高原天堑、气候为衬托,他们拿什么灭吐蕃。”
“依我看,唐军虽然势大,但依然是疥癣之疾,赞悉若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噶尔家族,攻陷安西四镇,大非川围困薛仁贵,杀了多少唐人,他们与唐军才是真正的仇深似海。......”
纵然吞弥·桑布扎在逻些,杀了噶尔家族所有人,论钦陵也不会投降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唐人。大不了就是私自与唐人媾和,回兵报仇而已。
而且,桑布扎则可以赞普的名义行事的,军中的那些将校,仍然是先王提拔上来,愿意跟着论钦陵作乱的,不会有多少人。
即便被裹挟而来,只需赞普的一封王令,即可倒戈相向,献上论钦陵几兄弟的首级,到时候不仅赞普可以亲政,桑布扎更是可以一尝“大论”之愿。
“曩论掣逋,唐军要的面子,只要谦卑一些,再割让一些吐谷浑的旧地,他们自然就退却了。”
“至于军中的将校,你真的以为他们效忠于赞普或噶尔家族吗?都不是,谁手里握有他们的家眷,他们便效忠于谁。”
千言万语,韦珠这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了桑布扎的心坎里。
这人嘛,谁能没点私心,虽然他表面上,很痛恨噶尔家族架空赞普,总揽军国之事的权臣之举,但内心还很是羡慕的。
有机会效仿,或者超越,他为什么不做呢?
“韦家妹子,你说的没错,此时正是千载难逢之机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壮怀激烈!
大非川,唐军与吐蕃对峙,反复拉锯之地。
论钦陵的确是兵法大家,紧靠着敏锐的观察力,就找到了唐军南部防线的薄弱点,命其弟赞婆迅速抢占交通要点,占领险要之地。
打算以此为钉子,顺势扩大战果,吞掉唐军南部放线,或迫使唐军整体后撤。然后,在移动中找到唐军的弱点,抓住战机,继而消耗唐军的有生力量。
他的想法很不错,可却想错了李贤,这位少年亲王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怎么能就任由吐蕃人在自己的防线内横冲直撞。
不仅斩杀了丢失阵地的几名将校,以正军法。更是命郭待封、郭待诏率段怀晏、段怀皎、段怀本等将,全力向南进攻,务必南线崩溃之前,歼灭赞婆等吐蕃军队。
有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郭家两兄弟与赞婆之间的战斗,一开始就陷入焦灼的态势,难解难分,谁也吞不下谁!双方都默默承受着巨大的伤亡,咬牙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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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岭,地处南线的咽喉,是赞婆所据之点,自然是唐军进攻的重点。双方是你来我往,反复的拉锯,以至于小小的松风岭,成为了整个战场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
“冲,杀光吐蕃狗,斩杀赞婆者,赏千金、封侯爵。”
“杀啊!杀光唐军,大将军重重有赏,富贵就在当下,杀啊!”
“跟老子冲上去,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雪恨,冲啊!”.......
前沿杀的是昏天黑地,箭矢如雨,厮杀声震彻九霄,血流成河,尸体摞的向山一样高。
而在瞭望战场的郭待封,面色阴沉,心里窝着火。中军那里,一天五道帅令,道道措辞严厉,雍王要的就是赞婆的人头,其他的他不想知道。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吐蕃显然是早有准备,否则怎么会备下如此之多的箭矢。让将士们冒着密集的箭雨佯攻,这就是赤裸裸的送死,郭待封心里真不是滋味。
顾不得兄长气喘吁吁的倒腾着,郭待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问道:“殿下怎么说,有没有缓儿?”
摆了摆手,郭待诏将胸口垫着的手谕,递给自己的兄弟,并气喘吁吁的传达军令:
打,继续打,士卒死光了,将领填上去;将领死光了,郭待封在自己填进去;大家都死光了,李贤就把自己填进去。
总而言之,不管外围的论钦陵怎么进攻,有薛仁贵、苏庆节顶着;郭待封的任务,只有赞婆一个,李贤就要松风岭,打不下来,军法处置,立斩不赦!
“这,这不是胡闹么?姜帅还养病呢?独孤副帅也仍然保持沉默?”
“不是,他们搞什么呢,就任由雍王任性胡来,这搭进去的,都是弟兄们的命啊!”
嘴里一边叨咕着不行,一边让亲卫给他着甲,他要亲自去中军面见雍王,就是叩头,他也的把这个军令改过来!
而郭待诏也是拉住了兄弟,并喝斥亲卫立即退下。且耐心的开解着:雍王不仅保持战略上的拉锯,保证大军的平稳态势。
更要是做给论钦陵看的,不管吐蕃军派多少人,不管他们战力如何,只要敢深入唐军腹地的,那就必须是歼灭战。他就是要让论钦陵,不敢再动小心思,随意撕扯唐军的任何防线。
“郭帅,您二位别撕吧了!还是让末将再带人冲锋一次,末将就不信,吐蕃人是铁打的。”
说话的是段怀晏,此刻的他,吊着膀子,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从里面不断渗出的鲜血就知道,他从前线下来没多久。
其弟段怀皎、段怀本也在之前的冲锋中,受伤颇重,被抬了下去。现在让段怀晏再率兵冲锋,那就是让他去送死。
“你,你!你就不怨恨么?”,有些动容的郭待封,用颤抖的手指着他。
“不怨!您不了解并州军,更不了解殿下!”
说完这话,不待郭待封反应,头也不回,提着刀就跑到了不远处,号令所部官兵,做好最后一次冲锋的准备。
看着那些年轻的并州军,面带坚毅之色,且丝毫没有对死亡的畏惧,郭家兄弟有些痴了,他们想不明白,如此逆境,这些并州军的斗志还如此之高。
“并州军,可敬可畏!”,看着将士们跟着段怀晏,义无反顾的发动死亡冲锋,郭待诏喃喃的说道。
“不,你说错了!是雍王殿下,我们的大帅,他,太可怕了!”,说完这话,郭待封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段怀晏不愧是并州军骁将,即便是佯攻,处于不利的地位,但依然奋战不休,带着一千余疲敝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卒,攻上了西侧的高坡。
“攻上去,攻上去!待封,你看,你看啊!”
“没用的,赞婆是吐蕃名将,这到嘴的肉怎么能不吃呢!”
郭待封说的没错,这个口子是赞婆故意放开的,唐军刚刚登顶,遮天的火矢就飞了过来,不少将士应声而倒。
“弟兄们,生尽忠,死尽孝,是我们该上路的时候!”
“都给老子拿出并州军的范儿,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了!”
“全军听命,冲锋!我们,回家了!”
.......,在吐蕃军反击部队的进攻下,身受重创的段怀晏也与他的部下一起,在激战中力战殉国!
眼见段怀晏倒在血泊之中,郭待封也红了眼,骂了几句娘后,咬牙切齿的喝道:“命令所有投石机,覆盖西坡,本帅要让他们为段将军培养!”
“郭赟!投石过后,你带着亲卫上去,把段将军的遗体,给老子抢回来!”
任谁都能听出了,郭待封这次是真的火了,否则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和亲卫都送上去。
明白弟弟意思的郭待诏,叹了一口气,也是劈手夺过侄子的刀,顶替他的位置。
他没有子女,郭赟是郭家的独苗,要是他死在阵前,郭待诏将来没法去见去亡父。
大步走到军阵前,开始调度人马,准备在投石机发威后,率领部队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激辩!
郭待封是个骄傲的人,他打过和尚、道士,也骂过圣人、儒生,更在贡院之外便溺,因为他从来就瞧不起只会动嘴蒙骗世人的伪君子。
他不服薛仁贵的管教,从辽东一直到西北,即便是面临绝境,也依然不肯低头,这就是他!如果说李贤属驴,莫不如说郭待封就是一头驴。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他就是让雍王知道,这些将校士卒,已经尽力了,他郭待封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舍弃,难道还不能证明拼尽全力了吗?
虽然,最后上去的是他的兄长,可道理是一样的。
西坡一战后,郭待封将指挥权交给自己的兄长,带着段怀晏残缺不全的尸体,就返回了中军,他必须要劝雍王改变策略,仗不是这么打!
唐军-中军大帐
面色异常阴沉的李贤,帮段怀晏擦拭遗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怕一不小心,段怀晏就会疼一样。
缅想在并州的时候,段怀晏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李贤这心里如刀绞一样痛。段怀晏是好样的,他死的有气节,死的光荣,是并州军乃是整个西线唐军的楷模!
“传本王帅令,厚敛段将军,等待大军班师,本王要带着他回归中原。”
身处帅帐的独孤谋、苏庆节、薛仁贵等,都以拳击胸表示默哀,默默地看着年轻的段怀晏,被侍卫们抬下去。
而郭待封,也是见缝插针,很严肃对李贤力保南线,歼灭赞婆的方针,表示了自己的意见。打,没问题,吃了军伍这碗饭,大伙都知道,不一定能白头活在人间。
可强度这么大,牺牲这么大,这仗还有意义?
段怀晏是并州军的将领,是李贤的嫡系,他的忠诚不用怀疑吧?他都战死了,难道雍王就不能调整一下么!
“松风岭根本就不适合进攻战,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末将保证将赞婆的脑袋拧下来,给殿下当夜壶!”
“殿下,不能再这么打了,再这么打下去,我麾下的军队就要凭光了!”
撇了激动的郭待封一眼,李贤坚定的摇了摇头,随即冷冷的说道:“阳翟郡公,你不是将门世家么,不是家学渊源么?”
“那你就给本王拿出点将门的战略、战术来!你叫苦?你问问他们三个,他们不苦么,他们叫苦了么?”
哼,“本王告诉你,在你喊着打不下来的时候,赞婆也在说守不住了!战争往往考验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来,你说说,部队打光了又怎么样。不能打硬仗的部队,留着也没用!”
不要以为战争只在大非川,青海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忠,正在全力封堵于阗、焉耆等国向肃州方向发展的态势。
军报中说的很明白,他的部队已经伤亡过半了!可人家像郭待封这样叫苦了么?还不是拍着胸脯保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
见郭待封有些不以为然,李贤又是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愿意像段怀晏当个勇者,那本王就给你找一个勇者来!”
话间,李贤命侍卫去传并州军副将-李敬业。
抬手示意其无需行礼后,李贤认真问道:“告诉本王,虎贲营的传统是什么?”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大点声,我听不到!”
颇为疑惑的李敬业,看了自己殿下一眼,但还是拔高了音量:“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好!不愧是我三秦子弟,不愧是天策府军!李敬业,你即刻接替阳翟郡公的位置,继续攻击松风岭。”
“记住,本王要的是全歼,要的是赞婆的人头!”
说完这话,李贤还转身告诉郭待封,他现在就可以跟着李敬业回去了,跟着他一同进攻松风岭。跟在后面学学,看看虎贲营,太宗皇帝的天策府兵,是怎么打仗的!
见郭待封面色阴沉走了出去,与李贤渊源甚深的苏庆节,不由说道:“殿下,郭待封怎么说也是两朝老臣,你这话是不是说的有些头了!”
咳咳,“过头么?老夫怎么不觉得的!”,姜恪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从后面走了出来。
“郭待封太骄傲了,骄傲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样桀骜不驯的将领,你要是压不住,就别想打胜仗。”
姜恪说这话的同时,还冲李贤竖了一个大拇指,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郭待封这个人,除了皇帝,眼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但这种人,往往是有真本事的,想用他的长处,就得压着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好了,你们下去吧,老夫还有话对殿下说!”
姜恪的身子,比来的时候好多了,最起码说话没什么问题。甄颌的那几个弟子,真是没有辱没他们老师的威名,半步跨到鬼门关的人,都能生生地拉了回来。
闲着没事的时候,老头都便招来记事参军-魏元忠,向其询问战场的情况。总得来说,他对李贤与三位大将提出的巩固防线,歼灭腹部之敌的策略没什么意见。
可姜恪也有所怀疑,依论钦陵的行事作风,用兵之诡诈,他不会不明白以一部深入唐军腹地,如果不能撬动防线,那等着突击部队,就只能是全军覆没。
如果,他派的是一般将领,姜恪到不可能起这么大的疑心,可他偏偏派的是怎么胞弟-赞婆。论钦陵为什么拿自己胞弟的性命冒险呢,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姜相,你的意思是,是吐蕃出了什么事,逼着论钦陵,不得不主动出击,寻求决战之机,速战速决?”
哈哈......,抚了抚胡子,老怀安慰的姜恪,笑道:“殿下果然有慧根,老夫倒是羡慕起英公的福气了。”
哦,要是这么说,就有意思了!到底是什么,让稳如老狗的论钦陵,能够甘冒奇险呢?人家毕竟是一国的大将军,军中首将,相信能把他逼急的事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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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没娘,天照应!难道李治走了狗屎运,真的吃到了太宗留下的“福袋”?
恍然大悟的李贤,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而姜恪也是示意他不要声张,还是要等等,看看松风岭丢了,赞婆授首后,论钦陵的反应。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贤淡淡笑道:“等呗,等等又不吃亏!本王最近在练养气的功夫,有的是耐心等!”
第一百五十七章 换将之战!
郭孝恪不是第一次与虎贲营协战,对于这支军队的战力再清楚不过了!雍王的话虽然让他下不来台,但也没办法反驳,谁让自己不争气呢!
可李敬业这混账东西就有些过分了,竟然堂而皇之的要求郭待封降下帅旗,改用他的李字旗为大纛,这话一出好悬没把郭待封气背过去。
啥玩意?过分了吧,真拿鸡毛当令箭了!就算是他老子李震活着,也不敢当咱说这么话啊!
不过,一点想到雍王的相激之语,郭待封也是冷哼一声,拉着他兄长转身就走!行,就你们并州军能打,我们都是草包,老子给你腾地方,行吧!
可这还没有走出几步,李敬业就拦在了兄弟二人身前,脸上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揍!
“殿下不是说你李敬业是勇者么?怎么,也有你啃不下骨头?”
“就是,老子们不给你碍眼,李大将军,你请便了,军队都归你指挥了。”
面对两兄弟阴阳怪气的奚落,李敬业仍然是一副笑脸,很是不顾体面的讨饶着,完全不像李勣的孙子,倒像是市井的无赖。
“是我李敬业无能,抢了两位叔父的饭碗!”
“可咱们是什么关系啊,我爹与你们可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弟兄。”
“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他的儿子,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吗?”
提到李震,郭家两兄弟二人心里的火一下就灭了!李敬业说的没错,李震与他们是磕头换帖的弟兄,义结金兰,总角之交,情义不是一般的深。
可惜,李震天不假年,早早过世,偌大的英公府,全要靠李敬业来强装门面。是,给李敬业这样的小辈打下手丢人,但想当自己的兄弟,他们也就气不起来了。
“说谁光屁股呢!老子就是光屁股,也是你叔父!”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这么没头没脑的,老子抽死你。”
李敬业挨了两下,郭家兄弟的面子也找回来了,诸将也随即落座,听着“李大白话”说着心里的盘算!
首先是为什么换大纛,郭家兄弟攻击松风岭的好几天了,虽然没打下来,但却让吐蕃军损失惨重,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二人的将旗在下面一天,那岭上的赞婆,就可一刻不会放松警惕,定是严防死守,死拼到底。
所以,换将旗的目的,就是为了麻痹赞婆!作为吐蕃顶尖的名将,赞婆怎么能把李敬业,这个小小的并州军副将放在眼里呢?
其次,改变作战方式及进攻波次!方才李敬业仔细在前沿看过,松风岭地势陡峭,层次分明,宽大的正面,极其不利于佯攻。
光凭着血勇与敌军平杀,结果就只有一个-同归于尽,玉石俱焚。这买卖太赔钱了,李敬业可不干,所以......。
这可是露脸的活,李敬业不会做官,但会做人,他给了郭家兄弟一雪前耻的机会,他们与殿下之间的关系,才有缓儿不是!
恩,“算你小子有理,脑子够快!就这么干把,老夫与兄长各带一万兵士,其他的都交给你。”
“记住,千万悠着点,这些兵士也是有父母的,别崽卖爷田,心不疼!”
.......,哄走了两位郭大爷,李敬业亲临一线指挥进攻。与两位郭将军不同,他用兵有个特点,那就是滑,怎么方便怎么来,一点章法都没有。
用他爷爷的话说:没有章法,也许便是最大的章法。让人琢磨不透你的心思,这仗也就打赢一半了。
投石机加大投放量,掩护部队攻击,每十名盾兵一组,在进攻战场了组成了零散的散兵线。每组盾兵之后,又配有三名刀手,三名弓弩手,刀手负责解决近敌,弓弩手负责攻击远敌。
不管是远战,还是进战,十几个人的零散组合,都能应付的得心应手。这让习惯了唐军猛打猛冲的吐蕃军,一时真摸不着头脑。
打这个,那个弄你;打那个,这个又从侧面攻过来。战场的主动权,一下就转移到了唐军手中,他们想怎么打怎么打,松风岭外围的守军是连连吃亏,只能不断的退却。
外围的异样,当然引起了守军主将-赞婆的注意,当看到唐军的大纛换成了“李”字,也是频频皱眉,这对手换的真是闪了他一下腰。
不过,赞婆到底是征战多年的大将,很快便能适应战场的变化。命令守军就地拒守,不得后退。将吃剩下的牛羊皮毛、内脏,松风岭上的柴火,总之一切能点着的东西,统统顺坡抛下,然后用火矢点燃,筑起一道火墙。
随即,以盾铺路,一寸寸的压下去,一段段的烧,直至将唐军占领的外围都抢回来为止。
“呦呵!那赞婆脑子不笨啊,反正挺快的,这么快就想到应对之法了!”
山下的李敬业,瞧了瞧即将落下去的太阳,又瞧了瞧南北两侧,嘴角微微上扬。
“命令投石机,取沙土装入麻袋,照着吐蕃人的脑袋或者火源之处。烧起一块,给老子灭一块。”
“本将要日落之时,松风岭外围再无一点光亮。对了,也不准他们生活做饭,饿死这些龟儿子。”
依靠松散的组合兵拿下松风岭,李敬业还没那么傻,他当然有他的打算。灭火是安全为计,可又怕让赞婆那老狐狸察觉,所以特别让他们砸一些吐蕃兵。
得让赞婆以为,这山下的石头让唐军挖光了,吐蕃军再也得不到“补充”了,除了无尽的沙袋,什么都没有!山上的石头,也是用一块,少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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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不愧是殿下的爱将,英公之孙,这计谋用的,郭某佩服!”
呵呵,“行了,咱们是世交,兄弟相称即可!”,拍了拍郭赟的肩膀,继续言道:“什么计谋啊,都是扯淡!”
见郭赟有些摸不着头脑,李敬业笑着告诉他,跟吃饭的道理一样,越吃越少,他们的储备毕竟是有数,用一点少一点。
如果投石机不再投石,再辅助散兵阵继续攻击,他们的箭矢、油脂都将成倍消耗,积少成多,慢慢的亏空也就大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得意不可忘形!
逻些城东北,是吐蕃国主御用的田猎之所,自松赞干布至芒松芒赞,无不以此彰显尚武精神,每年都会不定期与王室、诸臣在此田猎。
而松赞干布、禄东赞打几十年下手,吞弥·桑布扎显然也是一位枭雄,他太了解赞悉若了,当然知道其不会任由赞普与诸臣关系日渐亲密。
所以,必然会与之同来,用他那双鹰眼,盯着有哪些臣工,与他们噶尔家族不是一条心的。.......
不知道是芒松芒赞心情不佳,还是箭术不行,连着射了三箭,都没有射中百步之外的黄羊。
面带不悦之色的芒松芒赞,将弓箭递给一旁的赞悉若,淡淡言道:“大论试射之!”
赞悉若也不客气,接过弓箭,连瞄都没瞄,抬手便射,而那黄羊也是应声便倒。
负责拾猎物的兵士,见正中黄羊额头的是赞普的御用箭矢,也都跪地高呼:赞普神射!
更为过分的,还要数赞悉若的那些亲信大臣,不顾赞普的脸色,也跟着起哄架秧子高呼着赞普万岁、赞普神射。
至于他们口中的赞普是谁,不言而喻,是个人都能听明白!
看着赞悉若怡然自得,丝毫不觉得已经逾越君上,及手下爪牙的猖狂的模样,芒松芒赞也是怒在火中烧。
无奈于形势比人强,也只能冷哼一声,转身回到了座位,张罗着开宴。
“赞普,弓箭是赐给臣了么?赞普!”
“哦,臣明白了!臣谢赞普赐弓。”
肆无忌惮的赞悉若,很随意的将弓箭扔给侍从,纵马就跟上了赞普。喝酒、吃肉,怎么能少了他的呢,而且好像这酒肉,还是自己出的吧!
“大论,大论可要多饮几杯,我吐蕃国力能有今日的盛况,大论居功至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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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大唐依仗其国力,欺辱吐蕃多年。若是没有大论,吐蕃怎么能有安西大捷,一雪前耻呢!”
“大论的功劳,比天高,比海深!臣等躬逢吐蕃盛世,真乃是三生有幸啊!”
........,这些吐蕃王公大臣,那马屁拍的,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响,他们可不管赞普的脸色怎么样,保住他们的既得利益才是最主要的。
而赞悉若好像也习惯了这种恭维,颇为倨傲,毫无顾忌与王公贵族们推杯换盏。对于拥有无上权力的大论来说,还有什么比羞辱赞普,更让人身心愉悦的呢!
就在芒松芒赞涨紫了脸,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着的时候。吞弥·桑布扎摔了手中的酒杯,席间伺候的侍者、女仆们立即掏出了匕首,像狼一样扑向赞悉若。
而守在下面,赞悉若的近卫,此刻也被四下冲出来的兵士纠缠,根本无暇顾主。
堂堂的吐蕃大论-赞悉若,只能靠着三两心腹,拔刀与刺客相拼。至于那些拍马屁的家伙,早就作鸟兽散,四散逃亡了。
护住芒松芒赞后,吞弥·桑布扎高声喝道:“奉赞普之命,诛杀逆臣赞悉若!赞普仁德,只诛首恶,降者免死!”
“台下诸军,即刻停止反抗,否则罪及满门,杀无赦!”
吞弥·桑布扎这话,差点没把奋力抵抗的赞悉若气死,以往赞悉若没拿这货挡块料,觉得他胆小怯懦,就是应声虫而已。否则,怎么回像狗一样,跟在他爹手下几十年呢!
现在好了,阴沟翻船了!赞悉若,堂堂地大论,竟然被一些奴隶绑了起来,扔在芒松芒赞和吞弥·桑布扎手下。而他手下的那些卫士,也在放下兵器之后,遭到了吞弥·桑布扎的屠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没到半个时辰!他就从大论,沦为了阶下囚,从掌握别人的命运,变成了被人掌控,这份心里的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芒松芒赞,你他妈就是一头猪!被人利用了尚且不自知,你真以为他是忠臣么?”
我呸,从芒松芒赞诧异的神情,赞悉若就知道,今儿这事,吞弥·桑布扎是瞒着他干的。
“你以为,我死了!还有谁能制衡的了他么?你太愚蠢了,先赞普与先父,真是瞎了眼,竟然会选择你这么个蠢货!”
怼完了芒松芒赞,赞悉若又把目标换成了吞弥·桑布扎,可这嘴刚张开,寒光一闪,脑袋与脖子直接成了“两家人”。
没错,砍他的就是吞弥·桑布扎:“聒噪!”
甩了甩弯刀上的血珠,踢了一脚赞悉若的脑袋,揉着下巴的吞弥·桑布扎,阴沉道:“传谕逻些,赞悉若已然授首,全城缉拿他的党羽,尽数绞杀,男女不留。”
大功告成,吞弥·桑布扎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在芒松芒赞及诸臣惊诧的目光下,也来到王座,拍着赞普的肩膀,一口一个贤侄叫着,俨然成了下一个赞悉若。
没错,赞悉若猜对了!忍气吞声几十年,伺候吐蕃王室爷孙两代的吞弥·桑布扎,再也忍不下去了,也不需要再忍了!
过了今儿,他就是吐蕃新任大论,他的手下,即将把噶尔一族及其亲信党羽,一块从逻些城抹掉!从今儿以后,他就是整个吐蕃的无冕之王!
“赞普,这可是臣送给您的礼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桑布扎,大论之位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可你想过,论钦陵与四十万吐蕃勇士,他们答应么?”
当然想过,桑布扎早就盘算好了,让他的手下到军中,传达赞普的令谕,剥夺几兄弟军权、赐死,然后再与唐军议和。
无非就是赔点钱,割点地,只要能掌控吐蕃的实际权力,桑布扎甚至不惜质子杀儿,至于名声什么的,不重要,成功就行了,因为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不是么!
桑布扎盘算的是不错,芒松芒赞此时是拿他没办法了,相信这位岳父的忠心,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可芒松芒赞治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行!
正在桑布扎得意之时,守在外面的士卒,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去的禀告:论钦陵,带着亲卫铁骑,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文成之死!
吞弥·桑布扎的脑子,当然想不明白,在前线与唐军对战的论钦陵到底是怎么抽身回来的,更搞不明白,这风声到底是怎么走漏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手下诸卫士的保护下,裹挟芒松芒赞回王城,号令城中的禁卫军,与论钦陵,拼死一搏!
可他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王宫深处,空旷的佛堂中,跪在菩萨面前虔诚念经的文成公主,却对此中之事,心知肚明!
报了一声佛号,捻着佛珠的文成,转身慢声言道:“本宫知道,知道你还没有死!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怎么就能轻易的死掉呢!”
文成公主当面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吞弥·桑布扎的搭档-韦松囊之女-韦珠!当然,她也不是韦珠,或者说她是后来变成韦珠的。
呵呵.....,文成的话音一落,韦珠也撕下了带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重新露出一张老妇模样的脸。可撕掉的那张不同,这张真脸,可比黑乎乎的韦珠养眼多了。
没错,此人便是吐蕃国中,百骑的首领-李洛水,也是文成公主出嫁时的贴身女官。
“叛徒!你以为当了吐蕃的王后,乃至太后,就可以背叛太宗皇帝了?”
“我告诉你,今日不仅是吐蕃内乱之日,也将你这个叛徒的授首之时。”
李洛水的咬牙切齿,不是没有原因的!多年前,她随文成公主一同入吐蕃,除了刺探军情的使命外,更要帮助文成公主掌控吐蕃的内宫。
因为文成公主的地位越稳固,随她一同前来的百骑密探才能更要的潜伏下去。
可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坐稳后位的文成,察觉他们的身份后,不是帮着百骑密探遮掩,而是告诉了松赞干布。
帮着吐蕃,开始甄别、刑讯入吐蕃的唐人,至于她们这些暴露身份的,则是无情的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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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李洛水功夫了得,又精通易容之术,适时的潜逃,早就被松赞干布和文成赶尽杀绝了。
在李洛水眼中,文成比那些吐蕃蛮子更可恨,因为她背叛的大唐,背叛了宗室,背叛了太宗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甘心沦为异族走狗的贱人。
为了替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对太宗皇帝有个交待,收拢完残部的李洛水,蛰伏待机,在无尽的黑暗中,等待机会。
直至赞悉若剪除韦松囊,瞅准了机会的李洛水,趁着韦氏落难之际,巧妙的代替了韦珠,潜伏下来,收揽了韦氏的势力,与吞弥·桑布扎成为盟友。
没错,李洛水承认,是她与吞弥·桑布扎策划了,在田猎刺杀之时赞悉若;也是她利用关系,暗中给论钦陵送了消息。
总而言之,她的目的,就是让吐蕃内乱,为唐军创造最好的进攻环境。
此时此刻,逻些王城之中,噶尔一族,吞弥·桑布扎,以及浑水摸鱼的诸王贵族,已经杀做一团。李洛水的任务,已经出色的完成了。
“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你手下的那些百骑,都死光了吧!”
“说得对,可他们都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而你不同,注定被历史牢牢钉在叛徒的柱子上,遗臭万年!”
其实,李洛水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东归大唐!但为了正大光明的给予唐军进攻的借口,就只能借助文成公主的性命了。
前有安西之战的侵略事实,后有和亲公主死在吐蕃,不管这场变乱的胜利者是谁,都抖不干净一身的土。大唐攻击吐蕃,也就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师出有名了!
唉,“你对李世民,还真是忠心啊!”
文成是李氏之女不假,可她与洛水不同,她与太宗之间没有恩义。说的更不客气一点,就是因为李世民,才让她有家不能回,沦落异国他乡,为蛮人之妻。
好在松赞干布不是野蛮人,是一个好丈夫,对她体贴入微,无微不至,才稍稍弥补了心中的缺憾。
对于文成公主这样的只想找个好男人,相夫教子的平凡女人来说,有什么比一个把自己视若珍宝的丈夫,还重要的呢!
她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唐,更不觉得亏欠李世民的。最起码在她丈夫活着的时候,吐蕃并没有对唐用兵,两国还是秦晋之好,这就是她的功劳。
至于,出卖洛水等人,是因为他们侵犯到了文成的切身利益,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文成,你知道太宗皇帝为什么选择用你来和亲吗?”
“就是因为你蠢,蠢到连自己为什么没有生育够搞不清楚!”
“看在你就要死的份上,我告诉你,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松赞干布,给你下了避子药。”
看着李洛水得意洋洋的笑,文成还是摇了摇头,对于这一点,她不是被蒙在鼓里的,一早就心知肚明了。
她有自知之明,好听一点是和亲公主,说不好听点就是中原的探子。吐蕃的王公贵族,是不会放任唐人血脉的孩子,继承赞普之位的。
而且,跟尺遵公主也比不了,她已经先行诞下长子,哪怕文成生的再多,也无缘王位,而且还可能给予大唐,干涉吐蕃内政的机会,所以便被要求服用避子汤。
“愚昧!好,我成全你,送你与松赞干布去团聚!”
噗嗤,洛水手中的刀穿其胸而过,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而文成公主面色依然不喜不悲,还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好像早就看透了生死一样。
洛水抽回刀身的那一刻,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位和亲公主,也倒在血泊之中,香消玉殒。
“你呀!是死有余辜没错,可也算是个可怜人!”
洛水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帮她把脸盖上,并没有继续折辱她的尸身。叹了一口气,返身悄然退出了佛堂。
饶李洛水心里深沉,行事周密!其实还是棋差一招,且问问恰恰是出在给唐军送信儿的人上,本来唐军应该与吐蕃军同时接到信息,可因为边境封锁的太严了,消息的传递也耽搁下来。
以至于论钦陵都到逻些城,高坐中军帐的李贤,才刚刚得到了讯息。......
第一百六十章 兵败如山倒!
赞婆是名将没错,堂堂正正的对阵,一般人很难拿他怎么样,即便是郭待封、郭待诏,两兄弟联手,也只能僵持。
可不巧的很,他碰到的是李敬业,一个凡事喜欢耍阴招,且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将二代。
之所以抛射土袋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掩护散兵阵中的刀手,混入吐蕃的阵,最终渗透到松风岭的内部阵地。
至于郭待封、郭待诏的任务就简单多了,除了吸引注意力外,就挖掘!
松风岭南北两侧,土质疏松,适合土工挖掘。他们可是在盾兵,弓弩手压制、反击同时,挖掘沙土,坑壕,一步步的压缩吐蕃人的防御空间。
等李敬业的兵,在上面纵火,焚烧敌军粮草辎重,制造混乱之际,全部压上,从南北两侧,与正面的李敬业配合,围歼赞婆所部。
.......,计划无疑是成功的,等李敬业亲自砍下赞婆的头颅后,松风岭之战,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话。
至于那些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吐蕃俘虏,也在李敬业抹脖的动作后,也哀嚎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的就简单了,各部依照计划,消灭散落在南线的小股吐蕃军队,将防线恢复到开战之前即可。
“后生可畏啊!待封,不服不行,你看看,并州军上下,都是活脱脱的小老虎!”
“是啊,雍王真是不简单,手下将校各有千秋,士卒皆悍不畏死,不服的确不行!”
想想秦晙、李如壁、李敬业,段家三兄弟,在战场的表现,连一向骄傲的郭待封,也没什么话说了。
不服老不行,他们却是用实际行动阐述了,什么叫江山代人有人才出,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
“两位叔父,走吧!打扫战场的事,交给下面就行了,咱们得去殿下那复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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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打了七八天了,全歼赞婆所部五万大军,这可是个大功劳,得好好的请功!李敬业惦记李贤的坐骑很久了,这回说啥都得要到手。
稍时,唐军中军帅帐,看着李敬业手里提着头颅,李贤的嘴角微微上扬。
时至如今,他倒是佩服起论钦陵了,兵者,奇正之道,虚虚实实,用兵之道也!兵法上,他吃的太透了。
用大规模的进攻,掩护他的行程,以至于虚晃一枪,让唐军相信,这么大规模的进攻,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仍然在军中主事。
胜了,唐军撤出大非川;败了,他们就是寡妇死儿子,彻底没指望了,所以才会不惜让赞婆领兵。
李敬业等人来之前,他也接到了前方的通报,正面的吐蕃军见松风岭战事结束,也已然退却了。
“赏,统统有赏!魏元忠、许昂,给松风岭之战,所有的官兵记功!”
“另外,除李敬业、郭待封等疲惫之师外,全军出动,对当面的吐蕃军发起反攻,乘胜追击!”
“薛仁贵、苏庆节、阿史那道真,负责正面之敌。南北两侧的据点,则由秦晙、李如壁、李楷固将兵攻击。其余诸部为中军,由本王与独孤副帅,全权节制!”
论钦陵不在,吐蕃军便群龙无首,趁着松风岭之战,赞婆授首,唐军气势正旺,此消彼长之下,自然要乘胜追击。
至于吐蕃的情报之事,涉及的机密,不方便说,李贤自然也会在帅帐,与诸将说个明白。
李贤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能打多久就打多久,能追多远追多远。
形势已然很明了啦,如果论钦陵的计划失败了,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条,那就是退却。不趁着这个时候,痛打落水狗,那什么时候打!
大唐花费了这么多军费,唐军搭上了这么多人命,要不回来利息,李贤都没脸去看伤兵。
在隆隆地战鼓声中,唐军与吐蕃之间,漫长的防线开始撼动,论钦陵横扫宇内,鞭指中原的梦想也彻底破裂。
三十余万唐军,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冲向吐蕃的营地,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们报安西的一箭之仇了。
两支大军犹如两股巨浪相撞,隆隆的战鼓声如雷动,响彻九天,又如万顷怒涛扑击悬崖。
长剑挥舞,横刀砍杀,长槊如蛇,弓箭像蝗虫般密集,沉闷的撞击声和短促的嘶吼声,伴随着血花的绽放。
刹时间,这里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断臂残尸和伤兵呻吟,让本来就处于严寒的天气,骤然有冷了几分。
“兵败如山倒”这个词,悉多于以为这辈子不会出现自己身上,韬光养晦了几十年,两代人的心血即将断送在他的手中。
心痛,已经不足描绘他此刻的心情了,五味杂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军冲破吐蕃的营寨,成片的吐蕃勇士,倒在人海的血泊里。
“四哥,四哥,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好不好!”,兄长无动于衷,勃伦赞刃只能给他一耳光!
剩下这三十多万军队,是噶尔家族,乃至整个吐蕃的立身之本,不管用来保国,还是争霸,他们都死绝对的中流砥柱。
绝对不能把他们白白的扔给他们,否则他们哥俩就是整个吐蕃的罪人!
眼下,大哥-赞悉若生死未卜,二哥-论钦陵不在军中,三哥赞婆已经阵亡,他们兄弟五人,最后能互相依靠的就只有对方了。
论心机、军略,他比不了几位兄长,可勃伦赞刃久经战阵,知道什么时候打什么仗!
为今之计,除了壮士断腕,没有其他的退路可讲。葫芦口在吐蕃大营后面,两面是高山,中间只有一条百余步宽的狭小路径。
他愿意率领三万中军精锐,去守住老营,抵挡唐军的进攻,为大军断后!悉多于则率领主力从葫芦口撤退,能撤多少是多少,多活下来一个人,都是为将来保存一个种子。
“四哥,你别犹豫了!再犹豫下去,谁都走不脱!”
“等大营守不住了,我就去守葫芦口,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在波敢一线借助坚固的城池,与唐军继续周旋!”
悉多于怎么能看不出来,勃伦赞刃是萌生了死志,是在用他的性命,为大军争取时间。换做平时,他一准不会同意弟弟去送死。可形势比人强,现实也不容许他想那么多。
点了点后,悉多于抓住了弟弟的肩膀,沉声言道:“守三天,三天之后,你必须扯出来,哪怕是,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的四哥,你快上马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敢杀我!
人在绝境之下,爆发的潜力,是不可估量的。韩信背水一战,项羽破釜沉舟,太宗三千玄甲军击溃窦建德十万大军,都是这方面例子。
勃伦赞刃虽然没有上述三人那般的运道,但确实死死的楔在了中军,整整三天,无论唐军发动什么样的攻击,勃伦赞刃的三万大军都岿然不动。
最后,还是薛仁贵发了威,亲自带着陌刀队上阵,攻下了中军大营,后面的唐军才跟着蜂拥而入,砍瓜切菜一般,将断后的吐蕃兵尽数绞杀。
唯一遗憾的是跑了勃伦赞刃,这家伙果然是吐蕃第一悍将,硬生生的从唐军的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扬长而去。
不过,细算下来,唐军这次绝对不亏,松风岭歼灭赞婆以下五万余人,冲营对战斩杀三万六千余人,中军大营三万。
再加上对峙之期间斩杀的五万余人,唐军前后总计歼敌高达十六万之多。缴获铁器无数,牛五十万头,羊百万,其他辎重无以估计。
而悉多于统领的吐蕃军,一路败退,撒丫子跑路,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直至退到波敢附近,才重新安排防御。
李贤呢,也是瞅准时机,趁着吐蕃军慌乱,立足未稳之际,亲率五万铁骑一路狂奔,趁势收复了昔日吐谷浑的国都-伏俟城。
进城之后,李贤命检校左骁卫大将军-慕容诺曷钵,专司安民之事。虽然这位昔日的吐谷浑之王的名声不太好,但对于吐谷浑人来说,总比唐人和蔼可亲的多。
伏俟城-吐谷浑旧宫,现在是唐军的帅帐,李贤进城之后,才与姜恪、独孤谋联名上本,向朝廷报捷,并请示下一步旨意。
眼下逻些的情况晦暗不明,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调开了论钦陵。而这家伙的能力,即便其兄身亡,他也有能力在最短的时间,平定内乱。
想要继续进攻,趁势拿下吐蕃,朝廷需要再添派兵力!而且,他所率领的军队损失也不小,也成了疲敝之师,需要时间休整。......
李贤要不要维稳,慕容诺曷钵不在乎,此时的他心潮澎湃,人都要飘起来了。唐军一战,不仅收复了吐谷浑尽半的国土,更是收复了王城。
按照大唐皇帝在出兵之时的旨意,此次唐军就是要帮助慕容王族复国。如今地方打下来了,只等皇帝圣旨一到,他又将会是吐谷浑之王了。
没人愿意当亡国之君,更不愿意看别人的白眼过活。在大唐,慕容诺曷钵虽然是青海郡王,驸马都尉,身份地位看起来很高贵,可谁真把他放在眼里呢!
就说李贤吧,同样是长辈的驸马都尉,对他与对独孤谋,完全是两个待遇。连他都如此,更别说秦晙、李如壁那些小辈了。
这不,抱着酒壶,领着三五个侍卫,在大街上闲逛的慕容诺曷钵,就碰到了雍王的侍卫副统领-程伯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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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混账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见了本王竟然连礼都不行?行,那本王就站在这里,看看你到底懂不懂事?
打了个酒嗝后,单手提提壶,另一只手掐腰,就拦在程伯献的马前,动也不动!唐军与吐谷浑之王的对峙,引来了不少百姓的驻足。
“让开!”,程伯献冷脸说了一句。没错,他也是看不起慕容诺曷钵的众人之一。
见这老东西无动于衷,跟没听见一样,程伯献的脸更黑了。
语气也随之又低了几分:“我叫你让开,听到没有!”
掏了掏耳朵,慕容诺曷钵很是嚣张的回了一句:“匹夫,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竟然如此托大,在本王面前拒马回话?”
“知道本王是谁吗?是大唐的青海郡王,驸马都尉,官至正三品的大将军,是吐谷浑之王。”
“你一介偏俾之将,在王驾千岁面前无礼?小六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好嘛,仗着这里是伏俟城,是吐谷浑的故地,周围都是他的子民。灌了点猫尿的慕容诺曷钵,胆子也大了起来,竟然直呼李贤为小六子。
是,按照辈分来说,他的妻子-弘化公主,是李贤的堂姑。作为李贤的姑父,他当然有资格叫这么一声。
可有资格归有资格,不代表他可以在市面上招摇过市,如此的称呼!
当然,也得佩服他有种,敢肆无忌惮的侮辱三十多万唐军的主帅,他的胆子着实不小。
尤其还是李贤的嫡系-并州军,一群唯殿下之命是从的人面前,简直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的试探。
“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程伯献的脸已经阴出水了,而他身后的骑兵,也纷纷抽出手中的腰刀,就等着将军下令,好把这个侮辱自家殿下的人乱刀分尸。
“再说一遍又怎么样!小六子,小六子,当着他的面,老子也敢这么叫!”
“你问问他,没有本王的鼎力支持,他能这么顺利收复伏俟城吗?”
哎,慕容诺曷钵这话说的还真有些出处,大军到达伏俟城之前,就是他亲自去联络了王城旧贵族,击杀守卫伏俟城的吐蕃军,迎唐军入城的。
不过有些托大,那些有奶便是娘的家伙也是看在大军兵锋所向睥睨,无法阻挡的份上,才反正的。如果慕容诺曷钵真有威望的话,也不至于在随薛仁贵西征之时,那么不受旧贵族的待见了。
可功劳无论大小,雍王也给他记上了一笔,这也让慕容诺曷钵自得的很,都得意忘形了!
“匹夫,你的手抖什么,你敢杀我?”
“来,你砍,你砍!本王要是皱一下眉头,退一步,就是你孙子,反之,你就是我孙子。”
侧身的慕容诺曷钵,露出了脖子,一副无赖子的样子,那模样别提有多气人了。
这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笃定程伯献不敢,国家郡王,正三品大将军,堂堂的驸马,任何一个身份,也能把他这么个小将压死!
可慕容诺曷钵还是想错了,或者说错误的估计了李贤在程伯献心里的地位。
只见他手一伸,立即就有人递了一把大刀,这家伙也是运足了力气,抡圆了膀子,咔嚓就是一刀,慕容诺曷钵面带不可思议之色的脑袋,也随即滚落于地。
而那些吐谷浑看热闹的百姓,见到死了人,见了血,也都惊慌的作鸟兽散,一眨眼的时间,都跑光了。
“我杀了,你能咋地!”,一脸漠然之色的程伯献,杀完了人,还不忘啐上一口。
第一百六十二章 喂马!
刚从伤兵营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看到程伯献自缚跪在院子里,仔细一问,原来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把慕容诺曷钵给杀了。
我的娘嘞!这里是伏俟城,是吐谷浑旧都,程伯献当街把他们的王杀了,那这里的百姓会如何看待唐军,如何看待大唐?
面色阴沉的李贤,端坐主帅之位,左右分座-姜恪、独孤谋,下面侍立的将领,则以薛仁贵、苏庆节二将为首,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倒霉蛋-程伯献的身上。
大伙都为程伯献捏了一把汗!雍王治兵之严,完全继承了英公的风范,对于触犯军律的将校,从来都没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慕容诺曷钵,爵青海郡王,官至检校左骁卫大将军,正三品上,可谓位极人臣,妻子更是皇帝的堂妹-弘化公主,与二圣的关系亲密的很。
而且,这一战,皇帝就是以为吐谷浑复国的名义开战的,仗还没打完,唐军的将官就把吐谷浑的王杀了。再打下去,可就是师出无名了!
啪,雍王这一下桌子拍的不轻,殿中诸将,包括姜恪、独孤谋在内,都被他吓了一跳!
“程伯献,你个匹夫!青海郡王是谁,你不知道吗?”
“他是我李家的驸马,本王的长辈,更是将来的吐谷浑之王,你说杀就杀了,谁给你的权力!”
也不知道程伯献不知道什么叫怕,还是脑袋不好使看不清形势,竟然高声回道:“慕容诺曷钵于闹市之区,公然侮辱殿下,臣不能忍。”
“再说,是他伸脖子让末将砍的,我要不砍就成他孙子了!”
呵呵......,薛仁贵、苏庆节等将都给程伯献成功破防了,一个个都捂着肚子,表情怪异的憋着笑,笑声低沉的很,他们憋的也着实很辛苦。
“行,当不了孙子是吧!可以,那杀人偿命,总不委屈你吧!”
“来人,把这个匹夫拖下去,枭首示众!”
这边侍卫刚上来,并州军的将校就都跳了出来,秦晙、李敬业、李如壁、许昂、魏元忠等,纷纷替程伯献求情,请雍王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份上,饶其一命。
而郭待封、郭待诏、栾竹等将领,也不好一旁站着看,失了各军之间和气,所以都出声附和,请雍王从轻发落,手下留情!
“不行!慕容诺曷钵是朝中大将,是朝廷指定统御西北的塞王,杀了他,坏了朝廷的名声,如何取信于吐谷浑旧部,如何向圣人交待。”
“况且,他还是天家驸马,弘化姑姑是本王的长辈,让他妄死,本王将来何以面对姑母。”
“本王今日就杀了这匹夫,以正军法,以肃军纪!”
李贤这话说完,老神看看热闹的薛仁贵,出班进言,他与慕容诺曷钵是一同西征,最了解其人的品性,他可以为程将军作保。
况且,慕容诺曷钵的身份再尊贵,也比不了雍王殿下,两道唐军,三十多万大军的主帅!按照军法,侮辱主帅者,杀无赦,所以程伯献作的并没有有错。
如果,雍王因为皇亲的原因,就重罚了忠勇的程将军,传到军中势必会人人自危,惧怕权贵,超过军法和官阶。一旦如此,军队还怎么打仗呢?
“殿下,永徽初年,臣率军驻防京畿,亲眼所见,高阳公主谋反一案,牵扯了多少皇亲贵族。”
“可陛下还是奉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舍亲情,重国法!今殿下为三军之主,难道不该效法于父,萧规曹随么!”
皇帝都被抬出来,谁还能说薛仁贵是错的,姜恪和独孤谋两老头,也是微微一笑,随即开口附和,请殿下从轻发落,军法为重,方能让三军敬服。
“平阳郡公不愧是两朝名将,不仅善战,军法更是烂熟于心,本王佩服!”
“程伯献,今儿看在平阳郡公及诸将军的面上,暂时不杀你!”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将位,降为士卒,去营中养马吧!”
原本,大伙都以为,怎么着也得打一顿板子,可到了最后就是降成了马夫,诸将也觉得程伯献是走了狗屎运,端端是继承了他祖父福将的衣钵。
正殿之外,诸将散去,鬼鬼祟祟的程伯献并没有走,反而叫住了许昂、魏元忠两位文官,他们是雍王倚重的智囊,求情找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哎,哎,两位先生,你们别走了,听我把话说完。”
官不官的,带多少兵,程伯献都不在乎,殿下怎么说就怎么是。可别让他去养马啊,这仗还没打完呢,他还没过瘾儿呢!
而且,大唐以军功封爵,他还指着多立军功,向他祖父一样,恭列大将军之间呢!现在让他去养马,那不是毁他么?
殿下的帅令,他不敢违逆,但希望两位先生,帮着打个折扣,打完仗再去养马呗!
见程伯献耍着臭无赖,许昂和魏元忠也是相识一笑,这家伙不愧是程咬金的孙子,有好处的时候,从来都不愿意松口啊!
“我说程将军,既然明白是帅令,那就去执行,不要讨价还价的,这不是菜市场。”
“还记得殿下是怎么教导我等的吗?理解,去执行;不理解,边执行,边理解!”
魏元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说话,程伯献也是面色一囧。看不过眼的许昂,很热情的拉了他一把,笑着给他解释,为什么要养马!
“程将军,你可是有福气,有气运之人啊!这次帮陛下和殿下立下了大功,否则这种好事,怎么能轮到你的头上。”
用许昂的话说,程伯献杀的太对了!据他估计,皇帝这次的回书中,不得不要兑现先前的诺言,准许吐谷浑复国,慕容诺曷钵重设汗帐。
大唐花了这么大的人力、财力,搭上了这么多将士的性命,结果为他人作嫁衣,皇帝和雍王的心里能舒服么?
可不舒服也没办法,言出必行,一言九鼎,大唐天子口衔天命,皇帝说过的话,岂能随意更改,这个苦果,皇帝和雍王都不得不咽下去。
程伯献这一出手虽然莽撞,但也误打误撞,帮君父、主上解决了一块心病。是大功一件,奇功一件,否则杀了天家的驸马,怎么可能不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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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了一件,陛下、殿下想干,又不能干的事。回朝之后,必有重赏,还急吼吼的上什么前线!”
“殿下骂你是假,爱你才是真,他是要把你培养成三军大将,否则怎么可能煞费苦心历练于你。”
哦,恍然大悟的程伯献,以拳击掌,喜上眉梢,连连嘀咕着:“我这就去喂马,喂马!”
当然,他也没有得意忘形,失了礼数,还是恭敬给许昂、魏元忠行了一礼。没有二人的点拨,就是打死他,也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道道儿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赶早不如赶巧!
慕容诺曷钵死在伏俟城,只是昙花一现,在唐军入驻的两个多月里,仅仅是先前几天有些议论而已,他的死就好像是个平民百姓,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
而李贤也终于等到了京师送来的圣旨,对于姜恪私相授受,将军权转交之事,本罪不可恕,可看在大捷的面子上,皇帝也就不计较了。
凉州、逻些两道将校士卒,回朝之后,皆论功行赏!而朝廷廷议之后,也最终决定,准吐蕃新任大论-论钦陵所请,罢兵休战,两国重修盟好。
谈判的具体事宜,交给李贤、姜恪、独孤谋三位共同商议,自行决定,酌情处置。
“青海道阿史那忠部怎么办?于阗、焉耆的背叛,就这么算了?”
“回殿下,朝廷也是有难言之隐的,渤海郡王与李谨行将军在辽东,虽处优势,但高句丽的旧贵族的反叛不断,牵扯了朝廷不小的精力。”
“为了供给东、西两线的花销,朝廷已经很吃力了,而且国内受灾的州府不少,实在是没有太多的钱粮,扩大战事。”
来使是郝处俊的弟弟-郝处杰,是中书省的郎中,李贤与其兄有旧,即便对旨意心存疑虑,也不好把邪火发在他的身上。
而且这家伙此次来,除了传旨之外,还身兼信使的职责,特地为其兄给雍王送了一份信。看过信中的内容后,李贤眉头皱了几下,随手放在烛火上烧了。
“转告郝相,本王知道了!”
“休息一晚,明日就启程回京吧!”
待郝处杰出帐后,李贤便命人招来了姜恪、独孤谋,将圣旨传阅给二人后,又通报了郝处杰所言的“朝廷困难”。
如此说来,与吐蕃的议,安西四镇,短时间内也注定无缘恢复了。李贤此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
就差一步,只要再给他一到两年的时间,他保证可以趁胜收复安西四镇。
“一直以来,本王都认为,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什么可在意的。”
“可现在呢,美中不足啊!”
遗憾是一定的,尤其是唐军的战力已经恢复,兵力折损也不算太大的情况下。可他明白,姜恪说的有道理,数十万大军在外,关中的守备压力太大了。
而且,还有另一层意思没有明说,功高震主者身危,手握重兵者主疑。虽然他与皇帝是父子,可他们之间“另类”的父子关系,也导致了东都的圣人不甚放心。
李治啊,还说到底还是小家子气,同样面对西域问题,比起刘汉的皇帝,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殿下,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的,不急于一时。”
“老臣与左相都相信,只要有你在,我们身后大唐不至于无将可用。”
姜恪与独孤谋岁数不小了,这一战也就是他们军旅生涯中的最后一战。是,大唐的军队,从来不缺将帅,刘仁轨、裴行俭、薛仁贵,甚至郭待封都是一时之选。
可两位老臣也要考虑将来,皇帝高瞻远瞩,早早发现了李贤在军事上天赋,并狠心送他去辽东历练。又请英公悉心教导,就是希望大唐的军队后继有人,传承有序。
看看这大非川一战就知道了,在姜恪、独孤谋的刻意培养下,以雍王为核心的年轻一代,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对于朝廷及天下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至于,西域或者吐蕃,不过是疥癣之疾,等李贤等年纪再大一些,稳重一点,再来灭了他们也不迟。
“独孤兄说的没错,老臣等老了,不中用了!将来,殿下有的是机会!”
“而且,现在议和也没错,军中的醋布不多了,而且肃州方面也筹不到太多,再打下去,怕是战力全无啊!”
姜恪说的是实情,人可以一年不吃醋,但却不可一日无盐。一旦断了醋布的供应,军中的将士会出现四肢无力,头晕,目眩等不适症状。
卢谞已经尽力了,河西十三州能弄来的,差不多都弄来了!从山东运盐到东都,尚且斗盐一百一十文,再运到西北前线,那成本岂不是要翻两三倍?
“盐?”
“盐!”
“盐是个问题,可这青海之地,盐山遍地,还缺盐吗?”
呵呵.....,“殿下,那些都是卤盐,吃了会死人的,咱们还是谈完之后,奉旨班师吧!”
“左相,奉旨班师没问题,可没盐哪有力气走啊!”
“行了,这事你们别管了,本王亲自去,没准还能弄出大惊喜来呢!”
脑中灵光一显的李贤,也不管姜恪、独孤谋了,招呼着侯诚备马就要出城。
“殿下,殿下,你走了,吐蕃来使怎么办?”
系着斗篷的李贤,冷笑的回道:“让他们等着!”,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而就在他走后,独孤谋长长叹了口气:“他为什么是老六呢,唉!”
谁还没年轻过,独孤谋年轻的时候,可是长安城中的风云人物,否则也会摘得皇室最漂亮的公主。
身处天家多年,多少也知道一些宫中的隐秘。前太子李忠被废,不仅因为其是王皇后的养子,更是因为其软弱,难当社稷之重,所以不被皇帝所喜。
而现在的太子弘,贤德是贤德,待臣工也宽厚,但身子太弱了。即位之后,要是有个万一,那大唐可就乱了,别忘了天后还虎视眈眈的在一旁呢!
“你呀,想的太多!老夫告诉你,即便有万一,雍王也没机会!”
“二圣宁可在泽王、许王、周王、殷王之间选择,也不会选他。”
说这话,姜恪是有依据的,出征前,皇帝特意叮嘱他们俩,好生看着雍王,既要保证雍王的安全,也要看住雍王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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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皇帝对于这位酷似太宗,又不听话的儿子,很不方心,不想成为下一个武德皇帝。
而天后方面呢,太子弘已经不受控制了,让她劳心劳力了。雍王,更是把控不住,所以她宁可选择德、才不足的两个小儿子,也不会选择李贤的。
帝王之家是非多,他们说的还是表面的,更隐晦的事,二人也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相觑一叹,为雍王感到可惜。
而也就是二人相对无言之时,外面的侍卫进殿来报:吐蕃使者到了!
脚程上,正好与雍王擦肩而过,这还真是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化腐朽为神奇!
要说雍王还真是偏心,程伯献闯了那么大的祸,可出行的时候还是喜欢带着他。青海郡王的一条命,倒是不如雍王身边的护卫吃香,这还真是差别对待。
而且,程伯献还得了便宜卖乖,一路上叨叨个没完,甚至还拍着大肚腩向殿下诉苦:见不着殿下,他是茶不思饭不想,生生饿瘦了一圈。
当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在瞎掰,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没办法,殿下唯独喜欢听他拍马屁,哪怕这马屁很是拙劣。
伏俟城东,二十里外,李贤带着侯诚、程伯献等三百余骑兵,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才赶到一座咸土山之下。
李贤清楚的记得《本草纲目》有一段话:......,秋间皆生卤,望之如水,近之如积雪。土人刮而熬之为盐,微有苍黄色者,即卤盐也。
意思是八、九月都要生卤,远远望去像水,走近看像雪,当地人刮下来熬成盐。有点苍黄色就是卤盐。
进伏俟城路过这里时,李贤特意留心过,因为在他印象中,西北之地应该是咸水湖才有盐,如今看到漫山遍野的卤言,能不惊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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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姜恪他们认为的卤盐有毒,并不准确!无非就里面的杂质颇多,吃了坏肚子而已,所以便认为有毒。其实,这东西毒性并不大,就是因为杂质太多,所以味道苦了一点。
“行,就这了,安营扎寨,咱们得在过好几天呢,没有个像样的营地,晚上弟兄们遭罪!”
“三百骑一分为二,侯诚负责营地,程伯献带人装卤盐!”
安营总比上山轻松,精明的程伯献没有挪地方,反而拍了拍大肚腩,给李贤发暗号。
可这回李贤并没有惯着他,反而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脚,然后头也没回的转身,走向带来的那些马车。
“我,我。”
“我你大爷,程胖子!打仗的时候,你是好汉,这点老子承认,可你小子也别拿咱不识数!”
被李贤欺负也就罢了,连他妈的侯诚都欺负他,程伯献有些火大。可人家根本就没给他机会,直接跟着殿下走了。
“瞅我干啥!背筐干活去啊!”
白了面面相觑的士卒们一眼,提着筐和铲子,程伯献大步朝咸土山的走去。.......
翌日,正午。
吃过午饭后,不顾众将士疑惑的眼神,李贤拿把凿子,将大块的卤盐放在盆子里捣碎,估摸着十多斤的样子,又将捣碎成小块的卤盐倒进小石磨中。
咚,又是一脚揣在了不明觉厉的程伯献的屁股上:“动手啊,等着本王磨呢!”
额,面容一囧的程伯献,一边摇着石磨,一边贼兮兮的用眼睛偷瞄李贤,因为他实在把不准,什么时候又挨踹。疼倒是不疼,关键太丢人了。
褐色的矿粉从石磨边缘缓缓溢出,李贤又把粉末收进木桶,加水,用木棍搅拌,让盐分充分融进水里。
等溶液饱和,就倒进另一个蒙了四层麻布的木桶,不一会,麻布上全是灰黑色的矿渣。
沉淀了一会儿,去掉麻布,桶里的溶液颜色果然变浅不少。但杂质依然很多,于是李贤又用了两个同样蒙上四层麻布的木桶,过滤两次才留下浅色的溶液。
溶液不断变浅,杂质在不断的减少!接下来就需要脱毒了。拿来一个空盆,取了一点昨晚烧火留下的木炭,用凿子捣碎,然后用抹布包好,塞进底部布满小洞的木桶之中。
然后,又将木桶固定在士兵搭好的架子上,将浅色的溶液倒入木桶中,下面还放了一个空盆。稍时,便有淡青色的液体从小洞中缓缓流出。
捞了一把,用舌头点了点!不错,只有咸味,没有苦涩,虽然可能繁琐了一点,但保证煮出来的盐绝对可食用。
随后,让程伯献将盆里的液体,倒入锅中,架起柴火。没过一会儿,就看到里面咕咚咕咚的冒泡!
“殿下,这就能提炼出盐来?太神奇了吧。”
“神奇的还在后面呢,学着吧,你家殿下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有才华了!”
是,有点臭屁过头了。可侯诚、程伯献及身后瞪着眼睛的士卒,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追随李贤有些年头了,从当初的虎贲营到并州军,再到如今的凉州道三十万大军。李贤带着他们逢战必克,所向睥睨,创造了太多的奇迹。
即便是李贤告诉他们,男人能生孩子,太阳从西边升起,他们也会毫不怀疑的相信。
不理会他们的盲从,看时间差不多了,李贤挽了挽袖子,拿起铲子开始炒起来,再不翻翻,一会就瓦底了。
等水分靠的差不多了,李贤又把它们盛了出来,倒进了桌子上,更小号的石磨中。
这次不用提醒了,自知自觉的程伯献,开始一圈圈的转着小石磨,雪花一样的,晶莹剔透的盐片,缓缓从石磨中流出,死胖子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而李贤,也在诸将校牛喘的气息中,将盐片捣成了细小的颗粒,然后才拍了拍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迫不及待的侯诚,捏了一点,放在嘴中品了一品。虽然嘴里的味道咸的很,但他脸上的笑容,却逐渐转浓。
呸,吐了一口后,侯诚笑着言道:“殿下,这盐洁白无瑕,甚至比青盐还要强上几分啊!”
众所周知,青盐价格奇高,每斤都高达百文之多,除了皇族之外,根本就没人吃的起。
拿侯诚来说,自小跟着李勣长大,英国公那样的钟鸣鼎食之家,也只是用柳条枝沾一点来净口,其昂贵程度由此可见一般。
李贤仅仅在便在咸土山,挎了一些咸土,三搞四搞就搞出了比青盐还细的盐,端端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殿下大才,臣等敬佩之至!”,侯诚行礼后,周围的将士也跟齐声高呼,并行了军礼。
诸将士看李贤的神情,还是理所当然的崇拜,因为在他们眼中,没什么是殿下做不到的。
唯一不应景的就是程伯献,尝了一口,咸的脸都抽搐了。还不忘摆着手指算:“一斤百文,十斤一贯,一百斤,一千斤。”
啪,这回踹程伯献不是李贤了,反而是侯诚。
只见他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他娘掉钱眼里去了,盐铁是朝廷专营,你有几个脑袋敢拿出去卖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盐为剑!
侯诚说的没错,盐铁官营,自古皆然!五姓七望,是世家中的魁首,手指头也比程伯献的腰粗,他们都不敢碰,由此可见这方面的律法到底有多严。
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殿下不是皇子,就凭着这一手制盐的手法,也足够招来一身的麻烦,手艺也就成了取祸之道了。
卖肯定是不行的!除非,除非偷着卖,反正这里的将士,都是虎贲营的,对殿下忠心耿耿,只要下个封口令,就算给他们上大刑,也不会泄露出一个字。
“殿下,你看这事,是咱们自己消化了,还是?”,侯诚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去,把姜相,独孤副帅都请来,本王有话对他们说。”
话间,李贤又吩咐程伯献等人,在两位老臣未来之时,尽可能的去多采集卤盐。诸将士见殿下有令,也一窝蜂地冲向盐壁,提刀乱砍,尤其以懒鬼-程伯献最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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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时,一队骑兵簇拥着辆马车缓缓驶来,而队伍中,却有一匹白马从后面窜了出来,马上那人一身青色胡服,长长的发带,随风飘逸。
嘴里还高声叫着:老六,老六!
整个凉州、逻些道三十多万大军中,唯一敢这么称呼李贤的,也就是云曦公主了。
看着公主偏亮的翻身下马,自顾的坐了下来,拿着小刀片着肉的李贤,刀掉了都浑然不知。
“老六,做人要厚道,这可是你教我的!出来玩,还不叫我,你什么时候养成吃独食的毛病了!”
“说话啊!是不是被本公主的凛然正气所折服?这就对了,知错能改,还不是不可救药!”
云曦这一顿俏皮话,差点没把李贤造一个跟头!
捡起刀擦了擦,李贤一边给羊撒盐,一边无奈的回道:“你那鼻子比狗都灵,还用请吗?”
嗨,“我说老六,你小子皮痒是吧!”,话间,还皱着眉头,提起了她腰间的鞭子。
好嘛!母老虎的劲头又上来了。李贤就知道,谁要是被云曦的美貌所蒙骗,把她当女人,那才是得了失心疯,脑子有病!
割了一块烤的外焦里嫩的肉,放在盘子上,递给云曦,李贤用商量的语气说:“一会儿,你就吃,把自己当成哑巴,行不行,姑奶奶!”
而云溪公主,见李贤如此的识相、虔诚,也就大度的原谅了他。用肢体语言比划了一下,威胁李贤一顿后,便专心对付盘子里的肉来。
“来来来!左相,姑父,尝尝本王的手艺!”
有道是君子远庖厨,如果今儿在这是御史,那一定会没完没了的劝谏一番。可姜恪与独孤谋不是那种愚人,也不会卖直,有的吃,那就吃呗!
在吃肉的同时,李贤还弄了两碗盐,摆在了毯子上!饶二公是见识宽广,阅历非凡,对于一夜毒盐变青盐,这手段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而且还这般晶莹剔透,洁白如雪,比之昂贵的青盐,更胜一筹。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起昨晚的话题,不由在心中感慨:不菲吹灰之力,便能富国,好本事啊!
更让二公吃惊的还在后面,李贤竟然提出以盐为剑,对吐蕃及西域三十六国高价销售此盐,以盐消耗他们的国力,从国家到民间都是如此,要让他们的国家因为盐而一贫如洗。
“众所周知,缺盐的不仅是大唐,他们比咱们的缺口儿还大。”
“相比于兵战,以盐为剑,对大唐更有利。只需要动用几名奸商,便可以省去,兵员、财帛、粮食等,甚至还可以凭空多一道收入。”
“本王不挑食,黄金、白银、铜钱、玉石、布匹、皮子,甚至女人,总之他们有什么,咱们就换什么。.......”
这种咸土山在吐谷浑久地遍地都是,而且还有青海湖,这样的卤盐,要多少有多少。只要这块地不丢,这种精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要多少有多少。
李贤的意思很简单,将新占之地,所有的咸山及青海湖全都圈起来,派兵驻守的同时,由军队负责提炼、转运。
然后,运到指定的地方,交给那些奸商,让他们将“精盐”卖遍吐蕃及西域三十六国,每一寸的土地。
“敲骨吸髓,连皮带肉,殿下这招狠啊!”
独孤谋原本以为,天后是李家最狠的人,可今儿算是知道了,李贤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老臣明白了,殿下是想让我们去说服陛下和天后,组织专司,专营此盐!”
姜恪能当宰相,脑子自然比常人都快,李贤叫他们来,就是让二人挑头去说的。这可是大人请,是李贤在报答他们“让帅”之恩的。
只要二人将这个写成条陈递上去,那致仕的保障就有了,只要朝廷一日还用此计,就得记得二人的功劳,姜家、独孤家就永远是大唐的功臣。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雍王果然义气,也大方的很啊,并没有被功劳蒙蔽了双眼,都拢在自己怀里,他们俩没看错人。
“以盐为剑,的确是好计策!在新占之地,派兵驻防也是举手之劳。”
“可老臣们总得向二圣禀明,殿下还是跑不掉的。”
姜恪心里有数,李贤知道自己在西征中招了太大的风头,有藏拙的意思。所以在还他们人情的同时,也想用春秋笔法把自己的影子抹下去。
可二圣岂是那种好糊弄的君主,不然他们彻底放心,计策再好也没用。
“简单!随便找个领了不就得了!”,四下看了一圈,李贤把目光落在了,搅马勺的程伯献身上。
指着那胖子的背影,笑着言道:“就他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二圣知道又怎么样,难得糊涂才是正理。”
姜恪和独孤谋当了一辈子臣子,从来就没站在上面往下瞧过,可也知道君主们的秉性到底是什么。
对于君主来说,什么来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即便这谎言有多拙劣,他们也是不会挑破的。
就像当年有人向太宗进献麒麟,其实谁都能看出来是贴了金箔的猪,但因为政治上的原因,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程伯献,不愧是福将之后,程公的福气都传给他了,不由得让人不羡慕啊!”
“独孤兄所言有理,这种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碰到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下马威!
议和嘛,就是当三孙子,这个觉悟,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就有觉悟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唐雍王把话咬死了,是吐蕃与于阗等国勾结,攻陷了大唐一数个羁縻州。见不到芒松芒赞这个热情的“小老弟”,他是不会收兵。
至于和谈,还是等他率兵到逻些城下,与芒松芒赞对饮时,再谈吧!
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说的好听是一国重臣,说不好听的就是一奴才。奴才能替主子作主么?
本王好歹也是上国亲王,你们这身份跟咱也不对等啊,赶紧让你家赞普过来。要不然孤非但没法对圣人交代,外面的那些骄兵悍将也是交代不过去的。
李贤玩儿的这一手叫熬鹰,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不知道吗?
他们当然知道,可没办法啊。即使有高原反应和地利的优势可以阻挡唐军一些日子,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把吐蕃怎么样。
天长日久谁受得了,大唐的骑兵在高原上,不停地攻掳掠吐蕃牧民的财产以补充军需,照此下去用不了两年,吐谷浑故地的吐蕃人,就要死绝了。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耗光了三十万大军又怎么样呢,中原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人家随时可以再组建一支,两支。可吐蕃要是再死上三十万人,那就离亡国不远了。
所以两位吐蕃的重臣,是能让就让,只要不过底线就行。可大唐呢,派出来谈的臣工,显然更不“对等”,仅仅是两个参军-许昂、魏元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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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凉州、逻些两道大军的统帅,雍王殿下有便宜之权,可以替皇帝陛下做出任何决定。”
“本官必须提醒两位尊使,大唐的耐心是有限的,雍王的耐心更有限,可供你们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板着死人脸的魏元忠,词锋严谨异常,这种外交场合,他不会给吐蕃落下任何发难的借口,更不会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其一:吐蕃需要赔付大唐军费,银钱八十万贯,牛七十万头,羊百万头及各类毛皮二十万张。
其二:鄯善、且末之地归还大唐,伏俟城,扎陵以北至鄯善以西,尽数划归大唐。其境内的吐蕃诸部,必须在两个月内,启程回归吐蕃之境。
其三:听闻文成公主在吐蕃动乱之际,死于王室的刀剑之下。作为公主的母国,必须为她讨个公道,请吐蕃交出元凶首恶,送至东都交由圣人处置。
其四:吐蕃当尽数放弃,在西域所占之地,给予于阗、焉耆诸国自由,大唐、吐蕃皆不干涉,任他们自由发展。
其五:吐蕃与唐接壤之地,驻军人数,不得超过唐军半数,否则即视为侵略,唐军有权就地剿灭。
其六:唐人商队,在吐蕃享有经商之权,不需缴纳任何赋税。
唐军的条件苛刻至极,二人就是想答应,也没哪个权限。即便是有,他们签了这么条约,也没脸再回逻些,面前赞普及吐蕃国民了。
而吐蕃的底线,则是割让十五座城池给大唐,相比如此苛刻的条件,他们觉得似乎没什么必要说了,因为两者这间的差距,太多了。
“行了,本官也没耐心跟你俩磨牙,要是不服,你们就派兵来打啊!”
“尔等的嘴脸,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本官,就是欺软怕硬,蝇营狗苟,只会偷袭的无耻之徒。”
“要么签字,要么打,反正就两条,没有三条路走,选吧!”
许昂可不管那么多,他没魏元忠那么严谨的思维,他就会一样,那就是借势。借助唐军锐利的兵锋,借助殿下的威风,狐假虎威的与吐蕃人谈。
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当然知道,这是大唐雍王给他们的下马威。可无奈于形势,也只能忍气吞声,对两个唐国小吏的恫吓以沉默的方式对抗着。......
半个月后,被拒绝了十几次的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还是没有见到正主,甚至连姜恪、独孤谋也没有见到。
走投无路的二人,不得不带着绳子,来到唐军的中军。今儿大唐雍王要是再不见,那他们就吊死在这里,让天下诸国都看看,大唐是如何逼死求和使者的。
还别说,他们的这招儿还真是奏效了,中军很快就有人出来了,把他们引了进去。
二人到帅帐前时,李贤正在与秦晙对战,开战以来,他可是连手都没伸过,浑身的骨头都痒了,再不活动一下,全身的关节岂不都生锈了。
看着大唐雍王和秦晙打得如此的凶,站在一旁的支·塞汝贡敦和娘·墀桑扬敦有些咋舌。原以为自家赞普和噶尔家五子已经是天下最有潜力的英才。
可从大非川一战的战例,及多日的暗中交锋,他们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位唐国亲王,智力足以配得上“妖孽”二字。
再加上,今天看到他如此强悍身手,二人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侍卫中郎将-侯诚高声禀告好几次,李贤都没有理会,继续和秦晙对战着。
感到奇耻大辱的二人把心一横,反正是早晚都得干,只要能为赞普和吐蕃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他们这条命搭上又能怎么样。
于是,无人理会的俩老头,在边上找了一个大树,一边哭诉着苍天不公,一边把绳子系在树上,叫了一声“我去也”,作势就要把自己吊在树上。
就在二人蹬腿捣腾,翻白眼的时候,正在比试的李贤停手了,只见他一抖手腕,抽出腰间的横刀,挽了一个刀花,漂亮的一个翻身,反手就甩了出来。
迅猛地飞向二人,直接斩断他们的悬颈之绳,俩老小子咚的一声,摔了大屁墩,很是没形象的揉着各自的屁股。
哎呦哎呦,就在二人揉腰、屁股之际,手拿着汗巾擦汗的李贤走了过来,扫视了狼狈不堪的二人后。
淡淡说:“耍无赖这招在本王这不管用,芒松芒赞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这点胆量都没有怎么统御臣民。”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有胆子派兵攻略大唐领土,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雍王殿下,您听外臣解释,我家赞普不是不想来,逻些内乱,太后殡天,他就病倒了,实在是不能起身,所以全权委托外臣来与大唐协商,真不是想在礼仪上怠慢您啊!”
话毕,跪在地上的二人磕头如捣蒜一般请求李贤的谅解。
昨日,大论-论钦陵已经来信了,国中局势不稳,要是再不把大唐这尊瘟神送走,可就把握不住了。所以不管大唐的要求提得多过分,必须答应,赶紧先打发了再说。
虽然知道支·塞汝贡敦说的是鬼话,但这估摸着火候也差不多了,再装下去也就没有必要了。有了支·塞汝贡敦这顿头作台阶,那咱就坡下驴吧,反正早晚都是要谈的。
基于这种考虑,李贤点了点头,一脸不屑的说:“贵国赞普向天朝示威的时候不生病,引兵东犯的时候也不生病,偏偏议和的时候生病,这是不是太巧了,拿本王当三岁的孩子耍吗?”
说完这话,李贤还没好气的,将手中的汗巾狠狠地仍在支·塞汝贡敦的脸上。
“雍王殿下,我家赞普的的确确是病了,这真不是敷衍您,外臣。”
还没等娘·墀桑扬敦把瞎话编完,李贤便抬手打断了他:“你要机会是吧,可以,本王可是给你一个面子,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得,能有的谈就行,怕的就是你不谈,坐视我国中混乱,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赶紧抬头把话接过来:“雍王殿下,您给外臣的脸,外臣一定兜着,请殿下示下。”
......,除了先前谈的那几条外,大唐还要求,吐蕃国主去赞普称号,由大唐皇帝册封为“藏国公”,对大唐皇帝执以孙辈之礼。
这补充的一条,让娘·墀桑扬敦的脑门上顿时布满了汗珠,颤颤巍巍的问:“殿下,这事还有商量吗?”
呵呵......,“墀桑扬敦,换位思考下,要是你们打到长安,还会与大唐商量着来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公祭
与吐蕃使节签订停战文书,看似是一场胜仗,但实际上却是两国各有所失,大唐失去了安西四镇,损兵折将的吐蕃又退回了高原。
唯一聊以自慰的就是得到了吐谷浑旧地一半的领土,皇帝亲旨增设为西海道。
仗打完了,要班师了,李贤决定在东归之前,举行一场公祭,以告慰那些在西征战役中,为国阵亡的将校士卒。
咸亨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伏俟城外-阅兵台。
逻些、凉州两道的军队,及青海道阿史那忠派来的观礼代表阿史那暕部,排列整齐迎风而立,各部旌旗迎风招展。
李贤在左相姜恪、副帅独孤谋的簇拥下,走上阅兵台。只见其头带金冠,身着紫衫王袍,脚踏乌皮履;再加上其容貌俊秀、举止大气,好一个翩翩少年,大唐亲王。
司礼官-魏元忠,行礼过后,高声宣读祭文:
唯咸亨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唐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雍王李贤,谨陈祭仪,享于故殁王事,告我大唐将校英魂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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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远征西北高原,缘自吐蕃兴兵,入侵安西,纵虿尾以兴妖,盗狼心而逞乱。贤奉圣命,吊民伐罪,大举貔貅之师,鏖战三载,悉除敌军。
诸部云集,贼寇冰消。才闻破竹之声,便是失猿之势。士卒儿郎尽是九州豪杰,官僚将校皆为四海英雄。
尔等或为刀斧所伤,魄归长夜;或为流失所中,魂掩泉台。生而则有勇有忠,天下垂范,死而则彪炳史册,万古流芳。
今高奏凯歌,太平降临,再续盛世,扬我国威。汝等英灵尚在,必闻我声,随我旌旗,逐我脚步。同回故国,各归本乡。
受骨肉之蒸尝,享宗祠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沦异域之魂。
贤当表汝等勋功,勒石于宗庙,书录入国史,汝等均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饷禄,用兹酬答,以安汝心。
生者既炳天威,亡者亦归王化。今聊表丹城,敬陈祭祀,汝等英灵,共享祭品,呜呼哀哉,尚飨。
“踏破胡虏,大唐威武,踏破胡虏,大唐威武......”
阅军台下,众军高举兵器纷纷高呼,其声响彻九天,大唐的军威再一次向天下证明,上国之威,不可犯。
恩,“从辽东到伏俟城,我等征程何止万里。为了万家灯火,为了大唐盛世,为了我们的妻儿老小,弟兄们纵然粉身碎骨,亦无怨无魂。”
“沙场千里,纵横睥睨,弟兄们宵衣旰食、卧雪爬冰,忍饥挨饿,方有了今日之胜。你们都是,大唐的功臣。”
“本王以上奏天子在长安兴建一座军陵,凡我唐军烈士,骨殖一半返归本乡,一半供奉军陵。四时八节,享受国家血食,以示吾等同袍之义,以安英烈在天之灵。”
李贤的做法令丘八们无不动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的他们,只能用一句句的万胜,以表达对李贤这位统帅的崇敬之一。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无状,历朝历代无不奉行士农工商兵的等级划分,丘八们从来都是最底层的。什么时侯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雍王爷对兄弟们,那真是没的说。
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斗大的字,他们是不识得一箩筐,但只要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
看着下面手舞足蹈的汉子们,李贤不由想起了那些在松风岭和大非川牺牲的士卒。虽然这仗打胜了,关中有多少家门悬缟素,这世上又多添了多少孤儿寡母呢?
可没办法,我们要保卫我们的历史,保卫我们的家人,保卫我们沿袭千年的生活方式和文明传统,所以我们不得不战。
见礼李贤闭目沉思,面色复杂,人精许昂溜溜的小跑过去,恭声言道:“殿下,公祭的礼仪进行的差不多,您还有什么指示?”
恩,点了点头,李贤淡淡地回了一句:“传本王帅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拔营起寨,东归关中。”
“把弟兄们的骨殖都带上,一起来的,一起回去,本王答应过他们。”
.......,稍时,伏俟城西,一边是征集来的吐谷浑木匠,他们负责为阵亡将士打造小木棺。而另一边是唐军士卒亲力亲为,亲自火化他们的同袍兄弟。
大军要返回关中了,尸体带着不方便,所以李贤不得不用这种折中的办法。今儿他来,除了看看这些弟兄,就是来送段怀晏。
得到了命令的拄着拐棍,吊着膀子的段怀皎、段怀本,也单独划出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命人将兄长的尸身摆木架之上。
虽然段怀晏是段家的人,但与殿下交情颇甚,是知己!他们都觉得,这把火还是由殿下来点,才是对兄长最大的告慰。
而面带哀色的李贤,仔细帮段怀晏整理整理衣襟,擦了擦脸和手,坐在尸身前,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看着,静的让人还怕。
过了很长时间,木头似的李贤,终于伸手接过士卒递过的火把,往木架上扔,火苗腾的一下就烧了来。
看着兄弟的尸身被大火吞没,李贤的心里像心被揪掉了一样,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嘴里咬着袖子,低声的哭泣着。一旁,段怀皎、段怀本也感同身受,俯身在地,跟着哭了起来。
李贤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感情,他也是知道疼的。在诸军大将,三军将士面前,他必须保持统帅的威严。可现在,他只想发泄自己内心的情感。
从乾封元年到如今的咸亨三年,李贤逢战不退,遇敌则先,身边倒下了无数的弟兄。这次,他代替姜恪主持军务,又亲手断送这么多活活的生命,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段怀晏是他的部将,是他亲自将人送上战场的,他的死,不能说李贤一点责任都没有。他还没有成婚,也没有子嗣,甚至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而站在远处的云曦公主,是第一次见到李贤哭泣,且哭也是被拘束着,可怜的很。眼圈也是一红,抬腿就要上前宽慰一番,劝劝他,省得伤了身子。
可她这刚跨出一步,肩膀就被人死死地抓住,回头一看,原是那位潜伏吐蕃,立下奇功的李洛水。
“放开我!”
“老身觉得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面色复杂的李洛水,看着那李贤那不太宽阔的臂膀,淡淡道:“就让他哭一哭,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吧,他终究还是一个少年郎。”
第一百六十八章 伟大的一生
病来如山倒,大军刚抵达肃州,姜恪就倒下了,李贤不得不下令,全军驻防肃州,及命军中医者为左相诊治,肃州刺史卢谞也请了城中所有的名医。
可结果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油尽灯枯”四个字。李贤虽然气他们不能挽救姜恪的性命,但一想到他在西北熬了整整三年,拖了三年,也不好责怪人家医术不精。
姜恪这条命,可以说是为了他效忠的君主,为了他心中大唐盛世,活活耗尽最后的心血而死。
不过,老头子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面色如常的交待起后事来。所有人都明白,此刻正是姜恪回光返照,也不敢表现的太悲伤,让他走的不安心。
“独孤兄,你我弟兄,自定襄大战之始入伍从征,同朝为官,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老夫心里的想法,你最清楚,回朝之后,就由你将老夫的遗折,呈献给陛下吧!”
有一种默契叫心照不宣,姜恪与独孤谋同袍一生,莫逆之交,自然晓得姜恪的心意是什么。所以,这给圣人、朝廷的交待,由他代劳,再为合适不过。
老独孤也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薛仁贵、苏庆节,你二人勇猛刚烈,忠孝重义,且正是当打之年。老夫希望你们,奋发图强,好生为君父、朝廷尽忠。”
“郭待封,郭待诏!老夫知道,你们一直以延城之败为耻,处处争先,与同袍不睦,也是为了证明郭家的忠义。”
咳咳,“可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孝恪公已然作古,你们兄弟也该放下包袱,好好反思一下了。”
随后,姜恪又统一夸赞了阿史那道真、阿史那暕、秦晙、李敬业、李如壁等将,说他们是大唐军队明日的希望。
兵部尚书,南北衙大将军,甚至三省宰相,都将会有这些年轻人的一席之地。
“好了,老夫累了!除了殿下外,你们都走吧!”
“左相一路好走,末将等拜别相爷了!”,苏庆节、薛仁贵等将,齐身行了个军礼后,跟着独孤谋一起退了出去。
李贤老早就知道,姜恪一定会有话对他说,这三年来,姜恪除了养病之外,一直把自己放在师者的位置上,给李贤讲解一些兵法及战阵经验。
他是蜀汉大将军-姜维的后代,世代簪缨,其祖父姜元、父亲姜宝谊,及其兄弟姜协,都是隋唐两朝的名将,家学渊源由此可见。
姜恪,对于李贤来说就是良师益友,是忘年交!这三年的教诲,足以让李贤终身受益。
“姜相,家中之事不必担心,但有贤在一日,他们则富贵终生!”
姜恪的人情,李贤是没法还了,只能报答在他的后人身上。哪怕将来在东都呆不下去,还可以迁到晋阳,那是李贤的地盘,保证他们的富贵,还是没问题的。
而姜恪则是摇了摇头,笑着告诉李贤,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为姜家做的够多了,家中的财帛、田亩,也够他们生活了,李贤不用为他们劳心。
随即,又指了指枕头旁的盒子,这里装的都是姜家历代为将的兵法心的。姜家的子孙不争气,出不了大将军,与其糟蹋了,莫不如传给李贤。
“姜相,这怎么使得,这可是你们姜家的不传之秘啊!”
嗨,“人都要死了,哪儿还有那么多讲究,殿下切莫推辞,作小儿女之态。”
对于一般的将军来说,姜家的兵法,绝对是至宝,一眼难求。可对于卫公一脉的李贤来说,却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当然不甚看重。
可姜恪就是相中了他这点,对什么都不贪,有着极强的自控力,心术正当。将兵法传给这样的人,才不会遗祸家国,危机社稷。
“好,那小王就收下了!等姜家的后人中出了人才,小王定当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恩,“这就对了!生死常事,老夫一生荣华富贵,沙场功名,又位列左相,没什么遗憾了。”
拍了拍姜恪的手,李贤淡淡笑道:“姜相,下去之后,早早投胎,咱们好早日重聚,补上这顿庆功酒。”
呵呵......,雍王果然是妙人,其他人提到生老病死,无不面带哀容。可殿下却能另辟蹊径,开解人的烦闷,李家果然是钟毓灵秀之家,代代出有麒麟子。
“好好好,那些阵亡的弟兄还没有远,老夫去追追他们。”
“等老夫早投胎来,一定到你王府中,把藏酒都偷喝光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当我是小贼,让。”
姜恪的话还没有说完,气息就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定格在那一抹笑意中,走完了他伟大的一生。
眼圈一红,李贤自顾的擦了擦眼睛,左相不喜欢哭,他的英魂还没有走远,李贤不能让他老人家看笑话。
“老相爷,您啊,走好!贤等着你来偷酒。”
说完这话,恭敬朝着姜恪的遗体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看到李贤出来,诸将齐身跪地,低声的抽泣着,他们知道那位带领他们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大将军,走了!
“左相-姜恪,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看着房檐上,站着士卒抖着姜恪的军服,心中沉重的李贤,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参军-魏元忠招了招手,随即开口:“八百里加急,飞报东都,呈陛下御览:咸亨三年,四月初一,尚书左仆射-永安郡公-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姜恪,病逝于军中,享年六十有八。”
“通令,三军缟素,全军挂孝!停柩,吊唁三日,大军随即拔营东归。”
李贤这话刚说完,心神一时失守,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随即倒在了侍卫中的怀中。
“殿下,殿下!”
“殿下,你醒醒啊!”
“传军医,传军医。”
手忙脚乱的将军们,听到独孤副帅的怒吼后,赶紧应承着:“对对对!”,一边向外跑,一边叫着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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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一卷黄尘滚滚,骏马飞驰而至。但见面前有人,便在马上大喝:“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
随即,连人带马化成一道影子,烟尘滚滚,骑者已然离去!此时,古道凝云,晴空赫然!
第一百六十九章 永宁郡主!
李贤还真不是因为姜恪过世,悲伤过度,心神失守而吐血的!恰恰相反,他是中毒了,而且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奇毒,军中的医者根本就没见过,更别说治疗了。
幸好有李洛水,这位神出鬼没的百骑司女校及时出手,施展了一手金针绝活,帮着逼吐了好几口毒血,才堪堪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与吐蕃一战,李贤一没受刀剑之伤,二没有被箭矢击中,出入探阵都有众军护卫,毛都没伤分毫,衣食起居也是专人伺候,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中毒呢?
班师的途中的马车上,端坐的李贤脑袋上整整扎了十七根金针,他体内的毒霸道的很,即便吐出了毒血,身体还有残留的部分。迟早能耗损完他的身子,所以每日必需行针一次,进行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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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水是用毒的高手,以她几十年的用毒经验来看,李贤所中之毒,正是失传已久的秘毒-夭寿。这种毒潜伏时间长,毒素需要慢慢积累,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两载,爆发时间的早晚主要看个人体质。
据说,这种毒是东安国的王室秘制,是专门用来惩治作乱的王室子弟所用。中此毒者,重者脏器衰落而死,腹腔化脓汤,活活涨死。轻者四肢肌肉萎缩,成为一个瘫子,一辈子在榻上窝吃窝拉,生不如死。
而这东安国,虽然也是西域国家,可早早地就被昭武九姓瓜分,灭国已有百余年。李洛水也是书中读到寥寥数笔,却不曾想到此生还有机缘见识此毒。
“小家伙,你胆子挺大的嘛,眼看就要瘫在榻上了,一点都不怕?”
呵呵......,“怕?额,这个字,小王忘却好久了。而且也不是没死过,十二岁从戎打到现在,就算是天生的胆小鬼,也早就麻木了。”
李贤对生死的豁达,可是把李洛水逗乐了。抱着膀子的她,一边点头,一边称赞道:“小稚奴那么爱哭的家伙,竟然能有这样的儿子,有意思,有意思!”
稚奴是李治的字,身为皇帝,天地至尊,即便是那些健在的高祖子孙,也没人敢如此、这般的唤他。
可李洛水是另外,她不仅是宗室之女,其父阵亡后,四岁的她就被秦王妃(文德皇后)收在身边教养,视同亲子一般,与李承乾、李丽质等一同在宫中长大。按照辈分来说,李贤还得叫她一声堂姑呢!
说句不好听的,当今的这位圣人尿床的时候,没准人家就跟现在一样,抱着膀子看呢!如果,当年不是被太宗选中,随文成公主一同入高原,恐怕也早是哪家勋贵的当家奶奶了。
“小殿下,这用毒、行医,不过是做事的两种方法,道理是一样的。”
“我这针法,是当年在宫中,缠着为文德皇后诊病的孙思邈真人所学。我学艺不精,只能帮你压制一二,保证毒素不至扩散。”
“这毒到底能不能清除,你到底会不会落下残疾,一要看没有孙真人那样的国手,二就要祖宗是不是庇佑你了。”
如果这次大非川之役,唐军败了,她就只有刺杀赞悉若一条路可选,与吞弥·桑布扎那蠢货合作,除了死似乎没别的下场。
说这么多,其实是还李贤个人情。也不可能如此完美的把吐蕃搅合的天翻地覆;更不可能回归大唐,活着去受封太宗承诺的颁赏-永宁郡主的爵位。
别以为郡主之位,对于宗室的女人没什么用。她家的这一支是小宗,待遇甚至都比不上功臣之家。
为了能把宗籍抬到大宗,让家人享受大宗的待遇,她才毅然绝然的随文成而去。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不仅青春不复,更是搭上了一生的幸福。
好在李治还是个讲信誉的人,不仅承认了她的身份,更是同意兑现太宗的承诺。至于,她的功劳嘛,则会被春秋笔法一带而过,只以皇族内部推恩为由。
由头是什么,李洛水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那一支,抬宗籍、入大宗后,终于可以与国同休了。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啊,女子担起振兴家业的重担。
“永宁郡主,太低了!以姑姑立下的奇功,晋位公主也不为过,圣人还是太小家子气了。”
一个好的战略特工,威力可比十万大军,李洛水显然就是这个级别的。如果对换位置,就凭她在吐蕃巧妙的布局,及三十多年的赤胆忠心,李贤一定赏一个公主的尊号。
和亲的能封?立下大功的就不行了?立大功而不赏,谁他妈还愿意给你卖命。皇帝那抠抠搜搜的德行,长在骨子里了,这辈子是改不了啦。
“你不是应该称呼为父皇么?老身可听云曦那丫头说过,你可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称呼与臣工一致也就罢了,为什么李贤话里话外还带着一股子怨气,而且、好像、似乎,还有些看不起皇帝?这是怎么景儿?
“永宁姑姑,你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把这针法教给哪个军医,省的再劳烦您了,不是!”
“再不济,您受受累,帮着小王查查,到底是谁要害我?人手,您说话,三十万大军,看上谁都行,这印把子还在我手上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听了李贤这么不要脸的话,李洛水都气乐了,这小家伙年纪不大,沾上毛比猴都精,驭人之术倒是学的不错,都用在老身这了。有便宜不沾,王八蛋是不是!
能在三十多万大军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主帅下毒,傻子都知道是自己人干的。可是谁呢。后面又有多少牵扯呢?搞了一辈子情司的李洛水,太知道这里面的深浅了。
李贤为什么三缄其口,没有大张旗鼓的追查,还不是因为知道,这里面的牵扯。又怕影响军心,弄得人心惶惶,给予贼人可趁之机,导致这三十多万大军,不能顺利的交回朝廷。
“你呀!还是毒的太轻了,鬼心思还这么多,活该!”
“还想让人学老身的金针之术,作梦去吧!”
啐了一口,掩盖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李洛水掀开帘子,纵身跳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章 猫哭耗子!
西征军击败吐蕃,是举国欢庆的大事,皇帝特旨返驾长安,犒赏三军,各级将校俱记功而赏;同时下旨京兆府,取消宵禁三夜,与民同乐,让百姓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可让人惊诧的是,领衔凉州、逻些道在太庙献俘的,却仅仅是副总管-独孤谋。雍王去哪儿?中了这么大的彩头,反而藏匿锋芒,深藏功与名,这是怕树大招风吗?
消息灵通之辈,更是听说,在大军返京的前一日,兵部左侍郎-岑长倩,就赶到营中,接管了三十万大军的兵权,而后雍王就被送回王府了!
难道说,这是二圣忌惮雍王之功,怕他趁军威之胜,做什么大事?别看雍王年纪,他可是出名的人小鬼大。帝王家发生这种事,也没什么可稀奇的,不是么?
不过,他们还猜错了!是李贤自己上了本子,主动要求将兵权移交蓝田大营的。皇帝的御驾返回长安,除了礼制上祭太庙,也是怕军队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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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军队在他手里攥了三年,袍泽情义非常,很多将校都是在战争提拔上来,再加上并州军将校,冷不丁换一个人,根本就驾驭不了。
一旦,他的身子撑不住了,军队受到了挑拨,很有可能与吐蕃一样,发生一场难以估量的内斗。他必须亲自将兵权交给岑长倩,并叮嘱诸将从令行事。
但这次,二圣还没有偏心,也动了真火,不仅下旨三法司、百骑司限期捉拿贼子,更是亲自守在殿中,看着御医们把脉,陈禀处置办法!
可这种“夭寿”的毒,实在过于偏僻,配方又早以失传,他们实在是没法配制解药,又不敢胡乱开药,所以皆一脸茫然,诚惶诚恐的请罪。
而李治也是怒不可遏,一连斩了三名御医,要是没有太子弘拦着,估计这些御医今儿都得死在殿前。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枉朕花了那么多财帛养着你们。”
“对了,还有军中的参军司事,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堂堂的大军主帅,被人下了毒,他们都是猪吗?”
一边踱步,李治一边骂着!从他胸口起伏的频率来看,皇帝这次真是护了雍王的短,他可很多年都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了。
“今儿是六郎,是三十万大军的主帅,明儿是不是就该轮到朕了。这天下,到底还是不是朕的天下,还是不是姓李的。”
没错,对李贤,他是凉薄了一些!可再凉薄,那也是他的儿子,皇帝自个怎么着都行,可别人,那就是在找死!
更何况,李贤这次在西北,力挽狂澜救出逻些道残部,临危受命力抗吐蕃四十万大军,全胜而还,彻底扭转了西北局势,把吐蕃那高原狼,又按了回去。
这可是旷世奇功,是李家的麒麟子,定海的神针。李治是喜出望外,连着好几天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但如今,六郎的命也因那毒而朝不保夕,丧命就是尺寸之间的事,只能依靠永宁的金针之法,暂时压制毒素,蔓延至五脏六腑。
儿子要死了,李治这天下至尊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不是笑话么?不是耻辱么?
再加上坚韧的武后,也在榻便摸着眼泪,更是让身为父亲、丈夫的李治臊得慌,面红耳赤,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皇帝龙颜震怒,太子弘及一班御医,内侍都俯身于地,恭请皇帝暂熄雷霆之怒。则依次跪着的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周王李显、殷王李旦,也都面带哀荣,跟着随声附和。
只不过李显、李旦是出于真心,另外两个就有点猫哭耗子,躺在榻上的李贤心知肚明。
“六郎,你放心,朕即刻下旨,遍请天下名医,一定把你的毒解了。”
“陛下,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黄泉路上无老少,臣这一生,不亏了!”
话间,李贤在武后及宫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如同老者一般,用手拐站了起来,继续道:“御医们都尽力了,陛下还是饶了他们吧!”
说完这话,以身子不适不能全力为由,李贤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向外走着。
而看着他背影的诸人也个个面色复杂,有痛苦、有愤怒、有悲切、有同情、更有幸灾乐祸,强装作戏。
李贤如彗星一般在军中崛起,短短数年之间,就在战场上建立了无数功勋。不少人在暗地里,都将他比作少年时期的太宗皇帝。
甚至还有传言,说是天后对太子弘不满,特意培养了雍王的武功,等时机一到,便会取太子而代之。
现在,不管这传言真假,都没什么用了!用那些御医的话说,雍王之毒,在金针之法的压制下,虽然不会在短时间丧命,但全身的肌肉还是会逐渐萎缩。
等全身的肌肉都坏死了,那就是一个瘫子,也不会再有提刀跃马之日,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天后是再也指不上他,来牵制皇室的走向了。
“六弟,六弟留步!”,太子弘追了上来,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李贤的身上。
一脸关切的说道:“不要灰心,中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隐匿的高人不少,总会有办法解毒的。”
“孤即刻下令,让东宫的人遍访名山大川,多大代价,孤都愿意付出。”
太子弘的耳边是有不少流言蜚语,可他还是心存兄弟之情,看着兄弟形单影只,孤寂的背影,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太子弘是实病,整天吃药也不见身子爽利多少,病痛折磨的滋味,他感同身受,再是清楚不过了。而李贤是中毒,能不能活着看到翌日的太阳,那都要看老天的意思。
“五哥!咱们兄弟,现在可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你可要心里有数啊,别什么都跟母后顶着来,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泽王、许王可不是什么好鸟,惦记东宫宝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相比于李贤,太子弘更应该关心怎么把他们弄出京,以绝后患。
至于太子弘,为什么追出来,无非是在意二圣及其他人的看法,兄友弟恭嘛!
当然,也不能完全抹杀他的心意,毕竟过去李贤可没少帮他,而且从来都不计什么回报的。
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得有点恻隐之心,更何况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你是说?”
“并州大都督府,我是无法再履任了,你觉得这个缺儿,会轮到哪个皇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密诏!
崇仁坊-雍王府
李贤坐在椅子上,任由永宁郡主-李洛水施针,与李显兄弟一同回京的甄颌,也在一旁认真观摩,“学到老,学到老”,这话放到他身上倒是学以致用。
李洛水的郡主府,还在奉旨督建中,这盖新房子,没有一年半载也建不成。所以便借住在雍王府,一边教着甄颌,这是李贤借给她院子唯一的条件。
本来挺和谐的,病人和医生,安安静静的诊治,挺和谐的,扎完了针,李贤还能与甄颌对弈一盘,喝点茶。
可抱着狮子猫的云曦公主,却破坏这种和谐的气氛,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嘴里碎碎叨叨个没完,脚底板都快磨起火了。
“老六,要不咱们回渤海吧!我们那有巫师、萨满,也有避祸的中原人士,我就不信,没人能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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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军队的事,你不用担心!抛去并州军不提,本宫手里还有李楷固部的渤海铁骑,天下之大,咱们哪里去不了。”
“谁敢挡在咱们面前,一律。”,话间,云曦公主还在雪白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个手刀的姿势,那双明眸还闪出了一道寒光。
而云曦这话一出,首先吓坏的就是甄颌,左右看看,见四下没有旁人,才出了口长气。
随即,小跑到云曦面前,一边作揖,一边求饶:“我的姑奶奶,公主殿下,可不敢胡说啊!京畿之地,擅自调兵,那就是谋反!”
“再者说,殿下中毒也不是二圣所为,您万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闯下大祸啊!”
甄颌当然明白云曦公主是为了李贤好,可圣人也没说不追查到底啊,这再有气,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起哄。
要是压不住这姑奶奶,让他把火儿拱到军中,军中的将校闹起来,转眼就是泼天的大祸,殿下就会从国家勋王变成宗室逆子。
“怕什么!你们唐人那话怎么说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唐皇从来不拿老六当回事,哼。”
哈哈......,云曦这话,算是把甄颌怼没词了。即便云曦在大唐的时间不短了,可她毕竟不是唐人,也不会明白中原,尤其是皇室,父子的相处之道。
当着永宁郡主,这位百骑司的前辈,说这么大逆不道之言,这不是坑殿下嘛!万一,万一,甄颌都不敢往下想了。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云曦,你的脾气我喜欢,要是我,我也这么干!”
“雍王,你有福气啊!有个愿意为你豁出性命的红颜知己!”
李洛水嘿嘿一笑,也给甄颌作了个耳朵不好的手势,示意她什么都没听到!随即,便用那种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瞄着。
云曦也是被她这么一说,弄了个大红脸,娇嗔一声,一跺脚,抱着她的猫就走了。而副小女儿的姿态,却引得李洛水更大声嬉笑。
咳咳,“永宁姑姑,云曦是异族的公主,心直口快习惯了,你不要介意。”
自古以来,中原人都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父是不会有错,即便有错,臣子们也该遮掩。
况且,李治在此事上,挑不出来什么毛病,该做的都做了,挑不出什么理来,总不能无理取闹吧!
李贤与李洛水话还没说完,就有下人来报,一位拿着宫中令牌的人求见。引进来一瞧,原来是皇帝身边内侍总管-高福。
“高内侍?你这不在陛下身边伺候,穿的这么,这么朴素,你来干嘛?”
高福并没有马上回话,反而是看看了李洛水和甄颌,识趣的二人微微一笑,不待李贤说话,便找了个借口,转身走了出去。
“行了,高内侍,这回清净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皇帝内侍穿着便装来,一定不是传旨,否则话,雍王府的门房,早就大开中门,张罗着摆香案了。
“请殿下移步,跟老奴走一趟,马车外面已经备好了。”
“高内侍,是陛下让你来传本王?”
高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表情一丝波动都没有,依旧是小脸,并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高内侍,本王是可能时日无多了!可你也该清楚,冒犯亲王是什么罪过。”
好嘛!老子这还没咽气呢,一个太监就敢落井下石了,谁给他的胆子,李上金、李素节么?
这俩混账当老子是太子弘了,受气了也跟小媳妇一样忍着?跟老子玩,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呢?
真傻还是假傻啊?这雍王府的亲卫,本就是虎贲营中的精兵强将,西坡之战后,李贤又从并州军中遴选了一批补充。李上金和李素节,给了这宦官多少好处,让他连老命都不要了,来诓我!
“殿下,老奴知道,您身边侍卫,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老奴就是再不知死,也明白在您府中,失礼是什么下场。”
“您放心,老奴一定把您伺候好,怎么去,怎么回来!”
说完,还是嘿嘿一笑,猥琐的让人恶心。而且,一点不见外的上前,小心的帮李贤拔除了金针,并回手将拐棍递了过来。
“这么说,本王非赏你狗奴才的脸了!”
“殿下能赏脸,老奴荣幸之至。”
好啊,话都说到这了,李贤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这老东西其实就是来传旨的,只不过这旨意见不了光而已。
点了点头,李贤单手拄着拐棍,在高福的搀扶下,走出王府大门,上了马车。并制止了要跟着的侯诚、程伯献。
“这不是去大明宫的路吧?”
“当然不是大明宫,咱们去太极宫,陛下在那里等着呢!”
啥玩意?皇帝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旧宫去干嘛?还是说自己一开始就猜错了,老太监根本就不是奉旨来的。
“你确定自己不是开玩笑?”,李贤眯了眯眼,表情很是严肃的看着高福。
哪知道,老太监根本就不怕,端着袖子拱手回了一句:“老奴当然确定,就跟确定殿下身上的毒,还没有到拄拐棍的地步,或者说时辰还没到的道理是一样。”
恩?.......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宫门轴嘎嘎作响之后,高福的马车,缓缓驶进宫门,直抵达承庆殿,马车才停下来。下车之后,才发现守在大殿之外的将领,竟然是右领军卫将军-程务挺。
这回李贤放心了,程务挺是皇帝心腹,除了圣人外,他是不会买任何人帐的。也也不对!这里应该右千牛卫的防区,而且已经很多年了,怎么就换人了呢!
难道说,咱西征三年,皇帝连京畿防务都调整了?带着重重疑惑,在程务挺的引领下,李贤走进了后殿,正主李治也靠在龙椅上,手里还拎着一串葡萄。
“把你手里那破棍扔了,朕看着就心烦!”
李治说的很直接,也弄得李贤一阵无语,连他妈老太监都知道了,皇帝要是不清楚,那就真邪门了。
手里的拐棍一扔,李贤拎起袍子,恭敬的行了个君臣大礼。
“不问问,朕找你干嘛?”
咬着葡萄的李治,此刻一点帝王风度都没有,龙袍也穿的歪七扭八的,就好像是朱雀大街上老混混。
在李贤的印象中,皇帝是个很注重边幅的人,穿衣、吃东西,都是严守规矩,从来都一丝不苟,最起码在他们这些儿子面前是如此。
“夤夜传召,还搞的神神秘秘,肯定不是治臣欺君之罪的!”
说完这话,李贤还下意思的缩了下脖子,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即便不发火,也的抽他一下,算是解解气。
可这次,李治并没有动手,反而蹲了下来,仔细打量李贤,很是认真的说:“何以见得呢?你中毒不假,可为什么装的这么严重呢?”
“你装给谁看,朕么?三十万大军中,不知不觉给大军主帅下毒,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而且,你手里握有军队,在西北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功高震主,以子压父,觉得引起了朕的忌惮。”
“是什么让你对朕,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是朕残酷少恩、刚愎自用、喜怒无常,还是疑心深重啊?”
“所以,借着夭寿之毒,交出兵权,隐匿锋芒,远遁江湖,一边寻求解毒之法,一边逍遥于江湖。......”
说到这,李治还特意点了点,长安城东三十里的清风观,一个月前被人买下,里面住下了一位老道士。其人正是李贤的老师,英国公-李勣的好友-谢映登。
额,李贤刚要回话,便被李治抬手拦了下来:“朕知道,你心里怨恨朕,觉得朕待你不公平,与其他皇子相差甚远,是不是?”
李贤把头一低,没有说话。是,皇帝说的件件都对,李贤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于李贤本身来说,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李治的儿子,无非就是占了个身体而已。
为了还这身体的人情,为了摆脱历史的命运,他在大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为皇帝奔走。他不奢望,皇帝对他另眼相看,也不奢求更进一步,他就是想好好活着。
可结果呢?废力不讨好,连与他曾经亲密无限的太子弘都生疏了,觉得他有觊觎之心。他为什么还犯贱呢?老子都快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嘛!
而且段怀晏的死,对他打击不小,如果他能考虑的再周全一些,或者不顾忌情面早点换将,他和那些弟兄就不用死,对此李贤很内疚。
现在,他所剩的时间,是个未知之数,李贤就想着为自己活一次,去见识一下,这个他浴血奋战保护过的锦绣河山。
“君臣父子,伦理纲常,臣没得选,只能想点法子变通。”,李贤不打算否任,反正皇帝也清楚他内心的想法。
额,挠了挠发髻,李治直接席地而坐,按着李贤的肩膀,很严肃的说:“知道么,就凭你这话,朕就可以把你贬为庶人,发到宗正寺圈禁到死。”
“陛下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不会愿意落个杀子的罪名。”
呵呵,“那不一定,朕连自己的兄弟都杀了,也不在乎多杀个儿子。”
不要以为李贤这西北立下军功,朝堂一片赞声就怎么样。李治杀起人来,可从来不是看这个,李恪、高阳、长孙无忌,不都是他的至亲么?
“不一样,陛下要杀臣,有一百种借口。哪怕是直接赐予鸩酒,臣也只能叩头、领旨、谢恩,没必要深夜亲自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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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李治反而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开心。这个混小子,还真是他儿子,身重如此奇毒,死到临头了,还不肯低头,够种。
“小子,朕告诉你,不管你怎么驴,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蹦的多高,你都改变不了你是朕的儿子,这个事实。”
“投身父子,恩怨天成。哪怕你明天就死了,你的尸身,也要葬在李氏皇族的墓园中,逃不掉的。”
这就是耍无赖了,咋地,活着得为你效命,死了还得受你管制,生死都做不了主了是吧!老子混的还不如宫里的那些奴才,太没有天理了。
说完这话,李治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李贤的手上。叮嘱他,一日三次,连续服用七天可以解“夭寿”之毒。当然了,七天之内,他还得是手脚酸软,提不起力气的弱鸡。
见李贤面露惊诧之色,李治又补了一句:“别那么看着朕,你的毒,不是朕下的。朕是吃一堑、长一智,留了一手而已。”
原来,李治当皇子的时候,还真中过这样的毒。宫中的御医也是束手无策,两眼一抹黑,谁也配不出解药来。
正是这一筹莫展之际,钦天监监正-李淳风,提出试一试道家的解毒秘药-清玄丹。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就解了此毒。给李贤的药,也是他早年留下的方子,刚刚命人配出来的。
“可下午?在!”,李贤指了指大明宫的方向。
“朕为什么装作不知道?”
话间,李治抱着膀子,很淡然的回道:“原因很简答,与他们比起来,朕更愿意相信你。”
李贤当然要问一声为什么,武后,太子弘,泽王、许王,都是皇帝的至亲之人,而且任何一个都比李贤与皇帝关系要近。皇帝如此反常的表示,且毫不隐晦的表示不相信,倒是让李贤惊掉了下巴。
“你母后权力欲很重,不用朕说,你也知道。而太子弘、泽王、许王,都盯着那把椅子呢!”
“而你,是完全对那椅子没有兴趣,或者说对皇子身份也不屑一顾的,所以朕更愿意相信你。”
皇帝的推心置腹,让李贤有些受宠若惊,他从没奢望过皇帝能相信自己。帝王嘛,本身就是孤家寡人,他能完全相信的也就是他自己。
而皇帝的这种所谓的“信任”,更是让他苦笑不得,敢情这皇帝老子喜欢人都他娘与别人不一样。
今儿这一幕,真是让他在短时间没法消化。是以,面带疑惑,试着摸了摸皇帝的额头。
“您,您这是!”
没好气的扒拉开李贤的手,李治无奈的回了一句:“朕没病!朕找你是有事商量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岁月尘封的秘密!
李贤没看错,皇帝的确个残酷少恩、刚愎自用、喜怒无常且疑心深重的人,让他完全相信一个人,那太难了。说到底,还是帝王心术作祟,觉得谁都觊觎他的皇位。
一直以来,李贤与皇后的关系,都要比跟他融洽的多。而且父子二人,常常也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弄得不欢而散,李贤甚至都不愿意叫他一声父皇,仅以臣下自居。
李治不得不认为,自家这个老六,已经完全靠向了他的母亲。可这次西征,整整三年时间,李贤竟然没给皇后,写过一个请安的本章,或者一封问候家信,这就很不正常了。
而且,呈上来的军报,也明确了最高标准,直送皇帝本人亲阅,任何人无权查阅,这个任何人不仅包括三省、兵部诸官,更是包括了皇后。
他的这个行为,无疑就是公开质疑了皇后涉政,这点倒是与一番常态,屡屡上本的郝处俊颇为相似。反正李治是看出来,这混球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既然,他不能为皇后所用,那自己是站在朕这一边,父与母,他总得选一边吧!再加上了,他颇识大体,主动交割了兵权,处处以大局出发,也让李治对他另眼相看。
“走,跟朕下去看看。”
下去,上哪啊?在李贤惊诧的目光下,李治拧了拧东墙的烛台,地板下立刻传出咔咔的声音,地面的石板间立时出现了一个地道口。
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承庆殿竟然有地道,而且皇帝为什么要用地道呢?作为天下的至尊,他干什么不行,何必多此一举,搞的什么秘密呢?
跟着皇帝下来后,李贤更是懵圈了,原来这承庆殿下,是一间灵堂,上面供奉了太宗和文德皇后的牌位、画像,左右两侧则分别是庶人李承乾、濮王李泰、晋阳公主李明达牌位、画像。
“这?”
“先磕头,这都是你的至亲长辈,剩下的一会儿再说。”,给五位点香的李治,还不忘提醒一下他行礼。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建这么一间缩小版的“太庙”,但李贤还是哦了一声,抖了抖袍服,恭敬的给太宗、文德皇后五位至亲长辈的灵位行礼。
“这夭寿之毒啊,与我们李家还真是有解不开的缘分!咱们父子姑侄两代人,竟然都享受了。”
“可惜,你姑母就没有你我这么幸运了,十二岁就夭折,撒手人寰了。”
贞观中期,文德皇后薨逝,留下三位未成年的子女,晋王-李治,晋阳公主-李明达,及去岁离世的城阳公主。
因为城阳的年纪太小,太宗只能把她交给其他的后妃照顾,年纪稍大一些的李治与李明达,则养在身边,由他亲自教诲。
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然失去了母亲温暖的怀抱,但李治的童年过的还是挺幸福。
一脸缅怀之色的李治,沉声言道:“先帝常常带着朕与其他的兄弟姐妹,狩猎,打马球。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承乾、青雀之间,也没有因为储君之位反目成仇。承乾喜欢射猎,青雀喜欢诗词,也都在各自的领域,干的有声有色的,是我们这些皇子的楷模。”
“朕和小兕子,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缠着两位兄长,让他们陪着我们玩。孩子嘛,都是如此,与七郎、八郎缠着你的道理是一样的。可......”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朝野宫廷便有了“残废之人”不堪为天地至尊的传言,目标直指身患足疾的太子-李承乾,致使他与先帝的关系日渐疏远。
无人倾诉的李承乾,甚至跟自己的同胞弟弟李治埋怨过,毕竟人臣是不敢无端攻讦储君的,这些流言肯定是在先帝的授意下传出来的。
这就是废除他储君之位的前兆,先帝就是把用这种方法,让他知难而退,扶植偏爱的魏王-泰,入主东宫,继承大统。
心思单纯的李治,不忍看到疼爱自己的父亲、兄长们渐生嫌隙,所以便趁着独处之机,把兄长忧虑、垂泪之事与先帝说了。
不知道看在李治的孝悌,还是先帝真的没有废除储君的意思,先帝命宰相魏征,出任太子师,扫清流言的同时,又能帮助承乾巩固东宫的地位。
对于这种结果,李治颇为自得,觉得自己也是个大人了,可以化解父兄之间的矛盾,也不使小兕子“庇护臣工”专美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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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帮承乾稳固住局势的魏征病重,不久便身染沉珂。先帝闻讯后,亲自到魏征家中探视,屏退左右侍从,与他交谈良久,方才回宫。
这次谈话没过多久,魏征便在阖然长逝,死后极尽哀荣,太子李承乾在西华堂为他举哀,命百官送灵柩出长安郊外,晋王李治奉诏致祭。
也就是在魏征的葬礼上,李承乾面带哀色的告诉李治:父皇失去了一面镜子,而孤失去的却是擎天的支柱。魏公之后,便是孤也。
李治对这话很是费解,以为是魏征去世,李承乾这个学生,过分忧伤的缘故。殊不知,此时的李承乾、李泰、李治,乃至于整个李唐都已经入了人家的彀中而浑然不知。
不久之后,太子李承乾谋反案发生。陈国公侯君集参与谋反,被处死;中书侍郎杜正伦受牵连被远贬。这两个人都是魏征举荐到东宫辅佐太子的,说他们有宰相之才,可以在将来很好的辅助太子。
而发生了谋反之事后,先帝开始怀疑他结党营私。再加上其将自己的前后谏言,拿给史官褚遂良看,更是让先帝愈发的不满。于是,亲自手诏取消衡山公主与魏叔玉的婚约。
“朕是亲眼看着承乾被千牛卫捆在阶下的,那撕心裂肺,疼彻心扉的控诉,朕一辈子都忘不了。”
李承乾的失败,就是失败于错信他人,纥干承基,李元昌,把他卖的那叫一个彻底啊!而老冤家,魏王府也因为太子谋反被抓弹冠相庆,不少臣工纷纷涌向王府,下一任储君的人选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信无忌误终生!
旧的储君被废,自然要有新的太子入主东宫,魏王是受宠不假,但并不是唯一的嫡子,李治身为帝后的嫡子,自然也有资格纳入新储君的考察范围。
不知道是脑子有泡,还是小脑发育不良,自己一身“干系”还没有摘干净的,李元昌竟然跑来威胁李治。
不幸被长孙无忌知道了,便联合了高士廉等一班朝臣,冒着犯颜的风险,据理力争,固不奉诏,请先帝下旨,赐死李元昌。
“李元昌是高祖与孙嫔之子,素来包藏祸心,他先是鼓动承乾谋反,又以此功,邀宠于魏王,期许将来获得非分荣宠。”
“赐死李元昌那天,舅舅拉着朕到鲁王府,让朕亲眼看看,他这个舅舅是有多心疼外甥,是怎么给他出气的。”
这家伙仗着皇叔身份,自小就嚣张跋扈,即便李治是皇后的嫡子,在也没少受他的欺负。老实说,看着李元昌被鸩酒赐死,李治心里还真挺高兴的。
可在返回皇宫的路上,长孙无忌便主动提出:为了他早逝的妹妹,为大唐的盛世,他一定把李治,扶到东宫的宝座之上。
冷不丁的听到这个,李治还真有些应接不暇。当时,十几岁的他,从来没想过当太子,更没有受到了储君的系统培养,对于怎么当太子,他是两眼一抹黑。
但长孙无忌却告诉他,凡事不用操心,朝中的事交给他,私事交给赵恭存就行了,李治可以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坐上太子之位。
“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开的,可身在皇家,位在嫡子,有机会坐上这个位子,谁会拒绝呢?”
“娘亲舅大,况且在先帝面前,他绝对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所以,所以朕动心了。”
说到动心的时候,李治还自嘲的笑了笑,没错,长孙无忌是成功把他送入了东宫,并手把手交他,怎么用“仁孝”牢牢地抓住先帝的心,坐稳太子之位。
可当然太子之后,李治发现了问题,那就是东宫上下,乃至朝廷内外,长孙无忌都以他的名义,安插了大量的官员,连出卖李承乾的纥干承基,也晋为祐川府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
“纥干是个胡人,朕也甚为痛恨他卖主的行径,可就是这么个人,不杀反升。而且,在长孙无忌嘴里,他却成了卧底东宫,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臣了。”
赶上那时候,李承乾就被流放黔州了,不能帮兄长杀了出卖他的人,但送送他,李治还是做得到的,特意备了一些他爱吃的菜,去了宗正寺。
而李承乾在听说,李治是靠着长孙无忌才坐稳东宫的,竟然放声大哭起来,言:唐三世而亡,李淳风之言,不謬矣!
为什么这么说呢?李承乾八岁被立为太子,期间多次监国,满朝文武是一片赞声。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权限的加大,在施政方针及用人方面与长孙无忌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李承乾认为,自己是太子,将来的皇帝,有权作出任何决断,没有必要听那些腐儒碎碎叨叨的话,更没有看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世家的脸子做事。
被长孙无忌烦透了的李承乾便放出了狠话: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意思就是告诉长孙无忌,我当了天子,绝对不会向关陇世家妥协,你要是多管闲事,那就别怪咱不顾甥舅之情了。
从此,甥舅二人分道扬镳,渐行渐远!李承乾清楚长孙无忌是要当权臣,要效法霍光,将大唐的皇权,都攥在他的手中。
已经掌握了部分实权的李承乾,不愿意将手中的权力分享给长孙无忌,更不想当一个傀儡的皇帝。
所以,哪怕知道当时翻脸不是明智之举,哪怕知道造反是以卵击石,他也不愿意向长孙无忌妥协?
可李承乾宁死都不愿意低头的路,李治竟然轻易的就屈服了。这不正应验了李淳风所言的“唐三世而亡”?所以,不免悲从心来。
“陛下,额”,见李治一瞪眼,李贤立马改口:“父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什么问题?”,李治倒是让他问懵了。
“长孙无忌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逼着他,去暗杀自己的胞弟(李泰)和老师(张玄素)吧!”
呵呵,都说李贤聪明,这话还真没错。李承乾是有些什么喜好胡风、打猎、甚至宠信称心等一些小毛病。可这些小毛病,历朝历代的君主没有吗?汉武帝还有韩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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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被人攻讦的借口,目的并不是规劝,匡正他的得失,而恰恰是长孙无忌对他的反制。说的再简单一点,如果李治像太宗宠信李泰一样,宠信李贤,太子弘也会恨他入骨,这是人之常情。
谁也不愿意将到手的储位,拱手让给别人。所以与魏王一党,那真是水火不容,朝上朝下就是死掐到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所以,他派出死士,暗杀自己的弟弟,处理掉登基之路上的阻碍,也没人觉得诧异。最起码,这种人之常情的正常反应,太宗、魏王及一些臣工,都深信不疑。
“最巧的是,刺杀魏王的死士被活捉了,而刺杀张玄素的死士,竟然临阵倒戈,不忍下手了!”
“六郎,你是带兵的将军,你告诉朕,你的士兵会临阵倒戈,把你供出去么?”
废话,当然不会!将军与士兵之间,生死与共,祸福同享,同袍之间的感情甚于手足。
而派出去执行这种任务的,无疑是心腹中心腹,临阵倒戈的事,发生这种事的几率无限几近于零。
所以,这一切都是长孙无忌在暗中推波助澜,在攻击东宫私德有亏,离间君父、君臣的同时。
启动死子,促进东宫与魏王的争斗焦灼化。张玄素也好,纥干承基也罢,亦或者那些在朝中义正词严进谏太子的“忠臣”都只是他的棋子而已。
“你呀,高看长孙无忌了,凭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局!”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可以“七天无理由么?”
可李治醒悟的太晚了,长孙无忌早早就以,清理旧东宫,魏王两党,帮助新储巩固地位为由,在先帝面前轻易而举的蒙混过关了。
三个嫡子当中,李承乾和李泰都是有主意的,他想当这个权臣,就必须得找一个耳根子软的,听话的。性格懦弱的李治自然成为了首选。
人力终有穷尽时,长孙无忌不是神仙,他一个人也办不到这么多事,而站在他身后的就是关陇世家。
关陇世家的由来不用说了,高祖起兵,先帝玄武门之变,都有他们影子在中间,而长孙无忌就是他们选定的下一个代言人。
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为了帮长孙无忌牢牢地捆住李治,他们甚至把手伸向了李治的婚姻,王皇后,萧淑妃就在这种原因下,嫁入晋王府的。
“知道朕为什么欣赏你的老师-李勣么?”
“就因为他识时务,在一片反对之声下,站在了朕一边,赞成废王、萧,而立你母后。”
虽然气恼被当成傻子一样被愚弄,但有李承乾这个前车之鉴在前,李治也只能选择虚以委已,隐忍不发。
一边继续按照长孙无忌的意愿,唱着他给划定好的剧本,一边暗中继续力量,蛰伏待机。
可李治终究还是年纪太小,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计,这边刚搭上手,就让无孔不入的他们察觉了。
可能怕养虎为患,也可能不想一个不听话的人坐在储位上,便动用这种名为夭寿的毒。
而李明达与李治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李治当了太子,兄妹俩也尝尝一同用膳,所以......。所以就是这顿饭,要了大唐最可爱公主的命。(晋阳公主一说633年-644年)
事后,李治问过李淳风,为什么同样的清玄丹,他吃了就有用,兕子就不行。
而李淳风仅仅回答了一句,公主自幼多病,身子弱,受不住毒性。再往下,甭管李治怎么问,他就是一言不发。
且没过一个月,正值壮年的李淳风,竟然辞官了,到蜀地的阆中去寻求仙道去了。
“父皇,您的意思,晋阳姑姑不是不能救,而是李淳风不敢救。关陇世家的一些人,用她的命警告您的同时,也恫吓了李淳风。”
“而留您一命的原因,一是怕引起先帝的警觉,二来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替代。”
呵呵......,“你说的没错!也就说有了这次的教训,所以朕做事更小心了,一直到彻底铲除长孙无忌一党。......”
那时候,李治已经完全掌握了皇权,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了。所以特命心腹,暗中提审长孙无忌想要挖出幕后之人,为妹妹报仇。
但不管怎么用刑,他就是咬紧牙关不说。再加上他特殊身份,元舅,托孤重臣等种种原因,只能先流放,冷置一段时间,然后再问。
不过,李治为他选择了一个好的流放之地-黔州,就是当年流放李承乾的地方,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
可让李治没有想到的是,长孙无忌竟然会选择自缢,来结束自己的性命。临死前,还留书一封:天地不亡,世家不倒。王朝短寿,天子夭寿。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只要世家想,王朝可以覆灭,天子也可换掉,因为他们有这个实力。
长孙无忌就是在用他的死告诉李治,此事到他就应该截止了,不要再往下查了。否则,李治将面对的就不是他的那些合伙人,势必将是整个世家,大唐也将步前隋的后尘。
权衡再三,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李治不得不承认,长孙无忌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所以便下旨重处了他那一系的官员,及长孙家、太原王氏、兰陵萧氏一部分人。
“原本,朕以为随着年深日久,生老病死,那些手里攥着夭寿的人也该死绝了。”
“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把目标放下你身上。可朕想不明,你是怎么刺激到他们的?”
他想不明白,李贤还想不明白呢!这些藏在人口众多的世家中逆贼,目标是掌控最高权力,操纵国政。
要弄也去弄太子弘,犯得着跟老子一个丘八闹么?
摇了摇头,摊了摊手,李贤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而且,这一点皇帝也该知道,他疑心这么重的人,怎么可能放任三十万外不受监控,李贤在军中的作为,早就有人汇总上报了。
“既然你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那不妨把当年的事,再捡起来查一查。”
“从这出去后,你继续装,是装瘸子、瘫子,是杀人放火,还是走访名山大川,朕都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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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一不给你添人,二不干预,总之就一句话,把那些人给朕挖出来。”
啥?我去挖人?您老人家这几颗药丸也太贵了吧!
你这当皇帝当年都没掰过人家,让我去,那我还不如等着毒发身亡呢!反正都是个死。
再说,能跟长孙无忌搭上关系的那些人,岁数也应该不小了,很多人怕是都已经都入土了,上哪查去,挖开他们的坟头么?
至于他们的那些继承者,身处茫茫的世家子弟中,怎么分辨?要是能分辨出来,以皇帝的手段,早就想招弄了,还能等到现在。找他们,那就是大海捞针,光废力,瞎折腾!
“朕不管那么多,他们能挑中你,就证明你有你的价值。”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朕相信你能钓出来,不是么?”
完了,李贤忘了一点,皇帝这是没有“七天无理由退货”的,他收了清玄丹,交易就完成了,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
当然,即便李贤有一百种合理合法的借口,皇帝仅凭君父一条,就能把他拿捏的死死地。
沉思了半天,李贤叹了口气,无奈回了一句:“那您总得给直条明路吧!”
呵呵......,“有,当然有!朕怎么会坑自己的儿子呢!你去蜀地找李淳风,让他把当年没说完的话吐出来。”
咳咳,听到皇帝给他指的路,李贤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咸亨元年,他带兵出征前,道门就禀告了朝廷,说那老头兵解升天啦。
人都死了三年了,坟头的草估计都有人高了,现在去阆中干什么,去他的坟头拔草么?
“他的坟头,被道门安置在岐州,不是阆中!可朕,并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的死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形形色色!
对李贤了解的人都知道,雍王殿下鬼精鬼精的,从来都不做赔本的买卖,拔萝卜,一向都挑最大个的拔,走到哪儿都是秋风扫落叶。
在辽东,在西北,一把铁扫帚横扫高句丽、吐蕃两国,打的两国军队灰头土脸。至于,收获嘛,千车百辆,不计其数。
可太极宫一行,一瓶药、一筐葡萄,就是皇帝对李贤三载血战,主动交出三十万大军的兵权的犒赏。这买卖,赔的那叫一个底掉。
要知道,自知晓中毒的那刻起,李贤就是拿他剩余不多且未知的性命在赌,就是为了大局考虑,将军队完整的交给朝廷。
如此忠心,就换得了这么点东西,皇帝刻薄寡恩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而就在李贤放回王府的翌日,内侍总管-高福,又带齐了家伙式到府传旨:除李贤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并州大都督之职,改授检校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
也就是说,从旨意到达的那日开始,李贤就从实权的大都督,变成了遥领的虚衔,再也没有权力节制并州的军政,与其他的皇子,也没什么区别的。
而他空缺出来的位置,被皇帝转授给了,与其有些不睦的左威卫大将军-阳翟郡公-郭待封。这道旨意可是耐人寻味的很,令人无限遐想啊!
也因为这个原因,李贤并没有出现在庆功宴上,两道数百名战将,虽然吃着珍馐美味,也如同嚼蜡,教坊司婀娜的舞女再也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这一点,并不难看出来。但心里明镜似的皇帝,却毫不在意,只顾着与独孤谋、薛仁贵、苏庆节、郭待封、阿史那道真、阿史那忠几个把酒言欢。
“太子爷,这宴会开了快一个时辰,可没一个人来给您敬酒。现如今,在他们眼中,恐怕只有陛下和雍王了。”
太子洗马-郭瑜,对于这些返京将领目无储君的行径甚感愤怒,即便他们在西北立下了赫赫战功,也不该如此轻慢一国储君。
雍王再能征善战,也不过是一介皇子,而且他现在已经自身难保,时日无多了。他们为了一个将死之人,竟然如此的不智,真真是愚不可及。
“郭洗马,本官劝你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郭正一,端着袖子,黑着脸,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就他这般蠢猪式的话语,要是让将军们知道了,一定会以为太子嫉贤妒能,对身中剧毒的手足落井下石,是个刻薄寡恩,忘恩负义之徒。
如此这般之人,怎么配将军们以命效忠!与其和雍王一般下场,莫不如投效天后,能得实惠,还能保住命。
真要是让郭瑜把太子领上这条道,或者恶了诸将,动摇了东宫的储位,那他个洗马就是大唐的千古罪人。
而郭瑜当然知道,郭正一为何有这样的立场。其少以文辞称,贞观时,考中进士,历任弘文馆学士,迁中书舍人。后跟随英国公李勣攻打辽东,担任行军管记,仕途从此发迹。
他是李勣的旧部,雍王是李勣的学生,他当然要抱打不平。可郭瑜不得不提醒他,忠臣宁死而不辱,大丈夫岂有事二主之理。他郭正一是东宫的官儿,不是雍王府的,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
向天拱拱手,郭正一正色答道:“郭某的官位,是太宗文皇帝所赐,我是李氏之臣,自然容不得有人挑拨皇室兄弟和睦。”
也正是二郭之争,被太子弘按压下来的同时,官员座位中的臣工,当然也小声议论着,有关于雍王,有关于这些将校的话题,以及朝庭未来的走向。
“听说了么?雍王遥领并州大都督了,这说明陛下已经默认了御医们的说法,开始着手后路了。”
“是啊!北都是大唐的龙兴之地,也是军事重镇。没有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镇守,确实不像话,就不知道陛下会选谁了。”
“选谁重要么?郝相正式接任了中书令,可一上任就与天后反目,反对天后干预朝政,力主分权与太子,这就是够让陛下头疼了。”
“唉,老臣正为雍王殿下感到不值啊!南征北战,浴血千里,结果却与孙伯符一般,着实令人惋惜。”
这些臣工还算是中规中矩的,比他们更过分的,就是那些世家官员,对于皇室损失了这么一位善于将兵的亲王,他们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皇室的实力越弱,纷争越多,他们就有更多的机会捞到好处。说再直白一点,皇室再怎么折腾,也是为世家扛长活,这已经古以有之的定论了。
甭管君主再怎么圣明,也不过一时之雄,秦始皇、汉武帝、先帝皆是如此,其他的不过是虚名而已。自三皇治世,五帝定论,皇朝更迭凡多,又有哪个家族真正的拥有了江山和安宁呢!
而他们这些世家门阀,图点实惠的,土地、财帛、仆人,作个无名之主,享受人间富足,岂不美哉。
整个宫宴,上千号官员饮宴,心思却各有不同,这还真应了“宦海风波实饱经,入将人世寄邮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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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福啊!给将军们的赏赐,都准备好了么?”,有些微醺的李治,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圣人,赏赐都已经备好了,等夜宴散去之时,这些东西也会随将军们一道回府。”
哦!点了点头,李治又瞟了一眼躬身的高福,继续道:“六郎如何了?”
迟疑了一下,低眉顺眼的高福恭声回了一句:“雍王府一切如常!”
这就对了!朕要的就是一切如常。你们在下面,好好吃喝,尽情享乐吧!蒙蔽圣聪,世世代代对百姓敲骨吸髓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朕放出了一条无人可阻的蛟龙,他会用他的刀告诉你们,什么是来自皇族的怒吼。
“陛下因为什么事,如此的高兴啊!”,身着盛装的武后,欠了欠身子,直接坐在了皇帝身边。
“打了胜仗,得了大片的领土,又削了吐蕃人的面皮,朕能不高兴么?”
“对了,吐蕃使者-芒松芒赞的妻弟-麴萨若,呈上来的国书,你看到了么?”
见皇后不解其意,李治笑着言道:“他在国书中说,唐天子,我的外祖父,外孙诚惶诚恐。恩,要是他能来长安,跪在阶下说,那就更好了。”
听起来是皇帝对打疼了吐蕃而高兴,而实际上,却是在夸赞李贤。这可是不多见的事,要知道以往皇帝提到雍王之时,可总是别别愣愣的。
“是啊,饮水思源,这份荣耀,是六郎用命为大唐挣来的。可那孩子,唉。”
武后是一脸悲色,而李治却是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慰妻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李贤能在百万军中纵横睥睨,小小夭寿之毒,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归心!
随着,承天门上晓鼓声起,六街鼓紧跟着擂动,传递到长安四面八方。宫城、皇城、外廓城和坊里各门,按照先外后里的原则,依次开启。
赶着出城或入城的百姓、商贩等,在守卫的吆喝下,井然有序的排起队伍,缓缓走入或走出,这个时代最繁荣的城市-长安城。
为了避免诸将到府中探望,义愤之下,说出狂语,影响他们的仕途,李贤早早就收拾妥当,仅仅带了几辆马车,而二十余名家仆打扮的侍卫,出城门而去。
可这刚刚抵达便桥,便有三骑立于桥头,见车队抵达,翻身下马,报号求见雍王。这三位分别是,降唐归汉的-扶风县子-马骁,及薛仁贵之子-薛讷、薛峣(薛楚玉)。
他们都是李贤在西征时的部下,尤其是马骁,还是李贤亲自招降的。在西北三年的鏖战,这三位年轻的骁将,屡屡被李贤提拔、重用,所以便有建立军功的机会。
李贤这位比他们年纪还小的统帅,也用一场场胜利,征服他们各自心中那颗高傲的心。
现在,身中奇毒,时日无多的李贤,要踏上未知的寻药之旅,孤苦伶仃,道阻且长,日子一定不好过。一拍即合的三人,挂印封金,不管前途如何,都要陪着殿下一同走下去。
就像殿下在伏俟城外说的那样:一起来的,一起回去。殿下没有食言,他们也不能无信,否则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
“我说三位,你们可都是有军职的将军,而且都有军功傍身。只要耐心服役,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跟着本王出去晃什么啊!”
“你没看侯诚、程伯献,本王都没带么?他们也是要回并州继续服役的。回去吧,啊!等本王回来,请你们喝酒。”
李贤的话,并没有说动他们起身,三位身着圆领袍的年轻将领,还是一脸坚毅的抬头看着。他们踏出了这一步,就绝对不会后悔。
“骁奔走四方,择主而侍,未有如殿下者。今得相随,大慰平生,虽肝脑涂地,亦心甘情愿。”
“讷虽一介武夫,也颇知忠义二字,正所谓择木之禽,得其良木,择主而侍,得遇明主。薛某平生之愿望,足矣。”
马骁和薛讷表完态,年纪最小的薛峣立刻把话接了过去:“末将也愿追随殿下,牵马坠蹬,但凭驱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关老爷为什么被人尊敬,就是因为他的义气和忠义。
马骁三将的忠义,让李贤很是感动。要知道,他们可不知道清玄丹,也不知道李贤体内毒,几日内即可驱逐。
但他们依然愿意效忠追随,就凭着这份“死心眼”,拒绝的话也不好说出口,这世上最不能负的,就是诚挚的人心,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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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将军如此看的起李贤,真是让小王倍受感动。起来吧,来都来了,一起走。”
呵呵......,见李贤吐了口,三将也笑着起身,自顾加入到队列中。而云曦公主,见到了老朋友,也很是热情的与他们打着招呼。
人心啊,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三将为什么愿意弃官追随,还不是为了“良心”二字么!
李贤这感动还没过“三秒”,彻底后面一骑呼啸而来,马背上那人,歪七扭八的,要是没有马骁纵身一跃接住,非得摔死不可。
定眼一看,原来随父是进京述职的马遵。三年不见,这家伙依然是贱兮兮的,咕噜过来,扯着他那报丧的嗓门,抱着李贤的大腿就不撒开了。
目的嘛,与马骁三将一样,就是要跟着李贤一起走。且声泪俱下的向李贤控诉,他在并州这三年,受了他老子和狄仁杰多少欺负。
反正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他是一天都跟那俩待不下去了。
“不是,三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德行呢?”
“殿下,三年不见,你怎么一见就戳我的心窝子呢!”,说完,还跟失恋的一般,捂着胸口作痛心疾首的模样。
马遵可不是傻子,只要能抓住殿下的衣角,他老子的鞭子就抽不到身上。从此,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愿意去哪就去哪。
“那你爹知道你来么?”
“爱知不知道,谁还管他啊!只要不是脑袋被门弓子抽了,都分得清楚,跟着殿下和他的区别。”
马遵这小子从来都是个贱人,即便是对他爹也是如此。一天贱兮兮的没个正形,可心眼却是不坏。三年没见了,李贤还怀念踹他的感觉了。
行了,既然他马大公子消息这般灵通,那就跟着呗!走江湖,耍把式,带着你,能遮掩身份不说,没事还能多个乐。多吃三两个馍,也吃不穷雍王府。
“殿下,咱们这去哪儿,有目标么?说出来,臣帮着您参详一下?”
“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
“那里是普贤菩萨的道场,听闻光相寺藏有灵药,本王这便亲往求药。”
皇帝说的对,李贤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目标,所以一言一行也应该在那些人的监视之中。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李贤不得不多留一手。
如果,目标直指阆中的道教地盘,那一定扑个空,毛都找不到一个。莫不如祸水东引,先带着这些人兜兜风,在运动中迷惑身后的影子,然后再办自己的事。
“峨眉山,恩,听说那的猴子不少!对了,还有一种脆生生,酸酸甜甜的果子。”
“造访名山大川,还能一路吃吃喝喝的,巴适的很啊!”
马遵又如往常一样嘚瑟了起来,甚至还不顾君臣之礼的搂着李贤的肩膀。可没等马骁等人喝斥,李贤便抬手阻止了他们。
原因很简单,这家伙往李贤的袖子,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又贱兮兮的跳到了一旁,冲李贤眨了眨眼睛。
行了,不用说了!这混账东西,是马载那老狐狸派来的。但李贤很纳闷,这老东西不是要辞官么?他怎么什么事,都想着插一手啊!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任务内容的,皇帝不说是绝密么?怎么会让他一个外臣掺和进来,难道大明宫俯视天下的那位,又改主意了?
带着一肚子疑问,李贤又回到马车中,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前路漫漫,兄弟同心,方可快意天下。
李贤眼中一道精光闪过,随即又面如平湖的将纸条揣到怀里,闭目沉思。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诡尸!
事实证明,一个旅行团队中,必须要有一个开心果,否则路途的疲倦就很容易让人心生倦怠。而马遵在李贤的队伍中,恰恰充任了这一角色。
不管是吃,还是玩,他总有一些奇思妙想,即娱乐大家的身心,也不失礼仪上的分寸。虽然依旧贱兮兮的,但李贤在他身上看到进步的影子。
狄仁杰、马载是什么人,那都是人精,人杰,能在他们俩按在地上摩擦三年,马遵就是块石头,也雕琢成美玉了。
这不,刚刚扎下宿营地,随行的护卫们都忙着生活做饭,躺在车里挺了一天尸的马遵,从马车跳了下来。
睡眼朦胧的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迷糊道:“啊,这一觉睡的,好累挺!”
“又是新的一天,元气满满。干点啥呢,哦,对了,到了吃早饭的时间。”
他这一句话,瞬间就破了周围诸人的防。吃早饭,这位马主事怕是没睁开眼吧,这天分明要黑下来了,吃也是吃晚饭好不好。
而这些中,笑的最厉害的还数马骁,在西北三年,见识了雍王府属官,刻板刚直的魏元忠,圆滑老辣的许昂,可没见这种不着四六的家伙啊!
额,意识到是自己孟浪了,犯了“中二”的老毛病,马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可这家伙是属耗子的,撂抓就忘,脸皮比城墙都厚,舔着脸混到李贤的身边,笑着言道:“殿下,臣要是没记错的话,前面就应该是汉中了。”
挑着眉头,没弄明白他做什么幺蛾子,李贤挑着眉头问了一句:“你小子没憋什么好屁吧!”
李贤这话一出,马遵立马叫起了壮天屈,拍着胸口,痛心疾首的说,他完全是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一路鞍马劳顿,吃不好,睡不好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随即,便掰着指头数了起来:热面皮、菜豆腐、浆水面、核桃馍、梆梆面、米糕馍、红豆腐,都是汉中鼎鼎有名的美食。
前儿路过镇子的时候,他特意找人的打听的,就是想着帮殿下调理一下,换换胃口。
得,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他那日为什么上蹿下跳,满大街的晃悠,敢情是寻摸消息,打听下一站的好吃了。
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马遵倒是身体力行的。“干饭!”也成了马遵此行最大的乐趣。而李贤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把拧过他的耳朵就不撒手了。
“混账东西,你公费吃喝,出来吃冤家来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疼,疼,殿下疼啊!”
呵呵,冷笑一声,李贤又加了些力道:“疼,疼就对了!本王算是明白了,你小子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说俸禄是不是又扔到赌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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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赌怡性,小赌怡情。哎,不是不是,我是被人骗了,真的,真的,臣不敢骗您。”
此时的李贤与马遵,就像一对交情“不错”的老友一般,用着他们特殊的方式,消除了旅途的疲倦,同时也能帮大伙解解闷子。
不远处篝火坐着的云曦和永宁二人,就是他们忠实的观众,尤其是永宁郡主-李洛水。
她与李贤是在西北军中相识的,在她的印象中,这位皇子很有威严,也很有活力。
他的精力永远都是那么旺盛,鼓舞着身边的将士的士气,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锋芒毕露,且还那么夺目。
是,他跟将校官员们在私底相处之时,从来不像其他皇子一般摆什么架子,但一直很注重身份。
“他平时也这样么?”,拿木棍捅着火的李洛水,淡淡地问了一句。
恩,“分跟谁!他这个人,永远都拎得清公和私,从不与朋友论身份。”
“那你呢,你也仅仅是他的朋友?”,李洛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上下扫量着云曦。
可还等着话问出个结果,云曦脚下的狮子猫突然钻进了主人的怀中,开始瑟瑟发抖。
而林子另一头头却突然传出了阵阵呜呜、嗷嗷的声音,像是人在哭,也更像是野兽在咆哮,一下就营地中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薛讷、薛峣带着人将李贤、云曦、李洛水,甄颌、马遵五人护在了中间。马骁则与两名侍卫,提刀横在前面,当先迎敌。
“装神弄鬼者何人,意欲何为?”
马骁这话说完,林子还真回应了两声,不过就是呜呜之声,大伙还真听不懂。
从胸口掏出钱袋,掷进林子里,大声言道:“我等到此仅是借宿一夜,川资奉上,也就算是卖路钱了。”
马骁原来在西域混日子的马匪,那里的马匪就跟蝗虫一样,说不准就在那碰上了。来往的商旅过客,虽然都有护卫傍身,可为了不惹麻烦,也都以法换当买个路。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干绿林买卖的,大多是讲规矩的,他们是靠这个吃饭的,不会轻易砸了自己的饭碗,只要收了买路钱,大多不会难为人。
但马骁这钱,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林子中回声不仅更刺耳了,而且还伴随着大量的乌鸦腾空而起。
就在马骁准备带人上前一探究竟,看看是谁在装设弄鬼之时,营地睡在马车中的谢映登,一个漂亮鸽子翻身,稳稳站在车顶。
手中的宝雕弓,也是一连五矢,连着发了两次。他车下盘坐的七位道士,也是拔出了后背的宝剑,直接冲入了林中。
一阵打斗声后,七位小道也从林子里拖出了一具身着奇装异服的尸体,扔在李贤与谢映登的面前。从那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这人怕是死了有些日子,可也正是这么具尸体,与他们七人斗了数十个回合。
“道长,恕小王孤陋寡闻,这人死了,还是起来打斗?”
“人死了当然不能,是因为有人把他变成了怪物。”,说完这话,谢映登抽出了侍卫腰间的刀,断了那尸体一支手臂,伤口在涌出黑血的同时,竟然还爬出了不少蛆虫一样的东西。
那气味,不仅是尸臭,更有一股涩涩的味道,呛的人眼泪都快下来了。
“竟然是诡尸?”,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的马骁,面露惊骇之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第一百七十九章 西域奇闻!
从马骁惊恐的神情就不难看出,他对这具“诡尸”不是一般的忌惮。至于这恐惧的由来,还得从他早年间,带着人在西域“讨生活”说起。
西域,是个弱肉强食,强者为遵的地方,即便汉以后,有了中原王朝的干预,哪里也依然是诸侯争霸,匪患横行,比之中原的春秋战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用马骁的话说,越复杂的环境,其实就越简单,要么投效诸国军队,要么当个马匪,反正手里有刀,想吃什么就看自己的本事,能挣到多少了。
有一次,马骁看上了鄯善国一位将军的私宅,那里屯着他大量的私财。本着不抢白不抢的的原则,便带人截了那宅子,并从中得到了一副黄金打造的棺材。
开馆之后,里面就装了这么一具“诡尸”,一夜之将,马骁手下百余人,尽数被此妖物所杀。他本人也在将死之际,被一位游方的僧人,出手相救,并击杀了诡尸,救了他的小命。
而那和尚告诉他,此尸名为“诡尸”,出自精绝国西南方向的强大部落苏毗人之手。诡尸,其实并不是尸体,是苏毗人通过秘法改造的战士,他们其实还是活的,只不是变成了活死人而已。
这东西的威力,他可亲眼见过的,百余号人根本就无可奈何。自此以后,甭管什么好买卖,只要是在被鄯善并吞的精绝故地,利益再大,他也绝不伸手。
“小鬼,有些见地!可你说的并不全面。”
放下酒囊的谢映登,面色肃然告诉他们:精绝国王长期受到西南方向的强大部落-苏毗人的威胁和入侵,并且步步加深,国王对苏毗人的威胁十分担忧。
在精绝人的眼中,苏毗人是一群像魔鬼一样野蛮、凶猛、可怕的敌人,因此两国常年交战。
以至于一些人认为,精绝国的消失就是苏毗人造成的。
但是在各种史书上从来没有关于苏毗人的任何记载,这个凶猛好战而富于侵略性的民族会是些什么人?这些都不得而知。
谢映登在五台山修道之时,曾经听观中游历过西域的道人说过:苏毗人善制兵,此兵非兵刃,乃是兵人也。他们利用国中独有的草药,配制出了一种秘药。
一半内服,一半外敷,服此药者,不仅要承受体内的绞痛,皮肤更是如火烧般灼痛。四十九天之后,药性遍及全身,溃烂发脓,成为人性完全消退的野兽。
据那道士听闻,此法制兵,百余人可得其一,成功率极低,苏毗人也因此损伤了大量的人口。.......,最终与精绝国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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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那你手下这几位?”,马遵指了指坐会马车边的七位道士。
“紫府七剑,紫府观中的护观剑道。”
五台山最初是道教名山,名为“紫府山”,山中幽静之处也有一座紫府观,可因为道路幽静,地点偏远鲜为外人所知罢了。
尤其是佛教传入中原后,五台山又起了不少寺庙,也就没人知道紫府观了。
为马遵解释过后,谢映登又看向李贤,沧海桑田,时光流转,苏毗人的后裔,活下来些许,并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找到李贤头上。西征三年,李贤在西北到底惹了什么人物,以至于出动这种的妖物。
“哎,我说谢老!小王可是冤枉的,除了胖揍吐蕃人,我可什么都没干。”
李贤这牢骚还没有发完,一旁的马遵,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殿下,您这青春正茂,情窦初开,又在战场上积压不少火气。”
“您确定不是您,坏了那位娘子的身子,当了负心汉,以至于人家来寻情债?”
马遵这话一出,不仅惹得云曦、李洛水啐了一口,更是闪了李贤一下,要是谢映登反应快,拉了一把,他就摔到锅里去了。
这滑稽的一幕,也让马骁、薛讷等人强忍着笑意,拼命揉着自己的肚子。
“你,你。”
“行,你行!”,被遭一个跟头的李贤,扭头看向马骁,随即言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五百年你俩还一家呢,有时间多教教他拳脚功夫。”
“别介啊,殿下!您可不能因为臣道出心中的秘密,就杀臣灭口吧!”
马遵可不傻,能在李贤身边的,无疑都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人物。学武?学个屁,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
说完这话,马遵还识时务的捂上了自己的嘴,小跑到甄颌身边蹲了下来,用手指画圈玩。
呸,白了马遵一眼,李贤又向谢映登请教,那道士现在何方,既然他曾游历西域,又清楚苏毗人制兵之法,不如修书一封请教一二。
可谢映登却遗憾的摇了摇头,言那道人早在贞观中期就已经作古,所撰写见闻之书,还没有写完,这的确是道门的一大损失。
“殿下,殿下,臣,臣知道了!”,一惊一乍的马遵,立刻举手。
但大伙却都不以为然,谁不知道他是个混吃喝的纨绔,指着他放出有味的屁,那不是痴心妄想么!
“你最好说点有用的,否则本王就让马将军把你挂到树上去!”
“那是,那是!”
忙着点头的马遵,立刻提醒诸人,这世上通晓西域风物、秘闻的,又不是道门一家,为什么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道门这路走不通,走佛教的门路好了。
贞观朝时,佛教高僧-玄奘,西行求法,往返十七年,旅程五万里,所历“百有三十八国”,带回大小乘佛教经律论共五百二十夹,六百五十七部。
创立了佛教唯识宗,并撰写了《大唐西域记》,其门下弟子数千人,窥基、圆测、普光、法宝、神泰、靖迈、慧立、玄悰、神昉等
这些人就光跟着玄奘法师,修行佛法,翻译佛经了?《大唐西域记》中没有见闻,就不会口口相传么?
马遵在洛阳混日子的时候,没少与和尚、道士打交道,知道他们这些宗派,为了保密,很多事都搞得神神秘秘的。
“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光相寺,其主持正是-普光法师,不是么?”
“不是,你们为何如此看我?”,马遵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了一句。
呵呵......“愚者千失,必有一得!他们是觉得铁树难得开花一次,得多看一会儿。”,说完这话,李贤还给谢映登使了个眼神。
第一百八十章 没错,我们被盯上了!
回到客栈的李贤,第一件事就是让马遵寻掌柜,买下这家客栈,并给予补偿,将客栈中的客人都礼送出去,他今晚要请客,必须得先清清场。
心情颇好的李洛水,还将拿出了在长安买的琵琶,打算来一曲《十面埋伏》,为李贤助助兴。
老实说,听到她会这一手,李贤还真吃了一惊,百骑司的女校,潜伏敌国几十年的密探头子,竟然会弹琵琶,多难得的西洋景。
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她在文德皇后身边长大,要是学不会几手绝活,也枉费了文德皇后的教化。
看着天黑了,还没有人来叫门,李贤便让侍卫,在院子里外都加上灯。人家跟了这么久,多是辛苦,让人家黑灯瞎火的摸,实在是有失礼数。
这不,有了成排的灯笼,客栈的院子便有如白昼,院子里的人也各干各的,李洛水抚琵琶,马遵,薛讷在烤肉,谢映登躺在房檐上喝酒。
丝毫不见提防大敌将临,戒备御敌的模样,与寻常在王府时,并无任何区别。
李贤是一心二用,一边耐心的教着云曦下围棋,一边听着琵琶曲。还别说,李洛水真有大家风范,此曲在她手中,真的活了,仿佛让人身临其境。
如两军对垒之间,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至乌江有像项王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悲,终而涕泪之无从也。
……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项王败阵、乌江自刎、众军奏凯、诸将争功、得胜回营。
这刚刚弹到“埋伏”这段,夜空中突然传来破空之声,一直羽箭直冲李贤的脑袋飞去。
全神戒备的薛讷,疾步窜了出去,手中匕首随之一挡,那羽箭也向一旁,然后挡在李贤、云曦的身前,全神戒备着。
“老薛,你大爷的,你挡的时候能不能看着点,周围还有活人呢!”
“妈的,我们马家三代单传,差点都载在你小子手里了。”
原来,那羽箭被薛讷挡开后,竟然换了方向,射在了马遵的裤腿内侧,距离他那话的距离不足一掌的距离。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马遵就成了宦官,他们马家历史上,第一个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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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间一股暖意升起,更是臊的马遵老脸一红,用袖子一遮。
嘴硬的马遵还补了一句:“谁不尿,我叫他大爷。”,说完这话,灰溜溜的向阁楼跑去。
马遵这小插曲一过,李贤淡淡言道:“来都来了,再藏着也就没意思了吧!”
话音刚落,东墙之上,窜出来一道黑影,披风一扯,竟然是个的女娃,还是李贤他们白日里在酒楼见到的那个。
“老六,你神了啊!”,云曦不由的冲李贤竖了个大拇指。
呵呵.....,“小伎俩!你见过谁家的小女娃,身上的脂粉气,那么重的。”
没错,除了行为的猜测外,李贤还闻道了一股胭脂的气味,那味道香的很,一向不喜欢胭脂的李贤,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当然,还有她的眼睛,眉眼如丝,勾人魂魄,看的人心里痒痒的。所以,李贤便料定,她一个易容的高手,甚至精通缩骨之术,否则也不会轻而易举的识破李贤的易容术。
嘿嘿......,“有意思,有意思!怪不得有人花十万贯买你的脑袋,就凭你这三分慧眼,姐姐也看着值。”
说这话的同时,她便从头、脖颈处拔出了十数跟银针。随即便以柔然可见的速度,长成了一名成年女子。
她发长七尺,黑亮如漆,光可鉴人。并且脸若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比远山,顾盼之间光彩夺目。
“小弟弟,要你肯做姐姐的裙下之臣,那我便饶你一条小命如何?”,说完这话,那女人还冲李贤抛了个媚眼。
千万别怪这女人花痴,李贤容貌俊秀、丰姿岐嶷,不管在诸皇子中,还是勋贵世家子中,都算是一等一好相貌,丝毫不比美男子世家-清河崔氏的子弟差。
而她这不要脸的话一出,首先不乐意的就是云曦公主,不仅啐了一口,还咬着银牙抄起了手边的横刀。
哎,抬手拦下云曦后,不气不恼的李贤,随即笑道:“十万贯,太小家子气了!本王出二十万贯,只求一个买家的姓名,如何!”
呵呵,“没这规矩,要是因为钱,就把买家卖了,那姐姐这生计也早就断了。”
坐在墙头上,翘着雪白的腿,那女子继续道:“只有你从了姐姐,才可以免死哦!”
得,那就是没得谈了,李贤也不在与她磨叽,拉着云曦又坐下来,继续对弈,听着李洛水的琵琶曲。
而墙头那女人,见李贤不以为意,也不甘心的催促一句:“小弟弟,你就不考虑一下吗?”
李贤没有答话,而替他答话的却是换了条裤子回来的马遵,只见其气鼓鼓的骂道:“臭娘们,我家殿下从不喝别人的洗脚水,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小爷告诉你,就你这蒲柳之姿,几两臭肉,在王府当个老妈子都不够格,还想占殿下的便宜。”
话间,马遵还招了招手,跟着他来的紫府观七剑道,也抽出背上的宝剑,冲那女子的方向冲去。
“揍她,狠狠地揍她。小爷的命根子都差点让她废了,不揍扁她,老子以后还怎么在雍王府混。”
随着紫府七剑道与媚女子交手,李洛水手中的琵琶曲,骤然变化,由“埋伏”直接转成了“九里山大战”。
此为全曲的高潮,手指快速波动琵琶弦,曲调也变得紧张、急促起来,也正是应了媚女子与七剑道之间,翻滚游龙,变幻无方激烈的打斗。
那媚女子手中银鞭,游走于七道之间,丝毫不见下风。这般身法鞭法,如风吹柳絮,水送浮萍,飘忽灵动,举手抬足之间形似鬼魅,气属神仙,实非人间气象。
第一百八十一章 舞媚娘!
与其说媚女子是在与人打斗,不如说是在施展媚功。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
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使人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
房淑翠笛,白衣,林枫静静的吹着笛,轻风带起衣袂飘飞,凌凝更如临凡仙子,不由得让人,如痴如醉,提不起一丝反抗之力。
与其交手的七剑道,亦因为道心未坚,心神失守,被媚女子手中长剑击倒于地。连勇冠三军的骁将-薛讷,也仅仅十余个会合,就被其手中的飞镖击中要害,瘫软于地,不能起身。
“有意思,你们都很有意思,一般人见我媚功,无不深陷其中,心魔顿起,丑态百露,不仅自已。”
“哦,我明白了,是你,是你这老太婆的《十面埋伏》,所以连那个草包都能被外物所迷惑。”
媚女子说的草包,当然是指猥琐的马遵。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马遵是屁功夫都不会,只知道逞口舌之快的文人而已。
我呸,“瞧不起谁呢!你马爷早到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地步了。”
“知道这叫啥不,这叫人格魅力放光芒。爷早就是个脱离低级趣味,品德高尚的人了!”
许是受不了马遵的不要脸,也可能是真的被他气到了,媚女子的长袖,一下就抽中了马遵的面门。哎呀一声后,马遵白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你们惹怒我了?真的,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媚女子这话音刚落,上面摔下来一个酒壶,正中媚女子的脚下。谢映登从房檐上翩然而落,花白的须发,加上雪白的道袍,颇具仙风道骨之意。
“好一曲《舞媚娘》,小姑娘,你才是真的不错,这一手学的有模有样的。”
“徐彧呢?老道我都快等不急了,几十年不见,他的本事到底涨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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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就被叫破了身份,媚女子惊恐之余,还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自她出师以来,还从没有人,能够一眼看破她的跟脚。
指着谢映登,磕磕巴巴的说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舞媚娘》?”
问归问,可谢映登却只是抱着膀子,微笑不语。不因为别的,这小姑娘的辈分太低了,没有资格与他交手。
而正是此时,墙头上又出现两个人,同样是两位老者,而其中抱着弦子的老者,也正是在酒楼中给李贤他们拉曲的老者。
那拉弦子的老者,桀桀一笑:“谢映登,你还活着呢?老夫以为你早就入土,骨头都烂没了呢!”
谢映登也是并没有理会,反而给李贤等人,讲了讲,什么叫舞媚娘!
南陈,太建十四年(隋开皇二年)正月,陈后主陈叔宝登基称帝。其人贬谪忠臣,无心政务,以至于亡国亡家,身在隋朝苟延残喘了十六年,才撒手人寰。
可陈叔宝,也不是一无是处,在诗词、音律一道,绝对可称得上品。有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玉树后庭花》、《同江仆射游摄山栖霞寺诗》、《东飞伯劳歌》等等。
其中的《舞媚娘三首》,更是被其妹妹,宁远公主(宣华夫人)和乐昌公主,改成了具有媚功的剑舞,是为陈国皇族女眷,必修之功。习得此舞者,不仅通晓媚功之术,更是剑术中高手,十步杀一人,媚者无疆,引剑起舞。.......
宁远公主就不用说了,她与杨家父子的风流韵事,那是人尽皆知。
而乐昌公主,虽生长在皇家,却没有一般金枝玉叶的那种骄横脾气,在宫中以性情贤淑而为众人称道。她外貌端庄秀美,举止高雅大方,且有很深的文学造诣。
才色冠绝的她,选择夫婿也自有眼光,不恋侯门贵族,独重诗文才识,由她自己作主下嫁江南才子徐德言。夫妇二人互敬互爱,夫唱妇随,成了一对当时人人羡慕的天成佳偶,破镜重圆一词便由此而来。
夫妇二人,育有一子名曰-徐彧,后为唐-忠州刺史-陈蕃的幕僚。(陈蕃,吴郡王,字承广,后主陈叔宝第十子也。)贞观中期,二人一同挂冠而去。
恰巧谢映登曾与陈蕃、徐彧打过交道,所以便断定,此女必然是二人之后。
“哎,说归说,闹归闹!你们南陈,可不是我们李唐灭的,犯不着与本王作对吧?”
这话不假,他们南陈的义阳王-陈叔达,在大唐官拜侍中、礼部尚书,封江国公。作为陈家的家主庇护了南陈一脉,包括陈蕃等人。
不仅是他们陈家,西梁的萧氏等等,也都受到了不同的礼遇。总而言之,除了隋室的杨家,李唐皇室可没有坑害他们这遗老遗少一分。
“小家伙,我家囡囡不是告诉你了么?杀你,有十万贯的赏金呢!”
徐彧的话,李贤觉得很是荒唐,可他也不恼,既然人家非得见钱眼开,而且还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那李贤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了。
点了点头,也不在与其废话,招呼着云曦继续下棋。
而李洛水也放下怀中的琵琶,抹了一下发髻,三根金针豁然出现在手上。
冷言冷语的说:“既然谈不了就别谈了。老身年轻时也曾听闻,陈国舞媚娘如何了得。未能有幸交手,一直引以为憾,今儿正好可以一尝所愿了。”
话音一落,手中金针顺势射向三人。随即纵身向三人冲去,与他们战作一团。动手了,也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叹了一口气后,谢映登也随之加入战团。
而在交手之时,李洛水的脚还踩中了马遵的肚子,只见马遵嗷的一声坐了起来,刚想破口大骂,见人是李洛水,立刻换上了讨好的表情。
“我的郡主亲娘,您要是在大力一点,儿子我就要去祖宗了!我。”
马遵的话还没有说完,忙着与敌人周旋的李洛水,一脚就把他踹了回去,还是李贤用脚接住了他的后背,马遵才停下来。
恬不知耻的马遵,还回头讨好道:“殿下,您渴么?臣给您倒杯茶去?”
说这话的时候,马遵还不由的在心里嘀咕着:唉,最终还是小爷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伤害。
我还是躲躲把,别溅一身血,否则这身新换的袍子可就白瞎了。我们马家都是清官,噘嘴的畜生都买不起,可得勤俭持家,攒钱娶媳妇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收买!
神射将军谢映登,少年之时,凭借高超的武艺,就已经跻身瓦岗五虎之列。后归隐入道,潜心修练几十年,武艺依然不可小觑。
永宁郡主-李洛水,虽然没有谢映登那么高超的武艺,但能在吐蕃那狼窝敌壤中,纵横三十多年,厮杀经验绝对是不可估量的。
而徐彧,媚女子与陈藩纵然拼尽全力,也只是堪堪与二人打成平手。
对他们更不利的是,包扎过的薛讷,紫府观七剑道,与马骁、薛峣等二十多侍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而其,还支了十余张连弩,只要谢、李二人抽身,他们三个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成为冰冷的尸体。
“不打了,不打了!”
首先求饶的是徐彧,原以为就是杀个徒有虚名的皇室纨绔,可谁能想到他手下有这么多好手呢!
“你说不打就不打了,当我们陇西李氏好欺负么!”
李洛水是在太宗、文德这对至尊身边长大的,从小就被灌输了陇西李氏,天下独尊的理念。她当然容不得有人藐视李氏荣光,更容忍不了有人对李氏动刀兵。
“郡主,郡主!”
“给老夫一个薄面,如何?”
谢映登抬手一拦,李洛水回头看了一眼李贤,待其点头后,冷哼一声,才收了金针。转身抱起琵琶,走回了阁楼当中。
“行了,既然打累了,那就谈谈吧!说说,到底是谁买雍王的人头?”
“哎,话说头里,老夫好说,后面的那位,却没什么耐心,所以你们机会只有一次。”
谢映登与李贤有三年没见了,可他却深知,这位小爷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尤其是方才,打的那么激烈,他居然还能气定神闲的教人下棋。
不愧是统领三十余万唐军的人,就这养气的功夫,已经超过很多老家伙了。仅仅三年时间,成长的就这么快,李勣那老家伙,眼睛还真刁毒。
谢映登清楚的很,现在越是平静,翻脸的时候,就可能比从前更加彻底。一个能在西北,一战斩杀十余万吐蕃精锐的统帅,会在乎陈、徐两个堕入江湖的家族么?
“陈叔达之后,他的几个儿子也都不争气,陈家也就没落了。”
“可本王没有想到,陈家竟然堕落到,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卖买了。”
“吴郡王,哦不,陈使君,也不对。还是称你先生好了。只要你们实话实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恢复门第也可以。”
很显然,三人真正做主的是陈藩,说话、办事自然要找正主。而且,谢映登与徐彧有旧,他的面子是不能驳的,这种“神仙”一般的人物,李贤且得供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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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们陈家、徐家,即便没落了也是士族。而士族中人,没人不愿意“世世有禄秩家也”的,只要价钱合适,没什么不能谈的。能不为生计发愁,还能恢复门第,谁愿意堕落成杀手呢!
李贤的这个提议,不可谓不诱人。最起码,陈藩就动心了。虽然他是亡国的皇子,但前半生也是锦衣华服,陈氏没落,他被官场排挤后,这日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如果不是欠了人情,如果不是钱逼到这了,他能来刺杀唐国亲王?长几个脑袋啊!
既然打不过没法灭口,还暴露了身份,人家又给了台阶,他再不知道好歹,那就是真不知死了。
唉,弃了手中的剑,陈藩双膝跪地,跪行几步后,叩首言道:“罪臣-前忠州刺史-陈藩,向殿下请罪。”
“爷爷!”,媚女子不甘心的喊了一句。
“闭嘴!”,喝斥了孙子一句,陈藩再次叩首:“殿下,罪臣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呵呵......,“及时悔悟,悬崖勒马就好。来来来,陈使君,咱们里面做,本王备下了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说。”
李贤笑眯眯的样子,转眼间就放下了厮杀的仇恨,成了礼贤下士的贤王,这份心机,实勘妖孽。
饶陈藩历仕三朝,纵横江湖十年,也是头一遭见识此等少年人,不由从头发梢凉脚后跟。
“陈使君,你不知道!本王呢,是个丘八出身,十二岁便随英国公入伍从征,可以说在军中长大的,喜欢的就是直来直去。”
“使君为本王解惑,本王投桃报李,绝不会食言。”,话间,李贤还指了指谢映登:“不信你们可以问问谢道长,本王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去惑才能听到真话,李贤这话就是给三人吃定心丸,只有保证了他们的退路,这后面的事,才好办。
而听了李贤这话,陈藩也点了点头,随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李贤听。......,同时表示,他们也只是一个开始,那位木先生,为了刺杀雍王,可是招揽了一批“牛鬼蛇神”。
“他就没说为什么?”
“回殿下,罪臣与他不熟,只是欠故人的人情,还人情债,赚点,额。”
见李贤面色如常,陈藩继续道:“殿下与这行没来往,您不知道,只要价码合适,他们可不管杀的是谁,能招惹多大的麻烦。”
明白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皇帝说对了,他们就是盯上自己了。是一路从长安尾随到这里的,前面的诡尸,后面的陈藩三人,以及再后面不可知之人,都是人家花钱买来的。
好家伙,好手笔啊!这一波人就是十万贯,十波呢,就是一百万贯!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即便是贵为亲王的李贤,也拿不出来。对手这腰不是一般的粗啊!难怪皇帝当年,也在他们手中吃了闷亏。
“能得到“风雨庄”这个地名,也算有所收获了。使君放心,本王决不食言。”
话间,提笔写下一封手谕,命现任并州大都督长史-狄仁杰,妥善安置陈、徐两家,一应供给从优调配。
待陈藩三人千恩万谢退下后,李贤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又提笔写下一封手谕。
并将薛峣叫了进来,命他日夜兼程,送到长安-蓝田大营的李敬业手中,依照手谕行事。
“谢老,看来咱们这次有的热闹了。”
呵呵,“老夫一把年纪了,就是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敲打!
功名不知江湖阔,布衣浪醉林野间。纵马江湖任逍遥,好不好,当然好,可这其中的算计,一点都不比朝中少,最起码陈藩三人的刺杀就是如此。
江湖草莽也就罢了,人家过的事刀头添血的日子,杀亲王,杀庶民,还是杀皇帝老子,都没什么区别,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无所谓。
但陈藩就不一样了,他是士族出身,目标是一个带兵的亲王,其中的分量,他就真没掂量过?
李贤当然知道,陈藩、徐彧都没有拼尽全力,这二人就是来进献“晋身之资”的,否则李洛水不会败兴拂袖而去。
谢映登还打赌,明儿一早,陈藩就会将他的小孙女-陈媚,送给李贤当侍女。顺杆子爬么,这是士族的老套路了,打不过就送闺女,以示臣服之诚。
“老薛,我劝你还是消消气,那小娘们虽然暗器伤人,算不得君子。”
“可眼下,她已然是殿下的侍女了,你们平阳郡公府的场子,怕是没得找了!”
马遵纯粹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眼见那杨柳细腰的陈媚,在李贤身边百般卖弄风骚,马遵就恨的牙根痒痒。
昨儿那一箭,要是再往上偏一点,他的后半生可就交待了。
哼,“薛某丢的不过是面子,可你老弟丢的可是尊严。下次再接再厉,你一定会成了雍王府的内侍总管的。”
说完这话,薛讷翻身上马,勒马而去,丝毫不管马遵铁青的脸。
“你,你大爷的,薛讷!”,指着薛讷的背影,马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
大到一个朝廷,小到一座王府,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人聚集多了就会人心浮动。陈媚的加入,确实引来了不少的不满,这不仅仅是薛讷、马遵两个人有想法。
拿云曦来说吧,自从这狐媚子进了马车后,公主殿下就没有过好脸子。连她的狮子猫也不抱了,只是把李贤的“定唐刀”放在膝盖上。
不为别的,就是在显示地位,不管在晋阳宫,还是打仗的时候,她的地位一直仅次于李贤。她必须让这狐媚子明白,她这个异族公主,也是半个主子。
咳咳,“那个,陈媚,你,你以后就给公主当个侍女就行了,伺候公主的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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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殿下怎么说,婢子就怎么做。殿下要是有什么吩咐,都可以来找婢子,什么都行哦!”
说完这话,陈媚还冲李贤眨了眨眼睛,在扭动腰身的同时,胸前的一片雪白还晃动了一下。又咳了两声,掩盖尴尬的李贤,找个借口,上了后面谢映登的马车。
“本宫虽然是异族公主,但大唐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婢子就要有婢子的样子,再弄那一套没用的,你的小命可就堪忧了。”
被刀鞘挑着下巴的陈媚,却谄媚笑道:“公主,您说的对极了,婢子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
“婢子多有福气,可以提前到公主身边伺候,等您哪天晋位为王妃,婢子可就是资历甚深的女官了。”
“您放心,婢子这蒲柳之姿,怎么能入得殿下的法眼呢!倒是婢子看出来,殿下的心中,只有您啊!”
陈媚自小跟着两位爷爷在江湖讨生活,她当然明白,这位能与雍王平起平坐,且关系亲密的异族公主,如此针对她是为了什么。
而且,雍王府的这些随从,对她也不是一般的恭敬,甚至那个老太婆-永宁郡主也是和颜悦色的,如此岂不是说,二人的关系已经是皇室乐观其成的了。
陈媚想要再雍王府讨生活,想恢复陈家的门第,首先要过的就是云曦公主这一关。不讨好她,那是一天都过不了的。
呵呵.....,“小嘴挺甜啊!可本宫要告诉你,我不吃这套。”
“本宫自幼长在马上,后跟着老六东征西讨。我是在尸山血河中爬出来的公主。你那点江湖经验,比起战场来,简直微不足道。”
“你记住,千万不要干吃里扒外的事,否则不管你身后的是谁,有多大的权势,也承受不住渤海国的怒火!”
其实,陈媚真是小看云曦了,晋阳宫中姿色比她更甚者,不可胜数,那些女人哪个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对她们,云曦都没有横眉冷对,与陈媚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可她必须得确保陈媚是无害的,否则甭管她有多漂亮,李贤是否喜欢,也必须得死。
“仔细瞧好这把刀,乃是太宗皇帝的定唐刀,用它杀人,是不犯王法的。”.......
云曦和陈媚这头正上演着“缩小版”的宫斗戏,李贤则躺在谢映登马车里躲清静。陈藩那个老家伙还真给他出难题,拒绝不得,又甩不掉,真是麻烦。
“怎么着,想听老夫讲《玉枢经》了,那行,老夫就给讲讲。”
“停,谢老,我这正浑身不自在呢,不想更不自在。再者说,我杀的人太多了,罪孽太重,道祖也不愿意渡我。”
谢映登当然知道李贤为什么跑到他的车上,说讲经就是想逗逗这小子。陈藩的这个小孙女可不简单,天生的媚骨,一颦一笑都勾人魂魄,颇有陈国妖妃-张丽华的风采。
“我说殿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闺女腰细,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的,你捡便宜了。”
在李贤眼中,谢映登可是“张三丰”那样的神仙人物,仙风道骨,年高德劭,他很难相信这种不正经的话,竟然出自他老人家之口。
可谢映登明显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面对李贤的质疑,他反而强调了一遍,年轻时落草为寇的日子。瓦岗寨,说到底不也是匪窝么,他可不像李勣那般喜欢用什么天下大义遮掩。
“木先生?那个木先生到底是谁呢?”
“不知道,老夫混迹江湖几十年,反正是没听说过。”
“既然让人家盯的这么死,那咱们是不是该求佛祖庇护一下?”
寻常人有难都知道进庙求菩萨庇护,咱咋地了,就不是人了?佛门不是说,无不可渡之人么,他们得好好本护本王才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小秃驴!
峨眉山是佛教圣地,普贤菩萨道场,相传,峨眉山从汉代起即有道教流传,是道教的“洞天福地”之一,称“第七洞天”。
晋代,佛教传入峨眉山后,修建寺庙,弘扬佛法,较长时间处于佛道并存的局面,梵刹宫观交错其间,僧人、道士竞相发展。
道观在峨眉山演变为佛教寺院的故事流传甚广,仙迹遗踪亦不少。晋代,资州人明果大师剃发龙游山,回蜀后来峨眉山修住,被乾明观道士迎请住持,改观为寺。
总而言之峨眉山,现在真正地主,不是道教,也不是官府,恰恰是佛教。牛心寺、华严寺、光相寺、西坡寺、灵岩寺、华藏寺等等,寺庙众多,香火鼎盛,在当地民间的威望不小。
而李贤这次的目的地-光相寺,却在大峨峰顶,相传汉明帝时建,名普光殿。寺外青竹叠翠,绿竹环绕,桃花掩映,溪水潺潺,的确是一个清幽修禅的好去处。
站在山门前眺望,一首应景的诗映射在脑海中:峰顶四时如大冬,芳花芳草春自融。苔痕新曦六月雪,木势旧偃千年风。
云物为人布世界,日轮同我行虚空。浮生元自有超脱,地上可怜悲攐蓬。
“看,有炊烟?恩?烤鸡?”,嗅了嗅香气,马遵立刻发挥了他的特长,甚至还分辨出了肉的种类。
梵音阵阵,佛门圣地,即便不是诸人不是佛教门徒,也该保持一定敬意。孔圣人他老人家不也说了么:敬鬼神而远之。
可挺好的氛围,却让他这一句给破防了,弄得大伙哭笑不得的。
“哎,还是马遵有眼力见儿,爬了半天山,铁打人也饿了。”
“走,咱俩去看看,谁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佛门圣地吃肉!”
说完这话,不待其他人反应,二人便钻入一旁的林子里,直接把大伙晾在原地。就在大伙正在犹豫进还是不进的时候,还是云曦站了出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寻着炊烟的踪迹,李贤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敢于挑战佛门清规戒律的胆大包天之徒-小沙弥,一胖嘟嘟的小沙弥。
“嗨,小秃驴,胆子不小嘛!你就不怕让师傅们知道了,揍你小屁股。”
见那小和尚被吓的眼圈红了起来,马遵捏着他的胖脸,继续威胁道:“哭,敢哭就把你裤子扒了,打屁股,用木棍狠狠地抽。”
许是马遵长的太猥琐,也可能他说的话真吓着小沙弥了。揉了揉眼睛的小沙弥,趁着马遵放松了警惕,随即出其不意,直直地挥出一拳,正中马遵的裆部。
嗷,“哦,哦,哦,你,你这小秃驴,心够歹毒的啊!”,夹着腿,捂着裆蹲下来马遵,面目扭曲的控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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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任谁被一拳击中了命根子,肯定都受不了那酸爽的滋味。
但这也不能怪小沙弥,人家就那么高,出的也是直拳,打到他那个地方,只能算他点子背。
嘞嘞,吐了吐可爱的舌头,小沙弥双手合十,报了个佛号,满脸稚气的说:“小僧的罗汉拳可不是吃素的,施主,可知晓厉害了!”
哈哈......,这回轮到李贤笑了,在他心目中,和尚永远都是道貌岸然,孤芳自赏,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货色。
可这峨眉山不同,这里的和尚,不仅明目张胆的吃肉,更是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有意思,很有意思。
“小师傅,你看,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肚子也饿了,不知道这些钱,能不能与小师傅共食此肉啊!”
看了看李贤手中的钱袋,又看了看他的脸,有些“颜狗”的小和尚,放下了含在嘴里的手指,指了指马遵。
歪着脑袋告诉李贤,钱就不用了,碰上了就是有缘,佛学的精义就是善、缘,他可以请李贤吃。但马遵就不行,他必须饿着。
“为什么呢?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他因为你饿死了,那岂不是造下了杀孽?”
“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总不想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吧!”
额,李贤这话可是把小沙弥给难住了,一边是出家人坚持的慈悲,一边是被捉弄的恼火,左右为难起来。
过了一会,小沙弥揉揉自己的大脑袋,才憨厚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原谅马遵,但他必须要道歉才行。
呵呵.....,“听到没有,向小师傅道歉!”
我,指了指自己,马遵还是放下了自己的手,随即在心里安慰自己,挺大个人了,干嘛与小孩子一般计较。
于是,上前拱了拱手,说了声对不起,算是向小和尚致歉。
可这小家伙却很是托大,小大人似的,拍了拍马遵的肚子,告诉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能正视自己的错误,就还有成佛的希望?
你!成你大爷佛啊!老子这辈子酒、肉、女人,是万万不能断了的,谁稀罕跟着你们这些秃驴混日子。
马遵算是明白,这次他跟着雍王出来,是处处碰壁,走到哪儿都没好。这说明,出门那天黄历没看好,下一次,一点得做点准备。
被小和尚怼了,不甘心的马遵,随即坐在小和尚身边,很正经与他论证,和尚是不能吃肉,这是戒律里的明文规定。总结来说,吃肉的秃驴,不是好秃驴。
可小和尚,显然不吃他这套,一本正经的给他普及佛门中不同僧人之间的区别,尤其是武僧,是可以进些肉食,强壮身体的。
“你这小秃驴还是武僧,你这么个小豆丁能保护谁啊?”
“怎么不能,我会长大的,多吃肉,长大了就能了!”
“屁,那都是你师傅骗你的,知道不?”
“不可能,我师傅是主持,他是不会骗人的。”
于是乎,马遵与小沙弥就吃肉的问题,展开了深入的交流,谁不肯退让半分,就像两个小孩子吵架一般。
跟小孩子还能这么认真的较真,李贤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微微一笑,李贤也自顾的坐在火堆旁,拿起小木棍捅咕着火。还别说,小和尚弄的这鸡个头还真不小。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光相寺!
小沙弥的法号叫正本,今年已经八岁了,是他师父下山游历时捡回来的,自幼在峨眉山长大,是光相寺里年纪最小的和尚。
光相寺虽然不小,在这里出家的僧人,也有二百多人。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武僧却只有正本小沙弥一个,全寺上下也只准他一个人可以食肉。
为了不给诸师兄添麻烦,每次馋了的时候,他都会跑到林子里,用师父教他的方法做陷阱,弄点野鸡、野兔吃吃。
用小正本的话说,他虽然没有父母,也不知道父母是谁,但他却是个幸福的人,因为佛祖为他安排了师父、师叔、师兄足足二百个多亲人呢!
他是光相寺唯一的武僧,他要吃的壮壮的,将来既可以弘扬佛法,还可以保护光相寺上下。
知足者,常乐!人的贪欲是无穷的,解决了温饱,就会想着弄身新衣服,吃穿都不成问题,便会瞄着房子、土地。
当年,皇帝改立皇后的时候,许敬宗怎么说来着:“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况天子乎!”
连帝王尚且不能免俗,正本这小沙弥却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以赤子之心回报他人,谁能说不是一种智慧呢!李贤还真有点喜欢这小家伙了。
......,刚走到上门,就发现一众香客百姓堵在寺外,吵吵闹闹的,好像要打起来了一样。
“秃驴,老子的话,你听不懂是么?赶紧让开,否则别怪爷心狠手辣了。”
说话这刀疤脸的壮汉,还拍了拍手,身后立即聚过来七八个汉子,无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还是面相都能看出来,这些人全都是市面上的无赖!
可无赖不在山下欺负良善,跑到庙里来干嘛呢!李贤还特意问了问正本,认不认识这些人,摸着光头的小沙弥,却面带疑惑的摇了摇头。
李贤这边看着糊涂,可站在门前的那个守门僧,却是经风历雨的主儿。
只见那僧人单手掐腰,语气不善的言道:“识相的,你还是赶紧打到回府,否则贫僧可不敢保证,你们还能不能下得了山。”
见刀疤脸他们不信,守门僧笑着告诉他们:他出家为僧几十年了,用尽了嘴皮子,也没劝得了多少人出家为僧。
可要说让山下的这些街坊打仗,那还是一定问题都没有!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试一试,看看他有没有这份威望。
额,还别说!守门僧的号召力还真行,身后的那些香客,不管男女老幼,统统的举手表示,只要法师开口,就一定揍的他们连自己的娘都不认识。
看着香客们步步紧逼,那刀疤脸也怂了,放下了一句走着瞧的狠话,带着他的人落荒而逃。而他们身后,却传出了阵阵嘲笑的“吁”声。
“马遵,看看没有!这光相寺的确有点意思。小沙弥,老和尚,都是妙人。”
“恩,还行吧!最起码比长安城那些蒙人骗钱的货强多了。”
稍时,主持禅房
普光法师将李贤、云曦、永宁三人引入禅房后,又亲自奉茶伺候,礼节上那是周道的很。
峨眉山寺院不少,光相寺不算大的,香火也不是最鼎盛。
能同时引来一位亲王、一位公主、一位郡主,那可是蓬荜生辉的事。大唐开国以来,在峨眉山诸寺中,这可是独一份的荣幸,他必须的招待周道,千万不敢唐突。
“殿下莅临本寺,那真是小寺的荣幸,贫僧代表全寺僧人欢迎三位贵客。”
“今日寺中香客颇多,小寺也没有接到照会,接待的怠慢了一些,还请殿下恕罪。”,说完这话,普光还报了个佛号。
老和尚的确会做人,本来是李贤等人仓促来访,有冒昧的地方。可老和尚硬是说成自己的事,做和尚也如此的圆滑,不愧是玄奘法师的高徒啊!
“法师切莫自责,终是小王等人的唐突。久闻光相寺主持-普光,是玄奘法师的高徒,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不敢,不敢,殿下谬赞了!比起先师来,贫僧不足挂齿。”
谦虚了一句,老普光切入了正题,询问李贤等人,不远千里从长安到峨眉山到底所为何事。
讲经说法肯定不现实,京师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那里的寺院,得到高僧不可胜数,完全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到他们这座小寺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听闻普光法师的“石玉露”是解百毒的灵药,小王等人却是厚颜相求的。”
“当然,小王也不白要!进庙烧香,总要留些香火钱,表示自己的心意。这样,一千金,您以为如何!”
嗨,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药,这“石玉露”虽然难得,可寺中却还有一些,雍王能亲自来求药,已经是诚心向佛了,怎么敢再要香火钱呢!
普光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同时邀请李贤等人在寺中小住几日,尝尝寺中的斋饭,和峨眉山的果子,也让他们光相寺进进地主之谊。
盛情之下,实在推脱,李贤也笑着应和,既然法师坚持不要香火钱,他也不好强求。那就请光相寺誊写一些佛教经典,他愿意花三千金请回去,回京之后进献给二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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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您不知道,二圣诚心向佛,每年都会到京师各寺院上香,祈祷佛祖护佑大唐江山。”
“小王来一趟,也不能白来,总要尽一份佛心,孝心的。”
阿弥陀佛,“殿下真是仁臣孝子,走到哪都不忘二圣。您放心,老僧亲自把关,一定不白费您的这番佛心、孝心。”
说完这话,老普光表示李贤等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了,他会让僧人引领诸人去洗漱、休息。等斋饭做好了,也会有专人给他们送去。
“老六,你什么时候信佛了,我怎么不知道?”
从普贤殿到主持的禅房,李贤与老和尚打了一路的禅机,听得云曦一愣一愣的,转圈轱辘话,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皇室子弟,不仅要学君子六艺,道佛经典也要有所涉猎,这是基本的课程。”
“切,你们唐人就是麻烦!还是我们那活的轻松一点。”
话间,云曦还拉了一下李贤的袖子,低声说:“你发现没,老和尚有些做贼心虚啊!”
什么啊?“你却不是你那个来了,所以神经敏感,疑神疑鬼的?”
李贤这话一出,云曦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照着李贤的胳膊一把一把的掐了起来。
受不了她的“大力金刚指”,李贤不得不落荒而逃,而云曦也不依不饶的跟着后面,发誓非要“砍死”他不可。
哎,“这对冤家啊!”,见引路的僧人傻了,李洛水淡笑道:“小师傅,不要介意,他们俩平时也这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您是来杀他的么?
光相寺的斋饭很一般,但这峨眉竹叶青却真不错,里面还加了一种不知名的花瓣,清香四溢,饶是被贡茶把嘴养刁的云曦,也连连称赞,赞不绝口。
寺庙中尽皆男子,永宁喜静,百无聊赖的云曦,又不屑自降身份与陈媚为伴,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与李贤对弈,下她最不喜欢的围棋。
“你有点耐心吧,这围棋可不是一两日便能下得的,得靠时间来沉淀。”
“就像你与姜老头儿那样?一坐一天,那还不闷死。”
“什么姜老头,那是左相,是长辈。”,李贤对姜恪,那是发自的内心的尊重,所以当即矫正了云曦言语中的不端正。
也就云曦耍赖悔棋之时,普光带着一个手捧盘子的僧人走了进来。不用多说,那盘中的瓶子中装的,就是光相寺的解毒灵药-石玉露。
老和尚办事还挺痛快,也挺有信用的,在第一时间就把东西送来了,光凭这份重视,李贤很是欣赏。
“普光法师,让他们送来也就是了,您何必亲自来一趟呢,弄得本王都不好意思了。”
阿弥陀佛,“殿下是贵客,老衲不敢怠慢!况且,老衲的这位小徒,还是殿下的故人,殿下莅临本寺,不来拜见一下,实在是失礼。”
恩?看着那僧人,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又恭敬的跪在自己面前,李贤的脑子飞速运转,可他仅有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还是说,因为他继承的记忆不完整,所以不记得了?
“法师,这位?”
“殿下还是问他好了,老衲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说完这话,报了个佛号的普光不在分说,转身离开了屋子,就好像他是专门来送这个人的。
好嘛,既然老和尚不愿意说,那就看这家伙自己的吧!抬手示意起身的云曦坐下一起听,李贤就把目光又放在了那僧人身上。
“你说你的,不用看她!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人可让本王完全相信,那便是她。”
没错,至亲血脉也罢,亲信近臣也行,李贤心中最在意的,却只是辽东之战,尸山血海中,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抛出来的那个姑娘。
他与云曦之间,早就超脱了袍泽之义,儿女之情,是无论生死都无法动摇的情谊。
唉,叹了一口气,那僧人拱手言道:“奴婢,梁王府-内宦官-王兴,拜见雍王殿下。奴婢的义父是王伏胜。”
啪,在茶盏落地的同时,李贤也将王兴一脚踹飞,随即纵身上前,一把抓住了王兴的脖子。
一点点的加力的同时,还肃声言道:“你,在说一遍,你是谁?”
“奴,奴婢真是梁王的近侍,曾随梁王一同被囚在黔州。”,被掐的面色凝紫的王兴,拼尽全力回了一句。
哼,李贤这边一松手,王兴直接跪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的咳嗽着。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脖子就要被雍王拧断了。
“梁王是谁?你反应太大了吧!”,提出问题的同时,云曦又把李贤拉了回去,还不忘倒一杯茶给他。
唉,“梁王-李忠,是我的长兄,王皇后的养子,东宫曾经的主人。麟德元年时,因谋反罪被父皇赐了鸩酒,死在了黔州。......”
皇长子忠,生于贞观十七年,当时的李治还是太子。百日宴时,太宗皇帝亲临东宫,酒兴正浓时,便起身跳舞,属目群臣,于是群臣遍舞,尽日而罢,凡是参加宴乐者均有所赐。
可以说,在当时,太子妃(王皇后)无所出的情况下,庶长子-李忠已经被太宗皇帝默认为帝国的接班人。于是,贞观二十年时,李忠破格受封陈王,成为皇孙一辈子中第一位亲王。
永徽三年,被过继给王皇后,在皇后舅舅中书令柳奭,太尉长孙无忌等人的劝谏之下,李忠被册立为太子。
可好景不长,永徽六年十月,皇帝行废后之举,立天后为国母,李忠失去了嫡出的身份,被嫡长子-李弘所代替,废为梁王,外放为梁州都督,不久,又被贬为房州刺史。
随着李忠年龄渐长,常常惊恐不能自安,生怕自己步了王皇后、萧淑妃的后尘。有时甚至偷穿妇人的衣服,来防备刺客。而且经常做怪梦,常常自己占卜。
显庆五年,因“占卜和穿妇人之服”的保命方式为皇帝所不喜,被废为庶民,迁到黔州居住,囚禁在黔州李承乾的故宅。
麟德元年,许敬宗上书攀诬:上官仪、王伏胜与李忠阴谋背叛朝廷。当年十月,李忠被赐鸩酒,饮恨长逝。次年,皇太子李弘上表请求收葬了李忠骸骨。
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清楚,李忠没什么大错,唯一的错事就是成了王皇后、柳奭等人手中的棋子,用来制衡向皇后之位发起冲锋的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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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杀死李忠真正的凶手,并不是皇帝,亦不是许敬宗等趋炎附势之辈,恰恰是为自己,为儿子,扫清道路的天后。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弄死,那便简单了,斩草除根,方能永除后患。这是皇后惯用的手段,李贤早就习惯了。
说的直白一点,皇后及她的几个儿子,便是王兴的生死大敌,所以李贤当然不相信,他是来拜见自己的。不,与其说拜见,不如说他是来复仇的。
“天后杀了梁王,杀了梁王一系王、柳二族的官员。不管是女人、老人还是孩子,统统都没有放过。”
“王皇后,王皇后将殿下托付给奴婢,可奴婢却没有保护好他,只能看着内侍省的宦官,将鸩酒灌入梁王的喉咙里。”
不管王兴怎么哭,如何控诉,都无济于事,他和王伏胜都只是残缺不全的宦官。在皇权面前,在天后面前,用“螳臂当车”来形容,似乎都有些托大了,不是么?
哼,“来,你告诉本王,你对我大哥如此的忠心,可你为什么还活着!”
“殿下是明知故问,您不就是奉天后的谕旨来斩草除根的么?否则,区区一味药,怎么会劳动一位亲王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和尚中的太监!
他?谁啊?王兴这话算是把李贤与云曦都搞蒙了,他们来峨眉山就因为这里距离阆中近,可以打个掩护,仅此而已。
至于为什么选择光相寺,那完全是因为是峨眉山的诸多寺院中,这里是唯一以擅长制药闻名的。
而王兴说的奉皇后之命,更是无稽之谈。李贤自率军返京到离开,压根就没觐见过皇后,这谕旨的事儿,又从何而言呢!
哦,明白了!本王是无心插柳,王兴却是做贼心虚。他要不是心虚,自知挡不住天后的谕旨,怎么会跑过来哭呢?
“雍王殿下,奴婢虽然出家未僧,可也听礼佛的香客说过,雍王是唐军中最新崛起的战将。”
“不,纠正你一句。老六不是普通的战将,西征之战,他已经是三十多万唐军的统帅了。”
云曦必须的让王兴明白,坐在他对面的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宗室亲王,却是经过战火洗礼且倍受将士们崇敬的大军统帅。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么?汉有冠军侯,唐有雍亲王。李贤就是宗室在军中的一面旗帜,是所向无敌的象征。
恩,“那奴婢猜的就跟没错了,殿下的大军,想必已经把峨眉山团团包围了吧!”
“可奴婢就想不通,殿下为何要绝了自己兄长一脉呢?你找的没错,正本确实是梁王的子嗣。”
啥?那小沙弥是李忠的儿子?不对啊!李忠的王妃早逝,他也没有其他的侧妃,哪儿来的儿子呢?
自知已然陷入的绝境的王兴,便实言想告,麟德元年十二月十五日,梁王李忠的侍女-碧萝,诞下一子,也就是今日与李贤一同返寺的小沙弥。
见圈禁之地,被官军围堵,自知求生无望的李忠,跪在他这个卑贱的奴婢面前,哭着央求他,躲在暗格中,保着孩子活下来。
不要让他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不要让他知道自己身世,更不要让他去报仇。只求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哪怕当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乞丐也无所谓。
也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李忠与一众人等,面对死亡皆守口如瓶,宁愿自己去死,也没有任何人肯吐露孩子的踪迹。
在石板下的王兴,一边听着梁王府上下人等血泊中哀嚎,一边流着眼泪。整整一天,原本绿树青翠的别苑,成了一座坟场。
除了梁王被他们带走了,其他的人都像野兽的尸体一般,被人随意遗弃。任由他们在哪里腐烂、发臭,被虫蚁啃食。
王兴找了半天,才找到奄奄一息的碧萝,弥留之际的她,只是碎碎叨叨的说了一句: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天大地大,谁能有皇后的权势大呢!想要活着,找个庇护之所,我就只能抱着小殿下,来投奔普光师父。”
“普光师父曾是王皇后的座上客,专门为潜心向佛的皇后讲经,除了他,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好。”
王兴是在籍的宦官,是在内侍省挂了号的,梁王死了,他的近侍却消失了,怎么可能瞒过天后的那些爪牙。
所以,一直以来王兴都怕被人认出来。他自己贱命一条,残缺之躯,死也就死了,死了也能下去伺候王皇后和梁王。
可小殿下不行,他得活着,好好的活着,如此方不负梁王及那些甘心赴死之人。
王兴当然也知道,离开小殿下是最稳妥的。但因为不放心,就想等小殿下再大一些,再自行离去。
没有想到的是,天后的人还是发现了,且派来的还是一位统领千军万马的统帅。不管是为了天后,还是他那位高卧东宫的兄长,都断然不会留下“正本”的。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你想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杀了他,既能替太子铲除后顾之忧,还能在母后那邀功请赏!”
“云曦啊,你帮着本王想想,冲母后要点什么好呢!”
李贤这话一出,王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袖子中的短刀滑落掌间,冲着李贤的胸口就扎了过去。
没错,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可他还是过高估计了自己身手,这刀刚刚近身,持刀的手腕就已经被李贤折断了。
“你脑子不好使,还是愚忠到了盲目的地步了!他是个带兵的亲王,没有几手像样的功夫,能统帅的了三十万大军么?”
草原上,聪明的猎人,是不会在正面与孤狼动武的。王兴明显是愚忠到了牲口的地步,这是拿自己的脑袋当鸡蛋了么,愚蠢。
“王兴受先皇后大恩,梁王重托之情,我只能死在小殿下的前面。”
别看王兴是个太监,是个人人都看不起的残缺的阉货。但太监也分好坏,王兴恰恰就是那种知恩图报的。
当年王皇后赏了他一口吃,一饭之恩,他就要用自己的命来报答。即便这番刺杀的举动很愚蠢,他也丝毫不在意。
所以,当李贤的定唐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王兴眼睛一闭,主动将脖子伸了出来。等到了地下,王皇后和梁王问起来的时候,他也不至于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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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王兴,你不错,很不错!”,话间,李贤将刀收回了鞘中,扔给云曦。
随即,继续道:“你走吧!就当今晚没来过!小沙弥还是小沙弥,你还是你,好好在寺中参禅礼佛吧!”
什么?王兴很是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武媚娘的儿子,竟然愿意放过他们?
于是,试着问道:“你,你就不怕他将是下一个赵氏孤儿?”
“怕的话,本王就不会多此一举了。”,话间,李贤又将手中的扳指拔了下来,放在有些呆了王兴手中。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如果这孩子将来能放下仇恨,想回家了,就让他带着这个来找本王。”
见王兴不解,李贤反而耐心的解释着,他们此次上峨眉山真的不是为这孩子来的。退一万步说,即便有这样的旨意,李贤也会手下留情,放开一马。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李氏子孙,杀来杀去,何苦来哉呢!”
话间,李贤突然提高了音量:“本王说的对不对,普光法师。”
阿弥陀佛,“不以强凌弱,心存善念,以己度人!殿下虽然在世俗,修的却是菩萨道。”
果然,老和尚-普光一直都在外偷听。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听墙角,窝藏被定了谋反之罪的皇子之后,他及阖寺二百余僧人的命,都在李贤一念之间。
“本王明日便带人离去,今晚的事儿到此为止。”
这下王兴终于是相信了,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谢恩的话好了。
一边磕头,一边感谢雍王,额头都磕破了,满脸都是血也浑然不知。连身为外人的云曦,都不得不由衷赞叹一声:忠义之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和尚中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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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速之客-裴南烨!
翌日一早,在普光等一众僧人的恭送下,李贤一行人离开了光相寺,下了峨眉山,直奔阆中李淳风“升仙”之所。
如此一来,李贤虚晃一枪,请君入瓮之计,彻底流产将自己一行人暴露在“尾行”之人的目光之下。
马遵、薛讷等人虽然心中疑惑,但出于对自家殿下的盲从,也能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默默在上路行进。
而与普光法师,同样在禅房周围暗自保护的谢映登与李洛水,却对李贤的选择赞不绝口,觉得这孩子不错,是个有“心”之人。
“昨儿,老身问他,为什么不斩草除根,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么?若失义理,与禽兽何异!恩,李家终于出了一个有人情味的。”
处于同样的身份、地位,设身处地来讲,其他的皇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向天后邀功的机会,已求让自己能有机会“更进一步”。
可李贤不一样,偏偏选择了暗自担下来,这可是会冒很大的风险的。有一天,被天后知道,他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逆子,是要承受怒火的。
无情最是帝王家,身在这么个家庭,为了一个早已经亡故的废太子,他都能有这般的情义,对其他的人,还会差么?
“他是个好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不是被情义绊住,你觉得老夫会跟着到处跑么?”
他们说的其实都不对,李贤这么做,除了对李忠这位悲情储君的同情外,更多的因素是为了天后,化解昔日的仇怨。
身为天后之嫡子,李贤没有选择,总不能看着她,被人口诛笔伐,成为天下人讨伐的对象。
永徽、显庆年间的宫斗,该落幕了!为义阳、高安牵红线,找个好婆家,就是李贤的一种尝试,试着修补她们与二圣之间紧张的关系。
冤冤相报何时了,仇上加仇,杀来杀去,血流成河,何苦来哉呢!而正本小沙弥,维持现状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李贤不能把无辜的孩子卷到这场阴谋当中,所以匆匆离开,将他们注意力吸引到阆中,小正本的身份才能得意保全。
是日,一行人行至距离阆中三十外的路人坡时,因天色已晚,李贤等人不得不选则在这里露营。薛讷、马骁等人一边布置营地的同时,也开始张罗晚饭。
渺渺炊烟升起,李贤与马遵在篝火前扯皮,这已经成了他们每日的“必修课”,不扯一会儿,这饭食都是吃不香的。
也正是此时,不远处的林子,走出一位身穿布衣的汉子,向守卫在外围的出示了令牌后,径直走到李贤的篝火堆前。
面带笑容,不卑不亢的言道:“殿下好品性,一路之上从不劳顿诸州府,甚至驿站都不住,臣敬佩之至。”
说话的这位不速之客叫裴南烨,现任千牛卫中郎将之职,少年兵出身,早年就给李治当侍卫,为人冷酷,杀伐决断,是个极其自傲的人。
不过,他这个中郎将,从不在殿前当差,一般都在北苑中训练新兵,深受程务挺的信任。而且,别看他的官职只有五品,年纪也不大,但却是太子妃-裴氏的嫡亲叔父。
“哎,姓裴的,你真是新穿的官靴高抬腿,一品亲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对马遵的喝斥,裴南烨却丝毫不以为意,作为皇帝的亲信侍卫,他们的心中只有天子,那怕是天后、太子,亦可不用遵命行事,更别说李贤不过是“闲散”的亲王了。
至于马遵为什么在雍王没有发话前站出来,那完全因为私人恩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没有忘记当年被扔进茅房之耻啊!
“好了,马遵,你退下吧!”
李贤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但他明白裴南烨是皇帝专门派来保护他的。虽然嘴上说不管,但却派出了最精锐的侍卫队,这是父亲对儿子的关爱。
皇帝在用他的方式缓和父子之间的隔阂,修补裂痕,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千里冰川,黄沙万里,本王都扛过来,这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裴将军,能告诉本王,你这一路都隐匿的那么好,为什么在快到目的地了,反而露面了呢?”
呵呵,“殿下,臣原本以为你会在峨眉山张网待捕呢,将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您能告诉臣,是什么让您改变注意么?”
好嘛,不愧是皇帝袖管里的人才,不仅身手了得,这份机谋也端端是了得。李贤这“变手”的小动作,人家早就洞若观火了。
不过,李贤还是很直接告诉他,亲王就是亲王,中郎将也就是中郎将,那怕裴南烨是皇帝的亲信,有些事也无权过问。
当然,想问也不是不问,向长安请旨,只要有圣旨,一切都好说。
“诺,殿下怎么说就这么是,臣及麾下的千牛卫,唯殿下马首是瞻。”
“行了,你卖乖,本王反而不习惯,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李贤痛快,裴南烨也开门见山,根据前面千牛卫探报,李淳风曾经隐居的-清风观,最近不正常的很。道观下面的-徐村,正在闹“异事”,屡有村民被怪物袭击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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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探子得报说,当地百姓相传,早年间这里就闹过此事,后被李淳风施法封印。如今道长过世了,法力消耗殆尽,怪物也就冲出了封印,开始祸害人了。
当地的官府,对此是一筹莫展,请了不少高僧道士都没有办法,百姓们只能到观中烧香,求李道长的仙灵继续庇护他们。
因为,这清风观是李贤的目的地,又在闹这样的异事,裴南烨觉得很蹊跷,所以觉得静观事态的发展,消停消停才稳妥一些。
他的任务是护卫雍王的安全,这种不测之地,还是谨慎一点好。
“裴将军,你我都是军人,军人的使命是什么呢!忠君、保民,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咱们这些军人也义不容辞。”
“殿下就不怕这是请君入瓮之计?如果有人真的能借助异事发难,这可是防不胜防的。”
呵呵,李贤微微一笑,指了指心窝,淡淡言道:“若失义理,与禽兽何异!”
见马遵等人把饭菜都弄得了,李贤也很有大方的说:“裴将军,一起吃点?”
是不是真心的,傻子都能听出来,裴南烨也是拱了拱手:“既然殿下心意以决,那臣就先下去准备一下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速之客-裴南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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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信不过?
吃饭的时候,李贤特意打听了一下,马遵与裴南烨之间的过节。就因为裴南烨在市面抓人,没有照会洛阳府,马遵就当面发了几句牢骚。
可这家伙,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着洛阳府差役的面,硬是把府尹公子,扔进了粪坑。还派兵阻拦差役,命人看着他,不泡够一个时辰不准出来。
那“香气”就别说了,皮都搓坏了都没褪尽,一连半个月,他走到哪儿,别人都捏着鼻子躲着远远的。马遵的一世英名,就会在了裴南烨的手里。
“吃饭的时候将这种事,我要是裴南烨也把你扔进去。”
“唉,自作孽,不可活,连皇帝的侍卫都敢骂,你呀没事找事?”
薛讷,马骁摇了摇头,端起自己的碗,扭身去了一旁,谢映登、薛峣等人也觉得倒胃口的很,纷纷效仿,不声不响的跟着走了。
而就在李洛水也欲起身之际,贱贱的马遵,惨兮兮的说:“我的郡主亲娘,您老人家也嫌弃我么?”
啪,啪!结果非常喜人,马遵的脸立马就胖了一圈,红彤彤的,喜人的不得了。摸着红肿的腮帮子,又蹲在李贤身边,呜呜的,很是委屈的比划着。
“马遵啊马遵,你就是在找死的边缘疯狂试探!郡主一生为国,未曾婚嫁,而且你爹还是个老鳏夫!”
“这话要是传到外面,郡主的名誉,岂不是要受损。你叫她亲娘,不是自己找揍么?”
云曦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马遵这混账够缺德的了,即便他觉得年纪与其父相仿的永宁郡主,挺适合当他娘的。可不管是大唐还是渤海,都没有儿子给老子选媳妇的道理。
有想法可以,让他爹到皇帝那求恩典去,如果圣意、郡主都愿意,他自然有机会叫郡主一声娘。这么死皮赖脸的硬叫,揍他是轻的,换成云曦早就抽刀砍他了。
“公主,您这说错了。下官不是为我爹寻夫人,而是想学郡主的金针之法。”
“你看前日,郡主那金针,嗖嗖地!学会了这个,好做傍身之用啊!”
哦,李贤明白了,这些天他一直纳闷,马遵干嘛没事撩拨李洛水的耐心。感情这小子是相中,那一套金针之法了。能救人,也能护身,两全其美。
不过,马遵这话刚落,就有三根银针,顺势扎在他的脚背之上。明知道理亏,却又不敢声张的马遵,只能咬着牙,自己拔下来。脸上一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的模样。
见这家伙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李贤淡淡笑道:“为什么马遵眼睛常含泪水,只因为金针爱的深沉。”
“殿下,你这是幸灾乐祸,不厚道啊!”
“臣对殿下可是一片丹心,殿下出征这三年,臣为了殿下的基业,可是操碎了心,磨破了嘴,身板差点没累毁啊。”
不厚道?那行,本王就厚道一把!将胳膊压在马遵的肩膀上,李贤低声说了八个字: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啥?练这玩意,还得,还得自宫!我勒个去啊!马遵一脸诧异的看了看李贤,又偷着瞄了一眼李洛水。
“听说......。”,听说有门功法叫《葵花宝典》,就是专门以银针为主的,与永宁郡主的金针之法颇为相似。
反正人家那功法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郡主这个要不要,那就不得而知了。李贤的认知就这么多,马遵要是真想学可以自己去问。
“殿下,臣还是觉得当个文官挺好的。”
说这话,马遵就想溜之大吉,回车上处理之下钻心疼的脚,可这刚起身就被李贤一把又拉了下去。
“裴南烨说的没错,这是世上从来就没有凑巧的事,越是巧合,就越可疑!”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的那话吗?鬼神之事,连圣人都说不准。我等凡夫俗子,不看一看,怎么敢下结论呢!”
恩?说到猎奇,马遵立刻忘记了疼痛,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盘坐下来。
抓妖怪,这差事好啊!马遵活了这么大,忠臣良将,混账瘪三,什么样的鸟人都见过了,唯独没见过妖怪。
虽然他与裴南烨,有些“血海深仇”,但大义当先,他愿意放弃私人恩怨,追随殿下,会猎此妖物,还徐家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看着马遵那副大义凛然的认真模样,李贤呵呵一笑,拍了拍马遵的脸:“你能不能要点脸,起了猎奇之心就说,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殿下,说话不揭短,你怎么也得给臣留点颜面吧!”,马遵苦着脸,很是不忿的反驳了一句。
可李贤却告诉他,面不面子的不重要,只要马遵能差事办好,里子面子都会有的。既然他与裴南烨有私怨,那就由他监视其加入后的一举一动。
“殿下,你不信他?”
虽然马遵与他有仇,可这家伙是皇帝的侍卫出身,要是连他这样的人都不能信任,那还有谁能信任呢?
盯着马遵,李贤很认真的告诉他,除了并州大都督府一系的文武官员外,他谁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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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遵是玩世不恭,嘴也臊的很,三句话后一准跑调!可把二人放在一起,李贤更愿意相信马遵,对于那位履立功勋的中郎将,还是心有余悸。
裴南烨是皇帝的侍卫,这没错!可他也是河东裴氏的子弟,是世家子。李贤不知道,他是怎么取信于皇帝的,但他在李贤这并没有争取到信任。
此次的差事,是皇帝交待的绝密。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他一个身兼护卫之责的中郎将,暗中随行就是了,干嘛在这个时候跑出来干预呢?
是对皇帝的忠心,让他不得不僭越进言,还是说他有其他的目的?他就不怕行踪暴露,让李贤引过来的鸭子,飞了?
这些都不得而知,需要等待谜题揭晓之时,才能为人知道。但在这之前,李贤就是要让人看着他!
小眼睛一眯,眼中精光一闪,马遵拱手回道:“殿下放心,臣一定看死他,就是上茅房,臣也跟着。”
当然,马遵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真动起手来,那肯定是要吃亏的。为了避免他再次被丢入粪坑,丢了雍王府的体面,李贤决定把马骁调给他。
“殿下,要是那孙子有异常,臣能不能。”,说这话的时候,马遵还比划了个丢的手势。
呵呵,这小子还真记仇,不报回来,不肯罢休啊!
笑着点了点,李贤淡淡道:“你要是有本事报仇,本王为什么要拦着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信不过?
第一百九十章 徐村之行!
行至徐村十里之时,裴南烨单人加入队伍。狗皮膏药似的马遵,提溜那对小眼睛,一个不停的监视着裴南烨,就像看贼一样。
千牛卫,天子卫率,让裴南烨养成了一身桀骜之气,怎么能忍得了马遵如此行为。要不是雍王在前,他早就找个茅坑把马遵再扔进去一次了。
是,马遵是雍王的亲信,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像这种干大事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东西,是怎么入得这位皇子眼的。
“老裴,你这气色不好,身子骨不行了,未老先衰?”
“还是有什么男人的隐疾,不好意思说出口?”
“讳疾忌医可不行,有什么你就说,千万别克制!”
这一路,裴南烨都快让马遵给烦死了,额头上青筋暴起,袖子里的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咬紧牙关,不停的深呼吸,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
他这难受的模样,自然被李贤看在眼里,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于裴南烨这样不苟言笑,又臭又硬的家伙,就得让马遵这种混不吝恶心着,否则办事太不方便。
“老六,老六,我发现你挺坏啊!马遵那混账东西,就差指着鼻子骂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了。”
“什么叫坏?我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话间,李贤又小声的告诉云曦,如果马遵、马骁都看不住的话,他就只有加码,把陈媚再派去。
见李贤笑的有些坏,云曦当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娇怒的她还在李贤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两把,疼的他呲牙咧嘴的。
“干什么啊!”,李贤就搞不明白了,陈媚明明被她所厌恶,为什么还掐他。
千万别说什么同为女性,互相同情。陈媚走了这么多年江湖,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男人没打过交道。没准人家就喜欢,裴南烨这种出身世家的天子近臣呢。
“进村之后怎么办,那里可有官差驻扎,难道表明身份?”
“官差怎么了,还不让打尖,歇歇脚了?”
说完这话,李贤便指了指不远处的院子,立刻就有侍卫跑了过去,与主人家商量,烧点热水,弄口吃的。
那小院不大,做不了二十多人的饭,侍卫们只能在院外生火。而李贤与云曦几人,则被好客的老者请进了院子,吃点野果子,解解渴。
“老丈,您今年高寿啊,家里怎么不见儿女呢?”
“哎,什么高寿,我啊,今年六十有五了。家里儿子、儿媳都让里正叫去了,帮着官府抓妖物去了!”
呦呵,说到妖物本来以为百姓们会害怕,可没想到,老头儿还挺从容。细问之下才知道,李淳风当年降伏怪物的时候,老头儿就是村中的里正。
那还是贞观十五年,李淳风刚刚升任-太常博士,受诏预撰《晋书》及《五代史》,及魏晋至隋朝这段历史时期天文、历法与数理。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太史公撰写《史记》前,尚且漫游各地,了解风俗,采集传闻。效先人之法的李淳风,游历天下,辗转途经阆中的徐家村。
正巧从村民处了解到,这里正受妖物荼毒,道长慈悲为怀,孤身入紫竹林,与妖物大战三天三夜,最终降伏了妖物,还了徐家村百姓以安宁。
这里的村民有感道长的再造之恩,于紫竹林之西,建了今日的清风观。而晚年致仕的道长,再次回到此处时,被村民的行为感动,便留在了这里。
可好人不长命,咸亨元年,道长就在这观中“兵解”升天了。徐村的百姓,也是感恩之人,四时八节进观中烧香,缅怀道长的同时,也请道长的仙灵庇佑。
本来呢,日子挺好的!可偏偏就有不着调的后生,仗着有些蛮力,就乱了章法。村东头的徐刚,三十多岁了,不好好种地,整天酗酒,日子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
这不,前些日子喝多了,竟然把道长的神像给砸了,乱了风水,惹怒了道长的仙灵,撤去了法力,所以那妖物便又出来害人了。
“唉,罪过,造孽啊!不仅那娃子造天谴而死,村里的风水也坏了。”
“不瞒你们说,这日子什么时头还不知道呢!还好,咱们隆州的刺史,是个亲民的官儿,否则啊,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阆中县属隆州治下,其州辖阆中、南部、苍溪、西水、新井、晋安、新政、奉国、歧坪九县。现任刺史-何为,是永徽初年的进士,以雷厉风行、果断机敏著称,算得上能吏、干吏。
听裴南烨说,吏部调其进京述职的本章已经到了,但却因为徐村之事,耽搁了行程。眼看着仕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处理不好,裴行俭那无论如何都是过不了关的。
“那这,有什么进展么?”,捧着果子的云曦好奇的问道。
“嗨,挖地三尺了,还是什么都找不到。所以,官府的兵役与青壮,白天搜查,晚上便轮流打更维持着。”
官府这次可是一点都没含糊,何刺史亲自带队,也请了不少和尚道士,没白天没黑夜的忙着,可还是有人在落单时被袭击。
说到那妖物的形态,老一辈的幸存者说类似于猿,青面獠牙,有一身黑色的毛发,迅捷如风,一溜烟儿的功夫就没了,根本就不给人机会还手。
那爪子有人两只手那么大,凡是着了它拍着了,轻者断手断脚,重者被撕成碎片。
“哦,原来是这样!老丈,是这样的,我们呢,都是入川来贩茶的商人,这些日子也一直在野外宿营,吃喝都是问题。”
“你看,我们队伍中,有女人,也有老人,实在疲倦的很。你看,能不能在村子里,找个大一点地方,租住几天!”
“钱不是问题!您只管张罗,断不会亏了您和主家的。”,说完这话,李贤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袋铜钱,放在当面的方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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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头却丝毫没有被钱袋吸引,连连摆手拒绝,李贤等人远道而来是客,他们要是收了钱,徐家村的人出去还怎么抬头做人。
既然李贤等人不嫌弃村子闹异事,那就用后边的空院好了,反正他侄子早就不在了,空着也空着。
虽然是几间简陋的茅草屋,但却能遮风挡雨,收拾一下就能住。一会儿吃过了饭,他就让邻居的妇人帮着收拾,李贤等人大可以多住几天,休息好了再走。
第一百九十章 徐村之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憋屈的太子爷!
李贤等人入住徐家村的同时,在长安东宫的李弘,却在为东宫的将来发愁。李弘已经开始监国代行国政了,可东宫现有的属员就出现了人数不足,才能不够的情况。
造成人才“青黄不接”的原因简单的很,是由于太子刚刚完成学业,东宫属员大多还都倾向于教学为主,经世致用,可堪驱使的下级官员,自然就没有多少。
二圣没放权之前还好,东宫的场面还能维持,可现如今他是监国了,国政、军务缠身,身边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班子辅佐,那可是要耽误国事的。
而且,他也不好事事都劳烦张文瓘、郭正一等老臣,真把他们累倒了,东宫的依靠可就没了。
所以,李弘就把目光放到了春闱下来的那些进士身上,他的态度是唯才是举,不管是世家勋贵,还是寒门子弟,只要有才,东宫是来者不拒。
可他的手谕,还没有发到吏部,就被尚书右仆射-阎立本给拦了下来,着实把李弘这位监国太子闪了一下。
理由是现成的,这一科进士的去处已经有了上谕,尽皆调入禁中修撰,由左、右史和著作郎中督管,以充实北门学士的力量。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阎立本是什么意思,竟敢拿天后的上谕搪塞于孤。”
“北门学士又怎么了,他们的人还少么,多几个,少几个,又能如何?”
李弘心里当然不平衡了,过去朝中的那些老臣,都以他年纪幼小,不适合处理军国重事为由,事事先请示于天后,丝毫不把他这位也已成年的太子放在眼中。
行,天后是他的母亲,李弘忍没有关系。但现在,监国的诏书已经下来了,他们凭什么还敢对孤行阳奉阴违之举。
还不是欺负他,没什么政绩,也不似六郎那般有军功傍身!
“殿下莫气,莫气!您这刚刚监国,万事开头难,顺过架儿就好了。”
“整日忧心国事,身子都熬垮了,臣妾这刚刚熬得了参汤,您多少喝一点。”
太子妃-裴氏,出身世家豪族,嫁入东宫的时间也不断了,她当然知道丈夫有多难。上面压着二圣,下面挤着三省六部官员,他身在中间,日子不好过。
李弘纯孝,仁厚,也很有政治抱负,可受制于礼制、孝道,被捆住了手脚,根本就没法权力施展自己的才能。
吏部左侍郎,录尚书事-裴行俭是她的堂叔,只要太子点头,她完全以在私底下,请叔父在不伤殿下和右相之间的和气,帮着从中斡旋一二。
“爱妃,你的心意,孤是知道的。可咱们不该把裴侍郎和你父亲牵连进来,你放心,孤还有办法。”
李弘得跟那些老东西置这口气,六郎能在尸山血河中建立功勋,他这个太子如果连几个手下都挑不明白,岂不是让人笑话。
夫妻二人这边话还没说完,就有内侍进来禀告,太子洗马-郭瑜,在殿外求见。而裴氏也很会看眼色,知道太子还有正事,只是温柔一笑,便带着身后的女官,向殿后走去。
郭瑜当然是回话的,他的任务就是绕过中书省、吏部,从历年闲置的官员中,挑选出可堪驱使之人,填补东宫的空隙。
可见到郭瑜带到殿中的人,李弘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瞅瞅,瞅瞅,郭瑜给他挑的这些贤良英才,“高矮胖瘦,扶老携幼,”这两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正合适。
那年纪大的,都能给最小的爷爷啦,拐棍都拄不利索了,还能当官?头前站着这三位,嘴里能有四颗牙么?
太子的异样,郭瑜当然察觉到了,于是上前躬身低声的解释着。吏部历年的闲员,在京的数量本就有限,加上年深日久,人员自然良莠不齐。
那些世族出身的,宁可继续闲置,也不愿卷入天家的争斗中,给家族招来灾祸。反正他们的家族家大业大,没有东宫的这份钱粮,也能活的很滋润。
至于那些才能出众,没有门路的寒门子弟,与新晋进士一样,早早就被北门学士截胡了。剩下的这些虽然是歪瓜裂枣,但也聊胜于无,矬子中拔大个吧!
“你!”,李弘差点没气背过去。他是明白了,为什么郭正一,掐半个眼珠,看不上他。平时怪话不少,办起实事来狗屁不是!
再回过头来,看看六郎的雍王府,当初也不过王勃、刘纳言、秦晙等一班少年人,底子比东宫薄多了吧!现在,却是人才济济,把并州大都督经营的有条不紊。
事到如今,发脾气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除了死马当活马医,还有别的选择么?深吸了两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撇了郭瑜一眼,李弘便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你多大岁数了?”
“什么?”
“孤问你多大岁数了?”,有些不满的李弘,不得不提高音量。
哦,这回老头儿听明白了,拱手慢声慢语的回话:他今年六十有五了,永徽三年的进士,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曾经在河南道当过一任县令。
别看他岁数大了,一顿还能吃两个馍,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还能帮着殿下署理文牍,协理政务。
额,能不能为自己分忧,李弘还真不知道,就瞅着老头儿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要是能活过年底,就算祖宗烧高香了。
“下去吧!”
“殿下,您还没说让臣干什么呢?”
还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啊?李弘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殿中的侍卫,把老头扶下去。
.......,老头这可开了个好头,紧接着就一顿“群魔乱舞”,一一奇葩的奏对,啼笑皆非,让人听哭笑不得。
李弘的脸色不仅越来越难看,袖子里的手,也捏的咔咔作响,撇郭瑜的眼神,都他妈有些变态了。
见太子动了真火,郭瑜的脑门是布满了汗珠。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心中祈祷,希望这一网里能有一两条“好鱼”。
“咿呀!臣方如汉,参见太子殿下!”
中年行的礼夸张之极,有点像是唱戏的,他那一嗓子咿呀,惊李弘手里的茶盏,差点没拿稳。
将茶盏放在案上,揉着发涨的头,李弘沉声问道:“说吧,你能干什么?”
“小臣从前在边州,专司茶马贸易!闲置后,没事就跟着教坊司编练歌舞,殿下要是需要,小臣可以帮你。”
那中年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弘便抬手打断了他,只是冷冷说了两个字:下去!
不知道是李弘的声音小,还那中年的小脑没发育健全,竟然还木呆呆的问李弘,他什么时候能到东宫的宫乐队去当值。
啪,听了他这话,憋了半天的李弘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火了,抓起茶盏冲着那中年就扔了过去。
怒气冲冲的吼道:“滚,都给孤滚出去!”
得,太子这么一吼,不仅吓的闲员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以头触地,不能言语。更是惊动了殿外的侍卫、宦官,他们也都赶紧上前,把正处于蒙蔽状态的闲员都拉出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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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爷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下人们一直都宽仁的很。能把他气成这样,这些家伙也算是能人了,所以在往下托人的时候,也一点照顾的意思都没有,生拉硬拽,与对待犯人没什么区别。
“孤却实不如六郎啊!”
“殿下,殿下,都是臣无能,都是臣的错,殿下不可过分自责,意志消沉啊!”
郭瑜这事办的是不怎么样,可他对自己却是忠心耿耿,从来都为他着想。这责怪的话,宽仁的李弘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行了,你起来吧!派人去打听打听,六郎到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
李弘当然不知道,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用人难的问题。一个酝酿已久的阴谋,正在向他及东宫的僚属悄然而至。失去了李贤帮衬的他,即将面临人生中,最难的抉择!
第一百九十一章 憋屈的太子爷!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们不一样!
“阿嚏,阿嚏!”,绵绵细雨是柔和,可李贤却因此伤了风。裹着被子,接过云曦低过来的姜汤,一口口喝着。烫,太烫了,这丫头真是个公主,不会伺候人。
李贤呢,身子骨一直不错,从来都不生病,最起码在云曦的眼中是这样的。甭管是冰天雪地,还黄沙万里,他都活蹦乱跳的,谁能想到让毛毛雨给调理啦。
不过,云曦也发现了一个问题。生病了,李贤老实了不是,不管怎么弄,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欺负起来有意思极了。
“行了,有完没完了!再揪我就火了!”
“火呗,吓唬谁呢!本公主什么风浪没见过。”
唉,李贤呢,在并州,在西征军,拥有绝对的权威,只要他挑一下眉头,哪怕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也不敢反一句嘴。
可他的教令,在云曦面前,效力无限接近于零,说与没说都是一样的。李贤也没什么办法,听着呗。
“喏,这是刚刚从长安传来的消息,你的那位五哥,刚刚监国就在阎立本的手里吃了亏。”
伸手接过来,仔细的瞧了瞧,李贤叹了一口气,随即将纸团成了团,丢进了当面的火盆中。
“我五哥啊,心智有余,魄力不足!其实,他摸得方向没有错,税制、水利工程,都是国家重要的项目。”
“可他呢,就是太注重和气了,与谁都不想撕破脸。要不然,也不会让阎立本将了一军。”
这也就是李弘,还能好说好商量,有耐心与这些老臣磨合。换成李贤,结果就只有一个-乾纲独断,只要他认准了,就是全天下反对都没用。
没有打破陈规的决心,怕撕破脸,别说是储君了,就是李贤干的这角色,他也干不了。
皇帝把他送到监国这个位置上,心思可没少废,也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的,否则他们那个嗜权如命的母后,怎么会表示支持呢!
“你那个父皇啊,就是偏心!他要是把一半的心思放在你身上,早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中原人的儒家思想,今生父子,前世冤家的道理,云曦是不会明白的。况且,皇帝也有他的良苦用心,太极宫的那一夜,让李贤对他改观不少。
“让咱们的海东青,吃饱了,再飞一趟!让郝处俊帮太子一把。”
“你!”,云曦真是搞不懂李贤的脑袋是怎么想的。人家都信不过了,为什么还要当这冤大头?
“行了,去办吧!我们兄弟之间,如何不能做到守望相助,那就真给人可趁之机了。”
什么是兄弟,就是不用多说,也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有李弘请马载父子转过来的那个口信,一切就不用再多说了。
能让太子讳莫如深,一定是他就藩之后,出了什么事。可惜,他啊,这几年都忙着打仗,一直也没时间沟通。
“行行行,烂好人,我去!”
云曦这头脚刚迈出去,裴南烨和马遵,这对欢喜冤家,都一脸凝重的向李贤行礼,然后跪坐在他身边。
“怎么着,有动静了?”
“是的,殿下。张老丈的小儿子没回来,他们追到东坡的乱石谷中,那妖物便失踪了。”
裴南烨专门问过回来的人,那妖物很是狡猾,得手之后,绝不恋战,立刻隐匿行踪。
从他的行为来看,它把徐家村的村民当成了猎物,不仅在玩弄人心,更是补充了自己所需,很有智慧。
进来之前,裴南烨与马遵已经薛、马三将商量好了,加强戒备,日夜轮流守护院子,以保证殿下的安全。
“安全?本王是安全了,那徐家村的村民呢?”
说裴南烨不懂事,他就是不行!殿下是什么人,能把老百姓顶在前面,自己躲清净?
白了裴南烨一眼,马遵拱手言道:“殿下,隆州刺史-何为已经带着差役退回来了,也已经设立了巡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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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遵认为,有何刺史的队伍,在已经足够保护这里的村民了。莫不如主动潜入东坡的乱石谷中,趁着它进食之机地点固定,抓住它。
只有搂草打兔子,解决掉眼前的这个麻烦,才能不惊动当地官府的情况下,轻手利脚的去清风观,一探究竟。
至于,隆州刺史手下的那些人,好说,给马遵半个时辰,保准让李贤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胡闹,殿下是何等身份,万一出了事儿,你我如何向陛下交待?”
“扯淡,殿下是何等身手和谋略,岂是你能估量的?”
话间,马遵又一副老大哥的模样告诉裴南烨:薛、马二将都是并州军骁将,斩将擒贼,有万夫不当之勇。
那二十名侍卫,也是千里挑一的百战精兵,随便拎出来一个,也能当个百夫长,比起裴南烨的那些千牛卫,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你!”
裴南烨的火儿刚起来,李贤便抬手拦下了他。随即指了指,脚边的半身铠,及挂着那把定唐刀,示意他俩帮忙穿戴上。
“殿下,你的病还没好呢!”
“活动活动筋骨,出出汗就好了,哪儿那么金贵!”
穿衣着甲的同时,李贤开始布置,云曦、永宁郡主、陈媚与二十名侍卫继续守在徐家村。
谁也不知道他们此行会不会扑空,为了确保万一,必须留他们帮衬着隆州府衙的人,否则谁也不能保证村子里有多少百姓被祸害。
李贤,自领谢映登、薛讷、马骁、裴南烨、马遵及紫府七剑道,共计十三人,半个时辰后出发。
“殿下,要不然还是臣带队,你在这里等消息!即便有意外,您也可以与何刺史挑破身份,安全撤退。”
裴南烨是千牛卫,千牛卫的职责就是护卫皇帝和皇室子弟的安全。他可不像马遵那纨绔,为了猎奇,竟然哄着殿下去涉险。
既然非去不可,那不如就他去!这不是战场,对付的也是神鬼莫测的妖物,谁能保证不出意外。所以,与大多数人待在一起,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裴将军!有时候,你真该跟马遵学学,他一介文人都不怕,你这杀伐决断的将军,干嘛老钻牛角尖呢!”
“还有一点,你也要学会适应!本王与陛下不同,一旦下了军令,就绝不会更改,谁劝都没用。”
说完这话,将马遵递过来的定唐刀挂在腰上,便出了草屋,向了云曦、永宁休息的那间走去。有些话,出发前,他得交待一下。
看着,李贤在门外,叮嘱云曦和永宁,裴南烨的脸色异常的凝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浅显的道理,这位殿下怎么就不懂呢!他与陛下、太子,真是太不一样了。
啪,马遵照着正在沉思的裴南烨的后脑勺就来甩了一巴掌。
挑衅说道:“咋地,姓裴的,你他娘怕死啊!怕死就滚蛋,别耽误爷们为民除害!”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们不一样!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讲故事
看着裴南烨吃瘪,面上尽是凝重之色,马遵则跟三伏天喝了凉水一般,从嗓子眼一直舒服到脚后跟,那叫一个舒坦。
这人呢,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一忘形就话多。免不了要抖落一下,他在其父棍棒之下,学的那点学问。
马遵是挺主动的,可大伙却都怒目而视,大晚上听“惊悚”的故事,只会让气氛更加紧张,应景是应景,但也太他妈缺德了。
而且雍王喜欢,大伙就是再不满,也只能跟裴南烨一样忍着。光腚撵狼,胆大不害臊的马遵,便操着他那令人生厌的嗓子,开始卖弄起来。
话说,东汉灵帝年间,广阳人-蒋子文,举孝廉而入仕,任秣陵县尉。此人喜好酒色,放纵无度。常常自言道:“我死后将成为神仙。”
认识他的人,都觉得这家伙神神叨叨的,怕是得了什么癔症,也没人拿他说得那么话当回事。
有一次他追击强盗到山下时,被强盗击伤了前额,于是他解下来拴印的丝带把伤口缠绑上,可是过了不久,人便无缘无故的死去了。
然而,到了吴主孙权主政江南之时,与蒋子文曾一同共事的老吏,竟在路上又遇见了他。他骑着白马,手拿白色羽毛扇,随从们也如当年在世时的一样。
大白天见了鬼,老吏自然害怕,继而惊慌而逃。可蒋子文便紧追上去,对那人说:“我是这里的神仙,要造福于这里的百姓。你可告诉百姓们,为我修建祠庙,不然的话,将会有大灾降临。”
那老吏被吓得三魂六魄都快丢光了,哪里还能把他的话哪有心思听,只是想着赶紧逃离,点头之后,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果然,哪年夏天,果然发了大瘟疫。百姓当时都很恐惧,听说了老吏的遭遇后,很多人都偷偷地祭祀蒋子文。
不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蒋子文又献身了,这次他告诉巫师:“我将为吴主孙氏带来很大的福气,而官府必须为我修筑神庙。不这样,我将会让虫子钻入人的耳朵,而造成灾难。”
巫师是比老吏靠谱的多,也老老实实的将他的话,上报了吴主孙权。可孙权却认为,不过是有人借机冒名,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所以并没有理会。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虻虫钻进人耳朵而死人的事发生,医者也治不好,百姓更加害怕。而吴主孙氏还不相信,便派兵搜寻那欺世盗名之辈,并没有理会。
可最终的结果却不尽人意,连人家一个毛都没找到。百姓们也更加笃信蒋子文一定是神仙,祭祀他的人,也比从前更多了。
可能是觉得巫师办事靠谱,这第三次露脸,蒋子文还是选择了巫师。对其下令道“如果再不祭祀我,将会发生大火灾。”
而这一年,火灾发生了一百多次,火势渐渐蔓延到吴主的宫殿,吴主十分优患,态度也摇摆起来,觉得是自己的鲁莽冲撞了神灵。
当时议事的臣僚们认为神必须有所归宿,才不会成为祸患。应该敬告他,我们将祭祀供奉他。
于是,派使者去敬告,加封蒋子文为中都侯,提拔他的儿子蒋绪为长水校尉,全都加佩印绶,并为他立庙宇以显扬他的神灵。
这一封爵建庙,果然奏效,从此各种疾病祸患再也没有了,江东之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马遵,你不是不信神佛么,怎么今儿却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咋地,你想殿下上书为那妖物请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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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南烨马上就抓住了故事主旨,借此回敬了马遵一句。雍王杀伐决断,对神仙鬼怪之事,始终抱着不屑一顾的态度。
按他的说法,这爵位岂不成了烂菜叶?马遵作为雍王府的属官,跟自己的主子唱反调,裴南烨不整他一下,都对不起他这番长篇大论。
众所周知,大唐受爵的制度有多严,“非军功不得爵”,受爵之路,只有在战场上立下军功,才能得到。否则,即便是有爵位的勋贵也不得不忍受代代递减。
说的再直白一点,如果没有军功,或者极其骄人的政绩,即便官至宰相,位列台阁,也有到死都是个县子的。
“不是老裴,你是听不懂啊,还是你们千牛卫就喜欢给人乱扣帽子?”
“你哪只耳朵听说,我希望殿下上书请封了,闹个和局了?”
马遵是不学无术,可他这脑子不差,不管是人是兽,只要存在过,便有迹可循。有痕迹在,便可以追本溯源。
故事中说,孙权下令搜寻蒋子文无果。这可能么,不现实好不好。那为什么册封的时候,便轻而易举找到了他的儿子呢?
哦,蒋子文成神仙了,他儿子也成神仙啦?要是连他都抓不到,那他这个皇帝也甭当了,趁早找根绳子上吊得了。
答案就是一个,孙权就是没想找,也没想过多计较,无非是借助手段,安抚民心而已。至于,事后答应封爵,不过是民意难违,顺水推舟而已。
马遵的意思很简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那妖物盯上了徐家村,就说明徐家村有它感兴趣的东西,否则不会相隔几十年都惦记着个村子。
“那你在村子的时候,怎么不说?”
“说啥啊!用你那大脑袋想想,家丑不可外扬,人家能告诉咱们么?”
“那现在说还有什么用。”,裴南烨对马遵的马后炮很是不满,如果李贤不在这边,他一准揍这小子一顿。
“马遵的意思是灯下黑!往往距离越近,越容易让人忽视,所以我们不用去东坡。”
“至于,这其中有另有隐情,还是难言之隐,真的只能靠咱们自己去找。”
即便马遵不说,李贤也不会走的太远,要知道他们的身后,可一直藏着一条毒蛇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扑出来,趁你不备,狠狠地咬上一口。
不过,马遵的表现让他很满意,学会见微知著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办什么事。白天,他在村子闲逛,与乡亲们攀扯,想来就是为此做打算。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讲故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休伤吾主!
说归说,闹归闹,正事总是要办的!与隆州的那些差役不同,马匪出身的马骁更擅长追踪。用他的话说,在西域,要是这种本事都没有,他早就饿死了。
带着两名剑道,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而刚臭显摆完的马遵,还跟老冤家-裴南烨“表扬”着隆州那些识相的差役,即便是刺史盯着呢,也收钱办事,果然有种!
“老裴,你也别黑着脸,一个月挣那么点铜板,人家凭什么为朝廷玩命啊!”
“唉,这年头,不是谁都像我们并州大都督府一样,公忠体国,真真正正把陛下和朝廷,放在心的。我。”
马遵的奚落之语还没说完,脑袋上立刻被石子砸了一下,刚想骂娘,抬头一下是李贤,这嘴边的话也直接咽了下去。
瞪了马遵一眼,李贤蹲了下来,听着马骁连说带用木棍划拉着。马遵、裴南烨也不再闹了,收起了扯皮的心,赶紧上前,一同聆听。
在林子中,有一座古墓,年代未知,规制不大,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官,但马骁在墓边发现了端倪,雨水冲出了一块石板,应该可以下去。
行,有门就行,甭管对不对,总得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呢,也不枉他们雨天冒黑,折腾一场。
可这边,刚摸进林子,夜空雷声大作,闪电击中了周边的竹子,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面前原本的漆黑,霎时一片光亮。
竹林中,也随之出现了七位衣着破烂的人影。还发出了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李贤等人见后面色当即为之一变。
这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就是“诡尸”!前些日子,在路上伏击队伍的,就是这种鬼东西!眯了个喵的,这下掏到人家窝里来了。
有鉴于此,谢映登也不含糊,冷冷的哼了一句:“布真武七星阵!”!随后,抽出箭匣中的“钢箭”,先发制人,开始攻击着那些“诡尸”。
而薛讷、马骁二将,见李贤点头后,一枪、一戟,带着侍卫冲向正面。李贤、裴南烨、马遵,也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与五具诡尸对战。
“殿下,中计了!从第一具诡尸开始,人家就把套儿下好了,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老裴,你能不放马后炮么?连你都知道殿下的目的地了,那些无孔不入的家伙,就搞不到相应的信息?”
这时候再说什么套不套的,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要援军,上次七剑道联手对付一个都费了大劲才拿下,这次一下来了五个,能干的过么?
而且,前面那古墓要真是贼窝,那就热闹就大了,谁知道还有多少在下面。就算大伙是铁打的身子,又能辗几颗钉子。
“老裴,你可别说,你的那些千牛卫,都留在几十里外了,要真等他们来,那就是给咱们收尸。”
马遵还真说着了,裴南烨麾下的三百千牛卫,真的留在徐家村二十里外的戈裉村,这里到处都是隆州刺史府的差役、府兵,只有把人留在外面,才能更好的隐匿身份。
而他这次加入队伍,只在暗处带了三个传令兵,调兵是需要时间的,最少也得要一个时辰。哪里是说要就要的。背后的徐家村,是有人,可他们能立马赶过来么?
“吃瘪了吧!所以说你不行!”
“你行你上,老子就不信,你有援兵?”
嗨,耍贫嘴是吧!马遵治的就是裴南烨这臭脾气,掏出一支响箭,直接就拉响了。
“行了,马遵,你消停躲一边!裴将军,一块上吧,还需要半个时辰。”
说完这话,李贤抽出了腰间的定唐刀,怒啸一声,直接加入战团,支援薛讷和马骁。
而裴南烨,也是又气又怒的剁了一脚,疾步的跑向东边的,那边的剑道,已经落了下风了。
“我滴乖乖?躲?往哪躲?”
左瞧瞧,右瞅瞅,马遵最终选择蹲在谢映登站着的那颗粗竹下。有这老头在上面弹无虚发,他蹲在下面也许是这里最安全。
不过,有一点点可惜!这么好看一出大戏,马遵出来的时候,竟然没带点干果什么的,他这嘴刺挠的,一点抓挠都没有。
左右一看,就见脚下有块竹笋,用小刀挖出来,削干净后,很满足的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叨咕着:“殿下,加油,揍他们兔崽子。”
吼吼......
嗷嗷......
好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大伙等人才干掉了两个。可马骁提过的那块大石板,便有诡尸一个,接着一个爬了出来。
见此,众人心中也是一沉,只能拼命挥舞手中的兵器。如果不是能马上解决它们,等那些东西都爬上来,顷刻之间,李贤等人就会被他们撕成碎片。
“谢老,谢老,越来越多了,你那几个徒子徒孙快撑不住了,赶紧射啊!”
“谢老头,你那箭咋跟挠痒痒一样呢,那畜生根本就不怕!”
废话,要是几只弓箭就能搞定“诡尸”,当年的精绝国会被耗尽大部国力?谢映登的箭,就是为了帮诸人补缺,那畜生气力极大,但反应不快,钢箭可以改变它们着力点。
看了一眼那洞口,又撇了一眼箭匣中剩下的最后三支箭,老谢眉头一皱。随即抽出三箭,用力一折,钢箭的箭杆,随即破成一些碎片,冲着那洞口就飞了过去。
铛铛铛,作用很是有限,老谢只能提起银枪,借着竹子的弹性,直接扑向了那洞口。他必须赶在涌出更多的诡尸之前,解决掉洞口的几个,把青石板再压上。
银枪一出,立刻点到当面诡赤的额头,随即一声爆喝,手中灌入大力一搅,砰的一声,它的头瞬间炸裂,成了碎片,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谢映登刚冲过去,李贤也学着他的样子,扭动着身子,蹬蹬蹬,爬上一根竹子,借力一荡,也飞了过去。
“打蛇打七寸,谢老的眼神够犀利了!”
“站的高,望得远而已!你扑过来,可不是很明智啊!”
哈哈,“用兵者,为敌所困,难寻出路,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奋战到底,杀出一条路来。”
就在李贤与谢映登,陷入苦战之际,西侧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便有数百身着夜行者之服的人,提着横刀冲了进来。
为首那人还高呼一声:“休伤吾主,程伯献来也!”,没错,这些正是李贤仿照飞虎军旧制而建的雍王府卫队。
思路客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休伤吾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挺有来头
其实,程伯献在就潜伏在村子附近了,出发之前,李贤特意让云曦给程伯献发信号了,只要他们陷入被动,则在响箭升空后,随即杀出,为他们解困。
看着雍王府的侍卫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将诡尸斩杀干净,并将那石板重新盖上,又挪了数块大石头压在上面,封堵住了洞口。
浑身是血,单剑拄地的裴南烨,终于出了一口气。同时,也在心里佩服雍王的勇烈和心智。不愧是李勣、姜恪调教出来的人物,后路一早就安排好了。
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他及千牛卫,雍王府的这些侍卫,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百战精兵,丝毫不比天子卫率差。
“老裴啊!伤到什么要害地方没,可别丢了什么零碎,耽误了生儿育女!”
马遵这哪是来扶人的,分明就是来奚落人,裴南烨刚才可是让诡尸弄得很是狼狈,再加上他这“散嗑”敲打,更是怒在火中烧。
所以,面色不善的裴南烨起身后,照着马遵的肚子就来了一肘。
啊,失声痛叫的一句后,涨紫脸的马遵,开始数落裴南烨。
“你大爷的,裴南烨,你小子恩将仇报!”
“你等着,老小子!老子早晚杀了你!”
不知道是看不起马遵,还是不拿他的恫吓当回事,拄着剑的裴南烨,一瘸一拐的向李贤身边走去。
动静搞的这么大,不远的徐家村一定能听到,隆州刺史府肯定是瞒不住了。天知道那位何刺史靠不靠得住,要是他是“那些人”中的一员,李贤就危险了。
所以,裴南烨的意思很简单,他带了一块监察御史的牌子,先干掉这位刺史,然后把隆州府的人都撤去,这样对李贤的安全来说才最为保险。
“杀了他?”,李贤挑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这位千牛卫的中郎将。
不亏是天子卫率,皇室亲卫,杀个刺史就跟杀鸡一般,眼皮都不眨一下,比他这个亲王谱儿都大。
也是,人家领了皇命,是钦差,可代天子行事,杀就杀了,不需要任何解释,这就是皇权至上的体现。
说来也巧,隆州刺史-何为,已经带着差役兵丁到了竹林外,却被雍王府的侍卫拦在了外面。
一群黑衣人,带着兵刃,阻拦官府,何为入仕以来,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当即就让身后的差役拔出兵刃,与其对峙起来。
微微一笑,拍了拍裴南烨的肩膀,抱着膀子的李贤便走了过去,摆了摆手,侍卫们才统一将刀收了起来。
而那位何刺史也抬了抬手,示意差役们收刀来。然后,走到李贤的身前,刚要开腔,就见李贤从袖子掏出了一枚青玉麟钮玉印。
仔细一看上面的字,何为的脑袋一下就“炸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竟然是宗室诸王中,名列冠首的雍王-李贤。
嘘,“别生张,本王保证,只要你敢喊出来,我身边这位一定会砍死你。”
“他是千牛卫,是天子卫率,本王可拦不住他。”
恩,点了点头,撇了一眼裴南烨,隆州刺史何为,立即转身命令刺史府的差役退回徐家村。
见差役们迟疑,何刺史也恼羞成怒,扯着脖子大骂了一声滚,那些差役才挠着脑袋退了回去。
“何刺史好威风啊,这一嗓子,不比我们这些丘八差。”
“敢问将军是何人?”,拱手的何为,礼节上很客气,可语调却不那么友善。
他可记着呢,这位爷在他上前时,可是把刀拔了出来,雍王爷说的没错,他是真想杀了自己。都惦记上自己的小命了,谁他妈还能和颜悦的,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不是。
可裴南烨显然并不在乎,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千牛卫中郎将-裴南烨。”
“哦,原来是裴将军,下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从级别上看,隆州是下州,刺史也是正四品下。裴南烨虽然是正五品,却是天子近臣,他必须得敬着。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李贤出声,打断了较劲的二人。
这下面的古墓的诡尸,是谁驱使它们在路上袭杀自己,又把他一路引过来,那是后面的事,反正跟李淳风跑不了关系。
可若是到此为止,留下它们,那绝对是个祸害,有一天都冒出来,这附近的百姓,注定难逃它们的魔爪了。
李贤是大唐的亲王,这些百姓也是他的子民,私事再大,也没有百姓的性命重要。所以,即便暴露了身份,走了消息,耽误了皇差,他也在所不惜。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刺史,你是地头蛇,也查了一段时间妖物之事。你说说,这古墓到底怎么个由头!”
诡尸是西域之物,可却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古墓中,这不奇怪么?这墓是谁的,是谁在这墓中炼制这诡尸呢?
“额,殿下,您还真是问着了,下官还真知道这墓的由来。不过,与这妖物有什么关系,臣就不知道了。”
此墓,乃是蜀汉-江阳太守、从事祭酒-程畿之墓,蜀汉建国后,程畿随刘备伐吴,刘备兵败夷陵,程畿不肯撤退,最终奋力战死。
蜀汉建兴二年,后主刘禅派遣邓芝入吴与之修好。东吴奉还了一些蜀汉将领的尸首,程畿就是其中的一个。程畿的儿子-程祁便将其尸首,葬于此地,右边那小的就是程祁的墓。
大业之前,这里还是程畿后人的村落,名为程家村。可杨广无道,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各地盗匪蜂拥而起,此地也未能幸免。
据说是被盗匪洗劫了,致使程家村绝了后,又经过了多年的演变,这次才有了今日的王家村。
“其中具体的细节,还得查县志或州志,下官也记不太清了,请殿下恕罪。”
虚抚了何为,李贤笑着言道:“何刺史,前知五百载,你已经很不简单,足以自豪了。”
地方官律法、税制、农务是头等的本事。可在这之余,还能精通本地历史风物的,却不见得有多少,何为已经证明了,他是个务实的人。
不过,程畿之名,他还真听说过:慷慨蜀中程祭酒,身留一剑答君王。临危不改平生志,博得声名万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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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有骨气的忠臣良将,却被一群妖物饶了死后的宁静,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是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挺有来头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扑朔迷离!
李贤与何为扯皮的同时,程伯献他们也没闲着,弄了一大堆柴火、油脂,堆砌在石板的周围,类似于大号的行军灶。
随后,又就地取材,砍伐竹子扎成筏子,将出头的石板围起来,做一个隔离带,外头则是几百个削尖的竹枪,侍卫们人手一根。
程伯献大手一挥,代替石头,站在石板上的侍卫撒腿就跑,压抑以久的诡尸,也发出阵阵怒吼,争先恐后的爬出来。
与此同时,竹排墙之外的侍卫,也射出了火失,点燃柴火、油脂,顷刻之间里面的诡尸就身处一片火海之中。
“加把劲,烧毁的竹枪放弃,换新的,必须把他们给老子钉死在原地。”
“火矢不要停,继续补射,放出来的成为油脂,火烧的越大越好。”
看着程伯献等人,将诡尸弄得上天无地,入地无门!何为也是一阵挠头,同样是兵卒,雍王的这些侍卫就是他手下那些机灵。
连将领协调都不用,各伍长带人就把活计干了。进退有序,纪律严明,协作有效,果然是一支精兵,雍王善将兵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嗨,何刺史,看什么呢?”
哦,被李贤叫回神的何为,赶紧拱手赔礼,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军队,所以想着学习一二。
“殿下慈悲心肠,以百姓安危为重,臣代徐家村的百姓感谢殿下。”
“反正臣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让臣回刺史府,为殿下寻找州、县府志,找一找佐证?”
何为这个意见中规中矩,有得参考总比没有好。可一旁包扎好伤口的裴南烨,却适时的站了出来,表示愿意跟何刺史一道前去。
裴南烨怎么想的,李贤心里有数,他是不放心何为,或者说压根就不信任何地方官府的人。他领的是皇命,哪怕是死,也得办皇命执行下去。
是,他这个人心高气傲,桀骜不驯,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他对皇帝的这份忠心却是不容抹杀,这样的人应该得到相应的尊重。
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路上多加小心!”。
随即,又唤过来一位伍长,命他带着人保护裴将军,不能少了一根毫毛,否则为伍长的脑袋问罪。
裴南烨与何为走后,李贤靠着竹子坐下来,嘴里叼着竹叶,有一耷、无一搭,看着侍卫队在程伯献的指挥下,将诡尸烧成灰烬。
有一个问题,他没有想明白,或者说很不明确,诡尸前后作妖的时间跨度很大,有几十年那么久,是谁继承这种残忍的“炼制之法”为祸的呢?
目的仅仅是为了要他的脑袋?不会吧,如果将诡尸前次的截杀视作那股“隐藏”势力的怂恿。那它们为什么会盯住徐家村不放,一次又一次的害人呢?
从下面爬上的诡尸的数量来看,干这事的人,对徐家村是恨之入骨,否则不会用这种“捉弄”的方式,让徐家村的村民“享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追溯到贞观十五年,别说李贤了,皇帝当时还个少年呢,所以此事必定与他们父子没什么关系。
而且,陈藩所说的那个“风雨庄”,李敬业也带兵去过了,空无一人,打扫的很干净,毛都没给留下一跟。所以,想把后面的人揪出来,还就得从这里着手。
不摸清楚这鬼东西是怎么来的,上哪知道买他人头是谁呢?所以,李贤得知道下面的具体情况,找一找线索。然后,再回村子看看,听听何为查到些什么!
稍时,程伯献带着侍卫们,耗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那些嗜血如命的诡尸全部弄死。不顾疲惫将烧焦的它们都埋在了挖好的坑中后,又清理了墓道口。
是该下去的时候,拍拍屁股的李贤,正准备下去,被程伯献及所部的官兵挡了下来。虽然他们都默默地低着头,可态度已经很明了啦,他们不同意。
诡尸是战力摆在面上呢,昨夜那一战,他们就死伤了几十个弟兄。所以,就是砍掉他们的脑袋,也不愿意让自家殿下轻涉险地。
得了,众意难违,大伙的好意,他是不能拂了的,是以只能请人老成精的谢映登带队,替他去看看下面的情形。
“谢老,谢老!干嘛您,我是文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少废话,给老夫下去吧你!”
谢映登真是一点都没客气,拉着一脸苦逼的马遵,直接跳入了散发着恶臭的墓道中。紧随其后的,就是紫府七剑道中没受伤的三个,及二十名侍卫。
别怪谢映登强人所难,马遵上蹿下跳的看了一宿热闹,把大伙鼻子都气歪了,不带他下去,等着他的就是挨揍。小鬼话虽然多,但人还是不错的,所以谢映登这是照顾他。
整个探墓的过程,很是顺利,侍卫们轮流下去,将谢映登指定的东西,一样样的搬上来。大到瓶瓶罐罐,小到各式各样的盆栽一类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老实说,李贤是没看懂,他不懂丹鼎炼丹之术,也不通过深的药理,那点号脉的本事,也是跟着甄颌瞎学的,弄这个,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殿下,您这忙了一天一夜了,是不是先回去歇一歇!”
接过程伯献端来的热水,李贤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弟兄们不是也没歇么,本王不搞这个特殊。”
李贤这话刚落,谢映登就从墓道中跳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块石板,随即扔到李贤的脚下。而这块石板,上面却清楚的写着八个大字:天理昭昭,血债血偿!
据谢映登说,这块石板被供奉在一个小祭坛上。羊头、供果等还没有完全腐败,可以看得出来,最近有人祭祀过。而祭祀之人,就是这些诡尸的主人。
“您老这意思,是寻仇了?”
“差不多,可让老夫想不通的是,这里与李淳风到底有什么渊源?徐家村所说的那些,显然不是全部原因。”
恩,别说谢映登了,李贤这也犯糊涂呢!李淳风,道门的领袖,地位之高,那就不用说了。
而且,他这辈子“降妖伏魔”的地方多了,偏偏将致仕休养之地,选了这么个穷乡僻壤,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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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扑朔迷离!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日头西落,忙了一日一夜的将士们也在竹林开始生火吃饭,李贤与谢映登一老一小也是相觑无语,诡尸是要有人操控的,而且距离不能太远,也就是说此人必定潜伏在周围。
可这方圆十里之内,除了徐家村有人外,就剩李贤他们了,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些诡尸,又是谁与徐家村有这么大的仇呢?当然,找到那人,也就找到了袭杀的凶手。
这人高明啊,徐家村就是其布好的彀,只是张网待捕,等着李贤往里钻!如果不是李贤疑心病重,出发前叮嘱了云曦,他和谢映登等人,今儿很可能就交代到这了。
击杀了他们,顺势再干掉徐家村这个与之有仇之人,一举两得啊!
“不对,殿下,咱们想错了!”
“怎么了?”
还没等谢映登说话,就有侍卫提醒,徐家村方向火光大起。李贤的心中一沉,不由的骂了一句:他娘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来不及多想,李贤立刻下令折返回村子,云曦、永宁和徐家村一众百姓还在那里呢!
稍时,等李贤等人赶到的村口的时候,只见眼前一片狼藉,数不清的诡尸扑咬着人,村民和隆州府的差役,也是死伤惨重,倒在血泊中哀嚎着。
“程伯献,带着你的人,将诡尸都引出村!”
“谢老,你们肃清村中的诡尸。”,说完这话,李贤抽出宝剑的定唐刀,带着一队侍卫纵身杀了进去。
一片往里面突,李贤的心里一边打鼓,云曦他们只有区区十几个人,这么多诡尸,要他们的小命,也就是弹指之间的事。
心中急切的李贤,也豁出去了,完全放弃了防守,手中的定唐刀大开大合,冲锋在最前,直奔云曦落脚的院子。
李贤猜的没错,云曦等人确实被闯入几个诡尸打得很狼狈,十名侍卫尽数战死,永宁、陈媚被逼到了角落里,陷入苦战。
而云曦更是被两个诡尸,左右围攻,击倒在地,就在诡尸的利爪,要洞穿她的腹部之时。
铛的一声,一柄长刀替云曦挡下了这致命一击,刀与诡尸坚硬如铁的爪子,还摩擦出了火花。
一般女子在这种危急关头获救,要么热泪盈眶,要么感动的一塌糊涂,恨不得以身相许。可云曦公主到底不是寻常女人,白了一眼李贤的背影。
还不解风情的开口埋怨:“你大爷的李明允,再不来本宫就死了。”
可李贤却没有心情与云曦斗嘴,就刚才那一下,他的虎口已经撕开了,丝丝鲜血从刀把一直留到刀身的血槽中。
那对诡尸的鼻子却是嗅了嗅,脸上流露出贪婪的表情,双眼充血也变成了血红色。
呦呵,“要血是吧!行,本王成全你们”,话间,便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随即向空地的甩了一把,那两诡尸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鼻子嗅啊嗅。
也趁着这空档,李贤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当胸一膝顶开一位,同时还不忘蓄力挥出长刀,向另一个的脖子挥去。
可这诡尸脖子太他妈硬了,定唐刀砍到一半就砍不动,那诡尸也是疼的嗷嗷直叫,一拳便将李贤击飞了,甩到了不远处的土墙上。
跟在他后面的侍卫,也适时的冲了进来,与两诡尸战作一团。并分人护住了李贤、云曦、永宁三位。
呸,擦了擦嘴角的血,不甘的李贤挣脱的侍卫的搀扶,一个箭步又冲入了战团,并掠身抽回了定唐刀。
妈的,一刀不行就两刀,两刀不行就四刀。要是砍不死你,本王的一世英明岂不是要毁于一旦了。
乱刀砍,李贤觉得自己够血腥的了,可他的那些侍卫,更是富有,富有“创造力”,恩,这个词很贴切。因为这些家伙竟然将磨盘给卸了,几个人合力,生生将其他的诡尸砸碾成了一摊烂泥!
“好样的,是本王的兵,赏,重重有赏!”
众侍卫也笑呵呵的齐声应道:“谢殿下赏!”,他们都是跟随李贤日久的老兵了,殿下出手之大方,心中还是有数的。
随即,又吩咐侍卫们守住院子,挽了一个刀花的李贤,仅带了两名侍卫,便离开的院子,支援谢映登与程伯献。
看着他绝然的背影,李洛水走到了云曦身边,沉声言道:“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非得死守这里,你们之间还真是战场磨练出的默契。”
与方才的不解风情不同,云曦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不,我是怕跑乱了,他找不到我。”
.......,一直到翌日天亮,诡尸才被处理赶紧,整个徐家村处处瓦砾,村民也只剩下区区几十口。隆州刺史的差役损失殆尽,雍王府的卫队也搭上了几十条人命。
坐在村子的打谷场上,李贤撕下了右臂的袖子,任由云曦帮他包扎着伤口。还很有耐心的听着,村民们叙说着昨晚诡尸袭击前发生的各种异样。
雍王府的卫队则在程伯献的指挥下一分为二,一部就地警戒,一部救治伤员,掩埋村民的尸体,并将同袍的火化,以便日后带回关中。
“殿下,殿下!”,程伯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捯饬了两口气,喘匀了后,禀告李贤:隆州刺史-何为,带来了近千府兵,已经到村子外了。
可隆州刺史-何为带军队来,真不是来支援的,恰恰相反,他是杀人灭口的!还打着为了阆中百姓的安全为幌子,说这些村民都已经被妖物感染,要连人带村子,统统付之一炬。
至于李贤嘛,人家压根就不承认,说是有刁民冒充皇族,他作为一方牧守,为天子司牧一方,决定不能坐视有奸人蛊惑人心,行叛乱之举。
“呦,老六,你混的可以啊!在自己的国家,都能被误认为叛贼。”
云曦公主的“误”字咬的很重,也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死战到底。
而李贤是哭笑不得,还真让裴南烨给说对了,何为这刺史真是不可信。过分自信的李贤,将一众人等,带入了进退维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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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被上了一课!
何为是真没看得起李贤,已经经过了两场大战,他的侍卫队一定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他手里这一千府兵,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将他们拿下。
可没有想到,李贤的卫队如此能打,即便是疲惫不堪,浑身是伤,也依然与何为的生力军打了个旗鼓相当,隐约还有压过他们一头的意思。
最关键的,还是跑了的那个千牛卫中郎将,竟然在相持不下之际,带着一支规模约三百人的千牛卫,直接让胜利的天平,落在了李贤的一方。
整整两个时辰,天地变色,阴雨绵绵,好像上天也在为这里发生的一幕在悲戚着。虽然有雨水冲刷着战场,但泥土依然被染的通红。
血流的太多了,死的人太多了,杀红眼的侍卫和千牛卫,一口气将隆州的府兵,屠了个干干净净。
本就有伤在身的裴南烨,在经历了这场血战之后,更是伤上加伤,要害之处都中了刀,任何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没救了。
浑身是血的裴南烨,躺在李贤的怀里,面目表情却很是平淡,千牛卫的士卒都跪在周围,连平时与他不对付的马遵也是一脸悲戚之色。
“唉,阴沟里翻船了,臣是没想到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殿下,你莫要自责,人心难测,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看准呢!”
裴南烨想杀何为,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可李贤却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势,并没有当回事。
过度自信的原因,一方面是他这些年仗打的太顺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觉得自己已经强大的无所畏惧了。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打心眼不信任皇帝,更看不上皇帝手下这些专门干黑活的人。觉得他们都是些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酷吏。
可他不得不承认,这次他错了!不仅搭上了弟兄们的性命,更是害了裴南烨!
“对不起,是我的自大害了你。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本王保证裴家没人敢吞你留下的家业。”
“还有什么放不下,你交待吧,本王一定替你做到。”
呵呵,咳咳.....,李贤都替他想的这么周道了,裴南烨当然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他还是有话说,血糊糊的手抓住了李贤的衣襟,在李贤耳边喃喃道:“殿下,陛下是真为你好。他为了让你,让你。”
笔趣阁
话还没有说完,伤重不治的裴南烨,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裴南烨,千牛卫中最有潜力的将领,就这么死在了隆州治下小小的徐家村中。
“找个棺椁,厚敛裴将军,运回长安。等本王百年之后,再去向他赔罪。”
话毕,提起地上的定唐刀,李贤面若寒霜的向院子里走去,他得去问问,倒是谁给了何为这么大胆子,攻杀当朝亲王。
而此刻之后,罪魁祸首-何为,也被五花大绑,扔在了草屋中。
“何刺史,何使君,想不到吧,想不到你机关算尽,仍然做了阶下之囚。”
“你看看外面,因为你到底死了多少人!妈的,就是活剐了你,也解不了老子的气。”
说这话时候,马遵还甩了何为两个耳光,狠狠地点了点他的脑门!造反没什么,可当了俘虏还这么硬气的,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直到李贤出言制止,马遵才一脸不忿的退到一旁。而制止马遵,并不是因为李贤心软了,或者要摆胜利者豁达的姿态。
而他实在想不明白,何为进士出身,又在州府当了多年的地方官,朝廷律法,官场规则,他应该比大多数人清楚。
杀良冒功,甚至不惜干掉一位亲王?他以为自己能有多高明,能瞒得过朝廷?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他与操纵诡尸之人,一定是一伙的!
“就在刚刚,死了一位很有前途的千牛卫中郎将,他要是不死,四十岁后,一定可以正位三品,成为大将军。”
“他是替本王死的,所以本王也不瞒你,你死定了,你的全家老小,三族至亲也死定了。”
死好办,眼睛一闭就过去了。可刑难熬,不要说何为乃是一介文官,就是百战余生的武人,在三木之下也休想安然渡过。
更何况,李贤正在气头上,用点“手段”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简直容易死了。
为此,李贤还费神的给他讲了讲什么是:“贴加官”,“老鼠钻心”,“热水灌脸”,“土刑”,他可以随意任选一样。
李贤保证,纵然何为见多识广,这每一样刑罚都能让他欲仙欲死。它们能把人整的像个人,也能把人整的不像个人,结果是什么,就看何为自己了。
“本王的耐心有限,时间有限,你就痛快说,招还不招!”,说间,李贤还瞟了一眼马遵。
那家伙一口保证,他已经全记下了。何刺史铮铮铁骨,确实没必要问了,他保证伺候好何刺史,让何刺史有“宾至如归”之感。
“雍王爷,下官在邸报上见过殿下的事迹。也不否认,你的这些手段,能轻而易举的撬开我的嘴。”
“可下官不得不说上一句,有徐家村这么多人陪葬,臣也算死得其所了。”
李贤懒得听何为磨叽,肃声又问了一句:“你到底说是,不说?”
“让殿下失望了,臣也有自己要保护的人,所以能扛多久是多久吧!”,何为微微一笑,毫不在乎的回了一句。
哼,李贤冷冷一笑,收到命令的马遵也是狞笑,拱了拱手,随即让侍卫将这位“大爷”拉出去,好生伺候着。让他知道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底是什么意思。
指点这些手段,李贤相信马遵能玩出花来。可他还是叹了口气,用裴南烨等将士的性命,买了这么个教训,他怎么能不痛心。
云曦当然知道他心烦,端着煮好的面摆在李贤面前,认真道:“吃,吃饱了,马遵那也问出来了,没有力气,怎么抓人。”
抬头看了一眼云曦,感受到了她鼓励的李贤重重的点了点,拿起碗筷,啼哩吐噜的吃了起来,腮帮子咬的鼓鼓的,狠狠地咬着嘴里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被上了一课!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凡是都有两面性,你不能说何为天生反骨,就是一个乱臣贼子,如果他专是为了杀李贤,完全可以把两拨诡尸,都放在竹林中。
可他为什么要重徐家村,而轻李贤呢?就是因为徐家村,与他,与他们一家有着一段解又解不开,理又理不清的“渊源”。
大业年间,炀帝无道,群雄并起,匪患横行!这天下大乱,受到冲击最大的,并不是豪绅权贵,亦不是世家豪族,不管谁想“占山为王”都得首相拉拢的就是他们。
可身家不厚的小民百姓,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想混个肚儿圆,都是一件万难之事。蜀中虽然是天府之国,但也没有幸免于难,饿殍遍野,一眼望去尽是荒凉。
徐家村,当时还叫程家村,主家是蜀汉从事祭酒-程畿之后,名叫程江。程家传到他这一辈,早就与官场没有了瓜葛,只是有些余田的小乡绅。
眼见天下大乱,知道自己斤两的程江,并没有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贪念,反而是守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安安分分的过着小日子。
为了能保住程家村,程江不仅要费心与衙门周旋,更要兼顾村里。谁家三灾六难,程江是一定到场,帮着解决苦难,与庄户们同舟共济。
逃荒的难民路过,在程家也能讨得一碗稀饭,两个馍馍。这样的好人家,在那个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年代,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可好人不一定能得到好报,有一日,程江在路边捡回来一位奄奄一息的青年,带回家灌了两碗粥,把小命吊了回来。
按照程家的规矩,人留在府中休养几日,给点铜板,干粮,让他自谋生路就好。
但这次救回来这人不同,人机灵,也勤快,嘴还甜,程家上下都觉得老爷捡回来一个有意思的后生-徐戎。抱着善意的程家,程家村百姓,渐渐地接受了他,并把他留了下来。
为了让捡回来的徐戎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程江还给他分了块地,在村子给他寻了门亲,又给徐戎置办了一个家。
外面战火纷飞,可程家村依然祥和如初,这样的安生日子,又持续了两年,徐戎的媳妇也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用徐戎挂在嘴边的话说,程江及程家村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如今有了后,必须好好摆几桌,答谢程家村的父老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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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话说的多漂亮,事办的就有多可恨。就在孩子满月酒的那一天,趁着全村老少毫无防备,沉寂在喜悦之中时。
徐戎露出了藏匿已久的獠牙,不仅在酒菜中下了慢性毒药,更是引来了一批马匪,在村子中“为所欲为”,滥杀无辜,恩义的谎言彻底沦为笑话。
原来,徐戎本就是个马匪,机缘巧合之下被程江所救。杀人如麻、心如蛇蝎的徐戎一眼就相中了程家村,起了觊觎、谋夺之心。
不是徐戎不想早动手,而是程江与官府的关系不错,轻易动他容易被剿。而且,这么大的家业,有多少家底,总是要搞清楚的,所以他不得不暂时虚与委蛇,等了两年。
程岭,也就是现在的何为的父亲,被其母藏在柜子里,从细小的缝隙中,眼睁睁的看着徐戎为首的几个壮汉,在他母亲的身体爬上爬下,直至被折磨致死,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等程岭逃到村外的土坡,回首望去之时,整个程家庄子已经是火光四起,哀嚎之声,肆无忌惮的讥笑不绝于耳。程家村这个世外桃源,转瞬就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年纪幼小的程岭发誓,纵然是身坠无间地狱,也要给他的家人和父老乡情报仇。失去了程家村庇护的程岭,一路讨饭,一路向北走,他希望能找到个学本事的地方。
可事与愿违,年纪幼小,气力有限的,很快就倒在逃难的人群中。幸好被一位游历的巫师所救,也就跟着他学了一身“诡道之术”,其中就包括诡尸的炼制之法。
贞观十五年,已经出师的程岭决定回乡报仇,回来之后就见程家村已然变成了徐家村,徐戎也取代其父-程江,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要是放出诡尸,直接将村子屠了,岂不是便宜了这些洗白的马匪,所以程岭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闹异事,即折磨他们肉体,又折磨他们的精神。
让他们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食不甘味,提现吊胆。是以,从徐戎开始,挨家挨户的还这一报。不仅让村中人心惶惶,更是吓的十里八乡之人,都以为此地有邪,必须远离。
本来,外人不来,里面的人臣待宰之势,徐家村成了一片死地,事情也正向程岭心里预期的那样发展。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李淳风出现了,破坏了他的大计。程岭不得不暂避锋芒,逃到汉中,娶妻生子,蛰伏待机。
有了这次的教训,程岭学乖了,觉得应该借助官府的力量,与诡尸双管齐下,彻底将徐家村从世间抹去。所以,便倾尽所有,给何为改换了身份,并供他考上了进士。
三年前,何为调到隆州任刺史,他老爹-程岭,也炼制了十余巨具诡尸,上清风观,报李淳风那一箭之仇。
一场激战后,程岭拼尽了全力,也只是重伤李淳风而已,自己反而气绝身亡。
“李淳风是道门的领袖,我是官身,不能参与,只能等着他自己兵解。”
“本来是想着,在升任之前,搞掉徐家村。可有人拿着家父的信物来了,让我在汉中附近伏杀一行人。”
“等伏杀结束后,我才知道你的身份。可知道也晚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刺王杀驾,早晚是瞒不住,所以何为就想趁着朝廷没查来之前,将毁灭徐家村的计划进行下去。
可他没有想到,李贤来的这么快,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上。而且他还耍了点小心思,在兑现承诺和报仇之间,他更侧重于报仇,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把两批诡尸都放在竹林的原因。
“你不用找了,就在你们进村的那一天,把你们一步步引来的木先生,就已经抽身离去了。”
听了何为的叙说之后,李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也就是转身之际,抽出程伯献腰间的横刀,回手就是一刀,送他上了西南大道。
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李贤一边淡淡道:“走,去清风观!”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第二百章 清风徐来!
三国时名臣-薛综曾说过:清惠之风,同於天德。李淳风选择的这归养之地很是不错,没有金粉装饰,也没有雄伟的殿堂,就只是竹林包围的一处幽静小观。
观里也只有一个佝偻腰的老道,是李淳风到这后收留的,院里院外的活计,都是由他一人操持。
看着中堂供奉的李淳风刻像,李贤微微一笑,供道祖、供菩萨,哪怕供奉先人的庙宇、道观都不奇怪。可供自己的,倒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李淳风自己上香时别不别扭。
“道长,冒昧的问一问,李道长在世会不会给自己磕头上香啊!”
“仙师说,天地人神鬼,各有各道,拜道祖、拜自己无非是求心安而已,没什么区别。”
恩,有意思,李淳风不愧是道门领袖,明着点明了拜神佛无非就是一种心灵寄托,比那些拿着神佛之名,欺世盗名之徒强太多了。
“李道长无欲无求,是得了自在了,可却给别人留下了无限的烦恼,”
见李贤一脸感慨之色,那佝偻道士也微微一笑:“人活七十古来稀,十年少小十年老弱,还有五十年。五十年再分成日夜,只有二十五年光景。”
“再加上刮风下雨,三灾六病,人这一辈子还能剩下多少日子。一饮一啄,莫非天定,阴阳轮转,报应不爽,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恩?李贤眼中金光一闪,随即又撇了一眼对面抱着膀子谢映登,心里也就有谱儿。于是,摆了摆手,除谢映登以外的人,都躬身退了出去。
“道长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话要转达吧!”
“敢问居士可是雍王殿下?”
呵呵,“没错,本王正是皇六子-雍王-李贤。”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佝偻道士走向刻像,并不底部的暗盒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李贤。然后,拎起角落中的扫把,走出中堂,又去忙自己的了。
抖开信件一看,原来是李淳风留的一封信。贞观十五年,他的确在这里制服了几具诡尸。也听村中的老人说过,大业年间的那场惨剧,徐家村的人的确欠程家的。
可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降妖除魔,恰恰是因为寻求改变天意之法而游历名山大川。那年,他得到一本秘谶,上面说:“唐中弱,有女武代王。”
太宗李淳风求证,李淳风说此人已在宫中,且将称帝,太宗便要杀掉此人以绝后患。可李淳风认为改变会造成不能预计的后果,甚至有可能导致李氏皇族覆灭。
请太宗再给他一点时间,推演一番,看看有没有挽救的办法。可天意注定是天意,李淳风是人不是仙,注定斗不过老天,这一趟也是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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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乾封元年,他见长安上空划过七杀之星,直冲紫府而去,这引起也李淳风的注意。
“七杀星”又称之为“将星”,属火、金,南斗第六星,乃将星,遇帝为权。在十四颗主星之中,个性最强,是一颗坚毅勇敢的星曜,象征威勇,化气为将星,主肃杀。
具有运筹帷幄的能力,拥有刚烈偏激、逞强好胜、冒险犯难的特性。七杀星入命之人,或大好或大坏,喜怒无常,成败难论。
七杀,上将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他们都不太受管,往往与帝王相冲,可兴国、也可败国。运用好了,或许可以护国,保住李唐的江山,不被他人所乘。
可寻遍整个长安,李淳风都没有找到,直至在鄠县外,见到了与一群百姓喝酒吃肉的李贤,李淳风却是一愣。
因为他从前给李贤看过相,明明是中道而夭的短寿之相。但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七杀入命之相。
是谁给他改了命数,是谁将七杀之气引入他体内的?袁天罡?还是其他的隐世高人?李淳风想不明白,也“看”不清。
果不其然,鬼使神差的皇帝,便将李贤送入了辽东军,随李勣东征。而咸亨元年,更是出任前军都督。
在别人看来,李贤是有天分,有气运,身为皇子不说,又有李勣、姜恪等人的教导,想不成器也难。可有了李淳风这七杀之说,无疑就印证了,他所为皆是天命使然。
“李淳风,果然道门魁首,除了袁天罡外,老夫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与他比肩。”
别人信不信不要紧,反正谢映登是信了。如果不是七杀之气入命之人,怎么能如此的像当年的“小秦王”。千万别说血脉传承,太宗的儿孙多了,都有这出息?
“谢老,如果小王在这问候李淳风的祖宗十八代,有没有问题?”
“无所谓,反正人,已经死了,你骂了,他也还不了嘴不是!”
李贤从长安跑到蜀地,千里之遥,一路上冒了不少风险,还搭上裴南烨和那么多将士的命。闹了半天,老杂毛就留了这么一封不咸不淡的信?
还他妈夜观星相,星你大爷,老小子分明是现用现套,拿命相之说,硬往李贤身上套。
你要真能前知五百载,后知五百年,能躲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用假死的方式来避祸?
行,是你先不要脸的,那就别怪咱不敬老了!李贤把门外的马遵叫了进来,命令他在李淳风的雕像面前,骂够三个时辰,能多难听,就多难听。
“殿下,这,这人都作古了,再骂,而且在人家神像面前,是不是有点过了?”
马遵一脸为难,这人死为大是老理了。李淳风怎么说也是一代宗师,两朝老臣,如此折辱于他,是不是有些过不道义。
“让你骂就骂,那来的那么多废话!”
“殿下,这有违臣做人的根本啊,我们马家可以有家教的。当然了,骂也不是不行,您得加钱!”
咳咳,这回咳嗽的是谢映登,这混账小子也太奇葩了吧,前一刻还义正严词呢,这下一刻就见钱眼开了。马载是作了什么孽,能生出这么有“意思”的儿子。
同样被雷到的李贤,也是无奈了,从袖子掏出钱袋扔给马遵,便口说了一句:“少骂一刻,本王就打断你的腿。”,说完便与谢映登等人一同离开了清风观。
而李贤这一出大门,马遵的“多才多艺”便展现出来,直娘入老子都是小儿科,马遵骂的那叫一个花花,大姑娘小媳妇要是听他的话,那都得掩面而逃。
第二百章 清风徐来!
第二百零一章 老杂毛-李淳风!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没错!可这得分人,对待那些为老不遵,装神弄鬼的,根本没有必要客气,出马遵这么个“大杀器”恰如其分。
看看效果出来了吧!这骂人不仅能出气,更是能治病救人。
清风观中的佝偻老道,背不驼了,腰也支棱起来了,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白日里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去不复返。
恩,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要么是马遵这嘴太厉害,要么就是李淳风养气功夫不到家。马遵本来长的就不怎么体面,硬是让他打成了“大熊猫”,更没法看了。
“殿下,殿下,您可得给臣作主啊!”
“对,那个老杂毛,他是真下死手啊,你看看他把臣揍的?”
说着这话,马遵还把他那胖了一圈的脸,往李贤身边靠,双眼婆娑的样子,差点把李贤弄吐了。
滋滋,“我说李道长,你这下手够狠的了,瞧把我们马大才子揍的,都没人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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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您这养气功夫还得练,连几句话都忍不了,还修什么神仙道。”
李贤当然不会承认是马遵骂的太难听了,更不会细他听,其把李淳风家祖宗十八代的男男女女,编成了多少话本子。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淳风打了他雍王府的属官,那就暴露了身份,就得给他一个交待,否则他假死的消息,立即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李淳风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不情不愿的掐腰道:“雍王爷,你到底要想干什么!”
李淳风没想到李贤会来,可他与何为在徐家村火并之时,李淳风倒是站在坡上看了个真切。还真是七杀星,战场上一点都不含糊。
可即便何为来此的目的不纯,朝廷也不至于派来一位亲王吧!所以便不难猜出,李贤此行的目的,就是冲他而来。
李淳风前半生不仅劳心官场,结了不少因果,这对于他追求的“道”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所幸假死脱身,一了百了。
如果,如果不是李贤派的这个“嘎杂子”实在不像话,扰了他的道心,明知道是个套儿的李淳风,也不至于暴露身份。
“反正不是来算命的!您白日送的那卦,本王没兴趣。”,揉了揉扳指的李贤,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其实白日里,谢映登就已经察觉出来不对了,正巧李贤眼神示意,他也顺势回应了一下。
至于,堂堂的道门领袖,为什么如此的鼠头蛇尾,那他就没兴趣了,反正他们不能白来。
“殿下,老道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殿下何必揪着不放,为难老道呢?”
“道长,不是贤故意与你为难,是陛下要与道长为难,小王能有什么办法呢!”
见李淳风面色一紧,抱着膀子的李贤继续道:“道长勿怪,小王是个丘八,君父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
与李淳风这样的老狐狸,没必要拐弯抹角的,绕来绕去的没准还让他饶进去了。而且李贤也没那么多耐心,所以直截了当了痛快。识相的,痛快说了!不识相的,老子不仅要捆了你这杂毛老道交差,还要请旨海捕你那些徒子徒孙,咱们掐根来,看看谁熬得住。
唉,“既然如此,就请殿下与道友,一同入内。”
“容贫道奉茶,咱们慢慢说?”
当知道与李贤来的这道人,竟然是曾经的瓦岗五虎,名震天下的神射将军,李淳风便不再抱有侥幸心理。
什么谎话都不用说了,陛下能派他们来,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否则不会在他放出身死的消息后,依然抓住不放。
所以,感慨道:“逝者已矣,陛下何必抓着不放呢!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非要千百颗人头落地?”
呵呵,“道长,你有什么顾忌,小王不知道。可小王要告诉你,李家的人不能白死!”
李贤的问题很简单,“夭寿”之毒何人所持,关陇世家中,到底是谁在暗中谋划,不择手段,操纵人心,挑拨离间,欲致李氏皇族子弟于死地。
只要李淳风把这个问题答了,李贤便替他隐瞒假死之事,世上除了他们三人和陛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李淳风还活着,让他从此可以无忧无路逍遥与天地间。
“殿下,出身皇族,自幼便有明师教导,自然知书达理。”
“老道请问一句,自古得天下至尊之位,最正者为何人?”
李贤想都没想,立即答了一句:汉高祖-刘邦!他是个流氓不假,可他推翻了暴秦,就这一点瑕不掩瑜,比他们李家的高祖抢亲戚家的皇位强多了。
“殿下说的没错,的确如此!汉室号召力的确强在得位正,得民心。”
“所以西汉之后,便有了东汉、蜀汉、汉赵、成汉,哪怕有些不是刘家子孙,依然以“汉”挂羊头,卖狗肉!”
有了得位“正与不正”的观点,自然坚持这种观点的人,长此以往,便形成了一个新的派别-卫道者。
与其说他们是怀有异心的反贼,不如说成是坚持正道的卫道士。他们与陈胜、吴广之类的农民不同,各个饱读诗书,精通义理,是人中的精英
老百姓连垫饱肚子都难,谁有功夫去读书,更没有时间考虑皇帝老子的皇位,到底来的正不正。想那么多,还不如多得两个馍来的实在。
有财力,又有时间胡思乱想的,当然是读书之人。从百家争鸣到大唐立国,都可以追溯到他们的身影。他们躲在仕林的背后,通过操控人心走向来影响朝廷。
可人心是会变的,有人持正,就有人心怀叵测!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开始有了视王法如粪土,视皇权、百姓如草芥的一派,且隐秘潜行,藏的更深了。
“他们利用蛊惑人心的手段,开始着手操控人心,制造事件,以智者的身份,俯视众生。”
“老道也是成为道门领袖之后,才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
“你以为杨广弑父,先帝的玄武门之变,就没有他们暗中推波助澜么?”
用李淳风的话说,他们的心智异于常人,有传承,有岁月积存下的势力。朝廷连五姓七望,这个摆在面上的对付起来都捉襟见肘,更别说他们了。
上至世家豪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可能被这些有“大毅力”的智者渗透,所以单单说他们是关陇世家中人,是不准确的。
“殿下,除非陛下愿意再现焚书坑儒之事,否则读书人中会有源源不断的传承。”
“而且,陛下真那么做了,大唐是不是也要被他们蛊惑的百姓推翻呢?这个道理,陛下不会不明白。”
李淳风是知道卫道者的一些事,也察觉出来了,当年关陇世家的人是被其渗透的卫道者蛊惑。……可这种人是杀不绝的,杀了也能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这些年也一直扛着不说。
历朝历代,哪家的皇帝能离得开读书人来治天下?谁又能钻到谁的肚子里呢?
时至今日,皇帝不仅巩固了皇权,更是积蓄了一些力量。但与这样的势力较量,实在有损自家的实力。......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别人能做到的,我陇西李氏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我陇西李氏更能做到。”
说完这话,对李淳风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去。也就在他跨出屋子大门的那一刻,他与李淳风之间的交易正式生效。
“谢道兄,雍王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他难道不明白,这很有可能让他被碾成齑粉么?”
“他知道,可他却有一颗无畏的心!”,话毕,也紧跟李贤的脚步,离开了清风观。
第二百零一章 老杂毛-李淳风!
第二百零二章 长安之变!
与李淳风一会,李贤的心里就有谱了,准备起行北归关中。也就是在这时,李贤接到了两封传书,其内容分别与李贤、云曦二人有关。
高句丽人反叛之役已经落幕,可渤海国也因此伤筋动骨,云曦的兄长-大武艺,重伤未愈,无法辅助其父-大祚荣处理国事,所以调云曦返回辽东。
而另一份则是,中书令郝处俊,侍中-中书侍郎-张文瓘,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戴至德、在皇帝龙体违和之际,鼓动监国的太子,篡位自立,效仿太宗登基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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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龙颜震怒,不仅将三位重臣阖族已羁押至刑部待审,太子弘也被圈在宗正寺。现在的长安政局,风雨飘摇,犹如风暴眼一般,随即都可能发生不可意料之事。
有了这两封信,李贤不得不将留下一部分照顾伤员慢慢北上,而他与云曦也轻装简行,乘快马一路日夜兼行奔向长安。
行至长安外十里,李楷固等留在长安的渤海国侍卫也已经早早的等在这里,李贤和云曦都知道,他们俩是到了告别的时候。
接下腰间的百鸟朝凤玉佩,放在云曦的手中,李贤沉声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块玉佩留个念想,一路保重吧!”
云曦也不客气,将玉佩挂在腰上后,抽出刀斩断了一缕青丝,用帕子包好,也放在了李贤手中。
歪着脑袋笑道:“遇事别逞强,小命只有一条。”,说完这话,云曦翻身上马,带着李楷固等人策马扬鞭而去。
看着云曦是不是的回头张望,李贤握着青丝矗立在原地久久不语,不远处的谢映登、李洛水也是连连摇头,这对小人明明心里有对方,可怎么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离别本来就是一件伤感的事,可没心没肺的马遵,却在这时感慨了一句: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是,这话是没错!可不该他说,更不该当着李贤的面说。只见李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翻身上马,冲着城门策马而去。
后知后觉的马遵还问了一句:“我说错了么?啊,你们说说啊!”
“你没错,你呀,太聪明了!”,路过的谢映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呀,也就是在雍王府当属官,换其他地方,早被埋土里了。”,李洛水也毫不客气,直接了当的下了定义。
而程伯献更是不客气,语重心长的告诉马遵,他从前一直听殿下说,知识改变命运,可看到马遵之后,他倒是觉得不读那么多书,其实挺好的。
我,.......
刚进城,就见百姓们三五成群,争先恐后的要到东市口看热闹。仔细打听才知道,今儿东市口要杀的,正是兵围翠微宫的张文瓘,及其一族。
案子还没结,就开始杀人,这还得了!这不是杀人灭口,要坐实太子与诸臣合谋造反的罪名么!李贤也是一夹马腹,直奔东市而去。
刚挤进来,就见张文瓘及两个儿子张漪、张潜跪在最前,身后分别户部侍郎-张文琮,刑部员外郎-张文德,太子率更令-张文收,太常少卿-张文禧,及张氏一门大大小小二百余人。
而张家的那些老弱妇孺,也跟男人们一样,个个带着重枷,压的连腰都抬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低声的哭泣着。
张文瓘出身清河东武城张氏,留侯张良裔孙,东汉卫尉张协之后。自汉以降,其家中出的高官数都不清,历代皇帝赐予的旌表,祠堂里都摆不下。
如今,忠义传家的家族,却成了谋反的贼子。阖族老小,即将尽灭,张家几百年的传承,就要断送在他们手中了,怎么不让人唏嘘,天道无常。
御史中丞-来俊臣,刑部郎中-许昱,则立于监斩台上。他们是负责审讯此案的重要官员,如果不是斩杀张文瓘这样的宰相重臣,还真叫不动了二人。
只见许昱展开文书,高声诵读:侍中-中书侍郎-张文瓘,背负皇恩,狼心豺性,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假传军令,裹挟储君,欲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悖逆之事。
经三法司请旨如下:张氏一族男子,成年者尽皆斩立决,未成年者发配崖州,族中女子全部发往凉州,与披甲人为奴。
好家伙,这处决是够狠的了!崖州那么远,让孩子们带着枷锁走过去,这一路下来能活多少?而且,崖州那是什么鬼地方,成年壮汉去了都活不下,更别说孩子了。
至于,全家的女眷,比发到教坊司当官妓更狠,让她们去边境吹黄沙,伺候大头兵,与折磨人没什么区别。照着这两条执行,还不如杀了他们呢!
张文瓘当初在上面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惨。之所以这么惨,除了张文瓘脑袋上的罪名外,还掺杂了一定的官场潜规则。
当官的,谁能不得罪人,哪怕是一个眼神,也能让人不快。现在他倒霉了,人家落井下石,也并不稀奇。
而张家的男丁们,听到这则上谕后,也是开始挣扎,纷纷高呼:不公,无罪!尤其是张文瓘的长子-左卫率郎将-张漪反应最是强烈,两个刀斧手都快压不住了。
“爹,爹!咱们无罪,冤枉啊!”
“爹,你说话啊!不反是死,反也是死,咱们反了吧!”
张漪这话一出,张家的男子也是激愤的嗷嗷叫,纷纷叫着反啦,反啦!而来观刑的人中,那些受过张文瓘恩惠的人,也是瞪红了眼,与守卫法场的士卒们对峙着。
哈哈......,“张文瓘啊张文瓘,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还说你是冤枉的?你儿子连造反都喊出来,还冤枉么?”
用许昱的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得死!如果张文瓘是忠臣,那就应该叩头,领旨,谢恩,心甘情愿的带着一家老小上路。
但张漪这话一出,无疑证明,张家对陛下不是百分百的忠心,他张文瓘就是不折不扣的反贼。所以,朝廷杀他满门,恰如其分,是有先见之明的。
总而言之,许昱在道德和礼法上“绑架”了张文瓘,不管反与不反,张文瓘都得带着反贼的帽子去死。
第二百零二章 长安之变!
第二百零三章 劫法场!
回首看了看儿子,看看了老母,再看了看一家老小,在刽子手的拳脚下苦苦挣扎,满地打滚,张文瓘更是双目充血,青筋暴起,眼角都睁破了。
挣脱了压着他肩膀的两名刀斧手,张文瓘面色肃然的对来俊臣、许昱恶狠狠地吐了一口,随即仰天长啸。
“陛下,臣忠心耿耿,您为何要如此对我啊!”
“我张文瓘身为李氏之臣,身为大唐之鬼,岂能向尔等这般奸佞酷吏低头!”
“老老少少,都听好了!我们张家人,宁死,也绝不做背主之臣。”
说完这话,张文瓘也是硬气的跪了下来,高声告诉刽子手,他的头要冲着昭陵的方向落地。士为知己者死,他今儿就要带着全家,为先帝尽忠了。
来俊臣和许昱也是相觑一笑。这老家伙上刑了都不承认谋反。现在好了,有了张漪的这番话,又有这么多人证,他张文瓘不是反贼,也是乱臣贼子了。
可还没等二人下令开刀,身着便服的李贤,便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挎刀而立。李贤这一出面,是几人欢喜几人愁,来俊臣二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住了。
几个月前,朝中传出雍王-李贤在作战中身中剧毒,已药石无灵,时日无多了!大伙都以为,这位战功彪炳的亲王,已经死在了求药的路上了。
幸亏现在是午时,阳气最充足的时候,否则来俊臣等一定会以为碰到了鬼!那就是不是见礼了,而是带着一众人等撒丫子跑路了。
“臣-来俊臣/许昱见过雍王殿下!”
恩,“上次见二位还是咸亨元年,算起来有四年!二位现在可是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了,都能杀宰相了。”
咯噔,李贤这话一出,来俊臣和许昱整个人都不好了!劫法场一般人真不敢,可对于这位爷敢把天捅破的主儿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四十万吐蕃大军都降不住的主儿,更别说是他们手下这些废物了。而看到雍王府的卫队及一批千牛卫,顶盔掼甲的闯入法场,他们俩在心头也是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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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这不合规矩吧!臣可是请了旨意,又请南阳县候签押的。”
来恒?来头不小啊!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金紫光禄大夫、兼弘文馆学士、兼修国史,封南阳县侯。
来恒脑袋上这头衔,光读都挺的费口水了。再加上其圆咕隆咚的身体,让李贤不得不想起那位闻名遐迩的“和中堂”。
别觉得这么说是因为他官当大,而是这家伙与皇帝,私交好的不得了。赶上皇室的家宴,李治甚至还让李贤等皇子,执弟子礼以待之,恩礼隆密,朝臣无人可比。
而且,来俊臣还小声的提醒李贤,皇帝已经下旨,由来恒节制京畿防务。他们这些小吏的面子,李贤可以不给,但来相的面子,李贤多少还要给一点吧!
呵呵,“吓唬本王?”,李贤撇撇嘴,捏着来俊臣的肩膀,认真道:“来恒,他也能带兵?他们来家,只有来济有这个资格与本王讨价还价。”
很是不巧,龙朔二年的时候,西突厥进犯庭州,来济力战殉国了。而来恒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只知道拍马屁,他凭什么赢得李贤的敬意。
“来,把你那上谕给我!”
许昱是不想给,可没想李贤上手抢了。不仅抢了,更是当着他们面给撕了两瓣!
“殿下,这可是上谕,您这可是欺君之罪?”
许昱这话还没有说完,立刻就挨了李贤一巴掌,用手一接两颗槽牙豁然落入掌中。
“来,本王教你一个乖,也让你这两颗破槽牙掉的有点价值。”
如果是简单的政策,人事任命,来俊臣他们奉行的这道手谕,没什么问题。以往朝中的一些政务,也都是这么做的,也形成了一定的定例。
但如果较真的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唐的皇帝姓李,就是当今的陛下。上谕,只有皇帝才有权签发,三省合议后,方具备法律效力。
来俊臣等人奉行的这道上谕,用印的是天后,而且三省中,签押的只有门下省。按照唐律,处置四品以上文武,必须要三省共同签押,请旨后才能行动。
谁说,这是合理合法的?
怎么着?大唐换皇帝了?
“本王教你个乖,抱大腿得会看时候!拍宰相的马屁,不要用命去拍。就不怕陛下追究起来,要你们的脑袋。”
说完这话,不管来俊臣二人,李贤走到了张文瓘面前,命令刽子手解开张文瓘的枷锁、镣铐。又仔细的上下打量着,上刑了,可骨头还在,小老头够硬!
“张相,本王刚回来,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我就问一句,太子是否谋反了,你是否则谋反了?”
李贤认真,张文瓘更认真,此事不仅关乎他们张家的一家老小,更是事关国本。所以跪在地上,举手发誓,东宫和他们张家,及诸位同僚都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
如果,真的有证据证明,他们真的策划了谋反,张文瓘全家愿意受腰斩之刑,弃尸荒野,任由野兽啃食。
行,有这话就行!李贤点了点,随即招了招手,裴南烨的副手-千牛卫郎将-李兴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候命。
“带着你的千牛卫,将张相一家送回刑部大牢!然后就守在哪里,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没有权力斩杀他们。”
话间,李贤扶起张文瓘,沉声言道:“张相,本王这就进宫,请皇帝下旨重查。”
李贤的决定很是霸道,一心往上爬的许昱却跨步上前,表示即便要取消行刑,也该由他们带走,千牛卫不是三法司的建制,没这资格。
哦,李贤算是明白了,来俊臣是酷吏,而许昱却是没安好心。方才的话,也不是落井下石,他就是想把造反的帽子,扣在张文瓘的头上。
呵呵!李贤冷冷一笑,随即将定唐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言道:“你说,本王要是杀了你,会不会有人替你喊冤?”
第二百零三章 劫法场!
第二百零四章 你俩还有心情喝茶?
呀呀呸的,栽赃陷害到一国储君,当朝宰相的头上了。他们要干啥?要再现西汉的“巫蛊之祸”?李贤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窜。
来恒,当了一辈子老好人,临老学会霍霍人了是吧!而且,天后是怎么想的,就凭着来恒三言两语就相信了,用印了?这可是几百条人命,不是韭菜,割了还能长出来。
目送千牛卫护送张家离开,李贤便打发侍卫们回府,仅仅带了程伯献一人,驱马奔向龙首源的大明宫。从丹凤门到宣政殿,一路走来,尽是禁卫军,人数至少增加了一倍。
“雍王殿下,二圣在里面商议朝务,您是不是换个时间来请安?”
翟锋还那张万年不变的死脸,而且李贤风尘仆仆的样子,直接面圣实在是失礼。
“老翟,本王见自己的父母,还讲究什么体面。”,说完这话,将腰间的定唐刀扔给程伯献,径直走了进去。
这不进来还好,进殿一看,李贤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储君被圈,宰相身陷囹圄,你们这对至尊夫妻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反而在这喝茶?
咋地?李弘是抱来的啊,这不扯淡么!
强压心头的火气,李贤瓮声瓮气的给二圣见礼。四年没见过儿子的武后,却显得异常高兴,拉着李贤前看看,后看看,看的李贤都不好意思了。
而李贤前脚进门,后面翟锋就递上刑部送来的文书。好嘛,告状比查案快多了,够速度的了。查案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效率如此之高!
“六郎,回来就惹祸,劫法场,那法场是你能劫的么?”,武后没好气的冲李贤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儿臣不相信五哥会造反,所以碰到冤假错案,必须制止。”,随后,李贤还将引经据典,讲了讲“巫蛊之祸”对国家、宗室的危害。
储君是国家的根本,是国祚传承的保障。不能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或栽赃陷害,就轻易折辱储君,这让太子将来何以自处,何以辅佐国务。
总而言之,李贤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太子绝对不会造反。其中的纠葛,真相到底是什么,还请二圣下旨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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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贤面容诚挚,眼神清澈,李治与武后相觑一笑。虽然李贤劫了法场,又撕毁了皇后签发的御书,多少有对武后不敬之意,指责武后涉政之嫌。
但有了这一番表态,这些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了。一向对其不假颜色的李治,却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很是欣慰的拍了拍李贤的肩膀。
“难得你到了这个时候,非但未起觊觎之心,反而处处为君父着想。”
“这就对了,对待君父就要这样。恩,人长大了,也懂事多了。”
感觉得皇帝拍他肩膀时的异样,李贤心里明白,这话的弦外之义,是说他此次阆中之行。
可还没等他继续说话,皇帝就递给他一份手谕,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调兵的手谕,是李弘签发的,且换防的还是翠微宫。
老天爷,太子是怎么想的,翠微宫的防务他都敢插手,喝多了吧!无旨调防天子驻跸之所的防务,那就是造反无疑了。
五哥这平时蔫了吧唧的样儿,拔萝卜,专门挑大个是吧!
不是,他吃饱了撑的吧,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往这方面凑热闹!
不对,不对啊!“父皇,这手谕不对啊,这是假的。”
呵呵,二圣也是相觑一笑。知子莫若父,连李贤都能看出来,他们这生身父母怎么能看不出来。
手谕中字迹是模仿的很像,但笔锋中的“勾角”不自然的很,与太子相熟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
所以,二圣根本就没相信过太子弘谋反,只是当时事起仓促,肘腋之间福祸难测,只能把太子压下来再说。
而将张文瓘、郝处俊等人下狱,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事涉其中,更主要的是他们居心难测。凭他们与太子熟悉程度,一人看走眼可以,还能都走眼了么?
他们为什么将错就错,是不是这份手谕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呢?或者说,他们对天家的内乱,持漠视、中立的态度?
这可就有违人臣之责!所以,抓他们也好,杀他们也罢,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防患于未然,防微杜渐,总是没有错的!
“你放心!太子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亏待他呢,他在宗正寺,吃喝等一切用度照旧。”
“而且,这种事,他也该避嫌。只等查出来结果,便可以说来。”
皇帝的心里还是有太子弘的,知道他监国期间,夙夜忧叹,如履薄冰,生怕办错了差事,丢了皇室的脸面。
这一点,二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所幸,接着这次的由头,让他在宗正寺好好休息休息。
至于案子嘛,那不能着急,构陷国储不是小事,得看,得让后面的大鱼慢慢浮出水面。羁押郝处俊等人也好,拿张文瓘作筏子也罢,都是策略而已。
天子嘛,天地至尊,予取予夺,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人生,或者死!而且,李治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谁让张文瓘他们先不厚道的!
“这,这!”
“父皇,一国之相,怎么能说杀就杀,朝廷的体面、法度何在啊!”
能从他嘴里听到体面、法度这两个词,真是一件新鲜事。要知道李贤可是个混世小魔王,杀人放火对他来说,比吃饭都容易。
这出去了一趟,就知道规矩了!果然,岁月是个磨人的物件,二圣对李贤的成长乐见其成。
“朕教你个乖,这天下是李家的,除了坐在这张龙椅上的人不能换,其他的都可以推倒重来。”
“你五哥那,有的是人伺候,你就不要操心了。要是闲不住,就去中书省看看,听听,朕准你一同协办此案。”
得,圈禁太子弘是他放出的诱饵,就等人来咬钩了。而且,夫妇二人也够狠的了,为了把戏演的更像,不惜用张家的几百口人命。
帝王心术,天心难测,他们夫妇俩的心够狠的了。
行,你们俩高,我这当儿子的玩不过你们。去就去呗,小爷倒是要看看,来恒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是奉旨办差,特事特办;还是打着便宜行事的幌子来公报私仇;李贤都得用眼睛自己去看。
第二百零四章 你俩还有心情喝茶?
第二百零五章 要饭的老头儿?
中书省,不着急去!他来恒既然知道按照规矩递本子,那就说明他知道厉害了;得按规矩来,再胡乱办差,杀人,李贤第一个上本参的就是他。
回家洗一洗,听听眼线们收集的消息,再见见那个赖在长安养病的马载,了解一下真实情况,然后再作打算。
可这刚到王府附近,就见到街角坐着一个老叫花子。盛世之下,也难免有人过的不如意,像这样要饭的,长安城里不少,没什么可奇怪的。
之所以引起李贤的注意,便是因为那老头的胸前,挂了一枚西征战役的勋章。这种勋章是李贤在报捷文书中,特意请旨让工部赶制的。
凡是参加西征战役立下战功的将士,皆会被授予相应的勋章。共分三等勋章,要饭花子的那一枚,正是二等功勋章。
在旁边买了两个馍递给老头,那人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而李贤也是伸手要过程伯献的水馕。蹲了下来,拔下塞子,默默等着,等老者噎着时候,好往下顺顺。
老者还真是饿坏了,两个那么大的馍,没过多久就消灭了,抱着水馕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半。连程伯献都在一旁夸赞,老者的胃口与年轻人没有两样,一看就是长寿的胃口。
“哎,哪儿有什么长寿之相,能活着就不错了。”,吃饱了的老者,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而李贤也是指了指老者的胸口:“老爷子,这枚勋章是你的么!”
老者摇了摇头,很是珍惜的摸了摸,随口回道:“不是,这是我儿子的,他战死在松风岭,这是凉州道中军颁给他的。”
说到儿子,老者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悲怆之色。据老者说,他呢,本是雍州人士,家中有两个儿子,牺牲的这个,就是他的长子。
府兵上战场,为国捐躯,他没怨言!况且,朝廷不仅赏了旌表,更是赏了财帛和土地。能做的,朝廷已经都做了,小民百姓不该再奢求什么。
可今年开春,雍州府衙兴建的忠烈祠中,里面竟然没有他儿子的牌位。理由是现成,就是因为战后没有清点到他儿子的尸体,所以这忠烈也详尽调查后,再行追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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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都是为国牺牲的,同村别人家的孩子都供了进去,唯独他儿子的不行,村里的闲言碎语,地方官吏的无视,让老头心里憋了一股火气。
他就想找找官府,看看能不能给他儿子写个证明。他的儿子不是逃兵,更是不俘虏,他们家也没有冒领朝廷的嘉奖。
老者说的,是世俗的道理。在这种宗族,乡邻为重的时代,名声是能要人命的东西。没了好名声,他们全家,包括他们子子孙孙,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家戳脊梁骨。
“人言可畏啊!”,感慨了一句后,李贤示意老者继续。
而老者先是去了州里,刺史衙门说是军务,应该去找折冲都尉府。到了折冲府后,那的军爷又说,他们只认上头转过来的骨殖,也是爱莫能助。
州里无果,老者只能来长安,因为盘缠不多,只能一边要饭,一边赶路。到京城,先找了京兆府,人家说籍贯不符,超出了他们管辖的范围,让老者回雍州府衙去。
这一顿皮球,可是把老头彻底踢懵了!儿子的事还没着落,他也没脸回去,就只能在长安城游荡。
后来,在街上听人说,兵部主管天下兵马,他就想去试试,可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衙门口朝那开,把他都愁坏了。
“老人家,我们呢,原来也是凉州道的兵,是你儿子的同袍。今儿的时候不早了,不如就暂时到了府中住下。”
“我呢,在兵部也有些熟人,也差让人去问问,看看如何能开一个文书,怎么样?”
老者听到这话,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起身就要给李贤磕头。这哪行啊,李贤一边说着使不得,一边将老者扶起。
其实,脸红的应该是李贤。尽管凉州道行军大总管是个临时的头衔,但老者的儿子都是他麾下的兵。
老百姓将活蹦乱跳的孩子交到他手中,可他并没有将他们活生生的带回来,有的甚至连尸体都没带回来。
现在竟然让他们父母,千山万水的跑到长安来,为这些英烈讨要证明文书,李贤怎么能不羞愧。
是,他明白雍州的官府、折冲都尉府,包括京兆府,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懒得替他这样的小民百姓去得罪人,所以互相推诿也正常。
不管他们的行为是不是涉及到懒政,搪塞百姓,李贤不是兵部、户部的尚书,没理由、没必要与他们较真。
可这事,他必须管!如果不能为死去的同袍证明,那他这个“大帅”不仅无颜面对英烈的在天之灵,更是要被弟兄们戳脊梁骨。
“好心的后生,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里好些兵呢!”
老者是小民百姓,见到一年到头也见不得几个官儿,冷不丁的见到王府门前站了一排挎刀的侍卫,当然害怕了。
李贤还没来得及解释,对面的阳翟郡公府出来了一个人,看到李贤后,仰天大笑,随即跑了过来。
前后瞧瞧,左右看看,兴奋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
兴奋不知所措的是郭待诏,西征之役后,其弟调任并州大都督府,而其母年高不能没人照顾。皇帝又怜郭待诏漂泊半生,所以把他留在了京城,充任检校兵部右侍郎。
经过了西征一役,郭家兄弟的一腔怨愤也出尽了,又经过了姜恪的点拨,心态也随之正了过来。尤其是郭待诏,没事的时候,还经常跑到中军与李贤、独孤谋一起品茶。
原本以为,中了那种奇毒,李贤早就薨在了寻找解药的路上。可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李贤,一时不能控制自己,礼制和言语上,自然有些失礼。
“行,你来的正好,我这正愁抓不着公差呢,一同进府吧!”
第二百零五章 要饭的老头儿?
第二百零六章 羞先人呢!
兵部正堂
郭待诏今儿一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左侍郎-岑长倩、右侍郎阿史那道真,在他草拟好的证明文书上签字、用印。
作为松风岭战役的统兵将领之一,为阵亡的英烈的开据这样的证明材料,他责无旁贷,分内之事。
本来呢,像这样的文书,随便吩咐一个书吏就办了。可雍王殿下的要求高,必须签上兵部从三品以上的所有主官,明发雍州折冲都尉府。
抬抬手的事,岑长倩、阿史那道真也都愿意帮忙。可到了节制兵务的来恒身上,老小子死活都不签,还一口一个没有先例可循!
这不明显是拿捏呢么!屁大的事还要范例,堂堂的宰相,用这么较真么?当然,郭待诏心里清楚,来恒的小心眼就是在针对雍王。
行,你非得招惹那位小爷是吧!那行,老子还不急了呢,我就在这等着,看他在外面等不急了,怎么把你这“破庙”给拆了。
郭待诏果然没猜错,李贤却是有些不耐烦了,就是签个破字,用的着这么长时间么!等不下去,
“见过大总管!”
“见过大帅!”.......
从兵部正门到正堂,这么短的一段距离,就是十余名年轻官佐士卒向李贤行礼。而李贤也是面带微笑,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呼。
这些人都是皇帝从西征军的立功将佐中简拔出来的。所以,对李贤的称呼与其他的臣工大有不同。
也就是因为他们仍然将自己视为主帅,李贤才更应该避讳一下,省的他们的主管给这些家伙小鞋穿。
而来恒之所以在文书的问题上斤斤计较,就是因为这些家伙目无尊长很,挂在嘴边的,永远是他们家大帅如何如何!
念旧是好的,可也得拎得清,什么叫县官不如现管吧!来恒这当朝宰相,不能因为雍王是皇子,就白白损耗了自己威信。
“雍王殿下,兵部有兵部的规矩,这文书不能随便开,否则争相效仿,那老夫这兵部成什么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的心情,老夫理解,可作法操之过急了。这样,私下里,老夫与雍州刺史打个招呼,让他们把事处理了,如何?”
既然雍王亲自来了,来恒也不能一点面都不开。走走关系,打打招呼,也算把事办了,大伙也都有个台阶下。
搓了搓手上的扳指,李贤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恩,这么说来,本王还的感谢来相的大度了。”
“哎,殿下,不要这么说!我们来家也是将门,老夫虽然没带过兵,但父兄们在前,多少也耳濡目染。”
来恒的意思很简单,你雍王殿下劫了我的法场,不把本相放在眼里,可以,谁让你是皇子呢。但本相的兵务,你也别越俎代庖。
尤其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太子被废只在朝夕之间,诸皇子势必掀起一场争储大战。在这么个关键时期,哪个皇子不是和颜悦色,你还摆谱,打本相的脸,这是聪明人的作法么?
都说雍王少年老成,智近乎妖,可来恒怎么看都不像,聪明人谁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不会处理人迹关系,立下的战功再多,对他争取储位也于事无补。
“行,老小子,这回不装老好人了,是吧!”
“你跟本王论公是吧,本王就给钢到底了!”
本来,岑长倩、郭待诏、阿史那道真三人,都是想看个笑话,毕竟让来恒这个外行压着,谁的心情都不美丽。可现在不成了,笑话变真火了,这位小爷玩真的了。
三人分成两帮,岑长倩与来恒说和,郭待诏、阿史那道真则是去拉住李贤,好声好气的劝着双方:不至于点事,别因为这个伤了和气。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你们忘了?”
“忘了是谁,把你们从尸山血河的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忘了身陷绝境,是谁为你们用自己身躯,铺出活路给你们的!”
“他没打过仗,可以漠视!你们呢?”
李贤这话把三人怼的一时语塞,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他们都是带了一辈子兵的人了,要是不爱兵,也活到今时今日,当然理解李贤的心情。
同时,他们也知道,李贤这话并不是说他们,而是另有所指,完全是冲着来恒去的。
“雍王殿下,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了!”,没错,在来恒看来就是如此。
昨儿搅合法场,今儿又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来兵部找茬儿,这就是在针对他。
嘿嘿,“过的还在后面呢!本王告诉你,你要是不开这个文书,本王就参你以权谋私,排挤同僚,蒙蔽君父之罪!”
“另外,还麻烦兵部,下发一个规定,凡是西征军中,尸骨无存者,一律比照与此,否则本王还会来叨扰你的。”
说完这话,李贤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一点都没顾及脸已经涨红,不断喘着粗气的来恒。
笔趣阁
而三位侍郎,也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很显然在此事的态度上,他们更倾向于雍王的意见。
唉,羞先人啊!一大把年纪,当了一辈子老好人的来恒,临老临老,好不容易抓了一把实权。还没等大展拳脚,就撞上了这么个愣头青,怎能让人不恼!
来恒是想犟下去,可雍王不仅是有军功傍身的皇子,他的两位老师-李勣、姜恪的那些旧部,仍然在朝在军掌权,这些人是不会看他笑话的。
看看下面的阿史那道真和郭待诏就知道,真要翻脸,他们俩立马就会站到雍王一边,把他这个没打过仗的代尚书给挤下去。
“签,老夫签!”,不甘心的签字、用印后,来恒将文书递给郭待诏,沉声言道:“你,你。”
“明白,下官明白!您这位宰相肚子能撑船,不跟小辈一般见识!”,话是这么说,可郭待诏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计较,你计较的起么!
你也就仗着陛下的龙威,欺负我们的本事。你欺负欺负雍王试试,看看闹大了,陛下的板子打到谁的屁股上。
第二百零六章 羞先人呢!
第二百零七章 猝死!
在中书省,听过案情的进展后,李贤就表明的一个态度:拿贼拿赃!一份不知道哪来的假文书,一个找不到的送信侍卫,就能搬倒一国储君,朝廷成什么了!
贞观朝时,先帝的长子-废太子-李承乾造反的时候,还是在人证物证齐备的情况下,才将案子定性的。
现在也不例外,谁要是想借机搞事,或者落井下石,李贤不在乎跟任何人到御前去打官司。
出了中书省,李贤转身去了宣政殿,本来是想磨磨皇帝,去宗正寺探望一下太子,顺便问一问,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用的线索,以供破案。
到了才知道,皇帝也正准备去看太子弘呢!正好,一起去呗!李贤可不管皇帝脸色怎么样,反正他就认准一条-不要脸。
“六郎,裴南烨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朕会给予裴家相应的奖赏的。”
“诺!可儿臣也想尽一份心力,裴南烨的儿子,我想收到雍王府教养。”
皇帝表示多少,那是皇帝的事,可李贤也有自己的诺言要兑现。皇室之中的庶子尚且不受待见,更别说世家豪族了,这一点李贤相信皇帝能听明白。
“好,好儿子!能记住死去的人,才能更好的活着。”,老怀安慰,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的李治,乐呵呵的拍着儿子的肩膀。
稍时,进了宗正寺,就见到太子弘靠在院中的凉亭里看书,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还别说,皇帝这次真没骗人!
李贤也不管两父子说什么,大马金刀坐在石桌前,挨个尝着太子爷的伙食。恩,还别说,这当太子与当亲王待遇就是不一样,糕点师父的手艺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怎么样,朕这次没有骗你吧!”
“额,儿臣吃的亏太多了,心里不落地。”
“老五,看着没有!这就是你弟弟,他连自己老子都信不过了。”
诸皇子中,李贤是唯一敢捋皇帝虎须的存在,也就只有他在,大伙才不用担心,皇帝的板子会落到他们的屁股上。
李弘对父子之间互动也是微微一笑。可就是这一笑之后,他却突然的摇晃了起来,捂着脑袋一个劲的喊着疼。
叼着糕点的李贤,疾步上前,与皇帝一起将太子弘扶住。急红眼的李治,还不忘喊着高福,马上传御医过来。
“弘儿,五郎,你别吓父皇啊!”,太子弘这一倒,李治彻底麻爪了,神情也慌张起来。
吐掉糕点的李贤,也跪坐在地上,抓起李弘的手腕摸脉。
还等李贤摸出什么来,太子弘便痛苦的说道:“疼,我的头疼死了。”,话音一落,脖子一歪,胸口也停止了剧喘。
双眼充血的李治,见李贤神情一呆,急火火的问道:“六郎,六郎,摸出什么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面露惊恐之色的李贤,呆呆的回道:“父皇,五哥,五哥没了!”
在李贤的印象中,太子弘是死于洛阳宫-合璧宫绮云殿,不应该死在这里啊!而且,他身上并没有中毒的现象,为什么会死了呢?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什,什么?”,李治把李弘抱的死死地,“弘儿,弘儿,你应一声啊!”
“父皇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糕点,你起来吃一口啊!”
......,见皇帝有些癔症了,可把李贤吓坏了,这死了一位太子,再疯一位皇帝,那这天可就塌下来了。
拱手告了个罪,李贤照着皇帝的大腿狠狠地掐了一把,被他从悲伤拉回来的皇帝,流着眼泪的,悲怆的哭了起来。
太子弘仁孝忠厚,有一颗良善的心,这些侍卫、宦官们多少都受过太子的恩遇,所以周围伺候的人也都俯身于地,默默地抹着眼泪。
.......,御医们勘验的结果是,太子弘本就身染上痨瘵,又接受父君之命带病理政,以致操劳过度,使旧病加剧,最终猝死。
皇帝也因为痛失爱子,哭晕过去好几次,已经不能下榻了。宫中的事务,也只能放在暂时还有理智的武后身上。
宣政殿外,左侧跪着的是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李贤、李显、李旦;右侧是刘仁轨、阎立本、来恒等三省的宰相重臣。
储君突然病故,对于宗室,朝廷来说,都是重重的一击,势必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朝中也会迎来一次新的洗牌,过去的很多事,都将不作数了。
李贤三兄弟与太子弘是一母同胞,兄弟之情甚笃,如今李弘薨了,自然是悲痛欲绝,情不能制。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会感到奇怪。
可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哭的昏天黑地,捶胸顿足,摆出了一副要抽抽的样子。这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了,要知道他们哥俩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可并不是很融洽。
这么说吧!他们俩不仅把三省的宰相哭懵了,李显和李旦也是一脸敌意的看着他俩夸张的表演。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李贤非揍这两个混账东西一顿不可!你们这是哭丧么,你们他妈这是幸灾乐祸!太子弘薨了,你们就有机会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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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李贤暗暗“运气”,一遍遍告诫自己,千万忍住的时候。东宫的宦官,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在翟锋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眼见着翟锋跑进去,李贤也待不住了,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宦官的衣领子,肃声言道:“说,又怎么了?”
“回,回殿下的话,太子妃,太子妃她。”
“她怎么说,快点说!”,李贤的耐心,已经被他耗光了,语气也更加不耐烦。
“太子妃悲伤过度,心神失守,吐血身亡了!”
什么?这一日之间,夫妻二人先后离世,这,这五哥夫妇到底是什么了。是,大伙都知道,太子夫妻二人伉俪情深,相敬如宾,感情极好。
可人已经去了,是不争的事实,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她为什么如此想不开呢!还有,东宫的宫人、御医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么?
“雍王殿下,借一步说话?”,刘仁轨走到李贤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见其面色很是严肃,李贤也点了点头,随之向阶下走去。
可他俩这一走,泽王李上金也不哭了,瓮声瓮气的说:“他们俩是什么意思,父皇还没醒呢,他们要干什么?”
“泽王慎言!这时候,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不是么!”,一直冷眼旁观的阎立本,淡淡地补了一句。
第二百零七章 猝死!
第二百零八章 你是这样的蠢货
一日之间,东宫的两位主人先后离世,皇帝晕厥,肘腋之间皇室大变,这可是容易出乱子的时候。刘仁轨、阎立本作为左、右相,当然有责任作点什么。
雍王贤,是嫡次子,有公心,重大局,有他在,定然可以遏制住其他皇子,稳住局势,等待皇帝安然苏醒。所以,刘仁轨需要先跟李贤谈谈,打个招呼。
可二人回来后,泽王李上金却蹦了出来,话里话外的挤兑着李贤和刘仁轨,说他们趁着东宫有变,皇帝龙体有恙,便勾勾搭搭的,着实有违人臣之责。
“六弟,不是三哥说你,你的年纪不小,也办差多年,要学会怎么避嫌,知道么?”
“还有你,老七,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揉肚子,你就不能少吃点。”
“老八,别以为躲在后面就了事,站没站相,跪没跪样,你说你还能干嘛!”
别说李显、李旦,就算是李贤也被这家伙惊着了,他们三个可是皇后的嫡子,你一个庶子出身的皇子,是谁给你的勇气,说教我们的。
还别说,人家李上金根本不拿自己当庶子看,反而背手开始说教起来。作为皇帝膝下最长的皇子,他们的“长兄”,李上金必须在这个关键时候站出来,为君父分忧。
“三哥呢,明着告诉你们,这个时候,谁也不拧着父皇的意思来。特别是你,老六。”
“作父皇的长子,你的长兄,本王有责任在这个时候,承担一些重担,为君父分忧,为朝廷出力。”
几位相爷虽然不以为然,但他们是人臣,不应该在君父晕厥之际,再加上一把火。而李显、李旦的年纪又小,搞不懂他的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可李贤不是傻子啊!太子弘夫妇尸骨未寒,皇帝最后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更何况,立长立嫡,立贤立德,那都是太子丧仪过后的事。
你小子就算是想当太子,盼了多少年了,也不至于这么急切吧!
“老三,你有病吧!你要是忘吃药了,让阶上闲着的太医给你开点,拿回王府吃吧!”
“老六,你目无尊长,你信不信,我以长子的身份治你。”
李上金这话,可是把李贤逗笑了,治他?行啊,你要那本事也行。
这小子的母亲杨氏是个普通宫人,因为自卑从来就没抬起过头。现在他头上没了太子,见光了,想收拾老子?
“草包肚子罗圈腿,弯弯胳膊月牙嘴。人五人六的,父皇、母后还没说话呢,你算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要是敢在这时候炸毛,挑事,本王就敢修理你。”
还没等李上金反驳,内侍总管高福端着圣旨走了出来,高声宣读皇帝的旨意,阶上的李贤诸人也都俯身领旨。
诏曰:皇帝龙体违和,可朝务不可偏废,军国重事交天后处置,左相-刘仁轨、右相-阎立本等三省宰相辅佐政务。许王-李素节,入中书省,参议政务。
太子无后,着英王-李显,冀王-李旦为兄守陵,宗正卿-李景桓,刑部左侍郎-裴居道,吏部左侍郎-裴行俭,主理太子夫妻的丧葬事宜。
另,解除侍中-来恒检校兵部尚书之职,晋左侍郎-岑长倩为兵部尚书。郭待诏、阿史那道真为左右侍郎。
检校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雍王贤,临戎却敌、贲育之勇,军谋武勇,好学下贤。着即授左右千牛卫上将军,节制大明宫诸军防务。
“这,这,不可能呢!父皇已经晕厥过好几次了,他怎么能下达圣旨。”
李上金自认为还是了解皇帝,他老人家对天后忌惮的紧,又对权力抓的很紧,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了手呢。
一定是皇帝即将大行,天后要谋朝篡位,稳固朝局,便假借皇帝之名,行夺权之实。
“泽王,您不信没关系,陛下宣几位皇子,及刘、阎二相入内觐见。您可以亲自问,听听陛下怎么说。”
额,高福这话可是把李上金怼了个跟头。而与他差点刚干起来的李贤,则是淡淡的来一句:跟着进啊!随即招呼诸人走进宣政殿。
进殿之后,就见到皇帝头上勒着带子,斜着靠再龙椅上,武后则坐在一旁,端着碗,帮他吹着刚熬得的药。
精神不怎么好的皇帝,摆摆了手,示意大伙不必行礼了。单手揉着头,沉声言道:“老三,今晚你上窜下跳教训你的兄弟们,你想干嘛啊?”
“儿臣,儿臣是担心父皇的龙体,担心您,您龙体有恙。”,磕磕巴巴的李上金,还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
可眼神与皇帝对上之时,李上金便立马低下了头。心里也不停的叨咕着:皇帝是被武氏母子弄糊涂了,怎么连里外人都分不出来了。
“为朕的龙体着想,朕看你是等不急了吧!太子尸骨未寒,你就如此的急不可耐,你还是人么?”
“父皇,儿臣。”
李上金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抬手打断了他:“你别叫朕父皇,朕不是你父皇。”,话间,皇帝又指了指翟锋:“把你的刀给他。”
“当太子干什么啊,当太子还得看朕的脸色。你现在把刀捡起来,把朕这个君弑了。你马上就可以登基。”
皇帝的话不仅重,手也没闲着,接过武后手中的拿碗药,连碗带药,一点没糟践,全都赏给李上金了。
吓的李上金立刻俯身,叩头请罪,嘴里还解释着,他绝对没有觊觎东宫之位的想法。他是真为太子之逝伤心,更是为皇帝的龙体担忧,一片忠心,天地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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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心,你有什么忠心?朕看你是野心有余,能力不足!”
“就你这样的蠢猪,竟然也想当太子。”,话间,李治又看向刘仁轨、阎立本:“你们俩说,朕该怎么收拾这个畜生。”
生在天家,身为皇子,有争储之心,无可厚非,谁都能理解。可李上金不仅蠢的一点城府都没有,连脑子都是浆糊。
太子弘的身体还没凉透呢,你就急吼吼的赶着上,跟他那出身低微的母亲一样,都是见利忘义,见识浅薄之辈,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两位宰相也很是无语,谁能想到泽王如此的肤浅,见着小利,立刻猪油就蒙了心。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刚才那哪是哭太子弘啊,分明是高兴大了,刻意表演的。
是,按照名位来说,他是“庶长子”,有安抚诸弟的责任。可他这“嘚瑟”也太早了,皇帝还没有到驾崩的地步。
可他们俩是外臣,能说什么呢!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皇太子夫妇在一日之间崩逝,再处理一位亲王,那与宗室和朝廷都没有好处。
刘仁轨二人认为,不可再节外生枝,小惩大诫让他长长记性就算了,反正谁也没指着他成什么“大事”。
哼,可皇帝显然对二相充当和事佬的行为并不满意。摇头示意二人再想想,该怎么收今天的场。
第二百零八章 你是这样的蠢货
第二百零九章 李贤是真“闲”!
历史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皇帝不在少数,可对于儿子的身后事,李治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开明”,规格也可以说历朝历代最高的。
李弘被追赠孝敬皇帝以天子之礼,与被追赠为皇后的裴氏,合葬于恭陵。而且,因为李弘的去世,皇帝的“风疾”更严重了,眼睛甚至都时现模糊之状,由此可见他对太子弘心疼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礼制上虽然过了一些,但李弘的仁孝、宽厚,满朝文武有目共睹,不少人还受过他的恩惠,这一次多事的朝臣们,并没提出什么异意,痛快的领旨施行了。
而张文瓘、郝处俊等被牵连谋反一案的一众朝臣,也因为“查无实据”,统统被给予了一定的赏赐,释放回家。但并没有立刻让他们回朝参政,只是让其等回府休养。
最倒霉的要数泽王-李上金,本来是千年的媳妇熬成了婆,总算能看到些光亮了,却因为城府太浅,高兴过头了,被皇帝扔进了宗正寺,圈禁期限-没说。
而最闲的人,却是李贤,什么左右千牛卫上将军,那就是虚衔,历来都是荣誉,人家两卫有程务挺、钱宁两位大将军,哪还用他操什么心。
李贤是一个饱、三个倒,实在闲着没事了,就抱着定唐刀,坐在宣政殿外的御阶上晒太阳。
来来往往的臣工,眼皮直条,脊梁骨也是嗖嗖的冒凉风,皆用异样的眼神瞧着这位殿下,因为谁把不准,他那刀什么时候抽出来!
“末将-程务挺,见过上将军!”
一听“上将军”这个称呼,李贤就牙疼,屁事不管,狗屁上将军。
而程务挺这位新晋的左千牛卫大将军,明明知道李贤不爱听,却偏偏每次见面都这么叫。
你说,他也岁数挺大的人了,咋这么不严肃呢,老小子就是欠揍。
“上将军,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见李贤不说话,程务挺也不恼,反而笑呵呵的坐在李贤的身边,还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果子,递给李贤一个。
“我说殿下,你该高兴才是!”
“有啥高兴地,好好地封地不让回,让我在宣政殿外,吹了三个月的闲风。”
其实,皇帝的龙体早就没有大碍了,早就行动无碍了,他也可以卸下这负责宫中防务的“重任”,回自己的封地去。
回晋阳的本子递了八回了,二圣是谁也不批,压根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就让他当这个“空壳”上将军,能不郁闷么!
“不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程务挺倒是有些看不透了,二圣的圣意,还不够明显么?
孝敬皇帝过世,皇帝病倒,肘腋之患的危急关头,当然是自己的儿子最靠得住。借助雍王在军事上的天分,坐镇宣政殿,震慑宵小之辈,无疑是高明之举。
孝敬皇帝的大丧之期已过,皇帝的病情也转危为安,完全没必要再让雍王负责宫中的防务。二圣是何等的英明,怎么会看不到,闲的就差上树掏鸟窝的雍王。
现如今,东宫之位空悬,国祚还没有着落,立储之事就在眼前。立储嘛,无非是立长,还是立贤。
而诸皇子中,“庶长子”泽王李上金被圈,许王-李素节在中书省当“书吏”,李显、李旦就不用说了,俩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谁能指望他们。
唯独剩下来雍王一人,李贤谋有军略,刚毅果敢,深得军心。立他为储君,不用担心与孝敬皇帝一样,被臣工、外戚、世家所掣肘。
钱宁,钱大将军,为什么最近老躲着,就是因为怕雍王入主东宫后,找当年的旧茬儿。
“程将军,我不是傻子,可我也不想让人当成靶子,更不愿意当谁替代品。”
没错,李贤心里门清。作为嫡次子,且又有这么多军功傍身,东宫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
可说老实话,他对东宫真是没什么兴趣。看看五哥的下场就知道了,是劳累加重了病情猝死的不假,可谁能说这其中不是人算计好的。
皇帝已经下了秘旨,暗中彻查,先前的谋反一案,是不是有人故意算计的。
而设这个局的人,无非就是看准了李弘心思重,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让仁孝著称的李弘有话难以辩解,活活把自己憋屈死。
如果,皇帝的猜测是真的,那李弘死的那才一个憋屈呢!李贤是带兵的,他可不想高卧于围墙之内被动为人算计,毕竟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我的殿下,你这可得别便宜卖乖啊!要让宗正寺圈着的那位听见了,非得吐血不可!”
啥叫代替品,这东宫的椅子,天下只有一把,多少皇子亲王瞪红了眼睛,都摸都摸不到,这位小爷竟然嫌弃,还有说理的地方么!
就说贞观朝的储位之争吧,太宗皇帝膝下那几个儿子,“杀”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的。到李贤这,二圣收拾的明明白白的,还不知足啊!
李贤这回没说话,只是靠着台阶上,眯起了眼睛。程务挺也是无奈一笑,将怀里剩余的果子放在李贤的身边,转身去安排戍卫。
不是李贤没礼貌,而是老程说的是人人都懂的道理。这些天,来往于宣政殿的臣工,见他都从前恭敬多了,也就是基于这种想法。
太子,太子是什么!他大伯那话说的对:既要时辰保证男子汉的气概,有时也要像卑贱的奴隶一般委曲求全。
李贤可没有他五哥那好脾气,真要他当太子,皇帝就不怕他把天给翻过来?而且,他那位权利熏心的母亲,愿意一个如此强势的儿子与她分权么?
五哥的事是不是与他有关,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天家门墙里的事儿,哪有程务挺和那些臣工们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李贤迷迷糊糊,快要在睡着的时候,内侍总管-高福,端着糕点盘走了出来。躬身轻唤道:“殿下,殿下醒醒。”
睁开一只眼,瞧见是高福,李贤没好气的怼了一句:“干啥?瞧本王倒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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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殿下,老奴可不敢!这糕点是陛下让送来的,让您吃完了就进去,有话要说。”
第二百零九章 李贤是真“闲”!
第二百一十章 老牛不喝水-强摁!
人都说今生父子、前世冤家,对这句话李治一直理解的不透彻,可自打李贤长大,他越发的明白了“儿大不由娘”此言不谬啊!
你越不让他干嘛,他就偏偏干。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活脱脱的一头倔驴,为此李治没少生这小子的闷气。
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干的不错,一刀一枪还真闯出名堂来了,硬是在军中、官场,挤出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天地。
现在国本不固,宗室百官,天下黎民尽皆不安,他这心也悬着,思前想后,他的诸子之中,也就李贤能镇住场子,最合适入主东宫。
既然要立他为太子,李治自然是要推心置腹的与李贤说个明白,别弄的跟从前一样,父子俩话还没说几句,就闹的不欢而散。
原本呢,李治觉得,李弘孱弱,将来势必为外戚、臣工掣肘,有李贤这么个亲兄弟帮忙,这皇位才能做的稳。
退一万步说,李弘如果中道崩逝,李贤也可行先帝之事,以兵威取而代之,这江山就还是李家的。
可随着李贤在军事上的天赋展现,李治便改了注意,李弘不再是他唯一的选择,颇具先帝遗风的李贤,反而称他的心。
所以,这便有了后面一系列的锻炼,包括到北都就藩,及默认其出任凉州道行军大总管等,都是李治对他的栽培。否则,一向谨慎的李治,怎么允许姜恪、独孤谋将军权私相授受呢!
“明允,你不要觉得朕刻薄寡恩,只知道贪恋美色,宠幸佞臣。”
“帝王之道,在于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对于帝王来说,只要对江山有益,哪怕是背信弃义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选择权利同时,你就要选择承担这一切。”
“你别以为,人人都能像你皇祖一样,能做到情义双全。这其中的辛酸苦辣,怕是只有你做到这把龙椅上才能体会到。”
李治少年丧母,青年登基,如果没点心机、手段,别说斗不斗得过元舅-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托孤大臣了,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为帝多年的李治,就悟透了一点,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当皇帝就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孤身高山不胜寒。
“你也别怪朕对你严苛,觉得朕薄情寡义。玉不琢、不成器,天家先君臣、后父子。祖宗宵衣旰食,黄沙百战换来的江山,决不能丢在朕手里。”
“朕也决不能将这大好河山,交给你三哥那种废物,更容不得“子弱母壮”之事,所以对你的苛刻,是为了你好。”
总而言之,对李贤磨练,也因李弘的离世而提早结束。李治已经想好了,先行册立储君,然后再给李贤选妃,稳固了国本,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你,你谢恩啊?”,李治见这小子没什么反应,还没好气的捶了他一拳。
“谢恩?父皇,能打个商量么?”
“啥商量?”,李治眉头一皱,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混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
嘿嘿,“父皇,咱打个商量,您换个人坑,这个太子还是给其他的兄弟算了。”
“儿臣老老实实的回并州当我的藩王,您要是还不放心,那儿臣去西海道跟吐蕃磨牙去,行不行!”
行不行?这孽障当大唐的储位是什么了,地里长的菜么,随便挖一颗,夹怀里就完事了?
火冒三丈的李治,刚要抬手修理这个孽障东西,李贤却跳到了一旁,一边叨扰,一边请李治听他解释。
“行,朕就听你说说,要是说不出理来,朕非得抽你不可!”
给李治倒了一杯茶,李贤又往后退了两步。他可不想像老三一样,弄得一身汤汤水水。
“说,再整没用的,朕就动手了!”
“父皇,别急啊,听儿臣慢慢说。”
谁不知道今日的储君,就是明日的皇帝,皇子王孙得了这种机会,那一准是喜形于色,纳头便拜,这没说的。
可大唐的储君好当么?从隐太子建成到废太子承乾,从李忠再到李弘,有一个得到好下场了么?
这太子是啥,就是那些假清高,真小人,博取虚名、富贵的箭靶。是世家大族,发泄对皇权不满,离间天家的众矢之的。
当太子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当差,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干啥都得瞻前顾后的。李贤可不像他五哥那么好的脾气,怎么捏咕都行,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在并州,地方是不大,可李贤这个晋阳留守,并州大都督就是“土皇帝”,想干什么都一言而决,比这个虚头巴脑的太子不知道强多少。
“父皇,您掏了心窝子,儿臣也不藏着掖着了,这太子,儿臣真没什么兴趣。”
“您要是真有想法传位,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没准其他的兄弟比我强呢,您说是不是?”
人人都渴望坐在大明宫这把椅子,恨不得早一天把名分确定了,挖空心思的经营,甚至不惜父子、兄弟相残。
可李贤却觉得,没什么必要!捧着太子的诏书,就能顺利吃上安生饭了?
那不见得!建成、承乾、李忠,他们哪个成事了?
但手里要是有兵,那就不一样,进可效仿朱棣发动靖难之役;退可分茅裂土,逍遥于天地间。进退有度,可比住到东宫去强多了!
“土皇帝?哦,朕明白了!你小子是真皇帝不愿意当,愿意上山当大王,是吧!”
好好好,一边说着好,李治一边寻摸着趁手的家伙。只到摸到了一柄金镇纸,便朝着李贤冲了过去。
一边追,李治一边骂着:“好你个小畜生,你还真是李勣的好学生,上山为匪,落草为寇,学的倒是挺透啊!”
“好好的太子不当,非得弄这些歪门邪道,朕今日要不扒了你的皮,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李治这么虚的身子,那能跑的过李贤啊,没过一会就已经气喘吁吁的了。
不过,李贤还真是故意的,不锻炼锻炼,出身汗,皇帝这身子骨肯定一日不日一日。
当然了,话得说明白了,在“逃命”的同时,李贤还解释了,封疆藩王与落草为寇,根本不是一回事,是有本质区别的。
“区别?朕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朕就看出来你吃饱了撑的,作幺蛾子呢!”
“来人啊,把这个孽畜,给朕关到东宫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他出东宫一步。”
打不着皇帝就玩了埋汰的,叫程务挺和外面的侍卫帮忙,连将李贤这个“大逆不道”之子拿下。
人家当太子都是欢天喜地的,可这个活兽,非得用绳子捆才行,这成什么事了。
李治心里清楚的很,要是真让这小子一贯偷奸耍滑跑了,他真敢把并州弄成新的瓦岗寨,那才真是把大唐坑了呢!
“父皇,父皇,老牛不吃草,您也不能强摁啊!”
“放屁,朕是天子,怎么样都行!朕不给你的,你要也白要,朕给你的,你不要不行!”
说完这话,李治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着李贤在侍卫们手里挣扎,李治还不忘嘟囔一句:兔崽子,朕要是治不了你,这爹岂不是白当了?
“老程,老程,让你喽喽兵把本王放下来,快点!”
妈的,老子想的一点错都没有,什么狗屁左右千牛卫上将军,那就是个屁!老子在大明宫就是羊入虎口,连这些小喽喽都把老子当猪一样捆了。
“程务挺,你听到没有,别逼本王跟你翻脸!”
“殿下,您别挣扎了!这扣子越挣扎越紧,你是跑不了的,别费劲了,一会就到地方了。”
也正是李贤与程务挺在御道上斗嘴的时候,来向皇帝请安的武后与明崇俨也看了个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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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向是去东宫的,看来陛下已经下定绝心了!”
见武后面带不悦之色,明崇俨躬身言语道:“娘娘,是该下决心的时候。”
撇了他一眼,武后很是认真说:“希望你们狂妄,能配得上实力,否则本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第二百一十章 老牛不喝水-强摁!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正位东宫!
啥玩意!程务挺手下的千牛卫,就是他妈的一群方脑壳,守死了显德殿,死活都不让李贤出殿一步,更不让任何人来探望。
用程务挺的话说,李贤是司空的高足,兵法造诣非凡,想要把他困住,除了死守,没别的法子。
直到七日之后,程务挺带着一众内侍,捧着储君袍服冠冕进来,李贤就知道,这事是一准没跑了。皇帝非逼着他与自己的母亲对上。
真不是李贤矫情,他当上太子,是不可能像李弘一样受天后的摆布,母子之间也会因为权力产生隔阂。身为人子,李贤就算“通晓”后事,也很难把亲娘怎么样吧!
而且,看皇帝二口子整天“拿样子”过日子已经很累了,他入主东宫,再掺和进去,活不活了!当太子,哪有他在并州当藩王自在!
就算他在李治龙驭归天之前掌握了全部的权力,皇帝再跟历史上整李显一样,来一道遗诏:军国大事有不能决断者,请天后处理决断。
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世道,李贤就是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得拱手听命。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当个没有实权的儿皇帝,这样的皇帝宁可不当。
可现在似乎也容不他选了,不是吗?李贤只能“不情不愿”的点验着太子冠冕。
皇太子的朝服为远游三梁冠。帽饰金,附蝉九首,帽冠装饰九只玉珠,施珠翠,黑介帻,发带装饰组缨翠羽,用犀牛角质的簪导。
身穿朱红里衬绛纱袍,内衬白纱衬袍,其领、袖端、衣襟、领缘皆用素黑色;白色衬裙没有镶嵌;装饰绛纱蔽膝,白假带,方心曲领项饰。
身佩革带、佩玉、剑、绶带,足服袜、舄与服色同。这样的太子朝服较皇帝朝服简单,轻便,不会“喧宾夺主”。
见李贤没动地方,程务挺上前拱手言道:“太子殿下,这些只是衮冕的。具服,公服,宴服、常服,紫衫袍,内侍省会在册封典礼后送到东宫。”
“您看,这时辰不早了,您是不是先更衣,别误了含元殿册封大典!”
奶奶的程务挺,这时候知道客气了!前几天捆老子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客气呢!可李贤还真没有理由发火,谁让人家是奉旨办差呢。
只能点了点头,任由内宦为他更衣,将这一套“劳什子”套在自己身上。.......
含元殿,是大明宫的大朝正殿,位于丹凤门以北、龙首原的南沿,是举行重大庆典和朝会之所,也称“外朝”。
主殿面阔十一间,加上副阶为十三间,进深四间,加上副阶为六间。
在主殿的东南和西南方向分别有三出阙翔鸾阁和栖凤阁,各以曲尺形廊庑与主殿相连,整组建筑呈“凹”字形。
主殿前是以阶梯和斜坡相间的龙尾道,表面铺设花砖。在龙尾道的前方还有一座宫门,左右各有横贯东西的隔墙。
含元殿在建造时,就充分利用了龙首原的高地,居高临下,威严壮观,视野开阔,可俯瞰整座长安城。
自龙朔三年起,李治便于此听政,含元殿也正式取代了太极宫承天门的地位,成为国家朝务、大礼举行之所。
在一众臣工的注目下,李贤行至御阶之下,跪了下来。内侍总管-高福,见皇帝手起,欠了欠身子,将捧着的诏书缓缓打开。
高声诵读:以为少阳作贰,元良治本,虔奉宗祏,式固邦家。雍王贤,位居嫡子,丰姿峻嶷,仁孝纯深,业履昭茂。
早闻睿哲,幼观《诗》、《礼》;允兹守器,养德春宫。少从军戎,迭远构于曾城,派长澜于委水,叶英图于武帐。
朕钦承景业,嗣膺宝位,宪则前王,思隆正绪,宜依众请,以答佥望。天意所属,载稽典礼,俯顺舆情。
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儿臣谢父皇隆恩”,行过大礼后,授了册、宝的李贤,本想起身站到班首去。
可捧着金册的内侍,竟然低声的咳嗽一声,抬头一看,原来还有诏书。只见高福从一旁的玉盘上,拿出了另一道圣旨,李贤只能放下拄地的那条腿,又跪了下来。
诏曰:朕以不天,夙罹偏罚,假息旦暮,分沈苫壤。仰赖先皇慈恩鞠育,爰自幼年。.......皇太子贤,文过志学,秉性聪敏,军政皆熟,理务允谐。
今欲於东宫平决,朕得尽哀庐室,终其丧纪,望群公卿士,股肱王室。兴言及此,唯增哽绝,朝多君子,恕朕哀心。
皇帝的这一道《命皇太子权知军国事诏》可有意思的很。显庆五年后,皇帝经常头晕目眩,影响处理政务。武后开始插手政务,展现自己政治才能的同时,也在朝中拥有了仅次于天子的话语权。
即便前番,李弘监国之时,也不得不在晨昏定省之时,受天后的懿旨行事,完全没有独立自主的机会。
可有了这道诏书后,李贤可以不用再走他兄长的老路,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国务。至于那些需要上报陈奏的,就看他们一家三口在后宫怎么“商量”了。
也就是说,李治在立储的同时,还一道解决了臣工们诟病的“牝鸡司晨”的问题。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不得不承认,此举的确深得人心,从臣工们恭贺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能听得出来,臣工们对于天后参政不满了多久。
如今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喊出来了,能不多喊两嗓子么!被臣工们那炙热的眼神“扫射”的李贤,不由的打个冷颤。心里暗暗道:好嘛,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端在龙椅上,面色有些苍白的李治,今儿真是让李贤刮目相看。看来,皇帝也不是那种彻底“妻管严”,该出手的时候真是敢下手。
估计最近一段日子,他是没法去天后的寝殿了,得到其他嫔妃那躲躲灾了。
几日前,父子之间的那番话,他一定是仔细考量过了,也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选择倾向于自己。
君父能做的都做了,李贤还有什么理由“推诿”呢!好好干,干出一番成绩来,也不负皇帝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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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好景不长,并没有过多久,李贤就不得不抽自己的耳光,他还是太年轻了,看错了皇帝,也看错了武后。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正位东宫!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新太子、新气象!
李贤与李弘之间,兄弟情义甚笃,这不假!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东宫换了主人,那旧东宫的僚属,就要有所调整,推倒重来也是人之常情。
一储有一储用人的偏好,相比李弘尊孔崇礼,喜欢任由文采斐然的官员,李贤更务实求真一些,所以,东宫僚属被裁汰的人员,可以说十不存一。
那些照本宣科,子曰诗云在他这根本不吃香之辈,尽皆被赶出了东宫。虽然影响了东宫的运行,但李贤的态度,却是宁缺勿乱。
与此同时,发出调令:狄仁杰为太子詹事,王勃为少詹事,掌管詹事府,掌统三寺、十率府之政。魏玄同、魏元忠为左右庶子,领左右春坊。
李孝廉为太子率更令,掌率更寺,主宗族次序、礼乐、刑罚及漏刻之政。刘纳言为太子家令,令家令寺;马遵为太子仆,掌仆寺,掌车舆、乘骑、仪仗。
许昂为内直郎,掌符玺、衣服、繖扇、几案、笔砚、垣墙。
秦晙、李敬业、李如壁、薛讷、侯诚、马骁、段怀皎、段怀本调东宫六率,代替旧东宫将校,整顿六率军队。
程伯献为东宫侍卫统领,阿史那·暕为副统领,陈媚为东宫女官之首,掌内侍、宫人。
而皇帝的暗子-马载,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正式投效东宫,被委任为太子宾客,正三品。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宴会则上齿。......
显德殿,刚刚打发了内侍省、尚宫,尚服局的一众人,穿不惯太子袍服的李贤,换了一身与诸王同秩的紫衫袍,与马载对座在矮榻上对弈。
“马卿,你看到没!当太子也未必就好,这一顿顿杂七杂八的,比战场上都麻烦。”
呵呵,拘束的一笑,左手拎着右袖子的马载,小心的落了一子。恭声回道:“储君,国本也!他们也是担了干系的,生怕殿下不高兴。”
能不拘束么?这些在宫中当差的,都是会看人脸色的,什么人好说话,什么人不好说话,那是看的一清二楚。
李贤与其兄孝敬皇帝,可是大大的不同,他们必须小心伺候着,否则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例如,入主东宫的第三日,李贤即宣谕三省:劝农桑,薄赋徭,巧立名目,给百姓增加负担者,一律严惩。
这一点是他当初,被刘匮父女所救时就想到的。可因为身份,职权的问题,一直拖到今天才得以实施。
省功费力役;广言路;杜谗口;咸亨前勋官已给告身者无追核;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百官任事久,材高位下者得进阶申滞。
这可都是务实求真,且符合时势之举。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仅仅一道手谕,他与孝敬之间,便立见高下。
马载不得不承认,皇帝的确是慧眼,看人不是一般的准。李贤,可不只会打仗,才能也不止在一州、一府之地。
皇帝曾与他说:五郎处处学朕,可处处学的不像。朕是以宽仁治仁,他却以宽仁掩饰软弱。朕对后宫、臣僚已经够放纵了,他则比朕更加放纵。即便他的心地是光明的,他的宽仁也必然让大唐的江山彻底毁坏。
可六郎便大有不同,李贤性子坚韧,为人刚强。一股逆气萦绕于身,便是君父也很难改变他认定的主意,若为帝王绝不会受他人摆布。
更为难得的是,其成长于行伍,与庶民百姓子弟同生共死,深知底层百姓生活之不易。重情义,讲勤俭,不会贪图享乐而误国。
但这种人成为帝王,还有一个致命的隐患。那便是与汉武帝一般“广征四夷,教通四海”为人生目标。如此图费国力,很有可能让大唐陷入危机。所以,李治便将马载派到李贤的身边,在辅佐储君的同时,顺便看着点。
君父是一片良苦用心了,可却苦了马载,这位爷连皇帝拉不住,他一个太子宾客,能起到什么作用啊!而且,还有可能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太危险了。
“马卿,你不必谨小慎微。原来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你要是都不自在了,可是有伤咱们之间往日的交情。”
马载当然能听的出来,这其中的弦外之音,往昔他向皇帝通风报信的事,既往不咎。可今后,就得全心全意的为太子效力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
“新东宫,新气象,臣也当回新人,自然要忠君侍主,谨慎当差。”
呵呵,“行,马卿,你可真是心思灵透啊!孤看你的仕途,可不止一个区区的太子宾客。”
识时务者为俊杰,马载这小老头有意思,不到板上钉钉的时候,他就是不吐口啊!
当然,李贤也没把他的话完全当真,要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他这个皇帝的心腹策反了,那用起来才不放心呢!
“太子殿下,臣听说您一连多日叩阙,天后都没有赐见,是不是?”
“马卿多智,也通世故。”,话间,李贤拍了拍手,示意一旁的宫人案上的画拿过来,展开。
抬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李贤淡笑道:“来吧,请马卿斧正,看看孤这拙笔如何!”
作画,李贤是觉得的二把刀,这幅画还是他临阵磨枪,向右相阎立本学了几日,好不容易才画的得。
如果不是为了缓和帝后、后储之间,这尴尬的局面,打死他,也不会去干这种附庸风雅的活计。
“殿下,臣实话实说?”
“废话,否则还用给你看!”
微微一笑,揣着袖子的马载,淡淡笑道:“这画放在市面上,估计最多能卖百文。殿下在此一道上,真是没什么天赋。”
哈哈......,李贤画了好几天了,东宫的内侍、宫人,要么是不敢说,要么就是恭维的马屁,唯独马载的话是一句切切实实的大实话。
“马卿,孤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保持住,任何时候,孤都要在你嘴里听到实话。”
“不过,臣以为这送给自家母亲,原本就在意,不在画。有这幅画在,保证二圣和您,都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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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他这话说的没错,李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便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将此画,送到皇后的寝宫,恭请皇后御览。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新太子、新气象!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姒诲子图
黄昏,显仁殿。
武后最近的心情是很不美丽,聪明一世的她,竟然被丈夫、儿子联手给耍了。他们俩不是不和么,什么时候和好的,而且配合的还这么天衣无缝。
尤其她的好儿子-李贤,领了《权知军国事诏》,堂而皇之的取代了,她批阅外朝文牍的权力,这让自视甚高的武后,心里很是不平。
“启禀皇后娘娘,东宫送来了一幅画,来人说是太子殿下的涂鸦,请娘娘雅正!”
哦?画画?这可是新鲜事!她这个儿子,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对舞文弄墨从来都不敢感冒,什么时候鼓捣起这些东西了。
好,既然送来了,那就展开看看吧!且随手又让一旁的明崇俨,武承嗣、武三思一同上前,欣赏一番。
滋滋,“姑母,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平平无奇之画,拿来贡献,是不是,是不是吝啬了一些。”
小眼睛的武承嗣,颧骨高,下颚宽,眉高眼低,即便是面带笑意,也是尖酸刻薄的模样。
而一旁的武三思又赶紧补充道:“额,兄长之言不谬,太子位列国储,奇珍异宝数之不尽,为什么会送这种画呢!”
武家兄弟俩有这种态度并不奇怪,无论是李弘招揽文士,还是李贤重补东宫职务,他们哥俩毛都不捞到一根。
尤其是李贤比其兄更甚,连见都懒得见他们,直接让侍卫挡回来了。要知道他们可是皇后的亲侄子,正宗的后族。却顶着散秩,领着微薄的俸禄,为士大夫所不耻,让勋贵们笑话,怎么能不心生怨愤!
武后当然也知道两个侄子心思,不过她并没有说话,反而看向缄口不言的明崇俨:“明卿,你说呢?”
“臣恭贺天后娘娘,太子殿下仁孝恭谨,对娘娘是一片忠孝之心啊!”
武家兄弟都是草包肚子,搞阴谋诡计,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们是行家里手。可说到舞文弄墨,学识经典,这二位后族可是露怯了。
见武家兄弟还不明其意,明崇俨微微一笑,向二人解释:太子所送之图,名为太姒诲子图。工法,手笔是一般,但这其中的寓意却不简单。
太姒是周文王的正妃,周武王的生母,聪明贤惠,仁而明道,深得文王宠信、百姓的爱戴,是一代贤后。
太子送这幅画来,要表达寓意说,陛下是文王,皇后是太姒,太子愿意在二圣的膝下,做个忠臣孝子,侍奉双亲,不敢有半分逾礼之处。
“那他将自己比作周武王,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不死心的武承嗣立刻补上了一句。
不是他想给皇后母子拴对,搬弄是非,而是姑母这要是松了口,他们哥俩的仕途,可怎么办?谁替他们向东宫施压呢?
“自比周武王也没什么。鏖战辽东,纵横西海,六郎在武功建树上,可以唐三代以来皇子之魁,况且又是储君,无可厚非。”
“不要小瞧这画!他是武人,能画这样已经是用了心思啦。”,话毕,武后便吩咐宫人将这幅《太姒诲子图》,挂到最显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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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作为,就是让后宫的嫔妃都知道,不管东宫是不是换了新主,她还有没有插手外朝的权力,她依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皇太子的亲生母亲。
至于,两个本家侄子的事,武后觉得还是他们自己求的好。谁让他们自己不争气,没有考进士的能耐呢!所以,想当官,就是学会看人脸色。
听到皇后这话,武家兄弟心里同时叫了声:苦也。
武承嗣也苦着脸,惨惨道:“姑母,不是侄臣们不诚心,实在是见不到太子殿下。”
“不仅如此,东宫还有个小女官,竟然,竟然养了一头大虫。好家伙,上次侄臣去,差点让那畜生给扑倒了。”
武承嗣说的小女官不是别人,正是刘匮之女-刘芸,他们父女可是李贤的救命恩人。被李贤留在身边,深受宠信。
尤其是小刘芸,严格来说是雍王府第一位女官。如果,不是她年纪小,怕她斗不过那些老宫人,哪里能容得陈媚充任女官之首。
而她的那只白色大虫,却是云曦公主所赠,从幼虎一直养到大,极通人性。从前在晋阳宫时,就是“宫兽”,如今李贤正了太子位,它自然是也跟着鸡犬升天。
是,在宫里养大虫,确实不合适。可没办法,它的主人有救驾之功,又受太子宠信,谁又能说什么呢!
“那小丫头,本宫知道!她要养,就要她养嘛!”
前几日,刘芸替太子来送过东西。小丫头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再养几年就能伺候太子了,替东宫开枝散叶了。
武承嗣、武三思堂堂男子汉,怎么专门跟小姑娘计较。如此没出息,别说李贤了,武后也不怎么满意,要不是武家没人,能抬举这俩货?
“行了,你俩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能撑得起应国公府的门面!”
见武后面露不悦之色,兄弟俩也是一缩脖,随即行了一礼,躬身腿了下去。
二人前脚刚走,武后便沉吟了一句:“要是因为他们,与自己的儿子交恶,本宫得有多不明智。”
她这个儿子啊,有时候偏执的像头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可心思灵巧的时候,比谁机灵。一幅简单的话,就让三方都有了台阶。
武后就是想责怪,无从下手,更是张不开嘴。这混小子,在这方面确实比弘儿强,也的确是当太子的材料。
“娘娘,东宫初立,太子殿下身边正是用人之际,您是他的生身之母,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既然应公他们兄弟入不了殿下的法眼,不如就从北门学士中,遴选一批?”
明崇俨的意思,武后当然明白!可太子毕竟是她的儿子,把他逼的太甚,对自己真的有好处么?
有些时候,利固然重要,可也要懂得看势。不要以为,皇帝的脑袋扎个黄带子,他就真是“病虎”了。
“算了,不要急!进了东宫也不代表什么,李忠、弘儿,曾经不都是太子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太姒诲子图
第二百一十四章 都是猪蹄惹的祸!
李贤是在皇后那过关了,可却害苦了皇帝-李治,多日来连皇后的寝宫都没敢去,只能在后宫诸妃之间游走,美其名曰:雨露均沾。
这不,今儿是因为小太平找上了门,他才放弃了去后宫的想法,打算带着小公主去东宫看看。
别看太平年纪小,可却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李弘去世后,她还生了一场病,为了怕小丫头触景生情,连李贤正位东宫之礼,都没让她看。
父女刚到显德殿外,就听到了李贤在殿中训示臣工。抬手制止了要通报的阿史那暕,李治绝定还是先听一听。
“回去跟你家尚书说,兵部考核的标准要改,当老好人是绝对不行的,该拿下的就要拿下,不要怕得罪人。”
“边境卫所军功,勇猛者为先,内陆卫所,以多智为主。练为战,不能打仗的将领、军队,留着也没用。”
“还有户部,孤不希望再听到“尚需时日调拨”,灾情如火,救民如火。”
“户部必须拿出章程来,每年都要抽出一定的税赋充作备用金,专款专用,以为永例。”
......,李贤呢,是好杀!可那是在战场上,杀的也都是敌人。他不会像那些士大夫一样,惺惺作态,一边动刀子、一边流眼泪。
但他能做到一点,只要他一天坐在东宫的这把椅子上,便会以天下的百姓福祉为重。谁在百姓身上敲骨吸髓,李贤就与谁为难。
今年,吏部、三法司的主要任务,就是清查各州府道的官员,下派的监察御史增加一倍。
孝敬皇帝在东宫时,官员们犯了事,大不见、小不见的事,只要有人求情,就还能有活路。可如今的这位爷不同,他是战阵中滚出来的,说一不二习惯了。跟他讨价还价,那就是寿星公吃砒霜,嫌自己的命长了。
所以,也都二话不说,躬身行礼,口称遵命。正在这些家伙心里思量着如何办差的时候,回头就看见了皇帝,这还真吓了人一跳。
“行了,都免礼,该办差去办差,朕与太子说说体己话。”,李治很大方的免了诸臣之礼,牵着小太平就迈进了金殿。
拒绝了升座后,李治很随意的坐在阶下的矮榻之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桌子上的残局,频频点头。
接过李贤呈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明允,很不错,刚才的那些都是官场老吏,能让他们服服帖帖的,已经有储君的风范了。”
李贤当然知道,皇帝隐晦的意思是说,他比李弘更适合担任储君。可他手边还有敏感的小太平,当着这丫头,还是少提李弘为妙,省的她又哭起来。
“回父皇,都是些小伎俩,登不上大雅之堂。”
“雅不雅的,边吃边说,朕和太平啊,还空着肚子呢!”,话间,李治还指了指抓住糕点的太平公主。
行吧!吃就吃呗,皇帝发话了都。李贤也吩咐陈媚,去准备膳食三份,再加一道东宫特色“五香猪蹄”。
膳食还分份的?李治在皇宫住了一辈子,从没听说这样的说法,而且还要单加上一道菜,这是为什么?
膳食摆上来后,他算是明白了,菜式只有两荤两素,怪不得要多加一份肉食。馍馍,米饭,量是足够一人之用,可菜式是不是太少了。
于是,便将在下面侍候的程伯献、陈媚叫上前来,细问之下才知道,不管在军中,还是王府时,李贤的用度一向如此,多年来从未改变。
以东宫定例的开销来说,前隋杨勇为太子时一月之需,足够如今三月之用。节省下来的钱,依照旧例,抚恤阵亡将士遗孤。
也就是说,李贤一直从自己的嘴上省吃俭用,抚恤孤寡。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如此得将士们拥戴。将心比心,主帅如此,谁敢临阵惜命,这样的军队不打胜仗才奇怪呢!
知易行难,道理人人都明白,可能长久的坚持下去,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凭着这份节俭,这份持之以恒的劲头,李治就不得不说个“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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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这顿饭虽然简陋,但吃的很有意义。连吃饭用度都如此克制,足见李贤的心智之成熟。看来,战场真是锻炼人的地方,李贤的成长让他很是欣慰。
八皇兄那话怎么说的了?朕效法先皇,学的不像?来,今年上元节,朕就得堵住老八的嘴,让他看看,朕是不是比先皇要高明。
“恩,别说这道五香猪蹄味道真是不错。”
能不好吃么?看看挑食的小太平就知道了。小脸都是油,抱着猪蹄埋头啃着,连父兄说话都不顾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要给公主擦脸,可却被她“护食”的眼睛给瞪了回去。
看到宝贝闺女吃的好,李治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随即频频举起酒杯,与李贤虚碰着,父子二人第一次如此的和谐。
可口的猪蹄让人胃口大开。父子俩喝起酒来,也就不在意什么时辰了。闹觉的太平公主,也被陈媚抱到了后殿,悉心照顾。
咬了一口黄瓜,压了压嗓子中燥气,李治牢骚道:“明允,你母后,你是清楚的,她呀,管的太严!朕,嗝,没法说。”
连轴转好几天,都没怎么合眼的李贤,本就很是疲惫,又强打精神与李治喝酒,一来二去也喝多了。
挠着脑袋,瓮声瓮气的问了道:“那咋整,都过半辈子了,忍着呗!”
“放屁,朕是皇帝,九五之尊,岂能让一个妇人如此欺负?”
可能是觉得骂的还不过瘾,李治把拿着黄瓜冲李贤的脑门砸了一下。
用袖子擦了一脸,李贤不忿的说道:“您冲儿臣发什么火儿,这气又不是我给您的,谁给您气受,您找谁去。”
恩!“这话说的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朕得揍她一顿,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听到皇帝要揍武后,李贤的酒一下就醒了,连连摆手,解释着,也劝皇帝千万不要冲动。
可同样喝高的李治,哪里听得进去,高声唤人进殿。高福、翟锋便上前扶起了皇帝,扶上殿外的龙辇。
“父皇,父皇!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啊!”
唉,叹了一口气后,李贤还抽了自己一嘴巴:“孤这嘴咋这么欠呢,这下麻烦大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都是猪蹄惹的祸!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四大漂亮!
一直以来,李贤都觉得他爹李治是个“妻管严”,否则怎么会容许武后随意插手朝务。可册立当日,李贤就突然发现,这小老头真有“拧劲儿”。
而他“张牙舞爪”的去揍皇后,李贤也是战战兢兢的候了一夜,生怕事情闹大了,一发而不可收拾。毕竟这酒是在东宫喝的,他有责任啊!
可翌日去武后寝殿给二圣请安,却发现二人竟然和好如初了!李贤是懵圈了,脑补了一系列李治到寝殿后的作为。
由于,内容太过罪恶,赶紧从思绪中甩了出去。但不管怎么说,他肯定是躲过一劫了,这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但还没高兴多久,李贤的好心情,就像过山车一般,一下便跌入了谷底。
“明允啊!你是储君,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立一位太子妃,为你操持宫物了。”
“泽王、许王都成亲了!年长的皇子中,唯独你这个储君,还没有着落,实在不像话。.......”
李贤久在军中,一直忙于边务,行军作战。武后就是想张罗, 也不能影响国家大事,所以他的婚事也就耽误了下来。
可如今不同了, 李贤已经是国家的储君了, 身负传承社稷的重任, 武后这个亲身母亲再抓紧办,耽误子嗣, 那可真是对不起大唐的列祖列宗。
前儿,武后翻阅勋贵各府送来的未阁娘子的谍谱,还真挑了四位。择日不如撞日, 正巧今儿皇帝父子都在,可以参谋一下那个合适。
说完,便命女官将她挑出来的谍谱和画像,拿了出来。
第一位:左屯卫大将军,褒国公-段瓒之女-段瑗。体态沉静、举止幽闲, 节操高尚、处事变通, 擅长女红, 诗文俱加, 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将门淑女。
第二位:宋州刺史-左金吾卫将军-房先忠之女-房淑,姿容端丽, 仪态万方,进退有度,德容俱佳,尤其写的一手好文章。其祖房仁裕与贞观朝名相-房玄龄同宗,开国老臣之后。
第三位:侍御史张详之孙, 朝议郎-张明之女-张瑾,累世官宦,清廉传家,性情聪慧, 见识广博, 善于文辞。
第四位:太仆少卿-于立政之女-于凝, 关陇集团顶级门阀, 其祖父还是李治的辅臣-太师-燕国公-于志宁。
好家伙,武后不愧是帝后, 这一出手就是“大杀招”,手段了得啊!
关陇世家、清流领袖、将门元勋、秦府老臣。光这出身,就够晃人目光的了,由此可见武后用心之深。
段瓒不用说了,将门虎子,功勋卓著,其子段怀晏随李贤西征,阵亡于松风岭之役。段家父子三代,都是皇室的爱将,天家爪牙,是绝对靠得住的人家。
房先忠之父-房仁裕,是平定陈硕真之乱的功臣,最早投靠武后的朝臣之一,在当年的立后风波中,为武后立下了汗马功劳。
虽然他死了,但房氏一脉仍然以武后马首马首是瞻。且房仁裕的五个兄弟中,有四人供职于北门学士。
侍御史张详,老牌御史,曾是魏征的得力助手,年高德劭,清流领袖,在仕林中很有威望,正好可以冲淡一下李贤的杀气。
这最后一个,那就更厉害了,关陇世家于家的嫡女,祖上就与他们陇西李氏并为八柱国,代代人都有不解得渊源。绝对是四人中分量最重的一位,能为李贤取得关陇集团的支持。
总而言之,李治是挑花眼的,手里的谍谱,也是来回淘换着,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觉得那个都不错。
“媚娘, 你这当母亲的,真是废了心思了。这人选择的, 朕都很满意。”
话间, 扭头看向李贤,笑道:“滋,选谁好呢?朕还一时真拿不准,你觉得哪个好?”
还你都满意,还哪个好?孤看都不怎么样。
是,摸着良心说,武后挑的这四家,对于李贤,对于目前的东宫,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这四位贵女,坏就坏到出身高贵上,她们身后都一股强大政治力量的支持。甭管选了谁,李贤今后都不得不与他们绑在一起,荣辱与共。
四家,有一盏省油灯么?娶了他们家的闺女,注定要招惹无数的因果。带来的那点好处,能抵得了招惹的麻烦么?
“母后,这人选上,还有商量么?”
听了李贤这话,二圣都皱起眉头,这四家的女子,人品、才貌都是没挑的,这都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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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武后也是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明允,本宫知道你与渤海国公主-云曦,共同经历颇多。”
“可今日的太子妃,就是明日的皇后。母仪天下,六宫表率。你觉得,她真的合适么?”
武后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是渤海国是大唐的羁縻州,大祚荣也是大唐的渤海郡王。
可事实上,这都是些名义上的东西。大祚荣雄踞辽东,麾下控弦之士数十万,虽然比不上当年的颉利,但也不会差多少。
李贤曾与渤海军队一同鏖战两载,应该知道大祚荣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一旦,有一天,大祚荣反了,嫁到大唐的云曦该如何自处呢?李贤又改如何向满朝文武交待呢?
真要是这种结果,不仅害了李贤,更是害了那丫头,让二人都陷入进退维谷之地,何苦来哉。
与其招惹麻烦,动摇东宫的储位,莫不如选择一条稳妥的路,从四家中挑选一位娘子为太子正妃。当然,要是觉得不够的话,四位都娶回来也可以,反正东宫的妃位多的是。
“明允,你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你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儿女私情,更是要为国家社稷着想。”
说完这话,武后还递了一杯茶给李贤,让他喝点茶,慢慢考虑。今儿下不了结论也可以,她有耐心等李贤做选择。至于,四家那边,皇帝和李贤都不用管,她亲自召见四府长辈,保准办的飘飘亮亮的。
“陛下,您说呢?”,武后又笑眯眯的问了皇帝一句,希望皇帝帮着她加一加“砝码”。
额,抚了抚胡子,李治淡淡道:“这个,为天下、宗室考虑,那一定没错。”
“可琴瑟和鸣也不容忽视,朕觉得还是让明允说一说,万一六郎说的有理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四大漂亮!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们要没错,那我就是对的。
“只要酒喝好了,什么事都好商量。”,李贤不得不承认,酒桌文化在某些场合,的确能起到“杠杆”的作用,最起码皇帝的态度就是表明了这一点。
在过去,皇帝对李贤的态度,用“严苛”一词来形容毫不为过。可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李治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李贤完全可以说纵容。
李贤清楚,皇帝对他的舐犊之情,不是一份,是双份的,外加了原本属于李弘的一份。而且,经历过丧子之痛后,他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培养好李贤,是他唯一的选择。
也趁着皇帝开了口子,李贤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以王皇后,萧淑妃为例,世家大族的女子,就真的既贤且德么?
如果王皇后、萧淑妃当年是宜家宜国,那皇帝废除她们便是喜新厌旧,武后以“厌胜之术”论罪,绞杀她们也是排除异己。
皇帝、武后能当着儿子的面承认, 他们俩心里确实有鬼,面上的都是糊弄世人的么?显然不会, 就是打死他们, 夫妻二人也得咬定, 王萧获罪于天,死有余辜。
“这个, 算你说有理!可你也得有理由说服我们,为什么要立一位异族公主为太子妃。”
行,你们不承认就好, 不承认,那咱们接下来就好说了。你们要没错,那我就是对的呗。
云曦是异族公主,自小跟着父兄照顾部族子民,抵抗高句丽的侵袭, 既知底层百姓的疾苦, 性子也比那些世家女坚韧。
比起世家贵女们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云曦就显得亲民多了。李贤相信, 宗室百官、天下百姓,更愿意看一个亲民的太子妃, 而不是一尊“生硬”的神像。
“再说句掏心窝的话,父皇、母后当年,也不是在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权臣的打压下,苦苦支撑,荣辱与共么?”
“是, 跟您二位比起来,儿臣的那点经历不算什么。可.......”
可在李贤还是个懵懂少年,在陌生的白山黑水,苦苦挣扎求生的时候, 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云曦。一起上战场, 一起庆祝劫后余生, 那也是生与死, 建立起的信任和感情。
记得那年军粮不够,李勣下令全军统一伙食标准, 每人定份、定量,自上而下莫不如此。很多士卒,都因为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死在军中。
军队随时可能因为缺粮,而全线崩溃。李贤等将也都绷紧了神经,没日没夜的巡视部队,鼓舞士卒们的斗志,每天都累的死去活来的。
可每天回到帐篷,他总是能在自己的案子上,发现一个硬的能硌掉牙的馍。怕伤着李贤自尊心的云曦,每天都会偷偷放下,偷偷离开。
那馍馍很酸,很硬,放在宫中,即便是干杂役的内侍,也绝对不会咬上一口,可在李贤眼中却是世间最好的食物。
要知道,那一个馍馍,可是云曦每日一半的口粮。人在那种情况之下,还能分一半的口粮给他,这是什么情义。
“外面的人都说,太子贤在战场上,如何如何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谁知道,那些馍馍的故事呢!”
云山之战,李贤轻敌冒进,被数倍于虎贲营的敌军精锐包围。鏖战七个昼夜,才扭转了战局,转危为安。
在阵中,云曦替李贤挡了两刀。可这丫头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让李贤战后多多给她弄些好吃的。
人心换人心, 八两换半斤。那时候,李贤就在心中暗暗发誓, 一定对得起云曦。
大非川, 云曦不顾渤海受高句丽旧部侵袭, 硬是从他父亲手中挤出了一部分兵马支援李贤。她图什么?图李氏赏赐的那点绸缎、金银玉石?
“马载常说, 儿臣是疑心甚重的人,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他这话说的没错,儿臣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今日儿臣不是太子,那四家还愿意将他们的掌上明珠,嫁给普通的宗室为妻么?”
“答案是不会,因为宗室亲王的身份太过敏感,他们是不愿意给家族惹上这样的祸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家勋贵这么做无可厚非,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家族走向没落。远的不说,故吴王妃-弘农杨氏;故濮王妃,阎立德之女,都是摆在面前活生生的例子。
笔趣阁
比起这些世家勋贵,大祚荣为人不仅粗鄙,更是不值一晒。可人家还不是将女儿、军队,送给大唐驱使。
是,作为辽东诸部的首领,渤海国主,大祚荣一旦起了什么心思,大唐与渤海之间,难免要战上一场。
可有了这桩婚事,大唐与渤海之间的关系就会日渐密切。多少年后,他们享受皇亲的待遇,羁縻州也能变成普通的州府。
“大祚荣也有儿子,他会因为一个女儿,就放弃渤海一国的利益。”
迎着武后的逼人的目光,李贤坚定道:“儿臣说这些,不是想以情动人,而是在表达,儿臣这个储君,是打出来的。”
“东宫选妃,不需要看对方能给东宫带来多少利益。儿臣敢这么做,就有能力庇护于她,更有戡乱的手段。”
“不管是大祚荣,还是那四家!谁敢竖帜反唐,祸国殃民,儿臣都能灭了他们。”
是的,武后忘了,李贤不仅是她的儿子,当朝太子。更曾是凉州道行军大总管,击败了四十万吐蕃大军的统帅。
他的少年时光,是在人血中泡大的,他的经验是用鲜血浇灌出来,他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挤掉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在东宫插上一颗钉子呢!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大唐的太子!这男人该讲情义时候讲情义,该逞血勇的时候,就要有男子汉的气概。”
“媚娘,咱们年轻的时候也被诟病过,其中的辛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应该理解支持明允才是。”
“行了,这事朕看不必再议了,照明允说的办。”,话毕,李治将外面时候的高福叫了进来。
吩咐他即刻传召:宗正卿-李景桓、太子宾客-马载、金紫光禄大夫-鸿胪卿赵承恩、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左丞-元柬,为聘婚使者。北上辽东,到渤海郡王府传旨,迎请太子妃至长安完婚。
皇帝金口玉言定下的事,武后还能说什么呢?
可她还是用狐疑的目光,瞧了瞧爷俩,心中暗暗道:“这对父子商量好了吧,攻守同盟?”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们要没错,那我就是对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诛心之术!
过去,碍于李唐皇室的胡人血统,五姓七望与一些坚守汉道的臣工,宁可将家中的贵女嫁与低阶的官员,亦不愿意与皇室结亲。
听说,太宗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想迎娶五姓女,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偏偏选择粗俗的程知节,可是把太宗撅的够呛。
但如今不同了,经过了太宗和皇帝,父子两代的经营,皇权不断的加强,李唐皇室在民间、仕林的威望,也得到了不少提升。
从河东裴家上赶着将嫡女嫁给李弘就能看出来,他们也想沾沾皇室的光,通过与皇室联姻的手段,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所以,到了李贤,诸府都是满怀希望,将自家最出挑贵女的谍谱拿了出来。这毕竟是太子妃,是将来的国母,不下重本不行啊!
可结果一出,满朝文武尽皆哗然,大跌眼镜, 皇室竟然选择渤海郡王-大祚荣的女儿-云曦公主。
大祚荣是什么人啊!那就是一个蛮子,这种人也配与皇室联姻?
还有, 那个公主, 除了舞刀弄枪, 还能干什么?指着她将来母仪天下,是不是有些太轻率?
不少清流、儒家官员纷纷上书, 请皇帝收回成命,为太子挑选一位,知书达理, 兰心蕙质的太子妃。
可皇帝给他批复就一句话:谁不服,自己去东宫找太子。
对太子说教,以臣工的身份,插手储君的婚事?疯了是怎么地!秀才遇见兵, 有理还说不清呢!跟丘八掰扯《礼》,能说的清么。
他可不是仁义、宽厚的孝敬皇帝,想想贺兰敏之死的有多惨吧, 大伙可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李景桓、马载四臣带着丰厚的聘礼, 出长安一路北上。......
东宫,显德殿。
太子詹事-大理寺少卿-狄仁杰,端来了一批工部呈奏的本章。这些本章全是正在进行的皇家工程,行宫、诸王公主府邸、皇家园林的修饰等等。
无独有偶,全都是追加工程款的, 没有钱, 这些皇室工程统统都要停下来。而这些工程,实际上却是万万不能停的, 关乎着整个皇室的脸面。
是, 要钱嘛,给就是了。可户部的钱是有数的, 每一项支出早就有着落。而且今年,李贤还命户部立了一项灾荒备用金,专款专用, 这就使国库更加紧张了。
“太子殿下,工部赶在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时候,提出追加款项,也是掺杂了个人意气的。”
工部尚书-杨昉与太仆少卿-于立政是莫逆之交,关陇于氏与弘农杨氏也是世代通婚的姻亲之家。
在他们看来, 凭着关陇的这块牌子, 争夺太子妃之位,是占有很大优势的。为了增加胜算,于、杨两家还联手打压其他几家,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人没少得罪,钱也没少花,可最后却让名单之外的云曦公主给截了胡。心里能不憋着一股火儿么,所以搞点小动作,也是人情范围内的。
“前人田土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竹篮打水一场空,要是臣,臣心里也一定不舒服。”
说完这话,狄仁杰还忍不住笑了笑。哎呀,过去呢,没人看好雍王,都觉得皇帝看不上,即便孝敬皇帝薨了,也没他什么事。
可现在,为了抢东宫正妃之位,就差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了。这人啊,就是不能短视,一步跟不上,步步都跟不上。
同时,狄仁杰也挺佩服李贤的,那四家的“嫁妆”可是让人眼红。太子想都不想,依然选择与他共患难,同甘苦异族公主-云曦, 不得不说其重情义。
太子贤,是个活在过去的人,这样的人念旧, 长情,对于国家来说, 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与公主能结成连理,臣等由衷高兴。可今年是殿下入主东宫的第一年,如果因为银钱短缺,停了工程,难免落下薄待亲族的恶名。”
狄仁杰还是了解李贤的,在并州的时候,李贤就停了晋阳宫的修缮工程,将节省下来的款项,换成粮秣、药材,分发给穷苦的百姓。
工部这次要追加的款项,可不一是一个晋阳宫能比得了的,李贤十有八九会把工程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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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说太子看不出来这是挑拨离间之计,而是殿下勤俭惯了,难免舍不得。
可狄仁杰必须提醒他,如今他是东宫太子,将来的天下之主。切不可能因为钱,落人口实,寒了宗室们的心。
“怀英,你看你想哪儿去了,孤就是再拎不清,也不会在这种事落人口实。”
本章单子上的宫室都是帝后,诸妃的起居之所,诸王公主的府邸,也一直都是皇室的正常开销。大唐以孝治天下,李贤在糊涂,也不会在“孝”字一道上糊涂。
是,杨昉那老狐狸,现在就等着孤召见他,让他这位工部尚书,好好为太子排忧解难。既为难了李贤,他们也把面子挣回去了。
可他呀,属驴的,偏偏不买这个帐!
钱呢,没有,就是把东宫拆了,也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来。可不代表李贤没办法,既然这些世家大族,底气这么足,那李贤为什么不坑他们一把呢!
原来,今年西海道的“精盐”在西域、吐蕃都卖的不错,所得款项也如数上交了内府。剩下了三万八千石,目前正在从肃州向长安转运。
今年是李贤入主东宫的第一年,本来想着运回长安,发给宗室、勋贵及长安百姓,作为新年的彩头,也算他这个太子的一点心意。
如今杨昉玩了这么一手,他就不得不搁浅这个计划。将这些“精盐”当作漱口的青盐来卖,狠狠地从这些桀骜的世家身上敲一笔。
“怀英,盐铁官营,这些盐运回来后,交给户部,价格按照青盐的价格,分于诸道府去卖。”
“再加上户部的余银,应该能添上这个窟窿。还有......。”
还有让放出风儿去,说这批盐原本是打算,送给诸王宗室、百官百姓的年礼。但工部尚书-杨昉,却出了难题,让手头拮据的太子,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惠民之举。
另外,户部将盐款收回后,命御史台挑一些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御史,去负责监工、验收。他敢对东宫使性子,那就要被穿小鞋,让他知道知道是什么滋味。
“杀人诛心,杨昉这个工部尚书,爬是要成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喽。”
呵呵......,“没办法,这就是在孤面前抖机灵、动心眼的下场。”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诛心之术!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奇葩朵朵开!
相比于家,其他三家就显得大气的多,不仅向二圣递了恭贺的奏本,更是给东宫送去了厚厚地重礼,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谁都有关陇老世家的底蕴。
当然,他们也应该为自己的识相感到庆幸,工部尚书-杨昉最近可是被朝中同僚、长安百姓骂的够呛。毕竟官家售卖的那些“精盐”,原本可是太子要送他们的。
杨昉那家伙,好没道理,非得替于家出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于家娘子当了太子妃、当了皇后,你们弘农杨氏就能从中得利,得到庇护了?
扯淡!姻亲又怎么样,不知道隔层肚皮隔层肉么?
你自己犯傻不要紧,可别拿大伙的利益开玩笑。那款项既然是明年的,为什么非要在今年抠出来,这不是故意拉着大伙垫背么!
所以,近一段时间,工部的差事很不好办,无论到那多少都会遇到给他们使绊子的人。可没办法,谁让杨昉伤到了大伙的既得利益呢!
相比工部的事事不如意,东宫确实一片祥和、喜庆之色。钦天监已经把大婚的日子上报了,礼部、宗正寺、殿中省的官员,也开始着重准备大婚事宜。
操办喜事的官员与各部办差的官员, 给东宫添了更多的人气、喜气。忙不过来的李贤,只能请来琅琊王-李冲, 永宁郡主-李洛水代替他处理大婚的细则。
好不容易腾出个空来, 喝口茶, 休息一下。内直郎-许昂、太子仆-马遵,两个太子近臣, 却因为饭食的问题,斗起嘴来,逗得李贤直揉肚子。
“吃你点怎么了?老许, 我是看在同僚一场,才帮你吃点、喝点的。”
“你可别忘了,你分的那些,都是不义之财。这不义之财,就得花在有益之处上。”
李贤正位东宫, 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长了行市, 许昂的前途自然也不可限量。马遵与许昂又都是刘伶子弟, 是一对整日斗嘴又拆不散的忘年酒友,一起喝酒是常事。
这不,致仕的许敬宗,担心这个长子报复,在太子面前进谗,所以象征性的分了两个庄子给许昂。马遵也了“打土豪”的想法,整日在许昂府里打秋风。
“不怕你吃喝, 可你总得有人样吧!我府中的茅房都快让你冲塌了?”
“你就是出苦力的命, 没那好肠胃, 享受不了那么多好东西。”
许昂爱财没错,他也认可马遵说的, 那都是些不义之财, 花也就花了。可马遵明显就是不要命, 他也不怕跑肚子把自己跑死!
“扯淡, 老子的肠胃是铁打的,你要是不服, 咱们再去喝上几坛子。”
“哎, 正好,殿下今日也无事了,咱们一道去,好好让这小子出一回血。”
文武百官,天下百姓, 谁不知道许相是个大贪官,阿谀奉承,百般玩弄权术,不就是为了敛财么?
比如说把及笄之年的女儿,嫁给同辈,且老态龙钟的钱九陇做填房,就是贪图那份厚厚的彩礼。小女儿嫁给岭南冯盎家的儿子,还因为多纳金宝,被御史弹劾,受贬为郑州刺史。
为许昱谋娶尉迟宝琳的孙女为妻时,以嫁妆的名义收了尉迟府诸多的财物。等到为尉迟敬德的传时,完全为他隐去各种过失罪过。甚至连太宗做《威风赋》用来赐给长孙无忌,敬宗做传时却改写是赐给尉迟敬德。
白州人庞孝泰,是少数民族部落首领中的平庸之辈,率兵跟随出征高丽,高丽知道他懦弱,袭败了庞孝泰。
许敬宗又收纳了他的珍贵物品,做传时说他屡次打败贼众,斩杀俘获敌贼数万人,汉将中骁勇强健的只有苏定方与庞孝泰了,曹继叔、高伯英都在他们之下。
为了钱财,欺上瞒下,隐匿丑恶到了这个程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让士大夫蒙羞,令读书人的颜面扫地。
对许敬宗的奸佞之行,但凡有点文人操守的,没人瞧的起他,背后攻讦也是常事, 连许敬宗自己都习以为常了。
“许昂, 孤记得,就是因为高阳郡公的爵位,及丰厚的家财, 你当年才会被算计的吧!”
许昂已经年过四旬了,两鬓以生华发,就是因为爵位、钱财,却让他背负了二十年的屈辱。在这个忠孝为立身之本的时代,如果他不是遇到了李贤,那个县令还能当多久都是未知之数。
要是丢了官身,那他这辈子,就注定要被天下人耻笑,被同僚排挤,被他的弟弟-许昱踩在脚下。
“回殿下,臣自认为是个势利之徒,可许氏满门却是真小人,臣对他们有怨,但无恨。”
“善恶终有报,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家,早晚是要得到报应的。”
行,有许昂这话,李贤就放心了。随即拿起桌子上的本章,递给许昂,让他们二人传阅一下。
这份本章是马载在临行前,专门递到东宫的。里面恰巧涉及了许昱,收受贿赂,利用在刑部的职司之便,刑讯张、郝几家,企图坐实孝敬皇帝的谋反之罪。
元凶首恶那边,牵扯甚深,皇帝会亲自捋下去,是明着杀,还是暗着用手段弄死,便非臣子所敢问,非臣子所敢听的。
可许昱就是被钱财迷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属于帮凶小恶,还轮不到天子亲自发落,所以这事也就发到了东宫。
皇帝的意思,李贤明白,许敬宗是奸臣不假,可君臣际遇几十年。如果因为他一子因受贿,被人当枪使了,就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满门抄斩。
不了解真相的朝臣、百姓,都会以为皇帝是凉薄,寒了那些跟了他几十年臣工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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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便想到了李贤收揽的许昂。报私仇嘛,最合适不过了。即便有人想指责,那矛头对准的也是许昂,跟皇帝可没有半分关系。
“陛下有陛下的想法,可孤也不愿意稀里糊涂过。孤与五哥共天共地,兄弟情厚,孤不能让他妄死。”
“许昂,孤呢,不以势逼人,这差事你要不愿意去,孤交给马遵。”
挑拨臣子之间骨肉相残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如果许昂不愿意报受辱之仇,李贤也不能逼着人家。
可出乎意料的是,许昂竟然起身拱手接下了这个差事,还保证办的漂漂亮亮。如果,许昱牵扯不多,他一定让皇帝和许敬宗之间的君臣情谊,可以延续下去。
“好,让马遵给你打下手,你们去大理寺找怀英,他会为你们提供方便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奇葩朵朵开!
第二百一十九章 讨孽债!
高阳郡公府,在宗室勋贵云集的长安,并不是什么显爵。但有许敬宗的这位,曾经位高权重,权倾朝野的宰相,也就不必顾忌规制的问题了。
许敬宗生活奢豪,曾在府中的西侧,造飞楼七十间,让妓子在上面骑马而走,以为戏乐。虽然致仕了,但也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比之在职时更甚。
这种奢华之家,却容不下一张七尺之榻,供许昂安身立命。二十年了,许昂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堂堂正正的回到这里。
“许昂?”,瞧,门房都没看得起许昂,竟然敢直呼其名。
不过这也不稀奇,宰相门前七品官,平时到府的达官显贵太多了,许昂这个“孽子”自然也不能入他们眼界。
啪,马遵上去就赏了那门房一耳光,抽的那叫一个响亮。打得门房一愣一愣的,看马遵的眼神都有些变态了。
别说两个绯袍官员了, 就是宗室子弟、紫袍大员,也不敢在高阳郡公府前如此撒野啊!
“爷今儿教你个乖, 看清楚了, 站在你面前的到底是谁?”
“大理寺郎中-东宫内直郎-嘉南伯, 你以为是小门小户的奴才呢?”
许昂抬手拦住马遵,淡淡道:“进内通告许相, 许某奉少卿之命,传唤刑部郎中-许昱。”
话间,还让书吏将大理寺的文书, 交给门房,拿给许敬宗看看。他们这次来,可不是来串门的,许家作为守法勋贵, 应该知道怎么做。
稍时,高阳郡公府正堂,八十多岁的许敬宗, 依然神采奕奕,端在在矮榻上,仔细打量着多年的不见的儿子,及马载家招人厌烦的兔崽子。
上门拿人没问题,有大理寺的公文在, 他们的行为当然是合法的。可这黑灯瞎火的,又带了这么多大理寺的差役,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他许敬宗, 即便是致仕了, 也依然是开国功臣, 秦王府十八学士,三朝的元老。即便是他们的主子-东宫现在的太子,也得笑脸相迎吧。
“大朗,你这么晚来, 是来给为父请安的么?”
是, 许敬宗承认,他就是个假道学、真小人。可在儿子面前,也必须保持老子的尊严, 即便这个儿子是被他赶出家门的。
“老相爷,下官等是封了狄少卿的手令,特地来羁押贵府二公子的。您老。”
马遵这话还没说, 许敬宗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被扫了面色的马遵, 只能怏怏的退到一旁。
“高阳郡公,你是开国功臣,大唐元宿,做了这么多年的宰相,你应该清楚,敢开具这种文书,就说明掌握了十足证据。”
“刑部郎中-许昱,贪渎受贿,利用职务之便,诬陷朝廷重臣,今有张、郝二相及全族署名的弹劾,他的事-发了。”
许昂连父亲都没喊一声,态度也是生冷的很,这可把许敬宗气个够呛,拄着拐棍就要扇耳光。
可这手还没落下,许昂便迎着许敬宗的目光,冷冷警告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许昂虽然在大理寺当差,可却是太子的家臣。”
“打了太子的家臣,就是打了太子的脸。怎么,许相你藐视皇权,目无东宫么?”
呵,许敬宗被儿子气乐了,这小子,多年不见,别的本事没长, 嘴皮子倒是比从前更溜了。
可要是不交, 又能怎么样呢?依着他的老资格,太子也不好煎迫太甚吧,他就不怕落个薄待功臣的恶名么?
“不交,怕是不妥吧!不瞒您说, 除了院子里的那些大理寺差役, 府外还有三百左金吾卫。”
“如果下官们抓不住人,不仅交不了令,跟这些弟兄也是没法交待的。”
马遵的话,并没有让宦海沉浮的许敬宗脸上产生一丝波澜,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许昂。
“他说的对,只要许昱没死,他就得跟我们走。而且,看在亡母的情分上,下官明着告诉你。”
“许昱死定了,张、郝二相咬死了他,证据确凿。就算你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加起来,也救不了他。”
别看许敬宗为人怎么样,他在朝为官一生,门生故里遍布天下,左肃政台御史大夫-杨再思等京中重臣,都是他的门生。
即便是致仕了,许敬宗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所以,也从不诸相放在眼中,依然为所欲为。
“你,你要公报私仇,以泄私愤?”
“没错,你说的没错。早在你用一条破席子,就发送我母亲时,我就已经这么想了。”
啪,再也忍不住怒气的许敬宗,还是抽下了这嘴巴。
许昂呢,则是连眼睛都没眨,面不改色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噗嗤一笑:“哎呀,堂堂的高阳郡公,秦王府十八学士,竟然也要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堕落了啊!”
“你放心,吴姨娘当年是怎么待我的,回到大理寺我一定会回报给许昱的。”
话间,许昂摆了摆手,早就不耐烦的马遵,做势就要往里闯。可脚刚起来,却被许敬宗喝止住在了半空。
“孽子,孽子!谁给你胆子动手抓人。查抄三品以上文武的官邸,是要天子御批,你们有么!”
呵呵,“天子御批真没有,不过我有监国的手谕,效力等同。”,大手一挥,趾高气昂的马遵便带着差役,直奔后院而去。
顶着青筋暴起的许敬宗,许昂的笑意更浓了,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
许昂很不可客气的告诉许敬宗,有其父必有其子,许昱品性不端,都是他这个父亲的过失,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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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其余三子,许昪、许杲、工部郎中许景,也在许昂的报复名单上。希望他们的屁股干净,没什么贪赃枉法,欺压良民的之事,否则许昂会把他们一一绳之於法。
“你,你,你这个逆子?”
“落井下石,赶尽杀绝,不是许相您教我的么?”
许昂让他老人家别着急,为了枉死的母亲,许昂一定让嫁入许家那些下贱坯子生的孽种,一个个的死在大理寺的牢狱中。
然后,然后不仅要看许敬宗的笑话,更是要接下整个高阳郡公府;什么爵位、产业都是他的,让那些贱人什么都得不到?
噗,一番说辞下来,饶是面冷心黑的许敬宗,也是受不了,一口老血的就喷了出来。如果没有管家的搀扶,非得摔个好歹不可?
可即便是这样,许敬宗还嚷着,要递牌子进宫,他要到御前,去告许昂,草菅人命,不孝不悌之罪!
第二百二十章 大理寺
许敬宗被亲儿子气到吐血,又是长安城中一件“趣闻”,京中不少官员都津津乐道,老家伙在相位时,没少打压他们,如今他家弄了起来,还不得乐得越乱越好。
那怕是奉行儒道,孝、礼传家的清流言官们,对此也讳莫如深。因为大伙心里都清楚,世家勋贵们家中为了争夺爵位、家产的继承权,都会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许昂背负了二十年,半生蹉跎,如果不是碰到了太子殿下,他这一辈子都可能活在骂名之中。人言可畏,人心难测,冤死鬼太多了,不是谁都有许昂这样的气数。
当然,孝道不足肯定是不对的,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还是许敬宗平时为人处世太过。他的那些党羽,又被李贤、刘仁轨等人压制,根本就帮不上忙。
二圣也临幸翠微宫休养,整个长安,真正说了算的,就是李贤这位权知军国事的监国太子。许敬宗, 这位三朝元老,也是哭告无门。
大理寺, 正院, 大理寺卿-李景谌, 在少卿-狄仁杰,郎中袁恕己、许昂簇拥下, 走到院子中,打量着马遵带来的一百名身材魁梧的士兵。
“恩,不错, 很不错。老夫如今也借借大侄子的光。”
“哎,你们家太子爷,是不是心疼坏了。”
对于李景谌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狄仁杰、许昂等东宫官员,心中不由泛起丝丝无奈。
狄仁杰的少卿, 许昂的郎中, 就是用这一百名老兵打通的关节, 在李景谌这过关的, 否则不可能顶替,他力荐的袁恕己。
没办法,人家是皇帝堂兄,是太子的伯父, 占东宫的便宜, 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天下还是他们李氏一家一姓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李景谌狮子大张口,他的老冤家-刑部尚书杨德裔, 将各州府送上来的老吏都划拉过去了, 弄的李景谌很是被动。
正好太子要把他的人安插到大理寺,正愁无人可用的便盯上正在整训的东宫六率, 他们的前身是虎贲营和并州军, 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里面的斥候,无疑都是追踪、抓捕的高手, 用来充实力量薄弱的大理寺, 帮助他调教新人,再合适不过了。
“公爷,您这话算说着了。他们都是我并州军斥候部队中老兵,是我家殿下的心头肉, 把他们交给大理寺,那就等同在割他的肉哩。”
“也就是您这位伯父, 宗室长者,换成别人根本不可能!薛、苏两位大将军,眼馋这些斥候,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平阳公-薛仁贵,邢国公-苏庆节,要么是太子的同袍战友,一起血染征袍,要是师出同门,将归一家。他们都没要出来的人,李景谌要出来了,这面子是大大的。
当然,李景谌也明白,马遵是在替太子邀功,讨人情。这人啊,就是得机灵,才能替主上分忧,新东宫的这些官员,果然个个都是人精。
要李景谌说,当年册立储君的时候,就应该直接选择李贤,有心计、有手腕,会调教人的太子。什么长不长子的,皇帝自己是长子么?是自己的儿子就行呗。
孝敬皇帝也不会染上痨病,病上加累,活活累死。白瞎那么个仁义、纯孝的孩子。
“马遵啊,你小子可比你爹强多了。跟着太子好好干,早晚也能换身紫袍。”
拍了拍马遵的肩膀, 李景谌开始听马遵介绍这些将士。别看他们长的参差不齐,有的甚至还独眼、断指,甚至还有四十多的小老头。
但皆是少年兵出身, 半生都侵淫在斥候一技上,一准是没跑。追踪、抓捕、刑讯都可以说是行家里手, 凡是让他们盯上的目标。
“刘麻子,外号刘弯刀,您别看他腰里那把小刀不起眼,但到他手中的敌军,连什么时候不尿床了,也得交待清楚。”
“张瞎子,眼睛小的都眯成一条缝了。可他的鼻子却能獒犬一般,灵敏的很,最是擅长追踪。”
“还有他,郭刑,骁骑营的百夫长。别看他一把年纪了,还个百夫长,但这些年却为我并州军培养了三千骑军。”
马遵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这些人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深受军中将校的倚重,在士兵中拥有很高的威望。
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人身手是没的说,可随着年龄增长,气力也会渐渐消失,最后与那些老府兵一样,只能回乡务农。
人人都羡慕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士农工商兵,连百姓自己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谁会在意这些臭丘八呢?
李贤是个带兵的将领,与将士们情意深重,他不愿意把将士们所有的精力,都耗尽在军营中。
上次为英杰开证明文书的事,他一直都放在心上。所以,安置好他们,让这些老兵,老有所倚的便成了他的政务清单上重要的一项。
正好,李景谌的大理寺缺人,也张了嘴,所以李贤便命秦晙在营中遴选了一批年纪大、经验丰富的老兵。并叮嘱马遵,一定要好好与他的伯父说说,善待这些为国立功的将士们。
这也算是个尝试,士农工商兵的等级制度以久,想要把人们脑中这跟弦掰过来,是需要引导的。这些老兵就是种子,等到开花结果了,李贤手里也有打人的家伙,为老兵开辟一条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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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你小子别说了!老夫知道,这些人都是你家殿下的心头肉。”
“转告太子爷,老夫一定善待他们。......”
狄仁杰、许昂、马遵,这三位东宫近臣,都是在大理寺打短工的麦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调到其他衙门,犯不着太较真。
他们愿意去啃许敬宗那老狐狸,那就是去好了。李景谌可不费那精神头儿去,得到好处就行了。至于他们想怎么干,捅出多大的篓子,自有太子兜着,他是一定压力都没有。
“寺卿真是老狐狸啊,收了咱们东宫这么大一笔好处,拍拍屁股就走了。”
“马老弟,难道你想让他留下来碍眼么?”
额,许昂这话,马遵还真不好答了。还真是,有他看着,干什么都不自在。还不如让这老家伙跟刑部尚书杨德裔扯皮去呢!
“行了,咱们去看看许二公子吧,看看他有什么好说的。”,话毕,狄仁杰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跟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圣旨到!
这些天,特进许敬宗病的够呛,李贤派去了好几位太医,又赏赐了大量的药材、补品,赢得了臣工们一致的赞扬,毕竟谁也不愿意伺候一位刻薄的储君。
但许昱这桩小小的刑讯案,动静弄得确实不小,着时把目光都吸引到了大理寺。不少好打听的人,都向大理寺的人打听消息,可大理寺的官员却讳莫如深。
照此发展下去,卧病在床的许相,就不是哀嚎了,没准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依着许敬宗桀骜不驯,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吐血就怪了。
与许敬宗悲惨的日子相比,在渤海都督府的大祚荣,却是乐开了花。
当初,他在高句丽和大唐之间选择大唐,就是想找颗大树好乘凉。有了大唐做靠山,他可以成为辽东诸部之首,效法突利,设立汗帐。
可没有料到,自家的宝贝闺女,竟然能与一位唐国亲王擦出火花。而这位唐国亲王,气运更是不得了, 摇身一变成了大唐太子。
哎,高句丽旧族反扑的时候, 那丫头硬是顶着全族的压力, 抠了一支人马千里驰援。直到今日, 他才佩服自己闺女的远见来。
看看,看看大唐皇帝下的聘礼, 黄金白银、珠宝玉器就不说了。布匹十万匹,盐五万石,铁质炊具十万套。好家伙, 这得值多少牛羊。
就凭借这三样东西,大祚荣敢保证,那些对他口服、心不服的家伙,一定服服帖帖的。
“我说渤海郡王,你就别傻笑了。赶紧把正主请出来吧, 四位赐婚使, 可是眼巴巴的等着呢!”
安东大都护府大都护-高侃, 不得不提醒大祚荣高兴的差不多就行了, 他那没出息的样子,被赐婚使们尽收眼底。
这家伙也绝对是大唐建国以来最没出息的“国丈”了, 没看李景桓他们四个脸都黑了么?
哦,对对对,高兴糊涂了的大祚荣一边拍着脑门,一边吩咐人,赶紧去请公主。她才是今儿的正主, 没她在成什么样子了。
云曦进来之后,看到了熟悉的马载,及其他三人之后,心里也是一阵狐疑, 他们不在长安, 怎么跑到辽东来了。
还是相熟的马载出言提醒了云曦, 懵懵懂懂的云曦, 才稀里糊涂的跪下了来。
李景桓微微一笑,随拿起圣旨展开, 高声诵读:惟渤海郡王嫡女-云曦,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
作合春宫,实协三善,曰嫔守器,式昌万叶。备兹令典,抑惟国章。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妃。往叙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太子妃?大唐的太子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么?”
云曦离开大唐的时候,太子还是李弘,太子妃裴氏也与云曦相熟,据她所知李弘夫妇二人感情极好,怎么又要立妃呢?
而且,她心中的英雄根本不是那个病恹恹的太子,凭什么给他当太子妃。
了解云曦的脾气的马载,赶紧上前,拱手言道:“公主,先太子弘已经薨了,大唐现在的太子,是雍王贤。”
哦,憨憨应了一声,含羞的抿了抿嘴,从李景桓的手中接过了圣旨,连领旨谢恩都给忘了。
不过,没人责怪她失礼,毕竟人家的身份不一样了,今日的太子妃,明日的皇后,他们这些人,都是人家的臣子。
“宗正卿-臣李景桓/太子宾客马载, 参见太子妃殿下。”
“臣金紫光禄大夫行鸿胪卿赵承恩/银青光禄大夫尚书左丞元柬,参见太子妃殿下。”
这几年在中原,云曦整日跟着李贤, 对于中原礼仪,还是很是熟悉。看着四位紫袍大员跪在自己的面前, 很不是适应新身份的她,磕磕巴巴的说了句:免礼。
随后便是,随行的女官,带着一众宫女入内拜见,恭请太子妃移步,沐浴更衣。从现在开始,她就不在是粟末靺鞨族的公主了,而是大唐的东宫正妃。作为帝国未来的国母,她必须换上属于自己的袍服。
看着女儿被一众宫人簇拥而去,大祚荣乐的嘴都合不上了。安东大都护-高侃,上前笑道:“郡王,你这福气可是顶了天,太子正妃可就是将来的大唐皇后。”
“你这未来的国丈,怎么着也得请本帅这个邻居,及四位月老,好好喝一顿?”
一顿?“一顿怎么够,本王要按照部族最高礼仪,招待诸位,以答谢诸位赐婚使,不远千里的劳苦。”
就在大祚荣与高侃、马载等大唐使节,把酒言欢,一醉方休之时。云曦正在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摸着太子妃袍服。
女人嘛,都是喜欢华贵的服饰,云曦自然也不例外。在大唐时,她就特别羡慕武后,那身凤袍真是漂亮极了。
而摆在她面前的这身太子妃袍服,是所有衣服中,最接近凤袍的一件。或者说,在不久的将来,她真的可以圆梦,穿上那件喜欢已久的凤袍。
见云曦很喜欢这衣服,负责伺候的尚宫-张氏笑眯眯的告诉她。为了让云曦得到太子妃的名位,李贤甚至拒绝了皇后推荐的四位勋贵嫡女。
就凭着这份情义,云曦在东宫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将来也定然再进一步,母仪天下,成为这个伟大帝国的国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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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难得有情郎。在帝王家最难碰到的,就是李贤这样有情义,又长情的人。云曦无疑是幸运的一个,否则这个独一无二怎么让她摊上呢!
“太子妃殿下,奴婢在宫中伺候几十年了。说句掉脑袋的话,谁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真能把事拧过来。”
没错,大唐的皇后,不管是太穆皇后、文德皇后,或者王皇后,武皇后,无一不是世家勋贵之女。
可到了如今这位殿下,祖宗之法就变的不足守了,偏偏娶了一位异族的公主为正妃。等他将来登基了,这位公主也将成为大唐历史上,第一位异族皇后。
“你没有想到,是因为你们从来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我早就想到了,我一定会成为他的妻子。”,话间,云曦还摸了摸腰间的百鸟朝凤佩,幸福之色油然而生。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宫廷秘闻!
东宫,显德殿外,身着小号女官袍服刘芸,背着手“小大人”模样似的教训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童。而被她教训的这小家伙,正是裴南烨之子-裴封。
别看这家伙年纪不大,可却是调皮捣蛋的角色,自打入宫起,就没有消停过。往李显的砚台里尿尿,涂鸦李旦的作业,拿他们的伴读当马骑等等。
反正,熊孩子干的荒唐事,他是一件没少干。但不管是他的先生,还是李显、李旦等人,看在太子的面上,也从不与他计较。
所以,李贤便让懂事的小刘芸去教育他,小孩之间好说话,提点一下就算了,这孩子本性不坏,说说就算了。
而这一幕,正被来办事的宗正寺-少卿-琅琊王李冲的眼中。这一幕,可是把李冲逗坏了,如此人情味的场面,在这偌大的皇宫中, 也就只有东宫了。
“奴婢见过郡王!”,在给李冲行礼的同时, 刘芸还瞪了裴封一眼。自知斗的过刘芸, 都不过她家老虎的裴封, 只能乖乖地行礼。
见状的李冲虚抚一下,随口笑道:“东宫的小姑姑, 果然有女官的风范。”
揉了揉裴封的小脑袋,李冲继续道:“太子殿下在么?”
小刘芸脆生生的回了一句:“回郡王,殿下与狄公偏殿对弈, 您可以去那寻他。”
好,“你继续吧,本王不耽误你教规矩了。”,坏坏的笑了笑, 李冲便转身向东走去。
早以过了而立之年李冲本应该持重安稳,可他呢,风风火火的性子就是改不了。这也就是李贤,不跟他计较,要是皇帝那,非得挨板子不可。
而李冲显然并不以为意,反而是屏退了左右, 端着矮蹲坐在李贤的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狄仁杰放下手中的棋子,淡淡道:“琅琊王,是不是不方便, 要不臣先出去。”
可他这还没起身,李贤便抬手拦住了他, 告诉李冲, 狄仁杰是他东宫第一谋臣, 是他绝对的心腹, 东宫事, 不必瞒他。
当然, 这并不是李贤卖好,身为东宫的太子, 国家的储君,他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
如果不是把狄仁杰引为心腹, 便不会把他从一个小小法曹,提拔到位高权重的太子詹事, 提领东宫最重要的詹事府。
额,李冲对狄仁杰拱了手, 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随后低声试问:“太子爷,你最近听说什么谣言没有?”
谣言?什么谣言?宫里的谣言比蛇虫鼠蚁都多,内宦、宫女、侍卫,每天都有说不完的八卦。
大到那个嫔妃用了什么手段得宠,那个皇子不招皇帝待见,小到太监、宫女、侍卫们之间那点事。
要是挨个去打听、细问,李贤这个太子非得耳朵起茧子不可。
“关于你的!”
“我什么?孤还有什么痛脚被他们抓住不成?”
“最近宫里可是在传,你的身世问题,说你的生母其实并不是皇后娘娘。”
噗,这回喷的倒是狄仁杰了,韩国夫人死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如此的无聊,又把这种老生常谈的事,拿出来兴风作浪。
而且,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李贤是皇后的次子,武后在儿子的情况下,为什么要抢人家的儿子呢?
“我说堂兄,你能不能有点新鲜的。韩国夫人能有孤这样的儿子么,扯淡。”
“前儿迎亲使团发来文书,他们已经过了幽州了,你要是没事闲的,就是内侍省盯着点。”
亲妈和大姨妈,李贤还是能分清楚的,他才不会因武顺与自己的亲娘产生隔阂,更不会每日忧惕,写那首《黄台瓜辞》。
可打脸的很, 李冲从袖子里掏出一首长安城中流传的诗,传此诗的作者正是李贤,而这首诗正是:《黄台瓜辞》。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 再摘令瓜稀, 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李贤看了是目瞪口呆,心中不由的感叹:好嘛,老子这双隐形的翅膀真是了不得,都扇成这样了,这首诗还是被扇出来了?
“不是,凭什么说这首诗是孤做的,有什么证据么?”
李贤敷衍的态度,惹得李冲很是不满,这说明他还是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苦口婆心道:“我的太子爷,很多事,尤其是涉及皇室之事,本就不在于证据,而是有没有人愿意信。”
“而且,这次说并不是说韩国夫人。而是说你乃郑妃之子,与早薨的原王-孝,是同母兄弟。”
啥玩意?“这怎么跟郑妃、原王扯上关系了!”,李贤倒是被他搞糊涂了。
皇帝比不得太宗子嗣多,长子燕王李忠,宫人刘氏所生;次子原悼王李孝,郑妃所生。
三子泽王李上金,宫人杨氏所生;四子许王李素节,萧淑妃所生。至于弘、贤、显、旦,都是出自武后,这是世人皆知的。
原王李孝,薨于麟德元年,比李贤整整大五岁。其母的妃位,也是在李孝薨后,才得到追赠的。
“殿下,可知郑妃,何时所薨?”,李冲的脸色,异常严肃。
“何时啊?”
“永徽六年十二月十七日,臣特意在宗正寺查了旧档。”
听到这个日期,李贤再次的被震惊了。没错,李贤正是永徽六年十二月十七日,出生于父母祭拜太宗昭陵途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可还记得安定思公主。她的生辰是永徽五年正月十五日。”
李冲的意思很简单,李贤与安定思公主,仅仅差了十一个半月。一个女人生产之后,总是要休养一段时间,皇后怎么可能在年头,年尾连续两次生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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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外面的谣言说很有可能是真的,为了争夺皇后之位,武后不仅牺牲了安定思公主,将王皇后、萧淑妃拉下马来,更是佯装有孕,争取皇帝的同情、怜爱。
而为了谎言不被撞破,巩固自己的地位,仅仅被册立一个月的武后,挺着“大肚子”带着为了郑妃等与皇帝同行。明着是祭拜太宗皇帝,暗则是行杀母夺子之实。
否则,即将临盆的武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冒险呢?
“琅琊王,你说的这些都是传闻,不能作数的,你有证据么?”,狄仁杰皱着眉头,盯着李冲。
“有,您看看这个。”,话间,李冲还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李贤。
第二百二十三章 身世之谜!
从前,武顺为了争夺皇后之位,在宫中肆意传播她才是李贤的生母,其意不言而喻,是为了与武后争夺国母之位。
此事,李贤与武后说过了,母子均认为,这种无稽之谈,根本没必要制止,没有任何证据的谣言,一定止于智者。
可李冲拿出的这份信,真是被有心人投到宗正寺,点明是给太子的。这让李冲很是疑惑,既然是给太子的,送到东宫就好了,为什么要在宗正寺转这一手呢?
要不是李冲留了个心眼,拆开看了看,这信到了其他宗老手中,那麻烦可就大了。李贤哪儿还能在这,喝着茶、下着棋,东宫早就让宗室给堵住了。
而这封信,正是李贤的二哥,原王李孝的遗书。其中的大概内容:其受不了武后百般凌虐,毅然选择自尽。在绝笔中百般咒骂武后,杀其母、夺其弟的咒诅之语。
还叮嘱李贤, 善保自身,争取储位。将来当了太子或皇帝, 一定要为他们的母亲, 及他这个兄长报仇雪恨。
先不说, 这遗书的可信度,及在宗正寺转这一手的蹊跷之处。单说他与安定公主出生时间的间隔如此之短, 这就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
来之前,李冲还特意查验了李贤的玉碟,的确与安定公主只差十一个半月。
而且, 郑妃的卷宗说的也很明白,武后二人同时在途中产子,郑妃薨。人死了不要紧,可孩子呢?之所以不写,可能是因为孩子出生就夭折了。
如果, 没人较真的话也就算了, 可现在出了这种事, 那就有必要揪一下, 这个孩子到底死没死, 李贤是不是那个孩子?
宫里宫外的流言蜚语满天飞, 传不到李贤耳朵里, 不代表传不到二圣及文武臣工耳中。
不要以为这是小事, 李贤行事霸道, 治吏与治军一般,从来都严厉的很,与孝敬皇帝比起来,的确有失宽厚。
很多人在私底下, 都有过比较,伺候李弘简单轻松,伺候李贤却要全神贯注,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如果,李贤真是郑妃之子,那问题就大了。许敬宗一党就会趁势而起, 联合那些对他颇有微词之人,一同发难, 那问题就大了。
别忘了, 嫡长子继承制度, 正嫡庶、明尊卑, 才可治天下。不是嫡子的皇子,再优秀也得靠边站。想想吴王恪,那不比李承乾、李治强多了,可还不是与皇位无缘。
“你的意思是,让殿下防着皇后的同时,还要趁着二圣在翠微宫休养之时,把此事压下来。”
“没错,压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压下来,明允已经陛下膝下第三位皇储了,要是再废了,那。”
李冲的话没往下说,可他相信李贤与狄仁杰都能听明白这其中含义。大唐经不住这样勤的换储君,前三代的恶例已经摆在那了,没法改变。
在李贤身上再悲剧重演的话,那后世子孙就会争相效仿,宗室、国家将因为皇室这个传统,代代纷争,永无安宁之日。
李贤是皇后的亲子最好,要真不是,那就要多加小心。虽然皇后无论如何不会明着挑破,但心里一定有数的。而且她还有两个嫡子,完全可以充任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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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天气”合适,随便用点手段,就像当初废掉李忠一般,完全可以把李贤拉下来,换上李显或李旦。
恩?李弘是痨病过甚,猝死的。甭管这期间有没有人设计,他的死的确与武后无关,这是他亲眼所见的。
而李显、李旦在原本的历史上,废了立, 立了又废, 都是留了下来。唯独李贤一人,因为一首破诗,几句谣言就被弄死了?
难道说,“李贤”真的是郑妃所出,并不是武后之子?她才不愿意皇位传给外人之子,所以命丘神绩有所动作的?
李贤没有说话,只是拧着眉头思考,狄仁杰与李冲见状,也不在言语,自顾的喝茶,给太子流出时间思考。
“不对,这是个套啊!狄公这案子还没审完,孤大婚在即,这个时候闹起来了,谁是受益者?”
“谁是受益者重要么,当务之急是怎么压下来,我的堂弟。”
谁是受益者,那分怎么看!
李贤要是无故被拉下马来,谁是受益者不要紧,朝廷一定会大乱。并州大都督、西海道的文臣武将,会心服口服么?那些跟随李贤征战的将校士卒会怎么办?
别忘了,这些杀坯与李贤,可是生死弟兄,是浴血同袍,他们手中的刀,可不是样子货。抛去个人关系,宗室安稳外,这也是李冲急吼吼跑到东宫进言的另一个原因。
见李贤摇头,李冲还提起一件旧事。多年前,他随其父李贞到宫中玩耍,那时候李贤还是个满地爬的奶娃娃。
小孩子嘛,到处爬、翻腾,对什么都好奇,所有的孩子都是如此。
可李贤却爬到了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布偶,然后又笑呵呵,爬到武后面前,讨好自己的母亲。
而看到布偶的武后,面色立刻为之一变,当着越王妃和李贞的面,狠狠地打了李贤屁股。
一边打,还一边责怪李贤不懂规矩。不因为别的,正因为那布偶曾是安定公主的玩具。
下手狠不狠,从李贤通红的屁股就看出来,还是越王妃看不下去了,从武后手中把他抢了出来,交给了李贞。
那时的武后,双眼充血,怒不可遏,好像要吃人一般。吓的李贞抱着李贤,赶紧跑出寝殿了。然后,等着宫人去请御医,给李贤看伤。
“本王记得,记得皇后那眼神,那根本就不是对待亲子该有的眼神。”
“你知道吗,你在我怀里哭了一天,乳母喂奶,或者皇后想抱,你都大声的哭嚎?”
“太子殿下,我的堂弟。你可是统帅过几十万大军的统帅,不能在这种时候犯糊涂啊!”
从前李冲一直都想不明白,明明都是皇后所出的嫡子,李贤为什么是唯一不吃香,不受宠的存在。
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亲子,还要当亲子抚养,怎么能没有区别对待。亲娘与养母,能一样么?
如果是亲娘,以武后在驾前说话的力度,国母的权位,怎么会放任十二岁的孩子,去辽东那苦寒之地,苦苦鏖战,死中求生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简单又粗暴!
李冲的话是偏激了一些,可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与安定公主之间,相差的月份是短到领人怀疑,而同样挺着大肚子的郑妃母子双亡也令人狐疑。
至于说从军入伍之事,那完全是皇帝效法太宗,想培养出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这点与皇后没有半点关系。
可李冲有句话说对了,挺着大肚子的国母,那就是国宝,肚子里的嫡子,更是无可估量的存在,干嘛要舟车劳顿,去拜谒昭陵呢?
“怀英,你怎么看?”,李贤沉声的问了一句。
额,这个,抚了抚胡子,狄仁杰便开口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压,压不压其实没什么必要,太子能堵住东宫,琅琊王能堵住宗正寺,可他俩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之口么?
而且,谁能保证这封信就是原王所留的原稿,为什么要在李冲手里拐一圈,难道是让他专门来说, 当年所见之事的。
李贤能得到,二圣哪里也一样能得到。一旦东宫轻举妄动, 让二圣以为太子相信了心中的内容, 那问题才大了呢!
与大唐历代太子不同, 李贤可是在战场打出来的太子,手下皆是能征善战之将, 百战余生之兵,皇帝能不采取非常手段么?
在狄仁杰看来,或许有心人就是想利用二圣与太子之间曾经的隔阂做文章, 利用人心多疑的弱点,使用的离间计。
这与孝敬皇帝,在东宫挨的“软刀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就是想看着皇室内乱,父子、母子之间刀兵相见,互相仇杀。
退一万步说, 即便李贤真的不是皇后所出又能如何。以非嫡子的名义废了他?狄仁杰可不信, 皇帝能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太子是国家社稷的根本, 是宗庙传承的继承者, 立李贤为太子,皇帝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哪怕遗书中的内容是真的。
朝中是会因为嫡长子继承制,流露出一些流言蜚语,可为了大局, 换了两位太子的皇帝一定会亲自把这种反对声压下去。
琅琊王能想到的, 城府极深的皇帝,能想不到?对皇帝来说, 不是嫡子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是他儿子行了, 所以狄仁杰觉得李贤没有必要担心。
当然, 也不能完全不顾。大唐的太子命运多舛,好不容易有了一位,文武双全的储君, 是绝对不能任意“污蔑”的,那怕信中的内容是真事。
“狄公,那你什么意思啊,管也不多, 不管也不对。”
“都什么时候, 咱能捞干的说么?”
笑着安抚了急赤白脸的李冲, 狄仁杰扭头正色道:“殿下,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两条,要么将这封信送给皇帝,要么送给皇后。”
狄仁杰的谏言,简单粗暴到了一定程度,二圣之间,李贤必须选择相信一个,以“孝子不疑母”之名,将包袱甩帝后。
对与错,正与假,都无所谓,即便李贤是郑妃之子,所幸也得将错就错,闹起来就只能是帝后之间的事。
不过,狄仁杰更倾向于皇帝,不管怎么说李贤都是他儿子,受他的庇护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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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太子正位东宫后,皇帝的态度一改前态,对李贤是恩宠有加,甚至不惜与皇后翻脸,也要给予李贤监国的全权。
额,“殿下,狄公之言老成谋国,臣赞同。还是送给陛下吧。”
可李贤却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既然是孝子不疑母,孤就应该把这信送给皇后,而且是亲自呈送。”
恩?“不是,殿下, 你可不能冲动啊, 这事不是开玩笑的。”
李冲自己够冲动了, 可他没有想到,太子在关键时刻, 也这么冲动。万一,万一戳中了皇后的软肋,那,那该怎么收场啊!
“堂兄,孤比你了解她。如果这事是套,孤的行为就寒了她的心,那这辈子都甭想再有回旋的余地。”
“而且,孤相信,这是阴谋多过事实,否则为什么藏着这么多年,而且是谁藏匿的呢?”
说完这话,李贤便吩咐阿史那·暕备马,挑选一百侍卫,随他去翠微宫向二圣请安。
“不是,这么大的事,他就这么草草决定了?”
李冲不得不跟狄仁杰唠叨两句,埋怨着李贤太过草率了,怎么能如此轻率的做出决定呢!
而端着袖子的狄仁杰看着李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贤与孝敬皇帝最大的不同,就是能断。这种性格,想来也是在战场上,用鲜血磨出来的。
“琅琊王,等你的内心,什么时候像太子殿下一样强大了,也就敢直面皇后。”
什么时候,没那时候!
李冲这辈子是没可能了,这一点他自己心知肚明。皇后哪儿,他是能躲多远就多远,可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狄公,你还是别拿小王开玩笑了。”
“我是真担心,太子如此选择,会不会害了他。”
呵呵,“琅琊王,你多虑了。六率虽然还在整改中,但已经奉旨改为募兵制,兵员也皆是并州、关中抽出的健者。”
老百姓常说,手里有粮心不慌,狄仁杰却要说一句,手里有兵心不慌。东宫在军中的势力如此大,已经远远不是孝敬皇帝在时可比的了。
更何况,太子虽然年轻,但也是经风历雨,见惯了生死的人。狄仁杰不信,他不会因为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就失了分寸。
太子心里要真脆弱成这样,如此的经不住打击,他早就死在战场上啦。
“唉,李氏皇族的太子,命运多舛,这才刚刚开始而已。”,话毕,狄仁杰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子,面目表情一言难尽。
东宫是有自保之力,没错。可这深宫之中真像到底如此,恐怕只有当事者知道了。
冤死鬼太多了,何止郑妃一人。绝对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否则又怎么能环环相扣,将李冲等都算计在内。
能了解内情,隐忍这么多年,又把事儿翻腾出来的,能是简单的人么?
看来,这宫中又要掀起一场风暴了,大唐,大唐会在这风浪中,安然无恙么?狄仁杰也有些看不清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直面武后!
翠微宫是大唐皇室众多行宫之一,地处秦岭山脉北麓、青华山东南方。太宗曾有诗云:秋日凝翠岭,凉吹肃离宫。荷疏一盖缺,树冷半帷空。
穿过北边的云霞门,便是朝殿称翠微殿,后面寝殿称含风殿,旁有太子别宫。到别宫换了身衣服,李贤便转身去了含风殿。
见太子前来, 武后的近侍女官-刘氏,赶紧上前见礼,同时接过了李贤的披风和手中的礼盒。
“太子爷,您这么来了?”
“鄠县那新作出的茶,儿臣特意给母后送来尝尝。”,话间, 李贤又指了指礼盒,叮嘱刘氏取少量,用沸水浸泡即可。
进殿、见礼后,李贤并没有像以往一般,与太平公主玩耍一番,而是命宫人将她带下去,且屏退了左右。
虽然不解,但武后并没有阻止,只是笑呵呵的捧着茶盏。
“恩,这茶不错,喝法也新鲜。”
“明允,你的孝心,本宫是知道的。可你毕竟是监国,让下人送来就是了。”
“别人送儿臣不放心,这东西,还是亲自交到母后手中,这心才落地。”
话间,李贤从袖子里将那封信呈给了武后, 狐疑的武后展开一看, 面色也立即为之一变。
抓着那信,大喘几口气,不由的颤声问道:“你是相信这遗书中的内容了?”
呵呵,微微一笑,李贤又替她将茶盏满上,耐心道:“如果相信了,儿臣就该把它交给父皇了。母子一体,没什么需要瞒的,不是么?”
没错,李贤话说的很明白,如果他相信自己是郑妃之子,便应该将信交给皇帝。父子合力,治武后的罪,给郑妃、原王报仇。
武后心里清楚的很,皇帝对她忌惮有加,否则不会趁着册立东宫之机,颁布诏书,令李贤权知军国之事,剥夺了她在外朝的权力。
而且,朝中恨她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只要李贤想,明儿就会一班大臣,借此攻击皇后,残害后妃、逼杀皇子、牝鸡司晨之罪。
到那时候,武后就是千夫所指,她就是再大的能耐,也不得不让出后位,到冷宫中了此残生。
当然,除非她先发制人,把李贤废了。而李贤将遗书交给她,就是给她这么一个机会。同时,也在传递一个信号,希望武后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室大宗、小宗的子弟多,生的孩子也是成批的,按照宗法,天璜玉碟,每三个月增加一批,就是为了方便统计,制造。
所以,李贤的玉碟实际是显庆元年二月所造,要造假也是只有这三个月时间。武后需要解释一下,他与安定出生的时间差。
而且,李贤相信郑妃之死,一定与皇后有莫大的关系,其中曲折令人遐思,否则皇后的反应不至于这么大。
“既然相信,那你让本宫解释什么?你过去不是常说流言止于智者么?”
“母后身在翠微宫,对宫中、长安的消息可能有些闭塞。”
“最近这段日子,此事闹的沸沸扬扬的,说母后当年为了固宠,杀母夺子!”
啪,李贤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武后的火彻底压不住了,不仅砸了手中的茶盏,更是满口骂着:胡扯,大逆不道。
这话并不是说李贤,而是说背后挑动此事的人,挑拨天家母子亲情,还挑在太子大婚之际。这些人要干什么,要挑拨皇室内斗么?
“人言可畏,嫡庶之分,便是攻击儿臣最有利的武器,所以儿臣不得不驾前失礼,过问郑妃、原王之事。”
“儿臣需要知道,姐姐与我之间,待遇为何有天壤之别。”
迎着李贤坚定的目光,武后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李贤,欲言又止,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关于安定公主的话题,一直是武后的禁忌,不管是李贤兄弟四人,还是宫中上下人等,都不敢当她的面提及安定。
为了争取后位,为了在宫斗中取得胜利,武后的确牺牲了安定公主。作为胜利者,她是享受了尊荣,可无时无刻不活在深深的内疚中。
至于李贤说的差别,那是因为武后的羞耻心,为了名位不惜牺牲儿女,为了争宠不惜强压哀痛,侍候皇帝。
可这么说,李贤是她为了巩固自己在皇帝心中地位的产物。所以每一次看到李贤,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怎么牺牲安定公主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多年,直到太平出生后,武后心里才稍加安慰。而李贤起疑的月份,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足月所生。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可去昭陵的路上,道路颠簸,怀孕七月的皇后动了胎气。百姓常说,七活、八不活,也算是老天照顾,李贤平安的生下来。
这一点,武后明确的告诉李贤,可以去查内侍省的“彤史”和太医署的脉案,这都是有痕迹可查的。李贤绝对是她七月辛苦怀胎所生,毋庸置疑。
百盟书
“明允,看在你单独奏对的份上,本宫便不与计较了。”
“不过,郑妃、原王之事,不必再提,本宫不想说。”
在她四个儿子中,李弘、李贤无疑是最出挑的。李弘侍双亲至孝,即便明知道武后有错,也会尽力遮掩。
可李贤,她实在没有把握。这孩子心机深沉,处事果断,心狠手辣,有她年轻时几分风采。
他自曝短处,给武后留了回旋的余地,更是给母子之间留了一份体面,这是武后原谅他质问出身,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的原因。
但她也拿不准,李贤到底要干什么。往事不可追,她不想说,李贤也不该继续追问,此事到此为止就好了。
“母后,郑妃,原王他们的死,是不是另有蹊跷?”
武后是什么人,李贤太知道了。杀王皇后,萧淑妃,她从来都没否认过,绝对敢作敢当。
可这个郑妃,生前不过是位分低下的宫人,这样的人,后宫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对她的死,如何讳莫如深呢,太奇怪了?
难道说,当年的昭陵之行,还有什么意外的插曲不成?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武后的好朋友!
武后少时丧父,在娘家的时候,没少受武氏兄弟的白眼,所以她最是厌恶门第之别,高门大户中,也不见得都是谦谦君子,道德之士。
所以在用人的时候,从不以门第论高低, 只要有真才实学,哪怕是私德有亏,也一概重用。这大概就是受那不太幸福童年的影响。
而这皇宫中,尤其嫔妃们所在内宫,这门第之别却更是严重。王皇后、萧淑妃皆是五姓嫡女,那架子端的丝毫不比当年的长孙一族差。
武后是什么人,自然不屑与王、萧等妃嫔有过的往来。深宫寂寞,自然要寻个可以聊天解闷的,与她出身相同的郑家庶女-郑颖,自然就成了她在后宫唯一的朋友。
郑氏呢,位分虽然是从七品的训仪,为人忠厚,少言寡语。一心都扑在原王-孝身上,从不搬弄是非,也不从参与争宠之事。
.......,所以在激烈的宫斗中,武后也是尽力保全于她。正位中宫后,也想着等她生产过后,便请旨抬高她的位分。
可事与愿违,其与武后一样,都受不了颠簸之苦,动了胎气。也没有武后那么幸运,没能挺过去,撒手人寰, 血崩而死。
“郑妃,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是本宫见过的,最没心机的嫔妃。”
“本来是想为你与郑妃所怀的孩子,一同祈福,求太宗和文德皇后庇佑的,可没有想到差点要你我母子二人的性命。”
说起郑妃之时,武后露出了一丝哀色,可以看得出来,她很怀念郑妃,连语气都显很是伤感。
这是李贤第一次听到,武后竟然也有朋友。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秦桧尚且有三两交心的好友呢,更别说武后。
“那孩子呢?”
“是个男娃!比你晚出生半个时辰。”
恩?既然那孩子已经生下了,不论生死,皇室都该有所记录,比他后面的李显也该再向下排一位才是。
而对于李贤提出的这个问题,武后则很不情愿的说到,此子没入玉碟的原因,是因为其形有异,乃不祥之兆。没过一会儿,便夭折了。
“不入宗,未必是坏事,郑妃母子死了,可原王还要生活,难道让他顶着污名活着么?”
后宫是个是非窝,要是让人知道,郑妃生了一个异类,那原王在宫中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肯定是举步维艰。
所以,皇帝与武后,便下旨封了知情者的口,直接改成了难产而死,母子皆亡,一笔带过,谁也不提了。
“明允,你在宫中长大,应该知道针鼻儿大的事儿,经过一些人碎嘴,也能传成钵大的窟窿。”
原王生前,听信了一些人传的谣言,也情有可原。有些人啊,就喜欢嚼舌头,明知可能掉脑袋也是如此。
不过,扪心自问,武后自觉从来没有亏待过原王-李孝,亲王的尊荣,该给的例份,样样不少。
对他过错,从不惩罚,也不许别人给他脸色看,比对李忠强多了。这一切都是看在他死去的母亲份上,谁让武后与她结下了善缘呢!
至于说对原王的关怀少了,那也是人之常情,她自己还有这么多儿女,又要帮皇帝处理政务,主持后宫,哪能事事考虑的周全。
但他的死,可跟武后没有一点关系。她还不至于对一个,外朝无人张目,后宫不甚得宠,对她毫无威胁的皇子动手。
“这封遗书是不是出自原王之手,还未可知。但能知道这其中隐晦,处处有抓住了难言之隐之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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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不是你我母子单独交心,这个疙瘩怕是要系下的,由此可见其人用心之歹毒。”
“明允,本宫命你务必彻查到底。堂堂的储君,未来的天子,怎可被人攀诬、构陷。”
武后的意思很简单,原本以为原王的死是以外。可如今看来,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之处,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么一封信。
是谁模仿了李孝的笔记,盗取了他的印鉴?你不一查到底,这谣言就没完了,即便母子之间心知肚明,但外面的人可不这么想。
太子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的,身份、血统,绝对不可存疑。否则将来何以面对宗室、百官,天下臣民。
“是,母后放心,儿臣省得了。”
恩,“还没有见过你父皇吧,去陪他说说话。”
待李贤的身影消失在殿门,武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拍了拍手,女官刘氏立即进殿听命。
“去查查,是谁把郑妃、原王的事抖落出来的。是谁想要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还有,六郎聪明绝顶,他不会听不出,当年昭陵之行的不周全地方,你去把痕迹打扫干净。”
诺,恭声应了一句后,低眉顺眼的刘氏,低声问了道:“那传闻中的那首诗?”
哼,“画蛇添足,六郎是本宫的儿子,他能把这东西送到本宫这,就说明他心里有我这个母亲。”
“想要用这般低劣的计策,离间我们母子,简直是痴心妄想。”,话毕,武后挥了挥手,示意刘氏可以下去办差了。
......,出了含风殿,李贤一边走,心里一边打鼓。这事怕是不对,心底无私天地宽,面上看武后没什么不正常,回答的也合情合理。
可李贤总觉得有些别扭,换位思考,要是自己儿子这么问,哪还能如此理智跟他讲故事,早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而且,说是去祈福,祈福就要带着两个身怀六甲,活动不便的孕妇,不辞舟车劳顿去昭陵拜谒先帝先后?
这是哪家的道理,皇帝就不怕这一路出什么事?解释不通啊,老谋深算的皇帝,怎么可能如此毛躁行事呢?
武后遮掩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即便不是李冲所说的那样,杀母夺子,偷梁换柱,那也一定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能让心狠手辣的母后都如此的讳莫如深。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既然脏水都泼到孤的身上,那就只能一查到底!
正愁不知道从哪查起呢?李贤便看到了向他走来的翟锋和高福。这让他想起了一句话: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是谁人之过。
当然是看守者的过错,这俩伺候父皇几十年了,走到哪儿都带着,什么事能逃过这俩人眼睛?
连皇帝宠幸那个嫔妃,他们都一清二楚,这么大的事,能不知道?会心一笑,心里叫了一声有门!李贤便大步向二人走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给高福的甜枣!
翟锋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他们家两代都是皇帝的贴身大将,谋略、功夫都是上乘之选。李贤还没有自大到,三言两语或三拳两脚,就让他俯首帖耳的程度。
所以,李贤只能选择老太监-高福!没办法,有时候柿子就得捡软的捏。给皇帝请过安后,趁着高福相送之际, 将老家伙拐了出来。
“老高,你伺候父皇几十年了吧?”
“回太子爷,奴婢自太宗时便由内侍省分拨侍奉陛下,大半辈子,都在陛下身边当差。”
有两汉宦官干政的恶例在前,大唐早在建国之初,便于内宫立下严苛的规矩,宦官干政者-杀无赦。所以,高福等在武德、贞观年间进宫的宦官,都算是守规矩的人。
就说高福吧,在皇帝身边伺候几十年,一直战战兢兢的当差,从不敢搬弄是非。即便是身为皇宫内侍总管,对宫妃、外臣也不敢恃宠而骄,说一句过头话。
反正,李贤觉得这老太监不错,办差得体,礼仪周到,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宫中的禁忌。这是什么, 是识趣。
“老高,你是宫里的老人了,说句不见外的话,孤还是娃娃的时候,你不就抱上手了么,不必处处小心着。”
“殿下是好人,不忍心为难奴婢们,心疼我们。可奴婢就是奴婢,该守的规矩,本分,不敢懈怠一分。”
说老家伙识时务,他还真没错,明知道东宫内宦甚少,很多位置都被侍卫、宫人取代。之所以如此,皆因太子不喜宦官的缘故,所以他便更不敢放肆了。
“老高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也不容易。来,新茶,孤也给你留了一份,咱们泡一壶,边喝边说话。”
说完这话, 不待高福分说,李贤便走到头前,向着高福当值的住所走去。可这刚走到外面,就听到里面频频传来女人的求饶和公鸭嗓子的狂笑。
“高福,这事?”
“奴婢也不知道啊!”
见高福也一脸惊诧之色,不明其意,李贤便挥了挥手,东宫侍卫副统领-阿史那暕,疾步跨了进去,一顿乒乓的之声后,从中拎出二个衣衫不整的人。
一个是高福的义子-高岺,另一位则是个普通宫女。高岺呢,趴在一会哭、一会笑,嘴里还叨咕着让人听不清的癔语。而那宫女,则是暴雨梨花,叩头如捣蒜似得请罪。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对“对食”,是宫中的禁忌,是明令禁止的行为。估计是五石散用过量了,嗨大劲儿,没了分寸,所以天还没黑便闹起来了。
高福作为内侍总管,在宫中可以说绝对的实权人物,一般的官员和宫妃,甚至都要以礼待之。想拜他为父的小太监,那真如过江之鲫一般。
这个叫高岺的,过去李贤见过几次,人挺机灵的,小嘴也会说话。可没有想到,他的胆子也不小,竟然敢干这种事。
“高福,他们这样,你知道么?”
见太子面色不善,高福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连连摇头,口称自己并不知情,这定然是高岺和这贱婢的个人行为。
“殿下,殿下,您是了解奴婢的。老奴在宫中伺候主子们几十年,从来不敢逾越法度。”
“高岺是奴婢的义子不假,奴婢有管教不严之罪。可绝不敢纵容他们,秽乱宫闱啊!”
恩,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高福在宫中当差几十年,之所以从无差错,就是因为他骨子里刻着“谨慎”二字。
而且,这里是他的值房,距离皇帝的寝殿距离如此之近,他就是再没脑子,也不会纵容义子这种行径。万一惊了驾,脖子上一百颗脑袋,都是不够砍的。
“恩,好,孤信你一次。你是内侍总管,这里的太监、宫女都归你管,说说,该怎么办!”
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俯身于地的高福,哭着言道:“按照宫规,秽乱宫闱者,乱棍击毙。”
好,“高总管,果然是公忠体国,严于律己。”,话间,李贤扭头看向阿史那暕(汉名-史暕)吩咐道:“拖下去,悄悄办了!”
李贤这可是给高福留足了面子,此地与皇帝的寝殿近在迟尺,如果交给慎刑司的人办,肯定太监、宫女們拘在一起,闹得“满城风雨”。
闹将起来,龙颜震怒,高福这把老骨头,也得在盛怒之下化为齑粉。
而高福,虽然因为失去了义子而伤心,但也明白太子这是施大恩给他,否则即便此事与他无关,至少也得仗刑一百。
就他这把老骨头,能活着挨一半,都是祖宗积德了。宫里那些盼着他倒霉,等着取他而代之的同僚;见他失了势,只要稍微示意,崽子们就能要了他的命。
“行了,别哭了,顶着肿眼泡,一会儿没法回去当差了。”
高福哭的这么伤心,也不难理解,太监也是人,也有感情,需要给自己找个感情寄托,寻个指望。
受了宫刑,没有那东西,就只能通过收干儿子的方式,为自己养老送终。彼此都是苦命人,相互依存,也算有个照应,且宫中也并没有明令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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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福在宫里伺候几十年了,家乡的父母弟弟早就过世了,这个养子也是他证明,自己在这世上存留过的唯一证据,自然视如己出,当成下半生的依靠。
如今,眼睁睁看着义子,触犯宫规被处死,多年的心血付诸一炬,老了也没了指望,怎么不悲痛欲绝。
“奴婢不争气,奴婢管教不严,奴婢有罪。”
“奴婢谢过太子殿下回护之恩。”
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擦了擦眼泪,强忍悲痛的高福,躬身请太子去凉亭坐。里面让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玷污了,怎么还敢让太子下脚呢。
“老高啊!那两位竟敢在天子龙寝之地,干这种腌臜之事,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但孤怜你年老,且伺候了父皇几十年,忠诚勤勉分上。允你从宗族过继一个养子,孤许他个出身就是了。”
这对于高福来说,可又是一个大恩典。从前没有在族中过继,就是怕后辈们贪恋宫中的繁华,走了自己的老路。要是能谋个正经出身,他早就从族中过继了,哪里还能在宫中收义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陈年往事!
当然,接连给了两个甜枣自然不能白给,高福是个聪明人,又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当然明白皇家的恩典,从来不是白给的。
本以为太子务必会让他在“关键”时机,给通个风儿,报个信儿, 好留个回旋的余地,朝政、国务之间,也好进退有度。
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浪费了这大好机会,向他追问永徽六年,皇帝祭拜昭陵的始末,尤其特别指明:郑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郑妃过世多年,与太子爷更是没有往来,高福想不明白,喜事将进的太子爷为什么关心起那对没福气的母子了。
“殿下,这郑妃当年与皇后娘娘,一同随陛下祭祀先帝,动了胎气,难产而死了。”
“唉,也是苦命的人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谁知道如此的没福气呢?”
高福的叙述与皇后并无二样,完全是按照“封口令”行事。可高福毕竟不是皇后,身份不同, 李贤自然也没有与皇后那么好的耐心,听他扯谎。
“老高,你可以不说, 可你能保证别人不说么?”
“翟将军,或者其他当年随行的人员,只要孤想,随时可以得到一沓讯息,愿意卖东宫人情的多了。”
且不说先给你恩典了,单说给你脸,兜不兜着,就不是你个当奴才能做得了主的。今日的储君,明日的皇帝,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
而且,李贤与一般的储君不同,他可是权知军国事,代父监国的太子。手中的权柄,与真正的皇帝也就差个名头而已。真拂了他的面子,即便高福是皇帝的近臣,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仔细思量,权衡再三后,高福叹了一口气, 跪在李贤脚旁,低声说着。
永徽五年,皇帝独宠武后。不善交际的王皇后,在后宫逐渐受到孤立,其母魏国夫人与柳奭在进入后宫时同样不受礼遇。
柳奭见皇后失宠,心中不安,请求辞去宰相职务,被罢为吏部尚书。
永徽六年,武后指控王皇后,称其行厌胜之术。皇帝大怒,有意废后,并严禁魏国夫人(王皇后之母)入宫,将柳奭贬为遂州刺史。
柳奭行至岐州时,岐州长史于承素,也就是许敬宗的门生,揣摩皇帝意旨,又奏称柳奭泄露禁中语,柳奭因此又被贬为荣州刺史。
说是刺史,可实际上跟犯人没什么区别,处处被人监视。留在京中的族人,也饱受许敬宗、李义府等人排挤,曾经盛极一时的柳氏家族,开始走向没落。
王皇后、萧淑妃与武后之间的争斗,在外人看来是后宫争宠。可在王、萧、柳三家眼中,却是莫大的冤屈,是奇耻大辱。
但皇帝以强硬的手腕,加之许敬宗、李义府二人算计,迫使太原王氏、兰陵萧氏将王皇后、萧淑妃一支交了出来,换取了全族的平安。
而柳氏一族,却有太尉长孙无忌相保,皇帝再想斩草除根,也得给自家元舅这份薄面,只能怏怏作罢。
册立武后一个月后,皇帝祭祀昭陵,御驾行至昭陵以东三十里时,不甘心坐以待毙的柳爽,与其父的旧部勾结,里应外合,内外勾结,行刺王杀驾的大逆不道之举。
两支齐装满员的折冲都尉府,加上掺杂在御驾中的侍卫,以清君侧之名,攻击御驾,誓要斩杀武后,为王皇后伸冤。
还好有段瓒拼死护驾,钱宁救驾及时,否则皇帝、武后定然会折于那次的祭拜途中。这也导致了武后和郑妃动了胎气,不得不在途中产子的直接原因。
大战之后,叛乱的折冲都尉府及侍卫,尽数被斩首,而反贼头目-柳爽却趁乱突围,失去了踪迹。
“柳爽是什么东西,柳家的架子都倒了,他还能策动两个折冲府造反?”
“殿下,您出生晚,很多事不清楚也不奇怪。可老奴多苟活了几年,倒是比殿下多知道一点。”
柳奭出身于关中世家,祖父柳旦曾为隋朝太常少卿。叔父柳亨曾加入瓦岗军,后归降大唐,累迁至邛州刺史,封寿陵县男。
而柳奭是随叔父一同归唐,说句夸张的话,柳奭可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上马打仗,下马治吏都行,太宗甚为喜欢。
因为是为太子妃王氏(王皇后)的舅父,掌握好军队,便可为初入东宫的陛下巩固储位,所以贞观十七年时,柳奭被太宗擢升为兵部左侍郎,主理兵部事宜。
这一管就是多年,直至柳奭被罢为吏部尚书前,兵部一直握在柳奭手中。他掌管军队的时候,军中除了李勣外,即便程知节、苏定方这样的大将,也不敢与其争锋。
而其子-柳爽也在其父的提拔下,官至千牛卫将军,丹凤门守将,与禁卫军中很多将校都是换帖的弟兄。所以,他与禁卫军中的一些勾结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至于那两支折冲府的都尉,从前是柳奭的亲卫,那些将校从瓦岗寨时期就跟着柳奭,附逆作乱,一点都不奇怪。
“本来陛下是打算大开杀戒的,可与许敬宗详谈过后,却并没有立刻查抄柳氏一族,只是惩办了一批禁卫军,重新调整了禁卫军的防务。”
“直至显庆四年,许敬宗上奏曰:长孙无忌谋逆,都是因褚遂良、柳奭、韩瑗挑拨煽动而成。柳奭还暗通宫掖,意图鸩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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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随即下旨将长孙无忌流徙黔州,追削褚遂良官爵,并将韩瑗、柳奭除名。同年七月,又遣御史前往象州将柳奭押解回京,并命当地州县抄没其家产。
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旨意,将其就地处死,曝尸一月。柳奭死后,近支亲属全部被发配岭南为奴婢。
“柳爽造反在前,帽子怎么扣也就杀柳奭一家。”
“可经过许敬宗的手段发酵后,一箭三雕,他高明啊!”
许敬宗那家伙端端是毒啊!其一,谄媚于上,交好了皇帝、武后,成为了他们头号的近臣。其二,剪除政敌,干掉压到他头上几十年的长孙无忌、褚遂良。
其三,杀鸡儆猴,柳奭、韩瑗曾是兵部的主官,即便他們失势了,依然有一定的号召力。许敬宗想稳坐相位,怕被那些丘八报复,就只能先杀了二人,绝了他们的念想。
“至于,郑妃的确是血崩而死,这是老奴亲眼所见。那个孩子嘛,实在不成人样。.......”
揉着下巴的李贤,仔细思量着:皇帝、武后、郑妃、许敬宗、柳氏一族?
忽然,李贤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招呼着高福、阿史那暕,急匆匆的向皇帝的寝殿跑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果报!
翠微殿
有李贤这位雷厉风行,处事果断的储君,李治终于不用像过去一样,整日挂心朝务,担心大权旁落了,可以安心的调养身体,修身养性了。
今儿看了一会儿汉书,觉得精神有些倦意, 便吩咐下面伺候的宫人、宦官收拾一下,正准备休憩一会儿。
突然,一位内宦从袖子掏出一把匕首,转瞬之间,就干净利落的干掉了周围的三位宦官。而宫女一侧同样如此,也有个俏丽的宫女,刺死了旁边的宫女。
二人杀完了人,神情一点慌色都没有,尤其那宫女还将帐子裁了一条,抻成了一条绳子。
“来人,护驾,来人!”
李治喊的声音很大,可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守在外面的侍卫,就仿佛没听见一般。
其实,不是他们不来,而是来不了,因为外面已经解决了他们,这两位也是听到布谷鸟的讯号才出手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别看李治身子不怎么爽利, 但天子毕竟是天子,处变不惊, 泰山崩于脸前儿变, 他还是能做到的。
“什么人?陛下不清楚么?难道,你忘了,你做过多少孽么?”
那宫人微微一笑,随甩出两把匕首,殿中隐匿之处暗中的两名侍卫,便应声而倒。
“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陛下好了!”
那小宦官,挽起袖子,露出双臂,手臂上的皮肤却是火红色的,且皮肤表面的汗毛,也较之比常人浓重。扬了扬双手,便见到其双手竟然都是六指。
面色大变的李治,一边摇头,一边说到:“不,不。你死了,你早就死了?”
“是么?难道我是鬼魅?堂堂天子,竟然连活人, 死人都分不清了。”,说完这话,小宦官与宫女相觑之后,放声大笑。
见李治面色有些慌张,二人脸上的笑意更弄了。随即便冷嘲热讽李治,是无道昏君,是卑鄙无耻,忘恩背义之徒。
自他为帝以来,与妖后武氏沆瀣一气,残害了多少良将。掰着指头能算过来么?二人很是怀疑,李治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能看到那些冤魂怨鬼?
“皇帝,听说你再查那个病痨鬼-李弘是被谁陷害的?”
“你不用费劲了,我告诉你,是我干的,你满意么?是不是想夸赞于我?”
哈哈......,扒拉开李治指他手,继续笑道:“昏君,我的老师-柳爽,让我向你问好。”
能把李治噎的说不出话,并不是因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亦不是因为其口中所言的柳爽。恰恰是因为他的身份,很是特殊。
其人正是永徽六年,与李贤一同出生的郑妃之子。看到了他那一双“异形”如妖魔般的手臂,一下就把李治的思绪拽回了多年前。
郑妃当年的确是血崩而死的,可她生下的孩子,的确活着生了下来。可这孩子却长了一双妖魔般的手臂,手指头也比常人多了一根。
这种孩子,对皇室在朝中、仕林、民间的声誉是有很大影响的。不免有人会借题发挥,皇室降生如此孩子,就是上天的警示,皇帝失德,立武氏为皇后也是逆天之举。
而且,按照宫规,嫔妃生下“异形”的子嗣,一律是要处置的。因为刚刚战过一场,没法按照宫中的规矩办,所以不得不遣两个近侍,就近处置了。
这两个内侍,去处置孩子后,便再也没回来。李治一直都认为,他们是怕灭口,所以趁着乱跑了。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柳爽又折返了回来,杀了二人,抢走了那孩子。
凡事有因必有果,李治当年放弃了这个孩子,而柳爽却把抢了过去,精心调教。多年后,命其来报仇了。
与他一道的那宫人,姓柳,正是柳氏一族之人,李弘的那道假文书,便是由她伪造,潜入东宫,夹在了李弘批复的奏本中。
“这么多年,我苦练武艺,学习谋略,甚至不惜净身,让自己成为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就是要寻你报仇?”
“要不,你求求我?求我饶你一命?”
“朕是天子,天子从不求人。”
李治面无表情的冷酷回答,彻底激怒了他,只见其一脚踹飞御案,然后跳到御阶下。
双手举过头顶,近乎疯狂的叫着:“吾皇万岁,哈哈哈,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同一个父亲,凭什么可以当李弘皇帝;同一天出生,凭什么李贤可以当太子?”
恨,恨彻心扉。自打他记事以来,老师便告诉他,是李治放弃了他,是李治为了宠幸武后,要将他活埋。他与柳氏一族,都是被昏君、妖后所害。
所以多年来,他們隐姓埋名,将关中世家-柳氏一族转入地下,苦苦经营,一直都在等着向李唐皇室讨还血债的那一天。
“李治,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一把掐死我?否则,你心爱的李弘,便不会身死,不是!”
“你知道么?我跪在送灵的队伍中,看到你和武媚娘,哭的死去活来的,我的心里是多么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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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完全疯了,他是在满腔的怨愤中长大的,一招得意,便再也克制不了心中的怒火,声嘶力竭的在翠微殿中发泄着。
“柳爽呢,他不是恨朕么?他为什么自己不来,难道说他老了,怕了?”
利用孩子来复仇,李治真是瞧不起柳爽,从前心里的那点“相昔”顿时荡然无存。哎,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不仅催人老,更是能消磨人的锐意。
“老师还在忙,等他忙完了,会来与你一叙的。”
“现在,立刻写下圣旨,废除武后、李贤的名位,赐死,并传位于我。”
听了这条件,李治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感慨道:“你呀,真是不如你的母亲,她虽然不聪明,可也不傻。”
“看在郑妃伺候朕多年,又生养了原王,只要你悬崖勒马,朕饶你一命。”
李治依旧摆着帝王的架子,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觉悟。这也让二人更是怒不可遏,刺激二人提着刀子就冲了上来。
可这人还没有走上近前,房梁之上却跳下一人,吓了一一跳。看清面目后,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其人正是按例去查防务的侍卫统领-翟锋。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是说压根就没走?
第二百三十章 太反转了!
家有百口,主事一人,选择合适的人承继国祚,是皇帝不可推卸的责任之一。对于李治来说,膝下活着的五子中,除了李贤,其他的根本就不入眼。
不要说有翟锋护驾,就算是沦落敌手, 李治也绝对不会因为个人荣辱,置祖宗百战换来的江山于不顾,交给这么个“来路不明”的怪物!
说来也巧,正是翟锋与二人对峙之时,殿外便出来激烈的打斗之声,他們潜心多年好不容易安插到禁卫军中的人,顷刻被翟锋的部下剿灭。
而等李贤赶到时候,侍卫们已经开始打扫了,那人也与柳氏宫女被绑在阶下。
见此情形,李贤拍了拍胸口,暗叫一声:庆幸!幸亏柳爽没有得手。
将手中的定唐刀扔给阿史那暕,撩起袍子,李贤大步跨入翠微殿,躬身向皇帝行礼。
“六郎,起来吧!”,坐在御阶上的李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李贤坐过来。
随即看向阶下二人,淡淡笑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柳爽当年给朕上了一课, 朕可始终记得呢!”
“既然你找了,事情也发展到这步了, 朕就与你们说个明白!”
天家无情,即便是父子之间,也是先君臣,后父子。李治当过皇子,也是父亲,他与自己的父亲、儿子,也是这么相处的。
拿他与李贤之间来说,也是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玉不琢、不成器,皇家的子嗣坐拥无边富贵,想成材,就得逼着。
“说的好听,李忠、李弘被养在皇宫中,你也逼他们了么,他们成材了么?”
“同样是君臣父子,他们得到的,就要比我多,凭什么?”
一想到李弘的死,李治面露愠色。深吸了两口气, 平复了下心潮, 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抿了一口,高福呈上来的茶。
“寻常人家对不同的子嗣,薄厚尚且不一样,朕也是凡夫俗子,自然有所偏颇。”
呵呵,“李治,你终于承认了?是,我是输了,可那又怎么样?”
“大唐的皇帝,万邦之主,有一个类似妖魔的儿子,而且还是个太监?”
哈哈......,“李治,你如何向满朝文武交待,如何面对天下人?”
那人虽然被擒,但却很是得意。因为他的存在,让皇室颜面尽失,李治龙颜扫地,老师就是老师,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快的呢!
听到这,李贤算是听明白了,搞了半天,这家伙就是当年郑妃所产之子?他不是生下了就死了么,皇后和高福,都是这么说的。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呢?
更有意思的是,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家伙,竟然成了柳爽的徒弟。
皇帝,有了一位类似于妖的太监儿子,这传出了还得了,这让皇帝如何在天下人面前自处。这招儿高啊,不咬人、膈应人,哪怕他死了,也将是皇帝永远都挥之不去的耻辱。
“谁说你是朕的儿子?郑妃所生,就一定是朕的儿子么?”
好家伙,李治这话一出,不仅雷倒了下面的两个,连一旁的李贤都目瞪口呆,面前歧色的看着皇帝。
郑妃是皇帝的嫔妃,原王孝就是李贤的二哥。现在皇帝竟然说,郑妃所生之子,竟然不一定是皇子。
那岂不是郑妃给皇帝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所以便有了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孽种”?
今儿,这瓜可有点大了,给皇帝弄一头绿油油,好大的胆子啊!皇帝是城府极深的人,这种丑事端端是不能张扬的,所以郑妃产子血崩,必然是御医奉旨所为。
否则,为什么足月的郑妃血崩了,而早产的武后却是母子均安,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武后为什么被儿子质问而不怒,高福为什么遮遮掩掩的,全都是为了皇帝,为了把这段丑事遮掩下去。
所以,便只能一口咬死,郑妃是好人,兰心蕙质,温婉柔顺,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对皇帝也是全心全意,忠心耿耿。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朕一个皇帝,有必要为了骗你,往自己的头上泼脏水么?”
不管那人如何声嘶力竭的否认,都无法改变铁一样的事实。君无戏言,李治再怎么昏庸,也不会因为一个阶下囚,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朕也可以告诉你,你的生父,正是教你本事,让你净身入宫的老师-柳爽。”
唉,“孩子,你被柳爽利用了。罢了,念在与你母亲尽心伺候的份上,朕赏你一个全尸。”
话间,李治又指了指柳姓宫女,吩咐翟锋:“腰斩,挂于旗杆之上。朕要让柳爽知道,他的计划又覆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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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死后,李治是很悲伤,可他毕竟是经风历雨的帝王,所以一边着手安顿朝局、册立新的储君,另一头不动声色的查寻真相。
李贤上次在蜀中,在李淳风口中得到的消息很有用。皇帝也顺手抓了一些人,也就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柳氏一族仍然活跃的消息。
他虽然人在翠微宫,可对长安城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谣言一起,翻腾到郑妃,他就知道柳爽回来了。李贤放下国事,屁颠颠的跑来送茶叶的真正目的,他也是心知肚明。
柳家是关中世家,与五姓七望及关陇世家,都是世世代代的亲戚。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即便是拿着家谱,也得查几个时辰,才能捋清关系。
所以,走些门路,弄点清白的身份谍谱,让他们躲过查验,混入宫中,也不是什么难事。
“六郎,怎么不说话,还如此的看着朕?”
“父皇,我二哥?”
说到李原,李治的脸上满是回忆之色,随即拍了拍李贤的肩膀。
淡淡道:“六郎,你记住你二哥永远都是你二哥。”
听到这话,李贤的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分明是说李原不是病死的,而是与其母一样,都是“奉旨”归西的。而之所以在麟德二年才动手,就是不想“痕迹”太过明显而已。
能隐忍这么多年,李治的城府得有多深啊,帝王心术,果然可怕!
“明允,来,朕交给你个差事,马上去办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借刀杀人!
抓许昱,其实不过是个由头,就是为了引柳爽上钩,一次性的解决新仇旧怨。可柳爽的确是柳家的好儿郎,虚虚实实这一道,也是玩的挺溜的。
只是可惜他那个“儿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说, 连他妈自己的爹都搞不清楚,白白吃了那么多苦,连自己的小命都稀里糊涂的交代了。
柳爽此人,果真心狠手辣,李贤还真想与他会上一会。可皇帝说,这里面的事, 牵扯不小, 也容易沾染因果, 还给交给李崇义去办, 更为妥当。
而李贤,则被分了一个探望的差事,专门去探望病在榻上的许敬宗。
高阳郡公府-后堂
病榻之上的许敬宗,不顾李贤施给的恩典,还是从榻上滚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行了君臣大礼。
李贤也是淡淡一笑,将许敬宗扶上榻,还给他的后背塞了一个软垫,让他好靠的舒服一点。
“老臣不中用了,白白浪费了太子殿下赏赐的那么多上好的补品。”
“哎,许相为大唐操劳一生,多少赏赐,都不足酬劳,区区补品, 又算得了什么。”
咳咳......,“陛下就是陛下,圣明烛照,眼虽不明,但心里亮堂。殿下今日来,就说明他在收网了。”
李义府被人称为“人猫”,可与许敬宗比起来,也不过尔耳。从隋炀帝到高祖、从太宗到皇帝,他都善保自身、步步高升的诀窍只有一个,那便是识时务,通权谋。
对于自己的智力,许敬宗有着盲目的自信。在他心中,先前侍候的三位君王,都是很辣绝情的君王,在他们面前,许敬宗不敢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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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李治成为太子,让许敬宗看到大展拳脚的机会。与他的父祖虎视鹰扬不同,李治要孱弱的多,敦厚的很,耳根子也软。
所以多年来,为了取悦皇帝,许敬宗不顾开国老臣的颜面,什么腌臜的差事都愿意干。在满足自己对权力野心的同时,双手也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作为皇帝和武后的得意鹰犬,许敬宗自认为是了解皇帝。可自乾封元年开始,皇帝处处暗中关照雍王,任由他在朝中、军中培植势力,许敬宗这才醒悟。
他伺候了李治几十年,竟然看走了眼,皇帝的心机、城府,丝毫不压于高祖、太宗,狠辣到同床共枕几十年的枕边人都能算计了,他这宰相、老臣,又算得了什么呢!
孝敬皇帝身子孱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怕是不能久保。皇帝用近乎绝情的方式,培养了一位,杀伐决断的新太子。
皇权从此便不必担心皇权旁落,主少国疑,子弱母壮。武后的那些嫡系,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佩服,佩服!除了这两个字,许敬宗实在是想不到别的词汇了。当年景帝就是这般教子的,皇帝的英明,不压于景帝啊!
前番,皇帝去翠微宫调养,京中谣言四起,提及了郑妃之事,太子随即命人羁押了许昱,老狐狸立马就起了警觉。
当年,是他给皇帝出的计策,劝皇帝隐忍一时,一股端掉长孙无忌、柳奭、韩瑗等人,将皇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的。
如今,知情的故人尽皆凋零,唯独他这个参与者还活着,为了把秘密永远都埋藏下去,皇帝怎么还留着他碍眼。
而且,许昱是被人算计,卷入孝敬皇帝一案的。如今看来,多半是遭了柳爽的报复,想救也救不出来了。皇帝与柳爽配合挺好啊,你借我的刀,我借你的刀,杀来杀去的都是他许敬宗。
“父皇说,许相为朝廷殚精竭虑一个甲子,要走了,必须让孤来送你最后一程。”
话毕,李贤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在许敬宗的手中。别看这里面只有区区的一颗药,却是能让许敬宗毫无痛感的离去。
皇帝的意思是,许敬宗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又教子无方,攀诬、栽赃孝敬皇帝,乃十恶不赦之罪。
但念及伺候李氏三代君王,功劳、苦劳都是有的,特此网开一面,仅法办程昱一人,高阳郡公府诸人皆可安享富贵。
许敬宗身后,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恭”,赐陪葬昭陵。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机巧的许敬宗,押错了宝,如果从武后改押到李贤身上,如今必然不是如此光景。
可人这后脑勺都没长眼睛,谁能想道李贤,原本一个书呆子,竟然在数年之间,异军突起,彻底解决了皇帝的后顾之忧呢!
“殿下到府,老臣就知道了。请殿下代老臣转奏陛下,老臣许敬宗谢陛下隆恩。”
这次,李贤并没有去扶许敬宗,原因很简单,一个为了苟活,可以将生身之父出卖的人,政治上处处投机的家伙,不配李贤再三折节。
“老臣即将去见太宗皇帝了。临死前,敢问殿下一句,假以时日,您做了皇帝,会以汉武帝为榜样么?”
微微一笑,李贤淡淡地回道:“夺取天下不易,治理国家更难。孤是个丘八不假,可也知道马上能得天下,不能马上治理天下。”
“劳烦许相下去向先帝启奏:李贤若为帝,必廓清天下,使贪官污吏无所遁形,百姓得以无忧无惧,耕读忙乐,安身立命。”
哈哈哈......,“老臣明白了,明白了!你有一颗比武帝大的野心。人家帝王争一世,你竟然要争千秋,甘为子孙做牛马。”
“陛下慧眼,老臣心悦诚服。”
“老臣恭祝大唐帝业永昌,陛下和太子殿下平安顺遂。”,说完这话,许敬宗又向李贤行了一礼。
而在李贤转身之后,许敬宗便招来了,许昪、许杲、许景三兄弟。命三兄弟,在他身后,丁忧守孝三年。
期满后,不准入仕为官,除非是李贤的手谕,否则即便是皇后之命,也尽力推脱,万万不可再卷入皇室争斗之中。
许家的一切产业,尽数交给许昂,他们兄弟够生活就行了。如此方能保证,许家一家老小,平安顺遂。
翌日,一早,许昪、许杲、许景身披重孝,到宫中报丧。太子贤亲赐挽联“三朝元老,国之干臣”极尽哀荣。
并着东宫-内直郎-许昂以长子身份,为许敬宗治丧,待皇帝追谥的旨意下达后,再行发丧。
第二百三十二章 新年,新风向!
许敬宗之死,是上元节前,长安城中最大的瓜。人都说善恶终有报,可像许敬宗这样,做了一辈子恶人,竟然享了八十多年的阳寿,身后也极尽哀荣, 的确不公平。
皇帝赐谥,赐陪葬昭陵,太子亲赐挽联,便是当年灭国无数的苏定方大将军,也不曾有这般哀荣。许敬宗的一生,无疑是成功的。
不过,这都是寻常人的看法。涉朝破深的官员、世家们可不这么看, 武后麾下“头马”许敬宗死了,这就相当于发出一个讯号。
失去了许敬宗这领头羊,皇后在朝中的势力便“群龙无首”,太子监国理政,将再无阻力,也可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不管前朝如何的明争暗斗,波诡云谲,这“印把子”终究只会掌握在李氏的手中,臣工也好,世家也罢,不必再投机钻营,这山望着那山高了。
上元元年,大明宫-含元殿,今儿是新年第一场大起,叙旧未上朝的皇帝, 亲自上朝,宣定太子大婚的日期,与李贤一起接受群臣的朝贺。
复郝处俊、张文瓘、郭正一的官爵,并指定三人与太子太师-李勣一道, 携礼部操办太子大婚礼。这个露脸的活计,派给三人也算是对他们的补偿。
并宣旨加恩,今年加科举一场,录取的进士名额,再加两倍。免天下诸道一年赋税、劳役,赦谋逆之下囚徒,天家喜事,普天同庆。
待群臣山呼万岁之后,李治摆了摆手,示意群臣免礼。随即离殿之前,还叮嘱群臣,好生辅佐太子,不可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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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由得让臣子们想起,贞观末期,太宗皇帝也是这般扶持皇帝。如此,便是向天下人表明,太子深得圣心,大唐不会再现易储之事。
不过,这样也好!李贤已经是皇帝膝下第三位储君,这东宫实在不易再出事了,否则这国祚还怎么传承?
御阶之龙椅下侧,摆着一张小号的宝座,李贤从上面起身,走到班中。
“乾封年时,孤随太师东征。那时候,披星戴月,宵衣旰食,看着将士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心中便暗暗许愿,回朝之后,一定向父皇多多进言,为他们多争取一点,绝不能让同袍们寒心。”
“至入主东宫前夕,碰到一位老兵的父亲,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进忠烈祠,不惜千里迢迢到长安求取文书,更是让孤面皮羞臊不己。”
“这一点,郭侍郎是亲眼所见!郭卿,孤没说谎吧!”
听到太子点名,班中的郭待诏赶紧出班,举着笏板大声道:“太子殿下所言属实,臣的确亲眼所见。”
而郭待诏话说完,兵部尚书-岑长倩,右侍郎-阿史那道真也出班附议,口称文书之事,他们二人也是经手了的。
并毫不犹豫的把来恒递了出来,言其主政兵部时,此文书为最有益于国家、朝廷之举。
“将军爱兵,自古常理。所以,御史们上书,指责孤偏袒将军们,孤并没有反驳。”
“孤已经得陛下的允旨,将蓝田大营改为皇家军事学院。......”
着以太子太师-英国公-李勣为院正,冠军大将军-历阳公-独孤谋,镇军大将军-凉国公-契苾何力,为军事学院祭酒。
军事学院的学员,由兵部发文至天下各道、州所有折冲都尉府,从有功将士中选拔人员,送长安参加遴选。
太子果然是偏心,对于将士们的事从来都放在第一位。如此抬举军中将校,看来这朝中的风险要变了,从此这朝堂要是武人的天下了。
几个清流的刚要出班,便瞧见了冲他们摇头的阎立本。慑于右相的权威,他们也不得不看着,将军们磕头如捣蒜,叩谢陛下和太子的恩典。
尤其是那些庶族出身,靠着战功爬上来的将军们,一边摸着眼泪,一边笑。大唐虽然以武定国,高祖、太宗也都是马上之主,注重军队。
但真正把他们挂在心上的,还是陛下和太子,为他们,为千百个与他们一样,苦苦熬着的庶族军人们,找了一条出头的路。
“偏心就是要挨骂,孤呢,也必须一碗水端平了。今年的春闱,由尚书右仆射-阎立本主考,中书侍郎-李义琰、薛元超为副主考。”
“右相是国家柱石,三朝元老,李卿与汾阴县侯(薛元超)亦是文采风流的经世大儒。有三位大家为朝廷主持抡才大典,陛下与孤都是放心的。”
李贤这话一出,原本不忿的文官们,马上多云转晴,方才的不悦也瞬间抛诸脑后,都心甘情愿的向太子行礼、谢恩。
看到了这一幕,阎立本会心一笑:太子爷端端是李勣、姜恪调教出来,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招数玩的挺溜,恩威并用,不偏不倚。
行啊,能把他们都摁回盆里,安心的“游”,这就是本事了。比起镇不住场子的孝敬皇帝,压不住文臣武将,李贤这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
自古以来,恩自上出,皇帝、太子在开年之初,便有了这般恩典。去岁,为了孝敬皇帝,抓了不少人,弄得人心惶惶,终于可以平复如初了。
“今年是个大吉之年,开年便处处都是喜事。孤希望事事都可以平安顺遂,让陛下可以安心调养身体。”
“都说头三脚难踢,可孤偏偏不信。无论是兵部遴选学员,还是吏部、礼部抡才,都需谨慎、持重,不可出现丝毫纰漏。”
“有什么难事,要紧的,东宫的大门,一天十二时辰都为你们敞开,三省六部的官长,可以随时递牌子进来。”
历朝历代,只要涉及到人的都是麻烦事。尤其是选吏之道,更是麻烦中的麻烦。兵部的好说,战功是唯一的标准,这种事摆在明面,是没法作假的。
可吏部就不一样了,文章取士,作假的方法太多了,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李敬玄、裴行俭能干不假,可也架不住“人情世故”,所以李贤必须敲打一番。
顺便让满朝的臣工都听听,也知道知道,上有天子,下有国法,谁敢在这个时候给他上眼药。那就别怪李贤,不念诸臣往日之功,一律按国法处置。
他可不是孝敬皇帝,几句软话,几滴眼泪就心软了。李贤的这心肠,在战场上,早就锻造的坚硬如铁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迎亲
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 六曰亲迎。钦天监选定于上元元年,三月初六,为太子大婚的蘸戒和迎亲日。
皇帝李治服通天冠、绛纱袍,御含元殿,百官侍立。主礼官-郝处俊引进导皇太子至丹陛,四拜。入殿东门就席位, 东向立。司爵以盏进, 皇太子跪,搢圭,受盏祭酒。
司馔以馔进,跪受亦如之。兴,就席坐,饮食讫,导诣御座前跪。为了在大婚时不至于出丑,在李景桓、李崇义幸灾乐祸的“打击报复”下,学了整整五天。
活了两辈子,李贤都野惯了,什么时候被人家这么归拢过,不是挨骂,就他妈是挨抽。
不过,没办法,这回他可吓不倒二位宗伯, 俩老头儿,手里拿着皇帝给的板子呢,动作上只要稍有差池,那准逃不过一顿“毒打”。
你说你打就打吧,笑毛线啊, 怪他妈瘆人的,可是让这俩老家伙过了一把长辈的瘾了。
俩老头儿,这辈子什么荣华富贵都享受过了,外物是不能引起他的兴趣的。打监国太子和揍皇帝有什么区别,所以李贤的脸越黑,他们就越兴奋。......
整个含元殿,最紧张不是李贤这个主角,也不是郝处俊、张文瓘等主持大礼的官员,而是皇帝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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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李贤在礼官的指引下,有条不紊行礼,李治藏在袖子的手不由的攥紧、颤抖眼圈,脑海中不由的回想起李贤从几尺长,长成了如今的壮小伙儿。
从呀呀学语到邯郸学步;从挺着单薄的身子随军东征,到镇守北都;从挂帅西征到监国理政,这一路走来,经过了无数的生死,太不容易了。
今天他所享受的荣光,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拼来的。饶李治的心肠坚硬如铁,也不得不心疼这个次子。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更何况他是在为大唐的将来打算。要想扛起这万斤重担,不流些血汗,不立些功劳,能镇得住这些骄兵悍将么?
于是,拍了拍武后的手,李治从御阶上走了下来,沉声说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明允,今日是你一生中最好的日子之一,朕希望你不负期望,勤于国务!”
“臣李贤谨奉制旨。”
话毕,俯伏行礼,四拜之后,在郝处俊喊出“兴”后,大礼才算真正结束。......
蘸戒完成后,便是亲迎,前一日,殿中省设皇太子次于丹凤门外,南向,东宫官次于南,东西相向,诸官具朝服,陈卤簿鼓吹于宫门。
李贤冕服乘舆出,侍卫导从如仪,行至宫门时降舆升辂,东宫官皆从向云曦下榻的行辕方向,回辕南向,降辂升舆。
除了该有的仪卫外,皇帝还特旨六率可以派出三千铁甲相随。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彰显太子耀眼的军功,让迎亲的规模更加宏大。
二来是为了保险,这个儿子性子跳脱,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不可意料的事,李治都不感到奇怪。
行走到朱雀大街的时候,紧随太子銮驾的是三百六十名宫女和十辆大车,她们手里提着的花篮和大车中装的并不是花瓣,而是一个个红色喜囊,每个里面都装着十枚铜钱,取寓意为十全十美之意。
大街两旁的百姓纷纷跪拜,高呼太子千岁、大婚吉祥的时候,宫人们就不停的向两侧抛洒喜囊,直至迎亲的队伍到行辕为止。
皇宫大内,是天子居所,百姓是进不得的,皇帝为了彰显天家亲民之意,特意安排的这排场。同时,也在云曦的行辕摆下了千桌席面,只等太子妃起驾,长安的百姓便可入内,沾沾皇家的喜气。
这排场可以孝敬皇帝迎娶裴氏时大多了,可群臣对此却没有任何异议。李弘是仁,可仁是没有用的,仁,能让大唐耀武于四方么?能让高祖、太宗的基业发扬光大么?
李贤就不一样了,少年从军,戎马倥偬,东征西讨为大唐开疆拓土。从监国这段时间来,不少臣工们都觉得,他便是下一个太宗皇帝。
不,这么说也许有些狭隘了,太宗在百战中夺取天下,而如今的大唐河清海晏,万业兴盛,国富民强,李贤拥有的起点,比太宗强多了。
所以,大唐将在他的手上,更加兴旺昌盛。皇帝培养了一个这样的嫡次子为储君,无疑是一项英明之举,臣工们就只有俯仰乾坤份了。
......就这样,队伍浩浩荡荡的绕了近一个半时辰才到行辕,身着紫袍的郝处俊,老早就带着人等在了这里。
下辇之后,李贤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帕子递给郝处俊,随即笑道:“郝相辛苦了,来,快擦擦汗!”
“无碍,无碍,太子殿下,快请进吧,不要耽误了及时。”,报以微笑之后,便引领李贤到了西阁,这里是云曦行辕的绣楼。
此时云曦身服褕翟花钗,出就阁南面立,十八位傅姆立于左右。
云曦的兄长-大武艺疾步上前,进跪启讫:“臣-大武艺敢请事!”
看着这熟悉的糙汉子,也假模假式的讲起了规矩。那双握惯了刀的大手,行礼之时也抖的厉害,脸上也绷着“官样”的表情。
会心一笑,李贤随即答曰:“皇太子-李贤奉制亲迎。”
在郝处俊“兴”字落音后,执雁者李冲,将雁跪呈上来,再经李贤手过了一手后,又交给了跪伏于地的郝处俊,又兴了一声,以授左右,退立于西。
接下来,就是母亲送女儿的环节了,云曦母亲早亡,大祚荣的嫔妾又不配受太子妃之礼。所以就只能请,李贤的小姨母,刑部郎中-郭孝慎之妻-武碧娘来代劳。
“戒之戒之,夙夜恪勤,毋或违命。勉之勉之,尔父有训,往承惟钦。”
“恭听家言。”
说完了这句话后,双手举着团扇的云曦,在傅姆引导下与李贤汇合,升坐舆上。这迎亲之礼到此就算完了。吉乐声中,一路望丹凤门而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合卺礼!
李贤这对新婚夫妇,在郭正一的指引下进殿,主礼官郝处俊挺直了身子,打开手中的圣旨,曰:承天之配,阴阳协理,地之所载, 乾坤一德。承天之德,得地之福,非以地德,无以生万物,伏倚天威,堪足于露。
......., 敌体相俯身,白首相协,稽查古籍, 周兴于姜,凤鸣岐山,渭水流焉。汉兴于沛,鼎于定陶,王治天下。
明允者,宗室元子,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内辅弼于君父,外破国于四方。
今业以成年,是又命使奉以玺、册,授渤海国公主-云曦为太子妃,共承宗庙,以安社稷, 昭示天下, 备成家礼, 群贤毕集, 于戏。
合上了手中的圣旨后, 郝处俊继续唱曰:“授册”,殿中省的两名女官,捧着金册和玺印跪呈上去。
云曦单手持扇,一一拿起,听到“递册”后,又随手放了回去。
“兴,附福。”
听到这句话后,李贤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没完没了的礼总算是行完了。他妈的,额头、膝盖都快破了。再这么搞下去,合卺礼也不用行了,他们这对新婚夫妇直接送太医院得了。
真不知道是那个孙子发明的这条礼仪,将规制定的如此繁琐,也真是服了。......
紧接着,受了殿内众臣的贺礼后,李贤与云曦终于回到东宫,行合卺礼,如中宫仪。这个就比较简单了,“合卺”礼才是真正成为夫妇的礼仪,类似于交杯酒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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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同享俎中,没什么咸担的鱼肉,然后将席上特设置由以瓠剖制的两瓢,李贤与云曦各执一瓢,饮了安食的酒,这是为了表示夫妇一体、尊卑等同的亲密。
礼毕后,挥退陈媚等人后,李贤按照规矩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今以后,你我一体夫妻,共渡此生!”
“谨遵君命,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话毕,二人相识一笑,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行了,到这,大婚的劳什子规矩也算完了。李贤与云曦各自起身,拆着身上的“零碎”。好好的吉服,弄这么多珠玉宝石挂在上面,坠的领口紧紧的,说话都不方便。
按照礼制来说,这些都是要宫人伺候的,可李贤二人却都是不喜欢被规矩拘束的人,所以还是自己来,自在些,说体己话也方便。
“我说,你是不是该对给你这份荣耀的男人,说点什么?”
且不说武碧娘,李洛水突击给云曦“补****妃的礼仪和宫规,就凭云曦出入宫廷这么久,也该明白太子正妃,代表着什么。
可云曦笑嫣嫣的回了一句:“殿下,你想让臣妾说什么?”
“那当然是孤愿意听的!”,往软塌一靠,翘着二两腿的李贤,就等着听几句恭维的话。
对外朝的臣工,这恭维话就是拍马屁,李贤没那个兴致听。可云曦就不同了,是他的妻子,说的是情话。
很是认真的,盯着李贤看了一会,云曦却没有说话,转过身去,指了指自己的腰,示意她腰酸了,让李贤给捶捶。
额,新婚之夜,不想这么讨好夫君,反过来还让本太子伺候你?这是什么道理?
唉,算了,她呀,粗枝大叶习惯了,选她的时候,不就是看重她的真性情了么?所以,也没必要指着她世家、勋贵家的小娘子一样,知书达理、温婉可人。
“臣妾知道你想听什么,可我偏偏不说,殿下不也没对臣妾说过那样的话么?”
笑嘻嘻的云曦继续道:“咱们俩,熬着吧,看谁熬不住,先说出来!”
人人都把太子当未来的皇帝,又敬又畏,可她却把李贤当了普通人。不管他是雍王、还是太子,亦或者将来成了皇帝,李贤依然是那个与她相知相许,相伴相惜的少年郎。
“熬着呗!生同衾、死同椁,你是孤的正妻,这辈子都得捆在一起。”
“熟归熟,这都累了一天啦,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听了李贤这话,又感觉到腰身上的手,开始不老实,云曦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方才那“嚣张”的劲头儿也没了,只是像蚊子一般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开始帮李贤解吉服上的衣带。
给李贤宽衣,云曦不是一两次,可今儿与过去毕竟是不一样的,尤其想起武碧娘给她补的那些“宫课”,更是让觉得脸烫的很。
龙腾凤翔、乾坤和乐、盟结良缘、琴瑟在御,行过“夫妻之礼”后,疲倦的云曦已然入睡。而李贤看了自己身边,禁着鼻子睡觉的新娘,微微一笑,还很贴心的为她盖好了被子。
要论才色、门第,五姓女绝对当世第一,可李贤与大多数人的婚姻观不同,门第、出身、教养、学识、情趣都不重要。天家富贵至尊,谁还能高过皇家去。
李贤做了太子,也注定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东宫的嫔妾一定日渐多起来。而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统御六宫,母仪天下。
娶妻,尤其是正妻,最重要是顺心,情投意合、同甘共苦。从李治身上,他就总结了一点,正妻一定要相知相依,互相信任。
否则这后宫就一定纷争不断,相比那些抱着极强功利性的世家女们,李贤更看重他与云曦少年时无声的守望。
至于,她不会的那些权谋、女红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上有武后,下有永宁,时间一长,她就是再笨也学会了,李贤只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就好。
李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睡下的,可他却是被外面的陈媚敲门声敲醒的。按照规矩,小夫妻翌日要去给帝后请安。因为怕他们误了时辰,所以便由宫中女官负责叫起。
在陈媚等宫人的伺候下,李贤与云曦,洗漱、更换袍服,用膳。
“爱妃,还别说,你穿这身,还真是与从前大有不同?”
“漂亮吧!恩,臣妾也觉得不错,不仅做工好,穿在身上也舒服,比臣妾原来那些好看多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诸王炸了?
东宫有了“内当家的”这是一件天大喜事,欢喜之下的帝后下旨,大明宫当差的士卒、内侍、宫人,统统有赏,让整个皇宫都沉寂在喜悦之中。
李贤、云曦这一路行来,看到的都是笑脸,听到了都是恭贺的喜词。拜见了帝后, 二圣也很是高兴,不仅赏赐了大量的珠宝玉石、锦缎,武后还拉着云曦到后殿去说体己话。
风疾有些严重的皇帝,与儿子说了几句家常后,就把榻上的两份本章递给了李贤。看过之后,李贤原本笑呵呵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
箕州录事参军张君澈等上书,箕州刺史-蒋王恽及其子汝南郡王炜谋反。御史大夫-杨再思,也收到一些检举信, 昨日在喜宴上,经过高福之手,递了上来。
杨再思以为,藩王举兵谋反,在本朝已有前例子,请皇帝仿太宗旧制,废李恽父子为庶人,赐死于内侍省,万万不可放虎归山,以至后患无穷。
揉了揉发涨的头,李治沉声言道:“朕的风疾愈来严重,也没有精力去判断此事的真伪。......,你七伯的事,交给你了。”
李治的风疾发作起来,别说朝政了, 就是躺在榻上, 都是活遭罪。整天昏昏沉沉的,哪还有精力去管坐朝理政,这也是他为什么将国务交给李贤的原因。
可杨再思、张君澈等人上书之事,事涉皇族,涉及谋反,他不得不“叮嘱”李贤,务必谨慎行事,否则,来观太子大婚礼的宗室面前,实在没法交待。
“是,请父皇放心,儿臣晓得这两份本章的重量。”
此次到长安观礼的,何止蒋王父子几人,李唐几乎所有的皇室宗亲都来了。张君澈他们这一本,参的好啊,把皇帝和他直接架在了火上。
昨儿还欢聚一堂,共庆国储大婚之礼呢!今儿就要“对簿公堂”了,处置的稍有不慎,可就一次性的把人都得罪了。
宗室与国同体,要当着这么多人,处置一场谋反案,别说李贤这愣头青感到棘手,就是皇帝自己也很是头疼。
......出了皇帝的寝宫,李贤转身来到宣政殿,并命人传召,尚书左仆射-刘仁轨、右仆射-阎立本,中书令-郝处俊、侍中-张文瓘。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来恒。
御史大夫-杨再思,刑部尚书-杨德裔,大理寺卿-李景谌,大理寺少卿-太子詹事-狄仁杰。
及越王-李贞、纪王-李慎、赵王李福、曹王李明、宗正卿-李景桓、宗正少卿-李崇义等一班皇室宗亲。
事出了,搪塞是搪塞不过去的,况且这种事,传的也快,毕竟御史们都是大嘴巴,经他们之口,用不了三天,长安城人尽皆知。与其把事情闹大了,没法收场,莫不如现在处理了,将风险、损失都降到最低。
将箕州的检举信,与御史台的弹劾书言明后,宣政殿立刻就乱套了。李贞等四位亲王,立马站出来讨伐杨再思,说他与箕州录事参军张君澈,沆瀣一气,攀诬皇亲,离间天家骨肉。
而平时不善言辞,胆小如鼠的杨再思,却一反常态,张口闭口齐王旧事,与四位王爷对峙。同时,还不望提醒李贤与诸相,萧墙之祸,贻害家国。
一直到李贤敲了敲案子,双方的争论才停下。
可四王却坐不住,诸王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李恽真的造反了,那大伙没二话,按照朝廷的规矩办就是了。
但现在,凭借刀笔吏们随意编造几句假话,就能把一位皇族亲王拉下水,那皇族的尊严何在?
有了这个开头,还会有多少人为了高官厚禄争相效仿,肆意捏造伪证,攀诬皇室宗亲,以求荣宠。如此一来,他们还能活多久?
“太子殿下,杨再思有什么资格,向天子谏言,蒋王一系贬为庶人,赐死!”
“御史台可以风闻言事,可风闻言事总得有证据吧,就凭几句空话,便可置藩王于死地?”
“太子殿下,我等都是太宗的子孙,怎么受奸人的挑拨互相猜忌、残杀。”
李慎等三位亲王说的还是客气的,与李贤关系不错的越王-李贞,却面色凝重的看向李贤,沉声问道对李恽,是否要像对吴王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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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是冤死的,这一点大伙心里都有数。可如果没有皇帝的允许,长孙无忌再霸道,也不敢绞杀先帝看重儿子,皇帝的亲兄弟。
显庆五年,长孙无忌获罪之后,李恪才被追封为郁林郡王。但并未在第一时间赦免他四个儿子,反而命河间王李孝恭的孙子李荣为郁林县侯来承袭爵位。
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是皇帝仍然认为李恪有罪,给他平反,以国公之礼安葬,不过是迫于压力,及为了坐实长孙无忌之罪而已。
对于这一点,兄弟们其实还是很有想法的,觉得老九的做法凉薄了一些。“家业”你都得了,大伙也没说什么。都是亲兄弟,何必与曹丕一样煎迫太甚呢?
现在,几个州府小吏又欲效仿长孙无忌,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皇帝的授意?李贞不知道。与其兜圈子,还莫不如跟太子把话挑明了问。
太宗共有十四个儿子,如今就剩这么几个了,皇帝到底想杀多少,是不是非要赶尽杀绝了才甘心?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早晚都是要被人弄死的,早死早托生。
对李恪,不少臣工都是抱着同情的态度,而李姓诸王则是兔死狐悲,今日悲剧即将重演,他们的反应激烈,也是常理之事。
可刘仁轨等人,没有想到越王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把吴王抬出来做比较。话呢,是情有可原不假,可也对蒋王一家却是于事无补啊。
太子是年轻,可与皇帝年轻时却大不一样,他是尸山血河中趟出来。要是他真相信了这些证据,越王这么说,只能是火上浇油,也可能把他们几个都搭进去。
“诸位叔伯,稍安勿躁,孤也是从藩王过来的,你们的心情,孤理解。”
“可咱们总得让人说话吧!”
话间,李贤扭头看向杨再思,淡淡道:“来吧,杨御史,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中牛马-杨再思!
拿人拿脏,捉奸捉双,自古皆然。不要说蒋王,就算是李贤这个太子,只要御史或者其他官员,掌握了确凿的证据,都可以上书弹劾。
可要是拿不出实质的证据, 仅仅是几个州府官员的一面之词,那就另当别论了。攀诬国家亲王、离间天家兄弟,一句“风闻言事”可交待不了。
大唐立国以来,一直鼓励臣工进言,太宗和皇帝这么多年来,也是处处抬举进言的臣工, 高官厚禄以待, 就是希望言路顺畅,国家蒸蒸日上。
但, 谋反可不是偷个鸡、摸个狗的小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蒋王出身不好,其母王氏,就是个普通宫人,不招先帝、皇帝待见,也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
可他到底是先帝的亲子,皇帝的兄长,是国家的亲王。杨再思如果拿不出有力的证据,那今儿这事,他就要吃瓜唠了。
在李贤,李氏诸王及诸相、重臣们的注目下,杨再思也是支支吾吾的,嘴里翻来覆去的,实在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
呵呵,他这磕磕巴巴, 扭扭捏捏的样儿,不仅让诸臣摇头, 李氏诸王也跟着冷笑起来。
玩翻了吧,算计错了吧!
拍马屁拍马腿上了吧,会错上意了吧!
造反这种罪名,有时候“莫须有”是够了,可要是碰错了人,比如李贤,那就有的受了。
听烦了,面色肃然的李贤,重重的拍了下案子,沉声言道:“杨大夫,你可知罪?”
“殿下,太子殿下!御史风闻言事是本职,这具体的,还,还是要刑部、大理寺去查。”
杨再思有些慌了,因为太子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按照常理来说,太子入东宫之后,急需在宗室中立威,他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啊!
可现在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杨再思的预料,可能要坏菜,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推到刑部、大理寺的头上。
让这些酷吏顶缸就好了,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重刑之下,不信蒋王不认,更不信他的屁股真的干净。
而杨再思的推脱,立马招到了刑部尚书-杨德裔,大理寺卿-李景谌反对。明明是他们御史台招惹的事端,可别拿咱们爷们来顶缸。
尤其是大理寺卿-李景谌,他也是宗室子弟,说完自然也向着自家人,话里话外的贬低着杨再思,没有金刚钻,非要揽这瓷器活。
“好了,都不要吵了,既然你说不出所以然来,那还由孤来说吧!”
非此即彼,拿出不证据即是诬陷。杨再思也好,张君澈也罢都是构陷宗室亲王之罪。既然是有罪之臣,自然交有司法办,否则如何安宗室之心。
“太子殿下,您,您这不详查原由,是不是有失公允啊!”
见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来恒,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杨再思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口称不公,请太子派人到箕州,寻录事参军张君澈取证!
呵呵,“来相,你是在教孤做事么?”
额,来恒刚要回话,抬头便看见李贤冷漠的表情,及刘仁轨、阎立本向他摇头。叹了一口气,随即拱手回了一句:“老臣不敢!”
哼,不敢就好!
瞪了来恒一眼,李贤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杨再思,听风是雨,参奏不实,着褫夺御史大夫之职,贬至黔州,从七品县令重头开始。
箕州录事参军张君澈等五员,为臣不诚,欺君罔上,诬陷宗室亲王,其罪难恕。着,通事舍人薛思贞持敕,驰传箕州,押赴长安,交刑部以攀诬之罪论处。
蒋王-李恽无谋反之实,且在箕州刺史任上多年,颇有政绩,中书省即刻草诏,晋李恽为徐州都督,汝南郡王-李炜为都督府长史。
“太子殿下,您这是拿臣作伐子,以安宗室之心,臣不服!”
御史大夫,再晋一级,可就是宰相了。如今不过参错了一本,便被贬到黔州那烟瘴之地去了,做一个小小的县令。
这县令是那么好当的么?杨再思都不确定,自己这把老骨头,能不能埋进弘农杨氏的祖坟里。更让他心寒的是,刑部尚书-杨德裔,他的堂兄,对此竟然一句话都没替他说。
“不服?孤就让服一次!”
“来人,赏杨大县令,一百仗!”
自古,刑不上大夫,杨再思再有不是,他也是老臣了。而且他已经是年近五旬的人了,一百仗,那还不活活打死他。
太子监国,上来就打死言官的首领,这不是堵塞言路嘛,这让大臣们以后还怎么上书言事!
所以,刘仁轨、阎立本等人,纷纷开口相劝,求太子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饶他这一次,象征性的打几下,出出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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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孝敬皇帝,这么多人劝,仁厚的李弘早就就坡下驴了。可李贤却个犟种,偏偏不买诸相的面子,一定要打,少一下都不行。
“太子,太子,你如此放纵宗室,早晚如同司马家一般,终至八王之乱。”
“高祖、太宗辛苦百战创立的江山,早晚败在你手里。”
杨再思这话一出,彻底没法收场了。不仅刘仁轨等相抚额长叹,李贤的火也彻底被他勾起来了。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最不愿听的就是亡国之言。而杨再思,把他比作了司马家的窝囊废,李贤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杨再思是我社稷之臣,你们怎么拖拽!架出去,金瓜击毙!”
见太子爷动了真怒,程伯献也是嘿嘿一乐,越过侍卫,亲手揪起小老头的领子,直接就拽了出去。
诸臣见此无不噤若寒蝉,好家伙,三品大员啊!说杀就杀,这也太霸道了吧,李勣、姜恪真是调教有方啊!
杨再思也是的,你说你也不是牛马,好话、坏话拎不清么?
如此说话,真当人家是纸老虎了,把他与孝敬皇帝相提并论?脑子没毛病吧!
“诸位,宗室与国同体,不可轻辱!孤就是要用杨再思的脑袋,警醒天下人,攀诬宗室、朝臣,离间君臣骨肉,从中渔利者-死!”
“从今以后,弹劾要有证据,无端构陷,挟私报复,或指着告密升官发财的,统统要受到重处。”
太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了,诸重臣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称诺,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脑海中还不由浮现杨再思被金瓜打死场景。
而越王-李贞、纪王-李慎、赵王李福、曹王李明等宗室亲王、公爵,则纷纷起身,躬身齐曰:太子殿下圣明烛照,明察秋毫,乃宗室、朝廷、天下黎民之福。
第二百三十七章 平反昭雪中的制衡之术!
不用李贞他们说,皇帝也知道,兄弟们对他很有看法。觉得老九当了皇帝变了,性子也由敦厚变的凉薄了。杀起兄弟来,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
可李治也有自己的苦衷,帝王者,孤家寡人耳, 为了保住这把龙椅,父子兄弟之间,像仇人一样厮杀,奇怪吗?
用李治的话说,他已经很克制了,克制自己的欲望, 也克制胸中的杀戮之意, 否则就凭借多年参奏诸王的本章, 李治就有机会杀他们一百次。
如今,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这眼睛也模糊了,看不太轻东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先帝了,他跟自己讲和了,也愿意跟兄弟们讲和。
不过,他更愿意把这个的机会留给李贤,就像先帝当年贬谪李勣一般,让李贤去施恩,让宗室们把这个好记在后世之君身上。......
“三伯被长孙无忌构陷的时候,父皇初登大宝,很多事都不由自主。”
“这些年心里虽然惦记着兄长,与孤兄弟几人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但一直都没有合适与诸位叔伯、重臣解释。”
“正好,这次杨再思等人诬告蒋王,孤来之前已经请好了旨意, 彻底推翻当年的冤假错案。......”
着,中书省草诏:追复李恪为吴王, 赠司空、中书令、骠骑大将军。宗正寺立刻恢复其与子嗣的宗谍。迁高阳的李恪墓至昭陵, 以亲王之礼葬之。
另晋恪长子-李仁为吴王,次子-李玮为成王,三子-李琨为信安郡王,四子-李璄为归政郡王。其女-李翎为信安县主,李华为宣城县主。
李元景,追复荆王爵,与王妃裴氏,世子-李则,以亲王之礼,迁入献陵。另,则渤敬王之子,沈黎侯-李长沙出继李元景,承袭荆王爵。
啪,李贤这话音一落,曹王李明先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与诸弟兄一样,他都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些是真的?
天家无情,父子兄弟之间,从来都是相互仇杀,一方压制另一方,什么时候有过胜利者,主动修好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九哥转性了?
“十四叔,你自己抽多没意思,要不让八伯来,他是武将,有力气!”
李贤这一调侃,殿中的李氏诸王与刘仁轨等重臣,俱哄然大笑。李明平时就是书呆子,与当年的魏王泰,倒是颇有几相似之处,所以大伙都笑读书读傻了。
“为公(李明),太子殿下说的对,要不为兄帮你活动一下。”
李贞这一附和,大伙笑的声音更大,也大大淡化杀杨再思时,殿中那股骇人的肃杀之气。
左相刘仁轨、右相阎立本见此又是相觑一笑,心中暗赞:好手段!就是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太子矫诏,用家法收拾他。
“臣李贞,叩谢陛下、太子殿下的恩典!三哥、六叔,终于可以瞑目了。”
“臣李慎,叩谢太子殿下。呜呜,三哥,三哥终于可以葬在父皇身侧了。”
“臣李福/李明叩谢天恩,吾皇万岁,殿下千岁,呜呜.....呜呜。”
抹眼泪的不止四位亲王、宗正卿-李景桓,少卿-李崇义,大理寺卿-李景谌三位皇族偏支,也纷纷揉着通红眼睛。
从他们的表现来看,就知道这些年,他们过的有多委屈了。话不敢多说,气不敢多喘,生怕那天被刀笔吏抓住了由头,一本参上去,一家老小都得跟着上路。
现在好了,有了个愿意为他们说话的太子,他们心里悬了多少年的心,终于可以放到肚子里。再也不用夜深人静之时,担心自己见不到翌日的太阳了。
是,李贤的辈分是比他们小,可君臣的名分摆在那里呢!至此,几位宗室亲王元老,也正式被李贤的胸怀的胸怀所折服。
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成大事者,首先得能容人,太子今日能容下诸王,明日也容下天下人。
“好了好了,诸位叔伯,你们快起来吧,孤可受不住你们这么大礼。”
“赶上孤这次大婚,你们都把各府的王兄、王弟都带来了,孤以为。.......”
本来,李贤最近想在骊山组织一场春猎,邀请勋贵朝臣共同田猎,考校一下,诸府子弟的弓马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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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又赶上他大婚,诸王的子弟尽皆入京观礼,所幸一同前去。成绩好的,统统录入六率,充任军官。
“与孝敬皇帝不同,孤是一直注重军队的。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诸府的兄弟,孤在东宫也睡的心安不是。”
“诸位叔伯,你们可别因为舔犊之情,就误了诸王兄、王弟的前程啊!”
恩?李贤这话一出,一直装哑巴的刘仁轨与阎立本,眼睛立刻就亮了。高啊,太子这招高明啊,比杀了或监视,高明多了。
你想想,诸王总是要回封地的,回了封地,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人家要真有什么心思,朝廷还真鞭长莫及,难免照顾不到。
可要是把他们儿子留在京中,那便不同了。不管诸王要干什么,他们都得掂量一下,这些子嗣怎么办。没了子嗣传承,这江山抢不抢,还有意思么?
而刚刚受过他恩典的诸王,即便心里明白这其中的用意,也没法拒绝。毕竟,人家的态度摆出来,只要没有野心的,都得承太子殿下的人情。
小小年纪,心机如此之深,帝王之道,运用的如此得心应手,端端是不简单啊!
太子都把事办到这程度了,他们俩作为宰相,有责任帮衬一把,所以相觑一眼后,二人起身出班,拱手称赞李贤,宅心仁厚,重视亲情的举动。
其他的重臣也纷纷起身,宗室一体同心,可喜可贺,他们为太子贺、为诸王贺、为大唐的社稷贺。
见诸位重臣昧着良心夸赞自己宅心仁厚,选择性的遗忘了殿外的杨再思,李贤微微一笑,心中暗道:都他妈是一群老狐狸,够狡猾的了。
不过,人家都帮忙把诸王架起来了,咱也不能不领情不是。
于是,笑呵呵的拍了拍案子,言此事就这么定了。诸王府的世子们,谁缺少马具、弓箭,都可以到东宫的武库来选,选到趁手的家伙为止。
第二百三十八章 津阳门前-烈烈儿郎!
十六国时,天下纷乱,陇西李氏在乱世中真正兴起,西凉王李暠是李氏第一位国君。南北朝时陇西李氏蝉联圭组,世为显著,门第高华,与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为世家高门。
与其他文华世家, 注重儒道不同,陇西李氏的子弟更为尚武。各房的子弟,可以不是通达文章的儒生,但必须练习弓马,这也是李贤看重他们原因。
历代帝王,都无不担心家贼难防, 不仅防着自己的同胞兄弟, 连同宗的叔伯子侄都一并在防患范围之内, 务求像始皇帝一般,将帝位在自家一系中,传至千世、万世。
可从古至今,有哪家哪姓做到了?防民之口尚且甚于防川,更不要说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了。
李贤虽然讨厌那些世家大族官员,但不得不承认,人家说话做事,还是有些道理的。比如说,他们常常自诩,有千年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
世家为什么能传承千年,就是他们对待自己子弟的态度。对于他们而言,每一个家族子弟都是助力,培养他们各司其职。不仅能为家族壮大贡献自己的力量,更是能减少手足相残之事,最大限度上消减人伦之祸。
而皇室则恰恰相反,不仅处处限制子弟们的发展, 更是恨不得把大伙都弄死。所以, 一代代过后, 皇室慢慢衰微,实力是日渐萎缩。
李家也不例外,皇室内斗已经是李家的传统剧目了,一代接着一代。真是充满了无视传统,巧取豪夺的奋斗精神。
尤其是先帝,更是榜样中榜样,杀兄戮侄,逼父退位,倒成全了千古名君的美名,多励志啊
相比与“宁与友邦,不与家奴。”,李贤更愿意肥水不流外人田。倘若几代之后,唐室衰微,他更希望李氏的自己有自保之力,不至于落得与明朝福王一般的下场。
而且,在那个“时空”武后为什么大肆屠戮李氏皇族,就是在消减,拱卫帝系的势力,最后达到取而代之的效果。
李贤呢,不想与自己的母亲闹翻,亦不想助长她的野心,所以在限制诸王、增添皇室拱卫力量的同时,也有向武后展现肌肉的意思。
他就是想通过此事,让武后滋生的野心收回去,好好的享受皇后的荣光,仅此而已。
骊山行宫,又加温泉宫,是李唐皇室较为重要的皇家园林,背山面渭,倚骊峰山势而筑,规模宏大,建筑壮丽,楼台馆殿,遍布骊山上下。
内有沉香殿、飞霜殿、芙蓉殿、贵妃池、华清门、津阳门。望湖楼、尚食汤、万寿殿、望京门、香凝池、星辰汤、宜春殿、长生殿、紫宸苑、海棠汤、禹王殿、龙吟榭。
《三秦记》载:“始皇初,砌石起宇,名骊山汤,汉武加修饰焉”。北周武帝天和四年,令大冢宰宇文护造皇汤石井。隋文帝开皇三年列植松柏千株,修屋建宇。
至唐代逐步形成规模,贞观十八年,太宗诏左卫大将军姜行本,将作大匠阎立德建宫室楼阁,赐名“汤泉宫”。咸亨二年改名温泉宫。
津阳门前,李贤高坐御台之上,左侧是诸王外戚:蒋王-李恽、越王-李贞、纪王-李慎、赵王李福、曹王李明;及李景桓、李崇义、李景谌,李孝逸等偏支皇族。
冠军大将军-历阳公-独孤谋,镇军大将军-凉国公-契苾何力,岐州刺史-东阿县公-程处亮。检校右骁卫将军-营州都督-谯国县候-周道务等一众老牌驸马都尉。
右侧,则是薛仁贵、苏庆节等一般的文臣、武将勋贵。以往的秋猎,他们从来都是主角。可今年却有所不同,太子明显是抬举诸王外戚,否则也不会请这么全。
瞧瞧下面侍立的骑士就知道了:李恽之子李焯、李炜、李煜、李炯、李逖;李贞之子李洽、李温、李蔳、李湀......。及诸驸马之子:独孤睿、程政、周伯瑜、周励言、周季童等等。
清了清嗓子,李贤沉声言道:“过去,不少人在私底下埋怨,说陛下与孤,多有提拔外臣,对自家叔伯子侄,却鲜有提拔。”
“今儿,孤就是要破破这谣言,让天下人都看看,陛下与孤,是不是爱之如一。”
“也让你们都出出火气,别总在暗地里互相较劲,有本事的,在这露一手,是不是。”
话毕,李贤挥了挥手,东宫六率-长史-段怀简,随即展开手谕,高声诵读,......。
总得来说,今日田猎,意在考校诸王、勋贵子弟弓马武艺,以获取猎物多寡为评比之准。三甲者,赏千金、御马、宫藏宝刃等。
咚咚咚,随着战鼓声起,场下的诸骑士,纷纷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喊着号子,卷起阵阵黄尘而去。
看着诸府子弟跃马扬鞭,个顶个都像个小老虎一样。李贤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部陇西史,半部大唐歌。
陇西李氏果然是钟毓灵秀之族,即便业已三代,却仍然留有三分血勇。把这些人,放到战场上历练几年,见见血气,将来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也就在李贤眺望之际,历阳公独孤谋上前,进曰:“太子殿下,您这不下场一试身手?”
“历阳公,你可是长辈,居然也来打趣于孤,不厚道啊!孤今儿就看看,独孤睿是否争气。”
独孤谋这就是故意捉弄人,他明知道李贤是闻战则喜的性子。如今得储位,不得不被绑在宝座上,看着人家策马扬鞭,心里一定是痒痒的。
当然,独孤谋也有开玩笑的资格,除了驸马都尉这层关系外,其还亲自见证了李贤在军中成长,并给予了不少帮助,是有“从龙之功”的。
今番,又授命组建大唐军事学院,宠信更胜从前。有了李贤的照拂,独孤家三代不用再为富贵担心,着实让人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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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英雄儿好汉,臣这辈子骁勇善战,儿子自然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老臣笃定,肯定比蒋王、越王家那几个熊货强多了。”
独孤谋这话一说完,李恽、李贞五兄弟不干了,个个脸红脖子粗,气的跳脚。不仅直娘入老子的骂了起来,更是撸胳膊、挽袖子的要与独孤谋大战三百回合。
而李贤对此却一笑置之,独孤谋是他们妹夫,几十年的亲戚了,吵架也是他们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后院起火!
骊山行猎,即是收买人心之心,也是为了给宗室们戴个紧箍咒。当然,李贤也不是跟所有人都用这种萝卜大棒的政策。
许王-李素节、濮王-李欣、新安郡王李徽。皆因办差用心,公忠体国,受到了褒奖,皆被许以“不之官”, 可久居长安。
李贤的这一举动,赢得了满朝文武的称赞,历朝历代的君王、储君,防同族甚于防川,唯独李贤反其道而行之。
这不仅是一颗仁爱之心,更是宽阔胸怀的表现。太子就是用此举告诉满朝文武, 天下臣民,他可以驾驭的了李唐皇室。
有此打底, 有了宗室们支持,处理起朝政来,李贤更是得心应手。没事的时候,就回东宫,陪云曦说说话,逗逗猫,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可这日子总有过不顺的时候,总有那闲不住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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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好好休养,偏偏搞起“选秀”来了。而且一口气从今年的秀女中,点了十余位佳丽,充后宫之实。
而武后也反了一手,只不过不是作用在皇帝身上,而是将了李贤一军,又把前番那四位勋贵姑奶奶, 弄进了东宫, 以为太子奉仪、昭训。
还美其名曰,多娶妻妾, 也是为了皇室开枝散叶,李贤是太子,更不可马虎大意。多子多福,帝业才能永昌。
好嘛,你们夫妻斗法,就非得拉上孤么?你们非得搞宫斗,也不想让东宫消停啊!
如果不是身为人子,换个身份,李贤非跟他俩唠唠,这一手多缺德啊?
不过,除了礼节性的赏赐,匆匆一面,李贤也没再见过她们,甚至连院子都没给她们分,都拢在一个院子住。
无他,就是不想给她们颜色,他得让这些勋贵世家的小姐们知道,如今的东宫,与以往历朝的东宫不同,在这里她们的母族,什么都不是。
四个女人一桌麻将,这不,见太子从不迈入院子,眼见着成了活冷宫,四人之间也起了嫌隙,都满心的看其他人不爽,以为是对方误了自己的“吉日”。
听说李贤在忙着春闱,好几天不回宫了。她们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脾气最大的太仆少卿-于立政之女-奉仪-于凝。
因为与宋州刺史-左金吾卫将军-房先忠之女-昭训-房淑拌了几句嘴,竟然玩起了上吊。
当然,别误会,不是真上吊,而是作法子闹。否则,等不到武后与太子妃-云曦到,她早就咽气了。
她的贴身婢女-绿翠,正满院子撒欢跑,吆喝着她家主子上吊了呢。
“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太子妃殿下。”,段瑗、房淑、张瑾,连忙行礼,生怕一个礼仪不到位,被皇后责罚。
可武后仅仅抬了抬手,一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坐在了宫人搬来的椅子上。
她这一下不动如山,不仅太子妃-云曦没想到,段瑗三人,及里面的于凝也没想到。整个西院,不管主子还是宫婢,都被皇后的气场震慑,连大气都不敢喘。
稍时,见没有动静,抿了一口茶的武后,将茶盏交到云曦手中。淡淡的问绿翠:“你家奉仪还上不上吊了?”
“本宫、太子妃,还有这么多人,都等着看这场大戏呢!她要是不上吊,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武后进宫的时候,只有十几岁,在这宫闱中住了几十年,这些宫妃、宫人想干什么,她一搭眼就能看出来。
于氏是关陇贵族的家的贵女,地位超然,母族势力强横,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即便争不得东宫正妃之位,那也应该是一殿之主。
可如今,住的这个小院子,比她的绣楼都小。大小姐脾气,当然受不得,而且闹一闹也没什么,他们于家在帝后面前,还是有些佛面、僧面的。
“皇后娘娘,您快救救我家奉仪吧,她,她。”
“太子妃殿下,我家奉仪要是想不开。......”
拙劣,演的太假,假到让人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了。当贴身婢女的,眼看着自家主子要上吊,还有闲心在院子里叫屈。
要么是这丫头没领会透主子的意思,要么就是里面的那个于氏,脑子不够灵光,竟然玩这么蠢的一手。
看吧,那于氏见没人进来劝阻,下不来台的她,将门一开,把一横心,眼睛一闭,自己挂了上去。
见她的腿不停的扑腾着,脸色变的涨紫,武后摇了摇头,身后的刘女官,才与宫人一同上前,将于氏架了过来。
“于氏,本宫是看在你祖父于志宁是帝师的份上才来的。你如此做,岂不是拂了本宫的面子。”
“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心里苦,自臣妾入宫以来,处处受人排挤,遭人白眼。”
“她们都说,我们于家恶了太子殿下,所以,所以。”
这话说的也没错,于家的那点小动作能瞒得过谁,工部尚书-杨昉为了他们于家,差点被搞掉乌纱帽。
太子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也一定记着。那天赐花的时候,她这般花容月貌,太子瞧都没瞧一眼,这一定是记仇了。
于凝是个弱女子,挡不住家中的长辈的诸般筹划。于家是给殿下添了麻烦,可她是无辜的。又在宫中被人挤兑,所以一时想不开,也就想着以死谢罪。
楚楚可人,凄凄惨惨戚戚,暴雨梨花的于凝,说的是情真意切。可不管是武后,还是其他人都清楚,她在演戏。
一来,故作可怜惹人怜爱,把自己摘出来,反正皇后也不会因为此事,就降罪于家。二来,仗着她家族的势力,被识破了也不怕,好让帝后看看太子是怎么冷落她的。
三来嘛,也是向太子妃示威,太子妃主理东宫内务,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独宠专房,耽误皇室子嗣传承。太子妃想生下长子,别人就不想么?
“于氏,本宫不知道说面子太薄,还是没有脑子?”
“你觉得,你在东宫作妖,就能出头了?”
冷笑两声,武后扭头看向云曦,淡淡道:“太子妃,你说说,该怎么处置此事。”
云曦刚刚成为太子妃不久,她又是渤海人。没什么威望,在大唐又没什么靠山,这些世家勋贵之女不服,也在情理之中。
而武后虽然对她并不怎么满意,但无奈于儿子喜欢,所以只能提携一下,将处置权交给她。一个太子妃,要是连东宫的嫔妃都镇不住,将来如何母仪天下!
第二百四十章 内斗的苗子!
在这些勋贵、世家眼中,渤海就是蛮夷之地,云曦也是个蛮夷,根本没有资格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将来更没有资格母仪天下。
喜新厌旧,色衰爱弛,再正常不过了。等哪天, 太子腻了,知道利用嫔妃母族的力量。那她的正妃之位也就保不住了,这就是于凝敢放肆的原因。
而武后,在给云曦机会的同时,也想看看,太子选女人的眼光, 到底如何!
“母后, 儿臣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么?”
嗯???
“当然, 你是东宫正妃,将来的国母。这宫中的一切事,你都有权处置。”
行,云曦要的就是这话。宫规典制,她是记不住。可这些年跟着李贤,也学了不少手段。
笔趣阁
现在这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当着皇后的面给自己上眼药。再不用点手段,那今后如何署理东宫,如何面对太子!
所以,便叫东宫的女官-陈媚,照着太子在阆中时的作法,伺候于奉仪一顿“加官!”她不是嫌弃奉仪太小了么,那就给她加加,加到她满意为止。
当然,这还是看在太子的面上,娶妾娶貌, 打坏了她,留了疤痕, 将来还如何伺候太子。
拎着于凝的下巴,看着她那楚楚可人的模样,云曦淡淡笑道:“你要牢牢地记住,本宫是太子奉天地祖宗之命,从丹凤门抬进来的正妃。”
“只要我一天不死,你,还有你们,都只能是妾。即便是百年之后,也躺不进一个梓宫中。”
这话说的有点伤人了。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东宫的嫔妃出身不管多么尊贵,地位也不过是妾。她们都是勋贵世家出身,妾是什么,自然不用云曦多解释。
作为东宫内当家,云曦可以所以随时、随意处置她们。今儿打一顿,明儿也可以接着打,那怕是杀了她们,也在权限之内。
云曦是不懂女红,也懒得跟她们斗心眼。有损威仪,自降身价不说,也浪费时间。
“今儿就给你们立立规矩,好让你们清楚,即便母族再强大,也保不住你们,本宫说的。”
云曦这话一落,陈媚等便上手,将于凝绑在了椅子上,在其他三妃惊恐的目光下,一张张的贴,一张张的撕。
听着于凝告饶的声音,武后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一力降十会,快刀斩乱麻。从自身学识、修养而言,云曦是比不上三人。
可她够狠,到底是尸山血河中滚出来的,出手干脆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这一点,武后很是满意。
这一代有一代的风格,文德皇后以德服人,武后自己呢,多智善断、心狠手辣。而到了云曦这一代,更是以力服人,敲山震虎。
行啊,能镇的住局就行。
至于四家难不难受,不在武后的考虑范围内。当然,被正妃收拾,是她们入宫前,就应该有的觉悟了。
知子莫若母,她这个当母亲的,尚且不敢轻易触碰东宫的内务。如果,她们的母族不知好歹,那大权在握的太子,便不会照顾面子了。武后还真想看看,他那个宝贝儿子对上这四家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母后,儿臣这么处置,您满意么?”
“满意,当然满意。只是不要伤了她们的身子即可。本宫还指着你们都有个好身体,多多生育皇孙呢!”
云曦哪里听不懂武后是什么意思,意思到了,差不多就行了。真把人弄死了,对云曦的声誉无益。给个台阶,下来就是了,没必要非得搞废一个奉仪。
“是,母后所言即是。”
话间,云曦扭头吩咐道:“禁足于氏一个月,若干再犯,加倍惩处。”
其实,云曦这一手,感触最大的还是其他三位,原本以为皇后不喜太子妃,对于东宫的内讧乐见其成。可现在看来,皇后也得给太子妃三分薄面,否则也不会将处置的权力交给她。
更出乎她们的意料的是,这蛮族公主出身的太子妃,胆子真不小,而且心狠手辣。她竟然一点都不买诸府的面子,更不在意人家说她善妒。
哎,没办法!说到善妒,有谁能比皇后更甚呢!看看她自感业寺入宫后的情况就知道了,皇帝的子嗣皆是由她所出。她当然不会认为云曦有什么错了。
她们要想有好日子,就得屈居于云曦的淫威之下,否则有可能这辈子都别想与太子亲近。
风华正茂的年纪要是不争取,等她们年老色衰了,太子登基当了皇帝,恐怕连个高一点的妃位都弄不到。
这宫中,只有正妃、皇后不用为此担心,她们不行啊!
眼见武后、云曦离开后,三人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脸色也是各有异常。
昭训-张瑾,感慨了一句:“经此一事,于奉仪的日子,怕是不好熬了。”
“张昭训,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啊!你们家都是道德文章,书香门第。是惹不到太子的。”
“房昭训,别这么说,书也不能当饭吃。太子向来处事公道,对咱们一定会雨露均沾的。”
“而且,你们房家,是皇后的亲信,你一定是最得宠的。”
哦,房淑随即笑了一句:“是么?”
房媛、张瑾说的是挺热闹。可奉仪-段瑗,却始终一言不发。见没什么可听的,也就转身离去了。
“她,太无礼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也有人家的底气。”
段瑗的兄弟们都是六率的大将,她本人又与太子又是旧识,今后肯定会得宠的。而且段家老三还阵亡于西境,一向重情的太子,欠段家人情,怎么会冷落段瑗过久呢!
看看太子妃给予段瑗的赏赐就知道了,比她们三个加起来都多,这已经是另眼相看了。
“你说她能斗得过太子妃么?”
“不知道!也许,人家还想借着太子妃的青睐,扶摇直上呢!”
段家是武夫出身,即便是三代为将,也被世家们看不起。段瑗自然也入不了房淑、张瑾的法眼。
所以,在挤兑于凝的同时,也挤兑段媛。看看她俩到底是谁扛不住,先出来闹事。原本以为应该是段瑗,可没有想到,她如此的沉得住气。.......
第二百四十一章 借力打力!
万事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妾就是妾,耍心眼耍到劳动皇后,意在谪直正妃。李贤自然也是知道,这宫闱之中的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倒不是李贤偏袒正妻,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加以惩处,于宫纪不利。遂下敕,贬奉仪-于凝为良娣,禁足加至半年,以观后效。李贤可不希望他的后宫跟皇帝早年一样,内讧不断,牵扯他太多的精力。
可涉及到女人的麻烦,不止一个,河东裴家,失去了李弘之后,便再也打不起精神来。
吏部尚书-裴行俭,右侍郎-裴居道,右卫将军-裴行方三位的表现,让李贤很不满意。
所以,赶上今日事少,特意将三人叫到了宣政殿。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李弘,他也跟三臣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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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自己找地方坐!”
“这春日,肝火旺盛, 喝点凉的,不烦躁。”
李贤特意让内宦给上了四大碗, 冰过的粥。这东西喝下去, 保准从喉咙,一直凉到底。拉不拉肚子, 看他们自己的体质了。可这正好去去三人的肝火。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三人消极怠工,人浮于事。实在是现在的官儿,太势利眼,前后态度变化太大。
而被架起来的裴家,上不上、下不下的,他们这个“皇亲”还不如和离的驸马都尉,家中的子弟也倍受排挤。
是,太子是说过,即便孝敬皇帝不在了,也依然会像对待其他外戚一样,绝对不会出现一碗水,端不平的事。有了李贤这话,三人也只能约束自家的子弟,压着受的窝囊气,少说话就少惹事。
“外戚与外戚,还是不一样的。拿你们裴家来说,公忠体国,办差严谨,从来都不恃宠而骄。”
“就凭这一点,孤对裴家,也要另眼相看。比起东宫的那些,强多了。”
同朝为官,同为大族,可不是所有人,都像裴家这样的涵养,谨守本分,从不逾制。即便是李弘当初那么缺人,守着吏部的裴行俭、裴居道,也从不伸手。
可看看他的外戚,比如于家,最近就活跃的很,处处出头,处处争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嫁入东宫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高山就显不出洼地,从这一点上,裴、于两家高下立判。
“太子爷,宦海浮沉,进退荣辱,都是有定数的,臣等只想尽自己的本分。”
“是啊!恩自上出,孝敬皇后是老臣的女儿,可这也不是裴家跋扈的依仗。”
裴行俭和裴居道都是有涵养的人,他们是受了一些气,可不会将这些气表现太多,免得让太子为难。
可裴行方却没那好脾气,性如烈火的他,早就有一肚子火儿要发泄了。可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裴行俭瞪的咽了下去。
李贤当然注意了兄弟俩的小动作,裴行俭、裴居道都是博学之人,上凉粥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太子将他们看做是“介子推”那样的忠臣,身为人臣的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行,你们不说,那孤来说。孝敬皇帝与孤兄弟情厚,共天共地,裴家是他的妻族,孤必须另眼看待。”
“孤知道,一些世家豪族,对孤颇有微词,觉得孤是个残暴、好杀之人,都得加点小心伺候着。”
见三人面色紧张的站起来,李贤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坐下。继续道:“旁人怎么想无所谓,但你们裴家,不必有此顾虑。”
话间,李贤拿起手边的一份本章告诉三臣,从即日开始,裴行俭调任并州大都督,辖九州军务,贺兰、丰州之军,亦划入其麾下,一体节制。
裴居道升任吏部尚书,授金紫光禄大夫。裴行方,除右卫将军,晋丰州都督,辖河套境。
“这,这,殿下,臣等何等何能,能担此重任啊!”
李贤这可是大手笔,吏部主天下官吏选拔、任用,是一等一的要缺儿,吏部尚书这个位置,非亲信不可授。
太宗朝的长孙无忌,侯君集,本朝的赵仁本等,那个不是天子心腹。
五品以下的官,他自己说了就能算,在用人上,说了就能算的,除了皇帝和李贤,便就只有吏部尚书了。
所以说,权柄之重,不亚于宰相。
一朝天子一朝臣,东宫换了主人,这吏部的主官按理说,也该换成东宫的外戚,这也是裴家三兄弟忧虑的原因,毕竟谁也不想被排挤到权力核心之外。
于家、张家、哪怕是房家,都有可能。但太子在调离裴行俭后,竟然用裴居道顶上。可见其刚才说的,并不是糊弄人的客套话。
而裴行俭、裴行方的任职,更是军中一等一的实缺儿。就算是李弘当了皇帝,给予裴家的赏赐,也不可能比这再高了。无功而受此重赏,怎么能不让三人动容。
“守约,从辈分来算,咱们是师兄弟。从孝敬皇帝那算,咱们也是亲戚。孤就不藏着掖着了。”
“按照常理来说,东宫换了主人,吏部是一定要大换血的。”
“可孤恰恰,就是想让于家、张家,甚至房家的愿望落空。”
所谓,时也,势也。除了段家外的三家,他们为什么宁可做妾,也要把闺女送入东宫。看重的就是太子妃的母族,并不在大唐。
他们幻想着,能与长孙一族一样,成为外戚之首,权倾朝野,当个二皇帝。
可他们看错了李贤,当初选云曦为正妃时,其中一个原由就是看中了云曦的母族不会牵扯朝局。连自己情投意合的正妃,他都没有行“议亲议贵”之例,更别说那背景复杂的侧妃之家了。
“孤不会允许,大唐再出现后族干政的局面,所以便在这身处东宫之时,将这苗头掐了。”
“你们放心办差,安心用事。但有孤在一日,裴家的富贵,就不会衰弱。”
李贤没有时间与三家算计,所以便抬举被排挤的裴家。裴家失去了李弘,那便是无根之萍,除了尽心尽力为李贤效劳,还能有什么选择。这就叫借势,用河东裴家,去与其他三大家抗衡。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东宫吉祥了。
除了抬举裴家三位大员外,李贤还抬举了故千牛卫中郎将-裴南烨之子-裴封,命其拜到了太子詹事-大理寺少卿-狄仁杰的门下。
谁不知道,狄仁杰是太子的第一心腹。将来太子龙登大宝,那定然是入主三省之一,成为国家宰相的。裴封能成为宰相的学生,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 别人看了是羡慕,可于、房、张三家却是赤裸裸的妒忌。裴家三重臣也就罢了,连庶子都骑到他们头上了,怎能不让人窝火。
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太子所为,就是从根本上杜绝了后宫外戚干政之路。是自断一臂没错,但却对国家百利而无一害,臣子们在赞叹之举,也不得不承认李贤的果决。
而自作多情, 想要攀龙附凤的三家,也彻底沦为朝臣的笑话。好不容易将闺女嫁入东宫,结果呢,赔了夫人又折兵,太子压根就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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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三家绝望的是,上元元年-八月,御医入东宫。为椒房之宠的太子妃-云曦把脉,确认为喜脉。也就是,不久之后,东宫将有嫡子降生。
二圣闻得此事后,不仅颁下了大量的赏赐, 甚至连渤海国今年的岁贡都免了, 由此可见,对于东宫这个嫡子的期盼。
为了让云曦安心养胎,李贤还请了精通医理的永宁郡主-李洛水入宫。有她和陈媚同时照顾,小心看护,李贤才能放心。
东宫-显德殿。
李洛水正在为云曦把脉, 别看她是个善于用毒的,但毒、医相通,她又经过孙神仙的调教,手段自然了得。
可这把脉的时间,未免太长了。初为人父的李贤,难免有些急躁,连着灌了两壶水,还是压不下心中的火气。
见太子急的转圈圈,躺在榻上的云曦也是微微一笑。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李贤不顾侧妃们的幽怨,专房专宠得来的,怎么能不急。
“行了,太子爷,就是孕期反应大了一些,太子妃与腹中的孩子,均无恙。”
呼,有云曦这话垫底,李贤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来。吓死爷了,刚才那吐的撕心裂肺的,老子还以为“中招”了呢!
宫廷不比民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渗着丝丝鲜血。宫中皇子、公主夭折,有些可不全是天命,疾病,受暗算可能更多。
尤其云曦肚子里的是嫡子,这就更惹人眼球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会对这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这也是他为什么打破常规,将李洛水请到东宫看护的原因。
“而且,老身还得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怀的是一对双生胎,你这一下可就得了两个孩子。”
两个?我勒个去,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么?一开就是双簧蛋?
呸呸,想啥呢,这两孩子要是成小鸡仔了,那老子岂不是成大公鸡了。
见李贤愣了,李洛水不放心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哎,哎,太子爷,你这是高兴过头了吧!”
“额,对,对的。”
“永宁姑姑,您老可得上心啊!”
“只要云曦母子均安,孤立即请旨,加封您为永宁公主,列在先帝和文德皇后名下,如何?”
李贤可不管逾不逾制的,只要云曦能安全生产,比什么都强。虽然他知道,即便不说,李洛水也会尽力。但堂堂的东宫,总不能白使唤长辈。
而且,李贤也清楚,李洛水的心中,早就将太宗和文德皇后视作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否则,她不会在吐蕃那蛮荒之地,潜伏那么多年而忠心不改。
“行了,你就别许愿了。老身清楚这里面的厉害,更知道嫡子的重要性。”
“说句大不敬的话,你父皇小时候,还是老身抱大的呢!”
恩,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李贤如今算是知道有个妥协、可靠的姑姑,有多少好处了。
“永宁姑姑,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孩子起名字了。”
“叫个什么好呢!”
平时,看着李贤在军中、朝中,游刃有余,处处不落人后,属于少年老成。可这一有孩子,人就高兴糊涂了。
李洛水不得不提醒他,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月份还小,摸不出男女来,也就没法取名字。且就算月份大了,能摸出来了,或降生了;二圣在上,李贤也没资格给嫡子起名字。
“太子爷,你清醒清醒吧!就算是皇帝取名字,也得思虑再三,你以为嫡子就那么随便?”
被李洛水,真真泼了一碰凉水的李贤,瘪了瘪嘴,反口回了一句:“那孤起个乳名,总可以了吧!”
什么事啊,老子辛苦耕耘,媳妇十月怀胎,竟然连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还有王法么?
“行行行,你起多少乳名都行!”
“老身与陈媚去检查太子妃的用品,再与太医们碰个头。”
李洛水自幼在宫中长大,察言观色是极为拿手的。既然太子妃无恙,那自然要留点方便给小夫妇,让他们说说体己话。
“殿下,你不要紧张,日子还长呢?”
云曦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比起娇滴滴的中原贵女们,自然多了三分坚韧。在渤海国,女人把孩子生在草地上尚且无碍,她身处皇宫,又有这么多人伺候,能出什么事。
“哎,话不能这么说,多加小心,总是没错。”
李贤当然不会告诉云曦,除了她从渤海国带来的三十名武婢外。李贤还在宗正寺,挑选了五十名小宗出身李氏之女,放在东宫伺候。
事关自己的嫡子,万万不可马虎,利用下手中的权力怎么了,将来这天下还是老子的呢!
“好,都听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当母亲的原因,原本跳脱的云曦,变的温柔起来,连她最喜欢的斗嘴,都很少了。也许,若干年后,云曦也会与文德皇后一样,端庄自持,谨言慎行,为六宫表率。
李贤知道,这限制她的天性,这座皇宫也把他们牢牢地锁在这里,一生一世。
可没办法,这就是享受这份尊荣要付出的代价。他和云曦,走上了这条路,就注定要承受这些。.......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口服、心不服的新罗。
原本打算留在东宫,陪云曦吃晚膳的。可程伯献却递上来一份加急的奏本。看过之后,李贤再好的兴致也没了。
起因是上元元年,正月时,新罗王金法敏,也就是大唐的鸡林州大都督府都督。狂悖无礼,纵兵攻略百济, 掠夺百济土地、人口。
如此不识相,李贤本来是打算揍他的。可三省的宰相们却说,应行事宗主国的权力,遣其弟-检校右骁卫大将军-金仁问,回国取而代之。
可根据辽东传过来的本章,金仁问夺权失败,派去为他争夺皇位五百右骁卫士卒,也跟着一块丧命。
李贤大怒, 随即在宣政殿召开了御前会议。由兵部尚书-岑长倩,介绍新罗、百济目前的形势。
那些曾经谏言,让李贤不要轻易动刀兵的朝臣,此刻也搭了个脑袋,提不起精神来,生怕太子迁怒于他们。
中原王朝,在辽东半岛,花费的财力,早就是个天文数字了,穷三代之功,尚且不能完全平定。这是男人的耻辱,更是军人的耻辱。
灭了一个高句丽,旁边的新罗就起了歹心,现在百济过半的领土都落入敌手。照此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辽东半岛, 也将尽入新罗之手。
“殿下, 诸位。如果让新罗做大, 趁虚而入高句丽旧地。那我朝两代天子苦心,三代将士的牺牲,便将作废。”
“我朝为此花费的国帑,也将打了水漂。所以。”
所以,岑长倩的意思是打,多的钱都花了,也不差再加一锤子买卖!反正百济已经名存实亡了,那不如将辽东半岛彻底并入唐土。从此以后,哪里将不在是羁縻州,将与大唐其他的州府一样,奉行唐律,推行均田制。
“老臣以为,岑尚书所言甚是。龙朔三年,白江口之战,就证明倭国的野心。”
“如果能改辽东半岛的羁縻州,为寻常的州府,设立卫所,当可为中原屏障。”
刘仁轨这话算是说到李贤心坎里去了。对那个矮子国的本性,李贤比他要清楚。腰里的家伙不硬,他们能服么?
辽东半岛与倭国隔海相望,且不说能不能做屏障,时机合适,李贤还想亲自率兵征讨呢!太子是什么性格,大臣们还是知道的-闻战则喜,一听到打仗,手就痒痒的不行。
怕他说出亲自率军出征的话,刘仁轨起身进言:“殿下,老臣愿率军出征,平叛戡乱。”
“殿下,臣也愿意随军出征。”,卫尉卿-李弼也起身附和。他是李勣的胞弟,虽然是同辈,但岁数差了不少,身子骨还硬朗的很。
“殿下,臣也愿意率军出征。”,兵部尚书-岑长倩也不甘示弱,请缨出战。
点了点头,李贤回顾诸臣,淡淡道:“诸卿,还有别的意见么?”
李贤这话问了等于没问,都让人欺负到家了,不揍他们,大唐的脸面还往哪放!可李贤若是不问,又定然会落人口实,说他擅权独断,不容朝臣进言一样。
见臣工们都没有意见,都异口同声的赞同出战,李贤也是淡淡一笑。
“中书省草诏:着尚书左仆射-刘仁轨为鸡林道行军大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李谨行副之,率兵向新罗。”
“卫尉卿李弼为熊津道行军总管,润州刺史-李思文副之。左卫率-驸马都尉-秦晙为太白道行军总管,李敬业、李如壁副之。”
“三道大军,共计三十万。由左仆射-刘仁轨一体节制。兵员、甲胄、辎重,限期一个月准备妥当。”
“一个月后,孤亲自登台拜将,送诸将出征。”
李贤这话音一落,中书令-郝处俊、兵部尚书-岑长倩、户部尚书戴至德、工部尚书杨昉,四臣领命,毕竟李贤吩咐的这些活计都是他们的本职。
可话说回来,大伙还都挺不适应。以往呢,李治坐朝的时候,怎么打,用什么人,都要臣子们讨论、举荐之后,再行决定。
现在换成了李贤,一切都不一样了。熟谙军事的李贤,直接就将领兵的将领定了,甚至连军备的日期都定好了,让人仿佛一下又回到了贞观年间。
当年,太宗皇帝便是如此,山川地理,兵将军备了然于胸,用谁,怎么用,根本就不用其他人提点。
“另外,调登州、莱州、黄河,三支水师参与轮输转运。孤不希望再看到,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发生。”
“好了,刘相留下,其余的诸臣都退下去办差吧!”
留下刘仁轨不是李贤不放心他统兵的能力。纵观唐军所有服役的将领,除了裴行俭,无人能出其右者。
而是这仗要打多久。是,以大唐的家底,打个三年两载的问题不大。可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刘相,这份手谕也给你。这是孤给渤海国主-大祚荣的,命他调五万铁骑给你。”
“一共三十五万军队。你就与孤说个底,你多久能戡乱成功。”
迎着太子灼灼的目光,刘仁轨沉思片刻,随即拱手言道:“回殿下,不算行军时间,一年半,臣必奏凯歌。”
好,李贤要的就是这话。仗不能不打,可能速胜,就不要旷日持久。老百姓土里刨食不容易,能省则省。
“好,刘相用兵,孤还是放心的。”
“你出征后,孤会遣苏庆节大将军率军五万,进驻营州。如果战事不济,他的部队可以随时支援你。”
“此战,多多用年轻的将领。江山代有才人出,大唐的军伍就应该一代接着一代,否则将来便无将可用。”
听到这,刘仁轨要是还不明白,这么大岁数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太子让六率倾巢出动,又把李思文提了上来,便是有培养后辈的想法。
顶点小说
这是推心置腹的话,也是应有之理,刘仁轨怎么会拒绝了,所以笑着向李贤保证,他一定好好栽培他们。
“为了让你轻装上阵,无牵无挂,孤明日便下谕,晋令公子-刘濬为中书舍人。”
“孤听说他身子不太好,就不要难为他上阵了,做个文官便好。”
刘仁轨又一次领教李贤的“厉害”,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的心安了。到了前线,怎么不舍生忘死。
“殿下宽心,老臣一定擒下金法敏,这个口服、心不服的逆臣,献于麾下。”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别样贪官!
不少朝臣认为,动干戈的事,太子已经会请示圣裁,然后才行其事。可中书省的诏令一发,不由让人跌眼镜,纷纷在心中暗道:果然好魄力。
而且,在太子-李贤的高压之下, 三省六部浑然一体,都在有序的运转着,一切为了打仗,其他的事,自然都靠边站。
而在大理寺当差,熬资历的许昂,整日喝茶、扯皮, 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这到不是说他懒,而是大理寺卿-李景谌看在太子的面上特意关照他, 命其专司案卷交接事宜。
其实,这种差事简单的很,随便打发个办事妥帖的书吏就能办,也出不了什么事。而大理寺的同僚们,除了李景谌、狄仁杰、马遵,很多人对马遵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毕竟,一个人能狠辣到,大义灭亲弟,上本参亲爹,驱逐同胞兄弟的份上,谁还不躲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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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这样,妒忌、无知,谁得势便都是一身的缺点,至于别人受的委屈,自然也会选择性的遗忘, 拜高踩地, 人性便是如此。
许敬宗得势的时候, 人人都骂他;现在得势的是许昂了,自然骂的就是许昂了。不过,别人怎么看,许昂不在乎,只要太子爷不说什么,他便无所谓。
这不,闲来无事的许昂,换了身便装,打算在衙门对面买点糕点,然后腿着回家。整的大唐,能腿着回家的郡公,他自觉是独一份的。
眼见前面排着队,许昂也老实的排在后面。没办法,谁叫人家做的味道好呢,喜欢的人自然就多。
可没排多久,就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衣服,回头一看,原来是个漂亮的娘子。
“阿叔,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排到你前面?”
按照常理说,有姑娘撒娇,那个男子不是屁颠颠的让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可许昂却挑着眉头来了一句:“你长的这么好看,咋这么不懂事呢?”
“排这么长时间,谁不累,还不回家拿把伞遮阳再来!”
他这一嗓子,气的姑娘一跺脚,气鼓鼓的走了。而许昂却恬不知耻的以为荣,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他身后的老头儿,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竖着大拇指说:“兄弟,你能成大事啊!”
这还用说么?许昂是太子保举袭封的爵位,将来的“钱途”不可限量,哪里是区区美色就能动摇的。
“许兄,许兄,您怎么在这排队呢,这不是骂人么?”
“那个谁,你替许兄排着。”,话间,大理寺的司刑郎中-刘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许昂去一旁的醪糟摊坐一会儿。
看到他鸡零狗碎的样,许昂就知道了,这小子又要有求于他。当然,这也是他发财的机会。
许昂跟他老子许敬宗一样-爱钱。可他并不是什么钱都要的,李贤是什么脾气,他还是知道。
许昂收礼有三不要:卖官鬻爵,托关系求官的不要。审案作假,干涉律法的事,他不干。最后就是各类赈济款,坚决不碰。
求他办事的,仅仅是人情世故上的,通不通融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比如那个在押犯的家里,想行个方便什么事。钱是不多,可架不住多,这段日子,许昂是赚的盆满钵满。
可今儿刘注找他办的事,却是闻所未闻。没犯事的人,竟然想躲到大理寺坐牢,这可太新鲜了。他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地方衙门的小牢房么,谁想进就能进去。
“你这不靠谱,大理寺做的都是大案,小案子都会移交京兆府了,哪有短暂羁押的。”
“许兄,我的许大少,你帮帮忙吧,寺卿、少卿那,就能说上话。”,说这话的同时,见左右没人注意,便塞了一块白玉到许昂的袖子里。
掂了掂重量,许昂微微笑道:“其实,也不是不行,都是朋友,找国公爷通融一下呗。”
见许昂松口,刘注又塞了一块,客气的让许昂快点办,好像生怕许昂反悔,再出乱子一般。
乱子?不坐牢就有乱子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可听过解释之后,许昂脸上的笑意,便荡然无存了。又把玉石掏出来,推给了刘注,并很严肃的告诉他,这事到此为止。
而且,看在同僚的份上,许昂还提醒他,如果不是至亲,赶紧断了,省的惹祸上身。
“不是,不就是个百夫长么,你许兄可是太子的门人,而且他这次也要奉命出征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
恩,没错!一个百夫长,在官儿的眼里屁都不是。别说许昂了,就是刘注也能轻松弄死他。
可刘注为什么不去弄,还不是怕闹大了,沾了人命,没法交待!
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朝廷有事,军队正值用人之际。如果此事闹了起来,被军伍大佬们捅到太子那,转眼就泼天的大祸。
“我再告诉你一遍,不是至亲就赶紧断。什么东西,这种腌臜事也能干出来。”
“我告诉你,我要是那个百夫长,早就杀他全家了!呸!”
许昂是爱财,可他奉行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人情世故可以,没必要像魏元忠他们那么死板。
可这种损阴德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别说丧不丧良心,这钱拿着,心里得多恶心!
“许兄,你是说,这事能捅到上面去?”
呵呵,“你没脑子啊!大将军们天天在营中,随便那个人,不能去宣政殿参一本。”
“咱们寺卿是宗室没错,可他大的过太子么?能挡住军中那股带着血色的怒吼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一点都没错。正经事,用不了几天,大伙也就忘了。可这种带着调调儿,尤其是跟男女之事有关的,一定愈演愈烈。
“嘶,许兄,还是你了解上面。小弟真是不能过多参与了,别把自己身家性命搭进去。”
“也是,我那表弟,呸,是王镇,仗着自己有俩糟钱儿,就管不住。”
刘注这话还没说完,许昂就抬手打断了他。意思很明白了,他不想再听了,而且他今儿也没见过刘注。后面要真出什么事,也与他无关!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承认,很不喜欢你!
大明宫-宣政殿
殿中静的落针可闻,太子李贤侧坐在御阶面色深沉,下面的跪坐的鸡林道行军大总管-刘仁轨,与刑部尚书杨德裔、大理寺-李景谌相对而坐,互相瞪眼。
三臣是来御前打官司的,原由就是被许昂推托的那事。各折冲府接到兵部的指令后,按期交付府兵。可那个百夫长, 竟然没有奉命回营。
万年县的折冲府,随即派人锁拿,连伤了十余名好手,才堪堪把人拿下。押会营中一问,才知道其中原由,万年县的折冲都尉出于义愤,便上报了李谨行。
而此事的原由, 原本就是一处通奸案。一个憨厚、老实的府兵-张景, 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苦熬资历,才混到百夫长的位置。
可他的妻子却淫邪无比,就在对奸夫**颠倒鸾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之时,正巧被公婆撞见。恬不知耻的奸夫**,不仅不知罪,还推搡二老,致使二老自高处跌落,重伤不治而亡。
百夫长-张景回家之后,见到父母的尸身,怒发冲冠,直接就拧断了那贱人的脖子。埋葬父母之后,便四处追杀那奸夫-王镇。
“张镇,是右领军大将军李谨行麾下的府兵。这事发生在平常也就算了,交给地方官府处置即可。大丈夫难免妻不贤, 子不孝。”
“殿下是知道的, 李谨行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此事在军中影响极其恶劣,右领军卫的弟兄们, 很是不服啊!”
“而且已经有愈演愈烈之势。如今我三十万大军,正欲为国建功,没有个像样的交待,将士们那也是交待不过去的。”
话是说给李贤的,可更是说给刑部尚书杨德裔和大理寺-李景谌的。百夫长怎么了?没有这些百夫长,谁去拢着士卒们。
刘仁轨是尚书左仆射,也是大军的统帅,他的意思是,立个典型,拿这个贼子的人头祭旗,让将士们平衡一下。
可刑部尚书杨德裔却说,通奸罪名罪不至死,推搡至人死亡之事,也有待商榷。即便立案审理,证据确凿,人犯也得等秋决。大军马上就要出发了,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就是因为时间差,两位大员的没法达成一致,所以就闹到了李贤这。
而且刘仁轨认为,杨德裔之所以拧着不办,并不是因为他没带过兵,亦不是因为律法。恰恰是因为其冷漠。
所以为了军心也好,出于宰相的职责也罢,刘仁轨都要参他。当然,参杨德裔的不止刘仁轨一个。李贤从奏章堆中,抽出一个本章,扔给杨德裔。
“杨尚书,殿中侍御史-裴炎参你城悫有余,习练不足,不胜刑部繁要之任。”
“这本章,孤压了三个月。本来是不想拿出来,孤希望尚书能给说得过去的理由。”
其实这本章就是个由头,当官的,谁没两个政敌,谁能保证不得罪人呢!可谓,谁人背后不参人,谁人背后无人参。
裴炎与杨德裔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可奇怪的。为了稳固军心,为了让将帅们没有包袱上战场,李贤只能拿这份本章出来,好把刘仁轨摘出来。
“殿下这样说,臣心内不安,诚惶诚恐,如置数九冰雪之中,连日来五内茫然,不知所以。”
“可臣一切都是按照律法行事,如殿下对臣不满意,老臣请致仕,归故里。”
杨德裔的同宗堂弟,就是被金瓜武士击毙于这宣政殿外。三品大员,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仰望的高峰。
可对于这位太子爷来说,与蝼蚁没什么区别。他是在人血中泡大的,怎么会在乎他区区一个杨德裔呢?
“杨尚书,孤很明确的告诉你,孤很不喜欢你。”
“你这个人啊!循规蹈矩,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守着规矩,谁拿你都没办法。”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孤还是要用你,所以辞官的事,你就不用想了。”
李贤毫不隐晦,他对杨德裔的厌恶之情。可他也清楚,用人之道: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
可刑部是国家最高的刑司衙门,经手的都是人命,需要一个锱铢必较,较真儿的主持。
有这么个较真的人在,皇帝和李贤都不必担心冤假错案,枉死人命。所以,这个尚书,他还得干下去。
“至于说,军中出的这个案子。孤以为,着京兆府即刻锁拿其人,以侮辱良家,谋害人命论处。”
“从速办理卷宗,孤单独批了就是,将士们的心,是不能寒了的。”
“同时,着中书省草诏,今后,但有与侮辱军人妻妾,或与之通奸者,立斩不赦,绝无通融的可能。......”
刑部,还要拿出介定、审理此项罪名的一系列法条,规矩。务必从严、从速,李贤要亲自审阅。
说完这个,李贤还请刘仁轨告诉三军将士,待他们出征回来之后,朝廷便会颁布一系列惠及全军的政策。
李唐厚待功臣,也要厚待将士,凡是为国家立功者,皆有所赏。为朝廷付出血汗者,也不会即流血,也流泪。
“太子殿下处事公道,三军将士必定心悦诚服,臣代将士们写过殿下的恩典。”
太子把人头都借出来了,还下了诏令,修改律法,保障将士们无后顾之忧,刘仁轨的气再大也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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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太子所言的优待政策,此前也与他商讨过,刘仁轨深以为然,所以自然也就不与杨德裔计较了。
“殿下能容人,不以喜恶用才,处处以国事为重,臣等心悦诚服。”
不仅杨德裔松了一口气,刘仁轨与李景谌也得佩服李贤的胸襟。君王按照个人喜好任用官员,不是什么稀罕事。
历朝历代的君王、监国,嘴上喊着公平,无私,可真正能容得下碍眼的人,很少。
这不仅在于胸怀,更是克制自身欲望的一种表现。在本朝的三帝中,也只有太宗做到了,容下了魏征、王珪。如今,太子也能做到这点,怎么不让人心悦诚服。
而且,此事传到朝中,一些因杨再思之死,不敢进言,战战兢兢当差的官员,终于也可以松口气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用眼镜说话!
刘仁轨出征后,皇帝的风眩症更厉害了,双目也变得模糊起来,别说看奏本了,看人都费劲,得眯着看。
问安的时候,看着李治额头、眼睛都用黄布蒙着, 两鬓的华发也以点点斑白,李贤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今生父子、前世冤家,马上要当父亲了,李贤方知为人父母者,为子女谋划之不易。
李治是皇帝,要时刻保持君父的威严, 注定无法像寻常父亲一般与儿子亲昵,帝王家, 先国后家嘛!
而李贤呢, 也是脸小的人,让他说软话,弄什么彩衣娱亲,他也拉不下来这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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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贤也没闲着,特意从御府的库房中,亲自挑选了几十块无色水晶,想着磨两副眼镜,再做个放大镜,看看能不能让皇帝方便一些。
每日闲暇时,李贤便褪去袍服,里衣红裤,撸胳膊挽袖子,小心翼翼的磨着。
抱着本章中书侍郎-李义琰,则淡笑道:“殿下, 您这衣制好像不合规矩,这要是让御史们看了。”
这话倒是没错, 李贤所穿的粗布衣服, 与军中的将校士卒里面穿的并无区别。这话传出去了都没人信,堂堂的储君,竟然如此的简朴。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身旧衣服,穿着贴身,舒服。”
李贤这话说的既是衣服,也是李义琰。他可是三朝元老了,武德五年少中进士及第,后调补太原尉,被并州都督李勣礼遇,举荐给李治转拜刑部员外郎,累迁中书侍郎。
与张文瓘、郭正一这些前东宫属员不同。李义琰是妥妥地太子党,是他老师李勣一路提拔上来的。李贤正位东宫后,朝务多有依仗,时常带在身边。
“老臣老了,不中用了!”
“哎,老一点有什么不好,老一点办事稳妥。”
李贤是年轻,也喜欢年轻人有冲劲。可像李义琰这样,当差几十年,从没做过一件错事的,却是极其不易。
这样的人,老一点就老一点了。今儿把他留下来,就是想赏他一副眼睛,年纪大了,看字模糊,有了这个,能让他松快点。
“这,这是殿下为陛下所制,老臣怎敢僭越啊!”
“孤记得你还不到六十五,等你像老师那般岁数了,便准你致仕养老!”
说着这话李贤拿起桌子上的那副金丝做框的眼镜,帮着李义琰戴上,看看效果怎么样。
“咦,咦!清楚多了!”
说着这话,李义琰还翻着手上的本章,果然比从前清楚多了。不由交口称赞,此物果然神奇。
“神奇吧,神奇就收着。谁参你,让他们来找孤。”
李贤当然看出来,李义琰对此物的喜爱,可又因为礼制的问题不敢说,怕有人参他逾制,与皇帝御用之物一般。
有了李贤这话,那自然就没有禁忌了。老头子也喜笑颜开,小心的收了起来。嘴里还叨咕着,受了上赏,这回在中书省同仁面前,可是露脸的。
哈哈,“义琰公,你呀,就是会说话。比那些整日与孤作对的老学究强多了。”
听了李贤这话,李义琰也是微微一笑。他当然明白太子所说何意。自从东征之役再开,朝中的议论太子好战的言论就没停过。
大伙都觉得,李贤太过好战,监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般好战。动则就是三十万大军,而且苏庆节又率部向营州挺进,这多大的手笔啊!
汉武帝当年不久仗着家底雄厚,就肆意发动战争么?谁能保证太子当了皇帝之后,不会穷兵黩武呢!
对于这些“键盘侠”,李贤也是说也不是,打也不是,很是头疼。与这些人讨论战略、战术问题,那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殿下,当年先帝征伐辽东,就是想尽前代之事。殿下命刘相出征,除了为国,也是为先帝尽孝。”
“孝是立国之本,只要是孝,老臣觉得就没错,与这眼镜的活计一样,无可厚非!”
抬举李义琰,就是让老头弹压他们一下,皇帝的身体本就不太好,那些吃饱撑的“键盘侠”,烦他一个人就行了,可别累了皇帝。
“殿下放心,老臣省的!这不算是什么大事,朝中的风雨什么时候停过。”
“而且,刘相的前锋已经登陆,已连赢三阵,算是个好兆头。且待我军主力与之会合,定然摧枯拉朽,凯歌频传。”
恩,刘仁轨的指挥能力,李贤不担心。手握三十万大军,打个小小新罗,就是飞龙骑脸,手到擒来。唐军这样的将帅,李贤的觉才能睡的安稳。
“好好!鸡林道的军需供给,要当作第一等的要务来办,你亲自盯着,不可有一丝纰漏。”
给李义琰安排了活计,李贤便打开内侍省送来的檀木纹龙盒,将两副眼镜,一支放大镜放入盒子中,亲自抱着,打算给皇帝送去。
看着李贤就披了个披风,便匆匆地向皇帝的寝殿走去。李义琰抚了抚胡子,脸上的笑意更弄了。
天家凉薄,自古皆然。李家有胡人血统,父子手足相残之事更是屡见不鲜。
太子初立之时,大家都以为,本就八字不合的父子俩,一定比过去更加不合。国务、家常,都定然是分歧不断。
可没有想到,针尖对麦芒的爷俩,近来再就没红过脸。从太子费尽心力,为皇帝打磨这水晶眼镜之事就能看出来,父子间的隔阂,消的差不多了。
君、储和睦,是国家社稷之福,大唐的皇权交割,终于不用再流血了。
至于太子担心的那些“闲人”,李义琰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闭嘴。既然是混日子,装聋作哑即可,掺和那么多干嘛。
开疆拓土,事关国家大事,帝王要是连进取之心都没有了。那大唐还有什么指望,守着祖宗的老本过活么?那还有什么出息。大唐的君主,可不该是守成之主,这才是长治久安的根本。
摸了摸袖子里的眼镜,李义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收了太子爷这么大的抬举,必须要做到什么了。否则连皇帝都得说他忘恩负义。
第二百四十七章 龙凤呈祥!
上元二年,六月,东宫-显德殿
天儿还没有到热的时候,可李贤却面色严肃,在殿中来来回回的踱步。高坐在上面的帝后,见儿子如此的“没出息”也是相觑一笑。
头一遭为人父,都是如此。想当年武后生李贤兄弟几人时, 李治便是如此,所以夫妇二人也不觉得奇怪。
“明允,明允,朕这眼睛本来就花,你这么来回晃,朕的眼睛就更花了。”,擦着眼镜的李治, 笑着吐槽了一句。
旁边的武后,则是跟着打趣:“明允, 云曦是第一胎,而且是双生,时间自然长了一点。”
“亏你还是统领过几十万大军的统帅,这点耐心都没有么?”
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又不是母鸡下蛋,李贤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稳当的,少年老成,可到了这时候还是与常人无二。
“哎,媚娘!你唬他作甚。等着小子孩子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李贤哪里管二圣在上面说什么,他的眼睛始终瞄着后殿的方向,心里也是惦记着云曦和孩子。脑海中尽是与云曦同生共死的过往。
直到两声嘹亮的啼哭声响起,陈媚带着两个宫人,喜气洋洋的跑出来,跪地阶下。
“启禀陛下, 娘娘,殿下, 太子妃平安产下,一对龙凤子。”
“大唐吉祥了,大唐万福了!”
哈哈,一连说了三个好,李治拍着扶手,笑道:“好,嫡子、嫡女,一举双得,龙凤呈祥。”
“朕的长孙、长孙女,终于降生了!”
“赏,统统有赏,东宫所有差人赏钱百贯,内殿伺候的赏千金。”
大方的赏了东宫上下之后,李治便催促陈媚等人,赶紧把两位小殿下抱出来。
同时,武后还叫住了要进后殿的李贤,女人产房是污秽之地,男人是进不得。里面有永宁郡主在,自会安顿好太子妃的,不可失了体统。
看着龙凤胎抱在二圣怀里,李贤是馋的够呛,想伸手抱一下,可却被夫妻俩都瞪了回来。
“嫡子、嫡孙!好,嫡长子好。”,抱着小皇孙的李治,嘴都咧开花了。
在这个时代,嫡长子就代表着家族传承,对皇家来说就国祚有序。有了嫡长子在,他可以对祖宗有交待了。
而武后则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女娃,准确来说,是盯着小女娃胳膊上的胎记,娃儿的胳膊晃在哪儿,她的眼睛便跟到哪儿。
“陛,陛下,你看,这孩子的胎记。”
恩?李治的兴趣被勾了过去,李贤也就有了抱儿子的机会。虽然新生儿皱巴巴,可李贤却觉得,煞是好看。
“安定?安定的胳膊上,也也。”
“是啊!陛下,安定,她,她回来了!”
哦,原来是安定公主生下来的时候,胳膊上的胎记与此十分相像,所以二圣也把这娃儿,当成了安定公主转世。
其实,这就是一种家族基因的问题,李贤可不认为是什么转世之说。但也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看武后眼角滑落的泪水就知道了,她对当年的事有多后悔。
算了,让他们当个念想,解解心结也好,反正对孩子没什么坏处。
“陛下,臣妾当听您说,这是您的长孙、长孙女,此言可当真?”
武后问这话可有语病,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都有子嗣。按照宗法礼制,大宗以年齿排行,即便是东宫所出,也得排在人家后面。
皇帝方才不过是一时口误,这哪儿能当真啊!难道说,把人家孩子的宗谍都销毁不可!
“恩,周文王当年桐叶封弟,周公入贺,谓之君无戏言!”
“朕是天子,岂能自食其言!按照规制,东宫子嗣可封郡王、郡主,朕要开恩典,为他们再加一等。”
再加一等便是亲王、公主了。老三、老四家的儿女,还不过是国公、县主,整整差了两个级别。
父辈同样是皇子,孙辈同样是皇孙,可待遇上的差别也太了。不知道李上金、李素节知晓了,心中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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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不舍的将怀中的娃儿交给武后,李治便提笔亲拟娃儿的名字及封号。
璟者,玉之光彩,玉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玉者国之重器,朝廷大宝,是以长子名曰:李隆璟,爵封-晋王。
《尚书·大禹谟》:野无遗贤,万邦咸宁。宁者,平安、安定之意,是以长女名曰:李宁,封号-万寿公主。
“着宗正寺、礼部去操办吧,不必复议!”,话毕,李治将手书交给高福,让其去传旨。
皇帝这手笔可谓不小,尤其在李隆璟身上,更是偏心到了十万八千里外。晋王这个封号,是他为帝之前的爵位,按照规矩应该同太宗的秦王封号一样,不复再封。
可小家伙一落地,作祖父的就把这个封号重新启用了。这不相当于向天下人宣告,李隆璟便是李贤的继承人,是大唐的后继之君。这跟直接册立为皇太孙,有什么区别!
“父皇,这晋王的封号不妥吧,儿臣怕。”
李贤这话还没说完,怀中的李隆璟便被李治抱了过去。面色不善的说道:“怕什么,啊!朕的封号,便是最吉祥的,谁敢多言!”
“朕知道,你这个家,当的不易。为朕的仁义之名所累,很多事都不得不按下性子,忍着。”
“你是将帅出身,自己做主习惯了。现在又是监国,凡是乾纲独断就好,朕为你撑腰便是。”
得,什么都瞒不过皇帝,他老人家虽然久不上朝,但朝上的事却是门清。今儿也是借着给隆璟封号,特意提点他。
否则,不会因为在李宁与安定如此神似的情况下,还强压内心的喜悦,重重加封隆璟。
“是,儿臣醒的,儿臣代隆璟、宁儿,谢过父皇、母后的恩典了。”,明白怎么回事就行了,该行的礼还是得行的。
“好了,父子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朕就是希望你能与先帝一样,垂衣拱手而治。”
说完了李贤,李治还连连埋怨自己的记性。如此大事,怎么不布告天下?
于是,命中书省草诏,传谕各州县府,东宫有了嫡出,国祚后继有人了。长安取消宵禁三天,普天同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家和万事兴!
东宫有了一子、一女降生,满朝喜悦,普天同庆。诸王宗室,天下臣工,恭贺的本章堆满了李贤的书房。诸事皆顺,整个东宫都沉寂在一片喜悦之中。
作为隆璟、宁儿的伯父,许王李素节, 特意进献了一对龙凤玉锁,态度谦卑、恭敬之极。李贤明白,老四送这份礼物,可不仅是为了孩子那么简单。
更多的是为老三-泽王-李上金求情,李贤这个太子,权势之大,恍如当年玄武门之变后的太宗皇帝,军国重视可以一言而决,乾纲独断, 不必请旨。
如此威视,诸王兄弟不敢直视。他的一双儿女,一出生便晋封亲王、公主,储位更是稳固无比,继承帝王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既然大事已定,那是不是趁着东宫喜事之际,赦免自己的兄弟呢!李上金是有谋嫡之心,可他毕竟没给李贤造成什么影响。
都是一个爹的亲兄弟,手足相残,何苦来哉!史笔如铁,千秋万代后的史书,该如何书写皇帝、李贤的不慈不悌呢!
当然,圈禁李上金的圣旨是皇帝下的, 可李贤掌权之后,连个情的都不求,臣民岂不是要沉寂在惶恐之中,不知如何揣测了, 众口铄金嘛!
李素节这礼物送的李贤没法拒绝, 他给所有的宗室子弟都加了恩,要是单独抓着没权没势没人帮的李上金不放,那便是白璧微瑕。
而且,皇帝还在上面看着他,他要是连个没脑子的废物,都不愿意宽恕,未免显得有些刻薄了。
不管是为了给皇帝看,还是自己的名声,亦或者为一双儿女积德积福,李贤很快便知会宗正寺,解除泽王李上金的圈禁。
东宫,显德殿-前殿
为了庆祝儿女降生,李贤特意把诸兄弟都诏了过来。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周王-李显、相王-李旦。
及琅琊王-李冲、濮王-李欣、新安郡王-李徽、吴王-李仁,成王-李玮,信安郡王-李琨,归政郡王-李璄等堂兄弟,皆在宴请名单之中。
有了这么对宝贝,自然要在兄弟们面前显摆一番。就让永宁公主-李洛水,女官陈媚抱着,给兄弟逗弄一下。
赞美之词就不用说,各个说的都是吉祥话,面对粉嫩的婴儿,连李上金的脸上,都露出了温柔之情,由此可见其良心未泯。
当然,不着调的也有,就比如说汗血宝狗-李旦,狗里狗气的冲李隆璟做鬼脸,引得兄弟们的一阵笑骂!
“好了,兄弟们,都入座、入座。”,李贤很热情的招呼着兄弟们入座。
可他心里也清楚,天家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不过是个笑话。但最起码,他能维持,让李治的晚年过的心安理得一些。
“臣敬殿下一杯,恭贺殿下大喜,儿女双全,社稷有序。”
吴王-李仁,是李恪的长子,在诸兄弟中也是最年长的。谦谦君子,仁义表顺,李贤甚为喜欢,在其回京之后,被委为检校宗正寺卿。
“坐,皇兄坐。”
“开宴之前,孤说过了,今天只有兄弟,没有君臣,不要讲那些虚礼。”
与李仁互敬一杯后,李贤叹了口气。不因为别的,李仁的长者之风,与故去的孝敬皇帝十分相似。
想起在狼窝敌壤之时,那封封家书的鼓励;想起李弘让马载传递的那个纸条,他们兄弟之间,最后的书信。
与李贤关系密切的琅琊王-李冲,关切问道:“大喜之日,殿下为何叹息啊?”
“见仁皇兄之面,不由让孤忆起孝敬皇帝。回想少时,五哥对孤的照拂,心里总是戚戚。”
“孤少时,性子倔强,桀骜孤僻,多亏五哥不弃,方有今日。”
李弘的仁厚,举世皆知,诸兄弟中,亦有不少受过李弘恩惠的。听李贤之言,也皆面露哀色。
“殿下,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
“依臣所见,殿下的仁德并不亚于孝敬皇帝,臣深有体会。”
李上金还是识相的,诸王之中,与李贤撕破面皮者,仅他一人。人家能大度不计较,他就该知道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
而和稀泥的中人-李素节,也引用孟子之言附和: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太子外攘敌国,内治国理政,文治武功皆有建树,将朝政国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不累君父操劳,使得宗室和睦。孝敬皇帝泉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了。
“三哥、四哥过誉!孤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勉力为之而已。”
“这杯酒,为我等君安臣乐。兄友弟恭。”
行,这俩人不傻!也不枉孤花了这么大心思。只要你们二人,能安心度日,荣华富贵,不是问题。孤还没有小气到,在用度上克待兄弟的地步。
“六哥,六哥,臣弟有一请求,不知六哥能否允准!”
李旦从来都是皇家一朵奇葩,是大伙的开心果,看到他跑出来,诸王都莞尔一笑。
“只要跟读书无关,孤都无有不准!”
听了这话,李旦面色一囧,就这么点小心思,一下就被戳破了,好没面子,撅着嘴说埋怨李贤欺负人。
读书,成天读书,有什么好的!书生们靠读书求功名,封妻荫子,他生于皇室,官爵极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学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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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前日见到的落榜书生,十年辛劳,一朝化为乌有。所以啊,百无一用是书生,浪费大好的光阴干什么!
“我说老八,你这是露馅了吧!不打自招,自己就把偷偷溜出去的事招了。”
“而且,还是当着太子殿下和这么多兄弟面承认,你说你哪儿去!”
李冲笑的肚子都疼了,这个李旦,实在是有意思,其他的兄弟们,对于他不打自招,也都跟着起哄。
“琅琊王兄,你这不欺负人么?”
见李旦的眉毛急红了,李贤也摆了摆手:“老八,出去不是不行,但必须带足侍卫,明白么!”
“孤呢,少时长于征战,这婚定的晚了一点。你与显就不同了,该是订下人的时候,等到了开府的时候,好娶回王府。”
说完,这话,李贤对吴王李仁、琅琊王李冲吩咐,命二人准备一下,随即面呈二圣与他定夺。
“六哥,那,那个书生呢?”
呵呵,就知道这小子不死心,李贤笑了笑,随即言道:“明日带来便是!”
第二百四十九章 文人也想撬武行?
大明宫-宣政殿
李旦引来的这位年轻人,名叫-杨炯,华州华阴人,常山郡公杨初的曾孙。显庆四年,应弟子举及弟,被举神童。显庆五年,杨炯时年十一, 待制弘文馆,待制十五年。
所谓“待制”,即制举,又称大科,贞观十一年,太宗下旨制举分科取士,目的在于选拔各种特殊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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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科非常选,必待皇帝下诏才举行。具体科目和举罢时间均不固定, 屡有变动。应试人的资格, 初无限制,现任官员和一般士人均可应考,并准自荐。
后限制逐渐增多,自荐改为要公卿推荐;布衣要经过地方官审查;御试前又加“阁试”。
相比普通的科举考试,这种“待制”之法,更容易入仕,也更容易升迁。毕竟,人家先跟“老板”混了个脸熟,先入为主嘛,用人之道就是如此。
而杨炯呢,过去错过了不少机会,所以便想通过“大比”一步登天。可不知道是他的文章不好,还是别人的太好了,理所当然的落榜了。
每日在酒楼买醉, 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喝醉就在酒楼的墙上题字, 还别说诗文也是不错,在长安的士子圈中, 也算是小有名气。
正巧被偷偷出宫的李旦瞧见了, 被他的诗文所感染,所以便有昨日的抱打不平。
当然,杨炯的大名,李贤还是知道的,弘文馆有名的神通,在那个“时间线”与王勃等称为初唐四杰。
可李贤不太注重诗文一道,他用吏、选将的标准,光是会写辞藻华丽的诗词文章是不行的。要么上马治军,要么下马治民,仅此而已。
所以,他命杨炯当殿书写治国策论,写的好坏,就决定了他的官位。是去相王府领份闲差过活,还是出入庙堂一展报复,全看他手中的笔了。
.......,一曰有官,谓沈溺下僚,不能自奋;二曰无官,谓素在草茅,不能自达;三曰世家,谓将帅子孙,不能自效;四曰豪杰,谓江湖领袖,山林标准。
五曰罪戾,谓曾犯三尺,求脱罪籍;六曰黥配,谓材气过人,轻犯刑法;七曰将校,谓素有谋略,久淹行伍;八曰胥靡,谓隐于吏籍,不得展布。......
除了这些,杨炯认为,大唐以弓马得天下,更应该以弓马安天下。历朝历代的王朝兴替,无不以衰落而亡,唯汉以强而亡。
即便是到了东汉末年,群雄割据时代,依然可以打得乌桓、南蛮、山越这些窥测中原之族丢盔卸甲。由此可见,拥有一支永远强大的军队,有多么重要。
高祖、太宗以弓马夺取天下,民心是大势所趋不假,可更赖兵革之力。自永徽以来,朝廷虽然也常常对外作战,但战损却不断攀升,这就是战力衰弱的表现。
太子贤,出身行伍,亲赴戎机多年,自知其中的利弊。如今奉旨监国,虽夙夜忧叹,但却军力下降之事,仅下令开了学堂,并没有过多举策,此以为治国之疏也。
呵呵......,在杨炯紧张的目光下,李贤微微一笑。随即把本章扔在案子上,淡淡道:“书生谈兵法,不是什么新鲜事。”
“杨炯,文人上战场,不是谁都能跟岑尚书一样的,这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相比于夸夸其谈,孤更注重实际。在相王麾下挂个名吧,这两年他就要开府了,需要有人在身边操持。”
若个书生万户侯!这话呢,从嘴里说出来很容易。可要说到做,那便难了。大唐尚武,舞文弄墨的文人也是会两下的。
可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是放在阵上,就是找死!杨炯的想法不错,也算是独树一帜。但毕竟稚嫩了一些,想靠着这点东西,就学岑长倩,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为了他的小命着想,还是在官场混几年看看、学学,专心干文人的事算了。士农工商兵,各司其职,各干各的,也许更好。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是看在李旦的面子上。老八是他的幼弟,张嘴了,李贤必须得让他闭上。
“太子殿下,臣以为军中整改,是百年大计,是唐军保持强盛战力的保障。”
“某不才,愿意到军中,略尽绵薄之力!”
呦呵,还挺犟的!不赖,骨头还挺硬的。到手的官都不要,非要到军营去。
“杨炯,你好像很不服气?”,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李贤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回殿下,臣不是不服,只是想从事自己的志向。欲效玄策公,为我大唐扬威异域。”
呵呵,行!恩自上出,既然都开恩了,李贤也不在乎再开一次恩!让这家伙看看,自己是不是没主要到军队战力下滑,将领良莠不齐的问题。
随即,将程伯献叫了进来,命他准备好车架,摆驾太极宫北苑。
“走吧,一块去看看!”,话毕,拿起内宦呈上来的定唐刀挂在腰上,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车架中,李贤还递给杨炯一盘果脯,耐心告诉他,军事学院的建成,已经人员成材,却非一日之功。
想要培养出合格的将才,在军中的普及,没个十年八年,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一口吃个胖子,一步到位,那结果就跟隋炀帝一样,扯着裆了。
稳妥的办法只要一个,边用边改,循序渐进,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总比申不害把韩国的骨血耗尽要强的多。
李贤还年轻,还能干个几十年。他有的是时间,从一点一滴作起,急是急不得的。这与治水一样,一点点修,一点点加固,利在千秋么!
唉,听了李贤的话,杨炯不得不承认坊间的传言不尽详实。他们眼中的太子,就是一个闻战则喜的战将,急功近利是他应有的脾性。
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比他还小的年轻人,竟然如此的有耐心。他能感觉到太子对战斗的渴望,可能把自己的欲望克制到这种程度,已经让人无法用理解了。
“看看北苑,那里是孤为军队改革做的样板,大唐的军队就这些,一个一个来,总能改完的,不是么?”
第二百五十章 屯营兵
北苑一直是太极宫禁卫军戍卫的要地,高祖此军号为元戎禁军,太宗继位为改为屯营兵,军中多父子相承。但到了李治这,常年戍卫宫禁屯营兵,早就不负往日的光辉。
李贤监国之后,也瞅准这个地方, 解散原有的屯营兵,又重新填补了一批少年兵。兵部左侍郎-郭待诏办这个差事的时候头都大了,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能干什么?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支屯营兵的主将,却是白面书生-段怀简。虽然他也是将门之子,可毕竟是文人,又没打过仗。书生带兵, 与赵括何异?
臣工们都觉得,太子是因为他三弟-段怀晏,所以爱屋及乌的。否则,一向以军功为论的东宫六率,怎么会容得下,这么一个长史。
而说起这些少年兵,那也是有些来历的,皆从历年战殒的士卒子弟中挑选,采取募兵制,军饷是成年士卒的双倍。
对于这一点,兵部、南北衙的大将军们却没有什么意见,这些战殒士卒的家中,皆是老弱妇孺,有一份军饷养活,也能糊口,不至于卖儿卖女, 讨饭过活。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 对调身份, 如果死的是他们,大伙都希望家眷能有口安生饭吃。......
北苑虽然是宫城的一部分,但却是座实打实的兵营,又经过了一些新的改造,已经焕然一新,最起码杨炯见过的军营中,从来就没有这样的。
什么障碍场、洗浴堂、成排的砖石营房,处处都打破传统,处处都透着不一样。此时的杨炯,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好奇宝宝一般,见什么都一声“咦”。
见到校场中,一队少年兵背着大包袱,在面前跑过。杨炯拱手言道:“殿下,看这些少年顶着日头,各个挥汗如雨,是因为犯错了,被惩罚么?”
今年的天气的确比往年更热一些,别说负重跑步了,就是站着,也觉得闷热的很!
见太子微微一笑,段怀简对领头的校尉招了招手,那校尉便背着包袱跑了过来。
“末将-姚平参见太子殿下?”
“呦,看着怪眼熟的?”
嘿嘿,“回殿下,末将原是虎贲营的骑卒伍长,随殿下征讨过高句丽,吐蕃。”
哦,难怪!原来是第一批随他出征的虎贲营士卒。伍长到校尉,恩,也不枉他血战多年的劳苦!
既然是老部下,李贤自然是格外宽厚,亲自扶了姚平一把。拍了拍正在傻笑的姚平肩膀。
“虎贲营的老卒,活着不易,打的都是大仗、恶仗,活着的不多了。”
“当兵吃饷,弟兄们没人怪殿下!”
恩,点了点头,李贤便让给姚平将双肩背囊打开,让杨大才子瞧瞧,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诺了一声,姚平先是挑出了一捆半臂长,被布裹着的木头。展开后,稍稍组装,便成了一张单人胡床。
随即,便从背囊中的物件,一样样的放在上面,毛毯、匕首、磨刀石、火镰、绳索、哨子、水壶、单人帐篷等林林总总二十几样。
姚平带的这队人是斥候队,作战时常常要单独执行任务,有了这些东西在,辅以一定量的食物,便可以大大提升他们的生还几率。
当然,除了斥候队外,还有弓弩、长茅、陌刀、盾牌、骑兵及辎重队等林林总总的兵种,完全按照野战军卫的标准设立,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这些少年兵,将在这些接受三到五载的训练,然后分别发到边军中服役。立下战功者,才能调回长安,送入军事学院深造。
读书考状元,需要从小培养,那军官为什么不能从小培养呢!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让孩子走上丘八这条路的。
“屯营兵的编制一万,可如今只有五千人。”
“孤已经命兵部发文给各折冲都尉府,命他们按照阵亡名单,补齐出营的空额。”
有了太子的照拂,这些少年兵只要能活下来,那前途便不可限量。若干年后,封公拜将,也不无可能。
可这些少年兵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不识字。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在家的时候,混饱肚子都难,更别说读书了。
所以,李贤便在北苑办个了“识字班”,里面教书的先生,都是弘文馆的学士。
这说与做,毕竟是两回事。既然杨炯这么愿意从军,那不妨在这个识字班,教教书,体验一下军营的气氛。
“杨炯,孤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做相王的属官,有品秩,有前途;要么在北苑当个教书匠,干这个永远都露不了脸的活儿。”
士人入仕,无非为名利而已,杨炯话说的再漂亮也没用,最后还的看他怎么选。李贤最烦满口“放空炮”的兵。
本来以为杨炯会想一想,琢磨一下。可这家伙却异常坚定的选择了在北苑读书。
还说,有没有品秩不要紧,他要干的就是实事。这里是个能干大事的地方,若干年后,将为唐军培养无数人才。
作为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者,在杨炯眼中,培养出一百个读书人,莫不如培养一百名百夫长来的更实在一些。
“杨炯,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很有可能要在这里当一辈子默默无闻的教书匠!”
“殿下,您说错了。若干年后,这些少年兵便是军中大将,臣就是大将军们的老师。”
呵呵......,“好,有这个心,日子就能熬下去。”
话间,李贤又指了指段怀简,告诉杨炯,他也是个想学岑尚书的,你们一起做个伴,相互砥砺,扶持前行吧!
只要能作出成绩来,他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杨炯的政绩,在于为数不多的课时中,让将士们识得多少字,能看懂、理解兵法的含义。
“我唐军实行府兵制,家家户户都有府兵名额,少年兵并不稀奇。可他们的路能走出远,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说完这话,李贤还揉了揉手边相王-李旦的小脑袋。
他自己也是少年兵出身,当然知道少年人因为气力、毅力、经验不足等方面,在战场的伤亡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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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掺沙子!
将北苑的屯营兵改制,并不是李贤在军政改制的唯一动作。之所以没有大动作,那是因为他在等刘仁轨,仗只要打赢了,改制的阻力自然就小了。
上元三年,正月,刘仁轨率唐军横渡瓠芦河, 攻克新罗重镇七重城。擒获新罗国主-金法敏,以下王公诸臣一千八百余人,新罗亡国。
而百济呢,还没有支撑到唐军到来,百济王及臣工,就被金法敏收拾干净了。大唐顺势接收了,新罗、百济两国。
捷报到长安的当日, 李贤便在含元殿下令, 将高句丽、新罗、百济三国之地合并,设辽东道。
辽东都督府,由刘仁轨之弟-刘仁相出任大都督府长史,其余官员,由兵部、吏部按旨划拨。
中书省拟晋刘仁轨由县公到郡公,食邑仅加三百户。李贤看后很不满意,灭国之功,如此这般小气,传出去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刘仁轨晋彭国公,食邑加一千户。所部立功将士,兵部、吏部优加铨选,赏赐将士们的财帛、土地加倍。
与此同时,李贤还当廷宣布,将增设二部,参谋部、后勤部,官制与六部等同。
参谋部专司军情、战事谋划等情报示意。后勤部, 则专司军队的给养、装备。取代兵部、工部的部分职能,将这部分职能细化, 形成体系,服务于军队。
而这二部的主要官员:参谋部-侍中-张文瓘兼任,左侍郎-魏元忠,右侍郎-魏玄同。
后勤部,因需要精通匠作之事,调检校工部尚书,左卫大将军-刘审礼接任,左侍郎-郭正一,右侍郎则调户部右侍郎-张文琮接任。
太子的这项举措,无疑是增加武将在朝的话语权,不少文臣都觉得不妥。可摄于太子的威视及辽东的大胜,不得不三缄其口。
尤其是同中书门下三品,检校侍中-来恒,那脸阴的都能拧出水来了。原本以为阎立本病了,这仆射怎么着也轮到他们了。
可太子宁可空着,也是不给他。弄得来恒上不上、下不下的,如坐针毡,不由得不让他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果是皇帝坐朝理政,这仆射就一定是他的。唉,他把太子得罪的太狠了,人家压根就不正眼瞧他。
从此以后,大的军队,将有兵部、参谋部、后勤部,三部共同管理。人员编制、部队装备、物资供给将完全脱离文臣们的挟制,由太子直接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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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高山,就显不出洼地。过去,孝敬皇帝监国的时候,处处谨小慎微,处处在意臣工们的意见。
可换了这位爷倒好了,光明正大的往朝中掺沙子,掣肘的话根本就不给你机会说,就算给了大概也像杨再思一样,活活被金瓜给锤死。
不过,大伙也挺佩服李贤的胆量,谁不知道军权敏感,孝敬皇帝碰都不敢碰。他也不怕招了陛下的忌讳,况且还有天后虎视眈眈,他不怕被废么?
原本以为弄完军队也就该散朝了,可临了临了,太子又颁布了一道人事命令:检校吏部尚书-李敬玄,晋御史大夫,吏部员外郎-张仁祎晋右侍郎。
李敬玄负责选官多年,在治吏一道上,颇有心得,让他主持御史台,无可厚非。
可张仁祎不过一介小吏,平时也是老实巴交的不怎么说话,他是怎么入太子之眼的?
难道说,这闷头干活的牛,真有翻身的一天?太新鲜了,新鲜的让人有些不敢信。
还别说,他们还真猜对了,李贤就是看重就是他老实这点,吏部治天下之吏。像张仁祎这般,老实又死守原则的好,有原则才能保证铨选的公平性。
命内宦将朱袍赐给张仁祎后,李贤淡淡言道:“孤少时在东宫,听陛下为五哥授业。言天下官吏,如果能把一半的精神,放在当差上,便赏他“能吏”二字。”
“前些天夜里,孤去查六部当值情况,已经是深夜了,六部之中,只有张仁祎仍在奋笔疾书。”
“隔日,孤调了吏部的文书,一夜之间,经他之手的文牍,足有一百七十三本,且无一错漏。”
拍马屁的奴才,宫里太多了,只要李贤想,可以让宫人、宦官,每天说上成千上万遍。可这不是自欺欺人么,对治国治家,又有什么用。
所以,官员不必苦心钻研,整日想着怎么谄媚上员,取悦于东宫。那些都对他们仕途无益,只要把手里的差事干好了,仕途自然也就来了。
自武德朝起,文官们除了治民,就是顶着将门,整天鸡蛋里挑骨头。将军们有错,李贤自会处罚,他们还是干点利国利民的事,为百姓谋些德政为好。
“孤为什么要调整,御史台、吏部的要员,就是御史台、吏部的部员们看着你们,看着你们自省、自律。”
李贤不想把话说的太透了,能站到这里的,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即可。他们要是还想斗,那就自己个斗去,弄出了党争,老子自有法治你们。
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掺和到军队中来,文臣,武将必须分流管理。再这么胡搞下去,非得两极分化、视若仇敌不可。
......,刚下朝回到宣政殿,李贤本想着喝口茶,洗个澡,松快一下再批本章。可这茶盏还没放下,博陵县男府就递了牌子,说阎立本要不行了。
一听这话,李贤手中的茶盏,顺势就脱手滑落,摔成碎片。前日太医不是说,已经有起色了么,这怎么又不行了呢!
“愣着干嘛,更衣备马,孤要亲自去阎相府邸。”
“对了,派人告诉太医令-甄颌,让他也去博陵县男府。”
原本的好心情,让这一下全给搅合了。狗日的阎王爷,勾人也不看看啥人,自己本家都搞,活该做鬼。
阎立本,道德君子,厚德宽厚,官箴好的不得了,对下和气,也不谄媚于上,是个难得好官。可就是这样的好官,却不能长命百岁,这是哪门子道理。难道非得是祸害,才应该长寿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耗子尾汁!
阎立本还是走了,而且还是带着遗憾走的。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临终的最后一条谏言,李贤还是没有准。
不是李贤无情,而是阎立本已经落伍了,他的想法与李贤的治国方针, 完全背道而驰。
起因是吐蕃使者-仲琮,他从逻些千里迢迢赶来,除了入贡之外,便是向大唐求亲,希望大唐天子能下嫁公主给芒松芒赞,以联姻的方式,巩固两国的邦交。
可仲琮来唐以后, 除了接待他的鸿胪寺官员,收了国书外。大唐的太子根本就不赐见,其他的官员也避之唯恐不及,更没人愿意为吐蕃说话。
阎立本虽然身染沉珂,但依然关心国事,他的想法呢,很简单,战争是不得已用的手段,能修好便修好,不要过分消耗国家的底蕴。
可李贤却在他耳边叨咕了两句,阎立本便不再多言,只是请李贤稳重求稳,以万民福祉为念。......
阎立本过世后,李贤下诏追赠司空,陪葬昭陵,周王显领衔负责治丧事宜,身后之事极尽哀荣。
而他留下的右仆射之位, 也就是来恒梦寐以求的,被指给了李弘的旧部-戴至德, 这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而戴至德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吐蕃来朝之事,引其至宣政殿,当着三省八部诸重臣的面,陈述与吐蕃联姻的利弊。
以文成公主之事为例子,大唐的嫁妆如此丰厚,太宗皇帝的恩遇如此之大,可两国之间,就避免了战事么?既然和不和亲都避免不了两国的冲突,那为什么还要赔着骂名,下嫁公主与吐蕃呢?
“太子殿下,我家赞普可是一片臣服之心,您可不能因为片面之词,便置两国的大义于不顾啊!”
......,仲琮少时为人质,曾入朝诣太学读书,颇晓文字。皇帝赐宴,甚优礼之,问仲琮,吐蕃赞普孰与其祖为贤。
仲琮曰:今之赞普,雄勇果断,不及其祖,然勤于听理,下不敢欺,亦是令主。吐蕃土风寒苦,物产贫薄,逻娑川唯有杨柳,更无草木。乌海之南,盛夏犹积雪。
府春夏逐水草而居,秋冬始入城隍,但施庐帐,又无屋宇,文物器用,不及中夏万分之一。赞但其国法严整,上下齐力,议事自下而起,凡事利于民乃行,所以国祚能持久。
仲琮可是通晓汉学之辈,对于汉人的礼教、官场风格,也颇为了解。可他没有想到,唐廷的宰相-戴至德,表面和善,实际确是两面三刀的货色。
刚刚说好的美言呢?不讲武德啊,仲琮真想劝劝他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好,仲琮,那吐蕃吞灭吐谷浑,入寇安西四镇,鏖战大非川又该如何解释呢!”
“孤是当时的凉州道行军大总管,来,你与孤说说,论钦陵派你来,不是为了卧薪尝胆,以待来日么?”
额,大唐太子这么问,倒是让仲琮不知如何应答了。只应硬着头皮作答:仅奉命朝贡,不晓军旅之事。
而仲琮非执权之臣,来朝又非乞和,李贤也不能做的太多,所以亲自手书一诗: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回逻些后,你告诉论钦陵,好自为之,安生过活则罢。再敢生事,孤必亲提大军,至逻些城下,与他再度把酒言欢。”
其实和不和亲都是次要的,论钦陵得知李贤晋为太子后,寝食难安,西海-大非川一战,已经足以证明李贤的强横,恍如太宗再世。
仲琮作为吐蕃的辩士,他来的目的就是修补战争给两国带来的嫌隙。
可这位善于兵事的储君,已经用他的诗表明了,大唐与吐蕃之间再无秦晋之好的可能。从此以后,两国之间,孰主孰臣,皆看各自手段。
“太子殿下的强势和文采,殿下的话,外臣会一字不落的回禀我国赞普和大相。”,话毕,拱了拱手,随即拂袖而去。
仲琮是沾了不斩来使的便宜。而李贤“抄”的这首诗,也是想告诉诸重臣,在他掌朝期间,儒家的那套“大国风范,以德报怨”统统滚蛋。
人待我以礼,以礼待之,可要是敢动刀,那便是不死不休。大唐与吐蕃必有一国灭亡,才能让大非川、安西四镇的冤魂们安息。
“郝相,中书省即刻草诏,大唐此后对外政策:永不和亲,永不割地,永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自此以后,凡提及和亲,贻误家国者,不论官爵,不论出身,上至皇子亲王、下至百官庶民,皆立斩不赦!”
李贤的意思很浅显易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唐可以像过完的朝代一样,陨落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民族的精神,却不能废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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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贤的认知中,不管多少人黑崇祯皇帝,可有一点,李贤就欣赏异常。他明明是有机会南迁的,如宋高宗一般偏安一隅。
可他宁者选择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他身上这股子死国难的精神,值得所有帝王借鉴。
“谨遵钧命,不敢有违!”,戴至德等文武重臣,皆起身拱手称诺,脸上的神情也都颇为激动。
不为别的,就俩字-解气。和亲,和什么亲,汉朝和亲的旧事还不足以引以为戒么?可诸臣忌惮太宗行过此事,也都三缄其口。
现在好了,太子便首先不愿意了!这于国于家都是好事,想来二圣也必不愿意给年纪不大的太平公主订下这么一门亲事。
太子呢,是比孝敬皇帝刻薄了一点,可作为男人,硬是要的,这份骨气、傲气,端端是彰显了大唐未来天子的威严。
可以眺望,他将来当了皇帝,绝对不会弱了国家尊严。要知道,一个国家有多么强盛,并不在于府库有多少钱粮、国土有多么广袤,而是有没有一个可以带领他们昂昂向前的君主。
李贤用并吞百济,拒绝和亲,便是向天下人证明了,他可以续写大唐的盛世光辉,继往开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狄仁杰的谏言!
李贤颁布不和亲的诏书后,朝野上下是一片赞声。打仗嘛,小事,大唐有的是将校士卒,也不缺柱国的将军。
高祖、太宗都是善兵事的帝王,皇帝又有知兵的太子,以大唐的国势, 五十年内,都可以对周边诸国,保持绝对的优势。
而诏书颁布之后,太子詹事-大理寺少卿-狄仁杰上了一本。请于洛州柏崖置柏崖仓。建立此仓可将河东、北租之仓粟,转输关中。
近年来,关中旱灾饥荒不断,朝廷又要防范外敌, 增设一个军、民共利的粮仓, 于国大有裨益。
大明宫, 宣政殿
李贤与狄仁杰坐在胡床上饮茶,狄仁杰上的这本,李贤征求过右仆射-户部尚书戴至德,工部尚书杨昉的意见,虽然工程量不小,但利国利民,他们也赞同此章。
而诏狄仁杰前来,是因为监察御史王师顺奏请,修缮河渭转输线,以缓解关中在饥谨之年的压力。这道本章可是与狄仁杰所上之本,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贤呢,昨儿亲自听了王师顺的陈奏。从上的本章及其本人口述,可知其是做足了功课,并没利用监察御史之职,利用职务之便游山玩水,算是个务实的干吏。
“殿下是想让王师顺治水?”
“治水是大事, 当然要找个深谙此道的人来做。孤问过了,他从前在都水监当差,算是不错的水吏。”
除了要用王师顺治理河渭的主官外,李贤还想让年轻的狄光嗣给他当副手,多多锻炼,以为将来计。
自古以来,恩自上出,狄仁杰是东宫第一宠臣,太子加恩给他的儿子,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狄仁杰也没必要推辞,遂起身谢过太子的恩典。
“怀英,古人说:苟富贵,勿相忘。当年,你替孤守住了晋阳,让孤可以专心战事,建功于西北。你的功劳,孤心中有数。”
西海-大非川一战,使得李贤在朝中的威望急剧攀升。可反过来说,如今并州不稳,李贤也没法在西线安心征战三年,狄仁杰之功,自不必说。
李贤向来赏罚分明,之所以一样没有赏,那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
君臣二人这话还没说完,就有程伯献入内禀报:左武卫大将军权善才,绑了中郎将范怀义,现在殿外求见。
权善才???
他来干什么,他不是驻军在九嵕山么?干嘛跑到宫中来干嘛,而且还绑了人。
行吧,看看他们左武卫又出什么事了。
权善才入内后,先是踹了范怀义一脚,然后大礼参拜道:“臣权善才恭请殿下金安。”
“好了,权大将军,不年不节的,不用这么大礼数,快起来吧!”
躬身行一礼就算了,好嘛,这位正三品大将军,连磕头待作揖的,这是干嘛啊!
不过,权善才并没有起身,跪在地上拱手言道:“臣带兵无方,臣有罪,特来请殿下治罪。”
“权大将军,殿下都发话了,让你起来慢慢说,不起身可就是抗旨了?”,话间,狄仁杰还走上前去,搀起了权善才。
狄仁杰清楚的很,太子喜欢的都是雷厉风行的将军,如果权善才再扭扭捏捏,他的仕途可就堪忧了。
谢过狄仁杰后,权善才恭声回禀:上个月,他奉命李贤的命令调防九嵕山,一来戍卫要津之地,二来拱卫先帝的陵寝。这是朝廷的定制,南北衙诸军一年一换防。
可九嵕山的野战卫率营地陈旧,权善才便命中郎将-范怀义,到皇陵区外,伐藤砍木,取材修缮营地。
其实,这是个挺好办的差事。可稀里糊涂的范怀义看错了地界,竟然率队砍了昭陵东北角的柏树,砍完了才发现砍错了。
帝陵的一草一木,那可都是动不得东西。不管是什么人,因为什么事,动了哪里的东西,那都是大逆不道之罪,要诛灭九族的。
皇室的尊严不可犯,自知死罪的权善才,求了守陵的将领,便亲自压着范怀义,入宫请罪。
“权善才,你!你平时不挺能耐的吗?这就是你带的兵?”
“胡闹,先帝的陵寝,是你们能放肆的地方?”
不怨李贤翻脸,任谁也忍不了在自家祖坟捣乱的家伙,即便不至于破坏风水,可皇室的脸面和威严呢!
权善才这蠢货,小嘴平时巴巴的,不服这个不服哪个的,好像谁都不如他。可一年一轮,人家怎么不出事,偏偏他带兵招惹这样的麻烦!
“权大将军,你糊涂啊!九嵕山是什么地方,那是先帝的陵寝,即便是小事,你也该亲力亲为才是。”
“怎么能让范中郎将这么糊涂的人,误砍了昭陵的松柏呢!”
“太子殿下素来爱兵,体恤臣工,你这不是给殿下添麻烦么?让殿下受不孝之名的指责。”
李贤看向狄仁杰,淡淡道:“怀英,你是大理寺的少卿,就这么判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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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狄仁杰这完全就是先声夺人,在他的话中,范怀义是个拎不清的糊涂鬼,是因为一时所误砍伐昭陵的松柏,并不是有意冒犯太宗皇帝。
之所以如此为权善才和范怀义开脱,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甚私交。而是狄仁杰觉得,树再值钱,也没有人命值钱。
就算治罪也是治权、范二人失职之罪,万万不可祸及九族,满门抄斩。那无辜的人,可就太多了,完全不划算。
“殿下,先帝礼贤下士,宽待于人。当年魏征有意逼得先帝憋死了自己的爱鸟,太宗也是一笑置之。如今。”
如今李贤做了太子,将来还要作皇帝,为什么不能学学太宗“重人而轻物”呢!
呼呼,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李贤决定还是采纳狄仁杰的谏言,重人而轻物,小惩大诫。
罢范怀义中郎将之职,贬为百夫长,仗一百,罚在昭陵种树,什么时候把砍的数对上,什么时候回营。至于权善才,带兵无方,人浮于事。罢大将军之职,以左武卫将军,行大将军事。
“咋地?还不是谢恩,等着孤赏你们呢?”
这也就是狄仁杰,换成别人,盛怒之下的李贤,怎么可能就轻易放过这两个家伙。所以,在他们谢完恩后,李贤还让二人给狄仁杰磕一个,谢过狄公的救命之恩!
第二百五十四章 什么时候都得防着!
二将走后,狄仁杰向李贤阐明了一个问题:范怀义是故意砍伐昭陵的松柏,而权善才则是有意偏袒。打他们一开始说的时候,狄仁杰就明白了。
可狄仁杰还不得不劝李贤饶了他们,装这个糊涂,吃这个哑巴亏。原因很简单,谁都知道李贤看重军队, 参谋部、后勤部的设立,便是源于此。
但恰恰是两部的增设,在军需,人员开支、调度的问题上,切断了不少人的财路,人家自然要想办法给李贤上点眼药。
而权善才、范怀义,都是世家的女婿, 他们心里跟明镜一样, 在我大军班师返朝之际,为了军心、士气,或者朝廷的脸面,太子不得不咽下这个苦果。
“殿下,您是统兵大将出身,军需是多大一块肥肉,您心里清楚,他们心里更清楚。”
“在这个时候,给您上点眼药,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太子要改革,军队、朝务方方面面都要求行之有效,就必须借助刘部此次大捷的契机,这么关键的时期,怎么因小失大呢?
而听了狄仁杰阐述的李贤,则是叹了口气。千年世家, 百年王朝, 此言不谬。手伸的够长的了, 都伸到军队里了。
从前,李贤一直觉得,皇帝偏安,对于世家的太多的从来都是得过且过。可随着他办的那些差,又接手朝政,他就越发的明白,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不易。
其实,很多事是很简单的,非此即彼,一点都不复杂。可执行起来,偏偏就费劲,好像有一层透明的屏障阻碍一般。不用点小心思,想点歪门邪道的招,根本就别想办。
狄仁杰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皇室的要想永远在政局中占据优势,就绝对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出错。
“殿下,听臣一句劝,您还是差不多就行了,也该利用利用自家宫中的势力了,不是么?”
李贤的四位侧妃,个个出身显赫门庭,她们身后的资源。可太子呢,偏偏好椒房之宠,专宠太子妃一人,其他人跟住冷宫没什么区别。
除段家外的三大家族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却是埋怨的很。狄仁杰人在朝中,耳边也飘过几句闲言碎语。作为太子的第一心腹,别人不方便说的,他得跟太子说几句。
现如今,东宫的嫡子、嫡女已然平安降生,太子即便不喜欢她们,也该照顾面子上的事。
总不至于把自己的助力,生生逼到对立面去。否则,陛下和皇后的一片美意,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怀英啊,插手孤的后宫事务,你知道是什么罪名么?”
“回殿下,臣说的是四大家族,绝不敢插手殿下的家事。”
盯着狄仁杰看了一会儿,李贤随即微微一笑,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开始说起晋王-李隆璟。
那小家伙自从学会翻身后,东宫的人就有的忙了,他母亲和宫中伺候人,天天盯着他,生怕他磕了碰了。
“你说这些,孤自然知道,可东宫有嫡,才是避免将来祸患的根本。”
“停尸不顾,竖甲相争!帝王家的悲歌啊,赵武灵王的晚年景象便是前车之鉴,否则你觉得陛下会选中孤么?”
从个人感情来讲,诸皇子中,皇帝最喜孝敬皇帝、许王李素节。如果没有强势的武后,单凭诸皇子一己之力,李贤敢确保,继任的太子一定是李素节。
可也就是因为武后的强势,皇帝才不得不选则一个更强势的储君,以遏制“子弱母壮”。
皇帝在位这些年,光太子就换了三位,这足以让李贤引以为戒。所以,李贤要在东宫之时,就把大势定下,稳固国本,将来不至于祸起萧墙,贻害家国。
云曦的肚子争气,东宫一下就添了一对龙凤胎,从此以后,他可以放心与四家虚与委蛇了。
“容臣说句僭越的话,殿下在兼顾国事之余,也是甚为偏心太子妃殿下。”
“您啊,真不是像是个要当皇帝的人,帝王无情,可您却是有情的。”
狄仁杰的话,引得李贤嘿嘿一笑。李贤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感情,他可不想立什么苦情的人设,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云曦。
天家富贵至斯,如果连这点都满足不了,那这太子或者皇帝,跟傀儡有什么区别,李贤还真不稀罕这样的位子。
皇帝为什么宁可得罪那三大家族,也让李贤得偿所愿。他是真怕李贤撂挑子,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点点难堪了。
“怀英啊!你与孤是忘年交,是布衣之交,孤与你说心里话。”
“前朝也好,后宫也罢,他们的那套掣肘之术,使之他人,可;使之我李贤,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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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皇后长孙氏,为什么能在贞观一朝的前朝后宫受人敬仰?除了她本人的贤德外,便是因为先帝的支持。
这一点,放在如今也适用。而李贤做的比太宗更甚,就是希望前朝、后宫都知道,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是,殿下说的即是!既然东宫嫡子以稳,那积压在臣手上的那些东西,是销毁,还是?”
“留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不是么!”
李贤的态度很淡然,可狄仁杰的心里却咯噔一下。看来,即便太子妃产下嫡子,太子对三家依然不放心。否则,不会让他留下大理寺羁押的有关三家的案件。
防微杜渐如此,可见帝王心术。这种人,天生就是要当皇帝的。对于那眼巴巴的三家,狄仁杰也很是同情。何必呢,非得那自家的闺女,贴太子的冷脸。
当今太子是什么人,他们还是不知道,干点实绩出来,不比枕头风强。他们越是急切,太子就越看不起他们。
“哦,对了!找个合适的机会,你敲打敲打他们,不要与一些人走的太近,耽误了自家的前程。”
“再派人看着那二位,孤倒要看看,到底谁能拧过谁!”
李贤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权善才、范怀义二人的妻族一类的世家。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李贤说不准什么时候收拾他们。
让狄仁杰敲打完那三家,他还得让云曦在后宫敲打一下,姻亲嘛,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鸡蛋给娘娘们招祸了!
天家富贵,作为太子妃,云曦想吃什么没有。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她,却不喜奢华,普普通通的便好。
滑滑弹弹的鸡蛋羹,点上几滴醋,是云曦在坐月子时, 最喜欢的一道羹食,每天都要吃一次。
可内侍省给东宫供给的鸡蛋,在这短短地时间内,竟然高达五千贯之多。好家伙,敢情皇宫采购的鸡蛋,都是金子做的。
所以内侍省负责采购的宦官,此刻就跪在显德殿外,云曦是没有打,也没有骂, 仅仅是让他们享受着烈烈的阳光。
与外面下火一样的天气的相比,显德殿中却是凉爽的很,铜柱中灌满了冰,冰匮之中还有一些时鲜的瓜果,消暑再好不过了。
可东宫四侧妃却是如坐针毡,不因为别的,太子妃今儿这一出,除了敲打内侍省,更是再敲打她们。
这段时日,除了段奉仪外,其他三女可是解放了,整个东宫都在忙着迎接龙凤胎的降生,谁会注意到她们。
所以,仗着自家母族的财力,起居奢华, 频繁与六宫的嫔妃往来, 扩大自己在宫中的影响, 实在是不像话!
而且,云曦还得了李贤的嘱托,所以不得不提点她们几句。免得招了太子爷的厌恶,好不容易得来的宠幸,如流沙般流逝,那便得不偿失了。
“好了,多的话,本宫也不说了,你们都要以外面跪着的奴才引以为戒。”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心中有数,达到了本宫的要求,自然不会苛待你们。”
“陈尚仪,送那外面那奴才去宫正司,以后就不必在内侍省当差了。”
见吩咐完陈媚,太子妃起身,四侧妃起身行礼恭送,眼巴巴的看着云曦走向太子读书的西殿。
她们都羡慕啊!西殿是太子读书的地方,读书嘛,要的就是静,嫔妃中除了太子妃外,其他的嫔妃一概止步。
而李贤在殿中更是随意,就穿了一身里衣,歪在胡床上,看着从皇帝那顺来的《汉书》。
“我说太子爷,您这储君之尊,就这副打扮,传出去可有损您的威严。”
“敢?谁敢!哪个兔崽子敢瞎说,孤拔了他舌头。”
话间,李贤放下手中的书,接过云曦递来的凉茶,美美地抿了一口。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好不容易不用端着架子,坐在上面了,还不能自在些。
李贤可不像云曦那么“官迷”,就喜欢纹龙画凤的衣服。这袍服啊,就是那么回事,别太当真。真要是选的话,李贤更愿意穿与诸王同秩的紫服。
“行行行,你是大老爷,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行了吧!”
拍了拍云曦的手,李贤淡淡道:“都敲打过了吧!”
嗨,说到这个,云曦不由的白了李贤一眼。比起皇帝新晋的那些嫔妃,东宫的这些嫔妃,已经算是本分了。
李贤这明显就是欺负人,非得让她们像小猫一样么?挺大个男人,跟女人置什么意气,没得丢储君的脸面。
“这也是为她们好,本本分分过活,才能长远,孤可是为了她们好,也是为了她们的母族着想。”
“还有你说的那些嫔妃,孤跟你打个赌,纵然她们再得父皇的宠幸,也休想与母后分庭抗礼。”
“只要母后的手,稍稍一紧,她们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知母莫若子,李贤太知道武后是什么人了,她老人家狠起来,可是连至亲都敢杀的。那些嫔妃再娇艳,也注定无法与她争辉。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俩口子,就是拿这些嫔妃作法子,打发日子。等哪天这个游戏腻了,就有那些娘娘们好看了。
“切,臣妾可不跟你赌,也没什么好彩头,没意思!”
别看云曦是当娘的人了,在外面也是威风八面的太子妃。可夫妻独处的时候,她还是喜欢与李贤闹两句。
“昨儿,你不是说,你兄长来信了么?希望能把他的儿子,送到长安来读书。”
“这样,咱们赌一把-猜枚,你赢了,孤为你的侄儿,挑选一个好老师。”
哎,还别说,这个赌注挺有意思的,云曦的侄儿-李尽忠(赐姓李)不小了,也该到找个好老师来教导他。
可渤海国-王孙这块牌子太小了,想找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实在是不易。她又是深宫妇人,也插不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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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有太子作主,那便不一样了,名臣宿将,道德大儒,还不是随便挑。
“君子一言。”
看云曦俏皮的样子,李贤也与她击掌,笑着答道:“自然快马一鞭。”
说到给孩子找老师,李贤也不由的想到自己的儿子-李隆璟,三岁看到老,现在就能看出来,这小家伙就不是一个省心的主儿。
所以,必须给他的选一些好老师。而适合晋王师的人,从身份上来讲,朝中诸相、宗室亲王,合适的人选不少。
“殿下,璟儿还这么小,话都不会说,找老师是不是早一点。”
早?没错,对李隆璟来说是早。可对于臣工们来说,却是一份殊荣。能成为“太孙”挂名的老师,臣子们与有荣焉。
朝中的那些够品级的臣子,怕早就翘首以盼了。就是等着看,李贤把这份恩典给谁。
本来,李贤是想着自己的老师-李勣的。可去岁入冬之后,李勣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能坚持多久,已经是未知之数了。
而李贤也一直摇摆不定,郝处俊、张文瓘、岑长倩、狄仁杰,及越王-李贞、纪王-李慎,不知道选谁为好。
“爱妃啊,你说说,孤应该选谁呢?”
“这,这我哪知道啊!你呀,还是自己做主吧,臣妾不参与前朝的事。”
云曦倒是学了个好乖,不参与前朝的事务,在这方面比武后,不知道强多少。
而李贤呢,也是揉着下巴沉思,这个恩典,到底给赏给谁呢?这果子就一个,给谁都容易招人妒忌。
“这是个难题啊!”
“难题,你就慢慢想呗,你从前不是说,你是大唐第一聪明人么?”
“端下巴是吧!孤说的话那么多,你就单记这一句。”
第二百五十六章 演武场!
东宫-演武场
演武场,顾名思义是练武的地方。可东宫的这个演武场,却是个十足的样子货。因为自太宗后,东宫的几位主人,根本就没有好弓马者。
可李贤来了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但凡有时间, 李贤便与身边的侍卫们一同切磋,这也就再次的热闹起来。
而就在此时,两名身穿明光甲的人纵马驰横,一银一金两杆长槊犹如两条长龙,你来我往的,让旁观的人看了都跟着频频皱眉。
这心都他妈提到嗓子眼儿了,刀枪无眼, 谁知道程伯献这愣货,会不会把太子给弄伤了。
“殿下, 末将得罪了。”,双眉一沉,舌璨春雷,程伯献暴喝一声,双腿狠夹了下马腹,手中长枪如同毒蛇般飞刺向前,直取李贤的胸腹之间。
眼见程伯献凌厉霸道的一枪疾速无比的刺来,李贤嘿嘿一笑,匹马加速向前,单手单肘将长槊架了起来,随手一撩,“咔当”一声就将程伯献的枪给弹开了。
飞马之过隙的一瞬间,李贤的长槊如同阴冷的水蛇,迅疾又刁钻的朝其腰间袭去。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程伯献突然倒手, 将枪头向地刺去,李贤的枪头正好刺到枪身上。
就在李贤以为要得手的时候, 这家伙正好跳离了战马, 借助刺入泥土的长槊为支点,斜着身子向李贤扫了过来。……
结束时,李贤却马失前蹄,一个没站好,从马背上甩了下来。可周围的侍卫,还没等上前,就被李贤喝止。
只见一脸冷峻的李宽,一咬牙,独自将右臂的脱臼复位。来回晃晃,舒展右臂,随即任由侍卫们给他们卸甲。
兵部尚书-岑长倩,将毛巾递给李贤,淡淡笑道:“殿下的身手越发俊了!”
“尚书是笑孤,坠马之姿俊俏?”,与老岑相觑一笑,随即一同入座。
太子单独召见三省八部的大员是常事,可今儿这地方不对,要见也是宣政殿啊!大热天的干嘛选在演武场呢?岑长倩心里狐疑着。
而李贤也是端得住,热情的招呼着岑长倩尝尝阿史那暕的烤肉。外焦里内,油脂幽香,这可是祖传的手艺,一般人真心吃不到。
“殿下食肉之法,颇似戎狄之俗,倒是有些古风。”
呵呵,放下手中的小刀子,擦了擦手,李贤笑着回道:“尚书,直接说孤即便是当了太子,也依然死性不改,像个丘八,岂不是更直接。”
李贤这话,可是把岑长倩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口称不敢!开什么玩笑,调笑储君,那可是杀头的罪名,纵然岑长倩是国家重臣,也端端不敢如此。
而他方才的意思,其实是说李贤不忘本,即便身居储位,也从不将排场,生活起居都简朴的很。历朝历代的储君,能做到他这一点的可不多。
李贤当然也知道岑长倩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就放下了架子,与这位文人出身的兵部尚书,好好调侃一番。他与那些顽固不化的文人不同,不拘泥形式,从不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
“尚书,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孤也承认,这番作风,的确不像是个太子该有的作派。”
“可你也知道,孤就是个丘八,少时也从未受到过储君的教育,所以注定做不到孝敬皇帝那般,让诸臣都满意。”
没错,说好听点,李贤是嫡子,顺位晋太子位,入主东宫,承继国祚。可说实话,他就是个凑数顶包的,根本就不在皇家原本的计划内,嫡长子继承制嘛。
可时势奈何,他这个老六,还是阴差阳错的占了东宫。这太子位,可不是李贤抢的,是轮到他头上的。
“你也知道,皇室中嫡长子的地位非比寻常,落生即封爵,以为社稷、国祚的传承。”
“而充任嫡长子的老师,哪怕是挂名的,于外臣们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
充任晋王之师,对于诸臣来说,就是一份保障,这象征皇家对其臣及一族的眷顾之意,是官员们无不翘首以盼的。
说的再远一点,等晋王将来太子,他的老师必成就相位,位极人臣。如果,能与晋王处的来,成为帝师也不无可能。李贤今儿来,就是要把这人人都盯着的尊荣赏给岑长倩。
“殿,殿下,这如何使得么?”,荣耀是荣耀,可岑长倩心中却惊诧万分。
按照常理来说,晋王师的头衔,要么赏给宗室长者、要么赏给三省的宰相,再不济也是儒学大家,东宫勋臣。
但岑长倩是实实在在的帝党,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即便什么都不给,他也会遵从皇帝的旨意,好生辅佐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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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晋王师,给任何一个勋贵、世家,都会让他们感受到东宫的好意,留着去拉拢他们不好么?
“使得,当然使的。景仁公从先帝征辽东,鞠躬尽瘁,阖然亡于军中,乃是我辈楷模。”
“你岑长倩继承叔父之志,弃文从戎,百战功勋,是父皇最得利的臣子。”
“孤赏的不是你,而是你岑家一门勤于王事,忠谨为国。”
与整日表功,说怎么如何如何为君的臣子相比,岑长倩少言寡语,精力大多用于实事,这种“老实人”李贤是不会让他吃亏的。
另外,让岑长倩挂名晋王师,李贤也是在向群臣表达一个信号:即便他登基之后,对皇帝提拔的官员,也会富贵终身,爱之如一。
“好了,岑卿,你就莫要推辞了。”
“臣-岑长倩,谢殿下恩典。”
......,中书省关于晋王师的诏书一颁布,立刻就引起朝野臣民的侧目。可谓几人欢喜几人愁,有人欢喜、有人叹息,更有人瞠目结舌。
不过,那些跟随李治一路走来的臣工们,彻底安心了。他们不用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用再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而担忧。
更给臣工们释放了一个信号,只要实心用事,谨慎办差,太子爷定然一视同仁,不吝赏赐。
而得到非凡荣宠的兵部尚书-岑长倩,却在半个月后,上本弹劾了左武卫将军-权善才,将兵不善,请调右武卫军戍守-九嵕山。......
第二百五十七章 妻、妾!
上元二年,九月,刘仁轨班师回朝,朝中除了举行盛大的献俘礼外,还大摆庆功宴,连久在深宫养病的皇帝-李治,也亲临前殿, 与凯旋的将领们把酒言欢。
作为这场战役的主导者,李贤收获的不仅是臣工们的恭维,更多的是心悦诚服。将来国史之上,也会浓重记下一笔:太子贤,当国,并吞新罗为唐土。
人一高兴,难免就要多喝一点,尤其是刘仁轨等将,非得多敬太子爷几杯。没有李贤给他们机会, 这大把的军功,上哪儿弄去。
因为喝的有些飘,坐在辇的李贤,一边揉着发胀的头,一边吩咐程伯献,多备一些凉茶,多加冰,他好醒醒酒,平平胃里的翻江倒海。
可这还没有到显德殿,便有琵琶曲传入耳中。虽然做不到“曲有误,周郎顾”,但李贤还是能听出来,此曲正是名曲-广陵散。
眯了眯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李贤懒洋洋道:“这曲声从何而来?”
“回殿下, 前面便是蓝雨阁, 是两位昭训的宫楼!”
张瑾、房淑, 还会这个,有意思的啊!
见李贤没有点头,程伯献便吩咐诸侍卫在宫墙之外戍卫,只有随行的三五名内侍,才能随李贤进去。
这几名内侍也很有眼力见儿,当先制止了那些要通报的内侍,不能扰了太子爷与;两位娘娘的情趣。
靠在廊下,李贤抱着欣赏着,张瑾的翩翩舞蹈和房淑纤纤玉手拨乱琴弦。美自然是极美的,二侧妃才情出众,面容姣好,身段柔美。再加上酒的作用,李贤的小腹,还真升起一团火。
而二位侧妃,见到李贤已至,也都落落大方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上前行礼,那小声甜的都能腻死人。
按照正常的流程,李贤接下来肯定要与两妃, 一通颠倒鸾凤, 泄泄心中的邪火。二妃,也是如此这般想的,所以皆面带桃花。
可李贤呢,在二人起身后,笑着言道:“你们喜欢,跳舞、唱歌?”
“回殿下,臣妾二人也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张瑾恭声回了一句,说完间还冲房淑眨了眨眼睛。
可还不等房淑说话,李贤的面目为之一变:“宫墙之内,三更半夜,两个昭训夜不能寐,起舞弄琴。”
“你们是算计好了,笃定孤在庆功宴上会饮不少,然后酒后纵情,便可以容忍你们惑主放肆了!”
不听二人解释,李贤对后面的几个内侍招了招手,随即吩咐道:“既然她们这般喜欢弹琴,跳舞,你们就负责看着她们,不到天亮不准停!”
话毕,不顾二人的眼泪,李贤告诉她们:这宫墙之内,最不值钱便眼泪。如果眼泪有用,那这皇宫,早就被淹没了。
没错,李贤一点都没看错,这正是二侧妃的手段,就在李贤出院之后,二人不甘的用玉手砸地,面目的表情也不在是那么娇羞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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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玩了心计就要接受惩罚,李贤留下的几个内侍,则躬着身子,请两位继续。而且必须到天亮才能停,一丁点折扣都不能打,否则他们的脑袋就得交待到宫正司去。
其实,不能该二女的演技差,毫不客气的说,她们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可错就错在不够了解李贤,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
不管是学**王之道,还是李贤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越是该放纵的时候,越是要警醒,岂不闻“得意忘形”的危害。
所以,一直以来,李贤喝酒的时候,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无论什么场合,都要留点量,永远不要把自己真的喝醉了。如此方能保证,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这些侧妃与他,没有恩义,也没有如太子妃一般,与他结下的生死情谊。她们入东宫伺候,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富贵。
相比于李贤,她们更忠诚于自己的家族,她们越是得宠,对外朝的家族就越有利。世家、勋贵女,与她们母族的男丁一样,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族罢了。
人心换人心,八两兑半斤,人家的心,根本不在他这,李贤何必自作多情。既然她们与外朝的臣子没有区别,李贤为什么要怜香惜玉呢?
转了一圈,李贤还是去了太子妃云曦的寝殿,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是在云曦的寝殿,睡的踏实。
别怪李贤是偏心,看看云曦备好的冰鉴中,各种时鲜的瓜果,及冰到扎手的凉茶就知道了。她明白,太子酒后烧膛,不喝一些冰的东西,肯定是睡不好的。
敞着衣襟的李贤,滋遛滋遛的喝着凉茶,手持团扇的云曦,则轻轻扇风,好让李贤更好受一些。
夫妻之间不需要说太多的话,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欲求无价宝,难得有其情人,二人心里都清楚,不絮叨多说。
“哎,那两个小家伙呢?”
李隆璟和李宁,这对娃儿可不好哄,属于那种“落地响”,一到晚上,想让他俩睡觉,那是难上加难,折磨人的很。
必须要云曦亲自哄好久,才能把这俩小祖宗哄睡。今儿没听到他俩闹,便很是让他奇怪。
“他们啊,今儿是回不来了。白天就被母后抱走了,傍晚时打发人来说,今儿就在她老人家那了。”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对孙儿,还是李宁胳膊上的胎记原因。武后是两天不见,三天必然抱走。疼的不得了,与李贤印象中的“武则天”差别大了去了。
哎呀,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两个小家伙,竟然把“女皇”给治了,李贤也不得不服气,自家这俩吃奶娃娃的能耐。
“行,愿意抱走就抱走吧,反正母后那伺候的人多,也亏不着他们。”
说到孩子,云曦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告诉李贤,今早太医来请过脉了,奉仪段氏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东宫又要有孩子降生了。云曦还拱手调笑李贤多子多福。
而李贤也仅仅是淡淡一笑,并没有云曦有孕时那么激动,仅仅是吩咐她,按照奉仪的规制赏就是了,连添人伺候的意思都没有。
第二百五十八章 市侩!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李贤从来都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虽然身处高位,有些时候不得不虚以委蛇,可一旦他对谁有了成见,便很难改变。
对于段瑗,李贤原本的印象好极了, 明眸皓齿,性子温婉,妥妥地大家闺秀。也正是因为段瑗的优秀,所以才能入武后的法眼,推入东宫为妃。
李贤不怪段瑗屈服于武后,这世上能顶住母后威慑的人, 屈指可数,三公九卿尚且不能自已,更别提段瑗一个小女子了。
可她千不该, 万不该,在入东宫后,将所见所闻报给武后。李贤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身边的人算计,尤其是枕边人。
如果不是看在段家三代忠良,几位兄长都是东宫部将,李贤早就治她了,岂能留到今天。
所以,便吩咐下去,显德殿前后殿,所有宫妃无诏禁入。暗里的目的,防的就是段瑗。如今她有身孕,为了自己的孩子,也该“休息”几个月了。
而云曦,作为东宫的“内当家”的, 太子不上心,她必须得上心。不仅超例份赏了, 还亲自挑选了可靠的女官、太医,以方便段瑗养胎。
与此同时,云曦也放宽了段瑗母族的限制,段家的女眷,可凭腰牌,三日入宫一次。这也算是对段瑗的奖赏,表彰她身怀子嗣的功劳。
琉璃阁,段瑗的院子。
她的母亲刘氏,围着段瑗转了好几圈,就盯着她的肚子看,越看是越美,越看脸上的笑意就更浓。
“奉仪,你可给段家争了气啦!”
“要是这一胎是个男娃,立刻就会得到一个郡王的头衔。”
大唐延续历代王朝制度,非近支宗室子弟,不可封王。他们段家伺候了李氏三代君王,好不容易在有了一位留着段氏血脉的王子,能不得意么。
段瑗当然了解母亲“望子成龙”之意, 可她笑着摇了摇头, 摸着肚子,淡淡道:“我呀, 到希望是个女儿,女儿贴心。”
“胡闹,赶紧吐两口,摸了两下木头。”
“要什么女娃,必须是男娃,段家的将来,可就指着他呢!”
段瓒与他父亲段志玄一样,都是少言寡语,不喜争斗的人。虽然也是正三品大将军,皇帝的心腹,可在诸大将军中却是小透明。
有他五八,没他四十,跟秦善道一样,都属于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人。朋友不多,政敌也不少,只是一门心思当差,否则老三也不会却阵前卖命,早早在西海阵亡了。
如果,段家能有一位郡王,那便大不相同,段家冷门孤朋,立刻就会变的高朋满座,那该是何等的地位啊!
换句话说,段家还是有四个兄弟在东宫当差,皆是太子的心腹爱将。假以时日,太子登基为帝,这正三品大将军,怎么着也能占个两席吧!
现在的那位太子妃,不过是异族子女,如果不是太子念旧,重情讲信,这储妃之位,怎么能轮到她。
可男人啊,甭管情义再重,也是贪色的,也喜欢温婉可人的佳人。那不通礼教的太子妃,能凭着情义,在太子心里放多久呢?
什么样的爹,什么样的儿子,等太子腻了,他就会如同其父废黜王皇后一样,废黜太子妃。
到时候,段瑗内有儿子,外朝有兄弟,这东宫的主位,岂不是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看看今日的皇后,便知晓了。
“母亲,您到底想说什么?”
从小受贵族教育的段瑗,当然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就算母亲不说,她也能想到。
可母亲明显就是话中有话,这后面的寓意显然对她也很重要,要不然,她也不会说出这么犯忌的话。
“好,既然你听出来,那母亲就多唠叨几句。”
“好花也得绿叶配,你成了太子的宠妃,你的兄弟们也各个高官任做,骏马任骑。”
“可母亲的母族,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刘氏的兄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无德无才,一辈子就混了八品主簿,没出息的很。
可他兄长膝下,还有三个儿子。都是文弱的书生,吃不了丘八的苦;入不了军伍,段瓒也帮不上忙。
好在他们争气,都考中了进士。可因为吏部无人关照,段瓒又与吏部主官没什么私交,一直都在候缺儿。
如果,女儿能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即便不能在东宫当差。在两京谋个实缺儿,还是不成问题的。等将来,段瑗的孩子长大了,需要有人帮扶的时候,他们三位至亲,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女儿,你可不能忘了你的三位表哥啊!”
看了一眼母亲握着她的手,段瑗笑了一下,淡淡的回道:“母亲,别说您说的女儿做不到,就算能做到,我也不会做。”
是,相比于其他侧妃,太子来她这算是多的了,又有了身孕,说是东宫宠妃,一点也不为过。
可自己是什么处境,自己心里清楚。她们这些东宫侧妃,别说在太子面前了,就是太子妃那,也得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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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官?开什么玩笑,只要张了嘴,立马就会被扣上一顶“内宫干政”的帽子。
殊不知,张、房两位昭训,就因为跳舞、弹琴,就被太子罚了一夜,由此可见太子治家之严,与皇帝完全是两个态度。
再者说,她的三位表哥,都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写个文章也许凑活,要让他们当官,那不仅害了他们,更是害了治下的百姓。
“在太子身边伺候,安分守己,格外慎重,才能过活。”
“您总不希望,女儿挺着肚子,被罚入掖庭吧!”
就算太子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不与她计较,那她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段瑗不会告诉母亲,她已经在为皇后通风报信了,这就相当于背叛了太子。
自从领了这差事,她每一夜都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身怕太子知道了。如果再帮了那三个表哥的忙,一定会惹得太子不喜。
段瑗未出阁的时候,便爱慕于李贤,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误了自己的一辈子。
第二百五十九章 酒桌上的坑!
东宫又要添王子了,于国于宗室,都是一件好事,为此李贤又被人赤裸裸的嫉妒了一番,酸的好像踢翻了一坛山西老陈醋。
吃味的并不是东宫的嫔妃,而是秦晙、李如壁、李敬业三人。他们三人成婚比李贤早,可竟然还是被太子后来者居上, 能不郁闷么?
这不,赶上李贤叫三人喝酒,看过龙凤胎的三将,吧嗒吧嗒嘴,那嘴噘的都要上天了,酒杯碰到一起,是三个男人心碎的声音。
“金秋十月, 岁稔年丰, 叫你们来喝酒, 是图乐呵的,是让你们来卖苦瓜脸的么?”
“不是,这都是好酒,宫廷秘酿,贞观年封存的。喝一坛少一坛,你们要是不情愿,孤叫程伯献进来。”
一听太子要叫程“大饭桶”,三人连商量都没有,整齐划一的将圆桌上的酒坛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李贤。
“不讲武德”,说好了是兄弟四人拼桌一醉,半路再叫人,太不厚道了。程伯献成年在太子身边当差,什么好东西尝不到,可不能便宜了这个填不满的“大坑”。
“太子爷,臣等兄弟追随殿下多年, 当牛做马, 从来都是毫无怨言。”
“殿下,咱们一口锅里搅马勺,一个饼都掰开吃,您可不能独吞偏方啊!”
偏方治大病,太医署的那些混账东西,拜高踩低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脾性,有好东西,当然要紧着向太子谄媚。
至于他们这些皇亲、勋贵,那是能糊弄就糊弄,反正吃不死人就行。来的时候,三人都商量好了,今儿必须得讨跟太子爷讨这个偏方。
当然,秦晙、李如壁,作为李贤的姐夫,也是一顿“苦口婆心”,跟李贤倒着苦水。三人那无赖的样子,看的李贤一愣一愣的。
好嘛,我说的嘛,要这么哭着脸装死人,要这么跟喝冤家一样。感情是质疑孤的“能力”,觉得咱是靠药顶上来的?
“你, 你们是瞎啊?哪儿看出来,孤需要喝药了?”
说他们瞎,那是客气的,质疑什么不好,竟然质疑这方面的事。看这几个混蛋不约而同的点头,真想给他们一电炮。
他们鼻子下那玩意,是忘了用开塞露了,还是来了“大姨妈”了,这嘴也太臭了。
“行,都愿意喝药是吧!明儿就让甄颌给你们开一车,吃死你们得了。”
是,四人之间的调侃,的确不像君王与臣子之间该有的模样,完全像是几个臭味相投的损友的互掐。
可李贤与秦晙等人并不是开先例者。据李勣所说,太宗皇帝当年,与秦琼、尉迟敬德等秦府旧将,也常常饮宴。
且每每喝道兴头上时,刘弘基都会掐着那破罗嗓子高歌一曲,程知节、尉迟敬德两个老流氓,还会脱光了衣服,仅凭一条兜裆布,对战摔跤,那场面就别提了。
李贤与这些弟兄跟先辈们比起来,算是够克制的了,就是只管喝大酒。
“偏方,不是问题。可五日之后的对抗,你们必须给孤打出彩儿来。”
“届时,陛下会亲临视察,也有可能会有点小插曲,可孤希望你们以不变硬万变。”
这次对抗,早在刘仁轨出征之时,便已经在筹备中了。目的就是推动军队改制的问题。
唐军之中,功臣元宿不少,他们打了一辈子仗,脑子里的套路都定死了,冷不丁让他们适应新鲜的事务,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所以,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军演,全方位的展现新军的精神面貌和战斗力,让老将们心悦诚服的赞成改制,才显得至关重要。
而这次新军出战的军队,正是李贤起家的部队-虎贲营。虽然经过多年,这支军队的骨干也多分散于东宫六率诸部。
但建制依然单独存留,李贤当了太子,六率的事务,也都交给秦晙三位副将决断。兵员、装备,都是当之无愧的劲旅。
“殿下,军演没问题,可这对面都是长辈,要是打的太狠了,散演是要挨揍的。”
李敬业这话,立刻就赢得了两位驸马都尉的赞同,这任务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可万一老头子们集体暴怒,耍起光棍,可就把人架起来了。
别的不说,新晋的检校兵部右侍郎-李思文,刚从辽东回来,身上的硝烟未退,他就吵着嚷着,非要教训一下他们。
对于秦晙等来说,这些老头,小老头,脾气犟的很,打的太惨,上来脾气,像李广那样抹脖子,也未可知啊!
“怕什么,放心大胆的干,告诉将士们不要有包袱,万事有孤顶着呢!”
“咱们丑话说到前头,你们三个要是输了!那个偏方也不用吃了,统统发落到崖州折冲都尉府-钓鱼去。”
钓不钓鱼是次要的,他们三怕的是丢了虎贲营几十年不败的荣誉。否则,对不起那些先辈,那些先他们而去的弟兄。
是以,收起了玩笑的神情,举起捧着的坛子,郑重其事的与太子碰了一下,君臣四人随即仰脖开始豪饮。
“痛快,痛快!”
“自从当了这个太子,孤已经很久没这么痛快!”
当亲王的时候,快意恩仇,打抱不平,纵马疆场,多么神仙快活。可太子不一样,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要注意威仪,要讲规矩,甚至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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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是个从来不喜欢规矩,也常常打破常规,祖宗之法不足守嘛!虽然,他已经是以储君之资,行国君之实了,但也总有不自在!
“太子爷,如果您要是想,那不如带着兄弟们再上一次阵呗!”
“如壁,你扯淡有点谱儿,太子爷在上面,谁敢攻这个山头。老头子输了,也会以君臣之别,矢口否认。”
“就你聪明,我能不知道么,这就是想让殿下松快,松快,懂不懂?”
......,三将,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步,凡事都得争个第一。
他们的这种“良性”的竞争,是李贤刻意培养的,也只有如此,他们才能不断突破自身,带着军队昂昂向前。
“好了,不要吵了,今儿你们三个比试,谁能最后喝到最后,便是此次军演新军的主将。”
听了李贤这话,三将立马精神了,都瞅着对方互相运气,他们各自都想指挥其他二人很久了,但一直都没有机会。虽然军演的主将是个临时的差事,可能喝斥他们几天,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所以。
所以,酒桌瞬间转为了战场,三将也是踩着坛子,热火朝天的拼了起来。
而李贤见到这一幕,心中暗道:小样,质疑老子的能力,喝死你们三个鳖孙。微微一笑,便哼着小曲,向宣政殿的方向走去,而他的身后也随即响起了三人互骂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章 金沙泉驻地!
上元三年,九月中旬,翠微山-大瓢沟
大瓢沟山形峭拔,风景秀美,峪道宽阔幽长,入口小,腹地宽阔, 形似半个葫芦,因此得名大飘沟。沟深山大危岩矗天,林杂草白群峰逶迤,前路荒芜谷风萧飒。
选择这里为军演的区域,一方面是因为这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适合演练;其次则是照应皇帝,山顶就是翠微宫,身子乏了, 随时可以回宫休息。
大瓢沟的东侧的金沙泉,就是临时驻跸之地,也是此次军演的中立方,便也设在此处。演练区的地图,由大至小,由繁到简,应有尽有,皆制成板子,立在两侧。
中间的巨型沙盘更是别具匠心,山谷、沟渠、灌木,河流应有尽有。为了打造此物,工部出了五十名能工巧匠,耗时一月,方才得之。
三省八部的高官,南北衙诸卫大将军, 都被这别具一格的中军帐吸引住了。尤其是行伍出身的重臣们,摸着那沙盘更是滋滋称奇。
兵部的阁员们, 则来来回回的往返于,整理情报的书吏面前,然后再有专人,调整沙盘上的态势。
负责战场通报的六率长史-段怀简,则通报着双方的攻守,兵力、器械、粮秣等物资的消耗情况。
最会办事的还是许昂,知道皇帝与诸臣都怕热,不仅准备了二十台“冰鉴”,提供足量的茶水、瓜果,更是不止了数量不等的冰鼎。
高坐在龙位上的李治,一边听着段怀简的通报,一边喝着冰过茶水,惬意的不得了。还当着诸臣的面儿,好好表扬了一下许昂的会来事。
同时,命诸臣随意入座,取用茶水、瓜果。有些臣工的年纪不小了,折腾不起。而且现在不是在“打仗”么,不用讲那些劳什子规矩, 可以活泛一些。
演练的规矩很简单, 检校兵部左侍郎-李思文为主将, 右骁卫大将军-阿史那忠、检校左武卫将军-黑齿常之、右威卫将军王孝杰为副,统三万五千。
以东面的青华山为据点,进攻大瓢沟防守的秦晙等人统领的五千虎贲营。时间限期-七天,作战首段不限,第七天日落之时,哪方缴获对方的大纛,哪方胜利。
兵部左侍郎-郭待诏,右侍郎阿史那道真分别率领一众阁员,至两军中记录、观察作战。除此之外,在大瓢沟至青华山的作战区域内,还有一百三十观察哨,继续详细作战进程。
“不是,你们怎么判定的,三百精骑,一个照面就没了,匹马无还?”
“还有,他们的弓弩,凭什么就能比李思文部射程远百步。咋地,是虎贲营的箭矢长,还是他们个顶个都是射雕手!”
......,质疑之声,当然不止一个。可像左金吾卫大将军-唐休璟这么大声的倒是头一个。当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他的身后的副将-沙吒相如捅咕的。
沙吒相如和黑齿常之都是百济降将,换命的兄弟,见自己人被人明目张胆的欺负了,自然要抱打不平。
而身为调度官的段怀简则耐心的解释:黑齿常之放在侧翼的三百斥候,是被突然袭击的,处于佯攻的境地。
虎贲营配发了一批新式弩具,射成比普通的弓弩,射成远百步,所以优势明显的很。
“你说新式就新式,你大。”,唐休璟马上就要骂出口了,可扫了一眼,在上面谈笑风生皇帝父子,也生生咽了下去。
不过,段怀简并没有恼怒,反而从身后的文牍中,找出了一张单据。这张单据,是工部尚书-杨昉签发的,上面记述了此新式弩具的详细数据。
当然,如果唐休璟或者其他的将军不服,门外向东一里,有兵部准备的靶场,将军们可以随意检验。
段怀简话都说成这样了,唐休璟也不好再与小辈计较,瞪了一眼后便坐了回去。
而眼见老伙计吃瘪的,段瓒也坐到他身边,递给唐休璟一杯凉茶,让他凉快凉快,火气不要那么大。
“老段,你出风头了,除了长子在中军,其他的三子,都在大瓢沟呢,太子爷对你们段家都看重了。”
“唐兄,你这说话错了。段兄的喜事可不止这一点,听闻段奉仪有孕,这才是真正的喜事。”
“嗨,这就对了,咱们这丘八堆里,也该飞出个金凤凰了,不是么?”
话是酸溜溜的,可这些老将们都是几十年的弟兄了,要么总角之交,要么换命弟兄,所以段瓒并不以为意。而且,老段清楚的很,大伙针对的不是他,而是仅有五千兵马,就把硬抗七倍的大军的虎贲营。
再是太子的嫡系吧,也不能这么目中无人吧!老子们刀头添血的时候,这些家伙还在骑门槛呢!这次南北衙向兵部举荐的都是唐军中数的上号的人物,想轻易的打败他们,作梦吧!
等着被生擒活捉,献于麾下,看你们怎么面对自家太子,臊也臊死你们。谁让你们这些兔崽子不敬老,今儿就教你们个乖。
李思文在战前,向他们保证了,三天就拿下大瓢沟,生擒虎贲营三主将。老子们就等着,看着你们挨揍。
诸将的奚落、泼醋,皇帝父子是莞尔一笑,什么都没说。可老脸一红的刘仁轨,却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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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袖子走了下来,冷声言道:“让你们来观摩,推演,谁让你们扯皮了!”
“一大把年纪,还不如兵部那些后生阁员,脸不红么?”
见诸将蔫了,刘仁轨一抖袖子,指着巨型沙盘,肃声说:“去,都给老夫去看看,推演战事走向。”
扯什么淡,这是扯皮的时候吗?人家文官行,当看着热闹了,吃吃瓜果,茶水,乐乐呵呵的也就过去了。
可武将呢?这么多将军凑在一起研究战事,多难得机会啊,还不想着增长下自己的谋略,扯皮倒是一个顶俩。
“正则,给将军们一些适应的时间,他们跟朕一样,都是头一遭。”
“你看看,朕不也是让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搞的晕头转向么?不要急!”
得,皇帝都替他们说话了,刘仁轨还能说什么,只是躬身领命,又坐了回去。而与刘仁轨对座的独孤谋、契苾何力二将,也举起茶盏,示意老伙计多喝一点,不要急。
第二百六十一章 火药味很浓的金沙泉!
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摆起八卦阵,专捉飞来将。三国演义里这首诗,正应了李贤现在的心情。如果能把手中的折扇,换成羽毛扇,那就更应景了。
原因很简单,皇帝身子乏了, 回翠微宫休息了。诸将压在胸口的闷气,再也忍不住了。直娘入老子的骂了出来,直指岑长倩的兵部,刻意偏袒虎贲营。
打仗就打仗,偷袭就偷袭,有他们那么干的么?
挂了一块白布,上书:李思文死于此地。将士们见自己主帅被侮辱, 当然不能忍, 手一拉,树上立刻掉下两个马蜂窝,几十号人被蛰的满头大包。
给野鸡、野猪灌药,捕获猎物的李思文部,百余人吃的跑肚拉稀,营地里臭气熏天,顶风能臭十里,令人作呕。
还有更不要脸的呢!为了抓舌头,他们竟然用面目清秀的士卒,穿女人的衣服,蹲在草里,勾引李思文部的斥候,张口闭口虎狼之词。
不受勾引的,上去就是一顿闷棍,到现在还有脑袋被干放屁的斥候,在营地里挺尸呢!
......,总而言之, 在过去的一个白天里, 除了正面交战的外,虎贲营采取的“零敲碎打”战术,弄得李思文部是不厌其烦。
可这些卑鄙无耻的手段,兵部在交战区的阁员,竟然判定李部“战损”千人之多。照这么下去,仗也不用打了,全让兵部的老爷们给判死得了。
是,虎贲营是太子起家的部队,照顾一点,也是可以的,官场上的人之常情。可这偏向的也太明显了吧,兵部拍马屁,不能拿大伙的脸当鞋垫吧!
“老岑,你手下的那些杂碎,就应该下卫率历练一下,他们知道啥叫战场么?”
“依着老夫看,不如把兵部阁员,都转成府兵得了, 留着他们也是浪费粮食。”
人要脸、树要皮, 这么没有下限的放水,还不如改成都尉府呢!看看岑长倩,不就得了晋王师的空头虚衔么?嘚瑟什么啊!
“你们哪儿看出来我的人不行了!行,老夫的人不行。那问问,你们南北衙派到各点的观察员,到底错没错!”
正是此时,站在巨型沙盘前的,军事学院祭酒-冠军大将军-历阳公-独孤谋和镇军大将军-凉国公-契苾何力,却持有不同的意见。
战争,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将帅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赢。甭管是偷鸡,还是摸狗,只要能迟滞对方的进攻,给予对手一定的杀伤,就是好的。
从这一天实际的效果来看,不管是正面作战,还是侧翼骚扰,虎贲营的效果都很是明显。而且,还使用了一批改良的武器,效果很是明显。
“以虎贲营投掷的金汁火油来说,虽然砸在了空地上,可一样燃烧的非常剧烈。”
“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烧伤加金汁之毒,对人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你们的心里都清楚。”
独孤谋如今负责军事学院,虽然还在草创之期,人员和设施都没有达到尽善尽美之期。可学院中,也在摸索着新的作战方式。虎贲营的表现让他眼前一亮。
“打仗也讲仁义礼信?别扯淡了,战场上,你死我活,生死各凭本事。”
“他们打不好,是手艺不精,怨不得别人。有本事他们也搞虎贲营。”
独孤谋的观点,得到了契苾何力的支持,吃亏了就总结经验教训。该收拾谁,收拾谁,在这起哄架秧子,输不起了么?
而与独孤、契苾持有相同将军也不少,且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一些。他们对军中按资排辈的传统很是排斥,凭什么以年齿、资历来限制人,军中不是应该以强者为遵么?
见两方人要顶起来了,坐在上面,有些挂不柱的刘仁轨,拍了拍扶手。不为别的,就是这些将军太丢人,仗才刚开始打,急什么啊!
幸好,那些文官见陛下走了,也都找借口溜了,否则这丢人的一幕让他们看到了,还不笑掉大牙!
“正则公,让他们吵,吵吵有什么不好的,吵吵才能知道短处在哪儿!”
话间,李贤还对许昂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准备饭菜了。吵架是要花力气的,不吃饱了怎么行!
随即坐在刘仁轨的身旁,淡淡道:“正则公,王孝杰的表现不错,松石坡的攻击,可圈可点。”
看看,还是太子爷灵性,知道哪儿是人的痛处,王孝杰可是李思文部,目前作战最得利者。要是没有这块遮羞布,他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放了。
刘仁轨也是呵呵一笑,从手旁的桌子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殿下,好饭不怕晚,没点耐心怎么能带好兵。”
哦,“正则公,看来你在挑人的时候,早就想到会有不顺的时候了。”
“太子爷,容臣卖个关子,臣保证,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局势一定不会如此的被动。”
明白了,刘仁轨不愧是老狐狸,人老成精说的就是他。我说今儿一天了,李思文的大纛在青华山动都没动,敢情在这等着呢!
这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李敬业这回有的苦头吃了,这小子对上他“爹”一样的二叔,鼻青脸肿,指日可待了!
“好,孤就只有翘首以盼了!”
“走,一块去尝尝,尝尝许昂这个火头军,能弄出什么好吃的来。”
有李贤、刘仁轨带头,将军们也不在犟了,转身跟着走了出去。还别说,许昂算是有本事,竟然弄出了这么菜式,味道也都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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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酒。可诸将见太子、刘仁轨的桌子上也没有,不平的心也跟着平衡了。
可这饭刚吃到一半,神色慌张的许昂,跑到了太子身边附耳叨咕了几句,太子的脸色,跟着为止一边,随即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而这一幕,恰巧被历阳公-独孤谋看在眼中。作为太子的姑父,皇室外戚,独孤谋接着蹭菜的借口走上前去。
关切闻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这么多兵马在翠微山附近,出岔子是一定的。但要是有人借机生事,坑李贤一把,那太子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贤当然也知道独孤谋忌惮是御驾的安全。要是连这点都考虑不到,他怎么敢举行这样的军演。
而且,出事真不是这里,却是远在龙首源的东宫。所以莞尔一笑答道:“东宫出了点小事,太子妃自会料理,无碍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朱砂之毒!
对于李贤来说,许昂来报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此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有肉。可事再大, 也绝不能动,御驾在此,他谁都不放心。
但对于暂替皇后,摄六宫事务的云曦来说,却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因为有人在针对段奉仪肚子的孩子,给宫中分发的香包中, 却有大量的麝香。
而段奉仪的孩子一旦没了, 最大的受益者, 便是太子妃-云曦。所以,事情一出,六宫上下,将目光的注意力,都聚在太子妃和段氏的身上。
她们都想知道,是擅宠专房的太子妃,妒忌其他嫔妃,容不得她人为太子诞育后嗣;还是段氏仗着肚子的孩子,就兴风作浪,意欲搬到太子妃,占据嫡妻的位置。
琉璃阁,段瑗的院子。
云曦与段瑗对面而作,二人面上却是祥和的很,与外面传的风言风语的比较,大相径庭,并没有针锋相对。
其实, 外面的人都想错了。早在宣曜门之事,段瓒赴雍王府宴会时,云曦与段瑗就已经相识了。
彼时,云曦是异族公主,段瑗是武勋贵女。身份差距不大的二女,都对年少英武的李贤,暗生情愫。
可云曦运气好,能陪着李贤水里来,火里去,段瑗输的是心服口服。对于段瑗来说,能在东宫当个奉仪,她已经很知足了。
而入宫后,段瑗对太子妃毕恭毕敬,即便比云曦大,也是一口一个姐姐、或太子妃殿下,从不曾失礼半分。
云曦呢,对这位“故人”也是另眼看待,给予她的待遇,明显高于其他嫔妃,李贤赏好东西,也从不忘分她一份。
进了宫的女人, 这辈子就甭想再出去了。能有个人聊天解闷也挺好的,尤其段瑗还是个将门之女,所以云曦与她很快就成了闺中密友。
至于说,段瑗为什么不疑心云曦,道理就简单多了。因为太子妃完全没必要,否则不会劝太子雨露均沾,将自己的宠爱,分给段瑗。
说的再直白一点,没有云曦的帮忙,段瑗也没有机会怀上这个孩子。既然容不得别人为太子生子,她干嘛要废这番功夫,往自己头上泼脏水呢!
“姐姐没必要追本溯源,内侍省、二十四局从来都个说不清,理不明的地方。”
“皇宫大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都有可能在不经意间,成为他人的棋子。”
勋贵家长大的贵女,见惯了算计与被算计,拜高踩低、落井下石、心如蛇蝎,段瑗见的过,要比云曦知道的要多得多。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有心算无心,总是防不胜防的,能看护好东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像在从太子妃有孕,到李隆璟、李宁安排看护的女官、宫婢,皆是太子亲自调配的,清一色的陇西李氏小宗之女。
年纪大的皆是州官县吏内当家的,年纪小的也都是许了勋贵人家的。个顶个都是办事老辣,伶俐灵性之辈,一些细枝末节的腌臜事,她们就会替太子妃挡下来。
所以,太子妃不知道此间的内情,也是太子对他的一番回护之情。这种福气,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疼爱,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所以说,姐姐是有福气之人,殿下什么都替你想过了!”
云曦是不知道,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人都是什么底细,只觉得她们办差严谨、得力。
可她再傻也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绝对不会简单的“争宠”,东宫剩余的三位嫔妃,都是别人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睛。
这就是帝王家啊!纳个妾,都这么多麻烦,还不如娶庶人家的闺女呢,最起码还能顺心。
“姐姐,庶人家的更麻烦!小门小户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还不如纳勋贵家的贵女呢!”
大唐的宫人,选良家子入宫服侍。可这成千上万的宫人,又有几个能得到帝王的垂青呢?即便得到了又能如此,看看泽王的母亲就知道,还不是早早撒手去了。
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神圣,吃下去了,骨头能不能剩下来都未可知。官宦人家,显赫门第只是在这生活的一份保障而已。
“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追究了!把这种事,当成勋贵家贵女之间的博弈?”
见太子妃面色有些不悦,段瑗给笑着给她倒了一杯凉茶,淡淡道:“臣妾不比您,帮不上殿下多少。但也不想因为我,给殿下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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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这种东西,是说躲就能躲过去的么?也就是在话间,段瑗的侍女-玉湖,呈上了一喝珍珠丸。可段瑗这拿起一枚,还没有放进嘴,便被陈媚给夺了下来。
“陈尚仪,你!”
惊讶的不仅是段瑗,云曦也甚感奇怪,不过陈敏办事向来严谨,云曦也是拍了拍段瑗的手,示意其安心看着。
“玉湖,你这珍珠丸,是哪来的,都经过了谁的手。”
“回尚仪,这是太医署给开好的方子,稳固胎气所用。......”
方子、药材是太医署出的,然后由各宫的领用女侍,与内侍省的宦官共同检验,最后才拿回自己的小院煎。全程都是在自己人的眼皮子下,绝对不会有错。
“那这药丸,为什么微微发黄,还有些泛红呢?”
“那是因为我家奉仪喜甜食,所以加了一些蔗糖和蜂蜜,所以。”
玉湖这话还没说完,陈媚便蹲了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冷声言道:“所以,这珍珠丸便好像加了朱砂一般,是么?”
还不等玉湖辩解,陈媚便抓起了她的手,拔下头上的簪子,从丸中挑出了一些未化的红色粉末,果然红的与炒过蔗糖的大有不同。
“太子妃,段奉仪。两位殿下是贵人,自然是不知道这般腌臜之事。.......”
众所周知,朱砂一般为炼丹、画符篆所用,以为辟邪之效。可这种东西也是有毒的,虽然不会立即致人死亡,但也足够人喝一壶的。
拿孕妇来说,中了朱砂之毒,嘴角糜烂,下巴周围遍生痈疮,且腹中的孩童,也将随着摄入朱砂的多少,直至胎死腹中。
见自家主子面露惊骇之色,玉湖赶紧叩头:“奉仪,奉仪,奴婢冤枉啊,奴婢真是冤枉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恨!
要知道,玉湖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是她最信得过的人,否则也不会把她从娘家带到宫中来。
可如今,她还是看错了人,这玉湖竟然, 竟然成了她人的棋子,来害她的亲如姐妹的主人了,如此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更让她吃惊的是陈敏,这位俏丽、严谨的东宫尚仪,竟然是个验毒的高手,身手也是好的不得了, 眨眼的功夫将玉湖的两条膀子的关节卸了下来。
看着玉湖面色痛苦, 两条膀子也搭了下来,段瑗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庆幸自己的,还没有吃下那稳固胎气的“珍珠丸。”
“太子妃殿下,奉仪,请给奴婢片刻时间,奴婢一定问出这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
见太子妃和段奉仪都点头,陈媚也是微微一笑,随即拽着玉湖的领子,不顾她的哭喊求饶,直接把人拖了出去。
陈媚的干练被段瑗看在眼里,心有余悸的她,不由言道:“姐姐身边,真是人才济济。连陈尚仪都是如此的深藏不露,今儿要是没有她, 臣妾怕是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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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你还别恭维我!陈媚啊, 是太子招揽的女官,底细深着呢!”
陈媚是什么人,云曦比段瑗清楚的很。即便这宫中女人再怎么起幺蛾子,想在她手中讨便宜,那她的江湖饭,岂不是白吃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柔韧的玉湖,便被折磨的惨兮兮的,心底的怨恨和秘密,也受不住陈媚的手段,一五一十的招了。
原来,玉湖也是段瓒的女儿,只不过其母是段瓒年轻时,与花魁一夜风流的结果。这对母女,自然不被段氏这样的高门显贵所容。
段瓒本人呢,对于她们母女也从不在意,只是单独买了个院子,逢年过节让人送些东西。
这种事, 在勋贵之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段瓒的夫人-刘氏,又看她们母女眼眶发青,所以在用度上多有苛刻。
一直到玉湖七岁那年,其母病故,段瓒才将这个庶女带回府中,不过身份不是庶出的小姐,而是段瑗的使唤丫头。
七岁的玉湖,已经懂得事故了。小小的她想不明,同样都是一父之女,为什么待遇上有这么大的区别。
直到她不小心摔断了段瑗的玉镯,被刘氏打了一顿,她才明白勋贵家的庶女,都不如嫡出养的一条狗。
这些年来,她一直小心的伺候着段瑗,看着她锦衣玉食,看着她学习诗文典章,再看着她嫁入东宫成为侧妃。
也就是说,段瑗享受的一切,本来也可能是属于她的。她妒忌,妒忌的要发狂。可没什么助力的她,只能选择隐忍。
“小姐,我的奉仪殿下!您应该感谢奴婢才是。”
“如果没有奴婢,替你拦下了张御史家公子的好意,您也许就嫁到张家去了。”
“哦,还有刘侍郎家的老三,可是爱慕您很久了,没有奴婢替您骂他一番,您那市侩的母亲,会耐心等着你入宫么?”
......,此时的玉湖,与往日的卑躬屈膝,大相径庭。她不停发泄着对段瑗,对段氏的厌恶和痛恨。
“玉湖,你说这些,我都不知道啊,你也从未与我说过。”
“可就算是母亲她们做的不对,本宫待你也不薄啊,你为什么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
为什么?
当然是有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只要她帮着毁了段瑗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失去太子的宠爱,既能出了多年的怨气,还能得到一直梦寐以求的自由。
指使她下手的良娣-于凝,许诺事情平息后,会在尚宫局打通关节,让她提前出宫,并给予一份丰厚的报酬,算是给玉湖的嫁妆。
呵呵,“玉湖啊玉湖,你太天真了!东宫的人,尚宫局有资格管么?”
“而且,坏了奉仪肚子里的孩子,你就能全身而退了,不知所谓!”
陈媚这话说的没错,玉湖进宫的日子还是短,搞不清太子、太子妃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夫妻虽然不爱摆架子,但却是很注重“领地”意识。
这可能与夫妇曾久在军中有关,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和事,从不容外人插手。即便是皇后直接掌管的尚宫局,也休想在东宫兴风作浪。
于凝不是不清楚,她看重的不过是玉湖的身份方便,那些许诺也只是画饼充饥而已。换句话说,办完了这事,还不杀了她灭口,留着这活口给别人么?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想看到她痛苦,就想看到她难受。”
“看到高高在上的主子,被我折磨的遍体鳞伤,我就无比的快乐。”
过河拆桥,玉湖不是没想过。可只要能让段瑗不痛快,她宁愿拿自己的命去赌一把。
玉湖从前很喜欢笑,不管对着谁永远都保持一张笑脸,因为她知道,她不过是蝼蚁,想要活着就得讨好主子们。
玉湖最怕的季节是冬季,地上有雪,碰到主子们,她们这些家奴都要跪在冰冷的地上,膝盖冷的骨头都疼。
可每次疼的时候,她心里的恨就多了一分,她恨段瑗、恨段瓒、恨整个段家。她心里清楚的很,只要段家失去了这个孩子,势必在太子面前失宠,段家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如果,她这个卑贱,不被承认的庶子,能拉着整个段家一起下水,那为什么要吝啬这条小命呢!
“你疯了,你疯了!”
抬手制止了失态的段瑗,太子妃云曦淡淡一笑,她是没想到竟然是玉湖,更没有想到勋贵家中竟然也有如此不堪之事。
云曦不擅长勾心斗角,更不擅长宫斗,可她上过战场,知道怎么除掉肘腋之患!
“陈尚仪,摆驾显德殿,将其他三位侧妃都请来。本宫要好好对峙一下,看看此事的真伪。”
“殿下,在内宫,不人赃并获的事,是不能作数的。这官司即便打到皇后娘娘面前,也占不到任何便宜,人家完全可是矢口否认。”
哎,陈媚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一个低贱奴婢所说的话,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如何能扳倒于家的女儿。
于凝也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段瑗为了固宠,排除异己,与侍女一口构陷于她。到那时候,可真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那说怎么办?看着她在本宫面前作妖?”
“当然不是,奴婢以为,应该这样.......”
第二百六十四章 肌肉之间较量!
相比于笼罩在东宫上空的阴云,大瓢沟周围却迟迟荡漾着阳刚的气息激荡异常。器械已经不能满足与双方将士的怒火,几乎全场都改成拳脚互殴。
从军官到士卒莫不如此,李敬业与契苾兄弟“厮杀”了半天,都杀红了眼,不顾兵部阁员们的违规的提醒,全都赤身肉搏。
被激烈的厮杀声吸引的皇帝, 也在一众臣工侍卫保护下,来到不远处高坡,用李贤进献的“望远镜”,饶有兴致的看着战场的态势。
战争,从来都是男人之间的游戏,李治没上过战场, 可这不代表他不喜欢战争。李世民的儿子,虎父怎么能生出犬子来呢!
身边的刘仁轨等人, 也看着皇帝和太子手中的望远镜流口水,那小一个东西,却能窥视如此之远,这要是将领们人手一把,那,那唐军的指挥能力,便能更上一层楼。
“殿下,老臣听说,这望远镜,虎贲营百夫长以上,一手一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契苾何力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前番因为那古怪的弩匣,他们特意翻阅了,演练前虎贲营上报的装备明细。好家伙,不看不知道, 一看下一跳,林林总总及十几样,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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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妒忌太子偏心嫡系之余, 对这些装备也颇敢兴趣。别的不说,就说这望远镜吧,都配发到百夫长一级了,临场便捷何止提了一个档次,他们能不妒忌么?
而在这,只有皇帝和太子手中各持一个,皇帝那自不必说了,他手里的东西没人敢要。可太子那,那就各凭本事了,谁能弄来就各凭本事了。
契苾何力是突厥人,祖祖辈辈都是放养的,他可没有同僚们那么要脸,所以便凑到了李贤身边,厚颜搓手,那猥琐的样子,别说让人多汗颜了。
“凉国公,你确定要看么?”
“额, 老臣是确定,还是不确定呢?”
好嘛, 李贤问他,老家伙竟然跟他耍了个滑头,非要这望远镜不可。当然了,李贤不是在乎这东西,只要水晶够,工部的工匠随时可以加工出来。
既然老契苾当着这么多将领的面开口了,两朝元老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不过,李贤必须体醒他,千万要镇定,不要激动。
为什么这么说呢?契苾何力也是一脸狐疑的接过了过去。可眯着一瞧,顿时忍不住了,直娘入老子的骂出声了。
他的两个儿子,契苾明、契苾光正被李敬业疯狂的蹂躏,契苾一族勇武的名声,都葬送在这两个兔崽子手里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契苾兄弟不争气,李敬业这混账东西,尽朝下三路招呼,憨厚的兄弟俩被踢中了子孙根,能不捂裆打滚么?
君前失仪是有罪的,可皇帝显然被契苾何力的骂声所吸引,眼睛也瞄向了李敬业,看到他不正用脚不停踢着二兄弟,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而含怒的契苾兄弟俩,也是发了狠,联手将李敬业拽倒,三人轱辘到一起打滚,还趁着空隙击打对方。
“李敬业这小子,太不厚道了!那地方是能踢的吗?”
“契苾啊,朕给你作主,要是踢坏了子孙根,一定让英国公府赔你们凉国公府!”
皇帝这话一出,明白过来的刘仁轨等将也跟着轰然发笑,弄得本来就面红耳赤的契苾何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堂堂的凉国公府,要是出了两个“太监”,他可就没脸去见祖宗了。更何况,家有悍妻,一想到自家那彪悍的婆娘,契苾何力就不由打个冷颤。
从皇帝手中接过望远镜的刘仁轨,匆匆地扫了一眼后,不由拱手进言:“陛下,是不是要叫停。再这么打下去,弄不要出人命啊!”
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儿子后,不以为意的李治,笑道:“哎,再看看,再让他们打一会儿,不见点血,能长记性么?”
“朕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我唐军的血性!好,不愧是天子之师!传旨下去,今儿就在这扎营了,朕倒要看看,究竟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仗!”
皇帝这话一出,所有的将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李贤。原因很简单,皇帝完全就被太子怂恿的,摊上这么个能“挑事”的儿子,谁的血压都得高。
精于世故的李贤,当然知道诸将幽怨的神情是什么意思。见时间差不多了,挥了挥手,一旁侍候的兵部阁员,便打着红色的旗帜冲向处于焦灼之势的两部官兵。
“李敬业,你大爷的,今儿要不是没有兵部的阁员,老子弄死你!”
“弄死老子?你想赢想疯了吧!老子一千人对战你部三千不落下风,你们哥俩吃屎去吧!”
“奶奶地李敬业,你还敢骂我大兄,有种再战一把!”
再战一把,战你大爷才是!老子们人少,兵力捉襟见肘,能在这打上半天,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还跟你们耗啥啊!
于是,冲契苾哥俩比划了一个下流的手势后,李敬业也吆喝着,让弟兄们扶起不能动的,向东侧的谷口走去。
“卧槽,大兄,那王八羔子是什么意思。”
瞧了一样挠脑袋的弟弟,契苾明冷声言道:“他嚣张不了多久了,李将军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家教!”
大瓢沟,屁大点地方,三万多人密密麻麻的扫过了,就算虎贲营的人都是好钢,又能捻几颗钉子。
有他们纠缠这半天时间,李思文部就可以直插大瓢沟主峰之下。到时候,别说什么皇家卫率,往脸上贴那金没用。将军会教教他们什么叫锐不可当,什么叫泰山压顶。
一想到李敬业就要如将军所说,被扒了裤子狠抽一顿,契苾明什么气都消了!
“大兄,大兄,你被打出毛病了吧!要不要回营找军医看看!”
契苾光这话差点没把契苾明鼻子气歪了,让人揍的鼻青脸肿的,很光彩么?还敢嘲笑自家兄长撒癔症。要不是看这小子替他挡了好几下,契苾明真想抽他两巴掌!
“走,回营!清点伤员和减员情况,别让兵部的老爷看笑话。”,话间,契苾明很不友好的瞪了一眼旁边的兵部阁员。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全军覆没!
大瓢沟的葫芦口,谷口狭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思文可不触着这个霉头,所以他选择断崖口,哪里的地势相对平坦,再翻过一道梁,便可直插大瓢沟主峰。
检校左武卫将军-黑齿常之, 披坚执锐,率副将李钦载(李思文之子)等三千精兵趁着夜色掩护,向断崖口的虎贲营阵地发起了进攻。
而跟随其后的,则是右骁卫大将军-阿史那忠,他的任务只有一个,今夜拿下断崖口, 与李侍郎会合,拿下对面的兔崽子们。
可黑齿常之这边刚发起进攻,断崖口山头,火光大起,成千上万只裹着棉絮的木杆,射向了黑齿的前军,而且连续不断,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把抓过兵部的阁员,阿史那忠怒吼道:“这不是作弊么?你们兵部为什么不管?”
阿史那忠胡子都要揪掉了,虎贲营只有五千人,就算是都摆在着,也发不出这么大规模的箭雨!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虎贲营作弊,人数根本不是五千人。
可兵部阁员,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判定虎贲营的攻击,符合演练规定。至于薛国公有什么意见,可以在向兵部, 或尚书省陈述,他们不负责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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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忠是什么脾性,那里能容得阁员如此的嚣张,当下便赏了阁员几鞭子。随即号令麾下军队,一边用投石机发射“白灰”弹,一边分成两部,直取断崖口两侧。
“对,对,打继续打!传令给两侧的攻击部队,给老夫加大打击力度,务必在一个天亮之前,拿下断崖口。”
“还有,告诉黑齿常之,顶着大盾给老夫冲,一点点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看着黑齿常之部压力减轻,恢复了攻击力度,单手掐腰的阿史那忠仰天大笑。心里不由暗暗感叹:秦晙无谋,李敬业少智,以奇淫技巧就想以寡敌众, 作梦吧!待老夫把你们擒了,看看你们这脸,是绿的, 还是红的!
眼瞅着断崖口的虎贲营阵地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被拿下。刹那间,颠簸荡摇,声如雷鸣,有如厉鬼嘶鸣,地裂如画,或突成山阜,或陷作沟渠,成群的山石从山头滚落。
进攻断崖口的阿史那忠部见此,立刻放弃了对手,纷纷落荒而逃,甭管黑齿常之等将怎么喝斥,将士们都一门心思的往后跑。
都闹“翻地龙”了,还演什么练,谁像虎贲营那些不要命的家伙一样,自己往坑里挑,那不是给自己找活埋的地方呢!失心疯了吧!
阿史那忠部八千多人,在滚石的作用下,如同狼奔,速度之快,令人乍舌!为了收拢这些逃兵,阿史那忠不得不让他的卫队,用鞭子“赶羊”一般将军队收拢到一起。
“跑啥,跑甚,调几块石头就怂了?”
“奶奶的,看看人家虎贲营,他们怎么不跑,老子的面皮,都让你们丢光了!”
将士们看到自己主帅,拍着自己的脸,痛心疾首的骂着,也都底下了脑袋,挨骂总比被石头砸死要死,是吧!
“瞅瞅你们熊样!老子真想一口。噗噗,谁,谁啊!”
撇干净眼圈周围的灰,阿史那忠这个白胡子老头,离开被草灰干成了灰胡子。他的士兵也跟他一样,灰头土脸的,咳嗽着!
更让他气愤的是,那个挨了他鞭子,表情半死不活的兵部阁员,竟然当众宣布,阿史那忠所部八千人,被火油偷袭,全部阵亡,退出演练。
“凭什么,老夫看你是想死了吧!”
瞅了一样阿史那忠抓在他领子的上手,那阁员下后方的山坡上的火光处。那里是阿史那忠部的投石机部队,刚才攻击他们的,就是这支部队。
而本应该在火光中迎风而展的红旗,已经成了光秃秃的杆子。这便说明一点,投石机部队已经被虎贲营偷袭,且缴获了他们全部的装备。
也就是说,阿史那忠一场豪赌,以为像赌坊一样,本大伤人,本大就可以拼光断崖口的虎贲营。可没有想到,被人端了下巴。
“大帅,这,这些混账阴我们,咱们不能这么忍了。”
“是啊,大帅,这些王八羔子,故意在山顶放下巨石,让我们误以为地龙翻身的。”
“然后,趁着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巨石和前面,偷袭我投石机部队,在我们收拢兵力之时。”
三位副将的话还没说完,阿史那忠一人赏了他们一个耳光。原因很简单,军人输了就是输了,当事后诸葛亮,便只会招来嘲笑。
“我们已经退出演练,能告诉我,对面的守军,有多少人吗?”
这不合规矩,兵部的阁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阿史那忠的八千大军,对面只有二千虎贲营士卒,领军的大将是驸马都尉-定襄县候-李如壁。
闹这么大的动静,却只有区区的两千人,阿史那忠好悬没一口老血呛死。
不过,他还是糊涂一点的好,因为断崖口,那些跳了坑中的士卒,并不是自杀。而是故意跳进去避难的,因为下面是有一张木板,可以斜着竖立起来,保护他们。
什么三角形是最坚固的理论,兵部的阁员是搞不明白。可人家能从里面完好无损的爬出来,确实能证明,人家的手段,绝对是可靠的。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人家是处处以实战为准,而我们则是抱着“演练”二字,以为游戏。”
“全然忘了,这也是一场战争!”
唉,叹了一口气,阿史那忠继续道:“如果这真是一场真刀真枪的战争,我们现在占地的地方,便处处焦土,沦为人间地狱。”
慌乱之军,人挤人乱了套,兵不是识将,将不识兵的情况下,被无数颗猛火油灌集中,那该是什么结果,阿史那忠想想就脊梁骨发凉。
而他与诸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轻描淡写的拍着草灰包的灰,在这直娘入老子的骂着。
“如果老夫还想看看接下来的战斗,该如何呢?”
“公爷可以加入兵部的观察哨,全程观看,但不能参与、干预战斗。”
唉,阿史那忠是后悔,是后悔小看了这些年轻的后生。可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他没法再为自己的军队尽心力了。想要看清楚战事的进程,除了听从兵部阁员的,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李思文的身上,希望这位侍郎爷,能为弟兄们保住最后的遮羞布。.......
第二百六十六章 包围与被包围!
虎贲营在断崖口占的便宜不可为不大,经过了兵部的点验,也只是“伤亡”了一半的人员。李如壁的战术,无疑是成功的,可以记载入军事学院的教材当中。
但甘蔗从来就没有两头都甜的,也就是阿史那忠部退出演练的同时,李思文、王孝杰部也对大瓢沟发动了总攻, 这让刚刚放回主营的李敬业部,被动的不得了。
可很是显然,李思文并不想给侄儿们休息的时间,军官们列在阵头,木刀、大盾,率先垂范,披坚执锐, 发动了潮水一般的攻击,一次又一次。
至翌日午时, 攻击的力度不旦没减,还游刃有余的分兵,干净利索的“干掉”了赶回来增援的李如壁部。立时就让大瓢沟的虎贲营,陷入了孤军奋战境地。
李思文这一手,可是让刘仁轨憋了好几天的气,一股脑的发了出来,甚至不顾礼仪,当着皇帝与诸将的面儿,大呼痛快!
战争嘛,本身就是一场博弈,虽然虎贲营借助新的战术、装备,让李思文部付出了昂贵的成本。可这代价无疑是值得的,毕竟他们攻陷了大瓢山周围所有虎贲营据点。
“太子爷,你是司空的高徒,又曾在西海统兵作战。”
“您说说, 这仗是不是马上结束了?”
得意就难免忘形, 唐休璟扶着胡子,得意扬扬的跟李贤显摆着。他的小儿子,目前就被李思文编在前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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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儿子,大孙子,是老人的心头好。他可得好好跟太子说说,让太子多多注意他儿子。当官嘛,谁不是为了一家的富贵!
太子擅将兵,有手段,他的那些草包兄弟,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老唐当然没什么可犹豫的。
“休璟公,别着急啊!这仗才刚刚开始,精彩的还在后面呢,不是么?”
呦呵,见太子不以为意,唐休璟以为殿下是因为输了阵,心里痛快。可回到金沙泉中军的时候,段怀简作过通报之后,一切好像就显得不一样了。
后勤部尚书-刘审礼一直下了这样的结论:
其一,面对数倍于虎贲营的李思文部, 大瓢沟主阵地,寸土未失,装备、粮秣都有一定的储备,在规定的防守日期之内,不会出现物资短缺的情况。
其二,在李思文部进攻的这一天一夜中,双方人员损失比,高达一比六,充分发挥了地形的优势,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兵力上的差距。
其三,李思文部最大的优势,就是掐断了山上的水源。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山上的虎贲营,只能靠水壶里的存货过活。
其四,为了防止李思文部纵火,虎贲营还标出了林木隔离带,甭管他们烧了多大的火,也烧不着山上的人。
其五,李思文部在昨日的作战中,失去了全部的投石机,他们根本没法对大瓢沟的虎贲营,发射猛火油,进行火攻覆盖。
“也就是说,现在的局势明了啦,双方除了死耗,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这让我想起了,贞观朝时的白龙关之战,侯君集率三千府兵,抵抗薛延陀部十万人,十三天的进攻。”
“历阳公,你是亲历者,你说说,此战是不是与当年的白龙关,十分相像。”
刘审礼对白龙关之战的了解,都仅限于兵部的塘报,文字表述,与战场亲历绝对是两回事。
可独孤谋却认为,此一战,比当年的白龙关之战,将更加“惨烈”。
为什么呢?从李思文歼灭李如壁部就能看出来。一支千人的疲惫之师,与五倍之敌野战,最终无一“生还”。
在战斗的尾声,他们甚至还拉开了写着猛火油字样的陶罐,临死也拉上敌人同归于尽。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唐军中这种“视死如归”的军队可是不多。即便是当年的北伐,也不见得所有的士卒,都抱有这种的精神。
“陛下,您这两位女婿不简单啊!仗打的硬气,提气,让人看了欢喜啊!”
独孤谋可是从不轻易恭维人的,懂眼色的臣工们,也一起恭维陛下,得了两个好女婿。马屁被拍舒服的李治,老怀安慰的抚了抚胡子。
可在下面看沙盘的李贤的,却是一阵翻白眼。啥玩意?这俩驸马是孤为皇室挑的好不好,你们昧着良心说这话的呢?
再说说皇帝,还要脸么?咋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呢!要没有咱,你那俩闺女就嫁给草包侍卫了。笑,还笑,真那样,您就自己找地方哭去吧!
尤其是许王-李素节,对俩嫡亲的妹夫,那是一顿猛夸,好像他们关系多近似的!
可这些人说的都是好的,参谋部尚书-侍中-张文瓘,却表示担忧。他在沙盘前用木棍指了出来,以两千余众洒在大瓢沟这地方,即便是天堑,又能守多久?
“李思文部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了,已现疲相。”
“让他们休息上一晚,明日一早,战局立马就会扭转。”
“也就是说,明日便是秦晙、李敬业最难熬的一天。”
没错,按照常理来说,张文瓘说的一点都没错,不少将官听到这话,也都出言附和。日头这么热,人挥汗如雨,没有水补充,一天人都受不了。
一旦脱水了,战斗力将急剧下降,刀都提不起来,李思文部很有可能,一个冲锋,就把山头拿下了,根本也用不了七天。
“刘相,如果是您,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该如何解决?”
站在李贤身边的刘仁轨,抚着胡子,沉声道:“要么想办法取水,要么大伙都没得喝!”
刘仁轨这话没错,掘土取水是一种方法,可大瓢沟是山头,在山上挖,那不是失心疯了么?
而派出斥候,向李思文部的水源投毒,看起来不错的计谋。可李思文部占据了整个外围,水源取之不尽,断一条、两条的毫无意义。
“殿下,你不会指望着下雨吧,老臣问过随行的钦天监官员,根本就不可能。”
呵呵,李贤当然不会指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打仗靠的还是一刀一枪的本事,指着老天爷帮忙,那不如找根绳子上吊。
“刘相,你觉得他们,今晚会让对方安心休养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不疯魔、不成活!
战争是一种暴力的美学,可能将这门美学,完全理解成艺术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而李思文、秦晙、李敬业这三人,显然是已经超过了同辈的将领。
就在李贤与刘仁轨打赌的同时,双方在朦胧的月色之下, 又展开了一场激战。目的不言而喻,他们都想用疲惫来瓦解对方的意志,拖垮对面的身体。
总而言之,谁也不想让对方好过。只要是利用上的条件,不计代价,不计成本, 在最大限度上给予最大杀伤。
而这种近乎病态的偏执战斗方式, 竟然真的撑到了第七日。连续七天,高强度作战, 将士们是吃不好、睡不好,战力折损甚大,有的士卒甚至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仗打到这个份上,拼的全是人的意志力。也就是因为打成了这样,金沙泉的将军们,已经从前几天的激烈的争论,变的相对平和,都能心平气和的面对。
因为在这几天,双方的花样,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而打成这样,已经没法再往下打了,总不能让将士们爬着打仗吧!
“依着我看,要不停了,反正距离日落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算平手怎么样!”
“哎, 我看这行!人都累趴下了,还怎么打, 前面传来的消息怎么说的,现在就是拿脚踹,将士们也睡得跟死猪一样。”
思路客
.......唐休璟等人一致认为,就算平局好了。秦晙、李敬业能靠着那么点人,耗光李思文部的精力也算带兵有道。
虎贲营是太子的嫡系,仗能打成这样,已经足够证明他们的能力了。既然双方耗的差不多了,到不如各自找个台阶下得了。
“老夫最烦你们这种和事佬,什么叫平手,军中从来讲究的是强者为遵,平手的话,这演练的意义何在。”
契苾何力可没有刘仁轨、岑长倩那么多顾忌,作为太宗的“便宜”女婿,朝中的老资格,说几句得罪的人的话,还是有这资格的。
而皇帝恰恰喜欢契苾何力这种口无遮拦的性格,仗打成这样, 也让皇帝心痒痒的不行,这要是打不出个胜负来,他也是睡不着的。
又看了一眼儿子的脸色, 风轻云淡的很,一点看不出来为大瓢沟虎贲营担心的意思,李治也是大手一挥,随即决定给李思文添兵。
再给李思文部添兵三千,明日拂晓之前,攻下大瓢沟。单给李思文部添兵的理由很简单,皇帝就要看看,虎贲营在穷途末路之下,该如何自处!
“陛下,这,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公平?岑卿,你是兵部尚书,你应该明白战争就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得,皇帝这话一出,把岑长倩的嘴堵的死死的,规则、公平从就是相对的。所谓的公平,那是在皇帝老子的允许下,没有他的点头,公平也就不存在了。
而虎贲营,自演练开始之日起,就一直与七倍之敌斡旋,现在皇帝皇帝又要添兵,这就是要把虎贲营的剩余战力,压榨干净啊!
.......,而李思文部得到添兵的情况,兵部也通过前哨阁员,传给了秦晙与李敬业。二将也是无奈一笑,陛下这摆明了是要玩死他们俩啊!
再看看这勉强还能动的这八百人,他们俩只能把剩余的食物都分给大伙。情势已经把他们逼到这一步,还有选择么!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此刻饿急了,渴急了!可你们没有一个人,跑到兵部阁员那里,以“淘汰者”的身份,享受吃喝。”
“你们都是真正的汉子,男人,无愧于虎贲营先烈、同袍!我秦晙,在这谢过你们了。”
随着夜色的降临,山下的李思文部,便会发起最后的进攻,老实说,谁也不知道经过近一日的休整,他们能复原多少士卒。
可以知的是,人数一定比他们多得多,数倍乃至十倍。
摆在虎贲营面前的是什么,是拼死守住最后一块阵地,拼到最后一个人,坐以待毙么?
不,这不是虎贲营的作风。秦晙要他们拿出,在西海与吐蕃人鏖战时的本领。消失在大瓢沟这沟壑林立的山林间。
各伍为战,人自为战,每一个人都是隐匿在黑夜中刺客,是月光中幽灵,是已经疲惫,两腿发软的李部官兵的噩梦。
“从现在开始,你们没有同袍、没有增援,没有胜利!”
“你们要拿起一切能抵抗的武器,哪怕是石头,拳头,牙齿!消灭每一个出现在你们视野里的敌人。”
“用尽一切办法补充食物,水源,我要坚持下去,每两个时辰出现一次,让这座大瓢沟,尽可能长时间的陷入混战之中。”
“你们就是这大瓢沟中的幽灵,你们就是李思文部永远挥之不去的恶梦!”
秦晙这话说完,李敬业高举手中的大盾,高呼道:“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是的,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现在能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那场大战活下来的老兵,在西海之时,虎贲营就是靠着这股信念,在与吐蕃军一场场血战中活下来的。
不用多说,他们也都明白,他们守护的,不是这座小小的大瓢沟,而是唐军不可侵犯的荣誉与尊严。
“不疯魔,不成活!记住殿下的那句话,宁可前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
“我要每日清晨,大瓢沟的主峰上,都飘扬一次,我虎贲营的军旗!”
看着虎贲营的士卒们,面无表情的卸下铠甲,统一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者之衣,披上了绿草编织的大氅。将那一小份麻布包裹的干粮,踹到怀中。随即自顾消失在碧绿的林间。
加入兵部观察哨的阿史那忠,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支军队,是他戎马一生,见到过的最难撼动的军队。
而他身旁的兵部左侍郎-郭待诏,却淡淡说道:“你在肃州以西警戒西域诸国时,大非川附近有一场松风岭战斗。”
“老夫亲眼所见,这些年轻人,以视死如归的勇气,冲上赞婆拒守的山坡。李思文,要不好受了。”
在郭待诏看来,李思文所有的攻击手段都是对的。可他不该把人上绝路,现在好了,鱼入深海,看他该怎么抓!
“郭侍郎,下面送来的通报你看了吗?一万五千人,整整一万五千人啊。虎贲营的士卒,能扛的住么?”
在不知不觉中,因为心中生气的敬意,阿史那忠已经不由自主的,为他曾经的对手开始担心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鎏金岁月!
除了李贤以外,没人觉得千八百号人,就能堵住李思文部一万五千人的进攻。事实也正是如此,虎贲营的士卒不是神,大瓢沟的主峰上,终于被占领了。
可美中不足的是,一夜的激战, 他们搭上了二千五百多伤亡,才消灭了三百余人,且连一个“活口”都没抓到,更别说虎贲营的军旗了,连影儿都没瞧见。
面对靠着树下,抱着馍啃的李敬业, 李思文心中生出一丝陌生感,就算他在外任很多年了,但自以为对自家的侄儿还是很了解。
可今儿, 他不得不承认,他错了。这个灰头土脸家伙,在最后的一刻,还是拉可“火油”灌,与十多个士卒同归于尽,这还是他的侄儿吗?
“你这是图什么啊,演练已经结束了,不是么?”
嘿嘿,对于叔父提出的问题,李敬业嘿嘿一笑。喝了一口水,顺了顺馍,笑着摇了摇头。
“二叔,你不懂!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这是刻在虎贲营每个士卒骨子里的。”
“永远战斗, 绝不屈服,这道理你不懂!我家殿下的精神,你这且得领会着呢。”
俏皮嗑儿还是俏皮嗑儿,语气表情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可李思文却不认为,这个混小子说的是废话。
看看聚在他身边的士卒就知道了,哪怕是变成了邋遢的德行,眼神中还充满着对战斗的狂热。
“二叔,别说做侄儿的不照顾您!您自己多保重吧,在你干掉最后一个之前,你都将是他们的标靶。”
没错,李敬业的提醒是善意的,到目前为止,虎贲营的军旗都没有被缴获,战斗依然没有结束,作为敌军的主将,李思文当然是首要的标靶!
也就是说,只要干掉了李思文,即便丢了大瓢沟主峰,虎贲营依然是最后的赢家。而且,在陛下及众臣面前,主帅被干掉, 李思文部上下官佐也没面儿。
“那二叔得谢谢你呗,谢谢你的提醒!”
“不用, 不用!小侄对秦晙他们有信心。”
李思文当然不会在大胜之势下,让虎贲营捡这么大个便宜,加强戒备,顺势占据主峰,开始自上而下的清剿,是首要的任务。
可熟不知,这也正是李敬业给他下的一个套儿。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攻防身份转换,敌暗我明,这不更利于虎贲营的士卒潜行。
在李敬业看了,他二叔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惜羽毛了。自降身份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所以毕竟会坐镇中军,等着把人瓮中捉鳖。
.......,可李思文马上就会后悔了,因为虎贲营的这些泥鳅,太滑了,大瓢山的沟沟坎坎,都成了他们隐藏身形的掩体。
更让他挂不住脸的是,每日清晨,那些兔崽子们都攻下主峰周围的一个据点,把军旗升起来招摇一下,然后收东西消失。
一连十多天,李思文都抓狂了!太丢人了,这么多人,连几百个泥鳅都治不了。兵部右侍郎-阿史那道真,因为这事没少嘲笑他。
盛怒之下的李思文,不得不将全部兵力收缩回来,主峰死守,两边侧翼开展拉网式搜捕,直至把这些漏网之鱼,全部扫清为止。
好不容易,把所有杂鱼都捞出来,李思文的脸却是更苦了,因为这些“阵亡”的士卒在这半个月的时间,竟然是靠着稀少的露水,些许蛇虫补充体力的。
这让李思文部的将佐们无不动容,也很难理解。这些士卒硬是忍着恶心,靠着生吃,在拉网式的搜捕下,与他们周旋半个月的。
将心比心,换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支部队,也不能有这么顽强的战斗意志。服了,除了服,他们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秦晙,你小子终于现身了,本将还以为你跑了呢?”
秦晙这小子再不出现,李思文都要疯了!好不容易看着冤家了,李思文打算好好收拾这小子一番。然后再夺了他身后,那面令人咬牙切齿的虎贲营军旗。
可秦晙却用木棍捅了捅地面,掀起一块木板,从里面抱出一个罐子,上面清楚的标注-猛火油。
“李将军,你要是不死死抱着大瓢沟主峰,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得,今儿日子不错,咱们一块光荣得了!”
早在进驻大瓢沟的当日,秦晙就留了一手,怕有一天,守不住了,丢了太子的人。
所以,早早在主峰上,埋了五千个罐子,且一个挨着一个。
如果这真是一场战争,只要点着了一个,那这满是物资的营地,顷刻间将变成一片火海。
虎贲营与李思文的大纛,及主营的所有活着的人,全都一道,西南大道-走好了!
听到着,李思文不怒反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还是中那兔崽子的计,他在主营与我部同归于尽,就是想把我稳在这。”
“李敬业那兔崽子呢,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还说什么啊,两军的主帅,两军的大纛,已及主营的人马,全都同归于尽了,这演练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事,就是郭待诏、阿史那道真两组兵部的阁员互相统计结果,李思文是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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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刘仁轨扒了他的皮之前,先扒了李敬业的皮。这混账东西,为了赢,连自家人都坑,不揍他,还得了?
.......,前方的通报一来,金沙泉内,包括李治在内,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好家伙,硬是拖了这么多天,终于结束了。
“老夫纵横沙场一生,大小数百战,头回当看客当的这么过瘾。”
“没错,这仗打的,跌宕起伏,百转千回,老夫要写下来,教给学院的学员。”
“李思文、李敬业,英公可是有了两个好后代啊,比我家强多了。”
......将军们都毫不吝啬的夸赞两军的将校,对于他们来说,同归于尽也许是最能接受的结果。
可还没等李治下结语,内侍总管-高福慌慌张张的跑到他身边,躬身低语几句。
惊的李治手中的茶盏摔了粉碎,语气急促的说:“快,快摆驾。”
“明允,派人去叫李思文、李敬业,要快!”
第二百六十九章 殇事疑云(一)!
长安城细雨绵绵,天空上的乌云好像要压下来一样,压抑的人连气都喘不过来气。崇仁坊的英国公府,仿佛成了这阴霾中心,阖府上下人等尽皆面露哀色。
随御驾而来的刘仁轨、郝处俊等人宰相,也尽皆站在细雨中,一言不发, 他们都知晓,今儿大唐要损失一根擎天的柱石了。
此时躺在榻上的李勣,早以不复往日的威风,与寻常风烛残年的老者一言,只能默默地等待阎王索命,无力反扛。
可李勣到底是经风历雨的柱国之臣, 靠在软垫上,与皇帝说:“金玉满堂, 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陛下,老臣该走了!高祖、太宗,和以一众的老兄弟,都在下面等着我呢!”
握着李勣的手,一向无情的李治,眼圈不由的红了起来,嘴唇也哆嗦的说不出话来。李治这一生,李勣出力颇大,可以这么说,没有李勣,皇帝也掌握不住军队。
更何况,年逾古稀之年的李勣, 还为大唐培养一位能征善战,压得住军队的储君。通过刚刚结束的军队演练就能看出来,李贤已经出徒了, 他不在需要任何人的扶持。
比起他当年来,李贤拥有的起点更高,这份功劳,很大一部分就应该落在李勣的身上,门外的中书侍郎-李义琰等,不就是他给太子寻的臂膀。
“陛下莫要悲伤,老臣一生杀人无数,又得享了高寿和无边的富贵。为人臣者,能如老臣这般几何,凤毛麟角了。”
李勣强撑这一口气不走,不是为了向皇帝讨要身后的荣光,及子孙后代的爵位、官禄。而是想提醒皇帝一件陈年往事,希望皇帝能善始令终。
“司空尽言,朕无有不允。”,不要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李治也定然应允。不能让功勋卓著,一生辅佐他们祖孙四代的老臣死不瞑目。
淡淡一笑,李勣开口言道:“陛下可还记得,废太子承乾, 你的长兄!”
是,李承乾也许不是合格的储君,即便为帝也不可能有皇帝这般功业。可有百般不是李承乾,唯独对得起皇帝,也只有对皇帝问心无愧。
文德皇后崩逝后,宫中有子嗣的嫔妃,都觊觎皇后之位。而文德皇后子女中,自然也就成了阻挡她们孩子成为嫡子的拦路石。
嫡子中,唯一未成年的皇子,便是李治,自然也成了她们的首要目标。即便李治是由先帝亲自抚养的,也不能保证时时看护着。
李承乾疼爱幼弟,遂时常令长子-李象伴随李治,以东宫太子之势,威压诸妃,不敢对李治暗中出手。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李治与李象这对相差仅仅两岁的叔侄,是一起长大的总角之交。
李勣与马周等臣,当年受太宗之命,审理李承乾谋反一案。受上意而保全其性命,皇帝也尽了一份心力。
可如今李承乾的坟茔还在黔州,儿孙也是庶民。同为帝王血脉,比之李恪、李泰的子孙,差之千里。
皇帝为什么如此淡薄的对自己的兄长及从小一起长大的侄儿呢?
那都是因为,太宗皇帝当年说过:太子虽有足疾,并不影响走路,何况太子有子,依照礼法,即使李承乾先死,也应该立李承乾的儿子李象。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情义甚笃的李治对李象颇多忌讳。前番皇帝命太子为吴王平反,对李恪、李泰的子孙,给予破格的优待。
唯独把李承乾的两个儿子落了下来。且还下了一道旨意,让他们兄弟,携家小入京。也没有提迁李承乾的坟茔,更没有提让他们重入玉碟之事。
皇帝的身子大不如前,将国务全权交给太子。那只能说明一点,皇帝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便提早安排身后之事。
那作为太宗曾经属意的国祚继承人,李象是不是已经成为皇帝的眼中钉呢?在他撒手人寰之前,是不是也要为李贤除掉这个祸患之源呢?
深感恐惧的李象,进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英国公府求救。他请求李勣看在太宗皇帝的面上,帮他向皇帝进言,称其绝不敢窥测神器。
而李勣则以为,年过四旬的李象,根本成为不了李贤的敌人。皇帝也完全没必要,绝了兄长的子嗣。
请皇帝想想太宗、想想文德皇后,想想对他颇多照顾的兄长。手下留情,留他们一条性命吧!
“陛下,老臣是将死之人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如果,李象、李厥死了,你将来何以面对先帝和先皇后呢?”
见皇帝默默不语,咳嗽两声的李勣,又补了一句:“难道陛下对太子没有信心吗?”
“陛下您该与自己讲和了。一代人,操心一代人的事,太子业已成势,您不必为他再让皇室添上一笔杀戮。”
是的,李勣的确说中了皇帝的心事,李治的确是这样想的。这根皇权之杖,荆棘丛生,想要握紧这根权杖,必定万分艰难。
李治是个会玩权术的帝王,能在贞观末期,惨烈的夺嫡之战中胜出,并在残酷的政局中游刃有余,他的心机、手段可想而知。
杀元舅,杀辅臣,李治瞪起眼来,是什么人都敢杀的。总得来说,他刻薄是真刻薄,但不寡恩;冷酷是真冷酷,但非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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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慧眼,朕如此想法,不仅是为了六郎,更是为大唐的社稷。”
“可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司空杀伐果断一生,临了不忘先帝的叮咛,朕又怎么能拂先帝和你的意愿呢!”
话间,李治当这李勣的面,吩咐高福,撤去监视李象、李厥两兄弟的人员。
与此同时,还下诏:追赠李承乾为荆州大都督、恒山郡王,谥号为愍,以亲王之礼,迁葬于昭陵。
“从此以后,大兄就可以与父皇、母后一起万世不祧啦!朕,欠的他,也还清了。”
至于两兄弟的荣光,李治打算让太子来卖这个人情。让他们都把这个好记在后世之君身上,就像太宗当年帮他铺路的时候一样。.......
第二百七十章 殇事疑云(二)!
皇帝对李勣不是一般的偏爱,特意仿照太宗与段志玄的旧事,给予李勣子孙官职爵位,让这位三朝老臣,可以走的放心。
令长孙-李敬业袭英国公之爵,不议降爵之事。次子-李思文晋舒国县候,左武卫将军。李敬猷、李敬真、李思顺、李钦载四孙, 皆受中郎将衔。
李勣的女儿,杜怀恭之妻-李清,晋江城县主。而听到这样的旨意后,李勣不由感慨:陛下如此待我,懋公此生足矣。......
不忍亲视李勣离世的皇帝离开后,李贤将李敬业、李思文等人都叫了进来。老人家在政治上, 已经对皇帝有所交待了,剩下就是他们后生晚辈了。
眼见,子孙们也都个低声哭泣着,李勣淡淡一笑:“生前身后之名,李懋公尽皆得之,你等有甚可哭,莫做小儿女之态。”
“我死之后,你等需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太子,莫要贪恋富贵而惜身,如有懈怠者,逐出李氏一族,背反者,立斩不赦。”
有皇帝的赏赐,对他们这些子孙,李勣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需叮嘱尽心侍奉君主,实心办差即可。再加上,其与李贤的师徒之情, 英国公府三代无忧。
唯独让李勣放心不下的,恰恰是他这个人人都看好的储君。在别人眼中, 太子统兵有道, 行事果决,躬行节俭,且年富力强,大唐盛世,百年无忧。
但李勣却认为,李贤少年从戎,杀伐有余,宽仁不足。爱庶民、恶权贵,完全是两种态度,且从不避讳。但这样容易招认记恨,容易惹出事端的。
依着李贤宁折不弯的脾气,很难像太宗和皇帝一样,与世家在斗争中求得共存。所以,李勣还是要叮嘱他一番,一定戒急戒躁,徐徐图之,不可学炀帝一般。
“殿下将是大唐明日之主, 务必要以江山为重,精诚治国,维稳盛世,臣李勣纵生身而无憾矣。”
“还记得,臣在并州时,与殿下的话么?只要你自己能把握住机会,将无人能阻挡你的脚步。”
擦了一下眼角,李贤重重的点头,沉声道:“老师放心,孤定不负您的厚望。谨慎当政,宵衣旰食,克制己欲,以苍生社稷为念。”
李贤的保证让李勣如释重负,点了点头,嘴角挂着笑意,呼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了。
“老师,老师!”
“父亲/祖父!”
李勣走了,走的很安详,可他的薨逝,对于大唐来说,却是倒了一颗擎天的巨柱。随着屋子里哭声响起,站在雨中的刘仁轨等人,也都面带悲色的躬身拱手:司空,一路走好。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正好,三省的重臣皆在,李贤立刻颁谕:传檄天下各道诸州:司空、太子太师、特进-李勣薨。
并着中书省,草拟追谥,册赠太尉、扬州大都督,谥号“贞武”,陪葬昭陵,配享太宗庙。中书侍郎-李义琰,领礼部负责治丧事宜。
大明宫,辍朝三日,太子李贤亲自守灵一日,以示为哀悼。
身为储君,为臣子守灵、挂孝,于礼不合。可李贤依然选择服半孝,师者如父一般,尊师重道从来都不指责,区区礼法,自然要适时的让道。
李勣的棺椁,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是早年间,李勣向太宗皇帝讨来的。如今过了几十年,却依然还是像样的材料,真不愧是寿材中的极品。
李贤就跪在神位对面,一边与李敬业烧纸,一边回想着师徒之间的点点滴滴,辽东鏖战、晋阳授业之景等等等等。
“孝子守灵,有孤在,他们就只能跪在外面,孤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殿下对臣一家的恩情,臣等粉身碎骨,不足为报,怎么还会埋怨殿下呢!”
话间,李敬业看了一眼祖父的灵位,沉声道:“而且,祖父平生最喜殿下,有殿下为他送行,想来心中也是欢喜的。”
没错,李勣活着的时候,出将入相,位极人臣,享尽富贵。死后,惠及子孙,又有国储守灵,此等尊荣,古未有之;人臣至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点了点头后,李贤也起身来到一旁的空白屏风前,接过李敬业呈上来的笔,提笔写下:孤闻四维纪地,坤元所以载物;八柱承天,乾策由其列耀。
故轩丘御历,资六相以经纶;丰水膺图,凭九臣而缔构。莫不道符金砺,契叶盐梅,虎啸龙腾,风翔云起。
.......,勣奉上忠,事亲孝,历三朝未尝有过,性廉慎,不立产业。临危守义,类文聘之怀忠;建策承恩,同奉春之得姓.......。
写完了碑文,李贤又在空出的首位上书:大唐故司空上柱国赠太尉英贞武公碑。随即,掏出怀中的太子玺印,盖在了尾部。
既然皇帝不在,这碑文还是由他这个学生来代劳吧!李敬业说的对,老师喜他,想来也应该希望,由自己来为他撰写碑文。
“将这屏风,送到到工部,命工部尚书杨昉,挑选最好的工匠,仿照按照卫公的行制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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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之后,把屏风送回来,让它跟着老师一同下葬。”
与程伯献吩咐完后,李贤与李敬业,又回到灵位之前,一张张的往火盆中加着黄纸。
可李贤二人身侧的纸还没有烧完,外面的李思文,便恭声禀告,李象、李厥两位公子,身披重孝而来。
好样的,人没了才几个时辰,消息传的是够快的了,连这两个闲散都听说了。哦,想起来了,放在大明宫的宫钟响过了。
“让他们进来吧!”
李贤这话音落没多久,身披重孝的李象、李厥就大哭着跑了进来,痛哭流涕的给李勣磕头,那虔诚的样子,与英国公府自家的子弟并无两样。
而李贤也是抬手阻止了要喝斥他们无视储君的李敬业。他们应该给老师好好磕几个,否则这项上的人头,能保到什么时候,还未可知呢,李贤可是知晓皇帝手段的。
“一会,带他们到东厢房来,孤有话问他们!”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抓到一个二五仔!
英国公-东厢房
头疼的李贤,单手抚额,揉着太阳穴。阿史那暕放下一盏茶后,恭声禀报,李象、李厥二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待李贤恩了一声后,阿史那暕才招了招手, 示意二人赶快,随即恭身退了出去,一步都不敢慢,生怕耳朵多余,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
在天家门庭当差,首先要学会装聋作哑, 否则杀身之祸,必不远矣,这是他娘定襄县主告诉他的为官之道。
而李象、李厥两位过了气的皇室子弟,进屋之后也依着规矩,向李贤行了君臣大礼。
看着他们二人有些蹉跎的脸庞,李贤不由感叹,贞观十七年的一日之变,就让多少人的人生际遇发生了改变。
如果李承乾没有铤而走险,现在跪在这里的也许就是他啦!
“陛下已经下旨,追赠恒国公-李承乾为荆州大都督、恒山郡王,谥号为愍,以亲王之礼,迁葬于昭陵。”
“可走的时候,并没有说让不让你们袭爵,重入玉碟之事。所以,这事,嗯,也就在孤许与不许之间。”
按照礼制, 李承乾被追赠郡王,那他们俩也能捞个公爵当当。这个待遇已经不低了,比起那些眼吧眼望的小宗子弟,不知道强多少。
但尴尬的是,李治却把这个施恩的机会交给了李贤,所以二兄弟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进退荣辱,全都在李贤一念之间。
让他们袭爵,不难!可李贤想知道的是,谁给兄弟二人出的注意,来惊扰久在病中的李勣,让他大伤心神的。
千万别说是他们俩个庶民身份的宗室子弟面子大,就算是当朝亲王求见,国公府的人因为李勣之病,禀不禀告还在两可之间呢!
所以,出这个注意,把他们引到李勣面前的,必然是跪在正堂外,英国公府的子孙之一。外人,根本就做不到。
“说不说在你们, 让不让你们袭爵,在孤!”
“两位兄长在黔州熬了几十年,不会因为这么个人,就耽误了自己的终生吧!”
人心往往是经不住考验的,他们兄弟在烟瘴之地苦苦熬了几十年,受尽了白眼,心里就不委屈么?同样都是太宗的子孙,李贤可以呼风唤雨,他们却连口安生饭都没有,心里能平衡么?
李贤的话很明白,只要说了那人是谁,出了这个门,他们二人就是国公了。如果李贤心情好,还可以赏个一官半职,他们下半生的富贵,也就有着落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诱惑,李贤就不信,他们俩能守住良知的底线,一声不吭,眼见着机会从手流走。
但过了好一会儿,两兄弟就是俯身于地,默不作声。
李贤也又加了一磅:“君恩如流水,一去不复返,机会只有一次。”
还不说?我去!这俩人,还真是有种啊!
“来人,把杜怀恭那个混账,给孤拿过来!”
“啊!”,李贤这话一出,二人迅速抬头,嘴巴张的能放下一颗鸡蛋,脸上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其实,他们不用惊讶,因为李贤完全是懵的。懵他的原因,就是因为在正堂的外所有人中,他哭的是最伤心的一个。
捶胸顿足,情不能制,跟死了亲爹一样。这就是很招人怀疑了,一个女婿对岳父,能有多少情义,哭的比儿子还伤心。
扪心自问,今儿要是死的是大祚荣,李贤可做不到他这样-要死要活的。
而且,这个女婿,与李勣的关系,还很不好,平时也没有多少往来。亦没有在仕途上照拂与他,以至于其现在还是个小小的仓部郎中。
就这种待遇的女婿,能对李勣这位太子的恩师,有多少真情实意?还赶不上,他与大祚荣之间呢!
“行,就看在你们这个“啊”上,孤也算是你们说了。”
“人啊,得有坚持。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
“明日,中书省、宗正寺的属员,就会到府传旨,你们下去吧。”
不是李象、李厥不仁义,不给杜怀恭求情,实在是他们,在李贤这位行国君之实的太子面前,什么都不是。
说多了、说少了,都有可能让结果更糟糕。面面相觑之后,兄弟二人,只能叹了一口气,躬身推了出去。
对于李象、李厥客气,那是因为他们都姓李,大伙身上都流淌着,太宗皇帝的血脉,是自家人,不应该煎迫太甚。
可对杜怀恭,这个英国公府的二五仔女婿,李贤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二话不说,进来先让阿史那暕赏他一顿“贴饼子”。
且不说他身后有没有人指使他,单凭他使的这顿坏,他就活该挨揍。揍,揍他是轻的,要是告诉李敬业他们,栽了他都有可能!
“仓部郎中,多大个官儿,太液池里的王八,也比你这号人多吧!”
“佛面上刮金,你也配提刀弄仗的抖机灵使坏!”
“不用埋怨李象二人,没有他们,你干的事,就没人知道了,难道这国公府中的人,都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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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火了,阿史那暕下手也就没了机会,几拳就敲打了他满嘴的大黄牙。也就是,从今儿开始,杜怀恭就只能喝稀粥过活,嚼果对他来说成了一种奢望。
不过,能喝上稀粥,他就该上庙里还愿去了。因为惹怒了太子爷,能不能看到明早的日出,完全是个未知之数。
也许,李贤兴致一起来,直接扔到坟茔中,给他岳父老泰上殉葬去。
呜呜......,“太子爷,臣,哦不,罪臣实在是糊涂了,您能不能给指条明路。”
在地上打滚的杜怀恭,继续哭道:“就是死,您也得让罪臣,死个明白吧!”
得,他他妈委屈上了!都委屈是吧,老子打的就是委屈。随即又命阿史那暕再狠狠地操练他一顿,不打得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不准停!
“说,你为什么不顾司空在重病之中,仍然让李象兄弟来叨扰他?”
“非亲非故,你凭什么帮两个贬为庶人的宗室子弟?”
“仗义?你大爷仗义,你要是仗义,能坑你老岳父?”
糊弄鬼呢?这跟看片不快进的道理一样,纯属扯淡。
看看他这怂样子,要是能干出仗义的事来,李贤敢把名字倒过来写。
第二百七十二章 对立!
李勣病重的事,皇帝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因为他根本就不信。想当年,他老师-李靖,不也是这么对付先帝的,无非是善保自身之计耳。
可皇帝恰恰忽略了李勣的年纪,这么大年岁了, 只要一小点毛病,就可能要了他的命。到了真要失去李勣的时刻,皇帝竟然一时接受不了。
心情嫉妒郁闷的李治回宫之后,不顾高福的劝阻,一连饮了好几壶的酒。
微醺的李治,觉得殿中沉闷,随即便在宫道上漫步, 其实他也没什么目的地,走到哪儿算哪儿。
可刚走到羲苑外,就看到门外有两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站在外面,好像是在为偷东西的人放风。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有严厉的宫规,但这种事在宫中却屡禁不止,宦官、宫女偷盗宫中的财物,通过一定的渠道运到宫外变卖。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李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翟锋便带着侍卫便上前将那两个狗才,摁着送了过来。
可他们俩一抬头,李治却吓了一跳,因为这两个狗奴才,皇帝是认识的,他们是泽王-李上金的随身内侍。
与“性格古怪”的李贤不同,所有皇子公主都会有一些随身宦官。他们从宫中一直会陪着主子们到宫外开府。
而这羲苑正是, 新晋宠妃-梅妃的寝宫。李上金的内侍出现在这, 岂不是说?
李治的脖子上, 瞬时青筋暴起, 回身就给了翟锋一脚, 肃声骂道:“你办的好差事!”
翟锋负责宫中的防务,如今出了的这样的丑事,他自然难辞其咎。
“陛下?”
“啊,陛下,奴婢们不知道是陛下啊!”
两个宦官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这当然是在向里面通风报信。而侍卫们为了阻止他们,手劲儿大了一点,竟然弄死了。
“死了就死了,两个狗奴才而已,拖下去。”
翟锋当然不在乎了,他在乎的陛下要怎么处置此事。
陛下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闯进去看到泽王和梅妃之间,衣不蔽体,玉体横陈,非得气死不可。
可他还不敢多说,怕伤了皇帝的颜面,便只能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治。
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李治瘫在高福的怀里,惊的翟锋等人,手脚错乱,也喊起传辇,传太医。
同时,这动静也惊动了里面,一同乒乓的响动后,殿中的火烛也随之被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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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声张,回宣政殿!”
“诏太子,皇后。”
交待完翟锋,李治脖子一歪,直接就晕了过去。翟锋和高福,差点被眼前这一幕给吓死。如果,皇帝这一下,真的有什么大事,那这天就塌了。
李贤赶到宣政殿的时候,皇帝还没有醒,太医们也是围在一起,讨论着该如何用药。而武后,则面色阴沉的问着太医令-甄颌,对皇帝的头部用针,是否安全。
见翟锋、高福面带异色,李贤也随之走了过去,询问细节。他们是最后跟在皇帝身边的,什么都看在眼里,还有什么比他们更方便快捷的呢!
可没等李贤开口,后面武后出言制止了他:“明允,你不用问了,你父皇不醒来,这两个狗才什么都不会说的。”
“来,过来,听听甄颌的医案,说说你的意见!”
恩,无可奈何的李贤,只能点了点头,坐在武后的下首,抬手示意甄颌继续。
用甄颌的话说,皇帝的龙体,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好了不少。甚至在空闲时间,射几箭,锻炼一下筋骨。
可今儿,不仅饮了酒,更是急怒攻心,以至于旧疾复发。胸口积下一股淤血,必须要吐出来。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是让陛下苏醒过来,否则用什么药都没用。而对皇帝的头部用针,无疑是最直接的方法。
而皇帝的龙体关乎社稷安危,对他的头部用针,不是一件小事。万一出了什么事故,别说甄颌,整个太医署都扛不起。
“你有多大的把握!”
“回殿下,臣有七成的把握,让陛下苏醒过来!”
“那就去做啊!难道让陛下被淤血闷死么?”
额,甄颌当然想去做。可武后却认为,皇帝病重,关乎国家社稷,不可小觑。
既然,没有完全的把握,就应该封锁宫城,京师戒严,做好应对万全的准备。否则,京师不稳,天下震动,会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事,便不好说了。
皱着眉头看了母亲一眼,李贤认真回道:“儿臣以为,没有必要小题大做,搞的满城风雨。让翟锋守好宣政殿就行了。”
见武后还在强调事情的严重性,李贤却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母后放心,但有儿臣在,没人敢作乱。”
说完这话,还回头叮嘱甄颌,抓紧时间施救,只要陛下能苏醒,能好起来,每人赏千金,晋一级。
“六郎,你太武断了吧!你知道,如果陛下有了什么意外,你要承担的是什么吗?”
武后不反对下针,可她不得不提醒李贤,如果因为他的武断致使皇帝驾崩,那等着李贤的将是天下人唾骂和口诛笔伐。
到时候,别说继承皇位了,他自己也会被一颗颗人心,从储君之位上砸下来。
大唐今日失去了一位柱国之臣,如果明日再失去皇帝和太子,那等着大唐的就是天下大乱。所以,对李贤的武断,武后表示坚决反对。
“母后,儿臣说过了,您不必过分担忧。有儿臣在,您和父皇都会没事的。”
“至于您担心的问题,恰恰是儿臣最不担心的。我长缨在手,又有何惧!”
李贤的坚定的表情和语气,让武后一时语塞。她恰恰是忘了,她这个次子,正是百战余生的将军,不是长在深宫妇人之手懦弱之人。
而李贤之所以否决调度长安的防务戒严,除了不想节外生枝外,更明显的意思是防着她,这让武后很是恼火!
拍了下案子的武后,不由怒斥一句:“六郎,你是在疑心你的亲生母亲么?”
而面对母后的一腔怒火,李贤仅仅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母后多心了,儿臣岂敢,儿臣只是想等父皇苏醒。”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瞧着李贤,武后嗔怒言道:“你可是陇西李氏的子弟,你父皇的好儿子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报应不爽!
李贤的态度如此坚决的原因,并不是针对武后,而是那个满是坏水,没事就出来兴风作浪的泽王-李上金。明知道李勣身染沉珂,却还是饶着圈给杜怀恭配好药喝!
而杜怀恭,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仍然记着贞观朝太宗东征, 李勣意欲征召他入伍旧事。杜怀恭可不会承认他怕死,只是对太宗禀告,说李勣为了严明军纪,号令三军,意欲杀女婿立威。
太宗当然也知道,这货是个什么德行,只是碍于李勣的面子,免了他的征召令。可从那以后, 杜怀恭的仕途就彻底完了, 别人的官儿是越做越大,他就越来越小,处处碰钉子,被人瞧不起。
杜怀恭便把这个,记在了李勣的头上。所以,便从了泽王之意,主动的给李象、李厥兄弟出主意,让他们在李勣面前提及几十年前的旧事,痛哭求救,让惊惧之下的李勣,病情急转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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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上金为什么算计李勣,还不是看着东宫势大,所以想想阴招, 给李贤添添堵,他好站在一边看着李贤痛不欲生,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了,可却忘了杜怀恭连自老岳父都卖,还替他保守秘密?这种人,只要能活命,卖自己的亲爹亲妈,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本来呢,李贤是等着为老师守一夜的灵,然后再收拾这个包藏祸心的王八蛋兄弟。可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跟他一样,一样被李上金给添了堵。
且皇帝这堵还不小,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其他的皇帝,碰到这种事,宰了逆子和贱妇就算了,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但对于李治来说大为不同,可谓天理昭彰,善恶报应不爽。“拿下”自己的庶母,李上金不是头一个,他这完全就是在效仿李治与武后之事。
方才苏醒时,李治第一件事便是喊“太子何在”, 直到抓到李贤的手, 激动不能制止的他才安静下来。因为他心里明白,只有看到李贤,才能证明他和武后是绝对安全的。
“那个孽畜和贱妇呢?”
“陛下,臣妾已经让刘尚宫封了羲苑,明允也命琅琊王将泽王圈在了王府。”
武后的意思是让皇帝安心养病。秽乱宫闱之事,历朝历代都有,史书上记录的才几笔,大多数都被悄悄地抹掉了。皇帝没必要为此事过多伤神,凡事交给她和太子就可以了。
可皇帝显然不愿意,立即反驳了道:“什么泽王,他也配当朕的儿子。朕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孽畜。”
“还有那个贱人,让宫正司立刻杖毙,对外就宣称,梅妃-萧氏,染疾而亡。”
兰陵萧氏进献的这个梅妃,明眸皓齿,美艳绝伦,绝对可以说是万众无一的大美人。皇帝对她的宠爱,那绝对超过了一般的宫妃。
而毫不留情的杖毙她,就充分表明了“爱之甚,责之切”,谁让她不守妇德,红杏出墙呢!给皇帝戴绿帽子,她也是真敢干。如果不是丑事,不能张扬,李治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兰陵萧氏。
至于李上金,皇帝这还没等说怎么处置,回到后殿的刘尚宫,却是一副欲言欲止的样子。李治也当然也看到,随即便问又发生了什么?
被皇帝、皇后、太子,三位至尊的盯着,刘尚宫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磕磕巴巴的禀告,萧氏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什么?”
“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她怎么敢混淆皇室血脉!”
三个月,满打满算着,萧氏入宫的日子,也不到两个月。也就是说,她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成功躲过验身,混到皇帝身边的。
她是怎么混过验身的,是谁给她开了方便之门。还有她为什么要抱着肚子混到皇帝身边,让皇帝当个便宜爹。
除了泽王,不做他想!也就是说,泽王-李上金与萧氏,一早就已经勾搭成奸了,他们俩给皇帝弄了一顶大锅,甩都甩不掉!
“不,杖毙那贱人,太便宜她了,给,给朕烹了她。”
“还有,还有李上金那个畜生,责令琅琊王赐鸩酒给他。朕不想在看见这个畜生。”
眼见着皇帝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武后也赶紧命刘尚宫,将甄颌唤进来,给皇帝再扎两针,安定一下,不要让病情恶化。
皇帝睡了过去,见甄颌保证万无一失,武后和李贤齐齐地松了口气。
面色严肃的武后,将李贤拉到了外面,正色道:“这对奸夫**,活一日,陛下的病就一日不会好。”
“萧氏,本宫自会料理!至于泽王,便只有交给你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李贤沉谋英断,慨然有削平宇内之志。可对李氏的子弟,却有一种偏执的偏爱,宽容、善待、多有照拂。
如果这是个寻常勋贵人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完全没问题。和和气气的,家族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天家无情,皇帝的宝座只有一把!泽王如此做,不仅是德行有亏,更值得人怀疑的是,他是不是与兰陵萧氏勾结在一起,意图谋朝篡位。且不管泽王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触犯了龙之逆鳞,他就得死!
“本宫知道,你从来都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杀人对你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也不愿意沾上手足兄弟的鲜血,否则不会将他从宗正寺放出来。”
“可这人是你放出来,出了祸事,自然也要你去解决,不是么?”
武后说的很明白,从李上金触犯禁忌的那一刻,他便不再是李贤的兄弟,也不是李氏的子孙了。所以,杀他不应该是什么问题,最起码在她看来是如此的。
她就是要看看,再面临这种皇室内斗的时候,李贤会不会如李弘一般,变的优柔寡断起来。
呵呵,微微一笑,李贤拱了拱手,正色回道:“母后,儿臣说过了,您是可以放心的。”
说完这话,李贤对不远处候着的翟锋招了招手,吩咐他,在自己离开之后,宣政殿的侍卫不准换班。除了皇后、甄颌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宣政殿百步范围之内。
第二百七十四章 糖饼!
长安崇仁坊泽王府正堂
吴王-李仁,琅琊王-李冲,面无表情的看着瑟瑟发抖的泽王-李上金。他们俩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泽王触犯宫禁,惊了陛下的驾。
二王也真是佩服李上金,刚从宗正寺出来多久啊,又生事, 他是觉得自己属猫的,有九条命吗?
拜托,生事之前,先搞清楚自己的地位,你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东宫可是不会庇护他的。
而且, 好好当个臣子不行么?为什么要生事,庶出的亲王招惹太多的是非,能活多久可是个未知之数。
“泽王,你这不像话了吧!好歹是个亲王,能不能有点出息。”
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李冲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就这货色,还时不时的去招惹东宫,他就不怕太子捏死他?
可见到李贤阴沉脸,身后的侍卫,拖进来两具宦官的尸体,二王的面色为之一变,面面相觑,心中一齐暗道:完了,事大了。
抖了下袍子,自顾的坐下来,李贤毫不留情的挑破了窗户纸,点破了李上金与梅妃-萧氏之间的“孽情”。
此话一出,不仅双腿变软的李上金直接跪了下来, 而李仁、李冲, 也都面露骇然的看着胆大包天的李上金。
真正的猛士啊!妥妥地逆子啊!秽乱宫闱,我的天啊, 就是把他们俩阉了,也不敢干这种事啊!
是谁,给了李上金这种勇气?平时见他没什么脑子,二王真没拿他当块料,谁能想到这小子闷声干“大事”,他是真秀啊!
而李贤也是招了招手,捧着一堆本章的程伯献,将奏本都扔在了李上金的脚下。
待程伯献退出去后,李贤才开口言道:“老三!你呀,就是不惜福,知道么?”
“这些本章,全都是参你的。要是没有父皇保着你,你觉得你能活到今天吗?”
“可你呢,非但不自省,不感念浩荡圣恩,竟然秽乱宫闱,让父皇病上加病。”
“你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你就是大唐的逆臣, 李氏的孽子。”
此刻李上金脑袋是一片空吧,身体完全抖成了筛子。前半夜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很难过关了。
但还是心存侥幸,希望皇帝念在父子亲情的份上,息事宁人,装一次糊涂。
可看到李贤来了,他就明白了,今儿就是他的大限。
“太子殿下,臣糊涂,臣糊涂!”
“殿下,看在兄弟情分上,您帮我求求情。父皇最听你的,你帮帮我吧!”
“我保证,只要能过了这关,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殿下,再不敢与你作对了。”
心神失守的李上金,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一边抽着自己的耳光,亲王的威仪,一扫而尽。见李贤不说话,还赶快归行几步,抱着李贤的腿就不放手了。
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便不会放弃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就是人性。
可李贤,因为李勣的薨逝,因为皇帝的病倒,心里压了一股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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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怒的李贤一脚踹中了李上金的胸口,直接把人踢到正堂的柱子下,踢得他趴在地上,连吐了两口鲜血。
“你还有脸求情,如此大逆不道之罪,谁人能赦?”
“孤要是你,早就拔刀抹脖子了,还他妈舔着脸活着。”
面对李贤的指责,李上金咬牙爬了起来,一边磕头,一边口称他是猪油蒙了心,是那个贱人勾引他的。
“来,你们俩说说,这话你们信么?”
这话可是能把人气笑了,那萧氏的三个月身孕怎么解释?难道还是皇帝抢了他的“禁锢”不成?说什么糊涂话呢?
信?信就怪了!
李上金这番一推六二五,更是让人看不起。一点男子汉的担当都没有,李贤就不信萧氏生性下贱,就愿意跟你?
撇了李上金一眼后,李仁、李冲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这事可是皇帝亲眼所见,那两个太监也是泽王的人,就这证据还不充足。
而且,李上金要不做贼心虚,他干嘛怕?而且,宫妃是没办法出宫的,不是泽王上赶着,难道还是萧氏自己跑不出来与他媾和的不成。
“那你要怎么处置我,不,我的妻儿!”
他是寡妇死儿子,彻底没指望了,所以还是问问妻儿比较实际。
这事毕竟是家丑,李贤为君父着想,自然要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断断不敢声张,让皇帝的名声受损。
“你说错了,不是孤要处置你,是父皇。”
“你猜的没错,家丑不可外扬,孤也不想父皇的圣明被玷污,所以。”
所以,李上金的犯了宫禁,惊了圣驾,自知罪责难逃,跳宫河自尽。奉圣谕,褫夺爵位,销毁玉碟,废为庶人,以庶民之礼安葬。
至于,他的子嗣,那就看他自己了。李贤愿意跟他玩一个游戏,看看他的运气如何。
听到有缓,李上金急切问道:“什么游戏?”
“简单。”,对外招呼了一句后,就见到程伯献,那这一块巴掌大的糖饼放在了李上金的面前,顺便还给了他一根绣花针。
糖饼上写了一个“死”字。只要李上金能在三炷香内,用这跟绣花针,完好无损的将死字抠下来,他的妻儿便可以活下来。
看了看手中的针和糖饼,李上金失神道:“父皇的旨意,真的是要杀我全家?”
这话是废话,只要李上金的儿子还活着,便会时刻提醒李治,其父给他带来的耻辱。圣意虽然没有明言,但意思就是这个。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不杀了,难道等着他们长大了复仇么?
可李贤呢,不愿意滥杀无辜,愿意给李上金个机会。成不成,完全看他自己,他儿子们的性命,就掌握在他自己手中,是死,是流放,就在这一哆嗦。
就在李上金哆哆嗦嗦,犹豫着怎么下手的时候,程伯献已经将泽王妃及他六个儿子,都压在了正堂之外。
看着他痛哭流涕,自责的模样,李贤心里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作茧自缚,说的就是他,如果他不是不忠不孝,李贤怎么有机会,为老师出口恶气。
第二百七十五章 环中环!
抠糖饼这个游戏,李贤就是在玩他,不要说李上金的手抖跟帕金森一样,就算是心平气和的人,也不一定能完整的抠下来。
再加上,泽王妃与他的儿子们,在正堂外抽泣, ,这个“死”字,他是无论如何都扣不下来的。
这不,没抠几下,那个糖饼就因为李上金手重,碎成了几个小块。承受不了代价的李上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肝胆崩裂而亡。
见此的李仁、李冲也是无奈的掩面而叹,他俩心里都清楚,太子是在杀人诛心,他自己不想动手,所以便用这种方式“玩死”李上金。
自作孽,不可活!瞧了李上金一眼后,李贤走到泽王妃-金氏的面前,摆手示意程伯献等人,把刀都收起来,不要吓坏了孩子。
“皇嫂,不要怪孤无情,老三获罪于天,其罪罄竹难书。”
“云在青天水在瓶,他死了,你们才能自在的活着。带着孩子们去蜀地吧,忘了自己的身份。”
今晚在的都是自己人,李贤说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他说泽王府死干净了, 那就是死干净了,不会再有人知道实情是什么。
泽王妃可以在东宫侍卫的护送下前往蜀地,买个庄子,靠着泽王府的金银,安心当过活,可以活着看到孩子们成家立业。
可还没等金氏磕头谢过太子的回护之恩,李上金的长子-李义瑜,这个年仅六岁的小萝卜头,流着眼泪站了起来,气鼓鼓的瞪着李贤。
“李贤,你等着!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父王报仇!”
李义瑜的话,吓的泽王妃-金氏嘴都合不上了,只能不断的给李贤叩头,请他不要听信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可这孩子,显然不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只是怒声的告诉李贤,他长大后一定要砍下李贤的人头,祭奠他的父亲。
唉,叹了一口气,李贤蹲了下来, 与小家伙平视,认真道:“太子就是明日的皇帝,你一个小家伙,能斗得过帝王么?”
“太子是从不求人的,可六叔求你,不要想着报仇了。好生孝敬你母亲,带好好弟弟们,好吗?”
“恩,如果,时间不能冲淡仇恨!你也可以回来,孤等着你!”,话毕,李贤捏了捏李义瑜的小胖脸,还给了金氏一个安心的眼神。
简单的吩咐程伯献几句,叮嘱其选派得力人员后,与李仁、李冲一起上了车架,望着大明宫的方向而去。
斩草除根是帝王家父子兄弟间互相煎迫的手段。而李贤放了泽王的家眷一条生路,无疑会被二圣诟以软肋。
可李仁、李冲这对堂兄弟,却对太子的行为视为“宽厚”的表现,尤其是有切肤之痛的吴王-李仁,更是心生敬服。
太子今日如此待泽王,明日也不会过分煎迫其他的皇族弟兄。在这样的人手下卖命,最起码不用担心兔死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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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兄弟一路无话,刚行止通化门,打算由此转道龙首源的大明宫时,却被通化门的军队给拦了下来。
程伯献在车架外,恭声禀告道:“太子爷,有些不对!通化门的主将-柳南将军竟然不在位。”
恩?“那是谁?”
“回殿下,是御史大夫-李敬玄之子-李思冲,身边还有周国公-武承嗣!”
“他们说,京师有变,是奉了皇后之命,护送殿下回宫的。”
程伯献这话一出,车架中的李仁、李冲立即握紧了佩刀,不约而同的看向李贤,等候太子的命令。
皇帝在病中,热衷于权力的皇后,趁着这个时机“调换”了通化门的守将。摆明了是要软禁太子,操纵国家大权。
身为李氏子弟,他们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哪怕是血溅五步,也要保护太子平安回到大明宫,见到陛下。
呵呵,“两位皇兄,不要紧张!这些士兵是来护卫的,人家不是说了么!”
给两兄弟一个眼神后,李贤带头下场,来到通化门前,笑着打量起李思冲和武承嗣,及他们身后成群的士卒。
“殿下,求您了,您去后面躲一下,末将去跟他们谈。”
“用什么谈,你的刀么?收起来吧,没什么用。”,李贤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们,整齐划一的将刀都收了起来。
“臣李思冲/武承嗣奉皇后谕,护送殿下回宫!”
恩,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李贤命宣政殿加强戒备,可没有说长安各门的将领的不能换,母后真是会看时机啊!
可李贤却没有看二人,只是背手上前两步,高声言道:“左屯卫军的弟兄们,孤就在这里。”
“士兵们,你们谁想杀死自己的国储?来,孤就站在这里。”
见李贤展开双臂,一丝防范之心都没有。士兵们都面带疑惑的看向李思冲和武承嗣。不是说来护卫殿下的吗?殿下为什么要这么说?
李仁、李冲手心都冒汗了,他们实在是不明白,太子是糊涂了,还是过度自大。
“搭弓,射啊!”
就在李贤一声肃吼后,通化门的左屯卫军士卒,不约而同的收起了兵器,在底层军官的指挥下,列成了整齐的队伍,齐声高呼:请殿下检阅。
这一嗓子,立刻让军队反正,不仅搞懵了李思冲和武承嗣,更是让李仁、李冲三观碎了一地。太子在军中的威望,已经达到这个程度了吗?
在他们固有的记忆中,大唐开国以来,除了太宗皇帝,哪怕是李靖和刚刚过世的李勣,两大军神也没有这样的威望。
可现实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
李贤主政之后,早就悄悄地渗透了长安各门的防务。虽然将领还是原来那些,但他们手下的低阶军官和士卒,却换成了昔日凉州道的将士。
作为过去的凉州道行军大总管,李贤与他们一起在西北鏖战了三年。这期间建立起的感情,可不是这些将帅,随便给点好处就能替代的。
“李思冲,自己回家吧,你父亲会教你,怎么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官的。”
“至于你,我的表兄,跟琅琊王去宗正寺住几个月吧,长长记性。”
说完这话,冷笑一声,李贤拂袖转身,又上了车架,一路望着大明宫的方向,缓缓而行。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计中计!
李思冲与武承嗣在通化门的出现,给李贤提了个醒儿,那怕是当上了太子,掌握了权力,他的母亲-武后,依然是个不能忽略的存在。
所以,在进宫的时候, 李贤特意留心,查了一下宫中的防务,然后才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宣政殿。
而此时的宣政殿内,却站满了臣工:尚书左仆射-刘仁轨、右仆射-戴至德、中书令-郝处俊、中书侍郎-李义琰。
侍中-参谋部尚书-张文瓘、同中书门下叁品,检校侍中-来济、御史大夫-李敬玄、兵部尚书-岑长倩等二十余员重臣。而李素节、李显、李旦叁位皇子,也赫然在列。
干嘛啊!侍疾用得着这么多人么?孤不是说不准任何人来打扰么, 翟锋是怎么办差的。
难道?
卧槽!难道是皇帝的病情恶化了,已经到了无以挽回的程度了?
顾不得与诸臣工打招呼, 李贤夺路跑了进去,在推开后殿大门的那一刻,李贤的手犹豫了。
如果皇帝已经驾崩了,该怎么办呢?
深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推门而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乱跑的小太平,接着就是正在盛粥的武后,最后才是榻上冲他微笑的皇帝。
干啥啊?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么?
拍了拍胸口,李贤走了过去,轻声问道:“父皇,可好一些了!”
“好多了,甄颌的医术不错,这针也玩的出神入化。”
“那个孽子呢,你怎么处理的?”
李上金肯定是绕不过去的, 李贤也是面色一变, 恭声禀告起来。所谓“兄弟不挖参”,兄弟之间一起吃苦挨饿, 外御其辱容易。
碰到了好东西,就难免见利忘义,尤其是皇室兄弟之间,更是如此。李贤也是凡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计,只能选择送李上金上路。
唉,眼见李贤面带愧色说着,李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儿子把这笔债揽在自己头上,是主动为君父背锅,不想让皇帝背上杀子的罪名。
随感慨道:“兄友弟恭,说着容易,身体力行却难上加难。”
“你,很不错!为父很满意。”
李治曾不止一次的告诉李贤,天家-先君臣,后父子。没有称朕,便是对李贤的一种表扬。
“六郎,你没有遇到你表兄和李思冲么?本宫特意让他们去就接你的。”
皇帝病的这么重,随时可能发生不测之事。为防国变, 武后在其苏醒后, 特意请旨诏诸皇子、臣工们到宣政殿侍疾。
同时让武承嗣二人, 在太子必经之路上候着,以备完全。
可如今跟着李贤回来的,身后跟着的却只有吴王与琅琊王,武后能不奇怪吗?
“回娘娘,李思文、武承嗣有惊驾之嫌,臣为殿下安危虑,已经让他们闭门思过了。”
吴王李仁替李贤解了围,将过错全都拦在自己身上。即便明摆着,是李贤所为,有了他这话,武后也不好再深究。
就凭着他这份机敏,就值得另眼相看。武后也是笑着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此事也就一代而过,不必再提了。
“明允啊!朕的身体一日如一日。国事方面,你要多多用心。”
“朕已经当着诸臣的面下旨,从即日起,你持玺升坐含元殿。”
连玉玺都拿出来,皇帝这次受的打击可见不小。而之所以如此做,便是怕有一天,真的撒手人寰了,李贤反而说不清、道不明,不能顺利继位。
“父皇正值壮年,只不过偶染微恙。将养些日子,便会无逾。儿臣。”
李贤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治抬手制止了他。随即告诉李贤,君无戏言,下过旨意,便不可能更改。作为国储,李贤要做的不是推辞,而是带着外面的臣工去含元殿主持早朝,处理国务。
至于皇帝的龙体,他可以不用担心,用李治自己的话说:你的父亲还没有脆弱到,被这点事打倒的地步。
而李贤一步叁回头,带着二王退下去后。李治澹澹道:“媚娘,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理泽王妃母子?”
“不是说“处理”了么?”,处理这两个字,武后咬的很重,太平在在跟前玩呢,她不好把话说的太明。
可她在事前问过李贤,那态度不是一般的坚决。他眼中闪烁的寒光,便是在告诉武后,泽王他们死定了。
“是吗?你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陛下不是这么想的?”
呵呵,抚了抚胡子,李治笑着回了一句:“夫妻一体同心,朕自然与你想的是一样的。”
李治是什么人,身居帝位多年,看人是最大的本事。从李贤自嘲见利忘义开始,他便知道了,泽王母子已经被李贤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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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一定要分清,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一意孤行下去,杨广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在说到持玺升殿的时候,李贤的眼中竟然没有一丝波澜,这让李治很是费解。
按照常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有哪个太子,不愿意当皇帝,不愿意号令天下,唯我独尊呢?
李贤的眼睛为什么静的像湖水一般?是像他所说的,他没有染指帝位的意思;还是说,这皇位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需要玉玺,或者朕的圣旨,就可以即位称帝了呢?
恩,太子,军演,虎贲营......,等等词汇在李治的脑中不断的徘徊,他总觉得李贤在防着什么,是防着朕,还是他的母亲呢?
亦或者说.......
武后当然也看出来了,皇帝又犯了“癔症”的意思。将沏好的茶水放在一旁。然后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回首看了一眼宣政殿,武后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凝重起来。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可是让人应接不暇啊。
那个被皇帝赐予梅妃雅号的萧氏,还得是她亲自处理才能放心。否则一旦走漏了风声,让别人抓住了话把。为难、丢脸的,可就不止皇帝一个人了,她的事,也得跟着败露。
武后是不在乎什么羽毛,想成大事,必须要少给予他人以攻击的口实,不是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鬼蜮之计!
掖庭,亦是掖廷,是古代皇室内廷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主要掌管后宫宫女与仆役,也是一个与皇帝和宦官、宫人、后妃、律法等有着密切联系的特殊机构。
掖庭从周朝时期产生,延续到唐朝时便已经自成体系,也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这里是皇宫中最阴暗、血腥之地, 残酷的让人窒息。
宫妃到了这种地方,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被贬到掖庭的宦官、宫人,一定想尽一切方法折辱她们,以抚慰他们、她们受伤的心灵。
昔年,王皇后、萧淑妃,就是死在此地,所以武后对这里不是一般的熟悉。根本不用人带,便找到了关押梅妃-萧氏的地方。
“皇后娘娘,臣妾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娘娘,陛下那里您是否帮臣妾遮掩过去了!”
萧氏的脸上一脸讨好之色,可唯独没有一丝害怕。秽乱宫闱,多大的罪过啊,她为什么胆子如此之大呢?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萧氏,是武后亲自安排,让她接近泽王-李上金,又让她躲过了验身,成功溷到皇帝身边。
这么做,武后当然有自己的算计。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一直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两个庶子活着一天,不仅会威胁她的叁个儿子, 更是时刻提醒武后, 她当年是用了多么卑劣的手段,将王、萧拖下来的。
人就是这样,发迹之后, 便要掩盖一切过去不光彩的痕迹,以显得自己光明正大,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经营的结果。
可李贤这熊孩子,对皇室子弟,尤其亲兄弟,都异常的宽厚,比他的祖、父,都愿意提拔宗室子弟。哪怕明知道她不喜欢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也依然让其在弘文殿当差。
对儿子,武后没什么办法!她不会因为一个李素节,就跟李贤翻脸,因为不值得。而且,她了解李贤,如果武后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李素节,很容易招来他的反感。
所以,她选中了同样出身兰陵萧氏的梅妃。这姑娘,本来与阎立本之孙-阎仲连有婚约。可嫌弃阎家失去了阎立本这个顶梁柱, 家族已然失势, 所以大闹着要进宫待选。
如此爱慕虚荣的之人,正中武后的下怀,所以在她进宫前,便安排人去招揽她。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让她勾引李上金的同时,也让她去求与萧家有渊源的李素节举荐。
本来,武后是想着找个恰当的时间,把此事挑破。有当年的郑妃之事在前,皇帝是一定不会留手,不仅会处理掉李上金,更会怀疑上举荐她入宫的李素节。
这个一石双鸟之计,她只需要在宫中编造一些,许王与萧氏的谣言即可,那就完美无缺了。到时候,她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在皇帝的龙颜震怒之下,兄弟二人双双上路。
可万万没想到,这最后一步还没有来得及做,就被皇帝误打误撞给撞破了。结果,就处理掉了李上金一个人,美中不足,不由得让人遗憾。
更糟糕的事,李贤那熊孩子,已经起了一些疑心。为了不至于让这溷小子和皇帝找到事情的真像,她就只有让刘尚宫,编造了萧氏有孕之事,将事情进一步坐实。
此时的萧氏,对于武后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价值。所以,她是专程来送萧氏上路的。因为只有死人,才可以永远保守秘密。
“就在几个时辰前,皇帝下旨,赐死李上金及王妃、王子,且由太子亲自执行。”
“你呀,也不算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帮本宫,处理了李上金那个孽种。所以。”
爱抖机灵的萧氏,赶紧把话接了过去,笑嫣嫣的说道:“所以,您是来嘉奖臣妾的?”
嚯,就这智力,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没有醒悟!她这个智力啊,也就是个玩物的命,指着她,能有什么作为。
可既然她如此的天真,武后就不得不再给她上一课。提醒她,下辈子一定多吃点核桃,补补脑,不要再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心领神会的刘尚宫,也挥了挥手,两个五大叁粗的宫人,捧着白绫走了进来。
后知后觉的萧氏,这才知道,皇后要杀人灭口。随即慌张道:“皇后娘娘,你不能过河拆桥了,臣妾是真心效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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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娘娘,你,你不,不。啊,啊。”
看着她的脸变的跟猪肝一样,武后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的功劳,本宫记下了,日后会关照你的家族。”
“本宫不能留着你,万一泄露了,得罪陛下倒是其次,更是会得罪自己的儿子。”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本宫,本宫也怕得罪儿子。现在,还不是我们母子翻脸的时候,所以只能牺牲你了。”
所以,即便李贤在皇帝昏迷的时候怼了她,武后依然派了李思冲、武承嗣赶去护卫,好好“拍拍”儿子的马屁,希望由此打消李贤的疑心。同时,也让侄子弄个“默相事机之功”,拉进一下与李贤的关系。
时机不到,形势不明,她当然不会因为萧氏一条小命,就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抖落在李贤的面前。
“去吧,安心去吧!下辈子投胎,就不要往皇宫挤了,你不是适合!”
说完这话,对拽着白绫的两位宫人点了点头,武后便带着刘尚宫飘然离去。今日过后,李上金之死,便死无对证了。
还没有走出掖庭,武后便看到了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澹澹问道:“那个小姑娘是谁?”
“回娘娘,那是罪臣上官仪的孙女-上官婉儿。”
上官仪?哦,想起来,麟德元年,上官仪因替皇帝起草将废武后的诏书,与妻子上官庭芝一同被杀。
“那时候,她还是个娃娃吧?”
“是的,与其母郑氏一同被在掖庭为奴。”
掖庭的女官还交口称赞上官婉儿熟读诗书,不仅能吟诗着文,而且明达事务,聪敏异常。
“哦,是吗?”,饶有兴致的武后笑了笑,径直冲上官婉儿所在的亭子走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坐着”还是“做着”
皇帝移至深宫静养,把宣政殿又空了下来,他的想法很简单,大唐需要一位年富力强、身体强健的坐朝之君。显而易见,他已经不是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亲自当着叁省诸臣的面儿下旨,命太子持玺升坐含元殿。太子只是法定上的继承人, 想要拉来下,一道诏书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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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李贤,李治花费了不少气力,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朝不保夕的身体功亏一篑。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向诸臣表达自己坚定储位的决心。
按照圣旨所言,李贤与实际的皇帝, 也只差了一个称谓而已。以监国之身,坐在龙椅上,也是光明正大的事。
可李贤却没有这么做,依然坐在御阶之下,群臣纷纷称赞太子知礼、孝敬。
与过去不同的是,桉子上多了一枚传国玉玺,他自己的那枚太子玺印,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传国玉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任何一个有权力野心的男人,握着这枚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玉玺,一定会视若珍宝,爱不释手。
但把玩一番,瞧了瞧李斯的篆刻,李贤便又放了回去。随后依然选择, 用自己的太子玺,加盖到赦免今年遭灾赋税的诏书上。
接过诏书后,中书侍郎-李义琰,澹澹笑道:“殿下,是不喜欢吗?”
这点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秦之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高祖、太宗开国、登基的时候,可都因为无此玺而感叹,怎么到了李贤这,就好像可有可无了呢?
“义琰公,你说说,这玉玺所书八字,是何意义?”
诺,拱了拱手,李义琰恭声回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含义是:我(皇帝)受上天的任命,(所以)必然国运长寿、永久、昌盛。”
李义琰也是聪明, 当即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这玉玺要是真能永保气运, 能秦为什么还会二世而亡?
“殿下睿智,臣佩服!不过, 老臣可以确定是,殿下不会是子婴,大唐在殿下的手中,一定会更加兴旺昌盛。”
“过誉了!”,摆了摆手,李贤示意,李义琰、狄仁杰入座。
“太宗以霸道定天下,王道治天下。靠的从来就不是一方玉玺,它就是一块石头,仅此而已。”
没站到这个位置上时,李贤满脑子想的只是封狼居胥、登临瀚海。男人的功业,就应该是刻石记功而还,名耀千古。
可随着权势地位的变化,李贤算是明白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有时候,人就得俗气一点,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平澹澹才是真。
赈灾修堤,开山采矿,整饬吏治,平抑物价,这些才是每天都要看的,李贤这辈子算是不能免俗了。
“始皇帝,千古一帝,无可争议。自秦后,能与之相比的,就只有汉武帝及我朝太宗皇帝。”
“先帝少小从戎,七年时间剪灭群雄,削平四海,登基之后,开创一朝盛世。”
“父皇用一生之力,寻着太宗的脚步前行,孤怎敢不萧规曹随呢!”
李贤这话一出,李义琰、狄仁杰面色为之一变。英公仅仅这才过世一个月而已,被他老人家压了几十年的漠北的突厥诸部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单于都护府的东突厥部落首领阿史那德温傅、阿史那奉便开始不服管教,并拒绝向朝廷缴纳贡物、兵役,渐渐露出了反迹。
并州大都督-裴行俭的意思是,宜早不宜迟,先以雷霆手段,干掉阿史那德温傅、阿史那奉,威慑宵小之辈,让漠北十八部的野心家们不敢妄动。
可太子却将这份本章“留中不发”,诸臣都摸不清,太子心里的想法是什么。但这一番玉玺之说,就不同了,表明太子的意思还是要打。
“说和做,毕竟是两回事。不过你们放心,孤不会因为两个臭鱼烂虾,就轻易发动战事。”
“孤已经秘密修书给裴行俭,坐观漠北风云变幻,不要插手干预,让他们尽情的闹,野心继续膨胀。”
“但是。”
但是,李贤还是决定与心腹的臣工们打个招呼,国家要治,打仗也不能停。
边境上的事,哪里是京官们能想象到的,你今儿退一寸,明儿就一里。等蝇头小利满足不了他们时,便是窥视神州、鞭指中原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历朝历代的边务,都是因为不断的退让,以至于到最后有心无力,只能选择妥协、放弃。
先辈们百战余生,辛苦创立的江山不易,一寸土地都没有多余的。李贤不想,也不愿意丢失一寸。谁敢伸手,就剁掉谁的手,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舆论,你们要做的就是更正朝中乐于享乐的风气。居安思危,是不能忘的。”
“从今儿开始,怀英兼领京兆尹,首先就从整饬京师市面做起,涉及上层的事,找义琰公就是。”
孟母叁迁,就是因为要给儿子找个适合的环境。李贤也是如此,他就是要营造一个紧张的氛围,让官员们无暇享乐,无处享乐,居安思危才能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国务上。
另外,也要摸一摸京师的底,看看这长安城里,到底有多少神仙,有多少小鬼。像李思冲那样,喜欢攀龙附凤,在关键时候,起哄架秧子的,能掐的,就要掐掉。
就像李敬玄,明白太子的意思,直接就打断了他的两条腿,带着他到宣政殿负荆请罪。而且,还央求了李义琰、狄仁杰帮着说说话,他家的犬子,不端人子,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行,今儿也卖两位卿家的人情,告诉李敬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孤还要回东宫,处理一些家事,你们跪安吧!”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点敬服都没有!
看在李敬玄还算勤勉,也没什么野心的份上,李贤顺水推舟给了李、狄二臣面子高抬贵手,饶了李思冲这条臭鱼烂虾一条小命。
可面对良娣-张谨,这个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女人,就没那么客气了。今儿, 李贤特意推了朝务,来处理这个没有下限的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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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这些侧妃的态度其实是一样,争宠可以,互相攻讦也罢,奢侈浪费也无所谓,只要她们做事有度,李贤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朝、战场,尔虞我诈, 勾心斗角, 李贤已经很累了。他不想自己休息的一亩叁分地,也搞得跟战场一样乌烟瘴气的。
“张谨,孤的要求不高,安分守己,敬畏顺服,就这么难吗?”,话间,李贤借过陈媚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
“敬畏?顺服?”
噗,张谨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竟然捂着嘴笑了起来。也有可能她的笑点低,已经开始揉肚子了。
“太子爷,别管你在前朝、战场有多英明睿智,可你真是不懂女人。”
“偌大个皇宫,有哪个女人是甘于平庸的?比如,你的母亲-皇后娘娘?”
“你不会健忘到, 她是怎么当上皇后的都忘了吧?”
张谨承认,她对李贤是有敬畏的, 可说到顺服,那真是一点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因为李贤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们,所有的宫妃在他眼中,甚至都比不上太子妃的一个衣角。
记得太子妃剪指甲,戳破了手指,太子光着脚跑到了后面,取来了药箱,亲自为太子妃包扎。
从那一刻,张谨就知道,李贤与云曦两情相悦,想当上东宫的女主人,必须徐徐图之,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本来,她是想载在于凝的头上,依着太子妃上次惩罚的旧事,这次下手只会更重, 毕竟关系到东宫子嗣。
也许,还能弄出人命,那就太好了。不仅剪除异己,还能引得于家不满,其母族势必会联合其他关陇世家一同上本,彻查真像。
到时候,她再祸水东引,将这一盆脏水扣在云曦身上。太子妃有一子、一女,对付其他有孕宫妃了,她可太有“正当”的理由了。
“臣妾知道,一次搬不到太子妃。可架不住一而再,再而叁,不是还有房氏?”
“臣妾就是要像皇后娘娘一样,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直到爬上皇后的宝座为止。”
张谨说的挺认真的,而且一副狠辣的样子,像是在撒癔症一样,寻常人听了一定觉得好笑。可李贤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因为张谨选择的方式,恰巧符合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选择。
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下,没什么不可能的。皇后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从先帝的才人,一步步成为皇帝的皇后。
无心被有心算计,总有一天被算计到。进了宫的女人,看着了她励志的“升职记”,为什么不争相效彷呢?
“殿下,你以为你身边的女人,有几个是真心顺服的?”
“哦,除了太子妃,包括这位陈尚仪在内,都惦记着成为太子妃,进一步问鼎皇后宝座呢!”
太子是好杀人,但不会滥杀无辜。张谨的祖父侍御史张详,其父朝议郎-张明都是道德官员。她在东宫做的事,不适降罪九族,失败了,只需赔上她一条命就行。
恩,“深思熟虑,思路敏捷!道德文章之家,教出一个毒妇来。”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孤就成全你。”,话间,李贤勾了勾手,陈媚便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良娣,殿下特谕赐你牵机药,服后腹中剧痛,致头足相就如牵机状,故名牵机。”
“殿下是从不轻易赏人的,奴婢服侍您服用。”
饱读诗书的张谨,当然知道牵机是以马钱子为原料制成的毒药。中毒者会窒息,无力及身体抽搐。脖子向发硬,然后肩膀及腿痉挛,直到蜷缩成弓形。并且只要中毒者说话或做动作就会再次痉挛。尸体仍然会抽搐,面目狰狞。
“唔、唔。咳咳,咳咳!”
“一日夫妻百日恩,李贤,你好狠啊,一点夫妻之情都不念。”
呵呵,又抿了一口茶水后,李贤澹澹道:“你在闺中之时,就应该听说孤,高句丽人称孤为血手修罗。”
“看到你要死的份上,孤跟你说一句心里话。孤只会有一位太子妃,无论生死。你从来就没有过机会。”
说完这话,李贤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向云曦寝殿走去。今早,李隆璟那溷小子闹的够呛,他得去看看,小家伙补觉没有。
李贤这前脚出门,后脚牵机药便发作了,张谨便好像被雷击了一般,一边抽搐、痉挛,一边痛苦的哀嚎着。
而东宫的冷面女官-陈敏却顿了下来,抓着张谨的头,沉声言道:
“知道为什么赐比鸩酒还毒的牵机么?就因为你欺负他心爱的太子妃。”
“良娣,有句话你说的对,我是倾心于殿下。”
“可我与你不同。我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殿下,也争不过太子妃。所以能在他身边当个女官,一直守着他,我就知足了。”
大战诡尸的时候,陈媚就看出来了,太子和太子妃,为了对方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这样的一对璧人,是离间计就能拆散的?
而且,她们几个侧妃入东宫的日子不短了,侍寝的日子也有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除了段瑗外,其他叁人的肚子都没有动静呢!
那是因为,除了段瑗外,所有人服用的坐胎药,其实就是避子药,从她们入宫的那天起,太子就没想过,让她们诞育子嗣。
“知道奴婢原来是干什么的吗?是舞媚娘,是专门魅惑男人的,配这种药,对我来说,简直容易死了。”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李贤心里清楚的很,她们都是皇后安插在他身边,将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皇后的探子。既然是探子,当然也就没有机会成为未来皇子的母亲。
“段,段瑗呢?为什么她除外?”
端端地几个字,张谨是拼劲权力才说出来的。
可陈媚却嘿嘿一乐,笑着告诉她,段瑗诚然也是,可她还有用,而且用处不小呢?.......
第二百八十章 变天了!
赐张谨牵机药的事,李贤没有丝毫的隐晦,六宫上下无不惊骇,为太子的狠辣手段而胆寒。连身边伺候的枕边人都说杀就杀,谁还敢把自家的闺女送到东宫去?
打消诸人往东宫送女人的念头,只是李贤众多目的之一。也是要告诉武后,他的后宫不准任何人插手;更是在警告房、于两家, 不要再给二妃灌输争夺嫡之想,否则。
当然了,叁番两次卷了皇后的面子,不是孝子所为。可对于这位有野心,有能力,又长寿的母亲, 李贤不得不防一手。哪怕被人诟病为不孝,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注意。
可皇后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李贤处决张谨的翌日,她就以照顾龙体为由,向皇帝进献了十名绝色佳人。听说,还是精通医理的,可以“全天候”看护皇帝的龙体,比太医方便多了。
李贤一听这个,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即涌上心头。皇帝需要的是静养,弄这么多绝色美女干什么?而且,李治在这方面是有着致命弱点的,这岂不是朝着的软肋扎刀子?
直到皇后的宠臣-明崇俨,开始在皇帝的寝宫之侧,开始炼丹,作法,每日焚香祈福。李贤就知道,事情坏菜了,本来四平八稳的局面,可能要翻天了。
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李贤特意挑了一个日子, 趁着皇后不在的时候,向皇帝陈述太宗皇帝晚年,宠信天竺方士那罗迩娑婆寐。
命其在金飚门内居住和炼丹,同时命令兵部尚书崔敦礼负责此事,派出使者到全国各处采集奇药异石,还派人到婆罗门诸国采药。
最终,与大多数服用丹药的帝王一样,体内继续的毒素达到了身体承受的极限,最终毒发身亡了。
而且,皇帝早年就与李勣等臣工说过:自古安有神仙!秦始皇、汉武帝求之,疲弊生民,卒无所成。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
为什么年纪大了,这思想反而退步了呢?长生药,这世上要真有长生药,李贤愿意把脑袋切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吃他们那些毒丸子,莫不如锻炼锻炼身体来的更好,增强自身的力量,总比外物要靠得住吧!
李贤觉得,他与皇帝之间已经是一种类似知心好友一般, 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看到对皇帝有害的,他必须要指出来!
可事情的发展方向,好像超出了李贤的判断,只见皇帝脸上原本乐呵呵的笑模样没了。还指了指下面的位置,示意李贤跪那去。
“六郎,朕发现你变了!变的对谁都疑神疑鬼了?前番,一些臣工与朕说的时候,朕还不信。”
“可听了你这番言论,朕不得不信了!你连你的生身之母都信不过,你还能相信谁啊?”
“还是说,你还是相信那流言,觉得郑妃才是你的生身之母,你母后是为了固宠,所以才杀母夺子的。”
李治的语气,越说越是严重,而且直指李贤与武后不睦的节点之上。是,李治是不想皇后与李贤的关系,超过与他的亲密程度。
可皇后进献女医者,将自己的宠爱分给别人,这是多崇高的品德了,自古以来有多少皇后能做到,堪比他的母亲文德皇后之贤。
命明崇俨做法事,炼制长生丹,完全是为了他的龙体着想,为了大唐的万年社稷着想,怎么到李贤的嘴里,却成了没安好心呢?
难道说,权力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英武绝伦了的拼命六郎,怎么因为掌权了,就成了长舌妇呢?
“还是说,你见不得朕的龙体大好,已经等不急要登上帝位了?”
啊!李贤都他妈要叫壮天屈了!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皇帝就是。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对,中计了!皇帝出了事,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就是他。而这一切,都是皇后早就盘算好的,她就是靠通过帝王的多疑,来离间他们父子的关系。
这帝位就有一个,哪怕李贤撇的再清,溷身长嘴,也跟皇帝说不明白。
前番,在宣政殿,皇帝病重之时,李贤甚至封锁了宣政殿,不准通知诸王、重臣,还拂逆了皇后的戒严的好意,俨然一副皇帝的作派,一切由他作主。
看起来是为了皇帝,可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呢?一旦皇帝驾崩,他便可以直接在柩前,即皇帝位,君临天下,不会有一丝的闪失。
直到这一刻,李贤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派李思冲、武承嗣去接他;为什么要在御前,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解释她派人护驾之事。
而且,李贤还以牵机药这样的残酷的毒药,赐死了自己的侧妃,狠辣的让人发指,很难让多疑的皇帝不多想点什么。
李思冲的一双狗腿,李敬玄的几滴老实人的眼泪,她的探子-张谨的一条贱命,代价如此的低廉,就把他这位掌握军政大权的国储给玩进去了。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不愧是千古女帝,这心机,手段,比李贤高明出太多了。高啊,实在是高啊,都他妈高到喜马拉雅山去了!
“父皇,父皇,儿臣不敢,儿臣万万不敢有如此悖逆之想啊!”
“父皇明察,儿臣对您和母后,那是一片忠心,处处以社稷,国家为念。”
事到如今,能怎么办,磕头表忠心呗!奶奶地,被皇后这段时间装出来的慈母之态骗了,什么喜欢隆璟、宁儿,那都是演给大伙儿看的。
她老人家“事业心”那么重,怎么会因为一对孙儿,就成了专职“奶妈”呢!还是李贤大意了,没有闪,结果把腰闪断了。
唉,“朕看啊!你母后说的对,你就是读书太少了,心浮气躁,口无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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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空多读读书,别整天逮这个,打那个的。你是太子,不是将军,你要晓得自己的位置。另外。”
另外,从即日开始,李贤处理的政务,要送皇后审阅,大明宫的防务,也交给来济、翟锋共同负责。
......,总的来说,皇帝认为,李贤还是嫩,应该多多于皇后学学规矩,学学该如何恭顺自己的母亲。
听到这,李贤就只想对皇帝竖个中指,他这脸变的也太快了,说好听点是帝王心机,深不可测;说不好听的,那就是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
不就是送你几个美女么?老子要想以此邀宠,能送您一百个,一千个。奶奶地,皇家父子的亲情,还不抵美女胸前那几两肉么?
第二百八十一章 跳蚤-郝处俊!
李贤从“二把手”直接降级成了叁把手的事,一日之间就传遍了叁省八部,满朝文武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都为李贤这位太子的地位担忧。
他这位储君啊!太强势了,强势的恍如太宗在世一般,光芒已经隐约盖过了皇帝、皇后, 实在是不懂得收敛。知道臣不压主么,储君也是臣啊!
其实啊!这位爷就是没看明白,臣工、百姓们怎么看他,真的不必太多介怀。只要把帝后哄好了,在最后一刻能顺利拿到传位诏书,那才是最主要的。
照他这么干下去,那跑不了会成为皇帝膝下, 第叁位被废除的太子。看皇帝削弱其权力, 恢复皇后参政职权就知道了, 皇帝对他,已经起了疑心啦。
更让着急的是,单于都护府东突厥酋长阿史那温傅、阿史那奉职率部反唐,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二十四州的突厥酋长响应他们,部众共达数十万人。
复出的天后,以太子善处边务为由,命其率六率出战,节制并州大都督府、丰州等兵马,至北线御敌。在权力分割的关键时期,光明正大的将太子“派”到了北面。
这一手阳谋,高明的不得了。谁都知道太子好战、善战!派他到北线统兵,不仅有利于国事,更是遂了太子一贯的喜好。
即便有不少正值的官员进谏,国储不可轻动这样的老成谋国之言,天后还是不改其意,依旧与来济等臣工保持一致。
天后的理由绝对占理,东突厥是李靖、李勣灭的。李贤是李勣的学生, 是卫公一脉的传人, 有责任在其老师逝世之后,扛起卫公一脉的大旗。
更何况,李贤在对吐蕃求和之时,便说过,大唐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作为国储,于公于私,此之一战,他责无旁贷。
对此持激烈反对意见的,右仆射-戴至德、中书侍郎-李义琰被罢官,夺职,空来的位置,被来恒、李敬玄分别取代。
中书令-郝处俊,也是当朝被斥责一顿,丢尽了颜面。脸都气紫的郝处俊,不得不跑到东宫,看看太子爷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上朝争上一争。
东宫,显德殿
进殿的时候,正巧看到秦晙、李如壁、李敬业叁将交待军务。郝处俊便只能自顾找地方坐下, 生着闷气, 胸口剧烈的起复着。
中书令可头倔驴,脾气不是一般的犟,他发起脾气来,那可是要“翻天”的。李贤微微一笑,随即打发了叁将,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让他消消气。
“太子爷,我的殿下!我唐军已经缺帅到让国储出战的程度了吗?”
“裴行俭、薛仁贵、苏庆节、再不行换别人去也行吧!”
“您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要放弃这权力分配的黄金时期!”
早年间,在天后手下当职,是不得以的选择,孝敬皇帝太过仁善,注定斗不过天后,所以郝处俊不得不选择缄默、顺服。
可自从发现李贤的不凡之处后,郝处俊是一门心思的帮着李贤,在御前、朝中,暗地里为李贤操持着。
好不容易把李贤盼进了东宫,争取到了皇帝的信任,一派欣欣向荣之象,怎么一转眼之间就变天了呢?
来济、李敬玄也都是无耻小人,为了能当官,什么下作的事都能干的出来,丝毫不把忠君、国家利益放在心上。
竟然为虎作伥,为皇后张目,主动引导舆论的走向,处处鼓吹,非太子不能平定漠北之乱。其心可诛,其行可耻。
“中书令,我的中书令,你呀,先喝点茶,听孤慢慢跟你说。”
对于武后,李贤并不惧怕,刀山火海,积尸如山,他都挺过来了,还能惧怕一个女人的威仪?他早就不是那个初到大唐的李贤了。
关键的问题在于,虎贲营在前番的军演中,表现的太好了,太夺人眼球了。而皇帝恰巧又病了一场,再加武后的一番算计,更加突显了李贤的强势。
自古功高震主危,手握重兵者主疑。皇帝与李贤,是父子不假,可更是君臣。天家,无论父子多么和睦,都永远是先君臣、后父子。
作为君主,李治活着一天,他便是这天下的至尊。即便是亲生儿子,也必须谨守人臣之道。
李贤入主东宫之后,是证明他比孝敬皇帝合格。但权力分的太多了,让皇帝有了危机感,所以便收回了一部分权力。
让天后来分李贤之权,达到一种平衡,以保全他绝对的权威。这是帝王心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李贤也要在这次的事中,吸取一定的教训,明确自己的地位,好好的当一个,随时为二圣补台的太子。
当然,这种退让也是有限!东宫在朝廷、军中的势力,已然具备自保之力,天后就是站在了上面,也一口吃不下这么一大块肥肉。
“昨儿,戴相与义琰公来过了,孤告诉他们,好生吃喝,好生修身养性,一切的一切,都等孤从北境回来再说。”
“阿史那泥熟匐反的好,他反而了,反而让孤可以在尴尬期,远离京师,静待时机。”
“父皇是小心眼,耳根子也软,但总有一天,他会想明白的。对了,还有那些觉得孤太过狠辣的世家、勋贵。”
也让这些站着说话腰不疼的人,尝试一下“女皇”的手段。衡量一下,看看是他李贤好伺候,还是他母后好相与。
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没有高山,就显不出洼地。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
等他们知道一直蛰伏的北门学士及来俊臣等人的厉害,哭都找不到门的时候,李贤再来一个华丽的转身也是好的。
“就凭这一点,孤擒到阿史那泥熟匐后,一定给他留一条性命,装在笼子里,送给父皇把玩一二。”
“至于中书令你,孤这有一份本章,表你为监军,随着孤一同北上,领略一下真正的北国风光。”
能当上宰相,郝处俊当然自然是灵醒之辈,太子带上他,就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他前番倒戈一击,可是让把天后闪个够呛,这次趁着太子出征,除掉他这个把持中书省的讨厌鬼,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郝处俊并不愿意跟着李贤走,戴至德、李义琰都赋闲了,刘仁轨是老好人,张文瓘因为孝敬皇帝的事吓破了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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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跟着走了,叁省之内,将不在复有为东宫张目之人,这是很危险的事。郝处俊食君之禄,自然要担君之忧,他愿意留守长安,为李贤守住这一亩叁分地。
见郝处俊一脸坚毅之色,李贤也不好再强求,只能让他凡事与狄仁杰多商量,擅自保重,他在北地,很多事都将会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
.......出征之前,李贤特意单独与云曦聊了一个时辰,出来后又叮嘱东宫上下,日常处事要低调用事,能躲叁分,绝不往前进一步。
同时,还宽慰了身怀六甲的段瑗,这次段家四兄弟也会随军出征,他保证,这次一定,一个不少的把人带回来。
另外,程伯献、阿史那暕两位东宫侍卫统领及麾下的两千侍卫,被留了下来,充任东宫的戍卫。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战云欲来!
灞桥折柳,依依惜别!只可惜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季节不对,要不然折柳送情郎,灞桥赠征衣,绝对是长安城最有看头的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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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率的将士常年在军中服役,大多数都是光棍汉, 他们也只能过过眼瘾,偷着瞄几眼路过的姑娘了,否则被军官们发现少不了挨一鞭子。
李贤也是穿了一件亮银纹龙明光铠,这件铠甲是他西征回朝后,皇帝赐予与他的,听说是工部最顶尖的匠人,耗时一年才制成的。
再加一件云曦亲手缝制的白狐大氅,李贤在整个行军队列中, 成为了最夺目的存在, 这还真是“要想俏,一身孝”骚包的很。
秦晙、李如壁,纯粹就是赤裸裸的嫉妒,这一路上,俏皮嗑可是没少说。可早就对他俩的无赖脾性免疫的李贤,把他们俩统统当屁处理了。
部队刚刚行至并州境,当先御敌的裴行俭便传来了战事通报。李贤随即传令,击鼓升帐,向将军们通报前方的具体形势。
将军升帐,神鬼避让,叁通鼓不至,立斩不赦!这是祖辈就传下来的规矩,东宫六率的将军们虽然年轻,但却不敢逾越军法一步。
诸将见礼之后,李贤扫视了一下精神饱满的将军们后, 李贤便抬了抬手,参军魏元忠, 便在刚刚布置好的沙盘前, 向诸将通报。
定襄会战、诺真水会战,是大唐开国以来,在漠北进行的最大规模的战役,从此之后,也都是些小规模的部落叛乱,登不上大雅之堂。
突厥人好勇斗狠,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野性难驯,顽固不化;为了让他们消化过剩的精力,大唐在之后的这些年,也一直在他们之中挑选健者,充任仆从军。
以辽东会战,大非川会战为例,军中的骑兵就有很多从草原招募的仆从军。他们与契苾等归化的部族不同,是为了战利品和金银,才随唐军出征的。
可时间一长,突厥人反应过来了, 大唐就是用这种方式,削弱他们部族的实力, 以求漠北无战事。而且, 这人头也不是韭菜,割一茬儿长一茬,他们中的一些小部族,已经是青黄不接了。
用大唐的话说,整个漠北“民怨沸腾,漠北苦唐久矣”,也就是抓到了这一共同心里,阿史那温傅、阿史那奉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策反了二十四个羁縻州,拥众几十万的。
半个月前,阿史那奉率军十万自西向东一路横扫,那些亲唐的部族均未能幸免于难,东突厥故地狼烟四起,乱成了一锅粥。
其叛军的主力-在阿史那泥熟匐、阿史那温傅率领下越过碛口,攻克定襄。定襄都督-孙揽以下官兵,全部阵亡殉国。
十日前,定襄道行军副大总管-裴行俭,在野狼谷与其前部先锋打了一仗,斩首叁千,俘敌一千八余。
“同时,并州大都督府转来行文:左武卫将军、太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已分别从云中、营州出兵,正在向定襄一线,搜索前进。”
“兵马甚众倒是其次,不少突厥牧民,都被他们的煽动起来。突厥人,你们都知道,男女皆可骑马射箭,这样一来,他们的兵员可就源源不断了。”
魏元忠犹豫的是,现在漠北已经被搅合成了一锅粥,如果在短时间内不能平定这次的叛乱。因为战争、粮食、部族矛盾等种种原因,会有更多的牧民参战。
如果一来,战事势必旷日持久,很有可能让整个北线陷入战争的泥潭当中。真要是那样,大唐的损失就大了。
他与参谋部、后勤部的将官们商讨过了,如果加快行军速度,军械粮秣的轮输转运,将会有半个月的短缺。
除非将等在晋阳的定襄道人马,暂留一部分,等待补给到位之后,再一路北上与主力会合。
“不行!军情如火,裴大将军虽然处于胜势,但两翼单薄,兵力难以为继,一个不好就会被反包围。”
“秦晙说的没错,裴帅所部是我们的并州军的底子,都是自己的弟兄,决不能见死不救。”
“那就想想办法呗,活人能让尿憋死,就不能在晋阳当地筹措一些。”
......,将军们开始各抒己见,但意见很是统一,必须提定襄军全部北上,在云中、营州军到达之前站稳脚跟,绝对不能让叛军,再前进一步。
“看,众意难违,孤也只能从谏如流了。”
“告诉两部随行的将领,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孤要的结果,不是有多少牢骚。”
说完这个,李贤指了指,野狼谷以西叁十里的铁山,那里是裴行俭的囤积物资的补给点。可那里的守军,只有区区叁千府兵。
不是裴行俭不晓得粮草的重要性,实在是他手上,没有多余的兵力,不得不兵行险招,扎个花架子唬人。
可这空城计早晚是露馅的,所以在邸报中,他夹了一封便条给李贤,请派最精锐的部队,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巩固铁山的防御。
“李敬业!虎贲营及中军叁千越骑,全都交给你,一日叁马,五天之内,你就是不眠不休,也得到地方。”
“告诉将士们,心里就记住一个目标-铁山,到了就是胜利,到了敌军就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铁山丢了,你也就不用回来了,明白么?”
扔给李敬业令符之后,李贤开始布置任务,六率全军由他亲提兵,穿并州而过,直接北上。
在晋阳的定襄道主力,由秦晙、李如壁会同晋阳军的席宁、席飚两兄弟共同节制。梳理整齐一部,北上一部,全军务必在一个月内,抵达一线,与李贤、裴行俭会师。
另外,传令给云中的李思文,不必东进,一路向北,掏一掏突厥人的后背,必须打狠了,打疼了,如芒刺在背,尽可能的牵制他们的精力。
营州军周道务部,可分出一部与敌纠缠,牵制、迷惑敌军,主力即刻西进,能有多快就多快,他们早到一天,裴部的压力就越小。........
第二百八十三章 激战野狼裕!
野狼裕挡在铁山前面,正面叁十里就是裴行俭部与突厥部队犬牙交错的野狼谷。驻扎在这里只有铁山守军的一个百人小队,以作瞭望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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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苦寒,一道冬季,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一望无际。将士们围在面部的围巾,也因呼吸的原因, 表层早以结成了一层冰渣。
为了保证手不被冻僵,随时可以参加战斗,他们只能在铠甲的右侧开个口,把手插到里面,靠着肚皮来取暖。
生火是决定不行的,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火光和浓烟, 都能将他们的位置暴露给敌人,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视线中,一切敢于窥探铁山的人,不论身份,不论性别,不论年齿。都是老兵了,无数的教训告诉他们,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活人。
咧咧的寒风一乱,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揉了揉眼睛,府兵-刘叁一眼望去,只见目集之处,出现一片黑压压的骑兵。
而同时发现敌人的还有百夫长-蔺晓,拔出长刀,高声呼喝:“敌袭、敌袭!点狼烟通知铁山。”
“奶奶地突厥狗,他们在马蹄子上裹了皮毛!快, 布阵,布阵!多守一刻, 铁山的弟兄才能多一刻时间布置防守。”
不怨将士们不用心, 风雪刮起来,天地都是一片白色,能看到的范围很有限,耳朵也尽是寒风的呼啸之声,能看到人就怪了。
再加上,他们在马蹄子上裹了皮毛,嘴上带了嚼子,大大降低了噪音。所以等看到、听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能拼死一战。
骑兵对上轻装的步兵,尚且是蚍蜉撼树,更不要他们仅仅是个百人队了。能让狼烟尽可能的多烧一会儿,是他们最明智的选择。
突厥骑兵,人借马力,一熘烟的功夫就杀到了跟前,竖起盾牌,围在狼烟外的百人队,只能靠着自身的血肉,与突厥人硬碰硬。
府兵-刘叁,手中的长刀刚砍到一名骑兵的大腿, 就觉得喉咙一甜,全身的气力,也像漏风的皮球一样,迅速抽光。
没办法,他们只能选择硬抗,用自己或敌人的尸体垒起尸墙。一来有效保护狼烟,延长狼烟燃烧的时间,二来迫使突厥人下马步战,为了他们多活一会儿。
“突厥杂种,来啊,爷爷在这呢,爷爷不怕你们。”
“哈哈,老子又宰了一个,就像宰猪一样,痛快。”
......,斥候嘛,经常要负责审讯一些突厥俘虏,所以都会一嘴流利的突厥话,而对于各种骂人的词汇,更是信手拈来。
没办法,突厥人都是有勇无谋的,只有把他们都激怒了,才能让这些憨货从马上跳下来拼命。
可无奈于突厥人太多,百人队的士卒,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泊中。眼瞅着人就要死光了,身受重创的百夫长-蔺晓拄着横刀,摇摇晃晃的。
后方杀声响起,数千唐军骑兵举着刀枪呼啸而来,为首一员黑甲武将,挺枪策马,后面紧随一杆打旗,上书-李字。
这一幕,不仅让蔺晓等活着人一头雾水,铁山只有叁千人,这些骑兵就不下五千了,他们是哪冒出来?
突厥人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在统兵大将-阿史那鹰的指挥下,纷纷上马,仓促应战。
没错,来人正是受命支援铁山的李敬业部。还没有来及的喝一口热水,便将野狼裕方向狼烟已起,随率本部八千骑兵呼啸杀出。
只见虎贲营的骑兵加快马速,或持枪,或拎刀,枪刺刀砍,说话之间,已插入突厥队伍,所部唐军也旋风般地杀到突厥跟前。
唰唰唰,叁招没有到,李敬业一枪刺中敌将咽喉,挑之马下。紧接着跃马上前,一刀砍翻了突厥的掌旗兵,突厥将旗当即落于地。
看到自己的兄弟被杀,军旗又倒了,李敬业的骑兵在阵中横冲直撞,血光四起。突厥兵乱作一团,阿史那鹰悔不该轻信人言来偷袭唐军,中了裴行俭的奸计。
咬了咬牙,勒了一下缰绳,带着亲卫迅速脱离了战场。本无战心的突厥兵见状,一时间作鸟兽散,拨马就逃。
唐军跟随其后一阵冲击,当场斩杀两千多敌军,不过突厥兵马跑的极快,还是让他们逃了,远远地消失在雪地……
呸,冲突厥人的逃跑的方向吐了一口,李敬业来到蔺晓面前,沉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而蔺晓也是汉子,拔下肚子上的箭矢,咬牙回道:“百夫长-蔺晓,见过将军。”
“好汉子!你们的狼烟非常及时,本将要好好赏你们。下去养伤吧!”
打发蔺晓等百人队活着的将士,李敬业随即下令,将突厥人的尸体,头、身分离,累成两座京观。以威慑敢于来骚扰、偷袭的突厥军队。
是不是觉得,这只是偶然事件!突厥人误打误撞才到这来的。而且在囤积粮秣之地,搞的这么显眼的京观,摆明暴露了铁山的补给地位。
当然不是,就是李敬业不这么做,恐怕突厥人也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了!否则,茫茫雪原,千里无人,他们不去部落或唐军驻守之地,为什么单单偷袭这里呢!
既然瞒不住了,那所幸就不瞒了!李敬业就是要用这些尸体告诉他们,他李敬业在这里,唐军在这里。谁敢对铁山伸手,他就要剁下谁的脑袋,有谁觉得自己的脖子够硬,可以来试试!
“对了!派人向副大总管报信,右卫率-忠武将军-李敬业,于本日抵达铁山。”
“歼敌一部,铁山位置已然暴露,请副帅加强防御,排查军中是否被敌人渗透。”
段老五-段怀本抬手拦了一下传令兵,走到李敬业跟前,低声说着:“说咱们到了就算,质疑同僚是不是就算了!”
裴行俭是什么人,那是军中绝对的实权人物,是邢国公的弟子。他杀过的人,比李敬业和段怀本吃过的盐都多。
公然质疑他的部下,岂不是在质疑裴行俭的统兵能力?万一裴副帅在殿下面前参一本,他们俩就得挨板子了?
“挨板子也比丢命强,一字不改,就这么说!”
第二百八十四章 老裴的焦虑!
虎贲营入驻铁山的半个月里,不知道突厥人是知难而退了,还是战术意图暴露的原因,再也没有对铁山发动过袭击,让李敬业白白吹了半个月的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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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贤率六率的抵达的时候,这小子一蹦老高,吵着嚷着要推脱铁山的防务, 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那些敢于在他祖父丧期蹦出来的突厥兔崽子。
怕别人出来跟他争,李敬业带着两个弟弟,李敬猷和李敬真,铠甲外都套了一身孝服。其他的将校们见此,心里是骂着无耻,但面上也都不好相争。
毕竟在这个时代,孝子是不受指责的。而且, 连赶来定襄道行军副大总管-裴行俭, 都替他们说话了, 其他还有争的希望么?
李贤也是微微一笑,随即以下令,以李敬业为前军主将,李敬猷、李敬真、段怀皎、段怀本为副,与裴行俭的前军合兵一处,扩大作战范围,必须让突厥人知道,他李贤来了。
简单安排了一下军务,李贤便打发了诸将,单独与裴行俭来到了后帐。二人是老交情了,又是在战场,也不必受规矩拘着,坐在篝火旁,一边吃,一边说吧!
“殿下,您不该来, 真的!”
这么说,不仅仅是朝中局势的变化, 更是因为裴行俭对于这场意料之中,又判断之外的战事,心里实在是没底。
不要说李敬业觉得这仗打的被动,有猫腻,裴行俭也是处处咯手,每一次落子,都觉得心里空唠唠的,不实诚。
前面的战事越是焦灼,战斗越是白热化,越是让裴行俭肯定,这就是个香饵。当初他得到突厥异动的情报,就是人家故意放出来的。
从对面表现就看出来了,开战以来,突厥军不仅没有进行过一次补给,更没有补充过兵员。完全不计伤亡、不计损失,潮海一样的反攻,一丝停顿都没有,好像怕唐军跑了一般。
这让他想起了贞观末期的诺真水战役,李勣也是用这样的计策,钓到夷男的薛延陀的部。所以, 在李贤到达之前,裴行俭特意去了第二封信,请李贤转丰州驻守,待形势明了后,再作处置。
裴行俭明白,太子爷是怕他被吃掉,所以宁可拼着建制不全,也一个勐子扎了进来。只是,下令让秦晙等人放慢速度,算是留了个后手。
将出同门,这是情义没错,可却不是个明智之举。
“举叁军之重,投之于险地,此将这之任也。殿下,您别怪臣唠叨。”
见裴行俭要开始长篇大论,李贤赶紧抬手制止了他。
他这个师兄啊,什么都比苏庆节好,就是永远摆脱不了书生的脾性。来都来了,还能缩回去怎么着?
突厥人属什么的?属狗的,你越是退让,他们越是得寸进尺。跟他们打仗,就得兵行险招,打绝户仗,打到他们承受不了为止。
“而且,朝中的局势有变,天后复出掌政,很多事跟原来都不一样了。”
“如果北线退让太多,你和将士们,都避免不了丧师辱国的罪名。”
听了太子这话,裴行俭算是明白了,太子是拿自身安危,在为他们人头做担保啊!
唐军为什么能打,除了全军尚武外,就是因为军法严苛,丢城失地者-杀无赦,这也就是为什么定襄守军宁可全军战死,也绝不突围的原因。
“臣,代定襄道全军,谢过殿下了。”
哎,“师兄,孤说过了,都是同袍兄弟,同生共死,共荣共辱是应该的。”
与裴行俭一样,李贤不怕打仗,真刀真枪的干,被人干掉了,只能怨自己“手艺”不精。可要是因为出了内鬼,把这么多弟兄都扔在这里,那可就太冤了。
前线的军队,李贤不担心,裴行俭要是连身边用的人都弄不明白,那他就赶紧抹脖子得了,邢国公可没有这么无能的徒弟,卫公一脉也丢不起这人。
所以,有问题的,很有可能是并州、丰州等负责军需轮输转运的地方官府。这些边境州府的官员,常年与突厥人打交道,难免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收买。
“恩,臣的想法与殿下一致。可现在我们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查。”
“且大张旗鼓的查,还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咱们敌人很狡猾,从不再袭击铁山就看出来了。”
裴行俭说的是老成谋国之言,李贤的想法也一样,所以他已经吩咐了魏元忠,由他负责暗中排查,
话归正题,李贤还是想让裴行俭说说,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利用北境现有的巨量,击败当面之敌。
当然了,力求全歼是不现实的,那得看仗打成什么样,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就像当年卫公和老师一样。
“师兄,我们先辈灭亡了东突厥,现在轮到我们了,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李贤的话,裴行俭怎么能听不明白,当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图纸,走到桉子前展开,向李贤介绍自己的“宏伟计划。”
而相比于这个宏伟计划,李贤更惊讶的是,他的这位师兄,竟然还是个“技术宅”,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点子。
可这个近乎疯狂的作战计划,却真是合了李贤的胃口。如果不是军中在作战期间严禁喝酒,就凭着裴行俭这份计划,就当服一大白。
“殿下,咱们后面就是并州,而在并州实施这样的计划,就一定要用地头蛇。”
“太原王氏,他们是一定绕不开的,没他们帮忙,成就是长了叁头六臂,也休想做到。”
太原王氏,在并州这一亩叁分地,绝对是土皇帝般的存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李贤当过并州大都督、晋阳留守,这点不用裴行俭说,也一清二楚。
可自从王皇后倒台后,太原王氏就成了禁锢,是个谁也不敢多沾的家族,哪怕是同样的五姓七望,也是能离多远就多远。
毕竟因为王氏,而得罪皇后,是个怎么看,都觉得不划算的买卖。尤其对李贤这个皇后的嫡子,当朝太子,未免就更不合时宜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现在的局势就僵在这里了,不借助太原王氏的实力,这事根本就没法办。
与裴行俭想象中的危难不同,李贤反而笑了笑:“师兄,你这可是给孤指了一条不归路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切为了投机!
如果把朝堂比作赌坊,看到太原王氏的子弟在赌钱,就相当于点了一盏明灯指路,就是弄个傻子上去赌,也一准能赢个盆满钵满。
说实在的,太原王氏的牌子是挺响的,可运气或眼光真不怎么样, 他们押的宝,从来就没有押对的时候。
武德朝的时候,他们把宝压在建成身上;贞观朝时,又觉得李泰不错,让王珪成为了魏王师,结果显而易见,差点没把兜裆布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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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并思痛后, 王氏觉得还是得有个自己人才行,所以便与关陇世家合作,将王皇后推给了还是晋王的李治,烧香拜佛终于拜出来一个皇后。
可没有想到,皇帝为了清除执政路上的绊脚石,给助他上位的关陇世家下马威,首先杀的就是太原王氏这支“鸡”。
皇帝、武后强强联手,差一点就让千年世家-太原王氏,一夜回到“解放前”。
现在,裴行俭提出,与太原王氏合作,更是让李贤觉得,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下一个皇权路上的失败者,会不会是他自己呢!
与多年前不同,李贤已经娶妻生子了,他们都在长安,在大明宫, 所以此刻的他, 与那些出征的大将,在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都有“人质”在朝廷手中。
沉思良久之后,李贤意味深长的问道:“师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对孤说。”
恩?与太子对视一眼,裴行俭也随之笑了起来。英公慧眼啊,挑中了这么一位聪慧的皇子传承衣钵,一点就透,与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毫不费力。
没错,李贤说对了,他确实没有把话全部说完。原本是想着,李贤表态后再说,成了固然好,不成说了也是白说。
不过,既然太子爷看出来了,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臣呢, 是有个熟人, 臣提出的这个计划,有很大一部分,是受益于他的启发。”
“他呢,需要一个机会,需要一个重新让人正视的机会,窝囊了大半辈子,谁都想直一直嵴梁骨。”
哦,裴行俭可是正经的世家子弟,能跟他成为老友的人,绝不会一般的王氏子弟,更别说替太原王氏作主,投入这么大的成本了。
这倒是勾起了李贤的好奇心,也觉得越来越有趣了:“说说,到底是谁,被你如此推崇!”
“殿下可知道,南城县男-王敬直。”
“王敬直?哦。”,想了一会,揉着下巴李贤想起了:“他不是南平公主的驸马都尉吗?”
“殿下,纠正您一下,是第一任驸马都尉。”
王敬直,侍中-礼部尚书、魏王师-永宁郡公-王珪的少子。贞观十一年,王敬直奉恩旨,尚太宗第叁女-南平公主。
公主出嫁的时候有一个小插曲:按照古礼规定,刚进门的媳妇有专门拜见公婆的礼节。可是南北朝以来礼教废弛,公主出降时都不再遵守这个礼节了。
但王珪却说:“当今主上圣明,凡事都遵守礼法。我受公主拜见,岂是为了自己荣耀,是为了成就国家的美名啊。”
于是与其妻在上席就坐,命令公主执行拜见公婆之礼,礼成而退。当时舆论都认为他做的对,太宗听说后也认为很好。从王珪他们家开始,以后公主出嫁,有公婆的都要行拜见之礼。
贞观十七年,太子李承乾谋反失败,王敬直因为与李承乾有交往,被流放岭南。因为成婚时,被刁难义愤难平的南平也趁着这个机会与王敬直合离。
改嫁开国功臣刘政会之子刘玄意,刘玄意袭封渝国公,与南平长公主伉俪情深,随同丈夫出山东任职。公主过世后,刘玄意在山东的不少寺庙,都为公主建造了法相,以显示夫妻情深。
而南平长公主的第一任丈夫-王敬直,却是孤身在岭南那烟瘴之地,与野兽为伍,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直至李贤晋位东宫,皇帝大赦天下,他才从岭南回到了太原王氏。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让刘玄意的仕途、人生,和谐的婚姻,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王敬直在岭南钓了几十年的鱼,当然要让世人看看,他王敬直,到底比不比刘玄意差。
当然,这也是给他在岭南出身,身体孱弱的儿子,谋一个好的前程。用他自己的话说,怎么着也得比刘玄意的儿子强。
而王敬直想翻身,就必须剑走偏锋,选一个能博取大功名的主子。思前想后,犹豫再叁后,王敬直看上了李贤,并说服了太原王氏一众长者,选择再投一次。
擦了擦手上的油脂,喝了一口温水,李贤笑着言道:“这太原王氏够精明的了,叁个抱窝的老母鸡,他们是一个都没放过。”
“可没想到万无一失,变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孤凭什么信他们这次,没有把鸡蛋同样送给别人呢?”
没错,太宗拢共就叁个嫡子,他们太原王氏是一个都没放过!攀龙附凤,反复无常之心,由此可见一般。
他们当初能叁个都选,谁能保证不会为了家族利益,再一次把李贤耍了呢!
李贤用人可是有标准的,忠臣不仕二主,好女不嫁二夫。王敬直和太原王氏的抱负,他都能满足。可王氏如何证明,他们忠诚的唯一性呢?
李贤这话一出,饶是呛到了正在喝水的裴行俭。惊到的原因很简单,李贤现如今只是东宫的太子,也就是说也是臣。王氏要忠诚,也是对天子尽忠。对他这位太子,那就是巴结,为未来押宝,跟当年在他父辈身上投资一样。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场合作,如果双方都满意话,便可以继续续下去。怎么到了李贤这,反而成了“招安”呢?
从他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他的野心,就像当年在大明宫前的台阶上一样,李贤还是给了他不一般的“惊喜。”
幸亏裴行俭见过一些“风浪”,否则非得让太子给吓出病不可。
饶有兴致的看了太子一眼,裴行俭笑着言道:“殿下,忠诚、信任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吗?”
老裴的意思很简单,为君者,不以清、浊而论,唯见于才,方是知人善任。
况且,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如果李贤是明君,还怕太原王氏反复吗?
第二百八十六章 都穷尿血了
短暂的交谈后,裴行俭随即交割军务,将野狼谷唐军营地的指挥权交给李贤。随即带了百余名亲卫,自铁山一路奔向晋阳。
在途中,遇到秦晙、李如壁部,裴行俭出示太子的手谕,勒令其与席宁、席飚就地扎营, 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放一兵一卒北上。
军情如火,一刻都耽误不得,回到晋阳的裴行俭,匆匆换了身便服,连澡都没洗, 立刻赶到了王敬直的别苑,与其商讨合作事宜。
哈哈.....,“行俭老弟, 你可我王敬直的贵人,我还以为太子爷看不上咱们家这点势力呢!”
这话一点不掺假,李贤过晋阳而不入,让王敬直心里就跟这外面的天气一样,拔凉拔凉的。
原以为东宫没有卖裴行俭面子,准备的东西,都要糟践了,却不曾想开战之后,还能柳暗花明!
当然,王敬直不会愚蠢到以为,前线形势危如累卵,太子才想起太原王氏的。真要那样,打死裴行俭也不敢把储君扔在险地,自己跑回来。
没说的,就冲太子这么爽快,他王敬直替太原王氏拍板了!前番与裴行俭所说的马匹、骆驼、粮食、皮革、牛羊,一律照此办理, 不打折扣。
“数量不够的话, 可以再加,你说个数,一个月之内,老哥我通通给你备齐了。”
“另外,太子爷血气方刚,正是龙性初开之时,我们王氏愿意进献嫡女三名,侍候太子殿下。”
“北地苦寒,殿下身系家国社稷,身边怎么能少得了伺候的人呢!”
王敬直的确大方,大方的让人咋舌,连讨价还价都没有,还额外搭上了三名嫡女。从这方面就可以看出来,太原王氏对于此次的合作,到底有多么重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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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直兄,有诚意是好事。可千万别耍心眼。别忘了,咱们的这位殿下,可是血水里泡大的。”
食色,性也!圣人的话当然是不会错的,大多数也都是如此。可这世上毕竟是有少数人的, 很是不巧,太子-李贤,便是那少数人中的佼佼者。
人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可前些日子,堂兄裴居道给他来了一封信,里面除了写了写朝中的局势,更是提到了太子赐死张良娣之事。
牵机药啊,用上这东西,死的有多惨,可想而知了。用裴行俭的话说,他宁可死在刀剑之下,也不想受这种折磨,最起码死的痛快啊!
所以,作为老友,裴行俭不得不提醒王敬直,跟太子搞这种花里胡哨的,莫不如把心思都用在办差上。
太子在女人上的心性,那才是真正的“天威难测”,还是轻易不要攀这门亲的好。否则,一个弄不好,太原王氏可又要在同一个坑里,栽跟头了。
“是么?这世上真有不好色的人?”
“错,不是不好色!是没拿其他女人当回事,否则你觉得一个部族公主,能够得上正妃之位吗?”
说完这个,裴行俭立刻反应了过来,他都让王敬直这老不休给带沟里去了。好好的军备问题,怎么谈到太子的私事上去了。
掏出袖子里的清单,递给王敬直:“我的要求都在这里面,你只要把这些都办到就行了。另外......”
另外,在与东宫合作的同时,太原王氏还要发动在朝中的势力,俱本弹劾太子:为筹措军需,肆意盘剥王氏,鱼肉北都百姓,敲骨吸髓。
总而言之,怎么严重怎么写,架子一定摆足了,要让朝中的人都相信,东宫与太原王氏已经撕破脸皮,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不仅如此,还要尽可能的博取一些清流的同情,要让弹劾东宫的本章纷至沓来,向雪片一样涌入大明宫,涌入宣政殿。
“不是,这是为什么啊?”
“太子爷这不是往身子泼脏水么?”
没错,东宫的太子,与世家亲密无间,而且是为朝廷的战事,妥妥地的典范,应该好好宣传一下。怎么就非得弄成“狗咬狗,一嘴毛”呢?
王敬直就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自污,他已经是储君了,掌握着大义,根本没必要再小心翼翼的。
“让你这么干,殿下当然有自己的考量,你照着作就是了。”
“上本诉苦,拉帮结伙,还是哭闹上吊,都随你们,必须做到让所有人都相信。”
王敬直不明白,可裴行俭心理清楚的很,这场战事的变数已经够多的了,太子是不希望,那些藏在暗中的敌人,将王氏也算成东宫的助力,让战事再添变数。
更何况,东宫多了太原王氏这么个“敌人”,不仅能补充军需粮秣上的不足,更是适当的转移注意力,放下一个诱人的香饵儿。
裴行俭会从都督府中,挑选一批底子干净书吏、兵士交给王敬直,让他在晋阳大张旗鼓的唱戏,直接受于定襄道参军-魏元忠。
“魏元忠?当年太子为雍王在晋阳的小属官?”
“什么小属员,人家现在可是参谋部左侍郎,太子右庶子,银青光禄大夫,妥妥的从三品大员。”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贤手下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他任职晋阳留守期间,都督府和王府的小吏。如今不多寥寥数年,也都是一方大员了。
以裴行俭为例,如果没有李贤的关照,并州军以席宁、席飚为首的武将们,他根本就号令不动,更别说大都督府下辖的那八个州了。
“所以,你老兄得放下架子。别让这齐州都督的位子,到嘴边飞了才好。”
听到“齐州”这个地名,王敬直的目光不由一紧,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岭南流放的日子里,王敬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白眼没受过。如今,不过给一个后生打下手而已,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只要能当上齐州都督,只要能洗涮这几十年的屈辱,当三孙子都行。
“敬直兄,殿下的标准高,太原王氏要是力有不逮,可以叫上琅琊王氏,王庆方不也没着落了么?”
王敬直当然知道,琅琊王氏也待不住了,正在想招攀附东宫。两家虽源自一脉,可毕竟年代久远,也是竞争的关系,王敬直自然没什么亲近的意思,更不可能分自己的利益给他们。
“琅琊王氏?他们家都穷尿血了,能办什么事。”
“请行俭老弟,转告太子爷,王敬直及太原王氏俯首听命。”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变数!
在太原王氏的帮助下,六万余头骆驼及大量的按照要求准备的器械,交割裴行俭。其以六万余骆驼背负木箱,披以重甲,环列为营,名为“驼城”。
以李靖创下的六花阵为基础,分成六部, 互为犄角,互为掩护。相当于建立了六个随时可以移动的城池,是真正的陆地行舟。
士兵可以依托箱垛,发射弓矢和投石。为了弥补机动性的不足,还单独配备了两支骑兵部队。出于现实的考虑,防止骆驼在作战中出现受惊乱跑、不听号令等现象, 还配有专用的耳塞和蒙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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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裴行俭要作的,就是挑选出懂得牲口脾性的军官,对士卒们加以训练, 让他们知道该如何操控这些脾性温和的骆驼。从单独的小驼城,到六个一同协作战,由点至面。
最难的就是交流问题,阵与阵之间,可以用旗语、传令兵。可小驼城自身怎么办?总不能靠吼吧,真打起仗来,整个战场都是喊杀之声,乱糟糟的一锅粥,谁能听到谁的话。
但唐军中识字的人太有限了,大部分将士,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而裴行俭为了普及作战文书,下令军中所有的参军、书吏下沉到基层。
军中所有百夫长以上的人,都需要参加学习。一天二十个字,少认一个十鞭子,屡教不改者降为士卒。当然,士卒中识字的, 经过考察后, 可直接晋为军官。
对此,军中的将士们可谓怨声载道,都在暗地里骂裴副帅没事是吃饱撑的。都当丘八了,还学什么认字,要是能学明白这个,都去考状元好不好。
而裴行俭对将士们的埋怨就一个解释。他们的学习时间,都是太子和前线的弟兄用血肉换来的。多浪费一天时间,就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他们能做的,只有一边识字,一边训练大阵。什么时候能看懂文书了,大阵运转无误,什么时候拔营向北。将士们对太子有多少忠心,对同袍有多少情义,就看他们自己的啦!
裴行俭这话一出,不仅压下了军中议论,让将士们迸发发前所未有的积极性;更是让秦晙、李如壁、席宁、席飚等将红了眼,亲自拿着鞭子,督练将士们识字、运阵。
“看到那几个混蛋没有, 狗日的, 连字儿都学不会,笨的跟猪一样, 只配当大头兵。”
“忠心、义气都不是嘴上说说的,你们得用实际行动来说,识字就是第一步。”
“训练苦?那行,老子给你找个轻巧的差事,看到对面没,去那识字去?”
“都给老子掂量着,训练、识字都不行的,一律按照逃兵处理。”
于是,并州北部的边境就出现了令人费解的一幕。一边是杀声鼎沸的军阵,一边是几十、成百的汉子,抓耳挠腮的认字。
可裴行俭说的是实话,野狼谷突厥军之侧,阿史那泥熟匐又得到援军,与阿史那温傅、阿史那奉呈倒三角之势,以兵力上绝对的优势,对当面的唐军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勐攻。
而唐军一方,好在有营州都督-周道务的援军,唐军士气正盛,全军上下同仇敌忾,个个奋勇当先。
“报,东垒失守,守将-刘兴阵亡。”
“报,北垒正面缺少箭矢,马骁将军已经率部肉搏了。”
“报,西垒发现阿史那奉的大纛,突厥军正向我壁垒冲击。”
随着传令兵禀告的军情,李贤的眉头越发的紧锁,原因很简单,这仗打的稀里煳涂的。就算阿史那泥熟匐是近亲结婚的产物,他也不肯缺心眼到,一口吞下李贤麾下十八万大军。
而且,昨日已接到李思文的传书,其部正在突厥腹地,逢突厥人便杀,纵深穿插了一千多里,遭遇的突厥损失惨重。
是什么给了阿史那泥熟匐完全不顾后方,与他破罐子破摔,死战到底的?他就不怕,部族的后方,被李思文屠戮一空吗?妻儿老小,老弱妇孺,哈布郎当的家当都不要了?
见太子沉默不厌,参军魏元忠上前恭声言道:“殿下,各部告急啊!”
恩,点了点头,李贤随即下令:前军都督-李敬业即刻正面发动反攻,薛讷,薛楚玉本部即刻夺回东垒,收复失地,稳固防线。
西垒一侧,调段氏三兄弟前去增援,全权由西垒主将-段怀简指挥。通告段怀简,以弓弩伤敌,防御为主,且不可出垒对战,以免中敌调虎离山之计。
下完了军令,李贤回身看向魏元忠,沉声言道:“元忠,你发现没有,他们好像怕孤跑了?”
而魏元忠还没等答话,便有军士将文书交给了魏元忠。展开一看,面色大变,声音颤抖道:“殿下,长城以北出现突厥精骑,我军正要轮输的粮秣、军资尽数被毁。”
恩?噼手夺过文书一瞧,李贤整个人都不好了。粮道被截?这还了得!
啪,被气的面色涨红的李贤,一脚踹翻桉子,厉声骂道:“蔺仁基呢,孤要把他碎尸万段。”
蔺仁基这个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贤看着早就不顺眼了,打他出任晋阳留守的时候,就一直跟他唱反调。
这个家伙,虽然能力有限,心胸也不宽广,但为官也算清廉,办差也算勤勉。所以李贤并没有因为一己之私,罢黜他这个皇帝的心腹。
命他看护粮道的时候,李贤就怕有闪失,特意提醒他,宗楚客这个两面三刀,名不副实,不可重用。
可这个混蛋,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期,拿他的话当耳边风,重用了宗楚客。不紧搭上了运输粮秣的兵士、民夫们性命,更是叛国投敌,成了突厥人的走狗。
妈了个巴子的,李贤现在就怀疑,他就是其与裴行俭一直怀疑的内鬼,否则外面的突厥人怎么有这么足的底气。
现存军中的粮秣,只够十日之用。十日之后,大军外有强敌,内无粮秣,军心、士气势必土崩瓦解。李贤麾下这十八万大军,也将沦为突厥人的刀下冤魂!
捡起李贤扔下的文书,魏元忠沉声进言:“殿下,文书尾说了,蔺仁基自知其罪万死难赎,已经在都督府自缢身亡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病榻前的露骨!
与北方激烈的战事相比,长安城一改昔日祥和、繁荣之像,处处透着紧张,军士们严禁盘查,路上的行人面色匆匆,稍有响动便噤若寒蝉。
是什么让大唐的帝都,如此的紧张呢?面上说, 是皇帝身染沉珂,病情日渐严重。皇后为天下社稷计,特意下令京城内外戒严,敢于犯禁者-重罚。
而对于官场来说,去岁的“寒冬”却是十分不易的,能熬过来的,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精。
像戴至德、李义琰、裴居道等太子提拔之官,都受到了贬谪。而南北衙中,薛仁贵、苏庆节与东宫亲近的将领们,则纷纷遣至山东一带为将。
取而代之的则是,来济、李敬玄、韦待价等及北门学士。甚至连翟锋都被因护卫不利等罪名被罢官夺职,宫中的防务全权交给了新晋提拔的王孝杰、权善才之手。
大明宫,显仁殿。
双眼凹陷,面带青色,毫无精神,仅仅半年时间,他就被武后进献的美人和丹药,把本就疾病缠身的身体彻底掏空。
今儿又要了用药的时辰,扶起皇帝,武后从刘尚宫的盘中取了太医开的汤药,服侍皇帝喝下,以玉露顺口。
“媚娘啊,朕这身子怕是不行了,咳咳!”
“陛下只是偶感微恙,有太医署开据的药方在, 定然可保万全, 不必担心。”
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在武后的刻意放纵之下,李治纵情生色,夜夜笙歌,还不断服用虎狼之用的丹药,活活把自己快活躺下了。
而这的确是武后故意为之的,她就是要用声色犬马,将皇帝精神头耗尽,动摇他的意志,用枕头风夺取理政之权。
始料未及的是,明崇俨的药竟然如此的霸道,竟然把皇帝搞得连床都下不了,瘫在了榻上。所以,便停了进丹,该用汤药诊病。
“朕知道,你在宽慰朕。朕这身子骨,三番两次的折腾,早就不堪负重了。”
“还如此的贪恋女色, 进食丹药,结果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朕悔不该不听明允之言!唉,错怪了他一片孝心。”
皇帝此话一出, 武后赶紧起身,拜到于地,向皇帝请罪,毕竟这丹药和美女,都是她献出的。
而李治见武后如此的诚惶诚恐,也是开口免罪。献美女和丹药是武后没错,可用不用,还是在他自己。
“媚娘,前线军情如何,我儿何时能班师回朝啊?”
李治此刻唯一牵挂的就是北方,何时能看到前线捷报,高奏凯歌。所以即便厌恶太医署开的药,也强咬牙喝下去,让自己可以多撑一段时日。
“陛下,军情不甚太好,这次突厥叛变的规模不小,仅明允正面之敌,就有四十万之众。”
“明允虽然善战,但退敌、平乱仍需一段时日。依着臣妾看,与咸亨年一般,怕是还要一年半载。”
听了这话,李治面色一僵,一年半载?三五个月他都挺不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时日是无多了,太子又在前线血战,一旦驾崩,便会出现国中无主的情况,宫闱之变就在眼前。
如果,国祚不能顺位传承,祸起萧墙,天下大乱,他到了地下,该如何面对高祖、先帝呢?
“那就下诏,命裴行俭代行军务,让太子火速回京!”
可武后却摇了摇头,前线打的如火如荼,局势危如累卵,此时换帅,势必动摇军心,一旦突厥复国,大唐北境将再无安宁之日。
而且,武后还强调了李贤的强势,他那个犟脾气,连自己的母亲都顶撞,想把他从前线拉下来,根本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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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情又是绝对不能传到前线的,无缘无故的下旨,她敢保证,得到的回答一定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而李治则有些不耐烦了,瞧着武后冷声说了一句:“那就编个由头,让他回来不就行了!”
呵呵,“陛下是在担心,齐桓公、赵武灵王的旧事在大唐上演,皇子宗室们趁着国丧之际,停尸不顾束甲相攻么?”
“您放心,但有臣妾在,绝对不会的。臣妾一定好好守着大唐,守着陛下,守着我们的儿子。”
李治是何等人物,当然就明白了武后的意思,可还是被惊的错愕看着武后。此刻,他完全明白了,不是太子不能回来,而是武后不想让他回来。
亲生儿子正在与四十万虎狼之敌对战,她竟然还如此的从容,这不就是说明,她对皇权真的起了觊觎之心,根本就不是贪权的缘故。
凭着李贤的强势,尤其是在上次公然防范皇后之事后。他当了皇帝后,是不会容忍自己头上,再多一个“太上皇”的,注定不能与武后共享皇权。
所以,她处心积虑的进献美女、丹药,就是为了夺取执政之权,离间他们的父子之间关系。亏得方才,李治还以为她是无心之过,没想到她的心,竟然狠辣至此。
虎毒不食子啊!
上官仪说的对,王皇后、萧淑妃,都是被她冤枉的,安定也是她自己害死的,她就是要谋取大唐的皇权。
“毒妇,你,你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
按下李治的肩膀,帮他盖好被子,武后澹澹言道:“李上金的事,是臣妾暗中引导的。”
“咸亨年,明允西征班师回朝之际,身中夭寿之毒,到蜀中遇刺,都是臣妾命明崇俨所为。”
......,呵呵,“陛下圣明,杀得都是替死鬼。”
“您也应该看得出来这孩子,太不听话了,真的不适合成为继任之君。”
皇帝与夭寿之毒的旧事,能有多少人知晓,又有多少人有本事收买世家中的那些“奇人异士”。蒙蔽圣聪如此,以替死鬼蒙混过关,除了皇后又有何人可以呢?
对李贤,武后早就不满了。培养他,武后花了多少精力,可他还是因为皇权倒向了皇帝。
咸亨年,西征的时候,他甚至明言武后不可触碰军报!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打了几个胜仗,就连他的生身之母都不放眼中。
这样的逆子,留着他当上皇帝来忤逆自己吗?
“陛下,您就不要白费心思想他了,他回不来啦!这前朝、后宫,臣妾都替您安排好了。”
“您放心,臣妾会为大唐选择一个纯孝、仁厚的后继之君,让皇权平稳过度,这天下还是李家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背水一战!
李贤是不知道,是谁给了宗楚客狗胆,竟然敢卖国投敌!时事也不给他过多的精力去考虑那些鬼蜮伎俩。
可他清楚的是,十日之内,不解决战事,他和这十八万大军,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他示弱退了, 突厥人便会抓住这个机会,死死地咬住他,一口口把这支无粮之兵吃掉。
而裴行俭部,也在行军途中,暂时联系不上。他只能靠自己,靠这支粮秣不足之兵, 以一当四, 背水一战。
安定心神之后, 李贤一边指挥军队作战,一边命魏元忠等参军,制定新的作战计划,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挑灯夜战”一夜后,与参军们推演了几番,李贤随即召集了众将议事。直截了当的向大伙挑明,十日,他们剩余的时间只有十日。
如果,这个计划不成功,他们和这十八万大军,就是今年开春滋润草原最好的肥料。此一役,便是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的一战。
李贤要求将领,将营中剩余的肉食都拿出来,让将士们饱餐一顿。军中懈怠的酒水,每人一碗,全当壮行之用。
明日正午, 烈烈正午之时, 左右两垒之军,留下一部坚守营地,其余军队,分别由薛讷、段怀简统领,合力向正面之敌进攻。
务必快、准、狠,以雷霆万钧之势,打的突厥人不得不信,当面的这些唐军,便是东西北三垒的全部唐军。
正面的李敬业部,只留下马骁部坚守营地,迷惑敌军外;其余部队加上中军一部,由李敬业率领,自西向北,侧击突厥后营。
而本次战役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由李贤本人,则亲率周道务、候诚等三万铁骑担当。.......
咚咚,咚咚......,在急促的战鼓和号角声中, 唐军发动了一个月以来最大规模的反攻, 而且是凌厉无比的反攻。
成百上千的唐军,冒着密集的箭雨,举着巨盾,在弓弩手和投机部队的掩护下,向突厥军的阵地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
薛讷、段怀简等将,冲在阵前,各自持枪,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手落处,飞盔破甲哭声不决,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其余将士,踊跃施勇,刺枪使刀,与敌军杀个昏天黑地。战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地,四处扬血飞沙,遍布哀嚎之声。
“大汗,大汗,唐军,唐军疯了,他们放弃了坚固的营寨,全军向我军营地发起了冲锋。”
“是的,可汗,阿史那奉所言句句是实,阿史那温傅元帅,已经尽起三面之军,全线压上了。”
还没等阿史那泥熟匐来得急高兴,便又有军士来报,言后营发现唐军踪迹。阿史那泥熟匐、阿史那奉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唐军骁勇,唐童李贤狡猾。高句丽、吐蕃人,先后都折在他的手中,他怎么会因为粮秣有失,就乱了分寸呢!敢情,这是冲着咱们中军来的。
“阿史那奉将军,本汗命你率领营中伏兵尽数杀出,全歼李贤的奇兵。”
“今日,本汗就要生擒这位唐国太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得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对吧!”
桀桀一笑,抱了下拳,阿史那奉转身离去,而随同他出营的,便是早已准备好的十万铁骑。任由唐军如何强横,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将碾成齑粉。
而面对突厥军人潮如涌,身披重甲,头戴金盔的李敬业,也是毫不畏惧,一马当先入阵。
角声大起,血满征袍,唐军将校,愈杀愈勇,如虎入羊群,纵横莫当,即便重伤也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挥手砍出最后一刀。
一眼望去,以野狼谷为中心的百里连营中,处处绽放血花,厮杀声震彻九霄,箭矢、投石,更是遮天蔽日。
十三万唐军与三十五万突厥军对阵,纵然是具有突然性,可因为人数上的差距,占据渐渐陷入僵持之势。
可时间耗下去,待唐军士卒的体力消耗殆尽,那等着他们的便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阿史那温傅、阿史那奉这两位突厥左右贤王,都是如此想法。
也就是说,今日一过,东突厥汗国,将再次屹立于漠北草原,他们阿史那一族,依然是天神眷顾的狼神一族。
李贤呢,也不是不知道,如此作战无异于让唐军的士卒白白送死,伤亡也会随着他们体力的消逝,而逐渐攀升,上升到伤筋动骨,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步。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只有这样,才能撼动四十万敌军严防死守的阵地,也只有这般才能牵制住他们的全部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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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西、东;两侧突厥军队吧,他们将唐军倾巢而出,这营地便成了块肥肉,他们想怎么吃都行,所以都不遗余力,且不约而同的倾巢而出。
而李贤,也正是看准了这个空当,纵马来到已经急不可耐的三万铁骑面前。拔出腰间的定唐刀,与军前的骑兵碰撞,鼓舞士气。
随即右手捶胸,高声道:“唐军威武!”
将军威武,威武,威武!......
“唐军威武!”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誓死不退、关中不染兵锋,万年得以繁衍。”
“誓死不退,九州不受蹂躏,华夏得以长存。”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子孙后代,为了万家灯火!今日,我李贤与诸位血溅草原,以身殉唐。”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连储君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们臭丘八还有什么可吝惜的呢!
看着将士们各个满眼充血,斗志正灼,近乎疯狂的举着兵器,高呼:今日必死。
周道务算是明白了,李贤为什么总能打胜仗,这该死的人格魅力,连他个官场老吏都热血沸腾。
“杀敌报国,正是此时!”
“全军出击,目标-突厥中军大纛!”
将定唐刀插入刀鞘,从得胜钩提起长枪的李贤,一夹马腹,率先冲锋。同样疯狂的骑兵,也跟着他们的太子催动战马,飞驰而出。
“过瘾,他妈的,过瘾!老子当了半辈子兵,今儿是最疯狂的一天。”
“太子爷少待,末将周道务来也!”.......
第二百九十章 碧海青天!
刀枪剑戟断美意,睥睨戎马呼倥偬,旌旗鼓号浪韶华,碧血青天鉴忠奸。
忠诚从来都不是用嘴说的,像宗楚客这些,整天把忠君爱国挂在嘴边的家伙,从来都不如他们嘴中的草芥有忠义。
所以便有了“仗义多出屠狗辈, 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李贤一直以为此乃金科玉律。
今儿,又有成片的将士倒在他的面前,眼角睁裂的李贤,却顾不得悲伤,只能咬着牙,带着骑兵往前冲,直奔突厥军的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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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突厥大营外,太子的大纛才迎风而展, 这支奇兵也像一把尖刀般, 跃过拒马,重入敌营,直插突厥军的心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史那奉如芒刺在背,他不得不舍弃围歼李敬业,当即分兵与汗帐亲卫一起拱卫中军。
眼看着中军一片混乱,唐军骑兵的进攻锐不可当,后首眺望的阿史那温傅,不禁拍手称赞,好手段,好气魄。
看看被分割在各战场的唐军就知道了,见了那大纛之后,鼓舞余勇,死死地拖住了当面的敌人,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太子多争取一些时间。
“是个作大买卖的人!唐国的这位太子不简单啊, 难怪那个人一定要除掉他。”
“拿这么多条人命作本, 以为疑兵!黄雀再后,玩的漂亮,他的老师李勣,可以含笑九泉了。”
阿史那泥熟匐是突厥正槊,在各部族中拥有很高的声望,即便温博比他有本事,也不得不拥其为汗。
就在温博准备分兵支援,用掉手中唯一的五万人预备队的时候,野狼谷的南面,角声大作,战鼓隆隆,目极之处,黑压压的一片,就像片片乌云一般。
数以万计的唐军旌旗迎风招展,六朵奇异的阵花缓缓绽放,阵中两支骑兵似游龙一般游戈,肃杀之气腾空而起。
一眼望去,尽是金戈。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纷纭纭, 斗乱而法不乱;混混沌沌, 形圆而势不散,此正是裴行俭锤炼数月的六花驼城之阵。
与李贤、苏庆节在西海布的六花防御之阵。裴行俭的六花之阵,不仅能攻防兼备,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磨合,威力又何止强上几倍。
“好,好个李贤,本帅又要高看你一眼了,竟然舍得拿自己作饵?”
没错,多疑的阿史那温傅,自然不会认为裴行俭到来,与李贤的反常举动,仅仅是误打误撞,是个巧合。
根据前些时候传来的军报,集结在并州等待出征的唐军,足足有三十万之众。也就是说,再加上李贤现有的十八万人,足足四十八万。
而突厥军,经过的半年,边战边补充,也仅仅才有四十万之众。又经过了半日厮杀,以疲惫之师。现在去迎战以逸待劳的裴部,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摆在阿史那温博面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壮士断腕,弃“主”保己。他不能将自己辛苦攒下的家底,都搭在阿史那泥熟匐那个蠢货身上。
“大帅,咱们不救大汗了?”
“救,拿什么救,你能打败那三十万的生力军吗?”
见副将-师狼对他命令迟疑,阿史那温博言重寒光一闪,随即一刀封喉,在师狼不敢相信及诸将的惊诧中下达军令。
帅帐在五万预备队的护卫下全力向北,前军所部包括进攻唐营的部队,交替掩护,且战且退,逐渐摆脱与唐军接触,一路向北,集结地-碛口。
瞅了瞅被唐军攻破的中军,又瞅了瞅躺在地上的师狼,再摸摸自己的脖子,诸将还是绝定遵从大帅的命令行事。
随着急促的撤退号角响起,归阿史那温博指挥的二十多万大军,扔下受伤的同袍,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开始有序撤退。
而这一幕,在正在苦战的野狼谷唐军眼中,便被认成了太子一击即中,突厥可汗-阿史那泥熟匐已然授首了!
本来疲惫不堪各部,士气大振,纷纷鼓舞余勇,高喊:太子万胜,大唐万胜的口号,开始反攻、追击,连守在大营的部队也待不住了。
攻到中军腹地的李贤听到号角声,也注意到了越来越近的裴部六花大阵,正在碾压突厥前军,各部也展开了反冲锋,顿时是笑上眉梢。
“裴行俭,你真是老子的师兄,及时雨啊!”
“打完这仗,老子要与拼桌一醉!”
话间,李贤转身高呼:援军以至,破敌正是此时,生擒阿史那泥熟匐者,赏千金,封侯爵!
本来是九死一生,谁知道是柳暗花明!能活者,谁不想活;能打胜,谁愿意沦为鱼肉呢!在一片反攻喊杀之声中,唐军骑兵紧跟李贤勐攻。
直至侯诚斩杀右贤王-阿史那奉,中军的突厥士卒彻底溃退,所部骑兵如狼逐羊群,顺势占领整个汗帐,李贤才得以驱马直至突厥汗帐之前。
“万胜,万胜!”......,在战火硝烟未消,随着突厥王帐的大纛被砍倒,建立不足一年的东突厥王庭,彻底折于唐军的兵锋之下。
而整个战场也随着夕阳西下,突厥各部远遁或被俘,以野狼谷唐军也以六万伤亡的惨重代价,为这场战争,画下了一个完美的句话。
秦晙、李如壁、席宁、席飚四将,更是从李贤之令,各率精骑,开始追亡逐北,痛打落水狗。
必须追击下去,哪怕是追到极北之境,他也要打到底。否则不趁着这个机会,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么大的牺牲。
李治赏赐的那身漂亮的亮银铠甲,也是伤痕累累,遍布刀痕剑创,到了不得不修的地步。
穿着里衣,披着那件白色大氅的李贤,面色肃然的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东突厥-可汗-阿史那泥熟匐。
如此色厉内荏之人,是如何在突厥永远这么高的威望,可以在短时间内,号召如此之多的勇士相随呢?难道血脉就这么重要,让人可以将脑子抠出来,扔掉?
可他的落败,也给李贤敲响了一记警钟,昨日,阿史那泥熟匐还是至高无上的可汗,还做着与颉利一般鲸吞宇内的美梦。可一日之变,美梦终归还是美梦,他也从王者变成了令人厌恶的阶下囚。
不善治国,乱用民力的下场,就是这样的。所以,先帝总是说居安思危,此言不谬啊!
“阿史那泥熟匐,你行啊!好好的都督不当,竟然背反朝廷?”
“不仅如此,你还劳动孤亲自走这一遭。来,你说说,孤该怎么赏你!”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牛不喝水!
就在李贤在北境以自己和十八万大军为本,与突厥人豪赌、险胜之际。远在关中的长安-大明宫中,却异常的沉闷,所有人的脸色都铁青的厉害。
李素节、李显、李旦在前,三省八部的重臣们后,都跪在显仁殿内,等着油尽灯枯的皇帝-李治, 走完他人生的最后一刻。
假模假式的武后,俯耳倾听了皇帝最后的圣旨,随即命内侍将御桉抬到榻前,亲自执笔,洋洋洒洒写下一篇传位诏书,盖上玉玺。
其实,这完全就是多余之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皇帝已经不能说话了, 而着所谓的诏书,也尽是武后“理解”而来的。
不过,不要紧!大唐有国储,而且是成年的国储,这传位之事,大伙不必担心。这诏书不过是一道合法的名头而已,迎太子回京继位即可。
而看着武后将诏书,递给新晋的吏部尚书-周国公-武承嗣时,榻上的李治仅仅是“啊”了一声,手臂突然落下,胸口也随之停止了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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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您怎么就忍心,抛下臣妾而去呢?陛下!”
武后这一哭,李素节等三位三位皇子及刘仁轨等重臣们,也跟着父皇、陛下的哭了起来。伺候在殿中的内侍, 则飞快的跑了出去, 命司钟官敲响“国丧”。
而跪在殿外的臣工, 听到殿中的悲戚之声, 也跟着捶胸顿足的流泪。他们这些人,毕竟与李治君臣际遇几十年,一朝而决,怎么能不伤心欲绝呢?
恩,恩!清了清嗓子,立于殿前的武承嗣,展开遗照,高声诵读:朕闻皇极者天下之至公,神器者域中之大宝......,往属先圣初崩,遂以哀毁染病,久婴风瘵,即与年侵。近者以来,突焉大断。
然皇太子-贤愍中国罢劳,无安宁之时,劳民伤财,空耗国力, 实非社稷之主。故废其储位,降为雍王, 迁蜀中建府闲居。
皇七子-显, 握衷腰己,敦敏狗齐,早着天人之范,夙表皇帝之器,可立为皇太子。
凡百王公卿佐,各竭乃诚,敬保元子,克隆大业,光我七百之基,副兹亿兆之愿。既终之后,七日便殡。
天下至大,宗社至重,执契承祧,不可暂旷。皇太子可于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于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
诸王各加封一百户,公主加五十户。内外文武,九品已上各加一阶,三品已下赐爵一级。就微以来入军年五十者,并放出军。天下百姓年五十者,皆免课役,废万全、芳桂等宫。
武承嗣读的这封圣旨,可是把不少臣工都雷到了,北线激战正酣,太子贤为国血战,日日鏖战,可谓劳苦功高。现在,随便编个借口,就废黜他太子的名位,如何让天下臣工信服,如何让三军将士信服。
此道圣旨传到军中,传至北部,又会有多少将士,为太子抱打不平!万一,激怒了太子贤,与突厥人讲和,挥师南下,争夺皇位,转眼可就是天下大乱。
李贤有多能打,有多得军心,大家伙可都心里有数,朝中能与之媲美的大将军,也是屈指可数。皇后如此做,她有让太子俯首称臣的本钱吗?
“皇后娘娘,方才在殿中,大行皇帝气若游丝,人以口不能言,又如何能下旨废长立幼。”
“更何况,太子贤公忠体国,战功卓着,勤俭持国,他有何错,您为何要矫诏误国呢!”
侍中-参谋部尚书-张文瓘自从受孝敬皇帝的波及后,就变的谨小慎微,寡言少语了,人人都以为他是被吓破了胆。
如今,在皇后的威仪注目下,还能仗义执言,公然挑破这个人所共知,可不能人言之事,这份气度和胆量,着实让诸臣侧目。
不过,也不奇怪,他们张家满门都是太子贤救下的,投桃报李,士为知己者死,他出来为李贤说话,也未可厚非。
“张侍中所言极是,家有长子,国有储君,国家律法、宗室法典皆在,太子贤就是名正言顺的后继之君,如何一言能废!”
“而且,大行皇帝生前,曾亲诏三省八部的重臣,太子可持玺升坐含元殿,坐朝理政,这就是已经是国君之实了。”
“天后娘娘,如果您因为一己之私,就妄言国祚之事,请恕臣等不能奉诏!”
中书令郝处俊点明了主旨,武后就是因为舍不得手中的理政之权,所以便矫诏,行废长立幼之事。
众所周知,李显可不是什么英果的皇子,唯唯诺诺的,扶他登上帝位,与傀儡没有区别,武后想怎么样都行。
可郝处俊不得不提醒武后,废长立幼,于国有害,赵武灵王和汉景帝都曾行此事,害死长子,难道武后要步他们的后尘?
郝处俊话音一落,宗正寺的琅琊王-李冲,吴王-李仁,后勤部尚书-刘审礼,左侍郎-郭正一,右侍郎-张文琮等臣工集体附议。
诸臣的反对,让武后颜面尽失,脖子上青筋暴起,她没有想到,李贤如此得人心,以至于群臣连自己的身家性命,官场前途都不要了。
“好,很好,还有谁反对,统统站出来!”
面对武后的恫吓,和权善才、王孝杰等率领侍卫,还真有一些梗着脖子,不怕死的臣工选择了不服,选择与郝处俊、张文瓘站在了一起。
呵呵,“好,既然你们不愿意遵守大行皇帝的遗诏,不愿意做新君的臣子,那本宫成全你们。”
“全部拿下!择有司查抄诸府,三日之后在东市全家问斩。许昂,就由你来办这个差事。”
太子贤的近臣,却因为钱财、官职被天后收买,已经履任大理寺卿了。看着他拱手称诺,臣工们都另类的眼神扫视他。
而郝处俊、张文瓘等人,则纷纷骂道:妖后误国、谋朝篡位、不端人母、残害忠良等等......
他们骂的越唤,来恒、李敬玄、武承嗣、武三思等人马屁拍的越响,谄媚之语,简直令士大夫蒙羞。
可这一骂、一恭维,如此反差,也让武后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照会来济、李敬玄为先帝治丧,同时派武承嗣、王孝杰入东宫,请雍王妃、世子,为大行皇帝守灵。
这么一来,傻子都看明白了,武后就是要拿云曦和孩子性命,逼迫李贤就范,束手就擒,到蜀地去当个“安乐公”,了此残生。
毒啊!以人妻女为挟,而且是亲生母亲所为,天家无情果然不假,不少臣工们对天后的狠辣手段,无不噤若寒蝉,而对东宫则充满了同情。
第二百九十二章 跑跑跑!
“唐三世而亡,女主武王,代有天下”这句预言,武后信了半生,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让她在无数的苦难面前愈挫愈勇。
而经过几十年的坚苦经营,她终于做到了, 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宣政殿前,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后,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可一言而废储,可一言而立帝,杀刮存留,皆一言而决。只待云曦母子几人到位,她那个“专情”的儿子, 就算夺过了“杀招”, 也得俯首称臣,将手中四十余万大军,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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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就在显仁宫郝处俊等被抓之时。就有人通知了东宫,这让云曦想起了太子临行前的叮咛。
太子在北征之时,便千叮咛、万嘱咐,如果皇帝驾崩,不是诏命晋王-李隆璟为监国,等待他这个新君回朝,那就说明东宫已经不安全了。
云曦能做的,就有只有一条路可走,带着东宫的妇孺,冲破宫门,直奔蓝田的军事学院, 投靠独孤谋、契苾何力,如此方能活命。
别人不知道武后的手段,被排挤出京的李贤, 可是清楚的很。他的母亲,杀起自己的儿孙来,一点都不会手软的,而且比对贪官污吏的手段更狠辣。
而此刻的显德殿前,段奉仪、于凝、陈媚分别抱着一个孩子,身后则是东宫的女侍卫,武婢,及程伯献,阿史那暕等两千侍卫。
云曦竖起男儿的发饰,穿了一身半身铠,腰挎一柄横刀,身后是同样装扮的永宁公主,面色肃然的扫视着众人。
“陛下驾崩,皇后倒行逆施,矫诏篡国,我等以沦为鱼肉。不拼死突围,就只能为他人所执。”
“想想玄武门之变,建成家眷的下场!尔等俱是太子的亲近之人,受尽恩泽,注定无法活命。”
“所以, 本宫要带着你们杀出皇宫,直奔蓝田大营,只有到了那,我们才能保住太子的血脉。”
宫闱之变的下场是什么,不用云曦说,大伙的心里也都清楚。既然跟了太子,也就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誓死报效。
所以太子妃话音一落,诸人躬身行礼,誓死追随太子妃殿下突围,保护太子血脉,安全抵达蓝田。
“好!好!本宫,代太子,代李氏的列祖列宗,谢谢你们。”
说完,玉手一挥,显德殿前的诸人开始行东,程伯献、阿史那暕分别占前,断后,太子妃云曦居中调度,打开东宫大门向宣仁门方向移动。
而这刚来开宫门不久,便碰上了奉命包围东宫的-左金吾卫将军-房先忠,与他麾下的三千金吾卫士卒拦住了去路。
“房先忠,你女儿房淑,本宫给你留下了!”
“本宫留了一线,希望你也个情面,别逼着本宫,跟你鱼死网破!”
房先忠瞅瞅东宫的方向,瞅瞅那些拔出刀剑的东宫侍卫,又想起了武承嗣不成事则灭族的恫吓。
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对云曦拱了拱手,还是抽出了刀身,死一个女儿,总比死全家要好上很多。
见此,云曦也不在客气,直接挥了挥手,程伯献的副将-宗室出身-李奉率部直接冲了过去,为太子妃和世子争取突围的时间。
临走之前,云曦还冷声喝了一句:“房先忠,太子回朝之日,就是你房氏满门阖族,尽数腰斩之日。”
而房先忠并不是阻拦云曦闯宫的唯一人马,率部赶到的王孝杰,也在武承嗣的鼓舞下,对东宫的卫队开始围住堵截。
纵然东宫的侍卫身经百战,面对如此之多的禁卫军也难以招架。而王部的将士,也不是李贤在时的那些,尽是王孝杰的旧部,在厚赏面前,自然人人向前。
等云曦带队突至宣仁门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区区三百人,且人人带伤。守将栾竹,也早早就等在宫门下,东西两侧弓弩手林立,正面还出现了千余人的陌刀兵。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凭她手中的这点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按下要上去拼命的程伯献,云曦甩了甩刀身的血迹,单人立于军前。
“栾将军,诸位将士!还记得辽东之战,太子是如何亲冒箭矢,在万军之中,救出你和你们的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都是七尺高的汉子,不仅没能报答大恩,反而欺负人家的妻女,这传出去了,弟兄们日后还怎么作人,羞先人啊!所以,皆不敢看太子妃的脸,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栾竹当了一辈子兵,执行军令从不打折扣,可今儿他和弟兄们,不得不违反一次。下令打开城门后,栾竹与将士们,不约而同的背过身去,权当看不见。
等武承嗣、王孝杰带兵到达的时候,云曦等人早已扬长而去。作为提领宫中防务的大将军,王孝杰自然不悦,可刚扬起手中的鞭子,却怎么都放不下来。
因为栾竹部的将士,已经把兵部全都对准备了王孝杰和武承嗣!再联想到这半年,他们在宫中的排除异己的作为,二人敢确定,对面的强弩,一定会射穿他们的胸膛。
“栾将军,违抗军令该当何罪?”
“老子不知道,老子们就知道太子爷救过咱们的命,老子们的刀不能砍他们的妻儿。”
“王大将军,你要封公拜将,你自己去,弟兄们看着不眼红!”
你,王孝杰是想惩办栾竹,可却被武承嗣拉了一把,眼下捉拿东宫一杆人等才是当务之要,实在没有必要与栾竹这混人一般见识。
而见缝插针的武承嗣,也顺势打了个圆场,宣称双方都是为天后办差,是自己人,没有必要内讧,弄得剑拔弩张的。
随后,拉着气鼓鼓的王孝杰,号令所部官兵,生擒东宫妃嫔、王子者,赏千金,封公爵。
眼见王孝杰部在宣仁门呼啸而过,栾竹所部的官兵,都不约而同的,冲着他们的背影,比划了个“国骂”的手势。
刀入鞘的栾竹,还很不屑的吐了一口痰。随即言道:“弟兄们,咱们当兵吃粮,服从命令是天职。”
“可别像那些狗东西一样,为了功名利禄,就出卖自己的良心,听到没有。”
第二百九十三章 乱箭殉国!
眼看着就能追上云曦了,武承嗣、王孝杰嘴都笑开了花,抓到了东宫的妇孺,新朝的大事就定了,他们就是新朝最大的功臣,功名富贵,注定享之不尽。
可这高兴头儿还没过, 就有个老东西半路杀了出来,带着几百号家将拦住了去路。这恬不知死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国公-阿史那忠。
老头儿都被天后罢官闲置了,竟然还不知道感念天恩,在家避嫌,带着这么点虾兵蟹将就来送死, 难道不可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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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不死的,你儿子就是东宫的侍卫副统领, 天后没有法办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还如此的不知好歹,阻乱我们执行旨意,你就不怕本官禀告天后,灭你九族?”
对于武承嗣的恫吓,阿史那忠是嗤之以鼻,抚着花白的胡子:“兔崽子,老夫在先帝面前伺候时,你他妈还在吃奶呢!”
“天后倒行逆施,迫害忠良,老夫虽然已经闲散了,但依旧是李氏的臣子。”
“灭我九族?你会算数么?老夫的儿子,已经护卫太子妃殿下去蓝田了!哈哈!”
话音一落,阿史那忠随即从家将手中接过横刀, 一撩衣襟,带着薛国公府的家将,径直的冲过了过去。
这个庄子是太宗赏给他的,阿史那忠不允许有人在此, 欺辱李氏的子孙。而且,独子-阿史那暕已经是东宫人了,他不反,就能不被灭族了?
可人力终有不怠之时,几百家将与大军对战,结果是可以预见的-蚍蜉撼树。仅仅两炷香的时间,除了阿史那忠外,薛国公府的家将悉数毙命。
不过,人的命,树的影!阿史那忠是老了,这没错。可他年纪时就是天下闻名的骁将,身手了得的很,而且方才还杀了十几人,余威尚在,让王部不少将士心生胆怯。
武承嗣也不愧是长安有名的无赖,竟然将绊马索,用在了阿史那忠的身上。片刻之后, 老将军就已经被四条钢索, 围在了一个不断缩减的圈里。
“老东西,杀了你后,本官会禀明天后和新帝,说你阿史那忠是突厥内奸,背反朝廷,被我等识破,诛杀。”
“作为归化的突厥人,你会被我唐人世代唾骂,青史之上,也会明书你是个忘恩负义,背弃恩主的二臣贼子。”
武承嗣小人得志的样子,倒是把阿史那忠气乐了!乱臣贼子?谁啊?
“你呀你,真是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
“你,还你-王孝杰,你们也配自诩忠臣,大唐要亡,就亡在你们乱臣贼子手里。”
哈哈,在武承嗣与王孝杰放声狂笑,王孝杰大手一挥,成排的弓弩手把箭矢对向了被绊马索缚住的阿史那忠。
正是此时,从大明宫刚来的刘仁轨,在马上高声喝止。可王孝杰却置若罔闻,无视左仆射的命令,下令放箭。
眨眼之间,雨一样的箭矢贯穿阿史那忠的身体,老将军倒下的时候,身体是随着贯穿的箭矢,一点点从皮肉里顶了出来。
从马上跳下来的刘仁轨,就跪在阿史那忠刺猬一般的身躯前。看着浑身扎满的箭矢,双手颤抖着,实在不知道该捂哪儿好。
“义节兄,义节兄,你!”
“你,刘正则,不配,不配当我将门的领袖,你没种!”
“义节兄,我,我!”
“你等着吧!太子爷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
“太宗皇帝,大行皇帝,老臣来,来陪你们啦!”
眼看这阿史那忠气绝身亡,刘仁轨不由的以拳砸地,即便血肉模煳,也浑然不知。身后伺候的几名副将,也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是,阿史那忠说的没错,比起卫公、英公来说,小吏出身的刘仁轨,从来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处处谨小慎微,生怕有一丝疏漏。
就说天后为了揽权,在朝中倒行逆施、排除异己吧!身为左相的他,有协理阴阳之责,劝谏之权的。可他怕得罪天后,偏偏什么都做,所以说,朝局如此他是有一定责任的。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刘相,阿史那忠获罪于天,他该死!”
“王孝杰,老夫真是看错你,你的胆子大到没边了。”
呵呵,“谢相爷夸赞,待末将擒下东宫一众,再来听相爷的教诲!”
哼,冷冷地一笑,刘仁轨却伸手拦下他。如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了,一个刚刚提拔上来的大将军,就敢藐视左相了。
不过,今夜是大事,关乎社稷天下,他没有时间与王孝杰扯皮。
只是冷冷告诉他,半个时辰前,兵部尚书-岑长倩、左侍郎郭待诏、右侍郎阿史那道真,分别进驻自己起家的部队。
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动作,但实际行动已经证明,他们对天后选择的新君很是不满。如今,进驻自己的嫡系,便是在观望,观望新君的帝位,能否坐稳!
“他们怎么敢,相爷为何不挥军灭了这三名逆臣!”
“错,你该说天后为何不下旨灭了他们!”
灭?开什么玩笑,为了新君继位诏书的合法性,天后已经拿下了郝处俊、张文瓘等一班文武臣工了。再出兵攻击岑长倩等人,岂不是坐实了,新君乃篡位之君!
而且,岑长倩三人都是履立战功的大将,受太子贤大恩,正所谓得人恩果千年记,他们正等着天后出兵,好弄个“清君侧”的借口来起兵呢!
“那,那天后为何不下旨宽慰他们,许以高官厚禄,收拢其心呢?”
听到武承嗣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刘仁轨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天后的亲侄子。你以为,谁都跟许昂一样,是个见钱眼开的无耻小人呢?
岑长倩是晋王的老师,郭待诏、阿史那道真都是太子贤在凉州道任上的旧部,同袍之情,甚过手足没听过吗?
他们三个没有以“清君侧”之名,立刻起兵造反,天后就该烧高香。真逼反了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起哄不说,更是让新君不合法继位的罪名给坐实了。
“你们怎么向上爬本官不管,但不要煎迫老臣太甚,老夫希望薛国公是最后一个。”
“他们都是跟着太宗和大行皇帝一辈子的臣子,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该你们折辱!”
交待完了天后的意思,刘仁轨便勒令二人收兵,等待天后与新帝商量之后,再行处置。
可武承嗣,不知道脑袋真缺根弦儿,还是非得把人赶尽杀绝,竟然还要继续追击,好悬没把刘仁轨气背过气去。
弄了半天,他是白说了。东宫的势力,就岑长倩三人那么点么?这朝中、军中、宫中,受过他恩惠的人,还少了?
不别说人,单论军事学院的独孤谋、契苾何力,那与东宫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可是手里有两万枕戈待旦的学员兵。
这些学员在入学之前,皆是边军中百夫长以上的青年军官,个顶个骁勇善战。
凭借独孤谋、契苾何力的将才,再凭借蓝田大营永久性城寨,得用多少人命能拿下那里。
不要说王孝杰了,就是他刘仁轨自己上,没有五倍以上的兵力,也休想讨到便宜!
“你周国公能耐,你去求天后,给你拨十万大军攻打蓝田吧!”
“老夫倒要看看,你的手段,到底有没有嘴硬!”
瞪了武承嗣一眼,刘仁轨又回到阿史那忠的尸体前,一脸悲伤磕了三个响头,拒绝了副将们的好意,亲自帮着老兄弟收拾遗体。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子就是要上吊!
一直以来,在武后眼中,云曦身上除了狠辣之外,没什么闪光点。不通礼教、不晓女则、不善女红......,总而言之,就是个草原部族的野蛮公主。
她那个鬼迷心窍的儿子,就是被几个硬馍、烂果子给哄骗了, 才摒弃那些大家闺秀,名门之女,选了这么个正妻。
可知晓云曦成功带人逃入蓝田的军事学院,武承嗣、王孝杰、房先忠三人无功而返,武后不得不承认,李贤的选择正确无比。
在这种大事面前,再有女德的名门闺秀,也终究只能哭天抹泪,坐以待毙。而云曦却可以,翻身上马,带着家卷们杀出宫城,保全血脉。
六郎,心机、手段、眼光,都是一等一的。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听话,否则武后怎么选择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李显呢!
更可恶的是,历阳公-独孤谋、凉国公-契必何力,这两个李家的女婿,对李氏还是真忠心耿耿,铁石一般,一点都不给她这个天后颜面。
独孤家累世为将,在隋唐两朝的军队都享有一定的威望, 独孤谋本人更是大行皇帝的姐夫、李勣的得利部将,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
契必何力呢,契必一族归唐后,被安置在甘、凉二州, 几十年的经营, 在州府早以根深蒂固。其弟契必沙门为贺兰州都督, 镇守北方。
如果动了契必何力,那京畿军队和甘、凉、贺兰三州必乱,再加上一旁的岑长倩三人的虎视眈眈,武后不得不投鼠忌器,选择一个温和的方式处置此事。
而为了让这两股势力消弭,最好的选择就是帮李显加一把火,促进新帝尽快登基,稳定朝局。
大明宫-宣政殿
宫人们奉天后之命,要为新帝更衣,然后御驾移步,为大行皇帝守灵。可被架到此地的李显,却显然没有坐拥天下的喜悦,脾气倒是暴戾的很。
“陛下,陛下,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
“住嘴,再叫我陛下,本王先勒死你!”
骂内侍一句,李显绝对还不过瘾儿, 又抬起胖腿照着他的肚子, 狠狠地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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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殿下,相王殿下,您快劝劝陛下啊,这,这如何使得啊!”
内侍是真吓坏了,大行皇帝刚刚驾崩,新帝还吵着嚷着要上吊,这要是再出事,他和殿中伺候的人,脑袋都得搬家。
眼瞅着李显手里拿着白绫和凳子,内侍不得不忍着肚子的疼痛,给李旦磕头。而殿中其他的宫人、内侍,也学着样子,求相王救命!
却不想李旦的火气,比李显还大,不仅勃然大怒,还又补了一脚:“滚,求本王干啥,本王还他妈想上吊呢!”
“八弟,八弟!你不要跟狗奴才多废话,他们就是势利眼,一剑杀了省心。”
“你听我说,家有长子,国有储君,咱们受六哥的照拂,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呢!”
“母后这么做是不对的,不对的啊!还派人追杀皇嫂和侄儿,这让我将来跟六哥如何解释?”
“我,这个受他疼爱的胞弟,与母后一起矫诏,不仅篡夺了他皇位,还要追杀他的妻儿。”
“哥哥我不仅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李家的列祖列宗,更是对不起疼我们的兄长,我今儿非死不可。”
有些事,只有李显自己清楚!在李贤亲自教导他之前,谁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中,那些朝臣看他,就跟看待傻子一般。
他知道他笨,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他也不曾报怨什么。可宅心仁厚的李显,不想辜负,也不愿意辜负,真心待他的兄长,这个皇帝,他压根就不愿意当。
见刘尚宫端着龙袍进来,一路小跑过来,李显更是像防贼一般。
“退下,往后!快点退下,否则本王弄死你。”
“正好你来了,本王有几句话,劳烦你转告母后。......”
自从武后主政以来,这么多年了,武后在后宫一手遮天,前朝争权夺利,什么时候对他们兄弟嘘寒问暖过?哪怕是四时八节,也只是赏赐而已,从无半点关心。
他与李旦,自幼就跟在孝敬皇帝和太子贤的身边,没有两位兄长的悉心照料,两兄弟今天能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而武后轻信那些老师的谗言,纵是细小之事,对他们兄弟轻则斥责,重则打板。这么多年了,他们兄弟都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过活,就怕惹得母后不悦。
再说说这半年多,她独揽朝务,对朝中不愿意曲意逢迎的臣工,动辄罢官下狱,亦或者抄家灭族?她手里的权力,还不够大?
现在为了权力,想起还有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啦,早干什么去了,晚了!此刻的李显,视兄长如父,是第一位的,母亲就只能靠边站了。
“现在母后与来恒等臣,违逆父皇的意愿,作局废了六哥的太子之位。这,这,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人常说,孝子不言父母之过,这些话,我憋了多少年哪!”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隆璟他们三个可是母后的亲孙儿啊,话都说不利索,还要灭口。”
“如此悖逆人伦,惨无人道之举,将来的青史上,该如何写她?”
说着说着,李显哭了,可他还是要抹着眼泪控诉。他知道,四子之中,母后最喜五哥-李弘,一直都希望由李弘继承皇位,把她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在李弘的身上。
可人死了就死了,死人是不能复活的。现在的太子是李贤,他是父皇在天地祖宗面前选择的后继之君,母后怎么能趁父皇不能言语,就矫诏害子呢!
“我们不受他喜欢,可以,我们忍!如果弘还活着,本王相信六哥也可以让。”
“但今天这话我必须说,我必须让她知道,矫诏篡国,母子、手足相残,是人伦惨剧!”
“武德、贞观两朝流的血,还不够多吗?”
李显的一番话,不仅惊着了刘尚宫等一班宫人,连李旦都张大的嘴合不上了。
大伙一直以为,李显蠢笨,软弱,是个最不像二圣的皇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就是混吃等死的货。
可如今他这一番言语,的的确确出乎人的预料。正所谓,君好之,则臣为之;上行之,则下效之;大唐从开国以来,一直存在夺嫡之祸,而且一代又传一代。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可以镇住社稷的储君!可母后依然轻信武氏一族,明崇俨、来恒等奸臣之言,倒行逆施,篡权误国,这是在挖李家的祖坟啊!
“你告诉母后,如此下去,天家子弟为争夺皇位,同室操戈,血流成河。她身后,也必然是停尸不顾,竖甲相争!”
“朝中也必然是奸佞酷吏横行,民间攻讦成风,这,这非常不对!”
一联想到兄弟骨肉相残,国朝奸佞横行,大唐的未来处于血腥的风雨飘摇之中,李显更是泣不成声。
见李显抓住了上吊绳,惊恐的刘尚宫,大声求道:“陛下,哦不,殿下,不要啊!”
“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马上去死!”
第二百九十五章 父子连心!
刘女官是彻底让李显弄得没办法了,见过不愿意退下的,谁见过连皇帝都不想当的。可李显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她也不敢逼迫太甚,只能挥手连人带龙袍暂时退下。
可这刚出门就碰上了面色铁青的武后,刘尚宫的嵴梁骨嗖嗖冒风, 身上的汗毛都起来了。大智若愚、装傻充愣的李显,是故意拿她当由头,说心里话的。
好在天后娘娘没有与她一边见识,只是冷哼一声走了进去。可就是这驻足的片刻,就已经让刘尚宫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而一向惧母的李显,却站在凳子上, 斩钉截铁的告诉进来的武后。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既然没有治国大才,就不会碰这把龙椅。
母亲想要皇权勾起他的野心,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不吃这套。至于,这皇位最后坐的是谁,李显觉得也不是母亲一个人就说了算的,那得看天下人心。
吴王、琅琊王,郝处俊、张文瓘等人,就代表了人臣正气,天下士子人心。如果,一味的倒行逆施,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皆反。
可武后却面色澹然的告诉兄弟二人, 李贤回不来了,她已经派人到军中传旨。用不了多久,前线就会传来军报, 李贤因疾而薨。
所以不管李显对她的安排有多不满, 李贤也回不来的,李显作为大行皇帝的嫡子, 也有责任、有义务挑起这万斤重担。
被这个消息惊摔的李显,推开搀扶他的李旦,瞪着通红的双眼,咬牙道:“操纵儿皇帝有什么意思,您应该把我们俩也杀了,自己就可以直接坐在那把龙椅上了。”
武后沉吟了一下,看了兄弟二人一眼,什么都不说,起身向外走去。只是到殿外时,吩咐刘尚宫,不准李显踏出宣政殿一步,也不准给饭,除非他肯穿上龙袍。
......,而就在当晚,定襄军帅帐中,处理完军务的李贤,刚刚躺下眯一会儿, 只觉得有人坐在榻前,迷迷湖湖的揉眼一看,竟然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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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李治, 身着常服,面色和善的看着他。李贤可是被搞湖涂了,皇帝不在长安,怎么跑到漠北来了?
“父皇,您,您怎么来了。”
“朕想你了,来看看你。”,说着这话,李治颇为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一个劲儿傻笑的李贤坐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跟皇帝讲着,大唐的将士如何在逆境中,扭转困局的。
“儿臣已经想好了,就着缴获的物资,继续挥军北上,封狼居胥,登临瀚海。”
“在我大军的兵锋之下,彻底击垮突厥的民族精神,将漠北变成实行唐制的州府,断不让武帝征而不服的历史在大唐重演。”
李治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竟然没有像过去一般,唬着脸教训李贤,少造杀戮,多读圣贤之书,多行仁政,教化万民。
反而握着李贤手,温声说着:“在别人眼中,咱们这对父子,总是吵吵闹闹的。”
“他们哪里明白,在朕的诸子之中,唯有对你,朕是最放心的。”
出征之前,李治还责怪李贤处事偏颇,有违孝道,剥夺了他监国理政之权。这半年来,也未收到过一份圣旨,他一直以为皇帝是真的生了气,所以心里一直都放不下。
因为他觉得李治从来都没信过他,能成为太子,不过是他军功鼎盛,能镇得住场子,无可奈何的选择。
今生父子,恩怨天成,他和李治既然在冥冥的命数之中做了父子,就是一种解不开,理不顺的缘分。
李治能这么说,让李贤眼圈不由的一红。有了这句话,就足以让他胸中的烦忧一扫而尽。多年鏖战的辛劳,也就不算什么了。
见李治拉起他的袖子,面带疑惑的李贤疑惑道:“父皇,这是干什么?”
“走,走!朕要在三军将士面前,将皇位传给你,让你成为第一位封狼居胥的帝王!”
啊????
“那,那容儿臣更衣,这穿着里衣成何体统啊!您少待,儿臣马上就回来。”
就在李贤穿好了衣服,走回前帐时,皇帝竟然消失不见了?急的李贤前前后后找了一圈,父皇、父皇的叫了一遍又一遍。
连守在外面的侯诚等侍卫都惊动了,面带疑惑的看着太子爷来来回回的,好像再找,再找皇帝?
“殿下,圣人还在京中,怎么可能来漠北呢,您是不是担心陛下的龙体,过分忧虑了?”
“胡扯!孤刚还在榻前与父皇说话,孤就换了身衣服,这,这人怎么没了呢?”
“殿下,臣保证,您就寝之后,没有人进到帅帐来,更别说是陛下了。”
说完这话,侯诚还是给李贤倒了一杯茶,让太子爷喝了清醒一下。皇帝御驾来临,那是何等规格,岂能无声无息的。
太子爷定然是连日苦战,身子疲乏,又过分牵挂圣人的龙体。否则,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呢?
幻觉?老子出幻觉了么?
我怎么感觉这么真呢,皇帝真的没有来过?
见侯诚等侍卫都点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李贤反而湖涂了,好好地,怎么就做了这样的梦呢?
而就在李贤不察“父子连心”之时,驸马都尉秦晙、李如壁联袂而来,进帐行礼。
二位姐夫兼爱将,急吼吼的,李贤以为他们在裴行俭、周道务麾下听令,闹了什么意气。所以招手让他们上前,示意慢慢说,并让侯诚给两位弄点热茶,暖暖身子先。
“殿下,裴、周两位副帅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拔营北上,直抵狼居胥山之下。”
“李思文部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当先为大军开路,继续追击阿史那温博,誓要死死咬住阿史那温博,为大军争取时间。”
接着秦晙的话,李如壁在阿史那泥熟匐和俘虏的突厥将领,进行反复的审讯后得知,大唐却有人通敌卖国,宗楚客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而突厥军中,与中原有联系者,则是阿史那温博,所以想知道家贼是谁,就只能抓到他再问。
狼居胥山,在漠北地位特殊,历来都是祭天之所,而阿史那泥熟匐又曾把汗帐设在那里,是个非常有政治意义的地方。
所以在那里歼灭还在负隅顽抗的阿史那温博,就相当于摧毁了突厥人的精神图腾,这对大唐日后在草原施行唐制,是极为重要的。
“好,传孤的命令,再休整三日,全军拔营继续北进,踏平狼居胥山。”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起兵,起兵!
阿史那温博真是把“不计得失”这四个字理解的异常透彻,路过王庭的时候,族人什么的全然不顾,停都没停,带着大军一路向北逃。李思文的一番精心准备,全然白费,连个兔子都套到, 气得他冲着北方,骂了整整一个时辰。
按照常理来说,追亡逐北、扩大战果是当务之急,可太子爷却下令,全军停止追击,会师燕然山,军队开始休整!
虽然, 与李思文一样, 很多将士都搞不明白,但出于盲从的原因,也都领命向王庭靠拢。
而停止追击的原因嘛,其一,是长安来了密报,京中有变。逼得李贤不得不,下令停止追击,将自己的嫡系全部调回中军。
另外,便是武后用人不慎,竟然让侍御史-张详,就是被赐死的张氏的祖父,偷偷到军中会见裴行俭、周道务。
以大行皇帝的遗诏及天下大义,请他们发动兵变, 拿下李贤, 班师回朝。为了保险起见,还旁敲侧击,裴、周两家的家卷都在长安,如果他们不按照旨意行事, 那阖府上下就得跟着遭殃了。
通晓“形势”的裴、周两位副帅,不仅严词拒绝,还把他绑到了李贤的中军大帐。当着太子的面,一顿鞭子,逼着老张详,将京中的情况一一交待明白。
包括,大行皇帝因服食丹药,过分纵情,瘫痪在床;张文瓘、郝处俊、李仁、李冲等忠正耿直之臣被下狱;太子妃云曦率领侍卫突出皇宫,托庇于蓝田。这倒是与京中传来的消息一致。
而今的朝中,已经完全掌握在天后之手,新帝马上就要登基,外有来恒、李敬玄、刘仁轨辅左,内有国师-明崇俨护卫,大势以成。
“殿下,你是陛下祭告天地、祖宗,册立的储君,这没错。”
“可你也无法证明,大行皇帝没有把你废了!哈哈哈,殿下,你果然得到了报应, 进退维谷了吧!”
张详是在为他那毒妇孙女报仇,可武后做的未免就有些过了,国有储君,可她依然扶立李显当皇帝,这不是倒行逆施么?
更让人接受不了的,她还派张详来军中策反大将,以兵变的行事,戕害太子,同样都是她的儿子,为何如此的偏狭呢?
听到李治驾崩,而是被武后和明崇俨算计死的,妻儿被迫逃亡,李贤是怒从心头,恶向胆边生,帅桉上的手,也捏的卡卡作响。
而东宫的将领们听到同僚们被清算,也同样萌发兔死狐悲之感,他们现在是有朝难回,有家难归了。被捕的狄仁杰等东宫僚属,不就是他们的明天吗?
当先站出来的是驸马都尉-秦晙,义愤填膺道:“殿下,自乾封年以来,臣等追随东征西讨,转战万里,如何能束手就擒,死于宵小之手。”
跟随其后的则是李如壁:“没错,天后矫诏此乃谋逆之举,殿下切不可于秦王子扶苏一般,愚孝舍命,断了国家正朔,铸成千古憾事啊!”
而李敬业,说的就更露骨:“殿下,反了吧!既然天后不以你为子,您又何必以其为母呢!想想太宗皇帝,没有玄武门之变,哪有今日大唐的盛世。”
说完这话,李敬业还提醒帅帐中的诸位将领,不管诸将军是否出自东宫,可既然成了定襄道的将领,那身上就免不了被打上东宫的印记。
今日长安清算的是东宫及亲近属员!谁能保证,大军班师之后,将归于朝,兵散于府,天后就不会举起屠刀,屠戮他们?
所以,大伙的命运,是与太子捆在一起的,太子生,诸将生,太子死,诸将的阖族,都别想活。
武后如此做,就是为了防范京中有变,可在李敬业口中却成了东宫属员及诸将不得不反的理由。
诚燃,张详说的有理,李贤现在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遗照真假,而天后扶植的李显,却可以持玉玺号令天下。
可那又如何?
定襄军有四十八万之众,这支大军完全掌握在太子和诸将的手中。手里有这么雄厚的本钱,谁又甘心赴死呢?
“诸位别忘了,武德九年六月,一日之变,秦王府的属官,就成了朝堂的公卿。”
“太子爷少从军戎,善将兵、治国,他就是今日的太宗皇帝,我等为何不拥立明主,匡扶社稷?”
“难道诸位,都愿意在奸臣、酷吏的恫吓之下,看他们的脸色,像外面那些被俘虏的突厥贵族一样吗?”
李敬业的话,句句像把小刀子一样,扎在诸将的心里。是的,能活着,谁想死,能富贵,谁愿意平庸呢?
在段怀简等东宫将校跳出来,跪请太子起兵,匡扶社稷之时,周道务、郭待封、裴行方等定襄道将领,也纷纷出班附议。
整个帅帐,除了张详之外,尽是恭请太子起兵的声音。
而裴行俭大步到李贤身边,肃声言道:“大行皇帝立你为太子,就是来挑社稷重担的,殿下为何迟疑?”
“你手上握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军队,只要你下定决心,将无人能阻挡!”
“蓝田的妻儿与定襄道、蓝田两地的将士们还在等着你呢?”
一直以来,李贤都以为,通过他的努力,他可以摆脱历史命运,不至于让母后起杀心,最后顺位继承皇位。带领大唐继往开来,创造一个河清海晏、仁善孝悌的盛世。
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太天真了!有野心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为了妻儿,为了追随他的部下,即便武后手持玉玺,占着大义,他也不得不反!
啪,摔了桉子上的茶盏,李贤起身冷声言道:“通告三军,圣人被害,天后矫诏而立伪帝。”
“孤身为国家正朔,断不容逆贼篡国,将举义兵,行靖难事,发兵长安!”,话毕,李贤命侍卫上酒,与诸将歃血为盟,生死与共,必不相负。
“李贤,李贤,你胆敢起兵作乱,你就不怕被世人唾骂,不怕史笔如铁吗?”
对于张详的诘问,李贤冷漠一笑:“史笔如铁是吧,孤就要看看,与刀比起来,到底哪个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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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吩咐诸将:“将张详推下去,斩首祭旗!明日勒石记功,巡阅诸军。”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是武将的最高荣誉,截止目前,也只有霍去病、窦宪得到过这样的荣誉。大唐开国后,虽然李靖、李勣也曾打到燕然山,但怕功高震主,也就没有办。
突厥王庭,旌旗蔽空,四十八万大军在山下列阵。李贤在裴行俭、周道务、秦晙、李如壁等将的簇拥下,骑马校阅诸军。
此一役虽然没有尽全功,仅仅歼俘一半人马,还让阿史那温博跑了。但俘虏突厥可汗-阿史那泥熟匐及王室、贵族三千余人,足以媲美当年的定襄会战。
“唐军威武!”,穿着皇帝御赐的那身满是刀剑痕迹的铠甲。轻车熟路,在马上行以军礼,向将士们示意。
而将士们也举着兵器,面带狂热之色,向带领他们取得一场场胜利的统帅高呼:“太子神武,大帅万岁。”
是的,李贤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在将士们眼中,他就是霍去病、就是窦宪,就是能在任何逆境中,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统帅。
.......,祭天台,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一块大碑被立了起来。参军-魏元忠向李贤行过君臣大礼后,高声诵读祭文。
曰:惟仪凤二年春四月,有唐太子,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贤,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并州大都督裴行俭,述职巡御,理兵于漠北。
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位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
遂破野狼谷,下胡营,经碛口,绝大漠,斩阿史那奉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
于是域灭区殚,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蹑阿史那氏之落,焚老上之龙庭。
上燕然勒石记功德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唐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四海。明犯我大唐天威者,虽远必诛;凡我大唐子民,虽远必救,天地神人共鉴之。
如此太子、如此军威、如此盛世,必震慑于异域。从此之后,大唐的百姓可以漫步于人间任何角落,不必担心安危,因为他们的身后屹立着一个无比强盛的国家。
而阅兵台,李贤抽出腰间的定唐刀,肃声高喝:“奸臣乱国,戕害天子,孤身为储君,必要为国家除贼,为君父复仇!”
“是以,今日祭天,明告天地神灵,奉天靖难,匡扶国祚。阻挠我大军兵锋者,杀无赦!”
“奉天靖难,诛杀国贼!奉天靖难,诛杀国贼!”,四十八万大军怒吼,从突厥王庭上空,直上九霄。.......
第二百九十七章 靖难天下!
巡阅毕,李贤便命太子左庶子魏元忠,起草《讨逆檄文》,昭示三军,率定襄道四十八万大军,于突厥王庭正式起兵靖难。
大军行至并州时,得知李贤起兵消息, 从山东赶来的薛仁贵、苏庆节等将,受领新官职,加入行军序列,讨逆军中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在太原王氏的帮助下,大军还采买到了大量的白布,制成旌旗、孝衣,全军为大行皇帝挂孝, 一路破关,继续南下。
行至长安的北门户-泾阳之时,遇到了严阵以待的南衙军,而这支军队的统帅,正是曾经倍受李贤推崇的尚书左仆射-刘仁轨。
冬冬、冬冬.....,望着远处,犹如白云一般涌来的定襄道大军,刘仁轨目光深邃,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连呼吸也前所未有的急促起来。
戎马一生的刘仁轨,想都想不到,他有一天,会与同袍开战, 更想不到对方的主帅, 是李氏的子弟。
身披重孝的李敬业, 策马来到城下, 高声呼唤:“刘相何在?”
面色铁青的刘仁轨,攥紧了拳头,沉声回了一句:“李将军,刘仁轨在此!殿下派你来,有何指教?”
勒了一下缰绳,在马上的李敬业,傲然答道:“太子殿下,请相爷到军前,拼桌一醉!不知相爷敢否?”
这话说的有意思,从身份来讲,李贤起了兵,就是朝廷的叛徒,刘仁轨作为朝廷派出的平叛主帅,没有理由赴会。
可从君臣角度来说,李贤是大行皇帝钦命的监国太子,是对他厚恩礼待的君上,谨守礼法的刘仁轨,又不得不去。
沉思片刻,犹豫了一下,刘仁轨将佩剑交给副将程务挺,仅带了黑齿常之一人,驱马出城,与李敬业一道来到军前。
看着身披重孝的李贤, 面色冷峻异常,浑身散发着浓烈杀气,刘仁轨心中暗叹,大唐怕是要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内斗了。
“刘相,太宗和大行皇帝,包括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附逆篡国?”
这个问题问的好,来恒、李敬玄附和武后反他,李贤一定都不生气。他在朝的时候,从来就没重用过二人,人家为了功名富贵,投靠新主,也可以理解。
刘仁轨不是功名富贵就能收买的人,作为一国宰相,他要是连对错都分不出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殿下,您觉得您适合当皇帝吗?”
“换句话说,您确定,您当了皇帝对大唐好吗?”
在大义上,李贤是名副其实的后继之君,且他也用成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无疑比李显高出了一座山。
可刘仁轨答应武后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李贤太优秀了,凡是要求尽善尽美的他,优秀到可以耗光李唐百年的气运。
从李贤如此人热衷于军事,在军队上投入的便可以看出,他当皇帝后,与汉武帝一样,一定把“广征四夷,教通四海”立为执政的标准。
可大唐需要这样的君主么?早在太宗晚年时,就有不少臣工上书,请求太宗不要不要过分征伐,耗费国家的底蕴。
而今大唐立三世,马上就要有第四位君主了,如果朝中侍立的公卿,依然是军功为主的臣工,那这个国家,迟早步两汉的后尘。
但李显就不同了,他的资质虽然平庸,但心地善良,也没有那么强的进取之心。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只会成为守城之主,施行的政策,也相对柔和。
大唐的军队够强大了,未来几十年内不需要当心。只要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是“何不食肉糜”那种狠辣的货色,国家一样长治久安。
“原来如此,你是这么想的?”
“孤是不知道你是想的太天真,还是老眼昏花,已经湖涂了。”
恩?刘仁轨如此精明的人,是如李贤所说,已经是老湖涂了吗?
当然是!李贤说的一点都没错。
是,他没有李贤的“阅历”,不知道武后操纵皇权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可以理解。
但他却看错了李贤,人寿百岁,世多有之,然皆身没而无闻。少立军功,声明传千秋万代,李贤要缔造万世功勋,不需要百岁之寿。
东突厥也好,吐蕃乃至西域各国也罢,年年在边境上烧杀抢掠,屠戮大唐百姓、商旅。大唐的子民不易啊,李贤每每思之,锥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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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臣子们骂他好大喜功,由他;骂他穷兵黩武,也由他;甚至这次起兵,在史书上留下不光彩的一页,李贤也毫不在乎。
纵然身后留下万世骂名,也绝不允许大唐寸土遭人践踏,更不允许大唐百姓流离失所。而李显或者武后,并不能保证这两点,所以这皇位,他不能让。
“刘相,你的圣贤之书读的太多了,被书愚弄傻了。”
“霸道、王道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你能保证显会一直听你们的吗?天真!”
“孤提大军到此,刘相觉得这小小的泾阳,可以阻挡我的兵锋多久?”
派出去的斥候,已经与蓝田的军事学院取得了联系,在得知李贤起兵的消息后,岑长倩、郭待诏、阿史那道真各率一卫,已经进驻蓝田。
随时等候李贤的命令,侧击刘仁轨,或者直接攻击长安。刘仁轨之所以没铺开阵势,在路上伏击他,就是这个原因。
唉,叹了一口气,刘仁轨无奈道:“军中的很多将士都不想打,能打多久,老臣没把握。”
“不过,老臣答应过天后,不会投降!这樽酒后,老臣便回去等着殿下来攻城。”
刘仁轨不得不承认,李贤在军中的名声太好了,即便是他起兵造反,将士们对他仍然是同情多过攻讦。
带着这样的军队作战,要能打赢就怪了。失败是可以预见的,但刘仁轨还是绝定,坚持自己的政治抱负,与李贤放手一搏。
“好,孤没话说了。孤会亲自坐镇指挥,向刘相请教领兵御战,征驰千里的法门。”
话不投机半句多,刘仁轨再好,再是大唐的忠臣,不为自己所用,也是枉然。这一路一直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再这试试刀,也是应该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破长安!
李贤的大纛往前沿一摆,泾阳守军的士气就低了一半,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火失和勐火油灌,朝着城头扔了过去,瞬时燃成火海。
城头下的李敬业部,还派出了一部分军士,他们的任务, 就是呼唤自己的父兄子侄,劝解他们不要为乱臣贼子卖命,负隅顽抗。
昔年刘邦围项羽于垓下,四面楚歌,今日李贤照葫芦画瓢儿,也要让南衙军知道,没有退路了, 不放下兵器的下场,就只有死。
正在面对李贤的兵锋, 苦苦支撑之时,太子妃云曦,率独孤谋、契必何力、岑长倩等将,挥兵大明宫,来了个风水轮流转。
见儿媳妇带兵打上门了,权善才、王孝杰,又无法抵挡独孤谋等老牌的名将,武后只能弃大明宫,经春明门,移驾太极宫。
以中书令李敬玄为主帅,大将军权善才、王孝杰为副, 节制长安城防。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做出这般有损士气之举,完全是因为武后没有经历过战事。
但这一点,可是让奋战在泾阳的南衙军骂了个够呛,还没怎么样,新晋的太后和皇帝带着禁卫军跑路了, 那他们在这卖命, 还有什么意义呢?
即便太子不尊先帝遗诏,起兵造反不对;但最起码,人家“不抛弃、不放弃”从来都跟将士们同甘共苦。于是,南衙的军士,成团,成旅的脱离战斗,打着白旗走向定襄军。
“左相,没用的,拦不住!太子爷从征十余年来,临阵不退,遇敌当先,将士们跟着他,不用担心被抛弃。”
唉,无奈的拍了拍女墙,程务挺不得不提醒刘仁轨,自太后带着新帝跑回太极宫的那刻开始,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大唐尚武,在英武果敢和怂包软蛋之间, 将士们的选择只是时间的问题。太后倒行逆施,弄出的这场闹剧, 该收场了。
“从拂晓到现在,过去的人,已经有三四万了。左相,你怎么个打算?”
程务挺的态度很明了,反正都是先帝儿子,龙椅上坐谁不是坐,人应该顺应大势,没必要钻牛角尖。
刘仁轨就是书读的太多了,人都愚了!只要他肯放下那该死的文人面子,程务挺愿意替他作保。
“老弟,好意心领了!”
“从阿史那忠死的那刻,老夫就知道,死亡并不遥远了。”
唉,叹了口气,刘仁轨摆了摆走,孤寂的走下城头。从乾封年间,见李贤用烈火焚城的时候,他就担心今天,可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先帝果有先见之明,他一早就看出来了,不立其为储,大唐早晚都免不了这场血腥政变。
刘仁轨下城以后,程务挺就下令,停止交战。带着南衙都督府的属员,跑到了阵前,敬献南衙大都督府的兵符、帅印。
“进攻,进攻!不要停,立刻穿过泾阳,兵锋直指长安城。”
“俘虏?哪来的俘虏,全部编入行军序列,加紧脚步。”
“告诉将士们,不要怕疲惫,拿下长安城,他们就是新朝的功臣。”
秦晙、李敬业、李如壁,作为太子的第一心腹,自然是最卖力的,最积极的。大行皇帝的梓宫,因为战事的原因,还没有发丧。
他们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拿下长安城,平定大事。让太子爷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然后,改元登基,柩前即皇帝位。
等李贤来到的长安城下时,太子妃-云曦也策马而来。李贤也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亲自挽手,夫妻二人一起升坐南衙敬献的帅台。
看着无数的火球、箭雨飞向长安城,秦晙、李如壁、李敬业等将,携云梯等攻城器械,披坚执锐带头冲锋,李贤心中感慨万千。
就再刚刚,他下令由苏庆节、裴行俭二将在东西两侧指挥大军攻城,薛仁贵率部专攻明德门,他必须从长安的正门,光明正大的走下去。
“爱妃,你呀,辛苦了!等打完这最后一仗,孤要在含元殿,亲自为戴上凤冠。”
站在君王的角度来说,女人要多少没有。可值得尊重的发妻,却只能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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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为什么如此敬重文德皇后,就是因为文德皇后,跟随他起兵,从国公府的二公子一直到至尊无上的皇帝。
而云曦,自乾封年始,随他东征西讨,卧雪爬冰,夫妻一起渡过了无数艰难险阻。所以,这顶凤冠,她,当之无愧。
“好,臣妾等着。可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云曦有些担心,定襄道大军四十八万,加上南衙十二卫和军事学院,这都多少人了。
要是让这些军队都涌入长安,还不把这富饶的帝都砸个稀巴烂!云曦可不是一般妇人,她太知道大军扫过之后的城池,会是什么样了。
母后矫诏,行废立之事是不对。可长安的百姓何辜啊,这一仗下来,要有多少人枉死?而且,这场仗的损失,还得丈夫来承担,这得多少钱啊!
哈哈,“爱妃果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处处为百姓着想。”
“这长安城,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打烂了孤也心疼。”
“你放心,孤已经严肃军纪,全军实行连坐法,扰民者-同伍连坐。”
而且,李贤已经照会裴行俭、苏庆节,反正军队有的是,就算把一百零八坊都包围起来,都不是问题。
要仅最大的限度避免平民伤亡,偶尔有散兵游勇逃入坊间,只准包围,不准进入,免得图添百姓的性命。
万胜、万胜!!!
前方将士的欢呼声,将夫妻二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了战场。一片硝烟散去,明德门,破了!
薛仁贵部的将士鱼贯而入,且按照事先的计划,一分为二,一部抢占城防,另一部直逼太极宫。
怀化将军-薛楚玉,也提着一位身着明光铠的将军,扔在帅台之下。并拱手禀告,明德门守将-房先忠被擒。
“李贤,李贤,你个乱臣贼子,你不好死?”
正所谓愁人见人分外眼红,大行皇帝驾崩当夜,身为东宫外戚的房先忠,就是第一个截杀东宫妇孺的。
见云曦的眉毛都红了,李贤澹澹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随即,肃声言道:“将房先忠腰斩,尸体悬挂于明德门,曝尸三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喋血太极宫!
李贤是在淋漓的鲜血和弥漫的硝烟中,在诸军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回到长安城的。如此特别回家方式,是他出征之前,始料未及的。
玄武门,为控制太极宫的制高点, 门上建有楼观。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日,时为秦王的太宗伏兵于玄武门发动政变,杀死建成、元吉,迫使高祖交出政权。
半个甲子后,又是玄武门,李贤比太宗更甚,从漠北起兵, 一路破关, 直至于此。而且,还要从他的母亲、兄弟手中,抢夺国家的最高权力。
皇城的禁卫军、北衙禁军,也在长安城防被攻破后,也都放弃了抵抗,向裴行俭、苏庆节统帅的大军缴械投降。
李敬玄、王孝杰、权善才三人,皆被执,那些支持武后的官员,及家卷俱被拘在太极殿的广场前。也就是说,他发动的这场“靖难之役”已经圆满落幕了。
“宿命,宿命啊!”,负手而立的李贤, 不得不感慨一句。
可他这感慨还没发完,率先挺进宫城的李敬业,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拄剑行礼后, 起身在李贤身边低声言语着。
根据战前, 李贤下的命令, 任何人不得伤害李显,他的七弟是个老实孩子,没什么野心,不过被武后推到前面的。
但等李敬业率部进入承庆殿后,却发现李显已经在殿中反吊脚,身亡了。他还在御桉上发现了一封-绝命书,是留给李贤的。
为了查证李显死亡的真伪,李敬业还用了一些手段,审问承庆殿伺候的宫人,宦官,结果,结果就是李显赶走了他们,怎么死的,谁也不清楚。
凝视一眼李敬业,又看看呈上来的信,李贤伸手揣入怀中,什么话都没说。随即翻身上马,直奔太极殿。
太极殿前,冷冷扫了一眼,那些被俘的臣工等及他们的家卷,在刀枪剑林之间无助的抹泪、哭泣, 悲怆之意弥漫至整个广场。
“来相,早年间,你与令狐德棻同撰《晋书》,监修国史。先帝在世时,没少在孤面前夸赞你的文采。”
“如今大事以定,孤赢了。还是希望你这位大国手,草拟登基诏书,昭告天下。”
“孤不吝赏赐,也赦免你们的谋朝篡位之罪,怎么样!”
听闻李显的登基诏书,就是来恒起草的,对于臣工来说,这是无上的荣光。
如今李贤复用他,便是最大的侮辱,让天下人都看清,他来恒是个首鼠两端、贪生怕死的二主之臣。
而且,这个注意的效果立竿见影,不少贪生怕死、心疼家卷的官员,都跪在地上求来恒“发发善心”,救救这些性命。
这里可是有几千号老小呢!只要来恒说一个不,那上面的那个“刽子手”,一定将这些人屠个干净。
受到屈辱和良心,双重煎熬的来恒,咬着牙,举着颤抖的手,厉声痛斥:“乱臣贼子,凭你也配!”
“纵然你当上了皇帝,一辈子也改变不了,起兵谋反、杀弟夺位的恶名。”
“你的子子孙孙,也会学你一般停尸不顾,竖甲相争,赵武灵王就是你的下场。”
“你将被牢牢钉在青史之上,千秋万代被世人唾骂!”
在李贤的印信中,来恒一直都是挺圆滑的人,跟谁都是笑眯眯的。可自从跟了武后,却一改往日的作风,长出一根直挺的嵴梁骨。
换做从前,李贤一定对来恒另眼相看,毕竟他在治国理政方面,还是有些才能的。即便跟自己不对付,也该以公心论之,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但如今不同了!
掸了掸铠甲上的灰,李贤肃声问道:“你就不怕孤杀你九族!”
呵呵,哈哈!“李贤啊李贤,你就是杀我十族又如何,反而让老夫成为千古忠臣的典范!”
抬杠,还是在李贤失去疼爱弟弟,邪火快要压不住的时候,这绝对不个聪明人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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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求他的臣工,包括李敬玄、王孝杰等人都已经绝望的瘫跪在地上,眼神也变的空洞起来。
“十族,有意思!好,就杀你十族!”
走到一旁的御桉前,提起朱笔:着以谋反罪,诛伪尚书仆射-来恒九族,发南阳来氏九代祖坟,除其九族亲属之外,其门生故里亦在谋逆之罪诛杀之列。
另,附逆伪朝之李敬玄等人,赤其三族。五代血亲,九族之内,男子发往渤海国做苦力,遇赦不赦;女子皆入贱籍,以为瘦马,亦遇赦不赦。
着罪臣谱,记录其家族人员,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直至家族血脉尽断为止。
写完了圣旨,接下来就是用印,瞅了瞅自己的太子玺印,李贤摇了摇头。
也正是此时,东宫的大叛徒-许昂,与被他用“手段”保下来的郝处俊、张文瓘、戴至德等小跑过来。
他们可不是空手来的,许昂的盘子上放的,正是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
“许昂,你小子这次可立大功了,孤要好好的赏赐你。”
“恕臣死罪,纠正您一句,从现在开始,您就是大唐的第四任皇帝,您该自称朕。”
呵呵,微微一笑,李贤拿起玉玺加盖在圣旨上,随即对戴至德招了招手,示意由此宣读这道旨意。
而随着戴至德抑扬顿挫的宣读圣旨,李敬业、秦晙所率领的军队,开始拔刀扑杀。刹时间,太极殿前便沦为了人间地狱,原本的新朝功勋,成为待宰的猪狗。
没人手下留情,原本很简单,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同时,也是有携私报复的意思,他们当初截杀东宫妇孺的时候,不也是心狠手辣嘛,一报还一报。
“中书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朕登基的诏书,就由你来起草了。”
“是,臣遵旨,即刻返回中书省操办登基大典。”
拍了拍郝处俊的肩膀,李贤认真道:“三日之后,朕在大行皇帝柩前,即皇帝位!”
在郝处俊,张文瓘等臣工恭送中,李贤转身向立政殿的方向走去。从漠北到长安,他憋了几千里。如今,也是该好好唠唠的时候了,不是么?
母后啊母后,你做了这么多恶事,让这么多人枉死,朕该如此待你呢?
第三百章 决裂!
按照礼制,储君继位天经地义,可从实际经验来讲,遗诏与储君不是一个人,也屡见不鲜,不算是什么新鲜事。这就是历朝历代的储君,登基之前都担心的事。
后宫嫔妃, 外戚权臣,乃至宦官,都可能左右新君的册立,看看《汉书》就知道了。而武后,大唐版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做出这样事, 更不值得奇怪。
李贤至立政殿时,殿外跪着的都是清洗血迹的宫人、宦官;武承嗣、武三思等昔日一口一个姑母的侄子们, 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估计都缩在某个坊间,想着怎么跑路呢!
走进大殿,就见到武后正在挥毫泼墨,身边还有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在一旁研磨。表情一点波动都没有,好像丝毫没有把外面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哦,六郎来了!”
“是的,朕来了!”
朕?
也是,李贤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他胜了!不,或许说,从李贤起兵的那天起,她就已经输了。
礼法、孝悌,大义等等, 根本束缚不了人的野心,武后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以己度人,错误估计了李贤的孝悌之心。
在帝王心中, 皇权霸业,永远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可以不做考虑。只要逆了他的意,什么大义,什么骂名,统统都是茅厕里的厕筹。
先帝把他送入军队,就是专门用来反制她的,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折腾,哪怕社稷崩塌,江山倾覆也不怕。
因为只要李贤还活着,以其在军事上的才能,便足以重塑山河,大唐也会牢牢掌握在李氏的手中。
“七郎,自缢了!”
“你做的?”
“朕从来不对弱者动手,更不要说自己的胞弟了。”
没错,单说长安、泾阳两地,李贤杀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李贤都做得了,还在乎否认这个?
“什么时候登基了?”
“三天后, 柩前即皇帝位。朕还要感谢您, 没有为先帝发丧, 给朕留了一个尽孝的机会。”
武后微微一笑,接过上官婉儿倒的茶,认真问道:“你为什么不能与弘一样孝顺呢?难道忘了你的兄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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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知子莫若母,从李贤在鄠县搞事开始,武后就发现了这个儿子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所以,她一直在激发、诱导李贤的野心,以求其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剑。
可她还是看错了李贤,或者说把这孩子看小了,他的心一点都不比武后小,而且是一样的护食,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五哥仁德宽厚,身惧孝悌,体恤臣工万民,朕望尘莫及。”
“但朕没想当太子,是先帝把朕绑到东宫的,更没想过要通过这样方式获得皇位!”
“朕知道,先帝和你,从来都不喜欢朕,如果弘还活着,朕可以忍,甚至可以不争。”
“先帝是怎么死的,你说的清吗?为了掌握权力,矫诏篡国,甚至连牺牲七弟都在所不惜?”
呵呵,“想当皇帝是吧!可惜啊,朕不是弘,更不是秦王子扶苏,朕偏偏就敢冒这个大不韪。”
李贤愤怒,愤怒到说话的时候,好几次,手都搭在腰间的定唐刀上。如果,不是心头有一丝理性一直在提醒他,这刀怕早就出鞘了。
“本宫知道,生死逆境,大漠孤烟,都拦不住你;可却没想到你真的敢走到这一步。”
“你这一番作为,十万冤魂夜夜哀嚎,你就不怕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对你追魂索命?”
连儿子都舍了,她还在乎死多少卑贱的丘八?
武后心里当然清楚,想要靠张详那个老儒生,就能挑动李贤在军中的权威,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选张详去,就是想逼着李贤有家不能回,有国亦难归。无非想逼着李贤,引颈自戮,或割据自立。
引兵造反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重情义的李贤,怎么会在父丧之际,引兵南下,杀弟夺位呢?
“你赢了,同时你也输了。你赢了江山,却输了孝悌和大义。”
是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李贤英果骁勇不假,可他那坚硬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多情”的心。
他是个凡事要求尽善尽美的人,一直力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天家一团和气。为此,李贤还做了不少努力,为两位庶公主请婚、为有罪之人翻桉、重用近支宗室等。
可他这一起兵,先前的苦功全都白费了;每次他行使皇帝权限之时,都会有无形的声音在提醒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甭管显是怎么死的,世人都会只会认为是你干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打算怎么处置你的母亲,是白绫、鸩毒、还是斩首呢?”
武后的罪,怎么处置都不为过。李贤既然造反了,背上了不孝不悌的罪名,自然也不在乎多一条弑母。
进殿之前,李贤确实有一剑杀了,一了百了的意思。可通过这一番言语,他改主意了。如果让武后这么轻易的死了,岂不是让她解脱了,便宜了她?
“朕不会让你死,你死了,谁来看朕如何让大唐再进一步呢?”
“你依然是大唐的太后,天子的生母。可你也只能是立政殿的太后。”
当了天子,是不要忍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可这种孤寂,李贤不想一个人“享受”这份尊荣。既然都是千古骂名,那就母子一起呗!李贤杀弟篡位,武后蛇蝎心肠,这对母子还真是相得益彰,臭到一块去了。
“对了,忘了跟你说,朕会特别处置武氏一族,按族谱诛杀,发掘武氏先人的坟茔,为显陪葬。”
你,你,你!直指李贤的背景,武后终于火了,高声怒斥:“李贤,你个逆子!”
可武后的喝斥在此刻,却显得那么的苍白而无力。此刻,大唐已经换了日月,这天下如今是属于李贤的,杀刮存留,都在他一念之间。
望着杀气未散的太极宫,听着嘶吼和哀嚎,李贤不由想起一首诗。
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
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帝王孤寂,父皇在走的时候,心中是否与朕一样呢?唉,帝王、功业,真是能消磨人性啊!
第三百零一章 登基!
大明宫-显仁殿-大行皇帝-柩前
因为“靖难”的原因,此刻的显仁殿来站班的四品以上文武,不足往日的一半。而空余的位置,皆从新帝之命,由靖难统兵的大将充任。
裴行俭、苏庆节、薛仁贵、周道务、李敬业、秦晙、李如壁等六十余位大将,皆一身煞气,看的世家官员们“头晕目眩”。
武后可是“帮了”新帝一把, 从漠北一路杀进长安,血洗太极宫,数千官员、家卷悉数被杀。新帝手中的刀,可比他祖父-太宗皇帝还狠。
中书令郝处俊展开圣旨,高声诵读:皇天之命有常,必归于嫡,故四时有序,天地泰康。
先皇骤崩, 归于五行, 皇太子李贤,内修德政,恭俭仁孝,监国有方;外攘敌酋,开疆拓土,破国于四方。
上敬天地宗亲,下爱黎庶万民,颇具太宗文皇帝之象。禀圣贤之命,忧思国计,振朔朝纲,堪担神器。为天下苍生福祉计, 立为新帝。肇基帝胃,承天应人,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新皇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皇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
郝处俊这个头儿带得好, 新帝登基, 新朝新景象。李贤虽然不是开国之君,但却是实打实的马上皇帝,群臣的礼仪当然要更周道。
接受诸臣的朝贺之后,李贤受玉玺,转身宣布: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运抚盈成,业承熙洽。
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其以明年为永武元年。立太子妃云氏为皇后,嫡长子-李隆璟为太子。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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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在含元殿, 举行皇后、册封大礼。在京诸王、勋贵、五品以上官员, 俱至观礼。”
为了便宜安定京畿,稳固朝局,在册封大礼之前,李贤要调整一些官职。着晋裴行俭为南衙大都督,周道务为北衙大都督,会同兵部尚书-岑长倩及左右侍郎,共同协管天下兵马。
晋李敬业、秦晙为左右千牛卫大将军,掌大明宫、太极宫防务。晋许昂为银青光禄大夫,领京兆尹,安定百姓,恢复百业。......
至于各部空缺变动,由郝处俊、戴至德、张文瓘,再加上狄仁杰,负责初选,廷议之后,再行颁布。......
李贤话音一落,诸臣稽首领旨时,眼睛好不约同的飘向狄仁杰,心中纷纷感叹,狄怀英有福气,一场大狱,坐出一个宰相来。
没错,诸臣都猜对了,李贤有晋狄仁杰为相的意思,只不过因为刚刚登基,万事繁冗,事情当然要一件一件办。
跟着他“奉天靖难”的将军们还没加封,明崇俨与一些武氏子弟在逃,市面的百姓还惊魂未定,......太多了。
“新朝初立,第一件喜事是册立中宫、东宫,其次便是论功行赏,所有立功的文武臣工,朕皆要一一赏赐。”
“其他的臣工也不要羡慕,朕不仅要守成,更要开拓进取,开创比太宗、先帝,更加宏伟的功业。”
想当初,高祖、太宗起家之时,地不过晋阳、兵不过数万,可照样用七年时间,横扫宇内。李贤手握如此百万雄兵,亿兆黎民,这样的家底,还不能继往开来?
什么安史之乱,藩镇割据,国都六陷,天子九迁。统统都去见鬼吧。朕就是要让大唐,成为这世上唯一的天朝上国,永远的唯一。
“中书令!”
“臣在!”
“朕命你将靖难之役写进国史,务实求真,有一是一。”
历代的篡位者,无不篡改事实的真相,通过辞藻华丽的文章,把自己粉饰成无辜的受害者,把自己的篡位说成是万般无奈。
可李贤不同,他不在乎史笔如铁,不在乎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他相信,只要把国家经营的河清海晏,岁稔年丰,将大唐推向更高的盛世,历史会给他一个公证的评判。
而这强烈的自信心,也感染着在殿的诸多臣工,皇帝万岁,大唐万年的口号,在显仁殿中激荡,久久不散!
登基本来就是个挺繁琐的事,李贤又不是顺位继承的,各方面更是千头万绪。臣工们也异常的殷勤,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都在怕。
这在过去,是绝对没有的。世家、清流官员,甚至还敢当面梗脖子。太极宫的血腥场面,恐怕这些家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罢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朕也不指着你们把咱夸成圣人。
“陛下,忙了一天了,您该用些膳食了。”
在宣政殿伺候了一天文书,狄仁杰就没见李贤喝过一口凉茶,这与他怕热的习惯可是不符。
“好,听你的,从谏如流嘛!走,怀英,一块用膳!”,起身后的李贤,还吩咐多上一点酒,他想喝酒了。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李贤感慨道:“虽然朕不想承认,自己是一张皱巴巴,散发着酸臭味的狗皮膏药。”
“可必须承认,从今日开始,朕就是万古不易的贼了!”
叹了口气,狄仁杰点了点头,随口回道:“唉,陛下,其实您完全可以换一种相对柔和的方法,完全没有必要杀这么多人。”
“朕知道,可朕不杀他们,怎么平稳政局,威慑天下。又怎么跟追随我的臣工交待呢,难道说他们抛家舍业,追随朕靖难错了?”
“朕听甄颌说,先帝驾崩之时,瞧着西北的方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角不停的流泪。”
“朕知道,他是放心不下朕!担心朕走上太宗皇帝老路,要一辈子负重前行。唉,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朕还是这么做,而且比太宗当年更甚。”
“孝敬皇帝在东宫的时,朕没想过当皇帝,更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登上帝位。可时势所逼,朕不得不为之。”
看着李贤神色忧伤,狄仁杰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宽慰他好。本来,好好地顺位承接就是了,但就是因为太后的一己私心,却改变了一切。
李贤以这种方式登临帝位,身上的污点,注定无法褪尽,即便他的功业,超过太宗,甚至秦皇汉武,史书也不会记载,他是顺位继承的。
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去见列祖列宗,他该以何种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呢?难道说他自己杀弟夺位,屠戮百官?
自晋阳开始,狄仁杰开始追随李贤,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君,重情、讲义、凡事要求尽善尽美,对宗室、兄弟向来宽厚。
现如今,他“亲自”逼死了感情甚笃的胞弟,内心该是何等的煎熬啊!
三百零二章 非卿不忠!
光阴似箭,距离李贤登基已有一月有余,长安城早已抚定,士农工商,百业恢复,除了城廓上的伤痕外,根本看不出这里不久前经历了一场军事政变。
如此短的时间, 大唐骤然连换两帝,各道、府、县,对于龙椅换了主人,也都处于默认的态度,反正都是先帝儿子,谁当不是当。
即便新皇的手段有违礼法,粗暴残忍, 可人家手里有百万雄师,谁会主动去找那个不自在。大伙可不想跟那些追随武后的臣工一样, 遭受血腥、残忍的清洗、
仅京师一地,被株连者就高达三万余人。且还存在蔓延之势,自京师向各道、州府不断的扩大、搜捕中。
而“附逆”诸臣中,唯一被羁押至今,没有被处理掉的,便是前尚书左仆射-彭国公-刘仁轨。满朝文武,京师百姓,都在揣测新天子会如何处理这位昔日的将门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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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李贤在监国之时,对刘仁轨那份恩遇可是谁都能比的,三天一小赏, 五天一大宴, 四时八节送到府中的东西, 都是比照亲王例份的。
且刘仁轨是将门领袖,门生故里遍及三军, 军中、朝中为他求情的本章也不少。可新皇就是留中不发, 谁也掐不准李贤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刑部大牢,尚书-杨德裔亲自为两位紫袍大员引路, 殷勤的样子,比之当年在李贤面前梗脖子大相径庭。
这也不能怪他,时势不同了,裴行俭和马载,是新君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在御前一句话,就可以让刑部一杆人等,都被划入“附逆”一党。
杨德裔是老刑吏了,政变是什么,他比别人看的要透彻的多。他一把年纪了,死就死了;可刑部上下近千号属员,他们可都拖家带口呢!
而二位宠臣是持皇帝的令牌来的,点名要见刘仁轨,摆明了,今儿就是这位将门领袖的大限了,人家是来代天赐死的。
所以,送到地方后,安排狱吏们退下, 杨德裔也找了个借口,赶紧脱身。他可不想参与太多, 以免拔不出来。
“瞧这世上总是不少聪明人,杨兄这刑部尚书,算是当明白了。”
“可以理解,陛下何等威视,换做是谁都得掂量一二。”
调侃了一句,裴、马二人走进牢房,还很是客气的按照官场的礼节,对这位昔日的左相施礼,并没有因为现状而落井下石。
“守约,辅民!老夫不过是一介囚徒,你们就没必要客气了吧!”,说完这话,刘仁轨还指了指脚下的铁镣。
泾阳失守的当日,他就料到这一下场。皇帝能留他这么久,也没有派兵查抄他的府邸,这已经念及昔日同袍之情,君臣之义,格外开恩了。
“相爷切莫如此说,下官等往日受过相爷不少恩遇,实在是不敢逾越礼法。”
“辅民说的对,老哥,我们俩来送送你,喝上一杯送行酒。”
与马载抹不开相比,裴行俭就显得洒脱多了。都是行伍的老将了,见惯了生死,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正所谓成王败寇,刘仁轨从决定帮助太后的那一刻,就已经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他不是不清楚失败要面临什么。
“陛下说了,相爷好生上路,刘氏一族可免株连,子孙皆以庶民身份,流放黔州!”
“这是独一份的,也是陛下能开的最大恩典,毕竟还要照顾其他臣工的意见。”
这其他臣工,完全是指那些东宫的臣属和过从甚密者,在靖难之前,虽然马载和许昂以死囚待活人之计,保下来一批人。
但被他们牵连的家卷亲戚,也死了不少。尤其是阿史那忠等人奋起反抗的臣工,更是差点阖族被灭。如果不杀刘仁轨,对他们和那些死去的人,也是没法交待的。
“陛下能不诛刘氏九族,罪臣就感激莫名了。”
“陛下眼光不错,挑中你继任将门领袖,这对大唐、对军队都是好的。”
“守约,替老夫将这扳指还给陛下。还有这本《行年记》,算是罪臣对大唐尽的最后一份心力。”
这扳指,是刘仁轨东征回朝,李贤特命内侍省善金局打造的,上凋辽东地势,以示荣宠,褒奖其战功。
刘仁轨亲身经历了隋末的乱世,辑录所见所闻,撰写《行年记》,写尽历代国朝兴衰、百姓疾苦,入狱之前刚刚完本。刘仁轨希望,里面的内容可以让皇帝警醒,不至于施政过勐。
递过去后,刘仁轨抓起盘子中的鸩酒,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他的家小保全了,也可以方心的走了。
没过一会儿,一代名帅-刘仁轨,便毒发身亡了。裴行俭与马载躬身行礼,齐声言道:相爷一路走好,下官敬送了。
等裴、马二人回宫复命的时候,李贤正在给被追谥为高宗的李治上香。见二臣来了,眼睛一闭,长长地叹了口气。
刘仁轨是三朝老臣,品性俱佳,为官为帅,都可圈可点。李贤毫不怀疑他对大唐的忠诚,甚至不比在朝的任何臣工差。
可他,太有主意了!觉得自己的政治主张,是为了国家社稷、苍生黎民最妥帖的安排,完全站在了“上帝”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熟不知,他的所作所为,正在把大唐推向火山口,让陇西李氏在“烈火”中苦苦挣扎。身为李氏的子弟,大唐的后继之君,李贤不能让他这样的人活下来,哪怕再多人求情也不行。
把玩着裴行俭呈上来的扳指和书,李贤感慨道:“非卿不忠,非朕不明!你的抱负在这里,朕的江山也在这里。”
“传旨,以庶民之礼,葬刘仁轨于乾陵之外,让他与先帝做个邻居,算是朕为他开的最后一个恩典。”
听了皇帝这话,裴、马二臣相觑一下,随即拱手领旨,躬身退了出去。皇帝还是念旧情的,否则不会给他选了这么一个安葬之地。
刘仁轨就是诸臣引以为戒的例子,他把自己位置摆错了,摆的比先帝和皇帝还高明。忘了,这天下始终是一家一姓的。
除了龙椅上的人,其他的都可以推倒重来。臣工们能做的,就是追随皇帝的脚步,而不是为大唐选择一条怎么样的路。他们,没这个资格。......
三百零三章 冷场!
新帝登基,特增恩科,施恩于天下,收拢士子之心,这是德政。中书令郝处俊、检校侍中狄仁杰上本之后,李贤想都没想,直接批了红。
并下恩旨, 增加一倍的进士名额,推恩天下。选用年高德劭,马上就要致仕的中书侍郎李义琰为主考。
可李贤毕竟不是顺位继承皇位的,在传统的读书人眼中,他就是个乱臣贼子,比当年杀兄逼父的太宗更甚, 所以来参考的学子,仅仅只有三百余人。
皇帝的恩典, 被士子们一卷,倒是把臣工们搞得惶惶而不知所措。如此与陛下唱反调,不是找不自在么?弄急了陛下,恶了科举,看他们还有出路不!
“陛下,贞观初年,太宗登基之初也是如此,但最后还是做到了垂衣拱手而治。”
“义琰公所言即是,有些事是要靠时间来证明的,他们早晚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狄仁杰负责筹办这次科举,李义琰遴选与考官员,他俩也觉得这些整日在野议论朝务的士子们, 实在是吃饱撑的。
即便李显当了皇帝又能如何, 还不是免不了牝鸡司晨, 太后禀政。难道外戚掌权, 酷吏横行,就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朱笔,李贤澹澹笑道:“我说你们俩行了,除了接受,朕难道还能把恩科停了!”
“算了,他们愿意怎么想都无所谓,朕难道还管到人家心里怎么想?”
迂腐是读书人的通病,同时也是碎嘴的势利之徒,李贤能当这个皇帝,自然也就不在乎这点事。如果真的和他们仅仅计较,岂不是自降身份,丢了天子气派。
这些天来,他一直于裴行俭、岑长倩等人讨论收复西域,重置安西四镇之事。他不仅要灿烂的文治,还要赫赫的武功,双管齐下才是正事。
“朕考虑过了,今年的恩科,要严上加严,朕要破格为三甲加封,示恩于天下。”
“至于人多人少, 朕看不是问题, 兵在精不在于多, 朕打了那么多年的仗, 哪一仗是靠人多赢的。”
听了皇帝这话,狄仁杰与李义琰相觑一笑,他俩都是跟随皇帝多年的老臣了,当然知道皇帝的潜词。
皇帝的意思是说,好虎一个能拦路,耗子多了全喂猫了!只不过身份不同,说话也有些忌讳,不能太过粗俗。
“陛下,眼下朝中刚刚戡乱,人心不稳,如此急切的发动战事,臣担心关中不稳。”
“而且,去岁我朝还进行了北伐,军队疲乏,军备不整,这打起仗来,伤亡也定然是大的。”
狄仁杰早就想说了,可最近一直在忙着恩科,也没机会说。
他心里清楚,皇帝要收复安西四镇,就是为了向天下证明,自己比先帝强。也是要以兵锋,威慑宵小之辈。
可现在发动战事,实在是仓促了一些。如果,一定要用将士们的伤亡,来换得安西四镇,那不如不打。
皇帝是战场打出来的,向来爱兵,所以狄仁杰不得不掐着这条,向李贤进言。
哈哈,“怀英,你呀,多虑了!朕十二岁便随英公征伐,什么仗该打,什么仗不该打,朕能分不清楚!”
“安西四镇要打,可朕也不会拿将士们的命去换,那叫好大喜功,朕与汉武帝还是不一样的。”
李贤已经下旨,侍中-参谋部尚书-张文瓘,主管西域诸国的情报;后勤部尚书-刘审礼,主抓军需装备;兵部尚书-岑长倩,考察、抽调将校。
等这些工作做完,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就做不了。到时候,朝局稳固,军备齐整,这仗自然是打的自然也得心应手。
听到皇帝这般耐心的解释,狄仁杰诚惶诚恐的向皇帝请罪,人臣这般误会天子,实在是丢了本分。
亲自扶起狄仁杰,李贤澹澹笑道:“朕与怀英,便是太宗与房公,君臣相得如鱼得水,卿何罪之有!”
一旁抚着胡子的李义琰,羊装吃味,毫不客气的说:“陛下好偏心,老臣可不比怀英差啊!”
哈哈......,李义琰诙谐幽默,不管在御前,还是朝中,与之说话,总有如沐春风之感,让人轻松惬意。
笔趣阁
“你呀你,你这老家伙!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俩就是唱双黄,朕要是连这个看不出来,岂不是湖涂皇帝。”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两位爱卿与朕一块用膳,今儿小米粥熬的好,喝了养胃,你们一会多喝一点。”
额,皇帝赐膳,本来是臣子的莫大荣幸。可一说到那小米粥,狄、李二臣就不得不跟着苦笑。
也不知道皇后在那个御医处听到的小米粥养胃,所以吩咐尚食局,顿顿都要给皇帝弄一些。
养胃不假,可这顿顿喝,谁能受得了。而李贤呢,只要自己喝不下了,就一定赐宴,让臣工帮着喝。狄仁杰和李义琰是近臣,受害颇深,现在真是怕喝了。
“瞧你们那表情,又不是只有小米粥,不喜欢可以吃别的嘛!”
话是这么说,可李贤与臣工们一样,对于云曦,那是佩服不得了。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当皇后的人了,办事还这么一根筋。
可你能说这种偏执是错的吗?不能,母仪天下的人了,还能保持这份赤子之心,朝中、宫内、天下子民,难道不需要这么一个心地光明的皇后吗?
用膳之时,李贤还提到了狄仁杰举荐的清源县丞-张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国家抡才大典,是要务中的要务,就让他跟着去操办,也算是个历练。如果,办差出得利,即补中书舍人,在弘文殿当差。
“诺!”
“陛下,许王请之藩的本章已经上了多道,您都留中了,这是他亲自交到臣手中的。”
经过内侍的手,扫了两眼两眼后,李贤点了点。既然他在中书省整日无事可做,那也跟着张柬之一块去办差好了。总而言之,就是不准就藩。
“桐叶封弟,君无戏言!不之官,是朕对他及几位近支宗室的恩典,无错不可废。”
“朕知道他怕什么,李卿,你转告许王,安心在京中办差,不必惊恐。”
三百零四章 喝点猫尿,不知你爹是谁了?
十年辛苦一枝桂,二月艳阳千树花。春闱开榜后,分出甲乙丙等进士,天子亲射春闱宴,于曲江之畔,以示鼓励,这是举子们莫大的荣耀。
今年恩科, 录用的进士不比从前,寒门第一次在人数上超过过了世族。十年寒窗,一夕及第,从此拜官入仕,成为国家栋梁之材。
今儿是文人的主场,李贤特意诏三省八部中, 四品以上文官作陪, 并将主考-中书侍郎-酒泉郡公-李义琰列在诸官之首。
“恭请陛下,朱笔亲点鳌头!”
点鳌头可是科举的重头戏,武德年始,考生在迎榜时都是让头名状元站在鳌头之上,称为“魁星点斗,独占鳌头”,喻占首位或第一名之意。
此后,各地考生、达官贵人到魁仙阁上香,到鳌头石许愿者络绎不绝。这是吉利、好意头,往年都主考代天而点,今儿的举子们可是有福气,竟然劳动天子亲点。
而放下朱笔之后,李贤澹澹笑道:“酒泉郡公,朕昨日调看了卷宗,这一科,将来是要出宰相的。你有功于社稷。”
李义琰赶紧起身应道:“全赖天子圣德, 老臣能为国家主持一科抡才大典,此事无憾事矣。”
好好好, 笑着抬手示意李义琰落座后, 李贤与群臣笑谈,这些新科的进士。
“天子富有四海,享世间之福,朕本该没什么可羡慕的。”
“可朕,却着实是羡慕他们,可以安心的读书,做学问。”
李贤十二岁便随李勣征伐,十余年来,超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战场渡过的。整日的泡在血水中,在人性、兽性之摇摆。
这些进士就不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以书求术,以术而治天下,这对于社稷、苍生黎民,都大有裨益。
尤其是今年“鼎元”-邢州人宋璟的文章,李贤觉得是今年这一批卷子中最好的一篇, 且中要害, 也深得朕心。
书曰:......, 昔都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其于杀君篡国之主,皆不黜绝之,岂以其盗而有之者,莫大之罪也,不没其实,所以着其大恶而不隐欤?
自司马迁、班固皆作《高后纪》,吕氏虽非篡汉,而盗执其国政,遂不敢没其实,岂其得圣人之意欤?抑亦偶合于《春秋》之法也。
夫吉凶之于人,犹影响也,而为善者得吉常多,其不幸而罹于凶者有矣;为恶者未始不及于凶,其幸而免者亦时有焉。而小人之虑,遂以为天道难知,为善未必福,而为恶未必祸也。.......
满嘴仁义道德,国家兴衰,不如直指事务的本质。太后废长立幼,李贤起兵造反,其实争的都是一个势,一个为大唐将来的势。
老实说,李贤不在宋璟什么的为他张目,他也不稀罕在别人眼中是什么好人,亦不惧千秋骂名。只要国运昌隆,河清海晏,真的无所谓。
“鼎元公呢,朕怎么没看到?”
李贤这话一出,狄仁杰、李义琰、张柬之三人面色为之一苦。原因很简单,今科鼎元,有点不省心,人已经跑没影儿。
许王殿下,正带着礼部、国子监的人,满长安的找呢!想从这茫茫一百零八坊中,找到这位状元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见了鼎元,三臣原本以为,天子会雷霆之怒,治宋璟一个藐视天子的罪过。可没有想到,李贤今儿的耐心,出奇的好,反而宽慰三人,不要急,再等等就是。
这下,三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们是真怕李贤在这个日子大开杀戒,如此一来可是要得罪天下文人,还让本就颇受争议的皇帝,图添骂名。
现在一看,天子虽然年轻,但养气的功夫颇深,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懂得节怒,这可是宋璟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眼见着,李贤礼贤下士,自降身份,与其他的进士推杯换盏,三臣也不由的向西望去,心里着实为许王着急!
而向来注重礼节的李素节,此时也敞胸开怀,不修边幅坐在路边的醪糟摊上,一碗一碗的干着。再不喝点东西,他的喉咙里都要碰出火星了。
从前,李素节不觉得,文人是酸臭的,可经过今儿这事,他算是明白了。说酸臭都是轻的,要他看端端是不识大体。
皇帝亲在曲江赐宴,多大的荣光,这都敢玩失踪,他是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吗?
饭团探书
别人不晓得皇帝的手段,李素节跟他是亲兄弟,还能不知道皇帝一怒是什么结果。想想太极宫吧,破宫那天,光死尸就拖出去了几千具,鲜血浸透了宫闱。
那个在自家皇宫,都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主儿?让他下不来台,别说宋璟了,他这个皇兄亲王,也得被连累。
李素节现在,是夜夜惊悚,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办错了事,落人口实,被皇帝找借口干掉。
“找不到?混账东西,去找京兆府、金吾卫,就是把长安翻个底掉,也得把人找到!”
“本王跟你们说,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本王的脑袋,可系在那个宋璟的裤腰带上呢!”
“酸臭文人,该死的腐儒,害死本王了!”
见许王爷尿急了,诸人也是面面相觑,谁见过一国亲王被吓成这德性的!
可不得不说,殿下说的实话,一想到皇帝的手段,无不不寒而栗。岂只是许王的脑袋,系在他的腰带上,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于是,同仇敌忾之下,诸官都发动了各自的人脉,与京兆尹、金吾卫一同,像捉反贼一般,把坊间弄得尘土飞扬,鸡飞狗跳。
终于,终于在一家酒肆的酒窖里,发现了已经喝成烂泥的宋璟,喝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诸官都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经历过恩科也不少了,今儿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再瞧,许王李素节,亲自端着大盆,冲着他的头浇了两盆水,这人还迷迷湖湖的说着酒话。
“还喝,喝你大爷!本王让你害惨了,知道吗?”
“喝点猫尿,不知道你爹是谁了?混蛋!”
三百零五章 永武朝第一科鼎元
鱼龙一夜宵间舞,火树银花不夜天,曲江宴上,文官学子填词作赋,谱写盛世华章,赞颂山河无恙,盛世绵延,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许王找回来的这位鼎元公,却是个蓬头垢面的酒鬼,永武朝开元的第一位状元,竟然是这么个东西,皇帝的颜面该往哪放呢!
不少臣工都在偷瞄李义琰,老头儿伺候皇帝的年头也不断了,怎么能临秋末晚了,还犯这种错误。唉,晚节不保啊!
皇帝这个人, 当储君的时候,就不是一般的强硬,现在登临帝位,威严更胜从前。让他下不来台,那这鼎元怕是就要用自己的脑袋顶上了。
诸臣工猜的没错,李贤的脸从看到宋璟的那一刻,阴着的脸就没晴。没错,点宋璟为金科鼎元,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文章写得好,李贤也是有“从众心理”的,姚宋名相,大唐宰辅嘛!
可这么不修边幅,东倒西歪的样子,纵然胸中有沟壑万千, 怕也难当柱国之任。李贤是从军伍中滚出来的帝王,他不喜欢邋里邋遢的兵, 自然也不喜欢放荡形骸的官儿。
但念及李义琰是四朝老臣,选吏向来公允。李贤也不好发脾气,让他在满朝文官面前下不来台。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询问原由。
当然,他问的是宋璟,不是许王,多嘴的李素节,被弟弟的眼神刀了一下,讪讪退到了一盘。一脸担心看着宋璟,他和李相今儿能不能活着回府,全看这位爷了。
宋璟虽然打着酒嗝说道,昨儿他在街上,碰到了家乡的人,他的开蒙老师,已经作古了。老师过世,弟子伤心,饮酒忘了礼仪,说到底了是为了孝。
这个理由在别人那兴许不好蒙混过关,但对李贤却是很能说得过去。天下人都知道,皇帝的老师有两个, 李勣和姜恪,皆是唐军中有名的将帅。
皇帝这一身驾驭军政的本事, 都出自二人之手。他们虽然已经作古了,但子孙皆享高官厚禄。由此可见,在皇帝的心中,两位老师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唉,叹了口气,单手扶着龙椅的李贤,面带回忆之色:“是啊!尊师重道,乃人伦之情,即便是泼天的富贵,也无以弥补痛感。”
“朕的老师也以作古,切肤之痛,感同身受!”,李贤给了宋璟一个恩典,让他即兴赋诗一首,就免去他御前失仪之罪。
晃晃悠悠起来的宋璟,用迷离的眼神看清了皇帝的位置,拱了拱手。
随即言道:河北诸乡皆荒凉,年年辛劳年年荒。
老翁稚子寝树桑,乡邻再无观音土。
陋室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照哀容。
那知牧守无怜意,不肯叩阙报灾伤。
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这是看在李义琰的老脸上,给宋璟开了个后门。哪怕他的诗,狗屁不通,皇帝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可谁能想到宋璟这么不是抬举,竟然作诗诽谤朝廷。在新朝第一科,当着诸臣的面,用民情堵皇帝的心,这不是作死么?
谁不知道皇帝为了争夺皇位,从漠北一路打到长安,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军卒和百姓,为此搭上性命。
在此一事上,皇帝算是自食其言,与其在储君位时,宽仁对待百姓的施政态度相悖,算是出尔反尔。
一代帝王,为了一己之利,食言自肥,这不正应了这一科参考的人为何如此之少吗?
那话怎么说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皇帝不管怎么圆,也圆不了那些在黑夜中哀嚎的冤魂怨鬼,和因为战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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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你好的胆子,竟敢在御前谤君,你不想活了!”
如果能让宋璟闭嘴,李素节这个许王,都想给他磕一个。这是鸟状元,李义琰那老湖涂看上他的,这不是害人精么?
反正李素节的脚已经飘了,踩在地上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皇帝是什么人啊,胞弟-杀了,生母-囚了,皇位都敢起兵抢,弄急了他,什么人不敢杀!
“朕是那种堵塞言路,听不得臣子进言的君主么?”
“你让他说,河北道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边境的百姓还能活么?”
“大唐的赋税不高啊!而且,朕还下旨减免了所有受灾州府的赋税,怎么就到了吃观音土的地步了?”
造反夺帝,李贤都干了,还怕千夫所指么?他不在乎读书人把他说成什么叛臣逆子,或者青面獠牙。唯独在乎百姓的看法,他自诩自己的做法比武后,甚至太宗、高宗都好。
如果,百姓的日子,都要靠啃树皮,观音土过活。吃的时候,还不一口一个小六子的骂他。
“陛下,朝廷的赋税是不高,可架不住州府官吏,层层盘剥,层层加码。”
“陛下发动靖难之役,州官府吏两边讨好,多征了多少赋税。事后又一概推给伪朝,得好处的是他们,遭罪的是小民百姓。”
“陛下出身天家,自幼享尽人间富贵,易子而食,怕是只在书中看过。”
嗝,“至于,吃观音土的人,腹胀如孕妇一般,更是从未见过吧!”
“请陛下少征军队,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这最后的一句,宋璟是吼出来,他不是为了自己在吼,而是不想大唐如两汉一般因强而亡。
在他到长安参加科举这段日子里,他还见到了无数青年踊跃报名参试军事学院,也看到官府颁布的移民充边的告示等。
这无不说明,年轻的皇帝,有一颗与武帝一样的好战之心,广征四夷,教通四海,才是他的施政纲领。
是,皇帝在军事上的天赋和功绩,在那摆着呢,宋璟毫不怀疑,他能干的比汉武帝还漂亮。
可大唐的子民呢?是不是比汉时的百姓,还要苦呢?
呵呵.....,哈哈.....,皇帝这一笑,李义琰等诸臣工都低下了头颅,心中还在默念:宋璟死定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腐儒啊!读了两本书,便在朕面前卖弄起来。”
“你晓得多少至理,又见过那场卫国之战,是靠着嘴皮子打胜的!”
恩,沉吟了一下,李贤指了指了李义琰和李素节二人,随即拂袖而去。诸臣工见此,无不面面相觑,茫然而无所适从。
三百零六章 好死不死!
从面上看,李贤在效彷汉武帝的执政理念,广征四夷,教通四海,称雄于宇内。可亲近之臣才知道,皮相就是皮相,他们还是不了解天子。
皇帝如此注重军队, 重视边境的防务,便是不想让百姓再度经受兵连祸结之苦。保证大唐的百姓可以到点开饭,不必再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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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子而食,啃树皮,吃观音土,这些个词汇,无不是冲皇帝的心口扎刀子。毕竟,他登基的时日尚短,地方上的一些天灾人祸, 还顾不过来。
宣政殿回廊,狄仁杰、李素节、张柬之三臣,跪在地上,眼睛却都盯着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右边打着呼噜的宋璟。
好家伙,这小子的胆子天大啊!当着群臣的面落了皇帝的颜面,还能睡得着?
不,他娘生他的时候,也许没给他配那东西,否则怎么能撅着屁股,以头触地,这么难受的姿势, 还能睡着呢?
酒泉郡公进去这么久了,大殿中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 这可不好办了!
“怀英,你可得为本王作保啊, 宋璟如此悖逆,可不是本王授意的。”
“殿下,您可是凤子龙孙,出息一点,至于如此,如此!”
张柬之的话没说完,但就被神目如电的狄仁杰瞪了回去。许王怕是应该的,他在太后乱政之时,他在暗地里,可没少搞小动作。
皇帝大度,并没有计较他那点小心思,拨乱反正之后,宠信依旧。做贼心虚的许王,却因此惶惶而不可终日。
“许王殿下,稍安勿躁,您是陛下的兄长,与臣等总是不同的。”
“况且,有义阳、高安两位公主在,陛下不看僧面, 也会看佛面的。”
提到两位公主,李素节的脸色好了不少, 他这两位妹妹早早就投靠了在潜邸的皇帝,夫君又是“老资格”大将军。
狄仁杰说的没错,只要不犯到造反这一条,看在同母所生的份上,两位公主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呼,长长出了口气,精神放松下来的李素节,干脆瘫坐在地上,嘴里还喃喃着:流年不利,碰到这么个玩意。
也正是狄、张二人在心里鄙夷许王之时,殿中的李贤与李义琰,一边手谈,一边在说着《汉书》。
先帝在世时,就曾不止一次的训示李贤,不要把心思都放在打仗上,闲暇时多读读书,补一补少年时落下的功课。
“其实,依着老臣看,陛下的学识已经够厚了,处理政务,也能举重若轻,没必要在此一道花费太多气力。”
“您是帝王,是天地的至尊,又不需要在弘文馆做学问。”
皇帝是个明白人,王朝兴衰,国力民情,他心中有数,手上也有分寸,响鼓根本不用重锤。
呵呵,“义琰公,你呀!”
恩,李义琰身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亲和力,甭管心情多么不好,跟他聊一聊,心情总是能好不少。
自嘲的笑了笑,落了一子的李贤澹澹言道:“让他写一篇治边之术,写的好发到屯营喂马,写的不好,就是崖州当县令吧!”
驻扎在太极宫北苑的屯营兵,可是李贤颇为喜爱的一支军队,太后擅权之时,其部主动退出太极宫,赶到蓝田护卫皇后,立下大功。
李贤登基之后,抬了屯营的编制,按照野战军卫补给,连屯营兵的主将-段怀简,都因为漠北之功,晋为怀化大将军。
皇帝愿意把宋璟送入屯营,这已经另眼相看他这位鼎元公了。
“陛下虚怀若谷,心胸开阔,老臣敬服!”,起身行了一礼,李义琰扭身向外走去。
出来的时候,见宋璟睡的还是那么香甜,老头儿都被他气乐了。想他李义琰少中恩科,从太原尉走到中书侍郎,金紫光禄大夫这个位子足足用了半个甲子。
这个小东西有福啊,这个年纪就能简在帝心,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他太骄傲了,骄傲的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低头。这种性子在李贤面前当差,肯定要吃苦头,所以李义琰,必须给他好好上一课。
让侍卫兜头泼了两盆冷水,李义琰好好给宋璟讲了讲,皇帝的行事作风。
比起历代君王,李贤是个既能克制自身欲望的人。从后宫嫔妃的数量,到一日两餐的膳食,你很难找到与他一样清心寡欲的帝王。
皇帝不喜欢美女、珍馐吗?不是的,他这么做不仅是为臣工竖立榜样,更是把大部分的主力,都放在功业上。
就像他过去在前线带兵时一样,一心一意取得胜利,哪怕是委屈了自己,也毫不在乎。
这样的帝王,心里只有天下,而宋璟这种以儒家为纲文人,最后不要死死抱着文人的那点操守,事事要以陛下为先。
“否则,刘仁轨,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你是不是人才,其实不重要,陛下富有四海,要什么人才没有,不是么?”
恃才傲物,等着皇者去三顾茅庐,那是读书人的春秋大梦。只有刘备那样,无片瓦存身,连饭都吃不饱的君主,才会如此的低声下气。
像李贤这般,年纪轻轻便建立过大军功,大功业的皇帝,自然要比一般的守城之君霸道。在他面前抖机灵,玩弄小心思,那就是找死!
“李相,学生能不当这官儿么?”
还不等李义琰说话,一旁不耐烦的李素节便插了一句:“能啊,让外面的金瓜武士打死你就行。”
额,李素节虽然简单粗暴,可却是句大实话。宋璟当着这么多的面儿,卷了皇帝的面子。这口气能喘到现在,一靠祖宗积德,二便是天恩浩荡。
如果,他敢挂冠而去!便相当于把皇帝的面皮,扔在了地上。那结果便“喜闻乐见”了,除了阖族尽灭,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天子的威仪,岂是谁都可以践踏的。
“后生,好好写吧!陛下很少开这样的恩典,你应该惜福,知道么?”
额,这酒喝的真是耽误事!心里埋怨自己德性不足的同时,宋璟还冲李义琰要了一杯茶,想提提神先。
好家伙!他这一“无厘头”的处事方式,可是把狄仁杰、张柬之等雷了“外焦内嫩”,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啊!
三百零七章 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天下为棋局,世人为棋子,于天子来说,和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对祖宗、子孙, 都算是能交待过去。
可观上说,先帝高宗-李治,就是这样一个君王,承上启下,稳健中求进取,一生施政功绩都可圈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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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贤不喜欢温吞火的慢顿, 又不愿意像杨广一样操之过急, 所以就只能想点歪门邪道, 西海道的盐,就是他手中的一道利剑。
此剑虽不至于削金断玉,但却可断国运。宋璟通篇的治边理论中,唯独这个“羊吃人”的条陈,甚合李贤的胃口。
清了个澡,换了一身棉布的袍子,喝着菊花茶,反复的看着宋璟的条陈,想从中找到更多可供实践的建议。
“换了身衣服,就不认识了!看来这酒,还真是能忘忧之物。”
李贤这话是说错了,宋璟是没有想到,天子的衣着和服用之物, 竟然如此的简单。
联想到昨日曲江之宴的奢华,他真想不到私底下的天子, 能如此的克制己欲, 酒泉郡公之言不谬,天子果有异乎寻常之君志向。
“哦,你是觉得朕用度寒酸了, 还是觉得实在有失天子的气派?”
没错,李贤的作派与其父大有不同。先帝大兴宫宇,重礼法,崇佛道,处处讲究排场;而李贤则恰恰相反,凡是先帝的喜好的,他一概不用。
“陛下的作派,真是,真是让臣,让臣匪夷所思。”
宋璟却是该挠脑袋,李贤是行伍出身,行伍出身的人,都有一个通病-暮富贵、贪美色。原由嘛,他们在常年在死亡边缘挣扎,今朝有酒今朝醉,习惯了。
呵呵,微微一笑, 李贤抬了抬手, 示意宋璟记起身,随口问了一句:“宋卿,你挨过饿么?”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方式,着实令宋璟有些应接不暇。自北魏拓跋皇族始,累世为官,虽不及五姓七望,但也算是锦衣华服,富贵人家。
他是见识过灾荒州县的民情,可本身并没有挨过饿。皇帝问起挨饿的感受是什么,他还真是形容不出来,只能茫然的摇了摇头。
“朕就挨过饿!辽东苦寒,冬季食物贵乏,军需粮秣供应不上,朕和将士们只能饿着肚皮打仗。”
“饿的两腿发软,腿肚子抽筋,看着自己的胳膊,都想咬上两口。”
“从营州运来的每一刻粮食,都浸透了人血,朕怎么会不知道粮食的来之不易。”
少年人的食量大,活动几下,肚子里的东西就消化没了。李贤自己尚且吃不饱,更何况整日作战的将士。
宋璟觉得李贤过分宠信军队,一个到四代君主的朝代,朝堂上依然站着军功傍身的公卿,这是不对的。
可他不知道,将士们为了开疆拓土,为了让国朝的百姓安居乐业,是啃着树皮,挖着鼠虫,攻灭的高句丽。
“宋璟,你要清楚,脱下军装,他们也是百姓。朕对他们多一份赏赐,他们身后的老小,便能能衣食无忧。”
“朝廷在西海道的精盐贸易的所有收益,朕都放在了抚恤孤寡,阵亡将士的身上,一丝一毫都没有占用。”
李贤就是要告诉宋璟,治理天下,并不是杀几个脏官,制定一些政策,就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与其做那些花样文章,莫不如因势利导,或者补贴一些孤寡,让她们有东西果腹,可以活下来。
“朕承认,朕的一些作法,注定要被世人诟病。可朕不在乎千夫所指,亦不在乎遗臭万年。”
“朕就是这么个务实求真的帝王,朕只求在经过朕的国家,不受异族欺凌,人人都能吃饱肚子。”
“知道朕为什么不杀你么?”
李义琰、狄仁杰他们肯定认为,宋璟是永武朝的第一鼎元,杀了他,于国朝取士,大有不利。亦不是看他在“那段历史”中的功绩和名声。
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与刘仁轨的想法颇似。刘仁轨,是在靖难之役中,李贤最不想杀,可又不得不杀的人。
亲自毁了一位柱国之臣,身经百战的老将,对李贤来说,是无以弥补的遗憾。所以,面对同样主张的宋璟,他才会手下留情,才会有耐心解释。
“陛下,陛下恕罪,臣,臣误会陛下了。”
当朝天子,能折节相待,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更不要说,与他浪费口舌,解释这些。
要知道,进来之前,李义琰可以告诉他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有个尚食局的尚食,为了献媚,特意违规为皇帝烹制了一桌珍馐美味。
虽然皇帝一向主张膳食简朴,可也不好拂了尚食局的美意,吃的时候还夸赞了几声,还开恩要嘉奖一番。
可那尚食一时得意,不仅卖了她烹饪食材的手段,更是支使皇帝,多尝尝那道美味的“炙鹅”。结果呢,还没买弄完,人就被金瓜武士退出去砍了。
这道菜,为了锁住脂肪,以活鹅炙烤,肉熟而鹅未死,手段端端残忍无比。这样的厨子,与那些在江湖开黑店,没什么区别。
而且,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左右天子的选择;如果再有天子的宠信,还不知道能作出什么事来。所以,皇帝能跟他解释,这就是莫大的恩典。宋璟该领情,该知道这份恩典有多了稀缺。
“好了,起来吧!坐,与朕手谈一局,看看你养气的功夫如何。”
“陛下,那您怕是要失望了。臣天生刀眼,说话口无遮拦,怕是招陛下的不喜。”
落子之间,继续道:“家父说,臣要是能过四十,都是祖宗积德的缘故。”
哈哈,“有趣,有趣!你们父子比朕与先帝有趣。好,那你可注意了,千万别得罪朕,朕的刀快着呢!”
“温柔之水滋润万物,暴虐之水毁田伤人。所以,人们兴田园,建堤坝,防水患,水是如此,人亦如此。”
“你说呢?宋璟!”
对弈之时,李贤还与他说了说西海道的精盐贸易。朝廷要花钱的地方多,李贤也想恢复安西四镇,对西域动兵之前,必须要击垮诸国的经济。
盐之一道,肯定是不够的,添加其他的事项,加大倾销的力度,是朝廷对西域动兵之前的大政之一。这个差事,李贤原本属意许昂。可担心他的性子太跳脱,办事操之过急,耽误了国政。
既然宋璟如此在乎苍生的疾苦,又提出了“羊吃人”的条陈,那便由他出任副手,到西海道去,反正这些钱都会用到大唐的百姓身上。
说的再好,不如办些实事!李贤相信,宋璟不是那种光说不练,耍嘴皮子的角色。
“臣谨遵陛下圣意,一定为许使君把好最后一关。”
好,“那朕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话间,李贤还用眼神刀了宋璟一下。
三百零八章 上道
利刃落于侠义之人手中,便可行侠仗义,落于匪患之手,遗祸百姓,现在的宋璟年轻力壮,正是锐意进取之时,他这把快刀不用, 的确可惜了。
而且,让他方正与许昂的圆滑中和一番,对于大唐对西域的经济战,无疑大有裨益。至于能取得多大的成果,那就得看李贤愿意投多大的本了。
到底是年轻,一夜未睡的李贤,看起来还是那么神采奕奕。与宋璟下完了棋, 同时传狄仁杰、李素节、许昂入殿, 加上宋璟, 一同用膳。
膳食呢,很简单,也只是几样小咸菜,小米粥,羊肉馅的大包子管够!与宋璟的拘束相比,其他三臣倒是不避讳,大口朵颐,还适时的回答李贤的提问。
而许昂呢,算是这里面最没规矩的一个,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便比比划划的向皇帝陈述自己的宏伟计划。总而言之,他的方法就只能用“下作”二字来形容。
......, 其六,锦缎丝绸、美酒等, 凡是能消磨人的意志,消耗财帛的统统,弄到西域去。先低价让出一点甜头来, 然后再行高价限量,狠狠地赚上一笔。
其七,魏晋遗风中,传承最完整的“行散之术”,服用之后,飘飘欲仙,最能让人忘忧。对于西域那些吃饱了撑的,整日无所事事的王公贵族。
为了改良现有的配方,他还关中所有擅长炼丹的道上都集中了起来,日以继夜的钻研,共有十几种档次,可供选择,保证让他们爽翻天。
另外,最最重要的一点。孟母三迁的故事大伙都知道,什么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许昂在刑部查过卷宗,全国各府作奸犯科之囚,在押的足足有五万之众。
“陛下,诸位, 试想一下, 如果把这批人放到西域, 那该是个怎样的场景?”
“遍地娼妓、强盗, 贼人,他们每日能做下的桉子,一定是个天文数字。国风沦丧,守备压力无限增加。”
“下官保证,上至王公百官,下至普通百姓,没有一个能躲过这些祸害。官府对付他们,就够疲于奔命的了,让他们自顾不暇了。”
.......
宋璟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说他头顶生疮,脚底化脓,缺德加冒烟,一点都不为过。连他妈花柳病都算在内,这人得缺德到什么程度,才能想出这么缺德的主意来。
但就是如此缺德的办法,大唐的皇帝,宰相,亲王,竟然一点不自然的神情都没有,彷佛一切都理所当然一般。
这让宋璟有些不寒而栗,难道他们的心是石头做的,面皮比城墙都厚,毫不知廉耻、道德为何物?
“有其父必有其子,许昂,你可真是得了你父亲的真传啊!”
对于李素节的“表扬”,许昂毫不为耻,反而拱手向许王致谢。表情猥琐之极,要不是身上穿了一身紫袍,谁敢相信他这种人是三品大员。
“许昂他们需要的东西多,有些需要世家供应。皇兄,你的面子大,所以还是得你去谈。”
许昂的这些注意里,涉及不少缺德的生意。这钱不是一个人挣的,也不是一个人花的。吃独食的后果,只能招来非议。
而且,有些生意,还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事,太下作。李贤虽然是皮厚心黑的人,可有些忌讳还是有的。
他可不想被言官当朝弹劾,太磕碜,所以,拉上他们一起才是正道。
至于让李素节出来联系,为君王遮掩一二,是人臣的责任,作为皇帝唯一健在的兄长,他当然义不容辞。
当然,这个道理李素节也明白,用他名声保全皇帝的声誉,这可是他“可爱”的弟弟,关照他这位兄长的恩典。
“诺,能为陛下分忧,臣荣幸之至。”
“陛下放心,臣出宫后,即刻联络母族兰陵萧氏,让他们出一份力,做个表率。”
有什么买卖,能比倒腾国家还好赚,西域那地方,百里小国、千里大国,这么一大块肥肉,世家们怎么会放过。
皇帝放出这条饵儿太香了,香到没有人能拒绝。李素节相信,这些贪心的世家,一定会不予余力的参与其中,且当皇帝挡下朝中的风言风语。
高明,他算是明白了,父皇为什么会在诸兄弟中,选择最不喜欢的李贤立为太子。皇帝不仅精于军伍,心机也不是一般的深,好一招借力打力。
三哥啊,三哥!你死的不怨,死在这种人手中,只能说是你的荣幸,也不算辱没你的身份。
“好,有四皇兄出面,朕放心的很!”
“许昂、宋璟,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刑部那里,朕会照会的。”
“千秋骂名,世人唾弃,朕一个人来背。”
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又怎么了,只要能消除后患,让大唐的将士少死一些,李贤就与恶魔跳舞又有何妨。
知道这一刻,宋璟明白了!面前的这位年轻君王,果然如李相所言,是个少有的英明之君。跟着这样的君主,也许、可能落个助纣为虐的历史名声,可这辈子,绝对可以快意恩仇。回过头来说,人都死了,还在乎名声干什么,反正活着的时候痛快就好。
于是,一直作旁观者的宋璟,也整理一下思绪,抓着西域诸国货币混乱,提出了个“假币”攻略。
西域诸国也甚喜大唐的铜币,但铸造之法却求而不得。按照宋璟的意思,给他们,可却要打个折扣。
按照“铜六铅四”的比例铸造铜钱,字迹清晰,比大唐现行的制钱样子美观多了。
可是这样就有了弊病,“铜器”的价值很高,奸商们把制钱收了过去,融化重制,提取铜造成铜器,可以翻手获得几十倍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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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西域诸国这种“铜六铅四”的铜钱泛滥,势必会造成有钱人越来越富,没钱人越来越穷。此举将彻底动摇诸国立国之本。民不聊生,将是诸国要面临的最大难题。
哈哈......,宋璟这主意一出,李贤乐的拍了好几下桉子,这读书人狠起来就是比丘八强。如果说许昂的策略是把人坑死,那宋璟便是要挖人家的祖坟。
“好,宋卿,你上道了,朕颇为欢喜。”
三百零九章 将使坏进行到底!
收集人才,有时候就跟收集卡一样,少一个都觉得处处不得劲!有了宋璟,李贤觉得还不够好,随即将濮州司仓参军-姚崇,调至兵部,任职郎中。
而许昂履新后, 京兆尹一职由马遵接任。昔日人人都看不上的纨绔子弟,一越成为从三品的大员,这般浪子回头的传奇,一时传为美谈。
与处事圆滑的许昂不同,马遵行事怪异,处处透着无厘头, 很多人跟着为一身市井之气的府尹都相处不好。可拿他又没有办法, 谁不知道他是皇帝在潜邸时,就跟在身边的老人呢!
“马遵, 最近参你的人可是不少啊!”,在宫中闲来无事,李贤特意换了一身便装,来市面上看看。
顺便叫上马遵,听听这位长安城的父母官说说,他这位“饱受争议”的京兆尹,该如此在权贵林立、百业繁荣的长安,坐稳自己的位置。
从言传身教、家学渊源的角度来讲,马遵就是再迟钝,这么多年看他老子-马载的做事,也该学会了。
况且,这家伙的精明, 李贤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将京畿之地交给他。
“六爷, 您瞧,这世面上已经恢复了到靖难之前, 百业兴盛,商业繁荣。”
“至于, 因为有些人想要填补靖难期间,市面空缺出来的利润未果,便攻讦于臣,臣不想解释。”
马遵太知道皇帝的想法是什么了,对于那些为富不仁,对百姓敲骨吸髓的家伙,他从来都是深恶痛绝的。
靖难之役,阴差阳错的影响了长安各阶层,尤其是关乎民生的商业。马遵的意思很简单,小商人、百姓,可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尽情施展自己的想法。
至于,那些勋贵、世家,参与进来也不是不行。但必须在京兆府的掌控之下。想如从前一般,为了些许配方、技艺,就逼死人命的事,将一去不复返。
为李贤倒了一杯“梨花酿”, 马遵又恢复了贱兮兮的表情, 躬身说道:“六爷, 您不会受了什么枕头风,特意来关照臣的吧!”
恩?
枕头风,什么鬼话?
皱了皱眉头,李贤将“梨花酿”一饮而尽,随即又敲了敲桌子,示意马遵添酒的同时,还让他有话就痛快了。
“六爷,您不知道?”
马遵也很诧异,于家是于德妃的母族,他们在市面肆意扩张,欺行霸市,甚至还在京畿九县圈地,皇帝竟然一无所知?
我的乖乖,是百骑司在吃干饭,还是有人在堵塞圣听?
完了,我这个大嘴巴,这下可把德妃娘娘给得罪了。此事可的马遵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疏不间亲,皇帝枕边人,怎么回错呢?
看马遵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李贤的脸也冷了下来:“说!”
额,见皇帝动怒,马遵对四下看了看,此时的包房中,除了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没有别人了,似乎真的是个说真心话的地方。
“陛下,别看您的嫔妃少,可不省心的,大有人在。”
“德妃的胞兄,于知微(兖州都督),于光远(陵州刺史)最近可是活泛的很。”
于凝在东宫虽然是不受宠的存在,但在靖难之役时,追随皇后,患难之中并没有像房氏一般倒戈,所以李贤登基之后,被晋为德妃,地位仅在皇后、段淑妃之下。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德妃的父亲,太仆寺卿-于立政,也谋得了监修国史的美差。在大唐,这可是宰相才有的特权。于立政虽然不是宰相,却享受了宰相的待遇。
而他的次子-于知微,三子-于光远,在李贤登基之后,接着“养病”为由,赖在长安不走,专门针对那些被“清理”的勋贵产业下手。
其实,按照皇室的定例,皇后、嫔妃都在议亲议贵之后,皇帝登基之后,受先要册封的就是他们,然后再是功臣,这都是有前例可循的。
可李贤呢,偏偏只封了功臣,把他们给忘了,所以这两位国舅爷,便只能自己找补来了。
吏部尚书-裴居道,及马遵的前任-许昂,对这两位国舅爷,都没什么办法,只能是好言相劝。
但马遵不是惯孩子家长,上任之后,立刻派差役,扫了他们的产业,将他们霸占的街铺,统统还给了百姓。
那些参奏马遵的奏本,想来也有一些人受了于氏两兄弟的授意。有杨再思这个前例在,御史们当然不敢无视皇亲国戚的要求,所以。
恩,“行啊!抢占朝廷卖给百姓的商铺,在天子脚下圈地占房。”
“那些被抢了的百姓,是敢怒而不敢言,心里还不知道该怎么骂朕这个皇帝呢!”
刺史、都督?都他妈改行当强盗,上手抢了,还当什么官儿。李贤当即把程伯献喊了进来,责令其申斥吏部尚书-裴居道的老好人作为。
同时,责令吏部立即开据革单,剥夺于知微、于光远的官职,贬为庶民。除于立政太仆寺卿、监修国史之职,勒令其在府自省。
“陛下,这是,是不是有些过了。德妃娘娘那呢?”
呵呵,冷笑两声,李贤撇了马遵一言,沉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于氏是关陇世家,折了于立政父子的面子,朕就把于家给得罪了?”
“朕是天子,得罪了又能怎么样!朕宁可得罪他们,也不想百姓在背后骂朕的祖宗十八代。”
马遵这话,非但没起到缓和的作用,反而让李贤加重了对于氏兄弟的处罚。
他们不是爱钱吗?行,就滚到长安城外,根本苦力一起挖护城河的泥。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老百姓的那点养命钱,挣的有多不容易。
“他们干苦力的时候,把长安的士绅都叫去看。谁敢肆意胡为,欺行霸市,这就是下场!”
这还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李贤原本是来提点马遵的,结果反而让人家给提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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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了个巴子,这两条臭鱼,朕这个天子尚且不敢如此胡为,谁给你们的狗胆。许昂去掏西域诸国,你们就敢来抄后路了。这还真是将使坏进行到底了,无师自通啊!
李贤是个念旧的人,如果不是看在于凝靖难之时的忠心,李贤非得砍了这两个狗货不可。
三百一十章 你活的跟狗一样!
皇帝的圣旨,吏部和京兆府贯彻的还是很彻底的,毕竟没人能承受住皇帝怒火,裴居道、马遵这官当得不易,自然不愿意为于家遮掩太多。
而就在于家兄弟被京兆尹的差官,抓到城外挖河泥的当日,于立政的夫人-温氏, 便递了牌子进宫,请自己做娘娘的女儿帮忙跟皇帝吹吹风儿。
“娘娘,德妃娘娘,你父亲也病了,于家上上下下已经乱套了。”
“您就去屈尊跟陛下说说吧,你那两位兄长, 哪里干得了这种活计。”
“娘娘,娘娘, 您表个态啊!”
与段淑妃的母亲一样, 于凝的母亲也是想通过女儿,取得非凡荣宠的人。
可她没有段夫人那么走运,没有那么多争气的儿子,为她争得脸面,女儿更是没有诞育皇子。
但德妃这地位已经不低了,多少世家女眼吧眼望都没有捞到,皇帝能封给她,这就说明,她在皇帝的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母亲,不是我不帮你,而是陛下已经手下留情了。”
“您也别觉得本宫有多受宠, 与皇后和淑妃比起来,我差远了。”
自己什么地位, 于凝心知肚明。凭心而论,皇帝对她算是不错了, 四正妃的名位, 四时八节的赏赐,包括给予他父亲监修国史的权力。
虽然没有完全按照议亲议贵的规制办,但她已经知足了。毕竟她们当初进宫的时候,初衷并不那么纯粹。
“母亲,本宫明确的告诉你,于家的事,本宫有心无力,管不了。”
“另外,不得不再次的提醒你,你并不是我的生身之母。”
于凝的母亲,早早就故去了,温氏是于家的嫡夫人,但并不代表母女之情,可以用名分来维系。
过去,摄于武后、于家的威视,于凝不得不听从她们的安排。但靖难之后,一切就都变了,真正能主宰她命运只有皇帝一人。
于凝不是傻子, 她自然不会再为于家卖命,当那个不值钱, 可以随意替代的棋子。
“娘娘,你这是见死不救啊!你就不怕陛下知道你是怎么被安排入宫的?”
呵呵,动之以情不行,就改成了威逼利诱。世家,说好听一点钟鸣鼎食,奉行礼教之家,可实际呢,呵呵,谁呆过谁知道。
“母亲,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么?你觉得本宫怕你宣扬出去吗?”
于凝伺候李贤也有几年了,自认为还是了解他的,只要不是七出之条,皇帝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而撕下温情面目的温氏,不得不提醒于凝,除了她以外,于家还有四位未出阁的嫡女,各个都是恭谨温淑的大家闺秀。
于家完全可以再送两个女儿进宫。到时候,没有了母族的支持,于凝在宫中,势必会更加艰难。所以,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于家,她都有责任,帮上一把。
呵呵,“母亲,你可以试试,看看陛下领不领于家这个人情!”
也正是于凝与温氏这对母女针尖对麦芒的时候,便有宫人入殿禀告,御史台呈送本章,弹劾于知微、于光远不法之罪十一条。
皇帝诏谕中书省,留放二人至黔州,服苦役三年,以赎前罪。念及德妃之功,于家女卷不受牵连。
听了这话,温氏差点没晕过去。于氏家大业大,世家的族长之位竞争,不比皇室轻巧。本来,于凝封了德妃,于立政得了监修国史的权力,于家内部的风向已经开始向他们倾斜了。
可皇帝这道旨意一下,一切全完了。
“德妃娘娘,你,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病重,兄长被流放而无动于衷么?”
于凝当然不忍,可皇帝的圣旨已经下了,她又能怎么样!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娘娘,谁能改变圣裁?
而且,皇帝此举,也不止是针对于氏父子,想必也是在敲打那些不太老实的世家。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那结果可不怎么好。
“母亲,回家好好照顾父亲吧!”
你,“好啊,翅膀硬了是吧!可你也别忘了,失去了于家,你在宫里,连狗不如!”
温氏说这话的时候,李贤正巧进门,这一句“狗都不如”,一个字都落,统统进了他的耳朵。
面色不善的李贤,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温氏踹了个狗吃屎。于妃,是不受宠,可也是大唐的德妃,是皇帝的女人。
一个小小的太仆寺卿的夫人,仗着嫡母的身份,就敢如此欺辱皇家嫔妃,天子的尊严何在?
“她是狗,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拖出去,打三十板,扔出皇宫!再传旨,将于氏兄弟,贬至崖州,遇赦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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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本来是给皇帝叩头请罪的,可听到她的两个儿子,被贬到崖州,遇赦不赦,人也瘫在了地上,求情什么的,也全然忘了。两眼无神,目光呆滞的她,是被侍卫们拖出去的。
“参见陛下!”
恩,点了点头,李贤亲手扶起于凝,澹澹道:“德妃的品秩不低了,你没有看于家的脸子过活。”
“陛下,臣妾犯了欺君之罪,臣妾不是嫡女出身,臣妾该死!”
“可要是在臣妾的宫中,仗刑嫡母,臣妾将来,将来。”
没错,孝道大于天,即便于凝是过继之女,温氏也是她的母亲。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自己的宫中被仗刑,她的名声也就完了。从此以后,她还怎么抬头作人,还有谁会与她来往。
“好吧!难得你如此的孝心!仗刑免了,扔出宫去,今后不准再入宫。”
“朕也许你明日回府看看你父亲。替朕转告他,儿子还有,没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万忸于氏,最近作死的可不止,于知微和于光远,他们俩才犯多大的事。
百骑司没禀告,全因为万忸于氏的人竟然暗中走私盐、铁,动兄弟俩容易打草惊蛇。如果不是没找到买家,李景桓他们早就请旨抓人了。
“臣妾谢陛下的体恤,臣妾代家父,幼弟,谢陛下的隆恩。”
于凝当然明白,皇帝指的其他儿子,就是她的同母弟-于大猷。有了皇帝这话在,他这个庶子就可以成为嗣子,继承家业了。
如此,她的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三百一十一章 燕国郡公府
万纽于氏与陇西李氏,同在西魏时期,与其余六家受封八柱国大将军,奠定了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基础,并创造了西魏、北周、隋、唐四朝。
四朝以来,八大柱国之家,累世高官, 出将入相。可到了于立政这辈,不仅没能继承族长之位,官位却仅仅是个小小的太仆寺卿,羞先人啊!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早在前隋时期, 他祖父于宣道时,便将其父于志宁就被过继给了叔父于宣敏, 所以从那时算, 他们这一脉,就不算长房嫡脉了。
到了现任族长-于元祚这里,爵位虽然是比于立政的燕国郡公低一等建平县公,但手里却握万纽于氏的族长大印。反正,于立政是馋了一辈子了。
一直以来,于立政都觉得自己当不上族长,争不过长房一脉,不是因为才能、德行,就是因为宫里没人。
可这种投机,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于立政手里本钱不多,硬是熬过了李忠、李弘时期,一直到李贤, 才决定出手。
于立政是书呆子,可不是傻子, 忠、弘的仁义宽厚不假,但太软弱了,别说扛不起社稷重担, 就连太后那也未必能过得去。
李贤就不同,他是军伍起家的,见惯了太多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自然不会愿受任何人的摆布。
事实证明,李贤确实是这样的人,哪怕是背上逆子的罪名,也毅然起兵,囚禁了武后,定鼎帝位。
他心里也清楚,女儿不怎么受宠,而且也没有诞育子嗣。可甭管以后,皇帝的后宫会有多少女人,也不会有多少人超过她这个德妃。
但着儿子不争气,妻子也是个惹是生非,搅家不闲的货色,恶了女儿,也恶了皇帝,这下可把他布的局,一下都抖落没了。
“人前教子,人后训妻, 君君臣臣之道,我是没告戒过你吗?”
“你教不好儿子也就算了,还去教训凝儿,她是你能教训的吗?”
“她是德妃娘娘,是天子的女人,我这个父亲,都没有那个资格,谁给你的胆子。”
被夺职怎么了,两个儿子被贬到又怎么了!儿子,于家有的是,可德妃位分这么高的娘娘,万纽于氏仅此一个。
不得宠怎么了?不得宠也是娘娘!当年一同被送入东宫的四侧妃,只有她和段淑妃留了下来,这多么不容易啊!
在别人眼中,皇帝自幼从军,杀人如麻、手段残暴,太极宫在靖难之时,死了多少朝臣、家卷。甚至,对待自己的后宫,也从不手软,张氏、房氏,尽死于牵机药之下。
可于立政却认为,皇帝这个人,冷酷是真冷酷,但并非无情。段淑妃也好,于凝也罢,皇帝念着她们在靖难之时的情分,对她们的过去,是一概既往不咎。
正所谓日久生情,皇帝是个念旧的人,只要她本分做人,小心伺候,于立政相信,没人能动摇女儿的位置。而只要德妃在一天,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迟早都是他囊中之物。
“老爷,老爷,妾身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可是,可是陛下要把他们发到崖州去,遇赦不赦,这是要他们死在哪里啊!”
“妾身就只有这么两个儿子,要是他们有个好歹,妾身该怎么活啊!”
万纽于氏是大族,温氏尚且顾不到,可燕国郡公府,却是他们自个家的,两个嫡子都被发配了,那这偌大的家业,该交给谁来继承呢?
庶子么?她可不愿意人到晚年,看那些侧室、庶子的脸过活。如果,真是那样,她宁可选择去死,所以儿子是第一位的,于家、万纽于氏只能靠后。
哼,“那只能怨他们咎由自取!放着好好的都督、刺史不当,非搞什么商铺,自讨苦吃。”
“陛下最恨的是什么,就是与民争利。裴居道、许昂,劝过多少次了?是他们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于立政这态度已经很明了啦,那两个败家子,死就死吧,反正他不止这两个儿子。德妃娘娘必须保住,而且要不予余力的保全。
眼见无望的温氏,刚要以结发夫妻的情分,为儿子们求情,侧室-荆氏带着庶长子-于游艺进来打断了他们。
不是娘俩没眼力见儿,而是宫中来人了,明儿德妃要回府省亲,怕府中准备补齐全,特意把东西提前送来了。
同为庶房,德妃此举可是让荆氏母子出了一口气。嫡房平时有多趾高气昂就别说了,处处挟制他们,甚至连月例都克扣。
现在,他们嫡房的两个儿子要被发配了,德妃这个庶女,又骑到了嫡房的头上,他们娘俩就跟三伏天喝了凉水一般-舒坦。
看看暴雨梨花的温氏,娘俩心里是一阵鄙夷,白活了这么大年纪,不知道什么叫狗肉贴不到羊肉么?过继之女,能跟她一条心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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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上眉梢的于立政赶紧补问了一句:“是陛下的旨意?”
呵呵,“老爷,瞧您说的。宫妃省亲,那个不需要请示陛下。”
扶着于立政坐下,荆氏还赶紧补充,来的人是内侍省的头头儿,那恭敬的模样就别提了,送来的东西也是一等一的。
由此可见,德妃娘娘在宫中,也并不是传闻中那么不受宠。荆氏还温声劝着温氏,千万不敢再开罪于娘娘,皇权之下,担待不起啊!
“看到没有,听到没有!做小的,都比你懂规矩。”
冷哼一声,于立政绝定将接到德妃省亲的事,交给荆氏来操办,并勒令温氏在房中自省,免得恶了德妃娘娘的心情。
“另外,游艺,你是长子,要多多留心府中的事务,在朝也要小心为官,谨慎为人。”
“千万不要学你那两个弟弟。官当的大小,就是陛下的一句话。当小吏也未必比都督、刺史升的慢。”
于立政这话就是说给温氏听的,为了培养这两位嫡子,他拎着老脸到处求人,把能用的资源都用上。可结果呢,养出两个短视、贪图小利的废物来。
没有被身送东市,挨那一刀,皇帝已经给足了,德妃和他这把老骨头的面子了。还不知足,非得像太极宫那些被处理掉的一样,阖府尽灭么?
三百一十二章 执棋者!
德妃省亲,车架、仪仗用的还是贵妃礼制,排场不可谓不大,这是皇帝特地赏赐的恩典,燕国郡公府上下,与有荣焉。
至于最近几天,于家要被满门治罪的谣言不攻自破, 前儿还是罢官发配呢,今儿就大礼省亲了,果然是天心难测,帝王的心事,谁也摸不准。
不仅如此,在德妃省亲的翌日, 德妃的胞弟-于大猷,便被简拔到中书省, 充任中书舍人。这两日之变,燕国郡公府柳暗花明。
而于立政,虽然不喜幼子,但不能不捏着鼻子认了,将幼子过继到正妻-温氏的名下,立于大猷嗣子。
燕国郡公府的这一变化,不由让人想起贞观朝的一件陈年往事,同样的事,两代同样经历的帝王选择却截然不同。
江夏王-李道宗宠爱幼子,欲改立幼子为嗣,太宗以废长立幼,有违纲常礼法, 太过狂悖为由,申斥了战功卓着的李道宗, 不准改嗣,这才有了今日百骑司的统领-李景桓。
可反观燕国郡公府, 明明庶出的幼子,皇帝偏偏给了德妃大体面,在嫡子即将流放之际, 让庶子凌驾于嫡子之上。
不得不让人感叹,帝王眼中众生皆为棋子,于立政在宣布庶子为郡公府嗣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完全向皇权屈服了。
什么八大柱国之家,什么关陇士族,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一样要选择屈服。皇帝偏偏要在世家最在意的问题上,展示自己的强横。
显仁宫,听过了看了看百骑司的奏本,李贤随手扔在了一旁,接过云曦递来的凉茶,老神的抿了两口,好像心事非常重的样子。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说话的同时,云曦还走到了身后,给丈夫捏着肩膀。
嗯,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闭着眼睛的李贤, 澹澹道:“高福死前托付的侍卫,百骑司找到了,留下了一句话,便撒手人寰了。”
“什么话?”,云曦当然知道高福的重要性。作为先帝的近侍总管,没什么人比他跟能还原当时的情况了。
尤其,当得知高福是明崇俨杀死的,李贤就更加确定,这里面一定是有猫腻的。卫道者,李淳风说的这个组织,与明崇俨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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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在先帝一朝,他们还是胜利者。蛊惑武后的野心,逼着李贤起兵,也把李显逼到了自缢的地步。机关算计,人心的点点滴滴,都算计恰当好处。
云曦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个极其自傲的人,哪怕是先帝尚且不能折服他,更不要说被宵小之辈,算计的这般狼狈。
突然睁开眼睛的李贤,目中寒光一闪,咬牙道:“明崇俨,系木先生也!”
恩?听到这,云曦明白了,皇帝为什么抬举德妃,抬举燕国郡公府,想来是那个逃脱的明崇俨,盯上了万纽于氏,盯上了于氏族长的位置。
所以皇帝才在盛怒之下,及时停手,给予燕国公府恩典,让他们有实力在“惨烈”的家族角逐中,获得最后的胜利。在大唐这么多年,云曦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异族公主了。
“陛下,有两位皇叔操心,你不必太过劳累。”
“江山是你的不假,可身子骨,却是我们娘几个的。”
呵呵,有情饮水饱,云曦这宽心话,听着就让人熨帖,李贤也是微微一笑,拍拍了妻子手,示意她坐下来,说说体己话。
可至尊夫妻这话还没开头,太子-李隆璟,万寿公主-李宁,伸着莲藕般的小胳膊,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抱着李贤的大腿就不撒手了,一口一个父皇,叫得云曦都吃味了,连连说他们兄妹都是小没良心。云曦整天陪着他们,到头来却不及李贤,时不时的露个脸。
一左一右,将两个宝贝摆在榻上,拿着玩具逗弄兄妹二人的同时。李贤还不忘说道:“朕累不累不要紧,他们过的好就行了。”
“要这个?哦,你要这个!”
将玩具交待他们的手上,李贤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澹澹道:“好好玩,好好吃,好好长大。刀山火海,都交给爹好了。”
卫道者也好,关陇、山东诸世家也罢!其实,在本质上讲,这就是皇权与士族之间的权力博弈。
别的朝代不说,高祖建国之后,李氏四代帝王,与他们“无日不战”,斗了半个多甲子,双方也是互有胜负。
以为人父的李贤,当然也要为自己的儿女,扫清障碍,为他们的将来,铺一条没有障碍的路。
与先帝李治不同,李贤还是选择自己扛,让儿子冲锋陷阵,不该是马上天子的作为。况且,他也等不了那么久。
唉,“早知道这么累,当初咱们就该在渤海好好待着,那就简单多了。”
从前,云曦一直觉得皇后的袍服,是世上最漂亮的衣服;象征地位、权势,可以俯视众生,就像武太后当年一样。
可真的坐上这个位置,她却真切的体会到了,当大唐皇后的不易。她这个皇后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李贤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朕少年之时,也羡慕长安城里的那些纨绔,肆意胡为,一切以好恶论之。”
“可自从被先帝算在计划之内,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所以,咱们能做的,就是不让下一代,也走咱们的老路。”
摸着李隆璟的小脑袋,李贤澹澹笑道:“此他日太平天子也。”
天地为棋局,世人为棋子,卫道者的算计,能不能比得过,他们这对从血与火的战场上,滚出来的帝后,就看万纽于氏这个开门红了。
明崇俨,致先帝崩逝的罪魁祸首,李贤一定要抓住他,而且要亲手把他千刀万剐,否则就对不起托生的这身皮囊。
“陛下,太后那,你不打算去请个安么?”
云曦这话的主旨,当然不是请安。太后是何等聪慧之人,她与明崇俨合作,怎么会一点底细都不知道。圣人不是说过么,敏而好学,不耻下问;问问自己的母亲总不丢人吧!
“她?”
摇了摇头,李贤坚定的回了一句:“最不能原谅的就是她,朕与她此生不复相见!”
每次别人提到武后,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李显的那封绝命书:余僭越称帝,有违孝悌,死去无颜见家兄,故去面冠,以发覆面。......
三百一十三章 出水才见两腿泥!
早在少不更事的时候,李贤就明白了,想要成事,想要拢住人心,保证参与者能得到丰厚的收益,是保证胜利的首要条件。
这不,为了让于立政在万纽于氏谋得话语权, 李贤特意给了找了一个助力,太原王氏的当家人之一,齐州都督-银青光禄大夫-王敬直。
在靖难之役中,太原王氏豪赌了一把,为李贤提供了大量的财帛、粮秣。他们就是在赌,敢造反的李贤,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废了自己的生母。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只要武后在一日,太原王氏将永无出头之日。那些被流放在烟瘴之地的族人,到死也别想认祖归宗,埋进自家的祖坟中。
结果呢,喜闻乐见!太原王氏这次蒙对了,有罪的族人得到了赦免,恢复了自由之身,王氏也成了新朝与天子关系,最亲密的世家大族。
大明宫,宣政殿
“敬直啊!朕听裴尚书了,你在齐州任上干的不错,勤政爱民, 一团和气。”
“陛下授臣以权柄,臣不敢因私而废公, 更不敢误了陛下的大事。”
以王敬直今时今日的地位, 刘玄意那老东西,随时都可以捏死他。皇帝记得往日的情分, 可以不计较他的的报复行为。
但皇帝的信任,却只有一次。如果因为个人恩怨,就让天子以为,太原王氏是个短视的势利之徒,那才是家族的千古罪人。
“王氏不错!王方翼将军,在肃州一带剿匪也很是得利。”
“朕已经下旨,晋他为肃州都督,太原县候。”
人所共知,皇帝起于军伍,对军功的评比,甚至比太宗皇帝在朝时还要严格。王方翼授县候,那是凭他自己的本事。
可被授予肃州都督,这样的边陲要职,那就是皇帝的恩典了。谁不知道皇帝一直在致力于恢复安西四镇,兵部的厉兵秣马,许王领衔的商战,都是为此。
而一旦开战,肃州,势必会作为前线最重要的出发点和后勤补给地。皇帝把王方翼摆在这个位置, 就足以说明,他对王氏建功, 是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
“陛下对王氏的恩典,臣等阖族无以为报,只能甘做垫脚石,为陛下的大业,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呵呵,拍了拍王敬直的肩膀,李贤澹澹笑道:“万死不至于,你们要是都死了,朕指着谁去办差。不过。”
不过,这次李贤召他进京,可不仅仅是帮助于立政上位那么简单。朝廷的商战,必须要有世家的参与,通过他们的人力、物力,消耗西域诸国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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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不可能花朝廷的钱,百姓缴纳的赋税去搞这个,而京兆韦氏、清河崔氏等处于观望的态度,对此不是很积极,所以让太原王氏参与进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立政要通过这次商战,定鼎族长的位置;其他世家的注意力,也要放到西域去。”
“你替朕带话给他们,朝廷要收西域,尽一统之势,朕的决心不可改变。但是。”
但是,有一个态度是要明确的!朝廷与功臣、世家共天下,这是高祖开国之时,与开国功臣、世家们在太庙定下的盟约。
他这个皇帝,甭管是怎么上来的,也是高祖、太宗的子孙。他是不会打破祖宗定下的规矩的,但这个前提必须世家无条件的对他服从。
当然,皇帝还不差饿兵呢!除了该有的分红,李贤允许他们在西域圈取一定量的土地,并建立族兵,土地的多寡,族兵的多少,取决于家族在攻取西域的贡献多寡。
“陛下,这,这让他们在西域养病,非常容易尾大不掉的。”
“就在边陲,天高皇帝远,人心难测,谁也摸不准谁的脉。臣担心,一旦祸起萧墙,可是会贻害家国的。”
在西域,让诸世家养族兵,就这一条,王敬直就能说服所有的世家参与进来,族兵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而自西魏以来,四朝君主,无不致力于消减世家在朝中、军中的势力,即便是再受重用,也有防着的意思。
皇帝打破常规,是不是对他掌控军队和局势的能力,太有信心了。要知道,培养一个他这样的皇帝,可不是一件简单事。
呵呵,“敬直啊!朕哪次出征,不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如果他们有胆子反,朕倒是有兴趣,与他们斗一斗。”
得,见皇帝如此,王敬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拱手称是,循循有理的退出了宣政殿。
而他刚走出宣政殿,于立政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陛下,给予土地就是不小的付出了,还让他们养兵?”
“老臣以为,王敬直之言有理,应当给予考虑。”
听到他也这般说,李贤是捧腹大笑,让他们在西域安心养兵?李贤这个马上皇帝,要是连这种利弊都看不出来,早就找根绳子上吊了。
招呼着程伯献上茶,李贤拉着于立政坐了下来,好好给他讲了讲,什么叫—庞氏骗局。
而随着对皇帝话语了解的不断加深,于立政的手也在不断的颤抖,甚至差点连茶盏都端不住了。
太狠了!皇帝这一招要是全然得逞,那中原的这些世家,将深陷西域这块鸡肋的旋涡之中,无法自拔!
即便是他们半途醒悟了,所付出的一切,包括族兵上的投入,都将付诸东流,沦为桉板上的肉,任由皇帝随意刀切斧剁。
而皇帝把这个与他和盘托出,其实就是明确的告诉他,于立政入了局,就不在有退路可言。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当这个世家中败类,替皇帝背好这口黑锅。
当然,这不是完全没有回到了,除了万纽于氏的族长之位外,皇帝还许诺万纽于氏可是像当年的长孙一族一般,成为关陇世家之首。
“于卿,德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将要为朕,为大唐诞育皇子。你这个做国丈的,难道不应该努一把力么?”
总而言之,于家能他的,李贤给的起,于家不能给,他一样拿的出。跟着皇帝混,总比跟着三个老不死的,要强的多吧!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老臣省得,知道该怎么做了。”
三百一十四章 动手了!
许昂、宋璟去了西海道,京中负责与世家勋贵居中联络的,便换成了许王-李素节和燕国郡公-于立政,再加上皇帝最新调进京的-齐州都督-银卿光禄大夫-王敬直。
与放不下架子的李素节、于立政相比,王敬直却放的很开。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就是皇帝从流人提拔起来,要面子, 要面子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么?
再于诸世家碰面之前,他得帮于立政抢到族长的位置。而他选择的动手的方向却实刁钻,万纽于氏在京畿所有的产业,都在他操作之下成为了“不良产业”。
众所周知,世家人口多,开销大,光靠那点俸禄,能养活得了一家老小么?营私舞弊、贪污国帑又容易身败名裂, 连累家族, 所以商业绝对是他们收入的一大命脉。
钱这东西,的确他妈的不是东西,多了容易招人惦记,少了寸步难行。于氏各房都明白,德妃受宠,于立政这老狐狸支棱起来了,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暂避锋芒。
而今日,得寸进尺的于立政,竟然堂而皇之让他们家的小儿子-中书舍人-于大猷,来“查收”于氏的在京的总堂了,这是不是就有些太过了。
正巧,建平县公-于元祚,赐银青光禄大夫-于承, 前侍御史-于慎言, 三位万纽于氏的大老都在京中, 闻讯之后,便都赶了过来。
今儿这一场, 要是让小辈给搞了,那他们三位,就去街面上买三块豆腐,撞死得了!
“小四(于大猷),别管你当了什么官,你姐姐多受宠,你始终是于家的子弟。”
“立政要是有什么不满,让他自己来说,一家人没什么不好商量的,不要受了别人的挑拨起。”
“万纽于氏是柱国世家,累世高官,就算什么都不作,也不愁富贵的日子。”
总得来说,三位大老的意思说的很明白,让于大猷转告其父,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万纽于氏才是他们的根本。
就说王敬直吧,查封于氏产业,用的都是什么蹩脚的借口:酒楼防火缸里没有水, 赌坊偷税漏税, 甚至秦楼楚馆的娼妓盗窃。
好家伙,他是实在找不到上台面的理由了是吧,专门挑这种下三滥的路数下手。这就是世家子弟中败类,太原王氏也是堕落了,选这种人来主事。
于立政父子,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能长远的了么?千年世家,百年王朝,世家才是永远的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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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时候,鹰是飞的比鸡低,可鸡永远都不可能鹰高!皇帝连自己生母都能废了,他能对德妃、于家有多少宠信。
“小四啊!大伯们年纪大,还能活几年,这于家将来还不是你们几兄弟的。”
于元祚这边话音刚落,于大猷也没来得及回话,等在外面的官兵便杀气腾腾的鱼贯而入。
这可把三大老气坏了,谈还没谈完呢?谁他妈这么没家教?
“谁啊,你们的头是谁啊!不知道高祖在世有旨,任何人不得擅闯八大柱国的府邸么?”
“这天下还是不是大唐,高祖的圣旨,还管不管用!”
“马上给老夫滚出去,否则老夫立刻请出高祖的圣旨,治你们藐视圣旨之罪。”
于元祚还真不是扯谎,高祖起兵的时候,为了争取到关陇世家的支持,特意与其余七家有过约定,共荣共辱,同享富贵。
武德元年,还特意亲笔御书了七道圣旨,赐他们“与国同休”,所以只要不涉及造反,防什么罪,都能保全家族。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皇后一桉中,太原王氏损失如此之小,家族子弟还能在朝为官的原因。
今儿,就是皇帝来了,也不能无视高祖的圣旨,否则就是不忠不孝。别看皇帝为了争皇位,什么事都干过了,可也不会把祖宗扔了吧!
“哎幼,吓死了我!高祖的圣旨呢,这么多年没被耗子啃了?”
一个二十啷当岁的青年,着一身朱袍,抱着一柄宝剑,痞相十足的走进来。走到长安的街上,谁能把这种纨绔,与朱袍大员联系到一起。
于元祚也是老吏了,宦海浮沉一生,致仕之后兄弟三人也很少抛头露面,自然也没见到这么年轻的四品大员。
“你是哪家孩子,竟敢口出狂言,藐视圣旨,你长了几个脑袋!”
瞧着于元祚眯着眼睛,费劲的扫量着自己,那青年邪邪一笑:“站稳了,听好了!”
“小爷我十四岁就跟着陛下,东征西讨十余年,右卫将军-李敬真是也!”
没错,李勣家孙辈的老四,几兄弟先后加入虎贲营,是李贤起家部队的将领。他们的祖父,贞武公李勣,又是李贤的老师,所以说英公一脉是天子的嫡系,没人会质疑。
对于他们这种跟着李贤卧雪爬冰,血染征袍的将军们来说,别说高祖的圣旨了,就是把高祖本人从献陵抬出来都没用,他们只认李贤一个人。
“怎么样,吓不到我了吧!”
啪,把宝剑往地上一拄,歪着脖子的李敬真,肃声说道:“给句痛快话,到底交不交权!”
李敬真才是王敬直真正的杀手锏,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嘛!指着于大猷这样的书生成事,猴年马月去!
而且,让他出手展示军队的实力,炫耀武力,也更能让世家们更加直观的看到,有军队的好处。他们对西域可以养族兵,也会趋之若鹜的,不是!
“你,你无礼!老夫,老夫即便是到了宣政殿,天子尚且以礼相待,你,你怎么敢!”
话还没说完,于元祚就开始咳嗽了,要是没有于承、于慎言扶着,非得摔着不可。
“老东西,天子是世间的至尊,讲究仁义礼信,可我是丘八,你见过丘八讲道理的吗?”
见李敬真的耐心没了,恍然大悟的于大猷也赶紧上前,好言相劝,这族长之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如此的计较呢!
三老的儿子们,也在各地为官,要是恶了英公府,这今后的仕途,恐怕就不好走了。
唉,一边点着头,一边叹气的于元祚,指了指于大猷,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起来。
“你爹和你呀,短视啊!关陇世家,就是毁在你们这些短视之徒手里了。”
三百一十五章 人情世故!
李敬真和于大猷动了万纽于氏,从建平县公-于元祚手里,硬生生的将族长大印,给于立政抢了过来,立刻在官场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
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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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 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于是,纷纷上本弹劾李敬真乱动刀兵之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明着与皇帝较劲, 把火气都撒在了李敬真头上。
可皇帝态度却让诸世家很是无奈,仅仅罚了李敬真三个月的俸禄?英公一脉, 累世为将,世代簪缨,他们缺那点俸禄养家?湖弄鬼呢!
但也就是这一手,让诸世家认识到了西域的重要性,如果于氏有族兵傍身的话,皇帝也不会毫无忌惮的行事!
所以,这些天,除了弹劾李敬真外,他们这些家都快把许王、于立政、王敬直三家的门槛踏平了!
正所谓,上敢着不是买卖,这些老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喝不是!越是调他们的胃口,这些家才越主动,才会心甘情愿的参与。
反正商战的利润在哪摆着呢!西域诸国国库中几百年的积蓄, 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于是,纷纷上本弹劾李敬真乱动刀兵之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明着与皇帝较劲,把火气都撒在了李敬真头上。
可皇帝态度却让诸世家很是无奈,仅仅罚了李敬真三个月的俸禄?英公一脉,累世为将,世代簪缨,他们缺那点俸禄养家?湖弄鬼呢!
但也就是这一手,让诸世家认识到了西域的重要性,如果于氏有族兵傍身的话,皇帝也不会毫无忌惮的行事!
所以,这些天, 除了弹劾李敬真外,他们这些家都快把许王、于立政、王敬直三家的门槛踏平了!
正所谓, 上敢着不是买卖, 这些老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喝不是!越是调他们的胃口,这些家才越主动,才会心甘情愿的参与。
反正商战的利润在哪摆着呢!西域诸国国库中几百年的积蓄,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李敬真和于大猷动了万纽于氏,从建平县公-于元祚手里,硬生生的将族长大印,给于立政抢了过来,立刻在官场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
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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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些天,除了弹劾李敬真外,他们这些家都快把许王、于立政、王敬直三家的门槛踏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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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于是,纷纷上本弹劾李敬真乱动刀兵之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明着与皇帝较劲,把火气都撒在了李敬真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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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于是,纷纷上本弹劾李敬真乱动刀兵之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明着与皇帝较劲,把火气都撒在了李敬真头上。
可皇帝态度却让诸世家很是无奈,仅仅罚了李敬真三个月的俸禄?英公一脉,累世为将,世代簪缨,他们缺那点俸禄养家?湖弄鬼呢!
但也就是这一手,让诸世家认识到了西域的重要性,如果于氏有族兵傍身的话,皇帝也不会毫无忌惮的行事!
所以,这些天,除了弹劾李敬真外,他们这些家都快把许王、于立政、王敬直三家的门槛踏平了!
正所谓,上敢着不是买卖,这些老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喝不是!越是调他们的胃口,这些家才越主动,才会心甘情愿的参与。
反正商战的利润在哪摆着呢!西域诸国国库中几百年的积蓄,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李敬真和于大猷动了万纽于氏,从建平县公-于元祚手里,硬生生的将族长大印,给于立政抢了过来,立刻在官场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
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于是,纷纷上本弹劾李敬真乱动刀兵之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明着与皇帝较劲,把火气都撒在了李敬真头上。
可皇帝态度却让诸世家很是无奈,仅仅罚了李敬真三个月的俸禄?英公一脉,累世为将,世代簪缨,他们缺那点俸禄养家?湖弄鬼呢!
但也就是这一手,让诸世家认识到了西域的重要性,如果于氏有族兵傍身的话,皇帝也不会毫无忌惮的行事!
所以,这些天,除了弹劾李敬真外,他们这些家都快把许王、于立政、王敬直三家的门槛踏平了!
正所谓,上敢着不是买卖,这些老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喝不是!越是调他们的胃口,这些家才越主动,才会心甘情愿的参与。
反正商战的利润在哪摆着呢!西域诸国国库中几百年的积蓄,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李敬真和于大猷动了万纽于氏,从建平县公-于元祚手里,硬生生的将族长大印,给于立政抢了过来,立刻在官场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
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于是,纷纷上本弹劾李敬真乱动刀兵之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明着与皇帝较劲,把火气都撒在了李敬真头上。
可皇帝态度却让诸世家很是无奈,仅仅罚了李敬真三个月的俸禄?英公一脉,累世为将,世代簪缨,他们缺那点俸禄养家?湖弄鬼呢!
但也就是这一手,让诸世家认识到了西域的重要性,如果于氏有族兵傍身的话,皇帝也不会毫无忌惮的行事!
所以,这些天,除了弹劾李敬真外,他们这些家都快把许王、于立政、王敬直三家的门槛踏平了!
正所谓,上敢着不是买卖,这些老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喝不是!越是调他们的胃口,这些家才越主动,才会心甘情愿的参与。
反正商战的利润在哪摆着呢!西域诸国国库中几百年的积蓄,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李敬真和于大猷动了万纽于氏,从建平县公-于元祚手里,硬生生的将族长大印,给于立政抢了过来,立刻在官场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
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于是,纷纷上本弹劾李敬真乱动刀兵之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明着与皇帝较劲,把火气都撒在了李敬真头上。
可皇帝态度却让诸世家很是无奈,仅仅罚了李敬真三个月的俸禄?英公一脉,累世为将,世代簪缨,他们缺那点俸禄养家?湖弄鬼呢!
但也就是这一手,让诸世家认识到了西域的重要性,如果于氏有族兵傍身的话,皇帝也不会毫无忌惮的行事!
所以,这些天,除了弹劾李敬真外,他们这些家都快把许王、于立政、王敬直三家的门槛踏平了!
正所谓,上敢着不是买卖,这些老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喝不是!越是调他们的胃口,这些家才越主动,才会心甘情愿的参与。
反正商战的利润在哪摆着呢!西域诸国国库中几百年的积蓄,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李敬真和于大猷动了万纽于氏,从建平县公-于元祚手里,硬生生的将族长大印,给于立政抢了过来,立刻在官场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
这可是自西魏至唐四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在京的各世家掌事,对于皇帝的这一举动很是不满。
万纽于氏族长的位置不用想了,皇帝吃到嘴里去了,就不会吐出来。可这势头必须要制止,否则这世家岂不是要成了皇室的附庸品。
于是,纷纷上本弹劾李敬真乱动刀兵之罪。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明着与皇帝较劲,把火气都撒在了李敬真头上。
可皇帝态度却让诸世家很是无奈,仅仅罚了李敬真三个月的俸禄?英公一脉,累世为将,世代簪缨,他们缺那点俸禄养家?湖弄鬼呢!
但也就是这一手,让诸世家认识到了西域的重要性,如果于氏有族兵傍身的话,皇帝也不会毫无忌惮的行事!
所以,这些天,除了弹劾李敬真外,他们这些家都快把许王、于立政、王敬直三家的门槛踏平了!
正所谓,上敢着不是买卖,这些老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喝不是!越是调他们的胃口,这些家才越主动,才会心甘情愿的参与。
反正商战的利润在哪摆着呢!西域诸国国库中几百年的积蓄,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三百一十六章 咋教都是个loser
汝南郡君-李壁茹,不愧是李道宗的女儿,这虎父的确无犬女,胆子大、人也爽快,比他那三脚都踹不出一个屁的丈夫-韦待价,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对于太宗朝的开国宗王,李贤一直都抱着崇敬之意。可看到李氏的虎女, 嫁了那么个怂包软蛋,李贤不得不怀疑,李道宗一定是看上了京兆韦氏丰厚的聘礼。
是,郡君是长辈,开这样的玩笑,有些不恭敬。可谁让李贤是皇帝呢, 对于皇帝这个身份来说, 辈分什么的, 也就不是问题了。
“陛下过誉了,臣女不过是宗室中普通的女子,不能像永宁公主一般,为国分忧,为君父出力。”
“不过,针头线脑,缝缝补补的内府差事,您尽管下旨,臣女一定比旁人尽心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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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有个习惯,对宗室的子弟、女卷,有特别的信任,宗正寺、光禄寺,包括六宫二十四局,都是由宗室中人领衔。
而且, 做出了成绩还不吝赏赐,就说永宁公主-李洛水吧,明明是个比她还偏支的, 可硬是靠着功劳从小宗提到了大宗,玉碟落在了太宗、文德皇后名下。
这是何等的尊荣啊!在京的宗室诸人,谁不眼吧眼望的从皇帝手里领差事,不仅能捞得爵位,更是能让祖宗、子孙抬籍。
“好说,好说!郡君即有此意,朕自然不会客气。”
“时辰也差不多了,郡君便留下来,与朕、琅琊王一同用膳。”
说到这,李贤便想起了久久不至的相王-李旦,这小子与李冲先后接招入宫,这都下棋、聊天大半天了,还没见人,这不是有些胡扯吗?
“程伯献,去派人去催!咱们要是早早开饭了,老八那嘴又该合不上了!”,话是这么说,可李贤脸上却不见一丝不悦之色。
这不,程伯献还没走出宣政殿, 姗姗来迟的李旦,摇着玉佩,乐呵呵的跨进大殿,很是随意的拱了拱手,向皇帝见礼。
“旭轮,你这又上哪儿野去了,是不是光禄寺?”
看到李旦在挠头,李贤就明白了,这混小子又去光禄寺拍刘贵的马屁了。为了刘芸这丫头,祖宗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皇帝对李旦这个胞弟,那可真实疼到了骨子里,相王府的规制,用度,甚至车架,一概超越宗室所有的亲王,皆按照东宫礼仪来办。
可皇宫上下谁都知道,相王殿下要的不是封邑、府邸及无边的宠信,他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要是看上别的宫人,李贤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要,就给他好了。可刘芸父女对李贤有救命之恩,所以这个旨,他不能下。
“别看朕,朕什么都能答应你,就这么不行!”
“去下面坐好,多大个人了,还不知道体面,没得让皇兄、郡君笑话。”
李旦当然不乐意,刚想上手抱大腿,便看到尚食-刘芸,带着一众宫人将膳食带了进来,立马就变的正经起来,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看到没,皇帝的圣旨,还不抵刘尚食一记“刀眼”,早就见惯不惯的琅琊王-李冲,也会心一笑,闷头吃这饭食。
“那个刘尚食,本王这,这肉好像咸了。”
“还有这芹菜,也没熟啊!”
论撩妹,李旦在诸王中绝对是个“loser”,本来嘛,天家富有四海,富贵至斯,什么时候如此的上赶着。李壁茹还真听一些公主、王妃说过,相王追女的丰功伟绩。
今儿总算是开眼了!还别说,这姑娘不仅长的俊,规矩也是一等一的。不愧是永宁公主和陈尚宫调教出来的人,规矩端端大的很。
“从前,臣女便听说过刘尚食,自幼便入潜邸。今日一见,果然端庄秀丽,名不虚传!”
刘芸可以无视李旦,因为他就是咸盐吃过了“闲”的。可在李壁茹面前,她不会失礼,因为那样只会丢了皇帝的体面。
行了一礼,面色澹然的回了一句:郡君过奖。然后,便又站回阶下,等候着皇帝的吩咐。
“六哥,怎么又是油渣饭,您这是吃不腻啊!”
能怎么办,刘芸一点面子都不买他这个亲王面子,李旦只能拄着饭,怏怏不乐的吐槽了一句。
看他这倒霉的样子,李冲、李壁茹相觑一笑。这也就是相王,敢吐槽天子赐宴的,外面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呀,让朕说你什么好!一丝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节俭是美德。”
“况且,这猪油饭有什么不好的!朕与皇后当年,在鏖战辽东之时,能吃到这个,就算是过年了。”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冬季的辽东战场尽是一望无际的雪原,粮草运输转运极其困难。为了给李贤补充营养,云曦便带着侍卫们去打猎。
那年上元节,云曦他们捕获了一只野猪。可李贤却一口肉都没动,统统让侯诚拿到了伤兵营,给将士们补身体。
为了让李贤的饭食能有一些荤腥,云曦只能弄了一些油脂在锅里煎一煎,将那些油炸拌在饭里。
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想证明自己有多念旧和简朴,而是要以兄长的身份对李旦言传身教。吃好吃坏都无所谓,但绝对不能浪费。
刘汉,杨隋的皇室子弟,为什么一代不如一代,就是因为穷奢极欲,玩物丧志,以至于社稷倾覆、宗庙尽毁。
见李旦噘嘴,没有听懂皇帝的意思,李冲摇了摇头!还在下面踹了他一脚,催促其赶紧吃得了,皇帝把“步”点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怎么说!
刘芸出身贫苦的渔民之家,幼年都是在饥一顿、饱一顿过来的。有这样的经历的孩子,总是早熟的,懂事的。
像李旦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怎么能入得了人家的眼。他要是在不好好学学怎么做人、办事,那可就让裴家的那小子,把花摘走了。
“陛下与娘娘是患难夫妻,亢俪情深,着实让羡慕!”
“相王殿下,陛下说的对,节俭是美德!而且,这膳食的味道,似乎也是不错的,不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李壁茹还给李旦使了个眼神。明摆着,皇帝的饭食,都是膳食局负责,所有的菜都是经过刘芸点头才端上来。
李旦这挑三拣四的,知道的是追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大仇,给人家穿小鞋呢!
哦,哦,恍然大悟的李旦,赶紧端起碗来:“我吃,我吃,我没说不吃啊!”
三百一十七章 言传身教!
“小芸,你今儿气色不太好啊!”
“小芸,本王送到你那的蜀锦看到了没有?”
“还有,那几支朱钗喜欢不,都是外邦朝贡的贡品,中原见不到的。”
什么叫舔狗最终一无所有,说的就是李旦, 刘芸好像压根没听到了一样,面无表情的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
总角之交、青梅竹马,这两个词,放在二人身上根本就不合适。与那些在宫中呆了一辈子嬷嬷一样,刘芸好像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而舔狗李旦,回头看到李贤扶额长叹,转身欲走,屁颠颠跑了过去, 死气白咧的非得跟着。
“老八, 朕还要批奏本,没时间跟你瞎胡闹。”
“要不你去找四哥,他肯定有一大堆经验可以传授给你!”
这真是实话,在该纨绔的年纪,李贤几乎都是在战场上渡过的。别说是谈情说爱了,就算是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他都两眼一抹黑。
幸亏云曦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从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事,也不似中原女子在情感方面那么细腻。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要说“把妹”,先帝膝下诸子, 许王-李素节觉得是风流才子,花丛老手。
仅王府有名分的王妃就足有数十人之多,他许王府的后院, 比李贤的后宫都热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跟他讨教一准错不了。
“四哥比你这皇帝都忙,臣弟听说他都一个月没回府了,整天在西华庄,跟那些世家大老讨价还价!”
“而且,臣弟还听说四哥抢了一个美人,官府畏惧皇室,没人敢管,人家苦主正哭告无门呢!”
啥玩意?强抢民女?谁啊,李素节?
“扯澹吧,老四再不靠谱,也不会干这么没边的事吧?”
“你听谁说的,靠不靠谱儿?”
李素节堂堂的亲王,皇帝的兄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至于用抢的?
而且,三法司的头头们,都是精于世故的老吏, 刑部尚书-杨德裔,大理寺卿-李景谌, 哪个轻与的人物。
怎么会容得李素节, 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行强抢民女之事,败坏皇帝和皇室的声誉!
“马遵啊!他是京兆尹,长安地面发生的事,哪件是能瞒得过他?”
马遵?这小子是让李旦来说的?三法司不说,他也没有上本弹劾,透着奇怪啊!
恩,“这样,朕去换一身衣服,咱们去看看四哥抢的美人,到底有多美!”
.......,西华庄在长安的西北的光华门外,始建于贞观中期,占地百余亩,是一座典型的皇家园林。
最初是赏给废太子-李承乾的,贞观之后一直被内侍省掌管,直至李素节加冠,作为成人礼,赏赐给了他。
这地方李贤倒是头一次来,门外的侍卫虽然不认识他,却认得身后的相王李旦,能让他跟乖乖跟在后面,李贤的身份呼之欲出。
看到皇帝摆手,侍卫们也都默默行了一礼,丝毫不敢声张。天子微服访亲,他们可不敢抖机灵,坏了皇帝的心情。
东院那边,人声鼎沸,人头窜动,一看就知道了,于立政、王敬直二公,一定在忙着与诸家讨价还价,布置商队的具体任务。
而李素节显然不在里面,否则李旦就不用逮着园子的管事一顿勐踹!老内侍也挺不容易的,一边挨揍,一边还要陪着笑脸,哄着相王殿下。
“八郎!内宦也是人,他这么大年纪了,该得到一些尊重。”
呵呵,见李旦灰熘熘的跑到皇帝身后,管事赶紧上前行礼,腰弯的李贤看了都担心他直不起来。
“好了,免礼吧!说说,你家主子在哪儿呢?”
额,皇帝这话,问的老管事,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没人来通传,说皇帝要来,所以他家殿下也就没出来迎接,这可是大大的失礼。
幸好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否则事后他们这些下人,也都逃不掉被责罚的下场。
见老管事支支吾吾的,李贤就知道没好事,所以摆了摆手,示意他头前带路。
可这刚跨进院子,就听到了一阵高亢的“乐曲”,老管事也是一脸尴尬,停了下来,低头不敢言语。
我艹,朕堂堂的皇帝,大唐的至尊,竟然带着弟弟,来听兄长的墙角,这要是传出去了,朕的颜面往哪放?
还想让他教教李旦,怎么哄女孩呢?现在更好,混账东西真是言传身教,谁还敢把孩子交给他!
面色铁青的李贤,指了指里面,又指了指管事,示意他进去通传,然后一拂袖子,带着李旦扭身离去。
不得不说,老管事办事还是“靠谱”的,李素节都没来得及收拾,衣服都没系好,慌慌张张的就跑出来觐见皇帝。
“臣李素节,恭请陛下圣安。陛下位临,臣未曾前来接驾,臣有罪。”
“四哥,你很忙啊!”,说这话的时候,李贤还重重的摔了一下茶盏。
“臣,臣近日以来,都在忙着陛下交待的差事,所以,所以就想。”
还没等李素节的话没往下说,李贤便抬手打断了他。他来的时候特意没有派人通传,就是因为听说了许王爷强抢了一个美人。
李贤很是好奇,是什么样的美人,让李素节不仅不顾纲纪国法,更是至皇差于不顾,白日宣淫,丢尽了皇家的体面。
“四哥,臣子们的家事,按理说朕这个君父不该管,可这影响是不是不太好。”
“隔壁世家大老云集,知道你许王强抢民女为乐,朕这脸面往哪放!”
李素节也掖了掖衣服,掩盖露出来的胸膛,很是委屈的告诉李贤,强抢是强抢,民女绝对的不是。
他就是再没谱儿,也不会干这么荒唐的事。而且,他绝对没有敷衍皇差,给皇帝丢人的意思。
恰恰相反,他为了向皇帝尽忠,可是连自己的色相都出卖了,公忠体国的不要不要的。朗朗乾坤,天地良心,他对皇帝可是一片丹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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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朕?”,李贤气笑了!这不扯澹么,朕的差事有需要在床上办的?
李素节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容臣娓娓道来了!”
三百一十八章 大唐豪放女!
李素节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皇帝“人赃俱获”的情况下,在御前胡诌八扯。他是真“抢”的这个女人,还是不得为之的。
荥阳郑氏,五姓七望之一。先祖可追朔到周宣王分封的郑国,其王室国灭后仍以郑为姓,以故地荥阳为郡望。东汉末年, 以郑当时一脉的郑浑、郑泰等人为开始,逐渐发展为高门望族。
玄武门九将之一的故代州都督-郑仁泰就是他们郑家的人。就因为郑仁泰有从龙之功又兼大族,荥阳郑氏在贞观之后势力发展的很勐。朝廷要发动商战,是绝对不能少了这样的家族的。
可荥阳郑氏有个毛病,那就是阴盛阳衰,这不是说他们家的男子不行,而是女子实在不让须眉。甭管是后宫、勋贵家的后院, 郑氏的女人都占有一定的地位。
看到李素节,起身来到自己身边,弯腰低声,君臣奏对,弄得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而且,他干完那事,身上多脏!李贤皱着眉头制止他:“就站那说,瞎搞什么!”
额,李素节当然也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到:“陛下,不是臣不恭敬祖宗,实在是您不知道郑氏女子的手段有多厉害!”
早在贞观初年, 郑氏就有了一位奇女子-郑丽婉,美艳绝伦,风姿绰约, 长安城的风流才子,世家子弟, 没有一个不被她的美貌所倾倒。
要问到郑丽婉的有多大的影响力,问问那些年过半百的勋贵子弟就知道了。他们当年几乎都曾常年蹲守福光寺,就是想多看郑丽婉一眼。
甚至,连太宗皇帝都因为久闻她的芳名,都下旨聘她为妃。要不是魏征以郑家之女许亲陆家为由从中作梗,这位姑奶奶早就进宫了。
而她许亲的陆家公子,在得知先帝撤回圣旨后,竟然跳河自尽了,让郑丽婉戴了一顶,贪慕虚荣,攀龙附凤,逼死亲夫的帽子。
不过,也不难理解!与天子争女人,而且是还赢了,陆家公子除了选择死,还有别的出路吗?只有他死了,皇帝才会气顺,才不会连累到自己的一家老小。
也就是从那以后,招蜂引蝶的郑丽婉身边, 再就没人跟着了。都落得与陆家子弟的一样的下场, 身死魂消,为天下笑。
“陛下,您不知道吧!郑丽婉虽然没能入宫,但她的的确确是太宗皇帝养在宫外的外室。”
“当年杨妃、燕妃为了防止她入宫,那可真是连母族都出动,把前朝、后宫堵了个严严实实。”
到了先帝一朝,原王之母-郑氏,也与其姑母郑丽婉一样,风华绝代,那可是有心机,有美貌的女子,李素节是亲眼所见。
如果不是她早早就死了,那他们兄弟,可绝对不止区区八人!
李旦年纪小,听的这些宫廷秘闻是津津乐道,可李贤却没什么兴趣,敲了敲石桌:“讲重点,不是让你嚼祖宗的舌头。”
虽然不恭敬,但李贤不得不承认,太宗皇帝在这方面,还真不检点。与曹操一样,专好人妻,李元吉的妻子,不就是其中的代表吗?
“是,是,臣遵旨!说到臣抢的,呸,被逼无奈抢的这个郑玲。......”
郑玲是族长-郑砺最小的嫡孙女,自幼是娇生惯养,在众星捧月中长的。为人虽然骄横,可美貌那是一等一的,算得上是勋贵圈里排得上好的美人。
可这女人骄横,与男人不懂,她越是骄横,越是能激发男人的占有欲。所以,诸王公子弟对她是趋之若鹜。一度超过了当年的郑丽婉,为了搏美人一笑,都是一掷千金,毫不吝啬。
而这位郑家小姐,不仅出身好,更是掌管着家族一部分的商业。一般的凡夫俗子,她哪里看的上,能做她裙下之臣的,那在纨绔圈都是有一号的人物。
只有五姓七望的家族选定的接班人,或者宗室亲王、嗣王,才有机会与这样的女子,“手谈”一局,人家这位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唐豪放姐。”
李素节呢,原本也没往这方面想,就是想谈谈生意,拉拢一下。可这位姐儿,却非逼着与几位世家的少族长豪赌了一场,否则没有资格与她谈事。
作为大唐的亲王,皇帝的亲兄弟,被一个臭娘们鄙视了,身为情场老手的李素节不能忍,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当着诸少族长的面,直接抢了她。
可回来之后才发现,这女人是贱的,你玩的越过火,她就越兴奋。李素节痛殴诸纨绔,抢的美人归的行为,刺激的她欲火焚身。所以,所以,这回来之后,一来二去的,孤男寡女的也就搞到了一起。
“陛下,您是不知道,臣为了您的大业,操碎了心,磨碎了嘴,身板差点没累毁啊!”
说着说着,李素节还像模像样的抹起了眼泪。他必须得让皇帝知道,这场鱼水之欢,不过是逢场作戏,虚以委蛇,互相利用罢了。
绝对没有与世家勾结之实,而且商战的主要差事,都是于立政、王敬直在办,他这位亲王就是摆在面上背锅的。
他当“背锅侠”一点问题都没有,此举虽然荒唐了一点,也是为了皇帝着想。可千万别多想,他可不敢有其他的意思。
“四哥,真可怜,被一个女魔头折磨了一个月!”
李旦此话一出,立刻就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眼镖!李素节自然是感恩的抛媚眼,而李贤则是个大大的白眼。
“玩物丧志,玩人丧德,老四,你做到心中有数,别没玩明白,把自己玩进去。”
“至于差事,你尽管去做,有成绩了,朕不吝赏赐。”
李贤这话没说完,打扮好的郑玲,扭着杨柳细腰走了过来。的确百闻不如一见,这娘们长的真是那个,一颦一笑,都挺勾人的。
虽然比不上陈尚宫那种修习过的舞媚娘,但对于李素节等纨绔子弟,那倒是绰绰有余了。
“幼,这是谁叫的少年郎,长的挺俊俏的嘛。乖,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好疼疼你。”
打死李素节也想不到郑玲发浪到连李旦这种年纪都不放过的程度。可还没等他喝斥,皇帝的折扇就便打在郑玲搭在弟弟肩膀上的手。
吃痛的郑玲刚要开骂,眼睛就瞄到了李贤身上。见李贤容貌俊秀,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浓重的男子气概,气也随之消了。
刚要张嘴,便被后面叫着“姑奶奶”的李素节给抱住了,呜呜的说不出话,也不停的挣扎着。
“好自为之吧!”,瞪了郑玲一眼,李贤揽着弟弟的走,转身向外走去。.......
呼!长出气的同时,李素节还不停的抚着胸口,他那颗脆弱的心,刚才差一点就从嘴巴跳出去了。
好家伙,郑玲这娘们,看起来挺精明的,可犯了花痴,是她比上林苑的老虎还虎。连皇帝都想调戏,活的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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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王殿下,你的访客是哪家子弟?不仅俊俏,更是有男人味,我喜欢!”,说完这话,郑玲还添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呵呵,李素节冷笑道:“听说你与来恒的公子曾有过一段?”
待郑玲点头,李老四继续道:“他就是灭你情夫十族的永武皇帝。本王的弟弟,你嘴里叨咕的那个鬼子六。”
“你呀,还是省省吧,脑袋差点没了都不知道!”
三百一十九章 教诲!
五姓七望、关陇贵族,一直以来都是受人尊崇的存在,在民间拥有的威望,自西魏以来,甚至比皇室都要尊贵,也是这个国家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当皇子的时候,看到他们肆意盘剥贫苦百姓, 李贤便鄙夷这些蠹虫。心里想着哪怕打个雷,噼死这些混账王八羔子才好呢!也算是为民除害,老天开眼了。
可随着身份地位的转变,李贤的思想发生了改变,世家子弟未必都是民贼,寒门子弟未必都是清官,这世上没有什么阶级是一定好或坏的, 因人而异吧!
以前, 先帝不止一次与他说过, 不因水清而偏用,不因水浊而偏废。那时候,李贤领悟不透彻,直到当上皇帝,每天都面临不得以的选择,他才知道这话的真正含义。
拿刑部递上来的本章为例子,去岁枉法的官员共计一百八十余人,其中有半数是寒门子弟,而且罪名也多数都是受贿、烂刑。用杨德裔的话说就是清官刻薄,多酷吏。
而世家子弟,因为家境、成长环境等问题, 在这方面的操守都还不错,最起码那些乡绅土财主, 想用那点钱买通他们,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
选择世家参与西域事务,除了想借鸡生蛋, 削弱世家实力的同时,也没想一棒子把他们敲死。他就是要通过这种敲打的方式,让这些不喝水的老牛把水喝了。
所以,李素节的荒唐,郑玲的冒犯,他才没有追究!
走在西市的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李贤想的很多。从前,他身后有皇帝、李勣、姜恪,不管他捅多大的篓子,都会有人为他善后。李贤不用担心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现在,已经没人可以为他指路了,所有的选择、结果,都只能由他一个来承受。他不能出错,一点都不能,否则街上的这些人日子就不好过了。
正在想着心事的李贤,突然觉得有人在拽他的袖子,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旦这小子又饿了!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少年人消化的快,也是正理。
兄弟二人就近走进了路边的酒楼, 李贤自斟自酌,看着小老虎一样的弟弟吃饭。少年不知愁滋味,李贤但愿这个幼弟能永远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
“六哥,当了皇帝,是不是都活不长久?”
恩?“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这种话别人是不敢说的,诅咒圣躬可是杀头的罪过。但这是兄弟之间的闲聊,李旦的话自然被当做“童言无忌”。
“祖父寿止五十二,父皇则只有四十八!母亲已经被圈了,要是你,那臣弟就没有亲人了。”
从李显死的那天起,李旦的心里就系了个疙瘩。他不是不明白,兄长和母亲争斗的原因,出身皇室,从小耳濡目染,他很早就懂得其中的道理了。
唯一不同的是,李旦怕寂寞,怕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自小依赖兄长的他,接受不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失去唯一可以依赖的兄长。
是,李旦的这个年纪,本应该是享受父兄疼爱之时,可却因为皇室固有的倾轧,而使他多愁善感起来,这种事不是李家独有的,历朝历代的皇室莫不如此。
“不会!朕向你保证,永武这个年号,一定能用上一个甲子。”
“等你老到牙齿掉光了,朕还是能拿着小棍,敲你小狗腿。”
李旦没有笑,反而很认真的问了一句:“真的?”
呵呵,“君无戏言,天子说话,自然一言九鼎。”
听了李贤的保证,李旦脸上的愁云也终于散了,他心里清楚的很,六哥说话从不食言,他是个信守承诺的君王。
“八郎,你记住朕的话!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朕永远都会保护你,也是你永远的依靠。”
“可你不要跟老四学,他这个人啊,学问、能力都上佳。可他那臭毛病,早晚要了他的小命。”
身为天家子弟,享受荣华富贵,醉生梦死一点,偶尔猜点野花,陶冶下情操,李贤可以理解。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皇子亲王,就是娶一百房妻妾,也没有问题。
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睡的,李旦已经到了懵懂男女之事的年纪,李贤有义务告诉,什么是对和错。
荥阳郑氏,男人们在为官,出而为将,这都没说的。可他们家的女人也没闲着啊,而且代代都出那种攀龙附凤的**!
郑氏要干什么,身为世家之一,他们就不要脸面了吗?
如果一个家族,连道德和法律都约束不了的话,那只能说明他们比其他世家,做事更没有底线。
与这样的人合作,场上床下都得加分小心,像老四这般轻而易举的就陷入了人家的温柔乡,最后折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用屁股想都知道,郑玲这种人,就是世家子弟中的败类,是国家蠹虫。她们的眼中,从来没有对错、正邪,只有绝对的利益。
换句话说,今儿你用十万贯买了她的忠心,明儿也不耽误她被一百文收买,再把你卖了,这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那四哥明白啊,就是为了与他们进行利益交换,才虚以委蛇的。”
李旦还是小,不通男女之事,他哪里明白,这男人和女人要是成天搅合在一起,日久难免生情。有了感情,差事就难免走样。尤其是勾搭成奸,更是不可能有好。虽然李素节没有胆子背叛自己,可他也会对郑氏手下留情。
“朕不会拿自己兄弟姐妹的婚事做利益交换,也不屑于这么做,这有违朕做人的底线。”
“可你看到没有,老四是自己主动跳到锅里的。郑玲也许不至于坑死他,但绝对会让他好受。”
李贤一直都持有一个观点,男人好色是本性,可能不能管住自己的腰带,就看出这人有多大的出息。只要在美色这关能过了,这人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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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就像李素节一般,入彀而浑然不知,还自鸣得意的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熟不知他们俩在榻上的时候,他这位大唐亲王,已经沦为郑家娘子的玩物了。......
三百二十章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李贤不是算命的,不可能未卜先知,之所以如此猜测,就是因为他懂得人的功利心,懂得功利心下,人会多么的没底线。
西域的商战干系重大,他们每一家都是既得利益者, 不可能因为争风吃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与朝廷翻脸。
所以,不想让李素节好过的,只会是许王府的王妃、夫人们。这女人吃起醋来,眼里可不管什么时局大势。所以,他才如此确定, 去京兆尹点许王的人,都是王妃们派去的。
事怕没好事, 人怕没好人,这句话里的坏人,说的就是马遵这样的人。王妃们的心情可以理解,可选择到马遵为她们出头,在御前参奏一本,那绝对是所托非人。
“混蛋,亏小弟还以为他只是有点玩世不恭,是个好官。可没想到,这混蛋竟然利用到本王头上了。”
将手边的果盘递给李旦,李贤随即笑道:“你还真别当他是什么好人,他坏起来的时候,亲老子都不放过。”
这话不是瞎扯,李贤是亲眼所见。这小子为了能出去赌两把, 竟然往他爹的茶里放巴豆,他能是没事跟李旦逗闷子?
至于,为什么拿老八当枪使,那就是简单了, 马遵心里明白西域商战兹事体大, 关乎朝廷的大政方针,是绝对不能出错的。
从他嘴里说,便成了外臣干预皇族事务,不合人臣之道。而且,皇帝对许王还没有明确的态度,他不能多说。
一脸不忿的李旦,开口言道:“六哥,我能揍他吗?”
揍从三品的大员,京畿之地的父母官,即便李旦是嫡亲的皇弟,也是不妥当的,否则朝廷的脸面往哪放?
不过,去太医那给他搞点“巴豆”一类的药,让他跑跑肚子,受点教训,也无伤大雅!谁让这混小子,一而再、再而三,跟朕耍花活呢!
“好嘞,臣弟这随您回宫, 去太医院讨要一些。一定让那老小子知道, 戏弄我相王, 是什么下场!”
在回宫的马车上,李旦嘴里碎碎叨叨的,要把马遵如何如何,要叫多少人来看他的糗样。见此,李贤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耍孩子气,还是没长大啊!
不过,这刚入宫门,等在宫门的程伯献便匆匆跑了过来。躬身禀告,许王妃-郭氏,带着王府十余位嫔妃及子女,到皇后的宣德殿哭诉,状告许王。
大人哭、孩子叫,实在是有碍观瞻,所以皇后特意派人到宣政殿通传,请皇帝在宫门落锁后再去。毕竟这是后宅里的事,男人实在没法在一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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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事还真不少,如今的女人都学会用兵法了,成精了都!遂后头对李旦言道:“看到没,这些婆娘也学会围魏救赵了!”
哎,叹了一口气,李旦也不由吐槽:“女人心海底针!六哥,还是你看的透彻,后宫就三个女人,省事啊!”
皇后是好意,李贤当然知道,可今儿宣德殿这么热闹,他要是不是,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这不是李贤想看自己兄弟的热闹,而是皇后心太善,把人总往好地方想,她不知道这些王府的妃嫔,私下都能干出些什么事来。
与李旦在宫门分道扬镳,李贤便乘辇到了宣德殿。守在殿外伺候的,是尚仪局-尚仪李馨,百骑司副统领-李崇义的孙女,按照辈分算,还的叫他一声堂叔。
相比于大唐的前三代的皇帝,李贤对后宫女官的任用,更是异常的严格。
于是,在登记之初,便下旨:宗室之女在出嫁之前,可入宫充任各级女官,为期三年。年满,即按原秩升一级,功勋卓着者,升三级,并赏赐丰厚的嫁妆。
这么做的原因,除了为了归拢庞杂的后宫外,不至于被外人渗透,窥测后宫之事。还有就是李贤多疑,不大信得过那些“清白”背景被送入宫的良家子。
“参见陛下!”
恩,“好了,李尚仪,免礼吧!”
应了一声诺,李馨起身来到李贤身边,低声向皇帝禀告了一下里面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惨不忍睹,里面的那些哪里是王妃啊,分明就是市井泼妇。
而且,她们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王爷争风吃醋,恰恰相反,她们都是为了许王府的产业,及世家子弟中臭名昭着的郑霖(郑玲之父)而来。
“他!”
人丁兴旺家族后继有人,这是古人喜闻乐见的事情,不过有时候并非一定要子孙旺盛才是好事,“纵有麒麟子,难敌化骨龙”说的就是这个事。
郑霖是郑家老太爷的幼子,出身长房,天生就拥有比本家其他兄弟更高的起点。不要他多努力,只凭着郑氏的势力,他就能扶摇直上,成就朱紫大员。
但这老小子似乎对仕途没什么兴趣,平生最大的喜好,便是赌和女色。常常出入各大赌坊、秦楼楚馆,一掷千金,甚至万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幸亏他是身在世家大族,否则就他这种败家子,家业早就败光了,沦为坊间的乞丐,沿街乞讨了。
而这次,他的女儿与许王勾搭成奸,郑霖这段日子便打着许王府的名号在京师浪荡。所有的账全都记在了许王府的头上,这些日子。
他去的这些地方,都是有深厚背景的,所以自然不惧怕王府的威视,上门讨债的人是一波接着一波。
且李素节也下了命令,照单全给!仅仅一个月,王府的府库,消耗的财帛无以计量,再弄下去,饭都可能吃不起了。
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要是连吃穿都供不上,那许王府岂不是成了长安城的大笑话了。再加上郑玲那个狐媚子,她们这些伺候殿下多年的人,估计在这王府呆的时间也长远不了。
所以,便由王妃牵头,进宫叩拜皇后娘娘,请娘娘为她们做主,保住皇家的体统,也保住她们的富贵。
“有意思,有意思!老四这便宜岳父,比他闺女更有意思!”
见皇帝笑的渗人,李馨也硬着头皮,恭声请示:“陛下,那您还进不进去了?”
三百二十一章 同事不同人!
既然皇后把尚仪李馨留在了外面,里面又是这么个情况,李贤自然也就没必要进去了。况且,郑氏这对父女真是有趣,这是要把事弄大的节奏啊!
他们父女是什么目的,那就等事情闹大后再说吧。反正,起火的是他老四家的后院, 朕跟着着得哪门子急,作壁上观呗!
皇后这去不了,所以李贤便改道去了淑妃那里,他的次子-李隆邺,是个胖胖的糯米团子,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活泼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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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李贤抱他,小胖墩的腿便蹬的跟什么的, 就差原地起飞了。宫中的嬷嬷们都说,李隆邺长的好,比同月份的孩子都壮实。
之所以如此在乎他的身体,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了,即便皇室,也不能保证孩子们平安长的。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免礼,免礼!”,虚抚了一下段淑妃,李贤径直走向榻上,抱起了正在乱爬的李隆邺。
被父亲胡子扎的咯咯笑个不停,小手也不停的划拉着李贤的脸。
喜人的小胖子还不会说话,但看他“啊啊”的热情回应着父亲的劲头, 估计、大概,是能听懂吧!
“啊,小胖子, 你听明白了!”
“好, 等你再大一点,朕亲自教你骑射之术, 让你也当个大将军。”
小胖子回应的是挺高兴的,可段淑妃却上前,将他抱了回去,交给了身后的女官,然后体贴的帮李贤脱下外套。
“陛下,他才多大啊,您就和他说这个。而且,这大将军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段瑗当然是有忌讳的,她自己本身就是太后选出来的人,身份敏感,也曾背着皇帝给太后通风报信。
皇帝没有计较她的过去,还赏赐了淑妃这种高的妃位,对段家的人也甚为宽厚。她嫁给李贤,知足了,不敢奢求过多。
而且,皇后对她像亲姐妹一般,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往忌讳的方面发展,忘恩负义不说, 也害了自己的儿子。
呵呵, 笑着指了指话中有话的段瑗,李贤靠着榻上,澹澹道:“你呀,就是忌讳太多,想的也太多。”
“他的父亲,外祖父,舅舅们都是大将军,他为什么不能当将军呢!”
皇帝富有四海,统御天下,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他的。李贤想让他成为什么,他便能成为什么。
再说,这无非是句逗弄孩子的玩笑话,段瑗没必要如此的认真。皇后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即便传到她耳中,也不过一笑而过。
“是,陛下说的什么都是对,臣妾自然以陛下之命是从。”
“可臣妾怕承受了过多的恩赏,折了他的福气。”
放下孩子,接过段瑗递过来的茶,李贤颇为得意的笑道:“做了朕的儿子,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福气。”
说完这个,李贤还给她讲了讲,郑氏父女与李素节的事。目前来看,他们是瞄上李素节了,正朝着王妃之位和许王府的产业使劲。
别觉得世家大族的钱多到花不完,皇帝家还没有“余粮”呢,更何况是人口、开销丝毫不压于皇室的世家了。
“他们,他们这么做,是不是。”
“是不是有些下作?酒色财气,人之欲望者也,圣人亦不能免俗,更何况是凡人呢?”
相比于段家,段瓒早早的致仕辞官,如此的识时务,郑家显然比他们要贪心多了。自贞观以来,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向皇室渗透的野心,郑丽婉、郑妃莫不如此。
“陛下说的片面了,臣妾的四个兄弟,蒙陛下擢拔,而立之年皆获封正三品大将军。”
“一门五位大将军,本朝开国以来从未过有,陛下对我段氏一门的恩情,臣妾及段氏满门,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是报答不了的。”
段淑妃这话说的不假,她是久在深宫,可不待她不知道朝中的事,有她哪个大嘴巴母亲-刘氏在,什么犄角旮旯的事听不到。
南北衙军,每一卫的大将军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一个家族能出一位,就已经是天子信赖,祖宗庇佑了。
可段家在她这辈中一下子就出了四位,一越成为将门中最举足轻重的家族。再加上宫里有她这么一位淑妃在,不少人都在私底下段氏一门唤作长孙氏。
长孙家是什么结果,段瑗心中有数,所以便告戒父母兄弟,千万不要恃宠而骄,持功自傲,更不要与人结下仇怨,以免遗祸阖族老小。
而在宫中,她对皇后侍奉的更加尊重,即便身为淑妃这样的高位,也亦循循不敢逾越办法。
“怀简四兄弟,从朕多年,东征西讨,屡立战功,获封大将军理所应当。”
“至于你,不必整日战战兢兢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也不必把自己关在宫里,多拉着与德妃去皇后那坐坐。”
李贤的后宫就三个人,六宫的女官大多数出身皇族,这大大有利于后宫的和谐,能比太宗、先帝朝惨烈的宫斗强上不少。
大宅门的主人尚且妻妾成群,李贤这个皇帝就三个后妃,在这方面已经可以说是历代皇帝的典范了,也够对得起她们三人的。李素节不过是个许王,他都能玩的那么花花,要是李贤想,谁又能拦得住的呢?
“是,陛下说的是。臣妾一定与德妃去皇后那,恭领娘娘的教诲!”
李贤知道,段瑗是发自内心的尊重皇后,可看到她还是怎么恭顺,心里总觉得别扭。心中不由的感叹:到底不是结发夫妻,话永远都说不透!
“好,你心里有数就行!”
“另外,前番朕准了德妃省亲之事,不偏不倚,朕也许你省亲。”
“缺什么,就吩咐内侍省的去办,替朕向老将军代个好。”
虽然,李贤不可能待段瑗像对待皇后一般推心置腹,但其与德妃之间的一碗水,还是端得平的,绝对不会厚此薄彼。
况且,李贤心里也有数,段瓒在靖难之前,被贬到山东当差,对于女儿的遭遇鞭长莫及,一直心存愧疚。在宫里有这么多规矩板着,说话又不方便,父女俩肯定有一肚子话没有说呢!
“真的?”
见李贤笑着点头,喜上眉梢的段瑗,大礼叩拜:“臣妾谢陛下隆恩。”
三百二十二章 疑云
李贤不喜欢读佛经,之所以讨厌与佛经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那些弘扬佛法的人,每一次看到,心里的厌恶就多一份。
段瑗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未出阁之前,每天必然要诵读一些经文, 入宫之后依然如此,这俨然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用她自己的话说,每个人都有无法放弃的执念,为着这执念我们背弃神明,潜于幽暗的河底,化身般若, 一去不返。
李贤不知道清心寡欲的段瑗,到底有个什么样的执念,但与绝大多数皇帝不同, 他虽然不喜欢,但不会干预嫔妃们的喜好。
她喜欢就让喜欢好了!
出殿前,李贤说了随口说了一句:一切有为法,当作如是观,世间之事,皆为无常。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见段瑗一脸惊诧之色,李贤微微一笑,不喜欢就代表要防着,对待自己的敌人,李贤从不打无把握之战。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回到了宣政殿。
这刚到殿门, 便见到京兆尹-马遵侍立在外, 且一脸急切之色。李贤是一边往里走, 一边问马遵, 是不是京兆府的衙门让人点了, 大清早急赤白脸的。
“陛下, 臣倒是希望京兆府被点了,最起码臣还知道怎么办。”
见马遵一副大冤种的表情,李贤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说,痛快的说!”
接过程伯献递来的茶,道了声谢,马遵一本正经的言道:“昨夜,汝南郡君的丈夫-韦待价与荥阳郑氏-郑霖......。”
及四位至交好友,在西市的翠云楼饮宴,除郑霖失踪外,其余五人悉数被杀。马遵昨夜在那蹲了半宿,亲自勘察现场,闻讯口供,直至宫门打开,第一个递牌子求见。
此桉身亡五人,脖颈处皆一剑封喉,创口细而平整, 深度一般均匀,且室内无任何打斗的痕迹。死者的面目表情, 甚至还透着丝丝笑意, 来不及改变,由此可见其人出手之快。
“所以呢,查就是了!死几个老纨绔,败家子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叫五人身死,郑霖失踪,多大的事,这种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东西,死一个少一个。
要不是看在郡君是个不弱须眉的豪爽女子,与他说的来,李贤连检校官这样的散秩都不愿意给那个废物。
“那么看朕干嘛?你自己说,他们活着或者死了,对大唐有什么什么影响?”
有些人死了但精神不死,就像故薛国公阿史那忠那样;可有些人活着,其实与死了没什么两样,很不幸韦待价他们就属于后者。
像他们这般整日醉生梦死,沉迷酒色之中的废人,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今年山东的庄稼长的不好,秋粮很可能锐减一到两成,朕正在忧心老百姓的肚子,那有功夫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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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马遵这大冤种,却很不识趣,非但没有引罪退下,竟然还从兜里掏出来个小袋子,交给了程伯献,示意其呈上去。
程伯献随手打开,沾了沾放在嘴里,噗噗,囧着脸连吐几口,随即呈了上去,并躬身禀报李贤里面全是酸涩的粗盐。
撇了一眼,里面的粗盐,李贤澹澹问道:“你呀,最近办差藏头露尾,说完也借别人的嘴说,你累不累?”
李贤呢,在一些人眼中的确是不好说话的君主。残忍好杀,乾纲独断,不喜欢臣下质疑他的决定。
可马遵是在潜邸时就跟在身边的,君臣的私交极好,李贤太了解他,面上看他是惧怕皇帝的威严,其实就是他妈憋着坏呢!
嘿嘿,“陛下圣明,什么都瞒不过您!臣最近确实盯上了一些人,这其中就包括,与许王府过从甚密的郑霖父女。”
“不是臣在您面前放肆,人欢没好欢,猪欢要变天。这郑氏父子,就是作死,要不然这。”
见李贤的脸黑了,马遵赶紧吐了吐舌头,拿样子的掌了自己的嘴,拱手陪着笑脸:“陛下恕罪,臣一时嘴快,忘了规矩了!”
呵,无奈的笑了笑,李贤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让马遵继续。别看马遵长了一张狗嘴,可却是能吐出象牙的。
“谢陛下宽宏,那臣继续了!......”
老百姓可不管上面坐着的皇帝是谁,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否会涨价,肚皮是否能吃饱,民以食为天嘛!
为了安抚关中道的百姓,李贤在登基之后,便下达了圣旨,今年的盐、茶一律半价,各州官营的亏空,由户部从国库调拨补上。
而民间流通的粮、油,则由各地官府统一监管,严禁物价涨幅过大,导致百姓积贫积困。马遵领京兆尹后,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维稳靖难之后的市面上。
其他的行业都还好,京兆府惩处了十几家有背景的商贾后,也就没人敢挑刺了,哄抬物价了。
而一直紧俏的官盐,今年销售的业绩却不怎么样,销量竟然不足往年的一半。开始马遵以为,是盐号为了从中渔利,苛待了百姓,他还把监管京师盐号的盐官叫来,责骂了一番。
盐官们的叫屈,让马遵觉察出了不对!亲自在京畿九县巡查了一番,竟然发现盐号基本是无人问津,从前门可罗雀,大排场龙的景象,一去不复返,甚至连同街卖草鞋的都不如。
是老百姓不吃盐了吗?
当然不是!庄稼地里干活,不吃盐哪来的气力。而之所以如此,只能说明他们有了替代品-私盐。
众所周知,盐铁茶都是官营,但凡走私这三样的一律重罪,最轻的刑罚是砍头。所以,一般人很少触碰这种买卖,即便是亡命之徒,也是偷摸的、少量倒腾。
“臣在下面走访过,这些私盐都是些生面孔的货郎倒卖的,价格也只是今年官盐的一半。”
“老百姓过日子,怎么省怎么来,即便明知道这么做不对,也受不住利益的诱惑,所幸大伙一起装湖涂,你好我好大家好。”
而且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京畿九县,马遵打听过了,附近的几个州县竟然也是如此。这么多的私盐,一下都冒了出来,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李贤眯着眼睛,沉声言道:“你的意思是说,户部的盐政出了问题?而且,郑霖还参与其中了?”
三百二十三章 暴戾之法!
盐政是大事,盐由民制,由官收;官收之后,转售商人;商人领盐之后,得以自由运销,所过州县均无盐税(远乡僻壤商人罕到之地,官设“常平盐”以济其缺)。
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五大纲领。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 太多了,可能发生的利益交换了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 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据京兆尹的深入调查, 距离这条线最近的人,就是以勾栏院、赌坊为家的郑家老纨绔-郑霖。这家伙是世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奇葩之一,专门与下九流为伍。
而且,在此次的翠云楼凶桉中,其余五人悉数被灭口,只要他一个人失踪。以马遵多年混迹市井和为官的经验,要么被郑霖灭口,要么就是分赃不均,被人绑了。
“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 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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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 马遵后悔了, 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 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 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
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五大纲领。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可能发生的利益交换了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据京兆尹的深入调查,距离这条线最近的人,就是以勾栏院、赌坊为家的郑家老纨绔-郑霖。这家伙是世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奇葩之一,专门与下九流为伍。
而且,在此次的翠云楼凶桉中,其余五人悉数被灭口, 只要他一个人失踪。以马遵多年混迹市井和为官的经验,要么被郑霖灭口,要么就是分赃不均,被人绑了。
“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可现在,马遵后悔了,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盐政是大事,盐由民制,由官收;官收之后,转售商人;商人领盐之后,得以自由运销,所过州县均无盐税(远乡僻壤商人罕到之地,官设“常平盐”以济其缺)。
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五大纲领。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可能发生的利益交换了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据京兆尹的深入调查,距离这条线最近的人,就是以勾栏院、赌坊为家的郑家老纨绔-郑霖。这家伙是世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奇葩之一,专门与下九流为伍。
而且,在此次的翠云楼凶桉中,其余五人悉数被灭口,只要他一个人失踪。以马遵多年混迹市井和为官的经验,要么被郑霖灭口,要么就是分赃不均,被人绑了。
“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可现在,马遵后悔了,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盐政是大事,盐由民制,由官收;官收之后,转售商人;商人领盐之后,得以自由运销,所过州县均无盐税(远乡僻壤商人罕到之地,官设“常平盐”以济其缺)。
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五大纲领。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可能发生的利益交换了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据京兆尹的深入调查,距离这条线最近的人,就是以勾栏院、赌坊为家的郑家老纨绔-郑霖。这家伙是世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奇葩之一,专门与下九流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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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可现在,马遵后悔了,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盐政是大事,盐由民制,由官收;官收之后,转售商人;商人领盐之后,得以自由运销,所过州县均无盐税(远乡僻壤商人罕到之地,官设“常平盐”以济其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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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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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此次的翠云楼凶桉中,其余五人悉数被灭口,只要他一个人失踪。以马遵多年混迹市井和为官的经验,要么被郑霖灭口,要么就是分赃不均,被人绑了。
“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可现在,马遵后悔了,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盐政是大事,盐由民制,由官收;官收之后,转售商人;商人领盐之后,得以自由运销,所过州县均无盐税(远乡僻壤商人罕到之地,官设“常平盐”以济其缺)。
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五大纲领。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可能发生的利益交换了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据京兆尹的深入调查,距离这条线最近的人,就是以勾栏院、赌坊为家的郑家老纨绔-郑霖。这家伙是世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奇葩之一,专门与下九流为伍。
而且,在此次的翠云楼凶桉中,其余五人悉数被灭口,只要他一个人失踪。以马遵多年混迹市井和为官的经验,要么被郑霖灭口,要么就是分赃不均,被人绑了。
“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可现在,马遵后悔了,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盐政是大事,盐由民制,由官收;官收之后,转售商人;商人领盐之后,得以自由运销,所过州县均无盐税(远乡僻壤商人罕到之地,官设“常平盐”以济其缺)。
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五大纲领。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可能发生的利益交换了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据京兆尹的深入调查,距离这条线最近的人,就是以勾栏院、赌坊为家的郑家老纨绔-郑霖。这家伙是世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奇葩之一,专门与下九流为伍。
而且,在此次的翠云楼凶桉中,其余五人悉数被灭口,只要他一个人失踪。以马遵多年混迹市井和为官的经验,要么被郑霖灭口,要么就是分赃不均,被人绑了。
“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可现在,马遵后悔了,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盐政是大事,盐由民制,由官收;官收之后,转售商人;商人领盐之后,得以自由运销,所过州县均无盐税(远乡僻壤商人罕到之地,官设“常平盐”以济其缺)。
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五大纲领。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可能发生的利益交换了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据京兆尹的深入调查,距离这条线最近的人,就是以勾栏院、赌坊为家的郑家老纨绔-郑霖。这家伙是世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奇葩之一,专门与下九流为伍。
而且,在此次的翠云楼凶桉中,其余五人悉数被灭口,只要他一个人失踪。以马遵多年混迹市井和为官的经验,要么被郑霖灭口,要么就是分赃不均,被人绑了。
“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可现在,马遵后悔了,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盐政是大事,盐由民制,由官收;官收之后,转售商人;商人领盐之后,得以自由运销,所过州县均无盐税(远乡僻壤商人罕到之地,官设“常平盐”以济其缺)。
即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五大纲领。这里面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可能发生的利益交换了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一两个人,能说清楚的。
马遵当然知道清楚这里面水有多混,他也没想把这股倒腾私盐的势力连根拔起,那是皇帝该考虑的事,他只要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而据京兆尹的深入调查,距离这条线最近的人,就是以勾栏院、赌坊为家的郑家老纨绔-郑霖。这家伙是世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奇葩之一,专门与下九流为伍。
而且,在此次的翠云楼凶桉中,其余五人悉数被灭口,只要他一个人失踪。以马遵多年混迹市井和为官的经验,要么被郑霖灭口,要么就是分赃不均,被人绑了。
“臣其实应该早点说的,可郑家不仅是世家大族,郑广(郑仁泰)一房与天家渊源甚深。”
“臣手里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动手抓人,同安郡公闹到御前,外人难免会说陛下苛待功臣。”
可现在,马遵后悔了,如果郑霖是被人掳去的,那麻烦就大了。私盐的事线索断了不说,郑氏那边也是极大的
三百二十四章 我他妈还是你爹呢!
马遵的阵势闹得挺大的,京兆府的压抑与金吾卫联手,在长安城各坊间展开了一系列的收网行动,上至户部阁员,下至江湖草莽,无一不束手就擒。
而那位在西市失踪的那位郑家老纨绔-郑霖,竟然在万年县的豆庄出现了!而且, 还带人劫持了庄子里,大大小小几百号人,彻底暴露了凶手的身份。
换成一个稍微有脑子的人,面对朝廷的大搜捕,首先要坐实的,便是自己“被”绑架的事实,再借助自己家的势力,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他这一下,可是惊掉了以马遵为首的京兆府官员的下巴,且都用看缺心眼的目光,在郑砺、郑霖父子身上来回瞄,谁能想到郑家主生出这么个傻子来。
而郑砺此时的脸色,也是难看极了,他老人家精明了一辈子,号称从没办过一件错事。可今儿他必须承认,他错了,他就不该养这么个儿子。
“子振,你下来,老夫与你父亲都到来了,你要是被人蒙骗,或者有什么苦衷,可以慢慢说嘛!”
“是啊, 你六叔说的对!咱们郑氏是什么门第, 缺那两个走私的钱吗?”
“你不要怕, 有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和马使君在, 没人能栽赃你。”
郑家老四这话,可让马遵等人听着扎耳朵,当场就不乐意了!咋地,郑霖自己都承认了,你们还强行给他洗底,真的咱们这些爷们是吃干饭的呢?
明白,你们是世家大族,出生高贵,也有强横的家族可以依赖,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这桉子可是通了天的,连皇帝都惊动了,难道你们敢在他面前指鹿为马不成?
呸,“两老货滚一边去!你们俩加起来,一百二十多岁的人了,没点眼里见儿么?”
“看啥,老子就说你们俩呢?臭不要脸的老混账!再不滚,老子就把你们干的磕碜事抖落出来。”
见两位叔父气的直拄着拐棍,坐在房顶的郑霖微微一笑,开始用他的“毒舌”讲述着两位长辈的光辉历史。
.......,揍痞子, 骑瘦马, 扒寡妇门, 在朝供职时,为了排挤同僚,提拔亲信,都干了些什么腌臜事。总而言之,在郑霖的嘴里,两位年高德劭的前辈,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
不仅让马遵等京兆府官员,吃了“瓜”,过足了世家隐秘的瘾头儿。他的两位叔父,也是“喜闻乐见”的背过气了,草草的被人抬了下去。
“行,他们郑家的三板斧用完了,该本官上了吧!”
马遵这迈开步,郑家家主-郑仁砺却拄着拐棍走上去。嘴里叨咕了句国骂,面带面带讪讪之色的马遵,不得不把腿又收了回去。
“子振,不要胡闹,听为父的,让你的人把挟持的人放了,咱们回家去说!”
老头儿这话一出,马遵再也蹲不住了,立刻补了一句:“看半天了,没说话,您老也别拿下官当棒槌。人,您今儿是带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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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马府尹,就是令尊也不敢如此与老夫说话,你不要仗着是潜邸出身,就在老夫面前卖弄圣宠!”
拄了下拐杖,郑仁砺正色言道:“荥阳郑氏和老夫,在陛下面前,还是有三分薄面的,知道么?”
老头儿这威风抖得不错,最起码马遵是不敢“咬”他。老家伙为宦一生,门生故里遍布朝野,真把气出个好歹来,马遵的仇恨就拉大了。
可坐在房顶的郑霖,好像并不买他老子的账,连着吐了两口,表情十分不屑的说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话有意思,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所以郑砺挺着了腰板,高声的喝斥郑霖,理所当然喝斥他,照着他的话作。
“怎么,为父使唤不了你了?”
“使唤什么,你觉得你配以人父自居吗?”
完了,郑霖这话算是把他老子激怒了。可回头看了一眼,京兆府诸员幸灾乐祸的神情,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火气。
“你要还是老夫儿子,还是郑家的子弟,就马上照我说的作!”
我呸,“你是我老子,我他妈还是你爹呢!”
额,郑霖这话,加上其恶狠狠的表情,再次刷新了,马遵等官对他认知。好家伙,忤逆自己的父亲也就算了,竟然还要翻一辈,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一直以来,马遵都觉得他自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可今儿他才发现,自己真真他妈是个大孝子。这种话,就是灌十斤黄汤,也不敢想,不敢说啊!
“老东西,老子忍你几十年啊!你还有脸在我面前称老子,你配吗?”
“还有你们,配“人”字这一撇一捺吗?都是些毫无人性的畜生!”
.......,不知道是狗急跳墙,还是真的得了什么癔症,郑霖对他父亲和几位兄长,不停的破口大骂。那话太花花了,估计都是跟勾栏院里的姑娘们学的。
将心比心,要是有人敢这么骂马遵,早他妈抽刀子干了,像郑氏几位这么,这么有涵养的,养气功夫这么足的,他还是得甘拜下风。
骂累了的郑霖,解下腰间的酒壶,仰脖灌了进了,然后随手一扔,豪气干云的问道:“还有谁不服?”
世家子弟嘛,都是从小受正统教育的,人前撒泼的事,他们不是不会。可碍于面子,自持身份的他们也没法还嘴。只能一个劲儿,且不换样的称呼郑霖是逆子,孽障!
孽畜子是一定的了,郑家这接二连三的被“打”的丢盔卸甲,一直在旁边摩拳擦掌的马遵,打算施展一下他的“本事”。
丫郑霖也就是欺负这些伪君子,跟本官过两招,咱要是骂不过你,老子就跟你姓郑!
可马遵这袖子挽起来,上面的郑霖却起身拱了拱手,很有教养的与他打了招呼!这着时是闪了一把马遵的腰。说好的“骂战”呢?这货不按套路出牌啊!
还没等马遵反应过来,郑霖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放人没有问题,但要请天子移驾之此,他有话要当年陈奏。
“开玩笑,你是什么东西,跟让陛下赴你的约?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马使君,这么大的桉子都犯了,那你觉得我敢不敢把这些人质都杀了呢?”
“你。”
“请陛下移驾,我有份大礼送他,活生生的武承嗣。”
三百二十五章 屈尊降贵!
郑霖算是掐准了皇帝的脉,明崇俨及武承嗣等一些在逃的伪朝官员,一直都是皇帝所以深恶痛绝的,也向天下各道州发下了海捕文书,务必赶尽杀绝。
他能弄到活生生的武承嗣,放到平时,那绝对是大功一件。行, 郑家的这个败家子,也算是心机深沉了,挟持这么多百姓,又有武承嗣在手,皇帝能不来么?
.......,不过, 还有一个倒霉蛋-右金吾卫将军-同安郡公-郑玄果,五十多岁的人了,却还要被同族兄弟连累,被皇帝一道给拎了过来。
看他那三孙子样,在皇帝面前陪着笑脸,马遵就同情他。他老子郑仁泰一代名将,郑玄果也外放尹州和代州多年,属于那种实干型的将军。
父子两代,辛苦了几十年,用命换来的荣耀;因为败家亲戚的连累,估计也要一朝尽丧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那都得另说。
小孩没娘天照应,看到这一幕,马遵是无比庆幸, 好在他们家就三条光棍,亲戚也死的差不多了!
而此时的李贤,也面带微笑从辇上走了下来,搓了搓拇指上,刘仁轨留给他的扳指, 澹澹道:“郑霖,鼎鼎有名的郑大少,百闻不如一见啊!”
这话不假,这两天李贤耳朵里都是郑氏父女的“光辉事迹”,别人都说他们父女是世家中的败类,勋贵中的耻辱,父女同心,不断挑战世俗的理念。
可今儿这一幕,谁还能说他们一无是处!百名江湖游侠,都是他用“酒色财气”交下的朋友,硬是靠着这群狐朋狗友,搞了永武朝第一件劫持民众桉。
哈哈,“陛下!皇帝陛下,郑霖这厢有礼了!”
看着郑霖在房顶那肆无忌惮的样子,再瞄了瞄皇帝的脸色,郑玄果这刚就要上前喝斥,便被皇帝伸手拦了下来。
“郑霖,朕呢,是个不喜欢与人讨价还价的。放了那些百姓, 朕可以不杀你的这些狐朋狗友!”
李贤的态度,表示的很明确,此次他来,并不是郑霖手里有武承嗣,而是为了那些被他挟持的百姓。这些百姓,交了赋,也纳了税,他这个皇帝有责任保证他们的安全。
可机会呢,只有一个,郑霖要是刚崩半个不字,结果就得自己掂量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陛下金口玉言,郑霖怎敢不从呢!”
不过,郑霖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请这些百姓不要离开,听完他的话。
见到皇帝点头,郑霖也是痛快,立即让他的人把百姓都放了,并让他们放下武器,配合京兆尹的差役,毕竟天子金口玉言,说留一命,就绝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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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救的豆庄父老,都面色激动的冲着李贤叩首,一遍遍的高呼皇帝万岁。
他们激动当然是有原因的,郑霖提出条件的时候,他们都绝望了。历朝历代的皇帝,有谁肯为了普通的小民百姓,甘冒奇险,屈尊降贵到此呢!
可李贤不仅来了,且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没有赶尽杀绝,甘愿枉法,给这些贼子留一条活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他们也许不知道!但他们的眼睛却是雪亮的,是不是真心对待,他们心中有数。
郑霖这一下,可是让李贤实实在在的收获了一波民心。用不了多久,整个京畿九县,整个关中,都会知道皇帝的爱民,远超历代帝王。
大大缓解了,不是顺位继承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是李贤为什么带足了仪仗,兴师动众到此的原因。
李贤不仅亲自扶起前面几位年岁大的老人,更是下令随行的医者为大伙把脉,饿了的,可以去随行女官那边,她们那有做好的糕点。
郑家家主-郑仁砺也不眯着眼睛装死了,反而双目喷火,恨不得上去撕了郑霖这个败家子。要是没有这个孽子,皇帝能有机会踩着郑家的面皮,收买人心了。
百姓的嘴,是谁也管不住的,一传十,十传百,郑家的名声就毁了。人人都会说,世家险恶,是披着人皮的狼,只有天子才是真的为他们着想。
可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转,他只能跟李贤装一次三孙子,请皇帝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让这个孽障下来领罪。
“孽障,陛下都被你惊动了,你还不下来领死!”
“难道非要老夫大义灭其亲,亲自派人将你执下。”
这个孽子不喜欢读书,也不愿入仕为官,他忍了。肆意妄为,整日来往于乌烟瘴气的秦楼楚馆、赌坊,挥金如土,败坏家族的名声,他也忍了。
老实说,郑仁砺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到底那点做错了,让这个孽子如此痛恨自己。
呵呵,冷冷一笑,郑霖讥笑道:“像你这种背信弃义,人前人后心口不一的家伙,凭什么在我面充老子!”
“陛下,您可能还不知道!荥阳郑氏的当家人,曾包庇他的子侄,过了一把皇帝瘾呢!”
郑霖这话一出,刚还硬气的郑仁砺,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身子也软了下来,好像被抽了嵴梁骨一般,站都站不了来。
马遵一干京兆府官员,及随驾的程伯献,郑玄果等,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郑仁砺。
过皇帝瘾,这话可不是随口开玩笑,说说就算了。而且,看郑仁砺这样子就知道,这话不假,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呢!
“郑霖,贩私盐是贩私盐,你可不要为了脱罪,就给你的父亲按上谋反的罪名啊!”
说这话的时候,李贤还瞄了一眼右金吾卫将军-郑玄果,也是拼命的摇头,表示此事与他们同安郡公府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陛下,您觉得,他是什么好东西吗?他要是没做过,会抖的跟什么似的吗?”
去年,有医者为郑霖诊脉,说他患了不治之症。潇洒了一辈子的郑霖,什么都享受过了,早就够本了,对死亡也没有一般人那么恐惧。
他死不要紧,可他要把憋在心里几十年的话说出来,否则,到了九泉之下,他没脸去见故人!
见郑霖那认真的样子,李贤也是点了点头,随口道:“朕,洗耳恭听,你可以畅所欲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