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星辰照来路》 01 下午七点,季燃从酒店里走出来时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摸着腰上的相机,她有底气地回头看了看酒店的标牌,暗地里啐了一声。 偷装摄像头这种缺德事都干,绝对要给你扒层皮。 哼哼完,季燃神清气爽地拿出手机,大步迈了出去。话筒那边传来火锅店里特有的喧杂,接起电话的声音还不期然地被呛了一下,一声喂说得十分沙哑。 “我完事了,你们在哪呢?” 对面的人咕咚咕咚喝下了大概半杯啤酒,才喘了口气报了个地名。 “怎么,接到我电话激动得都呛着了吗?” 季燃打趣着,往前走着,她一向习惯边走边观察路况,眼看着路边灯光的颜色逐渐变得迷离,她往光源处看了看。 怪不得,看着市里有名的会所突然地出现在实现范围里,季燃盯着标牌上暧昧的粉紫色灯光,记者的职业病让她把注意力渐渐放在了大开的门里,观察着此时此刻会不会有什么大人物的影子。 只是可惜没抓到什么大人物的影子,反倒是看到了一个不想再见到的人。 靠啊,冤家路窄。 心里念叨着的话嘴上没注意说了出来,季燃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话筒对面的人关心地问了问。 “我今天不去了,你们玩吧。” 说完她飞快地掐断了电话,双手塞进口袋里,缩了缩肩膀,调整出一副萎靡的姿态,快步往前走着,内心还在一直默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低头快步走着的季燃猛然看到眼前多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听着身后缓缓传来的高嘉泽的声音,放慢了一点步伐,然后认命地停了下来,手默默地按下了录音笔的按钮。 不过就是目睹了一场校园霸凌事件,然后一时正义感爆棚把人从他手上骗走了,怎么过了十天半个月了,还记得啊。这些公子哥们,平时什么事都记不清不在意,怎么被她这种小角色小小摆了一道,就记得这么清呢? “哇,又见面了,这次怎么看着灰扑扑的。” 高嘉泽像是看到老朋友一样,兴奋地打着招呼。 “嗨。” 季燃迎着走过来的高嘉泽,知道避也避不过,所以干脆换上了和善的笑容。却没想,迎来的却是速度极快的一巴掌。 力道很大,当下季燃脑子里嗡了一下,偏着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虽说做记者这几年,或多或少也碰到过一些威胁,一些恐吓,有时候,甚至也发生一些肢体冲突,但是像这一次,没有任何前奏直接动手的行为,让季燃一瞬间有点懵。 “你上次不是说不知道多管闲事是什么后果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是什么后果。” 高嘉泽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话语里已经开始隐隐约约有了些暴虐的感觉。他是个很记仇的人,上一次季燃骗他还无视他的样子,可是让他愤怒了很久,甚至想找人查季燃的身份,准备收拾一下,却硬是被家里人压了下来。 在他们嘴里,记者这种职业虽然不起眼没权势,但是黏上了却像苍蝇一样,让人心烦又甩不掉。高嘉泽对此嗤之以鼻,却没有办法。被迫放了季燃一马这事让他耿耿于怀了好几天,却没想,对方却主动送上了门。 季燃听着他的话也回过神来,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心里默默地冷笑了一声。这十足的暴虐纨绔子弟的行为方式,还真是对得起季燃心底里对他的评价。 “这位朋友......” “我让你说话了吗!” 季燃还想着说两句,高嘉泽一脚踹过来,没料到这出的季燃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她手肘撑着地抬起了撑起了身体,带着些愤怒瞪着他。 “怎么?还敢瞪我,你瞪啊,你再瞪啊。” 说完一脚朝着季燃的膝盖踹了过去,季燃吃痛地捂住了膝盖,一边咬着牙呲着气,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 小兔崽子够狠,千万别让我抓到你其他的把柄。 身边零零星星有几个行人走过,季燃不带希望地透过人影之间的缝隙看过去,有人顾盼了一会,脸上有些不忍,但是看着周围围着的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终究还是没有走上前了,反而在对方眼神的威慑下,几步地走掉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也知道世间万事,大部分时候都只能靠自己。可是看到这个画面,一种抑制不住的失望,还是从她心里溢了出来。 “再凶啊,怎么,不敢凶了?” 高嘉泽蹲下来拍了拍季燃的脸,看到她脸上没什么害怕的神色,反而只是带着一些嘲讽一些憎恨看着他,心里的怒意更甚。 “好,不害怕是吧,那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害怕。” 说完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上了边上站着的面无表情的跟班,冲着他们挑了挑眉,对方心领神会地往前一步,蹲下来抓住了季燃的脚。 脚腕被扣住的那一瞬间,季燃突然有些慌,她惊恐地看着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的高嘉泽,声音有些抖。 “你想干嘛?” “没干嘛,看你这个样子,大概身边也没什么男人,我让我手下陪你玩一玩咯。” 季燃眼里流露出的恐惧,让他终于有了些成就感,他用脚踢了踢面前男人的背,示意对方动作快一点。 话语里的意思让季燃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泛了出来,她挣扎了一下,努力撑着地,往前抓住了凸出来的石墩。 “何必和我这种小角色一般见识呢。” 虽然努力保持着语气平稳,但是音调里带着的颤抖还是隐隐可闻。 回答她的是高嘉泽不屑的冷哼声。 她已经感觉到了抓住她脚腕的男人想要拖着她往暗处走,季燃终于控制不住地挣扎了起来,只是越挣扎,她就能感觉到束缚她的力度越来越大,箍得她脚腕生疼。 眼看着就要被拖走的时刻,有人轻咳出了声。 伴随着轻咳声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季燃感觉随着对方的走进,扣着她脚腕的的手力度也渐渐地放轻,那种恍如被扼住喉咙却又瞬间松懈的感觉让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不受控制地留下了眼泪。 “高少爷,该回去了。” “哟,现在连我都敢管了?” 高嘉泽看着面前出现的男人,说的话很强硬,话语里的语气却软了下来,他周围的人比他反应更快,几乎是瞬间就放过了季燃,站了起来。 “当然不敢,只是时间也不早了,高先生也一直在等您回家。”声音很沉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柏星辰,你在威胁我?”高嘉泽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对方面前:“一个手下,不过受点宠而已,就以为可以命令我了?” “不敢,”对方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波动,还是原来的语速,原来的语气,继续说着:“不过在这里出什么事,我们也不好处理,高少爷就高抬贵手,考虑一下我们吧。” 本来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的高嘉泽对于柏星辰的话似乎也有点忌惮,想着本来就是被老爸叫了回去,却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心里一哆嗦,原本想着要找麻烦的心情也淡了下来。 他转过头随意地踢了踢季燃的脚,口里无所谓地说着: “算了,今天我还有事,就当你运气好了,不过小记者,以后要记住,不要乱招惹惹不起的人。” 说完看也不看季燃,就这么带着身边的人走了。 缓了一会,季燃的情绪已经从大起大落里平复了下来,她抱着膝盖坐了下来,一抬头,发现刚刚说话的人,居然还在这里。 就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看她抬起了头,走了过来。 逆光下,季燃只感觉到对方似乎身材高大,穿着皮夹克和衬衫,却看不清脸,她眯了眯眼睛,等对方走近了一点,才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剑眉星目,配着下颌角明显的线条,扑面而来的都是专属于男人的硬朗,只是好像有很忧愁的事情,眉头微微地锁起,眼神却是平静的。 他朝着季燃伸出了手,季燃想了想,也伸了手,下一秒,就被拉了起来。 “谢谢。”她拍了拍摔在地上时身上落下的灰尘,不动声色地把藏在袖管里的录音笔顺到了口袋里,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看柏星辰,却发现对方好像一直都在看她,没有移开过眼神,她有些疑惑。 “请问,你认识我吗?” 柏星辰听到她的问题,眼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很久,季燃也没有任何畏惧地回看着他,良久,他摇了摇头。 “没有。” “不管怎么样,今天真的谢谢你,不夸张的说,你现在在我的眼里就是从天而降的英雄。” 季燃自顾自地说着,看着对方没什么回应的样子,她笑了笑: “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我觉得既然能让他听话,查我的信息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就这么一会时间,季燃也差不多摸清了对方不愿意说话的性格,她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鞠了一躬,垫着脚往前走了几步。 刚刚不觉得,现在一走起来,膝盖真是贼他妈的痛啊。 季燃咬了咬牙,撑着半跳半走地朝着路边停下的出租车挪动着。 “你确定你能走吗?” “放心,没断就能走。”季燃抽空回身双手合十对他点了点头:“你救了我已经很感激了,真的不愿意再麻烦你了。” 柏星辰没有再说话,他朝着季燃点了点头,看着她乘车远去的身影,心里一阵后怕涌上心头,真的没有想到,只是那一瞬间的不忍,救下的人,居然是季燃。 只是这第一次见面,季燃好像和他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现在对方这样子的性格,好像和他也脱不了太大的干系吧。 真是天命注定,欠了的,总要还的。 02 一瘸一拐地打开了门,季燃弯下腰鞋的时候险些被膝盖上传来的痛感拽倒在地上,她扶着柜 前一秒刚寻摸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后一秒门铃就响了起来,季燃有些无奈地慢慢蹦着去开门,刚开了个门缝,姜丘的大嗓门就传了进来: “你刚刚咋就突然没声了......”说着说着脑袋凑进来看到了季燃一瘸一拐走回去的脚步,嘴里的吐槽都化作了一声“卧槽”。 后面的梁夏推了推他,抢先蹿了进来,见到季燃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惊讶,跟上季燃的步子,坐下后伸出手戳了戳她有些红肿的脸,听到季燃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稍微地皱了起来。 “什么情况?” “招惹到了一个小兔崽子。” “我看你还是早点辞职吧,换个平台,或者换个组,跑点轻松的新闻口,也不用遭这种罪了。” 跟上来的姜丘忍不住说着。他们四个大学的好友都是实习期就进了报社,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大家辞职的辞职,转部门的转部门,也就只剩下季燃还坚持着了,不夸张的说,四年来季燃跑过大大小小的新闻,见了很多人情冷暖,光明黑暗,就连今天这种伤胳膊伤腿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姜丘在朋友面前也一直是一种缺根筋的状态,就像现在,冒出来的想法还没过脑子,就被他吐了出来: “我说老季啊,你该不会是还想着能靠着记者这个身份找你哥哥的线索吧。” 他话刚说完,梁夏就狠狠剜了他一眼,自知失言的姜丘尴尬地笑了笑。 只要是和季燃熟悉的人都知道,季燃的哥哥季开宇是一个最好不要提的话题,这是季燃的一个心结,她可以云淡风轻地谈论十五年前意外身亡的父母,但是季开宇却一直是她的心结。 毕竟无故失踪,且毫无线索这件事情,搁谁身上也不会太好过,即使时间磨掉了很多的不甘心与痛苦,总还是会留下些伤疤。 “我们还准备找你去续摊呢,姜丘又敲了哪个当红小花一笔,说好了今天全包的,不过看来你今天只能好好休息了。” 梁夏岔开了话题,熟门熟路地翻开季燃的医药箱,给她喷了喷跌打损伤的膏药,倒上了水,看着提到季开宇之后神色变得比较萎靡的季燃,扯了扯姜丘。 “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见。” 季燃露出了个笑容,目送着他们离开,呆了片刻,眼神转到了左边的房间,看着紧闭的门把手,她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头抵在了门上,内心有些犹豫。 这是她哥哥的房间,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季燃这段日子里也很少踏进去,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回忆关在门里。 她在门口踌躇了一下,甩了甩头,还是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书桌面前的墙上零零散散贴了不少东西,最显眼是画着一个又一个红叉的日历,季燃随手拿起边上的红笔,在今天的日期上打了一个叉,有些心情低落的坐了下来。 “又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的一天。” 她一边想着,打开了面前的抽屉,拿出了一直摆在正上方的照片。照片是一家四口,对着镜头笑着,季燃用手抹了抹照片上落着的薄薄的灰尘,喃喃自语着: “怎么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呢。” *** 季燃给总监汇报成果,把新闻稿交上去的时候,走路有点踉跄的样子引起了梁琼的注意,她盯着季燃有些奇怪的姿势。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是这个新闻的,就是点私人恩怨。” 梁琼心里还是有点疑虑,不过刨根问底也不是她的风格,她示意季燃坐下,然后开始仔细的浏览对方刚刚发过来的文档。 “ok,没什么问题。” 听到不用改动的季燃松了一口气。她合上了本子,朝着梁琼示意了一下,就准备离开,不想梁琼紧接着就开了口: “最近我好像毙了你不少选题,有不开心吗?” “还好吧。” 乔燃转着笔,简短地回答着。 “不是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好,而是有些新闻要去挖的话,风险很大,你现在年纪小,看不太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希望你做无用功。” “恩,我知道了。” 乔燃停下了转笔的手,诚恳地看着梁琼,笑了笑。 “好,那你去工作吧。” 虽然话说了出去,但是乔燃有没有听进去,梁琼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按下去的事情,看起来上乔燃也不会有什么继续的动作,这样就可以了。 一出办公室,就远远见到了报社的实习生洪崎有些忐忑地站在她的位置上。 “稿子改好了?” 她放下本子,随口问着,对方点了点头,季燃哦了一声,翻开笔记本,打开了他传过来的文档。 洪崎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 “前辈,上次我们一起跑的那个新闻,开发商那边真让我去采啊?” “对啊,不是都定下来了?”季燃头也没抬,飞快扫着屏幕上的文档。 “可是我没有什么经验诶。”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吧,”说话间,她已经看完了文档,转过椅子面对着洪崎:“我只能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做好了以后就是你记者之路的敲门砖,没经验你就做不了了吗?不见得吧。” 眼看着对方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季燃心里叹了口气,她没怎么带过实习生,这一次也是因为主编的指派,所以带着洪崎跑了几个新闻,顺便抽了一个给他让他跟后续。 只是她确实没想到,自己觉得这是一个的机会,对于洪崎来说却似乎是个很大的压力。 “这样吧,你先跟着,有问题可以问我,但是自己先想好吗?” 说着她拿着笔轻轻指了指对方心脏的位置:“也没什么太难的,不要偏信于哪一方,新闻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所以保持中立,慎重一些。” “没什么事的话,继续工作吧。” *** 加班加到头晕眼花的季燃一下了地铁,直奔了自己惯常去的宵夜摊,老板娘一抬头见到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里熟络地唠着嗑。 “丫头又加班啊?” 季燃看着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烤串,抽了抽鼻子嗯了一声。聊天间飞速地捡好了自己的宵夜,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啤酒你自己拿啊。” “好嘞。”季燃蹦跶到冰柜前,抽了瓶雪花出来,反身去隔壁小桌上抓开瓶器时,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满满当当坐着的人,突然感觉到与往常不同的有趣。 大排档里各色人都有,季燃也不是没有见过下了班穿着成套的西装喝着啤酒吃着烤串高声探讨着人生的男人,不过她倒是没有遇到过能在大排档里把正装穿得这么好看的人,尤其,还是她见过的人。 她饶有兴致地盯着相隔几步距离,面朝着她坐着的柏星辰,似乎是有点热,他身上的白衬衫不安分的开了两个扣,比上次见面时多了一些凌乱的随意感。而现在他正在慢条斯理地卷着衬衫的袖子,一点点露出了带着明显肌肉线条的小臂,在周围喧杂的环境里,表情却不见一丝的急躁。 啧,带着贵气的平静。 季燃想了想,又回过头抽了一瓶啤酒,走了过去。 “嗨,介意拼桌吗?” 被打断了动作的柏星辰扬起了头,原本有些皱着的眉头看到季燃的瞬间突然松了下去,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凌冽风雪里突然斩破云层露出来的光线,晃得季燃怔了怔。 “坐吧。” 季燃回过神来优哉游哉地坐下,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眼疾手快地满上了柏星辰面前的杯子。 “对了好像还没正式的自我介绍过,我叫季燃。” 季燃伸出了手,柏星辰配合地握了握:“柏星辰。”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诶。” “今天过来谈点事情。” 看着季燃伸过来的杯子,柏星辰弯着嘴角碰了碰杯,看着季燃带着一脸的笑意盯着他,柏星辰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怎么了?” “没什么,就上次遇到总觉得好像是个大人物,出现在这里,略有些违和。” “人总是要吃饭的。” 季燃点了点头:“说得很有道理。” “这么晚了,才下班吗?” “对啊,”季燃咬着杯子囫囵地回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收进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摸出一张因为放了有些时间表面有点折痕的名片,用手抹了抹卷起来的边角,才稍微满意地递了过去。 “好像忘了跟你说了,我是个记者,这是名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我帮点小忙,我还记得欠你很大的人情呢。” 柏星辰听他这么说,伸手接了过来,妥帖地放在了西服口袋里。 “也不是什么大人情。” “别,”季燃笑了笑,带了一些感激:“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人情了。不过我真的有个疑惑。” “嗯?”柏星辰对上她的目光,季燃眼睛里有很明显的疑问,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旁边的路灯反射在她的眼睛里,波光粼粼里倒是显得有点明艳。 “我总觉得,你好像认识我。” 季燃说话的时候一动不动地看着柏星辰,企图从他下意识的表情里看出一些什么。那天第一次的遇见,再她重新想起来的时候,柏星辰后来看她的眼神,总是让她生出这么一种感觉。只是季燃又很清楚,在此之前,自己绝对没有见过对方。 她相信人的下意识反应,只是柏星辰的表现却太过于平静,一句轻飘飘的没有,然后就平静地和她对视着。 “好吧。”季燃笑着和他碰了碰杯,随口哼了一句‘可能是我感觉出了错’,笑嘻嘻地把剩下的啤酒喝了下去。 柏星辰安静地看着她,在季燃拿起酒杯的时候做了一样的动作,借着吞咽的动作闭了闭眼,压下了心里面翻涌出的纠结和愧疚。 “说实话,是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我是当是缘分了。” 其实哪有那么多萍水相逢,能再遇,大都是一方有意,柏星辰心里默默跟了一句。 03 一大早,季燃到了报社之后匆匆打了个卡,刷着媒体群里的消息,皱着眉头奔了出去。 一路驱车到了医院,想了想把装备都卸了下来,只留下了一个轻便的微单。刚走进了妇科科室,就迎面遇上了其他媒体平台的记者,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肥哥,怎么了呢?” “都三天前的案子了,嫌疑人当场抓了,据说还是个富二代。富二代嫌疑人加上普通家庭小女孩,作案地点在酒店,多好的题材啊,可是到现在还是不给采,我偷摸拍了两张照片,就被发现溜出来了。” 被称为肥哥的人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摸了摸已经退了大半的发际线。 他说话时习惯不时的点点头,特意留的文艺青年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晃悠出弧度,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去盯一盯。 “我劝你也少费点力气了,有人盯着的,拍不了,估计后面也不会让漏什么风声的。” 季燃心里明白了大半,她点了点头,脚下去没停: “我去看一眼。” 顺着群里给的线索,季燃顺着门牌号找了过去,在某个紧闭的病房前停了下来。季燃观察了一下四周,看到走廊那头有护士走了过来,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眼看着护士已经走了过来,乔燃眼神跟着她,看到她往目标病房走去,轻手轻脚地拉近了距离。 她找了个角度,在护士开门的时候,探头进去扫了一眼病房里的情况,又在关上门的瞬间飞快地退了出来。 让乔燃觉得有点奇怪的是,一般遭遇到这种事情,受害者精神萎靡,情绪失控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里面病床上躺着的女生,平静地让她有些惊讶,甚至看起来精神不错地在吃着水果。 而周围除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一脸愁容地陪在床边,还有一个彪形大汉一脸冷漠,大概就是刚刚肥哥所说的“盯人的人”了。 乔燃靠在病房对面的墙上低下头想了想,那个女孩的脸真的是非常的眼熟,思索之间,一副画面从长长的回忆链条里被抽了出来,让乔燃猛然抬起了头。 那不就是上次从高嘉泽手里救出来的小姑娘吗? 思绪一理清,季燃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拿上了设备,一路驱车到了离目的地一个路口的地方停下,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揣在口袋里,步行往前走去。 乔燃在看守所对面默默的蹲了一会,看到有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口,这才站起身来凑了过去。 “刘哥吃饭了吗?” 季燃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朝着对方递过去一只烟。 “怎么,妹儿你要请我吃饭啊?” 被称为刘哥的人笑了,也不客气地接过季燃递过去的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抽了起来。 “那可不,毕竟以前刘哥也帮了我不少嘛,要不,现在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刘哥吐了一口烟圈,眼神瞥了瞥季燃,露出一个微笑: “算了吧,这次又来打听啥?” 他也是和记者打交道的老油条了,一般熟识的记者来这问点消息,能说的他也会悄悄地透露一点,平日里记者也会时不时给他们所写一写报道,夸一夸工作,偶尔他的私事,也会暗地里帮帮忙,算下来,也没吃什么亏,反而有时候对自己还有点好处。 “就......前两天酒店不是出了个案子嘛,闹得还挺大的,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人发稿子。” 季燃一边说着,一边留心着他的表情,只见他握着烟的手顿了顿,慢慢地呼出一口烟圈,然后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这案子啊,就别想了,你要是需要新闻交差,等我想想给你挑一个可以写的。” “这是怎么了呢?” 季燃带着些疑惑,语气谨慎地问着。 “私了了,当事人不追究了我们也不能继续对吧。说起来也可怜,当天去的时候啊,小姑娘伤得,要是我闺女,我得心疼死。” 刘哥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这不,就要放走了。” 季燃内心沉了沉,脸上却不能流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于是她跟着点了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刘哥真不一起吃饭吗?” 刘哥把抽完的烟头在地上摁灭,季燃及时地递过去了另一根,他接过烟挂在而后,笑了笑: “不了,今天所里也忙,改天吧。” 季燃出来之后,盯着面前的建筑看了一会,果断地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拿下了装备,转了几个弯,来到了后门。 看守所的后门的对面是一个老街区,低矮的楼层稀稀拉拉地散落着。隔十几米的地方有一栋造型独特的楼房,楼房前有一段一人高的阶梯,阶梯旁是一道窄窄的地基,看起来有不少年纪,没人打理,各种树木胡乱缠绕在一起,杂乱又茂密。 季燃熟练地顺着阶梯爬了上去,选了个枝叶茂密的位置,架好了三脚架,把相机放了上去。她赶了赶周围围绕着的飞虫,调整了一下视野,又在旁边架了一个设备。 做好了这一切准备,她屏声静气地看着屏幕,安静地等着。 刚刚刘哥话里的意思,嫌疑人还在所里,看样子也是今天要走,虽然好像听起来是个可采可不采的新闻,但是在医院的时候,季燃就有了一个猜测。 现在,也只是等着事实告诉她,猜测正确与否。 季燃足足蹲了两个小时,她活动了一些有些发酸的脖子,再凑到取景器面前时,发现有车子开了过来,而且是非常不低调的豪车。 来了,季燃一下子兴奋起来,手放到了拍照按键上,默默地等待着。 嫌疑人从所里被带出来时,季燃抓进时机,迅速地按下了连拍。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的露面,就被门口等待着的人严实地包围起来,阻挡住了别人窥探的视线,但是那几秒钟里,长焦和连拍加上三脚架的威力,也足够留下一个清晰的面容。 看着那些人乘着车扬长而去,季燃跳了起来,飞快地收拾好了器材。 和昆虫长达两个小时的争斗真的让她快要发疯,甚至懒得把东西收进器材袋,就这样一手拎着一个,咯吱窝里夹着垂头丧气的袋子,飞快地回到了车上。 关上了车窗,她才打开了显示器,脸色也渐渐地冷了下来。 拍摄到的画面很清晰,清晰到她甚至可以看到高嘉泽脸上毫无歉意,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乔燃暗自呸了一声,收好了相机,开着车往医院去了。 这一次她抱着花,没有什么迟疑地直接走进了病房里。 踏进去的时候,床边的男人听到陌生的脚步声警惕地转身看着她,乔燃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把花放在了床头,拉过了一旁的椅子,安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项云心。 “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刚刚的男人语气不太友善地开了口,乔燃没有作声,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项云心。 一直保持沉默的项云心,在男人第二次问的时候,开了口: “是我朋友。” 得到答案的男人虽然止住了问题,但是怀疑的眼神还是不断地落在季燃的身上,季燃偏过头迎上他的目光,礼貌地笑着说: “我可以和我朋友单独聊一下吗?毕竟有些女孩子的话,也不太方便男生听,对吧?” 眼看着他还在迟疑,季燃正准备继续说,项云心就先出了声: “我应该还是有这点自由的吧。” 她直勾勾地看着床边站着的男人,眼睛里的死气沉沉让人喘不过气。等了一会,对方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带着点犹豫,却还是走出了病房。 季燃看着她交握着搭在被子上的手,宽松的病服盖不住的地方散落着红色的擦伤痕迹,项云心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没有什么刻意掩饰的动作,声音平静。 “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我也不想出现在新闻里。” 季燃点了点头,没有回应项云心的话,她的眼光移到对方的脸上,看着她红肿的颧骨,额头上贴着的纱布,沉默了一会。 还记得上次见面不过半个月,那个时候的项云心虽然同样纤细而柔弱,但是眼睛却是亮的,即使害怕高嘉泽的势力,却还是有着自己的倔强,不像现在,那双眼睛里乘着的都是一片灰暗。 “我也没有目的,就想着好歹见过一面,所以来看看你。我也知道你们私下和解了,也不可能多说什么的。”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项云心听到她的话,眼神带着一些痛苦,攥了攥盖在身上的被子,声音细弱,像是说给自己听。 季燃的耳力很好,但是她也不想再深挖什么,即使她大概心里可以猜个七七八八,可是在这种受害人没有意愿的情况下,她也没有什么立场与资格去做求证,要求别人陈述经历。 原本也只是想来探望,现在探望到了,季燃也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她把刚刚送的花摆正了位置,握了握项云心的手,露出了自己所能展露出的含着最大善意的笑容,起了身。 冷不防,项云心却突然抛过来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选择了自尊,就会把家人置于危险的境地里,你会怎么选。” 04 项云心突如其来的话让季燃有点疑惑,她迅速地梳理了一下对方话里的意思,才慢慢的回答: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没有什么家人。” 季燃对着她有些惊讶的表情笑了笑,背上了背包。 “做你觉得最好的选择就好,好好休息。” 她朝着项云心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把车开回报社,季燃心情有些郁闷,她在车库里坐了一会,发现心绪难平,也没什么心情回去继续写陈年烂稿子,干脆直接回了家。 季燃在床上瘫了一会,爬了起来打开车桌上的灯,她连上了打印机,在笔记本上敲了一会,拿过打印机吐出来的纸张,仔细的看了看,贴上了打印出来的照片。 随后,她拉开了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在刚刚整理好的资料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59号’,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文件夹里。 她看着文件夹上黑色油墨笔一笔一划写下的“无法追究的遗憾”,重重地关上了抽屉。 她看了看表,摸到了床头的电话。 “嗨大佬,我们去喝酒吧。” *** 和季燃上次一别,已经过了一周多。柏星辰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拿着季燃之前递给她的名片发呆,他盯着上面那一连串的数字,害怕但却抑制不住地会冒出把一切秘密和盘托出的想法。 只是他知道,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星辰!”有人敲了敲他房间的门,柏星辰把季燃的名片收好,披上外套,走到门边开了门。 门刚开了一个缝,门外的人用力一推,随即蹿了进来。 “你最近好像状态不太好啊,今天要不要跟着哥几个出去转一转?” 说着说着他揽上了柏星辰的肩膀。 “最近大家都到处跑,咱们好像也很久没一起喝一杯了。” 柏星辰了解对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个性,再加上确实心里有点压得慌,随手套了件衬衫,就跟着出了门。 男人的酒吧之旅,注定除了喝酒之外,还会有其他一些旖旎的环节,尤其是这么几个年轻又帅气的男人。没多久,随着音乐的鼓点渐渐密集,眼神肢体接触的愈多,柏星辰也渐渐和同伴们分散开来。 他有些厌倦地躲过了有意或者无意靠过来的身躯,缓慢地移动到了吧台。 他敲了敲桌面寻找着酒保的身影,眼神移动间,捕捉到了熟悉的笑容。 “那上次找你麻烦的王八蛋就这么走了?” 梁夏搅了搅杯子里的液体,语气愤慨。 季燃无力地点了点头,梁夏看着她颓败的脸色,也知道她心里其实不好受。毕竟梁夏曾经也是个热血小青年,只是看多了报社里的利益纠葛,干脆就直接转到了其他部门,眼不见心不烦。 “燃燃今天是怎么了?” 面前忽的推过来了一个酒杯,季燃扶好,歪着头勉强地笑了笑:“工作上的烦心事而已,谢谢俊哥。” 温俊听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他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人,五官并没有特别出众,但是从小有一双笑眼,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模样。 作为酒吧的老板,也是季燃哥哥的好朋友,几乎是看着季燃长大,看着季燃自然也像看着自己的妹妹。 “这段时间太忙了,还想着说好久没和你们一起喝酒了,可惜。好不容易来一次,这次的我请了。” “我们过来可不是来蹭酒喝的。”在熟悉的人面前,季燃显然放松了很多,她撑着头打趣地说着。 “俊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梁夏也跟着附和。 眼看意思传达到了,手上又实在走不开,温俊笑了笑,和酒保嘱咐了两句,离开了吧台。 “来,再跟我说说你遇到的英雄救美的那个谁。” 梁夏眼看着季燃表情好了一些,干脆地转移起了话题。季燃摇了摇杯子,头随着音乐摆了摆,一脸的无奈。 “没什么好说的啊,就见了两次面。” “怎么样,长得帅不帅。”梁夏八卦的脸凑了过来:“你知道这种小概率事件,是非常非常有可能发展出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的哦。” “你最近小说看多了吧。”季燃用食指抵着她靠过来的额头,笑着推了回去。 “那可不,爱情的小火花快熄灭的时候,也只能靠着这些东西汲取一下养分了。” “又吵架了?” 季燃撑着下巴看着她,语气无奈:“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谁知道呢。”梁夏耸了耸肩,泄愤似地咬了咬吸管。 “很好奇啊,你们是怎么维持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年多了还没分手的。” 梁夏想也不想地说:“因为他长得帅啊。” “......”季燃感觉自己无话可说,沉默两秒,点了点头:“真是很棒的理由。” “而且,吵吵闹闹的其实也挺好的,我可是受不了平平稳稳毫无波澜,约会就像是工作任务一样的恋爱,有吵闹,那就证明有荷尔蒙嘛。” “不敢苟同。”季燃默默丢下了这句话。 梁夏撞了撞她的肩膀,一脸过来人的语重心长:“等你遇到,你就懂了。”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也挺忙的,看你们恋爱就够了。” 说完就听见梁夏啧了一声,默默说了句:“朽木不可雕也。” *** 酒吧离季燃家里的距离不远,她把梁夏送上出租车,沿着街道慢慢的走回去。春天的温差还是有一些的,出门的时候穿得不多,现在一阵风吹来,走了一会的季燃才感受到一阵寒冷,她抱了抱双臂,身体依着惯性往下低了低。 这一低,就发现了身后多了道长长的影子,随着她的停下,也将将停在了脚后面。 这条路本来人就不多,季燃心里的警铃缓缓的响了起来,她在原地停了停,看着后面不知道距离多远的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没多久,她换了个回家的反方向,保持着原来的行走速度,刻意往着繁华的地段走去。 穿过十字路口,季燃看准了时机,钻进了熟悉的电玩城,贴着进门的拐角,小心地探出了半个头,往外看着。 柏星辰难道还有跟踪人的癖好吗?季燃看到那个眼熟的身影时,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虽然是夜晚,但是繁华地段的人流还是很多,柏星辰眼看着不远处人流散去,原本在视野内的季燃突然失去了踪影。他往前走了几步,停下了脚步,环顾了四周的环境,短暂的思索之后,眼光落在了面前的电玩城里。 直觉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大概就在里面。只是这个直觉冒出来的时候,柏星辰也知道季燃大概已经感觉到自己在跟着她。 他有些后悔,在酒吧看到她的时候心绪就有点乱,看着她离开,没太多想就跟了出来,眼看季燃一个人走着,面前是漆黑又荒无人烟的夜路,也就默默地走在了后面。 “嗨。” 从另外一个门蹿出来的季燃走到他面前打了个招呼,她之前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既然是认识的人,她也不想有什么无端的猜测,干脆就直接走了出来。 “你.....刚刚是在跟着我吗?” 她问得很直接,但是柏星辰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季燃会愤怒害怕,甚至说是厌恶,可是现在好像也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他点了点头。 “刚刚在酒吧看到你了,想着该怎么打招呼,你就和朋友走了。看着你回家的路好像很黑,所以......” “嗨。” 柏星辰听到她突然的问候,有些疑惑,就听到对方说: “你不是说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就这么打。” 说着说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和柏星辰距离不过两步远。 “下次,真的别悄无声息的跟了,还是挺吓人的。”季燃无奈地说着,眼神移到了柏星辰脸上,才发现今天的他,又和前几次见面时候不一样了。 这次他穿了件复古的巴洛克衬衫,松开的三颗扣子刚好露出黑色的内搭,再加上吹得松散的头发,被刚刚的风一吹,刘海一大半被掀了起来在额头前呈现着卷曲的弧度,看起来莫名地有一种浪荡公子哥的既视感。 “今天挺帅。” 她不由自主的夸了夸,柏星辰一愣之下,听出她话里似乎是夸一个老朋友的语气,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所以,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偶像剧的情节,居然真实上演。”季燃随口说了一句,心里感叹着柏星辰可真会说话,一边往前走了两步。 “走吧。” 柏星辰和季燃并肩走着,看着似乎年代较久而显得暗淡的灯光,人影寥寥的道路,问着: “住在这种地方,会觉得害怕吗?” 几乎每一个来过自己家的朋友都会问这个问题,季燃看着眼前出现的路边花台,踩上了边缘的石阶,一边走着一边回答说: “习惯了也就还好啦。” “很少有女生会选择住在这种比较偏僻的地方。”他看着季燃揣着口袋,认真走着台阶的样子,眼睛没有移开。 “那今天你就见到了。” 眼看着台阶到了头,她往左轻轻一跃,又站回了柏星辰的身边。 接下来的一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季燃也没什么所谓地接受着这份沉默,只是她看着柏星辰稍微慢下来的步伐,感觉对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直觉让她带着一点疑惑看向了对方。 “你经常去那间酒吧吗?”眼神相触的时候,柏星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恩,因为是关系比较好的哥哥。怎么了吗?” 柏星辰声音里带来一点严肃:“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少去吧。” “嗯?”季燃的语气带了一些疑惑。 “那间酒吧的老板,和高家好像挺熟的。” 季燃停住了脚步,眼神里带了一些隐隐的愤怒,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一点点的冷意: “高嘉泽的高?”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眼看着柏星辰点了点头,季燃换上了一副微笑,也顺势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面前的这栋楼: “就送到这里吧,晚安。” 05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季燃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感冒了。不过一向生活地随性的她完全没有把这当做一回事,抽着鼻子继续上班去了。 信奉者小病自愈信条的季燃,在几天的连续加班之后,某个早晨浑身瘫软爬不起来的时候,终于认清了自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连熬一周啥事没有的年轻小妹妹,认命地请了假,吞下一颗退烧药,接着躺了下去。 晕晕沉沉昏睡到自然醒,季燃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她揉了揉太阳穴,直觉状况好了很多,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起来,季燃摸索着掀开了被子,趿着拖鞋一步一步挪到门边,点开了手机的播放键。 话筒里传来了稳重的男声:“谁啊?” 来人又重重地敲了两下,声音里带着一股浓浓的嫌弃:“我!求你放个好听点的声音好吗!” 季燃抽了抽鼻子,把门打开 “你不是有钥匙吗?” 看到梁夏双手拎着东西走了进来,季燃一边往洗漱间里去一边随口问着。 “姐姐,我上班带你家的钥匙干嘛?” 梁夏在身后回答着,季燃打开水龙头抹了一把脸,才感觉清醒了些。她出来的时候看到梁夏正在把桌子上的东西挪开,打开手上的塑料袋,把一个个食品盒放着。 “你怎么来了?” 她倒了一杯水,慢吞吞地问。 “今天给你发消息都没回,跑你们部门打听了一下,都说你生病了。” “是啊,感受到了岁月流逝的忧伤。” “少贫了,过来吃饭。” 季燃坐在梁夏身边,一脸满足地鼓了鼓掌:“这就是爱啊。”然后迎着梁夏的白眼,拿过了她递过来的筷子。 吃了几口,她无意间看见桌上还摆了个纸盒子,伸手拿了过来,问道: “这是什么?你带过来的?” “不是啊,我看到在你家门口,就拿进来了,我以为是快递啊。” 季燃把盒子翻了个遍,也没看到快递单的信息,究竟是什么啊。她放下筷子,好奇地拆开了盒子,拿出了里面的束口袋。 “什么啊?” 梁夏止不住好奇凑了过来,看着季燃拆开略显陈旧的植绒布袋,等到里面的东西被拿出来,她才看了清楚。是一个有些旧的金属牌子,上面刻了一些奇怪的纹路。 正在好奇之间,就看到季燃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是衣服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震惊表情。 “你在哪拿到的?” 季燃急切地问着她,梁夏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很快地指了指门口,然后就看着季燃快速地跑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梁夏从季燃挂在门口的包里翻出了钥匙,关上门跟了上去。 她拉住在走道里四处张望着的季燃,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季燃没说话,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张开手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牌子,虽然被磨得有些旧,但是上面刻着的纹路还是清晰可见,底下有小小的几个字体——“季开宇”。 “这我哥的东西。” 她没多说,把牌子小心地收进口袋里,往下走去: “我去看下监控。” ...... 监控室里,季燃一动不动地认真盯着出现在走道上的人影,对方像是做了很好的准备,戴着帽子口罩,身上穿的也是很普通的t恤仔裤帆布鞋,没有露出什么具体的特征。 “麻烦大爷了。” 她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呆了很久,带着无奈朝着物业道了谢。 梁夏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回到家里,坐在她身边,喝了一杯水,才小心翼翼地说着安慰的话: “也许,只是个意外呢。” 说完自己都不相信地闭了嘴,看着季燃蒙上了一层阴影的脸色,干脆什么也不说,就抱了抱她。 “没事,觉得难受就哭哭吧。” “五年了,你说我哥会不会真的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出现在我眼前。” 梁夏没说话,今天发生的事情别说季燃,连她自己都感觉乱乱的,毕竟消失了五年的东西突然出现,恰好季开宇的失踪又是季燃心里一直解不开的结,她现下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听着敲门声响起,她主动去开了门,丁诚蹿了进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丁诚就坐了过去。 “燃燃,你确定是你哥哥的东西?” 季燃伸手顺着脖子上的红绳,扯出来一块牌子,和先前收到那块的纹路一致,只是汉字的地方,变成了季燃。 “我妈妈以前求的护身符,我们俩基本不会离身的。” “那你有什么线索,或者想法吗?” 季燃无力的摇了摇头,然后抱着脑袋磕在膝盖上: “我不知道,太突然了,监控里看不清人,没有任何的信息,真的,我特别特别想找,可是说实话,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可是我觉得既然出现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良久,她抬起了头说着。 丁诚从包里掏出某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我最近才买的摄像头,还没装,帮你装在正门口?” ...... 自从那天过后,季燃无论是在工作还是休息,隔几分钟总会下意识地打开app查看着家门口的情况。 最开始的震惊慌乱过后,季燃现在的心情其实很纠结,每次看到显示屏里出现身影,心都会吊起来,但是看到走过了门口,心落下去的同时又感觉到失望和庆幸。 她很希望再次找到那个人,但是同时却又极度地害怕对方不是季开宇。 在这半个月里,她撕开了尘封很久的回忆,努力地在脑海中的五年前寻找着任何一丝线索,然后她发现,又太多让她无法明白的地方。 十五年前爸妈在一次工厂爆炸事件里去世之后,季燃和季开宇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季开宇比她大三岁,原本调皮捣蛋,总爱捉弄妹妹的他,在父母双亡之后迅速地成长起来。 两个人对彼此而言,都是世界上唯一的牵挂,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彼此的分别。 只是季燃现在想起来,成年之后,似乎生活就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其中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在季开宇失踪之后,季燃发疯一样地寻找过他,她找到季开宇所说的工作地点,想要了解更多的消息,可是却被告知从来没有过这么一号员工。 她找到季开宇的朋友们,一个又一个地询问着她们对于哥哥的了解,和哥哥相处的细节,发现每个人所得到的信息都不一样。 季开宇就这样,没有留下任何的信息,凭空消失在世界上。 当初季燃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关于季开宇的任何一丝消息。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不抱希望,可是季燃还是从来没有放弃过。突然出现在家门外的季开宇的随身物品,可是说让季燃瞬间燃起了希望。 可是随着这半个多月一天一天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季燃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当年的死循环里。 *** 或许是看着季燃这半个月来的精神状况持续萎靡,担心她独处会出现问题的梁夏总是想方设法地拉着她到处跑热闹的场子。 这天,季燃一边看着梁夏神采奕奕地盯着路演舞台上的当红男神,一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她虽然觉得大家似乎把她想得太脆弱了,五年里来大大小小的打击也不少,也不是没有过找到疑似线索后来又失望的状态。所以当哥哥的东西突然出现之后,她也只是情绪不佳了几天,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只是看着梁夏注意着男神,时不时还分一分精神偷偷观察她的样子,季燃还是笑了笑,朋友的关心,还是要好好珍惜的。 等路演结束,她们俩托了点关系,混进了后台,季燃等在门口看着梁夏兴致勃勃地去找心中的偶像合影,有些无聊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隔了几个门的另一间休息室,有人被簇拥着走了出来,风衣、高跟鞋、墨镜红唇,走路的姿态挺拔得体。看身边环绕着不少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想来大概是哪个名气挺高的艺人。 季燃带着些好奇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目光一路追随,等有人往前一步,帮那艺人拉开了门,季燃的眼睛突然眯了眯,露出一丝震惊。 这震惊不是来源于艺人,而是她身边为她拉开门的人。那人穿着合体的西装,耳朵上带了蓝牙的耳机,发型是标配的寸头,五官说不上帅气但是也不至于普通,眼神平淡毫无波澜。 季燃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见过哥哥工作时的朋友的,只是那记忆过于短暂,让她生出一种错觉,而现在,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在季开宇失踪前的一年,她曾经在街上远远见过一次季开宇,那个时候他身姿挺拔,西装革履,全然是一副季燃没见过的样子,季燃自然是想要去打趣一番的。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季开宇就看到了她,她那时看着季开宇按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呼喊自己名字的手指,以及让她先离开的动作,以为只是工作时间不能交谈的信号。现在细细想起来,那时候季开宇的脸色,明明挂着的是紧张和担忧。 而那个时候,站在季开宇身边的,就是刚刚拉开车门的人。想到这里,她看着地上仅存着一半的影子,几乎没有思考,追了出去。 06 季燃刚刚按着姜丘给的地址,转过弯迈进了居民区狭窄的走道,姜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燃你到了吗?” 季燃抬着脚小心地避过地上落雨形成的小水洼,嘴上也没忘了回答姜丘的问题,她有一句每一句地搭着话,一边看着纸条上的数字,对了对眼前的楼牌号。 话筒里的姜丘还在说着:“我今天实在是没时间,所以你就只能自己跑一趟了,不过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去了直接报我的名字就好。” 季燃嗯了一声,走进了电梯,话筒里的声音漂浮着慢慢变浅,她也就挂掉了电话。 ...... 叩叩叩 伴着一声“谁啊”,房子里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季燃倚在门口,数着里面的人第几次撞到了物品,脚下步子乱着朝这边来,等数到三的时候,门忽的就打开了,有半张脸从开了一半的门缝里挤了出来,打量着季燃。 “你谁啊?” 由于他弯着腰的动作,季燃可以平视着他,被抓得乱乱的头发上突兀地被压扁了一条,似乎是戴了太久的耳机留下的痕迹,有些厚的眼镜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作息紊乱带来的偏青色的黑眼圈。 对着他有些戒备的眼神,季燃笑嘻嘻地抵着门,凑得近了一点: “你好刘星,我是姜丘的朋友。” 突然凑近的女生气息让刘星下意识将头往后退了退,他飞快地抬眼看了看季燃,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哦,那你进来吧。” 季燃也见过不少技术宅的工作间,小心翼翼地从堆着的各种看不懂的设备之间走过去,跟着他去到了房间里。 “你能确定时间和地点吗?” 季燃飞快把隔壁的小矮凳拉过来,有些急切地报出了时间和地点。 刘星敲敲打打了一会,调出了监控的画面,季燃没等他招呼,就有些心急地凑了过去,突然眼前一亮,手机点上了屏幕的某个地方。那里赫然就是那天,季燃在一眼之后,确定和季开宇有关系的人。 “就这个人,我想要他三天之内的行踪,以及最常停留的地方。” 对于这种事情,刘星驾轻就熟,没让季燃等多久,就有了答案。 “盘山路?你确定他都是往郊区去了?” “嗯,监控的最远范围在盘山路中段,而且出现不止一次,晚间失去踪迹,白天又出现,只能推测大概是工作或者住在郊区。” 刘星用手指在屏幕上画了大概的一个范围,随后在季燃的要求下把地图放大,眼看着对方出神地盯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是想找什么地方?” 季燃摸了摸下巴:“找一个能搞到他准确位置的地方。” ...... 项思博今天的心情不错,前几天莫名被指派给了老板的新相好当了几天的保镖,等着终于摆脱了天天孙子一样被发脾气地使唤的日子,连车上放的歌都变得慷慨激昂了几分。 途径的这条路车迹罕至,项思博干脆开了窗户,又将车里播放器的音量调到最大,随着强烈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头,时不时兴致来了又跟着哼几声。 一路哼着歌,项思博沿着熟悉的路往前开着,慢慢的进入了视野开阔的地带。 过了这一小段,没了监控,就是飙车的好时候了,他有些兴奋地想着,放在油门上的脚也渐渐有些蠢蠢欲动。 转过一个弯道,他看到了停在边上草丛狭窄空地上的车,车前站了一个人,正在路边急切地冲他招着手。 估计又是临时路上出问题了吧,项思博扫了一眼,心里下了个结论,脚下却没停。 他可没那么多的心情管这些闲事。 项思博移开了眼,继续哼着自己的歌,冷不防看到视线里冲进来了一团蓝色的物体,那瞬间他心吊了起来,看清是飞奔过来的人后,下意识重重地踩下了刹车。 车轮划过路面带出刺耳的声音,车身晃了一下,趋于平静,项思博紧张过后一股怒气突然从胸腔里涌了上来。 “找死啊!” 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回荡在此时略显空旷的山间公路上,刚发泄般地吼完,项思博就见着刚刚扑到路中间的那一团蓝色靠近了自己的车窗。 “不好意思啊,大哥,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听声音像是个小姑娘,戴着个帽子,像是怕他突然生气走了,两只手牢牢扒在了车窗上。 “你他妈冲到马路中间,然后告诉我,不是故意的?” 想着差点撞上人,项思博一阵后怕,说话的口气自然不太好。他话音刚落,扒着车窗的人又靠近了一点,说话之间也带上了浓浓的讨好意味: “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怕你不理我。” 这句话说得委屈巴巴,不等项思博再反驳,就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竹筒倒豆子一样接着说了下去。 “毕竟迷路了很久,手机也没电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来,拜托了,帮个忙吧。” 看着对方双十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项思博一口气堵在了胸腔里,虽然很生气,但是对着一个小姑娘发火又让他觉得是件丢脸的事情。 他哼哼了两下,脸色不太好地看着对方,语气却是平静了点: “所以你想干嘛?” 女生的眼睛亮了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面前晃了晃: “手机没电了,准备想去那边找朋友玩的”她指了指不远处山头的别墅群,又回过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项思博。 “可是手机没电了,导航也用不了,大哥能不能借我手机打个电话,我让朋友过来接我,实在不行丢个数据线给我也可以的,好人一生平安。” 话说得卑微又讨巧,项思博这时候也气得差不多了,稍微舒服了点。只是虽然小姑娘说得很像那么回事,看起来又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也没打算有什么其他的交流,想了想,随手掏了一根数据线丢了出去。 “下次出门注意一点可以吗?” “好,知道了,谢谢大哥。” 对方抓住数据线懂事地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里带了一些不好意思,项思博瞥了她一眼,关上了车窗,发动了车子,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切,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和我哥比差远了。” 看着车子行驶出了自己的视线,季燃的表情瞬间就换了,她嘲讽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退回车里,从包里掏出了另外一个手机。 刚刚随手贴在椅背上的迷你定位器早就打开,季燃点开了app,看着对方的行驶路线。 “啧啧啧,没监控就开这么快,还好我选了个监控地带。”看着地图上飞速画着曲线的标记,季燃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终于在等待之后,标记停了下来,季燃放大了他停下来的地方,默默估算了一下地理位置,把搭在车窗上的腿放下来松了松筋骨,眼睛里隐隐发出了光。 这么神秘,就让我来看看究竟都藏了些什么吧。 她打开了导航,规划了一下路线,开着导航,开了出去。 只是到了岔路口,季燃转了个弯,和项思博的路线相反,往上开去了。慢慢偏离了道路,她看着面前的土堆,心里暗暗想着“就是这里了”,加大马力冲了过去。 现在天色已经不算早,开始隐隐有了一些暗意,季燃把车停在被草木掩盖的地方,抓过工具包走了过去,故技重施地架好了设备。 这里是她刚刚花了些时间找到的位置,离项思博停车的地方不远,地理位置又偏高,目前还未开发完毕,所以草木疯长也没人打理,正是一个适合观察的好地方。 从她站的这个位置来看,项思博的车就像是微观景观里的模型,不过对于季燃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她熟练地找了个位置蹲好,调整好镜头的方向,就拿着望远镜观察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急于一时,做好调查,才是揭开一切事实真相的基础。 望远镜的视野算不上多么舒适,但是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想要观察的地方。 视野里是一栋三层的独栋别墅,配着花园,游泳池。其实郊区的独栋别墅其实对于有钱人家来说很平常,季燃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发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平常的富贵人家配上保安非常正常,但是当出现了一群类似保安,但是却穿着高级西装,分布在别墅的门口、花园以及各个角落,那就有些不正常了。 季燃看着那些戴着蓝牙耳机穿着西装的人,灵光一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靠,那不就是刚刚半路截到的人身上的衣服吗。意识到这一点,她下意识地开始去找项思博的身影。 突然间视野范围里却有车开了进来。 这下子,季燃的注意力拐了个弯,放在了来车身上。 车停下,下车的人三三两两,季燃的视线被挡在车后,她嘟囔着挪了个位置,这才看了个清楚。从车上下来的人大都是年轻的女生,穿着时髦的晚宴裙,即使远远的看着,也能看出来身材纤细,皮肤雪白。 随着第一辆车的驶入,剩下的时间里,又陆陆续续地有车开了进来,大都是年轻的男女,站在一起,那看着随意的站位,在季燃的位置看过去,却像是一条线一样,延伸到了别墅的大门前。 季燃嚼着嘴里的口香糖,眯了眯眼睛,荒郊野外开party,看来兴致挺不错的嘛。 07 吐槽归吐槽,观察还是要继续观察的,季燃趁着天色还没黑,抓紧时间看了看那一串队伍究竟是要干什么。 咦,刚刚带着耳机穿着西装的人集中到了门口了! 原来进门还需要确定身份啊?季燃往前蹭了蹭,看到排在前面的人递了张卡片过去,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当下她立刻爬了起来,猫着腰走到相机跟前,调好焦距,焦点放在了正在排队递着卡片的人手里。 按了下快门,季燃感叹着,终于明白为什么姜丘当狗仔总是超长焦不离身了,真是打探情报的好帮手。 观察得差不多,趁着现在还有光,季燃飞快地拍了拍对面的环境,从地上爬了起来。 季燃沉住气足足等了三天,直到确定了项思博连续三天的定位都停在了那天找到的那个郊外别墅,她才终于有了行动。 *** “这么急着找我,咋了?” 姜丘看着拉开车门走进来的季燃,好奇地问着。在他蹲点的时候跑了过来,这可还是第一次。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有个群对吧,帮我问个消息。” 说着说着,姜丘的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就这张图,发群里问一下,有没有人了解这个地方。” “你是要干嘛,改行和我一起当狗仔啊?” 嘴上吐槽着,手上的功夫却没停下,姜丘发着图,敲着字。 ——跟一小花跟到这个地方,有没有哪位大佬知道蹲这里要注意些什么事项? 敲完字他看了看季燃有些严肃的表情,迟疑了一下,问道: “你别告诉我,这地方和你哥有关系啊。” 还没等季燃回答,消息提示音就响了起来,他点开屏幕的瞬间,季燃也急切地凑了上来。 ——放弃吧兄弟,那地方不好弄啊。 ——是盘山路往上开的那个地方吗?听说是哪个大富豪的地界,黑白通吃的,惹不起。 ——说得这么悬?我听都没听过。 ——那地方我知道,听之前有个前辈蹲过,然后就消失了三天,回来腿残了,然后就辞职了。 ——卧槽,这么严重啊?背后到底什么势力啊? ——谁知道呢,只要知道有些人,我们惹不起就得了...... ...... 姜丘看着群里一排一排显示出来的回复,脸色看着越来越不好,一个人说危险有可能是误传,但是很多人说危险不能碰,那就得要好好考虑了。他下意识去观察了一下季燃,只见她皱着眉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老季,你也看到了,不好惹啊。” 他相信季燃看到了群里的对话,但是也知道对方的执拗,看着她依然皱着的眉头,那熟悉的神色让他心里咯噔一声: “你该不会真要去吧?” “算了吧......”还没等他的劝告说出口,季燃猛地抬起了头,打断了他。 “你以前出任务时候那些查不到主的车,都是在哪弄的?” ***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有车顺着盘山公路一路往上开去,在快要到达顶点时,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车灯一灭,有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黑色的尖头细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公路上,顺着下车的姿势,逐步露出了纤细的小腿和手臂,合身的齐膝连衣裙包裹着身躯,显露出起伏的曲线。 等到门彻底关上时,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露了出来。原本带着少女稚气的圆脸在妆容的衬托下流露出了一种将熟未熟的味道,偏风的卷发又无端带了些妩媚,成熟和少女气息奇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长久没穿高跟鞋的后果就是,下车时鞋跟突然一歪,差不多就要栽倒车身上,季燃两只手反应及时,堪堪稳了稳身形,瞅着脚上的高跟鞋暗自摇了摇头,这可是下车不利啊。 她望着不远处露出的别墅屋顶,深呼吸了一口气,扯了扯裙摆,摸到角落里,慢慢地往上走着。 今天选的时间和前几天蹲点时差不了太多,到了门口,果然又见到了年轻的男男女女各自成堆,只是今天的人数看起来少了不少,季燃趁着没人注意挪到了队伍的边上,凑得离前面说话的人近了一点,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 “诶,你们有听说今天哪些人来吗?” 甜腻腻的声音响了起来,季燃抽了个空沿着站着人之间的缝隙看过去,只见一个燃了栗色短发,烫着半lob头的韩系打扮的姑娘戳了戳对面的人,带着好奇问着。 被戳到的人有点不耐烦地抽回了手,回复里也带着一些隐隐不耐烦的味道: “你管那些干嘛,反正都是你肖想不了的人就得了。” “就是,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别一天到晚打听,打听啥啊。”站在对面的男生拍着口袋,有些不屑。 这些人的态度让提问的人稍微低下了头,旁边似乎是有人看不过去,语气温柔了一些: “哎,lisa你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打听身份是个禁忌哦,你就听陈姐的,好好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说话时她的手摆了摆,握在手里的卡片出了一个头,季燃盯着眼前亮了亮。她伸手进包里摸 好像还是差了一点啊,也不知道究竟这里的准入卡有没有用上芯片,只仿了个外观,却没有里子,得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思考着的时候,前面的人有了点动作,刚刚出声询问却被呛了几下的女生嗫嚅了几句想回车上拿点东西,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似乎是管钥匙的人哼了几句,不耐烦地从包里掏出了钥匙丢给她。 “你怎么事那么多,快点回来知道吗?” 女生弱弱地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往右边去了。季燃想了想,做了个决定,也跟了上去。 既然听起来是第一次来的人,警戒心比起其他的人要说肯定要低得多,对这个地方的了解度估计和她差不了多少,甚至有可能还比不上季燃。 加上性格怯懦,被人数落两句就会受伤失望,甚至感觉到自卑,想来平时也会习惯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如果真的缺一个通行证,大概这样子的人,最适合下手了吧。 季燃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走了过去,车门半掩着,季燃放轻了脚步刚走近,就听到了低低的抽气声,她猫着身子把头凑过去看了看。 对方正窝在咬着嘴唇默默地掉着眼泪,似乎过来的时候很急,包被她随手丢在了旁边的位置。搭配晚礼服的手包本来就没什么保密性,现在被她随手一丢,包里的东西也散开来,甚至露出了一些边角。 季燃想了想,拉开车门进去了。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lisa明显被吓了一跳,她抹了抹眼泪,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谁啊?” “我忘了点东西,过来拿。” 季燃说着话转过来看着lisa,脸上露出了一些惊讶,反应过来之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这里的车还挺像的。” 说着说着她住了口,有些惊讶地坐了过来: “你怎么了?” 从包里抽出了纸巾递了过去,看着对方接过去,季燃脸上露出了安慰的神色,手却是在这个时候,慢慢伸进了被挡在身后的包里。 小小的方包地方有限,季燃轻轻松松就摸到了卡片的边角,一边小心地挪动着,一边安慰着对方: “你是第一次过来吗?不要太紧张了,也就那么回事。” lisa早在对方闯进来的时候就冷静了一些,现在被撞破了独自垂泪这种尴尬的事情,一时之间尴尬加上慌乱,让她抓着手里的纸巾站了起来。 怎么看着这么软的小姑娘随便一句话就着么激动啊!季燃心里大叫着不好,另一只手刚把卡摸出来一半,这要是被发现,对方叫一声,自己也可就完了,车里捉人,不就是瓮中捉鳖嘛。 脑子飞速转动的同时,季燃已经身体先动,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拉着她又坐了回去,被吓到的lisa声音有些发颤: “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我要干嘛?季燃呆了两秒,脑子灵光一闪,挤出一个关心的表情,飞速地接道: “你眼妆花了。” 果然,就见到对方呆了一下,下意识地抹了抹眼角,趁着这个瞬间,季燃飞快地抽出包里的准入卡,一缩手,塞到了屁股下坐着的那一方地。 她松了一口气,从自己包里拿出了镜子,关切地递了过去,趁着对方认真观察着自己的妆容,季燃又飞快地把假的卡片塞进对方的包里,然后从容地拿着包袋递给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喏,你先补补妆再出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捏着狸猫换太子换过来的准入证,一脸平静地下了车。 等到了自己,她对着边上的制服人员甜甜地笑了笑,从容地把卡片递了过去,看着对方在旁边的机器上刷了刷,丢进了一边的回收口。季燃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堵对了。 安保人员打量了她一下,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只是刚进去,看着面前几步距离里,拿着金属探测仪的人,季燃的心又沉沉地坠了下去。 08 来之前季燃其实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是那天能观察到的范围实在有限,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过了门口一关,后面还有一关。 职业习惯使然,什么时候她都喜欢带上可以留存下证据的工具,这一次为了符合装扮,已经舍弃掉了所以体积比较大的工具,只带上了一个迷你的录音器材,丢在了包的角落里。 脑子里想着事情,脚下的步子就慢了一点点,后面上来的女生有些不满地白了她一眼: “别发呆呀。” 虽然音量不大,但是还是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当下就有穿着西装的人员脸色有些不善地朝着季燃走了过来。 季燃余光瞄到了走过来的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但是重要的关头,反而容易让人做出决定,她趁着对方还没走近,果断地抱着手里的包蹲了下去,一只手默默地伸进此时窝在怀里的包,摸出了录音器在手里攥着。 “怎么了?” 刚做完着一切,声音随后而至,季燃可以感觉到侧后方传来的隐隐的威慑感,她扯出一副有些痛苦的表情,歪过了头。 “刚刚腿抽了一下。” 说话之间还不忘呲着牙抽了一口气,刚刚走过来的人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她的手臂,把她拽起来。 机会来了。 季燃起身的那个瞬间,脚顺势往内滑了滑,不负众望地朝着扶着她的人倒了过去,一瞬间的失重,对方手上用了点力,看着面前的女生脸上带着惶恐抓住了他的西服下摆,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只是内心嫌弃的时刻,却没发现,衣摆内侧悄无声息被贴上了一个黑色的小小的盒子,随着季燃放开的手,也隐在了暗处。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季燃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地将刚刚动作中垂下来的头发捋到了耳后。 “谢谢你啊。” 男人皱了皱眉,语气里还是有些不耐烦,但是还是保持了礼貌。 “下次小心一点。” 季燃乖巧地点了点头,内心里却在咆哮。 来一次都那么难,下次,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随着面前的人走进了通道,这就算是真正地迈入了这个充满了秘密的地方。到了这个时候,季燃才开始冷静下来,脑子里飞速地盘算思考着。 光进门这个程序都如此的严密,而且来了这么多年轻貌美的男孩女孩,如果说只是单纯的聚会,那可就有点说不通了。 季燃不是没有跟过富豪们所谓的party,只是向来都没有什么掩盖的欲望,她完全没有废太多功夫,就可以潜进去,即使有所谓的保安,但是也不见得有现在这么大规模。 原本只是来找一找哥哥的线索,却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奇怪的地方,这让季燃突然有点疑惑。 季开宇她是再了解不过了,性格阳光,又有正义感,而且还有着男生少有的敏锐。如果说季燃今天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那么季开宇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感觉。 突然觉得有些失望,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呢,这里怎么看都不是哥哥会留下来的地方啊。 季燃想着想着,放慢了一点步伐,看着面前人熟门熟路有着目标性的脚步,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一找。 毕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混了进来,什么收获都没有,那可就有点对不起这些天来所花费的心思了。 既然想,那就行动。 眼看着已经走到了拐角,楼上隐隐传来了音乐声,而前面的人也都慢慢地踏上了铺着地毯的楼梯,季燃飞快往另一个方向的走廊看了看,有两个穿着西装的人背对着她朝着走廊深处走去,和门口的人差不多的装扮,但是多了一副的对讲机。 经验告诉她,这些人,和刚刚门口的第一关卡,绝对不是同一个层级。看着他们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季燃几乎没有犹豫,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就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转过走廊的尽头,入眼的又是格局装饰都一样的长廊,季燃看着四周无人,沿着长廊低头顺着走了过去。 这块区域明显和刚刚进来时的氛围不太一样,对比着刚刚的沸腾的人气,这里显得寂寥了很多,季燃试探走过紧闭着的房间门时伸出手试探着拧了拧门把手。 那锁着的感觉,让她更加坚定了这块区域绝对有什么秘密的想法。 眼看着这条走道到了头,刚刚从拐角冒出头的季燃眼看着对面那头连接着的楼梯传来了隐隐的人声,悄悄地又把脚收了回去,只露出了眼睛悄悄观察着。 人声回响在那边,顺着走廊隐隐约约传了过来,人声越来越大,她的视野里也开始出现了一个一个身影。 季燃看着他们,眯了眯眼睛。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跑社会口,但是有时候顶顶班的经验,还是让她认识了不少市里的人物。 走在前面的,她不陌生,a市有名的企业家高业成,年轻时候白手起家,二十多年早以在商界打下一片江山,除了这些让人称道的故事之外,季燃对他熟悉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和高业成的儿子高嘉泽有那么一点恩怨。 此时高业成正微微弯着腰和谁说着话,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时,季燃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声。企业家和警局里的高层,这个搭配,啧啧啧,让人想不多想都不可能啊。 后面跟着的人,季燃其实也可以认识个七七八八,只是随着教育界、商业、法律界的各个喊得上名号的人慢慢出现,季燃的心也沉了下来。 这么多大人物扯到一起,究竟是要干嘛。 她靠着墙壁低着头,脑子里不断冒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你在这里干嘛?” 突然的声音把季燃从思绪里拽了出来,她受惊地捂了捂胸口,看着面前佩戴着对讲机一脸戒备看着她的人,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微微垂着头,嗫嚅着说道: “我.....是想找厕所来着,有人指了这边,可是走了一会了,还是没找到。” 说完飞快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些担心和害怕,又垂了下去。 对方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语气依旧不是很好: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往右边走,直接上楼,再在这里看到你,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季燃弱弱地点了点头,道着谢,脚下一动准备开溜,神情姿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挨了批评有些担惊受怕的小女孩。 从来人身边挪过时,季燃在残存的好奇心驱使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她看人时候速度很快,原本只准备匆匆扫一眼,眼神掠过对方胸口的时候,却怎么着都不能往下移动分毫。 因为那人西装胸口上别了一个图案特别的胸针。 就在那一秒,脑海里的记忆突然搅坐一团,然后哄然炸开,记忆碎片的漩涡里却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从那贮存了人生每个精彩片刻的记忆里缓缓拉出了一个画面。 “喂,季开宇,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很奇怪啊。” 那是六年前的季燃,面上不甘愿心里却乐滋滋地收拾着暌别已久的哥哥的衣服,从硌手的口袋里摸出来的就是眼前这块搅乱了她情绪的有着特别图案的胸针。 那时候季开宇脸色有些不太好地从她手里拿走,季燃还嘟囔了几句小气鬼。 谁知道这样当初不以为然的小细节,在今天却像似蕴藏了极多的信息,飞速地轰炸着她的每条神经。 “你怎么了?” 许是被季燃脸色陡然苍白的神色吓到,对方皱着眉头,眼里流露出一丝丝的担心,情绪驱使下,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季燃的手臂。 下一秒,却被飞速地甩开。 “没事没事”她匆忙地摆了摆手,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气息不稳地补充道: “可能是低血糖犯了,没事。” 说着说着飞快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了和对方的距离,刚走几步,刚稳下来的心绪又被对讲机里传来的话打乱了。 “有人混进来了,你们各处都查得严一点,看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妈的,还往我身上放监听器,胆子不小啊。” “目标长什么样子?” “长头发,黑裙子,混在那群女孩子里进来的。” 长头发,黑裙子,形迹可疑。听着对讲机里的话,还站在转角的人心里一凛,下意识地往刚刚季燃站的地方看过去,只是这时候,哪还有什么人影。 操,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疾步往前走,对着对讲机吩咐道: “来二楼!我找到人了,不过跑了。” *** 季燃紧紧地贴着墙面躲在走廊的花柱后面,借着体积还算比较大的花团略略挡住自己的身体。 窃听器这么早被发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听到她们的对话时,季燃把当下所有的思绪压了下去,当机立断地开溜。 她几乎没有犹豫,撒丫子狂奔顺着楼梯奔到了三楼,既然有那么多的重要人物,那些追着她的人大概多多少少都会忌惮一些。 只是没想到,这一层设计复杂了很多,可是除了交错的走廊,能藏身的地方也不多。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她躲在堪堪能隐藏住她身形的花柱后,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杂乱的快步走动还有慢跑着的脚步声,内心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季燃连跳窗出逃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办法都想到了,好在理智告诉她,动静太大容易被抓,跳下去摔断腿更是容易被抓。 就在她迟迟找不到逃跑的路线时,身边不远处的突然有门开了,几个女孩子走了出来。季燃瞄了几眼,迅速地认出了,这都是她在外面等待的时候见过的面容。 当下也等不了她犹豫,季燃整理了一下裙摆,硬是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见几个女生走到对面的墙面上,掀开了消防按钮,按了按,没过多久,墙面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往两侧缓缓的打开,赫然是一部电梯。 这一系列的画面让季燃瞬间目瞪口呆,没等她呆多久,眼看着几个人纷纷走了进去,季燃也快步跟了上去。 为首的女孩子打量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敌对意味,随后似乎是看着季燃的长相没什么威胁,弯起了一边的嘴角,按下了按键。 09 与其他楼层不一样,她刚走出电梯,就感觉到了光线的不足,似乎特意做出暧昧的气氛,只在墙壁上高处贴了不少昏黄的灯,夹杂着粉紫色的迷幻色调。 眼前走廊上的门几乎都半掩着,季燃就看着身边的姑娘们摇曳着身姿,分别走向了不同的地方,身影就消失在了那半开的门后面。 她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耳朵贴在门边,听着里面传来的调笑声,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打开了这扇门之后,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场景。 她深呼吸了一下,靠着墙壁站着,脑子有些乱乱的。 虽然看起来暂时得到了安全,可是她也无比的清楚,不用多久就会有人追上来。打开门进去也许能混过去,也许也不能。 她摸不准这方天地的所有者对于窥探秘密者的态度,也不知道被抓到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真是,从一开始就大意了。 季燃有些颓废地想着,为了不引起注意,脚步还是慢慢地往前挪动着,先观察看看吧。 只是她思考的时间没有多久,就听到了电梯打开时特有的“叮”声,她身体一颤,猫着腰躲到了拐角。 “小声一点找,别打扰太多人。” 这么快! 季燃头皮发麻,偷偷摸摸看着对方一扇一扇地轻轻打开门扫视着里面,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决定,看着对方的影子似乎朝着这边来了,轻手轻脚快步往后向走去。 走廊边某扇门悄悄地被打开了,季燃低下来头不想有任何的视线接触,保持着一个正常的姿势朝前走,只是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手臂上猛然传来了一道力度,她心下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进了屋子里。 季燃陷在刚刚逃命的紧迫感里,根本无法回神,意识也暂时没跟上视觉,只能依靠着下意识的动作和语言表达自己现在突然被人抓住的愤怒心情。 “靠......”刚出了个声,嘴突然被人捂住了,她能感觉到有人靠了过来,嘴贴着她的耳朵,声音里带着一丝威严。 “不想被抓的话,就不要说话。” 声音听在耳朵里又有点耳熟,季燃慢慢回过神来,咬着唇不发一言,感觉到她情绪趋于稳定,说话的人从她的耳畔慢慢挪到她眼前。 眉头紧皱,眼里带着一些担忧和不赞成看着他,有些湿润的发尾在刚刚的动作里从而后挣脱出来,沿着下颚角的线条垂落着。 “柏......”季燃脱口而出了柏星辰的名字,出口的时候立刻反应过来匆匆吞下后面的字,气息喷在了柏星辰的手心里,让他的表情有了些微微的松动。 “别说话,听我的。” 看着季燃点了点头,他松开了手,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穿着,微微皱着眉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他们说上来搜人,怎么搜的居然是你。” 说着说着他靠近了一些,手一撑,抵上了季燃背后的墙壁,眼睛里沉沉的一片,无端带来了一些压迫感。 他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也就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季燃现在的表情。像是经历了不少的惊吓,脸色有些苍白,头发也随着刚刚的跑动乱了一些,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些惊恐。握着她肩头的手,还可以感觉到一些些的颤抖。 真是的,既然也不是不会害怕,何必还这么执着呢。柏星辰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眼神相对的这个时间,脚步声渐渐传了过来,门把拧开和关上的时候,季燃的身体都会微微地抖一下,随着脚步渐渐的接近,眼里的无措也越来越浓。 她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事情的发展超乎了她的预料,好不容易混进来,接下来刚发现了一些哥哥的线索,就被撞破了;慌乱逃窜中,又遇到了不知道是敌还是友的柏星辰。 她听得出来对方似乎和追着自己的“他们”有关系,而现在自己被困在对方用臂弯圈出的一片小空间里,房门外就是近在咫尺的脚步声,走也走不掉,真是让人绝望。 他到底想要怎么做呢?把自己交出去,还是看着认识的份上放自己一码,可是随即季燃又想着,好像上次已经出手救过自己一次了,这一次也没什么理由再帮自己了吧。 她想这些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柏星辰的,眼神里的变化丝毫不掩饰地落在对方的眼里。耳边的脚步渐进,柏星辰凑近了一些,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气息直直地喷到了她的脸上,抚过她脸上的绒毛,让季燃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些鸡皮疙瘩。 还没有来得及疑惑,浓烈的男性气息就飘了过来。 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季燃瞬间呆滞,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就连耳边响起的开门声也都听不见了。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柏星辰故意咬了咬季燃的下唇,原本撑着墙的手滑下来搂住了她的腰,嘴唇暧昧地游离到了她的脖颈,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他的头伏在季燃的耳侧,挡住了门外探究的视线,而后有些不满地转了过去,看着来人。 “辰......辰哥......” 被他眼神扫到的肇事者不禁抖了抖。 “抓人抓到我房间?”他勾了勾嘴角,带着一些隐忍的愤怒。 门口的小弟当然明白做这种事做到一半被打断的感觉,柏星辰算是boss身边的一把手,自然知道大家在抓的是什么人,当下不疑有他。被那眼神一扫,瞬间有些腿软地陪了个笑,走了出去。 随着门关的声音,柏星辰迅速放开了季燃,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先出了声: “情急之下,对不起。” 季燃现在内心很复杂,先是涌起了一股不可置信,然后又是一股浓烈地愤怒,再然后又是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三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半会,她咬了咬牙,说了声谢谢。 虽然有些被占了便宜的感觉,但是没把她交出去也算是又救了她一次,这种特殊时候,矫情什么的就先丢在一边吧。 “你不该来的。” 柏星辰没搭她的话,随手扯开了领带,坐在了沙发上,一双眼睛紧紧地对着季燃。 “为什么?” “这里很危险,地方很危险,人也很危险。” “那你为什么帮我?” 季燃皱着眉头思考着他的话,柏星辰甚至都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嘴里的语气却是明显地不赞成,但是在自己败露的时候,又拉了自己一把,这让她感觉很疑惑。 “顺手。”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平常,说完他直起身子,往季燃这边靠了过来。 “只是下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看着季燃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倔强神色,心里也清楚自己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是听不听也却是对方的选择。 “这一层没有监控,他们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抓不到人领队也不会上报到boss那里自寻死路,所以这次可以放心。” 季燃冷静下来,走到他身边坐下,犹豫了两下,还是问出了口: “你在这里工作?” 柏星辰没什么隐瞒的打算,也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到季燃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像是突然烧起了一团火,照得他怔住的同时,又隐隐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季开宇的人。”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季燃很急切,甚至抓住了柏星辰衬衫的袖口,心里眼里都是满满的期待。 柏星辰内心里泛起了一些不忍心,只是理智把控着他的思维阀口。 “没有,我三年前才来的。” 三年前,随着这三个字,季燃就像是被抽出了所有的力气,有些颓然地跌回了刚才的位置。 早就预想到的回答,真正听到的时候,果然还是有些失望和不甘心啊。 不过,今天虽然危险,好歹也能够确定哥哥曾经在这里出现过,对于过去五年来毫无音讯和线索的季燃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 这么想着,心里也就好受了一些。 “季燃,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一旁默默看着她的柏星辰突然就开了口,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季燃能听进去多少,但是还是忍不住提醒着她。 既然敢单枪匹马一个人闯到这个地方,就说明她的胆量和勇气;抓着自己问着她哥哥的事情,也能看出她有多么执着。 他很欣赏这种想做就做,不畏惧什么困难的野性,可是内心里,却也期盼她能放弃追查这些自己不该触碰的东西,学会保全自己,安稳地生活。 “我怎么每一次遇到你,都觉得你越来越关心我了。” 季燃刻意地转了话题,不是不清楚好奇心会带来危险,而是太清楚了,清楚到每做一件事都会做好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她一向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事情,可是很多时候也不忍心拂了别人的好意和关心,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也只能转移话题了。 她的态度表达得很明显,柏星辰忍了忍,还是没有再继续,只是看着她,转了话题: “呆一会吧,现在还不能走,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现在不能走” 季燃没怎么过脑子就顺着他的话问了出来,话音一落,就看到柏星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因为刚刚“继续”的事情,需要一些时间。” 回过味来的季燃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冲到了头顶,轰地一声让她脸上有些发热。她掩饰似地咳了咳,干干地哦了一声,转过了头。 10 今天的报社里,任谁都看的出来,季燃有些反常,破天荒地没出门跑新闻不说,半天的时间里都埋头在自己的位置做着沉思状,时不时眼光还朝着主编室飘过去。 主编办公室的门一直紧闭,眼看着过了一个上午,梁琼依然还没有来到报社,季燃开始有些急切。 她花了一晚上加上一上午的时间,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全都理了出来,回想了每一个细节,渐渐的对那座有着一个又一个谜团的地方,有了一些猜测。 所以她拟了个选题,附上了自己打探到的资料,准备借着报社的名头,好好探一探背后的秘密。当然,她其实还有一些私心,既然确定了哥哥曾经在那里存在过,那么她也坚信,只要深挖下去,就一定会找得到其他的线索。 左等右等,终于看着熟悉的人影拿着咖啡抱着文件夹打开了主编办公室的门,季燃抓起桌上的笔记本,一溜烟跟了上去。 “进来。” 听着敲门声,梁琼放下手里的文件,头也没抬,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才看着冲进来的季燃。 “说吧,什么事。” 不等她说完,季燃从怀抱里抽出几张纸,有些急切地放到梁琼面前。 很少见到季燃这么急切的表情,梁琼表情也认真了一些,拿过她递过来的东西,眼神一扫,停在了上面粘着的照片上,瞳孔微微放大了些。 那正是前几日里,季燃蹲点时拍到的郊外别墅的画面,照片底下秀气的字体一条一条列出来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猜想。 就这么一眼,梁琼大概就知道了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叹了口气,放下了文件。 季燃话语里带着迫切和激动: “我前几天蹲点的时候,发现这里有点问题,很可能牵扯到什么秘密,我想......” “我不同意,”梁琼揉了揉太阳穴,季燃的话让她感觉到一阵头疼,居然还自己跑去蹲点了,这也太让人不省心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换个选题吧。” 梁琼双手相扣搁在桌面,身体前倾看着季燃,表情里是一派不容反驳的坚定。 “你知道我在里面看到多少大人物吗?如果挖出来,说不定就是一个能够轰动全国的大新闻啊。” “你扪心自问,真的只是想要挖新闻而已吗?” 这突然的反问将季燃原本准备好的据理力争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梁琼不等她想好反驳的话,接着说: “你在这里工作四年,一直以来都是坚持为平凡人发声的选题路线,现在突然对这种大人物的新闻感兴趣,说是为了写个大新闻,是在骗自己,还是在骗我呢?” “那你呢?” 季燃弯下腰撑着桌面,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从来没听过梁琼这么赤裸裸的扒皮似的言语,原本心里就带着些愤怒,当下语气也冲动了起来: “为什么其他同事挖大人物之间的龌龊,你轻轻松松就答应,换到我这里,就这么果断地拒绝。” “难不成我想要查的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 “请你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 两人视线胶着了一会,季燃眼里压抑的愤怒和崩溃,对上梁琼眼里的严厉,一时之间,火花四溅,室内半晌都没有言语。 “我不会放弃的。” 原本渐渐有些平息下去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又被这句话挑了起来, “放不放弃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是你上司,我没同意,你就没有任何理由花费原本该工作的时间去做这件事。” 梁琼面无表情地打开自己的电脑,言语行为里都是赶客的姿态: “现在,可以拿着你的本子,出去了。” 季燃攥了攥垂下来的头,盯着梁琼看了一会,只是对方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冲动,就像是办公室这块空间里没有存在另外一个人,只是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她咬了咬牙,狠狠地从桌面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往外迈了两步,摔上了门,巨大的关门声响起时,梁琼隔着被百叶窗里露出来的玻璃缝隙,无奈地看着季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 洪崎找到季燃的时候,她正靠在楼梯口抽烟,逼仄的空间里充满着烟草燃烧时特有的焦味,工作了一段时间,洪崎对于季燃的习惯也有一些了解,只会在加班太累还有心情不好时抽烟的季燃,现在的状况明显就属于后者。 想到这里,原本想着朝着找她点拨点拨自己的迷茫的洪崎,有些犹豫。 季燃却听到了他这边的响动,掐灭了烟。 “怎么了?” 洪崎挠着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沿着楼梯往下走。 “想跟前辈聊一聊。” “说吧。” 季燃站的有些累,顺势坐到了楼梯上:“还是上次那个新闻吗?” “不是不是,那个我已经写完了。” 洪崎小心地坐到季燃旁边,解释着。 “忘了,我上次好像有看到,不过我还以为你会为抱着你哭的爷爷奶奶喊冤,没想到倒是给开发商说了一顿好话。” “因为前辈你不是说,有些事情不能偏信一方嘛,”洪崎讪讪地回答,唯恐季燃再问下去:“今天是想来找前辈聊一聊报社的事情。” “嗯?” 洪崎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十分纠结,说话时候也不住地看着季燃的表情。 “前辈,我在报社已经呆了三个月了,最近在想,是不是......还该待下去。” 季燃有些无聊地玩着手上的烟盒,低着头没什么表情: “你想要什么?” “啊?”洪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之后又有些摸不准这个问题的含义。 “赚的盆满钵满,还是所谓的实现新闻理想?” “我现在......有点不知道了。” “其实我觉得留不留都没什么差,不过就是看你什么时候放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过据我所知的话,今年大概是不会有编制了,所以即使留下来就是一个编外的记者。如果想要物质生活好一点,那我是觉得最好别留了。” “反正写新闻这种东西,关键其实也不在平台,而在于个人。” 说着说着季燃突然觉得,自己在劝解着洪崎,但是同时也在劝解着自己,她一直以来坚持待在报社的原因除了知名度之外,还有一点是,比起其他的媒体平台,在这里似乎更加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即使有时候要做一些牺牲,但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能够表达想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但是对着洪崎说的这句话,却突然打开了她的思路。平台是死的,但是人是活的。就像浓烈的酒精,无论投到哪个容器里依然都是酒精,并不会改变它的性质,即使和其他的液体混合,它的属性也永远不会被掩盖。 那么,这里既然没办法给予她想要的支持,那么换个平台,是不是就有可能成功呢? 她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内心里那股在刚刚被压制住的倔强和热血呼啦呼啦燃了起来。 既然已经有了其他的想法,季燃也就不再纠结,径直回去了自己的位置,准备找人事部的小伙伴询问一下离职的事项,刚走近,就看到面前堆了一摞文件夹。 这是? 边上的同事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刚刚主编让人抱过来给你的,说是让你今天处理好了交给她。” 这绝对是故意的了,季燃深呼吸了一口气,远远看了主编办公室一眼。 想用这种琐碎的工作让她放弃,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算了,反正也没几天了,就当锻炼一下忍受力吧。 季燃压抑住了自己想发火的欲望,坐下翻开了文件夹。 *** 晚上九点,办公室的人慢慢都结束了工作,陆陆续续回了家,季燃写下最后一个字,从电脑前仰起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手一捞,捞起面前的文件夹搂在怀里,朝着还亮着灯的主编办公室走了过去。 她有些不耐烦地敲了门,梁琼的请进刚说了一半,她就踹了踹门脚,大步迈了进去。 “你吩咐的工作,都搞定了。” 面无表情地把怀里的文件夹们堆到梁琼的桌子上,本来就没什么好心情的季燃也不想听她的批评,拔腿就想转身就走。 “等一下。”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季燃下意识地刹住了脚步。 “我把你留到现在,是有事情想要更你说。” “哦,”季燃转过了身,身体姿态有些抗拒地抱着手臂:“说吧什么事。” 梁琼盯着她看了一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低下头去拧开了最下面的保险柜。 季燃看着梁琼抽出一个文件夹,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打开看看吧。” 推到她面前的文件夹看起来年代有点久远,蓝色的塑料封面上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泛白的痕迹,中间的简介袋里写着一串数字“2003” 季燃有些疑惑,这东西,和她有什么关系。 梁琼像是看出来她的不解,语气了带了一些苍凉和愧疚,低声说道: “你打开看看吧,就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会拒绝你了。” 11 翻开文件夹,映入眼里的就是一张用小夹子牢牢夹在纸张前的照片。 照片明显就是一家人,两个十岁上下的小孩站在照片中心,笑得看不到眼睛,而顺着扶在他们俩肩上的手往上看,是一对神情慈祥的男女,女人微微弯着腰,笑着看着面前搂着的小女孩。 俨然就是十几年前的季燃一家。 季燃有些哆嗦地去掰开夹子,想把照片扯下来,激动之下手却有些不听使唤,等她终于把照片拿在手里,眼眶已经红了一圈。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声音明显在发着抖。 “看完了,我再一起解释吧。” 季燃稳了稳还在打着哆嗦的手,有些慌乱地翻着面前的文件夹。 文件不厚,只是季燃看得很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就连眨一下眼睛都舍不得。 纸张被她一张一张翻了过去,透明的薄膜下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简报,颜色排版风格都来自不同的报纸,只是上面的信息,都有关于同一件事——发生于十五年前的曾经轰动过这座城市的友家工厂爆炸案。 十五年前的深夜,位于城市边缘的友家工厂突然发生了意外,化工原料引起的爆炸一夜之间几乎将原本运营良好的著名企业夷为平地。 上到各个机构,下到普通百姓,在那段时间,谈话的话题大都关于这场意外,而全国各个媒体业蜂拥而至,不断从每个细节挖出独家的新闻。 季燃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记得很清楚,因为就在那天她和季开宇同时失去了父亲和母亲。 那一天晚餐时,季父季母还笑着告诉他们,等今年的年终一发,就带着他们俩去一直想去的 另一个城市新建成的游乐园玩耍。季燃还担心地和父亲拉了勾,天真地以为拉了勾就不会再有变数,在父母去上晚班时,一扫平时的忧郁,还开心了几分。 可是后来,谁也没料到,在那一天夜晚,她平静安稳的生活就此分离崩析。 因为季燃的父母,就死在了那场意外里。 那时候她还很小,大人们都刻意地不在他们面前提起这些信息,偶尔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去世的父母,也都被季开宇或是其他人挡了下来。 而一旦接受了事实,就会慢慢的故意地去遗忘那些伤心的事情。 所以季燃其实对于这件爆炸案,除了媒体们统一口径给出的“意外”之外,所知的并不多。 然而她此刻,却在这些剪报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用的写作手法她很熟悉,没有带着太多的感情,只是陈述着真相,在最后对于那统一的口径提出了一些质疑。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翻了下去,剩下的几页无非就是一些关于友家工厂的资料。 在翻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季燃有一种直觉,梁琼把这些东西放在秘密的地方,那说明这些年来这件事情在她心里一定有什么不对劲,而且她想要知道的,有可能和自己有一些关系。 她翻过这几页后,塑料薄膜后又出现了几张照片,被稳稳地贴在了纸张上,看着上面熟悉的建筑,她有些懵,认认真真的观察了一下,发现就是她之前潜入的那处神秘地点。 “你早就知道.......” “恩,我早就知道。” 梁琼双手攥着放在膝盖上,神情平静。 “你不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吗?” 脑子里乱乱的有些理不清楚,季燃现在急需梁琼的解释。 梁琼把相叠的手放在膝盖上,她现在心里其实也很不好过,只是还是努力地绷直身体,慢慢地开始说话。 “十五年前的那件爆炸案,我一直都不相信只是一个意外。在那之前,我在查其他的新闻,机缘巧合有了解到一些关于友家那个地方的内幕。在我做了准备想要深挖的时候,爆炸就这么发生了,你说,能有这么巧吗?” “我记得很清楚,那场爆炸案里死了53个人,我去到那里的时候,看着从火场里抬出来的尸体,摆成了一排,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里面有一些还是我之前为了调查短暂接触过的人。旁边的警戒线外拦住的是一群在痛哭着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几个小孩。” “我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所以那个时候我坚持要继续跟这个新闻,可是却被上司一票否决,没过多久,所有不同的声音全部都消失在媒体上,53条人命,53个家庭毁于一旦,我们这些原本应该为了被害者发声的人,却统统像是哑了一样,在刻意的控制下,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你说我怎么能甘心呢。” 梁琼看着自己的手,因为用力的缘故,关节已经清晰地浮了出来。她知道季燃在认真的听,深呼吸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我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那件事情的真相,经历了三年的调查,我确定了那场爆炸案和高业成有关系,那是他名下的企业,也是他销金的地方,暗藏着很多的龌龊,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总有一天会把他的所作所为都扒出来,披露在阳光下。”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有那个神秘地方的照片吧。” 她盯着季燃的眼睛,看到了对方眼里一时接受太多信息消化不下的复杂。她知道今天说的事情季燃也许很难接受,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也确实该把一切和盘托出了。 “因为那是你哥哥季开宇拍给我的。” 季燃被这个名字一激,脸色都发白了起来,眼神的不可置信越来越浓。 “我能确定高业成手里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切入口。六年前,我遇到了季开宇,然后知道了你们的父母也曾经在那场爆炸中丧生。那时候,我需要一个能潜入高业成身边,为我打探情报的人,所以我把我查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等一下”季燃突然出声打断了梁琼。 她刚刚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的眼圈已经又泛上了红色,她瞪着梁琼,眼里都是欲喷涌而出的诧异和仇恨,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当年的事情有隐情,所以利用了我哥哥,把他往凶手身边推?是这个意思吗?” 音调逐渐拔高,到了最后,几乎已经变成了怒吼。 “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自己不能出面,这件事情我能相信的也不多,小宇他的立场......” “呸,你还好意思叫小宇,”季燃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只是那眼眶里滚出来的眼泪,明明白白地告诉着别人,她现在的崩溃和难过。 笑着笑着她俯身过去拽住了梁琼的前襟,语气也软了下来: “好,那既然你和我哥哥有私下的接触,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现在的姿势压迫感一阵一阵地袭来,梁琼却没有觉得太多的不适,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燃现在的表情上,看着对方痛苦的样子,她声音干涩,开了口。 “五年前,他失踪了。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他告诉我,他找到了当年关键的线索,等确定了就会联系我,然后......” “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做错了,不该因为我的执着,让一个还有无限可能的人去承受那么大的风险。” “对不起,季燃。” “有用吗?”季燃有些颓然地放了手,跌回了座位上。这一切来得太快,事情也太复杂,她其实很想狠狠地拽着梁琼的头发,给她一巴掌,或者是对着她破口大骂,将这些年的委屈和难过宣泄一通。 可是,有用吗? 她抱着自己的头,轻轻地磕在了桌面上。等了很久,她才缓了过来,找回了一些理智,沙哑着嗓子,问了一个问题。 “琼姐,五年前,在我来到这个报社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了很多次了。你帮了我很多,我是真心真意地把你放在心上,当做一个尊敬的前辈,尊敬的姐姐。可是五年,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你都没有告诉我?” 说道为什么的时候,季燃抬起了头看着梁琼,眼里的绝望刺得梁琼心里发痛。 曾经她答应过季开宇,会好好帮忙照顾季燃,她也确实这么做了,相处的过程里也用了真心,用了真意。在季开宇失踪之后,她难过了很久,很快打起精神的原因,也是因为季燃出现在了报社,待在了她的身边。 说实话,她曾经也有过无数次的冲动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然后尊重季燃的选择。但是每次看到她,总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那股子倔劲,她很害怕,季燃会重复和季开宇一样的选择。 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我希望你能不要背负那么多的真相和秘密。” 季燃嗤地笑了,眼睛里依然带着泪光,嘴角却勾了起来,带着嘲讽的笑意。 “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帮别人做决定的人,是,听着特别伟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越晚知道,会越觉得痛苦觉得难过呢?” “我.......”梁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觉得很自私吗?为了所谓的新闻追求,把一个无辜的人推进危险里,又为了自己的安心,瞒着另一个有权利知道真相的人。” 季燃都懒得去擦掉下来的眼泪,兀自拍了拍手:“你原来预想我会怎么样?知道了真相毫无保留就相信你?还是崩溃到抱着你大哭?又或者哭过忘记又开始新生活?” “我没有......”她的态度有些超出了梁琼原来的设想,梁琼有些担心她的状态,下意识地解释。 “没有就算了,我要走了。” 季燃突然觉得有些累,发泄完毕之后一阵一阵的困倦渐渐袭了上来,却完全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依然还是觉得心口压得慌,她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 留给梁琼的,是季燃大步跨出去的背影,她推门的动作很用力,门晃了一个弧度又重重地晃回来,那厚重的关门声想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听起来莫名有了一种寂寥的意味。 12 “叩叩叩......” “进来。” “主编,新来的实习生您要不要去面一下?” 人事部的同事探进来半个身子,看着梁琼明显心事重重的脸,有些迟疑地问着。看着她微微皱了皱眉,连忙补充道: “这次应该是季燃面来着,不过她今天没来,假也没请,所以......” “我知道了”梁琼揉了揉额角:“她跟我请过了,回来让她补个卡。” “好的,这是简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hr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看来暂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啊,梁琼想起季燃昨天晚上说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刻的季燃,正躺在床上发呆。 昨晚翻来覆去失眠了很久,脑子里一直乱哄哄的,凌晨时分终于睡着,谁知道梦里一直倒带回放着童年时一家四口在一起的画面。 到后来,上一面父母还笑盈盈着的脸却突然开始扭曲,甚至眼眶里都留下了血泪,一双枯木似的手牢牢地抓着她的肩膀,喉咙里传来呀咿呀咿压抑的声音,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站在旁边的哥哥一脸悲怆。 然后季燃就醒了,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直到了现在。 其实冷静了下来,她对于梁琼讲的故事相信了六七分,在相信的前提下,原本的愤怒也淡去了很多。她很了解季开宇,如果不是自己认定要做的事情,任谁说什么都不会有行动的。 而季燃和他在这一点上很像,季燃冷静下来之后有设想过,如果自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知道了父母的死亡有冤屈,而有人和自己一样抱着追查真相的目的,那她一定也会做出和季开宇一样的选择。 也是因为这样,她明白了季开宇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是在保护她,她可以理解,但是还是忍不住觉得悲伤。 为什么自己那时候不多关心一下他,多一些时间和他相处,不要那么幼稚地一直以为彼此之间没有秘密,是不是就可以发现一些异常,甚至阻止当初意外的发生。 真是啊,即使可以理解,但是大概永远都不能释怀了。 季燃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坐到了电脑面前。她打开了搜索框,敲下了“友家工厂爆炸”这几个字。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是有些东西的痕迹依然还是存在,除了梁琼口里说的那些,季燃还想看看有什么遗失了的线索,当然更多的,是让自己真正的去回顾一下那刻意遗忘掉的往事。 她撑着下巴,鼠标不停的向下滑着,点开一篇又一篇的新闻稿,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和梁琼说的一样,几乎所有的媒体都统一了口径归类为意外,似乎质疑的声音早就被删得差不多了。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走走其他的路子了,季燃一路挑着稿子,意图找到报道地最详细,细节最多的新闻,一般能写出细节丰富的稿子,那个记者大概也是离真相比较近的一批人。 对比着,她确定了想找的文章,鼠标移到转载来源,却发现,发表的平台,真是让人惊讶,居然就是自己呆了四年的报社。 季燃苦笑了一声,接着去看记者的名字,突然发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她在脑海里扒拉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 丁诚正在工作室里安心地修着图,手机乌拉乌拉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来电人,看到季燃两个字忙不迭地捞了过来。 “喂燃燃” “老丁,我问你个事啊?你是不是说过你工作室里的师傅叫做徐远?” “对啊,怎么了?” 丁诚不明所以地飞快看了一眼隔了三个座位,正在喝着茶看着杂志的徐远,应了一声。 “他今天有和你在一起吗?” “嗯。” “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有点陈年旧事想打听一下,想约你师父吃个饭。放心,我有数。” “哈?” 怎么着也想不到两人会有什么关联,不过想想徐远确实以前当了很多年记者,这几年虽然转了行,但是根基估计也还在,也就没再继续纠结。 “这没啥问题啊,你挑个时间,我以我的名义约,你来就行了。” “今天可以吗?” 季燃这也太急了吧,丁诚虽然有些诧异,但是也知道她一向有自己的想法,看着今天确实没啥事,就答应了下来。 “行,我一会就去说,你等我电话。” *** 丁诚办事效率很快,没多久就打电话告诉了季燃晚上吃饭的地方。为了这次见面,季燃用心地打扮了一番。 面对徐远这种媒体圈混了几十年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别让他产生戒备感。所以季燃扎了个马尾辫,带了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挑了件白衬衫和休闲裤,踩着帆布鞋,背了个基本款的双肩包,特意装扮出一副呆萌的样子,提前到达了丁诚订好的包厢。 “诶,这就是小诚你说的那个朋友啊?还挺可爱的嘛。” 徐远一进门就看到了起立乖乖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害羞微笑的季燃,冲着随后走进来的丁诚打趣着,虽然大概知道不认识的人请吃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目的,不过看着对方是个小姑娘,眼睛里的胆怯也不似作假,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嗐,老师你可别夸她了,她这人啊越夸就越紧张。” “这么了解啊?”徐远顺着他的话打趣道,看着丁诚急着否认的样子,心领神会地抽了椅子坐下来,也不再多说。 有丁诚这个中间人在场,气氛也活络了一点,季燃时不时接着话,话里话外都流露着对徐远的崇拜。到了徐远这个年纪的男人,哪抵得过年轻小姑娘的吹捧,酒过三巡之后就有些飘飘然了。 季燃眼瞅着时候到了,和徐远碰完杯之后,开始进了正题。 “徐远前辈,以前你当记者的时候也会受上司的气吗?” 她说的时候撑着下巴,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徐远看着,脸上也露出一些慈祥的笑容: “怎么,你被上司欺负了?” “也不算欺负吧,”季燃玩着手里的杯子:“我们主管啊,脾气不太好,经常挑我稿子的毛病,上次挑完刺,还故意说我们这一批比起你们那一批差多了。” “你现在的主编叫什么名字啊?”徐远顺口问道。 “梁琼。” “哦,她啊,”徐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那脾气就这样,没想到还当上主编了。” “梁主编从以前脾气就不好吗?”季燃天真地问着。 “性子太犟了,想写什么说啥都不会放弃,当初也没少给报社惹麻烦,现在嘛,看报社这个样子,估计收敛挺多了。” “这样啊,”季燃点了点头:“不过梁主编说完之后,我真的有特地查了查前辈你们那批人的新闻稿子哦。” “哈哈,都是过去的东西了。” “才没有,徐远前辈写的那篇关于有家爆炸案的报道,” 说到这里季燃放慢了一点速度,牢牢地盯着徐远的动作和表情,只见原本带着醉意笑眯眯的脸,在听到''友家爆炸案''这几个字时,笑容僵在了嘴角,原本混沌一片的眼神也陡然清明了起来,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害怕。 就这一个下意识的表情和动作,季燃几乎可以肯定对方肯定知道什么内幕,而这内幕绝对不会像新闻报道里写的那样单纯。 这样差不多也就够了,毕竟第一次见面,表现得太明显会很让人怀疑,所以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季燃就甜甜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采访文学新人的采访稿都写得很好啊,详细又公正,不管是结构还是行文都很流畅,而且遣词用句都很舒服,真的很值得后辈学习啊。” 徐远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季燃,女孩脸上还是一副崇拜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真的翻了一遍他的新闻稿,偶然提起其中几篇印象深刻的样子。 但是''友家爆炸案''这几个字,对于他来说真的过于敏感,他打量了季燃半天,终于说服自己,十五年前,她也就一个十岁的小屁孩,怎么可能对这个事情感兴趣,也就收敛了一下情绪,摆了摆手。 “唉,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东西了,现在早退化了,你看所以现在才转行到纪实摄影了嘛。” “听丁诚说,徐远前辈的摄影项目也非常厉害。” 丁诚有些尴尬地拿起了酒杯,原本听着季燃云里雾里和徐远聊了半天,这丫头还装出了平时看都看不到的乖巧姿态,本来就不太自在了,现在听着两人互夸,还扯上了自己,内心表示完全不想搭话,不过季燃也不太需要他搭话了。 “其实今天托丁诚约前辈吃饭,是有些事情想拜托前辈。” “哦?你说说看?” 徐远还是一副面对着后背的好脾气,内心却因为刚刚季燃提到的事情暗暗戒备了起来。 “因为前辈大概是报社跳槽出去转行走得最好的人了,所以”说着说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希望前辈如果有什么好机会的话,可以提携一下晚辈我,毕竟记者这条路,前辈懂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出路。” “那当然没问题,谁让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亲切,这就是缘分啊,来干一杯。” 徐远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就说,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心思,不过就是为未来担心来搭个线,当下也就先胡乱应了下来。 碰过了杯,季燃低下头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弯了弯嘴角,什么狗屁前辈,老子才不稀罕。 13 “我想清楚了。” 梁琼放下手里的事情,看着关上门坐下,一脸严肃的季燃。 “什么想清楚了?” “给我所有关于高业成的资料,然后我帮你一起,掰倒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梁琼揉了揉眉心,完全没有想到季燃会这么直接。 “你说的,我父母的死和高业成有关系,哥哥的失踪也和他有关系,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事实挖出来。” 她振振有词,话里都透露着自己的道理,梁琼却越听着眉头皱的越紧。 “我不需要你参与。” “举步维艰,五年了还没有任何的进展,你确定不需要我?”季燃翘着二郎腿,手指敲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梁琼: “我知道你的位置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所以,不要否认了,你还是很需要我的。” 不得不说,季燃很聪明。在梁琼心里,高业成已经成为了她新闻生涯里解不开的一个心结,当初告诉季燃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为了打消季燃自己往狼窝虎穴里闯的念头,但是这不意味着梁琼就会就此放弃。 规劝是因为不忍,但是无论从信念还是能力上来看,季燃都有自信,梁琼是需要她的、 “我可以保证,不会失控,都会在你的允许之下行动。” 如她所料,梁琼的眼神变了,她可以感觉得到对方内心的纠结,可是她也不急,就这么盯着对方等着梁琼说话。 “很危险。” “我从来没有怕过危险。” 眼神交接了片刻,梁琼终于在她坚定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你想怎么做?” “以后关于高业成的新闻,让我来跟吧。” 看着梁琼的犹豫,季燃补充了一句: “放心,我不会一见他就上去揪着领子问季开宇在哪里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苦涩,其实季燃就算现在没有见到高业成,内心都会有冲动什么都不考虑地奔过去找他,揪着头发,扇几个巴掌,再接着恶狠狠地问季开宇的消息,问父母的死亡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啊,这样做除了把自己也送到对方手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事实就是,只有当手里有了足够的,让对方畏惧的筹码,才能让那个做了亏心事又位居高位的人开口啊。 *** 最近跑商务口的记者圈子里,还挺热闹。原因无二,高氏企业最近涉及了新业务,所以加大了很多在媒体方面的宣传。其中传得最广的,就是要和电视台还有报社合作人物纪录片。这两个平台的记者大都摩拳擦掌期盼着任务能落到自己头上。 杨婷花了挺多心思终于拿到了这么个采访的机会,从不露脸的新闻记者到电视台记者,短短两年,杨婷也已经成为台里的台柱子之一,不过最近蠢蠢欲动想要转型,往更有发展前景的财经口走,这一次机会当然怎么都不能错过。 约定好拍摄的时间,电视台的团队早早就来到了约定好的拍摄地,整理半天的衣服和妆容,又和摄影师记者闲聊了一会,报社的团队才姗姗来迟。 推门进来的人扎着马尾辫,还是惯常的黑t恤工装裤,外加十年不变的帆布鞋,杨婷先看着摄影器材包从缝隙里进来,然后慢慢露出的那张熟悉的脸时,哇了一声。 “难以置信,怎么你也来跑这种以前看都看不上的新闻了?” 脸上笑着,话里倒是一股子酸味的嘲讽。季燃自自然听得出来。这股子酸味的来源她也非常清楚,那都是两年前的旧怨了,毕竟在一个报社工作,各自手里的工作自然都会有交叉的时候。杨婷和季燃又是完全南辕北辙的人,无论是方向还是性格,差距都很大,所以当时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摩擦。 然而最终导致两人水火不容的,是两年前,杨婷在报社的最后一个报道,她偷的工作成果,然后凭着这一篇精彩的报道,以及还不错的脸,成功跳槽到了电视台。 季燃其实最开始也没有觉得这个新闻有多重要,但是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最后却被偷了,任谁都觉得会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只是杨婷跳槽的速度很快,再加上季燃没时间也懒得去找她麻烦,只是这时候,她突然凑上来一通嘲讽,季燃怎么会放弃回击的机会。 “突然觉得,向你学习一下也挺不错的,毕竟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偶尔做些违心的事,也不过分,对吧。” 可以说是能有多甜就笑得多甜。 “好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啊。”杨婷心里有气,但是碍着同事在场,平日里自己都是一派温婉可爱,只能咬了咬牙,假笑着说。 “向你学习而已啦。” 季燃看着她吃瘪,丢下这么一句,找了个位置调试手里的机器去了,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意犹未尽,什么时候都顾及面子的人,真是不好玩。 今天的任务是她和梁琼激烈争辩了很久之后才争取到的,毕竟要跟着高业成行动差不多一周,为了隐秘性,季燃也没打算带任何的助理或者摄像,梁琼很担心她情绪爆发,在季燃再三的保证下,最终才点了头。 因此季燃对于这一次的合作,是真的报了很认真的态度。知己知彼,才能有新的突破。 随着助理指引,那个在季燃心里暗自摹刻过无数次的脸终于出现在了季燃眼前。 敲开办公室门的时候,高业成正靠在办公椅上专心批阅着什么文件,听到门开的声音,抬头的眼里的精明瞬间散去,换上了和善亲切的笑容,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是季燃第一次真正地见到高业成,看到那张出现在各种财经杂志中的脸的那一瞬间,季燃突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走过来的高业成,有些微胖的身材包裹在合身的西装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前的头发稀疏,隐隐露出了一些皮肤。带着很普通的细框眼镜,原本不大的眼镜在镜片折射下显得更小了一些,下垂的眼角带着岁月的味道,却不显太多的老态。 身上完全没有一丝大部分中年企业家身上由长期人情世故熏染出来的社会气息,反而一直带着亲切友善的微笑,看起来憨态可掬。 好像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可能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心狠手辣,不惜牺牲别人的人。 高业成微笑着和记者们一一握手,到了季燃这里时,她依然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看着她出神的样子,高业成也没恼,依然和和气气笑着,助理附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了一下。 “季小姐你好。” 季燃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好对上他的微笑,扯了扯嘴角,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高总好。” “想不到季小姐这么年轻,真的是年少有为啊。这几天就要辛苦季小姐了” “高总客气了。” 客套到这里,也习惯性地换上了职业化的微笑。 季燃今天一反常态,表现得很积极,积极到杨婷都有些疑惑,她原本觉得季燃是无奈被指定过来完成一个任务,但是今天听着采访中她提的问题,有深度又直切主题,同为记者,杨婷当然可以听出来其中下了多少心思。 高业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原本看着采访提纲的时候,对着这些问题,经验老道的他原本都觉得有些惊喜,如今一看拟出这么一篇提纲的季燃居然这么年轻,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些。 “看来季燃你最近对项目做了不少研究啊?” 采访结束,闲聊的时候杨婷状似无意地提起,脸上也带了点半真半假的惊喜:“我一直以为你对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呢。” “感不感兴趣,我对工作都很认真。” 她们早就退到了办公室的角落里,季燃一边浏览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没什么表情地回着。高业成也早已变回了最开始的批阅文件的姿势,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只是在等着助理带着她们去集团参观采集素材。 除了安排在办公室里的保镖,其他人似乎都只在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这个带着蓝牙耳机,穿着西装典型保镖体格,保镖装扮的人听到季燃名字的时候,被刘海掩盖了一半的眉毛皱了皱,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思索了一下,几步走到高业成身后,低头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依稀能听到“少爷”“矛盾”“教训”等字眼。 在他说话的时候,高业成放下手里的文件,眼神渐渐严肃,眉毛也慢慢皱起,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季燃一眼。 “后续对方有过什么动静吗?” 对方说完,高业成转过脸去低声问着。 “没有,一直很安静,倒是少爷” “我知道了,”高业成猜也猜得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打断之后悄悄叹了一口气:“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 恨铁不成钢的话里却也夹杂着深深的宠溺和无奈。 “算了,既然对方给了面子当作没发生,晚上好好安排一下吧。” “是。” 14 作为经济发达的省市,在拥有众多产业以及商业大亨的同时,自然也会有各种配备的豪华设施,和商业活动配着套。 此刻,柏星辰把车停在了某个酒店门口,钥匙丢给了泊车小弟,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外套的拉链,后头又传来了急切的刹车声。 光听声音,他不用回头,就猜到了是谁,果然没几分钟,就听到身边急切赶上来的脚步声,擦过他身边时鼻子里还溢出了一声冷哼,脚步声也随之加大,再几秒,就只能看到了背影。 果然是项思博的风格啊,柏星辰见怪不怪,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远远地沿着刚刚项思博离开的路线一步一步地踱步往上走。 刚出了电梯,就看到另一个同事陈兴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看到他的身影,眼睛一亮,猫着腰小步跑了过来。 “辰哥,你终于来了?” 柏星辰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口问道: “今天来了哪些人?” “电视台的两个,报社一个。” 报社,而且还是一个人,再加上这种场合,该不会......柏星辰隐隐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脚下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报社这一次负责的内容,除了一些对高业成的采访,主要还是对于高氏集团新业务的背书,所以也就意味着季燃接下来的几天就要去到比较偏僻的郊外实地采集素材。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今晚,高业成就安排了所谓犒劳的饭局。 刚坐下随意聊了几句,门就突然打开了。项思博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季燃心砰砰地快速跳动了几下,心如鼓擂,她手指僵硬地抓着面前杯子飞快地喝了一口水,才缓过来了一些。 真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原本在梁琼坦白一切之后,她思索过后相信项思博同样也是在高业成手下工作,但是得知了真相的她,也没有再执着于抓着项思博询问季开宇的消息。 可是今天在这里遇到,那等下一定要尝试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 季燃默默地想着,喝水的动作也变得频繁了一些,杨婷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有些故意地问: “季燃你很渴吗?” 声音不大,但是恰好是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一时之间,大家都投过来了注视的眼神,就连和项思博在低声讨论什么的高业成也转过了头来。 上次和项思博匆忙见面的时候季燃虽然做了一些伪装,今天又戴上了眼镜,被识破的可能性不高,但是保险起见,她还是飞快地抓了抓耳后的头发,让它垂在双颊上,挡住了一些轮廓。 然后她偏过头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可能最近天气太干燥了,嗓子不太舒服。” “哦,最近是这样的。” 高业成自然地接了话,招呼了侍者新送上一壶茶,拍了拍右边项思博的肩膀。 “这位是我的助手之一——项思博,之后的一些采访地点,他会配合好大家的工作的。除了他,还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包厢的门把手就又被人拧开了。 门响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季燃也顺着大家目光集中的地方看过去。 看到柏星辰的那一刻,季燃愣了愣。 如果说项思博出现在这里是意料之中,那柏星辰在这里,就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是想过柏星辰和高氏企业关系匪浅,但是完全没有想过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超过她想象的紧密。 柏星辰匆匆扫了她一眼,像是完全不认识的姿态,季燃瞥了一眼,也干脆移开了眼。毕竟现在她的思绪很复杂,不止一次救过她的人,却和自己正在调查的熟人是下属和上司的关系,真是戏剧化的发展。 柏星辰自顾自地对着高业成点点头,坐到了他左手边。高业成笑了笑,接着说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是我另外一个得力助手,柏星辰,这几天的工作他也会配合好大家的。” 柏星辰嘴角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微笑,波澜不惊地轻轻点头示意。 高业成介绍完,举了举酒杯,席上的人眼色极佳地纷纷举杯符合,一杯下肚,高业成笑眯眯地说: “着几天,真的要辛苦大家了。” “哪里哪里。” 说话的是杨婷,她熟稔地又接着敬了一杯酒,嘴上拐着弯夸着高氏集团的发展和高业成的气度,哄地对方脸上笑意更浓。 季燃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眼光看似无意落在两人脸上,但是一旦认真看去,就知道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观察着高业成。 再一次从别人脸上移过来的时候,不曾想高业成直接对上了她的目光,季燃一愣,想着移开目光反而有鬼,干脆就顺势笑着站起来敬了一杯酒。 “高总我敬您一杯。” “不用这么客气。”高业成脸上依然还是一贯的和善的微笑,话锋突然一转。 “说起来,这一杯该是我敬季小姐才是。” 桌上的人不动声色地继续着手里的筷子和酒杯,眼神却是有意无意地往这边转了转。 季燃心下一紧,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吧,是想过要吸引高业成的注意,但是这种都还没有行动,却莫名吸引了对方注意的感觉,让她突然有些心慌。 难不成......?电光火石之间,季燃突然有了个猜想。 “之前听说小犬和季小姐之间有点误会,我也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平日里被宠坏了,就会有些任性,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季小姐,还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包涵一下。” 一番话讲地得体又小心,旁人一听,完全是一副为儿女担心的慈祥父亲的样子。高业成也是掐准了这一点,特意在人前提,既可以给季燃施加一些压力,让她不要在高嘉泽的事情上过多纠结,同时也给其他人提个醒。 在场的人谁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一时之间心下明了,眼神都转到了季燃身上,等着她的答复。 正如同她想的那样,高业成注意到她就是因为之前和高嘉泽的那些恩怨。 季燃捏着杯子的手用了些力,她自然是不打算放过高嘉泽的,这样子的祸害,自然有一天要收拾,只是现在还是忍一忍吧。 想着她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眼神,语气里带了一些慌张: “高总哪里的话,我和高公子之间没发生什么啊,都是误会,早就解释清楚了。” 眼看着对方的回复给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高业成心里暗暗夸了夸季燃的上道,笑呵呵地说: “既然解释清楚了,那就好,以后我也会好好管教那不成器的儿子的。” 没人注意的地方,杨婷悄悄撇了撇嘴,高嘉泽那小子恶名在外,被他记恨过的人下场都挺惨,居然就这么忍了下来,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认识的季燃会做的事。 疑惑的同时,又有一些幸灾乐祸,她本来就很看不起那些一直为了心里的理想不肯对任何事情低头的人,在她看来就是清高和固执,季燃原本就属于此列。现在看着她也学会了朝着势力低头,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高业成说完打了个响指,瞬间几个穿着工作装,盘着头发的女人鱼贯而入,各自手上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撑出了四方形规规整整的样子,默默地在几个人身后站定。 “就当是我的赔罪,也当是这几日大家辛苦的慰问。这里是公司的一些特别的产品,希望各好好体验,当然,大家若是想夸一夸,我自然还是很乐意的。” 话音一落,身后站着的人就熟练地将手里的袋子摆在了季燃她们几个人的面前。看着眼前似乎没有太多重量的袋子,季燃心里沉了沉。 在场的人自然知道里面装的不可能是什么高业成口里说的单纯的产品,毕竟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几年,潜规则和外快即使没遇到过,也听说了不少。 一时之间,个人面上都流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就是一点小心意,各位要是不收的话,那可就是看不起我了。” 话语里尾音透出来的压迫感让各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了僵,悄悄打量着其他同行的动作,等着有人开个头收下着烫手的东西。 沉默了几秒之后,只看到季燃手握上了袋子的一角,说话的语气坦然: “那就多谢高总了。” 她神态正常,语气轻松,如果不仔细看,忽略掉那抓着袋子一角用力过度有些泛白的指节,一定会以为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 柏星辰自然注意到了,毕竟从一开始到现在,虽然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注意力却是随时放在房内的人,尤其是季燃身上。 看着她的动作,还有脸上故作轻松的表情,柏星辰垂下了眼,专注地盯着面前杯子里的液体里反射出来放大无数倍的餐桌一角,藏在桌子下的手悄无声息地攥紧了裤子。 等到散场的时候,高业成吩咐手下的人送她们回去。季燃特意坐上了项思博的后座,心里打定主意路上一定要套一套一些信息。 只是她脑子刚转了转,就有人敲了敲项思博身旁的车窗,车窗摇下缝之后,有人附在项思博耳边说了几句,他便迅速地下了车。 季燃摇下了车窗看着项思博跟着一个不熟悉的背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正疑惑中,有人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了上来。 15 “怎么,见到我好像不是很高兴?” 眼看着后视镜里面带不悦的季燃,柏星辰转过来故意说着。 怎么可能会高兴,季燃无语地靠在后座,额头磕到一边的车窗上。好不容易有了和项思博独处的机会,可以拐个弯打听一下项思博嘴里的季开宇的消息。然而现在,就被面前这个人打乱了计划。 想到这里,季燃一脸愤慨地盯着柏星辰开车的背影,那眼神似乎要把对方射穿。柏星辰如芒在刺,略有些不自在,但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他很清楚季燃坐上项思博车的目的,但是他完全不想两个人有任何的接触,想到季燃有可能因为几个问题引起项思博的注意,然后陷入危险里,他当即就编了个理由,让人把项思博叫走。 “你在高业成手下工作啊?” 季燃凉凉地开了口,带着一些些的气愤,可是这气愤不是来自对高业成的仇恨,而是另外一种更加奇怪的感觉。 不得不说,在柏星辰两次帮助和几次偶遇之下,季燃对于他是带着一些好感的,即使猜测过对方和高氏企业有些关系,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是帮高业成办事的人。 在她心里,高业成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所以在他手底下工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有可能自己都是一个帮手。 季燃很难想象,也很难相信柏星辰是一个助纣为虐的角色,这和她最开始的认知太不一样了。一个在高嘉泽手里把她救下,又在身陷囹吾时帮助她脱险的人,季燃是真的无法将他归类到高业成的同类这样子的角色区,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又在实实在在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柏星辰听到她的问题没有立刻答话,过了几分钟,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刚刚不是都听到了吗?”他放缓了语气,接着说。 “那确实是。” 季燃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答了这句话之后,好半天都没说话,柏星辰不由自主偷偷透过后视镜去看着她。 此时的季燃吹了回风,也懒得在纠结刚刚的问题,她无聊四顾的时候眼光落到了刚刚放在一边的袋子,一时兴起,把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盒子,入眼的就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小电信,季燃摸索了一下,从角落里拿掉了一个,露出了下面的空间。 只见一叠红色的纸币码得整整齐齐排列在盒底,掀起一角就可以感受到它足够的厚度,果然和猜想的一模一样,季燃努了努嘴,从鼻子里小小地哼了一声,啪的一声合上了盒子,嫌弃地丢到一边。 驾驶座的柏星辰悄悄地看着她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又莫名地有些可爱。 *** “到了......” 车一停下,季燃就迫不及待开了门下了车,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下,还是拿过了高业成给的“礼物”,也没看柏星辰,径直朝着酒店门走去。 身后跟来了脚步声,没几秒,柏星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身边,呈现出一种两人并肩而行的姿态。 “你也住这啊?” “这几天要载你去工厂,所以住这这里方便一些。” 说着他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季燃,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子,把她带到离阶梯远一点的地方,然后迅速地收回了手: “就不能换个人吗?”季燃嘟囔了两声,柏星辰耳捕捉到了她小声的吐槽。 “对不起,不能。” 他故意回答。 两人说话间,其他人也到了,杨婷几步走上台阶,路过站在门口的季燃和柏星辰时,狐疑地看了一眼,然后甩甩头,和同事快步走向了电梯口。 项思博倒是在车门旁停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走上台阶的时候,他眼光不善地盯着柏星辰。 被莫名其妙叫走,回头一看车已经被开走,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只是以柏星辰的性格,这么干的理由是什么? 想着想着,他眼光移到了柏星辰身旁的季燃身上。 季燃不由自主地默默往后缩了缩,头也稍微低了一些,要是突然让项思博起了疑心,这可不好啊。 她往后退的同时,感觉到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阴影,似乎有人迈到了她的面前,替她挡掉了项思博的视线。她一愣,还没抬头仔细看,就听到了柏星辰说话的声音。 “你晚了啊。” 居然还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项思博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冷笑着看了柏星辰一眼,也没搭话,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几步之间,就把两人甩在了身后。 柏星辰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转过身来对着季燃耸耸肩。 “走吧。” *** 柏星辰一向醒的都很早,尤其是睡在不熟悉的地方。 当下没有了睡意,也就干脆起了床出了房间,正打算到楼下的健身房做些晨间锻炼,刚出房门,就看到了走道那边季燃熟悉的身影,正轻手轻脚抱着什么东西,快步地往下走去。 柏星辰看了看手上的表,离约定要出发的时间似乎还有挺久,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要去哪里呢? 还没等他好好思考,季燃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在他视线里,柏星辰拔腿就跟了上去。 总算是把烫手山芋丢掉了,从基金会里走出来,季燃才展开了手里的单子,看着捐赠人上工工整整的季开宇三个字,心满意足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没办法接受高业成的馈赠,但是又不可能拒绝,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子的方法,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小心翼翼地把单子揣进包里,季燃顺着来时的路慢慢的踱步走回去,心下放松的同时,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默默注视着她的动作的柏星辰。 真是太冲动了,柏星辰摇了摇头,还在高业成的视野范围里,就敢这么做,要是今天遇到她的不是自己,那么...... 这一点,倒是和季开宇挺像的,想到最后,柏星辰也只能下了这么一个结论,远远地跟了上去。 *** 到了基地的时候,季燃刚打开后备箱,柏星辰就伸出来帮她拿出了摄影器材。 季燃也不扭捏,背起来包,道了一声谢,两人就这么朝着里面走去。 基地建得很远,离城区大概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沿途都是一些荒凉的村庄和山丘。季燃在车上昏昏沉沉了很久,到了要工作的时候,赶紧擦了擦脸,让自己回过神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驾轻就熟了,采访和拍摄都是季燃擅长的事情,再加上基地明显在知道有记者来之后,很精心地做了一些布置,能拍到的地方都井井有条,能接触到的人说的话也明显有着自己的框架,是经过专门练习的。 顺利的同时,还是会感觉到很无聊,季燃架着三脚架拍摄时,在边角随手抓了一个仿佛路过的小女工,脸上怯生生的,完全没有之前采访的工人的圆滑和平静。 打听到了在普通工人眼里比较神秘和核心的区域,季燃找了个时间,就溜了过去。 她不知道这里会不会藏着什么对高业成不利的秘密,但是既然建在这么远的地方,而且内部区域并不是透明且公开,采访时也有意将她只往外围区域带,那至少说明,还是有些问题存在的。 她顺着小女工说的方向,一路上顺利无比,完全没遇到什么人。只是当她再走几步,就发现了几个紧闭的仓库门,门口甚至还站着一两个穿着工人服,但是身材却是很壮硕的男人。 季燃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准备上前装作迷路了搭几句话,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很大,似乎是故意在提醒她。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哦,随便逛逛。” 柏星辰的声音让季燃及时地住了脚,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神情平静地转过身来,对着对方笑了笑。 “那边准备好了,我们先过去吧。” 季燃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带着一些好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着: “这里的封闭厂房是做什么的呀,之前好像都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谁不想柏星辰却突然停下了步子,一声不吭地突然转过了身,看着季燃没反应过来半低着头往前走,手一伸,按住了她的肩膀。 正疑惑地抬头,季燃就撞上了柏星辰的眼睛,眼神正直视着她,微微弯了腰,带着一种压迫感。 “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我们普通人该问的,你说对吧。” “那你的意思就是,这里确实是有秘密的咯。” 季燃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看着她坦然的眼神,柏星辰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只是为了警告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没想到立刻被抓住了话里的漏洞,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还没等他想好开口,季燃就用了点劲,拂掉了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状似嫌弃地拍了拍,嘴角弯起,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齿。 “不该问,那就不问咯。” 季燃其实也不是一个喜欢闯龙潭虎穴的人,再加上柏星辰盯得这么紧,当下也就知道今天死活是在这里打听不了啥了,所以也就决定按照计划好好做自己的工作,放长线钓大鱼好了。 只是突然看着柏星辰愣着不知道怎么回复的吃瘪模样,心情倒是有那么一丢丢好呢。 16 等一切都结束了,天已经黑透了。住在基地里的工人们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开心,毕竟为了配合季燃的工作,也都躲过了大半天的密集劳动,结束之后也都心情愉悦地各自散去了。 基地的领班客气地将两人送出了门,客套地想要接过季燃手里的器材时,柏星辰率先一步,长手一伸,就从季燃手里接了过去。 这动作.......是不是有点太熟练了?领班心里嘀咕,脸上不露分毫,就笑嘻嘻地退了回去。 柏星辰拎着器材塞进后座时,抬头看了眼现在的天色,想了想回去路程上很长时间的荒凉道路,皱了皱眉。 夜色太晚,可是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安排,柏星辰看了一眼正往后座里钻的季燃,也就没再想,坐进了驾驶座。 “开累了可以叫我替哦。” 刚坐下,听到季燃的话,柏星辰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回了一声好,扣上了安全带。 “白天不觉得,晚上一看,这条夜路好像还挺恐怖的。” 没话找话的目的只是怕柏星辰犯困,但是当季燃凑在车窗边,隔着玻璃认真看着窗外的夜色,荒凉的道路上基本没有路灯,就靠着车灯勉强看清道路,路边低矮的山丘上,偶尔会有一些零散的灯光孤单地亮着,倒是真有些像以前恐怖小说里常写的场景。 她倒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连周边的温度似乎都骤然降了下来。 “倒是有听说,晚上开夜路,很容易遇到什么意外。” 季燃的眼刀飞了过去,很少见到季燃这个样子,柏星辰倒是笑得开心。 只是还没几分钟,车子外边突然发出了突突的声音,柏星辰感觉手下的方向盘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皱着眉稳住了方向,停了下来。 刹车的声音凌厉又刺耳,季燃又不自觉地抖了抖。看着车身停稳后,迅速下车的柏星辰,想也不想也跟着走了下去。 埋头检查着轮胎的柏星辰,听到季燃的脚步声,有些无奈地说: “爆胎了。” 季燃有些无语,故意凑近了一些,朝着柏星辰说: “看吧,乌鸦嘴。” 吐槽归吐槽,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季燃蹲下来,看了看轮胎,问道: “备用胎呢?” “之前被同事拿去用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季燃无奈地拿起手机,却发现信号栏一项早以变成了叉叉,季燃把手机塞回去,拍了拍柏星辰的肩膀。 “你手机有信号没。” 柏星辰摇了摇头,瞬间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里,只剩下夜晚的风在荒凉的道路上呼啦呼啦地吹,打在山丘上发出了回响,听起来就像是人的呜咽声。 耳朵里听着这有些让人瘆得慌的风声,季燃感觉有些冷,缩了缩脖子,拢了拢衣服。看着拧着眉头盯着后胎的柏星辰,说着: “要不先上车吧,夜里还是挺冷的。” 她坐在后座上,看了看时间。 “快十点了,这里似乎晚上都不会有什么人经过,明天的活路也不用去太早,不然就干脆这么待着吧,今天听基地里的人说,集团明天会运东西过来,到时候求救一下好了。” 她脑子转了转,就这么说了出来。 “你......不觉得害怕吗?” “怕和你待在一起?还是怕荒郊野外?怕什么呢,反正都经历过。” 她拍了拍坐垫,斜斜地靠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不然,还有什么法子吗?” “你是不是困了?” 柏星辰突然换了个话题,季燃一惊,有点尴尬地把打着哈欠捂着嘴的手拿了下来,嘿嘿笑了一声: “今天实在起太早了。” “那你睡一会吧,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语气十分自然,而季燃似乎也没觉得这种自然有什么不对劲。不过内心隐隐还是觉得留他一个人孤单单地在黑暗的路上思考似乎有些不道德,强撑着东一句西一句聊了一会,最终还是在车内温暖的空气和困意的双重袭击下,睡了过去。 *** 季燃是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吵醒的,她本来睡得也不沉,惊醒之后甩了甩头,下意识地往驾驶座看了过去,却发现原本坐在那里的柏星辰突然不见了。 这下子,她是彻底地醒了,手一撑座位直起了身子,身上盖着的东西跟着她的动作倏然滑落,季燃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借着车里昏暗的光线定睛一看,这熟悉的外套,不正是柏星辰的衣服吗? 给她披上了衣服,又不在车里,去哪了呢? 季燃莫名地有些担心,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柏星辰?” “我在。” 声音是从车外传来的,季燃把衣服搂在怀里,迅速地推开了车门,刚站定,就看到了后轮旁蹲着一个人影,她打量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歪着头再问了问: “柏星辰。” “嗯?怎么了?” 柏星辰正准备站起来,就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些热度,外套的袖子啪叽垂在了手臂的两次。 “绅士风度也顾一下自己吧,冷死了都。” 他在季燃监督的目光里穿上了外套,随即从脚下拖过来刚刚盖在了他影子下的车胎,季燃见了,有些难以置信地也蹲了下来。 “哇,你怎么弄到的?” 他指了指远处,季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片漆黑的地方点缀着两点微弱的灯光,像是住在山脚的人家,季燃估算了一下那光源和自己的距离,迟疑了一下,一脸的惊讶: “想不到啊,居然在这种地方还可以找得到备用轮胎。” 柏星辰嗯了一声,随即补充道:“准确的说,是卸下来的。” “哈?” 看着季燃一脸错愕,柏星辰好心情地笑了笑,等她的表情变得纠结的时候,补充道: “放心,我给了足够的钱。” 知道自己被寻开心的季燃也不恼,站起身从后备箱里扒拉了一会,掏出了几把工具,又蹲在柏星辰身边,递了过去。 “看在你奔波了这么久的份上,不跟你贫。” 说着说着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让柏星辰能看清楚眼前的情况。 “要是搞不定,叫一声师傅,我就帮你。” “怎么,除了记者的身份,还可以兼任维修工吗?” “错了,”季燃摇了摇头,一脸的自得:“我可是无所不能。” 回应她的是柏星辰的轻笑声,他无奈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一次,怕是不能让你施展身手了。” 季燃看着他手下熟练的动作,手电筒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的同时,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 虽然已经是深夜,晚风带着冷意,但是柏星辰还是因为频繁的动作出了薄薄的汗,可以看到贴着皮肤的头发已经有了些隐隐的湿意,有几滴汇集起来的汗水,划过他的额头,眼看着就要滴到了眼里。 没有过多的思考,季燃就伸出了手,直到手上沾了一些湿意,透过那湿意指尖感受到了皮肤专有的热度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心突然急速跳了一下,然后忙不迭地抽回了手,有些尴尬,脸上也渐渐泛起了热度,避开了柏星辰看过来的眼神。 她的尴尬,柏星辰自然是感受到了。 在一阵沉默里,柏星辰转了转头,将另外一边的脸朝向了她: “只擦一边有点不太好吧。” “居然还挑剔......” 季燃知道他是故意的,想要缓和一下自己的尴尬,也就配合地哼哼了两声,手却是从口袋里摸出了纸巾,帮他仔细擦掉了滴落下来的汗水,还有已经有了湿意的额角。 柏星辰动作很快地换下了坏掉的轮胎,长久地蹲姿导致站起来时脚有些发麻,季燃站起来时脚下一麻,柏星辰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撑着她没倒下去。 “活动一下脚腕再上车。” 留下了这么一句嘱咐,他将地上散落的工具都收拾好,搬进了后备箱,季燃靠在车身上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背影,玩心一起,用手里的手电筒,一路跟着他的身影打转。 柏星辰也随她去了,收拾好之后站到了季燃面前,朝着她靠了过去,季燃随着他的动作往后躲了躲,直到贴在了车窗上时也不见柏星辰停下靠近的姿态。避无可避的季燃一阵紧张,飞快地往旁边蹿了蹿。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拉开车门的声音,柏星辰笑着对躲在车尾位置的她说: “该上车了。” 还没从那种奇怪感觉里走出来的季燃悻悻地靠了过去,柏星辰手背抵着车门的顶端,等季燃坐好,这才回到了驾驶座。 *** 杨婷今天的工作还比较顺利,一向夜猫子的她,和助手宵夜回来,却意外看到了门口刚停住的车。 看着下车并肩而行的季燃和柏星辰,杨婷有些疑惑。 按道理季燃今天的工作早就该结束了,这么晚回来,尤其是和柏星辰一起回来,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而且两人之间的气氛,怎么着都不像是刚认识不久的人,但是明明昨天的场合,季燃和柏星辰之间表现出来的又那么陌生。 她戳了戳身边的助手: “季燃以前有跟过高氏企业吗?” 助理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奇怪,杨婷咬着手指,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 17 “高总,这次和电视台以及报社的合作,反响倒是很不错。” 助理一边说着,一边将整理好的数据和文章放在了高业成的桌子上。 “而且没想到的是,这次报社做的推广和宣传,效果看起来甚至比电视台的还要好一些。” “是吗?”高业成挑了挑眉,从一叠文件里抬起头,拿过了助理放下来的报表。 “上次报社来的那个,叫......” “季燃。” “对,季燃,看起来倒是下了不少功夫。当初我还以为跟嘉泽有点恩怨,就会对我也心存芥蒂,现在看来,倒是挺聪明的。” 助理附和地笑了笑,就听见高业成继续说: “既然对方示好的心意这么明显了,这次的庆功会也邀请一下她吧。” “是。” 助理记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 高氏集团的庆功会,自然排场不能拉下来。 季燃穿着长裙走进来的时候,随手接了侍应生手里的酒,一边走着一边找着高业成的身影。 这种场合,主角往往都是很忙的,不过没办法,谁让季燃今天来,几乎就是冲着主角呢。 不过她也没想多,搭几句话,刷一下脸,加深一下高业成对她的印象,这也就是今天所有的目的了。 毕竟这种需要八面玲珑的场合里,有个小角色一直围着自己打转,想想都烦。 她绕了几圈,倒是终于绕到了高业成旁边。很明显她之前为了写好稿子呕心沥血的努力倒是成功给高业成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她刚靠近,高业成就熟稔地朝着她打招呼。 “季小姐。” 酒杯碰到的轻响声伴着笑声,身边围绕着的人也都配合地跟着笑了起来。 “上次的报道写得真不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高总哪里话,都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高业成很是受用,无论坐到了什么位置,溜须拍马都是永远都受用的一个技能,当下高业成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好好玩,今天实在太忙,改天一定好好和你聊一聊。” 话里的意思季燃瞬间就懂了,招呼打过了也就识趣地客套了几句,退到了角落里。 她刚找了个沙发坐下,柏星辰就踱步走到了她面前。季燃一抬头看着他穿着夹克牛仔裤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装扮,啧了一声。 柏星辰顺势坐在了她身边,季燃往旁边挪了挪。 “干嘛?” “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不能来。” 季燃嘴快地回答着,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别人面前礼貌温柔的她,一到了柏星辰面前都懒得戴上那层伪装。 柏星辰正要搭话,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扑过来了一个小人儿,蓬蓬裙随着跑步的姿态在空气里荡出好看的弧度,就这么直直地朝着柏星辰跑了过来。 他长手一捞,让那个正在奔跑着的身影倚在手臂上停了下来。 “星辰叔叔。” 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季燃饶有兴致地瞧了过去,之间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女孩,一只手上抱着个小熊,另一只手扒着柏星辰的手臂,甜甜地朝他笑着。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一种熟悉感。 “高总的小女儿。” 柏星辰特意朝着季燃解释了一下,原本还觉得小娃娃粉嫩可爱的季燃听到这突然揭晓的身份,心里的喜爱淡了大半,干脆转过了眼。 被提到的小姑娘似乎是不满意自己扑了过来,柏星辰的注意力却放在季燃身上,手臂扒着柏星辰的力道变大,看向季燃的眼神也多了些小孩子被抢了玩具时的敌意。 “你是谁啊?” 没礼貌,季燃内心吐槽了一下,也懒得回答她,拍了拍柏星辰的肩膀: “小公主交给你了,我要先溜了。” 即使是个五岁的小孩,高心雅也听得出季燃这句话完全是针对她的,当下抓着小熊的手猛的一甩,就把小熊丢到了季燃身上: “不准你说我。” 果然好看不过三秒啊,季燃弯下腰捡起了掉在脚边的毛绒小熊,笑眯眯地朝着始作俑者走了过去。 她本来就不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这种随便就发脾气丢东西的熊孩子更是不喜欢了,当下一脸温柔地凑近了对方,把毛绒小熊塞到她手里,轻声轻气地说: “不好意思哦,我只是在说某个讨人厌的小孩,你说是你,那就是你咯。” 说完还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将烫得好看的卷发揉乱了一些,这才心满意足地快速溜掉了。 “星辰叔叔,她欺负我!” 没办法追上季燃的高心雅只能憋了回去,气呼呼地朝着柏星辰告着状。 “叔叔不认识她,所以没办法咯。” “你骗人!” 眼看着小公主又要发飙,柏星辰给站在一旁的保姆使了个眼色,对方战战兢兢地往前一步抱起了高心雅,一边安抚着挣扎的她,一边一脸歉意地朝着柏星辰说: “不好意思啊柏先生,今天是小姐闹着一定要过来。” “哪有......明明是你说很好玩的。” 高心雅的话柏星辰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早在保姆抱过高心雅时,瞅准了时机溜之大吉,只剩下站在那的保姆一脸无奈地安慰着怀里的小公主,带着她往安静的角落里走去。 *** 对于举办宴会的酒店,季燃好奇已久。趁着刚刚开溜,也就跑了出来研究一下这里的地形。 她逛得差不多了,心满意足扩充了自己的记忆库房之后,算了算时间,也就顺着原路向大厅走去。 高氏集团这次包下了整层楼当做庆功场地,为了保证视觉上的美观,许多角落里的小房间都当做了临时的储物间,季燃慢吞吞朝着大厅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路过的某个小房间里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讨论声。 这像是很普通的场景,季燃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往前走时,脚步却慢了下来,因为耳力极好的她,似乎在两个人的讨论里隐隐约约听到了“高业成”的名字。 这个认知让季燃瞬间警觉了其他,她轻手轻脚贴了过去,眼睛贴着门缝,试图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 “大陈,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被称作大陈的男人一脸憔悴,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微微地驼着背,皮肤黝黑,看着像是经历了很多风吹日晒的工人,只是现在身上穿着的,却是酒店服务员的服装。 听到女人的问话,他眼里闪过一丝的迟疑,又很快地冷静下来,恶狠狠的说: “既然他高业成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女人的语气还是很不安: “大陈啊,不然趁现在还没开始,收手吧,什么事情好好沟通,总是可以解决的。” “解决?解决个屁?” 男人一把甩开了女人的手,突然气上心头,低低的声音里完全压抑不住浓厚的愤怒: “你看他高业成是想要解决的样子吗?拖了这么久都不肯给钱,连个痛快话都不给,你没看上次老武被收拾成什么样,觉得我们好欺负,我就让他看看,人急眼了会成什么样子。” 说完推攘了一把女人,嘴里依然在骂骂咧咧: “她闺女你都锁好了吧,那保姆有没有关起来。” “都......都弄好了,在转角那个小储物间里,保姆......保姆我把她拖到其他地方关上了。” 这都什么事啊? 季燃收回了脑袋,贴着墙往阴影边走了走,理了一下思绪。 看来又是高业成的敌人,有什么经济纠纷,正打算绑架高心雅用来胁迫对方。说实话,即使季燃和高业成现在是敌对的关系,也没有多么喜欢高心雅,但是下意识地觉得小孩子还是无辜的,大人的恩怨归在小孩子身上,怎么样都不会是好的做法。 该不该管呢? 她纠结了几分钟,听到里面脚步声似乎往外出来了,咬咬牙,朝着刚刚听着对方说的地方快步走过去。 “吱呀——” 门开的时候,季燃刚伸进去半个头,就看到高心雅一脸害怕地看着她,嘴里被塞了布团,手脚也被绑了起来,动弹不得,看到她进来,更是一脸要哭的表情。 “不要嚎!” 看着对方下一秒就要崩溃大哭的样子,季燃在嘴唇前竖了竖手指,示意她安静: “我带你去找爸爸。” 季燃几下帮她解下脚腕上的绳子,看着她能站起来,急忙抱着她往外走,争分多秒之间,多做一件事,都会多一分危险的可能。 但是她还是慢了一分。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刚半掩上的门突然被大力地打开了,刚刚那个被称为大陈的人见到季燃突然出现时,一脸震惊,而没多久,那震惊又慢慢被眼里的狠意所取代。 “你是谁?多管什么闲事?” 季燃把高心雅放下来,拉到身后,直视着大陈: “哦,只是心雅不见了,我来找一找,我是她的朋友。” “偏谁呢姑娘,你看看现在她的样子”他指了指高心雅被绑住的手臂:“再看看你现在脸上的盖都盖不住的慌张,以为我会信吗?” 他大概猜到事情已经被人听到了,脸上的狠意更是深了一分。 “干嘛要自己找事情呢?” 18 “和大人的恩怨,归结到一个小孩子身上总是不好的吧。”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她也没有什么装的必要。看着对方这副完全不会放她们两离开的样子,季燃一边聊着天企图分散对方的注意,一边把高心雅抓得更紧了一些。 “你懂个屁,高业成不是最宝贝自己的儿女吗?现在就看看他眼里到底是红票子重要,还是自己宝贝女儿重要。” 高心雅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潜意识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散发出了危险的味道,她更加害怕地往季燃身后缩了缩。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用呢?” “反正已经不能回头,没有用的话.......”他的眼光牢牢盯着高心雅露出来的手臂:“有人陪着一起下地狱也不错。” 这人疯了,季燃心里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对方一步一步逼近,她也只能亦步亦趋地往后退了退。 “你冷静一点,如果你现在放我们走,收手的话,我可以帮你。” 男人停住了脚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的表情都纠结了起来,那有些耷拉着的三角眼更是挤在了一起,看着无比怪异: “就你?你能怎么帮我?” “我是个记者,可以帮你报道你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呵,记者?”大陈的脸色更是愤恨:“和高业成那种人混在一起的,会有什么好记者,怕不是只会溜须拍马的记者吧!我们以前相信过记者,结果呢?转头就把我们卖了,拼命为高业成说好话,再信你们,我就是有毛病!” “你才见过几个记者啊?怎么口气这么大,光靠你那双眼睛,就可以看得见我溜须拍马不干好事了?”季燃有些生气,语气也激动了起来: “一个遇到困难只知道走歪门邪道,找人家家里小孩子撒气,你又算什么?” 像是被刺中了痛点,大陈哼哧了两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依旧恶狠狠地看着她: “反正,我不相信你,而且现在就算我相信你,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说完向前迈了一步,一伸手抓住了缩在季燃身后的高心雅,抓着她往自己这边拉扯着。 高心雅被着动作一吓,下意识地哭了起来,然后被大陈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整个动作很快,季燃只来得及抓住高心雅的另一只手臂,她用了点力气,和大陈僵持着。 “她只是个小孩子,你这样会吓到她的,想一想自己的小孩,你希望也被这样威胁,然后以后留下阴影吗?” 大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是很快他就狠下了心。 “我今天要是不成功,他们会有更大的阴影。” 说完硬生生掰下了季燃握着高心雅的手,听见她吃痛的低呼声,一甩,将她丢在了地上。 “对不住了,今天是你自己要多管闲事撞在枪口上的。我不想因为你,把计划都破坏掉。” 说完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一瓶东西,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浓浓的汽油味升起来的时候,季燃头都炸了,这......是要灭口啊。 她撑着地站起来,一把朝着大陈扑过去,眼疾手快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可是女生的力气又怎么抵得过一直从事劳务活动的男人,于是在季燃还没来得及狠踹他的危险部位的时候,大陈已经狠狠将她推落在地。 然后动作迅速地抢过了她的包,走到了门边。 “对不住了,就当你运气不好吧。” 映着打火机的火焰,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将手里的打火机朝着地上一扔,看着那突然窜起来的火苗,关上了门。 季燃冲到门口时,只剩下了反锁的声音,她用力推了几下,毫无用处。 因为是临时的置物间,房间里堆了很多的桌椅板凳,很快,火苗就渐渐到了木材的附近,而燃烧时吸收的氧气,也让房间里的空气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 冷静,冷静。 季燃深呼吸了一口气,提醒着自己。她抓了抓头发,突然低下了头,手顺着裙子的边缘伸了进去,摸到了绑在腰侧的备用机。 还好今天做了充足的准备,她哆哆嗦嗦找了个还没有被浓烟侵袭的角落,抖着手播出了电话、 *** 电话响起的时候,柏星辰正被高业成叫着认识一些生意上的伙伴。铃声打断了高业成侃侃而谈的话语,他有些不悦地看着柏星辰的口袋一眼。 他掏了出来默默看了一眼来电,没有备注,只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这时候最好的选择似乎是按掉电话,但是柏星辰心里却有一些隐隐的不安,直觉告诉他,错过这个电话,就会错过很多重要的事情,再加上这里的应酬实在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于是就装作没看懂高业成的不悦,示意了一下,走到了一边。 “喂,你好?” “柏星辰吗?高心雅有危险,有人想要绑架她威胁高业成,现在她从拐角这里的储物间被带走了,听声音是朝着右边去了.......咳......咳咳......然后这里起火了,我被锁在里面......咳.......咳”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柏星辰心里一跳,语速也加快了一些: “你在哪?” 季燃匆忙报了一个大概的位置,浓烟现在已经渐渐剥夺掉了她说话的力气,每多说一句,喉咙里都是火急火燎的疼痛,撑不住的她报完位置就干脆地按下了电话。 柏星辰心神不宁地收起了手机,几步走到了高业成身边,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事情的经过。 “你带着人过去,小心一点,也低调一点。” 高业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担心高心雅的安全,但是同时也担心事情闹大对于自己的社会风评有影响,于是强按着不安,吩咐着柏星辰。 柏星辰此刻也是心跳地很快,强烈的不安感席卷过来。他带着潜伏在大厅各个角落的人,匆匆地朝着厅外奔过去。 *** 当人在危机情况下,一分钟总会拉得像一天那么长。就像现在的季燃,刚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就感觉自己像是足足等待了好几天。 柏星辰什么时候才能赶过来啊? 刚刚冒出这么个念头,季燃就甩了甩头。 算了,一切还是先靠自己吧。 她在柜子里胡乱摸了摸,将遗留下来的餐布团起来捂住鼻子,然后揉了揉被熏得有些疼的眼睛,看了看四周。 好在火势还能给她留下一些行动的空间,季燃打量了几下,很快就把目标定在了朝外的那面墙,墙上有个半米大小的窗口,锁得严实。 当下季燃也顾不了那么多,匆匆抬了几个没被火焰烧到的椅子,一个叠一个,随手再拎了个木棍,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季燃使着全身的力气拼命地砸着严丝合缝的小窗,厚重的玻璃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可是颤抖之后又回复了原样。 不行,力气真的使不上了。 缺氧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季燃也知道凭着现在自己的力气,怕是还没撬开窗户,自己就得先晕过去。 柏星辰啊柏星辰,我现在真的只得指望你了。 季燃心里碎碎念着,脑子里翻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有关于亲人的,关于成长的,关于携手走过好几年虽然吵吵闹闹但是却无比真挚的朋友们的,还有关于救了她几次的柏星辰的。 她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思绪溃散,只能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将餐巾捂在鼻子上。 火光里,她看到似乎连墙壁都晃悠了起来。摇摇晃晃之间,门吱呀一声突然开了。 *** 坐在楼梯上,季燃终于把肺里的废气都咳了个一干二净,大喘气之后,获得新生的感觉让她的心跳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 柏星辰拍着她的背,听到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高心雅没事吧?” 拍着她的手顿了顿,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关心别人的安危,真是...... 虽然心里有些无奈,柏星辰还是温和地答了: “没事,人也抓到了。” “那就好,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现在关着......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原本立正站在不远处的人突然恭敬地叫了一声“高总”。 柏星辰把接下来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季燃也识趣地闭了嘴。 之间高业成步履匆忙,几步就到了季燃面前,那感激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 “小女这次可以脱险真的多亏季小姐了,这份大恩大德我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还没等季燃说话,他弯了弯腰,语气放得更真诚: “放心,这一次季小姐后续的问题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之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我绝对不推脱。” 季燃听着他提起高心雅时后怕的语气,心里酸了酸,即使做了多少不好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儿女,高业成倒是真心实意地疼惜,只是,他的柔情,大概也仅仅会用在这里了。 “高总不用客气.......” 声音嘶哑,刚开口又是止不住的咳嗽,柏星辰皱了皱眉,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高业成倒是对他的动作没什么想法,只认为是他特有的绅士风度,当下看到季燃的状态,嘱咐她好好休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他,就默默地退下了。 等他一走开,刚刚还咳嗽不止的季燃,瞬间正常了下来。 19 残局收拾完毕,季燃和柏星辰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院外。刚从火场里出来,季燃现在可以说是完全的灰头土脸,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拍了拍身上染上的灰尘,发现有些拍不掉,也就作罢。 柏星辰递过来一瓶水,盖子已经打开。 季燃渴得不行,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你不去忙自己的事吗?” “我没有什么什么事。” 柏星辰自然地坐到了她身边。 “你刚刚......有点吓到我了。” “嗯?” 季燃突然反应过来,任何人接到突然的求救电话,都会有些慌张吧。 “好像是有一点啊,事情有点紧急,我也不知道找......” “为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让我去救她,如果我来得晚了,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季燃一愣,柏星辰的话题也跳的太快了吧,只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季燃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小孩子是没什么错的。” 季燃有些模棱两可的说。 “早一点救下来,她受到的伤害就会少一分,未来的阴影也会淡一些。太早感受到大人世界的复杂,对她来说很残忍。” “那你呢?”柏星辰盯着她,认真得像是想要看穿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我啊.....”季燃笑了笑,被烟燎到的嗓子现在还没完全恢复,笑声里带了一些沙哑的味道: “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个人,世界没有我就不会不转,也不会有人因为我的离开而无法生活,所以讲起来,总觉得好像生命也没有什么意义,那就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吧,我觉得不管有什么私人想法,救一个小孩子,还是有意义的。” “当然,说是这么说得伟大,其实我还是怕死的。” 季燃拿着水瓶敲了敲柏星辰的肩膀,脸上都是笑意: “这次又要多谢你及时赶到了。” *** 季燃再次出现在高业成视线里,已经是宴会尾声了,于情于理都要来和主角告个别。 上去打招呼的时候,杨婷也在场。 季燃权当她不存在,也懒得理她现在什么想法,就轻松地和高业成道了个别,双方默契地略过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宴会从来没发生任何不和谐的插曲一样。 经历了一番事情已经困到不行的季燃,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家休息的念头,自然对周围人的目光也不怎么在意,道完别,也就离开了。 只是她没注意到,杨婷现在对她的注意,比以往加起来还要更多。她和柏星辰走过来时,杨婷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俩了。 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季燃告辞离开,柏星辰也送了出去之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状似不经意地说着: “看起来季燃和高先生手下的柏星辰关系挺好的,之前一起工作那段时间,他们好像就经常待在一起,总觉得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她说得有意,听者自然也听进了心里。 高业成镜片下的眼睛眯了眯,露出一些肃然的味道。 *** “星辰啊,你跟着我,也有五年了吧?” 这是柏星辰被叫进办公室的时候,高业成丢下的第一句话。话语平静,但是按照这么久以来的经验,柏星辰直觉到这平静地下绝对隐藏着什么重要的话。 “是,这几年......”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高业成哈哈笑了两声,原本坐着的身躯站了起来,往旁边走了走: “我最近看,你和季小姐好像挺熟的?” 柏星辰当下心头一跳,有些紧张,平白无故提到季燃,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先生可能误会了,我和季小姐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高业成摆了摆手: “我懂我懂,年轻人嘛,只不过你也知道,季小姐她职业特殊,所以呢,我也不得不多提点一下,毕竟爱情这种东西,太容易蒙蔽你们这些小年轻的眼睛了。” 柏星辰懂他话里的意思,高业成担心季燃接近自己是意有所图,同样也担心自己经受不住美人计被套了话。 就算在他身边呆了五年,对于自己的信任居然这么薄弱,柏星辰早以想到,但是还是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知道了。” 高业成最喜欢柏星辰的一点,就是聪明,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能听出自己还没说出来的意思。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对吗?” 他不需要柏星辰回答,因为马上就接了下一句话: “而且不听话的人,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 他伸手拿过鱼缸上放置的鱼食,哗啦一声,全数倒入不过五六尾鱼的鱼缸里,那贪吃的鱼儿一拥而上,疯狂地啄食着那团成一团,密密麻麻的鱼食,这番景象,让人看了居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叫人明天再换一波鱼过来。” 高业成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看着浴缸里的景象。 “好了,你下去吧。” 柏星辰刚走,高业成就叫了另外一个助手过来。 “高总什么吩咐?” “有一个叫季燃的人,给我查一查,有没有什么秘密。” *** 此时季燃和梁琼绕了很久,才终于城市角落里。 一排又一排的临时板房矗立在河岸边,原本白色的板体,经过常年累月的自然洗礼,已经印上了各种污渍。 白天很多人都去上工,就有了一种颓败又冷清的感觉。 这是之前意欲绑架高心雅的人住的地方,根据季燃和梁琼查到的消息看来,他过去半年里一直和妻子呆在这里,还从来没有搬过家。 季燃顺着板房上用油漆喷着的数字找了找,在一扇门前停住。 虽然有些怨气,但是季燃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可以得知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也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高业成那些黑暗的空间。 她敲了敲门,可是半天都没有人应声。 和梁琼对视了一眼,又敲了敲。这下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却是来自旁边的门板。 “敲什么敲,不知道隔壁还有人啊!” 那双滴溜溜转着的眼睛,看到两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城里人打扮的女人,觉得没有什么威胁,就大声地表示着自己心里的不满。 “请问一下,你知道隔壁住的人去哪了吗?” 梁琼抢先一步问出了问题,对方看了她一眼,一脸的不耐烦: “我怎么可能知道。” 说着就要关上门,季燃脚一伸,抵住了门框,止住了她的动作,女人正一脸不悦准备要骂骂咧咧,就看到眼前伸过来一张红票子。 她咽了咽口水,对上了季燃笑嘻嘻的脸。 “姐姐,行个方便吧,我们是真的找他有急事,非常急。” 盯了季燃半晌,那神色不似作伪,女人想了想,透露一下行踪还能赚钱,这种好事可不是经常能遇上的,于是飞快伸手抓过了那张红票子,手摸了摸,放心地揣进了口袋。 表情也变好了不少: “那家人啊,前两天出去了,一直到现在还没回呢,”说着她把头发捋到了耳后,眼神不屑地瞥了瞥那紧闭着的房门。 “走的那天一脸臭的呀,跟她说话都不搭理,像是谁欠了他多少钱一样,不是我说,住着半年过得那么穷酸,谁稀罕.......” “这几天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季燃很怕她一说就扯太远,看着有了闲聊的苗头就赶紧打断,切回了正题、 “我们这小地方哪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啊.”那女人想也不想地说着,话到尾音时又觉得不对。 “要说是不寻常,就昨天有几个穿着西装的人进去搜了点东西,动静很大,那表情啊,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 “然后呢?” 被两次打断话,那女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但是念着收了钱,还是回答了。 “然后他们就走了啊,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季燃和梁琼对视一眼,也大概猜到了什么个情况,警察那边毫无消息,看来高业成这一次是决定好了要私下处理,斩草除根了。 一时之间,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还是晚了。 “我在想......” 离得远了些,四周都没人的时候,季燃一脸凝重地说着。 “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都还没说,你就知道了?”季燃苦笑了一下。 “你不能在打听下去了,人现在在高业成手里,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也必定会放在心上,这时候表现太明显,只会引火烧身。” 梁琼抓住了她的手臂,迫使她停下来。 “我说认真的,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你最近的动作还是快了一点。” “那要怎么样才算好的节奏?难道一直止步不前才是最好的?” “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急于求成的。” “好,我知道了。” 看着梁琼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现在是高度地认真,反正一向都争不过,季燃也懒得再争,只是顺从地回答了。然后她抽回了手揣进兜里,往前走了几步,眉毛都拧成了一团。 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一脸的严肃。 “我总觉得,没有太多时间让我等了。” 20 “这么早就要走了呀?” 季燃站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项家奶奶一脸的不舍。从她背后,项云心也探出了头: “季燃姐,要不,今晚就不回去了吧,我还想和你聊一聊。” “下次吧,今天还是回去的好。” 她揉了揉项云心的头发,看着她现在比以往活泼许多的样子,有些欣慰。 谁都没想到,在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居然发展成了好朋友。先是偶尔会聊聊天,后来发展到聚会吃饭,到现在,脸项家奶奶都对她熟得不得了。 也许是看着项云心眼里的阴霾一点点变少,也会让季燃产生一些希望,所以对于这样子的接触,一直也都抱着积极的态度。 “好,那下一次一定要待久一点哦。” “那当然了。” 季燃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项云心,一路散步着朝家走。 两家的距离其实不算太远,发着呆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也就走到了。 她走近小区前的花台时,停下了脚步。 那花台下坐了一个人,这对于一直以来都人气较少的这个地方来说,可是一件稀罕事。季燃带了半分好奇半分警惕,站在原地打量着那人。 只是这身影,倒是越看越熟悉。 “嘿,你怎么在这?” 认出来是谁之后,季燃果断地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低着头一脸疑惑。 柏星辰原本垂着的头扬了起来,就这么看着季燃,嘴巴长了长,却是没有说话。 昏暗的灯光下季燃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是直觉哪里不对,她皱了皱眉头,打量着柏星辰。 然后才发现他脸上似乎带了伤,脸颊破了皮,嘴角也微微地肿了起来这本来就让季燃有些惊讶,等眼神往下,看到柏星辰手臂t恤上那深色的像是凝固了的血的污渍时,表情就有些控制不好了。 “走!我们去医院。” 她拉住柏星辰没受伤的那只手,脸上是盖也盖不住的忧心忡忡。 “没事。”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季燃一听,更是没法放心。 “需要我背你吗?” 她说得认真,柏星辰却噗嗤笑了一声,就着她的手,用力撑了撑花台边缘,站了起来: “还没有那么弱。” “你这是怎么了呀?” 季燃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柏星辰,看着他气色似乎还不算太差,才稍稍放了一些心,只是目光还是紧紧盯着他受伤的地方。 “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事。”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会所有几个小混混找麻烦,原本以为就和以前一样,只是聊一聊威慑一下的事情,谁知道却着了道,被早有准备的几个小瘪三围了起来,好在他手上的功夫这么多年也没弱下去,所以放倒几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免不了,多多少少还是得受点伤。 “不管了,先去医院。” 季燃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脑子里没有其他任何的念头,就想着把他赶紧带到医院,那伤口是真的让她觉得心里火急火燎的。柏星辰也随她去了。 等到护士帮柏星辰上好了药,包扎结束,季燃左看右看没啥毛病了之后,才猛然想到了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受了伤在我家楼下蹲着啊?” “我说路过的话,你信吗?” “你说呢?” 那脸上明明白白写了‘不信’两个字,柏星辰故意叹了一口气。 “就知道你不会信的,其实我这次,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什么?” “我需要一个借住的地方。” “借住的地方啊,那......”季燃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住我那?” 柏星辰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季燃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太合适吧......不然,我帮你找个房子?要不,酒店,我请?” “我真的需要住你那里,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需要躲一躲......” “可是......” 虽然知道对方不是坏人,但是想到住在一起,那感觉真是怪怪的,季燃下意识地还想要拒绝。 柏星辰看着她的纠结,直接下了大招: “我记得,你说,如果我需要帮助,你一定会帮我的。” 如果有旁人在场,说不定还会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点撒娇的意味,只可惜季燃现在还是处在别扭的状态,完全没察觉。 “那......你要住多久?” 大概躲也躲不过,季燃也就松了口。 “等我恢复了就可以......” 柏星辰故意逗了逗季燃,看着她纠结起来的眉头,内心在笑,脸上却是正经地补充道: “大概几天就好。” 那好像还可以接受?季燃心里隐隐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然后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两个人即将住在一起的场景,她心里乱乱地甩了甩头,想要将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和想法都给丢出去。 “那.....就几天哦。” *** “只能睡沙发哦,你确定不要改一下想法?” 季燃从柜子里抱了被子出来,铺在沙发上,不忘再次挣扎着让柏星辰改变一下主意。 柏星辰帮着她铺好被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突然指了指一个地方: “那间房间不是空房吗?” “那个......”季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季开宇房间关了很久的房门,表情瞬间暗沉了一下,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故作轻松地说: “那个房间放了太多杂物了,不能住。” 柏星辰没问太多,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只是手在碰到那粉粉嫩嫩的被子,嘴角的笑容顿了顿,表情也多了一些哭笑不得。 “这个......”季燃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已经是我最素的了。” 虽然平日里的穿着都是简洁风,但是季燃暗戳戳的还是有一些少女的恶趣味,主要就体现在房间装设总爱各种奇奇怪怪的少女风,看着一水的印着各种丧病卡通画的被子,季燃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稍显正常的这个一床。 柏星辰默默扬了扬眉毛,想不到季燃还有这么反差的一面。 “对了,你的日用品我和我的放一起咯。” 季燃自然地拎着东西走进了洗手间,把被子牙刷这些平淡无常的日用品摆上去时,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个杯子,手顿了顿。 这怎么就突然有了一种过日子的感觉呢,真是太奇怪了。季燃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今天甩了多少次头了,这次依然也是甩了甩,将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赶出脑子里。 她在忙活的同时,柏星辰也没有安静地坐着。 他站了起来踱步到窗外,季燃住的楼层比较低,小区里的绿化又做得很好,从窗户一伸手,似乎就可以摸到长得较高的树木枝丫。 枝丫密集,遮住了很多光源,透过叶片也只能看到稀薄的灯光。 视野很不好。 柏星辰下了结论。 其实那些说需要躲一躲的话大部分都是假的,自从上次高业成提醒了他之后,他心里总是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心。 按照高业成的作风,起了疑心是一定会刨根问底的,柏星辰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跟季燃走得太近,但是也躲不过心里的担心。 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是假,但是抱着希望等在门口是真;借住的借口是假,借住的心是真。柏星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是失去了控制,就是想让季燃在这里的视线范围里。 他想保证她的安全,也想把她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摘出来。 季燃的个性他是知道的,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可是前路真的太危险,尤其是现在高业成已经有了警觉的时刻。 在看到季燃的那一刻,他就下了决定,一定要用一些手段,让她至少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里的夜景不怎么样吧?不过看习惯了也分不出什么好不好了。” 思考之间,季燃就走到了他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学着他的动作看着外面。 “你住很久了?” 柏星辰咬了一口苹果,偏过头过来看她。 “二十几年了吧,”说完打趣地笑了笑: “怎么,也要劝我搬家呀。” “留在着二十多年,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柏星辰似笑非笑: “或者说,你很缺钱。” “哇,真聪明。” 季燃离开了窗前,慢悠悠坐到了沙发上,扬起脸,带着一点的小戏谑: “所以大佬考不考虑住这里的日子支援一点生活费呀?” 她发誓她真的是开玩笑的,所以看到柏星辰坐下来递过来那张卡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开玩笑的。” 她推了回去,急忙解释道。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毕竟之后还要蹭吃蹭喝,不做点什么,心里不安稳。” 眼看那卡又推了过来,季燃一激动,脑子里的话就直接冒了出来: “真不用,几天而已,我还养得起.......” ‘你’字还没出口,季燃突然感觉到什么不对,嘴闭上的节奏太快,差一点咬到了舌头。 柏星辰显然也被这句话惊了惊,眉毛微微扬起,但很快就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带了些痞气的笑容,看着有些尴尬的季燃,打趣着说: “那这几天看来就需要你养了。” 21 “你看到成宇了吗?” 只是碰巧路过的小职员看着叫住他的人,眼熟的脸上眉毛都纠结成了一团,小职员凝视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不就是最近大老板眼前的红人嘛。意识到这个事情,小职员脸上堆起了笑,指了指某个方向。 “晨哥,宇哥刚刚往那边走了。” 柏星辰转身的时候脸上满是不悦。 明明一会还有重要的事情,现在这个点,乱跑什么啊。 他皱着眉头往刚刚遇到的人指的方向走过去,顺着电梯往下,穿过长长的走廊,直到走出了这栋建筑,他才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成宇的身影。 他背对着自己,面前空出来的地方,似乎站了一个娇小的人,柏星辰正准备走过去看看仔细,却看到了成宇的手举了起来。 然后轻轻揉了揉面前人的脑袋,柏星辰有些诧异地止住了脚步,要知道成宇在圈子里洁身自好可是出了名的。 他还顿在原地的时候,成宇就已经收回了刚刚款款深情的样子,推着对方的肩膀,看起来一副催促着对方离开的样子。 柏星辰干脆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这才见面多久,就要赶人走,这个成宇,看起来也不简单嘛。 他隔着玻璃,刚好看到女孩侧过身去时的脸。有些婴儿肥的脸,短发大眼睛,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t恤牛仔裤,说不上可爱,但是看起来确是很清新。 柏星辰就抱着手臂默默看着女孩走掉,等成宇目送着对方离开,有些怅然若失地推开玻璃门走进来时,故意出了声: “女朋友吗?藏得有点深啊?” 成宇明显被他吓了一跳,脸白了白,不过很快也就调整了回来,说话时也是平时波澜不惊的调调: “和你有关系吗?” *** 寂静的山野里,却突兀地冒起了点点火光。在众多树木拥簇的树林里唯一一块平整的空间,此刻架起了小小的火堆。 火堆的光将围坐着的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再仔细看看,两人身上都是灰尘仆仆,一脸疲惫,甚至脸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刚刚,谢了。” 成宇抬眼看了看柏星辰肩膀上渗血的纱布,拿着棍子拨了拨面前的火堆,脸上带着一些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一些夹杂着复杂感情的感激。 毕竟他和柏星辰一直以来关系只能说是不咸不淡,没想到这次出去办事遇到危险,明明自保毫无压力,却也是冒着危险把自己带了出来,一时之间,心情倒是有些复杂。 “一起出来的,难不成只有一半回去?这次倒是真没想到那群兔崽子留了后手,就差一点,就要折在他们手里了。” 柏星辰一边说着一边用着火堆里的火点燃了烟,然后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个东西丢到了成宇的怀里: “看你平时挺宝贝的,就顺手帮你捡回来了。” 成宇低头看了看,那是一个钱包,也是他从来不离身的东西,而永远不离身的原因,也没有其他的。他翻开夹层,瞅了瞅依然完好无缺的照片,心下也安定了一些。 “看不出来,对女朋友你挺痴情的嘛。” 开玩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高宇自然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嘴角扬了扬: “是我妹妹。” 柏星辰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还是藏得够深的,不过,我们这的人,谁还没点什么秘密。” *** 逼仄的厂房里,随着一个人奔跑的身影,追进来了一群人。 眼看着被逼到了角落,成宇踹翻了几个材料桶,朝着自己熟悉的另一个出口奔过去,却没想,就在前脚踏出门时,迎面而来的又一拨人团团地将他严密地围了起来。 门外阳光刺眼,背光下看不清人,他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身影,在一群人中,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身材微胖,站定时说话的声音温和却藏着莫名的杀气。 “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卧薪藏胆的人,也算是我看错你了。” 高业成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看着犹如笼中困兽的成宇,眼神里有惋惜,更多的是愤怒。 他身后,柏星辰默默地站着,眼神投到了高宇身上。 对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看了过来,两人对视的时间很短,柏星辰却明显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乞求,以及破釜沉舟的决绝。 长久的相处的,两人的默契足以让柏星辰知道成宇现在的想法,他心像是突然一下抽紧,有些紧张地盯着后退了两步的成宇,光的反射下,从他的角度,他可以明显看到对方手里,似乎多了什么反光的东西。 就在成宇朝着高业成扑过去的时候,他看了看柏星辰,一眼之间参杂里太多的东西,柏星辰闭了闭眼。 “砰” 那震耳欲聋的枪响声近在耳边,柏星辰猛然睁开了眼,却发现入眼的画面却是完全变了个样子,淡蓝色的墙纸,窗边窗帘被风拂起,清风阵阵吹在他的脸上。 柏星辰捂住了眼睛,怎么又梦到了。 他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摸索了半晌,抽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笑得灿烂,眉眼弯弯,俨然是季燃年少时的模样,而站在她身边的人,就是那个在他梦境里被称为成宇的人,准确的说,应该是季开宇。 他撒谎了,其实他认识季开宇,两人甚至可以说是生死之交。而他可以说是在季开宇隐藏身份的那几年里,唯一一个知道季燃存在的人。 柏星辰攥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像是忍受不住了,收了起来。他从沙发上起了身,跻着拖鞋,像是一步有千斤重似的慢吞吞地走到了那属于季开宇上着锁的房间。 犹豫了一下,他拿出了昨晚就藏起来的钥匙,缓缓打开门,走了进去。 *** 季燃今天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快走到家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捡了个人。 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也随性惯了,不知道这么晚了柏星辰是不是已经吃饭了,还是依然在傻呆呆地等自己。 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这么蠢吧,不对,柏星辰对这边不熟,又没有钥匙,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季燃越思索越觉得纠结,只是看着电梯就在眼前,干脆也就不想了。 不管了,等下再出门吧。 等她抱着放着东西就要出门的想法打开门时,却听到了完全不会在自己家里穿出来的滋滋作响的炒菜声,以及抽油烟机呼啦呼啦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咳嗽时堵住了嗓子,发出的喑哑又要命的机器运作声。 这东西居然还能用? 季燃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之后,马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难道是柏星辰? 她怀疑地走向了厨房,看到了那个绑着围裙忙碌着的身影时,呆在了当下。 油烟机轰隆隆的运作声里,只见到柏星辰一脸沉静,井井有条地忙着手里的事情,热油,放食材,翻转,一气呵成,季燃甚至从他的动作里咂摸出了一些艺术的味道。 “回来了?” 柏星辰早就听到了季燃走进来的身影,趁着手上有空档,挥手散了散两人之间的烟,转过头来,笑得温柔。 季燃正摸着下巴,猛然听到柏星辰的话,一愣,这怎么听着这么像等待着妻子回家的家庭妇男说的话呢。 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原本摸着下巴的手也瞬间觉得有些尴尬,干干地笑了下,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你在等我啊?” 柏星辰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睛睁大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当然啊。” “额。。。需要我帮忙吗?” 季燃现在简直尴尬到了极点,这对话让她感觉到似乎是暧昧了一些,忙扯开了话题。 “不用,你只用等着就可以了。” 季燃实在有些没勇气面对柏星辰现在笑得好看的眼睛,半垂了头,低低地应了声好,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刚走出去,柏星辰又听到了她的身影,偏头一看,季燃从门后探出了半个头,清了清嗓子,指了指那嗡嗡作响的抽油烟机: “那东西是个老古董了,你尽量小心啊。” 看着柏星辰转过头来,季燃想了想,补充了一下: “我绝对不是在质疑你的技能啊” “知道了。” 想解释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对着柏星辰微笑着的脸,季燃干干地“哦”了一声,这次是真的走了出去。 刚在沙发上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季燃看着屏幕上姜丘的名字,按下了接听键。 “喂,怎么了?” “下班了没,老地方约起来?夏夏,丁诚都在,我们现在去接你?” 四人聚会在这几年真的算是越来越难得了,季燃刚想答应下来,却突然想到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柏星辰,嘴里的话就不自觉拐了个弯。 “算了吧,我今天有事。” “哇,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该不会是,瞒着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去你的,”季燃听着姜丘打趣的声音,虽说下意识反驳了回去,却抑制不住的有些心虚,不自觉地看向了柏星辰的方向。 “你们就好好玩吧,别理我了,下次见。” 丢下这句话,季燃就掐断了电话。 她想了想,走到了厨房门口,隔着那半开的门,看着忙碌的柏星辰,却发现,无论是因为忙碌略有些湿润的头发,还是挽起来的袖口,甚至是围着围裙看不出粗细的腰,现在在她的眼里,都是无比的好看。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 22 季燃倒是很快就想清楚了自己是怎么了。 这个想清楚的契机,来源于经历了连续很多天柏星辰的爱心早餐,爱心晚餐之后,季燃实在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服务。 自告奋勇洗了碗,却没注意摔碎了一只,收拾的过程里又被碎屑划出了一道口子之后。 柏星辰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时,就走了进来。看到季燃流血的手指时,蹲了下来,拿过她的手,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那瞬间指尖相触的感觉,让季燃突然感觉心里被挠了一下。 而后在客厅里,柏星辰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指,手上沾了药水的棉签落到手指上时还低低地吹了一口气。 这一次季燃直接就起了鸡皮疙瘩,一切结束之后,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柏星辰不慌不慢收拾着刚刚残局,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时。 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好像,最近的生活安稳到让她觉得过于安稳也过于快乐了,那种呆在家里就能心安的感觉,自从五年前,就好像很难出现了。 现在这个空荡荡的空间里,出现了别人的身影,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和不安,反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安稳。 她脑海里想着,眼睛里看着柏星辰依然还在忙碌的背影,季燃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也许在柏星辰在危险的环境里,将她安然无恙地带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好感的种子,一次又一次意料之外的遇见,路边摊里的愉快举杯,荒郊野外遇到困难时他的担当,还有这些时日里柏星辰的温柔。 最终那些好感,破土而出,只是她,到了这时候,才想了个清楚。 自己,是喜欢上柏星辰了吧。 *** 季燃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想清楚了,那么也就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这份心动。 只是她偶尔看着柏星辰在屋子里转悠的身影,会冒出一些些疑惑。 她可以感觉得到,柏星辰心里对她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些是在她想清楚自己的心情之后,再细细回味之前的那些琐碎的细节,所能够肯定的东西。 只是她没有把握,柏星辰对她的那些特殊,是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季燃足足纠结了几天,在某一天早晨,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三明治,看着柏星辰挽着袖子喝着咖啡的侧脸,突然觉得,不想再纠结了。 她拿着放在一边的杯子,拿着勺子在杯子里搅了搅,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地攥了起来。 “柏星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柏星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示意她说下去。 “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 季燃一下一下搅着杯子里的牛奶,头微微的低了一些。 “我其实是想问,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态度呢?” 柏星辰有些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季燃这样突然的发问,问题和语气里,他完全可以咀嚼得出发生了什么,只是这有点超出了他原来的想象。 不得不说,从再次遇到,到现在长时间的相处,季燃给了他很多的惊喜,也给了他很多的安慰,从一开始,也许自己就存了一些其他的心思,也逐渐地沉溺于两人现在的这种相伴的状态。只是现在季燃突然戳破了那一层一直埋在他心里不想去细想的情愫,柏星辰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只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样说出佯装无事的话,季燃下一句话,瞬间就将他还在思考着的意识炸得粉碎。 “因为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一出口,季燃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很多秘密落地的轻松,以及一些小小的期盼。 她没有把握,但是也不喜欢纠结,对她来说,很多事情早些有结果,对谁都好。而且,即使现在的一切只是她想得太多,她也是想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对方。 大不了以后再努力一些,让自己的这些想太多都变成真的嘛。 所以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柏星辰,等着他的回应。 只是柏星辰,似乎是没什么表情,季燃认真地盯着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小细节,但是却完全没发现太多不寻常的地方。 他只是站了起来,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了面前的餐具,然后指了指客厅墙壁上挂着的表,笑着对季燃说: “快迟到了。” 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季燃心里一沉,也猜了个大概,柏星辰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不想回应吧。 虽然心情有些低落,但是她也习惯了任何事情不会一帆风顺,早就学会了无论什么情况下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情。 所以她愣了愣,扯出了一个笑容。 “对哦,那我先走了。” 那笑容里的勉强让柏星辰的心抽了抽,活到这个年纪了,自然知道这样子不回应的状态会给女生带来多大的伤害,可是,他不敢,也不该给任何的回应。 只能看着季燃一把抓过门口挂着的包,仓皇地跑了出去。 看来最近真的太过于沉迷这种安稳的生活了,柏星辰撑着桌子,默默看了一眼季燃紧锁着的房门,目光一沉,心里冒出了一个无奈的想法。 也许,是时候该结束了。 *** 这一天,季燃磨蹭了很久,都没有从报社出来,那种畏缩的状态连梁琼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左右打探不出什么事情,干脆直接发了话,让她早点回家。 这下子,可真是要面对今天早上还没收场的尴尬状况了。季燃慢吞吞走在路上时,犹豫地掏出了手机,正思索着要不要打电话给梁夏,借故再躲躲,可是看着很深的夜色,又想着独自待在家里的柏星辰,还是默默地收回了手机。 总该是要面对的,大不了,就装傻当一切都没发生吧,她自我安慰着,慢慢朝着家里走出。 今天的锁似乎都重了很多,季燃好不容易拧开了门锁,打开门的那瞬间,却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 以往她下班的时候,无论多晚,一开门总能见到柏星辰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她收藏着放在柜子里的旧杂志。最开始她还很不爽被对方私自动了自己的藏品,可是到了后来,看着柏星辰每次都会归类得整整齐齐,也就不再追究,甚至还慢慢地习惯了。 她现在闭着眼都能想起来柏星辰坐在沙发上的习惯性姿势,身体微斜,靠在一边的扶手上,一只手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手指端拿着一本页面泛黄的书,翻书的时候习惯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懒洋洋的气质。 而现在,那熟悉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是那满屋子的烟火气,和略带着一点温度的空间。 季燃的感觉一向很敏锐,就在那瞬间,她已经生出了一个念头。 柏星辰走了。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心慌,甚至忘记换掉拖鞋,就已经奔到了厨房里,只是和她的预想一向,平日里满是柏星辰忙碌的身影的那方空间,现在也是空空如也,有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到她的脸上,带着一些凉凉的感觉。 “柏星辰?” 季燃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回荡在这座房子里,像是平日里找不到东西时,心情糟糕时,无数次叫出这个名字时那样,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各个角落里走到她的身边。 这下子,季燃确定了,柏星辰是真的走了。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抱着柏星辰常抱着的抱枕,一开始很沮丧,但是慢慢地,一些小小的愤怒就漫了上来。 不想回应就不回应,不喜欢那就先不喜欢呗,柏星辰你跑什么啊。 季燃暗自生着闷气,将手里的抱枕丢在一边,越想越不明白,平日里看着理智又云淡风轻的柏星辰,怎么就直接跑了呢。 要不,打个电话问一问?说不定只是出去走走呢? 季燃纠结了半天,还是翻着电话簿,找到了柏星辰的电话,一咬牙,拨了出去。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话筒里的忙音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她刚刚心里埋着的那一点小希望。 她握着电话垂着头愣了半晌,在不知道第几次晚风顺着窗台,拂过她的脸颊之后,季燃像是赌气一般站了起来。 走就走吧,一声不响的,真是太怂了。 任谁听到她的话,光是那语气就知道知识负气时耍耍小脾气时说出口的气话。只是现在正在气头上的季燃,倒是真的直接搬走了柏星辰之前使用的东西,丢进了闲置的柜子里。 眼不见心不烦,这些沾着对方温度的东西,就这样先放着吧。 做完着一切,季燃才稍微心里舒服了一些,她关上了灯,走进了房间,习惯性地从包里抽出一把精致的迷你钥匙,伸向平日里放着自己搜集的资料的抽屉。 只是那手堪堪停在了距离锁口不过一两厘米的地方,季燃看着那似乎位置有点不对的锁,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23 季燃几乎是飞快地打开了抽屉上的锁,随着锁芯被拧开的声音,她有些紧张地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文档,和往日的厚度相差无几,季燃看到这里,心里略略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吧。 既然都打开了抽屉,那她也就顺势翻看了一下里头的文档。 只是在她拆开第三个文件袋的时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文件袋上只有三个字——“季开宇”,装着的,都是这段时间里搜集到的关于高业成的线索和细节,都是季燃小心翼翼搜集起来的资料。 而现在,那个纸袋的厚度凭空蒸发了不少,摸着薄薄一层,从手上的感觉就可以知道,所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季燃心里一跳,几乎是撕扯着打开了档案袋。心如擂鼓地伸了手进去,发现摸了一个空。她不可置信地讲袋子拿到眼前,凑到那打开的袋口仔细地往里一瞧,每个角落都细细地看了一遍,颓然地放了下来。 那些花费了她很多时间搜集的资料,此刻已经全部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她抱着脑袋靠在桌上,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从椅子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往尘封了许久的季开宇的房间走了过去,动作太急,甚至还踉跄了两下。 她急哄哄地从挂着的包里拿出钥匙,几下打开了门。 刚踏进去,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虽然房间摆设一如往常,但是季燃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人走进过这个尘封了很久的地方。 柜子上的相框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床单上带着一些被坐姿压出来的折痕,季燃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放置着一些季卡宇旧物的柜子边,脸色有些紧张又有些惊慌地打开了柜门。 那很明显翻动过的痕迹出现在季燃眼前的时候,她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了许多。 到了这里,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可就不是季燃了。 那么多年都没有其他人进入过的房间,加上这些日子里柏星辰的突然出现,再回想一下柏星辰的工作,他和高业成的上下属关系,以及自己以前和他相处时流露出来的一些对于高业成隐隐的不满。 一切都昭然若揭。 她再次拨通了柏星辰的电话,只是那一阵又一阵的忙音,让她的心如坠冰窖,比之前发现柏星辰离开时更冷了几分。 真是讽刺啊,为了帮老板消灭证据,刻意接近了自己,但是自己居然这样轻而易举地动了心,真是,太他妈讽刺了。 季燃苦笑了一声,轻轻把那些挪过位置的东西归回了原位,关上了门。 季燃现在心里充满了悲哀,还有对于自己的无奈。 她悲哀自己看认不清,也无奈自己就那么献出了自己的喜欢。 这股子悲哀和无奈,随着她再次踏进房间,看着抽屉里空荡荡的那个文件夹,正式地烧成了愤怒。 柏星辰带走的这一切,都是她这几个月来的心血,压抑着自己的仇恨自己的愤怒,放低了自己的自尊,做着自己从来不屑一顾的事情,换回来的一些证据。 即使这些证据现在看来不能撼动高业成分毫,但是却也是她敲开真相的一块敲门砖。季燃握着手机,盯着柏星辰的电话,眼神似乎像是要把屏幕灼穿。 柏星辰,你可别再出现了,不然,我怕我真的忍不住,会不顾一切,让你后悔今天所做的事情。 *** “晨哥,你终于回来了。” 柏星辰刚刚迈进大门,就有人从角落里一脸紧张地凑了过来。 “你可不知道,最近联系不上你,高总可紧张了,就连心情,都变差了很多。没你在,兄弟们最近做事情都小心翼翼的。” 他跟了柏星辰这么久,从来没出现过对方连续消失几天的情况,一开始还以为只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毕竟这份工作里,时不时也会有很多节外生枝的事情,所以那时候也都没有声张。 只是过了三天,柏星辰依然还没有出现,这下子,他们这些在底下的兄弟们不由得都紧张了起来,毕竟在这么个大宅子里,能有地位说上话的,不过也就三四个人,其中柏星辰可以说是最受看重的人物,所以他们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只是树大招风,柏星辰长期未归,渐渐的,风言风语也开始有些苗头,不少跟在其他人手下的小虾米暗自里都议论着柏星辰是不是背叛了高总,私自逃离了。 虽然底下人的话不足为惧,但是三人成虎从古至今都是不变的现象,所以,一开始没有把这些言语放在心里的他们,到了后面,高业成也开始表现了出了一些对于柏星辰的不悦时,他们才开始紧张,甚至最近连尾巴都夹了起来。 现在看到柏星辰回来了,简直就像是天神再世,仙女下凡。 柏星辰微微退了一步,和过分热情的手下拉开了一些距离,语气淡淡的: “我知道了,高总现在在吗?” “高总刚刚带着人出门了,就在半个小时前,晨哥你真的太不凑巧了,要是早回来半......” “好了。”柏星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去做事吧。” *** 高业成今天的谈判不是很顺利,他盯了很久的招标,迟迟也走不下来,回来时,脸上罕见地没有带着一丝的笑容,眼神冷漠又锐利。 他边走边和秘书对着明天的安排,几分钟的路程,在各种工作讨论中过得飞快,等他到了办公室前,推开了门瞧见里面垂着头笔直靠墙站着的身影,眼睛眯了眯,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 “你先下去吧。” 他朝着一旁的秘书挥挥手,秘书乖巧地点了点头,退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高业成悠哉地背着手,扫了柏星辰一眼,走了进去。 从门口到办公桌不过十几布,高业成却慢吞吞地绕了一个圈,看看这里的藏品,翻翻那里的书,直到他觉得站得累了,才一步一步朝着办公桌走过去。 “星辰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拿起柏星辰早就沏好的茶,慢条斯理地顺着杯盖吹了吹,才语气凉凉地说着。 “遇到了一些事情耽搁了。” “怕不是被一些事情,而是被什么人耽搁了吧。” 高业成没抬眼,就这么继续问道。 柏星辰倒是不慌不忙,虽然他知道高业成表面上信任自己,实际上还是有很重的防备之心,但是自己也有把握能够摆脱得掉对方的监视。也可以肯定这几天和季燃相处的日子里,高业成不会知道分毫。 “确实是有人给下了绊子,为了以防您被挖出来,这才躲了几天。” “怎么了?” 高业成拿着茶杯盖的手一顿,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虽然对于柏星辰的话半信半疑,但是这么多年走过来,靠的大部分都是谨慎,听到柏星辰嘴里说的可能有威胁的事情,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出去。 柏星辰从善如流地说着刚刚才编好的故事,语气冷静一如往常,高业成一边听着一边仔细地瞧着他的表情,看着对方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毫无畏惧地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内心里其实隐隐地也有些相信了他的话。 “这么说,倒是辛苦你了。” 高业成放下杯子,语气已经恢复成了以往的亲和,脸上也挂起了惯常的笑容。 “这是我的职责。” 就这种不卑不亢的样子,是高业成一直以来欣赏他的原因,眼看着心里的郁结也都差不多疏通完毕,高业成也就好心情地笑了。 “别这么说了,这么多年,也多亏了你。下次再有这种危险的事,多带点人吧,万一再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帮你挡挡。” 和蔼的笑容下,吐出的话却是这么不带一丝情感,似乎在他心里,手下的人不过都是一个工具,随时随地都可以挪用。 柏星辰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高业成的做派,但是此时此刻再次听到这样子的话,内心却突然冒出了一丝丝的愤怒。柏星辰在离开季燃,带走所有关于季开宇和高业成的资料时,曾经翻到她所留下的那些自己无力改变的事件,他知道季燃的难过,但是实际上却是无法真正感同身受,而现在,他却突然明白了那种无力的愤怒。 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自己似乎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原本已经波澜不惊的心,也开始慢慢的有了一些极速成长之后就逐渐消失掉的那些热血。 柏星辰有些晃了晃神,内心的情绪翻腾不已,直到他听到高业成唤他的名字时,才考着这些年磨练出来的快速的反应力和惯性,顺利地接过了对方的问题。 两人很快交谈完毕,高业成挥挥手让柏星辰回去休息,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是个多疑的人,即使是像柏星辰这样留在身边几年的人,也没有办法让他完全信任。 这样毫无音讯地消失,又突然出现,不由得让人有些莫名的不好预感。 他想着,秘书推开门走了进来。 高业成靠着椅背,看着对方走进,开了口: “从今天开始,一步不落地跟着他,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能在我眼皮底下消失了。” 24 嘟…嘟…嘟 电话又一次在空荡的房间里想起来,撑着窗楣在窗台旁沉思的柏星辰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个手机,能打进来电话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季燃。 从自己离开以后,几乎每天,那台长久不使用的手机都会响起来,柏星辰早就料到按照季燃的性子,是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坦然接受他的离开和背叛,当初也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现在,看着那每天想起,但又飞快陷入平静的手机屏幕,心里却又有些涩涩的。 按他原本的行事作风,折断卡才是他的选择,刚刚离开季燃的时候,他也曾经动过这样的心思,既然消失,那是不是消失得彻底才是对两个人都好的选择。 可是当他真的去这么做的时候,柏星辰犹豫了,那不舍得切断自己和季燃唯一一个联络的心情占了上风,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柏星辰就这么偏着头,看着亮起来又暗下去的屏幕,沉默地又转了回去。 *** 季燃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忙音了。 每次拨出电话的时候,即使极度想否认,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每次拨通的第一声响起来时,她的心里其实都会有一丝的期待。 她想要听到柏星辰告诉她,他的原因,他的苦衷,无论对方给了一个怎么样的解释,季燃都觉得比起现在带着她的心血不告而别好很多。 可是很多天过去,柏星辰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过她的电话,任凭那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这次,依然还是如此。 接通之后的忙音彻底让季燃心再冷了一些,她放下电话,心情烦躁地从兜里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了烟圈,才觉得内心堵着的那口气稍微舒缓了一点。 抽了几口,她将剩下的烟捻灭丢进了垃圾桶,双手又朝着自己扇了扇,等差不多散掉了味道,这才朝着梁琼的办公室有去。 柏星辰这次离开带走的东西,对于她们的影响可以说还是很大,很多准备顺着追查下去的线索,就此断掉了。 她把这件事情捂了几天,最后还是告诉了梁琼,只是略过了柏星辰的身份,只说是被不知身份的人带走了。 梁琼对此很是惊慌,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手上掌握的一些实质性的证据,还是可以旁敲侧击从小事里敲出高业成的丑陋嘴脸,现在证据丢失,那就意味着一切从头来过;另一方面,则是东西被带走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人惊慌疑虑,她担心高业成已经直到了两人的动作,甚至知道了季燃的身份。 她担心季燃的安慰,也担心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事情到这里就要功亏一篑,所以这段时间里耶焦虑异常。 季燃和梁琼两人这几天几乎都在不断地回想着之前搜集到的资料,不断尝试着重新找回线索,熬夜一天接一天。 梁琼看着已经眼眶发红,疲惫不堪的季燃,按下了她刚拿起来的文件夹,直接下了休息令。 在梁琼的强烈要求下,季燃最终还是臣服了下来,她也觉得现在这个状态非常不好,无论怎么样,都要学着去调整。 只是打车回家的过程里,她靠着车窗看到熟悉的路口时,曾经柏星辰跟在她身后默默送她回家的景象又不自觉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真是太让人烦躁了,季燃干脆地下了车,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沿着那条路,快步地走进了熟悉的酒吧。 很久没见着季燃露面的温俊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正准备打招呼,看清楚她的脸色时吓了一跳,急忙从吧台走了过来,把她带到一旁的小开间里。 “你这是怎么了?” 他伸手探了探季燃的额头,没感觉到什么异常,才稍微放下了些心。 季燃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勉强地笑了笑。 “没什么,就最近工作太累了。感觉好久没来了,路过就顺便来一趟,俊哥你忙么?” “再忙,你这状态我也得说不忙啊。你等等,我让人上点吃的,然后再陪你喝几杯。” 说完他往半敞开的门外走去,季燃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然后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温俊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坐在她的对面。酒吧里的喧杂声小了一些,季燃揉了揉眼睛。 “我该不会睡到快打烊了吧。” “还差一点,看你这么累,就没叫你了。” 他嗑了几颗瓜子,认真地瞅了瞅季燃现在的脸色,点了点头:“嗯,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 说着往季燃面前推了一点吃的。 “先吃点东西吧,然后有啥不开心的,咱们慢慢说。” 季燃也不跟他客气,拿起面前的蛋糕就往嘴里塞,最近这段时间心理压力太大,就像是丧失了味觉,每天往嘴里机械地塞东西时都味如嚼蜡,现在终于感觉正常了一些,那些原本被埋住了的食欲又开始正常运转了起来。 “你慢点吃。” 温俊皱了皱眉,担心地嘱咐着。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真的特别像我哥。” 季燃看着他的样子,脑子里冒出了以前季开宇还在时每天操心着她,不停念叨的样子,嘴里也就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话说出口时,季燃和温俊同时一愣,季燃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地笑容,温俊倒是有些感慨。 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季燃提过季开宇了,自从季开宇失踪之后,季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一开始的天真烂漫逐渐变得成熟坚强。与此同时,季开宇也变成了她心里一道坎,一个忌讳,即使他和季开宇的关系就像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季燃也一向视他为哥哥,她也再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关于季开宇的话题。 此时听到季燃突然提起,即使神色依然难掩悲伤,但是温俊还是为她感到开心,毕竟,这也代表着季燃开始慢慢从那个死结里走了出来。 他对季燃是心疼的,在他眼里,季燃就像是妹妹一样的存在,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很努力地尝试过以哥哥的身份带给季燃温暖,只可惜季燃的成长速度太快,而他的生意日渐红火,所以这几年里,倒是很少再这么好好坐着聊聊天,他心里生出了感慨和愧疚,语气也更温柔了一些。 “毕竟,我和他也相处了这么久,总会有些地方会相互影响的。” 他说着说着,语气里也有了一丝怀念的味道。 季燃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地抬起眼睛,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温俊。温俊被她突然的视线搞得有点疑惑,也微微皱了皱眉,一副疑惑的样子。 “怎么了呢?” 季燃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好半天才问道: “俊哥,五年前呢最后一次见我哥,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吗?” 温俊被她问得一愣,眉毛皱的更紧了一些,看起来像是在仔细地思考,季燃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等了一会,才听到他有些不确定的语气: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我以前也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开宇,是他去当时的小酒馆找我,我们就随意聊了聊,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唉,如果我当初能敏锐一点,及时发现他的不对劲,那就好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语气充满了痛苦。不过毕竟是在季燃面前,温俊很快就又调整好了情绪,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季燃,轻声地问着: “你最近是想开宇了吗?” “嗯”季燃点点头,飞快看了温俊一眼,眼里一派犹豫,她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和眼前这个自己世界里留下的带着季开宇记忆的人,说出了最近一直埋藏在心里的那些难过和酸楚。 “我最近觉得,我哥的失踪,好像背后牵扯到了很大的事情。” 温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啊,怎么会?你最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这么憔悴吗?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我哥的失踪,似乎和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有关系。” 温俊听着着一切,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我说小燃,你可别吓我,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开宇招惹上了什么大人物,那你现在知道这件事情,岂不是也很危险。” 他没有问和谁有关,季燃心里闪过了一丝的疑惑。但是很快又被温俊话里眼里的深深的担忧打消了疑虑。 “不会的,他目前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你能确定开宇失踪真的和这个人有关?” 季燃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能确认有关,但是却不能证明有关,之前所有的材料,全部都不见了。” 温俊叹了一口气,靠了过来,认真地看着季燃的眼睛: “小燃,我不知道自己说这些你会不会听得进去,但是如果开宇还在,那么肯定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地生活,有些事情,不能招惹就不要招惹,好吗?” 他一番话说得真诚又直白,季燃垂着眼看着地面,看了半天,才终于笑着抬起了头: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听着她的回答,温俊也明白了她的态度,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 “走吧,我的车在前面,送你。” *** 从酒吧到季燃家的距离不算太远,温俊停下车,目送着季燃走到了楼道口。 季燃在温俊的笑容里朝着他挥了挥手,转身上了楼,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温俊突然收起来脸上的笑,脸色古怪。 25 “高先生,您的电话。” 秘书毕恭毕敬地递上了手机,高业成正愉快着看着鱼缸里的鱼蜂拥而上抢食着饲料,听到声音,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谁呀?” “对方说是一个之前认识的人,是成宇的朋友。” “成宇的朋友?”高业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轻蔑地笑了笑: “朋友?当初我随便派了两个手下收拾了他一顿,再承诺给点投资,就什么都招了。就这德行,也好意思说是朋友?” 秘书捂着手机话筒连连附和,高业成说得差不多了,眼神朝着手机看了看,有些不耐烦地问: “找我什么事?” “他说是之前的事情出了点漏子,需要跟您再禀报一下。” 高业成眉毛皱了起来,他思索了几秒,拿过了电话。 “喂。” “是高先生么?” 电话那头的温俊有些紧张。 “是我,到底什么事,说吧。” “高先生,有件事情我需要给你说明一下,当初…你知道的成宇的身份是假的,他真正的名字不叫成宇,而是…” “等等,你现在是在告诉我,当年你骗了我?” 高业成先前接过电话时,就已经踱步到了办公桌前,此时听到温俊的话,眼睛眯了眯,冒出了一丝寒光。 他顺势坐下来,右手有节奏地拍着椅背,语气变得冰凉: 那是他要发作的迹象。 温俊光听着那头的声音就已经猜到了半分,他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 “可是高总,现在有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了,成宇他…有个妹妹,现在他妹妹已经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正在着手搜集证据。” 高业成先是沉默了一会,之后轻笑了一下: “就凭一个女生?” “他妹妹不是普通的身份,而是一个记者。而且我敢保证,她背后,绝对还有一些知道当年事情的人相助,说不定,还牵扯到了十五年前的事情。” 直到听到这,高业成才真真正正地上了心,他收回搭在扶手上的手,身体坐直了一些。 “他妹妹,叫什么名字?” 温俊终于等了了这句话,可是临到了要回答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季开宇和季燃的脸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可是他也明白,他和高业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电话打了出去,什么都不能回头了,而且,他还有别的目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高先生,我最近酒吧遇到了一些问题,资周转上…” “温俊,”高业成打断了他,温俊话里的意思让他有些想发笑,以前为了利益和自身安危,背叛了朋友,现在又要因为利益背叛朋友的妹妹,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可惜,格局太小,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是觉得,凭我查不出来是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高先生,您看,如果我现在告知你对方的的身份,你就可以趁她现在手上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时打消掉她的念头。当初两年时间您都没有发现成宇的身份,就说明他保密做得很好,现在去查,少不了一番功夫,您也知道,现在这个世道,睡一觉醒来,可能都会变天了。” 高业成听着他的话,虽然还是觉得对方小心翼翼争辩的样子,还是有些好笑,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温俊所说的,都是他所担心的,只思索了几秒,他就没有再犹豫。 他也知道温俊谨慎的性格,也没再多说,问了一个价格,挂了电话之后吩咐秘书去办,没几分钟,温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高先生真是守信。” “我不喜欢听废话,成宇的妹妹,究竟是谁?” 沉默地几秒时间里,话筒里的杂音分外清晰,就在高业成被那滋啦滋啦细微的电流声弄得有些烦躁时,终于听到了那个他想要知道的名字。 “季燃。” *** 最近a市出了件大事,不知道为何,今年几大企业大规模裁员,这段时间里,压抑已久的被裁职工们终于集合了起来,开启了一波又一波的抗议活动。 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自然吸引了不少记者前往采访拍照。 季燃当然也去了,不过她去的原因,和大家却不太一样。 手中的证据丢了,但是在季燃脑海里的信息倒是没丢,在她的印象里,这次抗议活动之中,就有她曾经接触过的高氏企业前员工。 以前接触的时候,对方很抗拒曝光,对于高业成的一切闭口不谈,但是现在状况不一样了,季燃想着,试一试,也许真的能挖出什么东西。 于是她借了丁成的车,这几天都不断往返于报社和抗议活动的各个地点。 今天她像往常一样,在知情人处碰了壁,无精打采地上了车,沿着比较荒的郊外道路,慢慢开着回报社。 路过一处低矮的瓦房,季燃转了个弯,为了观察后边的路况,季燃认真的盯了盯后视镜,从那块玻璃里,她发现了身后跟着一辆车。 本来一条路上开着其他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季燃认真的看了几眼,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最近因为抗议活动,对几个企业的内部生产都有一些影响,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大型的运货卡车开到这里。 而且,这辆卡车,似乎也太新了一些。 季燃长了一个心眼,也没表露出什么慌张,只是按着自己的速度继续往前开着,然后随时注意着后视镜里那辆卡车的状况。 一刻钟后,季燃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在跟着她。只是现在,对方也只是慢悠悠地跟着,没有其他的动作。 但是长久的经验告诉季燃,越是平静,底下可能就有越大的风险。 她握紧了方向盘,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紧张,看对方现在这个状态,自己目前还算安全,如果贸然开始加速又或者有其他的动作,说不定还会让对方觉得警觉。 警觉之下,人都会变得更敏锐。 季燃保持着原本的车速,甚至还放慢了一些,看起来就像新手即将行驶上城市道路前那种正常的紧张。 她不慌不忙,跟着她的人倒是有些浮躁了。 “胆子这么小,看起来也不是干什么大事的样子,这有什么好跟的。”他嘴里嘟囔着,有些无聊得抓过前面摆着的苹果啃了一口,嚼着嚼着,看着季燃还是慢吞吞的样子,有些无聊地开始有一句每一句地和朋友聊着天。 *** 柏星辰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自从回来之后,虽然表面上高业成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丝毫看不出什么隔阂,但是大家都感觉到了实际上他的权力已经被架空了许多,很多往常都应该是他经受的事情,却都分到了别人的手里。 如果说这些只是让其他人议论,柏星辰不怎么在乎,但是身边多了很多双眼睛,却是柏星辰怎么都忽略不了的事情。 他可以感觉到,原本唯唯诺诺的手下们,闲杂都多了一点警觉,只要他踏出了这个宅子,就会有人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到了最后,柏星辰干脆也就懒得再出门,只是时不时在宅子里转一转。 他出房间的时候,看到原本守在门口的手下看到他出来,迅速几步弹得远了一点,脸上依旧是和往常一样讨好的表情,只是肢体动作却已经没有那么恭敬。 柏星辰朝他点了点头,顺着走廊,准备去到后院吹吹风。 刚走没两步,跟在身后的手下看着他去的方向,微微放了点心,也就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哈,你跟那个姓季的跟了这么久,还没动作啊?”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又迅速地接着说: “快点搞定收工了,人多有啥,你不会把她堵到人少的地方去吗?” 话还没说完,他久感觉到身边的温度骤然直降,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从正前方传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柏星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站在他面前,眼里的冷意足足让他打了个哆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柏星辰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微微用力,那股子力道就将他拽离了地面。 “你刚刚说的姓季的,是谁?” 他在那带着咬牙味道的话语里又哆嗦了几下,感觉到衣领上的力度加大,心一慌,脱口而出了季燃的名字。 “他现在在哪?” “晨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现在在哪?我问你,他和季燃现在在哪里?” 那手下被拽得又高了一些,重力影响下,被拽着的衣领也勒得他呼吸逐渐有些困难。他下意识想要呼救,但是看到柏星辰那愤怒得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脚下打着颤,一口气招出了刚刚聊天时提到的内容。 柏星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猛地松手让人跌到了地上。 那人缓过了气,眼看着柏星辰拔腿就要走的身影,紧张地唤了他的名字: “晨哥,高总吩咐过,你不能随便乱跑的。” 听见他的话,柏星辰停住了脚步,那手下心里一喜,觉得自己还是完成了高总下达的任务,正堆着笑容准备恭维柏星辰几句,却没想到,走到他面前的柏星辰毫无预兆地朝着自己挥了一拳,力道之大,当下他就失去了意识。 柏星辰看着歪着头倒下的人,嘴唇微张,吐出了一句简短的话: “他高业成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老子,早就受够了。” 他弯下腰拽走了对方腰上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快步走了。 26 季燃很快将车开进了老城区,这里算是她很熟悉的地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到七岁,后来的日子里也时不时的会回来看一眼。 她看着后视镜里依然不紧不慢跟着她的车,看着自己驶进了熟悉的道路,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眼前很快就出现了她记忆里的那条不足两米宽的小巷,季燃不慌不忙地开着,临近小巷时,拐了一个弯,就这么拐了进去,半个车身卡进了小巷里,车身晃了晃,就这么停在了这个位置。 后头跟着的人突然看到她停车的动作,脚下急忙踩下刹车,剧烈动作下,车身抖了抖,堪堪停在季燃的车后。 “艹,开车真是吓死人,居然转弯还会卡。” 他缓了缓,听着那边没什么异常,点了一根烟,等着季燃的再次开动。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季燃那边,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有了个猜测,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打开门下了车,越过那一半甩在巷子外的车尾,飞快地朝着驾驶座走过去。 然而,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妈的,居然弃车跑了。”他咬牙切齿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往巷子里走了走,试图找寻季燃的踪迹。 “巷子这么长,才一分钟,不可能飞了吧。” 季燃当然是不可能飞的,可是按照她对这个地方的了解,早在转进来是就规划好了路线,停车时刻意高声吐槽,然后飞快轻手轻脚地下了车,一路飞奔到记忆中的矮小围墙,那些小孩子刻意搭的台子仍在,她轻轻一撑,就翻了过去,直奔另一条小巷。 季燃躲猫猫一样转了好久,最后窝在了一个离她停车地不远的土墙后,观察着那跟着他的人的动向。 不知道蹲了多久,她终于看到对方骂骂咧咧的开着车,离开了原地。季燃耐心地再等了等,确定他的车走远了,没有回来的迹象,才慢吞吞站起来,拍了拍裤脚上沾上的泥土。 长久的蹲着导致腿有点发麻,季燃站起来时差点因为膝盖上电流一般的感觉摔了下去,她连忙扶住矮墙,稳住身形。当下也顾不了这么多,就这样一瘸一拐地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她快走到的时候,却听到了有车驶来的声音。 大意了,季燃现在站着的位置有些尴尬,离自己的车有些距离,再折返回刚才的藏身初也不现实。她咬咬牙,干脆地朝着车门飞奔过去,还没等她拉开车门,就听到剧烈的刹车声,随着车门拉开的声响,季燃听到了速度很快的脚步声,然后,就有一个人影奔到了她的眼前。 季燃心里一紧,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对方一把搂进了怀里。 眼看着那胳膊刚好搁在自己肩膀附近,她一紧张,根本没法分出精力去看对方的脸,直接一低头,一张口,狠狠地朝着对方的手臂咬了下去。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闷哼,搂着自己的手却是没有放开。 “是我,我来晚了。” 这是柏星辰的声音,等季燃认识到这一点时,那些紧张突然一下子泄了下来,但是同时,一股子怒火腾腾地开始往上冒。 于是她非但没有松口,反而泄愤一般地又加大了一些口中的力度。 柏星辰没吭声,只是环着她的肩膀,默默地受着,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就这么咬了一会,季燃也觉得无聊,手上用了点力,挣脱开了柏星辰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 “你来干什么?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气极反笑,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嘲讽。柏星辰没在乎话语里的挖苦,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牢牢注视着季燃,眼里全是疼惜和坚定。 他等季燃说完,就开了口,慢慢地解释着: “我知道那很生气,我也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但是燃燃,我可以跟你发誓,我做的所有着一切,和高业成都没有一点的关系。东西我拿走了,但是没有交给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今天跟着我的是什么?我好不容易甩掉了,然后你又突然出现,告诉我之前你做的一切跟高业成没关系,你说我该怎么相信啊?” “今天跟着你的人,却是是高业成派的,可是他知道你的存在,却不是因为我。” “是吗?那是不是可以请你说一说到底为什么,高业成会知道我的存在吗?” 季燃嘲讽地说着,冷着眼瞧着柏星辰,等着他的回答。 “也许,是被人出卖了。” 许久,柏星辰这么说着。季燃嗤笑了一声,干脆懒得再搭话,拉开了车门。 却不想,柏星辰的手,按在了车门上。 “要怎么样,你才愿意相信我。” “怎么样,我都不想再相信你了,上次你已经成功地让我明白了轻易相信别人的下场,我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的。” “燃燃。” “你他妈能不能别再这么叫我。” 季燃分不清是真正的愤恨,还是累计爆发的心酸,总之,她用力一甩刚打开一半的车门,转过身,对着柏星辰吼道。 只是她没有注意,随着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脸上都是泪痕,配上刚刚因为隐藏在矮墙边时蹭上的泥土,根本跟着好看完全不搭边,但是却让柏星辰一瞬间,心瘫软成了一片。 他闭了闭眼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从你那里离开,然后还带走了关于高业成的资料吗?” 季燃听到他的话,抬起了头,红着眼看着他。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都让你远离高业成,每次你做出什么行为时,都警告你很危险吗?” 他靠季燃近了一点,盯着她,用尽量轻缓的声音说着这个秘密。 “那是因为,我其实,认识你哥哥,季开宇。” 这句话一出,季燃眼睛瞬间睁大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柏星辰,嘴里喃喃地说着: “怎么可能,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说。。。” “那是我骗你的。” 柏星辰打断了她的话,他直视着季燃,对上她盛着眼泪的眼睛,伸手帮她捋了捋在刚刚的动作中友协凌乱的头发,慢慢地说着: “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那时候,他比我晚了一些到高业成手下工作,所以,我们有了一些接触,而且后来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 “其实不光是季开宇,就连你,我也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那么,你知道我哥现在在哪里吗?” 季燃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口,带了一些焦急的语气。柏星辰眸子暗了暗,好一会都没有声响,季燃着急地摇了摇他:“你说话呀。” 柏星辰抓着了她的手,握在手里,从季燃手里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了些力量,终于有了开口的勇气,他艰难地开着口,声音酸涩地说着: “你哥哥他,,,已经不在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燃着急地追问,仿佛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里的意思,瞪大了眼睛,发疯一般地晃着柏星辰。 柏星辰知道这个事实对于季燃来说无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已经开了口,即使两人会有多痛苦,多难过,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五年前,因为有人背叛,所以,高业成发现了你哥哥的身份,然后,,,”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像是没有办法面对又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鼻子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亲眼看着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怎么可能,,,,,”季燃念叨着,手臂无力地垂下来,眼眸也垂了一下,她追寻了这么久的季开宇的线索,虽然早就对于最坏结果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现在突然被告知季开宇已经走了,,,无论从什么方面,她都觉得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柏星辰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往前一步,伸手环住了她,眼里一片痛苦: “对不起,我没能阻止这件事情。这么多年以来,我心里也很愧疚,继续留在高业成身边,也只是因为我想完成你哥哥当初托付我的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照顾你,对不起,我出现地晚了。” “我欺骗了你真相,不想让你接近高业成,还有拿走你的资料,其实都只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平安地生活,这样的话,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只是我没能想到,我的自以为是,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 “真的很对不起。” 柏星辰轻轻地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季燃听进去了多少,可是这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告诉一直想告诉的人,让他那这些年里被秘密压得喘不过气的心,居然也有了一丝的舒缓。 他抱着季燃,耳边听着她的哭泣声,手轻轻地拂着她的头发,希望自己能给她一些安慰。 27 季燃哭够了从崩溃中回过神来,她从柏星辰怀里挣脱出来,擦了擦眼泪。 “证据呢?” 她听得清柏星辰说的每一句话,但是冷静下来,却也是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 柏星辰顿了顿,好一会才伸手从衣服的暗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了季燃的手上。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束口袋,上面用红色的丝线歪歪扭扭的绣了一朵小花,季燃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她记得这个东西,是她以前某段时间突然喜欢上了手工,做出来送给了季开宇的东西。虽然当时季开宇嘴上嫌弃,却是一直都留在了身上。 季燃有点手抖地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小心地打开了那袋子,里面装了一张照片,和一个小牌子。季燃把照片抽出来,那画面俨然是刚成年时候的她还有当时的季开宇。 那个一起倒出来的牌子,也正是当初突然出现在季燃家门前的那一块。 看到季燃的震惊和疑惑,柏星辰开口说道: “照片和牌子是当时出事之后,我偷偷留下来的;当初出现在你家门口,就是我去放的,上次我离开时,就一起带回来了。” “对不起,我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阻止你去查之前的事情,而且,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季燃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柏星辰,开口说道 “别扯了,跟了高业成那么多年,现在就因为我,你就要选择背叛,我真的一点都不敢相信。” “你说的没错,我是跟着他很久,可是现在终于想清楚了,我其实一直都只是在逃避,逃避不想面对的现实,可是季燃,今天的事情,让我突然觉得一起的逃避,和自以为的保护,其实都很愚蠢。” 他说着说着,握上了季燃的肩膀: “所以,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当中,季燃被他灼灼的眼神盯着,内心有些犹豫,她沉默之时,突然就又听到了熟悉的发动机响动的声音。 当下,她把柏星辰的话抛向了脑后,警觉地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只见一辆眼熟的货车,就朝着他们这边开了过来。 那正是之前跟着季燃,之后走掉了的那辆。 眼看着对方已经完全看见了他们,柏星辰拉过了季燃的手。 “走。” 耳后传来车速加快的声音,刚刚进了巷子,就听汽车相撞时那种金属碎裂的声音。 柏星辰当下,心里就有了决定,他拽着季燃往里再跑了跑,将她推到了安全的位置,按着她的头,蹲了下去。 “你在这里等我。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现。” 说着他猫着腰从藏身的地方挪了出去,借着遮挡物,探出半个头,警觉地看着巷口。 那撞车的人眼看一击没有得手,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从驾驶座底下抽出一把刀,一把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握着刀走到了巷口,警觉地往里看了看,刚刚离得太远,只能隐隐约约见到是两个人影,想来怕是什么时候季燃提前通知了朋友,现在来了个帮手。 不过他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瘦弱的女人,就算叫来个帮手,大不了也就是个普通人,毕竟曾经也在道上混过,对付两三个季燃,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现在,看着这复杂的巷道,他眉头抽了抽,刀尖狠狠地拍在了墙上。 “看你他妈能躲到什么时候。” 说着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巷道长且直,每隔十米,都会有立柱,或者是别人摆放在门外的杂物,季燃他们就躲在了一个柴火堆后面。 柏星辰透过缝隙观察着对方的距离,脑子飞速地在转着,找着可行的方案。 没一会,他捡起了地上一块小木料,抬起了头,冷静地朝着自己的左前方掷了过去。 安静的巷道里,木头和墙壁撞击的声音很清晰地回响了起来,那人明显也听到了,于是他拧着眉毛看了看,迟疑了一下,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走了过去。 柏星辰已经弯起了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起跑前的状态,他牢牢地盯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神越发凌厉了一些。 三,二,一 就在那身影将将出现在眼前时,柏星辰没有一丝犹豫就扑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有技巧,首先瞄准了对方的手腕,手肘用力一击,那刀就从对方手里跌落了出来。接下来,手缠住脖子,转到对方身后,一收紧,整个人,就这样被他控制在了手里。 出手的那瞬间,对方也意识到了柏星辰练家子的身份,他心里慌了慌,一番挣扎却是无果。柏星辰想从他口里拿到消息,刻意没使太多劲,只是牢牢地控制着。 那人挣扎不开,又感觉到姓名无虞,当下起了杀心,带着柏星辰种种往后一撞,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土墙上。 声响之大,可见其的力度。柏星辰闷哼了一声,手上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却没想到,这时候,那人却从腰间匆匆拔出一把工兵刀,作势要狠狠地朝着柏星辰的手臂扎过去。 柏星辰匆匆撤开手臂,往旁边躲了躲,两人之间拉开了三步远的距离。 “练过又怎么样?老子靠这么一把刀,就可以弄死你。” 拿着刀的那人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暴躁,他举起了刀,一脸戾气地朝着柏星辰又扑了过来。 毫无章法的动作让柏星辰只能先匆匆躲避,观察着他习惯性动作下的漏洞,就这么来来回回过了几十秒,柏星辰再一次架住了他的手时,借着靠在墙上的动作,脚下一发力,一脚蹬在了他的膝盖上。 那瞬间吃痛的人放弃了攻势,踉跄地退了两步。退后的瞬间手摆动的时候摸到了身后摆放着的废旧木材。 他瞬间大喜,随手拽了一根,指向了柏星辰。 “你他妈很能打是不是,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能打法。” 他拿着那粗粗的木棍,作势就要往柏星辰身上打过去,霎时间,脖子上却传来了冰冰凉了的触感。 常年跟武器打交道的他,几乎下意识就知道了抵在他脖子上的,就是一把刀,那锋利的刀口传来的冷意让他完全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怕不怕死?” 季燃的声音冷冰冰地响了起来。 她虽然躲在了后面,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从柏星辰扑过去的那一秒,季燃就往前挪动了几步,一直在观察,在两人背过身缠斗时,季燃还抽了个空,轻轻爬了过去,捡起了那把被丢在地上的长刀。 敌人的武器,捡起来了,那就是自己的武器了。 本来她只是为了以防意外拿过来的东西,现在却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虽然以季燃的观察,柏星辰一定能够收拾掉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但是她还是觉得浪费时间了。 在这么个鬼地方,谁知道后面又会有什么人要来,能早点解决的事情,那就早点解决吧。 “把手上的东西丢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一些,锋利的刀刃已经微微地嵌入了对方的皮肤。在她的威胁下,那人虽不情愿,但是还是乖乖丢掉了手里的东西,举起了双手: “我也只是帮人办事而已。” 柏星辰走上前来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接过了季燃手里的刀柄。 “杀人,看来也是办事咯。” “没想杀人,只是,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哦,那就是绑架咯?” 季燃靠了过去,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着: “其实我也不关心,你跟着我干嘛?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那人眼里有一丝的犹豫,季燃可没有错过。 “高业成?” “没有否认,那就是真的咯。” 季燃嘲讽地笑了笑,接着又问道: “我还有第二个问题,究竟高业成是为什么要派你来找我?” “我不知道。” 还没等季燃接着追问,柏星辰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又深了一些,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微微的血迹流了下来。 “不知道的话,我可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了。” 刀下的人打了一个寒颤,咬了咬牙,看着季燃: “我说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为什么要说?” 季燃气急了,哼哼了两声: “你以为谁他妈都和你一样啊?” 她朝着对方的小腿踹了踹: “不过,你不说的话,你信不信就真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此时的季燃,眼神阴冷,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正在喷涌而出的怒意,他虽然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可季燃的这个表情,还是让他心里下意识地抖了抖。 脖子上的压力,加上心里的紧张,一下子,他就开了口: “我真的不知道具体是谁,高先生当初也只是告诉我,让我跟着你,然后带回去。但是我和他身边的人喝酒的时候,有听说过,是一个成宇以前的好朋友,以前成宇就是他告的密,好像是,,,是一个开酒吧的,叫什么俊来着。” “温俊。” 柏星辰说着这个名字,有些担心地看着季燃。他对于当初温俊告发季开宇的事情了解过大概,但是却没想到如今,让季燃陷入危险的人,居然又是他。 28 温俊? 其实不用柏星辰点破,在对方说到“季开宇最好的朋友时”,季燃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点预感。此刻她回想起来,刚和温俊吐露了心声,过了两天,就被高业成盯上了,一切似乎都有点太巧了。 只是今天的打击,实在来得太快,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季燃?” 柏星辰唤了唤有些出神的季燃。 季燃回过神,走到了他身边,靠了过去,低着头摸着下巴。柏星辰皱了皱眉,看了过去: “怎么了?”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柏星辰?”季燃抬起头,盯着他,认真地问着。 “我会证明,你可以相信我。” “好,那就赌一把吧。” “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啊,既然我都回答了,那是不是就能把我放了啊。” 一直被刀具压着的人忍不住说道,多少底气有点不足。 季燃对着柏星辰扬了扬眉毛,两人对了一下眼神。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求求你们,就放,,,,,,” 话还没说完,后颈传来一阵阵痛,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真练过啊。” 季燃看着出手利落的柏星辰,一脸的淡定,收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武器,朝着之前停车的巷口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 柏星辰丢下躺在地上的人,跟了上去,季燃坐上驾驶座时,柏星辰也拉开了副驾驶的位置,瞬间也坐了上去。 季燃看来他一眼,眼里还是有一丝的犹豫,柏星辰转过脸脸去,看着后视镜: “我知道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但是我也猜得到,你是去见温俊吧。呢想想看,如果真的到时候他被你撕破了假象,究竟会不会让你成功地走出来。带上我,我至少能完整地把你带回来。” 季燃思索再三,最终还是踩下了油门。 *** 温俊今天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前几日和高业成通过话之后,之后却完全传来什么动静,完全不像高业成一向的行事作风。 他甚至这两天还特地给季燃大了个电话,看着她的状态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温俊更加地感觉到了疑惑。 只是那真正到手了的钱,多少让他有了点安全感,所以也没再去想太多。 快到下午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开门营业,刚刚指挥着大家把东西都摆好,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有生意了?温俊堆起笑容,朝着那两个人影走过去,等走近了一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顿在了原地。 季燃倒是一脸的悠闲,还是像以往一样甜甜地笑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笑着走了过去。 “温俊哥你怎么看到我露出这种表情啊,让我觉得好像不是很欢迎我的样子。” “怎么会呢?只是好久没见了。”温俊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于是很快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只是笑容,还是有些勉强。 “这位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其他的话题,将目光转到了季燃身边的柏星辰身上。 “他是我朋友,刚好在附近,所以带他过来转转。” 说着说着,温俊就领着她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喝点什么。” “都行,其实我今天来呢,是想找温俊哥你聊一聊的。” 温俊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尽量保持了平静,他笑了笑说: “我去给你倒杯喝的,然后我们再聊。” 季燃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温俊,甜甜地笑着: “不着急的,温俊哥你先坐嘛。” “怎么能让女孩子呆坐着呢,等着,我马上就回来了。” 季燃看着他想走的背影,突然冷笑了一下: “我说让你坐下来,我们聊一聊,你是装作听不见呢?还是不敢呢?” 她这话说得直白又不留情面,今天的温俊过于反常,反常到季燃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心里一定藏了很多秘密。 “燃燃,你今天是怎么了?” 温俊还是竭力地表现着平静,笑着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觉得,跟有些心里有鬼的人这么说话,其实很正常吧。” “燃燃,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这么跟我说话,那就没意思了吧。” 温俊这下也干脆懒得装了,就插着口袋,在季燃面前坐了下来。 “那你觉得出卖朋友,有意思吗?” 季燃冷冰冰地说着,看着对面温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固,心里冷笑了一声,然后涌起了浓浓的愤怒。 “你这么一大早来我的酒吧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燃燃,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 温俊靠着椅背,斟酌着字句。他倒是不怕季燃,只是坐在她身边的柏星辰看着倒是挺有威慑力,让温俊不由得说话之前也小心了一些。 “大家就别装了吧,温俊,我今天就来问你两件事情。一,当初五年前我哥哥失踪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二,你和高业成究竟私底下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怎么,别别人三两句话一说,就开始怀疑我这个陪着你这么多年的哥哥吧。” 说着他特意撇了一眼柏星辰,眼里的怀疑不言而喻。 却不想,柏星辰突然直起了身,右手伸了过去,瞬间扼住了温俊的喉咙。 “回答她。” 柏星辰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温俊有些喘不过气,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挣扎着说道: “现在是要威胁我了吗?” “听说,当初就是高业成威胁了你,然后你就说出了我哥哥的身份,我这次就想试试,如果我威胁你,你会不回,也一样呢?” “燃燃,你都认定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吧。” “也说不定啊,也许你说一说,我可以考虑一下呢?” 季燃撑着下巴,笑了笑。 只是他这个笑容,温俊太熟悉了,平日里偶尔会说起自己的工作时,遇到哪些季燃深恶痛绝的人时,总是会带着这种笑容凉凉地说着“千万别被抓到把柄”这样子的话。 这下子,他终于肯定了,季燃是知道了什么了。 所以温俊干脆也就放弃了再争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干脆地承认了。 “好,那我告诉你。当初的确是我买了季开宇的身份,可是你换位思考一下,一群人对着你下了几天的狠手。那时候事业又受了重创,对方承诺能帮你走出低谷,你能怎么选?千万别假惺惺了,鸟为食亡,人为财死,那些说不定能走到哪的感情,难道你还觉得有多宝贵?” “我哥哥,可是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让你知道了。” 季燃咬着牙,带着一些恨意低声说着。 “哈哈哈”温俊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看着季燃愤怒的眼神,和柏星辰皱起的眉头,好半天才笑够了。 “你以为让我知道就是对我好啊,如果当初他不让我知道那些秘密,我会被威胁吗?会吐露出他的秘密吗?像你一样一切都不知道,多么幸福啊。” “幸福?什么都不知道,哥哥失踪了却发现留下的都是一团迷雾,怎么查都查不到真相,变成心里的一个结,存在了那么多年,这样,也叫幸福?” 季燃原本托着下巴的手已经握了起来,她盯着温俊,一个字一个字的问着,却只换了了一声冷笑。 “叫不叫幸福,你问我做什么?” 温俊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季燃,她猛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正准备朝着温俊走过去,柏星辰空着的那只手却突然伸过来抓住了她。 “等等。” 柏星辰表情很严肃,他眯着眼睛似乎在认真的听着什么,然后扼住温俊脖子的手突然一松,还没等温俊反应过来,柏星辰的手刀就丢了过去,然后,温俊就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了?” 季燃明白柏星辰突然这样做肯定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情,她突然也有些紧张,朝着他看了过去。 “走。” 柏星辰只简单地回了这么一句,然后抓着她的手,飞快地朝着后门走了过去。 他们刚刚转过走道,就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来,粗略地估计,大概有七八人。 “他刚刚通知高业成了,大概就在插着口袋的时候。” 季燃往墙边靠了靠,低声地回答着: “跟我来。” 从酒吧开始营业时,季燃就在了,可以说对这里知根知底,有几个通道都一清二楚,当下就带着柏星辰沿着墙角默默地往后走去。 “人跑了,你们散开,搜一搜,有什么痕迹千万不要放过。”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居然是上一秒还在热络地叫着自己的手下,转眼间,就热情满满地开始追捕自己,真是讽刺啊。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霎那,当他眼神落到季燃身上时,又软了几分。 脚步声开始杂乱地响了起来,季燃不慌不忙沿着脑海里的路朝前走着,就在快要接近出口时,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那人看着走道劲头隐隐约约的两个声音,高声喊着: “我找到了,他们在这里!” 29 今天还真是一波三折啊。 季燃心里瞬间冒出来这么个想法,脚下却完全不停地拉上柏星辰,朝着门口奔去。 身后的人腿脚很快,季燃他们刚迈出了小门,人就已经追到了身后几步的位置。 柏星辰见状,拿掉了季燃握住他手腕的手,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着: “你去把车开了,我们在门口见。” “柏星辰,你疯了?他们人很多。” 季燃抓住了他的手臂,有些紧张。她大概猜得到柏星辰是想要做什么,虽然她知道柏星辰很厉害,但是这种敌众我寡的状态,真的,太危险了。 “没办法了,这门只能从里面锁,我们俩一起走,目标太大,也太容易被追上。我现在回去把门反锁,然后从正门出去,我们在那集合。” 柏星辰急急地说着,打算挣开她的手往后退,季燃见抓不住,又说道: “你难道一点都不怕我就这么丢下你走掉?” “你不会的,就算真的丢下我走掉了,也是我罪有应得。” 他看着季燃,眼里千言万语,最后却只丢下了这句话,然后飞快地从铁门走了进去。 季燃听到了一声闷哼,然后是什么撞在墙上的声音,随着一切平静,门锁锁起的声音传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纠结,拼命地朝着刚才停车的地方跑去。 酒吧后面是复杂的暗巷,此时虽然是白日,但是巷子里还是满溢着破败的气息,夹杂着一种腐臭的味道。 季燃顾不上捂鼻子,拼了全力,从脑子里搜刮着自己平日里记得的路线,不知道绕了几个弯,终于到了酒吧的侧门。 她在巷子口刹住脚,屏住气息蹲了下来,车旁居然站了一个面生的人。 虽然面生,身上那套装备她可是熟悉得很,分明就是高业成手下人的装备。 怎么办? 季燃看了看时间,从她和柏星辰在后门分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柏星辰从酒吧里突围,目标一定是尽快到达正门,那么留给季燃的时间,真的不会有太久。 她心里着急,却也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动作,拼命地想着解决办法。 事到如今,赌一把吧。 季燃从腰上拿出一个小型的录音笔,按了几个按键,心一横,朝着拐角处狠狠地丢了过去。 东西落地的声音让守在车旁的人警觉了一些,他朝着那边看了看,但是也只是小幅度地朝那边走了两步,不肯过去。 但是在这时,那东西落地的地方,却传来了季燃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和谁打电话,语气里都是惊慌。 这下子,那人再也不疑有他,直直地朝着那地方走了过去。 他快步走时,却完全没看到身后一个身影悄悄地朝着车的位置奔了过去。 直到他走到了转角,看到空无一人的地面,只有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只录音笔,里头还正在传出季燃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了车辆发动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一声,大叫一声不好。 急忙转身时,恰好看到车辆转弯季燃露出的侧脸,他匆忙追去,但是人的步伐怎么可能比得上车的速度,没两步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 此时柏星辰的状况也不算太好,他将追上来的人放倒在地锁上门之后,就朝着走道奔了过去,在走道口,又遇到了另两个追上来的人, 柏星辰往座位旁蹿了过去,随手拿过两把椅子,毫不犹豫地朝着对方砸了过去,当砸倒了一人,另一人手一挡,堪堪侧过身去,高声叫喊着其他人。 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柏星辰干脆冲到了吧台,一把操起了吧台上的酒瓶砸碎,就这样当作武器,开始和周围的人周旋。 柏星辰缠斗中,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正门传来的发动机的轰鸣声。 是季燃吗?柏星辰生出这么一个想法,一分钟也不想再等,找了个空,从吧台翻了过去,双手一撑,跳起突破了包围,朝着门口奔过去。 玻璃的大门有些重量,柏星辰推开时却不着急放下,等着后一个人追到时,双手狠狠一贯,直接朝着身后追来的人砸了过去,冲在首位的人躲闪不及,被重力一击倒在了后面的人身上,而几人倒成了一片。 这下,倒是给季燃和柏星辰多争取了一些时间,他奔向停在门口的车,一拉车门,直直地坐了上去。 “你还是来了。” 季燃斜了他一眼,没搭话,踩下了油门,柏星辰伸手帮她季上安全带,接着再是自己。此刻一下放松了下来,柏星辰靠着椅背深深喘了几口气。看着季燃将车开得远了,他侧过头,问道: “有想好要去哪吗?” “回家。”季燃平静地回答着 “你知道,既然高业成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么你住的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了。”柏星辰很认真地看着她,说着。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有个地方很安全。” 季燃放缓了一些速度,抽了空看了他一眼,想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她做了决定,说道: “我先回去拿点东西。” *** 今天的夜晚,并没有多少星星,月亮也时不时隐在云后,只是偶尔探出一个头。 季燃跟在柏星辰身后,顺着老旧的街道往里走,稀疏的路灯长久失修,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季燃看着看着,忍不住吐槽道: “我有点后悔了,这个时间,这个场景,和命案简直就是绝配啊。” “这时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自从十五岁之后,就很少再回来了。之后就改造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除了我,基本上也没人知道了。” “秘密基地?” 季燃刚好奇地问出口,柏星辰就在某栋建筑前停住了脚。季燃随之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 是一栋很陈旧的三层小楼,和附近的其他建筑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同样的古旧,看起来经过了很多年风霜的洗礼。 季燃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会,然后拉起了书包包袋,朝着大门走过去。 “走吧,反正现在除了相信你,还能怎么办呢。” 刚走了两步,背包带却被柏星辰抓住了了,他靠在季燃的背后,右手从她脸颊旁伸过去,指了指右边窄窄的一个小门: “在那里。” 两人步入那窄小的门,柏星辰亮着手电往前照了照,拉着季燃走了大概十几步,按下了一旁墙上的按键。 瞬间,眼前的景象随着灯的亮起,展现在了眼前。季燃从来没有想到,一道破旧的门后,居然能有如此的乾坤。 整栋建筑基本已经被柏星辰打空,他们站着的这个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屋顶,此刻趁着光线,季燃可以看到底层陈列着满满地运动设施,柏星辰拉着她网右前方走去。 柏星辰熟门熟路地按下了按键,铁网从中间缓缓分开,柏星辰拉着她走了进去,电梯缓缓上升,停下时,她们已经置身在了最顶层。 季燃从电梯中走出,靠在前面的落地窗上,透过玻璃看着垂下去的不断晃着的吊灯,笑了起来: “有点酷啊。” “总是要和以前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柏星辰跟上她,在身后说着。 季燃感叹完了,看着柏星辰转身朝里走着,也就跟着他身后走了过去,柏星辰打开灯,帮季燃拿过身上的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季燃也没客气,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柏星辰给她递过来一杯水,坐到她身边。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柏星辰知道她在指高业成的事情,也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回答: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毕竟那样子的生活过了那么多年,现在一下子从之前的生活中抽离,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心里倒是轻松很多,甚至还有些高兴。至于以后怎么办,先想想吧。” 他说完看了看季燃,问道: “你呢?” “我准备回报社。” 柏星辰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语气有些不赞成: “那太危险了。” “危险也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就算他高业成什么都不怕,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要收敛一些吧。” 柏星辰知道她的个性,所以也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说道: “为什么,你永远什么都不怕呢?” “谁说我不怕了?”季燃瞪了他一眼,有点哭笑不得。 “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害怕又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至少还能不后悔。” “你真是,,,永远都很有自己的道理。” 季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瞅着前面有个冰箱,眼睛一亮,把手上的杯子放了下去,走过去打开了它。 “哇,看来真的是秘密基地啊。” 季燃拿了几个水果,出去洗了洗,回来递了一个到柏星辰手里,咬了一口,才故意带着轻松的语气,问着柏星辰: “以你对高业成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怎么对待我?” 柏星辰沉默了一下,说道: “会想尽一些方法,毁掉你,让你对他不会再产生任何一点的影响。” “哦”季燃挑了挑眉:“听起来,还真是他的风格。” 柏星辰捕捉到了她话语里隐隐的不安,盯着她看了看,最后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放心,这次,我会在的。” 30 季燃在柏星辰这里,呆了两天。 这两天里,柏星辰贯彻着照顾一个人,就要照顾好对方的胃的原则,承包了季燃的一日三餐。季燃慢慢地也开始习惯上这种饭来张口的生活。 这一天,柏星辰像往常一样,乘着早晨的阳光出门,他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季燃也知道他是就像往常一样去进行食材的采购,也就乖乖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爬起来,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她照着习惯打开笔记本,看看最近的新闻,和梁琼那边的动向,浏览了一圈却是无比平静的。 真是奇怪啊,越平静越不习惯,自己是不是太被害妄想症了。 她调侃了一下自己,而后也就把这些想法抛到脑后,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放在一旁桌上的手机,骤然想了起来。 *** 丁诚今天早上请了个假,下午时工作室却临时有事,一个电话将他call了回去。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出门往停车场走着。 往常时候他通常都不会开车去工作室,更习惯于走过去,但是今天的事情来得有些急,而且可能还要跑几个地方,丁诚也就只好找起了车。 还好前两天季燃用完之后还了回来,不然现在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办。 他一边穿着外套,一边按下了车钥匙上的按钮,看着不远处亮起来的车灯,走了过去。 走到车前的时候,他疑惑地朝着车库出口角落里看过去,却见着一部运送生鲜的卡车停在了哪里。 难道是小区什么时候悄悄地开了个超市了吗?丁诚冒出了这么个想法,然后又很快地摇了摇头,抛到了脑后。 他熟练地上车,季上安全带,打燃,启动,从车位里开出,朝着出口开过去。 一切都无比顺利,和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到出口的斜坡时放慢了一些速度,左右看了看观察了一下车况,只是眼神转到了右边时,猛然睁大了很多,从别人的角度看,一定会觉得他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实际上,丁诚确实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因为就在他的目光转到了右边时,突然看到了原本停在那里的生鲜卡车,一个加速,朝着自己冲了过来,那速度,似乎是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丁诚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脖子僵硬,甚至都来不及呼救,就见着那车子越来越近,他的视野里,慢慢被车头充满,然后最后落在了驾驶员带着麻木的表情上。 强烈撞击下,丁诚的车门被狠狠地撞得嵌了进去,,车身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再无任何声响。 那肇事者看着已经昏过去的丁诚,嘴角居然勾了勾,顺便拿起了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某个号码传了过去。 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 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高业成停下了和手下的对话,拿过了手机,看到上面的照片时,眼里露出了一些玩味的神色,带着一些兴奋,吩咐秘书将平日里的备用手机拿了过来。 然后他按下了一个号码。 “喂,你好?” “你好啊,季小姐。” 季燃听到这个声音,甚至不用想,脑海里就下意识地浮现出了高业成那张脸。当意识到对面的人是高业成的时候,原本态度还比较客气的季燃,瞬间冷了脸。 “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说着她就准备挂了电话,高业成卡着时间,在她移开耳边电话的前一秒,出生说道: “季小姐,我知道你哥哥的事,给了你很大的打击,今天,我是想要好好和你聊一聊,给你一些弥补的。” 原本准备挂掉的季燃,听到高业成提到了季开宇,胸腔里就冒出了一股子怒火,还没等高业成讲出什么弥补的话,她就抢断了对方的话: “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好聊的吗?而且,在我眼里,你连提我哥的名字都不配。” “年轻人火气别那么重吗?不管再怎么讨厌我,好歹也该听听我要说什么嘛。况且我是真的,真心地抱着想要道歉的念头的。” “哦?是吗?那你说说,是怎么个道歉法。” 季燃丝毫不压抑自己的嘲讽,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一些冷笑。高业成倒是很平静,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我知道这些年,失去双亲,又失去哥哥,肯定心里很痛苦,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提供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能好受一些,不要受过去影响。” “我想你真正想说的是,我只要能放弃追查真相,放弃现在所拥有的资料,你就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吧,啧,听起来真是公平。”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既然季小姐你都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了,那么,不如聊一聊,你的愿望吧。” 高业成还是以往的平静模样,只是语气里倒是莫名地多了一些兴奋,他希望所有事情用利益就可以解决,但是同时也生出了一些些的渴望,渴望季燃拒绝他所有的一切提议,那么他就可以完全毫无顾虑地用自己最残忍的方式去打击他,满足自己内心深处的嗜血欲望。 按照他对季燃短短几面的了解,他可以看得出当初季燃虽然对他客气礼貌,可是内里还是有一些完全掩盖不住的硬气和不屑。所以,他几乎认定了季燃会拒绝他的和好请求,现在也只是坐着等哪句拒绝的话。 可谁知道,季燃的下一句话,倒是让他吃了一惊。因为她,说了一句好。 “既然高总都自己来找我了,我也不能辜负你的期待。而且说句实话,其实,一直抓着一件事情不放,也挺累的。” 高业成先是震惊,而后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愉悦,以及一种不过如此的不屑。 “好,那你说说看,你想要些什么?” 季燃此时早就从书桌上走到了沙发旁,她悠哉地坐下,听到高业成的提问,不慌不忙地说着自己准备好的话: “我想要什么啊?其实,最想要的,就是你明天消失在世界上,那么,我就不会再太过于执着于这件事情了,高总,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 高业成万万没有想到季燃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震惊下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回答,就听到话筒里季燃的声音继续传来: “真的,只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绝对不会再咬着你不放,高总,要不要真的考虑一下?” “你,真的找死。” 高业成听季燃说得越来越狠,咬了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换来了季燃的一声冷笑: “看来还是怕死吗?不知道这么多年手上沾着这么多的血,睡得好不好啊,我是真心希望你,每天一闭眼,就能看见那些牺牲在你手下的人血淋淋的脸” 高业成不等她那些瘆人的话说完,冷笑一声,很快又恢复了原来云淡风轻的样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该让你看看到底天多高,地多厚。” “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季燃毫不畏惧地回呛了回去: “反正我一身轻,怕你什么啊。” 高业成的笑声却突然有些古怪: “哈哈哈,季燃你真的觉得,家人死了,自己就真的了无牵绊了?你知道吗,我这个人其实真的很不喜欢直接对人下手,因为这样子太无趣了,有时候吧,刀砍在别人身上,其实比砍在自己身上更疼,没多久,你就会懂得这句话了。” 季燃越听越不对劲,高业成刚说完,她就着急地追问: “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通话的最后,高业成丢下了这么一句。 季燃心里莫名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 高业成把手机丢在桌上,刚刚和季燃的通话,倒是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还没联系上他吗?” 对面的人自然知道他口里的那个“他”指的是柏星辰,自从手下有人传来消息,柏星辰带着季燃走了,然后藏起来了之后,高业成立刻就指派了不少人前去搜寻柏星辰的下落,但是两天过去,依然是了无音讯。 他这边沉默,高业成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于是脸色更冷了几分,然后又继续问道: “他带走了什么东西没有?” “这倒是没有,我们第一时间已经搜过他的房间,没有任何东西减少的迹象。” 高业成瞪了他一眼,那人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然后听到高业成继续说道: “算了,他就算真带走了什么东西,就凭你们,也不可能找到什么线索。就这样吧,不过,我倒是有件事要吩咐。” “高总请说。” “不用再找他了。” 高业成慢慢说着,对面的人有些诧异,微微抬起了头,对上高业成冒着寒意的眼神时,打了个寒颤,又低了下去,然后,就听到了高业成的话: “你通知下去,下次见到他,也不用带到我面前了,有本事的话,就让他直接消失在世界上就好。” 他说的时候语气平静,话语里的内容却是沾满了暴虐。对面的人点了个头,就急急地退了下去。 高业成这才又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季燃的电话。 既然你说什么都不怕,那我就让你看看,害怕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想着,他发过去了一张照片。 31 “滴滴滴” 短信专有的提示音响了起来,季燃想起了刚刚和高业成对话的最后,那种起了鸡皮疙瘩的感觉,有些心慌地拿起了手机,打开了短信界面。 不是她想象中的什么威胁的话,而是一张照片,季燃皱着眉点开,一辆被撞坏了的车映入了眼帘。 看起来是一张很正常不过的车祸照片,但是季燃也知道高业成不可能无缘无故发无关的照片给自己,所以就将这张照片放大了一些,然后认真的看。 等到她的眼光停在那坐在车上的人影时,手一抖,差一点将握在手里的手机丢了出去。 那垂着头,脸上正在流着血的人影,俨然就是她多年的好友,丁诚。 季燃心瞬间就慌了,她慌忙退出短信界面,慌慌张张地点卡通讯录,找到了丁诚的电话,按下去的时候,手还抖了两下。 原本就很烦人的接线声,现在更让人觉得心烦气躁,季燃耳朵里听着那又频率的嘟嘟声,直觉过了很久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了电话。 只是声音,却不是丁诚的,而是另外一个,她很熟悉的声音。 “小燃?” “姜丘,丁诚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季燃小心翼翼地问着,她害怕从姜丘嘴里听到让她害怕的话,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去求证去关心。 话筒那边的姜丘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说着,声音里带了一丝嘶哑: “他,,,出了点事情,现在,我和梁夏,都在医院。” “你们在哪?” 季燃站起来往门外走,姜丘的声音却顿了一顿: “小燃,你还是,先别过来了吧。” “怎么了?很严重吗?” 他的话更是让季燃担心,她脚步没停,直直地朝着电梯口走过去。 “小燃,现在你过来,其实,,,,,,” “你到底在顾忌什么?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很担心丁诚他真的出什么事,如果你那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等我去看看他,心安了之后再说不行吗?” 季燃一着急,话语就连珠带炮地往嘴巴外吐,姜丘被她说得沉默了一阵,然后有些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几分钟后,地址如约发送到了季燃的手机上。原本就等的着急的她,几乎是跳起来往外走,此时此刻,什么威胁,什么躲藏,季燃都抛在了脑后。 不是她忘记,而是对比起好朋友的生命来说,那些对自己的威胁,反而更加不值得一提。 *** 医院里,姜丘和梁夏坐在丁诚的窗边。梁夏伸手帮丁诚掖了掖背角,看着丁诚缠着纱布的额头,还有肿起来的眼角,吊起来的右腿,表情又顿时难过了起来。 姜丘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太难过了,医生说,好歹捡回来了一条命,就是很幸运的了。” 梁夏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她侧过头看了看依然皱着眉头的姜丘: “小燃快过来了,到时候她看到丁诚这个样子,肯定会更难过的。”眼看着提到季燃时,姜丘的眉头又皱了一分,多年的情分下,梁夏自然知道他的表情下藏着的想法。 于是她撞了一下姜丘的手臂: “你也别想太多,等下也别说太多,把她吓到了。毕竟出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她心里肯定也难过,就别火上浇油了。” 梁夏不知道姜丘听进去没有,但是姜丘的臭脾气她也很熟悉,听得进去听不进去都在于他自己的想法,所以也就不再多少,专心地照料着丁诚。 很快,季燃就感到了。 她来的时候有些风尘仆仆,穿着一件单衣,看起来就像是太着急忘记了外套。姜丘看着她直愣愣地扑到丁诚旁边,才看了几眼,眼眶就湿了,内心也有些不好受。 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能不说。 他心里有了决定,于是靠在墙上,等着季燃和梁夏宣泄掉那些不安和愧疚的心情,等到季燃差不多平复下来,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他才走了过去。 “小燃,我们出去聊一聊吧。” “别呀,现在都不能走开,要聊以后再聊吧。” 梁夏伸手拉了拉季燃的手臂,眼睛却是看着姜丘的,姜丘自然是看得到她眼里的不赞同,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还是没有半分松动。 季燃知道姜丘有话想说,虽然她现在没有太多精神,但是也不想梁夏难做,所以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说着: “没事,老姜有话说,那就聊聊吧,你在这看着丁诚就好了,不用担心。” 她直觉今天,她们之间要发生一些和以往不同的事情,但是季燃也知道,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办法阻止。 梁夏集看着两人的态度,也终于松了手,坐到了丁诚身边,目送着两人离开了病房,然后她转过头,对着依然在昏迷中的丁诚,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着: “诚诚,你说我们四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会不会最后就停在了今天?我真的,挺害怕的。” *** 季燃跟着姜丘沿着医院的走廊往前走,转过了两个弯,前面的姜丘,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姜丘,停下了脚步。 只是停下脚步后的几分钟里,姜丘只是皱着眉头略垂着头,不发一眼,季燃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心里有事,只是在担心说出来是不是正确的。季燃看着他的犹豫,干脆自己先挑明了: “老姜,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姜丘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盯着她,似乎是在酝酿,好半天,才说: “你之前找我帮过忙,我一直都有些疑惑,但是也一直没有刨根问底,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要问你一句,小燃,你之前追查的,究竟是件什么事情?” 季燃倒是没想到姜丘会问这个,她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了笑容,说: “没什么啊,就一个工作而已。” “小燃,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一摆出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那我也就直接问吧,那件事情,是不是和你哥哥的失踪有关?” 姜丘打了一记直球,季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不想隐瞒自己的好朋友,但是直觉又告诉自己,知道得太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但是姜丘的下一句话牢牢地将她钉在了原地,背脊发麻: “因为,今天丁诚的伤,就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姜丘看到她愣住了,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忍,他靠近了一点,双手扶住季燃的肩膀,慢慢地说着: “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情,放不下你哥哥的失踪,可是小燃,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如果你一直都留恋过去,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出来开始新生活的。” 季燃缓了一下,这下子终于明白了,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姜丘看着她,带着些劝解意味,继续说道: “我知道很难,但是你总的试试,不然,一直去追查,其实很危险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危险?” 季燃突然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他,有些着急地问道: “老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两人目光相交,姜丘眼里的劝诫和季燃眼里的凌厉交织在一起,各不相让,好一会,姜丘才败下阵来,他叹了一口气,说着: “是,因为在你来之前,有人来找过我们了。” “谁” 季燃几乎可以猜得到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心里那一点点的侥幸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让她问出这个问题。 “高业成。” 果然是他,季燃苦笑了一下,内心里有些颓然,居然从自己的朋友下手,可是尽管自己知道了一切,可是还是什么都阻止不了,真是让人绝望。 姜丘看着她的表情,以为她有了些松动,接着说: “小燃,你真的不知道你惹到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大人物。” “我知道。”季燃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抬起眼来看他,眼里带了一些颓然,说着: “所以,我从来没敢告诉你们我究竟都在干些什么,我真的以为,你们知道得少了,才更好。” “你为什么不直接想想,干脆抛下以前的一切,开始新生活呢?就算维持原来的生活状态,那样有什么不好吗?小燃,你想想,你没开始趟这趟浑水之前,我们的生活虽然有些无聊,但是至少平安快乐,可是现在呢?” “在我眼里,这不是趟浑水。” 季燃认真地说着:“我是真的以为,我可以做得到的,我以为我可以追查到当年的真相,给我哥哥,我爸妈一个交代,可是,谁知道,还没成功,就已经把自己暴露在了别人眼前。” 她还没说完,姜丘就急着插进了话: “小燃,你听我说,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来得及的,你可以回到以前安稳的生活,追查自己感兴趣的新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且,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开心了喝酒,不开心了谈心,你想想,之前的生活多么愉快对不对。”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带着一些期待,朝着季燃问着: “小燃,你放弃掉追查高业成的事情,好不好?” 32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丘耐着性子,等着季燃的回答。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希望季燃真的能够懂其中的厉害关系。 原本想要硬起心肠,语气严厉地批评对方,但是看到季燃垂下的头,又只能将那些久等不应的烦躁吞了下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季燃才终于抬起了头。 “对不起。”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艰涩,然后就感觉到抓在肩膀上的手力度重了几分。 “小燃,你真的要这样吗?” “对不起,从今天开始,就先不要再联络了吧,阿诚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一个交代的。” “交代?你觉得你能给什么交代?” 姜丘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地质问着季燃: “不要联络了,季燃,你说得也太轻松了吧。你知道在你之前,已经有人来找过我们了吗?那时候他就站在丁诚的病床边,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姜丘的语气拔高了一些,接着说道: “他说,今天走到这一步,都是丁诚咎由自取,交了不该交的朋友,然后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季燃,事情真的没那么简单的,算我拜托你,为了自己着想,为了我们这些朋友着想,就算了吧,不要再查下去了。” “所以,你觉得都是我的错?” 季燃抬起头看他,眼睛里装着的都是疑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确实可以阻止这件事情不是吗?” “阻止,我怎么阻止呀?”季燃突然颓了下来,她觉得鼻子酸酸的,惊讶,内疚,愤恨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眼泪都涌了出来,说话时还带了一点哭腔。 “跟踪我的时候我跑掉了,可是我怎么能猜到最后会找上丁诚呢,如果可以让我选,我也更想现在躺在里面的是我,而不是因为我他遭这种罪。” 说话的时候他挣开了姜丘的手,靠着墙上,说一句就更颓了一些,到了最后,干脆就蹲在了墙角。 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姜丘靠着季燃这种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想着高业成手下那时候暗暗带着威胁的话语,心也就硬了起来。 他等着季燃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差不多的时候,蹲在了她面前,平行地对着她的视线。 “小燃,听我的,就放弃吧。然后我们就像以前那样子生活,好不好。” 季燃抱着双臂,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现在心里其实很纠结,也有些害怕,可是也清楚,以高业成的个性,就算自己放弃,他始终都会防着自己。这一次他撞了丁诚,其实是在给季燃一个警告,也就是一个正式开战的信号。 姜丘人脉复杂,而且看他的态度,是绝对不会支持季燃的行为,自然不会对高业成有什么威胁,江夏虽然看着柔弱,但是一直以来都很坚强,再加上有一个挺有势力的男朋友,高业成是不会把念头打到她身上的。 至于丁诚,高业成这次给了她一个教训,如果效果不怎么样,那么高业成想必也不会再在他身上花心思。 至于季燃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放不下季开宇这件事情的,这不仅是关于她将近五年来的执念和愿望,而且现在已经牵扯进了太多人。 如果说姜丘这一番话说得再早一些,也许她还会真正地犹豫,甚至退步,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不仅她一脚踏进了这无法回头的路,梁琼也从蛰伏中冒出了头,而且柏星辰为了她放弃了原有的生活,得罪了高业成,现在也只能生活在暗处。 无论如何,她都是回不了头。 短短的几分钟,她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然后下了决定。 “对不起啊老姜,我真的不能放弃。” 她说完了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果然就听到了姜丘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你真的知道你现在不放弃代表着什么吗?如果从此以后,我们这些朋友都远离了你,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面对姜丘的追问,季燃低着头低声地回答: “我知道你们会很失望,但是为了你们着想,远离我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不起了老姜。” 姜丘从地上站了起来,从高处俯视着季燃,眼睛里都是失望和愤怒,他语气里带着嘲讽,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对着在那蹲着,抱着膝盖的季燃,冷淡地说着: “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相,就这样放弃掉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甚至完全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即使有可能会威胁到我们的安全,你居然也不愿意放弃。” 他看着低头不语,完全没有反驳欲望的季燃,心口有股闷气憋在心口,让他现在只想好好地一吐为快。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就这样不再联系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这几年的交情吧。季燃,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 他一口气说完,深深地看了依然蹲在角落里的季燃,一狠心,转身就走了。 季燃听着姜丘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耳边,才缓缓地抬起了头,靠着身后的墙,抹了抹眼泪,心里估摸着姜丘已经回到了丁诚的病房里,这才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一步一步有些踉跄地朝着丁诚的病房处走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季燃没有再走进去,她只是贴在了房门外,透过床上的玻璃看着病房里躺在床上的丁诚,以及坐在他身边一脸担忧的梁夏,还有站在窗边脸色晦暗不明的姜丘,一瞬间由红了眼眶。 她拼命忍住了想要走进去的想法,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最后终于转过身,走了。 那瞬间的心潮汹涌难以言喻,季燃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可能孤单,可能难捱的路,但是此时此刻的她,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她走出门口的时刻,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季燃看着那有点熟悉的一串数字,恨从心起,按下了接听键。 “不知道我的礼物季小姐有没有收到啊。” 季燃听着高业成的声音,努力压抑住内心翻涌而出的愤恨,冷哼了一声: “高总真的觉得,我会那么容易放弃吗?” “当然不会,毕竟季燃你让我欣赏的有一点就是坚持,不过嘛,只是想让你看看,惹到不该惹的人是什么下场。” 季燃继续哼了一声,接着说: “真是你的风格,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有些事情真的只能适得其反,你那一套做事准则,并不是对谁都适用的。” 高业成不以为然,甚至还赞同地嗯了两声,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 “这我倒是看出来了,不过嘛,既然你不吃这一套,那总有能让你吃的一套吧,我倒是不介意慢慢找,就是怕,一开始你就受不住了。” “也没什么,就想试试把你喜欢的珍惜的一个一个毁着试试,到底你的底线在哪里。” 说到最后,已经是一种阴森的语气。 季燃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稳了稳情绪,接着说: “你觉得我珍惜的是什么呢?我难道,还有什么可以珍惜的吗?” “说透了就不好玩了,你说对不对。” 高业成笑了两声,笑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然后继续说着: “我那个手下叛变了,我知道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也许你以为他在你身边可以帮助你,可以保护你,但是我告诉你,他对我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棋子,一只蝼蚁,你真的觉得你们能成什么气候?慢慢地接受我给你的打击吧,现在不认输,以后只会越来越痛苦。我还是觉得,季小姐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季燃直接按掉了电话。不可否认的,她的确因为高业成的话有些心慌,但是也不想自己这么容易就被蛊惑。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季燃戴上了帽子口罩,一边从医院里出来,一边走着。她觉得现在的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所以也没有立即回到柏星辰的秘密基地。 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猛然一抬头,发现自己居然走回了自己的家,准确地说,是曾经的家。 老小区的夜晚很黑,同样也很安静,季燃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拉下了帽子,抬头看向了星空。 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之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刚刚高业成的话其实也提醒了她,是不是真的需要柏星辰的守护,这种纠结不是来源于不信任,而是来源于愧疚感。季燃不想把太多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即使柏星辰和季开宇曾经有过交集,但是却没有必要因为对季燃隐瞒了事情,就要趟这一趟浑水。 她越想越乱,越想越纠结,思绪都纠成一团时,季燃突然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这一次,是柏星辰打来的。 季燃看着屏幕上的柏星辰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掐掉了电话,只是那边似乎是真的着急了,刚按下又响了起来。 如此重复再三,季燃干脆直接关掉了电话。 对不起,我真的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你的帮助和付出,我真的不知道还该不该把你拖进这望不到头的难走的路上来。 就这么独自呆了不知道多久,季燃听到了身边传来了脚步声。 33 “滴滴滴” 短信专有的提示音响了起来,季燃想起了刚刚和高业成对话的最后,那种起了鸡皮疙瘩的感觉,有些心慌地拿起了手机,打开了短信界面。 不是她想象中的什么威胁的话,而是一张照片,季燃皱着眉点开,一辆被撞坏了的车映入了眼帘。 看起来是一张很正常不过的车祸照片,但是季燃也知道高业成不可能无缘无故发无关的照片给自己,所以就将这张照片放大了一些,然后认真的看。 等到她的眼光停在那坐在车上的人影时,手一抖,差一点将握在手里的手机丢了出去。 那垂着头,脸上正在流着血的人影,俨然就是她多年的好友,丁诚。 季燃心瞬间就慌了,她慌忙退出短信界面,慌慌张张地点卡通讯录,找到了丁诚的电话,按下去的时候,手还抖了两下。 原本就很烦人的接线声,现在更让人觉得心烦气躁,季燃耳朵里听着那又频率的嘟嘟声,直觉过了很久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了电话。 只是声音,却不是丁诚的,而是另外一个,她很熟悉的声音。 “小燃?” “姜丘,丁诚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季燃小心翼翼地问着,她害怕从姜丘嘴里听到让她害怕的话,但是又忍不住想要去求证去关心。 话筒那边的姜丘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说着,声音里带了一丝嘶哑: “他,,,出了点事情,现在,我和梁夏,都在医院。” “你们在哪?” 季燃站起来往门外走,姜丘的声音却顿了一顿: “小燃,你还是,先别过来了吧。” “怎么了?很严重吗?” 他的话更是让季燃担心,她脚步没停,直直地朝着电梯口走过去。 “小燃,现在你过来,其实,,,,,,” “你到底在顾忌什么?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很担心丁诚他真的出什么事,如果你那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也等我去看看他,心安了之后再说不行吗?” 季燃一着急,话语就连珠带炮地往嘴巴外吐,姜丘被她说得沉默了一阵,然后有些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几分钟后,地址如约发送到了季燃的手机上。原本就等的着急的她,几乎是跳起来往外走,此时此刻,什么威胁,什么躲藏,季燃都抛在了脑后。 不是她忘记,而是对比起好朋友的生命来说,那些对自己的威胁,反而更加不值得一提。 *** 医院里,姜丘和梁夏坐在丁诚的窗边。梁夏伸手帮丁诚掖了掖背角,看着丁诚缠着纱布的额头,还有肿起来的眼角,吊起来的右腿,表情又顿时难过了起来。 姜丘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太难过了,医生说,好歹捡回来了一条命,就是很幸运的了。” 梁夏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她侧过头看了看依然皱着眉头的姜丘: “小燃快过来了,到时候她看到丁诚这个样子,肯定会更难过的。”眼看着提到季燃时,姜丘的眉头又皱了一分,多年的情分下,梁夏自然知道他的表情下藏着的想法。 于是她撞了一下姜丘的手臂: “你也别想太多,等下也别说太多,把她吓到了。毕竟出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她心里肯定也难过,就别火上浇油了。” 梁夏不知道姜丘听进去没有,但是姜丘的臭脾气她也很熟悉,听得进去听不进去都在于他自己的想法,所以也就不再多少,专心地照料着丁诚。 很快,季燃就感到了。 她来的时候有些风尘仆仆,穿着一件单衣,看起来就像是太着急忘记了外套。姜丘看着她直愣愣地扑到丁诚旁边,才看了几眼,眼眶就湿了,内心也有些不好受。 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能不说。 他心里有了决定,于是靠在墙上,等着季燃和梁夏宣泄掉那些不安和愧疚的心情,等到季燃差不多平复下来,恢复了以往的神态,他才走了过去。 “小燃,我们出去聊一聊吧。” “别呀,现在都不能走开,要聊以后再聊吧。” 梁夏伸手拉了拉季燃的手臂,眼睛却是看着姜丘的,姜丘自然是看得到她眼里的不赞同,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还是没有半分松动。 季燃知道姜丘有话想说,虽然她现在没有太多精神,但是也不想梁夏难做,所以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说着: “没事,老姜有话说,那就聊聊吧,你在这看着丁诚就好了,不用担心。” 她直觉今天,她们之间要发生一些和以往不同的事情,但是季燃也知道,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办法阻止。 梁夏集看着两人的态度,也终于松了手,坐到了丁诚身边,目送着两人离开了病房,然后她转过头,对着依然在昏迷中的丁诚,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着: “诚诚,你说我们四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会不会最后就停在了今天?我真的,挺害怕的。” *** 季燃跟着姜丘沿着医院的走廊往前走,转过了两个弯,前面的姜丘,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姜丘,停下了脚步。 只是停下脚步后的几分钟里,姜丘只是皱着眉头略垂着头,不发一眼,季燃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心里有事,只是在担心说出来是不是正确的。季燃看着他的犹豫,干脆自己先挑明了: “老姜,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姜丘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来盯着她,似乎是在酝酿,好半天,才说: “你之前找我帮过忙,我一直都有些疑惑,但是也一直没有刨根问底,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要问你一句,小燃,你之前追查的,究竟是件什么事情?” 季燃倒是没想到姜丘会问这个,她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了笑容,说: “没什么啊,就一个工作而已。” “小燃,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一摆出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你说的不是真话。那我也就直接问吧,那件事情,是不是和你哥哥的失踪有关?” 姜丘打了一记直球,季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不想隐瞒自己的好朋友,但是直觉又告诉自己,知道得太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但是姜丘的下一句话牢牢地将她钉在了原地,背脊发麻: “因为,今天丁诚的伤,就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姜丘看到她愣住了,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忍,他靠近了一点,双手扶住季燃的肩膀,慢慢地说着: “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情,放不下你哥哥的失踪,可是小燃,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如果你一直都留恋过去,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出来开始新生活的。” 季燃缓了一下,这下子终于明白了,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姜丘看着她,带着些劝解意味,继续说道: “我知道很难,但是你总的试试,不然,一直去追查,其实很危险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危险?” 季燃突然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他,有些着急地问道: “老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两人目光相交,姜丘眼里的劝诫和季燃眼里的凌厉交织在一起,各不相让,好一会,姜丘才败下阵来,他叹了一口气,说着: “是,因为在你来之前,有人来找过我们了。” “谁” 季燃几乎可以猜得到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心里那一点点的侥幸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让她问出这个问题。 “高业成。” 果然是他,季燃苦笑了一下,内心里有些颓然,居然从自己的朋友下手,可是尽管自己知道了一切,可是还是什么都阻止不了,真是让人绝望。 姜丘看着她的表情,以为她有了些松动,接着说: “小燃,你真的不知道你惹到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大人物。” “我知道。”季燃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抬起眼来看他,眼里带了一些颓然,说着: “所以,我从来没敢告诉你们我究竟都在干些什么,我真的以为,你们知道得少了,才更好。” “你为什么不直接想想,干脆抛下以前的一切,开始新生活呢?就算维持原来的生活状态,那样有什么不好吗?小燃,你想想,你没开始趟这趟浑水之前,我们的生活虽然有些无聊,但是至少平安快乐,可是现在呢?” “在我眼里,这不是趟浑水。” 季燃认真地说着:“我是真的以为,我可以做得到的,我以为我可以追查到当年的真相,给我哥哥,我爸妈一个交代,可是,谁知道,还没成功,就已经把自己暴露在了别人眼前。” 她还没说完,姜丘就急着插进了话: “小燃,你听我说,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来得及的,你可以回到以前安稳的生活,追查自己感兴趣的新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而且,我们还会像以前那样,开心了喝酒,不开心了谈心,你想想,之前的生活多么愉快对不对。”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带着一些期待,朝着季燃问着: “小燃,你放弃掉追查高业成的事情,好不好?” 34 “高总,你叫的人到了。” 秘书推开门,就看到高业成正低着头翻着文件,她低声提醒了一下,等高业成看了过来时,往旁边闪了闪,让身后的人露了出来。 那个人明显被现在这个架势吓了一跳,有些畏畏缩缩。高业成扶了扶镜框,带着探究的眼神打量着他,半晌,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指了指身侧的椅子,笑着对那个人说: “洪崎先生是吧,不用紧张,过来坐吧。” 话语温和,洪崎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他呆呆地应了一声,识趣地走了过去。 高业成的名字,他早有耳闻,从报社跳槽之后,洪崎就开始了跑财经口的职业道路,高业成就是各种财经新闻的常客,一举一动都受到他们这些记者的关注。 洪崎自然也是想着和高业成这种企业家搭上线的,但是一直以来也只是敢想想,毕竟这种有钱人也不是他这种平凡的小记者能够高攀的。 然而今天从公司出来时,却突然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拦住,说着高先生想要见他,他不知道这个高先生是谁,但是碍于对方的压迫感,只得乖乖跟着来了。 如果说刚刚是害怕,慌张,现在见到高业成,那可就是完完全全的惊讶了。 他坐下后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不住地偷瞄着高业成,在对方眼神转过来的时候,又快速地移了开去。 相比起他的局促,高业成倒是气定神闲,他慢慢翻着自己的文件,晾了一会洪崎,才微微直起身,朝他看过去。 毕竟人堆里打滚过很久,高业成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洪崎这种人最吃什么样的方式,本来洪崎对于他就有着一些敬畏,所以高业成明白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得太过和蔼,就连现在看他时,也是带着一点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高......高总好,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一天会见到你真人。” 洪崎忙不迭伸了手过去,嘴上说得客气,动作上更是客气,只是高业成却没有立刻握他的手,顿时气氛有些尴尬,洪崎讪讪地笑了笑,正准备将尴尬地伸在空中的手收回来时,一直察言观色的高业成,笑眯眯地伸过手来,握住了他欲收回去的手。 “洪先生客气了,我也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希望这次突然邀请你过来,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高业成说得客气,洪崎有些受宠若惊,原本的害怕和嘀咕现在统统被抛到了脑后,脑子里都是和高业成搭上了线的激动。 “没有没有。” 他急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心里开始有了些涟漪,开始猜测高业成如此不走寻常路地邀请他过来,会不会是看上了自己的能力。 毕竟在公司待久了,听着那些前辈们喝酒吹牛时说着的和哪位哪位商业大亨之间的交情,洪崎是不可能不羡慕的。现在见到高业成,脑子里也开始活络了起来,至少以后一起聊天时都有了不少的谈资。 说起来,高业成可比之前前辈们聊天时炫耀的那些企业家,名气大太多了。 他越想越兴奋,脸上的表情控制也渐渐有点失控,高业成看着他明显已经开始走神的样子,轻轻咳了咳。 洪崎瞬间清醒了,然后尴尬又讨好地冲着高业成笑了笑,为了赶快摆脱掉这种丢人的感觉,他开始找起了话题。 “高先生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刚说完,洪崎就想抽自己一个巴掌,这种直接就开始问事情,不就代表着自己不想闲聊了吗?要是高业成以为自己不耐烦和他沟通,那可就不好了。 他瞅了瞅高业成的脸,感觉到他似乎没有太多的不耐烦,才稍微地放了点心。 “洪先生不要紧张,我今天却是是有事情要找你。” “高总请说,只要是高总的事情,我一定......” 高业成打断了他,盯着他看了看,直到洪崎的声音越来越低,把最后的话都憋在了喉咙里,他才继续说着: “据我说知,洪先生以前曾经在报社实习过。” “对,刚毕业就去报社实习了。”洪崎点了点头,对于这份履历还是有些骄傲的。 “听说那时候是在季燃的手底下工作?” 洪崎不疑有他地点点头,既然高业成能查到自己的资料,自然也会知道自己跟着季燃实习了一段时间,他不觉得奇怪,反而有些骄傲,居然引起了高业成这种大人物的注意。 “那这么说起来,洪先生应该对季燃很了解了?” 到了这个时候,洪崎突然有些疑惑了,但是还是乖乖地回答着: “说不上很了解,因为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接触,不太了解私底下的状态。”他说着说着,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不知道高总打听季燃前辈,是因为什么呢?” “哦,没什么。”高业成笑了笑:“只是和她有些私人恩怨,想找一些,能够把她整死的东西吧。” 高业成说得坦然,配上嘴角的笑容,居然有了一些惊悚的味道。 洪崎缩了缩手指,心里紧张了起来,突然明白了今天被高业成召见其实并不是幸运,可能还会是他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他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说着: “那高总可能找错人了,我和季燃前辈真的没什么交情的,从报社离职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没关系,只要以前一起工作过就可以了。” 高业成笑了笑,接着说: “洪先生现在是财经记者吧,你也知道财经界是个很需要人脉的圈子,如果洪先生这次愿意配合我的话,我敢保证,以后的路一定会走得比别人都顺畅。” “不知道高总,想要让我配合什么?”洪崎他不傻,面对这种条件,自然知道自己需要付出的肯定会比想象中多很多。 而且,虽然他确实和季燃已经没有了什么联系,但是从心里来讲,他还是很佩服季燃这么一个前辈,所以完全不想卷进这件事情里来。 高业成还在继续说着: “我听说半年前,刚好你在季燃手底下时,她写了一篇卧底一家制药企业的稿子,得到了很大的反响,但是和大家不一样的是,我刚好知道真正的真相,就是季燃收了竞争对手的钱,刻意去抹黑......” 高业成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目的,一边看着洪崎的反应,只见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苍白了起来,嘴唇都抖了抖,说话开始磕巴了起来: “那次确实是季燃前辈调查之后写出来的,不存在抹黑.......” 他还没有说完,高业成的冷眼就飞了过来,洪崎觉得脚突然就软了,嘴里的话也再也说不下去。 高业就这么瞧着他,过了一会,恢复了原来的笑容。 “你觉得我为什么找你呢?” 洪崎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此时听到高业成的问题,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高业成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懂了自己话中的含义。 然后高业成伸手从桌子一侧拿过来了平板,划了几下,翻出了几张照片,递到了洪崎眼前。 那场面洪崎很熟悉了,那是他在报社实习时,季燃出于前辈的好意给他的任务和题材,原本是想要保持着本心,帮陷入强拆之困的老人讨个公道,但是最后还是被利益所迷惑,收下了将近七位数的钱财,就这么转头帮施暴的一方开脱。 那是洪崎一直以来都埋在心里的秘密,从来都不想让别人知晓。他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可是谁知道,居然还会有证据留了下来。 “年轻人啊,你要懂得,做了事情肯定都会留下痕迹的,千万别有任何侥幸的心情。” 他手撑在桌面上,看着洪崎,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看着他无措的表情,慢吞吞地说着: “所以现在,你想起来季燃做的那些不人道的事情了吗?” *** “我走咯。” 季燃从柏星辰的车上下来,今天为了避人耳目,他骑了一辆很普通的摩托车,眼看着季燃从后座上下车,他推开了头盔上的挡风板,有些担心地嘱咐着: “自己小心,记得不要自己一个人呆着,还有,下班的时候......” “现联系你,然后你在后门等我,知道啦。” 季燃把头盔从头上摘下来,挂在了前面的挂钩上,笑嘻嘻地带上了口罩。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倔呢?” 柏星辰伸出手帮她把帽子带好,语气很无奈。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嘛,我今天就是来走一趟,顺便和主编商量点事情,我保证一定会小心的。” 她抱着柏星辰的手臂撒娇似地说着,也不敢逗留太久,说完就放下手臂,深深看了柏星辰一眼,然后就往后门走去了。 季燃知道来报社很危险,但是她有一些必须要来的理由,梁琼最近很久没联系她,季燃总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而且,高业成已经盯上了自己,那么有些东西,放在梁琼那里,对她还是危险了一些。 她小心翼翼又慢吞吞地走着,熟门熟路地从偏僻的地方拐进去了报社大楼,直接奔到了熟悉的楼层。 35 有人看到了季燃,还是平日里和她关系不错的同事,只是此刻,对方看着季燃的眼神却充满了惊讶,以及一些鄙夷。 季燃皱了皱眉,有点疑惑,惊讶她可以理解,毕竟自己可以说是无故消失了很多天,但是这鄙夷,她倒是不太懂事因为什么来的。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眼看着对方匆匆转过头去,一幅不想理睬的样子,季燃也就放弃了过去打个招呼的打算。 她在大家或是探究,或是惊讶,或是鄙夷,或是同情的目光里走过去,熟门熟路地直接到了梁琼的办公室门口,推开了门。 只是很奇怪,原本这个世界都待在办公室里处理着烦心事务的梁琼,今天却没有在这里。 季燃有些惊讶,不过也没多想,找了个地方也就坐了下来。 *** 而此时报社大厦的顶层,梁琼正紧紧地攥着手,神色不虞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几个人。 那些人样貌各异,穿着打扮都不尽相同,只是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出奇一致地严肃。 “我不同意,我作为季燃的直属上司,有权利对她的人事关系提出异议。况且,你们的理由根本就不成立,所谓的收受贿赂根本就是抹黑,我可以担保,她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有人听到她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伸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准备笑起来教训一下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下级,却被方便一个脸色较为和蔼的人按住了。 他又像是安抚又像是示威地拍了拍那人的手,头转向梁琼,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依然温和: “小梁啊,我知道你相信你的手下,相信你的判断,但是吧,很多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脾气犟,想来我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不过啊,季燃这次惹的事情是怎么样都洗不清了,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林老,季燃进报社五年了,当初还是你点的她进了我的组,也带过她不少时候,你应该了解,她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啊。” 被梁琼称为林老的人明显脸上闪过一丝的不忍,但很快的,那份不忍又散了下去。 “人啊,都是会变的,你看现在证据那么确凿,我的想法又有什么用啊。” “所以…今天叫我过来有什么意义吗?” 梁琼虽然这两年平和了很多,但是骨子里还是个暴脾气,本来告诉她必须要开掉季燃时,她就已经很不悦了,此时感觉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他们也完全没有给自己选择的意思,那股子火就开始蹭蹭地往上冒,讲话也开始不客气了许多。 “唉,我知道你生气,也知道你不舍得,但是,季燃收受贿赂帮人抹黑竞争对手的新闻刚出,就已经有那么多对报社不利的舆论了,再不赶紧有什么动作,等大众对我们报社失去信任,那可就晚了” 林老还是一派温和地劝着,梁琼冷眼看着他,等他说完,就说道: “就凭那个在报社呆了三个月的实习生的鬼话,就要把一个出色的员工裁掉,我是很不能理解,而且你刚刚说舆论,我就想问,你们有怕过舆论吗?” 她这次说完,林老刚想接话,刚刚被他按下去的暴脾气男人就按耐不住站了起来,狠狠地一拍桌子,就开始用着粗哑的声音,劈头盖脸地教训起梁琼来。 “你不过一个小主编,在这废什么话,真以为自己可以决定什么了,组织说要裁,那就必须地裁,况且我告诉你,这上面可有人打过招呼了,季燃走不走,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劈头盖脸地一段话倒是让梁琼真的冷静下来了,她垂了垂眼,也懒得再看对面的人。 “既然都是上面的命令,那我说什么确实都没用,不过我还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很冷静地说完,也没等对面的几人有什么表示,也懒得再去争论些什么,干脆就站了起来,说着: “我待会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办,就先告辞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转身迈了几步,往门外走了出去,留下面露不满的几个人。 梁琼从电梯下来的时候,才抽出空想了想刚刚对方话里的意思。 其实季燃消失的这几天里,也有和她通过话,报告了自己的状况,并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季燃在聊的时候,有提到过惹到了大的麻烦,但是更具体的,就没有再说。 结合着最近大规模发布的季燃失德的新闻,还有今天几位领导话里的意思,梁琼也猜了个大概,想来,这次的事情,真的和高业成有关。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季燃这小祖宗,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梁琼正打算回去了就联系一下季燃,问一下她最近的情况,却没想到,一踏进办公室,想要找的人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她办公室的沙发上,甚至还悠哉悠哉地翻着架子上的杂志。 梁琼先是一惊,再是一喜,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季燃现在的身份敏感,转头往外观察了一下,确认门已经反锁上了,这才放了点心,朝着她走过去。 “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 梁琼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表情有点严肃。 季燃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口答着: “回来上班啊,顺便找你有点事情。” “还上班?你知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梁琼问着,突然想到了刚刚思考的问题,一股脑地朝着季燃追问着: “你最近都跑哪去了?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说惹了麻烦,也不说是什么麻烦,你是不是身份暴露了?” 这下子季燃是真的惊讶了,之前和高业成之间的恩怨报复来得太快了,季燃都来不及和梁琼仔细地说,再加上抱着一些不想太影响她的想法,所以很多时候也就把想说的念头按了下去,只是含含糊糊提了一下。 现在,梁琼一下子就猜了出来,季燃感觉那瞬间刷的一下,血都凉了一半。 “为什么突然这么猜?” 她勉强地笑了笑,问梁琼。 “你还真的让高业成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啊?”梁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心里顿时有些沉重,叹了一口气,在面前的茶几上堆着的报纸和杂志里翻了翻,翻出了某个日期,然后仔细地看了看,翻开了某一页,递到了季燃的面前。 “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季燃翻了过来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眼神就定在了版头。 因为上面印了几个大字“名记者为钱财可以抹黑。媒体公信力究竟何在”,版头下,放着的居然是季燃的照片。 “这是什么情况?” 季燃一瞬间惊讶值到了顶点,她认真地看着里面的每一个字,直到浏览了一遍,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被人黑了,而且还是被自己曾经真心帮助过的人黑了,当然,如果背后没有人支持,怕是凭洪崎也翻不出什么花。 “懂了吧,我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你是不是身份暴露了。” 梁琼无奈地说着,看着季燃沉思不语的表情,接着说道: “这件事情影响很大,今天领导找我谈话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有人打过招呼了,以后你都不用来了。” 季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的冷静倒是出乎了梁琼的意料,她有些意外,也有些着急,看着季燃就说着: “你知道的,其实如果我们闹大了的话,完全可以不用从报社离开。”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真的不用了。” 季燃从梁琼说了第一句时,就懂了她的意思,但是原本季燃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加上今天来的目的不过是和梁琼商量一些事情。 虽然看到自己被抹黑,心里很难过,但是她也懂,这极有可能是高业成为了打击她或者引出她而做的局,高业成想看她身败名裂然后承认失败,季燃可没打算这么轻松让他如愿。 “我今天来,原本也不是为了回来工作,我现在的状态也真的不适合和你走得太近了,所以,报社留不留我那就随他去吧,但是你,一定要留下来,所以,也不用为了我去争取什么,你留在报社,用你现在的身份去搜集消息,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这番话说得冷静又真诚,足足让梁琼晃神了五分钟,她真的没想到,短短的两个月,季燃居然会成长得这么迅速,如果放在两个月以前,遇到这种事,季燃肯定撸着袖子就上去据理力争,也不知道,变得沉稳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梁琼还在想着,季燃就已经接着说了: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第一是想告诉你我现在其实还不错,不用太担心,第二是想要告诉你,我已经被高业成盯上,你也一定要小心;第三就是,我已经准备离开报社了,然后之后的时间,也许我们都要换新的联系方式了。” 季燃悄悄的把放在袖子里的手机拿了出来,递到梁琼手里。 “我觉得我现在其实已经在死角了,但是我还是不想放弃,你也不会放弃的吧?”在最后,季燃这么对梁琼说着,眼里带着的都是满满的期望。 梁琼看着她,脸上比起初见的时候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成熟,让她不由得有些感慨,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 季燃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准备往外走去,梁琼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 “你要去干嘛?” “我最讨厌把真心给狗吃了,怎么着,也得让他还一点啊。” 36 洪崎最近的生活还算是春风得意,自从迫不得已答应了高业成的要求,考虑良久之后以一个证人的角度,颠倒黑白写下了最近影响力非常大的那一篇抹黑季燃的新闻稿。 新闻发出之后,洪崎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谁知道,他以为的那些高业成只是说着玩玩的承诺给他的好处,竟然都一个一个实现了。 先是带着他去了几个聚会,给他介绍了不少财经界的人物,通过高业成的关系,他也成功约到了几个重要人物的专访,更是凭着这几篇专访里掏出来的一些小内幕,迅速在圈里打响了知名度。 先是公司里的同事、前辈另眼相看,而后居然引起了领导的注意,一下子就升了职,还得到了很大的器重。 如今,洪崎每天各种局不断,想跟他套消息的人真的络绎不绝,那些原本他羡慕着的前辈们如今也只能酸溜溜地看着他。 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真的还是很好的。 所以,洪崎现在连走路的气势也都比以前打了起来,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当初高业成找上自己,也是自己的幸运。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季燃这个主要人物,全身心地享受着自己的新生活。 这天,他找了个借口,迟到了两个小时,刚到公司没一会,前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悠哉地接了起来。 “洪主编,下面有人找你,之前没有约。”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对方不肯说。” 前台也有些尴尬,她看着眼前带着口罩的人,语气也迟疑了很多。 “这么大的架子,不见。” 洪崎心里有些不爽,干脆地拒绝了,就想挂掉电话。 这个念头刚闪出来,那边好像有了一些争执,似乎是有人强行抢过了电话,前台的劝阻声音弱弱地在那头传来出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有人说话。 “喂,洪崎,才多久没见,现在架子挺大的啊。” 声音有点耳熟,他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季燃的声音。做了亏心事,当然会有些紧张,洪崎当下头皮都发麻了,嘴唇又一瞬间的颤抖,然后才冷静下来。 “怎么了?做了亏心事不敢出声了?” 季燃语带讥讽地说着,听着洪崎嗫嗫嚅嚅说不出话的声音,也就懒得和他纠结,自顾自地说着: “洪崎,我觉得我还真的小瞧你了,原本觉得你胆子小,在圈里很难混,所以想着拉你一把。没想到啊没想到,暗地里被你刺了这么大一刀。” “季燃前辈,我......”洪崎下意识得说着,用的还是以往的称呼。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季燃现在在记者圈里是个名声已经臭了,人人喊打的存在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摆出了尊重的态度。 “你这声前辈现在我可一点都不敢当,我知道你背地里和谁达成了协议,也知道你抹黑我到底是低了什么。我现在在楼下等你,五分钟之内你不出现,那有什么后果你就别怪我了。” 季燃迅速地说了来意,没等洪崎回答,就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在前台有些惊恐的眼神里,自顾自地在大厅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安心地等着。 她知道洪崎会来的。 季燃猜的没错,洪崎接到她的电话时,虽然紧张惊恐,但是长久以来都是个胆小的人,自己做了亏心事,对方好像又知道了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去看看情况。 只是在走之前,他也没忘了给高业成打了一个电话。 *** 洪崎下楼时,正好看到季燃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玩着手机,一幅完全不在乎他什么时候来,究竟来不来的样子。 季燃如此的放松,反倒是让洪崎开始有些犹豫,他站在电梯口犹豫了一会,正踌躇着究竟该不该过去时,季燃已经发现了他。 “嗨~”然后轻松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脸上带着笑。 这下子,洪崎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虽然这几天时间里,他的攀升速度很快,也享受到了不少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但是面对着季燃,还是莫名其妙气势短了一截。 “我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了吧,洪崎,我自认为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甚至也还帮过你,为什么这么黑我?” 洪崎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这个状态季燃早就猜到了,干脆也懒得再问,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事实。 “这件事是高业成授意的吧?” 她盯着洪崎的眼睛,很明显地看出了对方流露出的那种心事被猜中的慌张,季燃心里冷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被威胁了?被他拿了把柄?或者说,收了别人的钱为别人说话这件事情留下了证据?”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对吧?洪崎,你真觉得高业成打听得到的消息我打听不到?你要不要去问问,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你这件事情啊?” 季燃说着柏星辰告诉她的这些消息,神情平静,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洪崎根本不疑有他,慌乱下也没办法去细想季燃话里的可信度,只是脸色苍白,坐在那看着自己的脚尖。 “自己以为没人知道的秘密,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的这种感觉,怎么样?” 季燃带着些报复的心情说着,等差不多感觉够了,才开始说起今天过来找他的目的。 “其实我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过个嘴瘾,洪崎,我这次来呢,是想很认真的问你一句,你真的打算这样一直跟着高业成混了?” “季燃前辈,话有时候也不要说得这么过分,我只是和高先生有一些接触而已。” 洪崎突然回过神来,无论说季燃知道多少,手里是不是有他的把柄,现在的情况下,洪崎万万是不能得罪高业成的,他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甚至可以说完全舍不得放弃,即使对于季燃有愧疚,但是也绝对不可能为了季燃和高业成对着干。 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季燃倒是没惊讶,像是在意料之中,笑了笑: “行吧,你觉得是这样就是这样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季燃站了起来,朝着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抬脚往外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完全没想到今天的对话就这样结束的洪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往外走,看着季燃走出门去,然后暗处突然闪出了一个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后面时,洪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高业成的人居然来得这么快,而季燃却像是浑然不觉。洪崎赶紧坐上了电梯回到办公室,借此逃避那心里一丝丝的愧疚。 *** 高业成的人遵照着老板的命令,想借着季燃找到柏星辰的行踪,所以也只是慢慢地跟着,以免打草惊蛇。 只是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季燃明明就知道了自己已经是高业成重点关注的对象,但是依然完全不畏惧一样出现在明处,甚至还去找了洪崎。而现在,即使是已经离开了那座大楼,走在了大街上,她依然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朝着某一个方向走着。 看起来,倒是个胆子大的。 他跟着季燃左转右转,突然却见着对方拐进来了一家咖啡厅。他站在拐角,透过玻璃看着季燃在吧台点了东西,拿过了小票,然后朝着厕所去了。 虽然内心里觉得女生走累了喝杯东西很正常,但是为了完成任务,他还是跟了上去,一路直接走到了厕所门口。 这家咖啡厅还算是有规模,他在男厕前的洗手台装模作样地站了很久,眼神偶尔飘过去盯着女洗手间的门,等着季燃推门出来,然后再装作无事地走开。 三分钟时,他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五分钟时,依然没有什么波动,十分钟时,开始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在安慰自己,女生上厕所本身就是件麻烦事。 直到等到了二十分钟时,他心中的警铃终于响了起来,然后直接地推开了女洗手间的门,在洗手台女生的尖叫声中,看到了季燃留在墙上的几个大字。 那是用口红写下来的,足足七个字: “想打倒我,做梦吧” 洋洋洒洒,傲气无比。 高业成的手下看到这里,眉头皱了皱,知道自己被耍了一道,但是还是尽职地将季燃留下的痕迹拍了下来,而后才冷着脸退了出去。 而此时的季燃,正坐在柏星辰的后座上,抱着他的腰,笑得一脸灿烂。从知道了洪崎和高业成的事情以来,她就一直想这么做了,既然俩个人多不能说服,那就耍他们一道,所以今天,她特地去找了洪崎,也特地等着高业成的人出现,才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一向沉稳的柏星辰这次居然也陪着她闹了一场,甚至主动帮她规划了躲过摄像头的路线,然后开着摩托,在咖啡厅的后门等着她,此刻正载着她,奔驰在陌生的街道上。 想到这里,季燃把柏星辰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的动作柏星辰自然能感受得到,心里一片柔软,他懂这么做的任性,但是看着季燃的开心,却也觉得这样的任性其实也不亏。 而且,早在季燃受到了抹黑,嘴上说着无事,角落里却会露出受伤神色的时候,柏星辰就已经决定,当初季开宇拼死也保守着的秘密,是时候告诉季燃了。 37 月明星稀的夜晚,在城市边缘的角落里,铺满了树木阴影的道路上,缓缓地走过来了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一前一后,走在这狭窄的巷道里,俨然就是季燃和柏星辰。 两个人相隔一步的距离,季燃乖乖跟在柏星辰身后,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过多地过问,为什么柏星辰要在夜里带着她来这么一个略显荒凉的地方。 柏星辰走在前面,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她有没有跟上,带着她拐了几个弯,在一座低矮的建筑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 季燃顺势在他后面停下,终于将一直以来的疑惑问了出来。 “今天带你来见一个人。” “谁啊?” 柏星辰低着头,看不太清表情,只是语气里略微有些惆怅: “和开宇有关的人,也是,和你父母之前那个案子有关的人。” 他说得很轻,却像是千斤锤一样重重的砸在季燃的心口上,让她不自觉喘了一口粗气,然后紧紧地抓住了柏星辰的手臂。 “你的意思是,其实之前,我哥就已经找到了线索了?” 柏星辰揽过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然后嗯了一声: “就在他出事之前,找到了当初的重要的证人,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安排好,就”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知道季燃都懂了,只是轻轻地揽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头发上,给她带来一点安慰。 良久,季燃终于从那股子颓废的情绪里走了出来,她轻轻拉开柏星辰的手,往门那凑近了一些,看了柏星辰一眼,然后伸手过去敲了敲。 门里传来又些沙哑的女声: “谁啊?” 季燃没回答,提了点力气,再敲了一遍,然后门里的人声音业拔高了一些: “谁啊?” 季燃刚抬起手,柏星辰抓住了她的手腕,换了个角度握在了手里,然后对着门那边说道: “刘姐,是我,小柏。” 他说完这句话,那边果然不再说话,只是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越走越近,几秒之后,门露了一个缝,露出了半张脸,有些警惕地看着外边。 当那双眼睛看到柏星辰时,眼里的警惕淡了很多,但是一移到了季燃的身上,瞬间又警惕了起来。她牢牢地抓着门框,露出来的缝隙里的那条门锁,被崩得更紧了一些。 柏星辰看出了她的紧张,冲她安慰似地笑了笑,轻声说道: “刘姐你别紧张,这是我女朋友,我今天过来,只是想来看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顺便问些问题。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你再自己来吧。” 刘姐匆匆说着,想要关上门,就被柏星辰拦住了,他安静地看着刘姐,说着: “其实她除了是我女朋友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季开宇的妹妹,我今天带她过来看你,是希望你们能聊一聊,就当作看在我,看在当初开宇帮你的面子上,行吗?” 柏星辰语气轻缓,一番话说得礼貌又尊重,刘姐原本就对柏星辰存了些感激之心,现在突然听到季燃是季开宇的妹妹,想起了以前那些往事,即使还是有些紧张,最后还是打开了门。 门里是个小小的房间,很拥挤,到处堆着杂物,家具破败,满是一种生机衰败的气息。门很矮,季燃略微弯了腰走了进去,也没任何观察的心思,只是盯着刘姐看。 这下在灯光的照耀下,她才看清了刘姐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五十岁的年纪,头发白了一半,背微微地驼着,脸上的皮肤粗糙而松弛,眼皮耷拉下来,看着气色非常不好的样子。 她心里不断在猜测着眼前的人和季开宇之间的关系,却是摸不着头脑,只能在对方明显紧张又蜷缩的状态里,组织着语句问着: “刘姐,我是季开宇的妹妹,我相信我哥哥已经找过你了,不知道你们当初谈的怎么样,说了什么,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初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关于我爸爸妈妈出事的那件事,你知道些什么,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季燃盯着刘霞,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然后,她从那张脸上看到了恐惧,惊慌,这让她完全可以肯定,柏星辰的话不假,年前这个貌不惊人的人,绝对知道些什么,也许手上还握着有决定性的证据。 想到这里,她决定再逼一把,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刘霞身前,这种距离带了一些压迫感,让刘霞更加地惊慌起来。 “我…我…”她停顿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季燃正等着有些心急时,柏星辰看了出来,也就干脆帮她接了话: “刘姐,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过得很累,当初开宇找到你的时候,满心地以为自己能够推翻高业成,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只是最后很遗憾他没有做到。我知道你手上一定有什么证据,也知道当初如果不是开宇出了事,你就已经把证据交到了他手里。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帮你隐藏着秘密生活,可是现在,燃燃她一心想追查当初开宇没有做到的事情,你能不能,就告诉我们,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他说得诚恳,刘霞的脸上也有了一瞬间的松动,只是很快,惊慌又露了出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说了。” 她说的是不想再说,而不是不能说,这一点的差距,季燃当然懂,当下业顾不了其他,走到刘霞面前,离她的距离很近,脸几乎都要贴了过去,脸上也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紧张和着急。 “刘姐,算我求你了,你说你不想再说,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父母哥哥都因为这件事情出了事,我真的没有办法放得下,将心比心,如果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亲人全部都走了,然后留下自己孤孤单单地追查她们的下落,最后却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改有多么绝望,我真的求你了,就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吧。” 她无所畏惧地看着刘霞,脸上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苦和绝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眶里甚至都盈满了泪水。 她等了很久,刘霞王后挪了一步,叹了一口气: “你和你哥哥,真的都是一样的死心眼啊。” 她挥挥手让季燃和柏星辰找个地方坐下,找出了两个杯子擦了擦,一边做着这些动作,一边犹在纠结,只是想着季燃刚刚那些话,再想了想以前和季开宇接触时候对方对自己的照顾,再想一想这几年里柏星辰对自己的照料,也就终于下了决心。 她给柏星辰和季燃倒了两杯水,然后坐在两人对面,捧着杯子想了想,究竟该从哪里说起,足足等了一刻钟,她才终于在两人期盼的眼神里开了口。 “你们猜的是没有错,我确实知道一些东西。季燃,你爸爸和妈妈曾经也算是我手下的员工,那时候那个爆炸案,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刘姐,你当初就在那里?” 季燃有些激动,拿着杯子的手用了些力气,骨节都泛了白,柏星辰见了,自然而然地将她手里的杯子接了过去,握在自己手里,季燃对此浑然不觉,依然追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是,”刘霞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而且我不光在那里,还不小心撞破了高业成他们的对话。” “他们说了什么?”季燃继续追问着,这次刘霞却沉默了。 过了一会,她才说: “具体说了什么我忘了,不过倒是记得不是什么好事,不然,怎么会急匆匆地就吩咐人把厂子给炸了呢?” “炸了?”季燃被这句话吓到了,她细细咀嚼了一下其中的意思,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你的意思是,当初的爆炸案,其实就是高业成自己操作的?” 刘霞点了点头:“不然你真的以为,世界上有这么多的意外吗?很多的意外,不过是为了掩盖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已。” 刘霞说到这里,想起那天的火光冲天,而自己在不小心撞破了高业成和其他人的对话后匆匆溜走逃过一劫的场景,甚至还有点后怕。 “见不得人的事情?”季燃重复了这几个字,看着刘霞点了点头,她也明白了很多,干脆地盯着刘霞问道: “所以,你还是很清楚他们聊了什么,那座工厂里埋了什么秘密对吗?” 话音刚落,她果然看到刘霞的脸色变了变,这下子她更相信了自己的猜测,接着说着: “而且,你手里还有证据,对吗?” 她现在终于懂为什么柏星辰会带着她过来了,季开宇当初查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出了事,柏星辰知道和刘霞有关,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有关,所以这几年也不动声色,什么都没有问,现在季燃出现了,才决定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给季燃现在的死路开出一条道路来。 她也很清楚,如果刘霞手里真的有很关键的能打倒高业成的证据,那么,该求饶的躲藏的现在都会变成高业成,而季开宇,爸爸妈妈的所有冤屈都会随着证据的面世而消散。 想到这里,她拖着破旧的椅子,往前挪了一截距离。 38 “你究竟知道一些什么呢?” 季燃努力控制着自己,语气平静地问着,生怕自己的急躁会吓到刘霞,反而产生不好的效果。 “我......” “刘姐,你既然让我们进来了,那么肯定心里也是有想要告诉我们的想法的,但是你现在,究竟在犹豫些什么呢?” 她说的没有错,确实在她打开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今天极有可能将秘密说出来的设想,但是没到她觉得必须要说的时候,刘霞完全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季燃看着她的表情,也冷静了一些,她问道: “是因为害怕高业成吗?你既然藏着关于他的秘密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就说明其实他要不然就是没有意识到你的存在,要不然就是根本就不想追究。那究竟有什么害怕的呢?” “你不知道......” 刘霞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有多有权有势,而且手段多狠。我现在的生活无非就是你哥哥和柏星辰帮我安排出来的一些安稳,如果我把我知道的说出去,把我手里的筹码交出去,那么,我就会让自己陷入危险里了。” 刘霞有些恍惚,这么多年来她抱着这个秘密,一直都没有过和盘托出的打算,上一次真的下定了决心,想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口的时候,还是面对着季开宇的坚持的时候。只是随着高业成的介入,季开宇去世之后,她的这个念头,就瞬间地被掐灭了。 季燃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语气放轻缓了一些,小声说着: “可是,你就愿意一直都过这样子的生活吗?”季燃指了指身边的环境,一字一句地接着说: “即使在这种环境里呆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以前的你一定也是一个有能力有教养有眼界的人,你真的愿意剩下的这些时日,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希望地生活下去吗?就因为自己的害怕,把家人朋友还有自己的生活都放弃?” 她说得有些狠,但是也刚刚好踩到了刘霞的痛点。只看到她抖了抖,声音也带了点颤抖: “还能怎么样呢?”她像是在问季燃,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没见到多少的期望,还能怎么样呢?你想要知道我知道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如果你想要关键性的证据,那么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给。不是因为我贪生怕死,而是有些事情,就烂在肚子里比谁都好。” “季燃,你哥哥曾经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了生命,我一直都觉得和我其实也脱不了什么关系,我也不希望,你一直去追寻所谓的真相,一直想着要报复,然后害了自己。” 刘霞说着,语气陈恳,脸上的神情和刚刚判若两人。让季燃知道当初的真相,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两人就此对视了一会,季燃也敏锐地感觉到了那种跟随了她很多年的骨子里的倔强,她眼珠转了转,接受了。 “好,那就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吧。” 她也知道按照刘霞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再回让步,能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也就离真相更近了一分,也就不再犹豫,在刘霞面前坐了下来。 刘霞也跟着坐了下来,稍微离两人远了些,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些轮廓隐在了背景里,看起来有点寂寥。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慢慢地说着。 十五年前,刘霞是工厂的中层管理者,爆炸的那天,她刚刚好排到夜班。本来刘霞就是一个对工作很严格的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于是就出里办公室的门,想着去楼上拿些东西,再到车间里去看看大家工作的状况。 她走到楼上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四楼是一个会议室,旁边七七八八有一些还没有投入使用的办公室,平常里都是不常打开的,只是今天,却有一间亮起了灯,靠近一些还能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原本刘霞以为是有工人跑到这里来偷懒闲聊,一时之间有些气恼,想过去抓一抓究竟是那些人。于是刘霞可以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走进了门口处。 只是刚走过去,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原本听不清楚,以为是工人在闲聊,现在靠近了,听起里面的人说话,从那讲话的语调和风格,刘霞顿时就知道不会是底层员工,而是管理层的人物。 今天也没接到有管理层要来的消息啊,她有些疑惑,干脆贴着门更近了一些。 “没什么好着急的,怀疑了就怀疑了,不可能查到什么的,我这工厂这么风生水起,明面上也是市里能排的上号的企业,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动到晚头上了。” “老高,这次真的不一样了,我实话跟你说吧,早就有有心人盯上你这块地方了,只怕再等不久,就会有人行动了。” 老高?刘霞刚对这个称呼疑惑,那被叫做老高的人就说了话,语气也没有刚刚那么笃定了。 “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兄弟你可不要玩我啊。” “那哪能呢,我们都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就算为自己着想,也不可能抖搂出你的事啊,只是这次我真的得提醒你一下,现在的状况,真的很危险。” 刘霞听得云里雾里,但是直觉告诉她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劲,而且那老高的声音,她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那不就是自己工厂的大老板,高业成嘛。 这种深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偷偷摸摸地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聚着,说着什么“危险”的话题,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刘霞当下也没多想,直接就打开了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她把手机拿的离墙面近一点,耳朵也贴了过去,认真地听着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可是慢慢的,她也开始慌了起来。 “老高,听完的吧,这批货太扎眼了,放在这里迟早要出事的,还是早点脱身而出吧。” 高业成半天没说话,听着他的声音,像是在抽着烟考虑一些什么。半晌,他终于回答道: “这可花了我不少钱啊,要是真这么丢了,那我可舍不得。” “舍不得钱财那可就要舍命了啊,老高,可得想好啊,钱可以再挣,再说用工厂当幌子,藏了这么多东西,这几年也赚了不少了吧。按我说,危险就该扼杀在摇篮里,况且真的最近被找了不少麻烦,小心为上。” “你真的确定有人盯上我这个厂子里的东西了?” “我不确定大晚上地来找你干嘛,要不是有人特地提醒了一下我,现在老子都还在池塘旁边钓鱼呢。” 高业成沉默地又抽了几口,良久才同意了: “行吧,反正之前也想过换个地方,换个行业来搞,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早点了了这件事吧。” 对方听他松了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些轻松,问道: “你准备怎么办?” “那些东西怕火,直接烧了算了。” “也是,放火,,,,,,”说着说着突然停了: “老高,你不是想今天就,,,,,,” “说了择日不如撞日,刚好这两天总有些小媒体想抹黑我,就当做个话题,后续再安抚一下大家,洗一洗最近身上粘着的灰。” “那人呢?” “人啊?”高业成哦了一声,突然说:“这几年我也待他们不薄,况且之后还得安抚他们的家人,就当为事业献身吧。再说了,你说一个厂子出了事,要是厂子里人少了,那多引人生疑啊。” 刘霞在外面听着听着,身上越来越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门里面似乎达成了什么决定,声音也低了下来,脚步声也朝着门这边走来过来。 刘霞正想拔腿就跑的时候,想到了这个储物间很大,东西堆放复杂,如果自己冷静一些,还是能够悄无声息地从旁边的消防通道溜出去。 于是,她屏住了呼吸,死死握着手机,从消防通道口奔了出去。 “就在我从工厂离开了一会,开着车离开工厂的路上,就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回头一看,火光漫天,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后来我也曾经回去看了看,但是某一次从一个人的口中听说了高业成一直在找那天的幸存者,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隐姓埋名,不给家人朋友带来什么负担。” 刘霞说着说着脸色又露出了一些害怕和怅然。季燃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真的万万没有想到,高业成居然可以做到这么残忍,是人命如草芥。 “然后呢?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事情,你都不说呢?”她忍不住问道。 刘霞看了看她,眼里一片惨然: “说?说什么?人人都觉得高业成有担当,是个好领导,好的企业家,我出去说会有多少人信我,而且你觉得,如果我出现了,把一切大白于天下了,这些证据能存在多久,而我又能活几秒呢?” “好,既然你不敢说,那我帮你说。那个录音,还在你手里吧。” 39 “是在我手里。” 事到如今,刘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干脆也就开诚布公: “但是,我真的是不能给你的。” “为什么?” “一旦公布于世,高业成也就知道了我的存在,以他的性格,就算挖个底朝天也会把我挖出来,我知道我受不了那样子的生活,而且,我也不希望,这个录音面世,然后我以前在乎的人会受到伤害。” 她一股脑说完,盯着季燃,深情哀伤又执拗。 “我知道你想帮你哥哥找回公道,我也很希望能够帮你,但是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我,躲藏了这么多年,就是希望高业成不知道我的存在,从而不会去动我的家里人。你说的是不错,我确实讨厌这样子的生活,但是如果我这样躲着,能够换来家人的平安,那我也甘愿。”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季燃问着。 刘霞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顾虑。” “好,我知道了。” 季燃听到这里,知道再纠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干脆就结束了对话。 “走吧。” 她朝着柏星辰说着,对方放下手里的杯子对着刘霞笑了笑,跟在了季燃的身后,两人就这么走了出去。 “我刚刚听刘霞的话,她是不是有孩子?说是不想家人受到伤害,估计说的就是她的小孩吧。” 他们走出一小截路,一直沉默着的季燃突然问道,而后柏星辰点了点头: “嗯,听她提起过,有个女儿,出事之后也只是远远地去见过她几次,完全不敢靠近。” “我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是对她女儿好呢,说不定人家只是喜欢和妈妈团聚,而不会理会会惹上什么麻烦。”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站在她的角度,可能顾虑会比较多吧。” 柏星辰沉思了一下,回答着她,季燃听着嗯了一声: “也是,再想想办法吧。” 她接过柏星辰递过来的头盔,戴在头上,迈上了后座。夜色里,摩托车的声音响起来,从巷口飞驰而去,直至不见踪影。 *** 季燃从侧门偷偷摸摸进了一件隐蔽的咖啡厅,找到了包间的号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刚坐下,她摘下口罩,就看到了表情又些担心的项云心。 季燃看着她,心情好了一些,安慰似地冲她笑了笑。 “我没事的。” 在这个时间点里,还想要来见她,季燃其实还是挺感动的。原本没打算跟太多人说自己现在有些举步维艰的状况,谁知道,项云心就自己打来了电话。 对方如此的关心自己,季燃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对方的见面邀请。 项云心看着季燃虽然微笑着但是还是有些憔悴的脸色,心里也不太好受。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季燃很久没有联系过她,搞得她有些担心。后来无意间知道季燃居然被报社开除了。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季燃突然销声匿迹的原因是和高业成的打压有关。 项云心心里担心了好久,才联络上了季燃,无论如何都想要和她见一面,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可以帮的上忙的。 “燃燃姐,你最近很累吧?”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自己说错话让季燃难过。季燃倒是没她想得那么脆弱,感觉她语气里的小心和试探,也知道这个小姑娘心里的想法,笑的更坦然了。 “累是肯定有的,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不用担心了,我精神状态还是很好的。” 她现在倒是真的一派轻松,项云心看到她的状况,稍微放了一点心,心里在思索着要怎么开口自己想要说的事情。 季燃看出了她的纠结,就直接地帮他问出了口: “今天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里不见任何的不悦,项云心也干脆顺着她的话头,说了出来: “燃燃姐,我听说你最近,是不是惹到了,,,惹到了高业成?” “你是怎么知道的?”季燃没有否认,但是还是很惊讶,因为项云心就算和高嘉泽有过一些纠葛,但是作为一个学生,她真的不该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我无意之间听到的,有一次去报社找你,有听到别人在讨论。” 一群碎嘴的人,季燃心里吐槽着,对着项云心还是和颜悦色: “所以,你就担心我出事来找我了?今天是想要来确定我有没有事,状况怎么样吧?” 她开玩笑似的说着,其实心里是真的有些感动。 项云心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像是在想些什么。季燃知道她一向是一个纠结又内向的人,现在肯定是陷入了纠结当中,也就没有问,喝了一口水,等着项云心说话。 大概过了几分钟,项云心像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对着季燃说: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除了想要确认你是不是安全之外,还想跟你说,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来帮你的。” 季燃笑了笑,虽然心里很感动,但是也知道项云心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现在怕也只是义气之说,所以也只是笑着应了一声,却是没有放在心里。 项云心自然知道季燃当她只是在说说,顿时就有些慌,又追加了几句: “燃燃姐,我知道我确实没有什么能力可以帮你,不过我哥,我哥在高业成公司工作,听说好像还不错,我可以让他帮你说几句话。” 季燃还是不置可否,毕竟高氏的企业遍布全国,项云心的哥哥在里面工作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高业成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去听一个下属的话,所以也就当安慰小孩一样,不忍看到项云心失望的表情,随口问道: “那好呀,只是不知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呢?说不定我也认识。” “我哥哥叫项思博。” 这三个字一出,季燃就呆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项云心,项思博,天哪,她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一听项云心提起来,之前经历的事情一件件倒带,才发现早就有了连接。 怪不得,项云心上次出事的时候,高家能那么快就出现;怪不得,在之后高嘉泽就很少来纠缠项云心;怪不得,当初项云心会突然对她说那句话。 “你当初对我说''如果追求自尊,就会让家人陷入危险的境地''难道就是指的是你哥哥?” 项云心手攥着,想起过去那有些不堪的回忆,恨恨地说了一句:“是。” 季燃揉了揉头发,突然有些纠结。 她承认,从项云心提到项思博的时候,她心里就滋生了一些有些危险的想法,也许真的能帮她反败为胜,只是这个方法,也许对于有些人,还是有些残忍了。 她看了看项云心,思考了很久,最后声音有些涩地艰难地开了口: “云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项云心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认真,直觉接下来的话会很重要,不自觉地也往前靠了靠,说着: “嗯,你说。” 季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她: “你恨高嘉泽吗?” 突然被挖了伤疤的项云心心里一紧,脸上瞬间苍白了起来,但是很快的,她的脸上浮起了恨意,一点一点,占据了她的整张脸,然后她说: “岂止是恨,我现在每天都希望他能收到惩罚。” “那,如果我能让他受到惩罚,只是可能会把你的伤心事透露出去,你会恨我吗?” “季燃姐,你都这么开诚布公地跟我说了,其实我也猜得到你想说什么。其实我一直也在问我自己,为什么明明是别人做错了事,我却要闭嘴。为什么明明是我受到了伤害,却仿佛我做了什么错事。我知道如果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可能会有议论,会有指责,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怕,因为做错的不是我,我没有错,也不该感觉到被人知道就羞耻。” 她说得很坦然,反而让季燃有点心酸。她伸手揉了揉项云心的头发,语气温柔: “是的,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都不应该自卑和羞耻,做得很好。” 项云心抬起眼睛看她,眼里盈满了泪水。 “季燃姐,你是想要去找我哥哥吗?” 季燃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如果你见到他,可不可以告诉他其实我和奶奶不需要多少钱,只希望他能平安,回到我们身边,一起过平静安稳的生活。我真的很想他。” “好。”季燃点了点头,顿了顿,接着说: “我答应你,会告诉他你的想法,而且我一定会让你得到应该有的对待,让伤害你,伤害我的人,得到应该有的惩罚。” 项云心看着她,笑了笑,眼神柔软: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她知道季燃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可能要付出的代价,但是却只是一身轻松,当初高嘉泽对她做的事,让她陷入了一个迷沼,随时随地都怀疑着自己,后来,慢慢的,她却感觉到自己不应该再这么蜷缩着不敢声张,不敢争辩,不敢说出口,她早就不想再当一只沉默的小兔子,而这次,季燃要做的事,也许就是她做出另外决定的契机。 “季燃姐,你和我哥都一定要平安。” 说着,她递过来了一张纸,上边写了一串数字。 40 距离柏星辰从高宅里离开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高业成从来没放弃过找他的想法,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的进展,因此高业成这段日子里心情也明显不算太好,手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好过。 项思博这段时间也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搅得一团乱麻,突然有一天却接到了柏星辰的电话。原本应该直接上报的项思博鬼使神差地却隐瞒了下来,当做是普通电话一样,找了个借口出去接了电话。 “喂,现在你居然敢给我打电话。” “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说吧。” 项思博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毕竟他和柏星辰自从五年前那件事之后越来越疏远了,现在突然变成了对方陷入困境时候联系的人,总会觉得有些奇怪。 “你知道高业成想要整垮季燃,是什么原因吗?” 项思博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高业成的命令他们一般只是执行,很少刨根问底,现在听着柏星辰突然提起来,当然会有些困惑。 “你说。” “季燃,她是成宇的妹妹。” 柏星辰突然提起这个名字,项思博眉头皱了起来,他当初和柏星辰季开宇关系都很不错,后来逐渐与柏星辰疏远,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季开宇的原因,所以现在,一时之间有点滋味杂陈。 而,季燃的身份,也让他很震惊,这层关系一戳破,他突然就想通了高业成最近这些事件里咬着季燃不放的原因。 只是,这事,他其实也不是太想管了,柏星辰帮季燃说话,那就意味着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那么自己还是不要去参合了。 “所以呢?这和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柏星辰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是和你没有太多的关系,我只是想让你明白高业成为什么紧追着我们不放,还有就是,希望你能看在当初和成宇的交情上,可以的话,放季燃一码。” “柏星辰,你知道高业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觉得让我在老虎头上动土,我能有好下场吗?这次接你的电话,我不会报告上去,但是再多的,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了。” 他说着说着,准备挂掉了电话,那边突然换了人,响起了一个女声。 “项思博吗?我是季燃。” 得了,这下子当事人都开始出来说话了。虽然项思博曾经和成宇关系是很不错,但是和季燃确实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他对于季燃是没有太多感觉的,也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或是需要帮助季燃。现在听到她的声音,以为接下来她就要请求帮助,一时之间也有些没好气。 “嗯,我猜到了,但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你可能猜错了,不是我需要你帮助我,而是我可以帮助你。” “哈哈”项思博笑了两下,心里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好笑:“你知道现在你完全就是高业成的头号目标吗?自己都难保·,你能帮我什么啊?” 他说得有些不耐烦,季燃确实不急不躁,她等着项思博说完,清了清嗓子,说得: “项云心是你妹妹吧?” “你怎么知道。”提到自己的家人,项思博瞬间就正经了起来,他往旁边再走了走,靠在墙边,有些紧张地问: “你对云心做了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想要利用我妹妹来让我就范,只要你伤害到她,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当然不会伤害她,可是其他人就说不定了。这么跟你说吧,我手上有一些东西,和云心受到的伤害有关,你想知道的话,那就来找我吧。” 季燃说完,说了一串地址,确定项思博能听明白了之后,挂掉了电话。只剩下电话那头的项思博,随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攥紧了手机。 *** 季燃选的见面地点很偏僻,是一个郊外的废旧的工厂,项思博知道这是为了躲过高业成的耳目,但是一路走过来,还是有些不耐烦。 他走近那片废旧的场地时,就看到季燃已经在等着他了。环顾了四周没发现柏星辰的身影,他朝着季燃抬了抬下巴: “柏星辰呢?” “他在望风。” 季燃简单地回答了一下,就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项思博有些着急,之前电话里季燃的语气严肃,即使他知道可能是个陷阱,但是对于妹妹的担心压过了一切,还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了。 “你说的关于云心的事情,具体是指什么?”刚坐下,他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你别着急,这件事情有点长,而且你可能会不太受得了。” 季燃斟酌着字句,虽然早就做好了打算,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些纠结,因为不光是项云心的事情要曝光在亲人眼前,让项思博承受痛苦,其实也不是她想看的事情。 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说呢? 想着,她也只能垂下头,从自己手边拿过了一个档案袋,朝着项思博寄了过去。项思博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然后打开了袋子。 他伸出手掏出了那一叠文件和照片,快速地翻阅了起来。看得越久,眼里的震惊就越浓。 “这是?” 他从那叠文件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排了几张图片,还有一些文字,认真地看,会发现是一张类似于伤痕鉴定表之类的东西,而现在那张表上,填着的名字,俨然就是“项云心。” 项思博手有点抖,他把这张纸递到季燃眼前,声音干涩地问道。 “你猜到了的,这是云心的验伤报告,两个月前,她,,,她受了很重的创伤,这都是她自己给我的资料。” “什么创伤?”项思博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但是还是不敢相信,他急切地问着,想从季燃的口中得到一些否定他的猜想的话。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两个月前,我还在报社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起侵犯案,但是那时候很多记者都被拦在了外面,而且很快就被封了口,所以,知道的人没有多少,但是我刚好之前见过云心,所以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她也渐渐地变得熟悉。” 说着说着,她看到项思博难以置信又混杂着哀伤的神情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咬了咬牙,接着说了下去: “你猜的没有错,那个被侵犯的人,就是云心。” 项思博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季燃的领子,有些恶狠狠地说着: “想要骗我也得有个限度,如果出了这种事情,为什么她不告诉我这个哥哥,之后也从来没有流露出过一点点苗头。” 季燃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不慌不忙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你想知道为什么是吧?那我告诉你。因为那个侵犯他的人,就是你的上司,高业成的儿子,高嘉泽那个小王八蛋。你知道为什么云心不告诉你吗?因为当初出了事的那天晚上,就有人告诉她,如果她把这件事情说了出去,那么,你就完了,你就会被牵连,被高业成弃用,甚至还会被伤害,所以她害怕了。” “我再回答你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流露过一点点的苗头。因为和你见面的时间太过于宝贵了,她不想流露出任何一点不好的情绪让你担心,只想让你没什么负担地去工作。” “怎么可能?证据呢?”项思博的内心已经动摇,但是嘴上还是继续问着。 季燃抓住他力气渐松的手,用力一扯,就从他的禁锢中挣脱了出来,她喘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照片,递了过去: “这是我在出事那天,蹲在看守所门口拍到的照片,你好好看看,这照片上的人,不是高嘉泽,还会是谁?” 项思博看了几眼,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痛,到了现在,他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跌坐在了凳子上,抱着自己的头: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你一直都觉得自己给她的是对的,但是其实也给了她很大的负担,总觉得你已经这么辛苦,就不要再为她的事情操心了。其实我这次来找你之前,和云心见了一面,她想让我告诉你,其实她和奶奶只是想和你平静地生活在一起,不希望你一直都处于危险的境地,她只想你平平安安地陪在她和奶奶身边。” 项思博抱着头沉默了很久,季燃也不着急,安静地等着他。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过了不知道多久,项思博才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想让你,帮我拿到高业成的一些信息,然后和我一起,打败他。我知道你其实一直也受够了这种生活,但是一旦踏进了这个泥潭也就没有办法摆脱,所以才一直都呆在他身边。可是现在,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那我们可以扳倒他,然后让所有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让有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让云心,能够看到当初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季燃说着说着语气渐渐激动了起来: “你知道高业成这个人,如果不先扳倒他,那么所有一切的事情他都可以压得下来,那么我们就没有任何的胜算,无论是云心,还是我父母和哥哥,都没有办法得到平静。” “所以,项思博,你要怎么选?” 41 “你确定?你可以让高嘉泽那个杂种受到惩罚?” 季燃等到了这句回答,知道项思博已经动摇了,坚定地点了点头,说: “我确定我可以,但是需要你先帮我。项思博,你心里也清楚如果想要云心好受,想要高嘉泽受到惩罚,我们能依仗的只有法律和舆论,但是也许在我们还没有将东西递过去,中途就会被拦截掉。所以,打败高业成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她循循善诱着,心里也清楚项思博其实已经确定了立场,于是说完这些,也就不再出声,等着项思博给她答复。 很久之后,项思博终于开了口: “好,我会帮你盯着高业成的举动,会将我知道的那些记录下来,但是季燃,我也希望你能保证云心的安全,在我们都还没成功之前,你必须保守好秘密。” 说着他抖了抖手里的文件袋,认真地说: “这些东西,在此之前,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他说得认真,季燃听了进去,业认真地点点头: “我很喜欢她,所以,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的。” 项思博瞅了她半晌,终于确定了季燃没有在说谎,心情平复了一些,也就准备离开了。 “我不适合久留在外,答应了你的我都会尽力去做,如果有任何的进展,随时再沟通。” 他说着说着,就要往外走。 季燃犹豫了一下,叫住了他。 “项思博,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季燃斟酌了半天的语句,才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知道以前我哥哥和你有交情,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哥哥他,,,他真的死了吗?” 项思博身影一顿,瞬间有些僵硬,他抬了眼,看着季燃,眼里全是她有些看不懂的凄然,良久,他才开了口,却不是直接回复她: “柏星辰告诉你的?” 季燃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没想到,项思博却冷笑了一声,看着她的神色也变得复杂。 “你和他在一起了?” “对。”季燃没什么犹豫,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犹豫的,干脆地回答着,只是话音刚落,对上项思博的眼神,却隐隐约约地有些心慌。 “你想说什么呢?”她追问着项思博。 “既然你们都在一起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有什么问题,你就去问他吧。” 话语无比地正常,可是季燃却听出了他语气里带着的嘲讽,于是有些心急,直接摊开了问: “我和他在一起了,和我哥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我只不过,,,只不过想确认一下我哥哥他,,,” 她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项思博看着她,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往季燃跟前迈了一步,放低了声音: “好,你想知道你哥哥,是不是真的走了,那我告诉你,他真的走了,而且是我亲眼看着他走的。但是,既然你想要知道真相,那么晚再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情。你知道一枪射中了你哥哥胸膛的人是谁吗?” 季燃有些不好的预感,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可能性,瞬间脸色一片苍白,她本能地想要逃离开,不要再听接下去的话,但是脚像是灌了铅,挪不动分毫。 于是她听到了项思博的话在耳边响起: “那个人,就是柏星辰。你知道吗?当柏星辰举起枪的时候,成宇一直不断地说着''求你,求你,求你''但是,那一枪还是出了膛,然后,夺走了你哥哥的生命。” 他说到着,看着季燃的脸色,有些不忍心,于是也就住了嘴,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地说: “很多时候,都不要太过于相信别人。因为越相信,之后可能受到的伤害,就会越来越大。” *** 柏星辰看着项思博出了仓库,两人照面时,对方投来了一种复杂的眼神,带着鄙夷,嘲讽还有一点点的内疚。那瞬间,柏星辰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是因为着和季燃的约定,他还是守在了这里,看着周围的环境,等着季燃整理好心情走出来。 只是他等了很久,半个小时过去,夕阳西下的时候,柏星辰终于忍不住走了进去。 一迈进了仓库的门,他就呆住了。 因为季燃正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地扒拉着一叠照片,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全家福之类的纪录。 他走近了一些,看到了季燃的表情,虽然平静,但是确是满满的泪痕,像是之前很惨烈地哭过。 柏星辰一紧张,又往前走了两步,想要走到她的身边,只是刚准备继续朝她走过去,一直没抬头的季燃突然开了口: “柏星辰,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呢?” 这个状态,真的不太对劲,柏星辰担心她的状况,没有回答,只是关心地问着: “燃燃,你怎么了?” “不想说吗?”季燃还是低着头低声问了一句。 “燃燃,你不要吓我,发生什么了?” 季燃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柏星辰,眼睛里现在却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刚刚有人给我说了一个故事,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一直都有点傻。你想听吗?” 柏星辰真的被她吓到了,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抬起头对着她的眼睛: “你想说的话,我就听。” 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季燃闭了闭眼,有些心酸。只是脑子里的思维太过于混乱,但是却出奇一致地在叫嚣着“说出来,说出来。” 于是,她说了出来: “我刚问了项思博,我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季燃看着柏星辰,慢慢地说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柏星辰看,想从他的反应里否定掉刚刚项思博告诉她的一切,但是柏星辰捧着她的脸却突然顿住的手,以及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已经告诉了她那些不愿相信的事情,很有可能都是真的。 只是她一向倔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强忍住内心的那股子痛意,继续说着: “柏星辰,真的是你开的枪,一枪穿过我哥哥的胸口吗?” 柏星辰没说话,内心几乎快要痛苦地蜷在了一起,此刻季燃的问题像是硬生生扒掉了他用于隐藏的那层皮,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愧疚纠缠在一起,噗呲噗呲地不断往上冒着。 “我,,,”他艰难地开了口,声音干涩,然而刚吐出了一个字,嗓子里就像是被封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如果你说你没有,那么我就信。” 季燃看着他的纠结,开口说道。她知道柏星辰的性格不会对她撒谎,只是还是带着一些期待,期待从他口里得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项思博在说谎。 只可惜,她没有等到。 因为一番纠结后,柏星辰说话了: “对不起,是我。” 他将刚刚浮现出来的痛苦和愧疚收了起来,头垂了下去,发出的声音有一种闷闷的声响。 “你怎么,,,怎么可以下得去手呢?你自己说的,那可是那最珍惜的朋友啊。”季燃说着说着情绪崩溃,话语里也带了些哭腔,她却顾不了那些,只是继续说着: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明明可以离我远一点,却偏偏要让我喜欢上你,依赖上你,然后告诉我,其实你也是我的仇人。柏星辰,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啊。” 她几乎是崩溃地喊了出来,柏星辰难过又心疼地看着她,犹豫再三,还是伸出了手去,想要将季燃抱到怀里。 只是那手伸到一半时,却被季燃打掉了。 然后,柏星辰脸上一股痛意袭来,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季燃已经站了起来,手臂垂在身侧还没来得及收回,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想收回去。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恶狠狠地对着柏星辰说着: “这一巴掌,是你骗我的惩罚。至于我哥哥的事情,你放心,等我有一天忘记了你,情绪不会再为你波动时,我会回来找你,然后让你付出代价。” 这话配着她现在哭花的脸,威慑力很微弱,但是柏星辰却知道,季燃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是会做到的。她这么说了,就代表着将会离开自己的生活,抛弃掉自己的帮助。再次独自一人孤单地踏上追求真相的路途。 他慌了,于是抓住了季燃的手腕,声音急切又温柔地说着: “燃燃,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真的是很想帮你的。你一个人真的太危险了,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等到你完成了目标的那一天,无论你想对我怎么样,我都可以接受,好吗?” 回答他的,是季燃干脆甩开的手。 季燃就这么看着柏星辰,眼睛里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表情却没有一丝松动,她拿出了所有的气势,恶狠狠地说: “别做梦了,我不可能在留在你身边了,我觉得那样,连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 说完,她拿着早就收拾好的资料们,用力地抱在怀里,快步从仓库里跑了出去。 柏星辰愣了一下,起身时蹲了很久的腿一麻,一个趔趄跪在了地方,他转头望着她决绝从门口渐渐消失的背影,咬牙站起来,追了出去,到了门口时,却已经完全不见了季燃的身影。 42 “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梁琼刚绕过几个小巷子,在约定的门牌号外停下了脚步,推门看到季燃,就立刻有些紧张地问着。 她是在下午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季燃的电话,电话里季燃告诉她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成功和高业成身边的人搭上了线,只是话里的情绪太过于低落,就连梁琼都感觉懂到了不对劲,几番逼问之下,季燃才吐露了现在藏身的地方。 和柏星辰决裂之后,季燃也不可能回到之前的住所,于是只能将就着找了一个出租屋,当作暂时的容身之所。 “没办法,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季燃表情平静,只是神情看起来非常憔悴。梁琼不太清楚这段时间里季燃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猜得到是不太好的事情,于是关切地说道: “不如,搬到我那里吧,在这个地方住着,真的让人不放心。” “算了吧,不想拖你下水,被高业成盯上的日子,真的不是太好过的。我还需要你继续保持原样,提供帮助呢。” 梁琼知道季燃的个性,也只能作罢。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开始聊起今天来的目的: “你今天说,和高业成身边的人搭上线了,指的是?” “一个他挺信任的手下,因为知道他家里的一些事情,所以聊完之后,他答应了帮我盯着高业成,我也答应了他会帮他处理好家里的事情。” 季燃说得隐晦,但是梁琼也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对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季燃神色认真,想了想,皱着眉说着: “我找到了一个关键的证人,她手里有当初爆炸案的证据,可以证明是高业成为了隐瞒某些事实真相,特意指使造成的。” “真的,那个人是谁?当初的老员工吗?我之前在调查的时候,就发现实际上找到的员工和当天的值班员工数量上有些差距,但是一直以来都没人提这件事情。” 梁琼说起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激活,免不得激动了一番。 季燃等她说完,点了点头: “是,不过她说,不愿意把证据交给我,因为不想家人受到高业成的骚扰,所以。” “所以还是宁愿躲躲藏藏一辈子?” 梁琼接过了她的话,心里也清楚季燃没有劝动,那么对方肯定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怕是目前真的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方案。她想了想,问了问季燃: “你知道她的家人的信息吗?” 季燃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没有透露过任何一点消息,嘴很严,而且摆明了就是不想牵扯到家人的样子,所以,我完全没有头绪。” “那她的信息,总可以找一找吧?” “我只知道她现在的名字叫做刘霞,至于以前的名字,我不太清楚。” “刘霞”梁琼皱着眉思考了一会,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火速地推开门,然后走了,临走之前,给季燃丢下了一句话: “明天等我电话,我大概猜得到是谁了。” *** 梁琼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大早,季燃就接到了梁琼的电话,电话里对方告诉她,日落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某个地址,还嘱咐季燃一定要等自己安排的车过来接她,才能出发。 季燃乖乖地按照她说的做了,等到了太阳只剩下一个小角的时候,梁琼安排的车也准时到达了,季燃坐上了车,就朝着梁琼说好的地点出发。 等她下车时,就看到戴着帽子的梁琼等在了路口。季燃捂紧了衣服,把帽子压低了一些,走了过去。 “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个居民区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刘霞的家人,应该就在在这里。其实我原本打算自己来的,可是后来一查,发现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和你好像有些关系,所以,就只能冒点风险,带着你来了。” 季燃有些惊讶:“和我有关的人?” “对,李安溪。” 季燃听到这个名字,呆了呆,她和李安溪的认识其实很戏剧化,某次在公车上,李安溪遭遇了骚扰,但是由于性格原因,只是退避忍让,季燃在一边冷眼瞧了几分钟,忍无可忍地拍下了对方的动作,顺便把对方招呼到了警察局。 因为这件事,李安溪非常感激季燃,专门道了谢,后面偶然之间发现两人居然在相邻的两座大厦里,李安溪就常常约季燃一起吃饭,久而久之,两人关系也就熟络了起来。 在季燃眼里,李安溪是一个脾气很好很温柔的人,有时候甚至温柔到有一些懦弱。所以也时常对她照料一些。 只是两人从来没有聊过家里的事,季燃也完全没有预料到李安溪居然会是刘霞的女儿。不过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情,再回头想一想李安溪现在的性格,想来也是因为妈妈失踪的影响吧。 “所以,感觉找你来和她聊一聊,可能更有用。” 梁琼打断了季燃的思绪,眼看着她回过神来了,转了个身朝着小区口走过去,示意季燃跟在自己的门口。 等到了地方按下了门铃,过了几秒,才有一道弱弱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惊慌: “谁呀?” 梁琼让开了一些,让季燃出现在门前,回答。 “安溪,是我,季燃。” 里面安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来人的身份。不过她们也没等多久,很快,门就开了,李安溪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脸从半开的门里凑了出来,看到季燃后,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惊喜。 “燃燃,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她让开了身,让季燃进房门,这时才发现季燃的身后居然跟了一个人,有些紧张地朝着梁琼看了过去。 “没事,这是我领导,刚和我办完事,所以就过来了。” 李安溪表情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不过听着季燃解释,她显然也选择了相信,给梁琼也递上了拖鞋。 两人进去时,季燃在客厅里绕了一圈。她虽然和李安溪比较熟,但是这确实也是第一次真正地来她家里,之前虽然有送对方回家的情况,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到了门口看大对方开了门,也就离开了。 此时,知道了李安溪和刘霞关系的她,自然也就看得仔细了一点。 客厅里摆着一个桌子,离她有一些距离,上面零零散散放了一些照片,于是季燃貌似不经意走了过去,对着相框认真地看了看。 果然,在之中,找到了刘霞的身影。照片上的她搂着尚且年幼的李安溪,两人都笑得一脸灿烂。 季燃正看着照片发呆,李安溪就走到了她面前,眼看着季燃的视线对上的照片,眼里闪过一丝的怀念: “是我七岁的时候,和妈妈一起拍的照片。” 李安溪把照片摆好,拉着季燃去沙发上坐下来,摆好了果盘,才笑着问她: “燃燃,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啊?” 季燃和梁琼对视一眼,然后才说道: “安溪,你妈妈,是叫梁霞吗?” 李安溪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 “安溪,你妈妈是不是曾经也在友家工厂工作,然后,大爆炸的时候,,,” 季燃说到这里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联系的表情已经明显地低落了下去,这让她有些不忍心。于是就停了停,让对方回复一下心情。 “对呀,不过燃燃你怎么知道的?” 李安溪勉强地笑了笑,还是保持着礼貌的语气,她相信季燃应该不会无缘无故问她这种事情,业相信对方也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我,,,我前几天,见到你妈妈了。” 这下子,李安溪彻底地坐不住了,她手里的水果都没拿稳,掉在地上咕隆转了一圈,她才有些回过神来,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充满了震惊: “燃燃,你别开玩笑了,我妈妈,早就在十五年前就,,,” “我没有骗你,她确实还活着。” 李安溪已经有些不太想听了,但是面对着季燃还是保持着友好的状态:“怎么可能呢?如果我妈妈还活着,而且你还见到了,那说明她就在这座城市里,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怎么说都不可能嘛。” 季燃看着她勉强的笑容,狠了狠心,继续说道: “那是因为,她不能也不敢来见你。她之所以不敢,是因为十五年前的爆炸案她活下来了,但是却也撞破了很大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所以她只能躲起来,离你远远的。” “怎么可能嘛,燃燃你又在说故事了。” 李安溪心里有些动摇,因为她知道季燃是个不喜欢说谎的人,而去现在季燃的状态实在是太过于认真了,认真到她几乎都要相信了这件事情。但是,李安溪打从心底里没办法接受这种故事,太过于匪夷所思,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范围。 “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你想的话,我甚至可以带你去看她。其实我今天来找你,除了告诉你这件事,还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一个很重要的忙。” 77 “你究竟知道一些什么呢?” 季燃努力控制着自己,语气平静地问着,生怕自己的急躁会吓到刘霞,反而产生不好的效果。 “我......” “刘姐,你既然让我们进来了,那么肯定心里也是有想要告诉我们的想法的,但是你现在,究竟在犹豫些什么呢?” 她说的没有错,确实在她打开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今天极有可能将秘密说出来的设想,但是没到她觉得必须要说的时候,刘霞完全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季燃看着她的表情,也冷静了一些,她问道: “是因为害怕高业成吗?你既然藏着关于他的秘密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就说明其实他要不然就是没有意识到你的存在,要不然就是根本就不想追究。那究竟有什么害怕的呢?” “你不知道......” 刘霞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他有多有权有势,而且手段多狠。我现在的生活无非就是你哥哥和柏星辰帮我安排出来的一些安稳,如果我把我知道的说出去,把我手里的筹码交出去,那么,我就会让自己陷入危险里了。” 刘霞有些恍惚,这么多年来她抱着这个秘密,一直都没有过和盘托出的打算,上一次真的下定了决心,想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口的时候,还是面对着季开宇的坚持的时候。只是随着高业成的介入,季开宇去世之后,她的这个念头,就瞬间地被掐灭了。 季燃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语气放轻缓了一些,小声说着: “可是,你就愿意一直都过这样子的生活吗?”季燃指了指身边的环境,一字一句地接着说: “即使在这种环境里呆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以前的你一定也是一个有能力有教养有眼界的人,你真的愿意剩下的这些时日,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希望地生活下去吗?就因为自己的害怕,把家人朋友还有自己的生活都放弃?” 她说得有些狠,但是也刚刚好踩到了刘霞的痛点。只看到她抖了抖,声音也带了点颤抖: “还能怎么样呢?”她像是在问季燃,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没见到多少的期望,还能怎么样呢?你想要知道我知道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如果你想要关键性的证据,那么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给。不是因为我贪生怕死,而是有些事情,就烂在肚子里比谁都好。” “季燃,你哥哥曾经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了生命,我一直都觉得和我其实也脱不了什么关系,我也不希望,你一直去追寻所谓的真相,一直想着要报复,然后害了自己。” 刘霞说着,语气陈恳,脸上的神情和刚刚判若两人。让季燃知道当初的真相,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两人就此对视了一会,季燃也敏锐地感觉到了那种跟随了她很多年的骨子里的倔强,她眼珠转了转,接受了。 “好,那就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吧。” 她也知道按照刘霞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再回让步,能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也就离真相更近了一分,也就不再犹豫,在刘霞面前坐了下来。 刘霞也跟着坐了下来,稍微离两人远了些,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些轮廓隐在了背景里,看起来有点寂寥。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慢慢地说着。 十五年前,刘霞是工厂的中层管理者,爆炸的那天,她刚刚好排到夜班。本来刘霞就是一个对工作很严格的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于是就出里办公室的门,想着去楼上拿些东西,再到车间里去看看大家工作的状况。 她走到楼上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四楼是一个会议室,旁边七七八八有一些还没有投入使用的办公室,平常里都是不常打开的,只是今天,却有一间亮起了灯,靠近一些还能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原本刘霞以为是有工人跑到这里来偷懒闲聊,一时之间有些气恼,想过去抓一抓究竟是那些人。于是刘霞可以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走进了门口处。 只是刚走过去,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原本听不清楚,以为是工人在闲聊,现在靠近了,听起里面的人说话,从那讲话的语调和风格,刘霞顿时就知道不会是底层员工,而是管理层的人物。 今天也没接到有管理层要来的消息啊,她有些疑惑,干脆贴着门更近了一些。 “没什么好着急的,怀疑了就怀疑了,不可能查到什么的,我这工厂这么风生水起,明面上也是市里能排的上号的企业,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动到晚头上了。” “老高,这次真的不一样了,我实话跟你说吧,早就有有心人盯上你这块地方了,只怕再等不久,就会有人行动了。” 老高?刘霞刚对这个称呼疑惑,那被叫做老高的人就说了话,语气也没有刚刚那么笃定了。 “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兄弟你可不要玩我啊。” “那哪能呢,我们都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就算为自己着想,也不可能抖搂出你的事啊,只是这次我真的得提醒你一下,现在的状况,真的很危险。” 刘霞听得云里雾里,但是直觉告诉她有些什么东西不对劲,而且那老高的声音,她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那不就是自己工厂的大老板,高业成嘛。 这种深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偷偷摸摸地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聚着,说着什么“危险”的话题,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刘霞当下也没多想,直接就打开了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她把手机拿的离墙面近一点,耳朵也贴了过去,认真地听着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可是慢慢的,她也开始慌了起来。 “老高,听完的吧,这批货太扎眼了,放在这里迟早要出事的,还是早点脱身而出吧。” 高业成半天没说话,听着他的声音,像是在抽着烟考虑一些什么。半晌,他终于回答道: “这可花了我不少钱啊,要是真这么丢了,那我可舍不得。” “舍不得钱财那可就要舍命了啊,老高,可得想好啊,钱可以再挣,再说用工厂当幌子,藏了这么多东西,这几年也赚了不少了吧。按我说,危险就该扼杀在摇篮里,况且真的最近被找了不少麻烦,小心为上。” “你真的确定有人盯上我这个厂子里的东西了?” “我不确定大晚上地来找你干嘛,要不是有人特地提醒了一下我,现在老子都还在池塘旁边钓鱼呢。” 高业成沉默地又抽了几口,良久才同意了: “行吧,反正之前也想过换个地方,换个行业来搞,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早点了了这件事吧。” 对方听他松了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些轻松,问道: “你准备怎么办?” “那些东西怕火,直接烧了算了。” “也是,放火,,,,,,”说着说着突然停了: “老高,你不是想今天就,,,,,,” “说了择日不如撞日,刚好这两天总有些小媒体想抹黑我,就当做个话题,后续再安抚一下大家,洗一洗最近身上粘着的灰。” “那人呢?” “人啊?”高业成哦了一声,突然说:“这几年我也待他们不薄,况且之后还得安抚他们的家人,就当为事业献身吧。再说了,你说一个厂子出了事,要是厂子里人少了,那多引人生疑啊。” 刘霞在外面听着听着,身上越来越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门里面似乎达成了什么决定,声音也低了下来,脚步声也朝着门这边走来过来。 刘霞正想拔腿就跑的时候,想到了这个储物间很大,东西堆放复杂,如果自己冷静一些,还是能够悄无声息地从旁边的消防通道溜出去。 于是,她屏住了呼吸,死死握着手机,从消防通道口奔了出去。 “就在我从工厂离开了一会,开着车离开工厂的路上,就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回头一看,火光漫天,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后来我也曾经回去看了看,但是某一次从一个人的口中听说了高业成一直在找那天的幸存者,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隐姓埋名,不给家人朋友带来什么负担。” 刘霞说着说着脸色又露出了一些害怕和怅然。季燃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真的万万没有想到,高业成居然可以做到这么残忍,是人命如草芥。 “然后呢?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事情,你都不说呢?”她忍不住问道。 刘霞看了看她,眼里一片惨然: “说?说什么?人人都觉得高业成有担当,是个好领导,好的企业家,我出去说会有多少人信我,而且你觉得,如果我出现了,把一切大白于天下了,这些证据能存在多久,而我又能活几秒呢?” “好,既然你不敢说,那我帮你说。那个录音,还在你手里吧。”